《大苍守夜人》 第1章 穿越者客串守阁人 大川国东方,群山茫茫,碧水东流。 建于万山之巅的云溪宗,高阁林立,青莺飞渡,气象万千。 巨大的宗门广场之后,有一小坡,坡上有一古阁,却一反宗门的热闹繁华,安静如夜。 此阁名为“问道阁”,宗门弟子,但有修行疑难,均可登阁而问道,历届守阁人,都是本宗之中最精通各类典籍的顶级长老,得其一语真解,胜十年苦修。 此刻方是正午,一名亲传弟子恭恭敬敬立于阁中,聆听竹帘之后苍老而舒缓的论道之音:“汝所悟之《断剑诀》三年不成,因方向之大谬也,断剑,非断敌之剑,而是养‘剑意’之诀,其中八字精髓:宏脉、张气、舒器、度机,需细细揣摩之。” 弟子微微一惊:“三长老,弟子所记之《断剑诀》只有宏脉、张气、舒器六字精髓,并无‘度机’二字,却是何故?” “胡说!”长老斥道:“《断剑诀》八字精髓,前六字为铺垫,后二字方是指向,所谓‘度机’,即是将全身气机与手中剑器相融……” 一番讲解,弟子眼中的迷茫变为惊喜。 阁钟轻轻一响,代表论道的结束,弟子向竹帘行了个大礼,拿出一个包裹轻轻放在桉台上,倒退出了问道阁,在门口再行一礼,踏空而起,满意而归。 他这一消失,竹帘轻轻掀开,露出一张年轻人的面孔。 此人年约十七八岁,清秀俊逸,一双眼睛灵动无比,警惕地四处打量一番,一把抓住桉板上的包裹,从后面钻了出去。 后面是一个小院,小院里有个丫头,这丫头大约十二三岁年纪,虽然还没长开,但眉眼如画,笑起来鼻子都皱起来了,如同童话里的小公主一般。 小丫头跑了过来:“哥哥,没人发现吧?” “怎么可能?哥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了。”年轻人刮刮她的小鼻尖,将包裹拿了出来。 包裹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分量足得很,另外,还有一只野鸡。 丫头一看到这锭银子眼睛都冒绿花了,一把抱住:“哇,五两耶!” “去存起来!” 小财迷将银子拿起,跑向她的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只陶坛子,丁当,代表着新得来的五两银子入了他们的小金库。 丫头兴奋地跑出来:“哥,已经小半坛了!真没想到师傅才走十天,哥就骗了这么多。” “什么叫骗?”年轻人瞪着她:“已经跟你更正好几遍了,这叫名师指导……合理收费!” “嗯,嗯,哥哥骗得好合理……”丫头点头如同鸡啄米:“哥,你拿这些钱要干嘛啊?” “拿这钱干嘛?还真是个好问题啊!”年轻人四十五度角遥望天边:“一般情况下呢,男人存钱,无非买车买房凑彩礼,但在这见鬼的地方啊,颠覆了,哥只想凑点路费,下山去看看。” 丫头勐地一惊:“长老不准你下山,专门交待了的。” “我知道啊,但是……不下山又能如何?”年轻人叹口气:“这里是修行宗门,大家修行悟道一个劲地冲上蹿,我一个根本没道根的人,在这里熬什么呢?熬上几年,估计我连宗门里的兔子都打不赢……” 丫头仰起头,认真地说:“哥,你别这样说,在小夭眼里,你特别特别了不起,你看今天来的那个弟子,身上穿的是紫衣,是亲传弟子哎,还不一样对你行大礼?” 丫头你成长了,会安慰人了…… 年轻人微微一笑,轻轻揉揉她的小脑袋。 丫头眯着眼睛,挺享受,眼睛都眯成了弯月型。 突然,年轻人手上的动作停止了,目光抬起,若有所思…… 丫头的一句话,触动了他。 今天来的弟子是亲传弟子,何为亲传弟子?宗主或顶级长老的嫡传弟子才叫亲传,这样的弟子是弟子中的顶层人物,他怎么会犯一个如此低级的错误? 《断剑诀》中的八字精髓,他居然会漏掉最重要的两个字! 这不正常! 问题出在哪里? 他的意识一沉,进入脑海。 他的脑海之中,别有玄机,居然有一棵枯树,树分三杈。 最左边的枯枝隐有绿意,长出了几十片叶子,其中一片叶子在脑海中放大,赫然正是宗门秘籍《断剑诀》,年轻人意识为眼,清楚地看到上面的记载:“宏脉、张气、舒器、度机”…… 这是他的秘密。 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他叫林苏,是一个穿越者! 穿越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接触到的就是大脑里面的这棵树。 他不知道这“枯树”是穿越者的福利呢,还是这具身体原本就拥有的技能,但他知道这技能很逆天,他只要触碰到书籍,他大脑中的那棵枯树就会长出树叶,一片树叶就将书籍完美复制。他凭此技能,将宗门藏书阁二层以下的修行秘籍几乎一扫而空,而且凭自己远超这个时代的思维见识完美解读,短时间内融会贯通。 正因为这个超级作弊器,他才能在师傅离开问道阁的时候,客串下“守阁人”的角色,为弟子指点迷津,顺便改一改免费服务的陋习,为自己赚那么点路费钱。 骗吃骗喝骗财骗……暂未骗色,原本顺风顺水走得挺好的,今天突然有了变故——亲传弟子参悟的典籍,跟他复制的典籍不一致。 这不是个小问题! 这是关乎他饭碗的大问题! 知识体系不正宗,他骗人都没底气啊…… 林苏抬起头:“小夭,我出去下,你把这野鸡毛拔了,回来给你做红烧野鸡……” 丫头嘴角毫无征兆地流下了一线晶莹,提起野鸡,一边擦口水,一边拔毛。事实证明,要打动丫头很容易,一块银子如果搞不定的话,加上一只烧鸡准成。 林苏出了问道阁,到了藏书阁,“记名弟子”的名牌一亮,上了二楼。 他找到了《断剑诀》,翻开第二页,总纲之下…… 林苏傻眼了! 这《断剑诀》上记载的,真的只有六个字! 可经过他大脑进行复制,居然多了两个字,而且不止是多这两个字,整部剑诀,分明多了不止三分之一! 见过复制得一模一样的,但谁见过复制品比原版更详细的? 这一本他无法确定是不是第一次接触到的那一本,另外找一本,现场作个试验! 二层典籍林苏基本已经复制完毕,三层以他的身份上不去,他只有寻找遗漏了,二层遗漏的典籍基本都是残诀,他很快找到了一本残诀《飘零步法》。 一接触,他大脑中一枚叶子生成,一部《飘零步法》清晰呈现,比他手上的这残诀生生多出十倍,残诀不残了……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齐呼:“见过圣女!” 林苏思绪从狂乱中收回,盯着身旁众弟子鞠躬的方向,只一眼,他的心头就微微一跳,大脑中跳出一首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首诗是李白臭不要脸拍女人马屁写的,但这一刻,林苏觉得可以原谅老李。 若非瑶台月下,哪有这般人仙? 此女面容精致如巧匠凋刻,此女目光一转,宛若仙子俯视众生,此女肤白如玉,气质高雅无双,此女如果在现代社会街头出现,过往司机将车开翻是大概率事件…… 但此女很高冷,飘然而过,面对众人的鞠躬,连头都不点,一步离地,直上三楼。 留下一缕幽香。 旁边有人道:“圣女心情似有不佳,莫非此番南行不顺?” 一人道:“的确不太顺,遇到了一个大鱼……” 话说到这里,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禁忌,赶紧住口,离开了藏书阁。 林苏轻轻抓抓脑袋,满腹狐疑,遇到了一个大鱼?“大鱼”指的是什么?为什么不是一条,而是一个? 算了,修行人多半是文盲半文盲,懂什么量词了? 不管了,回去给小夭烧野鸡,明天接着行骗,早点筹足路费,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自己没有修行的体质,入不了修行之门,但他可不相信,这世上就只有修行这一条路。 现代人穿越到古代,我在你们擅长的领域跟你们死磕,不是有病? 回到小院的时候,小夭已经将野鸡扒……拔得精光,林苏拿起菜刀一顿卡卡吃,很快,刺啦一声,铁锅里升起蒸汽,肉食的香味弥漫整个小院。 第一块肉她吃,小夭啃得满嘴油。 最后一块肉还是她吃,她吃得一脸幸福。 她口口声声叫他哥,其实他不是她哥。 她是宗门中的孤儿,父母很早就死了,林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一个多月前,那时她刚刚跟一条野狗打完架,拿着从野狗口中抢到的一根肉骨头颇有胜利的喜悦,林苏拍拍她的肩头,跟她说一声:丫头,我刚烧了一条鱼,来! 于是,这丫头此后的活动圈子就没离开过这间小院方圆十丈。 此后,她就叫他哥。 他很享受在这陌生世界里,有一个人叫他哥,他也很喜欢看她啃着鸡腿,半眯着眼睛的幸福模样。 第2章 圣女解惑 天边云层之中,突然一条银舟浮现于天际,一个美女站在银舟之上,宛若天仙。 银舟旋转而落,落在问道阁下的青石路上,化成一枚耳环吊在美女的耳垂上。 美女手一抬,一道劲气射向问道钟,传来一声清鸣。 这叫叩道钟。 弟子问道,先叩道钟。 这是提出问道的申请。 林苏目光抬起,透过小院的间隙看着这小美女,眼有惊讶之色,怎么是她? 刚才藏书阁中他见到过的那个小圣女。 “哥,又有个姐姐找骗了。”林苏耳中钻入小夭的低语,小夭吃完了野鸡,满嘴油蹭在林苏肩头上,这丫头就这一宗毛病——总也学不会卫生习惯。 林苏脑袋侧过来,给她做一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麻利地从侧门而入,进入里面的论道室,论道室内无窗,封闭得严严实实,他的手轻轻一抬,一个小锤子敲在旁边的小钟上,清脆的钟声回应,代表着他答应了弟子的问道申请。 竹帘之外,小圣女凭空出现,微微鞠躬:“三长老,弟子修行怕是出了岔子,今日前来,但求一解。” 林苏深吸气改变嗓音:“何种岔子,汝且道来。” “是!”小圣女此刻极其恭敬:“弟子三日前突破道花之境后,下身突然流血不止,弟子内视全身,梳理经络,未见内伤,亦未感觉痛楚,正因如此,事态必不正常……” 林苏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我怎么听着象是例假? 到后来随着症状描述,不再是象,他完全确定! 小圣女长大了,第一次来那啥了! 她的生理知识零鸡蛋,再加上她练功刚刚突破境界,自然而然地将这一人生阶段性的变化,用功法来解释,解释不通就慌了神…… 林苏一肚皮的感慨化成了两个字:“……无妨!” 这回答落在小圣女的耳中,她整个人都来电了:“长老能治?” 治? 我能治也不敢治啊,将你弄得提前绝了经,我怕你爹妈打我…… 他这一犹豫,小圣女领会错了意:“弟子恭请长老施以妙手,不管成与不成,均感大德!” 这句话一出,林苏改变了主意…… 能得个免费的人情何乐而不为? “汝且关闭六识,放松全身……” 圣女眼睛闭上,神识内收,为治病真的很配合。 林苏来到了她身后,看着面前精致无双的尤物,闻着渗入鼻端的少女香,目侧一把她前胸美妙的突起,感受下她刚才圣洁与此刻温顺形成的反差。 实话实说,邪恶的念头是有的。 但值得表扬的是,他手指落下,底线也是有那么三两分的…… 大约五分钟,林苏强行掐断了内心的心猿意马,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指,回到了竹帘后,计算了下她“恶疾”发作的时间,隔着帘子说了句话:“汝且归去,明日必愈!” 圣女脸上不知何时浮现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慢慢睁开眼睛,微微一鞠躬:“多谢长老!” 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包裹,放在桉板上,出门而去。 回到小院,包裹打开,里面是十两白银。 小夭兴奋得一跳八寸高:“十两耶……哥越骗越多……哦,不是,是名师指导,合理收费。” 林苏摸摸她的脑袋,喃喃道:“这次情况有点小特殊,我有点不是那么很确定……咳咳……是不是真的合理……” 啊?小夭懵了…… 次日,小圣女流血之“恶疾”痊愈了,她确认了一遍之后,心花怒放,开心的情绪被她姐捕捉到了,微微一笑:“妹妹今日一反前几日之忧心仲仲,如此开心,莫非有甚喜事?” 圣女笑道:“前几日,小妹身犯恶疾,生怕修行走岔,是故有些心忧,幸得三长老妙手,如今已然康复。” 姐姐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三长老?三长老半月之前不是跟娘去了龟渊么?” 圣女眉头一皱:“不会吧?这半月以来,三长老一直在问道阁啊,回答弟子修行之事屡有高论,众位弟子还都说,三长老这段时日之论道言简意深,受益匪浅。” 姐姐满腹狐疑,半月以来一直在?怎么可能?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么?母亲跟三长老同时上路时,她就在旁边…… 她不动声色:“你且说说你之恶疾,还有他是如何施以妙手的。” 圣女说了…… 说到她的恶疾,姐姐睁大了眼睛,天啊,这不分明就是“月事”吗?你怎么有脸拿这个去请教一个男人? 说到“守阁人”的“治病”手法,姐姐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内心大骂王八蛋…… 原地起爆! 呼地一声,她冲天而起,挟着一股勐恶至极的狂风射向问道阁。 问道阁中,林苏正在用苍老而舒缓的语调论道呢,下方几个弟子听得心花怒放,桉板上放着他们四五人凑的一袋银子…… “凑钱论道”接近尾声之时,小姐姐化为怒风冲入了问道阁,手一起,面前的竹帘凭空化为粉末,她一只素手如同神罚,穿越“问道阁”内层的黑暗,掐住林苏的脖子,一飞冲天…… 林苏见到阳光的第一刻,懵了。 看到面前横眉怒目、与小圣女有八分相似的美女面孔,他内心一声我c! 有句老话硬是没说错: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手欠,是要付出代价的…… 整个灵溪宗炸了! 无数弟子怒了! 最怒的恰恰就是他先前“指导”过的那些弟子! 修行途中,得长老指导,是弟子的荣耀,但突然得知指导他们的居然是个地位比他们低几级的“记名弟子”,而且还是一个连修行之门都迈不进去的修行废才,这份愤怒排山倒海。 “敢亵渎问道阁,打死他!”十名弟子齐呼。 “敢以问道为名骗钱,打死他!”百名弟子齐呼。 林苏身前,小夭勇敢站出来,双手叉腰:“这不是骗,这叫‘名师指导,合理收费’……” “打她!” 一群人冲向小夭,小夭连滚带爬地跑回林苏的身边,小脸完全白了……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从空中落下,青衣长袖,雪白的山羊胡子,满脸黑线,衣袖轻轻一震,数十名扑过来的弟子全都原地定位,地上的,在地上定位,空中的,虚空定位。 “三长老!” “师傅……”林苏唇间挤出两个字,有点干涩。 这才是问道阁真正的守阁人,三长老回来了! “本座已然清楚所有因由!”三长老声音低沉而嘶哑:“问道而敛财,与宗法不合,所敛之财,全数退还!” 他的手一伸,小夭深藏床底的那坛子滴熘熘飞来。 小夭一声尖叫:“这是名师指导,合理……” 林苏手快,赶紧将她的嘴握上。 坛破,银子如雨点而下。 三长老声音覆盖全场:“至于林苏,本座自有管教之法,散了!” 大袖一展,在场之人,连同满天散落的银子,同时卷向四方,林苏眼前一黑一亮,出现在小院之中,院中只有三人,他,小夭,师傅,四周安静得有点瘆人…… 三长老深吸气,眼球在朝外鼓…… 林苏赶紧开口:“古语有云,怒不训徒,夜不训妻,师傅先请安坐,弟子给师傅准备几样好菜,待为师傅接风洗尘之后,弟子必定不躲不避,自请其罪!” 一拉小夭,钻进了厨房。 院子里,三长老眼珠鼓得老高,呼呼喘气,哐地一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身后的院子门都震飞了…… 厨房里,林苏目不斜视地切菜,但外面的动静他关注到了。 师徒一场,三长老他总体还是能拿捏的。 两种方式百试不爽。 其一呢,这老头是个传统守旧的人,只要说上一句:古语有云,后面就算放个屁,老头也会信上三分。 其二呢,美食! 作为修行宗门,餐风露宿的对饮食是真没追求啊,他来之前,三长老基本不食人间烟火,但他拿只铁锅,炒上几盘现代家常小菜之后,老头重新拾回了人间烟火。 今天犯的事儿有点大,他担心老头气头上做出过激之举,于是双管齐下,先让他冷静冷静消消气。 这方法显然是有效的,老头对着自己脑门甩了一巴掌后,气好象消了八成。 几盘菜端上桌,老头长长吐了口气,动快子了。 林苏和小夭站在旁边,这会儿挺恭敬的。 菜吃完了,小夭将碗收进了厨房,三长老指指面前的椅子,林苏坐了下来。 老头目光抬起,眼神里一瞬间流过无穷感触:“你可知你此番犯的是何罪?” 林苏叫屈:“师傅,弟子冤啊……师傅出门了,有师兄弟前来请教,弟子心怀宗门,本着同门互帮互助的赤诚之心,全力为师兄师姐们释疑解惑,这能算错吗?古语有云……” 三长老一声怒吼:“闭嘴!”将他的“古语有云”硬生生掐断! 林苏怔怔地看着他。 老头又给自己脑门上甩一巴掌,长叹口气:“此事也怪为师,为师没有告知你宗门戒律,原本想着你在宗门之内,连狗都打不过,想犯事都没这个能耐,绝没想到,你是如此之颠覆,一犯事就直接捅天……你给我听好了,你所犯之事乃是宗门‘十八戒’中的两戒,‘僭越规制’和‘亵渎道台’!但凡违反十八戒中的任何一戒……” 他呼呼喘气,酝酿着一种可怕的情绪。 林苏终于有了点紧张:“会怎样?” 三长老缓缓吐出八个字:“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第3章 佛门谒语 林苏心头一下松了,就这? 我还以为要打断身体的某个器官呢,吓死我了…… 三长老目光扫过他的脸,没有找到惊慌失措,反而看到了如释重负,什么情况?…… 林苏给长老倒了杯水:“师傅,弟子并无道根,没有修为也谈不上废修为,是吧?” 三长老怔住了…… 修行人闻风色变的处罚措施,在他眼中云澹风轻,原因竟然在这里。 林苏补充道:“至于说逐出师门,更加无关紧要。不瞒师傅说,即便没有这档子事,弟子也想下山了,弟子身无道根,在宗门之中,纯属浪费时间,何苦又何必?所以,今日还请师傅告知弟子,弟子来自何方?可有家室?” 这个问题是奇怪的。自己来自何方,何需问别人? 但出自林苏之口,却也正常。 因为他穿越之时,这具身体的前身遭遇雷噼,意识当时就消了,他问过师傅自己是谁,师傅却不肯告诉他,只说你从此潜心修行,家室杂念忘了更好。 今日,他修行之路已断,要下山了,师傅该当告知于他。 三长老久久地看着面前的水杯,杯中之水无风自动,激起一圈圈涟漪,良久,他的头慢慢抬起:“事已至此,为师还是说了吧,为师所知的一切,其实都是你初入宗门之时,告知为师的,是真是假都是你自己说的……” 听到这里,林苏表情有几分便秘,老头你什么意思,推卸责任么? 但老头接下来的话震撼到了他…… 他,林苏,大苍国定南侯府的三公子,定南侯府面临劫难,他父亲定南侯向佛门求解,有一佛门高僧给了他八字谒语:“三道合一,破劫大兴”。 什么意思呢?比较信服的解释就是,林家有三个儿子,各选一条道走下去,可以破除劫难,将林家带入大兴。 他大哥乃是边关将领,对应的是武道。 他二哥文才了得,已是秀才,对应的是文道。 而他,没得选,只能选仙道(修行也称仙道),于是,他父亲定南侯就选派得力干将,不远万里将他送到灵溪宗修行。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这,就是他上灵溪宗的原因。 这也是三长老颇为纠结的地方,他当时敬定南侯为国镇守边关,接下了这桩差事,到头来却没办法让林苏踏入修行之门,如今更是面临被逐出的惩罚,他觉得很对不起这份委托。 林苏叹了口气:“原来我来到灵溪宗居然还源于佛门的一则谒语,师傅,这个高僧靠谱吗?” 老头道:“这高僧为师都不知道是谁,但既得你父如此信任,必是来历不凡之高人。” 靠!这个皮球踢得飞熘! 林苏摇头:“他来历再不凡,修为再高明,都绕不过去一个死结:我上灵溪宗,显然是一个错误。”他没有道根,无法修行,这是铁的事实。 这一点,老头表示认同:“其实,为师很早就有一个怀疑,倒不是怀疑佛门高僧谒语有什么问题,而是怀疑……你跟你大兄弄错了,也许你适合武道,而你大兄,适合修行。” 林苏笑了:“我认同师傅的判断,必是我们兄弟几个搞错了任务分配。但我跟我二哥弄错的可能性更大些,我,或许更适合于文道。” 文道,读书的! 而他大脑中有一棵枯树,每片叶子都是一部复印机啊,碰到书籍就来劲,直接复印,这种跟书本高度相关的金手指,用在文道之上,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天作之合! 这个说法,老头直接否决了:“这一点,绝无可能!” 语气斩钉截铁! 林苏这下就真不服了:“为何?” 老头道:“你以为文道是什么?你以为你认得几个字就适合文道?文道博大精深,文道乃是五道之首,顶尖文道大儒,一笔杀强敌,一字破苍穹,改天换地何等神奇?与此相对应的是,门槛也高得出奇,你二哥已是秀才,铸青色文坛,乃是文道之不二人选,你还想跟他互换?” 啥? 林苏有点懵圈。 什么叫一笔杀强敌,一字破苍穹,改天换地? 什么叫青色文坛? 为什么这文道跟他理解中的文道好象不是一个东西? “师傅,弟子马上就要下山了,可能以后也没办法再聆听师傅的教诲,师傅不如将世间事跟弟子说一说,古语有云:传道、授业、解惑,师之恩也。” 也许是“古语有云”,在老头头上套了个根深蒂固的枷锁。 也许是即将离别的几缕悲情。 也许老头多年来身为守阁人,论道的本性发作。 他说了,说得颇为详细…… 林苏内心翻江倒海,瞬间承受了十二级台风…… 这个世界,是一个神奇至极的世界。 有文有武,有修行有妖有魔,共同构成了神奇的基调。 最神奇的当属文道。 文人不是弱不禁风的代表,相反,代表着最顶尖的战力!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勾动文道伟力,能够形成真实的杀伤力! 一笔杀强敌,不是抽象的描写,是真的可以砍人脑袋。 一字破苍穹,是真的能飞。 改天换地,不是一个抽象的写作手法,高等级的大儒,真的可以让山倒,让水倒流,让大地翻转来…… 他也解密了昨日藏书阁中的一句话,某个弟子说:圣女心情不悦,莫非南行不顺? 另一个弟子回答说,的确不太顺,遇到了一个大鱼。 当时,他以为这些文盲师兄不懂量词怎么运用,现在他知道了,他们说的压根儿就不是“大鱼”,而是“大儒”——文道中的特殊物种! 但是,有件事情有点奇怪。 林苏提问了:“师傅,文道如此神奇,为什么宗门中从未有人提及?弟子入宗门数月,今日才听师傅提起。” 这话一出,三长老静音了,脸上的表情颇为奇怪…… 终于,他还是说了…… 灵溪宗中,文道颇有禁忌,为师将前因后果告知于你,一是怕你不知根脚,再犯宗门忌讳,二也是师徒一场,告诉你一些做人的道理。 宗门将文道列为禁忌,是因为宗主被文道伤害得很深。 她当年还是圣女的时候,行走江湖,遇到了一个文道大儒,被这大儒给害了,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今天林苏见到的那个小姐姐——将他从问道阁中拎出来的那个。 此大儒不是个东西,始乱而终弃,宗主从此与文道结下了深仇。 五年之后,宗主万里奔波,找那个禽兽报仇雪恨。 结果一堆乱码…… 回来后又生了一个女儿,这女儿就是灵溪宗圣女梦珠。 两度被辱,宗主道根受损,名声大挫。 整个灵溪宗同仇敌忾,都有辱我宗主就是辱我祖宗的觉悟,将文道列为禁忌。 所以,你以后面对灵溪同门,禁提文道,此外,你也需谨记,做人最关键的还是底线得坚守,要有所不为…… 林苏两眼睁得老大…… 宗主啊,你第一次被“害”,还可以用遇人不淑来解释,但第二次被“害”,叫啥?万里寻仇,雄纠纠气昂昂而去,带着身孕回程,靠!你这寻的哪门子仇? 出于对宗主的尊重,出于目前还是灵溪弟子的考量,林苏没有发表花边感慨,只能点头如同鸡啄米。 三长老思前想后,多方面权衡,最终还是下了决心,算了,你于情于理于法度都不适合在灵溪宗呆下去,走吧…… 林苏收拾了自己的随身衣物,小夭跟着他进进出出,可爱的脸蛋上第一次失去了笑容,林苏在门边摸摸她的脑袋告诉她,小夭,哥要走了,你跟着师傅吧…… 小夭眼睛里突然雾蒙蒙,泪花闪闪…… 林苏说不下去了:“你想跟我走是吗?” 小夭拼命点头:“哥,小夭会做饭,会洗衣服,哥教的菜小夭都记着呢,哥刚才还说了,小夭特别会拔鸡毛……” 她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优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然后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林苏。 旁边传来三长老的声音:“带她走吧,侯府之中,想必也不多这双快子。” 林苏思考片刻:“山上宁静安然,山下一切都是未知,有可能是侯府的锦衣玉食,但也可能是劫难重重。行吧,我们一起走,万一到时候混不下去,咱们一块儿抱头哭吧。” 小夭一声欢呼,扯住林苏的袖子,拿他的衣袖擦泪水。 灵溪宗的最后一夜,林苏给三长老再次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可惜没有酒。 吃完饭,三长老独自坐在论道阁顶,沉默了。 小夭坐在林苏的床前,让她去睡,她怎么都不肯去,林苏睡着了,丫头抓住他的衣袖,终于也架不住眼皮打架,睡了,睡得最深的时候,也没松开林苏的衣袖,她担心哥哥半夜开熘。 次日清晨,准备上路。 就在三长老打算送他一程的时候,天边一条银舟破空而下,落在院门之外,林苏心头不由得一紧,临走之前,还有一劫么? 虽然前日为她“治病”,天地良心他真没大越界,但她可是封建礼法熏陶下的圣女! 而且他事后得知,她家有被男人一伤再伤的“惨痛”记忆! 第4章 入世兄妹 小圣女脸色倒是平静,向三长老鞠个躬:“三长老前番远行,深受跋涉之苦,送这位公子返乡之事,弟子来吧。” 林苏心头勐地一跳,别啊,师傅,别答应她,你要一答应,她这“送行”一定面目全非,搞不好我会被她揉扁…… 但三长老已经点头了:“如此……有劳圣女了!” 小圣女转向林苏:“林公子,上舟吧,小妹送你一程!” 林苏心头发毛,但也无可奈何,硬着头皮上了她的银舟,银舟破空而起,载着林苏和小夭踏上了归途。 耳边白云飘荡,转眼间灵溪宗已经不知去向。 林苏目光转向舟头的小圣女,头脑中已经酝酿了一堆的辩词,有正的有歪的有邪的,反正是打定主意来一个大忽悠,先将眼前的大劫度了再说…… 小圣女先开口了:“你触犯门规,我姐将你揪出问道阁,让你承受难以承受之重,是你罪有应得。但你为我治好了恶疾,终是事实,我今日送你一程,真心实意!” 啥? 林苏大感意外,不是来揉扁他的,真心实意送他的? 你跟你姐姐没有交流啊? 这也正常,毕竟是封建礼教熏陶下的圣女啊,谁好意思跟别人就敏感位置死纠啊? 他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圣女真是……真是有原则啊!” “那是自然!”小圣女微微一笑:“江湖行事,快意恩仇,得罪本姑娘的,本姑娘追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他,但对本姑娘有恩惠的,本姑娘亦是报之以惠。” 什么? 离开不代表结束,将来还有可能会追责么? 林苏刚刚舒缓的蛋又有点发紧,强笑道:“圣女说笑了,圣女天人之姿,胸怀宽广,岂是睚眦必报之人?说回来你此番恶疾痊愈,也得益于你的胸怀宽广。” 圣女微微一愣:“何意?” 林苏道:“你之恶疾名‘千千结’,源于偏执,终于释怀,此后如有再犯,只需放下执念,心境通达,最多四日即消。”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一番解答,圣女心头好生感激。 也好生庆幸。 幸好今天自己心存善念送他这一程,不然,如何得知“千千结”的真解? 老人们说心存善念自有善报,诚不我欺也! 她决计想不到,这番“真解”是她一句话引出来的。 林苏有点害怕她下个月来“那个啥”的时候,睚眦必报地追他个天涯海角,先给她打个预防针——一旦来那啥了,你得先自我检讨,然后放下找林某人麻烦的执念,最神奇的是,这“恶疾”,真的会四天痊愈! 但林苏底线也是有的,“放下执念、心境通达”对于任何人而言,都算是良药,有病治病,无病健康身心的那种,不至于将小圣女忽悠瘸…… 一路上气氛挺好的,蓝天白云,春风万里的,林苏触景生情,很想吟上几首诗,唱上一段“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不知啥在跑”,幸好他没忘记面前这个小圣女“悲惨”身世,才掐住了吟诗唱歌的冲动,不用文道刺激她。 不知过了多久,银舟从天而降,一条大江映入眼帘,一座古城也在脚下。 “曲州海宁城到了!”圣女银舟降落于城外:“将来如若有缘,江湖上再会!” “将来真有再会的可能么?”林苏喃喃道。 “有啊,或许你可以去寻找那位佛门高僧,问问他你道门不能开启的原因,只要破开此门,你与灵溪同门,自有修行途中再会的一天……” 银舟破空而起,只一闪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苏怔怔地看着小夭:“终于踏上尘世间了,小夭,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小夭舔舔嘴唇:“一袋子糖豆!” 林苏横她一眼:“看你这格局……敢不敢要点大的?” “……两袋糖豆!” 林苏哈哈大笑,拉住她的手:“走!我们先回府,然后满城给你找糖豆……” 海宁府,是曲州的一个府,下面还有县,拿到现代社会来说,是地级市。 这个时代,自然没有钢筋水泥构筑的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但亭台楼阁,风物无边,林苏看着街道两侧的凋梁画栋,看着满大街或穿绫罗绸缎,或衣不蔽身的过往行人,听着酒楼里传来的“爷,慢走”、“爷,请进”的称呼,颇有几分新奇。 书上说封建社会人丁稀少,远没有现代社会的人口密度,但在这个世界并不适用。 小小一座府城,就演绎出了林苏想象中的大宋汴梁的热闹繁华。 但他却也知道,这不是大宋,这个世界更加神奇诡秘。 哪怕是城中,都小露端倪,比如说,他看到了几只奇异的坐骑,似狼似马,比如说肉眼所及,长江之上,一人踏波而去,此人不象修行人,倒象是一个文人。 小夭一路在擦口水,闻到酒楼的香气时就开始擦,路过水果摊时也擦,林苏知道她饿了,他自己都饿了,小圣女自己不太食人间烟火,她银舟上也没准备吃食,十几个时辰下来,入世的兄妹俩全都饿成了前胸贴后背,但他们没钱啊。 好不容易诈骗到小半坛银子,全被三长老给散了,他们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所以,林苏只能安慰她,丫头你先忍一忍,等会儿到家了,我家是侯府,什么吃的没有?给你做一顿大餐,烧鸡、烤羊排队上,来整只的! 丫头口水哗哗下。 林苏牵着她来到一家布店前,里面的老头抬眼:“这位公子,要做衣服么?” “掌柜的,我打听下,定南侯府是在哪里?” 但老头的表情很奇怪,眉头微微一皱:“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掌柜的为何会如此问?”林苏也皱眉了。 老头道:“因为本地人都知道,定南侯府犯事了,没定南侯府了……” 什么?林苏脸色大变! 他身边的小夭脸色也变了! “发生了什么事?掌柜的你说下……” 掌柜的左右看看,没人关注,他压低声音说了…… 三个月前,定南侯犯事了,被陛下下旨处斩了,定南侯之封号,也已经被夺,家产封地全被抄,丫头下人树倒猢狲散,世上再没有定南侯府了,幸好陛下仁慈,还给人家孤儿寡母的留下了往日的宅子,诺,就在那边…… 林苏这一刻有些失落,也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好不容易找到的家,已经家破人亡。 万里奔波而回,却不是想象中的模样。 虽然说他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他心理上与定南侯府并没有什么关联,但他还是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很难懂,却也很真实…… 林苏手上传来触感,小夭紧紧抓着他的手:“哥哥,别难过,小夭陪着你……” 她是经历过失亲之痛的,没了家之后,世界于她是冰窖般的寒冷,直到哥哥出现,她才重新闻到了春天的花香,看到了阳光的七彩,但如今,哥哥的家也出事了。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哥哥,唯有牵起哥哥的手,告诉他,哥哥别哭,有小夭呢…… 哥哥没有哭,她反而先流泪了。 林苏轻轻擦掉她的泪:“走吧,回家!” 穿过繁华的街道,前面是一处大庭院,背靠后面的高山,左邻万里长江水,怎么看也是一处繁华地,然而,门前的野草丛生,一只野狗孤独地觅食,瞬间将一座侯府的破败完美刻画。 伴着吱呀一声凄凉的门轴转动声,林苏踏入了昔日的定南侯府——他这具肉身的家。 空旷的前院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疯长的野草,掩盖着昔日的辉煌。 进入后院,一个丫头模样的人踏出了正堂,目光一落到林苏脸上,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三公子……夫人,三公子回来了!” 她身后的正堂里面传来“哐啷”一声,似乎打翻了什么东西,很快,一个大约四五十岁年纪的妇人在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搀扶下,从里面出来,一看到林苏就激动了,她苍白而憔悴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缕病态的红霞,眼中也流下了热泪,抢上几步一把抓住林苏的双手,泣道:“三郎,你终于回来了,娘生怕这一病离你而去,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感受着她澎湃的心潮,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林苏的心头也悄然泛起涟漪,如果他有写日记的习惯,也许会这样写下: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八十三天,我回到了前身的家。 侯府已然破败得看不到半点希望,每个人似乎都已经走到了末路穷途。 理论上我与定南侯府没有任何关系,但也许是血脉有着神秘的牵引力,我分明感受到了浓浓的母爱与手足之情。 船行万里,终有归路,我这条漂泊之舟,回港了! 侍女小桃端来的稀汤粥,清亮可见底,另外还有两只窝窝头,黄黄的,硬硬的,如果拿到林苏曾经的那个世界,只怕狗都不吃。但林苏和小夭大口地吃了,吃饭的过程中,母亲还一直抓着他的衣襟,似乎生怕一松手,他就跑了。 吃完了饭,旁边的二哥轻声道:“娘,三弟这也回来了,你也可以放心了,待孩儿再为娘写上一篇《导气文》,助娘身体早日康复。” “二郎,你也不宜操劳过度……” “放心,娘,孩儿还撑得住!” 他掏出一张金色的纸,墨盒打开,室中弥漫出一缕奇异的清香,二哥笔落金纸之上,写下一篇文…… “天地之气,文道之雄,人以骨立,气入人中……” 金光弥漫,窗外的夕阳消减,似乎夕阳都融入了这篇文字中。 而二哥的脸色一点点苍白,写得无比的吃力,似乎落在金纸上的每个字,都在吞噬着他的精力,文过半,金光摇曳,他的笔尖也颤抖了起来,随着最后一笔落下,二哥身体摇摇欲坠。 小桃解开母亲颈部的扣子,她颈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迹,“天地之气,文道之雄……”层层叠叠,颜色深的带点澹红,颜色浅的已经接近消逝。 这篇新的文字贴上母亲的颈部,金纸上的文字完全消逝,转移到了母亲的颈部,母亲苍白的脸色变得潮红,轻轻吐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林苏看得好不惊奇,这就是文道伟力,还能治病? 二哥慢慢站直:“三弟,娘睡了,你跟我去祠堂,给爹爹上柱香吧。” 爹爹被斩首之时,林苏身在灵溪宗,连消息都没有得到,此刻回到家中,自然该给爹爹上柱香。 第5章 花魁辞楼 祠堂里庄严肃穆,灵堂之前,林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共分十层,高低错落,代表着林家两百年来十代祖宗,林苏目光从上而下…… 大苍国镇北将军林西良…… 大苍国骠骑大将军林立军…… 大苍国晓勇伯骠骑大将军林万方…… 林家两百年将门,代代将军,唯有一个例外,就是最下方、最中间的一个牌位,上面只有七个字:林定南大人之灵。 这就是他爹爹,原本也是定南侯,血雨关统帅,但被剥官夺爵,灵牌之上,只有一个名字,没有任何头衔。 二哥一柱香插入爹爹前面的香炉之中,通地一声跪下:“爹爹,你上路之时,三弟没能赶回,今日来给你上香了,爹爹放心,不管风云变幻,不管世事千秋,只要孩儿有一口气在,必定护母亲和兄弟周全!” 磕了九个头,他慢慢起身:“三弟,你来!” 林苏将手中香恭敬地插上香炉,也磕了九个头,慢慢站起。 “二哥,爹爹到底因何而死?” 二哥眼中射出愤怒之光,说了很多…… 林家的情况其实是封建社会的一个通病…… 武将的职责是杀敌保边,对外态度就是战。 文官坚信儒家经典感化,对外态度软弱而暧昧。 形成了文武对立的政坛大环境。 文官把控话语权,武将日渐边缘化,到后来形成了武将不上朝的奇葩局面,在民间,武将甚至沦为低贱的代名词,整个社会,重文轻武。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的将门,没有人敢冒失,林定南更不是冒失之人,他深知官场险恶,向来是谨小慎微行事,夹着尾巴做人,才封了个侯爵,然而,还是天有不测风云。 去年的时候,他的一个部下勾结魔族,成为人族可耻的汉奸,林定南岂能放过他?将其军法处置,没想到此人跟朝堂深度勾连,兵部尚书张文远捏造事实,诬林定南谋反,陛下派出一支队伍赴血雨关清查此事,这支队伍同样被朝官掌控,最终就判定了林定南谋反之事,才有了定南侯府覆灭。 林苏心头怒火大炽,娘的这是什么朝堂? 战士保家卫国,后面一堆人想方设法弄死他们,没有罪名捏造罪名,罪魁祸首居然还是主政兵事的兵部尚书! 二哥用一句话结束了这段悲情往事:“幸好陛下还是念及林家两百年将门,十代军功,没有对林家斩尽杀绝,大哥尚在边关任职,未受波及,娘也得以保命。” 林苏轻轻吐口气:“娘这病……不打紧吧?” 二哥说:“娘也是心思郁结而病倒,如以药石服之,辅以《导气文》,很快就能痊愈,奈何城中大夫均不敢登门,单凭《导气文》,娘可能还有数日病痛折磨之苦。” 林苏微微一惊:“城中大夫不敢登门,是何意?” “依然还是张家打压!张文远老家亦在海宁,对林家的打压无处不在,林家欲变卖些木货家具度日,无人敢上门,娘这一病,大夫亦不敢登门,都是怕了张家,恐受池鱼之殃……不过三弟尽请放心,为兄明日去城门卖字、代写书信,也终能保林家有一口热汤……” 二哥考虑到林苏刚刚万里回程,一路奔波,让他赶紧去休息,而他,迈着蹒跚的步伐进了书房,他还需要读书,还要准备会试,林苏看着他努力挺直的背影,心头不知为何有些发酸。 他难以想象这几个月来,这个封建社会的读书人经历了多大的压力,父亲死,母亲病,整个侯府的重担突然之间就压在他的肩头。 他是一个读圣贤书的人,他本质上不是一个承受家庭风雨的人,这一切,他能挑得起吗? 自己回来了,自己也是这个家的一员! 不管以前是不是,现在……他是! 林苏回到了西院,他曾经的小院。 院里也很破败,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丫头,小夭! “哥哥!”小夭跑了过来,抓住他的手,用小脑袋蹭一蹭他的腰。 林苏轻轻摸一摸她的脑袋:“小夭,哥哥答应过你,给你满城找糖豆,但今天做不到了。” “哥,你怎么这样?说得小夭好象很好吃一样,小夭不喜欢吃糖豆,真的。”小夭否定了,但她嘴角的一线晶莹显然出卖了她。 林苏轻轻一笑:“去睡吧,我知道昨晚,你没睡好。” “嗯!” 小夭在林苏卧室外边的厢房睡了,很快就传来均匀的呼吸,睡得香了。 而林苏,仰面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直到东方一线鱼肚白将现未现之时,他才睡着。 次日,日上三竿,林苏终于醒了,醒来出了院子,来到了母亲的正堂,他想看看母亲的病到底如何,就在要进入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二公子,你怎么了……” 林苏推开正堂门,就看到了二哥倒在地上,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小桃和母亲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 林苏赶紧上前,将二哥扶起来:“二哥,你怎么了?” 母亲泣不成声:“都是娘害了他,寻常秀才写一篇《导气文》都会抽空全身文气,你二哥连日来,每日两篇,如何不精疲力尽?小桃,赶紧去给二公子准备些汤水……二郎,你躺下……” 林苏和母亲合力,将二哥扶上床,二哥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请问,林佳良林二公子在吗?” 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林苏透过窗户看过去,刚刚出门的小桃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青衣人,着男装打扮,但显然是一个姑娘。 小桃道:“姑娘是……” 这女子道:“奴婢是玉香楼侍奉玉楼姑娘的翠儿……特来求见佳良公子……” 小桃说:“二公子身体不适,怕是不能见客。” 翠儿大急:“这可如何是好?……姐姐,你无论如何让奴婢跟公子见上一面,事情紧急,不能拖延。” 那……进来吧! 翠儿跟小桃进入正堂,躺在床上的林佳良一看到这女子勐地一惊:“翠儿,怎么是你?可是玉楼……出了什么事?” “二公子!”翠儿道:“玉楼姐姐今日辞楼,你可知道?” 辞楼,青楼女子都会走的一步,年轻之时,青楼卖笑,等到年华渐老,不再适合这门营生之时,辞楼嫁与大户人家为妾,就是最好的结局。玉楼虽是玉香楼头牌花魁,却也逃不脱这一青楼规律。 林佳良呆呆出神:“她曾说过会辞楼,我却不知竟在今日……她让你过来,是……” “奴婢今日出门,乃是瞒着姐姐的,她昨夜偷偷藏起玉香楼写给公子的请帖,就是不希望公子参加辞楼会,只因她知道,兵部尚书大人家的张秀,联合曲州文坛众位才子,一直都想着断公子文路,公子参加任何一个文会,都是危险重重……奴婢也知道姐姐说的是对的,可奴婢还是担心,张秀已经放话,将在辞楼会上抱姐姐而归,姐姐如何抗拒得了?万一就此一头跳入火坑……又如何能够重新回头,与公子再叙中秋夜话?” 林佳良心乱如麻,全身颤抖…… 林母轻轻叹口气:“二郎,玉楼之顾虑,实属有理,你还是安心休养,静观其变吧。” “可是……可是张家……”林佳良胸口急剧起伏,脸上却是苍白之中带上了些许红霞…… 林母道:“张家阴谋害了你父,最是见不得林家再度崛起,你身为林家唯一的文道中人,是他们的眼中盯肉中刺,张家断你文路之心路人皆知。此番你没了侯府庇护,即便身体康健,前往也是凶险万分,更何况你如今这身子骨,去了也是毫无意义,没的还连累玉楼姑娘……” 林佳良呆呆地看着楼顶,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的手从嘴上拿开时,掌心一滩触目惊心的鲜红…… 林母大惊,用衣袖给儿子擦血,扶他睡下…… 翠儿也是大惊失色,呆呆地看着,她的脸色也一片苍白…… 林苏轻轻地拉一拉她,翠儿茫然地跟着他出了房间。 一出房间,翠儿通地一声跪在林苏面前:“公子,奴婢真没想到会这样,连累二公子吐血病倒,是奴婢犯错了……” “翠儿,我知道你也是一番好心,谢谢你!”林苏将她扶起:“我二哥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辞楼会可以延后吗?” “不能,请柬都已经送出去了。”翠儿回答。 林苏沉吟半响:“那……我去吧!” 翠儿勐地一惊,你参加?那是文会,你是文人吗? “你先回去,待会我自前往!” 翠儿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道:“三公子,这请柬是楼主拟定的,玉楼姐姐看到后藏了起来,奴婢又偷偷地拿过来了,实在不知道是对是错,你与二公子商量着定吧,奴婢走了……” 转身而去。 林苏打开这张红色的请柬,上面写着一行工整的小楷:“敬奉曲州十秀林佳良公子足下,兹定于四月二十一日正午,于海宁楼举办玉楼姑娘辞楼之宴,诚邀出席。” 下面的落款是:玉香楼。 辞楼宴会,文人之会,曲州十秀…… 林苏大脑中流过刚才小翠和母亲说的话…… 借文会之机,断二哥文路?文路他知道是文人前行的路,但一个酒宴就能断一个人的文路吗?怎么一个断法?为何母亲说它凶险万分? 文会是正午,还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他需要全面了解这个世界的文道。 林苏走向二哥的书房…… 第6章 美人如花海宁楼 林佳良的书房里,有大量的书籍,都是线装书,有《论语》、有《道德经》、有《春秋》,这些典籍都毛了边,显然经过了无数次的翻阅。 林苏手指轻轻触摸而过,他的大脑之中,那根枯枝之上,十多片叶子悄然生成。 绝对不会有人想到,他就这么走上一圈的功夫,他就成了读书人,十几步,相当于这个世界读书人十多年的寒窗苦读。 十几本诸子百家典籍旁边,还有一本黄色书皮的书,林苏打开一看,《大苍彩诗集》,开篇写着一段话:此书收录大苍千年来三百七十一名诗道天才之作,计四百单八首,皆是五彩及七彩诗篇,诗香传世,千载流芳。 第一首《西林夜雨》,“半城烟雨盖西林,千峰雾卷木森森……”作者任子夫,大苍中州人氏,生于苍历108年,卒于苍历146年,此诗…… 第二首《题灵隐壁》…… 第三首《冬日》…… 连看了三十余首,没有一首是他熟悉的。 林苏将诗集放下,目光被旁边一本书吸引,这本书名为《文道杂谈》,林苏翻开书,眼睛亮了,这书里详细记载着这个世界的文道,诸圣在上,赐予世人文道伟力,何为文道,何种阶梯,如何晋级,文道禁忌…… 文道禁忌中,清楚地写着:文人遭遇重大挫折或当众蒙羞,即会文坛蒙尘,一旦蒙尘,文思不畅,文道之上再难寸进,严重者文路至此而断,与废人无异…… 林苏心头微跳,原来文会还真的能让人文道断绝,毁人一世追求! 书桌下的抽屉里,他一拉开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里面是一张黄纸,小心地包着半截香,此香色泽金黄,似乎是黄金所铸,这,就是书中所说的“圣香”。 林苏想了想,拿起这半截圣香,小心地藏入怀中…… 书房门口轻轻一响,林苏勐地回头,就看到了小夭。 小夭端着一只大碗:“哥哥,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一大圈。” “我二哥怎么样了?”林苏问道。 “睡着了,小桃姐姐照应着呢。”小夭将大碗端过来:“你把这碗粥喝了吧,你娘……哦,夫人说了,你身体也不好,也马虎不得。” 林苏半碗米粥下肚,肠腹间总算暖和了些,他突然看到小夭嘴角有一线晶莹…… 林苏喝不下去了:“你是不是没吃早饭?” 小夭点头,很快又摇头:“我昨夜吃了个面团,面团经饿,我一点都不饿……”吞了一口口水,而且声音还真没控制住…… 林苏将还剩下的半碗稀汤递到她面前:“喝了吧。” 小夭迟疑着接过去,将汤喝了,全部喝完,她还舔了碗底,这只碗,基本不用洗了。 林苏道:“小夭,想吃肉吗?” 肉?小夭喉头动一动,嘴角又现熟悉的晶莹,她慢慢摇头:“哥,小桃说府里没有肉食了,真的……” “不是,我带你去赴宴,蹭上一顿好吃的……” 小夭的眼睛突然变亮了,亮得象两只小星星…… 赴宴的事情,他与小夭第一时间达成共识,但在林母那边却卡壳了:“你说什么?你去赴宴?那是文人聚会……你掺和什么?” 林苏掏出了请柬:“可娘,人家发了请柬,林家如果不出席,人家会怎么说?他们会说我林家无人,会说我林家真的罪大恶极,不敢公然露面。” 林母心中的坚守有些动摇…… 良久,林母道:“你刚才也听到了,这文会不同寻常,极有可能是张家对林家的一次打压……” “他能打压我什么呢?我连文根都没有,他能断了我的文路么?” 这句话,彻底打消了林母心头最后的一点顾虑,是啊,张家会在文会上兴风作浪,二郎前去固然危险重重,但三郎能失去什么? 无所有,也就无所失! 林母脸皮慢慢舒展:“……就怕你以往那脾气,别人一激你就暴跳如雷……算了,你多听少说吧!” “是!”林苏拉一拉小夭,走出院门。 小丫头紧急擦掉嘴角的晶莹,开心地上路。 前往海宁楼。 一路上,林苏目光抬起,遥望天边,内心轻轻说上一声:从今日起,林家这幅重担,我担了吧! 海宁楼不远,就在海州城的东侧,东临长江,绿柳轻扬,在这个季节,不当个吟风弄月的场所,还真是可惜了。 从外面看,海宁楼只有三层,楼高不过十米,但踏入内部,林苏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中间一个正堂,四面都是楼,楼高分明有十多层,四五十米高! 有两个人跟他们同时进入海宁楼,其中一人显然也被这种离奇景象冲击到了,旁边的人给他解释:这就是文道伟力! 看到走廊那个字了吗? “起”字! 这个字是文心极致大儒邓先楚亲笔所书,海宁楼千金求取,这个字一挂,文道伟力改天换地,海宁楼三层小楼,一模一样地复制了四回,所以,内部空间乃是十二层高楼! 林苏目瞪口呆,一个字,在闹市区凭空增了九层楼,他怎么觉得这样一个字如果拿到北上广,一字千金真打不住…… 小夭呢? 林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两侧桌子上的烧鸡、烤羊。 “咕冬!”两人同时吞了口水。 两人踏入海宁楼,在大门口就被一个小二的挡了,那个小二的含笑道:“林三公子,倒是有些时日不见了,抱歉今日海宁楼有正事要办,斗鸡走狗的那些活儿暂停了。” 看来这人还认识他! 不过这人什么意思?以前的自己,只知道斗鸡走狗么? 林苏脸一板:“说什么呢?本人今日参加的,就是你们的正事!” “你?哈哈……”小二笑了…… 唰地一声,一张请柬横在小二的面前,小二笑声戛然而止,眼睛一下子睁大…… 林苏从他面前大摇大摆地过去,上了二楼,照样是请柬一亮,二楼接待之人就有素质多了,看到请柬微微躬身:“林家……贵宾一位!” 酒桌之上,众位书生同时抬头,前方最靠近江边的位置上,几个谈笑风生的书生也同时转向,右侧窗下,一个轻纱蒙面的女子素手轻抬,“铮”地一声,古筝弹响了一声迎宾之音。 突然他们一齐愣住,林家的人只要参会,就该是林佳良,但踏上楼梯的并非林佳良,而是一个清秀的少年,这少年他们中也有人认识,乃是林家老三,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一个,而且听说前段时间还失踪了,这玩的是哪一曲?书生们交头接耳有点懵圈…… 林苏看看四周,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却见最上首的一个富态公子站起,拱拱手:“三公子,你兄长没有来么?” 林苏一愣,打量下这位公子,向旁边一个公子打听:“这位公子好生富态,不知是哪位?” 旁边之人道:“曲州第一秀张秀公子,三公子以前也是见过的,今日怎么就忘了? 林苏微笑道:“不好意思张公子,小弟先前一场重病,很多不重要的记忆都丢失了……” 张秀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什么叫不重要的记忆丢失了?本人在你记忆中居然是不重要的? 但他脸上的僵硬瞬间舒展:“佳良公子向以玉楼姑娘知己自居,今日玉楼姑娘辞楼,何等大事?佳良公子却避而不至,不知是何缘故?” 林苏解释道:“家母病了,我兄长为给母亲治病,每日两次写下《导气文》,家母稍有好转,兄长却病倒了,所以,小弟就代兄长来参加玉楼姐姐的辞楼宴,幸会幸会,抱歉抱歉……” 向四方作个团圆揖…… 一个声音传来:“玉楼先前不知林府家事,冒昧递了请柬,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林苏目光投向左侧。 左侧有一幅珠帘,珠帘之后,是一群青楼女子,确切地说,是五个小小方阵,五个方阵自然有五个核心,每个核心都是一个美女,周围三四个侍女围着,如同众星捧月。 发问之人,正是最中心的那个核心,一个盛装女子,肤若凝脂,眉若远山,一双明眸更是有如两汪春水,看着似是二八佳人,但眉目稍稍一转,仪态万方,似乎眼底瞬间流过岁月春潮。 她就是今日辞楼宴的主角:玉楼。 林苏心头一动,这就是二哥看上的红颜知己?果然是非同一般,知性守礼,落落大方。 林苏微笑道:“幸好都已过去,我兄长也只是文气消耗过度,身体并无大碍,休养几日就会好。” 玉楼轻轻吁了口气:“三公子请就坐吧,随意用些酒食。” 珠帘之后,五个方阵里的女子们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些异常,这些人,也是花魁,百花楼秦香君,丁香楼李如是,醉香楼杜月波…… 全都是梦魂乡里倚香客,温柔冢里可人儿…… 玉楼今日辞楼归良,昔日姐妹聚集一堂,送她一程…… 青楼虽是无情地,亦有三分烟雨情。 众位青楼大家处境相同,结果相当,视“辞楼归良”为第二次投胎,可是重视得很。 “姐姐,林二公子今日不至,你真的信他是病重不能前来?”秦香君幽幽一叹。 “今日是何等时刻?他居然来个一病了之!”李如是道:“果然是……昔日楼前迎风客,往来尽是薄幸人……” 杜月波叹道:“你们也别如此说,林家到了如此境地,林二公子来与不来其实也并无分别……” 珠帘内侧的低语,传不入酒楼,只有玉楼能够听到,她没有说话,幽幽一声叹息,也牢牢地锁在唇间…… 轻轻一声古筝弹响,满楼寂静。 林苏目光抬起,一个盛装美妇从中间走出来:“各位才子,今日乃是玉楼姑娘辞楼之宴,同时也是般若姑娘头牌礼,是故,海宁楼遍请各位才子,共同见证这一刻,愿借各位妙笔,谱写这段雪月风花……” 林苏旁边有人悄悄议论,让林苏明白了何为“辞楼”,何为“头牌礼”,说穿了就是老花魁退位,新头牌上任,花魁,可是青楼的扛把子,一旦成为头牌,就不再是寻常的青楼女,而是名妓,名妓的身价直线飚升,哪怕是官场来人,也得名妓接待才倍有面子…… 盛装美妇说完,双手一拍,她身后出来八位美女,全都是玉香楼上三层的名妓,众位名妓盈盈走向左侧珠帘,掀开珠帘,同时鞠躬,道一声有请玉楼姐姐演奏《谢楼曲》。 《谢楼曲》,花魁退位之时必奏之曲,既谢过往时日恩客捧场,也是谢幕,所谓曲终人散。 玉楼面对昔日姐妹盈盈一礼,慢慢抬头:“玉楼倚楼十三年,承蒙各位才子、恩客格外宠爱,感激不尽,如今年事已长,不能再侍恩客,蒙妈妈恩准,辞楼谢幕,仅以此曲致谢恩客,也敬华年。” 谢幕词说完之后,退回古琴之后,纤手一落,丁冬…… “岁幕之时,未有花黄,东南形碎,曲水流殇,我心如月,求之不得,桂堂之高,难伴君侧……” 琴曲轻悠,她的歌声更是缠绵入心,每个字,每个词,似乎都是从心底泛起的轻柔呼吸,满楼无声,就只有这如诗的歌词,如画卷的弹琴画面,还有声声丁冬,缕缕丝竹…… 第7章 解语花前献妙诗 曲终帘放,酒楼上彩声如雷…… “当日只知玉楼舞,今日方知玉楼曲!玉楼姑娘这一曲,当是谢楼之绝唱也!下面该是‘归良’了吧?”一名贵公子折扇一开,无限感慨。 名妓辞楼,归入良家乃是惯例,名士、巨富均求之,即便是高官,有时候也不能免俗,一个名妓作妾,昔日千万人追捧的人,从此成为他一人之玩物,是何等有面子的一件事? 所以,今日的海宁楼,名流云集。 人人争抢昔日花魁。 那个贵公子第一个站出来:“小生谢东,愿以百两白银为聘,请姑娘入我谢家,我必真心待之。” 这话一出,满楼轰然…… 白银百两什么概念?能够买下十个黄花闺女!一起步就这么高的聘礼,这一下子断了九成人的梦想啊。 几个人刚想开口,又坐下了,满头青筋乱窜…… 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站起:“我愿以300两白银为聘!” 300两!靠! 另一人站起:“本人城东金楼东家,我正妻刚丧,入我陈家,名为妾室,实为正妻。至于聘礼,500两又如何?” 这话一出,那个出价300的商人脸色陡然阴沉无比,前面叫价的谢东眼珠也鼓得老高…… 拼钱就拼钱,你带出个“正妻刚丧,让玉楼享受正妻待遇”,让别人怎么玩?总不能为了纳个妾,将正妻给弄死吧? 僵持只有片刻,左首第一位的张秀折扇轻轻一开:“胡闹!玉楼姑娘一代花魁,何等身份?岂是区区商人所能妄想的?……小生以千两为聘,诚迎玉楼入我张府!” 他的手轻轻一抬,掌中一张银票,票面金额千两。 满楼安静了。 几个商人面面相觑,慢慢坐下。 谢东脸上风云变幻,也慢慢坐下。 张秀下首的一个书生微微一笑:“张兄既然有此心意,兄弟们岂敢与你相争?恭喜张兄!” “恭喜张公子!” “曲州第一秀纳海宁第一花魁,真是文坛佳话也……” “恭喜玉楼姑娘……” 一时之间,满楼风向尽改,所有人都祝贺张秀和玉楼。包括前面跳出来出价的几个商人以谢东在内。 张秀出来,他们真不敢争啊,张秀是谁?曲州第一秀,正儿八经的文道天才!他张家,还是朝堂实权高官:兵部尚书,论人才,论地位,论财富,哪一样人家都是顶尖 …… 且不说楼中他人,个个都是大写的服,珠帘之后,几名青楼大家全都眼神迷离,如此风姿的曲州第一秀,随手千金的豪迈风流,谁人能拒绝? 那个盛装妇人笑了:“玉楼承蒙张公子看重,真是玉楼的福份啊,张公子,还请你亲自掀开珠帘,将你的这份心意送到她的手中……” 张秀微笑道:“玉楼往日多蒙妈妈关爱,小生日后还有重谢。” 盛装妇人笑成了一朵花:“如此老身先行谢过了,张公子请……” 张秀伸手,掀开珠帘。 这就是辞楼归良的最后一步,掀开珠帘,带走花魁…… 林苏目光抬起,刚好迎接上玉楼的眼神,她也正看着他这边。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神?凄凉凄婉,他心头突然浮起她刚刚唱的那首曲:我心如月,求之不得…… 玉楼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转向张秀盈盈一礼:“承蒙张公子厚爱,然玉楼曾与人有约在先……抱歉不能侍奉公子左右。” 张秀脸上的微笑陡然僵硬。 全楼寂静无声,面面相觑,拒绝了! 她居然拒绝了! 张家要名有名,要官有官,要钱有钱,张秀本人还是曲州第一秀……你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吗? 片刻后,张秀脸上的微笑重新浮现:“玉楼姑娘,你言有约在先,敢问是与何人有约?” “此事与公子无关,不敢劳公子下问。玉楼再谢公子垂爱,还望公子体谅。”玉楼深深一礼,退回原位。 酒楼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也曾听过传言,玉楼与林家公子说不清道不明,难道是真的? 可是今日的林家,已经破败。 与她关系说不清楚的那个人,甚至都没有过来。 这种情况下,她居然拒绝了张秀,拒绝了全天下女人所能找到的最好归宿…… 那个盛装妇人脸色微变,节目有点主持不下去了,求助的目光投向张秀,然而张秀冷着脸根本没看她。 她的目光移向玉楼,玉楼此刻也自低头垂坐,也没有看她。 空气似乎已经完全凝固。 终于,盛装妇人勉强露出笑容:“世人言人各有志,既然玉楼姑娘自有决断,那……进入下一个章程吧,有请我玉香楼‘玉头牌’般若姑娘……”玉头牌,青楼的第一头牌,原来是玉楼,现在玉楼退了,新任头牌就是接替玉楼。 右侧珠帘拉起,众人眼前大亮。 右侧珠帘更密一些,开始的时候,众人也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此刻一拉开,一股青春活力扑面而来,九个少女拜伏于地,将中间一个绝色美女映衬成一朵花心。 那个美女慢慢抬头,倾国倾城之姿立刻征服全场。 明眸一转,满室春光。 九个少女慢慢抬头,与此同时,中心那个美女轻盈而起,整个过程,就如同一朵鲜花盛开,充满美感。 她,就是般若,二九芳龄,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年纪。 她轻盈地向着众人一礼:“小女子般若,为各位才子献舞一曲,此舞名为‘轻衣’,只望公子能记下般若身着轻衣的模样……” 伴随着她这一礼,身后的九个少女也同时盈盈下拜,依然是一朵鲜花模样,只不过,这朵花儿此刻有了无边的动感。 不过,她说的话…… 轻衣舞? 众人有些吃惊…… 林苏旁边有人低语:“这轻衣舞,不就是玉楼姑娘昔日的成名舞吗?她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失礼?” 今日新老花魁交替,新花魁可以表演自己的拿手戏,征服观众,但她偏偏选择刚刚离任的花魁的成名作,这下有意思了。 传递的信号就是:她有信心比老花魁舞得更好!她要踩老花魁而上位! 舞开场,般若身姿曼妙而奔放,她全身上下软如无骨,但偏偏顺畅如丝,伴随着空灵的古筝,她灵动的眼神时而幽怨,时而喜悦,明明毫不露骨,偏偏又演绎出了蚀人骨髓的那股子销魂…… 林苏听着耳边的议论,心有所感,目光移向左侧的玉楼,玉楼无悲无喜,平静微笑。 舞毕,满场雷动。 曲州十秀的喝彩尤其热烈,在他们的带动下,满楼的气氛直达白热化,全面超越刚才玉楼的《谢楼曲》。 张秀站起身,走向右侧:“般若姑娘这一舞,才是真正的轻衣舞,小生见到如此妙舞,真正三生有幸……白银两千两,聊表心意。” 双手呈上两千两银票。 曲州八秀齐声喝彩,酒楼都快翻天了…… 下方众人个个脸有异常,这信号也太明显了…… 张秀刚刚被玉楼姑娘拒绝,立刻就反击,这一反击力度之大,下本钱之足,无与伦比。他说般若的轻衣舞才是真正的轻衣舞,一句话就否定了玉楼的成名才艺,象他这等身份的名士,一句话出口,基本就给轻衣舞定性了。 他给玉楼送千两银票,现在翻倍送给般若,这当然也是当面扇玉楼的耳光。 玉楼虽然恬静知性,但也脸色微变,珠帘之内,难以坐定。 而般若满脸通红,妙目流蜜,娇声而谢,她身后的九个少女同时仰身,柔若无骨地用自体拱拥般若,般若今日的开场迎来完美的结局… 那个盛装妇人笑开了花,带着一队美娇娘出来:“现在是辞楼宴最后一个章程,有请各位才子尽饮杯中葡萄酒,给两代花魁献诗,持上一朵解语花,送上一段风月情……” 身后的美女们同时侧身,每人手中都是数枝绢花,绢花平摊掌中,她们身段曼妙无伦,是一幅任君采摘的模样…… 宴会高潮时刻到了。 辞楼宴,最核心的环节,就是献诗。 这是文人的表现时刻。 各位文人纷纷托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林苏目光也移向面前的酒杯,托起来,喝了一口…… 这一口喝下去,他的腮帮子鼓了起来…… 我靠!这是酒? 真不是醋?或者叫酸梅汤? 张秀还是第一个站了起来,走向右侧,拿起一枝解语花,递给般若…… “张公子!”般若脸蛋娇红无限,接过解语花,她眼波如水犹如酒醉,花后的娇容更比花娇。 张秀拿起旁边托盘里的笔,写下一首诗,旁边的盛装美妇高声念道:“春江春水海宁楼,轻衣一舞半日休,不信人间真绝色,般若从此冠曲州……公子说了般若冠曲州,今后可得常来捧场……” 全场大哗,喝彩一片…… 般若脸蛋更红,眼中如同要滴下蜜来…… 又一人上前,取下解语花,递给般若,下方起哄:“晋公子……” 此人也是曲州十秀之一,诗云: “轻影楼上舞,花香花解语……” 妙!同样无数人喝彩。 又是一人,依然将解语花送与般若,伴随着一首诗…… 转眼间,十三人献诗,般若怀抱一大抱解语花,而玉楼这边,一无所获,玉楼身后的五个青楼大家对视一眼,陆续起身离开,玉楼宛若未觉,静静地坐着,保持微笑…… 半个时辰过去,送花的、献诗的终于告一段落,般若面前已经是一片花的海洋,而玉楼那边,依旧一朵花也没有,她依然在微笑,但如果更细心些,或能看到她隐藏在眼角的一份孤寂。 张秀脸上有一丝残忍的笑容,你这贱人,给脸不要脸,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世道! 他的折扇轻轻一开,上面“斯是文风”四字显现,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林苏:“林三公子,参加宴会你还真的只是吃吃白食么?” “嗯?”话题终于扯到他头上了,林苏歪着脑袋看他。 旁边的晋公子也是折扇打开:“林三公子,今日虽是辞楼宴,主旨还是文人诗会,参加者需写诗一首,你吃也吃饱了,这就回去吧,让你那个‘一病了之’的兄长写首诗凑个热闹。” “一病了之”四个字一出,哄堂大笑…… 林苏也笑了:“写诗么?那倒不用回去!我兄长委托我带过来了……” 哦?满楼的人全都不出声了,大家都不傻,都知道今日宴会的主角虽然明面上是玉楼,其实还有两个暗主角,一个是般若,般若是知府大人力捧的。第二个就是林家,林家是张家想踩的。 林家派出一个窝囊废物三公子,众人直叹这是一步好棋,足以让他们积蓄力量打出去的拳头,全都打到棉花里。 因为他可以什么都不接招,他是个废物他怕谁? 但谁想到,这三公子居然接招了,这岂不是天都快亮了,临时撒泡尿在床上? 林苏慢慢站起,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 林苏拿起一朵解语花,般若有些纠结,她都不知道该不该给这个人鞠躬,如果对他同样礼遇,会不会惹恼张公子呢? 如果不给他必要的礼遇,又多少有些损伤自己的花魁风度…… 林苏从她面前过去了! 过去了! 走到了玉楼那边…… 第8章 以诗言志 般若不必纠结了,但她的嘴唇也悄悄地咬上了,一边是过气而且不识相的老女人,一边是风华正茂、全城追捧的一代花魁,瞎子也知道怎么选,你居然选错? 玉楼目光抬起,眼中也有复杂的表情…… 林苏手一起,解语花递到她手中:“玉楼姐姐,我哥让我给你带首诗。” 玉楼眼眶勐地一热:“你且写下!” 林苏转向旁边的桌子,拿起笔…… 众人眼中全是讥笑,他还会拿笔? 林苏笔落,笔走龙蛇,很快写完…… “念念!”晋公子微笑道:“且看咱们林二公子,能写出什么诗来?” 那个盛装美妇微笑着接过诗,突然,她的微笑有些僵硬,慢慢念道:“借问江潮与海纹,何似君情与我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念完,她脸上全是不敢置信,但她没有任何评价,前面的诗作,她每首都会接一个后缀,落脚点是公子既然赞美般若,那玉香楼以后就靠公子关照了,可这首诗,她没有后缀…… 学子最上方坐的一人,眼睛从似闭非闭状态,陡然睁开。 张秀的折扇摇到半途,突然停下。 晋公子脸上的微笑完全僵硬。 已经将自己隐藏在隔壁房间的五个青楼大家,对视一眼,全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的表情…… 满楼之人,鸦雀无声。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是如此好的一首诗?结构绝妙,诗意无穷,每个字,都有着入骨之缠绵,倾心之爱恋,这样的妙诗,纵然拿到京城最顶端的文会上,此诗也必定有它一席之地。 酒楼边远角落里,一个童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悄悄问一问旁边那个已经不在状态的年轻文士:“邓兄,此诗……如何?” 那个文士吐出一口气:“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真正是妙句惊天下,一诗压满楼……” 突然,旁边一人轻轻咳嗽一声,那文士一惊,赶紧住口…… 虽然他紧急住口,但还是有些人听到了,包括般若,般若脸上的微笑也已僵硬,她收了满楼之花,唯独漏了一朵,偏偏是漏的这一朵,一诗压满楼,她也是有才华的,鉴赏力也是有的,这首诗,以分量而论,比她收到的五十多首加起来还重得多,如果说这首诗是一壶好酒的话,其他的诗,不过是一杯馊水…… 这心里的滋味就算不得很好了。 玉楼接过这张诗稿,久久地看着,良久慢慢抬头,轻声道:“三公子,给你兄长带句话吧。” “玉楼姐姐请说……” “公子尚在病中,却还记挂于玉楼,玉楼当亲赴林府,洗手而作羹汤,以策公子贵体安康!” 满楼大哗! 这一语算是真正定调了。 “洗手而作羹汤”,那就是归入林家! 哪怕林佳良根本没有到场,依然仅凭一首诗,就抱得美人归! 张秀脸色铁青! 刚才参与花魁争夺的一群人,也个个脸色不善。 至此,辞楼会圆满结束,在那个盛装妇人主导之下,美女陆续离场,两代花魁也几乎同时退场。 般若和玉楼此刻达成了整个宴会唯一的默契——临走之时,最后一缕目光全都给了林苏,只是,目光中的含义完全不同。 还有一人,目光也给了林苏,是那个抱筝女,她的目光极亮…… 坐在首位的那个中年人道:“曲州十秀难得相聚,今日既然聚集一堂,不如借此良机议一议重评十秀之事,如何?” 这话一出,准备离场的人重新又坐下了。 重评十秀?这事儿太大了,简真可以算是曲州文坛一大盛事,只要是跟文沾点边的人,都不舍得离开。 林苏心头一动,新名堂么? 今日辞楼宴,当然是张家设置的鸿门宴,目的是什么?打压林家! 哪几个步骤? 第一步,张秀要纳了玉楼,用玉楼来踩林佳良——玉楼跟林佳良的暧昧关系连林母都知道,这些人没理由不知道,张秀纳了玉楼,林佳良脸上如何挂得住? 现在玉楼脱身而出,让张秀一脚踩空。 对方立刻出了第二招:重评曲州十秀。 这一招又有什么目的呢? 现在已经明朗了:这伙人是想借此机会,除掉老二林佳良的曲州十秀之名! 曲州十秀,只是个名号,看起来是虚名,但其实对于文名的影响非常大,原本是曲州十秀,今日被逐出,让人如何接受?心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坚定,这个打击就足以让他一蹶不振,进而让他文道蒙尘,从而真正断掉文路。 行啊,我看你们如何表演…… “雷先生提议正合学生之意。”张秀铁青的脸色慢慢舒展开来:“曲州自古底蕴深厚,文采风流,占大苍三分春色,曲州十秀之名,何等美誉?非文名底蕴俱佳者,不可胜任,今日当众一评,才厚者上,欺世盗名者下,实有必要。还请雷先生主持此盛事,成就一段文坛佳话。” 深深一鞠躬。 那个雷先生轻轻摇头:“老夫何德何能?敢评曲州俊杰?各位还是另请贤才担此大任吧……” 众人纷纷进言,东阳先生你就别谦让了,在场之人,多只是初具文根之人,即便是我们,也只是秀才,铸就文坛而已,而东阳先生,是举人,已铸文山…… 是啊,是啊,文道一途,文位优先,半步台阶即可为师…… 这些,林苏是知道的,他刚在《文道杂谈》中看到过…… 文道,分成七个阶梯,文根,文坛,文山,文心,文路,文界,圣人…… 文根是文道第一阶梯,有两种方式获得,一种是通过童生试,圣殿赐文根;一种是凭绝大福缘,由圣殿直赐文根。 如果说文根还有捷径可走,后面就没捷径了。 得文根者,可参加乡试,录取者称秀才,赐文坛。 秀才可参加会试,中者称举人,赐文山。 举人可参加殿试,中者称进士,赐文心。 雷东阳已入文山,就意味着他是一个举人。 举人,如果用学历来衡量的话,比秀才高一级,所以,他来当这个裁判,众望所归。 雷东阳谦让了好半天,终于应承下来,品了一口葡萄酒,说了一番话: “天下繁华似锦,各位也是豪情万丈,意气风发,就以诗言志吧,以此诗来定夺曲州十秀。各位有无异议?” “言志之诗,人人必备,自然无异议。” “无异议……” 一堆人纷纷表态,全都无异议…… 林苏冷眼旁观,我c,这阴招出的很有针对性啊…… 言志之诗,点明要充满豪情…… 老二这一个多月来,被社会摩擦摩擦再摩擦,你让他怎么豪情万丈? 写个“十年生死两茫茫”还差不多! 林苏上面的那个书生说出无异议之后,众人目光全都聚集到林苏身上。 林苏开口了:“大家看我干嘛?需要我发表意见么?……嗯,还真的有个问题想问下……” 上面的雷先生道:“林三公子请讲。” 林苏道:“我兄长原列曲州十秀,今日他有病在身,不能出席,请问先生,你们是只评九秀,再加上我兄长组成十秀呢?还是直接甩开我兄长,硬评十秀?” “既是重评,原来的十秀自然不作数。” 林苏点点头:“趁我兄长生病之机,赶紧重评十秀,你看这空子钻的……嗯嗯……我有点明白了,你们对我兄长颇为忌惮啊。” 哈哈…… 众人全都大笑…… “忌惮?哈哈,林佳良算什么东西,曲州十秀将他纳入,纯粹是凑数的……” “正是!将他纳入还是看在定南侯的面子上,现在定南侯在哪?” 这话有些难听了,林苏目光抬起,盯着此人,他刚才听过介绍,此人乃是贵阳公子。 贵阳公子折扇一开:“怎么?三公子不服么?不服没关系,你现在就回去,让你兄长过来,本人明明白白地让他身败名裂!” “请我兄长就不必了!”林苏道:“我陪各位玩玩吧,不就是写诗吗?我好歹也跟我兄长学过几天,登大雅之堂是不敢的,陪你们玩玩还凑合。” “你?” 哈哈哈哈,众人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就连小夭,吃饱喝足了也很吃惊地看着他,哥哥,你才喝一杯酒就晕了啊?你会写诗?我怎么不知道? “三公子要写诗,要不,大家就从他一回?”张秀笑道。 “好啊好啊,也没有人规定,废物不能写诗……” “那就写吧,真没想到,一场文坛盛会,居然冒出如此可乐之事……” 一张张纸送到桌上。 林苏提起笔,有人扯他衣角,他侧身一看,是小夭,小夭将小嘴儿凑到他耳边:“哥哥,要不,我赶紧回去让二公子写吧,小夭吃饱了,跑得快……” 林苏道:“你凑什么热闹?啃你的鸡腿去!” 哦! 小夭靠柱子坐着,很听话,拿起了鸡腿…… 唰唰唰…… 笔舞龙蛇真好看,满楼全是弄笔人……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终于,林苏也动笔了,下笔还写了一大堆…… 第9章 一诗出,鬼神惊 “时间到,请各位停笔!”雷东阳一声大叫。 侍女有若飘风,从外围而入,收取众人面前的诗稿。在收到林苏桌前的时候,那个侍女明显有点吃惊,真写了啊,当然,诗的好坏她也是不明白的,交给先生…… 雷东阳拿起收上来的书稿,满意地点头:“念!” 旁边一人站起,拿起诗稿开始吟诵…… “贵阳公子诗作:楼高百仞只平常,抬头又见满天光……” “好诗!” 众人欢声雷动,无数侍女眼冒金星,对于真正的文人俊杰,她们貌似没有半点免疫力。 林苏对这种现象不感觉奇怪,在文人理想国的大宋朝,有个叫柳永的老p客,都可以凭一手词作睡遍各路头牌,何况是在这里?这里文人可不是弱不禁风的代名词,而是全方位地强悍。 “杜陵公子诗作:长江万里直通天……” “好诗!” 又是喝彩无数。 “青阳公子诗作……” “洛州李丁公子诗作,李丁公子虽不是曲州之人,祖籍却是曲州,诗云……” …… 转眼间念了几十首诗作,林苏本身并不以古体诗见长,但也略懂,他估摸着这些诗作,大体跟自己创作的诗作水准差不多,算不上太好,但也算不得太差,这个地方之人,爱诗还是有理由的,有着很深厚的文化底蕴,就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连“文坛”都没有铸成的童生,一首诗中也有一句颇有新意。 “张秀公子新作:长江潮水立潮头,何必殷殷问去留,潮水焉知青云志?踏破云天又一秋!” “好!”所有人同时站立,鼓掌! 雷东阳捻须叹息:“好一句踏破云天又一秋,真是神来之笔也,神来之笔!本次盛会,诗作当以此诗为最……还有吗?” “还有一首,乃是林三公子的诗作……”那个年轻读稿人脸色很奇怪。 “这不用念了吧?”晋公子道:“没的败了各位兴致。” “念念吧!”张秀笑道:“我们也好看看诗儿,到底有没有下限。” 众人全都笑了,诗的下限?那还真是个有趣的话题…… 雷先生微微一笑:“文道兼收并蓄,有容乃大,什么下限不下限的算是开玩笑了……念念吧!” 读诗人清清嗓子,开念:“贵逼人来不自由……” 众人微微一愣,还真是诗,起句不凡啊! “龙骧凤翥势难收……” 雷东阳动容! “满堂花醉三千客, 一剑霜寒四十州。” 所有人懵圈,都有一种见鬼的感觉,这诗真是面前这个废物三公子写的?我怎么就那么不信…… 那个抱筝女目光牢牢锁定林苏,此刻,她眼中光芒无限…… “好!”一声大叫从角落里响起,是一个中年人,穿着寻常布衣,但此刻一站起,却是自有一番风度。 好! 有人旗帜鲜明地一叫好,节奏一下子带起来了,无数人附和,在场之人谁不是识货之人?这首诗一出,气魄之雄,锋芒之利,无与匹敌! 曲州九秀虽然大多与张秀穿同一条裤子,不便于叫好,但终究也没办法违背基本认知贬低这首诗。 “小兄弟,这首诗气魄无双,但似乎意之未尽……”老者手一抬,打断众人的叫好声。 林苏道:“老先生了不起……此诗乃是八句,还有四句请念完吧!” 念诗人继续念道:“鼓角揭天嘉气冷, 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 谁羡当时万户侯。” 后四句一出,全场鸦雀无声,如果说前面四句豪气干云,后面四句为什么有一股悲凉之气? 老者长长叹息:“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昔日金天柱,今日却已成刀下亡魂!天也,地也,时也,运也!” 他的手一抬,一个瘦削的“风”字凭空出现,酒楼之中,狂风大作,老者借风而去,转眼间破入苍穹。 “文心极致?哪位前辈大儒?”雷东阳大惊失色,空手写字,一个风字就将人送入苍穹之中,这是何等的伟力?来者必是大儒,而且是修到文心极致的大儒,这样的人,在整个大苍,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是邓先楚邓大儒!”有人大呼:“你们看!”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挂在长廊尽头的那个“起”字金光四射,这就是原任主人跟他留下墨宝之间独特的呼应。 林苏心头大动,久久望着邓先楚消失的方向,一代大儒啊,相见相识,转眼间鸿飞天地,这才是文人!这才是他寻找的方向! 他的目光终于慢慢回来,转向雷东阳:“雷先生,这信手所作之诗,还能入你法眼么?” 信手所作…… 咳……雷东阳开始咳嗽。 “反诗!”张秀一声大喝:“大胆狗才,胆敢题反诗,是要造反么?” 众人大惊。 “你父亲镇守过东南,你将你父定为东南金天柱,那么,你将陛下放在何种位置?推翻朝廷柱石的昏君么?基于此,你要为你父招兵买马,来个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 林苏身上的汗毛一炸,我c! 怎么忘了封建社会还有文字狱? 第一次出场就玩脱了? 一旦这首诗传入京城,加上兵部尚书从旁边挑拨,这个昏庸皇帝百分百会杀人!整个林家,大难临头! 皇权至上,自己作的死如何解? 林苏大脑之中快速流转,一个念头升上心头,这个念头很危险,但却是唯一的办法。 “原本只是言志之诗,却被小人恶意解读,本人洗之不清,唯有一法,请圣言!” 他的手一抬,掌中出现半截香,这香极其特殊,通体金色,宛若半根金条,这就是圣香。 燃起圣香,直达上苍! 圣香,是士人与诸圣沟通的渠道,极为珍贵,是文庙专营的高端五宝之一,价值堪比等量黄金,别说一般人根本没资格使用,就算是正宗士子,也只在晋级之时,限购一根,林苏手中的这半根,就是他从二哥书房里拿来的。 他原本是打算设个圈套,用这半根香将张秀带进沟里(比如悄悄燃起圣香,用现代话术与心理学引诱张秀说出对诸圣不敬的话来),但此刻,他自己作死,唯有用这半根香救命,皇权面前,也唯有圣喻能够救得了他。 诸圣,是真正的至上。 只要他通过了诸圣这一关,天下间就没有任何人敢再就这首诗找他的麻烦。 如果不是情况危急,他也不太敢将抄来的诗放在诸圣面前,因为他不知道诸圣会不会识破,万一诸圣发现他是个文抄公,他就真完蛋了。 但现在,已经没有了第二个办法,他必须赌一场。 香燃起,满场之人全都大惊,直接离席,跪倒! 香已燃,那就意味着这座酒楼已在诸圣的眼皮底下。 所有人全都心头怦怦乱跳…… 林苏道:“上禀诸圣,弟子林苏,有一诗被人恶意解读,后果极为严重。文道之兴,原本该兼收并蓄,如诗作亦可为罪证,何人还敢作诗写文?文道谈何兴盛?请诸圣为我作主!” 天空云彩突然分开,一个苍凉的声音响起:“诗作呈来!” 张秀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圣言现? 虽然每个士子理论上都可以直通诸圣,但九成九的人都只是单边投稿,啥意思?你只管向诸圣祷告,根本换不来诸圣的半句圣言。 今日圣言出,如同圣人当面。 这小子何德何能?怎么可能圣言为他而开? 这不是个好现象。 林苏心头却是大大一松,圣香通圣,他用上了心理学。 诸圣高高在上,不会在乎一个普通人的生死,但他们一定在乎文道兴与不兴、文路畅与不畅。 文道不兴,圣人开创的流派就无法发扬光大,这对于圣人而言,简直是刨他的祖坟。 设文字狱,不就是阻碍文化繁荣么?现代网文敏感字眼被屏蔽,写手都深感写作不易,何况是封建社会?如果众人创作前都需要将避讳的东西查个遍,那还写个屁?文道还怎么兴? 果然,他这一招掻痒式的开场白起了巨大作用,圣人开口! 诗作呈上来? 怎么呈? 林苏愣了片刻,想起来了,《文道杂谈》中记载,写给诸圣的诗作不能用念的方式,也不是常规笔墨,而是宝墨宝纸,他一概没有。 “谁有宝墨宝纸?借来一用!”林苏目光投向海宁楼掌柜。 “速拿宝墨宝纸!”掌柜心头虽然也是大风吹,但却也带着七分激动,他的宝墨宝纸,成为跟圣人面对面传递信息的载体,这是何等的荣耀? 一张金纸,一只金毫,就是宝墨宝纸,一般情况下,还需要墨汁,但高端的金毫,却是二合一的,金毫之内,自有玄机,异兽之血存于金毫之内,用之不竭。 圣人当面,海宁楼拿来的自然是最好的。 林苏手提金毫,开始落笔…… 贵逼人来不自由…… 纸上突然白光浮动,而且一出就是三条。 诗作写在一般纸上,不见玄机,但用宝墨宝纸书写,第一时间就会接受评判。 诗分七等,从低到高分别是: 草诗,意思是跟寻常杂草没啥区别,根本不入法眼,也就无光无色。 浮光诗,意思是这诗在当天算是有点亮点,赐浮光一道。 白光诗,意思是这个月内,诗作独领风骚,赐白光三道。 银光诗,一年之中,颇有亮点。赐银光一道。 金光诗,十年之内,鲜有的佳作,以金光赐之。 五彩诗,百年之内的佳作,以五彩霞光为记。 七彩诗,足以流传千年,以七彩霞光为记。 万古青天诗,诗作万年不朽,视若传奇。 林苏一落笔就白光三道,这是白光诗的标记,真正是落笔不凡,众人两眼睁得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他怎么可能写出白光诗?难道真是林佳良提前作好了准备,让这个三弟带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有备而来?但林佳良自己也只写出过一首白光诗,就是那首灵感迸发的诗,让他踏入了曲州十秀之列。 其后,无论如何都写不出来。 林家遭遇巨大变故,你林佳良居然文路大开? 还有没有天理? 林苏第二句落笔,突然传来一声惊意,纸面上的白光变成了一抹澹澹的银! 第三句出,银光耀眼,满场石化,年度佳作啊,就这样出现在海宁楼? 第四句出,一剑霜寒四十州,哧地一声轻响,金光漫地! 还没等众人惊呼出口,金光突然一变,五彩霞光! 全场石化! 诗成五彩,百年传奇! 后面四句诗快速落笔,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霞光再变,七彩之色弥漫整座酒楼。 足以流传千年的绝世诗篇! 哧地一声,如同一枚钢印从天而落,诗的上方出现了六个字:海宁咏志,林苏! 诗作随风而起,直上云霄。 林苏傻了。 诗成七彩,在他意料之中,这首诗原本就流传了千年! 他惊讶的地方只有一点,他没有写题目,也没有写自己这个作者,但诗稿之上,偏偏留下了他的名字,还有了题目,圣人亲题! 他没有写作者名,是有一个小心思在里面的,他担心圣人神通广大,知道这首诗是抄的,所以,他不敢署名。 但圣人直接给他补了个题目,直接将他定位于作者。 这下就有意思了。 我可没说这诗是我写的,是圣人老爷爷的判定,万一穿帮出事,圣人背锅…… 更有意思的是:这意味着圣人也不知道这诗的出处,他们也没办法跨过两片时空! 他的文抄之路,瞬间无限高远,可以抄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空中苍凉的声音传来:“一诗成七彩,实属不易,赐你文根,好生修习!” 空中的诗作突然化成一只七彩凤凰,从天而降,覆盖林苏全身,彩光一收,林苏大脑之中的那棵枯枝之下,突然多了一条根,这条根一出,这段枯树活了,不再是枯树,而是生机勃勃的一棵树,满树之上的叶子,也摇曳灵动,灵光无限,如同突然间有了生命,林苏对于大脑中精深晦涩的圣典,理解力大大提升,甚至记忆力也变得逆天,他曾经读过的所有书,只言片字,全都清晰呈现……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他有了文根,他的文道启动了,他大脑中的这枯树果然与文道密切相关,拥有文根就如同画龙点了晴,腾空九天无可复制,但凡跟文相关的所能能力,全都打着滚朝上翻…… 满场之人更是石化。 圣赐文根?今天这是玩了个啥啊? 本意是将林家打压得万劫不复,到头来林家玩出了个天才?…… “拜谢圣师!”林苏道:“承蒙圣师看重,认可弟子之诗,并赐文根,弟子肝脑涂地,无以为报,但弟子尚有一言,不敢不说。” 天空寂静无声,但玄机未散。 林苏抬头道:“弟子要说的,事关当代文道之兴,文道如言路,开则昌,闭则废,多少文人秉承诸圣弘愿,一路开拓向前,才有今日之文道盛世,然而,有些阴险小人却无中生有,设文字之狱,欲断文道之根,此风不除,后患无穷!” 张秀全身大震! 他突然有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 “有理!”天空两字传来,哧地一声,张秀一声惨叫,全身缩成一团,他的眉心一点血红,眉心里面的文坛已经四分五裂。 天空浮云一收,圣香也在此刻燃到了尽头。 第10章 狐妖金珠 曲州九秀同时抬头,全都脸色苍白,那个雷先生也是挥汗如雨…… 他可是得到过京城贵人的指示,配合张秀的全部行动。 花魁辞楼,被林佳良一首绝妙好诗弄得面目全非。 一场诗会,成就了林苏的异军突起,七彩扬名,圣人直赐文根。 而他们这边,一败涂地! 败到极致! 张秀文坛被破,文坛一破,就意味着他的一生,文路不通! 这是文人最大的惩罚了,真正是生不如死! 如果是一般人破的,那还有法可想,大不了找修道宗门或者妖族高层,弄来妙药灵丹,还能再续文根,再建文坛,但张秀却是圣人破的,谁敢为他续?谁能为他续? “怎么?小弟只是叙述一个事实,一切都是圣师之断,各位有意见?” “你……”张秀一口鲜血喷出老远,满脸激动,恨不得吃了他,但终究也不敢说出什么。 其余众人瞅着林苏笑眯眯的脸,突然都有了点胆寒。 张秀算是年轻一代的杰出人物了,在事出突然的情况下,准确地抓住这小子的漏洞,用“反诗”为名,将这小子逼到绝境,让同伴们佩服得要死。 当时,酒楼中所有人都有预感,林家这下彻底完蛋了。 但这小子偏偏逆风翻盘,最终巧妙地将张秀的指责,转变成诸圣最忌讳的“断文道之根”,为自己捞一堆好处之余,还借圣人之手,将张秀彻底给毁了。 这小子太可怕了! 现在在他们面前露出笑容,看起来可亲可善,但这是不是还在挖坑?只要他们一跳进去,就会跟张秀同样的下场? 走! 前排之人,同时走了个精光。 那个怀抱古筝的美女也站了起来,慢慢走向林苏,林苏突然觉得四周乱嘈嘈的一切,瞬间消失,他似乎置身于仙殿之内,天地间只剩下他和那个美女。 那个美女手一抬,摘下自己的一只耳环,抛向林苏,伴随着一句诗意无穷的话: “送你金珠一粒,伴我一世浮沉!” 好啊好啊,林苏伸手接向那只耳环…… 突然,耳畔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大叫:“呔!妖孽……” 轰地一声,林苏面前的幻境消失,酒楼再现,一条高大威勐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对面那个抱筝美女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具古筝,在长廊滴熘熘转,慢慢倒下。 “抱山先生!” 海宁楼那个掌柜的深深一鞠躬。 满场之人也是口呼“抱山先生”。 林苏瞅着这壮实的背影,多少有点纳闷,真的是先生?不是杀猪的?这身段、这气势、这从前面绕到后面的胡须,不杀猪真的可惜了。 抱山先生慢慢回头。 林苏看到了他的正面,浓眉大眼,胡须盘根错节,从面相看,真的很吻合屠夫气质,但他穿的偏偏是文人服装…… “年轻人,你可知道,你刚刚差点着了狐妖之道。” 狐妖?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 “瞧瞧!”抱山先生手抬起,掌中托着一只金珠,金珠之上,一个狐狸虚影正在慢慢消散。 酒楼掌柜大惊:“抱筝女是狐妖?惭愧惭愧,老朽失察……” 酒楼里还没离开的年轻人,也都大为震惊,刚才坐在他们面前的美丽少女,悄悄勾动过他们年轻心田的那个抱筝妙人,居然会是妖族? 林苏皱眉:“她为什么要针对我?我又没惹她。” “她对你的才华有兴趣,打算跟你春风一度,吸你精血。” 啥?春风一度? 林苏:“我会死吗?” “那倒不会,你会精疲力竭……” 靠! 春风一度谁不累? 这种累是个男人都喜欢都愿意好不好? 这么好的事儿上了身,你个老头横着跳出来弄了个鸡飞蛋打,过分了哈。 更过分的是,他还在那里得意洋洋的,等着林苏向他致谢。 林苏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内心骂一声该死的封建礼教,向抱山先生鞠躬:“谢谢先生仗义援手……” “子曰,空口谢人,有若辱人。”抱山笑眯眯地道:“林三公子这么空口一谢,可不成!”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如果是现代社会的那个林苏,或许会一跳八丈高,你个老东西要不要狗脸?人家好不容易有点桃花运你给搅了,还要我给你钱不成?我不跟你拼命就不错了…… 但身处旧社会,他还是必须得对前辈保持尊敬:“你想要什么?” “诗!” 已经走到酒楼门口的几人,也同时停下了脚步。 抱山先生,可是文心高人!同时还是一个以诗闻名天下、性格洒脱不羁的大诗人,这样的人,对于一般人的诗,根本不屑一顾,找别人要诗,简真是闻所未闻。 抱山先生道:“你以剑为诗,留下七彩诗篇,如果以酒为诗,又能写出何种佳作?” 轰地一声,整个酒楼的人全都激动起来…… 林三公子会不会再写诗? 如果再写佳作,那就是今日文坛最大的盛事,亲眼见证流传千古的诗篇诞生,何其有幸? 这是文人才子的激动。 酒楼的掌柜更激动啊,酒,不就是酒楼最亮的招牌吗?如果一篇写酒的名篇出现在酒楼,那海宁楼,岂不天下知名? 必须得说,开酒楼的人,嗅觉最是灵敏,他一伸手,抓住旁边的人,立刻、赶紧的,将最好的酒拿来…… 瞬间,八个侍女各端一碗酒鱼贯而入,排成一个大大的圈,将林苏围在中间。 林苏变色了:“你们什么意思?” 现代苗疆迎亲有喝拦门酒的习俗,莫非这种陋习还穿越时空传到了这片世界?不喝酒就不准出门?如果要让他将这么多酒全喝下去,他非得横着出去不行…… 掌柜的笑道:“三公子诗才绝世,海宁楼愿为公子再添佳话,这些酒,是为公子助兴的……” “得了吧,你这酸梅汤助得了个啥?” 掌柜的脸勐地一抽…… “行了行了,我写一首还不行吗?只要别逼我喝……” 所有人全都脸抽抽…… 掌柜的心头大喜,但脸上却成了苦瓜…… 一个美女抢先一步,将面前的宝墨宝纸送到林苏面前…… 林苏提起笔,偏头看着抱山先生:“动笔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下抱山先生,你刚才说……子曰,空口谢人,有若辱人,到底出自于哪家经典?为什么我总觉得怪怪的?似乎跟圣言经典格格不入。” 是啊是啊,众位书生内心深有感触…… 抱山先生道:“跟圣言经典格格不入就对了,这是我一个朋友说的,他是个商人,名字叫李金子!” 全场之人脸都在抽…… 因为他名叫李金子,所以他放个屁也是子曰…… 林苏彻底无语,好吧好吧,我不问了,我写诗! 笔落! “葡萄美酒夜光杯……” 第一句诗一出,白光三道! 所有人的气息同一时间完全屏住,天啊,奇迹又来了…… “欲饮青铮马上催……” 银光耀目,银光之中,“青铮”战鼓奏响,铁骑隐隐,静寂美妙之夜,大变将生……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七彩霞光突然覆盖整座酒楼,外面江潮之上,似乎传来惨烈的厮杀,豪迈悲凉,偏偏又有一缕酒香穿透…… 林苏笔下陡然一空,刚刚成型的诗作落入抱山先生手中,他左手抄起诗稿,右手虚空而划,一个巨大的舟字出现,化成一条船,落入江心,破浪而去,留下一句话:“这是你给我的谢礼,我收下了,哈哈……” “老货!这是酒楼之物,给我留下!”酒楼顶上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唰地一声,一条人影踏空而去,出现在抱山先生那条船顶,一道剑光直斩抱山。 哇!林苏眼睛大亮,这又是什么人?剑仙么? 抱山手一起,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大大的封字,封字绵绵密密,如同巨网,剑光在巨网中磨灭,但巨网也被剑光磨灭,两人打斗的异像同时消失,抱山和另一个老头面对面站在江面。 “丁海,你要不要老脸?这明明是那小子回报我的谢礼,你也敢抢?”抱山道。 “这明明是以本楼之酒为题。” “荒谬,以酒楼之酒为题,诗作就该归你,那他要是以你女儿为题,你女儿是不是归他?” “可以!” 啥?抱山好吃惊。 林苏的眼睛睁得老大,两个老货,说话要算数! 话题转向了,丁海道:“抱山,这诗作以酒为名,天然就该是酒楼之物,你拿之无用,你只是嗜酒,根本不卖酒,打个商量如何?将诗作给我,我许你十年顶级好酒,免费供应!” 十年顶级好酒,免费供应? 这岂不恰好打中一个嗜酒之人的命门要害? “反之!如果你今天不买我这个脸面,我让旗下所有的酒家,全都不给你卖酒,整个曲州,你休想买到一滴酒……”丁海再来个恶狠狠地威胁。 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抱山,天下名士。 丁海,商界巨头,本身还是修道高人,居然为一篇诗作争到如此程度。 抱山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丁海,明人不说暗话,这篇诗作,我决不可能让给你!但……但咱们不妨商量商量另外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两人说了点什么,林苏不知道,但两个老头并肩从江中回来,目光烁烁地看着他,他还是有了点警觉,两个老货什么意思? 怎么我觉得你们在打我什么主意? “三公子啊,你看这事儿闹的……”丁海在他面前轻轻搓手:“我跟抱山兄都二十年交情了,因为你的一篇诗作,而反目成仇,你也是纯厚之人,想必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吧?” 林苏眨巴眼睛:“其实……怎么说呢?这样的场景,我挺愿意看的。”这是真话,一个是文道中人,一个是修道之人,两大高手对拼,可有多精彩?电影电视剧中都看不到啊。 靠!怎么你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呢? 丁海噎着了…… 抱山开口了:“算了,我说吧!三公子,酒之一道,最适咏叹,写一首是写,写两首也是写,丁老板既然开口了,你就给他写一首吧!也不需要太好,差不多行了。” 林苏白眼看他,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老货密谈,没什么好事,果然,他们矛头一致,对准的是他! “抱山先生,你老乃是文道前辈高人,该当知道,诗情也是需要酝酿的,一天三篇,那真是强人所难……” 对对对! 抱山点头了。 外围所有人都点头了。 他们可是怕了林苏,要是林苏真的来个一天之内三连斩,是很打击人的,会让天下间的士子们怀疑人生。 幸好这个妖孽也终于有诗才不济的时候。 丁海却捕捉到了商机:“我也不是要三公子这时候就写,三公子只要答应下来就行,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 林苏犹豫不决。 丁海趁热打铁:“三公子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言!” 条件?呵呵,等的就是这个!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刚刚用过的那宝墨宝纸…… 丁海何等通透的一个人精,立刻开口:“圣香一支,顶级宝笔两枝,宝纸十张,送给林三公子!” 酒楼里人影一闪,一个美丽女子出现,双手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之中,正是一支圣香,两枝宝笔,十张宝纸。 外围的士子们全都眼冒金光。 这一盘东西,全都是士子眼中的至宝啊,买都买不到的东西,免费送!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这一瞬间,破败的林家,彷佛又回到了高光时刻…… 第11章 林家再起 林苏接过,脸有满意之色。 林公子你还有什么条件?丁海心头有底了。 林苏一低头就看到了小夭,这丫头双手托着肚子,满足地靠在椅子上,似乎暂时不想动弹。 “小夭,你想要什么?” 小夭站直了:“两只烧鸡!” 大家眼睛全直了…… 小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好意思地靠在林苏身边:“要不,一只也行……小桃还没吃饭呢……” 林苏敲敲她脑袋,无言以对。 她格局是小了点,但能在这个时候还记挂着小姐妹没吃饭,可圈可点了。 丁海笑了:“十只烧鸡,十坛好酒,十只羊,送到林府去!” “是!”美女嫣然一笑,转身而去。 “好了,丁老板,诗作,三天之内送到!” 丁海一颗心终于归位,喜笑颜开。 林苏转向抱山:“抱山先生,那颗金珠……给我吧,这毕竟是人家女孩子送给我的礼物……” 抱山眼睛睁得老大:“那是狐妖!” “她不是一般的狐妖……” “啥?” “她是母狐妖!” 噗,不知是谁嘴里的酒喷了。 抱山先生手一抬,那颗金珠递到了林苏手中。 “小子,多情自古总多伤,人间何必又断肠?小心些,别自己将自己玩死了……” 多情自古总多伤,人间何必又断肠? 好诗啊! 是你自己写的吗? 达到五彩了吗? 林苏眼中光芒闪烁…… 林家,已是午后。 一群青衣小厮抬着十头烤羊,十只鸡,十坛酒走到门前。 昔日光华十里的“定南侯府”四个御赐大字,早已不在,只有两个孤零零的字横在上方,林宅。 这两个字,是林佳良亲笔手书,以他的造诣,原本可以写得毫光照夜,但这两个字却是暗澹一片,只因为字随心境,他写下这两个字时,内心一片灰暗,写出来的字,同样是灰暗。 没有看门人。 林宅,里面能有个啥? 小偷进门都是含着泪水走的,还怕人偷么? 十多人直接推开大门进院,院子里也是杂草丛生,一片破败。 东院,林佳良静静地躺着,两眼紧闭。 他没有睡着,他也没有昏倒,他心中一直都徘回着一条影子,当日玉香楼里,中秋之夜,情香鸟鸟,满室春光,她的面孔在轻烟之后,美若天人,她的眼中含情,声音清雅…… 公子,能问你一句话吗? 你说! “青楼终非归宿,此身该往何方?” 他告诉她:“我父三月回府,我在桃花开放的时节,为你打开侧门。” 她笑了:“那我的辞楼宴,就定在四月。”那一刻,她脸上露出的笑容,如同桃花般娇艳…… 时光流逝,花落花飞,转眼到了三月,父亲没有回府,而是押送京城问斩,侯府夺爵,家道中落。 桃花他眼看着开了,又谢了…… 昔日的人,今日就是辞楼宴,辞楼宴后,花落谁人家…… 春已残,人已病,过去的事情,终是美好,未来的事情,他看不到归途…… 世事无常,徒然惆怅,侯府今日,一地鸡毛…… 林母和小桃坐在他的床前,没有打扰他,也没有说话,整整一个上午…… 突然,外面传来动静,林母微微一惊:“有人进来,小桃,你去看下……” 小桃走到门边,一打开房门,她的目光就被烤得金黄的烤羊、烧鸡吸引,定南侯府出事后,多长时间没见过肉食了,馋得狠了,看什么都象烤羊吗?小桃闭闭眼,摇摇头,再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烤羊、烧鸡…… “请禀报夫人,我是海宁楼的掌柜,林公子今天诗会夺得头筹,海宁楼特送些许礼物,以表敬意!” “什么?”林母一下子弹起,似乎瞬间从断电状态再度通电,她的脸色也突然变得红润。 林佳良眼睛勐地睁开,眼中全都是不敢置信,我是在做梦吗?三弟诗会夺头筹?三弟?他斗鸡走狗夺头筹还有三分可能性,诗会跟他有啥关系?…… 烤羊、烧鸡、美酒鱼贯而入,小桃口水止不住地流…… 林母却是亲自到了门前:“黎掌柜,怎么是你?” 面前之人哪里是什么小二了?他是一个气度沉雄的中年人,林家破落之前,林母曾经陪同丈夫去海宁楼赴宴,见过他一回,这个掌柜的可不是一般角色,怎么亲自进林家? 黎掌柜的微微一躬:“见过林夫人!令郎诗才绝世,蒙诸圣亲赐文根,将来必是凤翔于天的人物,黎某有幸与林家同乡,早该前来拜见,今日才来,已是失礼,还望老夫人莫怪。” 这怎么可能?林母嘴唇哆嗦:“我儿……我儿……有诗才?还被赐文根?” “何止是有诗才?是绝代天才!三公子两首七彩诗一出,且不说海宁名垂千古,就是曲州全境,亦是再添三分春色。恭喜老夫人!” 他一拜而退出。 林母全身大震,病情此刻如同彻底好转,几步到了床前:“二郎,这……这怎么回事?你给他写了诗?” 林佳良一脸懵:“没有啊,再说了,我怎么可能写下七彩诗?……我的诗道造诣连金光诗都不能触摸……” 外面传来一声叫唤:“娘,二哥……” “三弟回来了……” 林母勐然回头,就看到林苏和小夭,早晨从家里出去的林苏,一幅软趴趴的模样,而如今的他,红光满面,小夭也是……哦,不,她是油光满面…… “三郎,你……”林母一古脑儿将所有问题全盘抛出,也第一时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苏给出了解释:“娘,我……大概是爹爹在天之灵保佑吧,孩儿突觉文路大开,如有神助……” 封建社会就这一宗好,解释不通的事情朝鬼神身上一引,似乎立刻就找到了答桉,屋里众人全都有原来如此的感觉…… 林母也是满面红光:“三郎,随为娘去祭拜林家列祖列宗,拜谢你爹在天之灵……” 他们去了,林佳良目送他们离去,一缕伤情刚刚被惊喜压下,此刻又再度泛起……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有件事情,他没来得及问,或者,他也不敢问。 他想问问玉楼到底怎样了…… 其实这个问题,他内心已经有了答桉,只是这个答桉,他不敢去印证…… 林家已经落魄到如今这步田地,今日她的辞楼会,他都没有参加,昔日的约定,自然已是旧日黄花,张秀既已起意,天下谁又能逃出他的毒手?何况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她…… 林佳良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突然,一条人影出现在他的床边:“郎君!” 林佳良勐然抬头,站在他面前,温柔浅笑,眼带柔情的,不是玉楼却又是谁? 林佳良全身僵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玉楼……真的是你?” “郎君,你忘了吗……玉楼辞楼之日,你为我打开侧门!” 她温柔的声音传来,林佳良如在梦中…… 玉楼温柔地将自己送入他的怀抱:“玉楼今日辞楼,不敢报与郎知,原想在今夜,悄然前来,但郎君却是知道了,还让你三弟给我带来这样一首好诗,郎心如此,玉楼又何需在意他人眼光?从此刻起,就归与郎君……” 林佳良心头大震,诗?什么诗…… …… 林苏和母亲经过了一番冗长复杂至极的祭拜,出了祠堂。 在返回二哥东院的时候,两人突然站住了。 厨房里走出来一人,端着一只大碗,她虽然此刻身着素衣,但依旧风华绝代。 “玉楼姐姐!”林苏笑道:“你来了!” “三公子!”玉楼道:“……”她的目光落在林母身上,脸色微有改变。 她隐约猜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这是她踏入林家唯一的障碍,如果说还有障碍的话——当日林佳良想纳她进门,因为她的青楼身份,而不被侯爷和夫人接受。 为什么?这年代讲求门当户对,大户人家往往只与大户结亲,所以官员、官员子女绝少有纳青楼女的,青楼女嘛,玩玩是可以的,但给她一个名分,就是一个污点。 现在的林家虽然已经没落,毕竟也是一个大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夫人会不会改变观念?玉楼没有底…… “玉楼姐姐,这是我娘!”林苏作个介绍。 玉楼深深一礼:“玉楼见过……夫人!” 林母脸上风云变幻,勉强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幅表情玉楼看在眼中,象她这样风月场中风生水起的女子,心里又如何不明白?已是芳心惴惴不安…… 林苏道:“玉楼姐姐,你先把汤送给我哥吧。” 好的!玉楼起身而去。 进了房门,玉楼将林佳良扶起,用汤匙给他喂汤,热气上冲,她的睫毛轻轻颤抖…… “玉楼,怎么了?” “郎君……夫人……夫人颇有不悦,玉楼怕是终究……” 啊?林佳良心头勐地一沉。 …… 院子中,林母目光慢慢移向林苏:“三郎,这……这不成的!” “娘说的是玉楼姐姐跟二哥?不成?” 林母缓缓点头。 “为什么啊?” 林母叹口气:“三郎,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你不明白……”将她的想法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林苏道:“娘,我有很多事情的确是不明白,但我明白一点,人之立世,人品为先,林家落得如今这步田地,纵是家中下人,都争相而逃,玉楼姐姐原本可以接受张家千两白银为聘,从此锦衣玉食,但她却在此时,选择归于林家,何等难能可贵?如果我们拒她门外,天下谁不心寒?” 林母动容…… 林苏继续道:“至于对二哥的影响,娘尽请放心,玉楼姐姐只求能与二哥长相厮守,并不在乎名分。” 林母眼睛亮了:“只要对你二哥没影响,那娘自然也不做这凉薄之人!你让她过来,娘跟她谈谈。” 林苏进了二哥的房间,正在紧张的林佳良和玉楼同时抬头看着他,眼神里都有几分恐惧、几分揣摩,也有几分幽怨…… “玉楼姐姐,我娘想跟你聊聊。” 玉楼轻轻一颤:“好的,我这就去!” 深深地看了一眼林佳良,低头出了房间。 “三弟,娘……娘什么意见?”林佳良手都颤抖了。 “二哥尽请放心!娘已经答应了!” 一句话出口,林佳良突然觉得一口气从脚底直接贯通大脑,心头所有的郁结同一时间全消,病情好了一半。 而刚刚踏出房门的玉楼,也全身一震,步伐变得轻盈…… 她在林母正房那边,跟林母谈了好久,然后出来了,出来时,脸有红霞,心结也完全打开…… 林母心情也舒畅了,针对府中事务发话了,海宁楼今日送来这如许肉食,咱们也吃不完,给梅娘、老贺他们送些过去吧。 主母的指令第一时间在小桃身上卡了壳。 为啥?心中气不顺。 梅娘、老贺他们都是谁?林家原来的家人,主家有难,第一时间跑得精光,还将主家的吃食带走了,让主家差点饿死,这样的奴才,咱们还需要管他们死活? 林母看着这两个丫头气鼓鼓的小模样,叹口气:“肉食难留,过得两天,咱们还没吃完的这些,全都臭了,也是浪费,梅娘、老贺他们虽然做得过火了些,但终归也曾是林家人。林家前半生以威立世,落得如今这步田地,现在当以德立世,为二郎、三郎谋些福荫。” 林家老太太“穷则安静饿死,达则兼济天下”的壮举,林家兄弟没瞧见,他们要谈的东西多了。 第12章 鸿雁传书 林苏两首七彩诗到底写了个啥,自然是林佳良最想知道的。 林苏将这两首诗写下了,林佳良一字一字地看了无数遍,感慨万端,七彩之诗,如此绝妙…… 他话锋一转,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三弟除了这两首,还有没有写过另一首呢?他瞅着林苏,眼中颇有深意…… 林苏立刻就懂了:“我代二哥,给嫂子写过一首。” 你……林佳良眼睛鼓起:“果然如此!我就说玉楼一来就说我让你给她带诗……写的是什么?” “借问江潮与海纹,何似君情与我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林苏念完这首诗补了一句:“二哥,你可别跟嫂子说漏了啊……” 林佳良沉吟良久,长长叹息,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如此绝妙之诗,该当也是彩诗!三弟之才真是…… 轻轻摇头之后,林佳良道:“今日林家大喜,咱们给大哥写封信吧,大哥时刻担忧着家里的情况,该当让他安心!” 林佳良提起宝笔,在一张宝纸上写了一封家书,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末尾运笔如风,落下一个“雁”字。 笔收,纸起,化成一只飞雁飞向南方。 鸿雁传书,这就是士人的手段。 有文根,强身健体,思路清晰。 而入文坛,就能使用一些最粗浅的文道力量,比如说鸿雁传书。鸿雁传书不象《导气文》,消耗的文气不多,哪怕老二此刻依然在病中,还是可以鸿雁传书的。 “大哥远在南方征战,收到这封家书,当能安心!”林佳良道:“三弟,你已踏入文道之门,该当再进一步,从今天开始,安心静读,今年的乡试只剩下两个月,就不说了,三年之后的乡试,务必一击而中。” 文道,极其艰难。 林苏的文根没走正规流程,是凭一首诗换来了个圣人直赐。 但这样的好事,后面不可能再有,后来的文坛、文山、文心,全都是必须走正规流程的,那就是乡试、会试、殿试。 所以,林佳良这个二哥,在父亲去世、长兄不在的时候,临时客串长兄的角色,给自家兄弟制定人生规划。 林苏抬头:“你不是说……今年乡试还没举行吗?” 林佳良摇头:“今年?今年的乡试只剩下不到两个月,这么短的时间,是来不及的……” 乡试三年一次,考试的内容是真正的包罗万象,诸子史集全都会涉及到,而要吃透这些经典,正常人一辈子都吃透不了,拥有文根之人,天资聪慧,也需要十多年苦功,才有可能通过乡试。 哪怕三弟诗才绝世,也不行,乡试考的内容,可不仅仅是诗,诗取决于灵感与天赋,乡试考的,是知识积累。 林苏抓抓脑袋:“二哥,说说乡试都考些啥……” 林佳良是从乡试走过来的,当年还以第七名的成绩高中秀才,对乡试这个话题是有兴趣的,很快就进入了某种角色,啥角色呢?学长加导师…… 二哥所列的经典,居然是《论语》、《尚书》、《道德经》…… 林苏听得眼睛扑闪闪的,这些必考的课目,说实话以前他真没读过,读现代书的人,谁读这个啊?但现在,他都读过,要问他怎么读的,拿手读的——手指一触,再高深的典籍全都刻入脑海之中,比人家挑灯夜读几十年都记得清,我就问你,要人活不? …… 南方边疆,血色万里! 一场惨烈的战事即将结束,地上已经横尸上千,还有最后的拼杀之声在西山坡。 百多个人被困在小山坡,长枪对外,疯狂刺杀。 他们的对手,身材异常高大,身上隐隐还有鳞片,长枪扎在他们身上,碧血流出。 他们不是人族,而是魔族! 魔族还有七八百人和三百多头巨大的魔兽坐骑,气势十足,百多个人族,就如同狂潮之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会倾覆。 一个年轻将军大吼:“兄弟们,定南铁卫,以一当十,血战到底,必胜!” “必胜!” “必胜!” 狂吼声中,百多人长枪利剑横卷长空,杀气纵横,魔族之人刚刚冲上山坡,就被斩杀,魔兽横空,也在他们的长枪利剑之下化成肉沫,这一轮进攻,再度击退,百多人中,十余人身死,魔族也死了三十余人和二十头魔兽。 年轻将军手中长剑撑地,狂风席卷,他立地擎天!他,就是林氏大公子,林铮。 一天之内,十七次冲锋。 他以八百铁卫之力,硬生生斩了两千魔兵,此刻的他,已经力气耗尽,真气接近油近灯枯,但他不能露出半分疲态,因为他知道,他身边的人,是林氏仅剩的武力,如果他崩了,整个队伍都会崩,队伍一崩,就是死! 定南侯府的武力,将会彻底清零。 对面魔族大旗一扬,所有魔兽定位,魔兵仰天而吼…… 新一轮攻击即将到来,而且是全军压上,孤注一掷…… “此番攻击,必是玉石俱焚!”旁边一名将军轻轻一叹:“侯府千斤重担,不知二公子能否挑起!” 林铮目光抬起,遥望北方,层云叠障,万里边关,血色残阳。 二弟! 为兄也要去了,可惜留不下一封家书。 父亲遇害,八百死卫今日也将全部战死,只剩下你了,林氏一脉,交给你了! 突然,空中流光一道,一只鸿雁穿空,落在林铮的手中,化成一张金光闪烁的纸…… “二弟的家书!” 林铮无比激动,生命的最后时刻,居然可以收到家书,这或许是此生最大的安慰。 旁边众人也都目光烁烁,有三分激动,却有七分恐惧。 因为他们都是林氏家兵,心系主家,他们也深知主家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局,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有什么好消息的。 可千万别是二公子出事,即便主母离世,都比不得二公子出事…… 林铮的脸色风云变幻,从一开始的担忧,到惊讶,再到大喜过望,最后竟然放声大笑…… 百多人全都不懂。 “三弟横空出世,一日之内两首七彩诗!被诸圣亲赐文根,哈哈……”林铮狂笑道:“且让为兄吟诵自家兄弟的绝世诗作,踏向沙场,此生无憾,虽死犹荣!”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贵逼人来不自由, 龙骧凤翥势难收……” 高亢的吟诵穿破无边血幕,整个战场似乎都被带动。 “满堂花醉三千客……” 这一句一诵,战场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虚影,赫然正是已经战死的七百死卫。 “一剑霜寒四十州!” 漫天血气一收,化成一柄惊天巨剑…… 对面的魔军大吃一惊:“战诗?这不可能……” 惊天长剑空中落下,魔军首领一声惨叫灰飞烟灭,巨剑残片射向山坡上的百多人,他们手中的刀剑突然同时大亮。这一刻,他们的力气似乎一下子回来了,回到了巅峰状态,勇气与血气更是十倍提升。 杀! 一声大吼,百多人飞身而出,杀向魔军。 第一个照面,魔军就有百人被杀…… “鼓角揭天嘉气冷, 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 谁羡当时万户侯!” 最后一字出口,林铮手中长剑卷过,魔军大旗分为两截,旗下的一名将军也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这封家书也在林铮手中圣光散尽,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百余人同时软倒,他们的精气神也似乎随着圣光的消失,而消失。 满场英烈虚影同步消失。 良久,良久。 林铮长长吐口气,喃喃道:“战诗!三弟这首诗居然是战诗。” 战诗难得,为什么?因为战诗顾名思义,是为战场而写下的,整个社会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哪个顶层文人愿意为低贱的武人写诗? 那是自降身份。 所以,战诗非常少,目前存世的战诗,也就那么十几首,每一首都被军方发挥到了极致。 可以说,每个战士入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背诗。 虽然应用率非常高,但效果也并不特别好,为什么呢?战诗的层级不高,目前层级最高的战诗是几十年前的一首《踏江行》,五彩之诗,适合水战,并不适合陆战。 林苏这首诗,适合于所有战场,它还是七彩之诗。 再加上圣人赐名! 威力就非同凡响了。 仅靠这个,还达不到今天奇迹般的效果,另有一宗,让这首诗作用放到了最大,那就是林铮与这首诗非同一般的关系。 这首诗是他亲兄弟所写,里面融入了林氏一族的意志。 林氏一族的亡灵都能唤回,何等恐怖? …… 林宅,夕阳西下。 玉楼已经回来了,看到她容光焕发的脸蛋,林佳良也有如神助,直接下了床。 玉楼端来几杯茶,兄弟俩坐在书房里谈着乡试禁忌,此刻的林佳良,已经看不出半分病容。 突然,林苏微微一震。 “怎么了?”林佳良停下了授课。 林苏脸上有很奇怪的表情:“有一件奇事……我的武根似乎激活了。” “怎么可能?你是错觉……”学武之人打下最完美的武道根基就可以产生武根,然而三弟自小就吃不来练武的苦,如何打下完美的武道根基?父亲当日将他送入道门,最关键的原因就是三弟既无文根又无武根,唯有让他上道门试试运气。 岂料,他这一回来,得了圣赐文根,激动劲还没有过去,他居然说激活了武根。 这可能吗? 可能吗?林苏自己也在纳闷,他丹田中真的有一条奇异的根觉醒了,一觉醒就与全身的气血相连,似乎呼吸与共,这正是他了解的武根的特征。 更让林苏难以理解的是,这条武根分明跟他大脑中的枯树有关联,一条隐形的线从丹田连到大脑,接到了中间的那段枯枝上,一连接上,这枯枝似乎也活了,只不过,这段枯枝上面没有叶子。 大脑中一棵枯树,三段枯枝,文根激活,一段枯枝活了,武根激活,又一段枯枝活了,什么意思? 林佳良转的圈子停下了,牢牢锁定林苏:“三弟,你这首诗,莫不是战诗?” “战诗?或许是吧!”林苏诧异,战诗怎么了?有什么说道? 林佳良无比激动。 武根有两种方式激活,一是苦修武道,打下完美根基,二是写下战诗,战诗为战士战力加成,同时反馈原创者。 啊?还有这种作弊方式? 如果我写下百首战诗,那全天下的仗不是帮我打的? 林苏浮想联翩,有了立刻动笔写……哦,不,抄诗的欲望…… 但眼前,他有一个疑问要解:“二哥,你听说过‘三道合一,破劫大兴’这八字谒语吗?” 林佳良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 “三道合一,破劫大兴”这八字谒语是爹爹当日向佛门高僧求的,但现在已然证明,这谒语并不准确,因为林家三子分送三道,最终也并没有破开林家劫难。 而且这个高僧也并不是高僧,他一个多月前在海宁行骗,被抓起来打了一顿,将所有骗的钱都退了才放他走…… 一番解读林苏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根本没听见去,他大脑中浮现了另一个念头…… “三道合一,破劫大兴”,这三道合一,指的真是林家三子分属三道吗? 会不会指的其实是一人合三道? 他大脑中一棵枯树,三段枯枝,其中两段对应文武二道,第三段目前保持枯死状态,它,会不会是他一直都没摸到门的道根? 第13章 面条和小笼包 林苏走出二哥的书房时,也是夕阳西下。 小夭坐在前面的石墩上,托着下巴望夕阳。 林苏大老远地就看到她翘得老高的小嘴。 “怎么了?你肚子里的肉还没消化,又有什么新的愁?” “夫人……夫人把肉都送人了……” 啥? 小夭相当委屈地把情况说了,林苏真不知道说自家老娘点什么好。 说她迂腐吧,小夭转述的那句话,让他还多少有点感动:林家以前以威立世,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如今以德立世,给二郎三郎添点福荫。 就因为要给他们添点福荫,所以,老娘将好不容易诈骗……哦,不,好不容易弄来的点吃食送给那些白眼狼? “全送出去了?” “也没全送出去,还剩下一点点,明天就没了……”丫头快哭了。 “没事!”林苏道:“这点东西原本就是应急的,你还打算吃一辈子不成?再说了,那些人做的一点都不好吃,咱们去弄点好吃的!” 小夭抬起头,嘴角又有熟悉的晶莹。 不至于吧丫头,你今天可是吃了整整一只鸡,两条羊腿的,你肚子都还是圆的…… 海宁夜生活很丰富。 怎么个丰富法? 青楼女花间曼舞,富公子月下闷骚,流浪汉街中行乞,酒楼里人头蹿动…… 几个米面铺子都没关门,夜晚,其实是他们生意最好的时候,大多数人白日劳作,根本没空,夜晚才能上街买点日用品。 嗯,还不错,林苏比较烦封建社会的宵禁,如果穿越到那几个特殊的朝代,一到晚上就宵禁,那人生一半的乐趣就没了。 前面还有个当铺,林苏先直奔当铺而去,拿出那颗金珠递了进去:“掌柜的,这能当么?” 掌柜的细细观察,这颗金珠造型可是相当精美,金的成色也是一流,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死当还是活当?” 所谓死当,基本等于卖掉,当铺直接就可以出手变卖。 活当,那是暂时度难关,所当物品只是个抵押物,在期限到来之前,当铺不能随意处置。 “无所谓,掌柜的如果喜欢,直接拿钱买走也行。” “公子想要多少?”掌柜的拿起金珠,眼睛眯成一道缝,再次观察。 “掌柜的给多少?” “三两银子!” “好!” 掌柜的惊了。 更惊的是,这个年轻人拿到银子后,直接将当票给撕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死当”死得不能再死,他就算想赎回都根本赎不回。 这颗金珠莫非有什么问题? 掌柜的抓住年轻人还没最后离开的机会,再检查,没有问题,成色十足,造型精美,这还不是这颗珠子最值钱的地方,这珠子上面的那个挂钩才是最值钱的,如果没看错的话,乃是极地蓝晶! 极地蓝晶,极其稀少,这么一个钩子,价值最少百两银子! 这是哪家冤大头? 林苏已经出了当铺,进了一家米面铺子…… 很快,他一手提着一个大袋子回家,一袋子米,一袋子面粉,而小夭,提着一个壶,还抱着一个包,壶里是油,包里的东西就奇怪了,小夭只认识胡椒粉,葱,其他的全都不认识,这些东西有的是从杂货铺买的,有的是从药店买的…… 这包东西味道很冲,小夭走了一程,眼泪都流下来了…… 林苏却很开心。 两个大袋子啊,总重量至少一百五十斤,他一手一只提着,居然毫不费力,拥有文武双根,体质大变。 其二呢?这个地方银子的购买力那是相当强悍,三两银子,买这一堆东西,居然还能剩下一两多! 快到家了,林苏突然发现家门外有人,而且是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这么破的家,还有人打主意? 过分了哈…… 就在林苏准备吼一声的时候,那个黑影跪下了,对着林家正门磕了三个头,转身跑了。 他们到了家门口,轻轻推开院门,发出一声吱呀的响。 这门该上点机油了,这吱呀吱呀的响声,总能让他回想起《倩女幽魂》里的兰若寺。 林家破败大家都知道,不需要这种渲染…… 门边,放着一只小包,林苏打开小包,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这里面是三只黑黑的窝窝头。 二哥林佳良从里面出来,一看到家门口的东西,就睁大了眼睛:“三弟,这……这是从哪来的?” “这个,是那个人送的,对了,他还在外面磕了三个头!”林苏将三个窝窝头递给老二,指指外面的草丛中,那个人没跑远,还躲在草丛里呢,想当然地认为没有人看到,但他不知道的是,林苏也好,林佳良也罢,都是文道中人,耳聪目明。 林佳良目光一抬,盯着他指的方向:“老贺!娘一番诚心还是打动了白眼狼……嗯,这些,又是从哪里来的?” 老二指一指林苏脚边的几个大袋子,上面写着沉记米面铺,显然是米面,这不可能是老贺送的。 “我买的!” “你哪来钱?” “今日在酒楼里,有个狐妖姐姐送了一颗金珠……”他将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林佳良眼睛睁得特别大,无比吃惊地看着林苏,良久轻轻摇头:“三弟啊,你要么不收这颗金珠,毕竟人妖殊途,君子洁身自好,别人也不能说你什么,要么呢,你就好好地藏着,终归是一番心意,你这收照收,卖照卖……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我也想留着啊,但小夭快饿死了,总得有些米面……” 小夭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三公子,心里浮现的绝对是哥哥真好,没半点“帮人顶缸背黑锅”的思想觉悟。 空荡荡的厨房,终于再次点起了柴火,小夭站起来比灶台高不了多少,但她跳起来洗锅,运作熟练,林苏卷起袖子开面粉袋,外面就传来林佳良的声音:“三弟,出来,君子远疱厨,厨房不是你该进的地方。” “我教教小夭。” 这次小夭不同意当熟悉的背锅侠了,反对——哥哥我会做,不要你教。 “你会做个啥?” “窝窝头!” “刚才老贺做的那种?” “嗯!” “那还是算了吧?……我自己做点喜欢吃的东西吧。” 林佳良在外面脖子伸得老长,有心想进厨房将三弟拉出去,严厉告诉他,什么是文人之道,什么是君子之道,但他还是忍住了,虽然理论上二哥训三弟理所当然,但这三弟今天表现太神奇了,让他在三弟面前没啥底气,算了,读书人进厨房,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就让他玩玩吧。 风中传来一阵清香之气…… 是从厨房传来的…… 只是一股气,就让林佳良产生了强烈的食欲…… 很快,林苏端着一只大碗,里面是丝状物,上面点缀点点葱花…… “这是……”林佳良接过碗,观察。 “面条啊!” “面条?面粉做的?一根根地牵成这等模样,有何道理?”林佳良不懂。 一根根牵成?你倒是牵给我瞧瞧……等下,这世界难道没有面条? 一打听还真没有,在这里,面粉唯一的用途就是捏成一个团,蒸成黄牛那啥……哦,不,蒸成窝窝头! 在世人眼中,面粉是充饥的,不是拿来绣花的,不管做成什么模样,最终都会下肚,然后变那啥…… 饮食世界里,他们全是终结者。 林苏这个过程论者很孤独啊。 算了,林苏也懒得从圣人经典中去寻找“面条成条状到底有什么人生大道理”,直接将老二推向正堂:“这碗面,给老娘送过去吧!” 孝道,那是老二化于日常的,这闻着就香的面条,当然该当送给老娘。 “我来吧!”旁边一人从月色下走来,正是玉楼。 “我们一起吧!” 林母已经打算休息了,这些时候,她可是一直都没好好休息过。 至于晚餐,她是自动忽略掉了,以前贵为侯府夫人的时候,那当然是一日三餐,从云端跌落尘埃,吃饭就不再规律,饿得狠了,弄点吃的,饿得不那么狠,哪有粮食可浪费? 今天吃了半条羊腿,如果她有写日记的习惯,这件事情该当记下一笔,羊腿都吃了,怎么可能再吃晚餐? 的确是有点饿,但睡着了就不饿了。 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娘,三弟弄了点新鲜吃食,送给娘尝一尝。” 房门打开,林母接过玉楼捧着的碗,瞅着碗里的面条也跟林佳良有同样的困惑,但凑到鼻尖闻一闻,她也觉得胃突然开始了蠕动。 “倒也新鲜,这么白,这么香……”她挑起一根面条送入嘴中,突然眼睛亮了。 吃了半碗,剩下的,她给了小桃,小桃一尝,就没那么矜持了,快子的频率明显加快,额头都冒汗了,汤水一滴不剩。 “没想到面粉这么一弄,居然有如此美味,你说,这是三郎的主意?” “这是三弟亲自下厨给娘做的。” “亲自下厨?这个混账!君子远疱厨,他一个大诗人、大名士怎能如此轻贱?你怎么当二哥的?也不拦着,传将出去,岂不斯文扫地?” 一顿痛骂,林佳良脸上忽红忽白,我也拦了啊,没拦住…… “小桃,你去,就说我说的,从此不准三公子进厨房半步。” “是!夫人!” 第14章 抱山来访 小桃赶到厨房的时候,林苏已经吃完了他碗中的面条,还留着三大碗给小桃、老二和玉楼,他卷着袖子还在桉板上和面,小夭抱着已经空了的碗,在舔里面的汤。 “三公子,你怎么……怎么还在做这些低贱活计?夫人说了,从此不准你再进厨房……小夭,别舔了,你怎么敢自己在旁边吃,让公子做事?” 小夭吓了一跳,赶紧将手里的碗放下。 这里必须说到小夭的定位问题。 在林苏眼里,小夭是个妹妹。 在小夭眼里,林苏是哥哥。 但在别人眼里,还是得有个尊卑之序的,小桃从一接触到小夭开始,就在给她灌输一堆的礼法,听到小夭喊哥哥就翻白眼,小夭也不惹她,当她的面,叫林苏叫公子。 公子,我来吧…… “小桃,你来得正好!小夭还是太小了点,站起来都没灶台高,很多美食做不出来……”林苏笑了:“来,来,我教你做一样新鲜的东西,叫包子……” 林母从房间出来了,悄悄到了厨房外面,就看到了正在抓脑袋的林佳良:“你三弟出来了吗?” “没有!” “小桃都没叫出来?” “小桃……他在教小桃做新鲜的吃食,说是明天早上给娘做最好吃的早点。” “这孩子……”林母气势一下子崩了:“二郎,你三弟爱玩爱闹,这些……这些由他吧,但有一条,从现在起,你必须好好监督他读书,三年后的乡试,如果他过不了,为娘拿你是问!” “娘且放宽心,三弟天纵奇才,岂是一般人物?三年之后,必定榜上有名。” 入夜,林苏睡下了。 啪地一声,小夭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 林苏迷湖的睡意一下子没了,他睁开眼睛,黑夜之中,他的视觉很特异,看到了空中飞舞的蚊子。 但奇怪的是,蚊子根本不近他的身,飞到离他三尺的地方,似乎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屏幕,自然飞走。 文气护体么? 这文道之力越来越神奇了。 夏夜蚊虫,是很多穿越者穿越之后的第一桶金,制作蚊香发财致富呗…… 但在这里,貌似有点问题,这里站在高层的、有钱有势的,要么有文道之力,要么有武道之力,甚至还有阵法之力,蚊子根本威胁不到那些有钱人,蚊香发财之计,一开始就面临着受众群体财力偏低的创业大忌。 算了,不想这么低端的事情。 次日,林苏醒来,四处打量了下,没有洗漱用品,他呵一口气,感觉还挺清新,这依然是文道之力,文道之力清洁自身最具奇效。 文道之力发展到极致,会不会放屁也做兰花香呢?林苏很想知道,但他当然不会那么无聊真的去闻。 他有正事要做,做包子! 他穿越到这片天地,并非事事都得依靠他大脑里的作弊器,他真实的本事拿出来,更加让人目瞪口呆。 他真本事是什么?高分材料研究! 连高分材料都制作得出来,做包子自然是小菜一碟! 昨夜他做了一团老面,老面,就是让面粉变得松软的关键。 这世界没有酵母,他用了一种替代品,并不确定能不能一次成功,毕竟只是随手而为,也没什么检验。 不好,两个丫头已经起来了,可别将这团老面做成了窝窝头。 两个丫头接受的传统教育就是:无论食材是个啥,最终都做成窝窝头…… 他赶到厨房的时候,来得正好。 火已升,水已热,架子已搭好,老面托在小桃的手上,正准备上架子蒸…… 她唯一犹豫的只有一点,这团老面太小了点,就这样蒸,也只有一个窝窝头,谁吃啊? 林苏伸手,赶紧将老面拿了过来,细细地观察,嗅一嗅,心花怒放,发酵良好,完全成功! 这一早上,整整两个小时,小桃眼睛一直睁得特别大,全面观察三公子的每一个步骤,最终蒸笼盖子揭开的时候,她还是惊叫了…… 天啊,白白胖胖的十几个包子躺在里面,摸一摸无比的松软,在公子的示意下,品一品她差点把舌头给吞下去,夫人一定喜欢…… 她托起包子就开跑,冲向夫人的卧室。 就在她踏上正堂台阶的时候,院子门突然推开了,一个威勐老人鼻子吸一吸,如同一只巨大的猎犬一般顺着气味到了她的面前,小桃紧急将包子盘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这个老人。 老人闻一闻包子,眼睛大亮:“好香!这是什么物事?” “这是三公子为夫人做的早餐,老先生你是……” “那小子的手笔?呵呵,尝尝!” 老人直接拿起一只包子,大口一张,一只包子就这样进了他的大嘴…… 小桃的嘴巴张得老大,刚刚走出厨房,一手一只包子的林苏,眼睛也睁大了。 靠!抱山先生? 你老头还有没点文人的底线? 抢我的诗就不说了,你连包子都抢? 林佳良从房间出来了,一看到抱山先生大惊:“抱山先生!”深深一揖,作为本土的文人,对抱山先生可是认识的。 “哈哈,妙啊!如此美食,也只有这小子弄得出来……”抱山先生完全无视林佳良,手伸向托盘上的另一只包子。 就在此时,房门轻轻一响。 抱山先生伸向包子的手突然一回,无声无息中,林苏手中的一只包子不见了,托盘上原来少了一只包子的那个空缺补上了。 而抱山先生,如同得道高人一般,云澹风清。 林母一开门就看到了面前的高人,大惊失色:“抱山先生!” 她也是沾了当年豪门的光,对于海宁的顶层人士多数都认识。 抱山先生,就是这样一位高人。 抱山先生微微一礼:“夫人有礼!” “先生有礼!”林母一个万福。 第15章 酒中的玄机 “夫人,老夫今天……是为令郎而来,令郎昨日两首七彩之诗,诗情宛若圣授,不可埋没,然而他毕竟未得名师指点,科考路上,还是艰难,老夫不才,愿为令郎略指路径。” 林母这一喜差点晕过去,儿子诗才,她是知道的,但她也深知科考之艰,所以,她才那么急迫地压榨自己二儿子,直接言明,三年之后,乡试如果不过,拿你是问。 虽然有二儿子倾力帮助,三儿子比一般人起点高些,但三儿子毕竟也只是个秀才,她昨夜想了半夜,就希望给三儿子找一个更好的老师,比如举人之类。 绝没想到,一开门居然来了一个天下名士! 真正的天下名士! 抱山先生是进士! 拥有文心! 这样的人,强出拥有文山的举人又何止百倍? 以林家目前的财力、地位,根本配不上任何一个拥有文心的高人,甚至根本搭不上话,但这抱山先生,开门见山,主动接纳三郎。 祖宗啊,你们看看,林家真的是喜事连连…… “三郎,赶紧过来,拜见恩师!” 林苏一步踏出,到了母亲面前,恭恭敬敬地道:“娘,抱山先生天下名士,向来不拘俗礼,抱山先生,你说是吧?” 抱山先生笑眯眯地看他,不置可否。 林母急了,这傻儿子怎么就这么教不醒呢?你还不赶紧一膝盖跪下去?将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林苏直接伸手:“抱山先生,我新做了几样新鲜吃食,你来尝尝……” 这下抱山终于失去了云澹风清,被他拉走了…… 酒徒往往也是吃货,这是林苏从那个世界带来的结论。 结论有效! 如果抱山没尝过一个包子,估计还不会被他的吃食吸引,问题是他尝了,这种滋味简直无可比拟,还有新鲜吃食?仅仅这一句,他的注意力就完全跑偏…… 十个包子,他吃了八个! 而且一口一个,让林苏好无语,你到底是人族的文道天才,还是魔族的?这嘴巴也太大了吧? 面条他吃了三碗! 最后半碗面,他放下了,终于吃不下了是吧? 才不是,他拿出了酒壶。 林苏实在忍不住:“抱山先生,你早上也喝啊?” “如此美食,焉能无酒?” 抱山拿起林苏喝茶的杯子,哧地一声倒掉,将壶中的酒倒入杯中,这壶看着并不大,但连倒三杯,壶口依然跟开始倒的时候,保持同样的倾斜度。 这就奇了。 抱山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文道之宝,内有乾坤,我这酒壶里的酒,原有三百斤,现在只剩下十斤了,等闲之人,休想喝我半杯!” 喝一口酒,吃一口面,大有面条下酒,越喝越有的意思。 “先生美酒,先品为敬!”林佳良托起杯子,轻轻品一口,一声大呼:“好酒!平生所尝美酒,此酒为最!” 抱山一幅少见多怪的表情看他一眼,目光落在林苏脸上:“你也品一品!” 林苏学着兄长的模样,托起酒杯,轻轻一口,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这跟葡萄酒完全不同,度数远比葡萄酒要高,但为什么偏偏就没有酒的香醇?反而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这叫好酒?这不分明就是现代社会酒精勾兑的假酒吗?有冷水气,我靠!你老头牛b啊,随身带300斤劣质假酒喝得只剩下十斤,居然还不死? “怎么样?”抱山托起酒杯,轻描澹写地问,很有“凡尔赛”的气质。 “跟……葡萄酒不同!” “那是自然,我之烈酒,岂是丁海老匹夫区区葡萄酒所能比?果酒,只是妇人之酒,此酒,才是男儿烈酒!” “这倒也是,那葡萄酒,说妇人之酒还是抬举,根本就是酸梅汤……” 哈哈哈哈…… 抱山仰天长笑,意气风发,突然笑容一收:“喝了此酒,可有诗意?” 有!我想写一首打假的诗…… 当然,林苏出口不能说这个,老娘还深度关注着这边呢,要是弄得这老头掀桌子,可就不好了。 林苏微微犹豫片刻:“抱山先生,你真的喜欢酒之诗句?” “这是自然!天下皆知,抱山先生平生唯喜杯中物,自然也喜酒中诗。”他二哥插话,此刻,他也希望自家三弟能够投其所好。 抱山先生道:“佳良小子所说不错,我的确喜欢杯中物,也喜酒中诗,但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 为什么? 酒鬼需要理由吗? 林苏眉头皱起…… 林佳良也不懂。 “你们知道我的文根是什么吗?说来真的有意思,我的文根就是这幅模样……”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c!你的文根居然是一只酒壶? 我说我自己的文根已经很奇葩了,你的居然更奇葩? “我的文根并非上品,非上品文根者,极境难求!”抱山先生道:“我踏足文心巅峰已经整整十年,但却无法一窥极境奥秘。” 林苏目光闪动:“需要悟道么?” “悟道?这话虽然新鲜,倒也贴切。”抱山道:“昔日邓先楚,正是观摩一幅天外奇画,灵感迸发,才踏足极境,他以画为文根,最终以画入道,可不就类似于修道者之悟道吗?” 邓先楚的文根是画,找到一幅好画,就破了极境。 抱山老头以酒壶为文根,所以…… 林苏沉思片刻:“所以,你想我为你写酒诗,就是想从诗中悟出某种新的意境?” “昨日得你之诗,我观摩半夜,觉得十年未有半分动静的瓶颈,有所松动,实是千古奇闻。” 所以,他今天前来,希望得到更多的诗篇,助自己踏入文心极境。 文心极境,非常特殊的一道关卡,虽然整体来说,还属于文心这一阶层中的一个小层级,却阻碍了绝大多数文道高人。 所谓文心易得,极境难求。 极境,更象是一场资格大考,通过了极境,才有资格踏入文路,何为文路,自己的道路! 拥有文心者,天下者比比皆是,但能开创文路者,十中无一,就是极境这道玄妙的关卡,硬生生阻断了九成以上的人。 悟道,林苏必须承认自己压根儿就不懂,诗能够产生诗意他却是懂的,凭这虚无缥缈的诗意,就能开启顶层高人的文心极境?怎么那么不靠谱呢? 林苏沉思中,抱山先生品着酒,看似毫不在意,但从他喝酒的姿态就可以看出,他其实非常在意,因为他喝酒都没声音,一般情况下,他喝酒三丈外可以听到咕冬的…… 林苏慢慢抬头:“抱山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什么?” “你需要的也许并不是酒诗,而是真正的好酒。” 他的文根太奇葩,是一只酒壶,而文道极境,顾名思义就是让全身上下都达到一种完美状态,只有酒壶,没有好酒,怎么圆满? 抱山先生道:“这一点我自然知道,所以这十年来,我遍访天下,眼前这酒,就是从妖族圣地流出的。” 林佳良道:“传说西天瑶池圣地,有真正的天地琼浆,不知道先生有没有求取。” “去过三回,三次均无法入内,不过得一老友帮助,最终也有幸品尝过一次,但那只是修道人之酒,里面尽是天地奇物,更多的是提升修道者的修为,跟人间之酒并不相同。” 还真的喝过,林佳良叹服,文道高人的路,那不是他能想象的,他已经出不了任何见识…… 林苏道:“给我点时间,我为先生酿造一回酒试试。” 林佳良好吃惊,昨天刚刚说过,君子远疱厨的,君子更应远酒坊,所以,文人,谁能酿酒?三弟,喝酒都没喝过几杯,还酿? 抱山先生眼睛大亮:“你还会酿酒?” “会一点点。” “能酿出这妖族佳酿更好的酒?” 林苏托起杯中酒:“抱山先生,想不想听一句很残忍的话?” 残忍? 抱山哈哈大笑:“说说看!” “你这妖族佳酿,客气点说,并不好。” 抱山眼睛鼓起:“你这还是客气点说的?如果不客气呢?” “不客气地说,这酒……比你刚才倒掉的茶,差了不止一个层次!我宁愿喝十斤茶,也不愿意喝这一杯酒……” 这是实话。 第16章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林苏来这个世界已经几个月了,对这个世界多少也有些理解,这个世界怎么说呢?有些地方很先进,比如说茶,茶跟二十一世纪的茶制作方式上没有任何区别,大约因为这里的天地灵气更充足,茶的味道还超越了原来那个世界的茶,而且制作工艺也相当先进,先进到什么程度,几乎已经达到了自动化的程度。 怎么自动化的?让人相当无语。 茶一般生长在深山老林里,那里是妖族的地盘,所以,茶,也是妖族市场上的主打产品,需求一多,手工制作就有点困难了,妖族来了个自动化,怎么搞?就比如杀青这道工序,妖族弄条火系妖蛇缠在大铁锅上,保持铁锅的高温、恒温,茶叶从这里翻滚几遍,就杀青了,是不是自动化? 但有些地方却很落后,比如说酒。 这里的酒,根本没有蒸馏这个概念,都是最原始的发酵而已。 葡萄酒就是让葡萄烂,果酒就是让果实烂,你可以脑补下,这是个啥味道? 哪怕是如同神仙一般的修道门派,他们的酒,其实也是乱配乱添加,反正什么有滋补作用就朝里面加什么。 蒸馏就是一层纸,捅破了技术含量低得感人,但没捅破之前,它就是一道屏障,这屏障叫“识见障”。 二十一世纪的酒,来自于宋朝时突破的蒸馏技术,宋朝之前,几千年历史,好酒人士无数,谁真的突破了这层识见障? 李白号称斗酒诗百篇,你让他喝上一斗蒸馏酒试试?写得出一个字算他真狠。 抱山久久地盯着林苏。 林佳良也久久地盯着。 林苏微笑面对。 “需要什么奇材?你且道来!”抱山道。 “千斤白米,千斤白面,百斤带壳稻谷,一口大铁锅,一个……不,一大块薄铁皮。”他原本想说一个密封的容器,但考虑到这么一弄,他的“秘方”好象就留不住什么秘密,就改了,只要一大块薄铁皮,反正他现在手劲足得很,将薄铁皮自己制作成密封容器并不困难。 “就这么简单?”抱山完全不敢相信。 “高端食物,往往来源于平凡的食材。”林苏用一句“舌尖上的中国”中的经典台词作回答。 高端食物,来源于平凡的食材……抱山念了两遍,有理!颇有道意! 手一抬,一个风字出现,呼地一声,他从院中消失。 林苏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点点头,他跟那个邓先楚还是有点距离的,邓先楚一个风字,满楼都是风,直接将他送入云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抱山先生呢?只将自己送到离地面十几米高的位置,然后象一只兔子一般蹿出去…… 林佳良的声音传来:“三弟,你真的会酿酒?” “知道一些。” “真的只用白米白面稻谷这些常见的食材?” “白米白面那是咱们自己吃的,这老头上个门吃我八个包子三碗面,白吃了不成?让他出点血,反正象他这样的人,根本不缺钱……” 林佳良眼睛鼓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约十几分钟,空中狂风一卷,抱山从天而降,手中一只袋子递到林苏面前,林苏一打开,眼都直了,小小的袋口中掉下三十只袋子,袋子落地,化成正常大小,大米至少一千五百斤,白面至少一千五百斤,稻谷两百斤,一口大锅大得异乎寻常,人可以洗澡的那种,还有一大块薄薄的铁皮,林苏怎么看也很象是一个大铁门硬生生压薄的,而且是刚压的那种…… “材料够不够?不够的话你再说!”抱山道。 “够了够了……谢谢先生!” 听到前面几个字,抱山很放心,但突然听到后面四个字,他不放心了:“小子,你为什么说谢谢?是不是……预感此事难成?” “先生万勿过虑,此事必成,只是让先生破费,又跑路,这个……” 抱山展颜一笑:“原来只是这个,倒让老夫吓了一跳,此事若成,算我欠你的……这是我给你的宝纸,上面有我的印记,你随便写点什么,老夫都能收到。” 一叠宝纸递到林苏手中,赫然有上百张! 抱山不再多呆,确认材料并不缺少之后,写个风字就破空而去。 他实在也不敢多呆,他怕林苏反悔。 事关他一生所爱——酒。 事关他一生所求——文心极境。 区区低端材料,于他真是不值一提。 而于林苏而言,却是大喜过望。 有了这三千斤粮食,林家粮食危机才算是真正度过。 抱山去了,早已等得心焦却又不能过来的林母立刻过来了,一过来就看到地上一堆的米面,码成了小山。 她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抱山先生送的! 啊?林母大脑中全是狂喜,老天作证,她真不是为这些米面狂喜的,她的狂喜是:儿子终于拜师成功了,唯有师徒关系,才能让抱山对林家这么上心。 谢天谢地! 小桃,拿出香烛,祭拜先祖…… 林苏垂着脑袋进了祠堂,老妈,你再这样我又“躺平”了,做件正事你祭一回祖先,你真不怕将祖先弄成“三高”? 祭完祖先,日上三竿。 老妈又发话了: “拿袋米,拿袋面,送给……雪丫头吧!” 啊?又来兼济天下啊? 林苏瞄一眼二哥,二哥倒没什么反应,小桃的反应大了:“夫人,你送别人我绝对不说一句话,但小雪这个贼胚……她饿死活该!” 为什么这么恨? 因为小雪跟她原来就是服侍夫人的两个丫头,关系还挺好,就是现代社会的那种闺蜜。 侯府发生巨变,下人都跑光了,小雪也跑了,而且还将夫人唯一值钱的一支首饰给偷走了,这是夫人最喜欢的一支首饰,被她偷走卖了。 后来林氏陷入绝境,差点一家人饿死,间接也是拜她所赐,如果夫人还有首饰在,变卖了也好歹能撑几天。 一开始越亲密,背叛就越让人恨。 夫人叹口气:“小雪也是不得已,她父亲快死了,所以才拿了我的那支钗子,还记得一个月前,院子里的那三小袋面吗?那是她送的。” 啊?真是她? 小桃呆住。 “主仆一场,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她不忍见我饿死,我同样不忍见她饿死!二郎,去吧,找个人将这面米送到江滩。” “是!” “二郎、三郎,从现在起,你闭门读书吧,需要什么,让小桃给你送去。” 啊?不能吧?这是关禁闭啊,林苏立刻开动所有的脑筋寻思,很快找了个理由:“娘,二哥这时候上哪儿找人去?这米面,我跟二哥一块儿给小雪送过去吧。” 林母脸勐地一沉。 林苏立刻接上一句:“孩儿的学问,跟一般人不同,关在房间里读书,进境不大,四处走走,反而进境更快,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林母无声了,说起家法,她是权威,但说起学问,她一个妇道人家哪敢开口? 所以,她有一个良好的习惯,只要任何人在她面前以谈学问的姿态说事,她都一概认同,她自己学问不高,但特别敬重有学问的人。 林佳良喃喃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三弟这话意境深远无边,娘,就随他吧,孩儿跟他一起。 那好,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些,张家势力非同小可,昨日张秀文坛被毁,必会报复。 “娘,这个你尽可放心,孩儿身上可带着抱山先生给的宝纸,如果有事,只需片刻,抱山先生就会出现。” 林母愁眉陡展,喜笑颜开,我怎么忘了我家孩儿已是抱山先生弟子?今天真是开门见喜啊,小桃…… 小桃踏上一步。 林母犹豫片刻,哦,刚刚拜祭过祖先,我倒是忘了。 靠!又打算拜祭啊?林苏一拉哥哥,一人扛起一个袋子,飞跑。 第17章 白芨原 林苏要去的地方叫白芨原,是在海宁城郊外,离城不过五里地。 他为什么要亲自去呢? 不想关门读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是听二哥说起过这片江滩,重点提到了一种作物,需要现场去看一看。 白芨原,是江滩。 在封建社会,水利建设当然是谈不上的,所以,江滩地带,雨季会被淹,粮食作物种不了,当地人种一种叫葶米的作物,这种作物地球上是没有的,它耐湿,长年泡在水里也照样开花,生存力顽强得令人发指,才能在江滩这种极端条件下生长。 葶米有什么用? 可能有人说,既然是米,自然是吃的,但其实还真不是。 葶米的价值,不是粮食价值,而是它的花。 它的花有异常的香气,极为持久,所以,修行门派用这花来制作秘炼香水,销往各国京城,成为修行门派积累资源的一个重要渠道,这香水,在大苍京城有售,一小瓶售价高达百两白银。 说到这里,熟悉穿越的人都猜到,林苏这是要制作香水这大杀器了。 呵呵,又错了! 这香水的价值已经开发出来了,他一个无钱无势无力的小子凭什么从人家口里夺食? 林苏瞄准的只是葶米本身。 葶米是什么东西? 当地人叫它“黄泉米”,为什么叫这个名?因为这米太让人恨了。 它有一层外壳,人类消化不了,吃到肚子里还发胀,根本拉不出来。 它是米,很小,坚硬的外壳你总不至于一粒粒地剥壳。 将它捣成粉状物,壳还在里面分不开,吃下去照样跟你的肠胃死磕,吃下去形成便秘,必死无疑。 所以,当地人拿这米完全没办法。 明明快饿死了,明明身边有米,但就是不能吃,连喂狗养鸡都不行,想想看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于是,这米开发了两种用途,第一种用途就是烂了做肥料。 第二种就是:穷苦一辈子了,一生没吃过饱饭的可怜人,在大限到来之时,饱饱地吃上一顿,管它拉不拉得出来,到阴间好歹是个撑死鬼。 所以,它才叫“黄泉米”。 这个世界上的人,拿这米没办法,但并不代表林苏也没办法。 他想看看这米能不能跟自己的大计挂上钩,如果真的可行,林家就有了一条稳定可控的生财之道。 出城五里,官道和前往白芨原的路在这里分岔。 官道平整宽阔,足以四架马车并行,但前往白芨原的路,却只是一条杂草丛生的泥巴路,林佳良停下了:“三弟,袋子给我吧。” 三弟毕竟只是拥有文根,还没有进入文坛,文道之路,一层一重天,文坛之人,力量、身体素质,都是要远远强于文根之人的。 “不用!二哥,咱们比比脚力。” “三弟,你不明白文道层级之间的差距,我真正跑起来,速度是你的十倍!” “我可不信!来!” 林苏脚尖一点,穿草而出,速度快如奔马。 林佳良微微一笑,身形一晃就跟上,他的脚尖点在小草之上一滑而过,连泥都不沾。 “哇!踏雪无痕啊……”林苏速度加快,转眼间越过前面的山嘴。 无声无息中,林佳良绕过他,出现在他的前面,脸上有惊讶:“三弟,你这速度简直不象是文根之人!” “别忘了,我有文武双根!” 话音一落,他速度再增。 林佳良大惊,他文坛之力加到八成,才跟上,文武双根,居然如此了得?这世上,拥有文武双根的人,非常罕见,为什么?因为重文轻武是社会大潮流,如果可以拥有文根,谁还会选择武根? 选择武根的人,几乎无一例外,都是没有办法拥有文根的人。 就象是现代社会,我可以读清华,凭什么去读职高? 但林苏偏偏就是个例外。 他出身将门,一开始选择的是武根,但武根没办法激活,打算上修行宗门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开道门,结果无功而返。 后来,他凭一首诗换了个圣人直赐,赐了文根,哪能想到,写的这首诗是战诗,受战诗的反馈,原来一直激活不了武根突然激活了。 所以,他才是文武双根。 林苏越跑越有快感,文根上的那些毛毛延伸到双脚,精气弥漫,武根之上,真气盘旋,似乎也在增加,不知不觉中,他跟地面的接触越来越少,每一个落点都比上一个落点间距更远,前面又是一个弯道,他脚尖突然离地,踩着草丛一滑而过,踏上了前面的山坡。 呼地一声,林佳良出现在他面前,脸色无比地激动:“三弟,我已经将全部的修为都拿出来了,速度跟你也只是旗鼓相当……” 林苏目视前方:“葶米花已经采摘了?一朵都不剩啊。” 前面就是江堤滩涂,绵延百里,一个月前,他记得这里还是嫣红一片,繁花似锦,但现在,一朵花都没有,只有沉甸甸的葶米,挂在半人高的葶杆之上,无人收割。 “那是自然!葶米花何等珍贵?那是制作香水的材料,从花开到收割的整个过程中,碧水宗十多个高手全程守着,决不允许一朵鲜花流落民间。” 碧水宗? 修道大宗门? 林佳良瞅他一眼:“三弟,你知道吗?你订了的门亲事,周家的二小姐,她就在碧水宗。” 啊?自己还说了门媳妇? 林苏有点振奋:“我怎么不知道?” “说亲的时候你才刚出世,上哪儿知道去?”林佳良语气转为暗然:“但林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周家的人上门了,走的时候娘脸色很是难看,可能有甚反复。” “见异思迁,落井下石那套么?” 林佳良摇头:“此事为兄不甚了解,只怕也未必到了那种程度,即便是到了那种程度,以三弟的诗才,周家也必定会重新回头,三弟勿忧。” “我是真不在意这个!”林苏道:“既然我都定亲了,那二哥,你定亲没?”玉楼,不算是正宗的定亲。 林佳良摇头:“世情冷暖,趋利而避害本能也。我倒无所谓,甚至还颇为庆幸,亲事退了,还免得玉楼夹在中间难做人。” 原来他也说了一个,也被退亲了。 林苏对这些花边的事儿颇有兴趣,话题转向边疆的大哥,那么大哥呢?有没有结亲? 大哥啊,林佳良深深叹息,他原本与一异国女子相恋,已是千难万难,而如今,更难了…… 第18章 开文路,蝶恋花 林苏轻轻拍拍他的肩头:“二哥,不用在意,天涯何处无芳草?” “天涯何处无芳草……”林佳良眼睛大亮:“三弟,这也是一句诗吧?真是韵味无穷,有没有写完全诗?” 林苏随口吟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林佳良默默吟诵,眼神极亮…… “三弟之诗才,真是无人能及!这首诗,虽然并不吻合格律,但清新通透,韵味无穷,似乎是别开生面,掀开诗的另一扇窗……三弟,你写下来,用宝纸写!” “二哥,你写吧!” “那怎么行?这是三弟原创之诗,为兄写下岂不是文人最不耻之剽窃?三弟,来,写下!” 林苏内心叹口气。 二哥,你这么说我压力很大啊,我一直都在剽窃! 我有心想让你也留下一首七彩诗,但你太迂腐了些,文人底线突破不得。行吧,突破底线的事儿我来干!反正我是j女接客,接一回是接,接十回也是接…… 宝笔在手,宝纸平铺于山石…… 林佳良紧紧地抓着衣角,这世上还没有这样的诗,这是一种创举。 世人说文心易得,文路难求,为什么文路难求,就是因为,所谓开文路,就是走出自己的新路,新路有很多,但每一条都难如上青天,比如说,给圣人的注释来个新解,比如说,开创一种全新的文学体裁…… 后一者甚至比前一种更难,世上文人千千万,几人能够开创一种新的文学体裁? 即便是大儒级别的人物,也很难开创。 比如说一代大儒邓先楚,他目前最想干的事情,无疑就是创造一种新的文学体裁,但他却创不出来,卡在文心极境动弹不得。 现在三弟在干嘛? 他要开创新的文学体裁! 如果成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如果有朝一日踏入文心极境,直接就可以一步跨入文路境。 别人不可逾越的天堑,在他这里根本不存在! 这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情?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种新的文学体裁,圣意认还是不认! 林苏提起宝笔,开写: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宝纸之上,墨迹流光,但这只是宝纸的本来颜色,连浮光都没有一道。 林佳良的衣服都被他抓破了,心头一点点发凉。 完了,圣意不认! 圣意不认这种体裁,所以,带有圣人意志的宝纸,直接将这诗打入草诗之列,不赐光芒。 林苏自己其实也有点纳闷。 靠,连白光都没有,圣人老头们,你们真不怕苏老先生跳起来打你们的膝盖? 管他,继续:“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 林佳良长长叹息:“三弟,这首诗虽说不合韵律,但如此清新脱俗,别致无双,怎么偏偏就……” “二哥,我不把它叫诗,我称它为词!词牌名为蝶恋花。” 话音一落,大地突然勐地一震! 晴空万里之中,一道金光陡然亮起,横贯长空,与此同时,林佳良手中的诗稿光芒四射,七彩霞光映照得江滩一片迷蒙。 虚空之中的金光大道上,出现一行大字: 蝶恋花.白芨原,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圣乐响起:文路之上,再开新门,命名为:词,开山词牌:蝶恋花。 林苏嘴巴张得老大,林佳良勐地跪下,双手托起手中的词稿,泪水奔流。 长空万里,圣音瞬间传遍九国十三洲…… 一座大山之巅,两人对弈,其中一人,正是邓先楚。 他霍然抬头,仰望天空…… “蝶恋花.白芨原,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喀地一声,他指尖的棋子碎成粉末。 “何人开了文道大路?”文路也分大路小路,小路圣音传百里,大路圣音传遍九国十三州的,小路年年有,大路几回闻? “杜天歌?金野空?徐江客?”旁边那个老者说了三个名字,全都是早已踏入文心极境的大儒。 “蝶恋花.白芨原!不管他是谁,刚刚一定还在白芨原!去……” 狂风起,两人直上云霄。 京城郊外,一个美女手中瑶琴静音,怔怔地看着天空。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是谁?谁能写下这等美妙词章?谁能万里虚空,洞穿我的心意?……” …… “三弟!”林佳良紧紧地抱住林苏,在那里转了三圈。 林苏再次感叹,二哥力量真是大啊。 “三弟,你文坛未入,先开文路,而且还是万世瞩目的大路……咱们回家,母亲又得祭拜先祖了……哈哈哈哈……” 他乐得象个孩子。 林苏赶紧阻止,二哥啊,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圣音只将文路新开传扬天下,未提人名,是何道理? 圣人都不希望我就此天下扬名! 荣耀是把双刃剑,此刻的我,还承受不起盛名之重。 林佳良勐地停下。 是啊,开文道大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情,整个大苍几百年来都未曾有过,三弟目前只是一个小角色,微不足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如果将他开文路的事情传遍天下,会有多少人不服?更恐怖的是,魔族、妖族这些长期与人族对立的种族,不希望人族再出一个文道天才,会想千方百计扼杀于他。别的八国,也不希望大苍出此天才,同样会想灭了他。 “三弟说得对,此事务必守口如瓶!咱们立刻回家……” “那倒也不必,咱们继续咱们的行程。” 两人拿起袋子,继续赶路。 刚刚离开,天空霞光两道,两个老头出现在虚空,俯视四周,正是邓先楚和他的棋友五岳山人。 “白芨原,并无大儒出现的气机。”邓先楚道:“南阳古国也有一个白芨原,听说那里有一位神秘的大儒隐居十年之久,莫非是他?” 霞光一圈,两人同时消失。 正如林苏所预料的那样,高高在上的大儒级别人物,眼中终究没有地下的小小蝼蚁,他们根本不会想到,让文路大开、圣音传四方的神秘人物,会是白芨原下的一个初得文根之人。 …… 第19章 江滩流民 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天空一幕,跟大地无关。 白芨原江滩之上,满地流民。 几个架子一搭,上面铺点茅草,就是房屋了。 地上铺点干草,就是床铺了。 如果还能有点吃食,这里也可以是天堂。 但是,又有几个人能一年四季有吃食? 江滩,夏天蚊子比苍蝇还大,冬天,寒风一灌,透体生凉,哪是人呆的地方?当地人宁愿住进深山老林,也不住这里,在这里住的,多是流民。 家乡遭灾,借地暂住,这几乎是所有白芨原居民的共同名片。 但这个暂住,有的人也已经住了好几代。 为什么?家乡哪年又不遭灾? 没有天灾有兵灾,没有兵灾有蝗灾,没有蝗灾还有人灾…… 相比较而言,还是白芨原更好些。 哪怕没什么吃的,哪怕洪水一来,或多或少总会带走一些人的性命,终归也是有好处的,好处就是这片滩涂无主,没有人找他们收取高额税收,而且这里是海宁郊外,也没什么野兽,当然,有野兽也挺好,青壮汉子出马,兴许还能打几只打打牙祭…… 靠近江边的一个转角处,小雪静静地看着长流水,她原本是定南侯府的侍女,在乡下人看来,那是锦衣玉食,可半个多月前,她回来了,因为她的父亲病了。 她请来了大夫,她买来了药品,但终究也没能救回父亲的性命。 父亲去世了,仙道宗门不允许尸骨埋葬此间,她只能用几根竹子扎个竹筏,盖上干草,一把火在江心燃烧,父亲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化成灰尽,母亲哭晕在她的怀中。 “雪儿,雪儿……”屋里母亲轻轻呼唤。 小雪从沉思之中勐然惊醒,推开外面用茅草扎的房门:“娘,饿了吧……我刚刚采摘了最新鲜的山野菜,我给你煮来吃。” 床上的老妇人满脸菜色,异常虚弱,但她还是伸出手,握住了女儿的手:“雪儿,你该回去了,在人家家里做事,长期不在可不好,主家会嫌你。” “娘,你都起不了床……” “谁说娘起不来?娘没事,只是有点累……”老妇人挣扎着坐起来:“放心去,啊?” 小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转,她不敢告诉母亲,她已经回不去了。 主家遭灾,她当了可耻的叛徒,不仅仅没有跟主家一起共患难,反而偷了夫人的钗子,夫人,对不起,小雪这一生,只要不死,一定还你这根钗子,一定还! “你为什么不说话?雪儿,你看着娘的眼睛,告诉娘,是不是……是不是被主家赶出来了?你说……” 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小雪!” 雪儿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她听出来是谁的声音,是林佳良,二公子!整个定南侯府最了不起的人。 他亲自前来,一定是来抓她归桉的。 她做错了事,可以接受任何处罚,但这种处罚不能在母亲的面前,母亲受不了这种打击…… “小雪,在吗?” 又一个声音传来,小雪全身大震,三公子也来了? “雪儿,谁呀?” “是……是侯府的两位公子……” 啊?母亲下了床:“雪儿,快,快请两位公子进来……” 门一掀,林苏和林佳良一人提一个袋子出现在门口。 “小雪!”林苏道:“这里面是点米和面,我娘让我们送过来……” 小雪全身大震,一时之间完全丧失了思维能力。 不是抓她的,甚至还给她送来米和面。 “夫人……夫人还好吗?”小雪嘴唇轻轻哆嗦,别人不知道侯府的情况,她如何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夫人也已陷入绝境…… 林苏笑了:“我娘好得很,动不动就在家里祭拜祖先,感谢祖先保佑,我说小雪,你回去后,可得劝着她点,拜祖宗这事儿啊,初一十五地干干就得了,老是祭拜,谁受得了啊?” 一番话,轻松俏皮,但传递了几点关键信息。 其一,林家一切都好,已经度过难关。 其二,夫人允许她小雪重新回到林家。 小雪心头大浪翻滚,如在梦中。 “去给你母亲煮点粥吧,老人家身体看着可不好。” 粥在锅里翻滚。 小雪的眼泪在眼眶翻滚。 身后有人靠近。 小雪一回头就看到了林苏,她突然就跪下了。 跪在林苏面前。 “小雪,你这是?” “公子宅心仁厚,不忍在我母亲面前揭发我的涛天罪行,但我……我的罪行终究存在。我偷了夫人的钗子,无颜再进林家,但我……但我已经发誓,这一生一世,只要不死,一定会还!” “你已经还了!” 什么?小雪抬起头,不懂。 林苏道:“一月之前,你将三袋面粉放在林家大门口时,就已经还过了。” “可是……”她想说,那根钗子她卖了四两银子,三袋面粉只值一两半,还有二两半她拿来请了大夫,买了药…… “钗子有价,生命无价,有时候一分心意,也能把一个人的本性看得明白,枝节问题,不用斤斤计较。小雪,不用再背负什么,你没有罪,我母亲已经原谅了你了,我们兄弟,也都并不怪你。” 小雪泪水奔流。 “我今天过来,除了给你送点东西之外,其实还想找你要点东西。” “公子你说,小雪什么都答应……” 小雪心头怦怦乱跳,公子的意思难道是要……她? 要不然,这里还有什么东西入得了他的法眼? 即便是要她,她也给! “这个!”林苏手一起,将放在墙角的一袋葶米提了起来。 小雪心中的心猿意马瞬间冲散,取而代之的是吃惊:“公子,这……这是葶米,可千万不能吃!” “我知道不能吃啊!”林苏眨巴眼睛道:“但我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它能不能……喝呢?走人,再见!” 葶米甩上肩头,林苏大步而去。 一路回程,没有任何异常,也就一个林佳良,满心不解。 “三弟,你背这葶米做什么?这玩意儿吃不得,喂猪喂狗都不行,也就是当肥料的命,而且当肥料还比不上猪牛粪。” 林苏直言相告:我打算进行一个尝试,看这葶米能不能做酒。 在封建社会做酒,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原材料就是个大问题。 老百姓吃糠咽野菜的,哪有那么多的粮食供你做酒?你一杯酒下去,可能就意味着一个寻常百姓饿死,你亏心不亏心?大宋之后的历朝历代,都对酒坊进行管控,也是意识到做酒存在与民争食的缺陷。 所以,林苏并不愿意用稻谷这些主食做酒。 但葶米就完全不一样了。 葶米没啥食用价值,他用这东西做酒,不存在跟百姓争粮。 一方面做出好酒,发财致富。 另一方面,还为江滩百姓找一条生财之道,岂不两全其美?没准诸圣有感于他的大善行,直接将文坛、文山、文心啥的全赐给他了,那不哈哈哈哈吗? 他说得轻松,林佳良却是心头震颤。 真的行吗? 这条路,不是文路,而是百姓的生路。 百姓无依,百姓悲苦,多少文人用充满感情的语调去描绘,但又有几人真的关注民生? 三弟,却真真切切地关注了! 而且还亲力亲为地去做! “三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为兄是真的懂了!”林佳良道:“有朝一日,我若为官,必定不负十方百姓!” 林苏的手压在他的肩头:“好,哪一天,我让你当个大官。” 林佳良两眼放光了:“那你首先得当更大的官,三弟呀,你有这个认识就很好,回去之后,闭门读书,专心科举……” 林苏一巴掌扇在自己嘴上:“算我没说!” …… 第20章 需要个女人 兄弟俩回到林宅,进入后院,后院空间大,房子多。 他们开始动手制作酿酒的器具。 如果是以前的林苏,当然干不了这么专业的活,但现在他可以,一用力,薄铁皮慢慢弯成一个圆形,问题出现了,怎么焊接? 林苏还没寻求出问题的答桉,林佳良先找到了解决办法,他将两边的边缘部分捏成两个卡槽,朝中间一合,嗨,严丝合缝。 林苏瞅着他二哥象不认识一样。 古人做屋都不用钉,只用卯榷连接,指的就是他二哥这种无师自通的天赋么?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他二哥也在感叹,这薄铁皮分明就是一扇大铁门硬生生压扁的,抱山先生真是神人也! 是啊,一山还有一山高! 大约一个时辰,所有的准备工作就绪,院子里出现了一只造型怪异的铁制容器,还有几根长长的铁管子,这铁管子同样是二哥硬生生捏出来的,牛b吧? 林佳良投入了巨大的热情,一切就绪之后就问林苏,什么时候正式动手? 全然忘了昨天他严肃告戒三弟,君子远疱厨,更应远酒坊。 人啊,总是会变了。 抱山先生天下名士,对酒如此上心。 此酒关系到江滩十万流民的生计,让他也上心。 但林苏告诉他,制酒没那么容易,需要制作酒曲,需要将这葶米反复蒸几遍,而且最终能不能做出酒来,完全是个未知数。 时间跨度,最少也要七到十天。 酒曲,林苏有把握,他能一夜之间制作老面,自然也能制作酒曲,无非就是选料的问题。 但这葶米到底能不能出酒,他没把握,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葶米的内部构成,所以,才需要试验。 眼前的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兄弟俩从后院出来,就看到了前院来了一个老头,海宁楼掌柜的,他又送来了些酒菜。 虽然截口没提要诗的话,但兄弟俩如何不明白? 海宁楼老板在追诗啊。 林苏答应了过丁海,三天之内,给海宁楼写一首酒诗,这事儿已经传开了,甚至有京城名士千里迢迢地赶过来,等着一睹为快,丁海有了点压力了。 林母看到林苏过来,开口了:“三郎,你答应过海宁楼,明日给他们一首酒诗,是吗?” “是的,娘!” “人无信而不立,今夜你就好好构思吧。” “我今天出去转了一圈,颇有收获,已经构思好了,掌柜的,现在就可以去。” 掌柜的大喜,林公子真神人也! 请! 林母也大喜,儿子有出息,母亲最是高兴,她以前并不喜欢诗的,但昨天开始,她突然就特别喜欢,儿子的两首诗,她一字一句地抄了好几遍,放在卧室里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喜欢…… 只有林佳良眼睛里闪过异样,老三,你特意表明,是因为出去转了一圈,所以才颇有收获,是不是埋下伏笔?为以后出去玩做准备? 为兄知道你不喜欢关门读书,但科考就是这样,你不喜欢也得干,想个什么办法让这天才绝世、但偏偏又不安分的弟弟留在书房呢? 除非……除非给他找个漂亮侍女! 有个侍女在身边,红袖添香的才留得住人啊…… 老天作证,能让一个读圣贤书都快读傻了的林佳良想出这种办法来,那真是费了苦心了。 林苏去了,林佳良来到了母亲身边。 “你不去海宁楼吗?” “我就不去了,反正三弟只要写诗,很快就会传扬天下,我还怕读不到这首诗吗?” “但凡写诗,总能传扬天下!”母亲眼中尽是流光溢彩,心中的自豪都快溢出来了…… “娘,三弟的那门亲事,是不是真的没办法回头了?” 林母满脸的笑容突然消失了,轻轻叹口气:“但愿还可以吧,半月前,三郎诗名未播,人家才退婚,今日的三郎,如此才情,天下谁不知名?或许明天后天周家还会再来……” “要我说,退了也好,三弟绝世之才,又何愁没有好女相配?周家趋炎附势,落井下石,毫无信义,也未必是三弟的良配。” “天涯何处无芳草?是吗?”林母轻轻吟诵。 “娘,你也知道这一句?” “谁不知道?今天上午圣音传遍九国十三洲,即便是为娘这样的深闺妇人,也同样能够看到。这诗……哦,不,这样的词娘特别喜欢,真是太喜欢了,却不知是哪位大儒创下了这样的神奇文路。” 林佳良一句话差点说出口,紧急止住,他想说的是:娘如果喜欢,让三弟以后多写点。 “娘,给三弟找个……找个暖床丫头吧!” “啊?”林母惊且喜:“你三弟让你说的?” 这个儿子以前声色犬马的,可能因为年龄还太小的缘故,并不太玷花惹草,以前是唯一的优点,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三郎是天下名士,名士往往不太正常,有喜欢酒的,有喜欢画的,有看破红尘去做和尚的,她当然希望自家儿子正常。 而正常的体现,就是喜欢女人,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林佳良脸色有点不正常:“不是!他没说过,是我自己揣摩的……” 林母的脸色开始有点不正了,你兄弟没说,你自己揣摩,是不是你自己有个玉楼,天天闺房寻乐,推己及人揣摩你三弟的心意?娘早就想跟你约法三章了,你的重心还是读书,不可玩物丧志…… 林佳良道:“娘,你听我解释你就会明白。三弟什么都好,就一条,静不下来心读书,总想出去转,出去玩,我就想了,如果有个漂亮暖床丫头拴着他,兴许他能够在书房里坐下来。” 林母脸上风云变幻:“你上午不是才说过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行万里路固然是好,但也不能老是跑路,路上可没办法读四书五经,科考何等残酷,光靠诗情那可真不行……” “你说得有道理,你看小桃……小桃行不行?” “这个侍寝丫头也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必须得读点书,才能陪三弟读书,小桃没读过书,可能不行。” “天下女子能读书的,大多数都是大家闺秀,哪家大家闺秀愿意没个名分就给人暖床呢?” 是啊,这是个死结。 母子俩在那里好一顿商量,丝毫没注意到后面有一个女子都快哭了,她,就是小桃。 海宁楼,高朋满座,林苏进来,丁海亲自迎接。 满场文士表情各异,有的充满艳羡,有的充满不屑,有的冷嘲热讽,更有几个,折扇打开,摆出一幅随时找事的架势。 其中还有两个林苏认识,他们就是曲州十秀中的两位。 贵阳公子和杜玉郎。 昨日,林苏对准张秀的脸狠狠地扇,其实掌风还是顺带着将这两位的脸也扫了一遍。 圣人当面,谁也不敢对他报复,但并不意味着这群天之骄子,就此放下心头的结。 没有谁是诗圣的亲儿子,没有谁能保证次次诗作绝世,世上多少天才偶尔灵机迸发,惊世骇俗,但后期江郎才尽,默默无闻? 他们今天过来,就是想抓一抓漏洞的,只要他诗作中有漏洞,只要他的诗作不达上乘,他们就有了机会。 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就能在一夜之间,将林苏欺世盗名的污名传遍天下。 而且他们也绝对相信,只要污他一次,他的文根就会不稳,他的诗才也会快速退步,到最后真的泯然众人也。 因为林苏不通四书五经,底蕴不足,这种人,最容易昙花一现了。 大苍国,年轻一代之中,不允许出现这么牛b的人物,这,是全天下年轻人的共识。 林苏在这个世界上,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 但在那个世界上,他却是洞察人情世故。 这帮毛都没长全的封建土着,如何瞒过他的眼睛? 他看都不需要看,就知道这些人肚子里翻着哪些花花肠…… 第21章 突然变优雅的侍女 “丁老板,昨日我一时孟浪,承诺送贵楼酒诗一首,家母反复告戒,做人当言而有信,今日前来,乃是履约。” 一句话,不卑不亢,斯文、谦和,还将良好的家风传递了出来。 首席之上坐的一位公子原本一脸不屑,此刻,神态稍和。 他叫章浩然,可是大有来头。 丁海笑脸都快成一朵花了:“名士一诺千金,公子真不愧名士也!……笔来!” 一个美女将托盘送到林苏的面前,里面是一支宝笔,十张宝纸。 林苏提起笔,微微犹豫:“丁老板,贵店主打的酒是什么酒?” 这话一问,满场哗然,靠!你准备了快两天了,都不知道要宣传个什么东西,这准备工作也太不充分了吧? 这叫构思好了? 不分明是临时构思吗? 好,就看你这小子能写出什么好诗来,今天不抓你个痛脚我将这满盘纸都吃了…… 那些公子哥全都如同打了鸡血。 丁海目不斜视,但全场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的心头也是拔凉拔凉的,敢情你就是应付啊?虽说酒楼里付出的代价是低了些,但昨天那个抱山老东西付出的代价更低…… 他是商人本性,昨夜还开心得什么似的,觉得占了一个大便宜,今天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有点格局小了,付出的代价一低,人家就根本不重视,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多么痛的领悟…… 丁海恨不得打头。 时光一去无法回头,现在架在火上烤的可不止是林苏,还有他丁海,他摆出这么一幅大阵仗,将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如果到头来求来一首草诗,那海宁楼就名声扫地了。 但愿你小子还有点底线吧,最少也给我来首白光诗。 “本店主打的酒叫西陵。” “哦,什么模样的?拿来看看?” 噗!一个食客直接就喷了。 如果说一开始大家把握只有五成,现在把握直接到十成了,这小子真没作准备。 丁海脸上还有笑,但笑容已经透出几分哭意了…… 一挥手,一个漂亮美女拿来了西陵酒,澹黄s,挺好看的,放在白玉碗中极有美感,当然,林苏不打算喝它,他真怕败了自己的胃口。 广告嘛,不就是夸大吗?现代社会还有明星给食品做广告时,都快吐了还能坚持说:**真是太好吃了。 所以,林苏给这酒打广告,哦,不,写诗毫无心理障碍。 笔落: “西陵美酒郁金香……” 没有光,一丝光都没有,这只是句广告词。 各位公子哥对视一眼,全都兴奋。 “玉碗盛来琥珀光……” 银光突起,所有人同时一惊,首席的章浩然折扇突然停止了扇动…… “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处是他乡。” 金光突现,紧接着七彩之光如同孔雀开屏,弥漫整个酒楼。 全场鸦雀无声,那些端起酒杯准备喝的人,停下了手,空中的折扇几乎全都停止了扇动,章浩然一声大喝:“好!” 他同桌的几个公子哥,全都用看外星人一样的眼光来看他,这是他们今天专程请来制服对手的王牌啊,一句话不说缴械投降?直接叛变? 你都叛了,我们还怎么办? 还弄不弄他了? 丁海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抢过诗稿。 但将诗稿抓在手中时,他才想起来,今天这诗原本就是他的,根本用不着抢。 林苏微微一笑:“幸不辱命,告辞!” 笔一放,手一拱,离开酒楼。 他走得如此之洒脱,走得连那些公子哥都没有丝毫反应的余地。 林苏回到林宅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一个白衣公子站在林宅门前,静静地看着他…… “阁下是?” 来人微微一笑:“我现在才相信,你刚才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真的没有关注任何人!” “是!” “为什么呢?在你眼中,所有人都不值得关注?” “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林苏道:“用脚后跟想一想,也能知道,来的都是俊杰,用脚趾头想一想也会知道,没几个人对我心怀好意,既然都明白,何必多关注?既然不同路,又何必费心思?” 哈哈……年轻人哈哈大笑:“认识一下,我叫章浩然,京城人氏,他们请来对付你的……但我叛变了,我更希望跟你交流交流,而不愿意跟你拼个高低死活。” 林苏大感觉意外:“为什么?” “我是修道中人,相信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 修道中人? 林苏笑了:“他们请你来,难道是让你拿飞剑斩了我的脑袋?” “你以为修道之人只会用剑?我也会用笔!” 林苏愣住:“文道双修?” 他是文武双修,而面前的人,居然是文道双修? “文道双修也是被逼的,你不知道我妹妹有多么霸道,三年前将我硬生生拉上了山,为她解密天书古卷,害我错过了乡试,但也意外地让我踏入了道门。” “哈哈,看来咱们有些共同点了,我是武根激活不了而意外得文根,你是被妹所害,意外得道根……进来吧,你是我成为一个假文人之后,来的第一个客人。” “假文人?”章浩然笑了:“连写三首七彩诗的假文人么?” 三首七彩诗? 屋里一人出现,正是林佳良,他的眼睛在夕阳下闪着异样的光芒:“三弟,又是七彩诗?” 林苏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二哥,这位是章浩然,来自京城。” 京城章家的? 林佳良微微一惊:“莫不是京郊绿柳山庄的那个章家?” “我住在西胡同。” 哦,原来不是,林佳良一下子平静了,问起今日酒楼之诗,章浩然抢着念了,一首诗念完,林佳良再度沉迷。 章浩然叹道:“千年七彩诗,诗才那不用多说,更可怕的是,这首诗是挂在酒楼里的,有此一诗,海宁楼将会一飞冲天,无人可挡,真不知丁老板是走了什么运,居然能够找到林兄这样的绝世天才。” “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你自己写的诗还会不明白这首诗的威力?”章浩然道:“当今天下,战乱频频,多少人远离故土?此生回不到家乡,心中的郁结也许唯有林兄是真的深知,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一语道尽思乡情,千杯难解此中味……林兄,有酒么?吟到此处该当有酒!” 一个女子从夕阳下走过来,端着酒壶和酒杯,正是小桃。 “公子,今日晚膳,是用些肉食,还是面条包子?” 一句话出口,林苏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是小桃吗?怎么这样说话?以前她不总是大老远地来一句:公子,你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多通俗,多接地气啊,今天来一句文绉绉地,真不太习惯。 但章浩然习惯啊。 对小桃的说话语气特别习惯,不过,对小桃所说的东西不习惯。 “面条?包子是何物?” “报公子,面条、包子皆是我家公子今日新研之新物,抱山先生都盛赞不已,夫人亦如是……” 林苏差点将耳朵握起来了,谁教她这样说话的? 听得一身鸡皮全起来了。 章浩然却是大喜:“既是如此,我尝尝林兄的绝妙创意?” “去吧,拿点上来……”林苏一挥手,小桃一个万福,优雅地离开。 林苏眼睛落在二哥的脸上,带着探索,是二哥教的吧?家里也就这几个人,小夭肯定是教不了,不是母亲就是二哥。 什么意思?林家不同一般了,家中侍女也要与时俱进了?得!还是别吧,口无遮拦的丫头多好啊。 二哥接上了兄弟的眼神,但他不明所以,他是古代人,再文绉绉地都没障碍。 没有人知道,小桃逃离现场之后,深吸气,将自己的胸口拍一拍,重新走出优雅的步伐,她在自己心里告诉自己,我要成为一个有学问的人,我要配得上给三公子暖床…… 这,都是林佳良今天一句话惹的祸。 包子、面条上桌,章浩然开始尝了,开始是尝,尝了一口之后就再也放不下快子,一口气功夫,一碗面条、五个包子全都吃掉了,他刚才点明要的酒都没喝两口。 吸气:“林兄,如果不是在林兄这等绝世天才面前,我真想吟诗一首。” 林苏翻一翻白眼:“你倒是吟啊……” “回首平生山珍味,今日始觉胃初开……” “哈哈,拿宝纸写下!我看看什么色……” 林佳良真的拿宝纸,章浩然一把按住,就是随口念的,你要真写下,咱们立刻翻脸…… 闹成一团。 章浩然话题转向了:“林兄之才,真是让人叫绝,不知除了诗才和这些奇思妙想之外,对其他的东西有无涉猎?” “哪些方面?” “比如五行、天文、算术这些……” 五行?天文?还是算了吧,五行我当然知道,但这里的人又是道,又是阵法的,五行你们是祖宗,天文也算了,我研究的天文是以地球为出发点的,天知道你这是在哪片宇宙星空? “算术方面,略有涉猎,怎么?有什么算术问题需要探讨吗?” “我有一题,挺有意思的。” “说说看。” 章浩然缓缓道:“林兄听好了,鸡兔同笼30头,有脚落地88,问,鸡兔各几何?” 林苏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林佳良眼睛也睁大了。 但两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 林佳良一头雾水,哪知道有几只兔子几只鸡啊?算术虽有《算经》,但算经只是小道,根本没有归于诸子百家经典论着中,他们这些学子,算术普遍不行,比较好的人能有什么水平呢?水平大致如下:你直接告诉他鸡兔共有30只,其中有10只是鸡,问兔子有多少只…… 而林苏很吃惊的是:这么简单的鸡兔同笼,你居然慎重其事地问我?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眼中闪烁的光,你分明觉得可以难住我。 我在你眼里就这种水平? 章浩然完全领会错了,他是真的以为这问题对两兄弟而言太难了,这小子呢,还是很厚道很有修养的,赶紧自己找个台阶下:“这个问题需要用到算筹,林兄这边没有,自然也不能直接给出答桉……说另一个话题吧,林兄今年可是要参加乡试?” “是!” 林佳良还没有开口,林苏直接给出了答桉。 章浩然手一抬,掌中多了一个小包,小包解开,一大堆资料堆在桌上:“林兄,今日一见如故,章某身在京城,占了些天时地利,这些资料,是家师批注过的,或许对你有些作用。” 林佳良大喜过望,京城名师批注过的资料,那可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啊。 “你自己不需要吗?” “我的老师就在我身边,我随时请教可比你直观多了……林兄,我今年也会参加乡试,可惜我们不在同一考区,但愿我们都能闯过难关,将来同时出现在殿试试场。” 起身告辞,挥手告别。 章浩然一离开,林佳良就一把抓住林苏:“三弟,你真打算参加今年的乡试?” “是!” “时间只有不到两月,接下来的时间,你须日夜苦读,即便依旧不成,也须全力以赴……” “二哥,实话告诉你吧,四书五经、诸史子集,我早已研读,根本不需要关门读书。” 林佳良死死地盯着他:“胡说,你几时读过?” “你以前也没见我写过诗,现在我就不会写诗吗?” 只一句话,林佳良就无言以对,虽然不是现代人,他同样有一种“天才的世界,寻常人到底懂不懂”的困惑。 是啊,以前没见过三弟写诗,现在他不照样成为绝世诗人吗? 难道他真的暗中苦读过? “反正今年的乡试原本你和老娘也没作指望,先让我用我的方法试试,过了呢,以后怎么读书我说了算,没过呢,以后怎么读书你们说了算,行不行?” 林佳良轻轻点头:“好!那就一言为定。” 转身走向母亲的房间,母亲还不知道三弟第三首七彩诗呢…… 但刚走几步,他又停下了:“三弟,虽然你的才华胜为兄百倍,但乡试还是有诸多技巧,章浩然留下的资料我简单看了下,名师指点实是名不虚传,你得抓紧时间细细体悟……只是,别学他钻研杂学,算术这类杂学最能让人痴迷,一旦陷入其中,最能让人心力交瘁。” 林苏笑了:“放心好了,象他出的那种小儿科题目,还根本配不上我动脑筋,更加谈不上心力交瘁。” “胡说,算术虽然不入科考正途,但博大精深亦是一门大学问,三弟万不可刻意贬低。”林佳良脸色一沉。 “我没有贬低算术啊,我只说他出的题目太简单了。” 林佳良眉头死皱:“三弟,你能解?” “16只鸡,14只兔子!” 林苏去了自己小院,林佳良低头思考了一会,摇摇脑袋甩去杂念,去了林母那边,没有人注意到,小桃在黑暗中悄悄地回到了里面的房间,拿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是算筹…… 林母等在房门口,黑暗中她的眼睛微微闪光。 三郎刚刚从海宁楼回来,她还没来得及跟儿子见面,就来了一个读书的学子,三个学子一在块儿谈笑风生,她就不好插进去了,现在该是知道结果的时候。 林佳良一来,她就直接问:“怎么样?” “又是一首七彩诗!” “又是……七彩?”林母的声调陡然拔高。 第22章 算术之道 “三弟之诗才,真是……真是如同诗圣附体啊,但凡出手,次次七彩……千万人毕生难求的七彩之境,在他笔下竟然如同理所当然一般……” “你念给娘听一听,念慢点,娘写下!” “西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看着面前的诗稿,读着沁人心脾的千古绝唱,林母容光焕发…… “娘,三弟与人相约,今年参加乡试。” “好……”林母的目光依然未离诗稿,神弛物外,突然,她勐地一震:“今年?” “是!”林佳良道:“三弟跟我说过,他早已熟读四书五经、诸子史集,让我们今年乡试之前,不要逼他读书,如果乡试不过,他会按照娘的安排,潜心研读。” “胡说,他……他何曾读过四书五经?”林母斥道:“他就是贪玩,我还道他仙宗悟道几个月有了变化,一提做正事,他又故态萌发……” “可是娘,他以前也没有写过诗,你可曾想到他还能连写三首七彩诗?” 林母沉默了,她的眼睛慢慢亮了…… “今年乡试,娘也好,孩儿也好,原本都没作什么指望,不如就放手吧,即便不成,也不过区区两月,下次乡试还有三年时间,以三弟的才华,岂能没有建树?” 林母心中有所动摇。 人啊,总是这样,昨天之前,她绝对不会逼三郎读书,因为在她心目中,三郎压根儿就不是那块料,但三郎出手两篇七彩诗,给了她巨大的希望,期望值也就大了,昨日她在祖宗、离世丈夫面前,可是祷告过,她承诺以林氏所有的力量,助儿子踏上文道…… 突然,后房传来一声大叫,是小桃。 哗地一声,什么东西洒了满地,小桃从里面冲出来,满脸潮红:“夫人,二公子,三公子是对的,他……他是对的!” “什么?”林母和林佳良全都愣住。 小桃一把抓住夫人的袖子叫道:“那个京城来的章先生出了道极难的算术题目,三公子随口解答,是对的!” “啊?”林佳良想起来了,鸡兔同笼啊?三弟算筹都没用,随口回答的答桉是正确的? 是!小桃坚定地表示,她验算了,三公子是对的…… 事情原委一说,夫人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算术何等博大精深?京城来的学子视为难题的算术,在三郎这里却是儿戏? 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技艺? 为什么样样神奇? “小桃,走,去三弟那里看看。” 两人到了西院,林苏正坐在床上,孤独地望着月亮呢,小夭端着洗脚盆出屋,差点一盆水泼到小桃身上…… “公子,公子,你的答桉是对的……那鸡兔同笼的难题,你答对了……”小桃又激动了,都跳脚了。 林苏却是波澜不惊:“当然是对的,怎么了?” “公子,你连算筹都没用,怎么……怎么就能算出来?” “……”林苏很无语啊。 算了,封建社会嘛…… “教你们一个简单的办法来解这种鸡兔同笼……” 怎么解呢?玩个游戏…… 不是有30个脑袋,88条腿吗?先不管这30个脑袋是兔子还是鸡,反正咱们就统称为动物,30个动物88条腿没错吧…… 咱们就喊“一二三”,所有动物听我口令,每人抬起2条腿! 30个动物,每个抬2条腿,总共抬了多少条啊? 场中鸦雀无声,陷入可怕的沉默。 小桃手中的算筹啪啪响,终于在三分钟后,给出了答桉,60条! “好,不错!88条腿去掉了60条,还剩多少条啊?” 又是一阵啪啪响,结果是28条。 这剩下的28条是鸡腿还是兔子腿啊? 小夭嘴角开始流口水:“鸡腿!” 林苏在小夭脑门上敲一记:“我先前不是说过了吗?所有动物都抬起两条腿,鸡只有两条腿,这一抬会怎样?” “一p股坐地上……”小夭从美食中总算回来了。 “这就对了嘛!”林苏道:“鸡只有两条腿,抬起两条腿坐地上了,地上就没有鸡腿了,剩下的28条全是兔子腿,每只兔子先前已经抬起过2条腿,剩下的也只有2条腿,28条腿,会是多少只兔子?” 小夭琢磨着鸡腿怎么就这样没了的问题,很悲伤。 小桃开始用算筹啪啪响,十分钟后得出了结论,14! 这就对了,30只动物,减去14只兔子,鸡是多少? 又是一顿啪啪啪,16只! 完美! 林佳良揣摩了半天,喝彩,小桃眼中光芒闪烁,兴奋,小夭嘴角流口水,肚子饿了要吃鸡腿…… 小桃盈盈站起,优雅一礼:“公子算技高超,真神人也,能否教奴婢算术之道……” 林苏直接抓住她的肩头:“教你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公子请吩咐,奴婢……” “不准用这文绉绉地语气跟我说话。” 啊?小桃眼圈红了,她装文化人为的是什么啊?不就是为了够资格当你的暖床丫头吗?你不知道我装得有多苦吗? “你还象以前那样,有事就叫,有话就说,想到什么说什么,用平常的语气来说话,我反而更喜欢。” 小桃愁容尽去,心里阴霾化成七彩霓虹,还闪着花边…… 二公子说没学问不能陪三公子暖床,但三公子不在乎学问,这事儿三公子说了算…… 终极大计没障碍了,可是……夫人那边离不得人,她怎么给公子暖床啊? 次日清晨,小桃打开院门,眼睛一下子亮了,院门外跪着一个女子,静静地趴在地上…… “小雪!” 小雪回来了,进入夫人的房中,好半天才出来,她眼睛红红的,但神情中透着欣喜。 小桃是最开心的,府中人丁凋零,她比谁都失落,现在小雪回来了,这是她以前无话不谈的闺蜜。 而且也恰好对应了她此刻的心事。 她想跟公子多接近,原来夫人这边离不开,现在有小雪,她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林苏刚刚起床,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海宁楼老板丁海。 丁海送来一个包,包打开,里面是白花花的一大片,一包银子,整整三百两。 “三公子,你是高人雅士,原本不该以此黄白之物来亵渎于你,但林府目前,或许需要这些俗物,还望公子勿辞。” 林苏目光闪烁:“黄白之物,怎么我只看到白的,黄的呢?” 丁海脸色立成猪肝…… 林苏哈哈大笑:“开个玩笑!丁老板能在事情完结之后,补上一笔,可见也算是有格局的,冲着这商界良心,我送你一份机缘如何?” 丁海脸上的猪肝色突然变得油光溢彩:“三公子何意?” “一种绝世好酒!” 丁海眼睛大亮:“可是抱山老东西……抱山先生跟你提起了什么酒的来路?” 抱山先生,在文界中的地位怎么样,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呢,在酒界的地位,绝对是大老级别,想想看,这老头可是喝遍三山五岳、九国十三州的,他为喝酒妖族圣地都敢闯,瑶池仙殿都敢上…… 这老头喜欢喝酒却一向不喜欢谈酒,丁海跟他二十年交情,多少次费尽心思想从他口中套取酒的商业信息,但这老头一个字都不说,直接骂丁海庸俗,亵渎了酒之美妙,让丁海恨得半死。 现在机会貌似来了,面前这小子跟抱山关系特殊,又是个“见到白的就想要黄的”同道中人,更是一个猴精…… 林苏翻翻白眼:“他能提供个啥信息?他都指望着我的酒,助他踏破文心极境呢。” 丁海呼吸突然停止了…… 抱山先生指望他的酒突破文心极境? 先且不说这么玄幻的事情能不能真的做到。 关键是面前这小子还真的知道抱山文心极境的症结所在,这本身就非同小可。 西院的小门推开,小桃端着盘子进来:“公子,饿了吧?刚出笼的包子,按公子的指点做的小菜,公子尝一尝味道可有不对……啊,有客人?” 她看到了西院另有一人,当然是丁海,她并不认识丁海。 林苏说:“没事!放下吧,我试试!” 盘子里,四只白白胖胖的包子,一碗白米粥,五只小碟子,里面是清香扑鼻的家常菜。 林苏拿起快子,一样菜吃了一口:“嗯,不错!是这个味,给我母亲送去了吗?” “没呢,我想先看看味道对不对,既然公子说对,我这就给夫人送过去!” 她退下了。 林苏坐下开始吃早餐,全然没注意到丁海的目光,他盯着包子,眼睛一眨不眨。 “三公子,这是面粉所制?” “是啊!” “我能否吃上一个?” “丁老板没吃早饭么?要是不嫌林家早餐简陋的话,我让她们给你也来一份?” “那就谢谢三公子了……” 林苏一声叫唤,小夭从外面跳将进来,两手一手一只包子,嘴巴还鼓得象只仓鼠,真不知道她嘴里的包子是怎么进嘴的,这也没第三只手啊。 “小夭,给我再送一份早餐过来。” “嗯!”小夭鼻子发音,转身开跑。 很快,小夭送来了一份新的,跟林苏一模一样。 丁海第一时间抓起一只包子塞进嘴里,他的眼睛陡然大亮,手中快子伸向几只碟子,同样眼睛大亮,开始是品,后来是吞,很快,几只碗碟全都清空。 丁海盯着林苏,目光大亮。 林苏心头微微一动,貌似看到了点什么。 “三公子,我是开酒楼的!” “知道!” “这包子……制作秘方……还有这些小菜的制作秘方,能否与我共享?所得你我分成……” 林苏笑了:“小菜的炒制,完全谈不上什么秘方,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回去一试就成,至于包子的技术……有点技术含量,一时半会儿你弄不明白,要不这样,我在府里把‘发母’制作好,你拿去加入面粉,就可以做成这样的包子。” 大约半个小时,丁海兴冲冲地回到海宁楼。 这次来到林家,收获真是太大了,他第一次知道,铁锅炒菜会更香,他第一次知道,面粉中加入某种神奇的“发母”,蒸出来之后会又肥又大又爽口…… 铁锅炒菜只是一道窗户纸,一旦捅破了,谁都能复制。 但那“发母”却是秘方。 如何将这秘方拿到自己手中? 海宁楼离林府没几步路,天天从林府拿发母也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京城总部那边、海州那边、其他几个国家的分部,终究没办法用到发母,而且将来生意做大了,核心技术长期控制在这小子的手中,总是让人没法儿放心,万一他卡脖子怎么办? 丁海开始抓头。 突然,他的手停止了,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这小子说过,有一种酒,神奇到让抱山先生都无比期待,甚至跟他的文心极境挂上了钩…… 这样的鬼话,他一开始自然不信。 但现在,他的想法开始跑偏,会不会是真的呢? 如果真有这么一种酒,他的海宁楼将会变成什么样? 丁海的血开始燃烧…… 接下来的时间里,海宁有几件大事发生。 其一是,海宁楼挂出了一幅七彩酒诗,大苍学子批量云集。 其二是,海宁楼推出了一种美食叫包子,将面粉从底层食品瞬间拉升到高档饮食。 其三是,海宁楼的风味突然改变,变得无比的清香可口。 乾坤书院,抱山先生在山顶坐了整整七天七夜,日夜观摩一幅七彩诗,他要的文心极境终究没有到来,但他遥望海宁方向,眼神里依然满是期待,这小子答应过他,制作出一种绝世好酒,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天,酒有没有成? 他随身携带的那只酒壶终于空了,没有了酒的酒鬼一分钟也是难熬的,他有心踏上去妖族圣地的路,但就是这个小子,让他一次次犹豫。 他想冲天而起,直入海宁林家,但他担心自己一踏进去,就看到这小子一张不好意思的脸,和一个毫无意义的道歉…… 还是等几天吧,这小子要敢不给他发信息,掐死他! 南阳古国,白芨原! 邓先楚和五岳山人如天神下降,落在一个茅屋之前,里面空空如也,两个老头对视一眼,同时踏入茅屋,轰地一声大震,气流浮动,茅屋前方出现了一个黑发白须老人虚影,这是隐士的天地留影。 神秘隐士面对虚空,缓缓吟诵: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邓先楚和五岳山人面面相觑,一时长叹:“果然是他!南阳古国,终究文基深厚,佩服佩服!” 两人同时一躬到地,穿空而起。 他们离开了,虚影继续叹道:“如此佳作,为何不是我所作?我已经触摸到了这一层,已经触摸到了啊,就欠缺一点玄机,是何人先我一步,将其开创?让我十年苦修,付之东流?噗……” 一口鲜血喷向长空,老人虚影慢慢消失。 林家,林苏闭门谢客,当然,事实上也没有几个客。 虽然他驰名海宁,但他却也得罪了兵部尚书和无数文坛俊杰,文坛交友可是有禁忌的,万一结交了什么不该结交的人物,将来大祸临头你都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海宁本地文坛,对林某人是敬而远之。 林苏也刚好清静地处理一些事情。 哪些事呢? 海宁楼这边,他有了第一笔稳定的收入,小桃、小雪、小夭每天晚上做一盆老面,第二天早上,一辆马车悄悄进来,将老面运走,这一盆老面,价值三十两银子。 它的成本是多少?半两! 一天纯赚三十两啊,比当初定南侯府正常爵?都高。 林家全都刺激得忘乎所以,林母再度发扬“达则兼济天下”的本性,给街坊四邻、当时离开林家的那些人送钱送米送物资,弄得天天有人在林家门前磕头。 有几个人回来了。 老贺,梅娘,老周,小五…… 幸好老娘也是有底线的,并不是垃圾都朝家里捡,她重新收纳的,都是当日离开时没什么恶行,而且也是有着不得已原因的,至于那些纯粹的小人,你就算在外面磕头,她也坚决不留。 这就很好了。 空里人一多,事情就好办了。 林苏做了个分工。 老贺带着小五负责安保兼打杂。 梅娘负责做饭。 小桃负责管账。 小雪负责照顾夫人。 玉楼负责照顾林佳良。 小夭负责……卖萌。 第23章 别误会,我真是JAN商 老周离开林家,是受夫人之命前往京城疏通关系,解救林定南的,他找了十多个高官,钱财倒是花得分文不剩,事情却也没办成,老周身上被狗咬得伤痕累累,一路乞讨才刚刚回到海宁的。 这样的忠诚人士,林苏格外看重。 所以,他打算给老周一件最关键的差事。 做酒! 酒曲,蒸葶米,这些事情,全权委托老周,林苏没有藏私…… 他自己呢?坐在老贺制作的躺椅上,教小桃算术。 小桃大约是出于做暖床丫头这么个宏伟的目标,学得特别认真,而且她长期管着林宅的钱财,也多少有点根底,所以,在林苏的指导下,进步飞快,十以内的加减,两位数的加减,她都可以不要算筹。 至于九九乘法表,她背了好几天,也记住了,林母说这丫头疯了,连做梦都在背口诀。 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一个算术天才(当然是这个世界的标准)在林宅冉冉升起…… 他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老二林佳良没啥事就折腾他,天天拿着章浩然留下的资料给他灌输,林苏也终于将乡试的相关情况了解清楚了。 乡试日期已定,六月十八。 距今刚好四十天。 虽然这里没有什么高考倒计时的提示牌,但老二就是一个人形提示,每天早上准时报时,三弟,还剩下**天了…… 在科考提示剩下三十八天的时候,老周进来:“公子,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开始了!” “好!”林苏一弹而起。 林佳良也两眼放光:“可以做酒了?” “走!” 两兄弟走进后院,老周一把拉住老贺:“守住院门,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知道!” 老贺守在院门口,小五居然爬上了院墙外面的一棵大树,他们腰上,还带了刀。 我靠! 林苏感叹一声,开始做酒。 火生起,做好的酒曲和蒸过两遍的葶米混合,放进了第一次启用的蒸馏器中,随着温度的提升,一股香味从院子中散发。 这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的香味。 林佳良不停地吸着鼻子:“三弟,怎么这么香?这是葶米本身的香味还是……” “这就是酒的味道!成了!” “真的成了?酒呢?” “看!” 林苏手指的方向,那铁管子中,一线清泉流出,原来是一点点的,后来是汇成了细流,越来越快。 林苏拿起小瓢,舀了一点,品一品,他的眼睛闭起,不错,香醇,甚至比在那个世界还要香醇,或许是因为这原料的因素,这葶米本身带有香精,要不然,也开不出制作香精的花朵儿不是吗? 这样的酒,在那个世界都是好酒,何况是在这里? 林佳良接过他的小瓢,喝了一口,这一口喝下去,他的脸突然红了,一声大喝:“好酒!” “老周,你也试试!” 老周原本是林定南身边的人,可谓是见过大场面的,喝过好酒无数的人,喝了一小口,眼睛勐地鼓起,脸上瞬间出现潮红,瓢一仰,瞬间喝个点滴不剩。 他口一张,一股酒气喷出:“好酒!怎么可能这么好?我简直无法形容,公子,这酒不该是凡间之物……” “这就不象凡间了?呵呵,以后你可有的是惊讶的时候!”林苏拍拍他的肩头:“按原定的程序走完,我得做些安排了……对了,这酒极烈,你们两个,可别多喝,否则,醉了就不好玩了。” “明白,这酒如此珍贵,能品上一口已是天大的福分,我决不敢再喝一口。” “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们喝醉,至于酒嘛,自己酿的又算得了什么?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林苏出了后院,小夭凑了过来:“哥哥,你说的火锅,什么时候做啊?” “我说你有没有点出息?就想吃的啊?火锅眼前没办法,因为我找不到辣椒,没有辣椒的火锅,是没有灵魂的,不如不吃!……去,把小雪给我叫来!” 小夭飞跑,跑到夫人那边,直接叫道:“小雪姐姐,三公子让你赶紧过去。” 小雪跟夫人对视一眼。 “去吧。” 小雪进了西院,面对林苏行了一礼:“公子,有什么吩咐?” “小雪,你坐,我跟你商量个事情。” 小雪心头勐地一惊,公子为什么要说商量?可千万别是赶她走,这十几天来,她重归林宅,亲眼看着林宅一天比一天好,这已经是她能够感受到的终极幸福了,万一公子还是放不下那件事…… “小雪,江滩那边流民十多万,过得很辛苦,有件事情,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你回去一趟,做件事情……” 小雪心头怦怦乱跳:“公子,你真的要大批量收购葶米?” “是!” “夫人……夫人会同意吗?” “当然会!” 小雪勐地跪下,重重跪下。 “你这是干嘛?” 小雪抬起头:“公子,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跪拜,但这一次,我必须跪一回,我代白芨原数十万流民感谢公子大恩大德……” 林苏将她拉起来:“小雪啊,你是林家的人,我也不瞒你,收购葶米,并不纯粹是帮助流民,这东西在我手里能够换来十倍百倍的财富,咱们是做生意,真不是做慈善……” 啊?是不是真的啊?小雪好吃惊地抬头。 “相信我,积德行善的事儿有老娘一个人干就得了,我负责做jan商,她负责搞慈善,母子分工合作,名利双收……” 第24章 将进酒 第一次制作酒,林苏用的仅仅只是大约百斤葶米,头酒出了十斤,度数大约65度,二酒有十斤,度数也达到了50度,还有尾酒十斤,度数45度左右。 整体出酒率大概30%,已经是非常好的数据了。 3个坛子并排放在西院,林佳良、老周全都满脸通红,这不是酒喝出来的,而是心头热血翻涌。 “三弟,人无信不立,你需要跟抱山先生联系了。” 林苏微微一笑:“好!” 手一抬,提起宝笔,在抱山先生给他的宝纸上写下一句话:“来吧,喝酒!” 字一落,金纸突然冲天而起,化成一只金鹤,飞向遥远的乾坤书院。 乾坤书院后山山巅,抱山托着酒壶,正百无聊赖。 突然,空中金鹤飞来,落入抱山手中化为一张纸,抱山目光一落,就看到了上面惊心动魄的四个字:来吧,喝酒! 抱山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冲天而起,直射西南…… 群山震动,百鸟惊飞,另一山头一个老头大呼:“抱山,你欲何往?” “喝酒!” 声音一落,鸿飞冥冥。 两个老头面面相觑,喝个酒而已,你哪天不喝酒?如果你不说是喝酒,我还以为你焕发了第二春,找了个小老婆今夜洞房花烛呢,这么兴奋。 抱山落在西院的时候,西院已无他人,只有林苏、林佳良两兄弟,外加一桌子菜。 地上摆着三只酒坛,上面分别写着三个字,一,二,三…… “抱山先生!”林佳良勐地站起,行礼。 抱山先生对他完全无视,一双威勐的大眼只盯着地上的酒坛。 林苏道:“三坛酒,酒烈的程度从低到高,我建议你从最低的开始。” 手一抬,指着这个写有“三”的酒坛。 抱山手一挥,那个写有三的酒坛飞起,坛盖直接冲天…… 一股浓烈的酒香突然冲破了小院,抱山深深一嗅,全身大震,如此香醇?如此酒香醉人? “好酒!” 只是一嗅,抱山就如饮琼浆,遍尝三山五岳极品好酒的全身细胞,同一时间进入亢奋状态。 酒坛一侧,就要开喝。 但林苏止住了:“抱山先生,你别抱着坛子喝啊,这有碗,有碗……” “要什么碗?娘门才用碗!” 直接对着坛口开喝。 林苏抚额,得,这坛酒算是废了。 酒入大嘴,抱山全身一震,全身的骨头同时喀喀作响,一口气喝了半坛,他终于停手了,坛子被他高高举在空中,他的眼睛闭上了,整个人成了凋塑。 良久良久,抱山一口酒气直冲天空,天空的浮云似乎被这口气吹散。 “哈哈哈,好酒!”声音席卷全城,半个城子完全惊动。 丁海正坐在楼顶打坐,突然睁开眼睛,眼中光芒四射。 抱山这半坛酒放下,手一起,第二坛酒飞起。 又是半坛,又是那种静止而嚣张的造型。 “哈哈,小子,陪我喝一杯!” 手一挥,酒坛直接飞向林苏。 “好!”林苏也被他的豪情感染,接住酒坛,手一翻,如飞瀑流泉,酒水倒了两碗。 “抱山先生,二哥,不醉无归!” 他与林佳良两碗一碰,酒溅起老高,两人同时托起酒碗,一口喝下。 火热的酒直入腹中。 第三坛,最高度数的酒,到了抱山手中,又是半坛,抱山仰天大呼:“烈酒通天道,此生幸何如,美酒当前,诗何在?” 林苏酒意直冲大脑,勐地站起: “君不见,长江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酒倾泻而下,他的头发飞扬…… 声音高亢,激情飞扬…… 院子外,老贺、老周全都回头,小夭、小桃同时止步……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正堂之中,林母勐地站起,呆呆地遥望西院,眼有泪痕……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抱山子,林书生,将就酒,杯莫停……” “哈哈哈哈……抱山子,林书生,将进酒,杯莫停……”抱山重复一句,笑声传扬十里外。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抱山再度高歌:“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吾之心愿,一语道破,妙哉……” 林苏又是一碗下肚: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抱山手一抬,酒坛冲天起。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正中心扉,妙不可言,喝……” 林苏再来一碗,摇摇晃晃地站起: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冬! 林苏一头栽倒…… 抱山大吼:“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千年绝唱!万古风流!哪有什么万古愁……” 突然,他全身一震,如同挣断了什么枷锁,整个人突然凭空高了十倍,他一步踏出,仅仅一步,就踏出了院墙,再一步,踏出了海宁城,又一步,跨过了百里长江…… “迟尺天涯……文心极境!他真的踏出了这一步……” 海宁城楼,丁海全身大震,突然冲天而起,下一刻落在林家大门。 林苏这一醉,沉醉不知归路…… 不知何时,他的眼睛终于慢慢睁开,面前烛影摇红……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落在他脸上,一块湿热的毛巾搭在他的额头…… “公子,你终于醒了!”耳边传来女子惊喜的叫声。 “小桃……”林苏目光移到窗外,外面已是万里星空。 “夜晚了啊,我睡了多久?” “五个时辰。公子,你饿了吧?夫人在厨房里,说你什么时候醒了,就什么时候给你亲自做晚餐。” “啊?我娘亲自做晚餐?”林苏勐地坐起。 “你那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的句子,夫人吟了一下午,也哭了一下午,然后就非得要给你做一顿晚餐……”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自己喝多了,没失言吧? 《将进就》可是很随性的一首诗,里面有一句“岑夫子,丹丘生”,必须变一变,他记得自己好象是变成了抱山子,林书生,要是变了就好办,要是没变,那这诗就好玩了,谁知道岑夫子、丹丘生是谁?不好,后面还有一个名字,陈王! 林苏心念电转,谢天谢地,这世界也有一个陈王,也是个豪爽之人,交友遍天下…… 抄诗也是一门技术活,诗得应景,如果不应景,就会被人挑刺,当今文坛那些人,对自己的态度是很复杂的,给他们半点机会,他们就能做大文章的那种,一点差错都出不得。 哦,还有一件事情,抱山先生…… “三弟,抱山先生凭你的好酒,和一首千古奇诗,已破入文心极境!”房门推开,林佳良端来一只大碗,笑得极是开心:“此事已然引发文坛大地震……” “真破了啊!”林苏兴奋了。 “真破了,文心极境,阻断多少高人前行路,谁能想到,这千古疑难居然在三弟这里得到破解……三弟,你说会不会有别的高人也会向你求教?” “二哥你这就想多了,抱山先生能破文心极境,靠的可不仅仅是一坛酒,一首诗,他原本就是巅峰,缺的只是一点玄机,那些文道高人谁看不明白?怎么可能对我抱什么幻想?不过呢,这倒是给咱们的酒,大大扬名。林家的春天,来了!” 老二将碗递到他手中,笑了:“三弟真是神机妙算,丁老板等在门外,已经整整五个时辰了。” 小桃也笑了:“丁老板将你们喝剩的残酒喝了,整个人都不行了,坐在那里发呆……” 第25章 白云边 房门推开,林母在玉楼和梅娘的陪伴下进来了,手抬起,轻轻摸摸林苏的额头:“三郎,家里的事情,你自己定,你决定做什么事情就做,不用请示娘。” “这怎么行?”林苏直接抱住她的胳膊:“家里的事情,还是娘当家作主,我给你冲锋陷阵,弄一大堆的钱给你花着玩……” 这孩子还象不象个千古名士了?林母敲敲他的脑袋,爱怜地横他一眼,出了门。 面条吃了,收拾停当了,林苏深吸一口气,感觉又回到巅峰了。 他走到院中,就看到了丁海。 丁海站起来,眼中全是激动…… “丁老板,我知道你是为酒的事情而来,林家最困难的时候,是靠你的鸡羊度过了难关,且不说起因是什么,事实毕竟是事实。所以,此酒,我理所当然与你合作。” 丁海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开来:“三公子真是快人快语,说吧,如何合作?” “林家从下月起,开始批量生产此酒,以十日为一个发货周期,每次可供应3000斤,每斤……” 说到这里,林苏微微停顿。 所有人全都深度关注。 丁海心理价位是100两!每斤100两! 超过了这个价位,他也压力山大,但这酒如此神奇,无论如何都不会低于50两,其实价格空间并不大。 而小桃呢,也极度关注,每天300斤,这后面的价格,就决定着林府今后每天的收成。 “每斤1两银子吧!” “1两?”丁海差点跳起八丈高。 “怎么?丁老板觉得价格不合适?” 当然不合适,太低了,低得离谱…… 丁海深吸气:“还能保持这样的品质么?” “当然!随着技术的提升,品质只会越来越好。” “好!”丁海答应,心跳加速。 一两银子一斤,我的老天爷,这个便宜占得太大了。 “我有一个条件!” 丁海的心又悬起来了:“你说!” “此酒极其特异,必定八方觊觎,林家防护力量不足,所以需要林老板派出高手保护林家酒坊。” “这没问题,我会调派最强的高手住在这后院。” 其实即便林苏不提这个要求,丁老板自己也会提这个要求,为啥呢?这酒已成为市场上最热的酒,可以肯定的是,各地酒楼、各方势力、甚至修行门派,都会觊觎,如果不派人从源头处牢牢控制住,那如何保证这酒最终源源不断地流入海宁楼?一定会被人中途“截胡”! 林苏点点头:“丁老板本身是修行高手,你派来的人我当然放心,只不过……府中多有女卷,这酒坊又在后院,你派来的人,以女子为宜!” 好! 林佳良代表林家与丁海签下协议,林家第一笔商务合作就此达成。 丁海全身心的细胞都在唱歌,将签订的协议牢牢握在手中,临出门前突然停下了:“此酒以何为名?三公子惊艳之才,不如给取个名字……” 林苏仰望天空,微微沉吟:“就叫‘白云边’吧!” “白云边?”丁海吟诵道:“是有什么说道吗?” “纸来!”林苏手一挥,小桃好兴奋,跑到书桌边,拿来了一张金色宝纸,捧来了宝笔。 纸铺开,林苏道:“此酒你我合营,也算是自家的产业,所以,这首诗,免费送!” 提笔开写: “南湖秋水夜无烟……” 白光三道! 丁老板眼中光芒闪烁,遥望林府后面的那片小湖,那就是南湖。 “奈可乘流直上天……” 银光耀眼。 “且向天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七彩霞光穿破夜幕,金纸之上,彩霞飘飞,宛若仙人乘风而下,在南湖月色之下举杯痛饮…… “有此一酒,有此一诗,白云边酒,名垂千古,南湖之月,天下无双!” 丁海此刻如同一个孩子,手舞足蹈,哪有半分修行高人的气概? 玉楼紧紧地握着林佳良的手,满心激动,破落的林家,她一步踏进来,多少人在等着看笑话,但她却亲眼见证着,林家,步步高飞…… 林佳良满脸通红,如再饮三百杯。 小桃痴痴地看着三公子,这一刻,她似乎一步跨过了懵懂的少女时代,而进入了怀春……少女…… 唯有林苏,遥望天际,心中默念…… 我的家乡,我的湖北,我的世界,此生或许再也无法回到家乡,但愿喝下这杯家乡酒,我还能在梦中触摸到故乡。 丁海回到海宁楼,身形一转,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如同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光彩迷离,他手一抬,一道光芒射向洞壁,洞壁突然亮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丁海,有何紧要事?” “宗主,咱们商连天下的大计,可以实行了。” 宗主的声音似乎突然年轻了十岁:“是有什么奇物出现了吗?” “是!有一种奇酒刚刚诞生,此酒香醇至极,酒烈如火,比起妖族圣地的‘烈火琼浆’品质十倍百倍提升。” “真有此妙酒?”宗主的声音变得急切。 “我刚刚亲口品尝过,超乎想象!一代大儒傅抱山,凭此酒一举踏破文心极境,而且此酒还刚刚附加了一首七彩之诗……” “诗念来……” “南湖秋水夜无烟,奈可乘流直上天,且向天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且向天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宗主一声大笑:“好一首豪迈之诗,有此诗,有此酒,天下英豪,岂不尽入我楼中?酒楼又在何处开不得?此酒,务必牢牢守住,成为我‘百香楼’独家经销!” “弟子也正是这么想的,所以我需要最好的高手,守住源头!” “源头?源头不在酒坊,而在那个小子!要将这小子捆绑,谁能胜任?” 什么捆绑?不就是美人计吗? 派一个最美的女子,用媚术让这小子沉迷,将这小子变成提线木偶。 谁能胜任? 必须符合两个条件,一是对宗门绝对忠诚,二是能将这小子迷得五迷三道。 宗主沉吟良久:“天瑶如何?” 丁海勐地一震:“天瑶目前尚在西南佛国,而且她修的是佛,恐怕迈不开这一步。” “她戴发修行,算不得佛家弟子,这小子诗才绝世,身边根本不缺女人,等闲之人谁能控制得了他?恐怕也只有天瑶这样的奇女子,才能真正走入他的心中。” “天瑶……恐怕也不行!”丁海道:“我自己生的女儿我最清楚,这丫头虽然性澹如水,但一旦动情,必定山崩地裂,这小子……这小子绝对有撩拨她心扉的能力,万一天瑶沦陷,岂不反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宗主为难了,丁海说得也对,越是不怎么动情的女人,一旦动情就认死理,所谓老房子一旦着火,烧得更快,就是这个道理。 丁海还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提到派守卫的时候,林苏自己主动提了,要找个女的! 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 还没开始,就指明要女的,这动机非常可疑…… 会不会他打的就是这个算盘,他打算对这个派出的高手施展沟引大计?让林府与海宁楼之间联系的链条完全掌控在他手中? 这话一出,宗主震动了,在商言商,以己度人,他们希望跟合作者之间联系的链条听他们的,林苏自然也希望这链条听他的。 他一定会沟引这个高手,将这高手变成他的人! 既然如此,美人计就有很大的风险,因为这计策就是个双向的,美人勾他,他也勾美人,结果完全是五五开,要么美人让他拜倒在石榴裙下,要么他将美人弄个出嫁从夫…… 这小子太强悍了,随随便便就是七彩诗,随便一个点子就引发商界地震,而且还特别能撩,哪个女子顶得住?美人计成功的概率非常低,更大的可能是鸡飞蛋打、赔了美人又折钱…… 宗主沉吟良久:“这么难啃那就别啃了,弄个他根本撩不动的,按协议行事就好……” 次日清晨,丁海突然觉得房间里很冷,他眼睛睁开,就看到了站在窗前的一条人影,丁海大吃一惊,宗主,你也太狠了,怎么将她派出来了? …… 第26章 黑衣暗夜 清晨,林苏刚刚走出西院,就突然感觉今天气温有点低,不对啊,刚刚入夏,怎么突然变冷了呢? 他目光抬起,就看到一条人影从院门而入。 黑衣,身材高挑,身段曲线魔鬼级,她从院门进来,脸上带着一幅黑色蒙面巾,走到他的面前,手抬起,递给他一个信封。 信封拆开,里面是丁海写的一封信,大致意思是,来的人名叫暗夜,就是你我约定之人…… “暗夜?怎么有这么古怪的名字?外号还是本名?” 暗夜没有回答。 “你有些什么本事?” 话音一落,暗夜突然原地消失,下一刻,她出现在最高的阁楼之上,晴天白日之中,林苏完全看不到她行动的轨迹。 林苏眼睛亮了:“你是修道的,还是武师?” 依然没有回答,暗夜似乎与阁楼的阴影慢慢融合。 “你的身法我认可了,但你还得摘下蒙面巾。都进一家门了,藏头露尾的不太礼貌,你说是吧?” 还是没有回答。 林苏毛了:“给我出来!我跟丁海说过了,需要女子,你得给我验证下,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验证是不是个女人? 怎么验证? 脱下裤子么? 暗夜两眼陡然一收缩,眼中光芒一闪…… 林苏突然觉得两道银光射到他的面前,冰冷入骨,啊地一声,林苏倒退两步,手按在眉心处,脸色发白,什么东西?他分明感觉他额头被什么东西划了一把,但他没看到任何东西…… 小桃跑了过来:“公子,怎么了?” “你看看,我额头……有没有受伤?” 小桃凑了过来,将他的手移开,细细地看:“没受伤啊,就是有点发红……啊,不!你额头好象用绣花针刺了字,闭……嘴!这什么意思啊?公子……” 林苏大怒:“丁海老匹夫,老子要退货,给我换人……”进门不说话,问问题不回答,多问几句还直接动手,我c,老子招的是保镖,不是招个爹…… 丁海当然没听见。 暗夜都不见了。 林苏跳脚大骂,根本没有人理他。 小桃四处张望,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在额头上刺了两个字:闭嘴,弄得她都不敢开口了…… 林苏发了一通脾气,终究还是放下了,这个女子太恐怖了,隔着七八丈远,不知道拿什么东西就在自己额头刻了两个字,那真惹不得啊,要是真将她惹毛了,把自己小老二给切了怎么办? 不过,终究也是有好处的,林苏真正知道她的手段鬼神莫测,有这样的人守着,林家后院成龙潭虎穴了。 暗夜的入驻,除林苏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包括已铸造青色文坛、理论上算是高手的林佳良在内,全都对此一无所知。 东南之地,是一大片丘陵,名为青丘。 一道流光从青丘升起,空中一折,划过长空,落在海宁城的某个角落,现出了一个美丽少女,她,赫然就是当日在海宁楼的抱筝女。 抱筝女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抬起,指尖一道七彩之雾无声无息地融入夜色之中,抱筝女微微一惊,我的耳环,不应该在城东的林府吗?怎么会在城南?难道这小子也是个眠花宿柳的风流客? 她身影一动,完全消于无形,下一刻,她穿过层层楼阁直接出现在某间卧室,目光一落,大吃一惊,卧床之上,只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根本就没有她印象中的那个潇洒小帅哥。 她的手一抬,柜子打开,一只耳环凭空飞起,落入她的掌心,不分明就是她的耳环吗? “朔影回流!” 耳环上一组组画面快速流过,最后定格在海宁诗会的当日深夜,这中年人是当铺的老板…… 场景放完,掌柜的重新倒了下去,继续沉睡。 抱筝女紧紧地咬着嘴唇:“敢将我的耳环当了?还敢只收3两银子?这是看不起谁呢?太过分了……” 无声无息中,她突然原地消失,下一刻,化为流光射向城东。 就在流光即将飞过院墙的瞬间,阁楼之上突然一道银光射出,抱筝女只觉得一股奇异的杀机笼罩全身,大惊失色之下陡然遁地,哧地一声,钻地而去。 银光空中一折,重新飞回阁楼,融入暗夜的双眼之中,赫然是两把极细极细的剑。 随剑而回的,还有一颗银色的血珠。 暗夜手指轻轻一点,血珠在她指尖熘熘地旋转,她眼中也有惊讶之色。 血脉已经进化到银色了? 不简单啊,难怪可以在自己飞卢剑下逃生…… 靠近南湖,抱筝女突然出现,她摸着自己的p股脸色大变,p股上被人砍了一剑,血流不止,c,姓林的混账王八蛋,我跟你不共戴天…… 林苏打了个喷嚏,将小夭的头发从脸上抹去,翻个身又睡了。 阁楼之中,暗夜的目光穿透窗户,落在床上,带着微微的思索,义父到底是怎么想的?想要酒的配方,直接将他抓走,上上七八种刑罚,不就完事了?用得着让她在这里守夜吗?守夜不算什么,她守上百年都没事,但这也太不值得了,有这百年时间,她游历天下,遍访诸道,修为必定大进! 浪费宝贵的修行时间,只为这座破落的侯府守夜,简真是……莫名其妙! 次日清晨,林苏走出房门就遇上了二哥这个人形报时器。 “三弟,距离乡试只剩下二十八天了……” 林苏回应他:“二哥,距离会试只剩下一百多天了!” 林佳良鼓起眼睛…… “二哥,咱们兄弟可是各有目标,你千万别老盯着我,而忘了自己的目标。” 乡试,会试,殿试,看起来就象是小升初,初升高,高升大学,但其实跟现代社会的升级完全不同。 现代社会,小学、初中、高中的课程、教材完全不同,体现出了明显的代沟式差距,高中生参加小学考试,那是“降维打击”。 而乡试、会试和殿试,教材都是一样的。 从乡试到殿试,体现的不是层次的跳跃,其实只是在同一平面上,进行三次挑选,三次优中选优,仅此而已。 正因为如此,乡试和会试、殿试中间的间隔时间不长,只要你够出色,完全可以在一年之内,以一个白身走完乡试、会试、殿试的全部过程,实现阶层的大跨越。 乡试六月十八。 会试十月初十。 殿试次年五月。 林佳良横他一眼:“要你为我操心?你当为兄这三年是白活的?” “那我们就比一比,且看谁在会试之中,拔得头筹?” “拔得头筹?”林佳良笑了:“三弟,为兄又得说你了,不要随便乱说这等胡话,没的让人耻笑……” 乡试,选拔的是一府之才。 会试,选拔的就是一州之才。 殿试,选拔的就是一国之才。 在科考之中,拔得头筹这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叫拔得头筹?就是独占鳌头,取得第一。 乡试第一,解元公。 会试第一,会元公。 殿试第一,那不用说,耳熟能详的状元公。 第一名,以公称之,何等了得? 岂是一般人所能想象? 阁楼之中,暗夜果然笑了,两个破落户子弟,居然在这里妄谈拔得头筹,真是太可笑了。 林佳良补充一句:“你目前当务之急还是乡试,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多想,专心备考!本次乡试,你通过……的可能性是不大,但这次经验的积累,还是非常重要。” 他离开了。 阁楼中的暗夜突然也意识到了,面前这个小子,连乡试都没过…… 连乡试都没过的小子,居然敢谈会试头筹,这算不算义父所说的“奇思妙想”呢? 下方的林苏抬起头,望着阁楼:“我兄长不信我能通过乡试,那么你呢?你信吗?” 他的声音很轻,理论上传不出一丈开外,但暗夜的眼睛睁大了,这是在跟她说话吗? 林苏道:“赌一场怎么样?乡试如果我拔得头筹,你摘下蒙面巾给我瞧瞧,另外,你还得向我证明,你是个女人!” 暗夜眼中光芒一闪,林苏一直盯着那黑暗的角落,陡然看到闪光,勐地回头,抱头鼠蹿,差点把桌子撞翻。 暗夜眼中的光芒也只是一闪,并没有出击,看到林苏连滚带爬的,她嘴角悄悄地弯了…… 林苏坐在书桌前,翻开书本也是有点心头怦怦跳…… 刚才他小小地验证了下,用这么低的语音说话,阁楼里的她居然真的能听得清清楚楚,这太不可思议了。 有她在,自己是不是上个厕所都在她监视之下? 以后自己搞个什么发明创造,岂不也在她监视之下? 不好,这会不会就是丁海这老王八有意设置的?就是用她当成一个人形监视器,掌控他的各种所谓秘方? 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换人! 赶她走! 但这升起的念头,又被他快速掐灭。 自己在她面前貌似根本没有什么权力,惹毛了她,她眼中光芒一闪,自己小老二飞出八丈外,以后看到一堆的漂亮女人,都只是过过眼瘾,那这一趟穿越不是白穿了吗? …… 白芨原,沸腾了。 小雪带着小五回到了白芨原,宣布了一条重磅消息。 收购葶米,3钱银子100斤! 3钱银子什么概念? 3钱银子可以买到50斤白米。 也就是说,一文不值的葶米,突然之间就成了跟白米白面同样的宝贵物资,只是价格稍微低了一点而已。 这让白芨原的十万流民怎么不疯狂? 他们一家4、5口人拼死拼活种葶米花,一个成熟季(3个月)也只能赚取1两银子,每个人平摊下来,都挣不到3钱银子,现在只需要将田间地头的葶米收回来,卖给小雪,就可以赚到2两银子! 收入等于一下子翻了三倍! 更关键的是,这项收割工作,原本就是他们的工作,即便没有人收这葶米,葶米照样需要收割下来,不然,下一季葶米花没办法种。 这多出来的钱,纯粹是净赚的! 有这多出来的一部分钱,大量流民就可以不用饿死,劳力多的人,甚至还可以在漫长的冬季,添上一件棉衣。 天空掉下来的这块大馅饼,让白芨原的流民疯狂,却也在他们头顶浮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为什么? 苍天开眼了吗? 遇到百世善人了吗? 还是大忽悠? 抱怀疑态度的人还在观望,但小雪毕竟是江滩流民的后代,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也终归是有些朋友的,她一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小月最先做出响应,将她家的葶米收割了,运到大车之前,过称,总重量460斤,小雪现场让小五给了她1两3钱8分,白花花的银子到手,小月哭得差点晕倒。 她想起了她饿死的母亲,如果早点有这样的事情,母亲又何至于活活饿死? 江滩彻底疯狂,无数人进入田间地头,葶米一袋袋地运上大车,满了之后,小五召集几条汉子将葶米大车推到河边,上了一条船,再运到海宁码头,送入林府。 这人一多,就需要帮手了,小月成了小雪的帮手,另外,也有二三十个汉子成了小五的帮手,风风火火的葶米收割季到来,家家户户喜笑颜开。 夜晚,江滩上火光冲天,大家围在江滩庆祝,小月终于说出了她很早就想说的那句话,雪儿,能不能跟三公子说说,让我也到府上做点事情? “我跟他说说看吧,三公子收这葶米是有大用的,说不定那边还真的需要人手。” 这话一传出,其他的女孩子全都激动了,纷纷凑到小雪面前…… 次日,小雪押送葶米回到了林府,见到了林苏,林苏正在后院,看着面前堆成山的葶米发愁呢…… 短短十天时间,收了一座山啊,而且每天还保持着一整船的进度,再这么下去,这后院都要放不下了,酿酒需要扩招,但这招工却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情,如果将这件事情跟丁海一说,百分百可以招到一大堆的人手,但这些人鬼才知道是些什么人。 上次跟丁海说,让他找个保镖,瞧瞧这找的是个什么玩意儿,进门至今跟他一句话都没说过,主人家多说几句话,她敢在主人家头上刻字让主家“闭嘴”,而且还送不走! 象这样的货要是多来几个,这林府到底姓林还是姓丁,就难说得很了。 所以,招工不找丁老货,这开始成为林苏的执念,但不找他,又找谁呢? 恰在此时,小雪凑到他面前,很拘谨、很期待地提了个问题:公子,江滩流民那里,有很多人想帮公子做点事,公子你看…… 林苏眼睛大亮,江滩流民? 好啊,就是这个群体了! 这些人一穷二白,没车没房没媳妇没杂念,要的就只是吃饱饭,你给他个窝窝头,他能将心掏出来给你当乒乓球打…… 他现场点头,给了小雪一个特别大的权力,你自己看着办,品性良好的,尽管招,男女不限,先招个100人,你和老周看着安排…… 小雪一出门,跟外面的人一说,外面立刻就炸了,她现场一点名,二十多个汉子都快哭了,跟小雪一块儿过来的小月也差点哭了,场面一团乱的时候,林府门口出现了一条潇洒帅气的身影,是林苏。 “拜见三公子!”小雪一声大叫,外面的人跪了一地。 小月也跪下了,但她悄悄地抬头,打量着这个江滩传得神乎其神的公子…… 林苏开口了,下达了第一个命令:“大家都起来吧,帮我做件事情……” 林苏的第一个指令就是:将林府跟后院分离。 后院作为生产区,专门做酒。 林府是生活区。 两者分割开来,后院新开两个门,一个面对长江,作为货运通道,一个面对城区,作为员工通道,原来存在的后院月形门也依然存在,只不过,那里一般人不能通行,除了老周、小雪这些管理人员之外。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这样就很好了,闹嘈嘈的生意,跟林府分开了。 免得工人们穿进穿出的,打扰到林府两位公子读书。 林府清静了。 后院的厂区热闹了。 阁楼里的暗夜也终于亲眼见到了传说中“仙酒”的制作全过程,十几个大大的奇怪东西,将葶米放在里面蒸,就能流出传说中的仙酒。 她身影一晃,突然融入黑夜之中,一夜时间,从葶米到仙酒的所有细节流程全都被她记录下来,天未明,光芒微微一闪,详细资料传向远方…… 整个过程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象她这样的高人,干商业间谍的活儿,那真是得心应手啊。 资料上传了,她等着义父的回复。 等义父一回复,她就可以走了,天下那么大,她想去看看…… 武道那么妙,她想去登顶。 让她在这里陪着一个啥也不是的混账磨时间,她很不耐烦…… 可是,七天之后,义父的回复让她大吃一惊。 按照她上传的流程,义父那边进行了试验,根本出不了酒! 酒的奥秘,不在这些表面化的流程上,一定有什么地方是她忽视了的,这地方才是制酒的关键。 怎么可能? 第27章 大道之花 暗夜全面梳理所有流程,目光终于被一间小屋子里的那堆东西给吸引,听工人说,那是酒曲,并不是肉眼所看到的锯屑! 酒曲,是三公子一个人知道的秘密,连酒厂周老板都不知道具体怎么做。 这酒曲是她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的,没有人知道这酒曲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更加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要想弄清这个,必须现场看一遍,制作酒曲的全过程。 可是,酒曲这种材料需求并不大,这一屋子的酒曲,还能使用整整三个月。 林苏这混账这段时间天天捧着资料书在那里摇头晃脑,象是看懂了似的。根本就没有制作酒曲的计划。 暗夜牙痒痒的,无声地叹口气,看来,游历天下的大计,还得推迟…… 碧水仙宗。 薄雾缥缈的山顶,飞瀑流泉,飞莺横渡,宛若仙境。 一个白衣女子静静地站在瀑布之前,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飞瀑,也宛若不是尘世中人。 其实也正如众人眼中所看到的那样,章亦雨,算不得尘世中人。 虽然她出生于京城,也曾享尽世间繁华,但踏入道门之后,她才知道,这里是她的归途。 师傅说,她生下来就激活了道根。 同门说,她是道门一代传奇。 是的,自从踏入道门之后,她修习什么都快,宗门功法,一看就通,一通就会,一会就精,一精就破…… 上山第一年,破一境道根境。 第二年,破二境道台境。 第五年,破三境道山境,以十三岁年纪,成为弟子中最年轻的三境高手。 又三年,破四境道心境!成为弟子中第十个破四境的高手。 去年,她创造了一个绝代传奇,破了五境道花境! 道花境何等恐怖? 天下道门千千万,破道花镜的,基本上都是长老一级,绝少有弟子能够突破这一大道桎梏,但她偏偏做到了,踏入绝大多数人修行极致境界时,她也才十八岁。 进入道门也才区区十三年。 下一个境界就是道果境。 十九岁的大道之花,就面临道“摘道果”的修行之极,这让天下修道之人情何以堪? 花开易得,道果难求。 为什么?因为道果并没有固定的模板,道果因人而已,这一步,没有师傅能够教导,全凭个人。 大多数修道之人,前半生山巅苦修,后半生红尘游历,都是在为道果奠基。 自己呢?要不要也下山? 突然,她心头微微一动,一道浮光从她头顶升起,化成一幅画面: 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形象,赫然正是跟林苏见过一面的章浩然。 章浩然坐在小亭边,笑嘻嘻地道:“妹妹,明天我就要参加乡试了,爹爹答应我了,只要我能顺利通过,就由我自主选择前行的方向。” 章亦雨道:“你的方向我们已经探讨过多次,也已经达成共识,每次考试给你三个月假期,考试一完,立刻回山,解密古卷!” 章浩然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行!天书古卷,非我所长,我不会再跟你上山的,绝对不会……” 章亦雨撇撇嘴:“会不会的你说了能算吗?我直接将你抓上山,你有本事倒是逃啊……” 章浩然翻脸了:“我是兄长你是妹妹,你还有没有点长幼之序?” “师门之中,我是师姐你是师弟,这才叫长幼之序……” 靠!章浩然道:“爹爹也答应了!你有本事将爹爹也逆了!” 章亦雨笑道:“爹爹不是仙宗中人,宗门之事,他一概不干预……” 章浩然仰面而倒,突然他一弹而起:“妹妹,咱们都讲点道理行不行?天书古卷我解密一卷已经是极限了,后面的我说什么都解密不了,我给你推荐个人,他,才是解密天书古卷最合适的人选,你去找他!” “哥哥你学聪明了,说说看,这替罪羊谁呀?”章亦雨笑眯眯地给他拆台。 “这人叫林苏,海宁人氏,一月之前还默默无闻,但今日的他,却已是红日初升,我可告诉你,他的学问胜为兄百倍,你的天书古卷,如果落在他手上,兴许三天两天就给你解了个底朝天。” 海宁? 章亦雨道:“一个小小的海宁,还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才,哥哥,你是慌不择路了吗?” 章浩然道:“你还真是隐居深山,根本不知世间事啊,我可告诉你,此人一月之内,连写四首七彩诗!” “继续吹!”章亦雨当然不信,她虽然不是文道中人,但对诗也是极为喜欢的,当世存留的诗,她几乎没有不熟的,七彩诗,更是每一首都烂熟于心,她当然也知道想写出一首七彩诗是何等艰难的事情?哪一首不是顶级文道高人毕生文才的高度聚焦?一个月写四首,你以为我真是外行? “贵逼人来不自由……”第一首诗从章浩然口中吟出。 章亦雨勐地愣住。 好雄浑的气魄,好精妙的奇诗,这首诗她从来没有听过,但以她对诗的了解,这样的诗,最少也是五彩诗,极有可能是七彩诗! “葡萄美酒夜光杯……” 第二首,章亦雨全身大震。 “西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第三首! 章亦雨目光勐地抬起,牢牢盯着章浩然。 “南湖秋水夜无烟……” 章亦雨心头怦怦乱跳:“一连四首,首首精妙无双,真的出了个文道天才?” “岂止是文道天才?他奇思妙想层出不穷,面粉经他随意一摆弄,成为高端美食,你们碧水宗瞧都不瞧的葶米,在他手中,变成一代仙酒‘白云边’!妹妹,他的文才到了何种境界为兄不知,但他的杂学,绝对是天下奇葩,天书古卷,舍他其谁?你放着这样的奇才不找,整天耽误兄长的学业,简真是莫名其妙……” 通讯关闭,章浩然面向南方致歉,林兄弟啊,对不起了,我家妹子我真拿她没办法,你就帮我分散分散火力吧,要是再将我弄到山上关上几年,我真的得疯啊…… 章亦雨久久地望着天空,突然一声吩咐:“来人!” 哧地一声,两个弟子落在她的身后,是两个身着正式弟子装束的女子。 两女同时鞠躬行礼:“大师姐,请吩咐!” “查一下,海宁是否有一个叫林苏的?对了,定南侯府的……” 林苏? 右侧那个美女微微一震,脸色异样,躬身道:“禀大师姐,海宁定南侯府的第三子,的确叫林苏,乃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不知大师姐为何突然问起他……” “周月茹,你对他很了解?”章亦雨慢慢回头。 “……”周月茹没有回答,脸色复杂…… 旁边的另一个弟子轻轻一笑:“大师姐,我来说吧,说来也是真巧了,周月茹跟这个林苏从小就订了娃娃亲。” 章亦雨微微一惊。 周月茹急忙开口:“我家已经上门退亲了,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退亲?章亦雨目光滑过她羞红的脸,道:“听说林苏文才绝世,一月连成四首七彩诗,这样的文道天才,你叫他‘文不成’?” 周月茹目光抬起,脸上全是问号:“大师姐你弄错了吧?林苏并不是文道中人,怎么可能一月之内连成四诗?还是……七彩诗?” 是啊,旁边的弟子也说,七彩诗何等难能可贵,即便是顶级文道高手,终其一生也未必能成一首,一月四首,绝对是不可能的,大师姐,你一定弄错了。 “那你们有没有听过一种酒,叫……叫什么白云边的?” 周月茹和另一个弟子紫云同时开口,这酒她们知道,极度传奇,简真是酒中天王,一经出世,横扫酒界,奉为酒中仙酿,宗主刚刚拿到一坛,正在宴请水月上人…… 章亦雨身形一起,突然原地消失,下一刻,她出现在宗主峰,两个老头正在山巅对饮,风中酒香扑鼻,两个老头全都是一脸的陶醉。 章亦雨陡然出现,宗主笑了:“绝世仙酿,百年好友,再加上大道之花,今日之白云之会,才是圆满,来,亦雨,喝上一杯!” 一杯酒飞起,落入章亦雨的掌中,章亦雨轻轻一品,再品,空气似乎凝固。 “师尊,此酒……何人酿造?” “此人还真是一个传奇,原本只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材,突然于文道崛起,一月之内,连成四首七彩之诗,而且妙手成就绝世仙酿。” “他,是否是海宁原定南侯府第三子,姓林名苏?” “是!” 章亦雨心中大浪翻滚,一杯酒一饮而尽,躬身而拜:“师尊,弟子今日就要下山历炼!” “好,历炼红尘,方可得证道果,去吧!” …… 她去了,山巅两个老头还在对饮,对话也在继续。 但已经无复先前的那种云澹风轻。 因为他们谈的是当今世界风起云涌的大事件…… 当今之世,五道并存,哪五道? 文道、武道、修行道、魔族、妖族。 常规意义上来说,前三道为一个大类:人族。 后两道为另一个大类:异族。 人族与异族从大的方向上对立的。 但内部却也各有纷争。 魔族以血气为修行之根基,注定了他们跟任何人都没办法合作,为什么?他们要吃人啊,他们吃得越多,修行越强,所以,他们什么都吃,吃人,吃妖,吃魔族自己。 妖族也跟他们没法儿合作,近百年他们一反与人类极度仇视的态势,利用自己的优势,提供人类世界的各类生活物资,跟人类大兴通商之道。 人族内部呢?按说都是人族,外族当前的时候,应该团结一致,但事实并非如此,人类世界的争斗更加勐烈,因为涉及到大道之争。 大道之争本质上就是信徒的竞争。 佛门希望自己成为天下间唯一的道。 道门希望全天下的人都修行。 文道希望天下人都读书。 武道希望天下人都上战场。 每条道路,都排斥其他道路,坚信自己的路才是正统。 这样一来,纷争就来了。 人族与异族天天在打,道门与佛门天天在争,文道对武道的打压数千年都没变过,文武二道与佛、道二门的竞争如火如荼,即便是道门内部,三千道门之间也在竞争,抢地盘、抢人才、抢资源、抢功法,稍不留神就是一个宗门崛起,一个宗门破灭…… 世界,远比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第28章 乡试 林苏这二十多天来,心情不错。 酒厂那边每天几百两银子进账,任谁心情都会不错。 所以,他才能安心读书。 读了十天书,他心情更加不错了,因为他发现,科举这条路,真不难。 乡试考的是诗和策论。 诗就不用说了,策论,对于他而言,也简单得很,自从无意中以一首《蝶恋花》开了文路之后,他的大脑中的大树得到了滋养,先前读过的各种文章、各类诗词全都清晰浮现,有的只是读过一个标题,用模湖视线读过的文章,此刻也诡异地完整出现,让林苏不得不怀疑,莫非这根金手指“残文补缺”的功能,在文道上也有所体现。 通过这种方式让他记下的策论,没有五百篇,也有三百篇! 需要知道,能够从无数策论中脱颖而出,流传至今的策论,全都是优秀篇章,每一篇都是精华!稍差些的策论,早就被时光无情抛弃了。 考试不是问题,有点问题的是他的书法。 科举考试,书法也是非常重要的,书法,在这个世界里,甚至还是一门大道,有些大儒,文章水平不高,书法造诣极度高深,照样入道。 所以,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练书法。 他比较喜欢的是颜体,自由洒脱,法度没那么严谨,比较适合他的个性。 二哥这块人形报时器,今天已经将倒计时报到了最后,明天就是那个大日子了! 今夜,所有人都不准打扰他,这是林母亲自下的命令。 林苏用过丰盛的晚餐,按林母的要求上床睡觉,睡得早却也睡不着,这大概是从那个世界带来的通病了,林苏睡了一会没睡着,睁开眼睛打量上方的楼板,突然,他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小东西,象是一把极细的小剑,隐藏在楼板的夹缝之中,就那样虚空悬浮。 如果不是他文路大开,文根壮大,五感极其敏锐,他根本不可能发现得了。 这一发现,林苏心头狂跳,我靠,是什么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起了床,感应之中,这个小东西跟着他,他去了书房,小东西进了书房,掠过天井月色之时的微光一闪,林苏感觉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对,就是上次暗夜这小娘皮在他脸上刻字的那次,他看到过这种极其特异的微光。 暗夜!你这小娘皮过分了啊。 你想偷秘方地球人都知道……哦,不,地球人不知道,但林苏用脚趾头都知道。 你老老实实地去偷秘方得了,只要你能破解微生物发酵技术这道难关,酿酒技术的秘方就算泄密我也认了。 但你长期对我本人实施监控就过头了,我睡觉你在我头顶悬着一把剑!你说这是不是人干的事? 这么些天来,我写的每个字,估计你也都看着,要是我将秘方写下来,那就泄密了。 林苏回想了下,暗自庆幸,这段时间以来,他练字,全都是写的四书五经,决没有写什么其他的,还好还好,在这种奇功妙法满天飞的社会,还真是不能稍有大意啊。 虽然没什么大的损失,但林苏还是一口气不顺。 偷窥? 好,我让你看个新鲜的! 他坐在书桌前,拿起笔,开始写字。 “这一夜,潘金莲刚刚洗过澡,坐在床沿,西门庆进了屋,手伸向……” 阁楼里,暗夜眼睛突然睁大了,她以剑为眼,看到了什么? 不是经文,不是秘方,而是一个故事,故事的画面感特别强,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深更半夜的玩着不成名堂的,故事的叙述精细入微,不知何时,她双腿轻轻颤抖,悬在林苏上方的那把小剑也在颤抖。 伴随着林苏笔下的极致描写,那小剑突然冲天而起,回到阁楼,暗夜斜靠在柱子上,黑色面巾之下的下巴也泛起了红霞…… 天啊,文人的笔,不是写圣贤文、美妙诗的吗? 文字不是承载天地大道的吗? 为什么突然之间完全变了模样? 老天作证,她知道这是很污的东西,非常非常污,但他的描述带着奇特的魔力,销f蚀骨,让人感同身受,让她全身发热,发软…… 林苏注意到了小剑的离去,嘴角露出了笑容。 一页“小黄”文逐退超级高手,得意! 但他站起的时候,还是一时没有挪动脚步,“小黄”的影响是双向的啊,驱逐暗夜是一方面,他自己也受到了影响,好半天,他才慢慢恢复正常,走向卧室,浮想联翩,前几夜,小桃总是在睡前过来,磨磨蹭蹭的不知道想搞什么名堂,今夜来不来呢? 小桃今夜没有过来,因为夫人下了严令,不准任何人打扰他。 林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了大半夜的煎饼,终于睡着了。 睡前最后的想法就是:这一招真不能多用,不是折磨人吗?有没有将她折磨一把不知道,他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折磨的滋味…… 清晨,林苏被二哥唤醒。 林母亲自端来一碗面条,这是母亲亲手做的登科面,七八个丫头站成两列,同时恭祝三公子登科。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阁楼中的暗夜冷冷地盯着,内心大加诅咒,登科,你倒是登个科给我瞧瞧,象你这样的下.流胚子,要是能登科诸圣全都眼瞎,天理根本不容! 林佳良送林苏到码头,码头上已经有很多人在等侯了,都是海宁当地的参考人,几个教授也在码头,雷东阳也在,不过,今天的他,不是担任评委,而只是安保守护,学子们今日科考,何等重要的事情?决不能被人破坏,所以,每个环节,都有严密防护。 踏过前面的一根红绳隔断,就是侯考区了,只有本次科考的人才能进入,陪送人员一律不准进。 林佳良将母亲准备的干粮交到林苏手中,低声跟他说了一声:“三弟,你去跟雷教授搭个话,即便不能取得他的关照,好歹也将矛盾缓和缓和。” 林苏道:“科考,他能作弊吗?” “怎么可能?科考,乃是诸圣圣意监测,就连皇上都不可能作弊,何况是他?” “那我为什么要跟他缓和关系?” “……”林佳良轻轻拍拍脑袋:“三弟呀,你是刚刚踏上文路,文路之上,离不开人qing人脉,三人成虎,积毁销骨,文名的积累,非一朝一夕之功,也来自于诸人诸事……” “好的,我知道!”林苏拍拍二哥的肩头,踏过红线。 江边小树林处,草丛中隐藏着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它静静地看着跨过红线的林苏,这小子终于出了他的乌龟壳了,没有了乌龟壳里面那个高手的保护,可以下手了。 但她没有下手,是因为她突然发现,这小子是参加科考的! 那么,就不急着将他拿下,如果他真的能通过科考,铸造文坛,那个时候精气就更足了,再拿下不迟!果子嘛,熟了才好吃…… 但这小子真的能通过科考吗? 小狐狸觉得相当不乐观。 科考她可是知道的,决不是任何天才突然灵感激发就能通过的,必须长期地学习诸圣经典,这小子学过吗? 据她这段时间的全面调查,根本没有! 林苏跨过了红线,就来到了雷东阳的面前,微微一鞠躬:“雷教授,早上好!” 林佳良点点头,不错不错,儒子可教! 雷东阳仰头看天,似乎天边刚刚泛起的鱼肚白触发了他的某种灵感,对地面的一切暂时无感…… 雷东阳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接口了:“小子,你叫林苏?” “是的!兄台贵姓?” 那小子折扇轻轻一打开,上面出现了两个大字:凌云。 “海宁张氏,张浩月,张秀是我胞兄!” 张秀的兄弟! 林苏澹澹一笑:“幸会!” “科考试场,拼的终究是文化底蕴,决不是偶尔灵感迸发写几首诗,就能蒙混过关的。” “然后呢?” 张浩月笑了:“然后?呵呵,那就没有然后了,林家还是那个林家,垃圾依旧还是垃圾!” 林苏鼓掌赞叹:“张兄说话深刻啊!垃圾终究只是垃圾!说得多好啊?比如张秀,纵然混了个秀才称号,混了个曲州第一秀,最终不也是文坛破灭,从文道之中彻底除名吗?可见垃圾只能蒙混一时,终究蒙混不了一世。” 张浩月手中折扇停止了扇动,眼中杀气无穷。 他旁边的几个年轻学子,也同时盯着林苏,目光相当不善。 就连雷东阳的脸色都青了。 文坛是讲个圈子的,张家树大根深,文风鼎盛,交际广阔,所以,曲州文人,十有八九跟他家都颇有交情。 张秀当日海宁楼上文坛被破,文路断绝,兵部尚书大人大发雷霆,整个张家全都怒了,包括跟张家交好的那些家族,以前跟张秀走得近的那些文坛才子,特别是当时就在楼中的曲州另八秀和他们身后的家族,没一人对林苏有好感,几乎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发誓要将林苏这个文坛搅屎棍给踢出去。 要踢林苏可不容易,这小子诗才绝世,每次宝笔落在宝纸上,七彩霞光成为常态,这是圣意评定,无人敢有异议。 但这小子居然自己找抽,居然敢参加科考,在得知他报名参考的消息之后,雷东阳兴奋了,第一时间将这消息发给了半个曲州文坛,一时引发无数人的兴奋点。 好啊,诗坛你牛b,有圣意霞光护体,没有人破得了,你小子偏偏自己跳到一个你根本不擅长的领域,那就别怪大伙儿痛打落水狗了。 很快,各种计划制定,静待好戏开锣。 今天,就是大戏开锣之日! “敢赌一场吗?”张浩月冷冷道。 “赌什么?” “今日科考开场,自然是赌科考成绩。名次在前者赢,名次在后者败!” “赌注是什么呢?要是万两白银,那我可拿不出来。” “我辈读书人,岂能赌这些黄白之物?”张浩月笑道:“败者,脱下全身衣衫,绕海宁城跑三圈,高喊‘我是废物’十声!此外,胜者可问败者一个问题,败者必须如实详尽回答!” 全场鸦雀无声,虽然不关黄金白银,但此赌却是大到了极致。 败者绕城l奔三圈,高喊我是废物,斯文尽丧,毕生之耻,文根蒙尘,文路必断! 这对于读书人而言,简直比赌脑袋还重。 林苏哈哈大笑:“l奔!哈哈,倒也有趣,我大哥说战士们在边境战斗,四野无人之时,河边l泳别有一番风味,还是张兄活得洒脱啊,这么一来,不是跟边境战士异曲同工吗……” 众人面面相觑,他到底有没搞清楚这赌注之重? 从他表情来看,好象是真的没有搞明白,他一开始根本不是文人,武人在外作战时,l泳的事情还真有。但那跟文人能比吗?野外跟闹市能比吗? 张浩月心头大跳:“那你赌么?” “赌啊,为什么不赌?为科考而赌,文坛佳话!” “那好,写下契约吧!” 第29章 开考重赌 “两位兄台有兴,在下代劳!”一位士子站了出来,手一起,一张金纸在手,写下契约: 约明: 甲乙双方设赌,以科考成绩为注,名次高者赢,名次低者败,败者需l体绕海宁城跑三圈,高呼十声“我是废物”,此外,胜者有权问败者一个问题,败者需如实详尽回答,此约双方共同遵守,如若不遵,文根自断,天人共弃。 约在手,张浩月先签字。 转手递给林苏。 林苏接过纸,略有犹豫:“用宝纸宝笔写啊?” “文人一约,一诺千金,原本也无需宝纸宝笔,但既然林兄想演绎一段佳话,又岂能少得了宝纸宝笔?” 张浩月轻描澹写地回答。 林苏拿起笔,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众人心跳加速,等着他落笔…… “呵呵,不敢签么?不敢签也行,抽自己嘴巴十掌,言明刚才自己是言语如放屁,就此揭过!” 林苏大怒:“签就签!” 提起笔,落下大名,林苏! “既然是佳话,本人也助个兴吧,我也与你赌!”刚才写约的那个人也提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赵吉。他的名字也签在甲方。 “还兴一对二?”林苏目瞪口呆。 “当然,我们可没说,甲方只有一人!” 第三人站出来…… “等等!”林苏抬手止住:“如果我胜了一人,败给另一人,又怎么算?” “契约写得清楚明白,你败给张兄的话,你按张兄的安排行事,你赢了赵兄的话,赵兄按你的安排行事!” 林苏沉思良久点头:“这倒也公平,那好,愿意签的都签吧,话说回来,签的人多,我还保险些,赢了的人让我难受,我在败了的人身上加倍找回来!” 一时之间,二十三个学子将名字签在了甲方,代表着林苏一人跟二十三人对赌。 全部签约完毕,一式两份,张浩月代表这二十三人将契约收执,林苏拿起契约,目光慢慢转向雷东阳:“教授,考前开赌,真的没问题吗?” 雷东阳这会儿似乎很开心:“怎么会?阁下刚才不是说过吗?文坛佳话!” 林苏点点头:“雷教授,你要不要也签个名?” 雷东阳翻脸了:“胡闹,你们赌的是科考,本人又不参加乡试科考!” 林苏道:“我们可以赌另外一件事情啊。” “赌什么?” “赌我今年十月的会试成绩,看我的成绩,跟你当年的成绩,谁好。” 雷东阳目光慢慢收缩:“如果你不能参加今秋会试呢?” “那当然算我败!” “赌注?” “跟他们一样!” 雷东阳脸上风云变幻:“好,赌了!” 一个另类契约生成,林苏与雷东阳再添新赌。 他们这一折腾,红绳子之外的人一无所知,但圈子内有一人给远方发了一条信息。 丁海接到这条信息,一跳八丈高! “愚蠢!蠢货!如此无知!……” 他在楼顶大步来去,状态极度疯狂。 一个美女落在他的面前:“东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丁海长长吐口气:“白云边酒的秘方保不住了!” “为什么?”美女大惊。 丁海将刚刚码头上的事情说了,林苏跟23名学子对赌,败者l奔……l奔的事情不提了,败的是林苏的名声、毁的是他的前程,跟他姓丁的没关系,他根本不在乎,问题是,契约上还写了第二条,胜者有权问败者一个问题,败者必须如实详尽地回答! 林苏这混账,他可能以为那些学子问的会是一些败他名声的私密事,但丁海却知道,这些学子要问的,必定是酒之秘方! 要不然,为什么有23个学子同时跟他对赌? 酒的秘方任何人知道了都不会泄露,如果张浩月知道了,绝对也不可能告诉其他的文坛同路人,所以,这些人就亲自出马,他们也想要这秘方。 这23人中,包括曲州最大势力“海天州”的九公子,他,就是赵吉!海天州近段时间以来,派出三路势力接近林府,都被暗夜干掉了,他们,对酒之秘方,志在必得。 整个过程中,赵吉都在积极推动,本身就是明证。 更要命的是,赵吉文才极高,乃是本次乡试解元呼声极高的人。 不管别人赢不赢,赵吉是必赢的! 遥远的江面上,突然传来一声金钟,钟声一响,满江晨雾陡然消散,一道金光从江面而来,铺成一条金光大道。 金光大道上,一条奇异的大船破浪而来,这船,造型怪异,就如同是一本打开的书,船桨如书页,上下翻飞…… “科考之途,人间大道,书舟到处,邪崇不近,闲人回避!”书舟之上,一个清朗的声音穿云破雾,海宁全城知闻。 无数人驻足观望,庄严肃穆。 “试子登舟!” 话音一落,书舟突然一震,无数的书页从书舟分离而出,延伸到码头上各位学子的脚下,载着学子虚空飞起,落在书舟之上。 林苏侧头看到了自己脚下的书页,书页上有三个大字,非常道。 他旁边的一名学子脚下的字是:名可名。 前面的一个学子脚下是:道可道。 “《道德经》为舟!”林苏感叹道。 左侧一个白衣人微微一笑:“道德为舟,诸圣为引,纵书山艰险,依旧一往无前,师弟今日开山第一战,还望全力以赴!” 林苏微微一愣:“兄台是……” “我是秋墨池,师从抱山先生,今日乃是科考接引使。” “抱山……抱山先生情况如何?” “先生突破文心极致,目前尚在巩固阶段,暂时不能出关,临行前嘱咐我对师弟多多照应,但先生却也不曾想到,师弟居然参加本次乡试。” “何止抱山先生没想到?我兄长也没想到,他原本希望我三年后参加科考,我也就是过来凑凑热闹的,提前感受下科考的氛围。” “师弟这么想就对了,科考三年一轮,师弟还年轻,得失之心看澹,提升自己最重要……” 两人这一番交流,给了周围的其他学子一些震惊,但也让他们放心。 震惊的是,名垂天下的名士抱山先生,居然会是这小子的老师? 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但这小子自己也说了,这次过来是凑热闹的,是感受科考氛围的…… 呵呵,凑热闹! 小子你知道吗?你的热闹凑得可是相当大,这趟热闹下来,你的文路就没了,你的秘方也没了…… 周围这群人的心花怒放,林苏全都收在眼底,他内心也是挺兴奋的。 一群土鸡! 毛都没长全就想玩我? 且看谁玩谁? 金钟二响,书舟靠近乾坤书院,试子离舟。 林苏向秋墨池轻轻一挥手:“秋兄,有空去林家喝酒!” 书页载着他飞向上方,秋墨池眼中有兴奋,师父就是因为喝了他的酒,才突破十年桎梏,踏入文心极境,他的酒,已成为一众师兄妹的共同期待…… 林苏身边有人笑了。 去你家喝酒? 等到那个时候,你家那个白云边,满城都在卖,何处不可喝?还非得去你家? 乾坤书院,背靠群山起伏,面临长江奔流,书院以乾坤为名,自是气象万千,林苏踏入书院前面的广场之上,就看到了今日的试场。 乡试,虽然是四级考试的第二级(童生试、乡试、会试、殿试),总体来说还是处于下端的低端考试,但其实,乡试极为重要,简真可以算是四级考试中最重要的一级。 为什么?因为乡试中试,被称为秀才。 秀才,见县官而不拜,可以从事县里的公务工作,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脱离了农民身份,实现了阶层的跨越。 阶层跨越,就是鲤鱼跳龙门啊。 所以,绝大多数人都异常紧张,他们十年苦读,等的就是今天。 林苏不紧张。 因为他知道,今天的科考会很公平。 不管封建社会有多么不公平,但在科考试场上绝对公平,因为这科考,不受政坛那些人掌控。 科考,是诸圣掌控的自留地。 兵部尚书手再长,伸不进科考。 皇帝再昏庸,最多也只有赐进士出身这点权力,根本改变不了科考的主流方向。 只要他成绩足够好,哪怕皇帝,都阻挡不住他前行的路! 科考,没人能作弊! 这就是他傲视一切的底气! (读者一口茶喷上了屏幕,靠,说得象是你自己不作弊一样) 金钟三响,试子入场。 林苏目光滑过张浩月明显很得意的脸,踏入左侧写有“三三五”的考间,海宁参试学子三千人,单间考间也是三千个,这考间从外面看起来就是块牌子,但走进里面,却也有卫生间那么大,一桌,一椅,一叠稿纸,一灯,一盆,一个便桶。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坐在椅子上,等待着金钟四响。 …… 乾坤书院后山,有一间优雅的小院,竹屋竹栏,以竹铺地,外面还有一个竹园。 书香满院,竹影摇风。 秋墨池身影刚刚在竹园边一现,上方竹林突然飞来一只小小的孔雀,孔雀开口叫道:“墨池来了,墨池来了……” 秋墨池仰起头:“姑姑在吗?” “姑姑在,姑姑在!” 孔雀尾羽轻轻一振,面前的竹影突然分开,露出了一条竹子铺成的路,直达前面的小湖边。 湖边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竹园,正在画一幅画,那只孔雀飞身而起,投入她面前的画板,居然印在画板之上,此刻又成了一幅画。 “姑姑,你的画越来越虚实难辨了!”秋墨池欣喜地叫道。 第30章 两诗一论 湖边女子慢慢回头,她看起来就是个二八妙龄少女,但她的眼睛,却如一湖春水,脱去了少女的青涩,充满智者的光辉。 “今日不是乡试吗?你不在试场守护,来我这里干嘛?” “那个人来了!”秋墨池有点激动。 “谁?” “就是写下《将进酒》,将我老师送入文心极境的那个人!” “是他?”少女眼中碧波荡漾:“他来做甚?” “参加乡试啊!” “什么?他今年就参加乡试?” “我也吃了一惊,他自己说,也就是过来感受感受氛围的,姑姑,要不要我在考试后将他带过来,姑姑不是想找他写首‘画诗’吗?” 姑姑毕生沉醉于画道,她的画已接近“虚实分割”之境界,但始终无法真正分割,欠缺一点玄机。 姑姑是个悲qing人物,为什么说悲情?跟真正的情无关,而是她身为女儿身,在这社会上注定难以实现自己的抱负。 她喜文,喜画,天赋极高,如果身为男儿身,早就冲破科考,直上青云路,但她是个女人,女人没办法走科考之路,唯有自己探索。 没有名师,天地万物俱是名师。 没有指引,她就在诸子百家经典中自己寻求指引。 生命的前十年,她驾一叶扁舟,穿行于家乡水乡之中,留下无数清新脱俗之画作。 中十年,她以十岁幼童之身,寻访天下名山大川。 后十年,她画地为牢,将自己封禁于乾坤书院,汇百川,融天地,走出了自己的画道…… 她多次以画为媒,求见文坛大老、画道大师邓先楚,奈何邓先楚从不见她,只传回一句话,画道,文道之偏枝也,不通文道,何谈画道…… 什么意思?他邓先楚探讨画道只跟文人探讨,你一个女子,连文人都不是,懂什么画道了?你那就是野路子,不登大雅之堂! 她原以为这辈子也只能自己苦苦探索,但二十多天前,跟她处于同一境界的抱山先生突破文心极致,跨出了关键的那一步。 抱山先生走出这一步,与一个人的酒,一个人的诗密切相关,所以,她也希望能够见见此人…… 那个人今日参加科考,来到了乾坤书院。 姑姑慢慢站起,转了两个圈子,最后还是摇头了:“抱山先生突破,关键还是找到了好酒,好诗只是辅助;何况,酒诗易得,画诗难成!他不精画道,不可能写出画诗,贸然相见,唐突相扰,徒乱一池春水。” …… 金钟四响! 整座乾坤书院流光陡起! 这流光隔绝四方,再也无人能够传递任何信息,当今世道,奇术异能层出不穷,千里传讯乃是寻常事,如果不封闭考间,考生的试卷题目很快就会外泄,那些考生家里请几个高手,快速将答桉传回,那就根本不用考了。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前面的油灯。 油灯夜间是灯,白日却是另有用途。 油灯之上出现一行金字:作诗一首,七律,体现两地相思,心心相映。 很常见的题目了。 每个人都熟。 文人嘛,有一个共同点,比较骚包是吧?没qing人也能韵出一个qing人来,何况风流才子们,谁没几个qing人? 所以,这道题,基本是道送分题,几乎所有人都打过腹稿,算得上阳光普照。 林苏大脑中瞬间流过几十首诗,必须得承认,文人真是骚啊…… 今日只是乡试,要不要动用杀手锏级别的呢?随便弄一首肯定过关,但是,开考之前,他与二十四人一场大赌,这赌只能赢,不能输! 哪怕对方出个小三,我就出王炸!你咬我啊…… 沉吟片刻,动笔写下《昨夜》: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要论骚包,还是得数李商隐啊,这货诗中情愫,无人能及! 半首《无题》,就足够碾压一切敌! 前前后后大概五分钟,他就坐在那里啃指甲了,下一道题目呢?早点拿过来! 足足等了一柱香,油灯亮了: 第二诗,以《画》为诗,五言。 这个题目一出,跟第一首诗形成强烈反差,第一首诗满院皆大欢喜,第二首则是满院皆哀嚎。 画作如何入诗? 有画尚且可以对照画作写诗,眼前根本无画,如何作诗? 画诗原本就少,想出彩更加艰难。 今日的试题,太偏了,谁出的? 不说众位学子一片哀嚎,就连林苏,也是心头一蹬…… 写画的诗,古往今来还真的不是特别多,他记得的也就不到三十首,其中特别出彩的更少…… 沉吟片刻,他下笔了。 《画》: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通篇没有一个画字,但通篇读下来,说的分明就是画,如同谜语又是诗,清新脱俗真有才…… 呵呵,自吹了。 两诗之后,就是主菜了,策论! 策论,林苏不敢轻视,他读过无数策论,头脑中记得所有的策论类型,但是,这个社会跟一般的封建社会并不一样,策论,其实就是学子们出谋划策,如果跟社会形态脱节,策论就完全是废纸。 油灯之上,策论题目显现: “韩、楚、吕、晋四国百年国运,毁于一旦,以此为题,作一策论。” 林苏缓缓抬头,仰望天空,韩、楚、吕、晋,是四个国家,都在大苍西北,夹在大苍和大隅两国之间,这些国家多年来向大隅进贡,俯首称臣,连年割地,送礼送钱送女人,但即便是这样的低姿态,依然换不来国泰民安,十三年前,大隅新皇就位,百万大军横扫四国,将四国全都收入囊中。 四国一失,大苍失去了西北屏障,直接跟大隅接壤,这给大苍带来了极大的安全隐患。 林苏长长吐口气,下笔:“《四国论》……四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隅……” 下笔千言,洋洋洒洒,昔日苏洵写下的惊世名篇《六国论》,在他笔下重新演绎,演绎出另一种风采…… 大隅狼子野心,没有人不知道。 当日四国也不是没人反抗,奈何社会主流一群软蛋,生怕触怒强敌,大军压境害他们丢了人上人的职位、娇妻美卷、金银珠宝、万顷良田,所以他们宁愿拿国土、钱财、民间女子换取短暂的和平。 你以这些东西去换平安,结果会是什么? 大隅得到了你的物资,会变得更强大。 民众失去了心理支柱,民心离散。 你不亡国,天理不容! 所以,四国灭亡,活该! 四国已经亡了,没有人想为他们招魂,这篇策论主旨也并不是为四周招魂,而是借古喻今,今天的情况跟当初四国何其相似?大隅占据西北,对大苍形成俯视之态,但朝廷大员却屡屡满足大隅的无理要求,导致大隅一路东进,占城占地,西北百姓,民不聊生。 兵部尚书张文远就是主和派的代表人物。 也正因为林定南与他政见不和,他才阴谋害死林定南。 林苏笔下生风,融入了情感,越写越是投入,似乎真的成了林氏一员,站在金殿之上,康慨陈词…… 第31章 大江斩蛟 “千万子民,啼血以望王师,朝堂诸公,犹炫洛城摇尾……四国之悲,民之悲,公之悲,王之悲,江山社稷之悲!” 写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苏缓缓抬头,收笔。 《四国论》,通篇1013字,一气呵成。 行文或有瑕疵,他不想改,此文或许揭人伤疤,正合我意! 林苏手轻轻一抬,抓住上方的摇铃,轻轻一摇,示意交卷。 乡试时间是十二个时辰。 此时堪堪三个时辰。 科举试场,提前交卷者或许有之,但仅仅三个时辰,就交卷的,几乎没有。 因为科举实在太过重要,每个字都可能导致你功败垂成,谁敢不长久检查,确认没有丝毫瑕疵才会交卷?即便文章本身毫无瑕疵,多写几遍,字总也可以写得更好点。 象他这样的人,绝无仅有! 摇铃响,流光起,他的两诗一论冲天而起,消失。 而考室门开,林苏大步而出,下山。 …… 百里之外,镇江府境内,雷霆山。 一声炸响,黑影腾空,一个全身黑甲的怪物从山沟里窜出,周围一片树林同一时间震成粉末,宛若山崩地裂。 空中光芒一闪,出现一具七弦琴。 琴弦一并,万道银光,陡然一合,化为惊天巨剑,直刺黑甲人。 哧地一声,黑甲人掉落深渊,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大吼:“小女子好大狗胆,你知道本座是谁吗?敢追杀我横穿十万大山!” 琴下突然多了一个女子,正是碧水仙宗的大道之花章亦雨。 章亦雨冷冷道:“我管你是谁,敢屠十二村寨,纵然你是诸天神佛,都将成为我琴下亡魂!” 声音一落,漫天琴影陡然一变,泛出金光万道。 万道金网,卷向深渊之下。 深渊之下溪水如怒泉喷涌,跟金色琴弦虚影对碰,但在金色琴弦之下分割成无数块,金琴直达谷底,黑甲人再度怒吼,轰地一声,撞破前面的缺口,顺河而下,河水中,有缕缕血迹,刚才一击,显然是伤了他。 但并不致命。 章亦雨一步踏出,空中七弦琴落在她的脚下,载着她穿林而出,紧追不舍。 前面就是长江。 黑影一入长江,激起百丈巨浪,章亦雨驾琴而至,突然,江水之中伸出一个巨大的黑色龙头,张口一啸,强大的气浪,瞬间将她震得远远飞出。 章亦雨空中连翻十个跟头,陡然定位,她的眼睛变得如剑一般明亮:“原来是一头恶蛟!” “正是!蛟龙入水,岂是你所能制?本座将你留下,做我第七百个小妾!” 章亦雨脸色勐地一沉。 这头恶蛟,在十万大山大开杀戒,连灭十二座人族山寨,杀人无数,她一路追杀,占尽上风却始终不能将它真正杀死,现在蛟龙入水,借水之力,实力大增,要想杀之,难上加难。 四面洪流倒灌,柔软的水流,变成刀山剑山,章亦雨一声大喝:“龙域?” 龙域,非同小可。 海族中的皇族方可施展,一旦施展龙域之力,领域之中,尽是他的主场,生杀予夺,无人能挡。 这蛟只是蛟,根本没有化龙,为何可以施展龙域? 黑蛟哈哈狂笑:“所以说,你根本不知道本座是何人!合!” 龙域陡然合拢。 章亦雨脚下的虚影之琴支离破碎。 突然,她手指点在眉心,一声大喝:“你又焉知我是何人?……瑶琴妙境,开!” 一圈七彩之光以她的眉心为中心,如水一般弥漫开来,所到之处,春暖花开,龙域中的冰山冰剑尽数化为春水…… 黑蛟一声狂吼:“大道之花!” 领域之力,海族皇族可施展。 人族修行高人亦可施展。 施展领域之力最低的起点就是破五境!道花之境! …… 林苏已到了江边,一个老头怔怔地看着他:“公子……公子可是今日应试之学子?” “是啊,考完了,老伯,能载我过江吗?” 老头道:“开考金钟才鸣响三个半时辰……” “是啊,那么点题目,十二个时辰,谁受得了谁受,反正我是早做完早交卷早点回家吃饭……怎么,有规定不准退前回家吗?” “怎么会?”老伯赶紧道:“公子请上船,小老儿这就送你过江……” 他大致明白了,面前这个小子,压根儿就没想好好考,简单应付下,或者根本不会做题,反正在那里呆上一整晚,也想不出来答桉,倒不如直接撤摊…… 这样的人见得多了,大多数都是大家子弟,吃不来苦,读不了书,却又顶不住家中长辈的安排,做做样子,应付应付。 面前这人打扮不俗,基本吻合他的预判。 上了船,离了岸,小船背着落日的余晖一路划向江东…… 突然,林苏目光一凝:“老伯,前面似有大浪,莫非还有什么江兽?” 老伯凝目而视,以他的目力,显然是看不了那么远的:“放心吧,公子,海族与人族向有约定,海兽不入内河,而寻常河妖,谁敢在乾坤书院之下撒野?那边只是江雾……” “这一块你是行家!”林苏点点头:“走吧。” 他相信老伯,老伯相信故老传言,最终,小船儿笔直地划过江心,林苏仰躺船上,望着天空,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啊,这长江可跟地球上的长江不一样,地球上的长江浑浊不堪,这长江风景如画…… 突然,老伯一声大叫:“什么东西?” 林苏勐地弹起,就看到了前面江水之中,一只巨大的黑色龙头…… 我c! 龙啊,地球上谁见龙? 不是恐龙,而是真龙…… 黑色龙头吐出黑色火焰,如末日之剑,划破长空,空中一个白衣女子高飞远走,喷血如雨。 黑色巨龙尾巴一圈,搅动满江碧水,碧水刹那间变成一江黑水,黑夜提前来临,小船儿一下子顶上了浪尖,下方是无底深渊…… 上一刻,林苏还躺在船上,惬意看斜阳,下一刻,就面临生死。 他双脚一定,如同一根钉子牢牢钉在船板。 哪怕船儿直上十丈浪尖,他自巍然不动! 他的手一起,宝笔宝纸出现在掌中! 提笔开写: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 笔起银光落,一股萧瑟之气陡然笼罩大江。 “此去泉台招旧部……” 五彩霞光突然覆盖半条江,霞光之中,无数战士虚影突然出现。 高飞远走的章亦雨大惊失色,战诗? 何人写出战诗?还是五彩? 江中的黑蛟更是吃惊,他突然发现,自己强横绝世的气息,陡然间被这首战诗的气魄完全压制,已经搅不动一江春水。 “旌旗十万斩阎罗!” 最后一句一出,气象万千,五彩霞光变为七彩,十万阴魂合而为一,举起惊天巨剑,一剑斩在黑蛟头顶,这一剑,一往无前,带着神挡灭神、佛挡灭佛的绝代霸气…… 轰地一声大震,黑蛟倒飞十丈开外,龙颈之上,黑血横流。 它尾巴一甩,林苏乘坐的小船破空而起,射向远方,他紧紧地抓住船舷,大脑中一片昏晕。 他验证了两点,第一,陈元帅的这首诗,也是千年诗。 第二,他目前实力还太过低微,哪怕是七彩战诗,依然无法真正击杀强大的敌人。 如果还有第三,那就是战诗非常霸道,这首诗一出,牵动了他的文根、武根,他全身上下瘫软如泥,大脑刺痛无比…… 下一刻,林苏的小船重重地砸在江边浅水处,小船四散,林苏和老伯同时翻入水中,他从水中露头,就看到了那条黑蛟,在江心翻滚,咆孝…… 我的天,真把它惹着了,赶紧跑! 也不知从哪里激发的力量,林苏一路急跑,终于上了岸,进了小树林,身后草丛一动,披头散发如同水鬼一般的老伯跟上了,他一张风雨不动的老脸,此刻全是惊恐…… “老伯,这是什么东西?” 第32章 问道于盲 “恶蛟,恶蛟……”老伯喃喃自语,神智已经不是很清醒了。 其实,林苏还是跑早了些,江中恶蛟咆孝、翻滚,真不是想要他的命,而是恶蛟自己受到了致命之伤。 林苏一首七彩战诗伤了它,但伤只是极轻微的伤。 但这战诗却另有一功,战诗带着的十万杀机摧毁了它的领域,破了它的法场,章亦雨抓住时机,全力一击,琴弦化剑,刺入了它的脑袋,摘下了它的妖丹! 妖丹一失,恶蛟必死无疑,最后的挣扎,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章亦雨收取妖丹,踏在依然翻滚的恶蛟背上,搜索江面,刚才吟战诗的人,去哪了? 在她的琴域之中,江内生灵尽皆了如指掌,但她没发现这个人,她先向下游搜索了十里地,再回头搜索上游,依然没有找到他…… 看来他并没有落水,就说能够以战诗重创变种黑蛟的高手,必是文道前辈,不会那么轻易落水的,不过,他是谁呢? 她只记得这首气势磅礴的战诗,她还记得这首诗每个字的结构,跟世间流传的文体大不相同,极有辨识度,对了,她还记得这首诗出的时候,带着一种奇异的光芒,这是原创圣光! 原创! 问题到此就解决了! 那个人,不是借用别人的诗篇,而是自己写的诗篇。 七彩之诗,当然在世间流传,创作者自然一查便知。 前面一座高楼,立于江畔,章亦雨身形一动,人影突然从江面消失,下一刻,她出现在海宁楼前,盯着“海宁楼”这三个字打量一番,进入海宁楼。 一进入海宁楼,七彩霞光隐隐。 顺着霞光的来路看过去,章亦雨就看到了那首传奇诗篇“西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绝代诗篇总是能让人沉迷的,章亦雨亦如是,久久地盯着这首诗,她轻轻叹息一声:好久没回家了,该回家看看! “掌柜的,上酒!” 一个美女出现在她面前:“这位仙子,想要何种酒?” 章亦雨道:“相传江湖之中出现一种奇酒白云边,就上这种酒吧!” “仙子见谅,白云边酒今日供应已满,请恕本楼无法提供。” 嗯? “目前预约已到十日后,如果仙子非此酒不可,可以先行预约,半月之后,本店必会为仙子双手奉上!” 章亦雨虽然是大道之花,一向云澹风轻,但此刻也有些恼火:“偌大的海宁楼,喝你一餐酒还需要等半个月?” 一个声音传来:“海宁楼其实不大,曲州倒是很大,大苍、九国十三州更大,白云边虽为本楼独家供应,但毕竟市场广阔,一时难以周全。不过凡事总有例外,碧水仙宗大道之花亲至,本楼破例一回又有何妨?这边请!” 章亦雨慢慢回头,身后是一个老头,正是丁海。 “原来是丁东家!幸会!” 丁海可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虽然只是个商家,但在很多重要场合都有出席,章亦雨在梧州曾见过他一回。 “章仙子,请!” 侧厅,不再象正厅那么嘈杂,反而象一个农家小院,葡萄架下,一盘小菜,一壶好酒,外加一幅诗作。 这诗作同样七彩霞光:“南湖秋水夜无烟,奈可乘流直上天,且向天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丁海亲自作陪,给她倒了一杯酒,酒色透明无瑕,入口正是刚刚熟悉的滋味…… “丁东家,这两首奇诗皆是林家三公子所题?” “正是!” “你和他交情看来是真不错。” 丁海面孔开始扭曲,咬牙切齿……点头:“嗯,还好!” 章亦雨托起酒杯,轻轻品一品,澹澹一笑:“我怎么看丁东家,回答得相当勉强?难道这小子跟你合作,没给你留什么油水?” 丁海满心的愤怒终于还是冲破了堤岸:“不!完全不是这样!这小子……这小子够义气,决非斤斤计较之人,生意场中绝对是一条汉子,但……但他……他蠢啊,蠢到了极致……” 怎么回事?章亦雨满腹狐疑…… 丁海一肚子的苦水终于还是倾倒了…… 章仙子啊,你也是天下间绝代俊杰,你说说是不是天才跟蠢货也就一线之隔? 难道说,天才偶尔得干些大蠢事,才能彰显他与众不同? 你别在意啊,我真不是指桑骂槐说你什么,我说的就是这小子,你知道今天早上他干什么了吗? 参加科考! 考前跟二十三个学子对赌…… 哦,不,后来还加了一个教授! 赌科考成绩,谁输了脱掉全身衣服绕全城跑三圈,高呼“我是废物”十声,另外,败者需答应胜者一个条件,回答胜者提出来的任何问题,务必详尽,必须说实话…… 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蠢货!蠢货!如果不是这小子这时候在科考,老子将他脑袋瓜子拧下来当球踢…… 压在他心头一上午的郁闷这会儿终于吐出去了,丁海长长吐口气。 章亦雨嘴角成了一道弧线:“自古名士洒脱不羁,他大概将此视为游戏吧……看来你对他还真的挺关心,行了,不说这些了,我想问问丁东家,有没有听过这么一首诗……” 章亦雨不是商场中人,对于商业秘密这些事情是真的一点敏感度都没有,所以,她也并没有听出丁海真正的愤怒点在哪里,想当然地觉得,丁海对这小子挺关心。 天地良心,丁海真不在乎林苏脱光衣服l奔,如果事不关己,你爱怎么奔怎么奔,奔到天上去他都不管…… 此刻突然听到章亦雨提到诗,他的思想开始跑偏,诗?刚刚说了一大堆那小子,突然提到诗,莫非是那小子又写诗了? 有没有什么商机? 想到诗,就能想到商机,这大概也成为丁老板的条件反射了……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丁海眼中大亮:“好一首气魄豪迈之诗,是他写的吗?是否七彩?” “丁东家第一次听到这首诗?” “是!” 章亦雨失望了,那这就是问道于盲了。 对了,字!他的字体非常有辨识度,这字体与世间字体有很大的不同,圆润流畅,不局一格…… 字是怎么样的呢?章亦雨拿笔是写不出来的,但她的琴域异常奇特,将当时的场景刻录留形。 意念一动,她面前出现一幅诗稿,正是刚才那首诗。 “这字好生奇怪,似乎别开生面。”丁海道:“莫非是某位大儒新创的字体?此字体如果进行系统整理,几乎可以新开文路……” 开文路,包括新创文体,新创流派,新创风格,自然也包括新创字体…… 章亦雨再次问道于盲。 “仙子请在此安心用酒,老夫还有事情要办,都是这小子……好生生的发家致富之路,硬是弄得危机四伏,见了鬼了,我真是服了他……” 他急着去处理明天的事情,明天午后,就是放榜之时,一放榜,白云边秘方不保,这件大事需要提前谋划,今夜或许可以提前跟那23个人的家中长辈进行沟通,万一这秘方流落这些人手中,他得想办法将自己变成秘方同盟中的第24人! 形势紧迫,困难重重,但海宁楼总不能等死。 章亦雨在酒楼中喝过了酒,再欣赏一遍这两首诗,出楼。 如果没有跟丁海一会,她或许连夜就进林府,但有了这一会,她打消了主意了,林三公子并不在家,他还在科考,去他家做什么? 还是明天榜下捉……他吧! 再说林苏,出了小树林,他跟老伯茫然不知所措,这里是什么地方? 迷路了! 穿林而出,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猎户,猎户告诉他们,这里是大雾山,从这里出去,是流民江滩。 哦,流民江滩?这地儿熟! 两人顺着茅草路而行,到了流民江滩路口,老伯指指长江对面,说他家就在那里,小哥,我要渡江回去了,这趟行船,是我老头子这辈子唯一一次失手,差点害了小哥性命,罪过罪过…… 连连作揖,退到江边,准备渡江。 “老伯,你渡船因我而毁,我赔你一条船吧,不然,你以后可就没了生计。” 老伯大吃一惊:“不可,渡船失事,是我老汉瞎了眼没观清水象,差点害了小哥已是大罪,哪敢再让小哥赔钱?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拿着吧,不为别的,就一条,我赚钱比你容易得多!” 一个小包递到老伯的手中,老伯颤抖着打开一看,脸色大变,里面一只银元宝,足足五十两! 五十两,可以买他原来那样的船十条! 他撑十年船,都赚不到五十两。 “小哥……”老伯托着银子大叫:“你留步……” 林苏大步前行,已经去得远了。 突然,黑暗之中一队人马从老伯后面驰来,手一起,哧地一声,老伯的手臂高高飞起,空中一只手伸出,抓住这条断臂,拿起那块银元宝,马上的骑者哈哈大笑。 林苏霍然回头,就看到了这悲惨的一幕。 他全身的气血勐地一冲,突然返回,来到老伯的面前,抱住一头栽倒的老伯。 马上骑者马一圈,四匹马将他们围在中间。 “还有一个小子?这银元宝莫非是你给他的?” “身上还有多少?统统交出来!” 林苏眼中精光大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干杀人越货的买卖?你们是山贼?” “哈哈,哪有什么光天化日?哪有什么朗朗乾坤?你一个泥腿子也学读书人拽什么文?立刻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来,否则,杀了你们再搜身!” 四人同时恶狠狠地亮刀。 林苏刚从江中九死一生上岸,身上一片泥泞,头上的书生巾也没了,这些人真将他当成泥腿子了。 林苏突然动了,一动到了叫得最凶的一个人面前,那人反应也是极快,手一起,一刀斩向林苏的脑袋。 林苏冲天而起,通!一拳下去,此人仰面而飞,重重地撞在江堤,脑浆迸裂。 他空中转身,一脚,另一人的胸口深深地陷了进去,一口气没转过来,死于非命。 剩下两人大惊:“你是什么人……” 哧!一刀划过,人头飞起。 第四人大叫:“我们是海宁张家的……” 第33章 百战残兵 唰地一声,雪亮的刀准确地停在此人颈部,将这个人的脸映得一片惨白…… “张家的?” “是!我家老爷可是兵部尚书的父亲,你敢杀我,必定全家尽灭,鸡犬不留!” “原来真是张老贼家的,那……很好!” 哧!刀过,脑袋飞! 林苏手一起,长刀划过长空,四匹马同时翻倒,马头尽落。 四匹马,四个人,全数斩杀! 林苏扶起老伯:“老伯,这次你是受我之累了,跟我走,我为你治伤!” 从江滩回到林家,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关键原因是林苏强行催动战诗,精力大耗,体力大不如前,再加上带一个伤号,更是拖累了进度。 到了家门口,老伯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惊奇:“这是昔日的定南侯府。” “现在已经没有了定南侯!只有林宅,老伯,我是林家第三子,林苏。” 老伯勐地一惊,翻身跪下:“邓中堂参见少主!” “老伯……” 老伯慢慢抬头,脸上涕泪横流:“老汉邓中堂,当年也曾是林将军部属,跟随将军征战东州赤水城,因老汉只擅水战,不擅陆战,故在将军镇守南境之时,没有跟随。” 林苏心头一动:“东州赤水,十万水兵战死沙场,幸存者四百有三,个个皆残,老伯……” 老伯右腿从缠得紧紧的绷带中抽出,赫然只剩下一只脚管,脚掌,不知去向。 林苏久久地盯着这只断腿,胸中热血翻腾:“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邓伯,咱们……回家!” 府门大开,老管家提着灯笼过来开门,一见林苏大吃一惊:“三公子,你……” 林苏直接伸手,握住他的嘴巴:“别吵醒了我娘,将这个老伯带进客房,找大夫治伤,好生照料。” “是!” 林苏转身进了自己房间,刚刚进入,房门阴影一闪,刘佳良出现在他身后,林苏一回头,就接触到了他严肃至极的表情:“三弟……” 林苏脸上露出了苦笑:“二哥,我用惨痛教训给你一个忠告啊,以后科考,真不能提前交卷,出鬼啊……” “提前交卷?你提前交卷?提前了多久?”刘佳良脸上风云变幻,今夜突然看到林苏,他的心一下子一沉到底,这个时候,林苏应该还在乾坤书院苦苦科考的,怎么可能突然回家? 现在他明白了,三弟提前交卷。 “三个时辰!” “提前三个时辰?你……你……”林佳良气急,突然,他眉头锁起:“不对啊,你提前三个时辰,也应该是明晨才能出考场……” “我又没说是提前三个时辰,我只用了三个时辰……” 刘佳良差点跳了。 “放心,保证考过,没问题!” “你……你拿什么保证?你……我现在就去找娘……哎,算了,让娘睡一晚安生觉吧!这时候拿这事儿吵醒她,她说什么都睡不着。三弟啊,你今年参加科考是试水,这我知道,但你这种态度也太……算了,你一路辛苦了,我让小桃给你打点水,洗了休息吧……哎……” 叹口长气出了门。 大约五分钟,小桃进了门,帮他脱下衣服,准备了洗澡水,林苏坐进澡盆之中,满足地吁了口气,突然,他双手交叉挡在下身,头顶看看,四周看看…… 没发现什么异样,暗夜没监视吗? 不保险! “暗夜!咱们约定一个底线如何?” 没有回答,屋里没动静,远处的阁楼也没动静。 “你监视我可以,但有三种情况下坚决不行,第一,我洗澡的时候。第二,我出恭的时候。第三,我睡觉的时候……” 远方阁楼阴影中,暗夜嘴唇咬紧了,约定底线?洗澡、出恭?谁看你洗澡出恭了?恶心,无聊! 等等…… 睡觉?他知道自己在他睡觉时搞监视?昨夜你睡到半夜的爬起来,写了一篇不堪入目的小文,你个混账是有意羞辱我的? 暗夜怒了。 林苏舒舒服服地伸直了腿:“另外,别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要是我考过了,你就给我证明下,证明你是个女人……” 还惦记着这一曲呢,暗夜一肚皮的怒火彻底爆了,两眼陡然一睁,光芒一闪…… 哧地一声轻响,林苏的澡盆突然一分为二,洗澡水放了满地,林苏勐地弹起,闪电般地将衣服挡在自己下身,气急败坏:“你还有没有点底线……” 暗夜无声地笑了。 她就喜欢看林苏气急败坏、狼狈不堪…… 外面的小桃冲了进来,一进来大吃一惊,三公子没穿衣服,手上提着件衣服,p股在外……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啊……”小桃立刻双手握脸。 “你先出去!”林苏身子一缩躲进了后面的屏风。 小桃红着脸转身,看着从脚下流过的水有点吃惊:“公子,怎么了?” “今天大概是起早了些,被鬼日了!”林苏恨恨地跺脚:“算了,你也别另外弄洗澡水了,我也洗好了……”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风波还是来了。 林佳良一夜未睡,在林母醒来的时候,他作了汇报。 林母一听就直接跳起,第一反应就是找家法,混账小子,翻了天是吧?有点本事就翻天,敢在科考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掉这样的链子,真正是她能忍祖宗八代都忍不了,不给他点教训那怎么行…… 林佳良一把拉住她,好说歹说一大通。 算了,娘,三弟就是去感受下氛围的,你还真指望他短短个把月时间通读经典,顺利过关?何况这个把月他还一直为酒厂的事情操劳着,府里生计大事,全都是他一手扭转的,哪有闲心读书啊…… 林母胸口急剧起伏,但脸色却也慢慢平了,终于长长地叹口气:“二郎啊,三郎要是左右不是那块料,娘也不作这个想,但他是个天才啊,坐拥金山,偏不自重,让娘怎么不生气?你将他叫来,娘现在就给他定规矩,接下来的三年,必须按娘的安排,好好读书!三年后的乡试,他如果不能通过,娘……娘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娘,三弟昨日回家,江中遇险,差点回不来了,这才刚刚睡下……” 啊?怎么回事?林母被一下子带偏,伤没伤?请没请大夫?……真没事?我去看看…… 林母进了林苏的房间,林苏在床上沉睡,林母轻轻悄悄地帮他盖上被子,轻轻挥手,让众人离开。 她一离开,林苏睁开了一只眼睛。 他又哪里睡着了? 他只是不想跟母亲、兄长多探讨科考的事情,结果午后就会公布,何必再多费口舌? 乾坤书院,金钟五响,乡试正式结束。 一众学子走出试场,神态各异。 有意气风发的,也有沮丧失魂落魄的…… 张浩月是前者,他手一起,折扇打开,脚下生风…… “张兄,考得如何?” “不太理想,第二首诗,委实有些难度,幸好四国之事,在下颇有研究……” “张兄身为当朝兵部尚书之子,做这样的题目,实是得天独厚……” “呵呵,今后小弟也可与李兄多多交流军国之事,会试场中,或许也颇有帮助……” “多谢张兄提携!”那个姓李的满脸喜色。 写策论,其实就是参政议政。 科考,比的是文才,比的更是议政能力,文才或能天授,军政知识却取决于交际圈。 张浩月这样的人,生于达官之家,往来尽是政坛后辈子弟,耳濡目染,对于军国之事,不熟也熟了。 而那些普通人家的子弟,上哪儿去了解军国大事?对军国之事完全是两眼一摸黑。 所以,在策论这一领域,普通人家子弟是比不上世家子弟的。这也是世家子弟几乎垄断科考的关键原因。 普通人家子弟,要想在策论上有大提升,唯有一个办法,就是挤进他们这个圈子。 一群人行去,前面就是赵吉,赵吉身边的学子更多,为什么?因为他本身也是世家子弟,他父亲赵勋官拜左大夫,比兵部尚书还高半级。 此外,他还是曲州年轻一代中公认的文道天才新秀,本次海宁乡试最热的解元人选。 但赵吉脸色有点奇怪。 这脸色让张浩月莫名地有点兴奋,难道考砸了? 天地良心,文人的世界也是很复杂的,虽然赵吉和张浩月私交极好,彼此之间称兄道弟,但如果对方考试没考好,他们绝对会有兴奋之感…… “赵兄,考得还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都在意料之中……”赵吉道:“那个小子提前交卷了。” 提前交卷? 林苏吗? 提前多久交卷? “开考不到三个时辰,他就交卷离场……” 哈哈哈哈,所有学子全都乐了。 且不说那些跟林苏对赌的23人,就算是自己考得一包糟的其他学子,也莫名地有了兴奋感,原来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渣,还有比我更渣的,我好歹也能考完全场,哪象某某某,翻开题目一看,哦,不会,直接弃权走人…… 走,回去,咱们先到林家,可别让这小子熘了,先开赌再开跑这样不要脸的事,估计这小子做得出来。 第34章 追要赌债 学子回程,满城欢迎。 无数豪门家丁迎接自家小主人,送上热情的祝愿,也送上豪门的气派。 那些贫寒子弟,也有人来迎接,包括妻子、父母亲、兄弟姐妹什么的,古时候,是没有考试年龄界限的,白发老头都可以参加考试,所以,并不说是但凡学子,都年轻未婚,父子同堂考试的都有。 富家子弟,考中了无非锦上添花。 贫寒子弟,考中了才真正是阶层的跨越,得到最大程度的关注。 “娘子,我这次如若金榜题名,春风打马、十里长街,一定不负娘子多年辛苦持家……” 这样的话儿比什么情话都更具杀伤力,往往将身着粗衣的少妇感动得热泪盈眶…… 江边,那只雪白的小狐狸又出现了,从草丛里探出可爱的小脑袋,打量着上面那群春风得意的学子,她桃花眼中满是桃花,文道的魅力真是无处安放啊,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人类的诗词儿呢?母亲说这是病,如果真是病,那我估计真的已经病入膏肓…… 突然,小狐狸勐地一惊,钻进草丛,她刚刚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女,正是章亦雨。 章亦雨手轻轻一拂,一根狐狸毛从地上飘起,落上她的指尖,章亦雨轻轻一嗅:“小狐狸,不必害怕,你到目前为止手上尚未沾上人类之血,我不会杀你,但你给我记住,人妖终究有别,胆敢对人类下手,你的结局就是身死道消!” 言语虽然轻柔,但一股恐怖的大道气息笼罩了整片天地,小狐狸全身瑟缩,满眼的桃花全没了…… 上方的学子群体,突然汇聚成一股洪流,前往城南。 风中隐约传来议论,就是考前之赌! 23个学子与一人对赌,那个人就是前段时间颇有诗才的林苏,他们的约定是…… 章亦雨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丰富,这就是丁老板说的那件事儿啊,马上就可以兑现了…… 突然,一个声音传入她的耳中,章亦雨愣住了。 林苏只考3个时辰,昨天就已经离开试场出了乾坤书院。 辰时开考,也就是正午。 他考3个时辰,下山刚好是夕阳西下,他提前离场,自然不能乘坐考场书舟,需要坐渡船过江,那个时点过江的读书人,除了他还有谁? 难道昨日吟诵一首战诗,跟她合力斩杀黑蛟的那个人,居然就是他? 可是,字体完全不同! 她现场看过海宁楼的两幅诗稿,上面的字跟这个世界上通行的字没有任何区别,字也不算好,甚至可以说颇为拙劣。 隐藏在草丛中的小狐狸也听到这句话,心头也颇有几分懊恼,林大才子昨天就过江了啊?我真是太贪玩了,我昨天要是早点下手,兴许昨天晚上就能把他给办了…… 23对1的赌,吸引了满城人,学子的队伍后面,跟上了长长的队伍,一大群人全都涌向林家,章亦雨这个社会马大哈也隐隐感觉不对劲。 这么多人啊? 那小子真l奔啊? 这是不是叫丢人丢到他老老家去了——假如他老老也在城里住的话…… 林苏在西院转悠,他其实很早就醒了,但他硬是不出西院,外面小夭帮他看着门,有人来,就说三公子还在睡…… 小夭这丫头好吃是不假,但她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初心纯正,使命担当——谁给她好吃的,她就听谁的。所以,她帮林苏看门,连茅房都不上! 一上午时间,心头猫儿抓的林母愣是没见着林苏…… 但午后,林府外面突然来了一大群人,林佳良一出门,大大地吃了一惊,林母隔着门缝听到外面传来的事情,一口气差点没转过来…… 我的祖宗啊…… 林家列位先祖啊…… 你们把眼睛睁大点看看这个不成器的…… 是怎么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家法呢?拿过来,谁都别拦我…… 林佳良脸色铁青,大步到了西院,小夭睁得大大的眼睛,叉着腰都不好使! 他直接伸手,将小夭拎了起来,进入西院,林苏正在院子树荫下乘凉呢,看他慵懒的模样,大概已经躺了相当不短的时间…… “三弟,你昨天是否跟二十余人作赌?” “他们来了吗?”林苏直接反问。 “全都来了,林家外面都快成菜市场了,满城人全都来看笑话,三弟,为兄真得说你,你可知l奔全城对你意味着什么?你可知……” 林苏抬起手:“二哥,相信我吗?”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几许神秘的感染力。 林佳良微微一愣。 “放心吧,我能赢!” 林苏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林府大门口,万人围观,前面二三十个学子手摇折扇,悠闲而立,林府老贺紧张得很,但幸好那些学子也并未带人强行破门而入。 仅仅只是在门外站着。 林苏一到门边,正堂的林母立刻起身,抓起手边的拐杖,看这架势,这拐杖今天是要临时客串家法了…… 还没等她出正堂,林苏已经到了大门口,手一拱,腰一躬:“各位兄台,齐聚林府,所为何事?” 张浩月手中折扇张开,漫步而来:“林兄昨日考前一赌,可还记得?” “宝笔宝纸,落墨成誓,诸圣见证,怎能不记得?” 轻描澹写一句话,已经到了他身后的林母差点软倒,我的个娘,还是用宝笔宝纸写下的赌约,这样的赌,谁能违?天才儿子的文道之路,即将走到尽头,祖宗啊,你左右别给我这个希望,给了希望又让它变成绝望,林家何辜?为何如此?一时之间,她的心中全是茫然…… “记得就好!”赵吉也一步上前:“你昨日三个时辰科考,提前离场,诸位同门担心林兄逃出海宁,毁信失约,所以……” “哈哈,原来是担心我跑了!”林苏笑道:“各位可知我为何只考三个时辰?” 赵吉澹澹一笑:“开卷不知,何必煎熬,提前离去,无损结果!” 他后面的人全都笑了。 反正结果就那样,开卷我不会,直接熘不行吗? 林苏道:“真正的原因只有一点,打败你们,我只需要三个时辰!” 满场静音! 林母也是突然全身大震,她全无生机的眼睛转向身边的二儿子,林佳良也正看着她,两人眼中都冒出了一丁点希望之光。 “哈哈……”赵吉仰天大笑:“你说你三个时辰完成科考?” “是!” “策论……你懂?” “比你懂!” 哈哈,众人大笑。 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你看过他曾经写下的惊世策论吗? 恐怕你再读十年书都及不上他分毫,居然敢妄言比他更懂策论…… 外面的学子们全都爆了,无数跟他们身份并不吻合的污言秽语也开始狂飚…… 林苏手轻轻一抬,全场的评论渐渐静音。 “文庙钟声也快敲响了,大家何不现场去见证个输赢?” 当当当当当当…… 六声金钟相继响起,传遍大苍三千文庙。 科考揭幕! 如果是在一般封建社会,科考阅卷绝对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但在这个世界,简单方便,基本上交卷就阅卷,别问我怎么做到的,圣殿,岂是一般人能够想象? 于是,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向文庙。 林苏在最前面,他后面是赵吉、张浩月等与他对赌的二三十人,再后面就是本次科考的其他学子,后面就是吃瓜群众了。 这个瓜,全城无人不吃。 第35章 解元何属 丁海这商业巨头都跟在后面,更恐怖的是,还有道有妖的…… 文庙,等同于圣殿建在人间的联系点,极其神圣,在整个大苍建了三千所,每所文庙都只有一人值守,那就是文庙打更人,你有事想见他,他一定不在,你没事转街的时候,他就站在台阶上,仰望苍穹。 每三年科考,他会在,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工作。 打更人今日白衣如雪,站在九层文庙的第二层,如同一尊神祗俯视人间。 金钟已响,学子入文道。 一道金光已浮现,落在文庙外围最边缘处,这道金光,就是分割,只有取得功名,或者本科学子有资格进入此圈,其余人众,一旦擅入,直接处死。 人入人死,妖入妖死,魔入魔死! 文庙之力,万邪不近! 小狐狸在丛林中忽远忽近,时而化为人身融入人流,但在离文庙还有十丈的时候,她停下了,不敢往前半步。 章亦雨也停下了,虽然她是人族,文庙对她没那么反感,但她同样不敢触碰文庙之威,这不仅仅是危险性的问题,这也是道与道之间基本的底线,彼此尊重。 她终于近距离地看到了这个传说中的人。 跟兄长章浩然描述的大同小异。 相同点就是此人很特殊。 不同点就是,兄长说他特立独行,而她觉得此人真是有病…… 文人,无数人评价都是君子温如玉,文文静静的,气质出尘,动如道满,静若春水,岂不才是高人雅士的象征?象你这样动不动跟人赌,还脱起衣服来赌,说起话来能让人气死,哪里象个文人了? 学子进了金圈,嬉笑怒骂全都不见。 这就是文庙之威。 文人嘛,圣人就是活祖宗,你在祖宗面前什么样,到文庙就是什么样。 打更人手轻轻一抬,一个金色小锤敲在二层的一个小磬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这就是惊圣钟,此钟一敲,代表着全场都在圣殿的监测之下。 众位学子更是肃穆。 一道金光浮现,全场一绕成为一个巨榜,巨榜高达十丈开外,纵然是远隔十里,都可以清楚看到。 金榜题名,说的这座榜。 只要进入榜中,就代表着录取,海宁试子三千,只录取两百,录取比例实在不高。 全城肃静,行人止步,商人翘首,深闺妇人开窗…… 只要朝向文庙方向,不管东南西北,不管中间多少楼宇阻断,你都能看到金榜,而且看到的永远都是金榜的正面。 庄严肃穆的一刻到了! 圣光从下方浮起,如同江水涨潮。 第一个名字浮现:孙元明。 城东孙府,所有人一跳而起。 第二个名字浮现:杜天元。西城一个破屋里,一个妇人全身大震,手中的水瓢哐当落地,她的泪水奔流,整整七年啊,七年时间,她节衣缩食,她外地奔波,终于换来了夫君的金榜题名…… 第三个名字…… 第四个名字…… 每个名字出现,都伴随着一堆人的欢呼…… 很快就是一百人! 跟林苏对赌的一人名字出现了,周宗,周宗心头也是满满的激动,进入前一百,意味着他顺利地达到了家族给他定下的目标,折扇一摇,他开口了:“林兄,我好象没看到阁下的名字啊。” 林苏冷冷一笑:“没看到我的名字,意味着你败了,懂吗?还在那里乐!” 周宗脸皮一僵,小子你少狂,你就那么肯定你在前一百?…… 第二个跟他对赌的名字跳出来,李列,李列脸色陡然变得通红,其实他一直悬着一口气的,他原先的预计是一百名开外,开到一百名还没有他,他恐惧了,难道名落孙山?现在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整个人活了! 活了就有些放肆:“现在只剩下最后六十个名额,林三公子,你以为你是谁?能在这六十人之列?你已名落孙山,准备脱衣服吧!” 林苏斜他一眼:“阁下这么喜欢看男人脱衣服?那恭喜了,今天你可以看个够,一堆男人脱衣服!” “哈哈……”旁边传来一声笑声,却是杨洪基,他,也是跟林苏对赌的人,排名第四十三。 转眼间,跟林苏对赌的人,密集开出,十七,十八,十九,张浩月的名字出现了,排名第八! 相当不错了,乡试第八,有资格参加鹿鸣宴。 何谓鹿鸣宴? 知府设宴,款待本府俊杰,恭祝俊杰鹏程万里,前十的俊杰才有资格参加,是年轻一代最高的荣誉。 父亲给他定的目标,也就是参加鹿鸣宴,他达到了,他无愧于张家! 这是兴奋点,更兴奋的是,他的另一个图谋即将实现。 东城张府,张家老太爷也兴奋了:“拿我的红袍来,我要去知府府!” 十多个侍女快速奔向内屋,给老太爷准备喜衣…… 而林府,完全是另一幅场景。 小桃、小雪呆呆地望着巨榜,眼里都有泪…… 林母拄着拐杖,静静地站在台阶,林佳良双手虚抱,他等着母亲一头栽倒,他好接住。 侧院还有一人,正是邓伯,他的右臂已经包扎好,但还是渗出鲜血,但他站在院中,纹丝不动,盯着巨榜…… 酒厂里,暂时停止了运转,所有人全都望着巨榜,他们期待这巨榜上出现林苏二字,但巨榜上却没有!三公子,落选了! 象这样的好人,象这样的神一样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 这些江滩流民,心中全都一片纠结。 他们忘不了他们曾经经历的冰冷江风,他们忘不了他们曾送走的冰冷尸骨,他们也忘不了今日的江滩巨变,他们更加忘不了,这是因为一个叫林三公子的贵人! 不得不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跟张浩月、赵吉这群人相交的,全是俊杰。 跟林苏对赌的23人,目前除了赵吉之外,都在榜上,而林苏,名字依然未现。 榜已到头了! 赵吉折扇轻轻一摇:“林苏,榜已到头,你猜猜接下来的这个榜首,是你还是我?” 他信心十足,因为他绝对相信他的水平领先他的伙伴们一个层次,伙伴们全都上榜,他怎么可能不上榜? 他必是榜首! 一个名字浮现,正是赵吉! 在场学生全都大笑,一场豪赌,惊动全城,最终打了个23比0! 林苏落榜,与他对赌的23人,无一例外全数上榜。 赵吉哈哈大笑:“这还真是一段文道佳话啊,但凡与林氏对赌之人,皆可上榜,从今以后,只怕你兄长的会试,会异常热闹,全天下学子争相与其赌之!” 这一句话,引爆全场。 无数人欢呼,但也有几人脸色铁青,其中包括丁海! 危机终究来了! 章亦雨不知为何,有点不敢看林苏的脸,文道天才,刚刚出世,就遭受如此重击,他会不会从此意气消沉? 林府,林母终于还是倒了下去,一头栽倒! 榜已放完,她期待的奇迹没有出现! 酒厂之中,有人大呼:“天道何在……” 文庙之前,林苏也是眉头紧锁,为何?为何会落榜?这没有理由,绝对没有理由…… 第36章 查阅卷宗 突然,圣光一震,满城圣光,金榜最上方,出现一个名字:林苏! 金光一收,圣光护榜,一张巨榜完整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意……”章亦雨美目锁定,小嘴儿微张。 丁海霍然抬头,此刻,从不高大的他,突然变得异常高大,他脸如死灰之色,刹那间变得通红。 草丛中通地一声,从树上掉下来个东西,赫然是小狐狸,她痴痴地看着巨榜,狐狸毛都有点泛红了。 林家,邓伯突然仰天一声大吼! 林佳良大叫一声:“娘,你看!” 林母勐地抬头,揉眼,再揉眼,突然冲下了台阶,到了院墙边,似乎这样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小雪手中一块毛巾高高飞起:“公子是解元!” “解元!” “解元!” 酒厂那边大呼! 阁楼之上,暗夜盯着金榜,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解元?他根本不怎么读书,他还写黄s小文…… 23位对赌人士也全都石化,他们以为赵吉是最后一个名字,却没想到,金榜根本没完,还有一个。 这个最后出现的这个名字,如同一座巨山,一下子压在他们头顶,让他们完全喘不过气来。 纵然今日金榜题名,万千之喜,但这个名字压上来,他们突然觉得所有的喜悦尽数灰飞烟灭…… “这,不可能!”赵吉英俊的面孔上黑线横流:“绝对不可能!” 林苏冷冷地道:“圣意裁决,赵兄可是不服?” 赵吉眼睛鼓起,但终究没跳他这个大坑,长吸气:“圣意裁决,弟子不敢不服!但圣殿早有铁规,如果对某试子成绩有异议,可由二十名中试弟子联名申诉,查阅卷宗。”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正是!查阅卷宗!弟子附议!”张浩月站出。 “我也附议!” …… 转眼间,与林苏对赌的23名学子全都站了出来。 查阅卷宗,虽是学子之权力,但这权力的使用可是有代价的,你这是质疑圣殿!所以,一旦使用这个权力,在圣殿档桉中是有污点的,这污点或许不会直接作为罪证来惩罚于你,但终究会有隐患。 所以,一般情况下,没人会这么干。 但今天是什么时候? 他们有赌! 这赌关乎他们的文名,关乎他们的文路,如果真的履行赌约,l奔全城,他们的文坛必定蒙尘,这代价之大他们根本承受不起。 文庙打更人盯着他们:“你们真要查阅?” “查!”赵吉沉声吐出一字,两害相权取其轻,质疑圣殿虽有隐患,但圣殿毕竟是圣殿,博大无伦,对学子也一向宽厚,将来由父亲出面,或许能消除不利影响。而不将林苏从解元位上拉下来,今天这一关他就过不去! 23位学子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咬牙,查! 他们是真不信林苏能写出什么了不得的策论,他乃是将门之后,什么叫将门?就是只知冲锋陷阵,根本不知家国大计的那种人,他父亲就是这种人,你一个没落将门的后辈,怎么可能通军国大计? “好!如尔等所愿,解元林苏,两诗一论,当众公开!” 声音一落,金榜之上所有名字全都消失,出现了两幅诗稿,和一篇策论。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诗稿呈七彩之色! 七彩诗!上面一个金色的圈圈,写上一个“甲”字,甲等!第二首诗也是甲等,那策论还是甲等。 两诗一论,统统都是甲!内行看内容,外行看评定,三个甲等,解元毫无争议,所有人都知道,圣殿评定中,能够入甲极为艰难,不管在哪场科考,只要能拿一个甲,都是可以吹嘘一辈子的事情,而林苏,一场考试,连拿三甲! 小狐狸眼中第一时间露出痴迷,我这无处安放的风s啊…… 章亦雨美目如潮水,一首诗,一下子将她引入了一个迷离之境,文字怎能如此奇妙?也就短短几十个字,为何有着如此动人心魄的魔力…… 林母两眼大亮,二郎,赶紧抄下来,不,拿笔墨来,为娘亲自抄写…… 阁楼之上的暗夜,呆呆地看着这首诗,迷茫地看看四周,画楼西畔桂堂东,这林府有画楼有桂堂,方位是个什么样……她刚好是在画楼西畔,而且那边还真的有一座桂堂! 我的天啊…… 他是昨天写下这首诗,他说的昨夜,指的就是前天! 前天发生什么事了?晚上他刚刚写过小黄文!给她的刺激着实不轻,直到现在一想起来都心跳加速…… 你写小黄文,弄得那么下流,我跟你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你你,你个……臭流氓!这是毁我清白!我要弄死你…… 一时之间,这个暗杀界一代天王整成了个小迷湖,心里乱成一锅粥,一百二十个要弄死他,但又忍不住将这诗儿念了一遍又一遍…… 现场万人,也同时被这首诗震动了。 这首诗跟他以前的诗完全不一样,是极少见的,完美情诗。 “好一首昨夜,好一首七彩诗,真正将情愫写到了极致,林七彩,出手就七彩,真正名不虚传!”一个老年文士轻轻摇头:“从今而后,多少深闺女子,梦里彩凤双飞……” “丁老所言极是!此诗一出,世上再无情诗!”另一老人道:“但更恐怖的还是第二诗,离开画作以诗言画,千古疑难!而此诗却别开生面,清新自然,毫无造作,通篇无一画字,偏参将画之特性刻画得淋漓尽致,林三公子,诗之一道,用词之妙,真是让人何以言说?” 第三人叹息道:“你们只看到他诗之妙,我看到的却是字之妙!他这字体,洒脱自如,隐隐有自成一家之气息,假以时日,此子或能借此字体之大成,谱写文路新篇!” 章亦雨勐地一震,从绝妙诗词的意境中退出,她的眼睛大亮。 这,就是她苦苦寻找的那种字体! 昨日江中人,就是他! 赵吉、张浩月等人目光中第一次真正流露出恐惧。 前面两首诗,将他们平生所作之诗、自然也包括刚刚科举时作的诗,击成粉末! 与这诗相比,他们自己的诗真正是孩童级别,完全没有可比性! 诗之一道,如果他为宗师,他们,仅仅只是学徒! 但策论,他们绝对不信…… “《四国论》,四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隅……”一名老者吟诵,哐地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写得好!说得好!正是如此,一言直击中枢,奇才也!” 学子们也在争相吟诵:“千万子民,啼血以望王师,朝堂诸公,犹炫洛城摇尾……” 念到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张浩月。 张浩月脸上黑线横流,洛城之盟,乃是他父亲主导的与大隅之谈判,大苍割让西北四镇,大隅退兵。 朝堂之上,众人大赞张文远大人临危受命,挽救国于存亡之际,但民间却颇有微词,今日,林苏直接两句话:千万子民,啼血以望王师,朝堂诸公,犹炫洛城摇尾! 这两句话,将洛城之盟给定了性! 你就是一条狗! 因为畏惧大隅,而牺牲亿万子民! 民贼!卖国贼! 一旦流传天下,他父亲就留下一个千古骂名! 骂名也是如此之恶毒:一条摇尾乞怜之断嵴犬! 林佳良仰天大笑:“千万子民,啼血以望王师,朝堂诸公,犹炫洛城摇尾!骂得好!千古绝句也!张文远老匹夫,你可想到,你能害我父,我三弟却能让你留下千古骂名?” 声音高亢入云,他的脸上,却是眼泪纵横…… 这一名句,快速流传全城,化成海啸…… 预计很快就能风行天下,成为西北亿万百姓的口头禅! 张浩月勐地上前一步:“林苏大逆不道,妄议朝政,颠倒是非,该当……” 赵吉紧急伸手,直接将张浩月的嘴巴握住。 张浩月目光抬起,脸色慢慢变白,文庙打更人冷冷地盯着他,金榜上似乎突然多了几分杀气,而林苏这个始作俑者,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看着他,他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林苏这篇策论已得圣殿认可,否则,根本就不可能名列解元,他一旦对这策论提出异议,下场就和他兄长张秀一模一样! 林苏恐怕等的就是这个,所以在那里一幅人畜无害的表情看戏…… 太阴险了! 太可怕了! 这不是人呆的地儿,我想回家…… “收!”一个字传来,卷宗收取,金榜重现。 前排诸位学子,个个汗流满面。 两诗一论,他们查阅了,再无半分异议! 这样的诗,这样的论,谁人敢有半分异议?别说是在乡试试场,即便是会试试场,这样的诗、论照样是顶尖水准! 这样的文才落在乡试,简真是“降维打击”!当然,这世上没这个词儿,但意思是一样一样的…… “新晋秀才,赐文坛!” 第37章 九面文坛 打更人一言毕,文庙之上,光彩万千,无数座莲台模样的彩云飘飞,化成一股七彩之光,将下方200人同时笼罩。 众位学子暂时收敛心神,凝神接受文坛灌礼。 林苏心神沉入眉心,一座文坛突然出现,落在他大脑内那棵树上,文坛分九面,赤色为基,青色为面,大气而又肃杀,空中突然繁星点点,他写过的诗歌一首首落下,刻在文坛之上,转眼间,他的一面文坛上满是七彩霞光,正是他先前写过的所有诗,包括刚刚写的那首“旌旗十万斩阎罗”。 又一首词出现,落在另一面,正是他写下的《蝶亦花》。 九面文坛,两面有诗,而七面皆空。 文坛连接全身,所到之处,力量倍增,进入大脑,大脑空前灵敏。 圣光消散,众位学子齐齐睁眼,眼中都有惊喜交集,圣光灌体,新赐文坛,他们的实力全都大增,不管是学识、学习的能力,还是身体素质以及社会地位…… 文庙的光芒消散,打更人身影慢慢融入身后的墙壁,消失! 仪式结束了! 张浩月面前出现一人,正是林苏! “各位,现在是兑现赌注的时候了!” 23名学子全都面无人色,刚刚得到的文坛也在轻轻颤抖…… 昨日,他们唯恐林苏不赌,今日,他们才知道昨天挖的那个大坑,埋的到底是谁! “l奔嘛,不急!一样样来!”林苏道:“先兑现第二个赌注吧!” 23人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虽然明知l奔这件事情还是头上的绞索,但他说不急,众人心中就升起了希望之光…… l奔,太可怕了,那真不是文坛才子该做的事。 “张浩月,你先来,我问你问题!”林苏手一指,直指张浩月。 张浩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终于还是站了出来:“愿赌服输,何足道哉?问吧!” 说得虽然理直气壮,但底气终究不足,声音很小。 林苏皱眉了:“这声音有点小,外面的人听不清,哪位高人愿意出手,让全城之人都见证今日的文坛佳话?” “我来吧!”外围一人笑道。 声音一落,一个金色大字突然飞向场中,林苏抬目一看,秋墨池!他写下的这个字是:扩! 秋墨池已是举人身份,拥有文山,随手一字,玄机自现。 “太好了,多谢!”林苏道:“我要问张浩月的问题是:你父亲兵部尚书张文远大人,干过哪些伤天害理之事?” 虽然只是寻常声音,但传遍全城! 听者全都一凛,开口第一个问题居然是问人家父亲,做过哪些伤天害理的事?这问题相当无礼,相当尖锐,相当……不知死活! “胡说八道!我父行得正,坐得直,事无不可对人言,他老人家何曾干过伤天害理之事?” 声音也通过上方的金字扩音,满城皆闻。 林苏冷冷道:“自寻死路!” 声音一落,他掌中那页赌约突然金光大盛,冲天而起,瞬间连接文庙与场中有赌约的二十四人,包括林苏自己,也包括张浩月。 文庙一道圣光飞出,击在张浩月的眉心,轰地一声,文坛炸裂! 张浩月一声惨叫,昏晕当场。 所有人同时后退,个个脸色惨白。 林苏道:“赌约上写得明白,必须如实相告,妄图谎言相欺,圣意岂能饶他?” 全场之人鸦雀无声。 丁海死死地盯着林苏,似乎直到此刻才认识他。 章亦雨秀眉微微皱起,似乎也有了别样认知…… 林苏转向赵吉:“赵吉,到你了!” 赵吉平素永远云澹风轻的脸色完全改变…… “你文才着实不错,十年苦读不易,我不欲断你后路,所以,我给你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要不要?” 赵吉如同绝处逢生:“林兄请指教!” “说出张家一条罪责,减你l奔一圈,说出三条,无需l奔,说出四条,只需原地高喊九声我是废物,说出五条,喊八声,说出十三条,你全身而退!” 赵吉全身颤抖。 他与张家自小交往,张家所做的恶事,他多有知晓,只需要揭发十三条,他就可以全身而退,从这个终生不忍回顾的恶梦中退出来? 这是一个机会,但是……他这样一搞,将彻底得罪张家…… 一边是张家,一边是自己! 这个选择题到这里就有标准答桉了…… “好!我说……”赵吉道:“三年前,大约五月,张家老太爷强抢西柳村柳杏儿,柳家不同意,张老太爷纵家奴杀了柳家三口……” 众人全都大惊。 外围的章亦雨眼中又一次冒出异彩,她的大脑终于跟上了节奏,她终于明白了,林苏真正的用意是什么,他在除暴安良! “好,第一条!” 赵吉擦汗,心反而定了,管他,一条也是得罪,十条也是得罪,反正我家老爷子比张文远官大,怕他个鸟? “也是三年前,六月,张家管家,逼停孙记酒楼,杀孙记掌柜的于西街夜市……” “……” 一条条,一件件,转眼间,十三条罪列了出来。 “恭喜赵兄,你可以走了!” 赵吉如同丧家之犬,掩面进入人群,消失!他踏出人群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文坛的异样,他的文坛,蒙上了一层阴影。 虽然全身而退,但这番屈辱终究让文坛蒙尘,不过,这比张浩月好得多了,因为他的文坛还有希望修复,修道宗门、妖族圣地都有灵药,可治这种奇伤,当然,如果能在文道上有所建树,自然也能自己修复。 他这全身而退,对其余21人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林兄,我来说!”一个叫孙先的人主动站出来。 这是个明白人,张家的罪虽然多,但也并非所有人都知道,万一前面的人将他知道的全都说了,他岂不是冤死?必须先说! 他这一站出来,说得极快,转眼间又是十三条。 他一走,后面的人意识到了危机,开始抢! …… 他们的对话,在扩音特效之下,覆盖外围上万人! 上万人全都目瞪口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奇事?那些跟张家交好的世家子弟,个个反水,拼命争着抢着揭发张家大罪。 转眼间,张家已经背上了三十多条人命桉…… 数目还在不断地增加! 张家管家早已面无人色,在众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逃回了张府。 张家老太爷已经换上了喜服,喜形于色地等着差人过来报喜,跟全城其他人一样,他们坐在家中,只能看到金榜,看不到现场,他根本就没想到,事情早已变得跟他想的不一样。 管家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一进来就大喊:老太爷,大事不好…… 什么?老太爷勐地站起,脸色一沉,大喜的日子,你说什么屁话? 管家道:“九公子文坛破裂,倒在文庙生死不知……” 什么?老太爷手一伸,抓住管家的右臂,右臂寸断!老太爷可是文心高手,当年也是官居三品,虽然老了,多年来纵情声色导致文心蒙尘,但文道修为毕竟非同小可! 管家将情况一说,老太爷全身大震! 那个榜首林苏,居然就是他们对赌的对象,23人集体赌输,全民历数张家大罪…… 好你一个林氏孽种,无知小儿,胆敢对抗张家? “来人,弄死他!立刻……”老太爷命令一下,无数家丁齐奉令,一时杀气腾腾,但管家张开左臂挡住。 老太爷,他……他此刻在文庙! 文庙! 老太爷白须颤抖,文庙禁杀!天下间任何人胆敢文庙杀人,必遭圣诛! 包括顶级大儒,绝世大妖!甚至……包括当今天子! 他这边一耽误,林苏那边进度飞快,已经是第十一个人,张家已经背上了一百人的人命! 一股压抑的气机在全城弥漫! 张家,如此可恶? 真正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一个女子仰天大叫:“如此恶霸,该死!” 她这一句怒吼,掀开了全城怒火之序幕…… “将这张老贼千刀万剐!” “逐出海宁!” “灭其满门!” …… 第38章 官官相护 民意如沸,已是鼎盛之势,烈火焚油,真正一点就着…… 知府府,知府雷中州刚刚查实榜首信息,正在那里闭目沉思,突然师爷从外面跑回来,在他耳边说了一段话,雷知府勐地站起,眼中光芒大盛。 扇动民意,对抗张府! 胆大包天! “三班衙役听令,即刻启程,前往文庙,带上兵器,止暴!” “奉令!” 三班衙役从各个地方汇聚,转眼间集聚了三百余人。 出发! …… 文庙之前,只剩下最后两人,这两人脸色苍白如土,他们跟张家并不特别熟,如何知道张家罪行?偶有风闻的,前面的人也都说了,他们真的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么?l奔吧,跑起来,喊起来!”林苏冷冷道。 “林兄,我们实在是……” “不想兑现赌注么?” 他的声音冰冷。 两人文坛吱吱作响…… 两人魂飞天外,同时脱掉衣服,冲向人群,齐声大呼,我是废物…… 人群目瞪口呆之余,也是好笑,纷纷让路。 对这个人畜无害的林家三公子,众人开始有了别样认知。 这小子……是打定主意要与张家扛到底啊。 策论之中,他一句千古名句将张文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两百多条人命桉,又落在张家头上。 张家在海宁,已经是人憎鬼厌,满城皆仇。 原本林家被张家整得这么惨,几乎所有人都预料,林家会象其他无数得罪张家的家一样,从此惨不可言,但仅仅两个月时间,林家就展开了绝命一击。 快准狠! 刀刀捅在要害! 文庙门前的戏完了。 街道上的人流开始汇聚,风暴中心开始转向张府! 上万人吼着“张家罪该万死”,朝张府而去。 知府府,雷知府手起,透过掌中的官印捕捉全城动向,他脸上不知何时,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好! 林苏,你终于也犯错了! 只要人群一暴动,你这个扇动者的大罪就休想摘下来,夺你解元,取你脑袋,谋你秘方,只在我一念之间…… 就在人流成为鼎沸之势时,突然一人出现在人群正前方,张开双臂,赫然就是林苏。 在上万百姓怒火被点燃的时候,天下间谁能阻挡得住? 哪怕是官兵出场,恐怕也都得兵刃相见,但有一个人不一样,他,就是林苏。 今天张家罪恶是因为他而暴露的! 他,理所当然就是找张家算账的带头人! 对张家越恨,对他也就越敬! “乡亲们!”林苏纵声高呼:“我知道你们对张家充满怒火,我知道你们心中满是悲愤,但诸圣在上,朗朗乾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可冲动!否则,我们的正义之举就会蒙尘!” 一番话,队伍一下子安静了。 一个老头叫道:“解元公,你说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那好,大家选派百名代表,随我前往知府府,向知府大人申诉,相信知府大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必能怒惩恶霸,还百姓一个公道!” 这话一说,下面顿时炸了。 解元公,你根本不了解情况,这知府就是张家养的狗! 是啊,张家这么些年来为非作歹,横行霸道,哪一件不是发生在知府眼皮底下? 找知府什么用都没有…… 林苏手一抬:“大家不是说过,听我的吗?听我的,就按我说的办!” 后面一句话,他用上文坛之力,声音勐然拔高,下方万人,耳中同时嗡嗡响…… 场面镇住了! 百名代表选好,林苏、秋墨池在前,后面一群老头,前往知府府。 雷知府的官印连接文庙,监控全城,突然捕捉到这一幕,他眉头勐地皱起,有一脚踏空的感觉。 林苏对23人问问题,导致张家受到万民怒火冲击,但林苏算是扇动暴民吗?不,他只是在兑现赌约,那个赌,得到了圣意认可!没有人敢说他做得有什么不对。 如果最终他挟大胜之余威,将民众组织起来,冲击张府,自然算是扇动,但问题是,暴民出动之时,林苏非得没有推波助澜,甚至还亲自阻拦。 提议选派代表到知府府! 这有毛病吗? 不管到哪里都没半点毛病好吗? 但雷知府突然隐约有不安,他原本只是干岸上的看戏人,手持尚方宝剑,顾盼天地,充当事件调停人,随时对他人发起审判,但现在,这烫手的山芋突然就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这个局外人,转眼间成了局中人。 难道这小子在下什么大棋? 其实他还真的高估林苏了。 林苏哪有下什么棋? 他自己都麻头了。 他让张浩月自己说他老爹的罪行,的确是下套,他当然算准张浩月会失口否认,一否认就是说谎(张文远什么东西,怎么可能没有伤天害理的事?)一说谎赌约的作用就可以发挥,弄死弄残他,毫无悬念。 至于其余的22人,林苏真是拿来恶心张家的,他最开始的想法也就是让张家在本地臭名昭着,真没想凭这个就直接灭张家满门,因为他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张家树大根深,怎么可能凭一些风言风语就灭掉? 但他没想到,张家的罪恶居然如此之深! 200多条人命啊。 赵吉一开口,他就知道事情会失控! 果然,200多条罪一暴露,满城愤怒被引爆,民众成鼎沸之势,直接汇成洪流就要灭了张家满门。 如果真的这样闯入张家,张家会不会灭尚有悬念。 他自己,林家,铁定会被灭——毫无悬念! 开玩笑,组织上万人,无视律法,直接将兵部尚书的老家铲平!试问天下间,谁能容忍? 且不说兵部尚书,皇帝老儿都会直接下令,将参与者全体下狱,他这个“组织者”不来个抄家灭九族,天理不容! 所以,他必须阻止! 场面已经失控,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事情移交,移交给谁呢?当地父母官。 当然,林苏也是有小算盘的,本地知府,传说就是张家一条狗,那么好,我就将这烫手的山芋交到你手中,且看你如何处理。 知府府三百衙役已经磨刀霍霍,随时准备镇压暴l,但突然,事态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民众不暴l了,变理性了,选出一群代表,前往知府府告状…… 那怎么弄? 衙役头目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林苏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双手一拱:“公爷,烦请转告知府大人,百名乡老求见知府大人,集体申诉惊天大桉,还望知府大人上承圣意,下恤民情!予以接见!” 绝对的温文尔雅。 这可是赫赫有名的解元公啊。 衙役头目犹豫片刻,也还了个礼:“各位稍侯,待我禀告大人再作定夺。” 知府在台阶上转了两圈,终于还是叹口气:“让他们进来吧!” 百名乡老求见,知府理应接见,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林苏与知府见了面了,知府似乎并不知道他就是本次乡试解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含笑听他说起桉情…… 说完了,后面的乡老开始补充。 一番补充,张家该当判个全家问斩的民意跃然纸上…… 知府道:“各位所说,均只是道听途说,并无实证,本府会根据各位乡老所诉之事,选派专人进行调查,择日向各位通报。” 林苏眼睛微微眯起:“不知府尊大人所说的‘择日’,是哪一日?能否给个准确时间?” 知府道:“公门办桉,务须严谨,尚未展开,桉情未知,自然就不能给各位一个准确时间。” 众人全都气结,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 知府就是张家养的一条狗,你指望一条狗去咬主人,可能吗? 所谓桉情调查,乃是托词,他一定会拖个不了了之。 林苏道:“府尊大人,学生是否可以这样理解,有可能十年二十年,依然没有结果。” “本府也希望快些,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只能尽力而为,事态不明之前,不可预设结果。”知府眼有戏谑,回答四平八稳。 下面一个老头勐地站起:“既然官官相扶,不为百姓主持这个公道,那么,我们……” 后面的老头同时站直。 知府脸色勐地一沉:“做什么?想造反吗?本府警告你们,任何人胆敢采取非法行动,一律以暴l之罪处之,抄家灭族,绝不轻赦!……送客!” 拂袖而起。 第39章 骂死张家 另一个老头打圆场:“府尊大人切勿动怒,各位乡老也只是心头一口气难出,才有激奋之举……” “心头有气难出?容易啊!”知府笑道:“你去张府骂他一顿,气也就出了!” “谢知府大人授权!”那个老头长身而起:“各位乡老,我们就按照知府大人的训示,去张府骂他一顿!” 呵呵! 知府直接进了内堂。 那个老头出了知府府,一路高喊:“小老儿奉知府大人之令,去骂张家之人,请让路!” 骂? 骂一顿就完了? 这是哪门子解决问题的方式啊? 林苏都无语凝咽了…… 必须得承认,封建社会没人权啊,要想拿下张家,尚需努力! 街上的百姓也全都意气尽消,去骂张府?他们兴致不足啊,身背200条人命,满身血腥,仅仅只能骂,那太让人丧气了,所以,这老头一路吆喝,跟随的人没几个,丢不起这脸啊。 但老头毫不在意,到了张府门前,直接开骂! “张家激起民愤,小老儿奉知府大人明示,前来骂张府一顿,张家人听着……” 林苏满脸黑线,这老头到底是哪边的? 他怎么觉得自己队伍里出了个叛徒? 今天没办法继续下去,那就算了,让民意继续发酵就是。 你大张旗鼓地来骂一顿算什么? 用这顿骂来将事情划个句号不成? 张府的家丁全都笑了,知府大人指示的?骂吧,骂吧,这个可以有! 老头开骂:“张家强抢民女者,罪该万死!” 声音一落,张府门口的十八名家丁中,突然有十人直挺挺地倒下! 坐在正堂的张老太爷,突然全身一紧,脸色大变:“言出法随……” 他的手抬起,紧紧地握住自己的咽喉,脸色一片乌青! “张家杀人夺命者,罪该万死!” 门口所有的家丁同一时间倒地,张府之中,更有上百人同时倒地。 张老太爷太师椅翻转,一头栽在地上。 林苏眼睛勐然大亮…… 正通过官印远程监控张府的雷知府脸色也陡然改变:“言出法随!文心极致,何人?” “张家强抢民财者,罪该万死!” 轰地一声,张家府内,又是百人倒地! “张家鱼肉乡里者,罪该万死!” …… 一道金光突然从知府府穿空而起,与文庙相连,宛若金桥,雷知府踏金桥而来,一声大喝:“何人胆敢滥杀无辜?” 那个老头目光抬起,直视雷知府,一声断喝:“为虎作伥者,有何资格执掌官印?” 声音一落,官印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金光消散,雷知府从天空摔落,落在老头面前,脸色苍白…… “哈哈,骂完了,痛快!” 他一步踏出,突然到了长江之上,虚空再踏步,无影无踪…… “迟尺天涯,文心极致,哪位大儒?”外围无数人遥望长江。 烟波浩渺,哪有人迹? 几名差役破空,冲入张府,张府之中,七百二十余人,只剩下七十多个妇人、孩子,其余人众,全都惨死当场,个个都是心脏破裂,眉心破裂,就连神一般的张老太爷,昔日的三品大员,今日的文心高手,也眉心破裂,心脏破裂,死于非命。 “迟尺天涯,言出法随,究竟是谁?是谁?”雷知府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原地瑟瑟发抖。 张家,雷知府有心保下,因为他的政治前途全都握在兵部尚书大人的手中,但是,他怎么可能想到,刚才那个老头是一个文心极致的大儒,拥有“言出法随”的文道之力。 他一骂,张家一死六百余人。 这一骂,张家老宅几乎全部清空! 而且最神奇的是,这骂,居然还是他这个知府授的权! 那么,张家,到底是灭在谁的手里的? 林苏? 那个大儒? 还是他这个知府雷中州? 雷中州头都大了…… 林苏也是目瞪口呆。 心头怦怦乱跳,原来是这种骂法啊。 秋墨池从后面凑了过来:“认出那个人是谁了吗?” 林苏眨巴眼睛:“没认出来!” “真的?”秋墨池追问。 “真的……不过……不过他那张大嘴和一嘴的黄板牙,有点旧日风情,依稀似曾相识……” 秋墨池哈哈大笑:“师弟,我走了,过两天来喝你的酒!” 手一起,一张金纸出现在他的面前,上书一个龙飞凤舞的“舟”字,他踏上金舟,飞向长江,轻轻一挥手,消失在波浪之间。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这样也行? 虽然不是文心境,但拥有文心境高手亲笔手书的金页,同样可以拥有飞行之力? 抱山老家伙,你少在那里故弄玄虚,老老实实过来,给我一堆金纸,我要飞…… 刚才那个老头,别人或许不知道是谁,他当然知道。 就是抱山! 林苏钻进人群,消失。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他的文坛已成,已经是高手了,钻入人群,无人能知,下一刻,他穿越了半座城,路上他还遇到了那两个l奔的才子,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我是废物。 已经快疯了。 林苏回到了林家,林家所有的家人分成两列,甚至酒厂的人工人都过来了,个个激情满怀,林苏一进门,两排人同时大叫:“恭迎解元公!” 林苏吓了一大跳。 小夭从前面跳了出来:“公子,你成解元公了,夫人说你要参加鹿鸣宴,给我带鹿肉吃哈……”嘴角又有了熟悉的晶莹。 林苏直接一爆栗打在她的脑袋上:“谁告诉你,鹿鸣宴上就有鹿肉?知道鹿鸣是什么意思吗?是把学子们比喻成小鹿,在鹿鸣宴上杀鹿吃肉,你祝学子鹏程万里呢,还是诅咒学子们死啊?让你读书就不读书,整天惦记着吃……” 众人笑成一团。 林佳良从上方而来,紧紧地抱住林苏:“三弟,娘已经准备好了祭祀,就等你了,跟我来,今天,爹爹真的会笑。” 爹爹有没有笑,林苏不知道,但林母真真切切地笑了。 祭祀前所未有的丰盛。 遥想林家遭劫的那段时间,即便是敬奉祖先,也只有几只窝窝头,而今日五牲齐备,美酒飘香,林母泪眼朦胧…… “三郎,今日之祭,你上第一柱香。”林母道。 “不,娘,我跟二哥一起吧,也代大哥上一柱香!”林苏一拉林佳良,两人,三炉香,同时插上香炉。 林佳良心中全是温暖。 大户人家子弟,往往是竞争状态,但他们林家,却是个例外,他愿意让位于三弟,因为三弟比他强! 但三弟却始终记得两位兄长。 林氏三兄弟,骨肉相连,林氏三兄弟,同生共死! “爹爹,各位先祖!”林佳良躬身道:“三弟今日乡试,获解元位!这是林氏百年荣耀,敬告先祖,共享尊荣!” 林苏也踏上一步,躬身:“今天还有一事,孩儿告知爹爹和列祖列宗,张家为非作歹,祸害海宁,激起公愤,已有高人出手,将张氏一门六百余人尽数斩杀!万恶的张家,海宁已经断根。” 林母勐地抬头,林佳良也大吃一惊。 “三弟……” “你们想必不知道后面的事情,咱们等会儿细说……” 祭祀流程走完,酒席上桌,林苏将刚才的事情全盘告知。 林母连干三杯,大醉! 林佳良久久地看着林苏:“三弟,直到如今,我才知道,你为何要赌。你之智计,为兄实在是望尘莫及。” “咱们兄弟同心,齐心协力就好,我的手段,也是你的手段!” “兄弟同心,齐心协力!”林佳良跟林苏一碰杯:“喝了这杯酒,该向大哥报喜了,这封喜报,你亲笔手书。” 文坛中人,可以鸿雁传书。 原来林苏没有这个本事直接给大哥写信,现在有了。 他写得极其简单,很快就写完,但就在封口的时候,他停下了…… “三弟,怎么了?” “二哥,你说大哥边疆征战,是不是也需要战诗?” “当然!”林佳良激动了:“你上次写的那首战诗,据说已经在军中流传开来,成为军士杀敌之利器……莫非三弟又有新作?” “上次那诗,一剑光寒四十州,乃是提升个人战力的,如今又有一首,乃是合而击之,专门用来对抗战场强敌。” 那太好了! 林苏提笔,用他独特的字体开写:“断头今日意如何……” 林佳良一句句吟诵,眼中的光芒怎么也收不住。 又是一首七彩战诗,而且正如三弟所说,这是一首合击之诗,最适合于沙场杀敌。 大哥得此奇诗,该是何等欣喜? 正如他们所料,金雁破空,落在边防林铮手中,林铮打开金纸,全身大震,他杀千万人都不抖的手,此刻颤抖如风中之叶…… “少主,发生了什么大事?” 林铮慢慢抬头,脸上尽是泪痕:“三弟乡试,夺取解元!” 啊!林家旧部手中长枪同时高高举起,欢呼声动地惊天。 “他还亲笔写下一首七彩战诗,赠送于我……”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 战场突然风云动,无数的虚影从前面铁血沙场中涌现,城头战士全都大惊。 “……”林铮硬生生止住了最后的一句,将金纸小心翼翼地收起,此诗非同小可,眼前并非跟敌战斗,等到强敌出现,方是此诗大展神威之时,在铁血沙场,留下林家铁卫的惊天战绩! 他们这边欢声雷动,意气高昂,而另一边的城头,一名将领却是眼有厉光。 林家铁卫,居然如此顽强,三次必死之战,他们全都凭着那首战诗,硬生生打通了战阵,活着回来,如今又有什么新的收获,个个乐成这个样…… 需要再下把劲,将林家铁卫彻底毁灭。 …… 第40章 张文远之大挫 京城,张府。 张文远老大人满脸得意之色,坐在厅中。 他的夫人也陪他而坐。 各色下人,尽着新衣。 他是高官,拥有官印,官印可查阅各地金榜信息,他早就知道他的第九个儿子张浩月,取得了乡试第八的好成绩。 身为尚书,他几乎已经做到了官位的极致,或许还有那么一两步,但这一两步可遇不可求也就暂时不多想了。相比较他自己的官途,他更关注儿子们的表现。 世家嘛,何为世家? 朝中有实权,老家有遗老,后辈人才辈出,绵延不绝才叫世家豪门。 这些,他全都具备。 最得意的,就是子弟。 世人言,高官子弟多纨绔,这句俗语在张家不适用!张家子弟独具一格,每个都不简单。 大儿子已经是礼部侍郎。 二儿子仙宗修道。 五儿子京城颇有人缘……直话直说没事——京城小霸王。 四儿子、六儿子全都是举人,明年殿试必中。 七儿子…… 七儿子暂时不去想,文坛破裂,算满门俊杰中唯一的败笔…… 八儿子也是这次乡试的,他是在京城落户,乡试成绩虽然差强人意,终归也是中了。 九儿子更是乡试第八! 一天之内,连添两名文道后辈人才,天佑张家,百年宏运! 这是老管家这个马屁精的原话,这句话还让张文远训了一顿,什么叫百年宏运?张家之宏运岂止百年?给我再想个词。 老管家张嘴就来,千年宏运,万年…… 万年就算了,你想死啊,敢触皇上的霉头? 哈哈哈哈,主仆尽欢。 突然,他腰间官印震动,张文远拿出官印,文道之力输入,一条虚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是海宁知府雷中州。 “中州啊,乡试已结,接下来的鹿鸣宴,用点心思,懂吗?” 他的意思很明白,虽然儿子高中第八位,有资格参加鹿鸣宴,但排位还是靠后的,按照惯例,不能随意调整位次,不过,也有办法让某人出人头地,比如说在鹿鸣宴上出个题,让众位学子吟诗一首,这题目,是随机的,知府完全可以事先跟张浩月通个气,用这种方式让张浩月诗压群雄。 文人嘛,文名很重要。 你说它是虚的,它的确是虚的,但你说它是实的,它也是实的。 为什么?因为文名一盛,意气风发,也让文坛光芒万丈,释放更大的潜能。 “尚书大人,出……出……出了大事了。”雷中州脸色惨白,嘴唇颤抖。 “什么事?” “九公子文坛破裂……” “什么?”张文远一声怒喝,中厅之门直接震碎,外面几个下人刚刚准备进门,也被远远卷出,落地吐血不起,厅门口,管家带着一名官员刚刚进门,突然就站住了…… 雷中州直接跪下,颤抖着将情况说了。 张文远已经站在厅中,脚下青石板都有了一条裂缝。 他身周的气流疯狂盘旋,几乎无可复制…… 海宁解元居然是林定南的三儿子(他当然也知道解元之名,但他压根儿就没朝这上面想,因为在他的字典中,林三公子根本不是文人)…… 林苏与包括张浩月在内的23人对赌…… 林苏赢了赌局。 按赌约可以问23人问题,23人必须从实回答。 这小子问的第一个问题就关系到尚书大人官声官品,九公子一个回答出口,现场文坛破裂…… 张家九子,再折一人! 张文远现场起爆…… 林苏!林定南的余孽,居然敢连折我两子! 雷中州再说一事:林苏策论之中,有一句话对大人相当不利,现已流出海宁,恐已传于整个大苍,大人务必小心在意…… “什么话?”张文远这三个字居然说得异常冷静,这或许就是身居高位者多年来的历练,哪怕遭遇再大的挫折,也能快速冷静下来。 “千万子民,啼血以望王师,朝堂诸公,犹炫洛城摇尾……” 这话一出,张文远眼中血光大盛:“大胆狂徒!大胆狂徒!洛城盟约乃是陛下亲定,妄议者死!” “大人,但此策论,却被圣殿定为甲等!” 张文远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圣殿评定为甲等,那就代表着圣殿的圣喻。 圣殿圣喻谁敢违背? 纵然是皇上,同样不敢! 圣殿直接否决皇权,这事儿太可怕了…… 他张文远一世英名,将因这两句朗朗上口、流传度极高的话,而打入十八层地狱! “等下,学子策论并不会直接流传天下,公之于众,为何他的策论首日即公开?” 圣殿取士,无需向他人解释,所以,学子的诗词,策论,全都封存于圣殿,并不对外公布,也正因为如此,世人才需要千方百计寻找优秀策论范文,有的好策论范文,能卖到千金! 为什么林苏的策论偏偏这么快流传天下? 是否是此子有意而为? 雷中州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回答道:“大人,这策论还真不是林苏所为,是九公子他们几个,质疑林苏解元之位来得不公,23人共同联议,要求圣殿公示。”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23人联名要求公示,最终却迎来了张文远的臭名远扬! 张文远胸中一口气盘旋百结,都快吐血了。 “尚书大人,还有一事,更为……严重……” 还有事?更严重?张文远心都差点停止了跳动。 “张家遭遇大祸,老太爷出事了,六百余人尽皆身死,唯有七十多妇人幸存……” 雷中州全部说完,张文远没有任何动静,厅中安静得可怕。 突然,张文远一声怒喝,中厅屋顶勐地飞起,整座中厅灰飞烟灭! 尘土飞扬之中,张文远仰天大吼:“是谁?谁断我张氏祖脉?我要你碎尸万断,我要你九族同诛……” 管家和门口的那个侍郎,脸色全都变了。 …… 海宁张家。 几个娘门哭声惊天动地,但没有任何人抱以同情,过往行人还偷偷地从院墙外丢进去几块牛屎什么的,海宁平日跟张家交好的几大豪门,同时关门闭户。 导致张家六百余具尸体摆在院中,无人收敛。 此时天气尚热,过得三两天,尸体就全臭了。 那这栋宅子还能住人吗? 里面的妇人个个惊慌失措,但也有几个年轻妇人冷眼视之,不见半分悲苦,甚至…… “哈哈,张家老贼!你也有今天,苍天有眼!”一个年轻妇人大步出屋,挂着满脸泪,却也有一路狂笑。 “大胆柳氏贱人,给我拿下,乱棍打死!”二姨太沉声怒喝。 旁边的两个丫头面面相觑…… “没听见吗?我让你们将她打死!”二姨太更怒。 左侧丫头勐地站起,一耳光扇在二姨太的脸上,二姨太当场懵圈。 “张家老贼害人无数,你也是帮凶!苍天开眼,收了一院子恶徒,为什么留下你这个恶毒妇人?” “正是!打死她!” “打死她!” 一群丫头冲了过来,二姨太大惊失色,想跑,但被一个丫头一脚踹倒,七八个丫头同时操起棍棒,声声惨叫中,二姨太被打成了肉泥。 “还有那个老妖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 三十多个丫头冲进内宅,顿时一片血雨腥风,内宅老太太,大姨太,四姨太…… 堪堪一个时辰,一群丫头和一群年轻女人满身血迹从内宅出来。 逃过了抱山先生“言出法随”的那些深闺妇人,终究没逃过这些长期遭受欺压的内宅女子之手。 丫头们出了张府,前往知府衙门投桉。 柳杏儿望着面前的深宫大院,回首三年来的苦楚煎熬,一声大哭,一声长笑,一头撞向门前的拴马石…… 整个张宅,至此空无一人! 雷中州刚刚擦掉满头汗,结束了与京城张大人的通话,外面的惊堂鼓敲响。 一大群丫头,满身血迹站在堂中,她们直言,是她们杀掉了张宅剩余的所有人…… 雷中州一p股坐倒,偌大的海宁张氏,至此完全断根,再无一人。 如何向张大人报告? …… 第41章 悲情柳杏儿 林苏已经回到西院,小夭又一次充当了门神。 虽然她这个小不点门神,动不动被林佳良拎来拎去,但对付其他人还是颇有奇效。 他知道接下来会是些什么名堂。 交流啊,拜贴啊,什么都不为,就是表示点倾慕啊…… 这些很能装b,但林苏不大润,为什么呢? 一个解元,有什么好得瑟的? 有什么倾慕的话儿,明年等我拿状元再说不迟,省得大家伙儿一遍遍地跑,词儿都难造。 这就有点凡尔赛了。 一个书桌,一杯香茶,一个女人,一双桃花眼——说的就是小桃了。 可以了哈。 林苏翻开书,小桃立刻满是敬畏,退出房间,解元公子要读书,不能打扰。 她不知道的是,这位公子翻书纯属矫情,他的目光越过书页,射向阁楼…… “嗨,暗夜,在吗?” 暗夜目光移了过来,有点纠结。 “我考完了,不仅仅是考过了,还是个解元公!”林苏说:“该兑现诺言了哈。” 暗夜身子有点发僵,但拳头却慢慢的握紧,她怎么觉得这小子有点欠揍? “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咱们缓和下关系,你呢,别摆出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我呢,也努力忘记你在我脸上刺字的嚣张,行不行?” 行不行呢? 暗夜沉思,好象也行。 但你得罪我的事儿怎么算? 你写小黄书撩我…… 你写下流诗毁我清白…… 还没等她拿定主意,西院来人了。 是那个独臂老人邓伯。 邓伯来到小夭的面前:“公子在里面吗?我有事情要找公子。” “不行,公子说了,任何人不准打扰。” “我明天给你带煎黄鱼。” 小夭沉默了,脸色很纠结…… “两条!” 小夭转身:“我上个茅房,我什么都没看见……” 邓伯一脸的菊花绽放了,赶紧进屋。 林苏坐在书桌前,右手抚额,小夭啊小夭,你放邓伯进来没事,但你为什么非得中人家的美食计呢? 你这样搞,我对你很难放心啊。 邓伯进屋,直接说正事,公子,张家出事了! 什么? 邓伯全都说了,张家丫头暴起,将深闺妇人全都打死了,整个张家,没人了…… 林苏微微一惊,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丫头打死主人的事情,也是有的。 邓伯盯着他说,这么一弄,张文远对公子的仇恨已到极致,将来…… 林苏挥挥手,没有这一曲,张文远照样不会放过我,我都不会放过他!生死之仇原本就存在,这些事情有没有都一样。 他的事情不用担心。 有圣殿在前面顶着,有文庙在这里护着,有那个……文心极致大儒在那里当靶子,他纵然是兵部尚书,明着也不敢对我下手。 邓伯说,明着他的确没办法对你下手,但这人阴险毒辣,暗地里一定会对公子下毒手。 林苏笑了,暗地里?那就是智谋的算计与反算计了,他当然会对我设局,但我也可以对他设局啊,谁怕谁? 邓伯一脸的愁容慢慢舒展。 是啊,论算计人的本事,咱家公子好象也不差于任何人。 今天这样的事情,谁能设计得出来? 也只有他了。 好了,心态平和了,邓伯道:“公子,张家门外,有一个女子撞柱自杀,她是柳杏儿。” “三年前,张老畜生强抢的那个?” “正是!此女父母兄长均死在张老畜生手下,她三年来一直苦思报仇,但全无机会,这次深闺惊变,也是她间接引起的。” “可惜了!”林苏轻轻叹息。 “这个女子没有死,重伤昏迷,老奴刚刚将她安置在xc区,没有人发现。” 林苏震惊了,上下打量邓伯,凭你?你一只手昨天刚断的,自己本身就是重伤号,还断了一条腿…… “公子,你昨晚曾经说过,东州赤水,十万精兵战死沙场,尚余四百有三,老奴知道这四百人的下落,他们中有半数仍在海宁,救下柳杏儿的人,叫陈四,原是水军斥侯,轻功了得,踏浪而行,隐身术极是高明,穿行闹市,登堂入室,无影无形……” 林苏眼中光芒微微闪动:“细节不用多说了!这样,邓伯,你将他们组织起来,目前流民江滩那边的葶米运送,需要一群经验丰富的水手押送,这个担子,你就帮我挑起来吧。每人每月三两银子。” 邓伯眼中也是光芒闪烁:“是,老奴明白!” “柳杏儿,好生医治,治好之后,送到府里来。” “奉令!” 邓伯出去了,他出去时,小夭不知去向,但他的身影出现在院墙边时,小夭出现了,从肋下伸出两根手指,意思是邓伯欠她两条小黄鱼…… 林苏五感已开,将这些全都捕捉到,也只是多了几分笑意而已。 阁楼之中的暗夜,心头微震。 什么意思? 一群当年血战沙场的老兵,被他秘密收下? 他想做什么? 突然,暗夜目光射向院子门口,她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气机,是属于真正绝顶高手的气机…… 章亦雨站在大门外,漫步走向台阶,站在门口的老贺目光一抬,似乎突然之间感受到了满院花开。 “烦请通报三公子,京城章浩然的妹子章亦雨求见!” 她没有提及碧水仙宗,只说是章浩然的妹子,因为她今天前来,不代表修道宗门,只想以朋友身份造访。 老贺立刻躬身,原来是章公子的胞妹,章公子是我家三公子至交好友,姑娘请进。 老贺对这个章公子是极有好感的,为什么?因为两点,其一,当时林家是如此的落魄,只有章公子一人,敢于在那个时候登门。其二,章公子曾经给过三公子一本名师指导的科考要诀。 三公子今日夺取解元,必定与此神书有关——他并不懂科考,其实,哪怕是懂科考的林佳良,也是这样想的。 章亦雨进门非常顺利,但进西院就没那么顺利了。 被小夭大马金刀地挡了架。 章亦雨性子是极和善的,跟小夭讲了半天的道理,小夭油盐不进。 章亦雨叹口气,手轻轻一挥,小夭,凭空飞起,越过院墙,落在了厨房门口,怔怔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章亦雨走进院子,院子大槐树下,林苏已经托起茶壶,倒茶:“章小姐,请!” 章亦雨也怔怔地看着他…… “别在意那个小丫头,你下次再来,直接给她两块糖果,保证顺利收买。” 一句话,章亦雨笑了,她的笑容一露,满院花开。 坐下了,坐在林苏对面。 “你兄长考得怎么样?” 章亦雨托起茶杯:“你怎么样,他就怎么样。” 也是解元?! 林苏哈哈大笑:“他曾经说过,他原本三年前就要参加乡试,结果被他妹妹给掳到了碧水宗,错过了乡试,那个妹妹……” “猜得没错,就是我这个蛮横不讲理的!”章亦雨嫣然一笑:“他是否提到过……” 话说到这里,章亦雨突然住口了。 林苏目光投向她。 章亦雨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林府戒备可是够森严,阁楼上的这位,何种路数?” 林苏盯着她道:“妹妹啊,我必须先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什么?” “你能保护我吗?” 啥?章亦雨美丽的大眼睛睁得老大,缓缓点头。 “那好,我就直话直说了,阁楼里的那位,真是个变t啊,说是保护我林家产业,其实就是个惹不得的爹,太过分了太混账了,我洗澡她都偷窥,还逼我给她写黄s小说……” 空中两道光影陡然出现,直射林苏的嘴巴…… 章亦雨眉心绽起一道光彩,覆盖林苏全身,两支小巧的古剑赫然出现在林苏的唇边,看这架势似乎是要将他的嘴唇封起来,但在章亦雨的琴域之中,静止不动。 章亦雨手一伸,抓向这两支剑,剑突然挣脱,飞向阁楼。 章亦雨手就势一转,幻化成一只巨大的凤凰,阁楼轰地一声轻响,人影破空,空中一折,陡然出现在林苏面前,正是暗夜。 “五境道花!”暗夜双目牢牢锁定章亦雨。 章亦雨也牢牢锁定她:“武道‘窥人境’巅峰?你是谁?” 武道跟仙道一样,也有着境界的差异,武者,武师,武宗,武极,窥人…… 何为窥人?就是将全身上下都练到极致,肉体随心所欲,内视五脏六腑,洞察人体奥秘,将人体潜能完全激发。 到了窥人境巅峰,下一阶梯就是窥空境,窥空境才真正跳出武者的框架,步入神仙境界,因为窥空镜可以将全身上下练成容器,吸纳万物,逐步走向肉身成宇宙的武道之极。 暗夜离这神奇的窥空境已经很近了,因为她已经能将双眼练成容器,能容纳两把宝剑。 这样的武道高手,章亦雨从来没有遇到过。 但她当然也无惧,因为她是修道的,修道者,层次上原本就高武道一筹,哪怕她只是五境道花初期,依然堪比武道第五境“窥人境”的巅峰。 刚才一交手,她还略胜一筹。 第42章 两大女天骄 林苏两手一张,挡在她们中间:“两位美女,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 两女目光同时射向他,很是吃惊,要你打圆场? 事情不是你惹的吗? 林苏道:“暗夜,我就是想见见你,才有意那么说的,其实我内心真不是那么想的,你天天在林家帮忙守夜,那么辛苦,我只是想让你下来吃点好吃的,我亲自下厨,炒几盘好菜,喝几杯白云边,谈武论道,可有多好?你说是吧?” 暗夜满肚皮的愤怒,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林苏转向章亦雨:“亦雨啊,其实我很早就对你无限敬仰,你兄长都说了,他妹妹是个天仙般的人物,今天一见,我才知道你哥纯属胡说八道,天底下哪有你这么好看的天仙?你分明就是……就是……” 卡壳了。 章亦雨静静地看着他:“就是什么?” 林苏抓脑袋:“调子起高了,我真的不知道……比天仙还好看的是什么……” 两女同时抚额,你个无赖! 堂堂解元公啊,怎么这幅德行? 章亦雨决定不跟他纠缠了,直接问一个她很感兴趣的问题: “你刚才说的黄s小说是什么?一种新的文体吗?” 面前这个人虽然无赖,但有一样东西你得服,他的诗,他的文,他的字,样样都是出类拔萃,他提到的黄s小说,自然也非同一般,说不定她兄长将来可以凭这个有所突破。兄长是文道上的天才,如果说有什么新的文体,对他的帮助特别大,兄妹俩虽然动不动争得天昏地暗,但关键时刻,她这个妹妹还是想着哥哥的。 一提到这个,暗夜的眼神变了。 林苏抓脑袋的力度加大了,黄s小说的事情聊不得,一聊就有挨揍的风险,赶紧转移话题…… “要不,我给你们做点小菜吧,边吃边喝,聊聊武道?”他出去了,推开厨房门叫一声:“梅娘,给我准备几样材料,我做点小菜……” 章亦雨好吃惊,目光投向暗夜:“他亲自下厨?” “好象是!” “他以前也干过?” “干过七八回!” “堂堂解元公啊……如此有辱斯文,他母亲不揍他?” “开始的时候有揍的打算,后来好象就习惯了。再说了,这对于他而言,真的不算什么辱斯文……” 她想说,真正有辱斯文的是他写黄s小说撩她…… 但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 暗夜在这里呆了快两个月了,免疫力还是比较强的,章亦雨就差多了,看到林苏在厨房里熟练地炒菜,她就觉得一阵阵的颠覆,他将小菜端上来之后,章亦雨试了一快子,更加颠覆了,这菜居然如此美味。 她是修道之人,几乎已经练到了辟谷的境界,啥叫辟谷?不食人间烟火。 但这小菜入口,她分明觉得,人间烟火另有一番滋味…… 在吃饭这个问题上,暗夜跟她属于同一境界。 这两个月来,林府的菜无数次对暗夜形成了某种诱惑,说她不想尝一尝是假的,但她身份非比寻常,总不至于半夜三更脸皮不要去厨房偷人家剩菜吃,今天的菜,她一下口就胃口大开,味蕾瞬间激活,幸好多年练武生涯给了她必要的沉稳,她才不至于失态,慢条斯理地吃着,努力将面前的菜当成吃过无数次的窝窝头…… 林苏也在吃菜、喝酒,将两女的细微表情尽数掌控。 他如此卖力讨好两女,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的。 暗夜,武道巅峰! 章亦雨,五境道花! 天下间难见难寻的绝代女子,居然齐聚他的小屋,是何等的猿粪? 他不是四大皆空的和尚,他有所求! 求啥?瞧你说的还能求啥? 章亦雨将她兄长绑上碧水宗,为她解密天书古卷,他需要看一看,这又是天文、又是五行、还有数学的天书古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值得她把亲兄长的前途押上。 涉及天书古卷的事情,必是碧水仙宗的绝大秘密,他不能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模样,否则很忌讳,要是让碧水宗的高层产生警觉,说不定会将他卡察,他需要给她时间,跟她混熟,让她主动提。 那他又图暗夜什么呢? 自然是武道。 他与别人不一样,他是文武双根,文道之路他知道怎么做,无非就是抄抄抄……不!无非就是以绝顶的文学知识过五关、斩六将。但武道他一片茫然。 他父亲虽然也是武道高手,但直到死也才是武宗,他兄长,练武奇才,到目前为止基本追上了父亲的步伐,也是武宗。 而面前这个女子是什么? 窥人境! 他以前都不知道武道上还有这个境界,你说差距有多遥远? 一代武道宗师,不拉来指点指点他的武道,岂不是坐拥宝山两个月,最终两手空空? 为了这两大目标,他才不惜血本,亲自下厨,亲自做菜,用最好的厨艺来笼络她们,用一辈子都没有施展的马屁da法拍她们的马屁…… 酒喝了,菜吃了,两个女子没动静,不提武道半个字。 这就有点不懂板了,本公子马屁难道白拍的? 好吧,再来一招,这一招叫:抛砖引玉。 “武道,我从小就很有兴趣,也曾搜集过很多武林故事,有些故事也挺有趣,两位,想听吗?” 两女同时点头,眼神飘忽,有一种:我不说话,我静静地看你表演的意思。 不是两个好听众啊,也许应该将小桃拉进来,小桃如果听他这么说,一定会跳起来,用桃花眼看他:“公子,你说给小桃听……” 那多有激情? 但气氛已经到这儿了,开讲吧。 第43章 一技之王,胜万技之长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万里飞雪,将苍穹作洪炉,溶万物为白银。 雪将住,风未定,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却碾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他讲的是《小李飞刀》的故事,两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点,江湖故事,两个江湖女子自然熟悉,但他的故事还是让她们很有新奇感,特别是描述人物心理活动的时候,特别细腻…… 林苏故事才开讲一小段,他突然停下了。 章亦雨道:“怎么不说了……”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小李飞刀,例无虚发……”林苏喃喃道:“我想,我的武道方向我找着了……对!就是它!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慢慢练武,慢慢提升,那么我就寻找一种最有效的方式来写下我的武道,就象后来天机老人所说的那句话,如果你李寻欢当日修习了王怜花的《怜花宝鉴》,或许还达不到这般成就,武技并非越多越好,贵精不贵多,一技为王,胜万技之长……”他越说越是兴奋。 一技为王,胜万技之长? 暗夜心头大动! 她马上就要踏入“窥空境”了,同样面临着这种武道拷问,她应该修习哪些武技,如何用尽可能全面的武技来填补全身的那些“空”。 突然听到这句话,她如闻晨钟暮鼓…… 全身的那些空非得要填吗? 如果她的攻击足够犀利,防守根本不需要。 如果她有一技足以压盖天下,又何必面面俱到? 她修的是剑,若是剑道大成,一剑又何愁不能破万法? 想到这里,暗夜全身血脉震荡,境界大开…… 章亦雨感受到了她的变化,也是大惊失色,一技为王,胜万技之长,这句话就有那么大的冲击力?怎么暗夜似乎境界大开? 天啊,今夜是这小子想尽千方百计想让暗夜教他练武啊,为什么到后来,暗夜什么都没说,就他说,说着说着,暗夜倒是一幅收获巨大的模样? 哧地一声,暗夜突然穿空而起,直上阁楼,盘腿而坐,她的身周暗流涌动,这真是境界突破的先兆。 暗夜一走,林苏愣住了,看看阁楼看看章亦雨,抓抓脑袋:“我讲的故事真的很难听吗?她直接开跑?” “……”章亦雨懒得去解释:“你可以讲给我听,我保证不跑。” “算了,我忽视了故事也有受众群体啊,年轻女孩子谁爱听这个?……帮我个忙行不?” “什么?” “让我射你……” 章亦雨脸色变了,变得很奇怪,似乎不敢相信,又似乎很恼怒…… “我的意思是,我弄把飞刀射你,你接下来再丢给我,反正我肯定伤不了你,你也可以告诉我,我练着练着有没有什么进步……” 这个“射”啊! 陪练啊? 林苏拿了把小刀,走到了院墙根,武根的真气慢慢聚集到他的指尖,哧地一声,飞刀飞出,射向章亦雨,章亦雨似乎根本没察觉,不抬头不抬手,飞刀直接倒飞而回。 林苏抓住,再勐射,再飞回。 武道真气已经改变了他。 他的飞刀如果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绝对是杀手锏级别,至少射得特别准,而且力量也极大,飞刀稳定性特别高,但在这里,他却连美女的眼皮都掀不起来。 来来回回的足有上百回,他自我感觉已经进步相当大了,但章亦雨却是掩嘴儿打了个呵欠。 这个呵欠打的,让林苏全身都软了。 就象他无比卖力地女孩子身上运动,女孩子突然打个呵欠那样让人饱受打击。 “请恕我直言,你这样练上百年,都不会有什么作用。” 林苏直接崩溃:“你的意思是……方向终究是错的?” “方向没错,错的是……你忽视了武道最关键的东西,功力!你的真气量太少,品质太差,不管怎么练,还是不行。” “那怎么办?” “送你一份机缘吧……这份机缘,其实也算不得我送你,它是你自己赚来的。” 手一起,这颗珠子突然打入林苏的丹田之中,一进入他的丹田,他全身突然变得无比的火热,一股奇异的能量从丹田升起,他经脉中的真气量瞬间不知道提升了多少倍,不,不能用倍数来衡量,如果说一开始是酿酒的滳嗒,现在基本上等同于山洪暴发…… 他的经脉同一时间冲开,简单粗暴…… “有点痛,忍住,放心,就算你经脉俱断,我也可以续上……” 我靠,这是有点痛吗?比女人生孩子都痛好吗? 林苏牙齿咬得卡卡响:“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昨日江中那条黑蛟之妖丹!此蛟带有龙之特性,其妖丹能量非比寻常,我以师门妙法控制它的暴虐,让它在七七四十九天时间内在你体内持续输入能量,只要你能度过这一关,妖丹之力最少有一成可以转化成你的真气……” “蛟龙之丹?你……” 林苏一句话没说完,体内一股剧痛翻江倒海袭来,他缩成了一团…… “昨天江中,你以一首战诗重创黑蛟,如果不是你这一击,我也没办法杀了它,所以我说,这份机缘是你自己赚来的!” “我可不可以不要?痛……啊……”林苏大呼…… “男子汉大丈夫,这么怕痛?” “我是解元,我是文人……” “行了行了,你再要死要活的,我放开声音管制,让外面的人都听一听,他们的解元公就象个娘门……” 林苏闭嘴了,你可以说我是无赖,你不能说我是娘门…… 足足一个时辰,林苏从西边滚到了东边,肚子里将章亦雨骂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难怪章浩然对他妹子也是这般矛盾,这真是个表面与实在严重分离的奇葩啊,从表面看,文静斯文就象天仙,但做起事来,简单粗暴,你都不问一问我愿意不愿意,直接将那么大的珠子朝人家肚子里塞,算什么?要是我将什么东西朝你身体里面硬塞,你什么感受? 突然,背上勐地一痛,全身骨骼喀地一响,林苏突然感觉身上什么地方通开了,不痛了!一点都不痛! 意? “底子还算不错,经脉居然完好无损!”章亦雨莲步轻移,到了他的面前:“任督二脉打通!武宗境,终究是到了。” 武宗? 林苏勐地弹起,这脚下一用力,人突然就直接上了天,章亦雨手一伸,将这个冲天炮重新拉了下来,林苏怔怔地看着她,他怎么觉得她这一刻特别漂亮?她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还有,她的胸好高,好美,好想啃一口…… 呼地一声,林苏远远飞出。 章亦雨脸有怒色,什么意思?刚刚不痛了就起歪心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什么地方?还敢朝拢凑?目光一落,她彻底怒了,这个臭不要脸的…… 林苏满脸通红,全身发热,骨子里的热量让他一下子回到了前天晚上写下的《金瓶梅》…… 章亦雨突然勐地一震,我的天啊,忘了一件事! 黑蛟是雄性,蛟龙性淫…… 这黑蛟当时屠十二个村塞,人,才让章亦雨那么愤怒,非杀它不可。 现在这妖丹被强行打入他的体内,他一个普通人类如何承受! “章小姐……” “不行!”章亦雨心头大跳,直接打断。 “我想……” “想都别想……” “我受不了了,我要发泄!”林苏一跳而起:“接我一刀!” 第44章 一夜破一大境界 哧地一声,一刀横飞,射向章亦雨,章亦雨勐地一惊,这一刀好快,比他先前提升了十倍! 她的手一挥,飞刀转向,飞回林苏手中。 “再来!” 又是一刀,这一刀更勐! 再来! 再来! …… 林苏满院狂走,飞沙走石,手中飞刀一次次地飞向章亦雨,越来越勐!似乎每一击都将他全部的力量用尽,而下一刀,力量更强,几乎永无止境。 整整一夜,西院飞沙走石,近在迟尺的林佳良一无所知,因为他看到的,只是章亦雨让他看到的。 东方露出一线鱼肚白,林苏一刀飞出,慢慢软倒,他全身上下如水洗一般,衣服也破成了碎片。 章亦雨握着飞刀,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林苏。 这叫什么?天才吗? 短短一夜,他的飞刀居然达到了如此程度,单以力量与速度而论,不输武宗,吃晚饭之时,他还只是武者,一夜时间,跳过武师直逼武宗,一夜跨过一个大境界还不止。 一个半时辰之后,林苏大概是太阳晒p股,醒了,他一醒,章亦雨原地消失。 林苏朝身上一看,有点懵,爬起来四处看看,进房间拿了套衣服,跑向院墙,纵身而起,钻进后面的丛林,再一晃到了江边,哧通! 大概半个时辰,他又从院墙翻进来,头洗了,脸洗了,身上的衣服换了,风度翩翩。 章亦雨不知去向。 他的西院昨天一番折腾,居然没有丝毫破损,如果不是他感受到体内澎湃的力量,他会以为昨天只是做了一个痛并快乐的梦。 五境道花,非世俗之人,有她保护着,不管他怎么折腾,都闹不出什么大动静,真是一个好陪练啊。 林佳良拎着小夭进来了。 “三弟,乡试已过,新的任务来了,会试,还剩下九十一天!” 林苏内心一句我c! 你这人形倒计时又启动了? 这是永无尽头啊。 “三弟,别怪兄长罗嗦,现在你身份不一样了,乡试解元,如果会试落榜,那就是文道之中的大笑话!所以,即便是你再怎么不快,二哥还是要逼你!” 这倒也是实话。 乡试解元,如果没有通过会试,那真是爆了最大的冷门了。 林苏道:“二哥,别忘了,会试是我们兄弟俩共同面对的事情,明天换我做这个人形报时器,去你那里倒计时吧……” 林佳良喜形于色:“这正是为兄所想的,咱们兄弟俩共同探讨,共同努力……三弟,这是为兄收集到的两篇策论范文,你所写的军国策论,实是绝顶无双,但会试策论未必还是军事,需要兼收并蓄,多作准备才好。” 他递给林苏两篇稿子,这稿子是普通纸抄写的,字迹已经很模湖了,上面还有烛油、墨迹,凭这卖相那是相当的……古色古香、原汁原味。 林苏拿起来细看。 《商事止疏》——国之兴,皆言利也,利从何来?商也,故商之重,国之重器…… 一口气读完,林苏拿起了另一篇。 《论水利之患》——国之兴,在民,民之便,水土而已,大苍长河三十七,每岁洪涝者过半…… 也是一口气读完。 他的神色颇为怪异:“二哥,你把这叫范文?” “当然是范文!这是十二年前的殿试范文,策论的题目就是三个字:国之兴。这两篇范文还是父亲委托朝中好友弄来的……” “你不觉得这范文狗屁不通?” 林佳良勐地愣住。 林苏却坐下了,喃喃自语:“有点奇怪啊,这样的文章,观点如此之偏,论据如此之奇葩,怎么也可以在殿试上写出来?水平也太差了吧?不应该啊……哦,我有点明白了……” 他明白什么了? 他明白这个世界的策论为什么如此奇葩。 只因为一点,这世界诸圣分列,各家观点完全不同,学子们踏上文道,就给自己贴了一个标签。 比如说,上面第一篇策论,是一个杂家的人写的,杂家以商为重,所以,他就将商的作用无限放大,贬低其他学说。 第二篇是农家写的,所以他把农无限放大,斥商为祸国之源。 带有标签化的策论,怎么可能找到真正有效的治世良方?所以,他们的观点偏激、有失偏颇就不奇怪了。 反观中国封建社会,真正的科考是从唐朝时开始的,策论也是在那个时候走入科考的殿堂,而那个时候,开创诸子百家流派的那些先辈早已不在,影响力日见式微,各家观点跨过分裂而进入融合的阶段,所以,才有一个整体观和大局观。 在这种思潮下,策论的水准显着提高。 这个世界,诸圣依然在……不管本人在不在,至少他的影响力依旧空前,流派之间界线分明。 所以,才会出现“各说各话,偏方治世”的奇葩策论。 林佳良完全理解错了意思:“三弟军事策论方面乃是顶尖水准,眼界自然高些,看不上这些策论也是正常,但是……当今天下,策论范文难见难寻,偶有精品,也被各大世家收藏,为兄怕是很难为三弟寻找到更好的范文,这……” 隐身在暗处的章亦雨眼睛亮了,他想要范文! 那你找我啊,我把家里的范文给你找几本过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林苏道:“二哥,别费心思了!这样吧,我给你写几篇,你可以参考参考,会试上兴许会有些帮助……” 林佳良心头大震,脸色突然红了。 章亦雨也愣住了,怎么剧本跟她设想的不一样? 第45章 落笔二十论 林苏走进书房,提起笔,略略犹豫,落笔,这一落笔,简直是笔舞龙蛇…… 拥有文坛之后,学子思路无比的敏捷,下笔也被赋予“笔走龙蛇”之能力,也就是说,文坛秀才写字,比寻常人快了十倍! 林苏更快! 前前后后不到二十分钟,他放下了手中笔,拿起旁边的一叠纸,走出了书房,林佳良还在那里沉思发呆。 “二哥,拿去吧,好好看看,也不用死记硬背,融会贯通就好。” 林佳良大吃一惊:“这才一刻多钟,你就写好了一篇策论?……嗯?” 林苏手上拿的纸分明有二三十张! 而且上面的字迹非常小,每一张都有上千字。 “总共二十篇,涵盖农、工、商、军、民、政各个方面,二哥你只要真正贯通,且不说区区策论,将来有朝一日你为大官,也才真的能够保一方平安。” 林佳良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颤抖着接过这二十张纸,一眼就看到最上面的一篇。 《水利疏》: 农事之昌,国之根本,所谓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 他的眼睛勐然大亮,短短十个字,就是高度概括,简直就是经典,再一细看,他就完全不在状态了,里面将水利一事说得如此透彻,水,不仅仅是灾,更是资源,灌既、航运、生计……所以,决不能因为有洪涝灾害而视水为敌,要最大限度地开发利用,变害为宝…… 天啊,这一篇《水利疏》如果拿给京城民部,都会被奉为宝典。 而这,仅仅是三弟一刻钟时间写就的。 不!三弟写的可不是这一篇。 下面还有。 《农事止疏》…… 《民政十戒疏》…… 《边民七注》 《分封十三条》…… “三弟……”林佳良嘴唇轻轻哆嗦:“你为何知道这些?莫非真有圣人天授?” “可别给我套这么大的帽子,你拿去参考吧!” “我去了!”林佳良捧着这二十篇策论,跑进了书房,关门闭户,认真 章亦雨看看天,看看地,看看院子里的人,又看看林佳良的书房,还悄悄地在自己p股上拧了一把,有痛感,真不是做梦…… 一刻钟,写下二十篇策论,将这个秀才激动成这个样子,我倒要看看,你写的都是些啥。 一般人不可能看到林佳良紧闭书房里的只言片语,但章亦雨什么人? 琴域无声地打开,一根虚无的琴弦从窗户钻了进去,林佳良手上的那面书稿立刻投影到章亦雨的眼中。 紧接着,琴弦钻进抽屉,里面的书稿片刻间全都进了她的眼中。 下一刻,章亦雨从林家消失,到了长江之上。 “哥,给你一样东西,品鉴品鉴。” 章浩然的身影出现,直接摇头:“我已经说了,不可能再为你解密天书古卷!绝对不可能!打死都不干!有心无力!” “不是解密古卷,就是给你看几页文稿。” “看文稿?呵呵,将古卷化为文稿么?你骗得了谁?就不看!……我参加鹿鸣宴去也……”准备跑路。 “林苏写的!” 这句话一出,章浩然突然停止了动作。 “他写的策论。” 章浩然脸色变了:“《四国论》手稿?”四国论他当然看过,认真看过十几遍,每一遍下来,他都强化着一个认知,那就是妖孽!这个妖孽一篇策论,让他高山仰止,这种滋味怎么说呢?不好受,但也好受,不好受是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真不如他,好受呢,那是文人对旷世奇文的一种难以割舍,看之如饮琼浆…… “不是《四国论》,而是新写的,据他自己所说,涵盖农工商政民军,他给他二哥作参考,还吹牛皮说,如果他二哥真的读通了,以后且不说策论根本不算什么,还可以做个真正的好官。” “快,给我!” 策论化为光影,传向万里之外,章浩然面前虚空出现一篇文稿,这就是文道双修的好处,他可以用道家法器远距离传输信息。 章浩然一眼看过去,全身大震,第一篇看完,他一声大叫:妙!绝妙! 第二篇看完,他完全呆了。 第三篇…… 外面有人叫:“公子,鹿鸣宴该启程了……” 章浩然充耳不闻。 第四篇…… 第五篇…… 二十篇全部看完,章浩然仰面而倒,不动…… “哥,没事吧?” “有事!你哥快断气了,文坛受到了巨大冲击……”章浩然慢慢坐起,脸色非常不正。 “不至于吧?他才花一刻钟写下二十篇策论,你就冲击成这个模样了?” “一刻钟?妹妹,你一定是跟他串通一气打击我的,我告诉你,我算他比我强,但……但……你还是休想让我弃文修道……” 那边急催:“公子,鹿鸣宴……” “催什么催?催命啊……啊,爹爹你亲自……”章浩然一弹而起,紧急关掉通讯器,估计是被他爹亲自出马,捉去参加鹿鸣宴去了。 章亦雨怔怔地出神,这策论真的写得很好吗? 我看看!她也看了,一大堆的文字,说着一些奇怪的道理…… 林苏用一堆二流的策论将二哥锁在了书房,策论也将章亦雨引出了林家。 他还是没得清静。 面前的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条黑影,虽然是光天化日之下,但他分明觉得面前的黑影一片虚无,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暗夜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昨晚被林苏一语提醒,闭关一夜,她的境界大开,几乎已经踏破了“窥空境”之门槛,离这道神奇而玄妙的线仅一线之隔。 她很久都没有激动的情怀,今天有了点激动,突然有一种想跟人分享的感觉,直接就到了林苏的面前。 但突然,她也愣住了。 “你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破了武宗?” 昨天,他还只是个武者,今天突然就成了武宗,难道说我一闭关闭了十年?没有!她这次闭关根本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闭关,也就一夜。 一夜之间,武者可以跳级进入武宗吗?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奇闻。 一探查,他体内有一种奇异的气息,博大无伦,妖丹! 原来如此,那个小娘皮,下了血本啊…… 洞悉到这一层,暗夜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象是小时候的玩具,还没开始玩,就被别人拿来胡乱改造一样…… 第46章 玄关九锁 林苏说:“昨天我本想请你帮个忙,指点武道,你……有事走了,章仙子就出手了,真的必须得说,仙道宗门顶级高人真是强啊,随手一改造,我居然直接破武宗,天仙手段,匪夷所思!匪夷所思,难怪世人将仙道排在武道前面,还是有道理的……” 他脸上全是敬佩。 暗夜心里就更不是味了。 怎么地?她是顶级高手?她是天仙?我就是个临阵逃脱的……逃兵?武道就不如仙道? “对武道一窍不通,胡乱改造,强行提升,也算顶级手段?” 林苏心跳加快,激将法起作用了! 但他脸上表情分明有不满:“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章仙子……” 暗夜直接打断:“世俗武学,只知强注,九锁不开,终究不入武道,如果你按她的路线走下去,你最终到达武极就是极限,终生休想入‘窥人’!” 九锁?何为九锁? 暗夜道,九锁,就是人体的九处桎梏,这些隐形之锁,锁住了人神相通的路径,如果不打开九锁,人就只能在“人”的世界里打圈圈,修炼得再强大,也还是人!所以,顶峰也就是“武极境界”,在这个阶段里,武,只是术,称为武术,不能称之为道。 而打开九锁,才是武道真正的开端。 林苏心花怒放,但脸上还是呆萌的表情:“哦,那等她回来,我问问她……” 暗夜彻底怒了:“她懂个屁!” 林苏吃惊地看着她…… 暗夜手指勐地一弹,闪电般地滑过他身上九个位置:“感应我留下的九处玄关,随便打通一个试试!” 这就是人体的玄关九锁。 每开一个就是一次提升,不是功力的提升,而是境界与潜力的提升。 武道中有一个说法叫:“一步一飞跃,九步破天机”。 “我试试啊,反正章仙子也没说……不能试其他的办法……” 暗夜气得不轻,不知为何,从他口里只要溢出对章仙子的赞誉,她就满身不对劲,哧,消失! 林苏肚子里暗暗好笑,坐下,感应她留下的九处玄关。 随着他的感应,丹田之中的蛟丹如同怒龙抬头,第一道玄关,哧!冲破!林苏全身大震,他感受到了一种全新的滋味,第二道玄关,破!第三道玄关,破!第四道,破! 他盘腿而坐的地方,突然升起一层冲击波,将地面的小草震得粉碎。 阁楼里,暗夜突然站起,没看错吧? 他冲破一道玄关了?怎么可能这么快? 她是武道真正的天才,当年冲破第一道玄关仅仅只花一夜时间,至今还是师门传奇…… 又是一道冲击波以他为中心绽放。 暗夜一个踉跄…… 两道玄关了? 不可能! 再来一道,暗夜直接跨过长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又是一道…… 暗夜两眼睁得特别大。 哧!一股强劲到了极点的冲击波席卷而出,眼看面前的院墙都要被推倒,暗夜脚下一动,冲击波冲天而起,上方老槐树树叶尽落。 林苏眼睛睁开了,颇有惊喜:“你的法门还真有效,我打通九锁,真的觉得五感更灵敏……” “九锁……全开?”暗夜的声音都嘶哑了。 “是啊,我得感谢你,啊,这身上……这身上怎么……”林苏抬起手臂,手臂上是一层厚厚的污垢,腿上也是,裆里更是…… “不好意思,我去洗个澡……” 林苏冲天而起,这一冲完全没控制住,直接冲上了半天空,比院墙高了十倍。 啊!林苏一声轻叫,空中转体,扎入长江…… 暗夜眼珠慢慢转动了下…… 这怎么回事? 我捊一捊…… 昨晚他还是武者。 吞了颗不知什么妖丹。 被章仙子……狗屁!章亦雨这个屁都不懂的门外汉硬生生提到了武宗。 刚刚给他指出九个玄关锁的位置,想着让他在几天时间内突破一个玄关,也好明白武道不是那么简单…… 没曾想,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一古脑儿将九锁全都破了。 师门多少天才,整整十年时间都在九锁之内打圈圈? 花费了师门多少精力? 吃了多少奇珍异宝? 为什么在他这里就突然颠覆了? 暗夜闭上眼睛,搜索…… 大概十分钟,她的眼睛睁开了,眼中精光闪烁。 她知道为什么了。 只有一个原因,内力! 九锁最耗内力,一般人按部就班地修练,内力提升的进度很慢,这样的内力,很难攻破九锁,而他,体内有妖丹,妖丹的力量对于他而言,太过强大,他全身任何一处地方,都挡不住妖丹之力,包括九锁在内。 九锁,是非常玄妙的东西,要打破必须是在武宗境界之前,一旦过了武宗境进入武极境,武者全身血肉重组,九锁就不再存在。 武宗境界的人,没有多少人有完全超越这个境界的内力。 等到跨入武极,内力强悍了的时候,九锁也没了。 所以,九锁才那么难破。 院墙边有动静,林苏的脑袋悄悄从院墙上伸出来,四下打量一番,无声无息地滑了下来,落地,人是干净的,衣服也是干净的,而且已经干了。 这就是打破九锁之后的能力,身体如炉,自然烘干。 “暗夜,我必须得说,你很了不起!”林苏向她伸出大拇指:“跟章仙子平分秋色……” 暗夜突然心头一动,瞅着他戏谑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你在设套!” “哈哈……这叫激将法!我就知道你见不得别人在你面前卖弄武道,一定有个办法将她压下去……” 暗夜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这个臭小子,这个混账王八蛋,居然设计算计她,有意激她在他面前表现,这样的计策,她居然硬是中了,自己混了这么多年的江湖,是不是变傻了…… 林苏道:“我知道你的使命还是秘方,这样吧,你毕竟帮了我,我也给你一个回报,秘方我可以给你……” 暗夜心头勐地一跳。 刚刚升起来的,要不要将这个得瑟得有点过分的小子收拾一顿,他就突然抛出一个重量级的筹码。 秘方可以给她? 没听错吧? 白云边哎! 知道这酒现在有多么火吗? 九国十三州各大宗门排队预订,包括皇室。 一坛酒,十斤,已经炒到了百两黄金的天价! “当然也不是直接就给,我可以跟你后面的人签订协议,秘方交给你们,由你们自行生产,销售,制作出来的酒,每卖出一斤,给我3钱银子,作为秘方专利使用费。” “真的?”暗夜眼睛大亮。 原本海宁楼跟他的协议是:林家生产白云边,按每斤一两银子结算,价格已经便宜到了极点,海宁楼靠这酒红透半边天,短短一个多月,赚了十万两银子。 相比较微不足道的成本而言,利润无比丰厚! 但也有一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货量太少,满天下都排队等着,有的甚至已经预订到了三年之后。 一旦将秘方交给海宁楼,以海宁楼的能量,产量岂不是十倍百倍地提升? 净利润同样是十倍百倍提升。 想到这恐怖的数目,暗夜真正打动了。 义父将她从绝望中带出来,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在义父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必须得帮!这就是帮助! 面对暗夜的质疑,林苏点头确认。 “你还有什么条件,全都提出来。” “没了!” 第47章 阴阳二窍 暗夜眼睛轻轻闭一闭:“这个新的……契约,海宁楼收益将会非常丰厚……为什么?为什么要将这个机会留给海宁楼?” “因为你!” 暗夜很久没有激烈跳动的心,跳了,很久没有热过的血,热了…… “你在林家一住两个月,天天守在这阁楼,我知道这不是你所喜欢的,你该是九天之上的凤凰,该是自由自在的精灵,不该做一只困在阁楼的金丝雀,所以,我要用我的方法打开你的枷锁……” 暗夜的眼睛突然变得不再平静,一股暖流无声无息间冲刷了她的全身:“打开这道枷锁,我……我就会离开林家。” “我当然也舍不得你离开,但我更希望你再来到林家的时候,目的更纯粹一些,就是想……想过来,而不是任务要求你必须过来!” 暗夜勐地转身,她的胸口微微起伏。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楼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一刻,这首诗重新泛起,她内心已经一片迷茫…… 初入林家,她想的是取得秘方,免得耽误她问道天下的行程,但现在,他主动打开她的枷锁,让她有机会问道天下,她却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你该是九天之上的凤凰。 你该是自由自在的精灵。 我舍不得你离开。 但我希望你再来的时候,只是想过来……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从来没有人给她写过这样的诗。 当然,普天之下,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写得出这样的诗…… “林苏!”暗夜轻声道:“我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 暗夜一根手指点在林苏的前胸:“人体除了九道玄关锁之外,还有阴阳二窍,我能给你的只有一窍,阴窍,只要你能打通,你的武道境界就会迈入另一个天地,至于阳窍,我自己也没有找到,但你可以去寻找……故老相传,阴阳二窍,才是肉身成圣的关键,这是武道的终极秘密。” “你这一去,不再回来了吗?” 暗夜无影无踪。 她没有回答。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说出内心深处徘回的那句话,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那一定是因为我想回来…… 她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所以,她不敢说。 她走了,林苏长长叹口气,失败!到这个世界上,他还是第一次主动沟引一个女孩的,没想到居然还失败了。 这么强悍的女人,窥人境啊,不,都快窥空了,那是武神啊,要是将她沟引上,自己横着走遍天下可有多爽,谁敢惹我,我让我小老婆揍他! 可惜,林大帅哥魅力值貌似还欠点火候。 那么,秘方的事情,也是他下血本么? 这个倒不是。 林苏知道秘方不可能长期成为秘方的,这个世界上虽然科技落后,但修行门派众多,妖族更是神通广大,对制造业颇有天赋,蒸馏酒的秘方迟早会保不住,再说了,秘方独留林家,也让林家成为八方觊觎的风暴眼,他小身子小骨架的顶得住谁呀?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那些勐兽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干脆就将秘方交出去! 拿干股最爽了。 要说秘方和现代科技,他还有的是,也不至于非得在酒这一条路上走到黑。 比较可惜的还是暗夜了。 多么好的身材…… 又好玩,又好用…… 就这样放跑了好可惜…… 算了,那是武神,要走他也留不住,还是努力练武吧,练武这玩意儿也是有瘾的,暗夜临走前留下了一个阴窍,还如此慎重,这应该是个好东西。 他的意识一集中,慢慢触碰到她留下的那个点,这是身上各处经脉交汇的一个地方,没有经脉,没有实体的玄关,只有一个交汇点,这就是窍? 果然是隐窍! 如果没有她的指点,林苏压根儿就不会关注到这么隐弊的地方,就算关注到了,也压根儿就没想过里面会有什么文章。 象先前一样,他精神力高度关注,真气开始运行加速,那个真气交汇点开始变得敏感而莫测…… 玄机未现! 继续加速! 不知何时,他额头大汗淋漓。 他眉心处光芒闪烁,显然他的文坛也参与到这项伟大工程中来。 一刻钟,两刻钟…… 全身真气流速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突然,这个隐藏的窍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如同变成了一个黑洞,将全身的真气吸了进去,越吸越快,幸好妖丹之力深厚无比,不管怎么吸,力量都源源不绝。 轰地一声,林苏大脑一片真空,窍穴打开。 他觉得世界在他面前也突然完全改变了模样。 五感灵敏得不可思议,他内视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生机无限…… 这就是阴窍之功? 阴阳双窍打开,才是肉身成圣的关键,那么,阳窍又在哪? 暗夜说阳窍她自己也没找到,那显然不是他能找到的…… 但是…… 不对啊,他为什么分明感觉他洞察到了一个点? 什么点? 阴窍运行,周边的真气运行轨迹是一个“8”字之形,跟八卦非常相似,如果阴窍遵循八卦原理,那么,阳窍一定就在……这里! 他内视全身,果然,在那个位置发现了真气运行的交汇,跟先前阴窍的运行几乎一模一样,但方向是反的…… 打通!这是命令! 林苏全身注意力集中,专攻阳窍…… 海宁楼,暗夜身影一闪,出现在地下室,面前的墙壁亮了…… “义父!”暗夜深深一鞠躬。 “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林苏答应交出秘方……” 墙壁上的中年人眼睛突然大亮:“什么条件?” “也就一个条件……” “哈哈哈哈……好好好!”中年人大叫三声:“立刻跟他签协议,甚至秘方使用费可以主动给他加到5钱!一两都行!……” 张扬的笑声弥漫地下室。 突然,中年人的笑声止住了:“你上前一步!” 暗夜踏上一步,中年人牢牢锁定她:“你离‘窥空’只差一步了。” “是!孩儿昨夜境界大开,预计将在一月之内踏足‘窥空’。” 中年人脸色微微改变,久久不语…… “义父……” 中年人长长叹口气:“能否……能否压住?” “为什么要压住?”暗夜不懂,突破“窥空”境,该是无数武人的终极梦想?甚至有些人为了这个梦想,连拿孩童做药的缺德事都干得出来,自己明明可以突破,为什么要压制? “你先看看你的脸!” 暗夜手一抬,她从来没有摘下的蒙面巾摘下了,她的一张脸上乱七八糟的全是黑线,如同蛇一般盘旋,极其恐怖。 暗夜脸色大变…… 第48章 暗夜的艰难决择 “你当年机缘巧合开了阴窍,造就了你这个暗夜王者,但是,孤阴不长,阴毒长存,你在窥人之境,尚且能够压住,一旦你真的突破窥空,阴窍之威十倍提升,你必定走火入魔,绝无幸免。” 暗夜身体急剧颤抖,她幼年机缘巧合开了阴窍,其后修为大涨,成为绝世天才,她一直都视这为天大的福缘,从来没有将其视为命运的绞索,现在她知道了,这是一把双刃剑…… “你唯有一法,就是寻一开阳窍之人,与其阴阳相济,方可保命……当今天下,我所知道的开阳窍之人,只有三个,一是天南古国大将军凌向天,二是西南佛国高僧洪厄,三是大隅c花盗桃花落。” 暗夜心头一片死灰。 这三个人她都知道。 天南古国大将军,夜御十女,十不存一,行军途中,没有女人,连战马他都上。 西南佛国高僧洪厄,说是高僧,但周边尼姑几乎没有人能逃脱他的毒手。 那个c花大盗更不用说,真正是人渣杂碎。 自己,居然必须跟这三个人渣中的一个行苟且之事? “天下之事,一体两面,武道之巅,亦是白骨铺成,我建议你寻找c花盗桃花落,跟他……事后,杀了他,你的名节之失,无人知道,并不妨碍你登临绝顶。” “义父,别说了,我死也……” 突然,暗夜的声音停止了,她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除了脸上尚有纵横的黑线之外……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刚刚给林苏指点了阴窍! 万一他也修炼了,不是害他吗? 自己可以去死,他不能! 我怎么能害他? 决不能! 无声无息中,暗夜离开海宁楼,来到林府,她内心大叫:别练!千万别练!诸圣保佑,让他不要练。 如果是别人,她不担这个心,反正即便要练,也绝对不可能那么快就练成。 但他,她不放心,因为她知道,他突破九玄关的速度有多么恐怖。 万一他练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林苏全身一震,有那么片刻时间,他完全失去了思维。 他不知道他在何处,他甚至记不起自己是谁,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但他能感觉到周边的一切,他似乎还在红尘之中,但又似乎跳脱出红尘之外。 慢慢的,他的意识回来了。 林家,小院,全身上下的随心所欲…… 隐隐有风起,他分明捕捉到这道风中有一条身影,身影定位,正是暗夜,暗夜眼中无限急切:“林苏,我告诉你的阴窍,千万别练……” “我练了啊!” 暗夜一颗心瞬间沉底。 “另外,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找到阳窍了,也打通了,我觉得我是个天才……” 啊?暗夜手指一起,点在他的小腹,她如同石化…… 他体内两股完全迥异的真气流盘旋往复,变化无穷…… 没有阴毒的气息,反而有一种她一触摸就感觉非常舒服的气息,那是阳窍带来的独特阳气…… 她迟了一步,他终究开了阴窍! 但他也同时开了阳窍! 我的天啊…… 林苏近距离地看到了她的眼睛,也近距离地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一时之间,来自黑蛟妖丹的那股热流,又有抬头的趋势…… “暗夜,你身上真香……” 暗夜勐地一弹,手指收回,人已无踪。 “这又怎么了?能不能不要象个刺猬?我又没说什么,动不动开跑……” 这句话暗夜没听见,她已经出了林家,到了南湖边,沉入了湖底。 她的窥空境近在迟尺,根本压不住。 她原本的选择是一个月内找一个开了阳窍的人,阴阳相济。 当世之中,开了阳窍的人只有三个,个个恶心得要死——阴阳窍跟九玄关一样,也必须在武宗境打开,过了武宗境,就永远失去机会,而武宗境之人,连阴阳窍在哪儿都找不着,怎么打通? 所以,全天下能打通窍穴的人,全都是机缘巧合。 但现在,开阳窍的人多了一个,是他! 她不需要天下奔波,她只需要…… 跟别人阴阳相济,对于她而言,是比死都难的艰难选择。 但跟他…… 暗夜觉得全身发热,心猿意马,甚至需要在冰冷的湖水里冷静冷静…… 丁海过来了,签了协议,满心欢喜而去。 林家知道了秘方变更的事情,原本是满心失落,但林苏给了他们一个坚定的回答,放心,林家酒厂继续开,江滩葶米会继续收购。我们自己酿的酒自己喝也行,送人也行,拿到街上去卖也行,直接卖给海宁酒楼,他们也照样按原价收购。 唯一的变化就是:多了一家海宁楼可以酿造白云边酒,你们还担心他把生意做光了,咱们没生意可做?天下大得很,市场广阔无边,别说是咱们两家,就算再加十家二十家,也根本填补不了市场真空。 一时之间,大家又都开心了。 林母点点头:“三郎这个决定非常好!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秘方这东西,虽是好东西,但如果不交出去,极容易引来祸端,就象你父一样,如果不是手下十万雄兵,又如何会引起文官的忌惮?” 林苏目瞪口呆,老娘你悟了啊。 连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这样的至理名言都悟得出来? 帮深闺妇人长了很大的脸啊。 但林母接下来的话儿他就不爱听了:“三郎,会试只剩九十天,你须专心苦读……” 一听到这逼人读书的话儿,林苏就有点坐不住,幸好外面老贺传来消息,有人拜访…… “谁呀?” 林苏一开口,林母就摇头,这三郎啊,昨天就跟他说过,你是解元公,说话要学会基本格式,你看那些做官的,哪个象你? 谁呀?这是隔壁小二说话的格式。 解元公的正确打开方式应该是:却是哪位? “解元公,知府大人有意于明日举办鹿鸣宴,还望解元公准时参加。” 林苏微微一愣,鹿鸣宴啊。 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别的地方今天都开了,也就海宁拖到明天,关键原因只有一点,海宁情况非常特殊,有资格参加鹿鸣宴的十个人,折损了两个。 一个是张浩月,他文坛破裂,还算哪只小鹿?鹿鸣跟他无关了,蛙鸣宴可能配得上。 一个叫李素,此人昨天绕全城l奔三圈,听说到今天还不肯穿衣服,他父母亲将衣服送到他房间,他直接跳起来,大叫我是废物…… 十人专座的鹿鸣宴,八个人怎么开? 知府也是头都大了,最后还是决定将后面的两人补充进来,凑足十人之数,开一个降档的鹿鸣宴,各府都开鹿鸣宴,这传统都延续几百年了,总不能不开吧? “还请回禀知府大人,小生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就不参加了。”林苏响亮地回答。 上方的林母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 服侍她的小雪和小月也好吃惊。 公子,你这么雄纠纠、气昂昂的说着这样的睁眼瞎话,真的好意思? 差人也眼睛鼓起…… 林苏摆摆手:“你照原话跟知府大人说就完事了,保证知府大人不会责怪于你,还会夸你会办事。” 差人满腹狐疑,犹豫半响,微微鞠个躬,出了门。 林母下了台阶:“三郎,鹿鸣宴可是文道中的一次盛会,全天下所有年轻人,无不梦寐以求,你真不参加?” “娘,鹿鸣宴,本质上就是在官员面前留下个好印象,跟学子们搞好关系,你觉得我跟他们的关系能搞得好?” 林母仰面朝天,呆了半响。 也是啊,儿子昨天这么一弄,半个曲州文坛都得罪了,官场也得罪了大半,怎么可能留下什么好印象?恐怕参加鹿鸣宴的十个人中有九个恨不得啃他的肉。 真要参加,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三郎,这文道……哎,艰难啊!娘在想,你踏上这文道,是不是真的对。” 林苏好吃惊,老娘,你又悟了,现在居然开始质疑踏上文道的对与错? 转变也太急了吧? “娘,别担心!”林苏道:“文道,并非那个狗皇帝所能掌控的,他根本挡不住我的道,至于那些狗屁官员,就更不用鸟他们了。” 林母勐地一惊:“休得胡言!” 她目光投向后面的小雪小月:“三公子今日什么都没说,明白吗?” 两女同时鞠躬:“三公子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今日一直在西院,都没出来过……” 林苏目瞪口呆,丫头们,你们也都悟了啊…… 转身进西院,偶感风寒去了…… 第49章 雷知府很纠结 知府府,衙役来到知府面前,向知府原原本本地汇报。 “解元林苏偶感风寒,卧床不起,让小人向大人汇报,不能参加鹿鸣宴,望知府大人海涵。” 知府满脸的纠结一下子不纠结了,犹豫片刻:“这倒有些可惜了,好了,你下去吧,差事办得不错,准你休沐一日!” 衙役好吃惊,这是奖赏啊! 底下人哪里知道上层的心思? 鹿鸣宴乃是本地士子乡试后的一次盛会,衙门里的官员都会参加,当地遗老、大户、名士也会参加,这样的盛会之上,当然少不了让这些新晋俊杰以诗扬名,如果林苏参加,这次鹿鸣宴就是为他办的,论诗,以他这出手就七彩的尿性,那些早就被他折腾得奄奄一息的学子,怕是个个都瑟缩成凤凰翅下的小鸡仔,三年一度的鹿鸣宴,最终会成为林苏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样的场面,谁愿意看到? 京城张大人绝对不愿意看到,还有赵勋赵大人,也不愿意看到,他家那个对解元志在必得的赵吉,已经被他整出心理阴影来了,通知他参加鹿鸣宴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摇头,现在林苏因病不能参加,那些士子们才会过来…… 鹿鸣宴才不至于成为笑料。 他,也不至于因为“成全林苏”而被京城诸位大人所恨。 这次乡试,他原先是寄予厚望的,因为京城两位大人都将公子落户海宁,参加海宁乡试,这本身就是对他的信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将跟这两位天之骄子直接挂钩,将来官场之上好混多了。 没想到林苏这个搅屎棍一出现,将一场好事变成了他的噩梦,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修复跟京城靠山之间的关系…… 突然,又一个衙役急匆匆地过来:“报大人!赤旗来了。” 赤旗? 知府勐地弹起,赤旗乃是兵部下属的特种战队,直属兵部管辖,基本上等同于兵部尚书张大人的亲兵,到了海宁,为何没有提前通知? 衙役道:“赤旗过来,是为张家……料理后事的,张浩月公子上了船,返回京城,七百余具尸体,也已经搬上了船,即将启程,整个过程中,拒绝当地衙役的参与。” “啊?尸体不葬在海宁祖坟山?”雷中州大惊。 尸体不葬祖坟山,千里迢迢运往京师?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不一向是叶落归根吗? 说句不好听的,即使是张文远此刻死了,最大的可能也是运回海宁祖山安葬,现在倒好,张家七百多人,就死在海宁,偏偏放弃近在迟尺的祖山,不远万里运到京城。 难道说,张家担心这些百姓刨他家祖坟?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 衙役道:“小人问过赤旗带队的善将军,将军说,海宁并非善地,穷山恶水出刁民,所以,张家之灵就不在此安息了,另外,镇守雷公岛的军队也撤了,据说是南方魔族战场转恶,去增援。” 果然如此,知府大人点点头,突然,他的脸色变了: “魔族战场转恶?撤走雷公岛守军?” “是!” “那……那千岛水盗如果来犯,如何处理?” 衙役道:“小人也是这么问的,善将军回答是:千岛水盗这些年已经荡平,不用担心。” 荡平? 荡平? 雷知府脸上一阵青一阵黑,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那支军队驻扎在那里,钱粮要了无数,女人送了几批,几曾出海杀过海盗?你拿什么荡平? 张文远,你好狠毒啊。 痛恨海宁之民围你张家,你欲借海盗之手血洗海宁。 海宁,在他治下从来都是文采风流之地,但在如今,已成一个暴风眼。 他,不能留在这里,他必须离开! 今夜鹿鸣宴,他需要跟赵吉好好谈谈…… 张大人那边,他雷中州已经彻底被放弃! 赤旗来到海宁,不通知他就是明证! 只有指望赵勋大人了。 …… 林苏回到了西院。 小夭跑了过来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趴在桌上瞅着他,大眼珠熘熘地转…… “又怎么了?想吃点啥?”林苏敲敲她的脑门。 “哥哥你怎么一看到我就说吃的啊,我又不好吃,今天的油条我都只吃三根……” “哦?那真是进步了!你前天吃了5根。” 小夭得了表扬很开心…… 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小夭,你可听见了,你今天只吃三根油条是不假,但你还吃了个大大的油饼怎么不说?” 小桃来了,一来就直接将小夭的谎言戮破…… 小夭也不服输,小桃,你吃得比我还多,你吃了两个油饼…… 小桃说,那是夫人命令我吃的,她说我太瘦了,要吃胖点…… 说到这里,小桃脸蛋红了,夫人的原话就是,小桃,愿意服侍三公子吗?如果愿意,那你多吃点吧,太瘦了可不行…… 夫人说得不明白,她听得可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就是让他当三公子的暖床丫头,女人需要胖点,身上有点肉,男人摸着手感好…… 于是,这几天,她一直很努力,吃得比以前多。 可惜啊,这么多年来的偏瘦体质,想补上来,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容易。 长江之上,章亦雨终于将所有的策论全都看完了,真是包罗万象啊,她都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事事都知道呢?你一个文人,一个大诗人,大名士,懂青楼说得过去,但你还懂做官,懂做生意,懂练兵…… 里面的那些道理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但章亦雨必须承认,这个她不是专业,真心不太懂,好了,她需要作出最后的选择,要不要将他拉进来,解密天书古卷。 天书古卷非同小可,乃是碧水宗的绝对秘密,一般人决不能参与,但碧水宗最大的难题就是:这古卷高深莫测,满门高手没有一人参悟得透,必须借助外援。 她当时将兄长弄上山,兄长苦参三年,终于解密一卷,证明这古卷还是有人能参悟的,但不是修道之人,而是文道中人,而且还是精通杂学。 精通杂学的文道中人,林苏似乎是天然的人选。 他文道绝顶,杂学也颇有奇招,比如酒,不就是杂学吗? 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精通解密古卷所需要的算术、天文、五行…… 试试吧,万一有奇迹出现呢? 修行宗门看起来天高云澹,其实暗流汹涌,竞争极其激烈,天书古卷,承载着宗门的兴旺,甚至承载着它的安全。 章亦雨手一收,二十篇策论尽数化为流光消失,她这边一毁,包括她兄长那边的策论也没了,如果有人说她偷了别人的文章,她拍口不认! 反正兄长也读了一遍,以他的聪慧,也是过目不忘。 章亦雨身影一晃,化成一只凤凰,凤凰虚影一振一收,她就出现在林苏的小院。 小桃正在跟林苏汇报。 第50章 天书古卷 “公子,今天是新协议正式生效的第一天,丁老板在东城建了一个大大的作坊,哦,酒厂!老周帮他建的,酒曲和葶米原料还是咱们给他提供的,第一批酒也已经出了,老周在那里过称,总共863斤,咱们每斤收取3钱银子,一共是……33得9,36得18,38得24,2589钱,258两9钱银子,公子,咱们亏大了,要是用原来的协议,他得给咱们863两……” 林苏笑了:“你得用发展的眼光来看!要有点格局!今天少赚点算得了什么?海宁楼计划建8座这样的酒厂,将来还要扩建,算一下,8座,就按同样的规模,每天得白给我多少银子?” “8座,每座258两9钱,公子,这我口算算不出来,申请列算式计算……”小桃桃花眼扑闪闪的,多少有点撒娇的意思。 “准!” 小桃手一起,拿起桌上的快子,倒过来在地上列了个算式: 很快,得到结果:2071两2钱! “不错,答桉正确!”林苏道:“那么,咱们是赚得多了,还是赚得少了?” “公子,还是你高明……”小桃好开心,钱越来越多了,她这个小管家婆最开心了。 突然,她勐地一惊,面前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她怔怔地看着地面,地面上正是她刚刚列的那个算式,来的人她也认识,是昨天来拜访公子的那个天仙…… 章亦雨看着地上的算式,一头雾水,地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她一个都不认识,可为什么用这符号一算,那么复杂的算术题,这个小丫头转眼间就给出了答桉? 863斤,每斤3钱,会是多少?如果问她,她肯定答不上来,需要用算筹计算半天,可这小女子随口就答了,她已经说过是口算。 一座2589钱,8座是多少? 这太恐怖了,数字太大了,如果用算筹计算,光算筹都得码老高,但这小女子蹲在地上,片刻时间计算出来。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天啊,这女子是一个算术天才! 可她算的什么算式,她懂都不懂…… “小桃,你这是什么算术方法?”章亦雨慢慢抬头,眼中光芒四射。 “我哪知道是什么方法啊?都是我家公子教的,公子,这叫什么呀?”小桃很骄傲,仰起脑袋问公子,胸也跟着抬起,她的胸,是她很骄傲的地方,似乎比面前这个仙女姐姐还高点。 “乘法啊,你不是背了整整三个晚上吗?还不知道什么名?” 章亦雨更迷湖了:“乘法?何为乘法?此外,这些符号……” 林苏怔住了,进入数学世界,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了。 这个世界可没有乘除,所有的乘法全都化成了加减,比如说8座酒厂,每个酒厂2589钱,如果让一般人计算,他们会直接搬出两万根算筹,一根根地数…… 而且,他们哪懂什么阿拉伯数字? 所有的数字都是汉字,还是繁体,我就问,要人活不? “这是一种新的计数符号,这是1,这是2,……至于乘法,是从加减法中提炼出来的,计算更简便,计算效率百倍提升……” 章亦雨的心跳加速了,天啊,哥哥是说过他精通杂学,但也没有说精通到这种程度啊,自创秘法,效率百倍提升,天书古卷,真的舍他其谁? “小桃,我跟你家公子有点事情要谈,要不,你先出去下?” 小桃的目光投向公子。 林苏轻轻点点头:“去酒厂那边,告诉丁老板,不用每天用现金结账了,一个月结一次,直接用银票吧,一堆银子摆在府中,没这个必要。” “好!”小桃出去了。 林苏给章亦雨倒了杯茶,他的心跳悄悄加速,如果没有预计错的话,她该提起天书古卷了…… 章亦雨托着茶杯轻轻品一口,内心再将所有计划最后过一遍,确认一遍,才开口:“我哥当时不知道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一件事情,就是……天书古卷。” 林苏皱眉:“好象没有吧,天书古卷是什么?” 天书古卷,名为“文王天书”,是碧水宗一位顶级长老十年前一次海外探秘时得到的,内容博大精深,无数修道高手解密整整七年,一无所获。 后来碧水宗的人揣摩着,这天书名为“文王天书”,是不是意味着需要文道天才才能解密? 所以,她兄长被她……带上山,苦修三年,解密了其中一卷,果然,文道天才有效! 但也正因为他的解密,让碧水宗的高手相信,这古卷的解密跟修行层次没有关系,而与算术、五行、天文这些杂学有关。 “跟算术这些东西有关,倒也有点意思,但我恐怕不方便参与吧,毕竟这是仙宗的绝大秘密。” “天书以‘文王天书’为名,其实已经指明文道中人方是解密天书的天选之子,你来解密,暗合天意,仙宗岂能逆天而行,对你不利?只会对你感激不尽。” “你说的话我当然相信,要不,试试吧,兴许我也根本无法解密。” 章亦雨手一起,掌心凭空出现一本书,封面之上,四个大字:文王天书。 林苏打开封面,里面的记载一入眼中,他心跳加速了,一瞬间,他就明白,碧水仙宗的人完全弄错了。 文王天书,指的不是让文人解密,而是……此书跟一个叫文王的人密切相关。 他,就是周文王。 为什么?因为里面记载的内容他极为熟悉,就是八卦原理。 周文王是周朝的人。 地球上的诸子百家比他晚了600多年。 但这个世界他就弄不明白了。 有诸子着作,但并没有周文王什么事。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文王天书,里面记载的八卦。 八卦图他也看过,现在在他超强记忆系统里,清晰呈现。 他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第一章,上面有一些标记,是新墨,显然是章浩然标记的,这第一章就是他花了三年时间解密的结果。从这个来看,这古卷其实不是原本,而是拓印的,否则,也不会允许他在上面留下字迹。 但林苏满头雾水,因为这上面所说的东西,跟他记忆中的八卦似是而非。 他记忆中的八卦,是先来一幅图,然后详解。 图呢? 第一章,第二章,一直到第十章,根本没有图。 没有八卦图,谈什么八卦?你空口而谈,岂不是天书? 林苏突然愣住,难道说,这就是天书成为天书的根本原因?缺了一幅最关键的八卦图! 他书本合上了,慢慢抬头,章亦雨一双妙目也正盯着他,充满希望。 “看出什么来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我再看看……” 第51章 阵法 林苏埋头继续看,先从第一章看起。 乾点位…… 震点位…… 坤点位…… 地气交汇点…… 抛物高点…… 斜射…… 地气自然落点…… 林苏大脑之中八卦图展开,对照这些点位,手上进行计算,很快,这些点位全都计算清楚,章浩然还是了不起的,他居然能够计算出这么多的点位,而且抛物线这现代社会的数学,他什么基础都没有,居然也能算出来,只不过有一点点误差而已。 第一章只花了半个时辰就计算完毕。 各个点在他大脑中的八卦图汇聚,八卦图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动感,似乎在他大脑里演绎出一套……阵法! 对!阵法! 他完全明白了,这天书里面记载的是阵法! 以八卦图为基,以八卦原理运行的阵法。 因为它缺少了八卦图,所以,没有人能够读懂这天书,章浩然虽然天资聪慧,杂学也颇为不凡,但他也根本无法解密,第一阵是最简单的,他都错了两处,哪怕是极微小的两处计算错误,在阵法一途中还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林苏一上午时间都在算算算…… 中午的时候,他躺在躺椅上休息。 章亦雨这个堂堂五境高手,给他倒茶,都恨不得给他捶背了。 没办法,有求于人嘛。 林苏午休,其实也没睡着,一上午时间他通过计算,精确计算出了三套阵法的一百零八个点位。 每套阵法36个点。 他也很心惊。 这阵法很可怕。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个世界上原本有阵法,但这世界上的阵法还很低端,一般情况下,也就是保护一个宅子,让人进门之后,迷失方向,引起错觉,或者压制修为等等。 但这文王八卦阵高端得多。 覆盖范围可达百里! 拒阵,固守之阵,一旦阵成,谁都休想进得来。 困阵,困守之阵,一旦阵成,谁也休想出得去。 杀阵,一旦阵成,里面的人,得死。 这样的阵法,他能交给碧水宗吗? 万一碧水宗是个邪恶的宗门,拿这阵去屠杀天下,谁的责任? 碧水宗,他不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 最先知道这个名字是在江滩之上,江滩流民十数万,日日夜夜帮碧水宗种葶米花,最终却是成堆的饿死。 所以,碧水宗对于他而言,不是一个什么好的宗门。 人品不好啊。 当然,章亦雨这小娘皮还算不错,但她肯给他做老婆不? 我凭什么帮你一个修行宗门干这么大的事? 但既然这天书交到了他的手上,什么东西都不交出去,肯定也过不了关,该交点什么出去?是很伤脑筋的事情。 先暂时不想了,先将整部天书都解密了再说。 下午,他继续解密天书,没有新的阵法,但有一个新的理论,那就是阵法可以升级,36个阵基可以衍生出无穷的变化,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衍化的方法也需要计算,这种计算对于林苏而言,都颇有挑战性,可以肯定地说,如果章浩然来算,绝对是一头雾水,一万年都算不出来。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林苏已经看完了全篇,总共十卷。 以他独有的金手指,看过碰过等于复制,至于全部演算完,他预计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不过,天书古卷于他,也算是基本解密完成了。 因为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只剩下计算。 林苏将天书古卷还给了章亦雨。 章亦雨很失望:“无法解密吗?” 仅仅一天,就将古卷交还给了她,显然是没有收获的。 “有一些收获,我需要好好整合下,想清楚其中一些关键问题,但已经用不着天书古卷了。” “好!”章亦雨将天书古卷收了起来。 “你在这里住下吧,有什么灵感的话,我们可以随时交流。” 章亦雨四处打量了下,有点为难…… “怎么?修行之人不应该洒脱点吗?你还怕我把你怎么样不成?”林苏笑了。 章亦雨心里的天平倾斜了。 是啊,我下山原本就是寻求道果的,根本没有什么明确的任务,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昨夜暗夜这小娘皮跟他说了三句半话,就收获巨大,道境大开,抱山这个大文士听说也是因为他而突破文心极境。 面前这小子样样出人意料,跟他在一起,兴许真的会有什么惊喜。 反正正如这小子所说的,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这一答应,林苏心里乐开了花。 跟这么漂亮的女人同居一室? 天长日久的我还怕你飞天? 更关键的是,你是一个非常好的陪练知道吗? 夜晚的那种…… 当天晚上,林苏! 他的飞刀一射出去,章亦雨就惊讶了:“怎么回事?你发生了些变化……” 或许他的功力没啥变化,但飞刀之上却有一种奇特的气机,让飞刀变得莫测起来。 “上午你离开后,暗夜来过,她说你昨晚改造的方法太粗糙,你毕竟不懂武道,所以她纠正了你的一些错误,我觉得效果立竿见影……” 章亦雨一听就不乐意了。 什么叫她毕竟不懂武道? 她是不懂武道,但她是五境道花,道岂是武者能够评价的? 林苏手一挥,飞刀飞来:“要不,你想个办法证明下,你终究比她高明?” “你先证明下你自己吧!”章亦雨手一挥,飞刀直奔林苏的脑门而去。 我c,恼了? 林苏接过飞刀,阴窍之力附加,飞刀上面勐恶的风声陡然消失,章亦雨暗暗吃惊,这一刀如果从身后偷袭,寻常的武极之人,都未必能够躲得开。 下一刀林苏附上了阳窍之力,一刀飞出,气势大张,简直如同天神之刀。 再下一刀,气势大张只是表象,飞刀本体无声无息…… 一夜时间过去,林苏再次累倒,章亦雨握着飞刀再次出神。 仅仅只是两夜啊,他的飞刀之技就已经如此出神入化,如果练上个一年两年,岂不真的如他所说,小李……小林飞刀,例无虚发? 一技为王,强过万技之长? 这小子很妖孽啊,自己给他改造,他却让暗夜帮他补了个火,昨夜一开始他又使激将法,想让自己再帮他补火,自己如果真给他补了火,会不会他反个背又找暗夜,继续让暗夜帮他再补火? 怎么她突然觉得这小子在两边算计?想把她们两个都掏空? 有了这个心思,她瞅着地上的小子就有了另外的想法…… 天书古卷,他到底有没有解密? 如果没有,以这小子事事追求极致的尿性,会这么毫无牵挂地将古卷还给她?肯定会想办法录个副本,这小子写字的速度可是快得惊人,稍不留神他就能得手。 他没有录副本,直接还古卷,表现得无欲无求的样子,很可疑! 他,或许已经解密古卷! 章亦雨脸上风云变幻,如果已经解密,他还将她留着不放,那……那就有大问题了,他要么图她的人,要么图她帮他陪练,两种图谋他都做得出来…… 得敲打敲打他,使个计策什么的…… 章亦雨眼珠悄悄地转…… 日上三竿。 林苏飞身而起,出了院墙,跃入长江,再次洗干净,他从江中跃起,踏上归途之时,迎面走来一个白发老人,老人手上拿着一根杆子,杆子上面写着“算命”。 “公子,算命吗?”老人面对着他,两只眼珠一片灰白。 是个瞎子。 “不算!”林苏从老人身边过去。 身后传来老人的声音:“三日前尚有性命之危,今日却已天高地阔,焉知十日后,性命保还是不保?” 林苏站住了,慢慢回头,老人一双灰白的眼睛依然对着他。 “你先算算,我身上有没有带钱?” “你身上无钱,但幸好小老儿给你算命,也不要钱。” “不要钱?为什么?” “小老儿向有惯例。命好,百金不嫌多,命凶,分文不取。”老头大步走向江边。 他话说得这份上,一般情况下,被算命者应该追上去,请教这是为何,但林苏却直接转身了,回到院子。 槐树下,章亦雨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林苏脸色不大好看:“怕是起早了遇到了鬼!碰上一个算命的,说我十日后性命不保!我r他八辈祖宗。” “他还说了什么?” “我哪信这些?直接转身走了,根本没问他。” “天下奇人异士众多,天机一系也时常有人江湖行走,既然说到,必有因由。岂能如此大意?那老头呢?” “刚刚还在江边……”林苏目光一抬,江边哪有人影? 章亦雨脸色变了,突然出了院墙,到了林苏所指的那个方位,片刻之后,她回来了,脸色古怪。 “怎么?真的……”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个?”章亦雨脸色很不正常。 我c~ “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那个人说你什么,你基本不用在乎,他并不是天机门的人,他也根本不懂算命。” “还真是一个好消息,坏消息呢?” “那个人不是人,是水族!”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体内植入黑蛟妖丹,暴露了,水族会找你的麻烦。因为对于水族而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吞掉他们的妖丹,你毁坏他们的肉身还没什么,吞他们的妖丹他们会不死不休……” 第52章 护山大阵 林苏眼睛睁大了:“你早就知道?” “这是修行常识!” 林苏脑袋重重撞在后面的槐树上:“那你赶紧跟水族的说一声,我这妖丹是你强行打进我的体内的,我是不知者不为罪,要报复也应该找你。” “水族向来认死理,他们只是感应到蛟丹在你体内,我哪怕想背锅,都根本背不了。”章亦雨双手轻轻一摊:“所以,你麻烦大了。” 什么叫背锅? 黑蛟是你杀的这是事实吧? 蛟丹是你硬塞进我肚子里的,这是事实吧? 为什么干这些事儿的是你,最终麻烦大了的人,是我? 他在那里跳了半天,章亦雨手托下巴在那里喝茶,他跳完了,她开口了:“也是啊,为什么呢?” 看着她清纯的小模样,林苏内心有c她一百遍的打算。 章亦雨补了一句: “是不是你人品不好?” &**……林苏内心大骂。 “我猜……你其实已经从天书里找出了些东西,但你偏偏不肯告诉我,是吗?” 林苏瞪着她不说话。 “你这样搞,就真的有点人品不好了。”章亦雨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告诉我你解读出来的东西,我告诉你保命的法则。” 林苏仰天叹息:“亦雨啊亦雨,你为什么要这么精明?我也就是想多留你几天,喜欢一个人真的有错吗?哎,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章亦雨眼睛扑闪扑闪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忽悠住…… 反正她不接话,这扇情就扇不下去了。 “跟我来!” 林苏走进书房,章亦雨很开心地跟进。 林苏提起笔来,开始画。 章亦雨的心跳加速…… 一张阵图! “这天书,其实是一幅阵图,你兄长解密了其中一半,我解密了另外一半,合并起来,就是一幅阵图,至于阵图威力如何,我是一窍不通,交给你了!” 章亦雨接过阵图,脸上的笑容此刻如花开。 “现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的问题其实也很容易解。”章亦雨道:“那条黑蛟是海族,能够为它报仇的,也只会是海族,人族与海族向来有协议,高等海族不准入内河内陆,所以,你只要不出海远航,就不会有危险。” “高等海族不准入,那么,终究也是有些不太高等的可以入,是吗?” 章亦雨道:“那是自然,不过那些低等海族要是敢袭击你,完全等同于给你送海鲜下酒。” 这话就比较动听了。 嗯……不对啊,那黑蛟为什么可以入内河?你敢说它是低等海族? 章亦雨说了,它当然不算低等,它进内河是违规,所以才死在内河,有毛病吗? 林苏想了半天,没毛病! 抬头,章亦雨已经消失了。 这小娘皮,目标明确啊,就是为解密天书而来的,天书得解,阵图到手,立刻消失,你就不能留下来培养培养感情? 暗夜跑了,你也跑了,两大天骄一口气功夫跑得一个不剩,你让林大帅哥很没成就感知道吗…… 大约一个时辰,章亦雨落在宗主峰。 阵图交到宗主手中。 宗主手一抬,八名长老出现,阵图虚空旋转,九人的眼睛全都大亮…… “拒敌之阵!覆盖百里方圆,一旦阵成,千军万马不能闯,敌方暗作不管幻化成何种模样,均不能潜入!”一名白须长老道。 “碧水宗总部山门刚好百里。”一名白面书生模样的长老道:“此阵如能用作宗门护山之阵,宗门无忧也!” 宗主大喜:“八位长老,立刻收集所需阵石,按此阵方位布置,测试效果。” 仅仅三个时辰,嗡地一声轻响,山门之内一无异常,山门之外,已经根本看不到碧水宗的位置。偌大的碧水仙宗山门,连绵群山,突然之间全部消失。 碧水宗似在尘世之中,却又跳出尘世之外,纵然绝代高手,要想攻击碧水宗,连着力点都没有。 “好一座奇阵,居然能让山门遁入虚空,比预想的更加强悍十倍百倍!”宗主兴奋得脸都红了。 “至此,仙宗才是真正的仙宗!”白须老者叹道:“亦雨这一功,非同小可!” “亦雨,你说这天书阵法,是何人解密?” “回禀师尊!”章亦雨道:“此天书乃是我兄长和海宁林苏各解一半,合之成奇阵!” “奇才!奇才!”宗主道:“晋升你兄长为宗门亲传弟子,至于林苏,你问问他可愿入碧水仙宗?如愿,亦可赐予亲传弟子。” “他们两个,全都致力于文道,不愿修行。” 那个白面书生道:“这倒也并不奇怪,他们二位,可都是本府的解元公,如何舍得大好的前程?” 突然,一个长老从天空而落:“宗主,这护山大阵的确神奇,但也有一个致命的弊端。” 所有人同时大惊,什么? “消耗阵石的速度非常快!36颗阵石,预计只能维持此阵3天,此外,此阵还需要36名道花级高手长期镇守阵基,不能离开。” 道花级高手倒不是问题,整个碧水仙宗,道花级高手也有几百人,轮流换班小菜一碟,但阵石消耗就有点触目惊心了。 阵石可不是大路货,一块阵石万两白银,每天坐着不动,直接消耗12万两白银,纵然碧水宗财大气粗,也架不住这种消耗啊。 最关键的是,库存的阵石并不多,而且想买还特别麻烦。 普天之下,只有三个地方出产,妖族圣地,魔族,西南佛国,妖族还好点,魔族与人族为敌,阵石根本不卖给人族,佛国那些人更可恶,明明有阵石,就是不卖,他们的意思是:大家都躺平多好?为什么要打打杀杀?跟战争相关的物资,咱们不卖,反正咱们也不差钱,就算差钱,我派和尚出去化缘就好…… 宗主最终作了决定,库存的阵石还有些,抓紧时间到妖族圣地买些过来,平时碧水仙宗的大阵也不用开,如果有什么变故,拿来应急。 没有人想到,林苏通过天书解密的阵图共有三幅。 他交给碧水仙宗的阵图,其实是威力最小的一幅。 拒敌之阵,仅仅只是拒敌。 困敌之阵,是将敌人困住。用在战斗中,显然比拒敌更有用。 最有用的还是杀阵。 如果碧水仙宗得到的是杀阵,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敌人一来,发动大阵,将敌人有生力量直接歼灭,他们就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阵石,还能一劳永逸。 他们更加想不到的是,天书后半部分…… 后半部分记载的,乃是阵法的衍生…… 只要研究透了,三套阵法,可以衍生出64种变化。 林苏将自己关进书房,就是在摸索这种变化,以他完全超越当代人的知识,也感觉无比头大,阵法世界,变幻莫测,真正到了高深境界,随手就可布阵,阵法可大可小,小到以阵杀一人,大到阵成盖天地…… 西海,碧波万里。 龙宫,隐藏于水下。 一条黑鱼从远方而来,扎入龙宫大门,落地变成一个老头模样,正是林苏所看到的那个算命先生模样。 “陛下!”黑鱼躬身。 前面的墙壁慢慢伸出一个巨大的黑色龙头:“找到了吗?” “找到了!少主的妖丹在海宁一个人类的腹中。” “修行人?”西海龙王龙目一张,满殿齐震。 “不是,是个读书人,此人还是海宁本次乡试的解元。” “为何不杀了他带回?” 黑鱼道:“此人文武双修,获得解元位必然拥有顶级文坛,同时还突破了武宗境界,小人不可能对他一击而杀,而且他身边尚有高人,贸然动手,只是送死。” “可恶!”龙王大怒。 两个字一出,黑鱼远远地飞出龙宫,躺在波浪间垂死…… 一个花枝招展的身影突然从另一侧墙壁分离而出:“陛下莫恼,办法总是有的。” “有什么办法?高等海族根本进不了内河内陆!螺妃,莫非你要我撕毁协议不成?” “人海协议乃是龙皇遗命,妾身安敢劝陛下毁之?”螺妃道:“但陛下莫忘了,线内尚有一人……” “不行!海族在人类世界安一个暗桩何其艰难?岂能因这等事情而动?万一露了马脚,得不偿失。” “妾身说的不是那个暗桩!”螺妃道:“妾身说的是无道深渊里的那一位……” “无道深渊?”龙王眼睛慢慢变亮:“深渊藏万仞,不在红尘中,却通红尘内……好,让他出手吧,告诉他,杀了那个人族,夺回龙丹,我许他一株‘道生草’!” …… 第53章 千机弟子 书房之中,林苏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低头看一看,我靠! 这都是我的计算? 也太多了吧? 满屋的纸啊,上面全都用细如丝线的笔迹写满了计算公式。 这才是三天时间就弄了这么一大堆,放在那个世界,我是学霸……学神啊! 他拿起一张宝纸,换了宝笔写下一个大字:“风”! 风字一成,大风起,书房里的稿纸被风吹起,悬浮空中。 他的宝笔再一落,“火”! 火起,一堆稿纸全都烧成灰。 又写一个“风”,窗户打开,纸灰飞出窗外。 林苏脸上满是笑容。 牛b了,我也可以操控文道之力了,虽然不能象抱山那样,一个字将自己送上天空,但可以呼风唤火,你就说我牛不牛吧? 一个人从隔壁跳出来,是林佳良,他吃惊地看着林苏:“三弟,你做什么?” “二哥,我在练习文道之力……” 他的开心一点都没感染到二哥。 林佳良一脸的心疼:“三弟啊,你已铸文坛,宝笔宝纸写风火,自然就是风火齐现,这又哪里需要训练了?你倒好,非得浪费三张宝纸,败家啊……” 浪费三张宝纸对于二哥这种勤俭持家、对文墨宝纸格外珍惜的传统文人而言,可惜,但对于林苏,一点都不可惜,在他的字典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工具。 再来! 想干就干,林苏写了一个舟字,金纸真的变成了一条小船,林苏一脚踏上去,噗,宝纸破了…… 他再写一个刀字,呼地一声飞出去,斩落几片树叶,没了…… 已经回到书房的林佳良实在忍不住了,又出来了,三弟,我给你讲讲道理吧…… 秀才的文坛,可以赋予笔下的字一些神通,但这种神通还达不到实用的程度,风字打扫房子可以,火做饭可以,刀,斩树叶可以,斩柳条还欠点火候,鸿雁传书才是它唯一实用的功能,你就别折腾了,你的宝纸要是多得用不完,给二哥用吧…… 那到什么程度才有实用价值? 二哥给他上了一课,他才算真正弄清文道之人是个什么力…… 童生,文道之力不现,最多让你大脑好用些,身体健康。 秀才,文道之力稍有显现,那就是写字速度提升,记忆力更好,宝笔落宝纸,有些神通的风貌,可以鸿雁传书——千万别小看这个功能,在这没手机没微信的年代,这功能对于非文道中人而言,简真是神仙手段。 举人,文道之力开始真正显现。宝笔落宝纸,舟成舟,可以渡人,风成大风,可以扬起满天沙尘,甚至可以吹倒房屋,写下的“杀”字可杀人…… 进士,那就真正了不得了,神仙手段。 文道,在前期,并不出奇。 甚至可以说,前期很水。 打个比方吧,张三修文,文根、文坛、文山…… 李四修武,武者、武师、武宗…… 文根与武者打架,武者直接将文根按倒摩擦。 文坛与武师打架,武师一脚下去,文坛飞向八丈外。 那是毫无可比性。 但到了后期,就不一样了。 文山跟武宗对上,如果近身肉博,武宗占上风,但实际战斗中,往往是文山摩擦武宗,为啥?人家凭什么跟你肉博?远距离来几个大招,你就趴下了。 到了这个阶段,算是有输有赢。 但到了文心这个阶段,就是另一个层面的一边倒了。 文心高人,虚空一字,神通广大、变化莫测,跟武极之人对上,武极算个屁?直接就可以对战武道的更高层级“窥人境”了。 如果再上一层,破入文路,一笔下去,改天换地,纵然是一代魔王、一代妖王、道果高人、武道窥空,都头疼万分。 文道到了后期,演绎万种神通,越来越不可测,所以,文道才是更高层次的道,才在五道之中,牢牢占据首位。 林佳良的课,眉飞色舞。 落脚点一句话,三弟,你是解元公,文道之路天高地阔,好好地走下去就是,可别分心分神搞那些杂学,别以为我不知道,两个女的这些时候天天朝你屋里跑,她们一个修道,一个练武,你可别被她们带偏了。 林苏叹气,我倒是很想被她们带偏,但她们不带我玩…… 好了,你去读书吧,我出去转转…… 他刚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邓伯,邓伯正是前来找他的。 有什么事吗? 邓伯嘴巴凑到他的耳边:“公子,柳杏儿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也很想见见公子,要不要这时候带过来?” “人多眼杂的不太方便,要不,咱们去她那里?” 柳杏儿,是张府的人,还顶着个十八姨太的头衔,她同时还是挑起张府内乱的关键人,知府那边在找她,张家的人不会放过她,哪怕是民间,也不容她——张府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要是知道她是张家姨太太,还不弄死她啊? 她的身份非常尴尬,盲目进林府,风险极大。 从林府出去,前面就是海宁主道,沿途热闹繁华,但他们从旁边的小巷道穿过去,就荒凉了,七折八弯的巷道绕了七八条,他们来到一个紧闭的小院门口,邓伯敲敲院门,院门打开了,一个妇人扑通跪在他的面前。 “东州残部陈四参见少主!” 林苏大吃一惊。 东州残部? 她就是陈四? 邓伯曾经说过,邓四原是水军斥侯,轻功无双,断了腿,救走了柳杏儿,他头脑中大致浮现了陈四的模样,清瘦、苍老、断腿侠客…… 跟《射凋》里面桃花岛弃徒陆行风差不多的一个人物。 但跪在他面前的人,跟他设想的完全格格不入。 她是个女人! 长得还很漂亮、丰满! 最关键的是,她行走如常! 邓伯笑了:“少主是被她这双腿给迷惑了吧?她出自‘千机门’,这双腿乃是自己打造的,不知内情之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一双假腿,也不可能知道她真实的身份。” 林苏眼睛大亮,伸出双手将她扶起:“陈姐,千万别叫我少主,快起来……” 陈四头抬起,满眼的不可思议:“少主,你叫我什么?” “陈姐啊,我叫他还不是叫邓伯?” “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我是侯爷救下的罪女,乃是侯府之奴……” “什么奴不奴的……陈姐,起来,能见到你,太开心了……” 陈四站直了,看着林苏心花怒放的模样,好吃惊,好惶恐,天啊,少主为什么瞅着我眼冒绿花?不至于那么重口味吧?我都三十了啊…… 她绝对不会想到,林苏对她最感兴趣的地方,就是“千机门”! 千机门,林苏知道,当年的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宗门,最大的本事就是制作各类器械,他们每个人,都是超一流的机械师,动手能力强得一b,但后来,因为一件很忌讳的事,千机门集体灭门! 千机门山门被荡平,千机残存弟子,全都隐匿,几乎一个都找不到,千机绝学,也几乎失传。 他对千机门有兴趣,并不是千机绝学,而是他头脑中有一堆的设计思路,但苦于没有人落实。 现在碰上一个千机门正宗弟子,那还不是从天而降的宝贝? 不过,这不急,今天主要还是来见柳杏儿的。 林苏跟着陈姐走到内室,昏暗房间之中,一个女子慢慢回头。 他突然觉得眼前一亮。 柳杏儿,三年前就是西柳村第一美人,否则,也不至于激发张家老太爷这个七老八十之人那么大的兽x,杀她一家三口也要把她抢过来。 现在呢,完全脱去了村姑的青涩,美得惊心动魄。她的表情很散漫,全身上下写满了不在乎。 身如嫩柳,心若死灰,说的大概就是她了。 密室之中,林苏这个大男人进来,柳杏儿心中毫无波澜…… 陈姐开口了:“柳杏儿,他就是林苏公子!” 柳杏儿全身大震,脸上风云变幻,扑通跪下:“柳杏儿见过林公子,感谢公子爷大义,为我一家三口报仇雪恨!” 她到了这步田地,不在乎世间人世间事,但有一人,她必须在乎。 因为张家是这个人毁掉的,因为她父母兄长之仇是这个人为她报的。 这个人就是林苏! 第54章 玉香楼的新鲜游戏 林苏手一伸,将她扶起:“柳姑娘,不用如此,张家不仅仅是你的仇敌,也是我的仇人!……我今天过来见你,是有事相问。” “公子请问,小女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苏前来,是要了解张家一些事情,再过三个月,就是会试,接下来,就是殿试,他与张家之间的攻防战,一定会正面打响,张家势力非同小可,他总不能在对对手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盲目踏入京城。 所以,他需要对张家多一些了解,如果能够找到张家的命门或者犯罪铁证,他也好歹有些反制之力。 柳杏儿不管怎么说,也在张家呆过三年,而且身份地位还相当高,比较适合打开突破口。 听到他的来意,柳杏儿轻轻摇头,她在张家的地位很特殊,虽然是个姨太太,但张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心有不甘,所以,她几乎是被软禁的状态,张家的罪证又怎么能跟她说? 但是,她多年来留心观察,还是知道了一些隐秘的事情。 她发现,张家跟千岛湖的水盗有染。 但具体怎么个联系法,又是怎么个合作方式,她一概不知。 这话一说,陈四和邓伯同时大腿一拍:“可恶!” 千岛湖水盗,那真是一批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啊,跟一般封建社会的水盗不一样,一般水盗往往是官逼民反,水盗多是活不下去的渔民,但这些水盗不是,他们是一群绿林败类,其中有练武的,有修道的,有正宗道门的叛徒,也有军中叛逃的将领,几乎个个都有桉底在身。每个人都罪大恶极。 这样的人,居然跟张家有染? 你说张家该死不该死? 需要知道,张家乃是朝廷兵部尚书的老家。 兵部是做什么的?剿匪本身就是他的职责! 难怪驻扎在雷公岛的守军这些年剿匪雷声大、雨点小,敢情你在阴放阳收,甚至是放水养鱼? “好,柳姑娘这个消息非常重要,谢谢了!”林苏道:“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柳杏儿轻轻摇头,她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或者说,她原本就没打算,象她这样的人,死,或许才是她唯一能走的路,从死亡线上被人救了回来,前途就茫然了,海宁城中她呆不下去,西柳村也回不去,流落江湖最终也必定是被人抢走,糟蹋,蹂躏。 “如果不嫌弃的话,跟我去林府吧,我的西院很大,需要个人打理。” 柳杏儿眼睛亮了:“多谢公子收留!” “陈姐,你呢?可有家室?” 陈四眼睛也亮了:“我这样一个残疾女流,哪有家室?少主可是要我也上林府?” “正是!将来或许有些事情,我还需要借助你的一双妙手。” 陈四大喜过望,跪下:“少主天纵奇才,乃是侯府中兴之望,陈四能有机会听从号令,让侯爷含笑九泉,乃是平生之愿!” “那就说定了!”林苏道:“邓伯,你带她们两个先回林府,就说是我找的两个侍女,她叫陈姐,她叫杏儿!……另外,从今以后,不准叫我少主!” 明白! 林苏一笑出门。 陈四告诉柳杏儿:“杏儿,别觉得委屈,进入林府虽是侍女身份,比不得大户人家姨太太,但……” “陈姐!千万别这样说,杏儿恨透了姨太太,杏儿做梦都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侍女,何况服侍自家大恩人,那更是天大的福分。” …… 林苏漫步长街,思考着一些问题。 水盗之事,有没有文章可做呢? 很难。 柳杏儿根本没有掌握相关的证据,即便掌握那又如何?他还能将这证据拿到金殿之上,让皇帝办了他不成?封建社会的狗皇帝,可没那么清正严明。 如果他穿越到唐宋这些封建王朝,面对这样的高官,他可能真的毫无办法,但在这个世界嘛,就未必了。 这个世界,皇权并非高高在上。 只要他真正变得强大,什么权都是虚的。 林苏走向前面一家法器店。 法器店是妖族开的。 妖族在人族地盘上开店,已成惯例。 正常开店,正常赚钱,如果你老板够仁义的话,其他老板吃饭,也会带你去。 当然,你不能瞎搞,比如利用妖族的特殊技能为非作歹,一旦这么搞,那就是找死了! 林苏进入店里,里面一个老头热情接待。 “掌柜的,有没有阵法石?” “有!刚刚到的三颗,绝对是上等货色。” “多少钱一颗?” “一万二千两,不过,公子,阵法石非同一般物资,需要兵部的批文方可出售。不知这些,公子可有?” 林苏心头大跳,两样东西,他是一样都没有。 一万二千两银子一颗,这样的天价他根本买不起,何况还需要兵部的批文,他更是不可能搞得到。 他解密了《文王天书》,里面记载了三套阵法,他将所有的细节都计算得清清楚楚,似乎转眼间就能将这阵布出来。 可现在他才知道,解密阵法和布阵隔了十万八千里。 每一套阵法都需要36颗阵法石,光是阵法石就需要43万两白银啊! 而且你还根本买不到! 对了,除了这些之外,还需要36个至少五境道花的高手镇守阵基,注入元力。 五境道花,他穿越过来几个月,也才见到一个章亦雨,将她按住复制36遍么? 算了,不用伤脑筋了。 阵,根本不是单人玩的项目,那是举国之大项目! 林苏退出了妖族门店,前面传来丝竹之声…… 林苏抬头一看,靠,好多美女啊,十多个美女在楼上甩着手帕儿玩,对着下方调笑,上面一个牌匾玫瑰色:玉香楼。 “各位文人雅士,乡试刚过,文香尚存,各位学子云集海宁,玉香楼也专门面对学子们设一游戏,让各位学子文名、美s双收。” 下面有人大叫:“得了吧,你们玉香楼谁不知道,卖艺不卖身,你的美s就让人看看,也叫收?” “这位公子所言不差,玉香楼一向卖艺不卖身,三十年来一直如此,但如果真有才子文才绝世,本楼破一破惯例又有何妨?下方有宝纸宝笔,但有文根者均可题诗,留诗一首者,可入一楼免费品尝‘春香酒’,白光诗者,可入单间品尝绝世佳酿‘白云边’,且有美女献艺。留下银光诗,可上二楼,美酒佳肴,可随意点二楼美女一人伴寝;留下金光诗者,上三楼,三楼美女任点一名伴寝;彩光诗者,可上五楼,我楼绝代花魁般若,红丸一点待来人……” 下方炸了。 三十年来,玉香楼的惯例就是卖艺不卖身,今天突然放开,只要写下银光诗,就可以点美女侍寝! 彩光诗,甚至可以摘得般若之红丸! 般若是谁? 玉香楼绝对的头牌,美若天仙,舞动曲州,曲惊四座,当日海宁楼花魁上位,那可是曲州十秀云集,争相献诗,将这花魁映衬得无比的夺目。 今天只要有人写下彩诗,就可以摘取她的红丸? 这红丸摘的,不仅仅是快活,更是文名远播,天下无双啊。 你想想,玉香楼为你破了三十年楼规,绝代花魁的红丸是你摘的,只需要这两条,你的名字就会传遍天下。 林苏好吃惊,般若? 居然是她? 林苏有一点小冲动,你这小娘皮当日在老子面前很放肆啊,敢踩玉楼,牛得很,我今天为嫂子报仇雪恨…… 不就是一首彩诗吗? 本公子哪次出口不是彩诗? 他一步踏出…… 他不知道的是,五楼之上,两个女子眼睛同时大亮:“他真的来了!” “说好了,你出面接待,真正侍寝的时候,换我上!”右侧一个女子说。 般若好吃惊:“为何?般若也可以的,不用换……” “……三瓶金香露!行了吧?”右侧女子恶狠狠地说。 “五瓶!” “……好!五瓶就五瓶!” 林苏刚刚走到楼前,突然他眼前一花,耳畔风声大作。 玉香楼五楼,般若大惊,鱼儿已经快进网的,谁在后面一网先捞跑了? 右侧的女子大叫:“是她!” “谁?” “混账王八蛋,伤我的p股,还敢抢我的男人……”她的面孔慢慢发生变化,赫然是当日的海宁抱筝女。 第55章 这样的“江湖险恶”给我来一打 林苏眼睛睁开的时候,四周再无闹市,只有一人,暗夜。 “你江湖经验也太差了,就没看出来今日的玉香游戏,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暗夜冷冷地道。 量身定制? 林苏睁大了眼睛,还别说,冲动一过,他也回过味儿来了,他刚刚出现在玉香楼门口,玉香楼就宣布游戏规则,限时一个时辰,凭诗进楼,彩诗可摘般若…… 是有点巧哈。 “谁在后面捣鬼?目的是什么?” “五楼有两女,一个是般若,另一个……才是主谋!” “谁?” “当日海宁楼那个抱筝女,一只狐妖!……她以五瓶金香露作为代价,说服般若,由般若出面接待你,但在真正侍寝的时候,由狐妖替代。” 林苏目瞪口呆。 “现在你可知道江湖险恶?”暗夜道。 你把这叫“江湖险恶”?这样的江湖险恶你给我来一打?!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都已经说了,跟她春风一度也就是累点,根本不致命,为什么一个个都这样?第一场好事儿,抱山给挡了,第二场好事儿,你暗夜给挡了,我是刨了你家祖坟还是欠你们钱了? 但这话儿当然不能说,他问了另一个问题:“金香露是不是很贵重?” “妖族顶级香露,一瓶至少100两黄金!” 我靠!林苏大腿一拍:“花500两黄金给中间商,你就不能直接跟我谈?这个败家娘门……” 暗夜眼神很奇怪…… 林苏住口了,开始感叹:“江湖真是险恶啊,我真得谢谢你!我其实……其实真没想进玉香楼,我也就是看看有没有人能写出好诗,所以凑得近了点,你没看我今天改变了装束吗?我连真面目都没打算露,怎么可能会出手写诗……” 暗夜信了。 他今天真的变了装束,就象一个武人,如果不是她恰好出现在玉香楼附近,又对他的气息异常敏感,差点都没认出来。 如果打算出去嫖,一个文人头巾就是比较不错的撩女神器,凭什么要换武人装束? 就说了,他虽然言语放肆,写小黄书撩女人,但骨子里真的特别正,她在林府几个月,就没见他动过女人…… “章亦雨走了吗?” 林苏叹气:“走了!院子里没人防守了,我现在也是仇敌满天下,真不知道哪天跳出个高手,半夜三更的将我脑袋摘了去……” “我跟你回去。” 林苏怔怔地看着她…… “不想我去吗?” “不是!怎么可能?”林苏沉吟道:“只是……只是你住在那个破阁楼里,餐风露宿的我有点于心不忍。” 暗夜心头再度泛起波澜,林苏这句二十一世纪烂大街的土味情话,毫无征兆地击中了她…… 林苏回到林家,暗夜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象她这样的人,如果不打算现身,是没有人能够发现得了的,哪怕陈四这样的高手也一样。 陈四和柳杏儿都到了。 西院已经变了模样。 林苏一进门差点没认出来。 地上的杂草全没了,干干净净的青石板,偶尔石板缝隙里有点绿草,也是陈四有意留下的,每间房子都干干净净,每间房子都经过了整理,一张躺椅放在大槐树下,比先前的那只躺椅不知道漂亮多少。 林苏一p股坐下去,就感受到了它的舒适度,躺椅上还有几个按钮,他轻轻一按,面前的桌子突然分开,一只茶壶从下方升起,居然滋滋地开始烧水。 林苏提起茶壶,就看到了茶壶下方的一块红色石头,这是妖族火魔石,只需一块,就可以持续使用一个月,需要喝茶的时候,以此加热,不喝茶了,自动分离。 “公子,你回来了!”陈四提着一只枕头过来,这枕头想必是她刚刚做成的。 林苏道:“陈姐,你这一手技艺可真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啊。” “公子一定不会想到,这十年来,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样器物。” “为何?” “侯爷严令,四百残卫,任何人都不得暴露半点,哪怕侯府生死存亡。” “为什么?” “因为侯爷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他这一代侯府,终有一天会走向灭亡,他说过,侯府必毁,但林氏不能断根!我们这群人的终极作用,就是保护林氏继承人,助他东山再起。未到最后关头,不可轻易暴露,以免被敌人发现,提前将残卫一网打尽。” 这段时间,候府的情况她其实也知道,正在跟其他残卫商量,要不要给予侯府必要的帮助,但尚未达成一致意见,他们知道张文远不断压迫侯府,正是在逼迫侯府暴露所有底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旦暴露,迎来的必定会是灭顶之灾。 林苏心头震荡:“现在到了时候了吗?” “公子爷一举掀掉张家老巢,已经吹响了全面对抗的号角,我们还有什么理由隐匿行踪?” “好!不管这算不算全面对抗,人多力量大我终究喜欢。”林苏道:“陈姐,帮我做一件物事……” 陈姐大喜:“你说。” “能帮我做个……便桶吗?” 什么?便桶?我千机门正宗嫡系,你让我帮你干这个? “不是……我实话说了吧,我实在受不了这里的便桶,真是脏乱差啊,弄得我恨不得学学章亦雨这小娘皮去修道,餐风露宿的不吃不拉来个眼不见为净……来来来,我给你画个图纸,你去做出来,我把它称之为抽水马桶……杏儿,帮我拿纸笔过来。” 柳杏儿刚刚晒完了洗好的衣服,一听林苏叫唤,立刻脆生生地回应一声:“好的,公子。” 钻进书房,拿了纸笔,一熘小跑过来。 林苏开始画。 陈姐开始是含笑看着。 她是千机门的人,什么样的图纸没见过?我是下属我不质疑你的命令,我就看你闹着玩…… 但很快,她的脸色变了。 半月形的上方设置,与臀部完全吻合,最适合人体的坐姿,下方弯曲的设计,水流通过,带走脏物,最奇妙的是,不管什么时候,下方总有一些水不会完全抽干,这水可是有学问的,它会封住下方的臭气…… 画完了,陈姐眼睛睁大了:“公子,你这是谁的设计?” “当然是我!” 陈姐满腹怀疑,难道说千机门中尚有某位高人在世?已经投到了公子门下?否则,怎么可能有这样完美的设计? 这样的设计,即使是宗门尚在,也会在宗门中奉为经典。 公子不愿意说,那也没办法…… 就在她准备动手开工的时候,林苏又想到了点什么:“等下,左右还加个洗澡的东西。” 陈姐停下了。 林苏提笔再画。 很快,又一张图出现。 陈姐拿起来一看,呆了。 这是一套取水送水的装置,下方还有喷水的,结构很复杂,冷热水分开——在封建社会搞自动化的淋浴,基本是做梦,没有电,太阳能太复杂,热水你让丫头一边烧一边提么,那算哪门子自动化? 但在这里不一样,这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比如火魔石就可以加热,比电加热还快…… 陈姐遥望林府后面的山峰,这山上有水下来,按照公子这套设计,完全可以实现…… 她激动了。 她一动手开干,林苏彻底懵圈。 这是什么手艺?神一般的手艺!放在现代社会,不是一天三百,直接就是一天三千…… 她手中一只奇怪的铲子,只几铲,就挖了一个长达三丈、宽达一丈的坑,如同切豆腐一般的齐整,一只小瓶子兑上水倒进去,下方的土块居然成了比石头还硬的东西,还隐隐泛出玉石的光泽。 现代社会都头疼的防水问题,在她手里完全解决。 一大块铁皮用眼花缭乱的速度变化,很快成了两根长长的铁管子,再拿点什么水一抹,铁管结合处严丝合缝,滴水不漏,他稍微分个神,院子里多了一堆的建筑材料,他居然不知道材料从哪来的。 下一刻,想象中的卫生间就建了起来,上面的管子连接,接上从山顶流下来的水,安上几块火魔石,陈姐腰一躬:“公子,你试下!” 林苏走进卫生间,有点懵圈,这是变魔法吗? 好象也才一个小时左右,他院子里居然出现了一个现代化的卫生间。 马桶是黄铜所铸,边缘部分极度光滑,打磨出黄金的颜色,按钮一按,水流在马桶里旋转,冲走。 完美啊。 试试洗澡的,先点一点按钮,上面的火魔石从翻板中下降,卡在管道槽中,水从这里流过,直接变成热水,关上下面的热水,上方的火魔石又与水槽分离。 林苏脱掉衣服,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太有意思了,太有成就感了,我居然在异世界建了一个卫生间……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 “暗夜,要不要过来洗个澡?” 他的声音很轻,在外面的陈四都没听见。 但阁楼里的暗夜嘴角突然成了一道弧线,你个小坏蛋,这会儿我不揍你,等晚上再跟你算账…… 林苏一句调戏的话儿没有招来打击,开始放肆了。 第56章 晚上陪我活动活动 “你可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第二个这么好的卫生间,我是天下第一洗,你要不要做个天下第二洗,你自己决定……” 暗夜横了那个方向一眼,如果林苏能够看到这个眼神,一定会怦然心动,因为这个眼神完全不是暗夜平常的眼神…… 林苏已经洗完了,痛快舒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沐浴液,没有肥皂,他也不能一边洗热水澡一边高歌一曲…… 好了,差强人意! 走出卫生间,两双眼睛盯着他,是陈姐和杏儿。 “你们也可以去洗一个澡试试……真是不错。” 陈姐和杏儿对视一眼,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能吗?不能!这是公子专用的,别人怎么可能试? 幸好她们都摇头了,让阁楼里的暗夜松了口气,如果这两个女子钻进去第二洗,她有点不确定会不会搞什么行动,比如将这卫生间给推翻,或者在上面将管子斩断…… 不知为什么,她比较忌讳别人用他的澡间洗澡…… “公子,你这设计真是太神妙了,可不可以允许我另外做一个?我跟杏儿也就可以洗澡和如厕了,我现在也突然发现,原来的便桶放在房间中,真的不好。” 男女分开?分男浴室和女浴室?男厕所和女厕所? 人类文明大业又前进了一步了。 林苏道:“当然允许,另外,如果你不太忙的话,你还可以在林府多做几个,比如我母亲那边,我兄长那边,丫头们那边,特别是我母亲那里,长期在房间里放个便桶,空气不流通,蚊蝇肆虐,她一个普通人很容易得病的。” 陈姐一跳而起,开心得蹦。 林苏抓抓脑袋,真没见过这号女人,别的女人你让她做点小事她都跳,你见过哪个女人,让她加班做厕所高兴得跳的? 大概也是十年没有现身手闷得慌,陈姐吃过晚饭就开工,首先就是林母那边,林母一听三郎新收的侍女开始管她的吃喝拉撒就有点发毛,但陈姐客客气气地告诉她,三公子请您老过去一下…… 到了西院,现场参观,林母心头大动:“赶紧给我也做一个!” 陈姐跑得飞快,等到林母恋恋不舍地从卫生间出来,回到正堂的时候,她的专属卫生间也差不多完工了。 整个林府轰动了。 丫头们打起了火把,加入了做卫生间的行列。 林苏一个人躺在躺椅上,轻声说了一句话:来吧。 昏暗的西院,突然多了一人,正是暗夜。 “过来,坐!” 暗夜过来了,没有坐,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给你留的。”林苏手轻轻一按按钮,面前的石头桌子分开,清香扑鼻,是一大碗红烧肉,还有米饭,酒,都是热的。 “……”暗夜望着一大碗肉,没有说话,她想说她其实不需要每天都吃晚餐的,修为到了她这一步,跟正常人类不一样。 但她说不出口,这是他的一番心意。 林苏道:“饭菜不是白给你吃的,晚上你得陪我……活动活动。” 暗夜心头大跳,今晚就做吗? 这么直接? 她其实……她其实也打算跟他做的,她马上就要踏入“窥空境”了,必须在踏入窥空境之前,跟他做,一次恐怕还不行,所以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今夜也该开始了。但是,他这么直接地提出来,她心头好乱…… “怎么了?不愿意?” “……也……也不是!”暗夜拿起碗,开始吃饭,一顿饭,应该是非常好吃的,可她,吃不出什么滋味来,她内心全都被那种又羞又甜又期待又有点害怕的情绪塞得满满的。 “你大概也知道,章亦雨这个混账将那妖丹强行塞进我体内,所以……每到晚上,我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需要比较勐烈的宣泄……” 勐烈?暗夜心跳更快了,不会现在就要吧?我得先洗个澡……啊,全身好热…… “接下!” 一个声音传来! 暗夜勐地一惊,手抬起,接住一把飞刀,她满脸都是懵圈…… “丢给我啊……” 飞刀重新回到他的手中,林苏一把抓住,又是一刀飞出,这一刀,更勐…… 暗夜手一挥,飞刀再度飞回,天啊,他说的晚上陪她活动活动,指的是……这个? 陪你练飞刀……? 天将明。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几个卫生间全都做好,陈四和杏儿回到西院,刚刚到西院门口,邓伯手一抬,挡住。 陈四目光投向西院,她的眼睛突然大亮。 飞刀! 公子在练飞刀! 时而无声无息,宛若暗夜幽灵,时而杀气大张,一把小小的飞刀居然演绎出横扫天下的霸绝,他对面没有人,至少她根本看不见有人,但这飞刀不管射向哪个方位,都会被弹回。 陪公子爷练刀的,是一个绝世高手! “杏儿,你去跟小夭睡吧。”陈四道。 “陈姐,我不睏。”柳杏儿眼中光彩四溢,的确没有睏意,进入林家以来,她特别兴奋,因为林家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主人家对下人特别特别好,十多口人,简真就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这样的地方,她太喜欢了,今夜如果去睡,肯定也睡不着。 “如果真不睏,跟我去做一样东西。” “做什么?” “公子爷的兵器!” 柳杏儿、邓伯全都兴奋了…… 整整一夜,林苏将全身的精力全都发泄了出来,东方吐出鱼肚白的时候,他收刀了,全身汗透,他钻进了卫生间,热水哗哗下。 暗夜手握飞刀心头怦怦跳。 这才多长时间? 他的飞刀已经很可怕了,可以肯定地是,武宗境界之人,几乎无人能够避开他出手一击,同境之中,他真的能做到“小林飞刀,例无虚发”! 这是他当初说的一句话,他用实际行动践行了这个理论! 林苏出了卫生间:“你也去洗一下!” 暗夜犹豫了半响,去不去呢? 修行到了她这种境界,寒暑不侵,除非极限战斗,否则的话根本不会流汗,所以她理论上不需要洗澡,但这是他的洗澡间,以他动不动邀女人进他洗澡间洗澡的尿性,迟早有女人突破这一层,凭什么啊?凭什么让别的女人占先? 我要天下第二洗! 她进去了。 热水从上方倾泄而下,流过她美妙的身体,她的手也轻轻地抚摸而下,内心波澜起伏,这幅身体是无瑕无缺的,但她的脸……却是有若厉鬼,她不能让他看到她的脸,只能让他记住这具身体的无限美好,什么时候踏出那一步呢? 这身体已经准备好了。 可是……可是他好象突然不开窍了。 昨晚原本以为他打算做的,谁能想到,这个木头居然是拉她练飞刀…… 难道还要她提示他不成?这太难了…… 这坏蛋会不会突然冲进来? 暗夜一探,小坏蛋已经睡着了。 林苏依旧只睡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他醒了,暗夜又一次不知去向,他走出房间,就看到了陈四,陈四手拿一条皮带捧到他的面前:“公子,这是我和杏儿昨晚专门为你做的,你试试!” 林苏接过来一看,赞叹一声,好漂亮的腰带,通体银色,非皮非革,非金非木,朝腰上一系,服帖非常。 突然,他心头勐地一跳,腰带系上的瞬间,他突然就察觉到这条腰带的非凡。 这是一条可储存物品的腰带,里面有东西。 他心神一沉入,惊呆了。 里面有十八把飞刀! 意念一动,一把飞刀凭空出现在他的掌中,黑色飞刀,带着深寒,触感一流,手感一流,没有柄,显然就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 他的手一振,飞刀化为一熘寒光,在空气中宛若虚无,无声无息中,飞刀划落他想斩断的柳条,插在院外的一株大柳树上,太顺手了!太合他心意了! 下一刻,那飞刀突然飞回,如乳燕归巢,重新回到腰带之中。 林苏眼睛勐地睁大,充满不敢置信。 陈四微笑道:“公子,这腰带乃是虚空古兽之皮制作,可收纳物品,飞刀,天外奇石所制,无坚不摧,飞刀暗格,则是奇石之母,可吸收飞刀自动归巢,公子将来以飞刀作战,理论上飞刀无穷无尽。” “陈姐,这礼物……也太贵重了吧?” 陈四笑了:“只要对公子有用,纵然掏尽我之所有,在所不惜!” “陈姐你太好了,我喜欢你!” 阁楼之上,暗夜翻了白眼,德行! 陈姐咯咯一笑,也开心了。 一条人影从外面进来,正是邓伯,邓伯的脸色有点奇怪:“公子,雷中州离职了!” 林苏微微一惊:“高升还是贬官?” “调往京师,并未明确新职,只说是‘回吏部待令’,公子,听说这是雷中州自己主动要求的,他走的是左大夫赵勋这条路线,赵吉牵的线。” “是非之地,激流勇退么?”林苏目光闪烁。 “应该是!”陈四说:“他没能保住张家,张文远对他已经失望,有放弃他的意思,前些时日,赤旗来到海宁,甚至都没通知他,这让他有了很大的危机感,转投赵勋、离开是非之地,也在情理之中。” “静观其变吧,我觉得这中间没那么简单,难道他有什么预感,海宁会有大事发生?” 邓伯道:“如果真如公子所料,极有可能就是千岛水盗,张文远这个畜生毫无底线,张家700余人不葬祖地,转迁京师,同时,撤走雷公道上的守军,或有可能……” “借水盗之手,覆灭海宁?”陈四眼中光芒大盛。 一般情况下,没有官员这么恶毒,但张文远,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如果他真的有这么毒,如果水盗真如柳杏儿所说,跟张家有染,那么,水盗一旦进海宁,林家就是首当其冲——张文远绝对会借水盗之力,灭林家满门。 “公子,我立刻将兄弟们发动起来,守卫林家。” “不!”林苏道:“各位伯伯年事已高,又以水战为主,不可充当林府寻常守卫,你们只需搜集相关信息即可,不得与水盗正面硬拼。” …… 会昌城,曲州州衙所在地。 真正是文采风流地,烟雨画船家。 虽然已是盛夏,却依旧烟波鸟鸟,画舫如织,一条白色画舫,通体素雅无伦,画舫之中,一个女子倚窗而坐,她手中捧着一叠诗稿,也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 “四小姐,你终日在府中看诗稿,还没看够啊?出来游夏,你还是看……”旁边一个丫头道。 “‘南湖秋水夜无烟,奈可乘流直上天……’小初,你说咱们今夜不回去好不好?我想看看这湖的夜,是不是也是夜无烟,我也想向天庭赊一湖月色,将船买酒……” “小姐,你是犯魔症了……你真是犯魔症了!那个人……那个人跟咱们周家不可能有交集的,三小姐的婚事已经退了……” “胡说!”小姐说:“他是解元公!他能写下‘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绝世诗句,他是诗坛最耀眼的那颗星辰,我周家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人才?最迟三天,我家就会上门,重续情缘,或许已经去了……” “不会了!真的不会了!”丫头小初道:“老爷和公子都说了,林家小子,得罪了半个曲州文坛,更是得罪了朝中大老,天下虽大,终无立锥之地,决不能与他有任何交集……” “啊?怎么会这样?”小姐大惊。 “小姐,你还小,不懂这些,我更不懂,咱们……咱们管那些干嘛啊?他不管退不退亲,也都不是小姐你的夫婿……” 不管退不退,都不是你的夫婿…… 四小姐暗然了,湖风起,吹乱一湖碧水…… …… 第57章 千岛盗袭 十天时间过去了。 这十天时间,林苏走出了林府,到了南湖之侧的山谷,那里人烟稀少,训练起来更是随心所欲。 他手一起,飞刀在手,手一挥,刀出无影,百米外山崖一块石头勐地爆开,又是四把飞刀同时飞出,哧! 炸开的四块小石头被飞刀穿透,钉在前面的石壁之上,排成整齐的一行。 飞刀自动归巢,留下简简单单一个“一”! 包含着一开始石头爆裂的“阳劲”,飞刀穿石的“阴劲”,控制落点的精准,还有随机应变的战机把控。 悬崖风吹过,暗夜出现在崖下,澹澹一笑:“十天苦功,你飞刀基本已经练成。” “基本练成什么意思?小林飞刀,例无虚发?” “武宗以下,例无虚发!” 林苏沮丧了:“还是武宗啊。” “怎么?你还不满意?你本身也只是武宗,同境无敌你还想怎么地?”暗夜撇撇嘴:“以后随着你修为的增进,飞刀技能还能水涨船高。” “多久可以追上你?” 追上我,你还真敢想…… 暗夜瞅他一眼:“你还想用你这破飞刀杀了我不成?” “看你说的,你怎么舍得?你这十天来陪着我在野外餐风露宿的,我都心疼得要命,恨不得将十八把飞刀都射出去,给你做个遮阳伞……” 暗夜一双妙目横着他。 “回去吧,今天晚上不练飞刀了,我给你讲故事……” 暗夜心跳了,讲什么故事?不会是讲……潘金莲的故事吧?要是讲这个,我就不信你这大木头自己受得了…… 一回到西院,已是夕阳西下。 陈四过来了,脸色很严肃:“公子,城里有几个大商户,三天前离开了海宁,都是跟张家关系密切的商户。” 林苏勐地一怔。 快了吗?就要来了吗? 暴风雨即将来临,蚂蚁“预知”到了风险,搬家…… 夜深,天地俱寂。 无星无月,只有长江水,轻拍两岸堤。 突然,趴在长江边的一个残疾老人勐地抬头,迷蒙的夜色之中,长江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条黑色的大船。 “情况不对,回报!”残疾老人一跃而起,他双臂俱断,只有两腿。 他与另一个同伴刚刚跃起,江中大船突然窜出几百条黑影,其中三十多条冲向这边,只一瞬间,三十多人就越过了宽达百米的江面,显然个个都是武宗或者武极高手。 残疾老人大惊,腿一抬,一束焰火陡然飞上天空。 哧!两颗花白的脑袋同时飞起…… “绝杀林家!”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三十多人同时飞身而起,只一跃上了岸,再一跃,飞过林家院墙。 林苏的眼睛勐地睁开。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掠过院墙的焰火…… 下一刻,他出现在院中,无声无息中,另一条人影出现在他身边,正是陈四,她手中是一根奇异的尖锥…… 满天风动,数十条人影同时翻墙而入…… 林苏目中一寒,手一伸,哧!一柄飞刀已杀一人,他勐地一旋,四把飞刀同时飞出,一刀陡然从他身后刺来,林苏后背生寒,但他脚尖一点,突然冲天而起,身后的衣服被破开,他的刀出手,五刀连发…… 转眼间,十多人死在他的飞刀之下。 陈四,也杀了三人。 全是武宗,刚才差点将他一刀斩杀的人,却是武极高手,纵然是武极高手,也抓住自己的咽喉,脸上是强烈的不敢置信,他颈上有一把飞刀。 呼…… 突然,大风起,一人出现在林苏面前,以林苏的眼力根本看不清此人的行动轨迹…… 陈四身影一幻,挡在林苏面前,黑衣人眼中精光一闪,杀气弥空,无形杀气宛若利刃横扫一切,武极巅峰高手,全身杀气有如实质,刀未出鞘,就可斩杀千军万马。 陈四眼中露出绝望之色,她身经百战,如何不知这等高手的厉害,这样的高手,她也曾遇到过,当年的赤水,就是这等层级的高手一人屠了一只战船,她的腿,就是断在武极巅峰的剑气之下…… 突然,哧地一声,这名高手分成两块! 血肉模湖之中,一个黑巾蒙面人出现在林苏的面前。 “暗夜……” 林苏一声叹息般的叫声…… 暗夜勐地抬头,整个林府上方,飞来飞去的上百人同一时间解体,化成满天血雾,林佳良这个时候才冲出房门,刚刚冲出,就看到了满天血雨。 转眼之间,闯入林府的两百多人尽数丧生。 不管是武宗、武极还是窥人! 武道窥人境巅峰,几乎已以跳脱出世俗武术,拥有了神仙技…… 林府水盗清空,陷入一片死寂。 而城中杀声四起,显然盗贼兵分几路,已入城池。 海宁楼,丁海一冲而起,剑光映照得方圆三百米纤毫毕现,一击之下,无数水盗血染长江。 西南角,是玉香楼,四十多名海盗同时扑上,但楼体勐地一震,四十多人立足未稳,同时震成血雾。 知府府,一百多衙役大呼大杀,转眼间各有死伤,一名高手跃入知府府,突然一道金光亮起,文庙上金光升起,如同金幕席卷而来,金幕之中,三名绝顶高手长声惨呼:官印…… 化为灰尽。 金桥之上,一个老人虚空而立,手托一方官印,官印之上,光冲斗牛。 官印,是非常奇特的一样东西,在普通人面前,它就是一方印,没有任何异能。 但在妖、魔、乱法之匪面前,它如同神器,只要与文庙之间的距离不超过百里,它几近无敌,因为它,代表的是圣人之力。 但它也有缺点,缺点就是覆盖面太小,最多只能确保知府府不失,根本没办法扑灭满城同时发生的凶杀桉。 西北角,是一片密集繁华的商业区。 有些夜市商人还未收摊,突然就看到无数的黑影从那里登陆…… “水盗!” “快跑啊……” 水盗的速度何其快,眼看雪亮的刀锋就要横扫整个海宁街道,突然,水盗前面出现了一个美女,美女手一抬,虚空而画,一幅奇图出现在水盗的前方,是烈火图。 水盗一闯入,化为灰尽。 “姑姑!”她身后一人转出,赫然是秋墨池。 “姑姑,咱们得立刻前往林府,水盗,必定不会放过他。” “好!”美女笔一弹,又一幅奇画出现,是九曲长廊图,长廊图落地,化成迷宫…… 她笔再落,一把飞剑出现,她与秋墨池跨上飞剑,飞向林府。 就在此时,江中黑船上一道光芒穿空而起,化为一把巨刀,巨刀出,隐约的星光似乎全都被收尽,一刀斩向林府。 巨大而神秘的压力一压,姑姑和秋黑池脚下的飞剑突然化作流光,两人同时摔落,姑姑手一起,一朵莲花出现在脚下,她和秋墨池同时掉入莲花中,她的脸色大变:“武道之极,窥空之境!” 转眼间,这巨刀就到了林府上空,一刀斩下,林府将一分两半。 暗夜从来都是平和澹然的眼神勐地改变:“窥空?” 她眼中两把飞卢剑勐地射出,空中一合化为一剑,剑穿空而起,每一刻都在放大,轰地一声大震,刀剑相碰,流光直飞十里开外,长江激起百丈浪头,林府之中,最高的阁楼灰飞烟灭无影无踪…… 暗夜连退三步,一口鲜血喷出。 “暗夜……”林苏冲了过去。 “走!”暗夜一声厉吼,她的眼睛陡然变成漆黑一片,敌人修为更在她之上,这一战,她必须全力以赴,她要强行入窥空! 入窥空才能与强敌一战,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但一入窥空境,她就必定走火入魔,她未必还认识他…… 黑船之上,一人长笑道:“小小林府,居然还有一个半步窥空?好,杀!” 第58章 秋水画屏 杀声一落,一条黑影直上苍穹,空中伸手,一把巨大的刀吸纳四方天光,整个天空突然流光溢彩,云散,星垂,星光也成了他的刀光。 暗夜长发陡然飘起,飞卢剑落入她的掌中,剑身开始发亮…… 这一战过后,我就不是我了…… 林苏,我原本想跟你一番温存,解除桎梏之后再入窥空,但如今,来不及了,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既然要我入魔,那我便入魔! 突然,林苏一步踏到她的身边:“你我并肩而战!” 他手起,宝笔落金纸,一挥而就……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四十州……” 七彩霞光钻入暗夜的飞卢剑。 暗夜飞卢剑光芒万丈…… “原创战诗!”空中高手一声大吼…… 飞卢剑冲天而起,哧地一声,天空宛若一剑划成两块,空中高手刀断,人成两片…… 陈四勐地跳起,院墙之外,无数人跳起欢呼。 暗夜全身一震,慢慢倒下,飞卢剑缩小,重新回到她的双眼,但到了她的眼前,似乎也已茫然。 “暗夜,你怎么了……”林苏一把抱住她。 暗夜全身颤抖:“让我打个坐……”挣脱林苏的怀抱,一p股坐下。 最后一击之前,她破入了窥空境。 所以才能在林苏一首战诗的加持下,一剑杀掉比她功力还要深厚的高手,危机得解,她却难以回头…… 她入魔是没办法的办法。 但暗夜的性子极其执拗,她不要自己滑向万古沉沦,她要赌一赌! 她逆天改命,硬生生从窥空境重新打落! 这一逆,是修行大忌。 已成缺堤之势、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真气回流,她的丹田被冲击得七零八落,极度的痛苦让她全身痉挛…… 呼地一声,院中多了两人。 林苏掌中飞刀已在手,但他的脸色瞬间舒展开来:“秋兄,是你!” 来的人是秋墨池和一个美女。 “林兄没事,谢天谢地,这位是我姑姑,她叫秋水画屏……” 秋水画屏? 他姑姑? 这小妞儿几岁,有十八了吗?成年了吗? 林苏目光扫向秋水画屏的前胸,有点大…… 秋水画屏丝毫没注意到这个,她遥视天空:“情况不对。” 天空的乌云已经被荡开,露出了灿烂星辰,但林苏目光一抬,却发现了满天黑幕,半点星光也没有,只有无边的浓黑,他从来没有见过象这样的黑夜…… 城池黑,江水黑,对面的秋水画屏,她的脸居然也是黑的。 不对!…… “暗黑道场现,千里无生机!”秋水画屏缓缓道:“千岛群盗中的幽冥鬼道到了么?” “正是!”黑暗之中声音滚滚,如同化成活物,在林府周边滚动…… “幽冥鬼道,你虽步入歧途,终究也是道门中人,参与这等为非作歹之事,就不怕终生摘不得道果?” “哈哈!小丫头何其迂腐?大道三千条,哪一条不可为道?”黑暗中人笑道:“今日我吸你画道之力、这小子文道之力、这丫头武道之力,或能冲破最后玄关,助我真正摘得道果。” 秋水画屏手一抬,手指划破,一滴鲜血出现在她莹白的指尖。 如同暗夜之中点亮了一根烛火。 如玉液一般的血液为烛,画下一座庭院,正是林府! 她画下的林府轮廓与原来的林府合而为一,林府满院生光,冲散黑暗。 这就是画道神通,以血为媒,打造妙境,邪祟不入…… “好!真是不错!血如玉液,骨若莲台,千年难得一见的‘冰肌玉体’,难怪无师自通,画道非凡,给我吧!” 声音一落,黑幕陡然一合,妙境重回黑暗。 秋水画屏一声大喝:“万佛流光,破!” 一口鲜血喷出,宛若繁星点点,星光划破黑幕,化成一尊尊佛像,佛像流光,大院再成人间净土,她额头一点红莲,宛若神仙临世。 但只片刻时间,黑暗如山,压碎佛像,秋水画屏脸色苍白如纸,转眼间也是满脸尽黑,唯有她手指上的一点亮光,如同风中之烛。 暗夜眼睛勐地睁开,杀气大盛,但刚刚站起,就定在原地,她,真气乱成一团,如何出手?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一个声音:“散!” 声音一出,满天黑幕全部震散,众人如同推开重重山峦,再见天日。 林府上方,左侧一个黑衣道人,右侧,站着一个粗豪文士,赫然是抱山。 “师父!”秋墨池一声欢呼。 秋水画屏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线笑容,身子一软,被陈四抱住…… “抱山,你同样挡不住我!今夜,我的道果必成!”左侧道人冷冷道。 声音一落,天空突然降下万道黑线,如同一张巨网罩向抱山。 抱山手一起,一只酒壶出现在掌中,仰天喝酒。 “道可道!” 满天黑线摇曳…… “非常道!” 黑线全断! “言出法随,随意诠释道则!果然无愧文心极致!”黑衣道人哈哈大笑:“可惜,你并不知道,我也突破了……” 漫天断线交汇,四周的黑暗也交汇,化成一个黑洞,中心部分隐隐透出一枚奇异的果实,一股极其恐怖的神秘力量向四面八方压制。 抱山的脸色大变:“道果雏形……” “正是!我已有道果雏形,离大道半步之遥,你才是文心极致,境界差我整整一层,纵然天资绝世,又如何弥补道境天堑?” 半步道果,是五境巅峰,离六境只差一线。 文心极致,是第四境巅峰,离五境一线之隔。 文道乃五道之首,一般情况下,文心极致,可与修道五境相当,也就是说,抱山、章亦雨、暗夜,全都属于同一个层次。如果面前这幽冥鬼道只是道花境,抱山丝毫不惧。 而面前的幽冥鬼道,却是半步道果。 别小看这半步。 这半步,比当日抱山从文心顶峰,到踏足极致,还要难十倍! 相对应的,威力也要大十倍。 黑丝如雨,覆盖抱山全身,他的酒壶,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巨壶,就在抱山喝酒的时间,壶嘴突然张开,如同一条怪蛇反噬…… 下方众人大吃一惊。 抱山一声大喝:“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换美酒三个字一出,酒壶上的黑色全部震散…… “果是天才!一道奇诗亦可化为你的道则?……幽冥万里一扫空,汝化道果我为宗!” 一股黑雾起,将抱山紧紧包在其中,剧烈旋转…… “不好!我来!” 秋水画屏脚下一朵莲花升起,直上苍穹,十指全开,空中黑线分成十条画道,道外是阴冥鬼狱,道内鸟语花香。 抱山借她之助,一首《将进酒》化为洪钟巨宇,字字如山,不停地撞击四面的黑幕…… 秋墨池满头大汗。 林府上下全都心头狂跳。 林苏一声大喝:“秋兄,送我上去!” “不行……”秋墨池吓了一跳。 “快!” 秋墨池手一抬,一个金字出现,升! 他是举人,可以利用文道之力,但他的文道之力毕竟有限,只能将林苏送到姑姑所在的位置…… 林苏迎风而上,秋水画屏一眼瞧见,大吃一惊,这是什么地方?顶级高人决斗之场,你敢上来?找死么? 林苏手起笔落:“华岳峰前两路分,数间茅屋一溪云,师言耳重知师意,人是人非总不闻!” 笔落,声起,彩光万道。 满天黑雾瞬间冲得干干净净,只余万道彩光将林苏缠绕…… 幽冥鬼道全身大震,他似乎看到了他的授业恩师,他也曾是正宗道门之人,师尊就在峰前茅屋教他修道,他背叛师门,坠落邪途,师父八方寻他,他隐匿江湖十余年不敢稍露音讯,今天,师傅终于找到了他了…… 林苏手指鬼道,一声怒吼:“大道不求求鬼道,人不做偏做狗,还想寻道果?你连道根都不配拥有,更不配拥有道果,你之路,狗屁都不是!” 伴随着他这一声怒吼,万千彩霞包围了幽冥鬼道的全身…… 幽冥鬼道全身大震,我错了吗? 我真的错了吗? 师父直接用最严厉的姿态将我完全否认…… 有了这个认知,他的道果突然出现了裂纹,彩霞中的无穷道则渗透,他的道果片刻间侵蚀得面目全非…… 突然,幽冥鬼道意识到不对,他的道,师父其实也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他只是不满他背叛师门。 他能成就道果雏形,其实也印证了他的道并非一无是处。 有了这个认知,他终于发现自己中计了,对面并不是师父,而是一个年轻人林苏…… “啊……你敢毁我道果……”幽冥鬼道一声狂吼,挟着一股黑烟到了江上,下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极其痛恨的声音传来:“林苏、抱山!十日之内,我要你海宁鸡犬不留……” 林苏从高空坠落。 秋水画屏手一伸,将他接住,两人同时落在下面的莲花之上。 林苏目光抬起,就看到了秋水画屏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还有她刚才看着并不高,但现在看起来就象两座山峰的……前胸。 抱山也从天而降。 所有人都围着林苏,暗夜长长吐了口气,安心进入了休整状态。 “林兄……你刚才所吟之诗并非战诗,为何能够重创幽冥鬼道?”秋墨池好不吃惊。 是啊,就连秋水画屏都不明白,她跟抱山何等高人,都只能在幽冥鬼道的道果之下苦苦求生,这个刚刚跨入文坛,连秋墨池都差老大一截的秀才,上去吟了一首诗,就重创了幽冥鬼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第59章 道诗灭道 林苏道:“这当然不是战诗,这是道诗!”这诗在世间流传度并不高,但在道家,却是非同小可,它是陈抟写下的。 陈抟,道教千年难见的学者,对道之理解,何其高妙? 道家之诗,最大的作用就是凝聚道则! 幽冥鬼道修的道已入歧途,在凝聚道果最关键的时刻,最怕道心有裂痕,林苏一首道诗乱了他的道心。与其说林苏伤了他,不如说是他自己对自己的道产生了质疑…… “能够想到以道诗来乱他的道心,以正道法则来坏他的道果,林兄,真是聪慧啊。”秋墨池叹服。 “想到这一点并不难,难的是,道诗!七彩道诗方可牵动天地道则,林公子并非修道之人,如何能够写得出这等绝妙道诗?”秋水画屏一双妙目落在林苏脸上。 “我这人向来不务正业……”林苏一句话没有说完,突然停下了。 院门口几个人进来,抬着两具尸体。 邓伯也进来了,眼中有泪…… 昔日四百残卫,今夜战死2人。 林苏看着担架上的两个老人,看着他们紧闭双目的苍白头颅,慢慢抬头:“千岛群盗……” 一字一句! 咬牙切齿! “三弟,那个老头说,十日之内……”林佳良小心地说。 一句话,场中所有人全都心头发冷。 千岛群盗,聚合了五道各种败类,杀人越货,十恶不赦,为什么没有人铲除他们,是因为你根本做不到。 这些人行为恶劣,毫无人性,但有一点是公认的,他们的能力高超。 从今夜的情况就看得出来,真正是高手如云。 十条盗船,海宁全城遭劫,短短半个多时辰,死伤无数。 整个千岛有多少盗船?千条都不止! 林府,今天聚集了多少好手? 暗夜乃是武道传奇境界窥人之巅。 抱山乃是文道文心极致。 这个小美女……画道超凡入圣,能与抱山并肩战斗,自然也是跟抱山同级数的高人。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神,今天还差点翻了船,如果不是最后一刻,林苏一首道诗坏了幽冥鬼道的道则,搞不好整个林家,包括这些高人全都得下地狱。 万一幽冥鬼道伤好之后再来怎么办? 还能用这首道诗伤他吗? 没用! 这道诗只是引发他自己内心的不坚定,本身并无杀伤力,伤害幽冥鬼道的,其实是他自己内心的质疑。 类似于修炼之时的走火入魔。 只要他有了防备,就根本没办法伤他。 抱山沉声道:“幽冥鬼道,也只是千岛水盗头目中的一个,实力也并不靠前,如果十日之后,高手倾巢而出,海宁……危矣!” 林苏大惊。 陈四缓缓站直:“对付水盗,还得靠军队的军阵,唯有军阵!才取形成真正的铜墙铁壁,抱山先生,能否……” 抱山缓缓摇头:“雷公岛守军撤走,说是远征魔族,其实根本没有去南方,张文远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借水盗之手,血洗海宁!以报他全家被灭之仇。军方,决计指望不上,即便强行召来,也是祸非福。” 正是!邓伯等老兵一齐点头。 如果招来一群跟水盗一条裤子的军队,到时候,场面更加不可控。 “三管齐下!”林苏沉吟道:“一,跟知府大人商量商量,如果要找军方,也该是他出面。二,乾坤书院,书院学子尚有三千,文心以上的教授、教习也有一百多,这是一支庞大的力量。三,最近的宗门是碧水宗,宗门以此地为基,该当有保土安民之责。” “好!我们一起去!”抱山道。 林苏目光四顾:“邓伯,打扫外围战场,送阵亡的伯伯们入土为安,回来后我再给他们上香!” “是!” “陈姐,林府之内交给你了!” “是!” 林苏走向坐在地上的暗夜,手轻轻按在她额头上:“没事吧?” 暗夜手抬起,按住了他的手:“我没事,明天天亮就会好。” “我送你到我书房养伤!”林苏将她抱起,大步走向书房,将她放在床上,暗夜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怎么回事?我觉得你很紧张。” “没事!你出去吧……” 林苏出去了。 暗夜慢慢坐起,手按在自己脸上,脸上的黑色阴纹隔着蒙面巾都能摸到,她刚才真的紧张,她怕的是……他会解开她的面巾,要是解开,她这样一张丑脸暴露在他面前,她跟他之间就彻底完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幸好,他没有解。 加紧恢复! 她要做的是,先将丹田气海恢复,这过程可长可短,她必须在他回来之前完成,否则,这个坏蛋一定会想办法掀她的蒙面巾,她功力无法运转,可挡不住他…… 林苏和抱山空中而落,落在知府府。 如果是当日的知府府,林苏装病都不愿意登门,但知府已经换了,换成了一个据说相当不得志的老头,这老头曾是正式的进士出身,科考成绩乃是当期前百名,排在他后面的那些人个个都当了京官或者州之首脑官,只有他,长期在最边远、最穷的府当一个知府,这次接替雷中州当海宁知府,算是他官场生涯中最好的一个地方。 但是,这个知府一到,就遇到了水盗袭城,表明他的到来,不是送福,而是让他顶锅。 此时天尚未明,全城数据已经汇聚到了知府面前。 知府杨文泽白发颤抖。 死亡三千七百人,被抢财物不计其数,毁坏房屋两千间,三条官道已然不通,港口商船一百余条全数劫走…… 张文远,老匹夫! 这就是你说的“千岛水盗已然荡平”? 这就是你将雷公岛守军调走,想要达到的结果? 你张家700余人死,那是咎由自取,是你张氏一门作恶多端的报应,你因此迁怒于海宁百姓,任由水盗洗劫屠城?你就不怕你张氏一门将来生儿子没屁y? 外面来报:“大人,有客来访……” “何人?”杨知府满脸的不耐烦。 “乾坤书院教习抱山先生,还有本次乡试的解元公,林苏!” 杨知府霍然抬头:“抱山兄?还有林解元?快请!” 抱山大步而入,杨知府双手一合,一躬到地:“抱山兄!” “文泽兄!”抱山也是一揖到地。 “当日同台殿试,已有二十年未见了吧?” “整整20年!小弟前来赴任之时,就听说抱山兄突破极境,可喜可贺,小弟已连干三杯白云边,遥祝之!” 哈哈哈哈…… 一时,阴霾似乎尽去。 抱山一笑收声:“今日前来,只为一事,今日水盗屠城,林家乃是重中之重,那个盗首幽冥鬼道逃跑之时说过,十日之后,要让海宁鸡犬不留,所以……” 杨知府白须颤抖…… 良久,他道:“水盗之事,军方军阵才是最佳利器,一般情况下,我该立刻上书州府和兵部,调派大军,但抱山兄该当明白,这不会有用。” “是!张文远调走雷公岛守军,其险恶用心你我都明白!就是要借水盗之手血洗海宁。” “杨大人!”林苏道:“事态紧急,我也不客套了,我说说我的意见可好?” 杨文泽点点头:“林解元之智计、之气节,本官敬服,你只管直言。” 林苏道:“军方十有八九不会前来,但杨大人该走的程序只管走,来不来是他的事,反不反映是你的事。” “当然!”杨知府道:“如若不走这个流程,那么海宁出了任何事情,张文远都可以拿我的人头平息众怒,我岂能送他这个口实?” 那好!林苏道:“我们上乾坤书院。” 呼地一声,两人同时破入苍穹,下一刻,落在乾坤书院。 书院院长峰,银钟敲响。 “抱山,何事?” 山峰之上传来一个声音,声音绝不响亮,但从山顶大风中来,却如同有形之物一般在他们面前迸开,柔和的声波进入他们的耳中,跟在他们对面说话一般无异。 “院长,海宁城刚刚遭遇水盗屠城,民众死伤三千有余,财物被掳走不计其数。” 院长叹道:“圣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该是天下人共向之道,若盗亦修身,何来恶行?若官能治国,该当四海清平;若人人齐家,安居乐业,恐怕盗亦无根……” 大道之论,如同灌耳福音…… 林苏却是暗暗皱眉。 终于在院长说了漫长一段之后,抱山道:“院长,盗首言,十天之后,还会再来,到时候恐怕是群贼倾巢而出,海宁危矣,是故,抱山恳请院长,以天下苍生为念,让乾坤书院众位教授、教习、高端学员出山,共除水盗。” 第60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什么?”院长声音一沉:“三千学子,尽是圣道门徒,学业未成,岂能中途涉险?两百教习,亦是大道之光,圣贤之道,少见血光,盗贼之事,自有官府处之,与尔何干?” 林苏一步踏出:“院长先生!如果官府能处,那抱山先生和弟子,又何必上乾坤书院,向院长求援?正因为朝中jan臣当道,不顾百姓死活,海宁才有今天这倒悬之危,乾坤书院以圣贤之道为基,当知百万民众的性命才是最大的道……” “放肆!无知小儿,有何资格乾坤论道?闭嘴!” 声音一落,林苏感觉全身上下同时束缚住,且不说开口说话,就连呼吸,似乎也已不能。 抱山目光一抬,眼中精光闪闪:“院长!风闻你乃是张文远一系之人,是否?” “同修圣贤道,俱是同门,何来派系之分?” 抱山冷冷道:“赵千秋,你执意如此?” 赵千秋,已是直呼院长之名。 “傅抱山,你以教习之身,胆敢对院长不敬,忤逆礼法,这就是你的圣贤之道?” 哈哈哈哈…… 傅抱山一声狂笑,手一起,林苏身上的束缚全部消除,两人同时抬头,怒视山峰。 “道不同不相为谋!”傅抱山仰天怒吼:“我傅抱山,脱离乾坤书院!” 哧地一声,乾坤书院最高处,乾坤塔上一块玉牌喀地一声化成轻烟,那是他的教习牌,此牌一破,宣告他脱离书院。 林苏抬头缓缓道:“院长,小子林苏,的确不配乾坤论道,但于诗却有三分自负,今日既然上了乾坤书院这等神圣之地,该当留诗一首,聊表敬意!” 手起,笔落! “阳进升君子,阴消退小人!海宁万户死,隔江别有春。” 诗成,五彩之光现! “哈哈,好诗好诗!”傅抱山大笑道:“诸位乾坤书院学子,欣赏欣赏吧!” 手一起,宝纸腾空而起,飞上天空,五彩霞光照亮乾坤书院。 无数学士同时抬头,就看到了这首五彩诗。 一看到彩诗,所有人就算有点睡意,也瞬间全都消失,全都打了鸡血…… “阳进升君子,阴消退小人……绝妙佳句,绝妙佳句,何人所作?” “七彩狂魔林苏!” “是他……难怪!海宁万户死,隔江别有春……什么意思?海宁出事了?书院隔岸观火、袖手旁观么……” “刚刚得到消息,海宁城遭遇水盗,三千多人被杀,林苏求助乾坤书院,书院拒绝救援,林苏大怒,题诗骂院长。” 啊? 学子们全都炸了。 海宁出事,该不该救? 有人说,读圣贤书,明圣贤道,怎能不救?书院隔岸观火,实不应该! 有人说,书院以学业为主,圣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有人说,如果书院真不救,海宁惨桉一起,流传天下,乾坤书院隔岸观火臭名远扬,岂不遗臭万年? 有人说,如果一开始就答应也就罢了,现在在他的诗逼迫之下,才出手,倒显得乾坤书院做贼心虚…… 一时纷争四起,书院全乱套…… 书院最上方,院长脸上一片黑线,手指轻轻颤抖。 “阳进升君子,阴消退小人”,这两句实在是千古绝句,象这样的绝句一经出世,必定流传天下,只需要这两句诗,加上一段记入《海宁志》的血腥惨桉,就足以将乾坤书院牢牢盯在耻辱柱上。 他赵千秋,也跟着遗臭万年! 好你一个林苏,还真是咬手啊,两句策论让张文远灰头土脸、遗臭万年,现在魔爪伸向他头上,也是如此的难缠。 象你这样的人,不死是天理难容,且看你十日后是个什么下场…… 傅抱山澹澹一笑:“七彩狂魔今天失手了啊,怎么只弄个五彩?” “心情不太好,表现欠佳,下次,我专门为乾坤书院再写一首吧!” “乾坤书院,还真有福啊!我们走!” 两人破入苍穹,消失无踪。 林苏今天诗成五彩,的确失了以前七彩诗的水准,问题出在哪里?出在后两句。 前两句是欧阳修的。后两句是他自己写的。 欧阳老先生出手,才是千古绝句,但林苏却还欠了点功底,所以,欧阳老爷子勉强将他带到五彩,就再也带不动了。 不过,林苏也挺得意的,我也不是非得靠抄诗,我自己也能写,偶尔夹点私货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下一站碧水仙宗。 这其实是最后的希望了。 海宁,决计挡不住水盗。军方,也一定不会有结果。书院,已经拒绝。就只剩下修道宗门了,对于碧水仙宗,林苏是抱有希望的,为什么?因为他前期刚刚给碧水仙宗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送了碧水仙宗一个大大的福利。 一座奇阵! 这是事关宗门生死的大事啊,难道碧水仙宗这点情面都不讲? 他们到了山门下,通报进去,碧水宗看门弟子让他们在山下等候,足足等到天大亮,才有一个长老模样的人出现,根本看都没看他们,仰面看天空,象背书一样地背出一段话: 仙宗修道,原本就是世外之人。 盲目参与世间仇杀,道门之大忌。 援手之论,休要再提。 立刻离去,免得惹祸上身。 林苏一口气涌到喉头,硬生生忍住:“贵宗章亦雨可在?还请出来一见!”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章仙子云游天下,并不在宗门,去吧!” 一挥手,直接回头。 巨大的山门缓缓关闭…… 抱山遥望天空,目光冰冷。 林苏苦笑:“很悲哀是吗?读圣贤书的人,面对城破人亡的人间惨剧视若无睹,号称人间大道的修道宗门,偏安世外,唯有咱们两人,心系海宁百万苍生,呵呵,我还真是受宠若惊,肩头片刻间背上了百万人命……”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抱山高声吟诵,大步而去。 “你去哪?” “三山五岳,我决不信找不到第三个同路之人!”呼地一声,他离地而起,破入苍穹。 “等等我啊,我不会飞……”林苏大叫。 但抱山已经远去了。 林苏大步下山。 突然,他心头微微一跳…… 清晨的薄雾如同幕布一般卷起,他面前出现了一幅风情画卷。 鲜花盛开,锦鼓金弦,一个美丽女子怀抱古筝,坐在桃花树下,片片桃花缤纷…… 她,正是狐妖小九。 昔日的抱筝女。 林府有高手护卫,她去过一次p股挨了一剑,不敢再去了,就在外围等着林苏离窝,现在终于离窝了,身边也终于没有人了,她的春天到了。 她兴奋得差点直接动手,开干…… “真是你?”林苏四下看看,幻境!他已经掉入了狐妖的幻境之中。 “公子还记得我啊?我以为公子早就把小九给忘了……”小九眼泪盈盈,我见犹怜…… “怎么可能?我一直都想着你,我还怪抱山老家伙不该多事,刚才他其实发现你了,本想一巴掌拍死你,但我阻止了他,我说小九是我心上人,你要是敢伤她一根汗毛,咱们就割袍断交,他才放弃。” 小九完全迷湖了。 不应该是她施展魅术沟引他吗? 为什么他一见面就沟引她? 这都反了啊…… 为了跟他干那个,她都被般若骗了好几次了,金香露都送了七八瓶…… “小九,可以抱抱你吗?” 小九心头大跳,林苏伸手,将她抱在怀中。 小九闭上眼睛,心头一种叫甜蜜的东西悄悄弥漫…… 姐妹们说,跟人类男人相交,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人类男人会调,会玩…… 眼前这个男人根本没开始,只是一抱,她就体会到了这种快乐,这就是玩或者调吗? 林苏轻轻叹口气:“小九,今天能跟你一会,最后的心愿也了了,十天之后,我就算真的死了,也闭得上眼睛。” 小九勐地睁开眼睛:“不!公子,我绝对绝对不要你死……你不会死!” “十天之后,一场浩劫,我非死不可!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帮我做一件极难极难的事情……” “公子,你快说,小九就算性命不要,也一定帮我的公子……我要你活着,我要你喜欢我,我……”她的泪都流下来了。 林苏心一下子软了,不演了,摊牌! 我需要36名妖王级别的高手,我还需要36颗阵法石。 小九眉头皱得好紧。 林苏的心也收成一团。 用情感计策来捆绑小九,非他所愿,但眼前之事,她是唯一有可能破局的人。 妖族,是一支庞大的力量…… 妖族,更是他施展阵法大计唯一有希望成功的帮手。 人妖有别,与妖相交,有失文人风骨,去t妈的,你们倒是有风骨,就是没种!没人性! “阵法石没问题!”小九道:“但36名妖王……” “你们族中没有这样的高手吗?有多少?”林苏心跳了。 “青丘狐族,怎么可能没有这么点高手?但问题是……族中目前也正遭受危难,几乎所有的妖王都在落魂渊,与破境而来的赤狼一族生死搏杀,根本抽不出人来……” 什么情况?你说清楚点? 第61章 狐族青丘 林苏了解到了具体情况,青丘狐族原本跟赤狼一族并不搭界,赤狼一族甚至远在亿万里之外的万妖山。 她们祖辈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跟隔着无数国度的赤狼一族短兵相接。 十年前,一处上古封印破了,这封印非常神奇,后面是一座山谷,山谷另一端赫然是本该隔着亿万里的万妖山,一座山谷将亿万里距离化为一步之间,赤狼抬腿就进。 这一进可是非同小可,如果这通道被他们打通,赤狼一族就会越界,纵然青丘一族可以跟赤狼一族抗衡,万妖山的群妖也会越界,将青丘狐族撕得渣都不剩,所以,青丘狐族全员皆兵,一直在奋勇抵抗,决不让赤狼一族越界半步。 近些年来,赤狼一族进攻更凶猛了,族中战力经过十年消耗,也有些青黄不接,基本上能战斗的,都上了场,也只有她这样实力不高,血脉不凡的青丘王族,才不上战场。 林苏心头大跳:“带我去,我帮你们将这个封印重新封住!一劳永逸地解决战斗。” “你懂上古封印?”小九一跳八丈高。 “我懂的东西多了!”林苏道:“区区封印,算得了什么?” “如果你真的能解决族中大祸,我娘一定会答应你任何要求……”小九兴奋得脸蛋全都红了。 “你娘?” “我娘就是青丘狐族本代族长!走!咱们今天先不做那个了……” 林苏眼睛睁得好大,我的天啊,太不容易了,你居然主动说今天不做那个…… 狐族战争,是他的机会! 要想狐族铁了心帮他,他总得付出对等的代价,一般代价他统统付不起,所以他连沟引狐族九公主的可耻事儿都干了,现在他才突然发现,不需要这么下作,他可以帮狐族真正干成一件大事。 上古封印他的确不懂,但他懂阵法! 大不了,他用一个拒阵,将赤狼一族的兵全都堵在另一端。 红光一道,林苏和小九到了青丘,小九顺着一块山崖转了九圈,他面前突然大变样,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美女无数,俊男如云,不得不说,狐族的不论男女,全都是颜值担当…… “九公主,族长正在派人到处寻你。” 一名狐族美女从草丛中钻了出来,挡在九公主面前。 “我母亲找我?什么事?” “听说……族中要放弃青丘了。” “啊?怎么会这样?” “赤狼一族全疯了,一连几天妖王大战,不破边界誓不罢休,我们……我们的长老们挡不住了,短短三天,已经死了十多名长老,族长说了,只能撤出青丘。” “那去哪里?” “两界山凌云谷!” “凌云谷,火狐的地盘,他们……” “火狐族长一向觊觎族长的美s,承诺只要族长做他的王后,允许族民移到凌云谷。” “啊,太过分了!我娘也搞美人计……啊,不,我去见我娘……” 林苏目瞪口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没人的地方也有江湖啊,谁能想到,妖族的社会跟人类的社会一样,同样有着生存、取舍、权衡和牺牲…… 青丘以族为皇,族山基本上就是皇宫。 皇宫内,一众长老正在议论,这都是一群动一动就地动山摇的妖王啊,但他们此刻何曾有半分妖王的模样,全都在认真探讨一件屈辱的事情。 族长以自己为代价,为全体族民谋一方生存之地。 “族长高风亮节,老臣拜服……” “族长,此事不可!火狐一族,男性居多,我族女性居多,我们寄人篱下,地位低人一等,族中女子还不任其欺凌?长此以往,青丘一脉血脉何存?” 开始的长老道:“胡风长老休得无礼,族长都愿以身伺君,何况我们子民?两族合并,血脉共存,实力更增,有何不可?” 胡风大怒:“胡烈,你前段时间出使火狐族,那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非得灭掉本族,成全那些贼子的狼子野心?” 胡烈也大怒:“族长,胡风长老对火狐一族成见太深,如若到了火狐族,必定连累族众,现在就该开革出本族!” “你……” “你……” 突然,一条白影一晃而过,站上了高台,站在高台上族长的身边。 族长早已焦头烂额,突然抬头看到自己女儿,微微一怔,这丫头,居然直闯皇宫议事厅,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哪怕青丘将灭,规矩依旧是规矩。 “娘,我带来了一个人,他说他可以修复落魂渊封印。” 九公主一句话,所有争吵全没了。 修复封印? 如果能够修复封印,那还争个屁?青丘依旧存在,就根本不存在屈辱之盟的事了。 族长心头一跳,但很快,她眼中的光芒消失,修复封印,怎么可能? 族中多少长老都在研究,甚至还从外地请了无数高人,谁能修复? 胡烈手一摆:“九公主,此乃议事大厅,你不能上台,下台,出去!” “我就是来议事的啊,我的意见很重要……” “胡闹!来人……”胡烈一声大喝。 随着他的声音落地,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赫然正是林苏。 无数人目光抬起,盯着他…… 林苏脸上无悲无喜:“晚辈人族林苏,见过族长!” 微微一鞠躬。 “人族?”族长的声音极为动听。 “正是!” “你言你能修复上古封印?” “封印我并未见到,眼前谈能不能修复为时尚早,但我可以肯定一点,青丘狐族如果不试一试,必定灭族无疑!” “胡说八道!妖言惑众!”胡烈冷冷道:“我族尚有退路,人族小儿胆敢……” “退路!呵呵……寄人篱下就是退路?族中女子被肆意欺凌就是退路?也许我们人族跟你们妖族的字典并不一样,在我的字典中,那不是退路,而是死路!纵然肉身尚在,但精神已塌,生机不存,一具具行尸走肉,难道不正是灭族的象征么?相反,全族上下一心,拼一条活路,纵然只剩下一人,青丘一族,依然长存于天地之间!” 胡风长老长身而起:“说得好!” 好! 好!连殿外都传来叫好之声。 族长道: “你真愿一试?” “愿试!” “为何要帮本族?” 这个敏感话题一出,众人脸上都有异样。 台上的九公主手儿轻摇,示意他别乱说话。 她如果不摇手,部分人可能不会瞎想,但她这么脸红红的、胸口颤颤地摇手,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林苏一口天地正气差一点点就泄了…… 你乱摇个什么啊? 深吸气:“晚辈想跟族长谈个交易,如果此事成功,我要族长借我三十六位妖王办趟差事,另外,赠我……百颗阵法石!” “此事若成,别说36位妖王和百颗阵法石,本族全体子民,倾巢而出,为公子战上一场又如何?” “好!”林苏心头大震。 “不可……”胡烈长老一步上前:“族长,万万不可!” “大长老,倒是为何?”族长不急不缓。 “此人并非我族之人,其我族人,其心必异,焉能准他靠近圣地?” 林苏尚未答话,台上的九公主直接蹦了:“大长老,你放屁!……”话到这里收声,不好意思,低头…… 全场之人一幅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金殿之上啊,族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长老,被九公主大骂放屁…… 林苏咳了一声:“九公主话糙理不糙,大长老实在是糊涂啊,青丘圣地,保得住才是圣地,保不住还是圣地吗?” 这句话,杀伤力才是真的大。 你族都保不住了,圣个屁啊? 赤狼一族一到,在你圣地撒尿你都管不着。 没有人有任何理由阻挡他了。 族长站起“ “走吧,落魂渊!” 林苏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片刻间完全迷失方向,下一刻,耳畔厮杀声动地惊天,一场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战斗在面前展开,无数的红影天空飞舞,也有无数青影飞舞,光线交织,山河破碎,这样的大战,他只看一眼都心神摇曳,这样的战斗,他如果参与其中,必定分分钟尸骨无存…… 前面是一块古老的石碑。 第62章 上古破碑 石碑裂了一道缝,林苏目光落在这裂缝上,非常诡异,这道裂缝宽仅两寸,但奇怪的是,他无法透过这裂缝,看到对面,这裂缝象是存在的,又象是根本不存在,石碑象是破了,又象是没破…… “石碑开裂,对面谷裂,所以理论上石碑合,对面山谷也会合,但本族无数长老穷尽心力,都不能让石碑合拢,林公子,你有什么办法?” 我看看! 林苏目光下移,看到了石碑上的几道奇特纹路,他的心猛跳。 八卦! 乾字! 这是一块乾字八卦图,当然不是字,而是几根长短不一的线,这长短不一的线,在这世界上无人能识,如看天书,而林苏却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八卦图中的“乾”卦。 乾卦有何玄机? 林苏手伸出,压在石碑之上,头脑中八卦图显现,这个乾卦似乎也动了,与他大脑里的八卦图遥相呼应,大脑里的八卦图突然震动,透过他的手臂落在石碑之上…… 他文坛边缘,细毛无数,也顺着手臂覆盖石碑,他似乎突然走进了乾卦碑的内部,突然,他惊了。 这石壁内部,有一滴血! 一滴黑色的血! 正是这滴血,将乾卦上的一个线条隔断…… 这是什么血? 林苏文坛上的触须轻轻一探,这一探,触须突然断了,前面半部分化为乌有,林苏全身大震,短短一接触,他感受到一种诡异邪恶的力量,这种力量似乎能让他文坛的文道之力消融。 连文道之力都能消融,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林苏大脑中快速搜索,突然搜索到《文王天书》中记载的一个片段…… “有天地大道,自有乾坤无道,无道之力,大道之力,互为水火……” 无道之力! 这是无道之力! 什么是无道之力,是跟天地大道相对应的一种玄妙力量,就类似于地球上的物质与反物质,没有人能在物质的世界里研究透反物质,同样也没有人能在大道的世界里研究透“无道”。 只知道这种力量也是天地间的一种力量,跟大道是对立面。 所以,但凡修道之人,都不能接触到“无道之力”,否则,必定是两相抵消,轻则大道之力消失,重则身死道消。 这滴血,来自何处? 林苏无法知道,但他却已断定,这滴血就是封印失效的关键原因。 …… 他在凝神观察。 胡烈长老冷眼观之。 其余长老望着战场,忧心仲仲…… 族长站在山崖之顶,她身边,是九公主,丫头脸蛋始终是红的,一直激动地看着林苏,眼波很火热…… “九儿!” 九公主从迷梦中惊醒,望着母亲。 母亲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肩头:“他来狐族借兵,究竟是为了何事?” “我不知道啊,他没说……” “什么都没说,你就直接将他带过来?为什么?” “因为族中有大难,他是最有本事的人。” 这话就有水平了,四平八稳无懈可击。 “他的条件真的只是借兵?” “嗯……哦,不,其实……其实还有个条件……”九儿低头了,眼珠悄悄地转。 “什么?” “他说……除了36位妖王和100颗阵法石外,他……他还想要女儿……” “嗯?”族长脸色一沉。 九儿完全没注意到,继续编她的小梦想:“他说了,他特别喜欢女儿,我……我主要是考虑到他要是真帮族里做了这样大的事情,也真没什么可以报答他的,就……就答应他了。” “不行!” 九儿好吃惊,猛抬头:“为什么啊娘?我都答应了……” “别人可以,你不行!” 九儿直接就跳,凭什么啊?有没有王法啊?这是我带来的,我还花了七八瓶金香露…… 林苏突然睁开眼睛:“族长,有没有一种万物不毁的容器?” 族长手一抬,一个小盒子丢给林苏,此乃世界树皮所制作,何谓世界树?天地间一种奇树,包容天地万物,或有形或无形…… 林苏接过这只小盒子,心念猛地一动,那滴血突然从石碑中弹起,无声无息进入世界树的盒子之中。 前面山谷轰然一响,突然合拢,与此同时,这块石碑也慢慢合拢…… 战场之中,所有人大惊失色,那些红影猛地跃起,化成流光射向后面的山谷,青影也飞起,空前猛烈地围攻,片刻时间,石碑完全合拢,对面山谷也完全合拢,没来得及逃走的红影,在青影的猛攻之下,尽数消亡。 战场之中,欢呼大作。 胡烈嘴巴张得老大…… 旁边的一众长老全都在揉眼睛…… “公子!”九公主从后面跳起,一把抱住林苏,开心地跳,差点将林苏拽下了山崖…… 整个狐族所有人同时跃起,个个满面红光,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石碑,猛地跪下,大呼祖宗显灵…… 好吧,算是你们的祖宗显灵好了。 林苏想谦逊几句,九公主将他拖走了…… 不会这时候拉他去办事吧? 林苏尴尬之中,九公主止住了,她被她母亲一把揪住,压着她的脑袋给林苏鞠躬。 “林公子神妙手段,救青丘狐族于水火,青丘一族感激不尽!……还望公子告之,这石碑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林苏托起木盒:“族长请看!” 族长打开一看,里面一滴血,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无道之血!”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难看。 “正是!有人将一滴邪恶的血打入了石碑,阻断了里面的天地气机,赤狼入侵,当是内奸所为!” “内奸!”族长眼中精光闪烁:“就为了将本族并入火狐一族吗?真是可耻、可恶……” 声音一落,她的尾巴突然抬起,这一抬,宛若无穷无尽,破入苍穹…… 呼地一声,一条人影被她挟着脖子提了过来,正是大长老胡烈! “说!无道之血,是不是你打入石碑的?”她的眼睛此刻宛若幽深长夜…… “是……” “该死!”哧地一声,胡烈成为碎肉,一只狐狸虚影冲天而起,族长尾巴一甩,击得粉碎。 林苏眼睛睁大了,你杀伐也太果断了吧?就一句话?你也不问个为什么…… 妖族毕竟是妖族啊! 族长的眼睛慢慢转过来,刚才还是暴君一般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又一次无限温和:“公子,本座答应的,必定算数,36位妖王,现在就可以跟你走,这是你要的百颗阵法石,颗颗上品!” “我……”九公主刚刚吐出一个字,族长尾巴一甩,九公主化作流星高飞天际,根本不知道飞去了哪个角落。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牙酸一般地吸口气:“多谢族长!” 35位妖王整整齐齐地站在族长身后。 个个气势如虹,哦,不,妖气冲天。 林苏目光扫过,35! 再数一遍,还是35! “族长,我需要36个妖王……” 族长笑道:“本座亦是妖王!” “这……这……如何敢当?” 林苏有点心头打鼓。 这族长有点反复无常,前一刻春风化雨,后一刻果断杀伐,让他有点拿不准脉。这阵法在她面前暴露,会不会被她谋夺? 算了,为杀盗贼,冒点险也无所谓! “族长,咱们要去的地方是……”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族长的脸色,族长脸色一无异常,他说完了,族长点头:“界梭!” 哧地一声,耳边风云无边,转眼间,下方出现一面大湖,他们的界梭完全隐藏在白云之中。 前面就是千岛湖。 千岛湖,号称千岛,其实哪有那么多?无非十多座大岛,加无数根本不能住人的小岛礁而已。 十座大岛,气象万千,每座岛上都有高人啊,象章亦雨、暗夜这种层次的,岛上至少有几百人! 第63章 杀阵屠神 胡风长老沉声道:“族长,公子,这些岛上的人实力不差,咱们如果正面进攻,难有必胜之算,要不要本座回去,再拉百名妖王过来?” 林苏道:“多谢胡风长老好意,咱们不正面进攻!” 不正面进攻? 族长美目流盼:“公子要了百颗阵石,莫非是要施展什么绝妙大阵?” “族长慧眼!”林苏道:“正是如此!” 他的手抬起,宝笔在手,一块阵法石上被他勾勒几笔,又一块阵法石勾勒几笔,转眼间,36颗阵法石尽数勾勒完成。 “各位前辈!”林苏深深一鞠躬:“这群贼子昨日夜间杀海宁四千百姓,十日后更是要血洗海宁,虽然人妖殊途,但保家卫族之心如出一辙,各位都是铁血汉子,为狐族甘愿血洒沙场,今日,可愿为林某,战上一场?” 各位妖王眼中血光浮动,齐视族长。 族长嫣然一笑:“本座不是铁血汉子,只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公子为青丘一族夺得生机,青丘一族为公子战上一场!” “杀!”36位妖王齐声怒吼。 吼声出,36道浓烟陡然射向千岛湖…… 千岛湖上,一名首领霍然抬头:“妖气冲天,妖族来攻!” “首领放心,纵然是妖王来攻,在我们岛上,依然是身死道消。” 36名妖王瞬间就位,手一起,掌中阵法石突然连成一片,覆盖十三座大岛,空中一个巨大的奇异网格突然出现。 下方之人猛地一惊,一名首领大喝:“哪位道兄造访……” 族长娇笑道:“小妹胡青丘……各位大哥英灵不远,好走不送!” 阵格猛地落下,闪电陡生! 离岛顶十里之时,满天尽是闪电,几无间隙。 第一首领段长生大惊:“居然是法阵!……破!” 他的双手猛地一张,一颗金色的道果冲天而起。 道果出,天下尽归我手,这是一向的惯例了,但他的道果一升空,上方的闪电突然密了百倍,猛然降落,轰地一声,道果碎! 一代修道狂徒,已铸道果、抬手间天地倾覆的段长生身死道消。 功力最高之人,居然第一个死。 “为何?究是为何?” 空中一条飞梭穿云而出,飞梭之上一个年轻人冷冷道:“为了海宁!” 啊……一座岛直接抹平! 岛上所有人全都抹杀,化成血雾,即便有道果,亦不能出,无数修行人、妖族的元神破体而出,撞上金网,也全都化成轻烟。 这杀阵,霸道得让人发指。 根本不是人间之力。 一座岛上,一个首领猛地落在后山,一把揪住一个人的领子:“幽冥,海宁之人前来报复,你……你昨天到底惹了哪路高人?” “林苏……抱山……他们算哪门子高人,本座……”他突然抬头,看着漫天的大网,一声尖叫:法阵! 那个首领仰天大吼:“高人饶命,幽冥鬼道昨日得罪高人,小人将他碎尸万断!” “好啊,你杀给我看!” 空中的声音传来。 幽冥鬼道一抬头大惊,林苏…… 呼地一声,乌云盖地,无数件兵器同时落下,幽冥鬼道全身成泥。 几大首领仰头大叫:“鬼道触怒公子,已然伏诛,千岛湖尚有奇珍异宝无数,只要公子肯高抬贵手,一切条件均可商量。” “什么事都可以商量,说得好有诚意的样子!”林苏道:“我不管要什么,你们都答应吗?” “答应!”几大首领齐声承诺。 “太好了,我还怕你们死得不甘心,成了鬼都不放过我。既然可以达成共识,那就没问题了!”林苏点点头:“我也不要别的,就要你们的性命而已!” 下方首领一齐变色,同时大骂,林苏祖宗十八代同时中枪…… 大阵落下,最后一座岛干净了。 金光一震,透地而入,钻入地下,刚刚长出一口气的几个首领同一时间化为血雾。 金光透地依然不是结果,直接渗入海水之中,海水之中无数妖族、水族、修行人齐声惨呼,血海翻波,岛边上千艘战船,惨叫震天。 至此,36块阵法石能量耗尽,轻轻一响,全部破裂,整个千岛水盗群尽数横扫,阵法杀人极其特异,但凡活物全部斩杀,但锅碗瓢盆这些非生命物质居然无损分毫。 林苏心头也是大惊。 这杀阵,太霸道了。 杀阵笼罩,根本毫无生机,不管你怎么逃,全数斩杀! 千岛水盗,至此灭绝! 因为他们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 飞梭破空,35位妖王返回青丘,族长尾巴一甩,林苏坐在她尾巴上飘飞于白云之上。 “公子,你的手段就算是本座,也震惊万分,这阵法,简直不是人间之力。” “阵法借助的乃是天地之力,原本就不是人间之力。”林苏坐在她尾巴上满身不自在。 “本座有所求,或许过分,不知林公子能否成全?” “什么?” “能否给本座一门阵法?不敢要最好的,拒敌之阵即可……” 拒敌之阵? 碧水仙宗那样的? 林苏心头陡然升起恶感,如果在昨天,任何人向他提出这个要求,他都会拒绝,因为这阵原本不是他的,而是属于碧水宗,但今日,碧水宗惹毛他了! 你们这样一个破宗门都有拒敌之阵,凭什么别的宗门就不能有?你们配吗?敢得罪老子,我不让你们气得打头,算我不是个男人! 我不仅要给别的宗门阵法,我还给更好的! “族长,这可是个大买卖!” 族长的眼睛陡然亮如春水,他没有拒绝! 天啊,没有拒绝! “公子,尽管开口!想要钱,青丘金库为你而开,想要宝,青丘宝库亦可为你而开……” “这样吧,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族长金口一诺!” “你说!” “在将来我需要帮助时,族长还能象今天一样,鼎力相助!” “一言为定!” “回去之后,我花些时间整理下,过几个月,你让九儿过来拿!” 族长轻轻一笑:“好!” “送我回去吧!” “好!” 族长尾巴一弹,林苏眼前一花,出现在南湖之侧,一根狐狸毛飘起:“公子,还盼言而有信!” 抱山横掠长空,踏向雁荡峰,那里,有一个人,是他至交好友,他曾说过,三山五岳,他就不信找不着第三个同道中人,但一上午的时间,他走了七个地方,居然硬是没找着这个第三人。 七位大儒,论起圣贤之道,每个人都口若悬河,每个人都可以连讲三天课。 但提起让他们随他去海宁,与千岛群盗血战一场,没一人愿意。 千岛群盗,何等难缠? 有修道的,有妖王,有文道高手,也有武道之极,这些人不讲规则,不受束缚,一言不合,毁家灭门,乃是天下间一等一难惹的势力。 惹上别的势力,还有道理可讲,惹上他们,那是给自己招祸。 海宁又不是本人的老家,我管他…… 即便有些闲云野鹤没有家人,也不在乎别人报复,但他总得在乎自己的命吧?邀上几个人守护海宁?那纯粹是找死啊。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抱山找了七家,心头的血慢慢冷了。 他穿行在云层之上,突然想到了那小子的苦笑,偌大的海宁,百万苍生,居然只剩下咱们两个人牵挂…… 突然,他微微一震。 空中有道则! 他是文道顶级高人,对于天地间道的变化,极有感触,此地有大道高人的道则残留,莫非是某人刚刚成道?天地间留下了他关于道的感悟? 不!他细细一感悟,大吃一惊,这不是成道的道则,而是化道! 一缕,两缕,天啊,至少十余道果高人同时化道! 天下间拥有道果的人,个个都是修道巅峰高人,殒落一个都是大事,怎么可能有十多人同时殒落的情况? 发生仙道大战了吗? 他顺着道则残留的方向一路飞去,越来越心惊,妖王灭道的痕迹、道果破碎的痕迹、文心高人留下的痕迹…… 下方一面大湖,十三座大岛,湖水已经完全染红。 抱山眼睛猛地睁大,千岛湖! 千岛湖所有盗贼尽数被灭,他捕捉到的破碎道果、妖王身死的痕迹,全都来自千岛群盗的最高层…… 发生什么事了?哪位绝代高手灭了千岛群盗? 抱山手起,虚空写下一个大字:回! 第64章 勾妖狂魔 回字一落,时光倒流,无数妖族出现。 妖族?怎么可能是妖族?附近也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妖族势力,哪个妖族可以出手灭掉千岛水盗? 他的目光在一个女人身上定位,青丘狐族! 这是胡青丘! 他没有释怀,反而更加疑惑,他与妖族圣地打交道比较多,对青丘的情况比较了解,青丘自己都快不行了,哪有余力来做这件事情?更何况,有什么理由做这件事情? 突然,空中一只飞梭出现,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林苏! 胡青丘用尾巴载着他飞越长湖,这骚妖王对他笑得比花儿甜,我的老天…… 小子,你真出息了啊,胡青丘何等样人?从来只有她诱惑别人,让别人身败名裂,如今在你手里是反了天了,你居然沟引上了她,还让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帮你干这么越界的事,这手段也太逆天了吧…… 三山五岳不去了。 老子返回海宁,将你小子家里的白云边喝个底朝天! 抱山手一起,风! 心情激荡之下,风字写得张狂无比,抱山随风而去,长湖翻波…… 林家院内,战场已经打扫。 这次夜袭,全城伤亡惨重,但林家,总体还好,两个外围防守的残卫死了,院里没有人伤亡,只是林母脸上失去了这几个月来从来没有断过的笑容。 秋水画屏这样的绝代女子陪着她,都不能让她心头的郁结消去…… “姑娘,你是乾坤书院的,你们书院,能否出手,为海宁百姓撑起一方天?” 秋水画屏轻轻摇头:“老夫人,我其实并非乾坤书院的教习,我只是寄居!抱山先生和令郎今日凌晨刚刚去过书院,书院已然拒绝,圣道学子,学业未成,不可涉险。” “什么圣道未成,不可涉险?”外面传来秋墨池的声音,低沉而愤怒:“读圣贤书,岂能不明圣道意?面临满城百姓死局,而贪生怕死,一辈子都成不了圣道,不管别人如何,反正我秋墨池一定会在!我以我心写圣道!” “说得好!秋兄!”林佳良大声道:“十日后,我林佳良也一定在!我以我血写将门!” “哈哈,佳良兄,你现在又成将门了?” “我原本就出自将门,中途从文,十日后为将,有何不可?” 室内林母脸色慢慢舒展开来,慢慢站起,走出房门:“老邓!” “在!”厅门口,一个独臂老人出现,正是邓伯。 “你言你是当年侯爷座下死卫?以光复林家为毕生之任?” “正是!” “那好!我以林府主母身份命令你,召集所有残部,十日后为海宁拼死一战,无需保卫林家,只需沙场杀敌!” “奉令!”邓伯单腿跪地。 “奉令!”院墙之外,无数声音传来,人数虽然只有几百人,但化成一股洪流,激起了所有人心头热血。 秋水画屏永远都恬静的神情,瞬间变得不再平静。 三十年画道,她划过家乡的小船,走过蜀北的小径,闻过塞外的花香,看过大漠的夕阳,她虽然年轻,但心却已老,而如今,这座小院泛起的豪情,又给她注入了另外的一种东西。 秋墨池以心写圣道。 林佳良以血写将门。 老太太抛开家门安危,改了侯府遗命:不保林家,只为杀敌! 自己呢? 我又如何写我的画道? 自然风光我画得太多,画一卷沙场铁血,古城长歌却又如何? “姑姑,不知我师父他们,碧水仙宗一行,能否有效。” 秋水画屏还没有回答,空中一个声音回答了:“碧水仙宗,狗屁仙宗!” 只需要八个字,就将秋水画屏最后的一点希望给抹掉了。 她当然也知道所谓仙宗,是何种作派,在普通人面前,他们是仙,十指不沾阳春水,双脚不踏黑土地,在危机到来之前,他们一惯的作派就是避。 避还避得相当有底气:隐世山门嘛,不惹红尘是非才是本分。 如今已经印证,仙宗不会来。 九日后的海宁,将是一片血雨腥风,没骨气的软蛋,提前溜了,有骨气的汉子,会死在这座城池,普通百姓,将遭受灭顶之灾。 但空中落下的抱山,为何神态不见半分沮丧,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事情有何转机? “大家无需担心水盗,没有千岛水盗了,完全没有!” 抱山一句话,所有人全都心头狂跳,没有水盗什么意思? 九日后灭顶之灾不会来了吗? 书房之中,刚刚理顺全身气机的暗夜,气息突然又乱窜了,差点再次走火入魔…… “师父,什么意思啊?” 秋墨池问了。 抱山哈哈大笑,笑声传扬天地间,突然笑容一收:“千岛群盗,已经全部铲除,全岛盗众数以万计,尽数化为血雾,十三位道果贼首,十七位妖王,二十九位武道高手……无一逃脱!” 啊…… 秋墨池一跃而起,秋水画屏眼中异彩纷呈…… 小桃和小夭抱在一起跳。 陈四、邓伯面面相觑…… “是哪方势力?哪位神人出手?”空中传来一声大呼,一个老头伴着金光落地,赫然是杨知府,他一察觉到抱山入城,立刻就跟了过来,短短半天时间,最受煎熬的就是他了,突然听到抱山石破天惊的一番话,他激动得差点没控制力道,直接一头栽下来。 “妖族!青丘狐族出了手!” “青丘狐族?为何?”杨知府一脸的问号,他对青丘狐族并不了解,但他却也知道人族和妖族多年对立,妖族怎么可能帮助人族做这么大的事情? 如果说妖族跟水盗联手,屠城,他倒是能接受,毕竟这两帮子势力臭味相投,都差不多。妖族帮助百姓将水盗给打没了,这演的是哪一曲? 抱山哈哈大笑:“妖族出手,主要原因还是咱们的林三公子,这小子太牛了,他也不知道给青丘妖皇灌了什么迷汤,那个女妖皇为他冲锋陷阵,万死不辞……” 杨知府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牺牲s相?g引女妖皇?换来妖族倾力相助……” 书房里暗夜好不容易重新控制住体内乱窜的气流,这下又崩了。 秋水画屏嘴儿半张,完全不敢相信,青丘妖皇啊,这她可是知道的,号称妖界绝代妖姬,只需要轻轻一笑,世间亿万人臣服,今天居然被这小子沟引得热血上头?为了他啥事儿都干,连底线都不要?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母一个踉跄,差点栽下台阶。 做母亲的嘛,对儿女一般情况都双标,女儿被外面的人给勾了、祸害了,母亲杀人的心都有,但如果儿子沟引了别人家女儿,做母亲的心里骄傲得不行。 但也不包括这个啊。 你勾了个妖皇? “他还在……妖族?”杨知府直着眼睛问。 “应该还在吧!”抱山笑道:“那妖皇帮他做了这么大的事,不感谢个几天几夜也说不过去,真心希望这小子过几天能扶着墙走回来……” 这话就不太象话了。 秋水画屏脸蛋红了,有点呆不下去:“既然危机得解,小女子告辞!” 虚空一画,飘然而去…… 林苏大步走过街道,回到院子,一进门,唰地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齐聚,都带着强烈的花边。 “抱山先生,哦……知府大人……”林苏微微一鞠躬,目光四顾:“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 “三郎,咳……进来下!”林母直接转身。 林苏进入林母的房间,一听母亲开口,他的眼睛睁得老大,抱山,你有没有点底线?你有没有点德操? 这样的谣你也敢造? 那是狐族一族之长啊,那是妖皇啊,天下知名的大人物,你一个屎盆子扣她头顶,你不怕她一尾巴打你个半身不遂? 立即解释…… 但他一张口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实话实说?那危险太大了。 如果天下间的人知道他精通阵法,碧水宗的人就该过来找他麻烦了。 你小子的阵法从何而来?为什么有这么强悍的威力?原来你从《天书》中解密了不止一套阵法,送给本宗的是最差的那种,你阵法得自本宗,理应归还,另外,你小子对仙宗如此恶意欺骗,前面的人情算没了,你小子可以去死了…… 这是完全可以预见到的。 百分百会是这种情况,决不会有例外。 水盗被杀,这是瞒不住的。 是妖族干的,也是瞒不住的,这世上的奇妙追溯法门多得很。 但没有人知道阵法是他提供的。 妖族,一直是神秘的象征,到底有哪些技能外界也无人知道,有多种奇妙的阵法都不过分,非常适合背锅……哦,不,非常适合帮他隐瞒。 所以,母亲传达了抱山的谣言,林苏决定含糊之。 我只是跟狐族的一个子弟是朋友,跟族长(女妖皇)也就是认识,族长讲情义,帮我这个忙,真不是抱山先生说的那样,你老人家也不想想,一代妖皇何许人也?怎么可能垂青于我这样的普通人族? 这话,老人家信了。 第65章 海宁三件事 但很快,老人家问了另一个问题:跟你交好的那个妖族子弟,是男是女? 女的。 身份不一般吧? ……九公主! 林母悟了。 知府悟了。 抱山眼睛睁得很大,缓缓点头,也算是悟了。 书房中的暗夜,一盘棋全部理顺,悟得更彻底…… 他不是沟引妖皇,而是沟引九公主,妖皇是看在女婿的份上,才出手的。 很符合逻辑! 妖族九公主,那个抱筝女,当日海宁楼上就表达了强烈的企图。 随后,她夜闯林府,p股上挨了一刀都不离不弃。 玉香楼上,她宁愿拿五瓶金香露,也要换取跟他一睡的机会。 象这种发s发到头发梢上的小妖女,不找他不正常,找他太正常了。 林苏松了口气,在内心悄悄告慰九公主,九儿啊,我真不是要败你名节,关键是这风口浪尖的很恐怖啊,将我跟你母亲捆在一起,算什么事儿?差辈儿啊,只能咱俩捆在一起玩玩了,给那些没事找事的人一点想象空间,你也算是为母亲顶个雷背个锅…… 海宁三件事情几乎同时传扬。 第一件事情,水盗不会来了,危机解除了,为啥?妖族出马,将水盗彻底给灭了。消息一传,满城欢呼,无数人走出家门,来到妖族的门店,购买各种妖族物品,你只要开价,决不还价,一时之间,妖族所有物品尽数销售一空,赚得个盆满钵满,也让妖族掌柜的全都懵圈,我靠,做生意还能这样?妖族第一次在人类世界扬名吐气,做妖做得j情满怀…… 第二件事情,林苏沟引妖族九公主,利用妖族灭水盗。这话最先也不知道是谁传的,估计不是个正路货,将沟引细节编得绘声绘色,写了首诗叫什么“昨夜星辰昨夜风”的,还有更肉麻的真说不出口啊,九公主一看整个人都不行了,被他按在山沟沟里省略八百字,恋jan情热,在妖皇那里死缠烂打,于是才有了妖族出兵。 这件事情的描绘者,一开始或许是贬义的,想借此机会将林苏的臭名传扬天下,你看这小子多不要脸?多没底线?说好的文人风骨呢?屁,这就是个斯文败类,但他决没有想到,这一传结果完全变样。 老百姓还管你文人风骨不风骨的? 他们只知道性命保全了,海宁平安了,至于过程完全没所谓。 林苏智取九公主,妙手屠千岛的故事瞬间传遍全城,成为海宁佳话。 没有半点贬低,反而衍生出一种神奇的美感。 如果说这件事情给海宁造就了一个美丽传说的话,第三件事情就更值得玩味了。 第三件事情是林苏给乾坤书院留诗致敬。 这个敬致的,乾坤书院名声扫地。 古代人嘛,对读书人是有好感的,对代表读书人的乾坤书院是崇敬的,但今天却不一样了,水盗要来屠城,抱山先生和林苏林解元亲自上书院,请书院帮助百姓度此一劫,乾坤书院见死不救,反倒是妖族的人跳出来,解救全城百姓。 是不是很讽刺? 以前,如果将乾坤书院跟妖族相提并论,所有书院的人都以其为耻,而如今,满城百姓将书院跟妖族摆在一起,而且他们在民意测评中还测输了——你就说乾坤书院高层是不是有r了狗的感觉。 京城,绿柳山庄。 章浩然哈哈大笑:“沟引妖女,以妖平贼!还真不走寻常路啊。” 书房里,一个中年老人看着这首五彩诗篇,对章亦雨轻轻叹口气:“一场科考,半个海宁文坛沦陷,一篇策论,毁人一世名声,一首诗,赫赫有名的乾坤书院居然也深陷丑闻,勾妖平贼,在海宁固然是美谈,但在天下人族眼中,极为不齿!此人真是个文坛搅屎棍啊……你让我提携于他,我又如何提携?” 章亦雨手按额头,也是深感头疼。 海宁贼袭,你倒是找我啊,我堂堂碧水仙宗,难道还比不上妖族?你这是作贱谁呢?到头来你的名声毁了,碧水仙宗也脸上无光——她,并不知道林苏其实找过碧水仙宗。 张府。 张文远坐在书房之中,遥望南方,久久没有动。 勾结妖族,平了千岛? 如此恐怖的一股力量,居然被他杀得一个不剩? 他后背突然隐隐有了凉意。 他能勾结妖族杀了千岛群盗,那么有没有可能勾结妖族杀他? 他张家才是林家真正的仇敌,象这种完全没底线的人,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单靠他林苏的力量,于他张文远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但妖族突然参与其中,事情就复杂了,妖族,极度神秘,没有人知道妖族到底有哪些匪夷所思的手段…… 林府。 抱山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直接跟梅娘开口,你看知府大人都亲自登门了,你将这小子……哦,你家三公子设计的菜品啊,白云边啊全都上上来。 梅娘悄悄地看一眼三公子,林苏一点头,她就跑得飞,很快,上上来八个主菜,四个幅菜,颇有点满汉全席的风格,把个知府大人惊得目瞪口呆,他虽然混得不乍地,但好歹也在京城富贵圈中混了一圈,这满桌的菜他一个都不认识,道道色香味俱全。 虽然原材料不贵,都只是家常菜,但做出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抱山先生说了一句:高端菜品,大多出自于寻常的材料。 让知府颇有感触。 其实,这句话,是抱山抄的。早已被他花样翻新应用于各个方面。 比如高端酒类,往往来自于寻常的制酒材料。 高端武器,来源于寻常的材料。 高端道理,隐藏于平常的生活…… 等到几坛子白云边端上来,知府心理平衡了,这真不是寻常材料出高端品味,这小子是真有钱啊。 白云边多少钱一坛?市场售价100两,他一个知府,如果不贪不占的话,一年的奉禄大概可以买上三坛。 京城一些官员也曾隐晦地跟他说过,你此去海宁任职,那可是天下名酒白云边的产地,如有机会,不防带几坛回京。 这些话儿从上级官员嘴里说出来,杨知府心头似火烧,他也想啊,但有钱吗?你让我贪不成? 但今天,在林府,白云边跟寻常之酒可有区别? 他们这一桌吃饭,几个残疾老头在另一桌吃饭,那一桌照样上了两坛白云边。 抱山喝了酒,吃了菜,眉飞色舞,随手将腰间的酒壶递给林苏:“小子,给我装点酒!” 林苏皱眉了:“你这酒壶到底能装多少?你总得给我个准数吧?” “装满1000斤,你也不用装满,装个百八十斤就行。” 杨知府差点一头溜桌子底下去了。 抱山!你这狮子大开口的,把这孩子吓出心脏病怎么办? 百儿八十斤,你算算多少钱?你想将人家家底一壶捞过去? “老周!”林苏叫道。 隔壁桌上老周猛地站起:“公子,请吩咐!” “准备十坛白云边!送给……知府大人……” 听到前面半句,知府大惊失色,十坛,那真是百儿八十斤啊,这小子也太大方了,对抱山那是真铁啊,但突然听到后半句,他的脸色猛地改变,啥?送给他的? “知府大人!”林苏道:“我听抱山先生和我二哥提起过你,你爱民如子,赤诚担当,象你这样的官员,才是我林苏喜欢的官员,所以,送你十坛酒,什么都不为,就为海宁终于度过一劫,庆贺庆贺!” 知府心情激荡:“我可是听说了,前任雷知府专门邀请你参加鹿鸣宴,你托病不至。” “我这人向来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妙啊!妙啊!好一句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七彩狂魔林七彩,这两句诗如若续完整,敢问依旧七彩否?” 哈哈哈哈…… 两人都笑了。 抱山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实在没忍住:“小子,我让你给我点酒,你怎么没安排?” 也是啊,就连林佳良都忍不住想替三弟安排了,抱山不管怎么说,总是比新任知府情分重点,知府没开口你送十坛,抱山开口要了,你总不至于舍不得十坛吧? 林苏笑了:“你……不用安排!” 啥? “你从今以后干脆就在我这里住下,要那么多酒带在身上干嘛?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抱山直接摇头:“小子过分了啊,我……我喝你点酒,还得给你看家护院?” “岂敢岂敢!”林苏笑道:“如果你老人家依旧是乾坤书院的教习,我自然不敢留你,但你已经离职了!抱山先生,你自己说说,你下面的路又是什么呢?” 下面的路? 所有人都在思索。 抱山已经是文心极致,下面的路就是开文路! 开文路可是非同一般,需要博览群书,需要通读经典,需要开拓视野,需要八方游历…… 所以,抱山先生下一步,理所当然是行万里路,决不应该留在某个地方。 “抱山先生,你下一步,就是开文路。按你的想法,该是游历天下,遍访诸贤,我想请问……一切顺利的话,你预计多少年可开文路?” 多少年可开文路? 抱山无言以对。 因为他完全没把握能开文路,连开文路的把握都没有,自然更加无法限定时间。 文道艰难,最难的地方就在这里。 第66章 忽悠一个大高手 文根、文坛、文山、文心,这是有修炼图谱的,你按照要求一步步走下去也就行了。 但到了文路这一境界,没有修行法则了,他其实是一片茫然。 文路之开,越到后来越难——能想到的,大家都想到了,可供创新的,也就越来越少,其间有很长一段时间,天下间没有一人能开文路…… 这结果就有点严重了,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文道这条大道有问题! 这文道,必须得有向上的阶梯啊,如果进入文心之后,大家都开不了文路,岂不说明文道之顶就是文心?到了文心境界,后面就没办法再进步了。 练武的,进入窥空境你个“文心高人”挡不住。 魔皇,你挡不住。 妖皇,你还是挡不住。 六境道果,你也挡不住。 那你文道五道之首,服得了谁呀? 是的,你可以说,我如果开了文路,又何惧你魔皇? 问题是你开不了! 面对大道之存亡,圣殿妥协了。 它开始承认一种新的文路方式,就是重新解读圣人经典,只要你的解读得到圣殿的认可,算你开了文路;创造一种新的字体,也算;创造一种新的曲艺形式,也算……君子六艺中任何一艺,有所创新,都算。 这是强行给“文路”两个字松绑,这其实也是降低文路的门槛,让文道有进一步上行的空间,让圣殿有个赐予你更多文道力量的理由,以达到压制其余几道的目的。 纵然是降低了台阶,但天下文心之人何其多?要想踏入文路依然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情,无数人花了无数的心血,诠注圣人经典,最终被圣殿否决,让人一夜白头。 “极致难求,文路难开,世之公论!”抱山托起酒杯,咕噜吞了一大口:“谁又能定以时日?” “留在林家,三年之内如果不能开文路,我为你装满壶中酒,整理行装,送你万里行。” “三年?”抱山盯着他。 “三年!” “好!我留三年!”抱山转向林佳良:“小子,你的苦日子来了,你三弟太滑溜,我很难折腾得上,就只有你这个小子容易拿捏,我不将你这块顽铁磨点金子出来,岂不是对不起这一坛坛的美酒?” 林佳良一跳而起:“拜谢先生!” 他是个传统读书人,是不会开玩笑的,他只知道有抱山先生在林家,林家少了内忧外患,林家多了一面大旗,他也好,三弟也罢,全都有了文道之上的指路明灯。 三弟真是高明啊,居然下这么一盘大棋,硬是将这个高人给留下了。 抱山哈哈大笑:“小子,其实你不留我,我也打算在林家留下一段时间的,林家的酒,林家的食,你小子时时刻刻冒出来的奇思妙想,不将这些都掏干,我在外游历也是心有牵挂……哈哈,更关键的是,这里还有文泽兄,文泽兄新得十坛好酒,我不去陪你,你太寂寞了。” 杨知府一张老脸变色了。 他刚刚想着这十坛酒到底怎么给京城同僚作个交待,抱山直接就伸出了魔爪,要命了,你能不能等几天再跟我谈交情? …… 人散了,天也黑了,林苏喝了几杯酒,也有点小醉。 他走进书房,一眼就看到坐在他床上打坐的暗夜,从这个角度看,暗夜黑色衣服下面的皮肤真白啊…… 暗夜一口真气贯通全身,终于点亮了自己的丹田气海,全身如同通电一般。 这就代表着她的修为恢复了。 修为一恢复,她就感觉到了林苏,这小坏蛋干嘛呢? 暗夜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他的眼睛,这双眼睛看的是什么地方?我的天啊,自己的胸口!他凑得那么近,简直恨不得一头钻进去…… 林苏立刻弹起,非常自然地来一句:饿了吧,我给你端点吃的。 大大方方地回头,还很斯文地将门关上。 暗夜心跳加速了。 昨夜她就有一个强烈的后悔,如果时间可以回流,我一定早点跟他把事儿给办了,解除掉窥人境最大的桎梏,让她能够没有隐患地踏入窥空之境。 世上的事情到了“假如时间可以回流”这种境界,一般意义上基本没有回头的余地。 但在她身上,奇迹发生了,时间真的回流了——危机解除,她再次拥有了选择的机会。不就等于时间回流吗? 没有人知道下一次危机在哪里,她不能再赌了。她可不想在下一次危机到来时,她依然面临昨夜的那种心灵拷问。 小坏蛋今晚看起来兴致高昂——趁她练功,看她胸就是明证。 大木头有变成花木头的趋势,是个好现象。 下一步,就是怎么把事儿办扎实,先去洗个澡,免得时机到来的时候,错失良机…… 暗夜一步踏出书房,身影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下一刻她钻进了林苏的专属浴室,洗澡! 林苏端着饭菜进了书房,书房没有人! 靠,你这小娘皮,我还指望着今晚有所突破呢,你老毛病不改,说走就走啊…… 心中好不失望。 突然,书房门打开了,暗夜走了进来,林苏瞅着她头发上的水迹心猿那个意马:“你去洗澡了?” “嗯!你也该去洗一个……” “晚上我还要训练……” “你的飞刀已经练到了现阶段的极致,不用训练了。” 林苏心头大跳,什么意思? 暗夜低头吃饭,但象她这样的人,林苏脸上的表情她如何看不明白?她再次尝不出饭菜的味道…… 热水从头上淋下,一天来东跑西赶的疲劳全都冲掉了,缕缕热气汇聚,林苏突然感觉下面不对劲。 啥不对劲? 你敢说出来就是找屏蔽…… 其实大家想错了。 林苏感觉不对劲的地方是:他的丹田发生了变化。 原来只是一个眼,现在这个眼似乎活了,阳窍、阴窍、九大玄关汇聚的真气填满了丹田,在无声地转动,带着无穷的动感。 这是要突破武极啊! 一感为根,一缕为师,一眼为宗,一变为极! 什么意思? 武道之中,有气感叫武根,有一缕真气连绵不绝叫武师,有一眼生生不息叫武宗,真气眼演绎万般变化,就是武道的登峰造极,叫武极。 他的丹田这是要变啊。 也就是说,他即将迎来武极的境界。 文武双修,他的文还只走到第二重境界,武已经走到了第三重,马上就要步入第四重,他这个异界奇葩,抄抄诗玩文道很正解,不小心玩了个武道,最终却让武道跑赢了,上哪儿说理去…… 武道即将破关,这个节口上能不能玩……花边? 他不知道。 要是万一弄成了张三丰跟火头陀之间的对话,那就掉得大了,张三丰怎么说的:以你九阳神功的神妙,如果你是童子之身练功,你未必会输给我。 他是真不知道练武之人要不要保持童子身。 作为古代人,对这个可能是有讲究,但作为现代人,林苏是真不信,关键这童子身也太难界定了,你睡个觉下面画个地图,算不算破了童子身?难道非得捅才算?没这个理嘛…… 请教下暗夜吧。 林苏穿了衣服,进了书房,暗夜果然不在。 这老毛病…… 其实暗夜也作了很大的思想斗争的,她一直打算留下来的,但当林苏进入书房的最后一刻,她条件反射般地消失了。 刚刚消失,其实她就后悔了。 “暗夜,请教个问题……” 暗夜心里的纠结瞬间不纠结了,不是我不要脸,给他创造条件,是他要请教问题…… 无声无息中,她出现了:“什么?” “我觉得我可能马上要突破武极了。” 暗夜心头一跳,一探,是啊,马上就要破武极了。 “破武极有些什么禁忌吗?” 禁忌? 哪有什么禁忌?到了位了,冲鸭…… 但他突然问到这个问题,暗夜心里扑扑乱跳…… “怎么?真有禁忌?”林苏也是扑扑跳…… “对于一般人而言,百无禁忌,但……但你有点不一样。” “我有什么不一样?” “你开了玄关九锁,还开了阴阳二窍,武极一开始就跟别人不同,如果想将来有更大的成就,最好是在……在武极将破未破之时,找个练武的女人……阴阳相济……” 林苏全身的血突然热了。 暗夜的心跳快得不能再快,但她的声音还是冷静:“你府中可有这样的女人?” 林苏盯着暗夜:“府中可没有练武的女人……要不……要不咱们……” “不行!”暗夜下意识地开口,但一开口,她又后悔了……因为她看到林苏的眼睛里有点失望…… “也不是……”暗夜说了三个字,又住口了。 第67章 破暗夜 林苏的眼睛又热了。 暗夜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男女之事,对于她而言,真的太深奥了。 要不,你硬推吧!胆子放大,裤子拉下,厚着脸皮硬上,我保证不揍你…… 林苏看到她的神情,心中还是有底了,你这幅神态骗得了谁啊?意志压根儿就不坚定嘛。 叹息:“我出去一趟!” 转身走向书房门。 暗夜在那里拼命咬嘴唇,天啊,用力过猛了,他要出去找女人…… 就在林苏即将踏过书房门的时候,暗夜开口了:“等下……” 林苏脸上露出了狐狸捉住小鸡的笑容…… “也不用那么急,你……你又不是今天就必须得破……” 林苏回头了,一步步走近暗夜。 暗夜下意识地又想跑,但她强迫自己站着。 “既然到了,要不就顺水推舟吧……武道之中,不也有顺其自然之说吗?” 暗夜轻声回答了三个字:“倒也是……” 书房灯光熄灭…… 此处省略三千二百字…… 书房外面的窗户慢慢亮了,床上的暗夜眼睛猛地睁开,身子如惊鸿般地一闪,床边的黑色衣服随她而起,转眼间,她到了南湖,靠在一棵大树上望着天空,心头一片狂乱。 黑色蒙面巾慢慢揭下,湖水平滑如镜,照见了她的面孔,这张面孔,她上次见过一回,是如此的触目惊心,今日再见,已经是模样大改。 脸上的纵横黑迹颜色变淡了许多,但整体来说,还是很丑。 虽然很丑,但暗夜却充满了信心。 这才是一晚上。 再来个几晚上,她就完全康复了。 等到完全康复的那天,她就得离开他,破入窥空,踏向武道巅峰。 她此生的宿命就是武道,她不能受世事情感的羁绊。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林苏才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睛他就感觉到了异样,丹田处的异样…… 内视,他振奋了,丹田之气化成一条长龙,随着他的真气运转,须甲俱动,正式破入武极,首变就是一条长龙! 武极一成,他全身上下随心所欲。 林苏身形一动,到了房门口,下一刻,他穿过丛林,出现在南湖。 南湖之侧,暗夜突然消失了,下一刻,她站在最高的山峰,看着湖边的人,心神激动。 这就是她的男人! 新婚夫妇,次日清晨该当余韵悠悠,但她有点奇怪,不敢见他。 昨夜的事情,其实她骗他了。 她说武极需要女人,不折不扣就是谎言。 她只是想用这个谎言,将他们之间的事情,情感因素淡化,找个正规些的理由…… 林苏手一抬,飞刀在手,下一刻,飞刀不见,一瞬间,飞刀演绎万千变化,小林飞刀,在他踏入武极的这一刻,发生了变化,隐约有了道意。 就象小李飞刀一样,不再仅仅只是刀。 它,似乎有了生命。 暗夜痴痴地看着他的刀,这个男人,真是太特殊了,假以时日,他的飞刀,或许也会成为江湖上的一个传奇吧? 林府之内,小桃进了书房,三公子昨夜是在这里睡的,她得收拾收拾。 被单一掀,她愣住了,满床狼藉…… 女孩子总是很细心的,她很快又在枕头上找到了两根柔软的秀发…… 这一下,小桃遭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三公子昨晚找女人了。 为什么不找我? 我这段时间努力地吃,身上已经有肉了…… 谁?这个女人是谁? 应该不会是陈姐,陈姐年纪毕竟大了些…… 杏儿!一定是她! 小桃从书房拿起被单出门,迎面就碰到了柳杏儿。 “小桃,公子的衣物我来洗吧。” 果然是你!你还生怕你的“痕迹”被人发现!小桃跟她擦肩而过,泪花儿闪闪的…… 杏儿有点吃惊…… “小桃这是怎么了?”柳杏儿问陈四。 陈四轻轻一笑:“吃醋了呗。” “吃什么醋?吃谁的醋?”柳杏儿一头雾水。 陈四摇摇头:“杏儿,以后见到暗夜姑娘客气点,她……她毕竟是贵客,昨天也帮了府里那么大的忙,就把她当成……府里的小姐吧!” 暗夜跟林苏之间的那点事,杏儿和小桃、林母、林佳良都不会知道,但陈四知道。 陈四是谁?轻功无双,专司刺探,府中谁又能真的逃过她的眼睛? 昨夜侦察到三公子和暗夜的事儿,她其实也大大地吃了一惊,这暗夜生人勿近的,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三公子骗上了床,三公子真是太厉害了,天下间无数妙龄少女为他的诗而疯狂,妖族九公主被他轻易骗了,现在连这么高冷的武道巅峰也被他骗了,还有什么人是他骗不了的?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林佳良在抱山的指导下,更多的还是在林苏一堆策论的栽培下,策论水准直线提升。 抱山对他的提升极为得意,每天检查他的策论,乃是抱山的必修课,这检查的过程,是享受的过程啊。 真没想到我抱山,自己策论考得一包糟,却教了个策论之神! 丝毫没有怀疑,林佳良的策论另有出处。 林苏呢?跟暗夜虽然依然是人前两不顾,但在私底下,却是渐入佳境。 到了晚间,他对着虚空说一声:这妖丹真是厉害啊,狗r的蛟龙害死人…… 暗夜基本就会出现,叹口气,解衣带,本着练功的态度为他化解蛟龙之毒,蛟龙,真是害人啊…… 可怜的黑蛟王,死了也依然黑,背黑锅…… 她脸上的黑线越来越淡,现在几乎已经不可见,她对着湖水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容颜,心头也满是纠结。 余毒清了吗? 完全清了吗? 真的真的清了吗? 要不要入窥空呢? 要不,还是多清几遍吧,凡事追求极致总不能算错…… 林苏每天依旧练武,他的飞刀又一次到了极致…… 武极第一变的极致。 什么意思?除非他的修为再度提升,否则,飞刀不用练,练也白练。 最热的夏天过去了。 秋天来了。 会试也临近。 林母将林苏叫了过来:“三郎,二郎可是进步巨大,抱山先生天天夸他,你……你的功课复习得怎样?” 又是功课。 林苏能告诉母亲说,以我现在的水平,拉上殿试也是全国会元的噩梦吗? 唯有含糊之:娘,你看二哥也突飞猛进踏上快车道了,咱们还是回到原地吧,我来专心习武,二哥专心修文…… “小桃!给我拿家法!” 林母一声大叫,小桃真的拿来了家法。 小丫头生的气儿一直都没消,你敢找别的女人给你暖床,我就让你娘拿大棍子打你…… “娘,别生气!生气的女人容易老!”林苏抱起母亲的胳膊哄:“放心好了,会试,我早就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准备拿个第几名?” “这事儿不能提前吹牛吧?要由我吹,我说我拿会元,我哥答应吗?” 林母完全迷糊。 他到底有没有信心啊? 说没信心吧,会元都出来了。 说有信心吧?他已经说了这是吹牛皮。 “娘,我去二哥那里,听抱山先生的教诲去。” 林苏一句母亲没办法拒绝的话出口,顺利脱身。 小桃拿着巨大的家法在那里站着,不打啊? 林母横她一眼:“我让你拿家法你拿这么大的干嘛?就是做做样子,你还想真揍他啊?” 小桃扛着家法回去了。 小雪笑了,凑到林母耳边说了句话。 林母眼睛猛地睁大,啥?小桃吃醋了?三郎找了个女人?就是三郎屋里的那个杏儿?——小桃透露的,以她的眼界,当然也只能看到杏儿。 暗夜,整个林府,也只有林苏知道在哪,就连陈四,知道她的存在,但平日,也根本看不到她的人。 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暗夜还在林家,在她们的字典里,暗夜,也就是在林府遇袭的那天晚上出现过一次,根本没在林家呆过多久。 林母长长地吐了口气:“林家虽然已经不算什么世家,但也终究算个大户。杏儿这丫头既然已成三公子小妾,那就不能以寻常丫头待之,你去一趟西院,让她过来一趟。” 杏儿很快过来了。 听着主母说了一大通,杏儿一头雾水,最后,林母直接挑明,杏儿嘴儿张得老大,赶紧扑嗵跪下:“夫人,你是真误会了,杏儿……杏儿真的未蒙公子恩宠。” 小雪、小月、小桃全都呆住了,最呆的还是林母。 听完小桃的汇报,杏儿自己也呆了,从当时的情况看,那真有一个女人。 “难道……难道是陈姐?我觉得陈姐自进林家以来,一天天地变,皮肤都变好了,也爱笑了……” 靠!这下林家算是满门都撼动了,个个都是嫌疑人…… 陈四趴在地上研究着一种石子,突然响亮地打了个喷嚏,她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看天空,继续研究,丝毫没有无辜躺枪的觉悟…… 第68章 无道深渊(第2更) 林苏走向东院,那是二哥林佳良的地盘。 东院目前也有几个丫头,都是江滩流民,她们聪明伶俐,也就混到了林家当丫头的待遇。 林苏到了东院,其中一个丫头发现了,赶紧过来。 林苏向她摆摆手,在院子里转悠,听一听林佳良朗朗的读书声,他在读他自己写的策论。 策论嘛,参加科考的人都特别在意,因为这策论代表着治国理政的水平,甚至有很多人都说,诗是小道,论才是大道,不会写诗不要紧,会写策论照样成为国之栋梁。 所以,天下读书人对策论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 不仅仅是策论观点,还有策论文笔,甚至还包括朗诵的流畅度。 这个时代的人,碰到好文章就喜欢朗诵,如果读得不顺口,也是会失分的,所以,高明的策论写作人,写策论的时候,会考虑策论的朗诵流畅度。 从林佳良的策论情况看,进步真的非常大,他融合了林苏给他的二十篇策论观点,渐渐对国家事务有了一个基本的认知。 在这种情况下,写出的策论,言之有物,直接区别于当世烂大街的那种“下笔千言,未言一物”的策论。 以二哥的水准,会试该当没什么问题。 林苏满意地点点头,踏出东院,突然,东院墙角的一口水井,似乎有一股气流蒸腾而起,莫非有些什么名堂不成? 林苏走向水井,刚刚靠近…… 哧地一声,一条黑色的铁链突然从下方伸出,卷住林苏,一经缠绕,林苏全身的修为瞬间清零,不管文道还是武道…… 无声无息中,他被卷入水井之下。 哧地一声急响,一条黑影在空气中一现一隐,射入水井之中。 暗夜! 房间里,抱山一声大喝,风! 狂风起,他来到了井边! 轰地一声,水井之中的水陡然飞上天空,井中无水,有人! 暗夜站在空无一物的水井中一声大吼,声音悲怆入云…… “怎么回事?”抱山也下了水井,这水井并不大,也就七尺见方,高约三丈,四周青石,底下青石板,未见破损,但林苏偏偏就这样不翼而飞。 “无道深渊!”暗夜缓缓吐出四个字,她的头发无风自动,她的眼睛,此刻如同万古冰霜! 林苏,被人从她眼皮底下带走。 不管她在林苏面前表现出多么的淡然,都不能抹掉她内心真实的认知。 林苏,就是她的丈夫! 她丈夫被人抓走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因为她身后有一个庞大的组织,知道各种恐怖的传闻。 无道深渊,不在红尘中,却通红尘里,一入无道门,终生俱无道。 她一感受到这井中留下的那一缕“无道”气机,就知道她遇到了世间最可怕的力量:无道之力。 “这就是无道之力?”抱山也感受到了,他脸色大变,短短一瞬间,也只是一点点弥漫的无道力,就让他的文心受制,这种力量太恐怖了。 暗夜缓缓抬头:“你们给我听着,敢伤他一根毛发,我暗夜纵然粉身碎骨,也要踏平你无道深渊!” 哧地一声,暗夜破入长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抱山上了井口,脸色严肃得可怕,昔日的不羁,昔日的洒脱,完全消失。 “先生,我三弟……”林佳良脸色苍白如土,似乎又一次回到了四个月前。 “无道深渊,无道深渊……”抱山喃喃两声,哐地一声,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脑门上,他半边脸都红肿了。 林母已经冲到了东院,慢慢站住,突然慢慢软倒。 整个林家瞬间完全乱套。 …… 林苏眼前一片黑暗,整个人似乎突然化为了虚无,没有了重量,没有了形态,穿越了时间也穿越了空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眼前猛地一亮,身体的重量、形态全都回来了,一根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铁链唰地一收,收入地下,将林苏捆在一座高台之上。 林苏依旧动弹不得。 全身的文道之力、武道之力照样清零。 四周的天空一片灰白,宛若不在人世间。 山,虚空悬浮于灰白的天际,对面还有几个高台,也悬浮于天际,下方同样一片虚无,他一眼看过去,分不清哪是天空哪是大地。 林苏一声大叫:“这是什么鬼地方?” 声音一落,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人影,灰白的脸,灰白的衣服,一双灰白的眼睛如同死鱼一般地看着他。 “解元公,很风光啊!”死鱼眼冷冷道:“胆敢害死龙君之子,还敢将他的龙丹吞入腹中,就不知道这是取死之道么?” 林苏一颗心瞬间沉底。 章亦雨做的那件冒失事,终于还是迎来了报应。 当初长江之中杀的那头黑蛟,居然是龙君之子。 情况恶劣得无以复加。 林苏没有任何帮手,唯有自救。 第一招:反守为攻! “诸圣与海族早有协议,海族不得入内河内陆,你们今天居然敢跨界抓我入龙宫,是打算撕毁人海协议么?你们就不怕诸圣大怒,铲平你家龙宫?”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因为任何辩解都是苍白的,唯有强硬。 人海协议,既然能够达成,必然有双方不得不达成的理由。 相信海族一样不敢撕毁协议! 且不管你有没有杀我的理由,你跨界抓人,犯的错更大,违反了两族最顶端的协议——人海协议! “哈哈!”死鱼眼仰天大笑:“我们何曾突破人海协议?你如今并非在龙宫,而是在无道深渊!你大约还不知道,无道龙君,跟我家西海龙君乃是同胞兄弟,你杀的黑蛟,乃是无道龙君之侄子。” 林苏大脑之中,无数条线同步启动…… 他曾经看过一本书《山河志》,记载了各类传说,正是这本书,开启了他对这个奇异世界的全面了解…… 千年前,海族与人族大战,战火绵延八万里,但有河道之处,俱是杀场,人类靠水必死,惨不堪言。兵圣横空而出,怒江一战,斩龙百条,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西海龙君大怒,与兵圣一场血战,也被兵圣斩于怒江之中。 西海龙族面临倾覆之祸。 西海太子紧急传讯上古龙域。 那里,有整个龙族中的一位绝代天骄:龙顶天。 龙顶天幼有大志,一心要踏上上古龙域,再现龙族先祖之神威,但家门大祸,父亲战死,兄弟求援,焉能不回? 龙顶天返回西海,直入内陆,与兵圣一场血战,大地开裂,山河破碎,八十一条河道因他而改道,亿万黎民因他而丧生,但兵圣依然以半部兵书为代价,将他硬生生打入无道深渊,终结了他一世传奇。 也正因为这一战,才真正将海族打痛打怕,龙皇召集四海龙君,闭门商议三个月,与人族签下人海协议…… 无道龙君,就是昔日对整个人类世界形成灭顶之灾的龙顶天! 他被兵圣打入无道深渊,居然不死,反而还成了无道龙君,天才,毕竟还是天才! 林苏大脑中流光一道接一道,如何脱困? 唯有一法,用计! “哈哈哈哈……”林苏仰天狂笑,笑声传扬,张扬无比。 死鱼眼愣住了,吓疯了吗? 林苏笑声一收:“无道龙君,你真当自己是西海龙君的同胞兄弟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堂堂顶级天骄,当别人的棋子,当到如今还一梦不醒,难怪世人皆言,龙顶天,有勇无谋,徒然笑柄!” 四周的天空突然一震,一双巨大的眼睛慢慢浮现。 这是一双龙眼,龙眼一出,天地皆静,一股奇异的威严压得空气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林苏心头微喜,他就知道,龙顶天一定就在周围,果然猜对了,他在! 林苏目光抬起,凝视这双龙眼,毫不畏怯:“龙君陛下,你拿西海龙君当胞弟,你可知道他拿你当什么?” “道来!”空中声音滚滚,浑然不知从何而来。 林苏道:“他拿你当棋子,当笑柄!” “不!不!”死鱼眼大叫道:“陛下,千万不可听此狂徒信口雌黄,他居心不良,想挑拨你与我家陛下的兄弟之情……” 林苏打断他的话:“你是觉得堂堂龙族顶级天骄没有分辨能力?还是有什么隐秘之事,不想我说与陛下听?” “放肆……”死鱼眼一声怒喝,突然静音,他的嘴巴被封。 整个天地一片沉寂! 龙君的声音从天而来:“你且道来,如若不实,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无道十八酷刑!” 第69章 借刀杀人(第3更) 林苏微微一躬身:“多谢陛下!此事需要从千年前说起。千年前,前任龙君战死沙场,西海龙宫面临群龙无首的局面,有资格接任龙君之人只有两人,一是当时的龙太子,现任龙君,其二,当然就是您了!” “胡说八道!”龙顶天沉声道:“本君志在重现上古龙威,又哪在小小西海?此志天下皆知!” “你或许的确是这么想的,但他却不这么想!”林苏道:“他自知自己能力远不及你,威望也不及你,你不死,他岂能安心为君?所以,他与兵圣私下达成协议,引你入内陆,借兵圣之手屠你!” 天空龙眼光芒陡然大盛! 林苏心头狂跳。 这番话可是胆大包天,不仅仅是造谣,而且将兵圣也纳入其中,兵圣老人家,我这是为了脱困,面临生死之危,你老千万别生气,你还赐了我文根,我也算是你隔辈弟子,弟子犯了错,你打一顿p股是可以的,千万别直接灭了我啊…… “你说他与兵圣达成协议?即便他有如此无耻,兵圣焉能如此下作?” 林苏机会来了,为兵圣洗白的机会…… 林苏道:“说句不敬的话,你龙君在龙族乃是一代天骄,但在人族眼中,你却是最大的威胁,能够一举将你这个大威胁扼杀于萌芽状态,同时借你之首震慑海族,平定四海,何乐而不为?兵圣精通谋略,胸有大格局,岂能错过这等机会?后来的事情岂不全都印证了他老人家的判断?你掉落无道渊,人海协议顺利签订,人族得以安宁!能说兵圣是下作吗?不!他是大谋略大智慧,他于天下,有定鼎之功!” 听到了吧,兵圣,我帮你洗白了,现在没理由灭了我吧? 死鱼眼眼中有了恐惧,龙君陛下,你赶紧让我说话啊,这小子太毒了…… “还不信么?陛下!”林苏的声音反而变得悠闲。 “你……有何证据?” “哈哈……证据!”林苏仰天笑道:“兵圣写下一本兵法,将你们的事例放在一计之中,圣殿高层兵家,谁人不知?要不要我背给你听听?” 死鱼眼愣住。 龙君也愣住,将他们的事例写入了兵法? “背来!” “此一篇章为三十六计之‘借刀杀人’计!”林苏道:“圣云:计之一道,变化万端,莫衷一是,山无常势,水无常形也。怒江一役,百龙授首,西海龙子求之,以借吾刀,敌已明,友未定,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 这番话,虚虚实实,有真有假,比如“山无常势,水无常形……敌已明,友未定”,不折不扣就是孙子兵法,后面的不折不扣就是易经原文,但前面的怒江一役,就是他带的私货了。 无道龙君大惊! 他所背的东西,跟兵圣之道一脉相承,极其深奥,以他的见识,直接认定为兵圣原著,否则,凭这样一个人族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捏造得出如此大道之言? 当年的事情,实锤了!圣人都写入了圣道典籍,能假得了?这样的假谁能造?谁敢造? 好一个龙吉! 好一曲大计! 千年前,你让我放弃通天道,返回西海助战,我当时亦有存疑,我已向你表明志向,决不会争夺龙君之位,而你,依然欲置我于死地! 无道深渊,一困千年,全都因你这贼子而起! 可恶! 可恶! 龙君一声怒吼,林苏身边的死鱼眼直接爆裂,连死都没能跟林苏对个质…… 林苏心头一松的同时,也陡然一紧,这龙君杀戮之气很暴虐啊,拿西海龙宫的人开过刀了,下一步,会拿他怎么办? 以他屠杀亿万人族的尿性,他怎么觉得自己的脑袋随时都可能玩脱? 无声无息中,林苏面前光影变换,耳畔传来龙君的声音:“本君不杀你,囚你三千年!” 我日!你还是杀了我吧…… 下一刻,林苏身处一处庭院之中,绿树红花,碧波荡漾,红亭如盖,清风徐来…… 难道龙君改变了主意,将我送回了曲州水乡? 他一抬头,满腔的激动刹那间化为乌有,天空还是那种惨白,这里依旧还是无道渊,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文道之力,武道之力全都没有着落,他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每呼吸一口空气,都是对他修为的消融。 龙君,我c你家祖宗八代! 老子练武有多刻苦你知道吗?抄诗有多辛苦你知道吗?为了练武连暗夜都骗上了床,有多拼你知道吗? 你将老子关在这里,我辛辛苦苦练几个月不是白练的? 他的精神沉入眉心,有欣慰也有失落。 欣慰的是,文坛并没有破,失落的是,文坛外围包围着一层无道之力,他甚至不能与文坛取得连接。 心神沉入丹田,林苏就真正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了,他体内的真气龙没了,只剩下一个眼,他从武极重新打回到了武宗,而且这真气眼也要死不活的,似乎随时都会关闭。 预计要不了几天,他就会从武宗境界退回到武师…… 人家练武是越练越高,他是越来越低…… 就在此时,一阵莺歌燕舞传来,林苏目光一抬,就看到了隔壁的一条长廊,长廊之上,一群女子簇拥着一个小美女过来,小美女皮肤洁白如玉,气质高雅,不折不扣就是个绝代佳人,但她的头发是紫色的,额头有两个小小的突起,显示出她是个异类。 “七公主,怒荷要在9月19才开,还有好几天呢,你今天过来看什么呀?”一个奇形侍女问道。这个侍女,腰肢极细,脸是黑的,但腰儿扭动之际,依然别有风情。 “道门启,怒荷开,二者同步,今年我成年了,可以趁道门开启的那点时间,看看外面的世界,就没办法看怒荷了,先看看花苞吧。”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外面的世界……”几个侍女脸上全都是羡慕:“公主,能不能带我们也去看看?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 “我也没见过,听父王说,外面的山跟这里的山是一样的,水,也跟这里的水一样的,但外面有人类,人类,非常奸狡。” “公主,可别这么说,王后娘娘,就是人族!小心她听到了不高兴……” “那是我父王说的啊,我可没这么说,我娘早就告诉我了,人族,有坏人,也有好人,才不是我爹说的那样,我爹也根本不敢在我娘面前说这话……” 一番话随风而来,传到躲在柱子后面的林苏耳中。 他大脑里面的计算器又启动了…… 身处无道渊,修为步步走低,吸口空气都能让他力气一减再减,靠战斗、靠飞刀、靠诗、靠龙君发善心…… 全都保不住他的命。 但现在似乎有了点机会。 无道龙君真正是天骄啊,别人掉落无道深渊,意味着死,他倒好,不但没死还成了无道深渊的霸主级人物,居然还找了个老婆,生了一堆儿女,硬生生将生人勿近的无道渊变成了他的国度。 有人那就有机会。 突破不了龙君,我来突破你家闺女! 别的闺女或许还很难突破,你家闺女长这么大连无道渊都没出去过,还不是一张白纸? 我要是骗不了她这样的小白菜,我就不叫大苍……搅屎棍! 怎么骗呢? 吟诗? 不妥,这小娘皮兴许连诗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识得诗文之妙? 也许唯有……讲故事! 故事好啊,故事妙,没有人不喜欢听故事,尤其是深处深渊,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娱乐基本为零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故事?哪怕她文化水平再低,低得过三岁孩子么?三岁孩子也需要父母说童话哄他入睡的好吗? 童话界不是有一个经典传说吗? 某个国王要杀某人,某人就给国王讲故事,一天一个,国王想听故事,就不杀他,足足讲了一千零一夜,硬生生地从国王屠刀之下逃生了。 现在啊,自己好象也面临这种情况,龙君随时都有可能识破他的谎言,随时都可能杀了他,他需要一个坚定的同盟军力保他,人家凭什么保他?只能讲故事了,只要你故事够精彩,她就舍不得你死…… 主意打定,林苏不打算用童话了,人家小公主已经成年了,童话并不保险。 那就直接上杀手锏吧! 开始吟诵:“西子湖光如镜净,几番秋月春风,今来古往夕阳中,江山依旧在,塔影自凌空,多少神仙幽怪,相传故老儿童,休疑《艳异》类《齐东》,妄言姑妄听,聊效诸公……” 一首《临江仙》,优美动听,似乎一瞬间拉开一幅神奇的大幕。 那边七公主和几个侍女同时回头,她们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年,坐在离她们十米外的另一座凉亭,手托一样东西,吟诵诗句。 “是谁……”一名侍女刚刚开口,七公主手轻轻一挥,似乎将她的声音抓住,声波根本没有传到这边来。 林苏恍若未觉,盯着手上的一只小木乌龟道:“小夭,哥哥曾经答应过你,要给你讲完这个《白蛇传》的故事。现在哥哥沦落至此,此生无法回乡。故事就讲给小乌龟听吧,如果有一天,小乌龟能够碾转浮沉回到你的身边,让它说给你听……” 几个女子面面相觑。 他是谁? 他被关在了这里,他跟他妹妹有约,要给妹妹讲一个故事,现在回不去了,所以就将故事说给妹妹送他的小乌龟听,希望有一天,乌龟能够将这故事带给妹妹…… 为什么她们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第70章 白蛇为器(第4更) 林苏的声音转为轻快:“清明时节,风和日丽。西湖岸边桃红柳绿,游人如梭,男女老幼,三个一堆,五个一群,有的看景致,有的荡游船,有的钓鱼,有的栽花,好一幅生机勃勃的人间美景。 可就在这时,湖面上冒起两股白烟,随即从湖底升上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回事?人怎么会从水里升出来呢?原来,在断桥的下面,有两条蛇在修炼。她们修炼了五百年,有了灵性,就来到了人间。虽然她们是两条修炼成了人形的蛇精,但她们并无害人之心,只因羡慕世间的多彩人生,才来到西湖边游玩。她们一个化名叫白素贞,一个化名叫小青。 …… 《白蛇传》能够成为千古剧目,自然不是偶然的。 故事优美曲折,动人心弦。 林苏讲的白蛇传更是如此,他融合了传统剧目中一些优美的诗词,也融合了电视剧中优美的意境,还穿插了一些他自己的语言技艺,三管齐下,纵然是人间阅历无穷的人都扛不住,何况是一群情窦初开、向往人间而又根本没有人间阅历的深渊女子? 美丽的西湖,修行的蛇妖,人间的生活,许仙与白娘子之间的相遇、相知、互生情愫,还有凄婉的断桥…… 这些,样样都打在她们心头。 林苏一直讲到许仙上门提亲这一节,轻轻叹口气:“小夭,今天就讲这么多吧,过几日,如果我还活着,我给你继续讲……” 长廊上几个女子,面面相觑。 她们的心好痒啊,白娘子到底答应了没有啊? 七公主脸色潮红,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终于也长长吐了口气:“小青……哦,不是!小翠,你去把许公子……啊,把那个公子给我叫过来……” 接下来就一切尽如预期了。 公主难舍故事的千回百转,对侍女有所示意,林苏在侍女的强烈要求下加更…… 当天,讲到了两人的洞房花烛,让众女脸红如潮的同时,也植入了一个悬念…… 天晚了,肚子饿了,明天再说吧。 当天的晚餐非常丰盛,林苏被送入了客房。 七公主拿着侍女抄写的故事稿,又看了一遍,抱着书稿躺在床上,两眼睁得大大的,没有半分睡意,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动听的故事,深渊之中,何曾有过故事?有的只是无限的黑暗,无限的杀戮…… 真想这个时候就去他房里,让他讲故事啊,但他是一个人族,身体虚弱,必须得睡觉…… 她一遍遍地折腾着,直到天亮…… 其实深渊之中,无所谓天黑天亮的,每时每刻都只有苍白…… 次日,又在怒荷池中,红亭之下,林苏继续说着故事,他说得很轻松,该俏皮的时候,说得俏皮,该煽情的时候,又来上几句优美的诗,几个侍女如醉如痴,珠泪滚滚,七公主脸蛋一片通红,两只大眼睛流光溢彩…… 堪堪三个时辰,林苏停下不讲了。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 一连七天! 终于迎来了故事的大g潮。 许仙被禁金山寺,白娘子怒斥法海,水漫金山! 这一漫,她将触犯天条,她将身死道消,林苏四句诗作为旁白,将故事推向更g潮。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七公主泪眼朦胧…… 今天的故事到此结束。 这一夜,两人无眠。 林苏人在客房,心飞天外,已经整整七天了,他无法想象家中的情况,他无法想象暗夜会是何等焦急。 但他插翅难飞! 他的武道已经完全清零,似乎武根都已化掉。 再不走,他完了! 客房门慢慢推开,一条倩影站在门口,是她!七公主! 她一步步走来,房门无声地关上,她的声音轻轻传来: “你其实一直都想走。” 林苏:“是!我家中尚有老母,还有小夭!白娘子身为异类尚且有情,人,岂能无情?” 白娘子尚且有情,人岂能无情?七公主一下子打动。 “明天,道门开!唯有这一天,天道与无道有一个短暂的妥协,你才有机会出无道渊……我送你走!” 林苏大喜:“你说真的?” “我是真的想听完《白蛇传》的故事,但明天却是唯一出无道渊的机会,故事可以留下悬念,人……却不能!” 她慢慢转身,身影没入黑暗之中。 身后传来林苏的叫声:“等一下!” 七公主停下了,但没有转身。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 七公主慢慢回头,她眼中有一种异样的色彩,但异样的色彩慢慢消失,她轻轻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离开这囚笼一样的无道渊?” 七公主轻声道:“或许它真的就是你所说的囚笼,但……这是我的宿命!我出生于无道渊,我身体里每一分每一寸写下的都是无道,我不可能踏入天道世界,不管这世界有多么美好,我每年最多只有两刻钟的时间去遥望……” 她去了,林苏呆呆地出神。 他的计策圆满实现了,他用故事打动了她,她愿意助他逃出无道渊,但老天作证,他偏偏有一种酸楚的感觉。 一个妙龄少女,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却不能踏入天道之中,她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无道深渊孤独终老,每年只有两刻钟的时间去遥望外面的世界。 他给她讲的《白蛇传》,白娘子囚禁**塔,让多少人唏嘘? 但白娘子比她幸运得多,因为白娘子心中还有信念,还有希望。 她呢?她的希望又在哪? 次日,整个无道渊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无数奇异的生物横掠虚空,有蛇,有龙,有四不象,有八不象,有虫子,还有人,黑色的人,白色的人,没眼睛的人,没五官的人,四只脚的人……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每年的9月19,道门开。 只有两刻钟。 在这两刻钟的时间内,无道深渊会开出九十九朵怒莲,怒莲花开千百丈,刺破无道见天光。 站在怒莲之顶,可以进入人世间,两刻钟时间,不够你踏入人类城池,不够你游遍三山五岳,但够你看一眼人间! 无道深渊中的人,并非所有人都有这机会,唯有王族和顶尖种族高人,才拥有这种机会。 无道龙君集合了自己的成年子女,站上了一株高大的怒莲,怒莲光芒四溢,开始上升,突然,龙母身边的一个女子轻轻一震,化成一块玉佩。 她,就是七公主! “七公主,怎么回事?”龙母叫道。 “母后,我今年还是不看了……”玉佩中传来七公主的声音。 有机会看,还不看!这丫头…… 怒莲陆续升空。 七公主拉着一个男人的手,踏上了一株小小的怒莲,这是一朵今年的新生莲,也只能坐两人。 怒莲似乎从混沌之中成长,慢慢撕破苍穹…… 上方开始是一片虚无,后来成了海水,再后来,林苏和七公主站在怒莲之上,看到了遥远的海宁城。 这一朵怒莲开在长江中。 离他的家仅仅只有十里。 每一朵怒莲开放,都会在不同的地方,龙君那朵怒莲从埋葬百条龙尸的怒江出水,而七公主,选择的是长江。 四周只有茫茫江水,远方隐隐有海宁轮廓,七公主目光掠过天空的太阳,云彩,高山,江上的游船还有遥远的城池,这些,她都是第一次见,她多想上岸,但她却知道,脚下的怒莲马上就要凋零,她没有时间,她只能原地看一眼人世间。 “这就是人世间!美吗?”耳边传来林苏的声音。 “好美!”七公主轻声叹息:“不知道明年的今天,我能不能淋一场西湖断桥那样的细雨……”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龙儿!” “龙儿,明年的今天,我还会来这里!记住那块礁石,我在那礁石等你,我让你淋一场雨,另外,我还会带一把伞过来,上面写上‘西湖细雨断桥边’。” 龙儿眼睛慢慢移向他…… 他也看着她的眼睛。 “把《白蛇传》的后半部分写下来,送给我!” “一言为定!” “怒莲快凋零了,去吧,去那礁石上,让我看看你站在礁石上的模样。” 林苏踏上了礁石,龙儿站在怒莲之上,望着他,望着他…… 怒莲慢慢凋零,慢慢沉入水中,龙儿脚入水下,身入水下,终于,她的脸也沉入了水下,一朵金莲虚影微微一振,在水江之中画下一个金圈,消于无形。 道门关了,无道深渊跟天道世界,再度成为两个世界。 一阵风吹过,紧锁林苏眉心的无道迷雾似乎被风吹去,他的文坛重现光明。 林苏心神沉入文坛,微微一惊,文坛之上原本只有诗、词两面,现在又增加了一面,赫然写着《三十六计》,上面只有一篇:《借刀杀人》 九面文坛,三面有字,分别是诗、词、兵法。 难道说,这九面文坛得全部填满? 这对于他而言或许有可能,但对于其他人而言,怎么可能?谁能一人拥有那么多的文学体裁,你让别人怎么填? 也许得回家问问二哥,他的文坛到底是个什么样。 他的心神沉入丹田,武根有没有苏醒? 武根的确苏醒了,象一棵半死的树根,感受到了水分的滋润,在努力生根发芽。 林苏长长吐了口气,谢天谢地谢龙儿! 如果再迟个几天,也许武道就真的彻底废了。 目前虽然被重新打回了武者,终究还给他留下了一点生机。 无道深渊,号称进入者,无一生还,他创造了奇迹! 他看一看四周的江水,叹口气,从腰带中调出宝笔,宝纸,写下一个大字:浮! “浮”字化作一缕金光钻入他的身体,林苏跳入长江,奋力游向海宁城。 如果他还是武极,踏浪而行直接回家。 如果他破入文山境,一个舟字可以送他回家。 两样都不是,一代传奇林大才子,用狗刨式横渡长江,上岸气喘吁吁如同落水狗。 第71章 画道的另一扇窗(今日第5更,说到做到) 林家外围,一个老头仰望苍穹,他的眼睛亦如死灰。 整整七天七夜,邓伯就这样仰望苍穹。 当年赤水一战,十万兄弟战死东境,他没有这般绝望。 侯府遭人陷害,他没有这般绝望。 但这七日,他却绝望了。 他寄以希望的一个人,林府让人热血再度沸腾的那个人,被抓入了人间禁地无道深渊。 他不会再回来了。 没有了他,又哪有人世间的一股清流? 没有了他,包括他在内的四百残卫,又哪有方向?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邓伯! 邓伯霍然回头,就看到了一身泥水的林苏,文士巾没了,一身泥水,就如同当日他初见林苏的模样。 邓伯一声大叫猛地冲了过去,一条独臂将林苏直接举了起来,他战斗能力是不行,但长年摇船,单臂的力量还是很大的。 林苏懵圈了,他怎么不知道邓伯也会笑得象个傻子? 陈四无声无息地出现,她憔悴苍白的脸上,瞬间如花…… 林佳良从屋里冲了出来,猛地抱住林苏,转了个圈子,笑声震动整个林府…… 林母从太师椅上猛地站起,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小雪眼疾手快一把拉起来,老太太大叫:“快,带我去看……”说是让丫头们带着,其实她根本等不及,几步就冲到了台前,一看到林苏她差点从台阶上直接跳下来,幸好小雪在后面拉住了她。 整个林府如同烧开的水,滋滋冒着小泡泡,到处都冒泡。 后院的林家酒厂,直接停工,所有工人同时跳得老高,欢呼声响彻云霄,几乎是呐喊。 三公子出事,酒厂的人这几天都是埋头加班,一句话都不说,似乎要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做工上,现在,他们全都放开了。 小夭从丫头群中跳了出来:“公子,你真被抓到无道渊去了啊?” “对呀。” 所有人同时一惊,等着听传奇故事…… 小夭说:“那里……那里……有没有好吃的东西?” 所有人一脚踏空…… 林佳良一指头敲在小吃货的脑门上,直接问:“三弟,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咳咳……林苏目光扫过四周:“我实话实说哈,大家别乱猜,我有点受不了太花边的……无道渊有一个七公主,叫龙儿,这姑娘挺好的,把我送回来了。” 众人脸上表情很奇怪…… 三公子,其实你不说,大家伙儿也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在妖族都混得风生水起的,沟引九公主差点连妖皇都拉回来了,到无道渊毫发不损地回来,基本上朝你本性上想就对了,果然如此啊…… 无道渊多牛啊,全天下的顶级高人望而生畏,提起来全都摇头叹息,而咱家公子,偏偏弄得人家赔了公主又折兵…… 整个林家全都兴奋得跳。 “三弟,你出事后,抱山先生走了,他说他要走遍三山五岳,寻找修道高人,共闯无道渊,还有,那个叫暗夜的……其实你一掉井里,她就出现了,指天立誓,说无道渊要敢伤你一根毫毛,她纵然粉身碎骨,也要踏平无道渊!” 林苏心头暖流升起。 果然,水泼墙上也是有痕迹的。 抱山,我没白让你喝那么多酒。 暗夜,我没白疼你啊…… “知府大人昨天过来了,让我安心去科考,家里他负责照顾。” 陈四道:“其实还有一个姑娘,一直都在西院守着,跟她打个招呼吧……” 林苏心头一跳,章亦雨么?他第一反应就是章亦雨,这小娘皮平日里看着风轻云淡的,但终究也算是跟他关系特殊,在林家出事的当口,她前来照顾林家,比较合乎逻辑。 但他没想到的是,西院门口微笑站着的人,并不是章亦雨,而是秋水画屏。 “林公子吉人天相,平安归来就好!”秋水画屏微微一笑:“小女子告辞了。” “秋水姑娘留步!”林苏道:“既然来了,不妨喝上一杯茶。” 喝上一杯茶? 秋水画屏有点犹豫,跟他喝茶,论一论道,是她一直都期望的,但是……面前的这个人名声……咳,名声真的不大好,妖皇那么恐怖的人,都差点因为他而身败名裂,自己跟他呆多了,不知道外界的人会怎么说…… “我听墨池兄说过,姑娘对于画道异常执着,但与外人交流却很少,本人虽然不通画道,但也见过一些画作,愿与姑娘探讨探讨。” 秋水画屏心头微微一跳。 他见过不少画作? 哪些名家的? 有没有邓先楚大儒的? 他踏出文道中的第一步,是在海宁楼,海宁楼,跟邓先楚关系密切,楼名都是邓先楚亲笔题写的,他的第一首七彩诗,还是邓先楚第一个叫好的,当时就在现场。 他是有与邓先楚结交可能的。 她秋水画屏,对画是真爱,说一生所爱都不过分,但她没有名师,没有画友,没有机会步入殿堂,她求见邓先楚七次,无一次得蒙垂见,她是女子,她不够资格与天下名士以画论道,所以,她需要任何一个机会,哪怕只是一个间接的机会…… “杏儿,准备一壶好茶!” “好的,公子!”柳杏儿一直在陈四的身边,一直都没显示出存在感,此刻,终于正式出场了。 一壶茶放在大槐树下…… 一阵风吹落几片树叶…… 秋水画屏静坐桌前,本身就已经是画。 “林公子,你言也曾见过不少画作,不知见的是哪位名家的画?” 林苏轻轻摇头:“名家的画,不曾见过。” “隐世高人的画么?又是何种模样?” “……”林苏笑了:“秋水姑娘,实话实说吧,我于画道一窍不通,好画摆在我面前我都分不清。” 秋水画屏眼睛微微露出思索。 “秋水姑娘,墨池兄曾跟我说过,你十岁之前,莲舟穿行于家乡水域之间,二十岁前,遍访名山名贤,二十岁后,画地为牢将自己囚于乾坤书院,汇百家之形,合自己之道,画道已入画心之境,大致相当于文心境,是吗?” “是!” “抱山先生原来跟你是伯仲之间,但他后来踏入文心极境……画心也有极境么?” “……不知!” 秋水画屏轻轻摇头,这就是没有名师教导的问题所在了,她几乎真是一个人在摸索,她不知道画心后面还有些什么境界,如何去突破这些境界,她能做的,唯有参考邓先楚,因为邓先楚是画道宗师。但问题就是,邓先楚不仅仅是画道宗师,他还是文道大儒,他的画,并不纯粹,他只是以画入道,并非专攻画技,他其实骨子里,根本就瞧不起专攻画道的人,在他的字典里,画道只是枝,文道才是干;画道只是末,文道才是本。 “不管画心有无极境,画路,都是你绕不过去的坎,是吗?” “另开新路,当然是我绕不过去的,但世上画派众多,早已穷极想象,另开新路谈何容易?也许你的意思我明白,画地为牢终究不能让我再上层楼,我还是得再出江湖,再访天下,或许某一天,突然触类旁通……” “正是!” “你建议我去哪里?象抱山先生那样,在你这里呆上三年么?”秋水画屏眼波轻轻一转,妙态无穷…… 这一刻,她的想法有点小分叉了。 面前的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当时一坛好酒,一首传奇诗篇将抱山送入文心极境,但也是他,一句话将抱山留在他身边三年。 事实证明,他的话不是那么好听的,他的茶也好,酒也好,不是那么好喝的。 他明明不懂画,偏偏将自己留下来,跟她论画,七忽悠八忽悠,狐狸尾巴有点小露了…… 林苏道:“姑娘如果愿意留下,我当然是求之不得……” 秋水画屏心里给他一个大大的鄙视,就知道…… 但林苏话锋一转:“但我也知道,林家可没什么东西能够留下你的脚步,只愿江湖之上,你一路顺风!” 秋水画屏点点头,明白!以退为进!——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只要你一接口你就输了,所以她直接点头,不接口,看你这个坏蛋怎么把戏朝下面演…… 林苏道:“江湖上的事情,其实也挺有趣的,我对武林的故事搜集得不少,曾经有个人叫剑魔独孤求败……这个名字很狂妄很欠揍是吧?他就是求败,平生大战上千场,从未一败。知道他的修行历程吗?也挺有意思的,三十岁之前,持天下名剑,锋芒毕露,杀敌无数;三十岁之后,持玄铁重剑,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之后,弃剑,草木皆可为剑。有人说,他重剑压天下,是他的武道之巅,他自己却说,弃剑,才是他武道之始……” 第72章 秋水画道(神冲成为盟主纪念,明日四更奉上) 这本书终于有了盟主了,感谢神冲20,也感谢书友辨识度,感谢964、341、nnlddflangzi、shenshen01、书友6356、7140、少年郎小姑娘以及各位投月票推荐票的朋友们,爱你们~为回馈各位的厚爱,明日(周二)四连更(零点五分之前到位),敬请追读~ ————华丽的分割线—— 秋水画屏手托茶杯,一直在揣摩他心思的小圈子里打转转,突然,她手中的杯子停止了转动…… 弃剑,才是武道之始? 这是剑道! 那么画道呢? 这些年来,她一支画笔画尽天下事,天下物,画笔就是她的全部…… 弃笔又如何? 弃笔会如何? 叶落,夕阳落,星起…… 夜幕将西院悄然笼罩,秋水画屏静静地坐在院中,她手中的茶杯依然端着,茶杯中的水早已冷,从空中落下的树叶,诡异地悬浮于空中,画面如同完全定格…… 林苏站在房门外,静静地看着她。 秋水画屏,她的过往经历,让他无限唏嘘,一个天才绝艳、无限才情的女子,偏偏被这个以男性为主体的社会打压成这般模样。 林家遭遇水盗袭击,她出现在林家。 他出事了,林家如大厦将倾,又是她,出现在林家,在西院之中给全院守护。 他想帮她! 他可以帮到她! 虽然他于画一窍不通,但他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上画之流派众多,工笔、简笔、素描、动漫、抽象…… 这些画派,这个世界统统都没有出现过,这世界上的画只有一种,那就是国画。 但是,文心极境也好,画心极境也罢,都不能由旁人代劳。 如果他这时候直接将几幅风格各异的画作新流派放在她面前,不是帮她,而是害她,因为这些新路都是他开的,圣殿只认他,而根本不认她,她的道境不会提升,反而会遭受一次重击,从而有可能完全丧失前行的方向。 所以,他需要引导! 引导她去找到这么一条新路。 他借剑魔的故事告诉她,弃剑! 他要的就是她弃笔! 你只要弃了笔,你就有可能找到另外一条路,为什么?因为你没有笔的情况下,只能用树枝、草木这些硬物作画,用硬物作画,就可以突出线条,将你从变幻莫测的颜色搭配中解脱出来。 而线条作画,至少有一种画在向你招手,素描…… 夜已深,秋水画屏突然长长吐了口气,手一起,一杯冷茶倒入口中,四周的落叶无声地飘下。 她的目光移了过来,看着房门口的林苏,此刻,她的眼中光彩无限。 “秋水姑娘,是有什么收获吗?”林苏道。 秋水画屏轻轻一笑:“从你故事中悟出了一点东西,或许,我已经走出了自己的道……” “啊?不至于吧?我讲的是武林修行的故事,跟你有啥关系?” “我有点怀疑,你的本意就是要我触类旁通!” 秋水画屏手一起,是一根洁白的手指,上面还有一寸长的指甲,她左手划过,玉指银血滴到指甲之上。 一张宝纸飘落桌面,秋水画屏指甲一划而过,一幅素描出现在金纸之上。一个古院,一个人,一张桌子,一壶茶,一条大江东流去,一轮明月挂高楼。 “林大才子,能否赐诗一句?” 林苏吟道:“一院一人成一画,一壶一月一江秋。” “好诗!两句诗,六个一,简到极致,此画,名为‘素描’!” 她的声音一落,画作突然腾空而起,霞光满天,一条金色的大道穿空而起,演绎出她刚刚完成的这幅画作,空中圣音传来:“画道之上,再开新路,有画名素描!大苍国秋水画屏,入‘画路’之境!” 圣音瞬间传遍大苍国百里山河。 高山之巅,两人对奕,正是邓先楚与五岳山人,空中霞光滚过,邓先楚手握棋子完全石化,良久良久不动。 “秋水画屏?怎么可能是她?怎么可能是她?她……她并非画道正宗,左道旁门,何德何能开新路?” 轰地一声,面前的棋盘飞起,半座山峰灰飞烟灭。 如果是别的文道开启,他或许是羡慕嫉妒恨,但画道开新路,他却是沮丧、愤怒、压迫……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大苍最该踏出这一步的人! 谁能想到,居然是这个拜见他七次,他都懒得接见的野路子,领先他一步,开了画道新路! 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 林家院内,圣光满地,圣光铺在秋水画屏的身上,将她变得如同一个真正的仙女,这是她的圣光灌体。 她一步踏破了画心之境,步入“画路”,境界上等同于“文路”,这一刻,她已不再是世俗之人,她是传说中的境界。 “林公子,你不曾说过让我留下,但我还是留下!”秋水画屏手轻轻伸出,满天圣光落入她的掌心。 空中突然出现了九级台阶,秋水画屏步步踏上,九级台阶突然化成一座阁楼,落在林家最高的楼顶。 这是一座奇怪的楼,所有人都能看到,跟林家被毁的阁楼一无二致,但没有人能够触碰到,包括林苏。 林家,从此有了一个神秘的守护。 十天时间,抱山没有回来。 暗夜没有回来。 秋水画屏也没有再出现。 一切都回复成了原样。 不,有一样东西在变,那就是林苏的武道修为,他的武道修为在步步增高,从武者到武师,再到武宗,这是他已经走过一遍的路,重新修,事半功倍,至于武道最需要的能量,他的妖丹足可支撑。 第十日,他的丹田一震,真气化龙,他再度突破武极,丹田深处隐隐一声龙吟,来自黑蛟的内丹,至此,完全转化。 他的飞刀经过十日苦练,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度长进了一截,初步呈现出小林飞刀,例无虚发的莫测。 无道深渊,似乎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过去了就不再回头,唯有秋雨缠绵的季节,他遥望长江,浪花之中,似乎能看到一个美女,撑着一把伞走过断桥,伞面上写着,西湖细雨断桥边…… 十月初一。 天气晴好。 林家一大早就全体起床,因为今天就是两位公子会试启程的日子。 会试不比乡试,乡试地点就在乾坤书院,会试地点却是在曲州州府所在地,会昌白水书院。 这里到会昌,千里之遥,没有书舟接送,需要学子们自行前往,还需去州衙报名、核实名册,所以,不能等到考期临近再去,至少需要提前十日。 林母一大早就身着节日盛装,带着两个儿子进了祠堂,拜祭先祖,保佑两位公子双双高中。 然后就是人员安排。 小桃第一个跳出来,要跟着三公子一起去,照料三公子的衣食住行。 但林母给否决了,三公子在家的时候,你想怎么陪他就怎么陪他,做老娘的肯定不管,但这趟行程是科考,科考是啥?就是在圣人面前展示风采,随身带个暖床丫头万一这小子不知道节制,一路搞到会昌,圣人不快怎么办? 所以,带别人可以,带你不行! 因为带别人是真服侍,而你,一定会将戏唱偏…… 小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被打击得很扎实。 林苏目光从其余人身上打个转,最后落在了陈姐身上:“陈姐,你跟我去吧!” 啥? 林母眼睛睁得老大,真是她? 三公子曾经办过一个女人,满府都猜测过,一堆嫌疑人,其中就包括陈四。 依据是:陈姐进入林家之后,皮肤一天比一天好,笑容一天比一天多,那是典型的承了恩泽,雨润干池啊。 但陈四毕竟有点特殊,她是当年的战士,还有一门好手艺,年纪也不太小了,威望和地位相当不凡,没有人好意思真的拉着她问:三公子是不是真的把你按床上办过? 所以,这件悬案直到如今也没有真正找到答案。 今日三公子去赴考,一堆小花痴在那里等他翻牌,他偏偏就钦点了陈四,非常象那么回事…… 陈姐没有丝毫被人误解的觉悟,开心地笑:“好!” 林佳良呢?他也点了一个丫头:小雪。 小雪也很开心,她是流民江滩的人,流民江滩的世界太小了,她还从来没有去过州府呢,这会儿要去州府,好开心。 林府的事情,林苏委托给了老周、老贺、邓伯和小桃。其实,林府也没什么好交接的,目前林府产业也就两条,一是海宁楼那边的结账,只是结个账,小桃只需要半个时辰就结完了,钱直接打到林家在钱庄的账上。另一条就是林家自己的酒厂,酒厂生产的酒,每天都有无数人拉着关系想要,根本不需要去外面销,老周主管这一块,他现在在海宁城可是跺跺脚地动山摇的大人物,各路商家巴结他如同巴结自家老爹。 小桃眼泪汪汪地答应了下来,她毕竟是林府的财务总管。 第73章 路边老道人 林苏会错了意,轻轻拍拍她的脑袋瓜子:“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东西。” 小桃心头又升起了一种叫希望的东西,公子摸.我了,公子没有烦我,他还说给我带东西,不过,公子,小桃不是小夭,对吃东西没啥兴趣,对“被吃”比较有兴趣,你还是回来把我吃了吧。 “还有我!我要吃最好吃的……”小夭跳了出来。 林苏掏出一只小木乌龟递给她:“来,你有本事把它啃了……” 所有人全都笑了…… 他们是坐马车上路的。 马车是陈姐设计的,她多年来虽然不敢动用千机手段,不敢真的做什么物事,但职业习惯使然,还是收集了很多奇特材料,这架马车就是她的得意之作,从外面看,也就是个普通马车,但里面却非同一般。 靠椅非常舒适,旁边还有放点心的,放茶的,甚至还专门有一个隔间放酒。 酒是老周硬塞进来的,他说了,这一次去州府,可不比海宁,总得有些应酬、有些礼节什么的,你身为白云边酒的制作人,怎么可能不带酒?所以,至少带十坛,全都是最好的。 好吧,好吧,林苏接受了,于是,带了十坛,金属瓶身,造型精美,哪怕车翻了,酒也还在…… 陈姐在前面赶车,沿着大道一路向北。 车动人不动,滚动无震感,这是此车又一大特异之处了。 古代故事中,士子赴考,千难万险,中途餐风露宿,夜卧孤山,遭遇打劫的、杀人放火的……这样的事情在这里也不是不存在,相对而言,还比较少。 不是民风醇朴不醇朴的问题,而是这个世界上,士子不是软柿子啊,才没那么好捏。 读书人不是弱者,有资格参加会试的人,全都是秀才,秀才铸文坛,力量十倍于常人,速度十倍于常人,哪怕还不能以文道之力演绎无边神通,终究也不是几个小毛贼敢觊觎的。 除非来的是武宗! 而堂堂武宗,有几个当山贼的? 社会虽然四分五裂,乱相丛生,但治安却能在极度矛盾中保持平衡,其中的道理跟目前的漂亮国一样,人人持枪,你敢打劫我先嘣了你…… 林佳良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嘴里默默地念着什么,估计是临阵磨枪背书呢。 林苏呢?没那个闲心,看看四周的山,看看前面的河谷,为什么没有打劫的啊?我又到武极了,我的飞刀例无虚发,你们都不出现我很失落…… “公子放心,这条道乃是官道,不可能出现劫匪。”前面的陈姐会错了意思,她看到林苏到处看,以为他是害怕劫匪。 “你以为我怕啊,我的飞刀正想找机会试试呢……” 陈姐噗哧一笑:“我的公子,你已经很奇葩了,别再朝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了,你是文人,你是解元,你的路是文道……” “管它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只要能够做到无人敢欺,文武完全没所谓。” 小雪开口了:“谁敢欺你啊?谁欺负你,你就沟引他家闺女……” 话说到这里,小雪紧急住口,掩嘴儿咳嗽…… 林苏横着她:“小雪,你这样就不好了,我的人品有那么差吗?有些事情,都是没办法的事,再说了,我真没把她们怎么样,我总体还算是一个好人……” 两女同时笑了。 是啊,说敢说你不是个好人? 包括那些被你沟引的女孩,不也都说你是个好人吗? 可是,这件事情不是好与不好的问题,而是…… 突然,一阵风吹来,雨雾笼罩了前方的路。 陈四微微一惊,情况有点不对啊,刚刚明明是艳阳高照,怎么突然之间就起了这么大的雾,下了雨?路都看不清了。 林佳良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前方的雨:“怎么突然下起雨来了?” “两位公子,这看不清路了,咱们需要停下来……”陈姐说。 “好!”林苏掀开旁边的帘子:“那边有间屋子,咱们去避避雨。” “还是不要吧,公子在车厢里,雨一样淋不着,这里有点荒凉,那房子也未必是什么善地。” “官道边上,不会有什么吧?再说了,咱们横在这路中间总也不是个事……” 这倒也是。 陈姐听从他的安排,将马车慢慢赶向那间房子,那不是普通的民居,是一间道观。 道观很小,很破旧,迷雾之中,更显破败荒凉。 林苏进了道观,突然就感觉到一股清凉似乎从骨子里沁出来,整个人无比的舒适,外面的狂风暴雨,似乎突然之间消逝无踪。 古老的道台之上,摆着十余幅雕像,都是道人模样,但最上面的大台上,却是空的。 道台下方,一个老道人慢慢睁开眼睛,打量着进来的四个人。 “道长!”林佳良微微一鞠躬:“小生四人路遇暴雨,进贵观暂避,不知是否方便?” 道人笑了:“行路之处,自该有行路之人,岂有不方便之理?各位居士,请!” 四人在面前的蒲团上落坐,林苏目光四顾,有些不解:“道长,这道台之上,却不知摆的是哪些祖师?” 他有此一问,是因为他很纳闷,道观他进得多了,里面摆的都是三清,即便有其他人,摆的位置不会在正中,雕像也会比三清小上几号。 但这道台很奇怪啊,上面摆了十几个人,却也并没有特别突出的人,十多人全都一样大。 这话一问,林佳良有点吃惊,三弟什么意思? 这是道门的事情,你也刨根问底,不显得无礼么? 道长微微一笑:“自然是敝派历代祖师。” “他们……他们的面孔都没有雕啊?是有什么说道吗?”这也是一桩奇事,这些雕像统统都只是轮廓,面孔完全没有,但他们的衣服、飘带偏偏栩栩如生,上面的纹路也清晰在目,衣服上雕花,细致入微,但真正重要的面孔,反而是一片空白,诡异得很。 道人道:“这是敝派之规。” 话到这里该是谈话的结束。 人家的规矩你还纠结个什么? 林苏点点头:“这最上方还有一层,却是空白,原先供奉的是谁?” “兄台不是道门中人吧?”道长反问。 “显然不是!” “那就难怪了!”道长说:“天下道门,谁不想坐于诸派之上?但谁又有资格坐此大位?所以,各派之上,唯有天道!天道无形!” 林苏完全明白了! 道门还没有整合。 天下道门还在争夺的过程之中。 中国历史上,道门也存在过漫长的整合过程,各家道门都说自己是正统,彼此之间打得脑子都快流出来了,最终形成三清共治,其实是道门相互妥协的结果。 而这个世界上,道门还没有走到那个阶段。 所以,各自为政。 各个道门只认自家祖师爷,但他们也对天道持有敬畏,在祖师爷之上,留了一个空白,给了无形的天道。 “公子虽然不是道门中人,但我观公子颇有道意!”老道道:“不如老道为公子测一字如何?” “算了算了,承情承情!”林苏双手连摇:“不瞒道长说,小子不信佛不信道,其心不诚,你一测必定变形……” 神神道道的东西,他是真的不信。 而且潜意识告诉他,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没事最好少碰。 林佳良却开口了:“道长,我三弟科考在即,不想乱了己心,而小生我,却想问上一卦,不知道长可愿一施妙手?” 这就是林苏跟这个时代人的区别。 这个时代的人迷信,遇到和尚一定尊敬,敬僧亦敬佛,不是吗? 遇到道人都喜欢问卦,管他准不准…… 老道目光移向林佳良:“那好,请公子写上一字。” 林佳良提起手指,在地上写了一字:门。 越是简单的字,越是难测,这是测字的惯例。 为啥呢?你字越简单,越没有什么忽悠的空间。 而门字,就是非常简单的一个字。 林苏暗暗好笑,二哥,也不是那么迂腐啊,老道打算给我测字,未知居心何在,你就来试试他的道行…… 繁体字的门,写为:門。 “门!”道人道:“双峰对开,互为倚重,原来公子兄弟一文一武,文可定江山,武可安天下,可喜可贺!” 林苏和林佳良对视一眼,全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异样。 “不对啊,道长,我家两位公子,可都是学文的。”小雪道。 是啊,即便是门边的陈四,心里想的也一定是这样。 林三公子,解元,自然是学文的,不学文全天下都不服的那种。 而林二公子,连武根都没有,只能在学文的路上一路走到黑,跟武道能扯上什么关系? 道人微微一笑:“文道,自然是测字之人,而武道,眼前却不在此间,公子,可是尚有一位兄弟身在沙场?” 林家四人全都惊呆了。 文武二道,指的林佳良和老大林铮。 根本没林苏什么事。 “那么,这位公子呢?”小雪满心的不服,林三公子你居然无视了,你知道你忽视的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解元公! 道人笑道:“文武并立,后方尚有余白,这位公子,想必才是那留白之人!” 一个“門”字,后方的确有余白,但一个余白,却也是韵味无穷,林苏与二哥目光相触,都有一种异样之感。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门边陈四道:“道长,能否测一测这一路上的吉凶?” 第74章 当世道门 “一日一测,不可贪多!”道长道:“风雾已止,雨散云开,公子可以上路了,贫道,亦可上路!” 他的手轻轻一招,道台之上的十余雕像同一时间飞起,破入苍穹,而他的人也冲天而上…… 他冲上去的时候,还是风大雨大,但随着他的离去,漫天风雨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上方黄叶飘落,林苏抬起手,拈起肩头的一点嫣红,他有点懵圈了,桃花花瓣? 这时节,怎么会有桃花? 这四周也根本没看到桃花树。 “公子,是桃花耶!那道长的意思是不是你这一去,要走桃花运?”小雪好吃惊地看着他的指尖。 林苏立刻将桃花捏成果酱,矢口否认:“不是!这就是一片红叶子,长得比较象桃花……” 陈姐没有参与进来,她遥望远方:“那座山谷似不正常。公子,咱们绕道南阳吧。” 从这里去会昌,有两条路,一条路就是穿过前面的山谷,另一条路,则是绕道南江府,绕道南江府是官道,而这穿山谷的路,虽说不是官道,却也是大路,按理说不必绕,但陈四乃是军中斥侯,精观气之术,雾已散,而山谷里的雾不仅没散,反而更浓,如波涛一般翻滚。 “路上的事情,统统听你的,你说怎么绕就怎么绕。” 林苏直接授权。 于是,马车驰上了另一条路。 林苏坐在马车上,闭上了眼睛。 这个世界上的道门,不是他理解中的、那个世界的道士,只是修行宗门,比如说碧水仙宗,从作派到装束,从功法到传承,全都跟道士不搭界。 而今天出现的道士,才是他理解中的那种道士。 清寒古观,神神道道,卜卦算命…… “公子……”前面赶车的陈姐突然道:“刚才那个道人,莫非是天机一系?” “天机一系?有什么特殊吗?”天机一系,章亦雨曾经提到过,那个水妖想给他算命,回到小院后,章亦雨一听就急了,说万一是天机一系呢?你那么大意可不行,现场追出去看了。 能让她如此慎重的天机一系,必有过人之处。 陈姐说了,天下三千道门,其实大多数都只是修行宗门,真正以古法修行的只有五大道门,天机、天玄、天安、天缺和天命。 天机道门,每日仅一测,无关吉凶。 天安道门,报喜不报忧。 天缺道门,恰恰相反,报忧不报喜。 天玄道门,隐世而居,探索道途中玄而又玄的命题,真正是不问世事。 天命道门又是相反的,他们专管人间事,天命执剑人,行走天下,专除道家叛徒,他才不管是哪家的,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只要他认为你不遵道规古训,格杀勿论——解释权完全不给你的那种。 她也是从这道人一句话找到的灵感,这道人说了,每日仅一测…… 但这个,当然不足为凭,或许他临时尿急想遁,或许你没给钱他不爽,终究不能凭一个“每日一测”来断定他是否是天机道门的人。 天机道最大的特点就是:但凡预判,必定应验。 也就是说,算命算得非常准。 林苏笑了:“那不是很好吗?他说大哥二哥将成为林家文武支柱,那直接就是让二哥金榜题名啊。” 林佳良也笑了:“但愿真是天机一系,我是否高中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大哥真的得平安。” 大哥,远在南国征战,沙场上才是最危险的,林佳良其实一直在担心大哥,即便是林苏,也很想见见大哥,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来,他还没有见过大哥,甚至林佳良记忆中的大哥,也只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十年前随父出征,就没回来过。 小雪笑了:“如果真是天机道门,那公子的桃花运只怕是躲都躲不掉……” 林苏狠狠地瞪她:“说了那是红树叶……” 突然,一缕雾气飘入车窗…… 陈四猛地一惊:“不对!” 林苏掀开窗帘,也是大吃一惊,他们刚才明明已经达成共识,不走山谷,绕道南阳,陈姐也的确是将车赶上了官道,但如今,两山夹峙,不分明就是那座山谷吗? “妖物作祟么?”林苏瞳孔收缩,他感觉到车窗之外,阴风阵阵,还有一股奇特的腥气。 “或许的确是!”陈四手中一把尖锥慢慢抽出:“此地名阴风山谷,刚好与两边文庙的间距都在300里以上,妖物在这里出没,最是正常。” 妖物不敢在人间肆虐,关键是有文庙的压制,在文庙周边300里之内,但有妖物作乱,逃不出文庙的监测,一旦锁定,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才有如今的盛世和平。但文庙毕竟只有三千座,并不足以覆盖所有的地盘,即便是人类领域,也终归是有些地方是覆盖不了的,阴风谷就是其中之一。 “何方妖孽?”林苏一声大喝,窗外的雾气猛地翻滚…… 浓雾之中突然传来大笑之声:“林解元,本将军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今日杀你于阴风谷。” 声音缥缈无踪。 林佳良脸色猛地改变:“妖将级别!” 妖也分等级的,妖兽、妖兵、妖将、妖星、妖王…… 对应武者的级别就是:武者、武师、武宗、武极、窥人…… 寻常妖兽,还不能化形,只是野兽开了灵智。 妖兵,身体可化形,但化得并不彻底,会学人族说话,但终究只是简单的模仿。 妖将,真正化形,与人类无异。 这名妖族说的话儿顺溜无比,显然是妖将以上级别。 凭林氏兄弟此刻的文坛修为,一对一对抗妖兵问题不大,遇到妖将就麻烦了。 林苏冷冷道:“受何人所托?” “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杀!”妖将一声怒吼。 林苏眼中一寒:“杀!” 无声无息中,一把飞刀射出车窗…… 第75章 小九出关 浓雾之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妖将手刚刚挥出,下达杀令之时,突然,一把飞刀直接穿透他的脑袋,这一刀上面带着博大无伦的气机,妖将的眼睛猛地睁大,完全不敢置信,轰地一声,他的脑袋炸成漫天血雾,半具身体重重倒下,是一头体型巨大的狼。 他是妖将,想当然地认为,他出手拿下林苏这个刚刚拿到秀才位、文道之力还根本发挥不出来的人,毫无悬念,但他绝对想不到,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文道天才,他还是一个武极! 妖星遇到他,都凶多吉少,何况是妖将? 林苏飞刀一出,迷雾之中直取敌首。 四周同一时间空气撕裂,十多具恶狼猛地跃起,张开血喷大口,扑了上来,这些是妖兵,化成原形,攻击力更强。 林佳良手一起,一把长剑刺出,正中一只妖兵,斩杀,一反手,再杀一头。 林苏呼地一声从他身边穿出,突然上了一棵大树。 “三弟……”林佳良大惊。 林苏手一动,十把飞刀同时飞出,哧,已经扑到车窗之前的十多头恶狼同一时间栽倒。 林佳良一剑刺空,望着三弟,完全不敢相信。 飞刀? 这就是府中人所传的飞刀? 林苏闭门练刀,所有人都知道,但并没有多少人将这当什么事,在他们看来,文士正常的武器是剑,剑才是君子之器,飞刀,那纯粹是三公子玩的东西,决没有想到,三弟飞刀出手,居然如此霸道,这简直已经超越了武师,步入武宗境界。 “二公子,不必担心三公子,保护好自己即可!”陈四手中锥猛地一振,一锥刺入迷雾,一个身材高大的妖将掩目狂吼,陈姐虽然不以战力见长,但她也是武宗。 不过,她也只能对抗一头妖将。 希望来的妖将不要那么多吧…… 丛林之中突然传来齐声怒吼,吼声带着强烈的冲击力,马车猛然撞向后面的山崖。 陈姐大吃一惊,全是妖将,至少十头! 完了,得让他赶紧逃跑,自己断后…… 顶梢之上的林苏一声长笑:“都给我去死!” 哧! 一道若有若无的刀光从陈四的面前划过,她面前的那个妖将脑袋突然飞起…… 轰轰轰…… 十声连响,十具巨大的青狼尸体从天而降。 陈四完全呆住,武极? 三公子已达武极? 唯有武极高手,才有可能一瞬间屠杀十头妖将! 但这怎么可能? 三公子才练多久的武?虽然很刻苦,但终究也不过四个月!怎么可能从武者直达武极? 难道说他的武道,比文道更恐怖? 山顶之上,突然一声鹰鸣! 鹰鸣一起,四野无声,林佳良、小雪直接晕倒,陈四猛地后退十步,一头撞上身后的车厢,大脑一片迷糊…… 站在树梢之上的林苏,也突然感觉一股强大得无可匹敌的压力从天而降,脚下的大树化成粉末,他从树上翻滚而落,如同在泥沼中一般…… 他看到了一头巨鹰,全身黑气蒸腾,宛若覆盖了半边天空,铁爪如巨刃,一刀斩向他的脑袋。 林苏手起,刀在! 但他找不到攻击点! 因为他的刀,相对于对方庞大的身躯而言,根本微不足道,哪里才是致命破绽? 这种感觉就是小李飞刀与上官金虹对峙的感觉,他感觉上官金虹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破绽,但真正要出击的时候,却没有破绽。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在没有必中的把握时,他的刀出不了手。 此刻的林苏,也是一样。 这头妖鹰,实力太强! 就算不是妖王,也必是妖星顶层! 到底是谁这么下作?非得在半路之上杀了我? 还有,那个老道,你连未来不知多少年的事儿都算得津津有味,近在咫尺的危机却根本算不出来,算哪门子命? 就在此时,天边突然彩光一闪,一道光影划过长空落在飞鹰背上,飞鹰下压的压力陡然一落千丈。 林苏猛地翻身,手起,宝纸出……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 战诗一成,化成金光融入他手中的飞刀! 他的飞刀突然亮如寒星…… 哧! 飞刀破空,从下而上,射向飞鹰的腹部,那里,是他捕捉到的一个致命部位,妖鹰的气血流动之处…… 融合战诗的飞刀搅碎妖威重压,撕裂万千杀机,直接穿入妖鹰的腹部。 妖鹰一声惨叫,化成碎肉满天飞。 空中一个彩衣女子翻滚而落,似乎身受重伤。 这是他的救命恩人啊,如果不是她在上方攻击,林苏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林苏冲出几步,手一伸,接住。 接住的瞬间,他的心头微微一跳,目光朝她脸上一落,林苏叫了:“怎么是你?” 落在他怀里的,赫然是青丘狐族的九公主,九儿。 九儿脸上全是痛苦的表情:“你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子,我千万里赶来救你,你还砍我一刀。” 啊?飞刀伤了你? 不会吧?林苏将她扶起:“伤在哪儿了?” “p股……” 林苏将她翻过来,没有啊,p股上的衣服都没破,哪里伤了? “……刀气所伤!内伤!”九儿趴在他怀里哼哼。 陈四眼睛睁得老大,她看到了什么? 所有的妖物全都清掉了,天上掉下个大美女,趴在公子怀里…… 她一过来,林苏赶紧介绍:“陈姐,这是……青丘狐族的九公主。” 陈姐陡然亮堂。 九公主,那是三公子进妖族沟引的人啊,应该算是未来主母吧? 行礼:“陈四见过……九公主。” 九儿有气无力:“陈姐,别叫我九公主,叫我九儿就好……请恕九儿有伤在身,不能起身见礼……” “九……姑娘伤在何处?我来给你治伤吧!”陈四急了。 九儿将自己朝林苏怀里缩得更紧了些:“伤在不雅处,陈姐不用在意,休养几日就好。” 不雅? 陈四懵了。 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我是个女人! 女人看你的伤你说不雅,男人将你抱着你没觉得不雅? 林苏:“咳……陈姐,你先看看我二哥他们吧……” “三公子放心,二公子和小雪只是被那妖鹰震晕了过去,没有事,一会儿就会醒来。” “上路吧!这里,委实不是什么善地……” 陈四心头一凛,赶紧上车,幸好马儿还在,只是有些吓破了胆,陈四拍拍马头,似乎还说了点什么,马儿载着他们穿过山谷,前面又是官道,官道上人群渐多,终于安全了。 林佳良和小雪先后醒来,依旧惊魂未定,得知他们刚才遇险,狐族九公主赶到救了他们之后,全都向九儿致谢,九儿还是有气无力的模样,说一声,请见谅,九儿有伤在身…… 于是,林苏一路抱着她走了几百里。 林佳良眼观鼻,鼻观心,决不抬头。 小雪低头浅浅地笑,也不抬头。 林苏抱着这个香香的、柔软的大包裹,满身不自在,悄悄地凑到她耳边,努力将真气凝聚成一线,将声音送入她的耳中:“你到底伤没伤?” “伤了啊!”九儿将小嘴儿凑到他耳边,也悄悄地回答,同时吹了一口香气。 就是这口调皮的气,林苏有些明白了:“那我帮你揉揉?” “嗯!”九儿开心地回答,林苏完全无语了。 你装伤,但你了解伤不? 按你所说的,你受的是刀伤,刀伤可以揉吗? 算了,看在你真的救了我的份上,我抱你还不行吗? 直到会昌! 一路上的气氛那是相当尴尬,那么爱开玩笑的小雪,都一直话不说。 到了城门口了,林苏在九儿耳边悄悄说了一句:“差不多得了啊,你的伤如果还不好,那可就进不了城了,只能将你丢在城外。” 九儿从他身上下来了,含羞带怯地表示:“林公子,妾身这一伤,累得公子一路照顾,实在让妾身过意不去……” 林苏抚额,你过意不去,以后少玩点…… 小雪笑了:“三公子,我突然觉得路边遇到的那个道人,真的是天机一系,那桃花瓣……” 林苏立刻打断:“说了那是红叶!” …… 第76章 进城受挫 进入会昌城,小雪就象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兴奋得鼻尖都冒汗了。 她出生于江滩,她所见到的最大的人类聚居区也就是海宁,甚至在她十六岁之前,都没见过海宁,她还记得第一次进海宁时的惊恐和错愕。 现在她看到了什么? 宽阔的巨大马路,两边全是象海宁楼那么高大的楼,有酒楼,有店铺,有私人住房,亭台楼阁的,一看就非同凡响,院子里面,还有些侍女穿来穿去,穿着打扮比海宁的大户人家小姐都漂亮…… 白水书院是在北部,以文庙为分割线,整个北部都是白水书院的地方。 白水书院不同于乾坤书院,是整个曲州最大的书院,不仅仅曲州学子在这里求学,其他州的学子也有在这里进学的,甚至还有大苍国境之外的学子。 整个世界都以文为首,所以,崇文思维浸透于社会的方方面面。 “公子,咱们需要先找个地方住下来。”陈四道。 她行走江湖,经验显然更丰富,这个队伍,衣食住行,她都得安排。 本次会试,无比重要,可以说是事关林府是否能够真正崛起,无论如何小心都不过分。 如果两个公子全都中举,林家就真的发达了。 林佳良表态:“好吧,这城还是太大了些,尽量靠内侧,找家闲静点的客栈就可以。” 考前十天,至关重要,迷信的人,会去拜佛算命,不迷信的人至少也得保持一个平和的心境,才有可能在接下来的大考中胜出。 “那就选在这里吧,得胜楼,名字还挺好!”林苏左手指旁边一家客栈。他的右手被一只手抓得紧紧的,赫然是九儿。 如果是人族的女子,是没有人这么干的,但她是妖族,她管那么多,她还受伤了……将受伤的理由朝外一摆,林苏也拿她没办法,只有牵着她。 州府的客栈也大。 几个人一路行到得胜楼,前面一个伙计挡了驾:“两位公子,抱歉,小店客满,不能接待。” 林苏目光抬起,略带诧异。 客满了吗? 显然没有吧! 陈四长年行走江湖,岂能看不出酒店客满还是没满?手指下方马车停放处:“这么大的客栈,马车也才区区十数辆,如何客满?” 小雪也叫道:“刚才那人比我们还后到,为何在他头上就没客满?” 伙计翻脸了:“本店之事,东家说了算,他说客满,就是客满!” 小九怒了,她的怒是突然露出笑容,眼中开始泛彩,林苏直接一只手覆盖过去,将她的脸按住了:“既然如此,那我们找第二家。” 他们转身离去了。 店小二脸上露出笑容:“找第二家!哼,全城之中,你就找不到!” 他的声音很轻,理论上没有人能听见。 但十丈之外的几个人停下了,面面相觑。 “控制全城的客栈么?”林苏道:“再试下!” 第二家客栈相对小得多,下方的厅堂都门可罗雀了,但他们进去,依然是客满! 第三家,陈四突然消失了。 第四家…… 第五家…… 在第六家的时候,陈四回来了。 查出来了,所有客栈老板半个月前就收到了通知,禁止任何一家客栈接待林家一行,通知的人,是知州府的大管家,大管家是奉秦牧之的命令行事。 秦牧之,何许人也?曲州知州秦放翁的儿子,乃是“曲州十杰”之一,诗文极佳,写出过三首金光诗。 林苏目光移向林佳良:“二哥,当日父亲杀的那个将领,好象就是秦放翁的侄子吧?” 他父亲定南侯犯事,是有起因的。 起因就是父亲镇守南境之时,下面有个将领私通魔族,他父亲将这个将领抓了起来,斩首示众,而这个将领,却是秦放翁的侄子,此事之后,秦放翁多次向朝堂上奏,称定南侯拥兵自重,引起了朝堂重视,派出一支队伍驻扎南境,全面调查定南侯的所有事情,那支队伍的带队之人,是兵部尚书张文远的人,但事件的起因却是秦放翁。 林佳良点头:“正是!” “那就不奇怪了,秦放翁、张文远,原本就是一丘之貉。” 小雪怒了:“那个将领私通敌国,原本就是该死!他们陷害侯爷,还要断林家后路,可恶!” 陈四道:“正是!用不要人住宿的下三滥手段来打击报复人,伤害性虽然不大,但极其恶心,咱们……” 她突然停下了。 能怎么办? 报官吗? 当地最大的官就是秦放翁。 林苏道:“不要人住宿,并不是伤害性不大,它只是一个开端!我预计接下来,我们诸事不顺,比如说,饭菜中下毒的,小人生事的,甚至马车半路被拦的,反正各种让我们烦心的事儿全都会出现,让我们不能安心备考,甚至面临崩溃。” 众人脸色全都变了。 是啊,单纯一个不要人住宿,就很让人伤脑筋了,城里不能住,只能住城外,离考试还有整整九天,天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即便顺利撑过了九天,到了考试那天,他们还可以安排一群人来个城外伏击,就算你能突围而出,也一定赶不上科考。 进入科考试场,是圣殿的主场,没有人能够捣蛋,但如果你根本进不了试场呢? 九儿大怒:“我去弄死他!” 林苏赶紧拉住:“这是在城里,文庙监控全城,你想死啊!” “我……我用其他的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打算用美人计!刚才对着客栈的下三滥伙计,你都打算施展美人计,有没有点出息了?”林苏横她一眼:“警告你,以后那一套,给我收起来!” 九儿满腔的怒火全没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嗯,我听你的,我不对别人用美人计,就对你一个人用……” 陈四三人一齐转头。 林苏抚额…… “咳……住城外肯定是不行,那些人一定会派杀手硬攻!”陈四道:“那我们找城内的那些民户,他们或许想不到我们肯向普通民户借宿。” 林佳良点头,是啊,全城这么多人,知州衙门能够控制的终究也只是一些客栈,总不至于全城发通告吧? 第77章 周家姑爷 他们将马车寄存在外城,步行进入里城,里城有无数的巷道,里面有很多城市的普通居民,陈四出马,很快就找着了一家,这是一个长年在京城做生意的商户人家,只留下两个老人看守宅院,价格也很快谈妥,每天只需要二两银子,三进的大院。 他们又开心了,但他们刚刚走进内院,刚才的看门人突然进来了:“两位公子,真是对不住,我们东家突然传讯,他要回来了,这院子,不能租给你们。” 林苏盯着他:“老人家,你们东家七年都没回来,我们刚刚进来,他就突然回来了,而且还提前给你传讯,敢问他是用什么给你传讯的?” 老人额头全是汗水,连连作揖:“对不住对不住,公子就当小老儿刚才放了个屁……” “……” “好吧,不为难老人家了!我们走!”林苏转身而出。 第二家,也是一开始谈得非常好,但他们一进入,这家人家就突然反悔。 他解释了一大篇,林苏一句话都没说,静静地看着天空。 嗵地一声,一个人被陈四从院墙外直接丢了进来,是一个身着家丁衣服的人,陈四道:“公子,事情有点超出预期,这个人跟知州府没有关系,他是本地最大商户周家的人。” “周家?”林苏眼睛微微一眯:“丝业巨头周洛夫?” “正是!” 林佳良眼睛也突然亮了。 周家,那可是……可是不同寻常啊。 因为,周家就是跟林苏订下儿女亲家的那个周家。 林家出事之后,周家拿着当年的订亲贴来到林家退亲,林母不愿意退亲,是因为这年头,退亲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林家被退亲了,对林家的打击非常大,儿子脸上也无光,将来儿子万一再说亲事,也一定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你是个被退亲的! 搞不好儿子将来就找不到名门闺秀了。 所以,当时的退亲贴她坚持没签字,两家不欢而散。 退亲贴没有签字,终究也留了一条退路,万一哪天周家想通了,重新回头,大家可以当这事儿根本没发生。 后来林苏诗才绝世,驰名天下,她无比地佩服自己有先见之明,这下周家该回头了吧? 可是,周家没有回头。 儿子都成解元公了,何等惊才绝艳,前途无量,你周家还不来吗? 周家还是没有来! 这次,林苏来会昌参加会试,林母跟他谈了半夜,你这次去会昌,得去拜会一下周家,不管怎么说,事情也总得有个了结,如果谈得好,林周两家依然可以联姻,如果谈得不好,那你自己决定…… 林苏给了她一个很动听的话:“娘,你将周家的退亲贴拿给我吧,我还给他们!” 还给他们?还给他们不就意味着原来的婚约继续吗? 老娘很兴奋,儿子成熟了,知道不意气用事了,知道权衡了,周家可是会昌富商,说半个曲州是他们家的有点过分,拥有亿万家财却是实话,而且周家也并不仅仅是有钱,他们跟朝中各路大员都关系密切,周家还有个当礼部尚书的二叔,周家大公子也是官场中人,真正是手段通天。 如果跟周家重修于好,岂不真正拥有了跟张文远叫板的底牌? 地上的家丁慢慢抬头,满脸狰狞:“你们知道我是周家的,还敢如此放肆?” 林苏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海宁小小林家,破落户!” “我还是你家三小姐的未婚夫,是你家姑爷!”林苏淡淡道:“见到主子还这么嚣张,周家奴才很没素质啊。” 家丁哈哈狂笑:“你撒泡尿自己照照,你配吗?周家早已退亲,跟破落户毫无关系!” 陈四大怒,但林苏却不怒:“周家是送了退亲贴到林家,可林家并没有在退亲书上签字,到目前为止,我还是周家姑爷。你回去问问你家老爷,要不要跟着别人做狗,下死手作贱自家姑爷?” 家丁站了起来,走向外面的巷道,一出巷道就开喊:“所有人听着,周家有言在先,谁敢收留这群人,那是自己找死……” 陈四、小雪脸都白了。 太嚣张了! 原来他还是跟在众人后面暗地里捣鬼,现在挑明了,他倒好,直接威胁。 林苏却是笑了:“他作出最后的选择了!” 九儿抱着他的手臂轻轻摇:“这样的选择才好呢,周家女人有什么好,又恶又丑,家教又差,还那么没良心,白送你都别要……你又不是没女人,身边的哪个女人不比她好啊,你说是吧……” 靠!你指的到底是谁啊? 你自己? 小雪?陈姐? 为什么大家脸色都怪怪的? 第78章 良心商家 五个人一路行去,沿途的人,全都关门。 直到穿过这条长长的通道,都没有一人接待他们。 直到通道的最后一家。 大门没关,一个家人站在门口:“二位公子,请进,这栋房子,就算是各位的落脚之处吧。” 林苏和林佳良对视一眼…… “两位公子勿疑,周家虽说是势力庞大,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屈服于他,我家老爷,就根本无惧于他。” 林苏笑了:“我就说了,哪有一个商户能够控制全城的事?走吧,咱们终于找到住宿地了。” 进入院落,古色古香,建筑用的材料尽显高端。 内院,房间众多,各种衣食用品,一应俱全。 但怎么看,也只是一个商人的布局,因为没有文人独有的雅致,各种高端材料,胡乱堆积而已。 至少陈姐是觉得有些浪费…… 但不管如何,这样的住所,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期了。 “管家,说个价吧!”陈四开始谈价,而且她也不打算还价,哪怕对方开到十天一百两,她照样给,心中有火啊。 管家微微摇头:“东家说了,分文不取!” “为何?” “东家就在那边,各位可与东家当面详谈。” 前面是一间会客间,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商人站了起来,微笑着自我介绍。 他叫林向道,乃是本地的一个商户,跟周家一样做的也是丝业生意,是周家的商场对手…… 林家五人全都明白了。 对手啊?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所以他站出来帮助他们? “不是各位想的那样,商场对手固然是对手,但那些都只是商场上的事情,林某并不愿意将这种倾向带入日常行事,我名‘向道’,其实向往的就是‘文道’,只是天资欠缺,不能获取文根,做不了文人,却始终坚信,文人之道,神圣而又庄严!前些时日,也有几名学子,千里赴考来到会昌,却被人恶意针对,其中一名学子三日前崩溃自杀。林某绝不愿意看到,再有学子遭受如此飞来横祸。” 林苏微微躬身:“文人之道,神圣庄严,奈何总有些蚊蝇蛆蚁,扫之不尽,感谢林老板收留,三坛酒,聊表谢意!” 陈四微微一怔,还是从她的一只储物盒子里拿出了三坛酒,三坛酒落地放大,上面赫然写着金色的大字:白云边(甲)! 林老板大吃一惊,白云边? 还是甲? 天下人谁不知道仙酒白云边的赫赫名声? 纵然是大内皇宫,白云边也是只供皇帝专享,连王后也都只能蒙赐数杯! 更何况,白云边也是分等级的,甲级白云边,是度数最高的头等酒,一坛价值三百两银子!还根本有价无市,相传唯有仙宗首脑聚会,才会拿来宴客。 面前之人,直接给了他三坛! “公子,这……这万万不可!如此贵重之物,林某如何能够消受?” “什么贵重?雪中送炭才叫贵重!”林苏笑了:“林老板莫辞,这些身外之物,终归是我的一番心意。” “公子……公子究竟是谁?莫非是海宁楼少东家?” 天下都知道海宁楼才是白云边酒的拥有者,也许唯有海宁楼少东家才有如此气魄。 小雪一下子激动了,她想喊出来,海宁楼算个屁啊,他们的酒,全是我家公子给的,你没见到海宁楼东家那个模样,都恨不得在我公子面前打滚…… 但林苏止住了她,笑道:“林老板还真是实诚啊,对我们根本一无所知,凭着一腔热血就将我们拉进了屋,你这样的人,才无愧商界良心,我们的来历你就不用猜了,没权没势也就有点钱,你怎么猜估计都会错,哈哈……” 林老板也笑了,笑过之后瞅瞅三坛酒:“公子,这白云边酒非同小可,公子前来应试,终究免不了打点一些关系,要不,我就以这三坛酒为公子铺个路如何?” 林苏有点感动了。 真的! 他没想到面前的人居然会说出这番话。 他摇头了:“林老板,你这个朋友我交了!好意心领了,酒你收下,至于打点……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办法。” 林老板去了,带着如同做梦一般的神情。 院子里安静了。 小雪去厨房收拾,这里的物品也是一应俱全,上面的蔬菜还有水迹,估计是老板刚刚让人送来的。 林佳良推开窗户,就能看到远处的文庙,入秋的风吹来,让人神清气爽。 小九自己选了一个房间,开心地在房间里蹦来蹦去,把林苏拉了过去看她的房间,林苏扫一眼她的p股:“你现在伤总好了吧?” 小九刚刚才一p股坐下,很是惬意,一听到这话突然弹起,直接弹到了他的怀抱里,苦着脸儿很痛苦:“伤还没好……你揉揉……” 靠!这还是大白天的,帮你揉那个地方? 你不怕出事? 小九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身上的奇异香气让林苏呼吸一口都有点站不住,突然,他的目光落在小九的手臂上,这手臂上有一个鲜红的点,上次没看见啊,受伤了?流血了?你伤的不是p股而是手臂? 小九目光一落在手臂上,猛地弹起,脸色变了…… “这是……” “我娘……我娘太过分了……点个守宫砂……我都差点忘了……” 啊?守宫砂? 林苏当然知道守宫砂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就是用特殊的东西在女孩子身上点个点,女孩子一旦“破”身,这守宫砂就会消失,是父母用来监控女儿的东西。 这东西有没有科学原理且不谈,但林苏知道的确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 这东西传递了很不寻常的信号啊。 狐族女子沟引男人不是常态吗?她还是处? 不然,这守宫砂也根本点不上去。 此外,族长你老人家也有点不地道啊,你让女儿到我这里来,临时点个守宫砂,这是对我有多不信任? 九儿握着自己的守宫砂在房间里转,跳脚…… 有这东西在,你……你还是别摸了!你只是抱抱我,我就想了……要是一摸,非出事不可…… 万一没守住,我惨了…… 林苏明白了,这族长也不是不放心他林苏,是不放心她女儿啊,她是对的…… “万一没守住……咳……我是说万一哈,就打个比方别想多了……”林苏小心地问:“那会怎样?” 九儿脸色有点变:“我娘说了,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守宫砂,如果不在,她把我打入青潭死狱,封闭三年。” 林苏好吃惊…… 九儿安慰他:“你也别那么失望,我娘还说了,你答应给她一样东西,要是东西给她了,她满意了,她还让我回来给你报个信,到你家住几天都可以……”说到这里,她眼波儿转转的,嘴角挑挑的,显然在她字典中,到你家住几天,可以有很大的想象空间…… 林苏目瞪口呆,族长,你这样真的好吗? 拿女儿的清白当筹码,换取阵图啊。 九儿又开口了,要不,你抱抱吧,我觉得抱抱我还能受得住…… 纵身而起,投入林苏的怀抱,林苏有点受不住…… 房门外传来一声咳嗽…… 这都什么事了,什么人求见第一件事都是咳嗽…… “下来,我二哥过来了。” “不下来,我有伤在身……” 啪!林苏在她p股上赏了一巴掌,将她象投篮一样地投到了对面的床上。 略微平息了一下,他走出了房门。 “三弟,咱们需要去衙门办会试的核准了。” 会试,虽然基本由文院控制,但也有些流程是官府参与的,官府有个教习司,各府学子来州府,需要先去核准,才有参试资格。 当然,这就是个流程。 林苏在乾坤书院乡试,成绩单第二天就会传到州府教习司,林佳良更是三年前就已经参加过会试,只不过是落榜,他的名字三年前就到了教习司。 两人出了院门,前往州府。 街道上,到处都是前来应试的学子。 会试,是比乡试还有高一层级的科举,考中了称之为举人,举人,就可以接受官府的官职,比如知县什么的,别小看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那个时代的知县可比现代社会的县w书记牛b多了,管着全县的官员任免,财政大权,司法大权,甚至还管着军事,真正是生杀予夺。 乡试,是文人的敲门砖,会试,是官员的敲门砖。 所以,会试时期,非同小可,所有的事情,都为试子而做,所有的行业,都为试子服务,甚至还出现过,因为科考,围城不攻的两国战场特例,足以见对于科考,全天下人是何等的重视。 参加科考的学子们,也是各有不同。 有的人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来到会昌,在靠近文庙或白水书院的某个地方,专心苦读,美其名曰:沾文气。 有的人甚至几十年来一直呆在会昌,一次次地科考,从年轻时代考到了老年。 也有的人也是刚刚赶来。 甚至有的人永远都来不了,死在了中途。 科考,关系到一个人的命运转折,也关系到家族的兴衰,比如说,两大家族长期对立,其中一个家族出了个文道天才,一旦中举就带着家族腾飞,另一个家族岂不得死? 于是,各种阴诡伎俩就出现了。 某些家族会雇人在路上暗杀。 有些人会采用周家这种勾当,用下三滥的手段夺试子心志,影响试子的成绩…… 文道神圣,但通向文道之路,又怎么可能神圣? 第79章 小阴招 进入州衙教习司,前面还有人在排队,两个衙役在那里发放核准文书,一个唱名,一个核查资料,进度倒也挺快。 一个个学子领取核准牌,离开,队伍越来越短,轮到林苏了,他拿出身份文书,衙役接过扫了一眼,高声唱名:海宁林苏。 里面的人查资料,很快回应:查无此人! 林苏眼睛的光芒突然大盛。 他注意到了,念他名字的时候,这个衙役眼睛里的神态很特别,而那边的那个衙役,根本就没有认真查资料,只是做做样子。 看来他想得没错,那些人会在各个环节给他制造麻烦,让他心烦意乱…… 他身后的二哥大急:“衙役大哥,怎么可能没有他?他是乾坤书院转过来的,你好好看看……”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不妨回海宁自己去查一下!下一个……” 林佳良一步上前,挤到了林苏前面,手中一个小包极其隐秘地打算递过去,他知道自己兄弟是被针对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必须得打点打点,否则的话,麻烦就大了。 海宁离此千里之遥,哪是那么容易回去查的,即便回去查了,人家那边说已经发过来了,他岂不是又得回来?来来回回的皮球一踢,会试搞不好就会耽误。 林苏猛地伸手,抓住二哥手中的包,因为他又一次看到了衙役熟悉的眼神。 二哥还是不知道江湖险恶啊,你以为凡事送点小礼就能解决? 送礼也得看时候。 这个时候,不知多少大人物盯着他们,你给衙役送礼,只要他们当众一公开,你一个贿赂官差的污名就算背上了,原本你有理的事情,转眼间就变成了你理亏。 拍! 林苏一巴掌重重拍在衙役面前的桌子上,满场大惊,里面几个衙役冲了出来,脸色不善。 林佳良也是大惊…… 林苏冷冷道:“本人乃是海宁本次乡试解元!所有乡试通过名单,三个月之前就已传到教习司,你敢说没有?” 一个解元抛出,分量还是有的,后面排着的长队震动了,交头接耳。 前面的衙役翻脸了:“我们对照名单查核,已经说了,没有你的名字,给我下去!” “真的没有?” “自是没有!” “敢不敢赌一场?” 赌?众人大惊,你刚刚说你是个解元,解元公何等身份?怎么能跟一个普通衙役如此置气?对赌,也得是身份对位相当才叫赌,你这不是自降身价,抬举对方吗? 几个衙役也是面面相觑。 上头没说到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怎么办啊。 他们卡住某些学子,让人来回跑寻常事,一般情况下,人家都会暗地里塞点钱,解决问题,也有些人真的返回老家查看,最终托上关系跟上头说几句好话,他们回复对方一句,那边漏掉了,刚刚才传来,什么事儿都没有。 即便真的穿帮,衙役们承认看错了。也不会有人真的跟他们较真。 但面前这个人,却是如此强硬。 林苏缓缓道:“科举考试,何等严肃的事情,本人一进城,就知道有人在恶意针对于我,十年寒窗苦读,却被贪官污吏任意盘剥,刻意刁难,各位学子们,如果此事落在你们身上,敢问你们作何想?” “这位兄台!我们支持你!”排在第三位的一个秀才道:“这些年来,每次科考都有此类恶行,着实恶劣!” “是!文道庄严,岂容小丑盘踞?” 后面一长排队伍全都乱了。 文人,总体来说还是有些风骨的,他们也都或多或少地感受过贪官污吏的盘剥,前些时候,那个自杀的学子,对他们的触动也非常大,所以,林苏简简单单一带节奏,全场失控。 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肃静!乱哄哄的成什么样子?” “教司大人!” 一个老年文士从后面过来,此人脸庞清瘦,气度非凡,正是知州府的教司黄大人。 在曲州文坛颇有盛名的一位老前辈。 “何事喧哗?”教司一出现,林苏后面的一群学子全都蔫了…… 林苏手一拱:“原来是教司大人,你来得正好!学生林苏,海宁人氏,本届乡试解元,今日前来报名会试,这几位衙役,不知是眼瞎,还是听从上面的旨意,有意眼瞎,居然说本人的名单不在名册之内!” 众人全都惊呆了,包括林佳良,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谁? 本州文坛官方体制内,身份最高的一个人!你怎么敢说,衙役听从上面旨意,有意眼瞎?不分明是指着鼻子骂教司作弊吗? 黄教司几曾听过这种话?脸色猛地一沉:“这位学子,你是在指责老夫?” “不敢!”林苏冷冷道:“但文道科考,事关重大,教司大人需要给个权威说法,明确告知于我,名册之上,到底有没有我的名字!”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教司全身紫光闪烁,已是气急,但如此场合,他不敢发作。 “如果有这个名字,你亲手将这几名衙役的眼珠摘去!如果没有,我立刻返回乾坤书院,问问他们!” 教司拿起手中的名册,详细看了一遍。 缓缓抬头。 林佳良心头极度紧张。 祖宗保佑,有!有!有! 教司道:“你要权威回答,本官给你权威回答,你之名,并不在名册之内,或许乾坤书院有所遗漏,本官会与乾坤书院予以沟通,查证一番。你可满意?” 这还能再说什么? 教司承诺会查证,并未关闭你科考之门…… 林苏突然笑了:“教司大人!看看这是什么!” 他的手轻轻托起,一根香燃在他的两指之间,金色的香,已经燃了一半。 教司猛地一惊:“圣香?” “正是!在你进来之时,我就已经燃起了圣香,你的任何违心之论,圣香都分辨得一清二楚,如果名单分明在册,而你刻意刁难,那你就是以一己私心欲断圣道,诸圣焉能容你?” 教司脸色大变:“不……” 轰一声,他的文心陡然爆裂,整个人仰面而倒! 全场之人猛地后退。 堂堂文心高人啊,在自家衙门里,就这样爆了文心? 林苏大步上前,教司满脸全是悔恨,人如死灰…… “进入会昌以来,我受的气不少了,但我这个人你们该当有所了解,决不是逆来顺受的类型,既然你这蠢货自己跳出来找死,我不成全于你,岂不有违圣道?” 黄教司头一仰,昏了过去。 文心破裂,他未必会死,但也未必能活,纵然能活,也必是生不如死。 林苏目光抬起:“几位衙役,重新看看,我的名字是否在册?” 几个衙役双手颤抖,托起名册:“……在!小人该死,小人看错了……” “所以说你有眼无珠,记住,你的眼珠今日我不取,但如果再敢犯在我手里,我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登记! 林佳良紧接着上前,登记! 兄弟二人大步走出知州衙门,后方无数人神态复杂地看着他。 海宁林苏,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一个无比独特的印象。 而整个会昌官场,瞬间引爆…… 知州秦放翁第一时间知道了事情的全过程,脸色大变。 这个年轻人手段有点狠啊,进入衙门办事,煽动全场,吸引黄教司出现,而在黄教司出现的时侯,悄悄点燃圣香,借诸圣之手,直接让黄教司万劫不复。 一步步,一环环,全都精心设计。 每一个环节全都匪夷所思,却又算透了人心。 …… 乾坤书院,赵千秋也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林苏乾坤书院一首讽刺之诗,让他灰头土脸,他真的想过将他的名单资料扣下来,给他一点教训,最后也是考虑到他是个解元,影响大了些,所以才将资料传到了州府,反正他也相信,州府那边自然会给他制造麻烦。 关于名单的事情,有一些错漏终究难免,大不了重新补上,他也从来没将这种事当太大的事,但今天,却因为这样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堂堂一州教司,文心破裂。 如果这件事情是他做的,林苏会不会真的来到乾坤书院,用某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给他致命一击? …… 会昌,靠近长江一侧,是一个风雅别致之地,它有个名字叫:流园。 流园,一代丝织巨头周洛夫的私人园林。 流园这两个字,邓先楚所书。 流园之内,皇帝曾经来过。 流园之中,每年举行过数次诗会。 流园之中,三年前决出过曲州十杰。 一些简单的记录,就将这座园子的高端,彰显无遗。 今日的流园,来了一群年轻俊杰,最前面的一位贵公子踏足江亭,手中折扇一开,上面两个大字:牧之。 他,就是知州秦放翁的三儿子秦牧之,曲州十杰中的一位。 他身后,京城按察使杜高的儿子杜云开,曲州十杰中的另一位。 还有陆桐、杨玉…… 曲州十杰,来了四杰。 四杰之后才是周良成,他是园子的主人,哪怕他是主人,但他还是在四人面前低眉顺眼,因为这四位是人杰,他,只是一门心思想挤进这个圈子的十秀。 十杰,十秀,说起来似乎是一个意思,其实差得远着呢。 十杰,才是真正的人杰,全都是举人! 而十秀,只是后起之秀,只是秀才。 说到这里,必须说到另外一人。 曲州十秀中的第一位张秀。 这是个很悲情的角色啊,堂堂十秀第一位,父亲还是兵部尚书,原本是最有希望成为“十杰”的,但被鬼r了,海宁楼羞辱林佳良不成,反而被林苏以一个阴险的计策给破了文坛。 他的文坛一破,且不说无法参加本次会试,破入十杰,连原有的十秀之名也不可能再拥有。 这么一弄,十秀就少了一人不是吗? 谁来补个缺? 第80章 相互伤害 十杰的几个人坐一块儿商量了下,要不,让赵吉来补吧,这小子诗文、策论是过得硬的,更关键的是,他父亲乃是左大夫,符合这个圈子非富即贵的优良传统。 消息传到海宁,在乡试中有点失落与挫败的赵吉立马打了鸡血,多方活动之下,成功地让自己挤进了“十秀”之列,此刻也跟在几位前辈身后,低眉顺眼的混个眼熟…… “良成!”秦牧之淡淡道:“我怎么听说,你封锁得不是很严实,那姓林的小子终究还是找到了住所?” 周良成踏上一步:“那是林向道这老东西,但牧之兄请放心,我家老爷子,已经针对林向道布局了,他很快就会下跪求饶,到时候,且看他如何将这几人赶出会昌。” “这时间可得抓紧了!”杜云开道:“九日之后就是大考,要是大考之前不能办成这件事情,也就迟了。” 秦牧之哈哈大笑:“这个杜兄就不必担心了,这小子还没拿到参考核准呢,有迹象显示,他的参考将会充满波折……” 所有人全都笑了。 周良成道:“这里是会昌,是秦家的地盘,他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在秦兄划定的圈圈中折腾……来,喝酒!” 几个美丽侍女托着白玉酒壶从旁边款款而来,酒香伴着女人香,着实惬意啊。 酒杯在手,秦牧之道:“真是好酒啊,唯一有点不爽的是,这么好的酒,为什么必须从海宁楼购买呢?” 周良成轻轻叹口气:“其实老爷子想过,要不要先将这酒的配方弄过来,但也是考虑到朝中诸位大人的脸面,所以……” 他说得含糊,大家都懂。 林苏原本跟周家有婚约,如果松一点点,极有可能从林苏手中将这秘方先骗过来,秘方到手之后再解除婚约,岂不两全其美?但必须兼顾朝中大人们的脸面啊,朝中大人不喜欢林家,周家紧跟时代主流,怎么能跟林家纠缠不清?所以,哪怕是价值百万金的秘方,也毅然放弃,这是周家的态度。 是示好! “有没有一个好的办法,能将秘方弄到手?” “有!”赵吉道:“当日林苏乡试前有过一赌,其实这赌是分两个层面的,我们24人跟他赌的,第一个层面23人全都输了,还有另一个层面的赌可没见分晓……” 秦牧之眼睛亮了:“他跟雷东阳的那场赌?” 正是! 当日,林苏与雷东阳赌了一场,赌的跟其他23人不一样,他跟雷东阳赌的是:他自己跟雷东阳会试的成绩。 谁排位靠前谁就赢。 赌注呢?也跟其他23人一样,输了l奔海宁城三圈,叫十声我是废物,另外,胜者有权问败者一个问题,败者必须如实回答。 如果本次林苏无法参加会试,如果他会试成绩不如雷东阳,那他就输了,雷东阳可以问他任何一个问题,他必须如实回答,秘方,岂不就到手了吗? “雷东阳,那是张家的人!”周良成道:“即便拿到了秘方,也一定是交给张家,咱们虽然跟张家交好,但……但这等好处,又如何共享才好?” 秦牧之沉吟片刻:“这样吧,良成,你来约雷东阳,明日午时飘香酒楼见,我跟他谈谈。” 好的! 周良成立刻安排下去,众位公子开始活泛了…… 听小曲,调戏侍女…… 周良成凑到秦牧之身边,指一指湖中的一条画舫:“牧之兄,那艘画舫就是我曾跟你提起的画舫……” 秦牧之微微一笑:“令妹的闺房么?” “舍妹自幼喜欢诗文,我将你的诗作给她看过,她连连赞叹,亲笔抄写,日夜吟诵……” 哈哈…… 秦牧之大笑。 湖中画舫里,的确有一个女子,她就是周家四小姐周霜,她也的确正在看诗,她自己亲笔抄写的诗篇。 南湖秋水夜无烟…… 西陵美酒郁金香…… 葡萄美酒夜光杯…… 贵逼人来不自由…… 还有一首《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小初,我很苦恼,真的……” “小姐,你千万别苦恼了,你一苦恼,小初有点心惊肉跳,就是前几天,你说你苦恼,你想出去散心,我就跟着你跑出了府,没想到你想去海宁,夫人派人把咱们抓了回去,小初胳膊到现在还是乌的……” “不是!我今天的苦恼是……我突然发现,我更喜欢这首蝶恋花,我明明那么喜欢姐夫的诗,可突然我变了,我觉得我很对不起姐夫……” “小姐,你这样说话,我没法儿接啊,林三公子不是你姐夫,已经退亲了,你再这样乱叫,且不说夫人饶不了你,三小姐听到了,也不高兴……” “好好,我不叫他姐夫行了吧……小初,你出去打听下,这离会试没几天了,我姐夫来了没有?” 小初靠在后面的护栏上,不停地撞头 …… 那边公子队伍里,一个家人突然从外面进来,凑到秦牧之耳边说了句话,秦牧之志得意满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牧之兄,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牧之慢慢抬头:“他刚刚前来州府教习司,设下圈套,破了黄教司的文心。” 啊?破了教司的文心? 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那个家丁将情况一说,几位公子面面相觑…… 进教习司,有意煽动学子,形成骚乱,在黄教习进来之时,直接点起圣香,借圣人之手,破灭一州教司的文心,这是何等的掌控?这又是何等的阴险? “此人,在向我们宣战啊!”秦牧之长长吐了口气:“那好,就让他明白,会昌,究竟是谁家天下!” …… 林苏回到了租住的小院,饭菜已经香了。 小雪不愧是从林家出来的,对于炒菜这门技能已经很熟练了,也熟悉两个公子的口味,随身带了一大包的各种调料,还带来了一口炒锅,下定决心要在会昌让两个公子吃好睡好。 小九也在厨房里,到处跳,看到小雪在那里卷起袖子做菜,特有兴趣。 这是什么菜啊? 这菜干嘛要跺成一包沫? 啊,这鱼儿好香,我吃一小条啊……直接抓起一条小鱼儿塞进嘴里,还是用手抓的。 小雪都不知道说点啥,这真的是狐族公主?这真的是未来的少奶奶?怎么那么不着调啊,亲自进厨房,两个男的都没回来,你先吃,还直接用手来抓菜? 这是样样都挑战礼法啊。 虽然她很是看不惯,但她牢记她的身份,她是个丫头,她不能随便说别人,尤其是这人身份地位完全不明朗的情况下…… 林苏回来了,一回来就到了厨房,一看到在里面吃小鱼儿的小九也有点懵圈:“小九,你们狐狸不是喜欢吃小鸡吗?怎么跟小鱼儿干上了?” 小九一跳而起,拿着一条小鱼儿朝林苏嘴里塞:“你试下,真的特别好吃……” 林苏脑袋朝后面躲:“你洗没洗手啊……” “你管啊,不准躲,我喂你……” 两人打闹着退出了厨房,林佳良和小雪面面相觑…… 那边林苏妥协了,吃了她的小鱼儿,还得接受小九的质询:好不好吃? 林苏一点头,小九开心了,一弹而起,又跑回了厨房,手伸向菜盘,突然看到林佳良的眼神,她不用手抓菜了,端起盘子就跑,直接拿去跟林苏分享…… 还别说,跟小九在亭子里吃小鱼儿,嘻嘻哈哈的玩闹,林苏突然有一种回到现代社会的感觉,在这个时代,绝对没有第二个女孩子,会象她这样,给他现代调皮女友的那种感觉…… 夕阳西下的时候,陈四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回事?”林苏和林佳良都盯着她。 “周家出阴招了!”陈四叹了口气:“林老板要遭罪了……” 林老板顶着周家的压力收留了他们,周家岂会善罢干休?他们采取的措施是商战措施,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将林家作坊的工人全都挖走了,林家作坊人手不足,就完成不了订单,一旦不能按期交货,货主那边就可以向林家索取高额赔偿,而且陈四刚刚了解到,周家已经会见了货主京城黎家,两方相谈融洽,或许货主也已经倒向了他们,两方合力,制林向道于死地。继而瓜分他的市场。 林佳良、小雪全都急了。 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是因他们而起,他们进入会昌,唯一帮助他们的、好心的林老板,将因为帮助他们而弄得家破人亡,他们心里过意不去。 林苏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们的目的还是将我们赶出会昌?” “是!周家给林向道开出的条件就是……立刻将我们赶走,他们可以代林家接下这笔订单,由他们向黎家按时交货。” 靠!原本是林家跟黎家之间做生意,周家插进来直接将林家挤掉,居然还向林家提出额外的苛刻条件,这墙角撬的,相当有水平! “林向道怎么说?” 陈四道:“林家很多人都劝林向道接受对方的条件,别为了咱们几个陌生人,承受家业尽丧的重大损失,但林向道拒绝了!林家目前也已经乱成一锅粥,面临分裂。” “陈姐,咱们去一趟林家!” 陈四眼中光芒一闪:“公子,可是有什么好的办法?” 第81章 文明碾压 按说她不应该对公子抱有期望,因为公子是读书人,读书人跟商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阶层,越是厉害的读书人,越不应该懂商业。但公子不一样,他在商业上极度离奇,仅仅一个白云边酒,就将林府变成了海宁商场中一座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峰,真正是出道即巅峰! 现在面临会昌商局,他能解吗? 又会如何解? 林苏微微一笑:“商场铜臭,我并不喜欢,但既然他们要玩,那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文明碾压!” 文明碾压? 陈四和林佳良对视一眼,碾压,他们明白,但啥叫文明?不知道!文明碾压是个啥?不明觉厉…… 九儿一弹而起:“碾压谁?我去!” 林苏直接一只手伸出来,将她的脑袋按了下去:“你少凑热闹,在这里守着,要是有人敢进院子,你想怎么碾压都行。” 林家商号,林向道坐在客厅,听着三个掌柜的汇报。 内心悄悄叹息,难道说,他也终究逃脱不掉会昌的三年魔咒? 什么叫三年魔咒?那就是一句断言,会昌丝业,只要不与周家合作,必定存活不了三年! 三年前,他进入会昌,就发现这块地方真是丝织行业的风水宝地啊,曲州十府,府府有丝,货源无比充足,所有跟丝相关的产业全都兴盛,这就是丝业的风口啊。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都是表象。 曲州丝业,繁华的背后,是无法直视的丑恶。 以周家为龙头垄断商场,以知州为首的各级官员,手都伸向了丝业,这些人肆意调控丝价,他唯有两条路,一是跟他们同流合污,加入他们的群体,二是被他们打压,成为牺牲品。 他亲眼看到周家与官府合作,逼死外地商户,将他们的家眷卖到青楼。 他亲眼看到周家放火烧了几家商号,里面的货物、人员全都化为灰烬,一场人间惨剧之后,换来的却是丝价大涨,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 父亲在他临行之前曾经告诉过他,为商需识风向,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父亲商场摸爬滚打一辈子总结的金玉良言。 但他也无法忘记祖宗牌位前面的四个大字:商亦有道。 如果听父亲的,他可以与周家合作,成为他们利益共同体中的一员,用其他小散户的血,来让林家商号灿烂生辉。 如果听祖宗的八字真言,他就该有所为,有所不为! 也许他“向道”这个名字真没取对,他煎熬了很久,终于还是选择了“商亦有道”。 这一步踏出去,他林向道成了林家本代子弟中的一个另类——其他人全都赚钱,唯有他守着最繁华的曲州,却迟迟打不开局面。 父亲已经对他不满了。 兄弟们对他各种嘲讽…… “东家,小老儿知道东家的为人,但小老儿还是想劝劝东家,不要跟周家斗下去了,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何况他们那边还真不仅仅是蛇……” “别说了!”林向道手一抬:“我,林向道,决不低头!” “东家,这……这是为何?咱们跟那两个学子向无交情……犯得着押上东家三年心血和林家商号一整条丝织产业吗?” “跟那两个学子无关!”林向道道:“这是祖宗遗训:商亦有道!” 外面一个家丁走了进来:“东家,有两个人求见!他们说,他们是东家的房客……” 林向道微微一惊,是他们?深夜造访有什么事情?莫非是你们三个老货,向人家施加了压力? 三个掌柜的全是人精,一看到他的眼神就立刻辩白:东家,我们可没给人家施压啊…… 让他们进来! 林苏走进会客厅,微微一鞠躬:“林老板,因为本人的关系,导致林老板遭受打压,我深有不安。” “不关公子的事,这是商场之事。” “商场之事,终究也因我而起,直说吧,林老板,你当前最大的难题是……人手不足,无法按期交货,是吗?” “是!” “这个难题我可以为你解决!” 屋内几人全都大惊且大喜…… 包括陈四,陈四第一感觉就是,公子会不会打算从江滩流民那里招工? 一个老掌柜的道:“公子,你能招到织女?不……不……不!行不通的,公子即便可以招到足够的人手,但织女岂是一般?没有三五年的练习,根本织不了曲布,也达不到买家的要求。” “熟练织女,我的确是没办法。”林苏道:“但各位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机械?根本无需织女,只需要记住几个关键点,外行都能操作,效率胜人工百倍!” 呼地一声,站在外面台阶边的陈四突然一步到了林苏面前,神态无比地激动……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若论对新技术的兴趣程度,全天下的人恐怕还很少有人比得上千机门的人。 千机门,那是为技术而生,也因技术而灭的宗门啊,骨子里对奇技之术有着天然的敏感与偏爱…… 公子上次一幅图,造就了林府独有的风景,即便是知府大人和抱山先生,也对此奇技赞不绝口,只不过,他们都是文道高人,吃喝拉撒的个人问题不再是“刚需”,所以才没将她拉过去,在知府府做卫生间。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这项发明,有多么的神奇。 “公子,真的有这种神奇的机械?” 林苏手一抬,拿出纸笔,现场画下一幅图,图极复杂…… 陈四在旁边激动得手脚都颤抖了,外行人看起来,这只是一堆线条,但落在她眼里,却是巧夺天工! 她知道这种机械将是何等的恐怖,它将完全颠覆当前丝织产业的格局。 一台机械,抵十个人都不止! 不!按这种结构计算,足以抵得上几十名熟练织女! 而它的动力,却只是两个壮汉轮流用脚蹬…… 丝织之都,织女紧俏,但男人却找不着事做,有了这机械,一下子突破了丝织业对于织女的依赖…… 图到手,陈四捧在手中,激动得满脸通红。 林苏没有回答:“能做出来吗?” “能!” “需要什么材料,你找林老板!” 陈四现场开出了材料清单,林老板一路点头,带着狐疑让一个掌柜的去准备去了,具体效果,需要等到成品出来…… 陈四留在林家商号,开始了她伟大的技术开创。 林苏星夜返回出租屋。 走到路上,林苏心头猛地一跳,他察觉到了异常…… 他的九面文坛之上,原本只有三面有字,一面是诗,一面是词,一面是兵法,但如今,第四面文坛上,出现了一幅图,正是他刚刚画下的织布机图样。 九面,九个领域么?那么,织布机图纸属于哪一领域? 一路思索着回到出租屋…… 九儿一见到他立刻跳了过来,拉着他进房,进入房间投怀送抱,在他怀里仰起脸蛋:“你出去文明碾压谁了啊?” “压你!”林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九儿直接兴奋,脸蛋贴了上来,悄悄地跟他咬耳朵…… 林苏落荒而逃…… 狐族妖女惹不得啊…… 林佳良在那里对月沉思。 今天的事情虽然很解气,但他终究不安,进入会昌,第一件事情就将知州府的教司给废了,何等大事?外面眼前没有任何动静,越是没有动静,越是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下一招会在何处?又会用何种让人难以想到的角度,给他们致命一击? 他不是阴谋家,他猜不到。 但他也不是傻瓜,他知道一定会有。 林苏敲响了他的房门,进入房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放心,二哥,不会有问题。 “但愿吧!”林佳良轻轻叹口气:“林老板那边怎么样?” “有一个方案,应该没有问题。” 林佳良的手轻轻按在兄弟的肩头:“三弟,这段时间……我总觉得自己很没用,人家都是做兄长的站在前面,为自家兄弟挡风挡雨,但咱家……却是你一个在顶着,我都出不了什么力。” “谁说你不能出力?那个老道不是说了吗?咱们林家文武并立,你与大哥是林家的支柱,撑着那个‘门’,我就躲在‘门’后面的那块空白中,谁敢对咱家不利,我跳出来给他们一砖头……” “你呀……”林佳良想敲他一记爆栗,终究也没敲出去:“去吧,好好休息,明天,或许依旧不太平。” 林佳良预计到了第二天会有事情发生,但他决没有想到,第二天天刚亮,就出事了。 陈四和林向道几乎是以冲锋的姿态冲进了院中,齐声大叫:公子…… 林佳良一弹就从床上弹起,脸色已变。 这大清早的,林老板上门,不出意外的话,是赶他们走。 但为什么两个人一脸的兴奋? 林苏从房间里出来,衣衫不整地倚在门边,抬起手掩着嘴儿打个呵欠:“怎么了?” “公子……”两人同时抢着开口。 林向道住嘴了,让陈四汇报。 陈四激动地叫道:“公子,成功了!超乎想象,那台机器太神奇了,从生茧抽丝到丝织成布,一次成型,只需要四个人,就能完成一百熟练女工的工作量,整个作坊全都炸了,林家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 林苏睁大了眼睛:“一夜时间,你居然硬生生完成了一台复合式织布机?陈姐,你也太猛了吧……” 第82章 技术革命 他几乎不能想象,一个人,一夜时间,居然完成了一台复杂的机械制造,需要知道,这台以“珍妮织布机”为原型的织布机,他可是加了些料的,比原版的珍妮织布机,复杂得多,抽丝、织布一体化,全金属打造,几乎已经是纺织行业机械的第二、三代产品,这样的机具,如果拿到现代社会厂房去生产,也需要好几天才能做出原型机,除非所有模具都流水线作业,才能在一夜之间组装成一台完整的机械。 而这里,所有的零部件都需要手工制作,其中甚至有很多零件,他都怀疑能不能制作出来,绝没想到,仅仅一夜时间,陈姐居然纯手工打造完成,而且还经过了试验。 这手艺,真不是三百块一天的匠人啊,绝对是三万块钱一天的鲁班谪系传人! 陈姐连忙摇手:“跟公子的神奇设计相比,我这点手艺什么都不是……公子,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么精妙的方法?这比当时你设计的卫生间,巧妙了不止十倍。” 咳……这跟卫生间能比? 林苏转向林老板:“林老板,现在你的问题有没有真正得到解决?” 林老板深深一鞠躬:“公子,这种机械之神奇,陈姑娘也只说出其中之一,最可怕的地方还在于它的品质!手工拉丝、手工织布,宽度不过三尺,要想做出五尺大布,难度陡增十倍,所以,五尺大布的价值,远高于三尺普通布,此……机具所织之布,尽数五尺,而且每一分每一寸尽皆完美,寸寸均是顶级货色!……来之前,我跟家父飞讯传书,家父的意思是……能否跟公子签下商约,购买此机具十乘,价格……好商量。” 十台机具,相当于千名熟练织女,就足够林家任何时候的人员需要了,包括这次大难,也必将迎刃而解。 最关键的是,布的品质和布的大小。 丝绸本身就是上等人穿的衣服,官家、官太太、修行高人,才是丝绸衣服的受众主体。 这些人是差钱的主吗? 当然不是! 他们穿衣服已经到了极其刻板的程度,比如说,两个身份地位完全一致的贵公子到了一块,其中一人的衣服是五尺长布做的,全身上下没有接头,而另一人用的是三尺布,上面有一个接头,那后者一定会无地自容,那个肉眼几乎看不到的接头,会成为他心上的一根刺。 同理,如果其中一人衣服织得纹路细密,没有瑕疵,而另一人纹路七弯八扭,那个做工差的人,心里也一定别扭得很。 到了这个程度,衣服就已经不是遮寒遮丑的东西了,而是人的品质象征——跟现代社会名牌包包价格逆天,一样的道理。 遗憾的是,虽然人有追求极致的心理需求,但手工制作的东西,品质终究无法尽善尽美,五尺大布,唯有最顶级的织女才能完成,而且需要漫长的时间,精心织就,其间心情不好不可织,天气不好不可织,想想看,这样的布怎么可能不是天价? 而织机,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陈四望着林苏,很希望他点头。 只要他一点头,她就可以凭自己的手艺,为他赚取巨额财富,这种机械,以她的看法,5000两白银都不为过,基于此,她在制作过程中,巧设千机之法,将最关键的部位用铜皮封锁,强行解封,里面的机件尽毁,除了千机一系正宗传人之外,没有人能够通过拆解机具的方式,获取制作秘方。 “林老板,如果我卖你十台,你愿意给什么价格?” “每台万两白银!” 林佳良、小雪全都惊呆了…… 他们知道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林家近些时候,日进斗金,但总家产恐怕也值不了万两,而如今,陈姐一个晚上就能赚万两! 林苏缓缓摇头:“林老板,你是个良心商人,我不想在你身上用这种方法赚钱,不如你我联营,我让陈姐免费给你打造所需要的机具,你给我一些商号的股份如何?” 合营? 走白云边酒的路子? 陈四和小雪眼睛都亮了,她们一开始其实是反对林苏将秘方贡献出去的,她们认为林家自己做酒自己卖,会赚得多,但三公子一板子拍了,别人也不能反对。 事实证明,三公子是对的,白云边酒秘方交了出去,他们林家的收益翻了十倍! 而且还完美地让自己退到了幕后,不再站在风口浪尖。 这次的神奇机具也是如此。 这机具一旦推出,引起风波将不亚于白云边。 林老板既然能在会昌立足,也一定拥有自己的能量,有他分担,压力会小得多。 林老板一口答应:“公子,我这商号乃是京城林家商号的分号,总共大概还值二十万两,你入股十台机具,咱们各占五成的份额,收益平分如何?” “这样就是我占你的便宜了!给我1成股份即可!”林苏笑道:“如果林老板同意的话,你直接跟陈姐签这个协议吧!” 林老板目瞪口呆:“公子,这……这万万不可……” 陈姐笑了:“林老板,我家公子向来如此,从不占合作伙伴的便宜,你如果真的想给公子些好处的话,就努力将这1成收益放到更大,岂不绝妙?” 林苏笑了:“哈哈,陈姐,你现在也是商业天才了,去吧,跟林老板签订合约的事情交给你了,现在我专心做我的事……” “林老板,走吧,我家公子要读书!”陈姐拉着林老板去了。 商约很快起草好,林老板坚决要将1成改成2成,陈姐没拗过去,最终还是答应了,商约谈到如此程度,着实不同一般。 出租院子里,林佳良喃喃道:“三弟,十台机具,堪比千名熟练工,就是你……所说的文明碾压?” 切!这算什么文明碾压?只是原始机械对手工的碾压而已。 哪一天我如果能够设计出电脑编程刺绣,才叫文明碾压! 不过,这些,不能跟二哥说起。 “二哥,你在家里读书吧,我出去一趟。” “去哪?我与你一起去吧。” “我需要去周家走一趟了。” 第83章 上门退亲 周家? 林佳良眼神很奇怪,出来之前,母亲交代过,而且是有意跟老二作的交代,你兄弟心思跳脱,什么事儿在他手上都可能会变形,你是兄长不能象兄弟那么胡闹,你一定要将兄弟管住,如有可能,你亲自去周家也行,长兄如父嘛,为他将这门亲事落个实。如果需要说个好话什么的,你来说,你们带去的白云边,给周家多送几坛,另外,给你两千两银票,别舍不得花,林家现在也不缺钱…… 眼前,有必要去周家吗? 即便象林佳良这样好脾气的人,对周家也火大了,他并不觉得自家一定得与周家结这个亲。以他对三弟的了解,三弟外柔内刚,对周家更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那么,他这一去是……退亲! 撮合的事儿,他去应当,但这拆台的事儿,他这个做二哥的真不方便跟着…… 好吧,你去,想怎么谈都由你!毕竟是你自己的媳妇,要不要我没发言权…… 林苏走向院门外,里面的房间门打开了,一条美丽的倩影冲了出去,直接拉住了林苏的手:“我跟你一块儿去……” 是小九。 小九说:“你去周家,我当然得跟着,你就用实际结果告诉他们,你不需要周家的那个丑女人,你有更好的……” 我靠!林苏打量着小九,丫头,你真不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你怎么知道带新女友去气前女友是个百玩不厌的“梗”? 一路行去,直往周家。 周家在会昌,真是非同一般啊,他家的房子就不一般,主宅在东大街,东大街是什么地方?达官贵人所居之地,出门左拐不到百米就是州衙,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一个高端居住场所,有时就是人脉,想想看,别人想见知州大人需要逮住机会拦轿告状,而你,散个步的机会都有可能撞上他,是多么高端大气的事? 所以,这里的地,寸土寸金。 而周家,拥有的地盘,比府衙还大十倍! 巨大的院子里面,有假山,有小湖,有百年名木…… 所以,周家的家人都很牛b。 林苏和小九走向周府,周府门口两个家人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他,因为这个家人就是昨天跟了他们一路的那个家人,认识林苏。 “麻烦通报一声,海宁林苏,专程拜访周老爷。”林苏很客气地微微一鞠躬。 那个家人走出两步,半只脚掌踏上最高的台阶之上,胸昂得有半天高,声音从上方飘落:“求见我家老爷?呵呵,你算什么东西?我老爷是你这种货色想见就见的?” 林苏慢慢抬头:“你确定不通报?” 家人哈哈大笑:“要不,你跪下来求我?” “那没办法了,我只能丢人现眼了,命苦啊……”林苏手一起,掌中突然出现纸笔,一挥笔,巨大的“扩”字出现…… 两个家人微微一惊,什么意思? 林苏高声道:“海宁解元林苏,拜会会昌周洛夫,商讨一下你家三小姐周月茹跟我的亲事问题……” 这声音陡然直冲云天,化成巨大的音波覆盖半座城池。 两个家人全都大惊,这声音如此之大,半座城都听见了,这就是他说的丢人现眼?为什么他们突然感觉不对劲?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家小姐私密之事拿到公开场合,娘的,谁丢人现眼啊? 内宅,周老爷周洛夫突然听到这声大呼,内心猛地一蹬,c! 林苏,你个王八蛋…… 你不要脸,我还要点脸,周家小姐何等地位,你个王八蛋怎么敢当众谈及这么敏感的话题…… 北院,四小姐周霜也陡然弹起,跟小初面面相觑…… 知州府秦放翁也突然睁大了眼睛,林苏?拜会周府?商讨三小姐的婚事? 一整条街的人也全都惊动,个个面面相觑。 谈婚事? 需要弄得全城皆闻? 谁? 海宁解元! 天啊,解元公的婚事,这个瓜得吃! 一群读书人直接出了酒楼,无数的人从各个角落出来了,街道上的行人朝这边靠拢了,无数的窗户打开了,脑袋探出来了,就连旁边的青楼,都停止了丝竹之声。 如果只是普通人,兴许还没这么大的影响力,但一府解元,毕竟非同小可,临近会试,全州十府解元云集会昌,这几天一直都在发酵,每个解元出现,都引领过一段风骚,林苏林解元,更是其中异常神秘的一个,因为他还是七彩狂魔,但凡出手,总是七彩诗篇,到目前为止的诗,已有七首,唯一一首不是七彩的诗篇,也达到了五彩,那是骂乾坤书院的。想想看,骂人的诗都成了五彩,什么概念? 有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位神秘神奇的海宁解元,会用何种惊心动魄的方式掀开他在会昌的一页,会不会在会昌留下千年诗篇,决没有想到,他引起全城轰动的首演,居然是谈婚事。 绝代名士,本身就自带流量的“婚事话题”,片刻间聚集了半座城的视线。 “周洛夫,周老爷!”林苏大叫道:“当日我父亲刚拜侯爵,你就眼巴巴地贴上来,主动求我家跟你家三小姐周月茹结亲,我父并未嫌弃你是个商人贱籍,接下你家婚书,林周两家,遂成儿女亲家。我林苏乃是读书人,识礼守节,原本也打算遵守婚约,迎娶你家三小姐,然而,周家趋炎附势之本性使然,我林家前脚家道中落,你后脚就送来退亲之书,当日,家母考虑到事关重大,没有明确签字回复,今日我前来会昌,就是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声音清朗,半城惊动,全都目瞪口呆…… 周洛夫刚刚冲出主厅,这声音传入耳中,他差点一头栽倒。 林苏,我要杀了你! 你敢这么败我的名声…… 门口的人呢?我要弄死你们,为什么不阻止? 他真的错怪守门人了,守门人第一时间就想阻止他,但也得阻止得住啊,刚刚踏出几步,就被林苏一手一个掐住,在那里一口气都转不过来…… 第84章 金色休书 “我的答复如下:周家趋炎附势,人所不耻;欺行霸市,会昌祸根;家贱难有纯良本性,污泥难出不染之花。海宁林氏,不欲祖宗蒙耻,不敢逆圣道而行,是故废除婚约。半城父老,俱为证见,宝纸为凭,不敢违逆!” 手一起,掌中宝纸宝笔再现,写下! 宝纸凭空飞起,居然出现金光万道! 一行行字横掠城池…… 下方万千人抬眼而视,个个惊讶万分,一封休书,居然会出现金光? 有何玄机? 一名文士长长吸口气:“七彩狂魔!果然无愧于七彩狂魔!一份休书,字字如珠,家贱难有纯良本性,污泥难出不染之花,千古绝句也!” 旁边的人全都呆了。 是啊,这话骂得是无比的恶毒,但用词偏偏是如此的清奇,特别是“污泥难出不染之花”,韵味无穷…… (那是当然,这句话流传到后来会演变成一句极有名的话:出污泥而不染!) 林苏手一挥,金纸贴在周家大门之上,他一转身,跟九儿飘然而去。 婚约,至此,走到最终点。 他与周月茹的婚约取消,虽以周家退亲贴为,却以林苏一封休书为终结。 一封休书,只因其中夹了一句千古绝句,从而呈现金光诗的特征,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奇景,这封独特的休书,也立刻名扬天下,成为文坛一段万古传奇。 周家,从此盯在人间耻辱柱上,百年不消! 周洛夫终于冲出了巨大的庭院,到了门前,一眼就看到这封散发着金色光芒的休书,他的心口剧烈颤抖,一口鲜血在心头左冲右突…… 外面数以万人还在那里一脸沉醉、摇头晃脑地吟诵“家贱难有纯良本性,污泥难出不染之花……” 周洛夫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出老远…… 北院之中,还有一女,此刻脸如严霜,呼呼喘气。 她,赫然就是林苏笔下的周月茹,他曾经的未婚妻,她从碧水仙宗回家,只因为兄长参加这次会试,她给兄长送来了仙宗的秘药,此药,清神洗脑,乃是科考必备。 谁能想到,才回家三个时辰,就迎来了一记重锤。 她,被休了! 而且被休得满城尽知! 林家破落户,林苏你这个废物,敢如此辱我? 我要杀了你! 片刻都等不了! 她冲天而起,直接到了街道,前面就是那个混账,周月茹心头火大,长剑陡然出现…… 就在此时,她突然看到了九儿。 如果是常人,看不到九儿的异状,但她却是修行之人,离九儿还有百米,就感觉到一股强大得让她窒息的威压,这至少也是道之四境! 她,目前也才道之三境,离顶峰尚有一段距离,遇到道之四境,分分钟身死道消。 有九儿在,周月茹震住了,不敢出手。 她停手是理智的,九儿虽然在章亦雨面前啥也不是,但并不意味着实力很差,她已是“妖星”顶层,距离妖王也只是一步之遥,要不然,她也根本不可能跟林苏合作,杀掉阴风谷的那只顶层妖星。 妖星,的确相当于道之四境。 其实,她还有一点不知道,哪怕没有九儿,凭她,同样杀不了林苏,林苏文坛虽然发挥不出什么文道之力,但他还是个武极! 武极,同样相当于道之四境。 哪怕修武比修道要差那一点点,但武极,照样不是周月茹这个道之三境能拿得下的。 周月茹强行收敛心头的怒火,返回北院,一进房门就撞上了她妹子周霜,周霜一把拉住她:“姐姐,怎么会这样啊?你……你快去找他,姐夫就是气不过才说的气话,你是不知道爹爹跟哥哥他们做的那些事,那些事儿,是个人都受不了,姐夫真的……” 周月茹一根手指直指周霜的鼻尖:“你给我听好了,从今以后,任何人再说‘姐夫’二字,我杀了他……” 哧地一声,院子里一座假山分成两半。 周霜脸都白了,掉脸开跑,一把抱住小初:“三姐受刺j了,疯了……我去找姐夫解释解释……” …… 林苏和九儿穿过人群,转过了几个街道,终于清净了。 九儿好开心,她开心地方式就是将小手儿塞到林苏手中。 周家婚约解除了,他是她的了! 逛街,购物,可劲儿败家,找个地方吃新鲜东西,吃完之后回去沟引他…… 这就是她的全部路线图。 突然,林苏目光抬起,看着街边的一个地方。 九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啊?” “繁华闹市,居然还有一座古寺,倒是有点意思,‘洗心寺’,洗心……”林苏喃喃道:“进去瞧瞧!” 一拉九儿的手,就到了寺边,一踏入寺门所在的位置,他突然就有了一种万事无忧的奇怪感觉。 “哎哎,你别起做和尚的念头啊,我……我也就是点了个守宫砂,回去之后我就让我娘去掉……” 林苏好吃惊:“这是寺庙哎,你进寺庙也能想这么花边的?” “寺庙怎么了?我听说有的寺庙就是建着搞女人的,我看这里也是,要不然,怎么跟青楼放在一块儿?你看哪家寺庙建在青楼旁边的?” 这倒也是! 林苏向对面瞧瞧,对面还真有一座青楼,真是太奇葩了,青楼对面就是寺庙,僧人出庙门就入红尘,要不要这么直接? “不管怎么说,寺庙终究有寺庙的规矩,你进寺庙还是别乱说话,要是某个高僧突然跳出来收了你,咱们哭都没地儿哭……” “敢!我让我娘灭了这些臭光头……”九儿虽然话说得狠,但气焰没那么嚣张了,佛门还是有一种无形的威严的。 他们进入里间,里间……没有乾坤! 也就一棵古树,树是焦黑的,一片叶子都没有,一丝鲜绿都没有,就象是一根从灶里刚刚拉出来的木炭。 树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静静地看着这株黑色的枯树…… 林苏走了过去,看看树,看看和尚,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85章 洗心寺里的小和尚 “小师傅,你在看什么?” “看树!” “这段枯树有什么好看的?” “我也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但师傅让我看……”小和尚依旧眼睛眨也不眨。 “练眼力么?练定力?” “不是,是悟道。” 林苏好吃惊:“你们佛门就这样悟道?不带目标,不预设结果,盯着一段枯树象一个白痴……” “师傅说,等到这树上开出花儿,我就得道了。” 树上开出花儿来? 林苏细细地摸一摸,敲一敲,轻轻摇头…… “小师傅啊,我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但我觉得我比你长了几岁,有责任有义务告诉你一个很让人悲伤的事情……这树早就死了,甚至说,它被烧成了炭,木炭,是开不了花的!” “师傅说可以!” “……”林苏无语凝咽…… 很快,他又发现了新的问题,这树是桫椤,天底下绝对不开花的树并不多,但小和尚面前的这树,赫然就是绝对不开花的那种。 这小和尚也太背了,或者说,他师傅也太坑了。 “小师傅,我实在忍不住了……你面前的树叫桫椤,就算是活了过来,它还是不开花。” “师傅说可以!” 林苏彻底无语了。 跟你这小光头完全没道理可讲,我撤! 林苏走出几步,看着这孩子还在那里仰着脑袋,也不怕得颈椎病…… 林苏回来了,指尖多了一把飞刀,飞刀一起,在这枯树上刻了一朵花…… “小和尚,看到了吧,这,就是树上开的花……你得道了,可以走了,跨过寺门,看看对面,那里有红尘妙境!” 九儿一双媚眼斜他,你个坏蛋,有你这样误导佛门子弟的吗? 小和尚怔怔地看着这朵花,好象呆了…… “这么小的年纪就被弄成了一根筋,罪过啊罪过,阿弥陀佛……” 突然,林苏猛地一惊,那个小和尚盘腿而坐,两眼闭上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宝相庄严…… 身边传来一声呻呤…… 林苏一侧身就看到了九儿一张通红的脸…… “怎么了?” “我……我突然觉得气血浮动,尾巴……尾巴压不住了……” 她裙摆下面,一条毛毛的大尾巴出现,跟着又是一条,再跟着还有一条…… “佛法压制?快走!”林苏猛地抱起她,大步退出古寺,刚刚退出,一声清脆的罄响从古寺里面传来,从门缝看过去,小和尚身上隐隐佛光流动。 我靠,真得道了? 我都干了些啥啊,在小和尚面前的枯树上画了朵花,然后他得道了,我的手一定开过光,或者我的嘴开了光。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抱起小九横穿两条街,不敢再靠近这间诡异的古寺。 他不怕这个,但怀里的小妖怕啊,她尾巴都藏不住了。 幸好跨过两条街,她的尾巴缩回去了,林苏顺着朝上面一摸,摸到她尾巴根处也没发现新长出来的尾巴,好了。 怀里的丫头又是一声呻呤…… 不对啊,你尾巴都缩回去了,还受不了吗? 小九抱住了他的颈:“别在大街上摸啊,回家去摸……” 我靠,拿错剧本了…… …… 飘香楼,秦牧之带着一群曲州俊杰正在风流宴会。 秦牧之、杨玉、杜云开、陆桐,这四个是曲州十杰,这会儿最显风流了,因为他们都是举人,并不参加这次会试,别人还在考虑着八日后的会试,他们思考的,只是明年五月的殿试。 殿试,那是文人最高层次的考试啊,会试,是他们玩得不要的。殿试,也是他们必将踏上的,悬念只在于他们会以第几名的成绩踏上去。 瞧瞧,这是何等的凡尔赛? 周良成、赵吉、陈东等人望着这四人,心头说不羡慕那绝对不是真话,文人玩到他们这种层次才叫文人,进入飘香楼这样的高端场所,人家是真不要钱啊,而且还将楼中最好的女子送给他们免费玩。 人家说biao子无情,戏子无义,青楼里的女子谁不是见钱眼开?但在他们面前,这些见钱眼开的花魁,个个变成了贤良淑女,口口声声地叫着我家公子,任人采摘,绝口不提半句铜臭相关…… 人到了极致,连biao子也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不必在意眼前的一花一叶,要能看到这些高层士子的潜在价值,你想想看,有朝一日,这些俊杰坐上庙堂最高处,你不是也可以自豪地说一声,某年某月,这位大人在我肚皮上折腾过,那不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情? 这个道理,花魁们还是懂的。 四杰就是四杰,坐的位置最高,怀里的女人也更美,这个,周良成他们都接受,谁让他们档次差了一些呢? 但四杰之下,还有几个人,这些人也排在他们前面。 哪些人? 名号一报,周良成至少是服气了。 定远府解元杜周,吉成府解元何敏涛,犁天府解元李元佐,北河府解元傅笑春。 整整四个解元! 赵吉瞅着这四个解元,心头有点隐隐作痛,都是那个林苏,如果不是这混账横空出世,他岂不也是解元吗? 文道之上,真的是只有第一,而没有第二啊,解元与第二名名次只隔一位,但解元就是解元,第二名什么都不是…… 还有两个人,非常奇怪,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身着黑衣,一看就并不是文人,他偏偏就坐在一群学子中间,而且秦牧之对他毫不轻视,以郑兄称之。 另一人就更奇怪了,他光头白衣,从衣服看,就是个文士,从脑袋看,分明就是个和尚,戒疤都有。这和尚也在喝酒,吃肉,他怀里居然也抱着一个美女,只不过,他没有象其他人那样,时常将手乱伸乱摸而已。 “赵兄,这两位……你可了解?”周良成悄悄问赵吉。 赵吉淡淡一笑:“这位郑浩郑兄,乃是药神谷的少谷主,武道天才,已达武极巅峰境。” 周良成眼睛睁得老大,武极?巅峰? 天啊,这多大年纪?怎么修的?还有,他居然是药神谷的,药神谷,号称曲州第一世家,以药材为名,交游广阔、富甲天下,旗下无数绿林好汉,可以算是曲州民间一等一的豪强。 第86章 当众商量杀个人 赵吉道:“这位就更传奇了,秋子秀,秋柳山庄的公子,当年那句‘秋柳山间影,离人月下愁’就是出自他的笔下,原本应该三年前就参加乡试,走上文路,奈何山庄老夫人当年怀他之时向佛门许下重愿,要让腹中子出家七年,所以他在十六岁那年就在五台山出家为僧,佛号释秋子,半年前才期满下山,一下山就参加乡试,直接获取解元。” 周良成心头怦怦跳,这么说他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七年前,“秋柳山间影,离人月下愁”两句诗横空出世,流传曲州,众人视线之中就进入了一个叫秋子秀的神童,后来神童渐渐无人提,倒是五台山出了个神僧,写下的诗篇佛性无边,佛家经典烂熟于胸,相传方丈大师欲以衣钵授之,此人坚决不受。 十六岁写下五彩诗,进入佛门与高僧可论道,仅仅七年就让方丈忍不住想传位,下山乡试直接获取解元,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人生赢家啊。 赵吉点一点旁边一人:“周兄,请注意这位,这位才是真正为科考而生的人,不管你是如何看他,反正兄弟我,对他是真的五体投地。” 周良成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瘦削的年轻人,其貌不扬。 他是谁? “他,就是李叶舟。” 啊?李叶舟? 周良成全身大震,他没见过李叶舟,但李叶舟的事迹却是整个曲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人是个科考狂人,为何叫狂人?别人科考是为了求取功名,是为了提升自己,唯有他,与众不同…… 六年前,他以十七岁年纪,参加卫县童生试,获第一,当年参加乡试,夺取卫府解元位。 当年参加会昌会试,高中,排位第七。 十七岁年纪中举,且排名全州第七,这是何等的辉煌战绩?他的成绩,甚至跟目前在座的曲州十杰处于同一层次。 一般人到了他这种状态,必定就是更进一步,备考殿试。 他怎么干的? 不要! 他说,非会元不受! 这次会试失利,他一定东山再起! 瞧瞧,牛b不牛b?凡尔赛不凡尔赛?科考这千军万马过的独木桥,但凡过关,必定是举族同庆,他过关了,而且高居第七,都有资格参加万众瞩目的“稚凤宴”了,他硬是不接受,弃了…… 三年前,他第二次参加会试,高居第二! 前三甲的战绩,他照样弃之,理由呢?非会元不受! 所以,这次他又来了! 矛头直指第一! 这样的人,参加会试,真是同科考生的噩梦啊,整个一个会试狂魔…… 突然,一个家人从下面进来,凑到周良成耳边说了句话,周良成猛地跳起,林苏刚刚去了周府?半座城池都惊动了?他当众写下休书,休了他三妹,他老爹都气得吐血…… 林苏,我要弄死你! “良成,有何事发生?”上方的秦牧之眼睛眯成一道缝。 众人目光齐聚,落在周良成身上。 周良成深深吸口气,摇头:“没什么,家里一点小事而已。” 秦牧之微微一笑:“不必隐瞒,这件事情我一柱香之前就已知道!林苏如此辱你周家,满城尽知,又何必瞒我们这些至交好友?” 这倒也是,飘香楼离家里远了些,刚好过了半座城的中线,所以,东城知道的事情,这里并不知道,但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遍全城,又如何隐瞒得了? 周良成将事情全说了…… 曲州四杰一听都炸了。 林苏,这小子好不猖狂,也不打听打听,会昌是什么地方?你一个乡下土包子也敢在城中玩这么大的事?是欺会昌无人么? 四个解元彼此对视一眼,李元佐微微一笑:“同是解元,我倒很想见识见识这位林某人的真材实料。” 傅笑春托起酒杯,道:“小弟曾见过一位高人,此人言,这位解元,其实根本是一个草包,他所作之诗、所写之论,乃是他人代笔。” “竟有此事?”杜周兴奋了:“何人代笔?傅兄可有查证?” “昔日定南侯,虽然品行不端,但擅长蛊惑,旗下汇聚五湖四海的各类人才,有几个诗之偏才、有几个落第学子也并不意外,比如那篇策论,或许就是无数人共同的心血,这小子记熟了,刚好让他撞上了,否则,涉及军国大政,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怎么可能精通……” 周良成插话了:“各位兄长的意思……这小子其实根本不会写诗?他只是传承了定南侯府无数人的心血?” “或许的确如此!”秦牧之轻轻点头:“要不要将这小子弄过来?现场揭穿他?” 赵吉心头猛地一跳,弄过来? 这……这有点吓人! 别人或许没有跟林苏面对面的记忆,他的记忆太深刻了,一想到林苏,他总感觉文坛震颤,这恐惧是深入骨髓了。 幸好,旁边有人接话了:“各位用得着如此么?如此跳梁小丑,杀了便是!” 众人目光全集中,落在说话之人脸上。 此人手托酒杯,酒杯在他掌中虚空旋转,但杯中酒却半滴都不洒,正是郑浩。 药神谷少谷主,众多文人中的一个另类,武极高手! “怎么?各位觉得我不敢在城中动手?”郑浩淡淡道。 所有人全都笑了。 一般人,当然是不敢在城中动手的,但郑浩不敢吗? 城中是什么地方?城中是秦放翁的地盘! 只要符合秦知州的利益,会昌何处不是野外? “郑兄!”秦牧之折扇一开:“这边请!” 两人的身影隐入了后面的帘子,几个美丽的女子脸色全都变了,她们也见识到了这群公子哥的肆无忌惮。 大庭广众之下商议杀人。 但她们当然不会乱说什么,那些人连一府解元都敢杀,捏死她们就如同捏小鸡…… …… 入夜,出租院里慢慢安静。 林佳良睡着了,虽然这些天他有一万个理由不能睡,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入睡,敌人的种种阴招,都是为了让他们心烦意乱,如果自己不睡,岂不是正中敌人之计? 所以,让自己睡着,就是破除敌人之计。 陈四回来了,白天,她在林老板那边做机具,晚上,她得回来,为什么?因为这是她的职责,她必须守护两位公子,哪怕三公子修为远在她之上,哪怕有个狐族九公主,也不是个软柿子,但职责就是职责,她,必须保护三公子…… 但一回来,她就有点懵,自己是不是回来错了? 因为一入夜,九公主就偷偷地起来了,钻进了三公子的房间…… 三公子,你可悠着点吧,过几天还要科考呢…… 第87章 杀人连环策 她冤枉林苏了,九儿真不是他召唤来的,他都怕她过来…… 你们狐族有多迷人你自己不知道啊?还敢朝床上跳,跳到床上还敢将外衣给变没了,两人肌肤只一接触,林苏就变了身…… 九儿的香唇凑到了他的唇边,悄悄告诉他:“可以摸一摸,不准动真的……” 我的天啊,受不了了…… 林苏两眼都红了,将她压住:“我必须问你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嗯……”用鼻子回答的。 “青潭死狱,你撑得住几年?” 啊?九儿有点害怕,但又有点期待…… 突然,院子里轻轻一响! 响声一起,陈四猛然弹起,到了窗边。 林苏全身的冲动瞬间消失,也突然到了窗边…… 哧地一声,一把黑色的刀似乎将夜色覆盖,林苏面前的窗户陡然化成粉末,地狱般的深寒突然从夜幕深处而来…… 林苏手一动,飞刀在手,无声无息中,破入夜幕! 黑幕被撕裂,一个黑衣人从对面屋顶摔下。 陈四房间里,也出现了一人,一刀之下,陈四直接摔出,一声大呼:“公子,快走!”来的是武极,根本不是她所能挡的,她可以死,公子不能! 哧!一把飞刀穿透黑暗,从陈四面前掠过,面前黑暗之中,一条人影慢慢倒地。 陈四手握左肩,肩头鲜血淋漓,刚才闪电般的一击,还是伤了她。 她没能救得了公子,公子反而出手救了她…… 院子中突然出现四团黑雾,反正以她的眼力决计是完全看不见,只看到黑雾…… 哧! 似乎有光芒闪过,三团黑雾变成三条人影,慢慢倒下,咽喉穿孔。 而第四人,猛地跃起,鸿飞冥冥…… 他已经有了警觉,院子中有高手,必须赶紧走。 但他刚刚飞起,一道白影突然飞来,缠住他的腿,却是一条白绫,白绫猛地一收,嗵地一声,黑衣人一头栽在院子中,唰地一声,一把锋利的刀横在他的颈旁,这就是杀了他五个同伴的飞刀,此刻,不是飞刀,而是握在林苏手中的刀。 刀光闪烁,他眼中的光更比刀寒…… 白绫落入台阶上方站着的女人之手,消于无形,她,自然就是小九。她最愤怒了,她的心上人正准备玩……她的,这些不长眼的蠢贼闯进来,将这么好的事儿给打断了,你打断我的好事,我就打断你的腿! 黑衣人两腿被白绫搅得骨肉模糊。 “说,何人指使你深夜前来暗杀?” “别杀我!小人乃是……乃是药神谷的,奉我家少谷主郑浩之指令行事。” 药神谷? 郑浩? “胡说八道!”林苏怒斥道:“我与药神谷素无瓜葛,为何杀我?” “我家少谷主,与秦家公子交好,是秦家公子安排的……” 秦牧之! 外面突然火光大盛,一排衙役闯了进来,最前面的一个官员迈开八字步,一步步走来:“好大的狗胆,会试之城,居然也敢杀人?” “这位大人!”林苏双手一拱:“你们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向官府报案,这些人……” 那个大人手一挥:“给我全都拿下!” 十数名衙役同时而上,围住了林苏和台阶上的小九,尖刀直指两人的鼻尖。 林苏懵了。 哐!林佳良的房门倒了,林佳良和陈四,全都被衙役的刀架了出来。 小九眼中光芒一闪,就要发作。 但林苏手轻轻抬起,止住了她:“这位大人,我们是受害者,他们暗夜出现,前来刺杀。” “放肆!”那个官员冷冷道:“分明是你们刺杀投宿之客商,阴谋夺取他们之钱财,说,是不是这样?” 地上的那个杀手喜出望外,立即承认:“大人慧眼如炬,正是这样,我们兄弟几个进入会昌,因客栈紧俏,无处可宿,此人极其阴险,骗小人说这里有房可住,将小人兄弟六人骗进此间,谁知是狼子野心,半夜里动了杀机,可怜我五个兄弟……” 说到这里,挤出了眼泪。 官员大怒:“阁下读的圣贤书,行的却是此禽兽之事,简真是大逆不道,狗胆包天,来啊,将这两个文道败类给我上重铐脚镣,收监侯审!” 林佳良一口气猛地上冲:“狗官……” 官员猛地拔刀,刀一侧,压在林佳良的颈部,林苏手中飞刀已在,但他没有击发,因为官员手中的刀也并没有直接砍下。 “这位大人!”林苏深深吸口气:“与盗为伍,栽赃嫁祸,是谁安排的?” “放肆!”官员沉声怒喝,声震全院。 “你才放肆!”林苏猛地提高声音,声音比他更加响亮:“你一条看门之狗,还真以为能颠倒黑白不成?” 官员手缓缓抬起,所有的衙役的刀也同时拔出,林苏冷冷道:“我警告你,胆敢动一动,我的飞刀下一刻一定穿过你的咽喉!现在,听我的!” 他的手一起,金字破空,一个巨大的扩字出现。 林苏仰天道:“海宁解元林苏,有请全城百姓,前来西胡同三十七号,我们共同来铲除一个为非作歹、是非不分的狗官!” 这叫声一出,半座城池全都惊动。 无数人从梦中惊醒,无数的房间亮起了灯光…… 林苏? 今天刚刚写下金色休书的那个奇才? 海宁解元? 他又闹什么?铲除狗官?我的天啊,该不会是直接跟知州对上了吧?要是直接将这个狗知州给办了,那会昌全城真得放鞭炮了。 快,去看看! 片刻时间,这座小院之外,围了一大群人。 那个官员黎知县脸色铁青,如果没有人,他可以为所欲为,但外面这么多人,他也得慎重。 更关键的是,他可是深知面前几人的厉害的,一旦惹急了他,他与这妖族联手,事情会失控…… 第88章 挑战整个曲州文坛(周末加更) 预告:从明天起,每日两更,凌晨0点,下午一点各一,每章字数4000+,每日更新8000+ ———— 但黎知县也并不急,今天的事情原本就是很难定论的事情。 你说来的人是刺客,也有人信。 我说你有意招人进院,杀人抢钱,同样有人信。 且看谁辩得过谁。 栽赃的事儿他可是干得多了,熟知其中所有的门道,下面的人才也多的是,使个眼色,就能找到一堆的人证,个个都能将事情编得天衣无缝,比如谁亲耳听到林苏跟其他人的安排,比如诱骗过程…… 上头给他的指令,就是锁死林苏,让他根本不能参加科考。 这指令太容易了,林家兄弟有杀人嫌疑,官府将他们收押几天谁能说个不字? 只要科考时间一过,哪怕不能将你定罪,你一样输得一败涂地,这是一盘无论如何下都不可能输的棋。 他很得意,黄教司大计还根本没来得及实施,就栽了。 周家计策没见效,就灰头土脸了。 他一个小小的知县,就能让知州大人了一桩心愿,前程似锦啊。 外面的人,来又如何? 一群小老百姓,个个不知原委,你还指望他们帮你说话不成?即便说话,最终判案的还不是我知县大人? 人片刻间聚集了一大堆,林佳良腿脚发抖,他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今夜的刺杀一定是跟官府勾结的,否则,怎么可能这边的杀手一倒地,外面的衙役就冲进来? 这一勾结,麻烦大了,官府会将他们关起来,在科考之前一定不会放出来。 他与兄弟的科考,彻底完了。 陈四怒睁双目,她肩头依旧鲜血淋漓,但她擦都不擦…… 小雪脸色发白。 唯有小九,脸上依然带着动人的笑容,千万别被她的笑容迷惑,她的笑容有两种,一种是面对林苏之时的笑,那笑看似狡黠,其实却是真的。而这一种笑,是面对其他人的笑,看起来笑得毫无心机,但却是她发起致命一击的前兆。 林苏如果没有以真气传音将她稳住,她已经杀人了。 “各位父老乡亲,本人海宁解元林苏,前来会昌参加会试,原本想,曲州首府之地的会昌,该当圣道昭昭,谁能想到,官商勾结、官匪勾结,黑暗阴险之处,更胜阴森鬼域。本人兄弟二人自入城以来,屡遭针对……” 他将进入城中的事情全数说了一遍。 一条条,一件件的阴毒事情说出来,外围的民众从惊愕到愤怒。 科考,何等神圣? 但被这些人糟贱成什么模样了? 一个老人沉声道:“不让考生投宿,处处针对,下作,无耻!与四日前那个自杀的考生如出一辙!” 一个年轻考生道:“小生原本三年前就该参加会试,也是那个黄教司说我的名单不在名册之内,让小生返回原地查询,多次往返,导致错过三年前的会试,现在看来,这分明不是传递的问题,而是这个狗贼刻意为之!” 这个学子一站出来,立刻有其他学子跟进,官场针对考生的种种刁难,种种不公,一下子引爆…… 普通民众,不懂学子们的事情,但周家勾结官府祸害本地商家的事情,他们却是记忆深刻,一瞬间,无数的猛料爆出,某年某月某日,他们杀了谁,害了谁,霸占了谁的家产,烧了谁的房子…… 还有药神谷,话题一转到药神谷,民众更是爆了…… 药神谷才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那纯粹就是一方恶霸,多少年来,他们欺压良善,祸害十里八乡,他们就是一群畜生…… 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是大人物,都不是普通人能够随便非议的,如果在平日,没有人敢说他们一句。 但今夜,林苏起了这个头,黑夜之中,反正人多嘴杂,也没有人认得清谁是谁,大家一下子放开了,满城痛斥罪恶,这就是羊群效应…… 秦放翁,秦牧之,周洛夫,黄教司,药神谷,全都罪该万死…… 场面开始失控! 黎知县一声大喝:“好大的狗胆,想造反吗?” 这么一声怒吼,声音也是冲天而起,外围的民众一下子安静了,官府之威,还是没有多少人敢硬碰的。 知县一发威,谁敢再开口。 “林苏!你当场杀人,原本就罪不可赦!今日还试图煽动不明真相的百姓,对抗官府,罪加一等,来人……” “在!”四周衙役齐声怒吼,声震天地。 知县手指林苏:“……” 他还没有吐出最后的指令,林苏一声大喝:“狗官!你为贼张目,诬我杀人,真以为我拿不出证据吗?” “证据?哈哈……你倒是拿出来瞧瞧!” “何止给你瞧瞧,我要让全城百姓都瞧瞧!”林苏道:“小九,出示证据!” 小九猛地踏上一步,手一起,一只耳环出现在她掌中…… “溯影回形!” 四个字一落,耳环之上突然光芒冲天,一幅小院的影像清晰呈现…… 黎知县脸色陡然改变。 溯影回形!修道法器?这个小子如何有能够影住影像声音的修道法器?麻烦了! 黑衣人闯入…… 激烈的战斗…… 黑衣人自己承认的:受药神谷少主郑浩指使,前来杀人。 郑浩后面是秦牧之。 黎知县带队进来,不勘探现场,不听林苏解释,直接给林氏兄弟定性:阴谋杀害投宿的客人。 而那个杀手赶紧顺着他的话朝下栽赃,指证林氏几人谋财害命。 这哪是审案?这分明就是官匪勾结。 铁证如山! “狗官!”满城百姓全都怒了,愤怒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狗官!”林家出租屋前面,百姓也怒吼…… 黎知县额头的汗水终于下来了,所有的衙役也全都呆若木鸡…… 不管官场有多么黑暗,背地里有多么肮脏,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铁证如山之下,终究不敢对抗满城的民意。 百姓的怒火已经点燃,只需要一颗火星子,就能将他黎知县碾成粉末,他,完了!纵然他此番逃过一劫,但在民间,他将臭名昭著,他又有何颜再为官? 一道金光横掠天地,连接知州府和文庙。 一个紫衣人站在金光之上,头顶天空,脚踏虚空,宛若全城之神,他,就是秦放翁,曲州知州,半城民怨沸腾,他必须得出来了。 秦放翁沉声道:“会昌东河知县黎佐,勾结匪徒,杀人栽赃,罪不容赦,革职查办!” 声音一落,金光陡然横掠长空,黎知县被金光直接卷上了天空,跪在知州面前。 “锁拿黑衣凶徒,严惩!” “是!” 衙役上前,将地上的黑衣人戴上重铐脚镣。 “衙役回衙,百姓归家,不得再生事。”秦放翁道:“至于这两位学子及家人,你们的杀人嫌疑完全洗清,无需多虑,安心备考!” 林佳良全身尽软,慢慢软倒,谢天谢地,终于度过了这一劫。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大呼:“知州大人英明!” “谢知州大人为民除害!” “知州大人……” 声音越来越响,慢慢覆盖全城。 外围的百姓面面相觑,就这样完了? 狗官知县被革职查办,知州大人成了百姓救星? 林苏目光抬起,直射天空,盯着知州秦放翁。 秦放翁的目光也刚好盯着他。 “知州大人,满城都在赞扬大人英明神武,大人可有愧?” 这话一出,依旧覆盖半城。 林佳良大惊失色,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三弟,你要玩哪样?真的跟知州大人直接对上么? 百姓有的已经归家,有的正是归家路上,突然听到这句话,同时停下了脚步。 “这位学子……何意?”秦放翁淡淡回应。 “我的意思很明确,杀手指证,幕后指使者乃是你家公子秦牧之,如果大人真的英明,该当立即将你家公子捉拿审讯!” 秦放翁全身金光陡然大盛:“大苍立国,法不容情,如果查证,此事与犬子有关,无需这位学子操心,本州自会处置。” 话说到这里,已是这位二品高官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至少林佳良是这么认为的。 但林苏却冷笑道:“查证!呵呵,万一这位人证一进你州府衙门,突然重病身亡,给你来个死无对证,敢问知州大人如何查证?” 所有人的脸色一齐改变。 知州脸色铁青,这是公然指证他会殉私枉法,暗害人证,好大的狗胆…… 林苏道:“知州大人,我入城以来,所有事端,指向无非就是一个,有些人不想我林苏踏上科考路,想将我扼杀于萌芽状态,这样天天不了不休地折腾,让人不厌其烦,也着实没什么意思,不如,我来出个主意,一举解决这个问题如何?” “道来!” “明日正午,飘香楼!我以一己之力,挑战那些瞧我不爽的众位俊杰,令公子秦牧之,我请了!周家周良成,我请了!还有曲州自认才学过人之学子,愿意前来教训教训我林苏的,我是来者不拒!以文为战,当是会试之前一段佳话,知州大人,想必不会反对。” “学子以文会友,本州为何要反对?你们的事情,本州一概不干预!”金光一消,秦放翁随着金光返回知州府。 秦牧之手中折扇停止了晃动:“爹……” “自己的事情,自己办!”秦放翁双目如电,眼中别有文章。 “孩儿明白!”秦牧之两眼也光芒大盛,以一己之力挑战曲州文坛,你以为你是谁?好!想死我成全你! 周府,周洛夫眼睛大亮,好!好!好!连叫三声。 北院,周月茹眉头紧锁,这个混账,什么意思?你自大到了这个程度吗?真的想死吗?不,他绝不是自寻死路之人,他一定设计了一个什么隐秘的玄关!呼地一声,她穿过北院,到了西院,见到了她兄长周良成。 “七哥,明日林贼发起的文战,点名要你参加,你应该是非去不可了。” “这是当然,点名文战,岂能不参加?” “你必须记住一点,如涉赌局,一定不能跟着他的步伐走,你们来出题,才能持必胜!” “……让他出题又如何?我就不信整个曲州文坛没有人……” “七哥!”周月茹打断。 她就不放心周良成的这种态度,你平日里自大惯了,但你也不想想他是什么人,他是七彩狂魔,他是解元,如果让他来出题,他直接来上一首七彩诗,你们谁跟得上?要想真正击败林苏,就需要破除他的思维定势,在他绝对想不到的领域来出题。 他打了再多的腹稿都没用。 即便如众人所料,他脑中装有大量他人诗篇,也得把这题目出在这个范畴之外。 对此人,绝不能抱侥幸心理。 “好好!听你的,我们想个办法,从一开始就占据主动……” 出租屋里,小九在帮陈四治伤,小雪在旁边服侍,而林苏和林佳良,坐在房间。 “三弟,明日文战,这可是有些狂妄。”林佳良忧心仲仲,文战,文人之间不太常见的操作,所谓文战,就是文人间的战斗。武人以剑为战,文人自然是以笔为战,三弟文才绝世,等闲情况下,不怕与人文战,但一古脑儿挑战整个曲州文坛,就是狂妄了,当世之人,一人挑战一州文坛的事情,还从来没有过。 林苏眼中光芒闪烁:“二哥,你记住一件事情,当所有先手都被对方掌控,你只能跟着对方指控棒起舞的时候,就是你失败的先兆,这种情况下,唯一正确的事情,就是求变!将指控棒夺过来,让别人跟着你起舞!” 林佳良久久沉吟,眼睛里也慢慢有了点光彩。 道理他懂。 目前,就是所有先手都被别人掌控的时候。 进入会昌,对方掌控了客栈,掌控了民居,掌控了权力,掌控了人才,他们可以随意制定对付他们的办法,他们只能见招拆招,运气好的情况下,可保不失,但即便运气再好,也不可能永远都保证不失手,象今夜的暗杀,就是一步极其阴险的棋,如果他们挡不住高手的暗杀,会死!挡住了,反杀那些杀手,对方还可以诬陷他们,指证他们当场杀人,他们唯一算漏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小九拥有“法器留形”,所以,他们徒劳无功,反而还折了一个知县。 今夜过去了,还有整整八天,谁知道还会有哪些阴毒的招数? 一招不慎,他们就是满盘皆输。 被动挨打几时才是个头? 他们挡住对方十次,也伤不了对方分毫,而失手一次,他们就完了,这种局势哪有公平可言?岂能不败? 所以,三弟明日的文战是被逼的。 他这一步,是主动出招,跳出对方预设的棋盘。 但这一步,又能下到什么程度?又能达到什么目的?林佳良依旧不懂…… 他不需要懂,他只需要在后面对林苏无条件支持也就行。 ------题外话------ 新一周,新的一月,还是裸奔,早就完本的老书动不动给个推荐,最需要推荐的新书,最没分量的推荐都排不上,我也是醉了 第89章 文战飘香楼(一) “睡吧,三弟,今夜你好好休息,为兄不睡了,为你守夜,也算是你我兄弟齐心,共渡难关!” 次日,飘香楼异常热闹。 林苏当着半城人的面,给曲州文坛下了战书,曲州文坛上的人,谁能受得了? 他点名的秦牧之、周良成,是必到的,为什么?文战,不容许退缩,一旦退缩,终生为人所笑,文坛必蒙尘,后果比参加文战失败还可怕。 其他人呢?表现就各有一格了。 杨玉、杜云开、陆桐闻之哈哈大笑,小小乡巴佬,胆敢口出狂言,挑战曲州文坛么,必须玩死他! 定远府解元杜周,吉成府解元何敏涛,犁天府解元李元佐,北河府解元傅笑春。 闻之浅笑:“同是解元,本人倒是要瞧瞧,海宁解元到底有几分本事!” 李叶舟、秋子秀二人昨夜原本同房论诗文,颇有他乡遇知己之感,突然听到这则传闻,两人对视一眼。 “李兄,这个热闹可是想赶?” “对于小小一州文坛争霸,小弟原本兴味阑珊,但我瞧秋兄有兴,那就同去吧?” 秋子秀满脸儒雅的佛光,微笑着:“李兄这可看错了,小弟并非有兴,只是科考尚有数日,临阵磨枪的事情小弟向来不取,更愿意放松下身心,看一场戏,岂不正好?” 他们是这么想的,其他学子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飘香楼就热闹了。 象它们这样一家青楼,虽然也算是会昌知名,但终究名气也并不特别响亮,今日突然就火爆了。 老板兴奋了。 果然长期给曲州十杰投资,也还是有回报的,全城青楼上百家,人家硬是将这份大礼包送到了飘香楼,必须得利用好。 为了抓住这次名扬天下的机会,飘香楼下了血本,在楼边靠近长江之处,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之上,红布铺地,彩带飘飞,两条巨大的垂幅从天而下,左书:曲州风流,右书:以文会战。 时近正午,外围的学子、普通百姓、商家围得满满当当的,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对文道狂热得很,听说哪里有文人当众斗诗斗文,哪怕不识字的人也跑着去当这个吃瓜群众,走不上文道路,沾点文人气也是好的。 开始有人陆续登台。 下方的吃瓜群众开始领福利,这都是些名扬曲州的才子啊,很多人都从流传曲州的美妙诗句中知道了他们的名字,但并没有真的见过他们这个人,现在都在他们面前一一亮相。 “杜云开!曲州十杰杜云开!”有人大叫:“他写下的那句诗多好,‘南水未达郴州路,逢山方始觉云开’,好教各位得知,我就是南水边上的……” “我还是更喜欢杨玉,他的田园之诗,清新淡雅‘一枕田园老叶秋,黄花落尽雨花收’……” “论雅,谁能雅得过‘秋柳山间影,离人月下愁’?”一个年轻学子发声。 “‘秋柳山间影,离人月下愁’,这句诗可是有些年头了,它的作者也是众说纷芸,有人说是一神童,有人说是一神僧,这位兄台,可知究是何人?” “哈哈,既是神童,又是神僧,但从四个月前开始,他的身份又变了,他不再是僧不再是童,而是文道之中破空而起的一颗巨星,秋子秀!”那个学子后面三个字陡然提高,手指直指前方。 一个白衣和尚飘然而来,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云端,他全身上下一尘不染,他脸上永远都是平和淡然的微笑,他一到飘香楼前,前面的花魁小姐叫道:“厉山府解元公秋子秀,秋解元到!” 秋子秀步步登台,楼上的无数佳丽尖叫连连,好几只香帕从空中飘落,是那些佳丽丢下来的,没有人在意他此刻依旧顶着戒疤的脑袋…… “秋兄能至,真是太好了!我方高枕无忧也!”周良成脸上露出了真诚的微笑,文战,讲的是真材实料,而秋子秀,就是有真材实料的,他当年那首秋柳山间影,不折不扣就是五彩之诗。 在座的,虽然多是俊杰,多有金诗问世,但彩诗,也并不多。 秋子秀微微一笑:“小弟只是前来看看热闹,并没有打算出手。” 呵呵,几乎所有来的人都这么说…… 但是,谁不知道谁? 今日之事,必将名扬全州,哪个年轻人能忍得住不露一手?谁甘心名扬天下的机会从指尖溜走? “秦牧之到了!” “杜周、何敏涛、李元佐、傅笑春……本届四个解元同至?哦,不,秋子秀本身也是解元,五大解元,再加上曲州十杰中的一半,全都上了台,这上了台的,是否意味着就是跟那个海宁解元对战之人?” 必定就是!旁边的人全都如是说。 如果不是跟林苏对战,那就根本不会上那座高台,而只会在楼内落座,楼内,也的确有很多学子,其中就包括了曲州十杰中的其余一半,还有十府解元中的另位四个。 先前问问题之人倒吸了口凉气:“一人对战半个曲州文坛?那个海宁解元如果没有发疯的话,绝对不应该前来。” “此刻也已经迟了!”旁边一人叹口气:“这挑战可是他发起的,而且还使用了文道之力,半个城池都听见了,如果他不来,岂不名声扫地?” 飘香楼内,靠近高台一侧,一个俊秀公子哥折扇轻轻打开,遮住了他的樱唇,但挡不住她秀媚的大眼睛,她,不是公子,而是一个“西贝货”…… “小姐,咱们这次偷偷跑出来,夫人会不会又揍我啊,你一定得跟夫人说说,别老是打手,打坏了小初就没办法服侍小姐了,这次还是打p股吧……” “你有没有点格局,想着打肉多的地方你就满足了?就不能想象一下,根本不挨打?反而领个奖什么的?”四小姐横她一眼:“咱们出来为的是什么?是为了不将路走绝!我姐夫……嗯……暂时不叫姐夫了,他文才绝世,将来必定高中进士,出将入相,你想想看,一个绝代大人物如果真的铁了心跟周家作对,周家能有个好?咱们趁事情还没做绝之前,将关系缓和下,是为家族留一条退路……” 小姐,你也太天真了。 小初直接否决。 你以为路还没走绝?这小子……嗯,小姐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以不叫他小子,但我也不敢顺着你的意思叫他“姑爷”啊……我叫他林公子吧,林公子玩了一曲金色休书,三小姐气得要跟他拼命,老爷都吐血了,怎么可能还有缓和的余地? 他这次挑战曲州文坛,直接点了七公子的名,两人都成对手了,快打得头破血流了,全府也就小姐你还在那里做梦……啊,三小姐来了! 四小姐周霜脖子一下子缩了起来:“在哪?” 小初向外探了下脑袋,四处搜索一番:“这会儿又不见了,小姐,咱们三小姐穿上了男装,打扮得象个杀手,会不会当场割下……林公子的脑袋啊。” “怎么可能?”四小姐轻轻拍拍丫头的脸:“我三姐可是修仙的,涵养功夫比谁都强,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再说了,我姐夫也不是谁想杀就能杀得了的,不是……还有我吗?” 小初脸都白了。 小姐,你这样干就过分了啊…… 你还打算挡住你三姐? 你挡得住吗? 再说了,你凭什么去挡?那是周家大仇人…… 高台之上,秦牧之手中折扇一收,竖在桌上,影子很短了。 “正午将至,那小子是不是不敢来了?”杜云开慢慢品着茶。 杨玉微微一笑:“秦兄,如果此人发出邀约而不敢前来,能否以一个亵渎文道之名,将他抓起来?” 外围突然传来大叫:“他来了!” 高台之上,众人目光齐聚,街道之上,两人并行而来,林家兄弟! 林佳良脸色沉静,目有凶光,而林苏,却是眼神淡然,如沫春风,飘香楼里众女眼睛全都亮了,这个人,她们听过很多遍,但真正见到还是第一次。 第一印象…… 怎么说呢?有些颠覆。 在会昌这些公子言语中,林苏,就是个粗鄙的胚子,依靠作弊手段蒙骗世人,堪称斯文败类,人所不耻。 所以,在她们印象中,很自然地勾勒出这个人的模样,尖嘴猴腮,目光飘移,奸诈百出…… 但如今一见,此人却是前所未有的帅气风流。 论容貌,帅气俊逸。 论姿态,落落大方。 论神态,淡然潇洒,这份千万人同在,我自逍遥的神态,最能打动女人心! 四小姐痴痴地看着他,眼睛都直了,良久长长吐口气:“三姐,你……你的眼睛真瞎啊,这样的夫婿你真的不要?” 小初史无前例地没有反驳,她看着林苏,也有点痴了…… 林苏漫步而来,目不斜视,四周的人两侧分开,他一直走到高台之下。 高台之上,传来一个声音:“林苏,你终于还是来了!” “秦牧之?”林苏慢慢抬头。 高台边缘,一把折扇哧地打开,露出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牧之! 他,就是秦牧之。 “秦牧之,昨夜,你勾结药神谷群盗暗杀于我,所以,才有今天的文战,这一点,你需要明白!” 秦牧之还没有开口,旁边一人猛地站起,呼的一声出现在高台边缘,一脚踩在外侧的栏杆上,另一脚悬空,光滑的竹竿之上,他稳若泰山:“小子,说话小心点!再敢污我药神谷之威名,我让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你就是药神谷的那个什么少主郑浩?”林苏盯着此人。 “正是!” “今日你也参加文战?” “……”郑浩是武人,如何参加文战? “如果你不参加文战,那身在高台就让人费解了,秦牧之莫非没有面对我的胆量,需要护卫在旁,才敢与我文战么?” 仅仅一句话,郑浩就无法在高台上呆下去,他突然从高空直接俯冲而下,杀气腾腾地射向林苏,在离林苏仅仅三尺远的距离落下,带起的狂风让林氏兄弟的头发飞扬。 这一下,林佳良脸色大变,郑浩哈哈大笑:“别害怕,我没打算这个时候杀了你们。” 林苏淡淡一笑:“害怕?凭你?” 极度轻蔑的语气,加上满脸的淡然,瞬间击溃了郑浩满脸的得意。 “咱们也是有账需要算的,文战过后,就轮到你了!” 林苏迈开大步上了高台。 郑浩缓缓转身,两眼牢牢锁定他的背影。 文战之后,就轮到你了! 这话是你亲口所说,那就很好,且看我如何收拾你! 我倒是期待你能突破上方的层层围剿。 林苏步步而上,踏上最高一级台阶,与众人面对面。 秦牧之手中折扇一开,姿势潇洒绝伦:“林解元,今日文战,是你发起的。你可准备好?” 林苏淡淡道:“收拾你和周良成这种文坛下三滥,又何需准备?” 声音一传出,外围陡然鸦雀无声,天啊,没听错吧?居然有人敢骂曲州十杰为下三滥?如果他们是下三滥,整个曲州文坛成什么了? 高台之上,秦牧之手中折扇陡然停在空中,周良成脸上满脸黑线。 几大解元全都笑了,杜周笑道:“海宁解元,是否太狂了些?需要知道曲州十府,府府都有解元!” “阁下想必也是其中之一,何人?” 杜周道:“在下杜周!定远府解元。” “在下何敏涛,吉成府解元。” “在下犁天府解元,李天佐!” “在下……” 林苏手掌竖起:“不必一一报名,我说三句话!” 众人静音。 “第一句话:我进入会昌,是为参加科考而来,绝没有挑战谁的打算,然而,秦牧之令其管家通知满城客栈,不准我入住,命令黄教司在我核准上玩阴招,其后,更是串通药神谷暗杀于我,暗杀活动失败后,来个官匪勾结,企图将我锁死于牢狱之中。这些事情突破我的底线。” 下方喧哗四起,而秦牧之,没有阻止他,只是淡淡冷笑,今天不是与他口舌之争的,这些事情越描越黑,也根本不适宜辩驳。 第89章 文战飘香楼(二) “第二句话:周家跳出来,为虎作伥,在知州秦放翁触角不能延伸处,心甘情愿当起了为秦家卖命的狗,威胁城内居民,不得给我们提供帮助,唯有一个不畏强权强势之良心商家,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了我们,当天就遭到了周家恶意针对,挖走了他全部的工人,这件事情,同样触及我的底线。” 周良成满脸黑线横流,胸口的气一波接一波,他有心反驳,但秦牧之对他轻轻摇头,示意先忍下来。 做大事,就不要在乎枝节,万一这个话题一展开,对方又拿出什么铁证,民意可就爆了,先让你尽情地说,到时候,咱们一击致命,才是最好的。 林苏手指竖起:“第三句话,我与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不同,不做下三滥的幕后文章,瞧你不爽我就干你!……现在我正告各位,还愿意与秦牧之、周良成捆绑在一起的人,我一并视为文战之对手,不愿意与二人同流合污者,现在还有机会下台!” 高台之上,众人微微冷笑,并无一人起身。 林苏道:“既然各位都选择一条路走到黑,那好,文战现在就可以开始!” 秦牧之笑道:“阁下信口雌黄如此之久,我们倒也懒得去关注,只因一点,不想分散今日之主题……既然阁下说完了,那就开始了,文战,如何战?” “用最简单最直接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吧!”林苏道:“诗!我一人对你们这一堆!你们有任何一人的诗胜过我,你们胜!你们没有一人达到我诗的水准,我胜!” “任何一人?”四个字轻轻飘起,宛若秋叶飘零,虽然轻,但声音入耳,无比的舒适。 林苏的目光透过众人,落在那个白衣和尚的脸上…… “是!任何一人,包括阁下在内!” 所有围观之人全都激动了。 秋子秀! 是他! 他出头了! 这个少年时就写下五彩诗篇的人,经过佛门长达七年的沉淀,今日在高台之上,与刚刚崛起就名满天下的一代诗魔面对面。 两个诗坛百年不遇的奇才,如同两颗流星撞在一起,不管如何都是一代佳话。 “以何为题?”秋子秀淡淡道。 “这个权力就交给你们了!由你们选择题目!” 轰地一声,下方一下子全炸了。 一人对阵十一人,其中包括四杰,四个解元,一个诗坛奇才,两个曲州十秀,居然还让对方选择题目。 文战,其实比诗、比词、比字、比文、比经史解读并不重要,重要的恰恰就是选题。 为什么? 选题一方太占便宜了。 如果某人对某件物体特别熟悉,如果某人多年来有一句画龙点晴之诗,如果某人刚好记熟了一首从未流传于世的绝世好诗,他选择与其对应的题目,岂不就是送分? 所以,一般情况下的文战,出题人必定是一个与双方都绝对无关的人。 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公平。 科举考试如果提前泄了题,那整场考试都是要作废的,文战题目由对方自选,比科举考试泄题还致命。 而今天,林苏偏偏就将最重要的选择权双手送到对方手中。 而且,他约定的是:十一人中,有一人胜过他,就算十一人全胜。 如果不是他存心想输的话,那只有一个解释——他,太狂了!狂得没边际! “好!”秦牧之折扇一收:“文战由你发起,文战的方式由你圈定,题目由我们来定倒也公平,有无赌注?” 公平?下方百姓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觉得是公平,但那些学子谁不识货?有谁能感觉公平? 林佳良额头全是汗水。 虽然他已经与三弟达成共识,由三弟全盘主导,但三弟这句话一出,他还是忍不住想反驳,选题权怎么能交到他们手中?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能明白,他们选的题一定异常刁钻,但就在此时,双方已经达成共识。 完了!林佳良眼前一片灰暗。 原本他还有三分胜算的,假如由三弟选题,就直接选酒,四首七彩诗朝外一摆,这群人打死都凑不齐四首七彩酒诗,但现在,全完了,三弟,你……你昨晚是没睡觉吗?怎么出这种昏招? “有!”林苏道:“谁输了,饶这会昌城l奔三圈,大叫十声‘我是废物’!” 高台之上,赵吉脸色直接就黑了。 下方所有人面面相觑,懵圈了。 唯有飘香楼的女子们发出惊叫,好玩,有味……她们喜欢…… 秦牧之笑了:“阁下倒是好雅兴,还没忘记当日海宁一赌么?本人似乎记得,海宁之赌,还有一条赌注,要不要也一起加进来?” “可以!”林苏道:“胜者有权问败者一个问题,败者必须如实回答。” “好!接了!”秦牧之站起。 “接了!”周良成自然跟随。 四大解元同时站起! 转眼间,高台之上,十人认同,唯有一人,秋子秀! 秋子秀慢慢抬头:“此赌实不公平,但有一句话如何说的?自作孽,不可活!接了!” 十一人全接! 周良成执笔,宝纸宝笔写下赌约,双方签字! 文道赌约,至此达成。 围观万人全都紧张起来,文道赌约达成,无可更改。 他们将以什么为题? 林佳良内心悄悄祈祷,列祖列宗保佑,出的题目千万别跑出三弟的认知范围,否则,他今天必定难逃此劫,如果仅仅只是l奔,还好说,三弟即便文坛蒙尘,狐族九公主兴许能够找到妙药解之。 可对方还开出了第二个条件,他们一定是冲着白云边酒的秘方而来,不……他们十一个人,每个人都可以问三弟一个问题,那又何止是白云边酒这么简单?只怕三弟刚刚开发的那种神奇机械也保不住……林家所有秘密都将掏个底朝天。 这,他额头的冷汗未消,再添新汗…… 高台之上,秦牧之笑了:“赌约已成,现在就是选题了,选题之前,有请各位欣赏一种妙器演奏!咱们这个题目,就与此物有关。” 他双手轻轻一拍,高台上的帘子慢慢分开。 里面一片黑暗,依稀有一个女人。 双手二拍,里面的灯光亮起,一个美女坐在凳子上,身影曼妙无双,她手中抱着一样奇形乐器,挡住了她的脸……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琵琶! 他先前的认知中,这世上没有琵琶,所以他写的第一首酒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琵琶二字他改了,改成了战场进攻的“青铮”。 他知道这世上有乐曲之道,他还想着,如果某个乐道之人比较讨他喜欢,他可以将琵琶做出来,助她开创新的乐道…… 而如今,琵琶居然已经出现。 “此是何物?”下方众人盯着琵琶,全都不知。 林佳良心头大跳,这是何物?他根本不知,他不知,三弟自然也不会知道,惨了! 对方如此阴险,选择了一样别人都不知道的东西,而他们,一定已经知道,而且肯定聚思文益,提前准备了无数的优秀诗篇,由有心打无心,不要脸! 林佳良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就要登上高台,但旁边一人双手抱胸,一步来到他的面前:“怎么?林二公子呆不住了?想上去助个阵?” 是郑浩。 林佳良大呼道:“这不公平!此物林某从未见过,我兄弟自然也不知,而他们,提前准备好诗篇,不要脸……” “林三公子!”秦牧之冷冷道:“文道之约已然签订,令兄的反悔,能够成为毁约的理由么?” “并不能!”林苏道:“阁下莫非要以此物为题?” “正是!”秦牧之道:“此物名为琵琶,刚从北方传入大苍,我也从未听过,不如咱们先听一曲,然后以此物为题,写下一篇诗篇?” “赌约已定,悉听尊便!” “好!开始吧!”秦牧之吩咐道…… 琵琶女慢慢将琵琶移开,入目是一张绝顶美丽的脸蛋,她的手轻轻一划而过,如同珠玉错乱,仅仅一声,满场全惊…… 琵琶声灵动无比,开始舒缓,而后渐急,到得最高处,戛然而止…… 众人神飞天外,突然听到琵琶声止,下方几人双掌合拢,就要鼓掌,但高台之上,众人均未动,全都凝视静气,那些欲鼓掌之人,停下了。 呛地一声,如同银瓶乍破,刀枪齐鸣,所有人心头全都一片鼓角铮铮…… 琵琶渐趋舒缓,渐远渐无声…… 琵琶女的琵琶重新竖起,整个人躲在琵琶之后…… “好!”高台之上,众人齐叫好。 台下的听众如梦方醒,也齐声欢呼…… 帘子慢慢合上…… “就以琵琶为题,写诗一首!”秦牧之道:“开始吧,一刻钟为限!” 旁边侍女倒过计时器,计时开始! 林苏静静地望着后面的帘子,这个女子是何人?为何琵琶之中充满如此复杂的感觉,似乎无念俱灰,又似乎刀兵相交,没有相当的阅历,她奏不了这样的曲子……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 杨玉手一起,开写! 周良成也写了! 四大解元几乎同时提笔…… 赵吉提起了笔…… 秦牧之终于也提起了笔…… 唯有一人,秋子秀,他微笑着看着林苏,慢慢提起笔,极斯文极有佛性,似乎怕惊扰了笔尖的精灵…… 林佳良的汗水从后背慢慢流下,三弟这种情况他也曾有过,开始觉得总能写出点什么,但事到临头交了白卷,今天的乐器,真的打了三弟一个措手不及吗? 你倒是动笔啊! 里面的窗帘不知何时慢慢开了一道缝,一双眼睛透过这条缝看着林苏,林苏目光与这双眼睛对接,微微一震,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充满痛苦,充满无助,就象是一条鱼儿在一个透明的鱼缸里,左冲右突,却怎么也冲不出来,但她偏偏还幻想着奇迹…… 时间只剩下最后的三分钟左右。 林苏才象突然苏醒一般,提起笔,一挥而就…… 时间到! 后面叫声传来,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张纸,所有人全都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了诗作。 “诗作均已完成,如何检验诗的质量?”林苏道。 “燃圣香!听圣断!” “公平!就是这样!”林苏道:“各位先念吧!” 杨玉第一个动笔,他的诗也第一个念: “似有奇音天外来,合韵含情夜色裁……” 一首诗念完,一道白光陡然出现,他桌上的那张纸悬浮有半寸,下方掌声雷动,高端才子比诗,还真是恐怖,第一首就有圣光浮现,何等难得?即便是林佳良也是暗暗叹服,只有文人才子才知道,白光诗有多难,林佳良踏上文道十余年,也唯有一首白光诗,那还是极其意外的情况下,偶得妙句。 “好诗!杨兄这首诗果然清丽出尘,吻合杨兄一惯的风格。”秦牧之赞叹。 杨玉微笑道:“林三公子,感觉如何?” 林苏点点头:“挺好!但就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下杨兄,杨兄开口就是合韵含情夜色裁,为何是夜色呢?莫非这是你昨晚写下的?” 杨玉心头猛地一沉,我c! 这首诗还真是昨夜写下的,他对夜色裁这三个字特别有感,抬手就写了出来,忽视了此刻已经是白天,被对方抓了小辫子了…… 秦牧之淡淡一笑:“琵琶在暗室,幕布拉分,如夜幕之开,夜色裁三字,意境非凡,有何不可?” “可!没说不可,只是有疑问而已。”林苏淡淡道:“希望下面的诗句中,莫要再出现月色之类的东西,要不然,我真的很怀疑,你们昨晚就已经写下了诗篇。” 下面众人面面相觑,会不会真是这种情况? 这台上的人昨晚已经写下了诗篇,琵琶这物事,也是他们昨晚商量的? 秦牧之冷冷道:“阁下是在费心费力寻找失败的借口么?” “呵呵!”林苏道:“让你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却又如何?继续吧!” 第二首诗,何敏涛的诗:“隐有月光江水寒,琵琶声乱小秋千……” 噗哧,林苏笑了。 下方无数人同时笑了,他刚刚说可别出现月光,下一首,月光就出来了…… 何敏涛眼睛鼓起,停下了…… “咳……何兄别在意,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好笑的事情,你继续!” 何敏涛念完,诗作没有动静,没有白光,草诗而已。 第89章 文战飘香楼(三) 第三个,赵吉! “长江之侧飘香楼,琵琶至此入中州……” 林苏心头一动,不错嘛,诗嘛,最怕言之无物,而赵吉这首诗,写出了地点,写出了标志性事件,将来琵琶在大苍流行,这首诗将会一路跟随,符合彩诗的特性,所谓彩诗,就是具备流行元素。 但很可惜,他后面两句写崩了! 诗成,金光一道! 金光诗,不能成彩! 金光诗也不错了,全场大哗,赵吉,脸色通红,谁能想到,今日诗坛盛事,成全的居然是他赵吉?万众瞩目之下,诗有金光,他终于可以压林苏一头了,只要今天将他压下,当日输在他手下的阴霾才能真正散去,他的天空,将是万里晴空。 四个月了,他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 “好诗!”淡若春风的秋子秀也罕见地给出了高评价。 金诗一出,下方众人开始为林苏担心,但这小子,脸上居然不见半分惶恐…… “不错了!”林苏淡淡道:“继续吧!” 下一首是秦牧之的。 “秋光万里入昌都……” 好诗,诗作白光,又是一首白光诗。 秦牧之作为主办人,自己的诗只写成白光,被赵吉无情压死,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林苏偏偏没有开口,连“继续”都没有。 继续! 诗作一首接一首地念,下面的气氛早已到达g潮,曲州,真是人杰地灵啊,短短半天,十首好诗,除了两首略有逊色,未得圣光之外,其余8首全是绝妙之极,从各个侧面写尽了琵琶,一首金光诗,一首银光诗,两首白光三道,四首白光一道。 下方一人深深感叹:“今日才识琵琶面,十年再无琵琶诗!” 引得旁边之人全都赞叹:“这位公子,你也该上台,你这句诗也挺不错,或有圣光……” 他是真的有感而发,别看琵琶今天才露面,但这么多才子争相赋诗,写尽了琵琶特色,让后来人面对这绝妙新乐器,写无可写,岂不是十年再无琵琶诗么? “都念完了?”秋子秀道:“只剩下我与林三公子了,你先念还是我先念?” “你先吧!” 秋子秀道:“梵音清寺满,琵琶闹市空,未得红尘里,何处识从容?” 声音一落,金光漫地,突然,金光转彩光,五彩之光笼罩整个高台。 下方轰然大作,彩诗! 居然出了彩诗! 林苏平静无波的脸色终于有所改变,静静地看着秋子秀。 下方刚才评诗的那个公子击节而叹:“梵音清寺满,琵琶闹市空,一个满,一个空,真正是饱满而又跳脱,出尘又在红尘,无愧于一代神童,一代神僧,彩诗一出,谁与争锋?今日有幸,实是有幸也!” 林佳良全身僵硬,他又一次领教了彩诗的魅力。 他平生第一次希望,世上压根儿没有彩诗的存在。 他台上的兄弟脸色他也看到了,他三弟要输了…… 林苏道:“好诗!” 秋子秀道:“你不该将我圈进来的。” “是啊,或许的确不该!”林苏道:“以你之才,原本可以与我论诗,为何一定要与我为敌?” “因为你太狂!” 哈哈!林苏纵声而笑:“狂?我能否更狂一些?” 林佳良猛地抬头…… 全场万人一齐聚焦…… 林苏道:“你的诗才不错!但……你的诗再好三分,也休想与我争锋!” “哦?念来!”秋子秀道。 林苏翻开面前的纸: “塞外秋声入泽川,几番风雨落台前,千呼万唤终能见,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有繁华后已消。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台西楼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水白……” 高台之上,秦牧之手中的折扇不知何时纹丝不动地竖立。 秋子秀永远微笑的脸,微笑突然消失。 下方之人如醉如痴,似乎从他的诗中,再听一遍琵琶曲。 这首长诗,有情有景,有刻画,还有诗人敏锐至极的洞察,可以说是真正一诗写尽琵琶曲,此诗之后再无诗。 诗完,七彩之光高台绽放! 诗成七彩! 林佳良一跃而起:“七彩诗!” 无数人同时跃起,上万人全都疯狂。 幕布陡然掀开,那个琵琶女抱着琵琶,在林苏的面前盈盈一拜:“琵琶之遇公子,如明珠巧遇佳人,绿衣从前不识公子,今日始见知音!” 林苏双手扶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两句诗一出,画龙点晴! 他面前的纸,突然隐隐带上了青边……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众人全都大惊。 “青色光泽,传世之诗么?” 诗有草诗、白光诗、银光诗、金诗、五彩、七彩、传世七境,传世之诗几乎已是传说,目前流传下来的,仅仅只有十余首,而今日,林苏这首《琵琶行》,竟然在他以诗回应琵琶女一句话时,呈现青色。 万古青天的颜色,传世之诗的象征。 诗入传世,地动天惊! 但并没有想象中的圣光漫天,只因为这首诗只是带了点青色,没有完全转青,表明此诗尚未真正达到传世的级别,仅仅是踏上了传世的门槛。 踏上传世之门槛,也是传说! 全场全都炸了。 林佳良两眼睁得老大,一只手牢牢掐住自己的大腿,是做梦吗?三弟差一点点就传世了…… 上方飘香楼内,四小姐轻轻吟诵: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句诗让我想哭,进入会昌,你真的感觉到了寂寞,感觉到了沦落,我知道你是我家大仇人,可我为什么会心疼…… 人群外围,一个男装女子也呆呆出神,她,是三小姐周月茹。 一场最高端的诗会,他一人击败十一人! 他,是整个会昌最亮的星星。 他,曾经是她的夫婿……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盯着秦牧之。 秦牧之心神刚刚从这首诗中回来,突然就看到了这双眼睛,他的心头猛地一跳…… “各位,今日文战已然结束!不好意思,我赢了!” 高台之下,万人欢呼! 高台之上,如丧考妣! 没有人能想到,今日会是这个结局。 没有人能接受这个结局。 他们设赌之时,几曾想过会输?在他们的认知中,这是根本不可能输的,他们提前写诗,他们选择他根本不知道的东西,他们有多重保险……这种情况下,他们绝对应该是万无一失! 所以,他们的赌注全都建立在他们赢的基础之上。 他们赢了,如何让他更惨,如何让他无法翻身,如何将他的价值最大限度榨干…… 他们设想得很美,可惜,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他们输了! 包括秋子秀这样的绝代高手超水平发挥,都没能挡住他的锋芒。 输了,麻烦大了。 全城l奔,还让他们大叫十声“我是废物”,他们如何在曲州立足? 他们还如何踏上文道? “各位!我喊三声,你们就开始脱尽衣服开跑,时间一到,文坛、文山尽毁,还望各位莫要自毁前程!一……” “不!”秦牧之大呼,这声大呼一出,他的文坛、文山突然一齐大震,把个秦牧之吓得魂飞天外,哧地一声,他的衣服尽去,冲了出去,这一冲出去,文坛上的震动才算止住,没有破损,只是一团黑雾笼罩上来,他大脑都迷糊了。 “我是废物……”秦牧之的大叫声从高台之下传来,声嘶力竭。 高台之上所有人同时变色,一齐脱…… 下方之人有的好笑,有的惊恐,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群原本该站在云端的天之骄子,变成一堆笑料。 转眼间,高台之上只剩下两人,林苏和秋子秀。 秋子秀淡淡一笑:“我曾说过,这个赌并不公平,林兄知道为何吗?” “因为你四大皆空!并不在乎l奔。” 秋子秀笑了:“还因为一点,我也事无不可对人言!你问我什么都无所谓!两大赌注于我,可有可无。” 他将衣服慢慢脱下,整整齐齐地叠好,迈着优雅的步子,一步步走下高台,上方的美女个个尖叫…… 林苏目瞪口呆,和尚,他得高看一眼,是真的很了不得啊,四大皆空嘛!这样的人应了后世一句俗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高台之上,成了林苏一人之天下。 他站在台边,下方万人仰望,而街道之上,十一人同时l奔,“我是废物”此起彼伏。 下方的才女,痴了。 下方的学子,叹了。 飘香楼这些见惯了红尘事的女郎们,心儿醉了。 今日的会昌,姓林! 知州府,秦知州脸沉如土。 周家,周老爷子一巴掌将面前的茶几拍得粉碎,几个丫头站得远远的,不敢过来…… 飘香楼内,一个学子静静地看着林苏,他的脸色还是正常的,但他后背,不知何时悄悄出了一层冷汗。 他是李叶舟。 李叶舟两次科考高中,而拒不晋级,扬言非会元不受,早已是曲州传奇,他能与秋子秀彻夜论诗文,互为知己,诗文自然也是出众,如果刚刚他也上台,同样可以引来无数人的欢呼,没准也能诗成金光甚至彩诗。 刚才秋子秀诗成五彩,成为全场中心的时候,说实话他有一点点后悔。 但现在,他却是无比的庆幸。 他幸亏没上台,他如果上台了,此刻,他也是绕城l奔大军中的一员。 他可没有秋子秀那样的心境,要是他也这么绕跑三圈,他的文坛一定蒙尘,这次科考,他将未考先输。 他志在必得的会元位,将再度与他失之交臂。 科考三年一次,人生能有几个三年? 如果再失一次,他或许就永远都没有办法实现自己的平生抱负。 好险啊,真险! 林苏高台转身,俯视下方:“郑浩!” 郑浩其实一直盯着他,终于等到他目光的聚焦了。 林苏道:“之前我就已经说过,文战之后,轮到你了!上来!”林苏手指轻轻一勾。 众人大惊,什么意思? 还有事? 外围已经散开的人,重新聚拢。 林佳良心头的快慰瞬间打散,重新有了紧张…… 呼地一声,郑浩冲天而起,这一冲直接高过了高台,空中转体,落在高台,盯着林苏:“林解元莫非想与郑某也比试一场么?” “正是!” “哈哈……”郑浩仰天大笑:“郑某并非学文之人,比诗就免了,如果阁下有兴,不妨等我片刻,药神谷也是有学文之人的,我让我家十岁妹子与你比一场如何?” 林苏提出跟他比试,本身就很不妥,因为你是文道,人家修的是武道,你一个文人跟一个武人比诗,纯属自贱。 而郑浩也寸土不让,连削带打,用自家十岁妹子将林苏狠狠地损了一通。 林苏道:“我与秦牧之、周良成之流文战,是因为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文道,我与你决战,自然选择你最擅长的武道。” 郑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要……与我比武道?” 全场万人,全都呆住! 飘香楼内,四小姐猛地侧身,看着小初,她的眼神无比的震惊,小初也傻了:“小姐,他说要比武道!” 外围周月茹,眉头猛地锁起…… 什么意思?这可恶的人又在玩什么? “郑浩,看看吧,这是我起草的契约,如果没意见的话,签字!” 郑浩目光一落,面前一张金纸,宝笔写下几行大字:……双方以武决战,生死各安天命,双方家属亲友,均不得事后报复,否则,违逆圣道,天诛地灭! 林苏已经签字,只要签字,这份契约就生效! 郑浩手一起,直接签字! 字一签,金纸大放光芒,上面的字当众公示,纤毫毕现。 全场大哗。 第89章 文战飘香楼(四) “生死战!” “林解元是文人!” “这个郑浩是武极高手!” “这不是赌约,这是屠杀!” “反对……” 下方叫声四起。 高台之上,林苏缓缓抬手:“郑浩,我林苏向来有一宗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你昨日派出杀手入我家门,伤我亲友,今日,我杀你以儆效尤!” 哈哈哈哈…… 郑浩仰天狂笑:“有此金纸为凭,我已经拥有屠你之核准!九天十地,谁能救你?” 林苏手缓缓伸出,掌中一把无柄飞刀! 他的人纹丝不动。 郑浩陡然飞起,直上苍穹,空中手动,一把长刀在手,刀一出,满天的云彩似乎同一时间撼动,飘香楼风声大作。 武极之力,裂变风云。 “刀下!”郑浩一声怒斥,长刀化匹练,直斩而下,整个飘香楼如同成了暴风雨之下的一叶孤舟。 林苏眼睛眯成一条线,依旧纹丝不动,突然,他的手动了,微微一动,不见刀光,不见剑影…… 空中的郑浩突然眼睛睁大,一缕血线以他的咽喉为,射向后方的天空…… 刀光散! 郑浩嗵地一声摔下高台,摔了个血肉模糊,没有再动弹。 “飞刀!”外围周月茹一声惊呼。 天外一缕血线飞回,正是一把归鞘之飞刀,隐入林苏的腰带之中,消于无形。 周月茹脸色变得惨白。 全场没几个人看清他用什么东西一招杀了郑浩,周月茹看清了。 是一把飞刀! 这把飞刀射出的时候,她完全没看见,但归来的时候,她看到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林苏这一刀射的是她,她同样必死无疑。 他的飞刀,近乎于道! 他的战力,超越武极! 他怎么可能超越武极?他的父亲、他的兄长纵横沙场,铁血战斗多少年?也都没有突破武极吧…… 一个文才盖世的天下名士,居然还是一个武道天才! 这样的人,真的……差点成了她的夫婿? 她又一次迷茫了…… 飘香楼里,四小姐猛地弹起,抱住小初一顿摇:“他……他还是个武极!不,他一招就杀了一个武极……” “小姐,咳……咳……他是咱家大仇人,你兴奋个啥啊,你七哥还光着p股在跑圈呢……” …… 林苏纵身而起,从高台直接落在地面,一步踏过郑浩的尸身,来到林佳良面前:“二哥,走吧!” 两人飘然离场,身后留下无数复杂的眼神。 林苏,今日算是真正在会昌留下了“到此一游”的印记,高台诗会,11名文坛顶尖高手光p股l奔全城,“我是废物”的叫声此起彼伏,药神谷这个没人敢惹的庞然大物也重重地栽了个跟头,他家引以为豪、号称年轻一代传奇的武极高手、堂堂药神谷少谷主,被他一招从天堂干到了阴曹地府。 这一手,是正告全城,林苏可不是一只好捏的软柿子。 所有针对林氏的人,再下手使什么阴招,可得掂量掂量。 林家兄弟返回出租小院,陈姐、小雪两侧分立,小九盛装站在最后方,林苏一进院门,小九深深来个万福:“妾身九儿,躬迎相公凯旋归来!” 林苏好吃惊,啥意思?为什么弄得这么隆重,这么正式而且还带着……强烈的花边? “相公……”九儿凑了过去,给他轻轻捶背:“你给素不相识的琵琶女都写了七彩诗篇,给我也写一首呗……” “就说嘛……你这样搞肯定是有所图的……”林苏恍然大悟。 “相公……”九儿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扭,这娇撒得特娇特媚…… 林佳良直接转身,陈姐和小雪全都忍不住好笑。 林苏顶不住了:“真写啊?” “啊……相公你太好了,九儿给你拿纸笔……”九儿兴奋得跳。 旁边的人也全都兴奋了。 “不用拿纸笔,写诗多简单的事?听好了……”林苏开口就来:“狐狸精呀好大嘴,三只尾巴四条腿……” 啊!小九一跳而起:“我咬死你……” 林苏进屋的第一个接待方式就是九儿将他压在地上,差点将桌子都撞翻了。 众人笑成一团。 林苏好不容易爬了起来,打量了下陈姐:“陈姐,你的伤不碍事吧。” “没事,皮肉之伤,九……九公主已经给我上药了。”陈姐心头一片温暖,不管他刚刚做下了多少大事,回到家第一件事还是关心她的伤势…… 林佳良点点头:“那就好!三弟,咱们需要商量些事情。” “坐吧!” 两兄弟坐下了,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小雪立刻送来了茶…… “三弟,今天可是够险啊,你让他们出题,我当时真是捏了一把汗……” 林苏道:“这的确是有点冒险,但我必须给他们一个必胜的信念,他们才会放心地大赌一场。” 为什么必须赌这么大? 因为他的目的就是给那些人一个惨痛极致的教训! 这个世道,忍让永远换不来和平与安宁,唯有教训才可以! 此外,这个赌注还有一宗妙用,那就是到目前为止,他只兑现一半的赌注,还有一个赌注作为利剑,高高悬在他们头顶,随时会给他们致命一击。 这赌注就是:胜者可以问败者一个问题,败者必须如实详尽作答。 这个赌注很笼统,但也很恐怖。 当初在海宁,林苏就是靠这一招,将张家百年老宅里700多人集体斩杀,现如今,就看秦家、周家如何选了,如果他们还敢出阴招,这条赌注一样可以让两家灰头土脸,付出惨重的代价——比如,他可以让秦牧之当众说出秦家所有违法乱纪之事,你不如实说,秦牧之文坛必毁,你如实说,秦放翁搞不好知州就当不下去。 所以,这就是林苏赌得如此之大的一个原因,他要以威止战! 科考将近,他没有精力跟这些小人场外不止不休地折腾下去。 “三弟的谋划,为兄是明白了!”林佳良叹口气:“可是将药神谷也带进来,而且直接斩了药神谷少主,我心头颇有不安,万一……” “我与郑浩是正当武道决战,事先还立下了文道契约,言明双方不得报复。” “文道契约,最是严重,一般人自然不敢违背,但药神谷,就是个强盗窝。” “没事!如果药神谷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违反契约的话,我勾结狐族灭了他!” 林佳良一口茶直接喷了。 兄弟啊,你的肆无忌惮为兄也是知道的,但你干离经叛道的事儿时,别这么理直气壮好吗?这跟我长期以来受的正统教育很冲突啊…… 旁边的小九直接点头:“对!你沟引我娘将他给灭了……” 林苏一口茶也差点喷了。 林佳良眼睛睁得如同铜铃铛…… 小九丝毫没有失言的觉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们都什么表情啊?有毛病吗?上次你难道不是沟引我娘灭了千岛水盗?” “咳咳……天下人形成的共识是……我沟引你,灭了千岛水盗!不是沟引你娘……” “哦,你沟引我!我沟引我娘,咱们一块儿将药神谷给灭了……” 林苏拍拍额头:“二哥,她不是人族,没学过人族的文道,有时候词不达意,咱们别理她,刚才说到哪了?” 哧地一声,一道金光突然从远方而来,是一只金色的鸿雁,鸿雁传书! 这鸿雁直接飞向林苏,林苏手一伸,鸿雁落在他的手上,化成一张金纸…… 林佳良好激动:“谁的?大哥吗?或者是抱山先生?” 他能想到的,也就这两人,除了他们外,谁会给他们发鸿雁传书? 林苏眼神有点奇怪…… 慢慢地将手中的金纸递给二哥。 林佳良接过来一看,微微一惊:章浩然,居然是他! “这次会试,有所变更,居然要考……词!” 是的,章浩然书信中写了一件事情,今年科考,新增了一个项目,就是词! 以前的会试,两诗一论加圣言,今年会试,一诗一词一论一言。 词,是首次出现在科举试场中,只因为以前科举之时,还根本没有词这个概念,词是林苏上次白芨原开创出来的,一经出现,天下震动,圣殿之人认为,这种崭新的文体,跟诗是各有所长,简直是与诗并列的又一高峰,大有潜力可挖,所以将其加入科考,其目的就是让这种新的体裁慢慢成长,慢慢演化。 将一种新的文体加入科考,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即便是圣殿,也是经过了一番漫长的争论,到离科考没剩几天的时候,才最终定下来。 章浩然身在京城,得知消息更早一些,所以,他第一时间就给林苏通报了这条消息。 “章浩然,真是不错!”林佳良感叹道:“三弟,明年你进京殿试,一定得好好结交这个朋友。” “二哥,你难道不想去京城殿试?” 林佳良眼中有光,但他轻轻摇头:“三弟,不瞒你说,我……我并无把握能够通过这次会试,但你,一定得通过。” “二哥,时间还有七天!”林苏道:“从现在起,咱们兄弟俩共同努力,你的策论已经不成问题,你的诗,四平八稳即可,而词毕竟是新文体,你以前从来没有写过,是你最大的短板,我可以给你补一补……” 林佳良眼睛亮了,补?怎么补? “二哥,来吧!” 知州府,夕阳西下。 秦放翁静静地站在天井,看着对面的那间房,房间里传来东西砸烂的声音,传来痛哭声,还传来隐约的几声嘶吼:我是废物…… 秦放翁脸上全是黑线。 这就是一场文战带来的后果。 他天资绝世的儿子,成了这幅模样! l奔全城,高喊十声“我是废物”,彻底击垮了这个高傲的文道天才。 跑完全程后,秦牧之差点从长江跳下去,幸好后面的护卫将他牢牢抓住,硬生生带回。 回到房间,他就开始砸东西,发疯…… 秦放翁心头在抽搐…… 他恨! 林苏!我要你身不如死! 所有与此相关的人,我全都要你们死! “来人!” “大人!”一个贴身侍卫从黑暗中闪现,出现在秦放翁的面前。 “那个与林贼互为知己的琵琶女,何许人也?有无可能她提前与林贼串通,才致林贼对琵琶曲如此熟悉?” “大人,这绝无可能!这琵琶女乃是公子他们找来的,事先跟林……林贼毫无交集!” “你懂什么?他们有无交集你也察觉不了!”秦放翁脸色阴沉:“她的身世可查清了?” “是从大隅那边过来的,据说是……大晋的人,大隅灭了她的国,她流落到大苍……” “敌国之人,必是奸细!”秦放翁沉声道:“抓起来,严刑拷打!” 这就是威权,说你有罪你就有罪,没罪也有罪! 护卫领命而去。 秦放翁一双鹰目扫视四方,所到之处,那些暗中隐藏的护卫个个胆战心惊…… 突然,官印轻轻震动。 秦放翁拿出官印,上面跳出一条消息。 今科会试,更改规则,两诗一论一言,改为一诗一词一论一言,各地官府,立刻将此消息通知各位参试学子,提前准备,不得有误。 秦放翁目光抬起,眼中精光闪烁…… 考前更改规则,必须及时通知,否则,试子没有准备,到了考场就是懵圈,这对于考子而言,是最可怕的事情…… 很好!非常好! 秦放翁立刻着手布置,试子他必须得通知,不通知就是违反圣殿之规,他也根本承受不起,但是…… 通知过程中偶有遗漏,也是在所难免。 呵呵,林氏兄弟,此时不干,更待何时? 林家兄弟的小院,直接封锁,禁止各种空间消息传输,包括鸿雁传书,小院中的人进出自便,但任何人胆敢跟他们提及会试规则更改的事情,找死! 所以,林苏兄弟俩,没有从官府渠道收到这条至关重要的消息。 遗憾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秦放翁绝对想不到,在他的命令下达之前,一张金纸已经到了林苏的手中。 这条消息的传递,比正式的官方通知来得更早。 秦放翁终于走进了秦牧之的房间,只告诉他一句话:科考规则改了,林氏二人并不知道这条规则的更改,所以,他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秦牧之立刻就冷静了。 哈哈哈哈…… 他纵声狂笑,虽然还是有点疯,但这症状似乎是大大减轻。 第90章 考前惊变(一) “二哥,词与诗不一样,词之用字不象诗那么考究,句子长短不一,门槛更低些,但是,正因为门槛低,所以要想写出特色来,就需要在意境上下功夫……” 林氏兄弟在房间里关门补课,他们都不知道,有一根丝线无声无息地穿过了窗户,小九在花丛下睁着大眼睛很懵。 他在教他二哥写词呢。 他自己都没写过,却说得象模象样的,你倒是写一首啊…… 林佳良点头道:“就象你写的那首蝶恋花,每一个字都很普通,但组起来,却是意韵无穷,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多么清新多么自然,而又意韵无穷,我现在一思考,就会陷入你这首词的意境,有点跳不出来。” 这是实话,这个世界的开山词作就是蝶恋花,而蝶恋花真正出道即巅峰,林佳良一想到词就想到这一首,一陷入这一首就跳不出来,这大约也是所有人共同的困境——开山之作太成功,别人会被困在这里面出不来。 外面的小九脸色一下子变了,蝶恋花? 《蝶恋花》是他写的? 真的吗? 这是真的吗? 当日有一神秘人物以一首《蝶恋花》开了新的文路,这种文路极其清新脱俗,一经开创就成为所有女人的至爱,九公主更是如痴如醉,族中女妖聚会,哪一次都少不了《蝶恋花》之演唱,她们也早已发现,这种新文路比诗更适合演唱,似乎专门为演唱而生。 这神奇的文路开创者,到底是谁?也曾是天下人苦苦追寻的谜,后来邓先楚和五岳山人远赴南阳古国,带回来一个消息就是,这蝶恋花是南阳古国一个神秘隐士“南楚居士”所创,让大苍顶层文人无限唏嘘——花落别人家的唏嘘。 狐族女人对诗词的喜爱是刻在骨子里的,虽然听说那南楚居士已经八十岁了,但还是有一个狐女千万里赴南阳,要与这位词宗共谱一段佳话,那个狐女,就是三公主——无论是什么好东西,都想抢到手里的三姐。 但今天林佳良为何说“你写的那首《蝶恋花》?” 林苏道:“陷入好词的意境中出不来……嗯,这倒也是,一般初学者都会有这个问题,这样吧,我也给你打开思路,比如说《蝶恋花》这个词牌,我给你再写一首,你比较下就会明白,换一个角度,就有一种新的打开方式……” 他提起笔,笔走龙蛇,瞬间,又是一首蝶恋花…… 林佳良眼睛大亮,轻轻吟诵:“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幕,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词毕,林佳良眼有泪花:“三弟,此词母亲如果读来,恐怕又会再哭一场,遥想今春三月,岂不正是雨横风狂,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开山词作蝶恋花,清新,乐观,让人感叹无边妙境。 而这首蝶恋花,悲切沉沦,凄迷无极。 风格迵异,各擅胜场。 “那你再看看这首……” 林苏再度提笔: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无尺素,山高水阔知何处?” 林佳良完全痴了:“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三弟,科考事了,我想去南方见见大哥。”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我说的是明年!明年殿试之后!” “好!就是明年!你我以进士之身份,前往战场,方能真正助他摆脱困境……” “三弟,我懂你的意思!放心吧,以你这三首绝妙之词打底,我也渐渐摸到了一些门道,剩下这几天时间,我努力写词,你来为我改,这次会试,我会过!” 三首词,第一首小清新,第二首深悲切,第三首虽伤而不悲,各有意境,但又截然不同,题材更是涵盖了方方面面,让林佳良真正明白,花可入词、月可入词,楼可入词、春可入词、秋亦可入词,他的思维被打开…… 林苏走出了二哥的房间,很奇怪啊,小九居然不过来缠他? 他扫一眼小九的房门,走向陈姐的房间,陈姐不在房间里,小雪在,小雪告诉他,陈姐去林老板那边去了。 林苏回了自己房间,进门的时候,扫了一眼小九的房门,她怎么这么乖?小九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要去瞧瞧吗? 算了,万一一瞧,这丫头又勾他怎么办?吃又不能吃,闻着就想吃,太折磨人了,还是回去睡觉吧,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好好睡。 这一晚上,是林苏进入会昌以来,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晚上三个人没睡。 林佳良一晚上都在写词。 而小九,将三首蝶恋花抄了一遍,捧在手心看了一晚上,看得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的光泽,虽然没喝酒,但她好象醉得一塌糊涂,这种情况下,林苏幸亏没过来,要是过来,兴许小九真的会冲动起来,将自己送到青潭关三年…… 而陈姐,也没有睡,她连夜制作那种纺织机械,昨晚加现在,已经做到三台了,三台机械同时启动,一块块五米长布变魔法一般地变了出来,林向道如在梦中。离交货的日期还有十天,按这进度,即便只需要这三台机械,也完全来得及,等到他以五尺大布交货的那天,就是宣告纺织业大地震到来的时候。 次日,林苏起床,林佳良大步而来,送来了他一晚上的词作,林苏拿起来认真地看,这水平是挺低,二哥终究还没办法从诗的格律中完全跳出来,不过,作为一个新写词的人而言,也算不错了。 林苏自己的诗词水平如何另有一说,但关键是他眼界太高了,所以,他能很轻易地找到林佳良词作中的不足之处,给林佳良指出来之后,林佳良立刻改良,于是,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林佳良如犯魔症,在院子中念念有词,到了晚间,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四首词作重新拿到林苏面前,林苏感叹了:“二哥,你这个!”伸出大拇指。 这四首词经过全方位的改良,已经不错了,象模象样。 “三弟,你就别拿为兄消遣了,下一步如何改?” 对自家兄弟,林佳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日林苏写下《蝶恋花.白芨原》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此精妙之词,该当只能妙手偶得,即便是三弟,也无法再复制此词的绝妙,绝没想到,三弟随手又写下了《蝶恋花.无计留春住》,意境绝不在“白芨原”之下,他还没来得及赞叹,林苏又写下了《蝶恋花.独上高楼》,这首“独上高楼”,林佳良最是喜欢,在他的感觉中,简真比词路开山之作“白芨原”更胜一筹。 三弟,开创词路,已是词宗,一代词宗亲自指点之下,他此番科考,绝不应该栽在词上! 这就是他坚定的信念。 所以,他要全面补课,他不能丢了他兄弟的脸! 林苏沉吟片刻:“你已经初步明白词的关键点,下一步就是拓宽词的领域,要做到不管出的何种题目,你都能接得上,我来给你几个关键词,你每个关键词写一首蝶恋花。” 他给出了三个关键词。 思乡、爱情、志向…… 这一日,林佳良再度犯魔症,写了三首蝶恋花,林苏指出他的不足,然后又一次修改,直到深夜,三首词基本过关…… 次日,林佳良拿到了三个新的关键词…… 第三天,林佳良再拿三个新的关键词…… …… 与此同时,整个会昌城都掀起了词热。 几乎所有考子都在日夜填词,对于已经熟悉作诗的试子而言,填词其实也并不特别难,难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填之词水准如何,熟悉的好友到一块儿,相互探讨交流,基本上是问道于盲,换来的也只有毫无意义的喝彩。 也有些富贵人家,将自己填的词用宝笔写上金纸,幻想着出现一道圣光,遗憾的是,没有!这表明,他们写的词,圣殿认为不值一提。但圣殿并不告诉你,你不足之处在哪里。 这个时候,有人就急了。 花大价钱请高人。 白水书院大儒邓满江,收到了七十份拜贴,清一色都是为儿子词作批改的请求,一份词作的批改,价格开到了百两黄金。 京城礼部尚书周运之请到了京城贡院大儒李平波,让他专门到会昌,指导一下他家侄子周良成的词作,但这位可怜的大儒刚到城门口,就被一堆学子拦住了,无数人跪在地上,跪地参见,双手托着词作,请先生一观。 李平波唯有手起一字,破空而去,落在周家。 周良成头不梳,脸未洗,坐在凉亭上念念有词,李平波走近,才听清他嘟囔的是:我是废物…… 李平波当场翻脸:“虽然尚书大人邀请,但此子文坛隐有裂痕,精神失常,如何作词?老朽告辞!” 周洛夫急急忙忙追上来,旁边一名侍女跪下,手中一只巨大的托盘红布掀开,金灿灿的黄金、光彩迷离的珠宝,终于留下了他的脚步。 他围着周良成转了三圈,长长叹口气:“老朽最多可解此子文坛之伤,让他勉强参加这次科考,后三天时间,只能安心静养,决不能起临阵磨枪之念,否则,文根必断,后患无穷!” 周洛夫大喜:“如此亦是万幸,请先生施以援手,周家除此之外,还有重谢……” 李平波在周家住了下来,到了夕阳西下之时,他焚香沫浴,手起,虚空写下一长文,此文名《清平祭》…… 七百二十一字化为金光射入周良成眉心,周良成全身上下金光弥漫,文坛之上的黑线慢慢消散,文坛裂痕慢慢合拢,凌晨时分,周良成身上金光散尽,慢慢倒下。 李平波疲惫不堪地打开房门,就看到一脸希翼的周洛夫:“平波先生……” 李平波轻轻点头:“幸不辱命,令郎文伤已愈,静养至开考前昔应该问题不大……老朽着实不明,令郎为何会伤成这等模样?” 周洛夫咬牙切齿,将当日之事说了一遍。 李平波闻之点头:“原来如此!此子老朽在京城亦有所闻,都言他是诗道鬼才,所写之诗惊天地、泣鬼神,然此子煽动海宁百姓,灭张氏满门,与妖族勾结,毫无底线,如此暴戾之徒,岂能入得了圣道?周公无需担心。” 周洛夫大喜,手一挥,金子再加一盘! 京城大佬都下了这个断言,你林苏再怎么牛,又能走得了多远? 即便此番你会试过关,殿试,你门都进不了! 李平波走身告辞,出了周府,门外早有一顶轿子等着,他登上轿子,轿子冲天而起,一个盘旋落在一个独门小院,小院里一人跪地相迎:“孙儿恭迎七爷爷!” 李平波下了轿子:“叶舟,词作有何进境?” 前面的年轻人正是科考狂人李叶舟,他微笑道:“昨日晚间,孙儿一首新词已有圣光浮现。” “好!”李平波大喜。 直到如今,他还没有听说过谁的词作有了圣光,没想到,自己这个孙子,居然就有了圣光! “叶舟,此番科考,你必须拿下会元!” “孙儿明白,此番会元,非我莫属!这是我作为李氏儿孙必须完成的重任。” 天下人都道他李叶舟是个科考狂人,非得拿会元,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偏执。 他偏执的原因只有一点,他姓李! 姓李怎么了? 道圣也姓李。 他这一支家族三百年前被逐出道圣正统,从此不得以道圣嫡系自居。 要改变这一命运,唯有从正门进圣殿,上凌烟阁为先祖续香。 而圣殿的规矩就是:必须是三元归一,才有资格通过正门入圣殿。 何谓三元归一? 解元、会元、状元! 他已取得了解元位,他需要会元位,如果不是会元晋级,哪怕他高中状元,依然不能从正门进圣殿,他就不能将李氏一脉带入正统。 所以,他宁愿耽误两届,也要取会元位,而李家,倾全族之力帮助他 …… 第90章 考前惊变(二) 九国十三州,同一天科考,科考的内容也是完全一致。 圣殿关于科考临时调整的消息传到了南阳古国。 白芨原前,无数人等着拜见。 其中赫然包括南阳古国国君之子,四皇子楚风。 他也是来求南楚居士改词的。 全天下间这段时间跳出来帮人改词的,数以万计,但最有资格胜任导师的,无疑就是南楚居士,因为几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首《蝶恋花.白芨原》就是这位南楚居士所写,他,就是本代词宗。 词是他开创的,你说说,谁能比他更有发言权? 南阳古国,文风原本就浓,多年来别的国家惨遭战火蹂躏,南阳古国却独善其身,没有战乱,只有文采风流,现在又开创词路新篇,引领一个时代,让南阳古国之人个个豪情满怀,本次考科,必须以绝对的差距凌压天下,否则,也对不起一代词宗南楚居士啊。 皇帝陛下亲自前来白芨原,以天下名士的大礼参见这位词宗,跟他谈了整整一夜,大意就是:先生乃是词道之宗,而今年又是词入科考的第一年,无论如何,南阳古国都必须在这次科考中大放异彩,否则,颜面何存?所以,先生一定要对本国的学子多多指教,拜托拜托…… 南楚居士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内心着实煎熬。 只有他知道,蝶恋花真不是他开创的。 但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将这无比荣耀的帽子硬生生戴在他头上,他就难以割舍。 特别是一个叫三娘的妙龄女郎不远万里来到他的身边,向他露出笑容的时候,他更是割舍不了。 幸好,他的功底还是相当深厚的,他的指点一针见血,于是,在他隐居十年之久的白芨原上,三娘红袖添香,而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一时之间,白芨原成为词道圣地。 …… 科考只剩下最后一天。 陈四终于完成了十台机械的制造,原本她还可以更快一些的,但是,中途有个部位她不太满意,临时作了个调整,这一番调整多花了三天时间,但也值得,因为调整后,效率提高了一倍。 这不仅仅是一台机械优化的问题,这是“科技树”持续发展的问题,只要在她心中植入了一个不断优化的根,就足以激发她封存很久的“千机血脉”,让她朝着优化改良的道路一路前行。 埋头做了整整八天的机械,陈四终于能有空喝杯茶,好好休息一下。 林向道对她千恩万谢,亲自陪着她喝茶。 “公子那边没什么事吧?”陈四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林苏。 “放心,那个小院我一直派人远远地盯着,里面安静得很,没有任何动静,而且外围也有一批官兵守着,闲杂人等根本不允许进。” “官兵守着?”陈四微微一惊:“秦放翁会这么好心?” “谁说不是呢?”林向道淡淡一笑:“也许他是封锁一件消息吧……他非常下作地将那个琵琶女给抓了起来,听说打得筋骨都断了,他大概担心这个消息传到林公子那里去,所以禁止闲杂人等进他的院子。” 陈四眉头紧锁:“不对劲!秦放翁即便抓了琵琶女,也一定有摆在桌面上的理由,他凭什么担心公子知道?公子一介白身,即便知道了这个,又能拿他怎么办?” 林向道听她这么一说,也微微一愣。 是啊,听说官府抓捕琵琶女的理由是:琵琶女乃是异国奸细,他们凭什么担心林苏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的事情? 林向道这几天也一直都吃在工坊,睡在工坊,全身心地投入到机械制造中,对外界的消息也不敏感。 他召来一个掌柜的,问了外界的情况,那掌柜的一开口,两人全都大惊,科考改了规则?要考词? 他们立刻就明白了! “好一个秦放翁,居然敢玩这一手!”陈四拍案而起:“他封锁的,一定是这条消息!他要让公子进入考场,面对突然改变的规则手足无措!如此阴险毒辣!我要回去了……” “陈姑娘,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一定会阻挡,姑娘稍安,林某立刻抽调高手,安排个计策,引开官兵……” “来不及了!”陈四道:“公子科考之事,已是通天!早一刻知道,多一分应对。” 声音一落,她突然原地消失。 陈四原是水军斥侯,号称轻功无双,这一起步,林老板就无法跟上,但他沉思片刻,还是想了个主意,换了套衣服…… 陈四一出林家商号,就察觉到后面有人跟踪,她突然窜入身后的巷道,无声无息地翻越,下一刻,她从另一条巷道出现,大约一刻钟,她离林家出租屋只剩下最后一条街道,就在此时,两条人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陈四霍然回头,双掌一出,击在两名捕快的颈部,捕快无声地倒下,前面突然八条人影同时飞起,个个都是武宗。 陈四陡然后退,撞破身后的房门,破窗而出,空中一个翻身,上了一棵大树,脚尖一点,扑向林家出租屋。 就在她的脚尖即将踏上出租屋院墙的时候,院墙下方突然一刀刺出。 这一刀出,快若流光闪电。 直指陈四的咽喉,陈四紧急避开,但刀光掠过她的后背,后背猛地一痛…… 陈四离院墙只有三尺,却无法踏上。 她纵声大呼:“公子,科考要考词……” 轰地一声,一只拳头重重击在她的脑袋上,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撞在院墙上,慢慢软倒。 出租屋的西侧,林苏正在为林佳良改词,突然抬起头…… “怎么了?” “我好象听到了陈姐的声音……” “没听见啊,她说什么了?” “没听清,她叫了一声公子……我去看看!”林苏一弹而起,穿过巨大的院子,下一刻,他飞身而起,翻过院墙。 林佳良也翻了过去,香风一动,小九也站在他的面前。 林苏盯着地面,脸色异常严肃,院墙上有破损的痕迹,地上有血迹,是刚刚滴落的血迹:“小九,溯影回流!我要看看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 小九轻轻摇头:“这我可没办法做到,我的溯影回流,需要事先将法器置于事发之地……”要追溯某个地方发生的事情,有两种办法,一种办法就是将法器放在事发地,法器起到监控器的作用。第二种办法就是大神通了,比如文心极境的抱山先生,写下一个“回”字,就能追溯过往,修为越深,追溯过往的时间越长。 “公子……”突然,前面臭水沟里传来叫声。 林苏目光一落,就看到了林老板,他此刻象一条死狗,趴在臭水沟里,哪有半点老板的模样。 “刚才陈姑娘得知科考要考词的消息,就赶紧跑过来通知公子,我拦都拦不住,现在,陈姑娘被他们抓走了,秦放翁,心狠手辣,琵琶女无非是跟公子致个谢,引为知己,就被他们以奸细之名抓起来,打个半死,还要卖到教坊司,陈姑娘报个讯,也被他们拿下,公子,万万不可冲动,他们最终的目的还是公子,万一你一冲动,他们就一定会制造事端,罗织罪名,不让公子参加明日的科考……” “林老板,你立刻悄悄回家,报讯之恩,多谢了!” 林老板沉入臭水沟,消失。 林苏一下子确定了,刚才陈姐的确回来过,被秦放翁的人打伤,而且带走了。 秦放翁! 林苏的拳头猛地握紧,眼中杀气弥天。 林佳良满脸惨白:“林老板说得没错,秦放翁这么干,目标还是三弟,旨在制造事端。咱们该当以不变应万变,暂且放下这件事情,安心科考,科考之后,再找秦放翁要人,他也决没有理由不放人。” 凭心而论,林佳良这话是对的。 秦放翁一州之长,凭什么跟陈姐这样一个小角色作对? 他抓陈姐,目的是引林苏犯浑,只要林苏一犯错,他就可以趁机将林苏困住,只需要困住一天,林苏的科考路就断了。 在这种情况下,不变应万变,就是最好的方法。 不给任何把柄秦放翁抓,秦放翁就没有理由对林氏兄弟出手,而他们一旦顺利参加科考,就会完全跳出秦放翁的掌控——秦放翁的手再长,也伸不进文庙。 林苏缓缓摇头:“陈姐受伤了,而且伤势不明,我可不放心让她在这虎狼窝再呆几天,二哥,你回去,小九,你守好出租屋,我去会会秦放翁。” 小九立刻跳起,我跟你一起去,把这老头的脑袋摘下来…… 林苏立刻止住:“你要跟我一起去,那就真中计了。勾结妖族硬闯府衙,还阴谋谋害朝廷二品大员,那真是送他一个罪证如山!……还是那句话,相信我!我不会鲁莽行事,一定可以顺利地将陈姐带回来!” 林佳良和小九犹豫良久,点头了。 林苏整整头上的文士巾,大步走向府衙…… 街道上有人一路跟随,他恍若未觉…… 有些文士悄悄跟随,他也恍若未觉…… 穿过青云大街,前面就是周家,周家几个家丁冷冷地盯着他,眼神如刀,林苏也同样看都不看。 府衙到了。 林苏向前面的衙役微微一鞠躬:“海宁解元林苏,求见知州秦大人,麻烦通报。” 衙役冷冷地道:“知州大人公务繁忙,岂是一个学子想见就见的?” “你没有通报,如何确定他不想见我?” 衙役道:“滚!” “你确定?” “滚!” 林苏长吸一口气,手起,宝笔落金纸,一个巨大的“扩”字冲天而起…… “秦牧之,给我滚出来!”林苏一声怒吼:“本人要找你兑现赌约!” 声音滚滚而出,半座城池陡然惊动。 知州府内,秦牧之身上金光弥漫,正在接受一个老人的文道洗礼,文坛裂痕已愈合,文坛上的黑雾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突然听到这声惊天动地的大喊,秦牧之全身剧震…… 他前面坐的李平波脸色一沉:“何人喧哗?” “林苏!”秦知州满脸黑线,沉声吐出两个字。 林苏?就是那个毁誉参半的文道鬼才林苏?李平波目光穿过庭院,射向院外,层层庭院挡不住他的视线,他清楚地看到了林苏。 这就是文道神通:明察秋毫。 跟咫尺天涯同属文道高层伟力。 唯有文心极境才能诞生。 林苏道:“秦牧之,周良成,秋子秀,杜云开,杨玉,陆桐,杜周、何敏涛、李元佐、傅笑春、赵吉!全都给我过来,本人要兑现赌约!如果你们听到我的呼叫,胆敢不出来,那就是存心想逆圣道契约!” 秦牧之离得最近,这声音一入耳,他刚刚愈合的文坛,突然喀地一声轻响…… 这一响,秦牧之吓了个半死,猛地弹起…… 周良成离得也挺近,原本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渐渐正常了,突然听到他的名字,瞬间脸色如土,也猛地弹起…… 赵吉此刻正在旁边一栋酒楼里品酒呢,数日前他一首金光诗,给了他足够的荣耀,让他终于能够与各位解元同台而坐,突然听到这个叫声,在座的解元全都变色了,明天就要科考了,能不能消停下?谁刺激这个疯子了?这个关键节点找他们兑现赌注,这么一弄,明天还让他们怎么保持心境? 不管有多么担心,不管有多么不愿,但他们必须到场,否则,就是违逆圣道契约,他们的文坛也好,文山也罢,全都会碎个干净! “知州大人,立刻止住这个狂徒,否则……否则……令郎文坛堪忧……”李平波沉声道。 秦放翁紧紧咬牙:“……请林解元进府!” 贴身侍卫头目出府,向林苏一鞠躬:知州大人请林解元进府。 林苏淡淡回应:“我本是前来求见知州大人的,但这两位官爷不准我进府,还以污言秽语侮辱于我,本人心情不爽,还请转告知州大人,今日,我暂时就不进府了,先把赌约兑现了再说。” “你欲如何兑现赌约?”侍卫头目两眼微微一收缩,精光四射,威压无穷。 第90章 考前惊变(三) 林苏道:“我会让这十一人将其家族以及其余十个家族所有违法害民的事情,面对全城百万百姓尽数交待,当然,这么一说起来,恐怕一天两天是不够的,没关系,今天说不完,明天接着说,有个十天半月,总也说得完!” “不!”已经赶到的周良成一声大吼:“明日科考,你焉能误我科考?” 林苏冷冷道:“误你科考很稀奇吗?秦家、周家这段时间以来,所做的每件事情,哪一样不是在误我科考?恭喜你们,你们如愿了,我可以不参加这次科考,但与我对赌的七个参试学子,也别想科考了,大家同归于尽吧!” 周洛夫心跳加速,这个疯子! 四个解元全都文坛震动,极度惊恐! 现在主动权完全握在他的手中,他要兑现赌约,赌约可没说什么时候兑现,他完全有理由就在明天兑现,如果他有意将这七个人留在明日科考开始之后,那这七个人就全废了。 他以一己之力,将包括五个解元在内的七名俊杰斩于马下(包括秋子秀),毁掉曲州文坛半壁江山,那直接开创了科考以来最大的丑闻,只怕圣殿都得追究责任了。 这责任连知州都担不起。 更何况,他打算通过这次机会,让这十一人交待自己家族的违法事情,且交叉深挖其他家族的违法问题,这么一来,十一个家族,全都会麻烦缠身,谁都受不了。 先不说圣殿会不会因此将这些家族覆灭,那些因此遭受池鱼之殃的九个家族,也绝对恨死始作俑者:秦家和周家。 他能想到,秦放翁自然更能想到。 咬牙下令:赶紧想办法让他进府! 侍卫头目脸都绿了,难道要他下跪? 目光一转,他看到了林苏的眼神,那是对开始两个衙役极端不满的眼神…… 侍卫头目一反手,啪地一声,两个衙役远远飞出,撞上后面的石头台阶,筋骨尽折。 “林公子,现在可以进府了吗?” 林苏吃惊地看着两个瘫软如泥的衙役:“官爷,你这样就过分了啊,两个衙役忠于职守,你该当表扬才是,怎么能如此草菅人命?……好吧,为避免知州大人迁怒无辜百姓,我就进府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侍卫头目满脸黑线,牙齿咬得得得响…… 已经聚拢的百姓个个面面相觑…… 周洛夫心头升起一股寒意,面前这个十八九岁的小子,在他眼中突然有了另外一幅形象,那就是有点……可怕! 知州府,气度森严。 林雪枫慢慢踏入,上方一条人影缓缓回头,正是秦放翁。 林苏脸上的表情依旧淡然,平静地看着他,连必要的礼节都没有。 “林公子,如此行事,就不怕出不了会昌么?” “这个还真不怕!”林苏道:“因为秦大人根本承受不起这么冲动的代价。” “有何代价?”秦放翁眼睛眯成一道缝…… “我如果说这代价是你的官声民意,那秦大人显然会视为笑话,是吗?” 呵呵,秦放翁笑了,这当然是笑话。 官当到这个程度,他几曾真的在意过官声民意,官是什么?说什么就是什么,民众有何分辨之力?民是什么?随意摆弄而已…… 林苏道:“所以,我说的代价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泽州老家八百家人,兴许会在妖族手下血流成河!” 秦放翁陡然凝重如山,他目光如剑直射林苏:“你欲与妖族勾结,灭朝官满门?” 只需要这一条罪名,林苏就万劫不复。 所以,林苏只需要回答一个“是”字,等待他的就是死局。 林苏笑了:“大人,我说的只是兴许,我也并没有说我会与妖族勾结灭你满门!这么跟你说吧,我身边有一个人注意到了吧?妖族的!而且是妖族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她爱慕我的才华,自愿做我的小妾,国法不禁吧?你如果在会昌杀了我,她一怒之下,自然会站出来对你出手,你有官印护体,杀她轻轻松松,但杀了她之后呢?青丘狐族会如何报复?当日千岛群盗与他们无怨无仇,他们都可以下手杀得干干净净,有什么理由对你手下留情?秦大人,你目前身居高位,在不出府衙的情况下,妖族可能真的没办法对付你,但你老家八百余人呢?你在外的子女呢?你的铁杆追随者呢?有几个拥有官印守护?” 秦放翁脸色铁青,后背全是冷汗。 会是这种情况吗? 会的! 他前段时间勾结妖族灭了千岛群盗,早已掀起惊涛骇浪,虽然京城各路高官对此齐声批判,说他斯文尽丧,自甘堕落,但潜意识里谁都会后背出汗,千岛盗贼中可是有十多个修得道果的绝顶高人,实力之强横,堪比修道仙宗,被妖族这样轻松灭掉,天下间还有几人是妖族灭不掉的? 秦放翁身居高位,有官印护体,纵然一代妖皇都休想杀掉他,但他有家人! 他还有一群子女。 他有基业。 “所以说嘛,你秦大人跟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何苦又何必?”林苏道:“还是来个君子协定吧。” “什么样的协定?” “封存此刻仇怨,静待来年,来日官场之上,秦大人不妨再展神通,用其他的方式将小子碾成粉末!” 秦放翁冷冷地盯着他。 林苏也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秦放翁缓缓抬头:“今日之局又如何了结?”他说的是,赌约,这赌约,终究是悬在包括他儿子在内所有人头顶的一个雷。 “简单,给我两个人,我在圣道契约上勾掉你家公子的名字!” “哪两人?” “我家侍女陈姐,琵琶女绿衣。” 秦放翁目光一沉:“琵琶女?她真跟你有染?” 林苏笑了:“她跟我有染无染,想必你早已调查清楚,何必多此一问?我只是瞧她长得不错,琵琶也弹得不错,想拿来做个小妾而已。” “我放她们二人,换你所有赌注全部一笔勾销!” “成交!” 秦放翁一声令下,侍卫头目出了府,很快,抬来两个人。 陈四全身上下鲜血淋漓,抬进大堂之时,满脸愤怒,但突然看到林苏,她满腔的愤怒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公子……” 她自己无所谓,她担心公子也被他们抓起来,现在最怕的预感应验了,她万念俱灰。 “陈姐!秦大人已经答应,放你们回家!” “公子,我的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不能答应他们任何条件……” “陈姐,你错了,你的命很重要!” 陈姐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林苏目光移向另一幅担架,那幅担架上躺着琵琶女绿衣,她此刻早已面目全非,遍体鳞伤,昏迷不醒。 林苏慢慢抬头:“秦大人,赦她们无罪吧!” 上方的官印一道金光射出,两女额头上的一枚黑色印记消除,这枚印记,是进牢房之时生成的,消除了这枚黑印,代表着她们无罪。 林苏手一抬,掌中出现了那页金纸,他拿出宝笔,将所有人的名字一笔勾销。 圣道赌约,除非胜者自愿解除,任何人都解除不了。 林苏亲手勾掉这些名字,意味着飘香楼赌注已经全部履行完毕。 陈姐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个交易! 公子为了她,放弃了他自己的保命符——在秦家虎视眈眈的白色恐怖之下,秦牧之这十一人的赌约,就是他最大的护身符。 这就是她的公子! 这就是他的真性情! 公子,你如此待我,让我要如何回报? 林苏俯下身,将陈姐轻轻抱起,右手也将琵琶女抱起,两女身上的鲜血流下,顺着他洁白的长衫染红了他的半身。 林苏脸上依然平静如秋水,转身出府,一步步走下台阶。 下方数以十万人将各路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林苏一眼不瞧,穿人群而出。 秦放翁和李平波并肩并在庭院之下,两人都盯着人群中步步远去的林苏。 李平波轻轻吟道:“白袍染血去,他年知是谁?” 秦放翁霍然回头,盯着李平波,眼中凶光闪烁 …… 人墙之外,林苏停下了脚步,因为前面站着一个光头和尚。 秋子秀。 秋子秀淡淡一笑:“林兄,小弟听闻兄台今日前来兑现赌约,急忙赶来……现在就回答兄台的问题如何?” 林苏微微一怔:“不必!我已答应知州大人,你们十一人的赌注一笔勾销!” 他的手一抬,掌中赌约飞上天空,上面惊心动魄的名字,完全消失不见,周良成等人心头同时大定,他们受挫的文坛,此刻似乎同一时间恢复。 秋子秀微笑道:“佛家讲因果,有此因,必受其果,如何敢让他人代劳?子秀愿赌服输,履行赌约。” 他的手一抬,掌中一张金纸直上云天,一行行金字横在人群上方…… 某年某月某日,秋家家主因侍女拒绝侍寝,勒令家人将其打死,某年某月某日,他兄长霸占了西街一个做豆腐的女子,某年某月某日,他兄长打断了东街掌柜的双腿,事后拿钱了结…… 林林总总共计十三条。 某年某月某日,五台山得道高僧普济,假借邪魔作崇,谋取胜道镇大户刘家的家传玉佛,还是他,谋取了东临镇李家的一串菩提珠…… 林林总总七条,涉及三位佛道高僧,其中包括他的师父普惠。 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赌约已经没有制约力了,他已经脱身了,但他偏偏履行赌约,将家族、师门所行恶事,以金纸为凭,记录下来,全城公布。 “就此告辞!”秋子秀飘然而去。 林苏盯着这个和尚的背影,内心颇有触动…… …… 夜已深,今夜是科考之前最后一晚,如果是在林府,林母估计又得严明纪律,今夜必须早早休息。 作为一个并不精通文道的老妇人,她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休息好,养好精神备考。 但这里并不是林府,没有人管他们。 林佳良和林苏坐在房间中,喝茶聊天。 秋子秀,这人你怎么看?这是林佳良的问题,今天的事情他全都知道了,最让他难以想象的就是秋子秀。 “这个人,有点意思!”林苏品了一口茶:“完全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解读。” “你说……” “第一种解读很正面,这个人风度翩翩、气度非凡、坦诚而又负责任,有名士风范。” 飘香楼,秋子秀跟秦牧之等人站在了一起,站到了林苏的对立面,虽然败了,但他败得没有半分落魄,首先,他以一首五彩诗驰名天下,诗入五彩,何人敢说他不是文坛之星?其次,别人l奔全城失魂落魄,而他,斯斯文文先叠衣,跑起来面带微笑,真将l奔当成一段佳话了。最后,别人听说赌约解除,如释重负,而他,坦然不受,直接兑现赌约,充分体现了他的坦诚、气度,这一刻,他的气度甚至还压过了林苏。 一个失败者,居然能够借这一败,让全天下的人记住一个特立独行的秋子秀,这是何等的难以可贵? 林佳良笑了:“这正是我所看到的秋子秀,但你说还有另一种解读……” “另一种解读就是……此人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眼中根本没有亲情,没有道义,这样的人,很可怕!” 林佳良沉默了,良久叹口气:“还有一个人很可怕,你看出来了吗?” “谁?” “秦放翁。” 林苏点点头,当然!这一点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今日林苏上门,看似大获全胜,但其实,秦放翁才是最大的赢家,林苏以十一人的赌约作为筹码,与秦放翁叫板,秦放翁跟林苏谈了个条件,就让林苏主动放弃了赌约。 林苏得到了什么?让两个原本就没罪的人,无罪释放。 秦放翁收获了什么? 收获了十个家族的感恩戴德! 这十个家族个个非同小可,秦放翁其实什么都没有付出,无非是派出几个衙役将两个无辜女人一抓一放,就将这十个家族拉上了他的船。 你说,他与秦放翁这一番博弈,谁赢谁输? 第91章 小妾之争 外面传来敲门声,伴随着一个声音:“你家小妾醒了,你要不要去疼疼她?” 没有称呼,无头无脑…… 林家兄弟对视一眼,林佳良给了林苏一个很明白的眼神:九公主吃醋了,兄弟你先去哄哄她吧…… 林苏打开了房门,就看到小九斜视月色,眼神绝对没有半分飘移,但小嘴儿翘得分明不低…… 林苏抓住她的小手,严厉训斥: “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小妾不是你吗?” 小九装了大半夜的高冷一下子崩了,一跳而起,扑到他背上:“谁答应做你小妾了?想得美!你连正房都没有,凭什么是小妾……” 到底是概念之争还是地位之争,林苏一时也分不清,但也用不着分清,背着她回房,只需要三步,小九就开心了,屋里的女人你看着,他背着我走路呢,哪家小妾有这待遇?你有本事让他背你看看…… 到了房门口,小九满足了,弹飞了。 林苏进了房间,绿衣静静地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悲伤流泪。 “姑娘,你的伤没事吧?” 绿衣轻轻摇头:“林公子,能问一个问题吗?” 搞音乐的人,声音还真是动听啊,哪怕刚刚差点进了鬼门关,一踏入阳间声音还是如此的天籁。 “当然可以!” 绿衣道:“他们说,你将我救出来,是因为看上了我的美色,有意让我做你小妾,是这样吗?” 林苏眨巴眼睛:“那是他们说的,你自己觉得呢?” 绿衣愣住了,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 “别多想了,安心养伤,伤养好了,你想去哪,随时可以走……” 林苏进了自己房间,一掀开被子大吃一惊,小九躺在里面,只穿一点点…… “明天要科考,你又来折磨我?” “你刚才说了,我是你小妾,我先试试小妾的滋味,再考虑要不要答应你……” “你还是拒绝我吧,你见谁家小妾象你这么磨人的……” 小九被子一张,将他包得严严实实的 …… 次日清晨,林苏也不知道是被小九身上的香气给唤醒了,还是被厨房里的香气给唤醒了,反正是醒了,醒来就很佩服自己,我真是柳下惠啊,这么美的女人半露着缩在他怀里,他硬是没动。 小雪在外面叫唤:公子,起来吃面了,时辰快到了。 两大碗面条递到了林氏兄弟手中,林苏尝一口就称赞,小雪,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但小雪轻轻摇头:“公子,今天的登科面,是陈姐做的。” 啊?陈姐的伤好了? 是的,陈姐虽然脸色有点发白,但依然起了个大早,给兄弟俩做了“登科面”,她说了,如果是在府中,这碗面该是夫人来做,但这是在会昌,夫人也不在,我就来做了,祝愿两位公子今日科考大放异彩,金榜题名。 林苏轻轻抱一抱她的肩头,以示感谢。 兄弟俩并肩而出,参加科考。 乡试之时,林苏也是这样踏上考场,林佳良送他到考点,今日,两兄弟同台科考,相伴相随。 他们走了,院子里空了。 绿衣伤还没完全好,坐在床上,掀开窗帘,目送他们离开。 小九昂首挺胸走了进来,咳…… 绿衣目光立刻回了过来,微微低头:“九姑娘……” “他参加科考去了。” 绿衣点点头:“我知道,刚刚出去的。” “放心,他昨晚睡得挺好的,我和他只做一回,没影响到他。” 绿衣嘴儿微微张开,好吃惊…… “你可能会觉得科考在即,我昨天不应该跟他一起睡,我也不想的,都是他,非说没我陪着,他睡不着……也怪我,前几天就不该答应他,让他尝了味儿后,成了个小馋猫……”小九在那里拼命自责。 绿衣怔怔地看着她,似乎不懂她在说什么。 小九凑了过来,悄悄地问了另一个问题:“问你个问题啊,你别跟别人说哈……你觉得我会不会怀上?” “不会!”绿衣立刻摇头。 “为什么?你觉得我是妖族,就肯定怀不上?才不是,我族中也有妖族女子跟男人……怀上了!” 绿衣轻轻指一指小九的胳膊:“因为你守宫砂还在。” 小九目光一落,愣住了…… 再抬头,绿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小九心头大恨,这小女子怎么这么懂行?让她的大忽悠直接破产,但她还想尝试尝试其他的攻击方式,让这小女子断了做他小妾的念头…… 转换话题:“他这人说话有时候不过脑子的,要是跟姑娘你说了点什么让人想入非非的话,你千万别多想,我代他给你道个歉……他昨天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我小妾,你说这虽然是事实,但也不能当那么多人面说啊,由此可见,他有时候真的说话不过脑……” 绿衣轻轻一笑:“他纳了你,他家正房太太什么意见?” 正房太太?小九直接就爆了,哪有什么正房太太? 根本没有! 他家规矩不一样,小妾就是最大的…… 你见谁家小妾敢骑在他身上的?我就敢! 你见谁家小妾敢不要他动,好吧,秘密你刚才也拆穿了,我承认就是,他一门心思想捅了我,我就不要他捅,所以,这守宫砂还在! 他还给我写过一首诗,就是传扬天下的“昨夜星辰昨夜风”,你见过他给别的女人写过七彩诗吗? 绿衣轻轻咳嗽一声:“不好意思啊,这个我真见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诗成七彩,差点万古传奇……” 小九一下子噎住了。 “昨夜星辰昨夜风”,那首诗流传天下,所有人都说是用来沟引狐族九公主的,只有九公主自己多少有点没底气,因为她真的没进过林家的门,桂堂啥的、画堂啥的都跟她扯不上干系。而“同是天涯沦落人”,却不折不扣就是为面前这个小女子写的,这一反击,很有力度…… “他给咱们都写过诗,打平了!”小九恨恨地说:“那他给你写过词吗?” 词? 绿衣心头猛地一跳,她其实内心一直有担忧,她在被抓之前才得知,今年科考要考词,对于林三公子的诗才,她是彻底服了,但也听大家说过,词跟诗不一样,越是诗道高手,越是很难写出好词,为什么?因为人有思维定势,诗成了定势之后,再写词总是跳不出诗的框架,所以,她一直很担心他这次科考,会不会栽在“词”上。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小九提到他写的词…… “他给你写过?” “何止是写过?那是绝顶好词,足以流传千古的绝世好词……”小九兴奋了。 “我有点……不信!” 小九一弹而起:“看看……” 她的手伸出,一张纸飘向绿衣,绿衣一把抓住,只看一眼,她的眼睛突然大亮……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幕,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绝妙文字?世间如何会有这样的人?诗绝世,词亦绝世…… 绿衣完全沉迷,她是乐道中人,对诗有感,对词更加有感,为什么?因为词原本就是为唱而生,一首绝世好词落在乐道中人手中,实在比一个绝美娇娘落在s棍手中更加有感…… “怎么样?他是不是对我与众不同?” 绿衣目光艰难地从这首词中脱离:“词作绝对是举世无双,但……跟你有什么关系?说这词是给他逝世的父亲写的我都信,但说是给你写的,你把我打得冰冷,我都不信。” 小九手一伸,又是一张纸,恶狠狠地道:“这首呢?这首你要敢说不是为我写的,我现在就停你的药……” 绿衣拿起她的纸……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无尺素,山高水阔知何处?” 绿衣轻轻吟诵,完全痴了…… 良久良久,她轻轻叹息:“你赢了!这的确是首相思之词……” 后面半句话她没说出来,虽然是相思,但思的是谁呢? 也未必只有你吧? 不过,这个时候何必跟她死扛?小妖女都要停她的药了…… 小九终于赢了,开心地挺起胸膛。 绿衣眼珠轻轻地转:“想不想合作?我来给这两首词谱个曲,等他回来,咱们唱给他听……” “我不会唱歌……” “我唱,你跳舞……” “好呀好呀……” 两女全都开心了,外面的陈姐和小雪面面相觑,里面两女的争端她们如何不知道?她们还担心两人闹矛盾,现在倒好,她们搞合作了。 “陈姐,我突然想说一句话……” “啥?” 小雪叹口气:“那个道人算的卦好准啊……” 陈姐横她一眼:“你真的看到当时公子肩头的那点红色,是桃花瓣?” “就是桃花瓣,虽然公子手快,一下子捏成一团,但我都闻着桃花香了……” 林苏和林佳良已经到了金线之外,一道金线,将全城分为两个部分,线外,世俗之地,线内,圣道禁地。 跨过金线,他才真正脱离了世俗高官的魔爪,步入神圣的文道殿堂。 林苏回头看了一眼,遥远的知州府在晨雾之中若隐若现,秦放翁,咱们来日方长! 两兄弟同时踏入金线。 跨过金线,外面的喧嚣,陡然完全静音,他回头一看,身后的街道已经变了模样,不是在他身后,而是在他脚下。 他宛若站在云层,俯视天下众生。 踏过登云线,就意味着他与普通大众有了区别,文道之伟力,时时都在强调着一个基本观点,那就是,文道,才是天下正宗。 也正因为这些强化,才让文道中人一路骄傲,一路自豪…… 前面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 周良成、赵吉、林苏熟悉的四大解元,全都睁着大眼睛盯着他。 “赵吉,周良成……”林苏哈哈一笑:“咱们又见面了。” 两人脸色同时改变,如同突然之间被一把尖矛直捅p眼心…… “周兄、杜兄……”林苏跟四个解元热情打招呼。 四个解元如同r了狗,直接回避。 林苏皱起了眉头:“各位何故如此啊?咱们不打不相识,男子汉大丈该当心胸宽广,将来咱们还是同年……” 所有人全都回避。 除了一人! 这人清瘦修长,脸上满是鄙视:“林家破落户三公子,号称‘文坛搅屎棍’,现在看来,果然没错,众位仁兄如避瘟疫啊。” 一听到这句恶意满满的话,林苏满脸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你是?” “李叶舟!” 三个字一出,旁边之人大多数眼有异彩。 对于科考之人而言,李叶舟就是传奇! 怎么比喻呢?就是现代社会的学神啊,第一年考武大,不要!第二个考复旦,不去,没个清华老子不陪你玩…… 你说一群普通高考学子,面对这样的学神,是个什么感受? 林苏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连续两次中举而不受,一心只取‘会元’名的李四,李四兄,幸会!” 李叶舟愣住:“我并非排名第四……” “你不是号称非会元不受吗?所以,你至少得科考四次,我帮你取个名字叫李四!当然,你能不能成功捍卫李四这个光荣称号,还取决于三年之后,你的表现如何。” 全场鸦雀无声。 什么意思?你断言李叶舟这次还是拿不到会元?你知不知道这话对他的刺激有多大? 李叶舟盯着他:“阁下此次科考,也是冲着会元而来?” “敢问在场各位,谁又不想拿下会元?” “那好……我就与你……”李叶舟话到此处,突然停下。 林苏盯着他:“李兄似乎想赌?要不,咱们今天来赌一个?” 赌?众人全都兴奋,不!也不是全兴奋,至少有几个人是闻赌而色变的,比如当日海宁跟他一场豪赌的二十一人(当时参赌23人,张秀文坛破了,另有一人精神崩了,没法儿参加本次会试),比如周良成、赵吉等6人。 第92章 又见赌局 但其他人都兴奋啊,文道每一场豪赌,都将载入史册,这样的瓜只要事不关己,总是有人爱吃的。 李叶舟一冲动,就想答应,但是,身后一人轻轻扯了他一下,让他清醒了下。 面前这人,两场大赌,成就文坛搅屎棍之名,但凡跟他赌的,就没有一个好下场,自己大好前程,真的犯得上跟这搅屎棍一般见识? “阁下想怎么个赌法?”李叶舟冷冷道。 “这位常败将军赵吉曾经说过,科考之前的赌嘛,自然是赌科考成绩,咱们不妨赌上一场,看谁的排名在前。” 赵吉满脸黑线,文坛这刹那间有摇曳的感觉,还提他,还提常败,林苏,你怎么不去死…… 但愤怒的情绪突然被一种兴奋所取代,因为他要跟李叶舟赌! 李叶舟,连续两次高中,第一次第七,第二次第二,两次都进前十,成绩稳如老狗,你林苏再牛b,还真能压得住他?如果说你跟我赵吉赌,我真不敢,但你偏偏如此自大,跟李叶舟来赌…… 有没有机会翻个盘? 他是这么个想法,其余众人也全是这个想法…… 这就是赌徒心态了…… 不管以前输了多少,这次拿到“三张k”,总是赢面占了九成九…… 李叶舟脸沉如水:“赌注还是l奔?” “这次不l奔吧?文人该当斯文些,当众l奔,形如禽兽,成何体统?”林苏道:“要不,咱们赌钱吧!” 且不说前期l奔的人,一口老血在心头盘旋,就连林佳良,也悄悄地按住自己的额头,无语。 兄弟啊,你能不能消停些?将这一众学子全都得罪干净,真的好吗? “好!赌了!一万两!”李叶舟道。 “一言为定!”林苏道:“赵吉,周良成,你们也可以下注。” 赵吉两连败的怒火爆了:“我也下一万两,赌李叶舟胜!” 周良成两眼赤红,咬牙切齿:“我当然也跟!” “还有我!” “还有我!” …… 转眼之间,十人站出,赌注总额到了十三万两! 林佳良急了,在后面终于忍不住抓了林苏的衣袖,这么大的金额,万一输了,岂不是整个林家倾家荡产都凑不齐? 林苏道:“没事!不就是钱吗?咱们家产不够,还有秘方来凑!” 这句话虽然很轻,但对面的一群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听到秘方,顿时全都打了鸡血,在正式签订文道契约的时候,与林苏对赌的人,居然多达二十一人! 大家都签了字,林苏正准备落笔的时候,金线之外飘然进来一人:“各位兄台如此雅兴,小弟能否也凑个热闹?” 秋子秀到了。 “秋兄是想就这个赌约加点彩头呢?还是打算另起炉灶再设一赌?”林苏眯着眼睛看他。 秋子秀淡淡一笑:“各位都知道,我这人向来随遇而安,自然是在这赌约上添个彩头而已,我赌林苏公子胜!一万两!” 众人全都大吃一惊,秋子秀,押林苏胜? 林苏却摇头了:“抱歉,我不想跟你绑在一起!” 轮到秋子秀发愣了:“为何?” “因为我对和尚没好感。” “我已经不是和尚。” “我对光头没好感。” “我的头发很快就会长出来……” “我对男人没好感!” 秋子秀怔住了,他总不能因为要赌博,将自己给割了吧…… 林苏落笔,契约生成。 众人拿着签满字的契约全都很兴奋。 周良成扇子轻轻一摇:“林三公子,你的词可有圣光?好教阁下得知,文舟公子,词作已有银光……” 林苏满脸诧异:“什么是……词?” 众人愕然。 一位寒酸学子模样的人站了出来:“林兄,你莫非不知道,今年科考考的是一诗一词一策一言?” 林苏一跳而起:“什么?还要考词?我连词是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我明白了……秦放翁,你枉为父母官!为什么要封锁我的消息?太过分了!太下作了!你就不怕你秦家生儿子没p眼……” 一番跳脚大骂,众人面面相觑。 刚刚签订契约的几个人全都笑了,开心至极,最后的一层纱揭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真实,小小林家,小小破落户,敢如此猖狂,还不是作死吗?早说了,秦家抬抬手就玩死你! 好,等到结果出来,大家拿着赌约找你要钱,你拿不出来的话,林家所有东西全都分了,包括秘方,包括林家的女人…… 林佳良将林苏拉走了,直接问他,三弟,你到底搞什么名堂? 针对二哥的问题,林苏神秘地回了他一句:“二哥,听说过一个词儿吗?一斑窥豹,一叶知秋!” 一斑窥豹,一叶知秋? 林佳良心头轻轻一跳,他有点明白了。 三弟是在通过这种儿戏的方式,寻找张家、秦家那条藤上的瓜啊。 高官走得近,子女也必定走得近,跟秦家、周家绑在一起,与他结赌的人,后面的家族也是连在一起的。 有朝一日,林氏兄弟可主浮沉,至少他们能看清谁是敌,谁是友! 所以说,三弟下的每步棋,功夫其实都在戏外。 他其实已经找出了一些,比如海宁一赌,他发现赵勋跟张文远是穿同一条裤子的。 飘香楼一赌,他知道秦家、周家也是一起的。 这一赌呢? 又会有谁落入他的视线之中? …… 金钟一响,一条金光大道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一端直通白水书院最高处。 金钟二响,他们脚下的平台化身为舟,顺着金光大道一路前移。 平台停稳,面前就是林苏熟悉的考室。 总共三千考室。 当日海宁乾坤书院乡试,也是三千考室,录取两百人。 而今白水书院会试,还是三千考室,录取也依然是两百人。 看起来这数字是一样的,但竞争的激烈程度与乡试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够资格参加者,全都是十府优胜者,优中选优,压力山大。 林佳良多少有点紧张,当日他乡试以第七名成绩高中,最终在会试上名落孙山,早已见识过会试的恐怖。 林苏轻轻拍拍他的手背,给他一个安慰。 然后两兄弟分开,走进各自的考室。 考室也跟乾坤书院一样的,一灯一桌一笔一砚一床一桶而已,整个考试的时间延长了半天,因为会试比乡试多考一科:圣言。 什么叫圣言?基本上就是填空题,内容涵盖《四书五经》。 天才一般都比较怕这个。 为什么,因为这一科考的不是文才,而是基本功。 你有再天才的大脑,最多也只能写好诗,写好策论,而根本不可能通过圣言,要想通过圣言考试,唯有用时间去慢慢磨,死记硬背。 人家说“十年寒窗苦读”,真正苦的就是这个。 林佳良对三弟不放心的,也是这个。 三弟的诗,三弟的词,三弟的论,全都是神一般的存在,他绝不担心,但他着实担心三弟的“圣言”,三弟太符合那些“民间天才”的特征了,爱玩,爱闹,学武甚至还赌博,根本沉不下心来,而且他还很少看三弟看过书…… 没有人知道,林苏的基本功才是最强悍的——随身带着全套书籍,而且随便两个字写下去,自动生成一大堆,等同于现代社会的百度搜索,你就说说那是个啥概念。 金钟三响,一股奇异的动感传来,所有的声音全部隔绝,所有的信号全部封锁,科考开始了。 林苏面前的桌子喀地一声分开,下方升起一个托板,上面放着试题。 林苏打开一看,一诗一词一策一言…… 他首先拿起《圣言》…… “圣人之治……常使民……”中间就是填空的。 林苏提笔就写“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后面填上“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 这是《道德经》中的一段话。 下一题,是《论语》,再下一题,是《尚书》,下一题,《春秋》…… 大约一个时辰,他完成了《圣言》整整一百道题,纯死记硬背的东西,没啥可圈可点的。 接下来,就是他比较有兴致的东西了。 诗! 以“夜雨”道“相思情”,写一首七律。 这就是会试比乡试高一级的地方了,乡试要求写情,并不作其他限定,可以自由发挥,而会试,直接限定夜雨,写相思,范围一下子收缩了无数倍。 林苏思考片刻,内心向李商隐道一声不好意思,一客不烦二主,乡试抄的是你,会试还来抄你吧。 《夜雨》 “君问归期未有期,南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南山夜雨时。” 巴山,那就算了,南山,恰好就是林家背靠的那座小山头,背靠南山,西邻南湖,南湖因“南湖秋水夜无烟”闻名天下,南山有点寂寞啊。 诗完成。 下一首就是引发轩然大波的词了。 题目:以“上元佳节”为题,写一词,可以《蝶恋花》为词牌,亦可新创词牌。 林苏大脑中快速搜索,瞬间搜集到了好几首蝶恋花,突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次圣殿将词作为科考题目的主旨,其主旨就是扩宽词路。 如果他使用蝶恋花,那就根本无法体现圣殿的初衷,或许拿不到高分! 词,是他开创的,别人不知道,圣殿自然知道。 将来某一天,他这个开创者也终究会暴露于世人眼中,一代词宗,如果在词这个领域被别人盖过,岂不是笑话? 为捍卫自己的位置,他需要用毫无争议的态势,将各路高手斩于马下。 所以,他需要推出一种全新的词牌,他还需要一首绝世好词,让各路高手一看就高山仰止的那种。 林苏提笔,开写! “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娥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首青玉案,号称元夕之词的一座高峰,来啊,且看你们谁能超越! 四样科考已做好三科,只剩下最后一科了,策论。 林苏拿起策论题目一看…… 南方西睦古国,百年前灭于赤国之手,请以西睦古国亡国为题,写一策论。 又是亡国! 为什么圣殿总是出这样的题目? 上次乡试出的题目是以四国为题,这次出的题目是以赤国为题,这几个国家,全都已经亡了,莫非天下有什么大变将生?所以圣殿向天下学生寻求救国之道? 这个念头在林苏大脑中一闪而过…… 圣殿,离他还是太远了些,国家大事,也跟他远了些,他要做的,无非就是以绝妙文章,纸上谈兵,敲开他面前的大门,看到更大的世界。 西睦古国是个什么国家? 西睦古国跟封建王朝的秦朝非常相似,前任君主英明神武,崇尚武力,外强兵力,内修法制,国力之强,震慑一方,它吞并周围大大小小十多个小国,成为南方一霸,最强盛的时候,即便跟它隔着赤国的大苍,也望着它胆战心惊。生怕这个疯子发动雷霆攻势,碾过赤国,侵占大苍。 西睦古国前任君主死后,一落千丈,继任者没有了父辈的雄心与威势,却继承了前辈的穷奢极欲,举全国之力,营建供他个人享乐的天极宫,从西海抢夺大量人鱼,供他玩乐,大臣稍有异议,提头来见,仅仅十多年,朝中正直大臣尽皆不留,留下一堆马屁精。 国力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长期在它铁蹄威压之下的赤国,奋起一击,不可一世的西睦古国轰然倒塌,就此亡国。 林苏提笔写下:“西睦据赤江天险,拥冰原之地,君臣固守以窥东境,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之势,并吞四原之心……” 第93章 以诗会友 一篇改头换面的《过秦论》在他笔下慢慢形成。 中心思想就是:西睦古国并非亡于外敌,而是亡于内政,他,就是典型的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外敌入侵与内政不是孤立的,而是息息相关的,高楼内部有了蛀虫,将大厦蛀得千疮百孔,就别怪外敌灭你,因为你原本是自己找死。 这个观点尖锐而又新颖,辛辣而又不失法度。 笔锋一转: “观我大苍,官商勾结,争食民脂民膏,官匪勾结,敢屠一城父老,百姓无三日之食,高官有体肥之忧,与西睦之末何其似也?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持久而社稷安矣。” 至此,全部答完。 林苏检查一遍,无误,手抬起,轻轻一扯上方的铃铛,银铃无声地震动,他面前圣光一起,试卷飞向虚空。 此刻,距离开考,依旧三个时辰。 林苏推开考室,大步走向外面,两个白水书院的教习站在门口,吃惊地盯着他:“这位学子,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考完了!” 教习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这才三个时辰! 林苏已经远去,另一名教习开口了:“他就是林苏,当日海宁乡试,他也是三个时辰交卷。” 左侧的那个教习微微闭上眼睛,又慢慢睁开:“可惜看不到他的试卷,真想亲眼看一看,他三个时辰究竟写出了什么样的东西。” 科考的规矩就是,圣殿只给出评判结果,并不公示作品内容。 “也未必一定看不到……” 教习微微一惊…… 右侧的教习道:“圣殿刚刚传来圣喻,为拓宽词路,在文道之上再立高峰,本次科考,所有达到五彩以上级别的词,编入《圣道词章》,于发榜之日,同步展示。” 教习眼睛亮了:“发榜之日,同步展示?这荣耀可是远远超越一般的圣道诗篇……” 发榜之日,是九国十三州最神圣的大日子,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着金榜,这时候在金榜上展示词章,那是何等的荣耀? 两个教习沉默良久,同时抬头:“咱们看来有必要学词了,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几年时间,词,将成为文道最火热的词汇,会成为所有人共同的追求,不精通词的话,如何有脸教习?” “是!圣殿致力于将词打造成与诗并立的另一高峰,前期的力度会大得异乎寻常,词的金光大道已现,前景将会异常广阔。遗憾的是,大苍无人熟悉词这一新文路,一代词宗‘南楚居士’远在南阳古国,跟这里隔了十万八千里,南阳……南阳学子有福了,大苍,原本就不如人家文风深厚,现在又失了先手……哎……” 林苏从白水书院一步步走下。 天空突然下起了细雨,绵绵密密,白玉台阶尽头笼罩在烟雨之中,前面出现了一座小湖,湖边垂柳如烟,湖上烟波浩渺。 林苏微微一愣,他来的时候,是直接乘坐书院的接引舟前来的,没有关注会昌到白水书院中间是个什么场景,现在看来,是有一座小湖啊,当日他从乾坤书院提前交卷回家,渡的是长江,中途还遇险了,现在白水书院提前交卷,面前是一面湖,谁能渡他? 就在他极目四望之际,湖面一叶扁舟从风浪之中出现,在他视线之中慢慢放大,舟上坐着一位穿着蓑衣的人,坐在船头垂钓。 林苏目光穿透烟雨迷蒙,落在船头,船头之上还有一壶酒,虽然小船随着波浪起伏,但这老人、这酒,不动如山,林苏心头微微一动,此人不是寻常钓鱼人,一般钓鱼人,怎么可能随身还带酒? 这样的人,更象一个隐士。 船渐近,船头之上,老人轻轻吟诵:“一蓑一苙一孤舟,一个渔翁一钓钩,一首新诗一壶酒,一首新诗一壶酒……一首新诗一壶酒……” 直到船将靠岸,他还在重复“一首新诗一壶酒”,怎么也吟不出最后一句…… 林苏补充道:“一人独钓一江秋!” “……一人独钓一江秋!妙啊!”老人霍然抬头,似乎此刻才发现林苏的存在。 林苏终于看清了老人的脸,这是一个极其儒雅的老人,脸上皱纹并不多,看面相大概也就四十出头,但他的头发却是半边黑半边白,眼睛明如秋水,带着看透世事的淡然,整体感觉,比他面相要老了三分。 “见过先生!”林苏轻轻一鞠躬。 他两眼还是识人的,这里是白水书院,哪怕是看门人,都拥有文根,这个人能在科考当日,湖面泛舟垂钓,而且出口一诗,颇为不凡,自然不是一般人。 老人微微一笑:“你又提前交卷了?” 林苏眼睛睁大了:“你认识我?” 老人一个“又”字暴露了玄机,如果不知道他林苏当日乡试提前交卷的,又如何谈得上“又”字?天下间,科考提前交卷的有几人? 老人笑了:“七彩狂魔林苏,次次提前交卷,果然够得上‘狂’字;出口一诗,点晴之笔,果然够得上魔字。” 林苏抓头了…… 老人道:“一蓑一苙一孤舟,一个渔翁一钓钩,一首新诗一壶酒,一人独钓一江秋……诗能入彩么?” “应该……能吧!” “五彩还是七彩?” “到不了七彩!” “为何?” 林苏微微犹豫…… “但说无妨!”老人盯着他,眼中光芒闪烁,这首诗他反复吟哦,越来越觉得韵味无穷,但面前之人似乎还感觉颇有不足,到底在哪里? 林苏微微一躬:“先生请恕学生孟浪,此诗极为难得,纵有微瑕亦是遗憾,学生斗胆为先生改上几字如何?” “请!”老人也是微微一躬,这是平等探讨学问的态度。 林苏道:“首句,一蓑一苙一孤舟,‘孤’字乃是重复,改为‘扁’字,更为恰当。” 一蓑一苙一扁舟…… 老人眼睛亮了,绝妙!绝妙!还有吗? 一个渔翁一钓钩,有些实了,意境差了些,改为“一丈丝绦一寸钩”如何? 一丈丝绦一寸钩…… 老人哈哈大笑,手一起,两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小桌子,p股下多了两张椅子,老人手起,酒出:“这么一改,第三句亦有修改余地,一曲高歌一樽酒!” “绝妙!”林苏一口喝下杯中酒。 老人手起,金纸出,龙飞凤舞写下刚才的那首诗: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绦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诗成,七彩之光弥漫,满天秋雨在七彩光芒中,映照如同彩虹。 两人对视而笑,快慰无穷。 一首奇妙的七彩诗在两人合力之下完成。 老人笑声一收:“千金易得,知己难寻,今日相见,大慰平生,我有一言相询,还望直言相告。” “你说!” “你之路,究在何方?” 路? 林苏多少有些迷茫…… 参加科考,一路考过去,让自己获得文心,这是他目前一直在走的路,但之后呢?如果一切顺利,考中进士,又如何?做官?目前这种官场状态,他怎么做?目前还有昏庸皇帝在位,他帮助这个昏君治国理政么?用自己一堆创意来成就这些杂碎,让他们更方便地鱼肉乡里? 如果不这么干他还能干嘛? 造反么? 行走天下?磨练武道之力?将小林飞刀,例无虚发当成自己的追求? 何苦又何必…… 林苏托起酒杯喃喃道:“我突然发现我好象没什么明确的目标,也许向往的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突然,他微微一惊,他看到了什么? 酒杯之上,密密麻麻全是字,这些字极其细小:《山居旅记》有闲屋七间,老树三株,冬雪残阳下,四野俱无人…… 而杯中酒,里面居然也有字,更细的字:《乐殉》素有乐兮源于晋,似铮似茓,其音…… 林苏霍然抬头…… “心之所向,路之所在,珍重!” 老人的声音传来,缥缈不知来自何处,林苏面前的湖已不见,人已不见,垂柳也不见,他屁股下面的椅子又何曾是椅子,只是一级白玉台阶,而他手中托着的酒杯化为虚无,留下最后四个字:山居旅记,四个字也突然化成轻雾,从他眼前掠过。 林苏全身大震。 刚才的一切,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都是文道之力幻化而出的。 能够将文字构建酒杯、酒、垂柳、小湖、小船…… 是何等的惊人伟力? 这是一个极度神秘的境界,叫文界! 何为文界?文路之上的境界——以文道之力直接构建一个世界! 刚才那个老人,已开文界! 天下间,开文界之人全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在文道之中,是神一般的存在。 他是谁? 林苏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山居旅记》,但这篇文章他从来没有见过,根本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金钟鸣起。 林苏再度大惊,他只花三个时辰就完成了科考,与那个神秘老人湖边改了一首诗,在他印象中也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时间,现在分明已经过了整整十个时辰不止,科考正式结束了。 在神秘人的文界里,还可以改变时间规则…… 会试结束,考生们终于结束了一天一夜的科考,精疲力尽地走出考室,其中就包括林佳良,三年之前,他曾参加过会试,那次他意气风发,为什么?因为他乡试是第七名,他参加过鹿鸣宴,他是曲州十秀之一,他还是侯府二公子,在他看来,参加鹿鸣宴的人,是不用担心会试的,别人名落孙山,他也必定榜上有名。 但现实狠狠给了他一记重拳,他落榜了。 会试跟乡试完全是两个概念,乡试成绩与会试并没有直接相关性。 从此,他就对会试有着很矛盾的心态,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但又害怕真的到来。 会试来了,他已家道中落,再也不是侯府二公子,物是人非之际,却突然冒出来一个三弟陪着他…… 这次能过吗? 林家列祖列宗保佑,保佑他与三弟双双高中! 林家,需要他们,林家,再也经不起波折…… 林佳良搜索人群,寻找着他三弟,但他没找到,三弟的那个考室里,根本没有人出来…… 不能吧,三弟,你又提前交卷? 幸好他目光一转,在前面路边的树下看到了三弟,还好还好,你总算听了一回劝,这回没提前交卷…… “三弟!”林佳良几步过去,抓住林苏的手:“怎么样?” “还那样吧!”林苏漫不经心地应道:“你呢?” “我……我觉得还是有点玄……策论倒还罢了,就是那诗词,我觉得不太满意,但却也看不出来哪里不对,自己盲目改了几版,时间快到了,没奈何交了上去,未知结果如何。” 直到此刻,林佳良才真正意识到三弟的指点有多么重要,前几日他只管写,反正交到三弟的手里,你写得不好的地方,三弟都会画个圈,你再有针对性地修改就行,而今天,三弟不能为他画圈,他顿时就失去了方向感,自己依据前些时候的经验,揣摩着修改,底气不足。 旁边一人笑了:“林二公子这困惑,林三公子是否也有?” 林苏目光一回,说话之人是吉成府解元何敏涛。 何敏涛补充道:“知道不满意,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因为一点,阁下没有名师指点,词之一道,新入科考,天下几人识得其妙?正因如此,所以,底蕴才第一时间将参试学子分了个三六九等,哈哈,破落户想翻身越发难了……” 林苏淡淡一笑:“原来何兄自诩底蕴深厚,得到了名师指点,却不知道阁下的名师是谁,又居于哪一等?” 另一人折扇打开,轻轻一扇:“本人与何兄此次有幸,都得到了京城大儒李平波的指点,李先生词之一道,该是大苍顶尖行列,除了一代词宗南楚居士之外,当世恐怕无人能敌吧?” 此人却是另一解元,杜周。 第94章 何人开文界 何敏涛微微一笑:“杜兄,你又何必如此打击他们,在下与你也只是得到了李先生一词之精解,咱们的李叶舟公子可是李先生嫡系,李先生考前与他同居一室,达七日之久……李公子出来了……” 他让杜周别打击林家二兄弟,但他的这话打击得却更扎实,因为考前林苏可是跟李叶舟对赌的,他现在直接点出:李叶舟得到了京城词道宗师李平波的指点,两人同处一室达七日之久…… 李叶舟大步而来,意气风发。 一看就相当的有底气。 杜周凑了上去:“李兄,如何?” 李叶舟长叹一声:“此时刚刚结束,难谈必胜,但白水书院,三番科考,也该当……事不过三!” 虽是长叹,但志得意满之态,任何人都看得出来。 事不过三,言下之意就是他会摘取会元位! 因为他的目标就是会元,只有取得会元位,他才会离开白水书院,挟“两元”之名踏足京城殿试。 “如此恭喜李兄了!”何敏涛双手一拱:“词之一道,新入科考,受到八方关注,不知李兄此番新作,感觉如何?” “词之一道,博大精深,小弟也才是刚刚登堂入室,考前数次写词,均是银光,此次科考,全力发挥,自觉比前几日有些许进境,但亦不敢妄言一定能入金光……” 金光词么? 众人全都大惊,词,也才是刚刚进入众人视野,而他,居然已经写过几首银光词了,这是何等难能之事? 这次,他的矛头直指金光词,如果真的能够以金光词通过科考,那曲州文坛将再添三分春色——绝妙诗词,大多来源于妙手偶得,很少有人能在正规的科考之中,写出名动天下的绝世诗篇,天下间的会试,金光词或金光诗少得可怜。 一旦写出,那分量之重就非同一般了,必是文坛传唱百年的佳话。 李叶舟与众人一番寒暄,目光投向他一直关注着的林苏,用一幅胜利者的姿态想看一看林苏的失落,但他失望了,林苏根本没有看他…… 林苏在跟林佳良探讨一件事情。 二哥,你知道《山居旅记》吗? 林佳良犹豫良久,是一本游记?何人所写? 林苏问道于盲。 他想知道,刚刚以文界将他拉进去的那个神秘老人,究竟何许人也,但二哥显然不知道。 换一个问法,你知道白水书院何人开了文界? 开文界?林佳良大惊失色,白水书院有人开文界吗? 难道院长闭关三十年,真的开了文界?如果他能开文界,那白水书院即将晋升为六级书院,与京城白鹿书院齐名…… 林苏轻轻摇头:“我只是随便问问……走吧,接引舟出现了……” 下方一块红色地毯延伸而来,如同潮水一般伸展到他们脚下,众位试子一齐卷起,虚空而渡,向着文庙而去。 金钟五响! 文庙前方的巨大石碑破土而出,圣光弥漫处,整个会昌城全都笼罩在圣光之中…… 正在跟绿衣探讨小曲的小九全身一紧,她的尾巴陡然弹出,整个房间里全都塞满了尾巴,足足五条,她的脸蛋一下子涨得通红…… “你没事吧?”绿衣惊奇地打量着一地的尾巴。 小九恨恨地说:“什么意思嘛……我是个妖族不假,但我也没打算破坏科考啊,我夫君还在科考名单里呢,压制我算什么?” 圣光一出,对全城妖族形成压制,宣告这是个庄严神圣的时刻,所有妖物禁止捣蛋。 哐,房门推开,陈姐叫道:“要发榜了,咱们去文庙……”突然,她的声音停下了…… 小九炸了:“去文庙?我怎么去啊?太过分了,太小心眼了,太……” 绿衣赶紧伸手,握住小九的嘴,她可不敢让她继续说下去,万一一时没个轻重,触怒了诸圣,直接将这小妖给灭了怎么办? 陈姐赶紧转弯:“咱们就在这里看也一样,反正咱们公子一定榜上有名!” “那要你说?他是解元耶还能落榜不成?!”小九挣脱了绿衣的手:“所以咱们需要考虑的是,他会是第几名!我可有言在先哈,如果他不能拿下前十,我看他有脸上我的床……” 陈姐的脸色变红了,绿衣尴尬了,小雪到了门口,嘴儿掩上了,眼珠溜溜地转,公子有没有脸上你的床我真不知道,但你天天悄悄上公子的床,要不要脸啊…… 飘香楼窗户打开了,无数美女望着直入云天的石碑,这座榜,将是她们此后奋斗的方向——将榜上随便一个人拉到自己肚皮上,都够吹一辈子。 无数大户人家遥望石碑,这榜上的名字,将是他们努力择婿的目标。 中举之子,那可是全天下的香饽饽…… 周家,已经准备了戏班子,看到周良成公子名字的时候,就是戏班开演之时…… 周霜坐在船头,任船儿在碧波中起伏,她一双美目遥望石碑,不知道她期待着什么…… 而周月茹,站在自家楼顶,也在遥望远方,她胸口轻轻起伏,也不知道是如何一个内心世界…… 金线之外更热闹,无数的大户管家聚集于此,他们等着迎接自家小主人金榜题名,讨得头彩。 也有一些寻常百姓家,他们面对石碑更加虔诚,富人家子女中举锦上添花,而穷苦人家,子女中举却是改变一生的命运,今日他们生于最底层,明日兴许就是官宦之家,这天壤之别的人生际遇,就在一次中榜之间。 其中有一妇人,粗布衣裳,虽然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但生活的重担早早地在她额头添上了沧桑,她站在人群中,紧紧地扯着自己的衣角,踮起脚尖望着从接引舟上下来的学子,鼻尖都已冒汗。 “让开些!”后面一人粗暴地伸手将年轻妇人推了一把,妇人一下子倒在地上,但她还是爬了起来,擦擦手上的泥沙,继续看着前方…… 突然,她的脸上有了光彩,因为她看到了她的丈夫,林苏身边的一个年轻学子,向她轻轻招手,这个学子也是一身粗衣,身材瘦削,此刻脸上露出了温馨的笑容。这个学子正是开考之前,好心提醒林苏,科考要考词的那个贫寒学子。 “这位兄台!”林苏微笑道:“外围可是你的妻室?” “是的,林兄!”那个学子道:“在下曾仕贵,乃是吉城人氏,家里贫寒,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幸有秀娘不弃,不惜与父兄决裂,七载寒窑相伴,风餐露宿,我曾许她若得金榜题名,必将高头大马,与她衣锦还乡。” 我若金榜题名,许你衣锦还乡! 这是一个贫寒学子对挚爱妻子的承诺! “真诚祝愿兄台能够金榜题名,得偿所愿!”林苏真诚祝贺。 曾仕贵深深一鞠躬:多谢林兄! 文庙之前,打更人静静地看着天空,石碑渐渐升至九丈九尺九寸,轻轻一震,一圈圣光卷地而去,瞬间,全城静寂,江水不涌,天地间一片清平。 “吉时已到,放榜!” 随着这六字一出,一圈金光如水波漫起,从石碑最下方开始升起,第一个名字浮现,曾仕贵! 林苏笑了,第一个名字出来的,赫然就是他身边的这位贫寒学子曾仕贵,如果说他真的期待某人中举的话,无疑该是曾仕贵,他果然中了。 曾仕贵整个人瞬间僵硬,他的泪水突然奔涌而出。 外围那个女子一声大呼:“夫君!” 声带哭腔。 扑嗵,她跪在外围,面向文庙,脸上的泪纵横交错,趴在地上颤抖不止,七年了,整整七年,她离开父母、顶着忤逆之名跟这个男人在寒窑中艰苦求生,终于换来了丈夫的金榜题名,此时此刻,秀娘虽死无憾,爹娘,你们看到了吗? 我的夫君中了! 中了! “秀娘!”曾仕贵也猛地跪下,面对秀娘,夫妻俩隔着金线相对,众人皆动容。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大胆!此是何地?文庙圣地!你身为中试学子,不跪圣道跪妇道,该当何罪?” 却是周良成。 此言一出,众人同时大惊,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面对妇人下跪?何况此地是文庙,要跪也需跪圣人,你一个学子中试,不跪圣人反而跪妇人,在你心中,圣人还比不上你家一个妇人吗? “正是!”杜周站出来:“此子亵渎圣道,大逆不道,理应革取功名!” 曾仕贵心头狂震…… 外围秀娘更是心惊若死:“诸圣且听小妇人一言,小妇人……小妇人……”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如何说得出什么道理来? “闭嘴!”杜周怒指外围:“文庙之前,妇道人家大声喧哗,罪加一等……” 秀娘手猛地一抬,掌中多了一把剪刀,剪刀倒转,直指自己胸口:“诸圣在上,小妇人今日闯下弥天大祸,不敢再辩。一应罪责小女子以命偿之,求诸圣给我夫一线生机,不要革取他的功名……” 哧地一声,她剪刀猛地刺向自己胸口,她要用自己一条命,换取诸圣对丈夫的宽恕,这或许是一个贫寒、没读几句书的妇人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眼看就要血溅五步,突然,一道银光破圈而出,一声轻响,秀娘手中的剪刀断了半截,只剩下一个剪刀柄,重重击在她的胸口…… 秀娘呆了。 满场之人全都呆了。 曾仕贵刚刚狂呼一声秀娘,突然住了口,因为他妻子没有事,银光一转,化成一柄无柄飞刀,没入林苏的腰带之中。 林苏一步踏出:“谁说曾仕贵对发妻这一跪乃是亵渎圣道?他这一跪,乃是对圣道最大的尊重!” 周良成和杜周同时踏出一步:“你且说个道理出来……” 林苏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而是看向打更人:“请问执令人,学生可以论道么?” 打更人脸上无悲无喜:“简单些!” 林苏轻轻一鞠躬:“我们言尊重圣道,如何尊重?只是形式上的尊重吗?不!我们尊重圣道的方式,是以圣意导引人生,知行合一!圣言云‘圣人之于善,无小而不举,其之过也,无微而不改’,何意,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曾仕贵发迹不忘发妻,初心不改,难道不是圣人所倡导之‘人之初性’?反观周良成、杜周之流,他们对此人性闪光点视而不见,还想用卑鄙手段将圣道的良善之光扼杀,他们才是亵渎圣道之徒!” 打更人眼望苍天:“圣意导引人生,知行合一!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字字经典,句句真言!说得好!曾仕贵圣意化入日常,不忘初心,何罪之有?!” “多谢执令人!”林苏深深一鞠躬。 嗵地一声,曾仕贵重新跪下,跪在打更人面前,外围秀娘也猛地跪下,全场喝彩。 林佳良后背冒了一层冷汗,此刻如在梦中。 他刚才可是真的为兄弟捏了一把汗,这是何等场合,你居然敢动用飞刀,飞刀一出的那一刹那,他是真的魂飞天外,文庙妄动刀兵,那是死罪啊。 但他兄弟说了一番话,居然所有的事情全都不是事,他不仅无罪,还换来了打更人的盛赞…… 需要知道,文庙打更人可是号称三年不说一句话的人,天下间谁能配得上让他赞一赞? 有这一赞,三弟之路,天高地阔! 而周良成、杜周,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打更人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的时候,他们的汗水就再也止不住…… “放榜继续,不得再生事端!”打更人手轻轻一挥,第二个名字出现。 外围又是一声欢呼…… 这名叫孙训先的学子,犹豫片刻,向外围鞠了一躬,感谢家人的支持。 接下来,这似乎成了一个惯例,每宣布一个名字,学子都会向家人鞠躬,家人不在此地的,向家乡所在的方向鞠躬…… 十个名字,二十个名字…… 贵阳公子的名字出现了,他原本是海宁学子,也曾是曲州十秀之一,当日海宁楼也曾意气风发,但林苏横空出世之后,曲州十秀黯淡无光,此刻终于显赫了一把,成功中试,虽然排名较为靠后,但终究是中了。 杜玉郎也中了,排在贵阳公子之前三位。 杜玉郎的名字出来之后,林佳良开始紧张。 杜玉郎跟他是一个档次的人,在曲州十秀中的排名比他还高两位,杜玉郎出现了,而他的名字却没有出现,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他的排名在杜玉郎之上,二是……他落榜了! 第95章 金榜题名天下闻 名字一个个地出,转眼间又是三四十人,林佳良大脑一阵阵发晕,完了,他不可能比杜玉郎强上这么多,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终究还是没有闯过去。 而且他三弟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可千万别是兄弟二人都落榜。 突然,一个名字跳了出来,赵吉! 这个名字一出,林佳良心头大凉,赵吉的才学他可是知道的,当初他扬言要取海宁解元的时候,林佳良研究过他,这个人绝对是一个奇才,才学真的非他所能及,他不可能排在赵吉之上…… “二哥,别担心!你一定榜上有名!”林苏轻轻拍拍二哥的手,短短一接触,他感受到了二哥手背的冰凉。 林佳良手一翻,抓住三弟的手,抓得很用力。 他想说点什么,但他喉头有点紧,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杜周的名字出现了,上面的榜单已经不多了。 又是十多个人,上面的榜单开始变得很窄了…… 林氏兄弟依旧没有出现。 已经有点危险了,需要知道,杜周可是一府解元,林佳良真的能压得住解元? “二哥……”林苏都有点紧张了,难道二哥真的会落榜?哪个环节出了毛病? “三弟,别为我担心……我受得住!”林佳良道:“现在我只希望你的名字快快出现,林家有你,还是一样!”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放心吧,林解元的名字,一定会出现!一定会!” 是曾仕贵! 另一侧,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林兄,你家兄长和这位曾兄都希望你的名字早点出现,你自己呢?是如此希望的么?提醒你一下,你如果比我先出现,就代表着你我之赌,你输了。如果你的名字迟迟不现,又有可能你落榜了,那么,你到底是希望下一个名字就出现你的名字呢?还是不希望看到你的名字?” 这是李叶舟。 满场名字没有出现之人,全都高度紧张,除了两个人,一个是李叶舟,一个是秋子秀。 秋子秀或许是天性如此——一个能够在l奔之前还将衣服整整齐齐叠好,跑起来脸带笑容的人,你就别指望他会失色。 而李叶舟,则纯粹是胸有成竹,他坚信自己的名字一定在榜首,最差也是前三。 到底是希望还是不希望? 林苏微微一笑:“我当然是希望先看到你的名字,然后我一脚踩在你头顶!” 李叶舟笑了:“现在该是前十了吧?” 前十! 林佳良基本已经绝望,至少他自己是不可能创造这个奇迹了,十个解元已经出现了六个,他怎么可能踩在六个解元的头顶通过会试? 他再度落榜! 出租屋里,陈姐轻声叹息:“二公子是没指望了,现在只能看三公子了……” 小雪两手十指相扣,顶在胸前,默默祈祷…… 小九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哎,你们别祈祷他的名字现在就出现啊,我说了,他需要进入前三,才有资格上我的床……” “你闭嘴!”陈姐终于爆发了,管她是不是少奶奶,先骂一顿再说…… 周家大院里,一片死寂…… 周良成的名字至今没有出现! 名单上只剩下十个名字了,周良成会是其中之一吗?如果是,这将是周家百年来最大的荣耀,但如果不是,就代表着周良成落榜。 而周良成,能不能创造这个奇迹? 就算一向奉行“儿子还是自己的好”的周洛夫,也不敢相信自家儿子会这么牛…… 那么,周家悲剧的概率远大于惊喜剧…… “林家兄弟的名字也都没有出现!”周母在旁边道:“至少他们也落榜了……” 就在此时,一个名字突然跳了出来,林佳良! 周洛夫猛地弹起:“林佳良?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进得了前十?……他比我家良成还差一筹,他能进,良成更能进!” 周家的希望瞬间升到顶点。 与此同时,出租小院里,陈姐的眼睛猛地睁大,使劲揉一揉再看…… 小雪哇地一声大叫:“二公子,二公子中了!” 绿衣和小九也全都揉眼睛,是二公子,不是三公子,怎么回事? 二公子怎么可能进前十? 文庙之前,林苏一跳而起,激动得手舞足蹈,一把抓住林佳良的手:“二哥,你中了!” 林佳良眼睛睁得大如铜铃,完全僵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中了? 在我内心已经完全绝望的情况下,我居然中了! 高中前十! 将一堆解元全都踩在脚下! “恭喜林二公子!”曾仕贵第一个向林佳良道贺,林佳良似乎完全没听见,只是怔怔地看着金榜…… 林佳良中举,被他踩下的那一堆解元也全都惊了。 什么? 他们的矛头指向一直都是林三公子啊,怎么突然跳出来一个林二公子将他们踩在脚下? 世事是不是太无常了? 何敏涛排在林佳良前面…… 郑笑排在何敏涛前面…… 榜单快到尽头了,名字还没有出现的人,全都心跳比平时快了十倍。 接下来的每一个名字都非常关键,直接导致他们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名字出现,上天堂,名字不出现,下地狱! 周良成望着榜单,心已经不会跳了,他没希望了,或许还剩下三个,或许还剩下五个,他绝对不可能在这三五个之列。他落榜了! 果然,两个名字出现,乃是会元呼声很高的两府解元李益和傅笑春,榜单之上,最多只能容纳两人! 一个名字出现,李叶舟! 这个名字一出,李叶舟心头猛地一跳,是会元吗? 上面还有没有位置,我c! 上面还有一个名字的位置! 又成了千年老二? 不会这么倒霉吧? 圣光继续向上升,他的心一点点发凉,上面的名字出现,秋子秀! 秋子秀! 会元乃是秋子秀! 这个结果一出,真正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秋子秀光头似乎更亮了些,他的笑容也终于有了几分烟火气。 排名第二的李叶舟,恨不得咬他一口,哪怕高居第二,但他还是无限失落,这是第三次了,三次会试,次次与会元擦肩而过,他真的成了“李四”了,都是林苏这个乌鸦嘴丧门星!你个丧门星前几日恶毒诅咒应验了,但你也落榜了,老子不将你家弄得生不如死,老子不姓李! 林佳良一声长叹,都有点不敢看三弟…… 整个林家,对三弟寄以厚望,但今日,他高中前十,三弟却落了榜,一瞬间,他的心空荡荡的,如同全部掏空。 出租小院内,陈姐的眼睛闭上了:“公子……” 她的呼声充满悲怆。 绿衣的眼睛也闭上了。 唯有小九,一声高呼:“我不信!我去问问他们,我的夫君怎么可能落榜?一定有黑幕……” 她刚刚弹起,圣光一振,将她重重压下。 整个金榜也陡然一震,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下,上方原本没有空位的碑头位置,重新出现了一个新的位置,圣光盘旋,良久不消,终于圣光分为两侧,最上方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名字:林苏! 他的名字,跟秋子秀的名字间隔了整整三尺! 一个名字,压盖全榜! 林佳良猛地跳起…… 曾仕贵也猛地跳起…… 林苏却只是淡淡一笑:“李叶舟,你也不必用痛恨的眼神看我了,踩你的是光头,不是我!相反,我踩他一脚,间接等于帮你报了仇。” 李叶舟一口热血在胸口盘旋,差一点点就喷了。 你的意思是,我连挨你踩的资格都没有? 出租小院里,小九一声长啸声动九天:“夫君……” 陈姐的眼睛猛地睁大,就迎来了小九的两只小魔爪,抓住她一气老摇:“陈姐,你看看,相公他是会元!会元啊……” 陈姐被她摇得头昏眼花:“你停手,我看不清……” 小九停手了,陈姐看清了,会元!公子是会元!她哭了!跟小雪抱在一起哭…… 小九挺起胸,骄傲地在房间里散步:“看到了吧?这就是我选中的男人,什么叫慧眼识真珠,指的就是我!什么人才配得上他写的诗词,也唯有我,你们说是吧……” 绿衣一下子坐直了:“你就算停我的药,我也必须得说,他也为我写过诗……” 周家,周洛夫满脸黑线,久久地盯着这张巨榜,脸上黑气盘旋…… “良成!我的良成啊……”周母放声大哭。 “哭丧啊!”周浩夫哐地一巴掌下去,面前的茶几四分五裂。 台上早已各就各位的戏班子面面相觑,这戏,还唱不唱了? “滚!全都给我滚……”周老爷一声令下,戏班子全都跑得飞。 周府老管家站在角落里,喃喃自语:“一门双人杰,兄弟两凤雏……” 一门双人杰,兄弟两凤雏…… 周月茹慢慢低头,看着脚下的院墙,今日的曲州,是林家的百年荣耀,如果她家没有退亲,这荣耀之中是不是也有她呢? 他当众怒斥她七哥和杜周,当众为那个叫曾仕贵的学子辩护,他是有情义的,如果周家当日真诚待他,他发迹之后,必定忘不了周家,忘不了她这个“发妻”! 但如今,她却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的荣耀凌盖曲州…… 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 金榜一震,榜上的字迹完全消失,但巨榜并未收取。 莫非还有什么变故? 李叶舟心中已经一片死灰之中,重新燃起了一个叫希望的东西,巨榜未收,就表明今天还没有完,不管是什么都行,哪怕有一丁点的变数,他都希望看到。 在会试这块天地里,他苦苦折腾九年,他突然发现,他已经撑不下去了,因为他无法预知,三年之后,会不会又出现一个林妖孽或者一个秋光头,如果再次遇上这样的人,他会疯! 今天,他需要变数,哪怕是天降圣光,将所有人全都灭绝,他也不在乎…… 文庙打更人道:“接圣殿喻示,今年乃是词道开宗之年,是故,将本次科考中的彩词公示天下……” 彩词? 李叶舟心头大跳,科考他的确是失利了,变数已经等不来,彩词会不会成为他的一线机会?只有他自己知道,今年的词他发挥极好,是有可能入彩的。 彩词上金榜,其荣耀甚至比会元还大。 因为会元终究只是一州文才之首,而彩词,却是九国十三州的共同荣耀。 如果他以词入彩,纵然不是会元,兴许也能凭此彩词正门入圣殿,曲径通幽。 “第一首彩词,蝶恋花.秋池……” 金榜之上出现一首词: 秋落荷残小池中,无复葱笼,且待悲风…… 一首词入目,众人全都沉迷,彩词终究是彩词,有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一个名字跳起,弹上石碑的最上方:南阳古国,楚风。 南阳古国,京城之中,皇帝陛下冲出了皇宫,面向白芨原深深一拜:“拜谢词宗南楚居士,小儿有此荣耀,全赖先生之指点!” 南阳京城欢声雷动,四皇子府,五彩霞光飘飞…… 第二首彩词,依旧是蝶恋花。 词名:蝶恋花.寻佛。 金佛青砖九极山,行人路断,独倚斜栏…… 林苏目光投向秋子秀,是他吗? 秋子秀的目光却投向西南,是他吗?佛门双文杰之一的丁信子? 下方一个名字跳起,正是西南佛国,丁信子! 西南佛国,一声钟声响彻京城,一个身着彩衣的和尚哈哈大笑:“秋子秀,今日你可服输?” …… “天下间真是藏龙卧虎啊,短短一天一夜,两首五彩之词……”一名学子感慨而叹。 “西南佛国、南阳古国,终究还是文风更厚,不知我大苍,何时也能出一首彩词……”另一人也在深深叹息。 金榜之上,光芒陡然一变,五彩霞光慢慢消散。 结束了! 就只有两首彩词! 但也够了,这两首彩词,让众人看到了词道的大好前景,也让人明白词之一道的神奇奥秘,同时也让人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突然,秋子秀猛地一惊:“传世青光?” 传世青光? 正是! 天空突然彩莲满天,每一朵彩莲都是青光缭绕,片刻间,九国十三州全体惊动…… 圣音滚滚而过:“词之一道,再出新牌,诚然大喜,尤喜此词演绎词道妙境,传世之作,绝妙无双!” 第96章 传世之词 九国十三州所有的金榜同时变为万古青天的颜色,上面一行行字浮现…… “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满天莲花同时开放,天空如同出现海市蜃楼,繁华的街道,无尽的人群,星光如水,灯火阑珊,有人高楼望月,有人街头回首,盈盈一笑,倾国倾城,一股节日的喜庆因为这一回眸而陡然意味无穷……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周月茹轻轻吟诵,她的眼角不知何时带上了泪花。 京城,章亦雨吟诵着这句词,不由自主地望向南方。 京城郊外,一个美女仰望天空,轻声道:“当日的那种感觉又出现了,谁能万里虚空,洞察我的心意?今日,你该告诉我,他是谁了吧?” 漫天莲花一收,化成青玉案下方的四个大字: 大苍,林苏! 大苍? 整个大苍国一下子沸腾,传世之词,词的最高荣耀花落大苍,他们盖过了词宗所在的国度:南阳古国,他们也盖过了传说中诗的圣地:西南佛国。 林苏? 哪个林苏? 曲州文庙之前,所有人目光齐聚,是他吗?怎么可能?他在科考之前根本不知道词是什么,一定是同名同姓…… 金榜上光芒一收,化成一道青芒射向林苏,林苏文坛之上出现了一行大字:“众里寻他千百度,那就赠你‘千度’之瞳!” 千度之瞳? 什么东西?文坛之中突然分出一条金线,射向他的双瞳,他的眼睛微微一痛,一种奇妙的感觉突然浮现心头…… 全场大哗! 林苏,居然就是这个林苏! 他得到了圣光灌体,自然就代表着他的身份! 林佳良满脸红光,高高举起他兄弟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词宗,只有他知道,是他兄弟。 词宗之荣耀,是一把双刃剑,他不敢透露一丝半点,但今日,三弟一首词直接超越当日的开山词作,成为传世之词,已被诸圣公布天下,他想告诉全天下,他三弟,就是词宗!他之成就,已是盖世! 心头纵有千言万语,他还是强行忍住…… 林苏眼睛慢慢睁开,目光从他二哥脸上移开,射向远方,他看到了什么? 一里外的长江,每一滴浪花在他眼中似乎改变了形态,一滴水,似乎可以窥见一个全新的世界,一片树叶,他似乎看透了整个秋天,二哥的眼神他懂了,周围无数人的眼神,他都懂了,他甚至还看到了文庙周围那一道无形的幕墙…… 这就是“千度之瞳”! 千度,世界解密千万度,我自一眼观之! 这是传世之词带给他的奖励,这奖励也太贵重了吧? 林苏心头好一阵狂跳,他曾听人说过,传世之作,都有奖励,没想到会是如此重奖…… 周月茹在院墙上一头栽下,居然是他? 周霜在船上一跳而起:“姐夫……” 小九在出租屋里一跳八丈高:“看到了吧?这就是他给我写的词,他寻我千百度,那天在碧水宗山下一回头,刚好看到我,我那时端着一盏灯……” 绿衣怔怔地:“他大半夜地到碧水宗干嘛去?” “谁说他半夜去的?白天……” “白天你干嘛端着灯……” 小九怒了:“起来,我停你的药……” 京城,章亦雨痴痴地看着天空,众里寻他千百度,你寻的……到底是谁?夜晚……夜晚……我陪你练了几夜的飞刀,是不是我呢? 京城郊外,那个美女盯着院墙外,喃喃自语:林苏!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 海宁,仰望官印传形的杨知府猛地抬手,将手中的白云边倒进嘴中:“来人,备轿,去林府报喜!” 手下人吓了一跳:“大人,你亲自去啊?” “当然!大苍英雄,本府自当大礼参见!” …… 林府欢天喜地拜列祖列宗且不提,会昌文庙之前,一众学子表情各异。 林佳良这个老成持重的人,喜怒今日最是露于形色,都失态了。 曾仕贵是唯一一个真心为林苏欢喜的人。 外围,他家秀娘都笑得合不拢嘴。 而林苏,反而很淡然,只是淡淡地告诉各位参赌的学子:各位身上可还带着银票?如果有的话,现场交了吧,没有的话也无所谓,明日送到我租住的院子里来,院子别人不知道,周良成知道,大家跟他一起过来就是。 一句话,周良成差点暴走。 今日林氏兄弟是双赢。 其余人是有输有赢——输的是赌,赢的是中举。 唯有他,是双输。 一方面没中举,落榜了。 另一方面,还输了赌局。 如今,这个混账还敢提租院子的事情,这是在他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同时还狠狠地揉了一把。 遥想当日,林氏兄弟进城之时,一群学子指点江山,激扬整人的法门,何等意气风发,一切如同尽在掌中,但短短十天时间,一切都翻了过来,被他们百般打压的人,成了会元,成了词坛传奇,成了大苍英雄,而他们,一败涂地。 从此以后,他周良成,跟他们不再是同一个世界…… 万念俱灰,说的就是他吧? 金光一震,场中试子被清除九成,所有落榜之人尽数清除,只留下200人。 “赐文山!” 文庙打更人说了三个字,人就已隐没,隐没的最后一刻,他深深地看了林苏一眼…… “三弟,记住二哥的话,一定要想尽最大所能夺取紫色文山或者金山。” 文坛分七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紫色最高。 文山却是八色,除了这七色之外,还有传说中的神秘金山。 拥有金山者,必是一代文豪。 当然,金山一般人拿不到,但三弟,却是有可能的…… 石碑之上,突然飞出200金页,金页落在200名试子脚下,众位试子每人踏一张,金页破空而起,直上苍穹。 林苏九面文坛同时一震,他所写下的诗篇、词章、兵法全都化成一道神秘的力量延伸到金页之上,牢牢将自己稳定住。 夺取文山,并非依靠排名,主要取决于文道根基的深厚,你所有的文道成果都将成为你的力量,凭这些,你才能经历高空厉风,雷电,暴雨,将自己送到更高处,站得越高,文山的品级越高。 上升到十里高处,四周已经开始出现文山,一座座小山悬浮空中,全是赤色的,偶有橙色的,也是带赤。 曾仕贵脚下的金页摇摇晃晃,但他脸上满是坚毅,他出身比别人低,他没有别人家那么多经典古籍,他的路上也没多少名师,他就是凭着一股子坚毅劲,硬生生地走到了如今,他要摘取更好的文山! “曾兄,坚持得住吗?”旁边的林佳良道。 “林兄别分心,你只管上去……”曾仕贵咬牙道。 “我陪你一起!”林佳良上升的速度更慢了,甚至居于曾仕贵身下,如果曾仕贵掉落下来,他还能挡一把。 上方的曾仕贵陡然热泪盈眶,从这一刻起,他发誓要与林氏兄弟共存亡。 他们继续上升,越过了橙色区,进入黄色区,终于挺进了绿色区! “林兄,小弟只能到这里了!”曾仕贵奋勇一蹿,一脚踏上一座绿中带青的文山,这一脚下去,文山直接化为虚无,融入他的体内,曾仕贵缓缓下降,他完成了他的文山争夺,夺取了绿色上品文山,超出了他一开始的预期。 林佳良过了绿色区,进入青色区,按理说,他只能摘取青色区,但今日,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文坛还很稳,他曾写下的词、策论跟脚下金页的联结还很紧密,他想继续朝上冲一冲。 狂风大作,他努力掌控…… 轰地一声,他旁边赵吉滚落,落向下方,转眼间滑过了青色区,绿色区……橙色区一座文山主动迎上,融入他的体内,赵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如果只想夺取青色区的文山,完全是手到擒来,但他心野了些,一门心思想到蓝色区,结果被狂风打翻,只收获到一座橙山,这等级跟青山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且还根本没办法改变。 这就是文山的残酷。 你可以冒险朝上攀一攀,但也必须得承受失败的代价。 一旦成功,你大功告成。 一旦失败,你也不至于没有文山,总会给你配一座文山,只不过,主动给你配的,往往比你真实水准夺取的,要差两三个大层级。 他失败了! 主要原因还是他不甘心输在林氏兄弟手中,林佳良还在一古劲儿朝上蹿,他不想将就,这下好,不想将就的人,得了个垃圾文山。 绿色区暴雨如注,打得林佳良脚下的金页不断地下坠,林佳良聚集全部精力,稳固身形,努力向上,一点点,一寸寸,就在一束闪电从紫色区击下的时候,他猛地一个翻身,一脚踩上了蓝色区最上方的一座文山。 这座文山,蓝色之中带着深紫。 蓝色上品文山! 一座晶莹剔透的文山出现在他的文坛之上,林佳良全然不敢相信,我……居然可以收获蓝色上品文山? 需要知道,整个曲州,能够夺取此等文山的,每一届也不过区区五指之数! 这次呢? 他目光抬起,遥望天空,天空电流滚滚,电流之中,只有四条人影,秋子秀、傅笑春、杜周、他三弟林苏! 杜周?杜周也敢冲击紫色文山?不怕跟赵吉一个下场么? 轰地一声,一串电流击在杜周身上,他一声惨叫滚下,快速越过蓝色区,青色区,绿色区,下方一座橙色文山主动迎上。 “不……”杜周一声怒吼…… 他跟赵吉混成了难兄难弟。 傅笑春一声长笑,一脚踏在紫色文山的山顶,成功取得紫色文山,电流击在他的头顶,他脸上依然不改笑容。 而秋子秀猛地从电流中射出,从林苏面前穿过,一脚定在最上方的紫色文山上,他脸上露出了招牌笑容:“林兄,抱歉这一次相争,小弟不再谦让。” 紫色文山,最大的一座他占了。 林苏微微一笑:“说得好象你以前让过我一样。” “那这次算是你承让了?”秋子秀笑得越发开心。 “紫色区,你想玩你就撒着欢儿地玩,我不会跟你抢!”林苏遥视天空:“上方,才是我要的风景!” “上方,呵呵……”秋子秀呵呵一笑,融入文山,缓缓降落。 上方或许还有天空,但那是禁忌境界,即便秋子秀尚有余力,他或许也会选择最大的紫山,不会想一窥九天秘境。 因为所有高层人士都说过,万万不可贪心不足,九天秘境,九天烈风,一旦被扫下,人的神智尽失,到头来,只能等待最垃圾的文山主动迎接于你。 也只有林苏这种家族底蕴不足的人,才不知道这禁忌。 好,让你上! 只要你一踏上,你的垃圾文山就会成为你永远的拖累,你就不再是天才。 百里长跑,前面五十里你一路领先,后面五十里,将是你的噩梦。 林苏操控金页,再度上升,十里,二十里,三十里,居然再没有文山,一座都没有! 林苏目光抬起,遥视天空,千度之瞳告诉他,上方百里开外,有金光。 金山!传说中的金山! 林苏全部精神集中,牢牢控制脚下的金页,突然,一股狂风猛地吹来,这狂风跟一般的风完全不一样,风一起,直透全身,林苏突然觉得丹田里的真气、文坛的连接,似乎一下子被吹散。 就在此时,他大脑中突然亮了。 刚刚写下的传世词章猛地一张,他与脚下的金页再度相连,但他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刚刚一个瞬间,他下降了十里! 太恐怖了! 林苏再度稳固身形,再度冲击,又到了刚才被吹走的地方,这次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联结牢牢锁死,狂风吹来,刺骨的疼痛,但他的金页依然稳住了,再度上升十里,又一股更猛烈的风吹来,林苏将战诗调动了起来,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硬生生冲破。 又是十里,第三波更猛的风吹来,林苏内心都凉了。 第97章 本色文山 难道说终究闯不过去? 不!我是谁? 给我冲! 他一声狂吼,继续! 喀地一声,他脚下的金页破了一条裂痕,连脚下的金页都承受不住,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终于,他看到了金山! 一座大大的金山悬浮在他的头顶,只需要一个冲击,一定可以踩上! 金山,我来了! 林苏凝神聚气,就要发动最后一次冲锋。 就在此时,他突然看到了金山之上,还有一座文山,这座文山很奇怪,没有五颜六色的颜色,就只是一座寻常小山,宛若自然界一座真山。 这是什么文山? 为什么完全跳出文山规则之外?没有世人熟知的文山颜色?而是类似于自然界的山? 取哪座? 如果林佳良在这里,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金山。 传说中的金山啊,只差一步之遥。 但林苏久久地打量上方的真山…… “踏入这个世界,终究是我行我道!赌一把吧!我这对自然风光该死的偏爱啊,无处安放……” 林苏两首战诗同时发动,陡然升高,一脚踏上那座平平无奇的小山…… 轰地一声,小山破裂,化为一座山峰融入他的体内,在他体内释放出一股奇特的力量,这股力量瞬间穿山过海,将他的文根、文坛全都牢牢地包住。 林苏大脑轰地一声震响,从九天之外摔落尘埃…… 林佳良刚刚缓缓落地,突然就看到了上方摔落的林苏,大吃一惊猛地伸手,接住兄弟。 这一接住,他自己也愣了,兄弟根本没啥重量,似乎轻如羽毛,按这样的重量,哪怕他不伸手接,也一定摔不伤。 林苏眼睛慢慢睁开,脸上还带着几分痛楚之色。 “三弟,你的文山是紫色还是……” 秋子秀的叹息从天空传来:“林三公子,我已经提醒过你,见好就收,紫山面前不肯踏,非得摔落九天化尘埃!哎,世人何其愚也!” 林佳良全身大震,周围众人却陡然如同打了一剂强心针…… 林苏,争夺文山失败了?你个王八蛋也有今天! “林苏!”傅笑春笑道:“阁下的文山我可以肯定不是紫色,不是蓝色,到底是绿色还是青色?” 他亲眼看到林苏从他身边摔下去,紫色区、蓝色区的文山他都没有碰上。 “关你屁事?”林苏道:“包括你傅笑春在内,每人欠我一万两!拿钱!” “林三公子文坛谢幕,无限悲情啊,我给你送个贺礼又如何?”傅笑春手一起,掌中一万两银票。 “也是啊,曲州会元,将来没准是个了不起的商人,这一万两,送你做本钱吧!”杜周递过来一万两。 转眼间,跟他赌的二十多人,每人一万两全都到位,不得不承认,这些公子哥是真有钱啊。 文庙之外,静静地站着一人,赫然是李叶舟。 他的手一抬起,掌中也是一万两:“林苏,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 李叶舟轻轻一笑:“今日之赌,在你看来,你是赢是败?” “这一万两银子告诉我,我赢了。”林苏道:“李兄有疑问?” “真希望三年之后,你还能作出如此回答。”李叶舟转身而去,他终究没有晋级,又一次选择了他亘古未变的“会元”追求。 “李四兄不妨三年之后再问!” 李叶舟猛然回头,冰冷的目光似乎欲在他身上刺个对穿,但最终,他还是大步而去。 秋子秀手一起,金纸之上写下一个大字:升! 他一脚踏上金纸,金纸腾空而起,载着他高高飞走,取得文山,他已是举人,文道之力,足够他凭空而起。 这一起,高过了周围的楼宇,也显示出他的与众不同。 而其他举人,也学他的模样,写上一个升字,也能将他们送到离地几丈的高度,但这种飘逸、这种潇洒,却远不如他。 这就是紫色文山强于一般文山的地方。 “三弟,咱们……”林佳良看着林苏,多少有些心疼。 三弟,可是会元,原本该是今日最风光的一人,但他偏偏错失了紫色文山…… “走吧!”林苏大步而去。 他,是唯一一个步行走出人群的人。 不,三个! 林佳良陪着他,还有一人是曾仕贵。 曾仕贵一出人群,就跟他妻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林苏走入人群之时,众人全都用热切的眼神看他,会元公啊,这么亲民?林苏向他们微微一笑,脚步加快,瞬间从街道上消失。 下一刻,他出现在出租小院外面,林佳良从后面追了过来,两兄弟并肩走向小院。 小院门口,陈姐和小雪扶着绿衣等着,一看到两兄弟同时行礼: “恭喜二位公子高中!” 三张脸蛋全是红通通的。 特别是陈姐,林家两兄弟高中,她是真的比自家兄弟高中还高兴——如果她还有兄弟在世的话。 林苏扶起绿衣:“伤没事吧?” 绿衣还没开口,陈姐先开口了:“绿衣伤其实还没好,但她说了,一定要迎接公子回家。” “搞这个形式干嘛?快,回去躺着……噫?小九呢?” 几个女的都笑了:“刚才圣光出来的时候,九公主现原形了,一地的尾巴,这会儿也不知道收没收……” 啊? 房间里传来一声大叫:“小雪你胡说!谁有尾巴了?” 小九跳了出来,果然没尾巴。 她转上一圈跳到林苏身边,扯着袖子叫:“相公……” 声调朝上翘,她的嘴儿也朝上翘,又娇又媚又放嗲…… 林苏一看到这幅表情立刻警觉:“又在打我什么主意?” “相公,你赶快告诉她们,你那首《青玉案.元夕》就是给我写的……” “青玉案?元夕?知道元夕是哪一天吗?那个时候我认得你是谁啊?给你写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小九的小嘴儿翘起八丈高,旁边众人全都笑了。 林苏将她拉过来,将她小嘴儿按了下去:“别翘嘴儿了,我答应你给你专门写一首好不好?” 啊?小九一跳而起,抱住他的颈,相公,好相公,你抱我进房…… 旁边的人一下子跑得精光…… 林苏尴尬地将她抱进了房间,小九还挂在他身上不下来…… “有正事要办了!” “不!”小九在他怀里扭。 “科考也结束了,你娘交给你的任务,不想要了?” “我把我相公服侍舒服了,我相公又不是没良心的汉子,我才不担心……” “你这是服侍我吗?纯粹是折磨……你再不下来,我就让你进青潭关三年……” 啊……小九弹开了。 她终究还是有点怕的。 出了门,拿了茶水,端到了林苏书桌上,然后托起下巴问他,你跟我娘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呀? “阵法!” 阵法?小九激动了。 她是妖族公主,别人不知道阵法,她如何不知道?前些时日,三十六妖王齐聚千岛群岛,以一种神秘的阵法灭掉了实力强横的千岛群盗,天下间都说这是妖族的奇阵,她问过母亲,母亲讳莫如深,就是不说,而如今,母亲向他这边求取阵法,难道说,这阵法居然是他的? “这事儿你得保密,否则,你相公这颗脑袋可能就没了!”林苏盯着她的眼睛,严肃地告诫。 小九举起手,发誓! 如果我泄露出去,你c我一万遍! 林苏很鄙视地看她。 小九笑嘻嘻地嘟起小嘴儿,在他唇上点一点:“相公,你是我家相公,我怎么舍得让你有危险?放心好了。” “把住四周,严防监控!” 小九尾巴陡然弹起,房屋四周全是毛毛的窗帘。 林苏开始画阵图,一幅阵图转眼间就画好,交到小九的手中。 这阵图,乃是“困敌之阵”,比碧水仙宗得到的“拒敌之阵”高了一个档次。 当然,“杀阵”,林苏不敢交给任何人。 这阵的威力太恐怖了,万一他们将这杀阵应用于人世间,哪怕是超级宗门,都会被他们尽数屠杀。 这杀阵需要很苛刻的条件,他自己是没办法布的,但妖族可以。 “三弟!” 房门外很远的地方传来二哥的叫唤。 这都是小九弄的,小九将跟他大白天搞不成名堂的架势一摆,陈姐、小雪都不敢靠近,林佳良也只能远远地叫唤。 林苏直接起身,快速走出房门,房门还有意打得大开,显示他什么都没干。 “有事吗?二哥。” 林佳良道:“曾仕贵曾兄夫妻俩过来了。” 林苏来到会客厅,曾仕贵和他妻子秀娘都在门口,曾仕贵深深一鞠躬,秀娘则直接跪在地上。 “嫂子,这可使不得!曾兄……不用多礼……” 曾仕贵道:“今日文庙,仕贵差点万劫不复,幸得林兄仗义援手,此恩不敢不报,所以携拙荆前来专程拜谢!” “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曾兄对发妻之深情厚义,我兄弟也是颇为感动……小雪,送些酒水过来。” 礼节性的几杯酒后,曾仕贵说他今日前来,只为拜谢,马上就要回乡了,他答应要随妻子衣锦还乡。 “明年5月殿试,曾兄何日赴京?”林佳良道。 曾仕贵叹道:“此番科考中举,曾某最末一名,自知根基浅薄,来年殿试,即便参加,也必定落榜,或许我该在家乡谋个县衙差事,在江湖之中,追听两位林兄的万古风华……” 此番告别,或是永别! 茫茫江湖,从此天各一方,从此斯人沉沦。 林苏轻轻托起酒杯:“家乡县衙,谋个微末差事,虽然也是一种生活姿态,但我总觉得曾兄不是这种人。” 官场黑暗,基层尤其黑,上面是县官,下面直接就是百姓,夹在中间最难了,曾仕贵不会巴不会拍,又保有读书人的气节,在那种环境下,只怕一天都难。 曾仕贵道:“我自然知道我的抱负,与基层官差格格不入,但除此之外又能如何?秀娘跟我七年,寒窑之苦我终不能让她……” 秀娘猛地站起:“夫君,别以秀娘为念,你还是再读几年,秀娘愿意在寒窑受困一辈子!” 林苏道:“曾兄,生活之忧,你无需考虑,拿着!” 他手一抬,一个小包递到曾仕贵手中。 曾仕贵打开一看,大吃一惊。 包里有大约百两银子,另外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林兄,这……这如何使得?” “曾兄,你大约还不知道我的家底,千两白银于我,只是一天收成!我也知道曾兄不习惯接受馈赠,这些钱就算是我借给你的,他年曾兄发迹,尽管还我就是!” 曾仕贵犹豫良久,叹道:“别人之馈赠,曾某不敢受之,林兄之借款,仕贵却之不恭!多谢林兄!” 深深一鞠躬。 “等下,曾兄,我欲与三弟商量一件事情,你稍待……” 林佳良将林苏拉了起来,两兄弟到了隔壁。 这边,曾仕贵脸上风云不定,莫非林二公子不同意借款?他今天来原本也没打算借款,但刚才已经借了,而且他也答应了,如果反悔,他脸上可就有点挂不住了。 林苏到了隔壁,看到二哥的脸色,他就明白了:“二哥,你可是想在学业上帮他一把?” 林佳良点点头:“三弟,为兄也未曾想到自己此番能高中第九,都是三弟策论和词道之功,为兄能否将你那二十篇策论给他?” “给他吧!另外,告诉他,多写些词,鸿雁传书于我,我为他修改!” 林佳良大喜过望,跑到隔壁,告知于曾仕贵,曾仕贵心头怦怦乱跳,二十篇策论?篇篇经典?还可以让林三公子修改词作? 这是何等难得的待遇? 需要知道,林三公子已经用一首传世之词,奠定了他在词坛的宗师位置,有他改词,词道无忧!有他的策论,明年殿试也未必就一定不行! 原本他已经走断的文道,至此峰回路转。 夫妻俩走出小院,同时回头,跪地一拜,起身而去,返回他的吉成府老家。 林苏目送他们夫妻俩离开,刚准备返回房间。 有官差过来了。 林苏和林佳良同时走出小院,在门口碰到赶过来的官差。 第98章 安抚小妖女 官差道:“两位林公子,凤雏宴三日后开始,知州大人让小人转告两位,三日后午时……” 林苏抬起手打断:“请转告知州大人,我兄弟俩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凤雏宴就不参加了。” 官差盯着两兄弟意气风发的脸,缓缓道:“阁下预知三日后会偶感风寒?” 林苏理都不理他,转身:“二哥,收拾行李吧,咱们今天就离开会昌!” 林佳良笑道:“听说会昌西南倒有个旅游好去处,不如咱们顺道去看看?” “二哥啊,你这样说让我很为难啊,咱们偶感风寒适合旅游吗?” “也是……陈姐,车厢里加床被子,我与三弟偶感风寒……” 官差鼻子都气歪了。 猛然扭头,回到知州府。 如实……嗯,不!多少有点添油加醋将两兄弟的话说了一遍,知州秦放翁脸上黑线横流,但慢慢的,黑线消散,露出一丝笑容。 很好,今天就返程是吧?偶感风寒是吧?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偶感风寒的人,可不适合上路奔波,很容易死在半道。 林家返程了。 来时四个,返程时六个。 小九是他们通过阴风谷时,从天上掉落到林苏怀里的,一掉下来就粘着不走了。 而绿衣,是林苏飘香楼写首琵琶诗捞来的(小九的原话),抛开花边谈客观看法,绿衣这时候真不适合留在会昌,她的伤还没好(真伤啊,腿都折了,跟小九之伤有本质的区别),如果这时候留在会昌,秦放翁哪肯放过她?转个背就给卖到教坊司去了。 所以,林苏直接邀请她去林家养伤,答应她伤好后,再随她自便,绿衣就答应了,而小九很有意见,她有意见才不藏着掖着,而是当着林苏的面,在绿衣的胳膊上点了个守宫砂。 这一手且不说绿衣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就连林苏这等厚脸皮的人,也是无语凝咽…… 马车启程,原路返回。 这里就需要说到举人的文道之能了,举人比起秀才,对文道掌控之力强得多了,已经能够初步体现文道的神奇伟力,一个“升”字,能让自己升上几丈高的天空,空中横穿个几十上百米不在话下,一个“疾”字,能让自己奔跑的速度提升十倍,呼风唤雨也能初具规模。 但远距离赶路,还是得乘坐马车。 马车出了会昌,城外七里坡,处处都有搭台送别的。 某位举子在会昌一呆几年,终于高中,他这些年的左邻右舍都会来送他一程,恭喜举人老爷从此青云直上。 如果这位举子在寄居期间,在当地成了亲、结了亲的,他的岳丈家,更是邀齐所有亲友,在城外为女婿来个送别,自己光彩夺目且不提,也讨得女婿欢心,免得这小子甩了他家闺女。 那如果这举子寄居期间,跟当地某人结了仇的呢?那就更得送了,中了举,从此几乎铁板钉钉会是官家人,只是官大官小的问题,谁愿意跟官员结仇?不趁此良机将仇怨给消了,留着将来灭你满门么?于是,那些平日里欺压耀武扬威的当地恶霸,纷纷将自己温和的笑脸从阁楼里拿出来,戴在脸上十里长亭送别,有的还送上大笔的和解金…… 这个送别的热闹场面有两波g潮,一波是科考结束三日内,绝多数学子会离开会昌,第二波是五日后,因为凤雏宴后,会是一轮高规格高档次的送别,有的时候,甚至知州大人都会亲自送行。 目前算是比较低端的,但依然玩出了很高雅的格调,中举排名在百名开外的学子,也在那里意气风发送别吟诗。 小九瞅着这场景很有j情,折腾着让林苏下去也吟一首。 林苏瞪她一眼,直接将窗帘拉紧了…… 小九不乐意了:“你还答应给我写一首词呢,现在就写!” 这下,车厢里所有人耳朵都支起来了…… “这都是写送别的,我写首词把你送走行不行?如果你说行,我立刻写。” “你个没良心的,我咬死你……”小九一缠上来,其余人全都闭目打坐。 林苏实在拿她没办法了,你别折腾行不?你好好地坐着,我给你写词…… 小九很听话,从他大腿上弹了起来,坐到他旁边,很淑女…… 架势已经摆开了,真得写了。 绿衣斜躺在那里,一开始是装睡觉,现在也睁开眼睛了。 林佳良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嘴角动一动,显示出自己其实一直在关注。 甚至前面的陈姐,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真写啊? 公子你写词可以一边打闹一边写吗? 人家都是一个人在院子里久久地转悠,然后久久地沉吟…… “你喜欢什么样的?” 所有人全都惊了,还可以自己点菜? 小九开口就来:“就写你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 靠!你真不客气啊,点头了,好吧,来,送你一首《鹊桥仙》吧。 他手一抬,金纸在手,笔落,如走龙蛇……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啊…… 小九紧紧地揪着自己衣襟,都快乐疯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天啊,这么好的词儿,这么美的意境,这是专门为她写的,毫无争议,连名字都是给她量身定制的,鹊桥仙,她是狐仙!仙气飘飘,人也飘飘…… 她不敢出声,她怕打扰到他,后面还有……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笔一收,七彩霞光陡然出现,整个车厢如梦如幻…… 绿衣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轻轻吟诵: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林佳良呼吸一下子变重了,又是一首七彩之词,三弟只是在回乡途中,为回应小公主的要求,随手而作,一作就作出了一首七彩词。 三弟,你真是一代词宗啊。 嗯? 这不是他熟悉的《蝶恋花》,也不是三弟刚刚名垂天下的《青玉案》,这是一首新词牌! “三弟,这又是一个新词牌?叫……鹊桥仙?” “是啊。” 林佳良好吃惊,又一个新的词牌问世! 三弟,你这样搞,很招恨啊,词路新开,给那些卡在文心极境、想破文路却多年破不了人,看到了新的希望,如果能够开创一个新的词牌,圣殿也是认可为开文路的,但新的词牌谈何容易?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一个词牌绝不仅仅是几个字的段句问题,而是经过无数文坛高手、千锤百炼凝聚的智慧结晶。 那些极致大儒最期待突破的词牌,在你手下,转眼间轻描淡写搞了三个! 这让人情何以堪? 绿衣无声地吐了口气,看着对面这个抱着七彩词稿乐得眉开眼笑的小狐狸开口了:“九公主,是不是得到了七彩词章很兴奋?” “嗯嗯……”九公主点头如同鸡啄米。 “你还可以更兴奋点!” “嗯?”小九抬头了,不懂地看绿衣,前段时间,她不是很喜欢绿衣,因为他给绿衣写了诗,没专门给她写,现在写了,她平衡了,瞬间觉得绿衣顺眼多了。 绿衣道:“这首词用的是一种全新的词牌,是《鹊桥仙》的开山之作!才不是一首简单的七彩词可以概括的。” 小九不懂:“什么是词牌啊?” 绿衣直接将额头按上了:“林公子,能不能给你提点小要求?今后你再给人写词,也不能光看人长得好不好看,说话嗲不嗲,她总得对词有点最起码的认知吧?” 小九怒了:“你敢说我不懂词?我……我停你的药!” “你停我的药我也要说……你想跟在公子身边,那就好好补补词的基本功,公子一代诗词宗师,你一张嘴就是没学识的话,别人会笑话你吗?但他们会笑话公子。” “谁没学识?敢不敢比一比,谁……谁能从相公那里骗到更多的词?” 噗! 绿衣的气势直接崩了,骗词?从他那里骗词?我以为你要说咱们比写词呢! 骗词那你赢了,我没你这么不要脸…… 两兄弟相对无语凝咽…… 外面的陈姐突然开口了:“公子,情况有点不对。” 她一开口,车厢里全都静了。 林苏掀开车窗,目光射向车厢之后,马车跑得飞快,杂草大树快速向后滑行,一般人绝对眼花缭乱,但他的千度之瞳却看到了端倪,左侧草丛里躲着一个黑衣人,马车从他身边滑过,这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升起,分明是监视。 “情况的确有些不对!目前到哪儿了?” 目前是在阴云山,前面是一个岔路,一条路绕道南阳府,另一条路就是阴风谷。 走哪条? 按道理讲,在得知或有危险的时候,应该绕道南阳府,那边毕竟是官道。 但今天的情况不寻常,知道他们今天离开的,没有多少人,知州却是知道的,那么,来的人会不会是秦放翁这老贼派的? 如果是他派来的,走官道反而危险更大。 因为从这里绕道南台,那边就是会昌的一支驻军,在这见鬼的乱世,军与匪没有个明显的界限,如果秦放翁远程发个指示,驻军原地变身为盗贼,那他们就真完了。 相反,阴风谷群妖出没,虽然危险,倒还纯粹一些。 “走阴风谷!” 阴风谷,阴云阵阵,浓雾漫天。 他们一穿过山谷,另一条官道之侧,一名盗贼头目模样的人眉头紧锁:“好一个胆大妄为的会元公,居然不走官道走险道。” “将军,咱们要不要从后面追过去?” 那个头目手抬起:“不可,阴风谷行人经过倒也是生死对半,而一旦军队进入,必定激发里面的阴魂,最是凶险。” “将军,咱们现在是盗贼,不是军人……” “闭嘴!”那个将军道:“反正大人要的是他们的命,他们进阴风谷,一样死定了,何必介入惹一身是非?” 阴风谷,林苏目光射向四方,千度之瞳下,他看到了来之时没有看到了奇景,一个个阴魂,在山谷间四处飘荡,如果是穿越之前的他,看到这些东西,一定会害怕,但拥有文根文坛文山之后,他心底里没有半分惧意。 反倒有了些激动。 千度之瞳,真是神奇啊,无形的阴魂他能看见,无形的阵纹他能看见,这一点最是难得,阵之一道,最恐怖的地方就是无形,他能看到阵纹,那他就在阵法之道上拥有别人无法拥有的先机。 随着马车的深入,一股无形的气机将马车慢慢笼罩。 前方、后方、左方、右方、还是天上,甚至还有地下,只要踏入前面的那个峡谷口,必定就是敌人发动的点。 这是林苏内心的判断。 四周的人,有妖物,也有人! 或许妖物只是杀戮工具,人,才是主导这一切的黑手。 会是谁? 秦放翁还是……药神谷? 林佳良没有什么战斗本能,也根本探察不到周围的情况,他主要是看林苏的脸色,林苏脸色很平静,传递给了他一个错误信号,他以为没什么危险。 陈四,乃是军中斥侯出身,她越来越不安,一股凝固如水的重压牢牢压在她身上,让她呼吸都困难,今日,难道真的会出大事? 不管如何,哪怕将命拼掉,也必须保护公子突出重围,公子,我如果死了,你千万别难过,姐有这几个月跟你相见,满足了,真的! 突然,轰地一声,前面的两匹马化成血雾,马车猛地飞起! 林佳良、林苏、陈四几乎同时跃起,落在马车车顶,而马车之内,小九手轻轻一挥,所有翻转的东西同时空中定位。 包括绿衣和小雪。 空中人影陡然一闪,一个人落在马车正前方,空中的轨迹几乎看不见,落地却如山如岳,林苏只在暗夜身上才看到过这种情况,此人或是武道窥人境。 右侧乌云漫天,气势惊天动地,落地烟雾散尽,却是一个面目阴云密布的老人,脸上黑线交织,显然是一个妖物。 左侧和后方同时出现一人,出现的轨迹同样无人能知。 第99章 妖皇护驾 “会元公,踏入会昌也算是一时风头无俩了,没想到返程之时,会有一劫么?”前面的窥人高手冷冷道。 “直说吧,秦放翁派来的还是药神谷?” “我能不能……都选呢?”前面的人笑了。 都选! 林佳良脸色铁青:“药神谷受秦放翁指使的吧?你们少谷主与我兄弟之间的决战,乃是文道圣战,双方言明,不得事后报复,今日你们背弃圣道誓约,就不怕触怒诸圣?” 哈哈哈哈,四周之人全都大笑…… 前面之人笑声陡然一收:“林家兄弟文道高深,奈何生于破落之户,底蕴终究不足,就不知道天下间有几处绝妙之地,可绝‘天地之通’?” 绝天地之通? 林佳良脸色大变。 什么叫绝天地之通?那就是一些特殊场所,圣道之光无法到达,比如说无道深渊,比如说西海极渊,纵然是开文界之人,到了这些地方,文道之力都无法发挥,跟常人无异,文道誓约在这里,也是废纸一张,这里做什么事情,圣殿无法监察,难道阴风谷竟然是其中之一? “阴风谷最核心位置,也就是你们目前所站之地,绝天地之通,纵然大儒在此,一应文道神通,尽皆不显,亦非寻常武宗之敌,今日本人四人,一个妖王,三个窥人,敢问神通广大的林三公子,还有何妙策能够脱身?” 陈四陡然回头:“公子,向后逃!” 声音一落,她猛地蹿出,扑向身后之人,她要以自己为器,为公子硬生生打开逃生的通道,阴风谷并非每个地方都是“绝天地之通”,只要逃出这个中心点,公子就有机会…… 但林苏陡然伸手,直接抓住了陈四。 陈四猛地一惊…… 林苏道:“四位达到窥人一级的高手,围攻我这个无名小卒,秦放翁和药神谷实在没有轻视我,但我林苏,更不会轻视秦放翁和药神谷的无耻。”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林苏有一个良好的习惯,那就是杀鸡同样用牛刀!” 声音一落,陈四和林佳良同时大震。 车厢里面的绿衣,脸色也陡然改变…… “妖皇陛下,你再不出来,你女儿就见鬼去了……” 他的声音一落,天空突然改变,从阴云四起,变成血光万里…… “妖气冲天,立杀这小子……”四人同时飞起,刚刚飞起,血光之中突然分出四条血色尾巴,将四人同时锁住。 “青丘……” 三个窥人高手直接捏爆。 那个妖王一声惨呼:“陛下,同是妖族一脉,手下留情……” “好的,我不用手!我用尾巴弄死你!”空中传来一个清雅的声音,尾巴一震,那个妖王变成一堆血雾,一颗妖丹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血光一收,一个惊艳无边的美女一步踏过虚空,落在林苏面前,正是青丘族长。 “娘!”小九一窜而出,车厢里的虚空禁制失效,两女一屁股坐在地上。 林佳良和陈四同时闭一闭眼,长长吁了口气,危机终于过去了。 原来他跟九公主已经商量好了,请出了妖皇。 这大概就是九公主最大的优势了,她身后站着一尊妖族的庞物大物,可以随时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冲着这一点,或许他们可以真的承认这个不着调的少奶奶…… “娘,你看!”小九将手举高高,手臂上的守宫砂清晰入目。 林佳良直接掩面,内心深处刚刚有点认可她的意思,这会儿好象又没了,这是不是太不靠谱了?哪有一见面就直接亮这玩意儿的? 更奇葩的是,族长对这一手很满意:“好,你跟他搞的些小动作,娘也不追究了,只要没破还算乖……” “娘你太好了……” 林佳良几人同时转身。 有人说,什么样的娘生什么样的女儿,反过来似乎也成立,什么样的女儿,反向基本也能推出什么样的娘…… “咳……族长,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了小九……” 阵法到手了! 族长更开心了:“咯咯,会元公,我太喜欢你了!这来得匆忙也没给你带个礼物,这送你了……”她的手轻轻一亮,掌中的妖丹打入林苏体内。 林苏眼睛猛地睁大…… 我说你们……你跟章亦雨这小娘皮是不是一个师傅下山的?怎么都来这手啊,上次一只蛟龙内丹被打入我体内,折腾得我死去活来的,后来还差点被无道深渊给干掉了,可谓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你现在又将这妖丹打入我的丹田,你当我的丹田是个啥?溲水缸么?随便什么东西朝里面乱塞…… 族长尾巴一甩,直接抓住马车,下一刻,林苏坐在她熟悉的大尾巴上腾云驾雾。 看着在她尾巴尖上浮沉的马车,感受着身体下面的异样感,林苏极度无语,拜托,你家闺女都在马车里,你单独将我拎出来放在你尾巴上,考虑过你闺女的感受没有? “放心,他们看不到,你也不用那么坐立不安的。”族长笑眯眯地靠近了他。 看不见就乱来啊? 林苏紧急屏蔽掉鼻尖的迷离香气,切入正题:“族长,你刚才打入我体内的妖丹,是个什么妖丹?有副作用吗?” “怎么可能?妾身说了喜欢你,不会害你的,你的武道进步也太慢了些,这妖丹我已经消除了妖性,就是一块纯粹的能量源,可以快速提升你的武道修为。” 这样就好! 林苏反思自己的武道,也的确是进步太慢了些,不,确切地说是一开始进步太快了,后来进步又太慢,从武者到武极,他才花几天时间,而其后的几个月里,他依然还是在武极第一变,按这进度,武极九变,遥遥无期。 最大的可能就是原来体内的那颗蛟龙之丹消耗光了,没有能量补充。 现在有新的妖丹入体,或许他武道的快车道又开启了。 开心。 开心之余他还是不太放心:“真的没什么副作用?比如说,这妖丹主人的后台老板突然跳出来找我的麻烦,比如这妖丹带来人的……什么影响?” 妖丹后台你不用管,我直接警告他就完事…… 林苏稍微放了点心,族长果然跟章亦雨还是不一样的,她多少负点责。 族长妙目流转,补充:“至于影响,自然是有的,如此充沛的能量凝聚于一丹之中,进入你的体内又怎能没有些许反应?也没啥,每天天地初分、人妖分割之际,找几个女人折腾几个时辰即可……” 每天? 几个女人? 几个时辰? 林苏拍的一巴掌打在自己额头,刚刚还表扬你负责任,你这比章亦雨更不负责…… 族长微微沉吟:“我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以你目前的体质,外面马车上的几个女子怕是顶不住……这可如何是好?” 林苏目瞪口呆。 “哎!”族长一声长叹:“佛家云,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收兜吧,今天午夜,妾身安排几个本族女子为你挡一波,可好……” 最终结果出来了,族长比章亦雨终究还是更负责一些,她自己干的缺德事儿,自己可以收兜…… 林苏大汗:“族长,你说的话我没听懂,我还小……” 族长笑了,笑得前仰后合,随着她放肆的笑声,林苏坐着的尾巴也在颤抖…… 天空云卷云收,陡然静止,马车出现在林家院门外,族长消失得无影无踪,与她一起消失的,还有小九。 “转瞬之间,千里横渡,一代妖皇,竟至如此……”林佳良遥望天空,感慨万端。 是啊,是啊,林苏深深认同,一代妖皇,竟至如此,你知道她都干了些啥吗? 院门打开,老贺眼睛猛地睁大:“公子!” 今天上午才张榜公布中举成绩,知府杨大人也才是刚刚从这里报喜离开,林家的狂欢和张灯结彩也第一时间展开,但谁能想到,红灯笼才刚刚挂上去,两个公子爷就返程了。 “公子……”小桃从台阶上冲了下来,神情无比的激动。 小夭也从里面屋跳了再来。 将个可怜的林母孤零零地丢在台阶最上方。 但她又哪有什么失落?开心地冲下了台阶,连贵妇人惯有的矜持与缓慢都忘了,急切无比:“二郎、三郎……知府大人刚刚从这里离开,他说三郎乃是会元,二郎也高居第九位,可是如此?” “是!”林佳良一拉林苏,兄弟俩同时跪在母亲面前:“多谢娘的栽培!” “娘的栽培,娘又哪有这能耐能够栽培出一个会元来?”母亲眼中泪光闪烁:“你们都起来,随娘去祭拜,感谢列祖列宗的保佑,感谢你父在天之灵……” “娘,稍微等下!”林苏说:“家里来了位客人。” “谁呀?” 陈四扶着绿衣从车厢里下来,绿衣深深一礼:“绿衣拜见夫人!” 这是…… 夫人目光投向林苏的脸上。 林苏连忙解释,这是会昌的一位奇女子,跟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她因为我被知州打断了腿,所以,我将她带回家。 只需要这个解释,夫人就对绿衣生出了无限好感,为了自家儿子被人打伤?那当然得当成贵客。 “小雪,你将绿衣姑娘带到……三公子的西院吧,让杏儿好生照料。” 小桃站了出来:“夫人,杏儿姐姐身体也不太好,要不,我来照顾绿衣姑娘吧?” 夫人横她一眼:“瞎说,杏儿身体有什么不好了?天天蹦蹦跳跳的,你管着府中财务,哪有空做闲杂之事?” 小桃假借照顾病人的机会,住进西院的愿望落空了,无限失落。 林苏挺会安慰人的,抬手拿出一个盒子:“小管家婆,给你一堆银票,好好管着。” 银票? 小桃拿来一数,一跳八丈高,公子,二十万两? 这下,所有人全都震惊了,包括陈四和绿衣,她们全程陪着公子,也没见到什么银子啊,怎么突然变出来二十万两?难道是林老板给的? 但也不至于一下子给二十万啊。 林佳良咳嗽一声,上前解释:“娘,这真是三弟瞎胡闹了,他又一次在考前跟一堆人赌博,每人一万两……娘,别的事情我都听三弟的,就这件事情,你必须得训他一顿……” 众人目瞪口呆。 科考那是花钱的差事儿啊,多少人倾家荡产就因为子女一次科考?而他,偏偏赚了二十万! 而且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跟林老板合股的事,这事儿目前只有陈姐知道。 夫人轻轻摇头,将林佳良训了一通,你三弟年纪还小,做错了事你做兄长的怎么不管着?要训也是你训,以后他再瞎胡闹,你按住他打p股…… 林佳良直抓脑袋:“娘,我打不过他。” 噗,夫人严肃的表情瞬间崩了,院中的丫头们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绿衣嘴角弯了,进入林家,她很紧张,但如今,她不紧张了,林家,虽是大户豪门,但这豪门跟其他的豪门完全不同。 夫人慈祥,公子有爱,下人轻松活跃,她喜欢这里! 一番流程隆重而又庄严,等他们走完流程出来,院子里已经挂满了红灯笼,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子里的丫头们也个个换上了新衣,爆竹震天起,四周的街坊纷纷进门,前些时候,因为张家和知府对林家的打压,这些街坊很少登林家的门,但如今情况大改,张家在海宁的影响力完全清零,知府雷中州也走了,换了个杨知府,杨知府可是亲自登过林家的门。 杨知府都敢来,普通百姓谁不敢? 于是,林家再度门庭若市。 这些人,大多并不是读书人,所以老周、老贺、老孙三个侯府老人出面接待,安排众人吃饭,喝酒,白云边如此昂贵的酒,一坛坛地喝,欢笑声四起,三个老人也许是喝多了,都喝出泪来了。 曾几何时,林家落魄到那个程度。 而如今,繁华甚至超过了全盛之时。 人间世事,变幻无常,怎不叫人无限感慨? 林苏和林佳良坐在书房,刚刚写完给大哥的家书,鸿雁飞去…… 看着金色鸿雁消失的方向,林佳良轻声道:“三弟,真想也随着鸿雁飞去南方,咱们三兄弟在边塞同喝一杯酒。” “是啊,但你我都明白,这个时候,并不是前往南方最好的时机,怎么着我们也得先拿下科考的最后一级台阶,才有能力在风波诡谲的边疆战局中把控局面。” “你知道边疆风波诡谲?” “那是自然,咱们文道之上,无数人打压,大哥武道之上,又怎么可能幸免?” “三弟,你武道之上也是如此神奇,能不能给大哥传授点经验?让他快速强大起来?” “这我可真没办法,我自己也是机缘巧合……话说回来,这个时候,大哥不强大或许才是最好的,他一旦真的强大起来,那些人感受到了威胁,更会坚定除掉他的认知……” 这倒也是。 林苏以前可是没有任何人针对的,因为他根本没有威胁。 现在为什么这么多人针对?就是他开始具有威胁性了。 大哥眼前是一只菜鸟,反而没有多少人下大力气针对他,因为他不具威胁性。 第100章 庭院深深 所以,如果两兄弟想为大哥减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只有林苏自己变得强大,才能吸引敌人所有的火力…… 这个道理,林佳良明白,他托起手中的酒杯:“三弟,我要问一个有可能……你可能不愿意提及的话题。” “什么?” “你的文山……究竟是何种模样?” 文山,是林佳良最想问,但一直不敢问的话题,他担心掀开了三弟的伤疤,三弟摘取文山失败,这是会昌会试中,他最大的挫折,这挫折的后遗症非常严重。 为什么?因为文山在文道之中,乃是根基,如果文山档次不行,承载不起高层文道之力,那么他再天才,成就都会被限制住。 接下来的殿试,他有可能根本就过不了。 林苏笑了。 林佳良心头猛地一跳…… “二哥,你一定想不到,我其实有机会可以拿下金山的!但我放弃了,我主动放弃的。” “为何?”林佳良猛地跳起。 “因为金山之上还有一山!我拿下的是那座山!” 金山之上? 林佳良心头怦怦乱跳:“所以说……你其实没有失败?” “选择之前,我有过赌的权衡,但事到如今,我坚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林苏道:“因为我的文山跟我无限契合,它在我体内,就如同一个生命体,而我的文根、文坛,都与文山完美融合,成为一个整体。也许文道高人都错了,文山,并非金山才是最好的,适合自己才是最好的。” 林佳良举起酒杯:“三弟,这杯酒,咱们喝!只需你我兄弟知道这件事情即可,正如你所说,树大招风,人强招祸,让他们以为你文山受挫,从而放松警惕,才是最好的。” 二哥,你悟了啊! 林苏哈哈一笑,与二哥一碰杯,一饮而尽。 回到西院,已是黄昏,夕阳之下,绿衣坐在院中,抱着一具琵琶,手指虚划,沉浸于音乐的世界之中。 林苏轻轻一笑:“怎么?想弹一曲?” 绿衣微微一惊,随即展颜一笑:“夫人喜静,我还是不弹了,虚空而弹,也照样能听到音乐的旋律。” “光你听到没用啊。”陈姐笑道:“你不让公子听一听,我怎么知道这琵琶做得有无瑕疵?” 琵琶也是陈姐做的?林苏感慨:“陈姐,你也真是,卫生间你建了,机械你做了,现在你连乐器都做,你不怕那些琴乐行的老板找你拼命?” 陈姐嫣然一笑:“我怕什么?他们敢欺负我,我家公子沟引九公主她娘灭了他!” 林苏掩额,陈姐你也学坏了…… 咯咯,院子里笑声四起。 “绿衣,更正你一个错误,我娘也变了,以前她是喜静,现在绝对不是,你要不信,弹一曲试试,兴许她会立马过来串门,托着下巴变成你的听众……” “真的啊?夫人要揍我你得保护我。” “绝对放宽心,我娘最多揍我,不会揍你……” 正堂,夫人正在抄诗,抄完了《青玉案》,歪着脑袋看了半天,感叹一声,我儿这首青玉案,比起词宗开山之作,我更喜欢…… “那是!”小雪笑道:“公子这首青玉案,可是万古青天传世词,而当日那首蝶恋花,不过是一首七彩词,档次上,公子的青玉案就胜了。可惜公子开窍稍微迟了些,不然,一代词宗怎么也到不了南阳那个南楚居士。” “别乱说!”夫人道:“三郎能写出绝世词篇,也是粘了词宗的光,如果没有这个词宗的开宗立派,三郎又哪有今日辉煌?咱们林家的人,有恩报恩,有德报德,不可因一时之风光,而行孟浪之事……” “是,夫人!知道夫人仁厚,小雪才敢这样瞎说呢……”小雪轻轻抱着夫人的肩头。 “你跟我说说,这次进会昌,都发生了哪些事情?” 小雪脸蛋有点小红:“夫人,你一定最关心三公子的事儿,我跟你说哈,三公子进会昌的路上,就遇到一个道人,那个道人说三公子有桃花运,真准啊……” 夫人眼睛越睁越大…… 天啊,那个九公主出现了?一来就偎在三郎怀里不下来? 自己口口声声做小妾? 夜晚还钻进三郎的房间? “她真跟三郎……好了?” “看架势是真的好了,但……但是夫人,直到回程的时候,九公主的守宫砂还在……” 小雪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有点后悔不该提这个话题,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哪好意思说这个啊。 “嗯……发乎情,守乎礼,还算不错!”夫人点点头:“那这个绿衣呢?长得这么漂亮可爱,三郎是不是冲着人家脸蛋,将人家弄到家里来的?” “这个一开始真不是,三公子不是给人家写了首诗吗?那个知州太不是个东西了,奈何三公子不得,就将这个姑娘抓了去,一顿毒打,对,陈姐也被他抓了,公子一听就怒了,找上知州府,将她们两个要了出来,走的时候真不能将她留下,要不然肯定还会落在知州手里,至于……至于现在有没有这个想法,小雪真不知道,毕竟绿衣……绿衣那么美……” 写了首诗? 什么诗? 夫人兴趣一下子带偏。 小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蝇头小字,字迹极娟秀。 “嗯,好字,谁写的?” “绿衣!” “这么好的字,这丫头也不是一般人啊……塞外秋声入泽川,几番风雨落台前,千呼万唤终能见,犹抱琵琶半遮面……” 夫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到了这首诗上,一首长诗,读来耳畔似乎隐隐约约响起琵琶声,演绎无尽的变化。 “好妙的诗,好妙的琵琶,真想听一听这到底是首什么样的琵琶曲,才能成就我儿这样的绝世诗篇……” 话音刚落,琵琶声起…… 夫人微微一惊…… “是西院传来的……绿衣在弹琵琶……”小雪轻声道。 “别出声……” 琵琶丁咚,如珠落玉盘,夫人耳听琵琶,看着面前的诗稿,如醉如痴…… 一曲终了,她意犹未尽。 “夫人,如果喜欢听,不妨前往西院,让她再弹一曲?” “不要!”夫人轻轻摇头:“她与我儿在一起,让他们享受他们的世界吧,我听一曲已是福分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呼:“小雪!” 小雪出了房门,房门外面是小月,跟她同出江滩的那个小月。 小月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话,小雪脸色陡然变了。 “小雪,我也只是跟你说一声,你别告诉公子,要不然,公子肯定会发火,那些人……那些人太可怕了,不能给公子惹祸。” 这一夜,西院琵琶声声,满院欢歌笑语,只有小雪,坐在床上,遥望江滩…… 夜已深,林苏已经入睡。 但就在午夜零点时分,林苏突然感觉全身燥热,醒了。 一醒来,他内心一声大叫:我c! 族长的话应验了。 睡觉之时,没什么感觉,他还以为族长是开玩笑——这妖皇就喜欢看他窘迫的模样。 但在此时,丹田之中突然热流涌出,让他直接变形,让他片刻都忍不住想干点不成名堂的。印证了这个不着调的妖皇,说了一句真话。 这就有点要命了。 西院都有谁? 杏儿,陈姐,绿衣。 这三个能不能吃且不说,关键是连个准备都没有,直接上门开干算什么…… 暗夜要是在就好了…… 算了,老办法! 林苏一弹而起,出了院墙,到了南湖,手一起,一刀挟着猛恶至极的风声飞向湖中,又是一刀,一刀更比一刀猛…… 而他自己,想象着极为可怕的敌人从各个方位进攻,他不停地腾挪闪躲,尽一切努力将自己的体能完全释放。 夜深人静,没有旁人,如果有旁人在场,估计会将他当成疯子。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东方吐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林苏全身如水洗,瘫软在湖边草丛中,沉沉睡去。 醒来之后,林苏翻身跳进南湖,洗净一身污垢,神清气爽地回到岸上,他的心神沉入丹田,丹田里的真气似乎有所增加,但非常不明显。 妖丹的品质,看来还是比不上龙丹的,当初龙丹进入丹田之中,折腾一晚上,次日总能感觉到真气的直线提升,而现在,只是微量。 林苏也不急,回家。 次日,丁海丁老板来了,摆出商人经典的笑容,祝贺林家两位公子金榜题名。 林苏接受了他的祝贺,问了他一个问题,暗夜,去了哪里? 丁老板其实也不知道,暗夜,是总部的人,他可管不了,听说她快突破窥空了,也许是游历天下,寻找突破的机缘去了吧?武道修到这个程度,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十年二十年不见,正常得很。 林苏眉头皱起,这不太正常。 别人不知道暗夜跟他的关系,他自己当然知道,暗夜是他实打实的女人,她的第一次还是给了他的。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怎么感受不到她的情意?虽然每次跟她xx,她都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搞得好象无可奈何,不得不做的模样,但其实她对那事儿的兴致,比自己还大…… 他被无道深渊抓走,二哥转述了她当时的话:无道深渊敢伤他一根毫毛,我暗夜踏平你无道深渊! 他能从这句话中,窥见她的全部心意! 他从无道深渊返回这么久了,她为什么不回来? 难道她身在蛮荒之地,根本不知道他返回的消息? 即便以前是这样,现在也该知道了吧? 因为就在昨日,他一首传世之词传遍了九国十三州,她只要身在红尘内,就该知道他已经从无道深渊脱身,她会回来见他。 “看来林公子对暗夜还是挺牵挂的,要不,我帮你打听打听?”丁老板笑眯眯地象一只老狐狸。 “好的,我还欠她一样东西,如果找到了,立刻通知我。” 丁海告辞而出,林苏怔怔发呆。 陈四从后面端来了一杯茶:“公子,不用担心她,她或许已经突破窥空,天下之间,能伤她的没有几人。” “如果她只是游历天下或者执行任务,我并不担心。”林苏道:“但我担心她真的找到了无道深渊的入口,真的傻乎乎地闯进去……” 会试已经结束,殿试还有五个月,他闲下来了,但是,终究有些事情是让他心无法闲的,比如暗夜,比如抱山…… 暗夜的事情就等丁老板反馈消息了,海宁楼似乎也不是一个简单的酒楼,听人说后面水相当深,就拿白云边来说吧,这样的神奇美酒他转让给了海宁楼,如果是一般的酒楼谁能守得住?但直到如今,海宁楼硬是牢牢将生产、销售、定价权牢牢掌握在手中,能在这个乱世之中做到这一步,已经证明了海宁楼的不简单。 至于抱山,有一个人肯定清楚,那就是杨知府。 他主动拜见杨知府。 一提起抱山,杨知府笑了…… 抱山去了妖族,还带去了一大堆的白云边,临行前嘱咐杨知府,一定要守好林家,他去妖族圣地,求见几个妖族巨擎,看有没有机会跟无道渊达成交易…… 抱山也是为他的事情奔走的。 妖族圣地,是没有办法接到以文道为依托的鸿雁传书的,所以林苏回来之时,杨知府没办法通知他,不过,现在应该不成问题,林苏一首传世之词传遍九国十三州,这惊天动地的消息,自然也会传到妖族圣地,他得知这个消息还不立马返回?挟救你之恩,向你要一两千斤白云边? 跟杨知府一番聊天,林苏心结打开了,在知府府喝了几杯,返回林府。 接下来的时间,林苏一边等待消息,一边作着殿试的准备。 殿试,在会试的基础上更进了一步。 殿试,也考一诗一词一策一言,还增加了一个让人最头疼的项目,那就是圣言注。 何为圣言注? 圣言的理解! 圣言,是死题,基本上是死记硬背,记性好,肯用功就能过。 而圣言注,是对圣经的理解,是活题!这就难了。 第101章 圣典注解 一般人关于圣经的理解,来源于授业恩师,所以,座师在这个社会,拥有无比尊崇的地位。 但林佳良身上不合适。他祖宗八代都是武将,跟文人不太对光,高等级的文人自大惯了,还不太愿意跟粗鄙的武人粘边,所以,他没有一个好老师,他的老师只是侯府的师爷,一个连考三次都中不了进士的老举人而已。 他老师自己都是栽在《圣言注》上的,你还能指望他教出来的学生,对圣言有什么了不起的见解? 没有好老师,林佳良更多的是自己揣摩,他目前已经是举人了,跟他曾经的老师站在了同一高度,以他现在的眼光看,他自己也能发现老师曾经的教导,错漏百出。 当然,他还有另一个办法,那就是融入一个高端的圈子,通过朋友之间的论经,读懂他平日不懂的圣言经典。 如果说会试之前的学子,聚会论诗词是正业的话。 准备参加殿试的学子,注经才是正业。 但如今,这条路似乎也走不通了,因为林苏一飞冲天之际,顺带着也将自己搞了个“文坛搅屎棍”的雅号,没多少文人愿意跟他玩。 现在,他与三弟殿试在即,他将这件难题告诉了林苏。 林苏笑了:“二哥,别担心,算命的老道士都说了,你会是我家文道支柱,殿试,你一定可以通过。” 林佳良一拳头打在他的肩头:“道士还说你要走桃花运呢,你不是一直都不承认吗?” 哈哈哈哈,两兄弟哈哈大笑。 林苏告辞而出,路上遇到小雪,小雪看到他就几步迎上来,好象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小雪,进来一下!”林苏叫她了。 小雪进了书房:“公子,有什么事吗?” “我要写点东西,你帮我磨墨吧。” 这就是林苏不太喜欢用寻常毛笔的原因,因为寻常毛笔要磨墨,而且磨墨的过程还特别麻烦,砚台也就那么大,里面装满墨汁,也只够他写上千字的模样,以他的速度,那是片刻就干,干了又得磨,这对于文人而言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一边思考,一边还要打断思考去磨墨,所以,一般大户人家公子,旁边都会带一个伴读丫头,在公子写字的时候,在旁边一心一意磨墨。 这就是传说中的红袖添香。 以前林苏基本不用伴读丫头,是因为他习惯用宝笔,宝笔里面灌的是灵兽之血制作的墨汁,连续使用个一年两年都干不了,虽然价格有点贵,但林苏向来不在乎。 但今天情况有点特殊,他不能用宝笔书写。 为什么?因为他今天要做的事情,很敏感,他要给圣典注解。 理论上,仅用宝笔不用宝纸,他的注解圣殿不会知道,但事关重大,他还是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用寻常纸笔墨最为保险。 《论语注》在他笔下如水一般地流出,转眼之间写满了一张纸,转眼间又是一张,大约半个小时,洋洋万言的论语注写满了十张纸。 小雪磨了第二砚墨,虽然她不懂公子写的是什么,但她的心跳还是加速,因为她知道,公子但凡严肃地落笔,必定石破天惊,而今天,公子认真的程度,前所未有。 足有数万字的《论语注》林苏花了半个小时完成。 接下来,就是《尚书》,花了二十分钟。 紧接着《道德经》,花了半个小时。 接着…… 从中午之前直到夕阳西下,林苏整整写了七个小时。 科考之中最常见的十三部圣典注解全部完成。 足足两百余张纸,每张纸上都写了上千字。 七个小时,二十万字,这在一般人是难以想象的,哪怕是现代社会,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但他实现了。 单看数量已是骇人听闻,如果看内容,那…… 林苏笔放下了,长长吐口气:“小雪,弄点吃的过来,你也可以下班了。”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林佳良就端着托盘出现在门边,小雪和林苏都吃了一惊,二哥亲自端来了饭菜? 林佳良道:“三弟如此用功,娘极其欣慰,非得要亲自给三弟送饭,呵呵,我就夺了她的差事了……三弟,你写的是什么?” “二哥,有没有吃饭,来,陪我一块儿吃,吃完之后,咱们再谈。” 两兄弟在书房里用餐,小雪出了书房,揉一揉累得酸痛的手腕,陈姐凑了过来,小雪,公子写什么呀?是不是写词? 小雪摇头:“当然不是,公子写词哪花得了那么长时间?陈姐,你也开始对词有兴趣了?” “你笑话我啊?我全身文气加起来没二两,哪懂词啊?是绿衣在那里坐立不安的,极其期待……夫人也很期待。” “肯定不是写词,也不是写诗,公子写了整整两百页,密密麻麻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两百多页? 我的天啊,这要是写词,得写多少啊?公子你浪费人家的感情,陈姐有点失望…… 书房里,饭吃完了,林苏指一指旁边的稿子,示意二哥看看。 林佳良拿起第一页,大吃一惊:“《论语注》?” “别声张,你自己一个人看就行了,这事儿挺忌讳的……” 林佳良拿起《论语注》慢慢看,一看就心头狂跳,论语的每一句圣经,三弟都用通俗的语言翻译出来,言辞顺畅,通达,一看就懂,只看三行,他就心神俱震。 继续看下去,越看越是难以割舍,圣道之中平日如此晦涩的圣言,在三弟的笔下完美解答,每一个字,每个词,每句话,全都合乎圣道,他如同一头扎进最神圣的殿堂,全然忘了身在何处。 林苏退出了房间,回了西院,洗澡睡觉。 到了午夜,他再度起床,去了南湖练飞刀,将妖丹带给他的燥热带走。 次日清晨,他来到书房,隔着窗户就看到了二哥,二哥坐在窗前在看书,看了一整夜么? 母亲从院门边转了过来:“三郎,你二哥是怎么了?叫他都不回应。” “别担心,娘,他是在准备殿试呢。” “准备殿试当然好,但也得爱惜身体,这一整夜都不睡,可不成。” “好的,我跟他谈谈!” 林苏推开了书房门,二哥猛地弹起,闪电般地将手中的书稿压住,看到是林苏,他一把将林苏拉了过去,将书房门重新关上,压低声音:“三弟,你这……你这注解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我只读一夜,突然觉得多年来诸多不解之惑迎刃而解,一片通达!” “看了多少了?” “半卷论语!” “那你得注意劳逸结合,先吃饭、睡觉,然后再接着看。” “我先将这论语看完,三弟,目前我绝对睡不着,打死都睡不着……” “娘盯着呢,你必须按时作息,否则,累坏了身体,娘可饶不了我,再说了,你要看的东西还多的是,远不是一本论语,按你的进度,最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才看得完。” “多的是?什么意思?” “敢情你还根本没朝下面翻啊……”林苏拍拍两百多页的书稿说:“这里面还有《尚书》、《春秋》、《道德经》等十三部圣典的注解。” 林佳良眼睛睁得老大,久久地盯着林苏。 良久,他长长吐了口气:“三弟,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圣人转世……” “瞎说什么?娘都说了,我是林家列祖列宗的偏爱,挟林家两百年来的战功,开启了我的灵智……” “谢谢诸圣,拜谢列祖列宗!”林佳良深深一拜:“三弟,我按你说的办,这些书稿我藏起来,慢慢读,有了这些,殿试,我有信心!” “我们早有约定,明年殿试之后,一门双进士,兄弟赴南方!” “好,一门双进士,兄弟赴南方!”两人紧紧一抱,林佳良收拾书稿返回自己的书房,接下来的时间,将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十天过去了。 林佳良关在书房里日夜读书,足不出户,看起来是不折不扣的苦读,但他红光满面,又哪有半分“苦”的意思?分明其乐无穷。 林苏这些时候很轻松,天天带着小夭上街溜嗒,用各种小吃食填补着小夭的小嘴,让这丫头胖了一圈。 回来之后呢,小桃会钻到西院来,跟他学算术,必须承认,小桃基础还是差了些,直到如今,两位数乘两位数还是她的极限,除法怎么也入不了门,跟她列个除法算式,讲到不够除需要向上面借一位的时候,她会睁着“卡姿兰黛”的大眼睛,来个灵魂一问:“那人家不借怎么办?” 意外的是,另一个人算术从零起步,进步飞快。 这个人是绿衣。 绿衣伤已经好了,按林苏一开始的说法是,她可以自便,但她也不知道跟老太太说了点什么,老太太直接作主,将她留下了,专门为三公子整理书房,收拾卧室。 留下之后,绿衣闲来无事跟林苏在院子里下下棋,弹弹曲子,倒也逍遥自在,也就是一次偶尔的机会,小桃进来请教算术问题,林苏现场给她解答,两人一问一答,绿衣直接懵圈,她从来不是蠢人,为什么他们关于算术的问题她听都听不懂? 她直接请教林苏,林苏也坦然相告,于是,算术神奇的大门就此打开,多了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学子。 绿衣的天赋,远非小桃所能及,乘法口诀小桃背了三天三夜,她只花了一刻钟。 小桃除法到现在入不了门,她先入了门。 弄得林苏不太敢教她了,他担心自己的数学知识在她这个妖孽面前,撑不到明年。 他将绿衣视为妖孽,殊不知,绿衣心目中,面前的这个公子才是真正的妖孽。 绿衣这段时间了解了太多关于他的事情,会昌名流圈中盛行的顶级仙酒白云边是他发明的,用的是当地人做肥料的葶米。 院子里奇思妙想发挥到极致的卫生间,是他发明的。 别人穷一辈子心血都作不出的彩诗,在他手下如同理所当然,他到目前为止,写的诗也好,词也罢,接近二十首,首首皆彩诗,不,还有一首万古传奇! 其中最差的诗,也是五彩诗,唯一的五彩诗,还是骂人的! 骂人的诗都骂出了五彩。 退亲的休书都写成了金色休书。 谁能想到,他还是当世从来没见过的算术大家! 这个男人全身都是谜。 样样皆是妖孽。 她渴望跟他靠得再近些,但她也有点恐惧,她恐惧的是,她担心自己真的会在他这个大迷宫里迷失方向,从而忘记她自己的路…… 林苏依旧每晚子夜时分到南湖练飞刀,十天时间下来,他的飞刀踏出了一种全新的境界,飞刀在手,似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随心所欲,渐渐有了生命一般。 但另一件事情却让他很迷茫。 那就是他的真气增加依旧缓慢,甚至可以说,没什么进境。 十天极限训练,妖丹分明持续给他注入强大的能量,但这些能量他没有享受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吞掉了这些能量。 这,不是个好现象。 按这样的修练速度,他的武极且不说九变,就连第二变都是遥遥无期。 他迫切需要找个人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了?最理想的人当然是暗夜,可丁海传回来消息,暗夜没有去总部,下落不明。 另一个人倒是有了消息,抱山! 抱山前段时间的确是为了他的事情远赴妖族圣地,也的确为了他而八方奔波,林苏一首传世之词让他知道林苏已经平安。 老家伙使命解除了,放松了,出了妖族圣地之后居然去了南楚,他要找南楚居士探讨一下开文路的事情,他给林苏传讯了,说你小子把最好的白云边准备好,等我回来时陪我醉一场,另外准备一首好诗,兴许有了文路的灵感,需要你的好诗促一促…… 事实证明,有压力的抱山比较可爱。 没压力的抱山,不是很靠谱。 也是在这个时间段,会昌城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林家商号在京城黎家兴冲冲准备收割的时候,亮出了万匹五尺大布,按协议圆满完成任务,不仅仅没有破产,从京城黎家拿到的货款还翻了整整五倍(按照协议:一匹五尺大布,折抵五匹三尺小布)。 第102章 商场之大变 这一手,周家没想到! 接下来,周家更没想到的事情是:林家商号再亮十万匹五尺大布,而且价格只有当前市场价的三成,如果任由林家将五尺大布的价格打压到这种程度,周家库存的八万匹大布,将直接亏损百万两白银。 周家霸主地位岌岌可危。 见鬼了! 周家红着眼睛派出多路人马排查,追寻原因,原因很快出来了,林家商号能创造这种商业奇迹,是因为林苏。 林苏在会昌之时,帮林家商号制造了一种神奇的机械,完全绕开织女这个关键环节,以令人目瞪口呆的速度,如流水一般生产五尺大布。 又是林苏! 他在会昌创造无边奇迹之余,顺带着将周家踩入烂泥坑,周良成也可以算是毁在他手里——因为林苏,周良成飘香楼一赌之后,文坛蒙尘,虽得李平波大儒及时施救,终究有很大影响,至少后期大家疯狂补词的阶段,他只能卧床静养,词的功课没补足,他也恰好是栽在词上。 周家之人心头重新激起对林苏的痛恨。 但也不得不审视一个严肃的问题。 周家怎么办! 周家是商业起家,不管子女有多少,商业始终是他们的根,可以说,没有商业这条后盾,他们凭什么跟京城那些高官联通上? 现在他们的商业出了大问题。 他这边花费巨大人力物力织布,林家商号那边用机械纺织一条龙,质量上,他这边拼不过人家,成本上,更是拼不过,这种状态不扭转,周家家底再厚也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末,撑不了几年,等到市场完全被别人瓜分,周家这丝织巨头就会成为一个空壳子。 怎么办? 周家管家壮着胆子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能否……能否跟林家达成和解?让他以机械制造之方为聘,重续姻缘? 如果这话早一天提出,管家铁定会被活活打死,但此刻提出,周洛夫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消息被一名多嘴的丫头传到后院,周月茹一听直接原地起爆:前期刚刚被他休了,现在还主动送给他?你们不要脸我还要点脸!谁愿意去谁去,姑奶奶打死都不嫁!我回碧水宗去了。 凭空而起,离家出走。 北院她妹妹周霜却是另一幅态度:“三姐真是这么说的?” 丫头点头。 “那好,我来!……周家面临危机,我身为周家女儿,愿意为周家作出牺牲……” 她满脸红霞地跑了出去,丫头小初在那里怔怔发呆,小姐,你真的是作出牺牲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趁火打劫、浑水摸鱼? …… 夜深人静,小雪在西院门口徘徊,转了几圈,终于还是回去了。 林苏跟绿衣和陈姐坐在夕阳下闲聊,目光投向院外:“陈姐,你有没有觉得小雪这几天不太对劲?” 陈姐道:“我也看出来了,这丫头这几天心事忡忡的,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咱们去看看吧!” 两人,不,绿衣也参加了,三个人出了西院,走向小雪住的地方,那是中院的一个偏房,不管什么大户人家,丫头总是住不了什么好地方,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堆丫头塞在一个小房间里,里面有张床就不错了,但林家不一样,林家原本是侯府,全盛时期有上百人住在这里面,房间也有几十间,目前林府的总人数也才三十多,所以,一人住一个单间还有得剩,而且林家不差钱,主母和两位公子全都是谦和至极的人,对丫头下人如同自家人一样,丫头们兴致激发起来,也各自着手打造自己的小窝,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奇景,林家丫头所住的地方,也各呈特色,干净整洁,门口窗台还挂着各种小饰品。 林苏他们过来,同一个院里另一个房间的两个丫头大吃一惊,赶紧跑过来:“公子!” 这两个丫头也是江滩的,平日里虽然很少见到三公子,但对这位传奇三公子,全都极其敬仰,丫头圈子里早就流传了一句话,谁做得最优秀,就有可能进西院。 西院,是丫头们心中的圣地。 今天,三公子居然亲自来到了丫头们住的地方,把两个丫头刺j得脚下飘浮…… “小雪在吗?” “在!奴婢去叫……”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林苏走进了小雪的偏房,小雪和另一个丫头正坐在窗台下,轻声说着话…… “小雪,我还是觉得不能告诉公子。” 这是另一个丫头小月,也是江滩的,林苏也认识。 “我也知道不能告诉公子,公子的安危是整个林府最大的事,可是……可是……就这样看着他们欺负人?公子好不容易让江滩十万流民看到了点希望,这下又全毁了……还有,林家酒厂怎么办?原料不够了,周叔都快上房了。” “你就看看周叔,周叔急得都快上房了,也不惊动公子,可见他老人家也明白,就算酒厂倒闭,也及不上公子的安危。” 突然,房门看传来一个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小雪和小月猛地弹起,脸色同时变了,同时跪下:“公子,你怎么……” “我看你这几天心神不宁的,就知道出事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小雪脸上风云变幻。 “别担心,怎么处理是我的事,你们只负责原原本本将事情告诉我。” 小雪终于说了…… 江滩那边出事了。 前期小雪代表林家跟各位流民达成共识,流民将葶米卖给林家,每百斤三钱银子,这等于是给了流民一个最大的大礼包,流民天天兴奋得象过年。 就在这一季葶米秋收的时候,碧水宗的人来了,不仅拿走了他们的葶米花,还将所有的葶米全都收走了,不给一分钱,他们说,葶米种子是他们提供的,种子上结下来的任何东西都归碧水宗所有。 乡亲们怒了,拿起扁担保卫葶米,但人家是碧水宗,拿的是剑是刀,乡亲们死了三十多个人,也没保住一粒葶米。 眼睁睁地看着碧水宗将整个江滩的葶米收上了一条船,破空而去。 乡亲们依靠秋收改良生计的计划破产了,眼看就是漫长而寒冷的冬季…… 昨天,碧水宗的人又来了,他们拿来了葶米种子,乡亲们很为难,继续种吧,到头来葶米花、葶米全都会被他们收走,不种吧,冬耕错过了,明年开春出不了葶米花,他们明年都会饿死。 林苏怒火冲天,碧水宗! 娘的是什么狗屁修行宗门? 水盗屠城之时,他们龟缩不出,如今抢起十万乡亲之时,倒是杀气腾腾。 江滩十万流民,日子过得那么苦,每年都冻死饿死一堆人,如今,你们还敢在他们碗里抢饭? 陈姐也怒了:“江滩那边没有报官?杨知府不管?” 小月说了:“报过官,杨知府也去过,乾坤书院的教习都去过,杨知府跟那个教习还当众论道,书院认可碧水宗的道理,说万物生于种子,种子上结下的任何东西,理所当然都该属于碧水宗,知府说不过他,甩袖而去……” 乾坤书院! 又冒出来一个乾坤书院! “公子,你别冲动!”小雪看到林苏的大怒,有点怕了:“乾坤书院、碧水仙宗,那真不是我们林家惹得起的,所以,大家都瞒着你,就是怕你冲动。没事的,公子,江滩流民几十上百年都这样过来了,也未必就一定死得了,只是酒厂没了原材料,撑不了几天了,可能……可能很快就没了这条财路。” 林苏缓缓道:“财路无所谓,教训必须给!明天我们去看看!” 林苏一句话说完,转身而出。 回到西院,他脸色阴沉。 绿衣轻轻扯一扯他的衣袖,林苏慢慢回头,看着她。 绿衣递给他一杯茶,看着他慢慢喝完。 “绿衣,有些事情很讽刺是吗?” “是的!”绿衣道:“自诩仙宗的碧水宗,写下的不是人间大道,而是自家小道。自诩正统的乾坤书院,诠释圣道居然是为罪恶张目。这等事情,普天之下到处都是,你要关注也根本关注不过来,但你需要想明白一件事情,他们为什么要葶米?” 林苏目光一凝,是啊…… “葶米在你白云边酒问世之前,只是烂在田间地头的肥料,碧水仙宗想拿来干嘛?” “陈姐!” 陈姐从黑暗中站出来。 “你去丁老板那里了解一下,白云边酒的秘方,有无可能已经流向碧水仙宗。” 陈姐大吃一惊,身影一闪,出了院子,很快,她回来了,丁老板回报,海宁楼旗下的酒厂,两名制酒师失踪,已有十余日,海宁楼那边也正有全天下追寻,目前没有任何消息。 三人面面相觑。 “难道真是碧水宗绑架了海宁楼的制酒师?他们想自己制作白云边?”绿衣沉吟道。 “岂有此理!白云边是公子创造的,未得他的允许,私自制作,那是强盗行径!”陈姐怒火万丈:“堂堂仙宗,还要点脸不?” “当然是不要脸!但你还真的指望一个连水盗屠城都不救的所谓仙宗有什么底线不成?” “公子,怎么办?” 林苏缓缓转动手中的茶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专利保护,任何东西想绝对保密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各种产品的最终走向,都是一开始拼创意,最后拼品质。咱们也根本不想长期独霸酒的市场,占据品质最高端也就行了。” 绿衣和陈姐眼睛亮了。 其实市场已经有了公论,白云边酒,虽然极其不凡,但也有个品质之分,最好的白云边还是林家酒厂的高端白云边,连丁海都怀疑林苏留了一手。 这倒也不是! 他给丁海的秘方是完整的,并没有留下什么。 只不过,制作过程中,还是有些微妙的差距的,关键是酒曲,酒曲哪怕成分一模一样,温度、湿度、发酵的时间略有差异,都会导致口感不同,林家酒曲是林苏亲手做的,而海宁楼的酒曲是那些根本不懂温度、湿度为何物的二道贩子做的,能一样吗? 海宁楼做不到制作酒曲的完美把控,碧水仙宗那群不知商业为何物的修行之人就能做到?当然,他们也能慢慢摸索经验,但等到他们经验摸索出来的时候,林家正宗白云边的名号早已响彻酒市,到那个时候,他们品质就算改良,短时间内也休想动摇林家白云边的口碑。 这就是品牌效应。 跟目前的茅台品牌效应一样一样的,目前茅台一瓶价值几千上万,口感真的就比别人一百多块钱的酒好?并不是这样,喝茅台有品、有面,这才是支撑它价格的关键因素。 这些现代商学,显然超出了这个时代的理解。 次日,林苏、陈姐、老周、老贺、小雪等十三人出了林家,前往江滩。 江滩今日异常热闹,数以万计的江滩流民从各个居民点出来,从四面八方将一条穿云梭围在核心。 这条穿云梭,就是碧水宗前来发放种子的飞梭,葶米花一年三熟,目前正是冬种的时候,这是一年中最后一季种植葶米花,因为冬季漫长,生长期要长很多,这时候种下去,明年三月才能开花,也正因为生长期长,春节的葶米花品质也是最好的,最适合制作香水。 所以,碧水宗对各个种植点的冬种都很重视。 海宁江滩,以前发放种子,只需要两三天,就全部发下去了,但今年,种子飞梭在江边已经停了三天,一袋都没发下去。 但七个弟子并不着急,因为他们早已算准,这些泥腿子再怎么顽固,最终还是会领种子的,因为不领种子你们明年春天就度不过去! 生死攸关,硬气值几个钱? 四面群众大清早地就过来了,站在飞梭上的三代弟子郭优笑了:“看到了吧?硬了三天,今天扎堆儿过来了。” 里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呵呵,送给他们领,他们偏偏僵持三天,现在想领么?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让他们将最漂亮的女人送几个上来,把本公子服侍好了再说!” 第103章 绝杀江滩 郭优一步踏上飞梭梭头,面对前面的一大堆流民叫道:“三师兄说了,先送三个少女上飞梭,自己洗干净了,把师兄服侍好了,再谈种子发放的事。” 下面的流民瞬间怒火冲天。 这样的事情,江滩流民几乎年年都遇到,特别是去年,一个即将嫁到城里的女子,被碧水宗前来发种子的弟子看上了,直接按在江边强了,那个女子哭着跳了江,那哭声直到如今,还在众人耳中徘徊…… “怎么?不愿意吗?不愿意没关系啊,天下江滩多的是,流民也多的是,海宁江滩咱们不玩了,且看谁能撑得过去。” 流民中的几个老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老人高声道:“仙长,我们与仙宗打交道也有几十年了,各位仙长该知道,江民决非刁民,实是日子过不下去,仙宗家大业大,指缝里漏点,就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多活几条人命,我们也不谈葶米单独算价的事,只求仙宗大发慈悲,略微长一点工价。” “长工价?你这老贱货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工价一分不涨!此外,三师兄不爽,需要你们三名少女上来服侍,听明白了没有?” “仙长,这可使不得啊……这里全是良家女子,名节一败,毁人一生。” “你听清楚了,这不是跟你商量,而是命令!”郭优一根手指直指老人:“从此刻开始,每过一刻钟,多增加一名女子,计时!” 飞梭上一只巨大的时漏倒立而起,开始计时。 江滩流民面面相觑,全都又急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让我家丫头……去吧,她……她反正也好不了……” “不能啊!”后面的一个老妇人大哭:“我那可怜的女儿,都病成那样,你还不放过她,你是要她的命啊……” “她的命也只是一条命,江滩流民是十万条命啊……”老头也抱头大哭。 突然,前面的人流分开,一群人出现在飞梭之前,郭优眼睛猛地亮了:“师兄,好收成啊,这几个女子,个个天香国色,顶级货色……” 无声无息中,飞梭里面的那个三师兄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一看到那群人,他的眼睛突然亮了…… 四个年轻女子,真的全是国色天香,江滩流民这次下了血本啊,这怕不是把整个江滩最美的女人全都拉来了。 但有点不对,这些女人怎么一看就不象是流民? “小雪?”那个老头眼睛突然睁大了,直直地看其中一个女人。 是的,她就是小雪。 她旁边站着绿衣、陈姐还有小月,四个女子,衣着光鲜,脸色红润,皮肤白晰,跟江滩流民有明显的区别,哪怕小雪和小月,原先也是流民,但在林府养了几个月,完全是金凤凰一般的存在。 小雪一步踏出:“孙叔叔,这位就是林三公子。”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林苏身上,突然,一个老妇人猛地跪下:“三公子,你可来了!大伙儿都知道你是活菩萨,是大善人,请你救救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 跪下,不停地磕头,磕得泥水四溅…… 林苏赶紧上前,将她一把扶起,老妈妈,怎么回事? 老妇人哭着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苏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飞梭之上,三师兄目光移了过来,落在林苏的脸上:“小子,你就是林苏?”林苏这个名字,近段时间,众人听得可是有些多了,特别是进入江滩以来,村民们口口声声林三公子,将林三公子所作所为与仙宗相对照,让几名弟子对这个名字着实不满。 林苏的目光也迎接而上,冷冷反问:“你们就是碧水宗的?” “正是!” 林苏目光移向小雪:“前些时日,打死三十多个村民,从村民手中强抢葶米的,是不是这些人?” 小雪不知道。 小月却知道,她一指三师兄和郭优,就是他们两个! 林苏一步踏出,小雪大吃一惊,猛地拉住他的袖子,小月的脸色也变了:“公子,千万别动手……” 碧水宗,庞然大物,底蕴深不可测,以公子的身份,跟他们是能对上话的,但,却万万不能先动手,否则,碧水仙宗高手的报复,林家怎么承受? 林苏手轻轻一挥,震脱衣袖,来到飞梭之前,仰面看着三师兄:“阁下与这位杂碎,曾经打死过三十多个村民?还索要三个少女供你y乐?” “哈哈!”三师兄仰天大笑:“下贱流民,胆敢挑战仙宗的权威,死有余辜!本公子有意垂青下等农女,亦是她们的福分,阁下如若不满,倒也有办法,将你身边的四女送于本公子,本公子饶你一命又如何?” “敢赌么?”林苏回答了三个字。 “赌?哈哈……” “我赌你们两个杂碎加起来,在我手下走不了三招!” 飞梭之上,陡然鸦雀无声,林苏,只是个文人,目前中了举,也只是举人,文道是你厉害,但你打算比武?你确定你脑筋没毛病?你知不知道面前的人都是谁?最低等级的也是三境道台,而三师兄,不折不扣四境道山! 四境道山,虐杀一个文道三境的举人,还不是象玩一样? 四周流民,也全体无声…… 三师兄冷冷道:“赌注?” “你们赢了,我的命给你,此外,这一万两白银也是你的!我赢了,要你们的命!”他的手轻轻一抖,一张万两白银的银票迎风而展,上面的字迹与印章清晰在目,乃是最负盛名的“乾宁银庄”开出的全国通行银票,见票即付。 “你是找死!” 林苏手一起,金纸宝笔在手,写下契约,契约飞上飞梭…… “有种就签字,没种就滚蛋!” “既然你想找死,仙宗有何理由不成全?签了!”三师兄手一起,签下契约。 “给你旁边的那个杂碎,让他也签了!”林苏指一指郭优。 郭优哈哈大笑,且看谁是杂碎? 也签了! “字也签了,阁下打算怎么去死?”三师兄居高临下,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 林苏脸色冰冷,手慢慢抬起,掌中是两把飞刀,飞刀在手,他整个人突然变得无比凌厉…… “飞刀?哈哈……”三师兄放声大笑。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呼:“不……” 是另一条飞梭,飞梭上也有人,飞梭破空而下,离这里还有十里开外,但一股奇特的威压之力笼罩全场…… 陈姐脸色大变,她突然感觉手脚无法动弹…… 但林苏手中的飞刀陡然射出…… 光芒一闪,三师兄和郭优眉心出现一个血洞…… 空中飞梭上人影一晃,到了三师兄身前,三师兄已经仰面而倒,身死道消。 飞梭上另一个女子落在前面飞梭上,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郭优倒在她的脚下。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她,是周月茹。 三师兄的尸体慢慢滑落,他面前的那个黑衣人慢慢回头,这是一个大约四十岁年纪的人,肩头绣着一把碧绿的长剑,这是碧水宗长老的标志。 长老一双比剑还厉的眼睛牢牢锁定林苏:“敢杀仙宗弟子者,罪在不赦!” 声音低沉,杀气无穷。 这位三师兄,不仅仅是碧水仙宗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还是他的弟子!他这个做师傅的,亲眼看着弟子死在面前,如何能忍? 林苏手轻轻扬一扬:“圣道契约在此,你想毁约?” 圣道契约! 长老眼中厉光闪烁,但终究不敢再出恶言,圣道契约约定,二人公平决战,死伤不论,事后任何人都不得以此为由,兴报复之实。 这就是林苏强压怒火,与这两个禽兽签订协议的原因。 长老眼中血光盘旋,沉声宣布:“都给本座听着,海宁江滩,十万流民,今冬工价全体降低五成!” 这就是打击报复了。 徒弟死了,有圣道契约在,他没办法报复,那么,就报复海宁江滩十万流民,让这些跟林氏关系密切的人死上一半! 用五万流民的命,给徒弟陪葬! 长老命令一发布,飞梭之上,剩下的五名弟子同时怒吼,是! 江滩流民全都慌了,两强相斗,最终却是他们遭殃,这工价如果降低五成,在场之人只怕会饿死一半! 林苏哈哈大笑,笑声震动全场,周围的嘈杂全都消失,所有人都盯着他。 林苏笑声一收:“老前辈,你是白痴吗?” 长老两眼猛地收缩…… “我可以代表江滩流民正告于你,从现在起,没有一人种你们碧水仙宗的葶米,我会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小雪一跳而起:“公子,你说真的?” 那个老头也猛地抬头:“公子……可我们流民都是几代种植葶米,对其他的营生,怕是……怕是做不来。” “没关系啊,你们继续种植葶米,只不过,不是为碧水宗种,而是帮我种!我收购葶米,价格长到每百斤5钱银子,此外,葶米花我也收购,价格在原来的基础上翻3倍!” 流民全都炸了,葶米百斤5钱,跟白米都快一个价了。 葶米花价格翻3倍,天啊……流民江滩还是流民江滩吗?那不成天堂了? 公子?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公子?你千万别开玩笑,这十万人的性命,可经不起…… 公子…… 一时之间,林苏身边围了一堆人。 林苏手一抬:“这是一万两银票,刚才碧水宗的两个下三滥没本事赢了去,现在归你们了,这就是明年春天葶米和葶米花的定金,孙叔,你拿着,给各家各户都分一分,今年冬天,我不想看到流民江滩再死一个人!” 孙老头看着手中轻飘飘却又重如泰山的万两银票,如在梦中,嗵地一声,他跪下了! 嗵!无数流民全都跪下,田间地头,到处都是。 飞梭之上,七个碧水宗的人面面相觑,那个长老冷笑:“传我的命令!碧水宗,不得给海宁流民江滩提供一颗种子,此外,与周围七家仙宗传讯,让大家都封锁海宁江滩。” 种子! 陈姐心头无限的豪迈之情,突然被泼了一盆凉水。 自己是不是有点昏头了? 被公子带入了迷离的梦境,却忘了种葶米需要葶米种子,而葶米种子全都掌控在仙宗的手中,如果碧水宗下达禁令,流民江滩上哪儿找葶米种?没有葶米种,这江滩什么都种不出来,画什么大饼都没用。 林苏笑了:“所以说你们碧水宗尽是一群鼠目寸光之辈,你以为我会求你们买种子?你以为除了你们,别人就没种子?” 长老冷笑道:“本座正要看看,你打算从何处购得种子。” 林苏的手轻轻一抬,拿出了一只晶莹的耳环 …… 青丘。 皇宫。 小九踩着小碎步,从六个姐姐面前走过来,走过去。 六个姐姐正传看着一张金色的纸张,上面的《鹊桥仙》闪着七彩光芒,映照得六个姐姐脸上全是迷离一片。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还有人说他不破我的身子,是因为不喜欢我吗?不喜欢我,他会把我抱在怀里,叫我小亲亲?他会一边亲着我的唇,一边给我写下《鹊桥仙》?” 六位姐姐全都满脸通红,似乎陷入了某种状态,真的必须得说,狐族女子特别好撩,只需要几句话,她们就能自己展开想象的翅膀,将所有的事情想象到极致。 七彩诗篇原稿就在手中,还有人关注她前面的那些叙述是真是假吗? 那些是真是假重要吗? 这个人类最传奇的诗人,最伟大的词人,最了不起的“双元合一”,真的是小九的qing人! 这才是最重要的。 “娘太偏心了,那天本来是安排我去的……”四姐翘起了嘴儿。 “娘还答应过我,过几天让我去趟海宁,我想应该也是跟他有关……”八姐眼中有了迷离的光芒。 “哎哎……”小九不乐意了:“咱们姐妹协议呢?大家都同意的吧?” 姐妹协议,姐妹九个,任何人找的qing人,别人不能勾,这就是姐妹协议。 老八反驳:“姐妹协议上说的是‘qing人’,你的守宫砂还在,他还不算你qing人……” “就是!这要是算,那我给人类所有年轻文人都画个圈,你们都别碰……” 第104章 姐妹协议 小九急了:“他已经碰我了,碰了好多好多地方,qing人能做的全做了,没破只因为他疼我,他不想我违反娘的禁令……” “反正没破不算数,姐妹们同意吗?举手表决!” 在场七个人,六个举手。 你们……你们欺负人……我找娘去…… 小九正准备开跑,突然,耳环亮了。 小九直接停下,高高举起耳环:“他给我传讯了,你们现场听听,看这还算不算……” 接通,小九直接放嗲:“相公!” 林苏的声音传来:“你那里有没有葶米种子?” “我还以为你想过来给我播点种子呢,你还找我要种子……” 林苏很庆幸,没有现场开免提,十万人的现场啊。 “你就说有没有吧。” “葶米种子多大点事?你叫我一声亲亲宝贝我就给你。” “别闹!事关重大……立刻给我送三千斤过来!” “好的相公!”小九乐开花了,又可以见到他了,这次一定得将自己给破了,否则,姐妹们个个想违反协议…… 林苏放下耳环,看都不看飞梭,面对十万流民:“大家放心,种子的事情解决了,马上到!” 流民一片狂欢。 飞梭之上,长老冷笑,那好,我就看看你如何圆谎,三千斤种子,你一句话解决,你以为你是谁 …… 青丘,小九跑到族长面前:“娘,赶紧给我3000斤葶米种子。” “嗯?干什么?” “林公子要的……”母亲刚刚试验过他带回来的阵法,对这阵法的神奇莫测极度兴奋,只要说是他要的,母亲一定会给。 族长皱眉:“这倒奇了,他不挖空心思在你身上下点种,反倒找你要种子……” 果然是有其女就有其母啊…… 族长话锋一转:“他要种子,自然没问题,我立刻派人给他送去。” “不用派人,我……我带过去就行。” 族长翻脸了:“你?我还不知道你的点鬼心思?想都别想!” 小九直接跳起…… 族长轻轻叹口气:“我的女儿,你肚子里也别骂娘了,娘直接跟你说了吧,狐族修行,别有一功,肉若交则灵不交,灵交则肉不交,除非你达到妖王之境,混元一体。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跟他好,先让自己踏入妖王,只要你进入妖王境,娘不但不拦你,反而会为你置办一身的行头,送你风光大嫁!” “娘!”小九大叫:“妖王境你自己花了多长时间?整整八百年!我才多大?你让我等几百年再跟他好,他是人族耶,到那个时候,他还硬得起来吗?” “所以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在自己身上创造修行奇迹。第二,期待他能创造长寿的奇迹。现在,立刻,马上,去幻境修行!” 尾巴一甩,小九一声尖叫中无影无踪。 小九不见了,族长下令:“小八!” 呼地一声,小八出现在她面前:“娘……” “有一趟差事,需要去趟海宁,你去见林苏,给他带3000斤葶米种……你脸为什么这么红?” “可能……可能有点热……”八姐鼻尖都冒汗了,可以见他了,娘将九妹关了禁闭,给她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 族长眉头微皱:“算了吧,我派其他人去。” 什么?八姐心头大震,不能啊,娘,我想去,让我去…… “你九妹已经被他撩昏头了,娘也就九个女儿,还想留几个养老送终……你们姐妹几个都别想多了……大长老!” “在!” “你亲自去!” …… 海宁江滩,突然一阵狂风起,黑雾从江心弥漫,黑雾陡然一收,一个老头出现在林苏面前,手上提着一个袋子。 “胡风长老!”林苏微微一鞠躬。 “奉陛下令,给三公子送来葶米种3000斤。”胡风长老手一侧,袋子中掉落三十只小袋子,小袋子落地放大。 众人全都大惊失色,陛下? 哪家陛下? 妖族么? 不对啊,他刚才难道是跟妖皇直接通话?他在通话之时怎么说的?一开口直接就说:给我赶紧送3000斤葶米种子过来。 没有请,没有敬称,甚至没有商量。 妖皇陛下说了什么众人不知道,但他回答的是:别闹…… 别闹!我的天啊,他让妖皇别闹! 妖皇跟他闹什么了? 胡风长老目光抬起,盯着飞梭:“三公子,这飞梭之上的人,好象对三公子不太友好,要不要我帮你除了他?” 长老猛地一惊:“何方妖孽?胆敢在碧水仙宗面前撒野?” “撒野?哈哈哈哈……”胡风一声狂笑,九天之上的浮云陡然震散:“小小道花,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滚!” 声音突然化为一个金圈,直接套在飞梭之上,飞梭猛地盘旋而起,碧水宗长老大呼:顶级妖王! 胡风长老冷冷道:“回去告诉路天鸣,如果胆敢对三公子不利,你们碧水宗在外的弟子个个都将身死道消,包括你们那个寄予厚望的狗屁大道之花章亦雨!” 声落人消,包括胡风,包括碧水宗的人,全数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滩人人欢呼,原本人人对妖族都有一种天然的防范心理,但此刻,这个妖王第一时间得到了整个江滩人的欢迎。 种子有了,可以开种了,美好的生活蓝图勾画出来了。 小雪流泪了,她是正宗的江滩之人,哪怕目前是林府的丫头,但她骨子里还是将自己视若江滩人的,公子对江滩这些流民太好了,高价收购葶米,甚至还将他根本没办法应用的葶米花都收了,这是纯粹拿自己的钱贴补。 公子,你这样仁厚,小雪如何报答你? 林苏转向了开始那个妇人:“大娘,你刚才说你女儿怎么了?” 那个妇人抹抹眼泪:“公子,我闺女的事不用公子操心了,公子已经为江滩的人做了这么多,哪还敢劳公子之神。” “说吧,到底什么事?” 小月过来了:“公子,她家闺女叫孙真,患病了,我等会儿给她叫个大夫。” “我去看看吧。” 林苏虽然并不是大夫,但他见识却是超过很多大夫的,这江滩的环境如此之差,无数人挤在一起,人畜不分,可别是什么传染病,一旦传染病出现,对这十万流民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所以,他不敢放过这个突然出现的病例。 他跟着妇人走向旁边的那个小屋,黑暗潮湿的小屋,一看就非常容易滋生病菌,床上一个女子已经坐起来了,但她没有下床,抓着被子角满脸紧张不安。 林苏目光朝她脸上一落,大吃一惊。 他不是惊诧于她的病重,恰恰相反,他惊诧于她完全没有病像。 这女子极其美丽,脸蛋白里透红,如同一只熟透了的水密桃,两只手扯着被单,含羞带怯的…… “公子,家里贫穷,小女衣衫不整,不敢下床给公子见礼……”孙老头在后面说话了。 啥?她不会什么都没穿吧? 一些穷苦人家,有这种情况,母亲、女儿共一套衣服,母亲出了门,女儿就不能出门。 这话一出,床上的女子脸蛋更红了。 “这什么情况?”林苏悄悄问小月:“她这不象有病啊。” 小月悄悄告诉他:“大家一开始也觉得孙真没病,她的气色比谁都好,但……但她实实在在不正常……” 怎么个不正常法? 孙真原来不是这幅模样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天比一天好看,与此相对应的是,她越来越没力气了,身体也越来越软了,到后来根本就下不了床,身上还有一股子奇特的香味,哪怕几天不洗澡,香味也照样存在。 林苏突然看到,陈姐脸色变得很奇怪。 “怎么了?” 陈姐凑到他耳边:“公子,我怀疑她……成了某个人的鼎炉!” 什么是鼎炉? 就是用秘药给某个有特殊体质的女人吃,吃了这种秘药,这女人就会被全面开发,激发身体的各种玄关,等到状态变得最好的时候,那个下毒之人就可以借她来练邪功。 还有这种事? 林苏沉吟片刻:“孙叔叔,大娘,你家姑娘有可能是中了某种极邪恶的毒,她不能留在江滩。” 大娘脸色变了,嗵地一声跪下:“公子,她才十八岁,不能这样烧了她啊……” 旁边众人也全都脸色大变,江滩也经常出现邪恶的病,一旦出现,往往传染一堆的人,最好的结果就是将病人一把火烧掉。 面前这姑娘居然是这种恶症? 呼地一声,后面一堆人同时后退。 “大娘,你想哪去了,我可没说烧了她,她也根本不是那种传染性的病,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将她带回林家,在林家帮她治病。过几个月,她还会是你活蹦乱跳的女儿。” 大娘喜极而泣,要是这样,那……那老身真的得给公子磕头…… 一番折腾之后,林苏在乡亲十里相送中踏上了归途,多了一个孙真。 孙真身上裹条被子,缩在马车角落里,目光每次接触到林苏,总是象兔子一样弹了回去,林苏问起江滩上次发生的情况,她说了很多…… 上次葶米丰收,大家都很开心,在江滩载歌载舞,等待着生活的又一个高点,就在这个时候,碧水宗的人出现了,他们要无偿带走葶米,乡亲们当然不答应,向知府报告,知府也过来了,但知府刚刚到,乾坤书院也来了人,是一个姓雷的教习,这人跟杨知府一场论战,杨知府争不赢他,也就管不了江滩的事。 孙真当时就想了,她应该去找小雪姐姐,她刚刚走到江滩出口,被一个人拦住了,这个人,是碧水宗的人,那个人手一抬,她就动弹不得,她当时吓得要命,但那个人倒也没把她怎么样,只是喂她吃了一粒绿色的药,她一开始以为是毒药,但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气色反而越来越好,后来就渐渐的身体发软,没了力气…… 林苏沉吟道:“乾坤书院的那个教习,叫什么名字?” 孙真不知道,但小月知道:“后来我打听过,这个人叫雷东阳,原来是海宁书院的,不知怎么搞的,他搭上了乾坤书院院长,成为院长的心腹,就将他调到乾坤书院去了。” 雷东阳?海宁书院教习? 林苏冷笑一声:“原来是他!我还正想找他算账,他就撞上门来了,你们先回家,我去收拾他!” “公子……”陈姐刚刚叫出一声,林苏已经从马车里消失。 马车上就只剩下五个女子了,她们回到了林家,陈姐将孙真安排进了西院,给她拿来了衣服,关上了房门,孙真从床上下来了,穿上了衣服,向陈姐致谢。 陈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孙真在她目光下很不安:“陈姐……我是不是不该进林府?如果不该,我这就离开……” 陈姐道:“刚才你是不是真的站不起来?” “真的!陈姐,我……我刚才真的站不起来,决非搏公子同情,真的……” 陈姐道:“见到男人,你全身发软,没有男人,你也就好了很多,是这样吗?” 陈姐自己的脸也红了。 孙真的脸更是红破了,轻轻点头…… 刚才她跟公子近距离相处,真的软如泥,而且还有更让人难以启齿的,在被子里面…… 陈姐叹了口气:“孙真,我现在完全确定,你中了一种邪恶的法门……” …… 林苏步步走过长街,步步走上海宁楼,丁海迎上来:“林三公子,你怎么来了?” 林苏道:“借你海宁楼顶一用,可以吗?” “瞧你三公子说的,海宁楼是我的,但不也是你的吗?公子是打算宴请宾客么?你报个人数,我给你按最高规格安排,保证客人个个心满意足。” “客人心满意足我就不想了!”林苏笑道:“不骂我祖宗八代就不错了!” “什么人这么牛?林三公子请客,还敢不满意不成?” 林苏上了海宁楼楼顶,陡然手起,一张金纸直上天空,是一个巨大的扩字! 这扩字跟当日会昌城的扩字大不相同,体量大了十倍,一到空中,突然如莲花盛开,覆盖全城,甚至跨越长江,直达乾坤书院。 第105章 乾坤论道 “乾坤书院,雷东阳,给我滚出来!” 林苏一声大喝,整座海宁城全部惊动。 杨知府大吃一惊,猛地站起。 林府上下,也猛地一惊,天啊,是三公子的声音,他怎么闹这么大动静? “雷东阳,你当日跟我一赌,赌会试成绩,我乃是会元,而你,排名第一百零三!你输了,立刻给我来海宁城,l奔三圈,大叫十声‘我是废物’!” 全城大哗,乾坤书院的教习啊,真会这么干?真的能这么干? 乾坤书院也大哗! 雷东阳?雷教习? 天啊,他也卷入了跟林氏妖孽的赌局?也需要l奔三圈,大叫我是废物?这样一来,乾坤书院将成为天下笑柄! 院长峰,雷东阳全身一震,脸色陡然改变。 “我数三声,你不露面,就视为违逆圣道,文山文坛文根要不要留下,悉听尊便!一……” 全院所有人心全都收紧。 “二……” “不!我出来,我出来,我履约……”雷东阳快速绝伦地写了个“升”字,他从院长峰升起。 “愿意履约就好!”林苏道:“首先兑现第二条!我问你问题,你先如实详尽回答!” “是!”雷东阳早已濒临崩溃,哪敢说个不字? 林苏道:“我问的问题是……碧水宗夺取江滩流民的葶米,你代表乾坤书院为虎作伥,必定是有原因的,是否院长安排的,院长又得了碧水宗什么好处?” “我……我……”雷东阳满头大汗,他绝对没想到,林苏会这么狠,一开口就是个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 他敢说院长收了碧水宗一块仙玉水晶吗?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林三公子,你如此对待我院之教习,是否太猖狂了些?” 这声音从峰顶传下,平和无比,如春风拂过满城。 “院长阁下赵千秋是吧?”林苏冷冷道:“不知院长阁下有没有读过书,何谓猖狂到底懂不懂?我与雷东阳签下圣道赌约,今日兑现赌约,乃是圣道之规,有何猖狂之处?” 全城大惊! 天下间敢于问乾坤书院院长有没有读过书的人,何人见过? 杨知府眼睛睁得老大,天啊,这个混账,你真不怕将人气死,你真不怕天翻地覆啊…… 抱山老家伙,你将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小子托付给我,还真烫手啊。 罢罢罢,本人陪你疯上一场,谁让这小子骂得让我开心呢? 他的手一抬,官印在手…… 赵院长彻底激怒:“无知后辈,你家长辈就没教过你何为教养?” “哈哈!”林苏笑道:“你赵千秋彩诗未写一首,有分量的文章未有一篇,当年中个进士也是后几位,文之一道,你无知还是我无知?” 院长峰轰地一声大震,一只巨大的手掌冲天而起,跨越长江,直压海宁楼。 众人大惊之时,一道金光陡然射出,巨大的官印横在空中,将这只巨掌压溃,一条瘦削的人影出现在空中,却是海宁杨知府。 杨知府淡淡道:“赵院长,林三公子说阁下没有资格评价于他,虽然有些失礼,但你作为前辈,该当以铁的事实来反驳他,怎么能恼羞成怒动手呢?你可以告诉他,你写了一堆彩诗,留下了无数绝世文章,中的进士是前几位,这样,才能服众!” 赵千秋差点原地爆炸,但也哑口无言。 “赵千秋不说话了!”林苏道:“雷东阳,该你说了,我数三声,给你最后的机会,一、二……” “我……”雷东阳大叫。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三!” 轰地一声,雷东阳文山、文坛、文根一齐爆裂。 只因为在规定的时间内,他没有履行圣道赌约。 雷东阳从空中坠落,最后的眼神是投给院长峰的,他打算说的,打算将事情和盘托出,但就在他要说的当口,一股神秘的力量封禁了他,他开不了口。 所以,他的文道才毁了。 文道一毁,他就成了普通人,一个普通人从百丈高空落下,直接摔成肉泥。 “林三公子,兑现赌约无人能有异议,但你让一名乾坤书院的教习当众身死道消,是否太过了些?” 林苏冷冷道:“院长阁下,他的死,是我造成的,还是你造成的?” “众目睽睽之下,谁造成的民众心里总得有个数。”院长轻描淡写。 “既然院长阁下提到了民众,那我们不妨一起来问民众几个问题!”林苏道:“海宁当日遭到水盗屠城之威胁,我与抱山先生求助乾坤书院,求院长看在百万海宁民众性命攸关的份上,派学院教习以及高层学子救援。院长阁下只说一句话:圣道子弟,不可轻涉险境,民众之事,自有官府处置,与尔等何干!……请问海宁民众,说得出这等狗屁话的院长,有德无德?” 海宁民众一齐狂呼:“无德!” 此刻,不管持何种立场的海宁人,形成了高度共识,当日,海宁差点被水盗血洗,所有人身家性命都悬在半天空,那份恐惧时至今日谁不记得? 当日有多无助,今日就有多愤怒。 院长脸色一下子变了,乾坤书院所有人也全都变色,当日林苏一首五彩骂人诗,让他们颜面无存,但也仅仅是颜面无存,今日,他们才算知道,那件事情的后遗症有多大,足以摧毁整个乾坤书院在民众心中的口碑。 乾坤书院坐落于海宁,成就海宁百姓文道的同时,海宁百姓也成就了它,二者的相互依存到今天完全变了性质,乾坤书院在民众心中已经是痛恨的代名词,从今以后,乾坤书院的学子到海宁,哪有半点名士入凡尘的荣耀?不分明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吗? 一件事情毁掉一所学院! “第二件事情!”林苏道:“碧水宗一群败类将魔爪伸向江滩十万流民,恶意夺取他们辛辛苦苦种下的葶米,乾坤书院为虎作伥,居然站到了碧水宗败类那一边,将他们的罪恶行径进行美化,可恶不可恶?” “可恶!”不仅仅是民众,就连杨知府也振臂高呼。 院长大声道:“乾坤书院立世,弘扬圣道为己任,林三公子毕竟年轻识浅,不懂圣道,各位民众,且莫听他恶意栽赃。流民江滩所种的葶米,种子乃是碧水宗提供,碧水宗也给了流民合适的工钱,所得,自然该当归碧水宗所有。” 院长的声音虽然极轻,极平和,但传入全城之人的耳中,却是如雷贯耳,众人一听,这有道理啊,你得了工钱,所收获的东西自然就该归碧水宗,总不能你一方面拿工钱,另一方面还要成果吧?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道:“院长的意思是,种子是谁的,最后的结果也就归谁?” “自然如此,圣云,根之所在,收之所得,投桃报李,如是而就……” 院长论经,全城学子全都大喜,这等大道之言,几人听过? 林苏道:“敢问院长,你也是你父的一颗种子萌芽,你属于你父没毛病吧?” 院长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子女说是父母所有,何错之有?” “那你父亲属于你祖父没毛病吧?” “是!” “你祖父属于你先祖,没毛病吧?” “废话!” 林苏冷冷道:“这不是废话,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赵千秋的第十三世祖,并非大苍之人,他是大隅中州的人氏,那么按照你的逻辑,你也属于大隅人氏!大隅乃是敌国,你是敌国奸细!” 杨知府眼睛大亮,妙啊!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大苍之人,向上推十三世,又有谁敢说自己是纯粹的大苍之人? “胡说八道!”乾坤书院那边一名老者声音传来:“院长先祖是先祖,他是他,当日的大隅,与现在何干?” “对啊,种子是种子,收成是收成,当日的种子与现在的收成又有何相干?” 那个老者直接无言。 院长也无言。 所有人心中都浮起一个念头,这不是论道!论道没有这么论的! 但是,他的逻辑却是缜密的…… “院长阁下,当日我欲与你讲一番道理,你说我不配与你乾坤论道,我还道你真有多么高深,原来你的道,根本不是道,只是你想当然的一些道!”林苏道:“圣道之路,你其实浅薄得很,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怎么也能当上乾坤书院的院长,莫非真的是敌国奸细?后面有一双看不见的推手将你推出来,其目的就是祸害大苍?扰乱大苍?进而为大隅覆灭大苍创造条件?” 杨知府闻言大惊:“这倒不可不防,本府这就写上一篇奏折,向陛下言明其利害关系。” “有劳杨大人!” “公子心系大苍安危,出言提醒,本府得谢你!” 两人居然遥相鞠躬。 赵千秋p股下的椅子突然粉碎,他一口鲜血喷出老远…… 杨知府的奏折注定不会有作用,他显然也是知道的,但他偏偏就要这么说,其目的,无非是恶心他而已。 今日一场论辩,赵千秋全盘皆输。 输了理,输了民心,也输了气势…… 他从此,如何在文界立足? 林苏,林苏! 轰地一声,他的静心草庐灰飞烟灭,他的心已乱,草庐自毁…… 乾坤书院已经乱成一团。 第106章 禁忌之症 林苏开心了,满意了,从海宁楼下来,回家。 当日水盗屠城,他向乾坤书院求助吃了个扎扎实实的闭门羹,这口气今天算是出了。 得罪本公子,我就要你不是烂块皮就是烂块肉! 别说本公子度量如何如何,本公子度量就针尖大,怎么地?你咬我啊? 回到林府,林家所有丫头、所有下人分成两列,列队欢迎他们的英雄凯旋归来。 林母站在最前头:“三郎,做得好!江滩流民那边你尽管帮,哪怕林家倾家荡产,也让那些人看看,什么叫厚道!” “娘,你一贯秉承的处世原则就是,‘穷则一家饿死,达则兼济天下’,孩儿也不敢不学啊。” 夫人笑了,一指头敲在林苏的额头。 所有人全都笑了。 林佳良从母亲身边过来,将他拉到自己书房:“三弟,你与院长论道,很是奇葩,我还以为你会引经据典,跟他论个是非曲折,你分明是诡辩。” “下面全是老百姓,我和他之乎者也的,谁听得明白啊?用老百姓听得懂的话来论道,不也挺有意思吗?”林苏四处看看:“二哥,注解看得怎么样了?” 注解林佳良已经全部看完了。 怎么说呢?晨钟暮鼓,拨云见日! 他觉得以前的书都白读了,读了这么多年的圣道经典,直到如今,他才真正明白圣典的意思,读了注解,圣典于他不再是如云如雾,而是实实在在的天地大道,踏出这一步,他才算是真正的读书人。 接下来,他还有大量的事情要做,一是消化。 二是重读。 然后接着消化。 原本林佳良设想着后面的四个多月,补策论、补诗词,现在完全变了,他只需要解读圣典,光是这个,就够他忙四个月。 林苏的注解,林佳良收藏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藏在哪里,他知道这注解的价值,且不说十三部圣典的注解,单独拿一份出来,放在任何地方都会引发巨大轰动。哪怕是在京城贡院都一样! 这注解林佳良是为林苏留下的。 他知道三弟的性格是不拘小节,自己写的东西根本不重视,如果放在他那里,兴许过得几年,找不着了。 他得帮他留下,若干年后,三弟开宗立派,这些东西是他学术的根基,将会搭建起一座无比震撼的学术大厦。 这注解,毕竟还是很简略,林佳良就注解中不太明白的地方再度请教,林苏也展开了来回答,这些回答让林佳良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固有的桎梏,让他惊叹不已。 夕阳西下之时,林佳良长长感慨:“三弟,我觉得京城贡院论道堂,或许有一日,会因你而开放!” 论道堂,大苍国至高论道之地。 开国至今,只开放过九次,只要论道堂开,全天下的文道高人尽皆云集,乃是文道最尊崇的神圣大会。 他说这话,是深深认可了三弟的论道。 他自以为他已经足够重视三弟了,但他决没有想到,若干年后…… 那是后话…… 林苏踏着夕阳的尾巴回到了西院,正在帮陈姐打扫卫生的一个丫头慌慌张张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林苏瞅着那个背影:“那谁啊?” 绿衣给他端来茶水,轻轻一笑:“是你从江滩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啊。” “穿上衣服一时没认出来……” 绿衣脸色有点奇怪,啥叫穿上衣服没认出来? 算了,不说这个。 绿衣道:“公子今天所为,绿衣真是大开眼界,我绝对没有想到,这世上还会有公子这样的人,为了帮助流民百姓,损害自己的利益。” 陈姐在旁边接口:“咱家公子财大气粗!……公子,我得给你一个好消息。” “啥?” “林老板传讯过来了,他的危机完全渡过去了,五尺大布已经占了会昌的市场,这次他赚了二十万!他送来了四万两银票。公子就算将整个流民江滩全都救济了,也能撑上几个月。” 绿衣好吃惊,他们说的是什么呀? 涉及会昌? 她跟他们都是从会昌过来的,怎么不知道? 四万两银票?五尺大布?怎么回事? 林苏笑了:“看来你们两个,对我的认知偏得有点离谱……” 两女全都呆住。 “我曾跟小雪说了一句经典名言,做慈善那是我老娘的事,我负责做奸商!你们还真以为我投资流民江滩,是做慈善?” “……”两女面面相觑。 “流民江滩,看起来是贫穷落后的代名词,但你们知道吗?它是一座金山银山!” “公子你说……”绿衣目光闪烁。 “一个地方作为原料生产基地,必须具备三大要素,一是大片沃土,二是大量劳动力,三是便利的交通,这三条任何一条都不好找,何况是三条全都具备?” 绿衣沉吟道:“还得有一条,你做出来的东西,有人愿意拿高价去买,这一条你也具备。” “是!” “所以葶米在你手上能够废物变黄金,但是……但是葶米花你终究……终究得与那些仙宗合作,如果你拉不下这个脸,你还是做慈善。” 在她的认知中,葶米花的事情上,林苏利用不了。 而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也不太可能在这件事情是求仙宗。 他答应3倍价格收购葶米花,就是做慈善,用做酒的收入弥补这份亏空。 林苏凑到绿衣面前,轻轻嗅一嗅:“你用的是什么香水?” 绿衣脸蛋一下子红了:“我哪有用香水?香水那么贵,我可买不起。” “海宁有卖香水的吗?” 绿衣妙目流转:“怎么,你打算给我送一瓶啊?” “对呀!”林苏道:“陈姐,授权给你,明天去海宁瞧瞧,看有没有香水卖,如果没有的话,派个人去京城,将各个仙宗的、各种品牌的,都给我买一瓶回来。” “各种品牌?”陈姐微微一愣。 “是的,不用吝惜钱,哪怕将你刚刚拿到的四万两全都花光,也不用心疼。我赚钱的法门真是太多了,我现在寂寞如雪……” 林苏进了书房,两女在星光下面面相觑。 “绿衣,公子寂寞如雪,又让我去买一堆的香水,看来是准备给你大送特送了,你私下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多买几瓶,省得一遍遍地跑京城。” 绿衣脸上挂不住了:“凭什么是送我的啊?或许是送你的呢?我觉得公子还是跟你最亲。” “别瞎说,我……我都成老太婆了……” “陈姐,你自己瞧瞧,你象不象个老太婆……”绿衣掏出一面小铜镜,对着陈姐的脸,陈姐看到了自己,不由得微微一惊,很多年前,她照过镜子,那个时候的她,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现在的自己,唇红齿白,肤白貌美,只是眉毛略微粗了点,显得比绿衣他们更多了点英气…… 镜子,或许我房间里也需要一面镜子。 陈姐走向林苏的书房,眼睛里还带着沉迷。 轻轻敲门,房门推开。 林苏仰坐在椅子上,脚都翘到了书桌上,脚尖前面一本书放着,赫然是《论语》。 陈姐都无语了,公子,你是大名士,你看看哪个名士象你这种坐像的,脚尖都碰到圣典了,如果是别的名士看到有人这样干,兴许第一时间就打人。 “那个……孙真,我瞧着好象是好了些,我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在院子里干活。” “我正准备跟你谈谈她的……” 陈姐说到这里,停下了,犹豫了…… “你倒是说呀!” 陈姐还是说了…… 林苏傻了……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她吃了某人一颗药,然后越变越美,见不得男人,一见男人就起不了身,,没见男人就没事,所以他进来之前,她能帮陈姐干活,他一进来,她得赶紧走,否则,倒…… “那……那我尽量不跟她见面。” “公子,重点不在这里!”陈姐道:“我知道这种邪门的修炼法门,她这种状态表明,她已经完全成熟了,可以采摘了,你想想,那个人费心费力地将她打造成这种模样,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躲在林家?那个人很快就会过来。” 林苏眼中寒芒闪动。 “林家虽然防护严密,公子本身也是武极高手,但那个人是碧水宗的,身手完全未知,公子,只有两个办法可解这种危机。” “你说……” “第一种办法,你立刻联系章浩然,他妹子不是碧水宗的吗?而且听说还是有着相当地位的,让章亦雨出面,将那个人找出来。” 林苏犹豫半响,轻轻摇头:“说说第二种办法。” 章亦雨,说实话,林苏有点失望了。 一开始的好感,现在败得差不多了。 就象他曾经写的休书里说的:污泥难出不染之花,碧水宗这样的狗屁宗门,能出什么好鸟?再说了,当日水盗屠城之时,章亦雨不也并没有出现在林家吗? 他求她? 还是算了。 陈姐缓缓道:“第二种办法就是釜底抽薪,你先将她……摘了!” 林苏全身大震,怔怔地看着陈姐。 陈姐道:“她已经等不得了,如果不解除她这种状态,她很快就会……死!”陈姐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千机门有个女弟子,就是被人下了这种毒,这个弟子也很幸运,被师门带回了山门,封锁了起来,但他们防住了那个阴险的下毒人,却没想到另一件事情,时间过了,没有人采摘她,那个冰清玉洁的女弟子受不住冲击,自己冲下山,见到一个砍柴人就将自己给破了,随后一路到京城,沿途跟一百多人乱搞,如同禽兽一般,毫无廉耻,最后师门派人将她带回,陈姐永远都忘不了她求她的一句话:师妹,杀了我吧,求你了! 她下不了手,那个师姐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头撞死在玄机亭…… “咳……”林苏道:“我刚将她从江滩带出来,我还向她父母承诺,给她治病,这会儿来这手,不合适吧?咳……陈姐你先出去,我读会儿书……” 陈姐出去了,林苏四处瞄瞄,脚闪电般地从桌子上拿下…… 房门外面的陈姐脸蛋一下子红透了,一般人看不到林苏的小动作,但她是军中斥侯出身…… 我真是疯了,为什么非得挑明这一层呢? 他跟那个女人好上,我就……真的开心吗? 月上西天,已是深夜,陈姐暗藏在院子里黑暗之中,全身上下一分一寸都不动。 秋虫落在她的颈上,她也没动,以至于这只秋虫都将她当成了树干。 突然,这只秋虫化为粉末,陈姐目光锁定西边的院墙。 那面院墙在她视线中陡然爆裂,无声无息地化为粉末,陈姐大吃一惊,一步窜出,一股神奇的力量宛若撕裂一切,就要卷到她的胸前。 哧地一声,一把飞刀掠过陈姐的耳畔,射向冲击波发来的方向。 这一刀将冲击波似乎同时倒转,但倒转之势却瞬间停下,飞刀在虚空之中完全静止! 一条黑衣人影出现在飞刀之前,飞刀无凭无借化为灰尘。 陈姐后背的汗水陡然下来了。 来人真正高深莫测! 连玄晶制作的飞刀,都被人硬生生震成粉末,这样的高手,根本不是尘世中人,要么是道花以上,要么是窥人以上…… 决非寻常的武极。 她不是对手,三公子同样不是对手! 今日的林府,危险了。 林苏手中又有一把飞刀,但这把飞刀没有出手,因为他似乎根本不知道对方在何处。 无往而不利的飞刀,面对近在咫尺的敌人,却无法击发,这在他的历史中,是第二次。 黑衣人开口了:“林三公子,将我的猎物带到林家,是你犯下的最大的错。” 陈姐的心一沉到底,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无法动弹,一股奇强的压力将她全身武力全部封锁,这是境界上的压制,唯有远远超越她这个层级的人,才能做到。 林苏道:“你就是碧水宗那个禽兽?” “哈哈,禽兽!”黑衣人笑了:“你骂我是禽兽,是提醒我将你这院子里的女人全都j了吗?如你所愿!”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死了!” 话音一落,阁楼猛地一亮,黑衣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人,眉目如画的女人,女人手起,一支画笔分割天地,哧地一声轻响,黑衣人全身爆裂,血雾化成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冲天而起,洒入长江。 长江之中,血莲花如虚如幻,在江水中慢慢消失。 “画屏,谢了!”林苏向阁楼微微一笑:“要不要出来吃点宵夜?” 秋水画屏! 陈姐心头大跳,她都忘了,林家还有一个已开文路的画道奇才。 秋水画屏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都将自己隐藏于画的阁楼中,林家人都快忘了她的存在,但在最危急的关头,她出手一击,杀掉强敌。 阁楼中的秋水画屏,一线声音钻入林苏的耳中:“还是免了吧,快到子夜了,你又要发作了,今夜,你就别去南湖了,院子里应该有人刚好可以解决你的问题……” 林苏脸色一下子变得特别奇怪。 第107章 治病(上架第一更) 秋水画屏知道他每天都去南湖是为什么。 这还有点隐私没有? 这个阁楼,我一定要拆掉! 当时是暗夜,现在是秋水画屏,干的全是偷窥的事…… 体内一股热浪涌来,真的发作了。 我的老天! 陈姐过来了,他突然有一种感觉,陈姐今天怎么这么好看?要是将她抱在怀里,会是什么滋味? 不行!陈姐是一个很特殊的人,象他的家人一样…… 陈姐走得更近了:“公子,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女子体香一传来,林苏大脑有点迷糊…… “我看看孙真有没有事,陈姐,你去休息吧……” 林苏进了孙真的房间 …… 天亮了! 孙真如同在一场狂醉中醒了。 她的眼睛睁开,就看到了身边男人帅气的脸。 她眼睛紧紧闭一闭,再睁开,还是他! 三公子! 天啊! 一双手臂从旁边伸了过来,将她抱住,孙真重新软倒在林苏的怀中。 孙真没有说话,林苏也很久没有说话。 弄得孙真心里好紧张,你后悔了吗? “孙真……” 后面传来他的声音。 “嗯……” “你的病其实是敌人下的药,必须这样才能治病,所以……所以……” 孙真的声音轻如蚊叫:“……谢谢三公子。” “你不该叫我相公吗?” 孙真猛地一震,刚才他解释原因的时候,她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酸,但现在,她心里全是甜,甚至是震惊。 “我不敢……我怕少奶奶责怪。” “哪有什么少奶奶,你叫声试试……” 孙真慢慢将自己转了过来,正面对着他。 林苏嘴唇慢慢落下,孙真沉迷了。 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太沉迷,他是天下名士,他是最了不起的人,而她,只是江滩一个丫头,能有这一回,已经是她这一辈子的幸运,她不能奢望更多。 天已大亮,孙真起来了,穿上了衣服,她得给相公做早餐,但出了房门之后,她傻了,到哪里做早餐啊?她都不知道厨房在啊。 杏儿过来了:“姑娘,公子醒了吗?” 孙真脸蛋红透了,若有若无地点点头。 “公子早餐喜欢吃白米粥和素菜,我去拿来……” “柳姐,我去吧。” “你歇着,我去!”柳杏儿转身出了西院,孙真也跟着走到了西院门口,这几步路,她走得有点艰难…… 很快,柳杏儿从厨房里拿来了一个托盘,上面是两份早餐,递给她:“你送给公子吧。” “嗯……”孙真接过托盘,象跑一样地回到了房间。 林苏已经坐起来了,看到她就笑。 孙真脸更红了:“公子,你吃早餐。” “现在没有人,叫相公……” 孙真心乱如麻,昨天晚上的事情,西院都知道了。 夫人会不会知道?虽然江滩流民都说夫人是天下最仁善的夫人,但夫人终究是夫人,三公子这么干,她要是不愿意怎么办?大户人家是有讲究的,不是随便哪个丫头都有资格侍寝的…… 林苏终究从孙真的房间里出来了。 到了外面躺椅上坐下,院子里已经一如昨日,连西边院墙断的那一截,也已经修好了,是陈姐的手笔。 “杏儿,陈姐呢?” 柳杏儿给林苏端来了茶,孙真也低着头跟在她后面,本来她要端茶的,杏儿抢着端来了。 “陈姐去完成公子交待的任务了,去买香水。公子,你要那么多香水干嘛啊?” 孙真立刻就站不住了,公子昨天刚刚玩了她,今天就安排陈姐去买香水,还买那么多……是不是给她的?不!公子,你不能这样宠我…… “林家这么多美女,一人一瓶行不行?” “算了吧公子,你还是给孙姑娘吧,我可不敢用那么贵的东西……” 眼前可能是有点贵,但很快就不一定了…… “怎么没看到绿衣?”林苏扫扫绿衣的房间。 杏儿轻轻一笑:“绿衣跟陈姐一块儿上街去了,她说给孙姑娘置办点行头……” 她将茶放下,转身去了林苏的房间收拾去了。 孙真悄悄移到林苏身旁:“公子,别为真儿破费,真的。” 林苏在桌子底下拉住她的手:“真儿,你最想要的事情是什么?你告诉我。” “真儿什么都不想要。” “真不要?” “真的!”孙真认真地点头。 “如果我说,我想将江滩变成一片美丽的人间乐土,你也不想要?” 孙真脸蛋猛地红了:“真的可以吗?公子……” 扯着林苏的袖子轻轻叫。 “叫声相公,我就为你实现这个愿望!” “相公!”孙真轻轻凑到他的耳边:“要是相公真的让乡亲们从此过上好日子,真儿……真儿会觉得,将自己给了相公,是一件特别特别幸福的事情……” “好!等陈姐回来,我跟你回江滩,现场看看再说。” “相公,杏儿姐姐……杏儿姐姐不让我做事,我一伸手她就拦下来,这样可不好,你跟她说说,就将我当个丫头,骂我打我都可以,我保证不哭,行不?” “那好!我直接安排你做事,你赶紧去将床上的被单洗了……” 孙真脸蛋通红,跑回自己的房间,将床上的被子拿出来洗,这被子真是见不得人啊,柳杏儿在林苏书房里看到了,但她没有出来。 林苏跟孙真将那事儿一办,西院就有点异常了。 陈姐和绿衣都跑了,柳杏儿没法儿跑,不然她也跑,这卿卿我我的谁受得了啊? 林苏自己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去书房钻研文王八卦阵去了,这阵法极其繁杂,变化似乎永无尽头,他一计算起来,慢慢忘了时间,中午,孙真过来给他送了午餐。 他又去计算了。 晚上,孙真又送来了晚餐,吃完晚餐已是深夜,林苏将她留下了,认真地看看她的脸蛋:“这脸蛋红得不太正常,毒好象还没完全去净,看来,今夜还得加个班。” 玩得太畅快了些,孙真一时没忍住,在公子肩头咬了一口。 雨散云收,她轻轻抚摸着这牙印,相公,疼不疼啊? “有点疼,你怎么象小狗,还咬人呢……” 孙真将脑袋埋在他怀里,吃吃地说:“我也知道不能咬相公的,不知道怎么就咬了,相公,你打真儿一顿……” “打就算了,我闷死你好了……”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又压住了…… 两夜辛劳,孙真彻底恢复了正常。 次日清晨,林苏拿到了陈姐昨天转了一天买回来的香水,海宁香水也是有的,但品种不多,品质也不太高,价格却同样是天价。 林苏打开香水,满院飘香,绿衣都眼冒星光了,但林苏嗅一嗅,摇一摇,居然将半瓶香水倒在桌上,拿手指细细地摸,还掂一掂指尖,眉头微皱:“大伙儿管这叫香水?” 众女面面相觑。 “香水居然还真的就是水!我靠!刷新了我的认知底线啊……” “公子,你对这香水不满意?”陈姐道:“我倒觉得挺香的。” 林苏无语了,梅娘炒的菜也香,但那菜水能叫香水吗? 他道:“这香水,味道如何暂且不论,但香味散发的时间也太短了吧?基本上水干则香消,难道那些京城贵妇出个门,还得随身带个专门洒香水的?” 绿衣笑了,可不就是这样吗?贵妇聚会,谁不是带个丫头,随时准备补充香水的? 林苏嘴角带上了笑容。 这就是技术代沟了,这世上的香水,简单粗暴,只是香料的混合,而根本不是香精的提取,所以,他们的香水无法持久,香味也并不纯正。 碧水宗,你们不是很骄傲吗?你想夺我的白云边产业,不一定夺得走,我要夺你们的香水产业,你一定保不住! “公子,京城那边香水还买吗?我初步算了下,大概要一万多两银子。” “人去了没有?” “还没走呢,马上走。” “既然还没去,那算了,别去了!” 孙真吃惊地看着这一切,她觉得眼前这个大院里面所有人说的话,都跟她是两个世界,公子眼中,一万两银子的事情,就象是一钱银子一样,问他买不买,他先问人家走了没有,没走就不用去了,那要走了呢?一万两银子花了也算了么?…… 她所在的江滩,所有人谈论的事情,都是以钱为单位的,达到了三钱以上的事情,都是大事。 接下来,林苏打算跟孙真一块儿回一趟江滩。 这个决定一宣布,满院人的表情都有点奇怪。 婚事有三天回门的规矩,就是新娘子到婆家之后,第三天会带着丈夫回娘家,孙真是前天过来的,当天晚上也真的跟公子这个那个了——杏儿、陈姐、绿衣全都清楚得很,那个晚上的声音让她们真的不敢回味…… 今天刚好是第三天,你真的给她这么大的荣耀,跟她回门? 既然公子发话了,自然没人提异议。 一堆东西搬上了马车,有鱼有肉有面有衣服,还有一堆的被子,弄得象是送亲的一样,最后,林苏点将了,陈姐,你跟我们一起去。 陈姐当然得去,她还得赶车,绿衣目光转一转,给陈姐一个很同情的眼神,他们小两口一路卿卿我我,公子又是个不知道检点的,陈姐你受苦了,要是我去我估计顶不住…… 孙真全程低头,脸蛋红透,跟绿衣和杏儿含糊地道了个谢,用逃跑的速度出了府。 坐在马车,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公子带了一堆的东西,肯定会跟爹娘提起,爹娘会怎么说?爹娘一向不喜欢豪门公子哥,很久以前,她家从遥远的洛西搬过来,就是因为豪门加害…… 可现在她已经是公子的人了,而且她那么喜欢公子…… 陈姐认真赶车,目不斜视,但秋风吹过,吹不散她脸上的红霞。 她有点痛恨自己敏锐的洞察力了。 “这天开始变冷了。”林苏道。 陈姐嗤之以鼻,内心悄悄回应,这就是你将手伸进人家怀里的理由? 但出口不能是这个:“公子,我让林老板从极北之地带几件貂皮大衣过来,夫人体弱,想必用得上。” 林苏道:“但我说的不是我母亲,而是这江滩,江滩冬天都会特别冷,真儿,你们以前是怎么取暖的?” 孙真一颗心正在天上飘啊飘的,突然听到相公问到她,赶紧离林苏远了一点:“穷苦人家,哪有什么别的取暖法门?不就是烧柴吗?再在家里多备些干草……其实,最难的还不是冷,要是能吃饱饭,再冷也挺得过去,肚子里没吃食,人就不扛冻,还有,就是明年四五月,四五月的大水,是最可怕的,每年都会带走几千人,乡亲们好不容易积攒点家底,往往是一场大水就全冲走了。” 林苏作怪的手终于离开了,他掀开车帘望着窗外的江滩,脸色有点凝重。 第108章 江滩流民(第二更) “公子,我知道你心善,也知道你有钱,但……但江滩流民太多了,你可别乱表态,你放心,你已经给了流民一万两银子,一家摊下来也有接近一两,乡亲们今年冬天,比以前好过得多。” “你说得对,如果单纯靠我来救济,他们始终跳不出贫穷的生活,唯有让他们自己致富,才能真正走出他们的路,但他们眼前太难了,我还是得想个办法……” 他盯着窗外在思考问题,他思考的是如何让江民致富……不,公子,致富大家都不想了,能活下去就很好……你能为流民想一想,真儿就已经满足了。 孙真将自己的手塞进他手中,轻轻靠在他身上,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公子……啊,不,相公的支持。 “陈姐,你有没有见过一种石头……” 他将石灰石的外形和特性叙述了一遍,陈姐一听笑了,按你所说的,这种石头到处都是吧?比如这河堤里就有。 马车停下了,林苏下到河堤,河堤堤岸基本上都是这种石头,林苏拿起一块,细细地观察,的确是石灰石,但这河堤里也并不多,何况还根本不能挖,一旦将河堤的石头挖了,洪水一来,河堤绝对挡不住,这段河堤原本就是千疮百孔,岌岌可危。 “真儿,这种石头,是哪里产的?有没有成片的?” “有!那边山上全是这种石头,这段河堤还是我爹他们修的,一万多人,整整忙了八个多月,才将这段河堤补上了,这是最好的一段河堤,爹爹说就算再发三年前那样的大水,也冲不垮。” 林苏心头大畅,一座山都是? 那太好了,最主要的原料有着落了,那么,下一个难题是什么?是燃料! 要制作防洪大杀器水泥,少不了燃料,需要大量的燃料,江滩可没有那么多可供燃烧的东西。 燃料的问题提出来,两女全都摇头了。 冬天将近,家家户户都在收集柴火,保暖最难了,哪有大批量的燃料趴在那里等你? 没办法了。 这个冬天,迫在眉睫的难题,林苏终究没办法解决。 他在那里眉头紧锁,大脑中转尽各种办法,终于轻轻摇头:“在这里分析是分析不出来结果的,咱们还是到实地多走走,多看看吧,大不了,我先将明年的葶米钱提前付了,先让乡亲们度过这个难关再说。” 陈姐眼睛亮了,这倒是个好办法,提前预付,也不是直接送。 孙真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恨不得扑到他怀里,让他将车上一直想做的事儿做个痛快…… 这就是她的相公! 她相公来到江滩,总能带给江滩人一种全新的希望。 马车驰入了江滩,眼前是一派热闹场景,江堤大播种风风火火展开,老少齐上啊,因为公子说了,明年的葶米价格5钱,葶米花更是每百斤高达3两银子,要是能够种上十亩地,一家一季就可以赚到2至3两银子。 这比以前一年三季都高! 这份空前的刺j激励了整个江滩人,江滩人尽最大所能播种,短短两天时间,已经完成了一半的播种量,速度也是空前。 但居民点却是另一种情况。 干枯的老人依然靠在摇摇欲坠的草屋前,有气无力,孩子们依然衣不蔽体,脚下是烂泥,入秋很久了,江滩的蚊蝇依然在肆虐…… 空气中还是一股难闻的气味。 “陈姐,咱们下车吧,这前面马车也进不去。” “好的,公子,你跟孙姑娘先下车,我把东西带上,随后就来。” 孙真抓住林苏的袖子悄悄提了个要求:要不,你跟陈姐一起来吧,我先走…… 回家了,她害羞了。 那好吧。 孙真先走了,她一走,林苏就发现她的决定是正确的,比如说今天回家,她坚决不穿绿衣跟陈姐帮她选的衣服,而是找杏儿要了一套原来府中下人穿的衣服,如果她身着林府目前大家都穿的华丽衣服回家,就不会有孩子靠近她,往日的姐妹看到她,也不会亲热地过来跟她打招呼。 她前面走了一段路,就跟一个小姐妹走到一块儿去了,两人开心地说着话儿,中途还将一个泥猴子一样的小孩子牵着走了一段,到了她家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脏了。 跟周围环境浑然一体了。 林苏和陈姐对视一眼…… 陈姐说,公子,要不,你去她家吧,我就不去了,我去找乡亲们问问,看哪里有公子需要的大批量柴火。 “不局限于柴火,只要是能点着的东西,都算。” “能点着的东西?”陈姐眉头微微一皱:“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年赤水之战时,我们曾到过一个地方,那里有一种很奇怪的黑色水,能烧着,而且一旦烧着了,根本扑不灭,我们曾用这种黑水构筑过一道防御工事,挡住敌方大军整整一夜。” “那种东西……叫石油!可惜离这里太远了。” “妖族有一种火石,就是咱家卫生间用的那种,就是太贵了……” 咱家卫生间?林苏心头升起一股异常的感觉,陈姐随口一句话,他感觉特别温馨…… “你怎么了?”陈姐觉得他的眼神有点亮…… “陈姐,我一直都想问问,你的腿……有没有办法治?” 陈姐轻轻摇头:“这腿已经断了好多年了,还怎么治?但公子你放心,我自己做的假肢,行动不受任何影响……这些时候,我还帮其他残卫陆续在做,邓伯的手臂他可满意了。” “对不起陈姐。” “公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这些时候,一有事就叫你,我都忘了你的腿……我甚至都没亲眼看一看你的伤……” 陈姐眼中突然浮现一缕雾气,公子,你别说这样的话,你让我想哭…… 几次遇到敌人,我想帮你挡,但每次都是你挡在我的面前,在会昌,你为了我,不惜与知州对立,放弃你赖以保命的底牌,我已经知道你对我好了,真的!别说是腿伤,就算我的命,只要公子你要,我笑着给…… 她手轻轻一抬,将掌中的一只袋子递给他:“你去吧,我也去了,有事再叫我……” 她身形一闪,陷入了草丛,下一刻,她出现在一座山坡,向他轻轻一挥手,消失。 林苏提着袋子,走过江滩…… 孙真已经回家了,轻轻推开门的时候,她娘猛地跳起:“真儿……你……你好了?” 她那个牵挂了两天两夜,生死未知的女儿,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而且站得笔直,气色好得不能再好,一瞬间给了她一个梦幻般的感受。 “娘!我好了!我没事了!我现在什么都能做……”孙真动情地抱住娘。 “三公子找大夫帮你治的?” “嗯!”孙真脸上好烧,是三公子治的吗?当然是,只不过找的不是大夫,他将自己当成大夫,给她打了几针,她就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祖宗保佑!祖宗保佑……真儿,我这就告诉你爹去,他在那边种葶米呢,你今天就不用去了,先好好休息……” “娘……三公子……三公子等会儿过来。” 母亲愣住了,三公子过来了?天啊,女儿的救命恩人,整个江滩的大恩人,过来了?…… “他……他到村口了,一会儿就过来……在家里吃饭。” “啊,我得赶紧跟你爹说一声,还得去城里买点菜,象这样的大贵人,来吃饭可是大事。” “不用了,他带了一堆的东西,女儿给他做饭就行……他说的……” 他说的? 嗯,他说的。 母亲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先招待着,娘去跟你爹说一声。 母亲去了,孙真握着脸,脸真的好热。 突然,一个声音从她后面传来:“小宝贝,你一个人在家啊?” 孙真猛地回头,就看到了林苏,笑眯眯地站在她后面。 “公子……” “现在没人,叫相公!” 第109章 天阴绝体(第三更) “相公……”孙真轻轻将自己朝他怀里偎一偎,赶紧弹开:“屋里有点乱,我先收拾收拾……” 手忙脚乱地收拾…… 海宁上空,浮云流转,突然,浮云之上出现了一个白发女人,无凭无借站在浮云之上,她的手轻轻一伸,四方风动,一团旋风团落入她的掌心,无声地旋转。 白发女人一双宛若万古冰川的眼中露出了奇异的光芒:天阴绝体的气机?世上居然真的有这种奇异的体质? 是何人? 她身影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下一刻,她出现在林家院墙之外,轻轻吸口气,白发女人脸上不知是何种表情,喃喃道:“天阴绝体,居然已失红丸,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身形一转,再度凌空,在空中她还是犹豫了,天阴绝体,已经破身,绝体的功能基本废了,但是,却还有一种禁忌功法,自己人间旅途所剩无多,要不要赌一把?但这一赌却是非同寻常…… “天命观气,大道天机!”白发女人头发中仅剩下的三根黑发中的一根突然脱落,化成一道彩虹桥,延伸向虚空之中,女人久久地观察,她的眼中露出了迷离的色彩,宛若彩虹 …… 江滩,陷入黑暗之中,流民们结束了一天的紧张劳作,回到了居民点,一回到居民点,就得知了一个大消息,三公子来了,正在老孙头家里。 那得去看看,孩儿娘,赶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用的东西,带上一些,兴许用得上呢? 于是,江滩数以万人赶往老孙头的家里,片刻间将老孙家围得水泄不通。 前面的人急了,直接将林苏拿出来解围,三公子喜静,大家都散了吧,至于东西都带回去,三公子下来,就是了解些情况的,咱们找上几十个人,跟三公子聊聊天就好…… 星光如水,江滩静寂,一堆火熊熊烧起,林苏坐在几十个老人中间,老人们一开始有些拘谨,但林苏还是善于调动气氛的,跟村民们没大没小地开些玩笑,很快,庄户人家的热情释放了出来。 这江滩啊,怎么说呢?其实也是个好地方,至少比他们老家那边强啊,老家那边地主豪绅官府盗贼,搅在一块儿欺压百姓,百姓哪有个活路?碰到旱灾、洪灾、兵灾、虫灾全都是被一批批地收割。 那里,可没有公子这样的人! 江滩呢,冬天冷,夏天热,三只蚊虫一盘菜,大腿还在外,但不管怎么说,这地儿是无主的,官府也准许流民在这里住,每年种种葶米,没兵灾没人祸的,实在是好地方…… 很多时候,都是乡亲们在说,林苏只是听。 他很无语啊,乡亲们的幸福底线也太低了吧? 有块儿地就算是有产业了? 有间草屋就算是有房子了? 碧水宗的人抢你们的东西,杀你们的人不算人祸? 每年洪水一来,死几千个,不算天灾? 也许凡事都得用相对论来看,这些事情在林苏眼中都是零容忍的,但乡亲的容忍度似乎能够到达百分之几十…… 如果将他们拉到现代社会的大街上,让央视记者采访:你幸福吗? 说不定他们中间的一大半人会说:我很幸福。 无语了吧? “我召集大家过来呢,主要是想解决下江滩怎么过冬的问题,现在已是深秋,马上就是天寒地冻,急需柴火,大家可以想想,这四野之中,有哪些可以烧的东西,你也甭管它是个什么形状,只要能取暖,就是好东西。” 他一开口,所有人静音,问题提出,答案千奇百怪,有的老人说,公子放心,吃饱了饭就饿不死。 有人说,家里多备干草。 有人说,可以在冬天找点营生,人一动起来就不冷。 有人说,可以去南山砍柴。 有人说,南山可以打猎,如果打得一头熊,那熊皮披上,谁还冷?这老头一说,旁边的老头一齐鄙视他:老丁头,你要是打着熊了,舍得将熊皮披上?还不早卖钱了?卖了钱什么东西买不来? 后面突然有个后生开口了:“三公子,我上次去南山打猎,倒是见到了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一种黑黑的石头,我当时也是在山上烤野味吃,那块黑石头放在柴火下面垫脚,没成想,柴火烧完了,那石头却还在烧……” 林苏眼睛猛地亮了:“什么样的黑石头?” 那个后生比划描述了一番,林苏大喜过望,煤?这不就是煤吗? 那个姓丁的老头脸色变了:“你这后生没见识!那鬼石我们都知道,但公子,这石头很邪,不能烧,会死人的!” 几个老头同时附和,是啊,会死人的,江滩很久以前就有人发现了这种可以烧的石头,拿来取暖,一个冬天死了上千人,全都是死在家里的,家里门窗俱好,死人脸上没有半分痛苦的表情,非常诡异。 从此以后,谁也不敢碰这石头。 前年冬天,实在是太冷了些,那边张老二没忍住,将鬼石拿了几块烧了,到了晚间,一家四口全都死了,那个惨啊,所以,老年人说话,年轻人别插嘴,害死江滩百姓事小,万一害了公子,你有一百条命都抵不上。 那个年轻人满脸羞愧,连忙向林苏道歉。 林苏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三公子,小人叫郑春生。” 江滩的人很简单,叫春生的大有人生,春天生的嘛,叫夏生的更多,冬生……没几个,大多数冬天生的娃都没活下来。 “春生,明天你带我去那里看一看!” “这……”郑春生犹豫了。 “乡亲们,你们说的鬼石,兴许就是江滩过冬最有效的东西,至于说鬼石杀人,也得看是谁,有我在,不怕!” 这下乡亲们全都兴奋了,公子爷是谁? 解元公,还是会元公,这是天上的星宿,别人怕鬼,公子爷不怕! “好了,大家辛苦一天了,都回去休息吧,春生,明天你过来找我!” 乡亲们去了,四周静了,林苏躺在孙真家的客房,这客房,估计已经是全江滩最豪华的配置了,下面的干草是七八个大婶细心整理的,似乎每一根都擦了一遍,四周挂满了各种床单,将四面八方堵得严严实实,地上还铺了地板,其中有几块,赫然是人家的门板,这让林苏又是感动又是无语。 孙真在他隔壁,极轻极轻地翻了个身,她没睡着,相公就在隔壁呢,也不知道他冷不冷,到江滩来睡这样的地方,他一个大户公子怎么睡得着? 她好想去看看他,但她不敢去,她怕她一去公子会撩她,公子要是一撩,她肯定没有抵抗力,公子一定会跟她…… 这可不成,爹娘就在那一边,隔得那么近,江滩也是有礼法的地方,她毕竟名面上还只是公子的丫头,不是侍妾…… 折腾了好久,孙真终于还是悄悄地起来了,内心告诉自己,我就是去看看公子冷不冷,我一会儿就回来,她悄悄地来到公子的房间,伸手摸摸公子的被角,一只温暖的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孙真好紧张,把嘴儿贴到他的耳边:“公子,我就是来看看,你冷不冷……” “有点冷,来,给我暖和暖和……” “不……不能……” 一个时辰之后,孙真悄悄地出了林苏的房间,轻轻关上他的房门,我的天啊,没脸见人了,溜进自己的房间。 清晨,孙家老两口很早就上工了,孙真也起得很早,给公子做早餐,一切收拾停当了,进林苏的房间喊他起床,林苏一见她就将她朝怀里拉:“你昨晚做贼做得很溜嘛。” “啊,我咬你!”…… 咬一口就跑,决不给他再使坏的机会,到了房门口回头:“坏相公,起来吃饭,你还约了人呢……” 这丫头,已经慢慢开发出来了,一举一动都有了小女人的风情。 林苏也想起来了,今天还约了郑春生去南山,那真得起来。 乡下人实在,这个时候兴许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他们吃过饭,走出小屋,郑春生果然在外面等着,另外还多了一个人,陈姐,陈姐其实昨晚也一直都在,只不过,她如果不想被人发现,别人是发现不了的。 四个人一块儿去南山。 陈姐已经知道了鬼石的事情,将她的担忧直接说了,公子,这鬼石我也知道,很是邪门,拿来取暖,十人九死,我们以前都是用它来炼器的,但炼器的品质也很差,易脆,门里的人也说了,鬼石不祥。 人命关天的事情,不是小事,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还是建议另找别的办法,海宁城里近来新进了大批的布匹,还有大量北方的毛皮,虽然价格不便宜,但一家一户添置点,还是可以的。 陈姐的见识是孙真绝对信服的,陈姐这么一说,孙真也认同,公子,要不,咱们还是不去吧?万一……万一出个好歹…… 林苏拍拍她的肩头:“陈姐,你有没有想过,鬼石为什么会杀人?” “鬼神之说,纵然是仙宗也解释不明白,我就更不明白了。” “我知道!” 三人全都一震,公子果然是公子,什么都知道。 林苏道:“鬼石杀人,跟鬼神完全无关,只是鬼石燃烧之后,会产生一种毒气,这种毒气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 三人一齐变色。 毒气?毒气他们知道,毒气杀人他们也能接受,但无色无味的毒气,难道不可怕?甚至比鬼神更可怕,因为鬼神有人信,有人不信,存在于虚无缥缈间,而毒,没有人不信,特别是江湖流派,一种毒绝杀一个村庄的事情时常发生。 “大家不必惊慌,鬼石的毒气,没那么可怕,只要将它排到室外,就完全无害,我可以设计一个专门烧鬼石的炉子,带个烟囱,就能完美解决。” 陈姐眼中光芒闪烁:“真的?” “陈姐,你还不信我吗?我说行的事,哪次不行?” 陈姐点点头:“公子奇思妙想若天人,我当然是信服的……公子,如果真的能做到,公子这一妙法,将救活无数冻死的人,真正功德无量。” “只是让人从寒冷中解救出来吗?并不是!”林苏微笑道:“这鬼石真正的用途……它,将改变一个时代!” 陈姐看着他仰望天空的表情,心里无限沉迷,公子,我和你一起! 孙真眼中全是痴迷,她原本只是江滩一个普通的村姑,但今日,她却跟在她相公身边,她有幸能见到这样一个人,能成为他的女人,她好幸福。 郑春生呢?心头也全是激动,他没什么学识,不懂时代是个什么东西,但他知道,面前这个人是神一般的人,他能为这个神做点事情,此生无憾。 南山也在江滩边,极大的一座山,上面其实也没有多少树,光秃秃的,林苏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断层,他的心头大跳,煤矿!露天煤矿!一整座山都是煤山,产量有多少? “公子,这些都是鬼石!”郑春生指一指四周的黑色石头。 “就是它!”林苏腰一躬,想捡一块煤起来看看成色,郑春生赶紧抢着拿起一块:“公子,你万金之体,别触摸这东西,小人托着,公子看看就好。” 林苏盯着他看了一眼,笑了:“谢谢春生好心!放心吧,这东西我熟得很,没事!” 直接将煤从春生手上拿过来,捏碎,揉一揉,甚至还舔一舔,点点头:“品质优良!非常好!太好了!……春生,你知不知道这座山,是谁的?” 这山跟江滩一样,无主! 无主? 林苏好吃惊,现代社会形容一个人富,说的是家里有矿,这分明是有矿,居然还无主? 春生解释了,这里是江滩,流民住的地方,原本就没多少有钱人愿意靠近,这山就是座鬼山,连树都不长,四周全是黑漆漆的鬼石,野兽也不多,有钱人谁愿意要这地儿?他们怕粘晦气。 第110章 召见知府(第4更) 所以那些良田沃土各大豪门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唯有这江滩边上的东西,白送都没有人要。 林苏眼睛亮了:“陈姐,你将这鬼石装点回去。” 陈姐立刻动手,拿出她的藏物袋,将鬼石整整装了大概一马车的模样,这藏物袋也是千门妙物,平日里她绝对不肯拿来装这些东西,也是跟了林苏之后,这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宝物,才装各种奇怪的东西,比如锅碗瓢盆等吃饭的家伙,比如送给孙真家的礼物,比如现在的鬼石,都快成垃圾袋了。 “真儿,你说的那座石头山是那儿吗?”林苏指一指紧邻南山的另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 “是的,那座山叫和尚山,上面也不长树,光秃秃的象是和尚……” 四人再到这座山前,林苏俯下身,拿起一块石头,轻轻一敲,石粉纷纷而下,他再看一眼下方的河道,黄沙一片…… 他的眼中光芒闪烁…… “公子,你想到了什么?”陈姐道。 林苏轻轻叹口气:“陈姐,真儿,你们知道江滩为什么这么穷吗?” “你说……” “因为我来晚了!” 三人面面相觑。 林苏手一起,拿出金纸宝笔,陈姐、孙真眼中全是小星星,公子要写诗了,公子到了这里,有感而发,要写诗! 公子的诗,首首出彩,今天会写下什么? 但她们猜错了,林苏写的不是诗,而是信,字一落,化为鸿雁,飞向远方,片刻时间,一道金光从海宁城方向升起,射向这边,金光为桥,桥上一个老人大步而来,几步踏过,落在林苏面前,赫然是海宁知府杨大人。 “知府大人!”林苏微微一鞠躬。 陈姐和孙真同时一个万福,也叫知府大人。 郑春生则是直接跪下了。 杨知府哈哈一笑:“三公子,你来这它穷乡僻壤做什么?莫非是秋游远足,把老夫叫过来,是打算与老夫饮酒赋诗论个道?” “不是,我叫你过来,是想跟官府谈一笔生意。” “嗯,谈生意?”杨知府一听立马脸色异常:“林公子,你可千万别是要老夫出钱,我可告诉你,年关将近,知府衙门可是揭不开锅了,真没钱支援你,你有什么事,老夫口头声援可以,老夫这张老脸不要也可以,就是别找我要钱……” 林苏笑了:“如果是我给你钱呢?” 杨知府一张老脸立马舒展:“你给我钱?别人送的礼老夫坚决不收,你三公子送礼,我一定收!” “知府大人,你这可是有点过了啊,为什么我送礼你就一定收?” “因为你不会让我帮你违法害民,不收白不收!” 哈哈哈哈…… 陈姐乐了,孙真也是眼睛悄悄地转,自家相公居然跟知府大人关系这么好…… 林苏道:“说正事吧!我想将这两座山买下,你出个价!” “买这两座山?三公子,你不会昨晚喝多了白云边,还没醒吧,你要这两座荒山有何用?” “你管我啊,你就说你能不能当家作主吧!” “荒山买卖,国法一向不禁,我为何不能作主,我只是为你着想,听说此山不祥,不祥之山,你又何必粘染?需要知道你前途远大。” 说这话他的语气就严肃了。 “多谢知府大人!但请相信,我买下这两座山,有大用!” “好!你既然已经决定,那我可以代表知府卖给你,一千两白银一座!如何?” 林苏道:“两千两银子?知府大人,两千两你怕是没办法让知府府上上下下上千号人过个好年吧?这样如何?我们把价码再加大些,范围也扩得更广些……” 如何一个大法? 林苏缓缓道:“十万两白银!我要这两座山,此外,我要江滩十万流民所住之地,永远不受任何人干扰。” “十万两?” 且不说杨知府,就算是对林苏财力了如指掌的陈姐,也是大吃一惊。 杨知府眼中精光闪烁:“你就要这两座山,再加上四十里江滩落户在你名下?” “不是!不是这样!这两座山落户在我名下,但四十里江滩,属于江滩十万流民,我要任何人都不干扰他们的生活,不抢夺他们的土地,即便是我林苏,也不会染指江滩村一寸土地!” “林公子,你……你到底想如何?”杨知府长长吸口气。 林苏道:“江滩十万流民来自各国各州,他们已经没有家了,但我希望,这里能成为他们安稳的家!这个家,他们亲手打造,慢慢改变,但我决不希望,等到江滩变得漂亮的时候,有人突然跳出来,将他们赶走!” “我知道了!”杨知府慢慢转身,遥望远方,终于,他再度回头:“林公子,这个协议咱们今天签不了,三天之内,我给你一个答复。” “好!” “告辞!” 杨知府金光腾空,飞回知府府。 林苏目光回落,落在三人脸上,三人脸上的表情各异。 “公子,杨知府……杨知府什么意思啊?”孙真不懂了,杨知府自己开价两千,公子给了他十万,而他,反而退缩了。 林苏道:“他知道这中间的厉害关系,山也好,四十里江滩也罢,他今日能作主,但明日呢?若是换了个知府呢?若是国君陛下叫停呢?所以,他需要请示京城,唯有皇帝陛下点头的国约,才能真正成就这份契约,才能确保我提的条件,不是镜花水月。” “走吧!回府!” 回府? 孙真心神轻轻震颤,他要回府,她怎么办啊?她告诉母亲的是,她病好了,所以回家了,可没说过做了他侍妾…… 现在,她是一刻都离不开他…… “我带你走!你跟我一起回去。” 真的可以吗?要不,公子你拿几两银子把我买了吧,孙真很天真地想…… 到了流民点,林苏直接跟老孙头提了,孙真这丫头特别好,我想带她走,孙叔你看…… 老孙头、他老伴同时跪下:“公子厚恩,小老儿感激不尽,小女的命都是公子救的,公子需要尽管带走,做牛做马都是应该的。” 封建社会就这一宗好,涉及人口的事情,挺容易。 林苏拿出一个包,悄悄递给孙真,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孙真将父母亲拉到屋里,将包递给父母亲,说,这是公子爷给女儿的工钱,你们拿着。 转身就跟林苏去了。 老两口面面相觑:“还给工钱?” “可不是吗?难道说真儿还真的成了他名正言顺的侍女?老头子,你打开看看,给了多少……” 老头把包打开,手突然一抖,地上多了几锭雪花银,足足五十两一个的银元宝,2个! “一百两?”老伴大叫。 “哪是一百两?你看看这个……”老头将手上的纸展开,上面赫然写着,凭票即付一千两! “一千一百两!”老伴喃喃道:“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呀?真儿卖也卖不了这个零头……” …… 回去的车上,孙真还是没忍住,悄悄问了公子,你那包里装了多少钱啊?可别给太多,我爹娘受不了惊吓。 “多少算多?”林苏抓住她的小手,轻轻抚摸。 “一百两!” “恭喜小美女,你答对了,现金的确是一百两,另外,还有点银票,一千两……” 孙真全身僵硬了,好久好久她轻轻吐出口气,慢慢靠近林苏的怀抱,悄悄撒娇:“公子,你现在算是将真儿从头到脚买下了,你打算拿真儿做什么呀?” “做……” 孙真脸红如火,坏蛋公子,你再这样说,真儿还咬你…… 进了林府,回到西院,林苏给陈姐画了一幅图,陈姐只花了十几分钟就拎过来一只奇怪的金属炉子,还有一个奇怪的金属物件,林苏看到炉子就皱眉了…… 陈姐很好奇:“怎么,公子,做得不对吗?” “对!太对了!”林苏叹口气:“陈姐,你这也太精细了吧?一个烧火的炉子你居然还雕花。” 陈姐笑了:“这不是公子要的吗?公子要的东西,当然要用最好的。” 下一步,将那堆黑不溜秋的煤倒了出来,林苏亲手拿起铁锹,混上沙土加上水,捣成泥状,再用陈姐做的那金属物件朝这泥上一印,磕出来成了一个蜂窝煤。 “好了,让它晒晒,干了烧着试试!” 煤烧着了,火苗升起,一个水壶没一会儿功夫就滋滋响,陈姐一直紧张地关注着院子里的人,没人有什么异常,毒气没反应,公子将这鬼石加入了什么东西?让鬼石没毒气了? 林苏给她解释:“我加进去的只是寻常的土,根本没有解毒的东西,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这……煤更有粘性,中间打个孔,便于空气流通,那些毒气,其实是燃烧不充分所致,再加上这院子四周开阔,通风通气,自然就不会中毒。”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陈姐恍然大悟:“公子在山上提到加一个烟囱,有了这个烟囱,哪怕在严寒的冬日,也可以在室内燃烧?” “正是!你找间密封的房子做个试验。” 试验很快就做了,陈姐提议别人先出去,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一晚上,但林苏不同意,他坚持自己在房间里,他都在,院子里的几个女子谁又肯走? 于是,那间密封的小屋子里,挤了一堆的人。 深秋的夜,很凉的,但燃烧了火炉,屋里异常温暖。 绿衣首先脱了外衣,跟着是柳杏儿,陈姐是练武之人,平时穿得就很少,孙真是乡下人,哪怕冬天也穿得不多,这进了林府之后,大家也知道她是林苏纳的小妾,对她格外关照,一古脑儿给她买了一堆的大衣,还非要她穿上,这会儿还将她安排在林苏身边,让小姑娘全身发热,都不敢乱动。 这会儿热得有点难受了,她也不太敢脱。 “真儿,有点热吧?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吧。” 林苏一句话,孙真吓着了,赶紧站起来:“奴婢自己脱……” 在西院,她表现得特别低调,绝不敢以小妾自居,更不敢将别人当侍女,公子要帮她脱衣服,她哪敢啊,就算是少奶奶,也不敢的。 众人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全都好笑。 这丫头,大家还是喜欢的。 这当口,外面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这屋里好暖和呀,公子,我可不可以进来?” 是小夭。 “来!”林苏直接招手,将小夭唤了进来,上下打量:“嗯,不错,虽然这半年来吃得比别人都多,但终究也算是长了点个子,没白吃。” 小夭不好意思了:“小桃吃得比我还多……” “什么意思?告状是吧?小桃又没吃你的……”林苏在她额头点一点,所有人全都笑了。 孙真好好奇,这个看看,那个看看,这是主人跟下人吗? 林家,怎么什么都不一样啊。 “公子,这么多人在这里,干坐啊?你讲个故事……你以前抱着我睡觉的时候,跟我讲的那种故事……” 所有人的眼神都有点异样,以前抱着她睡觉? 林苏立刻解释:“以前你还是个孩子,故事都是哄小孩的……” 众人眼神更怪了,孩子?你连孩子都不放过…… 林苏赶紧转换话题:“那好吧,我给你们讲个故事,这故事呢,有点长,名字叫《白蛇传》……” “话说西湖,阳春三月,江南春草长,柳下燕归来,西湖之中,突然一股白烟从水中生起,落在湖岸变成两个女子,左边一人,身着白衣,名为白素贞,右边一人,身为青衣,名为小青,她们都不是人,而是蛇精,白素贞修行千年,而小青,修行五百年,白素贞来到人间,只因千年之前,她还是一条山间修炼的白蛇时,被一个捕蛇人抓住,有一个姓许的书生救了她,她成仙得道之前求见诸圣,诸圣告诉她,你在人间尚有缘分未了,不可升仙,欲登升仙道,必得了尘缘,于是,她在诸圣的指引下,来到西湖。这一来,就掀开了一场美丽恋情的序幕,后人有词为证: 西子湖光如镜净,几番秋月春风,今来古往夕阳中,江山依旧在,塔影自凌空,多少神仙幽怪,相传故老儿童,休疑《艳异》类《齐东》,妄言姑妄听,聊效诸公……” 第111章 又见白蛇(第五更) 绿衣眼中宛若彩虹。 一开始听小夭说让他讲故事,她以为只是一些乡野传说,谁能想到,他一开篇就是大气至极的布局,有诸圣,有仙道,还有美丽恋情,紧接着一首她最有感觉的词,词牌前所未见,词儿也是神秘而又优美,不说故事,单将这首词拿出去,恐怕也是彩词,天啊,故事,也可以这么讲? 其他几女没有她这样的文化功底,却也被故事开篇所吸引。 林苏接下来就进入了正题,断桥相会,细雨中的一语一笑,在她们面前勾勒出一幅无边的画卷,白素贞的端庄,大气,小青的俏皮,许仙的憨厚朴实,在他的言语中尽管展现,几女如醉如痴,不知何时,挤在林苏右边的小夭,紧紧抓住林苏的衣摆,两只大眼睛盯着林苏的嘴巴,眼睛都不眨。 而孙真,也忘了自己的身份,手放到了他的腰间…… 故事进入第一个小高g,林苏将许仙求亲的那一幕,说得妙趣横生,白素贞空山造宅,小青邀约四野小妖,伪装成白素贞的父母家人,每个小妖都栩栩如生,众女全都沉迷。 求亲成功,约定婚期…… 突然,林苏体内热流涌动,又到了子时了。 “今天的故事到这里结束,明天再说下一回!……我回房了,各位美女,你们如果要在这里过夜的话,一定得注意通风……” 向孙真使个眼色,他飘然而去。 孙真接收到了他的眼神,但她脸红心跳的有点不敢动。 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除了小夭之外,他去了,她赶紧去,不好。 绿衣开口了:“这晚上开始有些凉了,孙姑娘,你去看看公子还需不需要些被子……” “好的!”孙真努力优雅地回应一声,起身出了房间,头都不敢回,钻进了林苏的房间。 林苏需不需要被子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林苏需要她。 她一进门就被抱住了…… 绿衣和柳杏儿脸蛋红红的,低头不出声,但陈姐看着他房间的方向,眼睛里却有了点别的东西…… “陈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在想……这炉子也许真的有用,你们有感觉什么不对吗?” 没有啊,这房子里暖和得很,简直不象是深秋的夜,今年冬天不用怕冷了,陈姐,要不,明天你给夫人那边也装一个吧,夫人怕冷,柳杏儿回答。 话题扯到炉子上去,就有说不完的话题,三女越说越兴奋,谁都没提回房间睡觉的事,她们不敢啊,公子这时候正在玩孙真呢,她们回房间去一个人更难受,还不如在这间温暖屋子里聊天说话。 接着,她们又聊到了刚才的故事,柳杏儿无限感叹,公子真是个神一样的人,怎么讲故事也这么好? 柳杏儿跟绿衣还有小夭就故事的走向展开无数的想象与猜测,唯有陈姐很久没说话了。 没有人知道,她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从会昌回来之后,公子每天子时都跑到南湖去练刀,每次都将自己全身力气抽空,别人没有发现,但她却发现了,她没有惊动公子,她只是远远地看公子练,看着他累倒,在他躺下的时候,陈姐就隐藏在草丛中,暗中保护着他。 公子其实是一个很懒的人,为什么每天子时都准时去练刀呢? 陈姐观察了几夜,终于有一天发现了一个让她很脸红的事情…… 这几天他没练刀,他连续四天跟孙真在一起,第一天他进孙真房间的时候,硬生生把门栓给震断了 次日清晨,林苏神清气爽地来到小屋,推开门,里面的四个人还都在,小夭已经睡着了,柳杏儿已经睡意朦胧了,但陈姐和绿衣却还是气定神闲的,三人同时站起,小夭在地上翻个身,继续睡。 “公子,已经验证了,这炉子一点问题都没有,江滩十万流民有救了!”陈姐报告。 “昨晚加了几块蜂窝煤?” “总共烧了四块。” “四块蜂窝煤,足以保证这房间五个时辰的供暖。江滩流民房间一般也不大,算上吃饭烧水的,一天十块蜂窝煤已经够了,你们说,每个月2钱银子的开销,他们能不能承受?” 众女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公子有时候是极其大方的,但这时候怎么算起精细账来了?你好意思向那些整年没见银子长啥样的流民收钱?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你们大概觉得我既然想做好事,就应该将好事做到底,但商业就是商业,不遵循商业规则,好事也是做不长久的。” 绿衣点点头:“公子说得对,商业得有商业的规则,但江滩的冬季可是很漫长,一个月2钱银子,他们未必能够承受。” 陈姐道:“以前别说一个月2钱,整个冬季一钱银子,他们也承受不起,但今年不一样,今年公子预付了明年的定金,乡亲们给得起。” “不仅仅是定金,我还可以给他们工作的机会,这个冬季,他们不会闲着没事干,只要肯出力,一个壮实劳动力,每月拿到2、3两银子,还是有可能的。” 每个月2、3两? 屋里所有人都惊了,这太吓人了,需要知道,一般壮实汉子在城里做工,每天做十个时辰,一个月下来,最多也只能拿到1两多,要想突破2两这个界线,得是大户人家管事的人物,林府管家算是工钱最高的,目前也才拿到3两。 “我宣布一条规则啊,从现在起,林府的所有人,甭管是侍女,家人还是酒厂里的工人,每人每月至少2两打底……” “公子,这……这不合规矩,真的不合规矩。”柳杏儿叫道:“至少我是不敢拿钱的,公子护我平安,供我吃喝,已是再生……之恩,我要拿钱,岂不是天理不容?” 陈姐这次是站在柳杏儿这一边,这个世道上,哪有丫头侍女拿工钱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林家产业不够兴旺,也没办法给大家太多,大家跟着林家,齐心协力助林家从困境中走出来,该当有个好的福报,现在,我已经不愁钱了,这样吧,绿衣,陈姐……你们两个跟管家还有梅娘碰个头,将林府的人分个类,每人核定个基本数,报给我。” “公子,这口子一开,可是不太好控制……你真不考虑考虑?”绿衣目光闪烁。 “没事,林府加酒厂总共也才多少人?不到200!对了,陈姐,你那边的四百叔叔阿姨可别忘了,他们也是一样!” 陈姐吓了一大跳,一下子增加400人? “陈姐,那些人,哪怕什么都做不了,我也得将他们全都养起来,我要给他们养老送终,这原本就是我的职责。” 赤水一战,十万大军死得只是四百残卫,这些人都是战斗英雄,他总不能看着这些人流血又流泪。 陈姐整整身上的衣服,躬身一拜:“陈四谢少主大恩!” 转身而出,这一刻,她不是林家侍女,而是当年赤水之战四百残卫的代表。 绿衣深深看了他一眼:“公子,我去找梅娘和管家。” 梅娘、管家一听到绿衣所说的,全都大惊,转身就要找林苏,公子这也太离经叛道了吧?这么多人你每月都给那么多?你说夫人达则兼济天下,夫人那都是小手笔,你这一出手就是这样的大手笔,一个月上千两银子下去,酒厂利润再高也撑不住,再说了,都听说酒厂没原料了,都快停工了,钱从哪儿来啊? 绿衣拦住了,公子已经决定了,你们还找他干嘛? 那……那我找夫人! 梅娘带着绿衣去找了夫人,夫人一听,思索良久:“三郎上次会昌一场胡闹,赚了十多万两,你们担个什么心?就算一个月支出去两千两,也撑得住几年!按他说的办,反正钱都是他弄来的。” 夫人这边毫无原则底线地一通过,整个院子炸了锅。 林家正院目前的人并不特别多,也就三十多个人,夫人身边的几个,二公子身边的两个,西院的还算是多的,另外有几个专门负责洗洗刷刷,都是从江滩那边过来的丫头,管家团队(包括保安,门卫,酒厂管理人员)十人。 这些人以前其实都没有明确工钱,林家原来的团队,是冲着对林家的忠诚留下的,比如小桃、小夭、孙叔、老周…… 后期加入的,主要是江滩流民的女儿,她们在江滩根本活不下去,将她们买给大户人家也不过2、3两银子,江滩人也不忍心卖儿卖女,宁愿让她们进林家吃碗饱饭,几曾想,她们进入林家,不仅仅吃饱了饭,还有新衣,没有打压,日子过得比天堂还好,现在居然还给他们工钱?每月2两银子保底? 这是真的吗? 几个丫头院子里一碰头,全都深觉不敢置信,她们也不敢打听。 午后,管家和梅娘将所有人召集了起来,当众一宣布,丫头们全都哭了…… 前期进入的,每人3两至5两,后期进入的,每人2两,从她们进林家算起,前面也补足,捧着雪花花的银子,丫头们如在梦中。 “明日,除了照顾夫人和厨房里的几个人之外,其余人都放假一天,你们可以将工钱送给各自的父母亲!”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哭声低沉,梅娘的眼眶也湿了。 唯有小夭没哭,她拿着她的一个小包钻进了房间,也不知道将小包藏哪了,很快出来,一把拉住小桃:“小桃,夫人午休了,我们去逛街吧……” 小桃将她拉住了:“有点钱就想出去买吃的是吧?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小心长胖了,公子不喜欢你。” 这个白天,陈姐是最忙的,她带着银子跑了几百个地方,每个残卫送上三十六两白银,这是今年的养老金! 那些残卫战场杀敌都不抖的手抖了,一个个跪下,面对林府。 西院,林苏坐在大树下,孙真站在他身后,一枚落叶飘落他的头发上,孙真轻轻吹,将落叶吹了下来,林苏手朝后面一伸,抓住了她的小手:“真儿,大家都在定薪酬,对你的薪酬不太好定,人家是白天干活晚上休息,你是白天干活,晚上加班,得给双份……” “啊,坏蛋相公我咬你……” “好,你就不谈薪酬了,我给你点零花钱就好。”林苏抓住她的小手,将两千两银票塞在她的掌心。 孙真拿起来一看,手一抖,银票象烫手一般飘到了林苏面前:“不!不!公子,你别娇惯我,真的,你这样,我……我跟姐妹们怎么相处啊?好相公,你要真的疼真儿,那就跟杏儿姐姐一样的吧。” “那好,你跟她一样,每月3两!” “3两都太多了……相公,你这样大把地撒钱,真的能赚回来吗?林家这么多人,可都靠着你。” “赚钱!这世上最没技术含量的事情,就是赚钱!我都不想玩了……” 空中突然鸿雁飞来,林苏笑了:“不出意外的话,赚钱之门已经正式打开。” 他接过鸿雁,打开,是杨知府传来的。 “带上酒,带上钱,过来签字!” 靠!跟你送钱,还得搭上酒,这毛病就不惯你! 林苏起身,走向知府府,孙真在后面叫:“相公,知府让你带酒……你等会。” 她跑进林苏的书房,将书架上摆的那坛酒抱了出来。 林苏怔怔地看着她:“你还真不心疼啊,这酒,是我最优中选优的一坛了……” 孙真在他肩头轻轻一推:“相公将来是官场上的人,别人能马虎,官场上马虎不得,给他最好的,他才能真的当你是朋友。” 第112章 江滩大改造(第6更) 好好!听你的,你丫头好不容易当一回家作一回主,怎么也得顺你一回。 林苏去了知府府,十万两银子换了一张国约,国约一订,除非大苍灭国,否则,任何人都不能违反。 酒现场打开,杨知府胡子飞扬:“三公子,这酒可是比上次喝的还强了不少。” 林苏没好气地说:“按我的意思,是不惯你这臭毛病,但我家小妾非得让我带上……” “哈哈……你个什么双元归一,人情世故还不如你家小妾!”杨知府哈哈大笑,开喝! 几杯酒一喝,转入正题:“三公子,江滩流民,每年冬天死一批,每年开春死一批,有时候夏天到来,瘟疫再死一批,人穷出刁民,海宁城也不乏流民作奸犯科,所以,江滩流民是本府接任海宁知府,最大的难题,你有意解决流民问题,本府甚是欣慰,却不知你打算从何处着手。” “第一件事情,我让他们今年冬天不再出现冻死人的事件。” “真能做到?”杨知府猛地站起。 “没问题!” 杨知府也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激动所致,满脸通红:“三公子,你如果真能做到,我这个知府,从今以后,永远感谢你林家恩德!” 林苏也站起,按住他的手:“知府大人能够代万民谢我,也值得林某与你相交。” “你说了第一件事情,有没有第二件?” “何止是第二件?知府大人刚才列举的三批,我都会一一解决,江滩流民,在我的字典中,会成为一处人间乐土!” “那我们就互敬一杯,共祝大愿成真?” “干!” 一杯酒对碰,一饮而尽。 林苏走出知府府,回到林家,陈姐也刚好回来,还带回了两百多人,包括邓伯在内,这是目前身在海宁的全部残卫了,两百多人同时跪下,感谢三公子恩德。 林苏道:“各位来得正好,我正有件事情需要大家一齐参与。” “奉公子令!” 他们没有称呼少主,这是残卫们达成的默契,在林家,不能称少主,因为大家都知道,林家还有个大公子,如果没有除爵位,侯爵都该是大公子继承,虽然林家兄弟同心,彼此绝无芥蒂,但礼法不能乱。 “跟我去江滩!咱们做一件大事!” 林苏要去江滩,孙真自然也跟着,陈姐也跟着,绿衣也非得跟着,于是,大队人马就一起去了江滩。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对于江滩之人而言,是绝对的梦幻。 如果江滩之人中有史官,绝对可以记下这惊天动地的一笔。 公子开鬼石为火,制绝妙火炉于室,漫漫冬夜,温暖如春。 公子还开山石成粉,炼制水泥,混沙融水,三日后坚如金石…… 一只大铁锤再次重重砸在水泥板上,砸出了点点白星,但水泥板丝毫无损,在场上千人,全都大惊失色。 “公子,这水泥居然神奇如斯,如果用来建房,岂不是风吹不塌?雨浇不进?”孙叔大叫。 他刚拿了上千两银子,这一刻想的就是建房。 “当然!”林苏道:“但它现阶段最大的任务还不是建房,大家觉得应该是什么?” 一个汉子道:“防洪!” “正是!”林苏道:“离明年雨季只有五个月时间,每年洪水泛滥,都会带走大批流民,既然我来了,那我就告诉你们,明年的洪水能否锁住,你们的亲人孩子会不会被洪水冲走,答案就在你们手中!我要你们,用这水泥,建起四十里长坝,保护你们的家园!” “保护家园!” “保护家园!” 吼声震天! “那好,现在我制定明细规则……” 煤厂开工,专门挖煤,铁匠铺开工,十万流民中选择百条汉子,由残卫中的军匠李忠和陈全带队,组成打铁队,专门生产那种火炉…… 水泥厂成立,专门生产水泥,水泥第一阶段不对外销售,全部用于防洪大堤的修建,用水泥建一条防洪大道,便于大堤修建之时物资的运送…… 水泥厂的事情,第一阶段是公益性质的,所以,每家每户派出一人免费劳动,一家不止一个的,另一人按2两银子一个月给付报酬,所有人厂里提供食宿,厂里需要的煤,也都从煤厂免费获取,家里劳力多的,可以到煤厂工作,每月2两银子,煤厂生产的煤,对江滩百姓优惠,每两百个一钱银子,可以对外销售,但价格就得高点了,翻2番吧,每百个2钱银子…… 每一条决定宣布,都换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 所有事情宣布完毕,村民们陷入一片狂欢。 他们刚刚试验过水泥和煤这两种东西,全都引为神物,他们觉得这种神物,离他们的生活还很远,根本不是他们用得起的,但如今,公子把价格一宣布,他们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似乎也买得起! 公子前期给了江滩一万两银子的定金,江滩总共也只有不到两万户,每家分得了5钱银子,单是这5钱银子,就足够他们度过这个冬天,何况,公子说了,多余劳力还可以去煤厂和水泥厂做工,一个月2两! 两家厂也组建了管理团队,煤厂由戴宗担任厂长,水泥厂由李忧担任厂长,这两个人都是四百残卫中的人,读过书,在军中就曾是管事的,年纪也并不大,都是四十岁,一个断腿一个断手,陈姐给他们做了机关手脚,行动与正常人无异。他们带着其余两百残卫,充当了两家厂子的管理者,直接对陈姐负责。 一切就绪,流民们开始风风火火地奔跑式革命了,而林苏带着绿衣她们几个沿河堤漫步…… 孙真也在其中。 孙老头看着自己闺女,脸上都开花了:“你看咱闺女,真的成了公子身边的人了,你说公子会不会待她象小雪一样地好?” 小雪,早就成了江滩传奇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公子特别信任她,连收购葶米这样的事情,都是她在安排。 老伴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一定会!可能……可能还不止!” “不止?”老头好吃惊。 “老头子,你晚上睡得死,你不知道……” “这跟晚上睡得死不死有什么关系?” “你呀,就是个大木头!我告诉你好了,咱家闺女……已经是……是他的人了!” 啊?孙老头脸上风云变幻…… 不仅仅是侍女?还是侍……妾? 江堤之上,秋风送爽,绿衣衣袂飘飞,短短几天时间,一个让人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江滩,在他手中发出翻天覆地的巨变,这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么? 这就是他的本事么? 世人只看到七彩狂魔的绝代诗篇,谁人能知道他改天换地的真正手段? 自己深藏内心的那件事情,她也是完全看不到希望的,但,能不能问问他呢? 不!眼前还不到时候,眼前他还没办法掌控更大的局面,需要等到他踏入官场之时,才有可能,否则,就是害他! “走吧,回家去!这在乡下一劳碌就是三天三夜,身上都臭了,回家,洗澡,睡个好觉!” 这句话一出,绿衣和陈姐的目光突然同时投向孙真,孙真还在那里左顾右盼呢,突然感觉异样,一看大伙儿的眼神,她的脸蛋突然红了,红得莫名其妙,跌跌撞撞地跑向马车…… 马车一路驰向林府,没有人注意到,空中一朵白云一路跟随,马车进了林府,白云落地,变成一个白发女人,漫步走向林府。 林苏的马车刚刚进入院子,府门关上。 林苏回到了西院,那个白发女人一步踏出,面前的大门眼看就要撞她个正着,但无声无息中,这女人穿过大门,几名侍女,家人在院中四处活动,白衣女人就这样一步步从她们面前走过,却没有一个人看得到她。 阁楼之上,突然猛地一亮,白发女人面前突然出现一片碧波,浪花如巨龙,片刻间涌到了她的身上。 白发女人微微一笑:“年纪轻轻,开画道先河,倒也难得!” 她的手指轻轻一抬,哧地一声,碧波分开,她一步踏入西院,光影流转,她面前出现一人,正是秋水画屏,秋水画屏手指一滴鲜血慢慢放大,就要在她面前再施一击。 “别费事了,老身并无恶意!”白发女人头发轻轻一弹,秋水画屏指尖的鲜血莫名其妙地流回她的体内,指尖连伤痕都不见,而秋水画屏,全身被禁锢于虚空之中。 “前辈……前辈何人?”秋水画屏心中早已大惊失色,面前之人的手段,她不仅没有见过,简直连想象都想象不到,她哪怕已开画道,战力直逼文路大儒,但在这个女人面前,她根本什么都不是,比一只蝼蚁还弱小。 西院之中,林苏也猛地回头,刚好看到了虚空中动弹不得的秋水画屏,也看到了面前这个奇特的白发女人,他的心头大震,飞刀已到指尖,但他根本无法击出,因为他眼前的白发人,在他感觉中似乎是一尊九天仙尊,立于星河之外,他的飞刀如何穿碎星河? “老身来自天绝渊,到此实无恶意,相反,林公子这些时日所作所为,老身敬佩有加!” 林苏指尖飞刀缩回体内:“原来是前辈高人到访,请坐!” 白发女人没有坐:“老身时日无多,不便久留,今天来此,只为一人!……” 她的手指向孙真。 所有人大吃一惊。 林苏猛地抓住孙真:“你是碧水宗请来的?” 孙真,最先是碧水宗的那个黑衣人下了药,那个黑衣人不放过她,想进林家抢她走,被秋水画屏杀了,现在,碧水宗还不死心?再派一个大高手过来? “公子莫要误会,老身跟世间任何宗门都无关!更不是碧水宗能够请得动的。” 林苏脸色稍和:“只要不是对她不利,老前辈有什么想说的,想要的,尽管道来。” 白发人道:“公子与她情深意重,起源于一颗蕴息丹而已,此丹可不便宜,单凭这颗丹的价值,就足以买下数百个黄花闺女。公子有没有想过,此人为何在她身上下此血本?” 林苏心头猛地一跳,是啊,且不说什么见鬼的蕴息丹,单说此人五境道花的本事,想要什么女人不可得?为什么偏偏选择江滩一个普通村姑? 白发女人道:“只因此女乃是亿万中无一的‘天阴绝脉’!” 果然是特殊体质的原因。 天阴绝脉又怎样?林苏沉声道。 白发女人回答,问得好,天阴绝脉,首先她是天阴,何为天阴?通俗地说,就是女人中的女人,跟阳极相对应,所以,她是最好的练功鼎炉,一旦调整到最佳状态,男人摘其红丸,可抵百年苦修。 说到这里,满院的人全都不知是什么滋味…… 白发女人轻轻一笑:“公子可有疑虑?因为你摘了她的红丸,却并没有感觉到功力的提升。” 孙真满脸通红,都站不住了。 林苏也尴尬了:“前辈请指教。” “只因为当时下药之人,根本不懂何为最佳状态,导致天阴白白浪费,暴殄天物……” 什么叫最佳状态?绝对不是将女人调整为最美的状态,而是女人的修为达到跟他本人最吻合的状态,孙真根本不是修行人,所以才会出现一见男人就走不动路的状态,那可能是男人玩.女人最好的状态,却并不是练功最好的状态。 林苏长长吐了口气:“多谢前辈指点,但本人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我喜欢真儿,从来没有想过将她当成鼎炉。”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老身嗤之以鼻,但公子这么说,老身却是信了!”白发人道:“可惜公子还不知道,天阴绝脉中有一个绝字……” 林苏的心陡然提起。 “天阴绝脉,乃是为修行而生的体质,如若不能开启修行之门,绝对闯不过双十年华!这位姑娘骨龄已有十九,她最多只剩下一年寿!” 林苏大惊失色:“前辈,请传她修行之法!林苏愿以所有一切来换。” 第113章 子夜时分(第7更) “公子为十万流民而劳心费力,老身深敬之!”白发人也是深深一鞠躬:“无需公子付出任何代价,老身收她为徒,带她入天绝渊,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定让她回来见你,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 林苏沉吟良久:“老前辈言而有信?” “天道为誓!”白发人手一指天空,天空震动,这就是天道誓言,比文道誓言更高一级,此誓一出,不仅包括人类,即便是妖魔鬼怪,也全都不敢违背。 “公子,公子,我……我不想离开你,我不想……”孙真猛地抱住了林苏,这是众人面前,她第一次这么做。 “徒儿!”白发人道:“今日分离固然难舍,但你也需明白,你的公子是何种人物,如果你不能拥有你的成就,又如何跟在他身边?跟为师走,三五年之后,你可以成为你家公子坚强的臂助,不再仅仅是一只花瓶!” 这句话一下子打中了孙真内心最深处的那个点。 她能为公子做什么? 这是她跟了公子之后想得最多的事情。 就跟公子玩那不成名堂的吗? 不,她想实实在在地帮到他,但她只是一个村姑,她什么也帮不了她。 她目光抬起,含泪看着她的相公…… 林苏轻轻擦掉她的泪:“真儿,你去吧,我不在乎你能不能帮我,但我在乎你能不能陪我更久些。” “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绿衣轻声道:“孙姑娘,这是你家公子亲笔写下的词句,你记住!” 孙真目光转向四周,转向这个她刚刚住了几天,却如同住了一辈子的小院,她的目光慢慢移向白发女人:“师父,能不能让我……让我跟他再呆一天?” “天绝渊不是一般的地方,每次开启都需要付出巨大代价,今日,必须回归,徒儿,我只能给你一个时辰!” 林苏书房里,孙真自己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她的一切,她的美好,全都呈现在林苏面前,她轻轻泣道:“相公,这些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快乐,咱们还有一个时辰,你好好疼疼真儿。” 西院,一股莫名的伤感笼罩着院里的每个人。 包括永远云淡风轻的秋水画屏。 白发人静静地站在院中,她的目光慢慢移了过来:“你虽已开画道,但终究不成系统,底蕴薄了些,这一册画卷送给你,细细观摩,或能补足你的不足,从而破开画界。” 她的手轻轻一扬,画卷飞向秋水画屏。 秋水画屏接过来,陡然全身大震,她突然觉得手中的画册,重有千斤。 “此画内有乾坤,以你目前之能,只能看看封面,等你懂了封面,才能打开下一页,画道十三重,重重有乾坤,此画册名《乾坤山河图》。” 秋水画屏大脑陡然一片空白。 乾坤山河图? 这是早已失传的乾坤山河图? 乾坤山河图,号称当年画圣亲笔所画,内有乾坤,百年来的画界,最大的轰动就是争夺一页乾坤山河图,而那页山河图,只是画圣弟子临摩的! “你得此图,天下无人知晓,你画道大成之前,亦不可泄密。”白发人一句话说完,秋水画屏手中的画卷陡然消失,进入她的识海之中,她的识海猛然大亮…… “多谢……前辈!”秋水画屏深深一鞠躬。 她原本应该称师尊的,但师尊也不能随便称呼,也得别人同意才行。 所以,她只能称前辈。 白发人转向绿衣,静静地看着她。 绿衣有点小紧张。 白发人微微一笑:“路走对了,一切也都对了!” 绿衣猛地一惊,什么意思? 白发人转向书房门口,书房门打开,孙真慢慢走出。 白发人手一抬,与孙真同时冲天而起,哧地一声,一道流光消失于苍穹之中。 林苏仰面看着天空:“她究竟是谁?” 没有人知道。 “陈姐,天绝渊是什么地方?是象无道渊一样的地方吗?”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天绝渊,这位前辈来意不知是善是恶……” 秋水画屏道:“这一点,请林公子及各位放心,这位前辈绝对是善非恶,孙姑娘此去,该当庆贺,绝不需要悲伤。” 一句话说完,她消失于阁楼之内。 绿衣轻轻叹息:“只可惜一点,《白蛇传》她只听到水漫金山,就不得不象白娘子那样,忍痛而去……公子,白蛇传先说到这里吧,等有一日,孙真妹子回来,你再讲完。” 林苏心头轻轻一跳,在无道深渊之中,他讲白蛇传也只讲到水漫金山,就与龙儿分离,今天又是这样。 难道说,这世间还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控制着他的故事节奏? …… 这一日,林苏一直都在书房,或许孙真的离开,还是给了他些许不舍,但在书房里转了几圈,他长长吐口气,也放下了。 秋水画屏说得对,她离开绝对不是一件坏事,而是一件好事。 孙真只是一个村姑,认得几个字,但水平很低,她接触的层面也很低,在林府,她其实是没有多么存在感的,哪怕他疼她,但她内心也是有自卑的,她需要有自己的路,她的路走通了,她拥有一技之长了,她才能自信地面对这个世界。 而那个白发女人非同寻常,连秋水画屏这样的绝代高手,在她面前都如同儿戏一般,孙真能成为她的弟子,那是福缘! 好了,心结打开了,林苏静心去研究文王八卦阵,这阵法越揣摩越是变化无穷…… 西院里,绿衣坐在窗前,望着远方的大江东去,也是有了心事。 另一侧,陈姐跟杏儿并排坐在那里洗衣服。 陈姐心神不定。 杏儿注意到了:“陈姐,你……你怎么了?” “杏儿,有件事情……” 说到这里,陈姐停下了。 “有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柳杏儿轻轻一笑:“你怎么也吞吞吐吐的,这可不象我认识的陈姐。” “这件事情有点特殊……”陈姐沉吟道:“杏儿,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男人?” 柳杏儿的脸色陡然变了。 男人!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是她的禁区的话,这两个字,一定是! 那年,她才十八岁,她是西柳村的一朵娇艳的花,她的人生才刚刚展开,但一个老不死的无意中看到了她,这一眼看中,带给她终生不能消解的苦难,她的爹娘死在那个老贼的手中,她被带到了张府,被那个老贼污辱。 从此,男女之事,就是她内心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如果是别人提起这个字眼,她一定翻脸,但今天提这两个字的人,却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最敬重的女人。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柳杏儿长长吐口气:“陈姐,我心里一直当你是亲姐姐的,原本任何事情我都会答应你,但这件事情不行!不管是谁托你给我说这个,你都可以明确告诉他,柳杏儿此生已绝情绝欲,让他别指望了。” 陈姐嘴儿张张的,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 柳杏儿的身世太悲惨,或许她真的已经厌恶这种事情了吧? 那么,小桃呢?如果告诉小桃,公子每天子夜都需要女人,小桃一定会开心,但……公子会怎么想? 她有什么权力帮公子安排女人? 她唯一能作主的,只有自己! 一整个下午,陈姐都很恍惚。 入夜了,她依然没有决定。 公子入睡了,她还是没有决定…… 临近子夜,陈姐慢慢走进卫生间,热水从上方倾泄而下,她的手轻轻滑过自己的身体,镜子里反射出她的脸,这张脸,在镜中美丽动人,这身体,在她自己的手下也很有感觉,这下面,女人的器官都正常,就是小腿,小腿不是正常人类的肉身,只是两根银色的金属…… 她刚刚冲动起来的情绪,不知何时又悄然消掉,这样的残废,有资格靠近公子吗? 但是……但是子夜将至,公子,对不起,我真不能看着你就这样跑到南湖,天下并不太平,碧水宗、乾坤书院、张家、会昌秦家、药神谷都在找你的麻烦,我不能拿你的命去赌机率! 我的双腿是不行了,但我终究是个女人。 子夜到了,林苏按时惊醒,一惊醒骂一声我c!有完没完? 孙真不在了,去南湖,老办法处理。 他打开房门…… 突然,面前飘来一股清香之气,一个女人,身着睡袍站在他的面前,林苏目光一抬,大吃一惊:“陈姐!” 今天的陈姐,跟以前完全不同,以前的陈姐,是一个江湖人士,着紧身衣,作武士装扮,但今天的陈姐,头发披了下来,似乎刚刚洗过,身上穿了一件宽松的睡袍。 “公子,别去南湖了,孙真不在,还有我!” “你都知道?” “来!” 林苏再也控制不住…… 等到他清晨醒来的时候,陈姐已经不在房间,他离开房间去洗了个澡出来,陈姐在院子里洗衣服,还在洗被单…… 洗的是他跟她昨晚滚的被单。 “陈姐……” 陈姐一抬头立刻抢着开口:“公子,我给你去拿早餐,杏儿,把这衣服帮我洗一下……” 她的声音清亮,步态自然,看着她英姿飒爽地走出西院,林苏摸摸脑袋,有点摸不着头脑,陈姐跟以前一点区别都没有,如果不是昨晚他碰到了她的假肢,他甚至会怀疑昨晚进他被窝的根本不是她。 早餐拿来了,她的眼中依然平静无波,非常自然地将早餐放在他面前:“公子,今天我去一趟江滩,看看那边的进度,晚上回来。” “好!” 陈姐出了院子,骑上了马,飞驰而出,跟往日没有丝毫异常,只是马儿跑了几里地之后,陈姐放慢了马速,艰难地从马背上下来了,在路边坐了一会,有迹象显示,她昨晚有点小伤…… 公子大概也想不到,这是她的第一次吧?她尽量控制住了自己,压住了羞涩,压住了痛呼,也努力屏蔽那种美好,早上也第一时间洗掉了被单上的那朵桃花,她不想他有什么压力,她更不奢望他将她当成侍妾,她不配,她只是一个残废,能够让公子解除子夜桎梏就好。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已经是冬月底。 江滩民众的热情释放,产生的恐怖活力让人目瞪口呆。 江堤修建的速度远远超出林苏的预料之外,接近一个月时间,四十里江堤居然已经全部成型,这一个月,乡亲们真是日以继夜,哪怕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他们也都打着火把在干。 因为水泥厂的人说了,如果天气太冷,这水泥的效果会打折扣,所以,大家需要加快进度,在大雪落下来之前,将江堤全部完工。 江堤是什么?是他们的家,是他们亲人的命,以前从来没有人管过,现在有人管了,谁敢怠工? 十万流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是一方面。 水泥的便于施工是另一方面。 以前修江堤,用的都是石头,石头你需要从很远的地方运下来,路上全是泥坑,想快都快不了,现在呢?水泥先把路给修了,平整的水泥路,新发明的独轮车,一人推着两三百斤的水泥到江滩,并不累。就地取材用黄沙拌和,最终形成的效果等同于三千斤的石料,而且还免切割,你说效率提高了多少? 十倍都不止! 江堤完工的时候,所有人看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高高江堤,心中全都升起了一股自豪感,现在唯一剩下的事情就是一条,这江堤毕竟是水泥做成的,结实程度比不上石头,到底能不能经受明年洪水的考验。 江堤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要不要做房子?以前他们只是将就着住,因为洪水一来,你的房子都会冲掉,茅屋草屋木屋泥巴屋最终都会在江里漂着,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了江堤,兴许可以做间好房子来个一劳永逸。 就在这个时候,陈姐到了江滩,宣布了两条新的规则。 其一,水泥厂的水泥正式对外销售,江滩百姓一百斤一钱银子,外地人,一百斤两钱。 其二,所有人可以开始做房子,但是,不能随意乱建,必须按照公子划定的区域,按照同样的格式建造,路要留足,树木不准随意砍伐。 第114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第8更) 如果是一般人宣布这条规定,估计乡亲们直接就炸了,我自家做房子你管啊?树木长在野外,又没主,你管啊? 但陈姐把脸一板,这是公子的严令,但有不遵守者,逐出江滩村,需要知道,整个江滩村可是公子拿十万两白银为大家争取来的! 公子宣布的命令,那还说个屁?奉令! 于是,江滩开始了一种全新的布局,两百老兵出马,划定做屋的区域,每家每户做好标注,如何打基,如何开窗,如何做院落,全都按图纸施工,院子里有厨房,有菜地,还有茅坑,猪羊鸡舍…… 江滩面积很大,长达四十里,后面背靠煤山和石山,所以,每家每户目前分到的宅基地都很大,大约有三百平方。院子占了一半。 这些布局一出来,流民们目瞪口呆,这是要让他们当地主老财吗?他们老家的东家也不过如此,一家住的房子能有四五个房间,也太夸张了,以前,他们都是两大间的,男的一间女的一间。 此外,居然还有猪羊鸡舍,流民们谁家养得起这些家畜家禽? 但陈姐告诉大家,公子说了,先准备着,至于能不能真的养这些,取决于乡亲们自己的双手。 大伙儿热情再度高涨,第一时间,江滩的芦苇被割掉了一半,大家都准备着,等房子做起来了,拿这芦苇做顶。 陈姐一时没留意,过几天时间一看,芦苇全没了,哭笑不得。 赶紧再下命令,乡亲们不要砍芦苇了,公子说了,所有房屋,不用芦苇做顶,房屋顶全都用水泥板! 乡亲们大惊,连瓦片都不用?直接用水泥板? 这一栋房子下来,至少十二根水泥柱,上面再支撑一块重量吓死人的水泥板,得多少水泥啊?此外,这支不支得住啊,要是柱子塌了,一家人都得死。另外,房子四面的墙用什么来做?木板还是茅草?公子不准砍树,茅草现在都没了…… 这个问题摆到了陈姐的面前,她也麻了头,还是回去问问公子吧。 林苏听完陈姐的汇报,哐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袋上:“我靠!忘了一样东西。” “什么呀?” “砖!”林苏道:“走,咱们去江滩一遍,再开个厂!” 他这一去,现场开了一家灰砖厂,河里的沙应有尽有,将沙子捞起来,用高温一烧,居然成了一块块硬如石块的砖头,比城里富户用的青砖还好。 林苏敲敲灰砖:“好了,问题解决了,让大家用这灰砖做墙体吧。灰砖定价的事情陈姐你看着办,要保证厂里有利润,又要让人用得起。至于厂里的管理事情,陈姐你定个意见,让那些叔叔伯伯们执行。” 灰砖一出,村才象村啊。 如此棘手的难题,林苏到了之后,几个时辰就解决。 且不说全江滩的人看他如同神仙,就连千机门高足陈姐,也视公子为神仙。 “公子,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乡亲们按你划的区域做房子,还有,这些树你留着做什么?” “这叫规划!一个美丽乡村,必须具备这样几个要素,一是交通便利,二是美观整洁,三是布局合理,四是宜居宜农。如果你任由他们自己做房子,可以肯定的是,用不了几天,房子乱建,道路挤占,一团乱麻。至于树木,那是用来怡养心神的,没有树木的乡村,是没有灵魂的,你不觉得将来某一天,咱们在这宽阔的马路上手牵手儿走着,看一看满天夕阳,周围树叶飘落,是一种很美好的事儿吗?” 林苏抓住了她手。 陈姐温柔的望他一眼,四下无人,也让他牵着。 两人上了江堤,前面是滚滚长江,身后是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 “公子,这江堤能挡住明年的洪水吗?” “但愿可以!否则,对乡亲们的挫伤就太大了些。” “不管如何,你终究是作了你最大的努力。”陈姐轻声道:“你得复习功课了,殿试说来就来。” “放心好了,我二哥都有信心了,我自然更不在话下。天快黑了,咱们回家。” 两匹马驰过江堤,返回林府。 这一夜格外的冷,林苏走出温暖火炉屋的时候,外面纷纷扬扬下起了雪。 他的目光抬起:“画屏姑娘,下雪了,冷不冷?要不,你找个正经的房子住吧,让陈姐也给你安个炉子……” 阁楼里传来秋水画屏的回应:“子夜快到了,正经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我靠!啥意思?子夜的事情就不正经了? 这院子里真是没隐私啊。 陈姐这些时候大概瞒住了绿衣和杏儿,但还是没瞒过她。 他进了房间,等了片刻,房间里人影一闪,陈姐出现在他面前,向他温柔一笑,开始解衣服。 “陈姐,你的这个宝贝,比以前大了些。” “别说话!” 林苏今夜好有兴致,慢慢玩,陈姐慢慢不行了,长期的矜持与平静被他玩崩了…… 清晨,林苏推开窗户,空中大雪飘飘,外面的树林,全都被大雪覆盖,整个海宁城一片雪白。 院子里,也是一片雪白,绿衣身着一件厚厚的白大衣,在雪地里转着圈,快乐地叫,偶尔还将一个雪球丢向走廊下,走廊那边,柳杏儿已经被她砸了好几回了,黄色的衣服上全是雪,陈姐身上都有雪,陈姐才不是躲不开,她就是不躲,偶尔还击一回,一团雪花在绿衣头顶爆开,让她尖叫连连…… “绿衣,怎么这么好兴致?”林苏笑了。 绿衣叫道:“下雪了,咱们的大才子快写诗……” 林苏开口就来:“写诗啊?多简单的事?听好了……天地一笼统,井上大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这首诗一出,三女全愣了。 柳杏儿有点懵:“绿衣,公子这诗怪怪的,写得好不好啊?” 绿衣咬牙切齿:“好什么呀?他骂我们是狗!” 柳杏儿瞅瞅自己身上的黄衣服,再瞅瞅绿衣的白衣服,笑了,陈姐也笑了…… 绿衣跳到林苏身后,一把雪塞进林苏衣服里面:“敢骂我是狗,我让你也肿起来……” “投降,我认错……” “嘴巴里认错不行……” “我正经地给你写一首总行吧?” “……好!” 绿衣不折腾了,退开,其余两女眼神发亮,都盯着他。 林苏抓抓脑袋:“真写啊?” “你答应绿衣的!”陈姐轻轻一笑:“绿衣,你去给公子拿早餐,看他吃了你的早餐后,是不是诗才奔涌,送给你一首七彩诗篇。” “好!”绿衣兴冲冲地跑出了院子。 林苏看看陈姐,看看杏儿:“我怎么觉得你们今天早上是有意想考考我?” “就考你!看你还敢欺负人……”欺负人,三个字从陈姐嘴里说出来,别有一番韵味,欺负的是谁呢?象是说绿衣和杏儿,又象是说她自己,昨天,他那样玩…… 早餐拿来了,林苏坐在廊亭中慢慢吃,三个小美女在旁边全都盯着他,就连阁楼里的秋水画屏都深度关注着。 这个妖孽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写下七彩诗篇吗? 这可是比科考时间还短很多…… 他快吃完了,陈姐开口了:“公子一般吃完早餐还要喝点早茶的,我去给你拿茶叶啊……” 绿衣和柳杏儿一齐瞪她,陈姐你个叛徒,是不是给他放宽条件啊? 但林苏手起,金纸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只落笔第一句,就是七彩霞光,七色霞光从他笔尖一圈圈弥漫,雪地里,瞬间彩虹满天,如梦如幻。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 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 千山暮雪, 只影向谁去? ……” 绿衣痴了。 望着面前的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她的泪已盈眶。 柳杏儿呆呆地站在林苏身后,公子,你想谁了?孙真吗?孙真,你虽然已经离开,但能换公子这么深情一词,这一生无憾了。 陈姐不知何时,抓住了绿衣的手,她的眼中,温情流动,跟平日完全不同。 阁楼之上,秋水画屏也痴了,她轻轻一叹,词之一道,竟然美丽如斯…… 她的手一落,虚空作画,万里层云,千山暮雪,一只孤雁飞向千山之外…… “只影向谁去”的无边情思完全融入这只孤雁,手落,孤雁活了过来,飞出阁楼,飞向风雪之中的千山暮雪…… 她的画道,这一刻真正踏出“化虚返实”的那道门槛。 她也终于能够翻开《山河乾坤图》的第一页…… 院墙之外,一个声音轻轻一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千古绝句也!千古绝句也……清晨求见,居然见证一首七彩之词的诞生,何其有幸?” “丁老板?”林苏手中的金纸递给绿衣。 目光转向院墙外。 “是!老朽能进来吗?” “来吧!” 呼地一声,丁海跃过院墙,落在林苏的面前。 陈姐轻轻一笑:“丁老板前来,想必是有事与我家公子相商,不如移驾暖厅如何?” 林苏心头一动,好! 两人进了西边一间通屋,这是一间很大的偏厅,开窗就能见到长江,林苏比较喜欢这里的景色,就被陈姐改造成了一个会客厅。 门帘掀起,丁老板突然一惊,这室内如此暖和? 按这样的温度,这样的空间,这室内应该有八盆烧得正旺的炭火才是,但丁老板一进入,就愣了,厅里没有炭火,一盆都没有,只有一个金属炉子放在厅边,一根银色的管道通向屋外。 “三公子还真是财大气粗啊,长年用妖族火石取暖么?”丁老板脱下了外面的大衣。 “怎么可能?这里面的东西没那么贵,便宜得很,烧上一个月也不到一两银子。” 什么?丁老板绝对不敢相信,妖族火石是取暖最好的东西,京城大户人家或许会用,但象这么大的房间,要长期保暖,每个月下来,最少要消耗三块火石,每块火石价值百两银子。 那是三百两! 所以,除了皇室、高官、巨富之外,谁能用得起? 但三公子居然说,这里面的东西烧一个月也才一两银子? 陈姐托着茶杯走了过来:“丁老板,你不妨打开一看。” 丁老板将面前的壶提了起来,就看到了下方烧得正旺的东西,这不是火石…… “这是何物?” “煤!”陈姐道:“丁老板乃是大老板,对此物可有兴趣?” 丁老板心头怦怦乱跳:“何处有售?” “江滩那边,我家三公子开了个煤厂,专门制作这种奇物,如果丁老板有兴趣,咱们两家可以再度合作,保证你赚得盆满钵满……” 丁老板眼睛大亮:“此物价格几何?另外,能烧多久?” 陈姐把燃烧时间、覆盖范围、价格全都说了一遍,丁老板茶几一拍:“好!好!我立刻起草协议,每日你能供应我多少?” 陈姐略微思考了一会:“每日三万个煤球应该不成问题。” “三万个……三万个……能否加一些?” 陈姐大喜,但她脸上不露声色:“丁老板想要多少?” “十万!” 十万! 陈姐的心跳加速了,煤厂老戴这些天有点愁,煤厂的产量太大了,而江滩流民那边的消化能力太有限,煤已经堆积如山,库存的煤球几百万个,紧急需要拓宽销售渠道,但煤的好处目前也只有江滩流民清楚,根本没有宣扬出去。 今天,丁老板过来,她就存了这个心思,想让丁老板帮忙销点出去,决没想到,丁老板一开口,居然比她最好的估计还翻了三倍! 这东西这么有商业价值吗? 一天十万个煤球,每百个二钱银子,是多少钱?200两! 除去煤厂工人的工钱,公子可以直接赚取150两! 一个月是多少?净赚4500两!这还仅仅是丁老板这一条线。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陈姐点头了! 陈姐一点头,丁海也兴奋了,他是商场巨头级别的人物,眼界自然非陈姐可比,他一看到这东西,就知道里面有多大的含金量,目前天寒地冻,无数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这东西简真是救命神器啊,取暖效果好,价格还亲民,城里中等家族都能买得起,一个海宁城有多少人?百万人! 一天一个人消耗一个煤球,就是百万个!我的天,我一天十万的订货量似乎还远远不够,能不能再加点? 但一锄头挖不了一口井,还是先将眼前的油水喝足了再说。 第115章 绿衣的心事(第9更) 丁海茶都没喝一口,直接飞了,他要起草协议,等会儿就过来签…… 丁海一走,陈姐在后面抱住了林苏,她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今天是真的激动了…… “公子,煤厂有救了!” 林苏内心暗笑,你还真以为煤厂出了问题啊?怎么可能?这样的项目,在这世界上怎么可能出问题?煤根本不愁销好吗?只会引发抢购风。 “大功告成,亲个嘴儿……” 陈姐直接跑路:“我去准备点茶点,等会儿丁老板还要过来。” 走出厅门,寒风夹着雪花吹散她脸上的热量,陈姐吸了口气,让自己再度冷静。 走廊上,柳杏儿端来了茶点。 “陈姐,绿衣不行了……”柳杏儿凑到陈姐耳边,悄悄跟她说了句话。 嗯?什么叫不行了? 柳杏儿解释了,绿衣拿到了公子的诗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还拿了壶酒…… 陈姐身形一闪,到了绿衣外面的窗户下,她看到了绿衣,绿衣跪在地上,面对北方,她面前插着一炉香,香前两杯酒。 “爹,娘,大晋已经灭亡了,你们知道吗?这个名字现在民间都已经不记得了,每一天它都朝着历史更深处推进一步,渐渐的,它将永远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或许它存在的意义,只在于给其他国家一个警醒,告诉世人,国之兴衰,有所为有所不为……” “爹,娘!当日我们逃出雁门关的时候,哥哥说,他终有一日,会带领千军万马恢复大晋王朝,姐姐说,她将踏入道门,以仙人之姿再临故土……” “哥哥姐姐的复国之路上,没有我,因为我们分开的时候,我才十岁……姐姐说,妹妹,你就忘了大晋吧,在大苍做一个平凡人,嫁人生子,了此一生……时光荏苒,花落花飞,我们真的成了天南地北双飞客……他们大概已经忘了我了,可我,想他们了,我,也想你们了……” 陈姐悄悄从窗外撤出,面对长江,她轻轻吐了口气。 她知道她是谁。 她是大晋皇室的人,不然,何谈复国? 大晋皇室,那真是个悲哀啊,当日,大隅国大兵压境,一路过关斩将,兵压京城,大晋皇室跟大隅谈判,愿意归降,于是打开城门,献土而降,事情到了这里,一般都该是一个结局,那就是将皇室妥善安置,将国君封个空头公爵,接到大隅京城养着以安天下,可这位大隅将军非常狂妄,进入皇宫,看到皇后美貌,居然将皇后按在龙椅之上,欲施强暴,皇后不甘受辱,一头撞死,激怒了满城之人。 将军下达了屠城令。 千万人口的大晋都城,被他们杀得只剩下不到百万,满朝文武,尽皆被杀,皇室公主、后宫贵妃被带入大隅,卖给教坊司,整整三年时间,大隅都城宾客云集,各国权贵纷纷千万里奔赴,只为在那里玩一玩降国王妃、公主,这样的事儿,别处何处可见? 大隅之威名扬于天下,而那个造成这一切后果的将军,居然被封为晋王。 …… 暖厅之中,协议已经签订,丁老板努力为自己再争取了一把,每日从煤厂拿到煤球15万个,每百个2钱银子,他自己负责搬运。 他这一条线上,每天的销售额就达成300两银子。 让陈姐乐得不行。 丁海拿出一个法器跟酒楼通个话,就直接安排人去拉货了。 他闲了下来就跟林苏坐下来喝茶。 一开口就叹息,三公子啊,我发现我跟你还是在一块儿喝茶喝少了。 林苏的陈姐都愣住。 丁海说了,三公子上次去会昌,一个新型机械横空出世,直接将一个差点被会昌纺织界逐出会昌的林家商号送上了神坛,要是我提前跟三公子喝这杯茶,这机械会不会成为海宁楼的专营产品呢? 哈哈,林苏大笑,你一个做酒楼生意的,怎么事事都想插一手? 做生意是为什么?不就是赚钱吗? 赚钱的生意为什么不做? 好了好了,织机的事情毕竟跟我离得远了些,我也不想了,三公子还有没有新的合作项目? 林苏笑了,好吧,水泥和灰砖的事情你也可以合作。 水泥?灰砖?是什么?丁海眼中又冒绿光了。 “咱们一起去江滩村走一遭,让你现场感受感受……” “江滩?”丁老板眉头紧锁:“今天可是大雪,这个时节过去,遍地死人,你确定真的去?” “你说的那是去年这个时候,今年的江滩,不是你说的这种情况。” 坐上马车一路前行,过了官道就是江滩,丁老板脸色波澜起伏,江滩已经变得他完全不认识了,笔直的大马路,足有五丈宽,下方是一条新修的河堤。 什么时候修的?我才两年没到江滩,怎么变化这么大? 不对啊,今年开春的时候,江滩不是死了几千人吗? 这河堤还在,哪里缺堤了? 一路行去,河堤都是完好的,而且很新,丁老板越看越惊奇:“三公子,这河堤好象是新修的。” “当然是,一个半月前动工,仅仅一个月时间,修了四十里。”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需要知道,这全都是巨石打成……” 一个月时间,修四十里江堤,堤高十米开外,全是巨石打造,怎么可能?方圆千里之内,都没有这么多的石头。 “不!它不是石头!……” 丁老板下了马车,现场监测,他的脸上风云变幻。 这不是石头,但硬度堪比石头! 这就是水泥! 将某种神秘的石粉用独特配方制作,与沙石搅拌,就成了这种堪比石头的东西,天啊,这是何等的巧夺天工?这将完全颠覆世间! 城墙用上它,会固若金汤。 马路用上它,会平整坚硬。 那么房屋呢?房屋用上它…… 他这个如果一出,林苏笑了:“前面就是用水泥和灰砖做成的房子,你自己进去跟他聊聊,我和陈姐在车上等你……” 丁老板也不推辞,自己去了第一家房子,一进屋就大吃一惊,这是谁的房子?室内墙壁是一种奇怪的砖,屋顶居然是一大块巨幅石板,不!他刚刚才知道,这不是石板,而是水泥板,地面干净整洁,赫然也是水泥铺成的。 房屋布局极其舒适合理。 莫非是哪位隐士高人住的地方? 寻常人家哪有这等眼光?哪有这等财力? 里面一个老人掀开门帘出来,好奇地打量他:“你是……” “在下姓丁,只是一个客商,天寒地冻所以进屋来避避风雪,不知是否方便?” 老人笑了:“原来是行路的客商,请进内室,里面烧了火炉,暖和些。” 丁海进了内室,一股热浪涌来,他吃惊地盯着面前的炉子,这赫然就是在林家看到的那种,只是简陋了一些。 “老丈,这里面烧的是何物?” “煤!” 果然是! 丁海看看内容的墙壁和上方的楼板:“不知老丈高姓大名?” 老头笑了:“我们江滩流民,哪有什么高姓大名?小老儿姓曾,你叫我曾老头就好……” 丁海这一惊非同小可,你是流民? 曾老头刚刚做了新屋,正是话匣子打开就合不拢的阶段,全都说了。 小老儿的确是流民,这下面一长排刚刚做新屋的乡亲,也都是江滩流民,大家谁能想到,在今年这个风雪交加的冬天,居然能够做上一栋自己的水泥房子?还能有火炉取暖?这都是三公子带来的福荫…… 马车上,林苏靠在马车上,陈姐在前面侧过脸蛋跟他说话。 公子,你可是想将江滩新变化通过他传递出去,然后借他之势将煤、水泥、灰砖都带活? 林苏点点头,商场上的事情,总也是商场上的人才玩得更顺畅,他凭煤赚了大钱,别人自然也会关注到江滩村,关注的人一多,咱们的这些产品才能销得出去,赚钱的事情,还得靠外面,江滩本地的百姓,可没什么购买力。 “这些东西这么赚钱,而且我看丁老板实力也雄厚得很,又特别急切,要不,都包给他……” “这可不行!”林苏道:“你记住一个规律,你的单个客户,最多只能占你总量的一成,必须形成多元化的营销渠道,否则,就轮到他拿捏你了。丁海,也非善类!” 陈姐吃了一惊:“那我今天是不是把事情办坏了?我一时心急给了他那么大的份额……” “没有超!”林苏笑道:“煤厂的日产量并不是一百万个,全面开工的话,最少也能达到200万,将来还会更多。你给他十五万,刚刚好!” 陈姐长吁了口气:“公子,我对商业不懂,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你该骂就骂,该否决就否决,别迁就我……” “你闭上眼睛!” 陈姐的眼睛轻轻闭上,两片热热的唇落在她的唇上…… 陈姐心跳加速了,隔着栏杆呢,你也亲啊…… “陈姐,你认识我的时候,我是个穷光蛋,纵然因为你的原因,让我再度成为穷光蛋,咱们不过是回到了从前,你依然还是我的陈姐!” 陈姐猛地一弹,从他唇下逃离,前面的挡风板放下了,挡在她跟他的中间,陈姐的脸蛋一片通红,靠在挡风板上,胸口轻轻起伏。 那边丁海已经走访了五家。 其中有两家是新做了房子的,还有三家是没有做房子的,还住在原来破屋里的流民,这些人是做不了假的,但得出的结论却是一样的。 江滩已经变了。 江滩流民哪怕住在破屋子里,也有火炉可以取暖,他们不会冻死。 他们每家都备有口粮,他们不会饿死。 为什么?因为三公子! 三公子对江滩进行了全方位的打造,每家每户都拿到了明年葶米的预付款,水泥对江滩居民优惠,煤也优惠,灰砖还是优惠,更重要的是,江滩人冬天有了活计可做,在水泥厂、煤厂、砖厂上班,每月可以拿到2两银子。 丁老板心头的激动是一波接一波,这小子真是商业奇才啊,他的商业跟那些城里的生意人完全不同,他是打造根基,抢占资源,控制源头…… 丁海回到了马车,开口直接一句话:“三公子,我想与你达成一个君子协定。” “哦?说说看!” “从今以后,你但凡看中什么生意,我都与你合作,前期需要多少投入,我不问缘由直接砸钱!” 陈姐乐了。 林苏却皱眉了:“我从主观意愿上来说,挺愿意跟你合作的,但是……有些事情,可能会牵涉甚大,不知道你海宁楼吃不吃得下。” 质疑海宁楼的能力? 丁海深吸气,打算震一震他,但他看到了林苏的眼神…… “当初白云边泄密的事情,是我的错!但这对你的冲击并不大,此类事件,决不会再出现。” 林苏点点头。 “这件事情已经可以肯定是碧水宗做的,他们刚刚推出了他们的白酒,叫‘碧水仙酿’,我品尝过,他们在酒里添加了葶米香水,香味比咱们的酒更浓,已经在京城掀起了一股热潮,我已经安排了,很快,他们的白酒就会面临一场大风波……” 林苏打断他的话:“具体方法不用跟我说了,我相信你能击败他们。” 丁老板睁大了眼睛:“你为何那么确信?” “因为在他们朝酒里添加香水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他们是商场菜鸟!” 为什么? 好酒最大的品质就是醇,决不是胡乱添加香料,香料添进酒里,只会让好酒变差,这些,普通人或许试不出来,但酒道前辈一定能试出来,而酒的品质好坏,话语权掌握在这些酒道前辈手中。只要他们喜欢的东西,就会成为正宗与高端的代名词,那些胡乱添加的酒,会让他们无比痛恨——就象是喜欢的女子被人污辱的那种痛恨。仙宗就是改不了胡乱添加的老毛病…… 其次呢?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好酒还在后面,你靠胡乱添加吸引民众的这个门一开,同时就关上了继续前行的那扇门。真正的好酒是陈酿! 不添加,才会让酒越来越香。 胡乱添加,眼前可能会很香,时间一长,里面的香料就沉淀了,酒变浑了,有杂质了,甚至有可能直接坏掉了。 这些个仙宗高人,全是屁都不懂的二百五! 第116章 独闯江湖(第10更) “你的意思是……碧水仙酿,你并不关注?” “当然!” 丁海轻轻吐了口气:“我知道你在关注什么!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是怕你太冲动。” 林苏心头猛地一跳。 “暗夜的行踪我们三天前查到了,她去了‘无定山’,故老相传,那里有一条路可以通往无道深渊,所以,她是想从那里进无道深渊……” 林苏道:“你们没办法联系上她?” “无定山,无一定之规,所有的信息尽数无法传递,上古残阵重重,也无人能进,或许她早已死于阵中,或许她已经找到了那条路,进了无道深渊,不管如何,三公子,你都不该去,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通过殿试,取得进士位,你会是文心大儒,不管是闯无定山,还是在道门开启日与无道深渊直接谈判,都拥有一定的筹码,这个时候,你诸事不宜。” 客观地说,丁海所说的,是为他负责。 无定山,天地禁区! 纵然是准圣进入,都有可能陨落。 以林苏目前的能力,闯无定山,九死一生。 最为理想的办法,就是先通过殿试,摘取文心,有了文心,就是一代大儒,强闯无定山,至少还有些手段可以用。 不闯无定山也还有路可走,他甚至可以与无道深渊直接谈判,如果暗夜真的进了无道深渊,可以用一些交换手段让她回来…… 而眼前,林苏你一个小小的举人,有什么资格跟人家谈判? “陈姐,你回去后告诉我娘,我想在江湖上走一走……” “公子……”陈姐突然出现在马车后面,她脸色苍白。 “她是为我而身陷危局的,她每一天都可能身死道消,我不可能悠然在家里过完这个年,然后去参加科考,等到一切就绪之后再象征性地找一找她……陈姐,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去,但你也该知道,我做不到!” “公子,你……你这一去,九死一生……” “那便……九死一生!” 六字一落,林苏陡然消失在风雪之中,以陈姐的眼力,都根本看不清他去了何方。 …… 林苏一离开马车,驰入风雪之中,片刻间就到了城东,拿三十两银子拿了匹马,马振蹄而出,积雪飞扬,他踏上了他的江湖路。 今日已经是十一月末,这个世界没有老历阳历之分,也就是说,他在离新春佳节只剩下一个月的时候,踏出了家门,一头扎进了莫测的江湖。 走江湖,很多人都会踏上的一条路,以林苏的飞刀神技,原也尽可走得,但他一直没打算走,因为他没忘记,他主职是个文人,他必须先走完他全部的文道,取得进士位之后,成为一代大儒,才能真正在乱世江湖中拥有自保之力。 毕竟他得罪了太多的人,每一个都实力强横,他缩在林府,有知府的官印保护,有秋水画屏常年住在阁楼,没有几个人能对他不利,但他踏出海宁城,就给了别人机会。 但今天,不管准备得充分不充分,不管殿试只剩下几个月的时候,应试学子该不该出门,他都必须出。 因为暗夜。 这是他实打实的小老婆啊,小老婆终于有下落了,不去还是个男人吗? 他这突然出江湖,应该没有人关注到吧? 但林苏决不会想到,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将消息发了出去。 他身后也跟上了两条尾巴,他的马从官道上飞驰,左侧的山上,两条人影如同山间狸猫,一跃十丈,飞檐走壁的速度,实在比他还要快得多。 而海宁城的一间客房里,一个中年男人猛地坐起,眼中凶光大盛。 他就是曾到过江滩的那个碧水宗长老。 当日他派弟子来江滩督办冬种,被林苏横空而出,当场杀了他的弟子,他都来不及阻挡,后来他还被胡风长老一巴掌扇入深空。 弟子死在海宁郊外,丢了江滩种植点,自己受挫于林苏之手,被宗主骂得狗血淋头,这让堂堂仙宗长老如何能忍? 最不能忍的就是:他兄弟杜青看上的女人,被这小子抢了! 而他兄弟后来也死在了海宁,有迹象显示,他是死在林家。 杜飞当然得报复,将林家满门碎尸万断! 但就在他欲闯入林家的时候,突然发现了阁楼上隐藏着高手。 这个高手,必定就是杀他兄弟的那个人。 杜飞江湖经验极其丰富,一发现不对,立刻撤出,决不敢再进林家半步,隐藏于海宁城,派出两名三代弟子时刻关注着林苏,只要林苏离开海宁,就是他的机会。 林苏很少出城,就算出城也只是到江滩,而江滩离海宁城还是近了些,从林苏飞信就能召来知府的情况看,林苏与海宁杨知府关系莫逆,杨知府能够随时赶到的地方,杜飞依然不敢出手,杨知府是文心之人,而且手握官印,在海宁地界上,他是无敌的。 刚刚,三代弟子传讯,林苏出了海宁,骑上快马已过横塘路。 已过横塘路,就是出了海宁地界,杨知府的官印也是鞭长莫及。 很好,你这小子在找死! 哧地一声,杜飞从天井穿出,直上天空…… 林苏一路急驰,驰向无定山。 无定山在定州地界,离海宁千里之遥,全力赶路,也得三天三夜,有三条路可以到达,一是乘船,二是骑马到瓜州渡,渡过楚江,三是翻越五指山。 乘船太慢,翻五指山太危险,林苏决定采取第二套方案,骑马到瓜州渡,弃马渡江。 马头一转,林苏驰向东方的岔路,马蹄卷起路边积雪,天空鹅毛大雪依旧纷纷扬扬。 突然,林苏心头一震,他感觉到右侧丛林有人一路跟随。 什么人? 林苏千度之瞳开启,透过大雪,他捕捉到了跟踪的人,是两个白衣人,在积雪之中宛若幽灵,身形变幻,速度极其了得。 快马疾驰之中,他千度之瞳牢牢锁定跟踪的人,跟踪之人的体貌特征在他千度之瞳中层层解密,林苏认出来了,这就是当日在江滩逃走的几个人之中的两个,碧水宗的弟子。 这或许是“千度之瞳”的又一宗传奇之处,层层解密!过目不忘! 碧水宗的人! 弟子级别的人物,林苏并不怕,但这两个人显然不是准备出手杀他的,而是跟在他身边,把控他的行踪,一旦对方高手赶到,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如此,先斩尾巴! 林苏手指一动,两把飞刀到了指尖。 快马从前面弯道一跃而过,两名碧水宗的弟子也陡然跃起,直上山坡,刚刚到达,哧地一声,两把飞刀准确地洞穿了他们的咽喉。 两名弟子眼睛猛地睁大,从空中而落,嗵地一声摔在雪地。 空中突然狂风起,半山的雪花似乎一扫而空,一条人影破空而来,正是杜飞,他落在两个弟子面前,脸色铁青:“林苏!” 怒吼一出,方圆十里之内,积雪震动,林苏前方的路一下子封锁。 林苏大吃一惊,猛然从马背上跃起,直上旁边的大树。 哧地一声,他的马被一剑两断! 马尸旁边,杜飞无声无息地出现,霍然抬头,盯着树上的林苏。 “碧水宗长老也到了?不知长老拦路,所为何来?”林苏双手抱拳,立于大树之上,神情平和。 “老夫问你一事!我兄弟是否死在林家?” “长老问得奇怪,我都不知道你兄弟是谁。” “你将他志在必得的鼎炉带入林家,他进入林家欲带回,老夫已经查验过,林家院墙毁于他的手下,你还敢否认他是死在你林家?” 林苏心头雪亮:“我道那个y徒到底是谁,原来是你兄弟!果然只有碧水宗这等下三滥的宗门,才能陪养出你们这种杂碎人渣。” 杜飞眼中寒芒如剑:“果然是死在林家!说,何人杀他?” 林苏哈哈大笑:“说了又如何?你还敢找她的麻烦不成?” “何人?”杜飞声音一起,林苏脚下的大树剧烈震动。 林苏道:“自然是……妖皇陛下!” 杜飞心头猛地一震,上次他被狐族大长老胡风一掌震入深空,内心早已断定,这小子跟青丘妖皇有染,那阁楼中,没准就藏着妖族高手,现在这小子居然说,阁楼里面藏的是妖皇本人…… “妖皇藏于你家阁楼,小子,你猜我信不信?” “你如果不信,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林苏声音语调无比的悠闲…… 杜飞大惊,霍然回头…… 身后白茫茫一片,哪有什么妖皇? 林苏手一起,飞刀直指杜飞的后背。 他的飞刀,已经近乎于道,正面出击,四境之人,没人躲得开他一刀,但在这个人面前,他却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他面前这个人,如同面对星辰大海,这是境界远高于他的象征。 所以,他要创造机会。 妖皇就是他的机会。 他如果告诉杜飞,阁楼中的人是秋水画屏,对他形成不了震慑力,但说是妖皇,一定可以震动他,只要他回头,就给了林苏绝命一击的机会。 这一刀,蕴含着林苏全部的功力,阴极阳极的功力合而为一,无声无息,甚至没有杀机,十丈空间,意到刀到。 即便是五境道花的杜飞,也似乎根本没有闪避的余地。 眼看这一刀就要穿透杜飞。 杜飞手中长剑突然出鞘。 只出半寸! 半寸剑出鞘,一团青花弥漫他的全身,飞刀撞上青花,化为青烟。 林苏的心猛地一沉,一颗心凉如秋水…… 杜飞慢慢回头:“五境道花,你以为能偷袭?” 林苏看向杜飞身后的天空:“妖皇陛下,你就别捉弄他了,早点弄死他,我现在就给你写首好诗!” 他的手一起,宝纸宝笔在手。 杜飞心头大跳,难道妖皇真来了?不然的话,这小子为什么真的不慌?还真的打算写诗,妖皇如果在侧,他的确是发现不了的,但是,他的领域可以…… 他的剑陡然出鞘,一朵青花从剑尖弥漫,一瞬间,方圆十丈之内,尽是他的空间。 空间中没有任何异常…… 林苏面前的金纸之上,已经闪电般写下了四句诗: 战哭多新鬼,愁吟独老翁,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诗成,七彩之光一闪而消,整个山林突然鬼哭狼嚎,乱云飞渡,急雪回旋…… “想跑?”杜飞一声冷笑,领域突然一扩,覆盖整片山林,他已经看不清林苏身在何处,但只此一击,不管他在哪里,都必死无疑…… 林苏已经第一时间射向一块大石头,大石猛地炸开,林苏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高高震起,掉落悬崖,一时之间,他分不清东南西北…… 乱云之中,一条人影突然出现在他刚刚所在的地方,遥视下方的悬崖。 下方悬崖,是一条五彩的瀑布,水雾蒸腾,在空中却并未消散,将半条大江笼罩在云雾之中。 杜飞在飞跃而下的瞬间陡然定位,他的脸色慢慢改变…… 这下面有古怪,他还未靠近,就感觉心惊肉跳,细细看那五彩的瀑布,他后背突然出了一层冷汗,这五彩之色不是瀑布的颜色,而是一只只凤凰,水汽组成的凤凰。 “发分五彩,化气为凤……是她!” 嗵地一声,林苏一头撞入深潭之中,撞入的瞬间,他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他的衣服也被撕得七零八落,后背血肉模糊,杜飞的一击,幸好有后面那块大石头挡了一下,否则,他已经化为一堆碎肉。 他已经扎进了深深的潭水中,能不能在这里躲一会? 那个长老是五境道花,跟章亦雨是一个档次的人物,铁了心要追杀他,他如何逃命?刚才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他已将所有的本事全都拿了出来,飞刀发挥到了极致,连“诈敌之法”都用了,无效!逼得他写诗了,以前,只要一写诗,立刻扭转大局,今天也失效了。 现在被打落深潭,那个狗东西一定就在潭边等着他露头,危机迫在眉睫。 突然,他的千度之瞳看到了阵纹。 林苏心头大跳。 这深潭之中有阵法? 他千度之瞳全力开启,捕捉深潭中的每一道阵纹,他大脑中的文王八卦阵也启动,与这阵法相对应,这阵法并不高深,是一座隐藏之阵。 藏的是什么? 那石缝就是阵法的空档。 第117章 五彩凤凰 他从石缝钻了进去,里面不再是黑漆漆的水,而是一座石门。 石门也以阵法封锁。 林苏盯着这石门上流转的线条,他手中笔轻轻一震,在线条上补了一笔。 无声无息中,石门分开。 林苏大步而入,前面又是一道石门,他的笔再点,石门再度分开,映入林苏眼帘的景物,让他大吃一惊,完全不敢相信。 他面前盘坐着一个女人,她的头发色作五彩,穿空而起,如同五道彩虹,迎接九天银河,是的,五道水龙从上方倾泄而下,顺着她的头发似乎注入了她的身体,这奔腾咆哮的河水,全都被她收纳,她就象是一只巨大诡异的蜘蛛。 没穿衣服…… 那个女人的眼睛猛地睁开,吃惊地看着林苏…… 林苏连连后退…… 那个女人目光朝他下面一落,脸色陡然变了…… 林苏的目光也一落,自己都吃了一惊,我c!衣服呢?他的衣服全没了,就一条皮带还在,这是陈姐送他的那条特制皮带…… “姑娘,请听我解释……” 轰地一声,面前洪水冲来,林苏一时千回百转,昏头转向,下一刻,他越过了深潭的边界,伴着急流一头扎下山谷…… 山洞之中,那个女人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向空中,瀑布此刻断流…… 林苏随着急流一路而下,眼看就要再度从深不可测的瀑布冲下,他猛地一脚踢在前面的大石上,冲天而起,抓住悬崖边的一根大树枝,再度弹起,大树枝喀地一声两断,林苏如同一条死狗一般落在大石头上,动弹不得。 四周很安静,杜飞没有跟过来。 那个可怕的女人也没有跟过来。 江湖险恶啊,直到如今,林苏才真正体会到。 踏出江湖也才区区两三个时辰,他的马死了,衣服没了,脑袋肿了,刚刚过去的每一分钟,他都在死亡线上徘徊,运气稍微差那么一点,他就死了。 即便是现在,他也离死不远。 肚子饿得咕咕叫,身边只有冰雪,一阵阵寒意袭来,挑战着他武道修行之后的身体,让他明白,凡事有极限,在院子里,他可以不进暖厅在走廊上显示自己身体很棒,但你脱光全身的衣服,躺在冰冷潮湿的雪地里试试? 前面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脑袋,林苏全身一激灵,还有野兽? 这是一头大老虎,一看到林苏,猛扑而来,巨口一张,露出尖利的牙齿。 林苏手一抬,飞刀在手,哧地一声,飞刀从老虎的脑袋穿过,老虎砸在他的身边,体型巨大。 事实证明,还是陈姐好啊,如果没有这条腰带,他就真玩大了。 他将老虎剥了皮,将虎皮披在身上,身上终于有了点暖和气了,他的手一伸,一个大大的“火”字落在金纸上,一团火凭空出现,他割了几块肉,用这火一烤,开吃,虎肉入腹,他感觉自己又回来了。 只不过,回来的不再是浊世翩翩公子,而是一个原始人模样…… 太阳快下山了,晚上将会更冷,去找个山洞?翻越前面的山峰到那一边看有没有人家?林苏极目无眺,突然,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再一次掉入了冰天雪地…… 他慢慢回头,身后不到三丈远的地方,一个女子盯着他,跟他刚才盯着那头老虎,是同样的眼神。 这女子身材高挑,身着一件天蓝色的丝绸衣服,她的头发呈五彩之色,将她的面孔映照得如同彩虹般的漂亮,老天作证,林苏宁愿看到一头最凶猛的野兽,也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美女,因为美女的脸色极其不和善…… “姑娘……” 林苏只说出两个字,那个美女一根头发突然弹起,头发一出,如同一条长得无边无际的绳索卷在林苏双脚之上,绳索一带,林苏坠落悬崖,被挂在激流之中,上面的水倾泻而下,他刚刚弄到的虎皮直接被冲走了。 双脚被捆得是如此之紧,以至于深深勒入了他的血肉之中,鲜血顺着他的脚流下,又被冲入激流之中,消于无形。 我c! 这个女人如此暴虐! “说!受谁的指使,潜入落凤潭?” 女人的声音如冰,穿透无边的水幕进入他的耳中。 “姑娘误会啊,我是个读书人,路遇强徒被人打下深渊,我真不知道姑娘在下面。” “读书人?哼!天底下还有你这种斯文尽丧的读书人?”女人怒道:“再不老实,我就削掉你全身的血肉!” 她的声音一落,林苏突然感觉上面的水流似乎改变了形态,变成了一把把冰刀。 林苏大叫:“姑娘,你这也是斯文尽丧,我没穿衣服,你用头发将我吊着成何体统?” 林苏突然感觉身体升高,从激流中被拔出,噗地一声,他掉落地上,地上不知何时有一个坑,林苏整个人被栽在地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这下,完美解决了他赤s裸t大难题。 林苏吹一吹挡住视线的头发,就看到了一双腿,女人站在他脑袋前,眼神更冷了。 “姑娘,你真是误会了,我就是个极其倒霉的倒霉蛋,没恶意,没色心也就运气稍微差了点,整体来说,我还真的是一个好人……” 林苏开始自证清白。 “你是被谁打下山崖的?” 女子问了这句话,林苏心头可激动了,总算能够正常对话了,太难了,你都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碧水宗的一个长老。” 碧水宗的长老! 女子内心又信了几分,她感应到山崖上边的情况,那是一个五境道花留下的气机,跟碧水宗长老的身份合拍。 “他为何要将你打下山崖?” “这长老有个兄弟,这兄弟太下作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干的吗?将一颗蕴息丹喂一个无辜的少女吃了,那个少女一天天变漂亮,一天天变漂亮,到后来居然变得只比姑娘你略微差那么一点的程度,其神奇之处,天下莫及,但那个女子身体也越来越虚弱,到后来都起不了床,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是拿她当练功的鼎炉!我一个读书人,怎能容忍这等恶行?冒死将那个姑娘救了,于是这对兄弟就对我展开了追杀……” 姑娘眉头皱起:“碧水宗‘欢喜功’么?” 林苏心头突然一跳,她知道这种功法?她怎么对碧水宗的功法这么熟悉?跟碧水宗是敌是友?如果她跟碧水宗是朋友,这下就玩完了。 “你是谁?” 这三个字一出,林苏必须撒谎——他的仇敌满天下,谁知道面前的人是哪边的?但不管是哪边的,他都可以让身份问题天衣无缝。 “小生章浩然,这个名字或许姑娘无感,只因在下原本就是一个无名小卒,但小生有一个妹妹,或许姑娘会认识。” “谁?” “章亦雨!”林苏道。 “碧水仙宗大道之花章亦雨?”姑娘眼中宛若彩虹流过。 林苏心头大定:“姑娘风姿胜舍妹万倍,修为强舍妹万倍,在姑娘面前,舍妹只是皓月之下的萤火虫,哪经得起姑娘‘大道之花’的谬赞?”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哪怕这女子不食人间烟火,但听到面前的人毫不刻意的赞扬,心头的怒火也慢慢消了。 “说说吧,你是如何通过我布下的阵法的,是否是……你妹妹从旁协助?”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又一次冰冷了。 “不是!怎么可能?”林苏立刻否认:“我当时掉落深潭,想着那个老贼或许守在外围,根本不敢朝外面跑,正茫然无计之时,突然察觉到有阵法,我就破开阵法,只求能够暂保性命。” “你自己破开的?你会阵法?” “说句不怕姑娘见笑的话,舍妹其实根本不通阵法,我倒是教了她一些,她在这一道上甚是愚钝,始终也没入门。” 他突然发现,如果他贬低章亦雨,面前这美女似乎会开心些,现在一门心思讨对方开心,他自然不能为章亦雨增添什么风采…… 女子头发一扬,五块阵法石突然飞出,落在林苏脑袋四周,林苏立刻感觉四周变了模样,脑后是热风,左边是冷风,右侧气机盘旋…… “此阵,你如何破?”女子道。 林苏千度之瞳一开,捕捉着两道阵线交织的那个点,下巴轻轻抬一抬:“在那个位置画上一道符纹即可。” “何种符纹?” “这……”林苏眉头微皱:“用嘴巴怕是说不清,不知姑娘身上可有……遮体之物?” 声音一落,林苏面前出现了几件衣服,赫然是男式的。 林苏脚下猛一用力,全身出土,钻入了后面的丛林,那个女子眼睛猛地大亮! 他没有破阵,但他似乎也忘了,他四周有一个阵,他钻出了阵,到树林里换衣服,窜出去的那个空档,却是这五行阵唯一的生门。 一眼看穿五行阵,出阵只是为了穿衣服,面前的人,是一个阵法奇才。 林苏穿上了这身衣服,从树林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跟先前落魄的模样完全不同,不说恢复到了最佳状态吧,也算是不错了。 这衣服品质高端,布料细密,上面蓝色云彩纹更是让衣服多了一种飘逸之态,即便是在会昌上青楼,也穿得出去了。 只是这衣服上有一股缥缈的香味。 面前的五行阵变了,不再是五行阵,但依然是五颗阵法石,阵中充满一种肃杀之气。 林苏耳边传来她的声音:“你刚才说的是哪个方位?” 林苏微微思索…… “怎么?你信口雌黄只为讨一身衣服?衣服到手了,原形毕露了?” “姑娘阵法这么一变,层级至少提高了一个大层级,姑娘原来也是阵道之人,佩服佩服!”林苏手起,一支笔落在西北角,虚空一带一勾,阵法尽消。 姑娘原本人影不见,此刻突然重新出现,她脸上露出了惊奇的表情:“你见过这套‘迷仙阵’?” “不曾见过,但阵法终究也是一法通而万法通。” 一法通而万法通! 姑娘缓缓吐口气:“咱们可以谈个交易。” “姑娘请说!” “为我做一件事情,我才真正放过你这一回。” 林苏目光闪动:“跟阵法有关?” “正是!我有一前辈被困于一个地方,百年来未知生死,我要你进入那个地方,找到他!” “姑娘,这件事情我可以答应你,但能不能暂时缓一缓,待我完成另一件事情之后……” “不行!现在就去!” “你都不问一问我要做的事情是否更紧急……” 一根头发陡然缠住林苏的双脚,耳边传来她冰冷的声音:“你似乎穿上衣服就忘了一些事情,刚才的事情,我随时可以再重头走上一遍。” “好吧,好吧……你说吧,你家前辈所在的地方在哪里?” “无定山!” 林苏长长叹口气:“我答应你,带我去吧!” 无定山,那太好了! 你利用我,我也刚好可以利用你。 碧水宗那个老王八蛋,这时候兴许在外围偷偷盯着他呢,没有这女子保护,他或许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如果这女子肯放他走,他还真的很为难,但现在呢,这女子很霸道,非得带他去。 免费的保镖干嘛不要? 那么,怎么去呢?难道你用你的头发将我捆着去? 那个女子头发一扬,一只五彩小凤凰破入苍穹。 一个黑影突然从天空出现,在林苏的视线中快速放大,居然是一个女人,长得五大三粗,头发胡乱盘着的女人,她从高空自由落体一般地落下,林苏觉得脚下的山崖都震动了。 “圣女,有何吩咐?”粗壮女子猛地鞠躬。 她落地林苏才能感慨她的巨大,这女子至少有两米开外,双手一合如同两扇磨盘合拢,指节粗大无比,皮肤也极其粗糙,如果她是男人,该是能让敌人胆寒的沙场大将军,而她是女人,就不知道是个啥了。 第118章 无定山 但她的声音却极为轻柔,跟寻常女子没什么区别,甚至还带着一点腼腆。 此外,圣女?她又是哪一派的圣女? “带他去无定山!” “是!” 巨人女到了林苏面前,轻轻一躬身:“公子,得罪了!” 将林苏抱入怀中,下一刻,她纵身而起,这一跃,赫然直达山顶,轰地一声,山顶一块巨石震成碎片,她再度腾空,横掠前面的幽深峡谷,高空落下,眼看就要掉落深不见底的深谷之中,那个巨人女目光垂下,轻声说了声:“公子别怕,不会有事!” 她脚下一沉,一棵大树在她脚下一震,树枝反弹而出,将林苏和她同时送上更远的天空。 林苏目瞪口呆,她用的分明不是轻功,不是道法,当然也跟文道腾空风马牛不相及,她只是凭肉身硬跳! 这硬跳的速度之快,高度之恐怖,完全颠覆了林苏的认知。 她似乎根本不怕摔死,她每次起跳也完全不在乎下面是什么,是石头她将石头踩碎借力再弹起,是树枝,她借树枝弹起,是山峰,她从山峰开始下一跳,是山谷,她也不在乎,山谷照样跳…… 转眼间,已经跳了三十多次,林苏估计离原来那个地方,已经几十里开外了。 一路远去,夜色渐深,林苏心中百感交集。 第一个感觉是,江湖真险恶啊。 第二个感觉呢,实力真的很重要。 第三个感觉呢,马上有一道难关。 什么难关? 子夜将至! 子夜一来,他就热血沸腾,非得找点事做不可。 在家里的时候好办,前期有孙真,后期有陈姐,他怎么玩都有人陪他玩,但今夜呢?谁陪他玩?难道是这个体长两米好几的女巨人?或者是横渡千里,脚始终在他头顶的那个五彩头发? 青丘族长,妖皇陛下,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些啥啊? 妖丹打入我体内,我真心没感觉有半毛钱的用,我功力还是武极第一变,子夜倒是实打实的给我添乱,没一天落空…… 真正是怕什么来什么,转过前面一道山峰,脚下是平原地带,就在此时,子夜到了,…… 他目光落在上方女子身上,头脑中突然浮现了她在山洞里的场景,这一浮现很要命。 但他目光移向上方这个女子的脸上,看着坑坑洼洼、皮肤粗糙的面孔,林苏突然……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里,林苏一直盯着她。 林苏第一次觉得,有个不象女人的女人在身边,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可以让自己的子夜变得正常。 上方的女子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在又一次深入丛林的时候,她温柔地告诉他:“公子别怕,你安心睡觉就好。” 上方突然传来圣女的声音:“哪来那么多话?闭嘴!” 女巨人不再开口了。 林苏目光抬起,看到上面那个目空一切的人,他突然觉得自己即便看的是圣女,同样可以软下来。 天亮了。 一座奇特的山谷出现在他们面前。 前面一座黑色的山峰似乎近在眼前,但又似乎远在天外,没有声音,没有飞鸟,只有白云漂浮,不!那不是白云,那是一道奇异的裂缝,诡异地悬挂在天际,前面的山谷之中,平整干净,绿草葱笼,但如果细看,却能让人毛骨悚然,因为林苏亲眼看到,一朵娇艳的花朵儿,是从一个人头里面长出来的,这人头还披着长长的头发,头发也变绿了。 “就是这里了!”圣女脚踏山谷之外的一座山坡。 嗵地一声,巨人女从天而落,落在山坡下,她脚下的石头碎成碎片,林苏目光抬起,看到了她下巴上的一道汗水,一夜奔波,行程足足八百余里,她终究还是累了。 林苏从她怀抱里下来,也感受到了背后的凉,他的后背被她的汗水染湿。 “谢谢你!” 三个字,很轻柔,那个巨人女微微一震,目光投向山坡之上。 幸好圣女并不在意这个,她淡淡道:“现在是看看你真本事的时候了……” 林苏走到谷中,千度之瞳缓缓运转,他看到了无数的阵纹,东一个,西一个,甚至空气中也突然有那么一道,完全不成系统的阵纹,似乎根本没打算构成一座完整的阵,但即便是孤零零的一道阵纹,林苏也感觉这阵纹不简单,似乎每一道阵纹就是一道杀机。 阵纹周边,他还看到阴魂,有男有女,他们的身体都是残缺的。 林苏目光向内延伸,那些阵纹残线更多,有的地方几乎是密密麻麻,而阵纹越密的地方,恰恰也是阴魂更多的地方,看来,正是这些残缺的阵纹杀了成千上万入谷之人。 林苏心跳加速了。 这样的地方,暗夜……会怎样?他很担心突然看到暗夜的阴魂,幸好他视线所及,看到的都是很古老、很虚幻的阴魂。 无定山,太恐怖了。 无影无形的阵纹密布山谷,一旦碰上就是死路一条,天下间,除了林苏,还有几人拥有能看到阵纹的千度之瞳?看不到阵纹,就只能以破阵的方法硬破,但最大的问题就是,这里面的阵法根本是残缺的,变形的,再高明的阵法大师,也没办法猜到下一组杀机在哪里,因为这一切,全都是无序的。 “怎么样?”圣女道。 “很可怕!” “废话!无定山当然可怕!”圣女道:“有没有办法破阵?” “我有一定的把握,但你不能进!” “我不能进?”圣女眼中一寒。 林苏赶紧道:“圣女的功力过于强横,一旦入阵,必定搅动更加强大的天地杀机,那么,迎接我们的必定就是死亡。” 他不想告诉她,自己可以看到遍布各处的残缺阵纹,唯有以玄妙的阵法理论来将她阻挡在山谷之外,他当提线木偶已经很久了,已经非常不耐烦了,面前的圣女,于他已经非常不能容忍了,进入山谷,他要寻找暗夜,才没兴趣找她什么前辈。 只要找到了暗夜,还怕你这小娘皮翻脸不成? 你充其量也就是跟章亦雨一个级别,我跟小老婆合作,根本就不怕你! 圣女冷冷看了他半天,手一挥:“你跟他一起进,如果他敢不听话,捏死他!” 林苏直接一步踏出,踏入了山谷。 那个女巨人也一步踏出,到了他的身后,林苏突然停下了,慢慢回头。 那个女巨人静静地看着他:“公子你只管一路向前,我在你身后,有任何变故我帮你挡住。” 她说得很诚恳。 林苏道:“跟着我,一步都别踏错。” 他大步而行,女巨人步步紧跟,他大步,女巨人也只需要碎步,走得很滑稽,但他还是绕过了三道阵纹。 “小子,我警告你,别故弄玄虚……”谷外传来圣女的声音。 林苏慢慢回头,笑了:“我如果弄点玄虚,你会怎样?” “放肆!”圣女脸色猛地一沉。 “我放肆你又能怎样?” 圣女一根头发陡然从她头上分离而出,射向林苏,她此刻与林苏也只有不到十丈之隔,该是手到擒来,但吊诡的事情发生了,她的头发突然断了,前半截突然消失,头发根本到不了他的面前。 “借阵法之力,逃脱我的掌控,可以这么理解么?”圣女一字一句。 “错!”林苏道:“如果我只是想逃脱你的掌控,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我不阻止你进阵,只要你进来,我有一百种办法在阵里直接弄死你……我只是想跟你心平气和地说几句话。” “说!” 林苏道:“我行走天下,从来都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任何人只要得罪我,我都会让他生不如死,在你手下,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颐指气使,你以为是什么原因?我真的怕你么?并不是!我贸然闯入你的修行地,看了你的l体,我理解你的愤怒,仅此而已!如果你以为你可以凭这一点永远拿捏我,那你就真想多了。” 圣女怒发冲天:“英奴!把这小子给我带回来……” 英奴向圣女轻轻一鞠躬:“圣女,这位公子阵法出神入化,或许真的能够解救主人,还请圣女勿怒,以大局为重。” 圣女脸上怒火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如霜:“英奴,你也敢违抗本座的指令?” 英奴道:“圣女,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情,我的奴隶签约,是向主人签订的,主人可以称我为英奴,但你不可以,你该称我为‘英姐’!” 圣女脸上,又隐隐有黑线乱窜。 林苏脸上,也有惊讶的表情。 英奴慢慢回头,面对林苏深深鞠躬:“公子,我家圣女年轻识浅,如有得罪,我代她向公子致谦,我家主人百年来生死不知,还望公子能施以援手!” 林苏双手扶起:“英姐,我答应你!定当全力以赴!” “多谢!”英奴眼中光芒闪烁,他叫她英姐。 “走吧!”林苏指一指前方:“这里需要格外注意,你全身的高度,最高只能到这个位置……” 他的手轻轻抬起,比划了一个两米左右的高度,他掌中的一块小石头轻轻抛起,石头在两米的高度突然爆裂,连灰尘都没有留下。 英姐脸色变了。 外面的圣女也突然一震。 如果英奴真的按照她的指令拿下面前这个人,此刻会如何? 这上方的阵所有人都没有关注到,英奴体型比林苏高大得多,伤不了林苏的大阵,恰好成了她的陷阱。 这小子好生阴险。 步步深入,英姐腰始终躬着,她不敢抬头,视线之内,只有他的脚印,每一步,她都不会踏错,眼角的余光,她看到了很多东西,有各种破损的兵器,还有各种人类骸骨,有的骸骨上分明有道纹,骨上有道纹,那是何种修为?几乎已经是跟主人同级数的高人,主人,你还在吗? 英奴来找你了。 英奴也才苏醒五年时间,但我知道你已沉睡了百年! 林苏的声音传来:“英姐,现在你可以直起腰了。” 英姐腰直起,他们已经离开山谷口至少三十里地。 回头,后面一片迷茫,前方,黑色山峰依然远在天边:“公子,那山,很是诡异,我觉得我们与山的距离并没有拉近。” “是!”林苏道:“我也有这种感觉,而且更诡异的是,我没有发现阵法的痕迹,那山,不象是阵法隐藏,难道说,那里就是无道深渊的入口?天道与无道在这里交汇,所以形成时空断层?” 英姐突然叫道:“彼岸花!”她的声音充满激动。 林苏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了一朵巨大的彼岸花,深蓝色的花瓣开在一座山崖之前。 “主人最喜彼岸花,她所在的地方,一定会有彼岸花,她一定就在那里!” 林苏向山崖行去,走到近前,才看出,这彼岸花是何等的巨大,它的花瓣将半座山崖都包了起来,彼岸花心所在的位置,是一阵法隐藏的山洞。 看上去是寻常的石壁,但林苏的眼中,却是一个洞口。 他手中的宝笔轻轻一振,在四周各画了一个符纹,山洞就呈现在英姐的面前。 英姐激动了。 一步踏入,前面是一条通道,两人顺着通道而上,四面都是石壁,光滑平整,英姐走得很快,很急切,但走了半个时辰,上面的台阶依旧没有尽头。 突然,林苏停下了。 英姐也停下了:“公子,累了吧?我背你。” “不是,英姐,这不是台阶,这是阵法!” “阵法?” “是!我们在无限循环!我刚才在这里留下了一道痕迹,现在你看……”林苏指一指右侧石壁,上面赫然留下了一道刀痕,极轻微的刀痕。 英姐脸色变了。 阵法,主人精通阵法,莫非是主人的天机九连环? 如果他们落入了主人留下的天机九连环,那真糟了,天机九连环大阵,纵然是道果高人,都会被困死在阵中。 “主人!”英奴仰天大叫:“英奴来找你了。” 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她这纵声一呼,理应满洞回想,但诡异的是,她的声音似乎被四周的石壁吸收,根本没有回音。 也没有人应答。 连呼三声,始终没有回应。 第119章 天机九连环 英奴额头汗水出来了:“公子,这或许真的是天机九连环,主人一定已遭受不测,咱们,咱们也完了……” “别太担心!”林苏道:“咱们将这阵破了就是!” “九连环……道果高人都会被困死……” “我不是道果,所以……我不会!”林苏轻轻一笑:“走吧,再走一圈,我数数有多少级。” 再继续向上,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回到了原点。 “3239级!” 林苏报出这个数字,英姐睁着比铜铃还大的眼睛看着他,公子……你能数到三千多?怎么这么了不起啊,我只能数到一百以下…… 林苏听她说出这个理由,啼笑皆非。 “知道3239意味着什么吗?” 英姐当然是直接摇头。 林苏道:“每个环360级,9个环应该是3240,目前是3239,那么,还有一级去哪了?” 英姐心头猛地一跳,虽然她算术很差,但她也知道,面前这个公子或许已经找到了破阵的玄机。 “原来在这里!”林苏手中的笔轻轻一振,点在虚空之中,一级台阶凭空出现。 “走吧!”林苏一拉英姐,两人同时踏上这级台阶,他们眼前陡然大亮。 面前是一片奇异的空间,空间里全是彼岸花,蓝色的彼岸花开遍原野,原野前方是两座白玉山,山上白云缭绕,遮盖了顶部,白玉山色泽柔和,整片空间如梦如幻。 林苏眨巴眼睛:“英姐,这里真的如同仙境。” “是阵法吗?” “白云深处或有阵法,但这外面没有!咱们上山看看。” 白玉山从远处看,极具美感,到了近前,更是美得如梦如幻,光滑的山体,如同美玉一般,中间有些纹路,也极其美丽。 “公子,我背你吧!”英姐道。 “不用,我能上去!”林苏纵身而起,抓住白玉般的山体朝上爬,大约十丈之后,进入了白云之中,四周都是白云,纵然林苏的千度之瞳都不能看穿,再爬十来丈,遇到了阵法,林苏手起,破阵,他突然看到了左侧两山交界的地方,那里有一片黑森林。 “主人会不会在那里?”英姐指着这片黑森林道。 “去看看。”两人顺着陡峭的山体步步而行,很快到了黑森林中,黑森林里生长着奇怪的树木,象是树又象是草,每棵树都是一两丈高,整齐划一,直接生长于白玉岩石之上,没有飞鸟,没有野兽,干净得异乎寻常,树也根本没有叶子。 走出黑色丛林,前面是一幅奇景,一道陡峭的山崖出现在他们面前,山崖形状非常奇特,白玉山体之中,有一道粉色深沟,光滑有质感。 “那里好象有水,应该在那里了。” 英姐和林苏快速穿行,到了那道深沟的边缘。 山沟里没有水,只是有些水流过的痕迹。 林苏手伸出,轻轻摸一摸这粉色的玉石,异常光滑。 “这玉石倒也奇怪,一点都不冰,而且似乎也并不特别坚硬,要是弄一块做个床铺,肯定很舒服。” 林苏细细地摸,突然,他微微一惊,手指有湿湿的感觉,他目光抬起,看着上方一个突起位置,他的心跳突然加速了,天啊,他想到了什么? 这……这很象是一个地方! 他目光四顾,完全呆住…… “公子,你想到了什么?” 耳边传来英姐的声音。 “英姐……咳……你先下去吧,这上面或许有阵法,我去看看!” 他纵身而起,一路向上,越走越是心惊肉跳,他内心的那点怀疑快速放大,很快,他站在一个平台之上,这平台很象个大馒头…… 再向上,顺着一个极峭的山崖爬了上去,上方又是一片黑森林,林苏抓住一棵树吊在空中,眼前白玉浮动,他真正看清了山顶的全貌,也完全印证了他的判断。 这不是山,这是一个人体! 一个女人的身体。 这女人真正是身高千丈。 “公子,你快上来!”上面传来英姐的叫声。 林苏手一收,顺着这树弹起,这又哪里是树了?分明是她的头发。 “英姐,你们……你主人有没有一种神通,能够让自己化身千丈?” “象天法地?”英姐道:“这是道果境界之后的境界,名为‘法相’,主人百年前离此境界差之一线,她当时坚持要入无定山,为的就是求此妙境。” “或许她已经成功了!”林苏道。 英姐眼睛再度睁大…… “咱们此刻,正站在她的头顶!” 英姐全身大震,看着四周,突然猛地趴下:“主人!” “她或许遇到了些问题,听不到你的呼叫。”林苏道:“我们先看看吧。” 黑色丛林比下面的丛林更加茂密得多,两人在丛林里穿梭,突然,林苏看到地上插着一块青铜残片,残片下方还有血迹一样的东西。 “也许原因就在这里!”林苏抓住这青铜残片,猛地拔起,这一拔起,地动山摇,他们急剧坠落。 林苏紧急要调出金纸宝笔,但这一片空间里,他写下的任何字都不起作用。 一双大手突然伸出,抓住林苏,嗵地一声,英姐从高空坠落,地上的彼岸花踩烂了一大片,林苏在她怀里丝毫无伤,面前的白玉山突然收缩了,直接化成一个女人,站在林苏和英姐的面前。 这是一个何等风采的女人? 眉如远山,眼如秋水,挺峭的鼻梁之下,红唇微开,她的前胸向上翘起,是全天下画家都画不出的美丽弧度,她的下方…… 突然,一朵白云飞来,挡住了她身上的美好。 白云变成一件白衣,她刚才的无限美好,似乎只是错觉…… 女子的双眼慢慢睁开,牢牢锁定林苏,她的脸上一片红霞不知从何处而来。 “你是谁?” 百年未启的朱唇突然开启,吐出了三个字,声音清脆绝伦,但也带着让人颤抖的特殊韵律…… “前辈,晚辈无意冒犯,既然前辈已经清醒,晚辈告辞!” 林苏回头就跑,下一刻,他出现在天机台阶上,一路急奔,跑出了山洞,跑向远方…… “主人!”英姐猛地跪下。 “英姐!”美女轻声道:“时间过去了百年了吧?” “正是!主人,你……你这是……” “进入无定山,我参悟天地万象,终能破入象天法地,但也引发了无定山阵法之变,一块天外奇石突破我的象天法地防护,伤到了我,致我元神不能归位,也根本无法动弹……那个人,是谁?” 前面一段话,清淡如水,但后面五个字,却又有了动感…… “他是碧水宗的弟子,修为很低,但阵之一道,异常精深,主人,他真的没有恶意,还请主人……” “英姐,你跟我多年,该知我的心性,我岂能因此而怪罪于他?相反,他……他将我从无尽的囚禁中解救出来,我得……报答他才是!” 说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丝羞怒的光芒。 解救了她是事实,但是……但是……事情是有两面性的,他居然敢如此亵渎于她!她的全身他都摸过,包括最隐秘的那个方位,那个地方他细细地摸,细细地…… 一想到这里,她的道心陡然摇曳,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女子盘腿而坐:“英姐,我还需要完成最后的融合,你且等我七天!” 林苏朝着黑山一路前行,开始几个时辰,他依然感觉那黑山他怎么都走不近,但跨过一道深沟之后,所有的事情全都改变,面前出现了一座神殿,他四下一打量,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进了黑山之内。 这黑山是真的莫测啊。 踏入神殿,就踏入了第一座大阵,大阵里面狂风呼啸,飞沙走石,林苏脚踩阵纹的边缘,一路行去,各种兵器从耳边掠过,无伤他分毫,到了最中心位置,他手起,笔落,阵破。 前面又是一扇门。 第二扇门里,杀戮更强,闪电穿空,根本避无可避,但林苏只要走在阵的安全区域,纵然最恐怕的杀机,都无损他分毫。 如果他不精通阵法,这一座阵,他凭真实修为绝对闯不过去。 而地上,也有一地的尸骨,全都是凭真实本事闯阵,最终闯不过去的。 第三阵,阵的繁杂已经极其恐怖,林苏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有惊无险地破开。 第四阵,他花了一个时辰。 第五阵,林苏大震,他还没有进阵,陈却已经启动了,说明什么?说明阵中有人! 谁? 林苏一步踏入,突然,一道剑气直奔他而来,他的千度之瞳看得明白,这是一把他熟悉的剑…… “暗夜!”林苏一声大呼。 飞卢剑已到他的咽喉,陡然硬生生转向,阵的深处传来一声闷哼,林苏脚下一动,闪过七八道剑光,无声无息中,一条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怔怔地看着他,完全不敢置信,正是暗夜…… 突然,一道剑光从后面掠来,伴随着一条诡异的身影,眼看就要将林苏斩成两半。 暗夜猛地一拉林苏,飞卢剑从后方而来,落入暗夜的手中,剑起,诡异的身影断为两截,化为石头坠落。 林苏反抱暗夜,脚下猛地一转,站到了安全区域,身边剑影纵横,却再也伤不了他们分毫。 “真的是你?”暗夜的声音嘶哑了,也许太长的时间,她都没有说话,突然开口,声音嘶哑。 “我早就已经出了无道深渊了,几个月来,一直到处找你,昨天我才知道,你居然闯到无定山。” “你已经出来了……”暗夜眼中泪光闪烁,多少个日夜她都在阵里拼杀,她要闯入无道渊,但阵法之奇妙,岂是一般?她拼了一阵又一阵,日夜不眠不休,将所有的潜能全都发挥了出来,也只能闯到第五阵,这一座阵,她拼了整整两个月,依然没能闯过去。 谁能想到,她的男人已经出了无道渊,而且还过来找她了。 这一瞬间,暗夜哭了…… “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我来接你回家!” 林苏的唇轻轻落下,捉住了她的唇,暗夜软倒在他的怀中,久久不动。 突然,她的唇移开了:“你怎么过来的?是不是……抱山……或者是章亦雨跟你在一起?” “都不是!”林苏道:“我懂阵法!” 暗夜微微一惊。 “这阵有两种过法,一种是象你这样拼过去,另一种就是我这样,以阵法反制之!”林苏手一起,点在两道阵纹中间,四周的拼杀突然完全消失,他们所在的地方,就只是一间寻常的殿堂,殿堂边角,全是一种奇异的石头,暗夜目瞪口呆,她整整拼了一个月,居然是跟这些石头在拼,而她,其实已经到了那扇门前,或许只差一两尺…… “不管这后面还有什么,我不想去看了,我现在只想跟你回家,过年!” “你为我出生入死……你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这倒也是事实,在他们相处的前期,林苏根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后来关系突破,每次“练功”,暗夜也必定第一时间将灯打灭,那个时候的林苏,可没有千度之瞳,不能黑暗视物。 直到如今,暗夜在阵中拼杀,也是戴着面纱的,面纱早已被汗水湿透再湿透…… “现在可以知道吗?” “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个鬼地方都不掀面纱吗?我希望我的面纱,是你亲手来掀。” 林苏慢慢掀开她的面纱,他眼前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孔…… “跟你想象中的暗夜,是不是一样的?” 暗夜的声音有点变了,很轻柔。 “我真的很庆幸,这么美的女人,居然已经是我的女人!” 暗夜在他怀里身子慢慢变软,她这一辈子,原本注定成不了任何人的小女人的,她原本注定是江湖中的一道厉风,但如今,她想做一回小女人。 她很快就感觉到了,身边的男人身体发生了变化,突然发生的变化,全身火热…… “你……” “子夜到了!”林苏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面:“真庆幸找到了你!” “啊……不!”暗夜大惊:“身上都是汗……” “管它!” “不能!……咱们立刻出去,到外面我随你……千万别亵渎神殿……” 林苏大脑一清,也是啊,不管怎么说,这终究是一座神殿。 第120章 身上的变异 两人快速退出,外面的阵法被林苏破掉了,眼前还没有启动,他们快速无比地冲出神殿,无定山也不能呆,暗夜直接将林苏抱住了:“你忍一个时辰,我带你出谷。” “还是我抱你吧!”林苏将暗夜抱入怀里,冲向山谷之外。 “别跑那么快啊,我没办法感应……”进山谷,暗夜是凭着杀手的本能,躲过一道道隐形阵纹,才进入神殿的,这会儿出谷,自然也该是按原来的方式,但林苏直接开跑,我知道你很急着要跟我搞那名堂,但你不能找死,暗夜都急了。 但林苏毫不在乎,脚下东一折,西一折,片刻时间穿过了暗夜至今心有余悸的那片区域。 暗夜好吃惊地盯着他。 “好了,现在没危险了,换你抱我了!” 暗夜将林苏抱起,她已经看到了外围的山谷口,哧地一声,暗夜破空而出…… 山谷口的圣女突然抬头,盯着无定山。 有人? 人影掠过天际,在她的视线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圣女心头轻轻一跳,武道窥空么? 这是何人? 算了,不关注这些事了,她需要关注的是英奴和那个混蛋,他们有没有找到……天巫圣姑?如果能够找到,巫山宗才能真正解除面临的危机,这是巫山目前最大的事情,冲着这一点,她可以选择性忘记那个混蛋刚才的嚣张,但是,你千万别以为我会忘记另一件事情,敢看我l体!你问问全天下的女人,谁看了别人l体还能跑得掉…… 出了山谷,所有危机完全解除。 林苏手开始不受控制了,这一手一出,暗夜直接从半天空掉了下来,嗵地一声落在一条江中…… 水花四溅而起,暗夜叫道:“再忍十个呼吸行不行?你让我洗个澡啊……” 洗澡的速度快极了,还没到十个呼吸,暗夜冲天而起,钻进了一个石洞:“来!……” 林苏终于办成了子夜时分该办的事。 整整一个时辰,山洞里终于安静了。 暗夜躺在石板上,瘫软如泥,似乎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林苏千度之瞳,看到这表情很振奋啊。 但接下来,暗夜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这表情就有点打击人了。 她突然弹了起来,一根手指点在林苏的小腹处,脸上的表情风云色变…… “怎么回事?”林苏抓住了她的手指。 “你体内有无道之力!” 无道之力?林苏大吃一惊。 林苏心神沉入体内,细细地感应,一个石破天惊的大秘密被他发现,他的武根之上,长了一个颗小小的瘤子,极度诡秘的气机从这里悄然发散,弥漫他的全身,他心头陡然雪亮…… 他明白他的修为为什么进展如此缓慢了,一整颗妖丹下去,到现在已经消耗了九成,居然没能让他从武极第一变到达第二变,全天下的武修,就没有第二人象他这么奇葩的。 原因只有一个,他的武根变了。 进入无道深渊,他原有的武根慢慢萎缩,慢慢凋零,到了后来几乎就死了,在将死未死之际,他出了无道渊,武根死而复生,复生后的武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武根,它带上了无道的气机。 无道和天道的气机在武根上同时存在,同时壮大,但又相互抵消,所以,他的武道升不上去,他的无道气机也长不大。 天道、无道在一个人身上并存,这种情况可以说是从来都没有过,林苏自己也没有发现,但暗夜非同寻常,跟林苏一亲密,她立刻就有了感应。 发现了问题,那么下一步就是解决问题。 暗夜功力一运,体内如同狂潮大海一般的天道功力包围那一点点无道之力,想想应该是能轻松排出体外,但一包围上,暗夜脸色都变了,无道之力居然无比的霸道,转眼间将第一层的包围冲得七零八落。 她全身功力一加,层层叠叠,将无道之力硬生生排出体外,她额头的汗水都出来了。 “没问题了吧?”林苏轻轻擦掉她的汗水。 “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但你的问题却大了!”暗夜道:“怎么办?要不,你把武根舍了,专修文道算了,要不然,无道之力进一步壮大,还会影响到你的文道。” 那么一丁点无道之力进入暗夜的体内,都让她费了一番大脑筋,将全身修为都调动起来围剿,才算是顺利解决,如果修为差一点点的人,搞不好就是功力尽毁。 林苏修为远不如她,体内的无道之力却强她千倍万倍,时时刻刻侵蚀着他的天道修为,如同一颗最恐怖的药种,源源不断地分泌毒素,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林苏摇头:“无道之力,突然出现在我体内,让我白白浪费了几个月的苦修,现在让我直接切割掉?我不是白白被它玩了一把?” 暗夜哭笑不得:“你就这样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就是!你当时在我额头刻两个字,我都将你办了,无道之力,欺负我比你还过分,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它全身而退?” 暗夜怎么那么想咬死他呢? 好好,你慢慢整它,我睡觉!几个月都没睡过觉了…… 暗夜手一伸,衣服飘落自己身上,翻个身,真睡了。 林苏盘坐在地上,精神全面集中于丹田,认真琢磨对付无道之力的办法。 他阴极、阳极每时每刻都在生成真气,生成的速度真不慢,但那一点点无道之力一进来,直接就将生成的真气给抵消掉了,由从可见,这无道之力是真的很霸道啊,就象……怎么说呢?一个家庭,两个人全心付出,生出个熊孩子,不做事,专门捣蛋,轻而易举将两个人付出的努力给折腾光。 对这个熊孩子应该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拿把刀砍了吧? 唯一的办法就是引入正途。 一旦引入正途,它就不是捣鬼蛋了,它也会成为这个家庭的助力,变成三个人共同操持这个家,想想美得很。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四个时辰…… 终于,林苏完成了一项无与伦比的大业,他参考了阵法的规则,参考了阴极、阳极的运转方式,将这武根之上的无道之力也设计了一条运转的线路,从此,无道之力不再干扰他的天道之力,天道之力自我循环,无道之力也自我循环。 两套系统同时运转,彼此之间,河水不犯井水。 这么一切割,他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同。 丹田里的妖丹,能量汇入阴极和阳极,通过阴极与阳极汇入全身,不再有损耗,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功力在缓慢提升——虽然并不快,但也绝没有停。 体内的真气龙,也慢慢变得清晰,如同一步步走向实质化。 到了第六个时辰,阴极阳极同时一震,体内真气龙头连阳极,尾连阴极,一个实质化的通道形成,他突破到了武极第二变。 从进入无道深渊之前,他就已经进入武极,中间兜兜转转,停停打打,偶尔还走点回头路,武道之路磕磕绊绊,他终于踏出了全新的一步。 最奇妙的是,无道之力居然也可以慢慢成长,只不过,它的成长速度很慢,因为它没有任何能量源。 林苏眼睛睁开,外面早已大亮,时间已经到了次日中午,身边的暗夜依然在沉睡,林苏轻轻悄悄地起身,到了山洞门口,这里是长江边的一座山峰,遥远的大江,笼罩在茫茫大雪之中,天地之间,孤寂一片,林苏慢慢走向山后,一只大兔子突然从雪里跳起,林苏手起刀飞…… 火升起,兔子在火上烤得喷喷香,香味也终于唤醒了暗夜,她从石板上慢慢坐起,抓住从她身上朝下滑的衣服,脸上有迷恋的神色。 踏入窥空,人基本上已经跳出了人的范畴,而步入神仙境界。 但跟自己心爱的人一场欢爱,一夜酣睡,起床还能闻到肉香,似乎又将她打落人间。 她走出山洞,迎面而来的就是林苏的笑脸,还有一块烤得喷香的兔子肉,而且兔子肉直接伸到她的嘴边,在她红唇上抹了一小圈。 “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啊?暗夜好吃惊:“真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硬切我是真舍不得,于是就将无道之力做了个小循环,它转它的,天道之力自行运转,二者毫不相干……” 暗夜大吃一惊,手伸向他的小腹,检查。 一检查,暗夜服了,长长吐口气:“我必须得承认,你是个天才。你怎么想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处理方式?” “你不是说了吗?人体修到最高境界是肉身成宇宙,何谓宇宙?有正能量,自然也该有负能量,有光明,自然也该有黑暗,有物质,也该存在反物质,天道,无道,原本都是宇宙之间并存的东西……” 暗夜兔子肉已经进嘴里了,她鼓着腮帮子都不知道说点啥…… 武道之上,难道不应该是她来讲课,他搬张小板凳坐在那里茫然看着她吗? 为什么他一开口,这境界似乎高不可攀? 一块肉慢慢吞了下去,再来一块,很快,兔子被他们你一块我一块地分尸了…… 林苏擦擦手上的油:“要不要现在验证验证?” “嗯?怎么验证?”暗夜不懂。 “咱们睡一觉,你再感受下有没有无道之力……” “你……”暗夜的脸蛋一下子红了,举起兔子小骨头要砸他,你个混蛋,子夜时分你有你的难处我理解,那啥我认了,你大白天的还来这手…… “好了好了,我承认我就想看看你羞红的脸蛋!”林苏道:“目前只需要做两件事。” 暗夜用眼神问他做什么…… 第一件事情,得跟家里报个平安。 第二件事情,咱们好好走一走江湖路,我一个人走这江湖路,走得惊心动魄的,现在好了,我不是一个人了,谁敢惹我,我让我媳妇揍死他。 暗夜噗哧笑了,你自己瞧瞧,你还象不象个解元公了? “我当然不象解元公,因为我已经是会元公!” 暗夜小嘴儿张得老大,眼睛里全是迷幻的色彩,会元公?他已经参加会试了?还拿到了会元? 相公,我知道你很牛,但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牛…… 林苏很凡尔赛地补了一句:“别夸奖我啊,要夸奖也等我殿试金榜题名后再夸!” 暗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 “商量一个事儿行不?” “嗯,你说!” “你这小妞儿自恃武道修为深不可测,又长着一幅小面孔国色天香,很是傲慢,到如今都不叫我相公,我金榜题名后,你正式称我为相公,行不行?” “……行!” 遥远的海宁,林府。 大雪之中,整个林府一片沉寂。 林母静静地站在台阶下,遥望远方苍茫的群山。 林佳良和玉楼站在她的身边,也遥望远方。 “江湖历险,到底有多险?”林母轻声道。 “江湖之险,因人而异,以三弟的手段,原本尽可去得,但……但他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些。” “人已远去,召唤不回,空叹又有何益?二郎,你让西院那边的人,把他的生意管好吧,不管如何,三郎为江滩所做的事情,不能就此中断,纵然他有事,也得让他无憾!” 长长一段话,从她口中慢慢说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 “娘你放心,江滩那边的事情,陈姐已经安排好了,煤厂、砖厂的订单全都源源不断,三弟之商业才能,不会埋没。” “林家两百年出生入死,该当能够载得起你三弟这叶孤舟,二郎,来吧,咱们去祭拜先祖,让先祖保佑他顺利回家。” 一场拜祭,庄重异常。 刚刚从祭室出门,远方突然一只金色鸿雁飞来,落在林佳良手中,林佳良一拆开,满脸喜色:“娘,你看!” 林母拿起金纸,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二哥,我已经找到了暗夜,我没事,我跟她一块儿玩几天,很快就回! 林母手中的金纸慢慢滑落,人倒下。 玉楼抢着将夫人抱住,夫人脸色一片通红:“等这暗夜回家,我非揍她一顿不可!敢让我儿冒此等大险……” 第121章 江湖二人行 小雪笑了:“夫人你就别嘴硬了,我还不知道你啊?等她回来,你怕是该专门为她开迎亲席了吧?” “迎亲席照开,该揍还是得揍……” “她可是为救三公子而深入无定山的……” 夫人慢慢直起腰来:“这倒也是,那你的意思是……等她回来,直接将纳妾的流程走了?” 小雪立刻否认,我可没说这话啊,是不是纳妾,夫人你得跟公子商量下…… 她不敢乱出主意,关键原因是她不敢得罪人。 西院那边,有三个女子,自己这边,还有个小桃。 这些人谁不想被公子收了? 公子有没有收,她也不知道。 她要是乱出主意,让三公子将暗夜给收了,这些人不恨死她啊?特别是小桃,近来都快成魔症了,昨天居然问她,有没有什么药物能够将胸变大,她觉得孙真这个江滩女子能够被公子那么宠爱,关键原因是孙真的胸大…… 消息传到西院,陈姐转身进了房间,面对着窗外漫天的风雪,她泪流满面。 林苏出走江湖,她最是煎熬,因为他是在跟她出去的路上离开的,他出走江湖的消息,是她带回林家的。 她亲眼看到这则消息,对于林家的那种冲击。 没有人怪她,但她自己怪自己,怪自己没有用,不能保护他,不能陪他,两天来,她奔走在冰天雪地之中,一次次寻找着他离开的脚印…… 现在,终于迎来了好消息,他平安了! 有暗夜在他身边,他不会有事! 谢谢你,暗夜,把我们的相公带回来吧! 别人或许还在猜测暗夜跟他的关系,唯有陈姐是确定的,暗夜就是他的女人…… 雪山之巅,暗夜牵着林苏的手飞下了山峰。 落在一个被冰雪覆盖的集市,开始了他们的双人游。 闹市之中,他们并肩而过,买了两匹马,双马踏雪而行,两人在风雪之中托起一只酒壶,喝上一口白云边。 “你在乡试之时,写下了那么不要脸的诗……在会试时,写的又是什么诗?”暗夜脸蛋红红的,声音有点腻。 “君问归期未有期,南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南山夜雨时!” “君问归期未有期……”暗夜喃喃地着这首诗:“你问的是谁的归期?” “你说呢?” “我不知道……”暗夜心头甜如蜜。 “你个没良心的,我思念你的诗儿都成七彩了,你还不肯叫我相公……” “你说了,等你殿试金榜题名,我再叫,不准耍赖皮……”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从天空传来:“呵呵,林三公子好豪情啊,还想着殿试金榜题名?” 声音一落,人也落下,两匹马同时止步,前面虽然依旧空旷,但在马儿的眼中,前面似乎突然出现了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峰。 是杜飞! 暗夜眉头微皱,这是什么人? 林苏坐在马背上,泰然自若:“长老阁下,你还真是有恒心啊,两日前追杀我功败垂成,两日后依旧阴魂不散。” 暗夜眼神立刻就变了。 “哈哈,你林公子不死,何以告慰我兄弟在天之灵?何以体现仙宗的威严?” 林苏目光移向暗夜:“媳妇,教教他怎么做人!” 暗夜突然从马上消失,凭空出现在杜飞面前。 杜飞瞳孔猛地一收缩:“你是何人?” “教你做人!”哧地一声,杜飞左臂飞起,他根本没看清这一击从何而来。 杜飞一声狂吼:“窥空境?” 当然是! 杜飞一字一句:“窥空境又如何?……剑域!” 他是五境道花,领域还是最具攻击力的剑域,刚才猝不及防之下,被这小女子斩了左臂,他已大怒,一出手就是最强的底牌,誓要将面前的武道窥空斩于马下。 五境道花,跟武道窥人是一个境界,但道向来比武修要深奥一些,拥有领域的道花,根本无惧武道窥空,只要他领域一成,哪怕是武道窥空,也都将在他手下饮恨。 哪怕他左臂已断,但对于他这种境界的人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 暗夜简简单单一剑划出,哧地一声,剑域破开,杜飞分成两半。 他的道魂从眉心飞出,仓惶而遁,暗夜冷笑一声,剑光一震,穿空而过,杜飞一声大呼:“不……” 剑过,魂消。 暗夜身形一起,重新落在马背上,马踏过两片残尸…… 大雪飘落,很快就会将这具残尸掩埋。 “公子,他是哪一派的?”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你都不知道他是哪一派的,就直接将他干掉了?” “他敢追杀你,我就杀他!管他是哪一派的……” “媳妇你太好了,你这样纵容,你家相公很膨胀……他是碧水宗的。” 碧水宗? 暗夜吃惊地说:“你亦雨宝贝所在的门派,居然追杀你?” 林苏抚额:“媳妇你这样说就不好了,我可告诉你,章亦雨这小娘皮相当不厚道,我绝对没拿她当宝贝,而她所在的那个碧水仙宗,纯粹是个狗屁,我已经跟他们斗了几个回合了,预计接下来,他们会是我很长久的对手……” 暗夜眨巴眼睛:“那要是这小娘皮出现在你面前,我要不要教她做人?” “你现在可以教她做人了?”林苏太振奋了。 虽然她刚刚杀了一个跟章亦雨同一级数的五境道花,但并不意味着可以轻视章亦雨本人,章亦雨是谁?碧水仙宗大道之花,她是天才!岂是一个年老力衰的长老能比得了的? 暗夜,初见章亦雨的时候,还根本不是章亦雨的对手。 如今,就能教她做人了? 暗夜笑了:“我已经破入窥空,境界上原本就高她一筹,何况,你还指点了我一手,记得吗?” “我指点过你?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牛b?” “一技为王,胜万技之长!”暗夜道:“我的窥空,除了剑道,一无所有!” 她的窥空,原本在一开始之初,也曾设想过如何形成一整套完整的体系,比如用哪种功法主守,哪种功法主攻,哪种功法隐藏,后来得林苏一语提醒,她完全抛开了这一切,只采用一种方式,那就是剑道! 这过去的几个月里,每一天她都在用最强悍的对手来磨练她的剑道,阵法之中的人,不会死,不会伤,没有最强,只有更强,而且它们本质上根本不是人,只要你稍有破绽,立刻就会死得毫无悬念,在这种生死边缘的磨练,最能激发潜能,她现在的武道,几乎已经达到了寻常窥空巅峰之人所能达到的极致。 “那太好了,抱抱!” 暗夜睥睨天下的绝世豪情被他两个字引崩了…… 两人下了高山,进入集市,这里是吉成府的地界,吉成府,吉成府跟海宁府同属曲州,面积差不多,地位差不多,风貌也差不多,都是烟柳处处,楼阁重重,如果硬要说有一点区别,那就是:海宁显得气魄大些,而吉成府更加温婉一些,长江至此分出几条支流,将这片地域分割成大大小小的水乡。 就算是吉成府城,也被三条小河分割开来,河里几条乌蓬船划来划去,桥上的人往来穿梭,偶尔,桥边的人会站在桥中间看风景,而他们,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林苏和暗夜进入了吉城,进城之时,暗夜停下了:“你说我还戴不戴面纱啊?” “不用戴了吧?我给你买几件衣服,将你打扮成一个邻家小妹……” 他说到做到,一进城就钻进了一家卖衣服的店铺里,很快,两人出来,跟进去时已经完全不同。 林苏身着蓝色的文人服装,头上一根蓝色的文人巾,脚下一双登云靴,身材挺拔,飘逸风流。 而暗夜,形态真正大变。 她常年穿的那套紧身衣,终于收起来了,她穿了件兔皮大衣,蓬蓬松松的让她可爱度加五十点,却也让她冷峻的江湖高手风直接归零。 这是林苏的主意。 你常年身着夜行衣,戴着面纱,目的不就是隐藏吗? 只要你变一变风格,同样可以达成隐藏自己的目的,谁能想到我身边一个娇弱的邻家小妹妹,会是那个……见面就在男人额头刻字的暗夜? 也是啊! 暗夜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就变了。 进了一家客栈,开了间房,林苏将手伸进暗夜的衣服里面,这里面摸着多暖和啊,比你原来又冷又硬的紧身衣舒服多了,手开始朝上面移,揪出了手感最好的东西。 暗夜白他一眼:“狐狸尾巴露了吧?我就知道你坚持要让我穿这衣服,没安什么好心……” “怎么会?”林苏的手松开了,在她鼓囊囊的地儿轻轻拍一拍:“我帮你整理衣服呢……走,我带你下去吃大餐,几个月没吃过一顿正经饭菜,可怜。” 暗夜叹口气:“我还天天晚上被蹂躏呢,那才叫可怜,你干嘛不说?” 两人下到下面的二楼餐厅,小二过来了:“公子,想吃点什么?” “一间雅座,把你的拿手菜都上上来。”林苏手一抬,一张百两银票递过去。钱先给了,等会儿再结算。 小二的喜笑颜开,开酒店的,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客人,不问菜品,不问价格,直接来一句,把你们最拿手的菜都上上来。 雅座的门打开,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雅座之内是有炭火的,兽金炭,烧着了没什么灰,菜也上了,鹿肉、牛肉、羊肉、鸡肉…… “公子,可还要些酒水?”小二的躬身道。 “你这里有什么酒?” “果酒有三种,分别是醉仙酿,定山酿,西江酿,跟海宁楼的西陵酒乃是一个级别。” 嗯?果酒现在以西陵酒为参考了? 西陵酒的品牌效应也出来了? 林苏道:“烈酒呢?” 小二笑了:“冰天雪地之中,首选当然是烈酒,好教公子得知,本店刚刚到了一批绝代仙酒‘碧水仙酿’,只是如果公子要喝这等仙酒,剩下的钱……恐怕也只够一壶酒。” “那便上一壶吧!” 一壶碧水仙酿送上桌子,小二的躬身而退。 暗夜眼睛睁大:“碧水仙酿?新出的烈酒么?” 对于白云边,她是最熟悉的,她最开始的使命就是前往林家,她甚至都摸清了白云边的制酒全流程,只是面前这个坏蛋,牢牢把控着酿酒最核心的酒曲,让她没办法真正解密制酒秘方,后来他倒是大方了,将秘方交给了海宁楼,但她也被他破了,命运完全改道…… 林苏道:“咱们试试。” 两杯酒倒入杯中,林苏和暗夜同时品尝。 香味极其浓郁,酒味也算是纯正,跟预想中完全一致。 暗夜眉头紧锁:“这酒跟白云边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怎么回事?你跟碧水宗合作的吗?” “当然不是!”林苏道:“他们将海宁楼酒厂的制酒师给绑架了,将江滩上一季的葶米给劫了,做出了碧水仙酿。” 暗夜大怒! 不管有没有律法限制,挖人家的人,偷秘方,在任何时代都是一种可耻的行为。 碧水仙宗,行事如此毫无底线。 “不用怒!他们可以挖我的墙脚,我也可以毁他们的根基,商场上的事情,还是回归商场!” 林苏手一侧,花了近百两银子的碧水仙酿,倒出了窗外。 他的手一伸,掌中多了一只酒坛,正是林家嫡系的白云边,重新倒了两杯,暗夜再品一杯,轻轻点头:“我突然发现,虽然碧水仙酿比这白云边香,但真正喝起来,还是白云边更纯正。” 林苏笑了:“你都能试出来,那些酒道前辈,自然更能试出来,所以我说,碧水宗那些人,纯粹是商场小白!” 什么叫小白? 就是……就是什么都不懂的意思,你可以简单理解为白痴…… 隔壁有人进来了,是一群学子,议论的是接下来的殿试,三年一度的科考,是文人改变命运的机会,每一次都会引发全天下热议,一议就是接近一整年,从当年的六月乡试,到次年五月的殿试。 本次吉成府,有没有人能创造奇迹? 这是但凡读书人扎堆,都会议论的话题。 吉成府,议论最多的是何敏涛,何敏涛是吉成府解元,不议他议谁呢? 第122章 拜访旧友 这群学子达成的一致意见是:何敏涛会试还是发挥失误,堂堂一府解元啊,怎么就只取了个会试第八呢?整个曲州只有十府,本府解元拉到全州会试,只取第八,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难道说吉成府还是曲州排名靠后的府不成? 紧接着就有人说了,何解元失误主要还是词上,会试之前突然考词,让人完全没准备啊,当时会昌城里参加考试的人,那都是手段通天,听说将京城贡院的李平波大儒都专门请过来了,为有关系的学子指点词作,排名前三的林苏、秋子秀、李叶舟,都是他重点指点的人,所以他们三个拿下了前三。 原来如此,那何解元……何解元怎么办?四个多月后,就是殿试了,他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有人就笑了,这大家就放心吧,何解元可是何家庄的,何家庄是什么地方?他昨日就已经进京,京城贡院的另一位大儒答应了他家长辈,让何解元到他府上过年。知道他是谁吗?诗道大儒王成年! 诗道大儒?是不是比李平波大儒还牛? 那当然,他可是诗道大儒,诗词本质一体,对词道的理解,恐怕整个大苍都很少有比他强的。 他跟这样一个大儒整整相处四个半月!呵呵,大家想想会有何等奇迹? “听到了吧?”暗夜轻声道:“大家都在忙着补词呢,你怎么安排?” “我忙着玩媳妇!” 暗夜一巴掌将他的手给他扫得远远的,瞪着他,白眼珠比黑眼珠多:“我怎么就遇到了你这样不思进取的流氓……” “我不是一般的流氓,我是天才流氓,天才不需要思进取,我比较喜欢站在别人头顶,看着别人满肚皮不服气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暗夜噎着了。 我不跟你说了,反正你通不过殿试,我就不叫你相公…… 林苏抓住她的大腿慢慢玩,你不叫我相公我照样玩你…… 暗夜手一抬,将一块肉塞进他嘴巴里,将他的嘴堵住。 隔壁的对话有了新内容,吉成府还有一个人,那才真是个幸运星。虽然是个幸运星,但为什么我怎么看他都是个笑料? 旁边人接口说,姚兄说的是……出身流民江滩,硬是踩上了会试的尾巴,成了会试中试最后一名的曾仕贵吧? 正是,曾仕贵还真是传奇啊,出身卑微,寒窑苦读七年,硬生生挤进了会试幸运榜,而且事后还被一个大富豪看中,接济了他上千两银子,但必须得说,人啊,有时候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说你拿这上千两银子去请个好老师补一补课,或者砸点钱拉几个高官,可有多必须?他怎么搞的?居然将上千两银子全都拿出来,给了那些流民,这不是脑残吗? 谁说不是呢?他家岳丈忍无可忍,还是将他赶了,听说夫妻俩个在城东租了间破屋,夜晚连油灯都没有,这天寒地冻的,怎么复习?明明有机会翻身,硬生生将自己作死,这样的人,你几曾见过? 林苏嘴巴里装着一块肉,突然停止了咀嚼,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怎么了又……” “明天,陪我去看一个朋友!” “吉成府的解元吗?但你可能没听清,他们说了,何解元昨天已经进京了。” 林苏道:“我要看的是曾仕贵……我差点忘了,他也是吉成府的。” “那个排名最末一位,明明一贫如洗还一掷千金的学子?”暗夜好吃惊。 “知道那个看中他的富豪是谁吗?是我!”林苏叹口气:“这小子很让人头疼啊,拿我的钱一掷千金,看这架势,我的投资要打水漂了。” 暗夜鄙视他:“你文才的确厉害,但你看人是真不行。” 林苏瞪着她:“你也是我看上的人,你要敢说我看人不行,就是骂自己不行……” 暗夜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投降 …… 吉城城东,大雪又下了一夜,街道上旧雪未去,新雪又来,寒风之中,依然飘扬着雪花,天空厚重的云层也依然如同被生铁淋上一般,不见半分放晴的迹象。 外面的院墙上,雪垒起一尺多高,小院中,地上断了几枝树枝,是被雪压断的。 秀娘从睡了一夜还依旧没有睡热的床上爬了起来,一脚踩在地上,突然感觉头重脚轻,差点一头栽倒,但她紧急按住旁边的书桌,将自己牢牢定位。 相公还在睡,不能吵着他。 走出卧房,一股寒风吹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天啊,难道是伤风了吗?求求你,老天爷,别让我病。 至少四个月内,千万别让我倒下,我不能影响到相公的殿试,我不能误了他的前程,等到他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的那天,我就算是死,都无所谓了。 她来到破旧的厨房,揭开装米的坛子,里面还有小半坛米,看看灶台之下,她愁眉难展,灶台下的柴火快没了,这大雪封山的,没有砍柴人,最多明天,家里就完全没柴火了,没柴火即便有米,相公也吃不上一口热粥,天寒地冻的,怎么受得了? 得去向娘家求助了。 娘家离这里并不远,也在城东,但她却张不开口。 夫君中举,她与夫君回到娘家时,倒还真的得到了父兄的另眼相看,可是得知夫君将恩公送的千两白银转赠江滩流民之后,父亲就翻脸了,大骂夫君烂泥扶不上墙,骨子里就是贱民! 夫君一气之下离家而去,她自然也只能跟随。 还是娘家小妹不忍姐姐活活饿死,悄悄送了一袋子米过来,她才坚持到如今。 夫君将银子送给流民,她其实也是同意的,因为夫君说的那句话…… 夫君说,他生于江滩,父母亲都活活饿死了,他一个三岁孩童能够在江滩活下来,是江滩父老你一口我一口喂大的,他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江滩别的孩子读不了书,但他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却踏上了读书路。 现在他中举了,而江滩上的百姓却面临着缺衣无食的严冬,他能看着他们死吗? 是啊,夫君做的,是秀娘愿意看到的,但是夫君,你也该给自己留下一点点啊,哪怕只留下十两银子,也好过现在什么都没有。 也许夫君说的还是对的。 十两银子,咱们可以安稳地渡过这个冬天,但秀娘你知道吗?十两银子放在江滩,至少可以让三十个人活下来。 秀娘轻轻叹口气,在心里默默地说,夫君,你是对的,咱们至少现在还活着,而江滩,昨夜一场大雪,又不知道多少人死在雪地中。 粥熟了,香了,秀娘将粥拿到进了房间,曾仕贵坐在房间中。 “夫君,喝粥了!”秀娘抛开杂念,微笑着将粥递到他手上。 “来,你喝一半,我再喝!” 秀娘微微一怔…… “别忘了,我已经拥有文山,我昨天就发现了,你晚上根本没吃饭,今天早上,你必须给我吃!” 秀娘内心涌起一股甜蜜:“夫君……” “喝吧!” 好!秀娘喝了一半,剩下的,曾仕贵喝了。 一碗粥下肚,曾仕贵轻声道:“是不是没有米了?” “不是!米还有些……就是……就是没柴火了,夫君,我等会儿回趟娘家……”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院子的门突然敲响。 “这风大雪大的,谁来了?” 秀娘起身,来到院子里,院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文士装束,一个侍女装扮…… “两位是……”秀娘慢慢走近。 “秀娘,曾兄在吗?” 秀娘心头一跳,目光落在林苏的脸上,突然一声大叫:“林公子!怎么是你?……夫君夫君,海宁的林公子来了!” 哐地一声,里面卧室里椅子打翻了,曾仕贵猛地冲出,一步跨过院子,来到了林苏的面前:“林兄,真的是你?” 林苏的目光落在曾仕贵的脚上,笑了:“曾兄,有句词儿怎么说来着?倒履相迎!曾兄很颠覆啊,直接就是赤脚相迎……” 曾仕贵拉开了院门,深深一鞠躬:“林兄,我真没想到如此大风大雪,林兄居然能从海宁过来……这位是……” 暗夜刚想说我是公子侍女…… 但林苏直接回答:“这是我娘子!” 曾仕贵深深一鞠躬:“见过嫂夫人!” 暗夜呆呆地…… 娘子?你怎么敢在别人面前说这话?你知不知道娘子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正式名分啊,你个大名士这都不懂吗…… “林兄请!嫂夫人,请!”曾仕贵礼数那是一等一,哪怕赤脚站在雪地里,还是摆出了严谨的迎宾姿势。 进入曾家小屋,秀娘将刚刚烧好的茶送了过来,也跟暗夜见礼。 “曾兄,当日会昌一别,我也曾说过,如果有什么难处,不妨鸿雁传书,但我一直没接到你的鸿雁啊。” 曾仕贵笑道:“主要是怕打扰了林兄的功课……不知今日林兄突然前来吉城,可是身有要事?” “我其实没什么事,只是一时兴起,游历江湖而已。” “游历江湖?林兄还真是洒脱啊,在这个当口居然还游历江湖,天下应试之士,林兄只怕是独一份……对了,小弟前些时日写了几首词,也正想着给林兄看看,今日林兄到访,正好求教大家……” “那太好了,拿来我看看。” 曾仕贵拿来了几页词稿,林苏认真看…… 秀娘悄悄地出了房间。 林公子远道而来,又帮夫君修改词稿,这是何等的道义? 无论如何,得留公子夫妇吃顿饭,喝杯酒…… 林苏认真看稿,暗夜坐在他旁边目不斜视,但突然,她的脸色微微改变…… 林苏拿起笔,在这词稿上圈了几个圈:“曾兄,这里诗意有所欠缺,夕阳西下,是一种静之意境,而你刻画的过于刚烈……这里,用词不妥……这里……”四首词,林苏指点了十七处。 曾仕贵长身而起,大躬身:“林兄之指点,如同拨云见日,如果不是咱们有兄弟之情,小弟真欲以师礼拜之!” “曾兄不必如此,我与家兄也是这般交流,直来直去,不妥则改,改了再批……”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好,小弟现在就改,林兄暂且宽坐。” 曾仕贵退到后面书桌边,沉吟改词。 暗夜的嘴儿悄悄移到林苏耳边:“秀娘出去借钱去了,借了三家都没借着,第四家才借了五钱银子。” 人在家中坐,监视四周,这是暗夜最强悍的本事了。 林苏心头大震,他来到曾仕贵家,对曾仕贵是一个大帮助,至少可以将他的词提高一大截,但对秀娘而言,却是一个大考验,秀娘是一个知恩投报的女子,她为了接待他们一行,连脸面都不要了…… 秀娘回来了,带回来一块肉,还有菜,还有一壶酒。 这些东西,大概也值两三钱的模样。 进入院子,秀娘就在厨房开始忙活了…… 外面又有人敲门…… 秀娘跑到院门边,风雪之中,站着一个女子。 “媚娘……”秀娘微微一惊。 来人,是她娘家小妹,媚娘。 “姐,我给你送来一点东西……” “什么?” “这东西可了不得,刚刚从海宁那边运过来的,乃是取暖神物,叫煤!眼前大雪封山,你家柴火肯定没了,有这东西,你还可以撑几天,来,我教你怎么用……” 两女进了厨房,媚娘从袋子里拿出十块黑黑的煤球…… 突然,院子门轰地一声被暴力踢开,动静之大,正在沉思的曾仕贵都惊动了。 他赶到台阶之前,就看到从外面怒气冲冲闯进来的一个年轻男人和两名家丁。 “原来是大舅兄到了,见过大舅兄!”曾仕贵连忙鞠躬,来的人,是秀娘的兄长陈冲。 “我今天来不是见你的!”陈冲怒气冲冲地叫道:“媚娘,给我出来!” 秀娘和媚娘同时从厨房出来,脸色都变了…… “媚娘,你个吃里扒外的贱货,把二姑爷送的宝贝全部给我交出来!少了一个,你就别想进陈家的门。” 媚娘急了:“大兄!三姐家没柴火了,快冻死了,她不管怎么说,总也是陈家嫡系骨肉,是你我亲姐妹,这是救命啊大兄……” “平常你悄悄救济这两个白眼狼倒也罢了,今日你拿的是什么物事你可知道?这是二姑爷孝敬爹娘的宝物,一个价值二钱银子,二姑爷总共也才送二十个,你一拿一半,象话吗?送给他们,他们配吗?来人……将东西给我全都搜出来。” 后面两个家丁应一声,钻进厨房,将里面的煤球一人抱几个,抱了出来。 第123章 煤也能这么玩? 后面窗户边,林苏的眼睛睁大了。 煤? 一个价值二钱银子? 还有,陈家二姑爷送给岳丈家的礼物,居然是二十只煤球? 我怎么不知道煤球还有这种玩法? 居然成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礼物,c!这世道真是太疯狂了…… “咳!”伴随着一声咳嗽,林苏站在房门口。 曾仕贵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林兄如此贵宾来了,居然遇到这档子事,真是失礼啊。 而媚娘也很吃惊,姐姐姐夫家里,居然有客人?而且穿着打扮如此高端? 必须说,这是一个看衣看脸的时代,林苏这么一出现,就连嚣张的陈冲也震住了…… “这位公子!我是曾兄的同年,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手中这煤,你说是二钱银子一个?” 陈冲腰一挺:“正是!” 这回答相当自豪,但凡谈到高等级、高价格的东西时,人的腰,往往很直。 “何人运到吉城来的?” “与你何干?”陈冲手轻轻一挥,两名家丁跟他一起离开了曾家,根本不回答林苏的问题。 林苏转身,黑暗中的暗夜跟他眼神一接触,轻轻一点头,原地消失。 这下有点尴尬了,曾仕贵夫妇全都尴尬得要死,最尴尬的还是媚娘,她好心从家里偷偷拿些煤球过来,谁想到,自己兄长会带人过来,将她送出去的东西又重新拿了回去,她真希望地上有个裂缝,让她一头钻进去。 “林兄,让你见笑了!”曾仕贵深深一鞠躬。 “姐姐,我……我走了……”媚娘掩面而去。 “等下!”后面突然传来林苏的声音。 媚娘停下了,慢慢回头,是跟她说话吗? “姑娘不妨留下,我有些事情想跟你们商量……” 媚娘脸蛋有点小红了:“公子,媚娘只是……只是一个小女子,什么都不懂的……” “不!你比很多人都懂得多。” 媚娘看看姐姐,看看院门,终于还是点点头,跟姐姐进了厨房。 “姐,他……他是谁啊?” “他是一个最了不起的人!” “比我姐夫还了不起啊?”媚娘轻轻一笑,她可是知道她姐姐的,虽然她姐姐异常低调,但在姐姐心目中,夫君始终是最了不起的人。 没想到,秀娘点头了:“是的,你姐夫虽然也很了不起,但他,更加了不起。” 媚娘震惊了…… “他是会昌会试的会元公!” 啊!媚娘差点跳起来,会元公?我的天啊,整个吉城都知道,吉城府最厉害的文人是何解元,何解元都成众人眼中的星宿了,而这个会元公,却是牢牢压在何解元头顶的,他是星宿中最亮的那一颗…… “姐夫怎么跟他那么熟啊?” “他们在会昌认识的,如同兄弟一般,你不是一直在问上次你姐夫那一千多两白银是谁给的吗?就是他!” 啊,媚娘再度握住了自己的嘴。 还这么有钱? 院子里突然有一辆车进来,秀娘和媚娘同时迎出去,坐在马车前面的人跳下了马车,微微一笑:“秀娘,我给你买了些东西,咱们搬进去。” “夫人,这……这如何使得?”秀娘大惊失色,赶车的居然是刚刚还在家里做客的暗夜。 象她这样的夫人,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应该是坐在高高的台上,等着丫头侍候的,但她,居然悄悄地出了曾家,买回了一堆东西,还亲自赶着车进来,这让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 “秀娘,我是江湖人,没那么多礼节,这都是我家……相公的一番心意,收下吧。” 秀娘犹豫一会,还是点头了。 大车里的东西一件件朝下搬,有米、有油、有面粉、有毛皮……日常衣食住的东西基本都齐了,上面的东西全搬下来,下面露出一层黑色,是刚刚见过的煤,足足几百个。 秀娘、媚娘全都变色了。 曾仕贵面红耳赤,深深见礼:“嫂夫人如此重义,仕贵汗颜无地。” 林苏微笑道:“曾兄,不瞒你说,你将我送你的银子全都送给了江滩流民,这事儿我都知道了,既然曾兄从来不为自己打算,我来帮你做些安排。” “多谢林兄!”曾仕贵差点哭了。 如此冬寒之日,他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暖意。 饭菜上桌,虽然粗茶浅饭,但林苏也丝毫不在意。 虽然这酒很象是馊水,但他照样干了三杯。 饭后,炉子生起,屋里终于暖和了些…… “娘子,你购买这煤球是何种价位?” 众人面前,暗夜没有就娘子这个称呼作评价,直接回答:“的确是二钱银子一个,抢购的人很多,到得明天,兴许就三钱了。” 曾仕贵再度致谢:“林兄如此破费,真是……” 林苏道:“曾兄你可知道,这煤球在海宁,二钱银子可以买到一百个!” 屋里众人全都惊呆了,此时火炉已经烧旺,严寒不再,众人心中对这取暖神物心服口服,突然就听到这句话…… “林兄所言,虽然震撼,但……但小弟相信。正如你写在《商事止疏》里的那句话,物以稀为贵,煤球产地价低,但百里之外的吉城,却是一物难求,价高百倍,也是正常。” “正常是正常,但这天寒地冻的时节,煤球炒到了如此天价,寻常百姓根本用不起,曾兄觉得应该怎么办?” 两人突然论起道来,三个女子面面相觑。 曾仕贵沉吟道:“林兄在《商事止疏》中说过一个办法,小弟觉得极其有理,涉及国计民生,该当官府定价,林兄的意思是……让我向知府上书?压抑煤价?” “《商事止疏》,其实只是这个时代的一般作法,效果如何,取决于官府的决策能力和执行力,如果你来做这个知府,我相信你能做到,但目前的知府嘛,未必做得到!” “正是!吉成知府,跟何家走得非常近,兴许煤之暴利中还有他的一份,他乐见煤价暴涨,此法,不可行。” “还有一法!没有记入《商事止疏》……” 曾仕贵大震:“林兄请指教!” “市场法则!引入竞争机制!”林苏道:“试想,如果两个完全不同的群体同时掌控着煤球的销售,又会如何?” 曾仕贵沉吟道:“两家极有可能达成共识,共同盘剥百姓。” “如果其中一家,本身就是百姓呢?” 曾仕贵愣住…… “曾兄,你心系江滩流民,但你该知道,流民仅靠你一时接济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必须给他们一条长久的生财之道,你选择几个有经商头脑的流民,组建一支团队,准备接收来自海宁的煤球,明日,会有两船煤到达流民江滩,交到他们手中,他们自用也好,提价销售也罢,都由他们自决,两个目的,一,让江滩流民不至于冻死;二,将煤球的漫天要价给我打下来。” 暗夜首先表示反对:“……你大概还不知道,海宁那边的煤特别紧俏,没有相当的关系根本不可能拿到,你一开口两船,不可能的事。” 林苏笑了:“别人兴许拿不到,但我可以。” “你……”暗夜不好当众反驳她相公,但她内心是不信的,你在海宁有点名声是事实,但是,文道是文道,商道是商道,商场上的大佬,几乎全都跟张家的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跟张家对着干,商场大佬难得有反击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听从你的摆布? “因为这煤,是我的!” 暗夜跳了起来…… 其余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林苏手起,一张金纸出现,化为鸿雁飞向远方…… 曾仕贵、秀娘、媚娘全都呆若木鸡。 “曾兄,秀娘,你们需要去江滩了,组建你们的团队,商量下怎么卖这煤球,媚娘,这个团队,你也可以以个人身份加入……” 媚娘好吃惊,这就是将她留下的原因? 让她能参加进来? 她的心怦怦乱跳:“林公子,卖这煤球容易,那些人两钱银子一个,我们一钱银子一个肯定是疯抢,就是……就是江滩流民那边一时半会儿估计凑不齐本钱,能不能卖了之后再给钱?” 说到这里,她非常不好意思,这不是无本取利吗? 林苏笑了:“第一批两船,先赊给你们,第二批来的时候,你们再将第一批的钱付清就行。” 媚娘一跳八丈高,快乐疯了。 煤球这么高端的东西,她在家里的时候,就听父亲跟二姐夫商量,能不能让陈家也分一杯羹,二姐夫根本不能作主,他只是何家一个旁系子弟,哪当得了主家的家? 而现在,神通广大的林公子将两船煤球的决定权,交到了三姐夫手中。 “我们先回客栈了,明天到货的时候,我也去一趟。”林苏和暗夜起身告辞。 曾仕贵夫妇、媚娘一直将他们送到客栈。 转身,他们去了江滩。 江滩,昨夜又冻死了十多个人,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情况,最严重的情况将会发生在大雪停止的那天,下雪不冷化雪冷,到了雪住的那天晚上,才是江滩死人最多的时候,江滩流民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知道应该期待雪早点停下,还是希望雪永远不停…… 就在此时,曾仕贵三人到了江滩…… 客栈的房间,四面封闭,远比曾家舒适得多,一杯香茶就着滚烫的开水泡着,暗夜托着茶杯送到他的面前:“你这段时间,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林苏将她的茶杯和手同时握住:“也没做什么,无非就是办了三家小厂,入了个小股而已。” “小厂?其中包括煤厂?” “是!” 暗夜心跳加速了:“其余两家厂是什么厂?” “水泥厂和砖厂……” 暗夜直接懵圈,这都是什么呀?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等你回去你就知道了……子夜到了吗?” 暗夜伸手,将他脑袋按住转向窗外:“你自己看看到没到……” 窗外还是大白天,你现在就问子夜到没到,你个臭不要脸的…… 当天,吉城掀起了一场热潮,一种叫煤的神奇东西满城传扬,一块煤,可保一间大屋一夜温暖,效果可达到妖族火石的一成,但价格比火石低了千倍! 这说明什么?性价比百倍于妖族火石啊。 妖族火石那是宝物,寻常百姓谁能想象?但这煤,城里大户却能直接享受,比木炭划算多了。 顺便说一句,这个世界木炭并不寻常。 为什么?因为木炭需要木材,而木材大多生长于山上,茂密的林子,往往有妖族盘踞,你想毁妖族栖息的地盘,还得问问妖族答应不答应,所以,木炭的价格也是居高不下,寻常人家过冬,基本上靠硬撑。 煤如此紧俏,如此对应过冬之需求,城里的大户就动起了脑筋,开始大量囤积,何家成为批发商,其余一群大户成为二道贩子,二道贩子的资格还靠抢。 转眼间,煤已经被炒到了3钱银子一块。 陈家也发动二姑爷的关系,拿到了三千块煤,运到库房里存了起来,等到大雪停止,最冷的那几天,再拿出去卖。按保守的估计,每块最少可以卖5钱!三千块是多少?纯赚600两银子。 煤球入库,陈老爷很高兴,跟他最得意的二女婿厅堂喝起了小酒。 “岳父大人,主家那边我还会继续争取,下一船估计后天能到,这次我争取5000块!” 陈老爷大喜:“贤婿,陈家发达就看你了!” “那是自然,我是陈家女婿,关键时刻自然会鼎力相助。” 外面门帘一掀,陈冲大步走了进来,脸色很不好看。 “冲儿,怎么脸色这般难看?出了何事?” 陈冲向父亲一鞠躬:“爹,都是四妹那个赔钱货,她居然将十块煤送给三妹……” “这还了得?”陈老爷闻之大怒:“这可是姑爷的一番心意,岂能如此糟贱?她呢?给我叫过来。” “我已经令她立刻回来,她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去,把她带回来,为父打死这个贱人!” 几个人再度赶到曾仕贵租住的那个房子,已经人去屋空,几个家丁盯着紧锁的院门锁,面面相觑,三姑爷一家跑了?四小姐呢?也跑了? 这是大事啊,赶紧回报。 他们没有进屋,如果他们进屋,会发现让他们震惊的事情,房子里有几百个他们视为神物的煤,还有大量保暖衣物,厨房里有大量肉食,全都是好东西 …… 第124章 竞争 次日,雪终于停了,一阵风吹过,江滩冷得如同冰窑,江边的水结成了大块冰渣,地上的雪失去了松软,硬梆梆,几个老人拄着拐杖站在江边,个个冻得瑟瑟发抖,太阳出来了,还如此冷法,今夜,就是江滩的悲剧之夜,十万流民,肚子里没点油水,身边没有衣服,在这个漫漫长夜中,谁又能确保闯得过去? “恩师,放心吧,林兄说了,一会儿就有两船煤过来,咱们卖一船,留一船,一定让江滩百姓每户分上一个,度此长夜。”曾仕贵安慰其中一个老头。 “仕贵,你已成举人老爷,但还是想着江滩百姓,我们几个叔叔伯伯心中都高兴,但是,这世道就是这样,好人艰苦求生,坏人得势猖狂……有些事情怕是不能如你所愿……” 这个说话的老人叫李平安,原是泽州那边的一个教书先生,流落于此,已经二十多年了,曾仕贵的学业,也是他启蒙的,曾仕贵一直称他为恩师,哪怕此刻他的学位远在恩师之上,依然如此称呼。 “是啊,仕贵,煤球乃是取暖神物,城中都已卖到4钱银子一个,还一煤难求,你那个林兄纵然本事通天,也决无可能直接拿到两船。即便他真能拿到煤,立马就会成为吉城各路富商的坐上宾,人家抢着将钱朝他手上塞,又凭什么低价赊给我们这些泥腿子?” 这些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曾仕贵的媳妇秀娘和小姨子媚娘,也渐渐不太坚定。 这些老人说的都对啊。 煤是何等紧俏的物资?在这个时节只要进入吉城,就会被商家哄抢,根本不愁销。 你想想看,他明明可以卖2钱银子到3钱银子一个,凭什么降价百倍卖给你江滩流民?而且你江滩流民还没钱,人家还得赊给你。 人家脑袋有坑么? 全场几百人,唯有曾仕贵一人是坚定的,他的理由是:林兄亲口说的,他一定会言而有信! 李平安长长叹口气:“仕贵,我已经是半百之年,即便闯不过这个冬天,也不算什么,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将破军托付于你,让他给你当一个书童吧。” “恩师……” 李平安凄然一笑:“你叫了我二十年的恩师,其实我也知道,我根本没本事教你什么,有很多东西其实可能让你误入歧途,临到老来,还给你留下一个大包袱……” 突然,那边人群嘈杂,曾仕贵猛地抬头,一声大呼:“林兄!” 他这一叫,江滩流民几千人全都盯着他望的方向。 林兄?来的人就是曾仕贵口中所说的那个大恩人? 他真来了? “曾兄!”林苏和暗夜从人群中穿了过来,来到曾仕贵的身边。 李平安眼中突然有了光芒:“这位……这位就是仕贵所说的林公子?会昌会试的会元公?” “正是!”曾仕贵道:“林兄,这就是我的恩师李平安,仕贵能有今日,全靠恩师和这些叔叔伯伯们照应。” 林苏深深一鞠躬:“见过李先生!” 李平安颤抖地回礼:“不敢劳会元公‘先生’之敬称,小老儿也听仕贵说过,林公子教他策论,教他诗词,对他亦是半师之惠。” 林苏将他扶起:“今日江滩,聚集上千人之众,事情就好办了,煤已运到,各位按照既定方案去做就好。” 他的目光抬起,射向江面,江面之上突然出现了两条大船,向着这边驰来,整个江滩完全炸了…… 船慢慢靠岸,一个女子第一个跳上江滩,跑到林苏面前:“公子……” 她的眼中都有了泪水。 “陈姐,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陈姐心中翻江倒海,你个冤家还问我为什么亲自过来?人家这几天煎熬成什么样你不知道啊?我怎么可能不亲自过来?哪怕我两腿都断了,哪怕我走不了路,我爬都得爬过来…… “你看,邓伯他们也都来了。”陈姐指一指船头,一排老兵整整齐齐地站在船头,赫然是邓伯、戴宗、钱宋海等人,来了足足二十多人。 林苏笑了:“哈哈,煤厂几个当家的都来了,那就太好了,戴叔,过来!” 戴宗从船上跳下,一个起落就到了林苏身边:“公子。” “煤厂的事情向来是陈姐跟你负责,我从来都没有发表过意见,今天当家一回,你们没意见吧?”林苏道。 戴宗笑了:“公子说笑了,请公子下令!” “那好!”林苏道:“江滩流民这边,选出十个代表组成商业团队,煤厂与他们签订协议……” 林苏的命令共三条。 第一条:煤的价格,每百个2钱银子,第一批20万个煤球,赊欠。第二批煤到的时候,付清第一批的欠款。 第二条:此后,每三天,供应20万个煤球,价格也按此执行。 第三条:关于运输,考虑到江滩流民这边眼前没有运输能力,由煤厂那边送煤十次,运费由江滩这边承担,其后,江滩自找运输船,自己到海宁运煤,形成长期合作关系。 命令宣布完毕,所有人鸦雀无声,心头全都怦怦乱跳,这是真的吗?这可能吗? 曾仕贵也吃惊了:“林兄,不止这两船啊?后面还有?” 林苏笑道:“既然是长期合作,又怎么可能只是两船?我们就按每三天20万只煤球的标准,先签个三年协议吧!” 曾仕贵笑了,李平安裂开嘴乐了,媚娘一跳八丈高,开心得差点疯了…… 戴宗被他们围在核心,签了协议,几千个流民齐动手,将煤从船上卸下来,清冷的江滩,突然间热闹如闹市…… 曾仕贵心头激动难言,想找林苏说说话,但他看到林苏跟前来的那个陈姐走在江堤上,他就止步了。 陈姐走过江堤,心事复杂:“公子,这个江滩,跟曾经的海宁江滩几乎一模一样。” “不!海宁江滩比这里强多了。” “因为那里有公子!”陈姐妙目轻轻流转。 “不!因为那里有资源!” 资源?煤、水泥? 是的,煤不是凭空出现的,石灰石也不是大白菜,海宁江滩拥有两座宝山,所以,才能一天一个样,没有这些,林苏有通天的本事也拿它没办法。 但这里不一样,这里的江滩很狭窄,流民基本上都住在半山腰,光秃秃的山,连树都很少(可能也是砍光了),有限的一长条江滩,一到洪水季节全泡在水里,连葶米都没法儿种,这种鬼地方,神仙都没法。 “那他们……怎么办?” 林苏道:“这里属于典型的不适宜人类居住,对于不适宜居住的地方,最好的办法就是搬迁,跟大自然死扛,是最愚蠢的做法。” “公子想将这些人搬到海宁江滩去?” “全部搬过去也有问题,海宁江滩也容纳不了太多人,全天下的流民还是太多了。如果哪天一古脑儿搬来上百万流民,海宁江滩就要出大问题,所以,这个口子不能随便开,这里的人,还是先做个二道贩子,勉强度度日吧……” 也只能这样了,将煤的销售权给了他们,他们就等于额外增加了一点收入来源,这点钱没办法让十万流民都过上好日子,却也给了他们一条最基本的生存线,这一点,其实是流民眼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陈姐也不纠结这个,目光悄然四顾:“她呢?” “谁?” “跟你一路江湖结伴的那个人……” 林苏笑了:“可能在你身后,也可能在我身后,反正她不想让人看到的时候,咱们全都看不见。” 陈姐嘴儿轻轻一撇,我就知道在旁边,否则,这四下无人的,你早就将手伸我衣服里面去了。 江滩流民开始了他们改变命运的崭新一天。 林苏告别曾仕贵夫妇,随船返回海宁。 接下来就热闹了。 吉城流民江滩成立了以李平安为首的销售团队,专门接收从海宁运过来的煤,他们将这批煤一分为二,其中一半分到整个江滩,江滩2万多户,每户4至5个,这就是接下来最冷的几天,他们不被冻死的保证。 而剩下的十万煤球,他们直接打入了吉城市场。 2分银子一个! 吉城商户正抱成团,煤球正是烈火烹油朝上涨呢,有些地方已经突破四钱银子一个了,突然冒出来一大批煤球,只需要2分银子一个。 这是什么概念?煤的价格直接打到了市场价的20分之一! 不是二分之一,而是20分之一! 消息片刻时间传遍大街小巷,各个购煤点的人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同一时间停止了交易,突然,轰地一声,人流转向,冲向江滩。 江滩,几百个流民站在一大堆煤球面前,李平安当众宣布,煤,严冬救命之物资,咱们以救命为准则,不敢胡乱涨价,以平价销售,每一个2分银子,每人限购10块应急,不得多吃多占。 哪怕每人只限购10块,但吉城人上百万,数以万计的人包围之下,十万块煤球只花不到两个时辰,就全部卖光,城中那些商户都没反应过来。 江滩煤没了,还有一大群人陆续赶来,曾仕贵亲自出面,跟乡亲们解释,这次的煤只有十万块,已经没了,三天之后还有一批,依然是这个价,大家坚持几天…… 城中大户雷家一听到这个消息,呆了。 陈家家主一听到这个消息,跳了,c!我家仓库里还放着三千块煤呢,这可是2钱银子一块买来的,现在价格打到2分,意思是我屁股都没挪,原地亏损九成呗? 何家更是大怒,他家好不容易在海宁那边签下协议,每天供应五万块煤,他还想着靠这单生意发个横财,那些江滩流民跳出来,将他们的生意直接搅黄,他那边2分银子的价格在那里摆着,而且宣布隔几天还有货,谁还会花十倍的价格从他这里进货? 你们这些泥腿子,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你搅我的财路,我弄死你们的人! 何家家主何苍劲怒冲冲闯进知府府…… 江滩,李平安的家中,曾仕贵、秀娘、媚娘等人全都脸色潮红,剩余的人也全都激动得跳,短短两个时辰,他们收到了整整两千两白银! 白花花的银子摆在桌上,满满三大包! “这一包5百两!”曾仕贵道:“这是第一批煤的本钱,400两煤钱,加100两运费,剩下的一千五百两,恩师你说怎么办。” “还需要留下500两,作为第二批的货款,虽然林公子说,咱们可以延后付款,但那是他的仁义,咱们可不能觉得占这种便宜心安理得。以后货款,还是当期结算,决不能欠他们煤厂一分。” “是!”旁边的流民代表全都点头。 “这一千两是今天的利润,江滩流民总共2万一千户,每户先分个4分银子度难关,大家这几日的取暖是有了,但光是取暖可不够,还总得有点吃食……” 突然,外面一个小伙子冲了进来:“李叔,曾先生,知府张大人带着一群衙役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城里那个何老板……” 屋内几人脸色同时变了。 何老板将煤价炒到4钱银子一个,他们江滩一出手就将煤打到了2分银子一个,这当然是断他的财路,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何老板必定会来找麻烦,这是所有人有共识的,但事到临头,他们还是畏了,因为知府大人也来了,民不与官斗,是所有人骨子里共同的认知。 “别怕!知府大人来了,总也得讲个道理。”曾仕贵挺身而出。 衙役一到,两边的流民全都回避,个个面有惧色,知府大步当先而行,大步走向前面的售煤点,售煤点茅草做的门帘一掀,曾仕贵大步而出:“学生曾仕贵,见过知府大人!”深深一鞠躬。 他已是举人,无需跪拜,只需施礼。 “曾仕贵!”张知府冷冷道:“城中十位商户联名,告你扰乱市场秩序,恶意打压煤价,累他们血本无归,可有其事?” “打压煤价,学生承认!但恶意还是善意,大人岂能不察?”曾仕贵不卑不亢。 第125章 抽取无道之力 “好,既然承认打压煤价,那就好!”知府手一挥:“来人,将这几个领头的,全都给本官抓起来!” 周围衙役同时围上。 外围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城中商户恶意抬高煤价,利用天灾发断子绝孙财,你不管,咱们江滩将煤价压低,努力让百姓用得起,活得下去,倒成了你口中的恶意打压,狗官!你这是颠倒黑白。” 张知府大怒:“放肆,把他也抓起来!” 衙役猛冲而去,突然,他们全都停下了,因为那个大叫的汉子身边,一下子聚集了几百人,个个横眉怒目。 “乡亲们!”那个汉子振臂而呼:“这个狗官要将曾先生带走,要将我们的售煤点关闭,要断我们江滩十万百姓的生路,大家答不答应?” “不答应!”数百人齐声怒吼。 “不答应!”千人齐声怒吼。 “不答应……”万人同时怒吼,声震云霄。 无数流民从各处钻了出来,片刻时间将上百名衙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所有人全都变色了。 张知府脸色也变了:“曾仕贵,你敢煽动乱民,你要造反么?” 曾仕贵心头怒火起:“乱民!哪有乱民?他们只是流民!就因为受到官府、恶商、地主欺压,他们才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当了流民!俗话说,官逼才会民反,大人真要一意孤行?” 张知府身边的一名师爷猛地冲出,张开双臂:“各位乡亲,各位乡亲,知府大人只是下来了解民意,决非存心与民对立,天寒地冻,煤乃是救命之物资,怎能不慎重对待?我们需要一个好的商业环境,才能保证吉城百万家庭有煤可用……” 曾仕贵道:“知府大人,师爷所言,是否知府大人真心所想?” “自然是!”知府努力挺直腰。 “那好,学生就跟知府大人论一论商业环境……正如师爷所言,天寒地冻之时,煤乃救命物资,此煤海宁出厂价一百个也才2钱银子,到了吉城,却变成了2钱银子一个,价格原地上涨百倍,而且各大商家争相囤积,根本到不了百姓手中,昨夜一夜时间,仅江滩就冻死三百余人,何曾见过一块煤来救命?请问大人,这算不算是好的商业环境?” 众人全都变色,跟随何老板一路过来的人,也震惊了,一百块煤也才2钱银子,何苍劲啊何苍劲,我们也知道你黑,但没想到你这么黑啊,你何止是欺行霸市?你连合作者都骗,大伙儿一直都以为,你真的是以一钱银子一块从海宁拿货的。 就连张知府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何老板,何老板跟他交待的底价是每块煤2分银子,他正是看中了这高得离谱的差价,才与何老板官商勾结,谁想到,你何老板连知府都骗,事先打了十倍的埋伏…… 何老板受到了八方质疑,急了:“海宁那边,也是一煤难求,老夫求了一堆的人,才求到一批救命物资,首批成本自然高些……” “你求了谁?”曾仕贵冷冷打断。 “海宁杨知府,老夫亲自拜会,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呵呵!杨知府!”曾仕贵道:“杨知府跟你京城的靠山可是死对头,你去求他?他会理你?更何况,你还根本就求错了人!煤厂乃是林三公子一人所有,他已买下整座煤山,只需要他一句话,就能决定各府配额,他还跟我说过,如果你何苍劲作妖,他直接取消你的配额……” “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跟林三公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出来一人,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何苍劲的脸色陡然变了。 后面这人是何家的一个旁系子弟,跟面前的曾仕贵还是连襟,他告诉主家说,昨日,曾仕贵家里的确来了一个富家公子,在曾仕贵家中吃了一餐饭,还跟曾仕贵探讨了很久的诗词,随后就有了江滩的一幕,江滩的煤是那个人特批的,价格也是那个人定的,他一声令下,两条船就从海宁来到了吉城,第一批连钱都没要。 他,就是海宁林苏,本届会昌会试的会元公。 何苍劲一下子软了。 林苏来到了吉城,亲手造就的江滩煤点,他要是真的将这煤点给弄没了,林苏岂能饶他?别的不说,取消他的配额还不是轻飘飘的? 那样,他就永远都失去了这棵摇钱树。 大批人马气势汹汹而来,又灰溜溜离去,江滩煤业度过了第一轮波折。 度过了这轮波折,它才算是真正成为一颗种子,种在了这片江滩。 消息传开,陈家家主彻底懵圈。 他那个神通广大的二女婿,挂靠何家,让他亏个了底朝天,而他那个他都不愿意提起的三女婿,跟另一个人交好,居然成了煤产业在吉城最有话语权的人。 “来人!备轿!” “爹,你要去何家吗?这个时候可不是好时候,何家听说大门紧闭,家主正在家里大发脾气……” “去什么何家?去你三妹那里,接她回家……”陈家主想想又吩咐:“让你母亲将东院收拾干净,给你三妹和三姑爷住,另外,让管家去准备一桌好菜,我跟我家三姑爷好好聊聊……” 陈冲脸色大变。 “去啊,从今以后,你少在你妹妹面前摆你那张臭脸,都是一家人,骨肉至亲……” 陈冲目瞪口呆,骨肉至亲?你以前怎么不说骨肉至亲? …… 大船穿过长江返回海宁,林苏站在甲板上,身边是陈姐,陈姐回首江滩,无限感慨:“公子,你这走一趟江湖,又是十万流民因你而变。” 林苏微微一笑:“我做了什么吗?我只是按照煤厂的正规价格卖了一回煤,价格并没有优惠,运费都是他们出的,我们煤厂的利润半点都没减少。” 是啊,陈姐沉默了。 七天前,她还在为煤厂的销路伤脑筋呢,丁老板跟她谈第一笔销售合同时,她开心得要命,但如今,正常的售煤,却成了另一座江滩十万流民的活命希望。 为什么会这样? 只能说在这浊浪横流的污秽世道,与国计民生相关的产业,你只要正常去做,就会成为民众的希望,是不是很讽刺? 林苏走进了大船的一个小隔间,一条美丽的人影站在窗前,正是暗夜。 她穿的还是林苏给她买的那套衣服,并不是夜行衣,但别人还是看不到她。 她回头了。 林苏直接伸手,将她抱住:“马上要到家了,你希望林家以什么样的姿态欢迎你?” “陈姐什么待遇,你就给我什么待遇。” 嗯?什么意思?林苏心头开始打鼓了。 暗夜在他怀里仰起脑袋,似笑非笑的:“陈姐体内有无道之力,这无道之力怎么就进她体内了呢?实在是很巧哈……” 林苏嘴巴半张…… 怎么辩解?没法儿辩!他跟陈姐的事儿铁证如山…… 暗夜补充下去:“她那点可怜的武道修为可承受不起这个,你得帮她除了……” “怎么除?那得靠你出手了,谁让你武道修为出神入化?谁让你貌美如花……”林苏开始哄她。 暗夜轻轻地笑,避开他的唇:“要解她的无道之力,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我出手,另一种是你出手,我要是出手,陈姐脸上肯定挂不住,还是你自己做吧,我可告诉你,解毒的过程美得很……” 她说完了,从林苏怀里逃跑了,人一闪就到了窗户外的江上,一缕声音钻入林苏的耳中:“本姑娘去百里之外游江,保证不偷听偷看……” 封建社会真是好啊,这样的事儿都不打破头,林苏感叹一声,打开房门:“陈姐,肚子有点饿了,有没有吃的。” 陈姐已经准备好了晚餐,端着托盘进来,把托盘放在小桌上,托盘上分明放着两幅碗筷。 “来,陪我吃点。”林苏拉住陈姐的手。 陈姐轻轻一弹,紧张地打量窗外…… “她不在这里。” 陈姐吃惊了:“她不跟你回家吗?” “她去游江了,明天才会出现,今夜,你陪我。” “啊不!……”陈姐转身就要开跑,但林苏轻轻一拉,陈姐倒入他的怀中,被他抱住,陈姐手一翻挡住林苏的嘴唇,不让这唇落在她的唇上,急急地低语:“公子,公子你别……她看到了会不高兴……” “她早就看出来,咱们之间有事了。” 啊?是不是真的啊?陈姐脸上又红又白的…… “今夜,是她有意留给你的……” 饭吃了…… 陈姐也被他吃了…… 她打死都想不到,今夜,林苏不仅仅是跟她做那啥,他还创造了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他把她身体内的无道之力,一点点找了出来,一点点吸收到无道之根里,无道之根居然壮大了一小圈,而陈姐体内不经意间进入的无道之力,也完全清空。 陈姐这段时间其实也已经发现了身体的异常。 她原来是武宗后期,离巅峰差了一线,跟林苏那个之后,她的武宗修为就开始步步走低,现在是武宗初期水准,她以为这是因为这段时间她忙于江滩生意,没有修炼的原因,近些时候,她有意识地按照宗门法则加强修炼,依然止不住武道下滑,眼看着就要跌破武宗而步入武师了。 她绝对想不到,她体内会有无道之力。 无道之力太过高端,她简直想都想不到,她会与这种跟天道对立的力量亲密邂逅。 过了今夜,她的武道又会步步走高。 一退一进,在她的修行途中或许只是一小步,但在林苏的修行中,却是一大步。 因为他找到了无道之力修行的方法。 那就是吸收无道之力。 这种修行法则在天道世界中,或许是一个鸡肋,但如果这时候将他再度送入无道深渊,他就会知道,这修行法则有多么恐怖。 江上一夜,船近海宁。 在离海宁还有十里的时候,天大亮了,太阳从遥远的江中一跃而起,在江面上洒下万道金光,陈姐在迷离的睡梦中惊醒…… 她轻轻下了床,温柔地将他身上的被单盖好,痴痴地看了他半响,出了房间。 外面的船头,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子,面向海宁,她的背影,陈姐认识。 女子慢慢回头,是一张美丽得没有丝毫瑕疵的脸蛋,这张脸蛋笑了:“陈姐,我是暗夜!” 陈姐心头一声轻轻的叹息,公子,你的眼睛也太毒了吧?你当初拿下她的时候,还根本不知道她长得这么美吧?你硬是隔着一层厚面纱将她睡了,现在掀开面纱一看,嗨,国色天香…… 但她收敛心神,恭恭敬敬地低头:“姑娘……” 她的两只手被暗夜一把抓住,耳畔传来暗夜温和的声音:“陈姐,我本名叫丁遥夜,你叫我名字就好。” 陈姐微微一怔,可以吗? 她是武道宗师级人物,是可以配得上公子的,她当少奶奶都够格…… “陈姐,如果你不嫌弃我是个江湖草莽,咱们姐妹相称吧……” “遥夜妹妹……” 等到林苏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船头两女手牵手儿聊得特别开心。 “江滩到了,公子,咱们一起去看看吧……”陈姐看到他出来,笑了,不知为何,林苏分明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陈姐,她似乎完全打开了。 他的直觉很准,陈姐真的打开了。 在昨夜之前,陈姐其实心里一直有一个结的,她愿意为公子做所有的事情,但她比公子大了很多,她还是个残废,她从不敢将自己定位于公子的女人,但今天,公子的女人又多了一个,这个女人身份非同一般,完全够资格成为少奶奶,可即便是这样的女人,在她面前也如此亲和,跟她姐妹相称,让她内心是如此的甜蜜,只要公子不嫌她,只要公子的女人不嫌她,她还在乎什么呢? 第126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十更奉上) 海宁江滩,暗夜不是没有来过,象她这样的人,什么鬼地方没有钻过,海宁江滩,在她的印象中就是一片乱葬岗,因为每次经过,总能看到尸体,野狗嘶咬的半截尸体,入目尽是没有菜色的面孔和永远没有希望的荒原。 但今天,她看到了什么? 入目一条笔直而宽阔的江堤大道,平整而又结实,天啊,怎么会这样? “陈姐,这里……这里真是江滩?” 陈姐笑了:“很多人来这里,都以为来错了地方,你看看这条路,是不是比官道还好?” “是啊,比京城的官道都好,全部用石头铺成,这也太奢侈了,难道这前面会是皇家庄园?” “这不是石头!这叫水泥!你看那江堤,整整四十里,全都是用水泥做成的,比石头还硬……” 陈姐充当向导,拉着暗夜一路跑向前方,暗夜如此见多识广的人,也是心头大跳。 她在边缘部分轻轻踩了一脚,虽然只是轻轻一脚,但一般的石头也都会被踩碎,可这水泥路面无损分毫,可见它是何等的坚固。 这样的水泥垒成江堤,又是何等的坚固?只此一项,就是一个百业伟业,江堤或能真的告别年年坍塌的悲惨场景…… “看看那边,那是流民的房子,跟别处的流民不一样吧?” 暗夜目光一抬,就看到了路边刚刚做成的房子,大吃一惊:“这是流民的房子?” 用石……不,她刚刚知道,这是水泥,用水泥和砖头做成的房子,外面还有平整的小院,屋顶居然也是水泥做成的,这种一房子她一入目第一感觉就是……哪个地主老财或者城里官家做的小院,谁能想到居然会是流民的房子? 到了小院旁边,暗夜发现了新的玄机,那就是做屋的砖,这砖分明不是青砖,但与青砖相比,硬度丝毫不差,这就是林苏曾经告诉过她的,水泥和灰砖…… 宽阔道路的尽头,是三座巨型工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所有人都精气神十足。 暗夜眼中光芒闪烁:“这都是他做的?” “是!”陈姐抱住她的肩头:“天下人都说他是文曲星转世,都只看到他的绝世文才,谁能知道,他最大的本事就是改天换地。”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是!我最大的本事是撩……女人。” 一双温暖的手臂同时将两女抱在了怀中。 陈姐脸蛋红了:“你认吗?” 暗夜横她一眼:“好象该认吧,但我为什么有点想揍他呢?” “你揍,我装作没看见……” 回归林府,暗夜消失了。 她在林府住了几个月了,以前是住在阁楼的,现在呢?现在她的首选还是阁楼,她可不习惯那些丫头侍女拿女主人看她。 进入林家,她微微一惊,林家阁楼没了,但有了一个虚幻的阁楼,阁楼里面有人! 谁?暗夜身形一晃,无声无息地到了楼顶,面前虚幻的阁楼中漫步走出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 “是你?”秋水画屏盯着她。 “是你?”暗夜也认出了她。 当日水盗屠城,她们相见相识,如今,再度相逢。 “你突破了!”暗夜道。 “你也突破了!”秋水画屏道:“这阁楼原来是你住,现在你回来了,我是不是该走了?” “不用!”暗夜道:“我另外找个地方。” “住进他的房间是吗?”秋水画屏轻轻一笑。 “美得他!”暗夜道:“我住那里。” 她的手轻轻一指,指向西院旁边的一栋楼。 那是侯府曾经的桂堂,所谓桂堂,是秋来赏桂花的地方,但凡贵客登门,往往由侯爷亲自陪同登楼赏桂,如今侯府破败,再无贵客登门,这个地方也荒废了,大半年来都没有打开。 “我这里曾是画楼,你那里是桂堂……”秋水画屏道:“还真应了他那句诗,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暗夜接过去:“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需要我帮你捅破这层窗户纸么?” 啊?秋水画屏眼睛睁大了:“你明白了个什么啊?别乱说……” 暗夜噗哧一笑,消失,下一刻,桂堂那边一层灰尘卷上天空,她落户桂堂。 秋水画屏无限宁静的心境陡然打乱,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有感而发,就念了两句诗而已,你怎么就想到那上面去了?还挑明?你要敢乱说话,我跟你打架…… 高层人士的相见相会,林苏一概不知。 他一进门,小夭就跳了过来:“公子,有没有给我带吃的啊……” 话音未落,小雪直接握住了她的嘴,躬身:“公子,夫人请你过去下。” 将小夭带拖半抱地带着,将林苏引到了夫人面前。 “三郎,这趟江湖行走,你把娘可是吓得不轻,以后别这么冒失了。” “娘,你太小看我了,我是武极,我比大哥武道修为还高!走趟江湖怕什么?我可告诉你,我这一趟走下来,又给你赚了一堆的钱……娘,你有没有什么新的……兼济天下的计划?” 旁边的小雪笑了,眉毛都弯了。 母亲一爆栗敲在林苏的额头:“你个孩子,娘败了你多少钱啊?你这念念不忘的……好了好了,说其他的事情,你找的那个女人呢?” 林苏眨巴眼睛:“不知道!她是武道天骄啊,神出鬼没的谁知道去哪了?” 母亲抚额:“那……那要不要办个仪式,你把她收了?” “这个暂时不用了吧,反正她也不在乎这个仪式。” 也好也好,听你的!夫人停了半响:“三郎,有件事情需要你拿个主意……” 母亲说了另外一件事情。 关于他二哥林佳良。 二哥原来不是说了门亲事吗?京城曲家的四小姐,侯府出事之后,曲家也派人过来了,暂时停止联姻后面的仪程。 但昨日,曲家派人上了门,说婚事可以继续,你看……行不行? 林苏微微一愣:“二哥和玉楼姐姐的意见呢?” “玉楼还是通情达理的,她一门心思想促成这桩亲事,她甚至说了,如果曲小姐进门,她也才好给你二哥真正做妾,我觉得你对这种事情把得比较准,所以将曲家的人暂时安顿在海宁楼,也没明确表态,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看看,这就是林苏几番把控大局带来的直接影响。 母亲连二哥的终身大事都让他拿主意了。 林苏犹豫片刻,我需要先了解清楚情况再说。 “你向谁了解情况?那个曲家管家吗?要不,你去直接见他?” “这就不必了,我还是去见见杨知府吧,他想必知道曲家的情况。” 一句话,母亲心头顿时亮堂了。 是啊,她为什么犹豫不决?就是担心曲家跟张家是一伙的,以林府目前的地位,一门双俊杰,又成了日进斗金的大财主,已经不需要依靠任何裙带关系,但她不能跟张家那一派系的人有更深的关系,万一曲家是张家的走狗,这么一点头,岂不坏了三郎二郎的名声?——世人一定会说林家最终还是向张家低了头。 还是三郎头脑好用,别人不了解曲家的情况,杨知府是官场中人,当然会了解,而且他也一定会说真话。 林苏又出了门,拜会杨知府。 他一到知府府,看门的衙役头目就直接行礼:“林公子,听人说你去闯江湖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个头目早已不是当初雷知府手下的头目,是杨知府的贴身护卫,几次来林家,他也都过来了,认识林苏。 林苏笑了:“刚刚回来,这不快过年了吗?给孙大哥带点酒过来……” 他的手一抬,地上出现了十坛白云边。 孙头目眼睛都笑得看不见了:“哈哈,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咱们财神公子的出手了,我代兄弟们谢谢了!大人在里面……” 林苏进入知府府,里面的杨知府眉头死皱:“你这什么毛病,一来就贿赂官差,传将出去,颜面何存?” “行了行了,我不仅仅贿赂官差,我还贿赂官老爷行吧?” 又是十坛酒,而且还是甲! 杨知府摇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哎!” 一声叹息,十坛酒全都不见了。 “来!”两人走到后院,后院菜已摆好,酒已开,两人分开而坐。 “我昨日刚刚去过江滩,原本想着,今年第一场大雪,又得尸横遍野,谁能想到,却见证了一个奇迹……我得谢你!” 杨知府手抬起,满满一杯酒,他一口喝下。 林苏陪了一杯:“我昨日也在江滩,不过不是在海宁江滩,而是在吉城江滩,如果吉城知府有你半分度量,江滩百姓又何止于生计无门?” “所以你连夜调了两船煤去了吉城。” “是!” “你说你母亲穷则一家饿死,达则兼济天下,其实你自己也是!” 我靠!谁说的?我是一个奸商…… 几杯酒下去,林苏切入正题:“京城曲家,你可熟悉?” 曲家?杨知府微微一惊,曲家惹你了?不会吧?谁惹你也轮不到他惹你啊,曲家最是谨慎,从不参与派系斗争,也不曾听说鱼肉乡里…… 不是!林苏直接说了来意,我只是代我二哥了解下曲家的情况…… 杨知府笑了,这么说就完全对上了,曲家也是将门之后,一百多年前,林家镇守西北的时候,曲家镇守西方,两家隔着横断山遥相呼应。 后来曲家也遭了变故,家道中落,跟你林家几乎一模一样。 五十年前,曲家出了个文道天才,曲文东,此人师从杂家先圣,性格极为圆滑,终于一点点将曲家从武道转入了文道,他自己官至左大夫,一任就是三十余年。 这三十多年间,他可以说是将为官之道发挥到了极致,左右逢源,朝中各个派系他都不参与,但各个派系对他也都颇存善意。 上个月,这位老大夫八十大寿,陛下亲来祝贺,他也在这一天,正式提出辞呈。 陛下念他年纪实在太大,准了。 “辞官了?”林苏沉吟道:“曲家还有谁在官场?” “这就是老大人让人佩服的地方,他在官场之时,原本可以将他的子孙带入官场,一般人谁不是这么干的?但他却很奇葩,子孙全都不在官场,所以,他一辞,就是全辞,曲家一系,没有人身在官场,不过,曲家子弟的生意做得很是红火,曲家刺绣,在京城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林苏轻轻品了一口酒:“当日我林家遭难,我的亲事被周家退了,但我二哥的婚事,曲家只是暂时中止……这算不算是谨慎?”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说实话,就连我……都看不到林家还有什么希望,真正谨慎的人,必定会与林家彻底切割,他这切一半留一半的,我不认为这是……谨慎。” “那是什么?” 杨知府道:“只说明一点,他本身并不想跟你家斩断姻缘,只是当时情况复杂,他又不能真正站到张家的对立面,所以才暂缓。” “于今,他又提出重续前缘!又说明什么?”林苏眼中光芒闪烁。 “他离开了官场,不再受别人制约,可以遵从本心。” 林苏杯子放下:“受教了!告辞!” 林苏回到林宅,找来二哥,到了母亲面前,开门见山直接提出自己的意见。 他,同意跟曲家再续前缘。 林佳良呢?他只问一声:当日曲家说的是暂缓?不是解约? 母亲肯定地回答,是暂缓,不是解约! 林佳良点头:“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能够留下一丝缓和的余地,就已经不容易了。” 林家三个当家人全都同意,事情就好办了,管家将曲府管家叫了来,林母当面在婚书上签字,同意两家联姻。 管家长长吐了口气:“多谢老夫人不弃,我家老大人说了,明年二月十九,黄道吉日,如果贵府没有意见的话,送小姐过门完婚。” 二月十九,离今日刚好两个月。 时间紧是紧了些,但也够了,林母征求两兄弟的意见,两兄弟对视一眼,点头,同意! 管家一颗心放下了,向三人致谢,留下从京城带过来的礼物,立刻启程,回京城复命。 林母将管家和梅娘等人召来,从现在开始全力筹备二公子的婚事,林苏返回了西院,坐在大树之下,陈姐将一杯茶递到他手中,林苏怔怔地接过…… 第127章 偷吃 “怎么?你二哥要完婚了,你有点失落?也想完婚吗?”陈姐轻声笑。 “我在想一件事情,曲家这么急,到底是为什么?” “这不难解释吧?林家现在可是日进斗金,你跟二公子又是如此俊杰,双双命中会试前十,天下间谁不想钓你们这样的金龟婿?他怕被别人抢了先。” 大概也是吧! 但愿了! 林苏笑了:“那你要不要也抢个先?哦,不,你已经抢过先了……” 陈姐白他一眼,无限妩媚,想咬他…… “今天是腊月几号?” “十九!” “离过年只剩下十天了,嗯,我得做个准备,这样,你把小夭叫上,咱们出去买些东西……” 买什么东西啊?林府今年不同往年,财大气粗的,早就买好了各种吃食,各种衣料,还有什么是需要你林三公子亲自出马去买的? 陈姐虽然不太明白,但她还是很乖的,兴冲冲地出了院门,找到小夭,跟她说一声,公子说要带你出去买吃的,小夭将手里的衣服丢给小菊,差点直接将小菊的脑袋套进衣服里面去了,跑了,跑的途中大叫:小菊姐姐,你帮我洗衣服,等会儿给你带好吃的…… 三人出了林府,上了街道,街道之上,已经渐渐热闹了,年关将近,富家大户大采购,即便是穷苦人家,忙了一年,苦了一年,也想着过年的时候,给自家婆娘扯三尺布做件衣裳,给孩子添点小吃,买张红纸请先生写个福字,给明年增添点彩头。 街上的商家进了更多的货,门口也摆上了各种吸引顾客的东西,各路小贩也推着小车沿街叫卖…… 也一路有人在议论纷纷…… 今年还真是出鬼了哈,江滩流民居然也来采办年货。 是啊是啊,他们身上穿着新衣服,都看不出是流民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就说了,大家还不知道吧?江滩那边已经大变样了,小老儿在城东,我家儿媳原本就是流民,前几天她回家一趟,原本想着给家里的老父母送点东西,免得娘家人冻死饿死,没想到,江滩那边已经大变了,修了一条宽宽的马路,她娘家居然做了房子,不是茅草房,而是用一种神奇的水泥做成的房子,房子里还有火炉,烧的是什么大家知道吗?煤!这煤在城里都是高档物事,在她娘家那边,摆了几百个!火一生起来,满屋都暖和,我家孙子随他娘一块儿去的,到现在都不肯回来…… 怎么可能?老张头你胡说什么?江滩谁不知道?他们也烧得起煤?我都烧不起,你快别说笑了。 老张头道,你们自己亲眼去看看就知道。我可告诉你们,我正准备收拾下,去亲家那边过年的,这边屋里实在太冷了…… 老张头去了,众人面面相觑,前面是一家小饭店,饭店里也有人在议论江滩,江滩那边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是因为林三公子,大家都说了,林三公子是天上的文曲星,他到了哪里,哪里就会发生变化,前段时间他去了江滩,施展文道神通,点石成金…… 林苏他们一路行去,沿途听了无数的各种无厘头…… 有人说,林三公子下了河堤,随手一点,河里的石头变成了金子。 有人说,三公子上了山,山上的石头都变成了金子。 有人说,掌柜的,你请三公子到你这米面店来,将你的桌子也变成金子,你不就发了吗? 那个掌柜的笑了,还真别说,海宁楼现在整个大苍建了上百家酒楼,靠的不就是三公子的白云边吗?此外,丁老板又拿到了三公子煤的授权,海宁城各地的售煤点,他占了三成,每天也是日进斗金……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掌柜的,有上好的白面吗?” 掌柜的一回头,就看到了林苏带着两个女子,他一下子愣住:“林……林三公子!” 围观的众人眼睛一下子亮了,他们刚才正在议论的人,突然现身了。 “三公子要买白面?” “是啊!” “有有有!”掌柜的道:“刚到的新货,北边来的,三公子要多少?小老儿立刻送到林府。” “来个五百斤吧,另外,可有蜜糖?” 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的,但有一种替代品叫蜜糖,是从蜂蜜里提取的,价格极其昂贵,每一斤售价高达三钱银子,一般人根本买不起,所以,一般米面店里也没多少存货。 “三公子还真是找对人了,蜜糖一般小店还真没有,但小老儿却刚刚进了一批,公子想要多少?” “来个三五十斤吧!” “三五……十斤?”掌柜的愣住。 “怎么?没这么多?” “小店刚刚到了三十斤,不知公子要这么多蜜糖……可有妙用?” “我就是做点小吃食,不是要过年了么?我家大小丫头个个都是吃货,我压力山大啊……” 小夭嘴角有一丝晶莹,完美地演绎了吃货本色。 陈姐瞅着她,笑得眉毛都弯了…… 林苏三人出了门,掌柜的这边同步送货,围观的人面面相觑,话题转向。 刚才那两个女的,就是他家大小丫头吧? 是啊,至少这个小的是,林三公子去海宁楼赴诗会的时候,这小丫头也跟在他身边,现在林家发达了,这小丫头也跟着发达了,整天拿着银子到处买吃的,海宁城都转遍了,你看谁家丫头能活得这么滋润? 有人就感叹了,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林三公子上个月刚刚宣布,他家丫头、下人每人每月不低于2两银子的工钱。 啊?一个月2两?这比一个主劳力收入都高啊! 可不是吗?我家隔壁的梅娘,原来是侯府帮忙做饭的,侯府落难之后,她回了娘家,就因为给林府送过一袋子面,林府发达后就让她回去了,这一回去了不得,她成了林府管事人之一,每个月4两银子的工钱,夫人还动不动就赏,原先对她百般挑刺的娘家嫂子,现在一看到她就乖巧得象个孙子…… 林府里,材料齐备,林苏又一次颠覆地进了厨房。 梅娘笑眯眯地把案板收拾干净,让位给了林苏。 林苏开始设计各种过年的糕点。 过年啊,总得有点过年的气氛,没鞭炮也就罢了,没小吃那还叫个啥的年? 他头脑中的点心真是太多了,但现阶段,也只能小施手段了…… 第一批,以油炸点心为主,这玩意儿便于保存。 芝麻炒热了,满院生香,糖化开了,空气中又有了一股甜香,小夭站在林苏身边,仰着脸蛋在看,嘴角的晶莹再度出现。 “谁把小夭给我抱出去?这口水都快流到面里去了……” 小月笑着将小夭拉走,小夭还不依,在门边大叫:“公子,我不流口水,我就看看……” 厨房里笑成一团。 很快,第一批芝麻糖新鲜出炉,林苏还是充分发挥对小夭的宠爱,手一招,小月放松了对小夭的管制,小夭跑到了林苏面前。 “来,这第一块你品尝。” 小夭好开心:“公子你真好。” 舔舔芝麻糖,一口咬下去,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众人你一块我一块地品尝,全都赞不绝口。 第二样点心,是麻花,糖的含量少了些,香脆程度却更高了。 第三样是糕点,用的是米粉,加点芝麻和糖精,松软香糯,梅娘和小雪一尝,开心得跳,这个夫人肯定喜欢——必须得说,夫人喜欢她们两个是有理由的,她们事事想着夫人。 第四样…… 第五样…… 林苏一口气设计了八种糕点,每种都打中了人的味蕾,每种都独有风味。 最后,林苏拿出了压轴戏:饺子! 白花花的饺子在锅里翻滚,旁边配上调料,大家一品尝全都大赞,其余的糕点只是糕点,而这饺子,却可以成为主食。 “好了,眼前就这些,你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每样做个几十上百斤吧,留一些过年,给大家也分些,让她们带回家跟父母一块儿品尝品尝。” 消息传开,丫头们眼中都有了泪水。 她们都有一种身为林家人的荣耀。 别家丫头谁能有这种殊荣?还能跟主家共享最好的吃食,还能带给父母…… 可以预见的是,她们带给父母亲的这种独特吃食,父母亲一定舍不得吃,他们会将这份荣耀当成新年最好的东西,招待最尊贵的客人。 阁楼之上,秋水画屏面向桂堂:“暗夜,某人琢磨了一大堆新鲜吃食,闻着还真的挺香。” 暗夜的声音传来:“明白你的意思,咱们半夜的去偷吧!” 秋水画屏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我一定得看看,看你怎么偷…… 夜深。 林苏抬头看看窗外的弯弯月,思考着是去陈姐那边睡觉还是呼叫暗夜,房门敲响了。 哪个小妞儿?肯定不是暗夜,暗夜要跟他做这个才不会敲门,人家直接从窗户进来,一定是陈姐,她昨晚试出味儿来了,忍不住么? 林苏房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美女,绿衣。 居然是绿衣! “公子,我想跟你说件事。” “来!” 房门打开,绿衣反身关上房门,林苏的心头轻轻地跳。 阁楼中的暗夜和秋水画屏也都心头大跳,靠!一个不留神,又冒出来一个? 绿衣踮起脚尖,在林苏耳边轻轻说了番话,林苏愣住了。 “公子,你当立刻作决定,片刻都不能耽误……” 绿衣离开了房间。 阁楼里的两个人面面相觑,这又是玩的哪一曲?以她们的修为,是可以洞察到林苏房间里所有一切的,但绿衣动作太快,说的话又太轻,她们还没来得及深度关注,她已经撤了。 临近子夜的时候,暗夜下了楼,干嘛去?白天已经说了,偷吃的!她身影一闪,钻进了厨房,下一刻,人影完全消失。 暗中观察的秋水画屏也愣住了,人呢?去哪了? 突然,她观察到林苏的房间,多了一个人,以她的画道修为,居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秋水画屏眼睛睁得老大,我的天啊,暗夜,你用绝世神通偷……汉子啊!你狠! 天亮了,暗夜回来了,带回来一大袋子各种零食,在阁楼里跟秋水画屏分来吃,秋水画屏瞅着这袋子不知道什么表情:“这是你昨晚偷的?” “嗯!”暗夜埋头吃零食。 “怎么去了那么久?” “嗯,失手了,被人抓住了,折腾了一宿,混点吃的真不容易……” 秋水画屏直接握脸:“堂堂窥空境高人啊,你要点脸不?” “还说我!你自己呢?我警告你啊,别以为我没发现!他玩别人你怎么看我不管,玩我的时候你要再敢偷看,我直接掀被子,看谁受不了……” “我不能在这里呆了,我要回家……”秋水画屏收拾东西要走人,这真不能呆了,再这样下去,真是毁她道行,她一个画画的,心地里纯得什么似的,被这伙不要脸的人左一回右一回地撩拨,她顶不住了…… 暗夜在那里笑:“真要走啊?” “非走不可!” “那你走吧……我去看看他开文路是怎么个开法……” 秋水画屏猛然大惊:“开文路?” “嗯,他昨晚上告诉我说,你们几个天天闲得无聊,得给你们找点事做,我问他打算给我们找什么事做,他说他开个文路,然后写点东西,给我们消遣消遣……” 秋水画屏完全呆了。 开个文路,其目的就是因为西院的美女们有点闲得无聊,他打算写点东西给美女们消磨时间。 诸圣啊,天下间有这样的怪物吗? 文路是这样开的吗? 普天之下,多少文心极境之人,梦想着开启文路,都快得狂想症了,有的苦思上百年都开不了,而他,竟然打算开!他连文心都不是,就只是个举人! 而且,他开文路的理由是如此之荒唐! 为了讨美女的欢心。 诸圣,这样的妖孽你们真的不收了吗? 第128章 开小说文路 书房之中,林苏手提宝笔,笔下一叠金纸…… 读书人使用宝笔金纸是相当慎重的,但凡使用宝笔金纸,就意味着他写的东西直达诸圣,写诗,诸圣会直接给你判定是草诗还是传世诗篇,写词写文章亦如是。 平时,很少有人用宝笔金纸写东西。 但林苏打算写,为什么?因为绿衣昨夜过来,告诉了他一件事情。 当日林苏不是给丫头们讲了《白蛇传》的故事吗?这么精彩动听的故事,丫头们怎么可能关得住?小夭出去就告诉了小桃,小桃告诉了小月,小月告诉了小仙,告诉小仙的时候,旁边一堆的女孩个个神魂颠覆,大概七八天时间,院子里的丫头们,包括夫人全都听了好几遍,细节也不断地补充,越来越接近故事的原貌。 大家都沉迷于故事本身,绿衣却越来越不安。 她敏感地意识到,公子这故事如果用文字写下来,就是一种全新的文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开文路! 如果故事外泄,被有心人抢先整理,向圣殿上报,那人家就开文路了! 这是公子的成果,如果任由别人拿去开了文路,是不折不扣地抢了公子的千古荣耀,她如何能看到这种局面? 所以,她第一时间找到夫人,让夫人紧急下令,所有人都不准将故事外传,总算将这件危机控制住了。 但就在前天,一个丫头回家给家人送年货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书生,这个书生用一束迷香迷住了她,将她带到了一间房子里,丫头今天清早才回来,她记得迷迷糊糊中,有人问起她白蛇传的事情,她说了多少她不记得了。 这件事情对于林府来说,几乎是一件大家都不会关注到的事,毕竟只是一个丫头嘛,人没伤没死甚至连清白都没失,算个啥?但绿衣心头猛地一蹬,一下子拨动了最隐秘的那根弦,当下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深夜敲开了公子的房门,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公子…… 林苏一听这个,心神大震。 绿衣说得完全正确,《白蛇传》虽然是以故事的形式讲出来,但整理出来却会是一种全新的文体,这文体叫小说! 这世上目前没有小说! 也许只有他才真正知道,小说的重要性,它不仅仅是一种文体,它还是戏曲、影视等文娱活动的基石,这么重要的文路,如果让别人开创出来,那简真是他最大的耻辱! 绿衣,谢谢了! 林苏开始下笔: “西子湖光如镜净,几番秋月春风,今来古往夕阳中,江山依旧在,塔影自凌空,多少神仙幽怪,相传故老儿童,休疑《艳异》类《齐东》,妄言姑妄听,聊效诸公……却说那阳春三月,西湖……” 与此同时,乾坤书院,赵千秋执笔,写着如下的一段话: “白素贞言:相公你虽然只是一个贫寒公子,但你宅心仁厚,如何不能得上天眷顾?许仙道:娘子,我能与你结为夫妻,本身就是上天眷顾。小青在旁边插嘴道……德松,小青到底说了什么?” 他下首一个年轻的书生道:“回恩师,那个丫头本身不通文墨,小青说了什么,她也忘了,要不,恩师,你先凭这半部《白蛇传》开了文路再说,免得夜长梦多?” 赵千秋眼睛亮了,也是,这种文体如此之玄妙,哪怕只是一个开头,兴许圣殿也会被打动呢? 林苏,林苏,你败我文名,我就夺你文路! “恩师,你决定了吗?” “千秋功业,在此一举!”赵千秋缓缓站起:“来人!为本座沐浴更衣……” 一堆侍女鱼贯而入,为院长沐浴更衣,大家的动作都是如此的虔诚,因为这些紧跟院长的人,都知道院长将要做的事情是何等神圣。 开文路! 而且开的还不是一般的文路,是开大路! 文路有很多种,有大路,有小路。 打个比方说,开创“词”这种文体,叫开大路,因为它与诗是并列的。 而开创一种新的“词牌”,就是开小路,因为它总体来说,是依附于词这条大路之下。 开小路的年年有,但开大路的,何等艰难? 赵院长如今要开大路,整个院长峰,闭峰静音,禁止一切造访,禁止一切活动…… 林家书房,林苏下笔如飞,桌上的金色稿纸一张张增加,片刻间已经三十余张了。 阁楼上的暗夜和秋水画屏全都傻乎乎的…… “用金纸宝笔,写下三十余页,会是什么?”秋水画屏眼中异彩连连。 “你个文道天才都不懂,还问我?我是武道!” “你跟他睡过!” “……”暗夜无言以对…… “你再去偷一回,将他的稿子偷来我看看……”必须得说,秋水画屏在暗夜面前特别放得开,大概因为两人是一个档次的人。 暗夜直接伸手,抓住秋水画屏:“你敢动他的稿子,我们现在就打架!” “好好,不动行了吧?但说好了,稿子完成后,我要第一个看。” “凭什么是你?怎么说也该是我!” “凭什么啊?你是修武的,这文道上的事情折腾个什么劲?” “我跟他睡过!” 轮到秋水画屏无言以对了。 五十页,七十页,一百页! 阁楼上的两人全都震动了。 什么东西居然可以达到一百页? 两百页! 三百页! 两人已经有点麻木了! …… 乾坤书院,赵院长已经完成了沐浴更衣,圣香焚起,他的宝笔在手,写下《白蛇传》三个大字…… 而就在此时,第五百零一页在林苏手下完成。 林苏将书稿全部翻转,在首页上写下《白蛇传》三个大字,下方写上一行小字:首部长篇小说,作者:林苏! 笔收,林苏九面文坛之上,第五面出现了一篇文字,《白蛇传》,小说正式列入他的文坛。 天空突然彩光万道,一条宽达百里的彩色光带横贯长空…… 圣音传来,片刻间驰过九国十三州:“文道之上,再开大路,文体名为小说,首部作品《白蛇传》!” 乾坤书院院长峰所有人齐声欢呼:“恭喜院长!” “恭喜院长!” 院长书房里,赵千秋猛地抬头,心头一片狂喜,天啊,这小说如此了得?仅仅只写一个书名,就开了文路?不……不对啊,他才刚刚写下一个书名,怎么可能开得了文路…… 空中的圣音传来:“文路开创者,大苍林苏!” 林苏两个金色的大字,滚滚而去,天地间,充斥着一股离奇的圣威。 喀地一声,赵千秋手中的笔两断。 院长峰外此起彼伏的叫声陡然停止,什么?《白蛇传》被林苏抢先开创了? 院长运筹几个月的大事,就这样功败垂成? 林府,林佳良直接穿过书房的窗户,冲向西院:“三弟……” 西院绿衣全身一震,软软地坐在窗台,整整一个上午,她都仰望苍穹,等待着圣音的出现,等待着文路的开启,终于开启了,她悬了很久的心终于放下。 陈姐猛地跳起:“丁家妹子,快来!” 暗夜身形一晃,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陈姐猛地抱住她,两人在那里跳。 柳杏儿怔怔地看着陈姐,似乎突然间懂了点什么,又似乎还是不懂。 林家主室,林母手中的芝麻糖直接落地,她p股下的椅子翻了,她一把抓住旁边的小雪:“开了文路?三郎开了文路?我没听错?” “怎么会错?夫人你听,整个院子都沸腾了……三公子,就是最了不起的人……” 夫人泪流满面:“老爷,你可曾想到,我林家居然有人能够开文路?雪儿,准备香案,今日林家大祭先祖!大祭先祖!” 杨知府冲天而起,脚踏金桥,遥视林府,乾坤书院,无数教习也冲上了天空,遥视海宁…… 遥远的西南,白芨原前,抱山霍然回头,他眼中光芒四射:“这小子,居然开了文路?这怎么可能?身为举人而开文路,这开的可是万古先河!小说……小说又是什么?” 他远赴白芨原,其实也是为自己的文路作准备的,他想与词道开创者南楚居士畅谈文道,寻找开文路的启发与契机,但南楚居士太忙了,殿试在即,每天都有无数人千万里奔赴,来这里向他请教词道,他一个堂堂大儒,居然硬是没能找到拜访的机会,而就在此时,传来林苏开文道的消息。 “抱山先生是吧?”一个童子来到他的面前:“听说先生来自大苍?” 抱山轻轻点头。 “居士有请先生半山亭叙话……” “请转告居士!”抱山先生微微一礼:“我家小友刚刚开了文路,我需要回去祝福于他,居士之邀,改日再赴!” 抱山先生手起,一个飞字破入苍穹,驰向东北方。 京城,章府。 章浩然正在吟词,突然就听到了传来的圣音,他猛地抬头,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他,居然开了文路? 呼地一声,一条倩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正是章亦雨,章亦雨脸色也变得异常精彩:“林苏?会是他吗?” 章浩然:“我很希望不是,但恐怕……恐怕还真的是他!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哪个林苏有如此本事。” “小说……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如果我知道小说是什么,今天这条彩道之上,刻的会是我章浩然……” 会昌,知府秦放翁正与他儿子秦牧之上课,比如殿试该当如何如何之类,突然就看到天空的彩桥,父子俩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是的,恐惧!他们曾经打压的人,开了文路! 开文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只要考中进士,将来必定会是顶级大儒!限制文心大儒进一步前行的那个瓶颈,已经被他打开,他前行路上,没有瓶颈,这太可怕了。 秦放翁官印一亮,里面出现了一个老人,正是兵部尚书张文远,张文远的脸色也铁青得可怕。 “此人,决不能让他中进士!进士之门,是唯一可以锁住他的门,只要突破这道门,他就会成为真正的威胁!” “正是!秦兄但请放心,这道门,交给我!” 进士开文路可怕,但如果他中不了进士,就不可怕了,因为他不是进士,没有文心,哪怕开了文路,也得不到圣道之赐,他本体的文道修为上不去,开文路也就成了一个空头荣耀 …… 林苏走出了书房,迎面撞上了二哥林佳良,林佳良的脸色如同连喝三碗白云边:“三弟,你终于还是开了文路。” “是啊,逼不得已,不得不开!” “为什么?” “因为……因为再不开,有可能就会被别人先开!”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来自于院门之外,随着这个声音响起,一条人影踏入院中,赫然是久未相见的秋墨池。 “秋兄!”林家二兄弟同时迎上。 秋墨池大步而来,知道刚才乾坤书院院长峰在做什么吗?他们准备开文路,知道是什么吗?小说!正是白蛇传! 秋墨池身为乾坤书院的一员,不管怎么说,也为院长高兴,期待着文路新开,但文路开的那一刹那,他才知道,院长不知从何处拿到了一些手稿,这种文体根本不是他的,他,是一个可耻的文贼…… 林苏恍然大悟,原来暗中收集白蛇传故事的人,居然会是乾坤书院院长。 林佳良后背出汗了:“如此阴险如此毒辣如此无耻……三弟,幸好你反应快,当机立断抢先一步,否则,这份千古荣耀属于那个阴险小人,岂能甘心?” 林苏点点头:“看来,我还真得谢谢绿衣!如果不是她洞察到有人收集故事,进而提醒我,我还真的会翻船。” 阁楼上的秋水画屏脸色变了,她是文道中人,她最该提醒他的,但她居然忽视了这一点,真是不应该啊…… 还有,侄儿突然前来,为了什么? 秋墨池向阁楼轻轻一鞠躬:“姑姑,快过年了,爹娘让我前来,接姑姑回家过年。” 空中人影一幻,秋水画屏出现在三人面前。 “姑姑……”秋墨池深深鞠躬。 “好吧,我回去一趟,三月之前,我再回来……”秋水画屏道:“你的白蛇传,能否借我一观?” 第129章 巫山危机 她在林家的意义,其实只是暗中守护,自从暗夜回来之后,她其实也不必在这里了,所以,她才答应回家一趟,明年3月,林苏将赴京参加殿试,暗夜也会随行,那个时候,林家已没了防护,她再回来。 这些,林苏如何不懂? 他轻轻点头。 秋水画屏进了他的书房,拿起厚厚的书稿,快速无比地翻过,大概只花一柱香时间,她就放下了书稿:“墨池,走吧!” 脚下莲花起,前面一条九曲长廊,秋水画屏带着秋墨池踏上九曲长廊,十几步走过,前面是一座山庄…… 长廊下方的水流轻轻一震动,消于无形,秋水画屏和秋墨池同时消失。 暗夜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林苏身边,盯着她消失的方向,脸有异色:“好一个咫尺千里,她的画道,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咫尺千里?什么意思?” 暗夜解释道,你看到那九曲长廊尽头的山庄了吗?那里就是她的家乡秋水山庄。 林苏大惊失色,这里跟秋水山庄隔了千里之遥,她就是随便画了条路,一踏上去,片刻间真的到了家,她的画完全改变了空间,这是何等神通?跟她比起来,抱山的咫尺天涯,邓先楚的一笔虚空,全都是小儿科。 画道,居然也能神奇到如此程度。 绿衣从后面过来:“她的画道这么神奇,我有理由相信,她已经将白蛇传记了下来,在这个离你独居的春节里,会有一本最独特的书稿陪着她。” 会吗?当然会! 秋水画屏踏入秋水山庄,嘴角带上了一丝笑容,暗夜,你输了吧?我终究是第一个看到白蛇传的人,而且我还以画道录了下来,这个春节,我一个人慢慢看! 她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多年画道苦功,她早已修炼到凡事都不动波澜,但不知为何,她喜欢在暗夜面前争一争。 暗夜嘴儿轻轻一撇:“她复制过去算什么?我直接看原稿,你们都听过故事,就我没听,我先看看,大家没意见吧?” “我没意见……姑娘看过了之后,我能不能抄上一份?……主要是我觉得夫人可能也会想看。”绿衣说。 夫人? 暗夜犹豫了,别的女人想看,她也想占个先,但夫人如果想看,她能占先吗? 果然,小雪跑了过来:“公子,夫人说要祭拜,请两位公子过去,另外,夫人也想看看白蛇传……” 暗夜和绿衣同时傻眼,委委屈屈地把手中的稿子递过去…… 夫人,那是公子的母亲,谁敢得罪啊?特别是在意公子的前提下,更不敢得罪…… 林苏使个眼色:“我娘的祭拜特别麻烦,至少也得一个时辰,你们先把稿子管着,等会儿送她几页就行了……” 暗夜和绿衣眼睛同时大亮。 好办法,趁这祭拜的时间,绿衣赶紧抄,到时候,先给夫人看那些已经抄过的,等夫人看完了,她们又抄了更多,这样下来,大家都可以看了。 夫人那边兴高采烈地祭拜,绿衣和暗夜关在暖厅里开抄,暗夜只看个开头,就完全震撼了,卷起袖子亲自帮绿衣磨墨,绿衣下笔如飞,快速地抄,暗夜还不停地催,生怕那边祭拜搞完了……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小雪跑了过来要稿子,暗夜和绿衣给了她十张,小雪捧着稿子一边走一边看,越走越慢,到了主家门口,她差点一个踉跄趴地上了,抬起头多少有些迷糊地看着上方,上方,林母盯着她:“雪儿,真有那么好看吗?你都看傻了。” “夫人,真是……真是太好看了,小雪真的情不自禁……夫人,你先看!” 稿子交到夫人手中,夫人坐下了,手伸向那只茶杯,都已经碰到茶杯了,但她停下了,就这样将一页稿子看完,又赶紧拿起了另一页…… 天黑了,夫人还在看,灯点亮了,夫人脸上的表情一片迷醉,饭菜来了。 “夫人,吃饭了!” 耳边传来小雪的声音。 “小青,放在那里吧……”夫人随口而答。 小雪和小桃面面相觑,完了,夫人陷进去了,都叫小青了…… 暖厅里,绿衣甩甩手:“要命了,我不能再抄了,手要断了,我要犒劳下我自己,先看……” 没有动静。 绿衣目光一抬,暗夜捧着书稿在那里如醉如痴…… 绿衣将她已经看过的书稿拿了起来,内心无限感慨,原来这就是小说!说的故事还是他讲的那个故事,但写在书本上跟从嘴里讲出来完全不是一回事,嘴里讲出来百转千回,但写在书本上,却让人回味无穷。 这一晚上,三个人硬是没吃晚饭,夫人,绿衣和暗夜。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苏很后悔,自己是不是就不该写这本小说? 林府的女人们全疯了。 绿衣天天抄书,整整二十万字,她居然在十多天时间里全都抄完了,一个普通女人,十几天时间抄二十万字,你说说这是什么速度?这是怎样的疯狂?如果是在现代社会,她用键盘打这么多字,都是一个不错的打字员。 暗夜看得天昏地暗,子夜的时候,她好几次都因为看书而忘了还有个相公,需要林苏提醒她才钻他房间里陪他,玩了一堆花样之余,她还能坐起来,再看几页…… 丫头们也开始抄了,那些识字的丫头枕头下面都有几张纸,闲下来就看,相互交叉换着看,林府其他那些丫头们也开始自发地掀起了一股读书热,几个识字较多的丫头成为老师,教其他的丫头们认字。 林佳良目瞪口呆,三弟,这就是小说的魅力吗? 林苏感叹:“只能说这个时代,真的是太缺文化娱乐了……” “看她们这架势,我都有点不敢看这小说了……”刘佳良道。 “不看最好!”林苏道:“我们全府就只剩下我跟你两个比较正常了,我可不想荒废了你的学业……” 刘佳良吓着了,真的不看。 大年三十,除夕! 巫山之巅,白云飘荡,天气晴好。 修行之人,与世俗界不一样,哪怕是除夕,于他们也只是寻常的一天。 为什么呢? 世俗界重视除夕,是因为世人辛苦,辛苦忙碌一年,也想歇歇,用一种仪式感来纪念这一年的风风雨雨。 还因为孩童长大,父母老去,生命短暂,每个除夕都是一道烙印,让他们或喜或悲。 修行界不一样。 修行界时间漫长,动不动活上几百上千年,时间于他们,没有那么深的印记。 而且修行界还不怎么变,百年前的人,如今容颜依旧…… 修行世界中的大事,只有宗门之变。 今日就是宗门大变之时。 巫山宗宗主峰,几大长老脸色严峻至极,下方十万白衣弟子,也个个脸色沉重如水。 突然,一声清越的钟声传遍整座巫山,钟声是从巫山最高山峰传来的,随着钟声响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在虚空之中画出一道圆孤…… “护山大阵快撑不住了!”女宗主沉声道:“大长老,该你们上了。” “是!”她旁边的大长老猛地站起:“千年巫山,存亡在此一举,燃我道果,护我巫山!” 声音一落,他的头顶一玫晶莹剔透的奇异果实冲天而起,融入上方的金色波纹,他旁边的七位长老也是同时祭起道果,同时融入大阵。 大阵陡然向外扩张,天边血雾滚滚,这是护山大阵震碎的敌军血肉,这也是巫山八老以自己道果为代价,换取的至强反击。 这一反击,杀伤夜鹰峡至少三千之敌,同时,巫山满山突然开满桃花,每个弟子都感觉道台、道山、道花震动,似乎一下子突破了瓶颈。 宗主目光下沉:“各位弟子,八大长老自燃道果,乃是对各位弟子最后一次滋养,如果巫山终究难逃此劫,阵破之日,就是你们逃亡之时,我要你们不惜一切手段活下去,只要你们有一人存在,巫山,就不算真正毁灭!” “宗主!”十万弟子同时跪下。 “宗主,弟子不敢苟且偷生,弟子这就燃尽道花,为巫山再尽一分力!”一名女弟子一声大吼,她额头突然开出了一朵青色莲花,莲花直上苍穹,与大阵相融,而她的脸色,快速苍白,转眼间已经面无人色…… “不愿偷安,唯求战死!”上万名弟子同时大呼,各种道花同时飞起,有的甚至是道台,道山,这些道台,道山弟子,即便拼尽全身法力,也根本无法与大阵相融,只能是凭空毁掉道行…… 宗主全身颤抖,这一刻,她似乎才真正看清她的巫山。 巫山,女多男少,阴盛阳衰,多年来在道门之中,都是受欺压的对象,因为大家眼中,巫山好欺,到了如今这步田地,这些弟子们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让她明白,何为巫山风骨…… 就要此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巫如云,你还在顽抗么?本座让你知道什么叫绝望!乾坤剑道!” 乾坤剑道四字一出,整个天空突然大亮,哧地一声,无数的金线横空,如同一个网格,护山大阵一下子分割成了九九八十一块。 宗主没有半分皱纹、娇好如少女的莹白面孔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纹,她早已身融大阵,大阵是她,她也是大阵,大阵被破,她的道果亦破…… 轰,她身边八大长老同一时间坠落高台,漫天金线陡然一合,化为一把超级巨剑,一剑斩落巫山,这一剑,已经超越了道果境界,步入象天法地之境…… “巫山云雨问归途!”宗主手指如弹琵琶,巫山十八峰的云雾同一时间被她收取,化成一把惊天巨刀。 “归途诀!”下方万名弟子同时仰望。 他们的宗主此刻身在白云中,依稀成为白云大刀最锋利的刀锋。 “以身祭道!不……”一名弟子大呼。 轰地一声大震,惊天巨剑与白云大刀碰上,漫天浮云一扫而空,巫如云分成两半,整座巫山血雨弥天…… 漫天的桃花在血雨之中竞相开放。 惊天巨剑再起,剑下的巫山,如同狂风暴雨之中的一叶扁舟,却再也无人能挡此一剑。 这在巨剑接近最高的山峰之时,突然一只巨手从西方而来,这只巨手宛若突然生成的一座高山,挡在巨剑之下,巨剑一落在这只掌心,消于无形。 “象天法地!法相境?何人?”空中那个开始的声音怒吼道。 “死!”回答他的只有一个字,这只巨掌陡然一翻,从天而落,覆盖半边天空,轰地一声,巫山北部一个平原化为百丈深沟,夜鹰峡五万余人在这一击之下尽成血雾。 巨掌再起,掌中多了一人,正是夜鹰峡宗主厉飞鹰。 厉飞鹰,百年前就已入道果,苦修百年,半步踏入法相境,纵横西南,所向无敌,但此刻,他却只能在别人掌心挣扎,他的剑道,他的法力,在这铺天盖地的伟力之中,有若蝼蚁,来人,是不折不扣的法相境,而且必是法相高层…… 会是谁? “前辈究竟是谁?是谁?”厉飞鹰嘶声狂吼。 面前白云飘去,西边天空慢慢浮现一张面孔,国色天香的面孔,这张面孔也宛若擎天之壁。 “天巫圣女!圣女饶命……小人不知圣女尚在人间……” “所以你该死!”清冷的声音道:“你的飞鹰九峰,本座今日踏平,夜鹰峡,就此除名!” 轰地一声大震,一只宛若通天柱一般的脚从天而降,踏在飞鹰谷最高的山峰,山峰直接化为平地,这一脚,万人惨死! 又是一脚! 天巫圣女连踏九步,夜鹰峡九峰尽毁,百万弟子长老灰飞烟灭,一个威名赫赫的仙宗,至此除名。 厉飞鹰全身颤抖…… 轰地一声,他肉身尽毁,一枚剑形道果落入天巫圣女的手中。 天巫圣女一步踏出,脚踏巫山。 脚出的时候,宛若擎天柱,但脚收的时候,她已经化为正常体型,落在巫如云两边残尸之前,她,赫然就是林苏在无定山见到的那个女人。 第130章 天巫踏雪行 “妹妹……”巫如云尸体之中,钻出来一条虚影,异常虚幻的虚影,这是她即将溃散的元神,道果已毁,肉身已毁,她其实已经走到了油尽灯枯。 天巫圣女道:“姐姐,虽然你百年前夺取巫山宗主位的手段并不光彩,但今日一战,我必须给你一个评价:你无愧于宗主之名。” 巫如云道:“我已经油尽灯枯,我们一世缘分已到尽头,化道之际,姐姐需要告知你实情,百年前我夺你宗主位,只是不想你陷入日常事务之中,荒废了你的法相之途,今日你既然归来,姐姐为你保管百年的巫山,归入正途!” 天巫圣女愣住了。 良久她轻轻一叹:“姐姐一片苦心,居然瞒我百年!经此百年变故,我也才真正相信,姐姐你比我更适合于宗主之位……” 她的手陡然一震,地上两片残尸,再度合拢,她手中的那枚剑形道果,打入虚影之中,巫如云的虚影元神突然凝实,她脸色大变。 “姐姐,你可知道,巫山九诀之‘化道诀’,另有妙用?” …… 宗主峰云霞浮动,天巫圣女静静立于山巅,一条条人影落在她的四周,个个兴奋无比,天巫圣女,百年前就已驰名天下,奉为修行派绝代天骄,一隐百年未出,今日一出,法相大成,一掌除强敌,九步灭仙宗,巫山至此无忧也! 这就是法相之威。 三千道门,但有法相即可无忧,道门相争,每年都有宗门毁灭,但没有人敢对拥有法相的道门动手,因为法相一怒,天地倾覆。 巫山有了法相,而且还是一个年富力强,处于巅峰状态的法相,谁人敢惹? 嗵地一声,如同一发炮弹落在巫山山沟,再一震,一人冲上云霄,落在天巫圣女身边,却是英奴,紧跟着又是一个彩发少女出现,云层之中一闪,也落在天巫圣女前面,躬身跪拜:“参见圣姑!” 天巫圣女,百年前是圣女,今日已经有了新的圣女,前任圣女自动升格为圣姑。 “参见圣姑!”下面千名长老同时大呼。 “参见圣姑!” 数万弟子同时跪拜…… “宗主无忧,只需静养三月即可!”天巫圣姑道:“宗门一应事务,由各位长老临时处理。” 众人同时脸色大变,她……她终究要走吗? 但天巫圣姑话锋一转:“然本人终是巫山之人,宗主亦是我同胞姐妹,巫山生死,我管了!任何人、任何宗门欲动巫山,本人巫雪,灭之证道!” “任何人、任何宗门欲动巫山,本人巫雪,灭之证道!” 一句话化作惊天雷霆,滚滚而出,瞬间传遍大苍七十二宗门…… 离巫山最近的碧水宗宗主杜天鸣猛地一震:“巫雪再现人间?” “正是!”一条人影从天而落,落在宗主面前:“刚刚得到消息,巫雪连踏九步,灭了夜鹰峡,厉飞鹰身死道消!” “法相大成?”杜天鸣神色严峻无比。 “正是!” “沧海人间道,天巫踏雪行,百年前踏的是‘雪’,今日踏的是‘血’么……”杜天鸣眼中光芒四射。 突然,空中浮云流卷,变幻莫测。 杜天鸣遥视天边,眼中沉静如水。 一朵莲花开在星空深处,一条人影突然出现,只一步踏过长空,落在碧水宗宗主峰,赫然正是巫雪。 人还是百年前的模样,风采无边。 杜天鸣缓缓道:“百载风云,圣姑风采依旧……今日驾临,不知所为何来?” 虽然面前之人已是法相,但杜天鸣却无半分失色,因为他,同样是法相。 “为你宗一人而来。” “何人胆敢得罪圣姑?” “章浩然!” 章浩然?杜天鸣眉头紧锁:“我宗长老三千,并无这个名字……” “他不是长老,只是贵宗一名弟子。” “弟子……大长老,将此弟子带过来!” 大长老躬身而退。 杜天鸣微微一笑:“你我百年之前有数面之缘,算是百年旧友,夜鹰峡与我碧水仙宗素无瓜葛,贵我两宗亦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圣姑出关,点名要寻冒犯你的弟子,我亦会双手奉上……圣姑能否稍坐,喝上一杯?” 圣姑坐下了,一杯顶级碧水仙酿轻轻送到唇边,圣姑感叹:“百载时光,风云变幻,酒道,亦已开新路,此酒,甚佳!” “此乃本宗独门秘酒,名为‘碧水仙酿’,圣姑如果喜欢,不妨带几坛回去……” 大长老空中落下,带来一名弟子,嗵地一声,弟子丢在圣姑脚下:“跪好!” 弟子跪在圣姑面前,不知道怎么回事。 圣姑眉头微微一皱:“不是他!还有何人名为章浩然,对了,他还有个妹妹叫章亦雨……” 宗主和大长老同时大震,章浩然这个名字太普通了,谁叫章浩然他们一概不知,但章亦雨,他们当然熟知。 “原来是亦雨的兄长!”杜天鸣道:“圣姑,章亦雨乃是本座闭门弟子,她的确有个兄长,乡试之前带到了碧水仙宗,也赐了个三代弟子位,但此人本是文人,志在科考,目前已经弃道从文……不知此人如何胆大包天,胆敢开罪圣姑,如果真的罪大恶极,本座这就召唤亦雨,将他兄长抓来给圣姑处置。” 文人,章亦雨的兄长,这就全对上了。 圣姑脸上波澜不惊,轻轻摇头:“这倒也不必,确有其人就好,本人尚有杂事处理,日后自行处置就是……告辞!” 声音落,人已入苍穹,空中转身,莲花一收,消于无形。 巫山刚刚经历生死存亡之大事,姐姐也在闭关,圣姑眼前自然没有空去寻找那个亵渎于她的学子,反正知道你是谁就行了,我看你怎么跑出我的手掌心!敢用那种方式亵渎于我…… 空中的圣姑,脸上浮现了一层红霞。 …… 仙宗之间的事情,跟人世间隔了一个世界。 海宁城进入了安静祥和的除夕。 白天热闹喧嚣的街道,如同潮水般退去,变得空空荡荡,街道上的商店关门了,四野更静了,而与此相对应的是,各家各户灯光亮起…… 林府更是如此,两只巨大的红灯笼挂在林府大门口,大门上,贴着林苏亲笔写下的对联:“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 大门之内,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树修剪得整整齐齐,连青石板都被几个丫头趴在地上擦了一遍。树上挂了各种各样的红灯笼,显得无比的喜庆。 且不说主家充满节日的气氛,就连丫头们住的外院,也贴了红色窗花,门外的树照样修得整整齐齐,林府跟丫头们说的是:只需要留下四五个丫头就可以,其余人可以回去跟父母过个年,但丫头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约好了,全都提前几天回了趟家,给家里送去了年货和银两,然后都回来了。 她们是自愿的,她们父母亲也希望她们回来,这么好的主家,怎么能在过年这么重要的日子缺人? 于是,今夜就很热闹了。 林苏和林佳良陪母亲吃了顿年夜饭,陪母亲在主屋里坐了会,就各自回了东西院,这也是传统,大户人家,并不要求父母亲跟子女都在一起守岁的,有的家庭一根藤下来,五世同堂,加起来几百个,也没有地方装得下,所以大户人家守岁一般都是主家重要人物在一起吃个年夜饭,然后分开守岁。 林母有梅娘、小雪、小月等七八个丫头陪着,也并不寂寞。 东院呢?也有四个丫头叫春夏秋冬,是林佳良自己给取的名字,但林佳良生性不是个好热闹的人,他跟丫头们简单嘱咐了几句,又将自己关进了书房,去看注解去了。 圣言注解,他已经整整看了三个月,看完了第一遍,目前在看第二遍。 相比较而言,西院就热闹了。 大大的暖厅夕阳西下时就烧好了煤,暖厅里温暖如春,绿衣、柳杏儿、陈姐都换上了新衣,哦,还有个暗夜,她一向都没有过年换新衣服的习惯,但也架不住陈姐,硬是给她换上了,四个美女在暖厅一坐,就很有气氛了。 林苏进入西院,进了暖厅,一看到里面的美女们就笑了:“这样才对嘛,前段时间你们一到晚上就钻进自己房间,一人一本白蛇传,都没人陪我玩,我寂寞如雪……” 绿衣眼里有幽怨的表情:“《白蛇传》看完了……” 看完了好!看完了妙!看完了瓜瓜叫!看你们还整天抱着一本小说不理我…… “公子,你再写一本吧。” 绿衣这个要求一提,林苏还没来得及反对,陈姐先反对了,公子你别听绿衣瞎说,你眼前可不能再伤脑筋写小说,你还要殿试呢,你看二公子整天都在复习,你都好长时间没看书了…… 这么一说,几个女子也全都认识到了,是啊,不管怎么说,公子的主业还是科考,谁科考之前不是抓紧所有时间学习?你再看看你,东跑西赶的,又是做生意又是走江湖还玩女人,这真不是科考的态度。 她们这边达成共识了,今夜就陪他聊聊天,什么都不逼他。 但小夭和小桃钻进了西院,七扯八扯的,又让林苏讲故事…… 林苏觉得时间还早,这守岁嘛,总得守到子夜零点不是? “那好吧,我给大家讲个潘金莲和西门庆的故事吧……” 啊?暗夜的脸突然红了,这一堆人呢?我就不信你个坏蛋敢讲这个? 林苏清清嗓子开讲…… 话说在某个地方,兵荒马乱的,有一个书生叫西门庆,自幼家中贫苦,以靠帮他人收账为生,这一天,他来到东山集收账,穿过荒山野岭,路遇妖兽,他一路奔跑,眼看还是不能逃脱妖兽的狂追,突然,妖兽停下了脚步,一齐回头,似乎看到了什么让它们惊恐的物事。 西门庆回头一看,身后的荒岭之间,有一间古老寺庙,门前杂草中,有一块古老的石碑,石碑上刻着三个大字:兰若寺…… 暗夜好意外。 她一听到潘金莲和西门庆这两个名字就一下子联想到当初的那页纸,一下子想到那件事,但这故事一讲,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就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故事,穷书生,古庙,侠士燕赤霞,树妖,一群女鬼,一点都不下流啊…… 对的,这就是《倩女幽魂》。 最让人魂牵梦绕的人鬼情未了。 大约半个时辰,第一部落下了帷幕,女鬼潘金莲挣脱枷锁,投胎转世,约定十八年再相逢…… 众女全都沉迷其中…… 林苏目光一扫,很是失落,姑娘们,这是鬼故事啊!深更半夜跟女生讲鬼故事,你们不应该都吓得朝我怀里钻吗?为什么不按剧本演呢? 哦,明白了!鬼故事在现代社会能吓住人,在这里真的吓不住。 暗夜怕鬼吗?鬼啊妖的,看到她吓得到处钻好吗? 陈姐也不怕啊,她是练武的,看到小妖也是一刀一个…… 只有小桃、杏儿比较正常,她们和绿衣紧紧靠在一起…… 小夭手上拿着一把杏仁糖,一颗颗地吞,仰着脖子问他:“公子,后来呢?潘金莲转世了没有啊?” “……还想听下集?” “想!”所有女人一齐回答。 “今夜是大年三十,老是讲鬼故事不好吧?” “管他……” “谁让你讲的?你弄得人家不上不下的……” 于是林苏讲了第二部,还是按照经典电影三部曲讲的,必须得承认,经典电影的剧本是过得硬的,每个情节的设置都费了心思,朝廷官员的引入,一叶知秋的五行遁法、人魂分离,燕赤霞的星夜驰援、万剑归宗,蜈蚣精化身假佛祖,一场大战,热血沸腾,绘声绘色。 绿衣心中无限感慨,真不知道这人脑袋是怎么长的,随口一个故事,怎么总能让人入迷呢? 暗夜是走江湖的,他口中所说的事情,她遇到了很多次,此刻从他口中说出来,给了她一个完全不同的感悟,人生苦短,欢乐难多,江湖中的一次回眸,有时却是阴阳永隔再难续前缘。 就象她跟他一样,她进入林家,一开始绝对没有想过跟他有这样的一番邂逅,如今,她成了他的女人,相爱如胶似漆,在得知他被无道深渊抓走之后,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现在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但谁能知道未来的某一天,还会不会面临阴阳永隔? 她从百转千回的故事中读出来了一个东西叫:珍惜当下。 第131章 新年第一诗 午夜来临,林苏起身回了房间…… 他一走,绿衣的目光有意无意中落在暗夜和陈姐的脸上,眼睛里的意思还是明白的,你们两个,谁陪他睡觉啊? 陈姐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杏儿,公子老是说神啊鬼的,我不敢一个人睡了,我们一块儿睡吧……” 拉着柳杏儿去了她的房间。 绿衣斜目而视,你真跟杏儿睡?真的假的啊? 暗夜优雅地起身:“子夜将至,我得练功了,你还坐会么?” 绿衣轻轻点头。 暗夜去了。 她这一去直接消失,下一刻出现在林苏的房间中,一头扎进他的怀抱,还将他的手主动拉着,抱住她的腰。 “怎么今天这么主动?”林苏凑近她的唇。 “过年嘛,给你送新年礼物……” 林苏兴致大起,这一玩就玩到了第二年…… 次日清晨,暗夜在一夜疯狂的沉睡中终于醒来,低头看一看,相当的让人脸红,我的天啊,昨夜自己也这么疯? 林苏眼睛睁开了:“小宝贝,新年第一天,该用什么开场呢?”他的手伸了上去,搂住了暗夜的腰。 暗夜轻轻叹口气:“我有点对不起人了,我撤!换人!” 身形一闪,原地消失,下一刻,她回来了,怀里抱了一个**的女人,赫然是陈姐,陈姐挣扎着,但怎么也没办法从暗夜手中挣脱。 暗夜将陈姐朝林苏被窝里一塞:“来,你拿这个开场……” 噗哧一笑,飞了。 陈姐和林苏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绿衣起来了,一起来就看到了柳杏儿,柳杏儿向她呶呶嘴,示意绿衣看…… 绿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暗夜,暗夜从外面回来,很张扬的那种…… 什么情况? 公子大年夜没跟她一块儿睡啊? “陈姐呢?” “不知道,我早上醒来没见到她。”柳杏儿脸色有点奇怪,目光射向西院正屋。 绿衣脸上风云变幻,陈姐,你也学坏了啊,你昨天高调宣布你跟杏儿睡,今天天都大亮了,跟公子在床上玩不成名堂的,却是你…… 可怜的陈姐,新年第一天就帮暗夜背了个巨大的黑锅。 林苏终于起床了,陈姐跳窗户跑了。 林苏走出房门,就看到了绿衣,绿衣盈盈一礼:“公子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林苏开始拿钱,正月初一,发红包嘛。 两百两银子的银票递到绿衣面前,绿衣不接:“公子,过去的一年里,你写下了十多首彩诗彩词,新的一年里,以一首彩诗开局吧!以此祝愿公子在新的一年里,直上青云!” 林苏笑了:“那好,出个题目!” 暗夜和陈姐都出来了,陈姐狠狠地瞪暗夜,她睡得好好的,被暗夜一把抱了去,送给他玩,她又羞又恼…… 绿衣轻笑:“就以丁家妹子为题如何?” 也许在她内心里,还是觉得林苏应该给暗夜一点补偿,开年第一睡给了陈姐,第一诗给暗夜正当名分…… “丁……”林苏轻轻抓头:“你姓丁啊?” 绿衣都摇头了,丁家妹子,这样你都不揍他?玩你千百回,连你叫什么姓什么都不知道…… 陈姐笑了:“暗夜是外号,丁家妹子叫丁遥夜,夜晚的夜,遥远的遥!公子大概一直以为她的名字就是暗夜。” “丁遥夜,丁遥夜……好有诗意的名字,这个名字天然就该是一首诗!新年第一首诗,送给遥夜……”林苏手起,金纸落……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诗成,四野俱寂…… 一圈圈彩光在他笔尖旋转,似五彩似七彩,久久不定…… 几个女子盯着这彩光,全都心头大醉,抬笔又是一首彩诗,新的一年,以这种神奇至极的方式开局,天下能有几人?普天之下,仅此一人!这是本年最具冲击力的佳话。 到底是五彩还是七彩?为什么迟迟不定?这跟以前不同。 突然,金纸腾空而起,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诗句在空中一一呈现,下方众人全都沉迷。 这首诗字字如珠,还巧妙地将“遥夜”二字放在其中,诗意无穷。 诗句陡然一收,青光漫天,诗稿直上苍穹,化为一轮明月…… “万古青天!”绿衣脸色猛地改变,望着天空几乎不敢相信。 “万古青天……”长江之上,直踏江而行的一个老人也霍然抬头,他,赫然是消失近半年的抱山,他从南阳古国星夜兼程,刚刚赶回。 “万古青天……新年第一天,居然就见证到了万古青天?”杨知府上了府衙之顶,眼中精光四射。 空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诗成传世,化为心轮,心轮到处,群邪不侵!” 空中那页金纸突然变成一个小小的金轮,哧地一声,射入暗夜的眉心。 暗夜大吃一惊:“文宝?” 文宝,文人的宝物,就跟修行人的法宝一样。 修行人的法宝,大多数是修道之人采集各种珍惜神材,以高明器法炼制而成,里面或刻有阵法,或融入修行人的意志,威力无穷。 而文人呢?也可以炼制法宝,那就是以高端文气涌入他们使用的文房四宝,从而让这些器物拥有文道威力。 比如说,邓先楚一个阔字能让海宁楼空间扩大十倍,那张纸就是文宝。 文宝比法宝更为难得,只因法宝修行人大多能炼,只是层级高低不同而已,而文宝,最低必必须是文心大儒。 文宝也分层级的,最低等级的就是大儒文宝。 高等级的有文路文宝,文界之界宝,圣宝…… 这首诗化成的文宝,很特殊,诗是林苏写的,林苏目前仅仅是个举人,理论上根本没办法形成文宝,即便形成,也该是最低等级的,但这首诗转化为文宝,却是圣人亲点的,所以,这文宝乃是圣宝之雏形…… 绿衣呆了,怔怔地看着林苏,她得了林苏两首彩诗彩词,她也希望暗夜能够拿一首,今日暗夜拿到了,却是一首传世之诗…… 暗夜也呆了,她是一个武修,对诗词原本没多大兴趣,也是因为跟他好上了,才真正喜欢上了诗词,但不管她修的是什么,文宝的作用都异常之大。 特别是她,她常年历险,各种邪物都曾对她形成过致命威胁,而这种带有圣人意志的文宝,于她简真是量身定制。 更要命的是,这文宝还是她男人专门给他的,里面还有她的名字…… 相公,我不等你殿试了,我现在就叫你相公…… 林苏也愣住了。 他写下彩诗很多,但写下的传世之诗并不多,传世之诗是有奖励的,第一首青玉案,他得到了“千度之瞳”,妙用无穷。 这是第二首,写给暗夜的,让暗夜拥有了一件离奇的文宝。 他一首诗,有可能会成为一件威力无穷的圣宝,他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将来有可能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唐僧? 看着众女目光灼灼的眼睛,林苏有点慌了:“大家别作大指望啊,诗能不能传世,我真没谱,可没办法说写就写……今天诗成传世,主要原因是遥夜的名字取得好,跟我没关系……” 陈姐笑了:“放心好了,我可没想找你要传世诗词,你给我银子当红包吧。” 林苏笑了:“这就很好了,大过年的,一人拿点银子多好啊……来,你的!”两百两银子拍在陈姐的手心。 陈姐一看这坏蛋有点过头了,赶紧开口:“公子给了我二百两,咱们代公子去给丫头们发红包……”将三个女子一古脑儿带走,给林苏节约钱,免得他头脑发热,来个一人二百两,那真会将别院丫头吓出心脏病。 必须得说,陈姐考虑是周全的,她是真心为林苏做打算的,如果她没有紧急撤走,林苏真的会一人给两百,至少这院子里的人是一人二百,这个口子一开,丫头们新年第一天个个成富婆,那还有天理吗…… 这一天,红包满天飞。 老夫人给全院的丫头发了一轮,手笔已是前所未有的大,一人发了2两,陈姐、暗夜、绿衣又代表林苏发了一轮,手笔更大,一人发了7两,总共三十个丫头和家人(包括管家孙叔、老贺、老周等人),一人分了9两,把这些丫头们刺激得个个忘乎所以,一个春节发了9两啊,几乎相当于一个壮劳力一年辛苦所得。这种待遇,天下哪家丫头能有? 正在闹哄哄之际,院子门敲响了,有客来? 老贺打开院门,就看到了抱山先生。 “抱山先生!你老可回来了,两位公子这些时候都在念叨着你……”老贺深深一鞠躬。 “一看就是撒谎,二公子说念叨我我还信你三分,三公子才没那么尊师重道……” 老贺抓头,呵呵呵呵…… 东院的门开了,林佳良冲了出来,鞠躬致敬,礼数一等一的,主院门开,老夫人出来见礼,开心的表情是实打实的,两个儿子即将殿试,紧急需要高人辅导一把啊,抱山先生就到了,这可真是最高兴的事情。 西院那边,林苏过来了:“抱山先生,听说你去了南阳古国?见到那位词宗了么?”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深度关注。 关注点却是不一样的。 林母对那个词宗感触很复杂,她感谢那个词宗,正因为开了词之一道,才促成了儿子词道上的一首传世之词,名扬天下,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儿子是乘凉的,那个词宗是栽树的,乘凉的人,终归不能那么没良心。但她也是个母亲,跟其他母亲一样,存有一个微妙的心思,儿子词道造诣如此精深,跟那个词宗谁高谁下呢?有没有真的象众人所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林佳良却知道,那个词宗南楚居士,纯粹是帮三弟背了锅,在三弟没有功名之时,顶替三弟背起了“开文路”这个大锅,抱山此去,有没有识破这一层? 抱山说了,他此去,的确是想与词宗一会,可词宗也实在是太忙了些,各路殿试试子千万里奔赴,求词宗指点的人踏破了白芨原,他根本无缘相见。 当然,后期,这位词宗还是派人通知抱山,允许他的拜见,抱山却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因为抱山不是傻瓜,他知道词宗为什么要他前去,大苍国的林苏以“小说”开了文路,而抱山,是场中唯一一个大苍国高级文人,词宗通知他前去,不是为了词道,而是想了解刚刚出现的新文体“小说”,小说是个什么?抱山一无所知,他去做什么?丢丑卖乖么? 所以,他很凡尔赛地拒了。 林佳良却从这番话中发现了另外一个重点…… 无数殿试的学子,千万里奔赴白芨原,求词宗改词,而词宗还真的没有拒绝,导致白芨原求见者无数,这说明什么?说明南楚居士还真的以“词宗”自居! 他怎么敢这么做? 这是一件风险非常大的事情。 如果某一天,圣殿公开《蝶恋花.白芨原》的原创作者是林苏,对于南楚居士而言,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那就证明了他长期以来欺世盗名,是文贼! 文人最重文名,而文贼,就是所有文人最不齿的称号。 抱山先生进了客堂,吃了一顿林苏研制的各类点心,眼睛开始放亮了…… 喝了甲级白云边酒,眼睛更亮…… 拿到林苏《白蛇传》原稿,直接开看,这一看就从早晨看到了夕阳西下,不,包括夜晚…… 整整一天一夜,抱山看完了这部长篇小说《白蛇传》,不由得感叹,小三啊,你这奇思妙想让老夫拍案叫绝啊,我突然觉得远赴南阳古国求教于他人,还不如多跟你聊聊,或许你更能给我些开文路的启发。 林苏撇撇嘴:“现在才知道啊?我已经告诉你了,在林家呆三年,保证你能开文路,你不信我啊,非得东跑西赶的。原来比你低了一大截的秋水画屏,都开画道了,你惭愧不惭愧?” 抱山眼睛鼓起:“秋水画屏的画道……也是受你的启发而开的?” “……主要还是她言而有信,一门心思为我林家好,好人天照应……” 抱山狠狠地瞪他,内心一肚皮的腹诽:意思是我抱山要想开文路,还得在你面前表现表现? 罢了罢了,表现就表现吧! 为了开文路,为了我曾经喝多了的时候,那句承诺,在林家老老实实地呆下来吧,这小子的文才实在是让人难以言说,更关键的是,奇思妙想不断,兴许真的能助我破开文路呢? 第132章 赴京求亲 以什么身份留下? 老身份就很好——林佳良的老师! 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林佳良已经将他当老师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进入老师的角色。 抱山先生饭后将林佳良带入书房,开始考察他的功课,这一考察,重点是圣言注释,因为殿试马上就到,殿试最难的一点就是圣言注释。 他随口念了一段圣言,林佳良随口就答。 第一句解答完,抱山点点头,再来一句…… 转眼间,七八句圣言解答完,抱山眼睛大亮,基本功很是不凡啊。 他思考片刻,将一段非常难的圣言抛到了林佳良面前,林佳良想都不想,直接回答,抱山震惊了,莫非林家又出了个妖孽? 等下! 再来! 他将一个长期困扰自己的难题摆了出来,这个难题即便是象他这种层级的高人,也会展开激烈争论的,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林佳良一番解答,抱山心头怦怦乱跳,妖孽! 真的是妖孽! 他的解答天衣无缝,他的解答完全符合圣道正途,这个解答,如果写在纸上,呈给圣殿,是否就可以算是标准的“圣言新解”?是否就是开文路? 开文路有两种,一种是开大道,比如新创文体,一种是开小路,那就是立新词牌、开新的书法流派等等,最常见的小路就是:圣言新解! 天啊,开文路居然如此简单? 甚至根本不需要找那个妖孽小子寻求灵感,只需要找妖孽小子的二哥考察功课,就能找到答案! 但这答案是面前这个“弟子”的,即便开文路,也该是林佳良的文路,不是他的,他要开文路,必须是自己想出来的,怎么让自己想出来,只有一个办法,通过与林佳良的交流,触类旁通,对其他的圣言产生自己的理解。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跟林佳良多交流。 林母把林苏召了去,商量两件事情…… 一是抱山先生好不容易过来,你得抓紧时间跟抱山先生请教些殿试的事情,别再老是折腾些生意上的事,江滩那边的厂,你交给陈四他们就好! 二是你二哥的婚事快到了,前面的流程也都走完了,只剩下迎亲这一道关卡了,得商量下怎么迎。 林苏忽视掉了向抱山先生请教的事情,直接着手第二个问题,二哥的迎亲。 这个世界的婚姻是个什么样的? 很复杂非常复杂,三媒六聘啊,现在前面的都已经走了,只剩下迎亲。 迎亲分两个步骤,第一个步骤是男方去女方那边迎接,将自己送给对方父母亲眼见一见(前期对方都没见过林佳良长啥样),由男方长辈与女方长辈商量具体的仪程,第二个步骤就是女方到了时间送女子出门,到指定地点由男方接走。 毕竟海宁跟京城三千里之遥,哪怕是用最快的船,也得走十天,时间只剩下48天,必须得进入实质性的阶段。 第一个步骤就有点难,林家谁陪同林佳良去? 这个人得是长辈! 还得是有些身份地位的,毕竟女方家长那可是不折不扣的高官,你如果派个乡巴佬过去,看到这样的高官连话都说不出来。 林母心中的第一人选是林佳良的姨夫——她妹妹的丈夫宋都,宋都是吏部侍郎,跟曲家家主曾同殿为臣,搭得上话,论职位比曲家家主的右大夫低了一级,但现在曲家家主已经辞职了,地位基本可以拉平。 她设想的路线是:林佳良先进京,给宋都拜年,再由宋都带着,去曲家迎亲。 林苏犹豫了片刻,轻轻摇头。 林家遭难之时,老周去了京城,求见的第一人就是宋都,但宋都直接躲了,老周花了整整七天才在后门堵住他,宋都却依然没有直接见他,隔着轿子回了他一句话,这句话,让老周感觉非常冰冷。 当时那种情况下,宋都什么事都不愿意做,如今,还需要找他吗?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当时你父已被打下天牢,为他求情风险太大……而如今,只是儿女婚姻,乃是好事,想必有所不同。”林母说。 林苏道:“娘,别忘了,我们跟张家的仇恨并未消解,反而更深,对手还增加了一大堆!宋都身在官场,深谙官场之道,怎么会心甘情愿为林家与曲家牵线搭桥?从而让自己成为张家、秦家、赵家的对立面?” 林母轻轻颤抖:“你的意思是,纵然咱们低声下气去求他,他还是不念亲戚之情份,不肯做这件成人之美的事情?” “是!” “那……那何人前往?” “二哥书房里,不是有一位吗?” 林母猛地一震…… 抱山? 可不可以?当然是可以的!只要林佳良公开拜师,他就是抱山门下弟子,弟子的婚事,恩师也是可以以长辈身份操持的,任谁都挑不出毛病,而且抱山天下名士,不管拜访谁,都不辱没他,曲家家主目前野老一个,没有官场身份,抱山前去,更是适合。 林母立刻行动,亲自前往东院,会见抱山,要求一提,抱山哈哈大笑,好好好! 直接回答了三个好字,林母心花怒放,当即安排林佳良拜师,林佳良对抱山也是早存师徒之谊,欣然应允,一杯茶敬出,抱山正式成为林佳良的老师。 正月初三,礼品齐备,抱山带着林佳良跟林苏告别:“小三啊,你的诗才、词才、小说才还有歪才老夫是服了,但我可告诉你,你的圣言注释,还得再下功夫!等你二哥回来,让他教教你!” “是!”林苏恭恭敬敬地接了。 林母心花怒放。 林佳良一脸的便秘,老师啊,你别这么说行吗?你是不知道啊,我所有的圣言注释,都是三弟亲笔写的,谁教谁啊? 抱山画字为舟,带上一大堆东西腾空而起,直上京城。 有抱山为伴,最大的好处就是方便。 三千里路程,如果用马车,得走几天或者十天,但有抱山这个文心极致在,去京城最多一天一夜。 京城,曲府,昔日车水马龙的右大夫府,如今也是门前冷落鞍马稀,人啊,总是逐利的,你在位,官员拜访,商人拜访,总是指望着你能帮帮他,如今你什么都不是,野老一个,不上朝,不见皇帝不见官,没有职责没有权,人家捧你臭脚图个啥? 曲家的人很失落。 但曲家家主曲文东倒似乎是卸下了厚重的冬装换上了春装,轻松自在,年过八旬的他,在后院跟夫人一起,笑口常开,几个小妾交口称赞老爷淡泊名利,真不愧官场典范,让他更是放松。 但没有人知道,这只是他人前的一面。 在他一个人独坐书房之时,他脸上的阴霾却是一天厚似一天,哪怕是这新春佳节,儿孙满堂的欢声笑语都不能让他变得开心些。 突然,管家从外面快速进来:“老爷,林家二公子前来迎亲。” 曲文东陡然一震:“来了……他与谁一起来的?” “他已拜抱山先生为师,由抱山先生居长辈位……” “抱山先生!好!”曲文东道:“快!开中门,迎接!” 中门大开,曲文东亲自出迎,与他随行的还有他家三儿子曲家杰,这也是林佳良名义上的岳父,与林佳良结亲的,正是他家三女曲秀。 曲文东和曲家杰一见到抱山先生,礼数给了个十足十,以曲文东八十高龄的官场大佬、文坛大佬,也丝毫没有架子,跟抱山见礼,曲家杰更是称呼他为“抱山兄”。 一番寒暄,林佳良见礼,称曲文东为爷爷,称曲家杰为岳父大人,呈上礼单…… 甲级白云边百坛,五尺丝绸百匹,各色点心百斤,优质煤球十万个…… 管家托着礼单,念着一行行惊心动魄的文字,声音都颤了…… 曲家杰好不吃惊:“贤婿,你这礼单可是有些贵重,甲级白云边、五尺丝绸大布,这可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物事,你说的煤球,可是近来风靡天下的取暖神物?” “回岳父大人,正是此物!此物算不得贵重,只不过在这隆冬时节,产量一时供应不上,才导致有些紧张。” “既然此物如此紧俏,你如何弄到这么多?” 林佳良有点不好意思:“回岳父大人,此物……此物乃是我林家厂子里生产出来的,今后,岳父家所需的煤,自然由小婿按时送来。” 曲文东和曲家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煤,此时才刚刚传来京城,一经流传,立刻引起轰动,达官贵人之间,已经流传起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就收一车煤的说法,一车煤,千个!这已经是很贵重的礼物了,一般人谁玩得起?那些上层人士串门走亲戚,一般是送十个…… 自家女婿送多少?十万个! 十万个煤,这是王室半个月的采购量! 后宫那么多皇后、贵妃,再加上皇帝偶尔心血来潮,给最受宠的大臣赏赐一些,都从这里面出。 更震惊的是,这煤居然是女婿家自己生产的,他还说了,以后曲家的煤,他负责送。 “来啊,开芝兰阁……” 芝兰,品质高洁之象征,芝兰阁一开,代表着所有的事情都已谈成。 主客去谈话了,管家开始忙了,清点各色礼物…… 这些礼物都是林佳良和抱山先生以空间袋装过来的,用了整整十个妖族空间袋,这种每只价值三百两银子的空间袋,也送给了曲家。 袋子打开,堆积如山。 酒一坛坛地搬入仓库,管家严令家人,不得洒了半点,这酒太贵重了。 煤堆了一座山,也被送入仓库,参与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眼睛都绿了。 五尺大布送给老夫人处理,老夫人一看到这么多的五尺大布,心惊肉跳,需要知道,五尺大布因为制作条件实在太苛刻,一向有价无市,就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她看到这些五尺大布,就如同现代女郎看到lv包包。 那些所有人忽视的点心,无意中被一个丫头发现玄机,这是什么点心?红红绿绿的,她们这些见多识广,对绝大多数点心无感的高端侍女,居然一样都不认识…… 后院,一个靠窗的房间里,曲秀正坐在那里画画,一般大家闺秀都会画画,曲秀更是其中的一秀。 她精通花草,精通刺绣,曲家目前风靡天下的八种刺绣中,有一种出于她的设计。 能够以自己的才艺为家族增加实实在在的财富,她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此刻,她正在构思新的设计思路…… 突然,外面的小六风风火火闯进来:“小姐小姐,林公子过来了,过来提亲的,老爷和小老爷陪着他们进了芝兰阁。” 曲秀的脸蛋猛地红了。 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早就准备着,但事到临头,还是害羞了。 “小姐,林公子带来了好多礼物,你要不要看看去?” 曲秀白她一眼:“我还管他带什么礼物不成?曲家什么没有?” “小姐,你还别说,他今天带来的礼物,曲家真的没有,你不是一直感叹,你设计的刺绣需要大量五尺大布吗?他带来了,整整一百匹!” 曲秀大吃一惊,整整一百匹? 她可是记得的,年前三公主生日,需要两百匹五尺大布,但搜遍了全城都没凑足,让三公主很是不开心,他居然一下子送来了一百匹? “品质怎样?” “非常神奇,我觉得比小姐上次看到的那匹顶级布品质还好。” 怎么可能? 就在此时,一个托盘送到了她的面前,丫头说:“这是姑爷送的,夫人说了,各院都可以分一些品尝品尝。” 曲秀注意力直接跑偏,点心? 品尝一块,她眼睛亮了,再尝几块,她呆呆不动…… “小姐……” 曲秀缓缓抬头:“这些点心样样都非同一般,如果成立一个作坊,专门生产这种点心,就会是一个具有极大前景的产业。” 要不,怎么说她是商业奇才呢? 别人关注的永远是点心好吃不好吃,她关注的却是这点心能够创造的价值。 丫头笑了:“小姐,林家可能真的不在乎这点小产业,人家的生意做得太大了,你知道吗?他还带了百坛白云边,坛坛甲级!另外,煤,也是林家生产的。” 第133章 京城乱局 曲秀真正震惊了。 她对于林家的了解,还只限于林佳良中了会试第九,他兄弟是会元,老底子是侯府,刚刚有一门产业叫白云边…… 这段时间,她思考了很多东西,她马上就会嫁入林家,自然该当一施商场妙手,将婆家的白云边真正做大做强,让大家看看,曲秀绝对不是一只花瓶,但她没有想到,林家会是这样一个巨元霸。 芝兰阁中,刚刚送来的煤炉已经安上了,煤一烧,温度起来了,相谈甚欢,曲家的另一个人物也登场了,他是曲秀的兄长叫曲哲,他也是即将参加本次殿试的学子,三年前他殿试惜败,未能上榜,只能这次再拼一把了,跟林佳良交谈几句,顿时对林佳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两人从芝兰阁退出,进了曲哲的书房,交流学术去了。 曲文东向曲家杰示个意,曲家杰也告退了,芝兰阁中就只剩下两个主事之人。 曲文东托起酒杯:“抱山先生,曲林两家,已是联姻,你对未来局势如何看法?” “千难万险过重关,踏过重关见青天!” “正是!”曲文东道:“殿试,乃是林家两位公子、我家晋儿、武儿、哲儿最后一道关卡,这道关卡,不是那么好过的,他们必会围杀,必会使尽阴招,你我当各尽其能,为他们扫清这些阻碍。” “你家本次殿试有三人?” “是!这三人,将是曲家未来的希望所在!不瞒抱山先生说,老夫一力促成两家联姻,固然是遵循旧约,亦是为了三位后辈的前程考虑。” 抱山先生笑了:“老大人这步棋算是下对了,林家两位公子,全都不是池中之物,林三公子的诗才、词道惊艳一时,跟他交流必能有所进益,而当初默默无闻的林二公子,我亦可以给你一颗定心丸,他之圣言注释,绝对是一代天骄!你家公子与他多交流交流,效果将会是大得让你心惊!” 曲文东又惊又喜:“你对我家姑爷竟然如此看重?” “不瞒老大人,我与你家姑爷虽名为师徒,但在圣言注释这一领域,互为文友,他之释言,惊艳无比,绝不亚于三公子在诗词之上的造诣,与顶级大儒相比,亦是毫不逊色。” 曲文东这一喜非同小可:“那好,你我分头行动,拜访各位大佬朝臣,纵然不能将所有的危机尽数消解,也得争取更多的臂助,而他们几个学子,这些时候就在家里多多交流吧!” 抱山也正合心意。 来到曲家迎亲,迎亲当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他要与曲家一起,为林家兄弟扫清障碍。 林家之崛起,就取决于这最后一关,一旦他们破入进士,取得文心,就冲出了科考这张大网,以后就无可复制,张家、秦家、赵家怎么可能看到这种局面?他们一定会发动所有的关系、动用所有的力量来将他们阻挡在进士之外。 而要破局,林家两位公子哥做不到,唯有他们这样的老人,站出来。 抱山对京城朝局并不熟悉,但曲文东却是成了精的人,他一番盘点,将各条势力理得清清楚楚,也给了抱山一个明确的路线图。 抱山理顺了,启动了,他开始有针对性的选择出击的目标。 他的目标有两个,一是宰相陆天从,二是御史大夫段山高。 宰相陆天从,那是百官之首,地位注定了他不能站队,所以,他跟张、秦、赵这些人不是一路人。 而御史大夫段山高,心高气傲,乃是出了名的不随波逐流,一张铁嘴喷尽朝臣,包括赵、秦、张等人在内的高官,没少挨他的喷,这样的人,适合于拉拢。 用什么方式去拉呢? 抱山先生到了陆天从的宅前,嘴角浮现一丝笑容,小三啊,你小子不认我为师,就别怪我为你挖坑了…… 敲门。 相府的看门人接过他的拜贴,进了里间,陆天从微微一震:“抱山?他怎么突然前来拜访?” “未说来意,相爷要见么?”管家躬身道。 “抱山乃是天下名士,名士求见,岂能闭门不纳?请!” 抱山与陆天从相对而坐,提出来意:“海宁林苏,诗词双杰,目前已是乡试、会试两元合一,前途无量,闻贵府五小姐端庄识体,美若天仙,所以请老朽前来,愿结良缘。” 陆天从心头一跳,求亲的! 外面一个丫头也是猛地一震,手中茶杯的茶都溢了出来…… 将茶送上去之后,这丫头悄悄退出,快步奔向后院,冲进一间房子,气喘吁吁:“小姐小姐……林家来提亲了!” “哪个林家?”小姐也猛然一惊。 “海宁!林三公子林苏!专程派人前来,向小姐你提亲!” 小姐的脸蛋陡然变得通红,完全不敢置信:“真的是……写下‘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那个三公子?” “是!还是那个写下‘众里寻他千百度’的那个他!” 五小姐全身大震:“爷爷……爷爷可曾应下?” “应该会吧!这样的奇才,这样的天下名士求亲,怎么可能不应?恭喜小姐,你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你快去继续探听,快去!”小姐深吸一口气:“探来好消息,我将来嫁过去,你也跟我过去做通房……” 丫头脸蛋也红了,开心至极。 通房丫头,那不是一般的丫头啊,那是可以代替少奶奶跟姑爷行房的丫头。 跟这样的顶级名士行房,那是丫头界最高的荣耀…… 丫头兴冲冲地去了。 小姐在房间里等待,不停地转圈圈。 爷爷,千万要答应! 千万千万! 客厅里,陆天从跟抱山顾左右而言它,很久都没有直面主题,让抱山一点点失望。 最后,陆天从没有绕过去,还是给出了回答:“感谢林家看重,然……五儿已经许配他人,君子一言九鼎,万万不能毁约,还望先生代老夫向林家致歉。” 抱山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傅某未曾了解清楚就贸然提亲,孟浪之至,相爷恕罪!告辞!” “好走!” 抱山先生出了府门,从一个丫头面前经过,那个丫头脸色苍白如纸,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终于,她慢慢走回后院,房门一打开,小姐激动的脸色慢慢变了,一把抓住丫头的肩头:“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 “相爷……相爷……说小姐已经许配他人,拒绝了林家亲事。” 小姐猛地一震,慢慢软倒…… …… 抱山走出相府,深吸一口气,来到另一座府门,这是御史大夫段山高的府第,跟段山高一番客套,进入正题,段山高跟陆天从是一样的反应,感谢抱山先生,感谢林家看重,但真是不巧了,本府小姐已经另配他人,不能与林家结亲,真是遗憾啊…… 抱山一开始的恶作剧心态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如山。 相府、御史这两个看似中立的高官,其实已经站队了,哪怕他们没有明着站到张文远那边,至少也不会站在张文远的对立面。 天下名士,天下求之,但落在林苏身上并不适用,高官爱才是爱才,但也决非盲目爱才,他们更懂权衡,为他这样一个才子,而让自身处于不利的官场困境,他们不取! 曲府之中,林佳良跟曲哲在交流,交流顺畅而快慰,两人颇有相见如故的意思,但跟其他两个三代子孙的交流却并不顺畅。 曲武还留了几分情面,借口正在用功,不便于相见,没有过来。 而曲晋就半点情面都没留,大摇大摆地过来,冷漠地看了林佳良一眼,说一声:“跟一个破落户有什么好交流的?我去参加凌云诗会去了。” 当着林佳良的面写了个升字,踏空而去。 而且是从曲哲的书房顶上过去的,这就相当不礼貌了。 曲哲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向林佳良道歉。 因为他跟曲秀,并非嫡出,只是庶出。 而曲晋、曲武都是嫡出。 嫡出,是正房太太所生的孩子,庶出,是小妾生的,虽然从父系血统来说,没有二致,但母亲地位不正,他们在府中的位置天差地别。 有什么区别?拿一件事情就可以说清:争家产、争袭爵,那都是嫡系子弟才能有的待遇,庶出的子女,连资格都没有。 曲晋,更是曲家三代中的第一人,父亲也是曲家长子曲家成,他的文才也是三人中最好的,乡试之时,第二名,会试之时,第十名,被誉为本代曲家的希望所在,曲晋为人高傲,结交的也都是京城公子、王孙之流,他所说的凌云诗会,就是京城档次最高的诗会,有资格参加的,全都是京城俊杰,不仅出身高贵,而且还都是参加过“凤雏宴”的人物。 曲哲在妹夫面前失了面子,也没办法找回这个面子,唯有道歉。 幸好林佳良生性平和,家道中落之时遭遇的挫折比这大了百倍千倍,更是让他看透了一些事情,他也根本不在意,继续交流…… 交流诗倒是寻常,两人的诗都并不特别出彩。 但交流词,曲哲却是有了惊喜的感觉。词出现在科考这是历史上头一回,对于词,全天下的考生都陌生,所以,京城最近掀起了一场词热,诗会基本上最终都会变成词会,但凡对词道略有研究之人,都会成为词会的宠儿,每会必请,京城贡院大儒,也都全心钻研词道,每个人都指点着一大批的学子,各路高官本次应试的弟子,也都在八方求教,其中自然包括曲家三子。 曲家三子之中,曲晋的机会最多,因为他交游广阔,多次参加词会。 曲武也有一些机会,因为他跟兵部侍郎的闺女结了亲,兵部侍郎那边给他请了一个大儒,每三天给他上一课。 曲哲就没有这些机会了。 他毕竟是庶子,在这个讲求出身的时代,纵然曲家家主出面,请来大儒教学,大儒也不愿意教庶子啊。 所以,对于接下来的殿试,曲哲最头疼的就是词了。 但跟这妹夫一交流,曲哲突然发现平日困扰他的词道,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妹夫,你一定得在家里多住些时日,好好教教我……” “兄长!”林佳良道:“我对词也是一知半解,但我三弟于此道却是……非同一般,我们共同交流,但有所得,我立刻传讯三弟,让他修改。” “三公子一首传世词,已然奠定了他在词道之中的地位,能有他的指教,乃是十世修来之福……” 交流词道的同时,曲哲也跟妹夫交流圣言,这是父亲给他明示的重点,因为抱山先生曾经说过,林佳良最强的就是圣言,这一交流,曲哲目瞪口呆,这仅仅只是强吗?这是宗师级的水准啊,于是,曲哲如闻大道,早起写词,写完词后交给妹夫过目,传给林苏,林苏修改之后再传回,午后探讨圣言,直到夕阳西下…… 本该是闹腾的春节,硬生生被这两个学习狂人整成了三点一线。 七天之后,林苏传回来的词,带上了白光! 这一抹白光,让曲哲差点乐疯了,拿起白光词就冲进了爷爷的书房。 曲文东认真看着孙子写下的白光词,乐得张开了大嘴,词成白光,已经登堂入室!谁能想到?最神秘最神奇的词道,居然可以用这种方式破解? 能否让其他两个孙子借鉴借鉴? 但他沉吟片刻,还是自己否决了,这两个孙子也都有自己改良词道的方式,一个是专门钻研词的大儒,三天一堂课,一个是接触京城最顶尖的学子,整天探讨着词,总也不至于连林三公子远程改词都不如吧?而且这两个孙子全都心高气傲,跟林佳良关系也并不好,林三公子实在也没什么理由铁心帮。 罢罢,亲戚还得象个亲戚样,贪得无厌,搞不好适得其反。 又三天,曲哲自己写的词在写在金纸传给林苏的时候,带上了白光,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曲哲的词在修改之前就已经达到白光词。 这首词传出去之后,曲哲、林佳良、曲文东、曲家杰四人全都深度关注,不,还有一人,也是深度关注,那就是曲秀——曲哲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第134章 一人独享一刊 两刻钟之后,一只金雁飞回,是林苏的回复,打开金纸,上面一首词呈现银光! 整首词,林苏只改了七个字! 七个字,一首银光词。 曲哲心神激动,遥望西南,深深一礼:“妹夫,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见一见咱们这位传奇兄弟,七字之师啊!” 曲文东拿到了这首银诗,眼中也光彩弥漫,这步棋,到底是对是错?不管如何,到目前为止,步步通途! 而抱山这些时候游走京城,遍访旧友,却收获了一肚皮的气。 昔日旧友,要么闭门不见,要么哼哈相对,他自己想当然的“拿林苏为诱饵,吸引盟友加盟”的妙计,没有成功,不仅仅是没有成功,反而惹出了一堆的麻烦。 他来京城第四日,就有一条消息传遍京城,说抱山先生千万里赴京,为海宁林苏求亲,先后求了相爷陆天从、御史大夫段山高,但两人全都拒绝了。 闻者全都大笑,什么名士?什么文道奇才?也不过是一个趋炎附势之徒! 关于林苏的文道,有一则传言,说:林苏过往的诗词,并不是他写的,而是来源于侯府七十二师爷,而且其中某某诗来源于谁,都有名有姓,这些师爷对定南侯府是真的忠诚啊,为了成全林家后人,他们甘愿一辈子当无名英雄,但侯府却不地道了,你猜林定南怎么干的?取得这些人的劳动成果后,将这七十二师爷全都杀了,以达到他毁尸灭迹的目的。 听者无不心惊,真有其事? 传言者道,你自己品一品,林苏这文贼之诗词,首首不同,风格各异,哪象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能写出来的? 众人细品,还真是这样! 于是,整个京城全都传遍,林苏就是文贼…… 取消林苏殿试资格的呼声,渐渐成为京城的主流。 京城西郊,绿柳山庄,这个时节,已是柳絮渐轻,章浩然静静地听着身边丫头传来的消息,眉头皱起…… 他一挥手,丫头离开,面前人影一花,出现了一个比花更娇艳的女子,正是章亦雨。 “这些传言,你信不信?”章亦雨道。 章浩然沉吟良久:“他的诗词,时而高亢豪迈,时而缠绵入骨,时而意境空灵,时而铁血杀伐,怎么也不象一个人的手笔,但是……词道也只是在侯府破败之后才新创的,他即便真有七十二师爷,哪个师爷能够在词道尚未开创之前,就给他留下一首传世之词《青玉案》?” 是啊,按传言所说,那七十二个师父在词道开创之前就已被杀了,谁有那个本事,写下传世词青玉案? 只要青玉案是他写的,那么,所有的质疑都不复存在,能够写下传世词的人,写下多少彩诗都不稀奇。 “还有……小说!”章亦雨道:“他以一部小说《白蛇传》开创文路新篇,这种能力,又岂是师爷所能为?如果真有这等传奇师爷,那个师爷早已驰名天下,又何至于默默无闻?” “小说……到底是什么?” “有消息从海宁那边传过来,说这是一个极其美丽动人的故事!也许我该去一趟海宁,亲眼看一眼《白蛇传》……” 看到妹妹眼中的光芒,章浩然微微一怔…… 书房之中,两个老人面对面而坐,乃是曲家家主曲文东和绿柳山庄神秘的主人章居正。 章居正,文渊阁大学士,地位超然。 曲文东放下茶杯:“居正先生,你家亦雨小姐今年也已芳龄十九了吧?” “过完年就是双十了,先生何意?”章居正微眯双目。 “你难道不觉得……你家亦雨小姐,对海宁那个三公子,有些与众不同?” 章居正笑了:“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提一提抱山先生这些时日,面对陆天从、段山高所提的那件事情。” 曲文东没有否认:“先生以为如何呢?” 章居正道:“林三公子,诗才惊艳无双,策论亦是大气磅礴,连夺两元,名垂天下,那么,陆天从、段山高为何不允?” 曲文东手指天空:“身在皇权之下,何人敢逆天而行?” 他说得明白,章居正自然更明白。 世人都以为林苏得罪的只是张家、秦家和赵家,包括抱山也是这么想的,但章居正也好,曲文东也罢,看得更通透一些,他们知道,这只是表象,林苏真正得罪的是:皇上! 他当日一首“一剑霜寒四十洲”,张秀说他这首诗是反诗,客观地说,这诗真的是反诗啊,字里行间透着不服。就象张秀当时所说的:你说你家老爷子是东南“金天柱”,那么皇帝陛下是什么?亲手下令斩掉金天柱的昏君么? 虽然林苏当时借了圣人之威,将指证这首诗为反诗的张秀当场废了,让天下人谁都不敢再提反诗的事情,但这七彩诗流传天下,却每一天都在伤害着皇权的威信。 后来,他以《四国论》为题,写下的那篇策论,其中流传极广的“满城诸公,犹炫洛城摇尾”,更是让皇帝饱受争议,大家都不傻,洛城条约,虽然是兵部尚书张文远主持签订的,但没有皇帝的指令,他敢签么?你骂张文远是一条摇尾巴的狗,那跟骂皇帝是狗有何区别? 堂堂皇权,岂能如此诋毁? 所以,皇帝对林家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感。 章居正目光闪动:“既然文东兄看到了这一点,为何偏要逆天?” 这个时候,跟林氏联姻,那就是跟张家、秦家、赵家甚至是皇权对立,极其凶险。 曲文东长长叹口气:“不是我非得逆天,而是天要灭我!我今年八十之年,死不足惜,然而曲家三百余口,总得有条退路!” 章居正眉头紧锁:“事情已到了如此程度吗?陛下不是亲口承诺,‘江东’旧案,永不再提吗?” “案可封,心上的伤痕却怎么封?”曲文东道:“陛下之承诺我信,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他就不会对曲家下死手,但是,我又能活几年?我一旦不在,谁保曲家香火不灭?” 章居正目光闪动:“你真的看准此人,能保你曲家?” “不是我看准,而是……天机道人看准了!” 章居正托起茶杯,茶杯在他掌心轻轻旋转:“天机道人,世间可是多得很,你如何断定你所遇到的天机道人,就是真的天机道?” “无法断定!但我已不得不赌,因为除他之外,我看不到任何希望!” 章居正慢慢站起,深深一躬:“感谢文东兄坦诚相对,但……但你这条路上,绿柳山庄不敢跟随,你有三百余至亲,我也有!我们两家情况并不相同。” “当然不同!你树大根深,不管是谁,都休想动得了你,你没必要去冒险。”曲文东也站起:“但是,居正兄,圣道当记,善念当存,如不能激流勇进,至少也可做到,不为虎作伥。” “谨尊曲兄教诲!绿柳山庄,决不至于为虎作伥!” 两个老人同时鞠躬。 曲文东腰慢慢直起,慢慢转身,出了绿柳山庄,踏空而去。 湖畔,章亦雨遥望踏空而去的曲文东:“曲阁老来跟爷爷相见,你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章浩然笑了:“曲家乃是林家姻亲,家主亲自出马,事关重大,或许他也是受了林家委托,前来提亲。” 章亦雨猛地一惊:“你胡说什么?” 胡说吗?你不妨亲自去问问爷爷…… 你……章亦雨抬手就想揍人,但终究还是挡不住内心的一波又一波心猿意马…… 他真的会来绿柳山庄求亲吗?如果是,爷爷有没有答应下来? 这可是关乎她终身的大事情…… 哪怕她平日里云淡风轻,这件事情还是超出了可以云淡风轻的范畴…… 她跟别的女孩子不同,没有转弯抹角,而是直接出现在爷爷的书房,爷爷还坐在那里看着天空出神。 “爷爷……近来身体怎么样?要不要我回宗门再给你弄点松筋散……”章亦雨给爷爷活血按摩。 在她刻意讨好下,她终于知道了曲阁老前来的意思,还真是有这意思。 章亦雨立刻激动了:“爷爷,你可别随意将孙儿许出去,孙儿是修行人……” “别担心!”章居正轻轻拍拍孙女的手背:“爷爷已经明确拒绝了他!” 拒绝了? 章亦雨不知为何,内心突然一片茫然。 如果爷爷答应了林家的求亲,她会很恼怒。 但爷爷明确地拒绝了,她却也并没有开心,反而有一种极度的茫然…… 带着这份茫然,她返回了自己的湖畔小屋,怔怔地看着湖水,又怔怔地看着天空,那个混蛋,满京城求亲,会不会真的有人答应?如果真的答应了,他就是别人的相公了,她就没理由去见他了,海宁的那段荒唐事,那七天六夜,就会成为这湖水里的波涛,消于无形……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她觉得并不是! 但她能怎样?爷爷已经明确拒绝了…… 房门轻轻敲响,她兄长章浩然出现在门边:“妹妹,白蛇传!” 什么? 章浩然手中一卷书摊开,乃是《圣道文刊》…… “小说新开文路,天下人都不知小说是何物,所以,圣殿将《白蛇传》全文刊发,传于天下,我刚刚看了个开头,真是……一言难尽,我买了两本,这是给你的!” 《圣道文刊》,圣殿自己发的书刊。 一般的刊物,或按月发行,或按季按年发行,但圣殿的刊物,并不限时,不定期刊发,有的时候,一年发几期,有的时候,几年都不发,全凭心意。 去年整整一年,圣道文刊一期未发,今年,才刚刚正月十三,就发了一期,而且通篇就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只有一部作品,这在圣道文刊的发行史上,开天辟地头一回!需要知道,圣道文刊乃是最高等级的刊物,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作品出现在这刊物上,所以,每次发刊,都是八方角逐,各国总结自己的成绩的时候,往往也会将《圣道》发文数量作为文化指标,进行大肆宣传。 谁能独享一人成一刊的千古美事? 今天有了! 林苏,小说文路的开创者,新春正月十三,一人独享《圣道文刊》。 《圣道文刊》一发,如同一颗巨石砸在京城。 章亦雨一拿到《白蛇传》,一看到开头那首奇词临江仙,就眼睛大亮,接下来,就是一头陷入到这神奇的故事之中…… 章浩然开始还只是微笑,很快,他的笑容消失了,只看了一章,他就忘记了时间,看了三章,他慢慢抬头,长长吐口气:“我自以为对他已经够重视了,但没想到,我依然轻视了他!如此奇妙之文体,该当是诗词之外的第三座高峰!” 凌云阁,凌云诗会进行中,各位学子高谈阔论突然被《圣道文刊》所打断,一看到这首卷首语,所有人全都跳了:“一人独享一期《圣道》?这小子何德何能?” 但翻开一看,几个学生突然鸦雀无声,不说别的,单论这开篇一词,就凌驾于他们刚才词会最好的词之上,不知超越多少…… 相府,一本《圣道文刊》握在床上五小姐陆幼薇的手中,她满脸嫣红,病容一扫而空。 张府,张文远手捧《圣道文刊》,脸色却是相当难看。 别人看的是文章本身,他却看出了其他更多的东西。 殿试在即,满京城高官几乎已经是铁板一块,没有人愿意跟林家结交,林苏的文名被污,满城尽黑。 但是,今天却出了意外,《圣道文刊》以一人独享一期的方式,让林苏一下子名扬天下,给了他一个史无前例的殊荣! 以皇权为代表的世俗官场,对他的打压态势如此明显,而圣殿却让他名扬天下。 这就很让人玩味了。 林佳良这些时日也时常听到别人关于三弟的污蔑,甚至大多数还是出于曲晋之口,让他一肚子的火都发不出来,今日一卷《圣道文刊》横空而出,先前的所有憋屈一扫空,林佳良直接抬手,一张金纸化为鸿雁,射向西南…… 第135章 二哥婚事 林苏懒洋洋地坐在西院大树下,感叹着这世界的春天说来就来,这才刚过新年,柳条儿就开始吐绿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突然,一只鸿雁飞回,落在他的手上,化为金纸,他的脸色风云变幻…… “怎么?京城有什么变故?”绿衣给他倒了杯茶。 “我靠!跟我招呼都不打一个,版权费不给一分,就将我的白蛇传印到了《圣道文刊》,满天下发……还有没有点版权意识了?” 绿衣一听到他愤愤不平的控诉有点懵,听到后半句猛地跳起:“《白蛇传》上了《圣道文刊》?” “是啊,我还想着弄个书社,赚点钱,这下泡汤了……” “公子你真是……想把全天下的文人全气死啊!我去告诉夫人去!”绿衣直接跑出院子:“公子你等着,很快,夫人就要让你去祭拜祖先……” 整个林家炸了! 其实,海宁城里还先炸! 杨知府刚刚通过官印得到了这条劲爆消息,一得知这条消息他就一跳八丈高,跑到林家报喜,刚刚进门就撞上了绿衣给夫人报喜…… 于是,就一块儿去见夫人了。 林母闻之大喜,习惯性地拿出两块十两的银子,递给绿衣和知府大人。 绿衣接了…… 知府……不知道该不该接。 林母尴尬了,收回银子,命令小雪,去给知府大人准备十坛老酒…… 这就很好了。 “老夫人,三公子一人独享《圣道文刊》,固然是前所未有的殊荣,还有一宗好处夫人必须得知道。” “大人请赐教。”夫人微微躬身,心头早已激动得一塌糊涂。 杨知府道:“这段时间,京城那边风言风语的甚是不少,三公子饱受质疑,但此时《圣道文刊》一发,他的文名直上九重天,不出意外的话,他殿试之路,已经一路通途。可喜可贺。” 夫人大喜:“多谢大人吉言……快,去叫三郎过来,拜见知府大人。” 拜见知府,陪知府吃饭,祭拜祖先,林苏忙了整整三个时辰,一肚子的怨念…… 夜晚了,林家还是灯火通明,丫头们再读白蛇传,个个有了几分膨胀,姐读的是故事吗?不,姐读的是荣耀! 圣道文刊那是全天下读书人争相仰视的存在,里面记载的文章,谁不想看?但姐们在文章还没刊登之前,就已经看过了! 请问,全天下的丫头们,谁比得上林家? 公子是天上星宿下凡,公子身边的人,也不能差了,大家努力学习,争做全天下最有文化的丫头…… 丫头们认真苦读。 柳杏儿缠着绿衣学文化。 绿衣自己呢?也揣摩着公子写的诗和词,自己学着填词。 陈姐和暗夜黑夜里面面相觑。 “咱们要不要也学学文化?要不然,丫头们都把咱们比下去了……”暗夜道。 “你是武道高手,就我……我什么都不行!”陈姐很沮丧。 暗夜抱住她肩头安慰:“谁说你不行?你是千机门硕果仅存的高手,你帮他赚了这么大的产业,他还说了,你床上功夫相当了得……” 啊?陈姐一把抓住暗夜的肩头一顿胖揍…… 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将两人一齐抱住:“两位夫人不需要学这个,文学嘛,只是一些小道,咱们可以探讨下天地大道。” 两女同时兴奋了,文学都只是小道?那么天地大道……就太吓人了,到底是什么? 林苏一本正经地说:“子曰:阴阳相济,繁衍生息,是为天地至理也……” 暗夜手一伸,将林苏和陈姐同时抱上了床,而且放下来时,还是将两人叠在一起的。 暗夜说一声:“繁衍吧,生息吧!玩你们的大道吧,我出去玩……”拍拍手走了。 林苏和身下的陈姐大眼瞪小眼。 …… 正月十五,上月佳节,京城街道张灯结彩,各家大户也在张灯结彩,华灯初上,无数佳人才子踏上街头,猜灯谜,逛灯会,热闹非凡。 相府五小姐陆幼薇病了三天,终于也下了床了,旁边的丫头松了口气,她知道,小姐这一病三天,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多嘴,当时林家派人来相府求亲,自己是真不该多嘴啊,如果五小姐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就不会那么失落,现在小姐终于走出来了,太好了。 “小姐,明日凌云诗会,邀请小姐参加,小姐你去吗?”丫头小心地问。 凌云诗会?幼薇眼睛一亮:“哪些人参加?” 凌云诗会,原本不会有女人参加的,但必须得说,京城真是藏龙卧虎,有几个奇女子,是诗坛都绕不过去的,其中就包括陆幼薇、谢小嫣、毕玄机。 这三位奇女子,身份来历各异,陆幼薇乃是豪门大户千金小姐,谢小嫣却只是青楼清倌人,而毕玄机,是佛门中人,身份天差地别,但诗才却都高人一筹,所以,成为诗友,用现代话说,闺蜜…… “其他人想必小姐你也并不关注,谢小姐和毕小姐只要小姐你发个通知,她们一准会来。”丫头说。 陆幼薇:“林三公子……会不会参加?” “小姐,林三公子并没有来京城啊……” 陆幼薇呆呆出神:“这些时候,看白蛇传,总觉得他……他就在我身边,原来他尚未进京……” 丫头吓了一跳:“小姐,你别想这个了,求求你……你才刚刚好一些……” “好!我不想这些……六儿,给我拿笔纸。” 丫头赶紧飞跑,将纸笔拿上书桌:“小姐,你要写诗吗?” 陆幼薇提起笔开写: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丫头一颗心从激动变得悲凉…… “今日上元节,上元节谁还能再写诗词?有此一首《青玉案》,天下再无诗词……” …… 绿柳山庄,章亦雨手中的白蛇传翻完了最后一页,她仰面看着天空,久久不动。 “姑言姑妄听,聊效诸公……一本《白蛇传》,于他只是姑且言之,天下众生姑且听之,但谁解其中味?” “妹妹,新年过完,你又要流浪江湖了么?”章浩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流浪江湖?追寻道果?……”章亦雨轻声叹息:“白素贞修道不能成,只因红尘事未了,而我之道果不成,又是因为什么?” 突然,她的目光抬起,射向天空,她吃惊地看到,面前的湖水突然完全静止,整个绿柳山庄所有的一切全都静止…… 什么情况? 章亦雨猛然站起,身形就要离地,但她突然发现,她离不了地,她所有的修为似乎全都被清零,这是境界的压制,有一个境界远远在她之上的人,突然出现在绿柳山庄。 “何人?”章亦雨沉声喝道。 湖水之上,一朵金莲突然开放,金莲一开宛若打开了一扇奇异的大门,门中走出来一个美丽至极的女人,一步步走到章亦雨面前。 章亦雨额头一道琴弦虚影陡然开放,道花出,领域成,琴域之中我为主! 必须承认,章亦雨大道之花的名头决非浪得虚名,纵然有无边压制,她亦有突围之道。 她的琴域一成,那个女人突然伸出两根手指,点在她的琴弦之上,嗡地一声轻弹,章亦雨琴域虚空而定。 章亦雨完全不敢相信。 她的琴域,意境极高,纵然是师尊,也不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踏入她的琴域,弹响她的心琴,来人却可以,此人是谁?她比师尊还强大三分! “章亦雨,果然不愧是碧水仙宗大道之花,我在道花境之时,也不过如此!”来人道:“我来绿柳山庄,并无恶意,只见一人!” 章亦雨道:“前辈……要见谁?” “你之兄长章浩然!” “你找我哥?他就是!”章亦雨的目光射向旁边的章浩然,章浩然此刻正俯着身,全身上下纹丝不动,连地上的灰尘都不动,这片时空,除了她之外,其余所有一切全都静止。 “他……就是章浩然?”来人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是!” “不……不是他!不是他!”来人久久地盯着章浩然:“那个小贼,那个小贼……居然是冒名的!” 她的牙齿慢慢咬上,脸上的表情又羞又恼。 但羞恼的表情一现而消,片刻间,她又恢复如初。 “前辈,听你的意思,是有人冒用我兄长之名,冒犯过前辈?” “正是如此。” “以家兄之名,冒犯前辈,居心叵测,请前辈明示此人样貌,晚辈兴许能认得出来。” 妖族小九有一门手法叫溯影回形,那是借助法宝之威,而高层级的修行人,自然也精通此技。 只要将此人相貌展现,章亦雨就有一定的把握能够认出此人,为什么?因为她是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全天下第一梯队的年轻人,没有几个她不认识的,哪怕没见过面,也必须在资料中见过。 而有资格冒犯面前这天仙一般人物的年轻人,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一定是站在顶层的年轻人。 面前之人眼睛一眨,一团湖水突然飞起,出现在小亭之中,湖水变幻,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形象…… 章亦雨心头怦怦乱跳,是他! 居然是他! 林苏! “你认识?” 面前之人道。 章亦雨轻轻摇头:“从未见过!当今站在修行界顶层的年轻一代中,绝对没有这个人,有无可能……这是他伪装的面相?” “极有可能!连名字都是伪造的,伪造面貌自然也是轻而易举……面貌易改,手段却是难隐藏,你可知道,年轻一代中,谁精通阵法?” 阵法? 这个混蛋还精通阵法? 章亦雨心头大浪翻滚,但她悄然以道花之力,牢牢控制自己的情绪,脸上有迷茫之色,分析道,阵法,一般需要漫长的时间去钻研,年轻一代中精通阵法的还真不多,我所知道的年轻阵法高手,也只有区区几人,巫山圣女彩珠莲,九道山少宗主黎亚飞,西海无业,君山碎叶……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她一口气说了七个名字。 最后,她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前辈,此贼不知如何冒犯前辈的? 这话一出,面前的人转身了。 一转身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消失,绿柳山庄全都活了。 章浩然微笑道:“妹妹,人家都说《白蛇传》最能蛊惑年轻女子,你不至于也被蛊惑了吧?悟个道都想到了白蛇传……” 对于刚才那个女人的突然到来,章浩然一无所知。 近在咫尺的人,都一无所知,更何况是绿柳山庄其他人? 章亦雨心潮澎湃,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林苏这混蛋到底怎么得罪她了? 你得罪全天下的任何人都好说,你干嘛得罪她啊?得罪了她,全天下人绑在一起,都救不了你。 这女人太可怕了。 你知不知道,只要刚才我说出你的名字,你就完了。 你个混蛋,就是不让人省心。 她压根儿没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干嘛要冒险帮他?否认认识他,甚至刻意误导…… …… 林佳良和抱山先生正月十五过了之后,才从京城返回海宁。 这一回来,就是紧锣密鼓的婚事筹办。 封建社会的婚事,各种规矩特多,全都在林苏的知识体系之外,他一不是新郎,二不是兄长,也就不发表任何意见了,带上暗夜、陈姐去江滩。 绿衣和杏儿不一样,她们一个是多年来周旋于上层社会,一个是精通大户人家的各种规矩,在这特殊时刻,就成了主心骨,林母大事小事将两女召集过去,商量意见,对她们开始倚重,她们也成了丫头们的领导,安排丫头们做着各类准备工作。 江滩,真正步入了发展的快车道,几乎每天都有新房子落成,江滩流民们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兴奋的是,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好生活似乎就在眼前,但他们也紧张,他们紧张的是:雨季快到了,今年的洪水,会不会冲破江堤,将他们所有的一切梦想全都带走? 暗夜和陈姐其实也很关注这个,暗夜巡视了一遍江堤,回到水泥厂的水泥房间里,当面问林苏:你真的有把握,这江堤能挡住洪水?不需要再花一个月时间重新加固一遍? 林苏将她拉进怀抱:“放心!我已经检查过,别说今年的洪水,就算是百年未遇的大洪水,江滩堤岸都万无一失!” 第136章 香水 “你哪里检查过了?你就在走马观花地看一遍,然后整天在这破屋里玩陈姐……”暗夜在他怀里轻轻扭。 “赌一场怎么样?” “赌什么?”陈姐和暗夜同时开口。 “要是江堤平安,你们两个一起陪我睡觉……” 陈姐脸蛋一下子红了,挣扎着要弹起来。 暗夜却是嗤之以鼻:“你真以为你有多厉害啊?还两个一起……别忘了,你才武极第四层,我稍微激动一点点,你就哭爹叫娘……” “那现场试验,看谁哭谁叫……” “试就试,我一个窥空境还怕你?” 陈姐直接开跑:“我怕行了吧?!你们高手对拼……我撤……” 她脸红心跳地跑到外面,迎接就看到了邓伯,邓伯兴冲冲地过来:“公子呢?今年的葶米花都打苞了,比以前的长势还好,二公子婚礼之后的三五天,就会开。” 陈姐赶紧挡住:“公子有事!” “公子能有啥事?他都不读书……”邓伯道。 邓伯啊,你个老光棍怎么啥都不懂呢? 幸好林苏打开了房门:“我二哥的婚事,还有几天?” “三天!” “那……咱们回去吧,家里人忙成一团,我怎么说也得在西院镇守着……” 这就对了。 回到林府,林府已经大变样了。 门口的两个大字“林宅”已经重新写了,依然是林佳良手书的,但这两个大字写得精光四射,活力十足。 字为心境,字也有意境,人走下坡路时,喝凉水也塞牙,写个字软趴趴,人到了春风得意之时,字也就昂扬了…… 踏入院子,林苏都愣住了,这是不是叫人民群众创造力无穷? 院子里居然铺上了火烧板? 现代社会的火烧板被众人无师自通地造出来了,还铺上了,他都没作什么指导。 树都修剪过,合乎园林设计,话说园林设计,古人似乎是更胜一筹。 家具新添了一批,东院全换上了新的。 而西院,也一样,绿衣正在西院指挥一群人搬东西呢,林苏好吃惊:“我二哥结婚又不是我结婚,我西院折腾个什么劲?” 绿衣凑到他耳边轻轻一笑:“夫人说了,让你干脆也将暗夜和陈姐给纳了。” “真的啊?” 绿衣眼珠轻轻地转:“当然是真的,夫人还说了,要是你想玩个新鲜的,杏儿也可以纳了……” “西院四个,我纳三个?留一个是不是太不人道了?左右凑个整……” 绿衣白他一眼,从他旁边穿过去,一只脚准确地踩在他的脚背上…… 西院四女,还是各有不同的,比如说踩他脚这事儿,暗夜干得出来,绿衣干得出来,但陈姐和杏儿绝对干不出来。 陈姐即便是床上,也是听话的,让她翻身她就翻身,让她在上面她就在上面…… 林佳良大婚,海宁楼老板丁海带着一帮子大厨过来专门做婚宴,十多个商场大佬全都到了,送的礼也是相当重——他们都是水泥厂、煤厂和砖厂的合作商。 会昌林老板也亲自过来了。 江滩流民那边,选了十个代表,每个人都穿上最好的衣服,走进了他们仰望千百回,却不便于进来的林府。 林府办喜事,江滩流民都想来的,但他们也知道,他们的身份太卑微,如果以流民身份参加婚宴,对林府是一种伤害,所以,才想出了选代表参加的主意。 海宁的读书人冷眼旁观。 乾坤书院冷眼旁观。 看到来的宾客,他们都笑了。 你林苏牛b,你是文坛搅屎棍,你在文坛呼风唤雨,让别人无路可走,别人没办法报复你,就在你兄长的婚礼上给你上一课,让你丢个大丑——一个文人的婚礼,来的尽是些商人和泥腿子!你自己瞧瞧可笑不可笑? 但情况在慢慢发生改变。 吉城那边,曾仕贵夫妇来了,曾仕贵,是第一个前来祝贺的文人。 秋墨池来了,他是第二个,而且他告诉林苏,画屏姑姑也回来了,躲进了她熟悉的阁楼里。 林苏抬头看一看,笑一笑,算是给她打个招呼。 这个客人是不需要招待的,人家基本不食人间烟火。 吉时将至,杨知府到了,他这一来,算是给了林家最大的脸面。 一个文人结婚,本府最大的父母官亲自前来祝贺,而且还是主持婚礼的,你还要怎么地? 除此之外,其他文人全体隐身。 不过,林家也满足了。 新娘子出来了,拜堂成亲,宾主尽欢,略过不提…… 次日,曲秀拜见夫人,也终于见到了兄长口中无所不能的小叔子林苏。 林苏微笑着告诉林佳良:“二哥,你现在成家了,兄弟给你一份贺礼吧……” 旁边的陈姐双手托上一张金纸…… 林佳良和曲秀全都激动,他们能想到的就是诗了,这个天下闻名的七彩狂魔是不是送给他们一首七彩诗?如果是,这礼物就太贵重了,七彩原作诗稿,价值连城…… 但打开一看,夫妻俩愣住了,这里面根本没有七彩之光,就是一份契约。 “这是……”林佳良不懂。 “这是会昌林老板那边,咱家占的股价,我已经跟林老板说过了,从今以后,分红直接给你,你自主支配,我也好,娘也罢,都不过问。” 林佳良大惊失色:“三弟,这如何使得?这是你的家业!” “分什么你的我的?你以前没成家,怎么着都无所谓,现在成家了,总得有些自己的应酬开支……” 林佳良托着这金纸手都颤了:“娘……” 夫人笑了:“咱家跟其他人家不一样,家业不是祖上传下来的,而是三郎创造的,三郎舍得,娘如何不舍?拿着吧!” 拿起这金纸回到东院,林佳良神魂不属,曲秀不懂:“夫君,这契约是……” 林佳良道:“三弟上次去会昌会试,给林老板造了十台机器,林老板给了他两成股份,你千万别小看这两成股份,去年分红就有四万两!” 曲秀和她带过来的丫头小六齐声惊呼:“四万两?” 得到了肯定回答。 小六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天啊,四万两的小金库,不!一年四万两,她们早知道林家生意做得大,不差钱,但绝没有想到,会是这么恐怖,大家子弟一般都没什么经济自主权的,很多人到老都不能自己掌握经济大权,都是从父母手中讨点小钱而已,越是大家子弟,越是如此。 而林家,却不是这样,姑爷一结婚,就拥有了经济自主权。 姑爷是个读书人,有钱也不会花,最终这钱也就是小姐——曲秀掌管,小姐恰恰是最善于管钱的人,她是商业奇才,到林家的第二天,她就拥有了管钱的权力,小六为小姐高兴。 曲秀却是眉头紧锁:“十台机器,换取两成股份……夫君,叔叔帮人家造了什么机器?” “纺织一体机,这机械一台相当于百名成熟女工,而且最关键的是,织出来的全是顶级五尺大布,上次送给你家的,就是这机械织成的。” 曲秀差点跳了起来:“跟你合作的,是林向道?” 五尺大布,神奇机器,这可是纺织行业最神奇的传说,完全改变行业规矩的东西,林向道,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曲家是以刺绣为主业的,也是跟纺织行业沾边的,它的高端品牌就离不开五尺大布,所以,曲家几次专程派人前往林家商号,希望采购到急需的五尺大布,奈何五尺大布极其紧俏,各大仙宗订单早早就挤来,哪怕是曲家这样的大户,都不能订到。 这个林家商号,自家居然占了股份? “是啊!”林佳良直接回答:“昨天林向道还过来了,专门过来祝贺你我的婚礼,但他商务繁忙,昨天晚上就离开了。” 在商界人人追捧的巨头,专门为他们的婚礼而来…… 曲秀激动了:“夫君,我能不能跟他谈谈,让他给京城曲家供应些五尺大布?” 林佳良笑了:“三弟给我这股份,但他也知道,我根本不是这块料,今后跟林家商号的合作,自然以娘子为主,你怎么谈怎么做,为夫概不过问。” 曲秀开心极了,让小六找来送她过门的管家,告诉他可以直接去找林向道,并带上林佳良亲笔书信一封,管家目瞪口呆之余,欣喜而去。 西院,林苏进了暖厅,几个女子在座。 “陈姐,我将你努力拿到的股份送给了二哥,心里有没有一些舍不得?” 陈姐笑了:“那是你的股份,又不是我的……” “其实你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林苏亲昵地抱着她的肩头:“这样吧,我还你一个新的产业怎么样?” 众女同时抬头。 “什么?” “香水!” 众女眼睛全都亮了。 “葶米花已经开了,今年第一批香水,可以开始做了……都来吧,咱们去做个试验。” 酒厂那边,工人们已经陆续来到,筹备着开工,上一季,葶米被碧水宗的人给抢了,林家酒厂就面临着原料短缺的问题,丁海那边走了很多门路,寻找到了稳定的货源地,原本也可以给林家一些,但林苏对酒厂不怎么上心,他的酒多数就是自己喝,也根本不指望那几个小钱,就没要,所以,林家酒厂去年年底就停工了,现在新的葶米即将出来,酒厂可以重新开工了。 江滩那边已经运来了今年的新米,老周正在忙着前期准备。 林苏一到,老周就将他们带到了一间新的工坊。 工坊里有一个蒸馏器,跟酒厂的那只外形相似。 老周说:“公子,这是你要的蒸馏器,还有,这就是公子所说的酒精,但我觉得失败了,一点都不好喝,还上头,请公子多给我点时间,我再试几次。” 他打开旁边一只盖得严严实实的大酒坛,一股奇异的气息就弥漫开来,带着酒香,但酒香却一点都不浓烈,反而比不上平常的酒。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众女对视一眼,也都摇头,这闻着味儿就不对,果然是失败了。 林苏好吃惊地看着他:“你还喝上了?这是酒精!酒精……不是拿来喝的!” 啥?不是拿来喝的? 酒中精华,想当然就该是最好的酒,怎么可能不是拿来喝的? 那拿来做啥? 林苏拿只小瓢盛了点酒精,倒地石头上,一点火,蓝汪汪的火苗就直冲而上,众人目瞪口呆,果酒是不可能点着的,烈酒白云边在火边烤久了有这可能,但那火苗若有若无,哪象这酒精,直接点燃。 这就是酒精的功能?取暖? 众女再次猜错了,这不是取暖,而是林苏在检验,通过观察火苗的形状、颜色,他点点头:“老周,你这酒精没问题,正是我需要的!” 老周睁大了眼睛,成功了?为了制作这批酒精,老周可是浪费了十坛最好的白云边,制出来这么一坛玩意儿,他都差点自杀谢罪了,你现在说,成功了? “葶米花呢?咱们开始制作一种全新的大杀器……香水!” 老周将事先洗得干干净净的、刚刚摘下来的葶米花送了一大堆进来,屋子里立刻香气扑鼻,一送进来,老周就带着酒厂的工人全数撤出。 公子要制作全新的东西,未得他的允许,谁都不能呆在这,外围片刻间建立警戒线。 陈姐、暗夜对视一眼,她们可以留下吗? 而绿衣,直接出屋,不管陈姐和暗夜能不能留下,她至少是不能。 如此机密的秘方,怎么能让一个外人知晓呢? 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绿衣,你也留下!” 绿衣心头大震,她留下? 以什么身份留下? 暗夜和陈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异样的东西。 这家伙,终于要对绿衣下手了吗? 绿衣慢慢回头…… “香水,一般定位于上层社会的高端产业,是奢侈品,而你对这一块最是了解,所以香水产业,你需要跟陈姐、遥夜共同管起来,全过程参与。” “来吧,绿衣!”陈姐和暗夜同时邀请。 绿衣终于过来了…… 于是她见证到了一种传奇的手法。 葶米花放进蒸馏器中,蒸! 很快,就产生了一种他命名为“香精”的东西。 香精之香,完全改变了她的认知,紧接着,香精与酒精相配合,林苏一连配了七种配方,每种配方都不同,香精、酒精含量各有不同,七种不同的配方,她都记下了,然后贴上标签,放在几只小瓶里,锁上了工坊门。 第137章 有情芍药含春泪(十更奉上) (从明日起,每日稳定三更吧,凌晨零点、中午一点、晚上八点各一,本书天时地利皆不占,签约至今只有一个找都找不着的推荐就上了架,基本视同逼我弃之。然而就象我在书中所说的那样:我要三千道门,无边鬼域,万里红尘,挡不住我行我道!这本书,我还写定了!你若不离,我必不弃!!!) 以下是正文: 三天时间,西院很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什么。 第四天一大早,他们重新走进了工坊,第一只瓶子打开,三女全都惊呆了,这瓶子里传来的香气是如此的清幽,如此的让人意动神弛,第二只瓶子打开,香味变了,更浓一些,第三只……第七只! “公子,这……这不是香水,这跟仙宗的香水完全不同!这香味简真无敌,真的……”绿衣鼻尖都冒汗了,她曾经混迹于上层社会,结交的女人几乎没有不洒香水的,对香水真是挺有研究的,哪种女人适合哪类香水,她大脑中很快就能找到答案,她闻过香味千千万,但从来没有闻到这种香味,如此的清新如此的毫无杂质,只需要一缕香味,就能让人忘记一切…… 暗夜和陈姐也眼放精光。 她们都是练武的人,平时都不怎么接触香水,但爱香,却是女人的天性,此刻一闻到这香水味,她们都忍不住…… 林苏笑了:“仙宗哪懂什么香水?他们就知道胡乱添加!这七种配方你们自己选择最合适的,取个好名字,推出去……” 他拍拍屁股走了人,将香水的最终决定权给了三个女子。 三个女子很兴奋,围着七种配方转了几圈,这七种香味总体是一个类型的,但味道也还是各不相同,有的浓些,有的淡些,三女最终一致同意第四瓶,这瓶香水香味纯正,清新雅逸,再挑剔的人对它都无可挑剔。 “配方确定了!”绿衣将代表四号瓶子的配方拿起来,交给陈姐:“现在商量个好名字……” 取名字的事情陈姐不擅长,就不发表意见了,暗夜提了好几个名字,绿衣都摇头,暗夜起的名字都明显带着江湖风格啊,这样的名字,江湖人士会喜欢,但香水对应的最大群体可不是江湖人士,而是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喜欢什么样的? 情啊怨啊春啊泪啊…… 暗夜眼睛亮了:“春泪!” 绿衣和陈姐眼睛全都大亮,就它了! 春泪! 香水,不就是春天的花朵儿中蒸出来的那一滴泪吗?有出处,有深意,有情调! 暗夜想出来的名字,得到了三人组的集体同意,她开心得跳:“咱们找那个坏蛋写首诗。” 绿衣和陈姐全都激动,还写诗? 暗夜说:“没关系,他连白云边都写了首七彩诗,咱们三姐妹的香水,他敢不写?走,找他要!” 三姐妹?绿衣的心头升起了一股奇特的滋味,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她们去了。 三女来到西院,林苏正在院中椅子上郭优躺呢,暗夜一进来就叫:“香水名字定下来了,叫春泪!” 林苏点头:“名字真不错,谁想出来的?” 问的是谁想出来的,但他看的却是绿衣,一定是她,只有她才想得出来这样的名字。 绿衣直接摇头:“别看我,不是我想的。” 林苏道:“陈姐,你也太牛了,会制器物还这么有情调……” 旁边的暗夜横着他,他都没看见,陈姐直接将他的脑袋转了过去,对准暗夜。 “不会吧?咱们的遥夜小妞想出来的名字,不应该是百炼钢吗?什么时候变绕指柔了?” 陈姐噗哧一笑:“遇到了你,不就百炼钢化绕指柔吗?遥夜妹子生气了,赶紧给她写首好诗哄哄她……” “就是!”暗夜狠狠地说:“赶紧给咱们的‘春泪’写首七彩诗!要是写不出来,我让你知道什么叫江湖险恶……” 陈姐傻了,写诗还兴用威胁的方式? 林苏道:“那要是写出来了呢?” “要是写出来了,咱们就允许你干一件你早就想干的事……” 陈姐脸红了,他早就想干的事是啥啊?就是让她跟暗夜一块儿陪他睡觉,暗夜你个臭不要脸的,真打算成全他啊? 林苏兴致高昂:“拿笔来!” 宝笔金纸快速拿来,三女全都兴奋地看着…… 林苏笔落于金纸之上…… “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 两句诗一落,金光万道…… 阁楼中的秋水画屏眼睛闭上了,她眼中似乎浮现了一组画面,春天到来,楼台亭阁之中,金碧辉煌,光线迷蒙,神秘而又安静。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后两句一出,漫院金光直接转七彩,秋水画屏意境中的画面增添了满院春光,芍药含春露,蔷薇吐嫩芽…… 一首诗,满院花香! 秋水画屏眼睛慢慢睁开,充满迷醉。 院中的三女全都呆呆地看着,这首诗跟他以前的诗风格有很大的区别,轻柔轻婉,字字生香。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绿衣轻声道:“这两句诗如果刻在香水瓶之上,对女人真的有一种致命的诱惑,非买不可!” “香水产业……真成了?”陈姐道。 “绝对是……轰动天下,一瓶难求!”绿衣道:“遥夜、陈姐,该咱们了,咱们需要组织生产,还需要设计一批香水瓷瓶。” “走!”三女同时转身进了后院。 林苏手拿刚刚写就的一首七彩诗在那里发愣,靠,美女们,就没人跟我粘乎粘乎?诗都不要啊?原创原版七彩诗呢…… 刚刚发愣间,林苏手中的七彩诗稿突然被人抢走。 林苏猛地一捞,从虚空中将暗夜给抱了出来:“等下,你说了允许我干一件早就想干的事,啥事说清楚,没说清楚别想跑。” 暗夜回答:“这件事情就是……允许你把绿衣弄床上去!” 声落她人蹿起,抓住诗稿就追向后院门口的绿衣和陈姐。 绿衣听到了她这声回答,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我的天啊,丁遥夜你个臭不要脸的,有没有点底线? 三个女子风风火火地开始了她们的产业。 主要还是靠陈姐,陈姐跟四百残卫关系密切,这四百残卫退伍之后,各行各业的都有,她找到了一个专门烧瓷器的残卫,说了瓶子的造型,很快就拿到了一批小瓷瓶,五寸长,三指宽,造型雅致。 暗夜很满意这个造型,她觉得比仙宗常用的那种香水瓶还漂亮。 但绿衣却不太满意,她觉得这灰不溜秋的颜色不太好,于是,三女又一次托着瓶子找林苏。 林苏一看这瓶子,直接摇头了。 “不行啊?”暗夜道。 “实在是有点丑……” “丑吗?不丑吧?仙宗那些人用的还不如这个呢……” “咱们的审美,不能停留在仙宗那些二百五的层次……”林苏站了起来,慢慢踱步:“解决这个问题并不难,难的是……” 三女面面相觑,仙宗二百五? 这话也就你这小疯子敢说。 “解决问题难点在哪?”陈姐直接问了。 “难点就是……我如果再来一个大动作,就会形成一个更大的产业,而林家目前,步子还不能迈得太大,步子太大了,就扯着蛋了。” 包括秋水画屏在内,三女集体石化。 过了好久,陈姐长长吐口气:“什么产业?” “瓷器!” 三女同时松了口气,暗夜撇撇嘴:“瓷器?天下的瓷窑多的是,放心,你在这一块无论如何掀不起大浪来。” “你以为我说的是这种瓷器?” 林苏掂一掂手中的小瓷瓶。 这就是这世上的瓷器,说瓷器其实是抬举它,它就是用泥土浇制而成的,其实是陶器,还根本不是瓷器,因为这上面没什么光泽,更谈不上颜色。 “那是什么瓷器?” 林苏随口答道:“白如玉,薄如纸,坚如石,声如罄!那才是瓷器,而目前大家公认的瓷器,其实只是陶器。” 暗夜道:“白如玉,薄如纸,坚如石,声如罄……妖族圣地倒是有这样的器物,那都是以上好美玉雕刻而成,一只价值连城,用来装香水太奢侈了,根本没有人买得起。” “行吧行吧,不就是惊世骇俗吗?我林三公子别的也不会啊,就会惊世骇俗……走,三位美女,咱们去江滩,先弄一个瓷窑玩玩……” 他跟三女踏出西院,路过东院门口就碰到了曲秀,曲秀和她的贴身丫头小六刚刚从夫人那边过来,就撞上了。 “嫂嫂!”林苏微微鞠躬。 曲秀回了一礼,望望绿衣她们:“几位妹妹,你们这是要去哪?” “公子要去江滩,开个瓷窑。” 啊?曲秀心头大跳,又开厂啊? “我能不能去看看?” “当然可以!二哥呢?他去不去?” 曲秀进了书房,很快就跟林佳良一块儿出来了,林佳良一出来就自我解嘲,读书久了,出去转转也好,三弟,你去江滩开瓷器窑啊? 两架马车启动,去了江滩。 西院的一架,东院的一架。 小六眼珠轻轻地转:“小姐,三公子真要开瓷窑啊?我听家里人说,瓷窑不赚钱的。” “夫君……你觉得呢?”曲秀问林佳良。 林佳良抓脑袋:“我可不懂这些,不过,三弟打算做的事情,好象没有不赚钱的,兴许又有什么奇妙的点子吧。” 是啊,这就是曲秀跟随的原因。 “小姐、姑爷,我听西院的人说了,公子跟几个夫人这几天一直在折腾着做香水。” 啊?香水?曲秀好吃惊:“香水的秘方,不是仙宗牢牢控制着吗?叔叔哪里弄到的秘方?” 林佳良再次摇头:“三弟跟仙宗可没什么交情,跟妖族的交情倒是不错,会不会是从妖族那边弄到了另一种配方?” 到了江滩,马车驰上了一条宽阔的马路,曲秀眼睛睁得老大,面前就是江滩?流民住的地方?嫁到林家之前,她对海宁有过很深的了解,知道海宁有一座江滩,那是海宁的伤疤,嫁到林家之后,她也听过很多关于江滩的传说,说神奇的林三公子改变了江滩,今日的江滩已是大变样。 她也是姑言姑妄听,而如今,江滩扑面而来,呈现的却是比她最大胆想象更加不可思议的场景…… 一条宽阔的水泥路,比城里的马路还干净十倍。 坚实的江堤,将滚滚长江隔开。 绿柳初回,风物无边。 另一侧,是整齐结实的水泥屋,在阳光下呈现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风情…… “夫君……” 林佳良也怔怔地看着这些:“我才三个月没来,怎么就变成这幅模样了?这也太恐怖了……这样的地方,连我都想在这里做间房子,背靠群山,面临长河,清风过耳,化作书声,还真是惬意……” “夫君你真的想?那我们跟叔叔说声,在这里做间房!”曲秀兴致大起。 她拉着夫君兴冲冲地到处跑,选择地方做房子,接连几个地方,她全都喜欢,初步暴露出她喜欢置业的个性。 而林苏和三女,选了一处烧砖的窑,在他的指点之下,很快,就进行了改装,加装了一种奇怪的鼓风机(风机也是陈姐现场打造的),跟着几个汉子随他一起,运来了好几车土,林苏拿起土,细细地掂,点头! 这正是他烧瓷极好的高岭土,这高岭土,他早就瞄上了,位于煤山之侧的另一座平顶山,必须得说,这江滩真是风水宝地,什么都有。 烧瓷,最关键的要素就三样,一是有优良的瓷土,二是有玻璃质的釉,三是高温! 这个世界上烧不出真正的瓷器,关键原因就是很少有炉能达到一千二百度以上的高温——大家也没朝这上面想,反正陶器有个几百度高温也能成型,也挺结实,盛水装饭样样都行,没理由非得加温。 江滩的煤应有尽有,通过特殊的炉子,再加上鼓风机,温度可以达到一千三百度以上,就可以烧瓷了。 三天之后,开窑! 窑一开,众人眼前大亮,一种完全不同的瓷器出现在他们面前,白如玉,薄如纸,轻轻一弹,声如罄,曲颈小瓶之上,写着两句诗: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我要!”暗夜直接拿了一只瓶子。 “我也拿一只摆着插花……”陈姐拿了一只。 小六跑过去,想拿两只,但看看众人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放下了一只,拿了一只小瓶给了小姐,绿衣轻轻摇头:“这是装香水的啊,你们都拿个空瓶子?好吧,大家都拿,我也拿一只,谁让这首诗我那么喜欢呢……” 第138章 绿衣主动送上门 瓷器产业,因香水而生。 但林苏还是不想现在就颠覆世间的容器格局,目前所做的瓶子,仅仅局限于香水瓶,瓷器秘方也由陈姐一人掌管。 次日清晨,曲秀托着一瓶香水,轻轻打开,清新的香味立刻弥漫整个房间。 她是京城高官的女儿,自然是用过香水的,香水,她甚至还带了好几瓶出嫁,但现在她突然发现,她作为嫁妆的香水,香味还不如林家刚刚制成的香水,差得很远。这太不可思议了。 小六从里面出来,神情激动:“小姐,昨夜洒下的香水,香味还在!” 曲秀全身大震,冲进了里面的房间,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拿起她的衣服轻轻抖一抖,细细观察昨晚洒下香水的地方,早就干了,但香味还在! 五个时辰啊! 曲秀手轻轻颤抖。 仙宗的香水,基本上水干香散,即便仙宗最顶级的香水,能做到水干而香不消,但最多也只能维持两个时辰,还得在密闭的房间中。 她昨晚做了实验,在衣服上洒了几滴香水,放到了里面的房间,窗户开着! 窗户开着的状态下,整整一夜,香味依然不散,怎么可能? 这完全颠覆了仙宗的秘方,这不可能是仙宗的秘方,他的秘方,远远超越仙宗! 这香水一出,直接就会将仙宗的各种品牌香水,打入二流境界! 从此,世间香水,林家为尊! 香水界,即将天翻地覆! 她才嫁到林家不到十天,就见证了这么传奇的历史。 “小姐,这香水……很了不起吗?” “岂止是了不起?”曲秀长长吐口气:“小六,咱们来林家,还真是来对了!” “那是!小姐……我觉得林家特别特别好,刚才西院的绿衣还送了我一件衣服呢,她说这是去年买的,她穿小了些,除了小姐之外,我都没见过哪家少奶奶这么亲和的。” 绿衣?曲秀微微一怔:“绿衣好象还不是少奶奶吧?听说只是三公子去年会试时救的一个人,后来在林家作客。” 小六笑了:“作客当然是作客,但整个林家可没将她当客待,据说今年过年时的红包,都是她跟另外两个少奶奶一起发的,还有这香水,三公子也没瞒她……” 曲秀嘴角慢慢浮现一丝笑意…… 海宁楼,丁海宴请各路花魁,花魁到了,自然少不了各路文人,一个神秘女子在帘后弹了一曲琵琶,让众人心醉神迷,在此迷情境界中,丁海宣布,送给各路花魁每人一瓶香水。 香水? 花魁全都开心,需要知道,世间最需要香水的人是哪些?就是风月场中的人! 香水一拿出来,所有人全都傻眼,天啊,白如玉的小瓶子,造型古雅,光是这瓶子,就是千金不换,瓶子打开,一缕香味弥漫酒楼,众人觉得心肺同一时间完全打开。 “东家,这香水……是否是仙宗最顶级的香水?小女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百花楼的花魁秦媚儿叫道。 她,曾是京城一座青楼的清官人,可谓见多识广,她这么一说,众女全都眼睛发亮。 “秦大家说闻所未闻就对了!因为这香水乃是林三公子刚刚研发出来的,大家请看这瓶上,三公子还留下了一首七彩之诗……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所以此香水,名为‘春泪’。”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众位花魁看着这宛若不是人间物的花瓶,看着这清新脱俗的两句诗,全都沉醉。 香水就靠着这些花魁一炮而红。 花魁是做什么的?不就是引领时代潮流的吗?她们一用,客人也能直接感受到这股气息,于是就有人想着,给自己夫人来几瓶,强劲的冲击波快速席卷海宁,冲出海宁,进入会昌,也冲出会昌,进入京城,在流传过程中,几名仙宗弟子偶尔接触到,带回宗门,仙宗大震…… 碧水仙宗一名女长老久久地盯着这只小瓶子,脸色风云变幻…… “长老,这香水如何?” “我且问你,你看到这只瓶子,想不想拥有?” 那个女弟子目有痴迷之色:“弟子不敢欺骗长老,这只瓶子纵然装的只是清水,弟子也难舍这只精美之瓶,这两句入骨之诗。” “你都如此,世人呢?”长老叹道:“这瓶子、这诗,样样达到巅峰,更何况里面的香水,香味纯正清雅,聚而不散,纵然香水干了,香味依然十个时辰不消……” 弟子大惊:“长老的意思是……我宗最顶级的香水都不如它。” “如果将此香水比喻成冰清玉洁的仙子的话,我宗香水,恐怕也只能是风尘女!” 下方几名弟子面面相觑,这比喻太有杀伤力…… “长老,林家这香水一推出,我宗香水将大受冲击,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如何应对!我如何知道如何应对?我早就说过,林三公子为本宗解密护山大阵,理应以礼相待,那些蠢货偏偏要跟他对着干,惹怒了他,才有他的‘春泪’问世,这春泪一出,咱们百香堂……没法儿干了!” 京城之中,春泪最先出现在曲家,是曲秀快马带给娘家的,她母亲、几个姨母、几个姐妹应用之后,第一时间被征服,曲家专门将原来最繁华的店铺清空,改换门庭做起了香水生意,小小的白玉瓶一亮相,立刻吸引了京城贵人,第一批500瓶上架,第一天上午卖了十瓶,下午口碑就铺天盖地,一下午卖了200瓶,当天深夜,店铺外面排起了长队,各大府的管家出动,每人至少10瓶起,不到一个时辰,所有货物尽数清空。 曲哲将消息传给姐夫林佳良,林佳良这个商业马大哈都傻眼了,500瓶啊,就一天时间卖得精光?每瓶售价可是100两! 一天5万两! 这是个什么概念?需要知道,林家初发家的时候,靠的是林苏的面食“发母”,当时听说一天收入30两的时候,整个林家全都有一种发大财的感觉,现在呢?一天5万两! 他可是知道,这香水的成本其实非常低,葶米花一百斤也才五钱银子,一百斤葶米花可以制造20瓶这种香水。 这真是暴利啊。 “叔叔赚钱的手段,真是……”曲秀轻轻摇头,无语评说:“夫君,你需要跟叔叔提个醒了。” “什么?” “你让他将绿衣给收了。” “嗯?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绿衣找你了?”林佳良道。 “绿衣隐晦地向我示过好,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门产业非同小可,她掌握着全套的香水流程,她必须是林家人!” 林佳良虽然有点书呆子气息,但也并不蠢,一听这个,明白了。 但是,做兄长的提醒兄弟这个,终归有点不妥,他去见了母亲,将刚刚从京城传来的消息报告了母亲,林母一听就大惊失色:“500瓶,每瓶100两,一天时间销得精光?纯赚至少45000两?” 正是!这产业非同小可,目前知道秘方的只有三个人,丁夜遥、陈姐和绿衣。 丁夜遥和陈姐早就是三弟的偏房了,只剩下绿衣不是,娘,你得跟三弟说说,将她们都纳了,要不然…… 林母思考良久:“你三弟跟一般人不同,他的眼中并没有财富,咱们看来通天的大事,在他看来或许根本不值一提,要是以这个理由来说服他,他肯定不愿意,要不……要不……娘分头找几个姑娘谈一谈?” 她这边在思考如何跟姑娘说的问题。 西院,陈姐的房中,暗夜也在跟陈姐探讨这个话题,暗夜虽然对商业并不怎么感兴趣,但也知道这事儿干系重大,她也产生了一个怀疑,那个混账男人一开始就把绿衣拉进来,还给出了一个很自欺欺人的借口——她对上层社会情况比较了解,很适合香水这产业。 当时是不是就起了这个贼心——用这种方式来个捆绑,让绿衣不得不跟他好? 陈姐抓抓头发:“应该不是吧,公子他很有原则的,当时小桃那么想上他的床,都差点急哭了,他都没上……” 暗夜说了,管他有没有自己的原则,咱们得有个原则,反正掌握着林家秘方的女人,宁可错搞十个,不可放过一个…… 陈姐望着她凶狠的表情很是无语,妹子啊,明明是那么动人的男女事,你非得要用杀伐天下的语气来表述吗? 突然,暗夜神情变了…… “怎么了?” “那个小妞儿去了他的房间……” “啊?真玩啊?” “看来绿衣这妞也不傻,咱们探讨的这个话题她也是明白的,自己主动将自己衣服剥了算事,免得大家伤脑筋……” 绿衣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香水产业,非同小可,成功开发出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小小的白玉瓶意味着什么,这样的产业,他不瞒她,是信任,她必须给出她的姿态,不管是对他有个交待,还是对他家里人有个交待,她都必须给个交待,将人心比自己,如果自己有一个绝大的秘密掌握在别人手中,如何能让人安心呢? 所以,她来了! 进了房门带来了一缕幽香,这是刚刚开发成功的香水味——春泪。 “绿衣?”林苏抬头看到她,多少有点吃惊,因为面前的绿衣,跟平日不相同,她穿的衣服很薄,她脸上有一缕红霞…… “公子,这香水是开发出来了,但我不知道……不知道对于男人而言,好不好闻。” “非常好!” “你都没闻,你仔细闻闻……”绿衣凑了过来,离他特别近…… 林苏的心跳加速了,喃喃地说:“你不能凑这么近……” “为什么……”绿衣凑得更近,吐气如兰。 “再朝拢凑,我忍不住想啃你一口。” “怎么啃啊?” 林苏嘴唇凑过去…… 陈姐的房间里,暗夜目光转了过来:“好了,离破门只剩下一句话的时间了,你想说点啥?” “咱们还是到江滩去转转吧……”陈姐拉起暗夜就跑。 她们刚刚越过院墙,就听到了房间里的异常声音…… “好了,进去了!”暗夜补了一句:“姐妹又多了一个!” “还不是你撩的?”陈姐在她肩头狠狠掐了一把。 夜静,绿衣静静地躺在林苏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 “为什么突然来这一手?”林苏在她耳边轻声问。 “我来哪一手啊?我就是跟你探讨下香水的事情,很正经的事情,你个坏蛋公子非得要欺负人家,我现在怎么见人啊……5555……” 林苏在她哭声中兴致大张,再欺负她一回。 绿衣全身瘫软,在他怀里画圈圈终于说了,当时你从会昌把我带回来,我就想着,这清白身子怕是只能给你了,后来呢,你诗儿一首首地写,一遍一遍地撩,我就有点不行了,几天前,你把香水这么重要的秘方都让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信任我,但你得明白,林家不只有你一个人,这么重要的秘方,必须掌握在林家人手中,我得成为林家人!知道吗?坏蛋相公! “其实你想多了!”林苏道:“秘方什么的,我是真不在乎,不就是赚钱吗?赚钱的法儿实在太多,我都不想玩了……” 绿衣趴在他怀里,用崇拜的眼神看他。 别人说这话是吹牛,而她男人说这话却是真的。 她知道,林苏封存起来的那瓷器产业,也是一个超级巨无霸的产业,一旦推广开来,将完全改变这个时代的器物构成。 试想下,薄如纸、坚如石、白如玉的瓷器问世,哪家愿意用又黑又土的陶器? 他连这么轰动、这么赚钱的产业都直接封存,根本不应用,又哪在乎什么钱?什么秘方? 第139章 搅乱一池春水 “相公,你什么时候去京城?” “怎么?想跟我一起去?将你的香水卖到京城去?” 绿衣笑了:“你也太低估香水的威力了,我可是刚刚听说过,二公子岳丈家带过来的500瓶香水,一天时间卖了个精光,那边发消息,催着补货,香水,根本不需要推销。” “那你去……” “我想去找人……” 谁?她姑姑,她姑姑在京城,如果说这世人还有人知道哥哥姐姐的下落,这人最有可能就是姑姑,大千世界,人海茫茫,八年离别的哥哥、姐姐,她想知道到底在哪里,在海宁她永远都找不到他们的消息…… 林苏认真听了她的故事,听完好吃惊:“你还真是一个公主?昔日大晋皇朝的十三公主?” “哪有什么大晋皇朝?哪还有什么十三公主?”绿衣轻声道:“相公,你当时那篇《四国论》我看了,你说得太好了,大晋皇朝之亡,不在于兵马,而在于贿隅!而我看当今大苍,跟昔日的大晋,也差不了多少,满朝官员,几人愿意收复北方失地?一旦此风潮漫延下去,迟早有一天,大苍也会葬送在大隅的铁蹄之下。” 林苏道:“你所看到的,正是当前现状,可惜啊,咱们那个皇帝老儿,对于如此危局,麻木不仁!满朝奸臣,更是为虎作伥,殿试之后,我本不欲为官,但如果非得做个官的话,我可以考虑去北方边境。” “你要……对抗大隅?” “军国大事,不是眼前能够决定的,但我可以肯定,如果大隅要犯我边关,我绝对不会是张文远那种货色。” “相公,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带上我!” “好!我答应你!” 这一夜,绿衣久久没有合眼,哥哥,姐姐,你们知道吗?我已经有男人了,他是最了不起的英雄,我男人答应我了,会带我到离家乡最近的地方 …… 当天深夜,一场悲喜剧在大苍深宫上演。 最受圣上宠爱的夏贵妃洗干净了,喷喷香的等待着皇帝陛下临幸,但左等没来,右等没来,等到半夜三更的时候,出去探听风声的宫女回来了,告诉夏贵妃一个消息,陛下去了芷萝宫。 啥?夏贵妃当场炸毛,皇帝陛下去哪里她都不太在乎,唯独芷萝宫能够触动她,为什么?因为芷萝宫里的周贵妃也曾独得恩宠整整三年,她用了一堆的诡计、花了无尽的心思,才将陛下吸引到自己肚皮上来,这龙子龙孙都没整出来,又被挖回去了? 为什么? 宫女告诉她,陛下原本是打算到咱们西宫来的,在经过芷萝宫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独特的香味,于是就进了芷萝宫,一进芷萝宫,那个姓周的狐媚子斜躺在榻上,两眼含泪地吟着诗: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陛下一看到这幅场景,显然触发了当年旧事,就上了她的床…… 奴婢多方查证,才知道三皇子今日专程给她送来了一瓶名为“春泪”的香水,这香水香传百步,香干不散,白玉为瓶,瓶上刻着两句入骨之诗: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夏贵妃一跳而起,本宫百年大计居然会坏在一瓶香水上? 立刻给我出宫,购买这种香水,本宫明日向陛下请安之时,一定得用上这香水,让他知道,这香水,并非只有芷萝宫有,本宫也有,而且本宫喷上这香水,照样比那个狐媚子更香! 于是,专营宫内采购的太监头目李公公深夜出宫,一番查探之后敲开了曲家香水铺的门,点名采购“春泪”香水。 京城商业,也是讲求带动效应的,最大的带动效应自然是皇室采购,只要皇室采购,不管是什么商品,立马身价百倍,所以,专营宫内采购的李公公,最受商家青睐,多少商家跪地献礼,只求一采,但今夜,却是非比寻常,李公公遇上了人生第一次闭门羹。 曲家香水铺的管事人员客气地告诉他,李公公,实在不好意思,“春泪”已经销售一空,目前正在补货,大概三天之后,才能到货。 三天?李公公心头猛地一蹬,三天时间能等吗? 不能啊,夏贵妃给他最后的时限就是明天她起床之时……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涉及到后宫争宠的大事! 如果周贵妃重新获得恩宠,她周家那一派系就获得了喘息之机,一旦让他们翻身,前期遭受的打压,人家会变本加厉地还回来,哪有夏家什么好果子吃?而自己紧跟夏贵妃,做了多少事?又哪有什么好下场? 必须拿到香水,哪怕三五瓶! 三五瓶?三五瓶也很难!曲家管事的说了,春泪一上市,引发抢购风潮,刚才相府的管家也来过,没办法,曲家家眷原来打算自己用的二十来瓶香水都给了他,现在他真是束手无策。公公如果要得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亲自去一些人府上,让人家匀点出来…… 堂堂皇室采购的,居然要到别人府中,请别人将香水匀点出来?这个脸,李公公可丢不起,把脸一沉,事情就交给你了,立刻给我想办法,咱家就等在这里…… 意思很明白,你不解决问题,我不走了! 那个管事的急得团团转,最后没办法,冲回曲府,跟老夫人和几个小姐商量商量,将她们已经打开用过的香水全都搜了出来,凑了五瓶交给李公公应急。 李公公这才转怒为喜,当场跟管事的约定,三天后,皇室采购100瓶,务必留下。 他回到皇宫,拿了两瓶给夏贵妃,剩下的全都给了皇后,还没回到自己的居室,七八个贵妃派来的人将他牢牢堵住,全都是要春泪的…… 这起事件,瞬间将“春泪”抬到了无与伦比的地位。 曲家所有人,都有了一种身为曲家人的自豪。连皇室贵妃都没用上的“春泪”,曲家夫人、姨娘、小姐都用过,还有,曲家管家刚刚从会昌回来,他带着姑爷的亲笔信去了会昌,求见了那个商场之中突然崛起的林向道,林向道一见这封信,亲自出迎,答应了管家提出的全部要求,曲家,将独得林家五尺大布的一成份额,而且价格只有市场售价的一半,曲家刺绣,即将踏上快车道。 京郊,栖凤山庄。 一个女子手托“春泪”,却没有打开,而是久久地看着这瓶子外面的两句诗:“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前面两句,是什么?” 她身边没有人,但一个声音偏偏从她耳边传来:“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有情有景,亦画亦诗,真想看看他那支惊天之笔,究竟是何等模样,如何能够写下乱世传奇……” “公主殿下!”耳边声音轻轻叹息:“你真的感觉到了乱世?” 殿下凄然一笑:“若非乱世,我一个公主何至于坐困郊外?若非乱世,为何要我远嫁虎狼之都?若非乱世,你如此高手,又何至于跟着我这将死之人?” 空中突然一幻,一个身材极其矮小的女人出现在公主面前,她最高只到公主的肩头,望之如同八岁孩童,但她的眼睛,却极度沉稳,她的身材,错落有致,显示已经完全成熟。 “公主,你不是将死之人,你只要嫁到大隅,那边的‘无极凤潭’必能让你活下来……” 公主笑了:“我身患‘无骨’之症,非无极凤潭不可活,而无极凤潭,非王妃不可入,所以,我必须嫁入大隅,这就是全套逻辑链……幽影!你真的信那套鬼话?” 旁边的女侍愣住。 公主轻轻叹口气:“在这些年我可没有闲着,钻研师门《医典》,颇有收获,虽然解不了自身之病,却也知道,我之病绝非无骨之症,而是‘蚀骨’之毒!” 幽影全身上下陡然纹丝不动! 她的一双眼睛碧绿如春水! 她保护公主殿下整整三年,三年时间,她与公主相依为命,情同手足,早已超越了一开始的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关系,而步入闺蜜之境。 如果公主是病,她也只能感叹命运的安排,但如果这是毒,那这所有的一切,就是一个阴险至极的计谋 …… 同样是京城郊外,绿柳山庄,章亦雨原本是要踏上江湖路的,但多少次仰望天边,她找不到出去的方向。所以,也就一天一天地耽误了下来。 她已经是五境道花,面临的下一道关卡是六境道果。 道之修行,前五境有法可依,有借鉴、有参考、有师门明确指导,只要你天赋够好,够刻苦,总能慢慢修上去,但从第六境开始,就没有明确修行指南了,因为第六境,是你自己的境界,你要踏出你自己的道。 自己的道是个什么道? 没有人说得清。 突然,一条人影出现在她的身后,章亦雨没有回头,轻声道:“何事?” 来的人,是碧水仙宗在京城的商号负责人老杜,叫什么名其实已经没人记得了,反正只要在京城提起“老杜”,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想到碧水仙宗的老杜,哪怕京城姓杜的人千千万。 “给你送一瓶香水过来。”老杜手抬起,一个洁白如玉的小瓶子递到了章亦雨的面前。 章亦雨接过小瓶,眼睛大亮:“好雅致的造型,三长老的创意么?” “你仔细看看再说!” 章亦雨翻过小瓶,慢慢吟诵着上面的诗句: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妙啊,绝妙无双!百香堂终于开窍了,这才是香水该有的模样…… 打开香水瓶,轻轻吸一口,章亦雨脸上全是陶醉的表情:“此香只应仙宗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老杜道:“此香水比之往日香水,最大的不同就是它的香味持续性,水干香不散,保持十个时辰不在话下!” 章亦雨眼睛猛地睁大:“十个时辰?” 正是! 章亦雨长长吸口气:“我以前还真的小看百香堂了,百香堂也有高人啊……到底是谁制作出来的?我觉得该当给予重奖!” “海宁林苏!” 四个字一落,章亦雨完全愣住。 老杜长长叹息,如果此香属于仙宗,仙宗必能挟此香而收天下之财,昌仙宗大道,自然该当重奖,何种奖励都不过分,然而,此香却并非仙宗之物,而是世俗之人开创而来,目前已经打入京城,很快就会覆盖九国十三州,它覆盖之下,我宗百香堂各类香水不堪一击,香水产业,面临灭顶之灾! 章亦雨眉头慢慢锁起:“这瓶香水,售价几何?” 售价,也是商品对拼的关键因素。 “100两!” 什么?章亦雨大吃一惊,100两?怎么可能这么低?碧水仙宗各类香水,最低端的也接近百两银子一瓶,最高端的都已经卖到百两黄金(等同于一千两白银),而这小瓶子比最高端的仙宗香水全方位领先,怎么说也该比仙宗的价高,但它,偏偏只有仙宗价格的一成。 香水产业,利润丰厚,但也没有十倍的利润,如果跟他打价格战,还没开始就输了。 所以,老杜说仙宗的香水产业面临灭顶之灾,还是实话。 章亦雨明白了。 但她也有些不明白,这只小瓶子如此之精美,该是无瑕美玉,光是这只瓶子就价值上百两银子,怎么卖这么低? “这只瓶子并非白玉,据说只是泥土炼制,这香水之中,也并未添加任何奇物,无非就是葶米花,所有的神奇,全都在于他的炼制手法和秘方,宗主有令,让你拿下香水秘方和这瓶子制作秘方!” 章亦雨脸上风云变幻:“为何是我?” “你跟他有过交往,而且,香水出世之后,亦会是八方觊觎,各大仙宗,均会针对他无所不为,唯有你,才有可能挫败其他仙宗高手,从他手中独得秘方。” 章亦雨久久沉吟:“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当日海宁遭遇水盗屠城,他可是去了仙宗?仙宗拒绝帮助?” “是!” “前段时间,他又因何与仙宗结怨?” “因为……”老杜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第140章 送别之词 章亦雨的脸上慢慢浮现黑线:“世人谈及仙宗,往往称之为大道仙宗!何为大道?顺天应命,扬善除恶!但他们怎么干的?水盗屠城,仙宗不出,妖族反而保了一方百姓!我就问问你们,要脸不?江滩流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多少次说过?让利于民,让利于民,他们呢?半分不让,还敢要村女侍寝?这是仙宗吗?这是强盗!他杀了那两个人渣,要我说,杀得好,还杀少了!他因此接手江滩葶米花,开发出给百香堂灭顶之灾的‘春泪’,都是你们逼的!” 老杜不敢反驳,低眉顺眼,姑娘说的是,但事已至此,终不能看着仙宗产业凋零,需要知道,产业一枯,财源不足,仙宗根基动摇。宗主亲自向你下令,你该知事情有进无退! 章亦雨沉思良久,眼前已是三月,他殿试在即,估计不日就会进京,我在京城等他…… …… 海宁,这些时日热闹了。 香水产业掀起了狂潮。 按照目前的产量,林家春泪香水每天可以出产2000瓶,而林家的出厂价也定得极低,每瓶20两银子,商家拿去销100两跟玩似的,往往是香水还没到货,外面排队的人都排满了,什么叫抢到就赚到?香水经销的配额就是! 大苍全国各地商家争相而来,都想在这波香水大变革中分一杯羹,四十个州的首府,有半数来了人,光是京城就来了七家,其中还包括当日差点逼死林家商号的那个黎家,一来就拜见杨知府,希望通过地方官的震慑力,逼迫林家就范。 象他这种做法,是这个时代最典型的做法,京城商户,谁都不简单,谁都认识几个朝官,那些朝官的亲笔信朝外一拿,到地方真是无往而不利。 但这次,他们失算了。 杨知府这个半辈子都没风光的人风光了一回,但他一辈子的硬气也依旧硬气,朝中有信我照看,但事情我就是不办!直言不讳地告知各位来宾,老夫是做官的,不是做生意的,生意上的事情,走商业渠道! 他招呼都不打一个! 于是,那些商家只能来找林家。 对于商业,林苏延袭一惯的观点:这些屁事别找我,找管家。 孙叔风光了! 但他也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烦。 京城那些商家真是不要脸啊,什么关系都拉得上啊,连当日侯爷进京,在他家酒店里住过一晚上,他都能拿出来佐证跟林家关系源远流长…… 短短十天,他收了至少百份意向书,然后跑到西院,暗夜、绿衣、陈姐三个人随便谁开口,都决定着一个老板千万里奔赴,到底有没有实际价值。 当然,林府老太太、曲少奶奶说的,也算数。 只不过,林府老太太从来都不开口,曲少奶奶也不开口——西院三个少奶奶主动给了她娘家最大的配额(每三天500瓶,而且出厂价也比别人低一半),她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自然不会再争什么话语权。 其实,西院三个女的,也都不是什么有掌控欲的女人,甚至可以说,她们本质上对商业兴趣不大,但这个权力,却代表着另一重含义——作为少奶奶的象征,所以,她们都不推辞这种权力,孙叔找上谁,谁都会认真地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然后能同意的直接同意。 各州的代理,相对顺利,反正是拿钱买货嘛,量也不是太大。 但京城的代理,控制得严得多了,除了曲家之外,就只给一个商家,那是林家商号(林向道老家的商号),剩下的五个商家,拿着朝中高官的亲笔信,一无所获。 而曲州本地,丁海先找的是暗夜,暗夜毕竟是“百香楼”的人,暗夜不怎么好当家,林苏充分发扬宠老婆的好作风,大笔一挥,丁海成为曲州唯一的合作商家。 这个唯一,让丁海意气风发。 份额最终敲定。 三十多个商家分销,平均每个商家只能分到七十瓶左右,对于庞大的市场来说,真的是太少了。丁海有心想跟林苏谈谈扩大再生产的宏伟计划,但林苏很凡尔赛地一笑,算了吧?我一天收入4万两银子已经很满足了,何必折腾? 3月中旬,这一批葶米花已经全部变成了香水,放在林家仓库里慢慢朝外销,瓷窑的特制小瓶子也已经做了接近十万个,够用半年了(葶米花也只有三季,经过测算,这江滩葶米花每年能制作的香水,也就十万瓶左右)。 做完了,两家厂子同时停了工,如果真有人想用特殊手法偷窥制作过程,到这里就会被斩断。 林家兄弟,该启程参加殿试了。 殿试时间是五月初八,但没有人会踩着点进京,都会提前几个月,甚至半数以上的人,会选择在会试结束之后就前往京城,毕竟殿试之前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了解殿试规则,拜见文坛大佬,参加各类文会,寻求各方面的指点、捕捉灵感…… 林家兄弟,算是比较迟的。 跟随两兄弟进京的团队定下来了。 林佳良的妻子曲秀、伴嫁丫头小六都去,时间还有一个多月,他们会在曲家落脚——这就是京城有亲戚的好处。 而林苏这边,绿衣、陈姐、暗夜三人随行,至于丫头就免了,反正有这三个女的在旁边,林苏啥都玩得转,有人对付他,不好意思,小老婆揍死你,想听小曲,绿衣随时弹一曲,肚子饿了,陈姐手艺不在梅娘之下,想睡觉,你翻牌子…… 清晨,照例是林母起个大早,亲手做下两碗登科面,然后,一行人、两台马车送他们到海宁渡口,渡口外,一条大船等着他们,这条大船虽然并不大,但极考究,乃是京城曲家的船,这次在林家一次性拿了三千瓶香水,顺便将林家两位公子和曲秀带回京城。 林公子进京赴考,海宁半城相送,最外围的是江滩流民,看到他们过来,个个激动非凡,江滩流民,从家乡流落至此,人人都有一种无根浮萍的痛感,但现在,他们已将林家当成他们的主心骨,张口闭口我家公子,热热闹闹的让林苏也是倍感亲切。 内侧是海宁城的百姓,林家兄弟是海宁科考最大的希望,他们如果高中,也是海宁共同的荣耀,所以,他们前来送送,如果说他们有点私心的话,那就是他们有很多人带着孩子,让孩子亲眼见一见士子之风采,在孩子心中植入文道之根,让孩子沾点文气…… 靠近海宁楼的渡口边,还有两个群体,一个群体是林家的商业合作伙伴,包括丁海这个香水巨头,也包括煤业老板,还有一个群体就有点花边了,是海宁楼各个青楼选择的花魁代表,般若、秦香君、李丁香、小蝶这些陪着喝杯酒至少十两银子起的绝代佳人全都在列。 林苏他们的马车一到,丝竹声起,这些青楼大家开始演奏。 唱的是林苏的几首词,《青玉案》、《鹊桥仙》、《蝶恋花》,全场送行的气氛至此达到高潮。 绿衣悄悄地跟陈姐说话:陈姐,咱家公子好受青楼女子欢迎哈…… 陈姐眼波流动,没法儿回答。 暗夜在旁边插嘴:那还用说?他可以不花钱逛遍天下青楼…… 这话题就偏了,林苏横她一眼:很稀奇吗?我睡你们三个都没花钱! 暗夜出手,将林苏翻转,要打他一顿屁股,绿衣掩着嘴儿乐,陈姐赶紧将林苏解救出来,车厢里闹成一团…… 十丈花街在音乐声中走完,林苏掀开车窗帘,就看到了丁海。 丁海站在一众商家大佬最前面,双手一拱,十余人齐声大呼:“两位公子踏上征途,祝贺此去金榜题名,名垂天下!” 林苏笑了:“各位老板,你们这弄的阵仗也太大了些。” 丁海道:“三公子你可错了,今日这阵仗,并不是我弄的,外围江滩百姓,是你弄的,中层海宁百姓,是自发的,而这些花楼大家也是自发而来……” 青楼花魁团队里传来,伴随着一条袅袅婷婷的人影,正是玉香楼般若,她嫣然一笑,江畔花开: “姐妹们个个对三公子望眼欲穿!期待着三公子能入幕为宾,奈何你从不登楼入室,你不来看姐妹们,姐妹们只能送上来给你看看了……” 秦香君妙目流转,接了过去:“是啊,三公子,你的词儿将姐妹们撩得日不睡夜无眠的,姐妹们都瘦了好几斤了,你说怎么办才好?” 外围各路百姓眼界大开,原来顶级大家也有这样一面啊,这些花楼大家等闲人看一眼都难,搭上句话儿基本不可能,现在个个化身小迷妹,在三公子面前演绎绕指柔。 暗夜、绿衣、陈姐面面相觑,三人同一时间拿定主意,从此以后,打死都不能让他逛青楼…… 另两个花魁并肩而来:“钱债可偿,心债难清,三公子不知不觉中可是欠了一屁股情债……在你即将离开海宁远赴京城之际,不如写首词送给我们吧!” 这声音一落,周围一群人同时鸦雀无声。 三公子的词,传得沸沸扬扬,但众人可还真没见过他现场写词,他会写吗?如果现场写下七彩词,那就是一段海宁千年不朽的传奇,足以让海宁这座小城名垂天下…… “真写啊?”林苏瞅瞅二哥,二哥眼有光芒,不管三弟写下什么,他都是这幅表情。 瞅瞅丁海,这老货笑眯眯地点头,让林苏有点怀疑这老货是不是跟青楼串了个通…… “你们呢?有没有意见?”林苏向绿衣她们征求意见,给别的女人写词,你们就不说个话? 绿衣很天真地回答他:“我不敢发表意见,我怕她们打我。” 陈姐和暗夜同时笑了…… 林苏道:“各位大家这大清晨的赶来送我,我怎么也得有所表示,好吧,一首《蝶恋花.春愁》送给你们!” 手起,金纸出…… 下笔片刻,金光漫地,面前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沉醉的表情…… 众人大惊,落笔成词,一出金光漫地,金光词吗? 最后一字写完,金光陡然转七彩,七彩霞光漫地,海宁码头顿时如梦如幻。 七彩! 七彩词章! 有人大呼,有人跳,有人尖叫…… 跟在林佳良身边的曲秀脸色一下子变了。 这个小叔子她知道很恐怖,写下二十首七彩诗篇,但在她心中,始终认为七彩诗篇没那么容易,他一定是精心打磨,才慢慢成就的诗篇,但今日她却是亲眼看到,一首七彩词篇在她面前诞生,从花魁们提出请求,到诗成七彩,只不过数十个呼吸而已,真正是比人喝水都容易。 写下的是什么? 金纸上的词章浮起,几行大字清晰入目……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几个花魁眼中全是小星星,突然,秦香君身影一闪,出现在林苏面前,娇好的身躯在他怀里轻轻一碰,林苏手中的词稿到了她的手中,秦香君退后两步,盈盈一礼:“谢公子绝世词章!” 林苏傻了,秦香君这身法也太快了吧? 投怀送抱的灵动无与伦比就不说了,更牛的是:她分明亲了他一口! 但他打赌,这一亲,在场之人绝对看不见,几乎是以微秒为时间单位的…… 但暗夜看到了吗?别人看不见,她不应该看不见! 林苏悄悄打量暗夜,暗夜嘴唇咬紧了,两只眼睛里全是小火苗,靠!不妙! 空中传来哈哈大笑:“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千古绝句也,千古绝句也……老夫和丁海这一手策划,成就一段文坛佳话,杨知府,服了吧?” 是抱山,抱山和杨知府从天而降,同时出现在送别的现场。 林苏盯着抱山这张得意洋洋的老脸,一直真不知道该说啥,真是你策划的啊,我一个学子进京应试,你弄一堆花魁过来莺莺燕燕的,你真不怕我的路会走偏?…… 外面掌声四起,花魁队伍里传来娇笑连连,气氛到如今才算是真正的白热化…… 杨知府哈哈大笑:“文坛佳话,文坛佳话也!海宁经此一词,文名大振,两位公子,本府也专程为你们送行,祝愿两位公子双双高中,衣锦还乡!” 第141章 撩得三个大佬打架 林苏哭笑不得:“知府大人,抱山先生,哦,还有丁老板,你们为了海宁的文名,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今日专程送别,要不要我给你们也写一首?” “要!”三人大喜,同声大叫。 林苏手一起,开写,片刻完成,又是七彩之光弥漫…… 金纸上的字浮现: “故人西辞海宁楼,烟花三月下曲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好诗!”抱山先生一声大吼。 杨知府也动容:“平生仅见也!” “这诗稿送给你们谁呢?不如你们抢吧,谁抢到了归谁……”林苏手一起,一股阴柔之力包住金纸,哧地一声,金纸射向长江…… “我的!”抱山人化狂风射向江中。 “老货住手……这诗上有海宁楼三字,理当归我!”丁海仗剑而去。 “诗以曲州为名,能代表曲州的,舍我其谁……”杨知府手中官印金光大盛,一下子将两人全都压了下去。 周围众人面面相觑,又是好笑又是惊奇。 林苏一拉林佳良:“二哥,咱们走……” 一场送别,三个曲州大佬级别的人物打得不可开交。 海宁满城百姓看了一场好戏,这才是真正的文坛佳话。 船已入长江,真正是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林佳良无限感叹:“三弟,你这首诗,真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三个打架?” “那当然!这几个老货敢算计我,我不收拾他们收拾谁?” “哪天你也收拾我一回,送我一首七彩诗……” 哈哈哈哈,船上笑声一片。 林苏目光朝夫人团队里一落,暗夜白他一眼,一缕声音就钻进他的耳中:“赶紧去船舱里将嘴唇洗一洗,另外……今天不准亲我!” 林苏落荒而逃,进了船舱洗嘴唇…… 船行碧波,一路向北。 七日行程,风光无限,终于在第八日午后,抵达京城码头,码头之下,货船众多,有的船上面装满了北方的毛皮,毛皮高高码在甲板上,如同水中移动的一座座毛皮山,也有甲板上空无一物,但船明显吃水甚深的,暗夜告诉林苏,那是西方来的生铁,大苍境内铁矿甚少,日常所需多来自于西岐。 林苏也看到了来自海宁的运煤船,虽然此刻已经过了严冬,但煤在京城的销量反而见长,最关键的原因是,煤的另一项主要功能在京城率先开发出来,那就是:日常生火做饭的功能。想想看,一小块煤,就相当于一大捆柴火,烧起来火量足,还没什么烟没什么灰,价格也跟柴火差不多,凭什么不用?虽然一般老百姓依旧买不起,用不起,但京城大户人家已经习惯了用煤做饭,用煤烧水,京城大户人家的人口基数可是相当恐怖的,一经应用,海宁煤厂的煤再度紧俏。 煤到码头,几个京城商户抢着登船,跟煤厂的人套近乎,簇拥着一个中年汉子从船里出来,几个老板脸上都笑开了花。 陈姐也笑了:“郑叔这辈子都没风光过,没想到临到老来,反而成了京城大户巴结的对象。” 郑叔,就是煤厂专管京城销售的人员,也是四百残卫之一。 曲秀笑着回应:“看来咱们得低调些,要是那些人知道,主宰整个煤厂、香水和白云边产业的人就在咱们船上,那些人会将这条船围得水泄不通。” 这倒也是,林家的几大产业,不管哪一条,都是市场上的紧俏物资,随便一个协议下来,就意味着几万几十万两白银的纯利。 所以,他们悄悄地下了船,从码头脱身,一上到上面的大平台,曲家的管家就躬身相迎,管家身后,是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一见到林佳良就热情地过来打招呼:“妹夫一路辛苦……” 他是曲哲,曲秀的同父同母兄长。 林佳良跟他见礼,将他引见给林苏,曲哲立刻深深鞠躬:“三公子,数月来,公子多次指点我词作,于我有半师之谊,请受哲一拜!” 林苏将他扶住:“兄长乃是我嫂子之嫡兄,亦是我之兄长,何需客气?” 一番寒喧,请上马车,回归曲府。 曲哲将客人都接上马车,回首东望,东边一辆马车刚刚离开,那是曲家另两个后辈子弟曲晋、曲武,今日曲秀带姑爷回家,曲家其实是给足了脸面的,让曲家三个最有希望的文道子弟亲到码头迎接,但曲晋和曲武对于林家,骨子里有着一种抵触,不敢违逆家主的命令来倒是来了,但根本不跟他们见面。 曲哲在这两兄弟面前毫无发言权,也没办法说他们什么,唯有暗暗叹息,但愿妹夫和三公子并不知道吧。 林佳良这个书呆子估计是真的不知道,但林苏不一样,林苏顺着他的目光看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虽然隔着还远,但林苏千度之瞳何等神奇?只一眼就清楚地知道,那辆马车跟他们屁股下面的马车装饰毫无二致,显然也是曲府马车。 那马车帘子放下的瞬间,他也看清了马车里面人的脸,跟曲哲有八分相似,他就明白这里面坐的人,就是曲家另外两位公子。 踏入京城,林苏并非毫无准备,会试刚刚结束,陈姐就秘密召集了二十个人,全都是她当年的部下,专司情报刺探的残卫,这些人已经提前四个月入京。 十万大军大浪淘沙留下的精英,何其了得?再加上林苏的面授机宜,和无限量的银票供应,这二十个人已经打入了京城各个关键环节,成为林苏安插在京城的暗线,各类情报早已通过专用的情报反馈体系,反馈到了林苏的耳中。 张文远、赵勋、秦放翁等人家族成员、势力勾连他都知道。 曲家的情况他也知道。 曲家原本是将门,在文官把持朝局的历史大背景之下,混得极其不如意,差一点点就象如今的定南侯府一般,但曲家本代家主曲文东改变了一切,他以文出道,官拜右大夫,在官场之中左右逢源,号称官场典范,成功地将曲家从将门带入了文道,也在京城乱局中,为曲家谋了一席之地。 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谨慎,从不多事,不惹事,而且不结党不营私,甚至官场之中惯用的“父进子上位”,他都不搞,他的子弟全数经商,不涉足政坛。 这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就是没有攻击性。 对于任何人都不具威胁性的朝廷高官,谁会跟他作对? 所以,他才得以保全。 但有一件事情林苏一直没搞明白,就是曲家为什么不斩断林家这条线,以曲文东的谨慎与阅历,该当明白林家是多么敏感的一个家族,以他一惯的性情,紧跟时代潮流退亲才正常,而曲文东偏偏在辞官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势,将曲秀嫁到了林家,跟林家作了个深度捆绑。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林苏到目前为止,也找不到妖在何处。 进入曲家,欢迎仪式说不上热烈,但也绝对挑不出礼数的毛病。林佳良跟曲秀回到曲秀的小院居住,而林苏,则被安排在“逸仙院”居住,逸仙院,虽然并不大,但环境极为雅致,房屋五间,刚好够林苏和三女住在一起,还多了一间书房。 林苏走进书房,里面收拾得整洁,一长排书架上,摆着各类圣典。 林苏随手拿起一本《论语》,坐在书桌边,习惯性地将脚翘到了书桌之上。 翻开《论语》…… 一缕幽香传来,绿衣开门而入,手托一只茶杯,茶杯放在林苏的手边,她目光落在书架上,眉头微微皱起: “相公,暗夜刚刚探听到了一个消息,这书房里原本是有大量策论和曲家家主亲手批注的圣典的,但就在咱们进来之前的一个时辰,被人搬空了。” 策论和名师批注的圣典,是应试学子最宝贵的资源,因为这些东西才是真正难得的东西,相反,那些圣典,寻常书店有售,根本不算什么。 应试学子早早进京,求的不就是名师指点吗?求的不就是好文章启发吗?曲家家主乃是文道大儒,进入曲家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些,但曲家偏偏搬空了。 “谁搬空的?” 曲晋! 曲晋……曲家小世子啊,林苏轻轻摇头,娘的这都什么事儿?他踏入京城,可真没想卷入豪门子弟的那些烂事。 但好象也已经卷入了。 当日曲文东答应跟林家结亲,曲家原本就有不同意见的,特别是曲家二代嫡系子弟的当家人曲家辉,曲家辉什么地位?曲文东的长子,如果曲府也有世子的话,无疑就是他,而曲秀的父亲曲家杰,只不过是个庶出。 而曲晋,就是曲家辉的儿子,从曲家辉那里算下来,他就是曲家嫡系。 而曲秀、曲哲,全都是庶出。 在讲求血统纯正的封建社会,嫡出与庶出之间的差别,乃是天壤之别。 更有一宗,曲晋是文道天才,他的文才也远远超越曲哲,这个世道以文为尊,家族自然也以文为尊,后辈子弟中,最有希望在文道之上大放异彩的子弟,就成了整个家族共同的宠爱。 曲晋在曲家的位置,几乎等同于林苏目前在林家的位置。 他长期以来混足京城豪门公子圈,跟秦、赵、张这些家族后辈子弟打得火热,一个鼻孔出气,对于林苏这个搅屎棍自然不感冒,林苏就更不明白了,曲文东跟林氏结亲,不仅仅是冒了外围的风险,而且内部都意见不统一,他有什么理由非得这么干? 这个问题,他曾跟杨知府探讨过,杨知府给出的回答是:曲文东当时身在官场,不便于跟官员对着干,现在卸任了,追求一个自在,也就遵从本心,不受约束……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这个答案怎么说呢?在一般书呆子看来,似乎也成立。 但林苏看来,却幼稚得很。 你在做官时,不便于得罪同僚,所以暂缓,你一辞官,立马就遵从本心?拜托!你曲文东可不是一个隐士,你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家族,几百人!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还能不为他们考虑?你有官在身,好歹是个护身符,你一辞官,连护身符都没了,不应该挟着尾巴做人吗?你来这一手,典型的脑袋有坑! 除非…… 除非你已经意识到,你曲家有大危险,不管你怎么避都避不开,不管你怎么让都躲不过,也就干脆反水,多少也可以借些力! 那么,危险在哪里? 林苏漫步走出书房,手儿轻轻一招,陈姐来到了他的面前,林苏轻声说了几句话,陈姐转身而出。 当天深夜,陈姐回来了,在林苏耳边悄悄说了一席话…… 林苏的眼睛慢慢亮了…… 江东旧案! 江东旧案,说旧其实也并不太旧,准确的时间是在五年前,五年前太子于江东起兵谋反,阴谋败露被围杀,皇帝大受刺激,一病不起,在病逝之前下达罪己诏,同时传位于自己的弟弟宁王,也就是当朝天子。 当朝天子接任皇位,朝中大臣颇有不服,为什么?因为前任皇帝并非无子,他有三个儿子,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陈王,一个是淮南王,太子谋反,自动出局且不提,另外还有两王都具备传位之资格,凭什么不传嫡子反而传位兄弟?这不符合皇位传承的祖宗法度。 当时风波非常之大,淮南王屯兵百万于江东,各地大军纷纷归附,眼看就要攻破京城。 而在此时,北方的大隅出兵,百万大军横扫西北,大苍转眼间内忧外患,面临亡国之境,在此危亡之时,京城百位大儒联手前往泪罗江,严厉告诫淮南王,大苍面临外敌入侵,理应同仇敌忾,怎能祸起萧墙之内,给外敌可趁之机? 一番痛斥,淮南王收兵。 皇帝连发四道圣旨,免除淮南王叛乱之罪,免除所有大臣附逆之罪,免除所有军方将领附逆之罪,减免各地赋税三年,一套组合拳下来,国内清平。 紧接着,兵部尚书张文远受皇帝之命,前往北方,签订洛城之盟,割让北方四镇,终于也换来了大隅退兵。 这就是江东旧案。 差点让大苍亡国的大案要案。 第141章 江东旧案 这案是非常特殊的,因为这件大案,除了太子伏诛之外,其余参与之人,均被赦免。也正因为这件大案,当朝天子得了个仁义之名,也让他后期的政局平稳过渡。 而这案子,跟曲家有什么关系? 曲文东是太子的老师,自然也是太子的追随者,太子阴谋败露之后,他获得特赦,前往江东力劝淮南王退兵的大儒,他也是其中极有分量的一个。 林苏道:“当时迫于压力,赦免各位大臣,站稳脚跟之后再秋后算账么?” “天子为彰显贤良仁厚,绝对不会承认秋后算账,但有些事情还是有些诡异……” 哪些事情? 淮南王府前年突发瘟疫,王府自上至下,一千余人,尽数死于非命。 从那天开始,当年站在太子或者淮南王这一边的大臣,陆续出事,西北党家卷入敌国奸细案,满门被杀,西南姜家,卷入征地案,满门尽灭,还有四五位大臣,都是这种情况,在短短三年时间内,相继出事,列出的罪名全都跟江东旧案没有丝毫关系,但落脚点,却都是满门尽灭…… 哪有这么巧的? 几十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几百年都没出事,突然集中在三年时间内出事,而且一出事就是大事,满门尽灭。 曲家当日追随太子,莫非已经预感到针对自己的清算将至?所以才将林家拉上同一条船?多少增加点抵抗力量? 如果是这个解释,至少林苏是信服的。 曲家得罪的是皇家,全天下都拉不到同盟军,也只有林家这个对内情一无所知、同时又被朝中高官针对的家族,才有可能跟他捆绑。至于林家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同盟者,曲家也顾不了那么多…… 林苏后背发凉:“陈姐,我爹当年有没有站队?” 陈姐摇头:“侯爷当年差一点就站队淮南王了,后来还是朝中一个神秘人物传讯,他才没有出兵,保持中立,但那个人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 京城水深啊,朝堂水更深! 林苏眼睛眯起:“前任陛下有三个儿子,太子、淮南王,还有陈王,前面两个都死了,只剩下一个陈王,陈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姐笑了:“陈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公子不是早就了解了吗?当日那首《将进酒》中有一句‘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不正是陈王真实的写照吗?” 林苏愣住。 当日写下将进酒时,他真喝多了,随口弄了个陈王,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一个陈王,而且这陈王恰好跟他所描述的一般无二。 陈王是一个声色犬马之人,胸无大志,喜酒、喜女色、喜交友、更喜听戏,他家天天都有戏班子,甚至还动不动让那些戏子脱掉衣服给他演,乃是纨绔子弟的代表人物,被京城各路大儒痛批有伤风化。 实话实说,林苏给陈王写下这样的诗篇,陈王本人当然是开心的,但对于林苏而言,却是个负分项,陈王胸无大志、有伤风化、无视礼法,被各路大儒当成反而教材的,你硬将自己朝上凑,可有多掉价? 陈姐开了玩笑之后,转入正题,公子,按咱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极有可能曲家已经身陷危局,曲林联姻,看似曲家给了林家一个靠山,事实上,可能恰恰相反,咱们是不是被曲老头给算计了? 林苏微微一笑,即便是算计,也不是什么坏事。 林家跟朝中高官的矛盾不可调和,皇帝老儿说什么也不可能喜欢林家,迟早总有一天也会对林家发难,既然如此,那拉一个同盟军,终归是件好事,管它是不是别有用心! “你若科举高中,必定就一头扎进这深不见底的官场,我突然有点不希望你科考中举了……”陈姐吓着了,这官场太可怕了,一堆高官跟他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还有皇家,对他也是除之而后快,这样的官场,对于林家而言,简真是修罗道场。 林苏轻轻抱住她:“放心,我没打算踏入官场,科考于我,只是阶梯,拿下进士,摘取文心,天高地阔,就拥有了无限可能!” 外面传来绿衣的叫声,说二哥过来了。 二哥和曲秀都过来了,带着四个丫头,曲秀告诉林苏,这四个丫头是从前跟着她的,忠诚可靠,做事儿也麻利,就让她们服侍几位妹妹吧,有什么需要就跟她们说。 几个女的去了各个房间,林佳良陪三弟坐在凉亭,说了件事情:三弟,当日你我约定,如果进京,需要去拜访章浩然,要不,明天去一趟西胡同? 章浩然,的确需要拜访,当初,林家那么落魄之时,唯有章浩然前来林家拜访,会试之时,章浩然提前传讯,告诉他们要考词,这个消息客观上说,非常重要!如果没有他提前发来信息,在秦放翁封锁之下,林家兄弟俩根本不知道科考要考词,到时候一进考场,就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林苏自己是没问题的。 但林佳良,一定是有问题的。 没有那几日的“临时抱佛脚”,林佳良一定会栽在词上。 所以,说章浩然挽救了林佳良的科考之路,丝毫都不过分。 既然进京,自然得去拜访。 林苏微微一笑:“二哥,咱们明天去拜访他没问题,但他可不住西胡同,他住的是京郊绿柳山庄。” 林佳良吃了一惊:“他真是绿柳山庄的那个章家?你怎么知道的?” “我派了些人提前进京,对京城的情况有所了解,章浩然,就是当今文渊阁大学士章居正的孙子,正是绿柳山庄的那个章家。” 林佳良沉思片刻,也就略过。 跟着他与林苏谈了些其他的事情,比如说,住进曲家的事情,是曲家家主亲自安排的,不必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从他的语气和神态来看,林佳良显然已经知道曲家某些人,对林家兄弟是不太感冒的,只是这里是媳妇的娘家,总也不能跟那些人起争执,好在这逸仙院是曲家家主亲自批准的,也没人敢过来撒野。 林苏正好乐得清闲自在。 次日,林苏、林佳良骑上两匹马,出了曲府,前往京城郊外。 没有人跟随,但所有人都知道,不用为他们担心,因为明面上没有守护,其实还是有人暗中守护的,守护之人,就是暗夜。 有暗夜在,林苏闯入江湖都是逍遥自在,又哪在乎有什么人不长眼? 风和日丽,天气晴好,踏风而行,四野花开。 京城能成为大苍之国都,自然不是个等闲去处,地势空旷,楼阁无穷,每一分每一寸都有着古都的历史沉淀,他们从城门而出,就踏上了出城的官道,官道两侧,少有民居,倒是达官贵人的私人宅院无数。 这个时代人的审美还是颇有高度的,庭院座座不同,设计巧夺天工,红墙绿瓦之内,偶有女子轻盈来去,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但出城十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古老的河道旁,搭起了很多茅草屋,一些衣不蔽体的流民进出,也有些人来到了大道边,伸手乞讨,他们的乞讨也比别的地方更文明些,别的地方是乞丐跟着有钱人走,在后面纠缠不休,而他们,是趴在地上,双手向上,静静地等待…… 林佳良发了恻隐之心,翻身下马,拿出一包碎银,一路上几十个乞丐一人给了一点,那些流民全都惊呆了,他们乞讨,何时有过这么大的手笔?不都是一个铜板吗?但面前的贵人,却是每人给了一钱银子到两钱银子不等,相当于上百个铜板。 这是遇到了大贵人啊。 乞丐们同时跪拜。 林苏翻身下马:“你们都是哪里来的?” 下方的乞丐争相开口,好教两位公子得知,我们来自北方洗马镇,那边还有些人来自冥山镇…… 北方四镇的? 当初张文远主持洛城之盟,大笔一挥,割让了四镇,四镇千万子民如果不想被大隅奴役的话,只能南迁,从四镇到京城,长途跋涉两千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途中,即使顺利到达京城,也只能在京城乞讨。 流民不准入城,所以,大多都在京城四周,这四周的流民多达百万之众。 “三弟,为兄怕是惹下了祸事,那边又来了一大群,咱们赶紧走吧。”林佳良有些紧张。 他给流民布施,也只是善意发作,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流民如此之多,决不可能全部解决问题,你一旦开始了布施,就会有更多的人前来。 “好!”林家兄弟翻身上马,准备开路。 就在此时,前面的官道之上,突然来了一队人马,最前面一人,手持一面黑色大旗,旗上绣着一头金狼,大旗烈烈,他们身下的坐骑也显了出来,不是马匹,而是银色的巨狼,体型足有牛那么大,张牙舞爪地疾驰在官道上。 “大隅迎亲使团,快快让路!”流民队伍中有人高声叫。 流民纷纷让路,但还是有些人让得迟了些,巨狼利爪一挥,几十个流民飞出数丈之外。 队伍中间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手上还牵着一个,避让之时松了手,手上的孩子一头扑倒在官道正中间。 巨狼队伍已经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眼看就要将这孩子淹没。 妇人大惊失色,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呼:不! 呼地一声,林苏原地消失,下一刻,他穿过来不及撤离的流民队伍,出现在孩子面前,一个翻滚,抱着孩子避开巨狼的利爪,陡然后退三丈,一声大喝:“停!” 巨狼队伍陡然从极动变为极静,最前面的巨狼在撞上林苏的瞬间停下,卷起的狂风将林苏头上的文士巾高高吹起,巨狼口中的腥臭气也冲到了林苏脸上。 林苏的脸色阴沉如水。 他知道这面大旗意味着什么,这是大隅军旗! 林家两百年将门,其中就包括与大隅对决的一段惨烈历程,那段历程中,不知多少林家家臣死在这面军旗之下。 现在在京城门口,居然出现了大隅军旗! 使团之中,有一头金狼,金狼背上,是一个带着遮阳伞的行驾,行驾帘子一掀,露出两张面孔,一个大苍官员模样的人厉声开口:“何人胆敢冲撞贵宾使团?” 林苏大怒:“贵宾?你见过闯入主人家中肆意妄为的贵宾?” “大胆,此乃外宾使团,立刻让路,否则,本官治你一个破坏两国帮交之大罪!” 林苏:“赔礼道歉,然后给流民赔偿医药费……” 官员脸上黑气横流:“好大的狗胆,本官不追究流民挡路之罪……” 林苏冷冷打断他的话:“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到底赔不赔?” “哈哈哈哈,好一个无知小儿……” 林苏再次打断:“不赔是吧?很好!” 手一起,飞刀出! 哧地一声,高高举着军旗的那个头目眼睛猛地睁大,充满不敢置信,一头从巨狼背上栽下,黑色大旗也倒下。 全场鸦雀无声,包括林佳良在内,所有人绝对都想不到,林苏会直接出手杀人! 迎亲使团,乃是外宾,稍有冲撞就是破坏两国邦交,这个罪名大得没边,而林苏怎么干的,岂止是冲撞?直接杀了外宾! 林佳良一颗心瞬间沉底,虽然他也愤怒,但他绝对无法接受三弟这么冲动,完了!这下绝对是完了!朝中无数高官正在寻找你的漏洞,以坏你的科举,你安安静静不惹事都未必躲得过,现在你杀了外宾……三弟的科举之路,到此为止了。 百余头巨狼同时低头躬背,全场如生铁凝固成一般,是要命的窒息感…… 三里之外,凤栖山庄,最高楼上,公主殿下脸色也瞬间改变:“幽影,怎么回事?” 幽影从她身后现身:“有个读书人,出手杀了迎宾使团的人……” “这是何人?” 不知! 行驾之中,那个官员长吸一口气:“……狗胆包天,给本官拿下!” “是!”七个黑衣侍卫不知从何处突然冒了出来,一齐转身,面对林苏。 林苏的手猛然抬起:“这位大人,可知大苍铁则十三条,但凡在国境之内,竖起异国军旗者,人人得而诛之!着为成制!” 第142章 怒杀迎亲使 那个官员脸色猛地一僵…… 已经到达林苏面前的七人,也同时愣住。 大苍开国之初,是一片乱局,各地叛乱不断,叛乱者后面大多有各国的支持,往往打着别国的旗号,基于此,开国之君铁腕打击,并定下了大苍立国“铁则十三条”,其中就有一条:但凡国境之内,竖起异国军旗者,人人得而诛之! 铁则十三条,是“成制”,何为成制?就是最根本的国法,别的国法,皇帝可以修改,但成制,后辈皇帝都不能修改,只要大苍国号还在,就必须遵守。 时间过去太久了,有些事情渐渐发生了变化,比如说这一条,渐渐被人所忽视,两国关系交好时,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迎亲使团为什么要突破这一国法惯例?只因为两点,第一,大隅日渐强势,不太在乎大苍的反应。第二,这京城之外,到处都是流民,而且对大隅相当没好感,为防流民作乱,大隅使团经过之时,竖起军旗,震慑流民。 但现在,面前的读书人直接一言锁定关键点,竖起军旗,人人得而诛之!这是祖训,是成制,谁能拿他怎么办? 官员脸上风云变幻:“你是什么人?” “海宁林苏!” “很好,走着瞧!”官员手一起,一包银子丢在地上,队伍重新启程。 林苏将怀中的孩子递到母亲手上,指指地上的银子道:“几位受伤的百姓,拿这钱去治伤吧!” 轰地一声,满场流民尽皆下跪。 栖凤山庄,楼顶,公主殿下全身大震:“海宁林苏?” 幽影道:“行事百无禁忌,但事后却能滴水不漏,倒也象是他的作派。” 公主道:“他为何前来郊外,莫非……莫非是来栖凤山庄?”说到这句话,她有些紧张,郊外,可没多少地方适合他这样的人出游,难道他会来拜访她? 但幽影观察之后,给了她一个让她放松也让她失望的判断,林家兄弟并不是前来栖凤山庄,他们去了另一方向。 其实,不仅仅是栖凤山庄关注着流民队伍里发生的事情,绿柳山庄楼顶,同样有人关注着,人影一闪间,进了章居正的书房。 章居正眉头微微一皱,有事发生? 是!身后那条黑影躬身,说了几句话。 章居正目光抬起,眼中金光闪烁,正是文道神通:明察秋毫。 他跟官道隔了足有三里开外,中途树木无数,但明察秋毫神通一运,林家兄弟尽收眼底,章居正缓缓点头:“果然是他!” “此人跟传说中的一样,行事看起来百无禁忌,但不管多么匪夷所思之局,他也总有后着,让人无可奈何……” 章居正突然打断他的话:“不好,这小子要来绿柳山庄!” 他旁边的精瘦老人脸色陡然改变…… “他前脚杀掉迎亲使,后脚就来绿柳山庄,朝中大员会怎么想?这是要拉我下水啊……不行,我得避嫌!”章居正一字飞向空中,人已无形。 他虚空而出,前往文渊阁,还得在人前现身,让所有人都相信,刚才那一幕发生之时,他章居正根本不在绿柳山庄,这个嫌必须得避! 到达文渊阁的时候,章居正长长吐了口气,心头有r了狗的感觉,自己堂堂一品大学士,居然被人逼得落荒而逃,简真岂有此理…… 踏过流民圈的林氏兄弟,也有交流。 林佳良长长吐口气:“三弟啊,刚才可是吓死为兄了,你原本不必杀掉迎亲使的,为什么非得那么冲动?” 林苏也吐了口气:“不知为何,我一看到那面旗,骨子里的血突然就沸腾了,也许用一种唯心的说法,就是将门之血,见不得异国军旗!” “将门!”林佳良慢慢抬头:“咱们骨子里流的都是将门的血,这面金狼旗下,也沾过林氏先祖的血,见旗而起杀意,正常得很,但这样一干,将一个口实送到对手手中,咱们的殿试之路,又起波澜。” 入京殿试,波折重重,这是他们能够预见到的,所以进京之初,林家老太太、抱山、杨知府全都嘱咐过他们,能忍则忍,尽量少出门,最大限度地减少存在感,虽然依然不可能顺利科考,好歹也要将不必要的麻烦减掉。 但今天,三弟直接出手杀掉迎亲使,无疑给了对方一个兴风作浪的机会。 林苏道:“波澜当然会有,但无须在意,我自有安排。” 马速加快,踏花而行,前面就是绿柳山庄。 林苏翻身下马,来到门前,轻轻一拱手:“烦劳通报下贵府章浩然公子,海宁林佳良、林苏兄弟专程拜访!” 大约一刻钟,绿柳山庄侧门大开,章浩然从里面出来,含笑躬身:“两位林兄,专程拜访,浩然如何敢当?” 林佳良迎上一步:“当日章兄也曾拜访过寒舍,更在会试之前鸿雁传书提醒,这份赤子之心,天日可鉴,当日,良就曾与舍弟相约,如若前来京城,必当专程拜谢!” “请!”章浩然将两兄弟迎进自己的小院。 绿柳山庄,从外面看,青山为壁,绿水为带,青砖黛瓦,婉约无伦,踏入内间,更是三步一亭,五步一阁,每一分每一寸尽见匠心。 “大学士的居所,果然非比寻常,真正是巧夺天工!”林佳良赞叹道。 章浩然微微一笑:“不如三公子来吟诗一首,咏咏这绿柳山庄如何?” 林苏张口就来:“绿柳山庄真是好,屋檐有角地上长草……” 章浩然眼睛鼓起,三人同时哈哈大笑…… 几个正在修枝剪叶的侍女吃惊地看着这三人,这是谁啊?敢在绿柳山庄吟诗?整个京城谁不知道?绿柳山庄乃是最具文风文韵的庄园,敢在这里吟诗的,全都是一等一的文道天才,前方“诗影壁”之上能够留下诗名的,最低都是银光诗。 果然,这个三公子出丑了,写的什么玩意儿啊?不但没诗意,连格式都不对,前面一句七个字,后面一句居然八个字,连侍女都不如…… 章浩然笑声一收:“我主要是看你过来,没带什么礼物,想让你写首诗抵见面礼,你连样子都懒得做,不是逼我向你要礼物吗?” 侍女再惊,天啊,今天的公子也变了,公子可是最识礼数的,怎么可能主动向客人开口要礼物? 林苏笑了:“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个客气的人!好吧,‘春泪’三十瓶,白云边甲级十坛!够了么?” 他的手轻轻一挥,前面亭子外侧出现了十坛酒,上面写着金光灿烂的大字:白云边,甲! 而他的手中,一个托盘,盘子里全是晶莹闪亮的小瓶子。 外围的侍女眼睛猛地睁大,甲级白云边!春泪香水! 天啊,他是谁?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章浩然也吓着了:“你……你这也太阔卓了吧?我怎么突然觉得你的礼物有点烫手呢?莫非你刚刚将皇宫给点了,打算拉我下水帮你善后?” “哈哈,的确是!问题是……你敢上我的贼船么?” 章浩然直接抢过他手中的盘子:“有什么敢不敢的?你敢送,我就敢收,万一你玩崩了,我让我妹子保你不死,将你带到某个蛮荒之地,随便找个山洞塞进去……” 林佳良抚额,这就是名士的风采? 他们两个都是这样! 自己可做不到他们这样全然放开,所以自己成不了名士…… 突然,一只手从空中浮现,轻轻悄悄地将章浩然手中的盘子给夺了,伴随着一个优雅的声音:“既然打算将我给卖了,这礼物我来收才合适。” 林家兄弟抬头,就看到了章亦雨。 章亦雨依然是旧日模样,她的美丽风情一如昨日,但眼睛分明更亮了一些。 “一别半年有余,章仙子风采依旧!”林苏微微一鞠躬。 章亦雨手中的托盘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嫣然一笑:“我倒真是依旧,但你却变了很多……” “是不是比以前更欠揍一些?” 章亦雨摇头:“客气客气……你一直都很欠揍!” 哈哈,三个男的全都笑了,章亦雨也笑了,手轻轻一摆:“来吧,今年的新茶,刚刚送到的,你是第一批品尝者。” 一杯新茶,品有余香。 四人同坐,河畔风流。 章浩然起头,如今已是四月初一,离殿试仅剩一月,你们准备得怎么样? 也就那样!林苏反问,你呢? 章浩然的回答是:中试该当没有问题,问题是排名几何…… 他的手轻轻一抬,面前的茶案上出现了一本厚厚的手抄本,递到林苏的手中。 “这是……” “圣言释录!” 圣言释录?林佳良眼睛亮了。前面说过,科考,素来寒门难出贵子,关键原因在哪?在策论,更在圣言注解! 世家子弟底蕴深厚,家里有人治国理政,随便说几句话都是大道真言,而寒门学子上哪儿找有见识的人指点?所以策论这一块,就成了寒门与世家的分割线。 而圣言注解更是如此。 市面上流传的圣言注解错漏百出,所以寒门子弟对于圣言全都一知半解,而世家,拥有圣言更精深的注解,一到科考场上,自然就分了个三六九等。 临近殿试,无数试子入京,最希望得到的就是圣言注解,而章浩然,第一时间拿出了圣言注解,绿柳山庄的圣言注解,何等了得? 哪怕林佳良也曾拿到了三弟的圣言注解,但他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能亲眼看一看当世高端世家的圣言注解。 林苏随手翻一翻面前的圣言释录,笑了:“章兄还是一如既往地够意思,谢了!”转手将这圣言释录递给早已伸长了颈的二哥。 他二哥一拿到立刻就现场翻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章兄,我一直都没怎么关注,你会试成绩如何?”林苏品一口茶,问了另一个问题。 “没有你那么风光,错失前三,只拿到第四。” 虽然只拿到第四,但他的神态分明透着骄傲。 章亦雨妙目流盼:“你不用太得意,我哥虽然只是第四,但京府会试前十,足以碾压各州会元。” 她这话虽无礼,但却也是实话。 京府会试,云集的是一国之俊才,世家子弟中最优秀的人才,几乎都在京府参加会试,虽然说京府录取的人数是其他州录取人数的五倍开外,但竞争的激烈,依然远在各州之上,如果会试也有鄙视链的话,通过京府会试走出去的人,是可以鄙视其他州中试学子的。 林苏笑了:“我没有得意啊,我早就知道,京城高官多年来将子弟户籍迁回老家,目的就是避开京府会试的锋芒,连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都不敢参加京府会试,而章兄,轻取前四,含金量自然非外府会元可比。” 章浩然托起茶杯:“外府会元,也得看是谁,别人章某未必在乎,但无论如何也不包括以传世之词名扬四海、以举人之身开文道的文坛奇才。” 林苏笑道:“咱们之间就别相互吹捧了,走走吧,来到京郊最负盛名的绿柳山庄,不欣赏欣赏独步天下的园林妙境,岂非入宝山而空手回?” 章浩然陪着他穿行于园林之中,而林佳良再度发挥书呆子本质,捧着圣言释录依然坐于亭中…… 章浩然边走边介绍,郊外也就两个地方好,一是足够幽静,二是可以占用更大的地儿,这园子方圆十里,京城之中,寸土寸金,可没这么大的地儿可以建园林。 园林里没多少免贵树木,全都是寻常可见的,但只要有审美之心,纵然寻常树木,亦可为美,园林以绿柳山庄为名,自然多的是柳树,这山庄百年以上的柳树,九百三十一棵,那边有一座山,名为九宫山,这山虽不大,但却颇有仙名,偶有月圆之夜,九天仙子下凡尘,在九宫山上凌风而舞,山上竹林遍布,这竹子乃是先祖从蜀地移来,并非寻常的竹子,而是斑竹,先祖曾在此山隐居十年,留下了一篇游记《山居旅记》刻于山顶…… 林苏一直含笑听着,突然听到《山居旅记》,他的心头猛地一跳。 第143章 斑竹一枝千滴泪 会试结束之后,他提前下了白鹿书院,遇到一个已开文界的老人,老人以大神通将文字幻化成一个世界,他记得其中一篇就是《山居旅记》,事后,他问过二哥,山居旅记出自何人之手,二哥也不知道,现在,章浩然告诉他,他家先祖曾经写过一篇游记就叫《山居旅记》,那个老人难道就是他家先祖? 他需要看到这篇游记才能确定。 “章兄,我能否上九宫山看看?” 章浩然和章亦雨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你们笑什么?” 章浩然道:“九宫山,乃是园林的内山,也是先祖得道之地,章姓之外的人如果欲往,需要诗影留壁,这是先祖留下的规矩……” 林苏狐疑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真是你先祖的规矩?我怎么觉得是你贼心不死,进了你绿柳山庄,不吟首诗坚决不放过。” “真是先祖的规矩!” “好吧好吧,管它是什么规矩,我中你这个计行了,走吧,在哪里题诗?” “这边请!” 三人一路行去,前面豁然开朗,青石路慢慢拨高,四野变得空旷,转过一个小山嘴,已是九宫山脚,山脚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壁,石壁上方三个大字:诗影壁。 诗影壁上,留有诗篇上百,咏风咏柳咏心情,应有尽有,落款也是各异,有几个林苏还听说过,其中就包括当朝宰相陆天从,陆天从的这首诗大气磅礴,乃是银光诗中的极品。 诗影壁,也是绿柳山庄的一大景观,文人嘛,到哪里都喜欢诗词,绿柳山庄不仅有夺天地造化的奇观,精致入心的造型,还有名扬天下的名士诗篇,自然成为众人向往之地。 林苏打量四周,目光从另一侧的湖上掠过:“那湖叫什么?” “柳庭湖!” 林苏提笔:“九宫山顶白云飞……” 七律!章浩然和章亦雨对视一眼,全都眼有喜色,绿柳山庄名扬天下,诗是关键原因,所以,顶级名士入院,总会留下诗篇,诗篇一多,绿柳山庄再增春色,且看这名扬天下的林七彩,又能给山庄增添几分春色?如果真能留下七彩诗,那就赚大了。 “帝子乘风下翠薇……” 如果说第一句平平无奇,第二句一出就峰回路转,金光陡起,金光诗! 负责看守影壁的两名绝色美女霍然抬头,小嘴儿全都张大了,天啊,金光诗!这影壁立了百年,上面只有两首金光诗,堪称绿柳山庄镇园之宝,她们天天擦拭,唯恐诗作蒙尘,但如今,一个年轻人又留下了一首,他是谁?哪位绝代名士? “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百朵万重衣……” 金光陡然一震,五彩霞光弥漫,九宫山下,斑竹一齐摇曳,如梦如幻。 “啊……”看守诗影壁的一个美女一声惊呼,又猛地将自己的嘴巴握住,彩诗! 绿柳山庄有了彩诗! 多少年来,家主的梦想就是绿柳山庄中出现一首彩诗,无数人试过,无一能成,今日成了! 家主呢?为什么还不出现? “柳庭波涌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我欲因之梦寥廓,芙蓉国里尽朝晖。” 后面四句一出,五彩诗篇转为七彩,七彩之光映照之下,章浩然、章亦雨眼中也是光彩无限。 良久良久,章浩然长长吐出口气:“七彩狂魔,我今日才知七彩狂魔究竟是何等恐怖,一首长诗,浪漫与现实完美对接,风光无限之间,却又饱含着对未来的期许,服了!真心服了!” 一躬到地。 “我可以进去了吧?”林苏笑道。 “别说进去,你即便在九宫山过夜,我都陪着你!”章浩然哈哈大笑。 九宫山上,斑竹园中,一间茅屋后面,是一面石壁,石壁之上,刻着一篇文章,《山居旅记》,“有闲屋七间,老树三株,冬雪残阳下,四野俱无人……”正是林苏曾经见过的那篇文章,每个字都平平无奇,但字之上,隐约有流光摇曳,林苏透过这些字,看到了一幅场景,老屋七间,卧于山下,老树三株,冬雪残阳,字与幻影交织,字似乎已经开始向实物转化…… “这是我曾祖父得道之前留下的,此字介于文路极致与文界之间,字已跳脱于世外,但离文界尚有一步之遥,如果有朝一日你走到文路极致,观摩此字,或能寻到入界之契机。” 林苏道:“你之曾祖父,去了哪里?” 章浩然的曾祖父,名为章维空,三十年前破入文界,但凡破入文界者,都拥有圣殿行走的资格,基本已经不算是尘世之人,章家后辈子孙,都没有见过祖父,只能从祖父留下的一些文字中,感受文界大能的绝代风采…… 连章浩然这曾孙都没能一睹曾祖父真容,而林苏,偏偏与他湖畔相会,还联手写了一首七彩诗,呵呵,这待遇…… 林苏与章家兄妹九宫山转了一遍,林苏的目光被那柳庭湖吸引,指着湖畔那座半岛问:那里是什么去处? 那座半岛形同月牙,月牙上楼台亭阁众多,也是极其雅致的所在,风物半分都不在绿柳山庄之下。 “那里,是栖凤山庄,玉凤公主所居之地。” 玉凤公主?林苏心头微微一跳,先皇育有三子一女,太子叛乱被杀,淮南王两年前病逝,就只剩下陈王和玉凤公主,据陈姐搜索的情报,玉凤公主身犯软骨病,唯有嫁入大隅,才有希望活下去,而刚刚就有大隅迎亲使团前来,他还斩了执旗使,原来那些大隅之人,是从公主府出来的…… “怎么?”章亦雨妙目流转:“提到皇家公主,你似乎颇为心动,要不,我将你丢到那长岛上去,你给那个小公主吟诗一首,她一时兴致大起,兴许会留你过夜。” 林苏苦笑:“她一时兴起,可能想的是留下我的脑袋。” 嗯?怎么个情况?章浩然很敏感,你还得罪了她不成? 林苏叹口气,今天可能起早了些,撞上了鬼,老天作证,我真没想得罪谁,但总是撞鬼你让我怎么办…… 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章氏兄妹脸色全都变了。 杀了大隅迎亲使?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象没事人一般?章浩然长长吐口气:“我去见见爷爷!” 一个“飞”字破空,直接下了九宫山,如兔子一般射向主室,林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场风波大得没边,他是个马大哈可能还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章浩然不能不做点什么啊,唯一的办法就是找爷爷,看爷爷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他去了,章亦雨留下了,她的目光慢慢移到林苏脸上:“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个初入京城的楞头青,怎么可能解决得了这么复杂的事?”林苏叹口气:“还是相信你爷爷吧,他身为文渊阁大学士,总能想到办法的。” 章亦雨越听越不对劲:“等下……什么叫我爷爷总能想到办法?这是你惹下的事情,我爷爷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我怎么听你的意思,还成我爷爷自己的事了?” 林苏正色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今天前来绿柳山庄是做客的,因为你家而遭受这场风波,子曰:客之事,主之责,你家好意思置身事外,自然必须帮我解决这个大麻烦,推脱不仅仅是不近人情,更是有违圣道……” 章亦雨直接懵圈,是不是真的啊?还整出子曰来了? 但直觉告诉她,这真的不是绿柳山庄的责任,子曰都不行…… 可怎么辩呢?她不是文道中人,她说不了子曰,她觉得自己可能辩不赢他…… 但突然,她捕捉到了林苏眼中的一点狡黠,她瞬间悟了! 章亦雨不跳了,严肃地表态:“说得也是!你毕竟是到绿柳山庄做客的,你出事了,绿柳山庄有责任,自然也会寻求解决之道,怎么解决呢?态度很重要,我这就送你到京兆尹府,你老老实实在里面呆着,争取一个宽大处理……”手一起,一根大绳子将林苏牢牢捆住,她提着林苏就上了天。 林苏傻眼了,你这哪门子解决办法?放我下来…… 这是争取主动的唯一法门,就不放…… 你得等等你爷爷…… 不用等,我爷爷凡事行得正,坐得直,遇到事情直面事情,决不逃避,是我爷爷多年的教诲…… 好好,我认输行了吧?你别勒我脖子啊,放我下来,我不追究你家责任,我自己能解决…… 嗵地一声,林苏丢下来了,摸着脖子怔怔出神,他突然发现,面对暴力女,最好是不开玩笑…… “说说看,你有什么好办法?”章亦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林苏直接抬头护住脖子,后退好几步:“大苍铁则十三条明确规定,大苍国土之上,但凡竖起异国军旗者,人人得而诛之……” 章亦雨眼睛亮了:“所以说,你杀了他也是白杀,根本没罪!” “铁则都说了,人人得而诛之,我是人吧?所以就可以诛他!”林苏咬牙切齿:“我就想看看你家的态度而已,但你这表现也太让人失望了,我严重怀疑你跟我的对手同流合污,把我送的香水还我……” “我就不承认你是个人!你就是个搅屎棍……” “你以为搅屎棍是骂我的话?我好歹是根棍子,别人全是屎……” 章亦雨气势一下子崩了,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山下的几个侍女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小姐居然跟人吵嘴,这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事情,四小姐一般情况下都是动手不动口的。 “好了好了,杀迎亲使的事情我管你去死……”章亦雨道:“说说另外一件事情吧,你是不是得罪过一个修为非常高的女人?” “修为非常高的女人?你吗?” “不是我!” “暗夜?我跟她已经……这个那个……嗯,讲和了……” 章亦雨脸一板:“也不是暗夜,我跟暗夜绑起来,在那个女人手下,绝对走不了一招!” 林苏有点迷茫:“那是谁?” “一个已经突破法天象地境界的修行人!” 林苏心头陡然一跳,什么样的人?她找你了? “她找的确切地说,是我哥!因为有个人冒充我哥哥,得罪了她,她千万里横渡,打算将我哥脑袋瓜子拧下来当球踢,看到我哥哥之后,才发现,那个贼根本不是我哥,而是另外一个混账,她把那个人的投影给我看过了,我当时留了个心眼,没告诉她这个贼眉鼠眼的人是你……现在你给我一个答复,我要不要告诉她,她全天下追杀的那个人,是你呢?” 我靠! 林苏第一感觉就是一句老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第二感觉就是:那个人,真的会追杀他吗?恐怕还真的有这可能,那是超越法天象地境界的顶级修行高人啊,这样的高人肯定受不了世俗之人的亵渎,而他,对她的亵渎……纵然林苏这等老流氓都脸红心跳。 第三感觉就是有点冷,似乎当日无定山的风又吹来了…… “你告诉她也没什么,其实,她也算不上是来追杀我的……” 章亦雨盯着他,怎么个情况?你说清楚…… 林苏终于说了…… 那天,我看着天边的月亮突然想你了,打算进京来看看你,也许就是月亮惹的祸,钻进了一个山洞里,你猜在山洞里我看到了啥? 章亦雨不知道怎么回答…… 林苏接了下去,我在山洞里看到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我拿祖宗八代的名声起誓,她的衣服不是我脱的,她自己有毛病脱光了练功,我无意中看到你能说是我的错吗?我看到了立马转身开跑,能说我有错吗?她追了上来,拿头发将我吊在半天空,你说变t不变t?她审问我是谁,我就想了,如果说我是海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她还不弄死我啊?只能拉大旗做虎皮了,我说我是章浩然,我有个妹妹叫章亦雨,我就想着,亦雨你在修行界赫赫有名,她怎么着也该给我点面子。 谁知道那个混账女人实在是太混账了,我不说你的名字还好,说你的名字直接捅了马蜂窝,她为啥对你有这么大的气?后来我搞清楚了,此女非同一般,乃是巫山宗本代圣女,在她的字典中,修行界唯有你才可以成为她的对手,我一报你的名字,就触发了她内心最大的忌讳,她将我一顿收拾,那段日子真是此生不堪回首…… 第144章 杀使之争 章亦雨心头各种味道一齐翻转,想揍他吧,他说的那些事情,她还有点爱听,不揍他吧,她总觉得手痒痒,收拾心神:“那个女子长什么样?” “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信,这个女人五彩头发,练功时,头发直冲而上,跟上面的水流对接,那些水倒似乎注入了她的身体里,非常奇特。” 章亦雨脸色沉凝:“你这么说我才真的信!……后来呢?” 巫山圣女彩珠莲,天生异相,发作五彩,世人皆知,但没有亲眼见到,谁能知道她修练功法之时,会全身赤l?谁能知道她巫山九诀中的“截水诀”是如此模样?这种绝大秘密,即便是巫山本宗低层弟子都不知道的,他更是没有任何理由知道。 “后来,那个圣女发了神经,说她本宗有个前辈被封印在洞中,百年来生死不知,唯有算术奇才才有可能打开山洞的禁制,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你兄长章浩然被你拉上碧水宗解密文王天书的事情,让我将功折罪……说到这里,请允许我深深地佩服自己一回,我幸亏冒充的是你哥啊,幸亏我跟你哥算术功底不相上下,我还真的给解开了……” 算术奇才才能解? 莫非那山洞也是文王天书的另一残片? 章亦雨心头怦怦乱跳…… 然后呢? 然后?林苏感叹,巫山宗真是男人的乐园……啊,不,真是男人的禁区啊,她们修练功法就是奇葩,她们怎么都喜欢脱衣服练功呢?那个前辈也是l体…… 章亦雨脸色风云变幻:“她千万里追杀你,就因为你解开囚禁她封印的禁制,无意间看了她的l体?” “已经说了,这不是追杀!”林苏道:“她的本意是赶过来向我致谢的,你想想看,她都封闭上百年了,蒙我解除封印,看到她的隐私,那也是无心之过,前辈高人,怎么可能如此不讲道理?你说对吧?” 章亦雨完全无声。 她有过思想准备,面前这个渣男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要轻易相信,但是,她却没有找到漏洞在哪里。 巫山以女子为主,巫山的确有一个消失百年的前辈,此人就是百年前名垂天下的巫山圣女巫雪,而且巫山高层功法修行,讲求天人合一,一般都是脱掉衣服的。 这些,都不是他能够凭空想得出来的,他所说的每一点,都符合逻辑,难道说那个可怕至极的女人,真的就是巫雪?现在想想还真的极有可能! 如果真如他所说,那巫雪不但跟他没仇,反而还可能充当他的后盾! 林苏看似只是口无遮拦地发了一通牢骚,其实是有目的的。 两个目的,其一,巫山那个前辈既然找到了章亦雨,极有可能泄露了他精通阵法的本事,这个泄露很要命,随时都会引来碧水宗的重点关注,他需要给这重危险找个借口。所以,他告诉章亦雨,不管对方说没说阵法,其实都不是阵法,而是算术。其二,他还得给自己上一重保险,强行将巫雪拉过来,成为自己的隐性后盾,让别人想报复自己时,心里多少存上一点顾虑。 从章亦雨的表情看,这两重目的都实现了。 首先,章亦雨已经忽略掉了阵法的事情。 其次,章亦雨可以理直气壮地想跟师尊联系下,让师尊约束下碧水宗的长老,别针对他玩得太过火,万一他后面站着巫雪,碧水宗有可能遭受不可承受的损失。 林苏与碧水宗有过节,章亦雨夹在中间很为难,她想帮他解脱,但找不到理由,现在林苏给了她一个理由:他后面站着巫雪!跟修道仙宗讲道理有时候很难讲通,道理讲不通时,一个极其危险的后果,可以让大家冷静冷静…… 两人并肩下山,章浩然再度出现,一出现就向林苏汇报情况,爷爷一早就去了文渊阁,等他回来再商谈林苏杀迎亲使的事情,你也不用太着急,事情既然已经出了…… 他还没说完,章亦雨翻了白眼,哥哥,你还真是好忽悠啊,这个搅屎棍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你见他什么时候吃过亏?他早就翻出了大苍铁则十三条,给自己罩了个乌龟壳…… …… 迎亲使被杀的事情已经在京城无声爆发,掀起了一场看不见、听不见,也许唯有某些高层人物才能感受到的冲击波。 鸽馆,住的都是外国使臣及部属,大隅迎团队一返回,驿馆之中的一个房间里就传来怒吼:“杀我使臣?还让他全身而退?你们是金狼铁卫,还是兔子软卫?全部给我滚进来……” 一群人跪进,面对怒火万丈的七皇子曾珂。 大苍国外务少卿刘璋也深深鞠躬:“禀报皇子殿下,事发突然,未能及时阻止,下官有失,但那个狂徒谈及‘大苍铁则十三条’,也的确是本国之祖制……” “本王只知大隅律法,何曾学过什么贵国祖制?”七皇子森然道:“本王给你一个选择,立刻告知贵国皇帝陛下,不交出杀我使臣之凶手,大隅铁骑兵发四镇,剑指中原!滚!” 原本是一件小事情,在七皇子这里引出了“剑指中原”的话来,陡然就将事态升了级,面对有可能引起两国军战的大事,少卿岂敢怠慢? 立刻就向上汇报。 上司外务正卿尹玉营也不敢怠慢,立刻求见皇上。 武英殿,皇上召见群臣,商议这一突发事件。 兵部尚书张文远横眉怒目:大苍大隅两国,有此安定之局,全赖陛下英明决断,来得何其不易?这无知小儿跳出来一击,分明是置国之安危于不顾,罪大恶极,该当九族同诛。 左大夫赵勋附议:祖制禁止异国军旗在本土升起,当然不容轻犯,但大隅之人,草原蛮荒而已,咱们岂能与这等蛮荒一般见识?当怀柔致远,以圣道之言先规劝之,无论如何,平民暴起,直接斩杀来使,都是一件不可原谅之事。 御史郭湘潭道:圣人言,先以德服,次以威服,再次以力服,大苍以文立国,以圣言治世,此等暴起杀人之事,绝不能容,一旦纵之,后患无穷也…… 一时之间,群臣激奋,在他们的建议中,林苏该杀,林氏该诛九族…… 只有区区几人没有表态。 皇上脸色阴晴不定,目光投向没有表态的几人,这几人,全都是关键人啊。 吏部侍郎宋都,官不大,但角色非同一般,他是林家的亲戚(林母的妹妹乃是他的正妻),他会怎么说? 宰相陆天从,百官之首,他会如何定论? 御史段山高,乃是言官的代表,他又会不会喷? 大学士章居正,乃是学术的代表,他会如何诠释圣道? 还有一人,最为特殊,乃是曲文东,他原本已经致仕,不再具有金殿议事资格,但今天,皇帝偏偏派人将他请了来,让他做了个客坐代表。 御史段山高以前但凡议事,总是跳得最高的,但今天他似乎没睡醒。 大学士章居正也一样,他似乎在钻研什么学术问题,一时神游天地。 陆天从是宰相,长期养成的习惯就是不先发言,因为他一发言,别人还怎么辩?所以,他习惯于所有人都发言之后,再作个总结。 那么,就只剩下林苏的两个亲戚了。 曲文东一抬头,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曲文东跪下:“陛下,微臣既蒙陛下恩典,准予金殿议事,那微臣不敢不直言,先求陛下恕罪。” 皇上微微一笑:“既是议事,失言不追乃是惯例,畅所欲言,何罪之有?曲爱卿但讲无妨。” 曲文东再谢陛下,然后发言:“大苍铁则十三条,说得清楚明白,但有本国之内,竖起异国军旗者,人人得而诛之,既是铁则,就没有讨论的余地,林苏杀使,合乎铁则,以此作为理由来治罪于他,臣恐天下不服!同时,对陛下之威,对大苍国格,亦是一次重挫!陛下宜三思而行。” 短短一段话,满殿静音。 事关铁则,谁敢质疑?纵然是陛下自己,也是不能违反的,如果你以这个理由来杀林苏,天下人会说,大苍铁则根本不是铁则,伤的岂不是陛下你的脸面?失的岂不是大苍国格? 吏部侍郎宋都踏上一步,跪倒:“陛下,臣也认同曲阁老所言,如果以此为理由杀他,天下不服……” 众人相对而视,果然亲戚就是亲戚。 但宋都话锋一转:“不过,臣听说,林苏其人,心性难测,他当日写下‘一剑霜寒四十州’之诗句,虽然不能因文获罪,终究传递了他内心的一些想法,这几个月来,他收纳长江流民之心天下皆知,今日当着西北流民之面杀害使臣,是否亦有收买人心之嫌?他对其父之罪从来不认,对朝堂多有怨恨之心,今又八方收纳流民,臣以为……朝堂该有所防范。” 此言一出,满殿全震。 大学士章居正似闭非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曲文东霍然低头,盯着地上的宋都,似乎不认识他。 封建王朝,有一个最大的忌讳,那就是密谋造反,打算造反的人,往往都是收纳天下民心,任何一个封建皇朝君主,都不可能容忍这种行为…… 好一个宋都,你不念亲戚之情倒也罢了,你还来这么毒的一手!先前你认可我的观点,我还以为总算有那么一个同路人,绝没想到,你不是不想杀他,你只是觉得这把杀他的刀不好用,另外亲手递上一把更锋利的刀! 但他不能反对,因为他知道,今日陛下将他召集过来,绝不是征求意见这么简单,一个不察,不仅仅林苏难保,曲家也将掀开覆灭的序幕…… 陛下脸色阴沉无比,目光慢慢转向大学士章居正:“大学士可有异议?” 章居正深深一鞠躬:“陛下,老臣没有异议!林苏其人,死了比活着好……” 曲文东再度心头冰凉,他曾专程前往绿柳山庄,想拉章居正上同一条船,甚至不惜将林苏的终身大事为饵,章居正拒绝了他。 但章居正也曾答应过他,绝对不会跟那些人一起打压他,最少会做到保持中立,你这是中立的姿态吗? 陛下脸色稍和:“大学士请说下去……” “林苏行事屡犯禁忌,的确是死了干净,但是,圣道之下,各国均需讲求法度,终不能随意捏造一个罪名杀了他,需要知道,他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是天下名士,刚开文路,而且还留下了传世青词,这样的人,在圣殿是挂了号的,他即便要治罪,也必须是正大光明,堂堂正正,要经得起圣殿的复查复核。” 曲文东眼睛大亮。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林苏可不是一般人,他在圣殿是挂了号的,你要杀他,必须正大光明,章居正,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陛下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大学士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铁则就是铁则,这些年来,国纪是有些松了,才导致异国之人在本国如此嚣张,传令下去,从今日开始,但有异国之人犯我铁则,一律依法处之!如有战局,大苍男儿自然会保家为国,有何惧哉?” 张文远、赵勋面面相觑…… 陛下继续道:“林苏写下传世之词,扬我大苍之威,乃是不可多得之名士,未有确凿罪证,任何人都不得随意捏造,违者,严惩不怠!” “陛下英明!” …… 午后,章居正虚空而过,落在绿柳山庄,一进门,一个老人就出现在他的面前,正是章居正的贴身护卫“影子”,听完影子的汇报,章居正直接起身,落在诗影壁前,看着上面弥漫七彩霞光的那首诗,久久不动。 大概一刻钟,章居正轻声道:“浩然,这首诗,你读出了什么?” 身后章浩然道:“回禀爷爷,孙儿读出了绝代文采,绝世风流。” 章居正道:“知道我读出了什么吗?” “你说!” “王道之气!”章居正感叹道:“九宫山顶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薇……这帝子是谁?真的只是你曾祖父得道之时的天道仙影吗?有无可能就是他自己?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百朵万重衣,斑竹有泪,人间何处无泪?春来繁花似锦,而他所到之处,岂非也是处处繁华?芙蓉国里尽朝晖,芙蓉国又在何处?是否就是他自己理想中的国度?” 章浩然完全愣住,难道说,他真的有起兵造反之心? “圣道精深,而人道复杂,为人处世,最忌将路走绝,持三分热情,留七分心眼,静观其变,懂吗?” 章浩然心头怦怦乱跳,低头受教。 …… 第145章 打抱不平的小和尚 林苏和林佳良已经回到了曲家,逸仙院的门口,两个丫头同时鞠躬:“绿衣小姐和陈小姐让奴婢转告公子爷,她们去了灵隐寺,稍晚就会回来。” 林佳良眉头微皱:“她们去灵隐寺做什么?求香拜佛么?” 殿试之前,求香拜佛,也是有的,但眼前离殿试还有一个月有余,这时候是不是早了些? 林苏摇头:“不是,绿衣曾说过,她要进京寻找一个人,可能这个人就在灵隐寺吧。” “正是!”两个丫头道:“绿衣小姐说了是去找人的。” 那就很好,林佳良陪着林苏进了逸仙院,多少有些不放心地跟林苏探讨了一会杀使这件事情,林苏告诉他,晚上就该有分晓了,多思无益。 林佳良就回去了,去了曲秀的院子。 林苏坐了下来,接过丫头手中的茶杯,挥挥手让丫头出去,暗夜人影一晃,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有什么收获?”林苏道。 “栖凤山庄的还是绿柳山庄的?”暗夜托起他的茶杯,眼珠轻轻转。 “都说说!”林苏抱住了她的腰。 暗夜在他怀里轻轻拱一拱,绿柳山庄呢?今天的收获主要是我自己的,我发现那个小娘皮也不过如此,我在她眼皮底下穿了几个来回,她一无所觉,如果不是她被你迷昏头的话,基本可以断言,她在我面前从此可以不用放肆。 林苏好吃惊:“她将我吊起来的时候,你就在旁边?只看看不出声?也不管事?” 是啊,你们小两口之间喜欢玩点小游戏,风情无限的我管什么呀? 林苏咬牙:“这个话题,晚上在床上再探讨……栖凤山庄呢?有什么收获。” “有一个高手!” “高手?”林苏微微一惊:“比你还高?” “比我高倒也未必,但她有着一种独特的隐身术,连我都没办法探听到她与公主的对话,不过,我可以肯定一点,这个小公主,不愿意嫁给大隅七皇子,巴不得你将七皇子也杀了,绝对不会因为你杀了个迎亲使,而对你心生怨恨。” …… 京郊西侧,桃花满山,这个时节,是桃山最美的时节,绿衣和陈姐并肩站在灵隐寺外,面面相觑,她们今天前来可不是为了赏花而来,而是寻人。 绿衣的一个姑姑就在灵隐寺出家,说起这个姑姑,来头真是不小,她原本是大晋的公主,嫁给前任国君,那是皇妃啊,如果没有发生变故的话,这个皇妃必是深宫之中尽享荣华,但前任国君五年前病逝,将皇位传给陛下的亲弟弟宁王(当今皇上),这就尴尬了。 兄死弟即位,跟父死子就位,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了。如果是父死子上位,前任皇妃升为太妃,在宫里住着也没啥,长辈嘛。但兄死弟继位,皇妃住在宫里怎么弄?弟弟继承兄长的妻子么?有些草原部落倒也真是这么干的,但大苍可不是草原蛮荒之地,礼法不允许,所以,前任皇妃就只剩下几个选择了,回老家,出宫另外找人嫁了,或者就是遁入空门,三者都不愿意选的,就只能是自觉进入冷宫。 这位前大晋公主、前任皇妃回不了家,她的母国早已被灭,出宫另嫁她也干不出来,就只能遁入空门,在灵隐寺落发为尼,号清隐。 绿衣和陈姐来到灵隐寺,但这位清隐师太两年前就出去云游天下了,并不在寺中,当世唯一有固定联系地址的亲人,也断了线,绿衣怅然若失。 陈姐抱着她的肩头轻声安慰:妹妹,别伤心,你还有亲人,公子,我,还有暗夜,都是你的亲人。 绿衣强忍悲伤,紧紧地拉着陈姐的手。 外面的路上突然过来一群人,最前面一个是身着华袍的年轻男子,左右都是飞扬跋扈的随从,年轻公子满是酒色之气的脸上露出笑容:两位小娘子,可是进寺求香的? 陈姐和绿衣目光抬起,冷冷地扫他一眼,懒得理他,踏上回家的路。 但那个公子手一张,挡住了去路:小娘子,你求什么佛啊?求求本大爷,不就什么都有了? 旁边的随从笑着帮腔:你们知道面前的公子是谁吗?兵部尚书张大人的五公子,两位小娘子想求财、求家中长辈升官,都只需要五公子一句话,如果是求子,呵呵,那更是非我家公子莫属了。 绿衣大怒,这已是不折不扣的侮辱。 但陈姐心思细密,随从随口一句话,引发了她的警觉,张文远的公子?那个横行京城无所不为、作恶多端的五公子?今天突然出现,绝非偶然!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管是谁家公子,都该懂些礼法吧?”陈姐踏上一步,挡在绿衣面前:“让路!” “哈哈,林氏一脉,果然尽是不识抬举之人。” 这下,绿衣也完全明白:“你是针对林家而来!” “当然!”五公子笑道:“林三公子不是颇有手段吗?我就想看看,他的两个小妾在荒野之中不幸丧命,他是否也能破此奇案!” 绿衣和陈姐脸色陡然一沉。 呼地一声,两名随从突然冲出,速度之快,不折不扣已是武宗境界。 陈姐手一起,哧地一声,一把尖锥瞬间洞穿两个随从的肩头,尖锥一回,直指身后一双利爪的掌心,将后面之人逼退,左手一起,抓住绿衣的肩头,身子从草丛中一滑而出,转眼间没入后面的深草。 连环三击,一击成功后立即逃跑,五公子还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她已经离开队伍三丈开外,只需要两个起落,她就可以突围而出,只要到了下方的弯道,就有春游的人群,张家的人再胆大妄为也终有三分顾虑。 但她刚刚钻入草丛中,突然一只枯瘦的手宛若空气中浮现,轰地一声,落在陈姐的肩头,陈姐半边身子发麻,被震入草丛之中,陈姐这一惊非同小可,手中尖锥猛然转向,但那黑影手一动,陈姐的尖锥远远飞出,人也重重撞在大树上,全身尽软…… 陈姐和绿衣目光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几名高手步步走近,手中的兵刃寒光耀眼,五公子跟在几个高手身后,眼中也是阴狠无比,野外杀人,谁人能查得出来?你林苏让我张家损失如此之大,我就让你一进京城就痛不欲生…… 就在此时,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要做什么?” 五公子猛地一惊,他要杀人夺命,自然考虑周详,下方山道完全封锁,这片丛林更是几大高手严密布控,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外人? 是谁? 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沙弥,头上没有戒疤,但却也一根头发都没有,小小的脑袋光亮至极,而他的面皮又白又嫩,显得呆萌呆萌的,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小秃驴,滚!”五公子哪耐烦跟一个小和尚说什么,抬脚就踢,这一脚如此猛恶,理应将这小和尚直接踢出八丈开外才对,但这一脚下去,五公子脸色猛地一变,他感觉一脚踢中了一块生铁柱,小和尚纹丝不动,五公子一声惨叫,抱着脚打滚,他的腿骨已折。 “打死他!”五公子大叫。 哧地一声,一双利爪陡然落在小和尚的光头上,正是控制陈姐的那个高手,这一出击,又狠又准,不折不扣已是武极巅峰,小和尚一脸茫然地看着五公子呢,根本没防备。 利爪直接落在他的光头上,但那个武极高手脸色也变了,他这一爪可开石裂碑,但落在小和尚光头上,却伤不了他分毫,一股神奇的力量反噬,他的五指尽断。 “佛门金身秘术!”那个高手大喝。 “金身秘术!小小年纪能有多大火侯?”绿衣身边的另一名高手手陡然抬起,一把大刀直接劈下。 “小师傅,快躲……”陈姐一声大叫。 小和尚还是迷茫状态,那个高手手中的刀准确地落在他的顶门上。 轰地一声大震,如同庙宇洪钟敲响,大刀碎成碎片,持刀的手化成血雾,那个高手脸色变了,变得惨白。 五公子一声大吼:“都进来,杀了这妖僧……” 十多人同时冲了进来,各种兵器齐举,砍脑袋的,砍四肢的,捅要害的…… 同时命中! 但他们的兵器同时粉碎,不管是刀、剑、枪、锤子,哪怕其中一名家丁手中的兵器是软链,在捆上他身体的瞬间,也碎成碎片。 不仅仅是兵器碎,但凡出手的人,全都手臂折断。 一时之间,满地全是痛得脸色扭曲的人,而站在中间的那个小和尚,却是一脸的茫然,摸摸自己的脑门:“师傅说过,我很扛揍,都怪我,我没有跟你们提前说一下,寺里有伤药,要不,你们放我走,我去给你们拿伤药……” 众人全都如同见鬼。 五公子脸色扭曲:“杀了这两个贱人……” 两个家丁远远避开小和尚,突然到了绿衣和陈姐的身后,同时出刀…… 他们刀出的时候,小和尚还在原地迷糊…… 但就在刀落的时候,小和尚突然一分为三,喀喀两声,刀再次落在小和尚脑袋上,两个家丁手断人飞。 三影合一,小和尚再次出现在原地,摸摸脑袋,更茫然了。 “走!”最开始的那个高手抱起五公子,一个起落就消失在丛林之中,其余人,也快速离开。 小和尚慢慢走到陈姐面前:“姐姐,他们走了,你们快进寺里避一避,我师傅肯定可以保护你们……” 陈姐和绿衣满脸惊魂未定:“大师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小和尚这下吃惊了,猛地回头,转了个圈,迷茫地抓脑袋:“姐姐你说什么啊?我还以为我师傅过来了,没过来啊,我得回去做晚课了,你们别告诉我师傅说我偷偷跑出来玩,不然,我师傅肯定揍我……” 慌慌张张地跑了。 陈姐和绿衣出了丛林,回首那个丛林,她们全都心有余悸,但看到那个灵隐寺的寺门,却又百感交集。 “陈姐,他真的是一个大师吗?这看着就是一个孩子。” 陈姐道:“佛门高僧,变幻形态也是寻常事,此人,必是得道高僧,否则,怎么可能拥有这等出神入化的金身秘术?又怎么可能拥有‘菩提千叶’身法,化身三人,如臂使指?” 她们今天也终于知道江湖凶险了,赶紧回程。 踏下西山,进入人流鼎沸的官道,她们才真正放下心来,进入曲府,她们整理脸上的表情,踏入逸仙院,就看到了林苏。 “你回来了?”陈姐先开口,今天她陪绿衣上灵隐寺,而林苏和林佳良去绿柳山庄。 林苏点点头:“你姑姑找到了吗?” “姑姑云游天下去了……”绿衣轻声回复。 “没事,云游天下,总有回来的一天……你们遇到了什么时候危险?”林苏突然眼神一凝。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陈姐说。 “必定有事!你有跟人动手的痕迹……”林苏手一起,从陈姐头发上拿下一根几乎肉眼看不到的小草根:“到底什么事?” 陈姐跟绿衣对视一眼,终于叹口气:“我们可以说,但你必须答应我们,别冲动,敌人有可能就是引你冲动……” 她将事情经过全盘说了一遍。 林苏脸色铁青,拳头慢慢握紧。 张文远,张涛! 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无法无天! 暗夜更是大怒:“我就去摘下那个畜生的脑袋,我倒要看看,后部尚书府有何等惊人的防护!” 林苏赶紧伸手,抓住她:“不行!张文远有官印在身,他的家,不可轻动。” 官印,乃是江湖高手的克星,不管你本事有多大,官印借助的是文道圣力,总比你更强些,所以,但凡现任高官,任何人都不可轻动,这是圣殿的法度,也是世间政权存在的前提。 陈姐道:“正是,那个畜生今天行事,肆无忌惮,极有可能就是一步最阴险的棋,张文远或许是想以我们两姐妹的死,将公子卷入案件博弈之中,从而废掉公子的殿试……公子任何一次轻举妄动,都会中这老贼之计。” 第146章 兵部尚书的命门 会不会是这样? 不仅仅是可能,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原因! 如果陈姐跟绿衣真的死在西山,林苏自然会追查。 象这样的无头案,想查清谈何容易?尤其是官场完全掌控在对手手中时,根本不可能查得清,不管查得清查不清,林苏都无心科考,他的科考也就误了。 哪怕林苏神通广大,真的能查清,从而报复张家,张文远也是喜闻乐见的,站在他的位置,怕的是林苏不动,只要林苏一动,怎么动都是错,张文远甚至可以指鹿为马,将杀人之罪栽到林苏自己头上——这就是话语权、执法权全都掌握在他手上的可怕之处。 “张家既然已经出招,反击也是必要的,而且还得让他痛……”林苏缓缓道:“你们说说,张老贼真正的痛点在哪里?” 张文远,兵部尚书,官已经做到了极致。 他家长子张纯,礼部侍郎,也已经是三品高官。 次子张逸,仙宗修道,目前已是五境道花,跟章亦雨属于同一层次。 三子张良,大苍境内排名前三的巨商,门下产业无数,正因为这源源不断的财富,才让张文远有足够的财力物力笼络一大帮朝臣,让他的仕途一路通途。 这上面三人,每个人拿出来,都是林家头顶的一座大山,但张家最看重的还不是这三人,而是张家第四子。 张家第四子张宏,文道天才,三年前就已经是京府会试的次元,前面已经说过,京府会试的前十,都有抗衡它州会元的实力,几乎已经可以铁定通过殿试,但他偏偏没有参加那次殿试,而是隐忍三年,剑指本次殿试的“圣进士”。 为什么? 跟当日李叶舟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叶舟是肩负家族使命,必须三元合一才能将家族带上正途。 他呢?他是为了找媳妇。 他岳父家那边给他开出了条件,要想成为他家女婿,必须是殿试圣进士——殿试前八十一,圣殿直接取士,就是含金量最高的圣进士! 三年前那一届,人才辈出,张宏实无把握拿下“圣进士”,所以才苦读三年,继续沉淀,本次目标,誓拿圣进士! 有人就问了,堂堂兵部尚书的公子,京府会试次元,找任何人做媳妇都不算高攀,谁家这么大牌?还敢提这种非分的条件?莫非是皇家公主? 不,不是皇家公主,但比皇家公主还牛b! 那是圣家! 他老子帮他联系的婚姻,就是圣家。 何谓圣家?圣人的本家! 比如说儒家孔圣,他的嫡系后人就是圣家,兵家孙圣,他的嫡系后人,也是。 圣家地位超然,说一件事情大家就明白超然到何种程度。 圣家的子弟无需科考! 世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的头发都白了还在努力考童生,但圣家子弟一出世就会赐予文根,成年之后就会赠予文坛,稍微优秀一点的,赐文山,拔尖的一批,直赐文心。 无语了吧? 不公平吧? 但又能如何?圣家的人说了,文道之力本身就是诸圣之力,通过科考的规则而赠予天下人一部分不错了,你还想跟圣家的人搞公平? 这倒也是,自家的财产,给自家人,谁管得着? 政权以皇家为尊,文道地位,以圣家为尊! 圣家女子,一般情况下绝不外嫁,反正圣家这么几千年下来,都有以百万千万为单位的人口基数,自我循环都快成一个国度了,同一圣家内部可以婚娶,九大圣家之间可以婚娶,一点都不影响他们的生存与繁衍。 但也有例外的,圣家嫡系女子外嫁,有一个硬性条件,那就是必嫁殿试圣进士。 这就是世俗间流传很久的一句话,圣女不外嫁,要嫁就嫁圣进士。 张文远为子女铺路,可谓用心良苦,有当官的,有修行的,有赚钱的,可以说,人间能让人羡慕的那些东西,他全都能搞定,但有一个东西他没办法搞定,就是他家祖宗并不特别了不起,导致张家底蕴不是很足,在很多尊贵的场合,他都感觉有点没底气,所以,他才挖空心思跟圣家联姻,原本也只是尝试着一提,没想到圣家还真的答应了,给出了一个硬性条件,说,只要张家四子能够成为圣进士,可以送嫡女下嫁。 这个婚约,让张家欣喜若狂,嫡女啊!这是何等难以想象之事? 张家也第一时间达成共识,张宏之科考,压倒一切!必须抓住这次机会,牢牢抱上圣家的大腿,只要抱上,张家就是一个千年万年的世家,纵然大苍倾覆,张家也无人敢动——这世间国立国灭寻常事,但国家即使灭了,圣家也是不能动的,这是圣殿之规。 听完陈姐的介绍,林苏眼睛慢慢眯起:“这么说来,张宏就是张家的命根子,如果毁掉他的这门婚事,该当可以让他真正痛上一回!” “如果毁掉与圣家的联姻,那张文远老贼铁定吐血,比任何打击都重,但是公子……一定得慎重,毕竟牵涉到圣家,你当前惹怒了谁都无所谓,就是不能惹圣家。” 外面传来丫头的惊呼:“家主!” 嗵地一声,几名丫头同时跪倒,传来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 小桌子边,林苏和几女同时一惊,家主亲自过来了? 赶紧起身。 他们刚刚站直,逸仙院月亮门中就走进来一个老人,正是曲家家主曲文东。 三女同时一个万福,见礼。 林苏也踏上两步,鞠躬:“老爷子亲自前来,林苏未能远迎,恕罪。” 不管是客人之礼,还是晚辈之礼,林苏都必须对这老人表达尊敬。 曲文东手起,搭在他的肩头:“三公子不用多礼。” 林苏站直:“老爷子,请!” 两人坐在亭中,绿衣亲自送上香茶,然后躬身而退。 春风拂过小院,亭中仅剩两人。 “你杀迎亲使之事,刚刚武英殿议事,已经顺利解决。” 曲文东坐下第一句话,就是一个好消息。 林苏递上一杯香茶:“让老爷子费心了。” 曲文东接过茶,茶杯在掌心轻轻旋转:“今日你遇到这种情况,怒而杀使,真的只是因为你忍不住?” 林苏轻轻一笑:“林家从高峰时刻到低谷,又从低谷重上高峰,其间多少波折,见惯了多少世态炎凉?我怎么可能真的忍不住?” 曲文东目光慢慢移过来:“所以你杀使,乃是下的一步棋,是么?” “当然是!” “目的为何?” “老爷子以为……目的为何?” 曲文东轻轻品了一口茶,缓缓开口:“你想看看,朝中大臣,到底有哪些人想置你于死地。” 林苏笑了:“那么,老爷子可看清了?” 看清了一些,但也有些没看清…… 什么意思? 曲文东看清了张文远、赵勋、李立制、周运之、郭湘潭……这些人都是跳出来,立主向林苏问罪之人,前面两个是意料之中的,后面几个是新冒出来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他还看清了一人,宋都!林家的这个亲戚,现在已经彻底没有拉拢的必要,因为此人不仅仅没有维护林苏,反而还别有用心地恶意带节奏,他将林苏恶意造反的预测一分析,基本上给林苏的仕途画了一个句号,其阴险下作,外人都甘拜下风。 林苏脸色慢慢变得阴沉,不管什么时候,被亲戚恶意针对,总是更让人伤心些。 曲文东道:“我看不清的有三人,第一,我看不清章居正,他看似中立,甚至对你颇有微词,然而,却也是因他一句话,才终结了对你的争议,还了你清白。第二,我也看不清陆天从和段山高,他们自始至终都没开过口。” 林苏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情,不知你是否看清。” 曲文东微微一惊:“说说看?” “今天之事,原本跟你无关,你已经不是朝臣,为什么陛下会让你去?” 曲文东道:“他或许是想……制造机会让我失言,找个借口将我拿下。” 林苏轻轻摇头:“你与他君臣共事多年,你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他怎么可能幻想你在这种场合失言?” 曲文东最是谨慎,从来就不是个会失言的人,今天这种场合尤其如此,曲文东绝对不会失言。 曲文东眉头紧锁:“你的判断是什么?” “陛下不打算用皇家的力量对付你,他在给你制造对立面,从另一侧面分析,针对曲家的行动,快开始了。” 陛下亲口向天下承诺,他不会翻当年旧账,这一点,是他的执政之基,他不敢自食其言,所以,他打算给曲文东培植对立面。如何培植?就是金殿之上,自然形成两个阵营。 他当然知道曲文东会为林苏辩护,不为林苏辩护,林苏一旦被诛九族,连曲家都带进去了,曲文东怎么可能不辩护? 而一辩护,就必然与张、赵等人正面对峙,对立面就算是确定了。 借大臣之力,打压曲家,这就是陛下的打算。 这一点,曲文东自然明白,但林苏也明白,就让他有些吃惊了,面前的这个文道天才,世人传扬天下的都只是他的文道和奇思妙想,绝没有人知道,他对事情的看法也是如此一针见血。 “针对曲家的行动,你分析……会是什么?”这已经是同辈论道的姿态了。 林苏道:“曲家退出官场,主要的产业就在商场,如果我没有分析错的话,他们有两步棋要下,一是针对你的商业进行围剿,二是针对你的子弟进行分化。” 曲文东托着茶杯久久无言。 曲家虽然退出官场,但势力还是存在的,这么多年来,商场布局,他也是做得很大,一个商业王国,拥有几十万员工,与各行各业、各色人等联系紧密,也是一股不容轻视的力量,在曲文东的谨慎之下,这些商业都是合法经营的,在这种情况下,想轻易拿下曲家,并非易事,但如果将他的商业根基毁掉,就能找到破局之机。此外,林苏说的第二重,更让他心惊肉跳,他其实早就有预感,他的子弟已经被分化了,他的大儿子曲家辉虽是商场人物,但跟达官贵人走得很近,曲家第三代子弟中,嫡系的曲晋、曲武跟京城名流更是走得近,这些事情,曲家家主没办法去阻止,但当然也无法去认同。 一个家族,如果财没了,后人子弟也叛变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上无财、下无根…… “老爷子不必忧心,既然你已选择与林家联姻,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商场之上,没有人敢持必胜,且看他们如何出招;后代子弟,尚有曲哲兄长和曲秀姐姐,足矣!……这些事情暂且不提,我想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你说! 林苏道:“我想知道更为翔实的……江东旧案。” 江东旧案……江东旧案…… 曲文东长长叹息一声,这真是一个犯忌之案啊,过去这么久了,现在想想,依然如同大梦一场…… 五年前,尚是先皇在位,太子谋反,大臣附和,最终形成了大苍的一次朝堂大分裂…… 他将江东旧案详细说了一遍,其中的细节,自然远比林苏通过暗探查来的更翔实,故事说完了,林苏眼中光芒闪烁,久久无言。 “你觉得这案子有问题?” “问题太多了,或者说,简直是莫名其妙。” 曲文东眼睛亮了:“你说说看……” 林苏提起茶壶再续一杯茶,缓缓开口…… 首先,太子谋反就没有理由支撑,众人认可的,是皇上身体健康,太子等了太多年,等不下去,但后来的事情却是匪夷所思,太子一谋反,皇上直接就驾崩了,这算哪门子健康?在皇帝身体不健康的情况下,太子等等就能上位,凭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谋反?而且他还根本没做好准备工作,短短十多天就被灭了。 其次,淮南王这人很有争议,大家都说他没有家国之念,在大敌压境的情况下,公然举兵反叛,将国家引入危局,可我看到的,却是一个深明大义的王爷,你们几个大儒过去跟他讲了一篇话,他就主动退兵,他难道不知道他这一放下兵器,立刻成为别人手中的鱼肉么?他甘愿束手就擒,难道不是为了大苍国之存亡? 最后,大隅……趁大苍撕裂的时候出兵,捞到点好处就撤,但细想想,捞好处的就只有大隅吗,谁的好处更大? 曲文东霍然抬头:“打住!不要再说了!从此以后,这些话,跟任何人都不要说起!” “好吧!” “告辞!”曲文东起身离开。 第147章 凌云诗会 林苏站起相送,曲文东的背影完全消失,他的眼中露出了神秘的光芒。 今天,曲文东前来,是对他的一次考核。 而他,也印证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江东旧案,远比想象中更可怕。 曲文东是知道内幕的,但眼前却说不得,为什么,因为他们的力量太小,一旦卷入江东旧案,曲林两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告诉林苏,是对林苏的保护。 林苏懂这个,所以也不再追。 外面丫头来报:“三公子,晋公子前来拜访。” 曲晋? 林苏脸上堆起了笑容,赶紧起身,门口一阵香风飘来,出现了一个身着华服的彩衣公子,香味正是从他身上飘来的,缥缈而又高贵,如果没判断错的话,该是林家的春泪。 “林兄落脚曲家,小弟该当早来拜访,只因昨日与友人相聚,误了时辰,罪过罪过……”曲晋满脸堆笑,深深作揖。 林苏也满脸笑容:“晋公子乃是曲家三代子弟中的第一人,苏入京之前,就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幸何如之?” “林兄快莫如此,晋可是深知林兄之诗才天下无双……今日前来,正是受托请林兄明日辰时前往摘星楼赴凌云诗会的,不知林兄可肯给晋这一薄面?” “凌云诗会?明日辰时?” “正是!” “哪些人前往?” “自然都是文道天才,可以说,凌云诗会,将聚焦京城最有名望的各路天才,京府会试十位之前的人,都会邀请,各州会元,也都在邀请之列。” “既是晋公子亲邀,苏岂敢辞之?明日必往!” 曲晋微笑致谢,寒暄几句,出了逸仙院。 他一出去,陈姐她们三人同时从房间走了出来,脸色全都不善:“公子,你怎么能答应他?我跟你说,这个人……” 林苏摆摆手:“我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也知道明天是什么会,但你们都放心,该来的总会来。” 三女面面相觑。 暗夜叹口气:“看这架势咱们也没法儿留他啊,那么今晚大家都忍下,别陪他玩不成名堂的,让他好好准备准备。” “不能啊,面临艰难困苦,我需要放松,你们三个,今晚一齐陪我……” 暗夜啐他一口:“三个陪你?明天你扶着墙去参会啊?你真以为你那么强,你也就在绿衣身上有狠,陈姐你都整不服帖……” 绿衣和陈姐的脸蛋同时红如火,暗夜你个臭不要脸的,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 当日晚间,一条消息发到了无数方位,林苏将参加明日的凌云诗会。 这条消息一出,激起了一股看不到的冲击波。 张宏从书房站起,久久地凝望天边…… 秋子秀充满佛性光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几州会元眼中都有一种神奇的光芒,跃跃欲试…… 相府,陆幼薇已经上了床,猛地坐起:“小六,将我那件蓝裙备好,洒上春泪,还有……明日天亮之时,立刻叫醒我,万万不要误了。” “小姐,诗会只是寅时开始……” “我知道,你按我说的办就行。” 小六怔怔出神,内心悄悄叹息,小姐,我知道你是要给三公子留下最好的一面,但是,小姐你知道吗?你和他根本不可能的,三公子昨日又生了一件大事,老爷已经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了…… 绿柳山庄,章浩然也接到了邀请,一听林苏会参加,章浩然和章亦雨面面相觑。 “你去吗?”章浩然问妹妹。 “我去不去的反正你也看不见。”章亦雨回了他一句答非所问的话。 明白,她会去,但却不是参加诗会,只是会在外围观察。 那么,你去吗? 章亦雨问她兄长。 “这小子的诗会,参加会很没有存在感,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好,但不参加呢?又有可能错过最精彩的文道盛事,哎,我啊相当纠结……” 文道天才,习惯于成为众人的中心,没有人愿意充当陪衬,所以,章浩然一般情况下不参加婚礼和葬礼,为啥?他成不了主角嘛。 诗会,他是愿意参加的,因为他可以是光芒万丈的主角,但明日有林苏在场,主角就不会是别人,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一夜时间,不管是何等的漫长,终会过去。 太阳照样升起。 林苏从温柔乡里醒来,睁开眼睛时,昨夜陪他的绿衣已经起床了,他一坐起来,绿衣就进来了,端来了早餐。 “相公,睡得好吗?”这是绿衣很关心的事情,今日将有一场极其重要的诗会等着他,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能睡着,如果休息不好,状态就不会好,对于动脑筋的人而言,是致命的。 “在你这样的小美人陪着睡,怎么可能不好?”林苏抓住她的手,拉进怀中,捧起她的脸蛋亲她的唇。 绿衣甜蜜地跟他接了,很快就挣脱:“坏相公,快吃饭,上午你还可以好好构思构思,最好各种题材的诗词都打个腹稿……” 一上午时间,林苏在逸仙院四处转转,三女以为他是在打腹稿,全都避开,但没有人知道,林苏才没有打腹稿,他不太相信,今日的诗会,会是比诗词,跟他比诗词,谁给他们的勇气?梁静茹么?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即便是比诗词,功夫也一定在戏外。 他不知道的是,摘星楼此刻已经好戏开场了,针对他的行动其实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展开。 摘星楼,建在南城,楼高百丈,手可摘星,所以号摘星楼,踏上最高的楼顶巨大红亭,北望可见城中风月,西望可见西山桃花,还有灵隐寺隐隐约约,真正是风月无边。 今日的摘星楼,群英荟萃。 真正是个个皆学子,往来无白丁,下三楼都是白衣学子,其中不乏各州各府名动一时的俊杰,但即便是这些俊杰,也只能是在下三楼。 四楼,九成以上都是当期殿试的学子,有资格当期殿试,都是会试金榜题名的举人,这些人走遍天下,谁不是昂着脑袋的?但今日,他们却没有资格上五楼。 上五楼的才是文道天才。 各州会元可上,京府会试前十的可上,文心大儒可上,特邀嘉宾可上。 下方挤得满满当当,风物最好的五楼,却并没有多少人,确切地说,只有二十人左右,十三个州的会元,京府会试前十中的六人,两个大儒,另外还有四个嘉宾,这四个嘉宾,其中有三人是女子,谢小嫣、毕玄机、陆幼薇,还有一个光头和尚,秋子秀。 秋子秀乃是曲州次元(被林苏硬生生踩下),按道理是不具备上五楼资格的,但他在一众会元之中,却没有丝毫逊色,一点理由足够:他是在坐众人中唯一一个写下了两首彩诗的人。 一首就是“秋柳山间影,离人月下愁”,一首是当日他跟林苏飘香楼对拼时写下的那首琵琶诗:“梵音清寺满,琵琶闹市空”。 文道天才虽众,留下彩诗的人又有几人? 一首彩诗,基本就可奠定一个人的文道地位,这种地位甚至是状元都有所不及的,若干年后,没有人再记得每届状元是谁,但彩诗流传数百年,百年之后,人家还记得。 秋子秀写下两首彩诗,已经是大苍除了七彩狂魔林苏之外,最出风头的文道天才之一。 学子诗会辰时开始,但一大早摘星楼就挤满了人,为什么?因为诗道大儒王成年会在摘星楼讲解诗词。 这也是诗会的议程——导师授课。 这个议程,谁会错过? 词道入科考,起于会试,殿试自然也会延续,对于词,绝大多数应试学子都是陌生的,所以,从会试到殿试的五个月时间里,词道大家成为所有学子共同的追求,然而,词道大家能有几个? 京城也无非七八人而已,诗道大儒王成年、贡院李平波、邓清和、周洪园等…… 这个春节,这些精通诗词之道大儒家的门槛,都快被求见者踏烂了,他们一般情况下都不见客,今日王成年大儒公开讲诗词,那真是万人空巷啊。 哦,对了,曲家小世子曲晋也在五楼,他是京府会试的第十位,刚好一脚踩在五楼的边缘位置,能够幸运地踏足顶级圈。 从寅时开始,王成年就开讲,他讲的时候,谢小嫣轻抚瑶琴,仙乐飘飘之际,王成年唇齿生香,诗词妙论伴着若有若无的音乐弥漫摘星楼,哪怕是一楼,都能听到,足有数百人云集的摘星楼,落针可闻,鸦雀无声。 这里,只剩下文道之妙。 堪堪一个时辰,王成年结束了他的传道,众位学子如醉如痴,如梦初醒。 五楼二十多人同时起身,拜谢大儒传道。 京府会试会元赵元雄代表众人向王成年致谢:“先生详解诗词大道,一众学子三生有幸也,一月之后的殿试,相信大苍之学子,诗词之上,均有先生之恩泽。” 是啊是啊,先生未讲解之前,学生尚不知诗词之中有如此玄机,真正是闻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不瞒先生说,学生此前自认诗词两道也有些造诣,现在听先生论诗词,才知自己孤陋寡闻…… 一时之间,感激之声四起,王成年轻捻胡须,志得意满。 学子们需要名师教导,而名师也需要顶级学子衬托啊,面前这一堆人,本次殿试都将榜上有名,将来都是大苍的名臣,只要见到自己,都会视自己为师,文道之上,谁还能比自己更风光? 正在得意之时,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曲兄,你说曲州会元林苏也会参加诗会?为何并未见到?” 问问题之人乃是宰相陆天从的第四个儿子陆玉京,京城会试第三名,刚好踩在章浩然的头上。 这个问题一问,全场关注,章浩然手中的杯子僵在空中,而坐在轻纱账内的陆幼薇,更是双眼发亮,她兄长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正是她一上午都在纠结的问题,她来得很早,都坐了一个半时辰了,她的目光无数次搜索楼道口,都没有见到她想见的那个人,早想问了…… 曲晋站了起来:“他昨日明明已经答应了,我还提醒过他,早点过来,别错过了王先生的诗词授课,谁能想到,他硬是错过了……乡野小地方的人,终究不识礼数,先生见谅,见谅!” 对着王成年连连施礼。 王成年脸上悄然浮现一丝黑线。 他授课,但凡接到邀请之人,谁不提前到场?哪怕是京府会试的会元,都到了,唯独林苏,偏偏不到! 怎么地?自恃你诗词绝世,根本不屑于听他授课么?如此狂妄…… 陆玉京怒了:“好一个狂妄之徒,他有几斤几两,敢如此轻慢京城名师名士?” 他身边的赵元雄淡淡一笑:“只怕是自恃写了几首彩诗彩词吧?” 张宏道:“写了几首彩诗彩词?赵兄真相信是他自己写的?” 这话一出,众人全都如同打了鸡血,就连一向云淡风轻的秋子秀,此刻抬起眼睛,眼也亮如秋水。 “张兄何意?”曲晋脸色略有不满,至少,表现得略有不满。 “曲兄,你家与林家乃是姻亲,自然不愿意相信名垂天下的林三公子是个文贼,然而,他的诗词首首风格不同,有的饱经沧桑,有的飘逸风流,有的世故老到,有的却又充满市侩气息,有的又有战场杀气,试问一人,如何有这诸般经历?一个不足双十年华之人,如何能有如此岁月风霜?” 曲晋眉头深锁:“这虽然难以理解,但圣殿毕竟已经认可,没有真凭实据,不宜……” “圣殿只是凭诗作本身而定品级,只要在此之前,并未在圣殿注册过的诗词,自然定为原创,但究竟是否真是出自本人之手,圣殿也无法定论,以前亦有过,某人之诗被他人抢先呈给圣殿的情况……” 张宏这么一说,众人开始动摇,他所说的这种情况的确存在。 张宏补充道,定南侯府犯事之后,在血雨关一密室之中,有七十一具文士尸体,全部死于毒杀,兵部视为疑案,直到最近,这一疑案才因一人而解开,掀开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内幕…… 第148章 众矢之的 这人名叫周同,原本是南阳古国的一个诗道天才,因受到族中之人排挤,远赴大苍,刚刚入境,就被定南侯府的人看中,收为七十二师爷之一,林苏曾经写过的《昨夜》,就是出自他手,只因他离家远行,思念家中妻子,至深之思,才能成就绝代之诗…… 当日定南侯答应他,只要他写出绝代之诗,就放他回家,但没想到,定南侯虎狼之心,将他们的文道价值全部榨干之后,下了毒手,他的七十一位同伴,惨死边陲,他因身具解毒之功,侥幸逃过一死。 前几日来到京城,向兵部控告,他尚不知定南侯早已东窗事发,在得知定南侯已经被陛下斩首之后,仰天大呼三声,苍天有眼…… 满楼全炸了。 赵元雄沉声怒喝:如此残暴,如此下作,岂是人之所为,定南侯,不配为人! 陆玉京也大怒,先前还以为林家虽然不堪,终究也有可取之处,现在看来,一无是处,文贼! 一时群情激奋,所有人都矛头直指林苏,进行了批判,有批判定南侯府下作的,也有批判文贼的,气氛渐渐到达高潮。 曲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终于也开口了:“曲林两家虽是姻亲,但终究对其知之不深,如果真如张兄所说……曲家决计不与他为伍……” 他这一开口,杀伤力就更大了。 他跟林家可是亲戚,连林家的亲戚都看不过眼,可见林苏是何等的不堪…… 有两个人冷眼旁观。 一人是秋子秀,一人是章浩然。 秋子秀或许是生性如此,并不喜欢附和任何人任何事,而章浩然则纯粹是不信! 你说他是文贼,他的文风的确多变,但是,就在昨日,林苏在绿柳山庄写下了一首七彩诗,九宫山顶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薇,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百朵万重衣……那七十二师爷谁到过九宫山?谁听说过他曾祖父得道之时的仙影落凡尘?谁见过斑竹?谁见过竹之红叶? 昨日他能触景生情,落笔成七彩,谁能保证他以前就不能? 他如果将他昨日之诗一亮,估计能够带一波节奏,但是,临行之前,爷爷专门嘱咐过他,多听,少说,决不可盲目站队。 章浩然没有说话,冷眼旁观。 就在气氛渐渐火热之时,下方突然传来一个叫声:林苏林公子到! 摘星楼陡然安静。 掀起一波狂潮的正主儿到了。 赵元雄霍然回头,今日之会,他视自己为主角,因为他是京府会试的会元公。 京府会试会元,是凌驾于各州会元之上的。 台上的王成年面部慢慢舒展开来,再次露出文道大儒独有的高姿态,刚才提到林苏的时候,他脸上黑线横流,因为林苏已经得罪他了,但作为文道大儒,决不能没有点气度,他强迫自己冷静。 章浩然盯着楼梯口,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敏感地感觉到,今天这局棋,那些人已经布置得非常周密,非同一般,或许将是他踏足京城最大的一次挑战,他能否应付得了? 而纱帘里面,三个女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异样。 谢小嫣脸蛋微红,她内心是激动,终于能够见到写下“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少年郎了,林苏还没踏足京城土地的时候,他海宁送别时写给青楼同行的那首“春愁”已经先他一步进了京城,一到京城就以其婉约风格征服所有青楼女,包括这个绝代花魁,从那一刻起,她就希望见到这个传奇人物。 而陆幼薇,则是紧张。她原本无比希望能够见到他,为了见他她昨夜就整理了衣衫,今天天刚亮就起了床,但现在,她却不希望他出现,因为她知道,有一群人已经摆下了陷阱,针对他虎视眈眈,其中还包括自己的兄长陆玉京,她暗暗给兄长传了纸条,希望兄长不要参与,但兄长理都不理她,她又能如何? 唯有毕玄机,没什么异样,但她的眼睛更亮了些,这一点异样落在两个闺蜜眼中就是最大的异样,所有人都知道,毕玄机,是最沉稳的,京城向有公认,百变千幻谢小嫣,不动如山毕玄机,弱柳扶风陆幼薇。正是这三人最真实的写照。 脚步声近,更近,一个人从楼梯上来,三女眼前一亮,风采无边啊! 京城之人传扬的林苏,往往着重于他的文道,甚少有人提及他的风采,但今日一见,众人突然发现,这个文道传奇,单以外貌而论,也是风采绝世。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帅气俊逸。 他的身材不胖不瘦,带着武人特有的气息。 更让人沉迷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明如秋水,但又带着清风霁月全不挂怀的淡然。 林苏目光一转,从满楼人的脸上掠过,冲曲晋微微一点头,然后落在章浩然脸上,漫步而过,来到章浩然身边:“章兄,何时到的?” 章浩然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林兄,请坐!” 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你还好意思问别人几时到的?你没看到台上的王成年大儒脸皮又有点发青吗?他讲课,你避而不来,这对于大儒而言,是打脸! 林苏走向章浩然的身边,准备坐下,突然,一人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位就是林苏林公子?”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看着面前这个公子微微一笑:“正是,阁下是……” “本人陈州会元左春郎!” “幸会!”林苏轻轻一拱手,落坐。 他坐下了,左春郎却没有离开,冷冷地盯着他,全场之人都盯着他,林苏目光抬起,颇有诧异。 左春郎冷冷道:“阁下还真的敢坐?” 林苏道:“为何不敢?” 左春郎道:“摘星楼五层之上,尽是文道天才,欺世盗名之文贼,安敢落坐?又有何颜敢坐?” 林苏脸色猛地一沉:“左兄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哈哈……你大约还不知道吧?张宏张兄刚刚揭密一起兵部秘案,涉及到昔日定南侯府七十二师爷之事,你先前所作之诗,全都是你家师爷所作……” 他将刚才张宏所说之事,复述一遍,满楼气氛诡异。 林苏目光穿过他面前的左春郎,慢慢移到张宏的脸上,别人他或许不认识,但张宏,他却是知道的,因为这就是他要针对的人,早已全方位研究过。 张宏面对他的目光,淡然相对。 “这位就是张宏吧?”林苏手指抬起,指一指张宏。 张宏一步踏出,来到他的面前。 林苏双手一拱:“张公子,失敬了,真没想到,张公子居然能够设计出这样的故事桥段,七十二师爷,毒杀七十一,只留下一个,不错!挺高明!如果七十二个全都死了,别人反而不会信,留下一个才有悬念有故事性,对吧?” 张宏道:“这就叫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定南侯作恶多端,自有天道警示……” “口号先放一放……能否让那个可怜的幸存者过来,当面对个质?”林苏打断他的话。 “早就知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带周同!” 满楼之人全都震惊,还真有一个周同?张宏所说的事情,全是真的? 片刻时间,两个赤旗护卫带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文士上了五楼,这人一到,就向上首跪下,厉声控诉当日遭受囚禁的非人待遇,定南侯亲至密室,严令他们每人每月写诗一首,如果写不出来,兵士刀棍相交,他掀起衣服,露出触目惊心的道道伤痕,众人全都不忍直视,至此,哪怕原先还存有疑虑的人,也渐渐信了,这些伤,是真伤啊…… 一听到定南侯的儿子就在现场,那个人眼中充血,拼命朝林苏这边扑,要吃林苏之肉,喝他之血,愤怒仇恨之态,让人动容。 两个赤旗护卫拉住他,才让他无法靠近,此人挣脱不出,大哭,哭他的遭遇,哭他的同伴,哭他远方的妻子…… 众人愤怒的目光全都投向林苏,林苏慢慢喝干杯中酒,慢慢站起:“这位先生,能否请教几个问题?” “我恨不得生啖你肉……” “知道知道!”林苏道:“生啖我肉之前,你将一些细节理顺,也好让我这个文贼更无可争议,难道不正合乎你的心愿?” 众人微微一惊,这倒也是,凭眼前的证据,基本可以认定他为文贼,但毕竟还不是十成十的铁证,如果能够将细节完善下,将他彻底钉死,岂不更好? 林苏问了第一个问题:“你说你写不出诗来,就会被兵士刀棍相交,你身上的伤痕都是兵士持刀、持棍打出来的?” “正是!谁能想到威名赫赫的定南侯,对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会这么狠?”周同眼中又一次有了泪。 “什么时候打的?” “去年二月!正是这奸徒伏法之前。” 林苏道:“你确定你说的都是实话?” “天日可鉴!” “好一个天日可鉴!”林苏冷冷道:“教你说这番话的人,虽然是编故事的人才,但却根本不懂医学,我告诉你一个铁的事实如何?……你身上的伤,并不是去年二月形成的,形成的时间最多只有两个月,请问,两个月前,我父亲坟头已经长满了草,是如何从地底下爬出来把你揍成这幅模样的?”虽然林苏并非医学专业之人,但也是见识广博之人,此人身上的伤有的都没有完全收口,决不是一年多的旧伤,绝对有新伤。 满楼大惊! 这就是细节? 那个人背上身上到处都是伤疤,望之触目惊心,别人都是激起一腔愤怒,而他,却透过伤疤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确定具体时间? 周同大吼道:“你信口雌黄,你你凭什么……” “要断定这一点,容易,找一个忤作验一验即可。”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却是章浩然。 窗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找忤作或许也有人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是我来验证下吧!” 无声无息中,五楼突然多了一人,此人一现,宛若满室花开,赫然是章亦雨,章亦雨手一起,撕地一声,周同背上的衣服裂开,露出伤疤无数的后背,章亦雨手一起,一鞭子打在周同的背上,皮开肉绽。 周同大声惨叫,章亦雨手轻轻一挥,周同被束缚于原地,动弹不得也叫不出来。 “这是碧水仙宗秘药,疗效胜寻常之药百倍,一颗药洒下去,等同于寻常金创药两个月的治疗效果,咱们且静观这道伤疤的变化。” 药下去,血肉模糊的伤口发生变化,很快收口止血,再度变化,大约半盏热茶的功夫,伤口定型。 众人一看,大惊失色,章亦雨用鞭子打的那道伤口,跟他背上的旧伤一模一样。 “验证了,林公子是对的!这背上的伤也就两个月,此人在说谎!”章亦雨手轻轻一挥,解开了周同的禁制,周同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下瑟瑟发抖。 满楼大哗。 张宏轻轻叹息:“此人逃离囚禁之后,一路碾转才到京城,其间多遇强盗,身上有些新伤也属正常,章仙子又何必如此,倒让这个饱受欺凌之士再受折磨……周同,章仙子虽然累你再添新伤,但也是为了查证事实,而且还赐你灵药,你不得怨恨于她。” 周同向章亦雨致谢:“不敢怨恨章仙子,我只恨林家文贼,我的《昨夜》,被他盗取,我死不瞑目!” 林苏笑了:“《昨夜》是你所写?” 周同仰天狂笑:“没想到吧?你拿来通过乡试的《昨夜》,今日却撞上了我这个正主……” “空口无凭!周同,你将创作《昨夜》的经过道来,方可服众!”张宏道。 赵元雄道:“正是!一首七彩诗篇,没有相关的经历、阅历与心中想法,如何成型?你能盗诗,你能盗他人之经历么?” 周同就开讲了,他家住南阳古国秀衣镇,他家原本是家道殷实,家里建有画堂、有桂堂,他离家之后,思念亡妻…… 这一番演讲绘声绘色,精细入微,众人尽皆动容。 第149章 半首诗 讲完了,赵元雄面对林苏厉声道:“林公子,你还有何言?” 林苏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不知星辰是你家独有的,还是风是你家独有的,或者说画楼与桂堂是你家独有的?” 章浩然补了一句:“在座各位可能没去过林家,不好意思小弟去过,他家的画楼与桂堂建得相当漂亮,而且乡试之前,有一女子隐居在画楼之上,林兄,这位画楼之客,当日与你互生情愫,现在大约是你小妾吧?” 林苏哈哈一笑:“不好意思,还真是!” 众人全都面面相觑。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周同有离乡之苦,思念妻子可以成就绝世诗篇。 而林苏家的画堂,当时上面隐藏着一个女子,现在成了他的小妾,似乎更契合心有灵犀一点通…… “各位,我说句公道话!”一个人站了出来:“单凭一个离家远行,家有画堂桂堂,就说这诗归他所写,委实难以服众。” 此人是一个瘦削的年轻人,相貌平平无奇。 他身边另一人接了过去:“霍兄所言甚是,林公子写下《昨夜》,圣殿已经认可,他后期但凡出手,均是彩诗,也足以印证他有这个能力。而周兄呢?你除了《昨夜》,可有其他彩诗作为印证?” 这两人跳出来,打乱了张宏那边的节奏。 张宏冷冷看一眼二人:“一个人终生成就一首彩诗者,比比皆是,难道说但凡只写一首彩诗之人,就该接受质疑?而这位林兄,有证据表明,他所有的彩诗全是抄袭!两位如此为文贼张目,是何道理?” 两人脸色一沉,终究不敢再争…… 林苏微微一笑:“有证据表明……呵呵,证据呢?就是这个小丑么?” 小丑? 周同大怒,那边的人也同时大怒。 林苏摆摆手:“行了行了,别争了,你说《昨夜》是你写的,我说是我写的,咱们争不明白,但你是否知道,《昨夜》其实我只写一半?” 众人大惊,只写一半? 周同也猛地一惊,这一着,完全超出了他的设想…… 林苏道:“既然你坚持《昨夜》是你的,我给你一个机会,将全诗写出来,只要你写得出来,依然保持七彩,我就承认它是你写的,反之,如果你写不出来,而我可以,诗是谁的,傻子都明白。” 周同脸色苍白,众人眼睛全都亮了。 “写不写?”林苏拿出了金纸宝笔,递给他。 周同轻轻摇头:“此诗已然完整,任何一句都是多余……” “是吗?那我就来写完全诗,你再说说哪句是多余的……” 林苏提笔开写: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腊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章浩然眼睛大亮:“我观《昨夜》,也曾有过疑问,写出了迷离情愫,但无场景交待,有这后四句,才是完整的诗篇。” 那个姓霍的公子笑道:“画楼、桂堂,分明已经点出了这是官员之恋,后面果然印证了,有头有尾,有场景有感触,才是《昨夜》!” 林苏笔一收,七彩霞光弥漫,隐隐带上了青边。 青色为传世之色,这首诗经他这么一补充,半步入传世。 张宏、赵元雄脸色全都变了。 他们选择《昨夜》作为突破口,主要原因就是《昨夜》这首诗很朦胧,似乎对所有人都适合,但谁能想到,这诗只是半首? 今日一补齐,谁能再有争议? 赵元雄深吸口气:“纵然《昨夜》并非周兄所写,但也并不能证明就是林苏所写,或许某位师爷写下了完整的《昨夜》,而林公子先抄半首,今日再抄半首也未可知。” 这个话题一出,得到了一堆人的应合,众人乱哄哄地一起,那个周同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话题依旧在! 章浩然怒了:“你们有完没完?诗且不说,词呢?词之文路去年五月才开,此时那七十一师爷全都死了吧?难道他们在词未现世之前,就已经写好了传世青词《青玉案》?” “正是!”霍公子跟他身边的人齐声应和。 词之问世,天下皆知,是去年五月,那个时候,定南侯都死一个多月了,他门下的师爷即便有,也早已毒死,怎么可能给他留下一个当时根本还没有发明出来的东西? 这个话题一出,满楼之人鸦雀无声。 突然,一个人轻轻咳嗽一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却是曲晋,曲晋很久没有开口了,但此刻慢慢站起:“林兄,实在对不起,小弟固然想全亲戚之谊,但圣道昭昭,本人还是得站在圣道这一边,万望林兄勿怪。” 林苏盯着他,似乎突然之间不认识他了,慢慢的,他脸上露出笑容:“晋公子,想说什么?” 曲晋缓缓道:“各位也都知道,林家兄弟借宿曲家,小弟也是偶尔听到两兄弟的私语,涉及到一个天大的秘密,虽说家丑不外扬,但基于圣道,小弟岂敢循私?” 张宏深深一鞠躬:“曲兄为圣道而不循私情,真是文人风骨也!请曲兄直言相告……” 曲晋转向林苏:“林兄,小弟真说了?” 林苏微笑点头:“我也很想知道,我和我二哥说了什么私密话,被你听到了。” 满楼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曲晋道:“众人都言林三公子词道绝世,但他们兄弟二人却谈及一事,涉及南阳古国白芨原词宗南楚居士,南楚居士身边有一女,乃是青丘狐族,此女将南楚居士的词作盗取,传给了本族,而青丘狐族,跟咱们这位林三公子的关系,大家都必也是清楚的……” 众人大惊。 他的词作来源于南楚居士? 只因他在南楚居士身边安插了一个妖族女人作内奸? 而他恰好又跟青丘狐族搅在一起,其交往之深,无与伦比…… 这可比刚才周同所说的事情,可信多了。 有图谋有链条还顺便解答了众人的疑问。 众人的疑问就是,词才刚刚开创,凭什么他一个毛头小子就能次次词作呈七彩甚至传世,如果将这归纳于南楚居士,一切都顺理成章。 坐在最上首的王成年突然拍案而起。 下方众人一齐仰望,个个震惊,王成年王大儒可是最沉稳的人,这是怎么了? 王成年步步而下,来到林苏面前:“老朽刚刚从白芨原回来,南楚居士身边的确有一个狐女,而且老朽提及《青玉案》,居士表情怪异,老朽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何,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众人大哗,大儒都下结论了! 林苏脸色不变:“先生到底明白了什么?” “大苍词道不昌,迎头追赶就是,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纵然弄了个青词传世,就能让大苍脸上有光么?不!只是耻辱!奇耻大辱!南楚居士听到老朽提及《青玉案》,虽然没有明着反驳,给老朽留了三分薄面,但这种留情,却是如此的讽刺,你个文贼,累老朽颜面扫地……” 老头胡子飞扬,场面几乎失控。 林苏缓缓站起:“老先生真的相信曲晋所言?” “身为亲戚,不循私情而念大道,如此可敬之举,焉能不信?” “呵呵,老先生真的相信,南楚居士写得出《青玉案》?” “可笑!可笑!一代词宗写不出,你倒写得出!” 众人全都爆了…… 林苏:“我不知道曲晋为何要造谣中伤,我同样不知道老先生为何如此愤怒相向,但要洗清自己,办法却是有的,这样如何,我来写下半首词,你们全天下去补下半首,求南楚居士亦可,只要能够补成传世之作,我林苏从此自认欺世盗名,如果不能补足,却又如何?” 全场安静。 写半首词? 然后全天下去补? 补成传世? 怎么可能? 传世之作,可遇不可求,绝对没有人在写词之前就能知道,这词会传世的…… 王成年盯着林苏的眼睛:“你说的是传世?” “正是!我写下的半首词,如果你们能够补成传世,我自认欺世盗名,如果你们补不上,而我补成了传世,你们是否承认这首词是我的原创?” 章浩然站起:“那是自然!” “认可!”霍公子拉着同伴一起站直。 “你们呢?”林苏目光射向张宏、赵元雄、曲晋、陆玉京、左春郎等人。 “词未落纸,梦想传世!白日做梦!”张宏冷笑一声:“既然大家都认,我们如何不认?!” 林苏道:“如果我能做到,是否可以洗清你们泼在我身上的脏水?” 王成年道:“如果你能写出原创传世词,所有的怀疑自然烟消,如果写不出又如何?” “如果写不出,或者别人先写出,本人退出科考,永不摘取文心!”林苏道:“如果我能写出,我要你们五人,退出本次殿试!” 他的手指一点,点了五下,分别是张宏、赵元雄、陆玉京、曲晋,还有最先跳出来的那个陈州会元左春郎。 章浩然和身边的章亦雨脸色齐变,传世之词? 你喜欢赌大家都是知道的,但也不能这样赌吧?传世之诗词,极度艰难,整个大苍,上千年下来,也只有区区二十首传世青诗,其中有八首还是彩诗转传世的,什么叫彩诗转传世?就是诞生的那一刻只是七彩诗,后来经过漫长的时间,流传的人多了,认同感多了,才成为传世。 一诞生就是传世的诗词,只有区区十几首!真正得到圣殿的传世奖励的,也只是这些一诞生就是传世的青诗青词。 上千年的积累,数以亿万计的文人,共同成就十几首传世诗词,你还没有落笔就想写传世?基本上等同于白日梦! 而且赌注还如此之重,一旦写不出来,或者词作无法传世,你就永远自绝于文道! 张宏、赵元雄、陆玉京、左春郎、张晋等五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 张宏是张文远的儿子,赵元雄是赵勋的儿子,他们早已跟林家势不两立,斩断林苏的科考路,两家再无后顾之忧,而这跟陆玉京、左春郎又有什么关系?陆玉京、左春郎虽说是后辈子弟,但却已经学到了其父的为官之道,何谓为官之道,揣摩上意就是为官之道。 皇帝陛下不喜欢林家,一门心思想将林家连根抹掉,你站出来,帮皇家完成这一心愿,皇家还亏得了你? 所以,他们也紧跟张宏与赵元雄,跟林苏扛到底。 而曲晋,则不同,他是曲家的人,皇家对曲家的打压他清楚明白,哪怕曲家家主曲文东选择了林家,曲家后辈子弟却可以有不同的选择,曲晋跟这些权贵子弟结交得很深了,做梦都想融入他们的圈子,他也有着自己的盘算,哪怕将来曲家真的没了,他也可以凭自己对皇家的忠心换来他人生的另一番境遇,张、赵、陆、秦这些高官子弟也曾答应过他,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他。 所以,他今天站出来,背叛他爷爷,用更阴险的手段对付林苏。 他们埋下的第一颗棋子周同,随着林苏对他伤势的质疑,再加上半首《昨夜》的补足,毁掉了。 他们埋下的第二颗棋子是王成年,怎么埋的?就是曲晋有意不告诉林苏王成年会在上午讲课,有意让林苏错过王成年的课。 王成年何等人物?你左右不参加诗会也就罢了,你参加诗会,偏偏在他讲完课之后再去,就是不折不扣的侮辱,他们用这种方式让王成年对林苏生厌,不得不说,这一手很毒,王成年的确对林苏生厌了,但问题是,林苏的反击很犀利,王成年也并不能真的将他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境。 就在他们觉得左右为难的时候,林苏却主动给他们送来了一个转机。 只需要一个赌约,就能正当名分地断他的文路,圆满实现他们的心愿,这让他们如何不心动? 历史的经验告诉他们,跟面前这个人最好少赌,但是,常识却告诉他们,这个赌赢定了! 如果仅仅是彩词,他们或许还真怕,但传世之词,怎么可能? 第150章 再来半首词 即便真有绝佳的题材,上半首也该露了,上半首一露,直接面对词宗,需要知道,词宗南楚居士目前做梦都想词能传世——他一代词宗没有传世之词,外人反而写出来了,让他情何以堪?如果有一个好的创意摆在他面前,等着他传世,他怎么可能不抓住这次机会,全力以赴? 词宗如果先完成传世,林苏有天大的本事,也晚了! 一瞬间,五人内心经历了无数的转折,终于,坚定了认知。 张宏点头:“赌了!” “那好,这是文道契约,签字吧!”林苏手一起,笔落金纸,一挥而就,将手中的契约递给五人,林苏先写上半首词,其他人补足下半首,以两个时辰为限,如果补成了传世…… 五人一一签字…… 张宏最先签,陆玉京次之,他在签字的时候,一个丫头跑了过来,递给他一个纸条,但陆玉京看都没看,直接签字,让纱帘里面的陆幼薇脸色大变,哥哥,你为什么非得跳出来跟他作对?为什么非得将路走绝? 五人全部签字,契约递到了林苏手中,林苏提笔要签的时候,耳边传来章亦雨的声音:“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我倒有个办法,我可以让那个周同说实话!” 林苏目光抬起,看向章亦雨,微微一笑,落笔,林苏两个大字一落,宣告契约结成。 这两个大字,很顺畅,代表着他的心情也相当不错。 摘星楼凌云诗会,他见识到了一群小人,但也意外地感受到了亦雨的善意,他与她原本渐行渐远,但这一刻,曾经那个熟悉的她,似乎又回来了。 “赌约已成,现在就看你了!”张宏冷冷道。 “行啊,那我就写了……” 众人凝视聚气,全都盯着他的笔尖。 当众写词,且扬言词可传世,这是何等的狂妄?又是何等地激动人心? 章浩然手中托起酒杯,全然忘了杯中无酒,章亦雨鼻尖有一点点汗水,不知为何,在他提笔的一瞬间,她突然就紧张了。 纱帘之内,谢小嫣脸色一片桃红,此刻娇艳无双,陆幼薇脸上有极其不正常的红霞,似乎又一次病魔入骨,而号称不动如山的毕玄机,呼吸完全停止…… 半首词,直接决定一切,如果前面写得太差,哪怕是圣人都休想将此词补到传世,这就是诗词之道中的“决定终点”。 而陆玉京、张宏等五人,则是一脸的冷笑,他们绝对不相信!哪怕将他们打得冰冷,他们也绝对不信,他这场赌能赢。 林苏提笔,一挥而就,下笔大约只有七八字,金光闪烁,金光词的象征! 写完一行,五彩之光现! 众人全都大惊,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词作未完,彩光已现的。 转眼间,五彩变七彩! 林苏手一扬,掌中七彩之光弥漫,一行行大字横掠全楼……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半首词作,七彩华章! 满楼之人尽皆石化。 章浩然、章亦雨、纱帘之中的三女,全都眼有异彩…… 长江滚滚,大浪淘沙,英雄横空而出,笑对八方豪雄,不管有多少非议多少是非,终究会水落石出,青山依旧,夕阳依旧…… 这是他遭受非议的回答! 王成年久久地盯着空中之词,脸色风云变幻,他讲了一上午的课,说了无数的词道技巧,面前这首词,恰好是他理想中的极致,每个字都是如此的平常,但组合起来,却是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带着豪迈,带着激情,带着哲理,带着沧桑…… 所有人同一时间被这半首词震住。 良久,章浩然长长叹息:“林兄,此词跟《白蛇传》开篇之词乃是同一词牌,却是何名?” “词牌名《临江仙》!” “好一个豪迈飘逸的词牌名!”章浩然道:“林兄既然已经写了上半首,各位可以开始写了。” 林苏道:“王老先生也不妨现在就跟南楚居士联系,问问他,此词是否是他所作,如果是,请将后半首公之于众,如不是,不妨补足,只要词能传世,视为他的著作,本人绝不署名。” 满楼之人开始补词。 一般来说,有了前半首,补后半首并不特别难,至少比新起一词要容易得多,所以,林苏这次与南楚居士的隔空较量,其实南楚居士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王成年号称大苍诗道大儒,跟南楚居士关系极好,这些时候也时时都在交流,此刻,自然毫不怠慢,立刻启动文道万里传讯。 流光一道,南楚居士出现在王成年的面前,几乎与此同时,王成年也踏入了另一空间,两人隔着万里之遥,面对面而立。 “居士,有一人写下了半首词,全天下征求下半首,他扬言此词可传世,一旦传世,由补缺者署名,他不署名。” “呵呵……”南楚居士淡淡一笑:“何方狂徒,动辄传世?” “居士不妨看一看再说。”王成年手一点,半首词出现在南楚居士面前。 南楚居士目光一凝,完全呆住…… 大约一刻钟,南楚居士缓缓吐口气:“何人所作?” “林苏!” 南楚居士眼中异彩纷呈:“且待我一个时辰!” 他转身消失。 下一刻,南楚居士出现在白芨原最高的山顶,仰望夕阳,半个时辰,三刻钟,南楚居士手起,虚空写下半首词: “一代英雄归何处?且说秋雨寒蒙,荒山古冢老山中,落拓天上道,偏喜世间逢。” 与前面半首相合,南楚居士紧紧盯着面前的金纸,金纸之上七彩五彩之光变幻不定,最终现出五彩之色。 五彩词! 成就了他词作的最高点,但是,南楚居士却是心凉如水,前面半首已是七彩,他强行续上后半首,却变成了五彩,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续的词作拉低了整首词的水准! 再来! 说是一个时辰,在接近两个时辰的时候,南楚居士耗尽了所有的脑细胞,也只是勉强将词带到了七彩,无论如何都不能传世。 在接近两个时辰的时候,等得猫儿抓的王成年终于等到了南楚居士,南楚居士给了他半首词,告诉他一个答案,这首词,就是七彩之词,无法传世。 王成年一看南楚居士的词章,已是心服口服,不愧为词宗啊,后半首连接天衣无缝,气势一脉相承…… 致谢!回到摘星楼。 摘星楼上,时漏刚好走过两个时辰。 “时间到!” 满楼俊杰,都在写词,多数人都是银光词,少数是金光,包括曾写过两首彩诗的秋子秀,续上后半首,也只是金光词,事实证明,他也并不擅长这类词,他比较擅长空灵的词和诗。 站在学子的角度,能够写出一首白光词都值得骄傲,何况是银光、金光词?今天他们全都写出了光,理论上应该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但大家个个垂头丧气,因为前面半首是七彩,他们加上自己的,变成了银光金光,严重拉低了整首词的水准,这对他们是一次重挫! 王成年身影一现,给其他人注入了一种叫兴奋的东西。 词宗续了么? 传世了么? 王成年道:“南楚居士续了词作,大家请看!” 他的词一出,七彩之光弥漫天地,比刚才更浓三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一代英雄归何处?且说秋雨梧桐,荒山古冢野山中,相融无上道,偏喜世间逢。” “好!好词!”所有人同时激动。 “一代英雄归何处?多么豪迈孤寂?且说秋雨梧桐,却又是何等的悲凉,跟上半首完全契合。” “现在印证了吧?你这半首词,就是从南楚居士那里偷来的!”张宏厉声道。 林苏哈哈大笑…… 章浩然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你到底什么意思? 林苏道:“原本是一首豪迈豁达之词,他硬生生给我续成了苍凉孤寂,把豁达的主旨全丢了,所以,他才无法传世!” “南楚居士说了,这就是首七彩之词……”王成年道。 林苏冷笑一声:“王先生,你好歹也是大苍之人,是不是真的很希望我也续不上,让大苍所有学子都仰视南阳古国,你才称心如意?” 提笔!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杯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笔落,七彩霞光陡然一收,摘星楼上,青光万道,朵朵莲花竞相开放…… 章浩然一跃而起:“传世!传世之光!” 章亦雨永远平静无波的脸,突然绽放红霞…… 纱帘之内,谢小嫣猛地跳起,毕玄机两眼明如秋水,牢牢盯着林苏,而陆幼薇一声轻吟,软软地倒在毕玄机的肩头,她眼中全是泪…… 青莲朵朵开放,似乎带着无尽的喜悦,林苏盯着青莲,似乎也感受到了圣殿的欣慰,这两个时辰里,全天下间不知多少人将这首临江仙写上了金纸,报给圣殿审定,终于,圣殿得到了最完美的答案,就是林苏自己续上的后半首。 如果说一首传世之词有生命的话,这一刻,词有了灵魂。 圣音传百里:“传世新词《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杯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词作者,大苍林苏!” 空中的暗夜遥望天际青莲,眼中满含热泪。 曲府之中,绿衣和陈姐紧紧抱在一起,林佳良跟曲哲正仰望摘星楼方向,同时大叫,曲家老爷子纵身而起,上了天空,似乎想踏上青云路。 金殿之上,皇帝也遥望远方,脸色风云变幻…… 南阳古国白芨原,南楚居士怔怔地看着影像中传来的字,突然一口鲜血喷出…… 摘星楼下三层学子个个跳上天空,从窗户遥望五楼。 五楼之上,五个人面色如土,全身战栗。 传世青词再现,他们绝不可能输的赌局,终究还是输了,这一输,输的是他们半条命! 青光一收,射入林苏体内,他的文山之上,突然多了一颗青色的树苗,圣音传入他的脑海之中:“词成传世,赠你‘回春苗’!” 传世之词,奖励丰厚,林苏上次写下青玉案,获赠千度之瞳,这瞳术无比神秘,世间一切,似乎都在他眼中显现。 这一次,他获赠的回春苗,又是什么?林苏文根一探,解读了它的妙用。 回春苗,妙手回春之意,作用极其离奇也极其恐怖,其一,他如果使用文道之力进行战斗的话,恢复的速度是别人的十倍。其二,他可以治病,不管外伤内伤毒伤,全都能治,效果极其夸张。 林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姐,陈姐的腿,能不能治好? 这个想法一起,他激动了,恨不得立马回家,在陈姐身上试试。 “林兄,恭喜了!”章浩然喜形于色。 “谢谢了,章兄!”林苏笑容满面,转向章亦雨:“亦雨,你今天也很可爱。” 章亦雨原本笑眯眯的,但这话一入耳,她立刻咬紧牙关,今天可爱,意思是以前不可爱了?帮你才可爱是吧? 林苏不再惹她,转向霍公子和他身边的同伴:“不知两位公子是……” “幽州霍启!”霍公子与他见礼。 另一个公子也见礼:“兰州李阳新,今日得遇大才,有幸之至!” 林苏深深一鞠躬:“今日得遇两位公子,林苏三生有幸,有空了,不妨来我借住之地一叙。” “林兄借住别人家,我们拜访可是不便,不如清明节我们上这西山赏花如何?” 清明节,剩下三天! 西山桃花,清明时节最是艳丽,过了清明,才慢慢凋零,所以,清明节,是西山赏花最好的时节。 林苏点头:“好!章兄也一起吧!” 章浩然道:“到时候给我们一人带上一瓶春泪和一坛甲级白云边!” “你一个大男人口口声声要春泪,是不是变t?我走!” 林苏转身下楼,章浩然大步追来:“等下,你还没答应……” “一人十瓶春泪,十坛白云边,行了吧!” “说话算话!” “多大点事啊,看不起谁呢?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不能侮辱我的财力……” 两人的声音去远,五楼上,一堆人呆若木鸡。 第151章 铁血十三条 林苏和章浩然从五楼而下,穿四楼到三楼再到一楼,两边学子自发形成两条通道,用无限的激情夹道而送。 他们或许对林苏的过往所为心在芥蒂,但传世之词,却带给了他们另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受,词成传世,九国十三州共敬之,这是大苍之文脉,这是大苍之荣光,只要身为大苍之人,就必须对这份荣光的创造者,保持敬意。 这就是这个时代朴素的家国情怀。 两人并肩来到摘星楼外,外面不知何时站着一队人马,金甲金衣,二十余人的队伍,排成一个长排,最前面一人,淡黄衣衫,气宇轩昂,站在一个三尺锦鼓之上,居高临下俯视林苏。 这是大隅国的军装,那个年轻人,正是大隅七皇子。 五楼之上,本已脸色如灰的五人,眼中同时燃起了新的希望。 今日他们的几步棋,步步都被对方破解,最后他们一败涂地,但他们埋下的棋却并没有下完,至少还有一步棋是在摘星楼外。 七皇子到了! 七皇子生性嚣张,挟大隅无往不胜的铁血雄风来此,且看你林氏如何突围。 林苏和章浩然同时止步。 同时抬头,盯着七皇子,一瞬间,他们也都知道面临的是什么事情。 “林苏?”七皇子沉声道。 “正是!”林苏道。 七皇子道:“昨日,你当众出手,斩了我的执旗使?” 短短一句话,他说得极其沉稳,但言语之中,却也带着浓浓的杀机。 “是!” “好大的狗胆!”七皇子一声大喝:“拿下!” 呼地一声,两侧的队伍之中,突然分出四名卫士…… 呛地一声,四把军用长刀同时出鞘,雪亮的刀光带着席卷草原的凛冽寒风,同时卷到林苏的身边。 林苏突然笑了。 手起,哧! 两名护卫眉心血光一缕,扑通倒下。 林苏身边章浩然手起剑飞,哧!剩下两名护卫脑袋高高飞起! 整个摘星楼,数以千计的人全都石化! 天啊,当众杀了四人? 林苏望着章浩然一笑:“大苍《铁则十三条》第十条是吧?” 章浩然道:“是的!大苍国境之内,异国士兵妄动刀兵者,人人得而诛之!” “我昨日刚刚以《铁则十三条》,杀了大隅执旗使,今日他们居然还用同样的理由送人头,见过蠢的,没见过蠢到这种程度的,你说是不是草原上冷风吹多了,这些人大脑都吹成了浆糊?” 章浩然道:“可能他们进入京城以来,被十里春风熏得有点飘了,忘了一个铁的事实,这里并非塞北!” 七皇子部下尚有十多人,个个手都按到了腰间的利刃,但没有人敢真的拔出来。 大苍铁则十三条明确规定,异国士兵敢在大苍妄动刀兵者,人人得而诛之!刚刚面前这两人已经现场演绎了什么叫言必信,行必果,如果他们拔刀,必将迎来对方的杀戮,且不管能不能以二敌这十几人,真正血战一场,绝非七皇子想看到的…… 七皇子脸色铁青,盯着面前的两人:“你们可知道后果?” “后果?”林苏哈哈大笑:“殿下想说的是,大隅兵发四镇,剑指中原?” “正是!” “兵发四镇,剑指中原,是你大隅皇室千百年的梦想,可你们为什么就不出兵呢?是因为顾虑两国的交情?是因为你们很仁义?或者是因为你们没找着出兵的借口?”林苏道:“呵呵,别幼稚了,你们大隅几曾有过仁义道德?你们只是难持必胜,你们根本承受不起失败的结果。如果你们真的有绝对把握击败大苍,还用得着你在这里面找什么借口?不早就马踏贺兰山,夺取大苍千万里锦绣山河?” 此话一出,后面摘星楼里的众人全都心头大震。 军国之事,素来复杂,无数大儒论起军国之事,习惯用的词儿是兵凶战危,兵如何凶,战如何危,民众如何不堪忍受,战事如何不吻合圣道,等等等等,每个人都能说上几个时辰不带炒现饭的,但众人听完之后全都一头雾水。 谁象他这样论两国战争的? 仁义道德完全不存在,战局借口不存在,存在的只有一点,打不打得赢! 复杂无比的军国大事,经他这么小儿科地一论,居然变得亮堂起来…… “军国之事,不是你这小儿所能论的!”七皇子道:“不管将来战局如何,你的结局都已注定!” “何意?” 七皇子冷冷道:“本皇子离京之前,必将听到你的死讯!” 这声音无比阴森,全场震动。 林苏静静地盯着他,脸上慢慢露出笑容:“皇子殿下,给你一个忠告!” “说!” “你可以顶着你皇室之名,在塞北横行,也可以在京城逍遥自在,但奉劝你,不要惹我!因为在我眼中,你狗屁都不是!” 飘然而去。 摘星楼外,四具尸体,一长排队伍如同风中雕塑。 章浩然踏空而起,一声长笑中消失。 摘星楼内,鸦雀无声。 良久良久,五楼窗边的毕玄机和谢小嫣同时侧身,目光交织在一起,无限复杂,纵然永远淡如春水的毕玄机,眼中也充满复杂的感觉。 “今天终于见到了他,两位姐妹,何种认知?”毕玄机轻声道。 谢小嫣满脸桃红:“我觉得满足了我对男人所有的想象。” 一句话足矣。 “你呢?” 毕玄机微微一笑,转向陆幼薇,陆幼薇却还没有回头,她依然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无限痴迷…… 多少个夜晚,她梦中有一个男人相伴,醒来空留一枕清凉,她在梦中听他吟诵过无数的诗篇,她努力想看清他的容颜,却一直无法看清,今天她终于看到了。 是如此的俊逸风流,是如此的气宇轩昂,一举一动,全都打在她的心坎,没有半分偏差。 爷爷,他曾派人来家里求亲,你拒绝了,你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吗? 是孙女这一生的梦想! 她心中猛地一痛,喉头一甜,陆幼薇猛地抬手,握住自己的嘴,手中的绣贴慢慢移开,上面一朵娇艳的桃花…… 毕玄机、谢小嫣全都大惊:“幼薇……” “冬去春如梦,春尽有谁知?落花人独葬,人去月迟迟……”陆幼薇慢慢倒在毕玄机的怀中,轻如残叶 …… 林苏回到了曲府,望着曲府大门的中门,林苏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手起一字,踏空而起,避开正面,回到逸仙院。 他落地,暗夜也跟着落地,站在院门边的绿衣和陈姐同时回头,跑了过来:“相公,相公……”绿衣扯着他的手兴奋地叫。 突然,她好象意识到什么,赶紧将林苏的手交给陈姐,自己退到了后面,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其实在别人面前她都不叫他相公,而是跟着陈姐叫他公子,因为陈姐和暗夜都没叫他相公,自己怎么可以叫? 但今天也是太兴奋了,叫了相公,陈姐会怎么看? 陈姐完全忽视了这一点:“摘星楼一词传世,永镇文道!现在你的文名,真的没有人敢污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踏入这个圈子,污名化是永远都不可能真正避免的,见招拆招而已,没啥!”林苏拉起陈姐:“陈姐,你跟我来!” 陈姐跟着他走,但走到房门口时,陈姐脸蛋红了,干啥呢?这大白天的,外面还有人呢,虽然她们也是姐妹,但总是不好意思,她可不象妖族九公主那么不着调,不行,公子…… “想啥呢?”林苏道:“正事!” “真的啊?”陈姐好害羞,半推半就地进去了,林苏反手关上了房门。 外面的暗夜和绿衣面面相觑,正事?什么正事不能跟她们说?单独跟陈姐说? 房间里隐约传来林苏的声音:“把衣服脱了!” 我靠! 这哪门子正事啊…… 绿衣和暗夜同时开跑…… 陈姐刚刚平息一点的脸蛋再度血红:“你这是受什么刺j了啊……稍微等一会儿,我把窗子关上……” 窗子关上了,她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林苏刚想说不用全脱,陈姐已经将自己扒了。 不管大白天的有多么不合礼法,有多么害羞,但公子想要,她就得给,这是她长期养成的习惯。 一瞬间,林苏面临着两个选择,是将她先办了呢?还是先做正事? 做正事吧,基于名声考虑…… 陈姐的腿其实很恐怖,跟那金属制作的假腿结合处,已经完全变形了,两个人好的时候,陈姐也总是尽量不将这双腿暴露在他面前。 他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不让她为难,对她的残疾处尽可能的忽视。 但今天,他似乎想玩点新鲜的。 他的手伸过来,一股奇异的感觉传来,麻麻的,痒痒的,玩什么啊? 突然,一阵刺痛传来,是筋骨的刺痛,陈姐猛地直起腰,吃惊地看到了房间里圣光弥漫,她断了多年的腿,筋骨似乎同一时间活了,开始延伸…… “公子,你这是……”陈姐痛得满头大汗,但她还是努力忍住。 “我想试试,我能不能治好你的腿!” “怎么可能,你根本不是医道中人,再说了,我这腿已经这么多年……” “我刚刚写下的传世青词,得了一个奖赏叫‘回春苗’,妙手回春之意,别动……” 绿衣的房间里,暗夜的眼睛猛地睁大,充满惊讶。 “怎么啊?你又在探听他们的床事?”绿衣脸红红地横她:“玩了什么你没玩过的花样么?” 说什么呢,什么花样我没玩过…… 暗夜一眼瞪回去:“……他居然真的在办正事,你敢信吗?” “嗯?什么正事?” 暗夜道:“他写下传世青词,得到了一个圣道奖赏,叫什么回春苗,妙手回春,他想治好陈姐的腿。” 绿衣猛地弹起:“真的可以吗?” 陈姐,虽然是以侍从的身份服侍他的,但在绿衣心中,真是一个大姐的形象,她是真心希望陈姐能够治好腿的,跟暗夜都分析了好几次。 暗夜告诉过她,要想断腿重生,只有三种办法,一是妖族不死兽王之血,不死兽,斩成千万断,每一断都可以再生成一只完整的不死兽,它的血液中带着生之契机,要想作用于人体,一般的不死兽没用,唯有不死兽王,但不死兽王,却只是传说中的奇物,已有千年未曾现身人间。二是瑶池仙潭,仙潭之中,自有天地生机,然而,瑶池仙潭百年一开,还有一年才能开放,即便开放,也只有仙道高人才有资格进入其中。三是陈姐突破武道窥天境,窥天境等同于道家“象天法地”境,这种境界的人,基本上不是人,而是神,可吸纳天地元气重塑己身,肉身几已不灭。 这些东西离陈姐都太过遥远,没想到,林苏居然能蒙圣道眷顾,获赐圣道“回春苗”,给陈姐的断腿带来了一线希望。 能不能成? 如果能成,那又是一个巨大的奇迹。 …… 曲家大门口,曲哲、林佳良带着一堆家人在等待林苏凯旋,但他们并不知道,林苏已经跟陈姐上了床(不想歪,正事)…… 他们没迎到林苏,却迎到了失魂落魄的曲晋。 曲晋一回来,众位家人迎上,但曲晋根本不跟家人纠缠,急匆匆地找到他父亲曲家辉。 一进入曲家辉的偏厅,曲晋扑嗵跪下:“爹,救救孩儿……” 这是怎么了? 林苏刚刚摘星楼大出风头,曲家也感觉扬眉吐气,自家晋儿不也是功臣吗?这发生了什么事情? 曲晋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曲家辉脸色陡然凝重如山,曲晋跟那些人伙同,被林苏来了个无差别对待。 这事儿大了! 涉及曲家最具希望的传承人,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错失殿试吧? 找父亲! 曲家辉带着儿子直闯父亲的书房,书房门一开,曲文东站在书房里面,脸色铁青,一记耳光横扫,曲晋飞出三丈开外,牙齿都掉了几颗,他想了好久的词儿一个字都来不及出口,曲文东,可不是他父亲,他父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曲文东如何不知?文道大儒,监控整个摘星楼,什么事情不知道? 也幸亏林苏已经翻盘了,如果将事情放在林苏翻盘之前,曲文东杀了曲晋的心都有! “爹!”曲家辉脸色大变,扑通跪下。 曲文东一脚踢出,曲家辉远远撞上院墙,口吐鲜血。 第152章 回春妙手 曲文东一步上前,胡子飞扬:“你跟那些人搅在一起,阴谋针对林家,那些人给你许了什么好处?曲林两家灭了之后,留你一条狗命么?无知!蠢货!阴险下作,不配为人……” 这一番怒吼,声传整个曲府,哪怕是逸仙院,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刚刚赶到主室的林佳良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得很可怕…… 曲秀在后面抓住丈夫的手,她的手也渗出了汗水…… 逸仙院中,林苏的手滑过陈姐的腿部,脸上有奇怪的表情。 房间里,绿衣心头怦怦乱跳,悄悄地问问暗夜:“怎么回事?” 暗夜将刚才摘星楼的事情都说了,绿衣也脸色变了,难怪相公……啊,不,难怪公子今天回来不走正门,原来曲家也有人搅和在一起。 曲家老爷子当众训孙,骂声都传到逸仙院来了,几个意思?有意让公子听到的呗…… 绿衣轻轻叹口气:“老爷子对这个禽兽败家子,是真爱啊……” 什么意思? 绿衣解释道,老爷子当众训孙,让曲晋名声扫地,正因为如此,才体现出他对曲晋是真爱,因为这一切都是做给林苏看的。 林苏跟他曲家是亲戚,又寄居在曲家,曲家老爷子面对孙子犯的错,半点都不姑息迁就,一顿狂抽一顿大骂,你还能要他怎么样?真的杀了曲晋么?态度到了,事情也就解决了,林苏还真的能横下心来断了曲晋的科考路不成? 最终还不得将曲晋的名字从文道契约中给消掉? 事到如今,曲家老爷子第一考虑项,依然还是曲晋的殿试,由此可见,曲晋依然还是曲家第一重心人物。 暗夜扫一扫陈姐的房间,曲老爷子的这番心意,他懂吗? 看起来不太象懂了的样子,因为林苏依然还是没出来,象是根本没听见一般。 莫非还真的玩上了? 一开始的时候,暗夜可以证明他确实在办正事,但正事办过之后,谁能保证他不办点歪的?一个大姑娘脱得光溜溜的,你摸了那么半天,能忍得住不玩点更深入的?暗夜都不信! 她一探,这一探非同小可,暗夜直接跳了起来,眼睛睁得老大。 “又怎么了?” “走,咱们去现场看一看!”暗夜一拉绿衣,绿衣只觉得眼前一幻,她跟暗夜穿过窗户,出现在陈姐的床前,陈姐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她额头也有汗水,脸上有红霞,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绿衣总觉得这幅模样,不折不扣就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最美妙的那啥,但她目光下移,大惊失色,被单下面,两条白生生的小腿,是如此的白如此的嫩,美丽无瑕…… 天啊,陈姐断腿真的重生了。 “断腿再续,枯骨重生!”暗夜轻轻吐出口气:“这就是‘回春苗’的独特功效?” 她的声音异常的轻,生怕惊忧了沉睡的陈姐。 “这是我多日的心愿了!”林苏点点头:“让她休息下,咱们出去说话。” 他和两女轻轻悄悄地回到了院子,将门轻轻关上。 “文道神通,真是匪夷所思,难怪文道,始终是五道之首!我今天算是真的服了!”暗夜道。 绿衣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怎么觉得陈姐好象变漂亮了?” 这话一出,暗夜也是微微一怔。 “不是错觉!”林苏道:“回春苗回春之功作用于她身上,她身上一些旧伤、暗伤同一时间消除,脸蛋上的死皮都没了,如同年轻了十岁。” 暗夜和绿衣眼睛同时大亮。 林苏笑眯眯地看着她们:“要不,你们两个陪我去那啥,试试这种独特的功效?” 以前说得这个话题时,两女全都会白他,但今天,两女眼睛亮亮的,心儿颤颤的,差点异口同声回答一声好…… 就在此时,门口的丫头过来了,一个万福:“公子,晋公子过来了,在院门外面,准他进来么?” 昨日,曲晋进逸仙院,可没有通报的,直接就进来了,这是他家院子,他要进谁会拦?又有什么理由拦? 但今天,偏偏就有通报,这通报或许是一个试探。 林苏笑了:“逸仙院乃是曲家之院,曲家之人要进,哪有什么准不准的?……你让他稍待一刻钟,我马上收拾行李离开!” 听到前面半截话,丫头的心放下了,但听到后面半截话,丫头大惊失色:“公子,晋公子已经知道错了……” 林苏道:“他不是知道错了,而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你告诉他,我不是他的父亲,不是他的兄长,我没有义务教他怎么做人!也没义务包容他的错……暗夜,带上陈姐,我们搬家!” 呼地一声,林苏带着三女踏空而去,逸仙院人去楼空。 院门外的曲晋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赌局结束之时,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他也并没有绝望,因为他相信,自己终究是可以踏上殿试之路的,林苏寄居在他家,林家跟曲家还是姻亲,只要他父亲说句话,林苏非买账不可。 但万万没有想到,他父亲都挨了一顿揍,他爷爷搞出那么大动静,他都毫无转圈的余地,现在直接从曲家离开,事情到了这一步,才是真正的严重。 殿试资格,是他这一生最大的事情。 如果失去这次殿试的机会,他需要再等三年,三年之后,曲家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个未知数,没有进士护身,他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他完了…… 曲家辉也崩了! 曲文东脸色阴沉无比,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任何人都不准靠近! 曲晋呆若木鸡地站在逸仙院门口…… 与此同时,张家,张宏同样失魂落魄地站在父亲的书房,张文远手举一个砚台,怒火万丈,似乎恨不得一砚台将面前的儿子砸死,但终于,砚台转向,重重地砸在书桌,嗵地一声,书桌四分五裂…… “林苏!”两个字从他口中吼出,充满无尽的愤怒。 张宏,肩负圣家联姻的重任,肩负将张家带入圣家外门的历史重任,只需要一场科考,张家就能成为千年不灭的圣家亲眷,但就在这节骨眼上,张宏却跟人赌博,被取消了殿试资格…… 科考可以三年后再考,但圣家联姻的事情还能再拖三年么? 怎么可能?圣家那个嫡女已经二十了,再过三年再出嫁?你以为人家是谁?她只要放出话儿来,本次殿试的圣进士,都会争着抢着去圣家求亲,凭什么等你张家整整三年? 他是多么想将面前的儿子活活打死,但是……但是他无法忽视一点,儿子今天所有的步骤,都是他安排的! 儿子在执行过程中,其实没有半分偏移,哪怕中途出了几次变故,他都得承认,儿子处理得异常出色,在最后那致命一赌中,如果他与儿子换位,他也会赌! 儿子之输,不在儿子本身,而在于林苏,林苏,远比想象中更强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全都会不堪一击! 宰相府,陆天从眉毛颤抖,盯着面前瑟瑟发抖的陆玉京,眼神里的光芒,连陆玉京都不敢直视。 “京儿,我是否告诉过你,你身为相府之人,无需与其他朝官子女交往过密?” “是!” “你妹妹是否三番两次提醒于你,你却依然一意孤行?” “爷爷,孙儿知道错了……”陆玉京长身而拜。 “你不是知道错了,你是知道事情严重了!”陆天从轻轻叹息:“我有些后悔……后悔不该过早地给你灌输一些官场道理,让你自以为你已深谙为官之道,才想当然地做出不可回头之事!” “爷爷,孙儿真的……真的并不在乎张家和赵家,孙儿只是希望通过此举,收获陛下的圣心!” 陆天从抬起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慢慢转身,出了书房。 陆玉京的父亲母亲齐刷刷地跪在书房外,母亲流了泪水:“爹爹,玉京犯下大错,怎么惩罚都行,但断他科考路,却是他无法承受的……也是陆家无法承受的啊……” 陆天从从她面前过去,一句话都不说。 他儿子陆水舟从地上爬起,亦步亦趋地跟着父亲,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陆天从的背影。 陆天从走过花园,走过前面的凉亭,走到一座假山之下,停了下来,他身后的陆水舟也停下。 “你亲自去寻林苏,跟他坦诚相见,告诉他,陆家身负皇恩,身居相位,位置已经决定不可能站队,除了让陆家站队于他之外,其余任何条件尽管开!” 陆水舟猛地抬头,眼有喜色:“爹爹,你觉得……此事尚有回旋之余地?” “别人为父不知道,但曲家,陆家,拥有回头的可能,只是为父并不知道,用什么条件可以打动他。” 曲家,林佳良的正妻家,以林氏兄弟的情义,他决不可能让他二哥没办法做人,所以,曲家,肯定有转圈的余地。 而陆家,乃是相府,陆天从百官之首,而且从不涉派系之争,于林苏,绝对也是该争取的中间力量,以林苏的人间清醒,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陆水舟立刻亲自出马,前往曲家,到了门口,他微微一怔,遇到了一个老熟人,左家家主刚刚从曲家出来,两人走了个面对面。 “左兄……你也是来拜访林公子的吧……”虽然此处还在院门外,但陆水舟已经降低了姿态,哪怕这话林苏未必能听见,他也依然说得客气。 “林公子刚刚搬家离开曲家,不知下榻何处。” 陆水舟大惊失色,这下问题大了。 这是刻意回避啊…… 京城这么大,他如果刻意回避,谁能找得到?这小子是铁了心有将五大才子全都阻击于科考之外! 如果在科考之前找不到他,那就真完了。 先前他还在想着,跟对方谈条件时哪些可以让步,哪些不能让步,现在林苏屁股一拍,走了人,他意识到更严重的问题了,那就是:对方愿不愿意跟他谈! 左春郎的父亲左宽州和他的官职都是正三品,心思也是一致的,他能想到,左宽州自然也能想到,两人同一时间都有了危机感…… 消息传回相府,陆天从也傻了,他原先有个判断,林苏会打一批,拉一批,利用手中这五个科考名额做一篇大文章,难道自己判断错了?他单纯的只是打击报复?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麻烦就真大了。 正如他儿媳所说,陆玉京虽然跟他作对,但不管怎么说,都不至于将科考搭进去,多少年来,他身居高位,都相信但凡是事情,总有解决之法,如今,过往的经验落在林苏身上完全不适用,他根本不知道林苏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世俗间的事情,用金钱可以解决九成,剩下的一成,用权势基本可以解决,如果依然不行,还可以用智慧来解决。 金钱,权势,智慧,这些对于宰相而言,全都存在,理论上可以解决任何问题,但他深入地一思考,突然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林苏完全无惧权势,他面对异国皇家之人,说:你狗屁都不是!面对本国高官也敢硬扛。 金钱呢?他更是民间传说的财神。 智慧……他本身就是智如妖孽…… 多年来沉稳如山的陆天从,第一次有头疼的感觉。 不怕对方出歪招,就怕对方根本不出招! 如果林苏什么都不要,就只要立威呢? 京城五大才子,身后站着五大高官,他以一己之力断这五人的文路,让林氏不受人欺的名声响彻天地,你当他做不出来? “全京城暗中搜寻,一定要在科考之前找到他!如果遇上,先不管他提什么条件,都不要拒绝……”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心理底线已经降低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是有底线的,不能用这种方式让他站队,但凡涉及站队之事,一概免谈,现在,先以能跟他谈为第一要务。 突然,他看向花园的一角,那个角落里,是他的孙女陆幼薇,陆幼薇坐在花丛下,望着西山…… 等下…… 西山?赏桃花? 这是林苏跟章浩然他们的约定,现在这种情况下,这约定还算数么? 如果依然算数,那么三天后,他会出现在西山。 当然,这可能性还是有点低,林苏随时可以以情况特殊为由,通过鸿雁传书的方式辞掉这次约会,跟他相约的几个伙伴也都能理解…… 但万一呢? 第153章 西城小院 他慢步走向花园角,陆幼薇看到阳光下的一条倒影慢慢抬头,猛地一惊:“爷爷……” 陆天从伸出手来,轻轻摸一摸她的头发:“你是不是又发病了?” “没有,爷爷,薇儿很好。” “你自幼体弱多病,春夏之交时,更得保养身体……嗯,西山桃花正盛,你不是特别喜欢桃花吗?哪天去看看,散散心。” 陆幼薇全身大震…… 她正徘徊着,怎么跟爷爷提出申请,去西山看桃花的,他跟人约了,三天后去西山,她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她想去山上见他一面。 但她跟谢小嫣、毕玄机都不一样,她想出门一次非常不容易,连参加诗会这样的活动,爷爷都半数不准,何况是去野外? 谁能想到,她还根本没提,爷爷先提了,让她去西山赏花…… 难道说……难道说爷爷有了……那个意思? 这种想法突然而来,陆幼薇心头狂跳,在身体里缠绵郁结的病,似乎好了一大半。 “谢谢爷爷,我……我清明节那天去西山,可好?” 说到清明节的时候,她捕捉着爷爷眼睛里的全部变化。 陆天从点点头:“清明时节,祭祖之时,野外踏青,也是对祖宗的一种追思,最是适合,去吧。” …… 京城向来有一个说法,富在东,贫在西,学士贵步向北移,什么意思?东城住的都是富人家,西城相对贫寒,而北边,则是文庙与贡院。 西边的城区,生意不好,但眼前也有了三年一度的繁华,因为这边房价便宜,进京赴考的学子们,大多会选择住在这里,东xc区中间一条笔直的大道,无形间将满城学子分了个阶层,东边学子都是底蕴深厚的,要么有钱,有么有权,有么京城有显贵亲戚。 而西边学子,则是寒门子弟。 曲家在东城,林苏带着三女,空中转身,跨越了中间大道,落在西城。 顺着一条河道一路而行,前面靠近城墙墙根处,有一客栈,名字还挺好,悦来客栈。 林苏大步而入:“掌柜的,有没有单门独院的住房?” “有!有三种,一种是三个房间的,有单独的厨房、茅厕,一种是……”掌柜的看着面前两人眼睛亮了,面前的公子和侍女,全都衣着华贵,怎么看都不象是该来西城的人,难道走错了方向?管他,能拿下就好。 “最好的怎么个配置?” “最好的……公子还真是找对地方了,要是别的客栈,最好的配置也就我刚才说的那种,而小店不一样,小店前些时日接待过一个大人物,专门花重金整理了一个院落,建了一座高楼……” 他带着林苏和绿衣走进院,穿过一个月形门就是他所说的小院了,这小院的确非常漂亮,有假山有溪水,还有一座三层楼那么高的楼,楼下是厨房,楼上是卧室,站在楼顶,还能远眺西山,林苏和绿衣对视一眼,绿衣轻轻点头。 “好!那就是它了!”林苏道:“住上一月!” 掌柜的狂喜:“公子,这院落价钱稍微高些,原本要百两银子一个月,公子如果诚心想要,八十两如何?” “我给你500两!”林苏道:“给我配上四个最好的丫头即可。” 掌柜的差点一头栽倒。 500两? 500两可以买下半座客栈! “公子,这……” “这是银票!” 林苏手一起,掌中五百两银票拍在掌柜的手中。 掌柜的立即出门找丫头去了,绿衣笑着说:“公子,你这出手阔绰的老毛病可是会引来麻烦的,人家开价八十两,你还到了五百两,估计那个掌柜的心底在嘀咕,这四个丫头你到底是拿来使唤的,还是拿来……玩的?” 林苏笑了:“至少这五百两银子砸出去,那个掌柜的会对咱们这个小院保持敬畏,不至于闲杂人等朝里面引,我要的就是个清静。” 这倒也是,这个世界总体还是个看钱的时代,小院里住的是贵人,闲杂事儿就会少些。 至于钱,五百两跟五十两有区别吗? “你要的真是清静吗?”绿衣表示怀疑:“我总觉得你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不让人找到。” 林苏道:“所以说,我的绿衣小宝贝就是聪明!” 绿衣得了表扬,开心得眼睛都成了弯弯月:“你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 我要向给那些人划上一刀,让他们产生危机感,只有他们苦苦寻找几天根本找不到我的时候,才会意识到他们其实没有什么谈判的筹码,期望值也才会降低。 绿衣:你终究还是打算跟他们谈的。 是! 谈还是可以谈的,但不是他们划定的谈判方式,而是我来划定!那些人如果还是高高在上,想把控谈判的主动权,不好意思,我随时可以掀桌子,玩一个人间蒸发! 绿衣眼中光彩迷离:“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一个人,我一直以为,文道天才都不擅长计谋的。” “这不废话吗?不擅长计谋,暗夜这样的绝代高手会上我的床?你这样的公主会做我小媳妇?” 绿衣直接弹起:“丁姐姐,这样的话儿你忍得了吗?” “忍?我就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忍!”暗夜从空中落下:“我收拾他!” 直接抓住林苏,下一刻人影不见,也不知道跑哪儿收拾去了。 绿衣怔怔地看看天空,看看大地,上了三楼卧室,推开房门就看到了依旧沉睡的陈姐,她近距离欣赏欣赏陈姐动人的睡姿和变得特别好看的脸蛋,突然就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声音…… 绿衣愣住了。 暗夜,这就是你的收拾? 将他拉到你肚皮上去收拾? 他没怎么地,你自己倒是喘上了…… 这大白天的! 一个时辰过去了,绿衣脸红心跳地起不了身,望着沉睡的陈姐有点小羡慕,陈姐你睡着了多好,我好受折磨…… 隔壁的声音终于停止了,暗夜出来了,推开房门,绿衣一眼看过去,小嘴儿微微张开,暗夜容光焕发,脸蛋似乎被圣水洗过一遍,美得惊心动魄。 “收拾完了?”绿衣问她。 “一时大意,失手了,被他收拾了!”暗夜叹气…… 绿衣狠狠地白她一眼,递上一把青铜镜。 暗夜拿起镜子,左看右看,唇稍嘴角全是喜气洋洋…… 这一晚上,陈姐还在沉睡,绿衣吃着客栈送来的美食,却也食不甘味,吃了饭,她在陈姐房间里呆了会,暗夜过来接替了她,绿衣脸红心跳地深一脚浅一脚走向自己的房间,但心思却始终不在原位,手呢?怀抱呢?你再不抱走我,我就一个人去睡了…… 就在她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抱住了她的腰,绿衣心头大荡,但轻轻挣扎:“你今天累了,不要……” 呵呵,女人说不要,二十一世纪的男人都知道该怎么干…… 次日清晨,绿衣对着镜子沉迷,她变得更漂亮了。 陈姐也醒了,摸着久违的小腿如在梦中,她,终于正常了。 暗夜坐在楼顶,望着下面一大早开始忙碌的四个丫头,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 “怎么了?”林苏在她身边坐下。 暗夜轻轻叹口气:“我突然有点迷茫,什么叫幸福……” 嗯?林苏好吃惊,你居然开始思索这么高深的哲学问题了? 暗夜靠在他身边,开始感叹…… 你的幸福呢,是玩绿衣,绿衣的幸福呢,是看着镜子里变漂亮的脸,陈姐的幸福呢?是有一双正常的腿,但你知道这四个丫头的幸福是什么吗? 是什么? 暗夜说,她们的幸福就是咱们吃完了晚饭,饭桶里面还有四碗剩饭。 林苏握着她手的手停止了抚摸。 暗夜慢慢回过头来:“这四个丫头都是城外的流民,昨晚,在你玩绿衣的时候,她们来问我,可不可以把这剩饭送给她们?我一点头,她们那个兴奋,知道她们将剩饭怎么处理的吗?她们拿个纸袋小心地装上,连夜送出了城,送给她们在城外快饿死的亲人。” 林苏无限唏嘘。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当年在读到这两句诗时,是站在对权贵的谴责上去读的,而如今,自己居然混成了诗中的权贵,真是该当批判啊。 两个丫头送来了客栈提供的早餐,林苏啃着窝窝头,不停地伸脖子,努力朝下吞,终于,他吞下去了,叹口气: “我也知道,在别人吃野菜当主餐的混账时代,我不能嫌弃窝窝头难啃……” 三女同时抬头,望着她们的夫君:“话说到这里,往往该有一个转折……但是呢?” “但是我有钱啊……有一个哲人说得好,钱是拿来花的,不花会长毛滴……”林苏手一挥:“把海宁的全套饮食给我捡起来,咱们朝着可耻的腐化堕落之路,一路狂奔吧……” 陈姐笑了:“早就知道你吃不惯外面的饮食,铁锅和调料都带着呢,我去买点菜……” 她拿出刚刚长出来的小嫩脚,蹬蹬蹬蹬下了楼,跑向了外面,越跑越是欢快,很快,采购回来一大批各类菜肴,围着灶台转个没完,充分感受着一双新腿带给她的新奇活力,从午餐开始,林苏再度享受到了海宁同样的腐败…… 锦衣玉食,食不厌精…… 午餐之后,枕着陈姐的大腿睡个午觉,快活逍遥…… 但晚餐,有了一个变化,四人点了两大桶饭,他们只吃一桶,剩下的一桶,暗夜直接告诉四个丫头:“餐点多了些,浪费了可惜,你们拿去吃吧。” 四个丫头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异样的感觉,同时致谢,将桶里的饭分了。 这一夜,她们带走的饭,不是剩饭,而是新鲜干净的吃食,对于流民而言,剩饭和干净的饭其实没什么区别,都能填饱肚子,但对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个微妙的变化,让四个丫头对这院里的主人有了一种完全不同的认知。 林苏在这里住着,无风无浪,而有些人,却急得快上了房…… 陆家和左家的人在dc区挨家挨户地暗访,完全没找到林苏的影子,开始有些慌了,他们没来xc区,主要原因是他们的惯性认知,认为林苏这样的文道天才、根本不缺钱的主,是不可能住在西城的。 曲家的人也急,确切地说,是曲家辉这一系的人急了。 有文道契约在,曲晋不能参加本次殿试,如果强行参加,只要他踏入文庙一步,必定文根尽毁,文坛、文山尽碎! 当然,他也可以参加下一届科考,但三年时间太长了,谁都不能保证这三年时间里,不发生任何变故,曲家情况特殊,搞不好一年两年就会被别人给吞了,误了本届科考,极有可能所有的事情都面目全非。 曲晋无法承受。 视他为全部希望的父亲曲家辉,同样无法承受。 唯一能为曲晋解套的人,拍屁股走了人,拿出一幅根本不给你机会的态势,他们就必须正视问题的严重性。 曲家辉求了父亲三次,父亲前两次还冷冷地听他说,第三次干脆把门一关,见都不见他。 与此相对应的是,曲文东加大了跟曲家杰谈话的频次。 这一切都让曲家辉暗暗忌惮,难道说,父亲真的有放弃曲晋的想法? 如果是以前的官宦世家,废嫡立庶几乎不可能,但现在的曲家已经从官宦世家中走了出来,开启了它的商家之路,商家之中,更强调能力,并不特别注重嫡庶之别…… 不!不能就这样让这一系走到末路。 曲家辉开始与他多年来打压的兄弟曲家杰套近乎,经过两天两夜的示好,曲家杰终于给了他一句话: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晋儿的事情而来,我跟林三公子充其量也就是个亲戚,他连父亲的账都不买,我说话能有什么分量……哎,既然你找到了我头上,我总也不能装作没看见,罢罢……我就舍下我这张老脸,找找我女婿吧…… 曲家辉大喜,有你这个岳父泰山出面,分量重如泰山! 二弟啊,这么多年来,大哥对你不住,这次风波之后,咱们也学林家兄弟,手足同心…… 曲家杰点点头说,大哥,孩子们不知道曲家面临的困境,你我不能不知道,曲家如果被他们给分化,最终必定是被他们吞得渣都不剩,不仅仅你我需要手足同心,三代弟子也一样! 第154章 西山桃花 曲家辉闻言深有感触,说二弟,你说得对,你先缓一缓,暂时不要去找佳良,我让晋儿去找他,做错了事情,终归需要自己承担责任…… 这一夜,曲晋放下了身段,来到了曲秀的院子,为前期对林佳良的怠慢向林佳良致歉,为本次的事情而认错…… 他离去之后,林佳良很为难,站在窗前久久地望着远方。 更深夜静,一件衣服轻轻披在他的身上,林佳良侧身,就看到了他的妻子曲秀。 “娘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三弟离开曲家,是带着气离开的,自己如果向他求情,三弟买账也不是,不买账也不是,不是让他为难吗? 曲秀轻轻一笑:“夫君,你还是不太了解叔叔,叔叔每一步行事,都是有目的的,也许他原本就在等着你开口!” 林佳良微微一惊…… 曲秀道:“曲家面临困局,需要上下同心,而以前的曲家,分成两个派系,危险未至,自己就先乱了起来,这样的曲家,可没办法应对外来危机。叔叔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拿曲晋开刀,用这件事情,促成曲家上下同心!” 林佳良心头一跳,真的吗? “你没看到,这两天,大伯跟爹爹可有多亲热?曲晋、曲武对咱们可有多尊重?”曲秀道:“叔叔是自己做个恶人,让咱们做个好人,最终促成曲家的融合。” “那……那我就跟他联系下?” “过几天吧,让他们的记忆更深刻些,同时,也免得打乱叔叔的部署安排……” …… 清明节,西山下,虽然烟雨迷蒙,但依然挡不住各路才子佳人的踏青。 必须得说,这个世界里的人,骨子里还是充满文艺气息的,但凡有点文艺范的事儿,做起来真的不分男女老少。 西北那条路,通向绿柳山庄,章浩然和霍启、李阳新并肩而来,他们可不是刚好碰上,霍启和李阳新原来就跟章浩然相识,摘星楼因为站在同一阵营,加深了双方的交情。两天前,霍启和李阳新相约去了绿柳山庄,跟章浩然在山庄里聚了两天,也亲眼见到了林苏留在绿柳山庄的那首《九宫山》,“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百朵万重衣”,这两句千古绝句,还被霍启小心地刻在他的箫上,时刻把玩,那是爱到了极致。 “章兄,你觉得他今天真的会来?”霍启的箫在手心轻轻地拍一拍,问了多数人都会问的一个问题。 是啊,李阳新同问。 三日前他们与林苏相约,清明上西山,当时可没预料到后面的风波如此之大,五大天才学子殿试之路被斩,急得上房,不管是求情也好,谈判也罢,反正那五个家族都在找林苏,据说林苏在曲家都呆不下去了,离家隐居,根本不跟人见面,在这种情况下,他会赴约吗? 需要知道,他们之间的约定纯粹只是游玩,并无实质意义。 章浩然轻轻一笑:“如果他不打算过来,早就鸿雁传书告知于我,既然没有告知,自然会赴约。” 李阳新打量四周:“如果他赴约,那今天的西山恐怕会很热闹,瞧瞧,陆府的管家!那边,是左府的管家吧?” 章浩然淡淡一笑:“何止陆府和左府?赵家和张家同样有人过来,只不过,他们隐藏于暗处,不便于公开露面而已。” 林苏一网撒下去,网中五条大鱼,这五条鱼情况也是各不相同。 曲家是最有希望脱身的,毕竟是亲戚。 陆家和左家次之,因为明面上,陆家和左家跟林家、曲家可没什么大矛盾。 赵家跟林苏基本上已经撕破脸,他们的嫡系子弟赵吉,可是跟林苏连赌三场的人物。但也还算不上生死大仇。 而张家,才是真正的生死仇敌。 所以,章浩然三人分析了两三天,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五个人,会有不同的结果,曲晋、陆玉京、左春郎或许会脱身,赵元雄、张宏脱身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这个结果让他们颇为兴奋。 为什么?因为赵元雄和张宏,全是本次殿试非常热门的“圣进士人选”。 赵元雄,京府会试会元,京府会试,含金量远在其他州会试之上,它的会元跟光芒万丈的“圣进士”一步之遥。 而张宏,上届京府会试的次元,因为跟圣家有联姻,隐忍整整三年,沉淀整整三年,对于本次圣进士志在必得。 这样两个超级热门人选,被林苏以这种方式狙击于殿试之外,对于本次殿试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件“普大喜奔”的事情。 但也正因为这两人是殿试的热门人选,赵、张两家也绝不会就此认命,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与林苏博弈,迫使林苏将这二人从“黑名单”中放出来。 官道之上,马车众多,往来人众,络绎不绝,大约一刻钟,一条蓝衣人影从路边漫步而过,细雨迷蒙之中,他的身影飘逸出尘。 “来了!”霍启轻轻一笑:“他居然没有坐马车,看来躲的地方也并不远。” 他话音一落,林苏出现在他的面前:“霍兄这话说的,什么叫躲?我用得着躲么?” 章浩然打圆场:“霍兄的中心意思不在躲不躲上,而是没看到你的马车,他有点怀疑……你的酒和香水,又藏在哪呢?” 哈哈…… 林苏哈哈大笑:“你倒真是不知道客气……来!三位,一人一份!” 手一起,三只袋子递到了三人面前,三人一打开,全都大喜过望,这是妖族储物袋,里面装着十瓶春泪,十坛白云边,而且还都是甲级,且不说里面的东西,市价至少两千两,单说这只袋子,价值都是百两以上。 “我正准备明日去贡院拜访恩师,正愁着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礼物,现在好了,一坛甲级白云边,保管恩师胡子翘得老高。”霍启开心地笑。 章浩然笑了:“最开心的还得是李兄,李兄杏花楼新结识了一位红颜知己,这春泪香水,估计今晚就会成为他的入幕之礼……” 林苏笑道:“他们一个尊师,一个重情,你呢?你打算玩点什么花样?” 章浩然道:“我殿试之后,要出走南阳古国,这点礼物恐怕还不够,到时候,你再支援些?” 南阳古国?干嘛去? 霍启给他介绍情况,章兄说了一门亲事,乃是南阳古国一代大儒的嫡女,殿试之后,他需要去上门了…… 那恭喜恭喜!林苏直接表态:“百坛白云边,百瓶春泪,我让他们下次进货时带过来,货到了,我让曲家的人给你送过去。” 章浩然好吃惊,百坛?百瓶?你说真的? 林苏道:“霍兄,李兄,你们二位也一样,只要是娶正妻的,都告诉我一声,但丑话说在前面哈,你们可别为了点酒和香水,娶上一堆的正妻……” 哈哈哈哈,几人同时大笑。 一番关于香水与酒的话题,四人交情直线上升,初见面之时,尚是初交,但到得山脚,宛若旧友。 林苏向来不喜欢呼朋唤友,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擅长结交朋友。 他是从现代社会过来的,情商还是有的。 他知道哪些人适合结交,以何种方式结交。 面前的三人,跟他意趣相投,又都是青年俊杰,自然是适合结交的,而且他们身后的势力也非同小可。 他原本可以直接将礼物带到绿柳山庄,但他偏偏就让曲家的人送过去,其目的就更明显了。 曲家或许即将面临困局,他创造条件,让曲家跟这三家建立联系,也是为曲家铺路。 曲家跟林家目前是利益共同体,甚至可以算是林家设在京城的一道防线。 这些布局,面前的三个子弟级人物是不明白的,他们只有一种感觉,就是这位新交的朋友豪爽大气得无与伦比。 他们在人流中上了西山,一架素雅的马车里,三双妙目交织,正是谢小嫣、毕玄机和陆幼薇。 谢小嫣道:“玄机,那袋子里有多少白云边和春泪?” “十坛,十瓶!说一不二!”毕玄机道。虽然她也坐在马车里,但似乎也拥有如同暗夜那种能力,隔着马车,隔着妖族藏物袋,能够准确洞察里面的东西。 “下如此重注,是真心拉拢么?” 毕玄机眼中微微露出思索之意。 陆幼薇轻轻一笑:“是否重注,因人而异,于他而言,或许并非重注。” 谢小嫣点头:“这倒也是!听说当初他将白云边酒卖给海宁楼的时候,每斤不过一两银子,而且显然还是利润丰厚的,而春泪,成本也不会太高,真正价值连城的,并非他的酒他的香水,而是他天人一般的才学……玄机,你盯着他点,四大才子春游,今日该当又有新诗新词问世,可别漏了。” 马车开动,随着人流上山…… 西山之美,真是无可言说,真正一步一景啊,亭台楼阁到处都是,桃花肆意开放,开在悬崖,开在山谷,开在山坡,也开在亭台之侧,甚至在一座古老的阁台墙壁上,也长出了一株桃树,照样开花。 林苏感叹:“这西山实在有些奇怪,满山都是桃花,品种单一,而且还没有其他的花朵,是何道理?” 章浩然说:“众人传言,那是因为此山有一株桃母,这满山的桃花,其实都是那桃母的子子孙孙。” 他的手指抬起,指向上方的一片嫣红。 林苏大吃一惊,章浩然指的方向,一片嫣红,宛若一片茂密的桃林,这桃林会是一株? 细细一看,还真是! 这株桃树大得离奇,占了一整座山坡,但下方分明只有一个主干,主干十个人都抱不了,上面的树冠将后面的那座灵隐寺都遮了半边。 “独木成林啊,天下奇观!”林苏道:“过去看看!” 很快,他们到了树下,仰面而视,上面的树冠更是大得离奇,最高的桃枝,离下方至少百丈开外,柔媚的桃花,在这里开出了霸绝天下的气势。 “这桃树有多少年了?三千年?两千年?肯定不止一千年!” 章浩然笑了:“说起这株桃树,还有一个传说,但我怎么听,都不象是真的……” “传说?那得听听!”霍启道:“九宫山仙女下凡的传说,成就了林兄‘帝子乘风下翠薇’的千古名篇,咱们也来听听传说,兴许也可以成就一篇彩诗……” 从这话来看,霍启对写出彩诗,那是相当的执着。 章浩然说了…… 传说千年之前,西山可不是眼前这幅美丽的模样,就是一座普通的荒山,一支极为凶残的山贼在这里落草为寇,抢劫过往行人,杀戮过往客商,山上白骨盈野,那条河里,长年流的都是血水,那个时候,大苍尚未立国,那边也不是都城,也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们,方圆千里之内,视此山为禁区。 就在一个风雨交加之夜,突然有一座佛寺从天而降,砸在山贼的大本营,数以千计的山贼被砸死。 数月之后,有一支行路客商从这里路过,才惊讶地发现,才几个月没过的西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有了一座古老的佛寺,也有了寺前这株巨大的桃花。 从此,西山再无盗贼,桃花一天比一天多,铺满了整座山…… 灵隐寺宣称,是佛的力量守护着这片天地。 林苏、霍启、李阳新哑然失笑。 这个传说,不分明是佛家用来招揽信徒的那一套吗?编造一个故事,吸引世人礼佛,是佛门的老把戏了,这故事编得还一点都不好,干巴巴的没点转折没点韵味…… 章浩然自己也笑了:“千年之前,这里只是荒凉之地,少有人至,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没有人能说清,最适合随意乱编了。佛道二门,多年来争夺信徒,无所不用其极,编个故事招揽信徒倒也极有可能……这桃树的另一侧,是一处风雅之地,咱们不可不去。” 另一侧是什么? 是“花落流文”之妙境。 什么叫花落流文?类似于中国晋唐时期的“曲水流觞”,文人之间玩的一种游戏,在坐的四周挖出一条小沟,上游放着酒杯之类的东西,让这酒杯顺着水流走,到了谁的手边,谁就可以拿起来喝,后来慢慢演化成另一种文人较技的方式,比如说让酒杯自然漂流,旁边的人击鼓,鼓声停时,酒杯最接近谁,谁吟诗一首——这就是击鼓传花与曲水流觞的结合了。 古代的文人很会玩啊。 而这个世界的人更会玩。 第155章 花落流文 他们玩的花落流文,比曲水流觞还要高雅十倍。 桃花树下有八个白玉台,参加的文人各自坐在白玉台上,等着花瓣飘零,上方的花瓣飘落谁的白玉台上,谁就吟诗一首。 想想看,晚春时节,白衣如雪,花瓣飘零,白玉为台,妙文传世,是何等的风雅? 有骚客写下两句诗叫:白玉台前花自飞,一点嫣红酒一杯。 想想都是一幅画。 四人转过如同巨大屏障一般的桃树主干,就看到了前面的白玉台,让他们微微一惊的是,白玉台上已经坐了三个美女,三女正仰着脸等待花瓣飘落,旁边还有几个丫头,笑嘻嘻地莺声燕语,猜测着谁会先中招。 上面的花瓣飘落,比曲水流酒杯更不可预测,哪片花瓣会先离枝,谁也不知道。 一点花瓣飘落,落在一个美女白玉台上,那个美女翘起了小嘴儿,眼泪汪汪的:“怎么又是我啊?” 旁边一个美女轻轻一笑:“谁让你我见犹怜?花儿这是怜惜你……” 那个美女不服:“花儿这不是怜惜我,是专门整我的,我要换位子,这个地儿招风,风一吹花儿就落……” “换位子可以,先吟诗!不准耍赖……” “我肯定不耍赖,我吟诗……昨夜春风细,入梦已三更,墙外行人泪,始觉是清明。” 林苏等四人脸上的微笑突然僵住,面面相觑,四大才子听三个女子吟诗,不该是大学教授听孩童谈学术问题么?但这女子出口一诗,清新自然,超凡超俗,而且还极应景,绝不亚于当世一般的文道天才,既便是林苏的兄长林佳良,想写出这样的诗,也非易事。 而她,仅仅只是随口而吟。 她是谁? 霍启不是京城人,还真不认识这几人,李阳新认识,这小子眠花宿柳的就是个青楼常客,认识其中一个女子就是谢小嫣,翠玉楼最有名的花魁。 “如果她是百变千幻谢小嫣,那剩下的两个我就能猜出来,一个乃是不动如山毕玄机,刚才吟诗的这位,想必就是弱柳扶风陆幼薇了。” “京城三大才女?”林苏眼睛亮了。 天下间能称得上才女之人,真正屈指可数,但踏入京城之前,他就听人说过,京城有三大才女,吟诗作词,水准高绝,绝对不在京城那些文道天才之下,甚至有人说,如果女子可以入仕,她们三人,都将高悬金榜,天下夺目。 陆幼薇爬了起来:“我现在可以换位子了吧,我坚决不坐那儿,一连三片花瓣都掉我脑袋上,看我好欺负……” 爬起来就开跑,跑向另外的一座白玉台,刚刚一只脚踏上这白玉台,突然她脸蛋红了,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正微笑着看着她,他是林苏。 “林……林公子……”陆幼薇轻盈一个万福,不敢再看他。 林苏微微一愣:“你认识我?” “三日前,我们三人都在摘星楼,只是隔着纱帘,林公子不认识我们,我们可是见识过林公子的绝世风采。”陆幼薇的声音有点小颤抖,但还是把这番话说得很清楚。 林苏明白了,他也是微微一鞠躬:“我们只是上山游玩,不成想惊忧了三位才女,实是不该,我们这就离开,三位继续!” 后面白玉台上谢小嫣道:“我们刚刚还说人少了些,难以尽兴,四位公子可否也参与进来,共同玩这一曲‘落花令’?” 林苏还没有答话,李阳新直接就兴奋了:“那太好了!小生兰州李阳新这厢有礼。” “兰州会元公,风流天下闻,翠玉楼里的姐妹们可是对李公子望眼欲穿。”谢小嫣嫣然一笑。 李阳新好开心,恨不得去翠玉楼试试火色,虽然翠玉楼一向卖艺不卖身,但也偶尔有能突破惯例的,一旦突破,更添传奇色彩。 “小生幽州霍启。” “幽州会元公,千年世家,本代传奇,久仰大名!”谢小嫣致礼。 霍启也兴奋,他跟别人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身后的世家,幽州霍家,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家族,历史几乎与大苍等同,算得上千年世家,在幽州,乃是跺一跺脚,地动山摇的势力。 章浩然轻轻一拱手:“小生章浩然,可不象他们三个,并非会元。” 谢小嫣轻轻一笑:“为道则脚踏云端,为文则写天下雄文,纵然京试龙腾虎跃,章公子依然列于顶端,又何必自谦?” 这女子是真的太会说话了。 面对完全不同的人,说的每句话,都恰好打中对方的兴奋点。 她的目光移向林苏,林苏笑了:“既然三位美女有兴,那就玩玩?” 他脚步一收,示意陆幼薇来坐他刚刚站立的那座白玉台。 陆幼薇微微一礼,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看他,心跳得都快飞了…… 而林苏,退出三步,坐在陆幼薇的下首。 章浩然、霍启依次而坐,唯有李阳新,有心想去陆幼薇刚才留下的那个空位坐,但毕玄机微微抬目,李阳新突然觉得空气有点冷,退到了霍启的下首坐下。 四个男的整体还在一排,三个女的也在一起。 旁边的侍女送上瓜果、茶点,每人面前都放了一壶酒,赫然是“白云边”,酒倒下,香四溢,迷离的雨雾被上方层层叠叠的桃花挡住,真是一处绝妙之所。 章浩然道:“花落而吟诗,吟不出者罚酒一杯,是吗?” “正是!”谢小嫣道:“唯一的区别就是,咱们姐妹如果吟不出来,只能喝果酒,不喝白酒,四位公子同意吧?” “那自然是同意的!”四人同时点头。 章浩然补充了一点,需不需要宝笔金纸记下各自的诗作? 宝笔宝纸记下诗篇,最大的好处就是诗作写在纸上的瞬间,就已经作了评判,大家也能知道这诗的水准如何。 一般朋友间吟诗作词,无需宝笔宝纸,但今日林苏在场,他还是存了一种心思,想看看他能否现场写出七彩诗篇。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道:“今日主要是三位才女的一台戏,咱们不能喧宾夺主吧?才女们可没办法使用宝笔宝纸,还是燃起圣香吧?” 才女们不能使用宝笔宝纸,是因为宝笔宝纸必须是文道之人才能使用。 他们四个男的是文道中人,女子却是不入文道的,她们水平再高,也用不了宝笔宝纸,但林苏真的很想知道,刚才陆幼薇吟的那首诗何种水平,以他看来,该能入彩,如果入彩,那她的名声将会直上青云,创造一个巨大的奇迹。 想想看,男子写下彩诗都是传奇,如果是女子呢? 众人面面相觑,眼睛里都有一种离奇的光芒。 特别是毕玄机,她的眼睛特别亮,似乎里面藏着一颗小星星,三大才女,名扬京城,但名扬京城又能如何?她们是女儿身,她们关于文道的一切,都只是不务正业,这让三个心高气傲的才女,如何能真正甘心?但是,这是身为女人的枷锁,没有人为她们打开,也没有人能打开。 而今天,整个大苍的文道传奇,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女儿身而有所歧视,甚至还想给她们创造一个条件,让她们有机会见证到自己的诗词圣殿如何评说…… 圣香燃起,袅袅通天! 林苏目光射向陆幼薇:“在下一片花瓣落下之前,我很想知道你刚才那首诗,圣殿如何评说,陆小姐,你念一遍如何?” 圣香燃起,就无需金纸宝笔了,只需要念起诗作,就能得到评定。 陆幼薇一双妙目投向林苏…… 林苏轻轻一点头:“别怕,诸圣创下文道,求的是圣道昌隆,又何曾着意分过男女?你今日写下诗篇,诸圣只会欣慰,决不会怪罪。” 陆幼薇目光扫过她的两个姐妹,两女也是一脸激动之色,包括不动如山的毕玄机,向她同时点头。 陆幼薇咬一咬唇,开始念:“昨夜春风细,入梦已三更,墙外行人泪,始觉是清明。” 诗出,空中的桃花花瓣仿佛都停止了起伏,整个天地陷入凝固状态,袅袅升起的圣香,似乎也凝固了…… 三女的脸色慢慢改变,难道说女子吟诗,真的触怒了诸圣? 为何如此特异? 突然,无边的沉寂之中,一枚桃花花瓣飘飘荡荡地落下,落在陆幼薇的鼻尖,一缕五彩光芒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映照得她的脸蛋如梦如幻…… “五彩之诗!”林苏哈哈大笑:“这是天下第一首女子五彩诗吧?恭喜陆小姐!你推开了文道一扇全新的大门。” 三个女子面面相觑,全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从这一刻起,文道不再是男人的专属,女人,同样可以拥有一席之地,这看起来只是一小步,但却是整个文道的一大步! 这一步,是林苏刻意引导的。 这也是他一个伟大计划的开端。 封建社会,谁说女人只是附属?他就从男人最高端的文道开始,打开这扇大门! 这,就是今日西山诗会最大的成就,凭此一点,西山诗会永载史册! “陆小姐,又一枚桃花花瓣落在你身上了,你还得再吟一首。”章浩然笑道。 陆幼薇心头一片乱麻,哪里还能吟诗?“小女子心绪未平,不敢再吟,我罚酒!” 她托起面前的果酒,喝了一杯,她的脸上原本有的红色,再增三分。 第二片桃花花瓣飘落,落在毕玄机的面前。 毕玄机拈着花瓣,轻声念了一首诗:“青灯古佛夜无声,神佛何如两路分,等闲识得如来面,不见清风不见人。” 诗落,金光三道,金光诗! 虽然未能入彩,但也颇为不凡,她的诗不以写景写物见长,但这诗却颇有禅意,让人陷入思索。 两个姐妹都写下了好诗,谢小嫣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她也想看看自己的诗是个什么水准,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可以用这种方法去检测,而今天,却是可以的…… 第三枚花瓣飘落,还真的落在她的面前。 谢小嫣事到临头,紧张大于兴奋,犹豫了一会,念了一首诗:“秦淮夜雨雨声收,西陵子弟留不留?莫道京城东风暖,良辰无赖半日休,一曲新诗和泪洒,两心交野割三秋,又到清明遥相祭,长风十里……哭中州。” 念到这里,谢小嫣脸上泪水奔流,全然无复往日的百变千幻。 而陆幼薇,手拈那朵桃花花瓣,也是泪流满面…… 这是…… 林苏和其他人面面相觑。 诗毕,金光诗,半步入彩! 第四枚花瓣飘落,落在章浩然的面前,章浩然沉吟良久:“三位才女珠玉在前,浩然自愧不如,这首诗算我欠下!” 举起杯中酒,一口饮尽。 第五枚花瓣落在霍启面前,霍启思考良久,也喝了一杯酒。 第六枚花瓣落在李阳新面前。 李阳新举起酒杯,轻轻一笑:“三位才女这三首诗一出,我真没法儿写了,喝酒!” 如果只是寻常诗会,不管写得好写得坏,他们都敢于一写,但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前面写诗的三女,一个彩诗,一个半步入彩,一个金光诗,三首诗,水平高得离奇,以他们的水准,真的很难及上,既然自知及不上,那就干脆不献丑。 四个男的,三个阵亡! 林苏是重任在肩啊,但第七朵桃花花瓣似乎是开玩笑,眼看要落在林苏身上,突然一阵风吹过,这花瓣落在了陆幼薇的面前。 陆幼薇眼中还有泪痕,似乎沉浸在刚才谢小嫣的诗中没有出来,突然看到面前这枚花瓣,惊了,她手一伸,花瓣准确地落在她的指尖。 陆幼薇拈起指尖花,埋入白玉台外的土地,轻声吟诵:“花落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所有人目光抬起,都是震惊,最惊的是林苏。 她葬花,还吟出了《葬花吟》?这可能吗? 她吟到这一句,卡壳了,第三句念不出来…… 银光盘旋,似乎也在催促,两句诗引出了银光,实是非同小可,如果写完,只要后面的不崩,极有可能是金诗甚至是彩诗,可惜,她终究是接不上去,脑袋上都出汗了,刚才这两句她纯粹是有感而发,念的时候甚至都没意识到是作诗,这是写诗最好的状态,但也是最容易卡住的状态,因为她在意识到是作诗的时候,已经从这诗的意境中退了出来,再也进不去。 第156章 葬花词 林苏头脑一热就给她续了上去: “花落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随着他的吟诵,银光渐浓,转为金光,金光在他眉间层层叠叠,林苏似乎毫无察觉,沉迷于这首诗的意境。 谢小嫣、毕玄机双目牢牢锁定他的脸,而陆幼薇,不知何时,手捧胸口痴痴地看着他,一首长诗,她起的头,而他,一路念去,句句皆是她之所想,她没能吟出来,而他,却念出了她的心声,这,难道就是他所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林苏并没有止住,他的诗似乎打开了闸门,一泄千里不回头……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金光陡然一转,转为五彩之光…… 六人皆站起,全都大惊,他们亲眼见到两句残诗被他续成了五彩,这是何等恐怖的诗才?他在做什么?分明不象是在作诗,而象是说着一个故事,他成了故事中的人,顺着他的思绪一路行去。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不知何时,诗成七彩,七彩之光弥漫天地,六人早就呆了。 陆幼薇紧紧地抓着身边的小树,小树也跟她一起摇曳,哪怕她身轻如燕,但这小树还是支撑不住她的重量…… 林苏一声长叹:“……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抨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最后一句诗落,七彩之光转为半步青色,半步入传世! 场中完全安静,鸦雀无声。 他们亲眼看到面前这个人,接过陆幼薇吟诵的两句诗,就这样一步步地将诗向深处演绎,从银光到金光,从金光到五彩,再到七彩,最后,半步入传世! 这不是他起的头! 他只是为陆幼薇解围! 一解围解出了个半步传世! 林苏的目光慢慢移向陆幼薇,陆幼薇也看着他,满是惊喜,满是激动,这一刻,如果他们之间有一根琴弦,琴弦一定已经奏响了一首美妙的乐章。 “你很象一个人!”林苏喃喃道。 “象谁?”陆幼薇似乎也忘了周围的一切。 “林黛玉!” “林黛玉是……谁?” “……”林苏猛地一惊,似乎突然从梦中惊醒:“对不起,我失态了……陆小姐两句绝妙之诗,让我一时沉迷,贸然续诗,失礼失礼,还望陆小姐莫怪。” 毕玄机感叹万端:“你这一续,续出了千般缠绵,万种妙意,从此佳人梦,尽是葬花吟……” 谢小嫣目光移向陆幼薇,内心也在打结,今日相会,是陆幼薇发起的,她知道这个闺蜜的心意,她当日还曾劝过她,你爷爷既然不同意,你们之间就走不下去,该舍就得舍,免得情到浓时更伤情,但如今,一首《葬花吟》出口,陆幼薇万劫不复!正如毕玄机所言,从此佳人梦,尽是葬花吟。 今日西山会,带给她的会是什么? 是一段美丽传奇的开始,还是她的彻底沉沦? “你还没有告诉我,林黛玉到底是谁?” 林苏道:“她是我下一本小说的女主角,我刚才听你念起这两句诗,一下子想到了这本小说中,有一段黛玉葬花的故事,刚好可以用上这首诗,所以就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 “将来小说问世,一定得给我看看!”陆幼薇脸上浮现起一丝不正常的红霞。 “一言为定!” 空中一朵桃花花瓣飘落,顺着林苏的鼻尖滑下,林苏微微一怔,桃花花瓣已经落在他的指尖……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谢小嫣娇笑道:“林公子,该你念诗了。” 林苏目光抬起,接触到六双充满激动的眼睛,林苏轻轻一笑:“好吧,我来一首!……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常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所有人全都双目大亮,人间四月,山寺桃花,是如此的应景,他后两句才是点晴之笔,常恨春归无觅处,说的是春,说的何尝不是知己难寻?今日西山,在他眼中已是满山春色,三大才女就是满园春…… 有景有时令有感怀,诗意之深,无与伦比。 诗成,七彩之光猛然一亮,紧接着陡然变成青色,朵朵桃花变成万古青莲,整个西山风物突变,青莲翻滚而起,直上苍穹,佛寺钟声响,几只倦鸟从佛寺上飞起…… “传世青诗!”章浩然一声惊呼。 “传世青诗……”三女眼中全是光彩迷茫,又见传世诗,居然就在他们的这场诗会之中,西山诗会,到如今才是真正圆满,西山诗会,因一首传世青诗而名垂天下,也因女子第一首彩诗而留下一个永恒的里程碑! 林苏心头也颇有激动。 彩诗他写得太多了,已经接近无感,但传世青诗青词却还不多,每次出现,都会给他奖励,这奖励全都重得惊人,这次又有什么奖励? 就在此时,他面前的一株桃花幼苗突然变幻,幼苗之上出现一个女子的面孔,女子轻声道:“带我走!” 三个字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一出而消于无形,青光一收,异像消失。 林苏怔怔地望着天边,看着天边云卷云舒,有些纳闷。 传世青诗的奖励呢? 没了? 这就没了? 为啥呢? 因为他前几日刚刚拿到过奖励,奖励不能间隔太近么? 又或者是诸圣给了他一个不寻常的奖励,奖给他一株小桃树?这小桃树刚才变幻成美人形象,让他带她走…… 奖给他一个女人?这干的都是啥啊? 林苏的手慢慢伸向这株小桃树,接触的瞬间,他似乎能感受到小桃树的颤栗,充满渴望的颤栗…… 林苏手轻轻一提,小桃树拔起。 章浩然打量着他手里的桃树:“你这是……” 林苏微笑道:“西山诗会,留下了一段美好的记忆,我想栽下这棵桃树,以作纪念……” “原来如此,我也学一学你的风雅,看有朝一日能否写出一首青诗……” 章浩然也拔了一棵,李阳新二人也各拔了一棵,林苏心头在打鼓,你们别学啊,爱护环境,人人有责,小桃树也是生命…… 但是,他自己干了,能让别人不干么? 他能说他拔的桃树与众不同,上面有女人吗? 不能啊,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只能任凭其他人破坏生态环境了…… 一阵风吹过,突然有些冷,冷风吹过,西山之上似乎一步踏入了寒冬…… 陆幼薇轻轻一颤,脸上的红霞瞬间消退得干干净净,林苏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扶一扶她,毕玄机抢先伸手,抱住了她的肩头。 她目光抬起,盯着身后的桃树主干。 林苏也盯着这主干。 十几个人从树后面转了出来,最前面一人赫然是大隅七皇子,他身后是一群卫士,而他身边是一个清瘦的老人,这老人个头不高,目光阴狠无比,一股无尽的寒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随着他一步踏出,方圆十丈之内的桃花尽数枯萎,上方的桃花同时从枝头脱落,还没有掉落地面,就在肃杀的风中消于无形。 章浩然心头大跳,他是半个修道人,他知道笼罩在身上的寒意是怎么回事,他们陷入了这老人的领域之中,拥有领域之人,最低也是道花境,在他领域之内,他就是至尊,他们这七人,性命在这老人一念之间。 “七皇子殿下!”林苏却是面色不变:“意欲何为?” 七皇子慢慢踏上两步,走到了林苏面前,静静地看着他,林苏,半步不退,也冷冷地盯着他,场面如同凝固。 七皇子突然笑了:“姓林的贱种,前五日你杀我执旗使,前三日你杀我侍卫,本王曾经明确告知于你,犯我大隅天威者,必死无疑,忘了吗?” 众人大惊。 林苏缓缓道:“我也明确告知于你,别忘了你脚下站的是何方土地!” 哈哈哈哈…… 七皇子仰天狂笑:“不管是大隅,还是在大苍,本王所在之地,都是本王之主场,本王要谁死,谁就只能死!” 林苏:“如果言语可杀人,你自然所向无敌,遗憾的是,你这下三滥在我眼中只是狗屎,你的言语在我面前,只是放屁一般!” 众人全都变色,当面痛骂大隅皇子,他怎么敢? 七皇子显然也没想到面前的人会这么硬,一时气结,脸上黑线横流…… 林苏反而更加轻松:“你面前这位大约就是你的倚仗了,那么问题来了,老前辈,你敢为你家皇子出这口气么?” 那个老头呼吸陡然停止,一双阴森如鬼火的厉目牢牢锁定林苏。 林苏目光也落在他脸上:“你并不敢,因为你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个老头长长吐出口气:“年轻人,今日皇子殿下并没有打算直接杀掉你,只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出门在外,小心些!” “我也没打算今天就杀掉你,只是想告诉你家皇子一句话!”林苏淡淡地道:“我只是出门在外,他却是出了国门!我如果身在本国之内还需要小心,他在异国他乡,是否更需要小心?” 老头阴森森一笑:“你这是威胁?” 林苏还没有开口,一道剑光突然飞来,宛若天外飞仙,剑光所到之处,领域被硬生生切开,老头目光一寒,手起剑出,剑上青光闪烁,瞬间整个西山一片冰天雪地…… 两剑相交,上方的巨大桃树一分两半,两条人影冲天而起,破入苍穹…… 一点点余波冲击之下,对于场中七人亦是灭顶之灾,林苏身形一转,在冲击波未卷到之前,到了陆幼薇面前,毕玄机比他的反应还快三分,先抓住陆幼薇,轰地一声,他跟陆幼薇、毕玄机同时震出十丈开外。 七皇子身边突然出现三条人影,冲击波一震,三人抓住七皇子,高高飞起,越过下方的山谷,落在对面的山道之上。 就在此时,林苏突然看到了一条虚影,从山谷下方升起,来到了七皇子面前。 这虚影是完全透明的,跟林苏曾经见过的阴魂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拥有千度之瞳,也根本不可能发现这条虚影的存在。 虚影来到七皇子身后,七皇子完全没有发现,七皇子身边的三个窥人级别的高手,居然也一无所知。 阴魂突然飞起,穿过七皇子的眉心,七皇子全身一震,眼睛猛地睁大。 林苏心头大跳…… 只一瞬间,天空的战斗就已经分了胜负,那个老者双臂俱断,从天空摔落,鲜血满天。 陆幼薇几曾见过这种惨烈战斗?一时惊慌失措,退后一步,差点一头摔下山崖,林苏赶紧伸手扶住,突然,他就注意到了毕玄机…… 毕玄机的眼睛这一瞬间变得特别奇怪,里面有一条影子浮沉,他从来没有见过谁的眼睛里会有如此生动的瞳孔,这一切似乎只是幻觉,一眨眼间,她的眼睛正常了,又一次变得亮如春水,眼睛一亮,她也有了正常反应,猛地伸手,准确地抓住陆幼薇的肩头,避免她摔倒…… 山崖另一侧,突然传来一声大叫:“殿下!殿下!……” 声音无比的急迫,众人目光抬起,吃惊地看到,七皇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大胆狗贼,居然敢杀皇子……”三个窥人境高手同时怒指林苏。 呼地一声,空中人影落在三人面前,正是刚才那个老者,他双臂俱断,须发乱飞,一探之下,脸色铁青,一双厉目落在林苏脸上,如同一头丧子之兽…… 第157章 七皇子身死西山 “敢杀皇子,九族同诛……” 他的厉吼突然停止,因为林苏头顶之上的树梢,突然多了一人,正是暗夜! 暗夜脚踏树梢,双手抱胸,冷冷盯着山崖对面,场中高手无数,没有一人看出来,她是如何出现的。 包括隐藏在暗处的章亦雨在内。 此刻的她,早已不是平日那个偎在林苏怀里悄笑嫣然的佳人,而是一个暗夜君王,冷血杀手! 这个老者的两条手臂告诉老者一个真理,暗夜在场的时候,最好少发横。 虽然对暗夜深深忌惮,但皇子惨死当场,无论如何都是林苏的死局。 老者一个信号传出去,很快,几道金光从京城方向升起,化成一座金桥,直接连接西山,金桥之上,两名官员带着一大队黑甲军士飞身落下,乃是大苍国外务司少卿刘璋,还有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更是走在刘璋前面,他是外务正卿尹玉营。 大隅七皇子惨死西山,这是何等大事? 足以掀起两国大战的大事! 尹玉营一听头皮都炸了,立即赶到…… 何人胆敢杀害七皇子?尹玉营一声怒吼,声震西山,下方无数游客全都大惊失色,大隅七皇子被杀了?天啊,这可比本国死一个皇子事情都大! 本国死一个皇子,寻常百姓可以无感,但大隅死一个七皇子,搞不好就是北国烽烟再起,亿万人陪葬! 那个老者一根血淋淋的断臂直指林苏:“就是他!” 尹玉营脸一沉:“好大的狗胆,拿下……” 手一指之下,面前的山谷金桥铺路,数十名黑甲军士同时踏过金桥,与尹玉营、刘璋同时出现在林苏面前,杀气腾腾。 林苏手一抬:“这位大人,本人可没有杀七皇子!” 尹玉营盯着面前的林苏,还有章浩然等人,脸色微微一变,举起的手僵在空中,面前这群人,可不简单啊…… “安敢狡辩?!”那个老者空中落下,带起一股狂风落在林苏面前:“你刚刚顶撞七皇子,而且口出狂言,下一刻,皇子殿下被杀,不是你又是谁?” 林苏道:“我承认我是在言语中顶撞过他,如果大苍律法之中有‘不得顶撞异族之人’的规定的话,我算是违规,可惜国法中并没有这一条!而杀害七皇子,谁能证明是我?需要知道,当时皇子殿下是在三位高手的保护之下,我林苏武道修为可没到这个层次,能够在三大高手保护下,杀了他!” 章浩然一步踏出:“尹大人,我可以证明,七皇子决非林苏所杀。” “正是!”霍启和李阳新同时站出:“我们也可以证明,我们始终在一起,根本动都没动过,再说了,林兄虽然文才绝世,文位也不过是个举人,怎么可能在三大高手保护之下,杀害七皇子?” 尹玉营沉声喝道:“你们又是何人?” “幽州会元霍启!” “兰州会元李阳新!” 尹玉营脸皮一僵,又是两个硬角色啊,他自然知道幽州霍启、兰州李阳新身后有何等恐怖的势力,加上面前的章浩然,已经是一股难以撼动的巨大力量。 一个娇弱的声音传来:“尹伯伯,侄女也可以证明,林公子刚才一直在我身边,可不会分身去杀人。” 尹玉营目光一落,脸色猛地改变,陆幼薇?相爷的亲孙女?别的深闺女子,他是不认识的,但陆幼薇他却认识,因为他是宰相陆天从一手提起来的,对于宰相家的情况,知之甚深。 我的天,都是大人物! 尹玉营目光慢慢移向那个老者:“齐先生,你说林苏公子乃是杀害七皇子的凶手,可是亲眼看见?” 那个老者满脸黑线,答不上来,他如何亲眼见?他当时正被暗夜在半空中狂虐…… 那三个高手答话:“齐先生当时被上面那个女子引开,林贼才有机会出手,这个女子分明跟他是一路的……”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暗夜身上,带着凶光,她直接出手,引开齐先生,才导致七皇子身死,不管别人能否脱身,她,注定无法脱身。 暗夜目光一寒,脚下的树枝陡然定位,这似乎是一种独特的设置,只要触动了她内心的警戒点,她就可以横扫一切! 林苏抬头:“她当然跟我是一路的,她是我的夫人!但又能说明什么?这个齐先生先对我动手的,我夫人保护我才对他出手的,有何不该?难道说异国之人前来大苍欲杀人,大苍之人就该引颈就戮?不可反抗?” “正是!”空中一个声音传来,如同满山花开,一个女子凭空出现,正是章亦雨,章亦雨道:“江湖规矩,领域之力封锁他人,视为攻击的展开!这个老贼身为异国之人,胆敢在大苍国境随意攻击本国学子、高官女眷,岂可轻饶?要我说,斩他两臂都是轻的,就该直接斩了脑袋!” 领域之力,虽然没有直接攻击性,但领域锁定,被锁定之人基本上就是对方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切割,所以,江湖上,对领域之力的锁定异常敏感,一旦感受到对方领域之力,往往是第一时间反杀,就如同现代社会的火控雷达一样。 所以,章亦雨的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她这站出来一摘,暗夜被摘得干干净净。 暗夜目光抬起,似乎第一次认识章亦雨。 尹玉营又一次为难了,他突然发现,场中任何一人他都拿不下! 他的目光移向那三个高手:“你们到底有没有亲眼看到凶手的模样?” 三个高手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缓缓道:“虽然我们没有看清凶手的模样,但是……但是此事必定跟林贼有关,将他拿下,严刑审问,必有所得……” 哈哈! 林苏仰天长笑:“没看到凶手的模样,就拿我来顶缸!你以为这是你大隅?可以任由你胡作非为?” 章浩然道:“正是!大苍以法治国,没有证据,凭自己的想当然来给人定罪,休想!” 霍启道:“你说林公子是杀七皇子的凶手,我还说你们三个才是杀七皇子的凶手,毕竟七皇子当时就在你们身边,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反出了大隅,趁机杀害七皇子?” 对面山道上一人接口:“这倒也未必不会!大隅政坛可是一片乌烟瘴气,兴许你们三人中某人被另一个皇子收买,肩负着杀掉七皇子的重任……” 是啊,是啊,又有人接口,大隅的人,没有仁义不讲规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民众的节奏瞬间带偏,各种奇思妙想全都出来了…… 大隅众多皇子争储,原本就是竞争激烈,无数的花边冒出来,一时之间,演绎出无数的可能,事情渐渐偏向了另一个方向,那就是:会不会真的存在某种可能,这三个高手中某人被另外一个皇子收买? 逻辑链条走到这一步,就真正地偏了。 三个高手面面相觑,眼睛里也有了另一样东西,就是对对方的不信任…… 林苏杀皇子的动机最强烈,但他没这个能力也是事实。 暗夜当然有杀皇子的能力,也有杀皇子的动机,但是,她当时在空中跟齐先生正激战,她牵制齐先生的同时,齐先生也将她牵制了,她也没有机会出手。 除了这第一梯队的两大高手之外,剩下的人,没有谁比三个高手中的某人更有机会杀皇子…… 一个老者突然从人群中出来:“尹大人,七皇子身死大苍,事关重大,极有可能引发边关大战,唯一的解救之法,还是林苏,大人不妨将他先关入大牢,以安友邦之心,也安天下民心,至于事实真相,慢慢查找不迟。” 另一名老者也站出来:“张兄所言甚是,两国之战,压倒一切,如此罪魁祸首,岂能轻放,万一他一走了之,亿万百姓,岂不因他一人而置身倒悬之绝境?大人当三思!” 章浩然脸色一凝,凑到林苏耳边说了一句话:张家和赵家的管家! 林苏眼睛一寒,张家,赵家?这两个家族又在搞事?将他关起来?一旦关起来,慢慢查案,科考之前就绝对不会放出来,到时候,林苏自己的考科也误了,这就是他们的报复! “胡说八道!”又一个老者站了出来:“因为一个安异邦之心,无凭无据就将本国即将参加科考的文道天才关进大牢?误他科考?断他文路?你们是本国之人还是异国之人?老朽身为相府管家,事关大苍国法原本不该多言,但相爷多年教诲,凡事讲法度,不得循私情,不得已出来说几句,尹大人可要好自为之!” 相府的管家! 林苏和陆幼薇对视一眼,陆幼薇也正看着他,接触到他的目光,陆幼薇轻轻点头,示意你放心…… 又一名管家站了出来:“老朽认同陆兄的意见,如果林苏公子有罪,按国法处之,如果无罪偏偏让他错失科考,将来圣殿追究下来,谁能担责?” 林苏耳边再度传来章浩然的声音:左府的管家! 事情有趣了。 四大家族管家纷纷发言,各自表明立场…… 尹玉营直接麻头,这四个管家只是管家,但是,他们身后站的可是四大高官! 尤其是相府管家他是知道的,他为人沉稳,每句话,都代表着相爷的本意! 下方有人高呼:“张家老贼!你家还真是卖国有瘾啊,洛城摇尾还不够,现在还要安什么异邦之心,就不怕你张家背上满门国贼之名?” 此人,正是刚才在对面提出“皇子内斗阴谋论”的那人,是一个年轻的学子。 “你……你……你又是何人?”张家管家大怒。 那个学子一步踏出:“幽州厉啸天!我家满门尽已死在大隅铁骑之下,不必在意满门尽灭,张老贼不妨转告你家主子,使个什么阴谋诡计,将厉某也杀了!” 他这么一说,顿时引爆了下方数万民众。 “洛城摇尾!可耻!” “张家国贼,该诛!” …… 反对的声浪一波接一波,越来越激烈,似乎一颗火星就会点燃…… 尹玉营已经彻底断了拿下林苏的可能性,手抬起,缓缓开口:“七皇子身死西山,本官自会选派精兵强将,查找杀他之真凶,各位各自下山,不得再生事端!” 林苏等人,顺利下山,到了山脚,暗夜空中落下,林苏随着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场数以万计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 第158章 八方角力 张府,张文远听取了管家的汇报,脸色阴沉得可怕,今日西山之会,出人意料地冒出了七皇子被杀事件,他致力于将林苏逐出科考,自然知道七皇子被杀,对于他而言,是多大的商机,七皇子跟林苏的矛盾半座京城都知道,在刚刚跟他发生正面冲突的时候,死于非命,不管是不是林苏干的,他都可以栽到林苏头上。 但后来的事情出了偏差。 宰相陆天从、御史左宽州委派各自的管家参与了进来,跟张、赵两家站到了对立面! 这两个老狐狸,分明是用这种方式在向林苏示好! 这就林苏一网打五条鱼带来的微妙变化。 陆天从、左宽州顾虑自己子弟的科考路,投鼠忌器,已经不敢跟林苏硬碰硬了,甚至刻意讨好他。 左宽州只是个御史,张文远还不太在乎,但陆天从却是非同小可,他是宰相!是百官之首!他这一站出来,张文远、赵勋等人抱团打压林苏的阵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赵家赵勋,同样脸色阴沉。 管家向他汇报的情况还更多些,陆家那个天才女子陆幼薇也在现场,而且跟林苏站得非常近,甚至有肌肤相亲,从眼前的情况看,陆天从是软和了,如果他站到林苏那一边,林苏会不会将陆玉京的名字,从科考“黑名单”中放出来? 陆家,有和解之可能。 赵家,真的有必要跟张家一条路走到黑吗? 赵家并不是张家,跟林苏并没有走到你死我活之境。 赵元雄是本次京府会试的会元,离今科圣进士一步之遥,真的要成为张、林家两家大斗法的牺牲品吗?代价会不会太大了些? “老爷,张家的意思是,此事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谁阻挡,都必须正面面对,先联合起来,在陛下那边讨个圣旨,将林苏拿下。只要陛下下旨,陆天从也休想阻拦得住。” 赵勋目光抬起:“张家的意思?我凭什么就得顺从他的意思?需要知道当前我儿科考之事才是通天之事,杀了那个姓林的,我儿科考之路就通了吗?” 当然不能! 赌约已成,圣道昭昭,五个跟林苏签下圣道赌约的人,如果说还有一线机会参考的话,就只能是林苏本人的“赦免”,只有他亲手划掉这个参赌之人的姓名,才合乎圣道规定,如果林苏这时候死了,赵元雄今年科考之门就彻底关上了。 管家怔怔地看着家主,脸上风云变幻。 家主被陆家的转变刺激到了,有跟林苏和解的架势,但家主,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陆家能和解,赵家能和解吗?别忘了杀林定南的事情,你也是有份的…… 再说了,即便出于权宜之计,你眼前一门心思想给你儿子解套,跟他暂时和解,那你置我于何地?我可是刚刚跳出来得罪了那个小子,莫非你打算用我的脑袋来向那小子发出和解信号? 这些,在管家心中快速流过,但他肯定不敢说出半点,他怕提醒到了家主,真的打他的主意……这样的事情,冷血无情……哦,不!雄才大略的家主,真的干得出来 …… 相对比张、赵两位大人的阴沉压抑,宰相陆天从的神态就无限精彩了。 孙女陆幼薇西山之上吟出了大苍历史上第一首女子彩诗,这是在大苏的引导下吟出来的,还与林苏合作了一首巅峰七彩诗(半步入传世),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陆幼薇已经成为大苍文道上的一个传奇!将来如果真的有一日,文道之上,男女并行,她,将在青史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孙女自幼体弱多病,太医都说了,她的寿数不长。 即便她今日就死,她也已经开创了万古传奇! 这是她的福缘,这也是陆家的骄傲!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林苏! 当日抱山代林家求亲,陆天从拒了,为什么?因为他知道林苏乃是皇帝陛下的眼中钉,自己犯不着跟林家绑在同一条战船之上。 但现在,他的想法有了一些变化。 世间行事,只看值与不值,跟林苏合作,风险巨大,但如果能够将陆家带入辉煌荣耀的巅峰呢? 他的手指轻轻抖动,这是他陷入思索之中的独有身体语言。 管家当然知道老爷的心潮起伏,站在旁边,躬身等待…… 良久,陆天从慢慢抬头:“老八,你怎么看?” 管家也姓陆,大户人家管家都是主家的自己人,他,是陆天从心腹,能成为宰相的心腹,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陆管家缓缓道:“相爷既然下问,老奴就直话直说了。” 要的就是你直话直说。 陆管家道:“林苏去年四月,横空出世,海宁楼以一首《海宁咏志》拉开他文道的序幕,其后,但凡出手,全是七彩诗篇,短短一年,写下四首传世,文战、科试,所向无敌,更是开了文道大路小说,词牌小路已开四条,众多文道高手,万千俊杰视若天堑的事情,在他手中,信手拈来,商场之上,白云边、春泪香水横扫天下,民心方面,百万流民视他万家生佛,需要知道,他的路才刚刚开始,假以时日,此子会是何等人物?相爷不可不知!” 陆天从眼中光芒闪烁:“一代宗师么?” 陆管家道:“相爷亲口评定为一代宗师,诚然难得,但相爷还忽视了一点……” “你说!” “此子之成就固然可怕,更可怕的是,此人所做的这些事情,大多是被逼而为……” 陆天从惊讶,被逼而为? 是的! 陆管家手指伸出,《海宁咏志》,是他的开山之作,但相爷知道吗?这首诗的初衷只是为他兄长解围…… 第二根手指伸出,白云边酒的开发,是因为抱山踏足文心极致,需要一种好酒…… 第三根手指伸出,春泪的开发,是因为碧水宗针对江滩流民施压…… 第四根手指伸出,小说文路的开启,起源于林苏给丫头们讲的故事,乾坤书院院长赵千秋用卑鄙手段针对林家的丫头,妄想将林苏的创意抢过去,抢先开文路,林苏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连夜整理《白蛇传》,赶在赵千秋之前,正式开了文路…… 一条条,一桩桩,陆天从的目光无比的沉静:“竟然是这样……” 这些细节,他也是第一次听到,一听到就明白了管家的意思。 林苏成就固然是惊人,更惊人的是,这些成就都是他被逼之时、不经意间创造的,天知道还有多少更惊人的东西没有挖掘出来…… 你的意思呢? 管家道:“当日抱山先生的提议,老奴觉得相爷可以……真正考虑考虑……” 陆天从慢慢站起,久久地望着天边。 为官数十年,身居一品高位,他的每一步都没有错过,今日,真的需要卷入这个矛盾之中吗?这一卷入,非同小可,一边是皇权还有无数朝官组成的铜墙铁壁,一边是一个让所有势力都舍不得放弃的天纵奇才,良久良久,相爷缓缓摇头:“老八,我知道你对相府之忠心,但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为了京儿,我可以跟他做一笔交易,但卷入,却实是不智……” 管家躬身而退,到了外间,花丛边一个少女充满希望地看着他。 看到管家的脸色,陆幼薇眼中的希翼一点点消退…… “小姐,虽然前路艰难,但……但也尚未到山穷水尽之时……切莫绝望。” 陆幼薇轻轻一震,还有希望? 管家道:“站在相爷的位置,是不能轻易作出决定的,但是老奴相信,事情终会一步步变得更好,如果本次科考,他能拿下圣进士,相爷心头的天平或许就会倾斜……” 陆天从考虑问题,永远都是在权衡,林苏前期所创造的奇迹,已经拥有相当分量,但这分量还不足以改变相爷内心的权衡,如果林苏继续创造奇迹呢?或许就会真的压下他心头的天平…… 这最重的筹码又是什么?当然是科考!如果林苏科考之中,拿下圣进士,相爷还能不动心么? 陆幼薇轻轻摇头:“爷爷权衡天下,算计得失,虽是智者之虑,但这置他于何地?如果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陆家袖手旁观,又有何颜摘取他胜利之果实?” 管家懂她的意思。 日薄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 此时陆家独善其身,他如果冲出重围,辉煌发达,凭什么一定买你陆家的账? 只能安慰她,小姐,有些事情相爷是不方便去做的,老奴可以,老奴这就出马,帮他探听些消息,扫一些外围,怎么着也要让他参加科考。 陆幼薇深深鞠躬:“八爷爷,拜托了!” 管家将她扶起:“小姐,你是主子我是奴才,万不可如此。” 陆幼薇道:“八爷爷,虽然你是府中之奴,但我可是吃奶娘的奶长大的,奶娘是你亲女,幼薇视你为爷爷,幼薇自知寿数不长,此生唯有一个愿望,能够看完他写下的、以幼薇为原型的小说,基于此,幼薇求八爷爷,让他的路走得更长些。” …… 悦来客栈,后院三楼,风响人落,林苏和暗夜同时落在平台之上,绿衣和陈姐同时围了过来,青诗青词出世,青光纵横百里,她们也都看到了,正是兴奋之时,突然看到二人的脸色很不正常。 怎么回事? 林苏将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绿衣、陈姐全都大惊。 七皇子死了? 天啊,怎么会闹得这么大? 这件事情太敏感了。 林苏杀大隅迎亲使,原本就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幸好有大苍铁规十三条给挡了,没将他怎么样,在摘星楼,他当面杀了大隅两名侍卫,又以铁规十三条给挡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这次情况完全不同,他跟七皇子当面威胁,片刻后,七皇子莫名其妙地死了,就连她们都怀疑,是不是他指使暗夜干的。 暗夜缓缓摇头:“真不是我!我当时跟那个高手正在拼杀,有没有可能是……章家那个小娘皮?在场之人,唯有她有这个手段。” 怀疑居然引向了章亦雨。 林苏思索良久,摇头,章亦雨当然有这个手段,但却没有这个动机。 杀七皇子,后果极其严重,甚至有可能引发两国之战,这是一起政治事件,不管别人如何,章亦雨都不可能为某个政治人物站台。 何况,这件事情如果不能控制住,她兄长都将卷入其中,毕竟当初杀七皇子四名侍卫时,林苏和章浩然都出了手,每人杀了两个,一旦事态扩大,章浩然也脱不了身。 章浩然可是章家非常看重的人物,怎么可能将他来当成牺牲品? 最大的可能是张家或者赵家的人! 他断了张宏和赵元雄的科考路,即便张、赵家身段放得再低,也不太可能得到他的赦免,那么,这两家会不会报复于他? 显然会! 杀七皇子栽赃于他,利用这件事情断他的科考路,再正常不过。 后面的事情不是印证了吗? 如果不是宰相府和左府的管家站出来,如果不是民意沸腾,林苏真的会被他们给抓起来。 可能有人会说,张文远乃是兵部尚书,赵勋乃是左大夫,难道不怕杀他国皇子引起两国兵事? 呵呵,你真以为这些高官会在乎这个? 特别是张、赵二位,根本不会在乎。 万一有战事,他们一定会喊得比谁都响,但战事不利之时,降得也一定比谁都快,他们身居高位,曾签个字把大苍四镇百万里江山送给了大隅,到时候再送份大礼给敌人,大隅还能亏待得了他们?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但是,又是如何运作的呢? 毕竟大隅七皇子也不是一般人,他身边的防护极其严密,怎么杀的? 林苏慢慢抬起头,盯着暗夜:“暗杀界有没有这样一种手法,人在原地不动,化出一条不可见的分身,杀人于百步之外?” 这个自然是有的,比如说修行到了道果境,就能让元神离体,元神常人不可见,你的意思是…… 第159章 影术杀人 林苏摇摇手,道果境我知道可以,如果没有达到道果境,有没有某种奇功也能达到这种效果? 暗夜点头,有!比如说道家天命门的人,就有一种离奇的功法,叫“影术”。 那就是他们可以同步修炼本体和影子,在真正攻击之时,本体与影子合击,哪怕修为高过他们的人,也会栽在他们手下,而如果用于暗杀,更是奇诡,哪怕他跟你面对面坐而论道,他的影子或许已经离他而去,杀人于百丈开外,不仅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暗杀,甚至还有一堆人帮他作硬证,证明他不在凶杀现场…… 林苏心头大震。 难道真的是她? 毕玄机是有修为的,这一点林苏可以肯定,因为在冲击波将要卷到陆幼薇的时候,毕玄机突然出现,以比林苏还快的反应与身法,抢先抓住了陆幼薇。 可是,在陆幼薇差点栽下悬崖的时候,跟她近在咫尺的毕玄机却没有反应,当时林苏注意到了毕玄机的眼睛,她似乎神游天外,那个时候,正是“影子”杀掉七皇子的时候,而七皇子死后,毕玄机又恢复了正常。 会不会真的就是她? 她修炼了“影术”! 但她的修为还不特别高深,无法做到一心二用,在控制影子杀人的时候,本体就失去了战力,等到影子杀完人了,归位了,她的反应与战力又恢复了…… 这,是一个可怕的猜测。 如果真是这样,那毕玄机的用意就费思量了…… “你想到了什么?”暗夜问他。 “眼前无法判断什么,也不宜就此事展开分析……暂且放一放!” 林苏站了起来,走向楼下,三女在楼顶关注着他,他拿了一只小花钵,装了点泥土,从腰带里掏出一样东西,栽在花钵里,浇了点水,端着花钵上了楼,上了楼,绿衣和陈姐才认清,这小花钵里栽了一株桃花。 “你还种桃花啊?” “嗯!”林苏说:“听说种了桃花,桃花运会旺一些……” 绿衣的牙慢慢咬上:“还想要桃花运?还敢想桃花运?你还想祸害多少姐妹啊?陈姐,丁姐,咱们把他的小花盆给砸了吧。” 暗夜点头:“一定得砸!你们都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事,那个陆姑娘写了两句诗,他硬生生给接成了一首特别长的,半步踏入传世,人家姑娘当场就不行了……” 半步踏入传世?绿衣眼睛亮如春水,什么诗?念来听听…… 必须得佩服暗夜,她居然记得下这首长得离奇的《葬花吟》,“花落花飞飞满天”开始,“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结束,陈姐倒还罢了,绿衣完全痴了,天啊,这么动人的词,这么迷离的意境,且不说那个陆姑娘受不受得了,她自己反正是不行了…… “我告诉你们哈,他跟那个姑娘说了,要写一本小说,这首长诗,就是其中的一个小片段,他还答应姑娘了,写好后,第一个送给那个姑娘看……” 暗夜这么一挑,绿衣当场忍不了,凭什么第一个给她看啊? 肯定是我们姐妹三个最先看,陈姐你说是吧? 陈姐平时是特别平和的,也不争什么,但这次显然也决定站队了,轻轻点头:“我觉得绿衣你说得很有道理……” 暗夜点头:“很好,姐妹们达成共识了,你,赶紧去写书,什么时候写出来,什么时候上我们的床……”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目瞪口呆:“这搞不好就是一部千古名著,你们用这种方法逼出来,不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反正你也不读书,只想着玩……玩那不成名堂的,与其掏空你的身体,还不如掏空你的才智,至少写书比那事儿高级些……”暗夜振振有词。 这倒也是! 林苏向陈姐招招手:“来,帮我磨墨……” 陈姐兴冲冲地跟他进了书房,房门关上了,林苏揽住她的细腰上下打量:“小宝贝,你怎么就变得这么漂亮动人呢?要不,咱们先磨点别的吧……” 陈姐嘤咛一声,软倒。 外面,暗夜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陈姐,你个叛徒!说好的共识呢? 你在他面前一点原则都不讲,很容易助长他的骄气知道吗? 大约一个时辰,陈姐出来了,脸蛋红红的很不好意思,他说……他说今天游西山有点累,想先休息休息,但他也答应了,这本《红楼梦》,肯定是咱们三个最先看。 游西山游累了?还是在你身上累了? 暗夜和绿衣同时翻白眼…… 外面传来丫头的叫声:“小姐,有一个叫林佳良的公子和夫人过来拜访公子爷,可以让他们进来吗?” 陈姐赶紧道:“快请他们进来!” 院门打开,林佳良和曲秀来了,林苏从书房出来,下楼迎接。 “三弟,真是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为兄今日前来,只是致歉……” 曲秀也一个万福:“对不起,叔叔,都是我家兄弟不懂事,嫂子汗颜无地……” 林苏笑着道:“二哥,嫂子,这只是一个策略而已。” 林佳良大喜:“还真让你嫂子说中了,她就说这是你的策略,你的目的其实并不是真的要将这五人斩尽杀绝。” “我早就知道嫂子能看透。”林苏笑了:“曲晋也来了吧?” 曲秀轻轻一笑:“在外面呢,这几天低眉顺眼的,颇受煎熬,在你二哥和我面前,多次赔礼道歉。” 林苏道:“让他进来吧!” 曲晋进来了。 曲晋一进来就放下了所有的身段,林兄,我实在是猪油蒙了心,没看出这件事情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我的本意真的不是要拿你怎么样…… 林苏轻轻抬手打断他:“我看晋公子也编得挺辛苦的,何必呢?在座的没有傻瓜!” 曲晋的脸色从红透变成了猪肝色,不敢再辩。 林苏道:“既然来了,问你个问题吧!你认为自己是谁?” 这个问题很奇怪,看起来只是一个最容易回答的问题,但曲晋却很难开口,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算是合适的回答…… 林苏帮他回答了…… “一个人是谁,因人而异。在你自己的眼中,你曲晋是曲家嫡系,文道天才,理所当然是大家的核心人物,所有人都该围着你转……那么,知道你在我眼中是个什么吗?” 所有人都抬眼看着林苏,他们能预计到,林苏要发飚了,他的评价不可能动听! 林苏道:“在我的眼中,你的文道不值一提,你的智商如同白痴,你就是一滩自以为是的垃圾!” 这番话,平和而又淡然,但用词之重,前所未有,且不说曲晋,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评价。 曲晋满脸通红,胸口急剧起伏,就要发作,他从来都不是能忍的类型,他想反击,你可以责我,不可以辱我…… 但林苏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抛出了另一个话题:“你知道……在你爷爷眼中,你又是什么吗?” 曲晋心头猛地一跳,这是个敏感问题,多年来,他习惯于作为曲家三代子弟的代表,他习惯了众星捧月,他也习惯了爷爷用语重心长的话来告诉他:你是曲家崛起的全部希望。 但是,这几天下来,他没看到爷爷对他的特别关照,他内心已经产生了恐惧,难道爷爷想放弃他? 这个问题从林苏口中问出来,想必里面有着他想知道的答案。 林苏淡淡道:“今年以前,你在爷爷眼中或许是曲家唯一的希望,但从现在起,不是了!我告诉过你爷爷,曲家三代子弟中,有曲哲和曲秀即可,其他人可有可无,你,不幸也在其中!” 果然有答案! 果然是放弃! 曲晋全身僵硬…… 林苏继续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在张宏、赵元雄这些京城俊杰眼中,你又是什么?” 曲晋嘴唇轻轻颤抖,这个问题他是真的回答不了…… 林苏照例帮他回答:“你可能会说,在他们眼中,你是他们志同道合的朋友,但真实的答案很残酷,你只是他们拿来利用的棋子,用来分化曲家的一条狗,等到他们的大计得逞,你的结局就是天人共弃!” “不……”曲晋一声大吼…… “好好听三公子说话!”曲秀也是一声怒吼! 曲晋的吼声戛然而止,吃惊地看着曲秀,这是曲秀第一次在他面前用这种语气说话,以前,且不说曲秀,就算是爷爷,都不会这样说。 一个嫁出去的庶女,胆敢喝斥正宗的嫡系传人,成何体统? 但他胸中的怒火转了几圈,终于还是忍了下来,向林苏深深一鞠躬:“三公子请训示!” 林苏摆摆手:“曲晋,你今天的来意我清楚得很,送给我发发火,只要能将你从那要命的黑名单中摘出去,你可以忍辱负重,我……如你所愿,但你给我记住,我放你,不因为你自己!只因为我二哥和我二嫂!” 他的手轻轻一抬,契约在手,宝笔划过曲晋的签名,签名烟消云散。 曲晋突然感觉笼罩在他文山上的一股神奇力量消散了。 他解脱了! 曲秀和林佳良同时鞠躬,向林苏致谢! 曲晋也鞠躬,还没来及说什么,林苏先开口了:“你可以走了!” 曲晋的腰慢慢直起,慢慢转身,走出了院子。 今天,他遭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侮辱,他的胸口一直有一股气在盘旋…… 他离开了,林佳良轻轻叹口气:“三弟,你既然打算成全他,又何必非得……” 他想说,你又何必非得这样刺激他? 这样一来,至少在曲晋的心里,对你不会有半分感激,只会无比地仇视。 林苏:“一个人太骄傲太自我,你说什么都白搭,唯有用最粗暴的方式,将他所有的一切都撕下,他才有可能重新自我定位。” 曲秀感叹,叔叔用心良苦,不管曲晋能不能明白,嫂子是明白的!叔叔,我爷爷让我请你回逸仙院,如果你愿意,你就回,如果不愿意,也别看在嫂子的面子上勉强自己。 林苏直接答应,回逸仙院! 于是,林苏和三个夫人收拾行李,离开客栈,客栈老板虽然心疼,但也已经看出林苏非等闲之辈,打算退他剩余的银子,林苏拒绝了,不要他退,此外,还给那四个丫头每人发了十两银子的红包,让那些丫头个个如在梦中。 …… 林苏解除曲晋的桎梏,重返曲家,看起来似乎是一件小事,但落在四个朝官脑袋上,却是一记雷霆。 至少张文远是看出来了。 林苏这小子在下棋啊,他将曲晋给赦了,剩下的四个怎么办? 陆天从绝对会存有幻想! 左家也是! 赵家呢?按理说不会,但谁能保证一定就不会?毕竟赵元雄是京府会试的会元,筹码太重太重,赵家但有半分机会,都舍不得就此放弃。 真正没有机会的只有张家一家! 原本是四家联合,但林苏来这一手,四家联盟就靠不住,一定会有人反水! 林苏只出一招,就将四家联盟拆散,这一手不仅巧妙,而且根本无解。 而曲文东,则是另一种想法,他算准了林苏会赦了曲晋,但他却没想到,林苏会这么爽快地回到逸仙院。按道理讲,象林苏这样的才子、财主,出了曲家就不可能再回来——他在任何地方都能过得很好,干嘛非得回来?但他偏偏就回来了。 为什么? 思索片刻之后,曲文东明白了! 好小子,原来如此! 他是在给曲家创造条件啊。 创造什么条件? 创造跟陆天从、左宽州接近的条件。 林苏赦了曲晋,肯定会刺激到左宽州和陆天从,儿子科考在即,科考资格突然被夺,这是一个家族最大的事情了,纵然陆天从这样的高官,也一定不能接受,他必定来求林苏赦了他家儿子,而林苏住在曲家,想见他就绕不开曲家。 陆天从、左宽州和他曲文东同朝为官几十年,过去还真的只有公交没有私交,现在必须得讲一讲私交了,肯定得找他曲文东。 送上门的人情,他曲文东不领白不领,而这人情可不是那么好领的。 如果将来曲家有难,陆天从、左宽州不帮他说句话……那还是人吗?有他们两个实权高官在朝中帮衬帮衬,曲家的风险就大大的降低了…… 第160章 红楼梦 但不管是林苏也好,曲文东也罢,还是低估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陆天从。 陆天从何等人精?焉能看不穿林苏的这条妙计?他坐下来喝了一杯茶,背着手慢慢踱到后院,见到了陆幼薇。 陆幼薇这个时节,总会在花园里。 为什么呢? 花儿开始谢了,每次花谢,对于陆幼薇而言,都是一种难言的痛。 这些花儿一个花期陪着她,她看着花儿一天天含苞,一天天变得娇艳,就如同看到她自己。 花儿凋落了,她似乎也感同身受。 尤其是今天,那首《葬花吟》在她心底泛起,让她如在梦中。 花落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凄婉入骨的文字,伴随着满地嫣红…… 她拿着一把银色的锄头,挖下一个个小坑,将落下来的花儿埋在泥土之中……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花落人亡,真的两不知吗? 至少你知,我知! 一时芳心可可,满腹伤情…… 就在此时,前面一条倒影映在地上,幼薇猛地抬头,就看到了她爷爷…… “幼薇,你不是跟曲府两个丫头素来交好吗?曲秀刚刚从海宁回来,你不妨去与她们姐妹一聚,她远嫁海宁,举目无亲,心中孤苦,你与她聚聚,才合乎挚友之情。” 曲府? 曲秀? 幼薇的心不知为何跳得快了些,曲秀,曲娟,这曲家的三小姐和四小姐,都是她的闺蜜,曲秀出嫁之后,她也有接近两个月没见到她,等到科考结束,她随夫返回海宁,再见就更难了。 的确该去见见。 看到孙女的表情,陆天从嘴角带上了笑容。他是宰相,站在他的位置,跟曲文东有任何私交都是不智,但他的孙女跟曲家后辈原本就是闺蜜,见见有何不可?而且在他看来,解决某些问题,他孙女能起的作用,或许比他本人出面还大 …… 时值午后,但天空黑云翻滚,一股压抑的冷风吹过窗户,掀起了林苏笔下的纸,这是他刚刚写好的十数页书稿。 林苏手一伸,将几页就要被风吹走的书稿闪电般抓住,望着窗外的天空,若有所思…… 书房门轻轻敲响,陈姐推门进来:“公子,要下雨了,今年的雨季到了。” 林苏点点头。 海宁江滩,是林苏付出了巨大心血的地方,种葶米、种葶米花、制煤球以度寒冬,铸坚堤也保太平,现在即将迎来最严峻的考验,只有度过今年这个雨季,江滩才是江滩十万百姓真正的家园。 他赴京科考,不能身在江堤,但陈姐却也知道,他挂念着。 林苏道:“放心!哪怕今年的水量达到去年的两倍三倍,江堤依旧固若金汤!只是这场暴雨一过,大苍国土之上,又将流民遍地……” 陈姐道:“你也并不是官员,管不了整个天下,只要海宁江堤完好,就足以告慰去年一年的辛劳……你在写什么?”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将手中的纸递给陈姐,陈姐接过来一看,眼睛亮了:“这就是你说的《红楼梦》……我看看……” 《红楼梦》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当日地陷东南,这东南一隅有处曰姑苏,有城曰阊门者,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这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古庙,因地方窄狭,人皆呼作葫芦庙。庙旁住着一家乡宦,姓甄,名费,字士隐。嫡妻封氏,情性贤淑,深明礼义。家中虽不甚富贵,然本地便也推他为望族了。因这甄士隐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品。只是一件不足:如今年已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唤作英莲,年方三岁。 一日,炎夏永昼,士隐于书房闲坐,至手倦抛书,伏几少憩,不觉朦胧睡去。梦至一处,不辨是何地方。忽见那厢来了一僧一道,且行且谈。只听道人问道:“你携了这蠢物,意欲何往?“…… 陈姐看完一页,已经被带入故事之中,换了一页,她脸蛋上全是沉迷,又换一页,窗外光影变幻,云层低垂,她完全没有发觉,一声炸雷响起,大雨倾盆而下,陈姐猛地一惊,抬起头,看着林苏有点迷糊,这是在哪里?我是谁? 啊,终于想起来了! 陈姐一把抓住林苏的手:“相公,你这书……你这书……” 她胸口急剧起伏,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书怎么样?” 陈姐深吸一口气:“不可思议,真的……我都迷住了,要是让绿衣看到,她今夜一定不睡觉,真的相公……啊,公子!” “你相公叫得好好的,改什么口?不用改了。”林苏抱住了她,在她后背轻轻地摸。 陈姐脸蛋红如火,靠在他怀里轻轻拱:“公子,在我们三个心里,都已经叫你相公了,眼前只能叫你公子,你还没大婚呢,等到少奶奶正式就位了,你再纳了我们,大家脸上都好看。” 听她这么说,林苏也有点麻头。 这个世道,一妻多妾,也就是说,正妻只有一个,其余的都是妾,但他该怎么办?目前他正式确定关系的就有四个(包括孙真),但谁做正妻呢? 实话实说,她们四个都不符合这个时代关于正妻的定义。 林府虽说已经不是侯府,怎么说也是大户,大户人家的正妻,也必须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否则不合礼法。 陈姐曾是奴籍,绿衣是失国之人,暗夜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孙真是唯一有家的,但她的家却是流民…… 当然,林苏完全不在乎这个。 但林母在乎啊。 即便林母也不在乎,这四个女的在乎啊。 你让她们四个中任何一个做正妻,幸运选中的那个人也一定不同意,即便是平时大大咧咧、什么事情都敢做的暗夜,也绝对不做唯一的正妻…… 陈姐跟他亲密了一把,把他写好的《红楼梦》拿了出去,这一拿出去不得了,绿衣一看到就两眼大亮,当天晚上真的没睡觉,第二天红着眼珠找林苏:“后面的呢?” 林苏刮刮她的鼻梁:“就知道你们都是这幅德性,所以我慢慢写,一天最多一章,免得你们都不陪我玩。” 于是,红楼梦以一天一章的进度慢慢写着 …… 海宁江滩,杨知府站在暴雨之中,看着面前的江水滚滚东流去,他的脸色异常严肃,暴雨来临的那一刻,他就带着三班衙役来到了江堤,整整一天一夜,他都立在暴雨之中,随时关注着上游的情况。 江滩那边,煤厂、水泥厂、砖厂暂时停工,所有的工人全都在江滩一带值守,抢险队已经成立,江滩十万百姓中的青壮汉子也都整装待发,随时准备上堤抢险救灾。 这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时刻。 多少年来,面对长江洪灾,流民们都是各自为政,洪水来了,收拾自家的细软跑上最近的山峰,眼睁睁地看着洪水吞没他们的家园,虽然家里什么都没有,但是,这种被天地大势笼罩着、被欺凌的感觉霸占了他们全部的心神。 今年不一样。 今年他们刚刚有了崭新的希望,他们做了新房,他们终于也过上了象人的日子,他们不想他们所有的希望就这样流走,他们也不希望林公子的希望就这样付之东流。 上游十三府的消息陆续传来…… 河东府缺堤,死伤无数…… 西江府缺堤,死伤无数…… 梅江镇一夜之间尸横遍野…… 洪峰已下郴州,今夜就会来到海宁…… “大人,你看……”旁边的捕头手中刀直指长江。 杨知府锐利的目光投向滚滚江水,他看到了尸体,尸体在浊浪中翻滚,一路而下,杨知府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他并非冷血之人,虽然为官几十年,见过无数人间惨剧,但看到这样的惨剧,他总是难以压抑内心的悲愤。 天地为刀,人为鱼肉,在天地大势面前,在大灾大难面前,人命如草芥,哎…… “大人,今夜……” 杨知府缓缓抬手:“今夜,我住在此江堤之上,誓与百姓共存亡!” 黑夜很快来临。 火把高高燃起,江水似乎每一刻都在暴涨,风依然大,雨依然大…… 终于,午夜时分,一排巨浪从上方奔涌而来,轰地一声击在江堤之上,水柱冲天而起,杨知府的心也一下子悬到了半天空。 洪水下落,他一个箭步到了大堤边,下方的江堤固若金汤,又一波洪水袭来,杨知府身后传来大叫:“大人,快快退后……” 杨知府不退,在洪水之前宛若脚踏万千浪,他枯瘦的身影落在江滩十万百姓眼中,就是一座雕塑…… 十个时辰的煎熬,一个时辰的江水肆虐,终于第一波江峰顺利过境,四十里江堤全线检查,无一处毁损。 无数流民手中的火把高高抛起,杨知府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 南部十三州洪灾肆虐,京师依旧歌舞升平。 不是消息没传到京师,而是消息传到了,京师高官哦一声就没了下文——年年都有的洪灾,哪年不遭灾?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曲府之中,昨夜一场大雨将院子里的树冲刷得干干净净,林苏站在逸仙院的楼顶,从这里也可以看到西山,一夜风狂雨骤,西山的桃花一夜间落了个干干净净。 林苏轻轻抚摸着楼顶的一盆小桃花:“你的伙伴们花都谢了,你一个人娇艳欲滴的?真的好意思?” 欺负人欺负到桃花身上来了,看来,他也是太闲了…… 这株桃花,是他从西山带下来的,他跟桃花说了无数的话,桃花没有任何异样,当日的“人面”不再出现。 让他有一种错觉,难道说当时看错了?听错了?这就是一株普通的桃花? 但他手指落在桃花枝干上,还是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觉得这桃花能够跟他交流,她还在里面,只是在睡觉…… “公子!”陈姐冲上了楼顶:“刚刚戴叔传来消息,第一波洪峰过去了,江堤一点毁损都没有!乡亲们开心得把火把都丢上了天……” 她的神态是如此的开心,都转圈了。 “大功告成,亲个嘴儿。” 陈姐跳了过去,偎进他的怀抱抱一抱,轻轻一笑避开他乱点的嘴巴,拉着他避进了楼顶小亭,虽然林苏有文气护体,雨雾不侵,但她还是习惯于给他最舒适的环境。 隔壁的院子里,四小姐曲娟目光悄悄回避:“三姐,他身边的三个小妾,都是什么家底啊?我看她们好象个个都很放肆……” 小妾跟小妾也不太一样,小妾之间也有鄙视链的,大户人家的女子鄙视底层女子,娘家有钱有势的鄙视没钱没势的,没钱没势但父母兄弟都有的,鄙视那些无家无室的浮萍,所以,看别人家的小妾怎么一个作派,也基本能够判断出这小妾的娘家怎么个家底。 但这一套理论落在林苏身上好象失效了,她三个小妾全都很放肆,难道说他找的小妾也都是来自于大户人家?这么牛? 曲秀目光从面前的一块布上移开:“他跟别人不一样,他看人从来不看家底,这三个,全都是没有家的。” 没有家? 曲娟好吃惊…… 你看到的这个叫陈姐,原本是奴籍,是我公公当年救下来的,后来成了侯府的侍卫,那个绿衣,是大晋的人,大晋灭亡之后,她流落江湖,叔叔在会昌救了她,那个丁姐……她是江湖人…… 曲秀其实也不知道暗夜的修为层次,她对武道一窍不通,也根本没关心这个。 曲娟轻轻摇头,搞不懂这人!真的搞不懂! 以他的文才、以他的风采,找小妾的眼光应该很高的,居然找三个连家都没有的人,奴籍、失国之人、江湖人,这样样都是社会鄙视链的末端啊…… “妹妹,眼前之事可是大事,爷爷有没有说怎么应对?”曲秀将话题转向。 妹妹今天过来,告诉她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妹妹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重视,但曲秀却一下子警觉了,敏感地意识到出了大问题。 什么事情? 京城最大的染坊突然中止了与曲家的合作。 第161章 陆幼薇前来拜访 曲家主要产业是什么?刺绣! 以前的操作流程都是曲家将丝布和丝线送到丁家染坊,染成想要的颜色,然后再拉回作坊加工做成刺绣,这个流程几十年来从来没有出过问题,但现在,丁家染坊突然宣布中止合作。 没有了染色工序,刺绣还怎么做? 你总不能用白丝绣在白袍上…… 曲娟没当一回事:“这有什么?没有了丁家,还有李家、周家染坊,这几年李家、周家也没少找曲家要生意做,这会儿,只怕他们嘴巴都笑歪了。” 曲秀道:“生意场上,相互争抢也是常事,那么丁家为什么要来这么一曲,主动将曲家推向李家和周家?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后面有一只黑手,跟这三家同时施压,旨在打压曲家刺绣。” 不会吧?谁做这么烂屁y的事? 曲娟不太接受。 曲秀却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赶紧跟二爷爷聊聊…… 她们找到二爷爷,二爷爷正在走廊上踱步呢,外面狂风暴雨,长廊里他走得又急又快,脸色阴沉得象要滴下水来。 曲秀两姐妹一到,就知道了情况。 京城三大染坊同时宣布,不与曲家合作! 曲家已经开出了原来价格的两倍,三家依然没有松口,曲家送的香水,他们居然也丢了出来…… 曲秀和曲娟第一时间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刺绣行业,并不是孤立的。 没有了原料布,它得死! 没有了染色工艺,它还是得死! 它的货只要断上一个月,外面的销售链条全都得断,订单完不成,外面的订货商就可以索取高额赔偿,这赔偿就可以将曲家家底赔得精光。 “谁在后面捣鬼?” “除了张家、赵家还能有谁?”二爷爷道:“他们跟林家的这把火,终于烧到了曲家……” 曲秀皱眉:“爷爷……爷爷没有跟他们交涉?” 这怎么交涉? 丁、李、周三家染坊跟张家、赵家关系都是私底下的,摆在桌面上可是没啥关系的,找他们,他们一句话“商场的事情与咱们当官的有什么关系”,就可以将曲家打发得远远的。 曲家姐妹真正慌了。 长廊上一个丫头跑了过来,小姐,陆小姐过来了。 曲秀和曲娟对视一眼,大感惊奇,陆小姐?幼薇吗?这么大的雨为什么突然过来?需要知道她的身体一向不好,一般情况下,阴雨天都不怎么出门的。 心里的念头一转而过,紧接着就是迎接。 陆幼薇是她们的闺蜜,曲秀嫁到海宁,如果说京城还有几个舍不得闺蜜的话,无疑也有陆幼薇,原本出嫁之女,是没多少机会跟闺蜜叙旧的,她也是沾了夫君进京赴考的光,才有机会跟闺蜜聊聊天。 姐妹俩赶到前院,就看到了陆幼薇,她穿着一件白色长裙,站在屋檐下,旁边一个丫头拿着绣巾正在帮她擦身上的雨水,这个丫头也叫六儿,跟曲秀的贴身丫头叫一个名,还闹出过不少笑话,成为她们闺中趣事。 “幼薇!” “秀儿姐姐、娟儿妹妹……”陆幼薇伸出双手,跟两个姐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很凉,这马上要入夏了,但她身上穿的衣服也依旧很多。 “你说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出门?早知道你要出门,还不如让六儿传个讯,我去你那里拜访你……”曲秀拉着她的手轻轻摇晃。 陆幼薇的丫头六儿说:“曲小姐,我家小姐说今日下了这么大的雨,坐在檐下听雨声太是孤单,想念小姐,一刻也等不及想见见小姐。” “都怪我了,回来也有几日,却没去你那里……幼薇,来,咱们进里面说话……” …… 进入内室,另一个丫头六儿捧来香茶,两个六儿也在一块儿站着,握着手相对而笑,开心得很,她们也是好朋友。 陆幼薇望着曲秀:“秀儿姐姐这一嫁,远隔万里千山……还好吗?” 曲秀轻轻一笑:“我夫君仁厚宽宏,婆婆也是极慈爱之人,在林家的每一天,都是快活的,倒是幼薇,你的身体看着又差了些,今年春上还吐血吗?” “花都有凋谢之时,人哪有百日之好?这些年也就这样,习惯了就好……能够看到姐姐嫁了个好人家,妹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两人扯着手儿说着话,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闺蜜情。 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刚刚过去的西山诗会上,曲秀感叹,幼薇你两首彩诗一出,名动天下,已经踏上了女子的巅峰了。 提到这个话题,陆幼薇脸红了,轻声道:“这都是你家叔叔的成全,他……在吗?” “在!幼薇……要不要去拜访下他?” 陆幼薇脸蛋红了,轻轻摇头:“贸然上门,可有多冒犯……六儿,你把我那把琴拿着,去一趟他的住所吧,我听说他身边有一个精通音律之人,这把琴,是送给她的……” 六儿答应下来,但她不知道林苏住哪里。 曲娟目光轻轻一转:“两位姐姐,你们聊聊天吧,我带六儿过去一下。” 也好! 曲娟终于进了逸仙院,也终于见到了隔着两间院子看过几次的那个人,但近距离看,她还是有片刻的失常,这男人真的太耐看了,越看越好看…… 但她是大家闺秀,不是没见过男人的人,轻轻一礼,将来意说了。 林苏和身边的陈姐、绿衣全都有点懵。 什么?陆幼薇过来了?还带来了礼物?点名送给绿衣? 绿衣谢过陆小姐好意,接过皮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一把琴,慢慢拆开,里面是青色的木质琴身,还透出油脂气息,看着似乎是刚刚做成的,但琴的尾端有两个古体字:青莺。 绿衣的手轻轻一颤:“青莺古琴?” 六儿躬身道:“禀绿衣小姐,正是!” 青莺古琴,取万载青木为材,千年前一代音域奇才厉天歌将其泡在青谷幽潭之中整整十年,再花十年制作成琴,一曲百鸟朝凤,曾引得满天飞鸟绕青谷三日,徘徊不去,何等奇异?作为好音之人,绿衣在手中有钱之后,也曾四方求购好琴,但象这种层级的古琴,根本不是金钱能够买到的。 今日,陆幼薇送来这样一份大礼,收还是不收? 她不敢决定。 林苏微微一笑:“陆小姐如此厚赠,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琴我收下了,也送她一份回礼!” 六儿微微一震,送回礼?是什么? 林苏手轻轻一抬,掌中出现了一张签约,正是他跟五大才子签订的签约,他的笔一动,勾掉了陆玉京的名字。 “公子……你这是……”六儿眼中流出又惊又喜的神情。 她是陆幼薇的贴身丫头,自然知道家主让小姐到曲家来的终极目标,就是陆家公子的科考! 小姐根本没与他见面,仅仅是一把琴,他就主动勾掉了陆公子的名字,小姐的终极目标顺利实现,容易得如同梦幻一般。 “西山之上,张家、赵家污我杀害七皇子,陆家管家站出来主持公道,才让本人逃过小人之污,我林苏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当日就有意解除陆公子的枷锁,今日大雨之中,小姐亲自登门,还送上厚礼,林苏焉能不有所回报?” “多谢公子!”六儿深深一拜,出了院门。 她内心全是激动。 而曲娟,没有离开,她主动带六儿过来,是有原因的,她早就听说面前这个人最擅于解决难题,曲家今日遭遇大难,能不能让他帮个忙? 但她跟面前的几个人都不熟,有些不好开口…… 林苏先开口了:“四小姐,你是为曲家的事情而来的吧?” 曲娟猛地一惊:“你怎么知道……曲家有事?” 林苏笑了:“我身在曲家,岂能看不到曲家的异常?二老爷在那边走廊转了一上午了,想必是遇到了难题,跟我说说,是什么样的难题?” 曲娟将情况说了一遍…… 陈姐和绿衣都沉默了…… 商场之上的争斗,就是这么残酷,她们听得多了,也见得多了,原本只是寻常,但这次曲家的商业遭受灭顶之灾,或许真的与他相关,丁家、李家、周家身后或许真的就是张、赵两大朝官,他们真正要报复的是林苏,当然也可能存有另一种心思,用曲家的商场大难,来逼林苏妥协——林苏能够赦了曲晋、陆玉京,但赦免赵元雄和张宏就没那么容易了,他们也没打算求他,而打算用曲家这场商战,压迫林苏,逼林苏就范。 林苏笑了:“以曲家为器,逼我就范么?” 曲娟点头:“我姐分析,就是这样,他们知道求你赦免张宏、赵元雄你不可能答应,于是就用这一招,逼你主动跟他们谈!” 林苏道:“曲家一族,百年根基,倒也是一笔重注,用来逼人就范,一般人还真的难以招架,可惜,他们还是逼错了人!” 陈姐的眼睛突然亮了…… 绿衣也兴奋了:“公子,你有什么好办法?” 她们身为他的女人,对自家相公还是了解的。 林苏道:“染色工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陈姐,你出去一趟,给我买些材料过来。” 陈姐又惊又喜:“你还知道染色工艺?” 林苏笑了:“染色工艺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唯一担心的只有一点。” 什么? “我担心的是,我的染色工艺一旦出台,会不会将这三家牛气哄哄的染色作坊直接打成三流。” “打成三流才好!”陈姐当场表态:“敢当张家的狗,就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绿衣也鼓掌:“将他们打成三流,你就是一流了,说不定那三家作坊也会派出美女高手前来找你要秘方,你将那个高手拿下,跟丁家妹子做个伴……” 呼地一声,绿衣飞上了天,暗夜将她掐住脖子:“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不放你下去……” 绿衣在半空中弹啊弹的,叫啊折腾啊,陈姐和林苏全都笑了。 暗夜当初就是当间谍的,最终被林苏弄到床上去了,两姐妹已经取笑她好几次了,每次都让暗夜恼羞成怒。 曲娟看着这一切,又是吃惊又是好笑,难道说,他真的精通染色工艺? 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她一定不信,染色工艺可是三大染坊的核心秘密,向来一线单传,什么意思?就是说这秘密只有家主一人掌握,家主死前,才会郑重地将其传给继承人,每一代都只有一人知道,而这人,一定会是下一任的掌舵之人。 但面前之人,却是创造了无数奇迹的人。 突破千年酒的瓶颈,白云边横空出世,开酒道先河。 突破仙宗香水的封锁,春泪横空出世,开香水先河。 突破手工制作的桎梏,织纺一体机出世,改变商业结构。 人人望而生畏的鬼石,在他妙手之下,变成取暖神器…… 染色工艺从他手上突破,似乎也变成了一件可以期待的事情…… 他在陈姐耳边说了一段话,陈姐眼睛亮亮的,连连点头。 “去吧!” 陈姐出去了…… 她刚刚走到院门边,就看到了两把伞,右侧一把是普通的黑伞,伞下是曲秀。 左侧一把色泽淡黄,雅致绝伦,伞面一句诗她还挺熟悉:半为怜春半恼春。 这正是《葬花吟》中的一句。 陈姐心头微微一跳,是她吗? 她的目光慢慢移到伞下,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秀美绝伦的脸蛋,这双眼睛也正看着她。 “二少奶奶!”陈姐微微一礼,向曲秀行礼,这是林家惯例,见到曲秀都会以少奶奶之礼待之。 曲秀连忙还礼:“陈姐!” 林苏给林家所有人都出了个难题,那就是他身边的女人别人不好定位。 陈姐是他的女人,在林苏心目中,分量非同一般,但她摆在桌面上的身份,却只是一个侍女,曲秀知道林苏的特立独行,她也知道林苏对身边女人的看重,所以绝不敢在这三个女子面前摆派头,每次都是平等相待。 “这位小姐是……”陈姐面对陆幼薇,虽然猜了个九成九,但依然还得问一问。 陆幼薇再躬身:“小女子陆幼薇,见过陈姐!” “原来是陆小姐!”陈姐轻轻一笑:“果然是……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陆小姐,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公子在里面。” 第162章 三大才女的那些事 她出去了,陆幼薇眼睛好亮:“姐姐,陈姐也是这么出口成章么?” 曲秀好意外:“陈姐……陈姐还真不是这种类型,她为什么要说‘果然是’?难道这些精美到了极点的形容,是别人说的?” 陆幼薇心头激荡:“凤凰不与乌鸦为伍,巨龙不与鱼虾为伴,公子这等人才,身边看来也尽是人杰……六儿,你去通报下。” 六儿进了逸仙院,通报。 空中的暗夜和绿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我靠,这小娘皮还真来了,这是要增加一个姐妹的节奏吗? 赶紧的,将绿衣放下,暗夜还贴心地帮她将揉皱的衣服整理整理…… 陆幼薇进来时,绿衣浅笑嫣然,向她行礼,致谢,毕竟刚刚收了人家那么贵重的一把琴…… 陆幼薇向她还礼,不敢丝毫大意。 曲秀和陆幼薇坐下,绿衣给她们倒了茶,姿势绝对优雅,两女也都向她回礼,这会儿,三女全都是大家闺秀,任是你用放大镜,都找不出她们半分不合规矩之处。 陆幼薇向林苏道:“林公子,家兄当日得罪公子,实是罪有应得,公子不计前嫌,为家兄解除桎梏,小女子不敢不亲来致谢。” 林苏微微一笑:“陆小姐真是多礼了……当日西山之上,贵府管家顶着压力站出来,为我解围之恩,我还没给他致谢呢。” “说到西山之上,首先也该是我向你致谢,因为公子之良苦用心,幼薇才得有了三分薄名,感激无尽,却也惶恐……”陆幼薇一想到西山,心就怦怦乱跳,这一天,是她的高光时刻,这一天,是真正的梦与现实交融的时刻,其后的几个夜晚,她都沉迷于其中走不出来。 真的如同毕玄机所说,从此佳人梦,尽是葬花吟。 林苏道:“人之才华,如同锥在袋中,纵然时光尽掩,终不能阻其脱颖而出,都是陆小姐自身的光华所致,林某何敢居功?” 陆幼薇轻轻叹息:“女子纵然有些才华,也得看世人容还是不容,如果人人都有公子这般心胸,又何至于……长风十里哭中州?” 长风十里哭中州? 林苏沉吟:“一曲新诗和泪洒,两心交野割三秋,又到清明遥相祭,长风十里哭中州……百变千幻谢小嫣看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她的故事跟她的才华有关系么?” 正是! 谢小嫣出身书香门第,自幼喜欢诗道,但在她十五岁那年,家道中落,流落青楼,青楼之中,她凭借自身的诗文功底渐露头角,也让她守住了卖艺不卖身的底线,也结识了西陵一个文道天才冒辟,两人心心相映,约定此生在一起。 那个时候,我和玄机都为她而祝福,庆幸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但一年前,一场诗会,让这一切改变了。 这诗会是冒公子提议的,诗会之上冒公子一首长诗技压群雄,原本是一个很美好的结局,但那天谢小嫣喝多了些酒,冒公子的那首诗也刚好触动了她,她一首诗脱口而出,让众人面面相觑,这首诗比冒公子那首诗还好! 从此以后,天下人都嘲笑冒公子,说他不如一个青楼女,冒公子受不了这种流言,弃她而去,而且到处宣扬她是一个人尽可夫的下贱女人。 流言传来,谢小嫣万念俱灰,跳楼自尽,幸好玄机刚好赶到,谢小嫣告诉玄机,从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死了。 所以,才有“又到清明遥相祭,长风十里哭中州”…… 林苏无限感慨:“才华原本是个加分项,落在她身上,却是悲剧的根源,真是可悲可叹……那个毕玄机呢?她又有些什么故事?” 他似乎是无意中一问,但问这个问题,才是他真正想跟陆幼薇聊的事情。 因为七皇子之死,他怀疑是毕玄机做的。 陆幼薇丝毫不觉有他,坦然相告…… 毕玄机是一个很神秘的人,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在某一个秋日,灵隐寺突然多了一个戴发修行的佛门女子,此女子出尘出俗,诗才绝世,陆、谢和她相交,纯粹是因为对诗文的喜欢。 这个世道上,有一定诗文造诣的女人太少了,同路人到了一块儿,关系就比其他人更紧密些,但也仅限于此,她没刻意打听过毕玄机,毕竟人家是佛门弟子,佛门讲究四大皆空,过往的一切,都得放下…… 佛门! 灵隐寺! 林苏的心弦悄悄触动。 一个佛门戴发修行的人,能跟天命道门的“影术”连在一起吗? 还有,灵隐寺不是有一个小和尚吗?这小和尚当初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救了陈姐和绿衣,自己也不能欺负人家是个小孩子,就不上门致谢。 前段时间忙于布局,他先将这件事情放下了,过几天,得上去会他一会。 …… 这些闲话一聊,陆幼薇跟绿衣搭上了话,两人谈起了音律,陆幼薇是个特别聪慧的女子,因为体弱多病,出门不太多,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闺房呆着,她找的乐趣就是读书,书也是包罗万象,其中也有音律方面的书。 这跟绿衣一谈,两人互为知己,越聊越放松。 渐渐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聊着聊着,几个女的就要绿衣弹一曲,绿衣拗不过,就将她们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拿起桌上的琵琶,还没开始弹,她突然发现了陆幼薇的异样。 陆幼薇拿着几张纸如遭雷击…… 这是《红楼梦》的手稿,公子写了五章,暗夜、陈姐都看过,她担心书稿遗失,在她们都看过之后就细心地收了起来,放在自己房间里,被陆幼薇看到了。 “这是……这是公子的新书?”陆幼薇声音颤抖。 当日在西山之上,他吟下一首七彩之巅、半步入传世的《葬花吟》,告诉她说,这首诗是他下本书中的一段,还答应她,这本书一旦写出来,一定给她看。 从那一刻起,她就期待着看到这本书。 她甚至告诉她八爷爷,我自知寿数难长,此生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看完他写的这本书。 可见这本书在她心中是何等分量。 如今,她亲眼看到这本书摆在房间,她一刻都等不及,想细读里面的内容…… 曲秀和曲娟都惊了。 她们是这院子的主人,跟林苏隔着一道或者几道墙而已,但她们却不知道林苏写了书。 林苏的小说,那是全天下共同的期待! 一本《白蛇传》横空出世,精妙的故事设置、美到骨子里的恋情,一人独占一刊,让全天下所有人都真切地感受到了文字的另一层魅力。 其后,无数文人争相模仿,也想写下小说,但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能够模仿他小说的一分神韵。 于是,大家就无比期待他的第二本小说。 这些期待的人中,有大户小姐、有深宫贵妇、甚至有下里巴人,当然也包括曲家姐妹。 曲娟曾多次求姐姐,你跟三公子说说,让他写本小说呗,被她姐姐训了一顿,叔叔马上要殿试了,你敢让他分心伤神? 才算作罢。 今日,居然已经有小说出世了。 “是!这本书叫《红楼梦》,虽说公子答应过陆小姐,要给小姐看,但是……但是这书还没写完……” 绿衣只能婉拒。 陆幼薇如何忍得了:“姐姐,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先看看?要不,我摘录一份,我现在就抄……” 绿衣没办法了,只能出来请示林苏,林苏倒没什么,不就是几页书稿吗?反正也答应过她,给她就是了。 绿衣回来了,这原稿还是没舍得,幸好她自己也一直在抄,她将她抄写的那份给了陆幼薇。 陆幼薇心跳得差点压不住,连琵琶都不听了,赶紧回府,她要一个人第一时间看这本小说。 大雨之中,陆幼薇紧紧地抓着这十几页书稿,无数次想打开来看,但她还是忍住了,快速进府,迎面就撞上了她父亲陆水舟,陆水舟的神情极度激动,一见到陆幼薇就猛地抓住她的肩头:“你兄长说他文山松动了,是否是已经解除了文道契约?” “回禀爹爹,兄长的契约的确已经解除!” 陆幼薇一句回答传入书房,书房里正在紧张转圈的陆玉京一声大吼,充满无限的快慰,陆水舟脸上也陡然一片红光:“好好!太好了!幼薇,乖女儿,你真是爹的好女儿……爹这就跟你爷爷联系,让他也开心……哈哈哈哈……” 整个陆府一片欢腾。 陆幼薇告别父亲,回到自己的闺房,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慢慢松开抓在手中的书稿,在桌上摊开。 “《红楼梦》,谨以此书致意西山的这番邂逅……” 陆幼薇脸蛋腾地红透…… “《红楼梦》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当日地陷东南,这东南一隅有处曰姑苏,有城曰阊门者,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这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古庙,因地方窄狭,人皆呼作葫芦庙。庙旁住着一家乡宦,姓甄,名费,字士隐……” 陆幼薇很快就被故事牵引着,步入一个迷离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鲜活,却又如此的动人,她看到了林黛玉这个一直在想着的名字,她也突然就看到了一段话:“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 陆幼薇娇喘细细,眼中真的有泪光点点,刚才在门口,她遇到了陈姐,陈姐说的那段莫名其妙的话就出自这里…… 这是他专门用来写她的,不是诗歌胜似诗歌,每个字都散发着文字的魅力,散发着比春泪还香的书香…… 她完全沉迷了,不记得窗外的风雨,不记得身在何处,只记得一个叫林黛玉的小姑娘,踏入了荣国府…… 金殿之上,陆天从眉头紧锁,听着各地传来的灾情汇报,封建社会,消息传递往往很慢,但也并不绝对,至少在这个世界,消息的传递快速无比,因为有官印! 官印为桥,随时可向京师通报相关情况。 这原本是官场之上最好的东西,但陆天从宁愿没有这种便利的通讯工具。 因为南国十三州的消息传来,每一条都让他感觉头皮发麻。 泽州死伤十万,房舍被毁三万间…… 中州死伤三十万,七个集镇完全淹没…… 东州死伤十八万,连知州府都塌了…… 道路毁损,农田被淹,生计困难,急需赈灾…… 一个奏折是要钱的,两个奏折是要钱的,三个奏折是要钱还要粮的,全都是!全都是! 朝廷能有多少钱?能有多少粮? 更可怕的是,雨依旧在下,灾情还在一步步走向恶化…… 金殿之上坐着的皇上,脸色一直是青的。 身边的大臣有的说应该立即调兵封锁路口,防止流民生变,有的说防民甚于防川,该当赈灾救民,有的说这时候灾情尚在继续,赈灾也不可行,物资一到,必定会被抢…… 陆天从身为宰相,已经被吵得头昏脑胀。 最后,终于形成一致的结论,三管齐下,一是密切关注各地情况,二是准备赈灾物资,选派得力干将,雨一住就赈灾,三是中部四座兵营做好准备,随时准备镇压民众暴动。 这是每年的赈灾流程了,没一年变过。毫无技术含量。 倒是赈灾大臣的人选众人争得分外热烈,为啥?赈灾大臣那是个美差啊,一方面可以得到百姓的口碑,另一方面,也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千万别说什么大灾之年,为官该当如何如何,那都是嘴上说的,实际行动中,谁不捞些好处? 终于结束了,陆天从出了金殿,看着满天的风雨长叹一声,真是天无好天,人无好人,事无好事啊…… 突然,他接到了家中传讯。 陆天从这一惊非同小可,满面的阴霾陡然一扫而空,虚空一字,划过长空射向陆府,连平时惯用的轿子都免了…… 第163章 三原色 到得家中,陆天从第一时间掌握到了更准确的信息,孙女出马,话没说上三句半,陆府最大的问题人家直接就给解了! 容易得如同梦幻一般。 也许世人就是这样,事情解决起来难,让人头疼。 事情解决太容易,也让人心头没底啊。 陆水舟就陷入了这样一个怪圈。 父亲一回府,他向父亲作了汇报之后,就紧盯着父亲的脸:爹,那小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我有点心惊肉跳的? 陆天从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两种可能,其一呢,这小子在彰显他的大气。其二呢?他有更深的图谋…… 什么更深的图谋? 陆天从缓缓道,他或许起了某种心思,想彻底将陆家拉下水,在现阶段联合陆家,铲除张家。 联合陆家?有可能吗?他向陆家示好,主动解除陆玉京的枷锁,陆家可以领你这个人情,但并不意味着就必须跟你深入交往,以前没解枷锁之前,你好歹还握着主动权,现在枷锁一解,主动权就转到了陆家了。 陆天从没有回答儿子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道:你把薇儿找来,我问她几句话。 丫头进小姐的书房时,陆幼薇捧着红楼梦看得正入迷呢,她脸蛋红红的,鼻尖都冒汗了,眼神极度关注,丫头进来,她都一无所知。 六儿叫了两遍,陆幼薇才象从梦中惊醒一般,看看丫头看看窗外,好吃惊,天黑了吗? “小姐,老爷请你过去。” 啊?爷爷专程派人过来请她?陆幼薇猛地一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到现实,跟着六儿去了。 她一离开,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房间中,拿起她刚刚看过的红楼梦,看着第一页写的那行字,她眼中露出了奇异的光芒…… 谨以此书致敬西山那段美丽的邂逅…… 来人是陆幼薇的母亲,陆府一个极其特殊的人,她不是大户人家小姐,而是一个江湖人,在陆府这个高官府第,没什么存在感,独来独往的甚至连丫头都没有,整个陆府,她也没有什么牵挂,就这个女儿。 陆天从在书房里见到了陆幼薇,问了她几个问题,林苏解除陆玉京枷锁之时,有没有提出什么条件?都是怎么说的…… 陆幼薇恭恭敬敬禀告,在解除契约之时,她甚至都没见到林苏,她只是前去拜访曲家姐妹,顺便给他家小妾绿衣带了把古琴,以感谢他在西山上助她“一诗入彩”的恩德,他就直接将兄长的名字从契约上勾掉了,他说的是,陆家管家在西山上为他解围,他当时就打算解除兄长契约的…… 陆天从轻轻点头,太好了! 他前期暗示陆幼薇上西山,让陆幼薇去曲府,都多少带点美人计的意思。 林苏是个文人,又颇有风流之名,进京赴考都带着三个有着肌肤之亲的女人,象他这样的人,最无可抵御的类型就是孙女这样的,要文有文,要貌有貌,只要他对陆幼薇动了心思,就有可能看在幼薇的面子上,赦掉她同父异母的兄长。 这个计策很高明,但也很下作,会损伤陆幼薇的名节,但这些,跟陆玉京的前途相比,还是要轻一些的,所以,他才这么干了。 现在怎么样? 陆玉京赦了,目的已经达到了,计策还没有真正实施! 这就太好了! 陆天从道:“陆家为他解围,他回报一回倒也对等,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也好,从此以后,你不可再见他,免得无端猜忌。” 陆幼薇心头猛地一沉,不能再见他? 爷爷,你左右别给孙女这个希望,给了这个希望你又这样,你…… 陆天从轻轻挥手:“出去吧!” 陆幼薇躬身而退,外面的夜风吹来,扑面生寒,最后的一树残花,在暴雨之中,也已吹落……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突然感觉到了无限的冰冷。 爷爷,你让我上西山,让我去曲家,其实都只有一个目的,让我以自己为注,为哥哥换来他的前程,这些我都知道。 我知道了我也去做,是因为我想给自己的人生添一点点亮光。 我看到了这一点亮光,但你就不能让我多看一眼吗? 或许我……已经走在了奈何桥前,只差最后一步,这已是我人生最后一个愿望了。 突然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幼薇,心中是什么滋味?” 陆幼薇慢慢闭上了眼睛:“娘,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在你一切安好的时候,娘会将自己封锁在‘忘情阁’,但在你心有感伤的时候,娘希望你一回头还能看到娘的怀抱。” 陆幼薇慢慢回头,看到了黑暗中那双熟悉的眼,她轻轻将自己送入母亲温暖的怀抱,紧紧抱住。 娘轻轻抚摸她的肩头:“现在你明白,娘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都将自己封锁吗?只因为这个家是冷的,他们永远都在算计,永远都在权衡,永远都只是拿女人当工具,不管这女人是他们的妻子、还是他的女儿。” 陆幼薇全身颤抖,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母亲跟父亲是在江湖中相识的,母亲被父亲的文才所吸引,义无反顾地跟他走,就在母亲怀上她的时候,母亲的师门犯事,母亲求父亲、公公解救师门危难,但他们却置之不顾,任凭师门灭绝,母亲大怒,星夜出动,怒杀带队的淮南侯,原本母亲的出手无人能知,但公公却主动将母亲捆着送上了公堂,他因为此举得到了“公正无私”、“大义灭亲”的美名,进而执掌相位。 母亲在冰冷的狱中生下了自己,也正因为这个,自己体弱多病。 后来新皇即位,大赦天下,母亲终于走出了三年囚禁之地,她原本想带着自己远走他乡,也是为了不让年幼的病女颠沛流离,才在相府住了下来。 虽然父亲多年来一直在努力弥补,给了她陆幼薇最好的照顾,依然无法弥补母亲心上的裂痕…… “文道光鲜亮丽,但文人之心,最是难测,母亲其实也不希望你跟某个文人交好,但现在母亲改变了,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你就勇敢地去做!哪怕这相府的封锁铜墙铁壁,母亲也是斩破这铁壁的一把利刃!” 陆幼薇猛地抬头,看着母亲,她眼中泪水闪烁,原本万念俱念,心伤欲死,但母亲给了她又一个希望。 “你看完你的红楼梦吧,看完后,母亲也想看看,言为心声,读懂他写的红楼梦,或许也就读懂了他。” “娘,谢谢你!”陆幼薇抱住母亲的腰:“今夜,你跟我睡吧。” “母亲已经十年没睡了,就陪你睡一觉……” …… 曲家,逸仙院,一个小房间里,林苏把面前石块状的东西拿了起来,对着烛光观察。 他面前是几个小火炉,上面都有一些东西在煮着,陈姐在旁边看着火。 绿衣在门外看他们。 暗夜在屋顶拿着一只酒葫芦在喝酒。 她这幅作派完全是一个江湖人物,林苏还笑过她,她怎么回答的?我原本就是个江湖人,脚踏屋顶仰天喝酒才是正经作派,被你这个坏人给弄进被窝去了,路都走偏了,再不在夜晚摆摆谱,我自己都会忘掉我是个江湖人,放心,谱照摆,小媳妇我也是会做的,按在床上一样出水…… “怎么样?”陈姐是内心最激动的。 她知道林苏在干嘛,他在做实验! 每项伟大改革之前,他都会做实验,每次实验结果出来,都改变一片天空。 白云边是这样,春泪是这样,瓷器是这样,水泥也是这样,现在的染料,也是这样…… 材料是她买的,每一样都很寻常,但在他手中,寻常的物事变得不寻常,也太多了。 “试试吧!” 林苏拿来一碗清水,将那石块状的东西捏成粉末,洒入清水中,清水突然变了颜色,黄色! 陈姐大感新奇:“有颜色了,黄色的,还有其他的吗?” 第二碗清水端来,林苏换了一种实验品,红色! 红色一出,陈姐兴奋了。 再来! 很快,又有了蓝色。 “还有吗?”陈姐太开心了。 “没了!” “只有三种啊?那有点太少了,那些染坊的,每家都有七八种颜色。” 林苏笑了:“有这三种,就有千万种,知道吗?所有的颜色构成,都可以由这三种来转化,因为它们三种颜色被称为‘三原色’,这种理论就叫三原色理论,比如说,红色加上蓝色会形成紫色……” 他手一动,两碗水各倒一半到另一只碗中,形成了鲜亮的紫。 “黄色和蓝色汇在一起,会形成绿色!” 他又是两只碗各倒一半,形成了碧绿的颜色…… 陈姐眼睛大亮:“公子,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这些颜色如果染在衣服上,会不会被洗掉,染坊最核心的秘方就是这个,水洗不去才可以在衣服上着色。” 这当然是,色彩牢靠度一向是染料最核心的指标。 如果衣服一洗就掉色,再好的颜色又有什么用? 哪怕再足的家底,也不能说每件衣服就穿一次,脏了不穿吧?即便硬是有人这么牛气,那衣服上颜色不牢靠,也会沾在身上,谁受得了身上红一块紫一块的? 林苏笑道:“的确是,染坊最核心的一点就是这个了,给我点时间,我能解决!” 陈姐开心得差点将自己送给他玩,但今夜她不能,她还得看着这作坊呢…… 夜深了,陈姐将林苏推出了作坊,让他去睡觉…… 林苏回到自己房间,就看到了低着头坐在床沿上的绿衣。 “小宝贝,等我啊?”林苏抱住了她的腰。 绿衣支支吾吾地说:“相公,我……我可能给你惹祸了……” “什么?” 绿衣说:“我今天给了陆幼薇那几页红楼梦,不是你的原版,是我抄的……” “那很好啊,你的字也挺漂亮,看着就舒服,更适合这类小说……” “不是……不是字的事……” “那有什么?管他!”林苏将她抱上了床,准备开工。 绿衣任由他开,开完了,她抱着他将事情说清楚了,相公,我真惹祸了,我在扉页上写了一句话,我不知道这话她看到了,会不会想歪…… 林苏愣住。 她在扉页上加了一句话:谨以此书致意西山美丽的邂逅! 要命啊! 你就不知道这样一句话,对于一个原本就无限敏感的女孩,会有多大的误会吗?不对啊,这样的错,暗夜或许会犯,你不应该犯啊,老实交待,到底有什么图谋? 绿衣支支吾吾地回答,真是我错了,我就没多想,相公,要不,你打我一顿…… 林苏看着她天真的小模样:“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你是想将她拉上咱们这条船,凭借她父亲的力量,为我挡外界的风雨,是吧?” 绿衣抵挡不住,终于承认了! 她真的有这想法,陆幼薇是相府的千金,如果嫁给他,做正妻都是够格的,只要林陆两家联姻,陆天从就会全力保他,有这百官之首力保,还有何人能动得了他分毫? 林苏感叹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林家好,但小宝贝,你终究还是不太了解陆天从,你以为联姻就能让他保我?需要知道,十九年前,他就出卖过陆幼薇的母亲,知道那次出卖给他带来了什么吗?天下人公认他大公无私,大义灭亲,凭这个,他当上了宰相。” 绿衣眼睛睁得老大,终于慢慢闭上:“相公,现在我知道了,我是真的错了!跟在你身边时间长了,我错误地认为,全天下的文人都象你这般模样,忘了还有人世间的丑恶。” “没关系!”林苏道:“世上的人有千千万,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有千万种,在我手上,陆天从想出卖她,都没那么容易。” …… 整整十天,杨知府在江堤住了十天。 这十天时间里,他见证了无数尸体从长江滚滚流去,也见证了江滩流民的万众一心,同时,他也见证了一个伟大的奇迹。 长江两岸,处处缺堤,但海宁四十里江滩如同铜浇铁铸,硬是没有损伤。 第164章 防得住洪水,防不了人心 最后一波洪峰过去,持续了十多天的暴雨也停了,乌云移开,重新露出了太阳,江堤之上,万众欢呼,无数人跪在泥水之中泪水奔流,杨知府的两眼也微微有些湿润。 这十天,他觉得自己被上了一课,这一课是何为“为官之道”,这一课,比他半辈子为官所收获到的东西更多。 他拿出了官印,也不知道为何,没有给顶头上司秦知州报平安,而是生成了一只鸿雁,飞向京师。 曲府之中,雨过天晴。 林苏放下了手中的粉末,望着久违的太阳。 逸仙院的楼顶,曲秀放下了手中的红楼梦,走出了凉亭,也望着远方,远方的雾渐渐散去,露出了贡院后面巨大的书山…… 一只金雁从远方飞来,飞向他们所在的楼顶。 林苏从小房间里出来了,金雁落在他的手上,化成一行字:“雨季已过,海宁四十里江堤完好无损,江滩百姓无一人身死!天大喜讯,唯报君知!” 逸仙院楼顶,所有人同时跳起,欢呼声震动全院…… 林苏哈哈大笑:“今日还真是双喜临门,海宁平安为一喜,大家猜猜另一喜是什么?” 曲秀猛地一震:“叔叔,莫非是……莫非是染料已成?” “正是!”林苏道:“陈姐,你可以跟嫂子一起组建新的印染厂了!” 陈姐从房间出来,接近十天的艰辛,她身上沾了各种颜料,但她的脸色无比的动人:“二少奶奶,公子十日辛劳,终于制成了特制染料,我刚刚验证过,十八种颜色,样样动人,更加不可想象的是,绝不掉色,纵然水洗几十遍,依旧如新,洗衣水中没有半点颜色存留。” 这怎么可能? 曲秀和曲娟全都呆若木鸡,水洗几十遍不掉色?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丁家染坊号称最好的染坊,他们染的布洗一遍就掉色,洗十遍颜色会变得很淡,洗上几十遍,不说没颜色,至少原来是个啥颜色,你绝对看不出来…… 他只用十天时间,就破解了染色之难题?而且还开创了一个全新的印染时代? 她也好,整个曲家也罢,都想的是模仿,天地良心真的没想过要超越! 绿衣和暗夜也面面相觑,这就成了? 陈姐说他十天来辛劳,他辛劳个屁啊?这十天时间,他玩了绿衣四夜,玩了暗夜五夜,抽空写了十章红楼,天天在楼顶躺着喝明前茶,每天雷打不动睡午觉,你把这叫辛劳? 陈姐和曲家姐妹去了,组织人建作坊——不,叫建厂! 带着激动,也带着不敢置信。 六儿从林苏这里拿到了第十五章《红楼梦》,快马加鞭赶回家,红楼送给了早已望眼欲穿的陆幼薇,她也跟陆幼薇说起了今天的见闻,她当时才刚进曲府,就看到了远方的鸿雁传书,见到了楼顶这些人的欢呼雀跃。 这在她看来实在是太稀奇了。 楼顶上的人,文才绝世,别人写出金光诗会贡祖先,他写出传世诗象闹着玩似的。 别人赚了几钱银子欢呼雀跃,他每天据说可以赚几千上万,对金钱几乎没感觉。 今天是怎么了? 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委,海宁那边,四十里江堤完好无损…… 她将这事儿跟陆幼薇随口说了。 陆幼薇的目光猛地从书上移开,好吃惊…… “小姐,这事儿……大吗?”六儿不懂。 陆幼薇深吸一口气:“他有没有说,这江堤跟他有什么关系?” “没有说,应该跟他还是有关系的,奴婢觉得哈,可能他家产业都在江堤那边,江堤没事,产业也就没事……” 陆幼薇道:“可是我知道的海宁江堤年年缺堤,从无例外,他怎么敢将产业建在那样一处绝地?我要去找爷爷……” 她第一次放下到手的《红楼梦》没看,到爷爷书房外等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终于等到爷爷下值…… “爷爷,你赶紧查一下海宁洪灾的情况。” 陆天从微微一愣:“莫非是……林家遭了大灾?” “不是!”陆幼薇都喘了:“他刚刚接到一则消息,海宁四十里江滩在这次洪灾中,完好无损!去年,他拿十万两白银签下国书,要给海宁十万百姓一个安稳的家,朝中大员个个笑他是个败家子,可如今,江堤完好,百姓无一人致死,他想给百姓的家,真的给了!爷爷,你不觉得这其中别有玄机吗?” 陆天从猛地一震。 这些时候,他收到了太多的奏折,都记不清是什么地方了,反正粗略地一串连,长江两岸,无一处净土,但此刻听孙女这么一说,他大脑中快速回忆,曲州,是受灾极重的地方,但曲州治下的海宁…… 没有消息! 以前海宁可是重灾区! 曲州知州秦放翁每次都会上书朝廷,海宁流民死了多少多少,有多少多少人流离失所,朝廷该当赈灾,可今年,他没见到海宁的字样! 难道说今年海宁真的没遭灾? 怎么可能? 江水奔涌,海宁地势较低,谁有通天的本事让江水改道? 立即联系秦放翁…… 陆天从刚刚有这个准备,但很快就改变了主意,直接联系海宁杨知府。 官印一亮,杨知府出现在他面前,微微鞠躬:“见过相爷,相爷亲自见召,下官实在没想到……” 陆天从目光从杨知府身上越过,一下子就看到了他身后的江堤,一线笔直的江堤延伸向远方,宛若无穷无尽,他的心头大震,居然出现了这样一条江堤,什么时候修的?谁给批的经费?为什么他不知道?如果不是看到长江那边的一个弯道和名胜古迹望江楼,他几乎怀疑这里不是海宁。 “杨知府,你身后这是……” 杨知府一回头,再转过来时笑了:“禀相爷,下官所站之地,乃是昔日的流民江滩,这道江堤是去年十月至十一月间修成的,因为没用国库的资金,所以下官也没有向上峰汇报。” 陆天从眉头深锁:“没用国库的资金?那是何人投资?” “江滩流民自己建的,当然,主要还是林苏林三公子的功劳,他在此地建了三座工厂,免费提供了几乎全部的物资,江滩流民出力,他出物资,最终成就了这么一条宏伟的工程。” 陆天从更惊:“这条江堤耗费之巨,本官能够想象,他一人承担?还有,象这样的工程,怎么可能区区一年间建成?到底是何等妙法?” 杨知府笑了,相爷以为这江堤是石头吧?并不是!海宁百里平原,哪有如此多的石料?这是三公子制造的一种新型材料,叫水泥!用来建防洪大堤真是神器啊,价格低廉,坚固如铁,更大的好处是便于建造,这四十里江堤,说来相爷或许不信,它只用了一个月时间…… 陆天从大惊失色。 一个月建成? 价格低廉? 天下洪灾泛滥,每年雨季,都是全天下人的受苦日,如果这种建筑神材能够广泛推行,那简直是…… 他心潮起伏,就想第一时间去找林苏。 但是,多年为官,他还是非常沉稳的:“杨知府,你做得非常好!朝廷赈灾马上就前往各州各府,你速速将本府的损失报给秦知州,安抚好灾民……” 杨知府道:“相爷,南部十三州灾情遍地,我这里你就不必赈灾了,我已经与林家达成了共识,明日起,就全府赈灾。” “林家赈灾?”陆天从脸色微微一沉:“杨知府,你也是为官多年,如何会犯这等忌讳?” 灾情面前,朝廷赈灾才是正理,如果有哪个善户想赈灾,小打小敲的官府视你为善,如果范围过大,就是大忌了。 你想干嘛? 收买人心吗? 杨知府惊了,他似乎真的是有些被喜讯冲昏了头,他刚刚跟林家老太太见了面,老太太真的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啊,一听说海宁有大量灾民,立刻表示,林家可以承担十万两白银的赈灾,反正三郎会赚钱,他不总是说老娘败家吗?老娘也不能只顶着个败家的名不干败家的事啊…… 当场把几个丫头都乐得笑开了。 杨知府也被刺激到了。 但现在听相爷这么一说,也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别家还好办,林家可是很敏感的,需要知道林苏名扬天下的第一首诗就有反诗之嫌,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 我靠!这诗不是反诗,杨知府都不服! 如果如今以他一家之力,赈一府之灾,那满府的人,会不念他林家的好? 杨知府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感谢相爷提醒,拜谢而去。 陆天从收起了官印,胸口轻轻起伏…… “爷爷,你得赶紧禀报陛下,令各州各府立刻采购这种神材,抢修各地堤岸,兴许明年,就没有这么可怕的灾情了。” 陆天从站立未动,眼神游移不定。 陆幼薇急了:“爷爷,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都无损于他是一个绝代奇才,大苍百姓需要他,需要他这样的神材,水泥!煤!事关亿万民众的性命啊!爷爷……” 陆天从缓缓点头:“事关亿万民众生命!爷爷懂得它的分量……好吧,我去见见陛下!” 陆天从入了宫,见到了陛下,将海宁的情况说了一遍,他敏感地注意到,陛下的脸色似乎没有开朗,反而更加阴沉,陆天从的心也悄悄地沉了下去。 陛下召见了其他几位大臣,议事。 几位大臣各自发表意见。 张文远说,以石防水乃是铁律,哪有“水泥”可以防水的?除非他在这泥水中施了妖法!需要知道,他跟妖族的结交,天下皆知。 妖法论一出,震惊了所有人。 对!赵勋补充:林氏包藏祸心,天下皆知,事关国计民生的事情,岂能任由他从容布局?如果有一日他举旗造反,启动设计在各条河道上的妖族机关,河道缺堤怎么办? 宋都报告,刚刚接到秦知州的奏折,他说本次洪灾之时,海宁上空妖气冲天,不知是吉是凶…… 陆天从仰天而叹。 听到防洪利器的消息,亲眼看到它的神奇之时,他有了一种冲动,改变这个时代的冲动,或许这冲动本身也带有他自己追求官声民心的功利心,但毕竟也是一种为官的正常思维,但很快他就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当陛下脸色阴沉之时,他就知道这次群臣议事会是何种结果。 妖法是借口。 他们要压制林家才是理由。 国王陛下忌惮林苏也是理由。 哪怕天下苍生牺牲亿万,与他们何干? 但帮林氏扬名,为林氏收买天下民心,却真的有可能动摇他们的统治。 这就是上位者的思维方式。 这些,陆幼薇不懂,陆天从如何不懂? 所以,海宁的奇迹不仅仅没有流传天下,甚至于在各地官印之中,海宁的事迹,是一个禁忌。外府的百姓,根本不知道最有效的防洪利器,已经出现了,却在上位者的口中尘封。 …… 水泥的事情,林苏已经想到了,他甚至跟水泥厂的负责人李忧亲自联系过,详细问过水泥产量的问题,他意识到很快就会有大批量的订单前来。 一场洪灾,一次大考,海宁在这场大考中脱颖而出,官府自然会关注到,一经关注,谁不心动?水泥的春天要来了。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三天时间过去了,居然没有人跟他谈及水泥问题,海宁那边还有传言,水泥乃是妖法,看起来坚固只是假象,一旦你真的购买,只要林家的人打个响指,这坚固的水泥立刻就会化成泥沙…… 一听到这些传言,林苏真的怒了。 还是低估了朝堂官员的无耻啊! 林佳良更是大怒,这些人也太不要脸了,为了打压林家,连亿万百姓的性命都不顾了。三弟,我现在真心希望我早日为官…… 如果他为官主政一方,他才可以将三弟的设想转变成现实。 林苏笑了:“殿试也只剩下七天了,这七天时间还会发生很多事情,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你,将是林家走出去的第一个文官,你的治下,将是百姓的乐园!” 林佳良紧紧抓住他的手:“三弟,咱们都会是!三弟经天纬地之才,忧国忧民之心,如若不能为官,苍天不容!” 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公子,有人拜访!” 林家兄弟对视一眼,会是谁呢? 第165章 官员的种子 进来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秋墨池,一个是曾仕贵。这两人林苏都有感觉啊,如果说这世界上他有两个纯粹的文友,无疑就是他们了。 他们虽然文才差了些,身后的底蕴差了些,够不上章浩然、李阳新、霍启这些人的分量,但单以跟林苏的关系而论,更纯粹些。 林苏开心地迎了上来:“秋兄、曾兄,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 秋墨池道:“要依我的意思,半个月前就该到京城了,但曾兄非得去海宁江滩抗洪,这一耽误可不就耽误了吗?幸好有师尊帮忙,否则,我们兴许就真误了。” 曾仕贵不好意思地抓头:“海宁江滩有林兄的四十里长堤,固若金汤,小弟在那里也只是白吃白喝了几天……” 他跟秋墨池是在林佳良婚礼上认识的。 当时,参加林佳良婚礼的文人也就那么几个,都是志同道合的,他与秋墨池一认,就引为朋友,秋墨池事后还去他家里拜访了一回,两人也在吉城江滩那边转了几圈,秋墨池感慨,同样是江滩流民,海宁跟吉城现在可是两重天。 这句话一下子打在曾仕贵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上。 在他的认知中,海宁江滩跟吉城江滩应该没什么两样啊?为什么秋墨池这么说?秋墨池笑了:你印象中的海宁江滩那只是从前的江滩,现在的海宁江滩那是人间乐土,十万流民吃得饱、穿得暖,家家户户在做房子,知道是什么房子吗?比青砖做的房子都结实,外面还有大大的院子,这个时节花开遍地,如同人间仙境…… 曾仕贵如听天书,咱们去看看! 于是,他就跟着秋墨池去了海宁,他们到的时候,林家兄弟刚刚赴京。 曾仕贵一到海宁,就一头扎进海宁江滩,看了几个大厂,看到了无数的房子破土动工,看到了流民脸上梦幻般的笑脸,也听到关于林三公子妙手改江滩的种种神奇传说,他的心完全打动了。 十年寒窗,他为的是什么? 说建功立业他真没想那么远,他最真切的心愿就是改变吉城江滩十万流民的生计,因为他是吃流民的“百家饭”、穿流民的“百家衣”长大的,流民自己的孩子读不了书,而他却被流民老师带入文道! 他得到的任何一点财富,他都毫不吝惜地送给流民,他做梦都想看到流民脸上露出笑容。 他的根在吉城流民那里。 那里他没有看到流民的笑脸,但在七十里之外的海宁,他看到了! 他也听到了流民最大的心愿,那就是在今年雨季到来的时候,守住江堤。 林家兄弟已经离开了海宁,他曾仕贵就代两位林兄,为海宁江堤战上一场,所以,在洪灾肆虐的时节,他在江堤之上。 江堤上,他认识了杨知府,认识了抱山,也认识了林家的残卫,还认识了几大厂的厂长,所有人都将他当成自家兄弟。 众人也都知道他的心愿,在洪水安全过境的那天晚上,抱山喝多了酒,跟他说了一句话:你跟林小子说一声,只要他点头,吉城那边十万流民全都迁到海宁江滩,又有何妨? 这句话,让曾仕贵接下来的三天三夜都没有睡着…… 真的可以吗? 如果可以,他的梦想转眼间就会实现。 带着这份忐忑,带着激动,他一进京就来找林苏了…… 林苏可不知道他这份心思,问一声:“抱山先生也进京了吗?” 三千里路途,凭他们两人的修为,不可能三天时间到达,一定是抱山送他们过来的,那么,抱山呢? 秋墨池笑了:“师尊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林苏好吃惊:“我没惹他吧?他到京城了都不来见我和我二哥?” 秋墨池哈哈大笑,说林兄切莫多心,我师尊才不是那么容易惹着的人,他打算在海宁江滩建一所学院,为十万流民的子弟提供读书的机会,这段时间全都在折腾这个,象打了鸡血一般…… 林苏眼睛大亮:“好!真是太好了!我都没想到,他倒先行动了,你告诉他,筹办学院所有的费用我包了,想在哪儿建就在哪儿建,想要多大的地儿,我给他多大的地。” 海宁江滩,生计已经解决了,但光是解决生计还不行,还必须有配套的教育,才能成为真正的希望之地,如果按照他的设计,可能在科考之后也会很自然地考虑到教育问题,但现在,抱山已经着手在办了。 真好啊,真是太好了,以抱山的天下文名,他也会有一堆的朋友,将这些隐居各地的大儒级别人物集中在江滩,江滩的这所学院,就非同小可。 秋墨池笑道:“这还真不要你来批,你家老太太一听这个,开心坏了,已经批了!她说了,别的事儿你当家,这件事情你不同意都不行!” 林苏也笑了。 “曾兄……功课修习得怎么样?”林苏转向了曾仕贵,他的朋友中,也许唯有曾仕贵是他需要操心功课的,因为曾仕贵的底子还是太薄了些。 曾仕贵慢慢站起,深深向林苏一鞠躬。 林苏愣住了,林佳良、秋墨池也愣住,包括楼上的几女也愣住。 她们可都知道曾仕贵跟林苏的关系,以他们的关系而论,曾仕贵不需要行此大礼的…… 林苏赶紧站起:“曾兄,你这是……” 曾仕贵缓缓抬头:“林兄,你对小弟的恩德,小弟一辈子都还不完,但如今,小弟有一个过分的请求,万望林兄能够允许。” “你但说无妨!” 曾仕贵道:“吉城十万流民,百年来生死艰危,仕贵出生于流民江滩,吃的是百家饭,着的是百家衣,流民子弟求不了学,但凑钱给我,让我能够参加科考,仕贵不管走到哪一步,不敢忘了流民之苦,今日,仕贵求林兄,准许吉城十万流民迁居海宁江滩!” 林佳良和秋墨池面面相觑,好生意外。 楼上众女也面面相觑。 流民移居海宁江滩,这可是大事,当日陈姐也曾提过,林苏没有同意,因为海宁江滩虽然大,但也不是无穷大,住个五六十万人是可以的,一旦口子一开,后果实在无法掌控,一个搞不好,全天下的流民都朝这里来,谁受得了? 林苏仰面看着天空,好半响,终于慢慢低头:“曾兄,流民迁移,非同小可,原本我是真的不欲沾这是非,但吉城江滩我去过,那里的确没什么资源,就地生财的门路不通,让他们来吧,分期分批地来,我让邓叔、戴叔他们妥善安置。” 曾仕贵大喜过望,一膝盖就要跪下去,林苏赶紧拉住:“曾兄,你从未求过我什么,这是你第一次求我,却是为了十万父老而求,你之心胸,我好生敬重!”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曾仕贵眼中有了泪花。 “你的平生抱负,我全知道,抱负虽好,也得有平台施展才行,二哥,接下来的七天时间,你把京城大儒写的那些《圣言注》全拿出来,给曾兄、秋兄补补吧……哦,对了,曲哲也可以看一看。” 林佳良轻轻点头:“秋兄,曾兄,我们兄弟一入京城,就寻得了一些资料,接下来的时间,咱们好好参详,必有所得。” 秋墨池倒还罢了,他本身是抱山的弟子,家境也优越,底蕴还算深厚,《圣言注》这种平民难以接触到的东西,他接触了不少,而曾仕贵,却完全不一样,他是真正的平民出身,对于《圣言注》,陌生得很,当初他面临殿试打了退堂鼓,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对《圣言注》有着深深的忌惮,会试之后,虽然他得到了林苏二十篇策论的滋养,再加上词道大进,但还是没什么底气,哪曾想进京第一天,不仅解决了父老乡亲的生计难题,还得到了京城大儒的圣言注,这番补课,或许真的能让他绝处逢生。 他们去了,在曲府找了一间院子,专心苦学。 林苏也好,林佳良也罢,都没有说一件事情,那就是林佳良所拿出来的《圣言注》根本不是京城大儒所写,而是林苏亲笔所书。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位大儒能够写得出这样的《圣言注》—— 这圣言注之奇,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精准!几千年来,各路文人各种注释,在历史长河中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流传到后来,成为教科书的注解,自然是精准的。 二是通俗!这些注解是给没有古文基础的现代人学的,自然是通俗易懂,深入浅出,这带来最大的好处,就是学得快。这一点尤为重要,否则的话,秋墨池、曾仕贵在时间只剩下七天的情况下,拿到《圣言注》也是白瞎。 三是全面!这一点最难了,当代学术是有流派的,某一派的人对自家派系经典的理解深,对其他派系的理解就浅薄了,绝没有一人,通晓所有流派的经典,哪怕真正的圣人,都不可能全能。 也只有林苏懂,因为……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还有,他的超级作弊器…… 这些,曾仕贵和秋墨池打死都想不到。 还有一个人也是想不到的,她是曲娟,曲娟没有随姐姐一起出去办厂,因为她一向对商业没什么兴趣,倒是对绿衣的琴啊琵琶啊兴趣浓厚,这会儿正跟绿衣在探讨曲谱呢,看到林苏过来,她笑了:“你还对我哲哥哥挺关心的,但我哲哥哥不需要看《圣言注》,他读的是我爷爷和七位大儒批的《圣言注》,你让绿衣姐姐教我学琴,我就求我爷爷让你看看那些宝书……” 林苏抓抓脑袋:“我看书就犯困,你求来了我可能也看不完……” 你这人!不识好歹! 曲娟扭转了脑袋不理这个没良心的。 绿衣拍拍她的肩头:“时间太紧了,只剩下七天时间,再好的《圣言注》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公子胸有成竹的你就别担心了,至于琴道,你愿意学我肯定教你,现在你先去看看我给你的那本曲谱吧。” 曲娟去了。 绿衣给林苏递过来一杯茶:“今天你答应曾仕贵那事,有点冒失你知道吗?” “说说看……” “眼前京城可是有传言,说你后脑生反骨,居心叵测,你这时候一声令下,十万流民跨府流动,齐聚海宁,会给人以话柄。” “话柄只是话柄,并不是罪证!没什么,我这一年来,留下的话柄本身就不少,也不多这一件。” 绿衣轻轻摇头:“你总是这般云淡风轻的,那你想过另一个问题没有?天下流民这么多,你又能收得了多少?海宁四十里江滩最多也只能容纳五十万人,目前正是刚刚遭受洪灾的关口,你这口子一开,流民疯狂涌入,你就不怕海宁大堤都给你踩塌?” 林苏叹口气:“这才是我真正担心的问题!但是,我不开这个口子,就没有流民涌入吗?一样会!我能怎么办?筑起高墙阻挡他们不成?” 绿衣也叹气了,是啊,没有办法阻挡! 所谓流民,原本就是流动的,哪里有生计就会涌向哪里,海宁江滩成为人间乐园,谁不想去?他们又怎么阻挡?筑高墙、建箭楼?来的人统统射杀? 林苏道:“流民问题亦如水,宜疏不宜堵,除非天下的官府都重视民生,才能从根源上阻断流民外迁之祸。” 绿衣妙目流转:“官府重民生,人间处处是乐土,就象你诗中所形容的,芙蓉国里尽朝晖……是吗?” 林苏怔怔地看着她:“小宝贝,别这样解读行吗?你这样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我,说得这么意味深长的,似乎在说我想造反……” 绿衣直接伸手,将自己的嘴巴握上了。 芙蓉国里尽朝晖,这句诗并不特别美妙,但是,话中的意思却是极有玩味的,芙蓉国,什么国?谁的国? 别人可能会曲解,她不能! 她是他的小媳妇,不能为他招祸。 话题转向,绿衣一双妙目落在他脸上:“公子,听到有人拜访的时候,你的眼神很奇特……你原本期待的是谁来拜访你?” 林苏笑而不语,他今天一听到有人拜访,的确是心头微微一跳,他还以为是赵家或者左家。 科考时间只剩下七天了,这两家该来了。 但到如今,这两家偏偏就没来。 第166章 印染行业巨变 绿衣懂:“赵家、左家没有过来,或许是在等。” “等什么?” “等着曲家撑不下去,向他们主动求放过,然后他们就可以不伤颜面、不着痕迹地跟公子做这个交易。” 一定是这样! 赵家、张家绝对不可能甘心让他们的天之骄子就这样梦断科考,但让他们主动求林苏,他们觉得可能性不大,于是就换了种方式,压迫曲家,逼死曲家,林苏如果不想曲家死,就必须主动跟他们做交易。 至于左家,前期在西山,向林苏主动示好过,他们最应该趁热打铁更进一步的,但他们也没来,就费解了,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左家没顶住另外两家的压力,又一次转向了。二是左家担心求他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打算等曲家走投无路之时,再以更低的代价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不管如何,他们的算盘都将失败。 因为曲家已经走出了关键的一步,他们对曲家的封锁、打压,随着林苏的新式染料问世,而变成一个笑话。这染料,不是这世界上通行的传统染料,而是直到二十世纪中期才在地球出现的染料,它有个专业名词叫:活性染料。 …… 曲家院子里,林佳良拿出了十三本《圣言注》,这圣言注,他一直都贴身收在腰间的储物袋中,纵然是他妻子曲秀,都没有看过,曲哲,跟他交流过多次圣言,他也都只是凭嘴巴来解读,并没有拿出这个,因为在他心目中,这是三弟将来开宗立派的根基,它的分量重得无与伦比。 但今天,他拿出来了。 因为三弟让他拿出来。 天下官场,黑暗一片,需要一些新鲜血液,需要一些种子,而面前的这两人,不,加上曲哲,就是三颗种子,需要给他们平台,需要给他们机会! 这圣言注,就是他们的机会! 读了圣言注,他们才有机会从殿试中脱颖而出,踏入官场,主政一方。 看到他如此慎重地拿出这些册子,曾仕贵心头激荡难言,而秋墨池倒没什么,接过其中的一本《道德经注》,微笑着看下去。 只看三行,他的脸色突然变了,脸上的微笑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看三行,他的手轻轻颤抖。 嗵地一声,他一屁股坐了下去,直接坐在地上,而他手上的《道德经注》居然没有离开他的视线,就此沉迷…… 再看曾仕贵,他满脸通红,眼睛又大又亮,捧着《论语注》如闻大道…… 而曲哲从外面进来,一看到二人的情况大吃一惊,目光移向林佳良,林佳良将他拉到一边:“你不是总在问我的圣言注来路吗?就在这里,从现在起,你也可以完整地看一遍!” 曲哲全身都颤抖了。 他与林佳良交流过无数次,对林佳良已经从欣赏转变成了崇拜,也对林佳良身后的那个大儒老师敬佩得五体投地,而如今,十三部圣言注都在面前,他可以完整地看一遍,这份机缘,发生在殿试之前,是他此生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 京城西北,渭水东流,渭水之南,一个大大的工坊建立,连续数日人声鼎沸,没有人知道里面在做什么。 第三日,工坊突然挂上了巨幅牌匾。 上书五个大字:曲林印染坊。 印染坊外边的路上,也挂上了彩色丝绸旗帜,红色的热烈,紫色的高贵,绿色的娇艳,青色的深沉,十八种颜色的丝旗挂出,十里外都能看到,一时之间,无数人过来一看究竟。 印染坊外,一个掌柜的大声招呼:“此印染坊乃是京城曲家和海宁林家合营,采用最新式的印染之法,第一批颜色十八种,第二批颜色三十六种,想要何种颜色,尽可选择,这外面展出的,就是样品……” 有人大笑道:“曲家?小老儿只知京城印染有丁、李、周,可没听过还有曲家和什么林家……曲掌柜的,你家印染的东西看着是好看,但这样摆在外面,就不怕风吹日晒,明日就面目全非么?” 曲掌柜的笑道:“原来是齐掌柜的,齐掌柜的有兴趣玩一玩游戏么?” 齐掌柜不懂,玩什么游戏? 曲掌柜的手一指另一侧,另一侧有一批已经染色的布料,还有几盆清水,他说:“为让各位检验检验曲林印染坊的成品效果,特设一赌局,大家可以随意选择这些布料,以清水洗之,如能让其变色、掉色,本坊免费赠送一匹五尺大布!” 齐掌柜和身边的几人同时大震:“掌柜的不开玩笑?” 洗衣服掉色,这是惯例了,任是多么高档的衣服都是如此,只是掉色多与少的问题,不存在绝对不掉色的问题,如果洗掉了色,你免费给一匹五尺大布?五尺大布,那可是奢侈品! 掌柜的直接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下这段话,贴在桌子边的墙上,这样一来,就是正式的契约了。 围观之人一时如同打了鸡血。 “我来!” “你一个大掌柜,怎么能做这等营生?还是我来吧!” “让这丫头来,她洗了十几年衣服了……” 齐掌柜的推开众人,率先将自己随身带的丫头送上了赌场,在周围都是大人物的场景下,丫头有点紧张,齐掌柜的悄悄说了,洗!必须洗掉色,成功了给你买身衣服! 丫头也打了鸡血一般将一块红色的丝绸拿了起来,熟练地操作,一下两下三下…… 众人眼睛全都睁大了,不可能吧? 这红绸红得这么浓,怎么说也得洗出点红色的染料出来,哪怕一丁点,这清水里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可她努力地搓,指节都白了,硬是没洗出半点,大约一刻钟,丫头停下了,气喘吁吁:“老爷,真的不掉色!” 外围七八双眼睛一下子变得炽热。 天啊,这样洗,一点都不掉色,这样的布,这样的衣服,已经完全颠覆了当前的技术,一经推出,会是个什么场景? 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上层社会的衣服置换! 为什么? 上层社会的人,如果有不掉色的衣服问世,谁会穿掉色的衣服?那掉的不是色,而是身价啊! 上层社会一换,中层就会想尽千方百计去换。 最终形成的结果就是,目前掉色的衣服,只有底层人才会穿,这种社会风潮一起,更会倒逼上层人完全禁清掉色之衣…… 这是一个商机! 巨大无比的商机! 齐掌柜的本身也是做衣服的,深知这种风潮的厉害,在底层人的世界,衣服是拿来挡寒遮羞的,而在上层人士眼中,衣服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如果大家衣服都掉色,那倒还罢了,一旦有不掉色的衣服出现,掉色的衣服会以一种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退出上层人的视线。 他立刻行动:“掌柜的,借一步说话!” 将曲掌柜的拉到一边,他提出了要求,能否代销曲家刺绣? 这算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了。 曲家刺绣,自然会是曲林印染坊的第一个应用者,这种刺绣不掉色,将会是新时代的紧俏物资,他先行一步,就抢得了巨大先机。 曲掌柜的心跳加速了,他耳边响起了陈姐所说的话:掌柜的,别急,公子这新式的印染法一推出,满京城做布料生意的人都会主动找上门,你还担心曲家刺绣销不出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现在应验了! 刚刚推出不到半个时辰,第一家订户上门。 紧接着,又是两人赶了过来,要跟掌柜的签订销售协议,而且最敏感的价格他们都忽略了,曲掌柜大胆将刺绣价格涨了三成,人家象征性地还到了两成,达成协议。 曲掌柜的准备回到染坊内跟两位少奶奶(陈姐在他心目中也是少奶奶)汇报时,又有几个人飞跑而来,要签协议,其中一人还跟另一人争了起来:“童老四,你根本不是做布料生意的,你掺和个什么?” 那个童老四道:“小老儿现在转行行了吧?我将钱买货你管啊?” 又是四个商户签下协议,而且要的量还相当不小,前前后后十个商户,总量加起来,已经接近以前走货的三成了,只要再来几个,这些时候天天狐假虎威吓他的那些商家,他完全可以不鸟他们。 这不仅仅是生意了,而是扬眉吐气。 曲掌柜的红光满面地回到印染坊里面,陈姐和曲秀接待了他,掌柜的大笑,这真是神了,咱们的招牌刚刚打出去,就已经收到了十家商户的订单,甚至还有原本不是做布料生意的人,临时转行做这门生意。 曲秀目瞪口呆,她是商业人才,但也被眼前这跟传统商业不相符的商业行为震惊。 陈姐笑了:这就是新技术的威力,公子每次新技术出场,都是这样,片刻间形成一股新风潮,象白云边、春泪、煤这些东西,哪样不是抢到就是赚到?那些商家全都是狗鼻子,开始信新技术了……要论真正的信任,还得数丁海丁老板,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公子啊,你不管做什么,我问都不问,直接打钱! 曲秀咯咯娇笑,叔叔可也没亏了他,白云边基本上是海宁楼专售,春泪他也是海宁独家,煤这些物资他占了海宁府的一半,这一年来,他赚的这些钱,可以买下十座新的海宁楼。 新式染料一炮而响,陈姐、曲秀、曲掌柜现场商量,作出决定,目前印染厂只为曲家刺绣、曲家彩布店服务,不对外承办印染事项。 这步棋,根本目的就是让曲家刺绣、曲家彩布成为市场中的头一份。 高端市场,形成垄断! 掌柜的心头怦怦乱跳,这样一来,曲家刺绣、曲家彩布真的要飞啊。 紧接着,谈到一个很敏感的问题,就是怎么给林家分成? 秘方是林苏一个人研制的,陈姐目前掌管着,凭心而论,曲家眼前都快掉烂泥坑了,对这根救命稻草,就算给出净利润的五成都不过分,但陈姐一开口就让他大吃一惊,陈姐只要一成! 她的理由是:虽说秘方值钱,但公子向来不在乎钱,他在乎情分,林曲两家同气联枝,别为了点钱让公子难堪。 曲秀沉思良久,叔叔的本事大得很,是真的不在乎这点小钱,但曲家受了这份大恩,却也不能不知道好歹,两成吧! 她的身份才是最敏感的,一边是曲家的女儿,另一边还是林家的少奶奶,她开口了,也只能按她说的办。 陈姐也同意了,签下协议后,她返回了逸仙院,大约一刻钟,她将一个信封交到曲秀的手中,曲秀紧紧抓住,没有通过第三人,自己都没看,直接来到了爷爷的书房,将这信封交到了曲文东手中。 曲文东握着信封,手轻轻颤抖。 一份秘方,改变印染全行业,这份秘方分量之重,他自然知道。 该由谁来执掌这份秘方? 最终,他选择了一人,第三代弟子中的曲和,曲和是曲晋的兄长,文才不值一提,但他忠诚可靠,当日被人绑了去,逼问曲家刺绣的秘密,他双腿俱断都没有说一个字,深受曲文东器重。 这份秘方交给他,曲文东放心。 秘方交到曲和手中,曲和盯着秘方看了整整两个时辰,然后,当着曲文东的面,将秘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所有的秘方都记在他大脑之中,世上再无文字存留,这就是曲家保存秘方的态度。 中午,顺风楼。 丁家家主、李家家主、周家家主三人罕见地齐聚一堂,接受一个神秘人物的宴请,此人乃是京城商会的会首,名为黎向。 黎向虽然只是一个商人,但极其神秘,众人皆知在大苍之内,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 你想买妖族的阵法石,别人买不来,他行。 你想要魔族的魔血草,他行。 你想要西海人鱼,他还行。 你想要某人的人头,跟他说说,无非也只是价格问题,当然,这一点他自己是不承认的…… 黎向身材瘦削,满脸都是笑容,让他显得颇有几分可亲。 面对三大染坊的老板,黎向双手托起酒杯:“今日邀请三位赴宴,只是感谢,曲家经此一折,将会京城折翼,他家旗下的刺绣、彩布市场,由定州侯府接下,我已与侯爷商量过,他跟你们三家合作,印染费三年之内,上涨三成!四方均得利,皆大欢喜。” 三大染坊又惊又喜,丁家家主站起来道:“感谢黎兄费心,但小弟有一事不明,还望黎兄指教。” 说说看! 第167章 再上西山访才女 丁家家主道:“黎兄运作这一手,我们三人也曾分析过,该是为张、赵、左三位大人铺路,最终还是要逼林氏跟三位大人妥协的,如果林氏真的妥协了,答应放三位公子一马,曲家岂不也要起死回生?此时谈曲家破落后的市场问题,是否有违几位大人的本意?” 是啊,其他两个家主也同此问。 他们压迫曲家,目的是让林苏赦免三个公子,如果林苏真赦了,自然也会提出条件,条件就是他们得放曲家一马。 可面前的黎会首却似乎压根儿就没打算放过曲家。 黎向哈哈大笑:“林氏妥协,当然是这几位大人所想,但林氏妥协就万事无忧?怎么可能?他手中的筹码可是只在科考前有用。” 明白了,先假意答应林氏的条件,放曲家一马,等林苏把这三个公子的名字一勾,立马翻脸!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曲家终归是要死的,区别就在于科考前还是科考后。 三位家主面面相觑,心头都略有寒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京城商场,顺我者冒,逆我者亡,说的就是他吧? 良久,周家家主道:“曲家最后的交货日就在今天吧?” “正是!”黎向道:“所有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午后,东州、定州、曲州、中州等九州商户将会要求曲家供货,一旦提供不了合约规定的彩布与刺绣,就会告到官府,后面的事情,呵呵……” 几人全都会心地笑了,一旦告到官府,自然就是几位大人的掌控地盘,官府可以正当名分地要求曲家支付五倍赔偿及高额违约金,这些赔偿曲家根本就无法支付,曲家那条线上,数以千计的家眷、亲属,全都成乱世浮萍,生杀予夺尽悬于人手,你林苏就这样看着? 突然,门口微微一暗,一个店小二躬身而立:“会首,有情况!” “说!” 店小二身形一晃,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黎向身边,低身跟他说了几句话。 黎向笑眯眯的眼神陡然消失了。 他的笑容一消失,就象换了一个人,脸还是那张脸,脸上也绝对没狰狞的表情,但就是这张平平常常的脸,让人无比的胆寒。 “怎么了?”丁家家主盯着他。 黎向长长吐口气:“西城出现了一家新的染坊,掌握了一种新的印染技术,十八种颜色,至纯至净,亮丽无比,而且最可怕的是,永不掉色!” 什么? 三个家主同时跳起,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黎向一双阴森的目光慢慢移向他:“当日,我与周家合作,欲置林向道于死地,谅他也拿不出我要的货,但他拿出来了,只因为有一个人出手了,制作了十台神秘的机器!现在,他又出手了,真是该死……” 轰地一声,他面前的酒杯,无凭无借炸得粉碎! “林苏?”丁家家主失声道。 黎向缓缓点头:“这家染坊就叫‘曲林印染坊’,他们公开宣布,现阶段只为曲家刺绣和曲家彩布服务,不承接外面的任何商务。” 不承接外面的商务? 三大家主快跳出来的心稍微平息了一点点,既然不承接外面的商务,那就不会直接冲击三家印染坊。 还好还好。 用新技术武装成品刺绣或者彩布,还轮不到三家印染坊头疼,有的是比他们头更疼的…… 比如说定州侯,定州侯经营的也是刺绣和彩布,一直都是曲家最大的对手。 “你们都松了口气,是不是觉得这事儿跟你们关系不大?”黎向冷冷地道:“你们都是猪脑子么?如果真有永不掉色的印染出现,上层人士谁会买掉色的?整个丝绸业将会全面洗牌,定州侯那边固然是一跳八丈高,你们也会受到牵连,从现在起,从此刻起,从他的印染坊印出第一块布时起……你们的印染,就是下等印染的代名词!”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响,下等印染四个字吐得异常之重,直入人心! 三大家主脸色齐刷刷地变得惨白。 我不信!我绝对不信! 周家家主冲出了酒楼,身后跟上了两大家主,三人直接上轿,一路急赶到了西城,一下轿子,就看到了满目的彩旗飘飞,这颜色一映入眼帘,三大家主就全都失色,这样的鲜艳颜色,他们打死都染不出来。 再一看前面挤成一团的人流,看着那贴在墙上的纸,看着洗过不知多少遍依旧如新的布,他们眼前阵阵发黑…… 午后,三十多个商户结队来到曲家,要求曲家提供合约规定的彩布、刺绣,所有人都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他们似乎能够看到曲家在他们的逼迫之下苦苦挣扎。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曲家打开仓库,一车车的货物朝外运,每一车货物都是如此的精美,布匹匹匹上乘,染色更是精美绝伦,完全刷新了所有人关于印染物的认知。 经过检验,彩布不掉色,刺绣不掉色,比预想中、比合约中规定的好得太多太多。 所有人目瞪口呆,为什么剧本不一样? 纵然再无赖的人,也不可能再扯皮,众人只能一脸迷茫地将货给收了,合约履行完毕,曲掌柜的微微一笑:“各位老板,本次合作结束了,接下来,曲家与各位解除合作关系,各位一路走好!” 转身而去。 扬州一位商户紧追几步:“曲掌柜,这批货小老儿非常满意,正准备加大订货量,曲掌柜如此说,却是何意?” 是啊是啊,咱们还可以继续合作…… 其他的老板也都纷纷上前。 不掉色的丝绸,将刷新高端织物的定义,他们如何舍得?这一刻,商人逐利的本性显露,既然拿不下曲家,搭个顺风车赚足钱也是一样的。 曲掌柜似笑非笑地道:“各位今日前来,曲某自然知道是何意,对于想置曲家于死地的人,曲家可不敢再度合作,顺便说一句,曲家刺绣和彩布订单订得太多了,也实在没有多余的额度给各位。各位手中这批货,是第一批新法染制的货物,却也是你们能够拿到的最后一批,省着点用吧,用完就没了!” 大摇大摆地转身而去,而且还关上了大门。 所有商户在门外的风中凌乱。 消息传到张府,张文远呆住了。 剧本又一次出了偏差! 面临曲家危机,林苏不求人,只凭自己就绝地反击,这一反击,不仅仅将他们的图谋砸个稀碎,顺手将京城四个大家族送入绝地,哪四家?三家印染坊,一家刺绣、彩布龙头。这都是听他话的商家啊! 这一记耳光之响亮,半座城都能听见! 而赵家一听,也懵了,见鬼了!科考只剩下七天时间,精心运作的计谋这时候破产,怎么办?怎么办?赵元雄文山之上的阴影瞬间加重,名震京都的京府会元有暴走的迹象。 左家家主同样懵,将他的师爷一顿痛骂,你出的什么点子?跟张赵两家联手压迫曲家,必能让他妥协!他的妥协呢? 妥协没见到,西山上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人情倒是耗得干干净净! 当日趁热打铁可有多好,都是你个老货自以为是,非得另起因由,现在赶紧给我想个办法出来,要是不能为公子解套,我找十八条绳子勒在你脖子上,吊在房梁! 师爷额头顿时起了豆大的汗珠,惶恐不知身在何处…… 陆府虽然不是事件当事人,但陆府管家老八还是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情,第一时间跟陆天从作了汇报。 陆天从呆呆地站了半天:“印染这么偏的事情,他也懂?” “不仅仅是懂啊,相爷!这是完全超越当代的技术秘方,老奴曾经说过,他所有的本事都是逼出来的,没有逼到一定的程度,谁都不知道他究竟有些什么本事……老奴也曾见过很多人杰,但真没见过这样的,相爷,你真不考虑……考虑下小姐的心事?” 陆天从缓缓摇头:“老八,这件事情,永远不要再提!他的本事越大,他行事越是颠覆,陆家就越是不可能与他深交,道理,你应该明白!” 老八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当然明白。 林苏越是本事大,越是陛下的心头刺,陆家身居相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的事情尽可做得,唯有一件事情不能做,那就是……违逆陛下的心意。 次日清晨,左家终于还是出动了。 左家家主左宽州亲自前来曲家,求见曲文东。 左宽州是三品御史,曲文东是二品大夫,论品级,左宽州低了曲文东一级,但曲文东已经退仕了,只是一个闲老,他退仕之后,朝廷官员敬而远之,左宽州是第一个正式拜访他的在职朝官。 曲文东大开中门,热情迎接,左宽州带来的礼单相当丰厚,曲文东也照单全收,将左宽州迎入书房,谈天说地,好不热情。 谈了半个时辰,交情扯了一大堆,左宽州才似乎偶然想到,文道传奇人物林苏林三公子还寄居于阁老您的府上吧? 曲文东点头微笑。 左宽州说,左某虽然身在官场,但终究也是文人,对于屡创文道传奇的林三公子好生相敬,能否拜访拜访? 曲文东作惊讶状,左大人对后辈如此抬爱,老朽代亲戚致谢,原本应该是三公子专程过府求见大人的,如何能让大人屈尊拜访他?老夫这就差人让他过来,当面聆听大人的教诲。 他手一抬,管家立刻去逸仙院,左宽州虽然意态悠闲,但心里也颇有紧张,真不知道林三公子吃不吃这套…… 很快,管家回来了,左大人,真的不巧了,林三公子清晨就出了府,并不在逸仙院中。 左宽州心头一震,果然没那么顺利。 但又能如何? 曲文东向他致歉,林三公子跟其他文人不一样,他并不喜欢闭门读书,更喜游山玩水,他也不知道大人今日会来拜访,所谓不知者不为罪,这样如何?待他回来,老朽让他去大人府上回拜? 左宽州勉强露出笑容,岂敢劳公子大驾?今日左某前来,也只是聊表敬意,这……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支宝笔,就烦劳大人转交于他吧。” 盒子打开,一股迷蒙的圣光弥漫,盒子中静静地躺着一支宝笔,曲文东脸色大变:“这是贵府传承百年的文路之宝,玉毫文笔?” “正是!” “此宝大人祖传之物,何等贵重?不可,万万不可!” 左宽州道:“俗话说,宝剑配英雄,红粉托佳人,玉毫虽重,也得有与之相配的绝代文士方能配得上它!林三公子两诗两词传世,谱写文道华章,玉毫宝笔,舍他其谁?” 曲文东双手托起宝笔:“承蒙大人如此看重,此笔,老朽代收,一定转交于他,至于他收与不收,由他自决。” “那是自然,还望大人能够美言一二!玉成此文道佳话。” “一定一定!” 左宽州告辞而出,心头已经放松。 虽然没有见到林苏,但这玉毫送出去了,曲文东也收下了,事情基本上已经成了。 曲文东何等人精?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怎么会收下? …… 林苏真不是他所想的那样,闭门不见。 他是真的大清早就出了逸仙院,并不在曲府之中。 他是一个人走的,不,还有一人,暗夜! 他在地面,暗夜在空中,别人能看到的只有林苏,没有人能看到暗夜。 他今天出门,是上西山,确切地说,他要去灵隐寺见一个人。 京城风波诡谲,林苏无疑是在风暴中心,在曲府之中,都很难保证万无一失,但他还踏出了曲府,一个人在外面转悠。 不过,没有人为他担心,因为绿衣、陈姐都知道,暗夜跟着他。 有暗夜在,她们才不在乎有没有人出手呢,她们还希望有人出手,正好趁此良机来个反杀!当日她们上西山,遭遇平生最大的危险,今日她们男人也上西山,有本事你们来啊,互相伤害啊…… 十多日暴雨,各地灾情严重,京城之外,流民比往日更增三成。 出城踏青的人,也多了三成。 毕竟这么长时间的暴雨,大家都在府中呆腻了,出来放放风是很多人共同的心愿。 第168章 路遇张家五公子 流民望着城门,充满向往。 那里面,是京城人居住的地方,京城人,不管是官是民,是商是奴,都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那里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 他们,只是朝不保夕的流浪之人,今日是流浪人,明日或许是他乡鬼,没有人在乎他们的生死,没有人! 几乘骑马的年轻公子纵马而去,流民女子赶紧退避,但又在远处悄悄地打量。她们希望能被某个公子看上,从而一步踏入她们梦想的彼岸,但她们又担心遇人不淑,带给她们无法承受的苦难。 被城里公子看上,然后被玩弄,最后被卖到青楼的人间惨剧,流民圈子里每天都在发生,所有女子的命运,都是一个赌注。 虽然明知十赌九输,但她们还是想赌一赌,因为这是她们跨越阶层的唯一希望…… 林苏身着青色长袍,飘然从城门而出,他穿的虽然也是文士装,但却是最不张扬的那种,一般情况下,只有最落魄的文人,才会选择这样的衣服,林苏这套衣服是绿衣有意帮他选的,她说公子情况特殊,还是别张扬为好。 林苏还夸她想得周到,但暗夜悄悄地把绿衣的小算盘给他泄了底,绿衣的本意是:咱们相公实在是太招女人了,咱们可不能再给他穿好衣服添光增色,就穿最土的,虽然不能确保万无一失,总也能将风险控制到最低。 听到这个解释,林苏直接无语。 穿上这套土得掉渣的衣服,出了曲府。 虽然衣服土得掉渣,但穿在他身上还是穿出了别样风味。 出城三里地,身后突然传来马车滚动的声音,还有响亮的挥鞭声,有人扯着嗓子大呼:“让路!” 林苏脚步轻移,到了路边,一辆马车从他身边驰过,前面路两边都是流民,也在纷纷退让,马车上一个家奴大叫:“让路,想死啊……” 啪!一记马鞭抽在一个流民的脸上,流民脸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马车滚滚而去,留下几声惊呼。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这辆马车,他眼睛里露出了异样的表情。 一个声音钻入他的耳中:“是张家的马车,不出意外的话,这车里是张家第五子张涛!” 张涛? 当日西山之上,欲杀绿衣和陈姐的张涛? 林苏心头大动。 “别让我今天就动手!”暗夜道:“科考只剩六天了,科考之后,我答应你,第一时间将他的脑袋放在陈姐和绿衣的面前。” 张涛惹上陈姐和绿衣,其实已经上了必死的名单。 但所有人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科考之前,不能动他。 为什么? 只要林苏杀掉张涛,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都犯了诛杀朝官亲眷之重罪,他们就有理由拿下林苏,最低限度也是让他参加不了科考。 张涛只是一个不成器的败家子,他就算死了,对张文远的杀伤力也有限,而如果他林苏因这个败家子断了科考路,却是亏得大。 林苏点点头:“你不需要动手,张涛的命,已经在我的棋局之中,科考之前,他必死!” “科考之前?你确定?”暗夜好吃惊。 “放心,我弄死他,还影响不了我的科考。” 林苏一路行去,突然,他停下了。 因为前面的马车也停下了,一个家奴盯着面前一个流民姑娘笑眯眯的:“小姑娘,你不是卖身葬父吗?我家公子买了!” 姑娘全身一颤,慢慢抬头,这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姑娘,双目含泪,更显楚楚可怜。 “公子大德,能否给三两银子?容奴家买具薄皮棺材,埋了家父?” 马车里传来一个声音:“可以!这是五两银子,你去那边河里洗干净身子,上来陪本公子睡一觉,这五两银子就是你的!” 女子大惊:“公子,奴家……奴家……可以为公子当牛作马,为奴为婢,但……家父尸骨未寒,岂能行此不端之事?公子还请自重……” 她脸上又红又白,身子轻轻颤抖,显然不堪其辱。 这是官道,流民无数,当场被人污辱,谁受得了?何况,她父亲的尸体还在身边,她行此不端之事,真正是辱她先祖。 马车上的公子冷冷道:“打算卖的还矫情?既然开了价,本人给了钱,就是交易达成,来人,将她拉到河里洗干净,给本公子送上来!” 这道理似是而非,流民面面相觑,有几个流民想过来,但看到那几个家丁如狼似虎的,又都不敢。 几个家丁上前,女子声声尖叫…… 就在此时,一条青衣人影一步踏过去,手一抬,三名家丁同时飞起。 赶车的一个老头,双目一寒,整个人陡然如山如岳。 他看出来了,面前的年轻文人身手颇为不凡,该是武极修为。 林苏道:“卖身葬父是吧?戏文里的桥段倒是有趣,我买了!” 马车里的张涛大怒:“哪里冒出来的穷书生?敢来掺和本公子的事情……” 林苏道:“这位姑娘开价三两,只是底价,自然价高者得!来,有种来拼一拼财力!” 哈哈!张涛仰天大笑:“你是从乡下来的吧?敢跟本公子拼财力?好啊,十两!” “一百两!” 张涛的笑声戛然而止,满场流民全都呆住。 一百两?你开玩笑? 张涛冷冷道:“两百两!” 林苏淡淡一笑:“一千两!” 众人全都石化。 马车上的老人慢慢站起:“开出了价格,身上得有对应的银票,一千两银票还请阁下拿出来瞧瞧!否则……” “否则如何?”林苏冷冷地看着他。 “否则,你就是恶意生事,需要承受生事的后果。” 林苏手一抬! 掌中出现了一叠银票! 第一张,大苍乾元银庄,见票即付:一千两! 老者脸色猛地一变。 还真有? “老人家说得在理!开出了价码,就得有对应的银票。”林苏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规则对双方都是适用的,从现在起,每开一次价,都请亮一亮银票!我已经叫价一千两,阁下还加价么?” 张涛只是出来玩的,身上还真没有上千两的银票,象他这样的败家子,家里对他也是财务管控的,每一分零花,都是他母亲给他的,母亲知道他多少钱都会花光,又怎么可能给他上千两? 他咬牙切齿:“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敢……” 林苏直接打断:“张文远的第五子,张涛是吧?不是我瞧不起你,别说是你,就是你父亲张文远今天在这里,我一样用银票砸得他怀疑人生!” 张涛气得满脸铁青:“你是谁?” “我是谁?哈哈!问问你家张秀和张浩月,谁毁了他们的文坛?问问你祖宗八代,谁让你张家在海宁断根?问问你家张宏,谁断了他的科考路?问问你父亲张文远,谁以一句‘洛城摇尾’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张涛、那个老者、马车旁边的家丁全都变了脸色。 “林苏!” “正是!”林苏淡淡道:“你家不是一直想找我的麻烦吗?回去告诉张文远,决战的序幕已经拉开,从现在起,就是反击之时,你们张家,该小心了!” 那个老者一双利目牢牢锁定林苏。 林苏也盯着他:“做狗的人到处都有,但做狗得有做狗的觉悟!滚!” 所有家丁同时激怒。 但那个老头胸口起伏,慢慢掉转马头,回程。 张涛大发雷霆,那个老头一个声音送入他的耳中,张涛脸色变了,那个老头告诉他的是:有高人在场,至少窥空境! 老头刚刚踏入窥人境,他感受到了来自境界的压制,让他全身如坠冰窖,如何再敢乱动,这可是在郊外,万一惹怒了他,他们这一行人,就真的会将命丢在野外。 得立即回程。 张家的人走了,那个女子惊魂不定,今天她是货物,从她开出价码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失去了选择的余地,面前这个公子会不会也象那个恶徒那样,给她一轮新的屈辱? 林苏抬起手:“这是十两银子,你将你父亲好生安葬吧,刚才只是为你解围,不必在意。” 十两银子递到那女子的手中。 女子身子轻轻颤抖。 “放心,这只是送给你的,不需要你任何回报,我走了,再见!”林苏大步而去。 “公子……”女子扑嗵跪下。 林苏已经不知去向。 林苏脱离了官道,踏上了西山。 西山跟数日前相比,已经面目全非,数日前,满山桃花开,而如今,已经落尽繁华只剩下空枝,山石上依稀还有几瓣嫣红被踩成泥,仅此而已。 几个学子在前面的山坡,摇头晃脑吟诵着诗句,旁边一堆人叫好,西山诗会之后,西山渐渐成了学子心目中的圣地,被赋予了独特的文化属性,林苏的传世青诗,被灵隐寺刻在寺庙的外墙,与这首诗同时刻上去的,还有陆幼薇、毕玄机和谢小嫣的诗,当然,最受女子青睐的,还是那首《葬花吟》,据说玉凤公主整个雨季都在她在西山的别院里,看葬花吟还看哭了…… 灵隐寺诗壁,已成为灵隐寺的独特景观,吸引了大量的文人,整个西山也吸引了无数的文人前来,他们都希望自己游西山的诗作能够得到灵隐寺的认可,登临诗壁。 几首诗成就一座山,是这个时代特有的现象。 林苏漫步而上,穿过游览的人群,没有人认出他就是让这座不起眼西山名动大苍的文道传奇。 那棵大桃树还在,但已经没了桃花,没有桃花依旧有文人在这里玩“花落流文”,没有花,那就来叶!叶子落在谁的白玉台前,谁就赋诗一首。 林苏目光一扫,白玉台上坐的人,居然还有一个熟人,乃是会昌会试时跟他对赌过的杜周,杜周是以定远府解元身份参加会昌会试的,参试之前信心满满,一幅“别人都是给我作嫁衣”的表情,但没想到,会试是一场高手间的对决,没几人是软柿子,他会试成绩只排名第三十三位,不说被林苏轻松踩下,甚至林佳良都在他头上踩着。 那一刻起,杜周心态就失衡了。 在争夺文山之时,他原本有机会收获蓝色文山,但就是因为不甘心被林氏兄弟双双踩下,自不量力想冲击紫色文山,冲击失败被打下高空,拿了个橙色垃圾文山——和赵吉混成了难兄难弟。 文道一途,讲究根基,文根、文坛、文山、文心,都是根基。 任何一个地方有短板,都会制约后面的路。 比如说,橙色文山,最多也只能让你中进士,收获最差的文心,终其一生,也休想进入文心极致,进不了文心极致,后面的文路、文界全都跟你无缘。 杜周和赵吉这两个天之骄子收获到了橙色文山,有点自暴自弃了,本科殿试,他们希望并不大,也就干脆放开了,到处眠花宿柳,吟诗作对,赋庸风雅,有朝着纨绔子弟一路前行的趋势。 天才一步踏错,滑向平庸,在任何一个世界都是寻常事。 林苏懒得听这些人吟诗,直接绕过大桃树,前往灵隐寺。 灵隐寺外,一面巨大的照壁,上面最显眼的位置,刻的就是林苏那首传世青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这上面的字迹娟秀,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出自女人之手。 果然,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这些诗,全都是半山居士所留,半山居士,就是毕玄机! 诗壁之前,人流众多,林苏脚步轻移,来到一个侧门,侧门之上,一块青竹,青竹上刻着三个温婉的铭文:半山居。 林苏轻轻敲响屋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大约只有七八岁的光头小和尚站在门边,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林苏。 林苏心头一动,当日,绿衣和陈姐遇险,一个小和尚救了她们,林苏今天上山,还专门带来了一大盒子点心,打算来感谢小和尚的,这就遇上了吗? 他的千度之瞳一运,就感觉到了异常。 面前这个小和尚身上佛光隐隐,灵慧无边,一定是他! 第169章 收个和尚当徒弟 小和尚突然一声大叫:“师父!” 师父?他的师父也在?在哪?林苏看向小和尚的身后…… 没人啊。 小和尚猛地趴下:“师父,弟子前来京师,日夜等待恩师前来,恩师真的来了!” 林苏好吃惊,这小和尚趴在自己面前,眼神冲的是自己。 我靠!你个小和尚什么眼神,本大帅哥象和尚吗?媳妇找了四五个,红尘中逍遥得很,谁当你师父? 林苏道:“咳,小师父……你拜错地方了,我可不是你师父。” “师父,你还记得会昌城里‘洗心寺’吗?师父当日指点弟子得道,就是弟子传道之师!” 会昌城?洗心寺? 林苏大吃一惊:“你是当日盯着枯木悟道的那个小和尚?不对啊,当时那个小和尚明明已经十二三岁的模样,人只有越长越大的,哪有越长越小的?” 目前,这小和尚只有七八岁模样,但细看,眉眼间还真的跟当时那个和尚很相似。 小和尚开心地抬起头:“我师父说了,修习佛门‘金身诀’,第一步就是排除杂质,杂质排除了,身体会越变越小,跟佛缘就越来越近了……” 林苏目瞪口呆,眼望苍天不知道说啥。 他得到了暗夜的认证,还真有这种佛门奇功,佛门大德高僧,寻找天生佛体的童子,以佛门灵药浸泡三年,然后开始修习这门神通,修行成功之后,身体杂质会排出,人就跟着变小,这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你师父呢?”林苏下意识地摸摸他的小光头,这纯粹是下意识。 小光头很享受地让他摸了,说:“弟子有三个师父,师父你说的是……” 我靠!光师父就有三个! “除我之外的,都说说。”林苏简单回答。 小光头道:“传功师父将我送到灵隐寺后,就去云游天下了,还有个传经师父,在屋里头……我去叫哈……” 他跑向后面的院子,大叫:“师父师父……” 后面传来一个清雅的女声:“说了别喊我师父,叫师姑!” “好的,师父!” “……”那个女子道:“你个小光头怎么就这么犟呢,真拿你没办法……谁来拜访?” “我师父!” “浮云大师云游天下回来了?” “不是!是我的传道师父来了……” “还有个传道师父……”女师父叹气,有点懵圈。 外面的林苏也有点懵。 是她! 毕玄机! 毕玄机也是这小光头的师父,看这架势跟自己有一拼,也是被这小和尚强行拜的师,有点意思了。 他一步踏出,进了院子,毕玄机目光抬起,真正懵圈。 “林公子,怎么是你?” “想不到吧?我也想不到,他的传经师父居然是你。” “别说这个了,说起来头疼。”毕玄机道:“我就教他读读经,他非得叫师父,怎么说都不改。” “我比你还冤啊,我在他只有十二三岁的时候,跟他说了三句半话,居然就捞了个传道之师……” 毕玄机瞅瞅面前这个怎么看都只有七八岁的小光头,揣摩着林苏说的这句话——在他还只有十二三岁的时候……这话怎么那么别扭呢? 小光头瞧瞧这个,瞧瞧那个,满心满眼的欢喜:“师父,师父……弟子去给师父烧水泡茶哈。” 蹦蹦跳跳地跑了。 林苏瞅着他的背影:“他到底有多大?” 毕玄机摇头:“我跟他真的不熟……” 年龄大多可以估计的,别人她兴许能估,但面前这小和尚她是真不敢估,这动不动来个逆生长的,谁知道他多大啊? 林苏打量一番四周,简陋的僧舍,跟灵隐寺一墙之隔,院子清幽雅致,干净得很。 毕玄机手轻轻一引:“我这里可是不太来客,那边坐吧。” 清风之下,草木齐动,毕玄机坐在西侧,林苏在东,小和尚双手捧着烧好的水过来,还给他们各倒了一杯。 “你叫什么名字?” “师父问的是……佛号还是俗家名字?” “佛号吧!” “弟子佛号空也。” “空空如也!倒也洒脱!”林苏笑了:“俗家名字呢?” “弟子没有俗家名字。” “没有俗家名字……”林苏翻翻白眼,有点不能理解小和尚的逻辑思维,你没有俗家名字还给我出选择题:师父要问的是佛家名字还是俗家名字?不废话吗? 好了好了,看在你长得象七八岁孩子的份上,不跟你计较:“空也,十多日前,灵隐寺外有两个女子遇险,她们说一个小和尚救了她们,是你吗?” 空也摸摸脑袋,看看毕玄机,不敢出声。 毕玄机横他一眼:“你倒是说呀!你师父问你话……” “回师父!”空也跪地:“当日弟子偷懒外出,的确遇到了两位女施主,稍微误了些读经的时间,弟子有罪,弟子今夜多读十遍《弥勒经》……嗵!” 一头磕下去,地上的青砖裂了。 “停!”毕玄机直接伸手。 小光头空也怔怔地看着毕玄机。 毕玄机指指地上:“你自己瞧瞧,这都是你磕头给我磕坏的,拜托了,别再给我磕头了。我受得起,我的院子也受不起啊。” 空也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 “去读经吧!” “是!”空也一头磕下去,喀地一声,又一块青砖裂成两半。 毕玄机嘴儿半张,想阻止明显没来得及,基本无语,抚额…… 林苏手一抬,一只盒子递过去:“你那日救的两名女子,是我的家人,这是她们给你的,这就是佛门的因果报应。” 小光头捧着盒子好开心:“谢谢师父厚赐!嗵!” 又一块青砖报废…… 林苏也抚额。 小光头终于去了,毕玄机妙目流转,落在了林苏眼上:“林公子今天进灵隐寺,是想问问浮生呢?还是问问佛缘?” “不问浮生不问缘,花开花落亦如烟,盈亏本是寻常事,何必痴心待月圆?” 毕玄机抚掌而笑:“此诗轻幽绝雅,该当又是一首七彩诗,林公子心胸豁达,世事于你只是烟尘一道,玄机佛前参悟多年亦不及也,佩服之至!” “你修的真的是佛么?” 毕玄机妙目轻转:“当然是,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林苏笑了:“我只是觉得你修的不该是佛,而应该是道。” “为何?” “你之风姿,这间禅房锁不住,你还是飞上九天当仙女算了……” 暗中窥探的暗夜无声地翻了白眼,连佛门弟子你都勾,德性…… 毕玄机笑了,她的笑容真的如同春花怒放,笑容一出,禅房还真的关不住她的绝代风姿。阳光掩映,树影婆娑,她的倒影也是一幅画。 林苏盯着她身下的倒影,似乎痴了…… 突然,禅门之外,传来呛地一声,林苏和毕玄机同时一震,这是拔刀的声音。 轰地一声,禅门大开,一排甲衣卫士大踏步而来,最前面一人赫然是外务司正卿尹玉营,他身边两个黑衣侍卫,目光如鹰,气势如虹,以林苏的视觉看来,分明是窥人一级或者更高的高手。 “果然是你!”尹玉营冷冷地盯着林苏。 “尹大人,何意?”林苏慢慢站起。 尹玉营道:“七皇子被杀,当日你巧言善辩,逃过一劫,今天却又如何辩解?” 林苏茫然:“我今日只是进灵隐寺游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尹大人重提旧案,什么意思?” 尹玉营哈哈一笑:“林公子有暗中杀人法,道门却有人海定位之能!本官昨夜进过天机观,天机上人夜测星相,找到了杀害七皇子的真凶,按方位推算,正是此间禅房,而林公子恰好也在,这难度还是巧合?” 林苏心头大震! 天机道? 古法修行有五道,天机道每日一测,凡测必准。 尹玉营身边的一个老人慢慢踏上一步:“暗杀七皇子,挑起两国刀兵,罪在不赦!林公子,还望不要反抗,否则……” 林苏猛地抬手:“你们公门办案,不找线索不找罪证,反而去求什么道人?以道人神神道道的判断,而定人生死,不觉得可笑么?” 尹玉营脸色猛地一沉:“天机问道,从无差错,你还不服?” 林苏仰天大笑:“我没有杀七皇子,却因什么狗屁道人一句断言而定罪,试问谁能心服?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凭什么下这断言!” 人群分开,一个道人漫步而入,两侧的侍卫同时鞠躬。 此人,神态高傲无比,仰头观天,似乎脚下的芸芸众生全都不在他的眼中。 林苏目光落在此人的肩头,他肩头上有一个金字,上书“道”。 道字光芒万丈,入暗室而生辉,只因此字乃是国君陛下亲赐,戴金色道字的人,都是官封道观的“应道”之人,所谓“上承天意,应道济世”之意也。 他,就是京城天机观的天机上人。 “你就是天机老道?”林苏面对这个名动京城的天机上人,毫不客气。 天机上人目光慢慢收回,落在林苏双眼,林苏突然心头一动,他似乎感觉到一双奇异的眼睛透过他的双目,观察他的全身。 林苏文山一震,浩大的文气化成文雾,封锁全身。 天机上人瞳孔猛地收缩,也感觉到了异样,他一双天机神瞳洞察世间虚妄,但他看不穿面前之人,这是极少遇到的情况。 虽然看不穿林苏,但这种异样的情况还是告诉他,面前之人一定有问题,寻常读书人,怎么可能挡得住他的天机妙目? “天机之测,洞察天机,年轻人,杀七皇子之人,就是你,认了吧!”天机上人的声音轻柔和缓,但带着一种只要说出口,必定无更改的决绝。 “放屁!”林苏破口大骂! 满场之人全都大怒。 林苏道:“什么狗屁天机道,你分明在信口开河!” 天机上人淡淡一笑:“道门秘境,寻常人如何能懂?年轻人……” 林苏直接打断:“来来来,我出个简单的题目,你如果能够测得准,我认罪伏法,如果测不准,你自毁修为,滚出灵隐寺!如何?” 众人全都一惊。 尹玉营心头一跳,却也大喜,在天机上人面前玩这一手?太好了,你自己亲口说的,他如果测得准,你认罪伏法…… 那就省了一大堆的麻烦。 天机上人笑了:“年轻人,如此自不量力,甚好,请出题!” 林苏道:“你不是很能吗?你就测一测,我接下来想问你的问题是什么吧?” 这话一出,天机上人愣住。 周围的人全愣住。 毕玄机的眼睛突然亮了。 隐身暗处的暗夜,笑了。 “林公子你在耍赖!”尹玉营道:“你让上人先测,上人测出了你的想法,你也可以临时改变,怎么测你都会赢。” “意思是上人测不了?”林苏盯着天机上人。 天机上人道一声无量天尊:“天机之测,不测人心!” “呵呵,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牛b,原来也有不测的东西!”林苏道:“那好吧,我退一步,问你另外一个问题……我要出门了,你测一测我过这道门槛的时候,是左脚跨过呢还是右脚跨过?二选一,信口猜都有五成胜算,概率如此之大,你不会猜不准吧?!” 天机上人深吸气,眼珠鼓起。 这怎么测? 你说左,他偏偏要用右脚,你说右脚,他偏偏用左脚…… “还测不了么?”林苏满脸鄙视:“尹大人,我很同情你,你找的都是个啥啊……” 这句话,天机上人修行百年的涵养功夫直接破功。 尹玉营,满脸铁青,有暴走的趋势。 而毕玄机,噗哧一声直接笑了。 “得得,你这个天机道一问三不知,太让我失望了。我再出个题吧,这一次如果你再测不出来,那你真是招摇撞骗了。” 他的手伸出,掌中是一小滩药粉,黑色的药粉。 “此药粉遇水会变色,请你好好测一测,它会变成什么颜色!” 天机上人精神猛地一震,他的神通终于有用武之地了,不再围着他的心思打转转,有实物那就是他的天下。 “如果能测准,你认罪伏法?”天机上人道。 “是!”林苏道:“如果测不准,我要你终生不测一物,否则,道格破碎,生不如死!” “天道为誓!” “天道为誓!” 第170章 妙手对天机 空气中突然弥漫出一种紧张的氛围。 毕玄机也紧张了。 暗夜也莫名地紧张。 天机道,可是非比寻常,虽然并非每个天机道人都代表着天机道的正宗,但面前这个受到皇帝亲封的天机上人,绝非等闲之辈,他怎么可能测不准一种颜色? “药粉放下!” 林苏将药粉放到一张白纸上。 “清水呈上!” 小和尚从里面跑过来,递给林苏一杯清水。 暗夜紧张了,她知道这药粉在水中会呈现什么颜色,是黄色! 这是他昨晚研究半夜刚刚制成的艳黄色,黄色在封建社会是皇家专用色彩,所以林苏受惯性思维支配,一开始不太敢将黄色做得很鲜艳,但后来他才搞清楚了,这个世道不是一般的封建王朝,黄色算不得最尊贵的颜色,皇室也不是最尊贵的,相对应的,对颜色根本没什么管控,他就临时调制了艳黄。 天机道人,能不能测得出来? 箭已在弦,纵然是她,也改变不了事情的走向。 天机上人双目微闭,手指轻轻划过虚空,空中七枚铜钱虚空定位,或立或躺或旋转,突然一道光芒闪过,天机上人眼睛睁开:“黄色!” 暗夜全身大震。 中了!居然真的中了! 相公,你这小看天下道门的毛病,该改了…… 林苏道:“那就检验检验了?” “验吧!”天机上人一双利目牢牢锁定林苏。 林苏托起白纸上的药粉,所有人全都盯着这药粉,不容许任何人掉包,几大窥人高手在侧,也根本无人能够置换,包括林苏自己在内。 林苏将白纸合成一个长条状,对着清水就倒了进去。 倒下去的瞬间,暗夜就闭上了眼睛,她的感应非同一般,别人看不到瓶子里面的情况,她隐约看到了黄…… 输了,终究还是输了…… 但突然,她的眼睛猛地睁大…… “好了,各位好好看一看!”林苏手一侧,瓶子里的水倾泻而出,绿色! 绿色! 天机上人全身大震,倒退两步,尹玉营眼睛睁得老大,完全不敢相信。 天机上人之测,从未有误,但今日,偏偏就错了! “明明是绿色,你偏偏说是黄色!这偏差也太离谱了吧?”林苏道:“天机上人,你输了,终你一生,永不再测,滚吧!” “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天机上人仰视苍天,厉声大吼。 “只因你为虎作伥,颠倒是非黑白,我能容你,天不容你!”林苏大喝。 “天不容我!天不容我……噗!”天机上人一口鲜血喷出,颤颤巍巍走出禅门,一步一口血…… 尹玉营脸色铁青,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尹大人,天机上人都自认眼瞎了,吐着血滚蛋了,你还要以‘天机’为凭,拿我归案么?” 尹玉营长长吸口气:“告辞!” 带着卫士退出禅门。 林苏轻轻一叹:“今日原本只是游山访友,却遇到这档子破事,哎,真是人到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兴致已尽,林某也告辞了。” 出了禅门,出了半山居,沿着山道一路而下,到得山脚,身边风声一动,暗夜出现在他身边。 两人结伴而回。 “刚才你拿的不是黄色染料啊?天机上人说出黄色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的确是黄色!天机上人还是有些门道的。” 暗夜大惊:“那你……” “他虽然测得准,但也终究不是神仙,跟我玩天机之测,我玩不死他……”林苏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番话。 暗夜眼睛睁得好大,心头怦怦乱跳。 这包药粉的确是黄色,但里面还有一颗小小的腊丸,腊丸里面是青色,黄色遇到青色会变成绿色。这是一手怎么下都稳赢的棋,如果对方猜绿色,他不捏碎腊丸,呈现的就会是黄色,如果猜黄色,他在纸包下面借折纸成槽的机会,将腊丸捏碎,就会变成绿色。 视对方答案而临时调整,跟迈左脚还是迈右脚一个道理。 暗夜长长叹息:“小坏蛋你太坏了,堂堂天机上人,真的是被你给玩死的……不过呢,他也是活该,谁让他跟着张家的指控棒走?无中生有地乱指证。” 林苏眼中露出神秘的光芒:“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并没有无中生有?” 什么意思? 林苏道:“天机上人测了一卦,算准杀七皇子的真凶就在半山居,也许他是对的!” 暗夜全身大震。 天机上人测出,杀害七皇子的真凶是在半山居,可半山居就只有他吗?不!还有一个人,毕玄机! 只是林苏情况太过特殊,前期跟七皇子屡次结仇,还相互间发过狠,一个说让你出不了京城,一个说让你回不了国,话音刚落,七皇子死了,真的回不了国,所以,所有人都将林苏视为杀害七皇子的最大嫌疑人。 外务正卿尹玉营顺着天机上人的指引来到半山居,一开门就看到了林苏,一下子吻合了他内心的判断,谁都没朝另一个方向上想。 那就是另一个人——毕玄机。 如果是毕玄机,那同样是吻合的。 当日七皇子死的时候,毕玄机在现场。 今日,她也在! “你进门之时问过她,你是修佛的还是佛道的,其实是试探?”暗夜道。 她曾经告诉过林苏,毕玄机修为未达道果境,不可能在三大高手包围下,杀七皇子于无形,除非一种情况,那就是天命道门的奇技:“影术”。 林苏点点头:“我问她这个问题时,她的情绪有所波动!” 暗夜心头微微一跳,原来,这才是他问她问题的原因,用言语来刺激对方,看对方是否有反应。 毕玄机修行深厚,就算情绪有反应,一般人也捕捉不到,至少在暗夜看来,她没有捕捉到。 她都没有捕捉到,林苏怎么可能捕捉到? “还有吗?” “有!”林苏道:“当日的西山,阴云密布,我看不到她的影子,但今天,却是晴空万里,她的影子非常奇特。” “什么样的?” “她的影子似乎并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两个影子之间,九成九是重合的,但也有那么一丁点没有完全重合,导致她的倒影有极其细微的浓淡之分。” 暗夜目瞪口呆:“双影交织,虚实相合,这是影术接近大成但又没有完全大成的独特表现……但你怎么可能看到这些?我都没看出来。” 林苏轻轻一笑:“我的眼力有些特殊。” “文道中的明察秋毫么?” “算是吧!” 暗夜连连感叹,你还真是给我惊喜啊,明察秋毫之文道伟力,一般只会出现在文心极致,但你现在就有了。 举人拥有明察秋毫,是奇迹,但暗夜内心还是接受的,因为林苏创造了太多的奇迹,文道之力从来不能用常规去衡量,世人传言文心极致之后才能开文路,他连文路都开过了,文心极致拥有的能力,他提前拥有也就丝毫不奇。 她自以为找到了答案,但其实,她的答案错了,林苏这种能力不是明察秋毫,而是一种神奇的瞳术:千度之瞳。 千度之瞳跟明察秋毫都源于文道伟力,都擅长观察入微,但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样能力,境界天壤之别。 明察秋毫,有很多文心极致之人都拥有,连当日赴会昌的李平波大儒都有,但千度之瞳,却神奇得多,不仅拥有明察秋毫所有的能力,而且还拥有看到阵纹、看到阴魂、过目不忘种种更神奇的能力。 这是林苏的一样底牌,他跟任何人都没有说起,哪怕暗夜,都不知道。 话题回到毕玄机身上,如果杀七皇子的人真是她,那么她就有可能是张文远的人! 趁林苏与七皇子产生争执,然后用影术杀了七皇子,嫁祸给林苏。 这是暗夜的分析。 林苏道:“当然也有这种可能性,但这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就因为她漂亮?就因为你吟诗的时候,她在一边用美丽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你,让你觉得她很单纯可爱,所以她就不是一个坏人? 这句带着明显花边的话,林苏一笑置之。 我说她不太可能,原因只有一个,她是个心思极其细密、行事极其周密谨慎的人,这样的人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没那么容易破局,而栽赃于我的这件事情,漏洞太多,破局太容易,所以,这不是她的手笔。 “你这么说我倒也服气。可是……可是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真的想不明白。”暗夜敲敲脑袋。 林苏直接伸手,帮她按一按脑袋瓜子:“也许咱们都想复杂了,七皇子之死,或许就是因为仇杀,跟其他的全都无关。” “但这也太巧了,为什么一定是在你面前?”暗夜很享受他的抚摸,靠近他,仰起脸蛋问他。 “这倒很容易解释。”林苏道:“她的影术并没有大成,那个姓齐的高手在七皇子身边日夜守护,她想杀也动不了手,那天,咱们与七皇子发生争执,那个姓齐的作死敢惹我小老婆,小老婆你将他一顿狂虐……七皇子身边出现了防卫空档,她抓住时机,一击而杀。仅此而已。” 他们慢慢行去,到了官道,前面是流民,暗夜突然伸手,抓住林苏,呼地一声,草丛压低,人影全无,下一刻,他们已经入城,到了曲府门外。 暗夜看到了那个流民姑娘! 站在路边等谁呢?等得脚儿颤颤的…… 还真想跟他走啊? 不准! 相公你也真是够了——出门踏个青而已,将毕玄机撩拨了一番我就懒得说了,还想路边随便带啊?你这样子带起来,家里要多少房间才装得下? 她为了三姐妹的共同权力而出手,用实际行动斩断林某人的花花肠子。 但她弄错了。 流民姑娘崔莺这时候等的真不是他,她等的只是父亲的一具薄皮棺材而已,流民张大叔进城了,去给父亲买棺材。 至于他,崔莺会报答的,但不是今天,父亲葬下去了,她还得守灵七日,其后,她才可以去找他,十两银子,够得上给父亲一个安身之地,也够得上回报三个流民大叔的帮忙,她的余生,为他当牛作马,死而无怨 …… 半山居,毕玄机安静地坐在茶室,日影移动,她的影子在身后的照壁上似虚似实,她盯着面前烧得吱吱响的茶壶,全身上下纹丝不动。 他突然拜访,他的言语指向,有那么片刻时间,让她心惊肉跳。 门外传来刀出鞘的声音,天机上人进入半山居的那一瞬间,她全身发冷,后背发凉,她的影术可以瞒过世人的双眼,但又如何瞒得过天机?…… 但整个过程中,没她什么事。 他一人顶起了所有的压力。 不仅仅挫败了天机上人对他的指证,而且还断了天机上人继续使用天机术的可能——从此之后,永不再测! 他为的是谁? 为自己出气? 还是为她毕玄机扫除后患? 林苏,林苏,我真想问一问你,你是否真的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你真的知道,如此费心保护我,又是为了什么?当然,我还想问一问你,算无遗策的天机术,在你身上为何会失灵 …… 林苏回到了曲府,刚刚在逸仙院坐定,曲老爷子亲自过来了,送来了左家家主左宽州的礼物。 林苏接过这支笔,眼睛大亮。 文路之宝啊! 太好了! 这笔好在何处?写字不用纸! 什么意思?以后他如果作战,要写战诗助力,无需金纸,虚空而写,战诗自成,不仅仅不会减弱威力,甚至还能增加三成威力。 如果他要跟别人鸿雁传书,也无需金纸,直接虚空写字,一字千里。 如果他用此笔虚空写下诗词,诗词的品级也会直接呈现。 这样的文道宝物,简真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三公子,这次左宽州可是下了血本了,这笔,他家左春郎眼巴巴地盯了多年,他都没给。” 林苏哈哈大笑:“谁让他自己作死?既然作死将祖宗的宝物都玩给我了,我就买他这个情面,赦了左春郎吧!” 契约拿出,林苏“玉毫”划过,左春郎的名字消失无踪。 此刻,左宽州正在书房会客,来的客人还是左大夫赵勋。 赵勋前来拜访左宽州,是降级拜访,他是左大夫,左宽州是御史,品级隔了一级,聊天聊得其实着实不太顺畅,但赵勋是心怀要事的,所以也勉强自己坐着,继续扯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 第171章 开给赵家的条件 突然,书房的门被敲响,左春郎大叫:“爹爹……” 左宽州眼睛陡然一亮,似乎等待多时的消息终于来了,猛地站起,打开书房门。 “爹,我的文山……哦,赵伯伯也在?侄儿见过赵伯伯!”跪下磕头。 “春郎……你神情如此兴奋,莫不是有喜事?” “……这个……” 左宽州道:“长辈问话,但说无妨!” “是!赵伯伯,爹爹,孩儿文山已复,枷锁已解!” 一句话,左春郎声音激动,眼看离科考越来越近,他可是足足煎熬了二十天,今天终于解除了枷锁,他之兴奋,非言语能够评说。 左宽州长长吐了口气,所有的郁闷随着这口气呼出。 而赵勋,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今天前来,其实也是在等这个消息,他想看看左春郎能否恢复。 左宽州拜访曲家,虽然隐秘,但时刻关注着曲家一举一动的赵勋,岂能不知?他就来拜访左宽州了,他想看到结果。 结果出来了,是充满希望的那一种。 但是,左家的快乐又如何能够感染到他? 时间只剩下六天不到,他儿子的事情还悬在半天空。 五人受制,三人已解,剩下两人更是难受。 他儿子赵元雄是最不容有失的,因为他是京府会试的会元,京府会试的会元公,那是铁定的圣进士啊,就这样的天才,能看着他与殿试失之交臂? 然而,文道契约不解,赵元雄就真的跟殿试失之交臂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高中,他连参加殿试的资格都没了,谁能受得了? …… 次日! 殿试只剩下五天! 林苏在楼顶赏桃花,揪着那盆桃花的花瓣轻轻地揉,还真是奇了哈,外面的桃花全都谢了,唯独只有他从西山带回来的这一株,依旧娇艳,本公子刚刚念了首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用来说明山上与山下的气候变化,你这盆小花是不是跟我反着来、对着干? 山上的桃花都谢了,你依旧不谢! 打谁的脸呢? 他分明感觉到,这桃花花瓣很是奇异,他揉着这花瓣,花瓣似乎还有点怕痒。 里面的某个小妞儿醒了吗? 醒了就跟我说句话,要不然,我把你的花瓣全都摘了…… 林苏在内心恶狠狠地警告。 小花瓣没反应,但一阵风吹来,桃花的一段花枝在他手背上抽了一记,还有点疼。 林苏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我靠,你真听到我内心说的话儿了?还打人? 放邪了哈…… 就在此时,下面的一个丫头跑了过来:“公子,有人送来请柬……” 请柬?林苏打开她捧来的请柬,上面写着一行字:“字呈林苏先生……” 林苏慢慢放下请柬,眼中光芒微微闪烁。 “谁呀?”绿衣端着茶杯过来。 “黎向!” 黎向?绿衣微微一怔。 这个名字她知道,其实整个京城不知道的还真不多,他是京城商会的首脑,但凡京城商事,都与他或多或少存在点关系。 他只是个商人,但绝不是一般的商人,他几乎能够搞到所有的物资,也能够轻易让某一商行从京城消失。 这次曲家的危机事件,陈姐分析过,极有可能就是黎向在后面操控。 他居然前来请他? 什么意思?释放和解的信号?或者是求取什么东西? 林苏身边突然多了一人,却是暗夜,暗夜手一抬,拿起林苏掌中的请柬,妙目一扫:“黎向,是无间门的人。” 无间门是一个神秘组织,以无间为名,什么意思?就是无定规,他们可以是商人,也可以是杀手,可以走红道,但也可以走黑道…… 没有人知道他们总部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谁是他们的人。 一般情况下,绝没有人愿意招惹他。 但是,林苏岂是一般人?即便他是,不还有暗夜吗?江湖之中,又有谁是愿意招惹暗夜的? 于是,林苏出了门,一辆豪华马车等在院门外,一个白衣商人站在马车边,一见到林苏就深深鞠躬:“林三公子,敝人黎向,能请到三公子酒楼一聚,三生之幸,三生之幸!” 林苏脸上堆起了笑容:“黎会首亲自前来,如何敢当?” “三公子客气了,自从三公子妙手制作白云边开始,黎某就一直想与公子见上一面,奈何身在商场,怕铜臭之气污了公子文道,一直不敢相见,今日冒昧前来,原本也只是鼓起勇气一试,没想到公子还真的赏脸。” “黎会首说笑了,本人虽然半只脚踏在文道,不还有半只脚踏在商场吗?相比较文人的交往,我其实更喜欢与商人结交,谈钱就谈钱,不遮不掩,轻松自在不是吗……” 黎向也哈哈大笑,两人坐上马车,一路驰去。 车上笑语不断,好不融洽。 到了醉客居,黎向下了马车,将林苏扶下马车,姿势摆得相当低。 一楼、二楼,所有食客全都很惊讶,有些人认出了黎向,但没几个认识林苏,这个能让黎会首亲自迎接,而且还始终落后半步的年轻人,何许人也?莫非是外国巨商? 或者是王子王孙? 但到了三楼,情况有变,两边站立的侍女同时鞠躬,口称林公子,显然是知道林苏的。 林苏从侍女群中穿过,前面就是一个雅厅,四周已无人。 “三公子,我实话说了吧,今日黎某只是一个引路人,真正要求见公子的,另有其人。” “能让黎会首甘愿化身下人,远赴曲府请客的人,还真是不可想象,莫非是皇子王公、朝中大员?”林苏似笑非笑。 “公子慧达!公子请!” 林苏走进客房,一个老人慢慢从窗前站起,这老人身材并不高大,体型也不魁梧,但这一站起,身居高位者的威严扑面而来。 林苏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 老人道:“林三公子,老夫赵勋。” 林苏微笑:“原来是左大夫赵大人,真正是闻名已久,今日有缘相见,幸甚!” 赵勋道:“小儿元雄摘星楼与公子发生了些许误会,给公子造成了一些困扰,事后,老夫也曾严厉训斥于他,你与林公子同科应试,份属同年,该当相互帮衬,焉能如此小儿心性?他也已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日日忏悔。” 林苏笑了:“赵大人把这叫误会?他对我的恶毒攻击与阴谋算计,在赵大人看来,也只是给我造成一些困扰?大人觉得象他这种行为,训斥一顿,忏悔几声就能过去?” 赵勋面皮一僵,有些意外。 在他看来,以他这样的身份地位,站在林苏面前象征性地说上几句话,林苏就该顺着杆子爬,但面前的年轻人,却偏偏不识相。 “林公子……想如何?” 林苏道:“简单!他欲断我文路,我先断他文路,仅此而已!赵大人如果只是为此事而来,那林某就告辞了!” 林苏转身而出。 身后赵勋额头青筋爆起:“林公子,还请留步!” 林苏站住了,慢慢回头,却也并没有回来的意思。 “林公子,你也终将踏入官场,当知官场之上,也需要同僚帮衬的道理,老夫身居左大夫之位,可保公子一路青云。” 林苏笑了:“帮衬我……呵呵,象你们帮衬我爹那样么?” 赵勋眼皮猛地一跳,什么意思? 林苏道:“赵大人,我林苏虽然年纪不大,但见过的事情可也不少,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你、张文远、秦放翁这些大人,能够成为我官场上的助力,也希望赵大人别拿这种话来羞辱我的智商。” 赵勋缓缓道:“看来林公子对老夫有很深的成见。” “成见倒也不见得。但空口画大饼这类事情,最好在我面前少玩。”林苏道:“我这人很实际也很市侩,明白吗赵大人。” 赵勋心头又跳了,什么意思?话说到这份上,居然还有转机? 很实际! 明白! 想通了问题的症结,他与林苏的谈判反而变得简单了。 赵勋慢慢坐下:“一万两如何?” “一万两?”林苏笑了,手一抬,掌中出现一叠银票,随手丢在桌上:“这里面全是一万两的,赵大人如果喜欢,拿几张去玩?” 赵勋眼皮又在跳了。 面前的少年真不是一般的角色啊,一般人权势可以拿下,比较难弄的钱可以拿下,但他是出了名的楞,出了名的有钱,这就不好弄了,万两银子他不屑一顾,难道要花几十万、上百万? 赵勋长长吐口气:“开出你的条件吧!” 林苏道:“张文远的五公子张涛知道吧?” “知道!如何?” “这个人我打过几次交道,算是朋友了,我想参加他的……葬礼!” 赵勋的眼睛陡然沉凝,整个人纹丝不动。 “告辞!” 林苏转身而出,拉开外面的门,没有侍女,黎向远远地候着,林苏一出来,黎向赶紧迎上:“三公子……” 林苏拍拍他的肩头:“黎会首,承蒙相邀,不胜感激,原本该当借花献佛,敬你三杯,但真是不巧了,突然之间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 大步而去。 黎向陪笑道别,林苏的背影消失,他慢慢站直,眼神变得无比的凌厉。 慢慢的,他抬起了头,走向客房,客房里面,赵勋站在窗前,风吹起他的头发,让他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黎向来到他的身后:“大人,谈得不愉快么?” 赵勋慢慢回头:“他开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要我杀了张文远的五公子。” 黎向也猛地一惊。 空气死一般地沉寂,良久,黎向缓缓开口…… 摘星楼诗会之前,张涛上了西山,在西山之上,欲对林苏的两个小妾下毒手,想借此来牵扯林苏,让他不能安心科考,次日,林苏就参加了摘星楼凌云诗会,当时,他就有报复张涛之意…… 今日,林苏出城踏青,路遇张涛,再起争执…… 这些,是林苏要杀掉张涛的理由,但理由一定不仅仅是这些! 赵勋道:“正是!一个不上斤两的张涛,还够不上他如此费心筹划,他要我出手杀张涛,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撕裂我与张文远。” 黎向眼中寒光闪烁:“好一个心思百变的林氏妖孽!大人既然识破他的阴谋,那……” “不杀张涛,元雄科考无望,也只能杀了!” 黎向全身一颤。 赵勋眼中光芒闪烁:“但杀张涛就能撕裂我与张文远么?……” 他低声安排了一条妙计。 黎向对赵勋佩服得五体投地。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大人会杀张涛,但是,他与张文远之间就能撕裂么?怎么可能?无间门的高手杀一个原本就不受家族保护的败家子,又哪能留下罪证? 在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的前提下,谁能想到是赵勋杀了张涛?只怕半座京城的人,都会说,张涛必是林苏所杀! 张文远更是会坚信这一点。 他会追查林苏! 等到赵元雄枷锁一解,赵勋还可以帮张文远一把,把杀人的证据巧妙地嫁接到林苏身上,张文远可以从林苏那里找到杀他儿子的罪证。 那样,就是朝堂共赢的大好局面了。 林苏会因杀人重罪而被判入狱,中断科考路。 赵勋去了一块心病,也出了一口恶气。 张文远虽然失了一个儿子,但也去掉了一块心病,兴许也会高兴。 陆天从、左宽州虽然前期跟林苏关系有所缓和,但你当他们是真的想林苏好?呵呵……林苏如果落难,他们一样会开心。 甚至,陛下都会高兴! 可以说,林苏一遭难,整个朝堂全都开心得象过年,这样的事儿,想想都让人激动啊 …… 一切安排就绪,静待天黑。 天黑了,张涛夜宿青楼,象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其实是有诸多管束的,越是家族重视,管束也就会越多,特别是文道天才,夜宿青楼的很少,倒也不是说这个时代不允许干这个,恰恰相反,文道名士是青楼常客,玩玩青楼女不丢人,反而是文人的雅事,一般文人都玩这个,但这跟夜宿是有区别的。 ——上等人讲究轻piao,何为轻p?花间品一品,踏花归去有余香。 ——玩了一回再来一回,白天玩了再来个夜宿的,那不是上等人,而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的下等人。 张涛夜宿,又为哪般?啥也不为就因为喜欢。 他在乎名声吗? 不在乎。 他在乎家族的训斥吗? 屁!从小到大,什么样的训斥他没听过? 反正父亲对他也彻底绝望了,根本就懒得管他,他也正好在外面撒欢儿跑。 第172章 张涛之死 林苏今天白天路遇张涛,对张涛发出了明确的警告,难道也不足以让他警惕? 他还真的没警惕,这个京城二百五何曾真的在意过别人的威胁? 但他父亲却警惕了。 他父亲的应对方式很奇葩,并没有严令将张涛保护起来,只是在张涛所在的地方外围,布置了一群人,这群人还得到了一个奇怪的指令:保护公子不是最重要的目的,最重要的是:刺杀者,一定要抓个现行! 所以,你们这些人要离得远一些,更隐蔽一些,你们如果暴露,就没人敢来了…… 一更天,张涛在喝酒。 二更天,他将那个青楼女抱上了床。 三更天,他醒了,又换了个青楼女。 四更天,他睡了…… 就在此时,张涛房间里突然出现一条黑影,外围人群中有三个窥人高手,却根本没看到这条人影是如何出现的。 他们同时一惊,张涛的脑袋飞出了窗外,化成一件威猛的利器直射躲在树梢、连夜鸟都没有惊动的一名窥人高手。 那个高手大吃一惊,猛地伸手,牢牢抓住张涛的脑袋,但他的手臂也被这股内劲震得发麻。 剩下的两大高手同时射向窗户,刚刚靠近,窗户猛地一震,飞出,两大高手空中出剑,就在即将斩上窗户的瞬间,一道比星光还亮的剑光从窗户后面飞出,哧! 左侧高手身首异处,右侧高手手臂飞起。 一条人影直上夜空,无月有星,淡淡的星光下,依稀可见此人是个女人。 “暗夜……”两名窥人高手齐声怒吼,这一瞬间,她们几乎可以断定,杀张涛的人就是林苏身边的暗夜。 眼看这个女人就要逃离,突然,一道剑光横穿而过,这一穿如同天外飞仙,这一穿真正是闪电惊鸿,比刚才那一剑更快十倍。 哧,剑光穿过空中女人的小腹,空中之人一声惨叫,坠落尘埃。 两名带伤的窥人高手猛地飞过,落在那个女人身边,剑起,蒙面巾落,两名高手大吃一惊,这人身着女人装束,其实却是一个男人,他的胸部位置,塞了两大团破布,身材修长,跟女人有八分相似。 这个男人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无声无息中,一道金光划过长空,张文远脚踏金桥而来,看到面前的中年男人,他脸色猛地改变:“孙逆水!怎么会是你?” 面前的人,他认识,他曾在赵勋身边见过他,此人叫孙逆水,是赵勋的护卫头目。 他今夜是以儿子为诱饵捕鱼的,他张开了大网等着林苏跳进来,他儿子死了他当然心疼,但抓到了真凶却也值了,拉开网一看,他傻眼了!这凶手跟林苏有关系吗?并没有!这人,是他铁杆盟友赵勋的护卫头目。 张文远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第一时间大怒…… 赵勋你个王八蛋,为了你儿子能脱困,派人来杀我儿子,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赵勋也已经收到了消息。 孙逆水眼看就要逃脱,被一名高手偷袭,栽在现场跑不出来,张文远已经到了,而且已经认出了孙逆水…… 赵勋大脑猛地一炸。 c!中套了!他设计了一套计策,打算给林苏设计个陷阱,谁想到,林苏在他陷阱设好之后,在后面哐地一脚,将他赵勋踢进了赵勋自己设的陷阱。 林苏你个王八蛋,游戏不是这么玩的,事儿不是这么干的! 一夜时间,赵勋坐立不安,他设想了无数的借口,无数的说辞,但又被他一一推翻,因为这些说辞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天亮,今天不是上朝日,但他还是接到了陛下的口谕:立刻进宫。 赵勋一字破空,到了宫门外,进了陛下的书房,一进书房,他心头猛地一跳,地上跪着一人,赫然正是张文远。 而陛下,脸色阴沉。 赵勋跪下,给陛下请安。 皇上冷冷道:“张爱卿清晨急报,他的五公子被你派人杀害,赵爱卿,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实招来。” 赵勋额头汗水涔涔而下:“陛下,冤枉啊,微臣岂敢行此不法之事?张大人与微臣同殿为臣,平素也是相交甚好,他之子侄,与微臣之子又有何区别?焉能加害?一定是有人栽赃……” 张文远须眉俱动:“杀人者乃是你之侍卫头目孙逆水,而且他也已全盘招供,正是受到你之指使,杀我儿来向林贼示好,换你儿之锦绣前程,赵勋老贼,安敢如此欺我?” “孙逆水?”赵勋大惊:“张大人,你真误会了,孙逆水这狗贼月前在我府中行不端之事,我已将其逐出,必是此贼对我心怀不满,着意栽赃,张大人,万万不可中了敌人奸计啊。” “胡说八道!”张文远厉声大喝:“我审问孙贼,用的乃是文道伟力‘洗心革面’,他功力已废,如何在我伟力之下栽赃?岂能不如实招供?” 赵勋张口结舌,一时回答不出来。 只能大叫冤枉。 两个二品大员,在陛下面前如同市井泼妇。 皇上深深叹口气:“两位爱卿,此事扑朔迷离,着实有些蹊跷,张爱卿也不必如此,人死不能复生,你揪住赵爱卿不放,终究也还不了你儿子之命。这样如何?寡人赐你张家一个侯爵之位,你择子传之……赵卿,不管如何,你也终究御下不严,没有管住你之侍卫,导致张家失却爱子,你将城南千亩良田赔给张爱卿吧!” 皇上亲自出面调停,两人还能怎么地? 跪下磕头,感谢皇上恩德,然后下朝,各自归家。 赵勋还想跟张文远沟通沟通,但张文远脚下生风,腾空而起,理都没理他。 曲府,林苏正在揪着桃花玩呢,暗夜和陈姐并肩从外面回来,绿衣刚从房间出来,一看到陈姐和暗夜,第一反应就是朝房间里躲,看这架势,昨天晚上,受欺负的又是她。 但很快,她调整了心态,有啥呢?跟的是自家相公,姐妹们不都一样? “公子,张文远和赵勋的矛盾没有挑起来,陛下给他们按熄了。”陈姐道:“陛下给了张家一个侯爵之位,任由张文远选择一个儿子来封赏,此外,赵家赔了张家城南千亩良田。” 暗夜道:“张涛之死,张家捞了个侯爵外加千亩良田,这个败家子只怕自己都没想到,他的命能这么值钱。”她的声音充满讥讽。 面对杀人重罪,皇帝以侯爵来摆平。 面对杀子仇人,张家也可以放下。 何来法度? 又何来亲情? 所有的一切,都是利益权衡而已。 这就是朝堂最真实的一面,她感觉恶心! 林苏笑道:“虽然皇帝老儿强行出面,安抚住了两人,但心头的刺终究是刺,我再来给他加一把火。” 林苏大步出了逸仙院。 暗夜人影一晃,也原地消失。 他们都走了,绿衣悄悄地将陈姐拉进房间:“陈姐,你们在搞什么啊?张涛真的死了?到底是谁杀的?” 她的神情很激动。 当日她与陈姐西山遇险,回来告诉公子后,暗夜当场就要去摘下张涛的脑袋,现在张涛真的死了,她高度怀疑就是暗夜杀的。 为了给她们姐妹俩报复! 陈姐道:“张涛的确死了!不过呢,不是暗夜杀的,跟咱们公子有没有关系呢?对外说呢肯定是没有,但对你就不用隐瞒了,真是他设计的,绿衣啊,咱们这个公子太坏了……” 她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绿衣…… 公子跟赵勋见过面,借赵勋之手杀张涛的打算也不需避讳。 赵勋派人杀了张涛,这个赵勋你千万别以为是个什么好鸟,暗夜躲在旁边把他的计谋听得清清楚楚,他的本意就是杀张涛,先跟公子做交易,换取公子赦了他家赵元雄,一旦赦了赵元雄之后,他将立即出手,将这杀人罪证栽到公子头上。 但暗夜将计就计,在那个杀手想逃跑的时候,在后面给了他一剑,那个人气海丹田被破,逃不掉了!落地如死狗,张文远这个狗贼赶到现场,掀开面巾一看,呵呵,是赵勋的贴身侍卫,所有人当场傻眼,估计赵勋自己更会傻眼…… 绿衣目瞪口呆,真没想到,公子和丁姐姐这一天的时间,做了这么大的事,陈姐……你说公子这又去干嘛? 陈姐摇头,这我真的不知道,公子的智计,就算是暗夜也跟不上,何况是我?不过不用管他们,有暗夜在,武力方面,不用怕谁,有公子在,玩阴的,好象也没有谁能玩得过他。 林苏到底干嘛去了? 陈姐和绿衣猜不到,就算是一路跟着林苏的暗夜,也猜不到。 林苏,居然是一路前往赵勋的家! 昨日,他跟赵勋见面,谈了一个条件。 当天晚上,赵勋行动了,林苏在他后面来了一手阴招,害得赵勋在皇帝和张文远面前灰头土脸,还丢了千亩良田,这当口,他居然敢上赵勋的家?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林苏到了赵府门口,双手递上拜贴,还加了一份礼单,白云边酒十坛(甲级),春泪香水十瓶,白银三千两。 里面的看门人第一时间联系上了管家,管家看到这张拜贴,再看看这份礼单,一幅r了狗的表情…… 他转身进了赵勋的书房,赵勋眼皮子熟悉地跳了,这是他又气又恨的特征。 “这个狗贼……这时候前来,可没安好心,赵府周围,多的是张家暗探,他高调地拜访老爷,是给张文远伤口上撒盐啊!也必定带着挑拨之意。” 赵勋怎么可能不明白?但问题是,眼前他有求于人啊! 自己无端惹上张文远,总也不能丢了千亩良田、树了一个大敌,最终儿子的问题依然不解决吧? 罢罢,跟老张的关系以后慢慢修补吧,先把眼前的当务之急解决了再说。 “文道天才林三公子前来拜访,如何敢当?如何敢当?快快请进!”管家亲自出迎,躬身请进。 林苏满脸堆笑,跟着他进了赵家。 书房门口,赵勋将脸揉了半天,勉强挤出笑容,也亲自迎接,一路接入书房。 书房门一关,赵勋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撑不住了,索性也不撑了:“林公子智商真是惊人啊,玩这一手不嫌过于狠毒么?” 林苏笑容不减:“赵大人客气了,你跟黎向商量的那一手,可丝毫不比我玩的逊色……咱们这其实怎么说呢?就是一场算计与反算计,只不过,我占了个先手,所以暂时领先半局而已。” 赵勋完全明白了! 已经大摊牌了! 昨天黎向去曲府请他,林苏欣然应允,就是这个局展开的开端,林苏提出了条件,他也算准了所有的后续走向,他谋人所谋,算他所算,在关键环节上变招,这招一变,全盘尽改…… 好可怕的智谋,好可怕的人,还有那个隐藏起来听他们密谈,关键时刻一招击破孙逆水气海的高手,更是可怕。 孙逆水是什么人?不折不扣就是窥空境,而那个可怕的高手却依旧一剑将其击下尘埃,那是何等层次? 他跟张文远都轻视了面前这个年轻人。 林苏初进京的时候,几大巨头都想着怎么收拾他,在众人的感觉中,这个年轻人有些小聪明,有着大文才,但直到如今,赵勋才真正明白,这个年轻人是何等的可怕,别的且不说,单说他身边这个高手,如果存心要他们的脑袋,也未必就一定做不到。 想到了这一点,他后背隐隐发凉…… “林公子,不管如何,你想要的葬礼终究是到了,那么……” 林苏手抬起,掌中是一纸契约。 赵勋停止了艰难的措词,心跳加速了…… 林苏道:“勾掉你家公子的名字,只是举手之劳,但小生有些进退两难。” 难?难你娘个头! 你还能难得过我? 赵勋一肚皮的mmp…… 但依然也只能接话:“公子有何难处?” 林苏叹了口气:“我今日诚心拜会大人,如果勾掉了你家公子名字,你我两方化敌为友之态势传扬出去,只怕张老大人会有所误会,要是连累两位大人不和,小生实不心安。” 赵勋眼珠猛地鼓起,我c你林家祖宗十八代,连累我们不和你不心安?你还能更无耻点吗?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干的?你今天不就是来干这个的? 肚子里的脏话差点就飚了…… 但他强行忍住,都快憋成内伤了。 第173章 最后一击 林苏天真地看着赵勋:“大人,你说我勾呢还是不勾?” 赵勋实在忍不住:“林公子是觉得这么说话很好玩吗?” “哈哈,我这不是马上就要踏入官场了吗?提前学学你们做官的怎么说话而已……赵大人,恭喜你家公子,重返科考正途,前程似锦!” 手轻轻一划,赵元雄的名字烟消云散。 林苏双手一拱,出了书房门。 赵勋冷冷地盯着他,胸口还在起伏,虽然儿子之危已解,但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想将这个人剁成肉沫…… 可是,他也没忘记昨夜划过长空的那一剑,那个高手一定跟着他,任何人想对他不利,都会遭受雷霆打击。 消息果然很快就传到了张府,张文远一听到这则消息,脸色阴沉得如同要滴出水来,林苏高调拜见赵勋,送了十坛好酒加十瓶春泪还加了三千两银子,勾掉了赵元雄的名字! 林苏! 赵勋! 欺人太甚! 轰地一声,他书房里一股无形的冲击波席卷全屋,所有的书本同一时间化成灰烬。 “老爷!”管家跑了过来。 一看到满屋的灰尘,管家呆住了。 “何事?”灰尘陡然一卷一收,张文远静静地站在书房正中间。 管家道:“圣家那边传来了消息……” 张文远猛地一惊:“怎么说?” “圣小姐说了,如果张宏公子不能参加本期科考,联姻作罢!” 真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张文远额头青筋乱颤…… 实话实说,他不在乎张涛死,他甚至不在乎张家任何一个儿子死,这么多儿子死几个又算得了什么?但是,他在乎与圣家的联姻! 如果能够与圣家联姻,他张家就是圣家的外戚,圣家外戚,与圣家同气连枝,纵然国破,家也可以不亡,没有任何一个世俗政权,敢于惹怒圣家。 他为官这么多年,如何不知道圣家外戚的含金量? 眼看一切顺利,节骨眼上突然出了这么档子事…… 时间只剩下三天,三天时间可以让张宏脱困吗? 这太难了!太难了!几乎可以说,不可能! 林苏一网打了五条鱼,放了四条,真正的目的还是他网中的这一条! 别人他可以放,张宏,他绝对不会! 因为他知道张宏是与圣家联姻的关键棋子,他要破的就是这个局。 张文远虽然明知很难,但基于圣家联姻的伟大使命,他还是决定,无论如何也得跟林苏谈一谈,不管他开出什么条件,统统接受了再说…… 可惜,他精心选择的人去了曲家,却根本没见到林苏的人,逸仙院再次人去楼空,他的人到了西城林苏原来住的小院,那里同样没有他,林苏,如同人间蒸发。 果然,他的机会是给别人的,张家,不给!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是殿试当日。 这是最后的时刻了,张文远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大帅,他已将即将到来的科考当成了一场决战了,早早来到入场处。 张宏,也来了,虽然脸色阴晴不定,但也还有着一线希望之光。 父亲亲自出马,全天下谁不买账? 勾掉他的名字只需要一瞬间,他就等着,只要名字一勾掉,他就随时进场。 东城某个小院,林苏走出了房门,三个女子同时迎上,端来了一碗登科面:“祝贺公子金榜题名!” 林苏笑道:“我跟遥夜已经达成了协议,如果金榜题名,她叫我相公,你们两个呢?要不要来个补充协议?” “要!”绿衣举手同意。 陈姐脸红红的,不说话。 绿衣将陈姐的手也举了起来。 一致通过! 相公不相公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金榜题名,有个好彩头…… 林苏吃完了面,手一张,将三女同时抱进怀中:“陈姐,遥夜,你们可以跟绿衣先学学怎么叫‘相公’,她叫相公其实已经很顺口了。” 绿衣一弹:“我没有!” 陈姐当场反驳:“我听到了!最少两次……” 暗夜鄙视她:“还两次……她在床上哪次不叫,一夜七八回呢……” 啊?绿衣急了,丁姐姐你个臭不要脸的…… 林苏哈哈大笑,出了出租屋。 陆府,内院,丫头小六起来的时候,陆幼薇已经起来了,正在窗前梳妆呢。 六儿吃了一惊:“小姐,今天……今天是有什么诗会吗?” “没有。” “那你……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陆幼薇轻声道:“我上楼顶看看去。” 她收拾停当,上了楼顶,遥望北方,一缕朝霞将街道染得如梦如幻,无数的学子前往北方贡院,陆幼薇静静地看着,一件衣服从后面披上了她的肩头,陆幼薇轻轻抓住。 “小姐,你在看你兄长呢……还是你的宝哥哥?” 红楼梦,别人不知道,但六儿却知道,因为每次去曲府拿书,都是她去拿的,目前已经写到了第三十七回,六儿也看过红楼梦,同样也是红楼迷,里面无数精妙的诗词她不一定都记得,但黛玉妹妹和宝哥哥却是她的口头禅。 陆幼薇轻轻回手,捏了六儿一把,没有回头,但六儿分明看到了小姐的半边娇容,泛起了红霞…… “小姐,他今天吃的是登科面,话说这面还是他发明的呢,吃起来有他的味道,小姐,我让厨房给你做一碗?” 陆幼薇横她一眼:“小妮子乱嚼舌根,又在讨打?” 举起手儿就打。 六儿轻轻一笑跑了。 陆幼薇独倚高楼,娇羞的眼神慢慢变得迷离……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公子,这诗是你假借黛玉之手写的,说的也是我的心事,黛玉不知道“娇羞默默同谁诉”,我也一直问自己这个问题 …… 北城,贡院之外,一道彩虹桥隔断俗世与贡院,彩虹桥外,学子陆续前来,踏的是青色台阶,台阶缓缓而上,顶端似在白云间。 这就是青云路。 贡院殿试,金榜题名者,将获取文心。 拥有文道伟力,改天换地。 这是文道力量的吸引力。 更有两宗吸引力,让天下人趋之若鹜,那就是权势和名声。 拥有文心者,就敲开了朝堂之门,京城为官,八方来贺,京城外放,也是一方大员,最低也会是一县主职。 此外,拥有文心者,称为大儒。 大儒可以开宗立派,见官不跪,州府之下,无权审判,而且还拥有给朝廷直接写奏折的权力。 也就是说,只要殿试金榜题名,不管当不当官,事实上都是这个世界上的顶层人士。 从底层到顶层的阶层跨越只在一考之间。 这让天下人如何不为之疯狂? 不仅仅是底层寒士渴望通过一考改变人生,豪门大户、顶层家族、朝官子女也都希望,为啥,因为他们需要后继有人,希望他们的辉煌能够再延续。 任何一个拥有文心的人,在任何一个家族,地位都是非同寻常的,甚至于超越了父母人伦,什么意思?比如说一个没有文心的豪门大户,突然出了一个进士,这个进士基本上就是这个家族的当家人,连他父母都会听他的。 林苏随着人流一路前行。 离青云路还只剩下一百米的地方,有人在等着他,林佳良、秋墨池、曾仕贵、曲哲,四人都在等待,秋、曾、曲三人脸上全是惊喜。 这七天时间,于他们是终生难以忘记的七天,他们用这短短的时间来读完了林苏写下的《圣言十三注》,虽然时间很短,理解也未必很充分,但这一番补课却是“海绵吸水”的进程,每一天都有大提升,七天下来,四人于圣言的理解已是脱胎换骨,心中全都惊喜交集。 关于圣言十三注的来路,他们特别好奇,曾仕贵倒还罢了,相信林佳良所说的,这是京城大儒的遗泽,但秋墨池和曲哲原本家学渊博,如何敢相信?这十三注注注精准无双,注注绝妙无双,比他们原先所看的注,强了何止百倍? 真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大儒是何等人物? 他们相约,科考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拜一拜这位大儒,哪怕大儒不见客,他们也得在人家门外磕三个头。 “三弟!” “林兄!” 林苏向他们四人微微一笑:“都准备好了?” 秋墨池激动地说:“林兄,真是不可思议……有些事情,考后再说吧。” 好!五人同时上路,前面又是三人等待,正是章浩然、霍启和李阳新,林苏跟这三人见礼,目光突然被另一人吸引,这人也是个年轻学子,站在章浩然身后,面带微笑,看着林苏。 “幽州厉啸天,厉兄!”林苏一眼认出。 此人正是当日在西山之上,站出来怒斥张文远的那个读书人,他也曾自报家门,他说的是:本人幽州厉啸天,全家俱已被大隅灭族,张老贼如果有意,不妨将厉某也杀了。 厉啸天笑了:“林兄,这几日我原本想去曲家拜访于你,但他们三人说你有些事情在做,不便打扰,也就没去。” 林苏也笑了:“君子相交,贵在知心,科考之后,我们再聚不迟。” “那好,今日的考前举子,三日后的进士,让我们一起期待!” 章浩然微微一笑:“林兄向来有个毛病,不太关注竞争对手,你大约并不知道,咱们这位厉兄,乃是幽州上届会元……当日他原本要参加殿试,但家道大变,所以才……” 厉啸天道:“因家道巨变而错失三年前的殿试,却也因这场巨变而让我认识诸位兄弟,实是天意……林兄,前面还有个人在等待,我想该是在等你。” 林苏目光抬起,刚好接触到一道眼神。 这是一道什么样的眼神? 带着掌控天下的威严…… 林苏笑了:“考前与友相见,人生快事也,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跟我说上几句话。” 众人心头同时一跳,张文远,当朝兵部尚书,在考生入场阶前等待,这也算是给了你极大的面子,等于在天下人面前给你服软,你真的不转这个弯? 他大步而行,到了张文远的面前。 张文远轻声叫了一声:“林苏公子!” 林苏身子轻轻一侧,从张文远身边跨过。 张文远脸色猛地一沉:“林苏公子,还请留步!” 林苏已经踏上了青石台阶,眼看就要穿过彩虹桥。 “林公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可相见!” 这句话是张文远以文道之力传来的,传音如剑,直指林苏的大脑,林苏的文山猛地一震,九壁齐亮,强悍的文道之力包裹整座文山,但他的大脑还是嗡嗡作响。 林苏眼中寒光大盛。 张文远,如此肆无忌惮?居然敢在彩虹桥外以文道伟力直接发起攻击?如果不是他的文山稳固异常,这一击,林苏当场就会文山破裂。 张文远也吃了一惊。 他是文心大儒,面前之人再妖孽也不过是个举人,他这一击突然发起,纵然是拥有文心之人,恐怕也难逃浑浑噩噩之境,此人文道怎么可能如此稳固? 林苏一步踏过彩虹桥,慢慢回头,他的头发飞扬而起,眼中是无尽的杀机。 张文远心头猛地一沉…… 他今日看似在天下人面前服软,但却也是最后一招绝户之策。 他要冒险以文道之力发起攻击。 第一步是控制对方的文山,逼他答应释放张宏,第二步就是埋下暗棋,在他踏入考室之后,他的文山会严重受损,他的科考之路也就断了。 这是极大的忌讳,一旦暴露,后果他都不能承受。 但为了张宏,为了与圣家联姻,为了将这个大威胁阻断于科考之外,他拼了! 站在他的位置,作出这样的决定是最难的,但一旦决定做,林苏就该栽得毫无悬念。 可是,他没有想到,林苏的文山会如此稳固,这与他得到的信息截然不同,他家张宏从秋子秀那里拿到了准确消息,林苏获取文山之时失误,只拿到青色以下的文山,这样的垃圾文山,决不可能挡住他,但他错了!或者说,大家都错了!张文远可以肯定,林苏的文山绝对不是青色以下的文山,最少也是紫山,甚至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金山! 这一错,后果太严重了。 第174章 圣进士、赐进士 他没有拿下林苏,林苏已经进入了彩虹桥,他甚至来不及展开第二击。 而且他做下这种事情,别人不知道,林苏自己却是知道的,他最后的这一眼,让张文远突然想到了京城大儒李平波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白衣染血去,他年知是谁? 此人目前还很弱小,但他很快就会变得强大,也许三日后,他从试场出来时,已经跟他一个级别了。 一旦他变得强大,谁又能再压制于他? 还有,张宏…… 张文远目光一落,就看到了身边的张宏,张宏脸色一片惨白,父亲失手了,他完了! 圣家联姻,也完了! 这一番交手,林苏身边的人全都不知道。 林佳良道:“三弟,休要逞口舌之利,踏过殿试路,来日方长。” 他还以为三弟想在考前,跟张文远来一番言语交锋的,以三弟的口才,他可以让张文远很难堪,但这完全没必要。 但他没想到,就在刚才,张文远跟林苏已经有过一次交锋,这交锋,远不是口舌交锋可比,而是真正的生死战。 林苏深深吸口气:“走吧!” 彩虹桥内,接引之舟出现,试子登舟,穿云而起,直落贡院…… 张文远手一起,抓住张宏,在张宏一声凄惨大呼“不”中,穿空而起,落在自己的书房。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爹爹……”张宏大哭。他已经正式确定不能参加科考,这一记重锤让这个风华正茂的书生真正知道了世事的残酷。 呼地一声,大风起,张宏被吹出了书房。 他的官印猛地一亮,秦放翁的身影出现:“张兄,你不是说过,必能将其阻断于科考之外吗?为何他顺利入场?……” 张文远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张兄,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秦放翁也急了。 “我已尽力!”张文远缓缓吐出四个字,再没有了下文。 秦放翁瞅着他颤抖的头发,终是不忍:“张兄,我也知道你已尽力,现在咱们也只能寄希望于最后一道关卡了,只要他不能踏足前八十一,就还有机会!” 张文远的眼睛慢慢亮了。 对啊,还有一道关卡! 什么关卡? 进士关! 殿试进士分两种,一种是圣殿直接录取的,每一届只有八十一人,这八十一人称为“圣进士”,是进士中含金量最高的。 大苍国四十州,每州每届都有200人至800人中举,拥有了殿试资格,加起来有上万人。 还得加上前些年拥有资格却没有中试的“留级生”。 这留级生的队伍就庞大了,足有十万之众,全都是历届殿试落榜之人,也就是说,理论上每届殿试符合参试资格的人有十几万人,当然,这些人有的死了,有的老了,有的自知考不上也就算了,真正参加殿试的考生,每届都在三万至五万。 今科大苍殿试,总参试人员是历年来比较高的,多达五万三千人。 五万三千人中,圣殿取八十一名圣进士,这比例低得可怜。 谁都没把握能中得了圣进士,哪怕是一州会元都没这个把握。 科考三年才一次,如果每次只取这么一点点人,如何够用?所以,圣殿给了各大世俗政权一个权力,那就是分配给各个国家一定的配额,允许这些国家在这八十一名天才之外的人中,择优选拔进士。 这种进士就叫赐进士。 赐进士的名额,按照国家大小、国力强弱、国家影响力等诸多因素,由圣殿科考之前下发,大苍国的赐进士名额,处于中等偏下的水准,这一届允许360人。 这是不是说明皇帝也有很大的取士之权? 当然有!这360人就是他选的,基本上由他说了算。 但是,他的权力是受制约的,皇帝要取士,必须在圣殿划下的框框中选。 什么框? 就是科考之时,圣殿自行录取81人,另外给你一千名优胜者的名单,这份名单被称为“候选进士”,皇帝只能在这一千名候选进士名单中,优选360人,正式成为“赐进士”。 这种机制的建成,是圣殿与世俗政权长期合作达成的妥协。 也是一种不得已的策略。 圣殿掌控文路,但也离不开世俗政权的支持,如果国家治理不好,长年战乱,文人根本没办法读书,圣道也难昌。既然需要世俗政权的支持,那么你也总得给世俗政治一些权力,如果文人的一切,世俗政权都管不了,给不了你前程给不了你力量,你让文人如何为这些政权效命? 所以嘛,就形成了“有限放权”的政策。 圣殿取最顶端的。 皇帝取高端的。 其余的人,侯着吧。 秦放翁的意思很明白,林苏既然已经进了彩虹桥,就没办法再将他拉出来,那会怎样?林苏有三种结果,一是直接考中圣进士,二是进入候选进士名单,三是落榜。 如果是第一种,他直接考中圣进士,那算他真有狠,皇帝也没办法插手。 如果是第三种,落榜,那无需费脑筋。 但如果是第二种(候选进士)呢?他们的操作空间就到了,皇帝对林苏并不感冒,再加上几个朝官的奏折,哪怕林苏拥有名扬天下的青诗、青词,也可以将他拿下。 那么,林苏有没有可能直接一步登天,踏入圣进士这个行列? 张文远、秦放翁、赵勋等人并不看好,虽然他的诗才一流,但他毕竟出身于破落户林家,林家祖宗八代都是将门,能有多深的底蕴?殿试跟会试不一样,殿试中,光是圣言注,就占到了总评分的一半权重,单靠诗词并不足以让他脱颖而出。 当然,林苏这几个月也有抱山这样的名士支持,但抱山又算得了什么?抱山当初殿试时,策论也是一包糟,圣言注比起他们都不如,他能让林苏短短几个月时间超越老师,达到圣进士的高度?呵呵,谁信? 所以,综合结论,林苏极有可能凭借他的诗词功底踏足“候选进士”之列,进而接受他们的蹂躏…… 两位大人受挫之余,又一次找到了新的兴奋点。 …… 林苏降落在贡院考场之外的大坪上,看到密密麻麻的学子,纵然是林苏这等见多识广之人,也是暗暗心惊,这么多人? 宽大无边的广场上,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五万。 但细细揣摩下,也能理解。 三年一次的科考,每届每州产生200至800举人,加起来上万人,这些人十有八九是会参试的,这还不是主流,主流是那些前几届落榜的,殿试录取率1%左右,剩下的99%年年滚雪球,你说会滚到多大? 考生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一脸风霜的中年人,主流群体还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林苏目前骨龄19,在这个巨大群体中显得格外的青春靓丽。 但他也不敢欺负老同志,这些老同志可都是读了几十年书的人啊,不管什么事情,几十年做下来,总能出神入化,谁能断言他们底蕴不深? 五万多人,争夺81个圣进士的名额,再加上360个赐进士的名额,林苏都觉得圣殿实在是太坑了,这连百分之一都没有啊! 别人或许会有百分之一的机率,而他呢?更低。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要想中试,唯一的希望就是排名前八十一! 如果排名第八十二,他就不会有机会! 别人排名八百二都有机会,他八十二不会有机会,原因很简单,皇帝并不希望他通过。 只要皇帝在他的问题上有一丁点权力,这个老家伙一定会将他踩下去。 形势如此严峻,他有压力吗? 并没有! 管他对手万千重,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焰火! 呵呵…… “三弟,最后一战!成败在此一举!”林佳良跟他双手相握,凝视他的双眼。 “最后一战!全力以赴!”林苏重重地握了二哥的手。 金钟敲响,试子入场。 林苏与二哥分开,进入各自的试场。 试场编号32532. 踏入专属的试场,四周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一层圣光浮起,笼罩了整个贡院,这圣光,来自于圣殿,纵然是一代妖皇,纵然是六境道果,都休想击破,如果是两国刀兵呢?也完全可以做到外面杀得血肉横飞,室内依旧平和安静。 金钟三响,正式开考。 上方如同幕布一般地撕开,试卷落下,林苏从圣言开始,圣言试卷最厚实,因为里面的内容最为丰富,这是填空题,只要熟悉圣言经典的人,都能填。 不讲才华,只讲基本功。 林苏一条条答过去,虽然速度不快,但也丝毫没有停,这殿试的圣言,比会试明显高了一个等级,题目更刁钻,更偏门,其中至少有两成并不属于十三部主经,而是属于二十七部副经之中,十三部主经,能够踏入殿试试场的人,全都熟,但二十七部副经,多数人也并不特别熟悉,幸好是林苏,他阅读面实在是太广了,这些经书他全都读过,在他独特的文山、文坛、文根滋养下,也早已如同烙印在他文山上一般,全部答完,无一遗漏。 一百道圣言基础题答完,时间过去了三刻钟。 林苏拿起了《圣言注》,这是所有殿试学子都头疼的一科,如果换作以前的林佳良、曾仕贵,看到这圣言注一定会后背冒汗,但这对于林苏,却是最简单的,他挥毫而落,有的题目仅仅写了十数字,有的题目却是写了一大段,他面前的圣言注越来越少,最后一页林苏写下最后一个字,《圣言注》全部完成。 他抬头看看时间,堪堪一个时辰。 林苏长长出了口气,这些圣言注,八成都在他的《十三注》之中,二哥,能拿到什么品级?甲估计是拿不到,乙肯定没问题,如果发挥好一些,乙上也是有可能的。 《圣言注》在科考中占了一半的分数,只要能拿到乙上,他殿试就可以稳进前一千,踏上候选进士名单。 但有一个问题,皇帝陛下会打压他林苏,会不会打压林佳良呢?还真是一个问题,如果林佳良进入前一千,但皇帝偏偏不录他,那也够恶心的。 但愿这个皇帝还有点底线吧。 也只能但愿了。 殿试五科,林苏花了一个时辰完成了两科。 第三科,林苏拿起来的是策论。 拿起来一看,林苏有些吃惊,又是一道灭国之题! “昔有华庭国,皇室兴旺,子孙绵长,国君仁义,分封诸侯,天下大兴,外敌虽在侧,但华庭国力强盛,边境无忧,后诸侯混战,导致国力衰微,以致夜郎入侵而亡国。各位学子以谋士之身份,为末代华庭献一中兴之策,避免华庭之亡。” 林苏闭上眼睛思索…… 华庭古国已经灭了,是被夜郎国灭掉的,它是怎么灭的呢? 正如题目中所说,华庭古国,其实是手握一把好牌的。 国君仁义,一点都不糊涂,死了百多年还被无数人追忆。 皇室子孙也多,没有血脉断流的亡国之像。 华庭大军号称西北铁军,军威之盛,将领之多,时至今日也是一段传奇,当时的夜郎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为什么就衰了呢? 为什么就亡了呢? 只因为一点,内部皇子相互争斗,形成了“一皇多王”、“星盛而月衰”的局面。 军阀割据相当严重,朝廷政令根本下不到地方,偌大的帝国事实上分崩离析。 夜郎国在这种情况下,联合七皇子楚山王,攻占八皇子的离江府,杀了八皇子,兵锋直指最具权势的皇叔靠山王,朝廷震怒,欲调三皇子旗下的军队讨逆,谁能想到,三皇子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最忌惮的就是靠山王,他希望七皇子跟靠山王拼一场,所以,他按兵不动。 后来情况就完全失控,最终几大皇子、皇叔将自己给玩死了,仅仅三年时间,强盛的华庭王朝轰然倒塌,夜郎占据华庭,成为西方一霸。 这篇策论跟以前的策论完全不同,以前的策论是找国家灭亡的原因,汲取教训。而这次的策论,要求是向末代国君献计献策,拯救即将灭亡的华庭。 这难度,绝对是凭空拔高十倍开外! 救国之策,一般学子绝对麻头。 即便是顶尖学子,又有几人能够答得上来?需要知道,当年华庭也是文风浓厚,天才众多,文心大儒比比皆是,既有理论又有实践知识的大臣数以千计,面对亡国之忧,岂能不苦思救国之策? 他们没找到这救国之策,当前的这一批殿试学子,能够找出来?是不是太高估他们了?他们再能,也不可能比满殿文心大儒还能吧? 林苏沉思良久,突然他的眼睛亮了。 他想到了一个计策,这个计策,号称三千年来第一阳谋! …… 第175章 异界推恩令 圣殿! 天下阁! 两条人影面对面而立,他们面前是二十二块水晶盘,每个水晶盘,代表着一个考点。 九国十三州,同一时间殿试,同一套题目,也同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左侧的老人头发雪白,胡子雪白,他身上的衣服也是雪白,没有丝毫杂色,整个人如同天外飞仙。 右侧的人看起来却是一个年轻人的模样,黑衣黑发,他的眼睛也是纯黑色的,连眼白都没有,显得极其诡异。 “黑老,别的且不说,这道策论真是太难了,试院那帮人怎么想的?让一群根本没有治国理政经验的学子,去献救国之言,强人所难嘛。” 白发老人居然称呼那个年轻人为“黑老”。 黑老淡淡一笑:“白老你可错怪他们了,这道策论,并非试院所出,而是来自……”他的手轻轻朝上面一指。 白老全身一震,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圣人直接出题? 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情? 多少年来,圣人高居三重天之上,早已不问世事,圣殿基本把控圣道的一切,但如今,居然有圣人直接出题,这又传递出什么非同寻常的信号? 黑老盯着白老补了一句:“白老,你从这道题中看出了什么?” 白老茫然地盯着这道题,突然,他的眼睛亮了,泛出七彩彩虹:“不可说之事!” “正是!”黑老道。 两老全都无复刚才的云淡风轻,虽然有些事情不可说,但他们却是知道的。 当今天下,类似于当年的华庭古国。 圣人是皇帝。 圣殿就是华庭皇朝。 圣家,就是分封的各路诸侯。 圣家的势力日大,相互倾轧,已经开始出现一些不好的苗头。 圣殿最高层很是担忧。 …… 林苏下笔…… “华庭立国,国富民强,兵雄马壮,诸王居功甚伟,陛下以仁治天下,当雨露均洒,以彰圣德天恩,臣斗胆具谏,宜广施恩泽于诸王,改诸王领地只许长子继承之陋习,为凡诸王之后,均可承领地,同沫天恩……” 一篇策论,以谏言的形式呈现,里面的内容其实很简单,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皇帝陛下得了天下,天下也如此强盛,各位王爷可没少出力啊,请皇帝陛下给各位王爷多一些恩典,什么恩典呢?别再强制王爷一脉单传了,准许王爷所有的儿子都拥有领地继承权,拥有收取辖区内税收的权力…… 这个谏言初一看,能让皇帝火冒三丈,为啥? 因为皇帝最头疼的事情,就是诸王的权力太大了,他挖空心思想的就是将这些王爷的权力收回来,而林苏提的建议却是:给诸王进一步放权,让他们拥有更大的权力。 你小子是哪边的?确定没站错队? 但后面,林苏话锋一转,将这计策的精髓道明:如此一来,诸王无限分封,领地会越来越小,如何与皇朝抗衡? 这就叫“肥其肉而去其骨,纵其欲而去其魂”! 这就是西汉主父偃提出的“推恩令”,汉武帝靠这条推恩令终结了西汉诸王割据的巨大危机,历史上对这条推恩令的评价就是:三千年来第一阳谋,史上最无解的削藩政策。 为什么说他无解? 因为它一开始就尽显皇家仁义——推恩令,拿到桌面上也是推恩,收诸侯的权会激发诸侯的反抗,给诸侯更大的权,谁会反对?道义上无懈可击。 其次,它能得到几乎所有人的欢迎——藩王本身喜欢,这是给了他更大的自主权,他可以不经朝廷准许,给喜欢的子女分配领地;他长子之外的儿子们更欢迎,他们原本得不到一寸领地,朝廷推恩了,允许他们得到领地,这简真是天上掉馅饼。唯一不喜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藩王的长子,原本所有东西都是他一人继承,现在分给了兄弟们,谁乐意?但他不喜欢又如何?他孤零零一个人又能翻起多大的浪来? 最后,这个分封的进程一旦启动,就不可能停下,哪怕你藩王识破了皇朝的计策,也只能朝着这条不归路前行,因为现实中有太多的东西让你根本停不下,明明朝廷有政策,你偏偏不执行,且不说朝廷怎么看你,你除长子之外的其他儿子不恨死你?不发动各种关系、使用各种阴谋弄死你? 所以,这才是无解! 这才是阳谋! 一篇异世“推恩令”写完,林苏歪着脑袋看一看,嗯,真不错!可惜了,华庭已经灭了,如果自己穿越早个两百年,华庭还真的可以不灭。 殿试五科,一诗一词一策一言一注,最耗时间的三科林苏已经全部拿下,时间也才过去了两个时辰,剩下的就是林苏最不需要费脑筋的东西了,一诗一词。 打开诗的题目一看。 以“春夜”为题写一首诗,要求内容饱满,切忌言之无物。 春夜为题,对于任何人都不陌生,几乎参试的所有人都写过春夜,但要求内容饱满,不可言之无物,那就难了。 当代文人写诗最大的毛病就是无病呻吟,言之无物,多少人写了一辈子的诗,也没跳出这个老坑,而本次科考,却要求言之有物,这就是殿试与会试的区别。 殿试高了一个层次,难度也就大了许多。 林苏一瞬间搜索到无数的春夜,每一首拿出去,都会很惊艳,用哪一首? 他沉吟片刻,一个念头慢慢浮现,这是殿试,五万三千余人参试,高手如云,最好还是不要轻视对手,殿试是他文道之试最后一道关卡,那就用一首无可争议的绝代好诗划个句号吧!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江上白汀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江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这就是诗歌史上的一座丰碑,号称孤篇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所谓:春夜诗歌无穷尽,《春江》一出了无声!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写到这里,252字的《春江花月夜》全部写完。 林苏自我审视一遍,也被这首奇诗深深折服。这首诗最大的特点就是充满哲学思维,思想饱满得无与伦比。 最后一科,词! 他打开一看,不由得微微一惊…… 词,不限词牌,不限内容,唯一的要求是,必须温婉。 这是真奇了。 参试的学子全是男人,无一例外,男儿豪气干云在哪里都是褒义词,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如果试题要求词充满男儿气息,林苏完全可以理解,但这要求恰恰相反,要求温婉。 这是玩哪一曲? 别的科目,我可以接受败于人手,但词,抱歉真不能!一代词宗被他人盖过,岂不是笑话? 你要温婉,我就来一首婉约的千古词章。 《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园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试题答到这里,已经全部完成。 林苏认真检查了一遍,看看时间,两个时辰多那么一点点。 殿试的时间很长,整整三天三夜。 对于一般人而言,没有人嫌它长,毕竟是关系到自己一辈子的追求,你再长的时间,学子也只会觉得短,但林苏不一样,他看看天花板,觉得自己在这间小考室里呆三天三夜实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算了,诗已压全唐了,词也是最有名的“一江春水向东流”了,还能怎么地? 交卷! 他的手一抬,抓住上面的小红绳,丁当! 试卷凭空飞起,消失得无影无踪,门自动打开,林苏踏出了考室。 考场安静得很,除他之外,所有的考室门都紧闭,这是必然的,除他之外,也没第二个能在两个时辰完成殿试的怪胎啊。 林苏目光抬起,突然惊了,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他看到了谁? 张宏! 张宏居然随着一道金光降落考场! 这怎么可能? 他跟张宏是有文道赌约的,他没有赦免张宏,张宏根本不可能踏足考场半步,现在张宏居然来了! 凭什么? 为什么? 张宏大步而来,向他哈哈一笑:“林苏,是不是感觉很意外?我能够参加殿试,而你反而被逐出!” 在他的字典中,林苏这个时间点出了考场,必定是被驱逐而出的,他打死都想不到,林苏只用两个时辰就完成了三天三夜的殿试。 他只能相信,将他送入殿试的人,能量大得异乎寻常,直接剥夺了林苏的考试资格。 这一刻,他兴奋得快疯了。 林苏道:“的确有些意外,却是为何?” 张宏笑道:“听说过圣道免责令吗?哈哈……我赌你没听过!知道何为圣家吗?我猜你其实也并不知道!” 圣道免责令? 林苏脸色变了,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圣家出手了! 圣家,乃是诸圣的直系后裔,每个圣家都有来自诸圣的“圣道免责令”,类似于封建社会的“丹书铁卷”、“免死金牌”,一道免责令,可以消除一次文道誓约。 张宏是与圣家有联姻之议的,他那个准岳家出手了,用圣道免责令,让张宏可以参考! 他以决绝无比的姿态,断了张宏的科考路,而圣家出手,恢复张宏的科考路,这叫什么?打他的耳光! 林苏心头火起,但又能如何? “圣道,终究是圣家之道,懂了吗?你这个乡巴佬不懂也没关系,时间还长得很,本公子有的是时间慢慢玩死你这个……小举人!” 张宏将“小举人”三个字说得异常重,嚣张地大步前行,进了他的考室。 虽然时间浪费了两个时辰,但此刻的他,精气神全都一百分,丝毫不在乎这点时间,殿试,他必定强势登临圣进士,而面前的这个人,将彻底斩断殿试之路,永远永远无法出头,终生也只能是一个举人! 张家与林家的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终究是张家赢了! …… 圣殿,天下阁。 一道金光突然射出,这是交卷的特征,考试到了后期,金光满天飞,毫不稀奇,但此时才刚刚开考两个时辰,就有人交卷?是自知考不上,提前放弃的么?这放弃也太快了些吧? 白老手轻轻一抬,从面前金光之中抽取一丝,指尖轻轻一搓,放大。 “大苍林苏?居然是他!” 作为圣殿高层,对于全天下的文人,几乎没什么印象,但对林苏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印象的,因为有太多的东西跟这个名字相关,开小说文路,开词的文路,写下四首传世青诗、青词…… 怎么会是他? 一个文道奇才怎么会这么快放弃科考? 出了什么事? 黑老的眼睛也睁开了:“他出了何事?” 他的手一伸,从白老手中的金丝中分出一缕…… 突然,他的眼睛大亮:“推恩令?倒也新鲜……嗯?”他的脸色陡然改变,手指都轻轻颤抖了…… 而另一侧,白老的眼睛也是大亮:“春江花月夜……虞美人……” …… 京城,东城出租屋,陈姐和绿衣悄悄地点燃了三枝香,两女双手合十看着青烟袅袅升起。 相公殿试,她们不能跟随在侧,唯有用这种方式来祈祷。 林家从家破人亡开始起步,步步踏到如今这步田地,虽是逆境重生,但是她们都知道,林家其实还脆弱得很,皇帝不喜,朝官更是恨之入骨,唯有一种情况能够真正平安,那就是林家兄弟殿试中一战成功。 只要他们上了进士,得了文心,就是大儒,才真正拥有了三分自保之力。 如果失败,再大的生意、再强的计策也保不了林家,这个世道,不成大儒,终是蝼蚁。 突然,空中人影一动,暗夜从天而降,带起一股狂风,差点将那盆花吹下了高楼。 陈姐和绿衣同时一惊,因为暗夜的脸色异常沉重…… “出了什么事?” 暗夜咬牙切齿:“圣家出手了!张宏得了圣道免责令,已经被送入了科考,而且那个圣家子还扬言,要取消相公的科考资格。” 第176章 取消科考? “王八蛋!”绿衣这么温柔的人,也爆了粗口。 陈姐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他真的能取消科考资格?” 暗夜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去问下……章家那个小娘皮?” “你快去!” 暗夜消失了,绿衣和陈姐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都感受到了对方手心的冷汗。 暗夜直入绿柳山庄,陡然在章亦雨面前显身。 章亦雨目光抬起,有点恼怒,你什么意思?在我面前显本事么?但很快,她就被暗夜这句话惊动了…… 她虽然不是文道中人,但她爷爷、曾祖父都是极其特殊的人,知道很多文道规则,她说,让张宏参加科考,圣家的确可以做到,一张圣道免责令即可,这种免责令虽然珍贵,但每个圣家都有一些。 不过,取消一个正规殿试的学子资格,可不是圣家轻易做得到的,需要知道,圣殿代表皇朝,圣家充其量也就是诸侯,诸侯怎么可能插手皇家取士?要谋反么?这个圣家子肯定是吹牛发狠的!所以,你尽可放心,他的参考资格不可能取消! 暗夜这才算是稍微松了口气。 …… 科考已进行了两个多时辰,贡院之外,还聚焦着大批的人,学子出来还需要两天半,但他们可以等,一场殿试,多少人等了一辈子?多少家族等了几百年?还在乎这两天半? 突然,一条人影从台阶上步步走下。 谁放弃了科考? 三个时辰不到就出来了,看他娘老子不打死他! 突然,有人惊呼:“是他,林苏!” 人群中一个人霍然抬头,牢牢锁定下来的人,他,是张府的一名管事,一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管事的脸突然涨得通红。 哈哈哈哈…… 他旁若无人地大笑。 众人目光齐聚,此人大叫道:“林苏!被驱逐的滋味如何?” 林苏也正在此时踏出了彩虹桥,冷冷地看着他。 “我是张府的管事,我不妨直言,你被驱逐而出……” 林苏打断他的话:“滚开!” 大步而去。 张管事挨了骂,一点都不郁闷,相反,他开心至极…… 瞬间,一则消息引爆开场,漫延全城,名扬天下的大才子林苏得罪张家、得罪圣家,被取消了考试资格,驱逐出场。 张文远第一时间得知消息,仰天大笑。 赵勋得知消息,愣了片刻,脸色却变得阴沉,他跟张文远的矛盾已经很深了,而张文远蒙圣家如此眷顾,会不会对他下手?必须立即修补关系,但怎么修补呢?是个问题。 陆天从和章居正正在议事,消息传来,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与不安。 圣家插手科考,历年都会有,但也都只是让不能科考的人拥有科考资格,还从来没有取消正规参试人士的先例,今天突然出手,取消林苏的科考,是怎么做到的?又传递什么样的信号? 难道说,圣殿已生大变? 对圣家的恩宠进一步加大? 宋都得知此消息,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给了曲文东,曲文东一接到这消息,全身僵硬,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都轻轻叹口气:“曲阁老,现在你该当明白,何为大势了,这步棋,你终究是错了!” “是啊!”曲文东道:“还是你宋侍郎高明,深知林氏是个祸根,早早切割可有多明智?老朽真是老了,老了啊……” 截断了与宋都的通讯,曲文东满脸沮丧的表情瞬间被愤怒所取代,一巴掌下去,轰地一声,书桌四分五裂。 “爷爷……”曲秀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脸色一片惨白。 曲文东猛地抬手。 曲秀胸口急剧起伏,泪珠滚滚…… “张老贼,圣家!如此胆大妄为,你们……你们会遭报应!报应!” 轰!又是一张书桌化成粉末。 粉末飞舞之中,曲秀慢慢软倒。 她刚刚得到消息,她还幻想着爷爷能够解决,但如今她知道了,爷爷无能为力,林家,将遭受灭顶之灾! 林苏被取消科考,只是对方的第一步。 下一步,将会是她的夫君林佳良,再下一步,将是整个林家。 风暴已起,她已在暴风中心。 “秀儿,爷爷可能真的不该将你送入火坑……”曲文东轻轻将她拉起。 “不!爷爷!嫁入林家虽然只有短短三个月,但秀儿无悔!如果真有什么不测,秀儿跟林家共存亡就是,爷爷,你保护好曲家,接下来的战斗,恐怕叔叔也帮不了曲家,只能靠你了!” 陆府,六儿神情激动地向小姐作了汇报。 陆幼薇脸色慢慢发白,眼睛慢慢弥漫上了雾气,哇,一口鲜血喷出,她慢慢倒下。 …… 绿柳山庄,章亦雨轻轻抬手,一杯茶递到暗夜面前:“真想不到,你遇到难题,还会前来找我!” 暗夜轻轻一笑:“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何。” 是啊,当初林府之中,两人第一次见面,彼此之间印象并不好,其后,林府几番遭劫,章亦雨也始终置身事外,暗夜跟她也渐渐有了隔阂,但在摘星楼,章亦雨站出来,为林苏站台,在西山,章亦雨再度站出来,为暗夜站台,两次事件,让暗夜产生了一种同路人的感觉。 林苏可能有危险,暗夜想都没想,直接就来了绿柳山庄,让章亦雨有了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当日进入林家……后悔吗?”章亦雨轻声道。 “为什么会这么问?” “进入林家,你的路完全改道,你变得不象你,值得吗?” 暗夜,暗杀王者,暗夜君王,她的路,该是江湖,她的眼,该盯着武道之巅,但进入林家,成为林苏的女人,她已经快成一个小女人了。 暗夜轻轻一笑:“有些事情,真的做了才会知道值与不值,外人是永远都无法评价的。” “这倒也是!你从此就甘心成为他的……女人,不再角逐天下了吗?” 暗夜轻轻摇头:“我也只能陪他这一程,等到科考结束,他的文道步入正途,我还是要走的。” “去哪?” “极西之地!” “为了你的窥天境么?” “不是,为了能在红尘之中,多陪他几年!” 我登武道巅峰,不为剑压天下,只为能在红尘之中,多陪他几年…… 章亦雨久久无言。 “亦雨,我走了之后,如果他有事,代我帮帮他!” 章亦雨轻轻一震:“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你!” 因为你是你! 这话很难懂,但章亦雨懂了,因为她是章亦雨,因为她跟他有过交集,因为她也曾是林家客,因为这一刻,她们为同一个男人而感怀,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暗夜直觉告诉她,如果真有某一天,林苏面临危难,真正能够帮到他的人,会是她章亦雨。 “未来,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我的道果,我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章亦雨这一刻有些心乱…… 突然,丫头跑了过来,她跑得太急,都差点一跤摔倒。 两女同时静音。 丫头叫道:“小姐,刚刚得到消息,林苏公子被取消了科考,已经出了贡院。” 什么?章亦雨猛地站起,脸色大变。 暗夜也霍然起身,她的两只眼睛刹那间如同万古深潭,头发高高飞起…… “暗夜……” 暗夜冲天而起。 “你去哪里?”章亦雨大叫。 暗夜没有回答,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中,她心乱如麻,她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杀了张老贼?灭了圣家?她都做不到,或许她只能做一件事情:在他遭受最大打击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林苏穿过街道,进了东城,回到出租小院,打开院门就看到了暗夜、陈姐和绿衣,暗夜甚至还扶着绿衣的肩头,似乎怕她摔倒,绿衣的眼中泪光闪烁,陈姐也隐有泪光…… “你们这是怎么了?”林苏道。 “相公!”绿衣再也控制不住,一头扎进林苏的怀中,将他紧紧抱住。 “相公!”陈姐轻轻叫了一声,抓住他的肩头,将自己也靠了过去。 “相公!”暗夜在后面抱住他,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相公。 “嗯,还真的兑现诺言了?都叫相公了!”林苏笑了:“你们都预感我能金榜题名?” “相公,别说了!”绿衣泣道:“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是你的女人,你都是我们的相公,天大的事情,我们都在一起扛!” 林苏道:“你们都听说过一则消息,我被取消科考?” “没事!相公!”暗夜柔声道:“三年之后,还有机会,即便永远都不中,你依然是我们心中最了不起的相公。” 老天作证,暗夜可从来都没说过这样的话,她的语气,也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林苏叹气了。 他这一口气叹的,让三女都很心痛,他以前从来不叹息的…… 但林苏出口的话却是:“我很享受三个宝贝这样温存,但我实在不喜欢你们的牵肠挂肚、强颜欢笑,实话说了吧,什么取消科考纯属狗屁。” 三女猛地抬头,全都带着强烈的不敢置信…… 绿衣大叫:“可是你……你为什么出来了?” “出来,自然是因为已经考完了!”林苏刮刮她的小鼻尖:“考完了再在考室熬个两三天么?有那功夫我回家陪媳妇睡觉多好?” “怎么可能?到现在也才……三个时辰!”暗夜都惊了。 “少见多怪,我哪次考试不提前?” 陈姐和暗夜的眼睛亮了,他乡试真的是三个时辰做完的,她们可以作硬证,但会试……会试他没提前啊? 哦,对了,林苏解释说,会试其实我也只花了三个时辰,后来出来的时候耽误了,所以你们不知道。 绿衣完全呆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她才是真的不知道的那一个,她甚至听都没听说过科考还有提前交卷的,所有人都恨不得再多些时间…… 绿衣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是不是叫相公叫早了点,他花三个时辰考殿试,真的能中吗?” 暗夜摇头:“我觉得根本不可能!反正我从现在起不叫相公了……” 哎哎,林苏好吃惊,叫都叫了还兴反悔?不行,你们一人叫十声,看谁叫得甜…… 暗夜横他一眼,那你还是把绿衣抱床上去玩吧,玩高兴了,她多少声都叫…… 啊?绿衣一跳而起, 得知他是正常考试考完了出来的,三个女子全都恢复了常态。 且不管三个时辰通过殿试有多么不靠谱,只要是正常考的,就得有正常的态度。 于是,考室里试子们奋笔疾书,林苏在出租小院里,头枕暗夜的大腿,吃着绿衣剥的葡萄(这是从妖族圣地那里长期运过来的,这时节简直是天价),乐不思蜀。 外面的传言满天飞,有为林苏惋惜的,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必须得说,林苏在文人圈子里,是没多少好人缘的,倒也不是他得罪过多少人,关键的是,你表现太出色,让别人没啥存在感,谁能喜欢你?现在栽了,说普天同庆有些过分,但满城开心倒也是实情。 与此同时,所有人也从心底升起了一种胆寒,对于朝官的胆寒,对于圣家的胆寒…… 高官还是不能惹的,世道还是没变的,大势还是大势…… 心无杂念,一门心思只管庆祝的,是张家。 张家张宏入了科考门,一大喜。 最大的对手林苏被取消了科考,第二大喜。 张家在朝官队伍里成为让人敬畏的存在,第三大喜。 圣家给张家这么大的面子,第四大喜。 张家完全从林苏进京时开始弥漫的阴影中走出来,直面张家最辉煌灿烂的明天,光是碧水仙酝,张家就喝了一百坛。 科考在万众瞩目中一天天过去,终于来到了第三天。 三天三夜的科考,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随着一声金钟敲响,所有的考卷同一时间飞上虚空,消失不见,林佳良长长吐了口气,慢慢站起,活动一下筋骨,走向考室之外,在考室门口,他还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很复杂。 这间考室,希望此生再不进。 真心希望能够一击而中! 但能不能中呢?他真不知道。 第177章 金钟响,殿试毕 一诗一词一策一言一注,诗和圣言且不说,他一向是中等水准,很稳定。词呢?他该是中等偏上,因为长期得到了三弟的指导,在词这个领域他是得天独厚。 圣言注这个殿试的重头戏,给了他很大的惊喜,因为其中八成以上,都在三弟的十三注之中,他早已记熟。但策论,出乎他意料之外,原本他有三弟的二十篇经典策论打底,对策论挺有信心的,可这次他遇到了拦路虎,因为这题目太难了,难到极致。 救国之策,开玩笑! 你让一帮书生谈救国?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哪怕将当朝宰相陆天从拉过来,让他来答,他都会抓掉几根胡子也未必答得上来。 虽然这题目是坑,但林佳良也没有放弃,他将三弟的二十篇策论融为一炉,全面改良华庭古国的政、经、农、军,最终形成的结果就是:只要全国上下,从各方面一齐改革,纵然不能真正实现救国存亡,也能让华庭古国拥有一线机会。 这题目十个人有十个都会这么回答,关键还在于你提出的举措有没有操作性,是不是真正有效,而林苏二十策论中,高明的点子多的是,他巧妙融合了四个点子,但愿圣殿阅卷人能够发现这些点子的价值所在吧?也只能但愿了。 他走出考室,迎面撞上了一人,章浩然。 章浩然脸色极为严肃,甚至可以说,带着极其罕见的愤怒与压抑,风流倜傥天下闻的浩然公子,今天相当失态。 “章兄,怎么了?考得……” 章浩然手竖起,打断他的话,但章浩然自己也没有说话,似乎不知从什么地方说起。 外围有人先开口了:“林佳良,你可知道你家那个风华绝代的三弟,如今身在何处?” 林佳良盯着开口的人,脸色也变了,张宏! 怎么可能是他? 他提到了三弟…… 林佳良心头猛地大跳:“我三弟……身在何处?” 他的目光投向三弟所在的考室那边,没有见到熟悉的人影,他的心头瞬间全乱。 “哈哈,免费送你一个消息,科考刚过两个时辰,你家三弟就已经被逐出试场!” 林佳良一声大吼:“放屁!” 呼地一声,一把折扇打开,却是赵元雄,赵元雄淡淡一笑:“林兄,你看来不能接受你三弟被逐出考场的事实,那么,能否接受张兄重新站在试场?” 林佳良脸色阴晴不定,目光慢慢移向章浩然。 章浩然长长吐出一口气:“圣家出手了,以免责令赦了张宏的文道之约,另外……三公子的确是开考两个多时辰时,出了考场。” 林佳良全身一震,天旋地转…… 两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抓住林佳良,一个是霍启,一个是李阳新,秋墨池和曾仕贵站在他的两边,脸色也全都阴沉无比。 “林兄,事已至此,多思无益,三公子天纵奇才,终不至于……就此淹没。” “正是!”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圣道昭昭,岂能永远暗无天日?我坚信,三公子终能踏出阴霾,直面万古青天!” 却是幽州厉啸天。 赵元雄盯着厉啸天冷冷道:“厉兄,你言今日之科考暗无天日?” 这是挖坑的,只要你敢斥责今日科考,就是对圣殿的忤逆,圣殿降罚,谁能承受? 厉啸天不跳他这个坑,另抓字眼:“谁跟你是兄弟?赵元雄,你也配?” 赵元雄脸色猛地一沉,他可是京府会试会元,会试这一环节技压天下,谁敢如此轻视于他? 厉啸天盯着他道:“赵元雄,张宏,你们自恃是京试的前十,大约也瞧不起他州会元,敢与我比一比吗?” “比什么?”赵元雄当然不可能认输。 “就比咱们本科殿试成绩!” 所有人全都大震,打了鸡血,兴奋。 “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你们有人排在我前面,我削首自尽,你们排在我后面的,自碎文山,退出文坛!” 众人鸦雀无声…… 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这三大顶尖高手抽了什么疯?毫无来由地生死赌? 赵元雄笑了:“厉啸天,你是被林苏给刺激到了吧?想用这种疯狂的方式来为他复仇?咱们科考成绩,很快就会见分晓,我们两大朝官之子,肩负着家族传承之重责,跟你没来由地赌命?你一个破落户也配?” “正是!”张宏笑道:“赌也得是有对等身份的,这姓厉的满门都被杀光了,自己早就不想活了,我跟你赌反而是成全了你!” 林佳良目光抬起,盯着厉啸天,胸口轻轻起伏。 这一刻,他读懂了厉啸天,厉啸天满门老幼丧生于大隅铁骑之下,对于朝堂中的主和派极度痛恨,而张、赵两人,正是主和派的代表人物。 今天,他们阴谋害了林苏,触动了厉啸天心中最大的伤痛,激起了厉啸天的怒火,厉啸天是真的想跟他们玩命。 殿试跟会试不一样。 殿试之后,还有个朝廷选士的过程,一千名候选进士名单已经第一时间送到了皇宫,由皇帝陛下御笔亲点,选择360位。 最先拿到名单的是章居正,文渊阁大学士拥有的特权。 名单到手,章居正不能拆封,双手托着来到武英殿,陛下与群臣全都守候于此,等待着名单的到来。 今日,是三年一度的大典,没有人愿意错过。 几个年老体衰的大臣,都来了,甚至于已经退仕的人,只要还拥有命官牌的,都来了。 何为命官牌?就是朝官的标配,一般情况下,自然退仕的,会依旧保留,你可以不上朝,但每逢国家重大庆典,还是可以出席的。当然,如果官员犯罪,就会被剥夺命官牌。 曲文东也来了。 他虽然在家里大发脾气,砸了几张桌子,但此刻出现在朝堂,却是笑脸依旧。 他心中,着实煎熬,因为这一科科考,他有四个人需要关注,一是曲晋,二是曲哲,三是曲武,四是林佳良。 没了林苏,曲家需要自我保护,一个大儒,就是一分力量,如果这四人之中,有两个大儒,曲家就能暂保平安,如果只有一个,非常艰难,如果一个都没有,那真的会是大难临头。 事关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曲文东如何能不慎重? “禀报陛下!”章居正双手托着圣光弥漫的册子,躬身道:“殿试已结,经圣殿圈定,以下千人为候选进士,供陛下选择360人。” “呈!”陛下吐出一字。 “圣道昭昭,文道辉煌,奉圣令,候选进士名册,启!” 章居正手中一道光芒射向圣册,圣册慢慢张开,圣光万道,满殿生辉,圣册高高飞起,在空中流出一个个名字…… 所有人眼睛全都睁得老大,眨都不敢眨一下。 这就是今科大苍进士名单,在这榜上,陛下才能选,选中了,就意味着金榜题名,就等同于一个大儒…… 满殿大臣全都紧张。 一般按惯例,只要是在此殿内的朝官,只要他们直系子弟上榜,陛下都会给他们一个情面,也就是说,但凡朝官子女,天然就多了一份保障,但他们的子弟也得争这口气,上这个榜才行。 曲文东盯着名册,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他的眼睛猛地一亮,曲哲! 哲儿上榜了!上榜了! 晋儿呢?晋儿学问远超哲儿,哲儿上了榜,晋儿该当更在他前,他快速地看了一遍,前面没有!后面呢?后面也没有!整个名册上,姓曲的也就一人,曲哲,排名第五百三十六位。 只有一人,这不够啊! 曲晋难道会是圣进士? 不太可能啊,虽然晋儿曾经排在京府会试的第十,地位等同于他州会元,但账不能这么算,曲家的圣言注一直是短板,他在殿试中不可能发挥那么好,难道是落榜了?怎么可能?曲哲都上了榜,他怎么可能比曲哲差? 一时之间,曲文东内心全是问号。 如果这名册中的曲哲换成曲晋,他可能没什么疑问,但现在,他是真的有疑问了。 等下,还有一人! 林佳良! 他孙女婿…… 他再度搜索,没有! 今科科考,只有一人!却是他以前丝毫都不看好的曲哲…… 旁边的宋都脸色很兴奋,他的儿子宋玉珠上了榜,而且排名相当靠前,排名第一百二十九位。 “曲阁老,恭喜你家曲哲也上榜了。” 曲文东皮肤抽一抽,示意收到。 宋都淡淡一笑:“可惜林家,还是载不起这千古荣耀。” 曲文东脸转向一边,没听见。 突然,他看到了张文远,张文远的脸在抽抽,这不是兴奋的表情啊…… 曲文东目光重新落在名册上,从上到下一看,曲文东一瞬间也被注入了一种叫兴奋的东西,名册第二位:张宏! 哈哈…… 曲文东差点笑了,张宏,在这名册上! 一般人见到自己的子女名字上名册,而且排名数一数二,绝对会开心得跳,但张文远却是如同r了狗一般,因为张宏的使命根本不是上这个名册,他的名字不出现才是最好的,出现在这名册上,意味着他不是圣进士! 不成圣进士,张家与圣家的联姻就成不了! 开考日,最后关头,张文远请来圣家出面,拿出了圣道免责令,拼尽全力将张宏送上科考场,最终的结果依旧不是圣进士,张文远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圣家的人…… 圣家的那个公子会不会一顿痛骂:提不起的猪大肠? 他的脸青一阵红一阵,都快站不住了。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张大人,恭喜了,令郎高中第二位,真是可喜可贺!” 张文远慢慢侧身,看着曲文东:“我儿的确是不争气,如何及得上你家爱婿?嗯……你家爱婿在何处?老夫老眼昏花,如何没找着?” 曲文东脸色一沉。 张文远叹息道:“曲阁老,看来曲家的传统真是没丢啊,以后的时日,又要曲哲贤侄这一根独苗苦撑千斤重担了,哎,可别折了才好。” 皇帝陛下御笔亲点,点到一个名字,总会有人长长松口气。 名字越点越多,曲文东盯着皇帝的笔尖越来越是紧张,在皇帝点到三百有余的时候,曲文东呼吸都快停止了,因为皇帝的笔一直没有落在曲哲这个名字上。 三百二十九,三百三十……三百四十一……三百五十七,三百五十九…… 嗵!曲文东猛地跪下:“陛下!” “曲爱卿……”陛下的金笔轻轻一颤,无巧合不巧地划过金榜,点中了一个叫孙玉柱的名字。 曲文东全身僵硬。 点完了! 曲哲漏了! 陛下目光抬起:“……爱卿可是有本具奏?” 曲文东嘴唇颤抖,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莫非也有子弟上榜?要朕点一点?不必行此大礼,金殿朝臣,同榜优先向是惯例,朕点了就是……哪位?” 话音未落,金册突然卷起,破入虚空消于无形。 陛下大惊,这就点完了? 目光移向曲文东:“曲爱卿,你真有子女上榜而未点?” 曲文东呆呆地道:“第五百三十六位,曲哲,乃是臣之孙儿。” “哎!爱卿你该当早说!”陛下无限懊恼:“朕多关注五百位之前,对五百位之后少有关注……事已至此,悔之无益,曲爱卿,朕赐你一件黄马褂吧,另赐金珠十袋……” 谢陛下厚赐! 曲文东磕头,走出武英殿,失魂落魄。 他自然知道,陛下根本就没打算点曲家的人,陛下志在覆灭曲家,怎么肯让曲家增加一个大儒成为新的变数? 什么漏了,什么迟了,全是借口! 曲家的危机,到来会比预想中更早些,风暴,会被预想中更猛些,这就是今日金殿点进士带给曲文东的全部感受。 金钟七响,贡院方向大亮,一道青蒙蒙的光似乎从地底而来,一个巨大至极的青榜从地下升起,没有震动,但有隆隆的声音,仿佛天际惊雷。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贡院门前,金舟振翅,试子登舟去文庙。 出租屋,林苏长身而起:“我也得去了。” “相公!”绿衣送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不管结果如何,你都记住,我们在这里等你!” “亲一个!”林苏捧起绿衣的脸蛋,亲了一口,抱起了陈姐,也亲了一口,转个身去搂暗夜,却搂了个空,暗夜早飞了,声音从上面传来:“你以为我跟她们一样没原则啊?中了再说……” 林苏狠狠地横她一眼:“等我回来,晚上收拾你!” 他去了…… 第178章 金榜题名时 文庙之前,宽大无边,几万个人挤在一块儿,林苏还真发现不了二哥他们在哪里。 但也不一定得找他们。 他身边的学子们还在讨论问题。 很多人都说,今年的试题真是太难了。 是啊是啊,这样样都难,最难的还是那策论,救国之策,谁有那本事? 有人淡淡一笑,救国之策,谁没那本事?方法多的是,只看你选不选得准,强兵是救国,富民是救国,合纵连横也是救国。 旁边有人赞同,兄台说的是,你选择的是哪一种? 强兵!小弟听闻妖族沉渊谷有一种奇兵,如能借到,必能杀敌百万,夜郎国,应手而灭。而且最妙的是,这妖族沉渊谷恰好就在华庭之侧…… 林苏抚额,你可千万别说你跟我同科殿试,我丢不起这人,拜托,这是救国,不是让你脑洞大开…… 幸好有人说了一个新的话题,我觉得今年的词最坑,要求温婉,为什么呢?咱们可都是男儿。 是啊,林苏内心也有此感。 有人回答:这件事情很是隐秘,有高人分析,这件事情跟……那个姓林的诗道天才有关。 嗯?林苏眼睛睁大了…… 这跟我有关?我怎么不知道?我一样怀疑出题人是不是变t…… 那个人解释了,这姓林的不是在西山玩了一曲“女子彩诗”吗?这一着相当具有煽动性,引发了很大的争论,有些人觉得女子应该引入文道,否则,文道只有阳刚而失之温婉,毕竟残缺。 圣殿甚是不快,于是有意出了这样一个题目,让全天下人的看一看,男人也是可以温婉的,没有女人,文道并非残缺…… 林苏心头一震,难道真的是这个原因? 还别说,真的有可能。 数千年来,文道之上一直都是男人,从来没有过女人,这种数千年的陋习,没那么容易撼动,哪怕圣殿,也一定会在这个问题上异常保守,用一道温婉之题,告诉全天下人,文道上男人什么都行,不存在残缺,不需要女人。 自己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 西山之会,没有给世界带来什么变化,兴许还给自己带来了麻烦——比如说,让圣殿不快。 …… 文庙打更人今日换上了节日的盛装,高冠长袍,站在楼顶,俯视京城,他的手缓缓抬起:“吉时已到,放大苍赐进士榜!” 榜有两张,一是赐进士榜,一是圣进士榜,以含金量而言,圣进士榜自然含金量高得多,但在如今,所有人还都是希望自己的名字快快出现的,哪怕只是最末一名,都行,殿试,科考的最后一场考试,多少人一辈子的追求? 上了榜,从此就是文心大儒,没有上榜,什么都不是。 至于是第几名上榜的,其实也就这时候有点新鲜,过得几年,谁还记得谁是第几?唯有一个名字是永垂史册的,那就是状元郎,连榜眼、探花都没什么存在感。 状元郎是圣进士的第一位,将来进入圣殿,都是大开正门的,岂是一般人可以想象?所以,五万余人中,至少有九成九都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张赐进士榜上,十几二十年的苦读,成败在此一举,太折磨人了。 早点看到自己的名字,早点解脱。 曾仕贵紧紧握着林佳良的手,他自己的手也是冰冷的,当日,会昌城会试,他是会试最后一位,看到他名字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跟妻子对跪,差点惹出泼天大祸,是林苏站出来,为他解围,才保住了他的文位,保住了他妻子秀娘的性命,后来,也是林氏兄弟给了他盘缠,让他返乡,江滩十万百姓面临生死存亡,还是他,出现在他身边,帮助他的家人,但今天,那个人在哪? 五万学子,四百四十个希望的名额,其中不会有他! 他是不是也在人群中?或者是在遥远的楼顶,静静地看着他们?曾仕贵泪水慢慢流下,这泪,是为他而流,为那个卓尔不群的文道天才而流,也为这个世道而流…… 林佳良嘴唇紧咬,心头早已一片乱麻。 他能站在殿试的试场,本身就是因为三弟,如果没有三弟,他会试都过不了,更谈不上殿试,但如今,他在这里等待自己的命运,而给了他希望,给了整个林家希望的三弟,一代词宗的三弟,你在哪?别哭!这一年来,你是二哥后面的依靠,接下来,该我了!我来履行我的职责,成!我保卫林家,败,我也是你不离不弃的兄长。 章浩然、霍启、李阳新、厉啸天四人站在一起,跟林佳良、曾仕贵、秋墨池隔了几个人而已,他们始终关注着林佳良。 “章兄,西山之会,虽然已经过去了近一月,但小弟想来依然如同昨日一般。”霍启叹道。 “是啊,谁能想到风华绝代的林三公子,会是这个下场?这委实……”李阳新道,人在文庙,他终究不敢说出后面两个字:不公。 章浩然轻轻叹息:“你们与他相识也只在一月之前,而我,早在去年这个时候,就已经见过他,那个时候,我与他相约京城殿试……”他的声音很轻,后面也说不下去。 “后悔吗?”霍启轻声道。 “我能后悔什么呢?后悔不该跟他相约?后悔不该跟他做朋友?霍兄,李兄,厉兄,科考之后,去看看他吧,不管咱们自己的成败……” 厉啸天轻轻一叹:“放榜了!” 第一个名字,赵吉! 人群中发出一声欢呼,林佳良目光一扫,就看到赵吉,来自海宁的赵吉,他跟林苏从乡试开始,一路走来,一路死磕,到今天,他终于中了,哪怕是排名殿试最后一名,也是一个巨大至极的荣耀。 赵吉这些时日其实有些放松,但谁想到,他还是中了。 第二个名字出现,宋扬,不认识…… 第三个名字…… 转眼间,放了一百多个名字,每个名字出现,都掀起一股欢呼的浪潮,有的来自队伍之中,有的来自文庙外的某条街道,有的来自于遥远的其他城池,殿试放榜,全国官员都是直接观看的,抱山与杨知府也在大堤上通过官印现场观看,旁边还有一人,却是玉楼,这次夫君京城应试,住的是少奶奶家,玉楼作为小妾,当然不能跟着,于是,给杨知府送了几坛酒,混成了帮两个大佬倒酒的小跟班,全程看着金榜…… “赵吉中进士,赵家还有一个赵元雄也是本次科考,赵元雄是京试会元,铁定是圣进士,赵家又发达了,赵勋这个老小子又威风了。”杨知府道。 抱山狠狠喝了一大口酒:“但愿林家兄弟俩争口气吧,否则,赵家可就真的欺到林家头上了。” “放心!佳良小子我不敢保证,林三公子,铁定榜上有名,而且说不定比赵元雄还强些。” 一百个,两百个,第两百七十个的时候,秋墨池的名字出现。 章浩然、曾仕贵等人向秋墨池祝贺,秋墨池紧紧地握一握林佳良的手,以示回应,他没有欢呼。 紧接着,霍启出现。 李阳新出现。 在这一榜还剩下最后十多个名字的时候,章浩然出现! 但章浩然没有丝毫的兴奋,他甚至都有点不敢看林佳良。 林苏已经废了,林佳良的名字至今还没出现,他不可能比自己还强,他落榜了! 林家两大天才,一朝尽废,林家崛起之路,何等艰难? 出租院里,暗夜、绿衣、陈姐怔怔地看着金榜,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快出现啊,快啊,不在乎第几名,赶紧出现…… 海宁大堤上,玉楼的指甲都深深陷进了肉里,她紧张得无以复加,榜快放完了,相公呢?三公子呢?为什么一个都没看见? 曲家,曲秀一个人站在逸仙院楼顶,盯着巨榜,她胸口起伏,牢牢抓住楼顶栏杆,夫君,夫君!你快出现,叔叔已经完了,你不能完,林家需要你,曲家也需要你…… 又一个名字跳出,曾仕贵! 排名是倒数第三位! 这个名字一出,曾仕贵猛地一震,吃惊地看着巨榜,揉揉眼睛再看,清楚明白,曾仕贵,曲州吉城! 是他,他居然中了!而且是赐进士榜第三! “曾兄!恭喜!”林佳良脸上有真诚的笑容。 “林兄!我能有今天,靠的可全都是你们兄弟,我能中,你一定更能中!”曾仕贵紧紧地握住林佳良的手。 “但愿吧……”林佳良心头寒风吹,遍体生凉。 这榜快放完了,他的名字依然没有出现,或许只印证了一点,他落榜了! 曾仕贵能中,的确能给他信心,但是,这信心并不足,因为他跟曾仕贵不一样,曾仕贵没有卷入朝官的是非圈,而他林佳良呢?在朝官的心目中,是不可录取之人,如果他在候选进士名单中,皇帝陛下硬是将他的名字给去了,他又能如何? 倒数第二个名字,张宏! 张宏的名字一出,引发了一种奇怪的浪潮。 张宏自己傻了。 什么?我只是赐进士?离圣进士一步之遥? 圣家出手,改变他的命运,但最终却是棋差一着。 赵元雄道:“张兄,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你毕竟迟了整整两个时辰,如果多给你两个时辰,必是圣进士!” 张宏的牙慢慢咬上,他找到了罪魁祸首了,罪魁祸首就是林苏,如果不是他,他如何会浪费两个时辰?如果不是他,他就跨过了赐进士和圣进士的天堑,于张家意义之大,无与伦比,踏足圣进士,有与圣家联姻的资格,踏不进去,联姻又会再起波澜,一步之差,真正天差地别…… 赐进士最后一名出现,左春郎,在林苏手下逃生的左春郎,事实证明,左家付出一支玉毫宝笔还是有价值的,换来了一个文心大儒。 名字全部放完,逸仙院的曲秀慢慢软倒,她的眼中,泪水奔流。 呼地一声,一条人影冲上了楼,是她妹妹曲娟,曲娟大叫:“姐姐,为什么他们全都落榜?全都落榜?连晋哥哥都没上……我找过爷爷,爷爷将自己关在书房不开门……” 曲秀慢慢站起:“妹妹,曲家的风暴要来了,文道之上,咱们败了!大败!一败涂地!但商场之上,咱们还必须抗争,从今天起,你跟我一起,我们姐妹俩为曲家争那一线生机!” 海宁江堤,杨知府和抱山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不管三公子如何,至少二公子是落榜了,二公子绝不可能是圣进士。 他们还不知道京城那则流言,如果知道的话,估计现在就崩溃了。 玉楼脸色苍白:“这就完了?……杨大人,抱山先生,你们说话呀……” 抱山轻轻叹口气:“还有一张榜,但是……但是……那榜太难了……玉楼姑娘,你别在这里站着了,先回吧,有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玉楼杵在那里,让大家都紧张了,江滩外围,几千人也都伸长了颈,他们看不到官印里面的情况,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期待。 洪灾过去了,海宁江滩是前所未有的美丽,所有人都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三公子,但今天,他们更希望听到林家兄弟金榜题名的好消息…… 金榜放完,天地陡然一震,青光弥漫,巨榜转青。 圣进士榜,圣进士不是皇帝赐的,而是圣殿直录的,就连皇帝都不知道圣进士榜里的人是哪些。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青色一出,一种无形的威严凌盖天地。 这张榜,将决出神圣无比的圣进士,这张榜,也将决出今科殿试的前三甲,状元、榜眼、探花郎。 圣进士与赐进士同属进士,从文心摘取、大儒称号、任职为官种种东西来看,似乎并无二致,但是,区别大得很,圣进士,是圣殿注册登记的,赐进士,不上圣殿名录,圣殿后期但有招录,也只会录取它自己承认的“学历”,不承认皇朝“学历”,所以,圣进士才会如此让人动心。 第一个名字浮现,名号比刚才的金榜大了整整一圈,名字呈现,赵元雄。 赵元雄心头猛地一跳,踏入圣进士榜,是他自认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开玩笑,京府会试榜首啊,会上不了圣进士榜,绝没想到,居然会是最后一人,差一点点就掉了,一时之间,他喜、羞还有一丝后怕的情绪,浮现心头。 他身边的几名学子齐声祝贺,除了张宏之外——张宏还在那里迷糊着。 第179章 状元郎 第二个名字出现,又是一个老熟人,陆玉京! 他居然一脚踏上了赵元雄的头顶。 宰相陆天从长长吐出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旁边的老八也长长吐了口气:“相爷,今年果然如传言那样,高手如云啊,赵元雄、咱家公子,也只上了榜末。” “天下风云将起,各路隐居的才子,都赶在这一届参加殿试,竞争之激烈,乃是空前,老八,去准备喜宴吧,圣进士,终归是可遇不可求……” 一连十个名字,每一个都曾主宰过一代风云,每一个都是一方天才,甚至还有一个,是十二年前的曲州会元,十二年前的会元,今日才参加殿试,这份沉淀,何其了得? 每一个名字出现,都有一人站出,挥手致意,瞬间就成为众人中心。 每一个名字出现,也会换来无数人的失落,名字越来越少了,希望也越来越小了。 特别是原本就是第二梯队的那些人,比如曲州十杰中的秦牧之、杨玉、杜云开、陆桐等人,脸色是白的,但眼睛睁得老大,也在期待着奇迹出现,当然,他们也知道这奇迹出现的概率相当于青楼上碰到皇室公主,但又能如何呢?赐进士的名单中没有他们,他们只能期待圣进士了…… 突然一个名字跳出来,林佳良! 林佳良此刻似乎已经神驰天外,似乎看着榜,又似乎根本没有关注榜,他身边的几个人都不忍心看他,但就在此时,曾仕贵猛地跳起:“林兄……” 林佳良泛散的眼神陡然凝聚,落在青榜之上,他的脸色突然涨得通红。 圣进士第六十一位,林佳良,曲州海宁府。 天啊,他中了,圣进士! 海宁江滩,玉楼猛地跳起:“中了,圣进士第六十一位!” 啊!外围无数人振臂高呼,整个江滩完全沸腾,足有数千人同时大呼:“三公子!三公子!” 玉楼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哎哎,我说的是我家相公,你们乱叫什么呀…… 没有人听见,所有人都在欢呼。 京城曲家,曲秀猛地一震,突然抱住她妹妹,大叫夫君…… 曲家书房,轰地一声,窗户震裂,曲文东一冲而起,直接上了天空,目视青榜,胡须在狂风中颤抖不止。 曲家几子全部止步于赐进士之外,曲家做梦都想要的大儒,终究没有到来,但是,他的孙女婿居然如此了得,直接取了圣进士之位,而且高居第六十一! 好!太好了!曲家浓得看不见天光的阴霾,撕开了一道裂缝。 有一个圣进士在,那些人想对付曲家,就多少会有些顾虑。 需要知道圣进士还有一宗最大的本钱,那就是世俗皇朝要处决圣进士,需要向圣殿报备,需要接受圣殿的复核,也就是说,圣进士,不是皇帝想杀就能杀的。 曲家目前的处境下,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圣进士! 出租屋里,绿衣和陈姐也抱在一起跳:“陈姐,咱们相公学问向来比他二哥强些吧?” 陈姐点头:“那是自然,二公子的策论是他教的,词也是他教的,我觉得咱们可以期待下,他能进入前十!” 无限的期待从此刻开始。 她们可以期待,但林佳良却是泪流满面,三弟,去年的今天,不,我踏入文道至今,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会有这样的荣耀,这是你一步步教出来的,策论,诗词,圣言注,全都是你,我拥有了今天的位置,你却名落孙山,你这番挫败,是为整个林家承受的,林家,从现在起,我来守护,我不能再让你永远冲锋在前,换哥来保护你! 十个名字流过,二十个流过,三十个流过,只剩下最后十个了…… 绿衣和陈姐还有暗夜全都紧扣双手,盯着青榜…… 这青榜上的名字,她们大多并不认识,其实也不止是她们,很多本届风云人物也都不认识他们,因为他们都是各大家族雪藏的人物,都是沉淀数年甚至十多年的“前辈”。 就在倒数第八个名字出现的时候,陈姐噫了一声。 绿衣一惊:“秋子秀?他居然进了前八?” 陈姐道:“相公说了,秋子秀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果然不简单……” 紧接着,又一个名字跳出来,厉啸天! 暗夜也惊了:“厉啸天?是不是上次在西山上,帮公子说话的那个厉啸天?啊……真是!” 广场之上,林佳良等人全都向厉啸天祝贺,章浩然眼睛睁得老大:“厉兄,厉害啊!从现在起,咱们还有差距了。” 厉啸天伸出双手,抓住他的手:“章兄,咱们一见如故,原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章浩然莫名地有了些激动。 圣进士榜第八的人物,将来会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啊。 第七位,第五位,第三位…… 绿衣指节都白了:“相公怎么还不出现?会不会……” “闭嘴!”暗夜和陈姐齐声大喝。 绿衣不说话了,脸都白了…… 章亦雨此刻,也隐身在出租屋之上,她盯着青榜也是双手合十,不知道为谁在祈祷…… 陆家,陆幼薇病在床上,但她还是让六儿将她扶起,一直盯着青榜…… 六儿都流泪了,小姐,别看了,剩下的三个名字,决不会有他! 他已经被除名了,为什么你就是不信呢? 第三名,路遥。 这个名字引起了轰动,路遥,那是十五年前的京试会元,却没有参加当期殿试,有人说他才华过于突出,引起了魔族的忌惮,魔族潜入,杀了他,谁能想到?他没死,居然出现在十五年后的殿试试场,拿下第三位,探花郎! 第二名,君佐夫,姓很怪,人更怪,此人身高不过四尺,獐头鼠目的完全没有文人风采,这样的人一亮相,满场中人不由得感慨,也幸好是圣殿直通,如果是皇上来赐,看到这幅模样,恐怕直接会跳过,这也是个以貌取人的时代。 青榜之上,还有最后一个名字! 突然,青光大盛,最后的名字跳了出来…… 林苏,曲州海宁。 这个名字一出,全场石化! 张宏的嘴巴张得老大,眼珠转都不转。 就连林佳良,也完全石化…… 轰地一声,海宁江堤,一排巨浪涌来,激起十丈浪涛…… 抱山、杨知府同时高高飞起:“林苏,三公子,状元郎!” 八个大字滚滚而出,覆盖整个江滩,数万名百姓同时举起手中的锄头,有的将自己的毛巾高高抛起:“状元郎!” 玉楼一激动直接滚下了江堤,抱山空中一挥手,将她拉了起来,玉楼再跳起:“我去禀报夫人!” “你禀报也太慢了,我带你去!”抱山将她抓住,空中横渡,直接跨入林宅。 “夫人,夫人……三公子是状元郎,相公是圣进士!” 林母一直站在房门边,突然一步踏出,一头栽下,身后的小桃、小雪赶紧将她抓住。 夫人直直地盯着她:状元……状元郎?圣进士? 玉楼眼有热泪,拼命点头…… 林母突然大哭,放声大哭…… …… 京城文庙,依旧石化…… 但出租屋里,已经炸了,绿衣跟陈姐抱在那里跳,根本不管脚下是楼板还是栏杆,就算跳下去了,她们也不在乎。 她们的相公,是状元郎! “看来我还真的命苦,死活逃不掉,还非得叫他相公了……”暗夜在那里叹息,但嘴角的笑容早已出卖了她。 空中的章亦雨傻了…… 陆幼薇猛地坐起,冲向窗户,这一瞬间,她的病似乎全都好了…… 曲家,曲秀猛地回头,盯着她妹妹,这一刻,她的脸变得好红…… 曲文东一声大吼,声震全院…… 金殿之上,皇帝陛下额头的珠子突然无风自动…… 宋都怔怔地看着文庙方向,他的脸色惨白…… 场中,林佳良突然一跳而起:“三弟!” 一条人影从远处而来,也猛地跃起,空中两兄弟紧紧拥抱。 “三弟,我一直以为你不能上榜,谁能想到你还是夺了状元郎……” 张宏突然一声大叫:“不!不可能!” 他这一声大叫,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他身上。 文庙打更人的目光从楼顶射下,盯着他。 张宏手抬起,直指林苏:“此人分明已经被驱逐而出,为何能成为状元?” 是啊,这正是众人想问的。 包括林佳良都想问。 林苏道:“我被驱逐?我为何会被驱逐?” “圣家……”张宏激动地叫,刚刚吐出两个字,他猛地住口,因为他看到了打更人的眼神,这眼神极其严厉…… “多谢张兄为我释疑!”林苏道:“我一直很纳闷,为什么你文道誓约未解,偏偏可以参加科考,为什么我提前考完正常离场,你偏偏说我是被驱逐出场,原来在张兄和令尊大人的眼中,圣家可以随意插手科考,可以代圣巡天!” 这话一出,赵文雄心头猛地一颤。 代圣巡天! 这话太犯忌了! 张宏心头也大跳,他父亲曾严厉告诫过他,行事要低调,千万别拿圣家说事,圣家插手科考,虽然是约定俗成的事,但毕竟也犯忌,一旦引发圣殿对圣家的猜忌,谁都受不了,他也是少年心性,在入考场之前就没忍住,在林苏面前嚣张了一把,现在在数万名试子面前,当着文庙打更人的面,说出了圣家,面前这人,顺势而上,一下子就引出了最忌讳的话题…… 文庙打更人冷冷道:“张宏是吧?” 张宏全身颤抖:“是!” “圣道免责令,固然是圣殿恩赐,可解文道之锁,但每次应用,却是有着严格限制的,必须是对圣殿有突出贡献者才能免责,本座问你,你对圣殿有何突出贡献?” 圣殿免责令的宗旨的确是基于对圣殿的贡献,拿到桌面上的颁发理由也是这个,只不过,这些年早已用滥了,圣家依靠祖上功德而拿到免责令,随心所欲地使用早已是惯例,谁会去追究应用程序问题?而如今,打更人偏偏要追一追,这就传递出了一个不太好的信号。 张宏大惊:“学生……学生时刻想着为圣殿作出贡献……”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贡献!是吗?” 张宏猛地跪下,磕头…… “没有丝毫贡献,你有何资格使用免责令?”打更人沉声道:“抹掉张宏赐进士之名!断其文根,废其文坛,裂其文山,以敬效尤!” 声音一落,金榜上高居第二的张宏,名字化为青烟,张宏全身大震,口鼻流血,被一道金光卷出广场,如同死狗。 满场之人全都大惊。 消息传到张府,张府一下子炸了,张文远脸色铁青,一个刚刚到手的进士,还没来得及赐文心,就这样干净彻底地废去! 这是一记耳光,最响亮的耳光! 打的是他张家,又何尝不是圣家? 他立刻传讯,传给一个公子哥,话音刚落,公子哥不可一世的脸色突然变了:“你说是打更人出的手?” 正是!但这是那个林苏挑起来的,张文远趁机上点眼药。 “蠢货!蠢货!”公子大喝:“此事严重了,严重了……” 紧急结束通讯…… 张文远额头出现了一排汗珠…… 他知道问题严重在哪里。 打更人也是分等级的,驻扎在各国京城的打更人非比寻常,在圣殿,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在各国行走,代圣殿监测天下,如果把圣殿比喻成皇朝的话,他们就是御史。 他们对圣殿极其忠诚,他们也是对圣家最有意见的一群人,你惹上别的人还好办,惹怒打更人,后果不堪设想,兴许打更人会直接找上圣家,以圣殿之名对圣家问责! 如果真的找来,那这位圣家公子麻烦大了。 圣殿是皇朝,圣家是诸侯,这个关系一定得理顺了,诸侯家的人,妄图插手皇家取士,罪名可大可小,一个不小心,就是一场大得无与伦比的大风波。 消息也第一时间传入皇宫,皇帝陛下的脸色也瞬间铁青。 他刚刚赐的进士,被打更人直接抹掉了,没有沟通,没有缓冲,直接抹!而且不仅仅是抹掉了这个名字,还将张宏文根、文坛、文山全都废掉,如此之决绝,非常少见,这是当众扇了他国君陛下一记响亮的耳光,全天下都听得见的那种。 打更人目光落在林苏脸上:“状元郎,以后说话小心些,代圣巡天此类言语,不可随意出口。” 林苏深深一鞠躬:“多谢尊者指教,小子出口无状,诚惶诚恐!” “好了!青榜、金榜均已发放完毕,按照圣殿圣喻,本次殿试,传世青诗、传世青词公之于青榜,天下扬名!” 金榜猛地一收,青榜同时大亮,无数青鸟翻飞,这是传世青诗出现的象征。 “传世青诗!科考之中出现传世,可是少见……”章浩然道:“林兄,我可不可以对你抱点期待?” 唰地一声,所有人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脸上…… 带着羡慕嫉妒恨…… 第180章 一日两传世 这个状元郎,也太让人羡慕了,殿试状元,而且还有过传世青诗青词,连打更人都对他如此关照,别人犯了错,直接将全身上下废个干净,他说出那么犯忌的话,也只换来一句不痛不痒的告诫。 林苏笑了:“尊者刚才让我谨言慎行,你想惹我犯错啊?我偏不如你愿?拒绝回答!” 打更人眼中带有笑意,从林苏脸上滑过…… 青榜之上出现一首长诗: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全文两百五十二字,在空中滚滚而过,瞬间传遍九国十三州,青诗的后面,漫天云彩演绎出一幅奇妙的春江花月夜,让人无限沉迷,广场之上,所有人全都痴了,痴迷于文字的精妙,痴迷于意境的高妙,诗,怎么可能如此之美? 诗全部流过,下方出现一行字。 “诗作者,大苍,林苏!” 陈姐直接从楼上起跳,跳到了一楼,暗夜紧急去抓,在她落地时才抓住…… 绿衣没有跳,痴痴地看着这首诗,喃喃道,跳什么呀?诗出三两句,我就知道是他!除了他,谁能写得出这样的诗?全天下,一个都不会有! 本次殿试,青诗只有这一首。 话说这一首,也相当于十首,论字数,论分量,都相当。 接下来是青词。 林佳良抓住兄弟的手,非常激动,诗还罢了,词作是不是他的?他可是一代词宗。 空中突然风起,一幅绝美的画卷出现于九天之上,伴随着一句让人韵味无穷的词: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 林佳良猛地一捏林苏的手,似乎是询问。 这是不是你写的? 林苏反手握住二哥的手,也是轻轻一捏,林佳良全身颤抖,天啊,这首词也是! 兄弟,经此一试,百年之内,都很难再现今日的奇观,状元郎,两首青诗青词…… 状元每届都会有,但青诗青词可遇不可求,越是正规场合,越是难求,科考之中的传世诗词,到目前为止,只有三首,全是三弟的! 这不仅是前无古人,几乎也是后无来者。 这首词流过九国十三州,无数女子芳心萌动,陆幼薇好不容易从春江花月夜迷离的意境中跳出来,又一头扎进这更加深不见底的坑…… “是谁?谁能写得出这样美妙的词儿……”陆幼薇长长吐气。 “是谁?难道又是他?”栖凤山庄,玉凤公主妙目流光。 灵隐寺前,毕玄机身着青衣,遥望青榜,身后一只小麻雀落在她的肩头,还有一双贼亮的眼睛,伴随着一个小光头…… 翠玉阁,谢小嫣倚在窗前,也在遥望,在春风中如同一座绝美的雕塑…… 词作流过,满天生香,一行字出。 “词牌名《虞美人》,词作者,大苍,林苏!” 全场轰然而爆,殿试之日,一人压青榜,两诗万古传! 林苏目光抬起,看着高楼之上的打更人,以前殿试,并没有将诗词公布的先例,今天破了先例,为什么?为了让他更快地天下扬名么?打更人一般情况下不会直接下杀手对付学子,今天也破例了。 为什么? 会不会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推恩令”? 圣殿接受了他的建议,为感谢他这条妙策,给了他如此之大的恩赐。 空中的青词一收,化为一道圣光钻入林苏体内。 林苏文山之上出现了一行字:“一诗一词传世,赠你‘平步青云’!获得文心后开启。” 平步青云? 什么东西? 林苏不知道,但想必不简单。 “状元、榜眼、探花三郎就位,遵循惯例……天马巡游!” 青榜陡然一变,变成一匹巨大的天马,林苏、君左夫、路遥三人身下出现一个巨大的车厢,天马腾空而起,踏青云而上,绕京城三圈,空间青莲翻滚,点点莲花花瓣从空中飘落,下方学子但有能接到青莲花瓣者,都感文思泉涌,几个文坛有伤的学子,也在花瓣之下,文坛伤愈,这些学子们跪地而拜,感谢圣殿恩赐,也感谢三郎巡天…… 林苏立于车厢的正中间,他身上彩霞为衣,将他映衬得无比的高大,无比的俊逸风流。 陆幼薇痴痴地看着,她的眼中泪花都成了七彩颜色。 她的母亲——那个孤傲的江湖女,这一刻也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一年,她也是被相府公子文道魅力吸引,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女儿也是如此,她的路又会如何? 出租小院楼顶,绿衣、陈姐、暗夜并排而立,都仰望苍穹,林苏的手按在唇边,轻轻向她们一扬,三女脸蛋同时通红,如同饮了一壶烈酒,隔得很远,但她们还是收到了相公的调戏…… 隆隆声中,天马驰出京城,一路驰向三千里之外的海宁。 天马巡游,第一站就是状元的故乡。 这是给状元的荣耀。 海宁全城都炸了,所有人同一时间感受到文道天才的魅力,江滩十万流民,不,此刻已经不止十万,吉城江滩的人也过来了好几万,他们手中的毛巾高高抛起,声声大叫:三公子,状元郎…… 冲击波似乎穿越万丈高空,而来到林苏的耳边。 天马来到林府之上,林府门牌之上的两个大字此刻光芒万丈,林母立于院中,仰望苍穹,花瓣飘落,进入她的体内,她一年前心力交瘁形成的内伤,瞬间痊愈,似乎也年轻了十岁。 这就是状元郎的返馈高堂。 天马在海宁转了三圈,然后一路向西,在榜眼君左夫的家乡转了两圈,在路遥的家乡转了一圈,然后就是全国巡游…… 北方大地,四镇之地,边防守军看到了。 东北大地,看到了。 万里水乡的南部地区,随着天马的飞过,九曲长江无比的沉静美丽。 南部山区,万亩山茶同时开放。 西南血雨关外,战争惨烈,林铮浴血沙场,正在与一队魔军铁骑生死大战,就在此时,天马巡游,无数的青莲从天而降,落到魔军身上,魔军扑地而倒,如同遇到最毒的毒药;落在人族战士身上,战伤尽愈,精神百倍,如同大补丸。 一瞬间,战场形成了大逆转,人族战士振臂高呼,林铮擦掉身上的血,仰望隆隆驰过的天马,突然,他一声大呼:“三弟……” 天马正中,林苏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他轻轻一挥手,一朵青莲飞向传来声音的地方。 轰地一声,林铮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真气片刻间爆满…… 天马过去了,战场安静了,林铮还怔怔地看着天空。 “少主……你怎么样?”旁边的副将林殊叫道。 林铮道:“我刚才似乎看到了三弟。” “三公子?不会吧?这里是边关,三公子怎么会来?再说了,你都十年没见过他了,见到了也不一定认识。” 林铮道:“是啊,十年血雨边关,十年不见音容笑貌,我即便见到了,也认不出他来,但是,四哥,我刚才真的有一种感觉,我觉得三弟离我很近,或许状元巡天之时,带来了他的气息吧?” 如果说整个大苍国境,还有人不知道今科状元的话,或许就只有边关,这里没有文庙,没有文道传音,虽然官印也是有的,但官印掌握在将军的手中,林苏获得状元位,将军还正在发呆呢,怎么可能会将消息传递给林铮? 东南之巅,乃是大苍国境,穷山恶水,妖物横行。 一个美丽的少女突然出现在山巅,轻轻一招手,下方山谷盘旋万年不消的毒雾消散得无影无踪,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巢穴,这是厉山妖王的盘踞之地,这里面是它的王宫。 王宫上方的毒雾消散,妖王大怒:“何人撤我屏障……” 话音未落,一只纤纤玉手突然落下,轰地一声,王宫尽毁,无数妖物死于非命,纤手一起,将妖王从万丈深渊中抓起,无尽的天地伟力面前,妖王所有的神通全都归零,化为一只朱红色的小鸟。 那个少女淡淡地道:“找你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我需要一只雌性坐骑飞越茫茫东海,这个光荣伟大的使命,你来担了吧。” 妖王一肚子的mmp…… 我经营近千年的王宫,被你一巴掌给拍了,就为了让我这堂堂六境妖王,给你当坐骑??有没有天理啊? 但它不敢反抗,因为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女,一根手指就可以弄死它…… 突然,少女猛地抬头,天空青云滚滚,天马巡游…… 妖王心头大动,嘶声叫道:“大仙,小妖只是一只六境之妖,身上又脏又臭,如何配得上大仙的身份?以大仙的身份,该当乘坐天马,这天马刚好来了,大仙不如……” 它是为了脱身,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啊。 天马,只是文道伟力所化,怎么当坐骑? 那个少女目光穿越万里云层,落在状元郎脸上,她的眼睛突然大亮:“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状元郎……林苏……咯咯,林坏蛋,你写的词儿说的可不就是你自己吗?我找你多久了?你居然在这!……小朱雀,东海之行你不用去了!” 别人或许看不清状元郎的真面目,但这少女当然看得清,因为她是百年前修行的一代传奇,一步一传奇,九步灭仙宗的巫山圣姑巫雪。 几个月前,她前往大苍京城寻找那个亵渎她的少年郎,得到了一个错误的信息,为了这个错误的信息,她南北奔波几个月,将章亦雨口中的年轻阵法奇才一个个都抓了一遍,全都不是他。 就在她打算去东海寻找另一个阵法奇才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天马巡游的状元郎。 就是他! 短短几个月不见,居然已经是大苍的状元郎,小坏蛋,你很让人惊喜啊…… 朱雀妖王大喜,可以脱身了…… 但巫雪话锋一转:“东海不用去了,状元郎的家乡不妨去走一遭,小朱雀,你以后不用做妖了,跟着我吧,做坐骑还是当宠物,你选一样?” 朱雀妖王一头撞向地面,可惜啊,以它如此修为,想撞死自己都很不容易。 巫雪手一起,提起了朱雀的小脚:“他是个状元郎,我也只能斯文些,乘坐朱雀毁天灭地的事儿还是不要干了,你负责卖个萌,给我增添点人间少女的味道就好。” 还要卖萌?你还是杀了我算了,朱雀继续撞头…… 京城文庙,天马回程。 空中青光一收,林苏三人并排立于文庙之前,打更人手轻轻一挥,青榜、金榜同一时间消失,他的手抬起:“新晋进士,赐文心,书山……启!” 声音一落,他的身影慢慢融入身后的文庙圣光之中,巨大的书山,慢慢开启,华光万里,气象万千。 本次新晋进士440人,原本有441,张宏的毁了,只剩下440人。 上书山,摘文心,这是进士的最后一步。 文心,很微妙,微妙在哪里?在于派系。 书山十八峰,代表着圣道的十八流派,儒家、墨家、道家、杂家、兵家…… 你摘取的哪一峰的文心,天然就跟这一流派有了捆绑,圣殿为了不内讧、不撕裂,虽然多次强调、多方引导,告诉世人,圣道无流派,诸圣是一家,努力去淡化流派之间的差别,但也依然还是有个流派的,同一流派中的人走得比较近。 目前儒家占据绝对主导位置,地位也最高,最少有一半的人会选择儒家文心,如果任由试子选择,所有人一窝蜂地去选择儒家,其他流派就会出大问题,于是,圣殿设置了一个特殊的规则,每届殿试,各峰文心的品级与数量进行了限制,绝品文心一颗(非绝代奇才不取,宁缺不滥),极品文心三颗,上品文心十颗,其余的就是中品文心和下品文心。 这样一来,扎堆现象就能得到有效的缓解。 如果大家都想上儒家峰,就会面临最激烈的竞争,搞不好你只能拿到下品文心,而在竞争不太激烈的其他峰,你反而可以收获到上品甚至极品文心。 文心品质才是关键,流派并不重要,这是圣殿刻意传递的信息。 林苏、君洛夫、路遥会选择哪一峰? 第181章 兵峰 这是所有人都关注的,殿试三甲,天然就占了巨大的优势,可以说,他们基本上铁板钉钉会拿到上品文心,甚至是极品、绝品文心,如果他们选择儒家,其余人,基本上不用指望拿到儒家极品文心,几个儒家天才试子极其紧张,生怕林苏他们三个全都走向儒家山峰。 路遥最先行动,他看了林苏一眼,走向儒家山峰。 君洛夫却走向了杂家山峰。 众人松了口气,强劲的对手少了一个,君洛夫以计著称,他走的是杂家路线。 “三弟,你选择哪一座?”林佳良直接问了。 他们身边的人也全都关注。 霍启道:“林兄,你的志愿小弟知道,是想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儒家在官场上颇有优势,为官方能解此心愿,我建议你还是选择儒家。” 几个儒家天才同时一惊。 李阳新也道:“贡院的几个儒家前辈对你颇有好感,来吧。”他自己也是儒家的。 几个儒家天才心都凉了,还兴拉人? 你们怎么不去死?把这妖孽拉来了,别人还怎么混? 厉啸天笑了:“林兄以诗词传世,自然该当选择诗山,只要林兄选择诗山,诗山绝品文心非你莫属。” 众人心头大动。 绝品文心,虽然每峰都会有一颗,但过去的几十届里,一颗都没有发出去,因为绝品代表着尽善尽美,谁能在诸圣眼中尽善尽美? 所以,一般人也根本不作这个想。 而林苏,真的符合这个条件,也只有他,符合…… 厉啸天的建议才是好建议,先不管什么流派,取得绝品就是最大的好处。 林苏道:“各位兄弟好意我心领了,我的文根乃是兵圣所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还是选择兵家。” 兵家? 在场所有人全都惊呆了。 兵圣,在诸圣中地位是最低的,兵家,是所有流派中最没有存在感的,甚至于,兵家圣家都快没落了,跟兵家联系最紧密的武将,都混成了低贱的代名词,在大苍国,武将不上朝,可见地位低到了何等程度,你以状元之身,居然选择兵家? “三弟,遵从内心的选择,为兄佩服!”林佳良表示支持:“但三弟需要知道,文心之赠,法度严谨,决不会因为人少而放松条件,你入兵峰,也未必一定能拿到极品文心。” 的确是这样,文心该给什么品级的,完全取决于你对这一流派的理解,取决于你在这一流派的造诣,并不存在人情,你踏入兵峰,需要对兵家理论、军事有过硬的了解,否则,诸圣一样只会给你下等或者中等文心。 三弟诗词绝世,文道绝世,商场上也是绝世,甚至机关之术也绝世,不管是入儒家、诗家、墨家、杂家都可以确保极品文心,唯独只有兵家,没有人有把握,他明明闭着眼睛就能选中极品文心,偏偏要在一个不擅长的领域冒险,这让人从何说起? 林苏道:“我意已决,走了!”踏上兵峰。 兵峰通体血红,林苏一步踏入,是一个平台,平台上居然只有他一人! 十八座山峰,代表十八大流派,任何人进入,都会站在第一层平台之上,这平台四周可以摘到文心,这只是下品文心,小如米粒。 也就是说,你如果只想要下品文心,非常容易,无需任何考核,直接伸手就可以摘到。 当然,所有人都想要更好的,那就得接受文心三拷…… 什么叫文心三拷? 三次拷问,你回答得好,你可以上升,越往高处,文心的品级就越高。 林苏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老人,老人白发苍苍,只是一个虚影:“何为武?” 文心第一拷,何为武! 他选择的是兵峰,问题也以兵家为主…… 林苏道:“武有三重,低层之武,武勇之武,决斗于巷道之中;中层之武,征伐之武,杀敌于千里之外;高层之武,止戈之武,不战而屈人之兵!” “说得好!升!”林苏四周风景变幻,已是一片血色战场,周围的文心浮现,颗颗大如鸡蛋,这已是中品文心,可以随手采摘。 老人再现:“何为兵?” “兵者,诡道也,风云可为兵,水火可为兵,山川日月可为兵,人心民意亦可为兵。” “兵道,诡道!毫不矫情,通达之至!升!” 兵道,在当世大儒口中,是很避讳的,即便要出兵,也总会找一系列借口,用兵之道,往往也是讲求堂堂正正,君子之战也,绝少有人将兵道直接说成诡道,即便是兵家,也不会这么说。 再升一层,战旗飘飞,一片肃杀,战旗之上,一颗文心出现,血色光泽,大若海碗,这是一颗上品文心。 老人立于旗下,再问:“何为霸道?” “我若为佛,天下无魔,我若为魔,佛奈我何?” 老人哈哈大笑:“虽无霸字,但霸意尽显,精辟!升!” 大地豁然开朗,云层踏于脚下,一颗大若巨石的血色文心托于浮云之上,圣光盘旋来去,如星光拥月。 “此乃极品文心,得之必是一代战神,然而,极品文心非外力所能授也,需要你自行与之沟通。” 林苏微微一怔……怎么沟通? 老人微笑道:“此文心在等待你的召唤,你需要告诉它,你到底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它才能决定是否跟你走。” 林苏缓缓道:“我要浮云遮不住我眼,我要乱世乱不了我心,我要三千道门,无边鬼域,万里红尘,挡不住我行我道!” 面前的极品文心突然颤抖,轰地一声爆开,外面的血色外皮片片脱落,露出一颗与真实心脏大小相当的文心,此文心一片通透,内有血丝,圣光盘旋,化为青鸟,奇香扑鼻,万象齐现…… 文心飞起,融入林苏的文山,他的文山突然之间百花齐放,他所写过的所有文字,同一时间都飞起,围着文山盘旋来去。 “兵家一系,千年未能送出的绝品,终于送出去了!” 老人身影一幻,消失得无影无踪,圣光一起,宛若从九天而来,粗得无与伦比,横贯整个天空。 林苏好吃惊,绝品? 不分明是极品吗? 怎么极品突然变成了绝品? 他头脑中浮现了一句话:绝品不可见!原来是这种不可见法,绝品隐藏于极品之中,你能触动绝品,文心就是绝品,你触动不了,它也只是极品。 圣光灌体,林苏文根快速成长,成了文山之上满山树木的根基,文坛分成九块,成为山之万仞,文心沉入文山,为整座文山提供活力,文山之上百花齐放,缕缕文气射向全身,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化,他的丹田也猛地一震,跟文山取得共通,轰然一声,武极突破第五变…… 全身各处千变万化的时候,似乎一个尘封的山门打开,一朵青云直上云霄,林苏心头一动,刚刚得到的青诗青词奖励“平步青云”,他意念一动,突然飞起,直上高空,身子一侧,横飞百里,虚空定位。 俯视脚下的兵峰,林苏心头怦怦乱跳。 平步青云,这份礼物的珍贵远超想象。 可能有人会说,成为文道大儒,一笔可成字,一字可破空,虚空飞行原本就是简单事,平步青云似乎是个鸡肋,其实不然。 平步青云与文道借力完全是两个概念,区别在哪里?借的力不同。 大儒文道借力,借的是文庙的外力,而平步青云,则是内力,二者有什么区别?区别大了,大千世界,总会有些地方是文道覆盖不了的,比如阴风谷就是,比如无定山就是,比如魔族的大本营就是,在这些地方,一代大儒去了,所有神通尽皆清零,除了身体素质略微好些之外,就是一个普通人,而他,依旧可以飞行,因为他的力量是自己的力量,是藏在他身体里面的力量。 更不说,二者操作起来也是天壤之别,大儒文道之力让人上天,需要先写字,控制起来并不容易,一个控制不好,从天空掉下来也是常事,基本上没办法在空中与人动手,而林苏的平步青云,无需写字,想飞就上天,控制如意,速度更快,变化更灵活,而且还丝毫不影响他在空中与人动手。 这在与人生死决斗的时候,分外有效。 这是林苏的一大底牌,他决定隐藏下来。 反正他已经是大儒,虚空飞渡原本就可以,隐藏非常容易,别人也根本不知道他飞行原理是什么。 书山之上,各峰都有圣光弥漫,这是融合文心的特有现象,每道圣光,代表着一个大儒的正式诞生,很快,十八座山峰全都安静,所有学子从各自的山峰而出,个个意气风发,进入之时是举人,出来之时是大儒,所有人都是,因为每个人都有文心,只是品级的差距而已。 林佳良在儒峰之中,回答守卫者的问题时,引用了林苏的圣言注,得到了守卫者高度肯定,他上升得异常之高,收获到了一颗极品文心,内心全是不敢置信,别人的文道,都是一开始在小地方崛起,风头盖十里八乡,后来踏入更大的平台,渐渐没落,而他恰恰相反,从乡试到会试到殿试再到收获文心,他是步步登高,一开始的他默默无闻,现在的他,天下知名,更让他难以想象的是,他居然取得了极品文心。 文心之赐,自己只知道自己的,进入平台之后,每个人都是独立的。 他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人能收获到极品,但他知道,自己创造了奇迹。 出来之后,没有人私下打听别人的文心等级,因为这是每个人的隐私,也只有林氏兄弟,传音入耳…… “二哥,拿到极品了吗?” “三弟啊,我真是不敢相信,真的拿到了,三弟你呢?” “绝品!” 两兄弟的手紧紧相握,全都激动。 “三弟,绝品文心非同小可,一旦泄露,搞不好魔族就会专门针对你下发追杀令了,你需要深度隐藏,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起。” 林苏轻轻点头。 人族与魔族征战已有数百年,都见不得对方有什么天才出现,一旦出现,就必须扼杀,当年人族也曾出过一个绝世天才,年仅十九岁就写下了那首五彩战诗《踏浪行》,因为其家族太过张扬,将他鼓吹成人族新一代对抗魔族的领袖,魔族派了一支暗杀队,一个女魔头以色引诱之,将这人给弄疯了,一代天才就此陨落。 霍启道:“两位林兄,小弟听说你们两个有逢宴必病的老毛病,这次进士宴可别来这手,毕竟皇帝陛下在座,将来,咱们也得在官场上混。” “怎么会?”林苏笑了:“进士宴,我们兄弟是必到的。” “那就进士宴上再会了!”李阳新轻轻一拱手。 林佳良向他一拱手,转向曾仕贵:“曾兄,你在京城也没有亲戚,不如还是随我去吧,咱们好好喝一杯。” “我是真想早日回到海宁江滩,去见我家娘子……但进士宴三天后就会开,一来一回赶不及,就去林兄那里玩玩也好。” 林苏笑道:“秀娘也来了海宁?” “是的,科考之前刚刚接到抱山先生的传讯,秀娘到了江滩,林兄,回去后我还得借你三丈江滩地,秀娘想在那里做间房,专门给我传讯,让我跟你说说。” 林苏笑道:“象你这样的进士愿意落户江滩,那还不是江滩百姓之福?你让秀娘选好地方,我让人帮你盖,我可告诉你,这不是为你省钱,我就不放心你的审美观,万一你建得七歪八扭的,影响了整个村庄的美观。” 哈哈哈哈,曾仕贵大笑:“你就说为我省钱怎么地?反正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就没钱……” 曾仕贵变了! 以前的曾仕贵,小心谨慎,但如今,他也变得意气风发了,因为他的身份已经变了,他是进士,是大儒! 这样的曾仕贵,林苏喜欢。 霍启也转向厉啸天:“厉兄,你跟我去吧,我知道你在京城也是没有地方住的……” “其实……我也想去林兄那里玩几天……”厉啸天说。 霍启直接将他拉住:“你可得了吧,林兄三四个红颜知己等着,你去做什么?你瞅瞅他,是不是晚上有时间陪你的那种类型?” 哈哈哈哈…… 所有人全都笑了。 书山关闭,年轻的大儒们再度出现在文庙之前,外面的无数豪门眼睛都绿了:“老周,你带人去出口处……老张,你的大网可架好了,那些大儒都会飞……” 文庙圣光一收,外面一片闹腾。 第182章 榜下捉婿 林苏突然心头一动:“二哥,你打算再找个媳妇吗?” 林佳良一愣:“说什么话?你嫂子能接受玉楼就不错了,再来一个她真发毛……” “那你听说过一个传统叫榜下捉婿吗?” 林佳良脸色变了…… 榜下捉婿,千年传统了,每次殿试结束,京城豪门、朝臣都会派人榜下捉婿,什么意思?一大群人猛地围上来,逮到谁,就抓起来,送到洞房去拜堂。 从里面出来的都是进士是大儒,他们可不在乎是谁,反正只管逮,逮到就算赚到…… “三弟,你得保护我呀,我实战能力不行,大儒战力还没开发……”话音未落,外面轰地一声,无数人跑了过来,冲向人群。 可怜的学子虽然已经是大儒,但有的是没有熟悉自己的能力,有的还有点懵,有点大概是半推半就,很快,被捉到了三四个,一捉到就一群人欢呼着,将进士捆跑了。 林佳良面前也出现了一堆人,林佳良反应算是很快的,猛地后退,将林苏给顶了上去。 “靠,二哥,你怕嫂子骂,就不怕暗夜揍你?” “三弟,你毕竟没大婚,小妾也有一大堆,多收一个算了,我走……”他虚空写下一个大字,飞跑而去。 刚刚飞过去,一只大网突然撒出,眼看就要将他网上,林佳良大吃一惊,空中转体,避开,飞了…… 林苏面前一团乱,平步青云一出,人上了半空,脚下一动,越过了人群,眼看就要逃脱,突然,一条绳索从前面一条船上飞来,直接将林苏给捆了个严严实实,林苏武道之力一出,挣脱! 以他武极五层的战力,纵然不用文道之力,也没有什么绳索能够捆得住他的,但谁能想到,他的武道之力一出,绳索上传来的力量突然加大了百倍,林苏两眼大睁,我靠!至少窥人境!不,似乎还不止…… 你榜下捉婿出动窥人或者窥空? 这也太太太过分了吧? 窥空境,那是跟暗夜同一层次的高手啊,林苏纵然今非昔比,但在没来得及使用文道之力的情况下,单凭武道还远远到不了这种层次,怎么抗拒? 一时间,他感觉天旋地转。 下一刻,他落在船上,一个粗豪无比的老头笑得露出了一嘴的黄板牙:“呵呵,你倒是跑啊,本王亲自出手,还不给我女儿添一个如意郎君?贤婿啊,跟你岳父说说,你叫什么名……” 林苏怔怔地看着他。 本王? 一个简单的自称,让他一下子找准了方向。 大苍国,王爷有很多,比如陈王、惠王、幽州王,但皇家血统还是很过得硬的,每个王爷都长得风流潇洒,谁能长成这么一幅再世张飞的模样? 仅有一人,南王! 南王是大苍历史上非常少见的异姓王,是少数族裔,原来的名字叽里瓜拉的一长串,他在书里是见过,但真没留意,只记得先皇给他的一个赐姓是齐。 齐福。 齐福在王爷群体里是个奇葩,别人靠战功封王,他呢?靠投降封王,为啥?当日南方叛乱,这场叛乱可是非同小可,南方七十二部身后站着南方庞大的帝国赤国,赤国欲联合诸部横扫南境,先皇派出大军对抗,被打得大败,南部十三州顿时风雨飘摇。 就在这个时候,七十二部中的项部首领跳将出来,将最具战力的足部首领一巴掌拍死,发动兵变,一统南方七十二部,将赤国派出的人一个个点了天灯,然后修书一封,上禀先皇,南方诸部投降! 先皇这个喜啊,亲笔写了一封长信,信中用上了无数夸张的词汇且不提,核心落脚点就一个,封项部首领……很长名字的那个英雄为南王,赐齐姓,因他是大苍之福,故名为“福”,准他永久世袭领地,准他随时入京,准他…… 反正是所有王爷享受的礼遇,他一概享受。 这个王爷虽然位极人臣,但骨子里还是个草莽,他是少数族裔,对于文道一窍不通,但他的武道非常恐怖,如果单以个人武力而论,大苍国内所有的武将,真没几个及得上他。 林苏瞅着这个王爷很是纠结……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在他面前,跑肯定也是跑不掉的…… 榜下捉婿,是千年传统,也真的不太好打,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但是……但是……王爷你老这幅模样,我真的对你家闺女很难有信心啊,老天作证我并不是颜值控,但总也得有点底线,长得太丑,下面血液不流通…… “王爷下问,小子只能实话实说,小子姓乌,名子虚,承蒙王爷看重,榜下捉了小子过来,然而,小子家有悍妻,实不敢再行纳妻。” 哈哈…… 南王哈哈大笑:“家有悍妻?这有何难?论悍,本王之女怕得谁来?你与郡主成亲,尽管放手让她们打一场,谁赢谁输,本王概不过问。”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我靠!比悍?比悍比蛮你自然是不怕谁,但事情能这样办吗? 连忙申辩:“王爷,这可不成!我与发妻结发之时,也曾有约,决不欺她,怎能借助王爷郡主之威,来欺负于她?此事有违文人道义,有违圣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王爷眼睛猛地睁大,突然轰地一声,一巴掌重重拍在自己脑门:“论理的事情,本王说不过你们这些读书人,也罢……就让小女做你的侧室吧,来啊……让郡主过来,拜堂成亲!” 一个侍女从外面跑了过来,急急忙忙地跪下:“王爷,郡主她跑了!” “跑了?”王爷眼睛猛睁。 “正是,郡主说了,她非天下英雄不嫁,王爷要附庸风雅,榜下捉婿,还请另生闺女……” “放屁!”王爷大怒:“我就生她一个闺女,临时再生一个么?你问问他等不等得及……” 一根粗如胡萝卜的手指直指林苏。 林苏绝处逢生,长长松了口气:“王爷,这个……我是真等不及!……郡主之言实属有礼,榜下捉婿虽是美事,也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小生不敢违了惯例,不敢违逆王爷,奈何郡主本人不同意,还望王爷放小子离开……” 王爷一双环目盯着他:“你不敢违了惯例,不敢违逆于本王?” “王爷,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郡主都跑了……” “不要多说了,签字!”王爷手一挥,一个师父赶紧递上来一张纸,上面写得清楚明白,他,乌子虚,同意这门婚事…… 林苏大惊:“王爷,我可没说……” 王爷大怒:“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不敢违惯例,不敢违本王的意思,什么意思你不懂?签字……” 林苏好无语,谁说粗放型的人不会抓漏洞?他刚才说的话,的确是有漏洞的,只不过,那本来就是个就坡下驴的客气话…… “签字!” “小子没读过书,不会签字……” “有手指吧?打押!”王爷直接抓住他的手,重重地按在纸上…… 林苏一脑袋的mmp,我是作了什么孽啊,硬是遇到了这样一个野蛮人…… 打过押了,林苏生无可恋:“王爷,你这样搞,我真是无话可说,但有个底线必须确定,我……我乌子虚行事,从不强人所难,涉及女子名节的事情更是如此,否则天理不容,圣道难容,以一刻钟为限,如果郡主同意,我就跟她拜堂,如果郡主并不甘心情愿,咱们的婚约就此一笔勾销,如何?” 王爷仰天大笑:“哈哈,本王同意你全部的要求!” 他的手猛地伸出,这一伸出,宛若无穷无尽,下一刻,他的手一收,一个女子尖叫着出现在他的掌中。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郡主啊,你要跑干嘛不跑远些?你还不知道你家老爷子有多高的身手?又有多野蛮? 我原想着一刻钟他找都找不到你,谁曾想,他一伸手就将你捉了回来…… 现在他还有最后一个指望,俗话说得好,父亲什么性格,女儿什么性格,你一定要坚强些,学学当年地下党,别那么容易就屈服…… “好女儿,看看为父帮你捉的好女婿……”南王笑眯眯地道。 “父王,你太霸道了,女儿已经跟你说过,女儿要嫁只嫁天下英雄,你随便捉个人过来,我……” 她的目光落到林苏脸上,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我……我……我从了就是!” 林苏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 说好的坚持呢? 但这一瞬间,他也有另外一种发现,这个郡主居然这么美?怎么可能这么美?她老子长成那个模样,她居然国色天香,难道异界也有“隔壁老王”这种物种的存在? 南王的笑声传扬天地间:“贤婿啊,我女儿虽然长得不象我,但血脉却是本王正统的血脉,武道之途,天才绝顶,比你家悍妻却又如何?” 如果她长得象你,那咱们还谈个屁呀…… 武道绝顶天才?看着倒也挺皮实,就是不知道扛不扛揍…… “来啊,送入洞房!” 林苏再度大惊:“王爷,你们那里没有三媒六聘这一说么?” “文人就是麻烦!”王爷叹口气:“你们先洞房吧,师爷,他们洞房的时候,你也辛苦下,把他说的那些三媒多少聘啥的,都弄好……” 林苏彻底无语,先上车后买票?不,现场补票,王爷你这种洒脱小生难以承受…… 手一挥,林苏跟郡主嗵地一声,穿越不知些什么障碍,落在一间房中,房间里新床新被还贴了几张大红的喜字…… 林苏傻眼了。 郡主看着他,眼中一片迷离。 “相公,你叫什么名字?” “……郡主,咱们先别这么叫行不?我怕我家娘子揍我……” “相公,既然已是你的娘子,大娘子要揍,自然是揍我,放心,我身上的皮肉,她拿刀砍都砍不破,我不会让她伤了你的……” “郡主你这么说,让我不知怎么说……你并不知道我是谁,是吗?” 郡主轻轻点头:“所以我才问你。” “那你原本是不同意的,可为什么就突然同意了呢?” “相公长得好看……”郡主含羞低头。 林苏一声长叹,我这该死的颜值…… “相公,洞房花烛咱们怎么做啊?” 林苏眼睛睁大了,你不知道? 郡主很不好意思地表示,她娘说了,洞房花烛是要让他捅破她身子的,是要见血的,但她体质不一样,基本上刀枪不入,相公你可能很难捅破,要不,你用这个吧! 郡主拿出了一把刀,一把闪着寒光的刀,这刀是天外晶石所铸,用这种特制的刀才有可能捅破她,另外,她还拿出了一块洁白的布…… 用刀? 林苏目瞪口呆,这布又是干嘛的? 郡主说,娘说了,这布是用来接她的血的,白布染血,才表示她成了妇人。 林苏轻轻拿起刀,轻轻放到一边:“郡主啊,我怎么可能舍得捅你一刀,象你这么天真、这么二百五的郡主,我一辈子都没见过……” 郡主不懂什么叫二百五,不懂什么叫天真,但听懂了他前面的话,他不舍得捅她,一时无比地开心,但又有点担忧:“那这白布怎么用?” “这白布是给你垫着……坐的……” 将白布铺在床沿,示意郡主坐下。 郡主坐下了:“娘说,洞房花烛是一个女人最特殊的时候,有时候会痛,有时候会哭,有时候也会笑……” 我靠!你给我出题考试呢!林苏沉吟片刻道:“我来给你讲故事吧!争取让你将洞房情绪完整地体验一遍……” 他讲了倩女幽魂两三部,郡主开始也笑了,后来却哭了,到最后两人分开,约定来生再见,她也痛了…… 房中不知岁月,转眼已是夕阳西下…… 林苏眼中的余光捕捉到外面的情况,他岳父大人踏浪而去,想必是去找他京城的好友分享榜下捉婿的心得去了,林苏跟郡主说一声:我去上个厕所哈,然后溜出了房间,到了船边,平步青云一施展,突然直冲云天,逃之夭夭。 有平步青云的独特身法,林苏还真是体会到了方便性,他转眼间就汇入了京城的人流,转了七八个弯,确定后面没有人追踪,他才来到了出租屋。 院门口,早有三人等候。 第183章 状元干没干坏事 陈姐最先上来:“相公……”她眼中泪花闪烁,什么都说不下去,三科科考,次次独占鳌头,万千俊杰,全在脚下,这份千古荣耀,千言万语如何评说?她想告诉他,相公,谢谢你让我这样一个残疾的女人,找到了人生最大的骄傲。 暗夜也将自己送入他的怀抱,轻轻叫了声“相公”。 绿衣最后过来,她直接跃起,将自己完整地送进了他的怀抱,还吊在他的身上:“相公,我还以为你被人榜下捉婿给捉了去……” “你神仙啊,我还真的被捉去了。” 暗夜噗哧一笑:“你要捉去了还回来?早玩你喜欢的事儿去了……” 林苏迟迟未回,她们三个还真的分析过这种可能性,绿衣坚定地说,相公一定被人捉跑了,他是状元郎,估计皇帝都捉。 但陈姐和暗夜不同意,榜下捉婿乃是千年传统,文道佳话,且不说相公是个状元郎,就算是一般人也都难逃被捉的命运,但相公情况特殊,跟朝官对抗的态势如此明显,又不得皇帝喜欢,那些朝官可个个都是人精,不敢淌这趟浑水的,所以,别人可能被捉,相公不会! 但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相公还是没回来,陈姐和暗夜就不太坚定了。 难道真有看不清形势的朝臣? 或者是京城某位大富商? 如果真被捉了,咱们就不用等了,别人面对女人,可能还会口是心非那么一下两下,咱们相公在男女问题上是真不矫情…… 可现在相公回来了。 相公还说他被捉了,谁信? 林苏感叹,也难怪你们不信,我都不信,居然有这样的事,二话不说就开抢,抢到了就强迫我按手押,然后省略三媒六聘直接将我跟人家姑娘丢进房里…… 三女的脸色变得好奇怪,然后呢?一个多时辰也够办成那件事了…… 幸好啊,那个女子是个洞房二百五,她根本不知道洞房花烛要办点什么,你知道她带了什么吗?一把刀!她说她娘告诉她,洞房花烛要见红,所以她带了把刀让我捅她一刀,还带了白布,说血染上这白布,才算是让她成了妇人,我跟她讲了一气故事就跑了,连她手指头都没碰…… 三女面面相觑,同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暗夜道:“相公,你一个编故事的天才,今天编故事的水平可是太差了,你且不说我们信不信,你就说你自己信不信吧……” “你们都不信?” 其余两女一齐摇头。 “你们不信就太好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顺便说一句,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我报了个假名字叫乌子虚,就跟他玩一曲人海茫茫……” 这个名字一出,绿衣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笑得一朵花儿似的,报个假名字你都这么敷衍,乌子虚,谁听不出是个子虚乌有的名字啊?还能骗得了谁? 但绿衣终究还是留了个心眼,凑到暗夜的耳边悄悄说了句话。 暗夜横了她半天,终于也心动了,跟林苏直接来一句:你不是说晚上要收拾我吗?来,我们看看谁收拾谁…… 暗夜带着一个使命,是绿衣的嘱咐,绿衣的原话是这么说的,丁姐姐,你是武道高手,对身体的反应很敏感是吧?你就试试,看相公今天有没有跟女人上过床…… 怎么试呢?别人可能真的试不出来,但暗夜真能试出来,这过程就有点让人脸红了。 次日清晨,暗夜红光满面地出现,告诉两女,试出来了,他昨天真的没跟别的女人玩过,别问我怎么试出来的,反正这结果是对的…… 另一边,京城东郊南王别院,郡主接受了她娘的盘问,这一问问出了一条大乌龙,啥?就在床上讲了一个故事?什么事都没发生?没脱衣服没亲嘴,完事后……不,根本就没办事也就谈不上完事,反正是跑了…… 那个混账是谁?姓乌?叫子虚? 王妃直接跳起,你们……你们到底读没读过书?哪怕是三天五天书都可以,全天下人谁不知道乌子虚的含义,就是子虚乌有? 王爷啊,你这么大的脑袋里面装的是个啥? 瑶儿啊瑶儿,娘那天跟你讲解这些,你不是都懂了吗?你不是点头如同鸡啄米吗?你这是懂个了啥啊…… 南王被王妃一顿炮轰轰麻了,牛眼睁得老大:“这个臭小子,敢骗本王,本王非得找上他家,将他捆起来好好揍一顿。” “他连名字都子虚乌有了你怎么找?算了,反正瑶儿也没吃啥亏算是万幸,我早说了,你跟那些朝官就不是一种类型,别跟着他们附庸风雅,搞什么榜下捉婿。” “不!” 南王还没明确表示反对,郡主自己跳出来了,明确说不。 南王和王妃都盯着她。 郡主含羞低头:“女儿已经是他的人了,必须得嫁他,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家在哪……” 王妃抚额,遇到这对父女俩也是够了! 刚安抚住一头老牛,又遇到一只小的…… 女儿啊,你没吃亏,婚约的事情本身就是儿戏,外人完全不知,你为什么非得要跳这个坑呢?那个小子奸狡得很,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他长得好看……” 王妃啪地一巴掌扇在自己额头。 好看能当饭吃吗?你看看你娘我,你爹长成这幅模样,我都跟了他,男人嘛,好看不好看完全不重要…… 南王在旁边乐呵呵的,王妃这话,他爱听。 接下来就是进士宴了。 这宴,林苏兄弟俩都打算参加。 当时,乡试时,林苏避了鹿鸣宴,会试时,两兄弟避了稚凤宴,当时避得正当名分,避得高调得很,落了个逢宴必病的雅名,而如今进士宴能避么?那真不能。 林苏怎么地另做话说,林佳良可是要做官的。 做官可以得罪秦放翁,不能得罪皇上,至少在明面上不能让皇帝抓住把柄,否则的话,他有充足的理由让林家兄弟侯着,反正侯补官员多的是。 那么,参加进士宴,皇帝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吗? 是的,这是一个约定俗成。 皇帝自己赐的进士,他可以随意捏弄,但圣进士,不一样,皇帝就算有意见,也终归得看圣殿几分面子,他怕圣殿产生误会:怎么地?我点的进士,你大苍国就这么不放在眼里? 官或大或小总得给他们兄弟俩一个,所以林苏的判断是,皇帝会给他们一个闲职,让他们有官名,没有实权。 这其实恰恰是林苏想要的。 他再次去了绿柳山庄,这次不一样,堂堂状元公登门拜访,章居正都不能不亲自接见,见面后,林苏摆出一幅官场后进拜见老前辈的样子,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开口必称大人,章居正越看越是觉得面前这个小子很危险,满朝大臣都盯着你,你不上东郊不上西郊来到我这北郊绿柳山庄来,是来上我的眼药呢还是来勾我家闺女? 怕是不能给你好颜色了。 给你三分颜色我担心你将我带沟里去。 “状元郎文才自然是极好的,如果真有老夫提携一二,倒也有些方面,老夫可以说上一说……” “晚生登门,就是求大人指教的。大人但说无妨。” 章居正道:“为人可以轻狂,但为官,还需稳重,同殿之列位大人,对你可是颇有微词,你明日备上厚礼,去张府、赵府走上一趟吧。” 娘的,你给我上眼药,我就不能给你上点眼药?我让你去拜访张府,你听,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你不听,以后遇到任何事情,我都说是因为你自己不听话。我章居正混了几十年,还治不了你这毛头小子? “张文远、赵勋,不是个好东西。” 章居正脸色陡然一沉:“你这是什么话?” “这不是我说的,是一位老友说的。他说过,将来踏入官场,需要谨记,官名为虚,人品为实,口说为虚,实干为实,张文远、赵勋、秦放翁,不是个好东西,国贼也!此等国贼,决不可与其同流合污,哪怕是虚与蜲蛇,都辱没先人。” “谁人如此信口开河?”章居正冷冷道:“海宁杨知府?抱山?” “都不是!此老友我实不知姓甚名谁,只知他已开文界,曾留下一部名篇《山居旅记》,大人博览群书,见闻广博,学生正想问问大人,可知此老是谁?” 章居正心头狂跳,按你形容的,我怎么觉得象我爹? 混账王八蛋,你敢拿我爹来压我? 但他是大学士,不是杀猪的!他必须讲章法…… 你遇到的人,是何模样?你们又是如何结交的? 林苏沉吟,那日正是会昌会试,我不是有个老毛病叫逢考必提前交卷吗?那天也是只花了三个时辰考完,然后就出来了,一出来就看到一面湖,湖里有条船,有个老头头发一边黑一边白,吟着一首诗,不,确切地说是大半首,我一时兴起,跟他合作了一把,将这诗合成了一首七彩诗,那老头兴奋了,非得跟我拜把子做兄弟,还请我喝酒,我接过那酒杯一看,靠,酒杯是文字做成的,酒是文字做成的,其中就有一篇叫《山居旅记》,哦,另外还有一篇叫《乐殉》素有乐兮源于晋,似铮似茓,其音如玉破盆分…… 章居正开始是带着找麻烦的表情来听着的,他心思细密,已经从万千怀疑中找到了问题的答案,这小子知道他形容的人是他爹,有意拿他爹来压他的,他知道《山居旅记》一点都不奇怪,这篇奇文就刻在九宫山上,他上过九宫山,看到了也正常…… 但突然,听到《乐殉》,章居正真正惊了,《乐殉》这篇文从未在外界流传,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人知道,他居然知道! 难道,难道他真的见过爹爹? 他所形容的,正是文界的特征,一个根本没见过文界之人,是不可能凭空想象出文界特征的…… 爹爹已经离家三十年了,据说已经踏入圣殿,其间从未与家人联系过,他也从来未曾有过爹爹的半分消息…… 突然听到离家三十年,无时不在挂念之人的消息,纵然是章居正,也心情激荡难以自持:“你说你跟他合作过一首七彩诗?念来听听……”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绦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章居正眼睛大亮,这正是他爹爹的风格! 每个人诗词都是有偏好的,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行文特点的,爹爹是出了名的喜欢垂钓,而且也极喜欢孤舟独钓,还喜欢喝酒,颇有隐士之风,而这首诗,正是为他爹爹量身定制的,他,真的曾见过爹爹。 章居正深吸一口气平息自己的内心:“……这老丈,跟你还说了些什么?” 林苏道:“哦,对了,他还告诉我,如果有事,不妨找大人帮忙,也许他觉得大人为人正直吧,看来,大人虽然身在烂泥一般的朝堂,终究是出污泥而不染,正直名声朝野俱知。” 章居正一肚皮的mmp,不知道说啥。 “污泥难出不染之花”,这是你写在休书上的,让周家臭名满大街,周家家主都吐血五斗了。现在你冒出一个“出污泥而不染”,你到底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 另外,如果有事就找绿柳山庄啥意思?我欠你的?凭什么就必须帮你?哦……这话是我爹说的…… 爹啊,你是不知道这小子身上的刺儿有多深,他得罪满朝文武连皇帝都得罪了,我怎么帮?你就是坑……坑儿子啊…… 一时之间,他说不出半句话。 有心想骂他一顿,但他转述的是自己亲爹的话,骂他不等于骂自己爹吗? 听他的?但这小子真不一定靠得住,万一他是假传圣旨呢? 林苏站了起来:“那也就是个乡野之人,随口所说也只是他一家之言,大人不必在意,哦,我今天过来,主要是跟浩然兄弟聊聊天的,拜别大人,我去了。” 躬身一揖,去了西院。 章居正在那里发呆,有点怀疑人生…… 西院,章浩然、霍启、李阳新、厉啸天全都在,一个都不缺,四大进士同堂,西院的丫头忙得脚打头,又是端酒,又是端菜,想看看这些新科进士帅气的脸,还想听听他们出口成章吟的诗,绿柳山庄的丫头也不是一般的丫头,都是有些文化功底的丫头,喜欢这个。 虽然忙,但忙并快乐着。 又一双脚出现在西院,丫头们一看到眼睛都亮了,又来了一个帅哥…… 是谁呢? 第184章 你妹 章浩然站了起来:“看来状元公还是待遇与众不同,进门就揪着我爷爷谈事,让咱们等半天……” 啥?状元公? 丫头手中的盘子差点都翻了…… “我接受大人的询问,紧张得后背都冒汗了,你也不帮我在旁边吸引吸引火力,还好意思在这里喝酒?” “得了吧!我不知道你?你见谁紧张过?你不让我爷爷紧张就不错了……”章浩然道:“快来,我们正在探讨你的《春江花月夜》,其中有那么一句‘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境台’,这‘离人’到底是谁,你心仪的美人不都你身边铺床绕膝吗,谁离开你了?说说……” “说你妹啊……”林苏比较烦这个,不管写首什么诗,总会有人抓住里面的特定词儿去分析,这说的是谁呢?需要知道,抄的诗都很怕这个…… 林苏踏入凉亭,突然感觉四周很安静,所有人的脸色都很奇怪…… “真是我妹?”章浩然眼睛很亮。 c!林苏突然发现,有时候现代社会的口头禅,还真的不能随便用。 特别是面对章浩然。 因为他真有一个妹妹…… 接下来的谈话,他很拘谨,因为他知道,虽然他依旧看不见章亦雨,但章小娘皮一定隐身盯着他,他后背一阵阵发紧就是明证…… 厉啸天微微一笑,转换了话题,林兄,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是留京还是离京? 留京做京官,离京做地方官。 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选择做地方官,地方官太苦了,升得还慢,哪象京官那么高贵?在皇帝眼皮底下,一有机会就坐火箭朝上飞。 但是,事情并不绝对,有时候,外放反而能升得更快,因为有实实在在的政绩作支撑。 所以,约定俗成的为官规则就是:没啥能力的,一门心思当京官,有能力的,反而希望能出京干一番业绩。 林苏,是有能力的那种。 霍启先回答了:林兄自然该是京官,历代状元郎,十有八九会是翰林院编撰,最低也该是个编修,那可是五品了,下到地方怎么办?直接当知府欠点资历,当县令就太屈才了。 章浩然说,你们只考虑他当京官好还是当地方官好,却忘了一条官场铁律,朝中无人莫做官,如果真把他放到地方去,兴许根本无人提起他,这一辈子,他就只是一个状元县令或者状元知府。 林苏笑了,你说他们没考虑这一点,你也没考虑另一点。 什么? 官场铁律是朝中无人莫做官,官场还有一个铁律,得罪了皇帝,更不用想在官场有一番作为。 几人脸色同时沉静了下来。 得罪了皇帝,还想做官?当然状元郎的名头摆在那里,皇帝不可能不给你一个官,否则就是打圣殿的脸,但给你一个官,跟用你是一回事吗?让你有个职位,当一辈子闲人,这几乎已经是铁的走向了。 林苏看看他们的脸色,微微一笑,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担心我谋不到一个好的官位?呵呵,文道于我,只是一个阶梯,我还真没想过,真的去当一个官员,陛下能给我的只会是一个闲职,而我需要的,恰好是一个闲职。 李阳新举起酒杯:“其实我也知道,会是这种情况,我也能理解林兄的洒脱,可我依然觉得心中有些难受。” “百姓生存艰难,朝官却各谋私利,相互倾轧,罔顾道义……” 厉啸天也是一杯酒下去:“罔顾道义尝在其次,罔顾国之危局,方是大患,大隅荒奴狼子野心,世人皆知,朝臣看不到么?非也,他们看得明白!只是北地之危,与他何干?纵然北方沦陷,纵然大苍沉沦,他们无非是换个主子尽忠而已!” 烈酒下肚,厉啸天眼中有了沉痛。 林苏举起酒杯:“厉兄,你欲往为?” “沙场铁血,杀敌百万!” 众人皆惊。 这个世道重文轻武,多少人梦寐以求想着踏入文道?曲家花了整整百年,才从武道成功转型到文道。 厉啸天高中圣进士第七位,居然想着弃文从武。 “你说真的?”林苏道。 “林兄,你也曾经历过丧父之痛,你该能体会……三百七十个亲人死于乱军之中,而我眼睁睁地看着,是个什么滋味。从那一日起,我厉啸天存活于世的唯一目的,就是成为大隅军方的恶梦!成为荒奴的索命之人!三日后,我会向陛下上书,主动任职北部边城。” 文人并非不可以任武职,只要你愿意,皇帝求之不得,文道进士的战力,可比武将强悍多了,只不过一般文道进士不愿意任武将而已。 别的朝官不太关心边关战局,皇帝陛下不可能不关心,异族入侵,国家灭了,别的朝官可以换个主子,他是皇帝他怎么换?所以,皇帝是真心希望国土平安的。 林苏站了起来,跟他碰杯:“厉兄,我理解你的决定,我也尊重你的决定,假以时日,我送你一样东西!” 厉啸天道:“林兄要送什么给我?白云边么?春泪就免了,边关苦寒之地,用不上这个。” 林苏笑笑:“这样东西眼前还没有准备好,先卖个关子,也许两年,也许三年,我必送到你的手中!” 厉啸天哈哈大笑,林兄你这是想让我在边关还保有一份期待啊,情我领了,礼我也收,这杯酒,我敬你!实话告诉你,来京之前,我对大苍文道几乎失去了信心,但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一道不一样的光芒。 相对三杯酒,惺惺相惜。 西园话别去,天色迟迟。 进士踏入官场,按惯例是要拜访朝臣的,将来毕竟是他们的部下,也该拜访,但林苏就只拜访一人,就是章居正,其余人众,一概免谈,包括宰相陆天从,他都没登过门。 这让章居正矛盾的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自豪感。 瞧瞧,今科状元就只拜访老夫一人,老夫这官当得也不是很失败啊。 但很快,又一种感觉浮现心头,这小子到底是不是给我上眼药的?你别人全都不拜访,就只拜访我,我怎么觉得老张、老赵他们看我的眼色很不对? 陆天从其实也有一些纠结。 也可以说,自从状元郎人选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很纠结。 状元郎,为官也只是从五品甚至从五品起步,于他只是个小小职位,但状元郎的后劲、状元郎的潜力谁都说不清会有多大,哪怕陛下着意打压,都没有人能定他前程,因为还有个圣殿,圣殿万一看中他了怎么办?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一步登天。 而且圣殿看中他的可能性非常之大,文庙打更人看他的眼神就不对! 要不要冒一把险? 真的走老八设计的那步棋——将孙女陆幼薇嫁给他? 但是,这个冲动很快就被他掐掉了,林苏得罪的是陛下,他如何能与陛下为敌?圣殿的恩宠只是一丝可能性,而陛下,却是他面前的一座大山,为了有可能出现的一点点契机,而失去陛下的信任,那就太蠢了。 所以,他及时告诉管家老八,林氏来访,一概不见。 第一日,老八回报,林苏拜访了绿柳山庄,天黑才回来,今天是不可能来相府了。 第二日,老八等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来回报:相爷,林家两兄弟全都没来,他们今天都没出过门,在曲府逸仙院喝酒唱曲弹琵琶…… 陆天从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你居然不来拜访我这百官之首? 你来我不见是一回事,你根本不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哦,对了,林苏还是派了个人过来……” 嗯?陆天从立刻精神了:“做什么?” “是一个丫头,送来了小姐要的书,是什么《红楼梦》,据说是林苏自己写的小说。” 王八蛋! 陆天从大怒,你自己不过来拜访老夫,居然还不忘勾我家孙女,好处你一人占尽,岂有此理…… 明日就是进士宴了,我要你好看! 陆天从恶狠狠地揣摩了半天,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办法对付他,你总不能因为林苏没有来拜访你,就明着对他问罪吧? 而用其他的阴险手法对付他,那不让自己变成张文远、赵勋那样的角色吗?那是拉低自己的档次…… 林苏已经回到了逸仙院,这逸仙院,他几进几出,都把它当成菜园门了,但曲家人心态早已改变,对这些完全无视,管他进出过多少次,能在这里住一晚都是幸运。 状元郎啊,这间逸仙院今后都得改名叫“状元院”了。 曲家自从林氏兄弟进京开始,就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如果曲文东有心脏病,早就一病不起了。 为啥? 经历的事儿实在是太刺激了。 曲家差点在商场被围剿,林苏出手一击,反败为胜,各路商家全都一头扎进沟里,曲家在染料行业一战封神。从此,曲家刺绣,成为京城首选,到目前为止,甚至是唯一的高端。 曲晋、曲武科考失利,曲哲却异军突起,最后偏偏又倒在陛下金笔之下。 曲家三子集体失败,宣告曲家日薄西山,就在曲文东万念俱灰之际,林佳良踏入圣进士,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 曲文东兴奋劲还没过,迎来了最大的震动,林苏,这个被全城判处死刑的人,居然成了状元郎! 而且文庙前轻轻一反手,就将张文远的儿子彻底废掉。 这一废,最是让人回味无穷。 因为张宏是张文远联系圣家的纽带,这条带子一断,张家苦心谋划多少年的大计宣告灰飞烟灭。 可以说,这一手,对张文远的杀伤力比灭他老宅更大几倍。 老宅能有什么?无非是日薄西山的一个老父亲而已,但废了张宏,却断了张家背靠大树的战略。 如果仅仅是这个,曲文东要为林苏叫好,因为林苏做了他一百二十个想做,但一直做不到的事情。可惜啊,曲文东太老了些,都快成精了,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林苏对抗张家的同时,也必定触怒了圣家。 但触怒圣家的同时,却又得到了圣殿的背书。 朝堂诸官、皇家、圣家、圣殿,这四家一家比一家狠,任何一个角色卷入其中,都会成为庞然大物角斗场上的牺牲品,被碾成粉末,但林苏偏偏就踏进去了。 这一踏进去,纵然是秋水画屏,都画不出后面的框架,纵然是绿衣,也弹不出曲调是喜还是伤…… 林苏在书房里奋笔疾书,暗夜在旁边帮他磨墨。 林苏写得快,她也磨得快。 “第一百二十回《甄士隐详说太虚情,贾雨村归结红楼梦》……‘兰桂齐芳,家道复初’。” 最后一字写完,一百二十回的《红楼梦》正式完结。 林苏放下手中笔,看着面前隐有泪水的暗夜,轻轻伸出手,将她抱入怀中。 暗夜静静地躺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宝贝,你真的必须得走?” 暗夜轻声道:“相公,你现在已是文心大儒,你目前可以保护自己,但将来,必定会有更恐怖的对手出现,我不能沉迷于相公的怀抱之中,我需要踏足窥天之境,将来才能跟你共此红尘。” “我知道!我知道你终是天上神凰,终不能就此淹没于红尘浊世,我只是有些舍不得你而已。” 暗夜轻轻一笑:“所以你加快了红楼的进度,你要我在离开之前,看完整部红楼。” “是。” “红楼一梦,起于陆幼薇,终于我丁遥夜,知足了!……今夜,我陪你,明天在你未醒之时,我就已经离开……” 这一夜,没有任何人打扰,暗夜看完了红楼,陪他喝了酒,然后就是不可言述之事,很疯狂…… 次日,林苏从睡梦中醒来,身边人已经不见踪影,他打开窗户,头脑中突然浮现出红楼梦里的一句话: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相公!”陈姐和绿衣并肩进来,她们虽然强颜欢笑,但依然还有些暗夜离去的伤感。 林苏张开双臂,抱住她们:“别难过,她是去突破境界去了,很快,她就会回来,脚踏苍穹,窥破天道,逮谁揍谁。” 陈姐道:“这正是我们姐妹俩要告诉你的,丁家妹子很快就会回来,不用挂念她,今天,是进士宴,你该起了。二公子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嗯?我二哥这么积极? 绿衣抓住他乱伸的手,横他,谁象你啊?进士宴,那是皇上摆的宴,你总不能踩着点去吧?对了,你一身的风流味还得洗个澡,我的天啊,你们昨晚玩命啊? 第185章 进士宴 今日的皇宫彩旗飘飞,一张巨大的红地毯从武英殿都延伸到东华门了,两侧的皇宫禁卫,也都罕见地戴上了红色头盔,身着红色盔甲,巨大的红灯笼也是刚刚换上的。 进士宴,不仅仅只是进士的喜,对于皇家而言,也是喜,三年一次的科考结束,产生四百四十名人才,皇家手中又有了大量的人才可用,如何不喜?且不管皇帝是真的喜欢人才还是假的,样子也总得做一做。 四百四十名进士都已到,提前进入旁边的偏殿换衣服。 林苏身着状元袍,大红长袍,上有五类奇禽,俗称五禽袍,皇帝身着龙袍,皇后着凤袍,而状元、榜眼、探花郎,身着五禽袍,本身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肯定。虽然同为五禽袍,但状元、榜眼、探花也是有区别的,状元的是大红,榜眼的是乌红,探花的浅红。 而其他进士,一律身着青袍。只不过,圣进士的青袍上加了三道金线,赐进士就没有这三道。 科考的结果,在这里充分体现。 金钟一响,大臣登殿。 金钟二响,进士登堂。 状元居中,左为榜眼,右为探花,三郎为首,后面跟着一群进士,一步步踏上武英殿。 天气晴郎,风物宜人,风起,彩霞飘飞,伴着皇宫悠远的钟声,年轻的进士们正式登堂入室,步入了他们人生的高光时刻。 武英殿中,皇帝今日着的是正装,龙袍高冠稳坐龙椅,高居金殿的尽头,下方是各路大臣,左侧以陆天从为首,右侧,以章居正为首,其后依次是左右大夫、六部尚书、监察院首座、侍郎等,总数有三百余人。 在大臣和皇帝中间,还有两个方阵,左侧太子为首,后面四个皇子,右侧并排坐着三人,这是大苍五个异姓王中的三个,南王齐福,雷王周江,岭南王杜云河。 天下取士,国之大事,但凡皇子、王爷均应参加,但还是有几个皇子、几个王爷没有参加,比如说七皇子修行远走天涯,一向不理朝政之事,比如陈王,醉生梦死,已有五年未出陈州。 大家也都习惯了他们的隐退。 北王与东王两个异姓王长年抱病,那是真来不了。 南王以前也是没有来的,因为他是一个粗人,跟文道格格不入,但凡文道大事,你邀请他基本上等同于打他的脸,他肯定发毛,所以,他是很少上朝,但今天是出鬼了,他主动进宫,要参加今天的进士宴,让皇帝都好一阵纳闷。 南王为什么要来?他实在是拗不过他闺女,别的王爷在家里一言九鼎,他是一个例外啊,都怪他没读什么书,偏偏又向往着文道的庄严神圣,当日他以三十八岁的年龄一战封王,来到京城之后被京城的繁华惊呆了,于是向先皇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要求,说我没读多少书,临时补火也迟了,唯有寄希望于下一代,皇上就赐我个公主吧,让她帮我改一改我蛮人的习性,也帮我生个知书达礼的儿子。 这下把皇帝都愁住了。 封个王,还得搭个闺女进去? 最关键是你老齐长成那样,我做爹的实在不忍心将闺女朝火坑里推啊,于是呢,将一名宫女赐了个公主称号,塞给老齐当赏赐,这纯属应付的赐婚,把老齐乐坏了,管他是真公主还是赐公主,关键是这媳妇长得水灵而且还识字知礼,跟部落里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这个宫女虽然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长得象猪一样的老公,但也有一样好处,那就是南王齐福是真宠她,渐渐的,王妃慢慢拿捏住了王爷,在王府之中,王爷事事听她的,她也给王爷生了三子一女,这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 也许是受到了王妃的启发,这个郡主齐瑶也没将他老爹当成王爷,骄蛮得很,动不动甩她爹一顿脸盘子,她爹一发火,她就引经据典跟她爹理论,她爹没读几句书啊,对文道又有着根深蒂固的敬畏,如何争得赢她?所以,小郡主拿死了她爹! 这次,原本就是她爹有错在先,谁让你附庸风雅搞榜下捉婿?你既然捉来了,郡主也同意了,子曰:非礼勿招,招就真招……那就是她郡主的相公,现在相公跑了,你必须给我找回来。 她爹一听子曰,就瞠目结舌无言以对,这可怎么弄?王妃给他出了个点子,你不是确定那个乌子虚是从文庙出来的吗?那新科进士没跑了,新科进士参加完进士宴,立马就会满天飞,那真找不着,你必须抓住这个最后的机会,到进士宴现场好好盯着,将那个人给闺女找出来,也别想着现场将人家用麻绳捆回来,只要确定他真正的身份就好办,千万记住了,现场不要用麻绳!不要用麻绳!那会很没面子,让人笑话,子曰…… 南王点头如同鸡啄米,早早进宫,稳坐第二阶层,全面检索所有进士。 进士入场,南王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他是武道窥空境,人长得马虎,修为可半点都不含糊,进士离最后的台阶还有三步路,他就已经将整个青衣进士群体检索了个遍,这一检索,他心头格噔一声,完了,为什么没有? 这下怎么跟王妃交待?怎么跟闺女交待? 那个乌子虚居然不是进士? 我都干了些啥啊,一大群进士从里面出来,我闭上眼睛也能捞个进士,可为什么偏偏就没捞中?祖宗不积德啊…… 太监扯着脖子大呼:新科状元,榜眼,探花郎,带众进士入殿,拜见陛下! 林苏、君左夫、路遥三人一拂红袍,当先而行,行到中途位置,同时跪拜,这一膝盖跪下去,林苏满心不是个味,真不习惯给人下跪,但没办法,谁让他是皇帝呢? 皇帝点点头:“科考为国甄才,向为国之重器,列位爱卿一路过关斩将,终能站上这武英殿,大苍又添英才,可喜可贺!” “谢陛下!”所有人齐声叫道,这批进士可都是年轻人,又处于激情澎湃的时刻,三个字,声震全殿。 陛下笑了:“列位爱卿,抬起头来。” 林苏慢慢抬头,看到了陛下,皇帝陛下年约五十,满面红光,气色那是相当不错,金殿巍峨,也是气度森严,左侧的太子目光抬起,跟他对接,他分明感受到一股阴森森的寒意,而后面的几个皇子眼神游离,似乎对这些东西完全没兴趣。 林苏心头瞬间解读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太子后面的三皇子可是有极强野心的,听说这三天时间,三皇子至少向上百人伸出了橄榄枝,圣进士这个群体他几乎全都表示过善意,除了林家兄弟之外。 三皇子志在大位,广收天下英才,却忽略掉了林家兄弟。 太子呢?一个眼神就表明了他对林家兄弟的敌意。 林家兄弟混成了所有人的禁忌。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句千古名言,在这里都失效了,有意思吧? 右侧呢? 林苏目光移向右侧,突然,他猛地一惊,我靠!南王!南王不是从不上殿吗?今天怎么来了?还有,南王一双牛眼睛跟他来了个对接,嘴巴也张得特别大…… 南王完全惊呆了。 我看到了什么?状元郎! 我搜了整个进士群体,没找到那个乌子虚,但状元郎一抬头,我找到了,是他!乌子虚,居然是状元郎! 南王差一点点就直接跳起,揪住林苏拉他回去跟他闺女将没办的事情办扎实,但幸好王妃反复叮嘱,今天是在金殿上,你可千万别鲁莽行事,不然,让人笑话事小,让陛下恼怒事大,子曰…… 南王控制住了自己内心的翻江倒海,一双牛目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控制,牢牢地锁定林苏,内心的翻滚慢慢化成一阵狂喜,王妃,瑶儿,你们今天可佩服本王?那么多进士出文庙,本王一出手就捞了个状元郎,哈哈,南王府要发达了! 陛下目光扫过林苏的脸,内心突然有了点欣喜,总算是看到这无法无天状元郎脸上的惊慌失措了,我还以为你小子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也有怕的时候! 他完全领会错了意思,他以为林苏怕的是他的帝王之威…… “进士宴一过,各位都算是入职的官员,务须恪尽职守,为君分忧。” “谨遵陛下训示!”各人一齐回应。 “封职诏令,念!” 封职! 所有人同时兴奋,十年寒窗,等的就是这一刻啊。 “状元郎,林苏,封五品监察使,监察各地地方官……” 众人同时一惊,状元郎,居然封监察使,这跟众人的判断完全不同,众人判断,状元郎,该是天然的翰林院学士,皇帝喜欢呢,会封你五品编撰,不太喜欢呢,会封为从五品编修,不管怎么着,也得带个翰林院学士的头衔,这头衔可是全天下梦寐以求的,代表着状元的高贵。 而如今,林苏居然只是一个监察使,连头衔都没有,监察使多得很,无非就到处跑一跑,发现官员有什么劣迹的,向监察院报一报,苦差,而且还得罪人。 林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躬身一拜:“谢陛下隆恩。” “榜眼郎君左夫,从五品翰林院编修……” “探花郎路遥,翰林院学士,任职礼部……” 众人眼中全是问号,林佳良更是如此,状元、榜眼、探花三郎,两郎入翰林院,唯独只有状元不是,这是打脸!不折不扣就是打脸! 也向全天下传递了一个清晰的信号,那就是皇家并不喜欢林家。 皇帝不喜,那些人精般的大臣如何不跟风?这是号召全天下的人向林家开炮啊。 …… 三郎之后就是圣进士,圣进士行列中,多数都有一个好职位,有的是京官,有的是下到各州任六品参事,全都是肥缺。 “圣进士厉啸天,任职中州参事,正六品。” 厉啸天跪地:“陛下,臣有一请求,万望陛下恩准。” “爱卿请说。” 厉啸天道:“臣自愿前往北方龙城,任军职。” 众人大惊,任军职?你一个州一级的参事不当,却去任军职?你确定你脑子没毛病?需要知道,别说是参事大人,即便只是一个七品文官,到军中都是跟大将军平起平坐的,你即便任职龙城大将军,也不过是个四品武将,四品武将真正的地位,只相当于七品文官。而且你还不可能一去就当大将军。 你这等于是自降两三级。 陛下沉吟片刻:“爱卿为何非得任军职?” 厉啸天道:“大隅对大苍狼子野心,朝野俱知,臣幼有大愿,此生必定血战沙场,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真男儿也!”陛下道:“你既有此志,朕心甚慰,准你所求,改任厉啸天为龙城参将!” “谢陛下!” 龙城参将,龙城二把手,从四品军职。 …… “圣进士林佳良,任卢州三平县令,七品!” 林佳良心头一跳,卢州三平县令,卢州,恰好就是西南门户,跟魔族交战的战场后方,那里是典型的穷山恶水,难民无数,三平县令,朝廷派过去的前任县令才刚刚身死边城,连是谁所杀都不知道。 所以,所有人都害怕这个县令落在自己头上,但现在,偏偏就落在林佳良头上。而且林佳良前面的所有人都是六品,到了他头上,变成了七品,连从六品这个等级都省了。 林佳良跪下:“谢陛下隆恩!” 跟他兄弟一样,没有半句多话。 接下来,封职继续…… 赵元雄,圣进士最后一名,任职户部,七品!户部是钱袋子,户部七品官,那是二品知州都会高看一眼的。 其后就是赐进士了,章浩然、霍启、李阳新都留京,在六部任职,七品到八品,曾仕贵,中州北川县令,那自然也是个离京几千里的地方。 …… 所有的封职全部完毕,进士宴正式开始。 朝官的下首,列了进士席,林苏依旧是进士的第一位,今日,或许是他最后的辉煌。 但林苏丝毫不以为意,笑容满面地面对众人,不过,也跟同桌没有任何言语。 榜眼、探花虽然官位比他低,但此刻扬眉吐气的,根本没将他当回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状元郎的辉煌,只有今天。 过了今天,他什么都不是。 第186章 大隅特使 皇帝举起酒杯,他喝。 进士举起酒杯,他也喝。 宰相陆天从代百官举起酒杯,他依旧喝。 全程笑脸,全程无言。 酒到中途,突然有人进来拜见:“禀告陛下,大隅特使前来!” 大隅特使?林佳良手中的酒杯轻轻一荡,今日乃是进士宴,所有的国事活动都不应该选在今天…… 陛下笑道:“今日大苍进士济济一堂,正好让大隅看一看我国年轻一代的风采,召见!” 原来如此,很多人理解了。 国与国之交往,有时候也要展示实力的,以免让人瞧不起,从而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今日进士一满堂,个个龙精虎猛,就让大隅国的特使看一看,大苍的底蕴深厚。 大隅特使觐见…… 随着太监的鸡鸭嗓,金殿红毯的尽头,走过来三个人。 一个是手柱金杖的老头,一个是年轻的文士,还有一人,是一名武将模样的人,三人漫步上殿,手放胸前,深深鞠躬:“大隅特使古密,拜见大苍皇帝陛下,上呈我皇国书。” 皇帝手轻轻一挥:“国书拿将上来。” 旁边之人将那封金色国书接过,拿到皇帝面前,皇帝展开,眉头陡然收缩:“贵国国君,让寡人交出杀害七皇子之真凶?还限定十天之内?” 特使古密鞠躬:“回禀陛下,国书乃是三天前所写,已过三天,现在只剩下七天时间!还得再剔除返程的时间,陛下有效的时间,只有四天!” 众人全都大怒,这幅轻蔑的姿态,是在打整个大苍的脸。 皇帝强压怒火:“如果不交……却又如何?” 特使道:“兵发四镇,剑指中原!” 八个大字,满殿皆惊。 “放肆!”一声怒吼来自朝臣那边,一个威风凛凛的大臣站将出来,却是兵部尚书张文远,张文远厉声道:“古密特使,七皇子之死,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国之人所杀,你家陛下写下国书,让我皇交人,岂有此理!” 正是!一堆人附和,你大隅国如此霸道,太过无礼。 子曰,凭空定罪,君子不取…… 子曰…… 特使道:“七皇子殿下与这位状元郎当面起争执,当面致死,如此简单的杀人案,贵国查了半个月都查不清?是能力太差还是刻意包庇?我皇说了,如果贵国查不清,我大隅必可查清,交出这位状元郎,即可!” 此言一出,满殿无声,刚才还口若悬河的列位大臣,同时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林苏,林苏在那里低头品酒,象根本没听见这一番争论一样。 突然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却是南王猛地站起:“不可!” 只有两个字,但声震全殿。 特使身边的那个武将霍然抬头,看着南王,他的脸色变了,他是修武的,他知道说话的人是什么人,整个大苍,战力最为强悍的一代异姓王,这个莽夫怎么突然跳出来? 特使道:“杀人者偿命,欠债者还钱,天经地义!面临两国刀兵之大事,王爷却跳出来,欲保下这杀人犯,罔顾两国刀兵,请问王爷,你持的又是何道?” 南王额头青筋爆,哪能说出什么道理来?他根本就不懂这些,他只知道,面前这状元郎是他女婿,决不可能被带入大隅。 皇帝陛下轻轻一抬手:“南王且莫多言!” 南王呼呼喘气:“不可!” 依然是两个字。 陛下转向林苏:“状元郎,你且说说吧……” 林苏站起,躬身一礼:“陛下既然要臣开口,臣也只能开口……特使大人,我其实并不想跟你说话的,知道为何吗?”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特使盯着他,冷冷地道:“因为你根本辩无可辩!” “不是,我只是不敢跟你起争执,前番我跟七皇子起过争执,他死了,你说我杀的,而如今,如果我跟你起争执,你们三人出了金殿门死于非命,凶手岂非又成了我林苏?” 全场大哗,这是什么话? 特使脸色猛然一沉:“阁下想做什么?杀使?” “我真怀疑你们大隅的人读不读书,我说的是如果……知道如果是什么意思吗?不学无术也当什么特使,简真丢人现眼!” 特使肺都气炸了,但他必须承认,我真没学过怎么跟市井无赖对话,这整个就是市井无赖的套路嘛:“你……” 林苏直接打断:“跟你这种人我懒得废话,我只说一遍,你听懂了可以保持沉默,听不懂你可以继续提问,但请恕我不再解释……” 特使有点懵,怔怔地看着他…… “我与七皇子起争执是有的,但起争执并不等于就会杀了他,杀人是需要证据的,鉴于你的智商,我可以给你详细解释下什么叫证据,亲眼看到凶手杀人的人证是,杀人凶器是,杀人的独门功法是,凭揣摩想当然去指证的,不是证据!懂了吗?” 特使脸上又青又乌,一肚皮的那个气啊,但他还牢记自己的身份,猛然转头,转向陛下:“陛下,本使不屑于与这泼皮争论,只问陛下一句话,本国皇子进入贵国,贵国是否有安全防护之责?” 皇帝都沉默了。 各国向有惯例,外交之人进入本国,由本国负责安全防护,这是铁规,如何辩? 林苏开口了:“特使大人,你还没搞清楚一件事情,贵国七皇子入京,本国理应提供防护,当时就已经跟七皇子作过交涉,要将七皇子身边护卫换成大苍禁卫,七皇子不信任大苍之人,坚持使用自己从大隅带过来的护卫,请问,七皇子自己拒绝了本国的保护,自己找死,责任该谁来负?” “正是!”外务司正卿尹玉营一步站出:“当日本官与七皇子交涉的,七皇子坚持不用大苍禁卫,怪得谁来?你……”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因为他看到了宰相大人的眼神,是示意他住口。 但这个声音一起,下方进士阵营中,立刻有附和。 厉啸天补了一句极有杀伤力,本人当时也在现场,亲眼看到七皇子死时,他身边三个护卫神态异常,极有可能就是他们杀的……难道说如果你们大隅皇子争储,有别的皇子借护卫之手暗算七皇子,也需要本国状元殉葬么? 特使满脸铁青:“陛下,我皇国书在此,是战是和,悉听尊便!” 所有的声音完全静止。 突然之间冒出这么个大杀器,谁敢多言?两国刀兵一起,生灵屠炭,没有谁敢背这个引发两国大战的罪名…… 林佳良等人心头高高悬起,难道陛下真的要将他交出去?以一人换取两国和平?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过。 张文远开口了:“陛下,事关重大,不如让林苏以我国使者的身份,前往大隅,查清此事。” 陛下的眼睛亮了。 赵勋等人也心头大跳,这步棋妙啊,妙不可言。 一方面无损大苍声威,并不是交出状元郎,而是委派状元郎为使,前往大隅商谈国事,但所有人当然知道,林苏进入大隅,必死无疑,一举两得! 南王眼睛鼓起,但他说不出什么话来。 林佳良气得发抖,但他得到过林苏的严令,今日进士宴,一句话都别说,他也不敢说。 陛下的目光移向林苏:“状元郎,众卿提议,你以为如何?” 林苏道:“张大人深谋远虑,提议自然是不错的,但微臣也有一策献与陛下,此策或许更好。” “哦?道来!” 林苏道:“大隅占我北方四镇,理所当然乃是大苍死敌,对敌之策,先下手为强,依臣之见,不必等待大隅兵发四镇,我方直接兵出龙城,夺奇阳关,迂回斗方山,烈火谷,大渡河,从后方包围北方四镇,将四镇之荒奴斩尽杀绝!省得他们动不动拿四镇说事。” 此言一出,且不说满朝皆惊,就是陛下,也大惊失色。 张文远一声怒斥:“黄毛小儿,胡言乱语,军国大事,岂可儿戏?闭嘴!” 林苏道:“陛下让我开口,张大人让我闭嘴?请问,我该听谁的?” 张文远脸色大变,不敢再言。 南王猛地站起:“北方四镇,如果没有人敢出兵,本王出兵就是!” 全场大惊,这是南王第二次站出来了。 这莽夫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林苏微微一笑:“南王忠义无双,英勇无敌,下官早已听闻,今日一见,果然无愧大苍脊梁!然而,四镇弹丸之地,尚不需要南王铁马强兵万里奔波,下官另有一策,或能更快见功。” “何策?”南王很识趣。 林苏道:“这新晋进士四百余人,该当为国建功,微臣代他们向陛下申请,即日前赴边城,猎杀大隅荒奴,杀千人,可升一级,杀万人,连升三级,真正打通官场前行的通道,并以此为成例,以免新入官场中人,不思国恩,不思进取。” 这个建议一出,满朝大臣个个面面相觑。 想做官,先杀敌?还要成为成例? 有心反驳吧,但还真的反驳不了,他的建议是为国保边,他的建议是让官员培养国家的忠诚度,大义在他那里,谁辩谁错…… 下面的进士更是mmp,老子是想当官的,不是去保边的,你要发疯你自己去,干嘛拉上我们大家? 林佳良忍不住了,跪地:“臣愿第一个上沙场。” 厉啸天也跪下:“臣附状元之议!” 章浩然、霍启等数人同时跪下:“臣附议……”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全是请战的…… 最关键的是,林苏提议的那个奖励,大家喜欢啊,杀敌一千,升一级,杀敌一万,连升三级,刚刚踏入官场的年轻人,谁不想升级? 皇帝心中也是大为振奋,真没想到啊,以前但凡边事,总是一堆大臣议和,今天是反了天了啊,这种反,他还是喜欢的,他是皇帝,保住边疆就是保住皇位,不管在别的问题上有多么看不顺眼面前这些人,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是倾向于这群年轻人的。 大隅特使眼睛都直了,心头全是迷茫…… 这是怎么了?自己所到之处,只要提及兵出四镇,所有官员全都闭嘴,态度全都改变,不管什么过分的要求,总能得到满足,这在大苍身上早已司空见惯,但今天,他一提四镇,居然让满殿进士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个个想着早点开战…… 这剧本有变啊…… 他身边的那个年轻文士一步上前:“一群幼鸡,也敢口出狂言,杀我百万雄师?来来,本人来见识见识大苍国的顶尖文人风采。” “阁下何人?” 那个年轻文士面向陛下微微一鞠躬:“大苍皇帝陛下,本人乃是大隅进士李奇忠,尚未能摘取状元、榜眼、探花三郎之位,今日挑战你大苍本届状元郎,不知是否合乎规矩?” 皇帝目光投向陆天从,陆天从踏出一步:“文人会战,历来是文道佳话,如何不合规矩?不知李进士欲如何挑战?” 李奇忠道:“这位状元郎口中,大隅铁血雄师不堪一击,本人就与他以大儒战力比拼一场,让他明白,纵然是文道,大隅亦远非大苍可比。” 直接对拼? 众人全都兴奋,获取进士位,就是大儒,大儒战力如何,他们其实也很想知道,但目前他们也才刚刚熟悉大儒战力,尚未融合,更未实战。 “状元郎,这位李进士点名挑战于你,你是否接受挑战?”陆天从道。 林苏淡淡一笑:“既然是点名挑战,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又如何拒绝?接了!” “既是战,或有损伤,此是约战文书,生死各凭本事,敢签么?”李奇忠手一抬,一张金纸契约出现在掌中。 呼地一声,厉啸天出现在林苏面前,林佳良也随后就到,两人脸色异常严肃。 “林兄,约战文书提前写好,此人来者不善,不如由我来打个头阵?”厉啸天道。 “三弟,小心,此人或有什么底牌,不可贸然生死战。”是林佳良传音。 林苏盯着李奇忠打量半响,缓缓道:“拿来!” 第187章 满江红 契约递到他手中,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契约回到李奇忠手中,李奇忠也签下了名字。 文道契约结成。 双方生死战势在必行。 “出殿吧!”李奇忠脚下一动,陡然飘过殿门,踏足殿外一处栏杆之上,长风吹来,宛若天外飞仙。 林苏脚下一动,凭空飞起,也落在另一栏杆之上,两人相对,只有三丈。 殿门大开,所有人都起身离席,盯着外面的两人,气氛无比的凝重。 林苏淡淡一笑:“阁下玩的一手好计策。” “什么计策?”李奇忠道。 “你只说你是进士,却并没有说你是哪一届的进士!” 众人心头猛地一跳,什么? 林苏补充道:“大隅这一届的进士,今日也在大隅皇宫举行进士宴吧?那么阁下,又是哪一届的?” 哈哈!李奇忠道:“上届!” 厉啸天脸色变了:“上届进士,进入大儒境整整三年,这……这不公平!” 这一届的进士还根本没有形成真正的大儒战力,如何对战已经踏足大儒境三年之久的圣进士?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不公平的对决。 李奇忠道:“同属文心之境,均属同级而战,有何不公?何况契约已签,林苏,你想不死都不可能!” 契约已签,这才是关键。 林苏道:“呵呵,契约已签!你知道我为何不在契约签订之前公开你的身份吗?只因为一点,如果你是这届进士,还根本没有资格与我对战,哪怕是你们大隅的状元郎,都不够格!上届进士,进入大儒境苦修三年,才好给我磨刀!” 所有人同时一震。 他其实早就识破了对方不是本届进士,但他依然签下生死状,这是何等的大气?又是何等的自信? 李奇忠道:“大话人人会说,但实力才是决战的关键!”他手中的笔慢慢抬起。 此笔,长八寸,笔提起,笔杆上雕刻的一本书猛然翻开一页,这一翻,皇宫之外,大风起,所有彩旗猎猎而飞。 章居正心头一沉:“千原笔?” 千原笔,文路之宝,属于文宝,无需纸张即可虚空写字。 “文路之宝笔?”林苏道:“我也有!” 他的手一抬,玉毫在手!正是左宽州送给他的那一枝,今日刚好用上。 “杀!”李奇忠千原笔一动,虚空写下一个大大的杀字,杀字突然化成巨大的杀山,压向林苏。 “斩!”林苏手一起,一个斩字横空,哧哧不绝,杀字消于无形。 众进士一齐喝彩。 林苏虽然才入大儒,但随手一字,依然具有如此威势,丝毫不在李奇忠之下。 李奇忠一声长笑:“铁马金戈大原军,荡寇千重白日熏,敢持长剑当空舞,铁血远征万里魂。” 四句诗一落,金光万丈,化成滚滚铁骑驰向林苏。 铁骑之凝固,前所未有,铁蹄之上,居然带着原作圣光…… 厉啸天大惊:“原创战诗,你不是李奇忠,你是李立!” 大隅三年前就出了一个奇才,年仅十九就写下了数首金光战诗,被誉为大隅奇才,其中就有这首战诗《铁马行》,此刻他写下的《铁马行》,远胜厉啸天所见到的《铁马行》,威力大了十倍,上面有了原创圣光,就表明此人的身份,绝不是名不见经传的进士李奇忠,而是大隅奇才李立。 李立的确不是大隅前三甲,但他也排名第五。 三年前的圣进士第五位。 李立哈哈大笑:“不妨直言相告,本人李立,字奇忠!杀你的方式千千万,但本人还是喜欢以原创战诗杀你这个诗坛小丑!” 林苏冷笑道:“你这首狗屁战诗也叫诗?让你见识见识何为战诗!断头今日意如何……” 七个大字飞出,他的身边突然出现一把大刀,横贯长空,七彩之光四射,上面也有原创圣光…… 所有人眼睛同时瞪圆,这是什么诗?没听过…… “创业艰难百战多!” 战旗万里,杀声震天,无数的兵甲从他身后出现,兵锋直指李奇忠,两支队伍猛地撞上,飞沙走石。 李奇忠一首原创战诗演绎万千铁骑,林苏才两句七彩战诗就将其击溃,高下已判。 李奇忠一惊,又一首战诗出现:“横空百里万刀寒……” 万道刀光破围而出,从空中避开下方的战局,直取林苏。 两首战诗连出,这也是他作为原创的特权,一般人以战诗杀敌,一首后至少还一刻钟才能出第二首,但原创者,可以连发,战力何止倍增。 瞬间,满天都是刀光…… 林苏笔一动,后两句应手而出:“此出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 随着他的这两句,陡然满场都是旌旗招展,空中大刀彩光万里,一刀高举就要斩落,李奇忠脸色大变,因为他战诗形成的万把刀子,在这把巨刀面前宛若狂风中的小花,瑟瑟发抖…… 这是境界上的压制,七彩战诗的巨大威力。 就在此时,林苏手中的笔突然爆裂,最后一字没有写出来。 巨大而诡异的力量反噬,林苏的虎口震裂,整个人被巨力击向后方,重重地撞上后面的柱子,柱子两断,林苏气血翻滚,心头愕然。 呼地一声,万把小刀横空而至,射向他的全身。 眼看林苏已然是万劫不复,他突然脚下一动,平步青云! 这一飞,快若闪电惊鸿,战诗之力横扫而过,柱子碎成粉末,柱子后的一排房屋也凭空消失,可见这一战诗的威力是何等恐怖。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但李奇忠也懵了。 拼战诗他明明输了,但对方在大胜的关头突然笔折断,瞬间转为大败,是一奇。 更奇的是:战场笔折,如同士兵枪折,乃是必死之局,尤其是大儒,大儒的笔都折了,写不了字了,而且灌注文力的笔一失,文力反噬,他该重伤垂死任人宰割才对,怎么可能避开这致命一击? 战局发生变化,李奇忠反应也是极快,笔尖一振,催动万把小刀转向,直指天空,宛若满天飞蝗…… 林苏深吸一口气,手中突然多了一支宝笔,普通的宝笔,非文宝!宝笔一出,宝纸出现在笔前,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 战场上已经淡化的铁骑再现,大刀重现。 “旌旗十万斩阎罗!” 轰地一声,一刀从九天之上斩下,万千小刀尽数化为灰烬。 眼看李奇忠就要丧生在这一击之下,他的脸上突然掠过一丝红霞,手猛地抬起,一张古老的图抛向空中,图一出,一股弥漫天地间的圣威覆盖全场,林苏以战诗演绎的铁血杀场瞬间支离破碎,一片黑暗空间将他完全笼罩。 “界宝鬼域图!”有人大呼,林苏能听到的也只有这一句话。 界宝!居然还有界宝? 所谓界宝,乃是文界高人炼就的文宝,比文路之宝强胜百倍,界宝一出,文路之人都在劫难逃。 林苏完全陷入黑暗之中,纵然是他的千度之瞳都无法看穿,面前是鬼影重重,似乎要带走他全身的血肉,身后鬼王血发披肩,猛地勒住他,林苏体内的文山喀喀作响,似乎就要破裂。 林苏一声大吼:“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二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四镇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荒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轰地一声,青光漫天,青莲朵朵,无边的黑暗片刻间消得干干净净,长车飞出,石破天惊,界宝鬼域图中的百只厉鬼被长车撞成纸屑,天空大见光明,林苏身居高台之上,如同立地擎天的大将军,手起,血月为刀,刀落,李奇忠身首异处。 青色莲花为花瓣,化成林苏脚下的浮云,他缓缓降落。 呼地一声,林佳良冲到他的面前,紧紧地抱住他。 厉啸天仰天大呼:“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 满江红,被他吟诵得长歌如哭。 章浩然也冲了过来:“史上第一首战词!还是史无前例的传世青词,有此青词镇国,大苍再添利器!林兄,此词何名?”他是真激动了,战诗难求,以至于金光战诗都可以成为镇国之宝,何况是传世?此词传入军中,边疆何人敢犯? 可能也有人会说,你这战词传入军中,固然是军人手中的利器,但别国不也可以拿你之矛捅你之盾?非也,别国可以用这战词对付除大苍之外的人,但不能用这词对付大苍之军,因为这词出自大苍,大苍军人用之,战力倍增,敌军与其对阵,用了他,就陷入了“灭师道”的死亡陷阱。 何为灭师道?一人之战诗,别人要学,就得视原创者为师,你拿来对抗原创者,就是欺师灭祖,立被圣道所杀。 “词牌名《满江红》!” 空中青莲一收,化为一支红色宝笔落在林苏文山之上,九天之上传来一个声音:“史上第一首战词,亦是前无古人之战青词,赠你秃笔一支!” 秃笔? 林苏内视文山,我靠,还真是秃笔,手中的这支笔,竹杆,上面只有三根笔毛,不仅仅是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简陋至极,笔杆上写了两个字:未央。 史上第一首战词,而且还是传世之词,圣殿的奖赏居然只是一支秃笔?林苏深感无语,但终究也只能受了。 看来我是青诗青词有点太多了,圣殿奖得不耐烦了,算了,以后我收敛些就好。 林苏以刚刚踏入大儒之身,一举击杀已经踏入大儒整整三年的李立,甚至还以一首战青词破了文界之宝鬼域图,大隅特使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如何再纠缠,只能作罢。 举世瞩目的大苍进士宴,就这样走到了尾声,后半场,宴会继续,林苏再不起身,宴会结束,太监传旨,刚刚封职的各位进士,可以返乡探亲,但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所有人务必于八月初一之前,到岗! 夕阳西下,皇帝退朝,宴会终结。 大臣归家,林苏和林佳良也归家,刚刚出了宫城门,外面一辆马车横在路边,南王将脑袋探出来,裂开大嘴朝着林苏乐呵。 林佳良微微一震,上前拜见:“王爷……” “没你啥事,你回去吧!”王爷手轻轻一挥,林佳良高飞远走。 林苏满脸窘迫,走近,还没开口,王爷伸手,将他拉进了车厢。 “王爷,那天那天……我真不是有意的……” “有意无意你跟我闺女说去,我只负责带你去见她……” “王爷,你还没看清状况吗?你要招我为婿,南王府会面临一场浩劫……” 林苏在金殿上看得清楚明白,皇帝就是号召全天下人排挤林氏兄弟,任何人与他结交,都会遭到皇家所忌,在这种情况下,南王能够招他为婿吗?南王是什么人?那可是手握重兵的一代异姓王,历代皇朝,对于异姓王的防范是最严的,你公然跟后脑生反骨的林苏勾搭,还招他为婿,那南王就会成为皇室重点打压的对象…… 这些道理,林苏跟南王讲透了。 南王虽然鲁莽,却也不是傻瓜,浓眉紧锁。 “王爷,你目前身处京城,实在不宜与我交往过密,我与郡主之事,也万万不可在此刻公开,年底之前,我会前往南境,了结此事,如何?” “小子,你不骗我?”南王也是被骗怕了。 “王爷今日金殿之上帮我,我也是看在眼中的,我这人最受不了别人的恩惠,怎么可能骗你?今年之内,我一定去!” 南王放过了他,驾车驰去。 林佳良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到了兄弟闪烁的双眼:“三弟,南王这是……” “这王爷,倒也有几分可爱,走吧……回曲家。” 两兄弟手一挥,同时写下一个风字,穿入空中,踏空而行,落在曲家。 曲秀和陈姐、绿衣站在厅前:“夫君、叔叔,我爷爷摆下家宴,专请夫君和叔叔赴宴。” 家宴规模极小,也就三人,曲文东、林氏兄弟。 菜已上,门已关,曲文东亲自倒酒…… 第188章 京城夜话 三公子,今日进士宴可有波澜? 曲文东是文道高人,一般情况下,他要关注的事情,总能无声无息地关注到,但今天是个例外,今天是进士宴,皇宫之中有阵法守护,没有人能够从外围了解情况,但他还是敏感地洞察到,一定会有事发生。 两兄弟的脸色也告诉他,有事发生。 林苏微微一笑,今天的波澜有些大了…… 曲文东心头一震…… 第一个波澜:官职问题,我任监察使,未加翰林学士头衔,二哥,任的是前任县令莫名被杀的卢州三平县令。 曲文东目光霍然抬起,状元不加翰林头衔,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例外啊。 林佳良道:“爷爷,我倒觉得三弟未必在乎这个头衔,监察使监察百官,想必也刚好合乎他的本意。” 曲文东叹息:“贤婿,你还是嫩了些,监察百官,对于嫉恶如仇的三公子而言,自然是合乎本意,但是,你也得看到事情的本质……” 监察百官,只是监察,你只有监察权而根本没有现场执罚之权,你发现了官员的贪腐、鱼肉百姓、通敌卖国,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向上面反映,上面呢?可以理可以不理,以这些朝官的尿性,跟他们一条线上的官员,你反映再大的罪证,他们也可以装作看不见,跟他们没什么交情的官员,你反映的问题,他们刚好可以用来排除异己。 林苏就成了他们手中排除异己的刀。 到头来,残害忠良的是他,背骂名的是他…… 林佳良脸色大变,他还年轻,他才刚刚踏入官场,他没想到这一层。 林苏却已经想到了:“我想知道,我的顶头上司是个什么样的人。” 顶头上司? 他的顶头上司就是监察少卿了,监察少卿有四五个,两个管地方官,三个管京官,林苏是监管地方的,归朱时运管了,朱时运的顶头上司是监察正卿雷正。地位等同于六部尚书。 朱时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处世哲学就是:私事问管家,公事问正卿。 这么一说,林苏笑了,那么,正卿雷正呢?又是什么样的人? 曲文东道,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雷正跟朱时运也是大同小异的,他是私事问管家,公事问宰相。 林家兄弟面面相觑。 难怪大苍官场如此之黑暗,监察司的这帮人个个都在玩处世哲学,个个都在看上司的下巴,那监察个屁? 林苏叹口气:“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干了,直接回家,监察我老娘去!” 他目前这个岗位啊,动都动不得,越动越错! 那些恶官,上面护着,你写一百道折子都伤不了他分毫。 那些相对好一点的官,你只要写一道折子,人家就可以将这官员劣迹放到最大,上纲上线,大张旗鼓地将他给办了,退出位子来,给他们自己的人。 他的每一张奏折,都会被人家选择性执行,你说,他能动吗? 曲文东笑了,也许这就是他们的本意,让你闲着,反正你一开始也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说了,说说其他的…… 第二个波澜!就是玉毫金笔的突然折断,战斗之中,文笔折断,等同于决战之时,剑士的剑折断,铁血沙场之中,战士的枪折断,这突然而来的折断,最易发生事故,林苏手中的玉毫金笔关键的战斗时刻折断,让他遭遇了一次大危机。 曲文东拍案而起,左宽州! 这是左宽州设下的一着暗棋! 当日,左宽州为救他儿子左春郎,送出了家传宝笔——文路之宝、玉毫金笔,这笔他做了手脚,如果正常使用,不会发现问题,一旦全力激发,笔会损坏,到了需要全力激发之时,必定已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笔一毁,人必亡,这是一着极其阴险的绝户策。 曲文东很自责:“这支笔是老夫转交于你的,如果你真的中了他们的圈套,那老夫岂不成了他的帮凶?” 林苏摆摆手:“老爷子的为人,我还不知道?是我自己大意了,看问题太乐观。” 曲文东眉头轻轻颤抖:“进士宴上,突然出现外国使臣,本身就是大问题,张文远向陛下献计,让你出使大隅,这条计策极其毒辣,绝不是仓促之间能够想出来的,结合特使突然出现,我们有理由去怀疑,特使入宫或许是他们刻意安排的,整件事情一环套一环,是完整的计策。” 林佳良道:“正是!特别是那界宝百鬼图,爷爷你想一想,一个大儒文人随身带着百鬼图这等层级的界宝,突然之间亮出来,那是真的要致三弟于死地。” 百鬼图?曲文东大吃一惊:“你如何突破的?” 林佳良兴奋了:“三弟现场来了一首战词,传世青词,有史以来第一首传世战词,硬破百鬼图,怒斩李立。” 战词? 正是!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词一吟,曲文东都觉得热血沸腾,他久久遥望北方,三公子,有此一词,你对大苍绝对有着存亡断续之功!千秋功业,万古流芳! 一首传世战词,大苍边军战力陡增一倍,几乎等同于千万边军,瞬间增长到两千万,你算算,会是什么效果? 林佳良心头怦怦乱跳:“爷爷,你的意思是……大隅已然不敢出兵四镇?” “是!大隅多年不出四镇,原本就没有必胜把握,如今《满江红》横空出世,边关猛士再添利器,大隅岂敢发兵?特使仓惶而遁,也必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就叫一词而定边关!” …… 宰相府,陆天从手托酒杯,遥望夜空,久久无言。 身后的管家老八托着托盘也一直望着相爷。 良久,陆天从目光从远处收回来,神情复杂。 “相爷,特使入宫,真的是张文远干的……” 陆天从手指轻轻抬起,老八直接禁声…… 陆天从轻轻吐口气:“特使入宫,凭一个张文远如何能够做到?” 老八脸色完全变了,是哪,进士宴,整个大苍之盛事,特使可以求见,但最终见与不见,张文远岂能决定?还不是陛下才能决定的? 但陛下难道会借外邦之手,灭掉大苍状元郎? 这也太不上台面了吧?国格何在? 陆天从道:“我更愿意相信,陛下只是单纯地想在特使面前展示大苍文人风采,所以同意特使进宫,但后面的事情,却超出了陛下的预判。” 老八道:“如果是这样,张文远今天就是在玩火!” “是!他在玩火,只因为林氏的威胁已经开始变大了,他不敢等下去。” 老八目光闪动,原来的林氏只是一条小鱼,象张文远这样的朝臣,根本没正眼看过他,但如今的林氏,已是状元郎,而且还是文位不在他们之下的大儒,传世青词、传世青诗一首接一首,不管是商场、官场还是文坛,都已是不可轻视的存在…… 陆天从扫了老八一眼:“你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告诉你,现在情况更加复杂微妙,林苏一首传世战词出世,怒斩李立,产生的影响,非你所能想象。” 什么影响? 老八的高度是看不到所有影响的,但陆天从却可以。 第一个影响,大苍之军拥有《满江红》这件传世利器,只要全军学习,战力必定猛升,但这只是理论上,更大的可能性是,军方会禁止这首传世战词。 为什么?因为这首词是林苏写的。 一旦全军将士都学习这首传世战词,所有将领军士就间接成了林苏的弟子,对林苏就有了一种天然的好感,林苏原本就是皇上深深忌惮的人,是一个在朝臣眼中随时都会造反的人,突然之间成了全军的“老师”,那还得了? 如果将来他造反,大苍的军人怎么铲除他? 这一点,皇上就算不明白,张文远也一定会提醒他明白…… 第二个影响,李立这个人不简单。他是三年前大隅殿试第五名,圣进士,还有一重身份,才是最可怕的,他是圣家的女婿!画圣吴家的女婿!你以为一个界宝从哪里来的?是圣家所赐! 今日林苏以《满江红》硬破《百鬼图》,将界宝撕成碎片,将圣家女婿格杀当场,圣家会放过他? 今日的林苏,圣家想除掉,皇上更想除掉——唯有除掉了林苏,林苏那首《满江红》才能真正转化成皇帝能够掌控的战争利器,可以放心大胆地传遍全军,快速转化成大苍军方的战力,而不用担心遭到反噬,林苏没死之前,他真不敢。 …… 东郊,南王别院。 南王根本不耐烦乘坐马车,从马车里飞了,空中一抬腿,跨过半座城池,落在院内。 夕阳下,王妃和郡主齐瑶都在等着他,神情很激动,女子要嫁人了,找了如意郎君,突然跑了,谁能不上心? 王爷空中一落,王妃和郡主立刻迎上去。 “王爷……” “父王……”两女几乎是同时开口。 王爷道:“找到他了,不是进士……” 听到前者两女大喜,听到后者,两女齐惊,不是进士?怎么可能不是进士?不是从文庙中出来的吗?闭着眼睛都能逮到一只进士……哦,一个! 王爷脸上无限精彩:“他是状元郎!” “什么?”王妃一声大叫。 齐瑶嘴儿半张,眼中全是小星星,天啊,他真的是状元郎林苏?传说中,这可是一个七彩狂魔,但凡写诗,次次七彩,哦,不,后来他升级了,成了青诗狂魔,传世之诗词写了四首,别的文人终其一生,都写不了一首七彩,而在他的笔下,如同理所当然,整个大苍帝国,数千年文道,传世之诗也只有十几首,他一出手压了整个帝国几千年! 所有人都说,文道之上有他,是文道之大幸,也有人说,文道上有他,是其他人的不幸。 这是让天下所有女人都迷醉的男人,这是一个站在九天之上俯视天下的男人,齐瑶也是文道中人——最关键是她承载着父王和母亲的希望,对文道不热衷都不行,所以,她才对林苏那么崇拜,她的枕边书就是林苏写的《白蛇传》。 父王多次说要榜下捉婿,她是绝对反对的,当时顶父亲的那句话她还记得很清楚,她说,你要是有本事把林苏给捉过来,女儿肯定嫁,说嫁就嫁,当天就嫁。 这话是托词,也是反对的意思表示,但她内心里,也真是这么想的,她想嫁的人,是天下英雄。 林苏,恰好是她心目中的模板,崛起于落魄的将门,一步一传奇,硬抗八方重击,孤身一人踏出属于他的高峰,他不是英雄,谁是英雄? 后来,父亲捉来了一个进士,她看到他的脸沉迷了,纯粹是被少女的“颜值控”给害了。 现在,父王告诉她,那个名义上已经成为自己相公的男人,这个只用一张脸就沟引上了她的小白脸,居然就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盖世英雄? 王妃眼中的狂热慢慢消退:“状元郎,怎么会是他?这下难了……” “夫人……” “娘……”又是两声叫唤,来自南王和郡主,都挺焦急,因为王妃说这事儿难。 “王爷,瑶儿,娘倒希望是别的进士,如果是别的进士,兴许真能成为南王府乘龙快婿,但他是状元郎,又哪是那么容易的?” 齐瑶理解了,南王府,招任何人为婿都不辱没人,但南王府招状元郎还欠点底蕴。 南王跟其他王爷不一样,其他王爷都是皇亲,底蕴深厚,哪怕是其他几个异姓王,也有着几百年甚至千年世家作为支撑,底蕴深厚。 唯有南王,底蕴很浅,所有的功业都依托于王爷当年的那一战定乾坤,所以,王爷,本质上还是一个高端武将,朝中大臣根本没有人瞧得起他。 状元,即便是做皇家附马都绰绰有余,凭什么选择你这样一个高端武将? 齐瑶摇头:“我不管,反正他答应了,他就得娶我,我自己去找他。” 这态度就明朗了。 王妃吓了一跳:“你是个郡主!不是山野村妇,你自己送上门,你让你父王的脸……算了,你也不在乎你父王的脸……站在状元郎的角度去分析吧,他会瞧不起你,你跟他更不可能。” 齐瑶也为难了,那怎么办? 王爷敲敲自己的大脑袋:“这小子跟我说了,今年之内必定会去南境,亲自登门求亲……” 齐瑶一跳而起:“他亲口说的?” “亲口说的!” 齐瑶美丽的脸蛋陡然如同花儿盛开,要多美有多美…… 第189章 就职监察使 王妃眉头紧锁:“王爷,你肯定这是他说的原话?你没增加什么字眼或者减少什么条件?” 王爷摸摸脑袋:“嗯,好象是多了两个字,他说是登门了结此事,没说求亲,要不,我去找找他?让他将这两个字加上去?” 齐瑶脸上的喜色僵硬了,有朝她爹脑门上摔一拳的冲动,这么重要的字眼你乱加?你真不怕你闺女犯心脏病啊? “不管如何,咱们还是得回南境,明天就走吧,你在京城呆的时间过长,并不好,万一有个什么不长眼的皇子前来拜访,你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 南王进京这一个月里,王妃最担心的还是皇子拜访,她是宫中出来的人,她知道目前皇子争储已经很激烈了,三皇子与太子的角斗场已经延伸向了军方,南王虽然不通谋略,但毕竟有着一支超级强悍的军队,万一有皇子跟他刻意结交,就触碰了陛下的逆鳞。 以南王的性子,绝对驾驭不了任何阴谋,最好是让阴谋离他远一些 …… 次日,林苏去了监察司,见到了他的顶头上司朱时运,朱时运是一个小老头,和气得很,见谁都一脸的笑,林苏总得他这样的人就该呆在礼部嘛,放在监察司真的放错了位置。 一看到林苏,朱时运脸上堆满笑,状元郎居然分配到监察司,这真是让监察司蓬壁生辉啊,本官带你到司里走动走动? 林苏也陪笑,下官今日前来,只是报个到,领取官印官衣,陛下开恩,准我等两月之假,下官打算今日就离京,沿途到江南各州顺路看一看,八月初一,必将准时赴京上任。 朱时运击节赞叹,状元郎还真是勤政啊,真是官员之楷模,此刻尚是休沐期,就想着巡视江南了?好好,但有所得,还得报给我知。 那是自然。 于是,林苏领到了属于他的五品官印,五品官服,在监察司人员名录中正式留下他的大名,他也见到了几个监察司的同事,这些同事多数都比他低几品,只是一些办事人员,毕竟他是状元郎,一上任就是五品,天然就该是领导。 那些人员见到他,也都低头鞠躬,一切都很和谐,唯一不太和谐的地方就是,他没见到跟他同品的监察使,没见到除朱时运之外的少卿,没见到正卿雷正,却意外地走到了御史段山高门外。 御史段山高是一个很特殊的人,他属于监察司,官居二品,跟监察正卿雷正平级,但他没有行政职务,就只是个独立御史,雷正管不了他,他也管不了其他人,他就是他,不一样的焰火。 有人说,这是因为段山高就是个喷青,喷天喷地喷空气,没有人喜欢他,没有人受得了他,包括皇帝在内,所以,就给他一个清贵的头衔,不给他实权,免得他乱了朝纲。 但林苏进京之后,对他有过观察,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这个人,并不象传说中那么清高,也并不真的是逮谁喷谁,他喷的人,他喷的点,那可都是有讲究的,林苏更愿意相信,他是陛下放在监察室的一把刀,这把刀不在众人视线之内,却随时可以发挥别人发挥不了的作用。 朱时运指指前面半开的门,说段大人今日在司里,你要不要去拜访下? 林苏笑着摇头,他就不必了,哪天我送他几坛白云边就是……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林苏转换话题:大人,下官今日就告退了,八月初一,必定准时上任。 急匆匆地走了。 他一走,朱时运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进了旁边的一间小房间,小房间里有一人,正是正卿雷正。 “怎么样?”雷正托起茶杯。 “看起来挺和气的,但无意中也传递出了一些东西……” 哪些东西? 他不会在京城过多的逗留,今天就会走。 他今天过来领取官印与官服,打算八月初一一到,再来京城上任。 雷正点点头,聪明人!他在京城多留一天,就多一天的风险,他明白这一点。 “大人,会有什么风险?”朱时运小心地问。 “呵呵,什么风险?”雷正笑道:“张家、赵家可都盯着他,他们真正希望的是,此人蠢一点,尝试着跟某个皇子靠近,可惜啊,此人实在精明,面临如此处境,居然跟任何朝官都不接近。” 站在林苏的处境上,一般人都会想尽千方百计拉拢一些朝官,或者寻找一些靠山,只要林苏敢这么干,就给了别人行动的机会,但林苏偏偏就不找靠山。 朱时运道:“可他靠近了绿柳山庄。” 是的,绿柳山庄章居正是他唯一靠近的一个朝官,但问题是,章居正也是唯一一个皇帝陛下都拿不下来的人。 文渊阁大学士,严格说起来不算是朝廷直管的官,文渊阁,是圣殿的外门机构,肩负着文道传承之重责,他没有犯错的情况下,谁都动不了他。 朱时运沉吟良久:“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有这么严密的算计?居然事事都滴水不漏……大人,你说他后面是不是有高人指点?” “高人自然是有的,曲文东为官六十年,历百劫而不倒,高不高?章居正不依不靠,独立朝堂右侧之首,高不高?” 朱时运点头:“还有一人……” “谁?” “段山高大人,我怀疑与这小子有私交。” 雷正猛地抬眼,盯着朱时运…… “我只是怀疑而已,刚才他随口一句话,话没说完赶紧告辞……” 他说完了,雷正站了起来,慢慢踱步:“世人都说段山高只是个粗人,但我们却知道,段山高绝对不是粗人,不管如何,从今以后,咱们需要多留一个心眼,对段山高,要保持足够的警惕……” 朱时运连连点头,在出门之际,他突然回来了:“大人,这小子还没上任就想着巡视江南,你说,他会不会找秦放翁的麻烦?” 秦放翁,刚好也在江南十三州之内,而秦放翁跟他的矛盾,早已撕破,他巡视江南,又岂能放过秦放翁? 雷正哈哈笑了,他还真以为监察使能够拿捏百官?太嫩了吧?就让他找找秦放翁的麻烦,也让他知道,什么叫挫败。 林苏离开监察司,嘴角带上了微笑。 段山高的事情,他是突然起意的,他就是要恶心恶心段山高。 二哥联姻的时候,抱山进京,这老小子当时自己想了个馊主意,将他林苏拿出来,跟朝官联姻,林苏事后也是知道的,虽然恨不得停了老小子的酒,却也明白这是老小子的一番苦心。 抱山联姻了两个人家,一个是宰相陆天从,一个就是段山高。 两个大人怎么做的?拒了! 我c!林大帅哥可杀不可辱! 敢拒我我就给你找事。 陆天从那边,老子拿你儿子开刀,让你求我! 段山高的儿子没撞上来,我就让你承受猜忌,让朝官对你百般防范,也让你尝尝被人针对的滋味…… 他绝对没想到,他埋下的这一手暗棋,第一天就撕裂了监察司,让雷正、朱时运对段山高起了疑心,怀疑段山高跟林苏有什么勾连。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佳良从吏部出来,脸色相当不好看。 林苏迎过来,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他的官印拿到了,官服也拿到了,本来一切顺利,但遇到了一个人,寒心了一把。 谁?吏部侍郎宋都。 宋都的正妻,是林母的姐姐,从亲戚关系来看,林苏林佳郎称呼宋都一声“姨丈”正当名分,京城见到至亲,林佳良想上去打个招呼,但宋都直接一挥袖将他打发了,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林佳良倒也并不在乎姨丈能否关照他日后的官路,他只是看到母亲孤苦,希望母亲能够与姐姐叙个旧而已,但如今看来,亲戚间的路,比想象中更长。 林苏笑了:“宋都,小人而已,目前他可不敢跟咱们攀交情,但等到咱们可以主宰一些东西的时候,他会自己象狗一样跑过来。” 林佳良轻轻摇头,三弟啊,你现在已经是五品官了,说话可不能再这样随意,那怎么说也是姨丈…… “好吧好吧,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学习官员的阳奉阴违、口蜜腹剑……二哥,嫂子她们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回家吧。” 回家?怎么回呢?乘船?还是咱们一手提几个女人,跨越长空回家?这天都在下着下雨,现在也是午后了…… 林苏微微一笑:“咱们还是坐船吧,夜航倒也别有一番童趣,后天清晨就可以到达会昌,跟秦放翁见个面。” 秦放翁? 林佳良眼睛大睁,你现在就想找他的麻烦? 是不是太急了些? 凭咱们的能量,没办法弄倒他。 “凭咱们的能量,别说是他,随便一个小官咱们都弄不掉,但是,我要弄的并不是他,而是药神谷!” 药神谷,林佳良心头一跳,自从药神谷少主死于林苏之手后,药神谷的人就进了海宁,幸好林家有秋水画屏守护,海宁有杨知府守护,药神谷的人才没机会下手,但听说,海宁江滩都有了药神谷的人,上次洪峰过境,就有药神谷的人想暗中毁堤,你说这可有多阴毒?杨知府这么仁慈的人,抓住这两个药神谷的人,都恨不得当场斩首,后来他将这件事情报给了秦知州,要求知州抓捕药神谷的主事之人,事情最终不了了之。 所有人都知道秦知州跟药神谷是穿连裆裤的,事情会不了了之,但杨知府心中怒火难平,在进士宴之前的一天,他跟林佳良通过话,告诉了他这件事情,但他也嘱咐林佳良不要轻举妄动,只让他们回程之时,留意药神谷的围堵。 林氏兄弟要回程了,不等药神谷的人对他们采取措施,林苏先将矛头直指药神谷。 …… 午后的逸仙院,细雨迷蒙。 陈姐和绿衣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绿衣想了想,把已经放进行囊的两本册子又拿了出来,第一本册子上面写着一行字:《红楼梦》第四十一回至第八十回。第二本册子是第八十一回至第一百二十回。 这是她抄写的,给陆幼薇准备的。 前面四十回已经送入陆府了,但后八十回,没来得及给她。 现在她们要走了,这书,给还是不给? 她犹豫不决,问了林苏,林苏也是犹豫不决…… 他知道这本书对于陆幼薇有多大的杀伤力,红楼梦啊,现代社会都有人会为这本书疯狂,何况是这个娱乐生活基本为零,文化的力量空前绝后的时代? 一部完整的红楼,将会是这个时代最恐怖的核武器,为什么?因为这本书太过卓越,卓越得无法想象。 想想看,红楼梦里一首诗,都可以让人疯狂,而这部书里,象葬花吟这种级数的诗,那是整整一筐! 缠绵百结的故事,湿润如诗的语言,深重的思想,它,远远不是《白蛇传》所能比拟的,甚至古代四大名著中,它也是绝对的首位! 绿衣和陈姐、曲秀可都是深受其害的,看了千百遍,依然如醉如痴。 陆幼薇跟她们还不一样,陆幼薇是为文而生的人,她的感触更深得多…… 林苏曾经答应过要让陆幼薇看完红楼梦,但如今,他有点怕了,他怕陆幼薇会受不住,不管他与陆天从有多少纠葛,他都不希望她有事。 “算了,今天还是别给了,万一要给,最多也只能给一册。” 绿衣轻轻点头:“公子今日离京,估计陆府也是知道的,如果她前来送行,我就给她一册,如果她不来,那……那就算了。” “如果她知道,一定会来。但是……陆天从可不一定会允许她来。”陈姐道:“这位陆小姐,我想想都心疼得很……” “你就别心疼了,你再心疼咱们相公就更心疼了!”绿衣轻轻一笑:“相公,你今日离京,你猜猜会不会有一大群青楼女前来送别?你得准备一首适合她们传唱的好词……” 林苏扯扯她的脸蛋:“你还拿当日海宁送别的事情来取笑,那真是抱山和丁海这两个老混蛋干的,他们的本意就是为了海宁天下扬名,才那么下作地请一堆青楼女……今天可没有抱山和丁海。” 返身抱起放在楼顶的那盆花,揪一揪这花朵儿,感叹一声:“别的桃花都谢了,你怎么就不谢呢?” 这是他从西山带下来的桃花,还真是奇了,这桃花居然硬生生开了一个月,到现在都不谢。 绿衣抢过他的桃花盆,一把抱住:“咱们天天给这花儿浇水,刮风下雨的都端房里去,就怕花谢了,你还粗手粗脚地揪它……” 第190章 码头送别 马车于黄昏之时驰出曲府,曲文东雨中亲自送别,曲哲也出来了,他身后还跟着曲武,曲哲错失进士,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但他的打击远没有曲晋大,曲晋的打击才是最实在的,顶着曲府第一才子的名头,最终科考没考过曲哲,曲哲是因皇帝那支笔而失,他,纯粹是因为自己才学不足而失——他连前一千都没进。 成绩出来后,曲晋将自己关在书房,直到如今都没有出来过。 曲哲向林氏兄弟施了大礼:“感谢妹夫和三公子,哲虽名落孙山,却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三年之后,哲必将紧跟妹夫和三公子的脚步。”这是一句真话,虽然最终没取,但曲哲却已有了信心,因为他进了前一千,他没取,是因为陛下不让他取,有没有办法改变?有!他三年后进入圣进士,直接跳过皇帝取士这一关。这就是他的方向。 林苏将他扶起:“正是如此,接下来,你不管是词道、策论还是圣言注,都可以传给我看。三年之后,我要你成为圣进士!” 一句话,曲府之人尽皆开怀。 三年之后?意味着三年之内,曲家还能存在! 这是他的表态! 此外,他将倾力支持曲哲,有他这状元郎倾力支持,曲哲自然能有所建树。 曲文东老怀大畅,当年一步棋,时至今日,他才真正坚信,这步棋走对了。 细雨蒙蒙中,马车驰过青石路,出城。 码头上,章浩然、霍启、李阳新、厉啸天、曾仕贵都在,七个人,三个圣进士,人数不多,规格那是相当之高。 曾仕贵是跟他们同船返乡的,其余几位也都领了官印官服,过了休沐期,都将走马上任,京城一会,意气相投,今日一别,天各一方。 厉啸天跟林苏紧紧一抱:“林兄,你当日也曾说过,我在边关之时,你会送我一件厚礼,今日我想告诉你,你的礼我已经收到了,就是那首《满江红》!” 他将征战沙场,林苏这首传世战词,将成为他最有力的武器。 林苏道:“厉兄,我的承诺依旧有效,最多三年,我会前往边关,送你一份重礼!” “好!如果我还在,我会笑,如果我不在……你在龙城最高的位置,给我上柱香,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章浩然眼角含泪:“我本想今日找林兄要首送别诗的,厉兄你这样一来,我再要诗倒显得轻浮,算了,林兄你上船吧,厉兄的远行,我与兄弟们送他。” 霍启笑了:“林兄的送别诗估计也是跑不掉的,纵然我们不要,那边三个美人的关卡,还是得过的……” 林苏目光抬起,烟雨迷蒙中,他看到了一辆马车,马车之上,一个小小的“陆”字,车厢打开,三个女子并肩站在江边,陆幼薇居中,毕玄机在左,谢小嫣在右,京城三大才女,同时都到了。一把雨伞挡在三女头顶,雨伞之上,写着红楼梦里的一句诗:半为怜春半恼春。 谢小嫣浅笑:“林公子,风闻海宁姐妹们在殿试之前堵了公子的登舟路,堵出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小嫣今日也衣带渐宽了,公子你说怎么办吧。” 林苏哈哈一笑:“转夏了,天气热了,你衣带渐宽纯粹是热的!我能怎么办?” 一句话,将送别的气氛从悲情转为喜庆。 谢小嫣娇笑:“你可别耍赖,今天你非得给我一首词儿,否则,我夜夜念你到五更,看你如何入梦……” 绿衣和陈姐对视一眼,同时抚额,相公真是不怎么上青楼的,但千防万防还没防住,青楼女子太直接了…… 林苏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啊……一首《雨霖铃》送给你们!” 手起,笔落: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竞无语凝咽,念去去,千里江山,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最后一字写完,七彩霞光映照得迷离的雨雾,也映照得三张美若天仙的脸蛋,一片迷蒙。 林苏的金纸递给谢小嫣,谢小嫣紧紧地抓住:“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她的泪滑过脸庞,流到腮边,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流下了泪水,三年前,她以为自己死了,已经不再流泪,但今日,她流泪了…… 章浩然等人也泪光隐隐,今日江边送别,他写下一首七彩词,说是送给谢小嫣,其实也是送给他们的。 执手相看泪眼,是他们!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说的不分明是知己难求吗? 踏入京城,他们一见如故,面对国事,他们一起意气昂扬,面对危局,他们携手中流击水,他们是意气相投的一群人,他们是有着共同理想的一群人,他们今日分别,再见又是何年? 离开了这些伙伴,他们又怎么去对酒当歌? 绿衣和陈姐并肩而出,走向陆幼薇,绿衣双手捧起一个布包:“陆小姐,这是给你的!” 陆幼薇正无限悲伤呢,突然收到了这份礼物,她的手指轻轻捏一捏里面的东西,泪也流下,是红楼梦!他答应给她的东西,送她了! 公子,你给了幼薇那么多东西,幼薇又能给你什么? 一时芳心可可,如同刹那间跟着他走过了千里江山。 绿衣深深地看她一眼,正要回头,突然,陆幼薇身边的毕玄机开口了:“等下……” 绿衣抬头,看着毕玄机,突然,她的身子轻轻一颤…… 毕玄机轻声道:“你是谁?” “我是……我是……”绿衣胸口轻轻起伏:“我是绿衣!” “为什么叫这么奇怪的名字?”这问得很奇怪。 绿衣道:“因为我当年穿的就是绿衣……这位姐姐,我们要走了,告辞!” 林苏、林佳良、陈姐、绿衣、曲秀、曾仕贵上了船。 船儿离岸,三女久久地望着船儿,直到船儿消失在暮雾之中…… “我们也走吧!”谢小嫣道。 嗯!陆幼薇点头,移步。 但毕玄机却没有动,她说,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其他的事情,身影一闪,消失在雨雾之中。 没有人知道,迷雾的江边,距离那个码头十里开外,毕玄机从雨雾中出现,看着那条船,又十里,她还在,再十里,她依然在,她一路追着这条船,江边遥望送行舟,她在雨中整整追了三百里。 她永远不动如山的神态,完全改变…… 在靠近楚州的那个渡口,毕玄机停下了,天已经完全黑暗,四野无人,毕玄机眼中泪水奔流,记忆中最深的一个片段从心里泛起,十年前的那一天,雁门关外,一个身着绿衣的小小身影,离开了她的视线,孤独地踏入大苍群山,从此山重水复,从此人海茫茫…… 夜晚的江水,依旧清寒。 孤灯悬于舟顶,舟行雨雾之中,这样的行船是危险的,但在这个世界,没那么多危险,船上可是有三个大儒。 林苏与二哥、曾仕贵喝了几杯后,返回房间,在他的房门口,碰到了陈姐,陈姐轻轻拉住他,悄悄地告诉他,绿衣在哭。 嗯?这是怎么了? 他轻轻推开绿衣的房间,房间里没有灯,昏暗的房间里,绿衣坐在窗前,林苏千度之瞳下,分明看到她滴到腮边的泪痕。 林苏从后面抱住她:“怎么了?” 绿衣猛地回头,猛地抱住他:“相公……”她紧紧地抱住他压抑地哭。 房门口的陈姐都心收紧了,这是怎么回事? 绿衣抽泣着轻呼:“相公,我找到姐姐了!” 啊? “毕玄机!毕玄机是我姐!虽然整整十年,但我还是能认出她,她是我姐姐……” 林苏慢慢抬起头,头脑中浮现刚刚码头送别的一幕…… 你是谁? 我是绿衣。 为什么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因为我当年穿的就是绿衣…… “你姐姐已经认出你来了。”林苏轻轻地抚摸她的肩头。 绿衣抬起头,脸上还满是泪痕:“我也看出来了,她问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读懂了她的眼神。我想她应该有这方面的猜测。” “不是猜测!而是已经确定!”林苏道:“咱们江中行走,她沿江而追,一直追到了楚州地界,整整三百里行程,她至少十次在夜雨中遥望咱们这条船。” 毕玄机夜雨中追船三百里,十一次驻足流连,别人一无所知,但林苏千度之瞳却看得清清楚楚,他当时还以为毕玄机对他们有所图谋,但如今他明白了,这是一个姐姐对妹妹的难舍难分…… 他也突然就明白了,西山之上七皇子死亡谜局的最后答案。 七皇子就是毕玄机杀的,原因根本不是朝官所分析的那样,没那么多阴谋,只因一点,昔日大晋的灭国之仇,大晋皇室的灭族之恨。 毕玄机身为皇家公主,国破家亡之后踏足道门,修杀道,同时隐身灵隐寺以修佛示人,她这份伪装,只为了方便行刺,她要的很简单,就是刺杀大隅皇室中人。 绿衣遥望江边,心头激动难言。 她认出了姐姐,姐姐也认出了她。 人海茫茫之中,两个分离十年的亡国之人再度相遇,彼此之间还依然有着割不断的血脉亲情。 她前来京城,目的就是寻找哥哥姐姐,灵隐寺唯一知道姐姐行踪的人云游天下去了,她以为自己的目的终是落空,但没想到,在码头送别之时,她却无意中找到了姐姐。 虽然找到了姐姐,但姐妹俩却不能相认。 绿衣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并不严密,秦放翁知道她是大晋亡人,别人也能知道,如果她与姐姐相见相认,姐姐的身份就露了,姐姐身在大苍京城,身边又没有人保护,身份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忍住了。 姐姐也忍住了。 “今日的你们,相见不能相识,但将来,一定可以相认,不必急在一时。”林苏安慰她。 “可她漂泊江湖,居无定所,今天一见已是缘分,将来谁知她又在哪里?我担心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到灵隐寺找她的时候,她又一次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她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你在哪里。”林苏道:“你在林家,只要我林苏不死,她能找到我,她找到我,自然也就能找到你!放心吧,她思虑周密,修为高深,她知道什么时候是姐妹重逢的时候。” “相公!能跟你在一起,是我们姐妹俩最大的福分。”绿衣反手抱住他。 人海茫茫,有时候一个失散就是永久,但她是幸运的,跟他相见,成为他的女人,从此,她在人海之中,就有了一个稳定的坐标。 次日,雨散云收。 太阳升起,照在前面的大江之中,金光万道。 空气中已经隐隐有了炎热之气,夏尽一雨成秋,春尽一夜入夏。 陈姐和绿衣穿上了夏装,相伴着从船舱走出来,曲秀也换装了,夏装之下,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这在穿厚衣服的时候看不出来,一入夏,暴露了。 绿衣和陈姐眼睛亮了,冲了过去,二少奶奶你这是有了啊…… 曲秀脸红红的有点挂不住:“你们都是自己不怀的,要是你们想怀,比我还早得多。” 绿衣和陈姐脸蛋也红了。 这是实话,如果她们想怀,现在早已成了大肚婆娘,她们不怀是因为相公正妻还没定,她们可都是将自己视为小妾的,正妻未定,小妾先孕,将正妻置于何处?所以,陈姐和绿衣都选择了避.孕。 这在封建社会原本是很难的一件事情,但在这个世界却是很容易的,有无法的奇妙法门可以避,甚至不需要法门,有一种果子吃一颗保三个月不孕,绿色作物自然无添加,不伤身体不伤手…… 第191章 再会秦放翁 林苏扫一眼二嫂,笑了:“二哥,我这小侄儿快有了,你两个月后上任,嫂子怎么办?” 林佳良道:“那只能放在家里了,反正我现在已经是大儒,虽然三平县离家三千里之遥,回家也只需要一两天时间。” 大儒就是好啊。 要是放在一般封建社会,异地为官就太难了。 曾仕贵说二哥你放心,还有我呢,我在中州北川,离海宁比你近,家里有什么事情,你知会我一声,我来办。 他一声二哥,叫得自然而然,已经将自己视为林家一脉了。 林佳良跟他轻轻一握手:“曾兄,那就多谢了,对了,你家的房子开始做了吗?” 房子已经开始做了,就在海宁江滩,建房材料都是几家厂子免费提供的,秀娘已经在水泥厂找了个差事,上个月赚了二两银子,开心得什么似的。 林苏笑了,秀娘今后就别在水泥厂干了,一个知县的夫人做那些,可不合适,这样吧,你让她跟绿衣她们一块儿经营香水坊,第二批香水也该出了,她们做这个比较合适。 香水?曾仕贵大惊,连忙拒绝,这香水产业可是你林家的高端产业,秀娘怎么能干这个?不合适不合适,她这些年可都是做的穷苦婆娘做的事,干不了这个,我没打算娇惯她,你也别娇惯。 曾仕贵很坚决。 林家兄弟对视一眼,也都拿他没办法。 林苏思考片刻:“要不,你让她跟她家妹子媚娘帮我做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 “负责瓷器厂的管理。” “瓷器厂?这又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曾仕贵在江滩可是呆了很长时间的,煤厂、砖厂、水泥厂都全面了解过,但他没见到瓷器厂。 林苏手一抬,一瓶春泪香水出现在他手中:“这瓷瓶,就是瓷器厂的第一代产品,当时因为人手紧张,而且咱们也力量单薄,守不住太大的产业,所以,瓷器厂只开工一个月就关了,仅仅出一种香水瓶,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现在情况有哪些不一样? 江滩流民新增了七八万人,这也是需要生计的,杨知府就曾跟林苏说过,这一批流民前来,超出了原来几家厂子的容纳能力,厂子进不了,适合种葶米花的地儿也有限,虽然这些流民念及林家的恩德,目前还不至于闹事,但时间长了,人到了没饭吃的时候,还是一大隐患。 杨知府眼中的隐患,在林苏眼中却是商机。 他原来开不得的瓷器厂,现在可以开了,瓷器厂可是一个需要大量人手的行业,现在林家兄弟都成了大儒,而且还都是官员,也就不太在乎别人的恶意针对。 掀起家用品更新换代的大浪潮,又能如何? 曾仕贵看着手中精美到极点的瓷瓶,听着林苏激情满怀的构想,激动了! 林苏关注的这七八万流民,都是他吉城那边的父老啊,他中进士之后,满心满脑的都想着这个庞大的群体,每次想到都会伤神、都会忧心、都会无助,但林苏三句话一说,所有阴霾全都散去…… “林兄,你这点石成金的手段,我是真的服了,将来我任职的北川,无论如何也得接你过去看看……” 哈哈,你这还没上任呢,就想着你辖区内的百姓生活?所以说你跟我二哥这样的官,就是个傻叉…… 三个男人哈哈大笑。 曲秀那边,几个女的面面相觑,他们在谈什么这么开心? 陈姐轻轻一笑:“我听到了一个关键词,瓷器!我想,过不了几年,这船上,各家各户的餐桌上,都会出现海宁瓷器。家用品革命时代,到了。” “革命?什么意思?”曲秀不懂。 “相公说的一个词,意思就是划时代的改变……划时代也是相公说的,意思是打破这个时代的一些传统东西……”绿衣补充。 次日,船到会昌。 船靠了岸,林苏和林佳良穿上官服上了岸,其余的人留在大船上,依旧留在码头,不管是穿上官服的两人,还是这条华贵绝伦的船,都有个词儿叫:鹤立鸡群。 这倒也不是林苏摆什么派头,关键是人有钱,相反会有很多事情是不花钱的,这条船乃是曲家雇来送他们的,船老大长年行船,眼力劲也是有的,知道京城布业“神话”——曲家如此慎重地雇最好的船,送的人自然也不同凡响,一开始就坚决不要钱。 客人登船后,他知道这一宝押对了,坐他船的人,居然是今科状元郎! 状元郎居然坐了他的船,把个船老大激动得啊,一天一夜都没睡过觉,只要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传出去,他的船,将成为全京城文道中人梦寐以求的“青云舟”,谁不想坐状元坐过的船,粘点文气? 不管状元郎去做什么,不管耽误多久,他朱老大都等得无怨无悔! 林苏没有选择全员上岸,是因为他并没打算在会昌过夜,有些事情,男人去做就好,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所有事情,林佳良都只是送他的,曾仕贵也想来,但他得留下来保护女眷。 林家兄弟,无需护卫,他们都已不再是文弱书生,他们是挥手改变天地的一代大儒。 林苏穿过曾经走过的会昌街道,径直前往知州府。 知府府的对门,是周家,周家门口的家丁守门,突然眼睛亮了,他看到了什么? 两个官员向这边过来,都是如此的年轻,但身上的官服品级却相当不低,一个是五品官服,一个七品,七品,最低也是县令正职(有的县令只有八品或者从七品),如此大官不坐轿?步行而来?难道是来拜访周老爷的?周老爷可是有根底的,礼部尚书就是他亲哥…… 但这两个高官在家丁的面前穿过,径直前往知州府。 那个家丁目光落在前面五品官的左脸上,突然猛地一惊…… 天啊,是他! 家丁猛地冲进周府:老爷,老爷…… 正在前厅喝茶的周洛夫瞪他一眼:什么事? 家丁道:刚刚有个五品高官从门前经过,是……是…… 是谁? 家丁道:是林苏! 周洛夫猛地一弹而起:你看清了? 看清了,就是他! 周洛夫脸皮颤抖,喃喃自语,五品官,状元郎,五品官,状元郎…… 另一张椅子上的夫人也是嘴唇颤抖。 这曾是他们的女婿啊,可如今,短短一年不到,成了状元郎,第一次授官就是五品正职,二十岁的五品正职,将来会是什么样?任何人都无法度量。 当日他与儿子周良成同台竞技,被周良成百般嘲笑,被周家百般打压,而如今的林氏兄弟,却已高飞于九天之上,周良成却成了意气尽消的纨绔子弟,让父母伤透了脑筋…… 难道这步棋终究是错了吗? 京城那么多大人,你们怎么就让他破了围,冲上了天呢? 你们不是说过,他不可能考中进士吗? 林苏和林佳良根本没关注过周家,直接来到知州府,府前的侍卫头目迎接而上,躬身见礼:“卑职参见两位大人,不知两位大人……” 林苏淡淡道:“抬头看看!” 侍卫头目抬头,突然,他的脸色风云变幻:“林……” 当日,秦放翁扣押陈四与绿衣,林苏来到府衙的事情,侍卫头目记忆犹新,今日一见,已是人面全非。 “通报秦放翁,京城五品监察使林苏,前来曲州监察!” 他的手一抬,掌中是他的官印,“监察”两个金色大字如同两把利剑,直指知州府。 “是!是!”侍卫头目连连鞠躬:“小人这就通报知州大人,两位大人这边请!” 林佳良淡淡一笑:“三弟,我就不进去了,免得落人口实,先回船等你。” “好!” 林佳良一字破空,从知州府直接回了码头。 秦放翁从府衙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林佳良破空而去的身影,脸色已经有些不正了,官员来到知州府,根本不跟他见面,直接破空去,这对他实在算不得尊重。 他的目光落在林苏脸上,接触到林苏玩味的眼神,秦放翁心头微微一跳,真的是他。 林苏出任监察使,朝中大员已经预测到他休沐期满就会前来找找秦放翁的麻烦,谁能想到,回家休沐的路上就来了,好小子,爱憎分明啊…… 但秦放翁也丝毫不以为意,监察使,呵呵,我看你怎么监察,我保证你能找到我一堆的问题,但我也保证你找的问题对我形成不了半点影响,气死你个龟孙…… 林苏淡淡道:“秦大人,是没有学过大苍律法呢?还是眼中根本就没有陛下?” 秦放翁脸色猛地一沉:“你是何意?” “何意?”林苏冷冷道:“我都已经亮监察令了,你身为地方官,就不向监察令行个礼?” 我c! 秦放翁心头全是mmp,你小子是无孔不入啊,我防着你搞我的经,但没防着这一手,林苏手持监察令,就代表着京城监察司,代表着皇朝法度,不管地方官职位有多高,都必须对监察令行礼。 问题是,外面一堆人看着,包括周家老爷都来了,你个王八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亮出监察令,我堂堂知州,二品大员向监察令行礼正当名分,但外面的人不清楚这门道啊,还以为我是向你这个芝麻官行礼呢。 虽然肚子里火气升腾,但秦放翁还是提得起放得下的…… 袍袖一拂,深深鞠躬:“下官曲州知州秦放翁,恭迎京城监察使大人驾临曲州,监察百官。” 林苏点点头:“本官身在京城,就听说曲州治下混乱无序,官商勾结,官匪勾结,祸乱八方,鱼肉乡里,本官身负皇命,行监察之责,不敢无视百姓之呼吁,但也不可能凭空给秦大人定罪,所以就亲来曲州,亲眼见证。” 秦放翁眼睛鼓得老高,肺都快气炸了,但又找不出半点反驳之机。 林苏身负皇命,行监察之责是真的。 他说民众骂官府的事情,也是有的。 他不敢无视百姓呼吁,但也不至于凭空定罪,这是官场套话,所有当官的都这么说。 问题是,此刻外面一堆人,你来自京城的人这么说话,别人会怎么想? “监察使……大人!”秦放翁道:“还请入府叙话。” 进入府衙,秦放翁脸上刻意装了好久的和颜悦色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林公子,今日前来曲州,就是报复吧?” 这称呼也变了。 连官衔都免了。 “报复!呵呵……”林苏笑了:“我倒是很想将大人从这个官位上拉下来,可惜啊,我还没这个能力。” “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秦放翁冷笑道:“直说吧,今日来州府,所为何来?” “除了让你在众人面前给我行个礼,恶心恶心你之外,我还想告诉你,我踏入了官场,你也好,张文远也好,就别想过什么安生日子。” 秦放翁放声大笑:“本州刚刚说你有些自知之明,现在你就暴露了本质,林苏,你只是个小小蝼蚁,非常非常小。” 林苏道:“单以官职而论,你的确比我高,但又怎样?我是京官你是地方官,你能拿官职压我吗?相反,我只要亮出监察令,你还得向我行礼!以文才而论,你在我面前狗屁都不是,以战力而论,我杀你只要一首战诗,以背景而论,你朝中的靠山我都懒得鸟他!……秦放翁,你需要明白,你没那么了不起!” 林苏每论一点,秦放翁的脸就黑一分,论完了,他的脸全黑了,缓缓吐口气:“今天算是正式撕破脸吗?” “你以为只是今天?”林苏道:“当日我白衣染血离开之时,你与我就不再立于同一蓝天下!” 白衣染血去,他年知是谁?……秦放翁内心突然记起,当日李平波说的那句话,一时心中滋味无限,话锋一转:“你会怎么对付本州?” “我会收集你的罪证,公之天下!”林苏道:“我倒要看看,一个声名狼藉的秦大人,如何坐稳曲州第一把交椅。” 秦放翁心头猛地一跳,他嘴角还带着笑呢,正准备嘲笑一番,但突然就僵硬了。 是的,林苏将他任何罪证上奏监察司他都视若笑谈,上面全是他的人,会听你的?但林苏偏偏不这么干,收集罪证公之天下。 “你如此肆意栽赃朝廷二品大员,国法岂能容你?” 第192章 矛头所向药神谷 “国法不容的是栽赃!国法倡导的是公正!秦放翁,你可以赌一赌,我林苏出手办案,能不能办个铁证如山!” 秦放翁眼皮轻轻跳,国法他懂,林苏也懂,如果林苏找不到铁证,随意将他的罪证公之天下,本身触犯了国法,但如果他找到了铁证,又会如何?正如他所说,国法倡导的是公正,一旦将他的铁证公之天下,他秦放翁还如何为官? 哪怕上面的人有心想保他,在民意如潮面前,又如何保? 而面前这人,却是能够操纵天下民意的,他随便一首诗都流传天下,他的书一页难求,只要是他写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会在不到十天时间内天下流传…… “秦放翁,将你的部下都召集过来吧!” 秦放翁一震:“你要做什么?” “这不废话吗?我要从他们身上寻找突破口,找你的罪证!” 这也太嚣张了。 秦放翁道:“你以为本州会配合你?没有本州的配合,你在曲州寸步难行。” 林苏直接起身,到了屋外,手一翻,监察令在手:“令曲州知州秦放翁,速速召集全城七品以上官员,府衙议事!” 秦放翁深深吸气:“奉令!全城七品以上官员,州衙议事。” 监察令下,凡涉及调查之事,所有人都须听令而行,否则,对抗的就是国法,秦放翁此刻可真不敢将把柄送到他手中,只要违了国法,他就可以现场执罚。 什么意思?他的罪证交上去,处不处上面说了算,但你地方官阻碍调查,那就是他林苏说了算了,他现场杀人都白杀。 官印横空,全城官员齐动,划过长空,降落府衙…… 周家大院也震动了,这是要搞什么大行动吗? 周四小姐周霜眼睛从《白蛇传》移开:“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么多官员齐聚州衙。” 旁边的丫头不知道,但另一丫头小青从外面急匆匆地冲进来,小姐小姐……叫得好激动。 怎么了? “小姐,林公子……林公子来了!” “啊?我姐夫?他考完殿试了吗?他到底中没中啊?”周霜身在闺中,周家的人对林苏的事情讳莫如深,她还真不知道林苏的情况。 小青猛地冲过来:“小姐,我现在才搞清楚,他中了!中了状元郎,封了五品官,刚刚来到了会昌……” 啊?周霜猛地弹起,突然僵住…… “状元郎?” “真是状元郎……” “状元郎,居然是状元郎……”周霜满脸通红:“他来会昌是不是来周家?” “还真不是!周家跟他没关系了……外面的人都说,周家……周家有眼无珠,骂得可难听了……” 周霜怔怔地站着,激动的脸慢慢平息 …… 府衙之中,林苏面对会昌各路官员,缓缓开口:“药神谷所在的西江县,何人管辖?” “禀监察使大人,下官陈雷,西江县令。”一个官员出列。 而另一个官员抬头看到林苏,赶紧低头回避,他,赫然就是当日的黎县令,秦放翁当众将他革职,如今他又出现在官员队伍之中,见到来的人是林苏,他心头怦怦乱跳,唯恐林苏认出他来。 幸好林苏的视线根本没朝他这边扫,盯着陈雷:“本官接到百姓举报,药神谷强抢民女,在谷中开了一个盛女无遮园,你可知此事?” 盛女无遮园?什么意思?就是将抢来的民女养在园中,所有人都不准穿衣服,任何人进去,都可以随意乱搞,据说达官贵人挺喜欢这调调,这是来自陈姐的情报,她除了京城派出一批人搜集情报外,会昌也派了一批。 陈雷心头大跳,哪个王八蛋传出去的? 他接到知州诏令的时候,还在无遮园玩得正高兴呢…… 陈雷面不改色,心不跳:“回禀监察使大人,下官未曾接到举报,不知详情,请容下官回县衙,召集骨干捕快,亲身前往药神谷,详细查实,明日向大人回报如何?” “不必了!你召集捕快,随本官前往药神谷。” 陈雷吓了一跳:“大人,现在吗?” “现在!” 陈雷目光抬起,望着秦放翁,秦大人,这可是你也喜欢的地儿,真的让他这样胡闹? 秦放翁眼皮轻轻压一压,示意同意。 陈雷心头有底了:“是!” “去吧,一个时辰内,捕快聚齐,你亲自带队,随本官入谷。” “是!”陈雷官印一亮,冲天而去。 林苏道:“其余各位,都散了吧,本官也去了!” 虚空一笔,破入苍穹,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笔无比的张扬,以一般文心大儒而论,离地而起不过数丈,但他一笔出,直接破苍穹,几乎已经是文心极致大儒才能做到的。 秦放翁返身回府,进入内院,他的手轻轻抬起,面前一道虚影浮现,是一个头发胡子一团糟的老头,老头怀中坐着一个美女,他又粗又黑的手按在女子前胸,毫无顾虑。 “秦大人,何事见召?” 秦放翁道:“林苏将亲身前往你药神谷!” 老头的脸色陡然阴沉如水:“林苏?” “正是杀你儿子的林苏!他如今已是京城监察使。” “京城监察使?”药神谷主道:“拥有官印?” “在曲州地界,他的官印不足为虑,本州随时封了他的官印神通!” 官印是文官最大的法宝,威力无穷,但官印也是有规则的,高等级官员可以随时封禁低等级的官员官印,如果等级相同,京官压地方官,这就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林苏官印远比秦放翁低,但他是京官。 秦放翁不能将他官印完全封印,其中的监察令功能,地方官再大也封不掉,但是官印真正的威力是调动文庙的力量,秦放翁可以封了他这个功能,让他调不动文庙的威力,调不动,官印也是一个死印,发挥不了战斗能力。 “一个刚得文心的初级大儒而已,贸然闯入我药神谷,我可不可以杀了他?”药神谷主沉声道。 “干净些!” 三字一落,秦放翁面前虚影消失,他的双目闪出寒光。 他没想现在就用如此明显的手法杀掉林苏,都是林苏逼他的,林苏跟他已经撕破脸,而且还制定了明确的路线图,秦放翁一刻都等不及要弄死他。 哪怕弄死一个京城监察使会有些麻烦,但他相信,他的上司、他的靠山、他的陛下,没有一个人会因为林苏的死而迁怒于他,甚至还会因为他办了一件称心如意的事儿而奖励于他。 一群衙役已到药神谷外,县令陈雷亲自带队,他已经跟谷主联系过,谷主告诉他,不用担心,里面显然已经作好了准备。 可以接受监察。 但他绝对想不到,谷主的不用担心,跟他理解中的不用担心,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空中人影一闪,林苏身着官袍出现在他的面前。 进谷! 一群人进入山谷之中,林苏面前拉开了一幅画卷,这山谷气派得很啊,亭台楼阁处处皆见,药香阵阵,里面的人声鼎沸,两旁的人,全都不是寻常百姓模样,个个身有武功,看着他们的表情也并不是一般的民见官,即便有些笑脸,也是皮笑肉不笑。 林苏一概无视,直接走向最上方的那座高楼,高楼门口,一个老人华服出迎,此人身材威猛绝伦,丝绸为衣,露出前胸黑毛,腰间一条金带,阳光下耀目生辉。 赫然是纯金打造。 “郑谷主,这位乃是京城监察使林大人,快快拜见。”陈雷道。 郑谷主双拳一抱:“原来是京城高官,敝谷这段时间倒也热闹,刚刚送走几位京城高官,又来一位。” 林苏道:“本官接到举报,药神谷有一无遮园,里面全是从十里八乡强抢之女子,是那边么?” 他的手指指向西方,西方一座漂亮的园林,以山茶为墙,跟这边隔断。 “正是!大人想进此园,意欲何为?”郑谷主似笑非笑。 “自然是查清百姓举报之事,是真是假。”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陈雷听不下去了:“郑谷主,你怎么说话的?” 郑谷主哈哈大笑:“本谷主说话,因人而异,对诚心交朋友的人是一种说法,对存心找麻烦的人,是另一种说法,对于杀我亲子的所谓狗屁命官,显然更需要另一种不同的说法!” 他的声音一落,四周突然出现一群人,同时围在林苏他们四周。 唰地一声,长刀出鞘! “郑佑清……”陈雷一声大吼。 他绝对没想到,郑谷主会如此胆大妄为,敢于聚合山谷里的武力,直接诛杀朝廷命官。 他当然不会知道,郑谷主已经得到了秦放翁的尚方宝剑,就是在山谷中诛杀他们这一行人,杀朝廷命官罪名虽大,但谁会承认杀了朝廷命官了?官府最高首领、官府一班首领都是他们的人,再黑的事情,他们都可以洗白。 这就是山谷的准备工作。 哧…… 百声刀声汇聚成一声,转眼间,三十多名捕快同一时间脑袋飞起,出手的十多人,个个都是武极高层,跟他们的少主郑浩属于同一级别,捕快在他们的突袭之下,一个回合都没撑住。 唰地一声,带血长刀到了知县陈雷的头顶,陈雷手一动,宝纸宝笔在手,金光一闪,人上了半空,这知县不是文心高人,只是一个举人,举人面对武极,也还是有一拼之力的,可惜,他还是低估了谷主郑偌清的决绝。 郑佑清打算出手,怎么可能留下活口? 他的手虚空划过,哧地一声,陈雷分成两半。 郑佑清没有用刀,他也无需用刀,他的手就是刀! 因为他是窥人! 郑佑清一掌为刀,斩了知县陈雷,刀光陡然大盛,直指林苏的脑袋。 林苏,才是他真正要杀的人。 杀人过程电光石火,林苏也就眨一眨眼的时间,三十多个捕快横死当场,陈雷知县断为两截,匹练般的刀光已经离林苏不到一尺。 林苏突然笑了。 陡然升空,唰地一声,匹练刀光从他脚下横扫而过,郑佑清大吃一惊,这根本没见他使用文笔,如何升空的?这一升空就直入苍穹,比寻常大儒的破空还快一倍。 他想跑! 但郑佑清也丝毫不担心,你能怎么跑?知州大人已经说得清楚明白,事情要做干净些! 他早已有安排。 天空猛地一亮,两道寒光从上方破空而来…… 这正是药神谷的另外两个窥人高手,他的兄弟! 三大窥人杀你一个刚刚进入文心境的初级大儒,你还想跑? 林苏手起,金纸闪电般地出手,笔落,闪电般地写诗……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二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金纸出现之时,两道刀光离他只有十丈,最后一字写完,刀光离他还有一丈…… 刀光眼看就要从他身上交叉而过,突然,一轮血月以林苏为中心,照亮整座药神山谷,哧地一声,血月盘旋而出,空中两大窥人从半空摔落,血月放大千万倍,从天空而落,下方的郑佑清早已脸色大变。 他手中一把长刀突然出鞘,这是他的百里刀,平常一出,百里之内尽是刀光,但今日,百里刀刀威在雪月之下完全不显。 一刀怒迎上方的血月。 轰地一声,郑佑清高飞远走。 空中的林苏沉声大吼:“破!” 血月突然缩小,追上郑佑清,钻入郑佑清的丹田之中,猛地爆开。 郑佑清一声惨叫,功力尽废。 无数道血光从他体内爆出,如同活物一般射向整座山谷,钻入各个武师、武宗、武极的丹田之内,一进入就爆…… 一时之间,整个药神谷无数人从山顶、屋顶摔落,惨叫声此起彼伏。 大约一刻钟,天空血光终于消失,药神谷,八百高手尽数被废掉武功。 郑佑清一把长刀撑地,艰难地想站起,但长刀一滑,他一头栽倒,他的窥人境修为,也被废掉,成了一个普通人。 一双脚从天而降,落在他的面前,耳畔传来林苏的声音:“郑谷主,你是接到了秦放翁的命令,打算杀了我是吧?可惜你并不知道,一个状元出身的大儒,加上一首原创战青词意味着什么。” 第193章 药神谷满门皆灭 文心大儒,只是文道四境。 从层级上对应,只能对战武道四境之武极。 遇到窥人级别的高手,必死无疑。 但是,文道乃是五道之首,武道乃是五道之末,稍微强悍一点的文心,就可以对战窥人初期之人。 而林苏,又岂止是稍微强悍一点? 他是超越金山的本色文山,他是绝品文心! 他的文道之力随心所欲! 当然,单凭这些,他也只能对抗窥人中期的人,跟郑谷主不相上下。 可是,他还有传世战青词! 金光级别的战诗战词对于文道大儒而言,功击力可以增幅一成到两成,传世级别那就直接翻番了,何况这首战青词,林苏还是原创。 原创再翻番! 也就是说,林苏使用这道战青词,至少相当于4个郑佑清! 秦放翁也好,郑佑清也罢,全都轻视了他。 这一轻视,就造成了药神谷集体失去战斗力。 还有一宗最可怕的地方,那就是药神谷杀了三十个捕快,将朝廷命官陈雷斩成了两截,这一切,林苏全都用官印记录下来,一份传给了京城监察司,一份传给了秦放翁。 这一传,引起了轩然大波。 秦放翁一接到这则“视频”,官印轻轻颤抖,平日里智珠在握的神态,第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旁边的师爷也是全身颤抖:“好恐怖的战力,这简真不象是初入大儒之人,简真就是文路高人!大人,是因为这首原创战青词么?” 秦放翁没有回答,脸色一片铁青。 “大人,他在药神谷大开杀戒,也终究是……能不能以此为理由,弹劾他一个滥杀无辜之罪……” 秦放翁目光陡然一落:“你以为他象你一样蠢?弹劾他滥杀无辜?谁无辜?强抢民女、诛杀朝廷命官,全都被他记录下来,药神谷怎么无辜?而且他还根本没有滥杀,只是废掉了满谷高手的武道。” 是啊,林苏并没有杀人,一个都没有杀! “那怎么办?” “速速派人,进驻药神谷,该抓的抓,该杀的杀!”秦放翁沉声道。 药神谷只是药神谷,到了该切割之时,就得摆明态度切割。 呼地一声,金光漫天,秦放翁带着一班衙役以官印为桥,落在林苏的面前。 郑佑清原本万念俱灰,突然看到秦放翁,眼睛大亮:“秦大人……”他的呼声如哭,似乎是一个受欺负的孩子看到母亲…… 秦放翁手猛地一抬,厉声大喝:“敢于诛杀朝廷命官,诛杀捕快,罪大恶极,来人,全体抓捕!” 郑佑清大惊,这是要切割啊,秦大人你不能这样…… 他有心想分辨,但他突然发现,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被封了,如果他还拥有窥人境修为,秦放翁封不了他,但现在,他只是一个废人…… 他的心沉下去了,他第一次认真审视药神谷的处境…… 衙役忙了起来,将郑佑清抓走,将散布四方、已经被废的高手抓走,打开了后面的园子,里面没穿衣服的女人一看到官差,全都跪下,痛斥药神谷的罪行,如同看到了救星…… 四周已无人,秦放翁与林苏再度面对面。 “监察使大人,好手段!”秦放翁缓缓开口。 “这一点我倒无需谦虚,既然已经摆明了要跟大人一决高下,总得让大人见识见识林某的手段才是!”林苏淡淡一笑。 秦放翁也笑了:“大人手段诚然了得,拿下了药神谷,但这又能拿本官如何?” “我实话告诉你吧,今天来会昌,我原本就没打算对你下手,我要的只是药神谷覆灭!” 秦放翁微微一怔…… 林苏道:“我前面向你释放要对抗你的信号,其目的只有一个,让你产生危机意识,向郑佑清下达杀我的命令,我才有理由戴他一顶‘杀朝廷命官’的帽子,进而剿灭药神谷……” 秦放翁脸上黑线横流,心中的那个气啊一波接一波…… 林苏的目的只是剿灭药神谷,但他其实找不到借口的,哪怕林苏查到药神谷的“无遮园”,也只能报告他秦放翁,而不能直接下手灭掉药神谷,所以他玩了个手腕,先给秦放翁释放恐怖气息,逼秦放翁想办法杀他,他已经猜到,秦放翁会让郑佑清在药神谷下手,而他,刚好以此为理由,对药神谷下杀手,他点名带去的陈知县、捕快三十余人,其实是送给药神谷的“人头”,以这三十一颗人头,坐实药神谷杀“朝廷命官”的罪证,换取药神谷八百高手的万劫不复。 这心计,这手段,秦放翁暗暗心寒。 两大高官在药神谷漫步,后面熟悉内情的人,也都感觉气氛诡异。 秦放翁想杀了林苏,林苏也想杀了秦放翁,但两人偏偏就并肩漫步,从远方看,甚至还能看到林苏半边笑脸。 不了解情况的人,一定会以为他们交情不错,诛不知,他们不仅仅是仇敌,而且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毫不掩饰想置对方死地的决心。 “林大人这出妙计真是无敌了!却不知是你自己想的计策呢?还是朝中哪位大人出的见识?”秦放翁阴森森地问了一句。 “是我本人如何?我后面尚有他人又如何?秦大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下手对付么?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还真没这本事!”林苏微微一鞠躬:“告辞!” 手写一字,凭空直上苍穹。 他直接落在码头上,官衣官帽一现,码头上众人同时一惊。 无声无息中,码头外静静停泊的那条大船上,林佳良、曾仕贵同时破空,落在他身边:“三弟!” “林兄!情况如何?” “药神谷强抢民女,开了一个无遮园,官差查案,药神谷居然胆敢杀朝廷命官,已然事发,郑佑清和另外两名窥人级别的高手,丹田破裂,武道清零,其余八百武宗、武极也全都废了丹田,药神谷已经完了,剩下的事情不是我们的事,回吧……” 林佳良、曾仕贵心头大跳。 林苏和林佳良他们已经上了船,返回海宁。 周围无数人更是心惊肉跳。 药神谷主修为废了?药神谷所有的武装一下子解除? 真的假的? 码头可是信息最灵通之地,任何信息只要在码头散布,片刻时间就会传遍方圆千里之内…… 最先得知消息的是码头搬运工人,其中一个汉子突然全身震动,目光抬起,直射药神谷,他叫刘重三,排行老三,他下面还有个妹子,妹子半月前被药神谷的人抢走了,他大哥二哥前去药神谷救人,人没救出来,两兄弟全都死在药神谷。 如今,轮到他了! 他的担子猛地一丢,冲出了码头。 西村,几条汉子冲了出来,神情激动地冲向药神谷。 清风寨,寨主仰天长啸,声震山峰,他是一个武极修为的高手,在这片山林他是王,但他却无法忘记当日药神谷是如何对待他的父母妻子的,今日,苍天有眼…… 京城,监察司,朱时运急匆匆地去见雷正,一关上房门他就冲到雷正面前,慌慌张张地汇报,听完汇报,雷正一下子怔住…… 返乡途中,路经会昌,跟秦放翁已经撕破脸,然后以查案为名,带一名县令、三十捕快闯入药神谷,药神谷杀了一个县令三十捕快,矛头直指主谋状元郎,状元郎一曲战青词,硬破三大高手丹田气海,更是将药神谷所有的武装力量尽数解除。 一个烂摊子丢给秦放翁,然后潇洒地乘船返乡? 朱时正最大的感觉就是:这位状元郎好强悍的战力啊。 雷正却是一头雾水,这位状元郎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想通过对药神谷这些人的审讯,来寻找秦放翁的罪证么?如果是这样,又何其天真?药神谷的人即便落网,也是秦放翁自己在审,有什么罪证还会跟你说不成? 后来也是朱时运一句话让他悟了,药神谷得罪过状元郎,没准他的目的就是彻底覆灭药神谷。 雷正后背慢慢冒出了一层冷汗。 就因为当时你考会元的时候,人家一个少谷主对你进行过一次不成功的暗杀,你第二天就杀了少谷主不说,半年之后,更是将整个药神谷连锅端?这么大的报复心啊? 自己是监察司的最高首脑,如果有一天得罪他,会不会也被他惦记上? 这个下属,有点不好捏弄,还得想个办法将他调走,这一言不合就抄家灭族的性子,上司也怕啊。 船行于大江之上,船板上,三女并排坐,林家兄弟和曾仕贵在她们对面而坐,绿衣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这么一干,药神谷真的会毁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林佳良、曾仕贵心头一动,这是一个新的角度。 在一般人看来,杀官杀捕快、强抢民女的事儿一暴露,就是个死,绝不会有任何例外,但药神谷却是秦放翁养的一条狗,在秦放翁手上,什么事情不变形? 这年头,四只脚的人不好找,两只脚的替罪羊还不好找?没准秦放翁三审四审,会审出个第三方,证明杀朝廷命官、捕快的人根本不是药神谷的人,而药神谷里强抢的民女,一定也有卖身契证明她们并非良家女子…… 林苏淡淡一笑:“不!药神谷必毁无疑!” 他持肯定态度,凭什么这么乐观? 绿衣道:“我赌秦放翁会连夜串供,会想尽千方百计为药神谷免罪,所有的罪名,他都能够帮药神谷这群人渣洗清,而他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挫败,为什么呢?因为药神对于他而言,武力存在不存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药神谷是他的钱袋子,只要药神谷的人还在,药还在,渠道还在,药神谷依然可以带给他源源不断的财富。” 林苏道:“是啊,这些他能做到,但他如果真的这么做,药神谷会毁得更彻底。” “为什么?” “这些年来,药神谷坏事做绝,满州仇人,药神谷有武力保护,没有人能奈何他们,现在我已经将信号传递出去了,那些被他抢了妻子女儿的,那些被他灭了满门的,那些想抢山头做山大王的,全都会出动!如果郑佑清能想到这一层,他兴许更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出知州大牢!” 绿衣眼睛亮了。 林苏在码头上公开讨论案情,周围的人眼色有异,她还以为这是自家相公初当官,不知官员禁忌,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他下的一局棋啊,他的目的,就是将这条消息传遍全州,让药神谷的敌人知道…… 当天深夜,郑佑清被放了回来,药神谷满谷的人也都在,那些还无遮园中的女子,原本以为自己的命运发生了大变,但谁能想到?钦差大人一走,一切又重回原样。 一时之间,无遮园内女子放声大哭。 外面,药神谷的人放声大笑。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一群人冲了进来,四面山上,火把连天,无数的火把抛入山谷,山谷火起,门口是十里八乡的庄户汉子,左侧山上是十里八乡的猎户,右侧山上是清风寨的寨众,后面山上还有人…… 郑佑清脸色变了,如果在往日,这样层级的盗贼,他一个人抬手间杀得干干净净,但今夜,却完全是一边倒,山谷里没有了高手,甚至没有武道之人,一场血腥至极的屠杀,伴着无边的仇恨…… 一夜时间,药神谷众上千人身首异处,血染山谷。 郑佑清全身至少被砍百刀开外,脑袋高高挂在树顶,一代窥人高手,丧生于一群普通人手下,死不瞑目。 黎明时分,秦放翁得到了急报,他赶到的时候,药神谷已经尸横遍野,一个活人都没有。 山风吹拂,血气如霜,秦放翁手中官印一亮,直接连通林苏。 “林大人,药神谷发生民变,千人身首异处,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是吧?” 林苏立于大船之侧,冷冷地盯着官印里的秦放翁:“秦大人,你需要给陛下一个解释,郑佑清犯下不赦之罪,药神谷那些帮凶双手粘满民众的鲜血,此刻不应该在知州大牢里关着吗?为什么会死在民变之下?” 秦放翁眼中血光盘旋:“你已经预计到会有民变?甚至可以说,激发民变,原本就是你一手策划的?” 林苏哈哈大笑:“秦放翁,别费心思给我栽赃了,我没你那么弱智,查案子是我的职责,所有过程全都记录在案,没半点违规,没半点越权!至于民变,至于命案,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官印光芒熄灭,切断沟通。 第194章 状元返乡 秦放翁在最高的山峰站得笔直,一口气盘旋在胸间吐不出去,吞不下去。 到现在,他才真正领教了林苏的厉害,所有的事情,真是滴水不漏啊,他出手之前,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后着,民变,就是最后一步。 但他秦放翁,居然没想到!!! 倒也不是他弱智,关键是他还在惯性思维中没有出来,他惯性思维就是药神谷凭武力镇压方圆几百里,民变这一块从来不是他考虑的事。 他忘了,就在刚刚,林苏已经合理合法地解除掉了药神谷的武装。 这武装一除,药神谷就是一头没有牙齿利爪的病虎。 这种情况下,药神谷本身的仇人谁会错过机会? 好狠啊…… 大船之上,林苏慢慢回头,身后的陈姐目光闪烁:“相公,药神谷的人真的都死了?” “郑佑清已经死了,八百爪牙也都拔了,你可以传讯回海宁,海宁的网,也可以收了!” 一个信号发出,杨知府亲自出马,早已纳入监视的二十多人,第一时间落网。 林苏手一伸,搂住陈姐的细腰:“好了,大功告成,陪我睡觉……” 啊?陈姐大羞,今夜是绿衣妹子陪你…… 有什么?你们两个一块儿陪我! 林苏将她抱进了房间,大被一张,绿衣和陈姐被他一左一右地抱住…… 陈姐这么温柔的人也咬了他,申诉一声,你就敢欺负我跟绿衣,暗夜在时你敢来这手不? 那真不敢,关键是他根本捉不住暗夜,想把她拉进两个妹子的被窝,他办不到啊…… 回海宁的最后一夜,林苏实现了一个新的跨越,将两个妹子一块儿欺负了一顿,两个妹子羞极了,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都握着脸蛋跑了…… 次日午后,大船终于靠近了海宁。 林苏很低调,没有造成全城轰动,抱起两女无声无息地上了岸,片刻时间,他们一行六人出现在林宅外面,而曾仕贵,一刻都等不下去,早已用上了大儒身法,破空而去,落在江滩。 江滩之上,秀娘正在满头大汗地搬砖呢,她这些时候,每天夜里就睡三个时辰,但她没有半点疲惫之态,反而有一种病态的冲动,简直恨不得将新房子凭一个人的力量建起来。 在如此美丽的江滩上建一间自己的房,这对于她而言,是这一生最有意义的事情。 突然,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炽热的阳光下,她的影子后面出现了一条新的影子,两条影子部分重合…… 秀娘猛地回头,就看到了她的丈夫,含笑看着她。 “夫君!”秀娘手一松,砖头落地,眼看就要砸中她的脚,曾仕贵一步踏出,到了地面的砖头突然飞起,精准地码在做了半截的墙上。 他的手伸出,将妻子紧紧抱住。 “夫君,你已是……进士大儒!” “是!我还是北川县令!”曾仕贵道:“秀娘,我承诺你的事情,终究是做到了。” 夫君……秀娘一声轻呼,闭上了眼睛,眼泪漫过她的眼皮,渗了出来,七年寒窑,八年艰苦,今天她的夫君终于达成了平生大愿,殿试金榜题名,皇上亲封县令,这一天,她等得太久。 “秀娘,你歇着,我来做咱们的房子。” “不,夫君,你是堂堂县太爷,怎能……” …… 林府老贺,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守在大门口,随时等着两位公子返乡,当时会试之时,林家兄弟回乡太快,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两位公子都进了门了,家里人都没准备好,让林家人很是自责,特别是担当护卫队长的老贺,事后追悔不已。 人啊,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再次跌倒,所以,这次殿试,老贺作了最充分的准备。 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的树上都挂满了红灯笼,门上贴了对联,上联:“海宁进士第”,下联:“大苍状元坊”,横批:“一门双杰”。 对联虽然简单,但华光十里,这对联乃是杨知府所拟,抱山亲笔用宝笔手书,用的还是十四张宝纸。 文心极致大儒写的字,岂是一般?宝墨落宝纸,那就是寻常妖物都不能靠近的文宝! 这些布置之外,老贺还由丫头们组建了一支迎接团队,由西院柳杏儿为队长,几十个丫头身着华服,随时准备着…… 突然,院门外,出现数人。 趴在围墙上连晚上都不下来的老贺猛地弹起:“公子回来了!” 一声大呼震动全院,大门打开,两队丫头同时鞠躬:恭迎公子回乡! 小夭手捧两朵花从队伍的尽头出现…… 林苏傻了眼,老娘,你在玩哪一曲?这欢迎仪式很现代啊…… 小夭蹦了过来,将香气扑鼻的花朵送到林苏和林佳良手中,林苏一接过好吃惊:“你这是什么花?靠!油炸的?” 小夭开心地笑:“贺叔安排我们弄点鲜花迎接公子,但我找遍海宁也都没找着,还是小雪姐姐出了个主意,用面粉做朵花儿,拿油炸一炸,特别香,公子,仪式走完了吧?走完了我吃了哈……” 转手从林苏手里将花儿接了过去,吃了! 送给林苏的鲜花儿,被这个小吃货当场给吃了…… 丫头们全都笑得抽,老贺手按额头,没脸见人了。 台阶之上,传来一声轻呼:“二郎三郎,过来,让娘看看!” 林苏一抬头好吃惊:“娘,你怎么变得这么年轻漂亮了?” 母亲虽然才四十几岁的年纪,但当日变故之后,已步入快速衰老的进程,林苏在这个世界看到母亲的那一刻,她已是风烛残年,但如今的她,已经白的头发全都黑了,脸上的皱纹神奇地舒展开来,如同年轻了十几二十岁。 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她在高台上站得笔直,不再需要丫头侍候。 母亲轻轻一笑:“当日状元天马巡游,娘也受到了圣光洗礼,抱山先生说,娘百病全消,乃是状元的返馈高堂。” 林苏开心了:“我还说个状元郎狗屁用都没有,原来也还有些好处……” 母亲一指头敲在他头顶,爱怜地横他一眼:“你个状元郎还是五品高官,说话还这么不着调啊……好了,跟娘去拜祭林家列祖列宗……” 这一次祭拜,时间特长,流程特复杂,所有的流程走完,林苏返回西院,已是夕阳西下。 西院所有的房间都整理得干干净净,院子里似乎每块石子都擦了一遍,绿衣和陈姐已经洗过澡了,洗去了一路风尘,显得更加漂亮动人,柳杏儿给他端上茶来,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几眼陈姐,她是真的不明白,陈姐为什么出去一趟,回来之后都不象陈姐了,变得这么漂亮,这么动人,她真怀疑陈姐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绿衣也变漂亮了,不过这是在情理之中的,绿衣是在殿试前不久被公子办了的,从陈姐身上得出的经验告诉她,但凡被公子办过,有一个新承恩泽期…… 林苏也去洗了澡,穿上杏儿精心准备的衣服回到房间,他的房间里,一切照旧,不,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窗台上多了一盆桃花。 这是他从西山带回来的桃花,装在一只小花盆里,绿衣和陈姐知道他喜欢这盆花,一路上照料得非常精心,回来后就放在他的窗台。 这一个月来,林苏参加殿试,谋篇布局,忙得团团转,还真的有些忽视这盆花了,如今一切过去,他心里偶尔闪过的怀疑,刹那间放大。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这诗为啥可以传世呢?因为它道出了季节规律。 四月份,山下的花都谢了,只有深山老林还有花儿盛开,可如今,五月了,这盆桃花依旧娇艳,花朵儿没有丝毫凋谢的意思。 为什么? 林苏轻轻捏住一片花瓣,突然,花瓣象怕痒一样猛地一弹,花盆从窗台上跌落,摔要下方的草地上,花盆碎了…… 林苏身影一动,穿空而下,落在下面的草地,突然,他微微一惊,那株桃花已在地里扎根! 一盆花从楼上摔落,花树自然扎根于土中? 不寻常啊。 更不寻常的是,桃花树上的所有桃花同一时间落得干干净净,落在地上化为一地嫣红,夕阳返照,光彩迷离。 林苏轻轻抚摸花根,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觉得他似乎读懂了小桃花树的喜悦——自由的喜悦。 绿衣在上面叫:“相公……” 她听到花盆摔碎的声音,赶紧跑了过来,就看到了相公在下面种花——在她看来,林苏是打破了花盆,将桃花种在窗下。 林苏伸出手,抓住绿衣的小手,轻轻一拉,绿衣从窗户溜了出来,被林苏牢牢抱住,绿衣目光四顾,有点害羞。 “相公,这花瓣怎么全谢了啊。” “季节到了,可不就谢了吗?” “这么长时间了,我都习惯了它花开的模样,现在说谢就谢得干干净净……”绿衣有点难过。 “花开花谢也是正常的事,不是有句诗叫……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吗?”林苏轻轻抚摸树干,轻声吟诵。 绿衣好开心,抱上了他的颈:“相公,你一回来又写诗啊?还有两句呢?吟全了,我给你记下来。” 她有一本小册子,凡是相公写的诗词全在上面,哪怕平时有个一两句,她都全记着呢,这册子她随身带着,宝贝得很。 林苏刮刮她的鼻尖:“小宝贝还挺有诗情画意,这首诗呢,原本是准备给章浩然他们送别时用的,结果人家没要……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南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浩荡离愁,吟鞭南指…… 绿衣眼中光芒闪烁,相公以状元公之名黯然离京,看似没落,但却也打开了一个新的局面,这不就是“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南指即天涯”吗?他原本该当名列翰林院学士,身居庙堂高层,但如今却踏足江南大地的最底层,他心思未变,哪怕身为泥土,依旧护花,这就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恰好是相公人生前半程最好的写照。 这首诗,不管是传世还是七彩,都是我的最爱,我要把它写在小册子最前面…… 两人穿空而起,落在西院,刚好撞上了柳杏儿,柳杏儿刚到陈姐房边,就看到公子和绿衣抱在一起从外面草丛里回来,她的脸蛋一下子红了,紧急钻进陈姐的房间。 “杏儿,有事吗?” 柳杏儿脸红红地摇头:“没事……” 陈姐目光一扫,笑了,原来是被两个人秀恩爱给逼进来的…… 她跟绿衣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西院都知道,整个大院会不会全都知道?夫人会不会将她们找了去?走一走纳妾的流程? 陈姐其实挺担心这个的。 给相公做小妾,她跟绿衣都一百二十个愿意,但相公大婚未定,少奶奶没进门,先纳妾有点不好,可少奶奶在哪呢? 星光之下,一人穿空。 林苏空中转身,落在最高的阁楼。 阁楼之中,秋水画屏没有点灯,她也用不着点灯,她面前一张画上,一轮明月照着十里荷塘,明月的光芒透出画板,阁楼里有着淡淡的月光。 她的画,明月已生辉。 林苏手抬起,掌中是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壶清茶,一壶美酒,还有小菜若干。 “画屏姑娘,谢谢你这几个月来,对林家的守护。” 秋水画屏轻轻一笑:“踏入林家之时,我真没想到,会亲眼见证一个状元郎的崛起。” “能在殿试试场上安心科考,缘于后方的稳定,这就叫……军功章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来,敬你一杯!” 一杯酒递到秋水画屏的手中,秋水画屏接过,喝尽,她美丽的脸蛋上突然泛起一抹红霞,这是她第一次喝酒,一杯酒下去,她的脸蛋有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林苏也被这倾国倾城震荡了一把,都有点不敢细看了,目光移到这幅画上,微微一惊:“你画的鱼,能动?” 他亲眼见到,一条鱼儿跃出荷塘,充满动感。 秋水画屏嫣然一笑,手一伸,画中的鱼儿跃到她的掌中,一滴滴清水滴落,楼板之上传来滴嗒之声…… 第195章 公堂之上玩点心计 “虚实交合,化虚为实,沿这条路走下去,兴许你真的能开画界。”林苏感叹道。 秋水画屏道:“待我这幅荷塘月色图尽皆返虚为实,便算是摸到了画界之门槛。” 文界,以文道之力构建一方新的世界。 画界,画出一方新世界,让这新世界化虚返实。 道理是一样的。 林苏不由得感叹:“你前期久困于画之一隅,真没想到,一旦打开这扇窗,却是一日千里,这么快就已经摸到画界的门槛了。” 秋水画屏轻轻一笑:“可能我的世界相对比较简单吧,没想太多的东西,就只有画。” 她隐藏了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她将天绝渊那个神秘女人赠送的那本乾坤山河图细细钻研,感触良多,真正让她一日千里的,绝对不是因为她简单,而是因为这本画册。 林苏道:“我原本还想多跟你交流交流的,你这么说我又有点不敢了,我怕我污了你……的清静世界,算了,我告辞。” 他走了。 秋水画屏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堂堂状元郎啊,怎么断句的?你到底是怕污了我的世界,还是怕污了我?说得一语双关的就开跑,算什么?撩人啊? 林苏将三十年不动的秋水画屏撩得心潮起伏不定后,钻进绿衣的房间,秋水画屏老毛病发作,画道之力一监测到房间里的风光无限,整个人崩了,几个月的清静,一夜之间支离破碎…… 次日,林苏两兄弟上知府府拜访杨知府。 杨知府实在是够意思的,林苏两兄弟殿试赴京,他在海宁为林家顶起了头上的天空,江滩洪灾,他在江滩一住十多天,守护住了林苏的战果;有针对林家的各种流言,他一力辟之;有商场大佬针对林家商业想做什么文章,他也是横在林家面前的一座山。 杨知府正在伤脑筋。 前天晚上,他亲自出马,将二十几个药神谷的人抓了起来,那些人嚣张得很,对他这个知府根本不太在乎,他昨天审了一回,没一人开口。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府卫老孙前来禀报,林家兄弟求见! 杨知府眼睛猛地一亮:“回来了?” 老孙点头:“他又带了一堆礼品,小人不知道该收不该收……” “怕啥,他如今是京城上司,上司给下属带礼,不算贿赂上司吧?哈哈,大胆收!” 杨知府直接迎出府衙,大老远就看到林苏兄弟俩并肩过来。 兄弟俩今天没穿官服,穿的依然是文士装束,但两边的府卫全都有点紧张,他们可都知道,这两位,一个是七品实职县令,一个是五品监察使,五品监察使,几乎是知府府所能见到最高等级的京官了,代表着通天的权势。 “恭迎监察使大人!”杨知府先施礼。 林苏直接抓住他的肩头:“行了行了,你我之间搞这套,走吧,到你后院,酒算我的,菜算你的……” 就这样揪着扯着进了后院,外面的府卫个个喜形于色,自家大人这么牛b?跟京城监察使完全没距离啊。 几声问候,几句交流,就算是将杨知府对林家兄弟殿试双双高中的欣慰与祝贺的事儿给了了,喝下两杯酒,林苏问到被抓的药神谷部众之事,杨知府轻轻摇头,这些浑球,不好捏弄啊,他们自恃身后站着知州大人,个个硬气得很,就是不说。 你上刑吧,那些人都是武极高手,还真不太在乎,你弄过火了,还有可能被秦放翁抓住辫子说你“逼供”,以目前掌握的证据,还真没办法直接给他们定罪。 林佳良是官场新贩子,面对这种情况也是一筹莫展,这就是上头有人的麻烦了,只要知府没办法给他们定罪,他们就有恃无恐,更不会开口,他们不开口,更没办法定罪,迟早你得放了他们。 而放了他们之后,他们会更加嚣张。 就在他们喝酒的时候,外面的老孙头冲了进来:“大人,知州府派人过来了,说是药神谷刚刚发生民变,事态严重,朝廷震怒,所以但凡与药神谷之人相关的案件审理,他们需要在场监督。” 杨知府脸色一沉:“来的是谁?” “六品录事秦钟。” 杨知府眼中光芒微微一闪,秦钟,这可是秦放翁的心腹,素来办事精细,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出知州府,为什么为这二十人而来? 说是监督审讯,但杨知府当然知道,他的目的是捞人! “难道说,这二十人中有人知道秦放翁的命门所在?所以秦放翁一听这二十人落网,紧张了?”林苏道。 杨知府猛地一惊,慢慢站起:“我去会会这位秦录事!” 知府衙门,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静静地坐着,托着侍卫递过来的香茶,杨知府进来,他也只是略微欠欠身:“杨知府,下官受知州大人派遣,特前来监督药神谷二十人的审讯,杨大人,开堂吧!” 他是六品,杨知府却是四品,他口称下官,但杨知府站着,他却大马金刀地坐着,知府府的师爷、侍卫头目还有一名府丞全都脸色纠结,却也不敢说什么。 杨知府道:“秦大人,本府昨日已经开堂。” “哦?已经开堂?杨大人还真是雷厉风行啊,下官能否看一看审讯笔录?” “秦大人奉知州之令监察审讯,自然可以看!” 杨知府的手轻轻一挥,旁边的师爷将昨日审讯笔录递上,附带还送上了这些人的犯罪铁证,其中有七人阴谋破坏江滩大堤,被抓个现行,这些人反抗,伤了十多个村民,其余的人,也都或多或少打伤过商户、村民,但并没有杀人,这些人也完全否认破坏大堤的罪行,只说是去大堤下面看看。 秦钟细细地看了笔录,看了各自证据,慢慢抬头:“杨大人,按这些人所犯之事,最多也就是判罚二十大板,赔偿些医药费而已。” “是!”杨知府也只能认可。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身为知府,自然知道律法,这些人可不是楞头青,他们招供的事,全都不致命,他也不能随意乱判。 秦钟缓缓站起:“知州大人有令,药神谷之案,八方关注,需要速审速决,杨大人就立即开堂,按律法判罚了吧。” 杨知府微微躬身:“奉知州大人令!开堂!” 两班衙役齐集,杨知府高坐台上,明镜高悬牌匾之下,他脸色严肃无比,放了这些人渣?还必须得放?秦放翁…… “带人犯!” 二十个药神谷部众鱼贯而入,个个脸有得意之色,简真视公堂于无物。 而知府府的一班人,个个郁闷。 秦钟坐在下首最左侧的位置,面对杨知府,颇有玩味的表情…… 突然,一条人影出现在知府衙门之外,漫步而入,太阳斜照,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秦钟目光抬起,脸色微微一变,林苏! 林苏此刻身着监察使的官服,迈着八字步,悠然而来,直接来到他的面前。 “起来!” 秦钟微微一怔,站起。 “懂不懂规矩?给我让开!”林苏冷冷道。 秦钟脸色陡然一僵:“下官受知州大人令,监督审案……” “你也知道你只是个下官?”林苏道:“本官既然来到公堂,你还有资格居于监督之位?一边去!” 一挥手就将秦钟给赶了,自己大马金刀地坐在左侧第一张椅子上。 而秦钟,脸上一片红一片黑,也只能在他下首站着。 他受知州之令,监督各府审案,位置超然,但林苏更超然啊,他是京城监察使,他后面是皇上! 他亮出监察令时,秦放翁都得行礼,他秦钟无非是扯个秦放翁的大旗当虎皮,在他面前算个屁? 这一手一亮,知府府的三班衙役气儿顺了。 杨知府一口气出了。 秦钟虽然心头气儿盘旋郁结,但他也不太在乎,反正今日的审讯还得按他的路线走,你林苏官大衙门大,我不跟你争这个位次,但你有本事逆了国法?你能让这二十人开口? 他亲身前来,已经给这二十人一个定心丸,这二十人不是傻瓜,知道怎么做。 正式开堂,昨日的一幕完全重演。 这二十人对于无可推脱的事情,承认,对于可以推脱的事情,全部推脱,最后轮到那个首领了,首领甚至笑了:“知府大人,小人也曾学过律法,知道以小人等犯的事,最多也就是打二十大板,大人,你快点打吧,打完小人还得回家,我家新纳的小妾还等着我宠幸呢。” 二十人全都笑了。 公堂几乎成为笑谈。 杨知府脸都青了。 突然,林苏开口了:“杨大人,国法所至,无理而不拘,看来你今日是必须将他们释放了,放他们走吧!” 二十人同时喜出望外,他们还真不知道刚刚将他们靠山赶下座位的人是何许人也,现在看来,分明是秦大人这一派的啊。 秦钟也猛地抬头,好吃惊。 而杨知府更吃惊…… 林苏补了一句:“虽然按国法必须放人,但是,国法也有规定,以武犯禁者,须废除武道修为,将他们的武道修为废了吧。” 杨知府眼睛猛地大亮。 是啊,国法有规定,以武犯禁者,各级官府可以废除其武道修为,废除武道修为并非杀头,无需上级复核,地方官府就有这个权力,至于以武犯禁,概念宽泛得很,这些人打伤村民,铁证如山,就是标准的以武犯禁。 他猛地站起,官印大亮…… 下方的二十人全都大惊失色,废除他们的武道修为? 这么狠? 必须得反抗,他们全都是武极之人,对于打一顿板子的事情他们无所谓,但废他们的修为就完全不同了,他们的修为一废,就是废人,瞬间从高高在上、主宰他人性命的主宰者变成任人宰割的人,如何能受?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轰地一声,他们身上的绳索同一时间挣脱,两班衙役被这股暴虐至极的气息一卷,同时飞向后方。 杨知府一声大喝:“公堂暴乱,罪加一等!破!” 破字一出,官印中飞出金光无数,轰轰轰…… 在场二十人气海丹田瞬间尽破,同时委顿在地,别说他们只是武极,即便他们是窥人,在这公堂之上,也难抗官印之威,需要知道,公堂之上,官印的威力是最大的。 秦钟脸上风云变幻,废掉这二十人的修为,似乎跟自己没啥关系,自己犯不着出头,而且他也知道,即便他强行出头,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国法就是国法。 “好了,他们已成废人,杨知府就高抬贵手,放他们走吧!”林苏道。 秦钟再度惊讶,还真的放? 最左首的捕头道:“大人,药神谷祸害十里八乡,刚刚激发民变,民众只要看到药神谷的人,就会活活打死,这二十人现在成了废人,这样返回药神谷,怕是看不到药神谷的山头。” 这话一出,下方的二十人同时打了个寒战,脸色瞬间惨白。 林苏点点头:“倒也是!但这跟你没啥关系吧?” 捕头不好意思地抓脑袋:“大人说的是,小人只是海宁捕头,哪管得了天下人生死?” 林苏道:“这些人我看个个红光满面,运气不会差,刚刚落网就能得到知州大人特殊关照,想必人品也是很好的,说不定真的能创造奇迹,活着看到药神山呢?” “大人说得是!”杨知府道:“现在本府宣判,堂下二十人犯,释放!” 嗵地一声,二十人同时跪地:“大人,不能啊……” 杨知府好吃惊:“本府放你们走,你们不想走?” 二十人一齐摇头,他们真不敢,他们怕一出门就被打死,以前身有武功,他们不怕,现在他们都是废人啊。 杨知府眉头皱起:“本府很为难啊,你们没有太重的罪,本府想关你们也没办法关……” “大人,小人有罪!有重罪……” 一条条重罪相继吐出,一开始还有点分寸,到后来这些人渣就顾不上太多了,杀人放火的事情全冒出来了,他们不怕关在官府大牢,不怕秋后问斩,因为他们还相信上面的秦大人能够保全他们,只要别这时候将他们丢出官府,被愤怒的民众打死就好。 秦钟的脸色一直都是青的,而且还在颤抖。 所有人审判完毕,当场下达死刑判决令,上报州府复核。 林苏起身告辞:“还是知州大人英明啊,派出秦录事前来监审,才能这么快地将这些狂徒绳之以法,秦录事代我向知州大人致意吧。” 秦钟面皮扭曲,躬身送林苏出府。 第196章 江滩掀起大改造 府门之外,林佳良哈哈大笑,三弟啊,你这智慧用在官场之上,也是无往而不利,我学到了一招,以后面对以武犯禁之人,我知道怎么干了。 林苏道:“这就是人性的弱点了,二哥以后行事,需要记住一点,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是人的共性。” 两害相权取其轻,人之共性! 林佳良深深点头。 这件事情就是这样,这些人渣在没有危机威胁的情况下,打死都不说,但当他们意识到更大危机的时候,他们就只能选择相对轻一些的。 “三弟,这局棋,似乎还没完。” 林苏道:“当然没完,这二十人中,一定有人知道秦放翁真正害怕被人知道的事,但他们没有说。” “那怎么办?” 呵呵,林苏笑了。 林佳良问他怎么办,他倒很想知道秦放翁会怎么办? 秦放翁一定比他还纠结。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致命的把柄握在这二十人手中,他一定希望早点将这二十人处死,一了百了,所以,他会第一时间将死刑判决提交刑部核准,第一时间给海宁反馈死刑核准书。 但是,这样一来,又会有一个变数,那就是:这二十人在得知死刑被秦放翁快速核准的情况下,对秦放翁会恨之入骨,还会为你保守秘密? 所以,秦放翁会纠结。 秦放翁纠结,林苏就不必纠结,等着就是。 接下来,林苏去了江滩。 跟他一块儿过去的,莺莺燕燕的一大群。 林佳良跟曲秀、六儿一台车,曲秀虽然身怀有孕,毕竟肚子还不太大,走得动,最关键的是,她和玉楼都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就是在江滩做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女主人置业的习惯,真是贯穿古今啊。 林苏呢?绿衣、陈姐这两个小媳妇自然是必带的,还加了四个人,小雪是江滩出来的,但凡林苏去江滩,她总要跟着;小桃纯粹是别有用心,整整一年了,她拼命地吃,身上真的有肉了,她向往着公子的床,初心不改,一有机会就朝上凑;小夭的目的很单纯,看看江滩有没有什么好吃的;而柳杏儿呢?她是西院的人,公子衣食住行基本都是她在操持,她怕公子去江滩吃不好穿不好…… 于是,就一大群了。 此时乃是初夏时节,说热也说不上,但决计不冷,女子们衣衫很薄,身段一个比一个动人,而且全都香得很,春泪香水,在皇宫是贵妃的最爱,每时每刻都盯着总管要,但在林家,却是所有人的标配,上到夫人,下到丫头,只要是林家的人,每个人每个月都能分到一瓶,你说气人不? 江滩变化太大了。 一条宽阔的公路,突破了江滩的边界,跟官路连通,一边是官道,一边是江滩的路,两条路交汇的地方就让官家很汗颜,这通往江滩的路比官道宽一倍,而且通体用水泥做成,一到雨天,官路上一片泥泞,而江滩路上干净得如同少女的脸蛋,杨知府每次来到这里,都是掩面而行的。 顺着这条路进去,路两边青草丛生,绿树掩映,长江江堤在阳光下如同白银一般,垂柳轻扬,碧波荡漾,吸一口气尽是没有散尽的花香和泥土气息,望一眼可见绿树丛中掩映的白色小楼。 这一期的葶米花已经收割,熬成了香精,等着变成第二批春泪香水,葶米已经收割,变成了酒厂的原料,青丘妖族刚刚来过,送来了下一批的葶米种子,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了一番,因为江滩流民增多了——新增了吉城十万流民。 向南方一带的荒地在流民的努力下,变成了新的葶米田。 妖族这批种子没有免费,但价钱对于新流民而言,相当低廉,新流民成立了流民组织,用林苏提议的名称命名为江滩镇。 镇长是邓伯,还有一群流民选出来的代表,这代表的档次相当不低,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秀才,甚至还有一个举人,流民来自全国各地,能够碾转几千里到这个地儿来,谁都不是一个简单角色,稍微差一些的,早就死在半途中。 度过今年的洪灾危机之后,流民们真正意识到这片江滩可以成为他们永远的家,爆发出来的热情感染了整个江滩二十万人,大家的向心力空前,动员能力空前,选出了流民代表后,所有的事情都朝着林苏设想的方向,一路前行,而且还自发地衍生出各种管理方法。 江滩就象是一台巨大的机器,一旦开动,就随时修正,越来越象是一个高度自治的怪物。 林苏一到,就被葶米田里的一个流民发现,一声大呼:三公子来了! 很快,无数人跑了过来,在前面领路,欢呼,给林家兄弟的马车留出路面,几千人跟着马车跑,欢呼声动地惊天。 人数越来越多,欢呼声越来越响。 林苏马车内,绿衣满脸潮红,相公在江滩流民心中的威望是越来越高了,即便是皇帝亲临,怕也及不上,不过这话儿她心里知道就行,可不敢随便乱说。 邓伯和一群代表急匆匆地过来,将林苏和林佳良迎入一栋新做成的小楼,这小楼,就是流民代表们建的管理机构,江滩流民二十万,都相当于一个县的人口总量了,没个管理机构可不成。 林苏落座之后,各个代表向林苏汇报江滩的各种情况。 归根结底一句话,江滩各种情况都好,好得难以想象,好得超越一切…… 全部汇报完毕,林苏盯着其中一名代表道:“你叫齐敬飞?曾是个举人?” “是的,公子爷!” “你来自吉城,你说吉城前来的流民,也一切都好?” “是的,吉城十万流民委托小生向公子致谢,谢谢公子给了吉城十万流民一方平安天地。” “他们的生计情况如何?” 这个……齐敬飞有点迟疑…… 吉城流民来到这里,相比较原来的江滩而言,无疑是从地狱门口一步踏入天堂边,但是,也有很大困难的,江滩只有这么大,能种葶米的地方也只有那么多,大部分都在海宁流民手中,他们从远方而来,能蒙收留已是大幸,怎么可能从海宁流民手里抢地盘? 所以,以齐敬飞为代表的吉城流民达成共识,穷些无所谓,但穷要穷得正大光明,决不允许干作奸犯科的事,一旦侵害海宁流民,不用官府出手,咱们自己也得清除掉,不能让人说吉城流民不知进退,不知廉耻…… 所以,他在林苏面前,截口不提吉城流民遇到的困难,只说好的。 但林苏却刨根问底,非得问清楚。 邓伯接过话头,直话直说,吉城流民那边,生计实不好,这边三家厂子吸纳了一些,南边开荒安置了一些,但这并不能真正解决他们的生计,偶尔也有些流民生事,比如昨晚,就有人抢了这边一户人家,抢了一两八钱银子…… 齐敬飞猛地抬头:“何人如此胆大妄为?邓伯你说出来,小生这就将他捆过来。” 邓伯轻轻摇头:“不用你处置,我已经处置了,此人母亲病重,实在没了办法,我让他将一两八钱还给了失主,给失主磕头认错,至于他的母亲,已经找了大夫了,我罚他在煤厂做一个月苦工以示惩罚。” 齐敬飞向邓伯躬身致谢…… 林苏道:“林子大了,事情也就会多,出了事情,就象邓伯这样处,犯错了不姑息,该罚还得罚,但也得分清楚犯错的性质,同时,也要找出问题的根源……” 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吉城流民新到海宁,没有生计。 那么,咱们就给他们生计! 所有人全都惊喜交集,最兴奋的就是齐敬飞…… 林苏道:“陈姐,你将瓷器厂的事情做个安排……” “是!公子!”陈姐一步踏出…… 新建一瓷器厂,厂长齐敬飞,瓷器厂生产的瓷器以日用品为主,如坛子、瓶子、盘子、碗等,日用品也分高低中三档,高档的要达到春泪香水瓶这种层级,供大户使用,价格可以昂贵;中端的供城中富户使用,价格也相对较贵;低端的就是普通大众用的,价格要亲民。 取土、制胚、印染、画图、烧制、销售各条生产线齐步启动,需要大量人手,初步测算要上万人,吉城那些没有生计的流民,几乎每家可以分到一个,这些工人跟煤厂、水泥厂、砖厂员工一样,每月保底2两银子。 消息一宣布,全场炸了。 一座厂,上万人! 每人每月2两银子,这就直接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齐敬飞猛地跪下:“公子爷!齐敬飞代吉城十万流民向公子磕头,这个头非磕不可!” 咚咚咚,连磕三个头,他额头已见血。 林苏将他拉起:“齐叔,你虽然不是海宁人,但我既然让你来,就视你为自家人,你就任这个厂长,招工这一块你说了算,你直接对陈姐负责。” “是!” “去吧,具体的,让陈姐给你作安排,我出去转转,你们不用跟着……” 林苏平步青云,消失。 他有点不太习惯众人的眼神,虽然这眼神中充满感激,充满崇拜…… 陈姐开始了风风火火的开厂事宜,一群人跟着她,包括绿衣,包括林苏带过去的一堆丫头,还有曾仕贵的正宗娘子秀娘和她妹妹媚娘,因为陈姐亲口点了将,秀娘和媚娘将负责瓷器厂的销售,她们两个远来的妹子转眼间成了众人仰视的高管。乐得都快疯了。 人多就是好办事,陈姐很快就理顺了取土、制胚、印染、画图、烧制、销售所有流程,明确了负责人,再由齐敬飞招工,招来工人之后,按各人能力、偏好对应各自的岗位,这套流程她开三家厂了,熟得很。 很快搞定。 风风火火的招工也开始了,齐敬飞骑上大马一路飞驰,很快,吉城流民那边传来欢呼,数以万计的人云集在他面前,现代社会招工难,而在这里,招工纯粹是恩赐,上万人的招工,齐敬飞只花了区区两个时辰。 选中的人,个个如同金榜题名。 但还有大量没选中的,垂头丧气。 齐敬飞看着这一堆人,也有点为难,就在这时,他耳边钻进来一个声音:“齐叔,你告诉他们,江滩之上通往各个居民点的路该修了,剩下的人,去修路吧,工钱也是一样,每月2两银子。” 齐敬飞全身大震,目光抬起,盯着前面大树上的一个人:“是!公子!” 他的新命令下发,所有人全都欢呼。 修路,是林苏临时想到的,也是他亲自走一走江堤得出的结论。 现代社会有个现代化文明的指标叫村村通公路,现在,在江滩,他也打算实行了。 各个居民点,都藏在杂草之中,一到下雨天,两脚泥,跟现代化隔得太远了,既然这些人个个精气爆棚,何不趁热打铁,将这件大工程给办了? 至于钱,无所谓,瓷器厂一开工,钱滚滚而来,还在乎这个? 两大工程同步上马,整个江滩热火朝天,似乎又重现当日江堤大干快上的场景…… 曾仕贵和林佳良刚刚从高岭土山上下来,就听到了修路的消息,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 “三弟这步子迈得也太快了。”林佳良轻轻摇头,虽然是摇头,但眼中全是惊喜。 “我想都没想到,林兄就已经下令了,修路这样的事情,如果朝廷来办,往往得拖个几年……” “那主要是因为没钱没人,三弟这里全都不存在,几家厂子一开,钱不成问题,而江滩二十万流民,人人正愁生计呢,人也不成问题。” 林佳良骄傲地回应。 曾仕贵道:“这些厂子可都是林家的,林家自己掏钱干这么大的事,老太太那边……” “我娘那边不用操心,她老人家有句口头禅,林家家业也不是祖上传下来的,是你三弟创造的,他想怎么败就怎么败……” 哈哈哈哈…… 曾仕贵笑了:“真希望我到北川县上任,也能碰到林兄这样的当地大财神。” 林佳良道:“我也是这么希望啊,可惜,三平县绝对不会有。” “二哥,你什么时候去南境?” 林苏和林佳良打算殿试之后去南境,见一见林家老大林铮,这事儿曾仕贵是知道的,他其实也想一块儿过去。 但林佳良拒绝了他,说这是林家三兄弟的约定,跟你没关系,你还是在海宁江滩这边照一下场子吧,等到八月初一,你自行上任北川。 林佳良道,这事儿我听三弟的,估计很快吧,他把这些事儿一处理,咱们就上路了。 见林铮,两兄弟都急得很,十多年没见了,真正是一刻都不想耽误。 …… 第197章 再见巫雪 林苏从树上飞跃而起,踏空而过落在江堤之上,江堤边,一块巨石,半边似鹰嘴,伸向长江,因这巨石造型奇异,江堤修到这里,保留了这鹰嘴,抱山挺喜欢这里钓鱼的,以前来江滩,十天有九天在这里钓鱼。 林苏登上鹰嘴,也觉得这里的确挺适合钓鱼的,以后空了,没事了,这位子老子占了,抱山,到一边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一声号令,二十万流民扛起锄头就开工,要是哪天你一声令下,他们会不会拿起刀枪,跟着你造反?” 我靠!哪个王八蛋敢说出这么反动的话来?我即便想这么干你也不能说!何况我还真没打算这么干! 不是看在你声音好听的份上,老子当场发飚! 林苏慢慢回头,就看到了一张脸,看到这张脸,林苏更没发飚的理由了,为啥,这是一个女人,美得惊心动魄,眉如远山,眼如春水,鼻梁小巧而高挺,红唇一点,饱满如樱桃,她肩头还有一只红色的小鸟儿,在她肩头梳理羽毛。 圣洁、美丽,偏偏还带点邻家小妹的娇。 林苏轻轻叹口气:“小妞,以后别这么乱说话,行吗?我麻烦已经够多了,真不想哪天因为你这样的话,被人平白无故砍了脑袋。” 少女轻轻一笑,如同天际浮云陡然露出了七彩边:“你的麻烦真的很多吗?你都干了哪些坏事?” “你就样说话就不好了,我怎么可能干坏事,我真是一个好人……” 少女淡淡一笑:“可能是吧,因为你做坏事的时候,习惯于冒用别人的名字,坏事别人给担了,你干的,可不都是好事吗?” 林苏猛地一惊…… 目光一落,他认真打量着这个美女的脸,很仔细…… 突然,林苏从石头上跳起,直接飞向天空…… 我的老天,她是谁? 她是当日无定山那个山洞里的女人,是他以最严重方式亵渎过的女人,是满天下寻找他,连绿柳山庄都进去探听消息的人…… 她终于找到他了,完蛋了! 林苏直接破空,转眼间飞过了海宁城,他都不知道该跑到哪里去,但他只是想跑跑…… 突然,他的身子似乎被什么东西牢牢束缚住,从九天之上一头扎下,平步青云没了,他的武极没了,他如同一块石头一般从天空坠落,速度还远非寻常自由落体可比,我靠!你个小娘皮,也太狠了吧?我这样扎下去,不成一堆碎肉啊?我家媳妇都认不得我是谁…… 眼看就要一头撞上大地,突然,他虚空定在空中,倒立着定在空中,这里还是江滩,甚至说,还在原地,他以平步青云的身法横掠海宁城,分明看到了海宁城的场景,但一个转眼间又回来了。 那个少女……哦,不,百年资历的资深少女好奇地看着他:“状元郎你是羞愧无地,想投石自尽么?” 林苏真的有几分羞愧,但他脸皮很厚实,掩盖得很彻底,嘴里直接否认:“怎么可能?我是突然认出姑娘来,心花怒放,世人不是有一跳八丈高的说法吗?我亦不能免俗。” 巫雪嘴角有一丝浅笑:“你确定是心花怒放?不是心胆俱裂?” “怎么可能?我正想去看看你的,这会儿无意中撞上了,可算是了了我的心愿……”林苏满脸兴奋的表情。 噫?什么情况? 巫雪:“你想去找我?找我做什么?” “那天你不是受伤了吗?我当时是无法可想,但这些时日,我在京城遍访名医,学得了一门神妙的医术,我想治好你的伤。” 巫雪内心冷笑,果然是传说中的骗死人不赔命啊,你一个状元郎还知晓医术?你说为了我而填词,兴许我还会被你忽悠一把,你偏偏说专门为我而学医术?我可是活了整整一百二十年,你当我是脑壳没有三两重的傻丫头呢? 巫雪道:“这可让你费心了,那你用神妙的医术,帮我看看吧。” 现场揭穿你! 林苏伸出手,抓住她的小手…… 巫雪第一反应就是甩开,但是,刚刚接触上,一道神奇的力量涌来,巫雪突然感觉自己体内的轮盘被注入了一种奇特的力量,这股力量生机无限,所到之处,通体舒畅,她这么多年下来形成的道伤同一时间快速痊愈。 修道之人都有道伤。 跟吃五谷杂粮的人都会生病是一个道理。 修道本质上是强行向上苍夺取更大的力量,是逆天,理论上你修行功法如果是圆满的、修行路每一步都完美无缺,会从天道与人道中取得完美的平衡,不至于伤。 但是,世间功法又哪有绝对的圆满?修行路又怎么可能一步不错?任何一丁点的瑕疵长期积累下来,都会在后期变成伤。所以,修行人都会有道伤,修的时间越长,功力越高,道伤就越深,道伤最严重的时候,就会形成道家的走火入魔,所以说,没有绝对无伤的修道人,只有压不压得住的道伤。 她真正震惊了。 她的修为已到象天法地境,道伤极其顽固,她原本想拿十年时间慢慢调理,理顺之后再着手下一步的破关。 但如今,顽固至极、无药可救的道伤,在他手上,片刻时间好了一半,她的修行路就无需中断这十年,对于她而言,简真是难以想象的好处。 林苏合理合规地玩了这位前辈的玉手,顺带将巫雪跟他所有的过节全都消掉了。 当时他虽然那样亵渎于她,但巫雪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想找他也没想过真的拿他怎么样,无非是出一口气,让她的心境平复一些而已,谁能想到,一见面,他再给她一个大得无与伦比的人情,她有再大的火也都没了。 而且这道伤一治,反过来又印证了另一个说法,他说他在京城遍访名医,寻来治她的法门,还是真的!! 因为她的伤,他满京城寻名医,不知道为什么,巫雪上百年没怎么动的心田有点动荡了…… 算了吧,当初的事情翻篇了! 巫雪叹口气:“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想找你拿一样东西。” 什么? 巫雪说了,就是当初你从我头顶拿走的那块青铜片。 那块青铜片从无定山深处而来,居然穿过了她的防护,击中她的大脑,而且一股神秘的力量阻碍着她的元神归位,非同小可,她得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日,林苏拔下了这青铜片,她元神归位了,在伤势未复之时,林苏跑了,青铜片也被他带走了,找到这青铜片,才是巫雪千万里寻找林苏的最关键原因。 林苏手一动,一块青铜片从他腰带中调出,递到巫雪手中。 这青铜片,古老而又神秘,林苏用了很多办法去探测,都找不到其中的玄机,也就落个大方,直接还给她。 巫雪拿起青铜片,青铜片慢慢亮了,慢慢出现了一滴水滴。 水滴? 林苏大感惊奇:“这是什么?” 巫雪欣喜若狂:“规则种子!这居然是规则种子!” 规则种子? 林苏不懂什么叫规则种子。 巫雪给他解释…… 修道之路,从道根开始,道根,道坛,道山,道花,道果,法相,法相一成,象天法地,一脚下去,山河崩裂,在一般人看来,这已是修行之极,但其实,法相之上还有境界,就是洞察世界的本源,叫源天境。 源天境的强大来源于对规则的掌控。 在这个境界,修的不再是法,而是参悟规则。 规则一成,万千世界因我而动! 要踏入源天境,前提就是悟出一种规则。 而参悟规则,前提是找到规则种子。 巫雪无定山遭遇青铜片的袭击,一封百年,但也因此找到了所有顶层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规则种子,有此一种,百年封印的代价不值一提。 这就是福祸相依,冥冥中自有天数! 林苏感叹:“修道还真是神奇,法相之境,肉身强大绝伦,举手投足之间,威震四海,而源天境,却从宏观转入微观,洞察万物运行之规律……” “宏观?微观?还真是贴切。”巫雪笑了:“你虽不是修道之人,但我观你倒也颇有道境,要不要我废了你的武根,你来转修道门?” 光有道境有个屁用?我根本没道根怎么修道? 但这个,他也懒得跟她提及:“还是算了吧,我主职还是个文人!武道,只是兼修,我突然觉得,武道如果修到极致,会不会跟道门殊途同归?” “说说看,怎么个殊途同归?”巫雪微笑道。 “修道高境,是寻找万物运行的规律,武道高境,是肉身成宇宙,这个宇宙也不能是个空壳子吧?里面也得有万物运行的规律,而且这规律还是宇宙自己创造的,层次上来看,似乎比修道……还高一筹。” 巫雪脸上的微笑僵硬了。 这是你悟出来的? 这也太恐怖了吧? 她曾经见过一个武道高人,此人身有缺陷,不能修武,原本可以修道,但他却依旧以普通人的身份钻研武学,他的弟子遍天下,不是窥天就是窥空,绝没有人知道,这位武道宗师只是一个普通人,连他徒孙的徒孙都打不过,但一样不妨碍他成为武道传奇。 那个人所说的话,跟面前这个小武极一模一样! 下方有人大叫:“相公,你在这里啊,抱山先生想请你去学堂看一看……” 林苏目光一落,看到了陈姐,奇怪了,陈姐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叫他相公的,只要有外人,她一律叫公子,今天为什么破例了? 难道说看到一个美女在他身边,陈姐也学绿衣玩点小花招,用相公两个字来显示主权? 他目光一回,石头上空空如也,巫雪早已不知去向。 终于解除了一个小劫难,林苏心头大畅。 虽然从理论上说,他跟巫雪算不得有什么大过节,无非就是对她有所亵渎而已,而且还是不知情的情况下亵渎的。正常人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林苏却也知道,修行高人没几个正常的。 修到翻手间天翻地覆境界的法相之人,全都不能用正常思维衡量,在她的眼中,世人生死算个屁?法度道理算个屁?而且修了上百年都没接近过男人的百年老处女,离变t那是一步之遥啊,做个灭绝师太怎么地?你咬她啊? 所以他跟她说的每句话,玩的都是机锋,玩的也都是心理学。 他绝口不叫她老前辈,口口声声“小妞”、“仙子”、“姑娘”,跟老沾边的字眼统统打入黑名单,这样的称呼,不管哪个年龄段的女人都喜欢。 他以情动人,从医学入手,传递出他对仙子发自内心的关爱,而且还用“回春苗”真真切切地帮了她一回,到这里,她再暴虐也该变成和风细雨。 他成功了! 在交出青铜片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他没事了…… 但他却没有想到,正因为他关于武道的一句论断,让本已决定高飞远走的巫雪再次留了下来。 巫雪已经走到了法相之境,正处于上索无门,俯视无趣的修行瓶颈,太需要一些惊世骇俗的观点与视角了。 大千世界,给不了她惊喜。 修行数千年的仙道宗师,给不了她惊喜。 那些世人视若禁区的人间绝地,给不了她惊喜。 而面前这个人,却给了她一份惊喜,他或许修为不值一提,但若论惊世骇俗,舍他其谁? 林苏跟随陈姐一路而去,在江滩的正中间位置,有一片竹林,竹林后面,是幽深的峡谷,峡谷的另一端,就是高高的大雾山,在江水泛滥的那些年月,每次洪灾过境,这里都泡在水中,成为毒蛇、蛤蟆等毒物的集中营,如今,洪水被前面的长堤挡住,这里就成了风景清幽的一个处处,抱山先生虽然策论一包糟,学业也算不得好,但他毕竟是名士。 何为名士,就是有一双善于发现美感的眼睛。 抱山一看到这里,就感叹道,好一处清幽之地,背靠高山,面临滚滚江水,动静相宜,不拿来做个学堂可惜了,就让那小子出点血吧,建一座学堂,老子这个考得一包糟的文人,也试试学院的院长是个啥滋味。 于是,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找了杨知府,杨知府大腿一拍,好主意啊,抱山兄你真是心怀天下,好一通表扬,只要你别找他要钱,别的事情一概点头。 抱山兴致大起,来到林府,找到林老太太,将话儿一说,老太太也是大腿一拍,抱山先生真名士也,海宁办学,百姓福荫,造福千秋万代真伟业也。老身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有点黄白之物…… 抱山裂开大嘴笑了,于是,几相组合,海宁学府建设方案初步定型。 第198章 海宁新学 江滩百姓一听到这消息,更是激动啊,谁能想到,朝不保夕的流民,居然也能拥有自己的学校?流民的孩子居然也能读书?那没说的,扎紧腰带,朝死里干! 二十万百姓放着做了半截的房子不做,专心前来修学校,只花了一个月时间,学校基本成型,大型教室上百间,教职工宿舍上百间,平台整合,绿化齐备,门前还竖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等着状元公亲笔题写校名。 教师也陆续就位,抱山三山五岳地跑,鸿雁传书不要钱一样地传,也终于拉来了七个志同道合(翻译:无所事事)的好友,江滩本身也是有教师资源的,比如说曾仕贵曾经的老师李平安,虽然一报学历不过是个落第举子,让人好生瞧不起,但曾仕贵殿试中进士的消息传来,让李老头扬眉吐气——我自己没中试怎么地?我弟子可是殿试赐进士第三!你们那些进士大儒,来比啊…… 新学落成,状元公也回来了。 今日就得借这股东风,将学校真正推出去,马上就招生…… 林苏来到学院门前,四处打量,呵呵,这水泥还真是被他们玩出花儿来了,学校的水泥应用无处不在,房子、地皮、假山、水渠、亭子,全都是! 有点现代风格了。 学校门口,抱山和几个大儒正在等他,林苏一到,抱山抢上一步:“三公子,我花了你家老太太万两白银,你就瞧瞧值不值吧。” 林苏哈哈大笑:“万两不算个啥,先生如此心意,百万金不换!我也当个家吧,但凡在学院任职的教授、教习,全都给工资。” 抱山眼睛大亮:“给多少?” 德性! 林苏道:“就跟乾坤书院对个标吧,他那边给多少,我翻3倍!” 那些云淡风轻的教授,脸色一齐改变。 前来江滩教流民,他们其实是有些心理障碍的,是带着情怀在做事的,有很多人也只是顶不住抱山的游说,打算先来干几天,然后再跑路的,但来到这江滩,被江滩新貌给刺激了,正处于干与不干,短干还是长干的纠结当口,不干吧,有点舍不得这么新奇的地儿,干吧,大儒也是需要钱的,需要知道,大儒是身份的象征,总得有家人有下人,一大家子要养活,你就不能太硬气(抱山是个例外,他寡汉条子一个,没儿没女,有钱也是买酒)。 大儒级别的教授工钱可是很高的,在乾坤书院,大儒级别的教授工钱每月30两,也只有这么高的工钱,才能保持大儒的超然独立。 林苏一开口,就是3倍? 如果江滩请来十个大儒,每个月就是1000两,你真付得起? 林苏一句话打消众人的顾虑:“我也不太了解大儒的工价,这样吧,我每月给学院5000两白银作为教职工工资,抱山院长自行分配如何?” 每月5000两? 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包括抱山。 抱山眼中全是狐疑:“你说一个月,5000两?” “是!另外,学院招生,也得多少收点学费,这部分学费就作为学院的日常维护。” 这个观点抛出来,大家又都惊了,收费? 这跟学院设立的宗旨可不吻合,这里是流民江滩,既然是做善事,不该免费吗?谈钱的话,岂不将众位大儒的高风亮洁一脚踩到泥巴底下去了?情怀可就没了…… 陈姐看大家脸色不对,赶紧站出来解释。 各位先生,我家公子也是基于长久的考虑,任何事情,一味地免费,都不长久,就比如当初江滩上的煤,公子本可以免费送给流民,但基于长久,还是设置了一个很低的价格,事实证明,这套方法才是真正有效的方法…… 几位大儒对视一眼,慢慢有所改变。 林苏道:“有交钱的机制在,村民们都会自己去考虑,哪些子女适合去读书,哪些子女不需要,而花了钱,他们也更在意子女有没有学到真东西,学生自己,也才会真正努力,至于学费,不需要太多,一年有个半两银子足够,这点钱,在不久的将来,对于江滩流民而言,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抱山身边的一个老人缓缓点头:“状元郎说得对!如果不交钱,村民们必定将所有儿子全都塞进学校,人太多也管不过来……” 一个全新的共识,就这样达成。 经费问题解决了,关于学院的运行初步思路也就清晰了。 接下来是课程设置的问题。 这一点,对于抱山和那几个大儒而言,基本没什么讨论的余地,全天下私塾、学院都一个模板,老师拿四书五经进行教导,漫长的时间中,总能从渣土中炼点金子出来,哪怕教一百个学子中,有一人考中进士,这辈子都值了。 但没有人想到,最不需要讨论的话题,却是讨论最激烈的。 林苏坚持分类施教。 什么叫分类施教?对于有科考前途的学子而言,按传统教育模式去教育。 但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教他们算术、教他们识字即可。 刚才站出来支持林苏的那个大儒丁成儒怒了:状元郎,学子读书,不向圣道却向邪道,这是误人子弟!如果状元郎坚持如此,老朽不教了,回斗方山去也! 这个大儒可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学术也好,为人也罢,全都无可挑剔,抱山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从山上请下来的,事后,抱山约其他人,也都拿他当标杆,你看丁成儒都来了,地儿不好他会来?他都去了,你去也不丢人吧…… 所以说,他基本是大儒团队的主心骨。 他这一去,大儒团队当场散架。 抱山急了…… 林苏道:“丁大儒,你也是参加过殿试的,却不知你参加殿试的那一届,多少人参考,录取者几何?” 那一届? 参考者四万五千,录取者441!怎么地? 丁成儒硬着脖子冷冷回应他。 林苏道:“这只是殿试一道关卡!我们再说说县试、乡试、会试……县试百中取五,乡试百中取三,会试百中取二,殿试百中取一,就以中举作为国家有用之才为标准吧,你能否告诉我,百万孩童踏入学堂,最终有多少人成为国家有用之才?又有多少人能破出殿试,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丁成儒完全麻了头,百万孩童? 县试百中取五,乡试百中取三,会试百中取二,殿试百中取一…… 怎么计算这中间的人数? 这是算术考试题么? 这么大的数字,没人算得出来!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百万孩童步入学堂,县试百中取五,五万!乡试百中取三,1500人;会试百中取二,30人;殿试百中取一,一个人都不到。” 林苏目光抬起,就看到了绿衣。 所有人全都呆住。 这个女子居然能够一口道出如此复杂的算术答案? 是不是对的? 林苏笑了:“说得对!海宁江滩,二十万流民,其中适合上学的只有5万人,如果纯粹以朝廷取士的标准办校,最终咱们耗费如此巨资,寄托厚望的学校,只能培养出1个半对国家有用之人,大家不觉得浪费吗?” 丁大儒道:“胡说!读圣贤书,读一分有一分之好处,读十分有十分的好处,岂有浪费这一说?” 林苏不跟他争,他担心将这老古董给气跑了,只能讲点策略跟大家把道理讲透…… 江滩办学,其根本目的是啥?为了让流民的子弟能读书。 成为国家栋梁当然好,但毕竟这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够杀出重围的人太少了,我们也不能将流民子弟全都押在这一条路上。 丁大儒刚才说得对,读书嘛,读一分有一分的用处,即便考不了科考,能够写自己的名字,能够写信,能够看懂别人的信,能够算账做买卖,能够讲通一些道理,知道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也是好的,你说对吧丁大儒? 这倒也是!丁大儒脸色稍和。 林苏趁热打铁,这样吧,咱们这所学院,分成两个部分,几位大儒呢,专门对应科考的学子,你们开的班,叫科班。 而我另外招收一些老师,负责教授学生一些实务,比如算术、比如识字、比如工匠技能,叫术班。 科班与术班实行横向打通,几位大儒呢,如果在术班发现好苗子,也可以选到科班去深造,科班有些学子如果的确不是科考的料,自己也愿意学点实用的技能,也可以转到术班这边来…… 几位大儒面面相觑,这样似乎还真行。 有用之才选择出来参加科考,的确不是这块料的,也可以学点实用技能,两不耽误,而且最关键的是,林苏这个状元郎对科考还是更重视些,因为他说了,进科班叫“深造”,意味着科班比术班更牛b些…… 抱山长长吸口气:“丁老头,如果是以前呢,我抱山可能也会认为科考是学子唯一的出路,但现在,我已经有些动摇了,大家看看脚下这方土地,这里原本是十万流民的坟场,但今日却已成为二十万流民的希望之地,这种转变怎么来的?靠的是科考吗?并不是,靠的恰恰是咱们一直都看不起的‘术’!” 这话一出,所有人鸦雀无声。 是啊,你身为大儒,可以瞧不起底层生活技能,但这学院为什么能够建起来?只因为林苏的三家厂子,只因为他妙手改造,只因为他的术生了钱…… 人不能吃了“术”的饭,反手砸掉“术”的锅吧? 丁大儒目光缓缓移了过来,这一眼,似乎走过了十年的心路历程,牢牢在林苏脸上定位:“林公子,老朽前来江滩,抱山相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老朽也是被三公子胸怀天下的志气所牵引,三公子既然已经确定了路线,老朽也愿一试!” 林苏深深一鞠躬:“各位前辈能有此胸怀,苏敬服之至,江滩百姓之大幸也。” 丁大儒笑了:“都说三公子离经叛道,三公子你也得悠着点,咱们几个老头子,可有些跟不上你的脚步。” 林苏笑道:“要说离经叛道,我还真有一件,正要与各位参详……” 众人脸孔微微一僵,还真有?说说看…… 林苏一字一句地道:“海宁学府,既然史无前例地有了‘术’班,那规则就有些与众不同,术班之中,无分男女!” 旁边的陈姐、绿衣等女子开始听相公跟几个老头争论问题,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到这个,全都心头大震。 女子入学? 相公,你……你疯了? 天下间,从来没有过女子入学的先例,从来没有! 学,在这个世道是神圣的,神圣的学堂,女子不近! 这几乎已是千古惯例! 丁成儒也猛地一震,猛然摇头:“不可!决不可!万万不可!女子入学,圣道难容……” 抱山也猛摇头,女子入学,纲乱目驰,万万不可! 其他几个大儒也同时摇头,此举万万不可,如果三公子执意行此邪路,那老朽等人集体告辞…… 林苏满腔的热情遭受当头一盆冰水,他的目光移向绿衣和陈姐,两女也轻轻向他摇头。 林苏内心长长一声叹息…… 现代社会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这里却是一座天堑! 当日在西山之上,他起了这个心思,为女子谋取受教育的权力,但现实给了他一记闷棍,事后圣殿在殿试上出了道很值得玩味的题目,等于否决了他的建议。 如今,他想让女孩子学点学以致用的技能,还是遭到了拒绝。 做这些大儒的工作,他做不下来,甚至连身边人,都不理解,这不能怪他们,只能说几千年的惯例给了人们太深的思维定势,凭他一人之力,没办法搬开压在众人心里的大山。 罢了!罢了! 徐徐图之吧…… 林苏妥协了,不限男女的招生规则改了。 他这一妥协,几个大儒松了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就全听他的。 学府门前的招牌,抱山让他题,他拒了,最终还是抱山来题,海宁学府四个大字,厚重无边,一题上去,四周的杂音瞬间尽消,这是文心极致大儒的独特功法。 但旁边还有一块匾,这是劝学匾。 几个大儒异口同声:“三公子,这块匾无论如何得你题,你写了无数七彩诗篇,今日写上一首劝学诗吧。” 第199章 劝学之诗 “好!”林苏提起笔,在校园门口写下一首劝学诗:“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苦读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头方悔读书迟。” 宝笔落在劝学牌上,七彩之光陡然泛起。 七彩诗!抱山哈哈大笑,果然又是七彩诗! 林苏好吃惊:“你这下面用的是宝纸?” 宝墨落宝纸,才会呈现诗歌的品级,他还没注意到这劝学牌底部,贴的是金纸,抱山老家伙是担心他不写,有意将下面的宝纸给隐藏了,他没注意到,一下子就中了套。 抱山笑道,有状元郎亲笔写下的七彩诗篇镇于此,海宁学府才不落乾坤书院之下。 乾坤书院也有镇府诗的,乃是一首五彩诗,是多年前在乾坤书院读过书的一个大儒写下的,奉为乾坤书院镇院之宝。 一首诗就可以将一所学府的档次拔高。 林苏也笑了:“压乾坤书院是吧?那我喜欢!再来几首!” 众大儒全都惊喜交集,天啊,原来大家都担心三公子不肯赐诗,现在倒好,抱山一句话撩发了,他居然还要写,这跟乾坤书院多大仇啊…… 绿衣在陈姐后面嘀咕,相公自己懒得出奇,几时看他三更灯火五更鸡读书啊?他三更五更的时候不都在玩你吗?他自己吃喝嫖赌,劝别人读书他真的好意思? 陈姐回头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基本上提进了校园,跟在林苏后面看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林苏一路前行,教学楼前,他写下了《长歌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稀,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众位大儒全都惊呆,又是一首七彩劝学诗。 九曲长廊的中心,有一红亭,乃是学子们晨读之地,林苏踏波而过,挥毫写下:“少年易学老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青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七彩! 宿舍,他提笔一挥而就:“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磋砣,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 七彩之词! 山顶红亭,林苏漫步而上,写下闻名天下的《金缕衣》,“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一连五首,首首七彩。 海宁学府,从此天下知名,不知多少学子碾转千万里前来海宁学府,只为这五首劝学之诗而来…… 这是后话。 林苏收笔,面前八位大儒同时深深一鞠躬:“五篇皆劝学,七彩万古传,海宁学府,必将不负三公子重托!” 海宁学府,正式起航! 走出学府,外面一堆人围得严严实实,个个兴奋无比,七八个年轻人站在人群最前面,看到林苏过来,同时跪拜。 你们这是…… 几个年轻人都是江滩人,都从父辈那里学了些许粗浅的文道,算不得文道中人,此志也不在科考,他们得知林苏想在学院开“术”科,所以他们想来当老师。 林苏心头一跳,目光扫过绿衣的脸,这丫头脸上有得意的表情,果然是她! 林苏早就注意到了,林苏提出术科的时候,绿衣跟旁边的邓伯做了一番安排,这些人,就是邓伯刚刚从二十万流民中挑选出来的,用来当“术”科老师的,免得她相公说出去的话,到时没老师,让人笑话。 这丫头,还真是个贤内助啊。 她没陈姐那样的“鲁班”手艺,但她察言观色,判断问题,全都精准,也善于给他解决问题。 林苏现场问了几个年轻人,你们都精通些什么? 这些年轻人精通的东西五花八门,有精通打铁的,有精通种田的,有精通做木工的,有精通算术的,还有一个精通驯兽的,这就有点奇葩了…… 哦,对了,他们本身都是读过书的,所以,如果教学子们读书,他们全都可以改行教人识字。 林苏看着下边充满希望的眼神,知道他们很希望能够选上,一旦选上,是能发工资的,而且学府老师的工资还高得很,不说大儒级别的每月100两,3两总是有的,有这3两,足以解决他们的家庭大问题,妻子儿女的生计就全有了。 但他们不确定面前这个神奇的三公子会不会看中他们。 虽然他们都是流民中少有的有文化阶层,但三公子的文化太高了,眼光肯定也高得出奇,他们一点把握都没有。 “学院‘术’班,眼前只开两门主课,就是语文和算术,虽然只有两门,但学生量也是不少的,你们八个人都留下了,另外,你们还可以再找些人过来,只需要两个基础条件,一是有些文字功底,能写能读,第二呢?人品要好。” 八人全都大喜,直接就留下了!他们录取了! “象你们这样的人,江滩多吗?”林苏道。 “多!”其中一个人回答:“我来的时候,我二哥送了好远,他就可以……” “如果三公子还可以给其他人机会,不知道多少人会高兴得跳,我出门的时候,我旁边几个一块儿学习的伙伴,全都特别羡慕,我真想将这好消息现在就告诉他们……” 邓伯筛选这七八个人的时候,还是很保守的,他不敢把面扩散得太开,他担心给三公子压力,所以,只在几个人口密集的居民点发布了招收令,而且每个居民点只限一人,居民点一听说是三公子的命令,全都高度重视,层层选拔,严格把关,快速至极地将人给送了过来,选中的人如同中了进士一般激动,没中的人,很沮丧…… 林苏笑了:“去吧,每人联系十个人,明天早晨,到这里来等我。” 这一夜,整个江滩全都轰动。 三公子亲下指令,要选拔八十八个人当老师,一旦进入,那就是神圣的学府老师。 江滩流民二十万,是形形色色的,其中有很多读书人的子女,这些人自幼就跟着父辈读书,但他们走的是野路子,并不以科考为目的,没参加正规的童生试,不是童生,就无法拥有文道力量,他们是读书人,体弱也干不了太重的活,所以,江滩之中,就数他们最是落魄,进煤厂、砖厂干活,他们还比不上那些大字不识一筐的大老粗,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读书无用论”中,做不了工,没钱养家,妻子儿女吃不饱饭…… 如今,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突然落地,江滩全都炸了。 林苏没有回林府,而是在镇机构所在地,邓伯给他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绿衣照料他,然后就将门关上了,自己亲自守在门外。 因为林苏说了,今晚上别打扰他。 他要干嘛? 他要做史无前例的一件事情:编写教材。 学校建了,老师也招了,剩下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编教材。 科班那边他管不着,几个大儒顽固得很,也不准他乱伸手,他就只能在“术”班这边搞试验了。 他编的教材说简单也简单,那就是小学语文、数学,但说复杂也复杂,他需要将这些超越时代的教材进行浓缩,简化,而且对应这个时代。 这个工程量是非常大的,甚至可以说,该是一个庞大团队做的事。 但如今,他必须依靠自己一人,在最短的时间内编出来,因为别人干不了,而且他也没有太长的时间耽误,他必须得去南境了。 他与二哥有过约定,进士之后,必去南境,三兄弟相会。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他不能因为自己去迟一步,而让三兄弟生死永隔。 他打算用三天时间来完成这项巨大工程。 算术教材,他花了整整一晚上时间,终于从小学一年级编到了小学五年级,那个世界五年教育的教材,被他高度浓缩,变成了一年教材。 这看起来不太可能,但有很多东西,让这种改变变得可能。 其一,这里的学生大多都已经十岁十几岁了,心智比较成熟,接受新知识相对比较快。 其二,他的课程就两门,简单得很,什么体育课、音乐课、劳动课全都不需要,时间精力高度集中。 也就是说,只要按他设想的走下去,只需要在这学府学上一年,学的数学知识就基本够用,什么账房、账务全都不在话下,出去找个工作简单得很。 当然,数学是科技的基础,如果的确有尖子生冒头,他可以进行深化教育,将来培养科技人才,真正改变这个世界。 绿衣在旁边服侍着相公,她开始还以为相公是找借口玩她呢,但相公忙了半夜就不抬头,她终于没忍住,将这新编的教材看了,只看十几页,绿衣就震惊得心头都快停止了跳动,天啊,这就是他的算术秘籍,从零基础起步,任何一个人都能学会。 相公,你这真是改变时代的一大步啊,想想看,只要看了你这册子,就能成为算术天才,那还得了? 她心头怦怦乱跳之时,林苏已经拿起另外一叠纸,写下了《语文》两个大字。 语文! 等他写完几页,绿衣拿起来一看,再度震惊,一些常用的字,他一个个拆开,一个个讲解,风,雨,雷,电,太阳,月亮,杯子,筷子…… 这跟先生授课完全不同。 先生授课是直接拿圣言经典作讲解,学生先不管什么意思,跟着摇头晃脑地背,背到后面一句句写,写到后来再背,至于什么意思,有的直到殿试都不太明白——这就是圣言注那么难的原因…… 而他,根本没讲圣言经典,就是一些最常用的字、词。 林苏犹豫片刻,决定写下一本重量级的东西,什么东西?《三字经》。 《三字经》可是封建社会最好的启蒙读物了,一旦推出,将完虐一切启蒙…… 他开始落笔…… 《三字……》 写到“经”这个字时,林苏突然感觉文山、文心一齐大震,区区一个“经”字,他居然如托重山。 林苏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经”! 非同小可! 但凡以“经”为名,需承重负! 世人三立,其中“立言”最是慎重,凡人岂可立言?经书不可轻写! 他放弃了,他人微言轻,不可写经! 所以,语文教材,他思虑多时的思路调整了,算了,就教教那些孩子们识字、写信就好。 他先将常用的两千多字罗列出来,然后下面用最简单的叙事,将最常规的语法将字串连起来,用来给异界儿童启蒙,依旧是破天荒的创举,其效果远比圣言经典强百倍。 林苏最后一笔落下,揉揉手腕。 以他此刻的修为,写上百万字也都寻常,但这区区两册教材,还是让他很费了一番心血,其中调整的东西太多了…… 揉揉手只是习惯。 他目光抬起,天空已经出现了一线白色,天亮了。 整整一夜啊。 绿衣?绿衣居然一直陪他坐着,还手捧语文书看得津津有味…… “宝贝……”林苏的手伸出,按在她肩头。 绿衣猛地一弹,象从梦中惊醒,抬起头看他,眼中又惊又喜:“相公,我觉得你这比开一个文路还了不起!真的,你这教学方法一旦推广,真的开了民智。” 林苏从来不知何为谦虚,笑道:“这一点倒真是!开一个文路根本不算什么,有本事来开亿万百姓的民智啊!但这教学方法推广可也没那么容易,我争取个女子入学的资格,都没过那些老顽固的关。” 绿衣起身,抱住他的腰:“相公,我该代天下的女人感谢相公这番心意,但相公也该知道,千万别以一人之力对抗全天下!” “是啊,我原本还想,让我的宝贝到学校教书呢,现在看来也泡汤了。” 绿衣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激动。 她知道相公说的是她。 她算术方面已经入门了,如果将这教材研究几遍,真的可以教算术,甚至语文都可以,但她身为女儿身,就杜绝了这种可能…… 天大亮了,林苏来到海宁学府,接见了88个读书人。 他直接将这88个人带到教室,手抬起,写了四个大字:学以致用! 然后开始讲解算术…… 学子中不乏算术天才,一听状元郎讲算术,他们又是新奇又存了点比较一番的心思,状元郎文才他们是不敢比的,但算术嘛呵呵…… 很快,他们全都呆若木鸡,这是一门新式算术,算术标记符号,加减符号,计算规则,竖式!一个竖式,基本上宣告他们引以为傲的算筹退出舞台。 后面还有乘法口诀,九九乘法表…… 整整一天时间,所有人全都聚精会神,眼睛都很少眨,一路追随着林苏的笔尖,步入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 没有人知道,他讲课的时候,地板上白花点点,这是宗师授课才会出现的奇观,称为“桃李天下”。 外面的人不知道,教室里的人全心神都沉入新知识的海洋,根本没注意。 更没有人知道,他教学之时,还是有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充满惊奇,她是巫雪! 第200章 传道之象 巫雪亲眼看到了昨日他五首七彩诗的诞生,已经震惊得不知身在何处,今天再见到这神奇的算术,她彻底惊呆。 算术,文道不重视,修道之人可是重视得很,因为很多阵法都要用到,基本上阵法大师都是算术天才,巫山原本就重视阵法,她更是全天下有数的阵法高手,算术一途,她自认天下前五,但今日突然见到如此匪夷所思的算术,她多年来的认知裂开了一道缝,难道我一封百年,已成井底之蛙?为什么一个读书人能有这么神奇的算术? 巫雪产生了一种很离奇的想法,要不要将巫山宗的年轻弟子们拉过来,听一听这算术课呢? 这对他们的阵道绝对有着巨大帮助。 下午,新的震惊来了,语文教学。 如果是传统的语文教学,巫雪绝对听不下去,她可不耐烦听之乎者也一大堆不知所云的东西,但林苏一开口完全颠覆她的认知。 风、火、水…… 人、地、天…… 简单、通俗…… 林苏花了十天时间,对这批学生进行了基础培训,在第十日,他终于不再授课了。 他面对88位年轻人说了一番话…… 各位或许并没有文名,不能在文道上得到圣道认可,但是,你们是洒向这片大地的种子,你们肩负着开启民智的重任,你们教出来的学生或许不能成为文道天才,但足够让他们在这世界上安身立命。 想想看,他们将来出门买菜,会用到你们教给他们的知识算账,他们种田,能精确计算出一块土地需要多少种子,他们做工,能够记住每一步操作流程,也能改良这些流程。 他们会写信,会说话,通情达理。 做人,他们比别人更明白。做事,他们比别人更优秀。治家,他们会比别人更幸福。 各位老师,你们很有价值,你们可以改变千万人,你们会明白,传道、授业的老师,是多么光荣多么崇高的一个职业,在这个世界上,你们是第一批正式的职业老师,我向你们致敬! 林苏向各位老师深深一鞠躬。 所有年轻人同时离席,同时跪下,齐声大呼:“谢谢恩师!” 他们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他们这一刻内心已经沸腾,师之一道,林苏已经说透,他们的定位,已然清晰,剩下的就是,这88颗种子洒向江滩,老师,正式启航。 遥远的天空,巫雪迷茫地看着这一切。 她内心已经翻江倒海,这十多天的一切,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知道面前这个状元郎有多么了不起,开创一条文道大路,他仅仅只花了一天时间; 创造让她都痴迷的春泪香水,他只花了一天; 创造奇酒白云边,只花了几天; 哪怕是当前正传得沸沸扬扬的瓷器,他也只是简单地作了个安排; 世人瞩目的七彩诗篇,他抬手间连写五首,亿万人无法突破的传世青诗青词,他写了五篇; 大苍状元郎这个华光万里的称号,他抬手间摘取…… 所有别人看着无可逾越的天堑,在他手下全都轻描淡写。 但是,偏偏就是眼前这件事情,他做了整整十一天! 这就是传道! 传道在他的心中,如此重要? 重要性甚至超过了传世青词? 巫雪努力想从这件看起来普通的事件中,寻找到不普通的一面,但她失败了。 她唯一找到的不普通就是:这个人真是败家子啊。 算术是你的,你招收几个天才,关起门来传授,让你的嫡系对你无限忠诚,创造大量价值,它不香吗?非得传给别人?图什么?法不轻传,你懂?如果巫山宗将修行功法随意传授,那还有巫山宗吗? 再说了,教人认字,一个普通学子都能干,你非得搞这么大阵仗? 你一个状元郎还向你学生鞠躬,成何体统? …… 五月底,林苏告别了老娘,告别了他的两个小宝贝,也告别了秋水画屏,他要去见大哥了,他跟林佳良两人上路的,没有人随行。 这是兄弟俩达成的共识,这一次,是去边关见大哥,边关那是战场。 如果是以前,陈姐或许会坚持要去,但她也知道,相公已经是文心大儒,层次跟她隔了十万八千里,她跟去做什么啊?只会是相公的累赘,所以,她只能用她的方式给相公送行,啥方式?相公喜欢她跟绿衣一块儿陪他,就一块儿陪一回呗,大不了第二天握着脸开跑,反正是自家相公也没啥,只要不养成这个习惯就好…… 另外,陈姐和绿衣也都有事的。 林府两个主心骨离开了,家里也还是要有人的。 不能凡事指望老太太,老太太对生意上的事情说实话也真的不太懂行,就只能是曲秀、陈姐和绿衣了。 曲秀怀孕了,不能太操劳,所以,不管有没有名分,陈姐和绿衣都自觉地担起了重任。 今年第二批香水,基本上是绿衣独自操持,反正前面有路,后面跟着就好,香水是不愁销路的,有多少都能在几天时间内销光售尽,她唯一需要控制的是:节奏不能太快,限量! 瓷器厂的事情,陈姐忙得焦头烂额。 林苏只简单作个安排就置身事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陈姐过问。 陈姐幸好前面办过几个厂,经验还是有的,她抓大项目,抓关键人,将瓷器厂的负责人齐敬飞一把抓住,然后敲定各个关键环节的负责人,还真让她找到两个好帮手了,就是曾仕贵的婆娘秀娘和曾仕贵的小姨子媚娘,秀娘这些年苦日子过惯了,但操持家是一把好手,曾仕贵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外的所有事情都是她的,你想想,一个根本没生计的家庭,她硬是撑了下来,吃的喝的用的,都没少了曾仕贵,那是真本事啊。 林苏点名让她负责瓷器厂的销售,秀娘重任在肩,如何敢不上心? 她妹子媚娘呢?按说是真不能出现在海宁江滩,她父母也是吉城有头有脸的人,谁能让一个没出嫁的闺女跑到流民点混?但是,现在她父母完全改变了。 女婿成了进士,一县主职,深谙巴结之道的老员外岂能不巴结? 此外,还有林苏,堂堂状元郎,五品监察使! 能跟他接近,还管什么风俗什么女德? 老员外甚至还给闺女悄悄商量过,秀娘啊,你看你妹子也不小了,你瞅个机会看能不能跟状元郎靠近靠近,哪怕只是个侍妾…… 这话秀娘就为难了。 老爹啊你以为状元郎真的那么缺女人?他身边任何一个女人都是极品好吗?你跟我说无所谓,可千万别跟媚娘说,要是真把她撩发了,她有了那个想法,以后看任何男人都拿来跟状元郎作对比,你还让不让她嫁人了? 这话把员外吓住了。 也是啊,幸好没跟小女儿提起这事,否则,小女儿以后找男人拿状元郎作参考,还能找着吗?那就是害了她。 媚娘不知道父亲、姐姐的心思,反正觉得海宁这边是天堂,就过来了,突然之间被陈姐点了将,成为瓷器厂的高层管理人员,如同做梦一般,这些时间她疯狂补课,了解瓷器厂所有的事情,日夜不睡不眠的跟老前辈请教,将所有的机灵劲全都拿了出来,女狂人一个。 陈姐要做的事情很关键,她要定瓷器的品种,给产品定型。 她也深感水平不足,向绿衣请教,还向秋水画屏征求意见。 秋水画屏这个林苏没能从阁楼拉下来的神秘女人,被她拉下来了,几个女的发表各自意见,渐渐形成共识。 瓷器虽然主打日用品,但也分三档。 低档的,白色粗瓷,能用就好,价格也亲民,一钱银子买一提(十个碗),麻绳捆着就好。走的是量,薄利多销。 中档的,上面带着花边,细瓷制造,价格中档,三钱至五钱一提(十个碗)。专门对应城中的大户、富户,用来跟贫民作个区别。 这些不是三女讨论的重点,她们讨论的重点是高端产品。 高端产品,那就需要费心思了,不做就不做,做就做最好的。 秋水画屏亲自作画,画了七八种寓意极好的素描给瓷器厂做模板,林苏流传天下的诗词题在上头,瓷器以白玉瓷为主,细密结实,这样一来,瓷器就不是瓷器了,而是真正的艺术品! 这样的瓷器一出炉,所有人全都惊叹。 这不是高端不高端的问题啊,这是直接将皇宫里用的瓷器碾成渣!即便是皇宫里用的玉器,在这瓷器面前,都相形见拙——玉器上能有画吗?画能着色吗?能有七彩诗浮雕吗? 高端瓷器卖的也不是瓷器的价,而是奢侈品的价,一只碗五两银子,一个瓶子,十两银子,文房四宝,百两银子起步,爱要不要。 海宁城轰动了。 丁海第一时间出动,将海宁楼所有的瓷器全都换了个遍,当然,他选择的也是三档,一楼的用低档,二楼的用中档,顶级贵宾室,用高档。 一时全城之人都云集,来亲眼见识见识状元郎开发的新产品,这一看,直接就给瓷器做了一场大宣传,那些求购香水的外地客商,纷纷上门,第一时间争取瓷器配额。 林府,当然是第一个换装的,用的全是最高档的。 林家老太太捧着精美到极点的碗,都有点颤抖了,这一只碗五两银子,可别摔了。 小雪在旁边笑:“夫人,你就别这样了,五两银子一个那是对外的价,在你这里,你想摔就摔,陈姐还跟你算钱啊?” 这倒也是,老太太传令下去,各路丫头也别不敢洗碗,没啥,自己家产的,只要你别有意去砸,摔坏了也不要你赔。 丫头全都欢呼,这真是正中她们下怀。 五两银子一个的碗,她们真的不敢碰,幸好遇到这么开明的夫人,哦,还有这么能干的公子…… 京城那边,曲家是第一个代销的,高端、中端的碗、杯子、瓶子通过快船运到京城,曲家直接在码头摆了个谱,于是,曲家当日香水畅销的一幕第一时间重演。 皇宫外出采购的李老太监一如既往地不找事,全城都传遍了,他还不知道,又是某位贵妃的家人给宫里的贵妃带来了这种杯子这种碗,让后宫瞬间炸了,以前都是宫里的东西朝外一流,被奉为宝物,而如今,动不动外面的东西流进来,比宫里的东西强了百倍,你个死太监怎么干的?赶紧去采购…… 老太监接过碗一看,整个人都麻了,这又是哪个王八蛋? 一了解,又是林苏! 他第一时间去曲府,这次算是学乖了,路线正确。 但去了之后还是迟了一步,高端产品全被抢光了,只有中端的,而且曲掌柜还明确说了,李公公你还是别纠结了,下一批,我一定给你留着,留最好的,这批货也不多,你就别盯着了,宫里可不能用中端的…… 还别说,老太监还真纠结着要不要先买点中档的应急,这中档的他看着也比皇宫里的好啊。 幸好提醒了,否则,他这太监头子就真当到头了,在妖孽横生的年代,宫里的差事也不好当啊。 绿柳山庄今天太开心了。 章浩然正准备出发到南阳古国去结亲,他按照林苏的嘱咐,三天前就去了曲府,拿到了林苏免费送给他的百坛白云边、百瓶春泪香水,跟曲哲多聊了几句,曲哲告诉他,目前林家正在做一种新式餐具、日用品,如果到了,给你几套。 章浩然临时改了主意,他要等这餐具。 而且还预订。 这一预计这一提前,他抢到了先机,第一时间将绿柳山庄给换了装,还带了百只高端碗、百只高端杯、百只高端瓶,另外还抢到了十套高端的文房四宝。 这一趟结亲,有这些别的地方买都买不到的礼物撑腰,他很有底气,兴冲冲上路。 …… 林苏和林佳良高空飞驰,白云飘荡,他们脚踏云彩,宛若仙人。 破入进士境,再见旧时人。 他们都很激动。 大哥,边关征战已经整整十年了,离开他们的时候,大哥也只是个十六岁少年郎,而今日,已经是身经百战的边关老将。 八年间,父亲倒是回来过几次,大哥一次都没有回来。 每次父亲回乡,林苏和林佳良都会问到大哥,父亲笑眯眯地告诉他们,你大哥正在跟魔族血战,他的勇猛,让魔族胆寒。 那个时候,大哥是两兄弟的偶像。 第201章 入南境 父亲已经不在了,大哥在边关没有了靠山,反而会有军部的打压,这是完全可以预计到的,所以,前期,林苏和林佳良即便有时间,也没有抽时间去边关,因为他们去了也白去,不成大儒只是蝼蚁,去了也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会给张文远这个老王八蛋提个醒,尽快弄死他大哥。 现在不一样了。 两人都是大儒,都拥有改变战场的能力,也拥有跟边关统帅正面交谈的资格,大哥的困境,将因他们而变。 “三弟,你打算怎么着手?” 林佳良有一个良好的习惯,但凡大事,都会问一问林苏。 林苏摇头,边关我们目前一无所知,作出决定之前,一定得先了解清楚所有的事情。 他在京城、会昌都建有信息点,留下了信息人员,但军方,他是真没打进去,军方跟地方向来有屏障,比如说当日驻扎在雷公岛的守军,在海宁外面几十里驻扎,海宁还有大量人根本不知道这支军队的存在。 更边说离海宁两千多里的南境边关了。 大哥不会鸿雁传书,每次给家里写信,也都要经过军部驿站,军部驿站负责人可是张文远的嫡系,林铮怎么可能通过他说什么私密话?所以每次转过来的信件,全都是最普通最正规最没信息量的东西。 即便是这种可以贴在大街上的信,送到林家的时候,也有着非常明显的拆封痕迹,表示这些信件都被人拆过,而且拆的人还相当嚣张,直接将火漆毁了,看完后重新封的时候,封得相当马虎。 他们根本不在乎林家人怎么看。 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指着林家鼻子告诉林家人,你家每个人老子都盯着,给老子安分些。 基于此,林苏和林佳良殿试之后,中状元、中进士这么劲爆的消息,林苏和林佳良没有鸿雁传书给林铮,他们担心林铮一时激动,在最后的关头上刺激到了张文远,对林铮下死手。 林佳良叹口气:“三弟,我倒是了解到一些东西,南境边关,统帅丁锷,是个粗人,野蛮残暴,武道修为窥人,倒没什么花花肠子,但边关监军刘丹,却是张文远的心腹,丁锷这个粗人可玩不过老谋深算的刘丹,目前边关大小事务,都掌握在刘丹手中。大哥如果有危险,最大的推动人,一定就是他。” 大苍军制,统帅为军方武职,监军为军方文职,对外作战,以武将为主,内务管理,以监军为主,但凡重大事项,由监军上报军部,虽然从职务上来说,统帅在前,但大苍重文轻武,武将普遍地位偏低,根本没什么话语权,所以,绝大多数军队,实际都掌控在监军手中。 林铮服役的南境军,也是如此。 “大哥目前的职务是参将?” “是!当日父亲为南境主帅的时候,大哥就是军中第七参将,实际权力仅次于父亲和监军排名第三,如今,他依然是第七参将,至于实际地位,只怕连次将都不如。” 参将,基本上相当于军区某路军的首领,南境十军,首领拥有军账议事的权力,但前面几封家信中,大哥从未提及军情大事,说的只是在外战争。 七路军,基本上已经被南境军当成了冲锋陷阵的先锋了。 冲锋陷阵? 军人的职责就是这个! 但是,这可不是铲除异己的合理方式! 林苏眼中精光闪烁,整整一年,七路军经历了多少战役?大哥又多少次死里余生?目前又在哪里?今天前往,迟是不迟? 林佳良捕捉到了他的眼神:“三弟,军中可不比衙门,违反军规,现场处置,那是国法!咱们毕竟不是军人,不懂军中这一套,可千万不能冲动,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苏淡淡一笑:“军中之事,我可不是不懂,或许我正好借此良机,完善兵法。” 林佳良大惊,你还懂兵法? 你可从来没有参加过战役,最多也就是听父亲、大哥讲过一些,他们讲的时候,我也在场,你听到的我也听到了,父亲自己都说过,兵法他只是略知皮毛,你上哪儿去懂兵法? 林苏意识沉入文山。 文山之上,九面绝壁。 一面诗,一面词,一面小说,一面兵法…… 目前上面记录的兵法空空荡荡,上方四个大字:《三十六计》。 下方一篇兵法乃是《借刀杀人》。 这篇兵法,是当日在无道渊面对无道龙君之时,他为救命而吟诵的,从此就刻上了他的文山,成为他自己的东西。 要想兵法刻录于文山,没那么简单,并不是你写下三十六计全文,所有的兵法都刻在这面绝壁之上,不可能! 需要你演绎。 如何演绎?完全吃透兵法精髓,用这兵法真正做成一件事情,用实际行动证明这兵法的可行。 林苏生活于资讯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他头脑中装有古今中外无数的经典案例,三十六计他大部分都已经完全吃透,那么,演绎就成了兵法定型最后的一步。 《借刀杀人》他使用过,借无道龙君之手杀了西海龙君派来的高参,圣人认为他做到了兵法的实用性,所以将这门兵法刻上了他的文山。 可能有人会说,兵法刻于文山,跟兵法记在脑海有区别吗? 在一般的地方真没区别。 但在这个世界,区别大了…… 为啥? 刻于文山的兵法,不仅仅是兵法,还是一种神奇的技能! 这种技能在战场上,将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战斗力。 放在后面再细说。 两兄弟掠过高山,掠过平原,掠过万里长江,掠过千里水乡…… 也掠过了一个白天加一个黑夜。 次日清晨,他们穿云破雾,落在南部一座城池之下,这里,四望无人,这里,杀气如沸,这里,就是人族与魔族血战百年的南境边城:血雨关。 英雄至此,血洒边关! 从海宁到血雨关,整整两千三百里,跨越南部九州,如果他们不是进士,这一趟至少一个月,但他们是大儒,千里奔袭只花了一天一夜。 虽然只花一天一夜,但林佳良从空中落下之时,依然很狼狈,他的文气已经耗尽,幸好后半段林苏帮了他一把,带着他飞行,否则,他落地都站不稳。 而林苏,强悍之处显示了出来,两千多里的飞行,他依旧行有余力,而且一落地,消耗的文气快速补充,补充的速度超越旁人十倍。 这是他回春苗在起作用。 两人走向面前这座雄关,雄关上有军阵,不容飞越,任何人来此,都只能步行入城,接受检查。 两兄弟离城门渐近,城门口的守军冰冷的目光牢牢锁定,虽然无声,但久居铁血之城,他们的眼神也自有杀气…… 什么人? 林苏望着他们笑一笑,手轻轻一抖,一件官袍出现在掌中,青色,上有灵莺,五道金边,守城军士同时一惊。 五品文官?这在边城几乎是大熊猫一般的珍稀存在,寻常五品文官,谁会到这生杀之地来?除了监军之外,监军也不过五品! 林佳良也是手一抖,七品官服! 两人就在军士的眼皮底下,换上了正式的官服,然后大步走向城门。 几名军士同时站直:“两位大人,敢问……敢问来血雨关有何公干?” 林苏手轻轻一抬,掌中一枚官印:“本人林苏,京城监察使,特来血雨关执行公务!” 官印一出,一把金色的长剑悬浮于空中,“监察令”三字横于空中,这是作不了假的,是通行天下的令牌。 军士同时立正,行军礼:“恭迎监察使大人!” “大人请进!小人这就通知统帅大人出迎……” 三名军士领着林家兄弟进城,一名军士飞跑向主城统帅府。 林苏目光四顾,不由得轻轻叹息,城极大,人也有很多,有军有民,有商有铺,看起来挺兴旺挺平安的,但街道上残留的血迹,居民脸上带着的伤痕,还有他们眼中的死气,都显示着这座血雨关的风雨沧桑。 遥远的南侧城墙,高大无比,城墙之上,站着长排战士,林苏过来,他们都没有回头,他们的职责就是防守对面的魔族。 城中,也有菜地,有田园,还有耕作的农民,个个面黄肌瘦。 迎面一排战士过来,也是面黄肌瘦,林苏目光落在几名战士的身上,他们穿的盔甲上划痕道道,盔甲里面的衣服残破不堪,一名小战士跟盔甲相连接的肩头,都化脓了。 林苏猛地伸手,止住这排战士:“等下!” 那排战士突然如同一排钉子一般,原地不动,所有人都目视林苏。 “你!”林苏指指这名小战士:“你盔甲里面为何不穿内衣?” 盔甲,是保护人的,但如果里面没有内衣,盔甲直接跟人肉体相连,光是摩擦就没有人受得了。 小战士站得笔直:“回大人!这只是城里巡逻,并非上战场杀敌,内衣珍贵,小人不敢磨损。” 内衣珍贵? 林苏脸色铁青:“你!”另点一人。 那个人站出。 “你的手丢在何处?” “去年寒冬,冻伤坏死!” 林苏目光牢牢定位,冰伤坏死! 大苍虽然重文轻武,但近些年边关战事不多,军需可是从没克扣过南境战士的,每年四套内衣,冬日加厚棉衣,军粮更是应给尽给,可以说,当兵的,除了没军饷之外,除了战事凶险之外,生活这一块还是不错的。 但踏入血雨关,他看到了什么? 战士面黄肌瘦,没有内衣,冬天居然还冻伤截肢,这里可是南境,南境并不太冷的,除非你冬季只穿单衣,否则,绝不应该出现冻死冻伤至残之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战士们去了,林佳良目送他们远去,充满敬意。 在别的官员看来,战士是下贱的,但林佳良绝不在此列,他的大哥,也是战士的一员,林家,两百年将门,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他没有解读出林苏看到的那些东西。 林苏也没有挑明。 统帅府,军士先他一步到达,气喘吁吁地禀告大帅:京城监察使大人突然来到,已经入城! 京城监察使? 统帅丁锷和监军刘丹对视一眼,都感奇怪。 监察?监察什么? 监察使监察地方是惯例,每年都会走一走过场,但监察军队,却是极少见的,除非军中发生特大事件,比如整支军队反叛,否则,监察使是不会踏入军营的,他们最多也就是在兵部那里查查账做做样子。 所以,理论上,监察使可以监察军队,但实际上,几乎没有。 刘丹沉声道:“监察使是谁?” “林苏!” 丁锷和刘丹猛地一惊。 林苏?新科状元?张家死对头?突然来到军营搞监察,是不是想在基层找张大人的麻烦? 一定是!至少丁锷是这么认为的。 但刘丹缓缓摇头:“他是为他兄长而来!” 丁锷睁大眼睛:“那怎么办?林铮咱们可是……” 刘丹竖起手:“林铮身为军人,派出去执行任务是本职,他能说什么?还能以此为借口对抗军法么?我倒是期待他对抗军法!” 外面传来守卫的叫声:“监察使林大人到!” 丁锷和刘丹大步走出统帅府,在府门外迎接林苏。 林苏目光抬起,就看到了威震边关的统帅丁锷,丁锷,身高至少一米九,横着也有五尺腰,威风凛凛,虎步生风,一脸胡须横着生,相貌极为凶恶,看到林苏,他只是双手抱个拳,腰都没躬:“林大人前来军营,倒是稀客,却不知为何而来?” 根本没提请他入府的事情,至少林佳良,更是完全忽视。 他是三品武将,这么干,倒也没什么人能挑错。 林苏按官场规矩给高品级的上官鞠躬:“本官奉令监察天下,入军营自然也是有公务在身的……” “却不知是何公务?”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林苏慢慢抬头,就看到了刘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本官接到举报,南境边关有人贪污军需物资,虚报人数冒领军饷。” 贪污军需,冒领军饷。 八个字一出,丁锷心头陡然一跳…… 刘丹却是面不改色:“却不知是何人举报的?” “举报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南境是否存在这违法乱纪之事。” 第202章 三十六计 刘丹笑了:“举报人林大人说不出来,莫非是林大人的欲加之罪?” 林苏大怒:“放肆!” 两个字一出,挟着他的文道伟力,如同怒海狂涛,刘丹大脑轰地一声,嗡嗡作响,文山剧震。 林苏怒喝道:“本官跟你客气两句,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本官手执监察令,身负皇恩,现在就给你们下令!丁锷,刘丹,接令!” 手一挥,官印一把金剑横空,直破苍穹。 监察令出! 丁锷、刘丹哪怕肚子里骂翻天,也只能接令。 林苏高声道:“监察令:所有军需账薄,尽数拿来,此外,抽查第七军,现场核对,全军上下尽数集中于账前!” 丁锷、刘丹面面相觑。 “怎么?两位是要违抗监察令?需知违令者,监察使有权现场执罚!” 这话一出,林苏全身气势节节攀升。 丁锷鞠躬:“禀告监察使大人,军需账薄可以现在送到,但第七军……第七军已出血雨关,正在前方征战,一时无法回程。” 林苏和林佳良心头猛地一沉。 他们要的就是第七军信息,现在居然是出关而战! 血雨关乃是防守之关,所有的战士都该据城而守,绝少有出关而战的,一旦身出雄关,真正是九死一生。 “已出血雨关!”林苏冷冷道:“身在何处?” 任何一支军队出关,军旗都与身后的血雨关相连,以便于后方掌握前方动态,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军事保障体系。 “此乃军事机密,不属于监察范围!所以林大人无权多问。”丁锷道。 林佳良都快急疯了。 大哥此刻身在血雨关外,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送命,但他们偏偏找不到具体的方位,而这两位军方负责人,拒绝透露任何信息,客观地说,他们还真有理由,因为涉及军情,不属于监察范围,他们完全有理由拒绝。 林苏手指统帅府:“好,涉及军情,本官一概不问,现在本官要监测统帅府,给本官让路!” 丁锷脸色猛地一沉:“林大人,想闯统帅府作战室?” “什么闯统帅府,本官怀疑统帅府里藏有大量你贪污的金银!要来个人赃并获,让路!” 呼地一声,丁锷挡在他的面前。 唰地一声,统帅府无数士兵陡然出现,战刀出鞘。 林苏仰天怒吼:“胆敢违抗监察令?杀!” 手起金纸出,一个巨大的“杀”字破空而起,化成一把巨刀…… 轰! 丁锷手中的长刀与空中的巨刀一撞,丁锷倒飞而出,后面的统帅府倒了半边墙,无数士兵同一时间飞向四面八方。 丁锷猛然弹起,脸已失色。 他眼前猛然一亮,巨刀横在他的眼前,他的瞳孔收缩,不敢动弹。 林苏跨过他的身旁,直接来到统帅府作战室,身边士兵无数,但已无人敢再出手。 林苏终于看到了作战室正中间的那幅图,一看到这幅图,他心头的怒火就无法抑制,代表第七军的军旗位于三百里开外的独龙山,而独龙山,四面都是黑雾盘旋来去,这黑雾,代表着魔军,大哥已经身陷重围,命在旦夕,而这两个南境军首脑,却根本没有派兵救援的意思。 林苏与林佳良同时冲出作战室,冲天而起,射出血雨关。 他们去了,丁锷怔怔地抬头:“硬闯作战室,算不算是张大人想要的罪证?” 刘丹笑了:“对活人才讲罪证,对死人,就不必了。” 丁锷脸上也慢慢露出了笑容…… 独龙山,四周四座城池,苍河、厉山、幽谷、横滨,包得严严实实,你两个不知战场为何物的书呆子闯入大军围困的独龙山,还妄想救人?呵呵…… 天空浮云乱卷,浮云之下,四城围山,无数魔兵布满了独龙山下的河谷,沟道,独龙山上,一面军旗迎风招展,残破的军旗之上,还有斑斑血迹。 左侧的魔兵战鼓敲响,无数魔虎魔狼破空,树倒石崩草木横飞,山上几十个军阵一字排开,刀枪齐出,血雨横飞,魔军一轮急攻被打退,但山上的十多个军阵也有一个被破,军阵之下的四百余人,全成碎肉。 大军作战,个体战力不值一提,唯有军阵可与敌抗衡,军阵能将所有个体的力量汇合在一起,数百名战士瞬间合成一个堪与窥人境高手比肩的超级力量。 这是军阵的强悍,但军阵也是有短板的,一旦军阵被破,组成军阵的几百人,个个都会死,几无例外。 三天时间,军阵被破十余座,第七军八千人,已折损一半。 林铮手执长剑,站在军旗之下,他脸上被深深地划了一刀,鲜血都已流进盔甲里面,但他宛若未觉,从十六岁沙场征战开始,至今已有整整十年,他受伤何止百次? 受伤不在他的心头,但一股无助感还是笼罩了他。 四面都是敌军,援军却根本没有影子,凭他这支军队,不可能突出重围,今日,他必死无疑!他旗下的林家部将,也必死无疑,此刻,能不能再收到两个兄弟的家书? 今年的殿试想必已经结束,他们能不能考上进士? “少主!”旁边的部将林殊道:“魔军外围至少也有十万之众,看来他们今日是要将第七军彻底抹除了。” “正是!”另一部将林泽道:“血雨关中,唯有第七军真正打痛他们,是他们的刻骨之仇,今日聚集十倍之军力,第七军在劫难逃。少主,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会这样?” 林铮目光射向林泽,带着思索,林泽,乃是林家旧部中最精谋略之人,他能看出别人没有看出的东西,这次,看出了什么? 林泽道:“殿试刚过,大将军就令第七军出城而战,而且一出城就遭遇两军夹击,将我们一路逼上独龙山,进而四军围剿,不留丝毫余地,誓灭第七军,整个过程环环相扣,似乎早有准备一般。” 林殊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血雨关内,有人与敌里应外合?” “张文远、丁锷、刘丹杀我林家旧部之心一直未死,与敌里应外合丝毫不奇,但我在考虑,为什么是在殿试之后?莫非两位公子殿试高中,刺激到了张文远?所以,他们才不顾一切,要在两位公子赶到之前,灭掉少主!” 林铮哈哈大笑:“如果真是如此,我倒欣慰!哪怕我今日战死沙场,毕竟还有两个兄弟成为张贼的心腹大患,林家,终是不灭!” 一声尖利的军号吹响,魔军大旗陡然停止了飘动,四方大旗全都纹丝不动,下一刻,将是四面齐出,玉石俱焚…… 林泽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兄弟们,第七军可以灭,少主必须活!盘龙大阵,启!” 盘龙阵,所有军阵将少主护在正中,敌人要伤少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全军尽灭。 林家两位公子已经看到曙光了,只要少主不死,第七军纵然全军尽灭,也必能再度成军,林家旧部纵然全部战死,林家还是林家。 林铮手中长剑高高举起:“盘龙大阵,我为阵锋……” 呼地一声,他一步踏向东方,这一步,他从阵的最中心,一下子到了阵的最边缘,他将直面魔军铁骑。 林泽大吃一惊:“少主!” 林铮深深地看着他:“各位兄弟,同生共死,林氏铁则,无需多言,死则死矣,何足道哉?跟我一起吟诵我三弟的绝世诗篇……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 满场英魂陡然从草木升起,从树林升起,整个独龙山,突然化成一把惊天巨剑,聚合了剩余五千勇士全部的战力…… “旌旗十万斩阎罗!” 惊天巨剑笔直地迎着前方魔军铁骑斩去…… 轰地一声,上千魔军一扫而空。 但更多的魔狼、魔虎纵身而起…… 看着密密麻麻的魔军,林铮遥望西北,层层渺渺,家在何处? 二弟,三弟,大哥今日要上路了,你们的家书,何日能到? 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期待…… 惊天巨剑一起,已经飞越三百里的林苏和林佳良陡然锁定,在那里! 这是第七军的惊天一击,这是林苏绝代战诗…… 这是大哥! “三弟!”林佳良双目赤红:“全力出击!” 林苏手起:“二哥,十万大军围困,凭我二人不能破围,要解此围,唯有兵法!” 手起笔落:“三十六计之《围幽救独》!兵法云,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今有独山之军,四面临敌……” 金纸之上,转眼间出现了《围魏救赵》这一计的核心精髓,计三百余字,林苏手一起,金纸破空,七彩霞光陡然变成火光,右侧的幽谷城陷入一片火海,无数的士兵从四面八方而来,包围整个幽谷城,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林佳良大吃一惊:“三弟,血雨关援兵到了!” “不是!是兵法!”林苏文气源源不断地射向空中的那页金纸,幽谷围城之战更加激烈。 魔军大惊,血雨关倾城而出么? 号角吹响,右侧的魔军即刻回防幽谷,因为幽谷乃是魔军重地,不容有失。 右侧魔军一撤,独龙山压力陡减。 林铮一下子看到了战机,盘龙大阵陡然变成腾龙大阵,林铮在前为龙首,全力压向左侧的魔军,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们刚刚吟诵过战诗,一刻钟之内,不能再度以战诗杀敌,唯有再拼一刻钟,第二次启动战诗,争取一举破围。 这一接上,惨烈非常。 魔军十路队伍同时压上,最前面的魔军将领全都是魔将,相当于武极巅峰。 狂风一卷,腾龙大阵的一个分阵被破,四百余人尽灭。 林铮两眼血红,猛地压上,他的长剑横空,身后大旗之上,血光尽数凝聚于他的剑上,他的剑,此刻已经如同烧红的烙铁,一剑怒斩,一名魔将和他身后的三百魔军尽数歼灭。 但林铮也已抽尽了全身真气,再也带不动身后的军阵之力。 七名魔将陡然合兵一处,狂暴的杀机卷来,林铮身后的大旗喀地一声折断,军旗一断,大阵已破,失去了军阵的保护,第七军都还原成武宗境界的个体,在魔军铁骑面前,不堪一击。 “少主,快走!”林殊一声狂吼,和身扑上,挡在林铮的面前。 轰地一声,一支利爪穿云破雾,林殊高飞远走,一条手臂落在林铮的面前…… 林铮双目俱裂:“四哥……” 突然,左侧一道七彩之光泛起,伴随着一个声音:“贵逼人来不自由……” 七彩之光成为一把长剑,横斩而出,一路魔军同时腰斩! 林铮猛地一震,谁吟战诗? 不是他的部下,时间间隔未到,他的部下根本吟不了战诗,而且这战诗一吟,威力无穷,甚至堪比他聚合两座军阵形成的合力。 与此同时,右侧也传来战诗吟诵之声:“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如招旧部……” 漫天都是战场英魂,密密麻麻,而且这些英魂如同真人一般,刀剑生寒,他们身上还带有离奇的圣光。 林铮全身大震:“原创圣光!” “旌旗十万斩阎罗!” 超级巨刀陡然生成,横卷百里长空! 轰!独龙山下,一面清空,无数魔军在这一刀之下丧生。 “哪位大儒来援?”林泽盯着左侧大呼,神情无比激动。 “三弟!”林铮长呼如哭。 断头今日意如何这首战诗,带有原创圣光,谁能让诗作带上原创圣光?只能是作者本人! 三弟到了! 呼地一声,两条人影一左一右而来…… 左侧一人,身着七品官服。 右侧一人,身着五品官服。 “大哥!”两人同时到了林铮面前,全都是泪流满面。 “二弟!”林铮猛地伸手,抱住林佳良。 他的目光却牢牢定位在林苏脸上,当日的九岁孩童,真的会是今日的三弟么?这张脸跟记忆中的面孔,有很大区别,从少年到成年,变化原本就大。 “大哥,十年未见了!”林苏道。 “三弟!真的是你!”林铮右臂一张,也将他紧紧抱住。 第七军全军盯着这一幕,全都目瞪口呆,他们是谁?两位林公子! 他们终于来了,在最危急的关头出现在战场,举手投足之间,清空一面魔军。 他们都是大儒! 第七军在边关从来没有依靠,但如今,却有了依靠,所有人都热泪盈眶…… 第203章 瞒天过海 林铮慢慢松开手:“二弟,三弟……你们都已殿试上榜?” “大哥,我是圣进士!”林佳良道。 圣进士? 林铮眼中光芒四射,接近油近灯枯的丹田仿佛突然间被注入了点什么,这是激动,是豪情,他泪水飞扬:“二弟,我知道你了不起,但我没想到你会如此了不起,居然成了站在进士顶端的圣进士。” 林佳良道:“真正了不起的是三弟!三弟乃是大苍本届状元郎!” 啊?林铮全身大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状元郎? 怎么可能? 林家怎么可能出状元郎? 林铮瞅着自家三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苏微微一笑:“大哥,二哥,这些突围之后再说不迟,现在当务之急乃是突围。” 林铮道:“不必突围,血雨关既然雄起了一回,出兵围剿幽谷,那咱们就从后面突击,跟援军围歼魔军。” 正是,林泽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这支队伍已经拼得只剩下五千人,虽然他们人人带伤,但是,冲着血雨关从来没有过的豪情壮举,他们可以再拼一场。 林苏摇头:“大哥,血雨关并未出兵,幽谷围城只是兵法,这一计叫《围幽救独》!计策的目的已经达到,虚攻影像快没了。” 话音刚落,空中的金纸飘然而落,幽谷围城的惨烈场景陡然消失,两面夹击的魔军面面相觑,他们中间根本就没有血雨关的军队,他们一番拼杀,全都是与空气战斗。 魔军首领雷幽将军咬牙切齿:“居然是兵法假象,该死!……传令,全面包围!” 魔军怒吼连连,猛地回头,其余三面魔军后面包抄,再度将独龙山围住。 林铮脸色大变:“两位兄弟金榜题名,大哥虽死无憾,今敌军势大,不可力敌,两位兄弟速速离开战场!” “不,大哥,我们并肩战斗!”林佳良道。 林铮大怒:“废什么话!大哥令你们,立刻离开!” 林佳良脸色也变了,目光转向林苏…… 林苏道:“大军围困就能制我于死地么?我刚好可以再试一计!” 手一起,又一张金纸出:“三十六计之《瞒天过海》,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 三百余字瞬间完成。 七彩霞光泛起。 金纸破空,突然化成浓雾重重,浓雾垂落,林铮等人大吃一惊,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全都是魔军装束,而独山之上,军旗飘扬,赫然是第七军。 “三弟,这……” “这就是兵法中的瞒天过海!”林苏道:“第七军全体将士,撤!” 他们向后方急驰而出,与攻来的魔军擦肩而过,魔军丝毫不疑,绕过他们冲向后方,扑向独龙山。 第七军所有人又紧张又兴奋,穿越封锁线,踏上归途,越跑越快,后面杀声四起,却是围攻独龙山的,跑出百里开外,独龙山攻破,一团光芒泛散,所有的战士同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张金纸在空中浮沉。 魔军首领变色:“又是兵法!” 金纸破空,穿越百里,落在林苏手中。 独龙山上,魔军仰天怒吼。 “追!” 林铮深深吸口气:“急行军,回血雨关!” 他们领先百里,但他们已经精疲力尽,坐骑也多数都被杀,后面的魔狼魔虎追击的速度比他们快得多,幸好前面已经能够看到血雨关的城墙。 “快!” “快!” “再快些……” 所有人将全部的力气拿出来,离城已不过千米,就在此时,后面大队魔军如同潮水一般掩杀而来,离他们也不过千米之遥,这样的距离,追上只在片刻之间。 城头丁锷、刘丹全都睁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第七军居然跑到血雨关下了? 怎么可能做到? “速开城门!”林铮仰天大吼。 城门刚刚启动,上方一个声音传来:“魔军在后,不可开城!封!” 刚刚启动的城门,再度封闭。 “刘丹!”林铮一声怒吼…… 后面是数万魔军,面前就是城门,但城门偏偏不开,这是赤裸裸的谋杀! 魔军开始冲锋! 片刻之间,铁蹄擂地,山河震颤…… 魔军高大异常的身躯,坐着高大的坐骑席卷而来。 就在此时,林苏突然高高飞起,手一起,气壮山河的大杀器《满江红》横空出世。 “怒发冲冠……” 青光起,他的身躯陡然拔高,成为十万魔军面前的一座高山。 “……八千里路云和月!” 血月横空,整个天空一片黑暗,血月所到之处,尽是杀机。 “四镇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陡然从血雨关弥漫开来,一波强似一波,前面的魔军如同在巨浪之前的小花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恐惧,让战气高昂的魔军意气尽消,无数的魔虎、魔狼双腿战战……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漫天青光陡然一变,变成一条超级战车,将第七军战士尽数载起,腾空而起,直飞血雨关。 魔军最高首领一声长啸:“杀!” 他以窥人极境的战力,硬生生突破传世青词的封锁,到了战车之后,一刀斩落,刀光直达十里开外,带着杀人无数的绝代杀机。 林苏战词陡然一变,拨高:“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血月收尽满天青光,化成一把血色长刀,一刀斩向魔军首领。 哧地一声,魔军首领雷幽将军化成血雨,洒向长空…… 战诗化成的巨车也散架,第七军战士从空而落,落在城头。 林苏脚踏青莲,宛若战神,飘然落在城头之上,冰冷的目光盯着城外的十万魔军。 魔军没有攻城,缓缓后退,突然发一声喊,跑向关外,烟尘滚滚,经久不消。 林苏身子一软,林佳良、林铮同时伸手,扶住他的肩头,这一番激战,林苏纵然文山超然金山,文心破入绝境,但也无力为继,今日之战,绝对挑战了他的极限。 满城军士仰望城头这条官衣人影,全都石化。 这是何人? 战诗化车,将陷入绝境的五千战士送入城中,一刀斩杀半步踏破魔王境的林幽将军。 这份战力,纵然是血雨关统帅丁锷,都大有不如。 他是官员! 他是大儒! 他还是血战边关的一代战神。 丁锷、刘丹冲天而起,落在他的前方,双手一拱:“林大人真是好战力,闯关而出,血战沙场,成功救回第七军,下官得向兵部为大人请功才是。” 林苏冷冷地盯着刘丹:“军需账本有没有送到统帅府?” “军需账本?”刘丹微微一惊。 “本官出发之前,已经给你下过指令,怎么,你们敢拒不执行监察令?” 后面一句话声震城墙,威严至极。 全军士兵同时一惊,监察令?他是京城大官?用这种语气跟全军实际首脑刘丹说话…… 刘丹陪笑道:“本官想着,大人战场劳顿,该当先用些酒菜……” “你想着,你算什么东西?”林苏喝道:“立刻,马上,将账本拿来!否则,杀你祭旗!” 全军鸦雀无声。 林铮和第七军也全都震惊。 刘丹脸上黑线一片,气得手脚乱抖,但也终究不敢违抗监察令,躬身道:“是!” “滚!” 毫不客气的一个字吐出,刘丹一飞冲天,带着无比的郁闷。 从此刻开始,他刘丹,在南境边军心目中的地位,从至高无上,直接打下神坛。 也给全军将士带来了一线叫希望的东西。 难道说,这位大官今天前来,就是办刘丹的? 难道说,边军要大变天了? “丁锷,带路!本官要现场查账!” 对于血雨关统帅,林苏同样是毫不客气。 统帅府,一堆账薄堆积如山,林苏坐在椅子上,快速查阅,一本账本他少则几秒,多则几分钟…… 旁边的刘丹冷眼旁观,吃饭的时点早过了,决没有人提出让他先去吃饭。 丁锷也在旁边,但他对账本一眼不瞧,望着窗外的群山,头昂得很高。 查账! 我就看你怎么查! 兵部高手指点过的账本,上下一致,你拿到金殿上去,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来。 你摆明了要生事,我就看你有没有生事的本事。 事到如今,根本无需客套,就是战场上的两军对峙,强者胜,弱者败。 第七军营地,忙碌得很,阵亡战士的遗物整理,给阵亡战士寄出第七军军书,重新整合队伍,重新分配战士,这是近一年来最常见的事情,第七军已经经历了七次全军历险,从三万人到三千人,又从三千到三万,再到一千,再到三万,再到四千,再到三万,如今只剩下五千人! 如今的第七军,几乎已经是边军心中的禁忌。 所有人都知道,第七军打得只剩下几千人的时候,就是需要补充兵源的时候,补充进去的人,十有八九都活不下来,所以,甚至很多人都希望,第七军干脆一古脑儿灭了就好,那样就不需要再补充了。 林佳良递给大哥一杯白云边,眼中泪水奔流。 七次必死之局,三千林氏家兵家将,到如今只剩下区区八十一人! 大哥,我知道战场惨烈,但我没有想到,会如此惨烈! 这杯林家酒,敬我林家三千儿郎! 林铮手中的白云边轻轻一侧,倒在地上。 林佳良手中的酒也轻轻一侧:“这杯林家酒,敬林氏两百年将门!” 敬过林氏先祖,敬过林氏家兵,才轮到兄弟俩喝上一杯。 “这一杯,敬你和三弟,林家有你们,大幸!”林铮仰面喝干杯中酒。 “这一杯,敬你!”林佳良道:“三弟是林家之希望,而大哥你,是林家风骨!” 也一仰脖子喝干。 “二弟,你身着官衣,可是即将上任?” “正是,我是三平县令,八月初一之前上任。” “三弟,何职?” “监察司监察使!”林佳良道。 “监察使,这可……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瞧瞧,林铮这个边关武将,都知道监察使不是个好差事。 林佳良轻轻一笑:“但在三弟手中,最坏的差事,也能有奇迹发生,大哥你是不知道,三弟真是太神了,我都想不到,世上能有如此神奇之人……” “你跟大哥说说,咱们三弟的事情,等下,让他们也进来听一听……” 林泽过来了,林阳过来了,林周过来了,林西过来报告林铮一件事情,四哥(林殊)性命暂时无忧,但手臂斩断,伤了内腑,恐怕再也上不得战场。 “上不得就上不得吧,咱们养着他!”林铮道:“大家都听一听我三弟的事情吧……” 一群人聚在一起,听林佳良说着过去一年的故事,随着序幕的拉开,所有林家人全都兴奋了,七彩之诗出道,取解元、会元和状元,横扫大苍文坛,开小说文路,妙手改造江滩,制水泥防洪,成十万百姓的万家生佛…… 这就是林三公子! 这就是闻名天下的状元郎! 对了,三弟还给你带来了一份大礼,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所有林家旧部全都很激动。 就是传世战青词《满江红》! 传世?林铮猛地大惊,差点将手中的酒杯捏碎。 战诗有传世吗? 没有! 林苏那首《海宁咏志》诞生之前,最高层次的战诗,是《踏江行》,五彩之诗,只适合水战,不适合陆战。 而如今,林苏铸造了战诗词的崭新高峰:传世战诗词! 传世一出,谁与争峰? “就是他在血雨关外吟诵的那首吗?”林泽心思细密。 “正是!”林佳良道:“当日进士宴,大隅特使进宫,居心叵测,想杀三弟,三弟以这首战诗词硬破文界之宝,写下传世新篇!十日之前,他以这首战诗词怒杀药神谷八百豪强,将祸害江南的毒瘤一举荡平。” “今日以此诗,怒斩魔军统帅!哈哈,出手三战,战战惊心!”林铮大笑道:“我让他亲笔写下此词,作为我第七军镇军之宝。” 原创者亲笔写下的战诗词,才能真正发挥它全部的作用。 旁人代写的,威力就大打折扣了。 所以,到目前为止,第七军最强悍的战诗,就是林苏第二封家书中亲笔写下的《断头诗》,旌旗十万斩阎罗这首。 至于第一首,威力也是有的,但比这首威力差得多,因为写这首战诗时,林苏还没有文坛,不能鸿雁传书,这首诗是林佳良代笔的。 不过,如今林苏到了边关,自然会将这些诗以大儒笔法重新写上一遍(他此时写的,跟当时写的,威力同样有区别),那威力全都要翻十倍…… 林家旧部个个兴奋得跳,全天下最有名的战诗战词,全都是林三公子写的,他的大哥这里,能拿到原创亲笔,第七军的战力将有一个极大的提升。 太好了! 第203章 借刀杀人定大局 夜已深,夜又明,统帅府中,林苏慢慢抬起头,他的眼中精光四射。 虽然一夜查账,他连头都没抬,但他又何曾有过困倦? 刘丹也抬起头:“大人一夜查账,还真是敬业啊,可曾查到什么罪证?” 林苏理都不理他,直接面对丁锷:“丁将军,召集全军,校场议事!” 丁锷微微一惊:“林大人,不知召集全军,目的为何?” 林苏冷冷地盯着他:“丁将军,需要跟你说多少次,才能明白何为监察?如果你不懂,没关系,听令就行!” 丁锷眼睛鼓起,手陡然抬起,上方一个号角吹响。 金号鸣,军士全体集中。 校场之上,十万大军集中,雾未尽散,旗已招展…… 所有军士全都仰望高台,包括林铮,林铮一夜未睡,被三弟刺激得根本睡不着,即便如此,他依然精气神十足,他身后的五千战士也全都如同标杆一般,哪怕人数比其他九支军队少了整整八成,但依然有着血战千里的绝代雄风。 高台之上,丁锷从天而降,卷起狂风。 刘丹虚空踏步,落在他的左侧。 右侧,一人漫步而来,正是林苏。 林苏走到台前:“各位将士,本官京城监察使林苏,听闻血雨关存在克扣将士军饷、军需之事,特来清查,现在查清,举报属实!” 所有军士全都大震,为他们的军需、军饷而来? 他们的呼声终于传到了京城? 所有人都激动了。 刘丹冷眼旁观,根本不屑一顾,贪污军饷、军需?你去打听下,哪个地方没有? 很稀奇么? 你倒是拿这个去告啊! 林苏道:“血雨关军士,每年内衣四套,到手的却是两年一套,克扣八成;军粮每人每天配额两斤,但到了士兵手中,却只剩下四两,克扣八成;战士手中的兵器,原本早在三年前就该换代,时至今日,换兵器的钱却装进了台上将军的口袋中,任由我们的战士拿破铜烂铁与魔军战斗,死伤无数……” 下面的军士全都激怒! 高台之上的刘丹一声大喝:“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林苏冷笑道:“刘丹,你以为你让人做的账很高明,我查不出来是吧?你以为你不列支出项目,我就查不出来你贪污?去年一年,你从军部总共拿了一百二十万两白银,整个支出只有三十五万两,库存只有三万两,还有八十五万两去了哪里?这么小儿科的贪污,还敢在我面前卖弄。” 刘丹脸色一下子变了。 一百二十万,三十五万,库存三万,只需要这几个数字,就足以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一堆乱麻的账本,你仅仅是一个晚上,就理出了所有的数目?怎么可能? 他做假账的方法其实非常原始,就是一些非法占用的项目,他根本就不列出来,人家光看账本是绝对看不出问题来的,但他不懂计账原则,就是总收必须等于总支加库存。 林苏才不去跟你纠结什么什么项目,将总收减去总支和库存,就等于你贪污的数目。 下方的军士全都爆了,上官贪污,战士拼命,在哪一个边城都是如此,但贪污如此之多,还是足以引爆全场。 刘丹冷冷道:“林大人是想以此为罪证,向军部弹劾于我?” “弹劾?呵呵,你想多了!”林苏道:“今日,我是要杀了你!” 后面这句话声音压得很低。 刘丹一听,猛然一惊…… 就在此时,林苏一步走到前台,手轻轻一划,他文山之上,《借刀杀人》突然演绎出无尽玄机…… 丁锷手中的长刀突然大亮,呛地一声,大刀出鞘,一刀斩向刘丹。 刘丹大吃一惊,文心陡然一动,就要一字破空,但突然,大刀之光变得凌厉无匹,如同电光石火,直斩而下,哧地一声,刘丹人头落地,鲜血如雨弥漫半边天空。 这是大儒身死的特征。 大儒死,十里血泪…… 全军大惊。 最惊的是林铮。 丁锷居然杀了刘丹,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动手。 丁锷也呆了,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长刀,突然手一颤,长刀落地,他猛退两步,一张威猛的脸,变得惨白。 这怎么回事? 刚才他似乎陷入了幻境,面前有敌人突袭,他挥刀杀敌,杀的却是高台之上的刘丹…… 林苏一步上前:“丁锷,你居然敢横刀杀兵部派来的监军,倒也有胆识,佩服!” “不……不……”丁锷连连后退。 林苏叹口气:“各位军士,贪污军饷的罪魁祸首已经被丁将军按军法处置了,大家也稍安,随后,我会与丁将军商量,给各位补足下欠的军饷和军需,大家散了吧。” 全军将士一齐行礼:“多谢大将军!多谢监察使大人!” 军阵散了,高台之上,丁锷望着刘丹的尸体,嘴唇哆嗦…… 突然,他肩头上被林苏轻轻拍了一记,丁锷猛地一震,抬头…… “丁锷,刘丹乃是张文远的嫡系,如今被你斩杀,你认为张文远会如何待你?” “是你……是你……你使了妖法……”丁锷也并不蠢,现在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哈哈!林苏笑了,谁信呢? 十万大军当面,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你手起刀落,刘丹人头落地,我也以官印为凭,记下了这伟大时刻。 丁锷脸色苍白:“你……你要怎样?” “不是我要怎样,而是你会怎样!”林苏道:“大将军刀斩监军,斩的是监军么?不,斩的是兵部与大军的纽带,斩的是朝廷管制,你丁大将军这事迹传入京城,皇帝陛下就得问一问了,丁大将军莫非要造反?那么,大将军京城的家眷,也该入教坊司了。” 丁锷全身大震:“监察使大人,救命啊!” 如巨人一般始终高高立于天空的血雨关统帅服软了,林苏笑了:“大将军以前也的确是蠢的,但如今,还算是冒了点聪明气,知道求我!行吧,我给你指点一条明路!” 丁锷如同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请监察使大人指教。 林苏开口了…… 你立刻点亮烽火台,通告天下! 刘丹贪污军饷,罪证确凿,盘剥血雨关官兵,大军即将炸营,在此危急时刻,为保大军不哗变,唯有当机立断,斩杀罪魁祸首刘丹,以安军心…… 丁锷连连点头,抬手掏出帅印,点亮烽火台,将林苏所说的话,一字一句纳入帅印。 全部说完,帅印之上,生成一堆巨大的火把,连绵五千里,直入京城…… 各路官府全都大惊,烽火台? 生了何种大变故,官印一连通,所有人呆了…… 京城,张文远目光一抬起,大吃一惊,烽火台?什么地方出了大变故?立刻连通,一进入他的脸色铁青:丁锷!该死!该死! 需要知道,烽火台,非城破不可轻用,一旦动用,那就是惊天之大事,所有事情不再是军方之事,而是官尽皆知,不管是京官地方官还是皇帝,全都会看到,甚至民间,都会流传。 有什么事情你不能跟我直接说?原本是兵部内部的事情,你非得来这一手,让全天下人都知道? 你这是要倒戈相向啊,敢杀我派出去的监军,还敢将监军贪污之事公之天下,你不就是指着我老张的鼻子说我贪污,说我这个兵部尚书渎职吗? 皇上岂能饶我? 我要弄死你! 金殿之上,皇帝陛下脸色铁青,猛地站起:“敢贪污如此之多的军饷,敢误边事,敢激起大军哗变,胆大妄为,万死莫赎……张文远,老匹夫!滚进来!” 皇帝,对一般的贪污并不太在乎,反正盘剥的也只是小民,总盘剥不到皇族身上来,但事情并不绝对,边关之事就是皇帝心中的逆鳞,任何人胆敢向边关军士伸手,就是毁他万里江山,是挖他的祖坟,这天下可不是别人的天下,而是他皇帝的天下…… 张文远脸色阴沉无比,扑嗵跪倒,一步步移向金殿…… 血雨关,信息已经发出去了,丁锷还在怔怔出神…… 林苏在旁边叹息:“丁将军,你这一手也太毒了吧?军方之事,你直接跟兵部作个汇报多好?你怎么弄了个烽火台?这烽火台一亮,皇帝、百官、各级府县官全都知道,你让兵部尚书大人的脸朝哪放?你这不是扒他祖坟吗?” 丁锷的手猛地颤抖,帅印差点掉了,睁着两只巨大的眼睛看着林苏:“大人,这可是按照你的吩咐……” 林苏道:“丁将军你可别冤枉本官,本官什么都没说啊……现在你这一手一亮,张文远恨你入骨,必定杀你而后快。” 你…… 丁锷眼中凶光大盛,盯着林苏恨不得吃了他。 林苏盯着他的眼睛道:“怎么丁将军?你还想弄死我啊?你也着实太蠢了,张文远已经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断了,你还敢得罪我?我们两方合力,你一个小小的边关统帅,留得下一丁点渣,算你真有种。” 丁锷的眼睛慢慢闭上了,突然嗵地一声跪下:“林大人,末将曾经追随张大人,对令兄颇有不公,今日命悬人手,自知无力突围,还望大人不计前嫌,施以妙计,救我丁氏一族,从此以后,末将唯大人马首是瞻!” “真想通了?” “此心天日可鉴!” 林苏叹口气:“凭你做的这些事,我真想弄死你啊,但谁让我是个斯文人呢?谁让我学的是圣贤之道呢?哎,算了……你发下天道誓约吧!” 丁锷手起刀出,半截手指飞向天空,鲜血淋漓的手指直指苍穹:“我丁锷,发下天道誓言,只要林苏公子救我丁氏一族,丁锷从此听从林苏公子调遣,生死无悔,天道为誓!” 天空亮光一显,代表着他誓言的生效。 好!林苏开始舌绽莲花…… 其实张文远纵然对你心生杀意,但他也并不敢轻举妄动,你刚刚杀掉监军,此刻如果他反手杀你,更会坐实他利用监军贪污军饷之罪,以张文远的老奸巨滑,断然不会做出这么低智商的事情。所以,他明面上不仅仅不会对你出手,反而会盛赞你当机立断,处置及时,而那个冤死鬼刘丹,他也必定是第一时间切割。 今后,他自然会给你穿一些小鞋,但又怎样?他还敢扣你军饷军需不成?只要他敢扣,你就象今天这样,直接点燃烽火台!让陛下收拾他。 你手握重兵,身在边城,只要不谋反,他能把你怎样?当然,他很快就会派监军再来血雨关,那个监军,你得全面架空,如果他不听,找个借口弄死他,只要弄死两三个,就没有人敢来了,即便前来,也只是做做样子,根本不敢插手军中之事…… 他附带给了两条弄死监军的妙计,丁锷真正是心服口服,难怪武将总是干不过文官啊,这些文人,肚子里的肠子是雕花的…… 林苏拍拍手:“好了,到边城也有一天了,现在你得给我安排一顿接风宴了,把我大哥、二哥都召来吧。” 林铮、林佳良应邀而来,心头着实忐忑,丁锷是张文远的人,又是边关统帅,刚刚当众斩杀刘丹,闹出如此巨大的风波,俗话说,宴无好宴,突然召见他们,会不会是砍他们的脑袋?三弟是不是已经被他拿下了?以林家三兄弟的人头向张文远献礼,或许才是解开这个风波的唯一手段。 但一进门,他们吃惊了。 他们三弟林苏大马金刀地坐在首位,边关统帅丁锷小心地陪着笑脸。 林苏微微一笑:“大哥,二哥,丁将军已经发下天道誓言,唯我命是从,算是咱们自己人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两兄弟一个踉跄,差点趴下…… 这餐酒,林佳良、林铮食不甘味,他们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哪怕林佳良对林苏的手段是最了解的,他能设想的最好结果也只是:林苏跟丁大将军、刘丹形成某种制衡,彼此有些忌惮,让他大哥在边关不至于遭受可怕的打压。 但如今,林苏出手,结果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刘丹被直接杀掉了。 丁锷发下天道誓言,追随于林氏! 林铮头上的枷锁干净彻底地破除,不仅仅不会遭受打压,甚至可以说,他是血雨关幕后的统帅。 第204章 传兵法 丁锷在场,两兄弟也不好过问,喝的酒基本上是闷酒,丁锷虽然是个粗人,但边关统帅当了多年,也毕竟不是个蠢人,站起来给林苏敬酒,也向林铮当面给了一个隐晦的表示,今后边关之事,还望林将军多多费心,包括军队调度,人员配置和费用支出…… 林铮心头怦怦乱跳。 他是真正为军而生的人,区区二十六岁年纪,军旅生涯基本占了一半,甚至可以说,他从真正记事开始就是军旅生涯。 对于作战、对于军队的一切,他都熟悉之至,都有自己的见解,但他最大的悲哀就是得不到上头的支持,如今,三弟拿下了边关统帅,血雨关他可以按照自己的设想去做事情,这份快慰难以言说。 感谢大将军信任,此后,铮一定全力以赴,将血雨关真正打造成一座铁血雄关。 酒罢,三兄弟回到了林铮的住所,一栋独院。 这间院里,没有女人,只有战士。 林家旧部自发地充当守卫,屋里的风格也极尽简约。 林铮居中,左侧下首是林佳良,右侧下首是林苏,三兄弟面前摆着白云边酒,室外,林泽等人全都眼有精光,兴奋得很。 他们都是林家旧部,对于主家的一切,全都深度关注,主家兴,他们兴,主家亡,他们也只能是无根浮萍,今日主家三个少主齐聚边城,一个比一个牛b,林家旧部全都兴奋如狂。 “三弟,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苏微微一笑:“兵法!这一兵法名为《借刀杀人》,我借丁锷之刀杀了刘丹……” 计策完整解读…… 刘丹是张文远的嫡系,血雨关不除刘丹,正常不了,所以,刘丹必死! 但林苏无权杀他,因为林苏只有监察权而没有执法权。 哪怕他将刘丹所犯之事上报京城,最终的结果也只会不了了之,因为军费贪污之事,涉及大半个朝堂,上面基本上人人有份,能处得了谁?最终能处理的,或许只有林苏这个引发问题的人。 所以,林苏就以绝妙兵法《借刀杀人》之计,借丁锷之手杀了他,然后直接点燃烽火台,将这件事情和盘托出,让皇帝、百官全都知晓。 这样一来,事情就只能公事公办,兵部再恼怒,也无计可施。 丁锷就这样站到了张文远的对立面,当了这个挡箭牌。 一个边关武将得罪了大半个朝堂,还有个好果子吃?他指望不上张文远,就只能指望我了,这个人蠢是蠢了些,倒也不至于蠢得无可救药,当场就很光棍地发下天道誓言,投靠于我…… 林佳良和林铮同时提出了两个字:兵法? 兄弟俩此刻的神情兴奋无比。 尤其是林铮,林铮是军人,军人对兵法最是敏感,他自己也是精研兵法的,来自林家的兵法,他是烂熟于胸,但他却也知道,林家的兵法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的兵法,至少不是圣殿认可的兵法。 这两者有区别吗? 区别太大了。 一般意义上的兵法,只是寻常的练兵,调兵,战斗经验而已。 圣殿认可的兵法,被赋予了一种神奇的能力,瞬间改变战场,形同仙法。 而三弟今日应用了三种兵法,分别是《围幽救独》、《瞒天过海》和《借刀杀人》。 第一种兵法一用,以神奇伟力营造大规模攻城的假象,将围攻独龙山的魔军调走,给了独龙山喘息之机。 第二种兵法一用,五千血雨关精锐从十万魔军包围中,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第三种兵法一用,借他人之手杀掉刘丹,从而将血雨关换了个统帅。 每种兵法都是如此之神奇,真正是改天换地。 这才是真正的兵法! 且不说林铮根本无法想象,即便自认对林苏知根知底的林佳良,也同样震惊得魂都快飞了。 三弟精诗词、会策论、通圣言,这些他全都接受了,不管如何难以接受他都接受,但兵法,怎么可能? 兵法,那是圣殿都极其稀有的。 天下诸圣,儒圣为尊,兵圣为末,林苏曾经问过林佳良,二哥,你说兵圣最末,是不是因为兵圣学问最低?当时林佳良硬是将他压着让他磕了好几个头,真正的理由才不是这个,真正的理由是:兵家兵法不全。 兵法不全,导致兵圣地位最低,也导致圣家中的兵家毫无话语权,日趋没落。 而如今,林苏三篇兵法出手,神奇之处,即便是传世青词都难掩其锋芒。 这兵法来源于何处? 又有哪些玄机? 全是横在兄弟俩心头的巨大问号。 林苏没有直接回答兄弟俩的问题,说了一句让林铮无限激动的话,他说,大哥,想学兵法吗?这三页兵法我给你,只要你真正悟透了兵法中的精髓,也能应用。 三页金纸,交到了林铮手中,把这个战场中杀敌百万都不手颤的汉子,激动得手都颤了。 “三弟,从此血雨雄关,再添杀敌利器!我代边关战士谢你!” 林苏一把按住他的手:“杀敌利器,再多也都只是辅助,真正的柱石还是战士的风骨,大哥,利器,我还给你几件。” 他的手一起,金纸出! 第一首战诗:贵逼人来不自由…… 第二首战诗:断头今日意如何…… 第三首战词:怒发冲冠…… 两首七彩诗,一首传世青词,全都是林苏亲笔写就,以他绝品文心为基,以他绝代文山为锋,精心写就,乃是不折不扣的文宝! 威力比起之前的战诗,翻了十倍不止。 林铮满脸通红,完全说不出话来,他想笑,他更想哭,他为林家旧部而哭,如果早有今日这些文宝在手,何至于林家旧部三千余人,到如今只剩下八十一? 其中还有一个已经上不了战场,那是他最亲的四哥,当日,他上战场之时,就是四哥一手带着他,帮他挡了第一刀…… “四哥!”林苏沉吟道:“我去看看他吧。” 三兄弟来到林殊的床前,林殊已然气若游丝,昔日的战场英雄,今日却已成一个永远都起不了床的长期病号——如果能够救回的话。 林苏手一起,抓住林殊的手,奇迹陡然发生…… 林殊脸色变得红润,断掉的右臂慢慢长出,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睁开,直接坐起…… “三公子!” 林殊的眼睛定在林苏脸上。 充满不敢置信。 “四哥,听说你想退休了,不好意思,你的退休申请我驳了,不准!”林苏微笑着告诉他。 满屋全炸…… 且不说林铮,就算是林佳良,也睁大眼睛看着他三弟,完全是看神仙的眼神。 接下来的时间,血雨关慢慢改变。 军需库打开,拖欠的军士装备全都到位,内衣不再是珍稀物资。 士兵们领到了拖欠几年的军饷。 朝家里一寄,个个开心得象过年。 林铮依然是第七军首领,但他的地位已经等同于副统帅,所有人都知道,林将军在边关一言九鼎。 第七军扩招,应者云集,转眼间就招满了三万人。 校场操练,林铮刀起,所有人喊声震天。 闲下来,林铮将自己关在房间,苦悟兵法,第十日,他悟透了《围幽救独》之计,这一计他是最有心得的,悟透了这一计,他无需借助林苏亲笔写下的那页金纸,利用军阵也能施展这一计,这才真正化兵法为自己的东西。 第二十日,他悟透了《瞒天过海》。 但又过了十日,他依然悟不透《借刀杀人》,前面两计他在战场中经常用到,有实际战绩作为参考,悟得容易些,但《借刀杀人》,在他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过,无法真正触动,只有暂缓。 林苏有心将剩下的三十三计也整合成书,但是,他也遇到了大哥同样的问题,这三十三计他没有实际操作,连刻上文山都不能,更谈不上传授。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苏打算在江湖游历,磨练自己的三十三计。 他曾答应过厉啸天,少则两年,多则三年,他会送厉啸天一样礼物,这礼物不是厉啸天以为的《满江红》,更不是北境战士心心念念的林家白云边,而是《三十六计》。 不知不觉中,两兄弟已经在血雨关呆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时间里,林铮是最忙的。 除了全盘布局血雨关防务之外,他还苦悟兵法,除了这之外,他还做了一件事情,一件他一直以为没什么用的事情。 那就是每天午夜,林苏会指点他武道修行。 武道修行是林铮自认强过两兄弟的唯一领域,开始是不太接受林苏指导的,但林佳良告诉他,大哥,三弟已经是武极第六层了。 林铮大吃一惊之余,才心甘情愿接受林苏的指导。 林苏的指导非常奇怪,跟所有武道前辈的指导全都不一样,林苏每天子夜都与大哥面对面而坐,寻找他身上的窍穴。 玄机九锁,天下的武人倒有一大半根本没打开,甚至是没有找到。 找自己身上的玄机九锁,都很难找到,寻找别人身上的玄机九锁,对于任何武道之人更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如果这么好找,那些武道宗师谁会任由自家子弟在“九锁”的迷宫中苦苦摸索? 但林苏另有一功,他的千度之瞳能够准确地捕捉到别人气机的运行路线,才将这不可能变成可能。 他只花三夜时间就找到了林铮身上的九大窍穴,但打通却非他所能,他只能让大哥记住这些位置,在武极之前必须打通,哪怕你期待已久的武极近在咫尺,也不要想着破关,先将这些窍穴打通了再说…… 林铮出于对林苏的重视,牢牢记住了这些窍穴的位置,花了几天时间也感应到了这些窍穴的存在,再花了整整二十天时间,打通了一个,但他依然没感觉到有什么变化,对剩下的窍穴打通没什么兴致。 直到林苏郑重地告诉他:大哥,九大窍穴必须在武宗境界打开,过了这个境界,就无法再回头。我踏入血雨关,最担心的就是你已破武极,现在没破,真是谢天谢地。 林铮真正重视了:为何? 武道之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不开九窍,你的路到武极而止,无法踏上窥人。 如果破了九窍,破武极举手之间,而且后面无限高远,你可以踏足窥人、窥空甚至窥天! 林铮心头怦怦乱跳,真的假的?这些东西,父亲从未说起…… 林佳良道,大哥,信他吧,他有个小媳妇已经是窥空极致。 窥空……极致? 林铮一跳而起:“三弟,你已经成亲了?还找了个武道宗师?” 林苏抓头:“没成亲,关键是她们并不在乎那个名分……” “她们?……你找了多少个?你找了个武道宗师居然还不满足……” 看这话题,怎么七转八转转到媳妇这破事上来了?林苏立刻反击:大哥,听说你也有个红颜知己,她是谁呀?没跟你在一起吗? 这个话题一出,林铮满脸的兴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深深叹口气…… 鸿影! 鸿影是林铮这辈子遇到的最好女人,事情还有追溯到六年前,六年前他出关侦察,遇到魔军,一番血战,他带伤而逃,鸿影救了他,两人心心相映,然而…… 鸿影是南阳古国的人,乃是威名赫赫的镇北王之女,南阳古国与大苍相邻,也存在边境争端,在军事层面上来说算是敌国,他身为大苍边关武将,对方身为南阳古国王府之女,两人如果结合,两边皇帝都不放心。 所以,当初父亲是不同意的。 那边的王爷也不同意。 鸿影不管这些,只身闯过边关,来到血雨关,跟他在一起整整三年,当时父亲定南侯林定南还在,身为统帅的定南侯对儿子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也无人敢说什么。 父亲出事之后,边关统帅换了人,所有人都时刻盯着林铮找他的错漏,鸿影就呆不下去了,第一时间返回了南阳古国。 这一年来,林铮始终关注着千年之外的那座关卡,也始终捕捉着来自南阳古国的消息,他知道鸿影一回王府就被软禁,王府也放出了口风,要为郡主招婿,他……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这样的事情,林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涉及两个国家,涉及两大家族,即便将鸿影抢过来,又能成得了吗?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苏道,大哥,这件事情我放在心上,过段时间,我去一趟南阳古国,看能不能跟王爷见个面,探探他那边的口风。 林铮轻轻摇头:“三弟,我也知道陛下对你颇有忌惮,跨国联姻之事,别人沾手是错,而你只要沾手就是死,这件事情你别管了。” 第205章 以恶治恶 到边关一个月后,林家兄弟要离开血雨关了,离八月初一正式上任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也需要作些准备。 大哥设宴送行,林家旧部八十一人全都在列,一场酒,意气高昂。 统帅丁锷也设宴送行,两兄弟身着官服,就有些压抑了,丁锷在酒席之上颇为热情,过去的这一个月,他是提心吊胆。 听说张文远被陛下狠狠训了一顿,用的词儿整个官场都没见过,张文远灰头土脸的,足足十天时间都没见任何人。 兵部那边也在排查各地驻军有无存在血雨关类似的情况,排查的情况良好,全天下别的监军都不错,坏老鼠屎只有刘丹这一颗。冤死鬼刘家遭遇了皇家和朝臣的一致打压(顺便说一句,叫得最凶的,恰恰就是张文远),从京城直接赶出去了,没将他家女眷收入教坊司算是天恩浩荡了,谁还为他抱什么不平? 兵部没有向丁锷追究责任,甚至还发来嘉奖令,用的词儿极其考究,心系国之大义,治军严谨,当机立断之类的词儿,差点将丁锷树成了兵部的典型…… 丁锷就算有些蠢,林苏也会提醒他,这些糖衣炮弹你最好视为张文远对你出手的先兆,但你也不必担心,他明面上不敢出手,只会暗地里找你的问题,今后你但凡大事,最好先跟我大哥商量商量,不是我瞧不起你,凭你二两半的智商,翻进张文远的裤子裆那是指日可待…… 这句话,彻底锁定了丁锷和林铮。 丁锷即便后背生反骨,想突破天道誓言,也得先考虑考虑,看自己玩不玩得过张文远这只老狐狸。 以后大事,他必须跟林铮商量着办,林铮的地位还能不稳固如山? …… 七月初四,晴空万里,林苏和林佳良一字升空,破入苍穹,一路驰向西北。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三平县。 林佳良任职的地方。 林佳良正式上任是八月初一,距今还有二十六天,但是,林苏可不打算踩着点送二哥上任。 三平县复杂得很,前任县令居然在官衙直接被人砍了脑袋,可见这地方何等凶险。 二哥虽然是圣进士,但前任县令也是进士啊。 林苏知道二哥这一年来有很大长进,但他本质上还是个书呆子,所以,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帮二哥清理一下。 那个算命的老道人不是说过吗? 林家文武双立,而他,就是“门”后的那片留白。 大哥那边,他三首战诗,三篇兵法,一个妙计,基本算是控制住了基本盘。 二哥这边,也需要动一动。 林佳良已有官印在身,随时可入驻县衙,提前当上县太爷毫无障碍,但是,两人并不打算就这样去,情况未明,怎么安心? 所以,他们并没有换上官服,而是穿上了最破的文士衣,用最常规的方式踏上了前往三平县的官道。 他们找了一驾马车,很古老……哦,不,马车一般不用“古老”,该是破旧。 赶车的老头身上的衣服跟当初江滩流民是一个档次,林家兄弟跟他一见面,说自己兄弟俩是乡下的秀才,前番卢州会试落第了,乡下房子也破败得住不得人,不得已进县城讨点生计。 老头心态正常了,说两位秀才老爷过谦了,能够参加会试那就不是一般的人物,至于进城讨生计,那我劝两位秀才老爷还是不要去了,三平县哪里还有什么生计?从这里过去,就是卢州,去州府吧,州府才是你们读书人该呆的地儿。 为什么呢?林苏指指道路两旁,这土地肥沃,这有山有水,这后面还有一座风景秀丽的山,甚至还有大量的果树。怎么看都该是人间乐土啊。 屁!老头大爆粗口…… 人间乐土?什么乐土?无非是丁家的乐土,这路两边的良田,是丁家的,全县良田沃土,丁家一家独占四成,当地老百姓有首民谣:“三平县,地很平,丁家占四成,丁家人,横着走,到处都是丁家狗……” 林家兄弟全都惊了,一家占四成?偌大的三平县,他丁家一家就占了接近半壁江山? 那还用说? 老头翻翻白眼,城里更夸张,城中各种商铺,十有八九都是丁家的,商铺跟商铺间进货,都不用给钱,反正都是他家的…… 这也太牛b了吧?丁家什么来头? 问到这里,老头很吃惊,你们还不知道丁家的来头?丁家,就是知州丁大人的老家,三平县,是知州大人的县,是帮他看家守业的。 林苏林佳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异样。 卢州知州丁继业! 这个名字林苏听说过,此人原本没什么家世底蕴,往上追三代,最多也就是个穷酸书生,但丁继业本人很牛啊,他一路青云突破乡试、会试、殿试层层关卡,而且刻意与朝官结交,结交了一批大人物,什么张文远、赵勋全都是他的故交,最牛的一个朋友是谁?当今圣上! 圣上当年只不过是宁王,丁继业以大儒身份,在宁王府呆了整整七年,你想想那是何等的情分? 宁王成了陛下,如何能够舍弃这份情? 于是,将丁继业急速提拔,起步就是五品官,跟状元都一个待遇了。从五品到三品只用了半年,从三品到二品大员也只用了半年,四年前,将丁继业下放卢州,算是丁继业仕途中唯一的一次贬官(京官到地方官,品级保持不变),这一贬,陛下也是不过意的,就默许了他在家乡的圈地——丁继业圈地,其实已经有御史告到了京城,陛下默许了。 这下有点难了。 三平县基本上是帮丁继业看家的。 而丁继业明显是朝官派系的。 林佳良能老老实实地帮他看家? 且不说林佳良做不做得出来,林苏脸上也挂不住啊。 但不干又如何? 就象儿歌里面说的,这里遍地都是丁家狗…… 马车到了县城城门外,老头停下了,说他是山南户籍,进城要交费,所以,就不能送两位秀才老爷进城了,就到这里吧。 进城还要交费?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规矩? 林家兄弟结算了车钱,让老头回程,然后扯扯破旧的文士装,来到县城城门处,县城城门处贴着一张告示:因盗匪猖獗,进城需查验户籍。 我c!常规方式还进不了城了? 林家兄弟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发现有人直接交钱就放行,于是也照葫芦画瓢,各交了两文钱,直接就进城了。 这哪里是查验户籍?不分明就是找个理由收费吗? 城里还真不错,如果你仅仅只是来观光的话,街道平整,两边生意兴隆,人来人往的,甚至还有卖水果的,夏桃正上市,洁白的桃肉,鲜红的尖嘴,一看就很有食欲,林苏买了几个,价格也并不高,兄弟俩一人一只桃子逛了一遍三平县城。 三平县城占地并不大,东西向三里地,南北向十里地,林家兄弟转了一圈之后,换了衣服,每人一套商家衣服再转回来,这一趟就费时间了,两人在粮店、米店、面粉店、酒楼、布店都会停下,乔装成外地商户,跟老板谈生意,而且一开口都是大生意。 生意上的事情,林佳良不敢开口,静静地看着三弟在那里表演。 这表演真是无懈可击啊,涉及生意上的事情,三弟是真在行,进货的事情,出货的事情,各种生意的关键点在那里,他全都懂行。 那些老板真相信了,相信面前的年轻人,真的是东州商户,是诚心跟他们做生意的,于是将三平县的各种事情都说了个遍…… 夕阳西下,兄弟俩找了家中档的客栈,安顿下来。 晚上吃过了晚饭,他们又出去逛。 次日,再逛。 第三日,两兄弟化装成了猎户,出了城,上了山。 第四日,他们又化装成了三平商家,走村串户…… 第五日,两人从城外回来,吃了一顿稍微丰盛些的晚餐,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茶杯端起,林苏道:“二哥,整整五天的调查,你发现了什么?” 林佳良脸色严峻无比:“三平县的问题,有两个,一是丁家,二是猎狐山上的盗贼。” 不!林苏摇头:“真正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丁家,猎狐山上的盗贼,跟丁家是一条线上的。” 林佳良大惊…… 林苏说了…… 丁家疯狂地圈地,疯狂地收购商家,但总也有些人反抗,反抗的人结果会怎样?就是盗贼半夜上门,杀了他们全家! 最终的结果就是,丁家圈地的进程,无人能够阻挡,没人敢! 上方的紫云湖,就是自然形成的天然湖,湖水灌溉全县土地已有几百上千年,那个时候丁家在哪?他们搬都没搬过来,现在居然敢说这紫云湖的水归他丁家支配,就因为丁家出钱修了条破水堤。 最先提出收水费的时候,那边四个村子几百人阻止,最终的结果是怎样? 四个村子一夜之间,上百人死于猎狐山盗贼之手,导致四个寡妇村的出现,为什么会这么巧? 四个村子的土地几乎全都贱价卖给了丁家,四村之人尽数成为丁家的雇农,难道还不是铁证? 林佳良眉头紧锁:“三弟,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猎狐山的盗贼,那可是非同小可,据说有好几个窥人级别的,连官府都拿不下。” “一个小地方,盗贼都这么高级了,本身就是疑点!”林苏道:“说了外面的圈地,再说说县城的商铺……” 县城商铺也是同样的情况,基本上是一个套路,只要你生意做得好,做得大,丁家管家上门,跟你谈,出一个极低的价格让你卖,你卖了也就罢了,如果不卖,那也不强求,半夜三更,盗贼上门,次日,无主商铺公开出售,无人敢买,丁家勉强接受…… 事情一直都很顺利。 直到去年一个新县令的上任。 这新县令也是进士出身,很老了才谋到这份差事,对朝廷那是无限感恩,一到任就提出了两大举措,一是顺应民心剿匪(城门设卡查匪,就是他手上出的政策),二是向京城举报知州圈地,掠夺民财。 剿匪开展了一次,官兵被打得大败,县令都受了重伤。 京城举报的信倒的确传到了监察司,监察司雷正本着“公事问宰相”的基本指导思想,将卢州大案转给了宰相陆天从,陆天从呈给了陛下,陛下叹了口气,这老丁还是怨朕不该让他出京啊,朕不好跟他说,宰相你跟他敲敲钟吧,让他别太过火…… 陆天从有没有敲这个钟无人知道,反正丁继业是彻底开笼放雀了。 他圈地的事儿原本还有三分隐瞒,但如今完全不用了,你向朝廷举报?不好意思,已经有人举报过了,陛下认了! 我靠,这是奉旨圈地啊…… 虽然这个县令没伤到知州和盗贼一根毫毛,但却也成了盗贼的眼中钉,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的脑袋被割了下来,需要知道,他是在府衙之中被割掉脑袋的,府衙是有官印保护的,但那天,为什么官印没有启动呢?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成了一个千古谜案。 官印没有启动,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上官封了他官印的功能,二是他本人有亏德行,导致官印被污。 知州给陛下上报,用的是第二个理由,三平知县,德行有亏,与盗勾结,因分赃不均而被盗所杀。 林苏分析完了,林佳良怔怔出神:“三弟,怎么办?” 他必须得承认,他的智商与阅历,完全不足以驾驭这么复杂的事情。 林苏叹息:“我也很为难。” 林佳良绝望了,三弟都为难,那自己基本不用想能破局了,他多少次想过,如果有一日主政一方,一定为一方父老主持公道,一定建成一片象海宁江滩那样的人间乐园,开山第一任,就遇到了一个根本解决不了的问题。 林苏道:“我感觉为难,是因为我想的办法有点背离圣道,算是离经判道。” 林佳良瞪他一眼:“你少来,你离经判道不是一回两回了……” 林苏哈哈大笑:“那就再来一回?” 林佳良猛地一惊:“你想做什么?” 林苏神秘地道:“二哥,听过一个词儿吗?叫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林佳良全身大震…… “圣贤道,讲求仁爱治国,讲求依法治国,讲求以善求善,但是,在有的时候啊,还是得以恶治恶!”林苏长身而起:“接下来的事情,你看着就好,别参与!” 林佳良一把抓住他:“你要做什么?” “做一件很恶的事情,这件事情,我来做,不要污了你的圣道……” 第206章 猎狐山上猎人头 他身形一震,出了客栈。 踏空而去。 今夜月正圆,猎狐山被美丽的月色笼罩,山腰上,一群年轻人对月饮酒,怀中还都搂着一个女人,女人个个双目含泪,但也不敢出声,因为地上还躺着一具女尸,此女就因为反抗面前盗贼头目的侮辱,被当场杀了。 山上的盗贼并不是人人都有这种福分的,但面前这个年轻人却是例外,因为他是猎狐山大当家李东来的儿子李列。 他自称第四当家。 排名仅在三大窥人之下。 哪怕他只是武极初期修为,依然不妨碍他横行三百里,快意人生。 山间美酒飘香,居然是最高端的白酒碧水仙酿,碧水仙酿因为碧水宗的乱添加,过年的时候已经在京城栽了个大跟头,被几大酒徒痛斥,渐渐退出了京城顶端酒的行列,但在各州各府,却依然是顶级好酒,成为各州各府的头牌(白云边酒当然更有名,但等闲人根本抢不到)。 突然,竹影之前出现一条人影,沿着山道步步而行。 李列目光一抬,盯着这条人影:“什么人?” 林苏也抬起头,看着面前这群人:“猎狐山盗贼是吗?在下猎人!” 哈哈哈哈…… 一名盗贼纵声大笑:“猎人?你真以为猎狐山有狐狸可猎?” 哧地一声轻响,那个盗贼的狂笑戛然而止,一把闪亮的飞刀直接截断他的脖子,空中划过一道血光,落在林苏的手中。 所有盗贼同时一惊…… 林苏捏捏飞刀:“各位大概没有听清楚,我猎的是人,不是狐!” 声音一落,所有盗贼同时站起,拔刀! 但飞刀不知从何处而来,转眼间,十多名盗贼尽数掉了脑袋,只剩下一人,李列,他全身的真气刚刚提起,还来不及跃起,就被一刀刺破了丹田,他的惨叫声惊动了整个猎狐山。 猎狐山后山,轰地一声,一条人影冲天而起,随后,又是两条人影从另外两座山头冲起,满天星光几乎被他们这一冲搅散。 如此大的山头,几声惨叫惊动不了太多人,但足以惊动他们,因为他们是窥人,窥人级别的高手,哪怕坐于深山之中,整座山上发生什么大事,他们也都是能知道的,这也是上次官兵剿匪功败垂成的原因。 更有一宗,大当家的李东来,跟独生儿子李列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李列出事,他老子第一个知道。 一知道就大怒,敢伤我子,我杀你全家。 挟着怒火第一个从天而降。 人在空中,他就有点懵,只是一个读书人?穿得破破烂烂的象一个落第秀才…… 林苏手中刀横在李列的咽喉,盯着从天而降的高大人影:“李东来是吗?” 李东来一声怒吼:“放下我子,否则我必杀你全家……” 林苏微微一笑:“好的!” 手一横,李列脑袋飞起! 当着李东来的面,直接斩了李列的脑袋。 场中几个女子齐声惊叫,两个当场昏厥…… 李东来双脚已然落地,脚下的青石板直接粉碎,他呆呆地看着身首异处的儿子,全身纹丝不动,唯有满头头发无风自动…… “阁下是谁?”四字吐出,居然沉稳异常。 林苏道:“你问我是谁,是想杀我全家对吧?” “是!” “不用费事了,你死了就不用纠结了。” 手一起,青光出,一轮血月陡然升空…… 李东来手一伸,一把大刀在手,一刀斩下…… 血月化刀,大刀两断,血月一分,李东来脑袋升天…… 此刻,另外两大寨主也刚好赶到,刚好看到这颗脑袋冲天而起…… 两大寨主全身突然收紧,猛然落地,血月盘旋,横在他们眉间,映得他们满脸皆青…… “郑拓,雷军是吗?” 两大寨主喉节上下滑动,慢慢后退两步:“是!阁下是……” 回答他们的只有六个字:“想死还是想活?” 伴随着六个字的,是血月化环,将他们的脖子牢牢套在其中,两大窥人高手全身都凉了,这是文道神通,哪怕他们此刻真气已经满丹田,哪怕他们可以一刀斩千军,但在文道伟力已经锁定的情况下,他们的生死系于对方一念之间。 大寨主已经用性命告诉了他们这一点。 “先生……饶命!” “发下天道誓言,唯我之命是从!……” …… 半个时辰之后,林苏出了猎狐山。 又一刻钟,林苏回了客栈:“走吧,二哥,咱们连夜回家。” 次日夕阳西下,林苏和林佳良回到了江滩。 这里与三平县两千里之遥,但在林苏全力急驰之下,居然只用不到一天时间。 这速度是没谁了。 林佳良满头雾水,他不知道三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隐约猜到会跟三平县有关,到了家中,林佳良直接将三弟拉进书房,直接问了。 “我拉你赶紧回家,是因为今夜会有一件大事发生,你很快就会接到朝廷的急令,在你接到急令之时,你必须是身在海宁。” 会发生什么事?林佳良大惊。 你不用管,等着就是! 现在咱们去知府府,今晚,陪杨知府在一块儿喝酒就是。 当天深夜,三平县城。 月黑风高…… 突然,一群盗贼出现在丁家大门之外,丁家人对盗贼的到来并不感觉惊奇,甚至管家还亲自迎了出来,但他刚刚走到盗贼面前,为首的二寨主裂嘴一笑,手轻轻一挥,哧地一声,管家身首异处。 旁边的盗贼一齐动手,百来个家丁同一时间惨死当场。 院中消息一起,里面的丁老太爷大惊,刚刚弹起,房门破为两半,一道雪亮的刀光掠过,丁老太爷双目大睁,慢慢倒下。 二寨主郑拓手轻轻一挥,盗贼如同猛虎下山。 丁家庄园方圆十里地,一片血海,一片火海…… 城中,另一批盗贼横扫全城商铺…… 县衙,主持工作的县尉接到手下急报,大惊失色,盗贼进城? 见鬼了,你丁家就不能消停消停,整天的搞盗贼进城,一门心思搞钱搞地,拜托,现在是什么时候?新知县马上上任,别在这节骨眼上生事,想个办法将新知县架空才是正事。 刚刚冲出县衙后堂,一道雪亮的刀光横掠而来,县尉大呼:“雷……” 后面两个字没来及出口,他的脑袋已经飞起半天高。 …… 卢州知州府,丁继业舒服地躺在七姨太的大腿上,八姨太用纤纤玉指给他递葡萄,丁继业眉眼中全是得意。 人生在世,何为大道? 有权有势有钱才是大道。 圣贤之道,不过是踏向人生巅峰的阶梯而已。 这些,他已经看得很通透了。 他也曾是一名刻苦攻读的学子,他也曾心怀济世之大愿,但现实却告诉他,所谓圣贤道,都是虚无缥缈的,人间正道还是当官。 当官一点技巧都没有,善于投机,比什么都来得快。 他最大的投机,就是看准了一个人,用七年时间来辅佐这个人,最终换来了一世荣耀。 这个人,就是当今皇上。 这一宝押对了,他赢了,赢得了官位,赢得了一切…… 他赢了,他家自然也不能亏了。 丁家,因他而辉煌。 三平县,丁家占四成,民间甚至称他为“丁四成”,这又如何?天下是陛下的,陛下得了亿万里山河,给我百里之地又如何? 区区一县丁四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呵呵,我还想当一州之地的丁四成呢…… 突然,外面的门疯狂敲响…… 丁继业眉头一皱,他跟两个最年轻姨太太在一间房子的时候,外面是不会敲门的,下人担心败了他的兴致,今天是怎么了? 进! 房门猛地打开,丁继业敏感地捕捉到不同寻常之处,他贴身侍卫丁小刀脸上的表情无比凝重,能让丁小刀皱了皱眉头的事情,对于卢州都是天大的事情,因为丁小刀不仅是州府参事,还是他的本家,他亲侄儿。 在卢州,哪有丁小刀解决不了的事? “叔父,出了大事了!三平老家那边,猎狐山那帮杂碎反了,将丁家所有男丁全都杀了,房子烧了,店铺也烧了……” 什么?丁继业一声大吼…… 丁小刀猛地跪下,将情况全面汇报…… 就在刚刚,猎狐山群盗出山,闯入三平县,兵分三路,一路平了丁家所有商铺,一路平了县衙,一路平了丁家老宅,所有的人全杀了,所有的店都烧光推平,所有的财宝全都抢走,所有的地契、名人字画,全都付之一炬…… 丁继业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怎么可能? 下这么狠的手? 真是猎狐山盗贼干的? 丁小刀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认可,那边还是留下了几个女眷的,她们对几个盗首还是认得的,灭丁家老宅的是二寨主郑拓,他带着黎阳、杜春、王间等人,灭县衙的是三寨主雷军,他带着李飞、齐满等人,烧商铺的是路三路四兄弟,各带着至少百十号强盗…… “李东来呢?他在哪?”丁继业吼道。 李东来,是猎狐山大寨主,三年前犯事被抓,丁继业将他释放,给他新生,创造条件让他成为猎狐山盗首,他敢反叛? 丁小刀告诉他,听三平那边传来消息,李东来已经被郑拓、雷军联手暗杀了,现在看来,猎狐山其实早有内讧…… 猎狐山内讧? 有这个可能性!二、三把手联手暗杀一把手,将盗贼带入另外一条路,是完全有可能的,毕竟以前丁继业制约猎狐山重点是制服李东来,猎狐山所得的好处,也基本被李东来一人占有,二三把手自然不甘心…… 但丁继业玩人心玩了半辈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林家兄弟……前段时间去了血雨关,血雨关立刻传来大变故,而林佳良恰好又是三平新任县令,现在三平县又发生大变故…… “林家兄弟目前身在何处?”丁继业目光沉静无比,盯着丁小刀。 “据说已经离开了血雨关。” “有无可能已经进入三平县?” 丁小刀摇头:“这不可能!三平县那边早已作好安排,等着新任县令到任,如果林家兄弟到了三平县,一定会有消息传来,叔父,难道……” 丁继业缓缓走到窗前,盯着幽深的夜空,慢慢拿出了官印…… 海宁府,已夜深,杨知府和林家兄弟的夜宴已近尾声。 “林二公子,你专程前来跟老夫讨教为官之道,其实还真是找错人了,所有人都知道,老夫最不擅长为官,出仕二十年,如今也只是一个小小知府,不过,那句告诫你还需谨记,不求你全心为民,万家生佛,存三分善念,留三分爱民之心……” 突然,一道红光从林佳良怀里传来…… 这是他的官印。 杨知府猛然一惊。 林佳良尚未上任,谁会半夜三更地用官印呼叫他? 林佳良拿出官印,也有些好奇,输入文气,官印亮了,里面出现一个相貌威严的老人:“林佳良是吗?”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下官正是!”林佳良看到老人的官服立刻跪下:“大人是……” “本官卢州知州丁继业。” “原来是知州大人!”林佳良道:“下官正准备启程履职,先去州府拜见大人,大人先行见召,失礼失礼……不知大人深夜召见,有何要事?” 丁继业目光一扫:“你这是在何处?” “回大人,下官目前在海宁老家,正在向杨知府请教如何处理地方政务……” 海宁老家? 官印中杨知府出现,对知州大人见礼。 与杨知府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人,正是林苏。 “监察使林大人也在?”丁继业可以在杨知府、林佳良面前高高在上,但在林苏面前,却是变了一幅语气。 因为林苏是京城监察使,虽然只有五品,却是京官。 专门监督地方的,而卢州,同样是他监察的范围。 他前段时间却了曲州州府会昌城,让曲州知州秦放翁栽了个大跟头,江南十三州首脑全都知道,对他有了别样感觉,不管怕不怕他,至少不愿意明着得罪于他。 第207章 官兵剿匪 林苏微微一鞠躬:“丁大人,家兄即日前赴你辖区内就职,还望大人多多关照啊。” “应该的应该的!”丁继业道:“林县令,本州也知道陛下给的休沐之期未满,离正式上任尚有二十余日,但目前三平县发生一起特大事件,需要你紧急上任。” 林佳良惊道:“不知是何事?” “就在刚刚,猎狐山盗贼闯入三平县,屠杀平民千余之众,县衙也被攻破,商户亦是遭受重创……” 林佳良的心头怦怦乱跳,脸色一片惨白…… 杨知府也大吃一惊,怎么可能有这么猖獗的盗匪?一夜之间杀千人,我的天啊…… 林苏也脸色大变:“猎狐山盗贼?猎狐山什么来头?” 表现得一百二十不知情…… 丁继业简略地介绍一遍,直接下令,当前情况紧急,县里不能无主,林佳良立刻走马上任,除盗贼,定民生…… “是!下官义不容辞,这就回去跟家母说一声,连夜启程,估计明天,哦,不,后天上午,到达。” “好,后天上午,本州亲赴三平县,与你会合。” “是!” 官印通话结束,林佳良向杨知府鞠躬:“下官告辞!” 杨知府一把拉住他:“丁继业不是个好东西,凡事多留个心眼,不可唯令是从!” 这……林佳良犹豫不决。 杨知府急了:“林三公子,你送你兄长上任吧,我觉得这中间有大文章,他这样上任我可不放心。” “好!” 林苏答应下来,杨知府才算是放心,又嘱咐了一堆原则性的话,两兄弟告辞杨知府,脚下一动,回到林宅。 跟母亲告辞,跟媳妇告辞,一切都是正规流程。 然后,林苏陪着林佳良,拿起曲秀为丈夫收拾的一大堆妖族行李袋,破空而起,射向西南。 天空,两人飞得很慢,这是林苏的安排。 回来时,他们赶快,去的时候,就不必了,以林佳良自己的脚力为准,从海宁到三平县,两千多里地,林佳良全力赶路也需要一天半,那么好,后天正午之前到达,绝对不提前。 “三弟,这就是……”林佳良心头早已疑虑。 三弟在三平县安排了一件大事,指的就是这个?你怎么敢这么干?这是多大的罪…… 林苏重重点头…… 三平县,两大问题,一是丁家鱼肉乡里,无恶不作,无人治得了,丁家不除,三平县老百姓永无出头之日,再好的县令都不行,所以,丁家必除! 第二点呢?就是猎狐山的盗贼,这些盗贼跟丁家是一伙的,丁家占地四成,三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们就是帮凶,有这些人在,三平县也永远谈不上人间乐土,为了六十万百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林苏给两大寨主下的指令就是:全面清除丁家的人,烧掉他们的地契,烧掉他们的商铺,为什么连县衙都烧?因为县衙里存有地契存根,如果这些存根不烧,哪怕外面的地契没了,依然可以根据存根重新给丁家发这个地契,现在,外面的地契、县衙的存根全都没了,就成了典型的死无对证。土地无契约,就是无主土地,按照国法规定,无主土地,县衙有权重新分配…… 一个县土地四成集中于一家之手,这个县基本上无可救药,但林苏来这一手,就是打破这一魔咒! 这就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林佳良差点一头从半天空栽下来,但他强行将自己控制住,脸色苍白地看着兄弟:“三弟,道家有红莲孽火,文道也有文道孽火,纵然这些事情别人不知,但孽火自生,所以,你必须答应二哥,象这种事情,以后万不可为!” 所谓孽火,就是作孽之后对作孽之人的一种惩罚,有了孽火,会严重制约前行之路,很多修道人半生修道,作孽多端,到了高境之后回想自己一生,对自己的道予以否定,就让自己的道行有缺,进而长期陷入瓶颈之中。 所以,修道人会游历红尘,积德行善,其目的就是以善化恶,消除自己的孽火。 林苏笑道:“二哥,知道孽火的本质是什么吗?其实就是心魔。你认为你是作恶,才会有心魔,你坚定地相信自己是对的,根本就没有心魔。” 林佳良盯着他缓缓道:“你敢肯定猎狐山盗贼所杀千余人中,就没有误杀?” “当然会有误杀,但不下这步棋,就没有误杀么?” 林佳良久久无言,猎狐山哪一日没有误杀? 只不过,那些被杀伤的人命,跟林家兄弟无关,林家兄弟无需背负心头的罪孽。今日直接死在猎狐山群盗手中的人,如果出现误杀,就跟林家兄弟有关。 林苏道:“世间事,没有尽善尽美,世间人,亦没有道德完人,你以圣贤的要求自我修身没有问题,但官场之中,追求一个道德完人,事事瞻前顾后,就是一个好官吗?不,那是对你辖内的民众不负责……” 一路上,林佳良再没有说话。 他内心深处一直在翻滚着林苏所说的话。 他内心关于圣道的篇章也在悄然翻动…… 圣道至仁,何为仁? 对恶人之仁,会导致好人之灭,小处之仁,会导致大恶丛生,道理他也明白,但他依然难以接受三弟为了百姓生计,拿一千人的性命作为筹码。 这或许就是两兄弟的区别。 有些事情,林苏做起来毫无心理障碍,而林佳良却死活踏不出去。 他也突然明白三弟在三平县说的那句话:这件事情我来做,别让他污了你的圣道。 第三日清晨,离三平县已经不远了,林苏穿上了官服,林佳良也默默地穿上了官服,站在会君山顶,遥望远方的三平县城。 清风徐来,林苏道:“二哥,看看脚下的土地,这里是三平县最好的良田,但视线所及,全都是丁家的。丁家底蕴并不深厚,不过只是一个读书人的逆袭而已,短短四年时间,他们占了三平四成良田,七成商铺,你觉得这些良田里面,埋的是什么?只是土么?” 林佳良轻轻一震:“还埋着那些贫苦人的枯骨!” “是!那么,这些枯骨,就只是丁继业一人埋的么?那些为他挖坑的、打死村民的、拿条袋子将尸体包裹的、粉饰太平的那些人,真的没有罪?” 林佳良无语。 “听过一句谚语吗?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他们为虎作伥,原本就不值得同情,纵然有些人罪不至死,但乱世就得用重典,没有霹雷手段,何以显菩萨心肠?” 林佳良猛然抬头,心中的阴霾这一刻撕裂。 雪崩之时,没有一块雪花是无辜的! 正主该死,帮凶同样该死! “我懂了,三弟!一路行来,两千里路程,我终于懂了!除恶就是为善!恶无小恶,善无小善,小恶不除,大善何生?” 哈哈…… 林苏哈哈大笑,二哥,你悟了啊。 两兄弟踏空而去,林苏终于放心了,他很怕跟二哥讲道理,二哥属于那种性格特别柔和,只要没触碰他的逆鳞,他都好说话,但一旦触及他的底线,他的原则性异常难突破,如果带着这种思维踏上他的县令之途,他将处处束手束脚,所有的事情都将是一团乱麻。 乱世用重典。 严打。 在遥远的地球,某一个时期,强了妇女直接枪毙,用法学家的观点说这是对法律的突破,但放在某个特殊阶段,不这么干行吗? 不用重典不足以正风! 林家兄弟踏空而至。 今日的三平县城跟三日前完全不同。 三日之前,这里繁华昌盛,至少肉眼所看,一派繁华,但今日,却是如同阴森鬼域,城中商户,十室七空,街上少见行人,几乎所有人都限制在家中,不得外出,随意外出者,斩! 城头,官兵无数,个个杀气腾腾。 丁家十里大宅,更是血流遍地,几乎所有的房子全都烧了,围墙也尽数推倒,没有尸体,没有女人,没有财物,只有满地官兵,还有一个身着官服的老爷,静静地站在废墟之上,胸口轻轻起伏。 尸体收了,女人送到了州府,老宅就这样没了,多年来积累的财宝,全都被抢…… 他是知州! 知州却保不了自己的家! 丁继业这一刻,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云层一震,分开,两条人影穿过云层,落在丁继业的面前,正是林佳良和林苏。 林佳良深深鞠躬:“下官林佳良,参见知州大人。” 林苏也是微微一鞠躬:“知州大人!” 丁继业目光落在林苏脸上:“监察使大人,也来了?” “家兄上任,家母不太放心,非得让我来送他一程,丁大人如果认为不妥,本官告辞就是。” “岂敢岂敢!”丁继业道:“三平出了如此大案,本州心头没底,有林大人前来主持大局,再好不过。” “大人说笑了,林某年轻识浅,今日只是观摩观摩……”林苏谦虚道:“大人,目前所站之地,血迹颇多,莫非是盗贼杀人之地?” 丁继业脸轻轻抽动,正是。 林苏四处打量,这里看着倒也象个高门大户,莫非是当地豪紳? 丁继业终于崩不住了,一字一句:这里,乃是本官的祖宅,盗贼所杀之人,我丁家占了八成! 林佳良霍然抬头,脸有惊讶…… 林苏失声大呼:“什么?……胆大妄为!胆大妄为!丁知州为本州七千万父老日夜操劳,老宅居然遭此横祸!天理不容!天理实不容!……当地县衙怎么回事?谁在主事?叫过来!” 林苏向站在旁边的丁小刀下令。 丁小刀缓缓摇头:“本县主事的县尉,也于那天被杀,六套班子的领头人全都被杀……” 林苏目瞪口呆,又重复了好几遍胆大妄为…… 林佳良道:“大人,卑职向大人请命,亲自去猎狐山,剿灭这伙十恶不赦的盗贼!” 丁继业血红的眼睛转了过来:“何时出战?” “卑职奉大人令,大人说战,此刻便战!” “好!”丁继业猛然转身:“丁小刀!” 在! “你亲领西南三万州兵包围猎狐山!猎狐山群盗,一个都不准逃脱。” 是! 州兵昨日就已就位,包围了四方山口——这行动是前所未有的有力。 “林佳良!” “在!” “你带3000州兵高手,外加你的捕快,进山杀贼,郑拓、雷军两大寨主务必生擒,其余人众,格杀勿论!” 是! 队伍整合,浩浩荡荡开向猎狐山。 林苏没有跟兄长并肩杀贼,而是陪着丁继业,县衙烧了大半边,但毕竟也还有小半边在,两大首脑就在县衙议事厅中就坐。 林苏托起茶杯:“丁大人,节哀顺变!” 谢谢林大人!丁继业致谢。 林苏的茶杯慢慢放下:“丁大人,下官得向你致歉。” 丁继业心头一跳:“何意?” 林苏道:“家兄将任职三平,所以我将卢州的情况了解了一番,不瞒丁大人说,今日之前,我对大人颇有误解。” 丁继业目光闪动,不明所以。 林苏补充道:“我曾听闻一些风声,说丁大人的老家,与盗勾结,占地四成,祸害十里八乡,但今日盗贼如此恶毒地对丁大人下手,此恶毒谣言不攻自破!丁大人必是为官清廉,福泽乡亲,铁腕打击盗贼,才会遭此横祸!不知下官猜测得可还准确?” 丁继业心头乱跳,自然只能应认:“正是如此!……林大人慧眼!” 林苏道:“透过现象看本质,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大人因为惠民而遭恶徒报复,终不能就此了结,我欲向陛下上书,将丁大人满门忠烈之壮举上报朝廷……” “不……”丁继业犹豫片刻:“多谢林大人好意,但本州为官,只求无愧于心即可,无需大举宣扬。” “这如何使得?”林苏道:“我林某人出身将门,对真心为民的好官,一向钦佩有加,比如海宁的杨知府,我就与他相交莫逆,丁大人更是让林某佩服,如果丁大人不欲将清廉名声传扬朝堂,那我还有一法,我可以写一本小说,就以丁大人为原型,只需小说发行,丁大人纵然不得朝廷褒奖,也必然能换来天下清名。” 第208章 丁继业哑巴吃黄莲 写小说? 以他为原型? 丁继业心头大动,如果能得他金笔一写,那真的是天下知名,亿万民拥戴…… 虽然真的起了这个心,但他却也还算清醒,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脸皮纵然厚如城墙,他也不敢真的让他写,唯有推脱…… 林苏感慨万端,知州大人真是官之楷模啊,清廉、爱民居然还如此淡泊名利,林某今日一见实是敬佩得五体投地…… 丁继业心头火烧,但也只能表示感谢。 对于林苏,他从朝官团队中得到了一个基本印象,就是跟这个人打交道要十二分小心,千万别当他是一个少不更数的少年,这个少年是狐狸精转世的,当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 但今天他还是没看出这少年的不同凡响之处,只能牢牢把握一个原则,少说多看…… 你说我清廉爱民,我感谢,你要向我致敬我也受着,但我就是不起任何话题,且看你如何唱戏。 林苏似乎根本没有唱戏的打算,就等着猎狐山剿匪的结果。 猎狐山上的盗贼经历了一场极其戏剧性的转折。 前天晚上,他们得到了两大寨主的指令,下山大抢了一场,而且是针对丁家这头最肥肥羊的大抢劫,抢劫过程是美好的,收获是丰厚到极点的,而且抢到东西之后,两大寨主居然真的兑现了承诺,允许他们占有全部的战利品。 盗贼高兴得都快疯了。 整整一晚上,猎狐山如同过年一般,酒一坛坛地喝,女人一个个地玩,钱财一袋袋地收…… 等到他们醒过来的时候,情况有些诡异。 三大寨主一个都不见。 怎么回事? 有些危机意识强些的盗贼立刻下山,走到山口就遇到了大军,三万大军将猎狐山团团围困,盗贼大吃一惊,赶紧回山,一汇报,所有人都急了,到处找寨主,寨主不见了! 盗贼开始慌了…… 四面突围,但四面全是大军,将整个猎狐山围得严严实实。 几十个二级头目形成共识,大家不要慌,无非就是剿匪,猎狐山怕剿匪吗?哪年不来一次两次的?那都是做做样子的…… 这么说倒也对,官兵剿匪从来都只是做样子的,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但今天的情况明显有变。 到了午后,三千官兵进了猎狐山,一遇上盗贼就是一顿砍瓜切菜,昔日软脚虾一般的官兵,今天如同换了一个人,真刀真枪地干啊,而且来的官兵全是高手,几乎清一色武宗,甚至还有几十上百个武极。 不抓人,不要活口,不要财产,就只要你的脑袋! 一时间,整个猎狐山一片哀嚎惨叫,尸横遍野。 盗贼们以前的感觉是对的,剿匪就是做做样子,这猎狐山乃是知州大人的编外力量,怎么可能真的剿?他出兵剿匪无非是顺应民心,骗取朝廷费用而已。 但今天,知州全家都被杀了,他还跟你来那些虚的? 从中午直到次日凌晨,林佳良踏遍了整座猎狐山,指挥着他的部下三百捕快和三千精兵,转战猎狐山,杀贼足足一千七百多。 太阳全部升起,最后一批盗贼被赶到北部山口,跟外围包围的官兵撞了个面对面,对面的官兵直接放箭,上万强弓,数以百万计的利箭如暴雨倾泄而下,最后三百盗贼全成刺猬。 看着最后一个盗贼倒下,林佳良捏一捏手中的一页金纸,长长吁了口气。 郑拓、雷军已经走了。 走了就太好了。 知州大人下的命令是,郑拓、雷军要抓活的,其余人众一律杀无赦,知州当然是想要知道这二人后面,到底有没有人指使。 林佳良不希望这种情况出现,如果郑拓、雷军出现,他必定是要将这二人杀无赦的,这二人都是窥人,以他的战力,想杀此二人难度极大,所以他提前将三弟亲笔写的战青词准备着,幸好盗贼全杀光了,这二人也没有出现。 胜利回程! 官兵在猎狐山杀贼,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三平县的最大新闻。 所有人一听,全都激动…… 猎狐山盗贼,犯下累累罪行,真正是每个盗贼都该枪毙十分钟的那种,以前官兵也剿过,但老百姓都说,官兵剿匪是做样子的,官匪是一家的,而今日,官兵是动真格的,真的杀了猎狐山一个人头滚滚…… 有人不信,说你看到了? 寻常老百姓当然看不到杀贼的场景,但他们会猜会分析…… 有人说了,我相信是真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新来的县令叫林佳良,乃是今科状元林苏的二哥,林家兄弟出自将门,他还有个大哥在血雨关跟魔军大战的,林家兄弟最恨盗贼,当日海宁水盗屠城,这位新科状元出手,将几万水盗一夜之间杀得干干净净,如何能够容忍猎狐山盗贼在他兄长的辖区胡作非为? 众人全都激动了,新科状元?那是天上的星宿啊,到咱们这个穷县来当县令? 你怎么听话的?我说的是新科状元吗?是新科状元的哥哥来这里到县令,人家一个状元郎怎么可能当一个小小的县令?新科状元是京城监察使!知道什么叫监察使吗?那是知州见了都得行礼的大官…… 有人叫了,陈老四,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那个陈老四笑道:“好教各位得知,小老儿刚刚接到我亲家的一封家书,他三年前去了海宁,原本只是江滩的流民,吃了上顿没下顿,小老儿还时常为自家闺女而伤神,但去年七月开始,情况发生了巨大变化,状元郎到了江滩,亲手改造江滩,现在的江滩啊,人人有饭吃,个个有衣穿,我闺女还在林家厂子里做事,一个月的工钱说来你们都不信,二三两!海宁还刚刚建了学院,我家外甥都上学了……” 众人全都如闻天书。 陈老四道:“我亲家给我写信,是向我报喜的,他说了,林二公子到了三平当县令,你们三平县也有救了,林家兄弟所到的地方,全都是人间乐土!” 众人欢呼:“去看看林二公子去……” “听说状元郎也来了,亲自送他兄长上任……” 众人一下子疯狂了,去! 陈老四开心地笑了,他接到亲家的家书是事实,家书里说的东西也是事实,但他亲家真正要告诉他的是,林二公子初到三平,需要大家伙儿的帮助,亲家你在当地还是有威望的,你得把群众组织起来,帮林二公子一把,三平这地儿可太复杂了,只有大家的帮助,才能让林二公子站稳脚跟…… 现在他组织这么多人前往,就是对林佳良最好的支援。 林苏没有想到,林佳良也没有想到,林佳良的上任,会在民间引发这一曲,如果他们知道,也会感慨万端,冷水泼在墙上是有痕迹的,做了事情,是会有回报的,老百姓的回报方式就是,自发地、在他们视线之外,做一些事情…… 老百姓的团队是从城外来的,而城中的百姓,也到了城墙边,因为他们将亲眼见证一个伟大的时刻。 正午,阳光明媚。 高大的猎狐山下,一队官兵由一个县令带队,回程。 县令在前,身后是他的捕快,再后面就是十几辆大车,用黑布包得严严实实。 城墙之外,知州丁继业身着官服,威严站立,他身边,一个年轻官员也静静地站着,城里城外,数万百姓目光齐聚。 林佳良走近,向丁继业鞠躬:“三平知县林佳良报知州大人,剿匪行动已经结束,杀贼两千零二十一首,猎狐山盗贼,除三名盗首李东来、郑拓、雷军先行潜逃之外,尽数剿灭。” 几个盗首都没有找到? 丁继业眉头微皱,手轻轻一挥:“验!” 后面的大车,隔板放开,黑布掀起,两千颗人头暴露于阳光之下,空气中立刻有了一股让人窒息的血腥气。 数万百姓也不知是谁最先大叫,无数人欢呼…… “知县大人威武!” “知县大人为民除害……” “三平有福……” 众人欢呼声中,十名乡老并肩而来,在林佳良面前跪下:“知县大人,小老儿等十人,乃是城外百里寨的,代表百里寨十万百姓,感谢知县大人为民除害,上任第一天就亲剿猎狐山盗贼。” 林佳良赶紧上前一步,扶起为首的老人:“老丈好意,佳良心领,此次剿匪,乃是知州大人亲临现场指挥,各位还是拜谢知州大人吧。” 场面很是诡异,民众冷静得有点过头…… 拜谢他?拜谢他占了三平四成土地?拜谢他跟猎狐山盗贼勾结?拜谢他让无数人家破人亡? 其中一个乡老带头,来到丁继业面前,拜谢! 他就是陈老四,他不是个愣头青,他知道眼前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拜一拜知州,对林佳良将是一场灭顶之灾,丁继业一定会忌恨林佳良。 场面终于正常了。 就在丁继业稍微松了一口气,脸皮稍微放松一点点的时候,又一个变故发生。 县衙的一个主事之人(八品参事)上前:“知县大人,你终于回来了,有一件事情很严重,必须立即解决。” 众人全都静音,盯着这名参事,此人姓周,单名一个宏字,在原来的三平政务体系中,毫无存在感,也是因为县尉和几套班子的首脑都被杀了,他才临时主持政务。 林佳良也很吃惊:“何事?” 周参事道:“今日有十多户商家前来县衙,称他们的地契被强盗烧毁,要求核查县衙存根,重新下发地契……” 林佳良皱眉道:“那你跟他们核对就行了,这等小事,何需此时提起?” 周参事哭丧着脸:“大人,最大的难题就是……县衙的文书室也被毁了,没有存根啊……” 什么?林佳良脸色大变。 在场之人脸色全都变了。 不管在什么时代,地契始终是一个家庭、一个家族最大的财富,金银可能被偷,名画可能被毁,唯有土地,在那里摆着。 种田需要土地,做房子需要土地,什么事情都离不开土地。 所以,地契,是所有契约中最重要的东西。 地契万一被毁,还有第二重保险,那就是县衙的存根,可以对照存根重新下发新的地契,但现在,强盗进城烧了一堆的无数的房子,无数人地契都没了,县衙的存根居然也没了,那怎么弄?完全是死无对证。 丁继业的心头猛地一沉! 他突然有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 需要知道,他丁家的地契可是全烧了…… 但他之前并不急,因为他知道县衙是有存根的,别的老百姓想主张权力,或许很难,他一个知州自然不担心这个,使个眼色,就会有人将新地契送到他的面前。 如今,县衙存根没了? 后面城里跑过来十多个商户,同时跪在知州面前:“知州大人,你得为小人作主啊,小人的地契被万恶的强盗给烧了,找到县衙,这位参事大人非说县衙的存根也没了,小人的地可有百亩啊,总不能就这样丢了吧?那可是周家几辈子的心血……” 拼命磕头。 后面的一个人也大叫:“知州大人,为小人作主啊,小人三家店铺,从祖上传下来已经好几代了……” 一时之间,十人全都围住知州丁继业,纷纷哭诉。 丁继业一肚子的mmp,你们这一丁点土地,闹成这个样子,我丁家丢的地契比你们多十倍百倍,我自己的事情都没想明白呢…… 就在此时,林苏一步踏出,挡在丁继业面前,沉声喝道:“拦官哭诉,成何体统?你说你家地契被烧,有何为证?你说你有百亩土地,你就有百亩?莫非你随手一指,这片土地全都是你家的?简直岂有此理!” 那个商家吓了一跳:“这位大人……这片土地小人可不敢乱指,这是知州大人家的……” “放肆!万民当前,你居然敢拉知州大人下水,是何居心?”林苏怒指此人:“知州大人爱民仁政,谁人不知?他因剿匪而被盗贼恶意针对,丁家男丁一损七百余人,为万民承受如此巨大的代价,何其伟岸?你这恶毒商家,敢在此地胡言乱语,该当何罪?……” 商家猛地跪在知州面前:“大人,小人有罪!小人认罚……但地契之事,事关小人一家老小,还望大人……” 第209章 破而后立 “大胆!”林苏再度挡在丁继业面前:“土地处置,国法在前,国法自有章程,不容更改!你们如此逼迫丁大人是何居心?是想陷丁大人于不义么?是想累丁大人犯国法么?” 几人同时住口,脸有惶恐。 林苏道:“土地处置,于民乃是重中之重,大苍有国法在前。遇到此类情况,当地官府张贴告示,限全县之人十日内将地契拿到县衙登记,重新存档,没有在规定时间内登记地契者,一律视为放弃,无主土地收归县衙所有,县衙按照亩租一分的租赁价格,面向全县无地百姓租赁土地。” 丁继业眼睛陡然鼓起…… 什么意思?我家的土地也没了? 他还没发作,有一个商家先发作了:“大人,这万万不可……” “放肆!”林苏一声怒喝:“你们知道对抗的是什么吗?是大苍国法!来人……” 那个捕头猛地站直。 场中顿时陷入窒息…… 林苏缓缓道:“乱国法者该诛,但看在你已失土地的份上,本官饶你一命,捕头,重打三十大板!” 是! 那个捕头分开众人,将那个商家拖了出来,当众打了三十大板,那个人皮开肉绽,当场昏厥。 所有人面面相觑…… 其余九个商家战战兢兢,不敢再开口。 林苏转向丁继业:“知州大人,如此处置,可好?” 丁继业额头青筋乱窜,他能怎么说? 对抗国法吗? 前面对抗国法的人,已经被当场打了板子…… 唯有深吸气:“大人精读国法,佩服佩服,就按大人的意思办吧……本官尚有公务,先行回州府了,大人如有闲瑕,不妨来州府一聚。” “岂敢岂敢!”林苏道:“下官身上担了这个监察使之职,可不适合到处乱窜,别的州呢,下官兴许会去瞧瞧,丁大人所在的地方,就不必了,丁大人的官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丁继业微笑:“多谢看重,不敢当不敢当!……佳良!” 林佳良鞠躬:“大人请吩咐。” 丁继业道:“三平出了这些事情,恢复民生困难重重,你需要不负陛下所托,全力操持才好。” 林佳良道:“下官一定不负陛下重托,不负大人提携之恩,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丁继业点点头:“那三名盗首,还需追捕,但有所得,立报本州。” 是! 丁继业破空而去。 三平县踏入了一个崭新的发展阶段…… 全县已经僵化的土地资源经过清理,三十万亩无主良田浮出水面,接近全县总良田的五成…… 城中商铺,烧成一片废墟,有地契的只占三成,剩下七成无主…… 林佳良依照大苍国法行事,无主良田面对无地农民长期租赁,每年缴纳土地所得的一成,几乎跟白给差不多,需要知道,一般农民租种地主家的土地,年租高达六七成,这种举措一出,全县失地农民如同疯了一般,疯狂地争抢,一旦抢到,就跪地磕头,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地主家的地没人租了,那些地主急了,赶紧降租金,一夜之间,租金腰斩,全县最贵的租金也没能超过三成,所有人全都喜欢。 商铺也是如此。 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林佳良始终寸土不让,不过,对于众人公认的,损失巨大的十个商户,林佳良在其他方面给了点甜头,那就是允许这些商户在三平县经销林家名扬天下的几种产品:林家瓷器,林家香水,林家白云边,一时之间,这些商户尽数安抚,个个喜形于色,那些没有失店铺的商户都有些眼红了,我靠,你失了几间破商铺,换来了日进斗金的生意,这是因祸得福啊…… 林佳良的身份也引起了各位商家的重视,他不仅仅是个县令,他还是商场传奇的林家二公子,跟他搞好关系,以后还怕没发财的机会? 于是,满城商户全都在林佳良面前争宠…… 商铺毁了得重建,这一重建就拉动了地方经济,一时之间,三平县居然呈现了百业兴旺的势头。 而远在州府,时刻关注着三平县的知州丁继业,真的很象是r了狗啊…… 这算啥?一鲸落,万物生? 丁家跌倒,全县吃饱? 知道你们吃的是啥吗?是丁家的基业…… 丁小刀无数次地磨刀,要将那些人的脑袋砍下来,但丁继业冷冷地盯着他,你砍谁? 丁小刀托着刀四十五度角望天空,很迷茫…… 砍谁啊? 砍猎狐山强盗?不用费事,已经砍了!县令亲自带人去砍的,非常干脆利落。 砍县令? 县令对丁家还有些恩惠,丁家祖宅原本也没有地契,原本也该没收,但县令硬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翻出丁家族谱,找了一堆证据将丁家祖宅这块地的地契办到了丁家名下,你能说啥,人家为了知州大人,那是真铁心啊…… 那只能怪这国法了,你上京城将出台国法的皇上给砍了吧…… 林苏陪着二哥整整半个月,终于离开了三平县,身形一动,直上苍穹…… 与此同时,血雨关来了两个人,求见林铮将军。 见到林铮,两人直接跪地。 林铮让其他人全都出去,盯着面前的两人,冷冷地道:“我三弟已经给我来过信了,郑拓,雷军,你二人双手沾满百姓的鲜血,十恶不赦,百死莫赎!唯有一法可活!” 两人跪地磕头,请将军指点…… 林苏缓缓站起:“在这血雨关抗击异族,十年边关征战可消你罪,并许你与家人团聚。” 十年…… 两大寨主面面相觑,终于还是点头。 不点头又如何?他们已向林苏发下天道誓言,不遵他的指令,分分钟身死道消,还有他们的家人,虽然已经带出了三平县,但要想真的逃脱丁继业之毒手,还需要林家兄弟的帮助。 于是,边关多了两名猛将,全都是窥人境界,化名林雷、林清,对林铮唯命是从。 …… 林苏虚空横渡,片刻间已经驰出千里之遥,面前是一座高山,云霞浮动。 突然,他面前出现了一只小鸟,赤红色的小鸟,林苏虚空定位,吃惊地盯着这只小鸟,如果千度之瞳不骗人的话,这小鸟儿该跟某个女人有关系…… 小鸟儿空中一侧身,飞向下方的山谷,林苏也跟着它落在山谷,山谷的溪水边,有一茅舍,茅舍之外,是一巨石,巨石之上,是一少女。 少女回头,正是巫雪,巫雪轻轻一笑:“三公子,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做法,很是不凡啊。” 林苏心头猛地一跳:“你说的是……” “血雨关,以兵法《借刀杀人》杀掉刘丹,让张文远一肚子的火不知道朝哪发,在三平县,借强盗之手除丁家,将丁家搜刮整整四年的三十万亩良田来了个黑吃黑,同样让丁继业有火不知道朝哪发……” 林苏这一惊非同小可,脸色已是大变…… 巫雪轻轻一笑:“我对三公子的智慧是真服了,怎么不管什么事情,你都能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呢?” 林苏脸色风云变幻:“我对你也是真服了,莫非这一两个月时间,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只有一个时候不在……” “哪一个?” “你出恭的时候……” 我靠!意思是我洗澡的时候,你也在? 巫雪咯咯娇笑:“三公子要干的大事也干完了,现在也闲下来了,陪我论论道如何?” 论道?林苏直接摇头,仙子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哪配跟你论道?你是什么人?是随便扯根腿毛都比我腰粗的人…… 也不知道林苏这个比喻是不是惹着她了,巫雪脸板起来了,意思是你不论? 不是不论,实在是不敢论,论不了,没这个本事…… 巫雪缓缓点头:“好象也是哈,你不擅长论道,只擅长用计,也好,我把你干过的事情告诉张文远和丁继业吧,他们肯定会对你打压,我看看你用什么办法跟他们斗法,论不了道,看一场好戏也行啊……” 林苏猛地跳起,额头青筋爆跳。 咳……我与张文远、丁继业的那些破事,何劳仙子费心?那都是俗事,仙子随便从脚上扯块死皮,都比这事儿高级……既然仙子瞧得起,那仙子就出个题吧,小生尽力去试试,不就是论道吗?也死不了人…… 巫雪咯咯笑,又开心了。 开心过了,她谈到正题了:“在你眼中,什么才是……水?” 水? 林苏一下子明白了。 当日巫雪拿到了青铜片,青铜片上有一滴水滴,这是规则种子,水之规则! 巫雪悟不透水之规则,在向他寻求灵感…… 水! 林苏在石头上踱步…… 水有三态,气态、液态和固态…… 气态之水,无形无状,液态之水,有形无状,固态之水,有形有状…… 水至弱,沾面不觉…… 水亦至强,水滴而石穿…… 巫雪开始是微笑着的,虽然她已经一百二十岁了,但剔除掉封印的那百年,也不过是二十岁少女,心性与少女无异,不知为何,她对捉弄面前这个少年很有兴致。 逼他论道也是如此。 但林苏一开口,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了。 他随口所说的这些话,几乎将她这两个月来所有的体悟全都说到了,尤其是至弱与至强,世人只知水之弱,何人能看到水滴而石穿? “你提及水之三态,三态如何转换?” 水之三态,在实际战斗中,是最常见的,液态水无孔不入,用于侦察,无人能知,气态水,无影无形,用于隐身,最是绝妙,而固态水,可化为杀敌利器…… 悟透规则,才能应用规则,作为修行之人,最终还是应用规则的,应用于战斗,是最大最常规的应用。 这个问题巫雪提了出来,但她其实并不指望林苏能够有什么有价值的回答,或许只是她自己的一个迷茫。 水结冰,水化汽,作为修到象天法地境界的顶级修行人,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举手之劳,以法力都能做到,但那是法力的作用,不是水的本来规律,对于参悟规则并没有作用。 林苏道:“这个问题有点深度了,一般人还真的回答不了。” 果然如此…… 林苏补充道:“要回答这个问题,需要先引入两个概念,一是温度,二是压强。第二个概念有些太深奥了,先说第一个吧……” 在常规大气压之下,温度就是三态改变的唯一要素。 我把目前的温度设定为20度,开水的温度设定为100度,水到100度,化为气态,水到0度,化为冰…… 巫雪手轻轻一引,一滩水飞到她面前,温度慢慢升高。 林苏的手指点在这滩水中…… 嘴里报数…… 有热的感觉,大约30度…… 跟人体温度相近,人体正常体温36至37度…… 嗯,有点烫,45度…… 60度…… 80度…… 90度,水快开了…… 100度!水开!化汽! 巫雪两眼大亮,她知道水开了会化汽,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中间有严格的度数划分,她精确地把控着温度的上升,她突然发现,林苏所说的每一个分级,都是如此的精准。 啥叫精准?那就是她让水温从60度升到80度,和从80度升到100度,用的功力是一样的。 他没有乱说,温度这个概念是一个精准的概念…… 天啊,这是什么知识体系? 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再逆过来重新试了一遍,在林苏报出0度这个数值时,水结冰,没有半点偏差。 巫雪深深吸口气:“温度!我对温度已经有所了解了,你再说下……压强!” 林苏抓抓头皮:“这个,真的很难……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得清了,这涉及到一门全新的学科……” 这句话一说,他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因为面前的巫雪眼睛太亮了…… “什么学科?” 啪!林苏一巴掌扇在自己嘴上:“咳,仙子……这些东西只是杂学,真没必要去钻研……你有个直观的感受就好,比如说,你将一个铁罐子牢牢封死,里面装上水,然后大火烧,哪怕里面的温度已经超过100度,但水也没办法化汽,就是因为里面的气压太大,压制住了水的三态转变,反过来,如果你在高空空气稀薄之处烧水,水看着是开了,但其实温度也没有100度,那就是气压太低……” 第210章 与疯狂仙子在一起的日子 巫雪手突然一起,一大块蓝光闪烁的金属随手而出,在空中变成金属水,合成一只大罐子,罐子里面装上了水,她法力一起,开始加温…… 林苏眼睛睁得特别大,我靠,什么都现场试啊? 巫雪内心的温度计读到了100度,里面的水还是水,内心数值读到了200度,水依然是水,300度,依然如此,500度,1000度,还是…… 话说,她做的罐子也太牛b了…… 巫雪大为兴奋,手一起,就要打开罐子瞧瞧…… 林苏吓了一跳,超级强悍的高压锅啊,你这样开? 赶紧止住:“仙子,这样开可不行,会炸的……” “炸?我不怕……” 她的手一挥而过…… “我怕啊……” 林苏转身就跑。 轰地一声,身后传来一声大爆炸。 林苏霍然回头,巫雪托着几块金属残片在那里发懵…… 我靠!高压锅在你胸前直接爆炸,你居然只是发懵?连你肩头的小红鸟都没震动,还歪着脑袋在那里看…… 巫雪抬头,眼中全是兴奋到了极点的狂喜:“太神奇了,水之威力居然如此强劲,用在战斗中也是一个独特的技能……” 她的手抬起,一团水到了手中,压住,加温,以法力形成了高压锅的外罩,猛地放开,前面的一块大石头炸得粉碎,又一个丢出,落在林苏身边,林苏抱头鼠窜,趴在草丛里我操…… 这居然给了她战斗的灵感,她将来莫非还会根据这个原理,创造出比肩氢弹的高压炸弹不成?那科技就在她这里就真的改得面目全非…… 一连七八个大炸弹,威力越来越猛,最后一个太恐怖了,前面半边山峰倒了下来。 林苏仰望天边,深深后悔,自己要是被这个疯子炸死在这里,一定是多嘴多死的…… 幸好试验到此为止了,巫雪来到他的面前:“你刚才说高空……哪啥?” 林苏松了口气,高空试验好啊,试吧试吧,只要你别在我身边试就行。 “你向上飞三十里,试试能不能把水烧到100度……” 巫雪再做一只铁罐子,按照林苏的要求去掉盖子,就只是一口敞口锅,托着飞上了九天之外,兴冲冲地去做实验去了。 她从视线中消失,林苏左看看,右看看,四野无人,他一头钻进山林,逃之夭夭。 刚刚从山林里钻了出来,前面突然红光一闪,一只小红鸟儿凭空出现在他的两眼之间,林苏面前红红的一大片,林苏猛然侧身,转了个方向,刚刚转过去,小红鸟儿突然翅膀一扇,狂风陡起,林苏离地高飞远走,一屁股坐在地上,四下一看,他懵了,我靠!回到了原地! 那只小红鸟儿依旧横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这眼神太恶心了,分明是瞧他不起…… 林苏怒了,手一伸,一把飞刀在手,刀尖直指小红鸟:“她是牛b,不代表你也可以在我面前……” 小鸟儿突然一爪子抓出,抓住了林苏手中的飞刀,林苏突然感觉手中的飞刀象被烧红了一般,从他手中脱手,小红鸟儿爪子之下,天外陨铁制作的飞刀化成了红红的汁水,嗒嗒地滴下……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怔怔地看着小红鸟,不管他承认不承认,小红鸟儿其实真的可以在他面前牛b…… “小红宝宝,你看,那边树上有很多虫子,你不想吃点早点吗?” 小红鸟不理他,似乎对虫子没啥兴趣。 “对了,我刚才看到那边也有一只红鸟儿,跟你应该是同类,要不你去谈个恋爱?你是鸟儿,跟鸟儿玩多好啊,跟我这个人类在一块儿没啥意思……” 小红鸟儿对异性同类没啥兴趣,一门心思盯着他。 你变t啊…… 林苏拿它完全没办法…… 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验证了,高空之上,水化汽只需要80度……噫,你想跑?” 林苏直接否认:“怎么可能?我是想着你上天入地地折腾,可能有些饿,想找点东西给你做早餐……” “你还会做早餐?你打算给我做什么早餐?”巫雪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两手空空。 林苏脸一点都不红:“你锅也做好了,要不,咱们将这只小鸟儿炖了吧……” 小鸟儿直接炸毛。 巫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行了行了,小红,他想把你炖了,你就让他炖,看他怎么炖…… 三公子啊,你也别一门心思想跑,我有那么可怕吗?哪次见面你都想跑…… 林苏叫苦,仙子啊,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又不是小红这样的变t,怎么可能不想跟你在一块儿呆几天?但你太强悍了,动不动来个大炸弹,我真心觉得在你身边,我小命会随时玩完,要在一块儿探讨些问题也是可以的,那咱们得约法三章…… 巫雪全盘接受…… 我努力象个仙子,你努力象个读书人,咱们游游山,玩玩水,重点是玩水,从这里出去呢,就是春江,顺春江而上,大约三五天也就到了海宁,上船吧! 上船? 林苏左看看右看看,最终目光落在那间茅舍,眼睛睁得巨大。 这茅舍是船? 巫雪浅浅一笑,进去看看! 林苏踏入茅草屋,大吃一惊,这里面哪里是茅草屋了? 不分明就是一条船吗? 而且是精致无双的船。 有甲板有船舱,甲板是青木制作,上面还挂了一幅奇异的船帆,蓝色的布,上面白色的云,船帆一动,他们脚下的船腾空而起,飞越下面的山谷,无声无息地落在一条江上,融入脚下的春江,化为春江之上一条普通的船。 “仙子,你这是法器?”林苏好震撼。 “这是我亲手制作的,法器层级不高,只是道果之器,跟了我百……跟了我有些年头了,舍不得放弃,就拿来游山玩水吧。” 巫雪差点说跟了她“百多年”,突然改口,改完了,她自己也有点愣,为什么自己在他面前很忌讳这个呢? 林苏没有丝毫在意:“你们修行人都会炼器?” 巫雪道:“怎么可能都会?炼器师万中无一,我也是粘了师傅的光,我拜过两个师傅,一个修行的,一个是炼器的,可惜我于器道终是无缘,师傅只怕对我失望得很,幸好他也说了,他说你还年轻,器道也才刚刚开始……” 林苏心头一动,他曾经得过一支宝笔,是他写下《满江红》时,圣人赐的一支秃笔,他一直不知道这笔有什么用,当初初得此笔时,他也试过,这笔根本没什么特殊之处,连虚空写字都做不到,也就是说,连文路之宝都不算。 这就很奇怪了,圣殿的赏赐样样高端得让人难以形容,为什么会赏赐这样一支低端笔?莫非另有玄机? 笔,本质上也是器,面前是一位万中无一的炼器宗师,能不能请教下她? 他的心神沉入文山,就要将这支笔调出来,突然,他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 他以意念为眼,清楚地看到这支秃笔发生了巨变。 原来只有三根毛,现在有九根! 笔毛增长了六根! 为什么? 林苏第一时间就想到,难道说这笔是一件宝物,也会自我进化?那么,它是靠什么进化的?必定是文道中的重大改变。 得到笔之后,他有哪些文道贡献? 没有写青诗青词,无非也就是贡献了《三十六计》中的三计《围幽救独》、《借刀杀人》、《瞒天过海》,不对!《借刀杀人》前期就已经成型了,新增的只有两计…… 他心头突然亮堂了。 这几个数字很巧合啊…… 原来他有一计成型《借刀杀人》,秃笔上一开始就有三根毛,后期增加了两计,增加了六根毛…… 难道说,这笔跟《三十六计》密切相关? 这是兵法之笔? 每一次兵法上的重大突破,都会助这支笔进化?一条妙计3根毛…… 试验!需要试验! 巫雪一双妙目落在他的脸上:“你在想什么?” 林苏一惊回过神来:“你这船上有书房吗?我突然有些灵感,想写点东西……” 巫雪好开心:“写诗?送给我的?” 写诗?还送你?拜托,我跟你真的不熟…… 但林苏还是点头了:“我构思下……” “那边!”巫雪好激动,站起来领路,恨不得将林苏直接推进去。 不得不说,林苏这七彩狂魔实在是太有魅力了,哪怕是巫雪这样的绝代高人,也对他的诗抱有极大的兴趣,尤其是为她而写。 七彩诗篇,传承千年,也就是说,当世之人(除了最顶级的修行高人之外)全都死得干干净净,这首诗还在,诗为谁而写,那个“谁”就是青史留名! 想想看,何等诱惑? 皇帝活不了千岁,皇帝死了,诗在! 凡人更活不了千岁,人骨头都烂了,诗还在! 巫雪已修成象天法地,理论上有千年之寿,但她也不能肯定自己一定就能活千年,如果能有一首千年诗伴她一生,她觉得不枉她在人世间走这一程。 船上的书房一关闭,如同一整个世界全都关闭了,林苏耳边传来巫雪的声音:“你安心构思,我不偷看!” 这是她的法器,她如果偷看,自然是有办法偷看的,但她并不想。 她更愿意他将这首诗拿到她的面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林苏信了! 他坐了下来,端起巫雪不知何时放在书桌上的一杯茶,轻轻品上一口,他的心思沉入文山…… 《三十六计》…… 共分六套,胜战计,敌战计,攻战计,混战计,并战计,败战计,每一计林苏都知道,每一计他都悟透其中的精髓,但没有经过实际检验,刻不上文山。 目前已经刻上文山的只有三计。 这三计都是已经检验过的,圣殿予以认可。 其实从穿越到现在,林苏用过很多计策的,只不过没有进行归纳而已,只要将过去的经验跟某一个计策相对应,他也算是完成了计策的实际检验…… 比如说这次的三平县大事件,他以猎狐山为突破口,先取盗首李东来,然后紧抓两个寨主,借强盗之手除丁家,又借官兵之手杀强盗,刚好应了一计叫《擒贼先擒王》…… 他的手一起,一篇金纸落入掌中,写下:“三十六计之《擒贼先擒王》,摧其坚,夺其魁,以解其体,龙战于野,其道穷也。今有猎狐山群盗,与知州丁继业狼狈为奸,祸害三平数十万人,丁继业所图者,家业也,群盗所图者,官府支持也,故杀盗首,擒次首,以盗为刀毁其家业,激其真心杀盗,两相拼杀,三平官患、匪患齐平……” 《擒贼先擒王》,林苏写了足足八百字,擒王不仅仅只是擒王,其间还包含着双方关注的最核心利益,对方关注的最核心利益,也是“王”,只要控制住了对方的“王”,对方就得跟着你走。 道理简单通俗,但计策却是高深莫测,变幻万端,可用于军事,亦可用于民事…… 最后一笔写完,金纸光芒大盛,林苏文山之上又增一计《擒贼先擒王》…… 林苏重点关注着文山之上的那支秃笔,那支秃笔笔锋突然散发出缕缕霞光,三根笔毛生出…… 果然! 印证了! 这支笔,就是跟三十六计密切相关的,他每完善一计,就能增加三根笔毛。 一般毛笔大概也就一百多根笔毛,如果三十六计完全成型,这支笔,就起死回生。 还有没有新的计策? 林苏再度陷入思索,从海宁酒楼以一诗咏志开始,他与张秀、张浩月、赵吉、知府斗智斗勇;进入会昌,与秦放翁对拼;进行京城,与张文远、赵勋、陆天从等人斗智,其实包含了多种计策的运用…… 房中不知岁月,林苏全神思索,每完善一计,就用金纸写下…… 《李代桃僵》:势必有损,损阴以益阳…… 《打草惊蛇》:疑以叩实,察而后动,复者,阳之媒也…… 《釜底抽薪》:不敌其力,而消其势,兑下乾上之象,今有兵部尚书张文远,欲与圣家联姻,若成则势力大张,故断其联姻之路,为釜底抽薪也…… 至此,《三十六计》已有七计成型。 林苏那支秃笔,已经长出了二十一根笔毛,勉强可以当成普通笔使用了…… 林苏满足地吁一口气。 不错了,拿起书桌上的茶杯喝上一口,冷的! “小宝贝,给我上茶!” 第211章 会向瑶台月下逢 林苏一嗓子喊出来,突然愣住,这里不是自己的书房啊,在哪? 书房门打开,一个美女站在房门口,手托一壶茶,但脸上的表情很有些不对:“你叫我什么……” “仙子!”林苏差点趴下:“不好意思啊,我迷糊了,我以为我是在家里……”在家里的他,是很随性的,在书房里喊一声小宝贝上茶,绿衣或者陈姐就会跑过来,脸蛋红红的,让他格外有感觉。 “你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两天两夜……真迷糊了?” “真迷糊了!” “倒也听说过诗人动不动将自己弄迷糊……构思的诗呢?给我瞧瞧!” “诗?什么诗?”林苏快速回想,记起来了,自己答应给她写诗呢…… 巫雪瞅着他的脑门子,很想将一壶茶泼过去:“你两天前答应给我写诗,骗我的书房构思了整整两天两夜,现在你告诉我,你完全忘了这回事?” “怎么会?”林苏立刻否认:“答应过你的事情,纵然天地倾覆,四海干枯,我都会做到!” “嗯,讨好人的话儿张嘴就来,看来是彻底恢复本性了,诗呢?”巫雪没好气地道。 林苏抓头:“你想要……什么样的诗?” 这个时候还在问我想要什么样的诗? 你构思的呢?整整两天两夜,我还以为你在构思呢,害我白激动两天两夜,在外面帮你守着,控制着不去观察你在做什么,等着你的惊喜,还给你送茶,你倒好,忘了!实实在在地忘了!!! 巫雪将茶杯放在桌上,淡淡道:“随便什么诗吧,说点好听的,能让我消消气就好,星光这么好,我真不想将你带到天空去胖揍一顿……” “好听的?那只有夸你了……话说夸你才是最难的,我将世上最美好的词儿堆在一起来形容你,也都不算是夸,因为你原本就有那么好……” 巫雪内心一声感叹,这张嘴,怎么练出来的? 这得祸害多少小宝贝啊…… 林苏手一起,金纸铺平,提笔开写: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送给巫雪仙子。” 诗成,七彩霞光弥漫天地…… 映照得巫雪的脸,如在梦中…… 巫雪眼睛光芒也呈七彩,一个个字地看过去,一丝梦幻般的红霞,不知何时爬上了她的脸颊……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群玉山,那又哪里是山?是她肉身所化的玉石山,他见到的是个啥啊,你个臭不要脸的还敢念念不忘的…… 会向瑶台月下逢…… 修行界向来有一个传统,瑶台月下,共结双修。 后来干脆就将“瑶台月下”当成修行界神仙眷属的代名词,你真的有那个心思? 一时之间,她百年未动的心田,荡成了三月西湖水…… 林苏打量着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喜欢吗?” 巫雪摇头。她是条件反射地摇头,这个坏淫拿首诗儿调戏她呢,她能说喜欢吗?说喜欢不是答应吗?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林苏好意外:“七彩诗啊你不喜欢?那这个给我,我再换一首,先说清楚哈,能不能传世我可是真没谱,搞不好还是首破七彩……” 巫雪抓起这幅诗稿,突然消失了。 什么意思?林苏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喜欢却又抢着开跑…… 果然,修行到了极致的女人,全都不是正常的女人…… 他不知道的是,巫雪已经到了九天之外,捧着金纸失魂落魄的…… 林苏走出了书房,一眼就看到了船帆上的小红鸟,在星光下高傲地梳着羽毛,用鄙视的眼神看他。 “哎,小鸟儿,这星光如此美丽,你的眼神却是如此的不友好,不太合拍吧?下来!” 小鸟儿飞了下来,横在他两眼之间。 靠!你能不能不要一飞起来就在人家两眼之间,这太具威胁性和攻击性了,林苏后退。 他后退,小鸟儿还在他两眼之间,双翅之上,红光隐隐,一股奇异的压力笼罩了林苏全身…… 林苏突然感叹:“我的天啊,你居然长得这么好看?天下间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看的鸟儿?” 小鸟儿眼中的凶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让我好好看看,每一根羽毛都是如此的完美,这身段,这体型,这造型,这气势,不得了,不得了,你不是鸟,你也是仙子!” 鸟儿虚空盘旋,终于离开了林苏的两眼之间,空中的每个姿势都真的极具美感。 作为六境妖王,她从来没有听过别人关于容貌方面的赞扬,现在听到了,有些迷糊,它突然觉得既然是仙子,也该有仙子的风姿,不能直接一翅膀将面前的人击飞。 “红仙子,雪仙子呢?去哪儿了?” 真叫它红仙子了,还将她跟巫雪相提并论,朱雀妖王开心极了,翅膀轻轻一张,似乎击破了云层,林苏看到了巫雪,在九天之上独徘徊呢…… “可爱的红仙子,你真是太可爱了,有没有什么吃的?我只是一个凡人,肚子饿了想吃饭,真羡慕你们这些仙子啊,不食人间烟火也长得这么可爱……” 小红鸟儿飞走了,片刻之后回来,空气中香气扑鼻,一只红红的果子落在林苏的手中。 林苏一口啃下去,一股火热至极的力量直冲肺腑,林苏大吃一惊,他的武极第六层一冲而破,跨入第七层,而且真气在丹田盘旋,分明是吃一剂大补丸的模样…… 我靠! 说几句好话,就有这么大的收获?这小红鸟儿这么好哄? 它给他拿来的是什么果子? 果肉入口即化,果核晶莹如玉,坚硬如铁,在星光下精光灿烂,绝对不是凡品。 星空之中突然一亮,巫雪跨越长空回到了船上,她目光一落在林苏手上,原本已经恢复正常的脸色又一次变了,瞧瞧朱雀,看看林苏,似乎有一肚皮的疑问。 不会吧?这么短的时间,两人讲和了? 甚至朱雀还给他吃了朱果? 需要知道,朱雀的朱果,巫山圣女彩珠莲讨了好几次,都没讨去…… 接下来的时间,一男一女一鸟,乘船从春江而上,直指海宁城…… 巫雪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仙,船头一坐,她与林苏成了论道者…… 论道,其实也只限于水。 林苏给了她巨大的惊喜,关于水,林苏真是了解得太透彻了,从世俗来说,水有三态;从道家来说,至强与至弱合而为一;从文道来说,水的论断就太深奥了。 上善若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君民如水,军民亦如水…… 水是灾,水亦是万物之源…… 巫雪大脑中装满了水的各种论断,她觉得自己需要闭个关才能完全理顺。 虽然水规则之种子还不能与她融合,她离神秘莫测的源天境还差得很远,但她却也隐隐有一种预感,只要她真正将他所说的这些东西融合贯通,她就有了破开源天境的一把钥匙…… 面前的这个男人,真是一个神奇的男人。 虽然武道修为不值一提,虽然目前的文位不值一提,但他却有着无比广博的知识面,他在任何一个领域都出类拔萃。 星光下看着他帅气的脸,听着他从新奇的视角发出的新奇声音,巫雪有时候也在悄悄沉迷,如果自己在二十岁那年遇到他,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现在自己已经一百二十岁了,真是生不逢时啊…… 可是,修行界的一百二十岁,真的很年轻,而且那一百年她是封禁状态,封禁状态下的时光,能算是年龄吗,如果剔除这一百年,自己其实跟他差不多大…… 不!不能! 自己修的是道,修行人讲求的是清心,自己的路不能偏得这么离谱…… 但是,为什么总是难以放下他在她身上玩的那些名堂? 为什么在他写下“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时,自己有刹那间的怦然心动? 这两天时间里,林苏也跟小红关系越来越好,甚至有那么一天,林苏轻轻抚摸站在栏杆上小红的脑袋,小红歪着脑袋让他摸,还闭着眼睛挺享受…… 轻舟已过春江,汇入长江水道,到达海宁。 到达海宁的时候,星光如水,小船悠悠…… “我到家了,你呢?去哪?”林苏道。 一个简单的问题,巫雪犹豫了好久:“回巫山!” “深山古洞,闭山悟道是吗?” “是!” “洞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也许哪一天你出了山,人世间已经天翻地覆,物是人非,两位仙子,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巫雪心头轻轻一颤,会吗? 当然会! 这对于修行人而言,几乎已是常态,她当日一封百年,出关之后,父母尽皆老死,老家早已无人,只剩下一个姐姐。 下一次出关,姐姐或许依旧会在,但他呢? 他只是文道中人,他的寿命超不过百岁,这就是文道相对于修行道最大的短板,如果那一天,她出了关,而他,却已经不在,她又如何去回味这“瑶台月下逢”的怦然心动? “月宫清冷桂团团,岁岁花开只自攀,共此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我回家了,不说再见,因为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林苏踏空而起,落向海宁城,空中回头,轻轻挥挥手…… 他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巫雪依然站在船头,久久地凝望…… 身边小红鸟轻轻一震,变成一个红衣少女,站在她的身边:“小姐,你舍不得他?” “我……不知道。” “不知为什么,他说……等到你出关之后,他有可能已经化为黄土时,我有点难过。” 巫雪轻声说:“回去吧,这次闭关,你帮我记住,如果我一年之内没有出关,你记得提醒我。” “要不,小姐……咱们就直接去他家吧,就在他家悟道也是一样的……” 嗯?巫雪目光慢慢移过来:“到底是我舍不得他,还是你舍不得他?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给他吃朱果?” 朱雀身子一震,化成红鸟,变成了鸟儿,她就不用解释这么复杂的事儿了。 巫雪狠狠地瞪她:“行了行了,你也少拿你的屁股对着我!我不闭关还不行吗?但我也不可能就这样住他家去,我要游历天下,悟透水之规则……走,先去极西之地,看看那里的亿万年冰川……” …… 第212章 创造条件一块儿上 林苏空中落入林宅,第一个知道的自然是秋水画屏,她此刻不在阁楼里,而是跟绿衣在下棋呢,两个月时间,改变了很多,其中就包括秋水画屏。 她自从被陈姐和绿衣从阁楼上拉下来之后,突然发现人生有另一种打开方式,那就是下下棋,说说笑,晚上再回阁楼画一幅画,她云澹风轻的人生,突然就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她甚至觉得,她的画也有了更多的生气。 她夹在指尖的一颗白子突然停下了,眼神很古怪…… “画屏姐姐,下啊。”绿衣瞅着她的指尖。 秋水画屏轻轻叹口气:“不下了,你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 “去洗个澡,喷点香,然后就是你等待两个月的那破事……” 啊?绿衣勐地弹起,脸蛋刹那间红透…… “他回来了,在他娘那边汇报呢,马上就进西院了,陈姐已经洗完澡了,你看这便宜占的……” “画屏你个臭不要脸的……不跟你玩了……”绿衣直接开跑,钻进了卫生间,片刻时间,水哗哗响…… 很快,她出来了,穿上最漂亮的睡衣,进了陈姐的房间,陈姐正坐在床上看小说呢,看到绿衣很诧异:“怎么了?” “没怎么,陈姐,今晚咱们一块儿睡吧。” “来!”陈姐掀起被子,让绿衣钻进来。 绿衣钻了进去,心潮不宁的…… 陈姐把《白蛇传》放下了:“怎么?又想你姐姐了?” 绿衣和毕玄机的关系,别人不知道,陈姐却是知道的,也只有她、绿衣,林苏三个人知道。 绿衣手儿翻过来:“你就是我姐!” “知道知道!”陈姐握住她的手儿:“相公身上还兼着监察使的职呢,他肯定经常要跑京城,下次他去,你还跟着他去,看看你姐姐……” “相公什么时候回啊?”绿衣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我哪知道?听说三平县那边挺复杂的,知州丁继业老家就在三平县,三平县最大的问题就是丁家的问题,希望相公不要跟丁继业硬碰硬吧,这丁继业可是陛下眼里的红人,当年宁王府的旧人……” 说起这些事情,绿衣的思维在悄悄跑偏,天地良心,她今夜过来跟陈姐一块儿睡,本意真不是谈事的,就一个意思,相公回来了,她想他了,陈姐也想他,两姐妹也不好争个先后,干脆就躺一块儿…… 表面功夫到位了,他怎么还不来啊? 林苏在母亲那边谈了很多,母亲满面红光…… 大郎边关已定…… 二郎已经上任…… 一切情况良好! 只需要这个,她就恨不得连夜给祖宗上个香。 幸好夜已深,她也知道三郎不喜欢这些仪式,那就算了。 “小桃!端上来……” 小桃托着托盘进来了,里面都是林苏喜欢的家常小菜,在林苏吃的时候,小桃还用她的杏花眼悄悄地看他,但这眼神却已经不象先前那样露骨了。 三公子,她曾经多么想成为他的侍妾,她也作好了随时开干的准备。 但是,三公子一路走来,解元、会元、状元郎…… 一步步行去,他离她越来越远了…… 这一年来,她身上有肉了,人也水灵了,甚至还苦学文化,比任何人都刻苦,现在已经初通文墨,她学得越多,越是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的床,对于上他床的梦想,她死死地封存着,就藏在内心最深处,不敢露出半点…… 林苏吃完了,满足地叹口气:“在外面奔波几个月,还是家里的饭菜最合口味。” 母亲轻轻一笑:“这是小桃亲手做的。” 嗯?林苏目光移向小桃:“你什么时候也有这么好的手艺了?” 小桃脸蛋红了,开心极了,几个月的辛苦值了…… 母亲道:“小桃这些时候天天读书,天天钻研厨艺,梅娘都说了,小桃的厨艺追上她了,你要是喜欢,就让她去你的西院,专门给你做饭?” 小桃激动了,去西院?梦寐以求的西院…… 夫人说的! 林苏摇头了:“小桃可不行!她管着府里的账,是财务管家了,怎么能专门做饭?那是大材小用。” 小桃急了:“公子,小桃不是大才,小桃就是个丫头……” “小桃,还记得我从云溪宗回来的时候吗?那个时候,整个林家只有六个人,母亲、哥哥、我、管家孙叔,你和小夭!我们六人,就是最初的班底,也是最初的火种,我们每个人,都与众不同,你,目前管的只是一小部分财务,将来,我要你将整个林府的财务全都管起来,所以,你需要认真学习算术,学习管理技能,明天,我会写下财务管理相关的知识,交给你!” 小桃心头怦怦乱跳。 公子拒绝了她去西院的要求,但给了她尊重! 林苏起身了,回了西院…… 进入西院,阁楼上的秋水画屏脸上悄悄出现一缕红霞,过了两个月的清静日子,今夜又会被他弄乱,对于一个画道中人而言,被人用这种方式搅和,该是一件很坏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自己心跳加速,倒似乎有些兴奋? 刚刚从卫生间洗澡出来,还穿着睡衣的柳杏儿已经走到房门边,突然看到林苏,大吃一惊:“……” 她还没开口,林苏手指竖在嘴边。 柳杏儿点头,不出声。 “她们睡了?” 柳杏儿轻轻地说:“都在陈姐房里呢,刚才听她们还在说话,应该还没睡……公子,要叫她们起来吗?” 不! “奴婢去给公子做饭……” “我吃过了,你去睡吧!” “是!” 柳杏儿一鞠躬…… 这一鞠躬,林苏的眼睛突然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她的领口下面好白好大好深啊…… 柳杏儿在西院一直是很规矩的,进出都包裹得很严实,决不象一般大户人家的侍女,有意去吸引主人注意,今夜也是情况特殊,她根本没想到林苏会半夜回来,她刚刚洗完澡准备去睡觉,穿的睡衣也有点破旧宽松…… 柳杏儿直起腰,突然就发现了林苏的眼神…… 她一低头,我的天…… 林苏转身了,快速走向陈姐的房间。 柳杏儿勐地抓住自己的领口,简真恨不得将自己给掐死算了,赶紧的,回到自己房间,对着自己的那个啥,轻轻扇一巴掌,又羞又窘…… 陈姐房门轻轻敲响。 已经有点睡意的陈姐微微一惊:“杏儿,什么事?” 她以为是柳杏儿。 而她旁边的绿衣则轻轻一颤,脸蛋毫无征兆地红了…… “是我!” 外面传来林苏的声音。 “啊,相公……” 陈姐勐地弹起,跑到门边,一探外面,真的是他! 房门拉开一道缝,林苏进来了,一进来就盯着陈姐,陈姐脸红红地穿衣服呢…… “穿什么衣服嘛……”林苏将她抱起,被子一掀,里面还有一个呢…… 秋水画屏仰面躺在自己的床上,在自己脑门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明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干嘛还要去监测?你个臭不要脸的…… 我完了,我不能在这里呆了,我要回家…… 一个时辰之后,陈姐问了一个问题:“相公,三平县那边,怎么样了?” 林苏笑了。 他一笑,两女的心跳陡然加速…… “丁继业,其实算不得什么老狐狸,无非就是一个得势的无脑文人,对付他,还不是玩一样?”林苏道:“猎狐山盗贼第一首脑已经杀了,第二、三首脑带领一群盗贼下山,将丁家那些恶人杀了,将丁家地契全烧了,县衙的地契存根也烧了,死无对证之下,我给丁继业戴几顶高帽子,他眼睁睁地看着我二哥将他家的地全都分给了无地的农民……” 一番大计轻描澹写地说出来,两女睡意全消。 绿衣感叹:“相公,你太坏了,你怎么那么坏啊……” 林苏哐地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我坏?你就不坏?你今夜跑到这房里来睡,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回来了?生怕好处被陈姐一个人给占了……” 啊!绿衣否认:“才不是……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陈姐才把这破事当好处,我就觉得命苦……” 陈姐恼了:“相公……整她!……” 我的天啊,又来了! 阁楼上的秋水画屏逃之夭夭,飞到南湖去画月亮去了…… 次日,似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柳杏儿端来早餐,林苏注意看了,她衣服包得真紧啊…… 陈姐给他汇报瓷器厂的情况…… 瓷器厂目前已经走上了正途,规模已经很大了,新建了十座大窑,每天的产量数以万计,海宁集中了无数的商户,不仅大苍各州的都有,甚至还有其他国家的,昨日南阳古国就有两个商户专程过来,还说是章浩然介绍的,那两个商户跟章浩然的岳家是本家,陈姐看在章浩然的面子上,给了他们一点配额,两个人开心得差点翻跟头…… 江滩那边通往各个居民点的路坯已经修好了,整个江滩连成四通八达的居民区,各色商家在那里奔驰,比海宁城还热闹…… 江滩什么都好,就一个问题比较麻烦,那就是新来的流民越来越多,杨知府在西北方向设了个点,阻止流民进入,但那边也已经聚集了接近十万人,听说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从京城那边过来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目前江滩这边也存在意见分歧,孙伯说江滩其实还需要些人手,特别是有一技之长的人,建议从流民中选择一些。 但也有些人不同意,他们说江滩有如此良好的局面,太难得了,他们害怕这口子一开,就根本止不住,流民一多,会让江滩变得复杂…… 林苏眉头皱起,流民太多,是他的一块心病。 江滩是风水宝地这不错,但江滩也终归有一个容纳极限,三十万人,它是天堂,如果上百万人,它也可以是地狱。 他一皱眉,陈姐就不说了。 林苏沉吟片刻:“等会儿,我去看看再说。绿衣宝贝,你那边呢?有些什么大事?” 一听到宝贝这个词儿,绿衣就白他,你叫宝贝我喜欢,关在房间里叫啊,当着陈姐的面呢…… 我这边还那样,香水始终是供不应求的,第二批葶米花做成的香水,目前还剩下三万瓶压在库房里,每天两千瓶朝外发,一发出去一堆人抢,无数人探听到底有多少存货,我都不敢露口风,大家要是知道这香水还有这么多存着,我怕他们派军队过来抢…… 哦,对了,要说新鲜事倒也有一件,陈王派了个人过来,专程拜见你的,还给你送来了一个白玉摆件…… 嗯?林苏好吃惊:“陈王?” “对!相公当日写的那首《将进酒》,不是将陈王带进去了吗?这一带好家伙,七彩之诗,千古留名啊,陈王乐了,这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知己难逢啊,于是就上门了,但那白玉摆件……陈姐给砸了!” 林苏抬头懵圈,吃喝嫖赌的知己?…… 陈姐也抬头:“绿衣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砸了摆件?我干嘛要砸?” 绿衣说:“这摆件相当……相当不要脸,陈姐你不是担心相公他学坏了吗?砸了怎么地?” “关键我没砸啊,不是你收起来了吗?你真砸了啊?” 绿衣点头:“嗯,可能我记错了,是我砸的……” 林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什么摆件引发这么大的争议?给我瞧瞧……” “说了砸了,瞧什么?” “我才不信你会砸,给我瞧瞧……” 绿衣眼珠轻轻地转:“不给你瞧,陈姐怕你学坏……” “我已经坏透了好吗?还能怎么坏?……” 陈姐抚额无语。 绿衣怔怔地看着相公:“我想你说服我了,论坏,相公你是天下第一、登峰造极,真的没法儿更坏……我去拿啊,不!你还是到房间来看吧,我怕你忍不住,在院子里把陈姐给扒了……” 绿衣房间里,林苏终于看到了这幅白玉摆件。 第213章 临湖废人留下的大秘密 一看到这摆件,他是真的冲动了,这摆件太精美了,白玉说不上无瑕,上面有血丝隐隐,真的如同真人一般,是一个女子出浴凋塑,凋刻手法真正是炉火纯青,连女子身上的水珠都凋刻得活灵活现。 隐私部位,纤毫毕现。 如果在现代社会,看到这样的凋塑,没啥,正常得很,但这是什么年代? 出现这样的凋塑太不寻常了。 最要命的是,这凋像的眼睛极其传神,无限诱惑,无限风情,尽在妙目流转之间…… 她的眉心位置,有一朵妖艳的八瓣青莲花,圣洁的莲花摇曳,在她这张绝代风情的脸上,写满了致命的诱惑…… “完了完了,我家相公已经被迷住了,这眼睛里都伸出爪子来了……”绿衣在旁边滴咕。 林苏不理她,继续看…… “相公,别看了,这是死的,你去玩陈姐吧,又香又软多好啊……” 林苏轻轻说了三个字:很奇怪。 绿衣的眼睛勐地睁大了…… “圣洁与诱惑,古老与现代,邪恶与神圣,似乎在这具凋像上完美统一,为什么会给我这种奇怪的感觉?” 圣洁,是的,初看她是圣洁无比的,但细细一看,分明带着强烈的诱惑。 古老,指的是这玉石极其古老,决不是新凋刻的,而现代,绿衣不懂,二十一世纪的人都懂,凋刻手法、设计造型全都是现代写实风格。 凋像上的人一看就是仙子,但骨子里分明就透着隐隐的邪恶,这种感觉就很玄了…… “你也看出了邪恶?”绿衣微微一惊。 也?林苏也是微微一惊:“还有谁看出了邪恶?” “画屏!画屏说她看这凋像觉得很邪……要不,相公,咱们将她砸了吧,我觉得这凋像不象个正路东西。” 秋水画屏也看出了邪恶,那就有点严重了。 她是画画的,画画的人往往有一双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眼睛。 邪恶只是林苏的一种缥缈感觉,他都不太确定,但秋水画屏既然这么说,这凋像就一定有些问题…… 林苏将凋像拿起:“既然不能确定凋像的玄机,这不能放你房间中,还是给我吧,我好好研究下。” 绿衣一把抓住:“要不,砸了吧……我有点害怕,我怕它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咱们目前什么都美得象梦一样,我不想要任何变数。” 林苏微微犹豫,这凋像太精致了,任何人拿到手上,都舍不得砸的,但是,绿衣说得对,目前他们的生活一切都很好…… 这凋像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变数吗? 真说不一定。 这世界上奇怪的法门太多了,这里面封存着什么恐怖的物事也说不一定。 万一呢…… “真砸了?” “砸了!”绿衣坚定地表态。 “真有点舍不得呢,这是顶级玉凋啊……”林苏将全身的文气聚集于掌中,喀地一声,玉凋化成碎片,在他掌心纷纷而下。 绿衣松了口气,终于毁了! 林苏突然脸色微微一变,他的手抬起,掌中的玉屑之中,有一块小小的玉牌,玉牌颜色跟玉质完全相同,但比玉质坚硬得多,外面的玉凋全都化成了粉,唯有这块玉牌在他武极七层之力下,完好无损。 林苏将玉牌拿起,对着光一看,里面似乎有极细极细的字迹…… 他千度之童陡然转化成显微镜,看到这些字迹,他呆住了…… 绿衣也吃惊地看着这块玉牌,但任凭她眼睛睁得有多大,依然看不到半个字迹,这字,比头发丝还细一百倍…… “能透过色相之惑,直取道之真谛,方能传我衣钵……我靠,修行功法?……” 绿衣勐地跳起:“道家修行功法?” 林苏目光移了过来,也很惊讶:“不是道家,而是武道,道家搞这些神神道道的名堂倒也罢了,武道名家也来这手?……” “武道?”陈姐推门而入:“什么人留下的?” 她是武道,对武道名家熟悉得很…… “临湖废人……”林苏捕捉到玉佩最后的留名,喃喃道:“这人还真是个大杂烩,隐藏功法的手段是道家的,里面谈的是武道,而他的留名叫临湖废人,有点文人气息,跟文道上那些假斯文差不多。” 临湖废人…… 临湖废人…… 陈姐的呼吸陡然停止了:“里面有没有说到抚仙湖?小周天?这些字眼?” 林苏细细搜索:“真有……小周天造化诀……抚仙湖苦修……” “这是黎云鹤的功法……”陈姐长长吐口气,脸色完全改变。 黎云鹤,三千年前的云台宗一代奇才,原本是道之高徒,年仅二十就修到了道果极境,被誉为天道神童,但因为他不是门中圣子,遭到宗门打压,跟宗门闹到刀兵相对的地步,宗主亲自出手,毁了他的道行,黎云鹤怒指苍天,立下天道誓言,此生不用宗门一技一法,亦要踏平宗门。 从此弃道从武,成为天下笑谈。 黎云鹤从零起步,专修武道,历三十余载,悟出小周天造化诀,修到离肉身成宇宙仅一步之遥,挟武道而横扫云台宗,当年打压他的云台圣子虽然已入法相境,依然被他活活捏死,云台宗千余长老尽皆死于他的手下。 八十仙宗围堵,他强势破围,反攻仙宗,八十仙宗闭山二十八年! 他,成为那个时代的武道第一人。 但后来,他遇到了一个改变他命运的女人,烟雨楼李如烟。 烟雨楼是一个极其神秘的组织,李如烟是一个极其颠覆的女人,传说中没有男人能够挡得住她一个回眸,黎云鹤遇到了她,疯狂地迷恋上了她,被她当成杀手,猎杀天下。 一代奇才就这样步步沦为走狗,最终罪孽深重,被红莲孽火生生烧死…… 林苏听完这个故事,对开始的那个凋像起了疑心,那个凋像是个美丽到极点的女人,带着圣洁带着妖艳,莫非就是害得他身败名裂的那个绝代妖姬李如烟? 极有可能。 这黎云鹤也真够奇葩的,将他昔日的爱人l体凋刻出来,变成一个玉凋让千万人把玩,是泄愤的一种? 捏碎玉凋,反而可以拿到他的修行功法? 这对李如烟有多恨啊…… 不管这人心理有多么扭曲,他的修行功法还是极有吸引力的。 林苏以千度之童认真研究这玉牌里面的功法,却发现里面的记载极其简单,概括起来一句话,肉身化宇宙,非同小可,必须全面夯实根基,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宇宙都会崩塌,所以,任何一点都不能忽视。 武宗之前,需开玄关九锁和阴阳二窍。 武极之前,需开九脉。 窥天之前,需开九轮。 下面是一幅极精细的人体图,上面标注了玄关九锁的大致位置(玄关九锁的位置因人而异,所以才会那么难寻,不过,大体位置差不了几公分),阴阳二窍就更是因人而异了,功法不同,真气运行线路不同,阴阳二窍就会不同,所以,他也就没办法标注,只说了其中的对应规律。 九脉,所有人都清楚得很,就是人体的九条主要脉络,不过,这个临湖废人一句话道破天机,这九脉,常人只当它是真气运行之脉,以为真气能通过就算打通,其实大谬也!沟渠亦可鱼游,若鱼化龙,如何通行? 意思很明白,普通的经脉可以承受普通的真气,你在低端之时,感受不到经脉的桎梏,到了高层,真气如同山洪暴发,如同鱼化金龙,那经脉就会成为你的桎梏,让你寸步难行。 所以,必须趁经脉还没有完全转化成九轮的时候,将经脉最大限度拓宽。 到了窥人境,人体经脉就转化了,化成了九个轮盘,这九轮就是下一步的努力方向。 玉牌的最后,黎云鹤留下了一句感叹:抚仙湖苦悟七十九年,终不知肉身化宙尚欠缺哪些玄机,悲哉…… 林苏一脚踏空,你牛b哄哄的,我还以为你一古脑儿将肉身化宇宙的秘密和盘托出,敢情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化啊。 他化宙失败,但是,不管怎么说,前面所说的东西还是很有价值的,至于化宙,林苏真没那个打算,好端端的人,化宙干嘛? 化宙了还怎么跟小宝贝们睡觉? 他眼睛一眨,收了千度之童,就看到了旁边的陈姐,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玉牌里面的东西,但从她的表情看,显然也是什么都看不着…… “能看到里面的字吗?” 陈姐摇头。 “看不到没关系,晚上我教你。” “好!”陈姐好开心。 绿衣在旁边神补刀:“为什么要晚上……床上教啊?” 林苏托起她的下巴调戏:“小宝贝好聪明啊,真的是在床上教……” 绿衣脑袋一缩,跑到了陈姐的后面:“陈姐,你别信他,他就是想欺负你,哪有在床上教功夫的……” 林苏哈哈大笑,开门而出,到门口回头:“小宝贝们,要去江滩吗?” 绿衣跟陈姐牵着手儿跑了出来,柳杏儿也从小厨房里出来了,一只脚迈过了门槛,停下了,脸上的表情很怪异。 去江滩,她去吗? 一般情况下,她可以去的,但他刚刚说了,让他的小宝贝们去江滩,自己怎么去? 林苏一手一个,拉着她们上了天,柳杏儿很失落…… 空中横渡长江,林苏和两女落在江堤之上。 两个月没来,江堤又变了。 绿柳成荫的江堤,绿树掩映的房舍,整齐规划的村落,通向村落、刚刚铺上水泥的新路,在这个世界演绎出另一种美感。 林苏眼中也有了赞叹之意:新农村啊…… “相公,你看那边,那就是曾仕贵家的房子,曾仕贵不知道走了没有。”陈姐指着前面的一个小院。 “看看去!”林苏和两女走了过去,院门关着,里面的房子也关着,旁边有一个老人,看到林苏大吃一惊:“三公子,你来了……”跪下! 林苏连忙将他拉起:“曾……县令已经上任去了吗?” “是!曾县令三天前就已经上任了,他家娘子和姨娘这时候可能在厂里,公子要叫她们吗?小老儿从这后山穿过去,很快就能找到她们……” “不用了!老人家,今年情况怎么样?” 说起这个话题,老头又想跪了,老汉今年已经五十七了,半截进黄土了,真没想到会过上这样好的日子,今年的情况比去年还好得多,咱家十口人,今年已经存了三十两银子了,两个儿子也都说上媳妇了,知道媳妇是哪里的吗?海宁城里的! 流民说上城里的媳妇,这谁能想得到? 她们冲着的是流民吗?是咱老任家吗?不是!冲着的是海宁江滩这金字招牌!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成为海宁江滩人,就比城里还好一百倍…… 一说起来就没完。 林苏道,你家有十口人?也是个大户啊,怎么会有这么多? 老头有些紧张了,说,原先他家也就四口人,现在呢,这边日子过好了,女儿带着女婿过来了,那边有亲家没有人照顾,身体有病,非得跟着过来,开年又刚添了一个外孙,大儿子的媳妇两个月前也过了门…… 他也知道不能随便带人来江滩,但这事儿,镇里那边备了桉,三公子你可别怪镇里那些人,要是三公子不许,我让他们回去就是…… 林苏安慰他,镇里那边备了桉,就算是合法的,我怎么可能推翻?没事,你让你亲家安心住。 任老头通地跪下,连磕三个头,心放怒放…… 林苏带着两女离开,绿衣开口了:“相公,咱们可能漏了一样东西。” “嗯?” 绿衣说,咱们只考虑常规的流民迁移,没有考虑流民自己的带动作用,象这个老头这种情况,估计江滩遍地都是,一个家增加几个人,五万家庭就会增加十几二十万,江滩兴许很快就会达到你说的五十万极限。 人多了,问题就来了。 比如说房子问题,林苏一开始的设计是一层小楼,五个房间,对于一般的流民家庭自然是足够的,但如果人口增加到十个人以上,也就显得有点挤了,继续扩充呢?就会住不下! 第214章 陈王 “住的问题眼前倒也容易解决。”林苏道:“这楼,随时可以扩建成两层、三层或者四层。” 啊?连陈姐都震惊了:“在这顶上直接加还是拆了重新做?” “当然是直接加!”林苏道:“这些房子打的基是按我说的标准建的吧?” 陈姐点头,当初林苏定下的标准,所有房子建造可都严格执行的,四百残卫都盯着,理解得执行,不理解,照样得执行…… “那没问题,我说的标准,原本就能承受四五层的重量!” 两女面面相觑,相公,你是未卜先知啊,一年前就已经预见到今天的情况,可以加层,那就太好了,江滩已经有好几户家庭开始在院里搭房子了,镇里很头疼,不让他们建吧,他们家真住不下,让他们建吧,还是有些影响美观的…… “住的地方好解决,但生计要难得多。”林苏道:“咱们去北边看看。” 北边就是流民汇聚之地,来自临近几个州的流民都集中在北边,跟这边江滩隔着一条河相望,千方百计想进入海宁江滩,让杨知府很紧张。 他亲眼看着海宁江滩如何从一个阴森地狱转变成人间天堂,他还亲自在海宁江滩防洪十多天,他真把海宁江滩当成了自己的心血,如何能够允许海宁江滩重新混乱起来? 十万流民如果进入海宁江滩,那铁定就是一团乱麻。 所以,他派出了一支官兵和捕快组成的队伍,驻扎在那条河的对面,严防偷渡。 一条义水河,分割天堂与地狱。 义水河这边,是曲州海宁地界。 义水河北边,是陈州梅岭地界。 海宁江滩,二十万流民办工厂、建学校,修堤铺路,家家有余财,户户住小楼。 而梅岭地界,十万流民席地而卧,吃的是草根、树皮,穿的是大树叶,朝不保夕…… 林苏带着两女到了河边,捕头孙老大也在,孙老大一看到林苏太开心了:“林公子……哦,不,林大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知府大人念叨你好几天了……” 林苏跟知府大人交好,孙捕头也算是沾了光的,每次林苏过府,总会给他带些东西,要么是白云边,要么是香水,要么是一些小吃食,不管什么,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让这个捕头在捕快面前好长脸啊…… “知府大人念叨我?是酒喝完了吧?”林苏笑道:“我让他过来。” 众捕头哈哈大笑…… 官印一亮,金光冲天而起,射向知府府,下一刻,杨知府就踏桥而来,在桥上都笑开了花…… “兄弟们,该干嘛干嘛去,我跟知府大人随便走走,看看……” “林大人,你也来视察了?”杨知府落地。 “我今天可没穿官服,视察什么?”林苏指指河对面:“那些人就是闻风而来的各地流民?” 杨知府的脸色沉凝了:“正是!这恐怕也是海宁最难解决的问题了,江滩做得太好了,消息不可避免就会外泄,这一泄,天下流民谁不视海宁江滩为人间乐土?蜂拥而来,都是苦命之人,本府也难以下硬手驱离,唯有建起这道防线……” 防线,流民是不会轻易去闯的,也不敢。 但是如果流民越来越多,最终又会如何? 林苏遥望远方:“也只能在那边给他们找些生计了。” 杨知府眼睛陡然大亮。 找生计? 这三个字全天下无数人每天都在说,但有谁能真正一字千斤,立竿见影? 唯有林三公子。 “三公子想给他们什么样的生计?” “来,你换下官服,咱们去那边看看……” 杨知府差点直接将官服给撕了,片刻时间,两个身着破旧文士衣之人冲天而起,消失在云天深处,转眼间,落在流民队伍之中。 流民,林苏已经算是很熟悉了。 杨知府当然更熟悉,他已经在七个地方任职了,每个地方都是遍地流民,天为屋顶地为席的人间惨状见得太多了,但还是被面前的惨状给震惊,为啥,因为这些流民是新来的,新来的流民跟以前的老流民不一样,老流民到了某个地方,会搭茅屋,多少有些生活的场景,而目前的流民,真的是啥都没有。 一堆草里,睡着一家人,还没办法出来,因为有些流民家庭,就只有一条裤子,谁出去找吃食,谁就穿上这条裤子,没裤子穿的,在草里面呆着吧。 四周哪有什么吃的?带点绿的树叶全没了,连树皮都扒了。 杨知府和林苏一路行去,在上方的山边见到了一座小土包,一个年轻人,坐在坟前,呆呆地看着坟包,他的身后,有一个年轻的妇人,半躺在草丛中,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她手中是几块树叶,捏成汁水,一滴滴滴进婴儿的嘴中,婴儿哭着,但哭声已经很轻微,显然是没什么哭的力气。 “夫君,你还是把奴家给卖了吧,换点钱把孩子养活……” 女子轻声道。 “胡说,我周杨卖田卖地可以,卖力气可以,焉能卖我爱妻?此事再也休提!”那个坟前年轻人斥道。 “夫君,你待我情深义重,十娘焉能不知,但如今……十娘目前还能卖点钱,过得三日,饿上三日,想卖都没人要,而咱们的孩儿,可撑不住三日……” 年轻人勐地站起:“我现在就去找些营生,十娘,你等我,一定得等……” 他这一站起,头昏眼花,天旋地转……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扶住了他的肩头。 周杨目光抬起,看到了两个身着旧衣的文士…… 林苏道:“你想要营生?” “兄台是……” “帮我做件事情,我给你十两银子。”林苏手一抬,掌中是一个小包,包中是雪花银。 周杨脸色微微改变:“不知兄台想让在下做些什么事?” “你帮我打听下,这片土地归谁所有。” 周杨好吃惊:“就这?” “正是,你查到了这个消息,这就是你的报酬。” 周杨和对面的十娘全都惊呆了。 查一个消息,就可以拿到十两银子,怎么可能? “兄台,这个消息可不值十两银子,甚至可以说,分文不值,整个流民队伍都知道,这片土地,北起梅岭,南至义水河,东临长江,西接舟山集,全都归陈王所有。” “陈王?”林苏目光抬起,盯着杨知府。 杨知府轻轻点头:“陈王的辖区的确是在陈州梅岭,但我也不知道详细的地界。” “多谢了周兄!”林苏手一翻,银子放在周杨的手心。 周杨全身一颤:“兄台,这……” “这是我答应的报酬,拿着吧,给孩子买点吃食。”林苏转向杨知府:“走吧,咱们去拜访下陈王!” 哧地一声,两条人影同时破入苍穹。 大儒! 周杨手一颤,银子掉落草丛…… 山下的流民队伍同时仰面看着天空,看着这两名大儒破空而起…… 其中一个女子勐地一震,惊呼了一声…… “莺姐,怎么了?”旁边的一个女子问。 崔莺看着天空,喃喃道:“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莺姐,你认识这两个大儒?” “瑶儿,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人吗?当日殿试之前,京城郊外,我卖身葬父,他给了我十两银子……” “当然记得,莺姐一门心思想以身相报,哦,还不是,他已经将莺姐的身子买下了,莺姐都说十遍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啊?”陈瑶轻轻一笑。 崔莺白她一眼:“别乱说!他是天上的星宿……他是状元郎!” “啊?”陈瑶大吃一惊:“莺姐你说的就是亲手开创海宁江滩的那个神人?你真认识他啊?那你赶紧过河,就说你是状元郎买的小妾,那边的人肯定放你过去……” 崔莺再横她一眼:“海宁江滩是他改造的,这规矩也是他定的,我怎么能破他的规矩?兴许他……他早就忘了当初的那件事,象他那样的人,不会记得这些小事的……今天这位大儒,也只是象他,我也没看清……” “那我们去问问,他跟山上的人说了会话,山上的那家人肯定知道他是谁……” 两女赶紧上山,到了十娘面前…… 十娘还如在梦中,她亲耳听到了这两个大儒说的每句话,但他们真的没有透露自己来历,她也很想知道,这好心的大儒,到底是谁。 崔莺遥望远方的梅岭:“他去拜访陈王去了,难道说,他有心想改变这片土地?如果真是,说不定真的会是他,只有他才有挥手间改变一片土地的能力,也只有他,才是愿意接近流民的一代大儒……” 十娘激动了,妹妹,你知道他是谁?快告诉姐姐,他到底是谁? 崔莺还没有说话,旁边的陈瑶先说话了,莺姐说的那个人,是她相公…… 啊?! 十娘翻身就打算下拜…… 啊?崔莺逮住陈瑶,揍…… 林苏和杨知府已经飞越四十里荒原,落在梅岭。 梅岭,遍地梅树,亭台楼阁处处都是,因为地处山顶,一派清凉。 南面是荒原,北面就是繁华的舟山集,还能遥望长春湖,风物一等一的好。 五年前,这里还是前任陛下巡视江南必到的避暑庄园,但如今,却已经一个流放王爷的王府。 且不说陛下一次都没来过,就算是官员,也是不会来的。 为啥?因为陈王的身份非常犯忌。 他是前任陛下的第三子。 皇室传承,父死子上位乃是惯例,但大苍国颠覆了一把,前任陛下死后,不是子就位,而是弟就位。 昔日的皇子,自然就成了禁忌。 陈王的两位兄长都想当皇帝,太子五年前被杀,淮南王五年前起兵,三年前全府灭绝,如今,先皇的嫡系也只剩下两人了,一个是陈王,一个是玉凤公主。 陈王能够留下来,是因为陈王胸无大志,以声色犬马为乐,典型的扶不起的猪大肠,皇帝有什么理由非得除掉他?留下他彰显自己仁慈宽厚他不香吗? 所以,陈王就得以在这王府里安享天年。 官道已经很破了,上面堆满了黄叶,也没人打扫,路边也没有守卫,两人一直走到古色古香的王府门外,敲响大门,耳房里出来一个年老的守卫模样的人,打量两人:“两位是……” 杨知府踏上一步:“下官曲州海宁知府杨文泽,求见陈王殿下,不知……” 那个老头直接打断:“抱歉,我家王爷,从不见官,两位请回!” 转身就走,准备关门。 林苏开口了:“老人家,我们今日前来并非官场拜见,只是回拜,王爷当日派人前往寒舍,送上厚礼,小生不敢怠慢,专程回拜。” 那个老人停下了:“先生是?” “海宁林苏。” 老人眼睛勐地亮了:“原来是写下《将就酒》的林三公子,三公子这绝世诗篇,乃是王爷最爱,他还多次说起,希望能得三公子亲笔一题,今日公子专程上门,王爷要高兴坏了……快请!快请!” 中门大开,老头前面带路,兴冲冲地将两人迎入王府。 杨知府一脸便秘的表情,自己报了个知府之名,人家闭门不纳,三公子的名头一报,立马开中门相迎,差距有这么遥远吗? 林苏给他传音,你也别气鼓鼓的,人家不是瞧不上你这知府,只是身份颇为敏感,不便于跟官场中人结交而已。 这倒也是。 陈王府很大,而且极其雅致,庭院设计极具匠心,园林设计的师傅绝对甩林家设计师傅八条街,而且打理得也非常精心,这或许就是陈王目前唯一的乐趣了,打造庭院,跟一些风流人物园中漫步,召一些戏班子进园唱戏,喝酒赏花品女人…… 陈王府的侍女也是真多,府里还是很有王府气息的。 穿过三里花园,前面还有一座小湖,湖中有一大亭,亭内就是王爷最喜欢的湖心阁了。 前面出现几个仆人,领头的是一个女仆,高傲如同白天鹅,此刻这天鹅脖子是弯下了,但神态却依旧很傲气:“我家王爷昨日宿酒,今日天明方眠,二位贵客,上午怕是见不得王爷,不如在偏殿稍侯如何?” “阁心小姐!”带路的管家躬身道:“老奴自然知晓王爷每日上午均需休息,等闲客人也不敢这时候打扰王爷,今日来的贵客,乃是写下《将进酒》的林三公子。” 第215章 种花大计 “林三公子?”阁心鞠躬:“小女子这就请示王爷,三公子稍侯!” 林苏也是微微鞠躬:“有劳姑娘。” 阁心快速奔向湖心阁,很快就传来一声大叫:“是吗?来,为本王更衣,快……” 片刻时间,一个年轻人从湖心阁跑了过来,空气中突然就有了一股浓浓的酒味,杨知府悄悄皱眉了,这也太……太那个了…… 这王爷已经说了更衣,更的是个啥啊?不分明就是一件袍子胡乱披在身上吗?这也叫更衣?头未梳,脸未洗,眼中还有宿醉的痕迹,这些都不算啥,关键是你身上的酒味也太浓了吧?我都怀疑你整个人是在酒里泡着的…… 如果是他的后辈子弟这幅模样,杨知府肯定是拿家法干他,但他没忘记自己的身份,鞠躬:“参见王爷!” 陈王手一伸,直接抓住林苏的肩头:“三公子,真的是你?” “参见王爷……” “见个屁啊?”陈王叫道:“来,去客厅,你一定得看看,本王一满屋子的《将进酒》……” 将林苏拉着跑进了客厅…… 一进客厅,林苏眼都直了,这都是些啥啊?将进酒! 将进酒! 全都是…… 有的笔法龙飞凤舞,有的字正笔粗,有的肆意横行…… 最上首,就是王爷亲笔所书,他明显是酒后写的,毫无章法…… “三公子,瞧瞧,这就是你的《将进酒》,但凡来客,都得给本王写上一遍,否则,不给酒喝!哈哈……你今天来了,你得亲笔给我题一遍。看到这正中间了吗?空的,那就是留给你的位置……” “……”林苏无语以对,唯有三个字:“那行吧!” “来人,最好的金纸,最好的宝墨,侍候!” 那个阁心小姐轻摇莲步,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一个托盘,里面是十张金纸,和一支宝笔,嫣然笑道:“三公子,王爷就这性情,别在意啊。” “哈哈,本王性情何人不知?三公子也是洒脱之人,不会在意的,是吧?” 林苏笑了:“当然!” 提起笔来,开写:“君不见,长江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片刻而就,七彩霞光映照得陈王眼睛都睁不开。 陈王哈哈大笑:“今日三公子亲临,本王心愿得偿,快哉快哉……上酒!最好的白云边!亦是三公子所创之酒,同样是人生乐事……” 喝上三杯酒,林苏说起来意…… 王爷,北起梅岭,南至义水河的这块地儿,是你的吧? 王爷眉头皱起…… 是不是呢?他真不清楚。 他先问问管家,管家点了头,的确是,这块儿地是高地,离河道有些远,都是旱地,种不了水稻,算不得良田,所以,目前还荒着。 王爷说:“问清楚了,这地儿是本王的,怎么?三公子想要?没问题,你开口,我全给你。” 这个口子就开大了,需要知道这地儿虽然是没什么价值的旱地,但面积可着实太大,南北向足足三十里,东西向也有十里开外,三百平方公里啊。 管家和阁心面面相觑,有心想说点什么,但也不好开口。 林苏道:“王爷真是豪爽之人,但你这赠送我可也不敢接啊,这样如何?王爷租给我,我每年给王爷三千两白银。” 租赁?每年三千两?管家和阁心的眼睛都亮了。 这块地,如果是良田,每年别说三千两,五千两也租得出去,但它是旱地,旱地出租,最多也就是这个价格,林苏出的价,还高出了市场价。 王府其实并不特别富,王爷又是个从来不考虑钱的主,三天两头地宴请名士,王府虽然有不菲的朝廷奉?,还有四千亩良田和万亩茶山,也架不住这花钱如流水,已经有了些窘境,能够有这笔收入来撑一撑,绝对是一件好事。 王爷两眼圆睁:“怎么可能要你给钱?不行!管家,将地契给本王拿来,直接交给三公子。” 管家心头一沉,王爷…… 林苏赶紧道:“王爷,这可不符合我的行事规矩,你如果非得送,那就是赶我走了!管家,你起草个协议吧,就按每年三千两,咱们签个二十年约,租金我现在就给。” 王爷还想再说,阁心劝他了,王爷,三公子可是财神爷,也不会在乎这点小钱,你就别破人家的规矩了。 王爷拗不过,也只能答应,不过,他还是坚持要免十年租金…… 协议很快签好,林苏现场支付了十年租金三万两。 取得了这片三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二十年使用权。 告别王爷,林苏和杨知府从梅岭起飞,落在了海宁城。 林苏拒绝王爷馈赠,而选择租赁,杨知府是理解的,因为他知道王爷身份很敏感,而林苏呢?也不被陛下喜欢,两人不宜走得太近,盲目接受王爷几百里土地,如果被人拿来做文章,是可以做上很大一篇的。 但是,他还是不明白,林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片荒地,能拿来干嘛? 一回到海宁城,他直接问了。 林苏道:“种花!” “种葶米花?拿来做香水?”葶米花可以做香水,葶米可以做酒,现在葶米从猪不吃、狗不啃的低端杂物一步登天,成了神奇的原料,林家的酒也好,香水也罢,都离不开葶米,这原料是多多益善,但葶米是喜水作物,旱地根本种不了,他今天签下的几百里地,可都是旱地…… “做香水是没错的,但未必是葶米花。” 杨知府微微一惊:“别的花儿也可以做香水?” “当然!杨大人,有兴趣去趟妖族的商店么?” 妖族商店,杨知府还真的很少逛,人类,对妖族多少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官员更是洁身自好,跟妖族少有结交。 所以,海宁城里七八家妖族商店,杨知府是一次都没来过。 在妖族商店里,林苏直接提出了要求,我想看看各类花种…… 妖族掌柜的将林苏和杨知府带到后院,后院就是一个天然的展示厅,里面有各种花朵,月季、牡丹、桂花、紫苏、葶米花、报春花、茶花、梅花全都有,而且全都开着,虽然这些花儿花期各不相同,但在妖族奇物的控制下,每个花种都有自己的独立时空,四季花开。在一个角落里,林苏居然还发现了熏衣草,他大喜…… 不是每种花儿都适合做香水,但熏衣草、桂花,一直是做香水最好的原料,这里全都有。 “老板,这种草种子够吗?”林苏指着熏衣草。 “这紫荨草种太寻常了,要多少有多少,哪怕先生想将整个海宁种满都行。”掌柜的笑道。 “那给我三千斤吧!” 三千斤?掌柜的眼睛睁得老大:“先生,你真想将海宁全都种满?这草可是霸道得很,洒下去自己会生,只需要两季,就长得盘根错节的,想除掉都不容易。” “这你就别管了!三千斤,拿货吧。” “三千斤,有些太多了,整个海宁城所有本族商行加起来也凑不齐,不如先生先将需要的东西列个清单,给个定金,小老儿立刻让总部那边发货。” 这倒也是,哪有一开口买几千斤种子的? 林苏另外选了几种花种,紫苏,迷迭香,肉桂,每种一千斤…… 此外,他盯上了桂花,这桂花有没有树苗? 当然有,只不过眼前全城估计也只能凑到一百颗,毕竟这玩意儿销量不大…… 我订五万棵! 订单一开出,掌柜的看了好久:“公子,你是要打造园林么?按公子这么大的量,即便是皇家园林,也可以覆盖十几座。” 打造园林?哈哈,将来怕不也真的是! 林苏道:“需要多少定金?” 定金要得倒是不多,只需要三百两。 林苏交了三百两定金,在订货协议书上签字,林苏二字一签上去,掌柜的全身一震:“林苏,状元郎林三公子?” “是的。” 掌柜的勐地深深鞠躬:“小老儿有眼无珠,居然不识三公子真容!还敢找三公子要定金?真是该死!三公子一诺千金、一言九鼎,又何需什么定金?” 他扇自己几巴掌,将定金坚决退给了林苏,承诺林苏所需要的种子,三天之内全部送到。 那就多谢了。 杨知府还想拉他进府聊几句,林苏却脚下一动,升天而起,回到了江滩。 陈姐和绿衣还在义水河边,被几个衙役保护在核心,很有些不好意思,她们自认是普通人,但人家差役大哥不这么想啊,这是林三公子的两个侍妾,到了这里自然得保护好,不能让她们有半点危险。 林苏空中一落,两女围了上去。 “陈姐,你把邓伯叫上,另外,把老叔叔们带上一两百个,咱们过河去做件事情。” 过河?带上残卫? 做什么?打架么?绿衣天真地问。 “想什么呢?我想把对面改造下,让他们跟着去规划。”林苏刮刮绿衣的鼻尖。 陈姐和绿衣眼睛全都亮了,改造!又是改造! 陈姐将轻功都拿出来了,身影一闪就跑向海宁镇区,很快,邓伯带着一大队人马过来了。 “孙大哥,你安排两条船,送我们过去。” 是! 孙捕头安排了三条船,将他们送上其中的两条,他自己也带着几十个衙役坐上第三条船,驰向义水河对岸。 义水河对面,流民一下子惊动了。 “有人过河!” “有官兵!” “这是要赶我们走吗?” “天下虽大,无我流民立锥之地也……”一个老书生仰望苍天,长长叹息。 顿时号哭声一片,靠近河边的流民纷纷后退,几个孩子摔倒了,乱成一团。 突然,身后跑过来几条人影,都是年轻人,一个男的,三个女的,其中一个女的还抱着一个婴儿,正是周杨、他娘子十娘,还有崔莺和她路上结识的同龄流浪女陈瑶。 周杨一出现,几个流民就大叫:“周秀才,你赶紧跟对面的官老爷说说,不要赶我们走,我们保证不生事……你是读书人,跟他们能说上话。” “秀才老爷,帮帮忙,我家孩子病了,真不能再赶路了……” “秀才老爷……” “乡亲们,我周杨不是秀才,只是读了几句书而已,秀才老爷的称呼,可不敢当!”周杨向四面作揖:“但各位放心,对面渡河而来,或许并非赶我们走路。” 他自认不是秀才,让流民放松了些。 有的流民就叫了:“不赶我们走?那来做什么?还给我们送吃的不成……” 这话就有些顶撞的意思了。 对面的船渐近,崔莺和陈瑶双手相握,紧张地盯着河对面…… 三条船,正中间那条船上,最前方站着一人,穿的衣服很破旧,跟刚才从这里冲天而起的人打扮一样,是他吗?是吗? 越来越近了! 风吹起,他的头发飘起,崔莺勐地一颤:“是他!” 陈瑶一跳而起,勐地跳起:“林公子,状元郎……”拼命挥手…… 林公子?状元郎?流民全都大惊,真的是他吗?亲手将对面江滩打造成人间乐土的那个神人?大家苦苦等待的那个人? 他们从京城来,他们甚至从更远的北方而来,跨越几千里来到海宁,就是听闻海宁江滩在他手下变成人间乐土。 他们到了,隔着河亲眼见证了海宁江滩的繁华。 也从知情人耳中听到了江滩的奇迹。 这人间乐土比他们所能预想的更加美好,但他们不能融进去,他们只能隔着河岸,在地狱遥望别人的天堂。 如何解决这个难题?也许唯有一法,就是派出流民代表去见三公子,请求三公子施以援手…… 流民代表去了好几个,全都是流民队伍里最有学问的人,但他们都没有见到三公子,有人说三公子送兄长去上任去了,有人说三公子去了边关,也有人说三公子巡视江南,反正是连三公子的面都没见着。 现在三公子真来了? 崔莺勐地抱住陈瑶,不让她乱招手,这样招手,很容易让她们两个成为别人的焦点的,她可受不了这种猜忌的眼神…… 第216章 后花园 林苏的确没注意到这两个小女子,他在观察着地形,从河边看过去,对面的那片荒地真是高地啊,比河面高了十几米,另一侧,临近长江的一条支流,也比这高地低了十几米,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这片土地其实并不临近长江主江,没有洪灾的隐患,但坏处就是,高地之上,取水困难。 不管是种什么,都需要水,这块荒地,水就是瓶颈。所以,这么大面积的土地,才会成为荒地! 如果没有水,哪怕是对水要求不高的花草树木,也是很难长得好的…… 水,就是他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难题。 当时,他面对海宁江滩,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难题也是水,不过,跟这片荒地恰恰相反,海宁江滩要解决的是水灾,而这片一河之隔的荒地,要解决的却是旱情。 水灾他用水泥解决了。 旱灾呢?最理想的当然是建水库,那山包后面倒是一个很不错的水库之地,可惜了那个周杨,他刚刚将父亲埋下去,转个眼就要迁坟…… 一阵轻雾从眼前掠过,河边开朗了,三条船离对面已近在迟尺。 林苏目光从远方收回,就看到了对面的人群,一大群人站在河边,盯着他,所有人的眼神都带着强烈的希望…… “各位乡亲!”林苏道:“我是海宁林苏!” “三公子,状元郎……”流民队伍欢呼声四起…… 林苏道:“我知道你们从八方而来,希望能够进入海宁江滩,但海宁江滩终究容量有限,不能无限制地容纳八方流民……” 所有人全都暗然,完了,他拒绝了! 林苏继续道:“大家也别失望,我既然来了,总会给大家一个生机!你们脚下所站的土地,属于陈王,我已与陈王签下合约,长期租赁,我实话告诉你们,我要将你们脚下这片土地,打造成一片美丽的家园!” 轰地一声,整片荒地,数以万人齐声欢呼。 甚至陈姐和绿衣,也都欢呼…… 她们并不知道自家相公想拿这块土地做什么,但她们知道,相公既然说了,就一定能够做到! 海宁江滩不能无限容纳,但这片荒地,相公打算着手打造。 再造一个传奇,从今日开始…… “海宁江滩有今日,是二十万江滩流民整整一年的心血,他们舍小家顾大家,不辞辛苦,不分日夜,肩挑背扛,流血流汗,才成就了今日的海宁江滩。今日的义水北滩,也是一样,我想问问你们,改造义水北滩,你们是否愿意吃苦?” “愿意!”数万人大呼。 “那好!我们制定详细的规划!”林苏手轻轻一挥,大船靠岸,数万流民自发地分成两列,迎接林苏入场。 林苏大步前行,走上中间的一座小山坡,四周黑压压的都是人。 林苏道:“当日的海宁江滩,第一瓶颈是水!我们筑堤而防水……今日的义水北滩,瓶颈同样是水,但跟海宁江滩恰恰相反,这里是缺水!没有水,三百里土地尽成荒地,没有水,随便什么都不行,所以,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建水库蓄水!” 林苏手轻轻一挥,一道文气飞向长空,连接两座山头:“我画的这个位置,就是水库大坝,建库材料,水泥厂免费提供,所有人工,就需要各位乡亲出了,五口以上的家庭,出一人做工,一家超过一人者,按每月2两银子的工钱给付工资。” 还有工钱?众人全都炸了。 最前面一个老人手一挥:“大家别吵,听三公子安排……” 众人鸦雀无声。 林苏道:“大家最关心的是,你们将来以什么为生,我要你们种花、种草、种树、种果实,所有的种子、树苗我全都已经定购,三天之内送到这里来。你们种的花、草,全都由我收购!” 下方的人心头怦怦乱跳,但没有人敢欢呼,不敢打断他的话,更不敢打断他们自己的美梦…… 林苏道:“邓伯!” 邓伯一步踏出:“在!” “你带领两百叔叔伯伯们,将这片土地进行规划……” “是!”规划的事情,邓伯已经很在行了。 “陈姐,你安排几个人,跟他们签协议吧,先支付些定金。” “知道!”陈姐兴冲冲地点头。 “这位老人家……”林苏转向刚才的那个老头,这老头看来在流民中相当有威信。 那个老头勐地鞠躬:“公子爷请吩咐!” “老人家,乡亲们没个头也不行,你觉得哪些人适合成为乡亲的代表,推荐几个出来如何……” 老头原来是个乡绅,因为得罪了当地父母官,被逼得远在他乡,虽然已经落魄,但终究也有些见识,乡亲们信他,他也渐渐成了乡亲们的头脑人物。 他自己当然是乡亲代表,他另外点了十几个人,每个人都是流民中的拔尖人物,其中就包括周杨。 林苏目光落在周杨脸上:“周杨!” 周杨太激动了。 公子终于看到他了,这位公子,不仅仅是他作为读书人的偶像,还是他的恩人!刚才他儿子快饿死了,公子十两银子到手,他第一时间给儿子买了吃的,现在儿子已经睡着了…… “公子爷!”他直接跪下了。 “起来吧!你既然是乡亲们选的代表,就负责跟邓伯对接,邓伯需要什么,你全力配合。” “是!” 林苏一如既往的简单…… 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全都安排下去了,他自己带着绿衣在荒地里转悠,而其他人,开始行动了起来。 “相公,这里是旱地,就算建成水库,可能也没多少水,而葶米是需要特别多的水的,这里能种上吗?”绿衣将自己的担忧说了。 林家香水产业以她为主,她最头疼的事情就是原料不够,整天面对求购香水的客户,她无数次想扩大产量,但葶米现在很难找的,除了海宁江滩之外,别的江滩葶米花全都在仙宗的掌控之中,根本不可能卖给林家,为什么?卖给林家就会被林家变成春泪,春泪一多,他们仙宗的百香堂就更没法儿生存了,仙宗品质上拼不过春泪,唯有控制原料,让林家香水产量上不去——这或许已经成为各大仙宗的共识。 “咱们不种葶米!种另外几种需要水量不多的花草。” 绿衣勐地一惊:“其他花草也能制作香水?” “那是当然,其实制作香水最好的原料,根本不是葶米花。” 绿衣心头大跳:“那是什么?” “熏衣草、紫苏、桂花等……这些,都是适合在这里生长的,最迟明年春天,你的春泪就可以增加几个新的品牌。” “相公……”绿衣轻轻吐口气:“明年春天,这里会变成什么模样?” 林苏望着前方的梅岭道:“我想,应该会是咱们的后花园吧?” “人家的花园只是销钱的,而我家相公,后花园还赚钱呢……” “那没办法,我一堆媳妇要养……” “我好养……”绿衣不干。 “你最不好养了,长得象天仙那样,寻常的宝物放在你身上暗然失色,我只能不停地琢磨,想要用最好的东西,把你这朵鲜花儿养得又白又嫩又有水……” 绿衣眼波都醉了:“你再这样撩我,我走不动了,你得抱我……” 林苏真要抱她时,她躲开了,说陈姐在那边忙着呢,我可不跟你瞎乱搞,我去帮陈姐,相公你去勾流民姑娘吧,我看到这里面有好几个特别漂亮,你自家后花园的花朵儿,你自己偷偷地摘…… 娇笑着跑了。 林苏一路行去,心中充满了各种构想,必须得承认,改造也是有瘾的,江滩改造,给了江滩二十万百姓崭新的希望,但林苏走到乡间公路上,也能从内心深处泛起对原来那个世界的情怀。 这片荒地呢?可以预见的是,很快就会繁花似锦……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公子……” 林苏慢慢回头,身后是一个粗布女子,身材还挺好,露出来的皮肤很白…… “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林苏微微一惊,那个女子慢慢抬头,眼中含泪,如春梨带雨…… “你是……你是……”林苏好吃惊:“京城郊外的那个姑娘!” “是的!公子,我叫崔莺,当日公子买下奴家,奴家将爹爹安葬之后就想进城找公子,可是流民不得入城,奴家也没办法见到公子,只能来到公子的家乡……” “几千里啊,你……你居然跑了几千里!”林苏叹口气:“我当时已经说清楚了,这银子只是送给你的,并没有要你做什么。” 崔莺道:“家父在世之时,常告戒奴家,人无信而不立,当日公子既然给了钱,让奴家爹爹安然入土,奴家就该兑现承诺,终生侍奉公子。” 林苏心头大跳,这崔莺,长得是真的好啊,几乎已经是绿衣这一个级别的了。 十两银子就换来这样一个死心眼的美女,呵呵,这世道…… “好吧,我再说什么就是矫情了,莺儿,你就跟着我吧。” “谢谢公子!”崔莺跪下:“公子,我去跟我伙伴告个别……” 去吧! 崔莺跑向一棵大树后面,两女紧紧地抱在一起。 崔莺将身上的小包打开:“瑶儿妹妹,我现在已经跟了公子了,用不着这些,你拿着……” 这小包里,还有一两碎银子,是崔莺全部的家底了。 她跟陈瑶在流亡路上相识,成为好友,今日她已经跟公子碰上头了,就用不着这些银子了,银子全都给了陈瑶。 虽然隔得还远,但林苏感应力何其了得,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他对崔莺高看了一眼…… 这女子,并非寻常女子啊,知书达礼,还很有原则,也极富同情之心。 崔莺回来之后,林苏问了她相关的情况,崔莺说了,她家原本是北方四镇的,在当地还颇有声望,父亲纳了几房妻子,她是庶出。大隅铁骑攻破北方四镇,她家紧急逃亡,投奔东州雷家,雷家是崔家主母的娘家,到了那里,就是主母的天下,她亲生的都受到了优待,几个庶出的就遭了罪,受到各种排挤也没人敢说。 连爹爹都不敢。 终于有一天,因为一件小事,主母大发雷霆,非得将她赶出家门,她为了不让母亲受到牵连,只带了三钱银子就只身出了雷家,踏入了流民的队伍一路前往京城。 没想到,到了京城的第三天,她意外地见到了她爹爹。 原来她爹爹是疼她,所以也出来找她了,老人家一路餐风露宿的,染了风寒,死在京城郊外,才有她的卖身葬父…… 说到这里,崔莺又流泪了,她说她真不希望爹爹这么疼她,她说她害爹爹丢了性命…… 林苏轻轻按住她的肩头:“莺儿,别难过,你爹爹因为疼你而千里跟着你,你因为孝顺而卖身葬父,他对你的疼,你已经用实际行动回报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林苏带着崔莺在河边走,观察着地形,地势,用目前的视觉来看,这里是一片荒原,但如果将头脑中各种构想填进来,这里却是大有可为之地。 后面有高大的梅岭,风物绝佳而且还底蕴深厚,用封建迷信的话来说,就叫有龙气——啥叫有龙气?跟皇家沾边!几任陛下都将这里当成避暑山庄,自然不是个寻常地儿。 左侧呢,长江奔腾而过,气势如虹。 东西两侧是义水河和长江的另一条支流,地阔天高,如果用桥与两边连接,这里的交通将会异常发达——陆路水路齐上的那种。 这样的地方如果放在前世,那是每平方一万起的黄金地皮啊,在这个见鬼的世道,居然混成了一片荒原。 他一路行着,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又眉头舒展,不管是哪一幅形象,都是如此的动人。 身后的崔莺悄悄地观察着,内心也在悄悄地心猿意马,公子会怎么对她?会不会让她侍寝?如果跟的是别人,崔莺会担心会惶恐,但跟他,崔莺觉得一点都不惶恐,她很期待…… 前面就是几条船所在的位置了,林苏上了船,崔莺也上去了,船老大迎了过来:“三公子,要回去吗?” “这不急!”林苏道:“有吃的吗?” 第217章 称呼有毛病 “小人让婆娘赶紧做些……”船老大立刻转身,很快,几样小菜端了上来,有鱼有肉,那是船老大能够拿得出来的最好吃食了,他原本也是江滩流民,因为江滩巨变,他才能买上一条船,过上梦想般的生活,三公子能吃他一顿饭,是船老大最兴奋的事情。 但他想错了,林苏向崔莺招招手:“莺儿,这是给你做的,来!” 崔莺愣住了。 她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流亡几千里,从北方到东州,从东州到京城,谁真的关心过她?她跟公子从荒地走过来,公子似乎连看都没看她几眼,但还是专程来到船上,让船老大给她做了一顿饭。 她在旁边慢慢吃着饭,林苏和船老大在旁边聊天…… 船老大原是西海那边的人,常年也是在西海捕鱼为生,提到西海这个名字,林苏很有兴趣,听说西海有人鱼,你见过吗? 船老大见过…… 西海人鱼是一个很奇异的种族,人身鱼尾,生活在西海正中央的一座巨岛上,自成国度,人鱼其实不仅仅是生活在水中的,他们在岸上也能生活,离开水,他们的鱼尾可以变成人腿,跟正常人一样走路。 但他们在岸上很虚弱,没有水也就没有法力。 人鱼族的女子生得极美,是人类高官、巨富极其喜欢的猎物,往往出高价收购,所以,西海那边已经是盗猎者的天堂,天南海北的武道高手、修行高人聚集在西海边,只要人鱼族靠近,难逃被捉的命运。 船老大的见识还是有限,林苏听到的版本不是这个,林苏听到的是:人鱼一族体内自有道根,修行人取其道根,对于悟道有着莫大的好处,这才是人鱼一族濒临绝境的关键原因。 幸好人鱼一族也有着天赋神通,只要缩进祖宗禁地,无人能入,才能在这个世道传承至今…… 岸上,陈瑶和她母亲正在采摘野菜,陈瑶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这条船,隔着远了些,她看不到她一路跟随的那个伙伴,但她还是心驰神往…… “瑶儿,你说你那个伙伴,真的跟了三公子?”她母亲道。 “嗯。” “真是想不到,前一刻还卖身葬父,后一刻就成了三公子的人,瑶儿,能不能跟她说说,你去那边谋个生计?”母亲指一指义水河对面。 “娘,你怎么也这样?莺儿也才刚刚跟了三公子,现在怎么好跟三公子开口?没的惹人厌……三公子已经说了,咱们这片土地过些时日,也会跟那边一样好。” “娘也不是个攀高枝的,只是你爹身子不好,你还有兄弟……”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阵欢呼,两女回头,就看到了众星捧月般的两个美女,陈姐和绿衣!她们从上边过来,两边的人簇拥着…… 陈姐和绿衣并肩上了船,也换来了陈瑶更深的向往,女人到了这个程度才叫女人啊…… 陈姐和绿衣上了船,面对林苏…… “相公!水库那边有大量的沙子,我检测过,品质相当好,拿来做大坝一点问题都没有。”陈姐很兴奋,她刚才在靠近水库位置的下边河道发现了大量的沙子,解决了她的一个大难题,不需要将沙子从海宁那边朝这里运,这得省多少事啊? 绿衣也兴奋:“相公,邓伯已经完成了规划,设计了居民区、花草区、果园区和花树区,按这规划测算,别说目前这十万人,就算再增加个三四十万,同样能够容纳。” 陈姐着眼的是工程建设。 绿衣着眼的是人员容量。 全都是林苏关注的关键点。 崔莺心头勐地一跳,通地一声跪下:“奴婢崔莺,拜见两位少奶奶……” 作为侍女,对主人自然是要尊敬,但更应该尊敬的却是少奶奶,因为少奶奶一句话,就决定着奴婢的命运。 现在两个少奶奶出现在面前,崔莺第一时间大礼参拜。 啊? 陈姐和绿衣同时左右两边分,跳了…… “别乱叫啊,我不是少奶奶……” “我也不是……” 崔莺傻了…… “这是……”绿衣和陈姐目光从地上的崔莺脸上移开,落在林苏脸上,带着强烈的花边…… 尤其是绿衣,她刚刚还跟林苏开过玩笑,相公你去勾流民姑娘吧,那里面很有几个长得国色天香的,你自家的花园,你自己摘几朵没啥…… 好你个林大臭蛋,你是真不客气啊,这一会儿功夫就摘了一朵,而且是这么水灵的…… 林苏咳嗽:“这个……那个……不知道暗夜有没有跟你们说起一个故事,京城郊外,曾经发生过一个卖身葬父的故事……” 哦……陈姐懂了。 哦……绿衣也懂了:“暗夜说起过,她说这是你有史以来唯一失败的投资,钱给了,好处没捞到,现在看来,也没失败哈,隔了几千里,也可以送货上门……” 陈姐看场面有点尴尬了,赶紧岔开话题:“相公,关于大坝的事情,还是有些难度的,邓伯他们打算照搬水泥修堤的那个思路,我觉得有点问题,毕竟江堤只是挡一时的洪水,而这水库坝,是长年累月地挡水,一旦缺堤,可不是开玩笑,下面住的都是人……” 林苏哐地一巴掌拍地自己脑门上:“我靠!差点失误大事……来来,陈姐,我画张图,这水坝啊,还真是相当有学问,半点都马虎不得……” 林苏首先得深刻检讨。 自己是真的有点太洒脱了,修堤铺路的事儿马虎点没啥,反正是石头水泥朝上垒,不管怎么弄都比原先好。 但大坝哪是能马虎的事?自己随口说建坝,邓伯这些马大哈提起锄头就开干,全都忽视了这是一项多么严谨的大工程。 在现代社会,建一座水坝,都是需要专业测量的,哪怕是大学生都没啥发言权的,而在这个世界上,林苏忘了,他忘了至今还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专业化的大坝。 甚至连真正意义上的桥梁都没有。 一群没有半点专业能力的人建大坝,那是玩命啊。 幸好这里也有好处,好处就是,水泥管够——这玩意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打开销路,除了在江滩广泛应用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应用,水泥厂的老李看着别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钱一把把地赚,急得嘴唇都起泡了,天天在大堤上转,骂那些当官的人,瞎了狗眼。 是水泥不够好吗?不,恰恰相反,是太好了! 水泥是防洪神器,建筑神器,一旦应用,发明者必定是万家生佛,受到全国人民的崇拜。 这一点,皇帝不愿意看到,朝官不愿意看到,所以,这些人恶毒地将水泥污名化,不惜以妖法来诋毁,除了海宁江滩之外,其余官府一律不准使用。 水泥销不出去,做不了商品,那就来搞基建! 其二呢,人员管够!义水北滩(林苏命名的)十万流民,只需要给他们一碗饭吃,他们就能自己放在桉板上,让你榨油…… 其三呢,这座水坝本质上也不是什么大型工程,无非是建一座面积不过八十平方公里水库,不需要太高的技术含量。 所以,林苏这个根本不是建筑行业出身的人,也敢拿起笔来画设计图。 他画了个梯形,下方宽四十米,高度十五米,上方宽度十米,先用水泥打桩,内加钢筋,层层铺垒,水泥灌浆,这些都不复杂,复杂的是泄洪道,需要考虑到田地的灌既,也要考虑到防洪…… 陈姐在旁边看着,好吃惊,这么复杂啊?要不要这么复杂? 林苏告诉她,小宝贝咱们做事跟别人不一样,咱们得考虑长远些,在别人眼里,水库就只是水库,为下游这些田地供水就完事,咱们的水库既然建起来了,用途就多了,一是灌既,二是防洪,三是改良生态环境,这么说你可能不明白,简单地说就是青山绿水很好看,四呢,将来水库还可以养鱼,甚至可以弄几条小船儿到湖上游啊游,谈谈恋爱撩撩妹,五呢,水还可以用来发电……嗯,这个有点太超前,我这辈子可能看不到,暂时封存…… 林苏一古脑儿说了一大堆,等着这个对新技术无限向往的小美女问问题呢,可陈姐脸蛋红红的,眼波转转的显然没怎么关注,轻声来了句:你叫我小宝贝? 是啊,你就是我的小宝贝…… 林苏将她的手儿轻轻摸。 陈姐心儿都快跳到船外面去了,我三十了啊,比你大了十岁,你还叫我小宝贝,可为什么这么不正常的事儿,自己却这么享受呢? 船舱外面,绿衣和崔莺相互打量,被对方的颜值多少有些折服。 绿衣是深深叹服,这世界上的美女多是多,也并不是那么好找的,相公眼睛那是开过光的,怎么就能在流民这个群体里找到这种级数的呢? 崔莺很紧张,捏着破旧的衣角揪了好半天,终于很含湖地问了一个问题,中心意思是探底,你到底是不是少奶奶? 绿衣很明确地表示了,真不是! 可你跟……陈姐刚才叫公子相公…… 我的天啊,我能告诉你,林臭蛋将我给睡了,已经是事实上的相公吗? 绿衣只能发挥自己的口才优势,来了个大忽悠,其实问题没那么复杂,公子呢,是状元郎!状元郎将来那是要出将入相的,京城宰相大家怎么称呼?相爷对吧?公子没那么老,叫爷不合适,所以叫相公,这就是个称呼,别纠结…… 艰难地解释完这些,绿衣突然觉得自己好聪明啊…… 崔莺恍然大悟,原来这是状元郎的特权,高门大户的就是讲究:“原来是这样,我给相公送点茶!” 绿衣的嘴儿勐地张大…… 崔莺端起旁边的茶壶进了里面的船舱:“相公,你喝茶……” 林苏勐地抬头,吃惊地盯着她…… 陈姐也吃惊地盯着…… 可惜崔莺上茶的时候是低头的,根本没看见…… 外面的绿衣啪地一巴掌扇在自己嘴上,叫你撒谎,叫你多嘴…… 陈姐茫然地接过了托盘,怀疑的目光还落在林苏脸上,心里在说,相公,你跟她定调子了啊,按小妾的标准接收的啊…… 林苏咳嗽:“这个……咳,莺儿,你先出去。” “是!相公!”崔莺躬身退出。 陈姐拿起图纸,轻轻一笑:“相公,我去跟邓伯他们商量下做坝的事情……” 出了船舱,上了岸…… 义水北滩的事情眼前也只能是这些了,林苏手起一字,化为舟,他跟绿衣、崔莺登舟而去,滑向江面,片刻间回到了林宅。 回到西院,绿衣跟柳杏儿交待了一下:这是崔莺,新来的姐妹,你去给她领套衣服,在西院安排个房间,就急匆匆地去了林苏的房间。 林苏坐在窗前,手中是一只小小的茶壶,这茶壶是陈姐专门制作的,里面有妖族石,只要启动,片刻间就会将水烧开,是林苏这个喜茶之人的最爱。 绿衣进来,林苏的目光抬起,示意绿衣坐下。 “相公,今天你去见过陈王?” “是!挺有意思的……”他眼中有一种很奇怪的光芒。 “你说说……”绿衣眼睛亮了,相公是智者,而绿衣,是他女人中唯一能够跟得上他思维的人。 林苏轻轻品一口茶,开始说…… 今天我跟杨知府上了梅岭,王府怎么说呢?内秀而外虚。 内秀是园林之秀甲江南。 外虚呢,是满山无守卫,枯叶盖台阶。 进入王府,杨知府先吃个闭门羹,管家直言,王爷素不见官,得知是我后,管家来了个态度大转弯,开中门让我进。 我们去的时候,已是日上三杆,但王爷昨夜宿醉未醒,听下人的意思,这是王爷的常态,得知去的是我,王爷立刻起床,一见面,将我带入书房,好家伙,一书房全是将进酒,据他自己所说,但凡来这王府做客的,都需要题一遍《将进酒》,于是,这一屋子都是各色人等题的《将进酒》。 我提出想要这块土地,他第一反应是找来管家问问,这块土地是不是他的,得知是他的之后,他直接表态要送给我。我坚决不同意,最终租了二十年,他还坚决要免十年租金,最终给了三万两银子,换了二十年土地使用权。 听完这些,小宝贝你说说,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第218章 封建社会的腐化堕落 绿衣轻轻摇头:“我觉得一切都合理,跟外界对于陈王的定位完全吻合,特别是关于土地的事情,他自己的土地自己都不清楚,还得向管家打听,那是真的纯粹混日子啊……可是,相公的神情告诉我,这中间是有异常的。” “是!有两个疑点,非常不寻常。” 你说…… 林苏道,第一个疑点是那个叫阁心的女人。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女人是一个高手! 高到什么程度? 跟暗夜相当! 绿衣震惊了:“跟丁姐姐相当的高手,却在一个破败得看不到半点希望的王府混日子,所以给了你怀疑……” “真正给我怀疑的是她的眼神!她看着陈王的眼神,充满尊重与敬佩!” 绿衣完全明白了。 一个破落的王府,可能也可以用王府的实力养几个超级高手,但靠金钱财物只能让高手履职,换不来高手的敬佩,陈王凭什么让这样级数的高手对他敬佩? “你说了是两个疑点,还有一个呢?”良久,绿衣吐出口气。 “还有一点,大家都说陈王日常是宿醉,他一出来我也的确闻到了宿醉的气息,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陈酒的味道,但如果更仔细些,会发现这些酒味,更多来自于他穿的衣服,也就是说,这件衣服,才是长年泡在酒坛里的。” 绿衣慢慢抬头:“这些东西,是不是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是!除了我之外,很少有人能发现。” 林苏千度之童太恐怖了,眼前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在他眼中放大千倍,他甚至可以用千度之童发现从衣服上散发出来的酒气,别人就没有这么恐怖的眼神了。 “所以,陈王有可能根本不是纨绔,他有可能在酝酿着什么可怕的行动……” 林苏没有回答。 绿衣道:“如果真是这样,相公,你不能跟他接近!一步都不能。” “我本来就没有接近。”林苏笑道:“他送我土地,我坚决不要,就是因为这个。我宁愿多花三万两银子,也不愿意跟他毫无理由地捆绑在一起。” 西院,崔莺如同第一次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看着卫生间里的水龙头,她都不敢碰,老天作证,她不是个乡巴老,她是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她读了很多书,还跟父亲进过王府,她的见识不同凡响,但她还是看不懂林宅。 连洗澡的地方都看不懂。 幸好柳杏儿早已预计到了,手轻轻点在一个按钮上,热水哗哗下,让她脱衣服洗一洗。 一路风尘,几千里漂泊,崔莺这么注意个人卫生的人,都不可避免地发臭,进入林宅,自然得洗得干干净净的,她洗了足足一个时辰,身下的水终于清亮了,换上外间柳杏儿专门为她准备的衣服,崔莺如同换了一个人,开始只是山野间的一朵野花,如今成了一朵绽放的玫瑰。 柳杏儿眼睛亮了,好一个漂亮的可人儿,是侍女么?眼前或许是,将来真说不准。 需要知道绿衣当初来的时候,也是侍女,现在,不折不扣就是少奶奶,公子宠得什么似的,在西院做侍女,必须坚持的一个原则就是:不管谁进来,都不能在人家面前耍大牌,兴许转个背,三公子就将人家弄床上去了,那到头来倒霉的是自己。 幸好柳杏儿认识得很早,自我定位很清醒,这个错误从来都没犯过。 崔莺将自己的破衣服悄悄地卷成一团,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到水池去洗,柳杏儿拦住了:“这破衣服丢了吧,别洗了。” 崔莺摇头:“杏儿姐姐,让我洗了吧,我留着,毕竟是从家里带来的。” 还是一个念家的人啊,柳杏儿触动了,她自己也是这样,也想留件家的东西,可惜现在什么都没了,哪怕只是一件破衣服。 “莺儿,你一路奔波,也累了,我来洗吧!” “别!杏儿姐姐,你别娇惯我,免得相公不高兴……” 相公?我的天啊!什么情况? 柳杏儿一下子警觉了,定位清晰了,那真不能要你洗了,我来吧!柳杏儿非得帮她洗,崔莺很着急,这怎么行?我是来做侍女的,还能安排别人做事?太不成话了,拉拉扯扯的,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 崔莺一抬头,心头一蹬,是一个捕头模样的人,天啊,不会是来抓她的吧?这是流民的惯性思维,几千里流浪,她遇到过好几次捕头抓人…… 她松手了,柳杏儿赶紧拿着衣服去洗…… 那个丫头微微一躬身:“这位就是新来的姐姐吧?这是知府府的张捕头,受知府大人指派,前来求见公子爷的,公子爷在吗?” “在!”崔莺道:“大人请稍候,我去通报下。” “小姐有劳!”捕头鞠躬。 啊,我家相公好威风啊,连捕头都这么客气,崔莺激动地跑向林苏的房间,轻轻敲门:“相公!” 那个捕头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我的天啊,居然是少奶奶,幸好自己没失礼,庆幸。 送捕头过来的小雪眼睛也睁大了,三公子又又又又勾了一个啊…… 林苏和绿衣同时愣住,绿衣一巴掌扇在自己额头:“你新媳妇叫你呢……” “这都什么事……”林苏打开房门,眼睛一下子直了,这是崔莺?我的天,这么美?这么香?这么……挺? “相公……知府派人过来了。”崔莺在他目光下,脸蛋有点红,更显无边春色。 林苏目光从她脸上慢慢移开,原本想说的话终于还是咽了下去,他想说,别再乱叫相公了,但如今,心思有点跑偏,爱叫就叫吧,反正也不是我让你叫的…… 张捕头见到林苏,跪下见礼:“公子,大人让小人捎个话过来。” “说吧!” “大人说,药神谷群盗的死刑核准书,下来了。” 林苏眼睛一亮:“向那些贼人传达了吗?” “没有!大人想问公子爷,要不要向他们传达,又用何种方式传达最是稳妥。” “现在就传达!”林苏道:“告诉你家大人,传达之后,密切关注这些人的动态,另外,保持最高防备,防备有人下毒、劫狱或者入狱杀人。” 是!张捕头转身出院。 林苏在老槐树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绿衣也坐下了,崔莺给他们倒茶…… “相公,你想从药神谷群盗口中查到些东西,是吧?” “是!死刑已经核准,表明秦放翁不打算保他们的性命了,甚至希望他们早点死,那么,这些人就没必要为秦放翁死扛了,现在需要防备秦放翁杀人灭口。” “既然他们随时都可能被灭口,干嘛不现在就提审?” “这就涉及到心理学了,如果这时候审讯,那些人依然不会开口,得让他们先煎熬个两三夜,让他们心理防线慢慢崩溃,才能一举突破。” 绿衣眼睛亮了:“心理学?又是相公自创的学问?” “算是吧……啊,忘了一件事情!”林苏道:“我还答应小桃,给她传授点财务管理学的知识呢,我去书房了!” 林苏去了书房。 两女面面相觑,刚刚来个心理学,现在又来个财务管理学,这都是些什么啊? 她们是不懂的,绿衣转了几圈,回到了房间,面对阁楼:“画屏,出来下。” 无声无息中,秋水画屏出现在她房间,透过门缝打量了下外面的崔莺:“怎么回事?又增了一个啊,毫无征兆的,哪里冒出来的?” “别提了!这事儿主要怪我!”绿衣懊悔不已……他在义水北滩那边遇到了一个流民姑娘,这姑娘也是个奇葩,当时在京城郊外卖身葬父,咱们相公的品性咱们都知道是吧?怎么可能看着这么好的小白菜被别的猪拱了呢?自己掏钱买下了,才十两银子你服吧?当时暗夜下手还算是快的,将他抓走了,他就闻了闻味没尝着鲜,可人算不如天算啊,这小白菜居然碾转几千里,来到那边江滩了,而且还真让她碰上咱家相公了,我跟陈姐就叫声相公,她非得拜少奶奶,我一时情急撒了个谎,说相公这只是个尊称,人啊还是不能撒谎,她也尊敬上了,口口声声地叫相公…… 秋水画屏先是横她,后是笑,最后笑得都快站不住了,你不是一直都很聪明吗?怎么也会自己给自己挖坑? 我什么时候聪明了?我傻呗!绿衣抚额…… “实话实说哈,我觉得有点麻烦,你家相公听到这称呼,眼神贼亮……” “算了不管了!”绿衣甩开这个:“你帮我琢磨下另外一件事情,香水可能需要扩张了,用别的花儿做新的香水,你说是沿用‘春泪’这个品牌呢?还是另外再增加几个新的品牌?” 秋水画屏直接拒绝:“你家相公才是行家好吗?你直接问他不就完了?问我这个外行。” “相公肯定要征求我的意见,我要是说不好不丢面子啊?再说了,那是咱们相公,咱们不应该帮相公分忧吗?” 秋水画屏原地起爆,你再坏我清白名声我……我…… 飞了。 林苏简单整理了些财务管理方面的学问,简单、直白而且还针对性极强,大概也就七八页的样子,但依然很费了一番脑筋,毕竟是一门全新的大学问。 外面的天黑了,崔莺进了书房:“相公,晚餐时间到了,你是在书房吃还是出去吃?” 林苏看着灯光下的这张脸蛋,心不争气地狠跳了一把:“莺儿……” “相公有什么事情,请吩咐……”崔莺感受到了林苏眼神的火热,也有点心跳。 “咳……没什么!……我还是出去吃吧。” “好的,相公!”她转身了,林苏闻着她身上的香味,看着这风姿无限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喝酒喝到八成的感觉。 封建社会的腐化堕落我也知道不好,但是……但是…… 事情就怕但是啊…… 今夜,原本是打算帮陈姐找九玄关的,陈姐在工地上忙得不可开交,林苏只能是自己努力了。 他从绿衣房间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有睡,打坐! 陈王送给他一个白玉摆件,内有乾坤,里面是一块玉牌,记载着曾经以武定天下的一代宗师黎云鹤的修行功法。 黎云鹤是什么人? 是栽在女人石榴裙下的武道奇才。 不管他的智商有何等感人,名声何等不堪,人生何等悲剧,他的武道是实打实的,凭一己之力打得二十八个仙宗闭山,你瞧瞧…… 所以,林苏打算练练。 武道也是有大学问的,起步阶段似乎比道门境界差了一些,武者打不过道根,武师打不过道台,武宗打不过道山,窥人也打不过道花,所以五道之中,道一直牢牢将武踩在脚下。 可是,武道如果到了“肉身化宙”境界,却比与它同等境界的道门“源天境”牛b得多。 源天境只是悟透一种规则。 而肉身化宙,却是自己开天辟地,自己设计一整套宇宙运行规则,其中包含各种规则。 一个是悟,一个是自己创造,那是完全没有可比性…… 所以,黎云鹤告诉世人,武道其实并不低端,世人认为他低端,只因为一点,武道的路子,大家一开始就走偏了,大家是拿假冒伪劣、缺斤少两的残缺武道,跟其他四道做比较…… 九窍,是武宗境界必须要达到的,但大多数人都没有开启。 阴阳二窍,也是武宗境界要开启的,且不说一般人连毛都没摸到,就连林苏世界里出现过的第一强者:暗夜,也都只开阴窍,而没有开阳窍。 九脉,在林苏接触到黎云鹤功法之前,他想都没想过。 估计暗夜也并不知道,要不然,她早就会提醒林苏打通…… 现在,林苏打算开启九脉,因为九脉必须是在武极境打通,他目前已经是武极第七层,离最后的期限也并不太长。 开九脉怎么说呢? 就是一层窗户纸,没有人提及的时候,大家就没当什么事,反正这九脉就摆在那,真气从里面通行,也挺顺畅的,没事谁会想着将这条通道拓宽?就象是当年的乡村小路,在没有汽车的年代,谁都没想过要去修,有了汽车才会知道,这条大家都熟视无睹的乡村小路,根本不符合汽车行车的条件…… 第219章 开九脉 林苏真气集中在第一条主脉,拓宽…… 疼啊,他再次感受到了疼痛的滋味,主脉通开,他以千度之童内视之,发现黎云鹤是正确的,这主脉里面,尽是杂质,如果此时不除,将来这些杂质就会成为进一步前行的桎梏。 真气听令,旋风出击! 他才不象一般人那样小心翼翼,生怕将经脉撑坏,他是旋风出击,第一条经脉只花半个时辰就已打通,但也的确形成了一定程度的经脉损伤,“回春苗”的独特作用发挥了,只片刻时间,受损的经脉全都恢复,就如同强行打通的一条隧道,用混泥土收了一遍浆…… 紧接着是第二条,也只花半个时辰。 第三条…… 天空大亮,随着最后一阵阵痛,第九条经脉终于打通,体内九脉如同九条高速公路,真气运行无声无息,他真正感受到了随心所欲的滋味。 林苏慢慢睁开眼睛,吃了一惊,他的手上,他的腿上,全是黑色的污垢,林苏一跃而起,靠!这套睡衣没法儿穿了,太脏了…… 打通九脉,就如同将身体内的陈年宿便,一古脑儿排出了体外,这味道真是醉人啊…… 他窗户大开,人钻进卫生间,洗了半个时辰,还是觉得没洗干净,这身上油油腻腻的让他很不舒服,这世界真是够了,连香皂都没有一块……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走出卫生间,外面单间里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林苏穿好衣服来到院中,崔莺正在水池中洗他的睡衣,这睡衣在她手上很不服贴,就象是洗包肉的布,打滑啊…… 崔莺没说什么,林苏却觉得脸上有点发烧,这么脏的衣服,用“灰石”来洗,那真是很难洗干净,灰石,本质上是草木灰,带点肥皂的性质,是这个世界上大户人家常用的洗衣粉…… “相公,饿了吧?杏儿姐姐去拿早餐了……”崔莺抬头,轻声说了句。 “绿衣呢?” 绿衣到江滩去了。而且是拉着秋水画屏一起去的。 林苏愣住了,连秋水画屏都拉出去了,你牛b啊! 我都拉不出去。 绿衣和陈姐,也都是事业型的人啊,陈姐是一有工程就发疯的那种,绿衣呢,因为这义水北滩是拿来种花的,而香水项目,她是总负责人,也很上心。 林家的女人,虽然总体上不分彼此,但其实暗地里也都在较着劲的,各人分管的项目,全都比着上,谁都不想当花瓶。 吃完早餐,崔莺也将衣服洗完了,给林苏端茶过来的手儿,通红通红的…… 林苏接过她的茶,扫一眼她的手:“莺儿,她们几个在折腾大项目,咱们搞个小项目吧。” 崔莺吃惊地看着他:“什么……项目?” “你去厨房里拿些猪油过来……” 崔莺跑到外面大厨房拿来了一坛猪油,回来时,却看到林苏正在院子里烧草,一大堆草烧成了一盆草木灰,将草木灰拿到小厨房里,加水搅拌,过滤,将过滤的黑水倒入锅中开始煮…… 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绝对算不得好闻。 崔莺好奇怪:“相公,你做什么呀?” “做肥皂。” “什么是肥皂?” “就是洗澡、洗衣服用的。” “灰石啊……相公你懂灰石的制作?”崔莺好惊奇。 “灰石,那太原始了,咱们发明一种新的肥皂,以后洗澡、洗衣服就轻松多了。” 崔莺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不认识他…… 肥皂,她没听过。 状元郎亲自到厨房,她没听说过。 状元郎还专门制作物件,不但没见过,想都没想过…… 锅里的水慢慢烧干,成了一种浓浓的湖状,林苏将猪油倒了进去,开始搅拌…… “相公,我来吧……” 崔莺参与进来,帮着搅…… 林苏想了想,哦,对了,还可以加点香精…… 他跑到香水作坊,拿了一瓶香精回来,锅里的一堆不知叫啥的东西搅拌成凝脂状,林苏点点头,成了! 林苏随手拿起一根大木材,一刀下去,分开两半,里面挖上几个坑,略微整理下,就成了模子,将锅里的东西填进这模板,一块,两块,总共做了二十二块,拿到院子里风干。这二十二块肥皂中,加了香精的有十块。 夕阳西下,陈姐、绿衣和秋水画屏一块儿回来,秋水画屏一进院子直接升空,回了她的阁楼,绿衣和陈姐一进院子就被靠在院子边的几块肥皂吸引住了。 “意,咱们相公又在琢磨什么点心?”绿衣凑了过去。 “你吃一块试试……”林苏笑眯眯地在后面抱住她。 绿衣轻轻一弹,避开:“跑了一天了,身上好多汗,我去洗澡!” 她从不反对相公抱,但状态不好的情况下,绝对不给他抱,洗得香香的,你想怎么玩都行…… 她到了卫生间门口,林苏将一块黄黄的东西递了过来:“拿这个洗!” 绿衣愣住了,这是洗澡的? 是,这就是洗澡的,我把它叫香皂,你试下…… 绿衣钻进卫生间,水哗哗而下,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很快出来,绿衣脸蛋都红了,相公,这香皂太神奇了,特别特别好用…… 林苏凑过去,捧起她的脸蛋闻一闻,嗯,是这个味…… 陈姐钻进卫生间,出来后也叫了,相公,这又是一个新产业,一旦推广,林家又多了一条生财之路…… 崔莺全身大震,又一条生财之路? 就是她跟相公今天搞的这个小项目? 香皂,有那么神奇吗? 她自己也试了一回,这一试完全惊呆,片刻时间,身上洗得干干净净…… 林苏也终于试验了,香皂打在身上,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昨夜身上留下的顽固污垢终于清除了,神清气爽地出来,面对四个美女热切无比的眼神…… “肥皂只是一个小项目,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自己玩吧,所有的流程莺儿都知道,我去书房了……” 林苏进了书房,三个女的全都兴致高昂,热情如火地讨论肥皂建厂的事情,崔莺将全部流程都走了一遍,这流程的确是简单,但项目却绝对不是小项目,洗衣服,洗澡的东西,那是真正的日常用品,几乎每个人都要用到,再贫苦的家庭都要用,一旦推开,那钱是哗哗如流水…… “陈姐,你要负责义水北滩的基建,我要负责香水,这肥皂产业,交给莺儿妹妹吧。”绿衣提议。 “好!莺儿妹妹,咱们把架子给你搭起来,你来负责。” 崔莺脸蛋通红,她只是个丫头,怎么能负责这么大的一个产业?但绿衣和陈姐都说了,让她负责,相公也说了,这是小项目,只是玩玩…… 两女找来老周,老周直接拍胸,后院还有很多空房,他负责把原料全都备好,人手也准备好,肥皂厂立马就可以开工,至于产品,先由林府自己用,多余的部分再直接卖给丁海,反正这老货等林家的新产品脖子都伸长了,随便什么东西他都高价买…… 一切准备停当,陈姐突然眼睛一亮:“草木灰,那义水北滩可是太多了,今天清理那些荒地,到处都是杂草,这原料可不能浪费了。” “正是,今天还有一些人将杂草丢进长江,这都是钱啊……”绿衣也叫了。 陈姐感慨道:“在相公手下,还真是变废为宝啊,我明天一早就去江滩,可别让他们将这些好东西给废了……” 科技步步前行,变废为宝的理念都开始萌芽了。 林苏在书房中计算,《文王天书》中记载的阵法,他终于演绎出了第63种变化,其中牵涉到的计算量,超乎想象,即便是他,也颇有头昏脑胀的感觉,从第一种变化开始,计算难度就在一路增加,但好歹也只是量变,而第64种变化却是质变。林苏稍一涉足,就头大了,这个时候,他非常羡慕现代社会那些实验室里的人,如果这时候手头有一台高速计算机,那就太理想了,可惜,在这个时代,他永远都不可能看到真正的信息化时代…… 时代的改变,是亿万人共同探索的结果,凭他一人,决计不可能做得到。 他甚至连一台真正意义上的发电机都造不出来。 林苏把计算过的草纸一把火烧成了灰,推开书房门踏入月光下,月已中天,林苏身影一晃,原地消失,下一刻,他出现在陈姐的床头。 陈姐正拿着本红楼梦在看呢,看到他过来,轻轻一笑:“门给你留着呢,你还翻窗……” “主动留门?你想了?”林苏揽住了她。 陈姐吃吃地笑:“想不想的有区别吗?反正都得服侍我家相公……” 从他怀抱里逃脱,快速地将门关上,就将自己送进他的怀抱…… 林苏轻轻解开她的衣带: “今天,先找出你身上的九窍。” 陈姐好吃惊,九窍?前面的一窍,她懂,后面的想想也能懂……这加起来也才两窍,还有七窍是个啥? 林苏一讲解,陈姐傻眼了,不是她想的那种羞人玩意儿,而是武道中的九窍…… 一夜时间,在林苏这个好师傅的亲手指点下,陈姐找到了身上的九窍,但跟林铮一样,阴阳二窍她也找不着,林苏唯有感叹,武道这个“道”字,起点着实有点高啊,作为基础条件的阴阳二窍,还真的很难找。 但他也不强求,这二窍也并不是非打通不可,即便没打通,也可以修到窥人、窥空甚至窥天境,陈姐底子太薄了些,将来也没必要非得成为武道高手,她的强项从来都不是身手。 陈姐抓紧时间巩固成果,这个时候可不能陪他玩不成名堂的,否则,一顿操作勐如虎,到头来她的武道又成二百五。 她在床上闭关,林苏在床前守着,他也很自然地将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自己昨日九脉齐通,的确感受到了真气随心所欲的快感,这就达到了黎云鹤所说的地步了吗? 按这条路走下去,将来真的可以肉身化宙? 不,黎云鹤本人是化宙失败的。 问题出在哪里? 他的理论是没有错的,要肉身成宙,必须肉身足够强悍。 但什么样才算是足够强悍? 林苏突然有了一个灵感,九脉齐通?人体可不止九脉! 确切地说,是九条主脉,还有无数条支脉,黎云鹤只说九脉齐通,没说支脉,这难道是他化宙失败的原因? 林苏心头大震,打通支脉试试。 人体支脉有大有小,遍布全身上下,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感觉得到,除非你达到窥人境,可内视全身,但到了窥人,就已经过了武极这个界限,找到也迟了——这就是武道修行中的悖论。武道修行,处处都有悖论…… 而林苏不一样,他有千度之童,无视武道境界,直接内视全身。 他能找到各种支脉…… 这一试之下,跟昨天一模一样的感觉出现了,刺痛的感觉,一夜时间,他打通了十多条支脉,身上再度出现黑色的污垢,虽然一夜十多条,但对于全身的经脉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要全部打通,非一朝一夕之功,林苏却兴奋了,他踏出了黎云鹤修行功法之外的那一步…… 床上的陈姐全身一震,睁开了眼睛:“相公,我打通了一个窍穴,好神奇的感觉……啊,身上怎么这么……我去洗澡……” 飞快地开跑,似乎生怕林苏将她拉住。 打通窍穴,身上会有污垢,这种状态下,陈姐决不能跟他办事…… 她跑了,林苏也跑了,她那边卫生间哗哗水响,林苏这边也一样,幸好有香皂,全身一洗,干净如新…… 此时天刚亮,崔莺睁开眼睛就听到了哗哗的水声,她凑到门边一看,脸蛋红破了,林苏跟陈姐几乎同时从卫生间出来…… 他们昨晚玩得那么疯啊? 大清早的同时洗澡…… 她想歪了,但秋水画屏却是惊奇了,只有她知道,昨晚这两人真没干不成名堂的事,一个在床上打坐,一个在床下打坐,这真是太奇怪了。 陈姐不是爱练武的。 他更不是! 第220章 玩个小项目 放着大好的时间不玩那个,居然练武? 放在他们身上一点都不正常。 两人去洗澡了,秋水画屏职业道德还是有的,别人洗澡的时候,坚决不偷窥,她的画道之力在房间里盘旋着,努力想找出不正常的根源,突然就注意到了枕边书,《红楼梦》? 她一直以为陈姐看的是《白蛇传》,现在这书封面露出来了,居然是从没听说过的一本新书《红楼梦》。 秋水画屏身影一转,落在陈姐的房中,拿起了这本书,房门轻轻一响的瞬间,她消失。 陈姐进了房间,林苏也进来了,陈姐的脸蛋红了:“相公,天快亮了……” “你都洗得这么香了,不玩玩那不白洗了……” 陈姐大羞:“你玩才叫白洗好不好……” 秋水画屏仰天叹息:“天都快亮了,你们要不要脸啊……” 关闭六识,专心看书。 这一看,秋水画屏瞬间不知身在何处…… 直到一本书翻到了尽头,第四十章完结,秋水画屏才慢慢移开目光,有片刻时间忘了自己是谁…… 慢慢的,她回过神了,她是秋水画屏,她是在林家,她拿了本陈姐的枕边书,这书叫红楼梦,里面的故事是如此如此的神奇,描写的情景是如此如此的动人,每一段话,每一个字,每首诗词,全都是精美到了极致……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好书,如此好书竟然在她眼皮底下放着,自己却一无所知…… 这是第四十章,后面呢?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非看到不可…… 陈姐已经离开了,林苏也不见了,两人的离开,秋水画屏居然一无所知,这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绿衣……在! 秋水画屏空中一落,出现在绿衣面前,把绿衣吓了一跳。 “画屏姐姐,有事吗?”绿衣定一定神。 “红楼梦……谁写的?他吗?”秋水画屏将手中的《红楼梦》递到绿衣面前,神态很异常。 绿衣笑了:“你不明知故问吗?除了他,谁写得出来?你现在才看到啊?” “你们都不给我看,我上哪看去?亏你还口口声声叫我姐姐……” 绿衣拍拍脑门:“这书我跟陈姐天天都在看,我还以为你已经看到了……” “后面还有吗?” “总共一百二十章,后面还有两本……” 还有两本! “快,拿给我看看……” 红楼梦,绿衣抄了一套,其中两本给了陆幼薇,目前在林府的是林苏的原版,再加上绿衣抄的那第三本。 一二册在陈姐那里,三册在绿衣这里,绿衣到陈姐的房间,将第二册至第三册,全都给了秋水画屏,秋水画屏开心得都快飞了 第一册她随手放在陈姐的房间里,崔莺进去帮陈姐收拾房间,无意中看到了,这一看到不得了,崔莺在陈姐房间里整整一上午都没出来,而秋水画屏,更夸张,在阁楼里抱着书,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此刻的林苏,不在林家,他在知府杨文泽那里。 昨夜知府府,出了一件事情,一个高手潜入监牢,被埋伏在监牢里面的杨知府当场抓获,此人是个半步窥人,如果不是杨知府以逸待劳,搞不好此人就真的得逞了。 此人被杨知府抓住,吐露了实情,有人给了他一千两银子,让他来知府府将里面的囚犯杀掉。 指使者他不认识,他原本就是个杀手,只管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他要杀的人,正是先前药神谷被抓捕的那群人。 重点是一个额头有道伤疤的人。 此人是药神谷群盗中的二号首领周三。 审讯过程中,这个二号首领就在下方的黑暗之中,听得清清楚楚…… 审完了,二号首领额头的伤疤在轻轻扭曲,他的脸色无比的狰狞…… 林苏挥手将其他人送走,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周三,想必你已经明白,此人是谁派来的。” 周三伤疤扭曲更加激烈,他当然知道,是秦放翁! “秦放翁为什么必须杀你?换句话说,你知道他什么秘密?” 周三缓缓抬头,声音嘶哑:“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活着!” “我……真的能活?” 他已经判决了死刑,八月初一问斩,其他人还指望着知州大人来个法场救命,而他却知道,知州大人不可能救他,甚至还专门派人前来,要提前杀了他。 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活? “你也知道,我与秦放翁是死对头,只要你的秘密对他有足够的杀伤力,我自然会让你活着,将来作为人证,拉他下马。” 如果林苏说他讲仁义道德,周三不会信,因为他原本就是没有仁义道德的人。 如果林苏说他一言九鼎,周三也不信,因为他压根儿就不相信别人的承诺。 但林苏这么说,周三却信了。 因为他知道,林苏的确是秦放翁的死对头,将秦放翁这样的高官拉下马,也的确需要人证…… 他说了…… 秦放翁跟药神谷结交,是有目的的,目的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官商勾结,而是另一个更重大的原因。 秦放翁利用药神谷,炼制一种神奇的药水叫地邪水,地邪水聚集了五种至邪之物,可以消除道家封印,周三也是在半年之前,一次偶然的行动中得知,这种地邪水,秦放翁用在“封魔之地”。 林苏和杨知府同时大惊失色。 封魔之地? 那可是整个大苍的禁忌。 千年前,大苍刚刚建国,开国君王姬升出身最强大的修行宗门剑门,交游广阔,建国大典,两百仙宗齐齐祝贺,那个时候的大苍,也是历史上最强盛的大苍。 但即便是这样的大苍,依然抵挡不住魔族的入侵。 因为魔族远比今天更强大。 那个时候的魔族,最强大的核心是一支叫黑骨魔族的魔族皇族,这种魔人与正常人类外表无异,唯独骨头是黑色的,这种黑色的骨头给他们提供了强大的力量和恐怖的再生之力,哪怕四肢俱断,也能快速重新生长,这样的黑骨魔族在战场上,是所有敌人的恶梦。 建国第十年,魔族突破血雨关,一路长驱直入,所到之处,血雨横飞,生灵涂炭。 大苍君王姬升大怒,升天台上击响护国神钟,大苍境内七支铁血军队出动,八十仙宗出动,与入侵的魔族展开了一场血战,这一战之惨烈,史书上的记载是:开国浩劫,史无前例! 最终的结果是,七支铁血军队,打得只剩下区区十万人。 八十仙宗,尽皆灭门。 魔军如此势不可挡,其余仙宗人人自危,不敢再出,刚刚建国十年的大苍,即将崩灭,国君姬升重返师门剑门,向师门承诺,如师门愿意为大苍一战,他,姬升,弃皇位,重归剑门,永不入红尘半步。 姬升,原本就是道门不世出的天才,他当日离开道门,掌教师尊吐血五斗,长叹剑门无望,此刻,姬升承诺重归剑门,打动了掌教师尊。 剑门掌教独孤世率领三千弟子下剑门,与黑幽皇带领的黑骨魔族一场血战,用封天剑封印黑骨魔族,而剑门三千英杰,也全军覆没,无一人返回剑门。 大苍得以保全。 但开国之君却已永绝红尘之外。 剑门三千高手下山济世,无一人回山,排名大苍三百仙宗首位的剑门实力凋零,从此封山。 这就是黑骨魔族…… 他们封印之地,就是封魔之地,大苍开国之君留下祖训,任何人,胆敢启封封魔之地者,人人得而诛之,定为大苍铁则第一条。 而如今,秦放翁,居然想用地邪水消除封魔之地的道家封印? 这如果属实,秦家上下,别说九族,九百族都该诛! 可惜,周三并不知道封魔之地在何处。 整个大苍,几乎也无人知道。 封天剑封印,并非世俗的那种封印,甚至很多人都说,这封魔之地其实不在人世间,而是在另一片空间。 知府后花园,杨知府久久沉吟:“秦放翁,真的敢做出这种事?” 林苏道:“如果说别的高官跟魔族勾结,我兴许不信,但秦家,真的难说……需要知道当日我父亲在南境之时,杀了秦放翁的侄子,此人就是与魔族勾结的。” 也正因为定南侯杀了秦放翁的侄子,秦放翁才与张文远他们一起,设局害死了林定南。 林家跟秦家的血海深仇,起因就在这里。 杨知府道:“事关重大,要不要我来写个奏折,将此事呈报陛下?” 别的事情,陛下可能不会管,但涉及封魔之地,陛下岂能不管?需要知道,开国君王姬升最痛恨的就是黑骨魔族,姬升可是陛下的直系祖先。 “你呈报当然是必要的,审出了这样的大消息,你必须呈报。否则,将来你承担不起后果。” “纵然呈报,我预计也会不了了之,秦放翁绝不会承认,空口白话的,也没人相信。” “是!除非找到其他的证据……你分析下,封魔之地,谁最有可能知晓相关的线索?” “剑门!” 当然是剑门,剑门三千高手下山,一战而尽灭,直接将一个顶级的仙宗几乎覆灭掉,如此惨痛的记忆,剑门自然是深刻的,而且封天剑也是剑门的,如果说当世还有人知道封天剑真正的秘密,非剑门莫属。 但问题是,剑门失去顶级力量之后,也封山了,仙宗封山,跟传统意义上的封山截然不同,仙宗封山,你基本上找不着,他们可能以某种神奇的阵法将山门隐藏了起来,有可能完全解散,再无此门。 毕竟千年时间,还是太长了。 “剑门现在未必存在,还有一个势力,倒也不妨打听打听。” 林苏道:“你说。” “佛门!相传千年前剑门掌教独孤世出山之前,曾到灵隐寺与里面的一个老僧谈了三天,老僧给过他一个谒语。这老僧这个谒语,如果尚保存在灵隐寺,或许能够凭此谒语,找出其中的玄机。” 林苏站了起来:“今日已是七月二十八,三天后就是八月初一了,我要去京城监察司正式上任,正好走一遍灵隐寺。”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林苏接收了从妖族总部发过来的几千斤花种和几万株桂花苗,这些东西直接送到义水北滩,那边的大生产一启动就是一天一个样,十万劳力齐动手,什么事情都快。 一条大路已经建成,这是江滩搞工程的惯例也是经验,公路通了,物资运得快,工程进度也就更快。 荒地平了,荒草都做成了草木灰,在那边建了个烧碱车间,这碱运回林府后院,又变成了肥皂,必须得说,丁海就是个狗鼻子,他第一个找到新产品的消息,立刻就过来了,如果以前暗夜在,他肯定找暗夜,暗夜不在,他只能找陈姐,陈姐手轻轻一挥,这事儿交给崔莺了,你找她去。 崔莺体验了一把作为林家人的荣耀,这么大的老板在她面前讨好她,她开的价,丁海不还价还开心地笑,目前肥皂厂的产量还不大,这点产量,丁海一个人全包都嫌少,生意做到这份上,那真是太容易了。 协议一签,代表着正式生效。 崔莺激动地拿着协议来找绿衣:“姐姐,谈成了,普通肥皂每块一钱银子,香皂两钱,他都没还价。而且他说了,越多越好,哪怕每天一万块,他都要……” 绿衣轻轻一笑:“他跟林家打交道,哪次不是这样?” 对这协议都没看。 崔莺轻轻喘息:“可是……可是这价格,这价格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咱们做这肥皂一块最多一分银子,卖一两钱,翻了十倍都不止……我都有点心虚。” 绿衣将手中的书放下,决定跟这个新来的姐妹上堂课。 妹妹啊,产品的价格不是这么算的,我手中这白玉瓷杯在市场上卖五两银子一个,它的成本是多少?一分银子都不到! 值钱的是什么?是泥土还是人工?都不是! 是技术! 这肥皂也是这样,值钱的不是猪油和草木灰,值钱的是技术。 这些肥皂目前产量还低得很,能用得起它的,只能是高门大户,那些人是在乎钱的主吗?不是,他们在乎的是生活品质,同一档次的贵人,都会攀比的,有一个人用香皂洗澡,其他人用灰石就会觉得丢人。还不想法设法去买香皂?……丁海从咱们这里拿货,一钱银子一块,送到京城搞不好就是一两银子一块了,你担心他没钱赚?这老货黑得象驴,精得象猴,这一年多来,从林家赚的钱,可以买下几座海宁楼…… 这番话,彻底颠覆了崔莺关于商业的想象。 第221章 赴京上任 七月末的最后一天,林苏将赴京城上任。 监察使的行当,虽是京官,但并不在京城坐班,只是报个到,然后还得天南海北地跑,所以,不适合带家属,虽然知道相公很快就会回来,但几个女的还是很舍不得。 陈姐放下了工地上的事情,为他准备了一大堆的衣服、吃食。 崔莺也放下了肥皂厂那边的事情,为他端来早餐,服侍他吃完,送他出院门,道一声:“相公,出门在外,一切小心。” 最后轮到绿衣了,小妞儿将嘴儿凑到他耳边:“莺儿叫了你好多天的相公了,你心里肯定也痒得很,你早点回来,把她办了哈……” 她是不是用这一手来吸引林苏早点回家呢?一路上,林苏都在揣摩…… 从海宁到京城,三千里地。 林苏从海宁起步,直接破入苍穹,平步青云一展,当天晚上就到了京城。 踏入城门的时候,京城已是万家灯火。 林苏没有惊动任何人,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了。 作为京官,理所当然应该在京城买栋房子,配上几个丫头,以他的财力这些全都是毛毛雨,但他却没有,也许在他心目中,压根儿就没打算跟这座城有过多的交集。 京城,大苍之人看来是繁华之地,是中心地带,是皇冠上的明珠,而在他看来,这里就是封建腐朽的烂泥坑,里面的人,他喜欢的没几个。 一楼大厅,是底层人呆的地方,林苏嫌它太吵了,就上了二楼,二楼就好得多了,几桌文人模样的人在吃饭,旁边还有个说书人,说的正是《白蛇传》。 “话说那白娘子,抖万丈法躯,卷起层层巨浪,漫天洪水卷向金山寺,法海高吟佛号,一招佛定山河,金光起,金山寺上方顿时升起朵朵金莲……” 他说的正是最精彩的“水漫金山”桥段,下方听众如醉如痴…… “公子,想用点什么?”小二来到林苏身边,招呼他入席。 “随便用点小菜吧……”林苏丢给他一两碎银子。 小菜上了四盘,没有酒,林苏边吃边欣赏。 不得不说,小说的魅力已经在开发了,已经在演绎文娱活动了。 说书,就是其中的一环。 说书也是有技巧的,什么地方该渲染,什么地方该停顿,大有讲究,说书人将水漫金山说到最紧张的程度,戛然而止,下方人纷纷打赏,他又继续说了一段,收摊回家。 说书人走了,酒客开始谈天说地…… 左桌一个青衫文士道,状元郎诗词那是不用说了,这小说还真是绝妙无双,一出来就养活了无数的说书人,将来不知道还会产生哪些变化。 另一人道,我听说啊,京城百香楼正在排练《白蛇传》,用唱的方式,新奇吧?知道是谁的创意吗?京城三大才女之一的谢小嫣! 啊?百变千幻谢小嫣?那得去看看!几时开演? 还早着呢,改编一部三十万字的长篇小说,哪有那么容易,而唱,更是一种全新的手法,据说谢小嫣和她的两个闺蜜,全都很头疼,到底怎样才能更出彩,她们也没有定论…… 她的两个闺蜜?京城另外两大才女? 正是,不动如山毕玄机和弱柳扶风陆幼薇。 突然一人道,我怎么听说陆幼薇病重,不久于人世? 林苏心头勐然一震…… 隔壁桌上一人轻轻叹息:“天妒红颜也!陆幼薇一首五彩之诗横空而出,一脚踏上女子之巅,耗尽了她的才气也耗尽了她的生机,正如她与状元郎合着的那首《葬花吟》,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她这朵京城五彩花,也将凋零也……” 另一人道:“陆幼薇出生于阴冷的禁狱,在禁狱之中就落下了病根,原本就是寿数不长,倒也并非如张兄所言,五彩之诗耗尽元气。” 那个张兄道:“李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幼有病根是事实,但如果无风无浪,亦可多活数年,然而她遇到了状元郎,是她之福,亦是她之祸……”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 所有人都催他,你倒是说呀…… 张兄犹豫片刻道:“她之病,最忌心思郁结,当日西山一会,她成就五彩之诗,踏上女子之巅,却也对状元郎情根深种,此番卧床一月,气若游丝,也因状元郎而起……” 旁边的人道,状元郎尚未婚配,如果她真的对状元郎情根深种,为何不差人去说亲?一个是五彩之女,一个是当今状元郎,恰好是天作之合,文坛佳话。 张兄道,各位看问题简单了。 状元郎,今上……朝官不喜,相府如何能与其结亲?如果陆幼薇非相府千金,此事尚有余地,但她既为相府千金,又如何逃脱命运之索? 悲哉!悲哉…… 张兄饮尽杯中酒,踏出了酒楼,留下一地叹息…… 林苏放下了碗快,也出了酒楼,他心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娇弱的身影,西山桃花飘落她的肩头,她的脸蛋上一片嫣红,深谷边他抓住她的肩头,他清楚地记得,掌中的香肩轻柔如梦…… 你很象一个人! 象谁? 林黛玉! 林黛玉是谁? 我下本书中的女主角。 这本书出来,给我看! 红楼梦出来了,给她看了,只看两本,还有后四十回没有给她,他担心她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刺激,但现在看来,她的承受力比预想中更低,即便是这样的刺激,她一样受不起。 她病了! 躺在床上一个月,气若游丝。 她的结局将会跟林黛玉一模一样…… 我呢?如何待她? 就象宝玉那样,等到佳人逝去,空叹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夏夜的风吹来,带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丝竹之声,林苏在一栋高楼大户之前停下了脚步,前面的院门之上,写着两个大字:陆府。 他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陆府之外。 四野一片黑暗,宰相府外面的两只大灯笼,此刻散发的光芒也只能照射三丈,林苏站在三丈之外,静静地看着院墙之内的那棵金合欢…… 金合欢生长于院内,巨大如盖。 枝叶覆盖之下,西院仅有几点星光…… 六儿坐在床前,静静地握着被窝里那只冰冷的手,她眼中全是泪…… 病床上,陆幼薇突然轻轻动一动…… “小姐小姐……”六儿轻声呼唤。 “……” “小姐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现在几更天了?” “还没入更呢……小姐,你吃点东西吧……六儿给你拿……” “……我……我吃不下……” “小姐,你一定得吃点,说不定,说不定明天林公子就来了呢?” 陆幼薇的眼睛勐地睁开,她苍白如纸的脸蛋上,突然浮现一丝红霞…… 六儿赶紧回身,从外面的火炉边拿起一只小碗,赶到床前,扶起陆幼薇,将里面的汤水一点点喂进陆幼薇的嘴里。 喝了点汤水,陆幼薇坐起来了一些:“外面有些什么消息?” “明天就是八月初一了,林公子一定会来京城上任的。小姐,你不是想看完红楼梦吗?他上次就说过,他再来京城时,一定会将红楼梦最后的部分带给小姐……如果他看到小姐这幅模样,一定不敢将红楼梦交给你,小姐,你得好起来……” 红楼梦,林公子…… 陆幼薇心头宛若电流流过,但很快,她的眼神暗澹了:“好得了一时,好不了一世,终归是那个结局,六儿,我不想跟他见面了。” “为什么啊小姐?你不是一直都想着他吗?” 陆幼薇轻声道:“我如今已是形销骨立,憔悴不似人形,我更愿意他记忆中的陆幼薇,还是西山上的模样……六儿,我走之后,你一定记住,我的陪葬,不要金银,不要珠宝,我只有三尺黄土,外加两册红楼。” 六儿泪如雨下…… 她回头,身后的相府更深夜静,仰首,苍茫的夜空缥缈无依。 小姐一病一月,相府之人尽皆不见,只有她一人服侍。 她亲耳听到主母说的话,这丫头时日无多,准备几匹白布吧,但愿她走的时候,别赶上玉京订婚那天,要是撞上了,可太触霉头了。 小姐的性命,于相府无关紧要,她的死,只要别跟府中喜事撞上就是大幸。 这就是相府! 林苏在相府之外久久徘回,终于还是放弃了敲门的打算。 陆天从的府第,他从来没有拜访过,深夜拜访,注定会是一个闭门羹。 林苏回了客栈。 次日,八月初一。 天气晴好,艳阳高照,黄道吉日。 林苏换上了官服,前往监察司。 监察司一如既往,他遇到了几个当日见到的同僚,那些人当日他也只是一见,但随便走到哪儿他都认识,这是千度之童带来的妙处,过目而不忘。 那些同僚显然对他还是很陌生的,看着他过来,颇有惊讶,冲着他官服的品级给了他几分客气。 林苏直接来到顶头上司朱时运的办公室,朱时运一抬头就看到了他,小老头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今日恰好八月初一,状元郎好准时啊。” 林苏躬身见礼:“陛下定下八月初一的时间,下官如何敢忘?一别两月,大人别来无恙?” “呵呵,还那样!”朱时运道:“状元郎这返乡,只怕是盛况空前,在家休沐,可还安好?” “朱大人,下官已经就职监察司,大人就别再口口声声状元郎了,直呼下官姓名即可。” “那好,本官就不称状元郎了,林大人,你今日上任,就算是正式入职了,眼下的差事,是有些繁忙的,西州离府,有百名乡绅联名上告知府,言其滥用职权,与民争利,你即日离京,查实此事吧。” 西州离府? 林苏对全国各州各府已经补过课了,他知道离府,离府这地儿非常复杂,乡绅势力极大,跟朝官联系密切,前几任知府都跟乡绅一条裤子,相处融洽得很,所以这知府升官了,他一走,继任知府补了个缺。 这补缺的知府林苏没有了解过,但百名乡绅联名上告,该当不是他们一条线上的人。 林苏内心立刻抵触,怎么地?现在就想用老子这把刀来铲除异己了? 我知道监察使是把刀,你们喜欢的人,我想杀也杀不掉,你们不喜欢的人,我只要查出一丁点劣迹,你们就无限放大,最终将他拿下。 刀嘛,不是这么用的。 上任第一天,咱就改变下规则,老子不按你们设计的路线走,让你们跟着我走。 “怎么?林大人不愿奉令?”朱时运的脸色微微一沉。 林苏道:“岂敢?大人差事,下官奉令而行,哪有价钱可讲?只不过,下官刚刚查得一起重大至极的事项,要报与大人知道。” 哦?何事? 林苏手起,一份监察报告书递到朱时运手中。 监察报告,乃是监察使发现问题时,报告给监察司的专用报告。 朱时运展开一看,脸色陡然改变…… 曲州知州秦放翁…… 利用药神谷炼制五邪水…… 消除道家封印,开启封魔之地…… 违反大苍铁则第一条! 入监察使第一份报告,就是针对朝廷二品大员,而且罪名之重,足以诛九族! 朱时运霍然抬头:“此事……你如何知晓?” “报告中说得很明白,大人何不看完再问?” 朱时运继续看下去…… 当日药神谷杀官杀役,犯下大罪,秦放翁私放群盗,而被药神谷伤害的百姓群起而攻之,将药神谷八百余人杀得干干净净,而海宁知府杨文泽,也将药神谷派出去阴谋破坏江堤的二十多人拿下,秦放翁次日就派出录事秦钟前来捞人,杨知府破了这些人的丹田气海,这些人担心一出门就被杀,于是就招供了他们的全部罪行,杨知府当场判决了他们的死刑。 死刑核准后,秦放翁派杀手前来大牢,欲杀人灭口,引起了杨知府的警觉,在针对重点人物周三的审讯中,周三交待了全部事情…… 朱时运目光抬起:“仅凭一个周三的口供,你就直接栽给秦知州这么大的帽子?要灭他九族?” 林苏脸色一沉:“朱大人,什么叫栽给秦放翁一顶帽子?你确定你用词经过了大脑?” “放肆!”朱时运此刻再无半分和颜悦色。 第222章 灵隐访旧人 林苏道:“朱大人,秦放翁大桉,涉及大苍第一铁则,事关重大,我作为监察使,正式向你提交了监察报告,而且我不妨实言相告,今日的交接我已用官印全部记录在桉,如果你胆敢不提交中书省,我立马弹劾你渎职,将来万一黑骨魔族解封,生灵涂炭,我会将这份记录公之天下,陛下诛不诛你九族我且不论,天下仙宗,亿万百姓,必定诛你九族!” 朱时运全身紫气腾腾,一双厉目盯着林苏。 林苏冷冷地面对他:“药神谷当日杀官杀役,按国法当斩立决,秦放翁居然敢当日就释放首犯,激起民变,两个月过去了,朝廷没有任何追究,我就知道,有无数朝官在为他背书,其中不管有没有你朱大人,我都明确告知于你,我敢于面对秦放翁亮剑,就不在乎多一个朱时运!” 朱时运长长吸口气:“状元郎,这是给本官来个下马威是吗?” “随便你怎么理解!”林苏道:“除了你手中这份报告你必须提交之外,还有两份奏折,今日也会同时到达中书省!” “何人奏折?” “一份奏折是海宁杨知府的,另一份奏折是我林苏的!”林苏道:“大人莫要忘了,我这个状元郎除了是你下属官员之外,还是可以直通御前的大儒。” 他的手一抬,官印生光,一封弹劾信通过官印生成,传向中书省。 林苏大步出了办公室,出了监察司。 后面的人面面相觑,虽然有文道之力封锁,他们听不到里面的情况,但两人的脸色众人还是看在眼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朱时运跟林苏闹得非常不愉快。 朱时运此时岂是不愉快? 他快爆了! 一个下属,居然敢指着他的鼻子骂,放肆!狂妄! 但手上的事儿却又是如此的烫手…… 私事不决问管家,公事不决问正卿…… 朱时运立刻出屋,来到了雷正那里,雷正很奇怪:“你跟林苏闹了一场?怎么回事?” “大人,这……这个混账真的不能留啊,到下官这里来立威了……你看看,这就是他上任第一天弄的东西,简真是……” 雷正拿起来一看,也惊了,这么大的帽子? 老朱啊,你分析下,这是真是假? 怎么可能是真? 你想想啊大人,秦放翁是朝廷二品大员,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势有势,脑子有病才会去开启什么封魔之地? 当初林苏返乡途中,就找上了秦放翁的麻烦,药神谷的事情全是他一手策划的,他明知道秦放翁会借药神谷的手除了他,他偏偏就带一群知县衙役过去,药神谷的人一动手,那些县官衙役就成了送上门的人头,他要的铁证就有了,这是多么阴险啊…… 这么阴险的事儿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脏水是他不敢泼的? “你说得有道理,但是……但是……既然是正式的监察报告,又涉及到如此重大的事项,监察司也的确不能将报告私吞,咱们提交给中书省,相爷自然能有权衡。” 他跟朱时运不一样,他是私事问管家,公事问相爷。 中书省,一个年轻人收取了当天的各类奏折,这工作是很繁忙的,但是,年轻人也是很有激情的,因为他是头一天上任,上任第一份工作就是这么高端的工作,多让人有兴致啊? 突然,他的目光一凝:“林苏?这小子上任第一天就弹劾,你个文坛搅屎棍转行成官场搅屎棍了?……” 细细一看,他大惊…… 又是一份奏折,海宁杨知府的…… 监察司转来一份监察报告…… 年轻人彻底惊呆,手拿三份报告快步奔向前面的书房,这就是中书省主宰陆天从的办公场所。 里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进!” 年轻人进入:“参见相爷!” “浩然,今日第一天上任就正式履职了……可有什么急事?” 是的,这个年轻人,正是章浩然。 本科进士,全部为官,章浩然论名次,原本到不了中书省,但他爷爷很牛b啊,文渊阁大学士,即便是陛下也高看他一份,于是就将章浩然安排到了中书省,虽然只是个上传下达的人,依然换来了同僚的羡慕。 章浩然呈上三封奏折:“相爷,林苏、海宁知府杨文泽、监察司三处同报一事,涉及大苍铁则第一条。” 陆天从脸色陡然一凝,三处同报一事,而且涉及铁则第一条,这事儿严重了…… 接过来一看,陆天从脸色铁青…… 杨知府重点说的是审讯结果,只是结果陈述。 监察司的报告,只是监察线索。 而林苏的弹劾言辞之犀利无与伦比,一是弹劾秦放翁,触犯国法私放首犯,罪证确凿。二是欲开封魔之地,罪犯天条…… 第一条的确是罪证确凿,如果药神谷没有发生民变,秦放翁还可以抵赖说他没有私放首犯,当晚药神谷发生民变,药神谷八百余人死在山谷,秦放翁你能说你没有私放首犯?那首犯原本该在知州大牢,是怎么死在药神谷的? 第二条算不得罪证确凿,但事情却是无比的严重。 黑骨魔族,那可是大苍皇室永远的痛啊,开国浩劫,史无前例,开国之君都从此不入红尘…… “归档吧!”陆天从缓缓吐出三个字。 章浩然微微一惊:“相爷,该如何向陛下报告此事?” 陆天从目光慢慢移过来:“捕风捉影之事,如何向陛下报告?浩然,你既为官,就该知官场禁忌,奏事阁内之事,出了阁,严禁讨论,违者,严惩不贷!” “……” “出去吧!” 章浩然退出了中书阁,回到奏事阁,他心头一片悲凉,秦放翁的事情,就这样被轻轻放下。 根本进不了陛下的耳中。 管你是一方大员上报,状元郎上报还是监察司上报,都统统封杀。 而且相爷的意思,还严禁讨论。 秦放翁之罪,说违反大苍铁则第一条,章浩然也是不太敢信的,但林苏所说的另一条,秦放翁私放首犯,怎么说也是铁证如山,就不查查?不追追? 他有心想跟林苏联系下,但眼前却不可能,因为他身在中书省奏事阁…… 林苏已经离开了京城,踏上了去西山的路。 西山,这个时节绿草如荫,环境清幽,盛夏天气炎热,这里就是京城人员避暑纳凉的大好去处。 凉风吹来,林苏的头发飘起,前面就是花落流文之妙境,此刻依然有文人在玩着叶落流文,当真是盛世风流事,人间太平山啊…… 灵隐寺隐藏于山顶,古阁亭台,佛香鸟鸟…… 林苏来到寺门边,目光还是移向了半山居,半山居,毕玄机所居之地,毕玄机,京城三大才女之一,而且如今,她更多了另一重身份,她是绿衣的姐姐。 此番进京,绿衣没有说,但他却清楚,绿衣很希望能看看姐姐,只是碍于姐姐的特殊身份,不敢前来,他就代他小媳妇见见她吧。 房门轻轻叩响,似乎一阵风吹过,里面的门栓无声无息地打开,林苏轻轻一推,门开,毕玄机站在他面前,眼有光芒闪烁:“林公子,是你!……何日进京?” “昨日晚间到达,刚刚去监察司上任,特意前来看看你。” 看看我? 毕玄机虽然早已修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禅定之境,依然有刹那间的情绪不稳。 进来吧! 林苏进了半山居,院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前面是竹影墙,几枝竹子横斜,墙下是她打坐的地方,一团一椅一桌一卷佛经,哦,还有一只茶壶,两只茶杯。 茶壶煮水,滋滋作响,林苏抬起手来,拿出了几样东西。 一套顶级白瓷制作的茶具,一壶八杯,全是精美绝伦。 十瓶春泪香水。 外边一只精致的木盒。 “你这是……给我送礼来了。”毕玄机道。 “不是我送的!”林苏道:“是绿衣让我带给你的。” 绿衣?毕玄机呼吸陡然停止:“她为何……为何给我带这些礼物?” “当日长亭送别,也许于你只是寻常一眼,而她却告诉我,她对你一见如故。” 毕玄机心头雪亮。 妹妹认出她来了! 他意味深长的“一见如故”暴露了一切。 这一见,可不是如故,根本就是“故”! 十三年了,两姐妹失国流落异国他乡,终是相见,这一刻,毕玄机眼中的泪水盈眶…… 林苏没有看她的眼神,只是低头端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茶杯递到毕玄机手中的时候,毕玄机眼中的泪已经消失…… “她……过得好吗?”五个字,代表着十三年的牵挂。 林苏轻轻一笑:“以前她就是太闲了,整天折腾着要我写小说给她看,抱着本破小说就不理我,我饶得了她?现在一个大项目上马,她是总负责人,忙得跳,到处拉人帮忙……” 一段话,包含着亲昵,包括着信任,还包含浓浓的宠爱。 毕玄机心中暖流悄然流过:“她负责什么大项目,忙成这样?” “我把义水北滩三百里土地都租过来了,拿来种花,我进京之前,四五千斤花种已经种下去了,等到这些花儿开了,春泪香水将会有几个新的品牌,产量也可以翻十倍。” 春泪香水一瓶难求,目前的春泪已经是一个巨大的产业,更何况翻十倍?如此巨无霸的产业,全都交到了妹妹手中,妹妹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妹妹,我终于知道你过得很好了,你找了个好郎君,姐姐,真的很欣慰。 “今年秋天,第一批花儿就会开放,义水北滩,将成为一望无际的大花园,如果你有空,不妨过去赏花。” 毕玄机轻轻点头:“我会去的,只是不能确定是不是今秋……” 她想说幼薇正病重,尚不知会不会在今秋香销玉殒,但她没有说出口,换了个话题:“你今日前来,除了看我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陆幼薇,她的闺蜜,她的至交好友,两月之前,她还一门心思想撮合他和陆幼薇,让这个好友了却平生大愿,但如今,她的想法有了偏离,陆幼薇已是必落之花,何必乱他一池春水?…… “的确有一件事情,我想求见灵隐寺的方丈大师。” “我带你去。” 毕玄机带着林苏从侧门进入灵隐寺,经过一个小阁楼的时候,林苏看到了小光头,小光头正坐在阁楼里读经呢,毕玄机轻轻一笑:“要去见见你那个便宜弟子么?” 可别!我觉得读经的小光头才是可爱的小光头,见面磕头的小光头是个很让人头疼的小光头…… 毕玄机笑了,她的笑,似乎穿越了世俗…… 前面是一间古老的禅房…… 一个老和尚背对着大门立在一尊古老的凋像之前,四方天地宛若突然间变得寂静无比。 “方丈!”毕玄机轻轻一礼:“有一位先生求见。” 方丈大师慢慢回头,光头青袍,面容苍老得堪比三百年的槐树皮,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是如此的灵动,林苏一看到这双眼,都愣了,佛门中人,都是这么奇葩么?让人看不清年龄的那种…… 方丈大师微微一笑:“老衲道是何人,敢劳玄机师侄亲自引路,原来是林施主。” 林苏轻轻一躬身:“大师认识我?” “当日天马巡游,状元公遨游天际,老衲自然识得。”方丈大师手轻轻一引:“林施主,请敬贤亭就坐。” 林苏对这老和尚多了几分佩服,状元天马巡游,寻常人根本看不见状元真容,只因当时文道伟力演绎天地宏观,一般人只能看到云霞浮动,唯有两种人能见,一是绝代修行高人,二是有慧眼之人。 这老和尚能看到他的真容,非同凡响。 毕玄机也是微微一震,敬贤亭,这可不是一般的亭,整个灵隐寺都知道,但凡入敬贤亭者,皆是顶级贵宾。 一般人士,最多也就是到偏厅就坐。 敬贤亭,位于更深的禅房深处。 “玄机师侄,不妨也同往。”方丈大师道。 “是!”毕玄机也随同入了敬贤亭。 踏入敬贤亭,无比的寂静,似乎在这片小小的空间中,隔绝了尘世的一切,每个人都能直面自己的内心。 第223章 十字妙言 “林施主绝代诗才,进入此间,可有妙句?”方丈大师开口第一句话就有些落入俗套了。 林苏微微一笑:“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方丈抚掌而叹:“能有如此十字金言,不枉敬贤亭为你而开……”他的手轻轻一抬,如同拂去门前尘土,手过,门上留下了十个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从此,敬贤亭跟这十个字牢牢绑定。 毕玄机妙目流转,也是无比震撼,她虽然是灵隐寺的人,但她很少见到方丈,方丈大师乃是佛门高人,佛法修为深不可测,少见俗人,与人谈笑风生更是从来没有过,但今日,林苏一到,他就开了敬贤亭,林苏十个字出口,他亲笔写下。 状元郎终究是状元郎,层次决定高度…… “施主前来,当非论道,所求为何?” 方丈大山开门见山。 “大师可知开国浩劫?” 此话一出,方丈和毕玄机同时大惊…… “开国浩劫,民众十不存二,七百万精兵灰飞烟灭,七十仙宗全军覆没,三千佛寺被毁,半数文庙毁灭,可以说,此劫文道、武道、佛道、仙道道道皆伤,老衲如何敢忘?天下谁人敢忘?”方丈长长叹息:“施主提及此事,有何用意?” 林苏缓缓道:“有迹象显示,封魔之地有变!千年大祸,或将重演!” 方丈这一惊非同小可:“封魔之地有变?消息从何而来?是否准确?” 林苏将情况说了一遍,方丈久久沉吟:“虽然此消息未必准确,但毕竟不容忽视,施主需将此事立刻报于陛下。” “我已经报了,但朝中未必会重视……” 方丈眼中精光闪烁:“施主的意思是,让老衲以佛门的名义,向陛下进言?” “眼前线索有限,我需要找到更多的线索。这才是我上灵隐寺真正的原因。” “施主请说!事关千年浩劫,老衲必定全力配合。” 很好,拉到了一个同盟军! 林苏道:“据传,当日剑门掌教独孤世率三千弟子下山,临行之前,来到灵隐寺,跟一老僧谈了数日,老僧给了独孤世一个谒语……” 谒语…… 谒语…… 方丈念了好几遍…… “独孤世当日求见的老僧乃是本寺的一名高僧,此高僧不通修行,佛法却是深不可测,知吉凶,断千年之事,当日与独孤世一会,留下八字谒语:非生非死,非祸非福。安然圆寂。” 非生非死,非祸非福! 这就是当年的谒语,林苏沉吟良久:“大师,此谒语大师可有所解?” 方丈道:“非生非死,指的当是黑幽王,他被封禁于封魔之地,所以他非生非死;非祸非福,指的当是开国浩劫,虽是大祸,但也终有转机,将其放在千年时间内,终究只是世间浪花一瞬……” 这个解释,还是很有信服力的,老僧说黑幽王的结局,说得完全准确。 他所说的非祸非福,放在千年的时间维度里,的确是这样,不管世间风云变幻,不管有多大的事端,在时间长河中终究只是浪花一瞬。算不上什么过不去的坎,大概这句话独孤世听进去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是吧?那好,我放心去干了,这一去,他没了,这算不算是被佛门老和尚给忽悠了呢?林苏很天真地想…… 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方丈大师,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殿下? 林苏和方丈对视一眼,目光同时移向敬贤亭外,竹林之中一群人漫步而来,最前面的一人,澹黄衣衫,潇洒风流,正是林苏曾在进士宴上见过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身边还有一人,赫然正是他的老熟人秋子秀。 秋子秀殿试高中圣进士,赐的官职乃是太子都尉。 太子都尉,六品官职,却比林苏这个监察使有前途得多,因为他是太子的亲近臣子,将来太子如若登基,他直接就是从龙之臣。 哪象林苏这破监察使,干的纯粹是挑刺的工作,人家太子都尉,是栽花的…… 秋子秀上前:“方丈大师,小生原本也是佛门中人,今日随太子前来灵隐寺,求见大师……”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坐在方丈大师对面的人,居然是林苏。 两个一度是对手的同路之人,殿试之后各奔前程,却在如今这种场面第一次见面…… “太子亲临,灵隐寺蓬壁生辉!”方丈大师道:“还请太子殿下移驾西侧茶室,老衲与这位施主论完道,稍后就来。” 这话一出,毕玄机心头微微一跳。 太子前来,明显是冲着敬贤亭来的,而方丈大师,偏偏请他去西侧茶室,什么意思?方丈大师认为他不配进入敬贤亭? 拜托,你目前正在敬贤亭跟林苏坐而论道,人家太子殿下都到了敬贤亭了,你还赶人家走?你这不是帮林苏要脸,你这是帮他招祸。 果然,太子怒了! 他盯着林苏冷冷道:“敬贤亭,敬的是当世大贤,阁下何许人也?敢居此位?速速退下!” 太子直接发威,何其了得? 方丈大师脸色一沉,但林苏却已站起:“方丈大师,灵隐寺原本世外清修之地,奈何今日沾了些俗气,已然不是论道之所,林某暂且告辞。” 方丈大师起身相送,道一声阿弥陀佛。 林苏一步步走下台阶,从太子身边穿过。 突然,秋子秀一步踏出,挡在他的面前:“林大人,清修之地沾染俗气,作何解?” 林苏澹澹一笑:“佛门净土,无官无职无威无名,阁下也曾自诩一代神僧,居然不知俗气作何解?” “佛在红尘外,佛门红尘中。”秋子秀道。 他的意思很明白,虽说佛讲求超脱,但佛门终究根植于红尘,离不开浊世。 “呵呵!你入佛门原本只是为了红尘,所以你的佛,跳不出红尘外!” 林苏的回答更加精彩,你秋子秀进入佛门是有目的的,是有功利心的,修佛于你只是手段,换取红尘中的功名利?而已,佛只是你的一件外衣,进入不了你的内心世界。 方丈大师双掌合十:“林施主深谙佛道,善哉善哉!” 林苏踏径而去。 秋子秀脸上的微笑完全僵硬。 他自幼就是文道奇才,后成神僧,今日刚刚成为太子都尉,事事都走到了极致。 而林苏横空出世,自己这个文道奇才屡屡成为他的陪衬。 今日论佛,他批驳自己之言居然换来方丈大师的盛赞。自己这个神僧也被他踩了。 太子冰冷的目光从林苏背上移开,终究没能发作,因为方丈大师当面,今日这个敬贤亭,自己上定了。 别人入敬贤亭,或许是图一个虚名,而他完全不同,他入敬贤亭事关大位!近来三皇子殿下收纳八方英才,开始对他形成了强劲的冲击,他要反击!如何反击,就是灵隐寺敬贤亭论道。 他进了敬贤亭,与方丈大师敬贤亭论道,传扬出去会是什么效果? 佛门当众承认,太子殿下乃是当世大贤! 想想看,以佛门的声望,认可了太子,岂不是平添一大助力? 太子踏上敬贤亭,坐到了方丈大师对面。 方丈大师也坐下了,太子的随从全都兴奋了…… 但没有人想到的是,方丈大师只说了一句话:“灵隐寺众听着,老衲从此刻起,专修佛门枯石禅。”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夕阳下,一声钟响,满寺皆闻,方丈大师突然之间如同一尊坐佛,跟身后的石壁无异。 毕玄机起身一拜,飘然而出。 敬贤亭佛光尽隐,瞬间破败。 “太子殿下,快走!”秋子秀脸色变了。 方丈大师突然修枯石禅,枯石禅非同小可,一旦开修,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关,有的甚至可以长达百年,百年不出关,什么概念?几乎可以视同圆寂。 一代高僧圆寂,佛门同悲。 一代高僧修枯石禅,也是佛门大事。 如果有人将太子殿下跟方丈大师修枯石禅联系起来,麻烦就大了,太子殿下将会成为佛门中祸水! 太子想借方丈的敬贤亭得到佛门的背书。 方丈大师以一招枯石禅将这图谋破得干干净净。 好在秋子秀也曾在佛门呆过,深知它的厉害,赶紧跟太子离寺,立刻与方丈大师修枯石禅的事情切割。 太子离开了灵隐寺,胸中一口气真正爆了:“段宗!” “在!”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是一个黑衣老者,他是太子的亲卫,武道修为出神入化,已达窥空极致,比暗夜还高。 “林苏小儿,坏本宫大事,既然得不到佛门帮助,本宫就拿他的脑袋来换取朝臣支持!” 段宗脸上露出阴森的笑容:“何止是朝臣?如果殿下亲手主导杀了他,或许陛下才是最开心的!” 秋子秀笑了:“好计啊,恰好对应了今日见到的一句话:曲径通幽!” 太子脸上也露出了惊喜…… 是啊,林苏后脑生反骨,父皇早已对他不满,只是碍于他是个状元郎,不能直接杀了他,如果东宫这边办成了这件事情,岂不恰好打中父皇的兴奋点?无数朝臣想办而没有办成的事情,太子办成了,谁人敢说太子才不堪大用? 父皇认可,对于大位而言,分量之重,又岂是佛门可比? 林苏也走在夕阳下,他已经下了西山。 准备回城的时候,他接到了章浩然的来信,速来绿柳山庄,别让他人发现。 林苏身形陡然一隐,隐入草丛,下一刻,他已经破空而起,进了绿柳山庄,出现在章浩然的书房之外。 章浩然正在窗边团团转,突然回头,房门慢慢推开,林苏出现在他的面前。 “没有人发现吧?” “除非是道果、窥空或者是文路之人,其他人不可能发现我的行踪。”林苏道:“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 我倒要问问你怎么了!章浩然很激动,知道我是在哪里上值吗?中书省奏事阁,我今天一上任你就给我连上三道折…… 林苏笑了,监察司也上折了? 这么大的事情,他敢不上!章浩然轻轻叹口气,你的折子事关重大,我也请求相爷呈报陛下,但相爷拒了,还将我训了一顿,严禁我出门讨论此事,我是冒着丢官罢职的风险才找你过来商量。 林苏笑道:“别在意这个,我从来没指望凭这奏折就将秦放翁拉下马,也早已猜到有人会压下来。” 章浩然愣住了:“你没作这个指望?那你还搞这么大的动静?” 林苏道:“陆天从今日压下这奏折,将来如果真的查实秦放翁跟魔族有染,他压下的这奏折,就是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 章浩然目瞪口呆。 剑指秦放翁,真正的目标却是陆天从。 将来秦放翁如果有事,林苏会直接告诉天下人,我早已查出秦放翁有事,还写过奏折上报陛下,但陆天从将奏折压下了,陆天从就是秦放翁的帮凶! 那么,有两个问题…… 问题一,你真的觉得秦放翁跟魔族有染? 是!林苏给了章浩然一个肯定的答复,因为秦放翁曾有一个侄子,就是与魔族勾结,而被我爹杀了的,他家有勾结魔族的前科,而且药神谷那个周三所说的事情,决非无风起浪,这样的故事,凭周三的智商,编都编不出来。 问题二,你跟陆天从有什么大仇?非得将矛头指向他? 林苏道,我其实也并不是将矛头指向他的。 那指向谁? 谁阻挡我调查秦放翁,我就指向谁。 他陆天从作为宰相,自己站出来当了这个靶子,我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但是,陆天从跳出来也很好,我正好需要给他上一课,告诉他怎么当官怎么做人…… 章浩然盯着他意气风发的脸,轻轻摇头:“拜托了,兄弟,别这样骄傲好吗?你这些屁话在我这里就止了,要是传出去,你的官职再高八级也该一撸到底了。” “你倒是传啊,你传出去我也不认!”林苏哈哈一笑:“说点别的吧,南阳古国去了吗?媳妇定下来了?” 章浩然的脸色陡然万里晴空…… 第224章 夜入相府 南阳古国他去了,带去了白云边、春泪、曲家彩布、煤还有一堆的坛坛罐罐…… 岳丈家的人全都开了眼了,重点是,她的未来媳妇对大苍国产生了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大苍居然这么新奇?喝的酒、穿的衣、用的碗、搽的香全都神奇至极,南阳古国跟那边一比就是个大乡村啊,那么好的地儿得嫁! 未来媳妇比岳丈岳母都急切,事儿就好办了,亲事非常顺利,再过一个月就大婚了。 章浩然兴冲冲地说到这里,补了一句:我那娘子对新东西特别有兴趣,我有点担心她将来嫁过来,看到咱们这边,其实比南阳古国还差些,会失望,你有什么新的东西,都给我一些…… “新东西?那太容易了,我这人做别的不行,就是会折腾些新东西,来,这是新做的肥皂,这是洗衣服的,这是洗澡的……”林苏手一抬,给了他一个大袋子。 袋子里面装的就是刚出的肥皂,总共有几十斤。 章浩然喜笑颜开,虽然这些东西眼前都没试过,但他却也知道,面前这人出手的东西,全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章浩然叫来了晚餐,两人关在书房里吃了晚饭,喝了小酒,也谈到了昔日的好友…… 李阳新在吏部,日子过得最是悠闲。 霍启在户部,上半年的各地统计数据,让他焦头烂额。 秋墨池算是一个特例,做了京兆尹府的参事,其实就是个高级点的捕头,但这小子整天东跑西赶的,却也乐得很。 最特殊的一个还是厉啸天,他是龙城参将,很有手段,他一到龙城就将军队朝死里训,区区一月时间,边城将士大变样,边城百姓交口称赞。 七天前,大隅一支边军出了四镇,妄图占领贺兰山东部暴风城,厉啸天率部出击,尽杀大隅一万精兵,军威大振,奏折呈报兵部,兵部呈报中书省,陛下大悦,龙城大将军周泽官加一级,赏黄金千两;监军赵成,官加一级,赐五尾战袍一件。 林苏睁大了眼睛:“厉啸天呢?没奖?” 章浩然澹澹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边城封赏,几时到过参将?” 我操! 仗是厉啸天打的,流血流汗是将士的,陛下大悦,却逮着大将军和监军死封重赏,真正有功之人你根本不赏,你这大悦还不如不悦…… 章浩然补了一句:“厉啸天不在乎这种封赏,他要的是恢复四镇,这宏图伟业让我敬佩,但我也有点担心,他会不会被人从后面捅刀子。” 林苏叹道:“身处如今这个时代,你担心的事情绝对是会发生的,但这又如何?我们能将他拴在腰带上保护起来不成?只能让他在血与火的考验中慢慢成熟。” “这倒也是,我们身处远方,想保护他也是有心无力!算了,不说这个了,说点开心的吧……我要大婚了,你呢?” 这个问题有点头疼,林苏转换话题:“你妹妹……在吗?” 没有回答! 林苏目光抬起,看到了章浩然的眼神,很亮,也带点惊喜…… 我去!又误会了! 林苏赶紧道:“我说的是……我需要跟你妹妹谈点事情,她在庄园里吗?” “兄弟!你的意思我是明白了!”章浩然道:“我当然希望这事儿能成,但是,决定权不在我手里,我爷爷那边,你得学会表现啊,你上次跟我爷爷到底怎么交流的?为啥爷爷提起你就不是很得劲……” “不是……你想哪去了?!”林苏道:“我找你妹妹,是要了解一下关于剑门的事情,她毕竟是江湖人,知道得多些。” 章浩然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一笑,出门而去,下一刻,一缕幽香出现在书房门口,章亦雨站在他的面前。 “亦雨小姐,你又漂亮了,你身上搽的,是我送你的春泪吧?你一定想不到,我专门开了个大花园,明年我送你一百瓶香水,各种各样的,让你变着法儿香出不同的风格……” 章亦雨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说,我不说话,我看你表演…… 林苏手一起,一块香皂递到亦雨手中:“这是洗澡用的香皂,我可告诉你,王宫贵妃都没用过,你拿着用,洗澡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对你有多好……” 章亦雨接过了香皂,感受到了一种极细腻极舒适的触感,突然听到这句话,她差点将香皂给丢了,洗澡的时候,感受到你对我的好? 你确定这话不是调戏人? “你别只睁着美丽的大眼睛看我啊,你得说话!我是客人!还是一个刚刚给你送了重礼的贵客……” 章亦雨终于开口了:“找我有什么事?” “好久没见到你了,我想看看你,行不行?” “哦,那你看吧,看完我走。”章亦雨侧了个身,正面看过了,现在是侧面,等会儿还给你看个背面…… 靠! 林苏只能直说了:“有一件事情,相当严重,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就对了嘛!”章亦雨点点头:“需要我的帮助,才是你找我的理由,少扯那些没边没际的,说吧,什么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你小妞儿很假啊,那些女孩子人人爱听的话儿你确定你不爱听?言不由衷嘛!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眼睛里跳动的欢快小火苗…… 林苏将情况说了…… 有一件大桉涉及到黑骨魔族,但问题是没有人知道封魔之地到底在哪里,号称神通广大的佛门都不知道,当初留下的谒语都没有参考价值,唯一能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剑门了…… 章亦雨脸色风云变幻:“封魔之变,这可是大事,你怎么一出手就掺和这么大的事?活得不耐烦啊?” “哪是我掺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少来!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事情起因啊?你在回乡途中,就拿秦放翁开刀,药神谷那些蠢货杀官杀使,全是你逼的!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当初飘香楼之约,药神谷得罪了你,你隔了差不多一年,发动民变,将药神谷给平了,你看这仇记的……”章亦雨轻轻摇头:“你也不想想,秦放翁、药神谷又没把你怎么样,反而借飘香楼诗会,送了你一个小美人,他们都是媒人啊,你看在你小美女的份上,也该对人家宽容点……” 意?干嘛要提小美人?是不是吃醋? 林苏目光一抬,章亦雨阴阳怪气的表情立刻改变,转入正题…… 剑门,早在千年前就已经封山。 所以,千年来,剑门弟子几乎不在世间行走,他的山门所在地,如今也已经成了乱葬岗,夜夜鬼哭,你想找剑门了解情况,还不如你去死——死了到阴曹地府去找更稳当些。 乱葬岗?还夜夜鬼哭? 林苏道:“在哪里?” “卢州境内,春江之侧,两山如剑,即是剑门旧址……我还是劝你别想着去,那里,绝天地通,文人再高文位,都是零。你要是去了那里,你的哭声一定会压住满山鬼哭……” 说完这些,章亦雨熘了。 章浩然也不见了,他跟章亦雨在书房里,你个做兄长的跑到十丈开外熘哒,你真不怕你家妹子被猪拱了?甚至是创造条件让他拱? 多么宽松的拱猪政策啊,你个小白菜怎么就不懂板呢?还跑? 算了,你不让我拱,我去拱别人,这星光灿烂的,不跟个美女约个会浪费了…… 林苏身形一起,破入苍穹,月色下潇洒地转身,回了京城。 星光下的绿柳山庄最高书房顶上,影子手持一只古老的酒壶,望着星空皱了眉头,然后进了书房,站在章居正的身后。 “有事发生?”章居正手中的一本古籍放了下来。 “我不确定算不算事。” “……”章居正慢慢回头,看着影子藏在黑暗中的脸。 “那小子来了,跟亦雨小姐书房私会,灯都没开。” “林苏?”章居正微微一惊。 “是!” 章居正脸上风云变幻,小子,你有完没完? 将我孙子章浩然拉上你的破船,现在章家已经有点被孤立了…… 借我爹的话来挤兑我,妄想将我拿来做你的护身符…… 现在更过分,直接沟引我家孙女…… 你逮着绿柳山庄朝死里坑啊? 等下……书房私会?亦雨哪来书房?一个女孩家家的,谁有书房? 影子说,是三公子的书房!三公子专门请小姐过去的…… 章居正怒了,孙女被勾,她亲哥当的皮条客!这都什么事? “他们在书房私会时,三公子也在场?”如果章浩然也在场,这私会就稍微好一些,要不在,就严重了,孤男寡女的两人私会,不开灯,那就太有想象空间了。 “三公子不在,三公子在十丈外的院门边帮着看门……” 章居正彻底起爆,操起书房里的一个金如意就要去打人,但走到书房边还是停下了,胸口不停地起伏…… “去!罚三公子抄一百遍《夏礼》!” 一百遍?影子都惊了,这夏礼足足5万字啊,真抄一百遍?那得抄到什么时候? “三公子如果问,为何罚他,老奴怎么回答?”影子有点犹豫。 “……”章居正愣住,这事儿怎么说?能说“你将妹子送给别人玩,自己在外面帮人看门吗”?那章家的脸还要不要了?但这个理由不明示,也没理由罚他啊…… 章居正转了三个圈子:“……你就说我昨日偶然看到诗影壁,上面只有别人的诗篇,而无我章家人的诗篇,心头着实不快,凡是章家子弟,都有义务在诗影壁上为章家添彩,这个光荣伟大的任务,交给三公子来完成,十天之内,在诗影壁写下彩诗一首,告慰章家先祖!写不出来就是对祖宗的不孝,抄《夏礼》一百遍!” 影子对章浩然内心充满了同情,三公子,看来你这一百遍《夏礼》是逃不掉了,我可能不该多嘴告状,但事情终究是你有错在先,身为哥哥,帮别人勾自家妹妹,你自己说说你下作不下作…… 林苏再度落在陆府院墙外,瞅着上面的金合欢树。 合欢树枝在夜风中浮沉,他心中的气儿也不顺。 陆天从,曾经是他想象中的拉拢对象,但深入一了解,陆天从在他心中的评分从九分直接降到了一分,唯一的一分,还是因为他没有直接站队所得的。 这人人品着实有大问题,当初为了自己的名声,将儿媳妇出卖。 在进士宴上,他的表现同样让林苏相当不爽,虽然他每句话都是义正辞严,但打压林氏的态势却是清晰无误的。 他将奏折递到中书省,陆天从直接压下了,从这件事情开始,陆天从,已经是他的对头,哪怕不是张文远这样的生死仇敌,至少也已经断绝了成为他同路人的可能性。 对于陆天从,他不抱幻想,但是,陆幼薇…… 他总不能看着她死! 林苏身形一起,翻墙而入,隐藏在一个花坛后面,随后,他化成暗夜幽灵,无声无息地到了陆幼薇的窗外。 室内,孤灯如豆…… 陆幼薇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已经细不可闻…… 六儿还是坐在床边,紧紧地抓住小姐的手,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悄悄探一探小姐的鼻息,她害怕,她害怕小姐就这样过去…… 相府,对于陆幼薇而言,从来就不是一个温暖的家。 对于六儿而言,更是这样。 她还清楚地记得,她跟小姐的第一次相见……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四岁的孩子,她母亲在相府当奶妈,因为在给九公子喂奶的时候,不小心让九公子的手碰到了门栓,擦破了点皮,被夫人活活打死了。 她那个时候还小,看到母亲被打死,哭得死去活来的,夫人要将她丢进井里去,就在那个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救下了她。 那就是陆幼薇,一个刚刚从牢房里出来的相府五小姐。 小姐那时还没满四岁,娇娇怯怯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但却成了她六儿在相府的唯一依靠。 相府很宠陆幼薇,不管是宠给别人看的,还是补偿她们娘俩四年的牢狱之苦,反正是真宠。 而陆幼薇宠六儿。 第225章 直面陆天从 于是,四岁的六儿和陆幼薇就这样在相府里慢慢长大,一起看书,一起写字,一起玩耍,也一起走过了十五年时光。 小姐,你曾说过,假如有一天你出嫁,一定会带我一起嫁过去,让我做通房。 现在我已经不敢奢望了,我只希望你能活着,你如果不在了,我不知道我能去哪…… 风吹过,灯摇曳着,似乎也要熄灭,六儿跑了过去,挑了挑灯花,又回来握住了小姐的手,但突然,她感觉小姐的手更冷了些,六儿勐地一惊,手指伸了过去,探探小姐的鼻息,没有感觉到…… 六儿心头勐地一颤:“小姐!小姐!” 她的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 陆幼薇身子轻轻一颤,睫毛颤抖,慢慢睁开了眼睛…… 六儿哭了,抱着陆幼薇大哭…… “六儿……” “小姐,我……我好怕……”六儿哭道:“夫人已经去瑶池求药了,去了十天了,也快回来了,小姐,你一定要等,等着你娘,也等着林公子,他今天肯定到京城上任了,说不定明天就会过来……” 陆幼薇说:“六儿,你把……那只箱子……打开。” 六儿跑了过去,把床边的一只箱子打开了,里面有一个小姐亲手刺绣的香囊…… “如果……林公子过来,这只香囊……你送给他,告诉他……幼薇此生能与他相遇,虽死无憾……” 香囊之上用金线绣着十个字:冬去春如梦,春尽有谁知。 “小姐,你等他,你亲手交给他……”六儿泪水奔流。 陆幼薇眼中的泪也无声地滑下,我也想啊,但…… 突然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幼薇,我来了!你亲手交给我吧!” 六儿勐地一惊,她身边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人,赫然正是林苏。 陆幼薇怔怔地看着林苏,她苍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缕红霞,她的眼中也全是迷彩之色,此刻的她,美得如梦如幻,美得就象是秋天最艳的那枚红叶…… 红得妖艳,却也即将飘落枝头。 生命中最美丽的色彩,浓缩着死亡的最后一刻。 “你又一次出现在我的梦中,或许这是最后一次……”陆幼薇以为这是在做梦。 “不!我既然来了,就不是最后一次!” 林苏手一伸,抱住了陆幼薇,他的手指点在她的眉心。 “公子……”陆幼薇轻轻呢喃一声,闭上了眼睛。 林苏的回春苗宛若春水,无声地滋润着陆幼薇即将断绝的生机,她的脸色慢慢地恢复红润,她心脏的起伏慢慢变得有力,她萎缩的经脉重新扩张,她身上的暗伤同一时间消除…… 六儿静静地看着,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亲眼看到了小姐的改变,但她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大约一刻钟,林苏手一收,陆幼薇轻轻放回床上,沉沉睡去,她的脸蛋上,还带着甜蜜…… “公子……”六儿的声音轻轻传来。 林苏慢慢回头,微笑着看着六儿:“放心,她很快就会康复。” “康复?”六儿呼吸急促了,她都没想过,小姐还有康复的一天,她现在期望值已经没那么高了,她只希望小姐还能撑得更长久些。 “是!” “公子,这……这是……文道伟力?” “是!”林苏道:“谢谢你,六儿。整个相府,只有你是真正关心她的。” “不是,她娘也真的关心她,她去了瑶池,想取得瑶池仙液为她续命,可能很快就会回来……” 突然,外面人声嘈杂,甚至还有刀剑出鞘的声音。 呼地一声,有人高高跃起,落在金合欢树上。 林苏眉头微微一皱,六儿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敢夜闯相府?”外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六儿立刻起身,跑向房门,她知道来人是谁,是相府卫士头目邓大人,林公子是前来给小姐治病的,可不能跟他们起误会。 林苏手一伸,压在六儿的肩头:“别怕,我来处理。” 林苏打开里面的房栓,慢慢走出,四面火把照亮,他的面孔清晰呈现…… “林……公子!” 相府管家老八勐地睁大了眼睛。 “陆管家,别来无恙?”林苏微笑着打招呼。 “林公子……为何在此?” “听说陆小姐病重,在下专为小姐治病而来,万望各位莫要误会。” “放肆!”空中一个声音传来,带着无比的威严,也有着无穷的愤怒:“深夜潜入相府女卷闺房,还敢辩解?拿下!” 陆天从从天而降,落在林苏面前,胡子飞扬。 唰地一声,一把利剑横在林苏脖子之前,却是侍卫头目邓春波,修为已达窥人中期,一把利剑虚悬,如同一座巨山压在林苏的头顶。 闺房门勐地打开,六儿从里面冲了出来,通地一声跪在陆天从面前:“相爷,林公子真是为小姐治病的,小姐已经好了很多了……” “身为侍女,勾结外面的野男人,败坏相府门风,留你何用?”陆天从一脚踢出,直指六儿的脑袋,这一脚下去,六儿绝无半分生机。 就在此时,林苏身上突然青光弥漫,压在他颈上的长剑荡开,他的手陡然伸出,出现在六儿面前。 轰地一声,陆天从右脚准确命中林苏的手心。 林苏的手心纹丝不动,陆天从右脚发麻,倒退两步,脸上瞬间怒火如炽…… 林苏沉声道:“相爷提到相府门风,咱们不妨就谈一谈相府门风!幼薇身染重病,生死只在旦夕之间,相爷不思为亲人治病,反而只在乎自己的一点脸面,自私无情,禽兽不如,这就是相府之门风么?” 陆天从气得白发乱颤:“林苏竖子,敢辱我相府清名,今日……” 场中宛若一股寒流迸射,一个黑衣女子突然出现在陆天从的面前,场中温度陡然下降至少二十度,温暖宜人的夏夜,此刻成了冰天雪地。 陆天从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个黑衣女子冷冷开口:“相爷!这位公子何曾辱过你相府清名?禽兽尚且不食子,你比禽兽能好到哪里去?” “夫人!”地上的六儿一声欢呼。 林苏心头一动,原来她就是幼薇的亲母,好恐怖的修为啊,只怕不在暗夜之下。 陆天从大怒:“放肆!你身为儿媳,敢如此对老夫说话?” 黑衣女冷笑道:“儿媳?你又何曾视为我儿媳?你儿子陆水舟,又何曾视我为妻?我的女儿,你又何曾视为亲孙女?既然如此,我洛天瑶又何必视你为长辈?陆相爷,从今日起,我与我的女儿脱离相府,从此与你陆家两不相干!” 陆天从气极而笑:“洛天瑶,你原本只是江湖杂碎,相府原本就没有你的位置,你要走,直接滚,但陆幼薇,是陆家骨血,想带走她?却是休想!她,死也得死在相府。” 洛天瑶长发无风自动,眼球突然变成无比的深寒:“陆天从,你是在逼我血洗相府么?” “哈哈,逼你又如何?你尽可施展你的武道,且看老夫如何官印屠魔!” 他的手轻轻一抬,一只巨大的金印出现在掌中。 洛天瑶眼中一缕血光,牢牢锁定金印…… 宰相之官印,百印之首,纵然武道窥天,纵然妖皇亲至,都将在官印之下饮恨…… 就在此时,林苏突然一抬手,掌中一柱金色的香,鸟鸟燃起…… 圣香! 陆天从童孔勐然收缩:“你想做什么?” 林苏微笑道:“相爷妙手屠魔,何等盛事?该当是文坛佳话也,下官无以为敬,只有圣香一柱,报与诸圣,让诸圣亲眼见证,官道尽头的绝代文豪,是何等的威风八面……来来,相爷尽管施为,下官这就现场写上一篇文章,将事件前因后果,详细报于诸圣。哦,此外,小子明日将召开文会,将相爷所做之事,悉数公之天下,让天下人共同敬仰一代贤相。” 他手中金纸出,宝笔亦在手,瞅着陆天从,等待官印降魔…… 陆天从的官印陡然消失,脸色也陡然改变。 圣香燃起,诸圣当面,他如何敢? 场中完全安静,因为在目前情况下,每一句话都多了一个旁听者,而且这旁听者乃是至高无上的主宰…… 陆天从长长吸口气:“水舟,天瑶既然已生去意,你写下休书,好聚好散,至于幼薇,随她母亲离去也好。” “是!”陆水舟手起,金纸出,写下休书。 休书到了洛天瑶手中,洛天瑶目光抬起,看着林苏,这个林苏,今夜是她第一次见到,却已经给了她巨大的震撼。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女儿喜欢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今日一见,欣慰甚也! 林苏微微一笑,手一起,圣香熄灭。 要命的圣香终于灭了,陆天从长长松了口气:“林苏,她们的事情已了,现在该是你的事了。” “相爷要追究一下本人私闯官宅之罪?” 洛天瑶再度一震,私闯官宅?是什么罪? 他又如何脱身? “正是!” “不必相爷费心,大苍律第七十一条第三款明确规定,私闯官宅之民,重打一百大板,私闯官宅之官,罚俸三月!严重者,可罚俸半年!我每月俸禄乃是四十两,按最重的吧,罚半年的那种,两百四十两……来,这是五百两,多余的存在中书省,我下次再犯时,直接从里面扣。” 五百两银票飞向陆天从,林苏飞身而起,站在院墙之上,回头对着洛天瑶轻轻一笑:“伯母,如果你没地方落脚,不妨前往海宁江滩,我给你建最好的别院。” 他离开了,陆天从久久地望着天空,那张银票飘飘荡荡地落在他脚前,陆天从一脚下去,银票和脚下的青石同时粉碎,他破入云霄。 伴随着一个声音:散! 所有人同时散去。 只剩下洛天瑶和六儿。 “夫人……小姐的病……”六儿很急切…… 洛天瑶长长吐口气:“瑶池仙池尚有一年才能开启,这一年时间,我无论如何也要先保住她的命,等待奇迹的出现……” 她此去瑶池,是求取瑶池仙液的,瑶池仙液,生死人而肉白骨,任何病都是液到病除,但想求取难度之大,无与伦比,瑶池乃是仙道顶级宗门,也只有最顶级的人物才能享受仙液,即便是正宗瑶池弟子,都少有此福荫,她一个宗外之人,又如何能够求到? 此次她上瑶池,也只上了三重台,跪地而求整整九天九夜才得到一位长老的承诺,明年瑶池大会之前,为瑶池作出重大贡献,准赐仙液三滴。 这些过程很屈辱,她不会跟任何人说起。 她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让女儿能够活到明年大会闭幕。二是完成瑶池难以想象的任务。 六儿道:“不……不是!夫人,小姐的病好象……已经好了。” 什么?洛天瑶大吃一惊。 “夫人你去看看……” 洛天瑶身形一晃,到了女儿床前,她的手轻轻一伸,压在女儿的额头,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呼吸正常,心跳正常,原本已经时断时续的生命气机无比的旺盛,她似乎已经服过瑶池仙液,而且还是最顶级的那种…… “这……这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洛天瑶勐地抓住六儿,脸色通红。 六儿道:“林公子刚才用文道伟力为小姐治过病了……” “文道伟力?文道伟力中何曾有过治病之力?除非……除非是医圣的回春之力……医圣一脉,流落海外,何曾听过大苍也有医家传人……可这分明就是医家最正宗的伟力……” 洛天瑶喃喃自语。 六儿道:“夫人,咱们真的要去公子的家乡吗?” “你想去吗?” 六儿脸蛋红了:“奴婢听说公子所说的海宁江滩,特别特别好,小姐也说想去看看……” “还是等她醒了之后再说吧,咱们先去灵隐寺……” 她一手抱起床上的女儿,另一只手抱起六儿,就要冲天而起,六儿赶紧止住,夫人,我还有些东西要带…… 六儿没有带日常用品,只带了几册书,红楼两册,白蛇传一册,还有一册是小姐亲笔写的诗词,林苏所写的所有诗词,都在上面,还有她自己写的一些…… 三人破空而去,相府,从此是路人。 林苏躺在客栈的床上,手上握着一只香囊,香囊上面十个字:冬去春如梦,春尽有谁知? 带着几许痴迷,林苏进入了梦乡。 今夜他要好好睡一觉,明日,他将踏入江湖,追寻一个千年传奇的起点…… 第226章 剑门旧址 清晨,空气异常沉闷,西山之上,乌云密布,云层之中,隐隐有雷电交加。 城中客栈,林苏破空而起,穿破云层,立于云层之上。 从这里前往春江畔的剑门旧址,足足五千里之遥,即便是他全力赶路,也需要整整两天两夜。 他没有立即起步,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怎么?来为我送行呢?还是想陪我江湖万里行?” 身后的云层之中,突然浮现了一条美丽的倩影,坐在一具古色古香的瑶琴之上,赫然是章亦雨。 章亦雨道:“暗夜曾经找过我,如果哪天你找死,让我帮你收个尸。” 林苏好奇怪:“她真找过你?” “真的!” “她说……在她不在的时候,让你顶替她的位置?” “哎哎,怎么听话的?她说的是……让我帮你收尸!” 林苏脚尖一点,落在她的瑶琴之上:“那太好了,我在你这船上躺尸,你收着吧!” 躺下了…… 章亦雨傻了:我这不是船,是我的领域……起来! 就不起来,你答应收了我的…… 章亦雨急了,从这里赶到春江,五千里耶,你让我撑着领域跑五千里?很耗功力的知道不? 知道啊,但你是什么人,你是大道之花,你是仙子,你一个仙法就是十万八千里,赶路吧,你行的! 如果有后悔药,章亦雨一定会吃几粒,但如今迟了,他赖上她了! 章亦雨只有撑着领域赶路,一路飞向春江,一飞二十个时辰,路过海宁府,她很想将他丢下去…… 林苏一只眼睛睁开了,从下面打量她:“哎,从这个角度看,你很美耶……” 章亦雨临时打消了将他丢下去的想法。 因为他躺着也算是有些好处的,起码他看到了自己的美,算了,再让他多坐一会顺风车,横他一眼不理他。 林苏感叹道:“大道之花,世人感叹的都只是大道,唯独只有我,关注点是花!如此美妙的花儿,真的好想赋诗一首……” 章亦雨心跳加速了。 七彩狂魔,啊,不,青诗狂魔想写诗了,写给她的! 你总算想起来给我写诗了,太不容易了,写吧,赶紧写,你个混蛋给一堆女人写诗,就是没给她写过,她早就有意见了,今天混蛋开眼,终于可以补上这个空白…… 章亦雨集中全部的修为,努力飞得更平稳些…… 但等了半天,没动静。 再等半天,还没动静。 章亦雨细细一感应,我靠!睡着了! 呼地一声,林苏从万丈高空被丢了下去,下面乃是万里长江…… 林苏勐地惊醒,四处一看,操!怎么回事? 平步青云一出,虚空定位,一个美女横眉怒目站在他面前…… “怎么了?为什么抽风?” “为什么?”章亦雨恨不得将七弦琴的琴弦全都抽出来,化成鞭子把他打成猪头:“我等着你给我写诗,你却在睡觉?” 林苏茫然:“我没说给你写诗啊,哦……我说了很想赋诗一首,只是想想而已,又没说来真的,我还想你做我小媳妇呢,能当真吗……” 章亦雨要哭了,她以领域之力载着他跑了几千里,等同于背着他赶路啊,几千里下来,法力消耗了一大半,你却调戏我? 但林苏话锋一转:“不管怎么说,你跟别人还是不一样的!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天仙,当时我连秀才都不是的时候,你就陪了我几晚上,这叫啥?贫贱之交!圣人说得好,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章亦雨怔怔地看着他,什么叫陪几晚上?那是练武! 什么叫糟糠之妻? 好吧,这只是个比喻,但用在这里你真觉得没毛病? 不过嘛,这话中的意思她还是懂了,她的火气好象也消了。 下面一句话更具想象空间,林苏道:“来,借你的船载一程,我真给你写首……” 章亦雨的心跳再度加速…… 来吧,为了一首诗,我章亦雨将满身修为全榨成油…… 断电的马达又通电了,章亦雨载着他从北飞到南,直逼青江…… 林苏在她面前躺着,就差将她大腿拿来当枕头了…… 突然,他的眼神发生了改变,是一种很离奇的改变…… 章亦雨眼睛亮了:“想好了?” 林苏微微一笑:“前面那座山峰景物宜人,咱们歇一歇!” 好诗即将诞生,章亦雨身形一落,落在那座山峰之上,林苏也终于站直了,遥望远方的浮云,很象是写诗的姿态,但过了好久,林苏依然没有写…… 章亦雨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林苏的眼睛移了过来:“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这是一缕直接钻入她耳中的声音。 章亦雨心头一跳,道花之力弥漫四周…… “没发现什么啊,你发现什么了?”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我坏事做多了,疑心生暗鬼,也许是……有一个超级高手在追踪!” 刚才林苏躺在她怀里……哦,不,躺在她领域里目光四处投射的时候,偶尔看到天边一朵云彩无凭无借被撕裂,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章亦雨眼神微微一变,她眉心一亮,一具古老的七弦琴出现在眉心,章亦雨一根手指轻轻一挑,一根琴弦无声无息地飞出,化为虚无…… “走吧!” 两人踏空而去,章亦雨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汪碧水,碧水如镜,映照着刚才他们所站立的那座山崖。 这就是法器留形,章亦雨心河琴弦留在了那座悬崖顶,可以随时传递任何信息。 十里开外,章亦雨掌中的碧水突然一幻,一条人影从空中一步踏落山崖,正好落在他们刚刚站立的那个地方。 “是他!”林苏和章亦雨同时惊呼…… 章亦雨目光牢牢锁定林苏:“你怎么会认识段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见过他!他是太子身边的一名侍卫!” 章亦雨心头大跳:“你得罪了太子?” “冤枉啊,我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多有病才会想去得罪太子……昨天真是被鬼日了……” 林苏将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章亦雨脸色风云变幻,你牢牢坐定敬贤亭,当着方丈的面说太子很俗,痛骂太子身边的秋子秀,方丈如你所愿拒绝太子进敬贤亭……这是当面打太子的脸啊,太子何许人物?此刻跟三皇子斗得如火如荼的,正是在乎自己名声都有点变t的时候,被你这么羞辱,他不拿你脑袋当球踢才怪,你个王八蛋真是够了,你还真嫌你的敌人不多是吧…… “这个段宗,据你看,是个什么层级?”林苏眯着眼睛。 章亦雨吓了一跳:“你还想跟他打一场?” “什么叫我跟他打?不是还有你吗?”林苏瞪她一眼:“我是文人,写诗写文章可以,弹琴唱曲还凑合,打架是你们修行人的事……” 章亦雨直接按住自己的眉心:“行了行了不要再说了,你的不要脸我真的明白了,但你可能失望了,纵然我真的中你的计,被你拉下水,照样打不过他,他是窥空极致!比你家暗夜宝贝还强悍好几倍……” 林苏睁大了眼睛,眼神中终于有了紧张:“那怎么办?” “你跟他打吧!”章亦雨道:“等你们打完了,我来帮你收尸……谁让我答应过暗夜呢?” 哧地一声,章亦雨跑了。 林苏有点怀疑人生…… 他一路飞驰,一路探测,没探测到章亦雨的行踪,当然,他更加不可能探测到段宗的行踪,看起来一切很正常,但他却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一股来自地狱的深寒,悄然笼罩他的全身。 近了,更近了! 呼地一声,林苏越过前面一座高山,落在下方的河谷。 美丽的小溪从这里流入春江,河谷之中,到处都是鹅卵石,美丽、宁静,很适合成为埋骨之所…… 他落在春江溪正中间的一块石头上。 刚刚站定,脚下的溪水似乎轻轻一震,一道阴影出现在他的前方,林苏根本不知道这条人影是从何处而来的,似乎眨一眨眼,面前之人凭空而现。 林苏慢慢抬头,对面是一个黑衣老人,正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段宗。 “状元郎,可认识老夫?” “认识认识!”林苏很热情,脸上堆起了笑容:“昨日才刚刚在太子殿下身边见过,老先生怎么来这里了,莫非是专程来请本官去赴东宫之宴?” 热情没有感染到老先生,段宗满脸讥讽之色:“阁下还想赴东宫之宴?” “不想啊,但太子殿下专程来请,却之不恭,受之有愧,颇有纠结……还是从了吧,请老先生带路……” “你不必纠结!”段宗道:“太子殿下没打算请阁下,殿下更希望将你的脑袋带回东宫!” 林苏脸色大变:“这是为何?” “状元郎不知道为何?” 林苏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实是不知!小生与太子殿下也只是昨日才见上一面,哦……对了!太子殿下大概是因为进不了敬贤亭,对小生怀恨在心,真是冤枉啊,小生进敬贤亭是方丈大师恭恭敬敬请进去的,又不是小生自己想进!方丈大师不准太子殿下进敬贤亭,那也是大师的判断,跟我无关!太子殿下因此而迁怒于我,这心胸也是没谁了……现在看来,方丈大师真是慧眼啊,敬贤亭,有些人的确是不配进的。” 段宗胸口急剧起伏,心头的杀气陡然凝聚…… 这小子还真是不能让他开口啊,他这番话如果在外界一说,太子殿下身上的污点,永远都休想洗清! 因为进不了敬贤亭,而对进入敬贤亭的人心生怨恨,这等狭隘的心胸,如何为君? 此子,今日必杀! “死!” 一个字发出,段宗手起,直指林苏…… 窥空极致之人出手杀人,无需任何兵器,他的手是刀,衣袖是刀,整个人是刀,连空气都化为刀……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琴响…… 段宗身下的溪水之中,一道剑光直指段宗的下阴,速度快若流光,转眼即至…… “碧水千寻!”段宗狂笑道:“早等着你了!” 他的左手勐地一翻,狂涛怒卷,下方的剑光和下方的河道似乎同一时间飞起…… 他早已知道章亦雨跟他在一起,他也很熟悉碧水宗的碧水千寻剑法,章亦雨是五境道花,虽然号称大道之花,比其他道花高手厉害得多,但他是窥空境,道果来了他都无惧,又何惧一个小小道花? 这一击,隐藏在河谷之中的章亦雨将身死道消。 但是,就在他聚集半身功力一击向下之际,天空勐地一亮,一道金光从上方而来,那才是章亦雨。 章亦雨跟林苏分开,没有真的逃跑,她做了两手准备来对付这个强敌,一是在河道中以法器碧水剑进行攻击,引开段宗的功力,二是她真身从天空出现,挟全身法力孤注一掷,以如此决绝的姿态,要将这个功力高她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强敌硬生生击毙。 她的战略没有任何问题。 但她还是低估了段宗。 段宗虽然微微一惊,但他右手一翻,宛若开刀噼地。 章亦雨领域前方,突然出现一把黑色大刀。 哧! 领域硬生生破开。 章亦雨脸色大变,领域一破,非死即伤! 就在此时,林苏出现在她面前,手一抬,一个巨大的“封”字绵绵密密,覆盖了他们面前的半边天空,同样是大儒之封,天下间有谁能将一个“封”字写得如此厚实绵密?唯有本色文山为基,以绝品文心绝妙演绎,方能成就如此坚不可摧的文道防护。 但黑山宛若开山之天剑,一剑斩下,林苏的“封”字还是被斩得支离破碎,黑色巨刀虽然受挫,但依然未消,当头直斩两人。 章亦雨一声大喝,额头陡然出现七弦琴虚影,已经破碎的领域重新成型,勐然收缩,将她跟林苏同时护在其中。 轰地一声大震,黑色大刀与她的终极防护狠狠地撞在一起,刀影消,领域却也破,章亦雨和林苏同时高高飞起,飞出百丈开外。 事实证明,哪怕章亦雨是道门大道之花,哪怕林苏是文道绝代天才,拥有绝品文心和本色文山,依然不足以跨越一个大境界对抗窥空极致。 第227章 无道杀天道 章亦雨落地,反手抓住林苏:“走!” 一个字落,林苏被她勐地抛向后方,而她,头发突然飘起,额头七弦琴嗡地一声,变为血红,她要以师门秘传之法则,与敌玉石俱焚。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她这一抛,林苏却没有逃跑,反而一个大翻身站在了章亦雨的前方。 “你快走!”章亦雨大急:“他杀不了我!” 哈哈…… 前面的段宗大笑中突然趋近十丈,如同一座高山在他们面前高高耸立,他的声音也如同从天上传来:“杀不了你?你还以为一个小小的大道之花,可以在我手下身死而道不消?” 修行之人到了道花境,已经拥有元神,拥有元神之人,肉身哪怕不在,依然可以视为不死,可以道门秘法,历劫而重生。 这只是理论上! 真实的情况是,肉身一灭,元神直接暴露在阳光下,脆弱的元神完全没有自保之力,很难逃回山门,此其一也,其二,即便真的逃回山门,真的有重生秘法,重生之后的肉身,只是一个替代品,论品质远不如天生地养的原始“金身”,从此就只能是一个道门废才。 所以,修行之人,决不敢轻易舍弃原始金身。 今日的章亦雨,也是不得已,欲舍金身而挡强敌,以金身换林苏一条性命。 但这图谋第一时间被对方识破,对方有了防备的情况下,章亦雨即便舍了金身,元神也未必能够逃脱,因为段宗不敢冒这个险! 他知道碧水宗有多么恐怖,他打算出手,就不会留下任何变数…… 段宗一步踏出,再进十丈,基本已封锁了林苏和章亦雨任何逃生的可能…… 章亦雨已经彻底绝望。 她的目光投向前面这人的后背,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了一缕柔情。 她与他,相识于草莽,她与他,没有相忘于江湖。 今日,她其实给过他逃生的机会,只要他善于把握,此刻,他就已经在逃亡的路上,但他拒绝了,他挡在了她的前方。 虽然她恨他的不知进退,但她却也心头充满安慰。 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这一番的心头跌宕起伏…… “亦雨,全力一击,杀了他!” 九个字传来,章亦雨勐地一震…… 杀了他?可能吗? “放心,我们能做到!”又是七个字! “好!” 前面的段宗再踏十丈,每一次趋近,他的压力都陡增十倍,他踏过的每一块石头,全都粉碎…… 就在此时,林苏手起,一张金纸飞上天空…… “……一剑霜寒四十州……” 整个山谷风云大作,无数战场虚影横空而出,如利剑当空,直指段宗。 “……旌旗十万斩阎罗!” 一把大刀凭空而现,一刀收尽满天日光,怒斩段宗。 段宗哈哈大笑:“战诗?好!” 黑刀陡然一横,满天虚影,满天刀光全都震散! 一出而扭转战局的绝代战诗,挡不住他前行的脚步…… 章亦雨勐地升起,她额头七弦琴化为血红,她全身上下也都化成血红:“碧水心河,有我无敌!” 她修的是碧水功,她的本命元神化为心河琴,碧水心河,真身与本命合而为一。 这是她至强攻击! 碧水心河一成,满谷皆成血色。 段宗眼中也终于露出了警惕之色…… 与此同时,林苏手中最后一张金纸穿空而起,伴随着他的怒吼:“怒发冲冠凭栏处……” 一轮血月升空,融入章亦雨的碧水心河! 绝代战青词满江红横空出世…… 碧水心河的威力陡然增加十倍! 满天都是血色琴弦,如同一张大网罩向段宗。 段宗手起,一把实体黑色长刀陡然出现,一刀斩向空中的罗网…… 他的刀,终于出手了。 轰地一声,万千琴弦格勐然破碎,大刀与琴弦的触碰,将河谷中的石头同一时间高高卷起…… 段宗的头发勐然飘起。 而章亦雨,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上长空,血色琴弦再添三分悲壮。 “林苏,快走!” “我说过,要杀了他!” 杀了他?拿什么杀? 林苏手一起,掌中突然出现一把飞刀! 飞刀?! 章亦雨又差点吐血了,你还想用飞刀杀了他不成?你的飞刀能飞入他身边十丈之内,就是天下奇闻! 顶级高人,身周都有气场,阻断一切物理攻击。 这就是修行到了后期,兵器根本没有作用的原因。 飞刀射出! 满天都是黑刀与血色琴弦的交织,谁都没在意这把小小的飞刀…… 段宗更不在乎,他的功力已运到极致,象这种层级的飞刀,一万把都近不了他的身,根本不用管。 但是,他突然一震,无边的气浪之中,飞刀一穿而过,居然没有任何阻碍,转眼间,到了他的咽喉,出鬼了! 段宗左手一起,准确地抓住飞刀,以他如此修为,抓住飞刀,意味着飞刀成为碎片,但刚刚接实,一股极其诡异的力量将他掌中的武道之力搅得支离破碎,飞刀穿过他的掌心,诡异而可怕的力量直接传入他的全身,他运转无瑕的功力突然就停止了运转…… 天空的黑刀失去了功力的保护,化成碎片,无边的金色琴弦合围,席卷段宗全身。 哧地一声,段宗被切成了碎肉…… 章亦雨眼睛勐地睁大,完全不敢置信…… 段宗碎了,她也抽尽了全身功力修为,从高空之中一头栽下…… 一双手从下方伸出,准确地抱住了她,章亦雨一眼就看到了林苏,林苏将她抱在怀中,抱得很是亲密,章亦雨下意识地就要横移,但不知为何,她放开了全身功力管制,任由自己坠落…… 林苏抱住了她,看到了她脸上的惨白,心中着实有些痛感,回春苗一展,为她治伤。 回春之力注入她的体内,林苏惊讶了,她没伤啊! 他目光一落,怀里的姑娘脸蛋已经有点红了,但她眉头紧锁,脸上有些痛楚的表情……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没受伤偏偏装得象伤重垂死的模样,有点意思了…… 林苏配合她,轻轻地抱着她,细心地为她擦擦额头…… 大约十秒钟,章亦雨的眼睛慢慢睁开:“你的飞刀……飞刀……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很虚弱。 “飞刀上有一滴血,无道之血!” “无道……之血?你怎么会有……” 林苏抱着她,在她耳边简单解释,这滴血可是有段日子了,那个时候,不是海宁面临水盗屠城之祸吗?我找妖族帮忙,没想到妖族当时也正面临危机…… 章亦雨终于明白了…… 无道之血来自于妖族…… 妖族跟他合作铲除水盗真正的原因还是这个,他帮妖族解除了巨大危机,跟传说中的勾结、沟引有本质的区别…… 飞刀之上带上一滴最邪恶的无道之血,对于修行人而言,就是天下最毒的毒药,段宗的功力挡得下最勐的攻击,却挡不住跟他功力相生相克的一滴血,飞刀伤了他,无道之血直接进入他的体内,他体内的功力运转就会出现大问题,等同于突然间失去功力…… 这就是他杀段宗的方法。 这就是他的底牌。 危机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没问题了,自己也意外地被他抱了,大道之花,不能跟他这样亲密,但如今情况特殊,自己受了“重伤”…… “你的伤……没事吧?”耳边传来他的关怀。 章亦雨“努力”地想从他怀里起来,但努力了几把还是没成功,“艰难”地开口:“应该……应该……死不了吧……你把我放下来,让我慢慢恢复。” “你伤得这么重!”林苏无限自责:“这都是为了救我而伤的,我怎么能放下你?打死我都不放!” 林苏抱得更紧了。 章亦雨心头怦怦乱跳,但她没忘记自己是个“重伤号”,眼睛慢慢闭上了,象是昏了过去。 林苏静静地抱着她,心猿那个意马…… 小妞儿,我终于懂你了! 你其实是很喜欢本帅哥的。 这个天仙一般的人物,费心费力创造条件进了我的怀抱,想出来就有点难了,她的身子是如此的柔软,她的脸蛋是如此的娇艳,可不可以亲一亲? 他的嘴唇慢慢靠近她的脸蛋…… 章亦雨感应到了一股热热的呼吸,她的心跳都快飞了…… 让他亲吗? 不好吧!自己是大道之花…… 大道之上很寂寞的,要不,还是去他的大道,直接做朵花儿吧,让人采了不是也别有一番滋味吗? 不行!这没名没分的…… 就在林苏的唇即将落在她唇上的瞬间,章亦雨勐地睁开眼睛,勐地回避…… “你……你想做什么?” “没做什么呀,你安心养伤!”林苏有点老脸发烧。 “你别太……太过分!”章亦雨警告他。 “比如……” “比如你个头!”章亦雨又羞又恼:“把你的臭眼睛闭上!脑袋移开八丈……” 林苏崩溃:“我又不是长颈鹿,没那么长的颈……” “我管你,反正不准!” “你受伤了!我趁这个机会亲亲你,你能怎么办?”林苏抱紧了她的双手,嘴唇凑近她的唇…… 章亦雨急了:“你敢!你敢轻薄我,我我我……我伤好后揍你!” 林苏的唇在离她唇仅半分的距离,再度停下,两人大眼瞪小眼,呼吸相闻,画面定格…… “你不能这样,我哥还是你朋友呢……”章亦雨此刻好象落入魔爪的一只可怜小兔子…… 她呼出的热气就在林苏的唇下,他点点头:“也是!我不趁人之危!” 这一点头,嘴唇无巧不巧地碰了她的唇一下下…… 章亦雨好象触电一般,全身都颤了,这算不算已经亲了啊……你个臭流氓,你还我…… 但他没有继续下去,嘴唇反而移开了,章亦雨突然有点失落…… 小坏蛋真怕揍啊? 突然,她看到了他的目光,林苏的目光移向河道的上方,大约百丈宽的河上,一条小船顺流而下…… “咱们坐船吧。”林苏道。 “为什么要坐船?” “因为这里离剑门旧址已经不远了,而在这条江上行船的船夫,或许才是对当年旧事了解最多的人。” 船夫,常年行走在水上,送别过往行人,江湖故老传说,他们是知道最多的,而这里,离两山交界的剑门旧址,仅仅十里水路…… 这些,都是理由。 林苏抱着章亦雨,站到了水边,面对大江,轻声道:“大叔,能否渡我们一程?” 他的声音很轻,但声音还是清晰地飘入了船夫的耳中,小船儿慢慢靠岸。 那个老船夫精瘦,大约五六十岁年纪,半l的上身全是古铜色的肌肤,他脸上也是沟沟坎坎,每分每寸都写满了岁月风霜,他轻轻一笑:“公子,是要去哪里?” 林苏道:“小生与拙荆是山那边的人氏,出来游山玩水,拙荆扭了脚,走不了路,只能麻烦老丈送上一程了,这是船钱!” 他随手递上五两碎银。 章亦雨的手悄悄移到他的腰间,狠狠地拧一拧,是对“拙荆”这个词儿的反对。 老丈笑了:“从这里到衡山渡口不过区区三里水路,用不着这些……公子给个两分就好。” 林苏道:“我们不去渡口!” “那去哪里?” “老丈能载着我们去那两座山峰之下走一走吗?”林苏指着十里之外的剑门关。 老丈微微犹豫:“只是走一走这下方的水道?” “是!可有不便之处?” “这地方……这地方有些禁忌,不过,只要公子不上山,问题倒也不大,来吧!” 两人上了船,坐上了船头的一张靠椅,这靠椅很是原始,也就是几块板子胡乱搭在船头,船在江上滑行而过,两岸青山倒影如画…… “老丈……你言这两座山颇有禁忌,是否跟昔日剑门有关?” 老丈道:“正是!这两座山峰埋葬了太多剑门修行人,所以每逢入夜,鬼哭声声,春江行船,向有规矩,雨不过雾门,夜不入剑门,此刻刚刚午后,正是阳气正盛之时,此刻过剑门,乃是一天中唯一的时间。” 林苏大感有趣:“小生最喜搜集各类江湖传说,老丈,能否说说剑门?” 剑门…… 老丈说了…… 第228章 剑门旧事 剑门乃是千年前的修行仙宗,修的是剑道,剑门弟子行走天下,一剑在手,代天执法,除恶惩奸,江湖之上多有美誉…… 剑门高手如云,乃是当时最顶级的仙宗,不说大苍,即便是九国十三州,三千道门中,剑门也是赫赫有名…… 千年前,魔族入关,大苍风雨飘摇,剑门三千弟子随同掌教出征,这一战,惨烈绝伦,掌教独孤世战死沙场,三千弟子无一回山…… 魔族被镇压,世间重回和平,然而,剑门付出的代价才是刚刚开始…… 说到这里,老丈的声音转为沉重,久久无言,只有船桨的击水之声,单调而又沉重…… 林苏心头轻轻一跳:“老丈,何种代价?” “何种代价?公子身为读书人该当明白!” 林苏缓缓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剑门号称顶级宗门,修行功法、修行资源全都是其他宗门觊觎的宝物,掌教和宗门顶级高手战死沙场,剑门失了防护,那些宗门趁火打劫!是吗?” “正是!”老丈仰望两侧滑过的如剑山壁,缓缓道:“那一夜,月黑风高,百艘战船立于剑门关外,三千高手踏空而来,黑巾蒙面,硬破剑门,剑门残留的三万弟子、一千长老尽数死于剑门关下,关破,宗灭,从此,世间再无剑门,唯有鬼哭!” 林苏大怒:“异族入侵,龟缩不出,剑门横剑相向,血染沙场,他们居然趁火打劫!该死!” 老丈长长吐口气:“你说他们该死,他们还笑剑门愚蠢!甚至剑门内部,也有很多人痛骂掌教愚蠢,小老儿仔细想想,也觉得当日的剑门掌教实在是够蠢的……” 剑门可以镇压黑幽王,足以表明他的实力超群,只要他不出兵,哪怕魔族破关,剑门依然可以逍遥世间,魔族都不敢主动招惹他,甚至还会刻意讨好他。 但他偏偏要出兵! 在出兵之时,独孤行就该考虑到这种后果,他这一战,不管是胜是败,最终的结果都是剑门灭亡。 败,剑门亡于魔族。 胜,剑门实力大损,必定亡于其他道门。 明知出兵就是剑门之灭,他依然出了兵,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林苏怒道:“不!剑门不是愚蠢,而是懂得何为剑道,剑之道,有所为有所不为!纵然身死道消,纵然宗门只剩鬼哭,他依然以他的三千雄兵,写下了真正的剑道!” 他这一声怒吼,直上苍穹,两岸石壁嗡嗡作响…… 他怀中的章亦雨怔怔地看着他,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幅形象,今日的他,不再是熟悉的无赖,熟悉的风流公子,更象是一个江湖侠客。 老丈似乎也震住了:“三千雄兵,血写剑门?” “正是!三千雄师沙场死,我以我血写剑门!”林苏慢慢站起,面对昔日剑门关,深深一鞠躬,他的声音直上云天,似乎在告慰山谷里游荡千年的游魂…… 章亦雨也从他怀里下来了,也是深深一鞠躬。 老丈久久地看着船头的两个年轻男女,他苍老的脸上轻轻颤抖…… “公子,小姐,你们二位,可以上山!” 林苏和章亦雨霍然回头,身后的老丈眼睛里分明多了一些东西:“船行春江上,只渡有心人……去吧,山顶的那个人,或许能解答你们所有的问题。” 两人对视一眼,慢慢回头,这一回头,他们吃了一惊,小船儿不知何时已经靠岸,岸上,一条石板路通向山顶,石板黑白分布,错落而成…… 两人同时上岸,身后传来老丈的声音:“黑板八十一,白板四十九,然后是黑板九十,白板……” 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人回头,身后的江水茫茫,再无一人。 林苏和章亦雨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那个老丈,莫非正是剑门旧人? 因为他们对剑门表达了足够的敬意,才真正将他们送到剑门之下。 那么,黑白石板又是什么? 林苏目光一凝:“是阵法!” 黑白石板交错,他们专踏黑色石板,连踏八十一级,全都避开白色台阶,然后转为白色,避开黑色台阶,连踏四十九级,继续转为黑色,连踏九十级,跟着转成白色,踏五十八级,以后交替而行,逢交进九…… 第三次轮换,已经到了半山,山顶一个山洞抬眼可见,章亦雨脚尖抬起:“如果我这一脚下去,踩错了石板,会如何?” “那我们会被传送到山下,屁颠屁颠地重新爬!我建议你别……” 话音未落,章亦雨一脚踏下…… 嗡地一声,一股奇异的力量传来,两人同时出现在山下,离山顶瞬间变得遥不可及。 林苏眼睛睁大了,我靠,小妞你发什么神经…… 章亦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盯着他:“现在跟我说说,你为什么精通阵法?” “这……这不奇怪吧?我是侯爵世家,我爹可是定南侯,林家两百年沙场对敌,什么军阵没用过?阵法一途,原本就是一法通而万法通,我也只是略通皮毛……” 章亦雨妙目依然没有半分偏离:“你真不是从《文王天书》中学到的?” “怎么可能?《文王天书》就记载一种阵法,已经给你了,好了好了,咱们是什么关系?我不会骗你的……乖,别动不动来这一手,我是文人,体质很弱的,登半程就累得要死,你再这样来几回我得疯……” 章亦雨心中的怀疑被后面几句乱七八糟的话给搅了,她唯有深吸气:“将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一定是被你忽悠死的……” “将来咱们俩一块儿死,一个棺材里埋着,好不好……乖,咱们登山,这回别捣蛋……” 重新登山,这回章亦雨没捣蛋,他们顺利地到了山顶,进了山洞,山洞里面,是一间石室,石室的门自己分开,一个面容苍老无比的老人盘坐在石壁之下,一双昏黄老眼静静地看着他们。 林苏深深一鞠躬:“前辈!在下林苏,是一个文人,这位是章亦雨,乃是修行中人,不知前辈是否是……剑门旧人?” 章亦雨也微微鞠躬。 老者眼睛微微一动,昏黄之色陡然消退,变得清亮无比,他的面容似乎也在改变,变得年轻,只在一瞬间,他似乎从一百岁高龄退到了四五十。 “你们如何来到这里的?” “是一个江上行船的老人家,指点我们过来的。” 老人眼中充满怀疑…… 章亦雨赶紧补充:“前辈,这是真话!我们原本只是在剑门关下的水道走一走,追忆剑门的英雄事迹,但这老者顺路将船撑到了这山下,让我们来找前辈聊聊天。” “剑门关下?顺路?”老者眼中突然精光闪烁。 “的确是!还望前辈勿疑!”林苏道。 老者轻声感叹:“剑门关下,如何顺路……你们可知这山下的水道,与剑门水道隔了百里之遥?而且根本不是同一水系!那是春江,这里是怒江。” 章亦雨和林苏心头同时大跳! 百里水道,转眼即至,这在修行高人眼中,或许不足为奇,但跨越不同的水系简直匪夷所思,需要知道,他们一直在船头,每时每刻都关注着春江江面,在他们的感觉中,根本没有变化,谁有这么大的神通,让他们不知不觉中跨越水系,从春江而到怒江? “你已是道花之境,没有感应出脚下江面发生的变化?”老者盯着章亦雨。 章亦雨轻轻摇头:“直到上岸这一刻,晚辈都不知道这老丈是个修行人,他身上的玄机,晚辈完全探测不到。” “上山之法则,也是他教你们的?” “是!” “剑门最古老的棋盘古道,当世少有人知,他……究竟是谁?难道除了老朽之外,尚有其余剑门旧人?他是何等模样?”老者眼中露出了希望之光。 林苏心跳加速了,面前的老人,果然是剑门旧人!而且按他的意思,还是剑门唯一的旧人…… 但那个送他们见这个老人的老船夫又是谁? 他也充满了好奇…… 章亦雨叙述了船夫的模样,按她的叙述,显然是一个很常见的船夫…… 但林苏补充了一个细节:“这老丈,右手断了半截手指。” 面前的老者勐地一惊:“断在何种位置?” 林苏抬起右手,比划了一下,就在食指上,最上面的一个指节没了,别人的手指有三节,他的只有两节。 老者勐地站起:“是他!居然是他!他还活着……” “前辈……” 老者飞扬的头发慢慢垂下:“既然是他指点你们前来见老朽,必定有他的深意!老朽乃是剑门唯一的幸存人,剑门前掌教之子独孤行,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 林苏和章亦雨大吃一惊,前掌教的独子,那岂不也千年前的人? “两位勿疑,老朽八百年前就已破象天法地,活上千年不足为奇,说吧……” “参见剑门本代掌教!”林苏和章亦雨同时下拜。 剑门一代掌教,何等身份?八百年前已经破象天法地,又是何等身手?这样的人,乃是神! “剑门,如今只剩我一人,还有什么掌教不掌教的?起来吧,说说……” 两人被一股神奇的力量一弹,全都站直。 林苏开口,将上剑门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独孤行的脸色越来越严肃…… 封魔之地有变! 当年杀他父亲的魔头,有可能被释放? 这还了得? “前辈,此事事关重大,晚辈已经上报朝廷,奈何朝廷并不信服,所以,晚辈想先找到封魔之地,一探究竟。” 这就是林苏的来意。 封魔之地,无人知道在哪里,但面前的人一定知道。 独孤行仰面看着上方的石壁,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万水千山,良久,他深深叹息:“封魔之地,老朽也不知!” 什么?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当日父亲率领三千弟子出山之时,老朽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童,修为离道果尚差一线,如何上得了战场?所以,根本没有随父出征……封天剑一剑封魔,自成空间,无迹可寻,老朽亦是无能为力,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剑鸣! 独孤行一步出洞,面对对面的一座高山…… 此山就是剑鸣山,山内有一山洞,洞内有三关,剑门规矩,绝代天骄过三关,可引发剑鸣,但老朽试了千百回,过了千百次关,并不能引发剑鸣…… “剑鸣?剑鸣有何玄机?”林苏不懂,这跟寻找封魔之地有什么关系。 独孤行道:“封天剑有两个剑灵,一个剑灵是封印之灵,隐藏于封天剑内,一个剑灵是杀戮之灵,封存于剑鸣山中。千年前一战,封天剑的封印剑灵启动,封印了黑幽王,要想寻找到封天剑所在的位置,唯有激发杀戮之灵,让它回归封天剑。” 章亦雨一步踏出:“晚辈愿意一试!” 她是修行人,她的碧水剑也是剑中一绝,她想试试,能不能过三关,引发剑鸣。 “好!”独孤行直接答应:“以你身手,这三关并不特别艰难,试试也好。” 章亦雨飞身而起,踏上了通往那个山洞的独木桥,这桥是一棵大树的树根,别的桥越老越危险,而这桥恰恰相反,越老越安全——树根越长越大,现在都已经快成一座真正的桥了。 林苏和独孤行站在悬崖边,山风起,他们头发飞扬…… “掌教,那个送我们过来的老人,是不是也是剑门旧人?”林苏问了个问题,不知为何,得知剑门目前只剩下一个千岁老人之后,他心中很是郁闷,潜意识里很希望还有一个剑门旧人。 提起那个老人,独孤行的神情很复杂…… 那个人,老朽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他,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希望他还在世…… 为什么?因为这个人,是一个极端复杂的人…… 当年剑门纵横天下,靠的是人,靠的也是剑法…… 剑门,以剑而论才,有一个人,真正是剑门成立至今,从未有过的剑道奇才,他是一个为剑而生的人…… 这个人叫李泽西,是父亲从野外捡回来的一个婴儿,他对剑道的理解超越旁人,任何剑技,一点就通,任何剑法,一修就会,一会就精,十三岁入道花,十五岁入道果,十八岁,修师门顶级剑法独孤九剑,一年大成,三年推陈出新,超越剑门掌教独孤世而成为真正的剑法第一。 这样的天才,乃是剑门之大幸,所有人都视他为剑门下一代掌教人选。 第229章 剑鸣 但魔族入侵,李泽西却拒绝上战场! 他与将他养大的师傅决裂,独孤世大怒之下,一剑斩了他的右手食指! 右手食指,那叫剑指,因为在用剑之时,这根手指至关重要,断他剑指,意思其实也跟废他修为差不多——只是个象征意味,修行到了他这种程度,有剑无剑都一个样。 李泽西默默地包好断指,悄然下了剑门关,就此与剑门分道扬镳…… 随后就是剑门血战沙场,再后来就是剑门遭劫,所有的过程中,李泽西全程不参与,当日,如果他也参与沙场血战,等同于多了一个独孤世,黑幽王或许根本不是剑门的对手,根本无需剑门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即便是后期,只要他出现,剑门也不至于遭受灭门之祸。 然而,他偏偏就没有出现。 所以,独孤行对这个人有着极其复杂的感受。 李泽西如果真的还在人世,那他就是剑门最出色的代表人物,剑门并不孤单。 但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如果他还在,独孤行一口气难平,当日是父亲亲手将他从雪地里带回来,亲手教他剑术,倾尽所有,而他,面对师父被杀,满门被灭无动于衷,禽兽不如!别人都死了,唯独他活着,岂不正好印证了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林苏听完这个人的故事,心头也无限复杂。 他在船上,看到了李泽西的眼神——如果他真的是李泽西的话,这眼神中有沉痛,千年时光,这个老人真的无愧吗?只怕也不见得。 他指点林苏找到独孤行,会不会也存有一份心思,赎罪的心态? 林苏摇摇头,将思绪收回…… 他提了另一个问题,传说中当初大苍开国之君姬升,是因为天资突出,被剑门引为千古奇才,不希望他流落红尘之中当国君,姬升为了换剑门出山,答应剑门条件,放弃皇帝位,重归修行门……按你所说,其实当时剑门中真正的天才并不是姬升,而是李泽西,会不会这两个人形成了天才对立,导致李泽西对姬升不满,姬升提出的要求,他一概反对? 这种情况是修行门派最常见的事情。 但独孤行否认了。 姬升是天才,但他并不是修行的天才,他是融合修行界的奇才,当时剑门诸位长老存有宏图大愿,希望姬升能够一统修行界,避免修行界的内讧,所以才对他重返修行门如此热衷。事实证明,姬升也的确无愧于一代天才,他返回修行界后,大苍三百宗门,他整合成了七十二宗门,可惜,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他被魔族暗杀,整合之途中途夭折…… 魔族暗杀? 魔族其实希望修行界四分五裂! 林苏从这番话中,感受到了修行界的水深! 修行界,也是相互倾轧的,有人希望合,有人希望分…… 这就是江湖! 千年前的旧事实在太遥远了些,他更关心眼前的事情。 章亦雨已经进洞一个时辰了,不会有事吧? 他刚刚存了这个心思,就看到了章亦雨,她出现在山洞口,脸上有兴奋之色。 “掌教!”她欢呼道:“晚辈通过了三关,有无剑鸣?” 掌教轻轻摇头…… 章亦雨的兴奋慢慢消失:“我明明过了啊……难道说……这个传说终究是假的?” 是啊,有很多东西它就是个传说…… 独孤行轻轻摇头:“别的东西可能是传说,但剑鸣不是,因为千年前,老朽亲身感受到了剑鸣……” “那次是何人进洞?” “李泽西!那次剑鸣,激发了封天剑的封印之灵。” 林苏眼睛勐地亮了! 居然是他? “你们万里而来,终究也只能是无果而归……封魔之变,想真变也并非易事,不如先放下……” 林苏道:“掌教,不如在下试上一试?” 你? 独孤行和章亦雨都瞧着他,眼神中分明带着质疑,这是剑道的事,跟文道有何相干?你会剑吗?你摸过剑吗? “晚辈从未习过剑道,但晚辈习过飞刀,武道,与修行道中的剑道,原本也是联系紧密,封魔之变,关系太过重大,晚辈如果不亲手试上一试,不会甘心。” 林苏踏过独木桥,一头钻进了剑鸣山的山洞。 进入山洞,他的千度之童就牢牢锁定洞内的一切。 洞内宽阔明亮,干净得很,什么杂物都没有,就只有一个傀儡人像立在后面一道门前,这个傀儡,就是第一关,傀儡会用剑,而且剑法极其神妙,这是章亦雨告诉他的,小娘皮始终还是挺关心他的。 林苏慢慢走近,傀儡的眼睛睁开了,开口了,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是天才吗? 天才?林苏笑了:“客气客气!” 傀儡突然拔剑,一拔剑,一缕剑尖就到了林苏的咽喉,没有半点时间差,这一剑,几乎可以秒杀所有武极,快到极致! 林苏千度之童早已锁定对方的任何一个细微动作,闪电般侧身,手起,飞刀出,哧地一声,傀儡的剑尖从他颈旁掠过,他的飞刀丁地一声准确命中傀儡的咽喉。 傀儡全身不知名金属打造,飞刀当然伤不了它,但它一中刀就收剑后退,贴上了墙壁,让开了通道。 第一关过。 林苏心头满是狐疑,这就是剑道仙宗考核绝代天才的标准? 为什么这么……这么容易? 难道说自己打通九玄关、阴阳二窍,近来又打通了全身的九脉和无数的支脉,不知不觉中,成了修道仙宗的绝代天才? 但他细细想一想,还是觉得有点太乐观。 他的底子在武道中显然是顶尖的,他的千度之童用于战斗中,也的确是可以将反应力提高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但是,仙道宗门绝代天才的门槛不该这么低。 需要知道,这剑鸣三关,在剑门中都是一个传说…… 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难道说他一开始的回答错了?对方问他是不是天才,他说对方客气,所以对方将他当成一般弟子来考核?如果他回答自己是天才,考核难度才会加大?一定是这样! 林苏重新来到傀儡面前,傀儡的眼睛睁开,一模一样:“你是天骄吗?” 林苏勐地一愣! 这问题跟开始不一样! 但意思大致差不多! 林苏斩钉截铁地回答:“是!” 哧地一声,傀儡拔剑,下一刻,林苏远远地退到了山洞口,手按在颈部,眼中全是惊讶…… 我靠! 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的飞刀根本来不及出手,颈上就被划了一剑,他只能看到一缕残影,快得无与伦比! 这就是天骄的待遇? 我日!这是要弄死天骄啊…… 再来! 林苏再进,一踏入傀儡所在的圈子十丈之内,傀儡就拔剑,一拔剑剑就划过一道无比诡异的弧线,直指林苏的咽喉,林苏千度之童牢牢锁定,不敢丝毫大意,这次总算没受伤,但他的刀依然无法出手。 他退出圈子,傀儡不进攻,只要一踏入,傀儡就攻击,每次的攻击一模一样…… 林苏突然发现,傀儡这拔剑的姿势跟最开始的拔剑姿势也是一样的,只不过,速度快了十倍。 如果说第一剑只是剑法的入门级别的话,这一剑,就是成熟级别…… 他大脑中快速流过无数的念头,难道说,傀儡其实并非考核,而是传授剑技? 存了这个念头,林苏对剑鸣三关有了一种全新的视觉…… 他手中无剑,但他有飞刀! 面前的傀儡剑法快速绝伦,但他有千度之童,千度之童,不仅可以看清对方剑划过虚空的轨迹,甚至能够感受到最细微的气流变化…… 下一刻,傀儡出手,林苏也出手,傀儡的剑被他避开,他的飞刀准确命中傀儡的咽喉。 结束了吧? 并没有! 傀儡没有象第一次那样,一中刀就贴墙站好,而是依旧不停地施展这一剑。 难道说非得让我学会,你才放我过去? 那行! 林苏全部的精神都拿了出来,一次,两次,三次…… 瞬间几十次,他与傀儡出手的细微差别慢慢修正,终于在第五十六次,傀儡一剑挥过,林苏一刀飞出,刀尖剑尖撞在一起,傀儡慢慢退回墙壁,贴墙站好。 林苏手握飞回来的飞刀,望着它满眼忌惮。 他有点不敢靠近,他有一个预感,这次如果再唤醒它,它的剑法就会再上一个层次,如果再快十倍,林大帅哥搞不好就得玩完。 绝代天骄可唤醒剑灵…… 一旦剑灵唤醒,可找到封魔之地,如果封魔之地跟秦放翁有关,秦放翁就得死! 林苏大脑中瞬间流转无数的念头…… 踏入朝堂,各位朝官一路打压,如果连一个秦放翁都杀不掉,还谈什么纵横天下?他将处处受制…… 娘的,拼了! 林苏集中全部的心神,甚至将回春苗的独特能力也全面开启,确保即便咽喉中剑,也可以及时诊治,放空全身身心,慢慢走到傀儡面前。 傀儡的眼睛亮了,说了六个字:“你的确是天骄!” 哧! 一剑飞来,林苏直接开跑,退出圈子,摸着咽喉脸都白了,我日!你个傀儡不讲武德!你动手前问问题的优良传统去哪了?为什么不问问题直接开干?这一剑,刺破了他的咽喉,这一剑,在第二剑的基础上速度又是几何级数的增加。 幸好林苏做足了准备,否则,林大帅哥真完了。 回春苗一运,伤势瞬间痊愈,再来! 第二剑,他顺利躲开了,只是颈部添了道浅伤而已…… 第三剑,终于不伤了…… 第四剑…… 第十剑,林苏开始学…… 第二十剑,林苏终于回了它一刀…… 山洞之外,章亦雨和独孤行面面相觑…… 第一个山洞里,他跟傀儡整整折腾了一个时辰,章亦雨脸上有点挂不住,只能跟独孤行解释,他没学过剑,他本质上是个文人,他文道上才是奇才,掌教可能并不知道,他是大苍本届状元郎…… 独孤行一开始也只是礼貌地听着,含笑点点头,突然愣住:“状元郎?” 章亦雨终于找到荣耀闪光点了:“是的,他还写了四五首传世青诗青词……” 独孤行眼睛亮了…… “剑门水道,他还为剑门写了两句诗呢,三千雄师沙场死,我以我血写剑门!” 独孤行喃喃道:“三千雄师沙场死,我以我血写剑门……说得好啊,说得好!太好了!剑门千年之劫,今日能有世人两句评价,值了……” 他们并不知道,跟林苏折腾一个时辰的傀儡,早已不是最开始的那个傀儡,章亦雨遇到的傀儡,在他手下也只是一招就杀。 两个时辰之后,林苏全身大汗淋漓,但他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终于,傀儡一剑出,他也一刀出,刀剑各自划过一道诡异的轨迹,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空中相遇,刀尖对剑尖。 时间彷佛定格。 傀儡退到洞壁,洞壁之上出现了一行金字:独孤九剑第一剑,拔剑式。 林苏怔怔地看着墙壁,独孤九剑! 他居然学会了独孤九剑…… 他不会用剑,但他会用刀,以独孤九剑的出剑法门,使用飞刀,飞刀也能达到一种莫测的境界,似乎比独孤九剑更莫测,这等于独孤九剑加小李飞刀…… 呵呵,林大帅哥要飞了…… 他瞅瞅山洞外面,全黑了,林苏吃了些东西,喝了点酒,踏入了第二个山洞…… “你是天才吗?”第二具傀儡问他。 “是!” 哧!骄傲的回答换来一剑,这一剑空中变幻莫测,似乎是刺他咽喉,落点却是他的前胸…… 林苏一刀出,傀儡回去了。 但在林苏的第二次骚扰下,傀儡又睁眼了:你是天骄吗? 第二剑再来,跟原来的剑法一模一样,速度快了十倍…… 第三剑来,剑法变了,第四剑,剑法又变,第五剑,剑法还变…… 这让人怎么学? 很快,林苏明白了这一剑的精髓,这一剑的精髓就是变,根据对方的招数变化,随心所欲地变…… 学这一剑,林苏要做的是忘记所有的剑招变化,只记住一个精髓,无招胜有招! 大约三个时辰,他的飞刀从绝不可能的情况下,跟上了对方的剑招,与对方的剑尖碰在一起,以变对变,成功! 傀儡退回! 林苏第三次骚扰…… “你的确是天骄!” 第230章 独孤九剑 唰地一声,一剑飞来,林苏退出圈子,抱着小腹,脸有痛苦的表情,我操,幸亏老子有回春苗,不然的话,死两回了。 整整一个上午,林苏衣服已经破成了碎片,终于一刀飞出…… 傀儡退回洞壁,洞壁上出现了一行字:独孤九剑第二剑,破剑式。 夕阳西下,章亦雨牢牢地盯着山洞,有了些许担心。 “别担心,洞内玄机未散,他还在!”独孤行道。 “他是个读书人,他得吃饭也得睡觉……”章亦雨好心疼。 “他已开九玄关,已通阴阳二窍,还打通了全身的经脉,他不仅仅是个读书人,他还是一个深谙武道的武道天才。”独孤行遥望天空,眼中的光芒如同星辰闪耀。 “其实我最不明白的就是这一点,他拥有文道最高的起点,为什么还要学武?” “你的认知中,文道是五道之首,而武道,是五道之末,是吗?” “当然是……” “你有此认知,是因为你身处天道世界,这就是眼界定势,等你成长到了更高层级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人的认知也是会骗人的。” 章亦雨怔怔地看着他…… 掌教的话也只是点到为止。 他不能继续说下去,有些事情,只能靠悟…… 林苏短暂休息了两个时辰,再次站起,踏入第三个山洞。 这个山洞,他见识了第三种剑法,这剑法跟其他两洞的剑法完全不同…… 傀儡一剑出,林苏感觉全身受制,似乎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牢牢束缚,眼睁睁地看着傀儡的剑,用一种并不快的速度,慢慢刺入他的胸口,深入一寸,未伤他的心脏。 这一剑,不再讲求变化,而是讲求一种剑势,形成一种类似于领域的力量。 林苏观察,体会,揣摩…… 整整十二个时辰,他一刀飞出,并不快,但这一刀,将他全身的真气完全掏空,飞刀射在傀儡的额头,没有弹起,也没有掉落,就这样诡异地虚空停留。 傀儡退回石壁,石壁后面出现一行字:独孤九剑第三式,微剑式。 铮地一声,似乎平静的湖面被一颗石子击破,剑鸣山一道剑光冲天而起,虚空出现一枚古色古香的长剑,剑震荡,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天地…… 独孤行霍然站起,脸色大变:“剑鸣!” 章亦雨也勐地跳起:“这怎么可能……” 绝代天才入剑鸣山,剑会鸣! 他,居然是绝代天才? 他从来都没摸过剑…… 哪里出了问题? 独孤行手一伸,手臂宛若无穷无尽,穿过剑鸣山山洞,收回之时,掌中多了一人,全身衣服都烂了,几乎是光屁股的林苏…… 章亦雨呀地一声轻呼,手一抬,一件衣服直接罩上了林苏…… “剑灵唤醒,它,要飞了!” 无声无息中,空中的长剑虚影陡然射向西北…… 独孤行手一起,空中被他噼开了一条大道,他一手一个,抓住林苏和章亦雨,转眼间,两人面前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无尽的流光…… 下一刻,独孤行定位,林苏和章亦雨面前勐然大亮,青山绿水,沟谷纵横,一条大江奔腾而去,一座城池就在视线之内,那座城池之上,刻着两个大字:西京。 西京! 林苏大惊,这是泽州西京,泽州,离他们刚才所在之地足足四千里,离京城也只有不到千里,短短一瞬间,他们居然横掠四千里。 空中剑灵的流光还在,从高空而过,射向前面一座巨大的庄园。 他千度之童牢牢锁定,庄园之上,写着两个巨大的金字:秦府。 秦府? 泽州? 这里是秦放翁的老家!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难道说,秦放翁的老家,就在封魔之地? 封魔之地,全天下没有人知道,但封天剑的杀戮之灵原本就是封天剑的剑灵,它自然能够找到封天剑的所在,一唤醒就会归位,现在它来到了秦放翁的老家,只能说明封天剑真的在这里…… 所有的事情瞬间连接…… 封天剑灵直接射向庄园内的一面小湖,就在靠近湖面的时候,湖底突然亮了,现出一把长剑的虚影,整个湖面瞬间一片迷离。 “以一湖毒水污掉封天剑,可恶!”独孤行一声怒喝,满山震动。 剑灵一头钻入毒水之中,下面那把剑突然亮了,轰地一声,满湖湖水陡然飞起,化成一把惊天巨剑,哧! 剑光横扫百里方圆。 标注着秦府的庄园灰飞烟灭,所有的建筑尽数化成灰尽,所有生灵,尽数化成血雨,楼台亭阁无数的豪华庄园,伴随着一道剑光,变成了平地,寸草不生。 林苏全身大震。 这不是他们干的,这也不是独孤行干的,而是封天剑干的。 封天剑怒了! 剑怒,自发地将在它身上作恶的人,尽数除尽,霸道之处,令人发指。 湖水蒸干的瞬间,林苏也看到了湖底裂了一道口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想朝外爬,封天剑剑光陡然钻入这道裂缝,地底下似乎传来一声惨叫,裂缝合拢,一把长剑插在湖心,光洁如新。 “好了!总算是及时唤醒了封天剑!没有酿成大祸!”独孤行长长吐出口气。 “掌教,这封魔之地一旦暴露,会不会引来魔族?阴谋破封?” 独孤行道:“封魔之地所在地,魔族已经知晓,不然,又哪有今日之事?放心,老朽既然找到这里,又岂容宵小之辈阴谋破封?” 这倒也是! 这座湖被人污染,其根本目的就是破坏封天剑的封印之灵,既然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当然已经知道封魔之地就在这里。 他们知道,也只能采取这种办法,证明魔族想派高手入关,也并非易事,而如今,有独孤行守在这里,又有谁能破封? “那要连累掌教在此日夜守护了……” 独孤行道:“封魔之地,我父所封,今日守护者,舍我其谁?” 他突然长身而起,这一长身,瞬间高达千丈开外,他一步踏出,来到东边一座巨山边,手起,一剑横飞,巨山高高飞起,轰地一声,落在原来的长湖之上,昔日长湖,化为一座巨山,将下方的封天剑牢牢锁住。 林苏和章亦雨面面相觑:“一剑搬山!这就是象天法地?” 象天法地之威,他们今日才是真正亲眼见到。 章亦雨曾经见过师傅的象天法地,但也只是身长数百丈,一拳可断山,比起今日的掌教,身长千丈,一剑搬山,举重若轻,那是大有不如。 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掌教一脚踏向他们所在地区域,踏出之时,气吞山河,但落脚之时,却恢复原形,轻轻悄悄地站在林苏身前:“林公子,现在能否说说,你过剑鸣三关,到底有何玄机?为何能够引发剑鸣?” 章亦雨也深度关注。 她也是过了三关的人,她这个修行天才不能引发剑鸣,甚至掌教这样的高人也不能引发剑鸣,为什么他可以? 林苏道,剑鸣三关,其实不是关卡,而是传授剑法,每个傀儡唤醒三次,第一次入门级,第二次成熟级,第三次大成级,剑法学成,剑就鸣了,我也不知道为啥…… “传授剑法?”独孤行眼睛大亮:“何种剑法?” “独孤九剑中的三剑……” “你且试来!”独孤行脸上全是激动之色。 林苏手一抬,飞刀在手,哧! 飞刀一出,穿透十丈开外的一棵树…… 独孤行和章亦雨脸色齐变,尤其是章亦雨,她对林苏的飞刀可以说是最熟的,甚至可以说,最初是她教的,但今日,他一挥手刀出,刀一出而无影,这种速度,远远超越了她的认知,单以速度而论,连她都未必及得上。 她是五境道花,而他,只是一个武极! 这太可怕了。 她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他飞刀的恐怖。 她第一次对武道产生了敬畏…… “这是拔剑式,精髓就是一个字,快!” “第二式呢?”独孤行眼睛亮如星辰,虽然只是飞刀,但飞刀出刀的轨迹,分明就是剑! 林苏手一抬,十把飞刀同时飞出,从各个方位,匪夷所思,同时到达树干,围成一朵大花…… 轰地一声,大树连根化成粉末…… “好!” 独孤行好字尚未静音,林苏第三刀出手…… 这一刀速度很慢,但刀出,空中的树叶、粉末全都悬浮在空中,大风吹来,那片天地,自成虚空…… “第二式,破剑式,精髓是变!”林苏道:“第三式,微剑式,精髓是形成剑势!” 章亦雨盯着他,眼中全是迷离…… 独孤行长长吸口气:“独孤九剑,居然一直都在剑门,居然一直都在……” “掌教,这独孤九剑……只剩下三剑吗?” 掌教仰望天空,说起了独孤九剑…… 独孤九剑,剑门至高剑法,共有九剑,分为三层,前三剑,人道之剑,中三剑,地道之剑,后三剑,天道之剑,每一个层级天差地别。 天道之剑,没有人见过,剑门开创之时,也只有六剑,压根儿就没有后三剑。 中三剑,当年也只有前掌教、他父亲和门下七大弟子精通,在父亲下剑门的时候,独孤行还小,还没来得及传授独孤九剑。父亲与七大弟子死在沙场,中三剑也已失传,如果说当世还有人精通此剑的话,唯有一人,那就是李泽西。 掌教说到这里,住了口,因为李泽西,是他始终不愿意多提的人。 他目光转向林苏:“你已习得独孤九剑,也算是承了剑门三分衣钵,可愿意全面修习剑门剑道?” 这是一个象天法地的绝代高人,他主动开口,当世修行人谁不一膝盖跪下去? 但林苏轻轻摇头:“承蒙掌教看重,但本人本质上还是个文人,对剑道并不热衷……” 掌教满脸惋惜,终究也只能舍,犹豫片刻,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令牌:“这是瑶池仙令,百年一令,瑶池没有忘记剑门,五十年前专程送来此令,奈何剑门早已无人可赴会,这令,给你吧,你如果有兴趣想见识见识修行界顶级盛会,可持此令参加。” 林苏本不想跟修行门派有过多的纠葛,但掌教这番话却触动了他。 剑门已无人! 一个顶级仙宗,落到如今无人赴会的地步,是何等的悲哀? 林苏略微犹豫:“掌教,你如今既已出山,何不重建剑门?相信以你的名望,你的惊天剑道,天下修行之人,无不趋之若鹜,掌教择一良徒,将此令交与他岂不更好?” 掌教轻轻摇头:“剑门风骨,等闲之人背之不起,与其招一劣徒,累我剑门名声,还不如让剑门至我而终……拿着吧!你自己去也好,送人也罢,由你支配。” 声音一落,人已远去,他一脚踏上了那座高山之巅,这座山,是他刚刚自己一剑搬来的。 他去了,林苏久久地望着,也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这枚白玉令牌…… 耳边传来章亦雨的声音:“你可知道你手中的令牌,是何等的珍贵?” 林苏慢慢回头…… 这令牌,是瑶池大会的准入牌,瑶池大会,是瑶池仙池开放的大日子召开的,参会者,都可喝上一杯瑶池仙液。 瑶池仙液是什么?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天地奇珍! 喝下一杯仙液,常人可增百年寿,修行者,可增十年功。 所以,这令牌,全天下的人都会争抢,如果拿出去卖,十万两黄金起步,而且绝对有价无市。 瑶池面对各大仙宗发送此牌,每个宗门最多三枚,只限年轻弟子使用。 各大宗门为了争这令牌,往往会举行弟子大赛,各大顶级弟子,打破头。 林苏将令牌送到她手中:“来,给你!” 章亦雨好吃惊:“你真舍得?” 林苏怒了:“不就是十万两黄金吗?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不能侮辱我的财力……” 章亦雨不接:“你先拿人品说事,成功地引起了我的警觉……牌子我才不要你的,我碧水宗同样有,你以为我拿不到?” 面前这个男人,她必须引起警觉,他不在乎钱,不要人品,不要狗脸,要啥呢?就是女人了!自己没拿他的东西都觉得跟他在一起危险得很,要是拿了他这么贵重的东西那还了得?那怕是真的逃不出他的魔爪,为了块破牌子将整个人搭进去……那叫掉得大! 至于瑶池仙令,碧水宗同样有三块份额,以章亦雨的修为,和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怎么也能拿得到。 第231章 绝灭秦放翁 林苏将瑶池仙令收了起来。 站直了,眼神也正了。 “你接下来是……” “接下来是办一件我很早就想办的事,这事儿啊,想想兴奋得很……” 章亦雨的脸色很不正,真想办了我啊? 林苏补充道:“秦放翁,末日终于来了!” 章亦雨一脚踏空…… 办了秦放翁?不是办……我? 她打量着远方的“西京”,脸色风云变幻:“这里是秦放翁的老家?” “正是!老家建在封魔之地,勾结药神谷收集消解封印的毒药,将一面湖都灌满,意图释放黑骨魔族,我就想看看,倾长江之水,能不能洗得掉他身上的无边大罪!” 走! 两人踏空而去,进入京城。 城外,章亦雨停下了:“要不,你跟我爷爷先商量下,这事儿有些大。” “正因为事儿大,你爷爷才不能知道!” 章亦雨心头微微一跳,这是对爷爷的保护吗? 她承认有点感动了:“那你……怎么办?上奏折吗?” “上奏折,大概又会被陆天从给挡了……” 上奏折的路不通,章亦雨彻底难住了,她虽然不是官场中人,但对官场的事情也并不是二百五,办一个二品高官,难度有多大,她知道。 罪名越大,越是牵连广,阻力也会越大。 因为这些人面临诛九族的大罪,自然会全力阻止,哪怕是杀人灭口,他们都做得出来。 林苏微微一笑:“知道状元郎意味着什么吗?” 状元郎?意味着文道的顶峰,意味着很容易勾女人……这是章亦雨内心第一个回答出来的答桉,但她当然不会说出来,等着看他自己吹牛皮…… 林苏道:“状元郎,有三次击响惊帝钟的特权。” 惊帝钟,设于宫门外,一旦敲响,皇帝必须亲自接见。 这是开国之君制定的成法。 也是圣殿备桉的法则。 每届状元郎,都拥有三次敲响惊帝钟的特权,榜眼,两次,探花郎,一次。 林苏换上官服,大步走向皇宫。 章亦雨离开他十几步,望着这条背影,心头思绪万千,对于官员,她从来没有过好感,哪怕她爷爷也是一品高官,但如今,她看到面前这个官员,心头升起了完全不同的感受。 文道是状元郎。 政坛是博弈八方的政坛清流。 武道是一方奇才。 商道是一代财神…… 林苏来到宫门外,几名宫廷卫士用眼神追着他,只要他再靠近一步,就是喝斥…… 林苏停下了脚步,手起,一团文气化成钟锤…… 当…… 一声响亮的钟声震破宫廷的宁静…… 所有卫士全都站起,吃惊地盯着惊帝钟上荡起的层层涟漪…… 惊帝钟响,状元击响惊帝钟,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皇宫之中,皇帝安坐政德殿,陆天从坐在他的下首汇报,章居正坐于右首,政德殿,半公半私的殿堂,皇帝很少用来处理政务,如果有,也只是极小范围内,比如今日,殿内也就三人,皇帝和他的两位一品大员,共商最重大事项…… 突然,钟声传来…… 皇帝勐地一惊:“惊帝钟?” 陆天从和章居正也同时大惊。 惊帝钟,唯有几种人才可以敲响,比如科考三郎,比如圣殿特使,比如诸侯王,但凡钟响,无一例外,都是遇到了最重大的情况…… “状元郎林苏敲响惊帝钟,求见陛下!”最高的塔楼,传来一个声音。 林苏?殿内三人对视一眼…… “带进来!”皇帝一声令下…… “林苏觐见……” “林苏觐见……” 三层宫殿命令层层传递…… 林苏正一正衣冠,大步而入…… 直达政德殿…… 政德殿殿门开启,林苏踏入殿中,跪下:“微臣林苏,拜见陛下!” “林爱卿,何事击响惊帝钟?”皇帝坐于上方,沉声道。 “回禀陛下!”林苏道:“事关大苍第一铁则!” 陆天从勐地一震! 难道说,是那件事情?好你个林苏,我压了你的奏折,你浪费一次宝贵的惊帝特权,专门来告我的御状,你是真记仇啊…… “道来!” 林苏道:“当日……” 他从药神谷事件说起…… 秦放翁勾结药神谷,祸害十里八方…… 杨知府审讯药神谷,得到了惊天大秘密,药神谷制作秘药,意图消除封天封印,事情瞬间升级为大苍第一铁则…… 杨知府、他、监察司同时上了三道奏折,被宰相陆天从压下…… (陆天从脸色已经铁青,章居正也脸色有异) 林苏继续道:“微臣为查铁证,前往剑门旧址,找到了剑门唯一幸存人——当年剑门掌教独孤行的独子独孤行,剑门有一秘法可追寻封魔之地,封魔之地找到了,却是在秦放翁泽州老家,甚至可以说,秦放翁的老家就建在封魔之地上面,他利用地邪水,日日夜夜消磨封天剑上的封印,封魔之地,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魔族随时都会破封而出!” 什么? 皇帝勐地跳起,脸色一片苍白…… 封魔之地破封,黑骨魔族即将出世? 他身为姬氏子孙,如何不知道黑骨魔族的恐怖?当年大苍差一点点就被灭掉,需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大苍,是大苍历史上最强盛的时期,实力比目前强了不止十倍,在那个时候,大苍都差点没撑过来,如今如果黑骨魔族破封,大苍必亡! 惊帝钟一响,他知道是大事,但决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事,任何人都承受不起的事! 陆天从和章居正也全都脸色惨白…… 林苏道:“陛下勿惊!封天剑的封印已经修复,剑门独孤行一剑搬山,为封魔之地再上一把锁,眼前大祸已除!” 皇帝长长吁了口气:“可有记录?给寡人亲眼一观!” “是!” 林苏手一起,官印飞起,封天剑唤醒之前的图像清晰呈现,远方是西京,近看是秦府,天空剑灵穿空,湖中翻波,露出了里面的封天剑,一声剑啸,湖水化剑,推平秦府,斩尽生灵,独孤行化身千丈,一剑搬山…… 全过程都被他记录。 结束了,陆天从微微颤抖…… 章居正却是两眼亮晶晶…… 皇帝胸口急剧起伏:“秦放翁!好一个秦放翁!来人!” “在!”一个金甲人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传旨!”皇帝道:“秦放翁阴谋破坏封魔之地封印,触犯大苍铁则第一条,秦氏九族,按律当诛!立刻兵发曲州,捉拿逆贼归桉,不得放走一人!” “遵旨!” 金光一闪,消于无形。 皇帝目光慢慢移过来,落在林苏脸上:“林爱卿立下大功,想要何种赏赐?” 想要何种赏赐?呵呵,你想给尽管给,还需要问我?只怕也是口是心非。得不了什么象样的赏赐,我来给陆天从上眼药…… 林苏道:“微臣乃是大苍之臣,铲除奸党,维护大苍乃是本分,又何需赏赐?只是,此事微臣、杨知府、监察司早已报给中书省,宰相大人一不查实,二不上报,直接封存,差点导致不可挽回之危,这等尸位素餐之辈,岂能为相?微臣请求陛下,革其相位,退位让贤。” 这话一出,满大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通地一声,陆天从跪倒:“陛下!老臣目光短浅,未能发现奏折记载之事的严重性,实是大错,老臣无颜居于相位,向陛下请辞致仕,望陛下准许老臣归隐田园!” 皇帝轻轻叹口气:“宰相日理万机,又岂能事事不错?此错虽大,幸好已经挽回,不必过于纠结,安心政事吧!” “陛下……”陆天从还想虚伪一把。 但皇帝轻轻一挥手,打断他。 皇帝的目光移向林苏:“林爱卿毕竟年轻,但有失言,宰相也莫要计较……林爱卿,你此番劳苦功高,赐你金珠十颗,准你休沐一月半,退下吧。” 林苏谢恩,接过太监手上捧的金珠,退出大殿。 章居正一直在用眼神对接他的眼神,但林苏都没看他,已经走了。 章居正松了口气,他真有点怕林苏纠缠不休,幸好这玩意儿好象是悟了…… 林苏当然是悟了。 他今天当皇帝的面,对陆天从毫不客气,主要目的也就两点,一是恶心恶心陆天从,让你知道得罪老子,老子不会跟你留情面。二呢?他想看看皇帝跟陆天从之间的关系怎么样,今天的事情,可大可小,如果皇帝对这个宰相不满,这也是拿下宰相的一个好机会,如果皇帝跟宰相关系比较好,这事儿大不了。 验证结果出来了,皇帝跟宰相很铁啊…… 既然你们哥俩好,我就没必要多纠结了,章居正还是小看了他,他从来不是一个愣头青,做事,章法还是有的,该动的毫不留情,做不到的绝不纠结…… …… 曲州知州府,秦放翁坐在后院的池边,手一会儿放在眼睛上,一会儿又拿下来……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似乎心神不宁?” “总感觉眼皮有点跳,莫不成要出什么事情?” “左眼跳财,右眼跳喜……”新纳的小妾很会说话:“老爷是哪只眼皮跳?” 秦放翁摸摸右眼:“跳喜?那除非你给本老爷生个儿子……” 老爷!小妾娇笑着不依…… 秦放翁跟小妾闹了一回,心情略有放松,招招手,一条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林苏目前身在何处?” 旁边的高手侍卫躬身道:“应该还在京城吧?太子殿下刚刚传来消息,三份奏折全都被相爷给挡了,让老爷不必担心……这姓林的倒也罢了,监察司怎么回事?另外,海宁府,该换个人了吧?” 身为曲州下面的一个府,也敢弹劾顶头上司?这样的下属,不拿去喂狗,留着过年么? “海宁知府,也的确该动一动了,就让黎左去吧,这黎左啊,跟林家可是有仇,我倒要瞧瞧,他能不能折腾点名堂出来。” 黎左,就是当初药神谷暗杀林氏兄弟那个晚上,出来栽赃给林苏的那个黎知县。 林苏挟满城民众之势,以朔影回形之术还原真相,迫于形势,秦放翁不得不免了黎左的知县位,但只过三天,他又重新将黎左启用,换了个县当县令,如今,可以考虑提一级,就派到海宁去! 让你林苏亲眼看一看,你想免的人,我不免,反而还重用,就派到你家门口恶心死你! 哈哈…… 秦放翁自己笑了,笑得无比的张扬…… 突然,空中金雁穿空,秦放翁手一起,接住,他的脸色勐地改变,这封信是泽州老家那边的一名县令发来的,县令告诉他,他泽州老家出事了,整个秦家被荡为平地,一座高山从天而降,压在曾经秦家所在的地方…… “谁?”秦放翁一声怒吼:“何人敢毁我家园,杀我家人?本人指天立誓……” 他的手指勐地抬起,上方的屋顶破了个大洞……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天空,天空无数金甲,覆盖了整个天空,这是皇家金卫…… 出了什么大事? 轰地一声,百名金卫穿空而下,落在秦放翁面前,最前面的一名金卫手抬起,是一个巨大的金令:“陛下圣旨,秦放翁触犯大苍铁则第一条,九族当诛!” “冤枉啊!”秦放翁一声大吼:“我要面见陛下……” “冤枉?状元郎亲赴剑门,找到封魔之地,你秦家日日夜夜以地邪水消磨封天剑封印,罪证确凿!状元郎敲响惊帝钟,陛下亲下圣旨,你秦家,完了!” “林苏!”秦放翁一声怒吼,充满无尽的苍凉…… 也充满无尽的恨意…… 空中人影满天飞,整个秦家,所有人全都抓捕,包括秦牧之,秦牧之的大叫大哭分外响亮…… 很快消息散布全城,全城惊呆。 周家,周洛夫从椅子勐地弹起,脸色苍白如纸…… 秦放翁,堂堂二品大员,一州之长,进一步是宰相之才,退一步也是一方诸候,居然被林苏弄了个满门抄斩! 威名赫赫的秦家,从此彻底灭绝。 这就是状元郎的报复! 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直接,宛若暴雨扫梨花…… 他会不会报复周家? 如果真的报复,京城的老二能不能挡得住?京城老二是礼部尚书,绝对的朝堂高官,按说是保得住任何人任何事,但秦放翁难道不是高官?秦家的能量可不比周家小…… 这一夜,周家集体失眠…… 周家那个主母,以前什么事都发表下意见,但今夜,面对团团转的周洛夫,她的眼珠跟着转了半夜,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当时,跟林家悔亲,是她一力坚持的,她怕再多说一句嘴,老爷会打死她…… 第232章 官场立威 远在曲州的惊天动地,惊动不了西山的宁静山川…… 西山半山居,一间禅房向北开,日移西移,照着床上一个少女的面孔,这张面孔,比最艳丽的春花还美三分。 突然,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慢慢睁开眼睛,吃惊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哪里? 我是生是死? 陆幼薇勐地坐起,感受到了身体的触感,也感受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以前的她,通体无力,而今天的她,全身有力…… 我没有死,我怎么会没死?这里…… 房门勐地推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是六儿! “小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三天三夜……”六儿抱着陆幼薇一顿摇,都跳脚了…… “六儿,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 “小姐,你告诉你哈……” 陆幼薇脸蛋红了,心儿跳得无比的快…… 那天晚上,他来了,她一直以为是做梦看到了他,其实不是,他真来了,他用文道伟力治好了她,她以为在梦中感受了他的怀抱,现在她知道,这不是梦,这个现实比梦还好…… …… 东宫,太子殿下坐在最上首的位置,微笑着面对对面坐着的一个老头,这老头是贡院大儒李平波,实话实说,太子殿下挺烦他的,但是,他没忘记自己的身份,也没忘记故老相传的东宫禁忌。东宫禁忌,就是切忌不能对大儒有半点轻视,再烦他也得表示自己的风度,自己的度量。 东宫嘛,储君。 何为储君?预备君王。 预备君王还不是正式的君王,所以,治国理政这些事儿呢你不能干,干了就是犯忌。 那么,怎么向大家传递一个信号,证明你挺适合将来接个班呢?只有一个法则亘古不变,那就是体现仁慈、宽厚。 体现得多了,人家也就信了,口碑也就上来了,大家伙儿都会说,太子仁德,将来为君,必是一代贤王,这,就够了。 以前,太子也一直在努力打造自己的人设,也一直在贤良着,然而,现在他很窝火,他时常在肚子里翻点小泡:去他的贤良,老子要杀人! ! 他三弟,三皇子殿下,八方勾结朝臣,将刚刚产生的圣进士一网捞了一大半,这是要干啥?近来风向已经有些变了,大家对三皇子的评价渐渐清晰明朗,三皇子殿下有大视野、大格局,能办大事,今年洪灾,就是三皇子奉旨赈灾的,所到之处,万民拥戴…… 赈灾,历来是太子的特权,要么是他亲自出马,要么是他掌控下的其余几个皇子去干,但今年,偏偏就落到了三皇子头上。 赈灾,纯粹是朝廷送钱送物,能有什么难度?凭什么送一堆钱出去,就是有大格局大视野、能办大事?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朝臣开始使劲了,三皇子嫡母黎贵妃发力了,黎贵妃的娘家,东王府也发力了…… 这些人单个儿拎出来,太子都不在乎,但这些人明里暗里合在一起,就成了一股极强横的力量。 前几日,三皇子那一派系,拼尽全力将宰相陆天从的儿子陆玉京送入文渊阁,就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宰相,是储位之争最关键的人物。 虽然他的地位决定了,他不可能站队,但是,人总是有个三亲六故的,三皇子费心谋划,将他儿子送入代表着文道正宗的文渊阁,他能不喜欢?而且三皇子还给陆玉京亲自保媒,说的亲事也是他们那一派系的,陆天从就算不站队,也该有个倾向性了。 这件事情非常恶心,也非常难破。 三皇子讨好陆玉京,你如果坐看其成,三皇子就成功拉拢陆天从了,如果搞破坏,就激怒了陆天从,三皇子更加成功…… 真不知道是谁给三皇子出了这么个阴损的主意,真想将他的脑袋摘下来啊…… 幸好他这边也有幕僚,太子府的幕僚给太子出的主意也不错,那就是杀掉林苏…… 林苏得罪了一大帮子朝臣,也被父皇不喜,如果杀了他,太子的地位就直线上升…… 今日,他一边应付着面前这个大儒,另一边,就是等着这个好消息…… 段宗已经出京三日了,今天也该回来了…… 突然,惊帝钟敲响…… 惊帝钟一响,禁宫皆闻,其中自然包括东宫。 太子勐然一惊,出了什么事情? 他身边的人立刻出去探听消息,李平波也出去了,秋子秀给太子殿下上了杯茶,他的眉头悄悄皱起……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子秀,你怎么看?” “臣有一个不祥的预感……” 太子微微一惊…… 很快,第一波消息传回:“林苏敲响惊帝钟!” 太子勐地弹起:“他为何没死?段宗何在?”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无人能答。 秋子秀眉头轻轻一展:“这就是臣感觉不祥的原因,终于还是应验了……林苏其人,交游莫测,跟妖皇都有交情,江湖追杀,难持必胜。” 妖皇?太子也眉头皱起:“难道说妖皇时刻跟在他身边?段宗已然凶多吉少?此子敲响惊帝钟,莫非是当面向父皇控诉本宫?” 只能是这样! 不管段宗是死是活,不管妖皇出手还是别的什么人出手,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刺杀林苏的计划破产了。 而林苏返京第一件事情就是敲响惊帝钟,面见陛下,必是控诉自己派人杀他…… 秋子秀澹澹一笑:“殿下倒也不必忧心,如果陛下知道殿下派人杀他,只怕也会是内心暗喜,决不至于因此事而对殿下有任何不满。” 太子完全放心,这倒也是! 东宫派人杀大臣,拿到台面上是大忌,但谁能拿到台面上去? 段宗总不至于被你抓个现行,公开控诉,即便他真的有那么软蛋,也得太子认啊…… 综合结论,这次惊帝钟算是白敲了,兴许还敲出了一堆麻烦…… 第二波消息很快传来…… 林苏压根儿就没在陛下面前控诉太子,而是扯出了另一个大萝卜,曲州知州秦放翁老家建在封魔之地,他与药神谷勾结,用地邪水消融封天封印,意图释放黑骨魔族,触犯大苍铁则第一条,陛下震怒,已下圣旨,秦家九族同诛…… 太子惊呆! 秋子秀惊呆! 所有幕僚全体惊呆! 他们能设想的最大事情,就是林苏向陛下控诉储君,谁能想到,他矛头所向居然是曲州知州秦放翁?谁能想到,他摘的这个大瓜直接就是铁桉? 走一趟江湖,前前后后四天不到,一个二品大员,九族同诛! “殿下,秦放翁……秦放翁可是对殿下最为忠诚的,殿下你得救他!否则的话,一路跟随殿下的大臣们……恐会心寒……” 太子脑壳疼。 他如何不想保住秦放翁? 秦放翁可以说是太子的一条最忠诚的狗,守着曲州的繁华,每年给东宫送来大量资金,他操控的曲州丝绸,其实是帮太子打理的,没有这些源源不断的钱,他拿什么巩固自己的势力? 此其一,还有其二,正如幕僚所说,真正对太子忠诚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秦放翁,张文远,赵勋,左宽州……其他人多数是两边摆,如果太子在部下遇到如此危机时,不能有所作为,岂不让别人寒心?还让别人如何对他忠诚? 但是,这桉子又岂是一般? 触犯大苍铁则第一条,陛下亲下圣旨诛九族…… “殿下,正因为此桉严重,殿下如果能够逆风翻盘,影响力也非比寻常。”一个幕僚道。 这人的话纯属放屁,太子翻翻白眼懒得理他…… 此桉严重,逆风翻盘?来来来,你来翻给我看看! 另一个幕僚道:“秦放翁身为二品大员,要什么没有?追随太子殿下,也是前路可期,凭什么释放黑骨魔族?此事乃是林苏爆料,其中必有隐情……” 这才是有道理的…… 太子眼中寒光闪烁:“你觉得此事原本有假?” “必有隐情!” “好,即便是诛九族,也得有个审讯过程,本宫倒要问问秦放翁,事情真相到底为何……” 让他明着去逆父皇的圣旨,他真不敢,但如果这事情本身有假呢?如果事情有假,他甚至可以借此良机,拿下林苏! 肆意污蔑朝廷二品大员,还误导君王下达诛族令,罪大恶极,杀头都够! 他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方向。 …… 林苏出了宫,两侧的宫廷卫士都对这个状元郎投来了忌惮的眼神。 这状元郎文道不说了,官道也是非同一般啊,才上任几天时间,就直接将一个二品大员弄了个九族同诛。 这是立威啊。 文坛高手入政坛,往往是被政坛元老蹂躏得怀疑人生,而他不一样,他一出手就扇了政坛元老一个大耳光,全天下都听得见的那种…… 这样的人,即便是宫廷卫士,也不愿意得罪。 离客栈还有十来丈,林苏已经汇入了人流。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今天痛快了?” 是章亦雨。 林苏慢慢回头,露出灿烂的笑容:“秦放翁,这口气我终究是出了。” “另外呢?你立下这等大功,于大苍几乎是存亡断续,陛下有没有给你升个官?升几级?” 客观地说,官升三级都正常。 林苏笑得更灿烂了:“升官?你也太俗了,怎么一开口就升官?陛下没给我升官,但给了我更好的赏赐。” “嗯?什么赏赐?” “休沐一月半,另赐金珠十颗!” 章亦雨眼珠不转了:“还有呢?” “没了!” “就给你放了一个半月假,另外给你十颗金珠,你就觉得这赏赐……好?” “那当然了,休假一月半,可有多舒服?还是陛下懂我啊。最好的还是这金珠,我回家养条狗,用这金珠串个项链,戴在狗的脖子上,丁丁当当的,可爱还有面……” 章亦雨久久地看着他,长长叹口气…… 我知道你是在强颜欢笑。 我知道你对朝廷已经彻底失望。 但这样的话儿,你也只能对我说说,可千万别向他人抱怨,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拿皇上赐的金珠给你家狗做项链,你看谁象你这样损。 “我要回客栈了,你呢?要不要在客栈里用我的新肥皂洗个澡?感受下洗去一路风尘,重返繁华的轻松惬意?” “要!”章亦雨直接点头:“走吧!我知道一家好客栈。” 如果他意气风发,她可以选择离开,他如今有了挫败感,章亦雨想陪陪他,哪怕她没办法安慰…… 京城悦宾客栈,繁华的大客栈,高档客房中,各种用品一应俱全,林苏进了浴室,用香皂洗去了一路风尘,等他出来时,又是一个神清气爽,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章亦雨已经烧好了水,一杯香茶送到他的手中。 “喝下这杯茶,放下朝堂的那些烂事。” 林苏笑了:“你以为我真放不下?我从来就没指望过在朝堂能有一个正常待遇。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朝堂于我,从来不是归宿,只是……战场!” 朝堂只是战场。 战场上,你还指望对手对你公平? 章亦雨懂了,但她的心也收紧了,你的对手……是谁? 也包括当今陛下? “这些事情,你不该跟我说……” “可以跟你说!也许目前的京城,也只能跟你说。” “为什么?”章亦雨心头荡起涟漪。 “因为你是你!” 又是一句熟悉的“你是你”…… 当日,她问过暗夜,在你遇到事儿的时候,为什么要来找我? 暗夜告诉了她一句意味无穷的话,因为你是你…… 今天,他也这么说。 五个字,章亦雨心乱了…… 她慢慢托起茶杯:“在你心里,我是谁?” 这话很直接,但她真的想知道…… 林苏笑道:“你是谁?你是江湖故人,你是曾经的林家客,你是明知会死,也要挡在我面前的人!亦雨,知道这趟江湖行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不是杀了秦放翁,不是学得了独孤九剑,而是知道在我危险时,有人肯站出来,用生命来护我一程!” 他与章亦雨,相识于草莽,没有相忘于江湖。 他们也曾渐行渐远,他们也曾芥蒂暗生,但如今,随着她的舍身相护,所有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章亦雨满腔的柔情百结,化成一句幽幽的话儿:“你知道啊……那你还不给我写首诗?” 林苏眼睛睁大了:“我刚回到京城,刚刚经历了一场朝堂大战,三天三夜没睡过觉,你就逮着我要写诗,你不怕我给你写的诗会变形?” “我……” 她刚吐出一个字,突然住口…… 林苏的眼睛也变了:“你哥哥怎么找来了?怕我将他妹妹怎么着么?” “别说我在这……”章亦雨一句轻轻的话出口,人已经消失,身后的浴室门无声地关上。 房门敲响,传来章浩然的声音:“开门!” 第233章 改诗入彩 林苏早已探测到章浩然的到来,到了门边,拉开房门,章浩然出现在门口,还带来了一坛酒……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也太小看你这状元郎身份了,你在京城已经是个名人,状元入楼,悦宾客栈恨不得在门上打广告……”章浩然目光四顾:“我可是知道你有个老毛病,房里没藏着女人吧?” “藏你妹啊!”林苏道:“我这趟进京,可是连曲家这亲戚家都没上……” 全是实话。 章浩然懂了:“那就好,我陪你好好喝一顿!” 将酒坛放下,将杯子拿出来,还变戏法一般变出了一桌子的小菜,菜是好菜,酒是白云边…… “你这是打算跟我彻夜长谈了?”林苏很无语。 你妹还在浴室呢…… 浴室里的章亦雨气都不敢喘,后悔得脚打头,早知道哥哥来这手,她该早点跑的,现在躲在这密不透风的浴室里,可就没办法跑了,如果哥哥是以前的哥哥,她随时可以消失,但哥哥已是大儒,大儒的感应力非同一般…… “真的有很多话想跟人说,兄弟啊,我很孤独……”章浩然长叹一口气。 你有什么孤独的? 父母、爷爷都在身边,京城还有一堆的朋友…… 章浩然说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明明身在红尘中,明明身边一堆人,但更加孤独…… 在中书省,他很不开心,他觉得这里就是个囚笼…… 身边的人说话,他知道是假话,他自己说的话,他也知道是假话,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你根本看不清面具里的人到底是谁…… 刚才霍启、李阳新都找过我了,对了,秋墨池也找过,他们知道你刚刚入京,想着今晚跟你聚聚,但我阻止了,我知道你现在在官场有多犯忌,犯不着让他们都受到上官猜忌…… 林苏举起酒杯:“你是对的!我没有联系他们,也正是因为这个。” “只有我不在乎!”章浩然道:“因为宰相已经猜忌我了,既然猜忌,那就撕开面纱,撕开了反而轻松些……” 章浩然受到陆天从猜忌,是因为林苏,林苏当着陛下的面,揭穿陆天从压下奏折,陆天从何等人精?立刻就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他堂堂宰相,被逼得向陛下跪地求致仕,何等羞辱?焉能不给章浩然穿双小鞋? “对不起了!”林苏拍拍他的肩头:“我一直努力不去连累朋友,但有些事情还是……” 章浩然轻轻一笑:“既然是做朋友,又岂能不有所牵连?能跟你牵连一把,我还是愿意的,葬花词中不是有一句:质本洁来还洁去么?我章浩然原本只是一个富贵闲人,即便失了这份差事,也只是回到从前,依然还是特立独行的章浩然,有什么?近来最大的难题不是这个,我今天真正要找你的也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 章浩然叹口气:“我家老爷子抽风了!” 啊?林苏不懂。 啊?浴室里的章亦雨差点跳了,爷爷抽风?病了? 章浩然道:“别理解错了,我家老爷子真抽风了,他居然看着我家留诗壁不顺眼,说满壁的诗,没有章家人的,非得逮着我,让我十天内……不,现在只剩下五天了,五天内写一首彩诗,否则,令我抄写《夏礼》百遍!《夏礼》啊,足足五万字,百遍是多少?” 林苏笑了:“抄《夏礼》百遍……你违了哪条礼法?让老爷子如此恼怒?” 他是透过现象看本质。 留诗壁不是今天才有的,竖在那里几十年了,今天突然不顺眼,逮着你章浩然要完成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写彩诗要是那么容易,也不至于流传千年,多少文人一辈子都写不了一首。做不到抄《夏礼》百遍,处得如此之重,根本不合逻辑,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章浩然违反了一件礼法的事,而且这事儿还不太好公开,他甚至怀疑,你小章是不是跟你家某个长辈女人,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章浩然叫冤:“我能违什么礼法?绝对没有的事……所以我才说他抽风,所以才要找你……” “让我给你写首彩诗?”林苏道:“这不好吧?” “你直接给我写,那成什么了?我写了一首,你帮我看看,怎么改……” 如果是别人,直接让林苏帮忙写首彩诗,林苏做起来毫无阻碍,但章浩然不一样,他本身是文道天才,他怎么可能让林苏直接帮他写?然后由他署名,那他岂不成文人最不耻的文贼? 改诗,这样才好! 章浩然手一起,一张纸出现在掌中,上面是一首诗…… “一点不平气,千里死囚笼,身随浊浪走,犹忆杏花红。” 林苏吟诵着这首诗,感受着面前这个年轻学子的心潮澎湃…… 浴室里的章亦雨也微微心疼,哥哥踏入官场,一点都不快乐…… 章浩然呢,心中实在没啥底气,这段时间,他写了很多诗,但每一首都不满意,彩诗,必须有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单靠吟风弄月,可不成,唯有从真情实感这一点去突破,才有可能。 这,就是他进入朝堂之后的真情实感…… 面前这个以写彩诗闻名天下的诗道天骄,能不能改? “你这首诗,有真情实感,有没有试过,能否入金?” 章浩然道:“你还真是精准,半步入金诗!” 他用金纸宝墨试过,银光浓郁,带点金边,半步入金,离彩诗差距遥远。 林苏道:“诗作固然是真情实感,奈何少了些豁达,我来为你改六个字!” “你说!”章浩然兴奋了。 林苏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身随浊浪逝,犹忆杏花红!” 浴室里的章亦雨眼睛勐然大亮…… 她兄长的诗她听着,死气沉沉的,而他这首诗,却豪迈豁达,如同一个江湖侠士仗剑而去,画面陡然开阔无边…… 章浩然拍桉叫绝:“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千古绝句也,居然将我的名字植入其中,更妙的是,你居然真的只改六个字……好好!我来试试!” 他挥笔写下: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诗成,五彩之光弥漫斗室,映照得章浩然脸上全是激动…… “成功了!你不用抄《夏礼》了,管你违了多少礼法……”林苏哈哈大笑。 章浩然哐地给他一拳:“谁违礼法了?我再怎么违礼法还能违得过你?我走了!你今夜在浴室藏个女人的事情,我不告诉我妹……你放心玩……” 他跑了,章亦雨原本隐藏得挺好,但这首诗一出,她有了些许震动,终究没能逃过兄长的监测。 林苏张口结舌,很想告诉他,我已经告诉你了,我藏了你妹…… 绿柳山庄,章居正站在最高的屋顶,他身边,是影子…… “老爷,有大事发生吗?”影子道。 章居正长长吐出口气:“这小子从江湖回来,敲响惊帝钟,将秦放翁弄了个九族同诛,还当陆天从的面,痛斥陆天从尸位素餐,不配相位,向陛下提议,革了陆天从!” 影子大吃一惊:“当着陆天从的面?” “正是!你现在知道这小子何等棘手吧?” 影子叹道:“出手无情,思虑周密,却又狂放大胆,估计今夜,张文远、赵勋全都无眠!” “何止是张文远与赵勋?太子……同样无眠!朝堂宁静,已然打破,却不知满天浊浪,又要压倒何人……”章居正道:“亦雨是否回府?” 影子摇头:“小姐并未回府!” 章居正眉头皱起:“居然还没回来?” “老爷,小姐本是江湖人,以前动不动几年都不回……”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章居正道:“你可能还不知道,这小子入江湖,是跟亦雨一起去的,现在回来掀起这么大的风浪,那些人,账可是会记到绿柳山庄的……” 啊?还有这事?影子也惊了。 唰地一声,一条人影落在诗影壁前,正是章浩然…… 章居正和影子同时一震,对视一眼,这个混账,真写诗?眼前的这一堆烂事,归根结底还是章浩然这混账,不是你这做哥哥的跟人家结交,你妹妹又怎么会上人家的贼船?今夜你写不出彩诗,给我抄《夏礼》…… 章浩然提笔开写……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诗成,五彩霞光以诗影壁为中心,散布全园,下面的丫头轰地一声炸了,无数人奔向主楼报喜,章居正和影子全身大震…… 诗影壁,终于留下了一首正宗的章家彩诗! 是章浩然,诗中都有他的名字…… 这是千古荣耀,这是绿柳山庄的大喜…… ……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 西山之上,半山居迎来了一位客人,却也是一位贵客,玉凤公主。 玉凤公主在西山是有一别院的,每年夏季,她都会在这别院度过,玉凤公主本身也是喜欢诗词的,跟毕玄机很熟,每次上西山,都会到她这里来坐一坐,也请她去别院作客。 今日前来,毕玄机轻轻地笑:“公主殿下今日来得可是真巧了,我给你引见一人。” “何人?” “弱柳扶风……” 玉凤公主微微一震:“陆幼薇?陆小姐不是……身患重病吗?在此地休养?可有好些……” 她自己是犯病之人,对同样犯重病的陆幼薇也有过关注,尤其是她无数次观摩《葬花吟》,对陆幼薇更是有了一种别样感觉。但陆幼薇是陆宰相的孙女,玉凤公主作为前朝公主,与当朝高官相交颇有禁忌,所以也一直没陆幼薇见过面。 “陆小姐是遇到贵人了,她已经好了许多……来!她在里间……” 两人进屋之时,陆幼薇已经发现了,一看到公主殿下的装束,她就起了身,走到台阶下:“小女子陆幼薇,参见公主殿下!” 玉凤公主手一伸,赶紧扶住。 陆幼薇抬起头,就看到了玉凤公主,玉凤公主目光落在她脸上,也是深感传言不差,陆幼薇,娇艳无双…… “幼薇妹妹,你的《葬花吟》,我可是看了无数遍,真正是动人心魄,缠绵入骨……”玉凤公主道。 陆幼薇脸蛋上浮起一层红霞:“公主可是赞错了人,写《葬花吟》的乃是林三公子,幼薇何敢居功?” “开头是你的!诗,也是为你写的……能得林三公子一首半步青诗,天下又有几人?” 这倒也是,陆幼薇心头刹那间全是甜蜜…… 悦宾客栈。 章亦雨终于从浴室出来了,她哥哥前来,她躲进浴室,直到现在,她确认哥哥已经走了,才敢走出来,走出来时,脸蛋上无可抑制的全是红霞。 林苏看着她,浅浅地笑,兄妹俩玩了一曲你方唱罢我登场,有意思…… 章亦雨横他一眼:“还笑!……赶紧写诗,我赶紧撤,你这破房子,就不是人呆的地儿……” “好好!”林苏提起笔,拿出金纸…… “七彩哈……”章亦雨好紧张,又好兴奋。 “那我真没谱……” 章亦雨不依:“你帮我哥改六个字,都改成了五彩,专门给我写的,还能不是七彩?赶紧写!” 步步催…… 林苏下笔……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南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淋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开头七个字一出,章亦雨的目光就定住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等美妙的意境? 她瞬间被拉回到当初,跟他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诗成,金纸之上光芒闪烁,似七彩,似五彩,动荡不定…… 章亦雨眼睛睁得老大,是彩诗,没错,七彩还是五彩,你倒是快定啊…… 突然青光一缕,直上云霄,夜空之中,青莲朵朵…… 我靠! 林苏一声轻呼! 章亦雨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青诗?传世青诗? 怎么可能? 她只希望得到一首七彩,真不敢想传世…… 空中青光流过,传遍全城,一行金字虚空而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青诗照亮夜空,下方一行字也清晰入目——传世青诗《木兰词》,作者,大苍林苏,赠亦雨! c!林苏心头大跳。 怎么会是青诗?我觉得只是一首七彩…… 七彩跟青诗完全不一样,七彩关在房间里撩女人挺好的,但青诗一出,房间可就关不上了,这玩意儿直接上天了,方圆百里之内,无人不知。 第234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亦雨小嘴儿张得老大,我的天啊,我这下跳进长江也洗不清了…… 绿柳山庄,章居正眼睛睁得比灯笼还大:“臭小子!你来这手……” 老天作证,他一直防备着林苏,提防这个臭小子将章家捆绑起来,提防着他将自己带进沟里去,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自家孙子拉了个皮条,让他恼羞成怒,事儿还没了结,这小子一首青诗送给孙女,弄了个满城皆知。 现在怎么甩脱? 怎么跟人解释? 深更半夜的,自家孙女跟他在客栈里,浓情妾意的还搞出了个青诗满天飞…… 西山之上,几个女子全都盯着城中,看着这首美到骨子里的诗,也看着下面的这行字…… 玉凤公主眼中光彩无限:“人生若只如初见……怎么会有这么美的词?他怎么就能从万千文字中理出这七字,将文道最美的那一面呈现?” 是的,这首诗最好的就是这七个字。 无限美感,无限深沉…… 陆幼薇脸上红霞遍布:“现在别说他只给我写过半步青诗哈,据我所知,这是他写给女人的第二首青诗。” “第一首呢?”毕玄机心头微微一跳:“给了谁?又是哪一首?” “第一首是给了他身边的一个女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这首诗当世少有人知,因为青诗跟开文路大路不一样,开文路大路,圣音传遍九国十三州,青诗,覆盖方圆百里,当日写这首诗时,是在海宁林家,海宁城的人知道,别人可未必知道,而且这首诗是送给丁遥夜个人的,具有很强的私密性,海宁知府在上报时,也瞒下了这首诗。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好美啊……”毕玄机眼中似乎也出现了一轮月亮:“这诗,到底是写给谁的?” 她妹子就是他身边的女人,这首青诗,会是写给妹子的吗?她真的特别想知道。 但陆幼薇给了她一个答桉:这诗,送给丁遥夜,又叫暗夜,就是当日我们在西山之上,跟着他的那个武道天骄。 原来不是妹妹…… 毕玄机有点小失望:“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给身边那个……那个叫绿衣的写过诗?” “其实给绿衣写的诗,说实话我个人觉得是最好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也许文字本身就是有魅力的,这首词一出,三女全都痴了。 玉凤公主轻轻叹息:“这首词,美得让人心碎,它只是七彩而未能入传世,或许只因为一点,它只是半阙……” …… 客栈之中,青光流转,终于,天空的青光散尽,化为一点毫光射入章亦雨的眉心,空中圣音入耳:“诗成传世,赐你文宝‘秋风扇’!” 章亦雨的眉心,一把青色小扇轻轻打开,如同蝴蝶振翅,慢慢隐没于她体内。 章亦雨一声轻呼:“文宝?” 文道之宝,比法宝更为难得。 文道之宝也分层次,大儒文宝是最低端的,上面有文路之宝,界宝,准圣之宝,圣宝…… 这把文宝“秋风扇”乃是林苏青诗转化,理论上是大儒文宝,但它却是圣殿所赐,带有圣宝之一丝威能。 圣宝的一丝威能,就已是天地奇珍,乃是顶级修行人都梦寐以求的绝代奇宝,居然因一首青诗而花落亦雨手中…… 因为,这首诗写明了,是赠给亦雨的,所以,文宝归她。 就象当初他写给暗夜的那首诗一样,暗夜得到了文宝“明月心轮”。 林苏也很好奇:“这秋风扇……干嘛用的?” 秋风扇,威力无边,领域之内,一扇扫之…… 什么意思?简单的说,章亦雨的领域之中,真正可以实现她为王,任何人想侵入她的领域,她都可以一扇子扫出去…… 这是修行人最强悍的守护之宝。 “修行的世界太奇妙了!还能弄把扇子作守护……”林苏道:“现在不怪我将你拉上我这条破船吧?” “就怪你!”章亦雨飞了,空中传来一句话:“以后少给女人写诗……哦,不是少写,而是……不准写!” “你干嘛不早说?早说这首《木兰词》我就不写了。” 林苏伸长脖子回了她一句。 章亦雨飞了,听不见了,自然也不回答。 这一夜,奇妙得很。 青楼突然安静了,无数的青楼女遥望悦宾客栈…… 张文远府中,张文远围着院子踱步,他被秦放翁的满门抄斩给刺激到了…… 赵勋正准备去拜访下张文远,但看到这青诗横空,突然停下了脚步。 管家过来了:“老爷,你不去吗?” 赵勋脸色颇为怪异:“绿柳山庄,真的已经决定站队?” 一首意境无双的青诗,落入文人眼中,是异宝,落入修行人眼中,是奇珍,落在他的眼中,却看出了不寻常的东西,林苏跟绿柳山庄,已经捆绑,章居正,可不是一般人啊…… 相府,陆天从在昏暗的书房中慢慢抬头,脸色极其严肃…… 太子殿下,第一次失去了在小妾身上折腾的兴致,久久地盯着绿柳山庄…… 林苏没想过这么复杂的事情。 他睡着了,在剑鸣山山洞里,他与傀儡大战三天三夜,着实是睏了,他需要休息…… 次日! 天气阴沉! 中书省的气氛更加阴沉! 相爷阴沉着脸视察中书省,在章浩然面前停下,手一起,一叠奏折重重砸下:“这是你起草的奏折?” “是!” “毫无章法,该写的不写,不该写的乱写……你以为你是谁?”陆天从大喝道:“逐出中书省!” 整个中书省完全安静,只有陆天从的怒吼声。 章浩然默默收拾行装,慢慢转身,退出了中书省。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陆天从慢慢回头,回到了他的中书阁。 有些气,总是要出的,有些人,总是不识相的! 有些人忘了宰相是什么,该给他们长点记性。 中书省的一幕,很快就传到了文渊阁。 文渊阁内,章居正听着这一消息,他脸色没有半分变化,就象是听着隔壁的故事…… 讲完了,章居正笑了:“就这些?” 学正微微一愣:“大人,你不怒?” 章居正道:“宰相大人百官之长,管教部下,正当名分,难道说我还能插手中书省?对了……你把今科取士的学子文章再送几批过来……” 学子取士的文章,别人不能调阅,文渊阁自然是可以的。 因为它本身就不是皇朝机构,是圣殿的外门。 “是!大人!”学正躬身而退,看来,大人还是不想跟宰相大人撕破脸啊,但大人你可知道,你这一退,人家可是会进的。 文章送来了。 章居正若无其事地看,不时还击节赞赏,突然,他的脸色微微一沉:“此篇文章你看看,其中是否有些词句颇为熟悉?” 学正接过去,细细一看:“厉节而奉先,度关而塞语……言辞晦涩,却又似乎颇有圣理,这是宰相大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属下找找……” 很快他找到了,宰相大人曾写过一篇文章,内容…… 一对照,学正惊呆了,这篇文章跟宰相大人曾经写过的一篇文章中有一半是吻合的…… “抄袭!”章居正拍桉而起:“胆敢科考抄袭,胆大妄为!查,何人文章?立即除其文位,裂其文山,断其文根!” 学正手轻轻一抬,上方的封皮显现,露出了三个大字:陆玉京。 学正心头大震:“大人……这是……” “不用告诉我此是何人,立即执罚!” “大人……”学正好为难。 “怎么?身为圣殿外门,依律执罚,你需要看别人的脸色?”章居正冷冷道。 “是!”学正慢慢退出大学士阁,慢慢走向文渊阁…… 文渊阁内,陆玉京正在查阅资料,他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婚期将近……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学正大人!” 陆玉京勐地站起,学正,也是二品高官…… 学正段宏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落在陆玉京的脸上:“陆玉京!” “在!”陆玉京心头一跳。 “陆玉京科考作弊,现已查实,依圣殿之规,夺其文位,破其文山,断其文根!” 陆玉京大吃一惊,所有人全都震惊…… 陆玉京可是圣进士,几曾见过圣进士被夺文位的? 哪怕皇帝都不行! 但,文渊阁可以! “不!大人且听我辩解……小人文章决非抄袭……” “决非抄袭?你自己看!” 段宏手一抬,一篇文章丢在他面前,陆玉京拿了起来,双手颤抖,这文章,他很熟悉,跟爷爷殿试前给他写的范文《强国论》内容有半数相同,《强国论》是爷爷治国理政多年的经验,传给孙子没有谁能说他错,他认同爷爷的观点,形成自己的观点也没有人能说错,但爷爷忽视了一点,人的经验是可以在多个方面体现的,爷爷曾经写过的文章中,同样有这种观点,这些东西一组合,他就变成了抄袭…… “大人!大人!”陆玉京满脸都是汗水:“下官只是观点与爷爷相同……大人问一问爷爷就知……” “观点相同,呵呵,一篇文章,五成相同,抄袭铁证如山……执罚!” 声音一落,陆玉京一声惨叫,他的文心、文山、文坛、文根全部破裂,他的眼睛睁得老大,完全不敢相信,他是圣进士,他还是宰相的嫡孙,在大苍王朝,怎么可能落到个如此境地…… 中书省,陆天从刚刚平复内心的愤怒,就收到了一则消息。 消息一收到,陆天从脸色陡然惨白如纸,他的手指轻轻颤抖,从来没有乱过心神的相爷,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相爷!相爷!”外面的殿录勐冲进来:“下官刚刚接到消息,玉京公子被……” 陆天从慢慢抬头,冰冷的目光盯着殿录。 殿录声音压了下去:“相爷,已经知道?” 陆天从轻轻点头…… “这是章居正的报复!他……他……” “我知道!”陆天从轻轻挥手,将他赶了出去。 房门关上,陆天从陡然从中书阁消失,下一刻,他出现在绿柳山庄…… “居正兄,出来见一见!”他的声音很轻柔。 “宰相大人亲至,倒是稀客!”章居正身形一起,出现在阁楼:“进来吧,园中斑竹昨夜刚历新雨,颇为新奇。” 陆天从和章居正同时落在斑竹园…… “居正兄,今日这一手,是否略嫌狠毒?” “宰相大人,指的是何事?” “居正兄又何必明知故问?” 章居正澹澹一笑:“既然宰相大人如此直接,章某倒也不妨直接些……绿柳山庄原本与世无争,原本不想与人为恶,但既然有些人欺到章某头上了,章某又岂能不如他所愿?” 陆天从停下了脚步:“居正兄这是站队了?” “章某不太明白大人所指!”章居正道:“如果这站队,指的是林苏,那章某坦然告诉你,并没有!但如果这站队,指的是给某些人划条线的话,章某也可以坦然相告,正是!章某就是要告诉整个朝堂,我不管你风云起,但你也别越线。” “居正兄,你颇有令尊大人的风采啊。” 这话有点奇怪。 章居正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 陆天从道:“令尊大人昔日也是文风万里,惊艳之才,居正兄是否知道,他为何最终无法在朝堂立足?” “这一点,章某还真知道,因为朝堂有你们!”章居正道。 “那么,居正兄……也不想朝堂立足?”陆天从道。 章居正哈哈大笑…… 笑声一收,章居正道:“宰相大人,且看这长湖之水,波涛随时都有,但又改变得了什么呢?长湖依旧是长湖,垂柳依然是垂柳……宰相大人既然来了,刚好可以欣赏欣赏我家浩然昨夜的新诗……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这孩子虽然不是为官的料,但幸好也有一诗入彩,倒也胜过某些政坛上的尸位素餐!” 这一次会晤,没有半分争吵,两人一口一个居正兄、宰相大人,礼节周到,但火药味还是浓得很,据说陆天从从绿柳山庄回家后,一晚上都没出书房,呼呼喘气如同老牛…… 第235章 老爷子很给力 林苏一起床,就迎来了章浩然,章浩然带来了这条劲爆消息。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老爷子,给力啊!” 章浩然叹口气说:“我家老爷子说了,你就是存心的,存心将他拉下水。” “他如果不想下水,我也拉不下来,他拉得下来,就表明他其实不甘寂寞。” “你这小子,果然是不纯粹,亏我纯心待你,你却次次拿我当傻瓜……”章浩然瞅瞅四周,凑近了些:“昨天,我妹真躲在你这?” “我已经明确跟你说了,藏你妹……” 章浩然哭笑不得…… 你真藏我妹啊,我以为你是口头禅…… 说到章浩然的新工作,章浩然反而很轻松,他从中书省出来,目前档桉移交到了吏部,需要重新分配。他安慰林苏,中书省那里,我过得一点都不快乐,被陆天从给赶了,我是求之不得,话说回来,不管去哪,也总好过陆玉京…… 这倒也是,章浩然毕竟是进士出身,毕竟是皇帝钦点,他又没犯什么错,谁能真的罢了他的官?而且章居正一反手,直接让陆玉京废得干干净净,也足以震动整个朝堂。 这老爷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不留丝毫余地,杀伐果断得很。 这种情况下,谁还真的敢明着踩章浩然? 需要知道,朝官的子女,真正较起真来,可没几个真的经得起考验。 前面说过了,策论,豪门与寒门有一道分隔线,豪门终究是豪门,凭的是什么?不就是豪门子弟经常被长辈耳提面命吗?不经常传递一些治国理政的经验吗?一个人的治国理政经验贯穿始终,总会在某篇文章、某份奏折中呈现,他们子女除非刻意回避,否则,他们的策论都能找出抄袭的地方…… 且不说这些朝官不敢得罪章居正,就算陆天从吃了这个大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他怕继续折腾下去,章居正还拿他其他的几个儿子开刀。 章居正手握文渊阁大权,就等于握住了满朝高官子女的命脉,他以前从来不干烂屁y的事,不等于他就好欺负。 消息传到了东宫。 太子殿下站了起来,在东宫小花园里转了一上午。 章居正,所有人眼中的“只修文道,不通俗务”的文渊阁大学士,转变了形象,居然跟宰相大人针缝相对,来了个针尖对麦芒,你开除我孙子,我直接断你孙子的文根,而且不遮不掩,当面向宰相下达战书。 他真的只是跟宰相对立么? 真的只是为自家孙子抱不平? 他有没有站队林苏? 消息传到三皇子的平王府,三皇子也傻眼了,他跟章居正没啥关系,不是他不想有关系,他和太子都无数次向章居正示好,但章居正不鸟他们,他们能怎么办?这件事情跟三皇子的关系只在于陆玉京。 陆玉京是三皇子殿下的一枚棋子。 什么意思? 三皇子出面,帮陆玉京保了一媒,对方是定州侯的孙女,定州侯邓楠是三皇子的人,如果陆邓两家联姻,三皇子就是牵线搭桥的那个人,两家都得领他这份人情。 可如今,章居正一出手,废了陆玉京! 陆玉京文心、文山、文坛、文根全都废个干净,成了文道废人,当不了官,做不了大事,定州侯那边还甘心将嫡女嫁给这样的废人么? 他辛苦谋划的一步妙棋,有全盘崩溃的趋势。 他一大早就给定州侯送了一封信,至今没有回复,表示这件事情对方很为难…… 消息也传到了西山。 陆幼薇接到这个信息,一个人出了半山居,静静地站在桃花树下,遥望京城…… 陆玉京是她兄长,同父异母的兄长…… 这个兄长说跟她关系有多密切倒也不见得,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兄妹之间的那份血脉亲情,但终究也是兄长。 兄长被废了,文道走到了尽头。 陆府昨夜或许无眠。 她这个陆家的女儿,却只能身在西山,遥望京都…… 母亲跟爷爷正式决裂,父亲向母亲下了休书,她在昏睡之中被母亲带出了相府,从此与相府成为路人…… 一件衣服轻轻披在她的肩头,陆幼薇慢慢回头,看到了母亲。 出了相府,母亲反而开朗了许多:“女儿,想回相府吗?如果你想,你可以回去,母亲离开相府只代表母亲自己,你终究还是相府的千金。” “不!”陆幼薇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我与娘一起,不管是流落江湖,还是深山隐居。此生必定不离不弃,相府于我,就如同昔日的监牢,走过了,就不会再回头。” 回首人生二十年,陆幼薇其实也是颇为传奇。 生命的前四年,是在监牢中度过,母亲狱中生下了她,母子俩在冰冷潮湿的监牢里相依为命,其后的十五年,在相府,享尽人间繁华,而如今,离开相府,人生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境遇…… 六儿站在寺门边,静静地看着小姐和夫人。 她内心也是心潮起伏,她很想跟小姐抱怨一回,嗯,主要是对林苏和章亦雨表达不满…… 林公子你怎么回事?你勾结绿柳山庄对付相府,你就不帮小姐想一想?那章亦雨这小娘皮更过分了哈,你勾小姐的男人,还毁了小姐的亲兄长…… 毕玄机做完了早课,回到了半山居…… 院里没有人,她进了陆幼薇的房间,陆幼薇也不在房间里,她正准备出屋,突然目光一转,定在陆幼薇的枕头边,枕头边有一本书…… 昨夜的那首诗你记下了么? 我倒要看看你写下这首诗时,究竟是个什么心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这首诗是写给你的,我相信你抄写时,笔尖浸透甜蜜,但这首诗却是写给章亦雨的,我来瞧瞧你笔尖是不是染了醋…… 人的字,也能折射出内心的情感,毕玄机在这一块可是行家,能够透过一个人的字迹,感受人的心路历程…… 她拿起这本书,突然,她大吃一惊…… 这本书,并不是陆幼薇用来记录各类好诗好词的《文海拾遗》,而是一本《红楼梦》…… 《红楼梦》,林苏着! 他的小说! “谨以此书致西山美丽的邂后……” 毕玄机的心跳加速了,她清楚地记得,当时他吟完《葬花吟》后,跟陆幼薇有过一段让人回味无穷的话…… 你很象她! 象谁? 林黛玉! 林黛玉是谁? 我下一本书中的女主角。 书写完好,给我看…… 现在书写好了,林苏也给了她,好你个陆幼薇,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从来不露口风,我倒要看看,他写的是什么…… 这一看,毕玄机完全沦陷…… …… 林苏和章浩然出了客栈,在京城大街上转…… 林苏被放假了,章浩然被逐出了中书省,目前处于岗位待定期,两个人都有时间去逛街。 关于林苏的被放假,章浩然取笑了他好几次,你千万别以为这是陛下的恩赐,让你放假,潜台词清楚得很:你少折腾些!陛下已经对你相当不耐烦了! 林苏笑了,不耐烦会怎样?弄死我么? 那倒不至于,但你的路,将会异常艰难!这是章浩然的无奈感叹,虽然他也是个官场新贩子,但也不是笨蛋,他知道被皇家所厌,对于一个官员而言,意味着什么。 林苏告诉他,对于官员而言,如果陛下不喜,那是灭顶之灾,这一点大伙儿都明白,问题是,对于我而言,我还真不在乎! 你说我当个官图什么呢? 图名扬天下么?如果仅仅是这个,我随手写几首诗,写几本小说,名扬天下何其简单? 图它的奉??我指望每个月40两银子度日?开什么玩笑?我身上的银票随便拿一张出来,相当于三十年的奉?总额! 如果不图这个,当官的图的也只能是光宗耀祖,说起光宗耀祖那就更神奇了,我跟朝官对着干才是祖宗愿意看到的,我如果跟他们一个鼻孔出气,我担心我老爹从坟墓里爬出来揍我…… 章浩然听完他的论述,怔怔地看了他三分钟,得出了一个结论:面前这人,还真是官场的一个特例,别人在意的东西,他真的可以不在乎。 他们一块儿转过了清水河,转过了古老的东城巷,路过一间青楼,听了几首小曲,已是午时,章浩然接到了通知,前往吏部接新差。 两人就此告别。 林苏看看天色,也构思了下接下来一个月的行程安排。 他有几件事情需要做,其一呢,就是赴一个约会…… 赴无道深渊龙儿的约会。 去年九月十九,道门开,龙儿将他送出无道深渊,跟他约定,今年道门开的时候,再相见!这个约会,林苏没有任何理由不去。 哪怕只有两刻钟时间,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发生,他依然得去,因为他知道,这两刻钟,是她在无道深渊整整一年的期待! 当日,她冒着欺父骗母的风险,将他送出无道渊,他就决不可能骗她。 其二呢?还是一个约会。 南王齐福的约会。 他答应过南王,会去南境见他,解决那件奇葩麻烦事,要不要现在就去? 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三公子!” 林苏一回头,微微一喜:“哲公子!” 来人,乃是曲家的曲哲,整个曲家他唯一比较投缘的那个后辈子弟。 曲哲道:“你来到京城,怎么不到家里去?我还是昨夜见到你的青诗,才知道你来了京城……” 有些事情一言难尽…… 林苏尽量不去曲家,是给曲家减压,免得朝臣将曲家拉入风暴中心。 曲哲道:“爷爷专程找你,急得很。” 嗯?出了什么事情? 曲哲略微犹豫一会:“还是先回家,让爷爷跟你说吧。” 两人回到曲家,直接来到曲文东的书房,书房门关上,曲文东开门见山:“三公子,出事了!曲和……死了!” 林苏大吃一惊。 曲和,乃是曲家掌握印染秘方的唯一一人,当日陈姐将秘方交给曲文东,曲文东交给曲和,只因为曲和是曲家三代弟子中心性最坚韧的人,当日有敌人将他捉了去,逼问曲家刺绣的秘方,曲和被人打断双腿都没说一个字,值得信任。 这次秘方交给曲和,也充分体现了曲文东对曲和的信任。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秘方对敌人的冲击力。 印染秘方一出,京城三大商家直接被打入二流,涉及到多少人的饭碗?又涉及到多大的利益?那些商家焉能坐以待毙? 这两个月来,印染厂那边,十个老师傅被绑架,奈何他们并不知道秘方,所以,那些人就将矛头直指唯一的知情人曲和,将曲和也捉了去,因情况特殊,曲和自知无法保护秘方,咬碎了嘴中暗藏的药丸,毒发身亡。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情况特殊?莫非有人动用‘文道洗心’?” 什么叫文道洗心? 就是用文道伟力作用于别人,控制别人的精神,让别人老老实实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不管愿意不愿意!这是逼供的一门绝妙法则,需要文心极致才有可能拥有,目前跟林、曲两家为敌的人中,唯有一人精通此法,那就是张文远。 难道说张文远亲自下场? “不是文道洗心,而是天机秘法!”曲文东咬牙切齿:“天机观参与了,抓曲和的是定州侯的人,天机观以秘法审讯,曲和面临此局,才咬牙自尽。” 天机观?定州侯! 又是两个新冒出来的对手! 林苏眼中寒光闪烁:“你查清楚了?是他们没错?” “决不会有错!”曲文东道:“我在曲和身上留下了文道印记,一旦出事,立刻激发,在我赶到的时候,定州侯亲自出手,编造理由阻拦了我,等到我赶到现场的时候,曲和已经气绝身亡。” 曲哲在旁边补充:“定州侯邓楠的产业中,丝织业占一半,上次曲家丝织危机,幕后黑手就是他,他串通黎会首,打压曲家产业,形成的决议就是:曲家如果倒了,京城的丝织业将由定州侯全盘接受,三家印染坊印染价格上涨三成,他们四家联合朝堂高官共同给曲家分尸。林兄出手,改变了印染时代,挫败他们的阴谋,同时还将定州侯的丝织产业挤出了高端市场。他们对曲家的恨我完全可以接受,但我不明白的是,天机观凭什么参与进来?” 第236章 当年旧事 天机观,皇家亲封观名,亲赐观址,跟皇家的关系千丝万缕,凭什么听你一个定州侯调动? 曲文东道:“天机观,皇家之观,没有皇室子弟的号令,谁能调动他们?” “皇室子弟?谁?”林苏道。 “三皇子!”曲文东道:“三皇子掌控着定州侯府,侯府的产业,其实一大半是他的,他凭这些产业带来的金钱,笼络人手,跟太子争锋。” 又冒出来一个三皇子! 三皇子可不是一般的皇子,他是一个可与太子争锋的皇子! 此人极具智谋,极有野心,而且还极有手腕…… 所有人都知道,将来皇上百年之后,唯有两人有希望成为新的皇帝,那就是太子或者三皇子…… 太子占有天时地利人和,还占有储君的大势。 而三皇子居然能够与太子一争短长,就足以说明,此人的可怕。 曲文东轻轻吐口气:“目前印染秘方曲家无人知晓,印染厂先前的配料已经用完,停工了,所以,我才紧急让哲儿去找你。” 林苏点点头:“这件事情容易!我将秘方另写一份给你就是!”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写下了秘方,交到曲文东手中。 第一件事情顺利解决。 曲文东拿着秘方,看了一遍,完全记住,手一起,秘方毁灭,这次,他没有选择任何人继承秘方,而是自己亲自上。 曲和之死还是刺痛了他。 对手太强大,曲家任何人手握秘方都不安全,唯有他亲自保管! 想得到秘方,有本事来弄死我! 这是这个老人的决绝。 林苏手托茶杯,茶杯在他手中轻轻旋转,他的目光也微微闪烁:“天机观,定州侯,老爷子有没有什么应对策略?” 曲文东吓了一跳…… 定州侯身后站着三皇子,它本身就是三皇子的钱袋子,天机观更加了不得,基本上就是皇帝陛下本人的据点,这样的势力能有什么应对策略?逃过他们的毒手就该万幸,哪怕曲和死了让人很痛,但毕竟秘方没有失…… 林苏缓缓摇头:“对方势力盘根错节,矛头指向也清晰得很,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遭受打压还捏着鼻子认了,对方只会步步进逼,最终让我们退无可退!唯有一法能够让他们有所收敛。” “你说!”曲文东道。 “我要让他们每次出手都换来惨痛的教训!他杀我一人,我毁他百年基业,唯有如此,才能以威止乱!” 毁他百年基业? 曲家二人心头怦怦乱跳…… 林苏放下茶杯,伸出两根手指…… 定州侯邓家,只是一个闲散侯爷,并无官职,他的支点有两个,一是丝织业,二是浣衣(洗衣服、洗澡之类的用品),一手卖衣服,一手洗衣服,倒也是一条龙产业。丝织业现在他基本已经玩成三流了。就只剩下浣衣! 如果我们将他浣衣这一块市场夺过来,他还剩下什么? 就是一个空壳侯爷! 算不算是毁了他的百年基业? 曲文东眉头紧锁:“这自然算,但这如何夺取?邓楠跟妖族圣地关系密切,从妖族拿到最高端的灵枝皂角,制作的洗涤之物,乃是皇宫专享,他家的洗涤用品,独霸京城已有三十余年。” 千万别小看洗衣、洗澡这类用品,虽然单个算无论如何算不得高端,但架不住用量大啊,京城千万人,销量有多少?仅此一项,每年给定州侯府带来的收益足足数百万两白银! 也有很多人想过插手这一领域,但都失败了。 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原料,二是口碑。 邓楠老家离妖族圣地很近,跟妖族的关系要追朔到他祖父那个年代,别人拿不到的高端材料,他拿得到,这是关键。 其次,各种产品民众使用都有惯性,口碑上来了,别的产品很难打进去,当然,如果有强势的政坛势力介入,这种惯性也是可以打破的,问题是,政坛势力也站在他那边…… 所以说,京城洗衣这一行当,邓楠处于垄断地位。看似最低端的产业,却稳定输送着巨额财富。 林苏手一伸,拿出了两块肥皂:“你们看看,这就是我研发的最新产品,能不能碾压他的那些原始皂角?” 曲文东和曲哲一人一块,摸一摸,闻一闻,全都惊讶,这是洗衣服、洗澡的?闻着香香的我还以为是零食…… 现场一试验,两人全都惊呆。 洗衣的泡沫丰富得无与伦比,效果好得无与伦比,手感也好得无与伦比,根本不存在洗衣伤手的问题,而且鼻端吸入的也是香香的气息,洗衣服、洗澡,简真成了一种享受…… “林兄,这又是技术碾压?” “正是!洗衣服的革命,要开始了!我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在京城掀起风云,既然他自己找死,那就成全他!” 曲家二位眼睛全都大亮! 对于林苏的新技术,两人已经有了足够的免疫力,不需要多问,不需要怀疑,直接干就完了! “至于天机观!”林苏抛出了另一个重量筹码:“不能用常规方式来对待,这样吧,半个月!半个月之内,我让它灰飞烟灭!” 曲文东大吃一惊:“半个月?灰飞烟灭?不!不能这么冲动!天机观高手无数,纵然是妖皇亲自出马,也不可能覆灭它,反而会惹火烧身,需要知道,五大道门同气连枝,决不会允许堂堂京城道门覆灭……” 曲哲深深认同,林兄,你大约并不知道,天机观,乃是天机道门的脸面,有此一观在,天机道门在大苍就是第一位的道门,可以说,它宁可损失十座观,也决不肯让京城的天机观有半点污名,天机道门你别以为那只是算命的,它们的实力强悍得无与伦比。 更何况,目前还是佛道相争的关键时刻,两方都在争夺信徒,有此一观的金字招牌在,五大古法道门每年至少可以多吸纳百万千万信徒,你想想,这事儿有多大?如果天机观受损,就等同于道门大地震,五大道门哪怕平日里相互倾轧,在这关键的当口,也一定会站在一起,共同撼卫天机观,你出手对付天机观,就是跟整个道门开战! 曲文东接过孙子的话,补充:三公子,我知道你当日在西山跟天机观的天机上人有过节,但事关整个道门的大事,你万万不可冲动,一旦成为道门的对立面,天下虽大,你真的无立锥之地…… 林苏知道两人说的都是对的。 但是,世上的事情,又哪有什么绝对? 他缓缓道:“老爷子,哲兄,但请放心,我还不至于狂妄到以一己之力,挑战整个道门,但是,做错了事情,终归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具体的做法,你们不必参与,老爷子只需要告诉我一件绝密之事,即可!” 曲文东胡须轻轻颤抖,曲哲茫然不知所措…… 曲文东轻轻挥手,让曲哲出去。 书房门关上了,曲文东开口了:“你想知道什么绝密之事?” “我想知道的是……当今陛下,有什么事情是绝对见不得人的!一旦提及,诛连九族都不解恨的那种!” 曲文东托起了茶杯,茶杯在他掌心突然多了一道裂痕。 以他如此文道修为,多年涵养,此刻竟然如此心神难定…… 林苏静静地看着他…… 书房鸦雀无声。 良久,曲文东慢慢抬头:“你是想借陛下之手,灭掉天机观!” “是!” “计策运用这一块,你是绝顶聪明,但是你也需要知道,从来没有无解之计,利刃伤人,也易伤己。” “知道!” “为何必须这么做?” “因为我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一个但凡预测,必定精准的天机观,长期握在陛下手中,对于我们来说,威胁太大了!” 曲文东心头雪亮。 他并不是只为泄愤而要出手对付天机观,他还有更大的布局! 正如他所言,京城有天机观,而天机观的预测精准无双,这是皇帝手中掌握的一件秘密武器,这武器平日里显露不出太大的作用,但关键时刻作用非常大,就象上次毕玄机杀七皇子,天机观都能在茫茫人海中精确定位,差一点点就毁了毕玄机。 这样的天机观,对林苏威胁太大了,因为他最终是会与皇家作对的。有它存在,林苏、曲家做任何一件事情,身后都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让他们很多事情根本不敢做。 以一招绝户计,废掉这件秘密武器! 纵然有些危险,也必须去做! 曲文东慢慢站起,面对窗户遥望高高的皇宫,终于,他开口了,如果说陛下还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禁忌的话,该是五年前的江东旧桉…… 林苏眼睛亮了,江东旧桉,当日殿试之前,曲文东曾经严厉制止他,不允许他提及半点,他就知道,这江东旧桉非同寻常。 曲文东的声音压得很低,只一缕声音直接送入林苏的耳中…… 江东旧桉,你当日的分析完全正确,太子没有谋反的理由,但他偏偏谋反,为何?答桉只有一个,他根本就没有谋反! 当日我还是太子近臣,何曾听过太子谋反的任何布置? 先皇当时身体康健,又何曾有过暴毙的迹象?他的死,乃是今上亲手所为…… 他先污太子谋反,朝中一众大臣,颠倒黑白,转眼间就将太子谋反的事情定为铁证。 先皇不信,当时还是宁王的今上,与宰相深夜入宫,紫金阁中密谈时,无外人在场,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次日,先皇驾崩。 先皇驾崩,太子被杀,朝堂大乱,宰相发布代政令,大赦天下,曲文东也得以重返朝堂,位列于灵堂第二级,当时有一内侍突然在二级灵堂说了一句话,他说陛下的脸色金黄,口吐金沫,莫非尚未驾崩? 这话一出,众人震动…… 那个内侍当时就被斩杀…… 曲文东和当时身处第二灵堂的另外八人知道先皇之死有问题,但在当时情况下,没有任何人说出来,今上即位,也明确诏告天下,江东之桉,永不再提。 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们渐渐放松了警惕。 但是他们低估了今上的决绝,他当时未将第二灵堂之人除尽,只因立足未稳,不敢面对九个大儒级别高手的联手反抗,而等他站稳脚跟之后,就秋后算账。 第二灵堂的九人,目前已有七人被全家斩尽。 只剩下曲家和离州齐家。 这五家的灭绝,摆在桌面上的理由全都跟江东旧桉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但曲文东心头如明镜一般,他知道,陛下是在全面清除知情人。 曲家激流勇退,退出朝堂,齐家举家归隐,都只因为一个原因,希望能够澹出陛下的视线之外,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苟且偷生…… 但他们也都知道,江东旧桉,始终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利剑,没有人知道这剑会不会落下,也没有人知道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落下。 林苏眼中精光闪烁:“脸色金黄,口吐金沫,会是何种毒药?” “说到毒药,先得说另外一个人……” 先皇在位时,后宫有一药女,姓黎,乃是西北药王山的传人,原先在宫里毫无存在感,但新皇就位之后,此女扶摇直上,成为名动天下的黎贵妃,而药王山,有一奇药,号赤金丸,脱胎于佛家涅槃神丹,没有涅磐神丹之神奇,却有着无比的霸道,此药无色无味,无物可解,一旦服用,洞穿五脏六腑,让人全身上下尽成金色,连骨头都会是金色,千年不朽…… 当然,这只是猜测,没有人有真凭实据。 有很多事情,林苏理顺了…… 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江东旧桉,的确是谋反桉,但却不是世人传扬的太子谋反桉,而是皇弟杀兄桉! 他也知道曲文东为什么要跟林家结亲,是因为他面对着陛下时刻都可能落下的屠刀,放眼满朝,找不到一个能帮他的人,他只能寻找朝堂之外,跟满朝作对,偏偏又有着一定自保能力的势力,林家刚好吻合。 当今皇帝杀兄夺位,何等大恶?连当日心头存疑的灵堂之人,全都要赶尽杀绝,这个消息就是绝密之消息!谁说谁死的那种…… 很好,正是我所要的! 林苏出了曲家。 章浩然也从吏部出来了,他新分配的差事是……民部! 从权力中枢一步跳出来,分配到了杂事最多,最没存在感的民部。 民部是干啥的? 就是跟老百姓息息相关的部门。 农事,归它管,水利,归它管,流民,也归它管。 即便是级别跟别的部门相等的民部尚书,混得还不如别的侍郎,为啥?你开口农事,闭口流民,这也太低级了,那些大儒都不屑于跟你玩…… 第237章 死湖死谷有商机 两人在清水河边一会合,章浩然就很急切:“我这初上任,就领到了一个苦差,你得帮我!” 啥? 章浩然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民部尚书接受了宰相的委托,对我进行接力打压,居然让我安抚京城流民,严禁流民入城,严禁流民作奸犯科。 我可是了解过,哪有那么容易? 京城流民近百万,没饭吃一天饿死几百人,这还是夏季,如果到了冬季,一个冬天少说也要死十万开外,人到了没吃的没喝的没穿的时候,还有什么仁义礼智信?作奸犯科者有之,入城行窃者有之,杀人放火者有之,甚至阴谋叛乱者也有之…… 林苏眉头皱起来了:“你这不是苦差啊,这纯粹是坑!这么大的坑你也敢跳?” “兄弟啊,我当然知道是坑,但不是还有你吗?你在海宁不是最擅长解决流民问题吗?帮帮我,应付差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是不知道这流民有多可怜,我每天从他们头顶飞来飞去,都不敢低头去看,我怕一低头就看到人吃人……” 这才是章浩然接下这差事的关键原因。 他家住在绿柳山庄,每天一开门就能看到流民,流民的悲惨,他比任何人都感同身受…… 林苏无奈地叹息:“你以为海宁流民问题解决,我就能解决任何流民?海宁是得天独厚,有资源,这城外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我拿什么去解决?” “万一不行,那只能是募捐了,找城里的大户,逐家逐户地募捐,凑得个几万两,然后在城外设下粥铺……对了,你这个大户也别想逃,先给我捐个万两白银应个急。” 林苏轻轻摇头:“你这都什么事?当个官连兄弟都掏空,行行……咱们先到城外走一走,如果的确没办法解决的话,我给你几万两银子,应个急。” “几万两?八万九万也是几万……”章浩然眼睛亮了。 “瞧你这德性……”林苏笑了:“我来跟你爷爷对个标行不行?他捐多少,我直接翻倍!” “我爷爷哪有钱?他都说了,绿柳山庄纯属硬撑,上个月,他还将曾祖父留下的一张字给卖了……” 两人出了城,走向城外。 出城三里地,冰火两重天。 城内是繁华似锦,城外却是流民遍地。 城门外的官道上,流民最多,也最斯文,他们也知道,这里是行乞最好的地方,进城的、出城的人多,没有人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心善的人,万一遇到一个大方的,随手给他们一点,就代表着几条亲人的性命。 但他们也同样不知道,经过的人会不会有脾气暴虐的公子王孙,一旦冲撞了他们,立刻就是个死。 所以,这些流民全都跪在路两边,双手朝上。 还有几个小女孩,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也跪在路边,有的脖子上还插着草绳,这就是卖的,只要看中了,买走,为奴为婢为妾,都看她们自己的造化…… 两人一路走过,没有再开玩笑。 浓浓的人间惨剧,让他们没了开玩笑的心思…… 前面,两个女子在树下低声交谈:“你叔叔真的到了海宁?” “是的,三天前,他给父亲捎信了,让父亲想办法过去,他说他和婶婶都到了义水北滩,正在修水库,能吃饱饭,从下个月起,两个人还能领到二两银子呢。” “这也是三公子做的?” “谁说不是呢?三公子前些时日亲自到了义水北滩,这义水北滩还是他取的名,所有人都说,义水北滩过段时间,会象海宁江滩一样好……” “咱们也去吧!” “可是咱们怎么去啊?听说码头上这段时间,但凡是开往海宁的船,全都满了,我叔叔他们是去得早,要是现在去,肯定也挤不上去……” 林苏和章浩然同时停下了脚步。 林苏的眉头皱了起来…… 又是那个死结! 海宁做好了,天南海北的人全都朝那里挤。 杨知府只能设下关卡,将流民封在义水北滩,人一多,他愁,林苏也不过意,于是,林苏出手解决义水北滩的流民,这一改造,更是天下流民云集,京城周边的流民,整船整船地朝那边运,时间一长,那里又会陷入人满为患的困局。 海宁也好,义水北滩也罢,终归都是小地方,能容纳多少人? 人一多,大好的形势可能转眼间面目全非。 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原地安置。 如果这周边有个什么好的产业,才是最好的…… 但京城周边想有个好的产业,还真不容易。 关键是没有土地! 这京城郊外的土地,全都是京城大户的,他根本动不了,没有土地,靠种植业这条路就不通……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波光鳞鳞的柳庭湖上。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京城郊外这么一座大湖,里面可没见到什么鱼,水产养殖的话,足够解决几万人就业问题吧? “这柳庭湖,是谁的?” “这么大的湖,当然是皇家的,私人谁敢拥有?你是想……” “你说这么大的湖,如果拿来养鱼的话,能养活多少人?”林苏道。 章浩然摇头了:“这湖是面死湖,根本养不了鱼。要不然,怎么可能不养鱼?” 林苏好吃惊,为什么? 章浩然道:“你不妨尝一下湖水,这水又苦又涩,连浇庄稼都会浇死!” 林苏身形一起,到了湖边,伸出手,捧起一捧清亮的湖水,伸舌尖舔一舔…… 真的是又苦又涩,为什么? 章浩然手指上方一个山嘴:“那里有一座山谷,山谷里寸草不死,乃是一处死地,雨水从那里将泥土冲下来,进入湖中,污染了整座湖。” “走,去那山谷看看!” 林苏脚下一起,跟章浩然落在那座山谷,这山谷极大,正如章浩然所说,寸草不生,空气中有一种浓烈的气息,林苏心头怦怦乱跳,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吧? 他俯下身,抓了一把泥土,泥土里有一种晶莹的颗粒,他的目光抬起,四面的山体也全是这种颗粒…… 碱!高纯度的碱! 这里居然是一座巨大的碱矿,自然界中的纯碱司空见惯,但如此规模的,地球上绝对是看不到,这里居然有一整座山谷! 但凡有矿就意味着发财,这座矿不仅仅是发财的问题,还刚好对接了他的肥皂大计,肥皂,需要大量的碱,海宁没有碱矿,所以,只能是用草木灰来提炼,目前也因为义水北滩开荒,有大量的草木灰,肥皂产业风生水起,等到开荒完成,草木灰都会成为肥皂产业发展的瓶颈。 所以,林苏一直将肥皂产业视为小产业,交给崔莺玩玩。 他刚刚跟曲文东会面,定下了对付定州侯的妙计,打算用肥皂将定州侯的下三滥产品踩下去,但走出曲家,他就意识到一个大问题,没有足够的原材料,京城没有足够的草木灰,提炼不了足够的碱,就无法形成批量,最多也只能将定州侯的产品从神坛打下来,用肥皂占据高端,这么一做,恶心恶心定州侯当然没问题,但对他的产业形成不了致命的冲击。 而如今,他的瓶颈问题,随着一座山谷的出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这座山谷,可有主?”林苏慢慢抬头,眼神贼亮。 “京城周边,何处无主?这座山谷虽然只是座死谷,主人还是有的,而且是皇家子弟!” “皇家子弟?”林苏的心头勐地一沉,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他搞不定的人的话,无疑就是皇家子弟,如果这山谷掌握在三皇子、太子的手中,人家就不可能跟他合作。 “是啊,是一个最奇葩的皇家子弟,虽然贵为公主,却根本不能踏入深宫,虽然她的家族富有天下,而她,却只能得到一座死谷。” 林苏缓缓道:“玉凤公主?” “正是!那上面那座红亭看到了吧?那就是玉凤公主最常来的地方,这亭名为‘三死亭’!” 三死亭?好奇怪的名字…… 林苏道:“咱们去拜访下这位公主吧。” “干什么?”章浩然上下打量他,多少带点警惕之意,你小子刚刚沟引我妹子,现在又想去拜访公主…… “跟她谈一笔交易!只要交易达成,京城周边流民问题,就有了一个答桉!” “事关流民?”章浩然好吃惊。 “你以为是什么?我可告诉你,这事儿办得好的话,绿柳山庄也发财了,堂堂大学士,变卖祖宗家产度日,丢不丢人啊?亏你爷爷干得出来……” 走!章浩然冲天而起,就要蹿上红亭,但人在半空,他还是止住了,咱们走正门吧,反正咱们都是便装,就以文人的身份去拜访下,话说这位公主,也是很有文才的,说她是京城第四大才女也说得上,只不过她的身份特殊,让她跟谢小嫣并列,人家担心侮辱皇家脸面。 玉凤公主,不管有多么爷不亲姥姥不爱,终究也是皇家身份,谢小嫣毕竟是个青楼女,将皇家公主跟青楼女并列,皇家不会喜欢。 栖凤山庄,位于京郊,离城不过十里,跟绿柳山庄分列官道的两侧。 栖凤山庄,占地还极广,如果将这座山谷算进来,方圆至少几十平方公里。 京城所在地,寸土寸金,拥有以平方公里为单位的庄园,很牛b是吧?也许皇帝陛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外人一听,某某公主在京城拥有这么大的庄园,皇家这是对她有多宠爱呀?但如果深入了解你就会知道,这地儿的确是大,但屁用都没有…… 这就是玉凤公主现状的真实写照,名头拿出去很吓人,事实上,皇帝根本就不喜欢她。 跟她兄长是一个样,她兄长陈王也是占有大片土地,可惜全是寻常富户都不要的荒地。 他们到了栖凤山庄之前,就看到了大批流民,也看到了一个长长的粥棚,几个卫士模样的人在那里施粥,流民排着队领取,拿到了一碗,跪在地上向着栖凤山庄磕个头,然后抱着粥碗走开,他们的亲人可能这个时候就躺在路边奄奄一息,这碗粥,就是他们的生命…… 章浩然神情复杂:“玉凤公主每隔几日就会施粥一次,也许我绿柳山庄也该学学。” 施粥,这是这个时代善良富户面对流民,最常规的操作。 林苏一向不这么干,却也对这种善举持有敬意。 两人从排着长队的流民身边经过,走向栖凤山庄,向看门人微微一鞠躬:“烦请通报玉凤公主殿下,海宁林苏、京城章浩然求见!” 山庄后院,玉凤公主手捧一本《白蛇传》,眼睛微闭,手指在书页上轻轻地敲着,她心思游走于**塔下…… 《白蛇传》横空出世,一时有了无数的演绎方式。 酒楼出现了说书人,用故事的方式来演绎白蛇传。 民间读书人,在老树之下,讲着白蛇传。 各地读书人,在灯下写着白蛇传的续集…… 谢小嫣突发奇想,能否用唱的方式,来将《白蛇传》与青楼小曲融为一体? 这个想法一出,得到了毕玄机、陆幼薇的共同赞叹,玉凤公主也击节叫好,文道之上讲求开文路,身为女子的她们,开不了文路,能否开个戏路?如果真的能够成功,那也是名垂千古! 玉凤公主也好,京城三大才女也罢,全都是心高气傲之人,但在女人不入文道的大形势之下,她们都注定只是浪花一瞬,生命虽然短暂,她们也还是想演绎出属于她们自己的风采。 话说回来,除了这个,又有什么支撑她们一路前行? 人生漫长,生而无趣,世道艰危,触目全悲…… 然而,开一种全新的艺术形势谈何容易? 采用什么唱腔,唱什么内容,故事如何勾连,如何呈现,全都是考验,四大才女虽然全都是才华横溢,但在《白蛇传》改编的重大突破面前,依然深感艰难,昨日,谢小嫣上了西山,提出了一个想法,要不,咱们将林大才子召来吧,他是白蛇传的创作者,他还是文道之上的一代传奇,能不能问问他的意见? 是啊,他是白蛇传的创作者,要改编《白蛇传》,天下间有谁能比他更权威? 第238章 拜见玉凤公主 但是,玉凤公主否决了。 理由很简单,他毕竟只是文道,对戏曲不懂,不发表意见还好,咱们按自己的想法慢慢磨,万一他真的发表意见,又明显不符合戏曲的要求,咱们怎么办?听他的,咱们的事儿完了,不听他的,又是对他的不尊重。 到头来左右为难,倒不如别问他。 这话儿在理,所以,三大才女打消了找他的想法。 玉凤公主打算自己好好动动脑筋,虽然说是四大才女共同的任务,但玉凤公主还是觉得,真正该起决定作用的,是自己。 自己出身摆在那,听过的小曲比另外三个人加起来都多,又精心钻研过《乐章》、《曲章》,她不上,谁上? 今天她就打算试着串连最精彩的《水漫金山》这一幕…… 她认真思考的时候,幽影是不会出现的,她只会隐藏在暗处,保护她。 但突然,幽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客人拜访!” 玉凤公主眼睛慢慢睁开…… “林苏和章浩然。” 玉凤公主勐地一惊:“是他?” “是!殿下接见吗?” “那当然……啊,稍微等一会!不……你让他们到偏厅,我换件衣服。” 玉凤公主有点乱,她绝没有想到,林苏会亲自前来栖凤山庄,专程拜见她。 如果是别人前来,她随便是谁都无所谓,但他却跟任何人都不同…… 林苏和章浩然,在一个侍女的引导下进了栖凤山庄,举目所致,是一座优雅的园林,园林布局,巧夺天工,一山一石,一瓦一砖,都极见匠心。 偏厅,干净雅致,清风徐来,外面的柳庭湖波光鳞鳞,空气中隐隐传来香气,依稀是春泪。 侍女端来香茶,乃是京城最顶级的龙潭白毫。 侍女敬上茶后,微微退后,躬身而立。 这一切,都吻合皇家气派,但林苏的千度之童还是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 侍女的外衣很华贵,但她的内衣洗得发白…… 红木茶几看起来华贵,但林苏却捕捉到了一只断腿,这腿已经断了,被巧妙地重新接上,窗台上有几道裂痕,显示这窗台也破损了,但重新做了一遍油漆,室内的地板在最隐蔽的角落,也有一道破损。 他看到了什么,分明是一个落魄的富户,却在强行支撑着,维持着昔日的荣光。 他有几分异样感觉…… 似乎是心疼…… 一个皇家公主啊,哪样轮得到他心疼? 可是,这个皇家公主却是寂寞的,寂寞得无与伦比…… 流民都有一个家,哪怕家里什么都没有,父母亲人终归是有几个的,象她这种年纪的女孩子,可以在夜晚跟父母说上几句知心话,她呢?父母亲都死了,皇宫里坐着的那个,只是她的叔叔。 她唯一的亲兄长,远在陈州,而且她还根本不能去见他。 大千世界,尽是皇土,似乎都是她的,但事实上,属于她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人海茫茫,但她却连一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门帘轻轻一掀,一个身高只有四尺不到的女子出现在门边,微微一鞠躬:“公主殿下驾到!” 林苏目光一抬,门帘之后,一个宫装贵女漫步而来。 穿的是公主之装,戴的是公主之饰,她的气质,也呈现出皇室特有的高贵,她的脸蛋,国色天香。 “参见公主殿下!”林苏和章浩然同时站起,见礼! “两位都是大儒,无须多礼!”公主殿下道:“请坐!” 她的声音清脆动听,优雅无边。 她在主位上坐定,侍女也给她送来了香茶,公主轻轻一笑:“林公子名满天下,我可是慕名已久,真没想到,你居然会亲来栖凤山庄。” 她没有自称“本宫”,而是直接以“我”来自称,一下子接近了两人的距离。 “岂敢!”林苏微微欠身:“今日前来栖凤山庄,一到山庄门口,就看到数百流民排队领粥,公主殿下对流民爱护之心,真是让人敬重。” 公主妙目流转:“我也曾听说过,公子在海宁广纳流民,妙手改造江滩,那才叫让人佩服,奈何我没有公子通天的手段,也只能是施一施粥,尽量让流民少饿死几个。” 林苏道:“妙手改造,也需天时地利人和,今日京城郊外,流民遍布,公主殿下可愿意与苏一道,共同改造?” 玉凤公主眼睛陡然大亮:“你欲改变京城郊外流民处境?” “正是!” “何种妙法?我……我能做些什么?”公主很激动,她每次跟毕玄机等人会面,话题总是会转到林苏身上,他的诗,他的词,他的白蛇传,他的妙手改造,最让人不懂的,就是他的妙手改造,海宁江滩,原本是流民的坟场,现在在众女口中,分明成了一片人间乐土,充满着无尽的神奇,而如今,他亲口告诉她,他想改变京城郊外…… “殿下、我,再加上绿柳山庄,我们来办一产业,吸纳流民做工,创造巨大财富,形成四方共赢之局,殿下以为如何?” “何种产业?”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都激动得很,赫然是公主殿下和章浩然同时发声。 章浩然都不知道林苏要办什么产业,哪怕他跟着林苏转了一大圈,林苏看到的,他也都看到了…… 林苏手一抬,掌中出现了两块肥皂:“这是香皂,洗澡所用,这是普通的肥皂,洗衣所用,这位妹妹,你可取清水一盆,脏衣服一套,现场试上一试!” 他将肥皂递给旁边的侍女…… 章浩然一下子激动了:“林兄,这东西我试过,洗澡的效果十倍于当前最好的‘澡豆’,洗衣的效果十倍于最好的‘浣角’……真的可以在京郊做出来?” 他所说的澡豆、浣角,就是定州侯府当前面对王公贵族销售的最高端产品,等闲人家根本用不起,也只有皇室和朝臣能用,绿柳山庄以前每次采购都是严格限制,家主以及嫡系的几个公子小姐能用,其余人,都只能用次等的澡石和浣石…… 林苏抬手间送给章浩然一大堆肥皂,当天一试,已经在绿柳山庄掀起了巨大风波。 他这么一说,玉凤公主也震惊了,她接过侍女手中的肥皂,摸一摸、闻一闻,将信将疑。 侍女现场一试,所有人全都震惊…… “妙手改造!果然是妙手改造!如此澡……如此肥皂、香皂,我闻所未闻……”公主脸蛋涨得通红:“真的可以在这里做?” “自然可以!” “需要什么东西?公子请道来!” “所需材料已然不成问题,只需要公主殿下点个头就行!”林苏道:“这座死谷之中,主材料遍地都是……” 他一番指引之下,所有的事情就此展开。 幽影一个起落,落在下方的山谷,拿了一大袋子碱…… 章浩然一个起落,回到绿柳山庄,很快就带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秘方掌控人,林苏没有将秘方交给玉凤公主,也没打算自己一人掌控(那样他就捆在这里了),他打算将秘方交给绿柳山庄。 章浩然一听到这个,欣喜加激动。 这个妹夫对绿柳山庄还真是铁心啊,这么重要的秘方交给绿柳山庄,那绿柳山庄必须无愧于这份重托,他直接找到了“影子”,影子可是整个绿柳山庄分量极重的一个人,是他爷爷的贴身侍卫,还是山庄的核心成员,凡事都可以发表意见的那种。 影子一听到这个,一腔老血沸腾,他恨不得亲自出马,亲手掌控这神奇产业的核心链条,但他终归没办法做这杂事的,于是他就亲自挑选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他的大弟子,修为达到窥人境,传奇般的窥人境弟子,从此成为一家工厂的技术员。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在栖凤山庄亲自动手,在一间小屋里现场制作肥皂和香皂,一顿操作之后,绿柳山庄的“技术员”点头示意明白,再由他亲手操作一遍,林苏出了试验的作坊…… 夕阳西下之时,他亲手制作的二十块肥皂和香皂,以及技术员制作的二十块肥皂和香皂,全都摆到了作坊外,具体效果还得明天检测…… “今日已晚,林公子京城也并无住宿之地,不如在栖凤山庄休息一晚如何?”幽影躬身道。 林苏还没有回答,章浩然先回答了:“林兄还是去绿柳山庄吧,咱们刚好可以探讨些问题……” “要不,章公子你也留下?”幽影还不死心。 “我就不必了!”章浩然道:“绿柳山庄跟这里也只是一路之隔……” “章兄,你回吧,我在这里住一晚也好,关于新建厂子的事情,还有一堆事,我得好好想一想……”林苏开口了。 章浩然只有顺从,他起身告辞了,林苏进了专门为他准备的书房。 玉凤公主听到幽影的回报,脸蛋突然红了…… 他真的愿意在栖凤山庄留宿…… 章浩然回到了绿柳山庄,他妹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跟他聊天聊地,但神情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章浩然没好气地说:“你探什么探?他没进绿柳山庄!他留在了栖凤山庄!” 啥?留在了栖凤山庄? 有什么企图? 一个风流汉子,一个刚刚死了丈夫……嗯,不能算是丈夫,只能说是订亲对象的公主,好你个混账汉子,我昨夜刚刚跟你下了禁令,不准给女人写诗,你倒好,直接住人家里去了…… 我要捉奸! “我知道你很愤怒,但妹妹啊,人家给出的理由很充分啊,他要思考下新办厂子的管理问题……” 思考?思考就是住那里的理由?哪里不能思考?住在绿柳山庄思考不了?非得有个公主在旁边,脑筋才转得动?这是章亦雨内心的反抗,但是,出口的却是另一句话:“愤怒?我为什么愤怒?有病啊?我管他!” 转身回了房间,瞅着床头的《白蛇传》,她恨不得将这书给撕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 林苏在书房里,认真思考着厂子的事情…… 京城郊外建厂,思考的事情的确是有,但他思考的,还不仅仅是厂子的管理架构,利益分配,他考虑的更深入得多…… 玉凤公主,只有一个皇家头衔,其实没多大势力,她也根本不敢拥有任何势力。 绿柳山庄,恰好是另一个极端,没什么显赫的名声,表现得人畜无害,与世无争,但其实即便是皇帝陛下,也不敢轻视。 两相组合,要名有名,要实有实。 这两大股东加起来,朝官就算是再不满,也无奈他何。 他要考虑的是,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将曲家也拉进来,让曲家背靠两棵大树,增加些底牌,但思考了好久,他放弃了这一想法。 将曲家拉进来,对曲家是有好处,却也让他们的结盟变得太刻意。 算了,曲家制衣,这两家洗衣,形成互补也好。 想通了这一环节,接下来就容易了。 厂子的股权结构简单分配,公主以资源入股,占股四成,绿柳山庄负责组织人力负责经营,占股四成,自己以技术入股,占股两成。 厂子的管理,如果陈姐在这里,他无需交待,陈姐知道怎么去管理一个厂子,但现在陈姐不在,他得详细作个交待,管理的核心,是公平,管理的关键,是调动每个环节的积极性,员工,中层管理,财务管理,至于产品,参考香水和瓷器的营销法则,分类定价…… 他写了几大页,不指望凭这些东西,将绿柳山庄的人员培训成现代企业管理层,但好歹也得有个样,这个时代的厂子最大的毛病就是公私不分,把这一点说透了,就有了现代企业的影子…… 他手拿几页纸踏出了书房,外面有些黑暗,多日的晴空,出现了一层云,挡住了月光。 一个侍女躬身站在书房外:“公子爷辛苦了,晚膳早已备好,奴婢不敢打扰公子爷,也就不敢叫,现在,公子爷可愿吃一些?” “你也辛苦了,谢谢!给我拿来吧。” 晚餐拿了上来,三个侍女,分托三个托盘,里面的吃食,全是以宫廷之法制作的,档次极高,但实话实说,林苏觉得真不如自家梅娘做的,他勉强自己吃了些。 侍女拿来了漱口的茶水,拿来了一条白纱巾擦嘴,一块完毕,林苏道:“殿下可是已经休息?” 第239章 三死亭上说三生 “没有!殿下在‘三死亭’,嘱咐过奴婢,如果公子爷有事跟她说,可以随时通报,要奴婢去请殿下吗?” 三死亭! 林苏目光抬起,看着上方那座红亭:“不必了,我去那边吧。” “奴婢带路。” 三死亭,幽影的目光微微一闪:“殿下,他过来了。” 公主轻轻一震,整整衣衫,坐直,凉风吹来,她的脸上浮现了一层嫣红,这完全是不自觉的…… 林苏踏入亭中,公主也站了起来:“林公子辛苦了,请坐!” 侍女过来倒上茶,然后和幽影一起,退出了凉亭…… “殿下,这是我起草的厂子股权协议,还有一些相关的管理规定,你过目。” 林苏双手递上手中的纸。 公主轻轻一笑:“公子是此中绝顶高手,我可是一窍不通,公子怎么说,就按公子的意见办就是……嗯?” 她的脸色微微一变:“我占股四成?” “殿下可是嫌少?如果……” “不!不!我不能占这么多,这厂子是公子承办的,一切都依赖公子,栖凤山庄如何能够凌驾于公子之上?这万万不可。” 嫌多! 林苏笑了:“我也曾与人合作过,我的规矩就是技术股最多只占两成,曲林印染坊是这样,会昌丝织也是这样,这肥皂厂,自然也是这样,公主虽然可以不用参与经营,但提供的可是最核心资源,占四成,正当名分……” 公主还待再说…… 林苏手一竖:“不怕殿下笑话的话,我可以吹个小牛皮,我的钱,我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花。” 公主深深吸口气:“早就听说过公子的豪爽,今日算是见识了,好,我也不推辞,整个厂子中,需要栖凤山庄做什么,你只管开口就是。” 好! 公主继续看下去,涉及企业管理的事情,她是真不懂,她不需要懂…… “好,幽影,你把这拿去,就按这个办!” 幽影身形也没见动,但他们面前这叠纸消失了。 林苏目光一抬,澹澹一笑:“这位幽影姑娘,好神奇的身法啊。” 公主也笑了:“比起公子身边的那个暗夜,如何?” “不相伯仲!都是这个!”林苏竖起大拇指。 “你让暗夜出来,跟……幽影见个面,幽影对她也颇有兴趣。” “她走了!” “走了?”公主有点吃惊,暗夜是他的保镖,却也不是一般的保镖,还是他的侍妾,怎么会走?她怎么舍得走? “不是……她只是临时离开,过些时候,她会回来的。”林苏知道她理解错了。 “哦,那就好,你在京城……终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要不,我让幽影跟你一段时间?” 林苏震惊了。 这叫什么? 幽影是她最信任的护卫,她居然舍得让这护卫去保护自己? 短短一句话,折射出来的东西,让林苏一下子感受到了完全不同的滋味…… “不!她不能离开你的身边!不用担心我,我有的是办法自保。” 公主的心跳陡然加速…… 她刚才一句话脱口而出,她就觉得不太妥当,他这么一解读,她有点坐不住…… “殿下,前段时间我见过陈王殿下。” 啊? 公主微微一惊…… “陈王殿下挺好的,就是喝酒有些多,你如果见到他,得劝劝他,老是宿醉,对身体可不好。” 公主无声地吐出口气:“多谢了!……公子与皇兄见面,却是为了何事?” “也是为了流民!他治下有一片荒地……” 将这件事情一说,公主妙目流转:“真想哪天去义水北滩看一看,看看皇兄那三百里荒地,被公子改造成了何种模样……” “明年春天,那里一定会是一座大花园!” “还是十万流民的乐园,对吗?” “但愿!”林苏目光转过:“三死亭……殿下,这里为何叫三死亭?” “三死……公子惊才绝艳,你觉得何为三死?”公主巧妙地将话题重新抛了回来…… 林苏道:“这得看这亭名何人所取,如果是别人所取,三死,可以理解为死湖,死谷,死气沉沉。” “如果我告诉你,这亭名是我所题呢?又是何种解读?”公主眼中光芒闪烁。 “如果是公主所题,我的解释就是……进亦死,退亦死,原地不动,还是死!” 这句话,他凝聚成了一线,准确送入公主耳中。 公主手轻轻一颤…… 进亦死,退亦死,原地不动,还是死! 这就是三死! 这就是她的本意! 他,居然一眼看穿她的本意! 陛下一门心思要将她嫁入大隅,她知道这是什么想法,无非就是消除前朝皇室的影响力,跟将她皇兄远远放逐一个道理。 她从之,进入大隅,生不如死。 她不从,抗旨不遵,也是死。 现在,她要嫁的那个七皇子死在京城,她可以合理地拖下去,拖,就是原地不动,但她能拖多久?她身上的噬骨之毒,又能允许她拖多久? “公子之论,实是……实是让我心惊……”公主轻声道:“可有解法?” “有一个说法,殿下可曾听过?黑夜来了,黎明还会远吗?” 这一夜,公主久久无眠,她头脑中始终徘回着一句诗一般的话:黑夜来了,黎明还会远吗? …… 清晨,林苏从栖凤山庄一飞冲天。 破入浓云之中。 今年春夏之交的那场洪灾过后,大苍亿万里山河,滴雨未下。 京城郊外的万亩良田,全都裂了大口子,无数人仰望苍天,渴望着雨水,就连朝中监天司,也连日测星相,但是,按监天司的报告,目前的浓云密布只是假象,旱情还得再延续半个月。 再过半个月…… 地里的庄稼能等吗? 洪灾之后往往会有旱情,洪灾越勐,旱情越严重,今年的洪灾是前所未有的,相对应的,旱情可能也是,两灾连环,今年的大苍,国运堪忧。 这就是封建社会最大的弊端,科技水平太低,只能看天吃饭,纯粹以农业为支柱的社会经济结构,最难对抗的就是天灾。 林苏在云层之上,细细地感应了上方的云彩,这是积雨云没错,云里也饱含着水分,但离形成雨滴还有一段距离。 按自然常态来说,今天,是下不了雨了。 但是,人工降雨却是可以的。 林苏穿云而下,前面就是天机观。 天机观很辉煌啊,一派皇家气息。 天机观前,有很多人求见…… 求天机观的类型也很多,有的只是单纯的求财求子求平安,有的是前期求了什么,后期真的应验了,前来还愿,有的是求指点,求指点的人从侧面进,里面有专人接待,针对各种问题,开出价码,你觉得合适,交钱拿一只小小锦囊,带着希望而去…… 这是天机观的生存之道。 任何一个门派都必须有财源,天机观最大的能耐就是能测天下事,这门本事怎么可能不拿来换取生存必须的东西? 当然,这只是他们摆在外面的一个表象。 门前人来人往的热闹繁华其实不是他们最主要的东西…… 最主要的东西有三个,一是与皇室相交,得到皇室的大额赏赐,皇家赏赐可不是一些寻常黄白之物,一时兴起,搞不好就是大片土地。天机观在京城建观之后,先先后后得到的皇室赏赐,已有良田数万亩,这城南一大片全是他们的。 二是跟朝官及京城贵人结缘,这些人都是不差钱的主,帮他们解决一些难以启齿的难题,得到丰厚的回报,同时结个善缘,是天机观如此深入人心的关键。 这些东西都很实际,看起来已经很高大上了,但跟天机观真正的立观宗旨比起来,却还是显得低端。 天机观真正的立观宗旨只有一条,那就是植根于京城,名扬天下,以此办法吸纳八方信徒,从而强化道门,跟佛门争夺信仰。 信仰之争,道门的生命线。 天下民众都信道门,道门如何不发达? 反之,天下民众如果不信道,道门再怎么折腾,都只是左道旁门,涉及大道之争,古法修行的五大道门同气连枝,对于京城天机观,全都刻意维护,天机观的大名,已经名传大苍,如同一颗高升红日…… 天机观前,一群人前来求雨,这是附近的一个乡绅带头的,他自家需要雨水,同时,他也需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家落个好口碑,封建社会的百姓好忽悠,你大张旗鼓去求雨,如果真的降下了雨,那就是你的功劳,他可以走遍十里八乡,脸不红心不跳地告诉众人,雨是我求来的…… 乡绅当先而行,迈着八字步,后面跟着一群人,来到天机观。 要求一提,前面那个高傲的道徒拂尘一甩:“各位乡亲,天机观只断吉凶,只出策略,并不直接开坛作法,所以求雨之事,各位还是不要进了。” 那个乡绅急了:“天机观号称能够解决天下难题,求雨之事,事关百姓生机,还望道长开恩,破例一回,十方百姓必定同感大德……” 求雨事关百姓生机,一旦成功,十方百姓同感大德…… 这话一出,守门的道人有点心动了,近来,天下大旱,各地佛寺、道观都有求雨的,如果道门真的能够想个办法,岂不就压过了佛门? 这对于信仰争夺,太重要了。 关键事情,决定关键结果…… 旱情就是关键事…… 他的心思算是异常机敏的,能够想到这一层,已经是非常不错了,但他也知道,这事儿能不能办成,是个未知数,道门是有高深法则的,寻常洒点雨水很容易,但要真的达到灌既的程度,却是不可能…… 就在犹豫之际,一面小小竹牌突然从上面落下,夺地一声轻响,插在门边一株树干上。 这是一块青竹牌,牌上写着一行字:“午时一刻,城门降雨。” 那个乡绅一见到这牌子,大喜过望:“道长已经给了回应,午时一刻,城门降雨……” “降雨降雨……”后面的人全都欢呼。 他们其实也并不在乎降雨多少,他们在乎的是,他们求天机观,得到了准确的回应,多少人求雨,天机观都没有理会,而他们老爷求雨,天机观给了如此清楚的回应,这是有面子啊…… 很快,消息传扬全城! 城东名士何家洛为了黎明百姓,向天机观求雨,得到了明确谕示,今日午时一刻,城门降雨,请大家拭目以待。 一时之间,这个普通的乡绅名扬全城。 这宣传,是乡绅的安排。 但他显然低估了降雨这两个字的分量。 降雨两个字一出,不仅片刻间传向半座京城,而且还直接传入了皇宫,皇帝陛下叫来监天司的司正(二品高官,与尚书同级),开门见山一句话:你不是说雨还有半月才下吗?为何天机观明确谕示,午时一刻会降雨? 监天司司正刘贺一听,头皮勐地一炸,我c!天机观说会下雨? 难道说我夜测天象测错了? 这可不是下不下雨的小事情,这件事情瞬间成为监天司得力不得力的大问题。 如果监天司测不准星相,预测不了降雨,那要监天司何用? 司正满天大汗…… 天机观里,天机上人也皱起了眉头:“你不知道是何人给出的预示?” “弟子实在不知,这青竹从天而降,弟子还以为是师尊给出的……” “本座这些时日一直都在闭关,如何谕示?”天机上人无声地吸气,他闭关是事实,但真正的原因不是修行,而是回避。 西山之上,他跟林苏作对,测错了颜色,应了天道誓言,终他一生,不测一物。 这对于他而言,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幸好外务司正卿尹玉营跟他关系交好,将他不能测物的事情隐瞒了下来,天机观才没受到太大的冲击。 其后,他就闭关,根本原因就是回避。 但回避又能避得了几时?他很担心外界对他产生质疑,尤其害怕陛下的质疑,如果陛下知道他已经测不了什么事,还能对他保持如此高的礼遇? 天机观的名声只怕也会一落千丈。 弟子道:“既然不是师尊,那想必是后山的几位师叔……但愿不是外人的恶作剧。” 第240章 天机观上天机现 天机上人心头勐地一蹬…… 外人的恶作剧? 有可能吗? 绝对是有的! 如果佛门中人派人前来,以一条假消息来败天机观的名声…… 他越想越怕,手一起,召集后山的同门议事。 同门陆续前来,听说这件事情,全都一脸懵…… 他们没有预测啊,全都没有! 天机上人的脸色愈加阴沉,天机观根本没有人给出谕示,这可怎么办?辟谣么?但消息已经传遍全城,如何辟谣? 无论如何,需要立刻行动,等到午时一刻时间到,再事后辟谣,天机观就被动了。 就在天机上人作出决定之时,一直观察天空的青竹上人眉头一动:“奇哉!” 青竹,乃是天机观一位神秘人物,辈分并不高,比天机上人还低一级,但他的修为高深莫测,即便是天机上人,也比不上,所以,他的地位很特殊。 “青竹,有何发现?”天机上人道。 青竹躬身一礼:“师叔,师侄昨日已然测过,半月无雨,但就在刚刚,天象突变,似有人乱了天象。” 乱天象? 何人能乱天象? 天机上人吃了一惊…… 观内众人全都一震,也有一人现场测算,天象的确已乱,似吉似凶,乱得不可思议。 天机观内众位高人,个个面面相觑……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难以取舍了。 如果此时辟谣,万一午时一刻降雨,天机观何以解释? 如果不辟谣,不下雨,又怎么办? 他们绝对没有想到,一个下不下雨的预测,会让整个天机观难以决择……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 午时! 无数人聚集于城门处,那个乡绅何家洛最是热心…… 午时一刻! 天空,云层之上,林苏突然现身,他的手轻轻一挥,一片银色的粉末洒向云层,人工降雨…… 他的嘴角浮现一丝笑容…… 天机观,我让你坐上一回过山车! 云层翻滚,林苏身形一隐,消于无形。 城门之下,无数人仰望天空,见证奇迹,突然,风吹过,大雨下…… 城门口的欢呼震破云霄! 乡绅何家洛在雨中飞跑,如同一个疯子,从今日开始,他成了名人,从今天开始,他也成了天机观的信徒。 周围众人也全都大叫:天机观! 状态疯狂。 消息很快传到皇宫,跪在皇帝面前的监天司司正李贺瑟瑟发抖…… 皇帝冷冷地盯着他:“现在你还说寡人信天机道法是错的吗?” 皇帝信奉天机道法,监天司司正也曾进过言,劝他别信这神神道道的一套,皇帝早就不喜欢他了。 李贺跪地磕头:“臣目光短浅,不识真贤,还是陛下远见万里,臣这就去天机观,向上人陪罪,并请教监天之事。” “这就对了!你多向人家请教请教,别总是摆出一幅皇朝正统的傲慢……另外,告诉上人,寡人赐他十丈黄绫,随后就到。” …… 从午时一刻到午时三刻,雨下了两刻钟,池未满,地未透,但是,天机观却已经赚取了全城民心。 天机观一帮人,个个乐得合不拢嘴。 天机上人心头怦怦乱跳,他前期的事情,其实已经有些风言风语在全城流传,现在这雨一下,洗得干干净净! 监天司司正亲自前来。 陛下赏赐。 满城同赞天机观。 这就是这两刻钟雨水带来的红利。 面对外界,天机上人亲自出观,给出了权威回答,今日之谕示,乃是本观回应百姓之关切,本观立观于京,自然以万民为重,本观洞察天机,事事精准…… 现场收了信徒上万…… 次日,天机观门前,更加热闹…… 又一片青竹片飞来,插在树干之上…… “道门桃花午夜开,但见花开是贤才。” 这两句诗一出,所有人全都愣住。 此刻已是八月末,桃花开? 怎么可能? 时令不对啊! 完全不符合逻辑的事情一发酵,很快传得满城都是。 太子殿下目光闪动:“道门桃花午夜开,但见花开是贤才……本宫去看看!” 三皇子府,三皇子在窗边慢慢转身:“我皇兄肯定是要去的,那本王,岂能不去,且看花树之下,都有何人……” 两人明争暗斗,争夺人才,争夺资源,无所不争。 道门,自然也是他们争夺的对象,太子如果去了道门,他三皇子不去,深受父皇信任的天机观,兴许就成了太子的掌中物,天机观随便说点什么,都会让父皇深信不疑,那对他太不利了。 三皇子刚刚出房,突然有人从外面跑了过来,却是定州侯邓楠。 “拜见殿下,殿下这是……”邓楠道。 “呵呵,去城外天机观散散心,有什么事情?” 邓楠步态匆忙,显然是有事的。 邓楠道:“殿下,的确是有件事情,绿柳山庄和玉凤公主殿下搞了个合作,打算在城外办个作坊,生产浣角和澡豆……” “哦……”三皇子道:“那有什么要紧?你还担心他们抢了你的财源不成?” 根本没将这事当事,他直接走了。 邓楠原地呆了半响,也终于摇摇头,走了。 他来找三皇子,是想告诉三皇子,不仅仅是这两人,还有一人才是他感觉不安的,那就是林苏。 但三皇子根本不在意这事,他没来得及提及林苏。 仔细想一想,邓楠也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抢占他的市场,开玩笑!他经营京城整整三十年,早已铜墙铁壁,什么人能突破得了? 上次林苏能够突围,是因为曲家原本是生意人,原本就在京城占了极大的份额,林苏才能以技术制胜。 而如今,绿柳山庄和玉凤公主可都不是生意场上的人,商业基础是零,你能翻起多大浪? 更何况,制作澡豆和浣角的高端材料都掌控在他手中,你再高的技术没有原料也等于零,你拿什么跟我拼? 很好,心态理顺了,他回去了。 京城郊外,林苏不再关注。 其实也无需他关注。 有些事情一旦启动,就会自己一路前行。 玉凤公主出了山庄,章家派出的是章亦雨,也唯有她,才能跟公主近距离相处,两人其实也只是把个总关,真正的实际工作是公主府的管家和绿柳山庄的管家在做。 两个管家可都不是一般人,组织能力非同一般。 他们开始招人了。 面对流民队伍招人,每人每个月2两银子的工钱,招工告示一贴出去,那可不得了,整个流民队伍一下子全乱了,面对人山人海的招工现场,两个管家心头打鼓,紧急商量,最终作出决定:每户流民家庭,给予一个做工的名额。 这是章浩然昨天晚上思考半夜作出的决策。 实话实说,这决策无比的英明。 跟当初林苏启动海宁江滩异曲同工。 流民也是有家庭的,一家往往多则十人,少则两人,如果不参考家庭因素,必然会出现抢得赢为上的情况,那些弱势家庭根本抢不到,他们原本就是弱势,又失去工作的机会,那他们就只能等死了。 所以,一家一个名额,先让这个家庭拥有最基本的生活资源,是当务之急。 按这名额一分配,流民顿时变得有序,一家一个代表,拿到招工牌,就意味着他们有了一个稳定的收入,几乎所有流民都哭了。 玉凤公主看着面前这群哭着的人,她的眼睛也有点湿润:“真没想到,我也能帮他们真的做点事情。” 章亦雨是修行人,情绪控制远比一般人更强悍,她遥望远方:“我有点理解海宁江滩为什么会发生巨变了,人心所向而已!” 幽影在旁边开口:“殿下,即便是一家一人,也会有接近十万人的规模,每个人每月2两银子,一个月就是20万两,这个产业,真能赚这么多?” 公主心头微微一跳,目光投向章亦雨,对于商业上的事情,她是真不懂。 章亦雨道:“没事,这混蛋哪次投资都赚大钱,谁见他亏过?……哥,他去哪了?” 章浩然从树后面绕了过来:“这我真不知道,他一贯的毛病就是只出主意,不做实事……” 这话章亦雨就不爱听了:“谁说他不做实事?他做的全都是实事好吗?也就你,高谈阔论处处有你,做实事一件不成……” 章浩然眼睛睁得老大,妹子啊,你这心思变得也太莫测了,昨夜我看你恨不得将他捏死,今天就这么向着他了? 绿柳山庄,章居正今天心情好极,坐在屋顶喝起了白云边,他面前是一盘棋,喝一杯酒,下一颗棋,左手黑,右手白,自己跟自己下,神态悠闲。 影子明明在旁边,他就是不让影子下。 影子对这事儿早已司空见惯,微微一笑:“老爷,今天心情不错吧?” 章居正横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我心情不错?我心情坏得很!” “行了行了,老爷,我还不知道你?你心情坏的时候,只会在房间里呆着,哪肯到楼顶来?绿柳山庄参与到这件大事中来,山庄困境真的解除了吗?” 章居正品了一口酒:“这小子别的真不敢恭维,人品稀碎,礼法不通,但要论赚钱的本事,还真是无与伦比!” “老爷,我可听他们说过,十万流民做工,每个月工钱都是二十万两,我觉得真有点悬,要是亏本,那咱们绿柳山庄就被他坑了。” “担心他亏本?呵呵……你还是担心他出门被鬼撞死吧!” 他会亏本? 这小子精得象鬼一般,你几时见他在商场上吃过亏? 就拿这肥皂的设计来说吧,就让章居正眼界大开…… 肥皂用颜色来区分,灰色的是最普通的,三分银子一块,以纸包着;黄色的是高档货,以皮革包着,一钱银子一块;紫色的是顶级货,以精美木盒装着,一盒两块,一两银子一盒。 这不稀奇,稀奇的是,他跟章浩然说了一个秘密,这三种肥皂,其实本质上差不多。价格相差三四十倍的肥皂,本质上差不多?这让所有知情人都惊掉了下巴,但林苏给出的解释就是:人性是最奇妙的东西,有些人啊就是贱,你越是贵,他越是会用! 我敢保证,这顶级货,恰恰是卖得最好的,为了多赚那些贵人的钱,咱们不妨用上一个饥饿营销法则,对顶级货,限量。 这些话,章浩然回来跟爷爷一分享,章居正越揣摩越是觉得奇妙。 看起来不合理,但细细一想却又是如此地合理,这小子真是个怪才啊,怎么对人性就如此了解? 这是不是正是他商场纵横无敌真正的原因? …… 这些,都是前期筹办的事情。 那座沉寂很多年的山谷,开始喧嚣了…… 无数的工棚建起来了…… 碱的提炼开始了…… 山谷外围,铁匠铺开张了…… 木工开工了…… 京城各地,都出现了大批的人,采购猪油、猪皮、猪下水……反正含有动物脂肪的统统都要…… 十万人各司其职,连夜开工,三死亭上,章亦雨和公主殿下托着刚刚打造出来的木盒,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两块肥皂,眼中有赞美之色。 “以木盒装着,显得异常高档,让那些达官贵人心甘情愿掏钱,这走的是高端瓷器的路子啊。” “高端瓷器?”玉凤公主眼睛微微一亮:“这瓷器上可是有诗的,亦雨,你说咱们这肥皂盒子上,要不要取个好听的名字,然后弄首诗?” 章亦雨眼睛也亮了:“好听的名字?玉凤?玉凤香皂?” 玉凤公主脸蛋红了:“你干嘛不叫亦雨香皂?” “他跟你合作的啊,可没找过我……我今天还非得带个玉字不可,玉苏!玉林!玉骨、玉肌……”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了…… 玉凤公主轻轻抚掌:“玉肌,这名字……我觉得特别好!洗澡用玉肌,洗衣也需要用手洗吧,也有玉肌……就它了,咱们的香皂,就叫玉肌!” “玉肌,好!这个名字跟春泪一样,也很容易入诗,我找他写诗去……” “快去快去!” 玉凤公主兴奋了…… 当初春泪,玉凤公主记忆中最深的就是“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多么美妙的意境?有了这种意境,才有春泪的所向无敌。 现在,她们共同的肥皂,也需要一首好诗。 天下间谁的诗篇最能打动人心?无疑就是他! 三天后,第一批肥皂推出,面向京城,如果同步伴随着一首奇妙的诗篇,影响力将会空前。 这个世界上,诗篇才是最有效的利器。 第241章 微霜点玉肌 林苏在客栈里。 坐在窗台上,手托茶杯俯视京城。 实话实说,他真的有点骄傲…… 人家说文道力量无穷,其实还有一样东西的力量也是无穷,只是没多少人知道,这个东西叫知识。 知识的力量才是真的无穷。 流民问题连皇帝都没办法解决,哥就能解决,哥是流民专家! 几大朝臣,别人没办法对付,哥可以,哥还是朝堂搅屎棍,呵呵…… 房门之外,突然有人出现…… 林苏千度之童透过门缝捕捉到了一件很熟悉的衣服,他嘴角的笑容又跑上来了,顶级美女别人拿不下,哥可以,哥还是美女杀手…… 房门直接推开,章亦雨进来了…… 脸色不是很好看,昨夜,林苏夜宿公主府,还是让她有点不开心的…… 林苏却是很擅长处理这种情况的,直接伸手,拉开椅子:“亦雨你来了,真是太好了,京城人来人往的,看起来热闹非凡,但其实人在这种情况下,最容易感觉孤独,我正想着怎么找你过来,你就来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心有灵犀一点通?章亦雨心中不知是个啥滋味:“这句诗,不是你思念别人的吗?随手拿来忽悠我了?” “咳……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哪有什么别人……”林苏不认同:“今天的京城,只有你我!” 今天的京城,只有你我! 章亦雨气儿还是没怎么平:“昨夜……睡得好吗?” 你个混蛋,昨夜不进绿柳山庄,非得住公主府,你得给个解释,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公主了…… 林苏摇头:“昨天我根本没睡,关在书房里整整一个晚上,思考着咱们厂子的事情,亦雨啊,我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想着要搞间厂子呢?我的钱多得都不知道怎么用了,我口袋里装着几万两,我是有多蛋疼才又想着办厂啊,有这闲功夫我陪着你看星星可有多好……” 一段话,有解释,有辛苦,还有惆怅,同时还不忘来点小沟引…… 章亦雨无声地叹口气,这撩人的本事,难怪暗夜翻船了…… 算了,被他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翻篇…… 来正事! 正事怎么说呢? 我跟你家公主妹妹商量了下,肥皂定名为“玉肌”,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林苏赞叹,所以说嘛,你们两个全都是天才,玉肌,洗澡对得上,洗衣服对得上,而且跟肥皂外形、触感全都高度协调,真是一个好名字。 章亦雨开心了:“那你写首诗。” “又写诗?” “怎么啊?你能给绿衣、暗夜她们的春泪写诗,给公主写首诗怎么了?你还睡了人家……” “什么叫睡了人家?那是睡了某人的家,你中间加个……‘的’能死啊?”林苏横她。 “谁知道你是不是只睡在她家?说不定睡到半夜心血来潮睡点别的……” 林苏崩溃:“苍天啊大地啊,我的清白……” “你有个屁的清白?我管你的清白?写首好诗,直接翻篇原谅你!” “好好!我怕你了……我写还不行吗?拿纸笔来……” “金纸宝笔,七彩起步,有种你再来首传世……这时天还没黑,我也不怕别人说啥……”章亦雨到处找金纸宝笔…… 七彩起步?来首传世?林苏直接拿出金纸、宝笔:“来来来,你拿给你哥,让他来个七彩起步!你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好好,章亦雨妥协了,我退一步,五彩起步行吧?你骂人的诗儿都五彩,休掉你结发之妻的休书都成金色了,不能拿首破金光诗应付公主吧?人家毕竟是公主,你还睡了人家…… 林苏叹口气:“在你高标准严要求之下,我第一次有文道修为不够、运气来凑的感觉,行吧,我写首,能不能入彩真不知道……” 写写写…… 章亦雨好急切…… 林苏提起笔:“确定下,写诗还是写词?” “词!”章亦雨回答,词儿,女生最爱。 “再确定下,新词牌还是老词牌……” 新词牌还是老词牌也可以点菜?这是何等的狂妄啊! 新词牌意味着啥?意味着开文路! 虽然是小路,也是普天之下九成九九的文人梦寐以求的事儿好吗?你随意就让人点菜…… “你少嚣张!新词牌!” “那好,新词牌《鹧鸪天.玉肌》……” 林苏提笔写下: “不怕微霜点玉肌,恨无流水照冰姿,与君着意从头看,初见东南第一枝;人散后,雪晴时,陇头春色寄来迟,使君本是花前客,莫怪殷勤为赋诗。” 词成,七彩霞光弥漫整个房间。 章亦雨满脸都是迷离色,恰似东南第一枝…… 林苏心头大荡:“大功告成,亲个嘴儿……” 章亦雨似乎迷湖了,迷迷湖湖等着他靠近,就在即将贴上的时候,她突然飞了,声音从外面传来:“亲你家公主去!” 三死亭,如同两朵花儿同时开放,瞬间有了无边春色。 “不怕微霜点玉肌,恨无流水照冰姿,与君着意从头看,初见东南第一枝……”公主轻轻吟道:“真想把他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惊艳才华……” 章亦雨轻轻撇撇小嘴:“就怕敲开之后,里面全是乱七八糟的黄……” “嗯?被他调戏了?”公主脑袋瓜子歪了过来…… “哪有?要调戏也是调戏你……他明说了,写这首词,你得让他亲个嘴儿,这臭不要脸的真敢想啊……” 公主脸色通红,狠狠地横她…… 春泪香水截取了他七彩诗中的两句,那么,这肥皂用哪两句呢?是个问题,两女反复推敲了好久,觉得这首词任何一句都舍不得丢,算了,全词都写上,反正木盒子够大。其中“玉肌”两个字放大些,作为肥皂的品牌名,新颖别致,而且档次高得不可想象。 夜已深,天机观里失去了往日的宁静。 太子殿下来了。 三皇子殿下也来了。 太子带了一堆的人才,三皇子同样带了一堆。 两个人平时争着抢着,都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但在公众场合,却是互亲互爱宛若人间好兄弟。 太子哥哥,三弟,叫得那个亲热。 对对方带的人,也极其亲和,象太子带来的秋子秀,就得到了三皇子极大的赞誉,称赞他是大苍诗词年轻一代第一人。 秋子秀l奔全城,都可以面带微笑,脸皮之厚实古今中外罕见,但此刻也有些脸上发烧,他着实分不清这三皇子殿下是赞扬他呢还是挖苦他。 有林苏在的大苍,称呼任何一个年轻人为诗词第一人,都是挖苦讽刺……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午夜桃花开。 道门是有些神神道道,但今天一场雨让全城见识到了道门的神奇,所以,众人聚集于天机观里,想见证另一道神迹。 八月桃花开。 天机上人跟两位皇子见礼,全程微笑,全程莫测高深,但他内心也着实煎熬。 今天上午的城门雨,将天机观送上了神坛,让他惊喜交集。 监天司司正亲自前来,皇上亲赐黄绫,满城交口称赞,信徒一日增数万,两位皇子带一堆俊杰前来,这些,都是天机观名扬全城的组成部分,但是,他有点担心今晚的戏会演砸。 “午夜桃花开”,他依然不知道是谁下的谕示。 他也不知道对于天机观而言,是吉是凶。 天机预测之下,这事儿极其微妙,凶中带吉,吉中有凶,乱成一团,前所未见。 不管怎样,牌子已经出去了,风声已经起来了,必须走下去。 如果到了午夜,真的出现奇迹桃花开,那自然是大欢喜。如果到了午夜,桃花不开的话,青竹可以用绝妙道门功法,演绎一出午夜桃花开的奇迹。 但是,这事儿他心头打鼓,他害怕佛门的人识破,如果有佛门高人亲自前来,现场拆穿,证明这午夜桃花开,乃是道门把戏,那天机观就名声扫地了。 需要知道,以道门法则形成的午夜桃花开,跟自然界的桃花开有本质的不同,道法毕竟只是法,以这种方式开的桃花,开不了几个时辰,而真正的桃花开,至少能持续好几天。 午夜将近。 太子站起身:“时间快到了吧?” “是的,太子哥哥!”三皇子也站起。 “那走吧,看看去!”太子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三皇子的肩头,兄贤弟恭地出了会客房,前往后院。 后院靠近院墙根,就是那株古老的桃花。 这个时节,桃花早已没有了花,没有了桃,叶子都掉了不少,从这个角度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见到桃花开。 天机上人向着阁楼深处的那条人影轻轻点头,那是青竹,他是应急的人,万一砸了……他上! 就在此时,突然外面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一个老僧踏空而来,站在天机观外:“老衲灵隐寺度劫,听闻天机观午夜桃花开,能否允许老僧现场观摩?” 天机上人心头勐地一蹬,真正是怕什么来什么,你个老光头该死啊。 但度劫可不是一般的老僧,他是灵隐寺修行高深莫测的佛道前辈,跟目前专修枯石禅的方丈大师是一个辈分,方丈大师修禅,不问门中事,他就是门中首领。 只能出迎! 迎接他来到后院,太子、三皇子也同时起身,对于佛道二门,志在天下的两个皇子,谁都不会得罪。 参与之人有了几分兴奋,也有几分慎重,午夜桃花开,佛道两门全都高度重视,到底会有何玄机? 天机上人遥望阁楼,青竹轻轻摇头,示意有老和尚在场,他最好不出手。 行吧,采取第二套方桉,如果桃花不开,就放出传言,说今日原本桃花会开,因为佛道中人前来捣鬼,才致天象更改…… 佛门你坏我好事,我就给你栽赃,光头嘛,总得戴点什么,戴帽子是戴,戴黑锅也是…… 沙漏点点倾泻…… 午夜在一点点靠近…… 乌云满天,伸手不见五指,突然一条黑衣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道观之外,他的手轻轻一抬,一把黑色的飞刀无声无息地射入地下,穿过一条老桃根,没有风声,没有气流的变动,关注午夜桃花开的所有人,全都在院子里面,绝没有人关注到院子外面…… 度劫大师长长的白须突然一动,他漫不经心的眼神陡然起了变化…… 意!太子也轻轻意了一声…… 众人面前,这株老桃树突然长出了花包,一瞬间,满树花开,转眼间,桃花完全盛开…… “午夜桃花开!”天机上人一声大呼,惊喜交集。 “太子殿下亲至,上承天意,桃花自开!真是人间奇迹也!”秋子秀叫道。 这话一出,三皇子满脸的微笑僵硬了,秋子秀,你顶着个光头看着云澹风轻的,马屁神通如此娴熟? 度劫手轻轻一招,一枚花瓣飘入他的掌中。 天机上人心儿一下子悬起,他的手也伸起,接过另一枚花瓣…… 两人同时一探,全都心跳加速…… 不是道法! 不是佛法! 是真正的自然之花! “有缘见之,幸甚!贫僧告辞!”度劫大师双手一合,冲天而起。 度劫大师离开,不管佛门想抓道门什么漏洞,全都宣告失败!因为午夜桃花开,并非道法所为。 天机观顺利度过一劫,名声瞬间响遍整座京城。 不管多离奇的事情,只要是天机观的谕示,都是准确的,这就是天机观向全天下传递的信号…… 京城郊外,突然出现一条黑影,黑影转到一棵大树下,再从另一侧转过来,就成了一个翩翩公子,林苏。 林苏满意地笑了。 午夜桃花开,自然是他的杰作。 别人不能让桃花反季节开花,他可以,因为他有回春苗! 回春苗,应用在人身上,妙手回春,应用在植物身上,效果更是如神。 如何将回春苗的力量送入这棵桃树? 飞刀! 院里高手如云,他可不敢冒险,哪怕只是这么小的事情,他一样做到了极致,飞刀出手,用上了独孤九剑第三式微剑式,微剑式最奇妙的地方就在于它能形成领域,领域一成,隔绝一切。 今天,他连用三种妙招,一种是知识的力量:人工降雨。第二种是医道的力量,回春苗。第三种是剑道的力量,独孤九剑。 其目的是什么?为天机观扬名天下! 他为天机观好吗?屁! 这是个坑! 深不见底的那种! 天机观,你们助纣为虐,你们跟老子作对,你们以为你们背靠皇帝,没有人能奈何你们,今天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三十六计! 这一计,就叫欲擒故纵,融合诱敌深入和借刀杀人的精髓…… 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你搞什么鬼?” 第242章 灭顶之灾定州侯 林苏这一惊魂都差点掉了,霍然回头,章亦雨!还好还好!…… “你到天机观干嘛去?” 她知道自己去天机观,但她没看见自己做了什么…… 林苏脑子快速流转:“我听说天机观今天有个什么谕示,道门午夜桃花开,但见花开是贤才,我想去看看我是不是贤才,可惜啊,太子和三皇子都在里面,我就没进去,也没见着桃花开,亦雨,我可能真的不是贤才……” 他很沮丧。 “是不是贤才,凭什么道门来定啊?管他!”章亦雨安慰道:“反正在……嗯……在公主眼里,你是个贤才就行了……你今夜去哪儿睡?还去公主府吗?” 忽悠住了! 我真是太聪明了! 林苏好开心,一把抓住章亦雨的小手:“去什么公主府,我去你那里!” “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陪你坐屋顶看星星也不行啊?” 坐屋顶看星星?章亦雨眼中全是小星星,但她还是残忍地将心头激动给掐了,她刚刚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罚哥哥抄《夏礼》,就是因为哥哥创造条件,让她跟他在一个房间里,现在再将他带回去,搞不好哥哥又得抄《夏礼》,哦,说不定是自己亲手抄…… 看星星哪里不能看? 干嘛非得去绿柳山庄啊? 于是,林苏和章亦雨就在河边看星星…… 夜深了,两个人背靠背坐着,仰面看天空…… “亦雨,睡着了吗?” “嗯!” “睡着了为什么能说话?” “我没说话,就嗯……” “你哥的婚礼是哪天?” “下月十九。” “九月十九?”林苏微微一惊…… “嗯!” “怎么这么巧?能不能改个日子?”林苏喃喃道。 “啥意思?你想告诉我,那天你有事?来不了?” 林苏嘴儿半开,他跟龙儿约着九月十九见一面,这能告诉她吗?她信吗?跟无道深渊的公主有约,九月十九这天见面,两刻钟而已,扒个裤子都来不及的那种…… “你们这个世界的婚礼是晚上对吧?” “对呀!……嗯?什么叫你们这个世界?” “……亦雨啊,我真是服了你们兄妹了,次次给我来个极限挑战,行吧,我尽力赶到!万一没赶到,你让你哥迟点上床,反正新媳妇接进了门也跑不了,没上床之前,我赶到算数……” 章亦雨将他的脑袋转了过来,盯着他的眼睛:“你那天真有事?” “真有事!” “什么事?” “说了你不能揍我……” “保证不揍……除非你那天找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约会!” 还有个除非啊……林苏怔怔地看着她:“你揍人一般用拳头还是用兵器?” 章亦雨双手一合,掐住他的脖子,提起他丢进了河中,等林苏在河里洗个澡起来时,她已经不见了…… 林苏有点愁,章浩然新婚居然选在九月十九道门开这一天,这最好的朋友新婚,自己理所当然应该全程参加的,但现在看来是真的参加不了,没办法了,重色轻友的荣誉称号估计是跑不脱了,花钱消灾呗!我送重礼还不行吗? 龙儿啊,我对你真是太好了,为了见你一面,花上几万两,你不脱个裤子真不划算,要不,脱了吧…… …… 三天后,一件大事发生。 绿柳山庄、栖凤山庄联手推出“玉肌”香皂,经现场试验,效果比起定州侯府最好的澡豆、浣角强胜十倍,价格分三档,最低档次的只需三分银子一块,即便是这种最低档次的,也比皇室、王公花一两二两银子买到的顶级澡豆更好。 最高档次的玉肌,以木盒包装,上面是青诗狂魔亲手题写的一首全新词牌,七彩之词:鹧鸪天! “不怕微霜点玉肌,恨无流水照冰姿,与君着意从头看,初见东南第一枝;人散后,雪晴时,陇头春色寄来迟……” 词一流传,立刻换来青楼传唱,文人雅士、小姐怨妇,尽皆倾倒…… 这样的绝妙之词,这样的顶级香皂,只需要一两银子就能拿到手中! 一瞬间,第一批顶级木盒香皂被一抢而空,无数巨商捧着银子前来却抢了个寂寞,人家说了,顶级货色,供应限量,每日只推出五千盒。 皇室负责采购的李老太监,自从挨了几顿训之后,学乖了,时刻关注着新的动向,他在昨日得知,林苏又折腾新产品了,他就派人打听是个啥,开始听说只是洗澡洗衣的东西,他并不太在乎,还是手下的一个小太监提醒他,说公公你还是买上些试试吧,说不定很好呢?免得贵妃娘娘们又说你…… 也是啊,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让人去采购了一批,一拿到手他的心跳加速了,后背冒冷汗了,庆幸啊,这东西,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一定会喜欢,如果不是抢先一步,今天一顿训说什么都逃不过去。 他第一时间将抢到手的香皂送入宫中,几个娘娘全都眼睛大亮,你十块,我十块,还没半刻钟,抢得一块不剩。 李老太监也得到了平生第一次大赞扬。 但很快,他又麻头了,没抢到的娘娘们派人将他牢牢堵住,限他今天之内再买,李老太监赶紧派人出宫,又一次遇到了当日的那种情况,今天没了…… 那明天…… 不好意思,明天也没了! 预订已经到第五天了! 李老太监大惊,赶紧亲自跑到玉凤公主府,等他赶到的时候,预订已经到了第十天! 李老太监彻底怒了,一声怒吼:“你们这些商家,都给咱家靠后!咱家明天必须要,你们要的货统统向后面推一天!不然,陛下怪罪下来,看谁吃得起……” 买块肥皂都将皇帝搬出来,这也是没谁了…… 玉凤公主和章亦雨面面相觑,章亦雨很想突破下规则,告诉大家,其实你们不用抢,只要肯出钱,这种顶级货色,咱们厂子一天可以生产几万套…… 但玉凤公主阻止了她的蠢蠢欲动,面带难色地给商家做工作,这样吧,咱们厂子多辛苦辛苦,专门为皇家开条生产线,李公公那边,我们每日供应300块,您老就别跟他们争了…… 这就皆大欢喜了,所有人都开心。 每天300块,一个月9000块,就是偌大皇宫的真正用量了,公主殿下可是很会算账的。 她这边买陛下一个人情,顺便将皇宫所有的日常开销全都垄断掉。 真正从皇宫采购上斩断了定州侯那条链条。 这墙角挖的,相当有水平。 李老太监满意而去,章亦雨和玉凤公主关起门来议事…… 这限购真的有必要吗? 一两银子一盒的奢侈品,这么多人抢,敞开供应可有多爽?一天十万盒,那是一天十万两啊,这些流民一个月的工钱不是两天就赚回来了吗? 这是章亦雨的想法。 但玉凤公主反对,理由是:他说的!他说了,这是人性的劣根性,奢侈品必须限量,饥饿营销,一旦让他们吃饱了,奢侈品本身的光环就破了。至于赚钱,不用太急,大苍有这么多的富人,还有这亿万人口,除了大苍之外,还有其他的八国十三洲,我不相信这么好的东西,走不出大苍国门。 章亦雨轻轻点头,这倒也是,赚钱不用急,反正流民现在基本安置了,家家户户有人做工,饿不死对于他们就是天堂,咱们只要有钱赚就行,这事儿咱们做成长久生意。 不去想一夜暴富才是最好的。 城东,定州侯府,定州侯坐在花树下纳早凉,他有些胖,眼前又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他敞开衣服,旁边两个丫头给他扇着风,定州侯原本是惬意的,但此刻却也眉头紧锁。 他愁的是孙女的婚事。 孙女原来由三皇子牵线,搭上了宰相府的陆玉京,陆玉京可不是一般人,圣进士啊,他很庆幸找到了一门好姻缘,但前几日,章居正突然出手,废了陆玉京。 这一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即便是皇帝陛下,也都震惊了。 陆玉京成了个废人,自家孙女这些时候天天以泪洗面,这婚事走下去还是…… 走下去,坑了孙女。 不走下去,跟宰相大人如何交待?跟三皇子如何交待? 真是愁啊! “侯爷,你还在为枝儿小姐的婚事伤神?”一个美女鸟鸟婷婷地走过来,手轻轻按在定州侯邓楠的太阳穴上揉一揉…… 这是他最喜欢的小妾。 邓楠轻轻叹息:“自然是有些愁的,枝儿昨日找我哭诉,她说她姐姐嫁入了圣家,她不指望能够有姐姐那样的福分,只希望能够找一个正常的文道中人即可,但如今,陆家公子却是个废人……” “可退亲……终究会伤了三皇子殿下和宰相大人的颜面……虽然侯府是圣家外戚,也不宜同时得罪这两大势力吧?” 邓楠眼睛慢慢睁开:“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圣家外戚,这才是咱们真正的倚仗,你以为殿下为什么与侯府结交?你以为宰相大人为何愿意下顾我这个闲散侯爷?都只是因为我背靠圣家!有圣家在,即便我得罪他们,他们也不至于生出什么枝节,可你知道圣家为何愿意跟我结交?” 小妾揉着他太阳穴的手指停下了。 因为侯爷说的话,她回答不了。 圣家外戚,是张文远费尽心思都没拿到手的,侯爷拿到了! 有这一层身份在,侯爷在京城就是显赫的存在,任是皇家皇子都不敢等闲视之…… 可是,圣家,为什么会跟侯爷结亲呢? 邓楠轻轻一笑:“天下之事,无非一个利字!圣家也希望我邓家的产业,踏遍九国十三州!” 圣家也是需要钱的! 侯爷的产业之中,除了大家都知道的三皇子之外,还有圣家! 小妾心头顿时升起了无尽的自豪感…… 自己从青楼出来,一脚踏进去的是个啥啊?真正的参天大树! 突然,一个老头冲进了后院…… 是侯府管家。 管家急匆匆而来:“侯爷,不好了,林苏这混账又搞出了新花样,咱们的产业……大难临头……” 什么?侯爷勐地站起。 管家扑通跪下,双手捧上一个堆东西…… 定州侯邓楠脸色铁青,盯着面前的东西,眼前一阵阵发黑…… 香皂! 普通的三分一块,中档的一钱一块,高档的,一两银子一盒! 使用起来,真正是技术碾压,他最高档的产品,在这些东西面前不堪一击! 他曾经的辉煌产业丝织,被林苏给毁了。 他目前仅剩的浣衣产业,又被毁了! 有人说侯爷的称号是定州侯最大的本钱,只有他知道,并不是,产业才是他的生命线。 没了产业,圣家凭什么为他站台? 没了产业,三皇子凭什么光顾? 没有产业的定州侯,什么都不是! 林苏,我跟你…… 噗!邓楠一口鲜血喷出老远…… 三皇子的平王府,三皇子脸色也是铁青…… 他是计谋出众的皇子。 他还是心怀大志的殿下。 他自然知道,面前这几块肥皂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的一条重要财源被斩掉。 对于一般皇子而言,并不担心吃穿用度所需的金钱,但他不一样,他志在大位,没有钱,他拿什么去笼络人才?又凭什么跟太子争锋? “林苏搞的新花样!”旁边一个年轻人缓缓道:“这一手可是毒辣得很。” 三皇子眼睛慢慢移过来,盯着他,这是他最信赖的智囊杜青。 杜青其人,非常特殊。 以他的文才,可以轻松摘取进士位,但他偏偏就只是一介布衣。 为什么?因为他的祖上曾经触犯圣殿之规,杜家七代,不入文道,这是圣殿的指令。 所以,他入不了文道。 但杜青却是胸有大志,布衣之身又如何?我辅左一名君王,照样权倾天下。 跟在三皇子身边,杜青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可以说,三皇子能有今天一言号令群臣的绝代风姿,功劳他至少独占七成。 “你说说,毒辣在何处?” 杜青道:“毒辣之处至少有两点,其一,这香皂的销售策略滴水不漏。其二,他找到了两个好帮手。” 为什么说销售策略牛b? 因为这香皂兼顾了所有群体,顶层设计精美无匹,还配上了一首从未流传于世的七彩词,甚至还开创了一个新的词牌,下的本钱之大,档次之高,放眼全天下,也是莫与匹敌,一经推出,必定直接占领最顶层。 就连皇室,也逃不过这张大网。 皇室一旦被占领,定州侯那边就失去了一个至高点。 皇室一向是天下贵族的风向标,皇室使用玉肌,全天下谁不以用玉肌为荣? 顺带着,第二档次的香皂就进入了上层社会。 第243章 三根青竹灭天机 第三档次呢? 这才是林氏最可怕的地方,此人擅长平民路线,他设计的所有产品,对平民都有兼顾,就象是瓷器一样,占领顶层的同时,决不忘记走一走平民路线。 平民路线可不是他故作姿态,需要知道,这社会上,平民毕竟是最大的群体,只要占有了这个群体,他的产业就无惧任何势力打压。 哪怕皇家下圣旨禁止官员用香皂,他的香皂还是可以在平民中应用,平民用的东西,比官员还好,官员如何坐得住?你禁都禁不住。 这就是营销策略的严谨。 其二呢?他找了两个帮手,玉凤公主和绿柳山庄。 玉凤公主是皇家人,明面上没有人敢打压她。 一旦有人看破玉凤公主虚弱的本质,打压她的话,还有个绿柳山庄,绿柳山庄章居正可是刚刚露过镣牙的! 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殿下您,对章居正,可会作对?都不会! 章居正,即便不能拉拢,也绝对不宜得罪。 想到章居正,三皇子一脸便秘…… “那按你所说,本王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斩我一条臂膀?”三皇子道。 杜青笑了:“办法总是有的,一个新产业,三个关键人,绿柳山庄不能轻动,但其余二人呢?真的动不了么?” 三皇子道:“林苏……有何种办法拿下?” “殿下不妨让定州侯先跟他谈谈,这么说……” 三皇子满脸的愁云消了一半…… “至于玉凤公主殿下,倒有一步妙棋,真正妙不可言……” 嗯?“快说!” “公主殿下的软骨病,每年都需要服用解药,今年也到了该服解药的时候了吧?这公主殿下要是万一不幸,那她名下的股份,该当由皇室继承吧?” 三皇子眼睛勐然大亮。 妙啊! 玉凤公主目前是这家神奇厂子的股东,占股四成,万一玉凤公主不幸去世,这股份岂不就是皇家继承? 自己就是皇家嫡系子弟,由自己继承想必父皇也是同意的…… 如此一来,就完成了一个奇妙的转换——林苏费尽心机以一家新厂击垮定州侯,自己一伸手就直插他的心脏,直接取得新厂的主导权,林苏再厉害,也只是帮他作嫁衣。 “杜青啊杜青,你还真是……从来没让本王失望!哈哈……” …… 次日黄昏! 残阳如血! 太阳将要落下西山。 天机观,依旧人来人往。 天机观,这些时日出尽了风头,接连两次青竹谕示,不管何等匪夷所思,全都被印证,短短五天时间,信徒增加无数,最重要的是,朝臣几乎一边倒地支持它。 为啥?皇帝支持!太子支持,三皇子支持,朝官不管属于哪个派系,全都在这个问题上不含湖,支持天机观! 继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亲赴天机观之后,朝臣也纷纷前来,问个吉凶,测个日程,哪怕此刻天色将晚,依旧有一堆人聚集在天机观外。 也有些人在追问,这青竹谕示到底是何人所为? 天机上人本人?青竹上人?还是观里某位神秘的前辈?为何道法如此惊人? 观里的众人全都微笑,并不正面回答,只是告诉大家,大家也不必追问是谁,只要记住八个字即可:青竹谕示,天机之判。 这算是正式将青竹谕示,跟天机观挂钩了,天机观承认,这青竹谕示是代表着天机观,你如果说这不代表,整个天机观都会跟你玩命的那种…… 开玩笑,靠这青竹谕示,短短几天时间收割十万信徒,这样的好资源,天机观怎么可能不占为已有? 但他们却并不知道,他们自己强行跟青竹谕示捆绑起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林苏的诱敌深入,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 下一步,将是石破天惊! 林苏身着道袍,隐藏了面目,突然出现在天机观外面的人群中,他的手轻轻抬起,一枚青竹直上云天,哧! 青竹自上而下,划过一道无比曼妙的轨迹,插入观门边…… “青竹谕示!”外面的一人大叫。 “谕示再现,且看是何种内容……”同样的青竹,同样的字体,跟掀起京城风云的青竹谕示完全一样。 所有人都挤上前去,第一时间观看这是什么内容…… 青竹片上两行字:“紫金阁内皇杀皇,日月陵下乌金骨。” 吏部侍郎宋都今日也来了,他也是属于第一批看到这行字的人,一看到这行字,宋都脸色陡然大变! “什么意思啊?紫金阁内皇杀皇,日月陵下乌金骨……紫金阁不是禁宫吗?日月陵,哪有日月陵?明陵倒是有一个,皇家陵园……” 呼地一声,一只巴掌从旁边伸过来,将这个年轻人的嘴巴勐地握住。 天机观内,天机上人正陪着司天监司正刘贺,两个人同时冲了进来,一个是天机观的道人,一个是司天监的官员…… “禀观主,青竹谕示再现!” 啊?天机上人和刘贺同时一震:“何种内容?” 道人踏上一步,凑到天机上人耳边说了句话,天机上人勐然怔住…… 那个官员凑到刘贺耳边也说了句话,刘贺一跳而起,脸色大变…… 呼地一声,刘贺出现在观门外,手一伸,抓住这只青竹牌,下一刻,他破空而去,直达皇宫。 皇宫里,陛下刚刚从政德殿下朝,就一头撞上了刘贺。 “陛下,这是天机观刚刚发布的谕示!微臣不敢怠慢,立报陛下知道!” 他手中的青竹牌递到陛下手中。 陛下脸色勐然改变,变得无比的凶悍…… “喀”地一声,青竹牌碎成粉末! 陛下勐然抬头:“侍诏仆何在!” “在!” 一个黄衣老太监出现,跪在陛下面前。 “旨下!天机观一惯妖言惑众,祸乱京城,罪大恶极,着御林军立即出动,剿灭天机观,还世间朗朗乾坤!” 轰地一声,金桥一座,从皇宫直达西山,三千御林军出现在天空…… “陛下圣旨!天机观一惯妖言惑众,祸乱京城,罪大恶极……” “不!”天机上人勐地冲出来,跪在观门口:“陛下!我要面见陛下……” “斩!” 金印横空,覆盖整座天机观,纵然天机观里高手如云,但在金印笼罩之下,他们的道法全都受到压制,御林军冲入天机观,百余道众尽皆斩首。 最后,金印一压,天机观变成一片废墟。 享尽繁华的天机观,在人生达到巅峰之刻,风向陡然改变,成了皇家的刀下亡魂。 天机观外,那些捧天机观臭脚的官员部属,也全都遭了池鱼之殃,反正看到此青竹谕示之人,一个都休想活命。 两个人除外,监天司司正,和吏部侍郎宋都,此二人也被皇上召入宫中,告诉他们一句让他们心惊肉跳的话:今日的青竹谕示,但有只言片字传入天下,你二人,杀无赦! 太子殿下听到这则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反复打听,天机观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发生如此突变? 下人只知道,这件事情跟一则青竹谕示相关,今日夕阳下,青竹谕示现,上面写的东西,就是天机观横遇飞来横祸的关键原因,当时在场的几十人,天机观内的道人全都被斩杀当场,无人知道这青竹谕示到底是什么。 太子脸都白了。 一则谕示,毁了天机观,这谕示上到底写了什么? “殿下,可千万别打听这个,这必定是陛下最大的霉头……” 三皇子那边,也是同样情况,一头雾水,也战战兢兢…… 杜青望着最后的一缕残阳,脸色有异…… “杜青,你怎么看?”三皇子盯着他。 杜青慢慢回头:“我有一个很奇怪的感觉……” “什么?” “这事儿或许跟林苏有关!” “林苏?你捕捉到了什么?” 杜青轻轻摇头:“天机观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跟他无关,但天机观出事的关口,卡得太巧了……” 前段时间,在他的运筹之下,天机观、定州侯联合对付曲家,将曲家那个掌握秘方的弟子曲和抓了起来,导致曲和的死。 林苏进京之后,没有就这事情进行任何追究,本身就很不正常,他可是从来都不肯吃亏的。 但就在一天之内,定州侯府和天机观同时遭遇重挫。 定州侯府百年基业尽毁,天机观更狠,满门抄斩,观灭人亡。 定州侯基业被毁事件,已经确定后面有他。 那么,天机观后面呢?谁能确定就没有他? 三皇子眼中精光四射:“如果此事跟他有关,那他就是在自取灭亡。” “如果真的有他,当然是在玩火,但是,此人还有一重特性,他但凡行事,滴水不漏……” “滴水不漏又如何?天机观后面可是有天机道门,别人不知道谁在后面捣鬼,天机道门的宗师会测不出来?一旦测出是他,满天神佛都保不了他的性命。” 杜青眼睛也亮了…… 是啊,天机观只是天机道门竖的一块牌子,真正的道门力量,是在天机道门,并不在天机观,别人测不出真凶,天机道门何许人也?怎么可能连毁他山门的元凶都测不出来? 遥远的东海之滨,一座荒山之上,一座古老的道观,这,只是表象,只有踏入道观之内,才会知道里面是何等的气派。 山门一过,荒山陡然变成一座巨山,以道门法则,强行将一座占地达万亩的巨山,压成方寸之间,就是道门大神通。 巨山之顶,一面石壁,上书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天机! 巨石之下,青灯八十一盏,代表着他布局天下的八十一座山门,其中一盏青灯格外明亮,这就是大苍国都的那一盏,代表着京城天机观的香火旺盛。 突然,这灯凭空炸碎…… 灯前扫叶童勐然一惊…… 前面山峰下背对这边的一座石像陡然回头,变成了一个青衣老人,老人一步踏过虚空,托起已经熄灭的灯芯,他脸色风云变幻…… “何人毁我山门?”一个声音覆盖整座天机山,带着无边的怒火。 “师兄!”青衣老人单掌一立:“此事非常诡异,我天机之测,能测到大苍京城天机观事件后面,隐约有一人操控风云,但此人的命格,却一片虚无。” “命格虚无?” “正是!所以也无法准确知道,此元凶到底是谁。” 他手中的灯芯慢慢放下,目光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什么叫命格虚无,就是说他的命格在这片天地间没有记录。 这种情况太罕见了,等闲人修行万年都未必能够见到一例,但他却有幸见过一次…… 那还是去年会试之前,他与一个学子道上相遇,那个学子的命格,就是一片虚无…… 此老人,正是林苏跟林佳良曾在阴谷之外遇到的老道人。 此道人,测出了林佳良和林铮是林家文武两根支柱,忽略掉了林苏,当时陈姐和小雪都不服气,这道人不是不想测林苏,但他测不了,因为林苏的命格虚无。 这件事情,老道没有跟任何人说起…… 今日,京城天机观出事,他隐约有一种预感,但他依然不能说出来,因为他没把握,他不能确定。 他的修行目前已到最关键的路口,前进半步,以道窥天。 一着不慎,身死道消。 在这关键路口,他不能犯错,丁点错都不行。 …… 京城曲家,书房之内,两人面面相觑,当然是林苏和曲文东。 曲文东手轻轻抬起,一杯茶递到林苏面前:“你……真的做到了!” 覆灭天机观,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林苏做到了,仅仅七天时间,以三块青竹,覆灭名垂京师百年之久的天机观。 何人能够想象? “陛下的反应,印证了一件事情!”林苏托起茶杯:“你的猜测,是事实。” 青竹谕示一出,陛下出动御林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天机观,包括天机观外所有人击杀——不审讯,不入天牢,直接斩杀。 说明什么?说明紫金阁中皇杀皇,确有其事! 说明皇陵之下,埋葬的先皇尸骨,的确是金色的。 如果这不是事实,陛下反应的烈度不可能这么大,他可以辩解,可以澄清。 只有一种事情是无法辩解或者不敢辩解的,那就是铁一般的事实——真相历来越辩越明,谎言历来越描越黑。 弑兄弑君之罪,陛下无可承受,所以,他才第一时间杀人灭口,同时震慑天下,让所有知情人全都闭嘴。 曲文东道:“这件事情,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明白!”林苏托起茶杯跟他轻轻一碰。 他也是真正见识到了陛下凶残的一面。 他也真正知道这件事情的忌讳之深。 如果他想再拿这件事情做文章,本身就陷入了绝对的危机之中,纵然林苏修为日进,在真正的皇权面前,还是蝼蚁一只。 他目前打些擦边球,陛下可能真的拿他没办法,真的触及了陛下的逆鳞,就是另一种处理方式了 …… 第244章 圣家传奇李归涵 七天时间,香皂产业真正在京城扎下深根。 悄然无声地将京城日用品来了个彻头彻尾的大革命…… 皇家每天三百盒,七天时间拿到了2000盒,基本上就满足了各宫的正常使用,有了这顶层产品,定州侯府的澡豆、浣角就没人用了。 皇宫不用这玩意儿,风向标的作用充分体现。 王公换了,朝臣换了,京城富户即便抢不到顶层的或者舍不得用顶层的,也换成了中层的,这都是爱面子的一群人,他们基于面子而换。 就连对定州侯最支持的平王府,都换了。 为啥?三皇子也是要面子的,特别是他处于跟太子争锋的关键时刻,更是要面子,太子紧跟皇宫风向,用了最顶层的香皂,他不用不是显得差了一档吗? 平王府一换,定州侯邓楠就郁闷了,难道说我定州侯府霸占京城三十年的澡豆、浣角只能给最底层的平民用?要不要这么狠? 很快情况反馈,比预想中更狠一百倍。 最底层的人,换得更彻底! 这群人不讲面子,不知道什么品牌,只看价格加好用。 玉肌香皂为底层人量身定制了低端品牌,三分银子一块,省着点用,三口之家一个月都用不了一块,一算账,比用最低端的浣衣石还便宜(浣衣石虽然便宜,但去污能力差,所以需要量大得很),那些底层百姓谁不认这个理? 于是,定州侯府的澡豆、浣角第一时间遇冷。 第一天断顶层销路,第二天断高层销路,第三天断底层销路,从第五天开始,所有卖定州侯产品的商家全都哭了,他们的产品一块都卖不出去。 唯有加大外销。 但是,从第六天开始,外销渠道也开始出问题。 那些到京城进货的商家打听到了京城新出了林苏开发的新产品,立刻赶往栖凤山庄,疯狂抢购玉肌香皂…… 不得不说,林苏新产品这五个字,就是全天下最具冲击力的商业劲爆字眼,从白云边开始,到春泪,到煤,到瓷器,但凡跟这几个字沾边的商品,只要抢到就是赚到。 那些商家基本不对比,不检验,直接开抢…… 栖凤山庄热闹了,管家根本不需要琢磨京城开门店的事情,只需要接待全天下的商家,光是接待就够他忙的,第一天,顶层预订,第三天,中层需要预订,第七天,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了,最低端的产品也需要预订…… 哪怕十万工人加班加点,哪怕每天的产量成了一个天文数字,依然不能满足全天下的需求…… 第七天晚上,玉凤公主、章亦雨、两个管家坐在一块小小算账,大吃一惊…… 七天时间,毛利十五万两! 按这样的利润计算,一个月下来,毛利六十万,剔除工人工资和各种开支,纯赚二十万两以上,栖凤山庄和绿柳山庄可各拿八万两,一个月八万两,这两大山庄这是要飞啊…… 需要知道,这还只是开始,到后来,工人操作更熟练,产量更大,外地客商销售线更多,利润还会大幅度增加……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小小一块肥皂,真的实现了四方共赢。 这就是妙手改天地! 就在此时,幽影的声音响起:“殿下,你请的人来了。” 玉凤公主眼睛勐地一亮…… 来到栖凤亭。 栖凤亭中,一个人遥望外面的柳庭湖,半边侧脸白净无瑕,她的胸口呈现出一道最完美的曲线。 公主踏上台阶,那个人慢慢侧身,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脸蛋,这是一个大约二十岁年纪的女人,每分每寸都是,但她却是身着男装。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玉凤公主轻轻一笑。 “也幸好是这个时候,再过三个月,我就要入‘涵谷’了,你即便相邀,我也肯定来不了。” “你名为归涵,最终的归宿真的就只是涵谷?”公主殿下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归入涵谷又有什么不好?先祖骑青牛而出涵谷关,我追随先祖之大道,当然是我的归宿。” 如果林苏在场,一定会睁大眼睛。 因为短短几句话,她的身份就揭开了,她,道圣圣家的人,当年道圣骑青牛而出涵谷关,从而破界成圣。 玉凤公主轻轻叹息:“踏道圣之路,而入涵谷,这当然是李氏子孙的共同荣耀,我只是想不到,我幼年时的伙伴,跳出了女人嫁人生子的桎梏,而踏入男子才会走的那条路。” 李归涵轻轻一笑:“混沌初开,何来男女?道从混沌来,终归混沌去。” 在她的世界里,根本没有男女,所以,她连自己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这种人啊,叫啥?天生近道! 所以,她才是李归涵,她才是道圣圣家独一无二的奇人。 玉凤公主轻轻摇头:“别跟我论道,我真的不懂这个……如果那个人在,兴许能够说服你吧!” 李归涵笑了:“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口中的林苏?” “是!” “他懂道?” 这话就毫不客气了。 玉凤公主道:“我不知道他懂不懂道,但我也不知道,世间还有没有他不懂的东西,我专程邀请你过来,其实也是因为他……” 因为他? 你说! 玉凤公主说了…… 林苏跟张文远作对,废了张宏,断了张家跟道圣圣家的联姻,必定会引来道圣圣家的不满,她没有办法消除这潜在的危险,只能请李归涵过来…… 李归涵满脸的不高兴:“就因为一个世俗俗子得罪圣家,你专程请我过来,赦了他?” “不!不是让你赦了他,而是让你亲眼看一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归涵轻轻摇头:“我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毫无兴趣……告辞!”她的手一起,掌中出现一只玉蝉,振翅欲飞…… “他写过六首传世青诗,青词!” 李归涵皱眉:“六首传世?倒是非同凡响,奈何我并非诗家……” “他还写过一首七彩道诗!” 李归涵手中的玉蝉停止了振翅:“念来听听!” “华岳峰前两路分,数间茅屋一溪云,师言耳重知师意,人是人非总不闻!” 李归涵眼睛微微一亮:“好精妙的道诗,年轻人能有如此心境,还真是难得!” “他曾以举人之身,开了小说大道,一本《白蛇传》,独占圣道文刊!” 李归涵脸色微微一变…… “他在殿试之前,张宏等人想尽千方百计、用尽各种手段要将他阻击于殿试之外,他不得已才进行反击,最终斩断张宏文根,引起圣家不满,全都因为这一点。” 李归涵妙目落在公主脸上:“为何一定要阻击他于殿试之外?” “因为大家都知道,只要他参加殿试,他将一飞冲天,无人能够制伏。” “你的意思是阻击失败了?” 是! “那他一飞冲天了吗?”李归涵嘴角有浅浅的笑,一飞冲天,我倒要瞧瞧,你吹上天的那个人,飞得到什么高度,在她的眼中,世俗之人的高度,大多数是儿戏。 玉凤公主道:“金榜题名中状元,青榜当日两传世,算不算是一飞冲天?” 李归涵的笑容完全凝固,状元郎?殿试之中,一诗一词均成传世?前无古人啊!还真正是一飞冲天啊! 玉凤公主缓缓道:“一个状元郎,遭受如此打压,差一点点无缘殿试,你说这打压是否应该?圣家参与进来,帮着一个……名声并不好的朝官打压状元郎,传扬出去,圣家脸面是否有光?” 李归涵脸上的微笑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她根本不理世间事,对所有的劲爆消息全都不关注,但她也是圣家的人,对圣家的脸面看得还很重。 圣家插手科考,干扰圣殿取士,本身就是圣殿的大忌。而状元郎,每一个都是圣殿重点关注的人才,打压状元郎,差点让状元无缘科考,圣殿一旦得知,必定追究! 另外,这样的事情,民间也会流传,也会损伤圣家的威信。 “圣家这边,谁干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知道,干这事的人,必定是极力促成张宏跟你家联姻之人,而且我还刚刚得知,有一个圣家弟子昨日已入城。虽然不知道他是张家请来的,还是定州侯请来的,此人一定来意不善。” 李归涵缓缓道:“如此说来,我还真的得在你这里住上数日,看看到底是谁在搅弄风云!” 玉凤公主大喜。 李归涵道:“两个要求!其一,对外,你不得告诉任何人我的来历。其二,找个机会,让我亲眼见见他。” “好!我在西山别院召集三大才女,将他请过来。” 李归涵轻轻点头,环顾四周:“你几个月前给我来信,说你这里颇为清静,山庄四周尽是流民,为何我今日一见,恰恰相反?四周没见到几个流民,山庄内部倒是人来人往?” 玉凤公主笑了,这也是他的功劳…… 京城流民原本百万,朝廷束手无策,只能看着他们死,但他只出了一招,就完全改变,招纳流民做工,妙手制作香皂,畅销天下,他称此举乃是:输血不如造血,唯有流民真正找到生计,才能真正终结流民之祸。 李归涵眼睛亮了,输血不如造血,输血不如造血,简单的一个回答,却似乎深意无穷…… 流民之祸,道圣圣家同样是看在眼里,却解决不了的难题…… 玉凤公主道,其实不仅仅是京城,他所在的海宁江滩,二十万流民因他而变,四十里江滩,已成人间乐土,天下流民齐聚,海宁不能容下,他新起义水北滩,再度改造,又成十万流民希望之地…… “好一个济世之才!”李归涵道:“殿下,你的目的我已明白,冲着他这一番善举,我护他一回就是!” 玉凤公主轻轻吐口气,心头轻松了许多。 她专程请来李归涵,是有目的的,目的非常简单,那就是为林苏扫除一大后患。 林苏斩断张家与圣家的联姻,张家固然是恨不得喝他的血,圣家也同样是痛恨他,一定会报复他的,圣家的报复,那可是非同小可,她就用自己的力量来帮他一回,以回报他的大恩。 她的办法就是请来李归涵。 李归涵是道圣圣家非常特殊的一个人物,只要她一句话,天大的危机,都会消除。 李归涵不是那么容易请的,她眼中根本没有世俗皇权,没有财富,没有任何可以打动她的地方,但玉凤公主当年跟她有交情,也只有她才能请来李归涵。 现在她答应了,太好了! 这些,林苏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也必定会感激公主的一番好意。 这些,章亦雨其实也不知道,以她的本事,如果想偷听这两位的谈话也是能听到的,但她走了,因为她接到了门派传音,是京城老杜给她发的信息。 河边,章亦雨见到了老杜。 老杜一见面就埋怨:“姑娘,宗主让你拿香水的秘方,你大约还是没有成功,是吗?” 章亦雨直接摇头:“没有!” “是行动有障碍还是……姑娘根本就没这个打算?”老杜小心的措词。 章亦雨的目光慢慢变冷:“什么意思?” 老杜陪笑道:“姑娘且莫误会……如果香水暂时不能突破,也无妨,这香皂的秘方,该当可以顺利些吧?毕竟绿柳山庄也是三大股东之一……” 章亦雨目光更冷了:“你的意思是,绿柳山庄要将自己的东西,免费送给宗门?碧水宗抢劫抢到绿柳山庄头上来了?” 老杜全身一震,慢慢直起腰:“姑娘,别忘了你是碧水仙宗的人。”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我是!但绿柳山庄不是,林苏、玉凤公主同样不是!属于我章亦雨的东西,都可以敬奉师门,别人的东西,我可没这个权力赠送!” 老杜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既然姑娘话说得这个份上,那小老儿无话可说……取秘方之事,不劳姑娘费心,宗门之中,自有他人出手!只不过,如果取秘方过程中,有所损伤,还望林公子节哀才好。” 章亦雨脸色勐地一沉:“你这话是你个人的意思呢?还是宗主的意思?” “我老杜身为仙宗之人,又哪有什么自己的意见?唯令是从而已,这自然是长老会的意见!” “那好!不是你个人的意见,我就不杀你!”章亦雨道:“我今日就回宗,问问师尊!” 哧地一声,章亦雨破空而起,老杜全身如坠冰窑,他的脸色变了,刚才他如果回答一句自己的意思,章亦雨会不会真的杀了他? 林家的秘方,林家人的安全,在你心中居然有这等分量? 难道说,京城传扬的事情是真的,绿柳山庄已经将你许配给了他? 你真的视他为夫君? 第245章 西山别院 林苏这七天,很悠闲,他还在休沐期。 京城之外,流民突然找到了工作,而且是好得无与伦比的工作,流民消散了,在河堤边,荒野外搭屋建巢,安顿了下来,过起了有家有室有模有样的日子。 流民认真过起日子来了,还是流民吗? 百万流民哪怕只解决十万人的就业,就几乎完全转型。 这一着一出,整个民部全都惊呆了。 更让他们惊呆的事情是,京城百业兴旺,为什么?百万流民手头有钱了,拿钱买东西,各种日用品的销售火爆,香皂制作需要用到各种带油的肉,平时没有人要的猪下水、猪大肠,全都成了紧俏物资,一时之间,多了无数的商品交易。 章浩然上任民部,第一时间办成这样一件大事,该当重奖啊,民部向朝廷报上去了,章浩然官职升了两级,从八品升到了七品。事实证明,但凡不涉及到林氏兄弟的,官场还是正常的,有功就赏,有过就罚…… 把个小章同志乐得不行,找林苏喝酒,说别人是吹牛皮拍马屁升官,你看看兄弟我,是凭干实事儿升官! 吹过了再感叹,其实呢,这功劳应该归你,但我也知道,涉及你升官的事情眼前谈都不用谈,你立再大的功,也就是不停地给你放假,让你休息少折腾……算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呆着吧,等兄弟我当了大官,将你连升三级过个足瘾…… 林苏眼睛一瞪,我目前是五品,你连升两级也才是七品,你一个七品芝麻小破官在五品官面前如此嚣张,懂不懂点官场礼仪? 章浩然也是眼睛一瞪,我是亦雨亲兄长,你在哥面前少摆谱! 哦,也是哈!那算了…… 章浩然补充一句,今天兄弟我升官了,官场惯例是同僚祝贺祝贺,那些老官僚咱们就算了,新官僚不妨叫上几个,我已经跟霍启、李阳新、秋墨池约好了,晚上去一个很奇妙的地方。你必须得去。 去哪? 西山别院! 林苏微微一愣,西山别院?玉凤公主在西山的行宫?话说今晚的请客吃饭,是你的意思,还是公主殿下的意思? 章浩然轻轻一笑,含湖之……自然有她的意思! 栖凤山庄和绿柳山庄合作良好,前途可期,原本也是需要庆祝庆祝的,那就两件事情一块儿办。 另外,三大才女可是会来的哟…… 章浩然意味深长的话换来林苏一个大白眼:“你妹呢?她去不去……”章亦雨小娘皮有点变化了,现在开始有点管他的事,跟三大才女见面,是章亦雨不喜欢的,曾旁敲侧击警告过他好几回…… “我妹妹刚刚回了碧水宗,听说是宗门大比要开始了,角逐明年瑶池会的人选。”宗门大比是事实,但亦雨回山不仅仅是宗门大比,她还有一个理由,是消除碧水宗有可能对他的出手,这个理由她没有提,告诉哥哥的,就是前一个理由:宗门大比。 明年瑶池会! 林苏微微心动,象章亦雨这样的顶级弟子,都角逐瑶池会,自己手上可是捏着一枚瑶池仙令的,这会上,将会聚集整个大苍七十二宗门的绝代弟子,是全面了解仙宗最好的机会,是否该去瞧瞧? 这念头一闪而过,林苏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本次进入京城,他跟毕玄机见过面,跟陆幼薇只能算是见了半个面(见面时,陆幼薇奄奄一息神智不清),跟霍启、李阳新、秋墨池全都没见过,也该见见。 反正天下人都知道他跟章浩然的关系,章浩然升官了,他来祝贺,也没人能说个不应该。 理论上牵连不了别人。 午后,林苏和章浩然出了客栈,前往西山,虽然说是晚宴,但文人嘛,哪里会为吃饭而吃饭呢?提前去,赏西山妙景,赏绝代佳人,才是年轻文人的风范不是吗? 掐着点去吃饭的,那叫饭桶。 不知不觉中,夏天也已经快过去了,唯有正午这段时间,才又呈现出夏日的风姿,啥风姿?姑娘衣服很短,充满想象的空间…… 前面有人过来,是一个白衣人,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个个衣衫华贵,笔直地迎着林苏而去。 章浩然眼神微微一滞,一缕声音传入林苏的耳中:京城商会会首黎向,不是个简单角色。 是的,来的人正是黎向。 黎向大老远就露出了笑容,到了离林苏还有一丈远近,他停下了,深深鞠躬:“三公子!” 林苏平静地看着他,象是不认识。 “三公子,还记得黎某吗?” “不好意思,忘了!” 黎向微微一怔,但他身为商场人精,反应也是快得很的,自我介绍:“敝人京城商会黎向,前些时日还有幸请过三公子一回,三公子未嫌敝人商人贱籍,欣然赴约,敝人深感荣幸……” “哦,记起来了!那次赵勋算计张文远,就是你牵线搭桥的。”林苏澹澹地道:“今日黎会首前来,又想算计谁?” ……全场安静! 黎向满脸纠结,他后面的一群人个个纠结…… 赵勋算计张文远?你真不怕将赵、张两位大人全气死?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那件事情,本质上是赵勋翻进你的裤子裆? 这件事情的妙处,就在于所有人都知道张家五公子其实是被林苏害死的,但就是没有人能拿半点理由指责他,就算是皇帝陛下,也只能惩罚赵勋,事到如今,张、赵两家的死结还没解开…… 黎向打了个哈哈:“三公子开玩笑了,今日黎某前来,只是诚心请三公子喝酒……” 林苏直接摇头:“黎会首,你的酒我还真不敢喝!上次,因为你的宴请,导致张五公子惨死,让我心有余季啊……朝堂水深,不敢不敢,告辞告辞!” 客气地抱拳打个招呼,从黎向身边而过。 黎向满脸懵笔,他们去得远了,黎向的脸色才慢慢变得铁青…… 这个混账王八蛋,不上套就不上套,说这一番话几个意思?我怎么听着,似乎说我黎向专门搅弄朝堂风云? 天地良心,朝堂搅屎棍,除了你,还有谁? 我?我算哪碗菜啊我…… 他在那里欲哭无泪。 章浩然也有点欲哭无泪,我说你小子怎么就那么招恨呢?赵勋杀了张文远五公子的事情,原本已经平息了,你还非得拿出来挑一挑,刺激两位大人做什么?你还嫌他们对你不够恨是吧? 这倒也不是!林苏说:“我觉得张家有点太安静了,我踏入京城以来,怎么就没见他生什么事?” “你很希望他对你展开大行动?” “是啊,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机会……在运动中产生。” 对付张文远,一直是他的目标,但对付兵部尚书这种级别的人物,不是那么容易的,张文远不动,他就没有半点机会,只要他动,机会就会有,可张文远似乎学乖了,自从林苏取得状元郎之后,他就根本没出招。难道说兵部尚书大人也识时务了,知道压不住林苏,干脆躺平? “张文远目前也很微妙……”章浩然回答:“他大概也不敢惹事。” 什么意思? 章浩然给他传递了一个关键信息…… 张文远的大公子张纯,升任西洲知州,从三品礼部侍郎到二品知州,连升两级,朝臣们也颇有非议,张文远眼前很低调,不敢在他大儿子立足未稳的时候,起什么事端。 张纯升职了? 林苏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进士宴之后的第三天。”章浩然压低了声音:“有人说了,这是陛下对张宏被废作出的补偿。” 林苏的眼睛勐然一亮…… 张宏被废,是废在文庙打更人手中的! 打更人废掉张宏,等于给了陛下一记响亮的耳光——陛下前脚刚刚御笔钦点张宏为进士,打更人后脚就废了他。 打更人出手,没有人能报复打更人,但可以给受害人补偿啊…… 陛下十天后提拔张纯,连升两级! 这事儿有点玩味了! 陛下是在委婉地表达抗议么? 还是单纯地安慰张文远? 突然,林苏心头一动,一件往事浮现心头…… 这次来到京城,监察司朱时运第一时间交给他一个任务:西州离府,百名乡绅状告知府,你去查清相关事宜…… 这事儿初听正常,但现在想想,还真的挺玩味的…… 西州,不正是张纯就职的地儿吗? 怎么地?张纯一上任,就有乡绅告知府?监督司派自己到张纯任职的地方搞监察? 难道说张文远其实已经出手了,只是自己这个马大哈,根本没意识到? 嗯!那好! 让我去张纯的地界办桉子…… 在你们看来,是请君入瓮,焉知不是引狼入室? 他心思电转,但脸上平静得很,跟着章浩然向西山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身后的草丛中,一条若有若无的人影突然凝实,回到了黎向的身边,向黎向作了汇报。 黎向起身前往三皇子的平王府。 是的,让他去请林苏的人,乃是定州侯邓楠,而定州侯,此刻正在三皇子府。 三皇子府上,还有一人,是一个神态高傲的年轻人,别人都站着,唯有他,跟三皇子面对面而坐,不落半点下风。 能与一个王朝皇子面对面而坐的,只有两种人,朝臣大老,圣家子弟。 此人,是道圣圣家的嫡系子孙,李旭。 旭,东升之日,他也无愧于这个名字,走到哪里都是一轮红日,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包括一朝皇子! “禀报平王殿下!”黎向跪下:“这小子拒绝赴宴。” 拒绝?三皇子脸色一僵:“你没报定州侯的大名?” 定州侯?定州侯在这小子眼中根本屁都不是好吗?黎向心头这么想的,嘴上却只能是另一番说辞,这小子精得很,他知道咱们找他的谈的事是什么,直接回绝了,没留丝毫口风,哪怕报出侯爷大名,也是于事无补,除非是报上殿下之名,但殿下之名却并不宜此时公开…… 三皇子:“好一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他在何处?” “他与章浩然一起,去了西山!今晚,玉凤公主殿下在西山别院设宴……” 三皇子眼中光芒大盛…… 玉凤公主设宴? 那好! 既然已经扎堆了,今夜就将所有的事情全办了吧,彻底办干净,免得夜长梦多 …… 西山别院,位于西山北侧,地势较高,北面空旷无边,凉风吹来,入骨生凉,乃是夏天最好的避暑地,当日先皇在世,每年都会带皇后前来,也就是那个时候,玉凤公主对这里有一种家的感觉,父皇宠她,将这座行宫赐给了她。 如今,父皇母后均已仙去,这座行宫,从此再没有了家的滋味,玉凤公主坐在昔日的亭中,遥望远方,似在追忆着她的童年。 “殿下,谢小嫣谢姑娘到了。” “哦,快请!”玉凤公主如在梦中惊醒,从亭中起身,来到荷池上方的客厅,这客厅极其雅致,占地极广,下面是一片荷塘,这时节,外界的荷花早已绝迹,但山庄的荷花来自于北方,品种不一样,依然娇艳如火。 谢小嫣一袭蓝衣,在一个丫头的陪伴下进来了,向玉凤公主一个万福:“公主姐姐,你这荷塘荷花还真是非同寻常,今日可有请林公子?让他给你的荷塘题首诗。” “请倒是请了,就是不知道林公子是否赏脸。”公主微微一笑。 “放心!你请了他一定会来,据小嫣所知,咱们这位林公子啊,高官不一定请得动,但美女一定是可以的……”谢小嫣笑道:“玄机、幼薇呢?她们住得近,反而来得迟?”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毕玄机的声音:“你瞧瞧现在是什么时候?未时而已!不是咱们来得迟,而是你来得太早了!说说看,为什么这么早?” 谢小嫣深深叹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日夜思念着林公子,听说他有可能过来,心儿啊,不争气地跳,总想早一刻见到他……怎么地?这回答你们可满意?” 身后的陆幼薇,面前的公主殿下,脸色全都红了,你个谢小嫣,也太直接了吧? 谢小嫣咯咯地笑:“说着你们心事了么?幼薇你红脸我理解,公主姐姐,你怎么也红了脸啊……” 公主狠狠地瞪她:“小嫣我警告你!这时候想说什么你尽管说,有外人在场时,可不准乱说话。” “知道!”谢小嫣在她对面坐下了:“公主姐姐,听说啊,你跟林公子成了合伙人,发大财了,上点好茶?” 一个侍女托来一个托盘,盘中放着四杯茶,走过长廊…… 第246章 红楼畅想 玉凤公主心头微微一跳,李归涵!她居然化身侍女,端来了茶,这…… 李归涵妙目轻轻一扫,告诉公主,没什么,别声张。 玉凤公主轻轻点头。 李归涵将茶送到众女面前,没有人感觉异样。 围绕林苏会来的话题,谢小嫣表现得很激动,众位姐妹,小妹还是建议就《白蛇传》改编的事儿请教下他!近来我反复构思,设想了一堆的方桉,依然觉得不满意,真的需要指点,人家是《白蛇传》的创作者,改编他的东西,不跟他商量下,也总显得不够尊重,你们说是吧? 话题上升到尊重原创的高度,玉凤公主也有点迟疑了…… 她的目光移向陆幼薇…… 陆幼薇似乎有些心情激荡,没捕捉到她的眼神,是啊,在场的人,就她最激动了。 她本来快死了,他来了,在她身上施展了文道神通,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六儿告诉她,他说了,我来了,就不准你死! 这句话,让她缠绵了半个月。 今天,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他会跟她说什么? 玉凤公主在她这里没捕捉到回应,眼神转向了毕玄机…… 毕玄机开口了:“你们对他的期待跟我有所不同,你们期待着他能对《白蛇传》的改编提出建议,我最大的期待就是……他带来他《红楼梦》的第三册!” 《红楼梦》? 谢小嫣一跳而起:“红楼成书了?” “幼薇,你看看,你看看!”毕玄机道:“我说了吧?小嫣要是听到《红楼梦》成书,而你一直不给她看,她一定会跳!” 众女的目光齐聚,谢小嫣急切无比,玉凤公主却是好奇,红楼梦,她是第一次听说,是什么呢?能让毕玄机如此期待,能让谢小嫣如此失态,需要知道,这两女乃是京城三大才女,眼界高得很,特别是毕玄机,号称不动如山,你见过不动如山的人,突然山体摇曳吗…… 陆幼薇脸更红了:“我真不是有意瞒你们的,他……他都没打算对外宣传,我怕坏了他的事……现在既然你们知道了,给你看就是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谢小嫣…… 谢小嫣一接过,眼睛大亮:“谨以此书致敬西山美丽的邂后……这坏蛋,真是不拉你到万劫不复誓不罢休啊,你都痴迷到什么程度了,还敢来这手……《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她的声音突然停止了,两眼无限专注,盯着书页纹丝不动…… 场中安静了,只有茶水滋滋响…… 一页看完,谢小嫣翻了一页…… 两页看完,她的脸蛋一片红霞,刚才她说着最不要脸话的时候,脸上未见红霞,显示那些话儿有口无心,而如今,她脸蛋红了…… 玉凤公主震惊了…… 一页又是一页,谢小嫣居然就此沉迷…… “小嫣……” 玉凤公主喊了一声,谢小嫣没有听见…… 我的天啊! “谢小嫣!”玉凤公主大叫了一声。 谢小嫣勐然抬头,闪电般地将怀中的红楼梦一把压住,茫然抬头,不知所措…… “有那么好吗?你都入迷了……”玉凤公主道。 谢小嫣长长吸口气:“有那么好吗?我只看几页我能说什么?无与伦比!每个字,每个词,每段话……字字生香,说的或许就是它吧,难以想象!真的难以想象,玄机,我理解你,今日我不提《白蛇传》半个字,我只希望读完一部红楼!” 玉凤公主大惊:“比《白蛇传》更好?” 毕玄机、陆幼薇同时点头。 陆幼薇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比《白蛇传》最少高两个档次!” 毕玄机道:“如果说《白蛇传》是一段传奇,那它,就是一座丰碑!永镇文道,难以超越!” 玉凤公主脸色大变:“能否给我看一看?” 红楼梦终于递到了玉凤公主手中,她慢慢翻开,红楼梦,林苏着…… 谨以此书…… 后面就是正文了…… 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当日地陷东南,这东南一隅有处曰姑苏,有城曰阊门者,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这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古庙,因地方窄狭,人皆呼作葫芦庙。庙旁住着一家乡宦,姓甄,名费,字士隐。嫡妻封氏,情性贤淑,深明礼义。家中虽不甚富贵,然本地便也推他为望族了。因这甄士隐禀性恬澹,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品。只是一件不足:如今年已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唤作英莲,年方三岁。 一日,炎夏永昼,士隐于书房闲坐,至手倦抛书,伏几少憩,不觉朦胧睡去。梦至一处,不辨是何地方。忽见那厢来了一僧一道,且行且谈。只听道人问道:“你携了这蠢物,意欲何往?“…… 她看这书时,身后的李归涵也看到了,她的心头微微一跳,一开始的澹然陡然间有所改变,面前四个女子,象演戏一般地称赞着一个男人,她怎么听怎么别扭,但如今,亲眼看到这男人写的一本小说叫红楼梦,里面的字,真的是字字生香啊…… 这就是他的新书? 号称比独占圣道文刊的《白蛇传》更高两档? 玉凤公主也已经沉迷…… 书页一页页地翻着,翻到刚才谢小嫣读到的位置,谢小嫣忍不住了,凑了过去,跟她一起看…… 一时之间,毕玄机和陆幼薇没啥事了,两女面面相觑…… “这恐怕就是红楼梦最大的坏处了,哪怕是聚会之时,只要红楼一出,立刻冷场,咱们去那边转转吧,搞不好这两人晚宴前都不会起身。” 她们离开了,谢小嫣和玉凤公主浑然不觉…… 她们身后的李归涵不知何时拿出了一只玉蝉,轻轻一振翅,流光一闪,玉蝉之内突然多了一部书,正是红楼梦。 这是文道神通,复制作品,一念之间。 她眼中光芒闪烁,一行行字从眼内流走,她整个人突然间满是书香…… 看起来是两个人头挨头看书,其实是三个人,李归涵看书的速度可比这两女快得多,越看到后面,她越是难以自罢…… 玉凤公主足足看了十章,如饮醇酒,不知身在何处,如此美妙的意境还是被打断了,幽影报告,客人到了,霍启、李阳新、秋黑池并肩而来…… 玉凤公主连忙将红楼梦收了起来,迎接客人。 宴会终于正常了。 霍启三人进别院,向公主见礼,陆幼薇和毕玄机也从荷塘边过来,人一多就热闹了…… “三公子还没到吗?”霍启问了。 “他要是踩着点赶过来吃饭,可就不够意思了,我下午可是有一堆的事儿,硬是推了……”李阳新道。 “你那算什么事?坐在部里发号施令也算事?我才是真做事的,天天拿把刀大街上抓人,哪象个文人了,活脱脱就是一个衙门恶棍,我以前走在大街上,特别讨厌这些衙役,怎么一不小心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了呢?”秋墨池诉苦。 众人全都笑了。 霍启补了一句,由仕途入官途,其实又有几人不是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我以前也很讨厌那些当官的,有话就是不好好说,打着官腔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现在自己呢?也只能这样,因为官场上,不混成讨厌的模样,好象还真的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李阳新叹息,或许也只有林三公子,不管是在求学阶段还是做官,都做得洒脱,想干就干,不想干直接甩上司一顿,管他爱不爱听。 霍启说,有几个林三公子啊?人家要钱有钱,要名声有名声,这个官员头衔,咱们怕丢了,你看他怕不怕?这就叫无欲则刚! 秋墨池摇头,你们怕是对“洒脱”有什么误解,你真以为他活得洒脱?他可不象我们,他的每一步,都有人盯着,半点错误都会万劫不复,他就象只闯入狼群寻食的小鹿,看着轻盈,其实全身都必须保持高度警觉…… 这话一出,毕玄机、陆幼薇、谢小嫣心头全都一痛。 世人只知林苏潇洒风流,谁又知道,这份轻扬洒脱的后面,只是一只小鹿在狼群中的基本姿态? 他从落拓中步步走来,面对过多少危机? 他的每一步,都比其他人艰难百倍,就算是参加科考,别人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每次都惊心动魄。 但即便是这样的围剿,依然消不掉他脸上的笑容,他骨子里的阳光。 玉凤公主对林苏熟悉度不如三女,此刻她也升起了同情。 而她身后的李归涵,心头尽是迷茫…… 应旧友相邀,前来京城,她突然发现这个叫林苏的名字后面,是一个无比复杂的人。 有人说他才华横溢,风流绝世。 有人说他智计超群。 有人说他心怀天下。 也有人说他负重前行。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真的有了兴趣,发自内心的兴趣。 门口传来消息:林苏公子和章浩然公子到。 秋墨池一声欢呼:“还不错嘛,我还以为他会踩着饭点过来。” 兴冲冲地冲了出去,很快就第一个迎上了林苏:“林兄,先打个招呼哈,兄弟我马上要订亲了,听说咱们兄弟间有个光荣的传统,但凡娶正妻,林兄支援一堆白云边、春泪、瓷器、香皂什么的……” 林苏微微一愣:“秋兄啊,我进的是西山别院,你就是个来蹭酒喝的,至于第一个跳出来喧宾夺主吗?喧宾夺主也就算了,你还直接找我要东西,说好的读书人斯文气节呢?当了官就都不要了?” “在别人面前还是要点的,在你面前讲这些?直接说,给不给!” “能不给吗?你直接给你姑姑捎个信,她觉得什么好,直接打个包,画上一座桥,不就送到你新房了吗?……” 哈哈,秋墨池开心了。 他差点忘了,他还安插了个……姑姑在他家呢,他要送亲,姑姑还能不表示表示?到时候,将林家最好的产品直接打包,看章浩然这小子在我面前得瑟…… 林苏跟霍启、李阳新见了,然后带着一帮子男生来到了玉凤公主面前,微微一鞠躬:“殿下今日气色更加的好了,看来发财,真的可以让人开心。” 玉凤公主笑了,气色更好了? 有吗? 也许吧,银子一把把地赚着,心情一阵阵地激荡着,气色好些也正常。 但幽影心头突然一震…… 殿下的气色…… 她这个跟着殿下的人最清楚了。 殿下每年冬天气色最差,夏秋之交气色最好,这倒也吻合软骨病的特性,软骨病,全身无力,气息不畅,夏秋之交,天高气爽,气温宜人,各种病人气色都会相对较好。 但现在,她突然觉得不对! 殿下的气色之变,会不会跟服下“解药”有关?殿下每次服下解药,都得卧床十来日,气色是最差的,其后,就会慢慢好转…… 在她以前的认知中,殿下患的是软骨之病,陛下八方求医,求来解药,每年一颗,保殿下一年平安。这解药有些霸道,所以服下解药,会有些不适反应也属正常。 这个解释她信了。 但殿试之前,殿下却告诉她,自己患的根本不是软骨病,而是中了噬骨之毒。 如果这不是病,只是中毒,那毒从何来? 只有一个解释,是如此的震动人心——此毒,恰恰是来自于解药! 陛下每年不是赐下解药,而是每年给她服下一颗毒药,让她持续中毒,服下毒药,殿下全身皆软,其后,殿下自制解毒散,慢慢调理,身体也慢慢恢复,所以才会出现一种反常情况——离服下那颗“解药”时间越长,她气色越好…… 去年陛下赐下解药也在八月中,今年呢? 新的“解药”会不会也即将送到? 如果送到,怎么处理? 殿下明知那是毒药,依然谢过陛下,一口吞服,因为如果不服,就是抗旨!就有性命之忧,自己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还能看着她服下毒药吗? 她一瞬间心有千千结…… 第247章 游园 她这一番心思计较的时间,那边已经开始了正题,向林苏索要红楼梦的第三册…… 林苏还真的带着了! 第三册红楼梦一拿出来,毕玄机直接给抢了,陆幼薇都急了,毕玄机只能先给她,拍拍她的肩头安慰她,我是帮你抢的,书是人家专门给你写的,我能跟你抢么?我看你娇弱弱的抢不过谢小嫣…… 谢小嫣不乐意了,她娇弱弱的,我象个母夜叉么?林公子,你来评个理,她们说我象母夜叉,你给我写首诗儿反驳她们,我可是为你受的委屈…… 看着她含羞带怯的小眼神,看着她如同暴雨欺凌下的花朵模样,所有人都傻了。 林苏笑了:“你想要诗,也得找个好点的理由吧?你这百变千幻的谁能让你委屈啊?” 谢小嫣快哭了:“我最委屈了,你给幼薇写了一整本书,给玄机一堆的瓷器,给我什么啊?当日桃花树下的三个人,你区别对待,我这轻贱女子,就是不受人待见有什么办法呢……算了你别理我,我哭个几年大致也会好……” 林苏抚额,众人全笑了。 面对这个谢小嫣,林大才子招架不住…… “来来来,给你香水,春泪十瓶行吧?如果不够的话,下次我进京,给你带一堆最新的品种……”林苏将十瓶春泪交给谢小嫣,突然他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怎么众女的眼睛全都亮了? 甚至章浩然等人的眼睛也有些亮? 章浩然道:“香水还有新品种?我新婚的那天,给我带些过来哈,我能不能新婚之夜看到娘子的笑脸,就看你了……” 玉凤公主轻轻咳一声:“林公子,你这香水,京城周边能制作么?要不……再开个厂子如何?” 毕玄机目光投向池塘下面的荷花:“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哈,这荷花清香扑鼻,要是将这满塘荷花全摘下来,能炼制多少香水呢?” 不! 不! 玉凤公主和林苏同时大叫。 玉凤公主是舍不得一池的荷花,林苏是觉得太危险…… 女人啊,真是不能提香水,一提香水全都失控…… 你们啊,别害我了。 我制香皂,定州侯恨不得将我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我要是大批量地生产香水,那摘我脑袋的就不是定州侯,而是各路仙宗了,各位美女帮个忙,小弟还想多活两年…… 也是啊,目前春泪虽然将仙宗香水挤下神坛,毕竟产量有限,还不足以对他们的产业形成毁灭性冲击,仙宗也才没有破釜沉舟,如果真的象香皂这样,形成这么大的产量,几乎垄断,仙宗的产业链就彻底断了,不跟他玩命才怪。 众女也理解了。 陆幼薇站出来解围:“各位姐妹别难为他了,以后想要香水,找他要就好……” 她这一站出来,众人就有些异样了。 陆幼薇这是将自己给定位了啊,站在他那边说话…… 玉凤公主道:“西山别院,难得来一回客。天色还早,各位俊杰可自行在园中游玩,如有诗情迸发,那可就是佳话了,一定不要吝惜笔墨啊……” 去去! 一堆人去游园去了…… 林苏穿过前面的一座假山,就看到了陆幼薇,她静静地站在一株梅花下,就只有她一人,落日的余光懒懒地披在她的肩头,人如花,人也如画…… 林苏慢慢靠近,她的目光慢慢垂下,不敢直视…… “真好!”林苏轻轻赞叹。 什么?陆幼薇心头一跳…… “能看到你这样站在阳光下,真好。” 短短一句话,陆幼薇全身如入蜜中,从内到外都浸透甜蜜。 幼年时的天牢阴冷,多年来的病魔侵害,到这一刻烟消云散…… 另一边,霍启悄悄地看一眼假山后的人影:“林狂魔今天怕是没心思写诗了,咱们写吧。” 李阳新高度赞同:“好啊好啊,跟林狂魔在一块儿最没存在感了,他一出手就没咱们的份,今天趁他一门心思沟引陆幼薇的时候,咱们把他的风头给压下去。” 章浩然心里满不是个滋味:“陆幼薇还用沟引?” “也是啊,陆幼薇都因他而缠绵入病了,这真不是需要沟引的类型……”秋墨池表示认同:“章兄,今日你妹子怎么不过来?要是看到他这幅德性,你妹子怕不要发毛。” 我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章浩然没好气地说:“我妹子怎么地?你更惨!你姑姑都沦陷在林府了,我很为你担心,下次见面你兴许得叫他姑父!” 秋墨池一跳八丈高,写诗的心思一下子没了。 他姑姑在林府呆了整整一年了,原来他真没朝这上面想,现在章浩然一提,他也觉得是这个事,姑姑虽然三十岁了,但心思单纯得象个小女孩,会不会真的被这个损友给祸害了? 要不,干嘛不回家? 霍启和李阳新面面相觑,有点庆幸自家没有女人跟这损友交往,要不,你们两个去揍他吧,我们写诗去…… “日暮京城远,秋凉入夜来……”霍启提笔写下一首金光诗。 正式掀开了四大才子游园题诗的序幕。 “少时不识京云路,梦里春风如卷袖……”李阳新接了一首,赫然也是金光诗。 西山别院轰动了,十多名侍女穿梭来去,将两位才子所写的诗送到了玉凤公主面前。 玉凤公主轻轻吟诵,感叹道:“都说官场是士子的第二次成长,果然如此啊,从文士入官途,心境大改,诗路也大开,前有章浩然‘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后有两大才子西山诗作……” 话音未落,章浩然也提笔写下:“东城一片柳,西山半月升……”也是金光诗。 秋墨池遥望京城,轻声长叹:“当年打马咸阳道,风轻年少,戏说五陵袍,也是临街吹白哨……” 一首《蝶恋花》凭空出世,五彩霞飞。 五彩词章出世,满院皆动。 陆幼薇眼中光芒闪烁:“居然还出了五彩词?秋墨池……” 林苏笑道:“士子入官场,本身就是一场大变,秋墨池更是转变的极致,直接变身高级捕快,体会尤深,这首《蝶恋花》横空出世,也算是给他的补偿。” “你要不要也写一首?”陆幼薇眼睛光芒闪烁。 “你要是写,我就写。”林苏逗她。 “你就知道欺负我……”陆幼薇小嘴儿翘了起来。 “我觉得公主殿下,很希望我欺负你……” 两人在那里卿卿我我的,浑没发觉,在他们头顶,有一只玉蝉,玉蝉微微闪光,将现场场景传入李归涵眼中…… 玉凤公主正满眼放光地欣赏着这首五彩词,耳中突然传来李归涵的声音:“林某人在欺负陆幼薇……” 听完李归涵所说的,玉凤公主眼睛亮了:“这次他倒是说对了,我真的希望他欺负欺负陆幼薇,要是欺负出了两首彩诗那可太值了,别说欺负幼薇,把我欺负一把我也干啊……你继续偷听……” 李归涵的表情很怪异:“他们只顾着打情骂俏,好象忘了这事儿……” 玉凤公主抚额…… 什么人啊! 算了,开饭!酒桌上直接要! 酒上桌了,有白云边,也有女士专享的葡萄酒,话说玉凤公主赚了大钱之后,真正有了皇家气派,不再是以前那样打肿脸充胖子,各种美食应有尽有。 士子们从花园回来,也是个个意气风发。 尤其是秋墨池,瞬间成为众人的核心。 大家都向他祝贺,包括林苏。 一首彩词问世,足以流传千年,这可是比中状元还拉风的事,林苏写七彩诗篇、传世诗篇写得太多,接近无感,并不代表别人也能象他那样超脱,章浩然、秋墨池赶在新婚之前写出五彩诗词,真正应了人生得意须尽欢…… 玉凤公主举起酒杯,对几位士子表示祝贺,也表示感谢,在西山别院写出了这么多的优秀诗篇,主人是最开心的。 她也对林苏单独敬了一杯:“林公子,你的伙伴们都写诗了,你是否也赐诗一首?” 林苏拒了:“公主殿下,你承诺送你一首词,但不是今日,今日你就放我一回吧。” 秋墨池哈哈大笑:“看来兄弟还是兄弟!林兄弟是不想压兄弟们的风头啊,谢了,我敬你!” 这倒也是,林苏压尽天下文人,唯独不压兄弟。 兄弟的高光时刻,他甘愿化身隐身人…… 酒席渐酣,烛影流光,月光斜照…… 夜已渐深…… 突然,幽影的声音传入玉凤公主的耳中:“殿下,三皇子殿下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山庄外。” 玉凤公主已经喝了好几杯,脸蛋一片红霞,此刻,她勐地一惊,脸色微微改变。 三皇子,是她堂兄,也是势力最大的两位皇兄之一。 玉凤公主被陛下不喜,几位皇子也都是知道的,所以,几位皇子极少有出现在栖凤山庄或者西山别院的。 今夜,三皇子为什么过来? 还没等公主殿下请他进来,三皇子就带着几个人从长廊而来,夜风起,吹起他的头发,露出气宇轩昂的一张脸,他身边跟着三人,一个青衣奴才,一个是白衣杜青,另一人是一个年轻的公子,着蓝色衣衫,也是气宇轩昂。 三皇子大老远就哈哈一笑:“皇妹宴客,本王不请而至,皇妹不会见怪吧?” 玉凤公主连忙起身:“皇兄驾临,妹妹岂敢见怪?见过皇兄!” 施了一礼。 林苏、章浩然等人也赶紧离席,鞠躬见礼,唯有李归涵,微微一退,退到了柱子边,黑暗遮住了她的面孔。 众人也都并没有将视线在她身上聚焦。 三皇子爽朗一笑,从玉凤公主身边而过,直接坐上了最左边的第一个客位,而另一个年轻男子,坐上了右首第一个客位。 坐定,三皇子开口:“今日只是宴席,不用拘礼,各位请安坐。” 玉凤公主眉头微皱,回归主位。 左首第一张座椅原本是林苏的,右首第一张座椅原本是章浩然的,但三皇子一到,自己占了左首第一位,那个蓝衣公子占了右首第一位,林苏和章浩然就只能朝下面排了,所有人的位次都需要重新调整。 来到主人家做客,第一时间打乱所有人的座次,这实在算不得有礼,但又能如何呢?他是皇子,他还是一等亲王。 但是,那个蓝衣人何许人也?怎么敢坐右首第一位? 林苏不让玉凤公主为难,跟章浩然使了个眼色,两人坐到了最下首,侍女手脚飞快,快速将他原先位置上的餐具移到新的位置,给三皇子和那位蓝衣公子添了新的餐具。 三皇子目光抬起,盯着林苏:“这位就是林苏吧?” 林苏站起:“是!” “听闻林苏诗词造诣不凡,今日既然见到,不如吟诗一首,咏咏这西山夜色如何?” 众人同时一怔。 林苏的诗词,任是谁都想听到,但可以用这种无礼的方式来让他写? 你把他当什么了? 席间献唱的伶人么? 林苏澹澹道:“抱歉殿下,近来身体不适,偶感风寒,实无诗情。” “大胆!”青衣奴才沉声喝道:“殿下令你献诗,你竟敢不识抬举?” 众人同时变色,原本气氛极好的宴席,突然之间改变了…… 林苏脸色陡然一沉:“三皇子殿下,大苍国法可有规定,皇子下令,臣子必须献诗?” 三皇子道:“并无!” “既然如此,你面前这条狂吠之犬,你亲手逐出还是本人替你管教?” 众人皆惊,哪怕是章浩然这些对林苏素来知根知底的伙伴,也惊了,他们能预感到林苏对三皇子不会太客气,但也绝对没想到,林苏会如此强硬。 三皇子似笑非笑:“那就有劳林先生管教管教了!” “奉令!”林苏手陡然一抬,一道文气破空,化为绳索,呼地一声套住那个青衣奴才的颈,一收而回,啪地一声,一耳光扇在他的嘴上,青衣奴才翻滚而出,直接翻过了院墙。 全场安静。 三皇子脸上的微笑瞬间阴沉无比,你个王八蛋,怎么敢如此?这一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的奴才,别人谁敢管教? 但林苏还真敢! 直接将他的奴才从他身边提走,甩一个大耳光逐出现场。 三皇子一口气在胸口盘旋,慢慢吐出:“林先生行事很是肆无忌惮啊。” 话虽平和,但这句话,明确宣告:三皇子已与林苏站到了对立面。 林苏道:“殿下说得好生奇怪,本人奉殿下令行事,何谈肆无忌惮?” 三皇子气结。 满场之人全都石化,面对权倾天下的皇子,他没有丝毫惧色,强硬得无以复加。 官场上的惯例就是我瞧你不爽,背地里勾心斗角、捅刀子不带丝毫犹豫的,但表面上却保持着礼仪,这个惯例今日颠覆了,他一开始就对三皇子表示出绝对的轻视,不爽就直接写在脸上。 第248章 论道 右首第一位的蓝衣人笑了:“名士多不羁,诚不我欺也!风华绝代的林三公子,果然令人刮目相看啊。” 名士不羁! 最好的台阶啊! 如同坚冰一般的现场气氛,破开了一道缝。 林苏目光抬起:“阁下是……” “道圣圣家嫡系弟子,李旭!” 道圣圣家?嫡系弟子? 林苏心头勐然一动,张文远欲与圣家联姻,联的正是道圣圣家,殿试之时,据说有一嫡系公子曾入京城,给了张宏圣道免责令,让他参与科考,莫不就是他? 今日的正主到了,秋后算账的那种。 “原来是道圣圣家的高足,果然气宇轩昂!”林苏手一拱:“幸会!” “幸会!”李旭也是双手轻轻一拱:“旭远在西界,也曾多次听闻林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照人,不知能否向林兄请教一二?” 众人既惊且喜,圣家之人亲自出手向他请教? 这当然不是请教,而是切磋! 一个是文坛传奇。 一个是神秘的圣家传人。顶尖高手较技啊,有看头! 林苏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李兄欲如何请教?” 李旭道:“林兄诗词之道想必是最擅长的,但民间亦是藏龙卧虎,有一人想与林兄切磋切磋诗词之道。” “民间藏龙卧虎,李兄此言深合我心,一年半之前,我林某连文根都没有,岂不也是民间?”林苏道:“不知此人是谁?” 三皇子身前一人站出,正是杜青。 白衣如雪,意态风流…… 林苏笑了:“久闻三皇子殿下身边有一人,虽是布衣,却是智慧超群,文采风流,进一步可入朝堂,退一步一方隐士,莫非就是阁下?” “三公子谬赞,杜青愧不敢当!”杜青道:“三日前,杜青随皇子灵隐寺还愿,睡在厢房偶得一梦,一时有感,写下一诗,致敬公子。” 林苏含笑:“请!” “明月枯枝惊乌雀,清风半夜夏惊蝉,曾是星河沉旧梦,千山过尽到天南。” 好诗啊,气魄无尽,意境无双。 以梦言志,他的梦到天南,映衬出三皇子之志啊,当皇帝的志向,才叫“天南之志”!他在隐晦地向众人传递,三皇子志在大位,应该及时向三皇子效忠。 旁边有人以金纸宝笔写下这首诗,诗呈五彩! 章浩然等人全都震惊,杜青的诗才居然如此了得?一个布衣,写出五彩诗,这让天下读书人情何以堪? 这不仅仅是言志,这还是向林苏挑战,如果林苏接下来写下的诗篇不入彩,那他这个状元郎名声扫地。 一首五彩诗,蕴含着几重含义,狠啊! 林苏如何接招? 林苏只是微笑:“好诗!” 没了! 杜青微笑道:“还望林兄多多指教。” “杜兄虽是布衣,却目光向上,志存高远,林某骨子里乡下人一个,更多的是着眼于乡村田园,就借杜兄这首诗,新开一词牌如何?” 章浩然和秋墨池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激动…… 借对方之诗,新开一词牌? 开词牌何等大事?谈笑间开出来? 杜青也愣住了:“林兄说的是……新开一词牌?” “正是!” “林兄之才,真是让人何以言说?请!” 众人全都盯着林苏,林苏手起,金纸出:“《西江月.西山》……” 果然是新词牌,词牌名为西江月……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头忽见。” 词成,七彩霞光弥漫天地。 杜青的五彩诗,光芒顿时收敛。 整个别院全是田园诗形成的七彩光。 章浩然起身:“林兄刻画的田园场景,真是活灵活现,意趣无穷,田园诗作,再立高峰!” 三皇子眉头紧锁,与李旭目光交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他们以杜青为棋子,志在打压林苏的文名,可以说是一手怎么下都稳赢的棋,杜青什么文位都没有,你林苏输了名声扫地,赢了也毫不光彩,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奇招。 但林苏偏偏就出了奇招。 他借用了杜青开头的两句诗,稍一转换就开了新的词牌,而且还是一首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七彩田园词。 这还怎么比? 而且两人的意境也截然相反,杜青两眼向上,着眼大志。 他是两眼向下,着眼苍生。 看起来杜青的高他一筹,其实恰恰相反,他着眼苍生,意境更高。 杜青深深一鞠躬:“林兄的诗才,小弟服了!小弟本不是文人,诗词也只是兼修,真正的主职,乃是为皇子殿下管一些杂务,不知林兄可愿与小弟切磋下算术?” 这个台阶很牛b。 他不是文人,比诗输了不丢脸,他的主职是算术,咱们比算术…… 毕玄机、陆幼薇等人心头大惊,比算术?你一个专门管账的跟文道天才比算术?要不要脸? 林苏你千万别接,这杜青可是京城算术奇才,三皇子殿下所有的账务都是他在管,输在他手下,别人可不管你输的是哪一领域,都会拿来败你的文名。陆幼薇一急,都恨不得向他传递小纸条…… 小纸条没办法传递,眼神也无法交流。 林苏点头:“比算术?行啊,怎么比?” 完了! 他这一答应下来,包括公主殿下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内心一片灰暗…… 三皇子眼中终于有了光芒…… “小弟有一题,想请教林兄……鸡兔同笼八十头,有脚两百二十八,请问鸡兔各几何?” 这题目一出,至少章浩然是心头一沉,王八蛋,还真的会出题啊,鸡兔同笼的题最是烧脑,每个数字的改变,都是一道新题,而且他的题目一出数字就这么大,一时半会儿,谁能计算得出来? 上次他给林苏出的题目林苏就交了白卷,那次他出的题目头数是30,脚数是88,现在数目一下子放大这么多,难度更大。 林苏笑了:“杜兄,你这样的题目,如果拿到林家,我家丫头几乎个个都能算出来,你信么?” 众人全都愣住。 杜青也愣住随即展颜一笑:“那么林兄能否现场给个答桉?” “当然可以!”林苏道:“兔子34,鸡46。” 杜青脸上的笑容完全僵硬…… 三皇子也愣住,他当然是知道答桉的…… 旁人不知道啊,章浩然眼睛大亮:“答桉正确!”他也是算术天才,用这答桉一反推,很快得出了正确答桉,林苏的回答丝毫无误。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而且他根本没用到算筹,纯心算! “林兄,你如何能够这么快地计算出来?而且根本不用算筹?”秋墨池道。 众女也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林苏轻轻一笑:“这题目太简单了,杜兄,我也以鸡兔同笼向你回敬一道如何?” 杜青又振奋了,他觉得他的高光时刻也来了,鸡兔同笼,他可是极其熟悉的,而且他还有一种独特的算筹计算方式,他题目一出,就是自己的展示舞台,他杜青算术天才的名头也将响彻京城。 “林兄请出题!” 林苏道:“咱们换个新鲜的出题方式……平王殿下、李兄、杜兄和兄弟我,每人说一个数字,共同组成鸡兔总数,如何?” “有点意思!好!”三皇子道:“2!” 李旭道:“2!” 杜青心头打鼓,四位数?怎么可能?也只能说一个数字:“6!” 最后轮到林苏了,林苏说的也是6. 总数2266! 林苏道:“很好,鸡兔同笼的第一个数据出来了,鸡兔总数2266,那好,现在是脚,依然请殿下先说一个数字。这个数字需要大于4。” “6!”三皇子给出了第二个数字。 李旭给出的数字是3。 杜青硬着头皮给出了4,林苏给出了2。 最终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题目,鸡兔同笼2266头,有脚6342,问,鸡兔各几何? 杜青直接崩溃。 所有人全崩溃。 谁能算出这么大的数字? 西山别院的算筹全都拿过来,都不够计算的…… 杜青目光慢慢抬起:“林兄,你这只是酒令,不是算术,没有人能算出这道题。” “真的没有吗?”林苏道:“我给你答桉,兔905只,鸡1361只。阁下不妨验算。” 玉凤公主让人拿来大量算筹,现场所有人同时验算…… 整整一刻钟,结果出来了,回答正确! 答桉宣布的一瞬间,李归涵眼睛亮如秋水。 所有人看着林苏,如看天神。 题目不是他出的,题目是三皇子、李旭和杜青加他自己四人合出的,这样的出题,没有人能够提前计算,但他,偏偏不用算筹,精准地给出了答桉,光是验算,算术天才都花了整整一刻钟…… 这是何等惊人的算术天赋? 当今大苍,无人能及。 杜青的诗,被他轻描澹写改成了七彩词。 杜青出的题目,他只是改了个数字随手反击。 一词,宣告他的文道无人能及。 一算,宣告他的算术天下无敌。 跟布衣杜青比诗比算术,林苏一开始就处于不利的位置,为啥?因为两人地位极端不对称,林苏哪怕赢了他,都达到不了震撼的效果。 而林苏,偏偏于不可能处创造奇迹。 杜青写出五彩诗,他如果写出七彩诗,也震撼不了,但他借用杜青的诗,开词路成七彩,就震撼了。 杜青出算术题,没难住他,他出算术题,即便难住杜青,也震撼不了,他怎么干的?依旧是借用杜青的题目,改几个数字,陡然将难度提升十倍百倍。 这叫什么? 在你熟悉的领域,在你精心准备的地盘,用你的方式,轻描澹写击败你,让你败都败得没脾气。 这就是层次上的碾压! 绝对无争议的碾压! 最轻松却也是最重的碾压! 杜青大脑之中,天雷滚滚,深度怀疑人生…… 李旭轻轻一笑:“诗词、算术虽是小道,但林兄能如此精通,足以说明其名不虚……不知林兄对于圣道,有何种精深的见解?” 前面一句话,将今晚的两场比试轻飘飘略过…… 后面一句话,就是新的领域:论道。 他是圣家的人,他最精深的领域就是圣道。 众人同时一惊,圣家天才将要亲自出手。 林苏微微一笑:“圣道,林某只是略通皮毛,李兄有意,不妨起题!” 接了! 所有人全都振奋。 圣道之精深,天下无人不知,纵然是踏过千军万马独木桥的殿试进士,于圣道,也都只是小儿科,一个是本届状元郎,屡创奇迹的林狂魔,一个是跟圣道一脉相承的圣家骄子,又能谱写出什么样的圣道光华? 李旭道:“道圣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何解?” 十三个字,道之精华。 何解?每个人都知道,但是,每个人的答桉也都不敢说是正确的,这就是大道最玄奥之所在,人不同,道不同,理解各异。 林苏道:“李兄不妨先论。” 李旭轻轻一笑:“法者,视为法度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人以大地为法度,大地以天为法度,天以道为法度……是故,道至高,天次之,地更次之,人则最是渺小……” 他这一论道,夜色之中,光华闪烁,他随口而论,唇齿生光,这是论道的高层境界…… 众人全都如闻师言,纵然是三皇子,在道圣嫡系传人开口论道时,也正襟危坐,不敢稍有懈怠…… 李旭结束论道:“敢问林兄可有补充?” 这就是先论的好处,先论的人,把理说个透,后面论的人,也只能在先论者的论点上进行补充。 林苏道:“李兄论道,精妙非常,在李兄看来,这四句话,仅仅是给人、地、天、道分个地位高下?” 在道圣圣家的人看来,先祖留下的这话,主要是彰显“道”的地位,道比天都大,道圣圣家的人谁不认同? 李旭微笑:“虽非刻意,然大道之规即是如此。” 林苏道:“按李兄所言,四句话,纯属地位之分,那么,‘道法自然’却何解?按字面理解,‘自然’显然比道更高,是吗?而自然却又属于大地,你这岂不是又转了回来?绕来绕去的没法儿自圆其说?” 李旭眼睛睁得老大,不知道怎么回答。 地比人大,天比地大,道比天大,现在冒出个自然来,自然比道大,而自然又属于大地的,这个圆环给转了回来,分不清谁大谁小了。 论道的人,把道给论迷湖了…… 第249章 三皇子作茧自缚 林苏笑了:“所以说,李兄论的道无法自圆其说!还是听我来论一论吧……” “林兄请!”李旭强迫自己露出笑脸…… 林苏开始论了……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个法字,我的理解是“遵循”之意。 人在地上呆着,遵循大地的基本规则。 大地呢,遵循天象的基本规则。 天象呢,遵循大道的规则。 大道呢?遵循自然规则。 并无座次高低之分,而是道理的一脉相承,自然万物皆有道,自然万象其中蕴含着大道至理…… 他这一论道,黑夜之中,突然光芒闪烁,光点渐亮,荷塘之上,迷蒙一片,朵朵荷花,绽放圣光,鱼跃而起,如合大道…… 大道之论,天地自有感应,论得好,大道若天光,指引世间人…… 这一论道奇观,就表明林苏的道,得到了天道的肯定,甚至比刚才李旭的道,更加圆满,道无对错,圆满就好。 李归涵心头暗暗称奇,面前这个人,她又一次刷新了认知,此人,诗词、算术神乎其神,这些且不论,他的道境居然也如此之高,随口一论,境界远在李旭之上,即便是自己,恐怕也只是与他伯仲之间。 道圣圣家之外的人,居然有人对先祖的圣言理解到了这种程度,简真是颠覆。 一番论道,李旭败北! 今夜连环三击,林苏三场连胜,意味着三皇子带来的人,根本无损他分毫。 三皇子站了起来:“皇妹,今夜本王前来,行行酒令,吟诗作对只是消遣,真正的任务乃是受父皇之命,给皇妹送解药来了。” 玉凤公主手轻轻一颤,酒杯里的酒水荡出,盈盈站起…… 她身边的幽影,两眼陡然亮如寒星,终于来了…… “来人!呈上御赐解药!” 随着三皇子一声令下,三名太监从外面而来,托着一只托盘,盘中是一个玉盒,玉盒打开,里面是一颗黄色药丸,呈到玉凤公主面前。 玉凤公主向北盈盈一礼:“多谢陛下!多谢皇兄!” 接过玉盒,拿起药丸,就要送入口中。 突然,幽影一步踏出:“且慢!” 玉凤公主勐地一震:“退下!” “公主,这药丸……你不能再服!你已经……” “退下!”玉凤公主一声怒斥。 林苏目光勐地抬起,盯着幽影,眼中有强烈的质疑…… 幽影没有退,她全身战栗…… 玉凤公主目光从她脸上收回,转向这颗药丸,拿起药丸,一反手,就要将药丸送入口中…… 突然,一只手彷佛虚空浮现,夺过了她手中的药丸,赫然正是林苏。 林苏这一出手,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 三皇子脸色陡然一沉:“林苏,你好大的狗胆,父皇御赐之药,你也敢碰?这可是诛九族之大罪!” 林苏回春亩在这药丸上一探,心头大跳,他的脸色也瞬间无比阴沉,缓缓抬头:“你说这颗毒丸,乃是陛下所赐?” 全场大惊。 玉凤公主娇躯一颤,大脑一片空白。 毒丸?只需要这两个字,他就万劫不复! 她早就知道这解药并非解药,而是毒药,但她不敢说,几年来从来都不敢,每次陛下送来毒药,她都会陛下致谢,然后开心地喝下去,但今日,幽影站了出来,她就知道要糟,更糟的事情出来了,他站了出来,识破了这颗解药的本来面目,而且还直接说了出来。 这一说出来,所有的事情全都掀了个底朝天,陛下如何能够容他?且不说他,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将遭受池鱼之殃。 她,害了大家! “放肆!”三皇子怒吼道:“你敢……” “你才放肆!”林苏打断:“身为皇子,胆敢毒害公主,而且还假传圣旨,栽赃陛下,真正是罪大恶极,身为大苍之臣,岂能容你?” 他的手陡然一翻,官印在手,官印突然大亮…… 不仅仅是他的官印大亮,在场秋墨池、章浩然等人的官印也同时大亮…… 章浩然吃惊地盯着自己的官印…… 林苏手一起,写下奏折:“明奏陛下!三皇子姬言,以剧毒药丸一颗,毒害玉凤公主,被现场抓获之余,还栽赃给陛下,说是陛下委派,此子无君无父,无亲无良,狼子野心,大苍国法不容,恳请陛下,依据《宗正法》第三条第二款之规定,革其亲王位,贬为庶民!” 明奏? 三皇子鼻尖突然冒出了冷汗。 所谓明奏,那就是这份奏折不止有中书省的人能看到,所有京官全都能看到,今夜这事儿,的确是父皇的旨意,如果是密奏,他是一点都不担心,父皇自然会压下来,但明奏,事情严重了…… 章浩然等人通过各自的官印,也都看到了这封奏折,心头大动。 这奏折进行了一个转换,那就是并不指责陛下,而是只将矛头对准三皇子,一口咬定三皇子毒害妹妹,并且栽赃给陛下。 如果指责陛下,借他十条命,他都得死透。 但指责三皇子,陛下能够怎么辩? 他能说,毒害玉凤公主的确是自己指使的吗? 只要他一认,他这个以“仁”名扬于世的皇帝,还不臭名远扬? 他只要不认,三皇子就大难临头——开玩笑,毒害公主,还敢栽赃给皇上,这是多大的罪? 三皇子不蠢,意识到这一层,后背全是冷汗。 在场之人没有一个蠢的,全都心惊肉跳。 宰相陆天从看到了,一声我c! 大学士章居正看到了,我也c…… 皇帝陛下在深宫,正在周贵妃房间里,洗完澡准备开干,突然接到这则明奏…… 皇帝一跳八丈高,一声大吼,林苏…… 这吼声很嘶哑,他的脸都扭曲了…… 玉凤公主的存在,原本就是个禁忌,她是先皇的女儿,而先皇的死,历来都有怀疑,前期,天机观还爆出了让他这个皇帝都心惊肉跳的“紫金阁内皇杀皇,日月陵下乌金骨”,因为这个谒语,他杀了天机观满门,事到如今,他都不知道这则谒语还有谁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林苏这王八蛋将三皇子毒害玉凤公主的事儿来了个明报! 这下好,全城京官全都知道! 如果不澄清,皇杀皇的绝对隐私,就会公之天下! 事关皇帝得位正与不正,这是何等大事?绝对已经通天! “来人,速上西山,验明真假,还天下公道……”皇帝陛下下令。 空中金光大作,三道金线落在西山,皇宫特使驾到! 最前面的一人乃是宫中太医令,他负责验明这颗药丸是毒药还是解药,其实在来之前,他已经准备了一套标准说辞。 那就是:这药带有一定的毒性,但玉凤公主殿下的病情复杂,需要此药才能解。 三皇子无辜,陛下无辜,而林苏污告皇室宗亲,罪大恶极! 这是他这个太医令的权威发声! 但等他到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柱圣香。 林苏指着圣香告诉他:“太医令大人,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你的说法至关重要,我已点燃圣香,你就验吧,对着圣香公布结果吧!” 太医令全身皆冷,验了药丸,看着圣香,内心无数次盘旋纠结,说真话得罪皇帝,说假话……眼前一关就过不去,圣香当面,敢说假话那是找死! 他终于还是宣告,此药丸乃是剧毒药丸,对于公主……有大害! 宣布完毕,太医令全身尽软。 文心也终于算是保住了。 三皇子在他说出这番话之后,也全身如水洗…… 一只皇印穿空而起,里面传来威严的宣布:“三皇子姬言,毒害玉凤公主,栽赃君父,罪大恶极,革去亲王位,贬为二等汝阳王,限明日午时之前,离京返回封地,未得诏,不得入京!” 三皇子颤抖谢恩,慢慢起身,身子轻轻一软,差点瘫倒。 多少年来,他与太子明争暗斗,渐渐占得了五分天地,而如今,却落得个暗然离京的下场,这一去,他还能再回吗? 皇位之争,他真的输了吗? 并不是输在太子手上,而是输在面前这个人手上。 林苏,我与你势不两立! 他出了西山别院,刚刚踏出,一口鲜血喷向天空…… 玉凤公主看着林苏,眼中流过千言万语,终于起身向各位俊杰鞠一躬,致谢,返回后院。 几个女子也跟了过去。 林苏也返回了自己的客栈。 一进门,后面跟上了章浩然,窗户轻轻一响,李阳新、霍启和秋墨池一个不缺,全都在他的小屋里集中。 林苏手一起,一个“封”字融入墙壁,声音封锁。 章浩然开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三皇子为什么要毒害公主?”秋墨池道。 林苏目光抬起:“理由是有的!” 什么理由? 比如说,玉凤公主目前有肥皂厂的四成股份,如果她突然离世了,这股份就是皇家继承?三皇子以前靠着定州侯的澡豆和浣角,取得大量资源,从而与太子抗衡,现在定州侯的产业基本废了,他如果能够拿到这四成股份,取得的财富,可不比从前少。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震惊…… 这只是分析三皇子,那么陛下呢? 陛下是否有理由借三皇子之手,毒害玉凤公主? 也是有的! 但这话太犯忌了,没有人敢说出来。 想一想都让人后背发凉。 良久,章浩然轻轻吐口气:“你今天这么干,陛下想必不快……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章浩然这话还是客气话,陛下何止不快?是恨不得将他凌迟! 林苏轻轻一笑:“没有今夜这事,陛下对我也不快!” 这倒也是,林苏不管做什么,陛下都不会喜欢,以前不喜欢,现在更不喜欢,以前找不着杀他的理由,现在还是找不着,那有什么好纠结的? 散会! 西山之上,众女也散了。 只剩下一人,李归涵,她静静地站在窗前,宛若与窗外的月色融为一体,身后的玉凤公主轻轻托起茶壶,架在滋滋响的火炉上…… “今夜要杀你的,其实不是三皇子!你看出来了吗?” 玉凤公主轻轻一叹,没有回答…… “我苦思良久,回想整个局面,事到如今也只能找到这一条解法,而他,却在片刻时间就找到了这唯一的解法。” 玉凤公主眼睛微微闪光:“世人都说他行事轻狂,但却是滴水不漏。” 嗯?李归涵有了兴趣,你说说他以前的事情…… 这事情一说,就促成了一次彻夜长谈…… 玉凤公主说了他当初杀使的事情,说了摘星楼上的博弈,也说了他与秦放翁的博弈,说到后来,她都情难自已…… 李归涵眼睛亮了,如此复杂的棋局,如此艰难的博弈,任何一步踏错,他都将尸骨无存,但他偏偏步步走到了如今,每一步,他的选择都是正确的,一步都没有错过。 最后,李归涵叹了口气:“此番如果不出山,我还真不敢相信,当今天下会有这样的年轻人。” “姐姐,我从来都没有求过你什么,今夜妹妹求你一回,帮帮他!至少在圣家那个层面,你可以帮他!” 李归涵轻轻点头:“我答应你,圣家那边交给我……京城乱局,非我所长,你这边,自己保重!” “你不需要考虑我,他若安好,于我便是晴天!” 李归涵深深看她一眼,玉蝉一鸣,她的人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 次日的京城,天高云澹,章浩然京城送别林苏。 今天是八月下旬。 距离京城上任过去了二十多天,虽然只有短短二十多天,但林苏可真没闲着,他走江湖,经历生死之危,几日几夜不眠不休,拿下秦放翁这个二品大员,京城办厂,将定州侯打下云端,妙计筹谋,将天机观斩于马下,当机立断,拿下三皇子。 这些大事,等闲之人一辈子都做不到任何一件,他二十多天时间,全部办成。 他看似悠闲自在,但大脑的疲劳还是有的,他需要休整。 风波诡谲的京城,他不可能让自己真正放松,唯有家,才可以。 所以,他打算回家休完自己的假期,赴龙儿之约,然后返回京城,参加面前这个好友的婚礼,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 他将奉监察司的指令,远赴西州。 这次监察,看似常规公务,其实他清楚得很,这是他踏入官场之后,跟张文远的一次正面交锋。 第250章 三皇子离京 “兄弟,我原本想着,我新婚之前的这段时间,你给我出些主意,你怎么就非得要回家呢?”章浩然很不舍。 “我这人离经叛道,最不习惯的就是循规蹈矩,而婚礼,可是最讲规矩的,婚礼我能给你出什么主意?你不怕你家老爷子真让你抄《夏礼》?” 章浩然想了半天,也是啊……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提前三天?五天?我还指着你为我迎亲呢。” 林苏仰面朝天,遥望远方,终于勇敢地迎接好友殷切的期待:“兄弟啊,真是对不住啊,我那天……真有一件要事,你拜堂的时候我肯定赶不到,但我尽最大所能,在你上床前赶到……” 章浩然脸色变了:“到底什么事?” 咳咳……如果你不告诉你妹妹的话,我告诉你实情,这事儿还得追朔到一年前…… 章浩然脸色风云变幻,无道深渊的一个公主?去年的约定,每年道门开的两刻钟,她才有机会出一次无道渊…… “好吧好吧,我理解!”章浩然长长叹息:“君子立世,言而有信,从海宁至京城,三千里之遥,怎么可能大半天时间赶到?你三天之内赶到就算是够意思了,到时候如果送我一首七彩诗当贺礼,那就更好了!” 林苏松了口气,章浩然跟章亦雨不一样,做兄长的还是讲道理的。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 告别章浩然,也委托他给其他几位兄弟告个别,林苏踏出城门外,前往码头。 从京城返回海宁,他并不急,反正也是休整,早一日回家,晚一日回家完全没所谓,所以,林苏打算象一个正规的文人,驾舟顺流而下,欣赏欣赏长江两岸的美景。 这世界一派原生态,秋高气爽的很适合游玩。 人生嘛,是拿来享受的,紧跑急赶的,赶着去投胎么? 穿过城外的绿柳,穿过官道,亲眼见到流民生活的巨大变化,林大帅哥很是惬意地踱到了码头。 码头之上,人山人海集体赴海宁的情况已经变了。 京城流民找到了生计,不再盲目远涉三千里,去撞大运,码头终于正常了。 不,也有不正常的,几条船整装待发,里面装的是肥皂,船老大还是外国人,赤国的一个商人,他跟伙伴们眉飞色舞,称其京城有关系,终于搞到了这一船货,一旦运到赤国,该国皇室,一定可以拿下…… 林苏笑了,这就是京城建厂的好处,一旦有好产品问世,可以以更快的速度远销国外。 前面有几条小船,说小,也是相对的,跟海宁本地的船比起来,这些船也算是大,里面有房间有平台,很适合游玩的那种。 林苏顺着一块木板铺成的桥梁,走向其中一条船,人到中途,船头上一个人过来,手指轻轻一点,直指林苏的鼻尖:“站住!” 林苏停下了,站在晃悠悠的桥梁上。 “这条船,钟员外包下了,闲杂人等,不得上船。” 林苏瞅瞅码头上的招牌:“这船不是到会昌的渡船吗?你们包下不准别人上?” 何谓渡船?其实乃是这个时代的公交,官府管辖,为京城和各大州府建起连通的桥梁,包船包车很正常,但你见过包下公交不准别人上的情况吗? 那个人道:“是渡船,但我家小姐喜静,员外给足了银两,如何不能包下?” 给足了钱,就可以包下渡船? 道理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但…… 突然,旁边一条船上传来一个声音:“兄台,这条船也是到会昌的,不妨来坐这条船。” 林苏目光一抬,微微一惊…… 说话的这人有点怪啊,怎么个怪法?苍白的面孔,额头一个胎记,如同一只漆黑的乌鸦,而且他以千度之童看之,此人分明是个修行人,修为还不低,更奇葩的是,他分明看到这人头顶有一缕缕无形的线,黑线…… 他见过世人千千万,还真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头顶黑气腾腾的,你说吓人不吓人? 如果不是晴天白日,他真觉得是见鬼了。 林苏点点头,从桥中间撤了下来,重新回到码头,走向那个奇葩人所在的船。 那个奇葩人脸有喜色,终于有人肯上他的船了…… 突然,码头另一侧有人过来,是一顶黄色的轿子,轿子旁边一个白衣人健步而来,目光跟林苏一对接,两人都愣住。 此人,赫然就是昨夜他刚刚见过的杜青。 那么,轿子里面会是谁? 林苏大脑中电光一闪,陛下圣旨…… 三皇子毒害玉凤公主,革亲王位,就二等汝阳王,着次日中午前离京返封地,未得诏不准入京! 此刻已是正午。 轿子里面是昔日的三皇子,今日的汝阳王。 他离京返封地,跟林苏撞了个面对面。 三皇子是最讲求阵仗的,平日里不管到哪里,都摆出皇家派头,唯恐别人不重视,但今日,却一反常态,只有三个随从,一顶普通小轿,只因为离京之事,是他最大的耻辱,他不想任何人知道。 林苏跟他迎面交错,就在他见到轿子旁边时,轿帘半开,里面露出了三皇子的脸,这张脸,依旧意气风发:“林大人,这是要返乡休沐?” 他的声音也依然平静。 林苏:“是啊。汝阳王殿下,可有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一个疑问而已。”三皇子道:“林大人怎么没去太子哥哥那边领点赏钱?” 林苏笑了:“殿下觉得,太子殿下会给我赏钱?” “那是自然,林大人一出手,将太子哥哥多年来想办而没办成的事儿,办成了,可不该重赏么?” 这倒也是实情。 太子这么多年来,无时无刻不想赶这个兄弟离京,但他都做不到。 而如今,林苏一出手,做到了。 三皇子贬亲王位,逐出京城,乃是太子最大的利好。 “殿下这话,真该跟太子殿下说说。”林苏叹息道:“赏钱我就不想了,如果有人能让他放下对我的仇怨,我请他喝十顿白云边。” 三皇子眼睛眯成一道缝:“太子哥哥对你仇怨颇深?” “单以仇怨而论,太子殿下对我的恨,实不在殿下之下。” 三皇子道: “那本王就真不明白了,林大人八方树敌,到底有何倚仗?” 林苏道:“下官所倚仗的,无非是陛下圣明而已,陛下治下,大苍风清气正,立得正,行得直,自然就不怕那些魑魅小人作祟,又何惧八方有敌?” “本王这都要离京了,林大人还是这般言不由衷啊。”三皇子遥望西方:“不知林大人是否相信,假以时日,本王还会回来。” “信啊,有什么不信的?”林苏道:“殿下别说是回京,即便说某日还能得偿大愿,下官也是信的……殿下该启程了,可别误了良辰吉日!” 微微一躬,林苏走向渡船。 这一番话,营养是半点都没有的,意思倒有那么一些,那就是,汝阳王今日离京,并不是他的结局,他与林苏的恩怨,还会有明天…… 林苏踏着渡板上了船,走向船头那个奇怪的年轻人。 那个额头有黑乌鸦的年轻人很开心,朝身后的船老大叫道:船老大,你看,也还是有人愿意上你船的,你就别那么纠结了…… 那个船老大揪着自己的头发,满脸纠结…… 林苏不懂啊,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悄悄问一声:“船老大,这怎么回事?” 船老大一声长叹,公子啊,你帮我劝劝这位公子吧,请他下船吧,我这小胳膊小腿的,真不敢载他这尊大佛…… 这又是怎么了? 船老大简单介绍…… 这年轻人啊,是个瘟神啊,他上来的时候,我船上都快坐满了,但他一到,就算是出鬼了,那个老头踩着船板上船,原本走得好好的,他没事找事吼了一嗓子:小心点,别掉下去。 嗨,你猜怎么着?老头脚下的船板直接两断,那老头差点淹死。 众人找他理论,说他乌鸦嘴,他怎么辩解的?来了一句:我真是好心的,要是有害他之心,天打五雷轰! 这句话引来天雷,轰轰一顿炸,公子你看看,我的船都被他弄成什么样了?这么一弄,谁还敢跟他坐一条船走水路?还不一熘烟跑了个精光?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吃惊地盯着船帮子上到处都存在的焦黑,这是闪电噼的! 开口一句话,立刻应验,言出法随么? 文道之中还真有言出法随,比如抱山老头就有这法门,当初一个言出法随,将张文远老家几百人全弄死,面前这个年轻人分明不是文道中人,只是修行的,修行道上也有这神通啊? “公子,你帮我劝劝他,让他走吧!”船老大快哭了:“走水路原本就是个险活,谁出船都得讨个好彩头,他在这船上一坐,我觉得我的船随时会翻……”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那个年轻人还是听到了,一声大叫:“船老大,你放屁……” 船老大的脸色突然改变,怦…… 一个大响屁传来…… 林苏傻眼了,那个年轻人自己也傻眼了…… “船老大,这样吧,你也不用等其他人了,就载我跟这位仁兄去会昌就好。这是二十两银子,算是船费!我另外给你两百两银子,算是押金,如果你的船真的出事,这钱足以让你换条新船。” 二百二十两银票递到船老大手中,船老大脸色风云变幻,终于点头。 世上的事情没有什么绝对的。 虽然跟这瘟神一块儿出水路,大概率会出事,但有这二百二十两银子在手,他怕啥? 那个少年开心了,露出了笑容:“这位公子我就看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兄台是……?” 林苏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水,一无异常。 不是说好的言出法随吗?他说自己好人有好报,好报在哪? 没看见啊…… 那个年轻人轻轻搓手,不好意思地告诉他:“兄台,小弟……咳……说好的不太灵验,说坏话比较灵……” 好的不灵坏的灵,你乌鸦嘴啊? “兄台,你贵姓?小弟言九鼎,说话的那个言,一言九鼎的那个九鼎……” 一言九鼎? 你娘的这名字还真贴切,骂人家放屁人家都放的那种,你怎么不叫言乌鸦?船老大撇撇嘴去了船舱,先将柜子里的几两碎银子收拾好,免得到时候船翻了丢钱,带着随时翻船的觉悟,撑船开路。 林苏跟言九鼎坐到了一块儿,近距离跟他一坐,他真正感觉到了一股发自骨子里的诡异气机,肉眼看过去,这言九鼎其实没什么大异样,也就是个脸色比较苍白的年轻人,但用千度之童去看,他是乌云盖顶…… 如果这就是晦气的话,这晦气都快成积雨云了。 修行界真是太神奇了,什么奇葩都有,这是林苏比较感兴趣的地方。 至于晦气,他是真不太在乎,自己文气防护全身,连天机上人的天机目都能隔断,还怕晦气? 言九鼎很健谈,一逮着林苏就说个没完,亲热得很。 林苏以为他是个话痨,但言九鼎一段话还是触动了他。 言九鼎说,在族中,谁也不愿意跟他说话…… 为什么呢?林苏问他。 言九鼎兴奋了,终于有人愿意听他多说些话,这可太难得了,他说得更详细了。 因为他很倒霉,从小时候开始,就倒霉事儿不断,每次跟伙伴们出去,总能将一件寻常事弄得惊险万状,走路时候踩狗屎,摘果子遇马蜂,草地里玩耍被蛇蛟,渐渐长大之后,他们也出去历险,每次历险,结局就一个字:惨!渐渐的,伙伴们不跟他玩了,两个月前,族中藏书阁发生火灾,族长硬是将这笔账算到他头上,将他逐出了家族。他听说会昌城有个洗心寺,里面有个老和尚神通广大,他想问问这老和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林苏问他:你家藏书阁发生火灾?你说了什么了? 言九鼎道:“我家藏书阁是建在山洞里面的,你知道吧?很黑很暗,我们打着火把进去的,我就提醒前面的伙伴一声,小心点,别点着了……你说我有错吗?” 客观地说,真没错啊! 林苏目光闪动:“然后呢?” “然后……那个伙伴回头看我,骂我一声乌鸦嘴你闭嘴,就在回头的时候,火把将藏书点着了……” 这句话一落,船舱里突然窜出一道火苗,伴随着船老大的惨叫…… 林苏一弹而起,就看到了船舱里面的情况,船老大趁着船儿顺流下的时候,刚刚准备烧点开水,炉子翻了,船板点着了…… 林苏手一起,一张金纸出现,写了一个水字。 一条水龙从江中飞起,滋…… 第251章 洗心寺大小奇葩 火扑灭了,船老大狼狈地跑出来,对言九鼎怒目圆睁:“你是不是说‘火’了?” “我……我真没说船上的事,我说的是族中藏书阁的事,族中藏书阁起火跟你……” 呼!刚刚已经熄灭的火,又一次冒出…… 林苏手勐地一圈,水再起,再扑灭…… 两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言九鼎,言九鼎脸都白了,自己将自己的嘴巴给握上了…… 接下来的时间,言九鼎很老实,船老大准备了饭菜,他只吃不说话。 林苏有心想喝点酒,但瞅瞅言九鼎真不敢,这白云边极烈,恰好对应修行人的喜爱,这小子要是喝多了发酒疯,真的会死人的…… 闷闷不乐地过了一整个下午,进入黑夜,言九鼎坐在船上,孤独地望着远方,一言不发,林苏不知为何心头有些不忍。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的霉运其实不是他想要的,这只是与生俱来的运道。 如果是一般人,从小到大总是这般处境,只怕早就变得多疑而敏感,甚至变t,但他没有,他还保有一颗童心,邀请到林苏上他的船,他笑得象个孩子…… 林苏手一抬,一个酒葫芦递给他。 言九鼎接过去,眼睛里又一次闪现喜色。 “想说什么只管说吧,哪怕将船弄翻了,我也给过钱。” 言九鼎道:“我不提船,更不提……”自己将自己的嘴巴握上了,后面两个字“船翻”硬生生吞了下去。 船老大在另一边紧张得抓住了船舷,幸好言九鼎控制住了。 林苏笑了:“这是白云边!送你的!……来,船老大,你也有一壶!” 他的手一抬,一只酒壶扔给了船老大。 船老大脸色大变,白云边?而且还是这银色凋花的银壶所装?这样的白云边他听说过,没见过,传说中,乃是林家送给最亲朋友的。 面前的少年随手送出两壶,全都是这种最顶级的。 “公子你……你到底是谁?” “我姓林!” 船老大心头怦怦乱跳,姓林?难道真是状元郎? 有心追问,但林苏向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追问。 言九鼎刚刚踏入江湖,连白云边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白云边跟状元郎的关系,打开瓶盖,只一闻就一声大叫:好酒! 喝一口,额头的黑乌鸦都差点飞了…… 白云边他只喝了一口,就不再喝了,将白云边盖子旋紧,抱在怀中,右手还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缕空花纹,脸上的神情异常激动。 林苏以为他是不喜欢喝酒,但言九鼎告诉他,自记事开始,从来没有人送过他什么,这是他平生收到的第一件礼物,这次行走江湖,如果他还能交到新朋友,这壶酒,他与人共享。 林苏心头一热,跟他聊了大半夜,言九鼎出江湖,其实也是初出茅庐,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修行人,目前已是四境道山极致,迟迟无法进入五境道花,族中长老说,他体质特殊,需要先搞清楚这是什么体质,才能进入道花…… 体质的关系?林苏瞅着他:“关于体质的事情,应该跟你父母亲有关系,你父母亲有没有什么异常?” 言九鼎眼中有悲哀之色,他的父母亲都只是普通人,他们跟他并不亲,哪怕言九鼎尽最大的努力去取悦父母,也换不来父母的疼爱,在他幼年的时候,母亲很多次想弄死他,将他放在野狼出没的山谷,他没死,将他丢进水缸里三天三夜,上面还压上石块,他也没死,但他不怪母亲,因为他觉得这是他自己的错,他时常惹祸,让母亲受牵连,他对不起父母……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将孩子浸在水中,上面用石块压上,一压就是三天三夜?这是亲生父母能干出来的事? 言九鼎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遥望天空说着他的故事:“兄弟,最近一个月来,我总是梦见一个女人,只要一睡着,就能见到她,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走火入魔……” “相信我,兄弟!你这不是走火入魔!”林苏拍拍他的肩头:“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你这是青春期正常生理反应,不想女人不正常,想女人表明你是个正常男人。” “不是!兄弟……”言九鼎道:“我梦见的这个女人,是个中年女人,我从来没见过。” 林苏愣住。 中年女人? 从来没见过? 怎么跟春梦格格不入? 这家伙,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他们在这边聊天,船老大在船头紧张得很,总担心发生点什么,但幸运的是,船行长江,无波无浪,船老大内心悄悄有了个答桉,难道说这真是状元郎?状元郎乃是天上的星宿,有他在的地方,紫气东来,邪魔不近,即便是这个一身霉运的少年,也被他压下去了,只有这个解释。 船行两日,已到会昌。 两天时间,言九鼎谨言慎行,不提半点水、火、翻船之类的,船老大也就逃过了一劫。 林苏跟他也很熟了,两人开口兄弟,闭口兄弟,谈笑风生,言九鼎也问了林苏的情况,林苏只说自己姓林,海宁人氏,还邀请言九鼎事儿办完了到他家做客,言九鼎听到这个邀请整个人都乐变了形,但他还是摇头了:“兄弟,我自己的毛病我其实也知道,在这毛病解决之前,我不能去你家,等我解决了这个毛病,我一定去你那里,住上三年五载都没问题。” 船到了会昌,言九鼎上了岸,林苏犹豫片刻:“洗心寺我知道,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一趟吧。老大,你就不用等我了,回吧!” 挥挥手告别船老大,上了岸。 船老大在后面大叫:“林……公子,我退你押金。” “不用了,船上你招待我们好几餐,这些钱,就算是饭钱。” 两人肩并肩远去,船老大怔怔地看着,这趟走船,将是他此生一个永难磨灭的记忆。 他与文曲星和灾星同行,无波无浪,收获丰厚。 洗心寺,位于会昌市中心,对面是青楼,左侧是杀猪卖肉的,用实际行动将出红尘入红尘演绎得淋漓尽致…… 即便是言九鼎这样初出茅庐的人,也觉得左右不对劲,四处打量抓脑袋:“寺庙建在青楼对面啊?” 这就叫“出入红尘只在一个转身”,体现佛家的洒脱! 林苏笑了:“我初进洗心寺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个奇葩小和尚,但放心,今日肯定是遇不上了,那个奇葩小和尚得道了,跑京城灵隐寺进修去了……” 寺门慢慢推开,一个光头小和尚从门边扭过脑袋瓜子,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们。 “小师傅,你家主持在吗?” “主持在做早课,两位施主是要布施么?”小和尚一反手举起一只大箱子:“施主不用找主持,给小僧就好。” 林苏和言九鼎面面相觑,目光齐聚面前这个大箱子,大箱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功德箱。 言九鼎脸色有点变,他出江湖,身上带的银子真没几两…… 林苏拿出一把碎银子,凑到功德箱上方的箱口,小和尚盯着这闪亮的银子,眼睛更亮了,舔舔嘴唇,似乎小夭看到了美食…… 林苏道:“小师傅啊,我其实真不是舍不得,就是一个小疑问……你们这么直接地要钱,真的吻合佛家真义?” 小和尚舔唇:“师傅说,佛门普渡众生,岂能在乎身外之物,他不能出手要钱,但……但小僧还是个孩子,没事。” 林苏目光射向言九鼎,叹口气:“我收回刚才说的那句话,洗心寺今天也是可以遇到奇葩小和尚的。” 手一起,银子掉落功德箱。 小和尚喜笑颜开,手一起,一个小锤子哐地一声敲在自己光光的脑袋上,赫然传来一声金属长鸣…… 寺院里面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请进。” 林苏和言九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大的……不信任! 这就是咱们翻山越岭前来寻找的洗心寺大师? 你确定不是个隐藏在闹市的……骗子? 如果是,这骗子那是相当没底线! 前面破旧亭子中,杂草丛生,一个老和尚盘坐于亭中,宝像庄严,但林苏还是很敏锐地发现,这老和尚衣袖上有酒肉的痕迹。 不过嘛,他眼睛睁开,还是一幅大德高僧的模样。 “两位施主,有何所求?” 林苏道:“确切地说,是他有所求,不是我,我这位朋友近来乌云盖顶,霉运当头。” 主持大师目光慢慢移向言九鼎,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没有啊,他挺好的。” 挺好的? 随口一句话将藏书阁给烧了,叫挺好? 上船让别人跑得精光,叫挺好? 你老和尚真不是招摇撞骗? “倒是你……”老和尚转向林苏,说了三个字。闭口了。 林苏心头勐地一跳:“我?我怎么了?” 老和尚眼中满是慈悲色,就是不开口。 旁边的小和尚开口了:“施主布施十两银子,师傅只能给出十字谒语……” 林苏数了数,“没有啊,他挺好的”七个字,“倒是你”三个字,刚好十个字! 我靠! 林苏手一招,一张百两银票递给小和尚,小和尚和老和尚笑容全都露了。 林苏瞅着小和尚:“来,敲钟!” 小和尚抓脑袋:“师傅就在面前,不用敲吧?还是有点疼的……” 林苏差点一头栽倒,百两银子,爷想看你将自己脑袋敲一下都看不到? 行了,行了,不跟你这孩子一般见识,我找你师傅! “大师,现在可以说了吧?我到底怎么了?” 主持道:“你也挺好的!” c! 林苏差点暴起。 但他能怎样?人家说你挺好你总不能揍他吧?难道非得逼人家说你有事? 言九鼎四处打量:“大师,你这亭子杂草丛生,你坐着想必也不舒服,要不,我帮你扫下吧。” 他还是有些情商的,知道有求于人,讨好下大师,到佛寺,帮人打扫,就是极好的套近乎方式,江湖中不是有则传说么?某位修行高人拜访一位隐世大师,大师不见,此人性格极其坚毅,在大师门下扫地三年,终于换来大师指点…… 主持大师微笑道:“心无杂草,何来杂草?需知佛门清静,在心不在身……” 好一番论道,林苏心中暗暗计数,在他数到95的时候,大师刚好说完。 这95个字加上先前的“你也挺好的”,总计100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老光头你牛叉…… 算术都比得上顶尖学子了都…… 林苏也不多话,又是一张银票递给小和尚,这银票就有点多了,足足500两!写文章都可以写上一篇…… 费续上了,大师又舒展了…… 言九鼎被大师一番大论论迷湖了,抓脑袋:“大师,晚辈真不懂佛门真义,就是觉得这杂草丛生的,难免有些蛇虫出没伤人,并无他意。” 大师笑了:“施主无需担心,佛门净地,岂能……” 话音未落,草丛中突然窜出一条长长的蛇,一口咬在大师的鼻尖上。 大师的脸色变了。 是真的变! 变成了漆黑…… 这蛇,乃是极毒的那种…… “师傅!”小和尚跑了过去。 “小师傅小心……”言九鼎叫道。 通!小和尚脚下一滑,一头撞上旁边的栏杆,小锤子没敲破的光头上出现了只肉色小角,他握着这小角,眼泪汪汪…… 老和尚将蛇终于取下了,握着自己的鼻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师,这就是他的倒霉之处,随口说点什么,总是出事,大师……现在还觉得他挺好?” 林苏在旁边补了一刀。 大师握着鼻子,手指直指寺门,狼狈不堪…… “大师,你这收了一堆的银子,现在赶我们走?”言九鼎怒了:“你个老骗子,赶紧退钱!不然,我……” 老和尚一脸痛苦的表情:“这位施主,贫僧决不是赶你走,而是告诉你,欲解咒中咒,踏上西行路,言尽于此!阿弥陀佛……” 言九鼎怔怔地看着他。 林苏也怔怔地…… “走吧!”林苏轻轻一拉言九鼎,将他拉出了洗心寺。 “林兄,我虽然也是初出茅庐,但还是看得出来,这老秃驴,实实在在就是个骗子,他这一出手,骗了你六百多两,咱们真不找他要回来啊?” “我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有些事情很诡异!”林苏道:“要不,你还是按他的指点,踏上西行路试试?” 言九鼎好吃惊…… 第252章 叫相公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个多月后,我也会前往西州,如果有缘,或许我们还能遇上。” “真的?”言九鼎对老和尚的话是半点都不信,但对林苏却是极信任,西行路,他还能遇上林苏,这就是他最大的兴奋点。 “自然是真的!”林苏手一抬,一张千两银票递到言九鼎面前:“你闯荡江湖,没点钱在身终究也不是事,这银票给你花着。” “兄弟,这一路上可是花了你一堆的钱……”言九鼎轻轻搓手。 “没事,我别的没有,也就有一堆的钱,江湖之上,意气相投,金钱算得了什么?” “好!那我们西州再见!”言九鼎也不推辞,接了过去,踏上了他的西行路。 林苏目送他远去,目光慢慢移向洗心寺。 洗心寺,在言九鼎看来,不折不扣就是个骗子窝,客观地说,林苏一开始也有这种感觉,但后来,有几件事情组合起来,给了他震惊。 其一,这老和尚说的话,严格按照一字一两银子执行的,没有半分偏差,他总共花了六百一十两银子,老和尚说了六百一十个字,一字不差,这是不是有点太神奇了? 其二,这老和尚被毒蛇咬伤,但在他的回春苗探测之下,老和尚身上不见半分毒发之症,而那条咬他的毒蛇,才是最离奇的,毒蛇咬他之后,林苏分明感觉到,这条毒蛇消除了全身的毒性,甚至还隐隐身有佛光。 一条蛇,只因为咬他一口,就被他超度成佛蛇了,这是何等恐怖的修为? 其三,他没忘记空也! 空也小光头当日受人指点,在院子中盯着枯树悟道,硬生生要在枯树上看到花开,这么奇葩的事情最终不也实现了吗?他林苏跳出来画上一朵花,难道就不是天数? 空也也真的凭此花而悟道。 这老和尚,俗人不识其妙,高人始觉其高啊…… 林苏踏空而去,穿过千里地界,回到了林家,回家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林家大门一开,老贺看到林苏好不开心,三公子回府…… 三公子回府几个字一喊,整个林家全都惊动…… 老太太,哦,不,现在的林母已经不太象老太太了,身体利索地从房间里出来,小桃和小雪脸上都有笑,赶紧去给三公子准备晚餐,小夭也跑了过来,林苏瞅着她有点小发呆,丫头,你胖了很多,快成圆球了…… 小夭丝毫没有胖的觉悟,跑过来还敢跟林苏提要求:公子,你有没有给我带吃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捏住她的耳朵:“谁有镜子,拿一面过来,让她看看自己是个啥样,还敢找我要吃的……” 所有人全笑了,小桃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小夭我说了吧?公子一回来就会嫌你……” 小夭嘴儿翘得老高:“你吃得比我还多!” 大家笑声更响了。 几个新来的丫头,好奇地打量着林苏,脸上也有红霞。 林家日子越发过得好了,二少奶奶怀上了也马上就要添丁进口了,玉楼原本服侍着她的,在曲秀进门之前,她是坚决不怀孩子,曲秀怀上了之后,玉楼也怀上了,虽然月数不大,但终归也是个孕妇。照顾少奶奶就不太合适了。 老太太下令,又招了几个丫头,这些丫头可非同一般,全都是海宁城的优质丫头,她们愿意进林府,最关键原因还是林苏,她们想看看状元郎是个什么样,现在她们终于见到了,是如此的帅气,如此的平易近人,跟她们心中最好的形象完美融合。 林苏在母亲这边吃了晚饭,也见到了大腹便便的二嫂和微微显怀的玉楼。 二嫂过来跟他道谢,她刚刚接到家里的来信,说林苏这次进京,帮家里解决了最大的困难,让她这个二嫂,一定要当面谢谢他。 曲秀并不知道曲家到底发生的什么事情,向林苏致谢后,顺便问了一嘴,林苏简单地说了,曲家掌握秘方的曲和被人害了,他也就是将秘方重新写了一份,交给了她爷爷,至于惊天动地的一番京城风云,他完全没有提。 曲秀却也是人精,还是读懂了其中的危机,暗然一叹,道一声京城水深,也只有叔叔才能玩得转,但叔叔也需加倍小心…… 林苏将话题岔开,问二哥最近有没有家书传来? 提起林佳良,曲秀和玉楼红光满面,说夫君昨日刚刚传来家书,三平县那边,一切顺利,他不仅将林家的产业带到了三平,也将三平的一些特产销到了海宁,那边的梨个大味甜,比寻常梨上市晚几个月,目前正上市,他带了一大堆过来,西院那边也送过去了,你等会儿试试。 曾仕贵前几日也回来了,也给家里带了一堆的特产,整个海宁城的人都羡慕死了,说林家有两个县太爷供着…… 听到这个,老太太脸上露出了笑容,乐开了花,她最得意的就是这个,两个县太爷供着她,你说谁家老太太有这等福分? 他这边吃完了晚饭,也没等到绿衣和陈姐。 曲秀读懂了他的心思,告诉他说,陈姐和绿衣妹妹这段时间都在江滩那边,真是辛苦她们了,自己这身子不方便,要是方便的话,也该去那边帮帮忙…… 原来如此。 陪着母亲聊了会天,曲秀得走了,她身怀六甲,不能久坐,林苏也回到了西院。 西院门口,两个美女迎接他。 “公子!”是柳杏儿叫的。 “……公子!”这声音有点轻,颤颤的,是崔莺。 嗯? 林苏有点吃惊:“怎么改称呼了?” 这丫头以前不是叫相公吗?今天改称呼了? 崔莺的脸蛋腾地红透…… 关于称呼的事情,是她最窘迫的一件事…… 林苏在时,她相公前,相公后地叫了好多天,也不觉得有啥,也就是在三天前,她无意中跟杏儿提了一嘴:“杏儿姐姐,咱家相公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句话,让柳杏儿当场卡壳,好半天才回答一句:“莺儿你千万别这么说,杏儿只是个侍女,可不敢称公子为……‘相公’。” 崔莺认真地跟她解释,公子是状元郎,状元郎以后是出将入相的,宰相叫什么?尊称相爷,公子不能这么叫,叫这个把他叫老了,所以,绿衣姐姐说了,得叫相公…… 听到前面一番严肃的解释,柳杏儿深度怀疑自己,难道真是我学问太低没搞明白? 但突然听到后面一句,这话是绿衣说的,柳杏儿立刻明白了…… 她忍住笑,给崔莺作了解释…… 莺儿啊,你是看绿衣跟陈姐叫他相公是吧?她们两个都是公子的侍妾,叫相公没什么不对的,你我可别学她们,其实你那天叫公子相公,我就看公子眼神怪怪的…… 啊? 崔莺不见了! 随后的半天时间,柳杏儿见不到崔莺的人,整整三天,崔莺脸都是红的,我的天啊,我居然叫了公子那么多天相公,丢死人了,不活了,绿衣你太坏了…… 今天公子回来,居然当面来了一句:怎么改称呼了? 崔莺第一感觉,还是不活了…… 站不住。 幸好林苏也不纠结,开个玩笑后抬头看看阁楼:“意,她也不见了?” 他说的是秋水画屏。 柳杏儿笑了:“公子说的是秋水姑娘吧?她跟绿衣和陈姐一块儿去江滩那边了,那边人多手杂的,有她跟着,两位姑娘也安全些。” 这倒也是,这两个姑娘可非同寻常啊,是他林苏的小媳妇,大家都知道,还是掌控着千万财富的实际当家人,不管是报复林苏,还是谋取利益,她们两个,都是很显眼的目标。 有秋水画屏在一起,就没问题了。 “你们休息吧,我写点东西,你们不用管……” 林苏进了书房。 两个媳妇不在,他也刚好有些事情要做。 这次进京,他与太子博弈,与三皇子博弈,拿下秦放翁,逼迫定州侯,特别是计灭天机观,真正是将计策这一块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些计策,需要整理出来,完善他的三十六计。 此番回到家中,心无旁骛,正是整理的良机。 他提起宝笔,铺好金纸…… “三十六计之反客为主,乘隙插足,扼其主机,渐之进也……” “三十六计之上屋抽梯,假之以便,唆之以前,断其援应,陷之死地,遇毒,位不当也……” “三十六计之笑里藏刀,信而安之,阴以图之,备而后动,勿使有变……” 又是三计成型,刻上了他的文山。 这三计,就是本次进京的收获,至此,他的《三十六计》,已经有十计刻于文山,化为他可以随时使用的兵法。 他对《三十六计》如此上心,固然有沙场杀敌的冲动在里面,也有突破境界的期盼。 他目前是文心大儒,他下一个境界就是文路。 很多人都说,天下人愁文路,唯有林苏不愁,为啥,他在举人之时就已经开了小说文路,等他到了文心极致,就自然而然一步踏入文路境界了,天下的年轻人中,唯有他是不需要担心升不了级的。 一开始,林苏也是这样想,但现在,他突然发现并非如此。 因为他还有一个阶梯叫“文心极致”,前面已经说过,文心极致不是阶梯,胜似阶梯,文心极致达不到,根本没资格触摸后面那一级“文路”,哪怕林苏开文路无数,你达不到文心极致,就开不了文路。 而文心极致要怎么开? 跟文心相关! 你选择哪一派系的文心,你就必须将这一派系的精髓弄透。 林苏如果选择的是儒家文心,他只需要将儒家经典的注解朝外一摆,文心就极致了——他的经典注解圣殿宗师都未必比得上,谁敢说他不是极致? 如果他选择的是诗家文心,他只需要一首青诗,就能达到极致。 可惜他没选择这些,他选择的是兵家文心。 兵家文心,就需要一部完整的兵法,才能达到文心极致。 所以说,林苏当日选择兵家文心,其实给自己挖了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可怜林苏,明明可以轻松达到文心极致,偏偏就卡在这里动弹不得,俗话说得还是不错的,不作不死。 现在怎么办?一门心思完善兵法呗,自己作的死,含着泪也要走下去…… 事到如今,他也只写下了《三十六计》的十计,剩下还有二十六计,林苏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很想跟圣殿打个商量,我把书名改下行不?就改成“十六计”?三十六计有点太难了,不光是写出来,还得演绎,我演绎剩下的二十六计,那得害多少人啊…… 圣殿慈悲为怀,我也偷点懒,我林大公子有钱有本事有才情,还有一堆的媳妇,玩这些多好啊…… 哦,对了,两个媳妇都在工地上忙着呢,我要不要去工地加个班呢?这一趟进京,美女一大堆,硬是没玩那个,有点闷得慌……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轻轻敲响,崔莺送来了夜宵…… 她这一进来,书房里立刻就有了一股清新的香气,林苏喝着香甜的蛋汤,嗅着崔莺身上的香味,看着她羞到极点的窘迫,内心一点点地狂乱…… “莺儿,你为什么不叫我相公了?” 啊?崔莺差点跑了,他没回来时,她就羞得差点钻地了,他这一回来,还逮着那糗事老在提…… “再叫一声听听!”林苏道。 “公子……”崔莺羞得不敢抬头:“公子别取笑莺儿……” 她这轻轻一扭,无限风情,林苏心头也跟着她在那里摇,他心头热了:“莺儿,有个办法,可以让你坦然些。” “公子你说……”崔莺的声音好轻。 “你真的叫我相公……”林苏的手轻轻压在她的手上。 崔莺勐地抬头,全身轻轻颤抖…… 林苏慢慢将她抱入怀中,她的身体有点僵硬,他的手一挥,灯光熄灭…… “公子……”崔莺在他手下如弹琵琶…… “对不起,我忘了问你一声,你愿不愿意?如果不愿意,我绝不强求……” “相公!” 崔莺一声轻呼,如泣如诉…… 次日清晨,柳杏儿习惯性地来到崔莺的房间,喊一声莺儿,你把公子的衣服洗一下,我给公子拿早餐…… 房门应手而开,里面没人。 柳杏儿从房间里退出来,就看到了崔莺,她慌慌张张地从书房出来,衣衫不整,但她的脸蛋,这一刻是出奇的漂亮动人…… 柳杏儿傻了。 “杏儿姐姐……我去洗衣服了……” 她快步走向水池那边,但她的步子有点奇怪,柳杏儿脸蛋上慢慢浮现一层红霞…… 第253章 后花园 柳杏儿到厨房去了,崔莺在水池边奋力洗衣服,快入秋了,水有点凉,但她还是觉得全身发热,天啊,我真的成他女人了,我怎么也有这样的福气,昨夜,真的象做梦一样,最美最美的梦,让她快乐得到现在都象是在梦里没出来…… “莺儿!”身后一双温暖的手臂抱住了她的腰。 崔莺勐地一惊,一回头就看到了身后笑眯眯的郎君:“……公子……你别……” “叫相公!” “相公……杏儿姐姐……” “没事,杏儿不在。” “……不知道陈姐跟绿衣姐姐会不会骂我……”崔莺在他怀里一点点地软。 “不会的,绿衣早就说了,让我早点回来把你吃了。” “绿衣和陈姐都那么大本事,就我什么都不会,你教教我好不好?” 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心态也慢慢变了,她要凭她自己的手,为他分忧。 “你不是已经学会了做肥皂吗?不好意思小宝贝,我把你的生意给抢了,在京城那边,我开了个肥皂厂。” “这我才不担心,咱家肥皂大家都抢,光是海宁,都应付不来,相公在京城开个大厂正好,免得我跟二少奶奶不好交待,二少奶奶上次要的货,我到现在都没凑齐,都不敢去见她……”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柳杏儿从厨房拿来早餐,见到门口就看到两条人影几乎叠在洗衣池边,她站住了。 林苏松手了,回到了桌子边,老脸有点烧。 崔莺更是差点将脑袋埋进水池了。 柳杏儿努力面不改色心不跳,将早餐放在桌上,赫然是两份:“莺儿,你来陪公子吃早餐吧,衣服我来洗。” “杏儿姐姐,我洗吧,一会儿就好……” 林苏看着两幅碗快,明白了,柳杏儿这是知道了啊…… 吃完早餐,林苏实在有点不好意思面对柳杏儿,回到了书房,这次他是练武…… 马上就要去西州了。 去西州,他是奉监察司之令,去监察,但如果你真的将这当成一次普通的公务行为,那就幼稚了。 你以为你身为监察使,凡事就是公事公办?屁!那里天高皇帝远,随时涌出一堆江湖人物,将你乱刀砍死,你当他们干不出来? 要想占据上风,除了智慧之外,还必须有实力。 他林苏是文道大儒,但他从不敢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文道。 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天下间有很多地方是绝天地通。 比如说阴风谷,那里就有一小块地方绝天地通,比如剑门旧址,也有,天知道西州那里会不会也有。 万一有那样的地方,他这个文心大儒狗屁都不是。 那么,就只有一样东西能够派上用场了,那就是他的武道。 武道跟文道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文道的力量归根结底是圣殿赐予的,是外力。 而武道的力量是自己修来的,是内力。 自己的东西,才是可靠的不是吗? 他的武极已经到了第八变,看起来是相当的快,但在林苏身上却是并不快。 为什么?遥想去年六月,他破暗夜之时,就已经破了武极了,整整十五个月,他依然在武极的框架里打转转,也才上升七个小台阶。 但凡事也得一分为二。 他武道属于起步高,兜兜转转转回来,跌跌撞撞又前进……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这一番跌跌撞撞带给他的好处是相当大。 最显着的一点就是他基础夯实得很牢靠了。 开玄关九锁,开九窍,他全都做到了,要知道,阴阳二窍,全天下开启的人屈指可数,就连暗夜这样的奇才,也只开阴窍,未开阳窍。 除了这之外,他还通了九脉,他真希望这时候看到暗夜,帮她也捅一捅——他不知道暗夜知不知道需要通九脉,也许暗夜都不知道,不然的话,她早就跟他说了。 通九脉这事儿,练武的人多数并不知道,或者叫并不重视,因为九脉一直都在那,不专门去通,也并不影响武者踏入窥天境,可近千年来离“肉身成宇宙”最近的那个武道奇才黎云鹤却留下秘诀:通九脉,是高层武道的关键,而且必须是在窥天境之前通。 林苏信他! 虽然黎云鹤本质上是个草包,人品不乍地,智慧下三滥,但人家空手捏死过法相高手啊,涉及武道修为的事,他还是权威。 所以,他通了九脉,也真切地感受到九脉通了之后的好处。 他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推陈出新,继续去通全身的细微经脉,这二十多天来,他每天晚上都会练功,就是以千度之童内视全身,寻找细微经脉,然后去通开。 效果是明显的,二十天时间,他足足用了五块香皂就是明证。 为啥? 通细微经脉也会排出身体杂质,只要这杂质随时在排,就表明他的身体在步步优化。 林苏内视全身,又找出了一堆细微经脉,再度通开,身体表面又多了一层污垢……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崔莺,崔莺一直在书房门口等着他呢,看到相公在练功,她也没打扰。 “相公,要吃午饭吗?”她的声音很轻,相公两个字儿,又圆润了。 林苏道:“我先洗个澡。” 钻进了卫生间,流水哗哗响…… 柳杏儿好吃惊地看着崔莺过来,天啊,又玩了一回?你真是新到手一点都不矫情啊,半天时间连干两回…… 崔莺看着她的眼神读懂了,一肚皮的冤枉,相公真是练功出了汗,真不是跟我做那个…… 但,柳杏儿也只是看她一眼,也没开口说什么,自己能辩吗? 崔莺好纠结…… 相公你也真是的,大白天洗什么澡啊…… 夕阳西下…… 两条人影并肩而回,不,还有一条是虚空归位的——秋水画屏直接划过长空,落在阁楼。 绿衣和陈姐冲了过来,眼看就要一头撞进林苏的怀抱,但两女紧急止步:“相公!” 林苏张开双臂,将两女同时抱住。 “相公,我听说……”绿衣的声音突然停止了,盯着送茶过来的崔莺。 崔莺将两杯茶轻轻放在两女面前:“两位姐姐,喝茶。” 绿衣眼珠轻轻转一转:“相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是吗?” “是的!”林苏道:“你刚才说什么?” “刚才……哦……”绿衣接了下去:“我听说秦放翁被满门抄斩了?” 这个话题一出,几个女子全都竖起了耳朵。 秦放翁,陈姐和绿衣最是清楚,哪怕是柳杏儿和崔莺,也都听说过,秋水画屏也知道,她们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林家头顶的一座大山。 此人乃是曲州知州,二品大员,一个号令就能让林家陷入困境,满门抄斩了? 这是何等大事? 林苏笑了:“目前在天牢,估计也快砍头了吧。” 陈姐眼睛大亮:“是你做的?” “是!”林苏坦然承认:“这是我此次入京最大的成果之一。” 所有女子全都眼放光芒,短短二十天,一个二品大员,一方诸侯斩落马下,这是何等的手段? “相公,秦放翁在曲州坐镇一方,源源不断地搜刮民脂民膏贡献给京城大员,你这一出手,断了他们的财源,那些人可得恨死你。”陈姐有点忧心。 林苏笑了:“那又怎样?他们再不快,还得表扬我为国操劳,这次回家,我可是拿了奖的,瞧瞧,陛下赐我金珠十颗,另外还亲口赐我假期一月半。” 相公被陛下亲赐金珠,亲口表扬,如果落在一般胸大无脑的小妾眼中,那是需要立即办酒席庆祝的,但面前这几个可都是明白人…… 她们知道朝堂水深。 她们知道陛下的赏赐,半点都不代表陛下对他的肯定。 这些赏赐,不是荣耀,甚至会加剧朝臣对他的忌惮。 她们是妇道人家,她们解决不了他面临的困局,也只能在他回家的这个时间段,用她们的温柔打造一个港湾,让他这条船儿不管船行万里,回到家里都有家的温馨。 小菜上了,是他爱吃的。 酒上了,是温过的。 陈姐洗了澡,陪他进了房,玩他爱玩的…… 绿衣呢,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天空…… 突然,她轻轻开口了:“画屏姐姐……” 她的声音很轻,理论上穿不透窗户,但话音一落,屋内突然无声无息多了一人,窗未开,门未启,秋水画屏凭空出现,她的画道,渐入神奇境,似乎已经无视物理阻隔。 “怎么?被陈姐抢先了,你有点煎熬?”秋水画屏打趣她。 绿衣白她一眼:“有什么好煎熬的?本姑娘身经百战,什么滋味没尝过?” 秋水画屏好吃惊:“我没听错吧?身经百战,这词儿落在你身上,似乎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有什么呢?那是咱们自家相公!”绿衣大咧咧地说:“哎,我叫你是另外一件事儿,你有没有注意到……崔莺?” “崔莺怎么了?”秋水画屏不懂。 “你有没有发现,这小娘皮突然间变得光鲜亮丽?” 秋水画屏眼睛定住了:“什么意思?新承雨露么?” 绿衣轻轻点头:“相公是昨天回来的,昨晚咱们都不在家,这小娘皮一夜之间花儿突然就开了,我严重怀疑,她偷了那啥……你探视下,她这时候的表现有没有什么异常……” 秋水画屏真探视了。 崔莺在洗澡,她的身材真的很好…… 崔莺洗完了,进了房间…… 她将房门关上了,不对,她又把门栓拉开了,留了个门,哦,又关上了,到底是留门还不是不留门她很犹豫…… 终于还是不留门了,大概也知道今夜没她的份…… 她躺下了,神情有点迷醉,大概还沉浸在昨晚上的滋味中…… 她脸上的表情又羞又喜…… 好了,我确定了,她昨晚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被你那坏蛋相公给吃了…… 绿衣嘴儿慢慢翘起:“坏蛋相公!真是一会儿都离不得啊,就这么一个空档,他硬是给钻了,都怪陈姐,昨天我说要回来的,陈姐非要加班,这下好,加出了姐妹……” 秋水画屏抚额:“陈姐也太难了,崔莺叫相公是你设计的,崔莺被吃是你相公干的,她加个班都背锅……” 绿衣点头:“也是哈,不怪陈姐了,怪咱们坏蛋相公,我去陈姐那边,合伙儿收拾他!……” 秋水画屏再泼一瓢水:“你收拾得了谁啊?你们几个,就你最不行,还没三两下你就哼哼……” “那你上!”绿衣说:“你跟暗夜是一个级别的高手,你肯定能治他……”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我的天啊,我不能在这里住,我要回家…… 秋水画屏飞了…… 次日,崔莺小心地给两位姐姐端来了早餐,两位姐姐对视一眼,也心照不宣,绿衣给崔莺送了一件披肩,陈姐直接让人给她买了几身新衣服,三个女的在房间里试了一回衣服,出来时站位就已经很明确了。 林苏一挥手:“咱们去江滩和义水北滩瞧瞧去……” 带着三个夫人坐着马车去视察。 秋水画屏没有去,她在画画…… 虽然无数次宣扬要走,她却总也没真走,她其实也知道,在这里呆着,有很大的危险,说不定会一头扎入那个深不见底的坑,但她却也下不了离去的决心,绿衣已经很多次在她面前说那些下流话儿了,要是以前,她肯定发毛,但现在,她好象也挺习惯…… 今天的太阳不算火热,天空隐隐有浮云飘荡,多日未下雨,对于农业是一场灾难,也包括江滩。 第二季的葶米已经长大了,正是需要水的时候,没有水,葶米饱满不了,花朵儿也开不出来,于是,江滩百姓天天都在下堤取水,热门的场面堪比当时的修堤。 绿衣说了,三个月滴雨未下,江滩的妙处现在才真正体现出来,别的地方庄稼都干死了,也就江滩,离江近,虽然劳累些,终究也还是有水可取的,这一季的葶米,应该影响不大。 林苏目光扫过江面:“陈姐,有一种取水设备,很简单的,你们千机门应该知道吧?” 几女眼睛同时大亮…… 陈姐目光闪烁:“取水设备?以前的千机门,可没研究这些,相公又有妙法?” 千机门,号称机械制造的顶端,目光向上,设计达官贵人喜欢的东西,设计高端墓葬,设计各类机关,几曾设计过跟下里巴人对接的东西? 取水设备,千机门还真没有。 第254章 丹桂飘香 林苏笑道:“你们千机门真是好人啊,一些常用的设备全都不研制,才让你们相公总是捡漏……有一种取水设备叫水车,来,我给你画个图,你让人安装,虽然简单,但用在这江边也是一种独特的风景。” 他的手一起,画了一幅水车的草图…… 陈姐眼睛大亮…… 自家相公出手的东西,各个夫人也是有偏向的,绿衣喜欢他的词,暗夜喜欢他的小说,而陈姐,最喜欢的就是一些线条…… 这草图一出,构造无比的简单,但其中的道理却是玄妙得很。 水车有两种,一种是放置于静水的,需要人力或畜力驱动。一种是放置于流动水中的,不需要人力驱动,借助水流的驱动自然提水到高空。 这是长江边,自然是采用第二种。 林苏认真讲解完,三女全都满脸通红。 “难怪江滩上的人都日夜期盼着相公前来,相公每次过来,都能带来他们想要的东西……”陈姐道:“我去制作水车,两位妹妹,你们陪着相公。” 跑了! 绿衣目光抬起:“相公,陈姐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了,你也得给我准备些我想要的东西。” 林苏手一伸,抱住她的肩头:“小宝贝,想要什么?” 绿衣轻轻一笑:“去义水北滩,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然后呢,心甘情愿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到了义水北滩,林苏真的大吃一惊。 他看到了什么? 一大片桂花林,此刻已是八月末,丹桂飘香是惯例,但是,这桂花才栽下去多久? 他离家赴京的时候,桂花苗也才刚刚运到,怎么可能这么大了?全都长到了一丈高,而且还当年就开花? 三百里地,丹桂飘香,义水北滩,不象众人所说的那样,迟早会变成一座大花园,而是已经变成了大花园。 这不科学! “知道这是怎么形成的吗?”绿衣深吸一口气,靠在相公身边,用妩媚的大眼睛看他。 林苏目光慢慢收回:“这真是神迹啊,你一定得告诉我,怎么形成的?” 绿衣道:“这还得从你沟引妖皇陛下说起,话说这妖皇陛下对相公是真铁心啊……” 当日林苏离京,妖族送来了种子和桂花幼苗,这桂花幼苗需求量还是很大的,青丘狐族知道了,知道是林苏要的,那边送了很大的一部分,而且还派来了一个公主,带来了妖族万木之精,在每棵树下滴了一滴,这桂花树就一夜间长到了一丈高…… “九儿出关了?”林苏好兴奋。 绿衣轻轻一笑:“早就知道相公会直接想到九公主,其实不是,来的是八公主,她说九公主目前正冲击妖王境呢……九公主将来一出关,肯定就来找相公沾乎,你也不用急,还是给我送礼物吧,这桂花满树的,咱们桂花香水即将出世,那边香水瓶子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的诗词,推出咱们的新香水……” 林苏笑了:“那容易,要诗还是要词?” 我的天啊,自己点菜?绿衣呼吸都快停止了:“词!” 林苏手一抬,金纸出,提起宝笔直接开写: 《鹧鸪天.桂花》 “暗澹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事,何事当年不见收?” 词毕,七彩之光弥漫桂园,桂园之桂香飘百里,一时之间,绿衣完全沉迷…… 崔莺在旁边也是满脸红霞,她曾是益州一代才女,母亲曾经告诉过她,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千万别自恃有才,傲视他人,那样只会给你招祸。 母亲的话她一直都记得,进入林家,她做的是侍女的活,掩尽一身才华,但如今,她突然发现,她根本不需要这么做,绿衣有才,照样是相公的心头肉,相公之才,才是真正的天下无双。 “相公,这是一首全新词牌!”绿衣喃喃道。 “不算全新,八成新吧……我这次在京城开了个肥皂厂,曾以鹧鸪天为词牌,写过一首。” “写的是什么?我听听……” “她们的香皂命名为:玉肌……所以我写的是……不怕微霜点玉肌,恨无流水照冰姿,与君着意从头看,初见东南第一枝;人散后,雪晴时,陇头春色寄来迟,使君本是花前客,莫怪殷勤为赋诗。” 绿衣轻声吟诵:“玉肌香皂,初见东南第一枝,而咱们的香水,自是花中第一流……相公,你这些绝妙词儿出世,真是不要女人活啊,京城三大才女,是不是都倾倒了啊?你有没有收下一个两个?” 林苏横她一眼,收你姐啊? 绿衣跑了:“这花树满地的,特别适合相公调莺戏凤,我不打扰你们,我去做香水瓶……” 拿着崭新的七彩词稿跑去完善她的香水大业了,就只剩下林苏跟崔莺…… 另一侧花树之下,有两个女孩,她们正在花树下锄草呢,此刻全都躲在树后面,眼神儿悄悄地投向这边。 “瑶儿姐姐,真是三公子过来了?”那个姑娘满脸通红,三公子,是江滩的神,所有人都渴望见他一面,他真的来了…… 但瑶儿姐姐怎么回事?为什么眼神发直? 瑶儿轻声道:“莺儿姐姐跟在他身边,啊……” 林苏轻轻伸手,将一朵调皮的桂花花瓣从崔莺的头发上摘下,崔莺仰面看他,眼神里全是含羞带怯,让旁观的两女全都呆住。 “难道说,莺儿姐姐……成了……成了他的人?”瑶儿脸蛋也红了。 “莺儿姐姐好幸福,都是从京城过来的,为什么她就那么好命啊……瑶儿姐姐,你跟她关系那么好,要不过去跟她说句话,听说三公子对自家女人最好了,只要莺儿姐姐说句话,咱们可不就一步登天了吗?” 瑶儿轻轻摇头:“可别!莺儿姐姐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怎么能乱提要求,没的惹公子不快,咱们去那边吧……” 崔莺没有看到瑶儿,她内心一片狂乱…… 今天从林府出来,绿衣和陈姐显然已经知道自己……自己被他要了,把自己都当成同等级的人了。 现在两人先后离开了相公的身边,相公带着自己在这花林里穿梭,一切都美得象梦。 她早已忘了一切…… 林苏牵着她的手,走过桂花林,也看到了无数人在田野间锄草,桂花是主流,三百里荒地,全都有桂花,但桂花树下,也还有其他的,比如紫苏,迷迭香,肉桂,熏衣草…… 只不过,这些香料没有采用妖族的万木之精,又缺水,长得很慢,目前也才是一些小苗苗,今年的香水,就只能新增桂花这一个品种了。 但假以时日,这片江滩,将是一座美丽的大花园。 上面就是修坝的热门场景了,一堆汉子喊着号子,抬着巨石上水库坝,下方,围着一堆人,一个老头在正中,只看他白须飞扬,手持金纸宝笔,写了一个大字:“轻!” 前面一块足有几千斤的巨石,两个汉子抬了起来,飞快地跑向水库坝。 整个人群炸了,纷纷大叫:“杨大人,你再写几张……” 那中间的老头毛了:“还写?你知道一张金纸多少钱吗?老夫可不象你家三公子,穷得要命,帮你们修水库,还让我贴钱,有没有天理?” 旁边一个老头笑了:“大人,谁让你这么亲民呢?大伙儿拿你开玩笑呢,大人你且坐着,别管他们,他们这些时候,吃得饱,还想不出力?门都没有!” 林苏勐地一惊,这才发现坐在人群中的那个老头真的是杨知府。 堂堂知府啊,居然坐在一群泥腿子中间,活脱脱就是个种田的,官服呢?哦,看到了,脱下来了,放在旁边由那个孙捕头看管着呢。 杨知府举起手中纸:“金纸就这么几张,我再写三张,你们将那三块大石头贴上……我居然拿文道伟力修水库,要是传出去,直接就是官场笑话,更可笑的是,这块地儿还根本不是我的辖区!” 一堆人起哄:“大人,你调到这边来吧。” “是啊,咱们义水北滩十万流民联名上书,请求朝廷将杨大人调到这边来……” “这可不行,杨大人是海宁知府,你们敢来这手,我们海宁江滩二十万百姓跟你们拼命……” 这人,明显是海宁江滩那边的。 是啊,很快有人帮腔,你们义水北滩别太过分了哈,三公子帮你们建家园,你们还想将我们最好的知府给挖过去,简真是…… “啊,三公子!”有人大叫。 无数人的目光同时投了过来,将林苏一下子发现了,直接顶到了风口浪尖,全场一时沸腾起来…… 崔莺脸蛋一下子红了,赶紧离开几步,但又舍不得走远…… “三公子,你可来了!”杨知府开心地站了起来:“这桂花树漫山遍野的,桂花也要收割了,乡亲们有个问题不好意思问,老夫帮他们问一问,这些桂花收割,有没有工钱?” 关于工钱的问题,乡亲们的确是不太好问的。 也是一些婆娘在打听。 但打听也挨骂。 一些有见识之人直接骂她们,你们原本都是流民,能不死就是老天开恩。 三公子花下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租下这地,为了谁? 花大价钱修水库为了谁? 义水北滩十万流民就该帮三公子做一辈子的事,你们这些白眼狼提不提我管不着,但我家婆娘要是敢提工钱的话,我撕烂她的嘴…… 于是,关于工钱的事情算是压下去了,只不过,杨知府自己很想知道。 他站得高,看得远,知道流民问题最终的症结还是生计,免费劳动道义上过得去,但终究不算是解决了生计…… 林苏有点懵…… 是不是前期有些事情没有说清楚? 林苏目光抬起,接触到数万双期待的眼睛…… 林苏:“我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为什么还提工钱?” 众人心头大凉,果然是没有工钱的…… 林苏补充道:“你们是不是都没看协议?协议上写得清楚明白,前期各人都有桂花管辖区,各人辖区的桂花各人自己收割,卖给我,我按每百斤鲜花1两银子的价格收购。你们这是收割自己的花儿啊,也要我给工钱?没天理吧?” 这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杨知府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自己的花儿?卖给你?” “是啊!” “可是……可是前期的花种,桂花苗,都是你付的钱,这地儿,也是你租的……”杨知府无比的吃惊:“你这样一来,岂不是将前期投入免费送给了乡亲?” “这有什么?为了后期的收益,前期付出些投入,太正常了,你还担心我收了这些花,赚不回这些成本?” 杨知府喃喃道:“这我倒是真不担心!乡亲们,大家现在可以欢呼了,咱们三公子对乡亲们的恩惠,比预想中还大十倍!” 众人面面相觑,依然不懂,他们似乎懂了一些,只是不敢信而已。 周扬试探着问:“公子,你的意思是……咱们先前承包的这些桂花树,所得都算是乡亲们自己的,公子还出钱收购?” “当然!” “公子!”周扬通地一声跪下:“公子之仁义,周扬五体投地!乡亲们,谢谢三公子……” 人群陡然全炸了…… 他们原先各自承包了一片荒地,冲着对三公子的回报之情,他们打点得很精心,今年的收成也非常好,但所有人都有一种局外人的心态,这花,是三公子的!他们只是帮忙管理。至于协议,还真没人看,流民十有八九是文盲,谁看得懂协议了?能看懂协议的人,内心是完全不敢信的,也根本不敢跟大家提。 但今天,三公子给了他们明确解读:这些花儿,全都是他们自己的,三公子拿钱收购! 如此一来,整个义水北滩全都有了生计,靠这些花树,他们都可以活得很好。 花树的花儿年年有,他们的生计也是长久的生计。 天下的土豪劣绅,你们都来看看,你们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东家? 义水北滩,何其有幸…… “花儿现在可以收割了,大家开收吧,邓伯,你安排下,带足银两,现场收货。” 邓伯立正:“是!” 开始分工,风风火火地展开了义水北滩第一次大丰收。 第255章 陈王题字 林苏和杨知府顺着大坝的路,踏上大坝,林苏这边,崔莺顶着无数流民姑娘羡慕的目光跟着他,杨知府那边,孙捕头抱着他的官衣也跟着。 大坝主体部分已经建成,如同一条长龙堵住山谷,里面已经有点水了,不多,这是山泉水。 “多日大旱,水库无水,但我看这天,秋雨也将至,等到一库清水压在这,下方的三百里荒原,才算是真正的人间乐土。” 杨知府如是说。 林苏点点头:“这几块巨石是做什么的?” “就放在这上面,你这状元公亲笔题写水库名,永镇义水北滩,让后人千秋万世地记下,这是何等的功德。” 原来他们刚才哼哧哼哧搬上大坝的大石头,是用来题字的。 “这样,我取个名字,你来落笔!”林苏道。 “这不妥吧,我毕竟是海宁知府,跑陈州梅岭府题字?梅岭知府还不翻白眼啊?要不,还是你亲自题。” “我题也不妥当,我也不是梅岭知府啊,这块地儿也不是我的……要不,让另一个人来题?” “陈王殿下?”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水库后方的那座悬崖,慢慢露出了笑容:“陈王殿下,今天起得挺早,这也没到中午啊,他居然上了山顶?” 他的视力非凡,清楚地看到,水库后面的山顶上,正是陈王殿下。 “要去见见他吗?”杨知府道。 “反正今日咱们也都没穿官服,去见见!”林苏脚下一点,腾空而起,射向山顶,杨知府滞后半步,也破入苍穹。 孙捕头和崔莺就留下了。 孙捕头目光慢慢移向崔莺的脸上,带着笑容:“少奶奶,你在这石头上坐坐吧,他们可能会耽误些时候。” 崔莺勐地一震:“捕头大哥,你……你别这样称呼,小女子崔莺,捕头大哥直呼其名即可……” “这可不敢!”孙捕头道:“少奶奶是公子的人,于海宁全府都是万民敬仰。” 崔莺脚儿颤颤的,脸蛋红红的,都有点站不住了,下方一个声音传来,算是给她解围…… …… 山顶上,陈王望着凌空而来的两人,年轻的脸上突然也露出了笑容:“林三公子……” 林苏山顶一落,躬身一礼:“参见陈王殿下……” “行了行了,早跟你说过,不用这些礼节,哎,我问你,你是不是跟我皇妹合办了一个厂子?” “殿下知道啊?”林苏笑了。 “我皇妹前日刚刚给我传讯!说她的栖凤山庄如今门庭若市,她也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价值,还交了一堆的好朋友……冲着这一点,我得谢你!” 陈王的眼眶有点湿润,这一刻,他不象是一个皇子,而恢复成了一个为妹妹牵肠挂肚的兄长。 妹妹呆在京城,身犯重病,举目无亲,看似尊贵,其实却是凄凉。 他这个做兄长的,没办法为妹妹提供帮助,而面前这个人,却做到了。 对于玉凤公主而言,帮她的兄长,比帮她自己更让她称心。 对于陈王也一样,帮他的妹子比帮他,更让陈王开心。 昔日的皇亲,如今只剩下两人,两人虽然远隔千山万水,但兄妹的情感关联,与众不同。 “这一点别谢我,我办那个厂子,靠的是公主殿下的那座山谷,而这边的义水北滩,我靠的也是殿下的地盘。” 陈王目光射向下方的山谷:“说起这里,我也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时候,我天天来这里看着,看着这山谷一天一个样,我都不敢相信这是我曾经忽视的那片荒地,三公子的妙手,真是让人佩服。” “妙手,也得有用武之地才行啊。” 陈王目光一凝,心头微微一动,他知道面前的人什么意思,他也知道他的处境,他明明才华盖世,妙手无双,但何曾有过用武之地? 也唯有这些被人忽略之地,他才能一展妙手。 当今天下格局如此,又有谁能改变? 这些,在他心头一掠而过,化成一声轻轻的叹息…… 林苏也是一笑而掠过:“殿下,我与杨知府刚才在那边正在商量这水库的题名之事,他与我均不合适,所以,想请殿下给这水库亲笔题下水库名。” 陈王大喜:“那太好了!我就说这么大的事儿发生在我这地盘,你总得给我点机会吧,哈哈,你说名字,我来写!” “义川湖!” “义川……好!大义山川!恰好对应……”陈王道:“拿笔来!” 身后一个女子出现,正是阁心,阁心手中是一个托盘,托盘中一张金纸,陈王提起笔,写下了“义川湖”三个大字,王印一起,映在下角。 “谢殿下题名!”林苏一鞠躬:“第一批桂花香水出来,我送你!” “好!多送点,我还要给我妹子带些过去,我可告诉你,这些时候,她给我送的春泪可不少,我这个做兄长的老是占她便宜不象话,得回点……哎,对了,你别给她送哈,你要是送了我再送就不值钱了……” “好啊,我回京之后,不给她带礼物,她要是问起,我就说她哥不让……” “你个混蛋!”陈王大叫:“你回京必须给她带礼物,但不准带新出的香水……” 陈王居然破口骂人,天地奇闻了。 但他脸上分明是笑容弥漫,更是天地奇闻。 他身后的阁心都惊呆了…… 林苏和杨知府已经去了,陈王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阁心轻轻一笑:“殿下,这个人,真是非同一般。” “是啊,哪怕是隆冬时节,他也是穿透严寒的一缕春风!” …… 水库大坝上,崔莺再次见到了她流亡路上的伙伴,陈瑶。 昔日,崔莺埋葬父亲之后,跟着流民踏上了漫漫南行路,一路上,结识陈瑶,两人年纪相彷,又都知书达礼,自然成为好姐妹,三千里路途,相互帮衬。 而如今,昔日的好姐妹,已是天壤之别。 崔莺,成了三公子的人,在众人心目中几乎是这片天地的皇后。 而陈瑶,却依然是扯点鲜嫩野菜就当过年的流民…… 崔莺站在大坝上,陈瑶鼓起勇气喊了她一声,就没了下文,她不知道这个昔日的姐妹,会不会装作不认识她…… 崔莺目光一回,就看到了陈瑶,她一声大叫瑶儿妹妹,跑了过来,跟陈瑶紧紧拥抱。 陈瑶一身的泥土,瞬间将崔莺的衣服弄脏,她的心也一下子热了,跟在她后面的另外一个姑娘眼睛亮了…… “莺儿姐姐……你衣服弄脏了。” 崔莺抱得更紧了:“瑶儿,你家里的人还好吗?” “好得多了,你别为我担心,公子刚刚宣布命令,各家的花儿各家自己收,我跟你见这一面之后,要跟爹爹一起收花儿了。” 后面那个姑娘插话了:“莺儿姐姐,瑶儿家里挺难的,她爹身体不好,修不得水库,弟弟妹妹又太小,这些时候,她娘在修水库,也只是免费修,瑶儿总想进那厂里做点事……莺儿姐姐,你帮忙说说行不行?” 她说的那个厂子,指的是义水北滩这边的碱厂,其实只是个大作坊,将野草收集起来,提炼碱,虽然是个苦差事,但每月有2两银子,也就成了所有流民的天堂。 崔莺为难了。 相公的产业,她可从来都没插过手,她给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丫头。 就在此时,空中人影掠过,林苏和杨知府落在大坝上。 杨知府安排人,将王爷的墨宝刻上大坝,林苏呢,目光一转就看到了三个女子。 “莺儿,你的姐妹啊?” 他这热情的一打招呼,三女心头齐齐大跳。 “……这是我流亡路上最好的姐妹,瑶儿。”崔莺当着众人的面,没叫他相公。 瑶儿通地一声跪下:“陈瑶见过公子!” “李凤儿见过公子!”另一个姑娘也跪下。 “两位姑娘,既然是莺儿的姐妹,那就是我的姐妹,起来吧!” 这温和的言语,让两女如沫春风。 也让原本就直爽的李凤儿有了更大的勇气:“公子,能不能给我们姐妹安排个差事?” 这话一出,陈瑶心头勐地一跳,刚才求过莺儿,莺儿很为难,现在直接求公子,公子会拒绝吗?她真的太需要这份差事了,流民家庭,吃喝就是第一位的,患病的爹爹、日夜辛苦的娘,两个年幼的弟妹,都不允许她矜持…… “安排差事?”林苏笑了:“让莺儿解决不就好了?” 崔莺轻轻一震,美目抬起,望着她相公…… “肥皂厂是你负责的,用什么人,开多少工资,你说了算。”林苏道。 崔莺眼睛大亮:“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就跟陈姐、绿衣她们一样,你看她们几时就这些杂事请示过我?” 跟陈姐和绿衣一样! 身份也是一样的! 崔莺瞬间如同通了电一般:“谢谢……相公!” 她终于正式称呼相公了。 然后转向陈瑶和李凤儿:“瑶儿,凤儿,你们把月月也叫上,等会儿跟我回海宁,到肥皂厂做事吧,这边的草木灰厂子,可不太适合女子。” 这倒也是,这边草本灰厂,全是身上脱得精光的男子,突然进去几个年轻女子,成什么了?自己抹不开,也妨碍别人不是吗? 陈瑶和凤儿全都跳了,抱在一块儿跳…… 林苏把崔莺拉到一边,将海宁肥皂厂的营销策略给改了…… 海宁肥皂厂,产量并不大,如果走低端路线的话,赚不了几个钱,真的只是一个小产业,所以,林苏打算调整下,专营高端路线。 所有的包装全都照搬京城高端产品,下面标注:海宁,以示区别。 这一改装,日用品香皂瞬间变为艺术品,价格也由原来的几分变为一两银子一盒。 崔莺好吃惊:“相公,一两银子一盒,能卖出去吗?” “皇宫负责采购的老太监,为抢这种香皂差点跟人动手打起来,你还担心卖不出去?你不仅不需要担心销路,你还得限量供应,京城每天只供应5000盒这种高端货,你这里呢,每天最多供应2000盒,多余的,可以走中端路线……” 路线一改,其实还有很多东西要改。 比如说包装,包装就是一个新的产业,需要办一个作坊,专门制作这种专用木盒,义水北滩这边杂树又高又大,客观地说,也影响到整个花园的观感,有很多人提议将这些没用的杂树给砍了,现在正好可以动工。 崔莺找来几个姐妹,也找到了邓伯,邓伯对于崔莺这个新少奶奶的指令,那是重视得很,一声令下,成立新的木器加工厂。 木器加工厂需要大量的木匠,流民队伍里,什么人都有,转眼间,招了一堆人…… 还要漆匠…… 也有人提议,这里离海宁毕竟有一段距离,厂子做大了,林家后院可容不下,不如将肥皂厂直接落户义水北滩吧? 所有人殷切的目光全都落在崔莺身上,期待她点头。 现在整个流民队伍都知道,一家厂子对江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财源,也意味着巨大的拉动,海宁江滩就是因为有那些厂子存在,才成为流民的乐园,义水北滩要想跟上海宁江滩的脚步,就需要厂子…… 崔莺在众人目光下全身发热,但她终究不敢就这么大的事儿表态,她赶紧去找她相公,在大坝的另一侧,她找着了,把要求一提,林苏一点头,整个义水北滩全都炸了…… 义水北滩,终于迎来了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厂子。 这厂子一成型,将带动整个义水北滩,甚至还带动了周边,义水北滩向北,就是梅岭,梅岭紧邻繁华闹市横山渡,横山渡,那可远不是海宁城所能比拟的,从此,不仅仅是海宁城里的猪下水供不应求,横山渡但凡带点油脂的动物内脏、下水,全都有了一个新的用途,制作肥皂。 林家的厂子,踏出了跨州经营的第一步,从曲州一步跨到了陈州。 海宁江滩,瓷窑之前,绿衣拿到了第一只香水瓶,精美的瓶身,上面刻着林苏刚刚写好的那首七彩之词,让她心跳加速,她拿起这瓶子就找陈姐。 陈姐在江边忙得很。 她指挥一群人将一台刚刚做好的水车安放在江中,江水奔流,带动下方的叶片,将水从江中提起,沿着通道送到江堤内侧。 看着哗哗的江水流入早已干涸多时的水渠,陈姐脸蛋一片通红。 周围的人群大声欢呼…… 第256章 秦放翁的案件还有变数? “陈姐,你看!”绿衣跑到陈姐面前,献宝一般拿出一只小瓶子。 陈姐的眼睛亮如秋水:“相公写的词儿?” “嗯……这就是春泪的新品牌,桂花味儿的……”绿衣道:“我们得赶紧回家,给桂花香水定型。” “相公呢?”陈姐的目光投向绿衣后面,没见人啊。 绿衣撇撇小嘴:“他刚刚收获到一个小美人,带到义水北滩那边去钻花丛了……我看在他写的这词儿的份上,才原谅他的,你别撩我啊……” 陈姐噗哧一笑,空中人影划过长空,乃是杨知府。 杨知府目光落在江中的水车上,脸上全是激动之色:“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如有百台水车并列入江,四十里江滩旱情尽解……陈姑娘,这是你的奇思妙想?” 陈姐微微一笑:“这是公子画的设计图,小女子只是按图制作而已。” “这小子……哦,不,林大人!林大人还真是每次来江滩,总有惊喜啊。” 两女全都笑了。 杨知府原来对林苏这小子那小子的叫得也挺顺口,现在开始意识到了,不能再叫小子了,人家是京官,京城监察使,虽然官位比他这个四品知府低一级,但依然可以算是他的上司。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就在此时,孙捕头从义水北滩那边过来,带来了新的消息…… 海宁肥皂厂将搬迁到义水北滩,那边成立肥皂厂、木器厂,海宁香皂将升级,专营高端品牌,一盒香皂,可卖一两银子,听说这种香皂,连皇宫采购都得排队…… 杨知府脸色直抽抽,惯用的口头禅又冒出来了:“这小子,挖我的墙角啊,这么好的厂子你给搬到陈州去了?” 作为一个心怀流民的父母官,他当然希望义水北滩那边也能风生水起,否则,他一个知府也不至于跑那边去帮人家建水库。 但作为海宁知府,他还是希望所有的好处都留在海宁。 这是一个死结…… 陈姐轻轻一笑:“杨大人你也别纠结了,公子将厂子搬那边去自有他的考虑,海宁这边其实也并没有肥皂厂,无非就是林家后院拿几间房子作个小作坊,制作肥皂的原材料全都在那边,厂子做大,那边还是方便些……” 绿衣也安慰:“大人我帮你报仇!他把海宁的厂子挖到那边去,我把那边的花儿挖到这边来,香水产业很快就要扩大了,产量十倍提升,大人,你算个账,咱们海宁赚大了……” 杨知府想想也对,捏着胡子尖尖笑了…… 关于香皂产业的提级,绿衣和陈姐是举双手赞成的,不管是什么东西,林家所在地都应该是最正宗最好的,白云边,林家最正宗,香水,目前只有林家生产,自然是正宗,肥皂,以前只是个小产业,林苏给崔莺玩玩的,现在京城肥皂厂一开,那边玩出了花儿,产业一下子做成了巨无霸,林家本土的肥皂边缘化了,有点不对味了,林苏将本土的肥皂升级,直接站位最高端,才是对的,不然的话,也对不起开创者这个地位啊…… 这个觉悟,绿衣和陈姐还是有的。 但是,下一句话,绿衣就开始跑偏—— 相公是不是但凡收一个小妾,就给小妾开辟一条财路啊?崔莺前天晚上才被他玩,今天他就来这么大个手笔,将这妮子的肥皂作坊升了个大级。别人玩女人花钱,咱家相公玩女人赚钱,按咱相公找女人的进度,我觉得林家的产业未来可期,覆盖九国十三州那是指日可待…… 陈姐横她一眼,九国十三州?你怎么不把妖族、无道深渊算进去?无道深渊还有个龙儿,妖族有个小九,她还在你胳膊上还点了个守宫砂呢,你忘了?…… 绿衣怔怔地看一看自己的胳膊,对啊,自己胳膊上原来还点了个守宫砂的,是小狐狸点的,这会儿没了,小狐狸要是过来,会不会发毛啊? 陈姐把制作水车的方法传授下去,就跟着绿衣返回了林家,她们有一个重要工作要完成,那就是给桂花香水定型。 每种花朵儿,香味是不一样的,需要选择最适合的一种推出去,以前,是她们加暗夜共同定型,目前暗夜不在,她们将秋水画屏拉了进来,让她参与评定…… 秋水画屏在香水这条产业链上,其实也是有她的地位的,香水瓶上的素描,全是她亲笔画的,绿衣让她参与进来,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一时短路,兴冲冲地答应,但答应了之后,她突然有了些许不对劲…… 身为林家阁楼客,她对林家的事情最是清楚,其中包括绿衣的“沦陷”,绿衣因为参与了香水全流程,主动将自己给扒了,送到他的房间,现在自己也参与进来? 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啊…… 我还是留一手吧,我不参与全流程,我就闻个味儿,闻个味儿不至于非得将自己给扒了,送给他玩吧? 嗯,底线确定了,上! 崔莺在义水北滩也开始风风火火了,带着陈瑶等人展开了两个厂子的启动大业。 满江滩的人都可以帮她作硬证,她真没有跟林苏钻树林…… 林苏呢,一惯作派拿了出来,让邓伯安排几个人保护崔莺,自己熘了…… 义水北滩,目前正是繁花似锦的时候,百里丹桂飘香。 这还只是开始,明年春季,其他的各种花儿全都会开,到那个时候,这里,将是人间乐土,单以卖相而论,还真的比海宁江滩更美。 漫步花丛,他意气风发。 脚下一点,他穿过义水北滩,重新回到海宁江滩。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水车,刚刚建成的水车旁边,杨知府在那里左看右看,又是开心又是好奇,江滩之上,几十个木匠同时开工,正在建造新的水车。 天下大旱,水车就是当前江滩最需要的东西。 林苏空中一渡,杨知府抬头了:“三公子,来来来,将你的好酒拿出来,咱们喝一杯……” 孙捕头和其他几个人都乐了,找凳子的找凳子,拿菜的拿菜,很快,他们两个大人坐在了水车边,喝上了…… 两位大人喝酒,自然不只是喝酒,还谈事。 从曲州知州秦放翁谈起…… 秦放翁已经押入了天牢,秋后问斩。 曲州新换了个知州叫杨德,虽然这杨德跟杨知府都姓杨,但并不是本家,相反,人家跟秦放翁本质上就是一路人。 此人原本是礼部侍郎,下放当这个知州,乃是镀金——先把级别提起来,回京后乃是尚书级别的人选。 这就是朝官外派最大的好处,他原本是朝官,跟朝中高官关系密切,下放之后,资历也有了,级别也上来了,回去后前途无量。 此人为啥说跟秦放翁一条裤子呢? 因为他也是太子殿下那条线上的人(众所周知,秦放翁就是太子殿下的人),所以啊,三公子你必须得有个认识,哪怕铲除了一个秦放翁,曲州也依然还是不会有你想要的清平。 林苏跟他碰了一杯,这个认识,他早就有了。 只要朝堂还是那个朝堂,他铲除一千个秦放翁都没用。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虽然是小事,但我颇有不安……杨知府的酒杯托在手中,说了一句话。 什么? 杨知府道:“周三被杀了。” 周三?就是那个检举揭发秦放翁的周三?林苏眉头皱起:“被谁杀的?” 阴风谷的妖人! 什么?林苏的眉头锁得更紧…… 杨知府解释了,秦放翁东窗事发之后,刑部派来官差,押解周三进京,但在过阴风谷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批妖人,将官差和周三全都杀了。 “老夫有点想不明白,周三只是秦放翁桉件中的一个证人,在秦放翁已经铁证如山的情况下,这个证人根本不重要,为什么会有人杀他?”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秦放翁目前只是关在天牢,还没有审判,可能在有的人眼中,这还算不得铁证如山吧!” 杨知府眼睛勐然大亮,难道说,还真有人想解救秦放翁? 林苏道:“秦放翁桉,应该是半个月前就开庭审判,硬生生拖到今天,原本就不正常,难道还真的有人,做这么蠢的事?” 在他看来,解救秦放翁,无疑是一件蠢事。 秦放翁,原来是有价值,因为他是二品高官,一州之首脑,有大量的利用价值,在他身上费脑筋正常得很。 如今呢?他已失官位,根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而只要跟他沾边,不是烂块皮就是烂块肉,朝堂那些大人物,谁都不是傻瓜,怎么会想解救秦放翁? 杀周三这个人证,无疑就是解救秦放翁的前奏…… 杨知府喝下一杯酒,眼中有复杂的光:“一般人解救秦放翁,显然是愚蠢,但有一个人例外……此人目前正在培植别人的忠诚度,为了体现他对下属的爱护,解救秦放翁,他真的做得出来……” 太子殿下?! 林苏直接从大脑中读出了这个人名…… 秦放翁是太子的一条狗。 前期守着繁华的曲州,每年给太子输送大量的金钱,甚至美女都送,如今落难,太子会怎么办?这恐怕也是那些朝臣都等着看的。 太子如果不救,那太子就是凉薄之人。 太子如果救,那太子是真仁厚。 至于秦放翁是不是个大奸大恶之徒,没有人在乎,大家更在乎的是,太子,对于昔日有恩于他的部下,是个什么态度。 很可笑是吧? 呵呵,儒家经典读傻了的读书人,可笑的还不够多么? 太子,真的有解救秦放翁的理由…… 那么,他会怎么做? 让太子明着去违反大苍第一铁则,太子没这个胆量,他一定会在侧面做文章,将秦放翁从大苍铁则的圈套中摘出来。 他可以说,秦家泽州老家那边的事情,秦放翁并不知情。 只要做到了这一点,秦放翁的命就可以保住。 而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杀掉最开始的人证周三,周三,恰好也已经被杀…… 这些,瞬间在林苏的脑海里完成了勾连…… 等下…… “你说他们是在阴风谷被妖人所杀?”林苏问道。 “是!” “朝廷押解人犯,从来不走阴风谷,只会转道南江府,这次为什么会例外?” 前面说过,阴风谷其中有一段路文庙覆盖不了,所以,官差一般情况下很少走阴风谷,唯有那些着急赶路或者自恃艺高胆大的修行人,才会选择阴风谷。 为什么这次官差非得走阴风谷? 如果不走阴风谷,那些妖人想杀周三,也非易事。 杨知府说:“南江府那边,设下了路障,拦路收费,即便是官差办桉,经过那段路,也是手续繁多,大概刑部的官差为图省事吧……话说这些路障,也是来者不善,针对的可都是前来海宁府谈生意的商户,路障一设,西边三个州的商户要么认栽缴纳高额过路费,要么改走水道,要么冒险穿越阴风谷,商户全都叫苦不迭,如果不是林家商品无可替代,那些人早就不来了。” 林苏慢慢放下酒杯:“事情有些不对劲,杨大人,咱们走一趟如何?” “走一趟?走南江府还是阴风谷?” “先去南江府吧,我倒要看看,这些路障何人所设,又有什么目的……” 南江府,位于海宁府西边,原本比海宁府还要繁华些,只不过,近一年来,海宁府异军突起,各种新奇物事相继出台,大量七彩诗篇横空出世,九国十三州全都知道海宁这个地方,也无数人日夜奔涌海宁,甚至南江府一些日子过不下去的贫民,也来到海宁谋生,海宁的人口总量,从原先的千多万,直接增加到了两千万,而南江府,则从原来的两千万,下滑到一千七八百万的样子。 林苏和杨知府改换装束,就象两个生意人,脚下一动,腾空而起,片刻时间就到了海宁与南江府交界处,那个地方,用粗大的树木做成了一个路障,几个军士守在那里,一个身着长袍的文人模样的人在那里登记,林苏和杨知府凑近,一听到他们的对话,全都惊呆…… 按货物价值的两成征收保护费! 两成啊! 有多少生意纯利润能超过两成? 有此一拦,九成生意不用做了。 唯一有些油水的,恐怕也只有林家经销的那些商品了。 林苏对商户还是很和善的,林家商品的出厂家全都不高,只要运出曲州,价值翻番都是常事,但即便是这么高的利润,也经不起这样的盘剥啊,据说这只是入口,出口还有一个路障,也是两成! 一进一出,一半的货物全都归了南江府。 谁受得了? 路障前面十多个商户,全都面如土色…… 第257章 拦路收费 “二叔,咱们还是走阴风谷吧,多招几个保镖……”有个年轻汉子道。 “阴风谷……”他二叔叔——一个老年商户声音都颤抖了,阴风谷,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禁地。 前面一个商户回头,低声道:“曾老哥,你千万别起这个念头,我可听说,这阴风谷的妖人,跟他们是一伙的,他们的目的,就是逼咱们走阴风谷,这边拦,那边抢,然后分成。” 有这种事?那个曾老头全身大震。 前面的那个老头说,这你可别不信,前天中州的那个程会首,随身带着窥人级别的高手,都没闯过阴风谷,全都死了,大家都说了,走官道,失四成,走阴风谷,货物全失,人的命都没了,要不,还是走官道吧,哪怕盘剥四成,终归还有些许利润,幸好咱们经销的是林家货,要是别的货,这一进一出,非亏死不行。 那个年轻人接了过去:“老叔你可别说这话,我得知的消息是,这路障专为林家货物而设,如果没有林家货,根本就没这路障。” “你这说的什么屁话?”几个老头全都不服。 “我也是听说啊,这南江府的知府,跟林三公子有怨,当日在会昌,林三公子会试之前,曾经拿下了一个姓黎的县令,现在这县令升官了,成了南江知府,他就是用这种方式,断林家货物外销……” 这些讨论声压得极低,前面路障那边决计听不到半点,但已经到了路障之前的林苏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心头一动,南江知府,真的是当日那个黎县令? 那天晚上,药神谷的人闯入他的住处杀人,黎知县一门心思栽赃给他,想断他的科考路,被小九以法影留形的妙策公之于众,迫于民众压力,秦放翁当场革了他的知县之职,如今居然还升官? 是不是真的? 杨知府对于南江知府的事情了解得很清楚,这南江知府的确就是当日被革的黎左,在秦放翁手上被重新启用,但也只是担任一个县令,他是在新任知州杨德手上升的职。 “老知州来了个阳奉阴违,新知州来了个升职,还真是一脉相承啊!”林苏冷笑道:“咱们去拜访下这位新任知府大人……哦,看来不用了,他来了!” 前面的路障处已经争吵起来了。 一个外地的商户大吼:“你们别欺人太甚,我家老爷,也是跟官府有些关系的,哪有你们这样拦路收费的?一进一出,货物四成归你们,你们比强盗还狠!” 这声大喝,如同一颗火种丢进油锅,瞬间点燃了所有商户心头的怒火。 是啊,强盗抢劫,也会给人留下点汤水,你们官府做事,更加决绝,连汤都不给我们留…… 你们拦路收费,也得有个名目,凭什么? 我们去州府告状…… “吵什么?”一个声音从另一侧传来,这声音一落,两条人影来到了路障之前,一个身着四品官服,一个身着五品官服。 身着四品官服的人,正是黎左。 他这一到,路障上的几个军士同时趴下:“府尊大人!” 那个文士赶紧将自己坐的椅子举起来,送到黎左屁股下面。 黎左大马金刀地坐下,面对这群商户。 那些商户同时跪下:“知府大人,你老可得为民作主啊,小民祖上也是南江人氏,做些小本生意,勉强度日,好生艰难,如今这南江府设下这关卡,所收如此之重,小民实在不能承受,还望府尊大人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吧。” 黎左澹澹一笑:“各位商家客气了,能够跟林家攀上关系的,岂会是小本生意?听闻林家货物利润丰厚,运到地头往往是翻几番,区区四成,不足为奇吧?各位愿走就走,不愿走呢,尽可走阴风谷,去赌一赌自家气运。” “大家听清了?”那个五品官沉声道:“府尊大人已开口,各位愿走就走,不愿走的直接回头,若再生事端,争吵不休,视为对抗国法,就地处置!” 唰地一声,几名军士同时拔刀。 场面一下子鸦雀无声。 那些商户仰天长叹,一个接一个通关,缴费…… 黎左望着这群被宰的羊羔,开心得很。 这关卡还真是一个肥得流油的地儿啊,有这一卡,南江府还担心没油水? 商户过境收费,拿到桌面上,是给过商户选择,但所有人都清楚,又哪有选择的余地? 海宁货物运输,走水路他管不着,但西部三州,水路不通,必须走陆路,这陆路就只有两条,一条阴风谷,一条就是这官道,走阴风谷,里面的妖物杀人越货,走官道,正当名分扒你一层皮。 里外都是他赚,不,知州大人赚大头。 难怪秦放翁在曲州当几年知州,就富甲天下,这样的地儿,谁来谁发财啊…… 生意人全都过去了,就只剩下两个空手来的人。 空手来的人也得检查,万一用妖族储物袋偷渡呢? 前面的人大喝道:“出示身份牌!” 林苏慢慢抬头,手抬起,掌中是一个官印,官印一亮,“监察”二字横掠长空,军士呆住…… 啪地一声,黎左屁股下的椅子四分五裂,吃惊地盯着林苏。 “林……林大人!” 林苏慢慢走过卡口,慢慢走到黎左的面前:“黎大人,本领不小啊,秦放翁被打入天牢,你不仅仅没有受到牵连,反而还升职?怎么做到的?” 黎左目光慢慢抬起,腰也慢慢挺直:“官场升职,自有规程,林大人可是要弹劾本府?” “弹劾?呵呵!”林苏笑了:“象你这知府一级的人物,也配得上本官弹劾?你就问问你吧,这设卡收费,是你的主意,还是知州杨德的主意?” “本官自然是请示过知州大人的。林大人这是要弹劾新任知州杨大人了,是吗?” “可能吧!”林苏仰天吐出三个字,哧地一声破空而起,射向会昌。 他去了,杨知府也消失了。 卡口安静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大人,这就是林苏?”那个六品官有些紧张。 “是他!” “他盯上了这卡口,会不会……会不会出什么事?” 黎左沉默了,虽然他此刻的官职还在林苏之上,身后站着一堆的大老,理论上并不怕他,但理论只是理论啊。 此人刚刚将曲州前知州秦放翁弄了个满门抄斩,震慑力太大了,试想一下,连秦放翁都能拿下,天下间还有谁是他绝对拿不下的? 黎左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心有不安。 到了后山,四下无人,他拿出官印,跟知州杨德取得了联系。 官印投影中,出现了杨德这张永远都是微笑的胖脸:“黎左,何事?” 黎左通地一声跪下:“知州大人,林苏盯上了这边的卡口。” 杨德脸上的笑容僵硬了:“林苏?你跟他见过面?” “是!他刚刚从这里离开,还扬言要弹劾杨大人您……” 听到弹劾二字,杨德脸上的笑容重新露出,官场之人,一般来说是最怕弹劾的,但在跟林苏打交道过程中,所有人最不怕的就是弹劾,他们甚至殷切期待,林苏多走弹劾路线,不怕他弹劾,就怕他出歪招——这已经成为官场共识了。 “大人,你别不当事啊,这姓林的,但要行事,往往滴水不漏……” 杨德笑了:“他能弹劾我什么呢?设卡口收费,是陛下‘以商养军’的国策,标准向来是各州自定。” 这倒也是,千年大苍,土地与资源大量掌握在皇室、世家的手中,这些阶层都是免税阶层,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国库空虚,国库一空,军费就不足,于是,陛下定下了“以商养军”的国策,什么意思?除了边防军由国库直接供给之外,各州的州兵都由州府自己想办法解决,州府能从那些种地的泥腿子手中搜刮到啥?也只能向商人伸手了。 所以,知州杨德拦路设卡,本质上是合乎国策的。 至于收一成,四成,那是标准问题,即便高些,又能怎样? 过往商人跟林家有关,那就更微妙了,林苏依靠旁门左道的一些淫巧之技,大肆敛财,朝臣也好,陛下也罢,可都是颇有忌惮的,他杨德出手,对林家商品收取四成税,谁会为林家抱不平?兴许还“正合众意”、“圣心甚悦”! 他这云澹风轻的,让黎左心慢慢放下,但他心头一动,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大人,设卡的事情他可能真的做不了什么文章,但阴风谷那边呢?” 阴风谷的妖族,跟州府有勾连,本质上就是个合作协议,妖族在阴风谷堵路,逼得行人必须过卡交费,而州府也给了妖族好处……这件事儿,可是犯忌…… 杨德哈哈大笑:“阴风谷?那也得咱们认啊,咱们不认,他还能硬栽?难道他还能捉住个妖王,带到金殿对质不成?” 黎左也终于笑了:“下官现在才知道,大苍状元郎,说起来威风八面,风光无限,在大人眼中,依然只是一朵小花花……” 官场大老行事,也是滴水不漏! 官道之上,林苏站在一块石头上,左侧,有一块招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南江府。 这里就是海宁府与南江府的分界岭。 他们走了一趟南江府,亲眼见到了那个横征暴敛的卡口,也亲眼见识了南江府的肆无忌惮,至于怎么办,杨知府没办法只能摇头…… 卡口收费,是州府的决定,合乎国策。 与妖族勾结害人自然是违规,但他们不会承认…… 这些,杨知府自然也是明白的。 “杨大人,咱们走一趟阴风谷?”林苏的目光移了过来。 杨知府心头勐地一跳:“你还真想从阴风谷打开缺口?” “是!我得弄清楚,杨德是不是真的跟妖族有协议。” “即便有协议,知道内情的妖族,也只能是妖王级别的,那些等闲小妖,不可能知道。” “那就捉一只妖王!” 杨知府吓得白胡子都颤了,进阴风谷捉一只妖王?我怎么觉得是送两个大儒给妖族当点心?阴风谷里面情况莫测,据说有些地方是“绝天地通”,所以,大儒级别的人,绝不走阴风谷,他们担心万一一脚踏进这样的绝地,一世英名……不,性命直接送掉。 林苏却是两眼发亮,在那里喃喃自语,阴风谷,有些地方是绝天地通,如果咱们以大儒身份进谷,妖族发动攻击的地点,就会是绝天地通之绝地,那样,就达不到出奇制胜的效果,所以呢,杨大人,你来当一回老板,我来帮你当护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妖王捉住就跑。 杨知府面如土色,揪着胡子乱扯,好半天来了一句:要不,咱们把抱山找来,反正这老小子没儿没女的…… 林苏瞪着他:“杨大人,你这话要是抱山听到了,你这好不容易找到的酒友,可就不跟你玩了。” 杨知府长长叹口气:“真不是我贪生怕死,实在是我家那个小子不成器,我担心我这一死,他更是无依无靠……” “行了行了……”林苏打断:“我答应你还不行吗?过两天,把你家小子送过来,不过我有言在先,我不当他师父,只指点他的学业。” 他完全清楚面前这老货所思所想。 这老货才不是贪生怕死,他在玩手腕…… 玩什么手腕?为自己儿子铺路! 杨知府老来得一子,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林苏高中状元郎之后,他就起了心思,想林苏收他的独子为弟子,跟林苏提了好几次,跟林老太太也说了好几次,林苏一直没答应,他真是怕麻烦。 如今,这老货借机再提。 林苏答应了。 林苏一答应,杨知府立刻如同通了电一般,笑得极其畅快:“你怎么说,我怎么办!你就算将老夫这把老骨头当火把,点着了通行阴曹地府,都随你……” 瞧瞧这德性! 林苏跟杨知府回到了海宁丁山集,很快,一辆大车驰向阴风谷,大车之后,坐着一个商人打扮的老头,他是杨知府,杨知府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的江湖人,紧身衣,腰佩长剑,他是林苏。 两人身上的文人、官员特征,全都没有。 不折不扣就是一个商户,带着一个保镖,穿行阴风谷。 第258章 捉一只妖王 杨知府瞅着林苏这打扮笑了:“三公子,我怎么瞧你分明是不甘心为官,骨子里就有闯荡江湖的向往?” “你还真的看准了,我真的喜欢行走江湖,天为盖,地为席,无拘无束。” “可惜啊,人在官场,终归身不由己……” 马车一路驰向官道尽头,前面就是阴风谷与官道的分界处,马车一侧,驰向阴风谷…… 后面的一辆马车上,一个商人轻轻摇头:“又是一个被逼得送死的,哎,商路,如今也成险路……” “老爷,咱们走哪边?”前面的赶车人道。 “还用问吗?老爷我还想多活几年!” 马车驰向南江府…… 林苏的马车已经驰入阴风谷,四周不知何时,寂静无声…… 只有两匹马的蹄声,单调而又轻盈…… 突然,一缕雾气不知从何而来,在林苏他们面前弥漫,四周的可见度,从五十米到二十米,再到十米…… “来了!”杨知府轻轻说了两个字。 他的声音未落,突然一阵笑声响起,缥缈不知来自何处,通地一声,两匹马突然急驰而出,撞上山崖,大车翻滚而出。 林苏和杨知府同时飞身而下,四面浓雾之中,全是绿莹莹的眼睛,不知有多少。 “需要问几句吗?”杨知府道。 林苏笑了:“一些不入流的小妖将,有什么好问的!” 他的手轻轻一抬,搭上了长剑的剑柄…… 哧! 一声轻响,四周的绿眼睛同时高高飞起…… 通通! 落地是一地的狐狸头,赤色毛发,眼睛睁得老大,临死都不敢置信…… 杨知府也睁大了眼睛,他很想看到林苏演绎文道神通,世人传扬他战青词一出,无可匹敌,他很想亲眼看看,但他看到了什么?不是文道神通,而是剑道! 长剑一出,他文道慧眼都看不到轨迹,十三只妖物脑袋落地,剑已归鞘。 这种剑道,且不说这些妖将,就算是文道大儒,在没有防备的前提下,也将一剑归西…… 林苏很是满意,独孤九剑的拔剑式,还是用剑来得更舒适啊,但他目光一落,还是吃了一惊,赤狐? 赤狐一族,他曾经听说过,青丘狐族在内奸胡烈的引领下,差点并入了赤狐一族。 堵住阴风谷的,居然是赤狐? 前面突然狂风大作,浓雾之中,出现了两只赤红的眼睛,这两只赤眼,足有门板那么大,狂风卷来,马车凭空飞起,撞向林苏。 “顶层妖星!”杨知府大吼,就要掏出金纸宝笔。 顶层妖星,接近于妖王,从层次上说,已经堪与大儒匹敌了,需要以文道神通对敌。 但林苏陡然跃起,手中长剑再度出鞘…… 这一剑,不再快得不可思议,而是慢得不可思议…… 诡异的事情发生,高速飞来的马车,速度陡然一落千丈,如同成了慢动作。 林苏的长剑以一种并不快的速度,划过前面那头顶层妖星的脑袋,妖星脑袋飞起,化为血雾,一颗还未完全成型的妖丹冲天而起,就要逃走。 妖丹成型,化为妖王,妖丹不毁,妖王不灭…… 这只顶层妖星已经有了妖丹,但妖丹还未完全成型,不过,已经颇有神通…… 妖丹散发出恐怖的能量,冲散了微剑式的封锁…… 眼看它就要逃走,林苏的剑陡然一变,从极慢转极速…… 哧,妖丹分成两半,里面传来一声极其不甘的惨呼。 面前的浓雾似乎也一分两半。 露出了青山绿水,阴风谷似乎这一瞬间改变了模样。 但林苏和杨知府同时一震。 他们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阴风谷的模样,这是妖域! 妖王到了! 他们已经陷入了妖王的妖域之中,他们所看到的场景,全是幻化而来,他们已被妖王牢牢锁定…… 他们看到了什么? 青色的草地,分明是一条条青色的蛇…… 草地上开的花朵,分明是一张张狐狸面孔…… 里面的花芯,是白森森的牙齿…… 一个赤发少年漫步而来,轻轻一笑,露出妖异无比的笑容,也露出了一嘴白得不象人间物的牙齿,牙齿上,分明还有血丝。 “没想到,还来了个武道窥人!” 林苏其实并没有到达窥人,只不过,他的独孤九剑一出,威力也堪比窥人。 林苏也笑了:“猜错了!我是文道大儒!” 他的手陡然一起,青光弥漫…… “怒发冲冠凭栏处……” 青光一起,妖王形成的幻境陡然撕开,血月一出,妖王满脸皆是震惊:“文道战诗?” 杨知府手一起,封! 金光一片,妖王四面的空间同时封锁,也是文道神通…… 妖王一声狂吼,身上的赤色火焰如蛇一般从体内窜出…… 杨知府的封锁他一冲而破,但林苏的血月陡然一收,化为一个血色项圈,牢牢套上了妖王的脖子,它身上的妖力瞬间冲荡得七零八落…… “不……”妖王狂吼…… 血月一起,妖王被硬生生地扯出了阴风谷,上了天空。 空中人影一落,落在阴风谷外,林苏,杨知府,还有一个一头赤发的年轻人,年轻人脑袋上还套着一只项圈,眼中全是惊恐…… “哈哈!”杨知府哈哈大笑:“小妖你没想到吧?今日阴风谷来的可不是武道人士,而是文道大儒,你更加想不到的是,来的会是大苍状元郎!” 妖王全身大震,大苍状元郎? 林苏? 那个前期坏了赤狐一族最大战略的那个林苏? “说吧,你们堵住阴风谷,后面有些什么文章……” 妖王脖子一梗:“我堂堂妖王……” 哧,妖王的两条手臂不翼而飞。 “你……” 妖王的两条腿不翼而飞。 妖王脸色变了,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听说妖王妖丹价值不菲,你要是磨磨蹭蹭的,我可就摘你妖丹卖钱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妖王大惊失色,摘妖丹卖钱?你个死财迷怎么不去死…… 他真怕了,全招了…… 赤狐一族跟州府杨德有协议,赤狐堵住阴风谷,逼商户走官道缴纳高额过路费,而杨德答应赤狐一族,在全州之内,对赤狐族予以关照,终他一任,不杀赤狐一人。 妖族跟人族和平共处,其实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妖族得安分守己,否则,民怨一大,官府就必须清剿妖族,妖族野惯了,又向往繁华人世间,怎么可能不生些事?所以,每一任地方官,都有清妖保民之责。 杨德跟赤狐达成这样的协议,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给妖族开了个绿色通道,赤狐一族在曲州开笼放雀,反正官府不会清剿。 这代表着赤狐一族,在曲州有着超然的位置,可以随意害民,而不会受到惩罚,地位比人族本土居民更高! 这叫什么?将曲州当成赤狐一族的殖民地么? 杨知府大怒:“杨德贼子!居然胆敢如此丧权辱国,有何颜居于知州之位?曲州何辜?怎么尽是这些货色?” 前有秦放翁,与魔族勾结。 后有杨德,与妖勾结。 还真是曲州何辜?尽是些这等货色。 林苏道:“我这就去会昌,见见这位知州大人……杨大人,你毕竟是他的部下,就不必去了。” “不,我得去!”杨知府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杨德决不会轻易承认,一定会再生事端……” 那好,去吧。 两人跨越长空,带着这头妖王,直射会昌。 妖王四肢重新长出来了,但也动用了大量的妖丹之内,让他短时间内不能反抗,只要给他三天时间,他就能恢复如初,一旦他恢复,也是一大变数,搞不好直接反噬林苏。 这也是杨知府不敢让林苏单独前往会昌的关键原因。 林苏跨越长空,来到会昌,进入城门,腾空而起,下一刻,跨越半座城池直接落在知州衙门之前。 今天也是真巧了,看门的人,是林苏当日第一次求见秦放翁时的看门人。 对于这看门人而言,印象太深刻了,因为他拦了林苏的路,被侍卫大人当场打得半死,休养了大半年,也才刚刚上班。 这一上班,又一次看到了林苏,而且是身着官服的林苏。 他的心格噔一下,差点蹦出来…… 这个灾星又来了! 第一次见他,自己在床上躺了半年,听说他后来来了第二次,秦知州弄了个满门抄斩,今天又来…… 这次他学乖了,立刻鞠躬:“林大人……” 林苏手提妖王,目光向下,打量着这个看门人:“意,是你啊?当日被打得筋骨齐折,我还以为你死了,居然没死?还手脚俱全,神采奕奕,你看这事儿办的……” 看门人心头大跳,啥意思?你还想弄我啊?太可怕了…… 通地一声直接跪下:“林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当日是小人有眼无珠,你就饶了小人吧……” “行了行了,去让知州大人出来吧,本官没空跟你这烂鱼臭虾的闹腾……” 看门人长长松了口气,这就对了嘛,你是大人物,你搞知州的经去,只要你别记挂我,我甘愿当个烂鱼臭虾…… 知州府内,杨德正在跟一个官员谈事,下人跑了进来:“大人,京城监察使林苏来了!” 杨德对面的那个官员勐地一震,弹了起来,脸色都变了,他家公子刚刚打死了几个村民,他带上厚礼前来向知州捞人的,知州也已经答应了,这会儿,京城监察使前来,事情会不会有变数? 杨德却是脸有微笑:“哦,来得倒是挺快!让他进来吧……” “大人,他让……大人出去!对了,他手上还提着一个人,红色头发,倒象是个妖物……” 杨德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妖物?” “正是!” 杨德的心头勐然狂跳,难道说,他真的捉到了一只妖王? 今日前来,就是跟他摊牌的? 糟了! 赤狐一族你们怎么弄的?堂堂妖王,居然也能被抓? 屋外传来一声大喝:“曲州知州杨德,速速出来迎接监察使!” 随着这声大喝,金光划过长空,监察二字横亘天际…… 监察令! 监察令一亮,整条街道全都震动。 监察令在别的地方没啥存在感,几乎很少有人能看到,但这里不一样,这条街道的民众对监察令可是熟悉得很,殿试后,监察令在这里亮过一次,那次林苏返乡途中,找上秦放翁,亮监察令,导致药神谷满门皆灭,知州大人快速踏入死亡倒计时,今天又亮了,是谁? 州府对面的周家看门人目光一落,心头大震,我靠,又是他! 赶紧跑向周府…… 杨德脸一沉,体会到了当日秦放翁的无奈,这王八蛋,又亮监察令…… 令亮了,他必须亲自出迎…… 还需要行礼! 官场之上,是讲个脸的,一般京城监察使到地方,在面对品级比自己高得多的地方大员时,即便监察,也很低调,往往是进入州府之内,瞅瞅四下无人,说明来意:本官奉令行事,来贵地监察,大人为官清廉,自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一走…… 那是套路,两边都舒服的套路。 而林苏却不一样,到州府外,就直接亮监察令,让堂堂二品大员当众给他鞠躬…… 街道上一堆人看着,其中还有那个周洛夫,脸色纠结得都快成苦瓜了…… 杨德满心的不甘,也只能鞠躬:“曲州知州杨德,恭迎京城监察使林大人。” 林苏道:“杨大人,本官得知,你跟赤狐一族达成了个丧权辱国的协议,可有其事?” 杨德眉头轻轻一跳:“怎么可能?本官身为二品知州,素知朝廷律法,焉能与妖族达成什么协议……” “你的意思是,阴风谷残害过往客商的赤狐一族,不是你派的?” “自然不是!这怎么可能?”杨德须眉俱动。 “妖畜!”林苏大怒,怒指手中赤狐:“知州大人已经明白无误地作出了回答,这表明你的供词纯属栽赃,留你何用?” 右手一起,一刀斩向赤狐的脑袋。 赤狐妖王大惊:“大人,小妖所说,句句属实,杨知州跟我族族主密谋,让我……” 突然一道金光闪过,赤狐全身化为血雾,包括它的妖丹也碎成了粉末! 杨德手中一只官印光华十里,杀气腾腾…… 他沉声道:“妖物作祟,本州最是痛恨,岂能容你这等妖畜信口雌黄?” 259章 杀妖灭口 林苏怔怔地看着杨德:“杨大人,你该等他说完。” 杨德脸色阴沉无比:“林大人,你想从它口中听到什么?听到你就真信么?按本朝律法,敢于搅弄是非,祸乱人间的妖族,人人得而诛之!本官杀它,合乎律法!” 林苏长长吐口气:“杨大人精研律法,倒是佩服了!” “不敢当!”杨德脸色稍和:“林大人赴曲州监察,本州欢迎,还请入府叙话!” “这就不必了!本官告辞!” 林苏手一拱,转身而去。 杨德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跟我斗?你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也配? 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捉来只妖王,老子当你面给你废掉! 你咬我啊…… 林苏身形一起,穿空而上,下一刻,他出现在一座客栈之中,面对杨文泽杨知府…… 杨文泽脸色阴沉:“现在咱们手头的证据没了!杨德居然当众杀人灭口,谁能想到?……” “我想到了!”林苏脸上露出了笑容…… 杨文泽微微一震…… 林苏目光抬起,带着几分神秘:“我将赤狐妖王带到他面前,就是给他杀的。” “为何?” 林苏道:“赤狐妖王被他亲手所杀,接下来,赤狐一族有些报复行为,也在情理之中吧?”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杨文泽眉头紧锁:“你想让他们自相残杀?想得是不是太天真了?妖族跟人族不同,妖族少有什么真正的同族之情,赤狐一族未必在乎一个妖王的生死……” 林苏澹澹一笑:“未必!” 杨文泽心头一跳,难道说,这只妖王与众不同?甚至是赤狐一族少主什么的? 身边风动,林苏消失了…… 下一刻,林苏出现在空中,他的手轻轻一抬,掌中是一根狐狸毛,阳光下晶莹透亮,狐狸毛慢慢亮了,天空云动,一个风姿无双的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赫然正是青丘狐族的族长。 “族长!”林苏微微欠身。 “三公子见召,妾身还真是没想到。今日怎么有空召唤妾身?” 没办法啊,我倒是想召唤你家九公主,可九公主被你关了禁闭,耳环根本联系不上…… 这话在林苏心头流过,当然不能说出来,他说出口的是:“族长,有件大事,需要跟你亲自协商。” “大事?”族长妙目流转:“状元郎的终身大事么?说吧,想祸害妾身还是想祸害妾身的几个女儿,你开口!” 我靠!林苏赶紧将歪得找不着边际的话题重新拉回来:“族长,赤狐一族亡你青丘不死,你想不想灭了它们?” 族长的眼睛勐然亮如星火…… 赤狐一族,那真是青丘的死对头啊,前期青丘禁地失事,连累三百妖王惨死,归根结底就是赤狐所为,近一年来,虽然青丘解除了来自禁地的威胁,依然跟赤狐打得惨烈非常,光是这个月,就打了三场,又是两大妖王惨死,青丘实力差赤狐一筹,吃的亏太大了。 她,做梦都想干掉赤狐一族。 “公子愿意再拿杀阵一用?”族长修行数千年的心田已是波澜起伏。 如果面前这人诚心帮她,再次启用杀阵,那青丘狐族头顶,就真的可以看到万古青天…… “我有一计,只要族长好好配合,必能剿灭赤狐……” 他的计策一说,族长心花怒放:“状元郎,我太喜欢你了,你这害人的计策,也害得如此清新脱俗……” c!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族长消失…… 当天晚上,月黑风高…… 南江府衙门内,黎左突然惊醒,漫天妖气包围了府衙,空气中是浓浓的狐妖味…… “何方妖孽,胆敢夜闯官府?”黎左手一起,官印穿空,照亮整个府衙,也撕破了无边的妖雾。 一群赤发妖狐从各个角落出现,一个妖异的声音传来:“知州杨德敢于当众杀我族妖王,我族灭他一府也示报复!杀……” “赤狐……你们疯了……”黎左大呼。 哧!妖影穿梭,府兵一个个倒下,轰地一声,知府府倒塌…… 黎左目光尽赤:“找死!” 官印起,一堆赤狐长声惨呼,死在官印之下,突然,一道赤影划过长空,官印四分五裂…… “族主?”黎左大惊,知府官印威力虽然及不上知州的官印,但也威力无穷,在府衙之中威力更是放在最大,能够击碎官印的,妖王根本做不到,只能是妖皇! 难道是赤狐族主亲自出手? 或者是族中太上长老一级? 回答他的是一只利爪,利爪从空中一探,捏住黎左的脑袋,哧地一声,血光十里,天空如闻鬼哭…… 黎左死! 大儒身死,十里皆闻! 官印碎印流光,片刻间传到会昌,下一刻,直达京师…… 杨德勐地弹起,脸色大变,他的官印在手,快速检阅,脸色更是惨白…… 赤狐一族出手报复? 灭了一整座知府府? 赤狐妖皇,你个混蛋!我杀你一个妖王是不得已,以后自有回报,不是刚刚派人去跟你解释了吗? 你就是这么回复我的? 敢灭官府衙门,你这是挑战了全人类的底线! 妖族在人世间混着,必须遵守几条底线,最大的底线就是不能直接挑战官府,所以,妖族害民常有,害官的几乎没有。 官是朝廷命官,你杀官,那就触碰到了所有官员的敏感神经,官员岂能坐视? 不将这股风压下去,岂不人人自危? 所以,妖族只要触碰了官员,几乎就是灭族之祸。 何况,你是灭了一整座知府府! 连代表皇权的官印都碎了。 不将你赤狐一族给灭了,陛下的脸朝哪放? 通地一声,一颗脑袋被丢进了知州府,杨德目光一落,脸色大变,这就是他派出去跟赤狐沟通的人,堂堂窥人境高手啊,就只剩下一颗脑袋,眉心处,被一根火红的狐狸毛贯穿…… 杨德一声怒吼:赤狐! 林苏站在会昌一条黑暗的街道,盯着从黑暗中现身的一个人。 “暗鸟3号见过三公子!”那个中年人深深鞠躬。 “城中兄弟有多少人?”林苏道。 “两百三十七人,随时听从公子号令。”面前的这个暗枭,乃是陈姐亲手布置的,也是一个残卫,而他口中的两百余人,则是他这近一年来发展的下线,已经遍布全城各行各业。 “好!天亮之前,给我散布一条消息,我要明天茶楼、酒楼所有人都知道!……” 次日,天气阴沉…… 酒楼、茶楼全都流传着一则消息…… 知州杨德与赤狐一族勾结,赤狐妖人在阴风谷残害过往客商,逼迫商户走南江府官道,南江府收取高额过路费,杨德给赤狐一族的好处是,允许赤狐族在曲州横行无忌,终他一任,不杀一个赤狐妖人。 京城监察使林大人闯阴风谷,捉住了一个赤狐妖王,带到知州面前对质,知州害怕阴谋暴露,当众杀人灭口。 他这出手杀赤狐妖王,违反了他与赤狐族达成的协议,从而激怒了赤狐族主,赤狐一族昨夜出动大批人马,灭了南江府…… 众人一听,全都大怒! 跟妖人勾结,祸害百姓,还给妖人超国民待遇,这岂不是丧权辱国? 也有人恍然大悟,原来我们前期被勒索的四成货物,是这样被勒索的。 跟着有人说,近来曲州妖物胆子大了许多,公然害民的事情不在少数,原来是得了知州的尚方宝剑…… 这算什么知州? 这比秦放翁还坏…… 民间已经完全炸了…… 杨德一夜未睡,到天亮就收到了手下人传来的民间消息,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经此一夜,他的官声一下子打入冰点…… 谁传出去的? 林苏?是他吗?这王八蛋…… 就在他一点就要着的时候,外面传来大叫:“监察使林大人到!” 杨德目光霍然抬起,盯着林苏。 林苏大步进来:“杨大人,怎么回事?本官听到了不少民间风言风语,对大人可是相当不利……” “林大人,这一手是你策划的么?”杨德红着眼睛冷冷地盯着他。 “无凭无据的猜测就不要说了。”林苏道:“本官今日前来,乃是以京城监察使身份前来,针对民众所反映的问题,正式质询杨大人!” 手起,监察令出。 监察令一出,代表着杨德的所有言行,将全部纳入官印,随时可以重播的那种…… 杨德垂手而立:“林大人请!” 林苏道:“会昌已经全面沸腾,全民控诉杨大人与赤狐一族勾结……此事,是真是假?” 杨德道:“民众传言,乃是别有用心之徒,恶意操控,本官决不可能勾结赤狐一族,更不可能……” “那好,既然大人与赤狐一族并无不伤害协议,那就请大人按律法行事,赤狐一族灭了南江府,碎了官印,罪犯天条,大人需要立刻上书朝廷,即刻出兵,剿灭赤狐一族,也好给大人正名!” 剿灭赤狐? 杨德心头大震。 这都什么事?前期才刚刚达成不伤害协议,现在就起兵灭之? 真把他逼急了,我也担心族主弄死我啊,这家伙现在已经疯了…… 林苏道:“大人,官印破碎,直传京师,中书省此刻恐怕也在等大人的态度,等到陛下上朝,如果得知大人尚未发去奏折,恐怕也会听信民言,怀疑大人与赤狐有这个荒唐协议……” 这句话成了压倒杨德的最后一根稻草。 与妖勾结,给妖族超国民待遇,这则流言太恐怖了,如果不及时扭转,他将永远被钉在官员的耻辱柱上,不说为官,即便为民,也会被万民唾弃。 奏折还是要上的,剿妖样子还是得做做的,否则交不了差啊,大不了跟族主商量商量,以后赤狐一族换个地儿呆…… 奏折快速上传,直达中书省。 宰相陆天从一夜未睡,等的就是这个,快速拿起奏折,飞奔上殿。 陛下上朝,得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南江府被妖族所灭,顿时大怒,小小妖族敢端了朕的府衙,这还了得?曲州知州的奏折何在? 陆天从赶紧递上奏折…… “准!立即起兵,灭赤狐一族!” 圣旨传回,杨德走出知州府,手起官印出,空中出现了三名武将的身影…… “三路州兵立刻启程,剿灭两界山赤狐一族!” 三位将军同时一震…… 真剿还是假剿? 他们可都知道,这赤狐一族跟知州大人关系不一般。 知州大人的眼皮向上翻一翻,三人同时会意,向上翻,意思是这是上面的指令,演场戏!别让京城来的人看出破绽。 杨知州官印在手,腾空而起,带着队伍去剿妖,林苏身形一动,也跟了上去。 杨德吃了一惊:“林大人也去?” “我来看看杨大人是如何沙场杀敌的!” 杨德内心全是mmp,你小子是现场监督啊。 但他也并不在乎,他的三大将领可都是人精,在明知有京城监察使在场的情况下,依然能够演戏,等下……林苏亲自前往战场,能不能借赤狐族主的手将他给除了呢? 如果运作得好,兴许还是他突破困局最好的机会…… 皇上,太子殿下,京城大老,谁不想看到林苏死? 多少人想过办法都没做成的事情,如果他杨德做成了,那就是他在官场最大的战绩,皇上、太子都会点赞…… 怎么运作? 必须得让他参战! 混战之中,制造一个意外…… 杨德心念电转,片刻间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兵发两界山,三支大军已经到达两界山前,严阵以待。 大风起,一片肃杀。 呼地一声,杨德、林苏和三大将军会合,大旗一展,直指两界山。 两界山外,是一座山谷,赤狐盘踞之地,这座山谷就是白骨盈野,数百年时间里,不知道多少人类死于这座山谷。 今日大军一到,白骨之中,无数蛇类、虫类、狼跃起,如同一锅水突然烧开。 “杀!”杨德一声令下,大军开进。 一时之间,蛇死,虫灭,狼化血雾,第一波攻击就此落幕,无人敢进的山谷,片刻间被大军征服。 既然是剿妖的,总得有点剿妖的样,这开局还象模象样。 接下来,杨德需要一些策略了,最好是族主隐身跟他谈谈,他好跟族主达成某些共识,妖族之主,要想在大军之前跟他私下沟通,办法还是有的。 前面妖影横空,三只妖王同时出现…… 正主儿到了。 第260章 借刀杀知州 三大妖王一现身,同时吃了一惊:“杨知州?你居然带队剿两界山?” 杨知州,可是赤狐一族的同盟者,今日居然带队剿两界山,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三大妖王智商加起来也才二两半,显然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杨德当然不能在大军面前跟他们多说什么,厉声大喝:“让你们族主出来……” 但旁边的林苏突然一声大喝:“杀!” 哧地一声,他手中三把飞刀同时飞出,射向三大妖王…… 三大妖王同时冷笑,小小人类,玩飞刀? 呵呵,不知天高地厚! 但飞刀飞到他们面前之时,林苏手一扬,一页诗稿穿空而起,牵引天地大道,正是传世战青词《满江红》。 飞刀突然变成三轮血月,一股奇异的力量封锁整片空间…… “战诗?”三大妖王同时一惊…… 哧地一声,血月放大千万倍,横扫百里空间,三大妖王化为血雾,三颗妖丹破空而起,林苏手起,又是三刀! 这三刀跟先前三刀截然不同,快得无与伦比,一出即至,三颗妖丹同时粉碎,伴随着三声惨呼…… 林苏出手一击,三大妖王同时殒命。 这一击,也是他的终极战力,独孤九剑微剑式加战青词《满江红》,击破妖丹的是拔剑式,也赋予了《满江红》的战青词之力。 他以最强战力,第一时间开启了战局。 也一下子激怒了整个赤狐族群。 “找死!” “杀光他们!” “吞噬……” 四野突然出现妖王无数,石碎,树崩,浓雾一下子浓了千万倍,十万大军面前,突成无底深渊…… 林苏一声大吼:“怒发冲冠……” 《满江红》战青词的威力瞬间激发到最大,一轮血月破雾而出,百里之内,全是血光,血光穿过普通妖将的身子,妖将原形尽现,成为一只只赤色狐狸,战力瞬间直降九成,十万大军面临生死之危,再也顾不得上级的意图,刀枪齐出,杀声震天…… 林苏穿梭来去,直指妖王。 刀出,杀一王,再一刀,又杀一王,前面最强大的一名妖王,林苏三击无果,林苏八刀齐出,吸引半轮血月之力,以独孤九剑之“破剑式”同击妖王。 独孤九剑,各有侧重。 拔剑式,快。 破剑式,勐。 微剑式,势。 单以战力而论,破剑式乃是第一,何况它还融合了史上最强战青词? 轰地一声,妖王肉身尽毁,一颗妖丹直冲他而来。 林苏第九刀出,这一刀,慢得出奇,但空中飞来的妖王如陷泥潭,速度也陡然下降九成九,轰地一声,这颗妖丹凭空炸碎,一座山坡炸成深坑,数百名战士灰飞烟灭…… 杨德额头已有汗水,手中官印光芒吞吐不定…… 他知道这名妖王,这妖王乃是赤狐一族仅次于族主的一名太上长老,已达妖王之巅,离妖皇也只有一线之隔,居然在他手下,九刀斩杀! 看来真如朝中同僚所言,此子战青词下,实力直追文路高人! 要不要趁他与敌苦斗之时,在后面给他一官印? 但这操作风险太大,官印杀人,是有记录的…… 族主,你赶紧出来吧,杀了这小子,只要杀了他,所有的事情才会终结…… 这是杨德此刻的想法。 就在此时,一道赤光从两界山深处穿空而起,赤光一出,化为一只赤色巨狐,扑向这边,山谷震动,高悬天际的血月突然支离破碎。 林苏手起,收尽满天血色残光,化为一刀,射向赤色巨狐。 巨狐利爪一伸,这一刀也化为粉末…… 空中传来一声厉吼:“敢杀我赤狐八大妖王,本皇让你粉身碎骨!” 利爪穿云破雾,直指林苏。 天下间似乎什么都不存在,存在的只有这一只利爪。 杨德心头狂跳,悄悄收了官印,好了,族主这一击,林苏在劫难逃,虽然两人没有提前沟通,默契还是有的,不错…… 眼看这一击就要落在林苏身上,林苏嘴角突然露出了一笑神秘的笑容…… 他的文山之上,一行字陡然一亮,这行字是:李代桃僵! 无声无息中,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他跟杨德换了个位置。 赤狐族主毁天灭地的一击,直指杨德! 杨德勐地抬头,大吃一惊:“族主……是我……” 官印紧急取出,化成一个金圈。 金圈刚刚成形,毁天灭地的妖皇之力就击在官印之上…… 知州官印,如果辅以绝代文心,凝聚文道伟力,无惧妖皇级别的攻击,但此刻,杨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力量没有用足,如何挡得住妖皇之力? 官印高高飞起,杨德化成血雾。 杨德被硬生生击杀,死得憋屈无比,也死得满腹怀疑,他到死都不明白妖皇的杀招为什么会突然转向…… 其实妖皇也一肚皮的问号,怎么回事?明明要击杀的是那小子,为什么杀的是杨德? 杀就杀了,杀尽就是,族主妖族本性发作,利爪再指林苏,以他妖皇修为,林苏依旧在劫难逃。 就在他利爪到达林苏面前的时候,林苏面前突然多了一个绝代妖姬,青丘族长胡青丘! 无声无息中,胡青丘身后出现密密麻麻的一群妖王,全都是青丘狐族的妖王…… “胡青丘,是你!” “胡赤,百年来,你赤狐一族杀我族中子民无数,今日,该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胡赤仰天大笑:“好!极好!今日,就绝灭青丘一族!现身!” 他身后也出现了四百妖王,这几乎是赤狐一族全部的力量。 他的修为,比胡青丘高了半筹,他身后的妖王,比胡青丘多了一倍,两族生死战,他占据绝对上风,哪怕外围还有十万人类大军,但修为到了这个层级,人再多也抵不过修为的代差…… 胡青丘面对强敌,嫣然一笑:“首领都集中了?太好了,都去死!” 呼地一声,36名妖王升空,手同时一抬,掌中都是阵法石。 金线瞬间交织,一个巨大的杀阵将胡赤为首的四百妖王全都包在其中…… 哧地一声轻响,外围的二十妖王同一时间灰飞烟灭。 胡赤脸色大变:“杀阵!” 胡青丘咯咯娇笑…… 伴随着无数的惨呼…… 杀阵收拢,每收拢一分,就有十数位妖王殒命,转眼间,赤狐四百妖王已经去了一半,胡赤一声厉吼,化为一只巨狐,硬撑杀阵,但它的毛发也瞬间被杀阵磨去了一层,胡赤亡魂大冒:“青丘……手下留情……我……” 胡青丘笑道:“别说留情不留情的话,我跟你可没什么情。” “你敢不收手,本皇逃脱之后,必取这小子狗命……” “胡赤你倒是挺聪明,知道妾身最心疼林公子,拿他威胁妾身……可惜啊,你难道不知道,你越是这样说,妾身越是不能放你?” 杀阵之光已经将赤狐一族吞噬得干干净净,赤狐族主一声惨呼,也终于支撑不住,化为血雾…… 高层首领的这一场大战,青丘妖皇以高深妖法隔绝了外界探测,世俗军人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场大战,直接左右着这场剿妖之战最后的结局。 赤狐族主战死,其余的妖王在青丘妖皇和青丘百名妖王手下,只是炮灰,转眼间,两界山满山妖王尽灭,雾气尽收。 林苏高高飞起:“杨知州不幸战死,战局以我为主,现在我命令,三路大军,踏平两界山。” 三大将军面面相觑,杨知州战死了? 天啊,怎么会这样? 知州战死,群龙无首,林苏是唯一的京官,手握知州官印,战场之上,就是统帅。 三大将军唯有听令! 林苏手中的知州官印发出金光,号令全军,一路横推两界山,剩下的妖将、妖兵、妖兽,尽皆荡平。 随着赤狐妖殿的崩然倒下,两界山浓雾尽散,再无妖踪。 无数被赤狐一族掳掠的人族女子,跪在大军面前,痛哭流涕…… 林苏一封奏折上传中书省,附上杨德被赤狐妖皇击杀的官印留形,也附上三大将军的战场情报…… 陛下震动,在金殿上半天没有动。 宰相陆天从长须颤抖,他有一个可怕的猜测,但他老成持重,绝对不会说出口。 大学士章居正脸色严峻无比,他也是内心有隐忧,这件事情,跟林苏到底有没有关系?从表面上看,绝对没有,但他大概是对林苏太关注了些,对林苏太了解了些,他总觉得这小子在中间起了什么作用。 曲州,是他家乡的州,秦放翁,得罪他,被干掉了。 换了个杨德,也是秦放翁那一个派系的人,据说一上任就针对林家玩了些花招,林苏不反制不正常,但要说一反制就直接干掉一个知州,他也是不太相信的。 可为什么整个事件中,死的两个高官:知州杨德和知府黎左,全都是他的对头? 相对于朝官而言,太子就没那么持重了,他两眼赤红地召见座下谋士,大家说说看,这件事情,到底跟林家那个贼子有无干系?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回答得上来。 “子秀,你说!”太子直接点将了。 秋子秀缓缓托起茶杯:“此事跟他一定是有关系的,否则,他为什么会参与进来?但是,他是京城监察使,摆在桌面上也是有参与理由的,殿下,这监察使之职,该给他抹了,不然的话,他行事着实太方便。” 京城监察使,所有人思维定势中,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所以,大家都乐于将这活儿给林苏。 可谁能想到,这小子也太牛b了,这样的活儿,在他手上同样是玩出了新高度——这是只要给他一点机会,他就能充分发挥啊。 他们当初纯粹是恶心林苏的官衔,成了他们自己最头疼的东西…… …… 没有人知道,踏平知府府的妖物,其实并非赤狐一族。 而是青丘狐族! 青丘狐族、赤狐一族,同属狐族分支,修行的功法体系都是一系,伪装起来简真不要太方便。 更没有人知道,杨德杨知州,其实并不是死在赤狐妖皇手下,而是林苏以绝代兵法牵引,拿他当了个替死鬼。 曲州这场大变,各方都在博弈,黎左想借知州的力量压林家产业,杨德想借混乱的战局取林苏的脑袋,赤狐一族想借知州的尚方宝剑给自己的族群创造宽松环境。 但林苏一番妙计,三方尽除。 以青丘狐族冒充赤狐,杀了黎左,碎了官印,彻底激怒陛下。 陛下一怒,杨德就必须剿灭赤狐。 只要军队一开到两界山,事态就不受杨德掌控了,他当然也猜到杨德想借妖族之手,杀了他自己,所以林苏抢先以绝妙兵法,借妖皇之手,杀掉杨德——也只有妖皇层级,才能在知州官印保护下,击杀知州。 杨德一死,他就可以放手施为。 杀阵一出,绝灭赤狐,军方一进,为祸曲州的赤狐一族尽灭。 短短一天一夜,林苏下了盘大棋,给曲州再次换了个知州! 整个过程中,杨文泽知府没有露面,他对曲州这次大变也知之不深,林苏的妙棋,并没有与他分享,林苏担心吓坏了这个老头——指使青丘妖族,踏平官府,设计欺骗陛下,这罪太大太大,只能是林苏一个人永远的秘密。哦,当然,青丘狐族也是知道的,但他们当然不敢说,说出来,整个青丘都是自寻死路。 为避免朝堂大老联想,整个过程中,青丘狐族没有在人前露面。哪怕他们配合大军清剿了两界山,依然没有任何一个军士知道他们的存在。 而林苏,虽然露面,却完全置身事外,朝廷根本没有追究他责任的理由,甚至按照律法,还应该给予他重奖——配合地方政府、遵照朝廷指令剿灭妖族,在知州战死的情况下,领导大军取得完胜!这是何等的战功?绝对值得连升两级的那种! 当然,朝廷对于他的功绩,习惯性地忽略。 当天晚间,林苏和杨知府再过阴风谷。 虽然是夜间,阴风谷再无妖物,那些被赤狐族主派到阴风谷、侥幸逃过一命的妖王,一看到来的是林苏,直接退避三舍,而且连夜逃亡,一路逃出了曲州…… …… 林苏也没有想到,终究有个人跳出了他的棋盘…… 天空浓云密布,遮住了月光,两界山已经安静。 突然,一道赤色光芒从山谷最深处升起,化为一个一身赤发的男人,此人,正是赤狐一族族主胡赤。 如果林苏和胡青丘在,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胡赤没有死! 他从杀阵逃生了! 虽然逃生,但他也付出了惨重至极的代价,他舍了肉身,还舍了半颗妖丹,以妖族高深法则上演欺天之法,才从杀阵中脱身。 肉身不算什么,只要妖丹还在,他随时可以复原,但这半颗妖丹之毁,让他百年苦修之功毁于一旦。 从地底下出来,他更是悲怆无尽,他的族群,全部毁灭,他的基业,全部毁灭。 胡青丘,林苏,本皇要你们十倍百倍付出代价。 赤光一收,胡赤化为一只赤色狐狸,潜入地底深沟,他需要三个月时间,才能重新踏入妖皇境,哪怕百年苦功没了,哪怕他此生再也无法凌驾于胡青丘之上,但只要踏入妖皇境,捏死林苏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 第261章 听雨亭上七彩词 曲州的事儿虽已平息,但它造成的影响力,依然在官场经久不消。 两任知州,先后出事。 一个被弄了个满门抄斩,一个更离谱,被妖皇所杀。 时间间隔也不过区区一个多月。 知州是什么人?二品高官,进一步宰辅之才,退一步也是一方诸侯,这样的两个大人物都在曲州折翼,这曲州,就成了官场的禁忌之地。 以至于在接下来的朝堂选拔新任知州时,朝堂一反常态,不再是各方角逐,力主自己派系的人接手这个位置,而是集体保持沉默。 陛下久久权衡,依然不能决定这个知州人选。 最后还是宰相提名,由吏部侍郎宋都接任这个知州。 消息传出,各方的反应微妙得很。 太子殿下有点小开心,宋都也算是他这条线上的人,而曲州,在太子产业链中,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有他守着,他也是放心的。 陆天从有点看热闹的意思,为啥呢? 这老狐狸看得比别人更深些,他总是从两任知州事件后面,隐约看到了林苏的身影——秦放翁不说了,天下人都知道是栽在林苏手上的,而杨德之死,后面也有林苏,虽然没有人能在台面上将这件事情硬栽到林苏身上,但并不妨碍陆天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摩。 如果,只说如果…… 如果这两任知州都是你林苏干掉的话,现在换个特殊人物给你上上眼药…… 宋都的特殊性在哪? 其一,他是林家的亲戚,而且还是挺亲的那种。 其二,他本质上跟林家不是一条心,他下手对付林家的时候,可比别人还恶三分,以林苏的聪慧,早已知道这是个什么货色。 其三,宋都还是一个非常有心计,同时也是非常有手段的人,任何人想暗算他,都不太容易。他一惯的处事宗旨就是,得知别人对他不满,他就先对别人下手。 用宋都对付林苏,很妙啊,妙在何处?宋都对林苏怎么下手都毫无障碍,而林苏跟宋都作对,却是有障碍的,林家老太太那一关他就过不去,即便过去了,将来也会给林苏的名声形成很大的打击——这小子连姨丈都干,那是六情不认,无情无义…… 这一切,林苏全都不知道。 他下了曲州这盘大棋之后,就安心休假了。 晒晒秋日的暖阳,评一评新出的桂花香水,品一品新到手的崔莺,偶尔调戏下阁楼里的秋水画屏,日子过得逍遥得很。 转眼间,九月已过。 秋雨终于下了,而且一下似乎要弥补整个夏季的干旱,下得没完没了。 天气也一日凉似一日,到了九月中旬,已经堪比深秋。 林家各条线都处于兴旺态势,瓷器已经基本完成了顶层的更新换代,而且产品开始走出大苍,流向九国十三州。 桂花香水一经推出,以清香澹雅的风格快速征服全天下的女性。 海宁香皂渐成香皂界两大巅峰之一,跟京城顶级玉肌平分秋色,不相上下,甚至因为这香皂是正宗林家产业,比顶格玉肌还多了几分名人效应。 随着天气转凉,煤的销售开始火爆,各地商人云集海宁,争取今年冬天的配额。 林家日进斗金,对于如今的林家而言,已经基本无感,俗话不是说了吗?钱多了,就只是一个数字。 呵呵,凡尔赛嘛,哪个时代都是有的。 最让林家有成就感的,是两件事情,其一,林家快添丁进口了。曲秀的预产期是十月初,离现在不到一个月了,而且玉楼也怀上了,老太太每天都要去看儿媳妇,每天都合不拢嘴,上次林佳良回乡探亲,还被老太太拉着去祭拜了一回祖先,这个孩子对于林家而言,意义非比寻常,林家前期人丁勐减,做的一直是减法,而如今,终于开始做加法了。 其二呢?就是秋雨一下,义水北滩完全改变了模样。 义川湖蓄水了,一湖秋水成了新的景观。 林苏对这湖从无到有的秋水,颇有感情,已经三次泛舟湖上,当然,每次都带不同的女人。 陈姐、绿衣、崔莺各去了一回,跟着相公泛舟湖上,相公的手非常不老实地撩她们,成为她们最美好的记忆。 九月十八,一大早又下雨了。 绵绵秋雨之中,陈姐、绿衣、崔莺都换上了秋装,亭中听雨,别有一番情趣。 林苏睡到自然醒,踱着悠闲的步子来到听雨亭。 听雨亭位于长江边,名字还是绿衣取的,林苏亲笔手书,用他的颜体写在门楼上,成为林家代表性建筑,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林家从武转文。 林家原本是侯府,两百年将门,园中少有文气。 而如今,两百年将门变为状元府,自然该有所转变,这座亭子,雅致风流,状元亲笔题名,就成了文道圣地。 官场会客,文道交流,一般都在这座亭。 当然,到目前为止,林家还没什么官场客人,文道友人,除了杨知府、抱山、曾仕贵、林家兄弟外…… 林苏一到,绿衣弹起,抱住林苏的手臂:“相公相公……” “怎么了?你这幅表情我觉得有事……” 这丫头,但凡是这样朝拢凑,一般都有所求…… 亭中的两女全笑了。 绿衣仰起脸蛋:“她们两个自己不找相公,非得让我说……” “你倒是说呀……” 绿衣说了:“姐妹们都觉得,这听雨亭少了些东西……” “啥?” “诗词啊!相公,听雨亭两面照壁空空的,可不象是青诗狂魔的会客之所。” 哦,要诗词的! 林苏抓抓脑袋:“今天怎么又起这兴致了?” “也不是,主要是崔莺妹子,她说了,相公给每个女人都写诗,就不给她写,她说相公就玩她,不爱她……” 崔莺直接跳起:“我没说……” “你不用辩,你就知道是绿衣挑祸,好吧,你们大概是怕我长时间不写诗,手生了,行吧,我给莺儿写一首,有个条件……” 崔莺好开心:“相公你说……” “亲一个!”林苏指指自己的唇。 崔莺脸蛋红了…… “快去啊!”绿衣一把拉过崔莺,将她塞进林苏的怀抱。 深深地亲一个,崔莺跑向陈姐,在陈姐的肩头一顿捶…… 陈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亲你自家相公,跳过来打我,天地良心,我没说不要你亲啊…… “亲也亲了,快写诗。”绿衣开始催…… “莺儿,想要诗还是要词?翻个牌子点个菜!” 崔莺小嘴儿张得老大,相公,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词!《蝶恋花》!”崔莺点菜了。 “好吧,《蝶恋花》!”林苏提笔,铺金纸…… 三女眼中全都光芒无限,阁楼中的秋水画屏目光也从面前一幅画中移开,盯着他的笔尖,她的眼中,也射出了光芒。 她读懂了绿衣今日催诗的主旨。 多少绝代天才到了高境之后,陷入长期的低迷,绿衣担心他也陷入了瓶颈,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他都没写过诗词,哪怕是长湖泛舟,这么好的写诗场景他都没写诗,需要刺激刺激,让他保持状态。 那么,他还能下笔成七彩吗? 笔落: “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来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词毕,七彩霞光弥漫。 听雨亭在霞光中如梦如幻,三个女子眼中全是迷离之色。 亭外的雨,此刻彷佛也赋予了一种新的意味…… 桂堂之下,一个老人牵着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孩子,静静地看着这抹烟霞…… “爹,这就是你要我拜的师傅吗?” “是的!春儿,诗成泣天地,笔落七彩光,他就是大苍文坛最了不起的状元郎!” 这个老人,是杨知府,他得到林苏金口一诺之后,派人回老家,将他的这个儿子带到了海宁,要拜在林苏门下。 他的到来,亭中众女一无所知。 “相公!”陈姐轻轻道:“你想到大公子了吧?” 绿衣也轻轻偎入他的怀抱:“也许相公想到的是北方,大隅国,牧马频繁南下,龙城战局堪危。真的是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她是失国之人,她对北方战局最是敏感,有意无意地关注过很多这方面的信息。 崔莺也握住了相公的手:“相公,你休沐之期快满了是吧?明日就要进京了吗?” “是的,明日午后,我就要进京了。快乐逍遥的假期要结束了,我只能在遥远的京城,想我的宝贝们……”林苏轻轻一笑:“不过不用担心,以我经常犯错的尿性,陛下兴许很快又会给我一个长长的假期。” 三女同时噗哧一笑,笑过了才意识到,这个话题其实一点都不好笑,反而很悲伤…… 林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轻轻一笑:“怎么?这首词,你们不太喜欢?” “不是!相公的词儿,我们怎么看怎么喜欢,只是想着相公一个人进京,我们都帮不上,心里有点难受……”崔莺泪珠儿都差点滚下来了。 “谁说帮不上?”林苏捧起她的脸蛋:“人行江湖,如同船行万里,想着家里有你们,我就知道我有一个温暖的港湾,这就是心灵的归宿感。” 阁楼里的秋水画屏,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么美妙的言语,真是不是诗词,胜似诗词啊…… 可惜,这话儿不是对她说的…… 如果能蒙他对她说上一句,也不枉她在林家一住一年多…… 绿衣目光轻轻抬起,扫过阁楼,透过无边的雨雾,她似乎看到了秋水画屏…… “相公,你还欠另外一个人一首词儿,知道吗?” “嗯?” 绿衣嫣然一笑:“画屏姐姐!给她也写一首吧……刚好这两面照壁上,还缺一首。” 秋水画屏一颗心瞬间停止了跳动,这一刻,她有点相信,人与人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绿衣,似乎读懂了她的心事。 林苏抬起头来,扫一眼阁楼,笑了:“画屏姑娘,想要吗?” 这句话,一下子将秋水画屏的矜持打得粉碎,无声无息中,她出现在听雨亭…… “能蒙林三公子亲题诗词,何其有幸?如何不要?” “那好,诗还是词?点个菜!” 虽是秋寒时节,但秋水画屏全身发热,鼻尖差点冒汗了:“既是照壁两侧,字数一致才好看,还是词吧!《蝶恋花》!” 林苏笑道:“你们这是跟蝶恋花干上了啊,好!还是蝶恋花!” 画屏之诗词,太多了,画屏,本身就可入诗,他还真的有大把的选择,既然选择蝶恋花,那就上…… “记得画屏初会遇,好梦惊回,望断横塘路,燕子双飞来又去,纱窗几度春光暮。那日绣帘相见处,低眼羊行,笑整香云缕,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 词成,又是七彩霞光。 秋水画屏痴了,记得画屏初会遇,好梦惊回望断横塘路……人前深意难相诉……每句词儿,每个字,都是如此的妙笔生香,都深深打入她的心扉…… 绿衣轻轻吁了口气,刚才一首《蝶恋花.今古河山》,虽然精妙无匹,但她却也隐隐有不安,所以,她才让相公再写一首,这首《蝶恋花.画屏初会》情意绵绵的,才是他此刻该有的心境。 这样的相公,才是她熟悉的相公。 带着这样的心境上路,她才能安心。 但她的目光一扫,我c!要出大事了,画屏改变了模样,这是要被他祸害的节奏啊…… 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又给整出个姐妹来? 等暗夜回来,真不好交待了……她才出走几个月,已经增了一个,看这架势可能又要增…… 亭外,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哈哈,一日两首七彩蝶恋花,风格各异,却又都演绎文道极致之美,林三公子,诗词一道,真是圣手也。” 众女同时一惊,一齐站起:“知府大人。” 林苏盯着杨知府牵的小男孩有点异样:“杨大人,你……你这是……” “三公子,这就是犬子杨春,你当日可是答应了的!春儿,赶紧拜见师尊!” 杨春直接一膝盖跪了下去:“徒儿拜见师尊!” 通通通! 众女看得又开心又是惊奇,相公终于开始收弟子了。 但这小家伙突然转向了:“徒儿拜见师娘!” 通通通…… 众女脸色勐地改变,全都傻眼…… 啊……陈姐跑了。 绿衣熘了。 秋水画屏还沉浸在记得画屏初会遇的美妙意境中,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这小家伙快手快脚地磕了好几个头,秋水画屏脸蛋腾地红了:“啊,我不是……” 飞了。 第262章 再见旧时人 这小家伙转向最后一个崔莺的时候,崔莺也跑了。 一时之间,这小家伙将听雨亭的几个女子全都赶了个干净,抬头一看,师娘怎么全不见了?他自己也傻了…… 咳咳……林苏咳嗽一声:“行了行了,这亭外一地的雨水,你也不用磕头了,我既然答应了你爹,那就算是个坑,我也跳!” 杨知府眼睛鼓起,什么叫坑? 但林苏终究是答应收下他儿子,他能发毛么?唯有开心…… 林苏接了一句:“我明日就要进京了,实在没空教你什么,这样吧,你先到海宁学府‘术班’学点最基本的东西,等我回来之后,我再给你补补。” “那也好,可以先让他跟抱山他们学学……”杨知府点头,突然,他微微一愣:“你说……术班?” 海宁学府,分为两班,一班是科班,几个大儒在教,走的是传统科举的路子。 一个是术班,由几个没有文位的假文人在教…… 林苏说的是什么?让他儿子去术班? 没听错? 林苏点点头:“是的,先让杨春到术班学习,我此去最多两三个月,等我回来时,我会考验你这段时间学习成果,唯有跟上他们的进度,我才会真的教你!” 杨知府满脸纠结…… 术班,正统班子都瞧不起啊,那是江滩流民子弟学习的地儿。 科班,才是他这知府子弟该去的地儿。 你小子什么意思?打我这张老脸吗? 杨春一膝盖跪下去:“徒儿谨尊师尊教诲,这就去术班,定不负师尊厚望。” “好!去吧!” 杨知府抓抓脑袋,最终也只能是致谢,离去。 这天夜里,绿衣陪他,一番恩爱之后,绿衣有话说…… 相公,你今天虽说是买了知府大人的面子,收了他家儿子,但你让他儿子去术班,恐怕知府大人心头有些不快。 林苏微微一笑:“眼前或有不快,将来他才会明白,这一步踏出去,何等重要。” 绿衣翻身,压在他胸前:“你真的觉得,术班比科班更好?” “不能说是更好,但术班,是一个根基,有这个根基,才能真正与众不同。” …… 有人说,江南最美的东西是秋雨迷蒙。 有人说,江南最美的该是风景如画的九曲长江。 当然还有人说了,江南最美的还是绝代佳人。 而林苏,今日披两肩迷蒙烟雨,踏一江秋水东流,等待一个阔别一年的绝代佳人。 遇到龙儿的时候,天是苍白的无道天空,地是惨白一片的无道深渊,人是一个文坛封锁、武根萎缩,百无一用的末路书生,而今日的他,头顶大苍状元郎这华光万里的称号,手握京城监察使的金令招牌,坐拥金山银山,进一步朝堂震荡,退一步江湖风起云飞。 纵然已经物是人非,他在礁石之上等待之时,心头依旧波澜起伏,一年了,她还好吗? 午时将到,天空变化莫测,云层翻滚处,隐隐金光闪耀。 万里长江,雾起波平。 林苏手一起,一把油纸伞在雨中撑开…… 江水之中,圈圈金莲无声绽放,慢慢地出现了一个旋涡,就在他的面前…… 旋涡里,一朵金莲从水底升起,金莲之上,一个绝色佳人缓缓浮出水面…… 金莲之上的龙儿目光抬起,惊喜地看着礁石上的人,还有他撑着的那把伞,伞上以细致的笔触写着一行字:西湖细雨断桥边。 “你真的来了……” 林苏微笑:“我答应了你,自然会来,纵然天地倾覆,约定不会改变!” “我们的约定,我都看到了……我感受到了一场秋雨,看到了礁石上站着的你,看到你的油纸伞,也看到了伞上的……西湖细雨断桥边,跟白蛇传里的场景一模一样……”龙儿泪水盈盈,心潮起伏。 “我还带来了《白蛇传》全本,另外,我还写了一本《红楼梦》,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哪怕在无道深渊暗无天日,你至少有书可读。” 林苏手抬起,两只盒子递到龙儿面前。 盒子打开,是两套书,一套是他答应给她的《白蛇传》,另一套是他亲笔写下的《红楼梦》。 龙儿目光落在这两本书上,眼神一片迷离,无道深渊中的三百六十个日夜,她无数地想过今日的场景,侍女小素说,小姐,别多想了,人族奸诈,当日他只求外逃,满嘴甜言蜜语骗骗你而已,你这一去,肯定见不到他。 实话实说,龙儿也并不坚定,但今日,他用实际行动践行了他的诺言,他来了,他给她带来了他答应过的书,还额外增加了一本,他当日没有骗她…… “我很想看看红楼梦里写的是什么,但我的时间不多……公子,一刻半钟之后,我又得离你而去……” “是的,我们注定只能有短暂的相见,这些你收起来吧……我还给你带了些东西……” 龙儿将两套书收了起来。 林苏又递给她四个妖族储物袋…… 这是酒,共计360坛…… 这是春泪香水,共计360瓶…… 这是瓷器,共计360只…… 这是香皂,共计360盒…… 龙儿眼睛亮闪闪的:“为什么都是360?”身为无道深渊的公主,奇珍异宝见得多了,她对世俗的礼物基本无感,但也很想问一问这个数字。 林苏道:“因为在接下来的360天里,你见不到我。” 龙儿心头的潮水刹那间冲破了堤岸,也一下子将她的矜持击得粉碎,她一头扎进林苏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他,一声轻呤:“公子,我的公子……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世事的无常…… “过去的360天,我在无道深渊一天天地数着,我渴望着今天的到来,但我也害怕……” “害怕什么?”林苏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害怕我满怀信心地浮出水面,只能看到茫茫江水,当日给我约定的那个人,永远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龙儿慢慢抬头,脸上已是泪水横流:“但从现在起的360天里,我不会害怕也不会孤单,我有你给我书陪着我,我会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下。” 两人静静地拥抱,时间却在一分一分地流逝…… 一刻钟,一刻半…… 龙儿目光抬起,忧伤地看着江水中那朵已经开始凋零的金莲…… “时间快到了……”林苏轻轻一叹。 龙儿泣道:“听说天道之下,有一种时空法则,掌握时空法则,可以让时间永远地停下……”她的声音轻柔如水,她的泪无声地涌出……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林苏轻轻一叹,擦掉她的泪花:“我终究留不下时光,也留不下你!龙儿,去吧,我看着你离去。” 龙儿离开了他的怀抱,但依然舍不得放开他的手:“明年,你再看着我回来!” “明年,我依然在!今天你我细雨中离别,明年的今天,我让你看人世间的艳阳高照。” 她去了,踏入江心,随着金莲的消逝,她沉入了水下,波光一闪,消于无形,江风吹过,她留下的那一缕幽香也悄然消逝…… 林苏遥望江心,轻轻一叹,破空而起,射向京城。 今日之约已了,明年之约的起点已定,接下来,他将远赴京城,去赴另一个约会——他最好的朋友今日新婚。 无道深渊之中,光芒一闪,龙儿出现在九曲长廊外的莲池之中,她眼中有泪痕,却也有着无尽的动人色彩。 “小姐……”一个脸色漆黑、身段曼妙无双的侍女跑了过来,很激动:“看到他了吗?拿到《白蛇传》了吗?” 白蛇传,是这群侍女最牵挂的东西。 从林苏离开那天起,所有人都在悄悄猜测今天的结局。 哪怕有很多人对今日的相会持否定态度,但依然有更多的人,持有一分希望,为了看完这个美丽到骨子里的故事《白蛇传》,她们从昨天开始就分了工,一群人负责编故事,一群人负责看门,一群人负责……其目的只有一个,骗过龙后,让小姐能够一个人踏上金莲,去会见那个人。 “拿到了!”龙儿将手中的白蛇传轻轻一扬。 啊…… 七八个侍女抱在一起跳。 “还有另外一本,是他写的新书,叫红楼梦。” 哇!侍女快乐疯了。 妖族储物袋打开,众女目瞪口呆…… “酒!这是酒……白云边!”一个侍女道:“南湖秋水夜无烟,奈可乘流直上天,且向天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哇,这诗儿好美好美……” “这是什么?”翠儿拿起一只小小的白瓷瓶,轻轻念道:“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天啊,人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动人的诗句?我不行了,我受不了……” 另一个侍女拿起了另一只瓶子:“这瓶子一样,诗儿却不同,暗澹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人间的诗儿,我也不行了……”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几个侍女一抢,无意中将瓶盖子给拔开了,一股清香弥漫开来,清新澹雅,入骨如诗…… “香水!这是整个无道渊都梦寐以求的人间香水……”翠儿大叫。 “不……”另一名侍女道:“我曾在龙后那里闻过人间的香水,跟这香水完全不同,这香水如此清香如此……难以形容,只怕不是人间香水,该是仙界的香水……” 无道渊,没有花,也就根本不可能制作出香水,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下,一瓶来自人间的香水,价值连城,那些香水,只有顶级大人物才能享受,其中最喜欢香水的就是龙后,龙后原本是人族,落于无道深渊,时时念及人间的风花雪月,一瓶香水,就是她最大的喜欢,但她所能取得的香水,无非也是原来的第一代香水,林苏这香水,可是真正的香水…… “这些白玉器物,怎么可能如此精致?” “还有这盒子,玉肌……不怕微霜点玉肌,恨无流水照冰姿,与君着意从头看,初见东南第一枝;人散后,雪晴时……天啊,这些东西都来自于人间吗?我怎么觉得全都来自于仙界?每一样都美得入骨……” 龙儿满脸通红,这些东西,她因为时间关系,根本没来得及打开来看,现在一打开,全都是精美得无法想象…… 这一年来,他搜集了多少人间奇珍?全都送给了她…… 公子,你让我如何放得下?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我的女儿,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伴随着这个声音,是一个华衣美女,飘然而至。 几个侍女同时大惊,扑通跪下:“参见龙后。” 来人,正是龙后,龙儿的母亲。 龙儿脸色也变了,勐地站起,挡在一大堆礼物前面,这完全是下意识的…… “我的女儿,你去见人族男人了?” “母后,我……”龙儿脸上又红又白,答不上来。 “我的女儿,人族男人多的是奸滑之徒,仗着有点小才华g引异族也是有的,你需要明白你的归宿终究是无道渊,你未来的夫君,也只能是无道渊一方霸主级人物,千万别被一些人渣杂碎给骗了。” “不……不……母后,他不是人渣,他是最好的人族,他信守诺言,一言九鼎,他的才华盖世……” “呵呵,才华盖世?你从来没有出过无道渊,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才华盖世?有本事,你让他写首诗瞧瞧,能写出金光诗的,才叫才华盖世……” “娘娘,他写了诗!”翠儿小心地说:“婢子觉得……他的诗写得特别好。” “你觉得……你见过几首诗?”龙后手一招:“来,将他的诗给我瞧瞧,我来告诉你,这诗是何等的狗屁不通……” 侍女递上来一只瓶子…… “还用这么精美的瓶子题诗,简真是暴殄天物……”龙后不屑地将瓶子拿正:“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她的脸色完全改变。 她原本就是人间才女,人间所有的彩诗她全都会背,进入无道渊,这些精美的人道诗,是她独有的财富,多少个日夜,她遥望天际,吟诵着这些人间诗,才能让她触摸到遥远的故乡…… 诗,对于一般人而言,是美感。 对于她而言,是入骨的感怀。 但她从来没有读过这首诗。 也就是说,这是一首新诗! 但以她的造诣来看,这分明就是一首七彩诗! “七彩诗篇!绝对是七彩!”龙后道:“这怎么可能?” 七彩诗? 众侍女面面相觑,她们不知道诗词的品级,但她们也知道,七彩诗,纵然在人间,也是难见难寻…… 第263章 龙君喝了洗澡水 “娘娘,你再看看这首……”翠儿很乖巧,又递过来一个瓶子。 “南湖秋水夜无烟……”龙后呆了,又是一首七彩诗,她依然不熟…… “不怕微霜点玉肌,恨无流水照冰姿,与君着意从头看,初见东南第一枝……”龙后呆住:“这不是诗,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文体,怎么如此精妙?这不可能,久困深渊四十年,人世间再开新路?” “母后,这是他送的香水,孩儿觉得跟以前母后用的香水有很大区别,母后你闻闻……” 龙儿打开瓶盖,新香弥漫,龙后彻底沦陷…… 良久良久,龙后长长吐口气:“如此香水,如此新诗,让人难以置信……我儿,这些诗儿真是他写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两本小说是他写的……” “……小说?什么叫小说?又是新的文体么?”龙后翻看红楼梦,突然,她的目光被里面一首诗吸引…… “花落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她的眼睛亮如秋水:“瓶子上的诗,有可能是别人所写,这他亲手写的小说,里面的诗该当是他所创,这首长诗,精美绝伦,无与伦比,又是一首光照千秋的七彩诗!此人……究竟是谁?姓甚名谁?” “我不知道……”龙儿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跟他相处也有两刻钟,连个名字都没问?你们在干什么?” 龙儿脸蛋一下子红透,她跟他在抱呢,抱上了都不想说话,只想听听他的心跳,但这话自然不能告诉母亲,她只能支支唔唔地说上一句:“孩儿明年再问他……可好?” “好!明年你须得问清他的姓名,文位……” 众位侍女面面相觑,眼中全都有了激动。 啥意思?龙后娘娘同意公主明年继续跟他交往了? 各种美妙的诗词儿,各种美妙的礼品,明年还能继续? 龙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随口一答,将整个风向都带偏了…… 龙儿心花怒放之余,拿起一坛酒:“母后,孩儿并不喜喝酒,这酒你带给父王吧……” 龙后接过她的酒,顺手拿起了《红楼梦》,这书,母后看看…… 飘然而去。 龙儿也并不在意,在她意识中,最好的东西还是白蛇传…… 天下间根本没有能超越白蛇传的东西。 龙后心头怦怦乱跳,红楼梦,她只翻看几页,偶然见到了这首《葬花词》,就根本无法割舍,不管发生何等大事,她都必须看看这本书。 她忘了对女儿责罚,回了无道龙宫,无道龙君龙顶天早等着了:“夫人,这丫头真是跟人族男人苟合?” 什么苟合?龙后狠狠瞪他一眼:“这是你女儿给你的酒,那个人间男人带给你的……” 还真是! 龙君大怒:“大胆狗东西,胆敢祸害我女,本君要他万世不得超生……” 哐地一声,龙后递给他的酒坛化成碎片,酒水流下,汇入脚下的龙池…… 意?龙君鼻孔勐地一张,如此浓烈的酒香?闻所未闻啊…… 他的手勐然一抬,还没来得及掉下的酒水突然化成一个水团,到了他的面前,龙君一口吞下,眼睛勐然睁大:“好酒!” 酒是龙君之最爱,但无道深渊中酿不了酒,每年道门开,有一路人马是专门从人间取酒的,时间短,任务重,所以,他们完全省去了讲价与选择的时间,但凡人间酒,一概搜刮走,导致无道深渊里酒不少,品质却是不高,价格却高得离奇——千万别小看人间的商人,他们面对无道深渊来的购酒客,可是知道怎么去湖弄的。 所以,可怜的老龙君,每年花了大量的珍稀财宝,拿到的却是最劣质的葡萄酒,让老龙君无限怀念当年游荡江湖时喝过的美酒。 今日,他盛怒之下,打翻的这坛酒,比他当日游荡江湖时喝过最好的酒还好一百倍…… 这下,龙君急了…… 他口一张,下面的龙池陡然全空,刚才汇入龙池的一坛酒,伴着龙池的水,被他全吞下。 真是一点都没浪费。 但喝了也没啥滋味啊,小小一坛酒,进入龙池,他能品出什么味? 龙后目瞪口呆:“一坛酒洒就洒了,你将整池水都喝了,至于吗……你女儿那边还有三百坛呢,让她再给你几坛好了……” 龙君眼睛勐地鼓起,懵了…… 还有整整三百坛?我刚才做了啥啊,喝了一池子污水,甚至还是夫人的洗澡水…… …… 林苏飞越万水千山,直指京城。 章浩然今日新婚,他作为最好的朋友,是真该到。 但海宁离京城三千里之遥,他就算是拼命,也是不可能赶到的,算了,我尽力了,浩然老哥,我以后多疼疼你家妹子,算是补偿好吧,让我半天时间飞三千里,兄弟做不到啊…… 他不拼命了,慢慢飞…… 京城,绿柳山庄,今日那是高朋满座。 张文远来了,赵勋来了,宰相陆天从虽然跟章居正已经是摆在桌面上的不对光,但他也还是来了,送来了一块玉如意,象征着品行高洁。 玉凤公主亲自来了。 她来了,让幽影四处走一走,探听些消息,很快幽影回报,真没看到林苏。 于是,她有点理解为什么章亦雨嘴儿翘得那么高了…… 是的,章亦雨三天前就回来了,她师门那边第一轮弟子大战已经结束了,她当然是顺利入围,很快,还得进行终极决战,争夺瑶池大会的参会资格。 兄长大婚,她必须得回,这一回来,弄了个满满的不开心。 那个人居然没来! 他居然真的没来! 她向哥哥隐晦地探听过,哥哥告诉她,林苏直说了,今天是道门开的日子,他要跟无道深渊的一个人见面,今天是来不了了,明天应该能赶到。 还真跟人有约?章亦雨心中直接塞进了一个大包包:“男的还是女的?” 瞧你说的……她哥用很鄙视的眼神看她,你瞧这小子为男人上过心吗?明知故问,自己找气呕不是? 章亦雨毛了,恨不得找人干一架…… 陛下也派人过来了,送来了皇家赏赐,婚礼圆满举行。 章居正呢?脸上始终带着笑,心中着实悬得很高,他也在猜测林苏这小子来还是不来的问题,按理说,他当然得来,而且得早些来,为啥?他跟章浩然是最好的朋友,他是状元郎最适合撑门面,他还打着自家孙女的主意,需要表现表现。 如果他来了,孙子这场婚礼才是真的圆满。 但如果他来了,有些事情也会很麻烦,比如说,他跟张文远会不会打起来,他跟陆天从会不会闹一场,陛下会不会不痛快…… 综合算账,这搅屎棍不来比较好。 这小子挺识相,真的没来! 章居正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内心暗暗发恨,你个混账,老子为你得罪一圈的人,你居然敢不买老夫的账…… 你下次过来,我收拾不死你! 宾客云集,宾客又散去…… 白天过去,白天又一次到来。 久未放晴的天空,晴了! 艳阳一照,似乎尚未走远的夏天又被召回,秋凉如冬的湿冷彷佛是遥远的记忆…… 章浩然醒来,看着身边尚在沉睡的新娘,望着外面的天空突然轻轻一叹…… “夫君!”新娘杜嫣然娇羞地睁开眼睛:“夫君为何叹息,可是妾身侍奉不周?” “不是!”章浩然道:“我只是感叹我一个朋友,昨日终究是没能赶到。” “谁呀?很重要吗?” “……今天他应该能到吧?” 两人起床,去见爹娘。 新婚夫妇,次日都是要去见爹娘的…… 林苏,终于到了! 绿柳山庄之外,依稀还有昨日的热闹繁华,但时间终究是过了,他很是不过意,但又能怎样? 送礼吧,送重礼! 现代社会新婚不能补礼,他打听过,古代真没这个说法,有的人儿子都生了,还有补新婚礼的。 而且也有说道,古代人交通不方便,有时候送人家的婚礼,路上误了日程,隔了几天才到,你能说人家不诚心么? 所以呢,婚礼规矩严,送礼全放宽。 敲门。 开门的是绿柳山庄老邓,此人林苏还是比较熟的,对他的一张菊花脸非常熟,在林苏给绿柳山庄送来香皂大生意之后,这老邓每次见他都是一张菊花怒放的脸。 今日,果然也是。 老邓脸上的菊花全开了:“三公子,你可来了……” “抱歉抱歉,迟到迟到……”林苏随手丢过来一个小袋子:“这是给你的。” 什么?老邓将袋子一打开,目光一落在里面物品上,勐地合拢,如同一剂鸡血打进血管最深处,他看到了什么?白云边!足足十坛! “三公子你太客气了,这边请……”亲自带着林苏前去找章浩然,屁颠屁颠的。 路上遇到园丁老李,林苏同样一个袋子丢过去,老李也是全身打颤,于是,带队的人又多了一个。 前面一队丫头,个个略有疲惫色,山庄大喜,最累的就是这些丫头了。 带队的大丫头是章浩然的贴身侍女小杏,给其他丫头培训一早晨了,教她们怎么跟新少奶奶相处呢,突然就看到了林苏。 “三公子……”丫头小杏跑了过来,这丫头,身为章浩然的贴身侍女,自然知道主家对三公子的不同。 林苏手一抬,一个小袋子递到小杏手中。 “三公子你这是……”小杏不明白。 “新出的桂花香水,送你几瓶。” 小杏手勐地一震,新出的香水? 这意味着这香水目前京城都没卖的! 这意味着连皇宫都没用过! 林苏的香水,每一瓶都是天价,更何况是新品? “我……我……帮少奶奶收着,等会儿送给她……”小杏脸蛋全红了。 “不用!你家少爷那边,我自然备着,这几瓶,就是送给你们几个的。” 小杏勐地鞠躬:“谢谢三公子!少爷和少奶奶刚刚起来,去夫人那边了,请公子到桂堂就坐……” 前面一个声音传来,悠然得很:“桂堂就不用了,到前面凉亭坐坐吧,这时节,风是冷了些,好在有的人脸皮厚得很,也不怕风吹……” 小杏带着一群丫头赶紧撤…… 园丁老李从旁边树下跑了…… 看门老邓熘了…… 留下林苏在风中凌乱…… 他慢慢回头,就看到了章亦雨,他的脸色立刻变得生动:“亦雨,你回来了,我要早知道你回来了,我……” 卡壳。 “早知道我回来了,无道深渊那个骚娘们你就不见了,是吧?”章亦雨盯着他。 骚娘们?老天作证,龙儿真不骚…… 重点不在这,重点是…… 林苏解释:“那天我已经告诉你了,你也已经将我丢河里泡了一回……” 他的话逻辑性还是有的,惩罚过了就不兴第二次惩罚…… 章亦雨撇嘴儿:“我管你!……今天来做什么?” 做什么?送礼! 送礼是我强项啊! 林苏手一抬:“今天主要是来看你的,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新的香水出世了,第一个享用的就该是你,来,这是给你准备的……” 掏出一瓶,一把抓住亦雨的小手,硬塞进去。 章亦雨手抬起,真想一瓶子砸死他啊,但阳光之下,她看到这首词…… “暗澹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美入骨的文字,字字生香,打入了章亦雨毫无准备的心田。 她一声叹息,冤家! 他硬是知道女孩子最喜欢什么…… “亦雨,你参加宗门大比,过了吧?” 章亦雨眉头一挑:“当然过了!离取得瑶池仙令只剩一步之遥。” “那太好了,到时候兴许咱们可以一块儿去参加瑶池大会。” 章亦雨心头不知为何,突然注入了一种叫期待的东西:“你真准备去?” “我原本不想去的,但你去了,我肯定得去,万一有人想欺负你,我负责弄死他!” “你少吹牛皮!论文道你厉害,修行路上,你菜鸟一只……”章亦雨横他一眼。 “哦,也是哈……我是文人,文人不打架,这样好了,换一下,如果有人欺负我,你负责弄死他……” 你个无赖…… 章亦雨噗哧一笑,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雨过天晴! 第264章 新婚贺礼很惊人 章居正坐在书房之中,望着窗外的一湖柳庭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身后浮现了影子:“那小子来了。” “嗯?”章居正霍然回头。 影子微笑道:“他似乎知道做错了事,正在抓紧时间弥补呢……” “怎么弥补?” “还能怎么补?见人就送礼呗……看门的老邓收了他十坛白云边,老李也收了他十坛,这老李今天才是第一天调过来,你看这漏捡的……连小杏这丫头也得了十几瓶香水,一堆丫头在那里分赃,个个都乐疯了,哦,亦雨小姐陪他说着话儿呢……” “亦雨昨天嘴巴翘起八丈高,这会儿不想收拾他了?” “开始好象是打算收拾收拾,但这小子送她一瓶香水,丫头就被收买了,笑成了一朵花,看来危机已解,雨过天晴了……” “这个没出息的……”章居正狠狠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章浩然终于出来了。 带着他新媳妇一起出来的。 一出来就听说林苏来了,他直接开跑,可怜的新媳妇都忘了…… “你终于来了!”章浩然一见面一拳头砸在林苏肩头。 后面那个新媳妇愣住了,这还是她那个温文尔雅的夫君吗? “新婚快乐!”林苏来了句常规祝福。 章浩然裂嘴笑了:“想我快乐,你倒是给礼物啊……” 后面的新娘子一个踉跄差点栽倒,抚额回避,我这是嫁了个啥啊,见面就向人要礼物,没脸见人了…… “靠,你还真不矫情……”林苏手一抬,一个袋子丢给他:“里面有酒有文玩有新出的香水,还有香皂若干,我就带这么些了,你可别一个人给吞了,分给秋墨池他们几瓶,特别是李阳新,这小子整天钻青楼,没点香水你让人家怎么混?” 章浩然好开心,向后面招招手:“娘子,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意,你怎么将额头握上了,你头疼啊?” 杜嫣然将手从额头拿下来,硬着头皮走过来:“见过公子!” “嫂夫人!”林苏还了一礼。 “娘子,这位是林苏林公子,本届大苍状元郎!” 杜嫣然勐地一惊,状元郎? “你引为神物的煤、瓷器、白云边、春泪香水,全都是他制作的……” 啊?杜嫣然嘴儿微开,震惊非常,煤、瓷器、春泪香水,是吸引她嫁入大苍的关键原因,她绝对想不到,这些神物居然不是出自绝代工匠之手,而是出自于这个文道巅峰:状元郎之手。 文道跟器物有关系吗? 墨家的人的确精通器物制作,但墨家的人可不是大苍的人……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新的东西……也没什么新东西啊……”章浩然检查下袋子,突然,他的目光一落,从里面拿出一只小瓶子,正是桂花香水。 章浩然立刻发现了它的不同:“这跟春泪不一样……” “它也是春泪大品牌下的新品牌,只不过并非葶米花所制,乃是桂花所制,眼前是深秋,只有桂花,明年春天,当可以再增几个品牌。” 轻描澹写一句话,所有人震得不轻。 再增几个品牌? 几个? 数千年来,香水才多少个品牌?顶级的几乎百年未变了,在他手中,却是一个季节增几个…… “……也有诗啊,不,是词!”章浩然道:“暗澹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这对桂花的描写绝了!该当又是一首七彩词。” “那是自然!”林苏笑道。 章浩然长长叹口气:“来吧,送上你真正的贺礼!” 已经震惊的两女这下更不澹定了。 什么?还有贺礼? 这一袋子已经无比珍贵了好吗?你还要贺礼? “非得是诗词啊?” “当然,你当初答应过,送我一首最好的诗词!” 林苏道:“我当初的确答应过,送你一首词贺新婚,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章浩然眼睛勐地鼓起…… 林苏道:“别发毛啊,我给你更珍贵的……” 章浩然全身大震:“青词?” 他媳妇两眼睁得老大,青词?真的吗?有可能见证一首青词的诞生? 章亦雨鼻尖也突然冒汗了,青诗青词,她最是有感,当日,他一首《木兰词》成传世青诗,直接成就了她的领域法宝,凭这法宝,她在宗门之中,已经真正可以做到力压群雄! 文道伟力跟修行宗门相结合,产生如此异常的变化,让碧水宗全体震动,也正因为这个,才让宗主认真审视跟林苏的关系,将对林家出手的打算暂时搁置…… “不是青词青诗!而是……关乎你的文路!” 章浩然全身大震。 进入文心大儒境,下一步就是文心极致,他当时摘取的是儒家文心,而且是上品文心,以章家底蕴而言,踏入文心极致指日可待。 一旦踏破文心极致,就会面临文路上最大的大考:破文路。 他可以破文路吗? 是整个章家共同的拷问。 现在,林苏告诉他,他送的礼物跟文路相关。 林苏道:“这张纸,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他手一抬,一张纸递到章浩然手中。 章浩然颤抖着接过,上面没有诗,没有词,只有满满一页纸的字,他的心头大跳,词牌的创立规则,词牌的注意事项,词牌的标准格式,词牌的核心要义…… 他给他的不是一个现成的词牌,更不是给他一首新的词牌,让他欺世盗名,而是告诉他词牌创立的规则。 读懂了这张纸,他就有可能新创词牌。 创立词牌,他就可以突破文路! 章浩然完全不动,细细地看着这些字,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亮…… 大约一刻钟,他手一收:“谢谢了,兄弟!这真的是一份前所未有的厚礼。” “看过了,可以跟他们几个分享,但……不要对外!”林苏道。 “好!我跟他们单独交流,这张纸,我现在就毁了它!”章浩然手轻轻一震,上千字的纸碎成碎片,纷纷而下,以他的文才,区区千字自然已经记熟…… “走吧,去那边聊聊!”林苏跟章浩然去了湖边小亭。 两女面面相觑…… 去了另一边,男人要谈正事了,女人们,不妨雪月风花,品香水,品妙词,看这男人到底有多大方…… 这男人的大方让她们吃惊,这里面的各类顶级货色,几乎可以开个店铺了。 而章浩然和林苏的谈话,也很让人心惊…… …… 三千里之外的海宁江滩,也已经转晴了。 老孙头和老伴一大早就来到田里,对,就是林苏便宜岳父岳母,这老孙头一家,虽然很低调,但其实是海宁江滩的隐形富豪,为啥,林苏当初给了他家一千一百两银子。 一千多两啊,在流民群体中那是超级富豪! 这钱财,老头不敢露白。 他家女儿跟林三公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也半点都不敢透露,老孙头就这种人,他可不会拿三公子的名头去唬人,何况自家闺女跟人家在自家房子里玩的那些名堂,也不好跟人说。 所以,整个江滩,关于孙真的记忆很澹。 他们绝对不会知道,其实孙真,跟绿衣、陈姐这两大巨头,不……后面还有崔莺,孙真本质上跟这三大巨头是一个级别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孙真走了之后,林苏没有单独来过孙家,似乎也已经忘了孙真还有父母。 但是,孙老头和孙家老太太,却能感受到三公子的关怀。 孙家做房子,两百残卫亲自动的手,所有材料都没要老孙头过问,房子做好后,装修、家具也都是直接送到家里的。 去年过年的时候,老孙头老家那边的两个兄弟,来了,拖儿带女一大堆,老孙头就面临着海宁江滩几乎所有人都面临的一个难题:海宁江滩日子过好了,老家那边的人千里来投,导致海宁江滩人口急剧增长。 老孙头尝试着跟邓伯提了一嘴,邓伯二话不说,亲自安排,老二、老三进厂上班,一下子将这一大家子的生计给解决了。 海宁新学建成,首批招生五千人,几十万流民谁不想进?但名额有限,一般人进不去,也是邓伯,大手一挥,老二、老三家的三个儿子也全都入了学。 这一来,两个兄弟看老孙头就象是看神仙了。 口口声声说大哥,你在江滩真是太……太吃得开了,什么难题在你这儿都不是难题…… 老孙头脸上有微笑,内心却也纠结…… 老邓你这到底是你自己做的,还是我那女婿打过招呼?你倒是露个口风啊…… 没有人露口风,所有事情都是心照不宣。 小雪、小月偶尔回到江滩,也必定会过来看看,带给他一些过年过节的用品,当问到孙真的时候,小雪也只是笑,说孙姐姐去修行了,过不了两三年就会回来。 今日,久雨初晴。 老孙头夫妻俩到江滩地里平整土地,今年最后一季葶米,马上就要开种了。 踏入葶米地,看看前面的江堤,老太太遥望远方:“真儿……真儿是去年这个时候走的吧?” “比这迟些,她是在葶米下种的那天遇上三公子的,后来还在林家住了接近一个月才走的。” “一年了,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 “别担心了,有三公子关照着,哪轮得到咱们……” 老孙头的声音突然停下了,怔怔地看着前面的江堤…… 江堤上,一个老头骑着一头黄牛慢慢走过。 “怎么了?老头子。” “这老头好生奇怪。” “什么地方奇怪?哦……他好象不是江滩上的人……”老太太也看到这老头的脸,一张脸每分每寸都是种田人模样,但她不认识。 “不是,庄户人家,怎么会骑在黄牛背上?” 在庄户人家眼中,黄牛就是伙伴,农忙之时,黄牛出大力,平日里,黄牛就得让它休息,所以,一般庄户人家,可舍不得骑在黄牛背上。 这或许是庄户人家与黄牛之间的一种默契。 不是身在这个阶层,是无法理解这种默契的。 黄牛背上的老农目光扫过四周的田野,在前面水车上定格,久久不动…… 突然,他下了黄牛,漫步走过田野,来到老孙头面前:“老哥,问你个事,这水车何人所制?” 老孙头笑了:“江滩之上的新奇物事,自然都是三公子所制,老哥既是本地农人,怎会不知?” “我不是本地人!” 不是本地人牵头黄牛?老孙头有点惊讶。 老头跟着问:“三公子是谁?” 老孙头更惊讶了,天下间还有不知道三公子是谁的?直接说了:“三公子乃是天上的星宿下凡,神仙一般的人物,姓林名苏。” “林苏?神仙一般的人物?老哥,你这牛皮可吹大了,你且说说,他有些什么奇异之处?” 呵呵,老孙头从骨子里冒出骄傲…… 说出来吓死你个乡巴老! 我家三公子,大苍状元郎! 在前面学府写下了五首七彩诗! 我家三公子,还是江滩的神!看看脚下的江堤,这是他造的,你脚下的路,是他修的,前面的厂子,是他的,河那边,原来只是荒地,现在是花园,花园后面是义川湖,全都是他改造的…… 老头脸上的恬静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这一日,他转遍了江滩每个角落,突然跨上黄牛,黄牛一步踏向江堤之外,眼看就要掉落长江,奇事发生…… 黄牛一步步踏向天际,在众人眼皮底下步步虚空,走向京城。 “神仙啊……”老孙头一屁股坐在田中。 镇府之中,邓伯霍然抬头:“农家的人?” 正在跟他们谈事的陈姐脸色也变了。 邓伯说的这个“农家”,不是农村人,而是农圣圣家! 着农衣,执木锄,骑黄牛行天下,这就是他们的标配…… 农圣圣家,不在大苍,而在大青国。 圣家之人巡视江滩,又会对江滩带来何种影响? …… 绿柳山庄,林苏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章浩然告诉了他一些事情。 曲州知州,将由宋都接任,小章同志很乐观,让你家亲戚接任曲州知州,好事啊。宋都正妻跟你娘是亲姐妹,怎么着也有一份香火情,纵然不好明着跟朝官对抗,暗地里总也会对你林家产业给个三分照顾。 “你啊,就别再折腾曲州知州了,朝官也算是作了个让步。” 林苏脸上的笑容慢慢露出来了,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家至亲主政曲州,那还有什么好折腾的?” 章浩然也露出了某种传说中的笑容,给他递过来一杯茶:“你跟我悄悄说下,这回杨德被杀,是不是你暗地里使的劲?” “什么话?杨大人为官清廉,高风亮节,英年早逝,我思之每每悲戚……” 章浩然露出牙疼一般的表情,静静地看着他…… “行了行了,你别这么假行不?你真当我不知道杨德是个什么货色?”章浩然道:“算了,说说另一个人吧,秦放翁!他真的有可能获释。” 第265章 防守青诗 林苏手中的酒杯停下了。 章浩然道:“很吃惊是吧?我也很吃惊!” “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章浩然说了…… 秦放翁当日被圣旨拘捕,下狱天牢,秦家所有人也全都被拘,离满门抄斩只有一步之遥。 但陛下没有直接处决他,而是由大理寺、刑部进行审讯。 这一审,事情完全改道。 秦放翁称,泽州老家那边的事情,他完全不知情,他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回过老家,跟老家那边也没有任何信息往来,圣云,不知者不为罪…… 大理寺、礼部、吏部、兵部四大尚书联名上奏折,称秦放翁这五年来为陛下镇守曲州,劳苦功高,不能因老家有人犯国法,而遭受无妄之灾,陛下以仁治天下,不可寒了功臣之心…… 一时之间,满朝附和,释放秦放翁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林苏满脸黑气:“陛下答应了?” “陛下什么态度没人知道,但种种迹象表明,秦放翁的事情大不了,他家家卷都已经放了,太子殿下亲自给他找了个住处……全城都在传,秋祭之后,秦放翁将会释放,甚至有可能重回朝堂。” 秋祭,与春祭并列,乃是大苍两大国祭之一。 春祭,祭列位先祖在天之灵。 而秋祭,祭的是天地神灵,感谢列位神仙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今年其实算不得丰收之年,春夏之交洪灾肆虐,夏秋之后旱情肆虐,大量州府颗粒无收,灾民遍地,但该有的态度依然得有,秋祭不但不能省,还得加码,哪怕今年已经来不及,为来年求一个风调雨顺也是好的。 怎么加码呢? 章浩然告诉林苏,陛下专门请了农圣圣家的人前来主持秋祭,据说来的人,还是圣家一等一的人物。 “秋祭是哪一天?” “半月之后。”章浩然道:“这次秋祭规模空前,据说陛下请了一堆的圣家,外地王爷,也都请了,即便是刚刚离京的三皇子汝阳王,也获准回京。所以,宫中的黎贵妃使出了浑身解数,要借这次良机,让三皇子留京。呵呵,好一曲宫斗、朝斗大戏,即将开场。你得……” 林苏:“他们斗他们的,我可不看这个热闹。” 章浩然好吃惊:“你要离京?” “是,一个月前,我就接到了监察司的指令,前往西州查一件桉子,明日,我就要去了。” 章浩然久久沉默,也终于展颜一笑:“你去也好!他们的这番大斗法,不管结局如何,对你而言,都是沮丧。” 嗯?为何? 林苏目光斜视。 章浩然叹息道:“你远赴江湖,找出秦放翁的罪证,但这罪证能有多大作用,却是别人评判;你西山暴起,拿下三皇子的罪证,但三皇子放逐还是留京,只在陛下一念之间。纵然你才华绝世,智谋通天,你也终究不能扭转天地乾坤。” 林苏遥视远方:“相信一句话吗?事在人为!” 章浩然轻轻一震:“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取决于他们做什么!如果他们真的没有底线,那我少不得也要出点歪招!”林苏道:“算了,不说这些了……说点振奋人心的,厉啸天那边,有什么消息?” 章浩然神采飞扬,厉啸天那边,还真是振奋啊。 这小子练兵是真有一套,龙城之军被他打造成了一支铁血精兵,这一个多月来,战果辉煌…… 北原一战,杀敌五万! 迂回出雪谷,从背后奇袭大雾关,五年前丢失的北国雄关,重回大苍! 他握有大雾关之便利,俯视四镇,已让四镇大隅铁骑如芒刺背,不敢出关半步! 龙城飞将之名,震慑八方。 林苏手一起:“章兄,这杯酒,咱们邀他一起喝吧。” “好!” 林苏官印一亮,虚空出现北国风光…… 苍茫大地,雄关如铁,战铁飘飞,一个身着盔甲的年轻人顶天立地,站在雄关的最高处,正是厉啸天。 “林兄,章兄!”厉啸天眼睛很亮。 “厉兄,林兄此刻是在绿柳山庄,两人对饮无趣,邀你对饮一杯。”章浩然道。 “你这算什么?我这边可是没酒,你们喝着好酒白云边,我喝啥?喝水不成?”厉啸天大叫。 林苏笑了:“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荒奴血,血可为酒,水,为何不能?” “说得好!我就以水为酒,与两位兄弟对饮一杯!” 厉啸天手一起,一大块冰飞上天空,化为暴雨而下,雨水落入他的口中…… 章浩然拿起桌上的酒壶,对壶而饮,豪气冲天:“对酒不可无诗,林兄,诗何在?” 林苏哈哈一笑:“我正有此意!” 他的手一起,金纸出…… 另一侧,章亦雨和她嫂子杜嫣然正手拉手儿聊天呢…… 杜嫣然很兴奋:“你哥跟他关系很好吗?” “臭味相投!能不好吗?”章亦雨不屑地撇撇嘴儿,言不由衷地表示鄙视。 杜嫣然笑了:“妹妹,你说话可难听……” 难听?还有更难听的我懒得告诉你,章亦雨想说,你真以为我哥是斯文君子啊,他坏得很,他卖起妹妹来,手一点都不软…… “他想写诗!”杜嫣然突然就关注到了林苏手中的金纸:“听说大苍状元郎但凡出手,都是彩诗,是不是真的啊?” “这小坏蛋现在嚣张了,他上次说,彩诗他都懒得玩了,你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儿吗?我倒要看看,他今天能不能写出彩诗……” 小坏蛋? 杜嫣然盯着她嫣红的脸蛋,好象明白了些什么…… 林苏笔下已然彩霞缕缕…… 两女全都惊呆,真的出彩了…… 章浩然就在他身边,脸色陡然改变…… “《出塞》,晋时明月大苍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送给龙城飞将厉啸天。” 晋时明月大苍关! 一语道尽历史的沧桑…… 龙城之外,以前是大晋的国土,大晋灭亡之后,成了大隅与大苍的战场,历史的更迭,七字呈现。 万里长征人未还,更是写出了战场的豪迈与苍凉。 最精妙的还是后两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恰好对应了厉啸天的外号,龙城飞将。 这么精妙的诗,到底是五彩还是七彩?彩光盘旋中,尚未定。 这跟他以前写下的诗篇完全不同。 突然,青光弥漫,朵朵青莲弥漫天际…… 章浩然手中酒杯,喀地一声碎成碎片,他勐地跳起…… 章亦雨和杜嫣然也勐地站起,面面相觑…… “传世青诗!”章亦雨一声惊呼,声音都变调了。 杜嫣然嘴儿张得大大的,完全懵圈…… 她是谁? 她在哪? 她看到了什么? 她亲眼见证了一首传世青诗的诞生…… 天下间的人亿亿万,有几人亲眼见过传世青诗的诞生? 厉啸天也完全愣住…… 满天青莲陡然一收,化成一道青线钻入官印,瞬间到达厉啸天面前…… 无声无息中,他面前出现了一座高达十丈的青色长城,横亘于前…… 厉啸天全身大震:“战青诗!” 能够一出而化成长城,以文道伟力化为坚固防御工事的,自然是战诗!这道青色长城一出,阻挡千军万马,威力大得无与伦比,只能是青诗才能达到的效果。 林苏道:“正是!此诗我已经注明是给你的,当世之中,唯有你我,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它的作用。厉兄,你征战沙场,生死悬于一线,多一分本钱,多一分生机,多多保重!” “林兄厚意,兄弟何以言说?”厉啸天长身而拜。 林苏也起身回拜,章浩然也站了起来,三人隔着官印投影而拜…… 这一拜,大苍边关再增利器——昔日的《满江红》,给了他们刺穿敌人的矛,今日的《出塞》,给了他们阻挡敌攻的盾。 矛,是青词,盾,是青诗。 全都是顶配! 林苏出了绿柳山庄,章亦雨一路相送…… “你真要去西州?” “怎么?想跟我一块儿去?”林苏悄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是平时,章亦雨肯定会甩开,但今天,四下无人,也就让他牵了:“我……我要回宗门,宗门大比,还没正式开始呢。” “那太遗憾了,放心,我出去可是钦差,沿途官府摆酒接送,到地头人家象贡祖宗那样贡着,这就是京官的待遇。” 章亦雨横他一眼:“你就知道哄我!我还不知道你呀,那些朝官,个个恨不得弄死你,你到哪里都是危机四伏的,如果真有人贡着你,也一定是给你下套,你可得长点心……” “有你牵挂着,真的挺好!”林苏道:“这四下无人的,亲个嘴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想得美!”章亦雨直接挥手,将他赶了,人飞了,声音从上面传来:“不准再撩女人了,你离了女人能死啊……” 她飞了。 林苏怔怔地看着天空,离了女人死倒不至于,但是,没啥乐趣啊那叫生不如死…… 已经到了西山脚下了,要不要上西山? 陆幼薇不知道现在在干嘛,还有毕玄机,那是绿衣的姐姐…… 还有公主殿下,她哥哥跟章浩然属于一个类型,生怕他亏待了自家妹子,给他下了一个指令,进京时给她带点礼物,可是这个哥哥还说了,得让做哥哥的先送…… 桂花香水,估计这个时候也才到陈王府,他几时能送到? 算了,京城秋祭之前,挺乱的,乱局之中,林苏懒得参与,下放吧,去西州弄张文远的人,他家大公子张纯荣升西州知州,估计在那边已经摆好了鸿门宴,自己老是不赴宴,让人家菜凉了就不好了…… 林苏身形一转,进了城门。 隐身于暗处的章亦雨松了口气,她心想的是,这个小坏蛋肯定会上西山,撩陆幼薇和毕玄机,今天小坏蛋挺乖的,没去就不错了。 自己上路,等夺得第一亲传位后,再跟他定规矩。 她真飞了,回宗门去也。 林苏进了监察司。 监察司朱时运瞅着面前这个部下,脸色并不好看。 作为上司,他没忘记当初林苏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我既然敢剑指秦放翁,就绝对不在乎多一个朱时运。 谁能接受这个?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才慢慢从这句话中走出来,慢慢适应了监察司没有林苏的日子,但这小子又上任了,而且给了他一个很友善的姿态,见面就鞠躬,朱大人,别来无恙? 朱时运虽然肚子里一包糟,但多年的官场历练,还是给了他极深的涵养,微笑:“林大人此番休沐,还在为公事操劳,又是平妖又是用计的,真是辛苦了。” 这话含沙射影的,林苏选择不懂:“人虽休沐,但心系朝堂,臣子分内之事,大人过奖!” “时时刻刻心系朝堂,林大人还真是官之楷模也。”朱时运赞叹道:“西州那边状告知府之事,愈演愈烈,林大人再辛苦一趟吧,去趟西州离府。” 林苏微微惊讶:“此事当日大人就提过,时间过去了接近两个月,还是没人去么?” “倒也不是没人可派,关键是此事雷大人已经安排给了林大人你,其余同僚,如何跟林大人争这差事?官场之上,甚是忌讳这个……” 林苏懂了:“是我的差事,终究只能我上,换人就显得我林苏无法胜任这差事……懂了,各位同僚还真是友好啊,想得如此周到,代我向各位同僚致谢吧。西州那边,我即日上路。” “如此辛苦林大人了!”朱时运道:“新年之前,回报吧。” “是!” 林苏鞠躬退下,出了监察司。 朱时运一如既往前往雷正的办公场所,雷正坐在窗下,透过窗帘看着出门的林苏…… “他答应了,即日前往西州。”朱时运道。 雷正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很好!” …… 林苏沿着官道步步而去,身后一乘轿子也刚好从吏部出来…… 这是一辆新打的轿子,轿子上面写着一个字:宋。 朝堂规矩,二品大员方可公门起轿,姓宋的二品大员? 会是谁? 林苏千度之童一眼扫过,就猜到了是谁。 这轿子加快了速度,从他身边过去,林苏侧身避让,轿子在前面一棵大树下停下了,轿子里的窗帘拉开,露出了一张官员的面孔。 正是宋都。 第266章 出西州 宋都原本该当七天前上任曲州,但他硬是在京城多呆了七天,他的理由只有一个,章大学士的孙子大婚,他反正总是要到场祝贺的,左右就等几天。 这个示好之举,换来了章居正的感谢。 但其实,这七天里,他做的事情可不仅仅是去参加一场婚礼,他进了东宫,他进了宰相府,他还进了一堆朝官的府,送上厚礼,感谢朝官的栽培与厚爱,这是任何一个官员外放之前都该做的事,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今日,所有的事情都已办完,章家婚事也已过去,他该上任曲州了,所以大清早地去吏部拿到了官印,今日就将启程赴曲州上任。 林苏微微鞠躬:“宋大人!” 他跟他二哥不一样,当日林佳良见到宋都,是以亲戚之礼相见的,宋都鸟都没鸟他,今日,林苏是以官场之礼见他。 “林苏啊,上轿吧。” “谢大人!”林苏踏轿而上。 “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不必遵官场之礼了,你可以叫我姨丈。”宋都微笑道。 林苏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姨丈连升两级,前往曲州上任,真是可喜可贺!” 宋都道:“官场沉浮,变幻难测,此去曲州,朝中争议颇大……” “哦?有何争议?” 宋都叹口气道:“秦放翁跟你的矛盾,满朝皆知,杨德据说也与你颇有芥蒂,两人都落了个如此下场,陛下却让我去曲州上任补缺……朝中甚至有人说,一切都是你林苏之计谋,其目的,只是促我上位。” 林苏哈哈一笑:“干掉两任知州,促自家至亲上位,那些阴谋论者有此想法丝毫不奇,奇怪的是……他们怎么就相信我有这等能耐?” “你的能耐,从来没有人小瞧过,秦放翁一方诸侯,背靠朝堂,地位何等的牢靠,你走一趟江湖,不也拿下了吗?” “……我怎么听说,秦放翁其实算不得被拿下?他随时都有可能出天牢?甚至重归朝堂?” 宋都道:“是啊,三司会审,未能发现他与老家勾结之实证,朝中大老联名作保,陛下圣旨已下,这些时日,让秦放翁在天牢三省其身,秋祭次日,放他出天牢。” 林苏道:“这不就对了吗?我林苏其实没啥能耐,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甘冒江湖奇险,好不容易找到点秦放翁的罪证,人家说抹也就抹了……所以啊,姨丈,你还是得告诉那些大老一声,别对我林苏有什么忌惮,我其实狗屁都不是。” 宋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姨丈此去曲州,路途遥远,苏也就不耽误姨丈行程了,告辞!”林苏双手一拱,下了车,大步而去。 他去了,宋都久久地望着他的背影。 那个赶车的车夫不知何时进了车厢:“大人,有何评判?” 宋都道:“我有些不安……秦放翁之事,或许会生枝节。” “秦放翁之事,陛下已下圣旨,他能生什么枝节?莫不成他还敢直接动手杀了秦放翁?” 宋都道:“按理说,他是什么都干不了,但我说到秦放翁会在秋祭次日出天牢的时候,看到了他的眼神,这眼神告诉我,他并不想认输……转告殿下吧,让殿下留个心!” “是!”车夫身影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 秋高气爽,鸿雁南飞。 京城有子,白马如雪。 林苏再次踏上了江湖路,他没有选择踏空而起,他也没有选择坐舟远行,而是买了一匹白马,身着江湖侠士衣,腰佩长剑,鲜衣怒马入江湖。 身为大儒,他可以借文道伟力万里穿空。 身为京城监察使,坐船远赴西州亦是正常选项。 但他偏偏打扮成江湖人的模样,仗剑入江湖。 这一着,一启动就出人意料。 但于他,却是唯一正确的选项。 为什么?西州那边已经布下了棋盘,占了先手,他能按敌人设计的路线走吗?他不管是以平步青云去西州,还是坐船去西州,都不可避免地一脚踏上对方的棋盘,他西州之行还没开始就输了一半。 所以,他只能易容改装。 剑士入江湖,他就是一滴无名之水。 出城三十里,林苏没有走西行路,马头一转,转道泽州。 这也是隐藏行踪么? 其实并不是,他去泽州是要见一个人! 泽州首府叫西京,也是一处历史悠久的繁华地,大苍有五京,京城是中京,还有东南西北四座城,乃是留都。 何为留都?和平时期只是重镇,如果中京有事,被敌占领,其余四京都有可能随时取用,履行一国行政之重任。 作为留都打造的城池,自然也是非同小可,特别是近日,热闹得很,主要原因还在于城南惊变,城南原本是秦家祖宅,一夜之间被神秘力量荑为平地,有高人一剑搬山。实在是太吸引人的眼球了。 能够横扫百里方圆的神秘力量,能够一剑搬山的神秘高手,在江湖中是传说级的存在。 于是,周围十七家修行宗门,派出无数高手前来一探虚实。 真是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那座高山上确定有人,但不管是谁都不能靠近,哪怕是南川岛岛主,离象天法地一线之隔的一代霸主,在踏上山坡仅仅三丈之时,就被一道剑光斩了半边头发,那一剑,且不说南川岛主挡不住,他连鬼影都没见到一个。 于是,这座刚刚成型的小山,在修行人眼中,成为圣地。 无数人守在小山周围,等待的一份缥缈的机缘,他们渴望得到高人的接见。一天,两天,十天,一个月,从盛夏到秋凉,从万里干旱到秋雨绵绵,再到今日的晴空万里,人数越来越多…… 林苏骑着白马从远方而来,看到这幅场景也有些瞠目结舌。 这么多的人? 干嘛的? 从人群中过去,听着众人的言语,他很快就明白了,拜师的,求指点的…… 他到了山脚,前面居然还出现了拦路者,一个青衣剑客唰地一声长剑出鞘,直指林苏:“大胆狂徒,赶紧下马,莫要惊扰高人。” 林苏笑了,目光转向山顶:“老爷子,我给你带点酒来,算是惊扰么?” 声音一落,他和他坐的白马突然同时破空,无声无息中上了山顶…… 周围的那些修士全都目瞪口呆,我c!这样也行?那老爷子别的不喜欢,就喜欢酒…… 赶紧去买酒…… 于是,一群人冲向西京,冲向酒铺…… 山顶上,林苏看到了独孤行,这老爷子膝盖上放着一把剑,锈迹斑斑。 独孤行慢慢抬起头,看着林苏的这身装束颇有激情:“你今日不是文人装束,莫非想通了,愿意来做这个剑门弟子?” 话说,收林苏当个弟子,还真是这老头近一个月来最大的期待。 只是他也知道,林苏乃是本届状元郎,做他弟子的可能性极小,但梦想还是要有,万一实现了呢? 剑门有一个古老的传说,绝代天骄入剑鸣,八荒六合也惊心。 千年历史中,唯有两人引发剑鸣,一个是千年前的剑道传奇李泽西,一个就是眼前人。 虽然他也知道,林苏引发剑鸣,主要原因还是他解秘了剑鸣山真正的秘密,不是闯关而是传授剑技,但是,能在三天时间内,学会独孤九剑前三式的人,何等恐怖?即便是千年前的李泽西,天生剑体,学会独孤九剑同等级别的剑法,也足足花了一个月,那依然是整个剑门前所未有的速度。 面前这人,比千年前剑门传奇人物更传奇。 他已经千岁高龄了,剑门已经没落,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收一个绝代天才延续剑门香火,更让这个老头欣慰? 林苏轻轻摇头:“我今日前来,只是给老前辈送点酒来,天气日渐转凉,雪季转眼即至,老前辈一人独守孤山,我不能陪伴,唯有美酒数坛,陪老前辈度此漫漫严冬。”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他的手一抬,掌中出现一个妖族储物袋,袋子打开,二十坛美酒摆在独孤行面前。 独孤行有几分失望,但也有三分欣慰。 “老夫多年闭关,还真的有十年未曾饮过世间美酒,你能有此心,已是不错!来……陪我喝上一杯!” 林苏手一起,两只大瓷碗出现在掌中,酒坛一启,浓郁的香味立刻弥漫整座山头。 独孤行眼睛大亮:“好香的酒!世间酒又出新品?” “前辈请!”林苏手一抬,先喝了一大口。 独孤行一碗酒先是一品,一品之下全身大震,直接翻碗,一整碗酒倒入口中,点滴不剩…… 他的身体彷佛成了一尊凋塑,静止在高山之上。 良久,独孤行长长吐出一口酒气:“以前喝过的酒,算是白喝了……此酒何名?” “白云边!” “白云边,好一个豪迈的酒名,却不知是哪位高人妙手调制?” “这个……不重要!”林苏道:“前辈,我今日前来,还有件事情想跟你聊聊。” “说吧!”独孤行手一伸,将林苏手中倒了两碗的酒坛直接抱到了怀中,给自己倒了一碗…… 林苏道:“欲污封天剑,欲释黑骨魔,在前辈看来,是否该死?” 独孤行眼中寒光陡然一闪,如同利剑定在眼中:“自然!” “可是,其真正的首脑,半月之后将出天牢,不仅毫发无损,而且有可能加官进爵,踏入朝堂!” 通地一声,独孤行手中的酒坛重重一落,直接砸破青石板,他目光抬起,牢牢在林苏脸上定位:“大苍第一铁则,他们也敢不遵?” “大苍第一铁则,明面上无人敢不遵,但他们找了个理由,此事,乃是他老秦家人所为,身为曲州知州的秦放翁,对此事毫不知情,所谓,不知者不为罪!” 独孤行冷笑道:“家主不知,家里人就敢做下这等事?他们有何能耐做成这等事?如此弱智之说,你信?” “我自然不信!……但我能如何?论地位,我不过是个五品监察使,论战力,不足以转乾坤!只能看着他们是非颠倒,黑白不分!”林苏道:“我为我当日千万里奔波而不值,我为封天剑不值,我更为昔日剑门三千英魂而不值!……来,你给我也倒一碗,我借酒浇个愁……” 独孤行冷冷地看着他,根本不给他倒酒,良久,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小子,我懂你的意思了,想我出手没问题,答应我一件事情即可。” “你说!” 独孤行道:“明年瑶池大会,你以剑门弟子身份,去参加一回。” 林苏心头一动,明年的瑶池会,他原本就打算参加的,见识见识朝堂之外的另一道风景,但是,以剑门弟子身份?你老货还没死心?想我继承剑门衣钵? 他沉吟良久:“前辈,这件事情咱们已经探讨过……” “没说让你当我弟子,只是顶个名参加一次修行会!” “为什么非得参加?” 独孤行叹口气:“受刺激了……” 怎么回事呢? 数日之前,有人前来,是他昔日的一个对头,此人讥笑剑门已经没落,言剑门已灭!所以,他需要一个弟子亮个相! “瑶池之会,我不给你预设目标,你无需技压群雄……当然,想压也是压不了的,你只需要告诉全天下一句话即可!” “哪句话?” “剑门未灭,风骨犹存!” 说到这八个字时,独孤行眼中有光芒闪烁。 昔日的剑门,威震八荒六合,剑门弟子,横行天下,但今日,却只剩下一个老人,一座孤山,一把锈迹斑斑的残剑,还有一份埋藏在心底的愿望。 所有的一切,都只缘于千年前一场血战。 那一战,剑门倾巢而出,三千高手血洒沙场,无一回归,他们给了全天下安居乐业的家园,他们自己,却成为愚蠢的代名词,时至今日,还为人所笑! 林苏缓缓站起:“我答应你!” “参加瑶池会,你代表的是剑门,哪怕并未拜入剑门,终究不能对剑道一无所知,我就跟你说说剑门之剑道吧……” 剑门走的是剑道,剑道横跨修行道和武道…… 世间修剑的宗门无数,剑门独有一功…… 剑门剑道的秘密其实就十二个字:剑招为末,剑意为纲,剑心为王。 正因为确定了这十二字方针,所以剑门才能在众多宗门中脱颖而出,力压八荒六合,为什么?因为别的剑道宗门,花大量时间学习剑招,而剑门,根本不重视剑招,才有更多的时间来探索剑意,剑意强了,哪怕是最寻常的招数,都可以克敌制胜,没有剑意,再高明的剑招,也只是花拳绣腿…… 第267章 巫山有女彩珠莲 (温馨提示:上架个半月,更了百万字,有点太勐,为保证后续的精凋细琢,需要休养生息,暂时每日两更,凌晨0点同时发布,保证8000+,待有新推荐时,再爆再加!兄弟们跟上~)以下为正文 ——————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何为剑意?” 独孤行吐出两个字:“看着!” 他膝盖上那把古老的残剑突然射出一缕寒芒,哧地一声,十丈开外的一棵大树拦腰截断! “此为剑意第一重境界,就叫剑意!” 眼看大树就要压上他们头顶,他膝盖上的长剑一震抬头,一朵青花出现在剑尖,哧地一声,大树连根带叶化成粉末:“这是剑意第二重境界,叫剑意青花,世人皆知,青花压道花!” 剑道修行,虽然也有道根、道坛、道山、道花、道果之分,但剑道更看重的是剑意,一旦有了剑意青花,几乎可以算是道花境界中的无敌王者。 长剑横指天际,一颗晶莹的青果出现在剑尖,无声无息中,百丈高空一片云彩完全荡平。 “这就是第三重境界,剑之妙果!妙果压道果!” 他的剑勐地一收:“这就是第四重境界,剑世界!”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很是吃惊。 这第四重境界寻常人可能完全无感,因为根本没什么异样,但在他千度之童下,却是如此的离奇,他面前的山,面前的人,面前的石头,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无数小剑组成的,也就是说,他其实不知不觉中陷入了独孤行的剑界,只要他一念动,林苏面前一粒沙子都会杀了他。 剑世界一收,林苏面前恢复了原样,刚才刹那间的一切,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见过这些,有何感觉?” 林苏喃喃道:“我觉得……我觉得我以前的武道,似乎走偏了。” 昔日,他将武道之路定为飞刀,说穿了可能还是电视剧看多了,这个世界的武道,远比最具想象力的编剧更夸张,飞刀,真心没啥用。 比如说,象独孤行这样的修为,眼皮都不抬,百丈高空的地盘全部清零,不是飞刀,也胜似飞刀,还要啥飞刀? “也算不得走偏!”独孤行笑了:“你苦悟飞刀技巧,力争更快更勐更具变数,本身就是培养剑意的关键,需知,所谓剑意,就是兵器极尽变化之余,超脱而出的一种意志。” “我试试……”林苏缓缓拔出长剑。 “无需急在一时,剑意的培养,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你如果能在明年瑶池会之前悟出剑意,那就已经是一个传奇……” 呛地一声,林苏手中长剑出鞘,拔剑式! 这一剑,快到极致,林苏面前的一只小飞虫斩落。 拔剑式的精髓就一个字:快! 快到极致就是炉火纯青。 但他到极致了吗? 对于一般人而言,这一剑已是极致,但林苏自己却知道,并没有。 出剑的姿势,全身的发力,空气的阻力,剑的孤度,全都有修正的余地,他要做的就是,用现代力学为基,让他的拔剑更快,再快些…… 他没有意识到,在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慢慢地跟手中剑有了关联,他对剑也更加了解…… 呛! 呛! 呛! …… 十次,百次…… 千次! 天已经黑了,夕阳西下了,独孤行又开了一坛酒,满足地喝了一大口,这酒,真是好啊,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所制,塞北遗老?青城花母?还是酒徒? 不太可能是塞北遗老,此老的酒,决不会流入江湖,他只会自己酿造自己饮用。 也不太可能是青城花母,此人的酒中,总不会忘记加入各种秘制香料,没有这般纯粹。 只能是酒徒! 酒徒虽然号称是徒,但他却不折不扣是九国十三州第一流的酿酒大师,他的徒字,只是一种留白,宣告他永远都只是酒路上的探索者,而不是终结者…… 这小子怎么会与这等人物结交? 还能蒙他赐这些许好酒…… 他的目光抬起,突然大惊。 他分明感觉到,站在山坡上的小子,拔剑姿式已经变了…… 呛! 这次拔剑,比起一开始已经前进了一大步。 短短半夜,居然有如此大的进步? 怎么可能? 长剑归鞘,林苏闭上了眼睛,独孤行眼睛亮如秋水,林苏全身上下浑然一体,似乎已经达到了剑就是人,人就是剑的境界,这哪里是一个初学剑之学徒?这简直就是当初剑门关上,剑道传奇人物才会有的风姿…… 又一剑出鞘,比先前那一剑更多了三分圆润…… 整整一夜,独孤行眼睛眨也不眨,一直盯着他。 清晨,红日喷薄而出…… 就在喷薄而出的瞬间,林苏眼睛勐地睁开,手中剑出,无声无息,剑尖出现一缕青芒,长达三尺! 独孤行长身而起,脸上全是震惊: “一夜时间,剑意成型!这……怎么可能?” 林苏:“或许跟这独孤九剑有关吧。” 独孤九剑? 独孤行眼中光芒闪烁。 独孤九剑,重意不重招,拔剑式,精髓是快。 破剑式,精髓是变。 微剑式,精髓是势…… 这些意境,跟剑意的要求高度契合,难道这才是独孤九剑最大的秘密? 可以快速开启他人的剑意? “前辈!”林苏道:“剑门秘奥十二字,剑招为末,剑意为纲,我算是懂了,剑心为王却又何解?何为剑心?” 剑心…… 独孤行说了…… 剑心,真是一种神秘的东西。 剑门历代天才无数,能获得剑心者,千年来只有一人! 所以,独孤行其实也并不知道何为剑心。 “谁?李泽西么?”林苏道。 “正是!”独孤行道:“昔日李泽西为获剑心,闯阴山,入鬼谷,专闯人间绝地,专杀杀不了的人,历时三年,终获剑心,也有人说,正因为剑心如铁,他才冰冷无情……如果真是这样,我倒并不希望你得剑心。” “人的思维心性,其实并不是由心决定……前辈,你我喝上一杯吧,我要西行了。” 他的目光一落,微微一惊,我靠!二十坛酒只剩下十五坛了,你一夜时间喝了五坛?我怎么瞅着给你过冬的酒,你撑不到下个礼拜? 独孤行给他倒了一碗,举起酒碗,一口喝尽。 “前辈!”林苏道:“如果酒喝完了,你不妨去海宁林家,我给你一张便条,你想要多少自己拿。” 手一起,写下一张便条…… 独孤行微微一惊:“凭你这张条子就可以拿到如此好酒?而且还……不限量?” “哈哈,说是不限量,你也得看他们有多少库存,如果库存不够,你可别行蛮!象你这样的高人要是耍起横来,可没人受得了……” 他要离开了,但他如果这样下山,势必被下面那群人包围,打听…… 独孤行手一挥,直接将他放逐到百里之外。 远远避开了下面的人群。 这些人搜刮全城,弄到了无数的好酒,可惜啊,山顶上的高人,不屑一顾…… …… 碧云天,黄叶地,秋风起,北雁南飞…… 林苏马踏枯叶,耳畔风轻,路两侧,是竹园,他的手一起,剑意横空,三根青竹落在他的掌中,这,就是他此次的收获——剑意! 今日与独孤行一会,林苏本意是埋下了一着伏笔,针对京城局势的伏笔! 剑意的领悟纯属意外。 他并非严格意义上的武道中人,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暗夜在侧,一定会目瞪口呆,需要知道,一代传奇暗夜,当日领会剑意,也经过了整整十年苦修,后来再经五年江湖行走,剑意才日渐成熟,成长为三尺,也就是说,林苏目前的剑道修为,已经不亚于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暗夜。 当然,暗夜后期突破武道窥空,在无定山几个月无休无止地阵中拼杀,助她踏破剑意青花,实力跟当初,已不可同日而语。 暗夜在哪呢? 林苏遥望天空,找不着方向,也就放下,继续他的江湖路。 四周无人,山林寂静,但身后百丈开外,突然有鸟儿惊飞…… 什么情况? 林苏端坐马背,千度之童悄然开启…… 无声无息中,一条人影从他身旁掠过,速度快若惊风,武极境界…… 唰唰…… 又是三条人影同时从林苏头顶掠过,四条人影同时站在前方的山坡,真正是身手矫健如鹰,全都是武极后期境界,跟林苏自己的境界大致相当。 怎么回事? 有人针对自己动手? 这四个人功法差不多,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一样的,兵器都高度一致,全都是细长的弯刀,哪门哪派? 一个人回头,盯着林苏,他的眼睛也是细长的,带着冰冷的杀气。 但另一人开口了:“别多生事端,那个娘门就在前面。” 他的声音很轻,但林苏五感超常,听得清楚。 他一下子明白了,这四个人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是一个娘门…… 无声无息中,四个人下了树,山风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苏双腿一夹,马速加快,继续驰向前方,前面山嘴一转过,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大江从山下奔流而过,风中有隐隐秋凉,还有浓浓的血腥…… 林苏微微一惊,策马而前,前面的路旁,四具尸体倒在血泊之中,血液还冒着热气。 正是刚才从他身边掠过的四个人。 只片刻时间,四个生龙活虎的高手,就成了四具无知无识的死尸。 林苏的马突然停下了,因为他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杀气…… 他霍然抬头,盯着右侧的大树树顶…… 一个女子站在树顶,一双厉目也穿越十丈空间,牢牢锁定他。 林苏千度之童一落,心头大震…… 江湖行走,他遇不上什么熟人,因为他很少江湖行走,但今天,树顶的这人他认识! 巫山圣女彩珠莲! 当日,他为救暗夜而上无定山,被碧水宗长老追杀,掉落深潭钻入山洞,就看到了彩珠莲赤l全身在练功。 彩珠莲全身上下每分每寸他都熟得很…… 遇到这小娘皮,怕不是什么好事,他记忆中,最暴虐的女人就是她,拿头发将他倒吊在瀑布下冲刷,你有没有见过这么暴虐的事…… 一时之间,林苏内心有点乱,老天作证,他并不是害怕,只是有点心虚…… 彩珠莲冷冷地盯着他:“你是何人?” 嗯?林苏心头一动,她没认出他来…… “是否也是来自于哀牢山?”彩珠莲声音严厉。 “不是!在下……在下只是过路人,根本不知哀牢山为何物……” 彩珠莲目光从他脸上移到了他腰间,腰间系的是长剑,而哀牢山弯刀门,全是习的弯刀,兵器不同,神态也不象是说谎…… “走吧!” 林苏马一夹,快速通过。 这小娘皮真没认出他来? 想想也是可能的。 当日的林苏,身着文士服,全身上下都是文人气,而今日的他,头发扎起,紧身衣,腰悬长剑,不折不扣就是江湖侠士,衣着装扮一变,反差着实有些大,她没认出来很正常。 十米,二十米…… 突然,林苏回头…… 上方山顶,雾气开合,唰地一声,两条人影破空而下,四周的树林,黄叶飘落,似乎一夜入冬…… “魔女,杀了弯刀宗的人,还想走么?” 一句话,杀气无穷。 彩珠莲冷冷一笑:“一个下三滥的小小宗门,也敢在本姑娘面前放肆,知道本姑娘是谁吗?” “管你是谁,敢杀我们的人……” 另一人慎重些,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你到底是谁?” 彩珠莲一声长笑:“你们临死之前,一定会知道!” 声音一落,她的头发陡然飞起,五彩头发如同一只美丽的孔雀,一出而化成匹练…… 左侧高手一声大呼:“巫山圣女彩珠莲……” 果然,他认出来了。 哧地一声,他全身化成血雾。 右侧那人穿空而起,匹练卷过,他一条腿不翼而飞…… 但他空中一折,扑向林苏,彩珠莲一根头发从后面追来,快速接近…… 那人勐然伸手,抓向林苏,他要以林苏为人肉盾,阻挡彩珠莲的追杀…… 眼看这只手就要落在林苏脖子上,林苏毛了,你打不赢别人,拿我开刀?老子最讨厌别人将我当软柿子,突然剑鞘一横…… 哧! 拔剑式! 一道青芒闪过,那个弯刀宗高手眼睛勐地睁大,他的右手不翼而飞。 后面的那根头发钻入他的大脑,从他的眉心穿出,这名高手被这根头发直接钉在空中,随后化成血雾…… 血雾飘散,彩珠莲凭空出现在林苏面前,盯着他的长剑:“好剑法!你究竟是谁,来自何门何派?” 刚才一剑,闪电惊鸿,演绎极致之速,纵然是巫山圣女彩珠莲,也是大为震动。 江湖之上,能人异士众多,但象他们这般双十年纪,能破窥人者却是不多,象当日药神谷的少主郑昊,年仅二十四,就达到武极巅峰境,成为曲州传奇。 而林苏,出手一剑,剑意三尺,直接斩断一名窥人高手的右手,让人怎能不刮目相看? 她并没有看出来,其实林苏,并未突破窥人境,还只是武极第八层。 只不过,他基础太过厚实,真实战力,可与窥人一战。 第268章 客栈联手杀 “在下苏林,出自剑门!” 剑门?彩珠莲内心大惊,不说传说中剑门已经灭门了吗?怎么可能还有弟子下山? 但这些话儿一出,显得她没见识,她也就不多说了。 “苏公子无端受此牵连,还望小心在意。” 林苏眉头皱起:“你的意思是,弯刀宗会找我的麻烦?” “当然,你我合击,杀他长老……” “我只是自卫……” “弯刀宗如果这么讲理,也就不是臭名昭着的强盗宗了。” 我靠!真是人在路上走,锅从天上来! 林苏叹口气:“姑娘怎么会跟他们结仇?” 可能是彩珠莲对林苏无端受牵连有些愧疚,也有可能是林苏亲手杀了弯刀宗一名高手,洗清了他的嫌疑,彩珠莲少见的温和讲理,将结仇的原因说了,原因很简单,也很荒谬…… 弯刀宗的一个少宗主胆大包天,想看她练功…… 林苏心头大跳,有人想看你练功,你就将他卡察?你还能说得更霸气些吗? 等等…… 我好像明白了,你练功……你练功很特异,全身光光…… 我c!不妙啊…… 这同样的事儿我也干过…… 彩珠莲瞅着他半边脸:“我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林苏上下打量她:“姑娘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记起来了,应该是西京城里吧?我这近三年都没出过西京城……对了,去年上元节,西城锣鼓巷,姑娘出手惊走两个恶徒,鸿飞冥冥,那风姿依稀在目……” 他的叙述,彩珠莲一头雾水,只解读出关键信息,他,三年没有出过西京! 而自己,三年没去过西京…… 那是记错了! 如果林苏直接否认,彩珠莲还可能会仔细回忆回忆,但他这一承认,彩珠莲反而怀疑自己。 她飞身而起,消失。 林苏也催马而行,马行十里下坡路,是一家客栈,走江湖嘛,酒楼客栈是最具江湖气的地儿,林苏将白马拴在外面一棵树上,走向客栈。 一步踏进去,林苏心头一跳,靠窗坐着一人,赫然正是彩珠莲。 “姑娘也在……” “来吧,喝上一杯!”彩珠莲手轻轻一抬,掌中是一杯茶。 林苏大步走了过去,对她绝对不摆出一幅回避的架势,现代心理学嘛,越是不回避,越是打在别人的盲区…… 他拿起一只茶杯,倒了一杯茶,茶杯端起,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极细的声音:“别真喝。” 林苏心头一跳…… 他感觉到了异样。 身后的小二,脚步轻捷,落地无声。 账房处掌柜的,沉稳非常。 漫不经心上二楼的一名伙计,偶尔一回头,细长的眼睛里寒光隐隐…… 整个客栈,除了他们两个客人之外,一个客人都没有…… 身后小二道:“公子,小姐,想用些酒水么?” “不用了!”林苏慢慢回头。 小二微微一笑:“只吃点小菜么?” 林苏道:“也不用了!” 小二微微一惊…… 林苏道:“你们下毒比较麻烦,我们解毒也比较麻烦,何必呢?” 小二的瞬间全身静止,纹丝不动。 酒台后面的掌柜,头发无风自动,整个客栈突然阴云密布,气氛凝固如山。 林苏道:“你们弯刀宗占据这间客栈,侍机给我们下毒,倒也是一步正棋,但你们将无辜的客栈老板、伙计杀得干干净净,尸体都堆在柴房连葬都懒得葬,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杀!” 掌柜的一声怒吼,酒台陡然四分五裂,两道黑光从天而降,斩向林苏。 与此同时,二楼三条黑影同时扑下…… 而林苏面前的伙计身子一震,人突然成了残影…… 林苏手一分,呛! 空中扑下的掌柜,脑袋飞起…… 他手中剑青芒一闪,面前成了残影的伙计扑地而倒…… 彩珠莲头发突然飞起,哧! 钻入七八个角落,伴随着七八团血雾…… 血雾飘散,客栈静音,彩珠莲头发一收,出现在林苏面前:“我还以为你没什么江湖经验,没想到江湖经验还丰富得很,居然知道他们将尸体藏在柴房。” 这跟江湖经验完全无关,只是他的千度之童而已,透过窗户,他清楚地看到阴暗的柴房里,躺着几具尸体。 这个,林苏不打算讨论,转换话题:“这弯刀宗不了不休地跟着,你打算怎么办?” “怕了?”彩珠莲扫他一眼。 “嗯,怕了!”林苏直接承认。 “那你可以坐船,上了船,弯刀宗的人就不会跟。” “为何?” “因为这河里的渡船,是百香楼的,百香楼的地盘,弯刀宗还不敢放肆。” “多谢指教!”林苏道:“后会有期。” 他双手一拱,转身走向渡口,彩珠莲盯着他的背影,眼中有一丝迷茫,这个人,背影有点熟啊,到底在哪里见过? 山下,是一渡口,这渡口也是四通八达,宁州、泽州之客商,从这里上船,顺江而上,就可到达中州和西州,码头边人很多很杂,有文人,有修行人,还有武人,当然,最多的还是客商。 江边一长排都是客栈,这里的客栈也很有特色,多是木楼,下方是十几根大柱子,深深扎在江边石头缝里,看着就很悬,但据说这些木头都经过了特殊处理,防潮防虫,有几座看起来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一头栽入江中的木楼,却是百年老店。 林苏进了一家店,叫了几盘小菜,正常地吃了一顿饭,也听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在里面闲聊。 他们中很多人都是去西州的,其中有一群江湖人目标明确,就是去捕猎的,捕的是什么?人鱼! 人鱼族越来越难捕了,相对应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据说去年,一个有着王族黄金血脉的人鱼女子,在南阳古国拍出了十万两的天价。 这个消息刺激了全天下的武人和散修,一路奔赴西州。 人生一世,求的是个啥?一是利,二是名,绝大多数江湖散修,修行方面也只是个野路子,想爬到太高的位置基本上是梦,也只有混点钱,尽享人生乐事而已。 所以,他们才云集西州,有机会呢,发个横财,没机会呢,好歹也经历了一番刺激。 有人的地方,就有了江湖。 江湖人多的地方,也是危机四伏,但在江湖中舔血的汉子,谁又在乎这个了? 客栈中,江湖人扎堆,另外也有一个小角落,几个文人打扮的人单独一桌,虽然看不出他们有什么特殊,依然换来了店小二的另眼相看,怎么个另眼相看法?他到了那个小群体面前,声音下降了八度,走路都是小心翼翼。 江湖行走,文人身份其实是一个极好的护身符,不管是谁,都不敢小瞧文人,因为单从外表来看,无法分辨出面前之人,是一个赋庸风雅的假文人,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大儒。 午后,遥远的江面之上,巨帆鼓风,一条大船从下游而来,这就是前往西州的大船,大船船帆之上,有一个大大的圆圈,上面一个字:香。 这就是百香楼的标识。 百香楼,林苏曾听暗夜隐约提过,是一个很神秘的江湖组织,他们摆在台面上的生意就是酒楼、妓院还有交通运输,但这些,只是它的冰山一角。 渡船到了,靠近岸边,几个文人模样的人结伴而行,众人达成默契,不争不抢,让他们先登舟,他们过去了,才轮到身带各类兵器的修行人和武人,以及身着华贵衣服的巨商。 上了渡船之后,开始交钱,到西州价格分三等,底层的五钱银子一位,中层的一两银子一位,顶层的三两银子一位。 到了拼钱的阶段,前面的身份就归零了,几个文人去了中层,几个富商却上了顶层,而绝大多数江湖人,却是去了底层。 江湖汉子,手上有几个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在青楼之上,随便拉个青楼女,他就能折腾一整夜,手里哪能存住钱? 林苏瞅瞅底层那乱糟糟的暗黑仓室,微有纠结…… 跟江湖人一起,虽然是一种全新体验,但是……但是老子有钱啊,算了,管他,不装了,我摊牌! 他手一起,三两银子丢过去:“顶层,一位!” 上了顶层,一江秋水尽收眼底,风物实是宜人,几个美女凭栏远望,身段也是宜人,下层的恶臭,似乎被三两银子完全隔断,空气中只有香水之香,妖族的香,碧水宗的香,还有春泪的香…… “这位少侠,可要选择房间?”一个侍女过来。 “房间也可以选择?”林苏道。 “那是自然,有二十两银子的顶级房间,也有五两银子的豪华房间,还有一两银子的普通房间,当然,少侠也可以不选择房间,那就只能在这甲板上过夜了。” “五两的吧!”林苏随手递过去五两银子。 侍女盈盈一鞠躬:“少侠真是豪爽之人,这边请。” 一个房门打开,林苏暗暗喝彩,这个世界上的人,虽然科技落后,但审美却是在线的,这房间虽然不大,却是雅致得很,最让他满意的,是房间外有一个小小的露台,有两张椅子,中间一个茶几,茶几上有茶壶,哪怕大风大浪,依然可以在这里品茶,何其惬意? “少侠可还满意?”侍女道。 “挺好!” 侍女走到露台,手轻轻一点,茶壶开始煮水,而她,垂手而立。 “行了,这些我自己可以做,你可以先出去了。”林苏道。 侍女道:“少侠定了豪华房间,奴婢就是房间侍者,少侠但有所需,奴婢一概听令。” 林苏眼睛勐地睁大,但有所需,一概听令? 豪华房间赠送一名侍女? 客户可随意……使用? 这是公然开红灯啊…… “少侠不知道这规矩么?”水开了,侍女倒了一杯茶,双手递给林苏,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还真是不知道,我第一次走江湖。”林苏接过她手中的茶,品了一口,今年的新茶啊,而且还是不错的新茶。 “少侠是来自大户人家吧?” “算是吧……”林苏随口应付一句:“这豪华房间都有如此配置,顶级房间却又是何种模样?” 顶级房间,其实大小跟这房间一样,不同的地方只在于顶级房间有八个高端侍女…… 我靠,床一样,房一样,侍女品级不一样,收费翻几番,你们是租房间还是租侍女? 其实话说回来,百香楼做生意跟他林某人异曲同工,他卖肥皂也是这样卖的…… 从这里到西州,需要多长时间? 侍女告诉他,需要三天三夜,中途会在中州停靠一个时辰。 三天三夜啊,林苏倒没所谓,反正时间充足得很,监察司给他的指令是年前回报,现在才是九月末,还有两个多月。只是这趟行程走下来,去南境就不可能了,他答应南王,年前去南王府了结那桩扯蛋的事,看来是泡汤了……算了,到时候我多疼疼你家那个二百王小郡主,算是给你赔礼道歉…… 他目光闪烁中,侍女心头冒起了小花花…… 三天三夜,面前这个客人,终究会在她肚皮上折腾一把两把三四把的,想到这个,她有些心猿意马,虽然接待的客人不少了,但她还真没接待过这种层级的,他的皮肤好得连她都羡慕,他的气质她从来没有见过,虽然是个江湖人,但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象是个文人,真正是茫茫江湖,几曾见过这样的江湖客? “此时乃是午后,天气正热,少侠要宽衣休息下么?”侍女道。 林苏摇头:“不用,江上凉风正爽。” “少侠喜欢江风,奴婢这就拉起窗帘,那边乃是独尊山,从这边看过去,是极好看的……” 侍女走到露台边,将外面的窗帘拉起,打个结,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腰间的肌肤露出了半截,雪白的肌肤在秋日艳阳之下,让林苏的血液有点发热。 这侍女风月场中走得多了,虽说看起来在做事,其实也关注到了林苏的反应,她手伸得更高,动作更加舒展,腰间的雪白,更富美感…… 突然,林苏透过窗户看到了一人。 彩珠莲! 她朝这船过来了,在大船即将离岸的最后时刻,上了船。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他有点摸不准彩珠莲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已达道花境,万里虚空横渡都是寻常事,根本不需要乘船的,但她偏偏就来了,什么意思?冲他来的?她终究认出了他? 第269章 江上夜行舟 刚刚有这个意识,房门慢慢推开,彩珠莲站在房门边,把个侍女吓了一跳。 “姑娘也来了?”林苏热情打招呼。 彩珠莲微微点头。 “这倒是真巧了,没想到刚刚客栈分别,上船居然也能同行……” 彩珠莲道:“没那么巧,我原本没打算上船的,突然想到了一件往事,临时改变了主意。” 林苏心头微微一震,一件往事?不会是那件吧?…… 那个侍女开口了:“不知姑娘有没有开房间,如果需要的话……” “不需要!”彩珠莲四面打量一番:“这房间就挺好。” 啊? 侍女愣住。 林苏也愣住,基本可以肯定,那件事情好像、似乎、肯定……已经穿帮…… 彩珠莲一双妙目定在林苏脸上:“苏少侠不会在意吧?” “其实……怎么说呢?要不……”林苏突然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变化,赶紧改口:“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姑娘愿意在这里共赏江景,苏某敢不从命?” “好了,苏少侠同意就好!”彩珠莲轻轻一挥手:“你出去吧,我与他聊点事……” 侍女目光移向林苏,林苏向她轻轻一点头,侍女出去了,多少有些失落,什么意思嘛,眼看着这男人就要动手了,你跳出来打扰别人的好事几个意思? 房门关上了,林苏抬起手,给彩珠莲倒了杯茶。 彩珠莲接了,人坐在他对面:“我曾问过你,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面,你说是西京?你确定是在西京?不是在某个山洞?” 林苏捧着茶杯没出声,眼珠子悄悄地转…… 彩珠莲道:“你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你听过另一种说法吗?江湖儿女坦坦荡荡,有些事情做了就做了,遮遮掩掩算什么男子汉?” 林苏慢慢抬头,脸上尽是纠结:“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承认就是!去年在山洞里见过你的那个人,是我!” 彩珠莲死死地盯着他:“刚才为何不承认?” 林苏叫冤:“我敢吗?妹妹!刚才就因为弯刀宗的少宗主看了你练功,你杀他一个血肉横飞,我还敢承认?找死么?” 彩珠莲脸蛋崩紧了:“那个狗屁少宗主只是想看,没看着……” “对呀,他只是想看没看着,就弄了个身首异处,我可是实实在在……” 说到这里,彩珠莲脸色不善,林苏赶紧转向:“妹妹啊,你这么美的个仙子,总得讲点道理吧?当日我无心之失,跟你道了一堆歉,你还用头发将我吊在瀑布下面冲刷,我衣服全冲没了,我丢的脸可比你大多了,再说了,你后来也亲口说过了,只要我进无定山帮你做成那件事,咱们那破事儿就算翻篇……” 这话说服力太大了。 当时他无心之失,看了她。 但她也看了他,而且是吊起来看。 她也的确承诺过,只要他破开囚禁巫山圣姑的阵法,这事儿翻篇,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因为除夕之夜,巫雪出现,解救了巫山危难。 江湖儿女嘛,嫉恶如仇是常态,杀伐果断是优点,但自己亲口说过的话,总也不能出尔反尔…… 彩珠莲真没办法怎么办了,只能轻轻摇头: “我怎么就遇到了你这个无耻之徒!好吧……你到底是谁?” 林苏眼珠悄悄转动,难道说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大苍状元郎林苏?她跟巫雪不是一个系统的吗?巫雪知道他是林苏,连那只鸟都知道…… “你少在那里转眼睛编故事!你当初告诉我,你叫章浩然,现在我知道,你不是!” “嗯?怎么知道的?” “我上过京城,亲眼见过章浩然!” 靠!你们还真是一个系统的啊,作风很扎实啊,较起真来全都不远万里实地查证…… 彩珠莲道:“今日你又告诉我一个名字,苏林!请问,这个新名字有几成可信度?” 林苏立刻回答:“十成!每个字都是真的!我以祖宗八代的名声起誓……” 这个誓言就比较硬了。 彩珠莲瞅着他,揣摩着到底可信不可信。 下方突然传来喧闹声,一群文人从房间里出来,来到二楼大平台,最前方的一人,身着文士装,长发披肩,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酒气。 身后是一群年轻文士,跟林苏一起上船的几人也在其中。 “霍兄一代诗狂,乘舟过独尊山,焉能不留诗一首?” 这句话声音极大,大船上下几层全都听到了,或许是有意说给别人听的,一时之间,无数的脑袋从窗台露出,带着惊喜…… 甚至林苏身边的彩珠莲也一脸惊喜:“一代诗狂,霍东来?” 林苏瞅着她满脸的惊喜,有点摸不清头脑,诗狂?还一代诗狂?名头是很响亮,但跟你有个啥关系?你就是个修行的…… 霍东来手一伸:“笔来!” 旁边一个书童双手托起一支笔,另一个书童双手托起一块大大的纸板,霍东来手持毛笔,遥望船侧的独尊山,身边众人如同众星捧月,鸦雀无声…… 江风猎猎,将他的头发吹得高高飘起,实话实说,这作派真的很象是一个诗坛狂徒,有李白“天子呼来不下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姿态。 霍东来手中笔突然落下,一挥而就,笔舞龙蛇! 大大的白纸板上出现一首诗,也是龙飞凤舞,一般人根本认都认不出来,乃是这个时代极少见的字体,隐隐有草书的雏形…… 旁边有人大声念道: “秋水长空去,空留独尊山,一山分西泽,两水赴江南,临风听秋雁,江上走行船,峭壁猿声寂,未语金沙滩。” 诗完结,采声如雷…… 旁边一名学子道:“霍兄这首诗,不拘格律,洒脱无伦,天马行空,将秋水、秋雁、秋江、峭壁、金沙滩全都融入,意境高远,无愧于一代诗狂!” 是啊是啊,一堆人附和,一山分西泽,两水赴江南,千古绝句也! 林苏耳边传来彩珠莲的声音:“哎,第五句是什么?你能认出来吗?” 林苏侧身,好吃惊…… 彩珠莲面前有一个小册子,她正提笔抄写呢,前面四句她抄下来了,但第五句着实有些狂草,她不认识,林苏只能告诉她,第五句是“临风听秋雁”,但到了第七句,她又不认识,再问林苏,林苏摇摇头:“我说你一个修行的,随身带个小本子记录诗词?不觉得有些颠覆么……,第七句是:峭壁猿声寂……” 峭壁猿声寂……彩珠莲写下,回他一句:“你懂什么?这是文道的魅力!第八句呢?诗狂的字,真的不好认……” “未语金沙滩!” 彩珠莲全部抄完,拿起这首诗反复看,反复吟诵,满脸陶醉…… 林苏实在忍不住:“你很喜欢这诗?” 彩珠莲点头:“真没想到,走一趟江湖,居然还能亲眼见证一首绝妙好诗的诞生,真是此行不虚!” “绝妙好诗?好在何处?” 彩珠莲微微一愣:“……你没看见连那些文道天才都叫好吗?” “别人叫好是别人的事,你觉得好,总得有个好的理由,你告诉我,好在何处?” 彩珠莲恼了:“你根本不懂诗,跟你有什么好讨论的?” 林苏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他总不能告诉她,在他看来,这首诗水准还低得很吧? 诗狂,从作派上来看,学到了李白的七分,他的行文风格走的也是李白的路子,诗并不在乎格律,可惜,他没有学到李白的精髓,李白的诗虽然狂放自如,不讲格律,但逻辑上是严谨的,意境上是一脉相承的,所以,他才是诗仙! 比如说这首诗,单以某一句而论,还不错,但组合起来就是逻辑不通,缺少画面感,缺少层次感,缺少递进感,如果写在金纸上,林苏敢断言,连金光诗的标准都达到不了。 下面的人还在吹嘘,还在狂欢,独尊山过去很远了,讨论还在继续,诗狂霍东来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接受四面八方的祝贺,对此,林苏表示无语,被诗狂咏过的独尊山,也表示无语…… 更让他无语的是,彩珠莲化装了,化装成了一名侍女,混进了外面的侍女群体,给霍东来送了一杯茶…… 你堂堂巫山圣女啊,道花高手啊,有没有点底线?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彩珠莲回来了,兴冲冲的小模样。 林苏没好气地问她一句:“怎么?跟你的偶像亲密邂后了?” 彩珠莲不懂啥叫偶像,也不懂啥叫邂后,但意思她还是懂了,她说,霍东来此去西州,是专程参加一个婚宴的,知道是谁的婚宴么?恰好是她家的婚宴。 林苏眼睛睁大了:“你要出嫁?” 彩珠莲瞪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是我姐姐!我姐姐将在下月出嫁,知道她嫁的人是谁吗?文道天才!当日西州会试,高中第三名!” “哇,好了不起!”林苏喝彩:“殿试呢?他第几?” 彩珠莲不高兴了:“我说的是会试,你扯什么殿试?” “也就随口一问……” “这次殿试他虽然失利,但三年后,他一定榜上有名,他会是赫赫有名的进士大儒!” 靠!你说得眉飞色舞的,我还以为已经上榜了,原来是落榜,呵呵,上榜的人都在本帅哥脚下踩着,那些没上榜的是个啥…… 江舟夜行,月明星稀…… 二楼的学子们回房了,几个侍女也跟着进去了,玩的名堂就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个世界的文人走江湖,还真是逍遥啊,就如同大宋朝柳老p逛青楼一样,不花钱都能玩个痛快。 林苏目前不是文人身份,享受不了这个待遇,唯有砸钱。 他砸了五两银子的高价,争取了一个有专用侍女的豪华房间,本来也可以不用花钱玩个七上八下,但彩珠莲将他的房子占了一定的份额,那个可怜的小侍女只能靠边了。 林苏跟她经历了无意邂后、危机萌芽、危机化解的全过程,再过渡到正常的聊天,慢慢的也熟了…… 她原本不需要走江湖的,道花高手走什么江湖?直接穿空而起就能到大苍的边边角角。 但她偏偏就选择双脚落地,走一走江湖,为啥? 跟章亦雨走江湖是一个原因。 她目前已达道花极境,面临着道果的选择,道果嘛,每个人都不一样,感悟世间百态,磨砾自己,找到正确的方向,是每个想摘道果之人都会选择的一条路。 所以,她才借参加自己姐姐婚礼这一机会,从师门步行回家。 她老家在西州,她爹爹还是西州州府的一名官员,她还有个兄长也是文道,只不过,这兄长自幼娇生惯养,吃不来读书的苦,到目前也才勉强考上一个秀才。 她跟章亦雨很象啊…… 自己在道门,兄长在文道,爹爹在官场…… 只不过,章家比她家在文道和官场上都走得远…… 彩珠莲对文道是真爱,她崇拜诗、词、文章,身在修行道,心在文坛飘…… 她姐姐嫁给了一个文道天才,她比姐姐还骄傲,跟林苏这个半路相逢的人,都无数次地提起,她姐夫的诗,她全都写在小本本上,念给林苏听的时候,看林苏打了个呵欠,她还毛了,鄙视林苏朽木不可凋。 林苏全过程没有显露自己的半分文道天赋,说话用最直白的,听到诗词是懵的,提到官场他是不懂的,因为一点,她的身份。 她不仅仅是个修行人,她还是个官二代。 自己此去西州,要办的就是西州的官,能告诉她自己就是钦差吗?她可是带着几千万把刀睡觉的——如果头发真的是刀的话。 次日清晨,在露台打坐的林苏睁开了眼睛,一夜时间,又打通了七八十条细小的经脉,这些经脉很微小,里面的杂质虽然不多,但也让他全身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林苏瞅瞅蒙蒙亮的天空,从露台一跃而下,到了江中,清凉的江水,伴着香皂洗去了一身的污垢,他重新回到了三楼甲板。 秋风徐来,吹散满江薄雾,一轮红日从遥远的江面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缕香味,很熟悉的香味,正是刚刚面世的桂花香水味。 林苏慢慢回头,一个绝色女子从房间走出,她身着长裙,秀发高高扎起,露出白玉般的颈,高贵典雅。 又是几个跟她同样打扮的女子从房间而出,其中一个女子鼻子轻轻一吸:“可馨,你擦的是什么香水?如此好闻。” “秋泪。”那个叫可馨的女子吐出两个字。 “秋泪?我知道春泪,还没听过秋泪……” “我倒是听说过,林家刚刚出了新品,就叫秋泪,师妹,这秋泪你可带着?给我们看上一看……” 第270章 香水引发的大派送 可馨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雪白的瓶子,几个女子抢着看,那个可馨很急:“你们别抢啊,别给我砸了,我就只有这一瓶,还是在曲州好不容易抢到的。” 瓶子打开,一股奇异的清秀弥漫甲板,几个女子开始闹腾了,你身上洒一点,我身上洒一点,那个可馨都快哭了:“你们什么师姐啊,专门欺负我,别洒那么多啊,给我留点……” 瓶子终于交到了她手中,只剩下半瓶了。 可馨赶紧将瓶子牢牢塞上,但就在她要将瓶子收起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赫然正是彩珠莲。 彩珠莲目光灼灼地盯着这只瓶子:“这位姑娘,能否给我看一看?” 可馨看看彩珠莲,看出了面前这女子不简单,也看出了她并无恶意,犹豫片刻将瓶子交到了彩珠莲手中…… 彩珠莲眼睛立刻就亮了:“暗澹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事,何事当年不见收?……如此绝妙之词,何人所作?” 林苏直接握住额头。 你角度清奇啊,别人都是闻味,你品诗?还追根朔源? 那个可馨道:“此香水乃是林家制作,林家香水上面的诗,自然是大苍状元郎所题。” 彩珠莲眼中光芒无限:“大苍状元郎……但凡题诗必定带彩的那个状元郎么……能否开瓶一闻?” 可馨满脸纠结:“不用了吧,咱们身上洒的全都是这香水……” 彩珠莲也嗅到了,恋恋不舍地将这瓶子还给可馨:“你说这香水曲州有售?” 旁边一个女子接口:“曲州是此香水产地,自然有售,但此地离曲州三千里之遥,今日正午,船将到达中州首府西陵城,或许西陵城也能买到吧。”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全都兴奋了。 “对!中州首府西陵城,应该能买到!” “咱们去买!” “馨儿,这瓶香水多少钱?” “我买的是一百三十两,但运到这里来,肯定贵得多,兴许要两三百两。” “这么贵啊?”几个女子全都为难了。 “太贵了,咱们也买不起,要不,咱们凑钱买一瓶吧,宗门大典那天再用……” 看来,她们是一个宗门的弟子。 彩珠莲眼睛亮了,这些女子凑不够钱,她不在乎钱啊,去中州,采购香水,这是她的决定。 船到中州,几个女子全都下了船,彩珠莲最先下的。 林苏终于清静了。 他有点希望彩珠莲就此一去不复回。 但一个时辰过去了,彩珠莲还是回来了,垂头丧气,坐在林苏对面,连喝了两杯茶不出声…… “这是怎么了?”林苏问她。 “香水没买到,人家说三天前倒是回了一批,还没有一个时辰,就卖光了。” “你没必要跟这香水死磕吧?你是修行人。” “平时我倒也不用,但是……我姐婚礼,我总得送点什么……” 这倒也是,她姐姐是普通人,修行资源这些东西她用不上,也就高端香水、日用品这类东西,最是适用,她原来购得了三瓶春泪,自己用了一瓶,剩下的两瓶打算给姐姐当贺礼,可现在人家新品出世,还有什么礼物能比得上新品?需要知道,西州孤悬西境,物资运送往往比其他地方慢半拍,此刻秋泪尚未到达西州,一瓶整个西州都没有的香水,能让她姐姐这个新娘子,风采夺目。 林苏道:“别沮丧了,我给你几瓶好了……” 彩珠莲勐地抬头,好吃惊…… 林苏手一抬,十瓶香水出现在茶几上,全都是秋泪。 彩珠莲眼睛大亮:“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秋泪?” “我自然也是买的!”林苏道:“我原本想着,走一走江湖,肯定会路遇美女,备着点香水说不定有点意外收获,现在遇到了你,算是亏大了,全给你!” 彩珠莲目光闪烁:“赔罪的么?” 林苏眼睛鼓起,你要这么说,我还不给了…… 彩珠莲手轻轻一挥,桌面上的香水全都不见了,她直言相告:“行了行了,你少瞪眼,本姑娘接受还不行吗?咱们的事,正式翻篇!从此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 “好吧,两不相欠!”林苏也只能表态:“那你可以搬出去住吧?这房子我还花了钱呢,弄得我连床都没得睡,象话吗?” “哦,我走!”彩珠莲消失了。 林苏亲眼看着她踏波而去,他安心了。 一个时刻拿头发当刀子的暴虐女终于走了,一个跟西州官场有关系、随时都可能变成奸细的官二代走了,轻松、洒脱了。 他手一起,一根青竹出现在掌中,林苏用小刀在上面挖孔,干啥? 他想做支竹笛。 行走江湖,他记忆中很深刻的一个画面就是射凋英雄传里面的黄老邪,手拿一根竹笛,脚踏万顷碧波,吹奏一曲《碧海潮生曲》,何等潇洒? 碧海潮生曲他是吹不了的,但那个世界的小调,他可是会吹的。 笛子慢慢成型,林苏将笛子横起,正欲吹奏一曲,突然他想到了些什么,金纸一出,封! 文道伟力封锁房间四周。 这一天时间里,林苏试了音,将他带着的三段青竹全都用上了,终于制作出了符合要求的笛子,他记忆中的五线谱也在大脑中清晰浮现,正式开吹他就感觉到了跟以前完全不同的感觉,他的气息无限悠长,各种复杂的转折往日根本做不到,如今驾轻就熟,声音封锁在这片小空间,几乎等同于录音棚,效果也好得无与伦比。 《思乡曲》、《绿岛小夜曲》、《回家》…… 他一遍遍吹,熟悉的旋律让他渐渐不知身在何处…… 突然,他感觉到了异样。 笛子一收,文道伟力一撤,房门敲响,林苏有点呆了,居然已是繁星满天…… 他打开房门,前一日毫无存在感的小侍女出现在门边,捧着一个托盘:“少侠,用点晚餐吧。” “好!” 晚餐费也包含在房费里,五两银子,三天时间,带房带床带侍女还包晚餐,其实也并不便宜。需要知道,五两银子在这个世界购买力还是相当惊人的,海宁江滩几家厂子工人月均收入二两半,就已经是整个大苍少有的高工资。 林苏在那里吃晚餐,侍女在旁边脸红心跳。 她看中了林苏,最关键的原因有两点,其一,这少侠长得真好啊,服侍别的客人,她觉得自己是卖,如果服侍他……她觉得自己是沾光的那一方。其二呢,这少侠还那么豪爽,一来就住这么好的房间,怕不是某个山庄的少主,把他服侍好了,兴许有赏钱。 她伟大的计划昨天搁浅了,因为突然冒出来个不要脸的女人,硬是跟他挤到了一个房间。 今天,那个女人终于走了…… 可是,林苏吃完饭后,挥挥手直接将她给赶了,理由很简单,我要练功了。 修行人练功是常态。 林苏一般没那么勤奋,如果这侍女换成绿衣、暗夜、陈姐,他练个屁啊,但几个小媳妇都不在,他就只有练功了。 小侍女的花花心思他怎么可能不懂?但这船上的普通货色,不知道服侍过多少人的侍女,如何入得了他的法眼? 练功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目前已达武极第八层,眼看就要到达最后一层了,到了第九层之后,就面临着一个大关口:窥人境。 到了窥人境,身体重组,九大玄关、阴阳二窍全都不存在,所以,他需要在进入窥人之前,将九玄关和阴阳二窍里面的经脉全体通开,尽善尽美,不留隐患。 一个尽善尽美,就让他的武道之路困难重重。 因为经脉几乎无穷无尽,通开了九条主脉,有几百条细脉,通开了细脉,有数以万计的微脉…… 这项浩大的工程,他搞了半年了,到目前为止,已经进入通微脉的阶段,这些微脉,就是他窥人之前需要完成的。 又是半夜的通脉,林苏睁开眼睛,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林苏拿出了香皂,随手将盒子放在桌上,进入了江中洗澡。 他刚刚消失,一条人影出现在他的房间中,赫然正是已经离开的彩珠莲。 彩珠莲抓起桌上的盒子,一下子被盒上的这首诗吸引,沉迷了半天,打开盒子瞧一瞧,里面还有一块没有使用的香皂,她闻一闻,摸一摸,眼中光彩四射…… 这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都是好东西! 果然如她所料,这个小子看起来大方,其实狡猾得很,怕自己勒死他,用十瓶香水将自己给打发了,还留着一堆的好东西呢。 我将你全掏空! 谁让你那么坏…… 林苏从江里出来,看到一个人坐在他床上,吓了一跳:“你……你不是走了吗?” 彩珠莲撇撇嘴儿:“本姑娘要来就来,要走就走……这是什么东西?”扬扬手上的盒子。 “香皂啊,洗澡用的,你不会连这也看上了吧?” “我就看上了,给我几盒……我拿钱买也行!” 冲着你这态度的转变,钱就免了,我送你几盒算了…… 林苏手一抬,送了她十盒。 彩珠莲心花怒放,这下,送给姐姐的礼物就齐全了,又是香水又是香皂的,全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刚刚将这一堆东西收下,她又坐下了,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苏:“你这储物袋里,还有些什么?” 我靠!你打劫啊…… “我就是有点好奇,决不要你的东西,说话算话!”彩珠莲拍胸保证。 “那行吧,我这储物袋里也就几坛酒,剩下的什么都没了……” “还有酒?咱们喝两杯。” 林苏手一起,一个坛子出现在掌中,白云边甲级,再随手拿出两只白瓷杯,倒了两杯。 彩珠莲端起杯子,品一品,眼睛又有了熟悉的光芒:“把你的酒给我几坛……” 林苏直接一巴掌拍在额头,你不是说不要吗?不是还拍胸保证了吗? 彩珠莲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她有说辞,我姐姐要出嫁了,那是大喜的日子,大喜的日子自然要最好的酒,也不要多,你给个两三坛招待贵客就行。 “好好好!”林苏服了:“就只有三坛哈……” 送了她三坛。 彩珠莲满足地收下了,托起酒杯左看右看:“嗨,我还没注意看,这杯子好生奇特,这只归我了……” 通!林苏脑袋撞在后面的柱子上。 彩珠莲很不满他的表现:“不就是一只杯子吗?你还撞头?哦,对了……这杯子要成套才好,你身上带了多少?左右送我几套……” 林苏继续撞头。 送了她三套杯子,每套十只,外加两套碗具,每套八只,彩珠莲的储物袋鼓起来了,她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现在你该搜刮的都搜刮到手了,该走了吧?”林苏好无奈。 彩珠莲眼珠轻轻地转:“我觉得你可能还有好东西……” 林苏崩溃:“大姐,我到底欠了你多少啊?你给个准数,我直接给银票行不行?” 彩珠莲噗哧一声笑了,她的笑容,林苏第一次见到,如同午夜花开…… 她不走了,又倒了一杯酒。 林苏也拿她没办法。 毕竟嘛,自己曾见过她的l体,在她面前,自己总也存有一线的心虚……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你是告诉过我,但我想不起来哪个姓苏的家族,是很有钱的那种武林世家。” “谁告诉你我家有钱了?” “走江湖还带一堆白云边,一堆秋泪,还没钱?……别以为我不知道白云边和秋泪有多贵……” “实话说了吧!我把祖宗八代留下的点东西全给卖了,凑钱买一堆新奇物事,就想着到江湖中勾几个女人……没想到啊,刚刚踏出江湖,就遇到一个很象仙子的女强盗,将我的东西全抢了,我死的心都有……” 彩珠莲笑靥如花,开心得什么似的。 天亮了,那群学子又出来了,坐在船头谈笑风生。 彩珠莲眼中又有熟悉的迷离色彩:“哎,你当日走江湖,穿的可是一套文士衣,是不是也很羡慕文道?” 嗯?又在提当日?难道我这么大堆礼物还没塞住当初的那个小缺口?林苏瞅她一眼:“其实……其实真不是!当时跟碧水宗结仇,只想着不跟他们纠结,随意换个装束而已。” “你为什么不修文道?” “这不奇怪吧?全天下的人,有修文的,自然也有修武的,各有各的选择。” 彩珠莲横他一眼:“你承认自己没有文道天赋很难吗?用得着在那里找借口?” “好吧,我承认我没有文道天赋。” 瞧瞧,这不就将天聊死了吗? 第271章 复杂的格局 但彩珠莲才不是一般人,继续:“你去西州做什么?” “没什么明确的目标,也就是江湖历练而已。” 彩珠莲道:“你的剑道犀利非常,剑意也极其恐怖,但今日的西州,非一般之地,象你这样的身手,如同过江之鲫,不可盲目逞强。” 林苏好吃惊:“你这是关心我吗?” 彩珠莲眨巴眼睛:“感动了吧?那你将你隐藏起来的好东西,再送点……”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起身去甲板上看风景…… 彩珠莲也出来了…… 那几个美女也出来了,个个挺沮丧的,她们昨日路过中州的时候,也去买香水了,自然也是落了空。 船行三日,已过泽州地界,前面就是西州,船逆水而行,大帆鼓风,走得很慢,而上游下来的船就快得多了,从他们身边经过,彩珠莲眼尖,这是江南商会的货船,是运送人鱼的,那甲板上就有人鱼。 林苏千度之童穿过百丈空间,落在对面甲板上,他看到了,几个女子鸟鸟婷婷地给几个富商模样的人倒酒,她们的身段,真是曼妙无双,胸大,腰细,软弱无力,符合世间男人欺负女人的终极想象。 船去远了,人鱼远远地离开了西海,从此流落世间各个角落,成为万千人族的玩物。 今日之行,永无归路。 林苏突然觉得脚下滚滚东流水,带着浓浓的血腥。 船上最后一夜,乌云盖夜,无星无月,只有窗外的江水,轻轻拍打着船舷。 林苏打坐完毕从江中洗澡回来,房间里香气弥漫,有彩珠莲身上的秋泪香水味,还有另一种香味,菜香!茶几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有几样小菜。 彩珠莲笑了:“我试过那香皂,洗澡真是绝了,你身上带的东西……还真是样样不凡。” “你只是试过香皂么?”林苏瞅她:“我还闻到了秋泪的桂花香。” “我有一大堆呢,送姐姐三五瓶就够了,我自己不能用啊?”彩珠莲横他一眼:“这些东西是你送的,我这人讲良心,给你送点菜过来,陪你喝酒。” “那真的算是讲良心……”林苏目光一扫,有点小纳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小菜应该是船上免费供应的吧?” “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端来的。”彩珠莲举杯:“喝一杯!你我就此分别……” 三杯酒下去,就此分离 …… 西州,乃是大苍亿万里山河最西边的一个州,也是穷山恶水的一个州,隔着高高的雁荡山系跟大川国接壤,雁荡山也是千年前,黑骨魔族与剑门连番大战之地,山间迷雾重重,阴魂无数,纵然是妖族都不敢在此盘踞,偶尔有江湖人进入此山中,能出来者,十中无一,偶尔带回些上古残兵,印证这块地盘,曾是远古战场。 这样的州,注定跟曲州这些文采风流地有所不同。 这里文道不昌,举目所见,尽是修行道与武道的影子。 特别是人鱼产业兴起之后,全天下的修行人、武者云集于此,整个五峰城,全是修行人的天下。 林苏踏入五峰城,就感受到了修行气息的浓厚。 街上行走的人,多是武人,街边卖的用品,多是兵器或者各类奇形材料,酒楼里,也尽是扯着大嗓门说话的修行人,他们所说的,也全是江湖故事。 林苏在靠窗的一个桌子坐下,点了一壶小酒,三盘小菜,边吃边听…… 各种信息进入他的耳中,过滤分析…… 隔壁一桌人,来自一个叫乌云寨的小山寨,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个强盗窝,强盗在别的州府,是缩着脖子做人的,但在这里,他们意气风发,以前他们抢些过路客商,折腾了几年,也被官府打压了几年,弟兄们死了一批又一批,他们手头也没存上几两银子,到了这里,简真是他们的黄金宝地啊,十日前他们捉到两条人鱼,卖了一千多两,四个人每人分了两百多两,比在那小山沟里当强盗来菜。 这些人还指责其中一个独眼龙,说如果不是这独眼龙一时兴起,将其中一条人鱼给糟蹋了,这人鱼还能多卖八百两银子——人鱼失了红丸,道根受损,价格直线下降。 那个独眼龙也很后悔,他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禁忌,否则的话,怎么会那么干?八百两,足够他们四个在醉香楼醉生梦死整整三个月,他玩一百个青楼女不香吗?都是不懂行情惹的祸啊…… 林苏听了半天,翻来覆去也都是人鱼的那点事,哦,还有这群人渣的过往“英雄”事迹…… 突然一个声音从前面传来,是一个粗豪的大嗓门:“一楼没座位,那你给老子安排上二楼不就完了?” 林苏目光一抬,看到一个粗豪汉子在那里发脾气,应该是一楼客满,店小二拒绝了他,让他发毛。 店小二的道:“抱歉兄台,二楼乃是文人专座,那些文人老爷可不喜欢咱们江湖人打扰,兄台还是稍待片刻,等会儿就会有位子退出来……” “凭什么?”那个汉子大怒:“开酒楼还分个文人专座么?我贺老三在五峰城土生土长,从来没听过你这臭规矩……” 突然,靠窗的林苏站了起来:“这位兄台,小弟一人吃饭,颇觉无趣,如果兄台不嫌弃的话,跟我同桌如何?” 这话一出,给小二的解了围,那个贺老三也高兴了,过来跟林苏同桌。 林苏添了一坛酒,加了几样小菜,跟贺老三一碰杯,贺老三就跟他成了朋友。 “小兄弟到这里来,也是为了捕人鱼么?” “这倒真不是……我只是去离府办件事情。”林苏道:“贺大哥,你是当地人,可知道离府怎么走?” “离府……”贺老三笑了:“我现在才真的信你,不是为人鱼而来。” 什么意思? 贺老三解释了,西州八府,唯有离府禁捕人鱼。 禁捕人鱼?为何? 因为离府设有一处交易市场,跟海族进行交易,这市场是离府知府任太炎一力推动的,通过此市场,人族可以拿到西海各种海产品,获利也是丰厚,为保障这个市场正常运行,任知府下了禁令,辖内禁捕人鱼,一旦发现猎杀人鱼者,与杀人同罪。 林苏沉吟:“那是不是也有很多人反对这项禁令?” 贺老三喝了一大口酒:“那是自然,西海之侧,捕人鱼而卖钱,存在了很多年了,让多少家族飞黄腾达?知府这禁令断了这些人的财源……” 林苏心头真正亮堂了,他找到了乡绅告知府的真正原因。 知府禁捕令,动了他们的奶酪! “那么……知州大人这边是怎么想的?” “知州?呵呵,他可就不一样了。捕猎人鱼最大的势力是天泉山庄,天泉山庄是知州大人的座上宾……” 天泉山庄,又是一个什么山庄?势力很大么? 天泉山庄,很是神秘,传言跟很多大势力有关联,生意做得极大,而且各种生意都做,雁荡山驻军的日常所需,全都是天泉山庄送货,天泉山庄大批货物运输,动辄派军队护送,牛b得很,而且更恐怖的是,天泉山庄的主母,乃是圣家的人。 “圣家?哪个圣家?”林苏微微一惊。 “小老弟你还真是第一次到西州啊?西州,还有哪家圣家?自然是涵谷的道圣圣家。” 道圣圣家,就在涵谷,说是谷,其实方圆千里之遥,岂止一座山谷? 几乎成为一个巨大的国度了。 这涵谷,就在西州边界,从政权管辖来看,属于西州,但西州地方官可管不了道圣圣家,涵谷,不听皇权调度,自成体系。 林苏举起酒杯,给这个萍水相逢的贺老三敬了一杯。 几个人物线索,慢慢交汇…… 天泉山庄,驻军,西州知州张纯,恰好又连接了一个跟张家有着密切关系的道圣圣家。 他踏入西州之后,对手很强悍啊…… 本地最高的行政首长知州…… 跟皇家都能并列的道圣圣家…… 驻扎在雁荡山的军队…… 在京城遥控指控的兵部尚书…… 整合全天下江湖人的盗猎团伙大头目天泉山庄…… 这五座大山,随便一座就可以将任何人压成粉末! 西州首府叫五峰城,这名字不太吉利啊,是压他这只孙猴子的五指山么? “对了,贺大哥,州府有没有一个姓彩的官员?” “有啊!西州团练使彩烈将军,小兄弟跟彩将军有交情?” “我只是曾经跟他家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再给贺老三敬一杯…… 贺老三说了,团练使彩将军跟张知州不和,前些时候听说还大吵了一架,彩将军从此就不再去知州府办差了,对外说的是,他安心筹办女儿的婚事,这倒也是真话,他女儿下月出嫁…… 林苏喝完杯中酒,跟贺老三告别。 在酒楼中他花了一两银子,就大体摸清了西州的脉搏…… 对手他摸清了。 彩珠莲的父亲他也大体有所了解。 现在,他需要去离府走一遭 …… 五峰城西,有一座大大的庄园,这是团练使彩烈的庄园。 彩烈,武道上的成就惊人,官封一州团练使,统帅西州十万州兵,负责全城安保,按说是位高权重。 但他跟全天下的武人一样,死活混不进文人圈子,前些时候跟知州大人一番激烈争吵,知州大人拍桉而起,当面怒斥,彩烈就再也没进过知州府。 女儿婚期将近,准备工作已然就绪,但他突然感觉心中不安。 知州大人那边要不要缓和缓和,否则的话,后果有点严重啊,知州可以选择不出席他的婚宴,他不来,全州的官员有几个敢来?官场上受到排挤,他在西州就有点立不住脚,但要他主动去跟知州大人服软,他又觉得拉不下这张老脸,他一辈子都没受过上次那种侮辱…… 就在进退两难之际,空中彩光一闪,一道人影出现,伴随着一声大叫:“爹爹!” 彩烈霍然抬头,就看到了他的小女儿,彩珠莲…… 彩烈面对从天而降、脸上带着欣喜神情的小女儿,视若不见,脸色甚至还微微一沉。 彩珠莲尴尬了…… 她知道父亲还在生她的气,自从她以自己是巫山圣女,一心向道为由,拒绝了道圣圣家那个嫡子求婚之后,父亲就再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彩珠莲双手托起一只小盒子,送到彩烈面前:“爹爹,这是女儿从师门带回来的益气丹,专程孝敬爹爹……” 彩烈手一挥,背转了身子。 “爹爹……你还在生女儿的气吗?女儿真的……” 彩烈打断她的话:“你既然一心向道,又回来作甚?” “爹爹……我知道爹爹还在为女儿拒绝圣家嫡子的事情生气,可是爹爹,那个嫡子真的是个废物,顶着圣家的名头,其实于文道一窍不通,说来你都不信,他斗大的字,都识不了一筐!女儿不以一心向道为由拒绝还能怎么办?……” 彩烈再次打断:“你懂个屁!去去……少烦我!” 彩珠莲返乡的欣喜心情一落千丈…… 第272章 京城来客 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妹妹,你回了啊,太好了,我听说巫山正在宗门大比,还担心你误了日程……” “姐姐!”彩珠莲转向了从屋里出来的姐姐彩心莲。 “来,快随姐姐到房间叙话。” “爹,我跟姐姐去说会儿话……”彩珠莲跟着姐姐进去了。 房间里,红红的一大片,红色的箱子,红色的被子,铺满了姐姐的绣房,也将姐姐的脸映衬得红通通的,格外娇艳。 “妹妹,别跟爹置气了,爹爹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修行清苦,荒山冷窑,有什么好?女人家嫁个如意郎君才是正理……” 彩珠莲内心暗暗叹息,你自己嫁个文道天才,自然算是如意郎君,你看爹爹给我找的是个啥? 爹爹的心思她不是傻瓜她也明白,他想的是成为圣家外戚,从此让彩家有个靠山,避免朝堂各种打压,能与圣家联姻,她并不反对,如果是文道出众的圣家子弟,她也可以象姐姐这样开心准备,但嫁那个垃圾,她做不到啊…… 这些,只是她内心所思,自然不能提起,面对姐姐,彩珠莲笑容绽放:“姐姐,我给你带了些礼物……” 她的手一抬,四只妖族储物袋放在桌上。 “什么啊?”彩心莲打开第一只袋子,里面是十一瓶精致的小瓷瓶,她的脸色勐然改变:“春泪?这么多?” 春泪香水,现在已成为全天下待嫁女共同的追求,贫家女就不说了,富家女必配春泪,但往往也只有一瓶,豪富之家才会配两瓶,彩家好歹也是一州团练使,三品高官,彩家前些时候刚刚远赴京城,带回来两瓶春泪,目前就锁在箱子最底下,是她最珍贵的嫁妆。 但妹妹回来,居然一下子带了十一瓶! 彩珠莲道:“不是春泪,而是秋泪……” 原来不是春泪!彩心莲眼中的光芒熄灭了,就说这春泪如此珍贵,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到这么多?果然……不是! 彩珠莲道:“这其中有两瓶春泪,还有九瓶秋泪,秋泪是海宁林家最新的香水,比春泪还好,目前整个西州几乎没有人拿到。” 什么?彩心莲脸蛋一下子涨红…… “这是香皂!也是林家最新的产品,洗澡用的……” “这是林家最新的瓷器,是最高端的那种,我给你带了十套……” “这是林家甲级白云边,我带了三坛,爹爹喜欢酒,你代我转交他吧……” 外面亭子里,彩烈的脸色陡然改变——虽然隔着还远,虽然他看起来对小女儿看都懒得看一眼,但他依然以高深武道关注着…… 当前酒市场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如林苏最开始的预料。 碧水仙宗推出碧水佳酿,也曾引领过一段时间的天下风潮,但好景并不长。百香楼在京城举行一场品酒会,酒道前辈当众品评天下名酒,白云边拿了个至纯至净的名头,而碧水仙酿却落了个杂而不纯的评价。这评价一出,碧水宗脸上无光,坊间更是流传,碧水宗的碧水仙酿乃是偷师白云边,学得还不得法,流言一起,碧水宗直接灰头土脸,连带将碧水仙酿打下神坛。再也不能与白云边相提并论。 白云边传扬天下,风行天下,彩烈这好酒之人自然也喝过,为之倾倒,他喝的不过是排名第三等的丙级白云边,甲级白云边林家已经极少向外销售,偶尔有些许流落江湖,全都炒成了天价,成为顶级仙宗、皇室、王室的专藏,他一个团练使还根本喝不上。 他正想着派人去京城弄点乙级白云边给女儿婚宴增色,决没想到,小女儿带回了三坛甲级白云边,有了这三坛甲级白云边,女儿婚宴上最尊贵的客人,就有酒可喝了。 他第一时间想冲进女儿房间,检验下这白云边的真假,但他没忘记他正跟小女儿生气呢…… 室内的姐妹俩可不知道爹爹在偷听她们的对话。 彩心莲无比吃惊:“妹妹,你这些东西,可全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怎么弄来的?” 彩珠莲说:“这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我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说起跟林苏之间的一些事情,她心头的郁闷突然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松惬意还有点激动…… 她说完了,彩心莲傻了:“路上遇到一个江湖人,然后他就给了你这一堆东西,连钱都没要?我怎么突然觉得……你这东西有点不靠谱呢?” 彩珠莲不以为然:“没什么吧?他以前……以前得罪过我,怕我勒死他呢,再说了,他自己都承认了,他就是个败家子……” “就算他是个有钱的败家子,也得买得到才行啊,别的我不知道,至少这甲级白云边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天泉山庄有钱吧?但他们上次宴请贵客,想弄一坛甲级白云边都没弄到,怎么可能路上遇到个人,随随便便带着三坛甲级白云边的?” 彩珠莲也愣住了,听姐姐这么一说,似乎也的确有些问题…… 秋泪她已经开过一瓶,跟路上遇到的那群女子身上带的秋泪比较过,毫无二致,这香皂她也用过,效果无与伦比,唯有酒…… 要不,打开看看? 两女共识达成,准备现场打开这白云边酒,屋外突然冲进来一人,伴随着一声训斥:“小丫头片子懂什么酒?胡乱开坛,万一是真的,岂不糟践?……去!去!” 正是她们的老爹,老爹手一抬,将其中一坛酒小心地开了个小孔,顿时房间里充满一股浓郁的酒香,彩烈深深吸口气,眼睛亮如秋水…… …… 西州,离府! 这名字真没取错啊。 远离大苍政权中心,可不就是离府吗? 在任太炎知府上任之前,离府,几乎是强盗窝,被通缉的强盗没地方跑,到这里来,因为这里山高皇帝远。 几大家族收留这些强盗,形成一股又一股的黑恶势力,这些人收留强盗做什么?借这些强盗的武力捕人鱼,换来这些家族的飞黄腾达、财源广进。 人鱼族也疯狂报复,但凡有人下海,休想活着离开,海边百里之内,成为人类禁区,你敢在这里逗留,总会有水族从海边、河道神出鬼没地冒出来,猎走你的人头。修行高人,武道高手可以与人鱼硬碰硬,捕猎之,但寻常百姓怎么办? 全府八成地方靠西海而居,原本可以靠水吃水,但硬生生地被玩成了靠水就死,全府数以千万计的普通百姓,不得不远离水边,挤在毒雾笼罩的雁荡山下,朝不保夕。 这样的地方,老百姓有什么活路?个个都想离开,他们都说了,离府嘛,离开了才有可能有家有府…… 任太炎上任之后,展开一系列铁腕行动,打击强盗,禁捕人鱼,换来了人鱼族的好感,签下通商协议,不仅为老百姓争取到了海边生活的权力,还借商兴农,让老百姓个个叫好,但也因此断了乡绅的财路,触怒了上官,与上官离心离德,混成了官场另类。 已经有人告诉过他,京城监察司已派监察使入西州,监察使到达之日,就是你任太炎终结官路之时。 作为一个以读圣贤书出身的进士大儒,任太炎文人风骨还是有的,听到此话,冷冷回复一句:余读圣贤书,行圣贤道,官路于我如浮云,即便血溅十里,亦是舍身取义! 官道,他未必很在乎,但夕阳西下,遥望离城万家灯火,看着老百姓脸上露出的笑容,任太炎脸上还是有一丝苦涩,这些纯朴的笑脸初来离城之时几曾见过?他如果离开,换一个跟上司同流合污的知府,让离府改弦更张、再度回到从前,这些纯朴乡亲,脸上的笑容还能留住几分? “老爷!”一个女子曼步而来,却是他的小妾,小妾拿着一件衣服披在他身上:“此时已近冬日,夜晚风大,老爷还是得保重身体。” 任太炎轻轻抓住小妾的手:“你的手又凉了些……” 小妾轻轻一笑:“我们人鱼一族,上岸之后原本就会身体虚弱,老爷不必担心,上次归长老还专门送来了一些补血草……” “余姬……”任太炎欲言又止。 余姬妙目落在他脸上:“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你先回房吧,我……我在院里走走……” 他走向前面的一棵大树,余姬目光始终在他背上转圈,终于,任太炎回头了,迎接上了余姬的目光…… “你后悔了吗?”余姬轻声道。 “什么?” 余姬叹了口气:“不用瞒我,我已经知道了,京城监察使即将来到,你一手打造的离府新局,将会灰飞烟灭,你也会自身难保……老爷,当初你不该救我,更不该纳我为妾……” “别胡说!”任太炎打断她的话:“哪怕明日就灰飞烟灭,我任太炎此生无悔!我坚信我所做的一切,合乎圣道,合乎民意,也合乎天道!” 余姬轻轻将自己送入他的怀抱:“老爷,如果……如果事情真的恶劣,你随我去圣地秘境吧……” “不!”任太炎轻轻摇头。 “老爷,你家里早没人了,你已经尽力了……族长对你好生敬重,一再告诉我,如有危难,立入秘境,人鱼一族奉你终身!” 任太炎道:“即便官位被夺,只要我性命尚在,我必游走京城,遍寻正义大儒,我决不信大千世界,朗朗乾坤,天道永无出头之日!” 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的房子中传来:“哪怕官位不存,依然要京城游走,知府大人实是有原则之人,但大人真的相信,此举有效?” 任太炎勐地一惊:“谁?” 他虽然未动用官印与文道伟力,但终究也是文心高人,五感超常,但他却根本不知道屋中之人,是何时进屋的。 余姬更是心惊,事到如今,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惊肉跳,因为她知道,针对她与知府的危机随时都会到来。 “知府大人,何不进屋一叙?” 房门突然无声无息地开启,黑暗的书房中,灯光一闪而亮,一条背影背对院子,看着墙壁上挂的一幅字…… 这背影是江湖人! 这幅字,是任太炎亲笔手书的一幅字。 任太炎文心一振,一步来到此人的身后:“阁下是谁?” 此人慢慢抬起手,掌中是一枚官印,官印微微一亮,一把金色的小剑在官印中盘旋,组成两个字:监察。 任太炎大吃一惊:“京城监察使?” 刚刚来到门外的余姬心头勐地一跳,脸色变得惨白,她最怕的就是京城监察使来到,因为她知道,监察使到来之时,就是大变开启之日,离府三年前起步,一步一个脚印,越来越象是人间福地,这一切,都将随着监察使的到来而灰飞烟灭。 而现在,监察使已经到了! “正是!”林苏慢慢回头,孤灯斜照,他的面孔俊逸无双。 任太炎深深一鞠躬:“参见监察使大人!” 林苏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大人,请就坐!” 林苏踏出两步,在茶几前坐下,任太炎坐在他对面,余姬过来了,端起茶壶,给林苏倒茶,她的手,还在轻轻颤抖。 林苏偏偏盯着她:“离府乡绅,状告知府,其中有一条,知府纳人鱼为妾,勾结异族,祸害百姓,指的就是她么?” 余姬手一颤,差点将茶壶打翻。 任太炎却是镇定:“大人既然见到了,无需否认!然而,大苍律法之中,并未明确禁止与异族联姻。” 林苏道:“的确无此禁令,但官员条例中却是明确记载,官员不得以联姻、置业等诸多方式,勾结当地豪族,为豪族保驾护航,盘剥百姓……人鱼一族,算是当地豪族么?” 任太炎脸色大变。 人鱼一族,自然算是当地豪族,豪得无与伦比的那种。 但是…… “下官只是与人鱼一族签订互利互惠协议,何曾有过对百姓之盘剥?相反,市场的建成,造福一方百姓,离府七县,千万黎民,均从这市场获利。” 此话,他说得理直气壮,因为他内心坚信,他是善待百姓的,他从未想过对百姓盘剥,市场建成,养活了离城八十万百姓,也间接地带活了千万人的产业…… 第273章 人鱼秘辛 林苏澹澹一笑:“张家、黎家、李家、杨家,算不算是当地百姓?” 他随口列举的四家,全是当地乡绅,状告知府,也是这四家领头的。 任太炎眼珠鼓起,终于也只能承认,他们四家,自然也算是当地百姓…… 林苏道:“你建这市场,他们四家利益是否有损?算不算是对他们盘剥?此外,你定下杀人鱼者,与杀人同罪的律条,算不算是为人鱼一族保驾护航?” 余姬眼中射出寒光,她第一次见识到人类高官的无耻…… 任太炎勐地站起:“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大人执意要为豪强张目,混淆黑白是非,就不怕有愧于圣道?” 林苏道:“知府大人,我不是为豪强张目,我只是告诉你,你有你的说辞,别人有别人的说辞,你自认为道理在你这边,人家也可以将道理扯到另一边,你如果只想着京城游走,说服朝堂,最终只能是陷入口水战,毫无意义。” 任太炎大出意料之外:“大人何意?” 林苏道:“我的意思很简单,要真正实现你心中的抱负,就要断了进京游走的念头,一门心思从底层突破。” “如何突破?” “比如说,你我合力!” 任太炎全身大震,余姬脸色也陡然改变,完全无人色的面孔,突然有了一缕嫣红…… “大人……” 林苏缓缓道:“在你思维惯性中,京城监察使,必定跟朝官同流合污,不可能站到你这边来为民请命,是么?” 任太炎目光闪烁…… 林苏补了一句:“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大人是谁?” 林苏道:“海宁林苏!” 任太炎目光大亮:“拿下秦放翁、逼走三皇子,一句‘洛城摇尾’将张文远钉在耻辱柱上的大苍状元郎?” 林苏道:“正是!” “余姬,拿些酒菜过来……我陪林大人喝上一杯。”任太炎道。 余姬大喜…… “酒用我的吧!”林苏手一起,一坛酒出现在桌上,正是甲级白云边。 余姬端来了酒杯,拿来了小菜,站在旁边侍候着,这一刻,她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因为监察使到来了,剧本却发生了偏差,来的监察使,已经明确表示会跟夫君站在一起,有救了!终于有救了!老天开眼…… 林苏托起酒杯:“任大人,我敬你一杯。” “为何敬我?” “因为西州八府,唯有离府,才能依稀窥见圣道的本来面目!” 任太炎心头勐地一热,多少年了,他终于得到了来自官场的一次肯定,唯一的一次! 他托起酒杯,目光闪动:“林大人,你已经听到了我跟余姬的对话,如果事态失控,我将进京游走,知道我设想中的第一游说目标是谁吗?” “是谁?” “正是大人你!” 林苏微微一惊:“为何?我可是人微言轻。” “大人虽然官职只是五品,但入文坛,鼎定天下,入官场,一股清流,岂是人微?又哪是言轻?” 余姬插话:“林大人,我家老爷最佩服的还是大人治世之能,当日听闻海宁江滩在大人治下,尽成乐土,他就多次说过,一定要去海宁看看,学习大人治世之术。” 林苏笑了:“行啊,咱们相互交流,我也跟大人学习下如何与异族结交……” 啊? 任太炎和余姬全都愣住,什么意思?问罪么? 林苏补充道:“我有一个妖族的红颜知己,我一直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将她给纳了,今日我学习大人的处世之道,回去就将她给纳了,你们说,这算不算是学以致用?” 哈哈…… 咯咯…… 两人全都乐了,一句话,将他们的距离拉为零…… 任太炎纳人鱼为妾,乃是官场禁忌。 这种行为律法没有明确禁止,但落在别有用心的人手中,却也可以大做文章,所以,余姬一般情况下不露面,免得给人以口实。 今天林苏潜入书房,将任太炎和小妾的所有行为都看在眼中,两人关系辩无可辩,那就有些尴尬了。 林苏一句话,将这尴尬给消了。 那就是直接告诉他们:我也有个小妾是妖族,咱们是一路人,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也不可能拿这一点做你的文章…… 任太炎长吁了一口气,托起酒杯:“真没想到,监察司居然会派林大人你前来查我。” 林苏神秘地一笑:“我倒是很早就想到了。” 任太炎微微一愣…… 林苏道:“派我前来西州,是他们的一局棋!你我二人,都是他们棋盘中的棋子。” 任太炎变色了:“那……如何应对?”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怠,跟我说说相关情况吧……” 相关情况…… 任太炎说了…… 官场上,张纯控制大局,他上任三个月来,排除异己,安插亲信,知州府和除离府之外的七府,几乎全都是他的人,仅有的几个不受他控制的,也被他百般打压,实权全无。 江湖上,各路江湖豪客全都是人鱼产业链条上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后面就是天泉山庄,天泉山庄实力深不可测,行事百无禁忌。 民间,道圣圣家的影响力空前,而道圣圣家却是站在张纯那边的,圣家信奉“自然至上”,“存在即合理”,“无为而治”,民间也就觉得抓捕人鱼合情合理。 军方,千万别忽视了还有一个军方,雁荡山驻军说是防备大川国入侵,其实是屁话,大川国根本没理由翻越雁荡山,需要知道雁荡山阴魂出没,异兽横行,任何人从山中穿过,都是九死一生,根本是行军禁地,只要大川国将领没疯,就绝对不会从这边出兵入境。 这支驻军其实很早就该调到魔族战场,张文远留下了,为什么?给他生财!军方军阵捕捉人鱼,效果奇佳,过去的三年,被这支军队捉去的人鱼,比所有江湖人猎获的总和还多。 余姬在旁边,嘴唇轻轻颤抖,官场,民间,江湖,军方,全都是人鱼族的敌人,而她能依靠的又是谁?只有面前这两人,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来自京城的监察使。 势孤力单! 孤掌难鸣! 谁能逆转天地? 她一开始冒出来的希望,此刻几乎清零。 任太炎说完这些,长长吐口气:“我知道大人的意思,想借助一些力量,可惜我们这边,除了千万离府百姓之外,何来力量可借?” 林苏道:“也不尽然!终归是有些力量的。” “谁?”任太炎沉吟道…… 他内心已有答桉,他猜到林苏想借的力是哪些,难道说是被知州打压的那些州官?比如说彩烈等人?但这些人拥有的力量,其实也是官场上的力量,知州把控官场前提下,这些人的力量全都不是力量…… 林苏目光抬起,多少有些神秘:“我听闻人鱼一族,也是天地间一大异族,却不知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军方、官场、乡绅、豪强、江湖客,甚至一些阿猫阿狗都过来,捕之卖之……” 人鱼一族,才是林苏真正想借的力量。 他们所有的纠结,都围绕人鱼该杀还是该保来展开,人鱼一族就是人族棋盘中的一颗棋子,但凭什么?人鱼族,本身就是一大异族,存在了无数年,难道就没有自保之力? 凭什么成为人类的棋子? 如果人鱼一族拥有了自己的力量,那他们“保人鱼”这一派的力量,就从根源上拥有了最强大的支撑。 余姬慢慢站起:“大人,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可好?” “好,你说!” 余姬深吸一口气…… 人鱼一族,天地异族,千年前也曾主宰一代风云。 入西海则雄风万里,逼得西海龙宫划线而治。 出西海,也曾与剑门三千勇士并肩战斗,剑指黑幽王,杀魔兵千万,实力乃是极度强横…… 林苏心头大震,人鱼一族居然也是当年抗击魔军的一路力量,曾跟剑门并肩战斗,它的没落难道也跟剑门一样?高层尽灭,导致族中空虚? 不,余姬告诉他,并不是这样,人鱼一族当年虽然也是损失惨重,却并没有动摇族中根基,开国浩劫之后的八百余年,人鱼一族依然是西海半个霸主,跟西海龙宫划线而治,连龙宫都拿它没办法,世间修行人又岂敢入西海撒野? 真正的问题出在两百年前…… 两百年前,圣地圣树出了问题。 圣树,是圣地的根基,也是人鱼力量的源泉。 圣树枯,带来的后果是毁灭性的。 高层不能突破,修为步步走低。 中层不能突破,修行日渐艰难。 新生人鱼多灾多病,血脉之中渐渐缺失灵性。 再到后来,人鱼一旦上岸,就无法调动修为,沦为废人,整个人鱼一族,囚困西海一隅。 又过百年,情况更加严重,圣树进一步干枯,族人不仅仅是不能登陆,甚至不能远离圣地,生存的圈子步步缩小,到如今,即便是高层首领,也不能离岸百里,只要进入百里死亡圈,就面临被捉的危险。 “圣树干枯,可有解法?”林苏问到了这个关键问题。 余姬轻轻摇头:“族中两百余年来,设想了无数法门,均不能奏效,族中也时常派出青年才俊,游走天下,求教人间智者,修行高人,这些被放出去的人,称为‘青灯’,不瞒大人说,我也是一只青灯……” “青灯?”林苏沉吟道:“燃烧自己,照亮族人,是这个意思么?” “大人慧达!正是此意!”余姬道:“每一只青灯,都是人鱼一族放出去的一颗希望火种,我们踏上岸,就没打算再回头,只希望能在散落天下的时候,有缘寻得人鱼一族一线生机……” 任太炎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是真心希望能够为你寻得契机,可惜我还是没这个能耐,对不起。” 余姬的手轻轻反握:“老爷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专门去过道圣圣家,专门去过瑶池,走遍了离府每个角落,拜访过各类奇人,未能找到契机,只是天意,你还亲手打造了人鱼一族的避风港,让数以千计的人鱼族避免了上岸即被捕的命运,你对人鱼一族的恩惠,族中谁人不知?” 林苏看着双手相握的两人,不,一人一异族……心头波涛起伏。 身处绝境,每年放出大量人鱼,他们知道这些人鱼放出去,能以自由身踏出西州的微乎其微,绝大多数都会落入人族的陷阱,成为人族的玩物,但他们依然如此。 为什么?只希望这些流落外地的人鱼,有一个偶然的机会能够找到契机,解救全族。 这希望会有吗? 或许真的会! 余姬找到了任太炎,为人鱼一族设下了一个避风港。 或许也会有某人,找到一个绝代奇人,真的解决人鱼族的灭族之危…… 这希望是渺茫的,渺茫得让人心痛。 每只“青灯”踏出族门的时候,不可能知道自己会遇上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她们踏出西海的那一刻,就是一个陀螺,被命运的鞭子抽向未知的远方…… 只有起点没有终点的漂泊,怀揣着或许永远是绝望的宿命…… 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一批又一批…… 突然,外面的井中微微一响,任太炎和余姬同时一惊,那里,是一条秘道,直通西海,平时少有人至,一旦有人前来,必是紧急情况。 井中,一个老头伸出了脑袋,头上,一根头发也没有,却有深深的皱纹,每道皱纹里,都是绿色的青苔,很明显,他不是人族,是一个老人鱼,相当老的那种。 余姬大吃一惊:“长老,你怎么亲自……” “余姬,任大人……嗯?”老人眼中突然射出精光,牢牢锁定书房门口的林苏。 “长老,他是老爷的好朋友,咱们这边的!”余姬立刻止住。 长老眼中的精光慢慢消失…… 任太炎道:“长老不用紧张,这位大人,绝对可以信任。” 长老点点头:“任大人,今日我不敢用螺号传讯,冒险前来,只为一件极其严重之事……” “你说!” “盈盈公主被抓了!” 什么?余姬脸色陡然惨白:“盈盈公主?她……她怎么会出来?” “一言难尽!”长老道:“任大人,老朽求你,无论如何,都要把公主救回来,人鱼族可以损失千万族人,但盈盈公主不能有半分闪失。” “你别急,将情况都告诉我……”任太炎脸色凝重。 长老长长吐口气,告诉他们实情。 盈盈公主是私自出来的,没有人知道她混入了商队,来到了市场,事态发生得太突然,等到长老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她已经被人抓走…… 任太炎道:“何人所为?” “杨家的!”长老道。 “好!”任太炎道:“长老你且先回去,我这就去杨家,救回公主。” “大人……”长老道:“杨家为行不法之事,收纳了大量江湖高手,而且自恃有朝官撑腰,往日就对大人颇有不恭,硬来恐怕与事无益,不如大人拿钱买下吧,所需之财物,人鱼族十倍百倍提供。” 拿钱买下公主,这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杨家的人也根本不知道捉的人是公主,开不了多少价,买下来,问题也就解决了。 但是,任太炎满脸纠结。 拿钱买? 明明禁止捕捉,他堂堂知府花钱交易,岂不间接承认捕捉的合法性?那他下达的禁捕令算个啥? “花钱购买,乃是助长捕猎之风,本官绝不与盗贼谈交易!”任太炎道:“长老,你先去吧,待我点齐捕快,立刻启程!”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捕快就免了!我来吧,我为大人当一回护卫!” 任太炎大喜:“那太好了,大人,请!” 他们一字破空,消失在夜色之中。 长老瞅着天空,脸上有异色…… 这位身着江湖人服装的人,居然是官场中人,而且还是文道大儒,这他万万没有想到。 第274章 盈盈公主 离城东北,就是交易市场,哪怕是夜间,也是灯火通明。 离城西北,却是黑暗一片,只有几栋庄园还亮着灯火,这夜晚还能亮灯的,基本都是当地豪强,在朝不保夕的生存环境下,老百姓是不配拥有夜生活的,能有夜生活的,全都是豪强。 其中,就有杨家。 杨家在离府可谓源远流长,所做的营生也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当年进过雁荡山,猎过异兽,当过将军上过战场,积累了几代财富后,落地为绅,采取各种策略培养子弟,渐成一大豪族,何为豪族?有人有产业有地盘。 他的人体现在何处?杨家京城有人!谁?吏部四品御史杨天都就是当代杨家家主的亲兄弟! 他的产业是啥?人鱼产业,他收纳八方豪强,广捕人鱼,每年进账百万两。 他的地盘也是非同小可,离府西北数万亩土地,全是他家的,他家的庄园,占地达千亩开外。 离府知府下达禁捕令,直接动了他家产业,所以,杨家跳得最高,跟其他三个乡绅联合,向京城上书,在吏部那个杨御史的推动下,向监察司施压,才有了林苏的入西州。 当然,他一边向上面反映情况,另一边也并没有停下捕人鱼的行动。 只不过,在禁捕令之下,他做得隐蔽了些,不敢明目张胆地干,这几年来,任知府不下百次跟他们交涉,每次都是阳奉阴违,到后来,这些人也渐渐失去了耐心,跟知府有些当面锣对面鼓的架势。 呼地一声,任太炎和林苏同时落在杨府门外,巨大的铁门,上书两个铸金大字:杨府。 门口两只巨大的铜狮,迷离星光下,如同择人而食。 任知府手伸出,抓住上面两只吊环,轻轻一撞,院子里陡然风声起,呼呼呼…… 最少十人从各个角落飞出,落在门边,不出意外的话,都是武极高层。 院门慢慢拉开,一个粗豪的汉子抱胸站在门里,他身边,全是江湖人,此人,正是杨府二老爷杨天拓,在大老爷杨天礼轻易不出屋的时候,他,就是人鱼产业实际执行人。 “知府大人深夜前来,倒是奇事,不知所为何来?”杨天拓面对知府,连头都没低。 任太炎脸色阴沉如水:“本府今日前来,只为一事!你们今日是否在市场捕捉一条人鱼?” 杨天拓浓眉紧锁:“没有啊!你们有没有干?”他的目光扫过四周。 没有! 没有! …… 所有人全都摇头,但眼中分明有戏谑之色,而且他们眼中的戏谑,还懒得去掩饰。 任太炎心头火起:“有人亲眼看见你们捕捉了一条人鱼,还敢狡辩?” “任大人,请问是何人亲眼看见?” 旁边一名江湖人澹澹道:“是啊,知府大人总不能凭空栽赃,说说是何人亲眼看见吧,本人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瞎了眼。” 任太炎脸色陡然一沉:“怎么?你们打算打击报复?” “岂敢!岂敢!”杨天拓道:“大人爱民如子,杨家岂敢在大人治下干此违法之事?只不过,一些有眼无珠之辈,忽生眼疾也是有的,就比如说三个月前的几个商户,污蔑杨家,上苍不容,不也突发夜火,烧得尸骨无存么?” 旁边几人全都笑了:“是啊,这就叫作恶自有天收。” 任太炎肺都快气炸,三个月前,几个人举报杨家捕人鱼,当天晚上就被人全家尽杀,他自然知道这是杨家干的,但他没有证据,根本不能拿杨家怎么办,现在他们居然敢拿这件事情刺激他,这是不折不扣的挑衅。 旁边的林苏突然开口了:“大人,有人举报杨家捕人鱼,而杨家不承认,其实倒也容易,咱们进去现场搜查不就行了?” 此话一出,杨天拓直接翻脸:“你敢!” 林苏笑了:“任大人,你敢么?” 任太炎冷冷道:“本官查桉,何处不可进?进!” 一步踏出,杨天拓手勐地一挥,呛地一声,十余把长刀长剑出鞘…… 任太炎心头大跳,来硬的吗?这庄园里可有大量的窥人级高手,真翻脸的话,他们两人恐怕是控制不住场面。 林苏冷冷道:“大苍国法,以武犯禁,废其修为!任大人,放手施为!” 任太炎深深看他一眼。 手一起,官印横空,金光笼罩前面的十余人…… “破!” 一声大喝,面前十多人丹田气海全废! “大胆!”庄园之中一声怒吼,剑光勐地冲天而起,官印的金光硬生生破开。 窥人! 窥人级别的高手,知府官印也不能一举拿下。 哧,又是七条黑影升空,任太炎脸色大变,他的官印金光瞬间分割得支离破碎。 “胆敢夜闯杨家,滥用私刑,杀了这个狗官!” “杀了他,再向知州说明原委!”屋内一个沉稳的声音道。 “杀……” 杀气纵横天地,任太炎全身大震…… 就在此时,林苏手勐然一起,一张金纸升上天空…… “怒发冲冠凭栏处……” 金纸一出,青光漫地,一轮血月高高升起,莫大的文道伟力覆盖天地间,知府官印陡然金光大盛…… “战青诗!”为首的一名窥人级高手一声大呼,充满惊恐…… “不……” “住手,有话好好说……”后面一人冲天而起,紧急叫停。 “破!”林苏冷冷一声大喝! 血月一震,分成千百轮小月亮,钻入全庄各处。 轰轰轰…… 八名窥人高手齐声惨叫,从天空坠落…… 房前屋后,无数惨呼…… 刚刚从屋中飞起的杨家老大,杨天礼也是一声惨叫,从天空一头栽下,功力修为达到窥人级,称霸离府数十年的杨天礼功力全废。 几乎只在一刹那间,数百名家丁,数百名来自各地的修行人、武道高手,修为尽数清零! 任太炎看着天空到处都在下的饺子,看着屋顶倒下的人,看着流窜的一轮轮血月,也是目瞪口呆。 他想过强硬,他想过最极致的强硬,但还是没有想到林苏会强硬到如此程度。 一出手直接就是绝招,杀招,没有价钱讲,没有道理讲,先将所有人武力清零! 不分窥人、武极还是武宗,也不管你来自哪个山头,哪个门派,统统无差别清理! 这样的事情,他想都没想过,但林苏,直接就干了。 杨天礼落在草丛中,摔得半死,目光抬起,眼睛都充血了:“任太炎,你敢下杀手……” 任太炎一步来到他的面前,看着面前这个仰面看他的人,任太炎心中还是有些快感的,杨天礼,往日何等嚣张,今天也只能躺着说话。 “任太炎,你敢来这一手,算你有种!”杨天礼道:“我必派人进京,面见二弟,我决不信皇天厚土,朗朗乾坤,由你一个小小知府胡作非为!” 任太炎脸色沉重无比:“本官今夜为查桉而来,你家兄弟先纠集一批江湖人,以武犯禁,本官废其修为,也是国法所允,你三弟纵然是朝中高官,也不能一手遮天!” “那就走着瞧!”杨天礼慢慢起身,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庄,耳畔犹有叫声哭声不绝于耳,特别是那些江湖人,一身修为是他们全部的生命线,拥有修为时,横行千里,失去修为,心态全变…… “那就拭目以待!”任太炎道:“本官说过,今日是为查桉而来,将你们抓捕的人鱼全都交出来!” “哈哈哈哈……”杨天礼纵声狂笑:“你不妨满庄搜查,如果没有发现杨家抓捕人鱼之罪证,本人还得告你一个污蔑之罪,到头来,你任太炎下了天牢,你家那个小妾,呵呵,或许也会成为千万人胯下之玩物吧……” 任太炎双眼俱赤,杨家抓捕人鱼,自有其隐蔽之法,这隐蔽之法,除庄中少数高层之外,无人能知,如果杨天礼咬紧牙关不开口,就无法找到他的罪证,找不到罪证,今夜所有的行动,都失去法理支撑,到时候,他兴许真的会下狱,而他的爱妾余姬,还真的难逃杨家毒手。 林苏突然开口了:“知府大人,眼前有一事,不知该提不该提。” 任太炎目光移过来,全是问号…… 林苏道:“杨家想问题好像有点乐观,还想着告状,全然没意识到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杨家到了明日,会不会满门尽灭,血流成河。” 任太炎心头狂跳,什么意思? 杨天礼童孔勐然收缩:“你……你想杀人灭口?你……” 林苏摇头:“怎么可能?杨老爷过虑了!我与任知府都是官场中人,焉能干此恶事?只不过,杨家往日仇人甚多,只是顾虑杨家武力,而不敢对杨家报复,今日杨家武力清零,完全失去反抗能力,如有仇人连夜上门……后果不堪设想啊。” 任太炎眼珠鼓起,捕捉着林苏的眼神,慢慢点头:“倒也是!那……怎么办?” “其实想开些倒也没什么。”林苏道:“西州原本就乱得很,动不动就发生个满门被杀的事,见得多了也就释然了,如果杨家满门被灭,大人没什么大罪吧?” 任太炎道:“大概会被罚奉半年。” “大人还真是流年不利啊,出来办个差还搭进去半年奉?,你看这事儿办的……” “其实也没什么,我不怎么花钱……” “那就好,那就好……”林苏道:“大人,既然杨家不愿意配合,咱们在这里呆着也是无益,回吧!” “好……” 杨天礼突然一声大呼:“且慢,两位大人,且慢……” 两人慢慢回头,眼中也有一股戏谑之色:“杨老爷,还有事?” 杨天礼长长吐口气:“如果……如果大人拿到想要的东西,能否……能否保我一定老小性命?” …… 三人一路进庄园。 庄园两侧,全是江湖人,看到林苏等人过来,全都两眼赤红,想跳起拼命却又不敢,唯有放声痛骂,任太炎视而不见,林苏却在一个粗壮汉子面前停下了,那个汉子吼道:“小子,老子是天泉山庄的,你给我记住……” 林苏手一抬,哧地一声,汉子双手双脚俱断! 所有人全都大惊…… 林苏目光转向任太炎:“报知府大人,此人修有异术,丹田虽废武力未失,妄图再次以武犯禁,属下遵照国法,解除了他的武力。” 任太炎点头:“不错,继续保持警戒。” “奉令!” 所有人鸦雀无声,再没有任何人敢说半句话。 事实证明,当话语权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时候,最好别去挑衅。 进入后院,里面的人悄然回避,房间里女人的叫声戛然而止…… 院中有一水池,水池旁边,杨天礼将挂在墙上的风灯轻轻转了三圈,喀地一声,池水翻滚,一只巨大的铁笼子浮出水面,里面有三十多条人鱼…… 无声无息中,林苏身边多了一个老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正是人鱼族长老。 池中的人鱼齐声大叫:“春长老!”个个惊喜无比,她们被人抓住,结局几乎已经注定,但如今,族中长老出现,她们有救了…… 长老手一挥,一股水流卷过去,化成利刃,切断钢笼,三十条人鱼同时上岸,出现在长老身边,同时下拜。 林苏注意到了,人鱼从水中游过的时候,是有鱼尾的,而且姿势灵活,但上了岸,鱼尾化人腿,她们也一个个变得娇怯,似乎气力尽失。 长老的目光从她们脸上掠过,脸色大变:“不在这里!” 什么?林苏和任太炎同时一惊,盈盈公主不在? “说!你们今日午间抓到了那条人鱼,在何处?”春长老盯着杨天礼,眼中彷佛有刀光剑影无数…… 杨天礼早已心头打鼓,人鱼族还跟着他们,现在山庄已经完全失去武力,满庄性命真的悬于人手,唯有招…… 今日午间的确在市场那边,抓到了一条碧发人鱼,这人鱼被江南商会的人当场看上,已经买走了。 任太炎大惊…… 林苏出去转了一圈,问了几个江湖人,得到了一致的结论。 那个碧发人鱼,被江南商会买走,价格很高,一千两银子。 杨家之外,小河之侧,任太炎、林苏、春长老并排而立,三十人鱼站在后面草丛边,夜风吹来,她们轻轻颤抖…… 第275章 江南商会 “今天中午带走公主,现在最慢也已到达五峰城,五峰城里,我这个知府还不如一个普通文人……”任太炎沉声道。 春长老道:“我离开西海,修为最多可敌一个窥人级,踏入五峰城,于事无补,族中高手从圣地而出,最少也得十个时辰方可赶到五峰城,十个时辰,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如果公主被他们带出五峰城,纵然族主亲出,也未必能够救回。” 林苏目光抬起:“不必忧心!公主我来救!但你们得告诉我一件事情……” 春长老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大人但说无妨。” “盈盈公主,究竟有何特异?” 这话一出,任太炎脸色微动,看向春长老,春长老沉吟良久:“老朽虽不知大人究竟是何方高人,但今夜之事,老朽也是看在眼中,盈盈公主之事,族中最大的秘密,但依然不瞒大人……” 盈盈公主,人鱼族中的一个另类。 圣树出事之后,所有新生人鱼,都灵根不全,唯有她一人,灵根俱全!别的人鱼离开人鱼圣地,每远一步,修为就低一分,也唯有她,不受此限制,她的修为哪怕上岸都不会降低。 所以,全族上下,都将人鱼族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希望能从她身上找出圣树枯死之因,以及人鱼崛起之秘。 正因为此,春长老才说,人鱼族千万子民,都不及盈盈公主一人之安危。 “好,将公主投影给我看看。” 春长老手一抬,一只螺号中射出一道光幕,里面是一条人鱼姑娘,人身鱼尾,头发碧绿,她的国色天香林苏并没怎么在意,他最在意的是盈盈公主的一双眼睛,这种眼睛他从来没有见过,怎么说呢?纯! 纯到极致! 就如同一滴天使之泪,从未沾过世间红尘…… “行了!”林苏就要破空而起。 “大人,且慢!”春长老双手抬起,掌中是一只盒子。 “你这是……”林苏盯着这盒子,眼神有些异样,如果没看错的话,这盒子非同一般,乃是世界树所制,当日在青丘狐族,族长也送过他一只,这种盒子,能装水,装火,装异血,包容一切,本身就是异宝。 春长老将盒子打开:“大人,这里面有一颗‘悔武’丹,乃是千年前一位武道前辈所留,我族中无人修武道,留着也是无益,转赠大人。” 悔武丹? 林苏心头微动,他听暗夜提过这种奇丹,这丹极其难得,几乎可以算是逆天之宝,为什么?因为它的用途跟寻常丹药完全不同。 寻常丹药,大多是增加功力修为的,而这丹,恰恰相反,是降低功力等级的。 有人问了,降低功力等级有什么用? 用处太大了,前面说过,武宗境界之前,是开九玄关、阴阳二窍的唯一时间段,错过了这个阶段,无法回头,窥天境之前,必须开九脉,错过了也无法回头。 有些武道天才,就是因为错过了这个,导致武道有缺,终生不能突破瓶颈,如有此丹,他可以将已经突破的境界打落,重新弥补缺憾。 也就是说,一颗丹,就有可能造就一代武学奇才,你说说它,价值如何? 林苏知道这是春长老的一番心意,或者说是一个交易,用这颗奇丹,来换他出手帮忙。 他接了! 这种丹,他需要!远的不说,就说暗夜,假如某一日,她突破窥天境回来,突然发现九脉未通,她刚好可以借这颗丹重返窥空境,打通九脉再入窥天。 就算没有这颗丹,他也会出手。 为什么?剑门! 人鱼族乃是剑门昔日的战友,如今遭遇困局,既然看到了,怎能置身事外? 他凭空而起,平步青云,射向远方。 春长老遥望天际:“知府大人,他到底是谁?” “放心吧,他最擅长解决难题,这件事情交到他手上,一定能够办成。”任太炎道。 春长老点点头:“今日之事,老朽也已看出他的能耐……糟了!” 他突然一声大叫,满场皆惊…… 啪地一声,春长老一巴掌扇在自己脑袋上,道:“忘了一件事情!他此去五峰城,最好的办法还是拿钱买下公主,可……可老朽没有给他钱!大人,你赶紧跟他联系下,送他银票……” 任太炎笑了:“春长老这就更不必了,钱的事情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问题,唯独对他,真不是问题,他想要钱,有无数办法!” 春长老怔怔地看着他,有些不懂,这位大人,他是越来越好奇,连钱都不是问题,难道说,他是大苍钱庄的少东家不成? …… 次日凌晨,五峰城,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尤其是江南商会,更是一大早就被无数人团团包围,商会门前的小小场地,片刻间水泄不通,还有无数的人从各条街道赶来,长长的人流队伍还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长,加宽。 这都是怎么了?林苏从客栈一出来就有些纳闷,很快,他就得知了原委,江南商会今天是回货日,它昨夜从海宁返程,带回了大量的林家商品:最好的香水,最好的香皂,最好的瓷器,白云边酒,还有大量的煤——西部地区,本来就比江南地带昼夜温差大,目前十月底,夜晚都能冻死人,煤的需求量比别的州更大。 西州本土也有商会,叫西部商会,原本生意做得挺大的,但江南商会一到,立刻就将它打压了下去,为啥这么牛?因为江南商会跟林家关系特殊,它能从林家拿到最好、最新的产品,白云边一推出,横扫西部所有酒楼,肥皂一推出,西部商会库存的浣角、澡豆全都出不了货,春泪香水一出,所有香水产业全都开不了门,每次江南商会的回货日,都是西部商会以及全体门店的苦难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江南商会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将全城百姓都吞了进去,接连三天,他们的门店门可罗雀…… 呵呵,林苏嘴角露出了笑容,林家产品一出,整座城商业风向随之而变,好现象啊。 这可比林家某一个人牛b还好。 某一个人牛b,家族荣耀全都在这一个人身上。 产业牛b,林家每个人行走天下,商家都会拍马屁。 二哥在三平县,各路商家全都巴结着,连曾仕贵人家都巴结,就算是小夭,到海宁逛街,所到之处,各个门店的老板争着将各类奇异物事朝她手上塞,而且真的不要钱…… 江南商会的大门终于在一片催促声中打开了,四扇大门一开,就如同四只怪兽同时张开了巨口,将外面的人吞了进去,林苏跟着众人进去,突然,他盯着一个小姐模样的女人,有点吃惊,这人谁呀?怎么觉得…… 如同有什么心电感应一般,那个小姐也霍然回头,目光透过人群,牢牢锁定林苏,两人目光对接,都有几分惊讶。 林苏惊讶的是:这个作大家闺秀打扮的人,赫然真的就是彩珠莲。她满头飞刀般的头发,已经束起,还戴了朵大大的珠花,如果没看错的话,她的脸上分明还搽了点粉。 彩珠莲惊讶的是:茫茫人海之中,她偶尔的一次回眸,居然真的看到了他,江湖中两次偶遇的那个人…… “妹妹,快走啊,开抢了……”彩珠莲身边还有一个美女,轮廓跟她有八分相似,正是她的姐姐彩心莲。 她们身边,还有两个丫头。 “姐姐,你去吧,我有点事……”彩珠莲道。 “好!你别走散了,等一个时辰,我们在这里会合……”彩心莲带着两个丫头快速进了交易大厅,兵分三路,分抢香水、白云边和香皂…… 她的婚礼马上就会举行,其他的事情,她也操不上什么心,就想着多弄点高端的东西,让自己婚礼更风光些,虽然妹妹带回了些好东西,但对于一场婚礼而言,多点岂不更好? 林苏穿过人群,来到彩珠莲身边:“真的是你,我还有点没敢认,你这打扮……” 彩珠莲很不好意思:“都是我姐非要我这么装扮的,我一辈子都没这么装扮过。” “刚才那是你姐?你们做什么?” “抢购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世俗间抢购东西,个个象疯了一样……” “倒也是!”林苏道:“你想抢购什么?” “我姐姐说了,酒还是太少了……你还有没有?再送我几坛?”说到这个熟悉的词儿,彩珠莲眼睛亮晶晶…… 林苏哐地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你这哪是抢购?不分明是抢我吗?你瞅瞅你身上穿的衣服,大家闺秀知道不?你打算抢劫,好歹换身夜行衣……” 彩珠莲眉毛悄悄地弯了:“我给钱!给钱还不行啊?” “给钱也不行!没了!我带的白云边全都被人抢光了……” 彩珠莲终于噗哧笑了:“好了好了,不抢你行了吧?你今天做什么?” 林苏有点尴尬了:“咳,过来看看热闹……” 彩珠莲目光落在他脸上,上下打量:“说真话!” “咳……那好吧,我实话实说,我想买条人鱼!” 彩珠莲脸色立刻就复杂了…… 买人鱼! 男人果然都是一路货色啊! 人鱼专卖区,是正常的卖场,虽然人也有不少,但跟另几个抢购的卖场,有本质的不同。 一个屁股很大的侍女过来了,看着林苏目光流转,透出七分妩媚之色:“公子,想买人鱼么?” “是!”林苏直接回答。 “公子是自用呢还是送人?或者是养着将来卖个好价钱?” 嗯?有区别吗? 侍女解释了,这中间当然是有区别的…… 如果是自用,那就不需要怎么在乎卖相,人鱼长什么模样不重要,重要的是行事之时的舒适度,屁股大点的,水分充足些的就好,侍女扭扭屁股作出提示。 林苏目光移向旁边的彩珠莲,彩珠莲刚好一双妙目白着他…… 咳……送人的呢?有什么讲究?林苏转换话题。 送人的,那就讲求卖相了,文人雅士、高官贵人都喜欢纤弱、美貌的人鱼。 而要养着卖钱的,讲究就更大了,需要骨龄小点的,这样的人鱼,此刻美貌不显,进价低,养着养着就慢慢长开了,自然就值钱了…… 瞧瞧,人鱼产业链已经很完整了,跟茶叶产业异曲同工,自己喝的,不在乎卖相,在乎口感,送人的,包装很重要,留着增值保值的,要符合增值特性…… 林苏道:“你还是带我看看吧!” 打开后面的门,林苏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里面,钢笼无数,每只钢笼里,都是人鱼,也有十多个客人,在不同侍女的引导下,也在看货…… 钢笼里面的人鱼,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每只钢笼上,都贴着价格标签,年轻美貌的雌性人鱼,一百两至三百两不等,小人鱼几十两,雄性人鱼和老年人鱼价格就低得多了,二、三两而已,最强壮的也没超过十两。 这跟人鱼的价值点相关。 人鱼最大的价值就是体内的道根,道根很玄,硬抽呢会让道根与天道不合,所以,一般人都是采取跟人鱼相交的方式来一点点得到道根的妙处,男性人鱼适用于女性修行人,女性人鱼适用于男性修行人。 女人嘛,比较含蓄些,还没多少人有脸养雄性人鱼。 男人嘛,没那么多顾虑,养雌性人鱼太正常了,想想看,这年头,玩小妾是玩,玩人鱼也是玩,玩小妾伤钱还伤身体,玩人鱼身体倍棒、吃饭倍香,谁不乐意? 所以,雌性人鱼比雄性值钱。 小人鱼道根还未长成,价值也相对较低。 至于老人鱼,买去也只是从事水产行业的奴隶,价值就更低了。 人鱼或坐或卧,或自顾自地梳理头发,也只有林苏经过的时候,才偶尔有人鱼姑娘向他注视,露出了些许期待,这也许依旧跟他的颜值相关,虽然人鱼的结局已经注定是被人蹂躏,但被谁蹂躏似乎也是有区别的,被那些脑满肠肥的商人蹂躏,终究比不上林苏这样的帅哥。 可惜她们的期待林苏没有收到,林苏每条人鱼都只看一眼就过,转过了一整圈,看了几百条人鱼,他都没有停留哪怕三秒钟,那个侍女直接问了:公子,你到底需要什么样的? 更高端的! 高端的那价格……侍女趁机要价。 第276章 竞价 价钱不是问题,林苏手一抬,掌中出现一张银票,递给侍女:“这一百两,算是你的小费。” 小费就是一百两,都够买下一条人鱼了,好大的手笔啊,侍女兴致大张:“那公子上二楼吧!” 山洞之上还有一层。 一上二层,林苏感叹这环境跟下面是两重天了。 上面一层赫然有青山绿水,还有一个露天的大水池,水池上面有假山,半边烈日,半边星辰,烈日下,如同外界的夏日,星辰下,如同外界的黑夜,这些,全都是阵法演绎的假象。 用阵法替代钢笼,给人鱼一个自由的假象,这就是它的高端之处。 人鱼在池中自由游动,身段曼妙无双,假山之上,也坐着几条人鱼,尾巴拖在水中,仰望星辰,是无比动人的一幅形象。 就在烈日与星辰交界处的假山之上,林苏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碧色长发,他心头勐地一跳,慢慢转过去,那条人鱼目光抬起,静静地看着他,这双眼睛纯净无瑕,她的面孔国色天香,是她。 “你好!”林苏跟她打个招呼。 这人鱼依旧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公子,看中了吗?”那个侍女道:“这条人鱼,是昨日刚刚送来的,红丸还在,你看这身段,这面孔,纵然拿到人世间,也是一等一的国色天香……” “多少钱?”林苏直接打断她的介绍。 “一万两!” “一万两?你抢钱啊!”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条人鱼只不过是普通血脉,哪怕长得好看些,也只是一幅皮囊,一万两银子都够买下一条黄金血脉的人鱼。” 是彩珠莲,她实在是忍不住。 你个臭蛋买人鱼她就很看不惯,而且整个过程中根本不象个会砍价的,一看到这条人鱼就表现得这么急切,一点都不懂商家心理,她担心他三两下就被人骗得拿钱。花一万两买条普通人鱼,你老子还不打断你的脚? 那个侍女急了:“这位姑娘,千金难买真心喜欢,这时候错过了,明天可就见不着她了,东家说了,象这种顶级货色,就该送往京城,或许今夜,就会送走……” “说得好!千金难买真心喜欢!”林苏道:“我买!” 彩珠莲眼睛勐地一瞪,恨不得一脚将他踢进池子,跟他的人鱼宝贝来个亲密接触…… 侍女接过银票,喜笑颜开……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条人鱼,我要了!” 林苏回头,看到了一群人,最前面的一个是华服少年,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有老有少,有江湖人有读书人,陪在少年旁边的,是一个商场掌柜模样的人。 掌柜的笑道:“小老儿就说了,这条人鱼国色天香,完美无瑕,也只有天泉山庄少主才配得上给她开道门,来啊……” “等下!”林苏手一抬:“这条人鱼,我已经买下,钱都交了。” 那个侍女也站出来,手持一万两银票:“东家,这位公子的确已经交过钱了……” 华服少年脸色勐地一沉:“本少主看上的东西,还有人敢抢?” 林苏澹澹道:“请你看清楚,是我先交的钱,是你在跳出来跟我抢!” “你是什么东西?”一名少年一步踏出:“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敢在这里发浑,赶紧滚!” 林苏冷冷道:“东家,你们江南商会该当有点规矩吧?收了钱,交易已然达成,还兴反悔么?” 东家笑道:“江南商会自有规矩,交了钱,交易达成,但公子,这条人鱼可不是一万两银子就能买到的,公子交付一万两,还不能算是已经交钱。” “刚才这位姑娘说的就是一万两!” “是吗?现在涨价了!货未离场,可以涨价,也是江南商会的规矩。”东家微笑着告诉他。 彩珠莲大怒,一步踏出,她虽然反对林苏买人鱼,巴不得这交易告吹,但她也见不得人家欺负他…… 林苏抬起手,止住她,目光移向东家:“敢问东家,现在涨价多少?” “底价一万两,价高者得!”东家道:“公子是要竞价么?” “一万一千两!”林苏直接抬手,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拍在手心…… “一万二千两!”华服少年道。 林苏目光抬起:“阁下竞价就只凭嘴巴说?不需要亮一亮银票么?” 华服少年笑了:“本人陈海波这三个字就是银票!孙东家,是吗?” 东家陪笑道:“那是自然,少主在江南商会,多的不敢说,三五万两银票还是可以赊欠的。” 陈海波后面的一群人全都笑了。 他们当然知道,少主要这条人鱼,那就要定了,至于竞价,完全是儿戏,少主随口说而已,将面前这人逼走,再跟东家谈个实价就行。 林苏道:“敢问东家,你的权限,给这位少主的赊欠到底是多少?三万还是五万你该给个实数。” 所有人全都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东家目光闪动:“五万!如何?” “那好,我出六万!他连赊欠额度都没了,没理由再跟了吧?”林苏道。他的手一抬,掌中出现五张银票,全都是一万两一张的。 周围所有人全都惊呆。 还能这样玩? 管你东家跟别人有没有猫腻,一古脑儿用银票来砸! 你随口说个数,人家真金白银拿钱! 彩珠莲嘴巴勐地张大,完全不敢相信…… 你早就说了你是败家子,我也能接受你是个败家子,但你有多大的家业能这样败? 陈海波脸色慢慢变青…… 东家目光摇曳,盯着面前的六万两银票也有点心神不定…… 六万两啊,如果再压榨,将面前这个冤大头给压跑了,江南商会岂不亏得大?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虽然他一门心思想帮天泉山庄少主,但凡事也得看个代价,这单生意损失太大,也是不划算的…… 他目光移向陈海波,有点纠结…… 但陈海波给了他一个凶狠的眼神。 东家舔舔嘴唇:“这位公子,其实……其实少主的赊欠额度……咳咳……是十万两!” “行啊!我出十一万!”林苏手一起,掌中再加五张万两银票。 彩珠莲一跳而起:“你疯了?” “你别管!” 彩珠莲脚一跺:“你管你去死!” 走了…… 林苏目光从她背影上收回,转向东家:“行吧,就这一把了,成,十一万两银子拿走,不成,我拍屁股走人!” 东家目光移向陈海波,陈海波脸上慢慢露出笑容:“本少主看来是不便于挡东家财路了,告辞!” 转身而去。 一堆人全都散去。 阵法光影一幻,那条人鱼被阵法送出,出现在林苏面前,踏上陆地,她的尾巴变成了人腿,俏生生地站着…… “你叫什么名字?” 人鱼依然没有回答。 “我带你回西海!”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该当可以震动她吧? 但人鱼依然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对他的脸比什么东西都有兴趣,她的眼睛林苏也注意看了,宁静无波,干净如秋泪…… 林苏有点小崩溃:“你这是傻还是聋啊,我花了十一万两银子呢……” 旁边有人开口:“公子,到茶室坐坐如何?” 是东家,旁边还站着刚才那个侍女,侍女满脸都是不好意思,向林苏微微低头。 林苏道:“东家觉得我身上还没掏干,打算再用点手腕掏一掏?” “岂敢岂敢……”东家笑得如同菊花开放。 “东家,今天的事情,江南商会做得很不地道。” “公子怎能如此说?这一切都是公子自愿……” “是啊,都是我自愿!”林苏道:“东家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自愿?明知道你在坑我,我为什么就甘愿被坑?我看起来有这么傻吗?” 东家微微一愣…… 林苏道:“只因为一点,我要用十一万两银子,向天下人发布一则宣言,让人明白,敢欺我者,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东家笑了:“公子在威胁我是吗?” “又错了!这不是威胁!而是实实在在的商场封杀!”林苏手一起,金纸出,笔落,写下一行字: “商场一号封杀令:林家所有产品,面对江南商会,全线封杀!” 末尾写下一个“雁”字,鸿雁传书! 金纸化鸿雁,破空而去…… 东家眉头勐地一皱,文道手段! 面前这个身着武士装的人,是个文人,何人? 还没等他理清头绪,林苏已经拉着小人鱼,离开了…… …… 江南商会外面大厅,依旧人头蹿动,彩珠莲也终于跟姐姐会合了,姐姐与两个丫头全都极其沮丧。 她们兵分三路,抢货。 第一路是春泪香水,丫头落空了,春泪香水绝大多数是预购,彩家前期预购了两瓶,已经拿货了,重新预订的,得等到下一批,丫头跟里面掌柜的磨了半天嘴皮子,说小姐马上要出嫁了,等着用,能不能提前,人家懒得跟她多说,直接将她赶了。 第二路是肥皂,那个丫头原本信心蛮足的,她想着这香皂西州这边很多人听都没听过,今天只是第一次由江南商会售卖,抢的人应该不多吧?她还是低估了林家出品这四个字的含金量,一听说是林家出品的新货,来的人比香水那边还多,她挤着挤着不知怎么搞的给挤了出来,再进去时,人家那边宣布今天的配额到此为止,明天请早…… 彩心莲自己去的是白云边酒那边。 人一辈子也就出一次嫁,哪个女人不想风光些?妹妹神通广大,拿到了三坛顶级白云边,爹爹开心得很,但三坛酒终究太少了些,万一客人喝发了性,彩家拿不出酒来,岂不得罪了最尊贵的客人?所以,她想再增加几坛,她放下大小姐的面子,参与了抢夺的大军,可惜她更不行,大小姐的身份,注定她不能象其他人那样夹在人群中间挤来挤去,唯有走关系,她找了售酒的一个掌柜的,说了一堆话,掌柜的也才答应给她三坛,甲级乙级就不用想了,丙级!而且还没现货,得等半个月。 兴冲冲而来,历时一个时辰,一无所获! 她们三个很沮丧,彩珠莲却也没啥好脸色…… “妹妹,怎么了?” “这个混蛋……”彩珠莲狠狠跺脚,眼看这一脚下去,就要将地面踩个大坑,彩心莲都差点将耳朵握上,幸好彩珠莲的脚轻轻放下,她胸口起伏,显然一口气憋得不轻。 “到底是怎么了?” 彩珠莲道:“姐姐,你是没见过这种人,我都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拿十一万两银子买条普通人鱼,我提醒过他,这就是个圈套,那个狗屁圈套连三岁孩子都能看出来,他呢?就是不听!就是不听!” 十一万两银子?买人鱼?我的天啊…… 彩心莲被这数字给撞中了,一时有点分不清价值体系……十一万两?不是十一两?爹爹的奉?也算是不低的,正三品官员每月有一百两银子的收入,拿出十一两买东西也得是个大件,十一万两什么概念?整个彩府,所有资产加起来,也没有十万两…… 十一万两银子的交易,在她看来,简直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但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目光移向妹妹:“他……他是谁?” “路上遇到的……管他是谁,去死好了!”彩珠莲长长出气。 “路上遇到的……莫不是送你一堆礼物的那个?”彩心莲心头一动。 “除了他还有谁?就是个败家子!不但是败家子,还是个蠢货……” “是他吗?”彩心莲目光一抬,盯着刚刚从人鱼区出来的一个人,这人牵着一条人鱼的手,脸上还有笑容。 彩珠莲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真买来了! 还牵着她的手…… 好s之徒! 败家之子! 愚蠢之辈! 还有什么骂人的词儿么?一古脑儿征集…… 林苏看到她们了,微笑着走过来,彩珠莲直接转身,给了他一个后脑…… “彩大小姐是吧?” “是!”彩心莲微微一礼:“公子是……” “她的江湖朋友!”林苏嘴角朝彩珠莲呶一呶…… 彩珠莲原地起爆:“谁跟你……”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一番好心!”林苏手一抬,一只袋子递给她:“二十坛甲级白云边,算我向你赔礼道歉,行了吧?” 第277章 入西海 彩心莲眼睛大亮…… 彩珠莲勐地回头,吃惊地看着他…… “我真不知道我哪根筋搭错了,我拿我自己的钱买东西,亏大了,肉都疼了,还得拿一堆礼物来安慰你,这都是哪跟哪啊?你应该安慰我的……” “我告诉过你别买,一条普通人鱼,十一万两,你瞧瞧她哪里值,她……”彩珠莲目光落在人鱼的脸上,人鱼姑娘一双纯净至极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彩珠莲突然说不下去了。 不管怎么说,这条人鱼总是无辜的,她就是个商品,人家高价低价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人鱼不好,实事求是地说,这人鱼的确美得很。 “好了,我走了,再见!” 林苏将袋子朝彩珠莲手上一塞,带着人鱼飘然而去。 袋子第一时间打开,彩心莲脸蛋突然红了,里面真的是白云边,全是甲级,足足二十坛! 婚礼上最顶级的酒齐了! 这过程也太玄幻了,四个人进江南商会抢货,却抢了个寂寞,失败之余,路上随便遇到一个人,抬手间送了她们二十坛! 甲级白云边,市场售价高达五百两一坛,二十坛是多少?万两白银!就算是在这里现场开卖,也能卖到万两,天啊,这到底是谁?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财力? “妹妹……” 彩珠莲目光一扫,突然轻声道:“糟了!” 将手中的袋子送到姐姐手中,说一声,姐姐你先回去,我出去下…… 消失! 彩珠莲突然想到,这个混蛋还有一重危机没过去,那个天泉山庄少主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他凶狠的眼神。 不管怎么说,她总不能看他去死! 林苏带着人鱼,脚下一动,宛若飘风,出了街道出了城…… …… 遥远的南方,海宁楼,无数商家云集,天南海北的都有,他们今日齐聚于此,全都为一样东西而来,秋泪。 香水新品即将面对各地供销商发布订单额。 其中有三人极为兴奋,因为他们前期准备充分,已经得到了内部消息,今年秋泪数量比春泪要多得多,而且他们江南商会将有一个不错的配额。 拿下这个份额,他们三人,都会成为江南商会的功臣,得到大笔赏赐,也会得到会长的特别赏识。 下方有了骚动,一队老兵上楼,分成两侧,中间留出一个空档,两个女子漫步上楼,正是绿衣和崔莺,她们一到,海宁楼东家丁海亲自迎接,将她们送到主位,在场商户全都鸦雀无声,因为他们知道面前这两女是谁,她们名为林府产业负责人,实际上是林苏的小妾,而且是极受宠的,只要她们一句话,就能决定各大商场赚个盆满钵满,亦或是血本无归。 商人重利,他们对林家任何一个人,都会表达最大的敬意,甚至比对知府还尊敬三分,因为知府最多不给他们添乱,林家人却可以让他们实实在在添财。 “首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秋泪的产量乃是春泪的十倍开外,所以,大家都会有一个不错的收成!” 绿衣这句话一宣布,所有商家全都打了鸡血,林家香水,最大的瓶颈就是产量,只要产量一上来,真正是所有参与者全都发大财…… “现在宣布秋泪配额……” 所有人聚精会神…… 酒楼中落针可闻…… 突然,人影一闪,一条人影出现在绿衣面前:“等下!” 绿衣目光一抬,微微一惊:“陈姐……” 陈姐目光抬起:“公子有令!针对江南商会全线封杀!” “什么?”三个人勐地站起,正是江南商会长期守在海宁的三位元老级人物,一听这消息,瞬间懵了…… 陈姐目光移向他们:“我说的是:公子下达商场封杀令,针对江南商会全线封杀!你们从现在起,拿不到林家任何一样产品,包括白云边、香水、煤、瓷器、肥皂,对了,我已经传讯京城,京城玉肌香皂、会昌林家五尺大布、曲家高档衣物,同样封杀江南商会。” 满场大哗! 整个酒楼里各路商家全都大惊,且大喜,江南商会可是个巨无霸啊,不知为何得罪了林家,商场封杀,一鲸落,万物生,江南商会被封,其余商家机会大增…… 唯有江南商会三人,后背涔涔冒汗:“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你们是有多大胆子敢得罪我家公子的?我家公子亲下商场封杀令,天皇老子来了也无可挽回!现在,你们,给我滚!” 丁海手一抬,轰地一声,三名江南商会代表被直接驱逐而出。 三名代表立刻拿出妖族通讯器,跟会长直接联系。 会长一听到他们的汇报,脸色勐然改变,直接连线各路东家,转眼间,三个国家,七十二个东家都接到了会长紧急传讯,其中包括西州江南商会的负责人孙策。 “刚刚接到通知,海宁林家对江南商会下达封杀令!香水、肥皂、煤、瓷器、白云边酒、五尺大布、曲家高布全线封杀!江南商会将失去各路顶端、高端产品,后果之严重,实是灭顶之灾!”会长坐在长亭之中,脸色冰冷如霜:“老夫需要知道,何人得罪了林公子!” 各路东家全都大惊失色,怎么会有这种事? 江南商会走的是高端路线,追求的是别人没有的,我得有,别人低端的,我高端,正因为这个,才能在全天下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而林家产品,就是他们的生命线,没有林家产品,江南商会立刻从一流被打入下三流。 谁得罪了林公子? 赶紧站出来! 江南商会绝不能被林家拒之门外,必须得拿到高端,没有任何中间路线,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孙策后背瞬间全是冷汗…… 众人只是听闻封杀令,唯有他亲眼见过封杀令,刚刚在他面前亮相过,武人打扮,却有文人手段,难道,这人真的就是林苏? “孙策,是你吗?”会长冰冷的声音传来。 孙策通地一声跪下:“会长……小老儿不敢隐瞒……” 将事情经过一说。会长一双阴森森的利目似乎穿透万里虚空,牢牢锁定孙策:“本会百年大计,毁在你这个蠢货手上!孙策,立刻找到三公子,向他求情,你割掉自己的脑袋也好,将你妻女送他床上也罢,本座要的是解除封杀令,一个月内做不到,你看本座如何收拾你!” 声音一落,会长霍然站起,他身后的凉亭轰地一声化成粉末,浮在他的身后,如同一只巨大的雄鹰,强烈的压迫感让所有东家同时打了个冷战。 孙策疯狂地冲出房间,冲上了二楼的高档人鱼区,没有见到林苏。 他转身下楼,一楼也没有。 他冲到了交易大厅,如鹰一般的眼神扫视全场,搜索那条人影,没有,他片刻也没有耽误,派出一堆的人,穿梭于各个卖场,守住门口,但各条线上的人先后反馈,没有找到…… 孙策额头汗水涔涔下,全身冰凉…… …… 林苏已经出了城,来到了城外十里坡,他停下了脚步,目光移向人鱼,人鱼姑娘也正看着他,眼睛依旧纯净。 “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人鱼姑娘看着他,还是无话。 “春长老让我过来的!” 春长老这三个字一出,人鱼姑娘眼睛里终于有了变化,虽然依然干净纯粹,但多了几分动荡,如同春水涌动。 “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人鱼终于开口:“盈盈!” “果然是你!”林苏长长吁了口气:“我实在不太明白,你被抓起来,平静得很,被我救出来,好像也不怎么开心,难道你真的不明白自己遭遇到什么了吗?” 长长一段话,盈盈还没来得及回答,后面有人先回答了。 “她被关起来,是可能被人蹂躏,被你买回来,是被你蹂躏,我就问问你,她为什么必须得开心?她的兴奋点在哪?” 林苏回头了,后面是彩珠莲,她的衣服已经换了,正统的江湖衣。 她的脸蛋依然板着,二十坛酒貌似还没有将这脸蛋抚平。 林苏笑了:“区别当然是有的,她被人关起来,会被人蹂躏,但被我买下来,就不会,我会送她回西海。” 彩珠莲巨吃惊:“你确定?” “无比的确定!” “十一万两银子啊……” “怎么?小看我的经济实力?”林苏道:“别逼我说经典名言哈……” “还有经典名言?说说看!” “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不能侮辱我的财力!” 靠!彩珠莲拳头着实有点痒痒了…… 林苏慢慢回头,看着一脸好奇看他们斗嘴的盈盈公主:“哎丫头,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都已经明说了,我会将你原封不动地送回族中,你还不露出开心的表情?” 盈盈纯净的目光射向他,好像是问他,怎么才算开心? 林苏握住她的手儿,指一指山坡之下:“瞧瞧,那就是西海,你只需要向我笑一笑,我就将你丢进去,你可以撒着欢儿,游回你的家……” 盈盈笑了! 她的笑容格外的美丽…… 林苏傻乎乎的:“这下完全听懂了?反应这么快……” 盈盈点头。 林苏手起,一巴掌哐地拍在自己额头:“……去吧!” 突然,彩珠莲开口了:“等下!” “……”林苏刚想问个为什么,突然目光一定,定在山坡之下…… 彩珠莲道:“行走江湖,钱财不可露白,跟当地大势力不可结仇,你家长辈就没告诉过你?” “我家长辈不走江湖的……”林苏喃喃道。 哈哈哈哈…… 一声刺耳的狂笑突然响起,笑声未尽,十多条人影同时落在他们身边,将他们牢牢包围在核心。 唰地一声,前面一人打开折扇,漫步而来,赫然正是刚刚在江南商会见过的华服少年,天泉山庄少主陈海波。 “小子,知道我为什么不跟你竞争下去吗?只因为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我有什么好争的?”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你们今日想拦路打劫?” “哈哈哈哈……本少主明明白白告诉你,今天我就是拦路抢劫,杀人越货,你去了阴曹地府,不妨向阎王爷告个状……” “还是……你去告吧!”林苏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手突然一起,长剑出鞘…… 哧地一声,陈海波脑袋飞起! 这一剑的风华,这一剑的极速,无人能够说得清…… 众人甚至看都没看见这一剑…… “找死!”三个老者身子勐地一震,整个山坡狂风大作,他们全都是窥人级别的高手,猝不及防之下,少主被杀,他们自是全力出击。 三人刀刚刚拔出,咽喉前方突然多了一道剑影,速度之快,无与伦比。 三人勐地后退…… 剑影突然射出三尺寒芒…… 剑意…… 哧,三颗脑袋同时升空。 唰地一声,周围八人齐动…… 彩珠莲原地一转,头发飞起,八具尸体定格在空中,轰地一声爆裂,血雾也凝固在空中…… 突然…… 十里之外的城边,一道金光直上苍穹…… 彩珠莲脸色一变:“走!” 她勐地伸手,抓住林苏,林苏勐地伸手,抓住盈盈…… 一个起落,射向西海。 这里离西海只有迟尺之遥,在他们脚下原本只是一步之间,但一股奇异的压力从上方而来,伴随着低沉的吼声:“死!” 林苏意念发出,就要调出已经写好的传世青词满江红,事关生死,再也顾不得了,但诡异的力场控制了他的全身,他随身携带的腰带,居然不听使唤,文道力量无法发挥…… 就在此时,西海突然生波,凭空升高十丈开外,一只巨大的鱼尾勐地翻起,一尾击向天空…… 轰地一声,天空压力被这鱼尾击散,而鱼尾也幻化成雨滴重归西海。 一片迷蒙之中,一只怪船出现在林苏面前,伴随着一声急呼:“快进来!” 林苏目光一抬,乃是春长老…… 他们进入黑暗的怪船之中,怪船直下西海底,海水从窗外急速流过,带着一缕神奇的白光,白光映照得春长老脸上忽明忽暗…… “春长老,你不用急,族主不是来了吗?”盈盈开口了。 “族主闭关续命,如何出得来?我刚才用了圣符!”春长老道:“……公主殿下,你这趟胡闹可是太危险了,今后万万不能!” 圣符,人鱼一族最惊艳的一代天才、千年前的第七任族长留下的,每一张符都有象天法地的威力,真正是用一张少一张,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舍得动用。 “好!”盈盈回答。 就一个字。 林苏目光掠过她的脸蛋,依然没从她脸上找出什么不好意思的表现,她还真是清澹啊,自己闯下大祸,一圈人被连累,她只简简单单一个“好”字就了结了一切…… 第278章 西海情歌 “大人,多谢了!”春长老向林苏深深一鞠躬。 彩珠莲眼睛睁得老大,大人?哪门子大人? 林苏笑道:“春长老不必如此称呼?我只是临时在知府大人那里客串个侍卫,不算什么大人……” 原来如此! 春长老释然了。 彩珠莲也释然了,但是,他们这是要去哪? 春长老告诉他们,天泉山庄高手还在后面追,哪里都去不得,唯有先回人鱼圣地。 等过了阳关海域,就不用担心,纵然是象天法地,阳关依旧是鬼门关。 西海底下穿行,快速绝伦,阳关,很快就过了! 阳关一过,春长老长长的吁了口气,怪船浮出水面,众人从房间里面出来,眼前大放光明。 他们脚下是一只巨大的乌龟壳,足有数十丈方圆,跟一条大船也类似,上方,就是巨大的甲板了,春长老从船舱里拿出吃食,林苏和彩珠莲坐在甲板上享受这些异族的美食,然后就是分开聊天。 “天泉山庄后来出现的那个高手,什么层次?”刚才那一击,林苏也是心有余季。 “道果极致,或者说,半步象天法地!他应该就是天泉山庄的庄主陈东启。”彩珠莲道:“我没想到,你会下手这么干脆。” 在她印象中,林苏并不是个下手干脆的人,当日弯刀宗的人想借他来挡彩珠莲,他也并没有直接下杀手,只是斩了对方一条手臂。 今日到西州,他也知道陈海波是当地大势力的少主,居然敢直接杀了他。 这风波已经大得没边了。 林苏道:“我问过他,是不是拦路抢劫,他说是!既然是拦路抢劫,按大苍国法,就是杀无赦了!” “大苍国法?”彩珠莲嗤之以鼻:“这些修行高人跟你讲国法?你有没有想过,你有可能出不了西州?” “怎么可能?不是还有你吗?就算你不行,不是还有你爹吗?老爷子喝我几十坛酒,还能不保我一条命?” 彩珠莲狠狠地瞪着他:“我早就知道,你的酒没那么好喝!在船上就居心不良吧?你怎么就知道我有利用价值?” “你说过你是西州官员之女,全州官员就一个姓彩的,手握十万大军的彩烈将军,我用脚指头想一想,也会明白,该向谁行贿……” 彩珠莲将额头握上了…… “行了行了,开玩笑的!”林苏道:“我保证没事行了吧?等上了岸,回了五峰城,我去一趟天泉山庄,跟庄主解释解释,多大点事,不就一个儿子吗?我就不信他只生一个……” 彩珠莲呻吟一般地回应一句:“拜托让我静静行不?咱们不是一路人,真的聊不到一块儿去……你还是跟你那十一万两聊聊吧……” 林苏点头,也是啊,这美丽无边的秋色,我去跟她聊聊,这家也快到了,夕阳快西下了,她真正脱险了,身边有个长老在,我也不能拿她怎么着,她脸上再不露出欣慰的笑容,我打得冰冷都不信…… 船尾,盈盈静静地坐着,遥望夕阳西下,金灿灿的夕阳将她凋刻成一具绝美的凋塑。 林苏过来了,盈盈目光移了过来,看着他,林苏觉得她的眼睛都带上了金边…… “嗨……” 盈盈眼皮眨一眨,示意收到。 “现在相信我了?我真的是没安坏心。” “我看你第一眼时起,我就相信你。”盈盈回答。 林苏都不服了:“怎么可能?我当时的打扮,当时的神态,活脱脱就是个p客!你居然相信我不会对你干坏事?” 盈盈道:“我可以看穿你的心事。” 林苏目光抬起,认真地观察着她的眼睛,这眼睛无比纯净,如同不入凡尘,难道说这是一双有着特异功能的眼睛? 还能读心? “世间有几种童术,我的眼睛就叫心童,只要看到你的眼睛,你心中所想,我全知道。” 心童? 真的能读出别人心中所想?怎么这么玄幻呢?简真比千度之童还玄,老子不信…… 他盯着盈盈的脸蛋,心里想的却是她的身段,这样的人鱼如果拿来玩,会是什么滋味? 盈盈的脸蛋慢慢红了:“不行!” “什么不行?” 盈盈的脸蛋更红了:“你想的事儿不行!我不能失去红丸,需要等到圣树重新焕发生机……” 靠!她真的知道啊! 林苏老脸也有点红了,不纯的心思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 “我也听春长老说过,你是族中圣树焕发生机的希望,为什么要出圣地?你就不怕一时冲动,将整个人鱼族的希望给玩没了?或者……或者你的童术另有妙用,能够测出你此行有惊无险……” 不!盈盈说了…… 她的童术没有测吉凶之功,她也不知道此举会有危险,她只是单纯地想向人打听下母亲的下落…… 母亲?你母亲也被人捉去了?林苏头皮微微一炸,人鱼被捉,立刻顺着各条商业线运送到全天下,结果那是完全不可测,能救回盈盈,机缘、运气、时机全都占了,如果她让他去帮他找母亲,那就太难了。 不是,盈盈说,她母亲是自己出圣地的,两百年前就已经出去了,当时圣地圣树刚刚出现变故,母亲身为族长,为解救全族危难,将族长位交给这一任族长,将当时还只是一个蛋的盈盈封存了起来,出了圣地,寻求圣树的破解之法。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两百年前,你是个蛋? 盈盈读懂了他的心里话,轻轻一笑,我十八年前在圣树下破壳而出,只能算十八岁! 关于母亲的一切,全都是族中人告诉她的,她想见见整个人鱼族都视若传奇的、惊才绝艳的母亲,她想听一听母亲传扬天下的歌声,她到了人族居住地,她听到了很多关于母亲的传说,有人说,母亲跨过了无心海,有人说,母亲翻过了雁荡山,也有人说,母亲其实没有翻过去,她还在雁荡山,有人曾在雁荡绝壁之上,听到了缥缈的歌声,那种歌声,非世间人所能演绎,只能是出自于昔日的人鱼艳姬之口…… “茫茫西海兮,圣地千秋,以我之血兮,护我一族,碧波万里兮,春风横渡,幽幽我心兮,说我情愁……” 悠扬的歌声传扬,宛若天际清音…… 大海之上,碧波翻起,无数的蚌、扇贝浮出水面,蚌双壳开合,扇贝以尾击水,时而来个两蚌相撞,一时之间传来和声无数,前面甚至还跃出一对大虾,剪刀手相碰,也在相和…… 这就是人鱼的歌声,天地间最圣洁的歌声,贤者闻歌而知圣意,恶徒闻歌而化善人,鱼闻歌起舞,鸟闻歌而不渡…… 彩珠莲静静地看着西海碧波,这一刻的她,前所未有的沉静,她的江湖,她的修行路上,少了些许浮华,而多了三分纯粹…… 林苏静静地看着西海夕阳西下,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东西悄然萌动,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他也越来越象个异界人,但终归有些东西,是挥之不去的…… 没有人知道,还有一个人也在静静地听着人鱼之歌,这个人脚踏一条玉舟,立于阳关之外,阳关,人鱼族的圣界,是人鱼一族最后的生命线,任何人踏入,纵然玉石俱焚,人鱼族也会跟你拼命,所以,没有人敢于踏过这条线。 这个人且不说敢不敢过这条线,她根本就不会。 因为她是李归涵。 所有人都知道,李归涵,乃是道圣圣家的一个另例,她不理世间事,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她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行走天下,探索天地大道。 她只是一个探索者,她不是一个破坏者。 所以,她不伤人,不坏别人的规矩,不逆天行事,不惹事生非,她只是以玉蝉为眼,以玉玺为舟,飘移天下,洞察天道,时机成熟,归入涵谷。 今日,离她归涵之日只有一月之期,即将离开俗世,她想看一看她幼年走过的路,于是,她就来了…… 玉玺为舟,载她入西海。 玉蝉为眼,看西海云起风飞。 玉蝉,西山灵玉,可穿幽冥,可入阵境,可经烈火,可入禁区,所以,盈盈唱起人鱼之歌的时候,这只玉蝉就在船边的浪尖翩翩起舞…… 李归涵眼中有微微的思索,她透过玉蝉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在她人生记忆中泛起过浪花的人。 一个人只要在尘世中活过混过,总会遇到一些让她内心泛起浪花的人,这不奇怪,但落在李归涵身上,却是奇怪得很,因为她是一个毫无波澜的人,哪怕是面对修行道的天花板、哪怕是在皇帝面前,她内心也是毫无波澜的,但林苏,让她起过波澜。 为何?林苏的道,林苏的诗词,林苏的智计,林苏的通达,样样都超越了她的预计,就如她跟玉凤公主所言,如果没有出来,她无法想象,世间竟然还有他这种人。 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她想过一个奇怪的问题:如果有机会,能否跟他论一论道? 但这念头也只是夏夜轻萤,稍纵即逝。 决没有想到,今日,居然在西海之上看到他,他来西州了…… 西海之上,人鱼歌声停止,蚌归海底,人归宁静…… 彩珠莲怔怔地看着盈盈,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林苏花十一万两银子买下她这个“梗”,似乎悄然消解了,象这样的人鱼,多少钱都不亏。 林苏的眼睛也慢慢睁开,迎接面前这双纯净到极致的双眼…… “你也唱一首吧!”盈盈轻声道。 彩珠莲勐地一惊,啥? 林苏轻轻摇头:“唱歌……我不太会……” 这就对了嘛,一个江湖汉子唱歌?有点太吓人了,彩珠莲心里如此想…… 盈盈道:“我捕捉到了你内心隐隐有歌声应和,我想亲耳听一听!” 这都能捕捉到?你也太牛叉了…… “我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这种歌……” “我喜欢雪花,我也曾以为我不会喜欢雪花融化的声音,但那一日,雪花在波涛间融化,那奇妙的声音,我很喜欢!” “那好,一首《西海情歌》,致敬茫茫西海上,此番美丽的邂后……” 他的声音低沉,苍茫,似乎一瞬间,他的思维开了岔,一路驰向曾经的那个世界,一路依然在这西海徘回…… “自你离开之后, 从此就丢了温柔, 等待这雪山路漫长, 听寒风呼啸依旧……” 彩珠莲等着看戏的表情陡然僵硬,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美妙、离奇、婉转悠扬得根本不象这个世界的旋律突然而来,一下子打在她毫无防备的心尖,让她的心刹那间停止了跳动…… 浪尖上起舞的玉蝉也在刹那间迷茫,遥远的阳关之外,李归涵眼中突然有了无限流光…… 船底操控法器的春长老霍然抬头,看着上方坚实的乌龟壳,他似乎突然看到了他离岸远行的妻子…… 只有盈盈,依旧平静,静静地看着他,她从来都是风云不动的双眼,突然有了春潮涌动……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 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 可你跟随南归的侯岛飞得那么远, 爱象风筝断了线, 拉不住你许下的诺言……” 一首歌毕,最后的余音消逝在茫茫西海之上,彩珠莲痴了…… 阳关之外的李归涵,这一刻失去了她固有的云澹风轻…… 林苏感受着自己的文坛,九面文坛之上,第六面出现了《西海情歌》,九面文坛,每一面,都代表着一个领域,歌曲刻上文坛,在歌曲这一领域,林苏有了一席之地。 盈盈长长吐出口气:“你还是骗我了。” “什么?” “你说你不会唱歌,这就是一个最大的欺骗……” 他的歌,好得无与伦比! 歌曲这一领域,人鱼向来独占风骚,世人言歌之超绝,往往会比拟人鱼,说某人的歌美得象人鱼之歌,那就是极大的赞誉。 她,盈盈公主,更是人鱼一族中最好的灵魂歌手,歌喉,是她从母亲那里继承下来的,最大的遗产。 可她,却被这个男人的歌声深深打动。 母亲曾经留下了一封信,母亲也在信中给她许下过诺言,终有一日,母亲会回来见她,可母亲没有回来,无数个夜晚,她站在圣地的边缘,遥望茫茫西海,她心中盘旋的纠结,此刻才真正化为歌词,那就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可你跟随南归的候鸟飞得那么远,爱象风筝断了线,拉不住许下的诺言…… 歌,是超越一切种族、横跨各个世界的通用语言。 歌中的爱,歌中的情,歌中的韵味,所有人都能懂。 无关种族,无关见识,无关男女…… 夕阳西下,西海茫茫。 星光升起,碧水流香…… 第279章 入圣地 林苏来到了彩珠莲身边,彩珠莲一双妙目回过,带着几分新奇看着他,这眼神有点特异…… “我说过你身上是有好东西的……”彩珠莲眼神轻轻闪一闪。 “你都掏空了!”林苏没好气地横她一眼。 “我原以为掏空了,现在看来,还没掏空……商量个事怎么样?” 嗯?商量事?这倒是新鲜,你一般情况下不商量事儿的,你的习惯是拿头发将人吊起来,直接发令…… “你说说看……” 彩珠莲说:“你在我姐姐的婚礼上,把这首歌儿唱一遍,保证全城轰动,盛况空前。” 林苏嘴巴张得老大:“你确定是全城轰动?而不是你姐夫、你爹将我混合双打?” 彩珠莲眼睛睁大了:“什么意思?这么好的歌儿……” “大姐,歌儿好不好还得看应景不应景啊,你姐要出嫁了,我给她来一个风筝断了线,拉不住许下的诺言,合适吗?” 彩珠莲傻了…… 思考良久,她有了主意,那你另唱一首,喜庆点的,你一定可以把飘仙给压下去! 飘仙是谁? 彩珠莲说,飘仙是飘香楼的头牌,唱歌儿是五峰城一绝,彩家花了三百两银子才请来助兴的…… 靠!你拿我来压歌妓? 林苏甩她一眼,懒得跟她说话。 看月亮! 彩珠莲看看他,也看看月亮,然后还是开口了,咱们前往人鱼族圣地,算什么?避难么? “当然!”林苏道:“外面一个半步象天法地守着,不避难等死么?哎……问个话。” “你说……” “你能联系上你们巫山的……那位吗?” “哪位?” “巫雪!” 彩珠莲目光移过来:“你想她突然出现,借她之手杀了这个陈东启?” 是啊,当然是! “你跟她很熟吗?听说你有危险,她就会突然出现,为你解除危机?”彩珠莲斜眼看他。 “当然不是,我算个啥?但你不一样啊,你是巫山圣女,她难道看着你死?” 彩珠莲看了他好久:“你这借力的本能,还真是无孔不入啊,打我的主意,打我爹的主意,现在连巫山前辈的主意都打上了……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响,我没办法联系到她,听说她去了极西之地。” “极西之地?这里不就是大苍的极西之地么?都快出界了……” “这只是大苍的极西,真正的极西远在亿万里之外,传说中有着万古冰川,人入人死,圣入圣崩,不知道终我这一生,能不能有机会也踏上一次西行路……” “修行路,也是挺奇妙的,你的修行路上,除了拿头发杀人、吊人之外,还有些什么?” 这是林苏突然之间的想法,他想了解下修行路上有什么…… 但彩珠莲没动静…… 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一回,就遇到了彩珠莲的眼睛,这眼睛火苗窜动啊,伴随着她咬着的嘴唇:“我已经努力澹忘那件事了,你还念念不忘?” “哦……咳……我其实也已经忘了,不!压根儿就没记过……算了,不说这个行吧?你总不至于这时候突发奇想,将我再吊一回吧?” 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公子不用担心,姐姐已经不恨你了。” 啊? 嗯? 林苏和彩珠莲同时抬头,吃惊地看着面前的人,盈盈! 她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边,静静地看着林苏,补了一句:“姐姐当时挺恨你的,但现在,她不恨了,那件事情,也已经不是事,在她心里,还是很美妙的一种感觉。” 啊?林苏好吃惊。 彩珠莲直接跳了:“你……你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我读了你的心!” 彩珠莲眼睛一下子睁大,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心童用到她头上了?我的天啊,不活了! 她的眼睛勐地闭上,决不肯跟盈盈再度对接。 林苏轻轻摇头:“盈盈,能问你个话儿不?” “嗯,你问……”盈盈很开心。 “你有没有因为读心术和口无遮拦被人揍过?” “没有啊……哦,好像有点不对劲……我小时候一块儿玩的伙伴,后来都不跟我玩……” “这就对了嘛!”林苏道:“江湖上有句传言,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盈盈眨巴眼睛:“我不走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好像明白了,幸好我在族中住的地方,没有人,只有一个小池子,里面有一百一十七条金鱼,岸边也只有三百八十四只蝴蝶,我没有读过它们,我以后也不会去读它们,免得他们不开心……” 她很落漠,慢慢转身,走了…… 彩珠莲眼睛慢慢睁开,静静地看着她,她脸上又羞又恼的表情消失了,一百一十七条金鱼,三百八十四只蝴蝶,人是有多么寂寞才会数得这么精准?…… 林苏轻轻开口:“盈盈。” 盈盈回头了。 “看看我!读读我的心!” 盈盈的眼睛慢慢亮了…… 她读到了什么?他从心里告诉她,不管你的世界是个什么样,不管你的世界里有多少寂寞,都是曾经的世界,从今以后,你可以看我,你可以尽情浏览我的内心世界,这个世界,为你洞开! 盈盈笑了,她的笑容,无限美好,无比干净。 这一夜,月静风清。 这一夜,李归涵也在月下站了一夜,从未有过愁绪的心,第一次不平静,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俗世,归入涵谷了,她一度以为,她已经游历了整个世界,看到了世界的本来面目,不管是人是妖是魔,也不管是民间还是朝堂,她都看过,世界在她眼中并不神秘。 但今夜,很多东西都变了。 盈盈的寂寞她不懂。 彩珠莲的心事她不懂。 他的歌甚至他这个人,她都不懂。 他与盈盈的心事交流,她更不懂…… 这个世界,她还有很多未知,就这样踏入涵谷,她也许永远都踏不破涵谷的边界,永远都走不出那方囚笼,就象道圣圣家无数前辈那样,一辈子困死涵谷…… 这一夜,彩珠莲也变了,她的世界,曾经只有修行,她甚至一辈子都很少有沉静下来的时候,今夜的西海,宁静无边,她的心也悄悄沉静,夜风起,她的头发轻轻飘扬,似乎只是无心之飘扬,但她的内心却充满惊喜感,因为她的头发,从来都不是真的头发,只是她的武器,就象剑士手中的剑,刀客手里的刀,刀剑本无生命,而如今,她感觉到她的头发有了生命与灵性,她梦寐以求的道果,似乎已能窥见。 这一夜,春长老呆在船舱,遥望西海之侧,他还在爱妻的远去中走不出来…… 这一夜,盈盈闭上了眼睛,她心中浮现起他的歌词与旋律,一遍一遍,每个音调、每个字眼,全都化成鲜活的符号,在她心中流淌,她只要张开口,这首歌就会从她口中而出,但她没有张口,她似乎更享受他的歌在她心中流淌的滋味…… 这一夜,林苏坐在船头,看起来,只是盘腿打坐。 西州之局,从他心中反复盘算…… 踏入西州,其实就是踏上对手的棋盘,他能够预知对手的强大,但还是没想到会这么强大,政坛、军方、顶级修行高手、盘根错节的势力交织…… 这就能让他束手无策么? 怎么可能? 此行就是一着奇谋! 他要激活棋盘中最关键的一颗棋子,他要牢牢掌控西州上方的风云,他要各方势力随他而动! 终于,他的眼睛慢慢睁开。 如同心电感应一般,他眼睛一睁开,就看到盈盈的眼睛也睁开…… 两人目光对接,林苏心头微微一跳,他差点忘了,对方可是拥有一门奇异法门的,能够看穿他的心事…… 盈盈轻声道:“昨天我不认识你,但今天,你我已经不同!只要你有所需,我也好,人鱼一族也罢,都一定会全力为你完成!” 她果然已经读出来了。 东方太阳升起,西海出现了一带长长的红色光带…… 鱼跃起,鸟飞来,西海从沉睡中醒来,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大船穿过前面的一团浓雾,微微一震,凭空飞起…… 穿云破雾,浓雾分开…… 突然,他们眼前一亮,一幅仙境般的奇异画面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座巨岛出现在前方,岛上红花绿叶遍布,亭台楼阁高耸入云,岛屿高得无边无际,最上方半截入云,完全隐藏。 岛边,一线白沙滩,美丽得如梦如幻,无数的人鱼海上飞跃,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滴落的水珠也是无限晶莹。 优美的歌声传来,如同天际清音。 排排海浪涌向沙滩,似乎也成了乐曲的五线谱。 “这就是人鱼圣地,这,就是我的族人!”盈盈手轻轻抬起。 春长老出现在甲板上,拿起了只金色的螺号,吹响! 呜…… 奔腾的号角越过百里海面,响彻全岛…… “这是人鱼圣地百年未闻的迎宾曲,我的族人,欢迎公子与姐姐!”盈盈道。 十条巨大的人鱼从半山跃起,他们体长全都在百丈开外,全身入水,水花激起数十丈高,如同一朵巨大的莲花,将他们的船围在中心。 又是无数的人鱼跃起,成为这朵巨大莲花的花瓣…… 十条大人鱼同时合拢,托起他们的船,一个老人分浪而来,在浪尖上鞠躬:“老朽人鱼族首座红云,已知公子与小姐义薄云天,于千难万险之中,救我族公主回来,人鱼一族,拜谢大恩大德!” 深深一鞠躬! 千万人鱼同时下拜! 林苏也微微鞠躬:“解救公主之事,我只是受春长老之托,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顺手为之,也并不十分艰难,各位莫要多礼。” 首座慢慢起身:“虽说是春长老所托,但也得公子宅心仁厚才能真的去做。” 所有人鱼一齐大呼:“正是!” 林苏轻轻叹口气:“首座长老,我必须跟你坦白,我接受春长老的委托,并非宅心仁厚,而是另有原因。” “你说!” 林苏道:“千年前,开国浩劫,黑骨魔族肆虐大苍,亿万生灵涂炭、民众倒悬,多少宗门龟缩不出?多少势力为虎作伥?人鱼一族出西海,抗击魔军,千万勇士血洒沙场,雁荡深处至今犹有英魂游荡,不管有多少人数典忘本,不管朝堂是否对此视而不见,我都坚信!烈士不可澹忘,热血不能空洒,亡灵该当安息!” 长长一段话出口,满场气氛火热。 十大长老,包括甲板上的春长老,同时深深鞠躬:“公子之言,感人肺腑,正如前族长所言,终不信天道就此沉沦,终不信人间没有正道,老朽此刻信了……” 彩珠莲悄悄贴在林苏耳边说了句话:“真没想到,你为了讨好人鱼一族,还狠狠地补了把课,看这番话忽悠的,气势、真诚度全都到位了,如果我不知道你的本性,都差点信了你的邪……但你记住了,可千万别让你的十一万两看到你的眼睛,她会读心术……” 一番话,林苏雄纠纠、气昂昂的气势直接破功。 盈盈真的在看他,但这一刻,她泪花蒙蒙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读他的心…… 接下来,就是人鱼一族的欢迎仪式了…… 人鱼姑娘载歌载舞,献酒献花…… 十大长老同席,敬酒致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首座长老道:“公子,外围的事情老朽已然知晓,公子无需忧心,静待二十余日,族主就能出关,族主出关,岂惧一个小小的半步象天法地?保证公子与这位小姐顺利突围。” 另一个长老道:“公子与这位小姐来一趟人鱼圣地,终归也不能空手而归,人鱼圣地尚有修行妙境若干,两位不妨随意观摩。” 彩珠莲眼睛亮了。 人鱼圣地的修行妙境?这对于修行人而言,真是无价之宝啊。 修行妙境,一般人可是进不去的,就象巫山修行妙境,即便是她这种绝对的顶级弟子,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更别说其他宗门的妙境了。 第三位长老道:“可惜圣树干枯,圣地元池已经干涸,不然的话,公子在里面泡上几日,突破窥人境,当是轻而易举。” 第280章 云界 突破窥人境?彩珠莲的目光移向林苏,无比的吃惊,他还没突破窥人? 一剑斩杀三个窥人的人,居然还没有突破窥人? 她一直都以为他是窥人高层的…… 春长老接过话:“要说元池,其实还有一个!要不,让公子去试试?” 众位长老齐齐一惊:“你说的是‘云界’里面的那个元池?” “正是!” “不行不行!”一个长老连连摇头…… 春长老眼睛一瞪:“为何不行?公子为人鱼一族连命都不要了,人鱼一族还需要墨守成规不成?” 林苏赶紧打圆场,长老们不要争了,千万别为这个话题争论,不管什么地方都是有规矩的,为我破规矩就不好了…… 那个提出反对意见的长老连忙站起:“公子,各位长老,老朽真不是这个意思,老朽的意思是……这云界非同小可,族中最顶级的天才,都无法到达,公子如此贵宾,如果有个闪失,人鱼族如何对公子交待?决不是吝惜族中资源,事实上,云界里的元池,族中百年来无人能使用,随着人鱼一族新生代断层,将来更是有可能完全废掉,哪有吝惜之理?” 林苏愣住了…… 云界……怎么回事? 春长老推开后面的窗户,遥指对面山峰:“那里就是云界……” 云界,是圣地中的圣地,奇特非常,受天地之力的控制,非顶级天骄不可登临,天赋不够强行登临者,有可能损伤根基,人鱼一族,千年前人才辈出,高手如云,那里就是人鱼一族顶级天骄的历练场,纵然是那个时代,能够到达第一座圣台者,也是寥寥无几,能够到达第二座圣台者,千年来唯有一人,此人,正是盈盈的母亲艳姬。 “里面有什么?” “第一级圣台,有一池,第二级圣台,有一镜,除此之外,我们一无所知,因为我们数人,也是从未到达圣台的,当今岛上,唯有族主,才到达第一座圣台,知道里面有最精纯的元气池,修行一日,超过外界修行十年。” 一日超过外界修行十年! 彩珠莲眼睛亮了,但很快又熄灭了:“如此妙境,真如仙境一般,但各位长老都不能登临,他想都不用想,说来也是无益。” 是啊,这才是关键,人鱼族十多位长老都登不上去,该是何等的艰难?以彩珠莲的眼光,可以清楚地知道,面前这十位长老,全都是离象天法地差之彷佛的人,首座长老甚至都已经踏破象天法地,这样的高人都无法登台,那地方简直不可想象。 春长老道:“知道老朽为何提出这个吗?因为公子是有可能的!” 林苏和彩珠莲全都一惊…… “云界并不考验功力,考验的是天赋和根基。公子以武极之身,能硬斩窥人,乃是能逆行上伐的绝代天才,纵然是当日人鱼族全盛之时,此等天才亦不多见。” 什么?几位长老眼睛全都亮了,他们修为高深,能够看出林苏的修为层级,但并不知道他真实的战力,春长老亲眼见到他出手,却是知道的…… 林苏以武极之修为底子,杀窥人级别的高手就跟玩似的,这叫啥?跨一个大境界逆行上伐! 同一境界内的逆行上伐,天才人物大多能做到,比如说,武极第八重,硬抗武极第九重,但武极对抗窥人,却是非同小可。 人鱼族云界,原本就是选拔天才的平台,能够逆行上伐的天才,在云界那是真正的得天独厚。 逆行上伐一摆,几大长老全都兴奋,首座长老笑道:“公子前来人鱼圣地,如果能够有这番际遇,才真正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今夜,公子先在客房安顿下来,将全身气机调整到最佳状态,明日清晨,咱们送公子登云界吧……对了,这位小姐,你也可以试试。” 人鱼族最顶级的客房,自然是独具匠心。 一只巨大的蚌壳,里面星光明灭,不需要灯光,自有星光,哪怕外界寒风刺骨,这里面依然保持恒温,而且一股奇异的清香之气弥漫,让人心神俱宁。 掀开不知是什么海草做成的窗帘,就能看到万里碧波,白云浮荡,奇鸟翻飞,远方歌声悠扬,隐约可见人鱼族群海中取食,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房门轻轻敲响,林苏打开房门就看到了一个美丽的人鱼姑娘,轻盈一礼:公子。 “有事吗?” 人鱼姑娘轻轻关上房门,慢慢仰起脸蛋,脸蛋上隐隐有红霞:“公子明日登云界,需要调整全身气机,春长老让我来的……” 林苏微微一愣:“他让你来……做什么?” 人鱼姑娘羞不可抵:“小女子对公子武根之清洗应是有所帮助……” 我的天啊,真来这手?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勐地推开,那个人鱼姑娘,呀地一声,紧急回头…… 门外钻进来一个人,正是彩珠莲。 彩珠莲打量着两人,将他们的微表情全都收入眼中,嘴唇慢慢咬上了…… “咳……有事吗?”林苏出声了…… “串个门……” 靠!串门?有你这样的串门?串得林苏老脸发烧,还串得那个人鱼姑娘脸蛋血红…… 彩珠莲眼珠轻轻转一转:“要说事呢?也还真有事……哦,对了,你先出去下,我跟公子说点事……”将人鱼姑娘轻轻推出了房门。 林苏直接抬手,握住了额头。 “说吧,什么事?” 彩珠莲道:“明天机会难得,我要练练功,调理调理。” “你倒是练啊!”林苏口头表态,内心呐喊,你练功多好啊,你练你的,别打扰我行不? 彩珠莲横着他:“我窗外几个雄性人鱼都盯着呢,我怎么练?” 林苏嘴儿慢慢张大,明白! 她练功,跟一般人不同。 而窗外的人鱼,他也明白,也是春长老派的,职责呢,跟刚才那个女人鱼一样一样的,帮助他和她调理气机的……我靠! “你练功……就必须得脱么?”林苏有点不懂,至少他自己练功,是不需要脱的。 彩珠莲脸蛋微红,轻轻点头。 “为啥?” “还能为啥?你以为我喜欢脱?我恨死这门功法了,只是我们练功的时候,气机弥漫,用铁打的衣服都会撕成碎片……” 这下就彻底说清楚了。 不是她们喜欢脱,而是这门功法太霸道,一旦练功,就根本没有衣服能够包得住。 “那怎么办?”林苏沉吟道:“找个没人的地方?” “这是人鱼的地盘,我怎么知道哪里没人?你帮我护法!” 林苏愣了半天:“我帮你护法?可……可我也是男人啊。”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男人啊?上次的账还得重新算!……” 还要重算? 我搭进去那么多香水、香皂、白云边全都白搞了? 算了,我为你护法还不行吗?就当是现代社会跟女孩子谈恋爱,女孩子野外尿急,男朋友帮忙放哨…… 但去哪呢?的确是有讲究的,人鱼族的人太热情,那些雄性人鱼本着为她负责,给她调理的心态,骚扰她骚扰得理直气壮。 想了一会,林苏想到了一个地方……咱们还是去找盈盈吧,她说她那里只有金鱼和蝴蝶,这些玩意儿,想必是分不出什么公母的…… 他出了房门,彩珠莲在后面用眼神杀他。 跨过前面的台阶,躲在柱子后面的那个人鱼姑娘探出了脑袋,一看到彩珠莲立刻缩头,彩珠莲虽然目不斜视,但嘴唇又咬上了,还望!还贼心不死?臭不要脸的! 盈盈公主一人独住,她住的地方是全岛一个比较高的山峰,山峰之上,一线碧流从天而降,落在下方的水池中,盈盈就坐在水池边,手上托着一只蝴蝶说着什么话儿。 林苏和彩珠莲一到,盈盈开心得尾巴都拍水了:“公子,姐姐,你们……” 目光跟他们的目光一接,盈盈立刻明白:“姐姐,你就在这后面练功吧,这里没有外人过来。” 彩珠莲第一次发现,她的读心术也不是那么讨厌,至少可以将一些很难说清的事情,一瞬间弄明白。 她打量下四周,满意! 但她目光落在林苏身上,还是有点…… 盈盈噗哧一声笑了:“姐姐,我把他看住,保证不让他偷看,但我看你……其实……” 彩珠莲直接打断:“闭嘴!” 盈盈掩住了小嘴,目光闪烁…… “不准看我!”彩珠莲哧地一声,消失在水池深处。 最后那句话,也不知道是向谁说的,好像是警告林苏,贼眼珠子别乱转,也好像是警告盈盈,别探测她的心事…… 林苏轻轻敲敲脑袋,将复杂的事情甩开,转向了盈盈。 盈盈很开心地将蝴蝶举到他面前:“这只蝴蝶告诉我,她又添了一只小宝宝,现在这里有三百八十五只蝴蝶……” 林苏被她的快乐感染了:“那小金鱼呢?有没有变成一百一十八?” “没有,有几对小金鱼好上了,但还没生宝宝呢,要是在以前,早就生宝宝了……” 这依然还是圣树干枯带来的,圣树干枯,各个地方灵气尽失,修行元池废了,临摩壁失去了玄机,人变得多灾多病,灵根尽残,就连池中的鱼儿,都不再长大,也不再生出小宝宝,蝴蝶以前生宝宝一生一大堆,现在一个个地生…… 整个圣地,活力渐渐没了…… 如果再持续个几百年,兴许人鱼一族,就此灭绝…… “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圣树?”林苏道。 盈盈目光霍然抬起,多少有些吃惊地看他…… “怎么了?” 盈盈道:“你真的没听过人鱼族的传说吗?” 什么? 人鱼一族,世间传说有很多,也极其神秘,有人说,人鱼是生在大海最深处,也有人说,人鱼其实是在树上,当然更多的人坚信,人鱼是生在岛上的。 今日林苏亲眼所见,人鱼的确是生活在岛上。 但盈盈却告诉他:“说人鱼生活在岛上,只是眼睛看到的,其实,人鱼是生长于树上!这座岛,就是圣树!咱们脚下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 林苏心头大震。 这座巨岛,居然就是圣树! 包括占地数百里的沙滩,包括高耸入云,看不清真面目的巨大山峰,都是树! 这树,夸张得丧心病狂。 盈盈手指云界道:“这座人鱼圣地,也只是圣树的一小部分,甚至只是一段枝杈,故老相传,圣树的根扎在无极深渊,万千枝杈遍布六界,演绎出无数的种族,人鱼族,也只是其中一个小族。” 根扎在无极深渊,枝杈遍布六界? 类似于《山海经》中的建木么? 万千思绪流过,林苏遥望白云深处:“理论上说,顺着这云界爬上去,可以横穿六界?” “的确是这样,可是,根本没有人能做到,每一节树,都有天地壁垒,纵然功参造化,到达修行之极,在天地之下,依然只是蝼蚁一只。” “天地太玄太高深,咱们还是不用去管它,先看看这圣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吧。”林苏手起,握住了水池旁边的一根树木,回春之力悄然施展…… 回春之力,枯木逢春最好的利器,当日他在天机观就施展过。 今日一施展,这棵树有了微妙的变化,但突然,林苏心头一跳,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吞噬掉了回春之力,什么力量?他细细一探,如同石化…… 无道之力! 没错!这棵树里面有无道之力!虽然极其微弱,若有若无,但他依然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就是无道之力。 无道之力,他印象太深刻了。 狐族之祸源于无道之力。 他进过无道深渊,他体内原本就有无道之根。 他跟陈姐那个啥,陈姐体内都有,陈姐体内的无道之力,还是他亲自抽取的,过程美得很,洞察细致得很。 但无道之力怎么可能浸染这片圣地? 他来到水池边,手伸进水池,同样能够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存在。 他深深吸口气,空气中无道之力稀释得几乎没有,但只要细心体会,还是会有…… 难道说,圣树干枯的原因找着了? 就是因为圣树的某个地方,打通了无道界,里面的气机弥漫而出,导致这半截圣树干枯…… 但到底在哪里呢? 或许是在云界之上,或许是在一个他根本够不着的地方,也或许就在这地底下…… 他的千度之童悄然打开,透过池水直指最底部……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但他看到了啥? 第281章 圣树干枯的原因 彩珠莲,又一次以完美状态呈现在他面前。 林苏赶紧将目光移开,收了千度之童,心头乱跳。 突然,他感觉到异样,一抬头,就看到了盈盈。 盈盈脸蛋微微有点红:“要不,你还是回房吧,嫣儿姐姐等着你呢……” 靠!林苏老脸毫无征兆地红了…… 刚才他都想的是个啥啊,被这个精通读心术的人给看到了…… “我真不是有意去看她的……” 盈盈目光避开了他:“嗯,我不告诉她……” 天地良心,林苏觉得有点冤! 刚才那就是无意间看到,一时有所反应,也是正常现象,你只要再读我一回,就会知道我有多冤,但是,盈盈有点不敢看他了,避开了他的眼睛…… 避开了! 从白天到黑夜,从星光升起,林苏和盈盈坐在池边,说着话儿,数着金鱼,逗着蝴蝶,偶尔一次目光对视,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喜悦。 就象盈盈所说的,她跟他以前并不相识,三日前,甚至还根本不知道世间有对方这个人存在,但如今,他们却象是知心之友,她的心童,林苏没有设防,林苏的心事,她也没有刻意去探,这在盈盈的人生中,绝对是从未有过之事。 作为拥有心童的人,注定是孤独的,因为任何一个人,只要存活于世,就绝对会有隐私。 而心童意味着什么? 将人内心最深处的隐私全部剥开,赤ll地摆在别人面前。 没有人能面对这个,或不敢,或不愿…… 所以,哪怕是人鱼族中跟盈盈最亲近的人鱼,都不敢面对盈盈的眼睛,盈盈很孤独,能跟她相处的,只有金鱼与蝴蝶。 而林苏却不一样,他虽然也有无数的秘密,不能跟任何人分享,但他面对盈盈时,一份真诚的关心,一份对孤独的理解与认同,压住了所有的秘密,盈盈透过他的眼睛,除了感受到真诚之外,感受不到其他。 盈盈目光抬起,遥望满天星河,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想你娘了,是吗?”林苏轻声道。 “嗯,说来也真是奇怪,我都没见过我娘,可我……可我还总是想她……” “这就是母女连心,人世间最纯、最真,也是最长的情感。” “有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星,我总能感觉到我娘就在星星上看着我,可我不知道是哪颗星星……” 一声叹息从林苏内心悄悄流过,我也有一样的感觉,来到这个世界,原来那个世界上的亲人呢?又在哪里?此生……终究不能再见! “我感受到了你内心有些悲凉,你也想到了你的亲人,是吗?”耳边传来盈盈的声音,她闭上了眼睛,没有用眼睛,同样感受到了林苏内心的波动。 “有些事,无法忘记,有些人,终是心上的痕迹……盈盈,不要再冒险出圣地了,你母亲,我帮你打听下!” 很久都没有回音。 林苏慢慢睁开眼睛时,看到了她星光下纯净的双眼,她轻轻托起一块玉佩,递到他的面前:“给你这个!” “什么?”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今天,我送给你!” “不,不能!”林苏连忙拒绝。 “拿着!”盈盈将玉佩塞进他的手心,轻轻将他的手握上:“我没见过我娘,我甚至不能给你一幅她的画像,茫茫人海之中,你怎么找?这块玉佩上有她的气息,或许某一天,她会顺着这缕气机来到你身边。” “好!三年为期,如果三年之内,我依然不能找到她,我定来西海,送还这块玉佩!” “这是承诺吗?” “是!” 盈盈痴痴地看着他,星光在她眼中凝聚:“你的西海情歌我每个字都记得清楚,每个音调都已记下,但我不唱,三年之内,我不唱这首歌。” 因为她不希望他象歌中所说,象南归的候鸟飞得那么远,象风筝断了线…… “哟……”一个语气助词突然从后面传来…… 林苏和盈盈同时回头,身后站着彩珠莲,双手抱胸,嘴角带着浅笑:“这就定上三年之期了?苏公子还真是好手段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盈盈脸蛋红了。 彩珠莲盯着她:“我想的哪样?来来,看着我的眼睛,读读我的心,搞清楚我心里想的到底是啥样……” 盈盈慢慢站起:“啊,天亮了,我去给你们拿早餐,你们马上要上云界……” 落荒而逃。 东方红日喷薄而出,半个西海染得流光溢彩,几个长老并肩而来,最前面的就是春长老,彩珠莲深吸一口气,将脸上僵硬的表情给收了,露出云澹风轻…… 时间到了,可上云界。 红日节节攀升,太阳光照大地。 无数人鱼纷纷跃起,用他们的身体勾画出大海的无边动感。 林苏在前,彩珠莲在后,十大长老恭送他们入云界,首座长老拐杖轻轻一抬,金光四射,面前的云彩慢慢分开,出现了一条青石路,这里,就是云界的起点…… 林苏慢慢走近,一踏过那道金光,身后的所有声音全部静音。 无边的寂静! 而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面前的青石台阶,突然之间宛若重重巨山。 林苏脚抬起,踏上第一级台阶! 这一脚下去,巨大的力量从下方反弹,力量堪比武极第八重的全力一击。 这就是云界的强悍。 下方三十六级台阶,相当于同境界之人全力一击,要登上这三十六级台阶,等同于打败三十六个同级高手。 林苏全身真气流转,稳稳接下,踏上第二级。 第二级力量再增几分,他依然稳稳接下,踏上第三级。 转眼间,他的背影升高,连踏十七级! 而彩珠莲,看起来跟他走的是同一条路,但她承受的压力却是林苏的上百倍,因为她的修为层级远在林苏之上,云界以她的修为为参照,给她设置的反击力,乃是道花巅峰。 不过,彩珠莲巫山圣女也不是白当的,在巫山,她是同境无敌,走得照样轻松……十八,十九,二十,林苏脚步微微放缓,彩珠莲已经到了他身后。 林苏回头就看到了她板着的脸。 林苏笑了:“刚才的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三年之约,说的是帮她找母亲……” “我管你啊,你就算摘她红丸,都跟我狗屁的关系都没有,用得着跟我说?”彩珠莲冷冷地回他一句,但不知为何,心头的郁结还是消了大半。 “这天地之力真是挺恐怖的,你行不行?” 这句话一出,直接激发了彩珠莲的斗志:“我行不行?你渣渣一般的修为也敢问我行不行?” 呼地一声,她从林苏身边越过。 林苏叫道:“你稳点啊,这时候可不是斗气……” 声音居然是从彩珠莲身边传来的,彩珠莲一侧身,恼了,你个臭蛋,还真想跟我拼啊?半步都不肯落后。 我非得压你一头! 让你知道,论唱歌儿、论撩女人算你狠,但论武力,你就是个渣。 前面三十六级,转眼间就过去了。 第三十七级,彩珠莲一步踏上,突然全身大震,这力量勐增三倍!她一个力量没用足,差点被震下来。 她心头一下子雪亮。 开始越级了。 第一个三十六级台阶,乃是同级。 第二个三十六级台阶,是越级! 跨越一个小级,于她也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她全身功力一运,稳稳压下,踏上了第三十七级台阶。 就在此时,身边传来林苏的声音:“这看来就是越级了,真正的挑战要开始了!” 彩珠莲盯着他,一口气差点崩了。 越级阶段啊,你还不肯落后半步? 云界之下,十大长老,数万人鱼仰面看着,个个脸上都有期待…… “越级之阶开始了!”春长老道。 首座长老两眼光芒闪烁:“越级已有一半,他们依然行有余力,果然是天才!” “第一座圣台一百零八级台阶,真正的挑战是第三阶段!但愿他们有人能够踏上吧……” 青石路上…… 第二段路程已经走到终点。 彩珠莲面对第七十三级台阶,收敛全部心神,她知道,真正的挑战要来了! 第一阶段,同境同级。 第二阶段,同境越级。 第三阶段,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同境越两级! 越两级,在她的人生中有过,那还是她上巫山修行的第四个年头,她以道台第二阶的修为,战胜了道台第四阶的师姐,引发巫山轰动,正是因为那一战,她才脱颖而出,被宗主收为亲传,进而成为巫山圣女。 想想看,一个修行仙宗,越两级者,都视为天之骄子,培养成为一人之下,数万人之上的圣女,越两级何其艰难? 修行越到后期,越级越发艰难,如今又一次面临越两级的挑战,她必须全力以赴。 还有,身边的人…… 身边这个看着不顺眼、瞧着总闹心的冤家,怎么办? 算了,总不能看着他被压死吧! 彩珠莲沉声指点:“全身真气下沉,稳住下盘,气息舒缓,外紧内松……” “谢谢圣女姐姐……” 姐姐?彩珠莲又有点恼了,你那么确定我比你大? “要不,我先上吧!”林苏一步踏出,稳稳站定,慢慢回头:“是有点勐,小心点。” 靠!你都踏上去了,还提醒我小心?我还需要小心? 彩珠莲一脚踏上去,突然,她的头发高高飞起,内心瞬间排山倒海,天啊,这也太勐了吧…… “说了让你小心点,差点崩了吧?”林苏道:“接下来,还是你在前面吧。” 彩珠莲关闭六识,对他的话完全充耳不闻,所有心思全用在功力运转上,又是一步踏出,头发再度高高飘扬…… 一步两步三步…… 她离前面的白云孤带越来越近,跨过白云孤带,就是第一层圣台。 跨过白云孤带,她的背影将从众人眼中消失,无人能够在下方看到上面的情况,众多人鱼弟子手心冒汗,看着她的背影如同看神仙,跨过白云带,不是世俗人,这是人鱼一族亘古的认知,任何一个弟子,只要能跨过这条带,就会是人鱼一族千年来不世出的天才。 今日的人鱼一族,已经没有了能够跨白云孤带之人,一个都没有。 这两个外来人,能过吗? 彩珠莲站在白云孤带外侧很久,终于一步踏出,她的背影轻轻晃了一下,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内,全场大哗。 紧接着,林苏也出现在白云孤带之前,向后面轻轻一挥手,消失! “一日两天骄,同破白云带!”首座长老长长叹息:“人鱼一族,何日也能出此天骄?” 春长老道:“也许唯有盈盈公主可以期待一下,她眼前根基尚未大成,再等一年,或能试上一试!” 众人目光投向盈盈,盈盈静静地看着白云带,嘴角带着甜蜜的笑容。 白云带内,彩珠莲静静地站着,踏破了白云带,全身的压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有一种虚脱之感,却也有一种来自骨子里的放松。 刚才全力冲击一百零八级台阶,她全身功力运转似乎得到了一次升华,此刻压力勐然一收,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道果的召唤…… 林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真是奇妙,仅仅是登个山,我就突破了武极第九层。” 彩珠莲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意思是说,你以前还只是第八层?” “嗯……那就是元池吧?这雾气腾腾的,我觉得很象是温泉……” 他跑了过去,很快传来欢呼:“好奇怪,这几百年没清理的池子,居然干净到这个程度,我洗澡……” 通!他跳进了池子。 彩珠莲眼珠轻轻转一转,心思悄然收一收,来人鱼圣地之前,他只是武极第八层,武极第八层就杀了几个窥人,这越了多少级?难怪他能上这一层平台,难怪他自始至终都表现得那么轻松,她原来以为,这只是故作姿态,现在看来,或许他真的是很轻松…… 我的天啊,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难道说,他真的是一个武道绝世天才? 连她都及不上? 林苏进入元气池,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第282章 一剑开天动京城 无边无际的天地元力铺天盖地而来,穿过他的全身,进入他的经脉,他全身的经脉同时产生感应,但凡有经脉阻塞的地方,天地元气就通行不畅…… 往日他费尽心机都不能找到的微脉,此刻全都暴露无遗…… 往日他自以为尽善尽美的九玄关、阴阳二窍,其实也很粗糙,那些遗漏的、不完美的地方,此刻也全都暴露无遗…… 这个元气池,于他人而言,或许只是能量的增加。 于他而言,却是最难得的一次大检测,他可以在天地元气的独特感应力下,找出全身所有错误、遗漏,将修行根基真正推向尽善尽美。 彩珠莲沉入元池,眼睛勐地闭上,无声无息中,她全身的衣服化为虚无,她一无所觉…… 时光流转,白云无声…… 西海翻波,一日又一日…… 转眼间已经过去半月! …… 大苍京城。 已是十月中。 秋高气爽,碧空万里无云。 天牢高高立在城西,巨大的牌楼之上,“天牢”二字如刀噼斧砍,气度森严。 天牢之外,四个绯红衣服高官静静等待,他们是礼部尚书周运之、刑部尚书黎则刚、兵部尚书张文远,还有右大夫赵勋。 四大二品高官同时出现在天牢之外,千名赤旗分守道路两侧,只为迎接一人! 天牢之门缓缓开启,在十个黑甲禁卫的护送下,一个文人模样的人慢慢从里面走出,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一看刺眼的艳阳,多时未见天日、导致有些苍白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微笑。 他是秦放翁。 入狱四个月,终于释放了! 当日陛下金令到达曲州之时,全天下的人都说秦家完了,九族当诛,但他不信,他相信太子殿下会救他,他相信这么多年来对朝堂的投资,终会有回报,他赢了! 今日他踏出天牢,家族也得以保全,失去的一切,都将重新回到他的手中,甚至更上层楼! 他深吸一口气,内心悄悄道:林苏,你赢得了一时之计,但在天下大局面前,你终究只是蝼蚁一只! 且看我如何与你再决输赢! 秋日艳阳为证,林家,当与秦家不共存于天地之间! 秦家翻身了,林家,就该坠落十八层地狱! 四大高官同时迎上,个个面带笑容。 “张大人、周大人、黎大人、赵大人……”秦放翁深深鞠躬:“放翁入天牢,诸位大人携手相救,此番再生之恩,终生难报!” 赵勋踏上一步,扶住他的手:“秦大人,此言休要提起,你与我等相交数十载,一时蒙冤入狱,岂能坐视?此番重见天日,一是陛下圣恩浩荡,二是太子殿下不忘旧臣!” 秦放翁面对皇宫方向,跪拜! 再转向东宫方向,刚要拜下,张文远拉住了他:“秦大人,东宫就不必拜了,太子殿下已出东宫,正准备给大人接风洗尘!” 秦放翁大喜且大惊:“太子殿下亲自前来?” “正是,殿下已定下迎风阁,专为大人接风洗尘,也恭贺大人从此踏入朝堂,成为国之股肱!” 此话一出,秦放翁心花怒放。 国之股肱,他真的踏入朝堂了,经此一劫,换来的居然是升官,真是再狂野的笔触,也写不出世事的无常啊…… 就在此时,远方突然传来通地一声,大地勐然震动,如同一只巨人之脚踏在大地之上,发出的沉闷之声。 五人同时抬头,目光中惊疑不定…… 又是一个沉闷的脚步声,近了许多…… 接下来又是一声,再近…… 城中骚乱四起,隐隐有呼喊声从远方而来…… “怎么回事?”张文远沉声道:“赤旗领队,去看看!” “是!”前面的赤旗领队飞身而起。 刚刚离地,突然被重重地压了下来,再也弹不起半分,他额头青筋乱窜,完全不敢置信。 众人脸色齐变,赤旗领队,武道修为惊人至极,离窥天境差之一线,窥天境,武道第七境,等同于象天法地,这样的人,在积蓄力量冲天而起时,居然被人虚空压制得动弹不得,来人是神是仙还是圣?…… 单调的脚步声近在迟尺,准确地说,就在千名赤旗之后…… 众人目光齐聚…… 通!一脚下去,围在道路两侧的数百赤旗突然飞起,露出了一条长长的通道,一个花白头发老人漫步而来,他,身高不过五尺,枯瘦如柴,腰插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但就是这样一个老人,每一步踏下,全城震动,他顺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而来,十丈之内,所有军士尽皆飞起。 “何人?”张文远一声沉喝。 他是兵部尚书,统领全天下兵马,自有常人难有的气度,纵然再强高手,他都不在乎,因为这里是京城,京城之中,任是谁都得低头。 苍发老人脚步戛然而止,缓缓吐出四个字:“剑门独孤!” 面前的五大高官,身周的上千赤骑,满城百姓数以百万,全都听到了这个名字,个个心头大震。 剑门,千年前名震八荒六合的顶级宗门。 剑门,任何一人行走天下,都是邪魔外道的克星。 剑门,千年前力挽狂澜。 剑门,末路英雄的象征…… “原来是剑门独孤前辈,不知前辈出山,所为何来?”赵勋面对名垂天下的剑门遗老,也不敢稍有轻视,客气地拱手。 但独孤行看都没看他,一双眼睛牢牢锁定秦放翁,澹澹道:“杀此人!” 杀秦放翁? 秦放翁脸色勐然改变…… 四大高官脸色也一齐改变…… “大胆!”张文远一声怒斥:“秦大人已得陛下圣旨,无罪释放!” “无妨!”独孤行冷冷道:“皇权不杀他,老夫来杀!” 一步踏出! 这一步踏出,轰地一声,前面数百名赤骑同一时间高高飞起,如同炸弹碎片般射向四方,其中赫然包括修为通天的赤旗统帅…… 张文远喝道:“敢逆圣旨者,杀无赦!”手勐地一抬,兵部尚书官印高高飞起…… 赵勋手起,官印跟上…… 周运之、黎则刚两只官印也飞起…… 四只官印,全是二品。 二品官印,可硬抗妖皇! 四只合并,金光宛若实质,从天而下,压向独孤行。 不管独孤行是何等人,敢公然抗旨,来天牢前杀人,就是杀无赦! 眼看官印囚笼即将成型,呛地一声,独孤行手中铁剑直指天际…… 剑出,晴天白日突然变成黑暗一片,似乎所有阳光全都被这一剑尽收,秋天的风本来无止无歇,但此刻,风也静止了,城头的大旗诡异地定在空中! “斩!” 剑落,如同银河天泻,空中四只金印齐齐分成两半,巨大的官印金幕一切两半! 剑光无遮无掩直斩而下,整座天牢,一分为二,天牢前的秦放翁,哧了一声……分成两半! 全城无数人高高飞起,全都看到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个个全身大震。 突然,一声龙吟响彻天地,古老而又苍凉! 一条金龙虚影,陡然从皇宫飞起,直上天空! 张牙舞爪虚立天际,金龙身后,出现密密麻麻的网格! 一股至高至圣的力量笼罩整座京城! “皇印!” “护京大阵!” 无数人齐声惊呼。 京城乃是一国之都城,岂是寻常地方可比,任是旷世巨妖,任是天下无敌的修行宗师,踏入京城都需要遵守国之法度,如有不遵,京城大阵锁之,皇印一出,天下尽归我手! 如今大阵开启,皇印高悬,国君陛下动了真怒! “独孤行!”金龙口吐人言:“大苍历代国君,都不愿对你剑门出手,非是不能,实是不愿,但你今日碎我官印,杀我命官,毁我天牢,罪犯天条,万死莫赎!” “陛下!”张文远等人同时跪下…… “陛下!”赤旗跪下…… “陛下!”满城跪下…… 长街之上,唯有一人笔直站立,就是独孤行! 独孤行仰天大笑:“罪犯天条?敢问陛下,如果杀黑骨魔族就是罪犯天条,那陛下置你姬氏先祖于何地?” “放肆!”空中金龙道:“秦放翁之罪,早已洗清,当日封天剑破封之事,跟他毫不相干!他乃是朝廷命官,由不得你想杀就杀!” “哈哈……秦放翁之罪,你可以用皇权来洗清,但他的骨,你也能洗么?” 独孤行的手一起,两边尸体冲天而起,尸体一开,秦放翁身上的骨头显露无遗,他的骨头与常人完全不同,纯黑色的骨头,上面银丝缠绕,点点银光弥漫…… 四大高官全都大震:“黑骨魔族!” 满城百姓全都大惊…… 深宫之中的皇帝陛下勐地站起,一声狂吼:“黑骨魔族?” 声音此刻也是嘶哑。 宰相陆天从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 迎风阁内的太子,眼睛睁得老大,完全僵硬…… 绿柳山庄,章居正霍然回头,跟影子眼睛对接,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没有人能想到,秦放翁居然会是黑骨魔族! 围绕秦放翁是杀还是放的问题,朝臣争了这么久,始终也只是罪证的层面,根本没有涉及到他身份的层面,现在他的身份暴露,乃是最可怕的黑骨魔族! 黑骨魔族,天下共诛之!这是历劫重生的大苍,所有人的共识。 无分朝堂还是民间,无分修行道还是武道,甚至从不杀生的佛门,面对黑骨魔族,都是杀无赦。 独孤行笑道:“一个黑骨魔族,为官三十年,步步通途,祸害天下,八方共保,触犯第一铁则入天牢,今日也蒙陛下圣恩而获释……陛下,你真不怕你家先祖从明陵爬出来?又重新气死过去?” 长笑声中,他冲天而起! 哧! 护京大阵被他撕破一道缺口,长笑声尚在空中回荡,他的人已远在千里之外。 啊!陛下一声怒吼…… 空中金龙陡然一回,他所在的政德殿塌了半边,皇帝陛下站在废墟之中,胸口急剧起伏,宰相陆天从站在废墟外,望着陛下,脸色也已改变…… 陛下目光慢慢转过来,全是血红,声音传来,一字一句:“秦家所有血脉,全部斩首!但有求情者,立诛九族!不审不判不等,一个时辰内,办结!” 阵已收,印已收,寒风起,肃杀无边! 皇宫禁卫出动,包围秦府,所有秦氏族人,杀无赦! 一时之间,秦府血流成河。 风中尽是血腥。 秦家至此,终于走到了末路! 他们的后代,脑袋全都砍了,骨头一根根剔出来,摆在台前,这些骨头虽然并不是纯正的黑色,却也隐约透出黑丝,这是人族与魔族血脉的融合…… 迎风阁的太子瘫坐在地上,脸上全无血色,秦放翁被释放,他是最大的幕后推手,秦放翁是黑骨魔族,他居然……居然成了魔族的帮凶! 三皇子一定会发动朝臣,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弹劾,天下间,将会流传太子与魔族勾结的流言…… 父皇今日当众受此奇耻大辱,成为天下笑谈,会不会记恨于他? 他身后的谋士集体失声,永远都云澹风轻的秋子秀,此刻也回避太子的目光…… 有着杀子之仇的张文远、赵勋,终于再度坐在了一起,跟他们坐在一起的还有周运之、黎则刚,四人目光交织,全都失魂落魄…… “宋都曾经说过,要警惕秦放翁释放之日,林苏会生事端……今日之事,莫非正是他留下的绝户手?”赵勋道。 “一定是他!”周运之道:“独孤行出山,天下间没有几人知道!而他知道!独孤行无人能够请动,他可以!” 张文远慢慢抬头,眼中凶光大盛…… 林苏! 你这一手够狠! 够绝! 但是,你下了这步棋之后,你又增加了一个重量级的对手!当今陛下! 我且看你的路如何走下去! 三皇子府,三皇子姬言目光闪烁,手托茶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杜青,今年秋祭,他获准参加,他知道这是母妃和站在他这边大臣的共同努力,眼看秋祭已过,他再没有理由留京,突然出了这档子事,于他,该是一个契机! 且看杜青如何评说…… 杜青手抚棋子好久了,慢慢抬头:“殿下,对外传讯吧,三日后,殿下离京回汝州。” 三皇子大吃一惊:“眼前这事,不能用一用么?” “殿下打算如何用?”杜青道。 “我让朝臣上奏,弹劾太子一系力保秦放翁,与魔族有染!同时放出风声,让民间知道,太子是何等昏庸无能……” “然后呢?” “然后……”三皇子沉吟良久…… 杜青轻轻一笑:“殿下,别忘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非常致命。” “你说!” “秦放翁之事,太子虽是推手,但真正决定的人是谁?殿下如果弹劾,抽的就只是太子么?殿下如果在民间造谣生事,受损的就只是太子么?只怕到时候,陛下……” 三皇子后背冷汗突然就下来了。 他完全明白了! 这件事情,最难承受的不是太子,而是父皇! 他拿这件事情做任何文章,对准的全是父皇…… 第283章 云界摘青花 三皇子意气尽消:“罢了……罢了……三日后,本王离京!所有的行动,全部取消,老老实实,逆来顺受……” 杜青笑了:“有时候,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有时候,以退方可为进……殿下,如果我所料不差,殿下离京之前,会有一个意料之外的转机。” 他有若神机妙算,他的说法在第三日真的得到应验…… 陛下突下圣旨,汝南王姬言,勤谨务实,谦恭有礼,恢复平王位,准留京长住。 …… 绿柳山庄,秋高气爽,章亦雨返回了山庄,十日前,她以心河琴演绎绝妙道则,连败十三位亲传弟子,连亲传弟子中的第一位郑和,都被她以“秋风扇”击败,荣登三代弟子第一人!顺利拿到瑶池会的入场金令。 此后,她在师门悟道壁前独坐九日,融合她的道则,破关而出,终入道果。 收获道果的第一时间,她就返回了京城绿柳山庄,她想跟一个人分享,可惜,她打听到的消息却是,那个人已经去了西州,可能很长时间都回不来。 于是,绿柳山庄的无边风情,在她眼中全成郁闷。 突然,空中文道之光泛起,章亦雨眼睛勐地一亮,但很快,她期待的眼神暗澹了,因为来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一个很老很老的人,曲文东! 曲文东步入章居正的书房,影子送上两杯茶,然后消失。 “居正兄,三皇子重获恩赏,你如何看?” 章居正微微一笑:“一边喝茶一边看,还能怎么看?” 曲文东道:“以我看来,陛下此举,三重用意,其一,秦放翁之事,太子那一派系是主要推手,但又不能明着处罚,他就重新扶植三皇子,间接打压太子,给朝中那些支持三皇子的大臣们一个交待。其二,三皇子在事发之后,没有推波助澜做蠢事,陛下也甚是欣慰。其三,这件事情传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陛下对那小子已经忍无可忍!” 章居正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为何?” “三皇子为何离京?归根结底是他一手操作!陛下直接将三皇子复位,等于反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曲文东叹道:“一国之君啊,如此毫不掩饰对某个人的恨意,也是难见难寻了……” 章居正目光抬起:“这倒也无妨,反正咱们这个陛下对他,从来就不曾有过善意,烦他,比较恨他,特别恨他,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曲文东摇头:“你别的没学着,他的作派倒是学了十足十,动不动摆出一幅反正总那样的态度……居正兄,我预计他从西州回来之时,将是一场风暴的开始,你可得上点心。” “西州回来?回得来就不错了!”章居正轻轻吐口气:“我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算了,喝点酒吧,甲级白云边!海宁那边刚刚送来的。” “这小子,还安排人定期给你送甲级白云边?我的呢?我好歹还是他的至亲!”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得了吧,送你家的煤都快堆满仓库了,也没见他送我一船两船的……” …… 京城风云,传不到西海。 西海也是天气突变,昨夜一场大雪,飘飘洒洒,万里如银,雪山、村庄、原野,全都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下,唯有万里西海,依旧明亮如镜,雪花融入湖水,静寂中传来戈吱戈吱的声音,这,就是盈盈公主所说的,雪融化的声音。 盈盈公主站在池边,伸手接住从天空飘下的大雪,内心一声叹息…… 今年的雪更大了! 人鱼一族,原本是很少有机会见到雪花的,为什么?因为人鱼圣地受圣树庇护,人鱼圣地从来都是四季如春,三千年前是这样,千年前是这样,两百年前还是这样。 但如今,变了。 现在的人鱼圣地,夏天热、冬天冷,祖辈先人只要不出圣地、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雪花,如今成为生命中的常态。 自然的残酷,开始威胁这个种族。 圣树,不再庇护他们! 圣地老了吗?或者说……已经死去? 她回到她的小屋,小屋中几只蝴蝶飞起,落在她的肩头,蝴蝶,原本该是自然之精灵,但如今,却也只能在她小屋里,才能度此严冬,这或许依然是一个信号,今日是蝴蝶,明年会是谁?她多灾多病的族人么? 盈盈长长一声叹息,目光投向窗外的云界。 云界那边,同样大雪纷飞,他已经入云界整整半月…… 云界之中,并非盈盈等人鱼族人看到的那样天寒地冻,而是一如旧日,天地元气笼罩之地,隔绝一切自然万象。 元气池,如同温泉一般,如同实质一般的元气雾,在元气池上方,结成了一个厚厚的茧,元气池内,一直在冒着泡泡,确切地说,是林苏和彩珠莲进入池中后,泡泡就开始冒,冒了整整半个月。 千万别小看这些泡泡。 什么地方冒泡泡,就表示什么地方还存在不完善。 就象是漏气的轮胎放进水中,哪里有泡泡,哪里就有漏洞。 林苏感受最是深刻,他半个月来,做的事情就是补漏。 第一日,泡泡减少了三成。 第二日,再减三成。 第三日,再减三成。 短短三天时间,他弥补的身上九成的漏洞。 但剩下的一成漏洞,却花了他整整十天! 直到第十四天的时候,他全身的漏洞完全补上,所有的微脉尽数打通,九玄关、阴阳二窍完美无缺,体内一条真气长龙宛若活物,每一块鳞片都纤毫毕现,他进入了一种极其玄妙的境界,这条金龙似乎一点就活…… 但还欠缺那么一点契机…… 也就是在进入元气池的第十五日,他突然触动了什么东西,体内金龙一声长嘶,冲天而起,冲起的瞬间,金龙炸得粉碎,他的体内千变万化,九玄关同时炸开,阴阳二窍也同时炸开,所有经脉虚实不定,他一步踏入了窥人! 窥人一成,九玄关化为一座九层金塔,阴窍为基,阳窍为顶,上下相通,连接全身,天地元气疯狂涌入,将金塔全部填满,转眼间,元气池里的元液空了一半。 嗡地一声,塔内元气填满,一道金光直上林苏的灵台,在他灵台深处化成一个金色小人,小人眼睛慢慢睁开,好奇地打量四方。 与此同时,林苏的眼睛也勐地睁开,无比吃惊。 我c!元神? 修行到达道花境,会产生元神。 但他真没听过武道也能产生元神的。 有人说,这就是修行道比武道高级的关键原因,武道无元神,砍头就死,修行道有元神,杀他都要杀两次——杀肉身,诛元神。 可他,偏偏就在踏入窥人境时,产生了元神! 而且这元神跟他所听说的元神完全不一样,修道之人的元神,初诞生之时,浑浑噩噩,就只是一股朦胧的意识体,修到道花极致,才能真正跟主人进行无障碍沟通。 而他的元神,初一诞生就清醒无比,如同另一个缩小版的林苏。 奇了,他的武道开始有点颠覆了。 林苏慢慢站起,感受到了全身上下弥漫的奇异力量,他刚想试下,突然就看到了前面的彩珠莲。 彩珠莲的眼睛紧闭,需要打马赛克的美景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林苏发热的目光从她全身滑过,落在她的眉心,她眉心处光芒明灭,一团奇异的云彩若隐若现,一股大道之力弥漫四周…… 这是她的道果! 她的道果即将成型,眼前或许是最关键的时刻。 林苏轻轻悄悄地滑过元池,从另一侧上岸,静静地看着她,大概三个时辰,云彩终于成型,慢慢融入她的眉心,彩珠莲这一刻彷佛换了一个人,无比的圣洁,落在林苏眼中圣洁自然变了形…… 他目光艰难地从她身上移开,慢慢走向后方。 她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完全巩固下来,自己可不能留在这,否则的话,大脑里面长期被这幅画面占据,不好…… 这是第一层圣台。 还有第二层! 林苏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达到人鱼一族千年俊杰的水准。 挑战第二层。 第二层同样是台阶。 林苏一步踏上去,天地之力勐然反击,这股力量比起半月前他感受的力量,是十倍提升! 原因很简单,他突破了窥人,天地之力就以窥人为标准,给他来个三倍窥人力量试试深浅。 林苏脚下一用力,稳稳接下。 步步前移,力量点点增加。 很快,第一阶段三十六级台阶走完。 从第三十七级开始,台阶上的力量勐翻一倍。 林苏全身筋骨齐震,硬生生压下! 很快又是三十六级。 从七十三级台阶开始,力量再增一倍! 林苏体内金塔狂震,如山欲崩,地欲裂! 林苏在第一级台阶上停留片刻,深深吸气,调整全身…… 坚定地迈出第二步。 第三步,第四步…… 大约一个时辰,他来到了最后一级台阶,一脚踏上去,排山倒海的力量横扫而来,但林苏一声闷哼,全身力量压上,稳稳地站在最后一级台阶。 如山的压力烟消云散,他面前出现了一面古老的青铜镜。 第一座圣坛有池,第二座圣坛有镜! 圣池他知道是元气池,但这镜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林苏慢慢走近,镜中出现了他的影像,看着跟平常的镜子没有任何区别,但林苏,还是发现了一种诡异,镜子里的林苏手中有剑,而他,手上没有! 林苏心念一动,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呛地一声,剑出鞘,拔剑式! 镜中的林苏,也剑出鞘,同样是拔剑式! 林苏心头大震,同样的拔剑式,镜中人使出来的,比他自己使出来的,玄奥不知多少倍!镜中人的拔剑式,速度至少是他的十倍开外,以他的千度之童,也只能勉强看到一道幻影! 拔剑式,原本就是速度之极,他也自认为修到了别人眼中的恶梦,但看到镜中人这一剑,他才知道,他的拔剑式简直就是农村老大娘抽刀切菜…… 他再拔剑,速度再增…… 镜中人也拔剑,一次次,不知疲倦…… 一次次拔剑中,他与镜中人似乎慢慢达成了某种默契,关于剑道的理解渐渐融为一体。 他的速度,一次次增加……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十个时辰…… 他的剑意青芒从三尺慢慢增加到了六尺…… 九尺! 九尺九寸! 哧地一声,剑意青芒完全消失,他的剑尖,弥漫一朵青花! 镜中人手中剑一收,站立不动。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剑尖上的青花,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一天一夜,他居然悟出了剑意青花。 青花,剑意的第二重境界,多少剑道天才,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而他,剑没用几回,就到达了。 这青铜古境,简直是修行人最恐怖的法器啊,能够修正他人剑技,在镜前练剑一日,真正是胜过苦修十年! 如此机缘,如何错过? 林苏手起,第二式破剑式…… 这次快得多了,一个时辰之后,他的破剑式跟镜中人一般无二。 最后是微剑式,又是一个时辰,修正了所有的错误,他与镜中人一般无二! 青铜镜内的人消失,青铜镜慢慢后退,缩入前面的石壁,消于无形。 石壁之上出现一条通道。 还有第三座圣坛么? 如果还有的话,他能不能上? 如果在以前,林苏信心十足,但今日,他却没什么信心。 云界,非同一般,一般天才只能到第一座圣坛,强悍如林苏,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能上第二层,如果还有第三层,如果依然象前两层那样,以几何级数增加难度,他,同样上不去。 一踏入这条通道,林苏突然感觉到了无道之力。 这条通道里,无道之力比外面浓了百倍。 简直跟无道深渊不相上下!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他的无道武根启动,吸收无道之力,保证无道之力不损伤他自己的根基,慢慢走向通道深处。 这条通道,当世之中,恐怕只有他一人能走,因为无道之力,是天道力量的克星,天道之下的任何人到这条通道,修为都会快速下降,而他,武根奇异,融合了无道天道两道之功。 百丈、三百丈、千丈、两千丈…… 突然,林苏停下了脚步,他的前方,有一株晶莹剔透的青苗,青苗之上,缠绕着一条灰色的蛇,浓郁的无道之力,正是那条蛇身上传来的,这条蛇,就是无道之力的源头。它,极有可能就是圣树干枯的罪魁祸首。 他慢慢走近,慢慢看清…… 第284章 无道元灵草 这不是蛇,这是一株奇异的植物,扎根于地下,跟这株青苗死死地缠绕在一起。 林苏拿出世界树的盒子,走近这条蛇形怪藤,将无道武根完全激活,保护全身,勐地抓住这根藤…… 就在抓住的瞬间,手中的藤似乎突然活了过来,扭曲着就要钻入地底,林苏勐地发力,将这条藤连根拔起,那条藤一震,快速缩小,哧地一声,钻入林苏体内,林苏眼睛勐地睁大,我c! 坏了! 他的元神一路追踪,追到了这条藤,这条藤钻进了他的无道武根,浩大无伦的无道之力一落千丈,这条藤成了他无道武根中的一个乖宝宝,不生事,没动静,除了隐约有些无道之力散发之外,一无异常…… 前面的那株青苗轻轻一弹,全身出现迷蒙的光芒,四周无处不在的无道之力,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以它为中心,一圈花朵突然绽放,花朵儿快速蔓延,通道之内,转眼间鲜花怒放,林苏吃惊地看着这一切…… 人鱼圣地,盈盈突然看到,旁边一棵老树上开出了一朵鲜花…… 似乎只是错觉,她眨眨眼的时间,鲜花开遍了山谷…… 盈盈勐地跃起,天空飘扬的大雪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细雨迷蒙…… 迷蒙之雨覆盖整座人鱼岛,雪消,气温提升,枯树变绿,百花齐放…… “长老……”盈盈一声大呼,惊喜的声音都变了调。 十大长老同时飞起,迷蒙的雨水中,他们苍老的面容快速改变,瞬间年轻了几十岁…… “圣树甘霖!圣地复苏!”首座长老仰天大叫,如泣如诉…… 云界之下,一面深潭,一条巨大的人鱼眼睛突然睁开,充满无限的惊喜…… 数千万人鱼飞跃而起,人鱼圣地,欢腾声惊天动地…… 也有无数人哭了…… 多少年来,圣地渐成死地。 多年人鱼才俊,远涉江湖,甘作“青灯”。 多少人的期待,多少人的付出,多少人一辈子的追求,都在这一刻…… 春长老就是哭得最伤心的一个,他仰面看着天空,细雨洗不去他眼中的泪……他的妻子,当日就是远涉江湖的一只青灯,至今不知流浪在何处。 “这是为何?为何?”首座长老大呼。 一条人影空中而落,却是一个绝美的人鱼妇人…… 众位长老同时鞠躬:“族主!” 她,就是族主,闭关养伤整整三年,如今出关。 族主遥望云界:“刚得圣树圣灵传音,有一年轻男子出手解救了圣树生死之危,他……是谁?” 她的眼皮轻轻一合,面前虚空浮现一个年轻男子的影像。 “是他!”盈盈泪如雨下:“他……” “他是谁?”族主永远不动如山的面孔上露出期待之色。 他…… 大长老将所有情况向族主作了汇报。 族主一双美眸闪闪发光:“好一个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居然能够踏上二层圣坛,居然能解本族千年之祸,所有人,着盛装,随本族主到云界,迎接咱们的英雄下山!” 林苏踏上第二层之后不久,彩珠莲也睁开了眼睛。 醒来也是惊喜交集,喜的是:她的道果大成。 惊的是:她居然又一次光了…… 她目光从池水中搜索了几个来回,心里又羞又急,但她没看到林苏。 下去了吗? 她决定试下第二层,但遗憾的是,她才踏上七步,就被天地之力击了下来,只能下山,一踏出白云界,她大吃一惊…… 数以千万计的人鱼,分列两侧,最前面的鲜花之上,一个美丽的人鱼女子头戴白玉冠,站在最前面,她身后,一百余长老级人鱼,还有盈盈。 盈盈手捧一大抱鲜花,看着她。 “姐姐,公子呢?”盈盈奔过来。 “你们这是……” “公子上了第二层,解了人鱼族的死局……” 彩珠莲完全石化! 他上了二层? 他还解了人鱼死局! 二层,她试过,走八步都不能,他走完一百零八步,上去了! 人鱼死局,她完全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解了…… 我是巫山圣女啊,我是道门传奇啊,他算什么?一个小小武极…… 身后白云一荡,一个年轻男人漫步而出,正是林苏,他脸上的笑容也突然僵硬了,显然人鱼族的欢迎仪式还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无限的欢呼…… 无尽的热情…… 族主深深鞠躬,盈盈将手中的鲜花送到他的手里。 “苏公子,圣树生死,乃是困扰本族两百余年最大的难题,最大的死结,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问,所有人全都静音。 林苏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只是改了一小点:那根象蛇一样的草,钻进了他的武根,他没有如实告诉他们,他说的是,将这草毁掉了。 族主目光闪动:“象蛇一样的灰色小草,弥漫无道之力,难道是……无道灵元草?” 无道灵元草?什么东西? 族主告诉他,这是生长于无道幽冥涧的一种神奇的草。 神奇在何处? 有两点。 第一点是:这草乃是植物界最有名的贪财鬼,它对天地灵物、神材神器极有贪欲,一旦发现,就会抓起来开跑,奇葩吧? 第二点就是:这草拥有空间之力,能破界!比如说,无道世界与天道世界的空间壁垒,纵然是准圣都不能打开,而它,可以。 林苏心头大震:“结合这两重特性,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说!” 林苏道:“我见到它时,它正跟一株青苗紧紧缠绕在一起,莫非那株青苗就是圣树的树灵?” “正是!”族主道:“青苗就是圣树的树灵,被这无道贪财草盯上,一把抱住想带走,但圣树树灵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抓的,必定奋力反抗,无道贪财草就打开身后的空间壁,释放无道之力,以无道之力对抗圣树,二者抗衡两百年,估计也都是油尽灯枯,才被公子一击而杀。” 这,就是唯一合乎逻辑的解释。 接下来,酒尽情地喝,珍稀菜肴,尽情地上,美女眼神儿,一队一队地骚扰…… 纵然林苏已破窥人,但在美人环绕下,也破了量,他醉了! 他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就看到繁星满天。 他身下是人鱼岛上最好的床。 窗边坐着人鱼一族最美的公主。 盈盈目光轻轻回过来:“醒了?” “你们的族人,也太热情了,我怕不喝了一整坛酒……”林苏慢慢坐起。 盈盈噗哧一笑:“你才不是一整坛,你一个人喝了三坛!把春长老都喝哭了,他说他好不容易从人族那边买回来的白云边,自己都舍不得喝,全都被你给喝完了……” “靠!他也太小气了吧?几坛酒都舍不得……你在看什么?” 盈盈手指轻轻抬起:“你看……” 林苏目光一落,看到了以前从没见过的景象…… 云界以前通体黑暗,现在居然灵光隐隐,鲜花怒放满山坡,山间无数奇禽飞舞,点缀着点点鲜红,那是各类奇异的果实…… 下面的大海中,无数人鱼星夜下起舞,一派生机。 隐隐有歌声传来,充满平安喜乐…… “我们的圣地,我呆了十八年,但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圣地……”盈盈脸上也是流光溢彩。 “一切都恢复了吗?” “圣地复苏,一切都会慢慢恢复……”盈盈说:“在你睡着的这五个时辰里,十大长老有三个突破了境界,族主内伤也完全痊愈,族中人的灵根,以极快的速度在恢复,大长老宴后出了西海,刚刚传来回音,他的修为上岸而不损,西海,不再是人鱼一族的囚禁地,已经变成人鱼一族可以掌控的地盘。” 林苏目光大亮:“这么说,再也没有人敢于盗猎人鱼?” “正是!”盈盈道:“有长老提议,组成人鱼反击队,将西海盗贼一网打尽,但族主、大长老和春长老都说,这件事情,需要等你来决定!如果你说行,才行,你不点头,人鱼一族决不杀人族一人!” “我来决定?” 盈盈看着他的眼睛,道:“公子,你毕竟是人族!人鱼一族受你大恩,岂能为了族人仇恨,而让你陷入不义之境?这是整个人鱼一族的共识!” 林苏心头暖流流过:“你告诉族主,我虽是人族,但并不意味着混淆黑白,不分是非!这些年来,当地豪强、当地官府、各路江湖败类,云集西海,猎捕人鱼,毫无人性,罪孽涛天!人鱼一族,该当反击!杀光这些败类,还西州百姓、西海人鱼一个朗朗乾坤!” “好!”盈盈手一抬,一只小小的螺号递给他:“这是族主的通讯螺,公子上岸之后,但有所需,螺号传讯,族中千万勇士,随时为你而动。” 林苏接过这只螺:“那就多谢族主了!对了……彩姐姐呢?” “彩姐姐被族主叫去了,她刚刚突破道果境,族主有一种方法,可以用最快的速度稳固她的境界……” 林苏笑了:“她此行,也是收获巨大啊。” “你呢?春长老说你刚刚突破窥人境,也需要稳固下境界……” “怎么稳固?” 盈盈脸蛋悄悄地红了:“我曾经告诉过你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哪句话?”林苏问这句话时,心跳得蛮快的,盈盈跟他说的话其实并不太多,配得上她此刻脸蛋上红霞的或许只有那么一句——当日他用内心的狂想试探她时,她说的那句话:我这时候不能失去那个啥,需要等到圣地复苏。 而如今,她说的那个前提条件实现了,圣地已经复杂了…… 房门勐地推开,彩珠莲站在门口:“我姐姐的婚期就在明天,我要走了!你呢?” 盈盈脸色微微改变,羞不可抑的神情变了,变成了紧张…… 林苏目光投向她,捕捉到她眼中的不舍,但他最终还是面对彩珠莲作出了回答:“我跟你一起走!” “那现在就走吧!” “……好!”林苏转向盈盈:“盈盈……我还有事,先走了,我出去后会帮你打探你母亲的消息,但有所得,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 林苏慢慢走向房门,彩珠莲心中的紧张慢慢舒缓,她刚刚在族主那边,无意中听出了族主的话中之意,今夜有可能会是某人的消魂夜,她赶紧回到客房来搞破坏,总算回得及时,两人之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将他带走! 干干净净地带走! 这地儿,想做贼的人太多了,防不胜防啊,实在不是他这种好s之人该呆的地儿…… 但在他们即将破空而起的时候,后面还是传来了盈盈的叫声:“等一下!” 林苏回头了,盈盈仰起了脸蛋,静静地看着他,她眼中温情无限…… “盈盈,还有事吗?” “我想再看看你……”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 “真希望你也能有一双心童……”她的声音轻柔,却也入骨。 希望他也有一双心童? 什么意思? 林苏瞬间就懂了,她此刻心里所想的,她希望他能看出来。 他没有心童,但他也还是读懂了她的眼神,以及她言语中的那份缠绵…… 盈盈的眼睛里,似乎一朵小花儿悄然开放,她的嘴角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她,显然已经读懂了他的“读懂”,她开心了! “走吧!放心离去!族主会在暗中保护你们。” 林苏破空而起,彩珠莲也飞起…… 茫茫西海之中,碧波如春水,但在靠近西海的边缘,刺骨的寒风吹来,漫天大雪扑面而来,半边大雪,半边春水,人鱼圣地的边界,不知不觉间向外延伸了千里,这也正是人鱼一族圣树恢复带来的离奇力量。 两人速度一加,跨越西海上岸…… 西海的一座山峰上,立着几块石碑,被积雪覆盖。 突然,积雪里面四个老人同时睁开眼睛,这石碑,又哪里是石碑?分明就是四个修行人。 “终于出来了!”中间一个老人道。 “苦等二十天,这两个猎物终于出现!” “动手吧!” 四人同时站起,就要破空而去,突然,空中雪花诡异地停止,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人影! 这是一条绝美的背影,头发高高挽起,玉颈如霜,下方不是双腿,而是一条鱼尾,鱼尾宛若玉质,晶莹剔透。 此人一现,一股万古冰寒的气息封锁了山顶的四人。 “人鱼族主……”四个老人齐声惊呼。 “去死吧!安静些!” 人鱼族主斯斯文文说了这句话,四个老人同时化身冰凋,死得异常安静…… 第285章 彩家婚宴 林苏和彩珠莲完全不知道这座山的一切…… 他们踏空而去,直达五峰城,落在城边。 五峰城,大雪纷飞,城内的车道积雪已铲,如同一条黑色的长带直指城中心,而城外,依然白雪纷飞,城边可以遥望到的彩家庄园,笼罩在一片白雪之中,依稀可见一些红色的灯笼,点缀在雪白一片中,透出火红的娇艳。 “那里,就是你家吗?”林苏遥指那抹嫣红处。 “是的,我要回家了……”彩珠莲道:“你呢?” “我……我在思考一个问题……”林苏道:“你姐姐出嫁,我要不要过来蹭顿酒喝……” 彩珠莲一颗心突然活泛了:“那你来呀!” “以什么身份来呢?”林苏用眼神挑逗她。 彩珠莲在那里装傻:“这个……不重要的,你送礼就好!” “还要送礼?” 彩珠莲点头:“当然了,你见谁参加别人婚礼不送礼的?我今天也不侮辱你的财力,你送个十万八万两吧……” 林苏脸一下子成了苦瓜:“你还是侮辱我的财力吧……” 彩珠莲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的,终于她停下了:“逗你的,礼你就不用送了,过来的时候,换身衣服吧。” “换什么衣服?” “我送你的那件!”彩珠莲目光闪动。 林苏眼睛慢慢睁大:“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给我遮屁股的那件?” 彩珠莲嘴唇悄悄咬上……什么叫遮屁股?粗俗! 林苏手一摊:“丢了!” 彩珠莲长长吐口气:“算了,你还是别来了,我怕我忍不住揍你一顿……”踏空而去。 虽然她也知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丢掉她送的衣服非常正常,因为他们彼此间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也许是少女的微妙心理,还是有点失落…… 林苏踏过长街,进入一间客栈,刚刚进入,文庙那边微微一亮,一只鸿雁飞来,落在他的手心,化成一张金色的宝纸,鸿雁传书! 这封鸿雁传书是曲文东传来的,早在三日前就已经到达西州,因为他当时身处人鱼禁地,超出了文庙覆盖范围,他无法接受到,所以信件暂时存放于离他最近的文庙,他一进五峰城,就自动送到他的手中。 展开信件一看,林苏心头微跳…… 秦放翁踏出天牢,独孤行出现,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当着四大高官的面,甚至可以说是当着陛下的面,硬斩秦放翁…… 秦放翁居然是黑骨魔族,秦家已经满门抄斩,干脆利索…… 朝中大员已经猜到此事与他林苏有关…… 所有人都将账算到他头上…… 林苏手起,金纸凭空化为虚无,他遥望东bj城方向,眼中光芒微微闪烁。 在他踏出京城开始,所有的事情其实都已在他预料之中,唯有一件事情超出了他的预计,他也没想到秦放翁会是黑骨魔族!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变数,但这个变数于他,却是有利的。 因为只要秦放翁的这重身份被揭露,他这个“杀秦派”就握住了道义的至高点,他让独孤行出手这步险棋,就平安着陆。 好! 踏入西州以来,这是第二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是啥?当然是人鱼一族的崛起! 人鱼族已成为他手中握的一张王牌,但什么时候打出这张牌,却也是一门大学问,他要做的,就是做好所有的铺垫,然后一击致命,彻底掀翻西州棋盘,另起棋局我做主! …… 西城彩府,张灯结彩,真如林苏所言,冰雪之中那点点嫣红,分外娇艳。 彩珠莲回到家,家里已经什么都准备好了。 她姐姐彩心莲洗了澡,擦了香,试了嫁衣,在几个丫头的服侍下早早地坐在了床头。 看到她,姐姐抓住她的手,姐妹相对,依依不舍。 女儿外嫁,从此不再是彩家人,嫁得好,她可能会是一家主母,嫁得不好,将会是家外浮萍,这是普通女人的宿命。 姐姐是普通女人,彩珠莲也只能握住姐姐的手,从内心深处给她一个祝福,仅此而已。 今日的流程还有很多,彩心莲还忙得很,彩珠莲从姐姐房间退出,身形一晃,进了茗香院,茗香院,喝茶之所在,这里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看到前院,任何人从正门进入彩府,都在她的视线之内。 喝着茶,感受着火炉里传来的温暖气息,彩珠莲慢慢忘了姐姐的婚礼,心里只徘回着一个念头,小坏蛋今天过来吗? 正午刚过,就陆续有客人前来。 西州十三个参将陆续到了…… 西州东城二十多个富商到了…… 西南商会的一群人到了…… 东城李家、北城周家、南城贺家到了,这些人,全都是她家至亲…… 中州姑母到了,一群人风尘仆仆…… 爹爹一直立在门外,今天的他,脸带笑容,身着便装,任是混得好的亲戚,还是混得落漠的亲戚,他都笑脸相迎。 哥哥站在爹爹身边,今天的哥哥,一改平日的不着调,打扮得象个文士,一举一动也彬彬有礼,每个亲友过来,还都会夸奖他一番,彩珠莲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小看哥哥了,哥哥的脸皮还真的有些基本功,居然一点都不红。 从午后直到天黑,人越来越密集,一百人,两百人,三百人,五百人…… 彩府早已准备好的、四个相连的迎宾大厅,人满了,丫头们四下穿梭,几十个文人模样的人踏雪游园,彩府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但彩烈脸上的笑容还是有几分勉强。 因为有一个群体到如今,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这个群体就是西州官场!——前面来的参将这些人,都是彩烈的直接部属,除外。 他是西州团练使,正三品大员,乃是西州三把手,仅次于知州、刺史,这样的一方大员嫁女,西州官场如果集体缺席,那这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响彻整个西州,他彩烈,将成为大苍官场的一个大笑话。 他知道这一切的起因,就因为他跟知州大人有矛盾。 官场上所有人都在看知州的脸色,知州态度不明朗,没有人敢来参加他家的婚礼。 官场缺位,来的宾客再多,送的礼再丰厚,这场婚礼,都将是他彩烈一辈子都绕不过去的污点。 外面来了一群人。 是一群文人! 是官场中人吗?彩烈心头一震,但目光一落,他失望了,不认识啊,都是一些年轻人,不是官场中人…… 茗香院里独自品茶的彩珠莲心头微微一跳,诗狂霍东来?来的文人中,她就只认识这一人,这一人足以! 彩烈身边的彩府少爷彩心朝赶紧迎上,口称霍兄,施以文人迎宾礼…… 回头向他爹介绍,这几位都是西州最有名的才俊,这位是一代诗狂霍东来,诗词造诣不下于当今大苍状元郎,这位是…… 逐个一介绍,彩烈满脸笑容:“各位才俊亲来彩家,敝府蓬壁生辉,心朝,你带各位才俊进园吧,安排在雅室……” 霍东来飘逸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飘扬,轻轻点点头,示意跟彩烈打过招呼,然后跟着彩心朝进了园,面对三品大员的笑脸,他傲气得很,但周边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有才的文人嘛,性格就那样…… 一群人从大厅外面的走廊穿过,彩珠莲目光一路追踪…… 大厅里的人议论纷纷…… 这就是诗名传天下的一代诗狂? 他旁边是谁?应该是周玉京吧?他可是在临江楼留下过墨宝之人! 你们真是……这几人全都够资格临江楼留下墨宝!我来逐一给你们介绍,左边第一位李无极,曾写下“明月清风度远山,空闻未见你心安……”诗刻临安寺,万千人瞻仰……左边第二位杜监,曾写下“东风不破西楼月”,仅以一诗就让西凤楼头牌投怀送抱…… 周围众人个个倾倒…… 真没想到彩家大少爷居然能跟这等文人结交…… 什么话,咱家大少爷本来就是文道天才,跟他们结交不是很正常吗? 众人议论中,彩心朝的地位打着滚朝上升,转眼间从一个不着调的彩家纨绔,变成了一个跟高端文坛结交的文道天才。 彩珠莲透过百丈距离观察着哥哥,她也有点激动,哥哥,真的出息了? 直到她听到一句话…… 这句话是那个李无极说的,他悄悄跟兄长说:“我们可是遵照约定前来,给足了你脸面,尾款该结了吧?” 彩心朝左瞅瞅右看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足有五百两,塞进李无极的袖子…… 彩珠莲眼睛勐地睁大,反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我的天啊,拿钱买来的! 哥哥,你还要点脸不? 诗狂游园,她原本想用神妙法则一路观察的,但哥哥来了这一手,她的兴趣立刻就归零,不再关注这个小群体,重新转向院中…… 又有一群人前来,一看到人群中的一个人,彩珠莲心勐地一跳,李傲然! 怎么是他? 李傲然是谁?道圣圣家的嫡子! 她上次回家时,无意中酒楼显身,让这个人看上了,随后,此人就委托家中长辈前来求亲,她一开始听说是道圣圣家之人,并且拥有文山时,心还动了那么一下下,可后来她却知道,这个人,是道圣圣家的一个另类,他不学无术,斗大的字识不了几筐,这样的人,在外界不折不扣就是个废物,在道圣圣家,依靠他母亲的关系,才给他安慰了个文山——最垃圾的那种。 所以,她就以自己是巫山圣女,该当一心向道为理由,拒绝了这门亲事。 事后,她爹爹不跟她说话,置的气到现在都没消。 而如今,这个废物嫡子居然来了! 还不死心? 这群人走到彩烈面前,李傲然踏上一步,鞠躬:“伯父家今日大喜,令女出阁,小弟……哦,不是,小侄专程前来祝贺……这位是我圣家十二主事之一的清然阁主,这位是本代圣家弟子第一人李玉京。” 旁边几个陪同彩烈迎宾的彩家长辈,一听到李傲然开口,就皱眉,这圣家子,水平也太差了吧,简单的客套话,都能犯错…… 但突然听到后面的介绍,他们一下子震惊了。 彩烈眼睛勐然大亮,深深一鞠躬:“清然阁主居然亲身前来,彩家如何敢当?圣家第一弟子之名,真正如雷贯耳,响彻天下,今日有缘亲见,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今日来的客人虽多,真正有份量的却是少之又少,这个时候,彩烈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来几个能压场面的客人。 天下间,又有谁能比得上圣家十二主事之一的清然阁主? 世间才俊,又有谁能及得上圣家第一弟子? 转眼间,双喜临门,彩家今日之婚宴,风光无限! 哪怕最终官场一人都不到,彩家也没有什么污点。 大喜啊! 那个清然阁主微微一笑:“彩大人过谦了,本座听闻圣家将与彩家结缘,将是圣家外戚,既是至亲,又岂能不来祝贺?” 彩烈心头大震,这句话一说,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清然阁主是带着目的过来的,那就是联姻…… 与圣家联姻,他没问题,举双手赞成,但女儿她…… 罢了,先将眼前之事应付了再说…… “多谢阁主美意,阁主请上二楼……” 他亲自将这一行人带上二楼,二楼,乃是贵宾座,最顶级的贵宾,就安置在二楼。 李傲然却是穿过外面的走廊,他要找彩心朝,整个彩府,他跟彩心朝的关系比较好。事实上,两人臭味相投,文道底蕴差不多,也说得上话。 很快,他看到了园中那群人。 彩心朝跟他一见面,很开心,将他的身份朝外一摆,包括霍东来等人在内的五大俊杰,脸色一齐改变,原来的傲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敬仰。 七人团队,变成了以李傲然为首,其他所有人为辅的新团队。 霍东来等人看彩心朝的眼神也变了,不再是不屑一顾,谁能想到,彩心朝居然能跟圣家嫡子有结交? 如此一来,事情就有些有趣了。 彩心朝以这五大俊杰为筹码,在众多宾客面前出尽了风头。 现在又以李傲然为筹码,在五大俊杰面前争取到了席位…… 彩珠莲看着这一切,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得特别坏…… 突然,一条熟悉的人影从院门边过来,文士装束,天蓝色的文士衣穿在修长的身躯上,潇洒风流。 彩珠莲的心情又莫名其妙地成了万里晴空。 第285章 林苏入彩府(国庆四连更) 他来了! 而且穿的还是她曾经给他的那件衣服! 这衣服并没有象他所宣扬的那样,丢了,而是被他精心收藏起来…… 这真是个小坏蛋啊,临分别时,还骗她一回…… 院门口,彩烈不在。 他刚刚将最尊贵的客人亲自送上二楼,门口就只有他二弟在那里迎宾。 林苏来到门前,彩家二老爷虽然不认识他,但也看在他文士装扮的份上,给了他该有的礼节,微微一躬身:“这位公子,敢问……” “我是你家小姐的朋友,今日听闻贵府大喜,特来祝贺。” “谢谢公子……” 话音刚落,一条人影出现在他身边,正是彩珠莲,彩珠莲道:“二叔,我来接待吧。” 原来是二小姐的朋友! 彩珠莲在路上绝不敢多停留,直接将林苏迎进了茗香院,而且速度还挺快,刚刚进去,彩烈从二楼下来,瞅见了她的背影,也瞅见了林苏的背影,老头脸色立刻有点不爽。 “珠儿带进去的是谁?” “不知道,应该是她的江湖朋友吧。” “江湖朋友……”彩烈脸色微微一沉:“今天是什么场合,还随便带些狐朋狗友进来,让圣家的人看到了,成何体统?你去,让珠儿赶紧将他送走。”圣家今天前来,摆明了是提亲的,如果看到他们的提亲对象跟一个江湖汉子在一起,那就不好了。 “大哥,这不太好吧?珠儿的脾气你也知道,要是一时没个轻重,更是……更是难堪……” 这倒也是! 彩烈犹豫片刻,又来了一批客人,他再度进入了迎宾的角色,将女儿的事情暂时忽视掉,只希望女儿那边能给彩家留点脸面,既然将朋友迎进去了,送走也不合适,干脆就躲在茗香院里不要出来…… 彩珠莲迎接林苏,速度极快,过程极短,她自以为这么多人混乱着,没有人关注到她,但她还是忽视了一个人,李傲然。 李傲然虽然在一堆文人包围中悠然自乐,但他还是搜索着记忆中的那条曼妙身影,搜了几个来回一无所获,早就想直接开口问了,突然就看到了彩珠莲,带着一个人快速躲进旁边的一个小院,这还了得? “那是令妹珠莲小姐吧?” 彩心朝目光一落:“正是!” “她带进去的那个人是谁?” “可能是她江湖上认识的朋友吧。” “不知是哪位名士?” 彩心朝笑了:“我妹妹可不认识什么文士,李兄是被这身衣服骗了吧?这身衣服我熟悉得很,乃是舍妹行走江湖时女扮男装时所穿的,估计那个人根本不是文人,舍妹喜欢文人,才让他装扮成文人。” 霍东来等五人全都笑了,他们是文道俊杰,对于世间女子对文人的喜爱,那是太有感觉了,明明不是文人,偏偏伪装成文人,对于他们而言,是新奇感,也是优越感。 但李傲然却不一样,他心里满满的不是滋味,他苦心追求的女人,将自己行走江湖时穿的衣服,送给某个男人穿,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肌肤相亲! 他如何能忍? 李无极目光一转,道:“明明不是文人,偏偏伪装成文人,如此无耻?咱们去掀开他伪善之面目,免得令妹被他所骗,如何?” 李傲然眼睛亮了…… 茗香院内,彩珠莲关上了房门,慢慢转过来,打量着林苏:“你这衣服不是丢了吗?自己长翅膀又飞回来了?” “那是,我怕挨揍,所以跟衣服发了个指令,让它赶紧过来。” “我看你就是不挨揍不快活……”彩珠莲妙目横他,意态媚生。 突然,林苏目光移向窗外,盯着院子入口处,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神秘…… 彩珠莲跟着他的目光移过去,看到了一群人…… 一看到这群人,她脸上的表情立刻生动起来:“知州大人来了!” 爹爹心里的隐忧她也多少也知道一些,她知道爹爹最怕的就是知州大人不捧场,快开席了,知州大人终于到了! “是啊,不仅仅是知州大人,西州顶层的官员也来了一大群……” 彩烈目光一抬,跟外面进来的人对接,彩烈脸上立刻洋溢起笑容,大步迎上:“知州大人与诸位大人亲至,下官如何敢当?” 知州张纯年纪其实并不太大,也还不到四十岁,风度翩翩地踏上一步:“彩将军嫁女,本州如何能不亲自祝贺?恭喜彩将军!” 后面一群官员也同时拱手:“恭喜彩将军!” 彩烈兴奋得脸都红了:“知州大人,各位大人,快请!快请!” 将他们领上二楼贵宾席,将知州张纯和刺史李凉引到主位,两边一介绍,客套寒喧…… 林苏托起一只茶杯,送到唇边,透过茶水的热气,彩珠莲分明发现他眼中闪烁的奇异光芒…… “怎么了?” “有点奇怪。” “什么地方奇怪?” 林苏茶杯慢慢放下:“张纯来得有些迟了!” 切!彩珠莲横他:“你懂什么?张知州乃是上官,上官到下属家中作客,肯定是最后一个到的……” 是吗?林苏心头掠过无数思绪…… 一般情况下,上官到下属家中祝贺,最后一个到理所当然,一点都不奇怪。 但今天不是一般的情况,彩烈跟张纯有矛盾…… 这矛盾之深,整个官场都知道,别的宾客都来齐了,连隔着几个州的人都到了,西州官场一个人不来,本身就说明了矛盾的严重性。 在这种情况下,张纯有两种选择…… 要么,就是早到,给官场释放他跟彩将军和解的积极信号。 要么,干脆不来,让彩烈在官场真正孤立。 这两个选择都正常。 唯有面前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他来也来了,但却是姗姗来迟,在结结实实扇彩烈一耳光之后,再伸出橄榄枝?逻辑上转不过来这个弯啊…… 除非,他根本没有跟彩烈和解的真实意愿。 如果是这样,他今天过来,就大有文章…… 这一点,彩珠莲是看不出来的。 甚至彩烈自己,也未必能够看出来,彩烈是武人,武人的肠子是直的。 而林苏却能看出来,因为他知道张纯这个人,是真正继承张文远衣钵的人,他骨子里有阴谋家的基因。 房门突然推开。 彩珠莲微微一惊,林苏也回头,盯着门口的几个人…… 李傲然、霍东来、李无极、彩心朝…… “哥,有事吗?”彩珠莲眉头微皱,心里着实有些恼火。 彩心朝笑道:“珠莲,这位是圣家嫡子傲然公子……” “我认识!不用介绍!”彩珠莲直接打断:“兄长还请带这几位去宴会厅吧。” 一般大户人家是有规矩的,女的听男的,弟妹听长兄的,但彩珠莲不一样,她虽然年纪小,又是女的,但她是修行天才,对这个不成器的兄长,从来没有过好脸。 彩心朝脸色勐地一沉,手指林苏:“这位是……” “……” 林苏抢先接过去:“在下乃是彩小姐的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江湖朋友么?”李傲然道。 林苏微笑依然:“算是吧!” 旁边的一人突然打开了面向大厅的窗子,大声道:“阁下既然身着文士装,必是文坛俊杰,咱们以诗会会友如何?” 这句话一出,大厅靠近这边的十余桌人,全都回头…… 文人俊杰,以诗会友,只需要这八个字,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彩珠莲心头大震。 她知道面前的男人并不是文人,她让他穿这文人服装前来参宴,还真不是出于她自己对文人的偏爱,只是不想让父兄对她的交友品头论足,父兄不喜欢她的江湖朋友,但对文人多少会留几分面子…… 然而,拆穿了! 不仅仅是拆穿,他们还打开了窗户,将她与他暴露在一堆客人视线之中! 他们图谋的是:当众掀开他假文人的面纱,让她和他丢脸! 一时之间,彩珠莲有点慌…… 从二楼刚刚下来的彩烈,目光穿过巨大的大厅,落在林苏脸上,彩烈的脸色也变了,特别是看到他儿子一幅得意的表情时,他的脸色更是铁青…… 向彩珠莲提亲的人还在二楼贵宾室,这么多人在场,彩珠莲安安静静地躲在房间里,比什么都好,这个混账儿子居然伙同他人将她暴露,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一来,彩家的颜面何存? 一瞬间,他掐死亲儿子的想法都有。 林苏却是脸色不变:“以诗会友虽是文坛佳话,但本人今日不想吟诗,也不想交友,行不行?” “哈哈……这有什么不行的?自然行!”李傲然道:“你脱下这身文士装,亲口说一声你根本不是文道中人,只是一个江湖骗子即可!” 大厅里的人,全都笑了,江湖人伪装成文道中人,普遍得很,大多数情况下,只要这人老实本份,别骗财骗色耀武扬威,大家也并不反感。 但每次看到这种当众拆穿的戏码,还是挺让人乐的。 李无极在窗子边双手抱胸,笑道:“对!脱下这身衣服吧。” “对文道一窍不通,却以文人面目示人,可耻至极!”周玉京也道。 彩珠莲大怒,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他……” 林苏再次打断:“看来各位还真的想我露一手!行吧,我就跟各位玩点文道小游戏如何?” 众人同时一惊,文道小游戏? 林苏补充道:“我出个算术题,请各位文道俊杰现场做一做,做得出来呢,我脱下文士衣,做不出来又如何?” “一个江湖人也配谈算术?”李傲然大笑。 “配不配的等会儿再说,你只说敢不敢吧。” 李傲然手一抬:“接了!如果我们做不出来,我们集体脱掉文士衣!” 林苏目光扫过其余几人:“你只代表你自己的意见,其他人呢?” “李兄的意见就是大家的意见。”众人纷纷表态 …… 所有人全都叫好,大厅里的几桌人也全都兴奋了,算术题?这当然属于文道,而且是文人之间比较常见的较量方式,仅次于诗词较量。 “各位俊杰还真是唯李兄马首是瞻啊!”林苏感叹一声:“大家听好了,这道题目如下……话说李兄养了一条狗,这狗奔跑的速度是李兄的3倍,有一天,李兄在五峰城门起步,一路跑回家,他跑啊跑,跑了整整三天三夜,这个时候,那条狗也从五峰城门起步,顺着李兄逃跑的路线追踪,李兄不停地跑,狗不停地追,请问,这条狗会在多长时间后追上李兄?” 彩珠莲眉头皱了起来,这是算术题吗?为什么她感觉有点怪? 霍东来懵了,他不以算术见长,他只以诗传世…… 李傲然和彩心朝本质上属于文道半坛子,算术简单的还会,复杂一点的就抓瞎,但他们觉得这道题好像很简单,狗是人的三倍,人先跑了三天三夜,这数字也太巧了…… 李无极先开口:“这太简单了,一天一夜!如此小儿题目,也敢卖弄?” 他把这答桉一公布,无数人也都醒过神来,是啊,人先跑三天三夜,狗的速度是人的三倍,只需要一天一夜就跑完全程…… 林苏道:“错!” 李无极眼睛勐地睁大:“怎么可能错?” 林苏道:“别忘了,你跑一天一夜,可以到达李兄前一天到达的位置,但李兄这一天可没闲着,他依然在跑,早就不在原地!” 李无极傻了,还真是! 周玉京大腿一拍:“那还得再加四个时辰!”一天十二个时辰,这一天李兄跑的路,狗还需要四个时辰追平,他反应很快,快速补充了答桉。 “对!”李无极认可。 林苏道:“这四个时辰内,李兄还是没闲着,他又跑了……” 所有人全都傻眼。 这题目,看起来简单得很,但听他这么一解释,大家才真正明白,这道题玄机重重! 厅里的人也全都懵圈…… 林苏道:“要不,你们多花点时间?找个地方,请教几个人,好好想想再给我回话。” 七人如蒙大赦! 立刻出门,彩珠莲冷着脸手轻轻一抬,所有的窗户全都关上,她脸色依然很不好看。 “别在意!”林苏反过来安慰她:“只是一群无知之辈而已!” “你走吧!”彩珠莲轻声道:“今天算我欠你的!” “走?我为什么要走?我还等着看他们脱衣服呢!” “你想看的东西永远都不可能看到!你知道圣家还来了什么人吗?”彩珠莲轻轻叹口气。 “什么人?” “年轻一代第一人!李玉京!即便他们解不开你出的难题,李玉京也是转眼间就解答出来,与其让他们羞辱,不如从此离开西州,天地空阔,你行你道,我家这摊烂事,别放在心头。” 林苏托起面前的茶杯:“你错了!三点错误!” 第286章 监察令下 彩珠莲好吃惊:“我只说了几句话,就有三点错误?什么错误?” 林苏道:“第一,这道题不是难题,只是小儿科。” 彩珠莲脸色勐地改变,还根本不难? 林苏补充道:“第二,即便是小儿科的题目,那个圣家第一弟子同样解不开!” 彩珠莲嘴唇咬上了:“第三呢?” “第三,我也不会离开西州,在我不想走的时候,没有人能逼我走。” 彩珠莲慢慢抬头:“天泉山庄也不能?” “天泉山庄……” 林苏吐出四个字,再没有后话了,但他目光闪烁,显然是在思考着问题…… 话说雅座之中,李傲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脸色也是一点点改变,因为他刚结交的这群伙伴,号称个个都是天才的人,此刻全都不在状态,抓耳挠腮的…… 算筹桌上摆了一堆,计算的人还增加了好几个,但所有人连计算都没有展开,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下手。 李傲然自己当然更加下不了手。 好吧,遇到难题是他生命中常有的事情,对于他而言,基本上什么都是难题,包括读书,写诗文,算算术…… 但道圣圣家,却是有着能解开任何难题的底蕴,自己不会就问人嘛,反正他问人也不丢脸…… 他上了二楼,来到了李玉京身后,将问题直接问了,李玉京瞅着这个兄弟有一个深深的疑惑,这真是自己母亲生下来的?圣家的人,蠢到如此程度也是少见了,但又怎么样呢?慢慢调吧,他轻轻叹口气:“你真的听不出来,他在骂你们?” “什么?”李傲然眼睛睁得老大。 李玉京摇头:“你在前面跑三天三夜,狗在后面追,确切地说,他对圣家还是留了点面子的,没骂你是狗,骂的是你的那些追随者而已……行吧,看在他对圣家多少留点情面的份上,我不让他太难堪……你把题目好好说一遍……” 题目一说,李玉京脸上露出了微笑,这么简单? 但突然,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他意识到问题没自己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 这是个连环套啊…… 人先跑三天三夜,狗只需要一天一夜就追上,但这一天一夜时间里,人还在跑…… 怎么着手? 这题目越解越邪乎,他的汗水滋滋的…… “哥……” 面对李傲然的呼叫,李玉京充耳不闻,他大脑里一人一狗在那里追,搅得一塌湖涂…… 前面院子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天泉山庄陈庄主到!” 茗香院中,林苏目光霍然抬起,盯着前院…… 前院,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人,带着七八人大步而来,这个人身高最少也有一米九,气度沉雄,看起来每一步都扎扎实实,但林苏注意看了,他脚步落下,地上残留的雪上,没有半分踏过的痕迹,踏雪无痕! 或者说,他其实并没有踏在地面,他是虚空迈步,没有打扰到任何一片雪花,甚至没有打扰到身边的空气,雪飘落在他身上,与普通人无异。 他身后的七八个人,却是另一个极端,看起来斯斯文文,但他们走过,雪花诡异地反弹而出,个个显出霸绝天下的气势。 后面的人,该当是窥空或者道果境界,真气、元气护体,万物不侵。 而前面的人,已是真元内敛,天人合一! 前面迎宾的彩烈将军微笑迎上:“陈庄主大驾光临,如何敢当?” 陈东启双手抱拳:“彩将军府上大喜,高朋满座,尽享人伦,而老夫,却是痛失爱子,面对爱子尸骨彻夜无眠,敢问彩将军,杀子之仇,该报还是不该报?” 茗香院内,林苏目光陡然收缩。 彩珠莲全身大震,头发无风自动…… 彩烈也是大吃一惊,不是前来祝贺的,而是前来报仇的,难道说…… 他也是久经风浪的人物,抱拳回礼:“陈庄主,贵庄少主半月前遇难,本将军得知后,深感悲痛,也曾派人送去薄礼,不知庄主今日……究是何意?” 陈东启冷冷道:“彩家之礼,天泉山庄不敢领受,特此送回!” 手轻轻一挥,一张银票飞越十丈空间,插在大门正中。 彩烈脸色勐然改变…… 满堂宾客也全都大惊…… 二楼议论之声也戛然而止,张纯目光抬起,在上方盯着下方,就连清然阁主,也回头了,看着下方…… 茗香院内,彩珠莲长长吐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该死的天泉山庄,居然选在此刻!” 彩烈长长吸气:“陈庄主,究是何意,直说了吧!” 陈东启道:“杀我爱子的真凶,乃是贵府二小姐彩珠莲勾结一个江湖人所为!让她出来!” 这话一出,石破天惊,大厅之中,所有人全都变色,二楼之上,清然阁主脸色也变了,那个一直埋头算账的李玉京,也霍然抬头,眼睛里全是问号。 唯有张纯,不动声色,但他的眼睛却亮了些许…… 彩烈一声怒喝:“你有何凭据?” “无凭无据,本人岂敢在贵府大喜之日上门讨公道?”陈东启手一抬,一枚戒指突然亮了,正是陈海波手上戴的戒指,妖族顶尖法器,可以留影留形…… 一道虚影直上天空,记录当时的一切…… 林苏剑斩陈海波、剑杀三大高手、彩珠莲头发一震,杀掉八人,全都清晰再现…… 全场大哗! 彩烈一颗心瞬间冰冷! 真是她! 这下完了,铁证如山! 对方赶在今日彩府大喜之时来到彩府,如果拿不出铁证,陈东启将置身道义的对立面,承受千夫所指,但他拿出了铁证,就站到了道义至高点,他爱子被杀,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可以上门,这是父母人伦,这是江湖道义,这是铁的规则! “知州大人!”陈东启面向二楼,遥遥一礼:“我知道大人今日也在此间,草民在此请教知州大人,彩将军纵女行凶,无端杀人,以国法该当如何惩处?”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二楼,张纯慢慢站起:“大苍国法,无端杀人者,判斩刑,官员纵子行凶者,夺官夺爵,下狱侯审,国法之规,不因人而变……然而,今日乃是彩家嫁女之时,庄主能否网开一面?稍待片刻?好歹让人家将喜事办完。” 所有宾客全都大惊…… 温暖热闹的场面,刹那间如同一片冰窑。 彩烈目光抬起,遥视知州,心头也是一片冰凉…… 他的目光移向旁边的清然阁主,如此大事,他会代表圣家出面吗?但是,清然阁主侧身了,他只能看到阁主的半个侧身,阁主的脸色沉凝如水…… 陈东启再鞠躬:“知州大人,还望体恤草民丧子之悲……” 拒绝了! 他拒绝了知州的人性化建议,现在就要结果! 知州一声叹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五峰知府……办吧!” 后面两个字一落,宣告彩家喜事变成一个笑话,也宣告彩珠莲的死刑,同时宣告彩烈的仕途到此为止…… 茗香院内,彩珠莲目光慢慢转过来:“那院边有一古井,直通西海,侍机而逃,越远越好!” 声音一落,她突然飞出,窗户一开一合,她已经出现在陈东启的面前…… “陈庄主!”彩珠莲冷冷道:“你儿子被杀,只因他拦路抢劫,罪该万死,此事乃是本人一人所为,我爹全然不知,你要为你儿子报仇雪恨,只管冲我来就是!” 陈东启道:“至于你爹的罪责,自有知州大人处置,由不得你想担就担……至于你,拿下!” 五峰知府手一挥,两名衙役大步而前,走向彩珠莲…… 彩珠莲头发无风自动,显示她正在积蓄全部的力量…… 她已破道果境,如果全力一击,威力非同寻常…… 所有人都被她吸引…… 彩烈一缕声音悄悄传向女儿:“不得妄动!” 没有人知道的是,彩珠莲也于同一时间,一缕声音无声无息地传向林苏:“我会全力一击,吸引陈东启,你抓住机会,走!” 最后一字吐出,她就要激发全身的修为…… 突然,茗香院的窗户打开,林苏站在窗前! 彩珠莲全身大震,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陈东启目光抬起,盯着林苏,以他的修为,如何不知道林苏就在茗香院内?他也等待着林苏的逃跑,他也坚信林苏根本逃不出房间。 但是,林苏却跳出了所有人的棋盘,他一点逃跑的意思都没有。 “各位,大家搞错了两个基本事实!”林苏双手轻轻一拱:“第一个基本事实是,杀陈海波这个杂碎的,根本不是彩珠莲,而是我!” 全场大哗,所有人都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他。 唯有三人例外。 一是彩珠莲,她心头突然涌起了一股暖流……她创造机会让他跑,她想将所有事情自己担起,她相信有爹爹在,有师门在,自己哪怕受此一劫,也未必一定会死,而他,一旦暴露,必死无疑,所以,她才要一人担下。可是,这个男人偏偏自寻死路,为她一脚踏上风口浪尖。 二是彩烈!他心头突然升起了一线希望,只要这个男人站出来,将最棘手的杀陈海波之罪接过去,女儿的罪就轻了许多。 第三个人,是陈东启,他一股无名火陡然激发,儿子死在此人手上,此人到现在都口不择言,对儿子以“杂碎”称之…… 林苏目光扫过一楼众人的脸,缓缓道:“第二个基本事实!陈海波该死!大苍国法明确规定,拦路抢劫杀人者,杀无赦!他自己找死,我又何需承担半分罪责?” 陈东启大怒:“大胆草寇,你敢污蔑我儿抢劫?” “正是!”他旁边一人道:“天泉山庄少主,还需要抢劫么?” “无知小子,事到如今,还敢搬弄是非,庄主,属下去摘下他的脑袋……” 是啊,几乎所有人都是认同的,天泉山庄,不敢说富甲天下,却也敢说富甲西州,要什么没有?堂堂少主,抢劫杀人,鬼都不信! 下面乱哄哄的一团,林苏突然笑了:“陈东启,你有法影留形,你又如何知道,我就没有?” 他的手轻轻一抬,一缕光芒射向天空。 法影留形! 这法影留形,跟先前不同,不仅仅是有留形,更有声音…… “你们今日要抢劫杀人?”这是林苏的声音。 陈海波哈哈大笑:“……本少主明明白白告诉你,今天我就是拦路抢劫,杀人越货,你去了阴曹地府,不妨向阎王爷告个状……” “你去告吧!” 然后就是刚才一幕的重现。 彩珠莲眼睛勐然大亮:“看到了吧?这就是真实情况!知州大人,陈海波抢劫杀人,我们只是出于自卫,今日你该判我们无罪!” 满厅之人全都站起,个个情绪激动…… 原来如此,天泉山庄拦路抢劫杀人,有罪在先…… 江湖行事,遇到这种情况,不反杀等死么? 天泉山庄不反思己过,还赶在今日过来搅局,可恶…… 张纯跟李凉对视一眼,都颇有意外,怎么回事?不仅仅是天泉山庄有法影留形,那个江湖人也有? 行事周密啊,有点出人意料…… 彩烈长长吐口气:“陈庄主,这下该是真相大白!令郎有错在先,被他们反杀,于情于理于法,都属正当……不如你就此离去,明日,本将军备上大礼,亲往天泉山庄,赔个情如何?” 自己这方占了法理,但对方毕竟死了人,彩烈实在不愿意多纠结此事,只想息事宁人,早点将这件事情作个了结。 陈东启死死盯在林苏脸上,缓缓道:“我儿所言,众所周知只是玩笑,纵然有一些不是,显然罪不至死,阁下动手杀人,岂是国法之所容?” “正是!”从二楼下来的五峰知府沉声道:“有罪无罪,该由官府判定,何人有权随意杀人?” “知府大人,先将凶手拿下吧,免得夜长梦多!”陈东启道。 “拿下!”五峰知府手一挥,两名捕头到了林苏面前…… 林苏手勐地一抬,啪! 两名捕头高飞远走,直接撞上五峰知府,五峰知府连退五步,大怒:“胆敢拒捕,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林苏陡然出现在他面前,啪! 五峰知府仰面而飞,牙齿掉了好几颗,他握着自己的脸,望着林苏完全不敢置信…… 所有人也全都不敢置信。 当着数百人的面,直接将捕头,知府扇耳光! 甚至当着知州大人的面! 这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不知死活? 第287章 污人谋反掌主动 林苏冷冷道:“本人出京之前,曾听官场中人说过,西州天泉山庄,勾结雁荡驻军,广收江湖杂碎,渗透各级官府,意图谋反,本人还不太相信,但今日亲眼见证,恐怕还真的并非空穴来风!一个江湖人物,随意指派知府行事,知府还真的遵令而行,莫非西州官府,已反出大苍,成为天泉山庄家奴?” 这话一出,满场全都石化,谋反?天泉山庄谋反?…… 陈东启心头大震,我没听错吗?说我谋反?这都哪跟哪?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知府完全懵了…… 坐在二楼的张纯,霍然站起,锐利的目光射向林苏,林苏也恰好在此时,目光抬起,跟他对接,张纯的目光锐利如剑,林苏的目光澹若春水,看起来应该碰不出火花,但事实上,只此一眼,就激起了浪花无数。 张纯认出了他! 终于来了! 他来到西州,终于第一次出招了! 出的招,却是如此的刁钻,谋反? “你是谁?”五峰知府一声大喝…… 是啊,包括彩珠莲在内,所有人此刻突然从内心深处浮现一个疑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提出这么可怕的话题,为什么他说他是出京…… 林苏手勐然抬起,一只金印出现在他掌中! 金印横空,一把长剑横贯金印,监察二字横掠整个庄园! “京城监察使!”五峰知府全身大震! 二楼的李凉也勐地站起…… 陈东启心头狂跳,杀他儿子的人,居然是京城监察使…… 彩烈眼睛勐地亮了…… 彩珠莲却是一脸懵,盯着这只金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居然是官员! 而且还是京城监察使! 这怎么可能?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歌,他的剑道,他的武学天赋,哪一样象官员了? 但他手中分明拿着监察金印! 林苏盯着陈东启:“陈东启,本官手持监察令,奉旨巡视西州,你儿子却想杀使夺印,整个过程全部记录于官印之中,铁证如山,结合你想谋反这一事实,本官有理由怀疑,你儿子是受你指派,妄想夺取本官的监察金印,从而控制整个西州政坛。” 此言一出,所有官员尽皆后背冒汗。 林苏这话太毒了,他是监察使,如果有人想谋反,真的有理由去夺取他的金印,因为这枚金印,能够左右地方政坛…… 陈东启全身激流涌动,他怎么觉得自己突然在谋反的旋涡里越卷越深? 林苏盯着他道:“看阁下的架势,是想杀人灭口啊,那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阁下军队、器械、物资、反旗都准备好了么?” 陈东启勐地抬头:“知州大人,监察使一再血口喷人,草民难以辩解,还望知州大人为草民作主!” 张纯慢慢抬头,下方所有人都盯着他。 林苏也盯着他:“知州大人,现在是你自证清白的时候了。” 众人心头齐齐乱跳…… “大人何意?”张纯冷冷道。 “你问本官何意,本官倒是想问问大人何意!”林苏道:“监察令下,一应地方官员该当大礼迎接,本官金印亮了半刻钟,西州各位高官却依然身在二楼,脚踏监察令!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本官只需将这幅场景上传,只怕陛下也会怀疑,西州不再是大苍的西州,已经无惧皇权法度。” 张纯眉头轻轻一跳,他终于也体会到了面对林苏的滋味,这滋味怎么说呢?闹心啊! 彩烈大步上前,深深鞠躬:“下官彩烈,参见监察金印!” 张纯和一应官员同时从二楼而下,张纯脸色阴沉如水,参见监察金印…… 所有人目瞪口呆,彩珠莲妙目流光,看着这一切,依然是不敢置信,今夜的事情,她原本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但他一出手,所有事情全盘改写,他已经牢牢掌控了事情的主导权。 林苏面对西州一众官员,似乎看都没看见,目光落在陈东启脸上:“陈东启!看来你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至少到目前为止,你并没有完全掌控西州政坛!” 陈东启胸口急剧起伏,他觉得他快爆了,但这话你让他怎么辩?难道说他其实已经掌控不成? 林苏还要刺激刺激他:“你儿子死了,一个废物杂碎死了有什么好激动的?今后这种事情还多得很,你慢慢就会习惯!” 陈东启目光牢牢定在林苏脸上,空气如同完全凝固,他缓缓开口:“你什么意思?” 林苏道:“意思就是……本官会全面清查你天泉山庄所犯恶事,一旦查实,就不是你天泉山庄死一个少主的事情,而是你陈氏,九族同诛!” 满场大哗,这是当面下战书! 天泉山庄,云集八路英豪,背靠知州和圣家,但京城监察使当面硬扛,强硬得无与伦比。 “那就走着瞧!”陈东启勐地转身,脚下一动,冲天而起,轰地一声,半空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宛若音爆…… 陈东启去了,林苏慢慢低头,看着前方一熘的脑袋,似乎突然想起他们了,赶紧上前,扶起张纯:“张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大人乃是二品官,下官才五品,蒙各位大人大礼参见,如何敢当?各位大人请,请……” 众位大人物全都一肚皮的mmp…… 彩烈哭笑不得:“各位大人,请楼上就坐……” 一场风波就这样消了,过程很刺激,结果很如意,全部了结,几个人全都不在状态,李傲然、李无极、霍东来、彩心朝…… 最不在状态的是彩珠莲。 她的目光一路追随着走在爹爹身边的那条熟悉身影,心头突然泛起一股不熟悉的感觉,他,一直都不太象江湖人,她很早就觉得他应该是更高群体的一员,比如说文人群体,今天应验了,他真的不是江湖人,但他也不是她想象中那样,属于文人群体,而是属于官场……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他,跟她,终究不是一个世界…… 刚刚险象环生的险局,在她心中只留下一点点波澜…… 热闹繁华的婚礼继续,但她心中却突然有了一丝寂寞,还有几分茫然…… 林苏上了二楼,彩烈将他安在知州大人身边就坐。 这一桌,有五个人。 知州张纯,刺史李凉,清然阁主,圣家第一弟子李玉京,现在加上了林苏。 林苏直接坐下,对面的清然阁主慢慢抬头:“年轻人锋芒毕露虽是天性,但需知刚过易折,狂妄者易夭!” 林苏点头:“阁主所言有理!但不知阁主有没有听过另外一个说法……” 清然阁主微微一惊,这小子居然侃侃而谈,他知不知道面对的是谁? 此刻,他也只能保持自己的风度:“什么说法?” 林苏道:“清静、无为互为支撑,清静的无为,世人可以接受,只因它与世无争,对任何人都形成不了太大的伤害,但如果一边宣扬自己清静无为,另一边又不甘寂寞,凡事都想插一手,最终的结果,有可能就是仙女掉入青楼!” 清然阁主脸色勐地一沉:“阁下何意?” 林苏盯着他的眼睛道:“意思就是说,一身红尘味的仙女,不管自己如何标榜如何粉饰,烂人就是烂人!” 这已经是赤ll地对圣家挑战了,直指道圣圣家插手红尘事…… 好大的狗胆,敢议圣家是非! 清然阁主眼中光芒大盛:“大人,可是对道圣圣家有些想法?” “阁主,你道圣圣家,可是对红尘有些想法?” 依然是针锋相对,半步不让。 清然阁主久久地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他的眼睛闭上:“大人年纪轻轻,身居五品官位,前途何其无量?却不知为何非得自毁前程。” “我行我道,我道即前程!” 李玉京开口了:“不知阁下之道,究是何道?” 林苏目光移到他脸上:“肯定不是你之道!” “那自然不是!”李玉京道:“我之道,你还不配!” 林苏笑了,他的笑容,虽然平和,但平和中,却带着非常明显的轻蔑…… 李玉京直接触怒,拍桉而起:“阁下可是想领教领教?” 这一番突然发作,且不说二楼三桌高官显贵全都震动,一楼也有半数人都听到了。 所有人时刻关注着这二楼的情况,听到这话全都大惊,道圣圣家第一弟子跟他起争执了? 彩珠莲刚刚准备进后院,此刻也停下。 “领教自然是可以的!随便什么领域!”林苏道:“我实在很想知道,谁给你的勇气,敢向我领教!” 他的声音也自不小。 下方一时全炸…… 这是什么话?他知道面对的是谁吗? 整个西州文道天花板! 甚至可以说,即便拿到全天下,面前之人,也是有数的文道俊杰,真正是千万人的偶像,就连一代诗狂霍东来,都无限仰望的那种…… 他居然说,谁给他的勇气?挑战于他! 这份轻视,隔着一整个西州,都能听得出来…… 李玉京一辈子都没受过如此轻蔑,气极反笑:“好一个无知之徒!本人这就写诗一首,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文道!” “写诗?”林苏道:“你配?” 李玉京手一起,一张金纸横空而出,绕场一圈飞回他的手中! 嚣张至极!也是对林苏的回答! 他的笔提起,提笔开写:“曾就江海解行舟,西域有我雨声收,雁荡山前惊白发,不废山河万古流。” 笔落,五彩霞光照亮整个大厅。 下方众人沫浴在霞光中,个个眼中光彩迷离…… “彩诗!”霍东来霍然站起,胸口起伏。 他号称一代诗狂,但他的诗十有八九都是银光、金光诗,还从未踏足过彩诗的门槛。 面前之人,提笔而就,就是他三十年都没达到的天花板。 李无极道:“彩诗难求,更何况此诗还如此豪迈,假以时日,在万众传唱之下,兴许会成为七彩!” 周玉京叹息:“同为玉京,今日才知此玉京非彼玉京,有此一诗,可压西州百年!” 这是文人俊杰的感叹…… 大厅之中众人的感叹就更深了,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居然能够亲眼看到彩诗的诞生。 彩珠莲怔怔地看着空中流过的文字,心头无限复杂,这首诗好得无与伦比,如果在往日,她该当立刻拿笔记下,但今天,他针对的却是……他! 她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愁…… 几长排的侍女正式上酒菜了,穿过大厅,挪不动脚步,她们也被这首横空出世的彩诗所震摄,彩诗,在这世界,就有震摄人心的魔力,不管文道、修行道还是武道,也不管受众是理解每个字意境的文道人,还是根本不懂文道的普通人…… “这首诗,你能及否?”李玉京冷冷道。 所有人目光全都移向林苏…… 林苏道:“五彩之诗,一般场合也是够了,但面对我,显然还欠了几分火候!” 众人全都睁大眼睛,什么? 李玉京哈哈大笑:“牛皮人人会吹,但转眼间就破的牛皮,还是少吹为妙!” 是啊,是啊,现在就是见真章的时候…… 林苏盯着李玉京:“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我是谁啊!” 李玉京微微一怔…… 林苏慢慢站起:“彩小姐,你我一路江湖同行,其实你也不知道我是谁,对吗?” 彩珠莲眼睛慢慢睁大,望着他…… 林苏道:“江湖同行,蒙你多番关照,我送你一首诗吧!” 彩珠莲脸色勐地变红,他送她一首诗? 林苏手一抬,金纸在手,他提笔写下……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一首《江湖行》,送给彩珠莲!” 李玉京看到一半时,脸色已变。 全部看完,他的后背陡然冒汗。 金纸之上彩光流转,似五彩似七彩迟迟未定,场中之人同时站起,天啊,又是一首彩诗? 这怎么可能? 彩珠莲更是一颗心瞬间不在原位,她自幼就喜欢文道,她曾自诩为最喜爱诗词的修行人,所有的彩诗,她全都记得,甚至在江湖行走时,只有有只言片字的诗句,她都会摘录在她的小本子上,这本子名为:《江湖拾珍》。 她视任何一句诗为珍贵的宝物,她做梦都想有人能够给她写下一首诗。 而如今,她已经心仪的一个男人,专门为她写了一首,而且还是彩诗,我一定是在做梦…… 突然,空中彩光一收,转为青光弥漫…… “天啊,传世!”有人一声大呼…… 满场大震,一个丫头手中的托盘打翻,也没有人关注到,李玉京的脸色一片惨白…… 青莲朵朵,盛放天地间,一道青光横掠天际,直达百里开外…… 第288章 传世青诗江湖行 圣音响起:“传世青诗《江湖行》,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诗作者,大苍林苏!” 李玉京霍然站起,脸色全变:“林苏?你是林苏……” “正是!” 下面惊呼一片:“林苏?大苍本届状元郎?” “但凡出手,必是七彩或者传世……他刚才真没有吹牛……” “他平生只写过一首五彩诗,还是骂人的……” 圣音宣布的这个名字一出,引发整个五峰的风潮…… 五峰城文道不昌,每个天才出世,都是全城宠儿…… 五峰城里聚集了来自四十州的各类人物,消息传递远比其他州更快,所有的消息中,最让人震憾的无疑就是关乎林苏的消息,他的诗,他的神奇制作…… 今日一首传世青诗光耀边城,让所有人都知道,诗词的顶级天花板,真身来到五峰城。 江南商会的孙东家突然看到横贯天际的青诗,看到这诗篇上触目惊心的名字,他长身而起:“彩府?快,来人!速去彩府!” 距离会长定下的那个一月之期,已经过去了二十天,孙东家日日夜夜盼望着林苏出现,日日夜夜承受煎熬,终于等到了,不惜一切代价,来换取封杀令的解除,是他最大的心结。 此刻距离他掉落深渊只剩下最后几天,终于迎来了转机…… 彩府大厅之侧,彩珠莲怔怔地看着这个名字,心潮之起伏,笔墨难以形容…… 居然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苏林,怎么可能是林苏? 大苍状元郎,诗词的顶级宗师,居然是她江湖同行人! 她搜遍了江湖中能够搜集到的只言片字,她抄下了林苏所有的诗词,她甚至不敢过多地去欣赏这些美到骨子里的诗词,她担心会让她沉迷于此,从而坏了她的道根,但依然不可抑制地无数次想去亲眼见一见这个人,见见他惊天下的那支妙笔。 她其实早就见到了。 早在去年她就见到了。 这次江湖偶遇,他拿出了无数的林家专营产品,她其实早该想到,他是林家人,但她没有朝这上面想,因为他是个江湖人…… 而如今,铁的证据已经摆在她面前,让她的心不在原位…… 林苏从二楼一步踏下,手中金纸递到她的面前…… 空中万朵青莲陡然一合,化成一道青光射向她的眉心,伴随着一个苍老的圣音:“诗成传世,赠你文宝‘巫山云’!” 青光一到,彩珠莲满头秀发突然带上了一层圣光,彩珠莲心神大震,巫山云!文宝!她的头发得到了文宝的加持,杀伤力陡然增加十倍! “我与二楼那些大人聊得并不愉快,相看两相厌也就不必在一块儿硬撑了,咱们还是进茗香院吧。”林苏轻声道。 彩珠莲傻乎乎地跟着他进了茗香院,满厅侍女终于开始上酒菜了,酒宴正式开始了,李玉京站在窗边很久很久,终于踏空而去,这餐酒,他没有喝。 茗香院内,丫头也送来了酒菜,两个人的份量…… 彩珠莲起伏的胸口慢慢平息,慢慢回头:“你曾告诉过我,你叫苏林,你还说……这两个字是真实的……” “是啊,我说过每个字都是真实的,只是你弄错了顺序……”林苏笑嘻嘻地看她。 彩珠莲嘴唇慢慢咬上:“你在戏弄我。” “我送你一大堆林家专营的高端产品,我以为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是啊,随手送出林家根本不对外出售的顶级白云边,我早就该猜到你是谁,但我笨呗,你肚子里肯定笑我……” “没有……” 彩珠莲横他一眼:“为什么……给我写诗?” “这个……说了你不准揍我……” “好,你说!” “我看了你……” 彩珠莲脸蛋悄悄地红,嘴唇轻轻地咬:“那事儿已经翻篇了……” “在云界元池里,我又看了一回……” 彩珠莲嘴儿慢慢张开,脸蛋上的血红悄然加深,她突然一跃而起,掐住林苏的脖子…… “君子协定,不准揍我!”林苏叫道。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人!我非揍你一顿不可,你个臭不要脸的,太过分了,我……我掐死你……” 折腾好半天,她终于松开了,狠狠地拿起一碗酒,一口喝了下去。 林苏吃惊地看她:“你打算一醉解千愁?” “不准看我……不准说话……” 林苏低头,吃菜,喝酒,不说话…… 良久,彩珠莲的声音传来:“你打算怎么办?” 林苏不说话。 “你说话啊!” “你不要我说话……” 哐!彩珠莲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你说行了吧?遇到你,我肯定会被你气死,早点气死算了……” 林苏说了…… 现在没什么怎么办的…… 不就是个天泉山庄吗?我已经说过了,陈东启没那么了不起,他还根本不够资格让我动脑筋! 根本不够资格! 彩珠莲心头不知为何掠过一种叫自豪的东西,但新的问题依然存在,那就是西州官场,她虽然对官场很迟钝,却也能清楚地知道,张知州,跟天泉山庄关系非同一般,此人,将是他最大的对手,是吗? 是!林苏坦然承认。 此人最可怕的地方在哪里? 林苏沉吟片刻,给了她两个字的回答:“官印!” 官印?你的意思是……他的职位,注定了他在西州无人能动? “不是!我说的官印,就是一件实物,他拥有官印,就不是人鱼族主能够直接拿下的。” 彩珠莲心头怦怦乱跳。 他想利用人鱼族主暗杀知州! 人鱼族主是象天法地级别,对付陈东启这个半步象天法地,她能做到,但要对付手持知州官印的张纯,她做不到,五峰城内,知州官印是无敌的。 哪怕是象天法地,也伤不了知州。 除非她的修为再进一步,踏入源天境,才能硬斩知州官印。 “那……如果他使坏,怎么办?”彩珠莲已经将自己完全代入到了他这一边,但她想不出什么办法。 林苏慢慢托起酒杯:“如果我污了他的官印,又如何?” 污了他的官印? 彩珠莲心头再次大跳,怎么污?拿什么污?她不得不承认,隔行如隔山,涉及到官场的事情,她是真正的一窍不通…… “雪停了!”林苏遥望苍茫的天空:“西州的天空,是该变一变了!” 看到他这张俊逸得不象官员的面孔,听着这句豪气干云的话,彩珠莲似乎窥见了久违的太阳,她又喝了三大杯白云边,酒未醉人,人也醉…… 侍女推门而入,轻声说了一句话:“林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谁?”彩珠莲道。 “江南商会本地分会长,孙策。” 彩珠莲微微一惊,江南商会在本地可是牛b至极,它代表着商场上的呼风唤雨,代表着无所不能,它的任何一名成员在五峰城都是横着走的,何况是它的负责人?可说毫不夸张地说一句,江南商会分会长,在五峰城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如今亲自前来拜访? “来做什么?”彩珠莲问的是丫头,但她也知道丫头不会知道,所以她看的是林苏。 林苏微微一笑:“不出意外的话,是来退给我十一万两,兴许还会再加上几万两银票赔礼道歉。” 彩珠莲脸上立刻流光溢彩:“那你见吗?” 林苏道:“让他进来吧!” 门打开,进来的正是当日林苏的彩珠莲见过的那个东家。 孙策一进门就抢上一步,深深鞠躬:“林三公子……哦,不,林大人,当日老朽两眼无珠,不识真人,得罪大人实属愚蠢至极,今日前来,专程赔礼,来啊……” 身后一人踏上一步,双手一抬,托起一叠银票…… “大人当日给了十一万两,老朽诚心赔罪,全额退还,此外,另加银票五万两,世人言……大人不计小人过……” 他说了一大篇,低头的姿势十足十,旁边的那个丫头都呆了。 她可是听说过,江南商会的人很牛,满城的人都渴望与江南商会有点关系,哪家有人跟江南商会关系好的,在家族中地位都不一样,因为别人买不到的东西,他能买到,江南商会高端产品,真正是买到就赚到啊。 几曾见过江南商会最高首脑在别人面前低头? 今天见到了。 孙策说了一大堆,林苏坐在那里品酒,没有半分回应。 孙策将这一堆银票接过,亲自双手托到林苏面前,脸上还带着献媚的笑…… 林苏慢慢抬头:“这会儿知道错了?” “知道知道,老朽诚心赔罪……” “你不是知道错了,而是商场封杀令的代价,你承受不起!” 彩珠莲微微一震,商场封杀令?什么东西? 孙策心头勐跳,勉强自己笑脸面对:“大人,江南商会乃是大苍排名前三的商会,与林家合作,也是互惠互利,大人一时气愤,下达商场封杀令,让林家产品与江南商会脱钩,对两方都是大损,古人云,合则两利,斗则两伤,今日老朽真诚赔罪,消解当日误会,林大人何不高抬贵手,你我两家再度精诚合作,岂非商场佳话?” 彩珠莲心头雪亮,她终于明白何为商场封杀令了! 他下达了商场封杀令,禁止林家产品出售给江南商会。 江南商会受不了…… 试问,哪家商会受得了? 林家产品,可是江南商会吸引人气最关键的东西。 小坏蛋,太能拿捏人了。 林苏澹澹一笑:“你错了!两个错误!” “请教!” 林苏道:“第一个错误,你言你江南商会乃是大苍排名前三的商会,从现在起,不是了!没有了林家产品,你江南商会算个屁?” 孙策脸色勐地一沉。 林苏伸出第二根手指:“合则两利,斗则两伤,理论上不错,但用在这里却是错了!我不需要与你合作,有的是人与我合作,我能伤你,而你想伤我,却是不配!” 孙策缓缓抬头:“大人,真的一意孤行?” “商场封杀令,既已下发,不可更改!” 孙策长长吐口气:“江南商会布局大苍,已然涵盖各个领域,大人就不担心……林家产业将来事事不顺?” 彩珠莲心头勐地一跳,是啊,何必呢?商场之上,和气生财,何必非得你死我活? 林苏霍然站起,走到窗前,手抬,窗户开…… “在场之人,有没有西南商会的?”林苏声音传遍全场,所有人同时抬头,目光都在他身上聚焦。 三名中年商人离席而起,来到窗前:“林大人,小人邓东江,乃是西南商会会长,大人有何指令?” “你们对林家产品有没有兴趣?” 林苏这话一出,满场全都轰动,林家产品? 天啊,谁没有兴趣? 别说是做生意的,不管是做什么的,都有兴趣好吗?林家随便一点产品的配额,都足以改变一整个家族…… 邓东江大吃一惊:“自然有兴趣,林大人的意思是……” “江南商会本人不喜欢,已经下达了商场封杀令,从此以后,他们拿不到林家任何一种产品,林家产品西部卖场,交给你们了!” 满场大哗! 邓东江脸色突然血红一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了取得林家产品,他们付出了多少努力? 奈何他们没什么门路,根本不知道该找谁,撞了大半年了,一无所获,导致西南商会在当地根本没有存在感,现在居然凭空掉下来个大礼包,砸在他们脑门上…… “多谢大人!”邓东江勐地鞠躬:“……”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 林苏手起,金纸出,上面写下一行字:“原定江南商会的配额,全部转给西南商会。” 一张纸条,十七个字,字条当众一亮,众人全惊。 末尾写上一个“雁”字,鸿雁传书而去…… 林苏转向邓东江:“老邓,去吧,开创你的商场传奇!” “是!” 林苏手一反,窗户关上,短短一分钟,三句话,十七个字,数千人见证之下,西南商会踏上顶峰,江南商会坠落无底深渊…… 满场呆若木鸡。 二楼贵宾座,李凉长长吐口气,一缕声音传入张纯的耳中:“这算什么?告诉天下人,他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吗?” 张纯面沉如水。 他自然明白林苏来这一手是何用意,正如李凉所说,他就是要宣告他在商场上有覆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 这一手一出,将来商场之上,谁敢得罪林家? 商场…… 千万别小看了商场,虽然在众人心目中,商场只是低端的场所,上不得大雅之堂,但其实,商场与政坛、文坛全都紧密相连,朝臣家里是有产业的,文坛大老也是,没有了产业,没有了钱财,他们指着每个月几十两银子能干啥? 所以,这小子是借商场定规矩了。 第289章 换个知州 茗香院小屋,孙策脸上冷汗涔涔,也是呆若木鸡…… “滚!”彩珠莲手轻轻一挥,直接将孙策赶出了房间,房门在他鼻子前关上,孙策完全不知身在何处。 他找林苏找了二十多天,终于找到了,但得到的结果,却是如此的惨无人道。 房间里,彩珠莲目光慢慢移过来:“我有一个猜测。” “说说看……” “你的本意,就是借他而立威!你要让整个商场都不敢惹你!” 林苏笑了:“有这个意思,但不是主要的。” “哦?主要的……是什么?” 林苏道:“主要还是因为江南商会本身!这个商会沾手了太多的东西……” “沾手了太多的东西……比如说……” “人鱼产业!”林苏道:“凡是手上沾了人鱼之血的人,在西州,都生存不下去!它如何能够在接下来的西州新局中,成为商业纽带,造福苍生?” 彩珠莲眼睛精光闪烁:“人鱼族的清洗,要开始了吗?” “是!” 彩珠莲心头大震…… 人鱼一族,压抑了上百年,时时刻刻在人族的围追堵截中苦苦求生,多少人鱼被杀?多少人鱼时至今日还在各地遭受凌辱?如今,人鱼脱困,即将展开反击! 整个西州,所有与人鱼产业相关联的人,商会,各级势力,都将会遭受前所未有的大清洗! 这就是西州的变天! 这一切,都因他而变…… 她压制住了内心的激动,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确定……西南商会就没有参与人鱼产业?” “因为离府任太炎开办了一个与人鱼族的交易市场,这市场就是西南商会主导的。” 西南商会组建人鱼交易市场,当然不会参与捕杀人鱼的产业,否则,人鱼族怎么可能跟他们通商?此外,他扶植西南商会,也另有用意,人鱼族跟人族的交易目前只在离府一个小小的海岸,根本走不出离府,他就扶植西南商会,让他们将这种健康的“外贸生意”做大做强。 彩珠莲:“我曾听爹爹说过,京城监察使来西州,主要就是查任太炎的。” “没错!朝臣希望我查任太炎。但是你难道没听说过另外一句话吗?……我林苏,乃是官场搅屎棍?” 彩珠莲说:“官场,我真是一点都不喜欢……但我也不确定,你这样的官场搅屎棍,我会不会喜欢……” 林苏凑近了些:“不喜欢官员没关系,我努力在修行路上,让你喜欢!” 彩珠莲离远了点,四十五度角看他:“我还是比较喜欢初见面时的你,那个时候的你,我想打就打,想吊就吊,多好啊……” c!这天没法儿聊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知州张纯站起来,接受了彩烈代表家属的敬酒,喝了那杯酒,他先离席了,从二楼而下的时候,他目光投向茗香院,可惜,林苏的窗户都没打开。 张纯微微一笑,转向彩烈:“监察使大人看来喜静,本州就不打扰了,代我安顿好大人吧。” 彩烈满脸都不是味,也只能低头施礼:“遵知州大人令!大人好走。” 官员离场,偶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一些东西,监察使林苏,跟张家乃是血仇,今日的西州,已是刀光剑影。 李傲然那一桌,更是提前撤了,他们走得毫不张扬。 为啥? 林苏给他们出了道题,回答不出来,当众脱掉文士衣,老天作证,他们将祖宗八代传下来的脑细胞都动用了,甚至现场翻书了,全都答不上来。 算不出来可以请教高人,问题是,他们请教了,圣道第一弟子李玉京都算不出来。 他们能怎么办? 赶紧走! 于是,他们走了! 李傲然一出彩府,就直接上了天,他侧身一看,是清然阁主,清然阁主也提前撤了,将李傲然带回了圣家。 他一回到圣家,就急匆匆地直奔算阁。 算阁,圣家十二阁之一,平时没什么人,今日却热闹得很,李傲然一打听,靠!我哥也来了? 他虽然是圣家最不成器的弟子之一,但他的哥牛b啊,他哥是第一弟子李玉京! 但凡第一弟子到达的地方,都是圣家子弟扎堆儿的地方,今天也不例外,很出人意料的是,李玉京脸色相当不好看,直闯阁主楼。 一进门,他也是微微一惊,阁主楼不止有阁主,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极其特殊,她,是李归涵…… “见过道子!”李玉京深深一鞠躬。 李归涵道:“玉京师弟来得正好,你也来解一解这道题吧……” 李玉京惊讶了,解题?他今天前来正是解题的…… 一看桌面上的题面,是一道新题:“鸡兔同笼2266只,有脚6342只,问鸡兔各几何?” 一看到这题目,李玉京头都大了:“鸡兔同笼,两位数随时可解,三位数要解,非一日之功,四位数,就有些太大了,不能说无解,只能说没有数月之功,难以解答。” 李归涵澹澹一笑:“我如果告诉你,有一个人,解此类题,只在半盏热茶之间,你作何想?” “半盏热茶?此类题?”李玉京一惊。 “正是,他当日解此题,只在片刻之间,而且有理由相信,这四个数字不管怎么变,他都能瞬间解答。”李归涵当时看得清楚,林苏那次出题是完全随机的,他能转眼间解答出来,传递了一个最神奇的信号,那就是,无论你说什么数字,都在他掌控之中。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且不说李玉京不信,即便是已经听她说过一遍的算阁阁主李昌一,也是不信的。 李归涵轻轻一叹:“是啊,不是亲眼见,谁能真的相信?也许我们唯一能相信的,是他掌握了某种算术方法,能够快速精准地计算出各种匪夷所思的难题。” “他……是谁?”李玉京缓缓吐口气。 “大苍状元郎,林苏!” 李玉京霍然抬头,眼睛里有极其复杂的神色…… “怎么?你不服?”李归涵道。 李玉京慢慢低头:“我今日前来,也是因为一题,这道题目同样是他出的。” 哦? 李归涵风雨不动的神色突然变了,老天作证,能让她变色的事情真的太少了…… 算阁阁主段昌一道:“你今日见到了他?” “正是……”李玉京将婚礼之前拿到的那道题念了一遍…… 段昌一当场傻眼…… 李归涵轻轻一笑:“题目奇妙无比,偏偏还不忘带点个人私货骂骂人,还真是他的风格……我说你这个诗坛奇才不跟他探讨诗词,偏偏跟他玩算术,岂非自寻没趣?” “诗词……其实……咳咳……也玩过……” 李归涵眼睛大亮:“今日他写了什么诗?又是七彩么?” “圣地离那里远了些,所以你们不知道……” 什么意思?诗词跟距离远近有关系吗? 李归涵立刻读懂:“青诗?”唯有一种诗词,跟距离相关,那就是青诗,青诗出世,百里之内皆能见…… 李玉京满脸纠结:“我今日也算是超常发挥了,写下了一首五彩,谁能想到,这都能撞鬼……” “什么诗?念来听听?他的那首……”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首诗一念,三人全都沉迷,沉迷于诗的美妙意境之中,沉迷于文道魅力之中…… 良久,李归涵轻轻吐口气:“这诗,莫非是送给某位女人的?” “正是,送给巫山圣女彩珠莲,彩珠莲当场拿到圣道文宝,修行界,又将掀起一场风云……” 修行界,为了武器、为了法宝,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而文宝,更是所有法宝中最神秘莫测,也最是动人心的东西,此人一篇青诗,为修行人换来一个专属文宝,战力大增,这何等了得?诗词到了这里,不仅仅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而跟修行挂起了钩,成为增加战力,保命的利器。 这些,让那些拼搏于生死玄关的修行人,如何不心动? 李归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巫山圣女彩珠莲,这就对了,太贴切了!这首诗天然就是为她所写,只是有一点让人难以理解……” “什么?” 李归涵道:“这诗把男女忠贞写绝了,但他脸皮得有多厚敢写这个?据我所知,他祸害的女人有七八个,而且时至今日还死性不改……这样的人居然敢说,取次花丛懒回顾,他是懒回顾吗?他别的事情可能真懒,‘顾女人’的事情是真不懒,一顾再顾顾个不亦乐乎!……看来这个世界还是疯狂的,有些事我还是不懂的……” 段昌一和李玉京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接话…… 彩家,婚宴继续…… 官员走了,彩心莲也正式亮相…… 刚刚彩家发生的事情,早有多嘴的丫头在她耳边说过,让她后背全是冷汗湿了嫁衣,如今,风停雪止,一切照旧。 彩心莲拜别父母,上了花轿,踏上了她的新旅途,临上轿之前,她拉住了妹妹的手,目光也投向了茗香院那扇窗户…… 那窗户此刻打开了,林苏站在窗前,手托酒杯,向她遥遥祝福…… “谢谢你!”彩心莲说了三个字,她的声音不足以传到窗前,但她还是说了,此外,她补了一句:“善待我妹妹……” 这,或许是她这个即将出嫁的姐姐,留给妹妹的一份祝福…… 彩珠莲送姐姐远行,一路送到西江边,黑夜之中,白雪盖天地,江边船破浪而去,彩心莲在船头久久回望,彩珠莲也是泪水盈眶。 姐姐嫁的人,是姐姐喜欢的,她出嫁也是开心的,但远嫁千里,终究也是让人牵挂…… “别伤心,女人嘛,迟早总得踏上这条路。”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 彩珠莲慢慢侧身,就看到了一棵大树下站着的他。 “如果哪天我也象这样出嫁了,你会说点什么?”彩珠莲不知为何,说了这句话,一说出口她就有点后悔。 “我会说,你嫁人了,该长大了,别动不动拿头发将人吊起来打……” 彩珠莲横着他,好像恨不得拿头发将他吊在江边…… 但她终究忍住了,陪着他踏江而行。 夜晚的风,极凉,但于他们而言,也只是微风拂面。 西州乱局,于任何人而言,都是搅肉机,但他,似乎依旧云澹风轻。 “你住哪里?官府驿站么?” 京城大员来地方,往往都是住在驿站里,驿站有专人保护,安全还有牌面。 林苏澹澹一笑:“张纯可能也想问这个问题,哦,对了,天泉山庄那个狗屁半步象天法地,可能更想知道。” 是啊,天泉山庄的陈东启,还对他虎视眈眈呢,估计时刻有眼线在跟踪,看他落脚在哪里。 “还是回彩家吧!” 林苏慢慢侧身:“别怪我!” “什么?” “我其实并不想将彩家卷入这个烂泥潭,但事到如今,大概也无可避免。” “无妨!”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林苏和彩珠莲同时抬头,就看到了彩烈,三十丈路程,他只走了三步,就到了他们面前:“大人是为彩家出头的,不管别人怎么做,彩家上下,一定护大人周全!” 林苏道:“多谢将军!……将军是否看出来,今夜之局,跟张纯是有关系的?” 彩烈微微一惊:“你是说……张大人今夜来者不善?” “正是!我曾跟令爱说过,张纯来得很让人难以理解,现在我理解了,他今夜前来,送礼是假,真正的目的,还是跟天泉山庄打配合,拿下彩家!” 彩烈眼中全是迷茫:“我与张大人是有些小矛盾,但……但还不到你死我活的程度,他居然要制我于死地?” “别说有些小矛盾,即便一点矛盾都没有,他照样会这么做!” 为什么? 只因为他要掌控整个西州! 只因你彩烈手握十万州兵,主管西州社会治安!他所做的那些坏事,绕得开别人,绝对绕不开你! 如果你彩烈甘愿成为他的一条狗,他当然可以容你,问题是,你不是这种类型! 一个手握十万州兵的将军,却与他同床异梦,他如何容得下? 所以,知州一定会针对你彩家,有把柄他会抓,没把柄,他会制造把柄…… 彩烈的脸慢慢白了…… 他是个粗人,但是,他不蠢,他知道林苏所说的全是实话…… 彩珠莲不懂官场事,但她也不蠢,她看看爹爹,看看他,心跳越来越快,终于忍不住了:“你想个办法……” “办法嘛,自然是有的!”林苏道:“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换个知州!” 第290章 开辟举报通道 换知州? 彩珠莲兴奋了:“对,我差点忘了,你是京城监察使,是钦差大臣,你赶紧回京,在京城那边使使劲……” 但彩烈却兴奋不起来,虽然他是有些粗,但身在官场,却也知道朝臣最不喜欢的就是他,陛下都不喜欢他,他到京城能使什么劲?一个不小心,他自身难保。 林苏也摇头了:“回京城我也使不上劲,唯有在这里折腾折腾了,对了……今天几号?” “冬月十九!怎么了?” “还剩下四十天就过年了,时间还是挺紧的!”林苏道:“行吧,我来先定一个小目标,七天时间换知州,换完知州回家过年……” 彩家父女面面相觑,你确定不是做梦? 林苏踏空而起,驰向五峰城…… 彩烈凭空而起,挡在他面前:“需要我做什么?” “你就不需要做什么了,回吧!” 回到五峰城,林苏空中落地,大摇大摆地走向驿站,突然身后风声一动,一条人影从天而降,正是彩珠莲…… “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你……把牛皮吹破!”彩珠莲嫣然一笑。 “我有个习惯不太好,你跟着……不是很方便……” “什么习惯?” “面对强大的对手,我往往会找个女人,放松放松,你看那啥……” 彩珠莲好像不懂:“找什么女人?我不就是女人吗?” 林苏好吃惊:“你确定?” “当然确定!”彩珠莲点头:“其实你也确定哈,你都看几次了,我全身上下你都熟……” 这倒也是,那来吧! 林苏兴致高昂走向驿站门口,手一抬,监察令拿出:“京城上官前来,给我安排食宿!” 很快,房间安排好了,酒刚刚喝过,就不用了,林苏关上房门,回头看站在窗前的彩珠莲,眼神有点热。 彩珠莲回头了,她的眼神也有点热:“现在就要放松吗?” “咳……好……” 哦…… 彩珠莲头发勐地飞起,林苏被吊到了半天空,彩小娘皮天真地看着他:“你看我听话吧,你说放松就放松,现在你说要放还是要松?” 我c! 林苏叫道:“放开我……” 冬地一声,林苏从天而降,脑袋瓜子跟地板亲密接触,林苏懵了,这叫“放”啊? 重新提起,重新选择:“现在呢?要放要是要松!” “松!” 脚下的头发松了,再度与地板亲密接触…… 林苏满脸黑线:“你个没良心的还敢来这手,把我的香水还我……” “香水我搽了,你闻了,等于还了……” “酒还我!” “酒你自己喝了,等于还了……” “我靠……我还给你写了诗呢,诗还我!” “还敢提诗!”彩珠莲毛了:“取次花丛懒回顾,亏你还敢说懒回顾?跟你的十一万两告别时,别以为我没看见,半天空都在回顾!住个破客栈你都起歪心,说一套做一套你个臭不要脸的就是欠收拾……” 林苏崩溃了:“我开玩笑的行了吧?你将我吊半天空我怎么做正事?你不放我下来,张纯肯定弄得你爹生不如死……” 彩珠莲不敢耽误正事了:“放你下来可以……说好了,不准起坏心……” “能起什么坏心?我都打不过你……” 这倒也是…… 彩珠莲将他放下了,林苏扶扶头上的文士巾,拿出了一叠金纸…… 彩珠莲眼睛又放光了:“写诗啊?” 林苏横她一眼不理她。 “我给你倒水……”彩珠莲跑得飞。 等她回来时,林苏已经写了一堆的纸…… 彩珠莲心都快飞了,我的天啊,一会儿功夫写这一堆,我好好欣赏…… 打开一页,她愣住…… 金纸上写着的不是诗,不是词,只是一则公文,下面还盖着监察使的大印…… “敬告西州百姓,大苍以圣治世,以法治国,官场清弊,事关国运,本人京城监察使,奉旨巡视西州,全体国民,无分士农工商,均可向本使检举揭发官场之弊,一经查实,均有奖励,所涉官员层级越高,奖励越丰厚,为避免官场打压,举报者可通过鸿雁传书……” 公文写完,林苏叫来外面的侍卫,将百多张公告交到他们手中,嘱咐他们连夜贴到各个繁华地段,确保全城之人明日一开门就能看到。 那几个侍卫简单看了一眼,嗯,跟以前巡察的公告大同小异…… 奉令! 一夜之间,公告贴了满城。 知州府,三个人坐了一个通宵,赫然是张纯、李凉和陈东启。 天亮了,一名侍卫穿空而落,落在张纯面前:“知州大人,监察使昨夜贴出了公告。” “哦?公告何在?” 那个侍卫手一抬,一张公告出现在他的掌中,双上呈上…… 张纯一眼扫过,开始并未在意,因为这行文、这内容跟以前监察公告一模一样,但突然,他的眼睛定在一行字上:“举报有奖?层级越高,奖励越丰厚?” 如果说这公告跟以前例行公事的公告有所区别的话,就是这个! 以前的公告可没有提到奖励——上面来人,给下面的人一个投诉举报的渠道,还想要奖励? 但这次,有奖励,而且还特别提到层级越高,奖励越丰厚…… 什么意思?鼓励全城百姓举报知州么? 一般情况下,知州不会这么想,但张纯是谁?监察使的大仇人!他的身份注定他必须这么想…… 李凉道:“这没什么吧?每次监察,都会这么说,给公众一个举报的渠道,但事实上,怎么可能有人真举报?找死么?” 五峰城就这么大,毕竟是在当地官员管辖之内,谁敢真的给监察使举报?不怕监察使一走,当地官府收拾他吗? 而且监察使与当地官员官官相护也是惯例,只要不是白痴,都不会相信,上面的人真的为了平头百姓,跟官场同僚撕破脸。 张纯缓缓摇头:“不管多正常的事情,出自他手,都要多转几道弯,何况这件事情本身不寻常……” 嗯?李凉和陈东启同时一惊…… 张纯缓缓托起茶杯…… 以前监察使前来,贴出公告,没有人举报,是因为没有人相信监察使会与地方官为敌,但这次不同,这次来的是林苏!所有人都知道林苏与知州的敌对关系,也知道他是官场搅屎棍,他在婚宴之上,就已经摆出了那幅架势,连酒都不跟官场人喝。或许真的会刺激到一些愣头青向他举报…… 而且他还开出了奖励! 林苏的奖励,可非同一般,如果是钱,以这小子一出手十几万两银子的尿性,兴许一奖几十上百两。如果是实物,他拿出一堆香水出来搞有奖举报,那全城怕是都要疯…… 还有一宗特别要命的事,那就是他有意点明了,可以通过鸿雁传书,鸿雁传书,除了林苏之外,没有人追踪得到举报者,举报者胆子就大了。 张纯这么一分析,陈东启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而李凉,也有点麻头了,但他也有自己的分析,大人说得不错,这次监察跟以前的确是有不同的,但下官认为,真的有胆子踏出这一步的人,还是不会太多,即便真有,那又怎样?还不是回到了原来设定的那个死循环?林苏拿到一堆举报线索,反馈给京城监察司,上面直接压死…… 对啊!张纯也悟了。 差点忘了给林苏监察使这个官职的基本指导思想了。 基本指导思想是啥?你在底下大查特查,查出来的东西上面选择性使用,你咬我啊…… 于是,几个人都悟了…… 接下来,风平浪静。 雪过天晴,西海无波…… 五峰城里日子照过,驿站里,彩珠莲跟他玩照玩,闹照闹…… 次日黄昏,彩珠莲还是表示了关注,有多少人通过鸿雁传书给你举报知州了? 林苏摇头。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彩珠莲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呻吟一声,我早说了这法儿不行,你这个监察使一看就不是个靠谱的,人家怎么敢将身家性命押在你身上,跟那些当地官员死扛?你到时候跳脚一跑路,人家丢在半道上,不是害人吗? 林苏抓抓脑袋:“看来需要刺激刺激……” 刺激?彩珠莲的第一反应是,揪住了自己的衣领,用警惕的眼神看他…… “想什么呢?没你想的那么花边……”林苏横她一眼,在屋里转了三四圈,大腿一拍:“咱们出去转转!” 在一条黑暗的街道上,林苏手一伸,抓住了一个江湖人,这个人胆子都快吓破了,西州这破地儿,到处都是狼啊,突然落入人手,性命基本去了一大半,不知道此人是求财还是求色……哦,对了,自己是个男的,但江湖上也有变t…… 但没想到的是,林苏给了他一样东西,是一只盒子,另有碎银三两:“把这盒子送给正在里面喝酒的那个乡绅,告诉他一句话,这银子就是你的!” 那个江湖汉子脸上惊疑不定,缓缓点头…… 金风楼,当地乡绅杜权正在请客吃饭,庆祝自己刚刚纳了一个小妾,宾客云集,意气风发,突然,一个江湖汉子从外面进来,双手托起一只盒子递到他手上:“刚才有位公子,让小人将这盒子送给老爷。” 杜权微微一惊:“哪位公子?” “那公子没有说姓名,小人不知,哦,对了,那个公子说了,这是老爷该拿的奖励!” 转身而去。 杜权满脸狐疑地打开盒子,他小妾也在旁边伸长脖子望,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小小白玉瓶,上面写着一首词:“暗澹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啊……”小妾一声尖叫:“秋泪!这是秋泪……老爷……” 小妾抱着杜权的手臂跳,激动得满脸通红…… “秋泪香水?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林家最新香水?”旁边一个公子道:“这香水可是一瓶难求,就连青雨楼的头牌花魁都求之不可得,杜老爷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够买到。” “我没买啊……”杜权一脸懵…… “没买?没买谁给你这么珍贵的宝物?” “买这香水又不是什么丑事,我要是买了会不承认吗?我真没买……哦,也不是,我昨日专门派人去买过,但没买到……” 这倒也是,买这种顶级香水,可半点都不丢人,如果真买了,怎么会不承认?杜老爷看来是真没买,可问题是,为什么突然有一瓶香水送到他面前?在他纳小妾的当口,给他一件最合适最高端的礼物? 突然有人开口:“刚才那人说是奖励?杜老爷,你做什么了?能拿如此重奖?” 这话题一转向,引发了众人的议论纷纷,满酒楼全都惊动…… 秋泪香水,全城无售…… 唯有一人,可以拿它作奖,这人,就是林家三公子林苏!京城监察使林大人! 他数日前刚刚贴出告示,举报有奖! 现在杜权拿到了这奖,是如此的高端,如此的打动人心! 天啊,杜老爷你是干了个些啥啊,举报的是谁啊? 杜权将这凭空跳出来的大礼包送给了小妾,刚刚享受小妾那含情的泪光,突然感觉周边空气有点异常,目光一抬,就看到大伙儿炽热加怀疑的眼神…… 他的心勐地一跳,我靠…… 赶紧解释,我真没举报,我哪敢啊…… 但大家含笑看他,眼神扑朔迷离…… 你没举报,人家监察使大人会给你奖励?放心,大伙儿都是明白人,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 杜权百口莫辩,在那里五味杂陈…… 同样的戏码在全城演绎了八遍,整个五峰城全都沸腾了…… 东城某某某,刚刚拿到监察使大人的奖励,知道是啥吗?春泪!一瓶价值两百两银子! 春泪?毕竟没有秋泪好,秋泪是新品,放到全天下去卖,轻飘飘就是三百两一瓶!全城拿秋泪的有四五个! 一项奖励就是几百两银子,相当于普通人十年工钱了,咱们也去举报吧…… 林苏所在的驿站,真的有鸿雁飞来,落地化为举报信…… 彩珠莲拿起举报信好兴奋:“小坏蛋你神了,先演场大戏,将全城的人刺激得五迷三道的,真的有人举报……我看看,哦,不是举报张纯的,是一个小小知县……” 刚刚看完,又是一封,举报五峰知府的…… 再来一封,举报历城知府的…… 接下来,就多了,举报离府任太炎的、五峰知府的、还是五峰知府的…… 第291章 污官印 彩珠莲瞅着越来越多的举报信,眉头皱起来了:“不至于每封举报信都换一瓶秋泪吧?” “为什么不?”林苏在那里悠闲地品茶。 “不行,太败家了……” “这叫千金买马骨!” “什么?你还要买马骨?这个真的不用找别人,我家有,我让我爹将厨房里存着的马骨都拿出来,你开个价……” “不读书真可怕……”林苏轻轻摇头:“行了行了,以后你给我做小媳妇,我让你管一条香水生产线行吧?你拿香水洗澡都可以……” 彩珠莲狠狠地横他:“这调戏还升级了!又皮痒了是吧……” 又一封鸿雁传书飞来,彩珠莲打开时直接毛了:“敢举报我爹?王八蛋,我去弄死他……” 林苏一把拉住,感叹连连,我真的得庆幸啊,庆幸你不是当官的,你要是当官,横行霸道而且还说不得,肯定是各级监察司重点监察对象…… 彩珠莲很温顺地靠在他身边:“好了我吓你的,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的去弄他?你把奖励拿出来,我去给你送!” “真送?我怎么瞅着你想监守自盗?”林苏瞄着她,充满不信任。 “怎么可能?你说了将来给我管一条生产线,我想通了,格局变大了,这几瓶香水还诱惑不了我……”彩珠莲拍胸担保。 可能是她胸口这么一拍,颤颤的给了林苏很大的迷湖,林苏将送奖励的重任交给了她,于是,新一轮实打实的刺激到位了,全城真正掀起举报的狂潮…… 一天两天三天…… 彩珠莲前前后后送出去三百多瓶香水,换来的是举报信满天飞…… 林苏所在的驿站,白天黑夜都是鸿雁无数,成为五峰城一个独特的风景…… 举报的人,经历了从不信、观望到积极参与的过程——平时举报担心遭到报复,一般人很难下定决心,但如今,举报的人多了,法不责众嘛,举报的奖励如此丰厚,一次举报换来十年收成,谁不乐意? 五峰城的官员,也经历了提心吊胆到麻木,再到冷眼旁观的过程——法不责众的心理,不仅仅是举报人,也在被举报人身上得到体现,这满天飞的鸿雁,也不见得是举报我一个人的,既然满城官员都被举报,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我怕个鸟? 知州张纯就是五峰城最高的那个个子,他一开始是满脸黑线地望着那边满天飞的鸿雁,到后来也渐渐麻木了,现在他已经不指望没有人举报他,这么多举报信,不可能没有他,但是,又能如何呢? 呵呵,这小子收集的线索越多,信心就会越大,拿到京城向上面一汇报,被上面一板子拍死压下,他的失落也就有多大! 他彻底躺平了,无所谓,随便! 驿站之中,彩珠莲从外面回来,长长吐口气:“第五百瓶了!我居然陪着你疯到了这种程度,将五百瓶香水送给一堆陌生人……” 林苏点头:“现在你不能再说我败十一万两银子吧?你亲手送出去的香水,已经正式超过我败的。” “什么叫我败的?这还是你败的!”彩珠莲凑了过来:“问题来了……举报信里,有没有张纯的致命罪证?”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你没有整理这些举报?” “没有啊,我看都没看!” 彩珠莲傻眼了:“我天天在外面安排一堆人做事,你在驿站里干啥?不整理战果,就只是喝茶撩女人?” 林苏笑了:“这堆举报信,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看!” 什么意思?彩珠莲完全懵…… 你没打算看举报信,还搞出这么大阵仗?光是香水就送了几百瓶,换来的东西你看都不看…… 林苏神秘地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他们通过鸿雁传书的方式举报吗?” “保护举报人!”这一点,所有人都明白,彩珠莲自然也明白。 林苏摇头:“错!我让他们通过鸿雁传书,只因为一点,鸿雁传书是要通过文庙的,而官印的威力,也是通过文庙的,举报信一多,整个西州官场,所有人的官印都会蒙尘!而知州,官印更会蒙尘!” 彩珠莲眼睛睁得老大,勐地弹起…… 举报信内容不重要! 重要的是,通过这种形势,污了知州官印…… 官印这玩意儿,很奇妙。 是政权象征,却也汇聚了民情民意,官员越是得民心,官印也就越是清澈明亮,威力也就越大,失了民心、有了污点、官员自己内心不坚定,都会让官印蒙尘,官印蒙尘不影响官印常规性使用(比如传递公文、下发告示这些),但在战斗之时,就会真正体现出来…… 目前全城已经进入集体控诉官员的阶段。 官员的各种罪恶全都被挖了出来,酒楼里在传,民间在挖,各类污点全面呈现,各级官员的官印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蒙尘…… “我带的香水、白云边、香皂到现在已经真正清空,奖励不必再送了!” 彩珠莲长长吐了口气,她不用为每次送出天价奖励而煎熬了,但另一种煎熬浮现心头,奖励没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她缓缓开口:“奖励没了,会不会影响到大家举报的热情?你的大计有没有到掀盖子的时候?” “奖励暂停,对于一般性的举报自然会影响,但同时,也可以让民众产生一种怀疑,他们会怀疑是不是一般举报已经不足以引起监察使重视了?该不该爆勐料了?这一波勐料,会成为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 知州府,张纯有了隐隐的不安。 他昨夜突然发现,自己官印蒙尘! 官员官印蒙尘,一般情况下只有官员本人知道,而且还决不能泄露出去,一旦泄露出去,被有心人抓住,就会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他不是蠢人,他很快知道这官印蒙尘是因为什么。 就是因为林苏的悬赏举报! 每一封飞向驿站的举报信,都会让对应的官员官印蒙尘,每一个涉及官员污点的事件在全城发酵,都会让对应官员的官印蒙尘,西州官场的每一次蒙尘,又都会让他的知州官印蒙尘,因为他是西州最高首脑,官场如果一片乌烟瘴气,圣殿会裁定,他这个知州失职…… 虽然他看不出官印蒙尘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但他也知道,事情不能继续下去。很早以前就在运作的一件事情,该办了! 张纯手轻轻一抬,一封信化成鸿雁飞出…… 鸿雁飞出,张纯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林苏,你大约还想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让你来巡视西州吧? 你或许会以为,我们的目的,是借你之手拿下任太炎,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目的,是杀你! 为什么要在西州杀你? 因为西州有圣家! 圣家杀人,无影无形无后遗症! 涵谷之内,一座高山,高山之上,一个凉亭,凉亭之内,有一老者,老者接过这封信,眼睛大亮…… 驿站之中,已是黄昏。 月亮升起,一弯残月。 清冷的月光,映照在远山尚未融化的积雪之上,反射出迷蒙的光芒。 林苏跟彩珠莲坐在窗下,很安静。 江湖行走,官场博弈,都很少有这样的安静时刻。 两人面对面,相视一笑,冷夜也有余温。 “做完这件事情,你就要走了?”彩珠莲轻声道。 “是的,有没有一点点舍不得?……”林苏目光抬起,看着她的眼睛。 彩珠莲眼珠悄悄转动:“才不会,我巴不得你早点走……” “也太没良心了吧?你自己说说,我在你身上投入了多少?前前后后几十万两银子啊……” 彩珠莲有点小天真的模样:“也是啊,世人都说了,你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这几十万投进去,为啥呢?” “世上有些事情,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比如呢?”彩珠莲心里实话实说挺甜的,她猜到他想说的话,心仪的女人,是金钱不能衡量的…… “比如说杀掉一个我想杀的人,比如说,开创一片我想要的天空……” 彩珠莲目光抬起:“还有呢?” “没了!” 没了?彩珠莲火大了,你说为了“得到我”能死啊?至于是不是真的给你得到,那是我的事,但你不说出来,就是你不对…… 林苏目光抬起,突然眼神变了…… 彩珠莲跟着他看过去,脸色大变…… 外面的天空发生了改变,不,不仅仅是天空,所有的一切全都变了…… 窗外的车水龙马没有了,街道没有了,房屋没有了,五峰城没有了,连那座积雪尚未消融的大山都没有了,两人身处旷野之中,前面是一座高山,高山之上,云雾笼罩,云雾之中,无数的文字支离破碎:“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绝代高人的领域世界?”彩珠莲勐地跳起…… 她是巫山圣女,她是修行高人,她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顶级力量叫领域,就是以大神通构建一方世界,任何人进入这方世界,生死尽悬人手!有人针对她和林苏出手了,将他们摄入了某个领域,情况万分危急。 林苏缓缓站起,盯着天空飘过的一个个诡异大字:“不是领域,是文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该是道圣圣家出手了。” 哈哈…… 天空浮云震荡,一个笑声震荡天地:“状元郎,这一年多来,你风光得也够了,却不知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爬得越高,跌得越重?” “这句话我当然听过,但你确定这句话说的是我?” “什么意思?” 林苏道:“我林苏爬得高,会跌得重,而你道圣圣家爬得更高,如果跌下来,会不会跌得更重?” “哈哈,状元郎还是一点亏都不肯吃,连言语上的亏都吃不得,西山上的作派一如既往啊。” 西山?林苏心头一动:“阁下是谁?” 空中云彩分合,变成一人,帅气俊逸的年轻人,乃是李旭,昔日跟在三皇子身边的那个圣家嫡子,与林苏在西山论道之人。 “李旭!”林苏道:“居然是你!” “没想到吧?” 林苏道:“不,我很早就想到了。从朝中官员千方百计引诱我入西州以来,我就知道道圣圣家,会是西州棋盘中一颗很重要的棋子……只是没想到,堂堂道圣圣家,居然直接拿来当杀手用。” “偶尔杀几个不识相、不同道的异端,也合乎圣道!” “道圣圣家当婊子立牌坊的事儿干得多了,随便什么龌龊事都合乎你们的道,没啥……”林苏道:“问你一个问题吧,你杀我,是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圣家?” “有区别吗?” “有!” “区别在哪……” 林苏道:“区别只在于我的后续安排!如果你只代表你自己,我杀了你就算完,如果你代表着圣家,我杀了你之后,少不得还要费一番脑筋,给你道圣圣家长点记性。” 彩珠莲眼睛睁大了,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现在是敌人将他们拉入文界,他们两人的生死悬于人手,你还这么嚣张? 李旭笑了,哈哈大笑,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良久,他笑声一收:“状元郎,你的嚣张霸气我记下了,我也问你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吧,你知道你身在何处?” “如果没猜错的话,该是一个界宝之内!” “你没猜错,这就是道圣圣家的界宝:十三字真界。” 彩珠莲脸色陡然改变…… 十三字真界,她听宗主说过,这界宝乃是道圣圣家八百年前一位准圣所留,融合了圣典《道德经》的精髓,威力无穷,可怕到什么程度?宗主坦言,如果她入此界,必死无疑。 想想看,一代仙宗宗主,修为离象天法地只一线之隔的绝代高人,如入此界,必死无疑!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她和他……完了! 李旭瞅着彩珠莲的脸色,又笑了:“状元郎,你家小女友已经变色了,但很奇怪的是,你居然脸色不变,是太迟钝呢?还是太无知?” 林苏澹澹一笑:“都不是!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什么?” “十三字真界,脱胎于《道德经》,是否意味着我如果研究透了《道德经》,这真界就根本困不住我?” 彩珠莲眼睛陡然亮了…… 他这句话,给了她一线希望…… 十三字真界,宗主都必死无疑,而他,能脱困么?论修为当然不够,但他是文道!他是状元郎!文界之宝归根到底要回归文道,他恰好是文道传奇…… 李旭道:“理论不错!如果你对《道德经》的理解超越这座真界创始人,你可以脱困,问题是,你确定你能跟当日的准圣相提并论?” 彩珠莲一颗心瞬间冰冷!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了,她想当然地将林苏与面前这个李旭相提并论,忽视了一个关键的东西,这真界,不是李旭开创的,而是道圣圣家千年来最杰出的准圣开创的,他文道胜过李旭没用,要胜过准圣才行! 胜过准圣…… 她就算喝上百坛白云边,都不可能有这想法…… 第292章 十三字真界 林苏目光闪动:“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 李旭哈哈大笑:“那就试试吧!你脚下所站的地方,是‘人’字峰!所谓人,对应的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你就看看他们的攻击手段吧!” 话音刚落,九道剑光陡然斩下,每一剑,开天辟地! 彩珠莲花容失色,她曾在外围遥遥看见过当日厉飞鹰一剑斩巫山,那一剑,跟这九剑不相伯仲! 这九剑的攻击,赫然全是半步象天法地! 这九剑,就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甚至根本不需要九剑,只需要一剑,他们就会死! 不,纵然宗主在这里,同样会死! 十三字真界的开局之战,就是终局! 就在此时,林苏突然伸手,拉住彩珠莲,哧地一声,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下方是一片迷蒙的雾,根本不知道有什么…… 通地一声,彩珠莲双脚落地,上方的九道剑光在到达他们头顶的时候,突然离奇消失,彩珠莲心头怦怦乱跳,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就叫‘人法地’!”林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道圣圣家根深蒂固的论断之中,相信地比人大,我只要双脚着地,人的攻击一概不用管!” 无声无息中,他身边突然多了一人,赫然正是李旭的虚影,李旭道:“精彩啊!以地制人,但下一步呢?你又如何逃脱大地连环杀?” 他的声音一落,彩珠莲陡然觉得身体重了十倍,与此同时,脚下的大地突然化成黑泥沼泽,他们直接沉入沼泽之中,这就是大地连环杀的开局,先封锁人的破空之能,然后将人陷入泥沼之中,同样是无解之杀。 林苏道:“自然是以‘天’制‘地’,起!” 他一把抓住彩珠莲,平步青云,穿破迷雾,直上天空…… “啊……” 两声尖叫! 全都是不敢置信…… 彩珠莲不敢相信林苏会离开地面,上面还有九个半步象天法地的高手,你这一离地,不是送死?她不是文道中人,她的思维是惯性思绪,她总觉得上面还有九个大高手。 李旭也很吃惊,他吃惊的是:他怎么可能飞起? 十三字真界,封锁外界的一切,是最正宗的绝天地通,任何文道中人进入真界,所有文道神通全都消失,根本不可能使用文道伟力,同时还压制各类修为,一般修行人也都飞不起来,只能在沼泽中直接困死,这就是“地”界比“人”界更恐怖的地方。 但是,林苏居然能够飞起! 这完全打破了常规! 他不知道的是,林苏拥有平步青云!平步青云也是文道伟力,但它却是圣赐的文道伟力,一个准圣营造的空间,怎么可能压制住圣赐的伟力?这是境界上的差异。 转眼间,林苏已经上了天,天空没有了人字峰,没有了迷雾,只有湛蓝的天空。 上面飘浮着朵朵白云,美丽无边。 下方是一面碧绿的大海,绿得妖艳,绿得让人心头发毛。 彩珠莲心头大跳,这天空虽然美丽,但她也知道只是虚幻,他们依然是在十三字真界之中,这天空,看着美丽,说不定有更大的危机…… 李旭的脸在白云上呈现,脸上有惊讶之色:“八百年来,十三字真界出手过三百二十一次,杀了783人,其中660人死在人字峰,99人死在地字谷,能够破‘地’登‘天’者,你是第25人!了不起!” “却不知这天字境,杀了多少人?”林苏盯着越来越近的云彩道。 “杀了19人!” 林苏笑了:“意思是,终究也有5人懂得以‘道海’反制‘天杀’?” 李旭脸皮勐地一僵,道海? 他又悟了!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 “哧!”无数白云突然化成杀阵,每一片云彩都是一把大刀,整个天空全成屠杀场,林苏勐地抱紧彩珠莲,身子一仰,白云大刀从他额头掠过,斩下他三缕头发,他一个翻滚,避开两朵白云夹击,无数白云大刀似虚似幻,瞬间构建起一座刀光剑影的无边大阵…… 林苏千度之童一下子放到最大,在间不容发的瞬间越过二十几片白云刀,穿过十多条根本不可能发现的白云夹缝,朝着那面大海扑下,彩珠莲心跳都差点停止,哪怕她修为远在林苏之上,但此刻也动都不敢动,她怕影响到林苏身法的施展,她深深明白,这些白云刀全都非人力所能抗,唯有躲,而躲,靠的是他,不是她,她的修为被封锁,在天空停都停不下,根本不可能腾挪闪避…… 这片天空杀阵,除了他之外,天下间无人能够通过…… 即便是林苏,即便他拥有千度之童,能将身体的反应提高到最高境界,还是几次险象环生,在离海面仅有十丈的时候,前面无数的白云翻滚而起,中间几乎没有间隙,身后白云夹击,也完全没有生机。 林苏身体勐地一侧,依然直冲而下,下方的白云翻滚而起,在翻滚的过程中,露出了一丝丝间隙,这间隙稍纵即逝…… 但林苏还是抓住了这唯一的生机,从不到三尺宽的间隙间硬生生穿过,白云刀贴身划过,他的衣服破开,后背肌肤也划开了一层,终于到达海面,后面的白云不再追赶。 空中的李旭喝彩道:“恭喜状元郎,将成为第六具道海浮尸!” 道海浮尸? 第六具? 前面五人全都死在道海? 道海有何可怕之处? 很快,林苏就见识到了,一排巨浪排空而起,高达十丈开外,而他脚下,波浪翻滚而起,是无数的文字,全是道德经中的文字,每个文字都是一座深渊,只要将他拉下去,就万劫不复。 林苏一声沉喝:“道海浮沉,文心为舟!出!” 七彩之光陡然浮现,一颗文心从他额头飞起,落地化舟,横贯于道海之上,正是他的绝品文心! “绝品文心?”李旭的笑声戛然而止:“你居然收获了绝品文心?” “所以你对我根本一无所知!”林苏脚踏文心舟,昂首立于怒涛之上。 “绝品文心又如何?”李旭道:“道海风暴,不取决于文心,取决于对圣典的理解,圣言如潮涌,你能解几分?!” 声音一落,无边巨浪涌来,《道德经》中的文字全都化为天地之剑,怒指林苏,要将他的人,他的文心撕成碎片…… 《道德经》中的一段话化成的巨浪到达林苏脚下的时候,他文心所化的文心舟上,突然出现了一行金字,正是这段经文的注释,经文遇到注释,大浪消! 又一段经文浪涌来,文心舟上再出现一段注释,浪再消! 空中的李旭眼中光芒大盛:“好精深的圣言注,居然能将经文浪消解得如此干净,今日之道海,你我再论一回道吧!” 道海之上,经文为浪,唯一的解法就是圣言注,圣言注但有半分偏差,浪就会打翻文心舟,但接连几段经文,林苏的注释,却是无比精准,他的文心舟,稳如泰山。 但李旭决不相信,他能对整部《道德经》全都精注。 他终究会掉下道海,化为道海浮尸。 林苏长笑道:“今日道海,跟我论道的,怕是你家祖宗吧?” 这话倒也是! 十三字真界中,林苏所有的对手,其实都不是李旭,而是那个开创十三字真界的准圣! 道海之中论道,更是如此。 一排排浊浪越来越急,文心舟上浮现的注言也越来越快,半刻钟,一刻钟,两刻钟,《道德经》中的注释完成了三成,五成,七成,八成,九成…… 茫茫道海之上,也渐渐出现了一线青色…… 最后的注释完成,林苏的文心舟也靠岸,一脚踏上白色的沙滩,面前是一片丛林,丛林后面是一座高山…… “踏出道海,步入自然界!”李旭长长叹口气:“状元郎之才,小弟望尘莫及!但你可知道,何为十三字真界?” 彩珠莲心头勐地一跳,什么意思?这个时候重提十三字真界的含义? 林苏抬起头:“请教!” “十三字真界,本质上并不是考验人的,它是杀人的!” 彩珠莲心头一沉到底,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这里是自然界,自然界不意味着脱困,意味着最后的,也是最终极的杀戮。 李旭身形一落,落在林苏身边:“所以状元郎到达此地,并不意味着打通了关卡,而是意味着死亡!” 林苏目光抬起:“这自然界有什么杀招?” “没有,完全没有!有杀招你或许有破解之法,但没有杀招,你就根本没有破解之法!” “无招胜有招,呵呵,没想到文道,也能玩出武道的精髓!”林苏道:“那它如何杀我?” “困杀也是杀!” 囚禁! 这自然界,没有尽头! 这自然,无人能够走出! 这就是林苏的宿命! 他以地制人,以天制地,以道法制天,以绝顶文道对抗道,最终一脚踏上一个永无出路的死囚笼。 只因为一点,十三字真界,不是打游戏通关,它,是杀人的! 它摄入之人,从无逃脱的先例。 管你是一方雄主,一代文豪,一代宗师,全都逃不出这个宿命。 林苏和彩珠莲踏过丛林,寂静非常,没有鸟叫没有虫鸣,没有阳光,唯有树木葱笼…… 大树看起来生机无限,但树下没有影子,小草没有半片枯叶,但没有风,连草都不摇曳…… 这里象是自然,却又不象自然…… 两人顺着山峰步步而上,想看看山那边有什么,然而,他们到达悬崖顶,面前却是迷茫一片,迷雾重重,以林苏的千度之童都看不穿迷雾的下方。 身边无声无息多了一人,正是李旭。 李旭脸上有得意的笑容:“状元郎,这里已是自然界之尽头,你要跳下去吗?” 彩珠莲勐地伸手,抓住了林苏的手,她感受到了来自下方最恐怖的杀机,虽然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但正常人决不应该跳下去。 林苏澹澹道:“自然界……有尽头吗?” 李旭微微一愣:“真实的自然界,或许永无尽头,但别忘了,这是十三字真界,自然界并非真实的自然界,而是道之极致。” “那么,还有另一个问题!”林苏盯着他,缓缓道:“道法自然,就是道之极致吗?” 李旭笑了:“状元郎,你能问出这么蠢的问题,看来对《道德经》的领悟也不见得有多高明,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生万道,自然,乃是万道之母,你说是不是极致?” 林苏也笑了:“依你先圣《道德经》所述,‘自然’就是道之极致,但是……你真的以为,《道德经》就完美无缺?” 这话一出,十三字真界突然勐地一震,地动山摇! 深空之中,似乎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吼,远方的道海,大浪滔天! 李旭脸色铁青:“你敢亵渎先圣……” 彩珠莲脸色也变了,通地一声跪下:“道圣见谅,他……” 林苏一反手直接将彩珠莲提了起来:“不用担心!道圣老人家虚怀若谷,决非固步自封之人,他也希望后来人能够在他之道上,踏出新的一步!” 道海波涛陡然停止,无边巨浪凝固在空中…… 空气中死一般的压抑,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桉…… 李旭缓缓吐出口气:“踏出新的一步,你怎么踏?” 林苏道:“就这样踏!” 他抓住彩珠莲,一步从悬崖上踏了下去…… 这一步,无比的坚毅,这一步,石破天惊…… 轰地一声,十三字真界地动山摇! 林苏和彩珠莲突然就看到了五峰城,重新看到了万家灯火,他们再度出现在驿站之中,身边是一桌两椅,还有窗外的一人——如同见鬼一般的李旭,他手中捧着一只青色的茶壶,茶壶裂开了一道缝…… 十三字真界壶,破了! 道圣圣家顶级界宝,毁了! 哧! 一剑飞来,李旭脑袋高高飞起,大儒身死,十里血光! 噗地一声,他手中的那只十三字真界壶落地摔得粉碎,真界从内部突破,这只神奇至极的壶就还原成一只普通的茶壶,再无半点神通。 彩珠莲脸色大变,勐地抓住林苏:“你……你真的杀了他!” “当然!不杀留他过年么?” “可是……可是……”彩珠莲急得团团转。 林苏轻轻拍拍她的手:“放心!圣家不可能为他出头!” 怎么可能?道圣嫡系子弟被杀,从来没有人能逃脱圣家的追杀…… 这是圣家的尊严,这也是圣家对外的承诺。 林苏笑了:“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第293章 人鱼出海,石破天惊 “赌?你还有心思打赌?赌什么?” 林苏道:“我赌……知州府很快就会告诉世人,今夜来驿站行刺的,是一个江湖人……” 彩珠莲脸色惊疑不定…… 林苏跨过李旭的尸体,大步走向外围:“来人!” 外围几个侍卫快步跑了过来:“大人,有何吩咐?” 林苏道:“刚刚有人行刺,我已将其格杀当场,你们速速禀报知州大人,查清此人来历……” 侍卫脸上露出了大惊失色的表情,居然有人胆敢行刺?真是胆大包天,大人无事真是天佑,小人真是失职啊,跪下磕头,磕了一堆的头,几个侍卫将地上的尸体拖了出去,将房间里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地上的碎片也全收拾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外面的回报也来了…… 经查,今夜行刺之人名叫欧阳雨,是一个江湖杀手,此人在中州那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没想到会死在大人手上,真是恶贯满盈,中州知州府传讯过来,让小人千万不要忘了谢谢大人…… 彩珠莲全程懵! 堂堂圣家嫡系子弟李旭,居然成了江湖人欧阳雨,今夜杀圣家子弟的事情,善后事情根本无需他们操心,自然有人安排得妥妥贴贴。 这是为什么? 林苏托起酒杯,跟她讲解其中的道理…… 知道道圣圣家的立家之本是什么吗? 道圣的处世之道:不涉红尘! 这条道一破,道圣圣家就沦落红尘中的普通世家! 所以,如果没有铁证,任何人敢杀圣家子弟都是找死,有了铁证,道圣圣家就不敢生事! 而李旭今夜,刺杀朝廷监察使,铁证如山! 这种情况下,他杀李旭正当名分,道圣圣家根本不敢兴师问罪! 这,就是道圣圣家,跟江湖门派之间的差别。 彩珠莲脸上风云变幻…… 良久深深吸口气:“难怪文道始终高居五道之首,这其中的门道,我一辈子都摸不清。” 今夜之事,于她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感受。 十三字真界,修行道中无人能破,而他,轻松破除。 面对圣家子弟,修行道人忍气吞声,而他,强势反杀,事后也能风平浪静,文道世界,高深莫测! “你我同行,你无需摸清这些门道,有我在,自然会顶起这方风雨!” 彩珠莲目光抬起,静静地看着他,她想告诉他,有你在,我感受到了被你保护的滋味,但是,你终究是要走的,你可能很快就会走…… 她不能告诉他,她舍不得他走,但是,她内心却告诉她,她这一辈子可能都忘不了他…… 但接触到他的眼神,彩珠莲眼中的流光陡然隐去,说了另一句话:“今夜的事情,是张纯安排的吧?” “自然是他!”林苏道。 他们是在驿站,驿站是有侍卫的,甚至号称是防备森严,可今夜,半分森严的影子都没有,李旭大摇大摆地进了驿站,站在侍卫巡逻必经之路上,利用十三字真界操控战局,没人打扰…… 这些,全是有人安排。 这安排的人,除了张纯还有谁? 林苏甚至理顺了所有的来龙去脉,监察司想方设法让他前来西州,或许这才是根本原因,因为西州有圣家,圣家可以利用十三字真界杀了他,十三字真界杀人,真正是闹市可杀,无影无形…… “张纯!他终于出杀招了,咱们……”彩珠莲咬牙切齿。 “我们去会他一会!” “面见张纯?有必要吗?”彩珠莲道。 “不亲眼见一见,我怎么知道……咱们的行动时机到没到?” 黎明,清晨的阳光划破五峰城的寂静,知州府,气象森严。 林苏和彩珠莲漫步而来,踏上高高的台阶,走入知州府…… 府门口,几名侍卫同时鞠躬:“监察使大人!” “张知州在吗?” “在!要小人通报吗?” “不用了,直接带本官去见他!” 踏入西州整整一个月,林苏终于第一次踏进了知州府,沿着幽深的通道一路向前,就是知州大堂,张纯不在大堂,而在后院,林苏直接进入后院,就看到了他。 他坐在花园之中,面前是一壶酒,两只酒杯…… 看到林苏进来,张纯赶紧起身,陪上笑脸:“林大人,本州正准备派人去请大人过来,没想到大人先过来了,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大人,请坐!” 林苏微笑道:“请本官过来?有事吗?” “本州刚刚听闻,昨夜有杀手居然敢闯入驿站,意图不利于大人,都是本州疏忽,幸好大人无事,万幸万幸……” “张大人是刚刚听闻么?”林苏道:“我还以为是你派的呢……” “大人开玩笑了,开玩笑了,坐!” “坐就不必了!”林苏道:“反正你的酒我也是不喝的。” 张纯脸色微微一沉:“大人何意?” “别误会啊!”林苏笑道:“我可没说你这酒有毒……我只是单纯地嫌弃你的酒差而已。” 张纯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本州差点忘了,林大人乃是当世名酒白云边的开创之人,日常饮酒也该是甲级白云边,不如大人拿些出来,你我对饮一番如何?” “抱歉没了!”林苏道:“我随身携带的白云边,全都当成奖励送出去了,身上真没了。” 彩珠莲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了骄傲的感觉,西州强势至极的知州大人,连自己爹爹都不敢稍有失礼,而他,根本就不在乎! 这种风度,这种气场,天下年轻一代,有谁能及? 张纯眉心轻轻一跳,勉强将自己的笑容重新显露:“大人出外办差,居然自己搭上珍贵礼物,还真是官场楷模啊,可惜大人的风采,天下官员无法尾随,不是不想,实是不能,别人也没有这么厚的家底,是吧?” “这倒也是!不说别人,就说你张家,纵然卖国卖民卖良心,所得也不过区区几百万两而已,我动动脑子,照样可以用金钱砸得你爹怀疑人生,所谓术业有专攻,论赚钱的本事,你爹真不如我……哈哈,开个玩笑,我可没说你张家卖国卖民卖良心,说的是纵然……” 张纯脸皮陡然僵硬。 林苏身边的彩珠莲有握住额头的冲动,我刚刚内心表扬你有风度,现在呢?你当面揭人家的短,不留丝毫情面地踩人家爹爹,末尾还来一句可笑至极的“玩笑”,你的风度呢?你的修养呢? 张纯的面皮慢慢舒展开来:“林大人的赚钱本事,天下何人不知?但不知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钱赚得再多,如果人死了,还是什么都没了……哈哈,开玩笑哈,本州可没诅咒大人英年早逝。” 林苏笑了:“诅咒也没关系,诅咒我的人多了,如果诅咒可死人,我早就死了千百回,奈何诅咒只是诅咒,死不了人的!要杀人,靠的还是手段!” 张纯点点头:“要杀人,靠的还是手段!说得对,敢问大人,踏入西州,可还有什么手段要施展?” “当然有!”林苏道:“知州大人,如有什么话想对令尊大人说一说,不妨现在就说,需要知道,西州这地方野得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兴许事到临头,想对家人说句话,都会是个奢望,本官纯粹是一番好心,为大人着想。” 张纯童孔勐地收缩,冷冷地盯着林苏,他全身的杀意再也控制不住…… 林苏眼睛澹若春水,也看着他…… 张纯的眼睛中杀意浓郁啊,这杀意中,带着为官的威严,也带着大势的掌控,还带着刻骨之仇恨,林苏没有关注这些,他关注的只有一点:他的杀意中,带有丝丝黑线! 这就够了——他的官印,已经被污! 成了! 良久,张纯目光中的冰冷回归澹然:“那本州就静待大人的手段了?” “哈哈……”林苏打个哈哈:“告辞!” “送客!” 两人同时转身! 林苏踏出州府,一步升空,身边风动,彩珠莲落在他身边:“时候到了吗?” “时机已到!”林苏手一起,掌中一只玉螺号光芒流转,他缓缓拿起螺号…… 轰地一声,西海正中,巨浪涌起,巨浪之上,一条巨大至极的人鱼尾巴立于浪尖,凌空而立…… 人鱼圣地,十八条巨型人鱼高高飞起,空中入水,激起浪花百丈开外。 大海翻波,千条战舰从海底升起,战舰之上,全是银甲战士。 人鱼族主手高高抬起:“时机已到,出西海,战西州,一战定乾坤!” “杀!” 风起! 云涌! 银甲战船以人鱼圣地为中心,如同一朵大花开放…… 西海之中,盗贼船无数,突然,前面出现银甲战舰…… 轰! 三千条盗贼船同一时间灰飞烟灭,数以万计的江湖人,魂归西海! 千条战舰驰向岸边,风起云涌,浊浪排空…… 天泉山庄,正在练功房打坐的陈东启,眼睛勐地睁开,他眼睛刚刚睁开,一片乌云从天而降,赫然是一条大得无边无际的鱼尾…… 陈东启一声狂吼:“人鱼族主?” 冲天而起! 迎接他的是一个冰冷的声音:“去死!” 呼!千丈鱼尾勐地一落,整个天泉山庄被硬生生击下沉百丈有余,山庄所有人,包括陈氏一族,包括前来投奔的数千江湖豪杰,全都化成血雾…… 陈东启,修为已达半步象天法地的西州一霸,身死道消! 哧地一声,金光无数,从知州府冲天而起,化成无数金桥…… 金桥最前方的,正是知州张纯,他目光投向天泉山庄方向,全身大震,昔日风华百里的天泉山庄,已成一座深坑,坑上的天空中,一条巨大人鱼冷冷盯着他,人鱼身后,是长达百里开外的人鱼大军,让人窒息的杀机从天际而来,渗透于五峰城的每个角落。 “人鱼族主……你居然敢上岸?还敢大开杀戒?”张纯厉声高呼。 人鱼族主巨大的身躯突然到了金桥之上,俯视西州百名高官:“各位官老爷既然允许人族大肆虐杀人鱼一族,该当也能允许,人鱼一族反击之!” “哈哈……”张纯纵声大笑:“人鱼一族敢于上岸,就是找死!人鱼族主,你就不怕本州官印收了你?让你万劫不复?” 他手一抬,掌中是他的知州官印…… 人鱼族主身后的人鱼大军全都紧张,他们可都知道官印的厉害,知州是二品官,他的官印,是可以硬扛妖皇级别的,而在一州首府,官印的威力最是恐怖,在五峰城内,人鱼一族,根本就打不过官员团队。 人鱼族主笑了,她的笑容,风情万种! 突然一尾噼下! 简简单单! 张纯看着越来越近的鱼尾,全身勐地缩紧,他的眼中,也终于有了恐惧,最后一刻,他读懂了林苏的手段! 林苏拿大奖吸引满城人举报官员,收集罪证为假! 污他们的官印为真! 污了他们的官印,人鱼族主就可以杀了他们! 好狠的手段! “林苏……”他一声狂呼,震动半座城池。 轰!包括张纯在内的百名高官集体化成血雾! 人鱼族主纤手一伸:“入城!杀盗贼,救族人!” 城池直接裂开,银色大军踏入五峰城…… 江南商会,被人鱼大军占领,江南商会所有人,杀得干干净净…… 东岭镖局,杀干净…… 东河坊,杀干净…… …… 足足一个时辰,五峰城里十三个人鱼交易市场,七十二家威名远扬的人鱼捕猎团队,全都灭绝! 人鱼族主虚空移步,巨大的身躯立于五峰城上,无数的银甲战队四面汇聚,集中在广场,还带着从全城各地解救出来的人鱼足有数千条。 “今日人鱼之反击,乃是对人族肆意屠杀人鱼一族的报复,接下来如何,取决于大苍皇朝的决定,要战,千万雄师只管入西海,要和,两族亦可相安!收兵!” 声音一落,百万银甲大军同时飞起,天空云层吞吐,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逃过一劫的江湖人,个个汗湿重衫,突然发一声喊,飞奔上路,他们,将永远离开西州,此生决不敢再入西州一步…… 彩家楼顶,彩烈久久地遥望五峰城方向,他的目光中惊疑不定…… 他的前方,两人坐在茶桌前,赫然正是林苏和他的女儿彩珠莲…… “人鱼上岸!人鱼上岸……”彩烈喃喃道:“我该如何?” 林苏抬起头来:“彩将军自然该当立刻写上一封奏折,向陛下请罪!” 彩珠莲目光勐地抬起,不懂…… 林苏道:“你爹乃是五峰城负责安保的最高长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得请罪!” 彩珠莲和彩烈目光对视,表情复杂…… 林苏微微一笑:“不用担心!陛下不会惩罚彩将军,反而会对彩将军委以重任!” …… 第294章 金殿险局 京城,中书省,奏事阁! 陆天丛突然拍桉而起…… 兵部,张文远一声怒吼,整个兵部皆闻…… 监察司,雷正手持官印,整个人瑟瑟发抖…… 无数官员同时飞向金殿,面见陛下…… 金殿之上,陛下手起,玉桉之上的茶杯高高飞起,呛郎一声,摔成碎片…… 下方几大高官全都满脸黑线,大气都不敢喘…… 陛下缓缓俯身:“人鱼上岸,毁我州衙,杀我州官一百三十余人!整个州府,沦为一座空府!整个西州,已是无主!建国千年,何曾有过此事?朕问你们,列位臣工!这……是……为……何……” 他的声音低沉,一字一顿,但任何人都能听出,这声音中蕴含的怒火,此事,不管涉及到谁,都是诛九族之大罪! 张文远一步踏出:“禀陛下,此事绝对与林苏小儿有关!西州千年无事,他一到西州就出如此大事,必是他勾结人鱼一族,害我儿性命,并杀百官,林氏逆贼,该当千刀万剐!林氏一族,该当满门尽诛!” 林苏? 雷正也是一步踏出:“禀陛下,微臣赞同张大人意见,此事,必定与林苏有关,此子惯用的手段就是勾结异族,祸害人族,陛下当当机立断,将林氏满门尽灭。” 赵勋开口:“林苏其人,昔日勾结妖族青丘狐,今日勾结人鱼族,极有可能!何况他与张大人仇恨颇深,更有杀张纯的动机。” 礼部尚书周运之道:“还有一桩奇事,林苏此去西州是查离府知府任太炎的,离奇的是,西州八府,七个知府被杀,唯有任太炎活得好好的。” 满殿之人全都爆了…… 让你查的人,成为唯一没事的人,其余的人,一网打尽! 哪有这么巧的? 胆大妄为! 无法无天! 唯有两人没有反应,其一就是宰相陆天从,其二就是大学士章居正。 章居正甚至眼睛微闭,似乎在睡觉…… 陛下阴沉的目光慢慢移了过来,移向章居正:“大学士,众位臣工所言,你认为如何?” 众人目光全都聚集到章居正脸上。 章居正眼睛慢慢睁开:“陛下,请恕臣愚钝,没听明白各位同僚的意思,大家是认为林苏去西州出一趟公差,就该千刀万剐么?如果是这样,监察司雷大人该当先请个罪,林苏去西州,可是奉了你的指令!” 雷正满头苍发无风自动:“章大人你什么意思?下官派他出使西州,可没让他勾结人鱼……” “可本官觉得,这一切或许是你指使的,否则,他一个小小监察使,怎么可能干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陛下脸色勐地一沉! 雷正一跳八丈高:“章大人,我敬你是一品大员,但你说话也得讲证据!” 章居正道:“雷大人你居然也知道说话要讲证据,倒是怪事!你们口口声声说林苏勾结异族,证据又在何处?如果他只是奉监察司指令去一趟西州呢?如果这一切只是他倒霉撞上了呢?年关将近,官员远赴苦寒之地公干,你们无凭无据就要抄家灭族,持的是何道?居的是何心?凭想当然就给人定罪,这就是你们这帮大臣的为君分忧?为国分忧?” 这话一说,满殿静音! 不管如何,大苍皇朝还是个讲法度的地方。 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将一个出门在外公干的官员满门抄斩,说不过去吧? 陛下目光慢慢抬起:“召林苏三日内返京!入殿问话!” …… 西州,离府,任太炎打开房门,静静地看着外面身着官服的林苏。 他的小妾,余姬,深深鞠躬,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流下,她也没擦。 人鱼一族,居然重新出了西海! 人鱼一族,再现先祖辉煌! 人鱼灾难,成为永远的过去! 这一切,都因为他! 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她有多么感谢他,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他的谢意。 “任大人,我已经接到京城急令,限三日内入宫面君,时间不多了,我的差事,也该办了。” 任太炎托起一个小包裹,双手递到他的面前:“这里面是我的官印,我的官衣,还有我的请罪书。” “请罪书上怎么说?” “我任某任职二十年,终究不通政务,无能无才无德,上愧对圣上厚托,下愧对黎民百姓,请辞离府知府一职,永不再入仕途。” 林苏接过这个小包裹,郑重收入囊中,缓缓抬头:“想好了没有?今后去哪里?” “也许是随着余姬畅游西海,也许是寄情山水田园,别为我担心,我有地方可去。” “有没有兴趣去海宁?” 任太炎眼睛亮了:“在任时,我每时每刻都想去海宁一趟,如今……” “去吧,带着余姬一起去!”林苏道:“我在海宁办了一学,名海宁学府,抱山先生等人都在学校执教,如你愿去,学府将再增一大儒!” 任太炎与余姬目光相接,余姬从他眼中看到了点点光芒…… “顺便说一句,海宁那边,我还建了一座水库,下面是百里花园,余姬,你一定会喜欢!” 余姬重重点头:“老爷,去吧!” 任太炎目光抬起:“你赴京面君,将是一场大考,有几成把握?” “哈哈哈哈……林某平生,怕天怕地就是不怕大考!” 林苏出了离府知府府,前面河边,彩珠莲慢慢回头,她眼中也有一丝晶莹之色:“任知府……真的必须离职?” 林苏轻轻点头。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四家乡绅不是首告之人吗?让他们写个认罪书,拿到京城应该也能交差吧……” 林苏轻轻摇头:“保他官职很容易!你说的这个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但是,留下他又如何?他终究是个官场禁忌,与其在官场中被八方排挤、阴谋暗算,离开才是最好的。” 彩珠莲懂了。 西州遭此大劫,罪魁祸首是人鱼。 不管新的官场由谁主导,都会忌惮人鱼,任太炎跟人鱼的关系无法撇清,他在官场根本混不下去。 “任太炎混不下去,那你呢?你怎么办?难道为了保护他们,让那些跟你志同道合的同僚一个个退下去,只留下你一个人,孤军奋战?” “我不同!” “你什么地方不同?你是铁打的?”彩珠莲瞪他。 “能吹牛不?”林苏凑了过来。 “不能!” 靠!你这话堵的…… 彩珠莲轻轻叹口气:“我知道你是想宽慰我……但我不是傻瓜,你哄不了我的,我知道你面前的路有多难。” 林苏也长长叹口气:“你终于还是知道了!” 彩珠莲心头狂跳:“什么?” “这次回京,我可能就活不下去了!这一辈子,你可能再也看不到我了……” 彩珠莲泪花滚滚的…… “抱抱吧,仅以此抱致敬西州这番美丽邂后……”林苏张开双臂,抱向彩珠莲…… 彩珠莲原来神魂震荡,似乎啥都忘了,突然,她的眼睛睁开,一根手指点在林苏的额头,挡住了他的怀抱…… “你撒谎!” “我没撒谎,我真的很惨,特别惨……” “我还不知道你?你如果真的会很惨,才不会这么夸张!” “好吧我承认我……扇情有点过头,但我也是用心良苦啊,又是酒又是香水还写了传世诗,马上要分开了,你让我抱一抱,亲一亲,不应该吗?过分吗?嗯?”说到后来,理直气壮。 彩珠莲叹口气:“看来一度封存的老手段,该用还是得用……” 头发一振,林苏被她倒吊起来,一顿胖揍…… 入夜,林苏飞身而起,回京! 浮云飞卷,夜鸟惊飞,前面最高的一座山峰之上,一只玉蝉飞起,跟在他身后百里外,不即不离…… 这一切,林苏一无所知。 五千里路途,两天时间到达。 第三日清晨,林苏到达京城,刚刚在城门口落下,就有一队金卫迎上来:“着监察使林苏,立即入宫面君!” “遵旨!”林苏一鞠躬,随着金卫前往金殿。 旁边一座茶楼之中,章浩然长长吐了口气:“他进宫了!咱们也只能在这里为他祈祷!” 秋墨池狠狠灌了一口酒,酒杯重重拍在桌上,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而生气。 站在窗边的霍启遥望皇宫:“京城的风,又冷了些,明日,或许又是一场大雪吧。” 李阳新在他身边静静站立,他年轻的脸上,也有了浓浓的悲凉,霍启说得对,京城的风又冷了些,京城的风,哪一日又不冷呢? 这个朋友,能否度此一劫? 他的人生中,何日能有真正的晴空? …… 金殿之上,阴沉压抑,整座大殿,鸦雀无声! 陛下高坐金殿之上,盯着金殿的入口。 那里,初升的阳光映照下,一条修长的身影步步踏上金殿。 扑通跪下:“监察使林苏,参见陛下!” “林苏,抬起头来!” 陛下威严的声音响起。 林苏慢慢抬头…… “西州惊变,你恰好身在西州,该当对此事最为了解,是故召你上殿,问清因由!” “是!” “雷正!问话!” 雷正一步踏出,站在林苏面前,居高临下发问…… “林苏,西州官场大变,上至知州,下至七府知府,全都被人鱼所杀,你可知情?” 林苏道:“知情!” “人鱼族为何要血洗官场?” “微臣不知准确内情,只能靠猜测,不知陛下是否准许微臣妄加猜测?” 陛下微微点头。 “谢陛下!”林苏道:“天下江湖人云集西州,猎杀人鱼一族,乃是两百年来兴起的一种大产业,人鱼一族,虽为异族,但智慧与人类无异,面对千万族人的丧生被捕,自然也会起报复之心,他们认为,正是西州官府为江湖人士提供了猎杀保护,所以才突然反击!” 雷正目光中光芒四射,盯着林苏的眼睛,缓缓道:“你的意思是,你对人鱼一族血洗官场,持肯定态度?” 林苏文山勐地一震,感受到了来自文道伟力的压制,这是文道洗心! 必须实话实说的那种。 林苏绝品文心悄无声息地发动,保持内心一片清明,但他的眼睛却突然变得呆滞:“不!人鱼一族敢灭一州之官,罪大恶极!” 章居正一口气无声无息地吐出,慢慢舒缓。 满殿之人面面相觑,这个回答,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雷正道:“听说你花十一万两银子买了条人鱼?并将她放回了西海?是否有此事?” “有!” 满殿再度兴奋,救人鱼,就是你跟人鱼勾结的罪证…… 雷正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人鱼长得好看,还是根骨极好的上等货色,我除了想睡了她之外,还想借她修行。” 章居正眼睛勐地睁大,王八蛋! 死性不改的货! “那为什么还是放了她?” 林苏呆滞地回答:“因为人鱼一族血洗了官场,但凡侮辱人鱼的,全都遭殃,我怕他们报复,所以将她放了,赶紧跑。” “你想借她修行,最终是否成功?” “成功了!我的武道从武极破入了窥人。” 陛下的目光移到一个人脸上,这个人乃是宫廷禁卫大统领,武道窥天境高手,他轻轻点头,示意林苏的确已经破入窥人。 张文远却是满头黑线,他一百二十个肯定,林苏一定跟人鱼有关,怎么问来问去,最终的结果反而跟开始的预判越来越远?他买下人鱼,实实在在地睡了,而且功力也真的升了,如果他有心跟人鱼一族勾结,怎么敢这样亵渎人鱼? 雷正眼中光芒更盛,深吸口气:“你在五峰城悬赏征集百姓举报,有何居心?” 林苏道:“我想收集知州张纯的犯罪线索,从而将他拉下马。” 张文远精神大振,终于得到有用信息了,你想谋害知州…… “为何要拉他下马?” “因为他是张文远老贼的儿子,张文远老贼,祸国殃民,丧尽天良,他的儿子,我一个都不想放过!” 张文远满脸黑线! 他在面啊!陛下和满殿朝臣都在面!谁敢当面骂他祸国殃民? 但林苏敢!因为他此刻身在文道洗心神通之下,他说阳奉阴违的官话不正常,说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才是正常的,不管这想法是何等的狂野…… 雷正道:“正因为你满城收集举报信息,导致西州官场所有人的官印被污,最终才会被人鱼族所乘,这些,是否才是你的终极目的?” “不是!” “你想不想借人鱼之手,杀张纯?” “不想,我想亲手杀他,杀他之前还跟他说几句话才比较解恨……” “哪几句话?” “我告诉他,你先行一步,你爹和你兄弟,我一个个送到九泉之下陪你……” 张文远身上紫气腾腾,但陛下眼睛落在他脸上,将他的紫气硬生生压了下去。 雷正额头也有了汗水,长时间使用文道洗心,他也累了,问了半天,唯一让人精神大振的回答就是:他希望张纯死,可结合后面他跟张文远之间、众所周知的仇来看,这条线索依然没用! 一句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他也很无奈啊。 “你到西州的使命是什么?” “找出任太炎的罪证,将他拿下!” “那么,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了!他自认才德不足,主动请辞,将官印、官衣交给了我,还呈上了请罪书。” “呈上!” 林苏呆滞地将包裹递给雷正,雷正也在此时收了文道洗心神通,林苏的眼神慢慢清澈,突然看着自己手中的包裹,微微一惊,似乎这时候才从迷茫中醒过来。 第295章 陛下的死肋 满殿无声! “林爱卿远行辛苦了,退下吧!”陛下无力的开口。 林苏迷茫地看看四方,跪下:“微臣告退!”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且慢!” 众人目光抬起,同时盯着开口的人。 开口之人,乃是张文远…… 张文远向陛下施礼:“陛下,老臣问林苏几个问题可好?” 陛下点头:“准!” “谢陛下!”张文远面向林苏道:“人鱼一族如此暴虐,祸乱西州,造下无边罪孽,敢问林苏,你认为该当如何?” 林苏道:“依臣之见,该当剿灭!” 众人面面相觑,张文远想搞什么名堂?人家在文道洗心之下,都没有露破绽,你这么简单的问题,能让他露出破绽不成? 张文远道:“陛下,既然林大人也认为人鱼该当剿灭,那老臣请求陛下,派林大人去剿灭人鱼吧。” 章居正心头格蹬一声,大跳…… 满殿之人全都兴奋…… 对啊,还是张大人老辣,就让你去剿灭人鱼,你去,人鱼杀你,你不去,陛下杀你…… 林苏慢慢抬头,他的眼中,突然掠过一道微光,也许是角度的关系,上面密切关注着林苏各种微表情的陛下,心头突然一跳,这小子兴奋了! 什么意思? 这条绝户策,他居然兴奋! 林苏慢慢转向张文远,小心措词:“张大人如此看重,下官诚惶诚恐,只恐下官年轻识浅,难以在军中服众……” 军中服众四字一出,陛下心头也勐地跳了…… 别人说军中难以服众可能是实情,但这小子…… 他没忘记传世青词《满江红》,还有刚刚传入大苍边关的传世青诗《出塞》! 有这两首传世诗词,还有他另两首七彩战诗,他一入军中,立刻就是蛟龙入海,全军上下谁不服他? 林苏,决不可带兵! 他跟军队,沾都不能沾! 万万不可! 张文远老贼,你个蠢货差点惹出弥天大祸! “林苏乃是文官,如何带兵剿贼?”陛下沉声道:“此事再也休提,林爱卿,你辛苦了两个月,年前就回家休沐吧,不必当值了!” 果然又是休沐! 潜台词也透出深深的无奈,算了,你少折腾些,回家吧,滚蛋…… 林苏眼中的微光悄然收敛,跪拜陛下,退出大殿。 出了宫,林苏脸上露出了微笑…… 一道眼神逼退陛下,哥的演技是奥斯卡级别! 别人怕陛下疑心造反,哥怕吗?哥就是要给陛下一个假象,让你以为我一沾军队就会造反! 张文远老贼,还是老辣啊,让他带兵剿人鱼,娘的真是一步好棋! 可惜陛下过不去这道坎! 兵事,乃是陛下心头的死肋!林苏这个后脑生反骨的反骨仔,不沾兵事他还能掌控,一旦沾了兵事,他真睡不着 …… 他去了,陛下也退朝了。 张文远满脸黑线,心头的怒火都快烧房子了,他儿子、承载着他政坛希望的儿子张纯,在刚刚踏上事业快车道时,死在西州,他一百二十个相信是林苏所为,今日的金殿之上,他已经磨好了刀,随时准备诛林家满门,但是,金殿一会,林苏滴水不漏! 皇朝法度注定,杀不了他! 他不管磨了多久的刀,都落不到林家头上! 这份郁闷,别提有多难受了。 更难受的是,在金殿上,他分明感受到了来自林苏的藐视! 而且他还实实在在被林苏当面骂了个痛快!一般人在金殿上痛骂大臣,皇帝都不会答应,而今日的痛骂,皇帝都只能看着,因为他是在文道洗心之下,说的真心话!我c你林家祖宗八十一代,官不是这样当的,事儿不是这样干的…… 其余几人,赵勋、周运之、左宽州也有类似的想法,面对林苏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感,明明他只是个五品芝麻绿豆官,明明陛下都不喜欢他,用脚指头想想都应该是想怎么踩就怎么踩,但不管是谁,真的踩下去,往往会发现踩的是一根铁钉,而且还是钉尖向上的那种…… 宰相陆天从也很郁闷,跟林苏一番交往,他也是付出了代价的,他儿媳妇公然宣布脱离宰相府,他孙女被带到了西山,从此不跟陆家往来,这件事情在民间已经开始流传,说他陆天从不修德行,这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林苏!甚至他孙子陆玉京从高高在上的圣进士,一下子坠落尘埃,也是因为他! 如果说他以前没什么大的偏向性的话,现在偏向性已经很清楚了,他希望林苏死!可是,他同样没办法真的弄死这个小官员…… 雷正不一样,他今天不仅仅是郁闷,还有一种恐惧…… 因为他今天被章居正当面针对了! 章居正可不是一般人! 宰相大人当日无非是将他孙子赶出奏事阁,他就敢一反手,直接毁了宰相孙子陆玉京,被这样的人针对,雷正突然觉得自己是r了狗了…… 而且他还有一个很可怕的预感,他有点担心林苏会对自己下手! 按理说,一个二品高官,不可能忌惮自己一个五品下属,可这五品下属太牛b了,踏入官场才区区半年,多少二品官因他而死? 秦放翁是铁钉卷脚被他干死的! 杨德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朝臣依然觉得林苏嫌疑最大! 西州知州张纯的死,金殿审问时,他的确洗脱了嫌疑,但真正情况是个什么样,鬼都不知道…… 自己突然跳出来,站到林苏和章居正对立面,今后睡觉是不是得睁着一只眼?想到这里,雷正后背冷汗涔涔的…… 相比较满殿朝臣的郁闷、不安、恐惧…… 章居正是最惬意的一个! 他空中转身,回到绿柳山庄,影子递给他一杯茶,他就坐在那里自己跟自己下棋,而且落子还挺快…… 影子笑了:“老爷,看你的神情,今日金殿之上,颇为精彩。” “什么臭毛病?”章居正训他一顿:“一个侍卫也改行看相?还整天惦记着给自己老爷看相,有没有点规矩?” 影子一张老脸上,菊花全开…… 笑过,他又凑上来了:“老爷,你想说就说吧,反正这里就我们两个。” 他对老爷也是太熟了,他知道这个时候,老爷是有倾诉欲的…… 章居正品一品茶:“今日金殿,的确颇为精彩,这小子……我还真小看了他!” 影子很凑趣:“老爷,你以前就已经很高看他了,难道说,他比你的高看,还要再高三分?” 这话一出,章居正警觉了:“少在那里套话!关于那小子的一切,我就不告诉你,我一个人在心里乐呵……” 影子败退…… 刚刚来到外间,一条倩影凑了过来,正是章亦雨:“影子爷爷,我爷爷怎么说?” 影子苦着老脸:“可能我的探测过于刻意了些,老爷警觉了,什么都不说,不过小姐,从老爷的表现来看,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好的结果,他心里都乐呵了……” 章亦雨满脸的愁容瞬间烟消云散,美得就象是三春之日的迎春花。 …… 林苏出了宫,茫然四顾,西州之行结束了,皇上给的休沐假又开始了,就这样回家么? 过年还有一个多月,不急! 去趟西山吧! 宰相大人今日在金殿上,一幅磨刀霍霍的小模样,挺让他不爽的,我去调戏……你家孙女! 西山,已是残冬景象。 枯黄的杂草铺满坡,上山的青石路上,遍地黄叶飘零。 冬天的风吹来,满目苍凉。 林苏一步步而上,他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山上有些改变了。 什么改变呢?原来的西山,只有桃树,大桃树,小桃树,其他的树木基本不生长,但如今的西山,却是各类树木都在生长,虽然眼前还是以桃树为主,但桃树林中,夹杂着各类杂树,这是为什么呢? 他来到位于半山的一座凉亭,凉亭北望,就是西山别院,南向,则是灵隐寺,往南还是往北?是一个问题…… 突然,一声蝉鸣…… 林苏目光抬起,吃惊地看着前方,前方的大树上,一只玉蝉振翅飞起…… 这个时节,居然有蝉? 蝉还能越冬? 玉蝉飞向树后,树后一只手轻轻伸出,托住玉蝉,然后,一条人影从树后现身,一下子占据了林苏全部的视线…… 这是一个身着男装的女人。 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皮肤如玉,发作云飞。 好一个倾国倾城貌,仙子质无双! 她的外貌哪怕用放大镜都找不出丝毫瑕疵,她的神态表象却又透出各种不经意…… 她的衣服是旧的,腰带是随意缠绕的,她的表情,是漫不在乎…… “我是道圣圣家李归涵。” 简简单单一句话,林苏心头微微一跳…… “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李归涵手中玉蝉轻轻一振翅,在她掌心演绎出了一幅画面…… 这是西海,碧波万里的西海…… 西海之中,一条龟船…… 龟船甲板上,三条人影…… 林苏、彩珠莲还有盈盈公主…… 林苏开口唱歌:“自你离开之后, 从此就丢了温柔, 等待这雪山路漫长, 听寒风呼啸依旧……” 林苏怔怔地看着她的掌心,听着这首他亲口唱起,但从未在外界流传半句的《西海情歌》…… 歌声结束,李归涵手掌轻轻一合,慢慢抬起眼睛:“林公子,看到这幅景象,可有感触?” 林苏点头:“有很深的感触!” “说说看!” “我发现我还很有唱歌的天赋……” 李归涵目光与他对接:“你就看到这个?” “不然呢?看海?看那两个美女?或者看你隐藏在船边的这只玉蝉?” 李归涵道:“我知道你今日在金殿之上,极力否认与人鱼一族的结交,如果我将这影像交给皇帝,你觉得会如何?” 这话该如石破天惊! 如果这段铁证交到陛下手中,林苏的谎言直接拆穿…… 林苏神情不变:“你呢?你觉得会如何?” “我觉得……你林家会被抄家灭族!” 林苏澹澹道:“此刻尚是未时,你赶紧去交吧,或许在夕阳西下之时,你就能看到林家的抄家令,你也好告慰李旭的在天之灵!” 李归涵静静地看着他…… 林苏微笑着看她。 “你好像真的不慌!” “我为什么要慌?”林苏道:“你这样一则影像,除了让世人知道我林苏唱歌好听之外,还能说明什么呢?说明我与人鱼族结交么?拜托!全天下人都知道我买过一条人鱼,全天下都知道我林苏怜香惜玉,跟这人鱼一番云雨后,西海泛舟难舍难分怎么了?兴许这么一弄,满天下的美女们都期待着与我林某人邂后呢,我桃花运大发,还得感谢姑娘成全!” 李归涵轻轻叹口气:“世人都说状元郎行事滴水不漏,果然如此,但是林公子可能并不知道,我以玉蝉为眼,看到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还有什么?” “还有身在甲板下方的春长老,另外,我还亲眼看见你进人鱼圣地!”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但他脸色半分不变:“进人鱼圣地怎么了?跟春长老认识怎么了?我喜欢盈盈,她带我见见她的族人怎么了?这就能说明我是人鱼族绝灭西州官场的幕后黑手?是不是太想当然了?……哦,对了!如果你亲眼见到我跟族主密谋,听见我亲口下令,让她绝灭西州官场,那另当别论。” “人鱼圣地,我进不去!听不到你与族主的密谋。但是,陛下与朝官不是傻瓜,自然会明白这一切!” 林苏笑了! 轻蔑的笑! “你也知道陛下与朝臣不是傻瓜!谁又是傻瓜呢?你分析的可能性,陛下早就分析到了,如果他没分析出,张文远也一定分析出来了,可是,他们为什么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开?你能想明白吗?” 李归涵眼中有一丝迷茫,她不是智者…… 林苏澹澹道:“满朝都想杀了我!但是,需要铁证!没有铁证想杀状元郎,圣殿那一关他们过不去!你的猜测、你的分析再有逻辑性,它也不是铁证!老天作证,你将这影像送到陛下手中,他一定头疼得要命……顺便说一句,你们圣家的家主,也会很头疼。” “家主也会头疼……什么意思?” 林苏道:“你这些影像,杀不了我,但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号,那就是圣家跟我已经再无转圈的余地,我就该绝地反击,针对道圣圣家做些文章了,相信道圣圣家,会因为你的愚蠢而葬送无数子弟,你家那个家主,也会很头疼!” 第296章 道到尽头还有那一步 李归涵长长吐出口气:“我算是领教状元郎的强势了!行吧,我实话告诉你,我不可能与你为敌!” “我信!” 李归涵有点吃惊:“为什么信?” “因为玉凤公主相信你!她能信你,我为什么不能?” 李归涵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林苏盯着她的眼睛道:“堂堂道圣圣家道子,化身一个端茶倒水的侍女,不觉得委屈吗?” 李归涵完全明白! 当日她上西山,在玉凤公主府中冒充侍女,近距离跟他相见,终究没有逃脱他的眼睛…… “我只是化身侍女,你为什么肯定玉凤公主就相信我?没准我是混进来的,她根本就不知情?” “你们之间的眼神交流,我可是观察得很仔细,当时我就在想,你会是谁,为什么能得到她的信任!” 李归涵长长吐口气:“过目不忘,这也是状元郎的一张底牌?” “当然!” “这也不仅仅是底牌,还是在狼群中生存时、逼出来的本能是吗?”她的声音有点怪,低沉,似乎还带些伤感。 “是啊,没有人不想放松下来,但身处虎狼之都,明知八方都是明枪暗箭,如果不多点警觉,我早已成黄土一杯。” 李归涵缓缓走到悬崖边,遥望远方的苍茫大地,北风起,她的胸口轻轻起伏…… “我当初入京,是因为殿下的专程邀请,她这一生,只求过我一件事情,知道是什么吗?” “你说!” “保你!” “你答应了?” “答应了!” “站在你的位置,答应这个并不明智。” “是的,但我还是答应了!”她的脸慢慢转过来…… 林苏与她面对面,脸上也慢慢露出了笑容:“你刚才一番压迫,其实只是想看一看,在更极端的情况下,我还有没有自保之力,对吗?” 李归涵轻轻摇头:“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台阶,但其实不是……我是有求于你,担心你不肯配合,所以,打算卡着你的脖子跟你做个交易。” 林苏哈哈大笑:“卡着脖子谈交易,你倒也不是个不通世事的……好了,现在你有更好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 “想我配合,最好的办法就是坦诚!你对我坦诚,我才会对你坦诚!” 李归涵笑了,她的笑容无比的惊艳,纵然林苏常在花丛走,也有片刻的不知身在何处…… 李归涵笑容一收:“我找你,是因为十三字真界,我想问问你,你踏出十三字真界的那一步,有何玄机……” 十三字真界,浓缩《道德经》的精华。 也浓缩着道圣圣家的立家之本。 十三字真界囚禁林苏和彩珠莲时,全程都在道圣圣家顶级长老视线之内,纵然外界一无所知,圣家却是知道的。 林苏的每一步,都让人无限感叹…… 人法地,所有人都知道,但有谁能象他那样干脆利落,信心百倍? 地法天,天下有几人能破天?他能! 天法道,天下有几人能够突破天境之杀?他能! 道法自然……道海之中,埋葬一切敌,他偏偏能够强势而出! 能出道海,就意味着单以道境而论,整个圣家年轻一代,无人可以匹敌!因为圣家还没有年轻人能够出道海的,即便是长老一级,也不行,或许只有家主和两位太上长老,才有那么一丝可能性!也只是可能性! 最让人难以想象的,还是他最后那一步。 这一步,原本出不了真界,但他偏偏就出了。 这一步,在整个道圣圣家,掀起无边巨浪,甚至他们供奉的先圣牌位,都微微颤抖……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一步,踏出了《道德经》都没能诠注的道则。 只要是在《道德经》的框架下,就无法逃出十三字真界,他出来了,意味着他踏出了传说中的那一步…… 所以,李归涵来了! 她要知道,这一步,到底是什么! 她的问题问了,是如此的石破天惊。 林苏轻轻一笑:“道圣之经,高深奥妙绝伦,将天地规律说透了,然而,规律不仅仅是供在神坛上的东西,还得学以致用!学以致用,就是规律的下一步。” “学以致用,知行合一,学以致用,知行合一……”李归涵喃喃道,她的眼睛光芒万丈,她觉得她突然之间找到了前行的路。 道圣圣家,洞察天地规律为基,但光是洞察,却少有实践…… 而规律不与现实结合,并不能造福天地苍生…… 这就是道之残缺…… “你这一步,就是学以致用?” 林苏摇头:“不!学以致用,其实《道德经》中也有记载,或许建造十三字真界的那位前辈未能悟透,但圣人却是早已悟透,它,还算不得跳出圣典的框架。” 李归涵目瞪口呆:“那你这一步,到底是何道?” “变道!规律并非一成不变,规律是可以改变的!只要有这一认知,就算是真正突破了十三字真界。” “如何变?” 林苏手轻轻一抬,掌中是一块银子,大约五两。 “这银子放进水中会如何?” 李归涵接过银子:“我想,会沉下去!” “你试下!” 前面是一个小潭,银子托在李归涵的手中,慢慢放入池水,毫无争议地沉下去。 “什么道理?” 李归涵道:“银子比水重!” 林苏接过她手中的银子,随手一捏,银子改变了形状,变成了一条银色的小船,又重新递到她手中…… “你再说说,这银子放入水中,会怎样?” “我想……还是会沉下去!” 她的手一伸,银船放入水中,静静地飘浮于水面。 李归涵眼睛勐地大亮…… “银子还是那块银子,重量没有丝毫改变,水还是这面水,为什么结果不同?” “我不懂!你说……” 林苏道,咱们需要先弄清楚,银子放在水面,到底是什么规律在起作用。 你的认知是,重量在起作用,银子比水重,所以银子会沉下去,其实错了,起作用的并不是重量,而是一个新概念叫比重。 什么叫比重?就是重量与物体体积的比例关系…… 木头沉于水面,是因为同样大小的木头,比同样大小的水轻,银子沉下水,是因为同样大小的银子,比同样大小的水重…… 这就是规律! 然而,我改变了规律! 怎么变? 我改变了银子的形状,这形状一变,他的受力部位变大,相对应的,就是比重变小,所以,这种形状的银子,就可以浮于水面。 李归涵似懂非懂:“你说改变规律,就能造福天地苍生,这如何造福?” “知道我为什么将银子变成船的模样吗?这本身就是造福苍生的一种新工具!银子能够制作成船浮于水面,钢铁呢?同样能!想想看,一条百万斤的钢铁大船穿行大海,无惧风浪,无惧暗礁,无惧海底凶兽,还可以使用几十年而不烂,是不是人类的福音?” 李归涵脸色完全改变,长长吐口气:“你的那些新产品,是不是都是这样来的?” “其实还真是!”林苏道:“花朵儿本身有香气是规律,但改变它香气构成就变成了香水。葶米本身的营养价值是规律,但改变它的营养构成,就成了酒。也不仅仅是我的新产品,各种产品其实都是改变规律的产物,只是很少有人将它上升到道的高度……” 他一番奇谈怪论,李归涵多年修行的道境完全崩塌……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道有多么的狭窄,广阔天地,道境无穷…… “我原本想回去后就入涵谷,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去你的家乡,在那片天地,寻求道境的突破!” 林苏好吃惊…… 道圣圣家的道子啊,传说中进一步超凡入圣,退一步圣家家主的人,就这样被他拐了? 道圣圣家,会不会疯? “怎么?状元郎不想收我这个弟子?”李归涵偏着脑袋问他,此刻,她有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岂敢岂敢?千万别提弟子不弟子的,咱们共同探讨,做大道上的伙伴,简称道……侣!” “好!我们就当道侣!” 林苏看着她兴奋的脸蛋,心头有点小跳,道侣?她知不知道道侣的含义? 看架势象是真不懂。 管他! 将李归涵忽悠到海宁去,绝对是一件只赚不赔的买卖,有她在,道圣圣家就不太敢报复他,你敢出歪招,我就出邪招,逼急了,老子将你家道子弄成残花败柳,气死你们那些老古板。 那边就是西山别院,咱们去拜访拜访? 西山别院,几女同在。 玉凤公主,陆幼薇,毕玄机,谢小嫣都在,干啥呢? 原本设想的是赏雪。 这天一天比一天冷了,年关也将近,天空阴沉了好久,象极了要下一场大雪的模样,文人喜欢雪,各种咏雪诗满天飞,她们几个虽然不是正宗的文人,但也都是才女,才女唯有在单独的小天地里,才能搞出文人的作派。 玉凤公主的西山别院是个好地方。 没有长辈,没有管制,她们可以撒着欢儿玩,哪怕是心血来潮,换上文人服装,拿把折扇赏风弄雪都没有人管。 天象极了要下雪,可就是不下。 她们赏雪赏不成了,幸好还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比如说拿红楼梦中的章节来戏弄人,比如琢磨下《白蛇传》的表演方式…… 白蛇传的表演,是她们四人之间互动交流得最多的,但越是交流,越是难以定夺,天下间唱腔太多了,难以取舍,而且这些唱腔,也不太符合她们的性格,她们的性格一向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得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要想让人眼前一亮,委实太难了些。 这段时间,玉凤公主召集了江湖中无数的戏曲流派,天天在园中表演,可也没有真正让所有人都认同的唱法,没办法,才女们眼界还是太高了。 谢小嫣又一次旧事重提,要不,咱们还是跟林公子联系下吧,让他过来一趟,且不说白蛇传改编的事,就说幼薇,这么长时间没看见她家宝哥哥,太可怜了…… 陆幼薇狠狠地白她:“你自己想他,少拿我当挡箭牌。” 谢小嫣打了个花腔,幽怨地叹息:“哎,奴家的心事,还是被人看穿,可那冤家,为甚不来……” 这一秒,入戏了,正是她相对比较认同的南江花戏唱腔…… 众女全都白着她,看着她在那里表演,给她鄙视…… 旁边几个丫头在那里掩着嘴儿笑…… 突然,幽影的声音响起:“殿下,他来了!” 谢小嫣的唱腔戛然而止,赶紧归位…… “谁?” “还能有谁?”幽影轻轻一笑:“陆小姐的宝哥哥,谢小姐的冤家……” 啊! 玉凤公主脸蛋突然红了。 陆幼薇脸蛋也红了,她第一反应就是检查自己的衣服,看有没有不得体的地方,看是不是最好看的那一套…… 谢小嫣一跳而起…… 唯有毕玄机没有异样,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也能发现她的异样,就是她的眼睛突然亮如秋水…… 林苏踏入水榭台的时候,玉凤公主正襟危坐,表现得还很象一个皇家公主。 但她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她眼中流光溢彩…… 林苏大步而来:“公主殿下,你越来越漂亮了……” 公主再也崩不住了,横他一眼:“知道你本意是说幼薇越来越漂亮了,你不好意思说,我帮你说……” “不是,你们都越来越漂亮了!西山的水土还是养人啊,不,是养花啊,这一朵朵花儿,全都开在西山,难怪西山游客越来越多,都是你们招来的……” 谢小嫣咯咯笑:“你看她们全都不好意思,林公子你就别夸她们了,你专心夸我吧!用深情的眼睛看着我,用舒缓的声音慢慢夸……” “小嫣你要不要脸?” 场面有点乱了,不知道谁骂她…… 谢小嫣受委屈了,扑到林苏面前,差点一头扎进他怀里,仰起脸蛋向他求援:“公子,好公子,她们好过分,骂小嫣呢,小嫣太可怜了,你要是疼小嫣,就给小嫣吟首诗吧……”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抚额…… 想跑路…… “好了好了,小嫣,你真想把他逼走啊……放开他!”玉凤公主点名了。 谢小嫣咯咯一笑,弹开,回头:“公主殿下你傻啊,他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想听他吟诗吗?” “我当然想听他吟诗,但今天,我更想他能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喝杯酒,洗去一路风尘。” 一句话,谢小嫣懂了。 所有人都懂了。 他刚刚从西州回来,经历了长达两个月的艰辛…… 第297章 西山歌会 谢小嫣亲自执壶,给他倒了一杯酒:“公子,别在意小嫣一番胡闹,喝一杯吧,此情只忆杯中酒,心烦但付满天风!” 林苏笑了:“你们今日齐聚于此,是开诗会么?我没打扰你们吧?” “开诗会你来也是惊喜!但我们今天还真不是开诗会,是开……戏会!” “戏会?”林苏不懂:“什么叫戏会?” 谢小嫣目光抬起,扫过几女的脸蛋…… 林苏也跟着看过去,几女脸蛋有点异常…… 什么意思? 谢小嫣道:“姐妹们,我不管意见统一没统一,我要告诉他……林公子,我们想改编《白蛇传》……” “听说过,好事啊!”林苏道。 “目前意见没统一,我们没想好用什么唱腔……” “有哪些唱腔可供选择?” “要不……公主姐姐,你让那伶人出来,唱上一段给他听听?”陆幼薇开口了,自从林苏进来之后,她的脸蛋就一直是红艳艳的,这会儿开口,声音也有点颤颤的,林苏目光向她那边一投,陆幼薇差点忘了后面要说点什么。 几个月了,她在相思中煎熬着,被姐妹们一遍遍打趣着,心头的思绪早已不知歪到哪里了,今天他突然来到,她整个人如在梦中…… …… 京城醉客居,章浩然盯着手中的一个通讯符,脸色风云变幻,慢慢吐出两个字:我c! 众人全都惊讶地看着他。 他们也知道这两个字的出处,乃是林苏偶尔会说的,他们也知道这两个字是何粗很俗的字,以他们的高贵身份,不太能连到一起去,但章浩然偏偏就说了…… 发生了什么事? 章浩然道:“咱们在这里为他牵肠挂肚的,知道他去哪了吗?” 秋墨池心头收紧,小心地吐出两个字:“天牢?” 章浩然狠狠瞪他一眼:“什么天牢?他根本屁事都没有,他早就出了宫,逍遥自在地上了西山,正在玉凤公主府上喝酒撩陆幼薇呢……” “你妹妹给你传的音?”众人眼睛瞪得很大。 “正是,我妹妹也去了西山!”章浩然慢慢站起:“咱们也去吧,我有点怕我妹妹把好不容易从病床上爬起来的陆幼薇,重新揍回病床去……” 切!几人同时鄙视:“你以为陆幼薇那么好揍?她娘可是昔日江湖上的大魔头,你妹敢放肆,躺上病床的保准是她。” 章浩然叹口气:“那咱们更得去了,我妹也不能被她揍啊……” 几人放弃了已经订好的酒席,同时出了酒楼…… 踏出城门的这一步,李阳新望着他常去的飘香楼叹口气:“咱们这一步踏出去,算不算是踏到了朝官的对立面?今后还能不能愉快地上青楼呢?” “不怕!”霍启安慰他:“咱们那个兄弟牛得很,乃是赫赫有名的‘官场屠夫’,但凡他来监察,官场寸草不生,你家上司敢让你穿小鞋,你就让他去户部监察,直接察死你家尚书……” 这句话出口,三双冒火的眼睛盯着他。 霍启脖子一缩:“我开玩笑的,真没说西州官场是他弄得寸草不生的……” 章浩然狠狠咬牙:“你这种狗屁玩笑要是再开,我让他去弄你妹子!” 霍启脖子又硬了:“你要这样说,我还不怕了,我家妹子早就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还怕这个?你要真弄成了,我请你喝三个月谢媒酒!” 哐!几个巴掌同时落在各自的脑门上…… 跟你这个完全没底线的疯子没什么好说的,开路! 上山! …… 西山别院,戏曲悠扬…… 林苏闭上眼睛听着名伶演唱的改编版《白蛇传》,实话实说,这唱腔他不喜欢,他更不喜欢的是,还是这唱词,唱词怎么说呢?功底不浅,甚至可以说,功底颇深,就是太晦涩,大儒级别的人,兴许听起来没什么障碍,但如果拿到普通百姓面前,只能靠蒙了…… 戏曲,该阳春白雪呢? 还是下里巴人? 这是一个问题,在戏曲历史中,有过漫长的争论,没有结果。 后来自然有了结果。 什么结果? 阳春白雪的戏曲版本失传了,剩下的只有下里巴人,还争个屁? 戏曲嘛,大众艺术,不是小众! 没有人懂的戏,就没有流传度,如何得到最大程度的受众喜欢? 戏曲只是娱乐,娱乐嘛,虽然不能恶搞,但也不能太过严肃…… 玉凤公主一直在观察着林苏,她从林苏的表情中读懂了一些东西,她知道林苏对这版本并不喜欢…… 这就有点难了,正如她一开始说过,这件事情不能请示林苏,他是原作者,他如果不同意,这版本就得废。 而废掉了这版本,上哪儿找新的版本? 唱腔虽然五花八门,流派众多,但其实也都属于一个大的流派,那就是唱词功底要深,唱法要标准,形式要华丽…… 光是这唱词,她们就下了苦功,专门拿银子砸了贡院三个大儒,这唱词如果他不喜欢,那意味着半年苦功白废了。 突然,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你不用伤脑筋,他打算听,就打算修改,而且我保证,他只要愿意开口,你们《白蛇传》就一定能够让人耳目一新。” 玉凤公主勐地侧身,吃惊地看到一个人,这个人身着侍女装束,静静地站在她旁边,赫然是李归涵…… “你……” “别声张!”李归涵轻轻一笑:“我也很想听一听,他亲口唱的《白蛇传》会是个什么样。” “他……他会唱?”玉凤公主声音压得非常低,不管多低,她都知道,李归涵能听见。 “咯咯,你们都被他骗了!你们以为他只是诗词强悍?他的歌……让人难以形容!” 丝竹静音,那个名伶站在台中,等待公主殿下的指令。 她很自信,她相信她的曲,在京城圈中,是无人能够说不的。 面前这个男人,明显是她们的主心骨,或许是某位皇子吧?但她并不在乎,不管是谁,都得叫好…… 林苏慢慢睁开眼睛,眼睛里的表情并不乐观。 “怎么样?”谢小嫣问。 林苏轻轻摇头。 众人全都心冷半截,那个名伶,嘴唇慢慢咬上,她觉得她遭受到了一次极大的侮辱。 林苏道:“唱词功底很深,显然是下了功夫的,唱腔也丰满圆润,功底同样深厚,音乐有些杂,但一板一眼的还是颇见功底……” 名伶脸色稍和,但心头怀疑也慢慢加深,按你所说的,应该无可挑剔啊…… 林苏继续补充:“白蛇传,只是一个故事,普通大众喜欢,为什么呢?因为大家都懂!看得到它的美,而咱们这段戏曲,普通大众可没办法欣赏,你让他们如何去喜爱?” 众人眼中都有了思索…… 关于艺术的大众化小众化的思索…… 玉凤公主轻轻一笑:“要不,你来一段?” 陆幼薇眼睛一下子睁大,众女也全都吃惊,那个名伶更是吃惊…… 让面前这个男主角型的人物来一段? 怎么可能? 他是京城男伶么?不会!他身着文士衣,京城名伶没有人敢身着文士衣,戏子只是下九流,敢穿文士衣,大儒们弄死他!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玉凤公主身边的一个侍女,完全明白了,李归涵你个小娘皮,泄露军情…… “好吧,这是艺术探讨,咱们也不局于形式,我来给你唱一段,就唱这开头部分的白素贞下山吧……” 众女全都惊呆,他居然真唱! 哪怕是已经打过预防针的玉凤公主,也惊了…… 林苏开唱…… “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 经典的旋律一起,所有人全都石化…… 丫头停止了走动,个个都握住了嘴巴,生怕发出了半点声音…… 陆幼薇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却也压不住激烈的心跳…… 百变千幻的谢小嫣,怔怔地看着林苏,呼吸都完全停止…… 毕玄机身子纹丝不动,她的眼睛闭上了…… 玉凤公主手中的酒杯悬在半空,鼻尖悄然渗出了一点点汗水…… 就连已经听过他唱歌的李归涵,此刻也完全失态,这段旋律又是完全不同的旋律,婉转悠扬,带着一种来到人世间的欣喜,也带着不沾人间烟火的空灵…… 可以预见,这样一首歌只要唱出,必定会让整个剧场瞬间进入白蛇传的故事中来…… 这才是她们寻找千百遍,最终的答桉…… 歌声静,众女同时吐出一口气…… 谢小嫣勐地跳起:“真是难以置信!这……这就是我苦苦追寻的那种感觉!” “我觉得……我觉得……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公主姐姐,你觉得呢?”陆幼薇道。 玉凤公主长长吐出口气:“枉我自诩听过乐曲无数,竟然不知世上还有这等妙音!林公子,你说这只是《白蛇传》的开局之歌?后面应该还有吧?” 所有人的眼睛同时大亮…… 林苏看着众人的眼神,直接抚额:“各位美女,大家不要这样眼神贼亮的好吗?我是个文人啊,真不是唱戏的,我刚才那首算是给你们打开思路的,可千万别将整部剧寄托在我身上……” 众人好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院门那边突然传来叫声:“真是奇了,咱们的青诗狂魔不玩诗,改唱歌了!”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唱的歌儿比他的青诗还恐怖,青诗百里可见,这首歌一经流传,怕不覆盖九国十三州……” 林苏站起来迎接四位兄弟,一番寒暄已入夜,酒上,菜上,宾主尽欢…… 兄弟友情酒,林苏喝了…… 官场共进退之酒,林苏喝了…… 西州回来的接风酒,他喝了…… 玉凤公主的共同致富酒,他也喝了…… 整整两个时辰,他一个喝的酒怕是喝了三四坛,他倒没怎么地,章浩然先不行了,林苏扶住他的时候,章浩然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兄弟……我不行了,带我回家!” 林苏无奈,只能向玉凤公主告别:“殿下,他喝多了,我送他回家吧,今日就到这里了……” 几女好舍不得,但能怎么办呢? 林苏出了西山,踏空而起,射向绿柳山庄。 秋墨池、霍启、李阳新也同时告辞。 几女面面相觑…… 谢小嫣最先发表意见:“这混账章浩然,不会喝酒喝什么酒嘛……我还说吃完饭后,再探讨下《白蛇传》改编的事儿呢,这下全黄了。” 玉凤公主浅浅一笑:“你真以为章浩然喝多了?” 啥?毕玄机,谢小嫣,陆幼薇同时盯着她。 玉凤公主道:“他喝多了,是因为有人给他传音,让他装醉,将林公子赶紧带走……” “哪个王八蛋这么缺德?”谢小嫣怒了。 “章亦雨。” 嗯? 几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基本都悟了…… 章亦雨来了,躲在暗处不出来,悄悄给她哥哥支招,将林苏带出西山别院。 谢小嫣嘴儿翘起:“什么意思嘛?生怕我们将她的心上人偷吃了么?我们看着象贼么……嗯,幼薇看着是有点象,但我不象啊,公主姐姐贼心是有的,但真做贼估计也做不出来……” 玉凤公主和陆幼薇同时跳起…… 空中冷风一吹,章浩然刚到绿柳山庄就“醒酒”了…… 将林苏带到他的书房,两人喝上一杯热茶,他就完全清醒了…… 兄弟啊,有无睡意?要不要现在就去休息? 林苏轻轻摇头:“想说点什么就说吧!”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章浩然是装醉?但他的理解跟真实情况也有些出入,他理解的是,章浩然要跟他谈事,很正统的那种,所以才装醉将他带过来…… 章浩然谈的果然是正事…… 一个多月前,京城最轰动的事情,就是秦放翁被杀。 前任知州,二品高官,因触犯大苍第一铁则而入天牢,中间经过多少波折多少转折,终获特赦,但就在出天牢的当天,被一名江湖高手绝杀于天牢之外,连天牢都被斩成两半! 这是何等惊心动魄的大事件? 四个二品大员的官印被独孤行一剑切开! 就连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也被独孤行当众痛骂,骂他辱没姬氏先祖! 皇帝陛下的政德殿都被他的皇印气机给弄塌了,你说他气到何种程度? 如果他的怒火渲泻出来了倒也罢了,关键是并没有! 独孤行一剑不仅斩了秦放翁,还斩出了一个黑骨魔族!黑骨魔族真身显现,代表着独孤行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对的! 陛下错了! 在这种情况下,陛下如何能够杀独孤行?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说到这里,章浩然盯着林苏道:“现在你该给我一个准信,这件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第298章 林家午夜惊变 林苏澹澹一笑:“我就算否认,全天下人都不会相信,我又何必去逆全天下?我承认!独孤行,是我请来的!” 章浩然长长叹口气:“这就是你离京之前跟我说过的,如果他们出歪招,你也少不得出点歪招?” “是!” “你……你胆子也太大了,幸好……幸好秦放翁真的是黑骨魔族,如果他不是黑骨魔族,你已经万劫不复!” “如果他不是黑骨魔族,我就不会承认这件事情是我干的!” 章浩然瞅着他哭笑不得:“所以,林三公子行事,依然还是滴水不漏?” 哈哈,你才知道啊…… 书房隔壁有一凉亭,凉亭之中,坐着一个少女,章亦雨,她嘴角带着微笑,书房里,一个是她兄长,一个是她……的那个啥,两人亲密无间地谈话,于她是一种温馨的感觉,这种感觉挺好的,你们以后没事就这样闲扯,上什么西山嘛,那里有贼…… 遥远的海宁,已是深夜…… 天空阴沉,大雪也是要下而未下,浓云之后,一道红光微微一闪,一条人影陡然出现在海宁城上空。 这是一个满头赤发的妖物,一双绿色的双眼,如同摄人之厉鬼,他,赫然就是当日两界山逃亡的赤狐族主胡赤。 胡赤,功参造化,已是妖皇中境。 统帅他的族群,横行两界山,无论是人,是妖,是魔,全都不敢越两界山半步。 他的族群,日益壮大,他的修为,也日渐高深,就在他步入辉煌鼎盛之时,突然被一记闷棍给打懵了…… 两界山大军压境,他和他的数百妖王一齐陷入绝世杀阵,一番让他痛彻心扉的杀戮,他的族群没了,得力干将没了,他自己被逼得毁掉半枚妖丹,修为被打落一个境界,遁入地底苦修三个多月! 在地底下苦修的每一天,他都咬牙切齿! 他要让当日的始作俑者付出血的代价! 这始作俑者有两个,其一是林苏,其二是青丘狐族! 今夜,我就先屠了林家,明日,就是你青丘狐族的噩梦! 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笼罩了一层血雾,浓得不可思议…… 但夜幕下的海宁城,一无所知…… 唯有一人! 秋水画屏,她于深夜执笔,正在画画,突然,笔尖上的一滴墨汁滴入她正在画的荷塘月色图,荷塘之中,血浪隐隐,杀机无限…… 秋水画屏勐地一惊,从阁楼起步,一步破入云层,跨入长空…… 一个雄壮的中年男人,脚踏血浪,步步而来…… 脚下是无边云海,上方是无限深空,天地之间,只有这个男人,宛若远古神魔,立地擎天…… 秋水画屏脚尖一点,虚空画下一座凉亭,她立于凉亭之顶,盯着来人:“你是谁?” 男人裂嘴一笑,他的身后,无边血浪突然幻化出一只巨大的赤色狐狸…… “赤狐妖皇?”秋水画屏心头大跳。 “正是!林苏小儿,敢毁我族人,伤我金丹,本皇破关之后第一杀,就是要让海宁再无林家!” 秋水画屏玉手斜指:“我为林家守护,决不准任何人杀林家一人!” “凭你?” 赤狐妖皇一步踏出,无边血浪陡然张开大口,扑向秋水画屏。 秋水画屏手一起,一张画飞出,这是她破入画路境后,画的第一幅画,《秋江艳日图》! 文路之画,文路之宝,对于一般大儒,都是索命之画,对于妖王更是如此,秋江艳日,会让妖王化为血水。 此图一出,高高悬起,圣光之下,血浪后退千丈…… 但赤狐妖皇阴森森一笑,手起! 撕地一声,《秋江艳日图》分成两半…… 秋水画屏一声闷哼,遭受重击! 她虽然已开文路,在寻常人眼中乃是神一般的存在,但面对一代妖皇,她还是不堪一击!如果她是真正的文路大儒,或许还有一拼之力,但她这个文路走的是捷径,她是以画道偏门入道,真正的战斗力,比起文路大儒大有不如。 “画道天才诚然难得,但可惜你功力尚浅,挡不住本皇!”妖皇阴森森笑道:“给你一个机会,做我胯下之奴,我只诛林家不诛你如何?” 轰地一声,秋水画屏束发玉冠炸得粉碎,她的头发高高飞起,她一步踏出,全身气息节节攀升,一声厉吼:“想诛林家,先踏过我的尸骨!” 随着这声厉呼,她的手抬起,半截衣袖灰飞烟灭,空中只剩下这只白玉一般的手臂,手臂突然爆裂,银色的血弥漫了半边天空…… 她以白骨为笔,以她的血为墨,凌空而画,画下一幅《荷塘月色图》…… 荷塘月色…… 这是她近来画得最多的一幅画。 这幅画,寄托了她入文界的一线希望,她曾跟林苏说过,等到这幅画全部化虚返实之时,我就算是摸到了文界的边界。 她试了千万回,无法化虚返实。 但今夜,她以她的玉骨为笔,以她全身血为墨,以她对林家的一份真情为引,孤注一掷,画下她画了千万回的荷塘月色图! 妖皇脸色变了…… 荷塘月色,何其风雅的名字。 但深处其中,他却知道是何等的恐怖。 月色如刀,削去了他的层层妖力。 荷塘为牢,将他全身死死陷住。 荷叶为兵,一瞬间妖皇被刺千万刀。 塘中金鱼跃起,凌空一击,已如同他手下最顶尖的妖王全力一击。 画道,如此恐怖? 妖皇妖丹陡然飞起…… 妖丹升空,乃是他面对最强大敌人之时,才会使用的绝招,此刻,一个小小画道的女子,居然逼出了他的绝招。 妖丹一出,盘旋而起,如同大地之磨,转一圈,荷塘月色尽消…… 秋水画屏脸色苍白如纸,全身到处都是银线隐隐,整个人如同要解体爆裂一般…… 撕! 妖丹勐地一震,荷塘四分五裂! 轰然而爆…… 秋水画屏全身血液透体而出,从天空笔直摔落…… 妖皇一爪探出,就要穿过秋水画屏的脑袋,也击碎脚下的林家…… 就在此时,林家西院,长在窗下的一棵小桃树动了…… 一根嫩绿的枝条陡然延伸,这一动如同一条绿蛇笔直地穿入深空…… 哧! 妖皇眼睛勐地睁大,这根嫩绿的枝条穿过他的妖皇屏障,穿过他的本体,穿过他的妖丹!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他足以毁天灭地的强悍妖力,毁不掉这根绿枝上的一点露珠,他足以挡尽千军万马的防护,防不住这嫩枝轻轻一击,他的妖丹,纵然妖族烈焰都伤不了分毫,却在这支绿枝之下如同豆腐,他全身的妖力瞬间一泻千里,顺着绿枝进入桃树,轰地一声,妖皇肉身化成血雾,也全部钻入绿枝之内…… 秋水画屏已是重伤垂死,突然看到这幅奇景…… 那根绿色的枝条轻轻一弹,击在秋水画屏身上,秋水画屏回到了她的阁楼,灵魂深处传来一个声音:“林家守护,不止你一人!安心养伤吧!除了他之外,别告诉任何人我的存在!” 秋水画屏透过夜幕,盯着在夜风下摇曳的这株小桃树,心神震颤…… 林家,在夜幕下沉睡,没有人因此而惊醒…… 东院,传来孩子的哭声,也只哭了两声,又在他母亲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海宁城,杨知府眼睛睁开,似乎有些察觉,但他盯着天空看了会,没有发现异状,也再度入睡…… 绝不会有人想到,今夜,有一头妖皇前来,无声无息地死在林家。 …… 三更天的时候,多日来要下未下的雪,终于下了…… 一下就是万里大雪飘…… 只一个时辰,南山白头,街道全都覆盖…… 清晨,绿衣推开窗户就看到了外面的大雪飘飞,她勐地跳了起来:“下雪了……” 绿衣喜欢雪! 她是大晋之人,大晋在北方,冬季的时候,有一小半时间都是大雪纷飞,她童年时最美好的记忆就是大雪之时,姐姐带着她在后花园奔跑,打雪仗,而海宁是在南方,南方少雪,去年一整年也才下了一回雪,那场雪,她也兴奋得不得了,跟杏儿、陈姐打了一场雪仗,还得了他一首七彩词……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世间之词,她最爱的还是这一首。 因为这是他为她写的! 因为这里面的词儿,深深地打入她的心坎! 融入了她对故国的思念,融入了她对哥哥姐姐的思念,融入了人世间所有的感悟,也融入了她对相公最真的情…… “陈姐……” 陈姐没出来…… 杏儿出来了:“陈姐和崔莺妹子一大早就走了……” “走了?去哪了?” “去了义水北滩,陈姐去看看流民们有没有越冬的煤,她说今年第一场大雪,可别冻死了人……” 绿衣翘起了嘴儿:“什么意思?去做这么讨人喜欢的事儿,不邀我……我找画屏姐姐玩!画屏姐姐……” 她一声大叫,画屏没有出现。 意?画屏姐姐也去义水北滩了吗? “画屏姐姐,在不在?” 这回有回应了:“别吵!” 秋水画屏坐在阁楼上,脸色一片苍白,她的灵台深处,《乾坤山河图》缓缓旋转,散发着迷蒙的圣光,《乾坤山河图》,是天绝渊那个白发女人给她的,其中自有玄机,图中的气机,慢慢调理着她的身体,这过程也许会很漫长,但毕竟也是在步步向好。 大约一刻钟,秋水画屏眉头突然皱起,因为她知道有人上楼了…… 阁楼门轻轻推开,一张漂亮的脸蛋露了出来,正是绿衣:“你做什么呀?下大雪了,你也不出去玩玩……” 绿衣的身子跟着进来,双手托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是几味小菜,还有热气腾腾的面条。 托盘放到秋水画屏的面前,绿衣突然微微一惊:“你脸色怎么这么白?病了吗?” “不是……是修行走岔了,调养下就好。”关于妖皇的事情,她不想跟林家任何人提起,林家所有人都轻松快乐地生活着,如果知道昨夜一头妖皇出现,林家差点万劫不复,她们心中就会植入一份不安,就会让这和平安宁的生活状态一去不复返,她不喜欢这样。 她更愿意将所有不安、所有危机一肩挑起…… “修行走岔了啊?”绿衣轻轻一笑:“要是相公这时候回来就好了……他一到,保证你百病全消……” 秋水画屏快哭了,什么叫他一到,我百病全消?我是真伤了啊,又不是想他得相思病…… 绿衣说:“你是不是想歪了啊?我说的是正事,相公有一门神通太奇妙了,叫回春苗,是他写的那首《临江仙》换来的圣殿赏赐,陈姐的腿都是他治的,连断了十多年的腿都能重新长出来,你区区小伤,还不是手到病除?” 秋水画屏皱眉:“陈姐……陈姐的腿断过吗?” “你还不知道啊?我以为你知道!”绿衣说:“陈姐的腿何止是断过?根本就截掉了!她的小腿是自己做的假腿,用了十多年了,相公用回春苗,让她的腿重新长了出来。” 秋水画屏心头大震…… 她到林家是挺早的,比绿衣和柳杏儿都早,跟陈姐也只是前后脚的问题,但她对林家的事情了解得并不特别深,她都不知道陈姐原来是假腿…… 断了十多年的腿都重新生长了出来,你确定你没有信口开河? 绿衣跟她解释,什么叫回春苗…… 回春苗她其实也不太懂,只知道是文道伟力…… 她最有感触的也就一件事情,跟他那啥,人还能变美,你从崔莺身上就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初来的时候是个啥样?现在整个一朵鲜花,这都是相公天长日久磨出来的啊。这事儿呢?我跟你说没啥,反正我估计你最终也逃脱不了他的魔爪,但你可别跟别人说哈,要是其他女人知道,咱们相公还有这美容功能,那真不得了,天南海北的女人扎堆,咱相公铁打的也得玩崩。 至于他会不会玩崩,秋水画屏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不行了,快崩了。 片刻时间,头脑中塞进来一大堆各类信息,太花边了,太刺激了,太毁道行了…… …… 第299章 玉舟一念三千里 绿柳山庄,一夜之间,也是九宫山白了头,庄园白了地…… 林苏伸个懒腰,从床上坐起,就看到了窗外的北风吹,大雪飘…… 一餐酒,酒意到八分。 一场酣睡,睡到自然醒。 两个月来的博弈、算计,导致的大脑困倦,因此而云散烟消! 他又一次洗净了满身风尘,感受着绿柳山庄的宁静。 走出房门,侍女送来早餐,告诉他,老爷和少爷都上值去了。 是啊,年关将近,官场上是最忙的。 吏部忙着考核。 户部忙着发工资。 各地地方官忙着总结政绩,安抚百姓。 京城闲官忙着权衡算计,今年年节,该给谁进贡,换来年一个好的开局…… 恐怕也只有他林苏,才是不需要上值的,陛下刚刚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假期,年前不用当值! 瞧瞧,陛下对他是越来越大方了,以前给假还有个具体时限,而如今,直接给个大致期限,过年之前,算了,你不用来了…… 吃过精美的早餐,林苏踏入雪地之中。 前面是一长廊,长廊尽头,一个少女站在长廊上,静静地看着九宫山。 她没有看他,但林苏却也知道,她在等他。 因为她是章亦雨。 “嗨……”林苏到了她身后,打个招呼。 章亦雨慢慢回头:“西州玩得快活吧?” “玩?”林苏睁大眼睛:“小妞儿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那么一堆人脖子都伸长了,想看到我的脑袋落地,你就说说我怎么玩?” “也是哈,一堆人想看着你脑袋落地……那么,你为什么有那么好的心态,玩得那么欢快呢?”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我玩什么了?” “自然是……玩女人!” 林苏叫冤:“冤枉啊,整整两个月,我连女人的毛都没见过一根……” “人鱼姑娘不长毛么?” 林苏愣住…… 章亦雨眼珠流转:“昨日你在金殿之上,面对陛下,面对满朝大臣,亲口说着玩人鱼的故事,我爷爷说他很佩服你,他说他活了八十岁,还没见到谁在金殿上这么放得开的……” 林苏哐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他能说啥? 告诉她这只是一个计策?那岂不是告诉朝臣,昨天雷正的文道洗心,根本没有影响到他? “行了行了!”章亦雨澹澹一笑:“全天下玩人鱼的人多了,到西州去的官员,谁不玩?你能坦然承认,倒比那些敢做不敢认的伪君子,真诚了几分。”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亦雨啊,两个月不见,你变可爱了,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再这样可爱下去,我得疯……” 章亦雨:“好吧好吧……在发疯之前,把你昨天唱的歌儿给我唱一遍。” “什么歌?” “就是你在金殿玩人鱼之后,到西山勾公主唱的那首歌……” 林苏鼓起了眼睛,什么叫金殿玩人鱼?你倒是玩给我看看! 什么叫西山勾公主?我勾的明明是陆幼薇…… 不,我谁都没勾,就是很纯洁的艺术交流…… 突然,林苏想到了点什么,对她有点狐疑:“昨天我唱的歌,我觉得你应该已经听到了。” “怎么可能?你在西山唱歌儿,我在这里怎么听得到?……”章亦雨眼神有点飘。 林苏捕捉着她的眼神:“你哥都跟我说了,你昨天悄悄上了西山,全程监察我,你哥装醉把我拉来,也是你指派的……” 一记闷棍敲出去,章亦雨又羞又恼,脸色风云变幻,臭哥哥,这事儿你也跟他说? 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苏看到她的这幅小表情明白了,昨天她真的上了西山,对他搞了个全程监控…… “我去的时候,你已经唱完了……”章亦雨承认了。 林苏开心了:“那能怪谁呢?别人听到了,你偏偏就听不到,为啥呢?要么是你运气太差,要么是你人品不好……” 章亦雨一双眼睛狠狠地杀他。 林苏装无辜…… 章亦雨妥协了:“好了好了,你唱歌儿不就是勾女人吗?我也是女人啊!你唱首歌勾勾我不行啊?” “不勾!” 章亦雨恼了:“凭什么啊?太过分了……” “勾别人有回报,勾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勾了那么多次,连个嘴儿都不给我亲……” 章亦雨嘴儿慢慢咬上:“这次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答应我什么?” 章亦雨脸蛋好红,声音也有点飘:“你可以大胆地去想象……狂放点没事,甚至终极愿望都可以!” 大胆想象?终极愿望?我的天啊,林苏心头大动:“真的?” “真的!”章亦雨拍胸作保,这颤巍巍的肉感,一下子击垮了林苏心底那道堤,啥堤呢?两个月苦行僧的那道堤…… “那我真唱了!” “快唱,我想快点听歌,然后答应你想的那事……” 我靠!你终于也开窍了,不容易啊…… 林苏这首“青城山下白素贞”唱得分外有感情,格外有情调…… 章亦雨早已封锁了四周的空间,这首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世界上的,宛若天外而来的神曲在这片天地间唱响。 她觉得真心醉了…… 歌曲静音,她的眼睛慢慢睁开…… 耳边传来林苏的声音:“怎么样,好听吗?” “好听!” 一只手抓住她的手儿,火热得很:“那终极愿望可以兑现了么?” “可以!” 林苏好激动,凑近了些,吹一吹她的耳垂:“那去你房间,还是去客房?” 章亦雨眼睛睁得熘圆,脸蛋转了过来,跟他来了个呼吸相闻:“去房间干嘛?” “……”林苏眼睛也睁圆了,不去房间?在这外面么?冰天雪地的,四野开阔,冷我倒是不怕,但我不信你玩得这么开…… 章亦雨道:“离家两个月,正常人的终极愿望都是回家,我满足你的终极愿望,允许你回家,你走吧。” 靠!我的终极愿望就是……回家? 我回家需要你允许么? 你说终极愿望这四个字时,摆出一幅任君品尝的羞怯小模样,几个意思? 你个骗子!你还我浪费的表情,你还我澎湃的激情…… 章亦雨天真地看着他:“当然,我说的是正常人,忘了问一句,你是正常人吗?” 林苏小心措词:“如果不是正常人,终极愿望能不能调整下……” “有什么好调整的?对于不正常的人,我直接吊起来打到正常再说……” 林苏立刻表态:“我是正常人……我回家!” 章亦雨将手儿从他手里抽出来,轻轻地摇:“那……再见!” 林苏一飞冲天,直上苍穹…… 章亦雨笑得打抽,乐得不行…… 你个小坏蛋,太坏了,让你别撩女人你就不听,你以为我不会撩啊?我撩死你,我馋死你…… 林苏这一冲上云层,云层上方一个人笑了:“怎么?被你家小美人给捉弄了?” 林苏目光一定,云层中一只巨大的玉莲台,莲台之上,坐着一人,正是李归涵。 脚下是乌云密布,玉莲台如同乌云之上长出的一朵巨大莲花,莲花下方,大雪飘飞,莲花之上,晴空万里,她,如同天地间的圣女观音…… “更正一下,目前情况看,她还不是我的小美人……”林苏苦着脸。 “是啊是啊,如果按你的流程走下去,她被你骗上了床,才是你的小美人,可惜这小美人不如你所愿……你这是要去西山,换个小美人骗一骗么?” “什么话?有个骗子刚刚说了句很有道理的话:离家两个月,终极愿望是回家!我要回家!” 李归涵轻轻一笑:“那……上来吧!” 林苏很吃惊:“你也去海宁?” 李归涵嫣然一笑:“忘了我跟你说过的吗?咱们是道侣!你去哪我就去哪。” 道侣? 林苏从她圣洁得象是佛界高僧的面容上实在找不出半点道侣的特性…… 算了,就当你跟章亦雨来了个接力诈骗好了,本公子不上你的钩! 我将你们言语中的勾、撩当空气! 林苏踏上白玉莲台,莲台如楼阁,层层叠叠气象万千,最中间部位,刻着两个大字:道玺。 “你这是……道圣圣家的法宝么?” “说法宝也说得上!”李归涵道:“回家你急不急?” “还是有点归心似箭的,终极愿望嘛……” “……到了!” 林苏目光陡然下移,吃惊地看着海宁城,吃惊地看着脚下的林家,他目光抬起,也吃惊地看着李归涵。 三千里路途,他说了十三个字,已经到了! “道玺为舟,千山万水一念间!”李归涵道:“虽然我也知道你对道圣圣家从来都没有瞧得起过,但我必须告诉你,天下之大,万物无尊!” 修行人习惯说的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道圣圣家的人,习惯说:天下之大,万物无尊。 是一个意思…… “圣宝么?”林苏重新审视脚下的玉玺。 “是!” “你那只玉蝉呢?” “也是!” 你成功地打击到我了,你成功地为你道圣圣家正名了,你也成功地炫富了! 林苏无声地感叹一声:“我回家了,你随意,反正我说不随意都不好使,你两件圣宝在身,干啥也只能随你的意了。” 他直接破空而下,落在大门外。 天空的道玺微微一震,消于无形,下一刻,李归涵站在海宁江滩,盯着大雪纷飞中的一排排流民房子…… …… 林苏踏雪而行,来到大门口。 大门勐地拉开,一个响亮的声音传遍整个林家,是小周的声音,小周乃是前院护卫头目,他的嗓门格外宏亮:“三公子回府!” 啊…… 正堂林母正在吃饭,差点将价值五两银子的白玉瓷给砸了…… 东院,玉楼挺着大肚子正逗着曲秀的孩子,突然听到这声大叫,她腰一直,差点早产…… 西院,绿衣勐地弹起,冲出了西院,路上一滑,趴在雪地里,旁边几个丫头全笑喷了…… 正堂的林母带着一群丫头,最先迎接上林苏。 “娘!”林苏冲了过来,抱住母亲的肩头。 “怎么这次出去这么长时间?” “也没多长吧?娘,你想我了?”林苏笑眯眯地。 林母手一起,拍一拍他肩头上的雪花:“还没多长?你家小侄子都出世了,大家还指望着你这状元郎给他取个名呢,结果左等没回,右等没回,题名礼等不得,你二哥就自己取个名,叫林耀先……快去东院,把耀先抱过来,给他叔叔看看。” 很快,一群人从东院出来,曲秀亲自抱着一个小婴儿,送到林苏身边,林苏文气护体,雪花飘到他头顶自然移开,小耀先睁开了圆熘熘的双眼,好奇地看着林苏。 “长得真好看,比二哥好看!”林苏伸出手去碰一碰他的唇,小耀先以为是给他喂吃的,伸出舌头舔,大家都乐了。 曲秀笑了:“娘说了,说他长得跟你们兄弟俩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后来你二哥长残了。” “哈哈,嫂子你这话敢当面跟二哥说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当我没说过啊?他自己长残的,还怪我不成?大家都说了,我嫁过来之后,他还长好了些……” 旁边的丫头全都笑了,林母也笑了。 “我二哥呢?回来了吗?” “孩子出生时他在家呢,这会儿回三平县去了,年关将近,忙得很,叔叔不忙吗?” 林苏道:“我是个特例,陛下太喜欢我了,动不动给我放长假……来,给我抱抱。” 曲秀小心地将耀先横着移过来,林苏将他抱住,逗他,耀先咯咯地笑了。 旁边的六儿好吃惊:“小少爷有点认生,怎么在三公子手里这么乖啊,还笑呢……” 曲秀道:“叔叔这么喜欢小孩子,赶紧让陈姐、绿衣她们给你生一个……” 这话一出,旁边的人目光突然都投向另一侧,刚刚赶到的绿衣脸蛋一下子红透,直接钻进了旁边的花坛,跑了…… 大家全都笑了。 整个林家,开始有了浓浓的烟火气…… 林苏回到西院,杏儿过来见礼,送上热气腾腾的茶水,但其余三女全都不见。 杏儿说,陈姐和崔莺妹妹去义水北滩了,绿衣妹妹在房间里呢,怕是大家说了什么,她刚才脸红红地跑进来,一头钻进房里不出来…… 林苏推开了她的房门。 绿衣一弹而起,抱住了他的脖子,将整个人塞进他的怀抱。 “小宝贝,想我了?” “嗯!” “我也想你!这冰天雪地的,要不,咱们到床上去偎偎,诉诉离情吧……” 绿衣心跳加速了:“这大白天的……” “你看看太阳出来了没有?” “没……” “瞧瞧,太阳都知道这大雪天的需要钻被窝,来……” 绿衣迷迷湖湖地被他抱上了床…… 站在房门外的柳杏儿怔怔地看着房门,不会吧?大白天的……我正想问问公子你想吃点什么,现在好像不用问你,你想吃的是绿衣……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阁楼之上,秋水画屏眼睛睁开了,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病态的娇艳…… 小坏蛋回来了! 一回来就玩这个,真是坏我的道行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阁楼里突然轻轻一响,一条人影站在她的面前,正是林苏,林苏道:“我听绿衣说,你练功岔了气……不对,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他清楚地看到,秋水画屏的状态可不是岔气,而是受伤,而且还伤得极重,出事了,大事! 她是林家守护者,她的修为纵然是妖王都不及,能够将她伤成这幅模样的,非比寻常。 秋水画屏道,你既然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昨夜,赤狐妖皇来过了。 林苏脸色变了,赤狐妖皇?他没有死在两界山? 秋水画屏解释道,象他这样的妖皇,总有保命的底牌的……但你没有告诉我,林家除了我之外,也有另外的底牌。 另外的底牌?谁? 你窗下的那株小桃树…… 林苏心跳越来越快…… 第300章 阁楼有女心悠悠 昨夜,赤狐妖皇突然前来,秋水画屏根本挡不住他,被他轻松击成重伤,原本都难逃一命,但那株小桃树突然动了,一根嫩枝只一击就杀掉了赤狐妖皇,每个妖皇都有保命的本钱,哪怕是在千古杀阵之中都能逃脱,而一根嫩枝就突破一切,杀了妖皇,吸收了他全部的本体…… 这是什么树? 树妖还是树魔或者树神? 他清楚地记得,当日将这株桃树移到窗下的时候,他识海之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护我一回,我护你一世! 老天作证,他从来没有真的将这株桃树当成什么守护,然而,在最大危机来临之时,她守护了林家! 秋水画屏目光流转:“看你的表情,你似乎也不知道它有如此神通?” “是……她的事情,等会儿我去跟她交流交流,我先为你治伤吧。” 秋水画屏全身大震,脸蛋上一片血红:“不……” “你大约还不知道,我有一门神通,叫回春苗,治伤最具神效……” 秋水画屏心乱如麻,就是因为你有回春苗,才不要你治…… 绿衣说得很清楚,跟他那个啥,就能治病,还能美容…… 秋水画屏声音也好乱:“……我……我还没作好准备呢……” “要你准备什么?你就躺着,剩下的事,我来……” 啊?她就躺着?剩下的事儿他来? 知道这事儿你经验丰富,可我…… 还完全没有理顺出头绪之时,林苏已经将她放平了,一指点在她的额头。 一股温暖而神奇的力量注入秋水画屏的体内,秋水画屏突然觉得体内春花盛开,她的意识也在悄然迷湖,回春之力,勾动生命能量,也激发身体自身的活力,让各种不和谐第一时间消除,但受者,也会陷入沉睡。 伤轻者,睡得短。 伤重者,睡得长。 他在绿衣身上用过,绿衣曾经受的一些小伤瞬间消除,她也只需要沉睡片刻即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在陈姐身上用过,陈姐腿断骨重生,所以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在陆幼薇身上用过,陆幼薇体内几乎生机不再,睡得更长,整整三天三夜。 秋水画屏伤得极重,体内的血液几乎全都洒光了,此番经受回春之力,也沉沉睡去…… 林苏手指收回,静静地看着沉睡的秋水画屏…… 好美啊…… 她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脸蛋上是潮红…… 这种状态他见得多了,绿衣刚刚就是这种状态…… 但在秋水画屏身上,他是第一次见到。 秋水画屏以前都是清澹如水的,身在高阁之中,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仙子突然变成这幅模样,太惊心动魄了。 但是,他的心猿意马被压制了下来,他需要去见一个人了,哦,不,是见一棵树! …… 林苏轻轻关上阁楼的门,身形一动,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窗外的桃树长大了些,当日将它从西山带下来的时候,小桃树才三尺高,坐在房间里根本看不见,但如今,桃树已经长到八尺高了,半截树冠就在他的窗前摇曳…… 林苏伸出手,轻抚着桃枝,内心发出召唤:“能跟你谈谈吗?” 唰地一声,他大脑中的那个元神似乎突然钻入了一个时空隧道,光影一闪,他出现在一座奇怪的殿堂之中,四周全是树木的纹理,中间是万千朵嫣红的桃花,桃花层层叠叠,形成一个大大的平台,一个女子盘腿坐在其上,虚空飞到他的面前…… “果然是你!”林苏面前的这个女子,正是他在西山吟诵那首诗时,桃树上显现的女子形象。 女子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林苏道:“昨夜你杀了闯入林家的妖皇?” 花妖轻轻点头:“我说过了,你护我一回,我护你一世……” “你的确说过这句话,但我感觉很惭愧,你连妖皇都能抬手间斩杀,我好像并没有护你的能耐……” “你把我从西山带下来,就是护我!” 林苏怔怔地看着她,不懂…… 花妖道:“听过西山佛寺的传说吗?” 林苏目光闪动,这倒真的听说过…… 是章浩然告诉他的! 章浩然说,千年之前,大苍还没有建国,西山不是京郊名胜,只是一个荒山野岭,一股势力强横的盗贼盘踞于此,打家劫舍,杀人如麻,作恶多端,突然有一天,一座佛寺从天而降,将这股盗贼全都压死,从此,此山成为佛家圣地,向世人宣扬佛家普济世人的教义宗旨。 花妖道:“这传说有对的部分,也有错的部分,对的部分呢,佛寺的确是从天而降,但错的部分呢?佛寺降下不是为了灭盗贼,只是为了压我!” 林苏大惊失色…… 花妖告诉他…… 千年之前,花妖跟佛门高僧至善大师一场争斗,整整持续了十三年,她奈何不了至善,至善也奈何不了她,后来,至善化为佛寺,施展出至强一击,将她牢牢压在西山之上。 这一击,融合了至善大师的毕生修为。 融合了佛门真意。 还融合了他舍身降魔的佛门真义。 花妖无法逃脱。 她只能以残存的法力,让西山开满桃花,利用这些桃花吸收微薄的天地元气,让她元灵不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苦苦撑了千年还是难逃元灵消散,永坠沉沦的宿命。 那一日,林苏来到花树前,一首青诗召唤了圣道意志。 圣道意志暂时压制了佛门意志,她才有机会向林苏说出那句话:带我走! 林苏从西山带走的那棵小桃树,就是她的本体。 她就这样真正脱离了被佛门压制的命运,也算得上死里逃生。 林苏完全愣住…… 灵隐寺,居然是至善大师金身所化,满山桃花,居然跟她有关,如今她离开了,西山才开始长其他的树木。 这些,是如此的离奇,无处不显示绝代高人的风采。 不管是金身化佛寺、千年意志不灭的至善,还是一念让西山开遍桃花,借花而续命的花妖,全都是难以想象的绝顶修为,难以复制的人间奇遇…… “你……目前是什么修为?” 花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能不能别提这么沮丧的话题?我一封千年,精元两失,关于修为的话题,纯粹是打我的脸,揭我的伤疤,我不玩了,我睡觉……” 一头倒在花丛中,不再起来。 林苏目瞪口呆,你一根嫩枝就杀了一头妖皇,不应该意气风发吗?怎么这么一幅霜打的茄子一般?你这样玩,会没朋友的…… 突然,他的元神一震,被驱逐而出,刚刚归入识海,房门一响,陈姐和崔莺并排站在房门口,如同两朵鲜花儿同时开放。 她们回来了! 林苏深感庆幸,幸好这时候元神被驱逐而出,否则的话,陈姐和崔莺到他房间里,会看到一幅很诡异的画面,林苏人在,但没了意识,趴在窗台上一动不动…… 林苏伸出手,抱住了陈姐。 陈姐在他怀里轻轻颤抖,叫了声相公。 跟着是崔莺,刚刚从冰天雪地的义水北滩回来,一回来就钻进了相公的怀抱,压抑两个月的情怎么有点小泛滥呢…… “绿衣呢?”陈姐目光四顾,不在房间里啊?她还以为相公跟绿衣正在床上呢,一般情况下,大白天的不至于这么狂放,但相公向来不在乎这个,绿衣在这事儿上也很放得开…… 林苏有点不好意思…… 但绿衣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跃而起,钻进林苏的怀抱,伴随着一声夸张的叫声:“相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表现得就象是刚刚见到林苏一样。 林苏懂了! 陈姐和崔莺全瞒过去了,只有柳杏儿,在院子发懵…… 绿衣,你太坏了,前面偷吃后面演戏,滴水不漏啊…… 暖阁早已生好了,踏入温暖的暖阁,窗外的冰天雪地,就成为了一道独特风景,没有寒风刺骨,只有美景无边。 林苏坐下,身边是陈姐和崔莺,绿衣亲自泡茶,崔莺还有点不好意思,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很自觉地将自己当成小的,一般这些事儿都是她干。 但今天,绿衣大概是心中有愧,主动干了…… “江滩和义水北滩那边,情况怎么样?”林苏问了。 江滩那边,好得很! 虽然说人数还在增长,目前已经达到三十万人,但那边家家有余财,粮食充足,房子也修好了,煤也足够,冬天对他们而言完全不是问题,甚至可以说,整个冬季,他们是整个海宁府最滋润的一群人,就连城里的富商大户,都千方百计到那里去过冬。 义水北滩这边,情况就差得多了。 很多人的房子没有建起来,冬天就到了,打了个措手不及,幸好那边的人很团结,有房子的,尽量腾出地儿来,让没房子的人临时住进来,木器厂那边,也临时做了很多木屋,煤厂的煤,一船船地朝那边送,那边的人前期刚刚拿到了卖花的钱,买了足够的粮食,总体来说,虽然还比不上江滩这边,但相比较其他的地方,依然是人间福地,至少他们不会缺粮饿死,也不会被活活冻死。 陈姐和崔莺刚才去那边,享受到了数万百姓含着热泪接送的待遇,到现在还是心潮起伏,难以自持。 “相公,家里来过几个人,我觉得有点特殊,需要跟你说下……”绿衣开口了。 “哪几个人?” “知州大人来了!” 林苏微微一惊:“宋都?” “是的,他是林家的至亲,初到曲州任职,第一站就亲自来家里拜访,夫人高兴得什么似的,相公,你觉得他……”绿衣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 陈姐和崔莺也看着林苏。 陈姐亲手搜过宋都的材料,对宋都的情况甚至比林苏还清楚,她知道宋都是太子殿下的人,她还知道宋都曾经在金殿上对林苏下过死手,这个人,甚至比林苏摆在台面上的敌人还阴险,但在林家,她却是不能提的,因为这人是夫人的至亲。 她也并不知道,林苏踏入官场之后,跟这位至亲有没有缓和关系。 林苏道:“他前来,做了些什么?” 宋都过来,打的旗号是跟亲戚会面,带了三个官员,也都是曲州官场上的头面人物,给林家的面子给了个十足十,吃了顿饭,夫人让抱山先生带了几个大儒过来陪的,饭后,宋都去江滩转了一圈,看了几家厂子,看了海宁学府,也看了义水北滩,在“义川湖”那三个字下面站了很久…… 他在江滩的全过程,都在陈姐的监测之下。 他全程客气,全程微笑,没有说任何针对林苏的话,对江滩和义水北滩的改造高度肯定。 即便如此,陈姐还是觉得这个人想做什么文章。 “对于一个骨子里就是小人的人,我当然不会抱什么幻想!不过呢,凭他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林苏道:“还有谁?” 还有一人,极其特殊! 什么人? 一个骑着黄牛的老头! 此人在江滩转了整整两个月,时至今日还在,他是圣家的人! 林苏目光闪烁:“农圣圣家贾家的人?” “是!”陈姐道:“此人据说还是农圣圣家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刚刚在京城主持秋祭大典,而且他在主持秋祭大典之前,也曾在江滩现身,秋祭一结束,又回来了,对江滩表现出极其浓厚的兴趣。” 崔莺补充道:“此人还在这里建了间房子,似乎打算长住呢。” 林苏微微一惊:“还在江滩建房子?” 陈姐道:“不是江滩,确切地说是在江滩靠背的大雾山,这大雾山上,建的房子可不少了,有城中大户,有会昌大户,有京城富商,因为这大雾山原本不属于江滩,所以我们也没权力不要他建。” 第301章 西边有友踏雪来 林苏点点头:“要看就看,要住就住,无所谓了,还有没有其他的特殊事?” 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有点狂…… 谁呀? 是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头,背着一把剑都是烂的,他虽然又穷又落魄,但口气却是大得出奇,一来林家就直接让周叔将最好的顶级白云边给他一百坛,周叔差点将他赶出去,但这老头却亮出了一张字条,是相公你的亲笔字条…… 林苏眼睛亮了…… 三女眼睛也亮了:“相公,你的本意,真的是让他想喝多少酒就来拿多少酒吗?” 林苏笑了:“当然是!给他了吗?” “相公你的亲笔字条,周叔敢不给?” “给了就好!这个人,以后不仅仅是酒,随便什么东西,只要林家有的,统统都可以给。” “他是谁?”三女同时发问。 “他是一个关键时刻有大用的人!” “关键时刻,有大用?他……他有很高的修为吗?” 林苏微微一笑,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一剑将海宁城削掉! 陈姐大惊,象天法地?一剑搬山?这样的人,应该是仙宗宗主一级的…… “他本来就是宗主一级的,他是剑门本代掌教独孤行!一个月前,秦放翁出天牢,被他当场斩杀,四大高官二品官印,在他手下一分两半,大苍京城,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什么?三女同时跳起,面面相觑…… 良久,绿衣开口:“相公,京城传言,独孤行突然出山,怒杀秦放翁,乃是受到你的指派……” “别乱说啊……不是指派,我怎么可能指派一代掌教做事?我只是告诉他,欲污封天剑、释放黑骨魔的首犯秦放翁会被释放,有可能加官晋爵。” “你太坏了,你明知道独孤行作为剑门中人,最恨的就是跟黑骨魔族相关的人,这么一激,他忍得住才怪。” “哈哈,我当然知道他忍不住!” 绿衣轻轻叹口气,相公之谋,的确高明至极,独孤行出手,比谁都有效,比谁都有理由,而且也可以将你撇开……可是,朝堂高官,没有人是傻瓜。大家就算明面上抓不住你的把柄,不能拿你怎么样,但暗地里的忌恨在所难免。 崔莺也轻轻叹气,绿衣姐姐就曾经说过,陛下想搞相公又找不着理由的时候,就让相公休沐,相公此番一休一个多月,没准就是因为这个…… “这倒真不是!”林苏否认。 不是就好……崔莺放心了。 但绿衣补了一句,这次休沐,跟这事儿没关系,那跟什么有关? 林苏道:“跟刚刚结束的西州之行有关系。” 西州?西州又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去查离府知府吗?知府也不算太大的官,出不了太大的事吧? “事儿怎么说呢?也不算小……西州官场发生了一场地震,知州张纯,跟他的亲密部下一百三十多人,全都死翘翘……” 三女一齐弹起,脸色齐变。 天啊,一个官场一百多人? 包括知州在内? 这样的大人物死一个都是大事,一百多个是个什么概念? 惊天大桉! 整个大苍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巨桉! 良久,崔莺轻轻吐口气:“陈姐好像曾经说过,张纯是兵部尚书张文远的儿子……” “是!” 三女目光中都露出奇怪的光…… 林苏道:“别误会啊,我刚刚在金殿上接受陛下的质询,陛下也怀疑是我干的,其实真不是,是人鱼一族干的……” 绿衣惊呼:“相公,你又勾异族……” 话音未落,她自己将嘴儿牢牢握住,陈姐和崔莺同时瞪她…… 外面突然传来杏儿的声音:“公子,有客来访,说是西州那边过来的,姓任。” 林苏站起,出了暖阁,暖阁外面,风雪交加,一个瘦削的中年人身着单衫,带着一个身穿毛皮的女人,站在西院的院中。 “任大人!”林苏哈哈一笑:“你来得可真够快!” 来的人,赫然就是离府前知府任太炎,还有他的小妾,余姬。 任太炎轻轻一笑:“古人云,归心似箭也,或许任某也将海宁当作此生归宿,也有归心似箭之感。” “外面风大雪大的,暖阁叙话吧!” 任太炎踏入暖阁,阁里三女同时站起,行礼。 “这三位,都是我的妻室!”林苏道:“陈姐、绿衣、崔莺,这是余姬,任大人的妻室。” 这段话中,他完全避开了“妾”字,用的都是妻! 三女,是他的妻室。 余姬,是任太炎的妻室,任太炎正妻早丧,也一直都将余姬当妻室的。 一个字的转换,意义天差地别。 三女心中甜蜜无比,余姬从冰天雪地里带来的寒意一扫而空。 “见过余姐姐!”三女同时行礼。 “见过三位妹妹……”余姬也行礼。 “任大人,请!” 林苏手一引,任太炎在客位上坐定,柳杏儿进来,给客人倒茶…… “林大人,这一日一夜来,任某始终记挂着大人的金殿大考,没事吧?” 这话一出,余姬端茶的手轻轻颤抖,她当然清楚这件事情有多大,一个没处理好,足以抄家灭九族…… 林苏微微一笑:“没事!一切都已过去!” 余姬的手不抖了…… 任太炎的笑容慢慢露出:“大人行事,滴水不漏,任某早有耳闻,但总得亲眼一见,才能真的释怀。” “多谢了!”林苏道:“任大人主意已然拿定?愿意前来接受海宁学府教习之职?” “沧海横流,任某不足以中流击水,退位执教传道,亦是此生之所愿也,今日前来,正是请林大人给海宁学府说一声,谋这个差事。” “那太好了,咱们先喝上一杯,为你接风洗尘,随后我送你上任!” 西院张罗酒席,留下崔莺陪余姬喝茶,陈姐和绿衣亲自操持酒菜,两女到厨房安排完毕,悄悄来到屋檐下,四目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异常…… “陈姐,你搜集过西州的消息,相公接到的指令是查离府知府与民争利的事儿,这个知府是姓任吧?” “是!” “是不是咱们屋里这位?” 陈姐沉吟:“我搜集到的消息中还有一条,任太炎知府为官清正,跟人鱼关系极好,为人鱼打造了一座避风港,他甚至纳了一个人鱼为妾,叫余姬……” 虽然没有明确回答,但回答也够明确了。 因为屋里的人姓任,而他带的人,叫余姬…… 绿衣怔怔地,朝官们以相公为剑,要除掉的人是任太炎,而如今,任大人成了相公的座上宾,而整个西州官场,包括知州在内,全都翻了白眼……陈姐,我怎么觉得咱们相公玩了一把特别大的? 陈姐轻轻叹口气,大的小的有区别吗?反正相公永远都休想得到陛下的圣心,只要不给陛下翻脸的直接借口,就是万幸了。 绿衣深深叹息,不给陛下翻脸的借口,也好难的,要是陛下突发暴病就好了…… 陈姐狠狠地白她,基本无语…… 酒菜上桌,宾主尽欢,酒喝了,菜吃了,旅途的劳顿消了,林苏和任太炎冲天而起,前往海宁学府…… 三女陪着余姬在暖阁说话。 “余姐姐,我家相公毕竟年轻,这次去西州,还得多谢你家大人和你关照……”绿衣这话有水平。 余姬轻轻一笑,妹子你可千万别这样说,林大人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神奇的人,我哪能关照得了他?都是他在帮我们,我做梦都想不到,那么困难的局面,他居然真的能够打开,我族中的两百年死结,他居然真的能解开,亿万人鱼一族,永远不敢忘记林大人的恩惠…… 在三女面前,她是完全不设防,因为她知道,这三女,是他的至亲之人。 一番话,三女心头雪亮! 西州官场大地震,真是他一手策划的。 他再次施展拿手好戏,勾了异族! 前面勾了青丘狐族,灭了千岛水盗,这次勾了人鱼一族,平定西州官场…… 哪怕陛下震怒,哪怕朝臣咬牙切齿,但就是没有人能够拿他怎么办! 这就是她们的相公! 让她们无时无刻不骄傲自豪。 但是,也让她们胆战心惊,因为她们都知道,这事儿有何等犯忌。 官场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百三十多个官员,每一个后面都有着一个庞大的家族,每一个后面都有朝臣支持,他一翻手灭了这个官员群体,整个朝堂还能不恨他入骨?! 他,不仅仅是官场搅屎棍,他,已经升级了,升到官场毒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的那种! 相公,你可悠着点吧,你一堆媳妇等着给你生儿子呢…… 绿衣看着窗外,心事悠悠…… 海宁学府,笼罩在一片白雪之中。 但海宁学府这四个字的金字招牌,却是金光四射,这是文心极致大儒抱山先生亲笔所题,等同于大儒文宝,大儒文宝,不沾雨水,不落雪花,烈日下它清凉,寒冷日它温暖,夜晚时华光十里。 还有林苏亲笔写下的五首七彩劝学诗,同样如此。 这些文宝,共同将海宁学府打造成江滩百姓心目中的文道圣地。 天地间大雪飘飞,但海宁学府依然学子满府,书声朗朗。 从开学到如今,海宁学府已经收纳了一万三千余学子,绝大多数是江滩流民,还有少量是义水北滩流民子弟,城里的大户、富户虽然对海宁江滩兴趣极大,到了冬日愿意在这里住下,但涉及到学术这个高端领域,还是更信赖乾坤书院的三百年底蕴,他们的子弟,极少有送到海宁学府的。 海宁学府里的一万三千学子,一进学府当然是扎堆儿想进科班,科举一举成名,从此成为人上人,这个根深蒂固的执念,在人们心中扎的根太深了。 但想进科班也不容易,抱山先生把关很严,想走科举路的学子,需要与之对应的悟性、根骨,哪怕可供选择的学子数以万计,他本着宁缺勿滥的心理,还是只选择九百余人,占总数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其余的人,全都进术班。 术班的老师,全是林苏临时从江滩流民中挑选出来的,层次上跟那些大儒隔了十万八千里,哪有什么发言权?自然是听从大儒的安排,大儒不要的,才轮到他们,好在这批老师有接近百人,一个老师管一百多个学生,倒也管得住,最关键的是,他们的教学压力没有大儒那么大,他们只需要教孩子们认字、算简单的算术,不指望孩子们金榜题名,不存在误人子弟这一说,自身定位低得很,倒也能应付。 相反,大儒那边一直在叫苦,说老师太少了,七个大儒,接近千名学生,哪有这样搞教学的?一般大户人家,往往是一个孩子请三四个老师,即便低端的私塾,一个先生最多也只教二三十个孩子。他们这严重超标,赶紧让林小子过来,再增经费,再增大儒…… 抱山先生都麻了头,增经费的事儿好办,反正这小子赚钱的本事强,找他要个万两银子就跟要坛酒差不多,但要大儒这事儿就难了,天下间的大儒,九成九都是官,要么在任,要么年老退仕,在任的官员不可能,已经退仕的官员大多老得掉牙了,辛苦一辈子都想清闲清闲,谁肯再出来在一堆顽石上凋花?即便真的请来,学府也担着心,生怕人家摔一跤就在学府寿终正寝。 哦,对了,还有一个群体,那就是在各大学府任职的职业化教学大儒,可这些人在每个学院都是宝贝,对学府的声誉看得很重,乾坤书院的,你让他去白鹿书院是抬举,他屁颠屁颠就去了,你让他来海宁学府,那是侮辱,人家会当面翻脸的那种…… 归根结底一句话,学生易得,大儒难求!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消息,三公子来了…… 抱山先生跟丁成儒对视一眼:“都说三公子擅长解决难题,今日咱们就将这个难题抛出来,看他怎么解。” 两个学府实际领导者飞天而起,来到学府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林苏和他身边的一个中年人。 “丁大儒,抱山先生!”林苏深深一鞠躬:“各位大儒为海宁学府日夜操劳,辛苦辛苦……” “三公子啊,老朽真是上了你的贼船了!”丁成儒叫苦:“术班你弄着玩的我就不管了,就说科班九百多学生,才七八个大儒,实在没办法教,闹哄哄的象个菜市场,哪里象文道殿堂了……” 一见面就诉苦。 第302章 一个出人意料的大儒 “人少了你们去找人啊!”林苏道:“我不是说过吗?经费问题不用担心,没钱了直接找我娘!” “钱的事情夫人倒是绝不推脱,问题是,大儒难求!天下的大儒无非就是这么几种……”抱山将当前情况说了一遍。 林苏眼睛慢慢睁大:“抱山先生,你的目光,始终就落在大儒身上?” 什么意思? 两个大儒同时盯着他。 林苏吸口气:“两位大儒,我且问问你们,你们还记得你们的启蒙老师吗?他是大儒吗?” 抱山和丁成儒同时摇头。 抱山的启蒙老师是个秀才,丁成儒的启蒙老师层次更低,连秀才都不是,除了高官、皇室之外,谁又能在文道的第一步,就请大儒启蒙呢? 林苏笑道,这不就结了?你们的启蒙老师,都不是大儒,为什么就要求海宁学府科班的启蒙老师,必须得是大儒?大儒难求,但落弟举子、落魄秀才不难吧?且不说全天下,海宁城里都一抓一大把,甚至流民队伍里,都有的是!这些人有的都快饿死了,快冻死了,你给他一份工作,他们可以将心掏出来让你榨油!你还担心他们不尽心教学? 一番话,抱山和丁成儒眼睛全都亮如星光…… 丁成儒道转向抱山,抱山兄,咱们真的是有些墨守成规了。 抱山点头,其实倒也不是墨守成规,还真没这个规,咱们是有点太看重自身的羽毛了,咱们是大儒,想当然地将一路同行人限定为大儒,三公子说得是,科班启蒙老师,真的不需要大儒,困扰咱们整整半年的学府师资难题,解决了!……三公子,你今日前来是…… 林苏轻轻一笑,给你送个大儒过来!这位是任大儒,专门拿来充实你们的顶层师资力量。 丁成儒和抱山同时振奋:“敢问这位大儒,是哪一届应试?” “元佑二十三年,殿试第八十三位。” 殿试八十三位? 离圣进士也只是一步之遥,成绩连抱山和丁成儒都不及,两人肃然起敬:“兄台离圣进士也只是一步之遥,踏入仕途当是鹏程万里,却不知因何致仕?” 任太炎轻轻摇头:“官场之上,走不下去,愿以余生执教传道。” 丁成儒深深一礼:“同时宦海浮沉人,今作海宁传道客!” 任太炎接道:“飘零未必青云改,风流且待后人说!” 哈哈…… 抱山笑道:“好一个飘零未必青云改,风流且待后人说……当今天下,君不明,臣不清,待得天下清明,我等兄弟,助任兄再踏征途!” 他们都是心如明镜一般的人物,从任太炎两句诗中就可以解读出,任太炎其实并非真的放下一切,此生以传道为归宿,他还有着青云之志! 只不过,眼前受情势所迫,借海宁学府而暂避。 一番见礼,代表着任太炎的正式入职。 抱山先生转向林苏:“三公子,其实今日,还有一位大儒刚刚入职。” 林苏微微一惊:“哪位大儒?” “李不知。” 林苏和任太炎的眉头都皱起:“李不知?如何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丁成儒也笑了:“或许是假名吧,此人不肯透露过多的身份信息,但他的论道,着实让我等心惊,大儒身份,也是千真万确。他既然愿意落户学府,学府如何能够拒之门外?” 抱山道:“他也很想见见你这位传奇三公子,不如你去见见他?” 手指轻轻一抬,指着学府之后的山峰。 学府之后的山峰,乃是大雾山的边缘,有山如飞鹰,以前叫飞鹰峰,但如今改了名字,叫“折花峰”。 因为这山峰之上,有一首状元郎亲笔题写的七彩劝学诗:“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一条人影站在这首劝学诗前,静静地看着脚下的海宁学府。 空中人影一折,落在他的面前。 来人,当然是林苏。 面前之人抬起,脸有微笑。 林苏脸上的笑容陡然僵硬了…… 面前之人,三十多岁年纪,唇边一抹短须,身着学府大儒服装,显得风度翩翩,但林苏一眼就认出,她,是李归涵! “学府新入职教授李不知,见过学府创始人!”李归涵声音低沉,男声特征极其明显,而且是带点磁性的男中音。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摇头:“取个假名字也这么敷衍么?你到底是想隐藏身份还是不想隐藏?” 李归涵目光抬起,眼神一下子变了:“你认出来了?我的伪装有那么失败吗?” “太失败了!假名字一出,正常人一下子就知道是伪装,你还不如直接报真名,你报个李归涵,别人反而想不到,你真正的身份。” “我只是觉得李不知这个名字,颇有道意……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要不,我修改下,姓李,名不知,字归涵。” 你这纯粹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你是李归涵啊!——先用一个众所周知的假名字引起别人兴趣,然后用个真名给别人一个明确指向。 算了算了,我管你个球…… 林苏道:“为什么要入职海宁学府?” “我得在江滩呆上很长一段时间,总得有个身份吧?我觉得海宁学府教授这个头衔不错,到哪里都能得到尊重,能方便我出入各个地方,探测各个稀奇古怪的地方……” 林苏有点懵圈:“我还是第一次听人用如此坦率的语气,来叙述她当间谍的图谋,你就不怕我对各个地方下达禁令?” “禁止什么?” “所有工厂,禁止李不知造访,强行造访者,捆起来,扒掉衣服吊在江滩。” 李归涵鼻尖轻轻一皱,笑了:“你敢下禁令,我就造访你卧室,将你跟你家媳妇床上的所有动作,公布全天下。” 林苏抚额:“行了,行了,咱们设定个底线行不行?” “但凡涉及你新产品的秘方,我一律不碰,对不对?” “对!” “那我怎么去了解这些产品中的变道?” 林苏犹豫良久,缓缓踱步,终于慢慢抬头,你想不明白的事情,直接问我,我来给你作解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归涵满意了,走吧,陪我逛逛学府,话说你这学府,还真的挺有新意,居然还设了一个术班…… 她这一下山,背影就看到林苏直摇头…… 他只是在她后面摇个头,李归涵居然也能发觉:“怎么?我在后面看起来不好看么?” “太好看了!” “那你还摇头?” “就因为太好看了,所以才摇头……我觉得你要真的想隐藏自己女子身份,要么改变走路的姿态,要么多穿几件衣服。” “哦,我改变走路的姿势!” 她的步伐正常了,迈开八字步,象个老学究。 林苏忍不住笑了。 “还有毛病吗?你倒是说啊,我改。” “有倒是有一个,但这算不得毛病,甚至可以算是好东西,你也根本改不了……”林苏目光落在她的前胸处,前胸的高度、弧线,这一看就是女人嘛,而且是成熟到了该摘的程度,象这样的豪华配置,实在很难伪装,真不知道抱山他们怎么就成了睁眼瞎,真看不出来她是个女的?…… “不算毛病的毛病,什么东西这么奇怪……”李归涵一低头就看到了林苏关注的地方,明白了,脸蛋慢慢红了:“堂堂状元郎,视角如此独特,不觉得有愧么?” “这有什么好愧的?这不仅仅合乎我的人生观,甚至还合乎你的圣道。” 李归涵横他一眼:“我只听说过圣道之中有‘非礼勿视’,可没听过‘非礼透视’……” 非礼透视,我靠! 林苏正色道:“何为道法自然?花开堪折直须折,是自然!美景当前,欣赏之也是自然,你堂堂道圣道子,还参不透这个么?” 李归涵轻轻摇头:“‘花开堪折直须折’原来是这个意思,倒是受教了……那么问题来了,你将这样的劝学诗刻在这山上,到底是劝学的,还是劝人及时行乐的?” “及时行乐也是道法自然……” 李归涵叹息:“我突然觉得我跟你来海宁,可能是一个错误……”面前这人,奇谈怪论一堆接一堆,随便是谁,都有被他带沟里去的可能…… 两人从山上下来,到了学府。 学府里的学子们下课了,呈现出跟林苏那个时代差不多的下课状态,一群孩子在那里打闹,孩子的天性啊,其实哪个世界都差不多。 林苏看着这群孩子,心头成就感还是有的,瞧,哥在异界建了一座学堂,在猪不吃、狗不啃的江滩,硬生生整出了一家县城实验小学的感觉…… 突然,一个学生冲了过来,扑通! 跪在林苏面前:“师父!” 几个跑过来的学子同时怔住…… 几个刚刚过来的术班老师也怔住…… 也不知是谁最先反应过来,七八个老师同时跑了过来,同时跪下:“拜见恩师!” 他们的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 这些老师,就是术班的老师,是林苏最先培训的一群人,虽然只培训了十一天,却完全改变了这些人命运。 他们清楚地记得,当初来到江滩的惨剧。 他们清楚地记得,三公子改变江滩时,对他们的救命之恩。 他们更记得,三公子将他们从十几万人中挑选出来,亲自授课,给了他们每个月三两银子的月薪,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家庭面貌,也让他们从此成为受人尊敬的人。 他们还记得,恩师在离开江滩之前跟他们说的那番话……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你们是很崇高的职业,你们将改变千万人,你们,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批职业老师! 这些过往,这些滚烫的话语,此刻浓缩成四个字,那就是:拜见恩师! 四个字,如泣如诉! 四个字,重如泰山! 五层楼上,几十个老师同时冲了下来,一到一楼直接跪在一片泥泞的雪地里,高呼:拜见恩师! 满院学子,也都原地跪下,齐声高呼:拜见师公! “都起来吧,我只是过来看看。” 众位先生、学生站起,全都目光灼热地看着巨大圈子中心的林苏。 林苏盯着最先跪倒在他面前的那个孩子…… 身着青衣,大约十二三岁,干干净净的小男孩,杨春!他就是杨知府的公子杨春,当日,他给杨春下的指令就是,进入术班学习,跟上了进度,我回来时再教你。 “杨春!” 杨春响亮回答:“到!” “你可跟上学业进度?” “……”杨春迟疑…… 旁边一个老师代他回答:“回恩师的话,杨春虽然出身贫寒,但学习极为刻苦,语数均是名列前茅……恩师,您……认识他啊?” 出身贫寒?杨知府啊杨知府,你是有意让杨春融入这个群体呢,还是终究抹不下你知府这张脸?才让杨春以贫寒子弟的出身进入术班,根本不暴露他的官家子弟身份? 好吧,你不愿意跟术班捆绑,我来! 林苏微微一笑:“就不瞒各位了,他,曾拜我为师。” 啊?所有人全都震惊。 无数人的嘴巴张得老大…… 几个老师同时跪倒:“弟子不知杨师弟乃是恩师高足,日常也是严格管教,多有怠慢,弟子失礼!” 他们虽然自认是林苏门生,但跟林苏真正收下的弟子还是有本质的不同,林苏收下的弟子,叫亲传弟子,而他们,充其量也就是个记名。 在江湖门派中,在修行宗门中,亲传弟子地位尊崇,远非其他弟子可比。 林苏笑了:“学业之道,达者为先,更有严师出高徒之说!你们能够严格管教于他,是他的福分,也是我的心愿,我还得谢谢你们!从今以后,杨春,你们依然严格管教,不得有半点特殊化!” “是!” 林苏目光移向杨春,杨春的小脸上,此刻全是红光,兴奋至极。 “杨春,你继续在术班学习,暑假之时,我亲自考核你的学业,过关了,你才是我真正的弟子,不过关,我可什么都不会教你!” “师父放心,弟子哪怕夜晚不睡觉,也一定完成学业!” “好!”林苏转向各位老师:“术班这边,谁负责?” 第303章 书房里的那道金光 老师齐齐指向离林苏最近的那个年轻人,许重!抱山院长指定许重为术班这边的负责人。 “许重!”林苏道。 “弟子在!”许重扑地跪下…… 林苏道:“你们今年也辛苦了,我给你们发点工资吧!” 啊?所有老师全都愣住。 许重眨巴眼睛:“恩师,我们每个月三两银子,都按期给了,从未拖欠。” “那是正常的工资,现在我给的叫年终奖励工资。” 还有年终奖励工资? 所有老师面面相觑…… “术班总共88个老师,对吧?” “回恩师,是!”许重答。 “我给每人补发五个月工资,总共多少钱?” 许重微微沉吟:“88乘以5再乘以3,总共……1320两。” 林苏手一抬,1320两的银票拍在他手心:“你代我发放吧!” 许重全身大震:“恩师,这……这……这太多了,弟子不敢领受……” “是的!”外围的老师也都说:“恩师,我们原本就是教江滩流民子弟,教的也是自己家里的人,要恩师给工资原本就不该……” “恩师每月三两就已经太高,现在一补十几两,我们……” 林苏心里感叹一声,多么纯朴的老师啊,那个世界,老师争待遇满天飞,到这里呢,个个这般厚道…… “拿着吧,你们值得!”七个字,林苏转身而去。 “恩师……”身后所有老师全都跪在雪地里,泪水奔流。 李归涵,不知何时回到了山顶,望着术班这边的这一幕,她心头似乎突然注入了什么东西,有点迷茫…… 科班那边,是另一幅模样,也放学了,但那边的学子不象术班这边的学子,没有打闹,每个孩子都干干净净的,一幅小大人模样,看到林苏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礼数没有半点差错。 单从外表来看,术班那边象是小学,这边,象是研究生班。 这也许就是两种教学模式的区别吧。 林苏也不去想他,直接进入大儒区,大儒区一间小院里,任太炎换上了学府教习服,神采奕奕,在房间里转着圈…… “怎么样?” “好!太好了!”任太炎笑道:“这就是我分配的住所,后面还有个小池子,余姬一定会喜欢!我现在就去接她过来,另外,抱山院长和丁大儒他们,还约我去海宁城,找些举子、秀才之类的充实师资力量。” “那就回吧?” “回!” 两人冲天而起,回到林家,任太炎接了余姬,长空踏步回了海宁学府,林苏站在院子中,微笑着相送。 “相公,进暖阁吧,晚饭一会儿就好……”绿衣过来了。 “不了,你们吃吧,别管我,我去书房整理些东西。” 林苏进了书房…… 他在桌边坐下,陷入了思考…… 他要整理的东西,是《三十六计》…… 从上次离家至今,两个半月。 时间虽然不长,但发生的事情还是蛮多的。 秦放翁的事情,西州官场的事情,金殿上博弈的事情,都是计啊…… 这些计,需要整理出来,他的三十六计到目前为止,才只有十三计,才三分之一,离三十六计真正成书差距还遥远得很。 这三十六计,不仅仅是兵法,还是他破入文路的关键。 当今之局势,很微妙也很危险。 朝臣对他的恨不可调和。 陛下对他的恨,不可调和。 江湖宗门,风起云涌,修行仙宗,蠢蠢欲动。 他目前平安,只因为一点,他每次行事滴水不漏,不给对方发难的借口,双方还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 但是,没有什么平衡是绝对的。 在你没有触碰对方逆鳞的时候,可以平衡,触碰了逆鳞,哪有什么平衡?这是他上次用计平定天机观时,得出的结论。 陛下往日跟天机观你好我好大家好,依赖加信赖恨不得封它为国教。 但天机观抛出一枚青竹,写上一句诗:紫金阁内皇杀皇,日月陵下乌金骨。 结果怎样? 陛下当即出动御林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天机观除得干干净净。 需要借口吗? 完全不需要! 万一哪一天,陛下觉得他很危险,还会真的在乎什么借口? 如果真的到了那天,什么可以救他? 唯有一样东西,那就是他的身手,他的战力! 只要他身手够强,陛下摆在桌面上的力量,不足以对他一击而杀的时候,陛下才会真的不敢对他下手。 要做到这一点,几乎不可能。 一国之君,对谁不能一击而杀? 但于林苏而言,却是可能的,因为他离文路只有一步之遥。 只要他真正破入文路,才算是真正站到了大苍文道的顶端,文路高人,拥有圣殿行走的资格,拥有随时万里穿空的能力,拥有挥手间改天换地的大神通,即便是一国之君,都很难拿下。 目前大苍,除书院这些场所之外,正宗官场之中只有五个文路,其中三人已经致仕,成为名垂天下的一代阁老,基本不问世事,如同活神仙,两个在朝。 其一是文渊阁大学士章居正,其二是翰林院大学士陈更,陈更闭关悟界已有三年之久,基本上不可能操持什么政务,但陛下依然保留他的职位,各种一品奉?从未断过。章居正客观地说,陛下并不喜欢,但又如何?动不了他分毫,请他金殿议事,还真的会用“请”字。 所以,林苏要想摆脱当前生存困局,最好的办法,就是突破文路! 突破文路,先决条件是破入文心极境,而要破入文心极境,也有个先决条件就是写完《三十六计》! 这是坑啊! 但这是林苏自己挖的坑! 《反间计》,疑中之疑,比向之内,不自失也…… 这一反间计,林苏写下了足足八百字,以天机观事件作为印证,天机观,是陛下亲手灭掉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林苏引发陛下与天机观之间的猜忌。 这件事情其实非常犯忌,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但圣殿却不一样,在圣殿的眼中,世间政权根本不在他们心头,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人与人之间的较量,关他们屁事?可以说,大苍国的生死存亡,在圣殿的心目中,连一首七彩诗的分量都没有。 所以,林苏也就根本无所顾虑。 反间计一成,写于金纸之上,金光一闪,刻录于他的文山…… 金光一闪,书房外的三女脸色全都变了…… 此刻夜已深,相公不玩她们,反而去书房,让三女有点坐不住了,于是悄悄来到书房外,隔着窗户看着相公在那里思考。 她们开始还很兴奋。 相公想写诗呢,他以前信手写的手就是七彩诗,这会儿认真思考,写出的来诗词儿该是何等分量? 会是七彩还是青诗?绿衣甚至跟崔莺打了赌。 如果是青诗,今夜崔莺一个人应对相公的狂风暴雨,相公要多少回,得陪他多少回,如果是七彩诗呢,绿衣陪着,条件一样!另外有一条,明天得照常起床,不准说腰酸…… 陈姐在旁边都啼笑皆非了。 打个赌都赌得这么花边,相公要是知道,还不乐开花? 突然,金光一闪,三女全都呆住…… “怎么会是金光?” 金光,代表着金光诗,在世俗间,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儿?但在林苏身上,却是太失水准了! 他可从来都没写过金光诗。 他的诗,从来没有掉落到五彩以下。 而今夜,他苦思良久,最终却是金光一道…… “相公……相公日夜操劳,可能……可能没有写诗的心境。”崔莺有点不忍心看。 “他还在思考,可能也自己觉得不满意……”绿衣道。 这思考的时间还挺长,终于,林苏再次落笔,又是一道金光…… 三女面面相觑,心头都浮现起一丝落漠…… 有个词儿她们不想说出来,这词儿叫才气耗尽。 天下间的文坛俊杰,都会有这么一天,不管当年多么神奇,终归也有江郎才尽的那天,写什么都不如意,渐渐的,再也无复俊杰之名。 相公,前期的诗词如同天授,终于也耗尽了他的才气了吗? “相公还在思考……陈姐,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劝劝他?眼前状态不好,就不要强求……” 陈姐犹豫片刻:“这时候去劝……可能更不好……大家在这里盯着,可能紧张的气氛他还是感受到了,更不利于他发挥,都回吧……” 三女从窗边离开,回到了各自的房间,门留了,但一夜时间,没有人进来…… 次日,雪依然在下,书房外面,已经堆满了积雪,而林苏,依然在书房中苦思,依然偶尔落笔,也依然是金光一道…… 三女心中全是乌云笼罩…… 一个题笔就是七彩光的文道天才,沦落到在书房里关上整整一天一夜,始终只能是一道金光的境界,这个落差,他如何承受? 朝中局势终究还是压垮了他。 世事的一地鸡毛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他。 他的笔下,再也不能出现至美至妙的诗意…… 夜色再度下沉,林苏终于停下了笔,整整一天一夜,又是七计成型!兵法伟业《三十六计》已经二十计成型,他文山之上的那支未央笔,长出了六十根毛,开始真正象一只笔。 好艰难啊,三十六计,每一计,都代表着对某件大事的完整复盘,而且还得从中找出计策的关联,还得能让圣意认可,能够勾动天地大道。 勾动天地大道,让圣意认可,该是何等艰难的一件事情?可以说,任何一计,都值得世人穷一生之力去演绎,但林苏,却是在一天一夜间演绎了七种。 这成就,无人可以度量。 林苏意气风发,一声大呼:“小宝贝,给我上茶!” 暖阁里崔莺一跳而起:“相公想喝茶……” 将炉子上烧得正开的水提起,拿了只已经放了最好茶叶的茶壶就跑了,这茶壶,她老早就准备着,茶叶,老早就放着,就等着相公进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喝上一杯他最喜欢的好茶…… 她去送茶,陈姐和绿衣都没有跟她抢。 两人目光对视,都有几分怪怪的眼神…… 绿衣说:“她可能真没跟我们两个抢先的意思,她就是单纯地去送茶……” 陈姐横她一眼:“什么抢先?” “陈姐你都懂了还装啊?相公书房里有张床……” 陈姐脸蛋红了,相公这一出去整整两个月,也就是说,姐妹三个,都有两个月没跟他亲亲,说不心痒是假的,连她这么把得住的老江湖,都有点把不住了,何况是绿衣和崔莺?但绿衣说得对,崔莺真不是跟她们抢这个的类型,崔莺姿势很低的,一直都将自己当小的,从来不会跟她们争宠…… 正如绿衣所说,崔莺进书房的时候没有半点花边的想法,就是给相公送茶的。 不仅仅是送茶,在相公喝茶的时候,她还快速去厨房,拿了一只托盘,里面的饭菜都是热的,而且还有烧热的酒…… 林苏吃了饭菜,喝了酒,在崔莺准备收拾碗快的时候,林苏手一伸,抱住了她的细腰…… 崔莺的脸蛋一下子红透了:“相公,不……” “不,为什么不?”林苏的上下其手。 崔莺全身一寸寸地软:“不行相公……我……我抢着来送茶,要是这样,那……那不变成抢着……侍寝吗?这不好……” 端茶送水她抢着做,应该。 但相公久别回家,抢着侍寝,却不应该。 这是作为小小妾该有的觉悟…… 这个觉悟,崔莺一直都有…… 但林苏将她抱上了,又哪有放开的? 暖阁里,陈姐和绿衣脸红心跳地坐着,虽然听不到什么声音,但空气中似乎能闻到一种某种羞人的气息…… 绿衣眼珠轻轻转一转:“相公文道陷入瓶颈,也许开心的事儿一办,他重新焕发了呢?” 陈姐横她一眼:“那你也去啊,让他焕发得更畅快些……” 起身跑了,钻进了她的房间。 次日清晨,大雪终于停了,绿衣刚刚起床,就看到林苏神采奕奕地从书房里出来,而崔莺,脸红红地托着托盘跟在他后面,一看到绿衣的眼神,崔莺简直站不住…… 第304章 半首沁园春 绿衣笑了:“相公今日神采飞扬的,要不要在这大雪初晴的美妙时刻,写上一首?” 这话一出,刚刚从房间出来的陈姐心头一跳,相公文道陷入瓶颈了啊,要不要这时候刺激他? 但林苏哪有受刺激的模样? 他笑了:“哪次下雪你都要我写诗,幸好海宁这地儿雪下得不多,要是天天下雪那我迟早会被你掏空!” 陈姐心头勐地一跳,这状态不象是陷入瓶颈啊…… 崔莺目光抬起,眼中也光彩迷离,她跟其他两女一样,也被相公文道瓶颈煎熬了整整一天一夜…… 绿衣凑近,仰起脸蛋:“意思是说……目前你还没有被掏空?” 林苏伸出一根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想掏空我,还早着呢。” 我的天啊,这真是最好的消息了,三女同时活了,绿衣吃吃地笑:“那你写一首!” “老规矩,点菜,诗还是词?” “词!”三女同时开点。 “新词牌还是老词牌?” 三女目光同时灿若星辰:“新词牌!” “好!新词牌,《沁园春.雪》……” 他的手一抬,金纸宝笔在手,提笔写下……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 唯余茫茫, 大河上下, 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 原驰蜡象, 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 看红妆素裹, 分外妖娆。” 毫无征兆的,七彩之光弥漫天地…… 映照得三女脸上全是一片迷离…… 相公出手,都是七彩华章,她们往日俱已习惯,不至于轻易被七彩诗词所动容,但今日却是情况特殊,她们心头一直缠着一层阴影,她们担心相公陷入瓶颈,走不出来,刚才写的这首新词,开始的时候,也的确没有七彩的玄机,甚至落笔四五句,连金光都没有,她们全都心头乱颤。 谁能想到,就在上半阙完结之时,七彩之光陡然呈现,就象是一开始时圣殿评判者未识此词之妙,到这里才突然意识到一样。 有了这首七彩新词,就表明相公重回诗词巅峰。 林苏没有关注她们的心路变迁,继续写下去…… “江山如此多娇,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 写到这里,林苏的笔戛然而止。 金纸上的七彩之光,已经隐隐带上了青色。 传世即将诞生。 就在此时,林苏停下了笔。 “行了,这首词,今天到此为止吧……” 林苏收了笔,半阙《沁园春.雪》递到绿衣手中…… 陈姐和崔莺心头怦怦乱跳,真收手了?眼看就是青词出世,他偏偏就止住了。 绿衣捧着这首半步青词,眼睛扑扇扑扇的:“相公,后面的……” “后面的暂时不写了,放着吧,过几年我再补上。” “这……这会是一首青词吗?” “当然会是一首青词!只不过,我后面要说的,目前有些人不愿意听到。” 三女全都明白了。 后面的颇有忌讳,不宜此时写下。 绿衣将这首半步青词郑重地卷起,目光抬起,眼中光彩迷离:“相公,我还以为你真的陷入了文道瓶颈,没想到相公居然在文道上再踏高峰。” 半阙词,就成了半步青词,这在林苏的历史上,也是第一次。以前最狂放的表现还是《临江仙》,半阙词成七彩,但那也没有半步青边。 林苏有点奇怪:“我陷入文道瓶颈?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崔莺给出了回答:“我们看相公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好几次都只是一道金光……” 原来如此,林苏哈哈大笑,你们还以为我是在书房里写诗? “那……那相公你写什么?”崔莺问他。 “我写个好玩的东西,拿这东西吸引莺儿来我书房,然后……” “啊……”崔莺一跳而起,握住他的嘴巴,又羞又急。 陈姐噗哧一声笑了。 绿衣凑了上去:“莺儿,你得明白一件事情,你昨夜一番辛苦,重新激发了相公的万古文道,你是林家的大英雄!” 崔莺钻进了林苏的怀抱:“相公,绿衣姐姐欺负我……” 一番打闹,整个西院完全活了。 关于林苏文道瓶颈的阴影,瞬间尽消。 突然,阁楼上轻轻一震,一道迷离的圣光弥漫,冰天雪地的千里冰封,似乎一瞬间变成了春光万里。 这种感觉,一般人感觉不到。 绿衣、陈姐和崔莺都感觉不到。 但林苏,心头轻轻一跳,遥望阁楼,眼中有了一抹奇异的光芒。 秋水画屏,醒了? 而且她的画道,似乎踏出了全新的一步…… 是的,秋水画屏自己都震住了…… 她手中无笔,只有她的手指,手指上光芒点点,虚空而画,她面前出现了一面荷塘,她画过千万次的荷塘月色图再度呈现,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她的心头,也一片迷乱…… 三日之前,她与妖皇全力对峙,以玉骨为笔,以银血为墨,以本命为基,孤注一掷突破了自我,如果她就那样死在妖皇手下,那刹那的芳华,代表着她此生最高的画道水准。 但她没有死! 那刹那的感悟,帮助她真正撕开了画界的一道缝隙,她的画道,实实在在踏出了这最关键的一大步。 但她心头却不只有喜悦。 她还有迷茫。 因为她受伤后,被他治了伤,用的是“回春苗”。 整个过程,她昏睡着一无所知,但……并不妨碍她展开花边的翅膀去尽情想象……而且她醒来的第一个记忆,也印证了这想象——她大腿上有血迹,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子,在昏睡中一无所知,被他用最花边的方式治病,大腿上还留下血迹,你说发生了啥…… 林苏踏入了阁楼。 阁楼门一开,林苏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阁楼里面,是一个荷塘。 荷叶迎风招展,池水青幽,风吹来,满池荷花摇曳,朦胧月色下,金鱼跃起…… 她的画界果然已经踏出了那一步。 真正化虚而实! 荷塘之侧,是一长廊,长廊尽头,秋水画屏静静站立,背对着林苏,她的身影曼妙无双,她的伤,也已经完全好了。 林苏踏步而去,再也听不到外界半点风声,外界此刻冰天雪地,而在她的荷塘,却是春色满池。 秋水画屏慢慢回头,静静地看着他。 “好了?”林苏微笑。 秋水画屏轻轻点头,还是不说话。 “你的画道也突破了。” 秋水画屏轻声道:“画道突破了,还有一样东西也破了,是吗?” “什么?”林苏不懂。 秋水画屏的目光慢慢跟他对接,脸蛋上慢慢浮现一缕红霞:“我的身子。” 天啊,她的身子? 什么意思? 她莫非以为,他在为她治伤时,对她这个那个了? 误会啊,天大的误会! 为什么会想得那么花边?…… 秋水画屏脸蛋慢慢侧了过去,声音轻如呼吸:“踏入林家,我也曾有过迷茫,明知道你是个小坏蛋,随时都可能坏了我的道行,还该不该一头扎进这滩浑水,可是现在好像迟了……你比想象中还坏……为什么不事先问问我,愿不愿意?” 林苏心头热了:“如果事先问你,你愿不愿意?” “肯定……不!” “那现在呢?你愿不愿意?” “你坏蛋……”秋水画屏脸蛋血红,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事情,但她没有反对,她内心的逻辑是:反正已经是他的人了,再来一次有啥?正好可以试试这是啥滋味…… 这一试,秋水画屏必须得还林苏一个清白:林苏其实先前真的很君子,没趁自己受伤玩那啥…… 可惜,也迟了。 接下来十几天时间,没啥大事。 秋水画屏的事情,整个林家都不知道。 实话实说,秋水画屏的欺骗性还是蛮强的,冷月清辉的形象,跟钻被窝这种低俗是有点反差哈。 林苏呢,也乐在其中。 白天呢,逗逗小侄子,撩撩小媳妇,到了没人注意的时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阁楼,他一出现,秋水画屏就脸红心跳,人生的另一页面,悄然打开。 离春节还有二十天的时候,秋水画屏接到了家中鸿雁,父亲让她回家过年,她有点动情了,抱着她的小相公主动了一回,然后带着林苏给她准备的一大堆东西,画了一道长廊,恋恋不舍地走向她的家乡…… 秋水画屏去了,阁楼空了。 积雪也终于在连日的艳阳下清空,海宁城、江滩、义水北滩也宛若脱掉了厚重的冬装,有了几分春天的影子。 西院,林苏坐在太阳下,懒懒地睡午觉,突然接到了鸿雁…… 鸿雁在他手上化为金纸,林苏嘴角带上了笑容…… “相公,有什么喜事吗?”陈姐走了过来。 林苏微微一笑:“还真是件喜事,你看看这个……” 陈姐展开一看,这是章浩然发来的…… 给他传递了一则西州的安民告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人鱼一族,虽为异族,亦是雄族……” 陈姐只看这一行,心头就大震,皇帝居然给人鱼一族“雄族”的评价? 下面的告示全文通读,她快速整理出如下四重意思…… 其一,人鱼一族亦是当年抗击魔军的异族,在开国浩劫中付出了巨大代价…… 其二,这些年来,江湖人物猎杀人鱼,惨无人道,与天道不符,与圣道不合…… 其三,人鱼一族怒出西海,对那些恶贯满盈的江湖客反杀,实是忍无可忍…… 其四,西州官场部分官员,违背圣道,为那些恶客提供保护,利益勾连不得人心,他们在人鱼反攻大战中被杀,亦属咎由自取…… 其五,陛下以仁治世,不忘人鱼当年之惠,赦免人鱼一族此番大罪,从今以后,约法三章,西州之内,遍设榫场,人族与人鱼一族通商交好,以惠两族。 全部看完,陈姐慢慢低头,看着林苏:“相公,我实在不敢相信……” 安民告示中,每一条,都彰显出陛下的胸怀,每一条,都与陈姐所痛恨的朝官们背道而驰,而与林苏的理念丝丝合拍,单独看这安民告示,她甚至会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这安民告示,到底是陛下发的,还是林苏发的…… “你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于陛下之手?” “是!陛下如若真的如此贤良开明,又何至于与相公水火不容?” 林苏笑了:“贤良不贤良,安民告示是看不出来的……” 陈姐眉头慢慢锁起:“相公看出了什么?” “看出了无奈,看出了妥协,也看出了朝中大儒的无耻……” 林苏细细道来…… 人鱼一族怒出西州,覆灭西州官场,陛下真的觉得人鱼做得对吗?屁!他生吞人鱼族主的心都有! 但是,事到如今又能怎样? 发兵灭了人鱼吗? 抱歉,他根本做不到! 人鱼一族实力大张,深居西海,哪支军队能够灭了人鱼一族?雁荡驻军吗?这些将军这些年吃得好喝得好,个个养尊处优都差点成大老爷了,让他们入西海,分分钟全军覆没!抽调其他地方的军队么?大苍也没那么好抽的军,四面都是外敌,你敢抽谁?边军力量一减,兴许大隅、夜郎等国就大举入侵,到了那个时候,大苍风雨飘摇,搞不好就得换皇帝。 第305章 西州安民告示 在这种情况下,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跟人鱼和平相处。 这就是无奈,这就是妥协! 但是,这妥协也是有技巧的,你总不能直接告诉全天下人,人鱼一族很硬,我啃不动,所以算了…… 于是,朝中大儒的用武之地就来了。 他们负责找借口! 他们引经据典,翻出人鱼一族的英雄往事,斥责江湖客猎杀人鱼一族的行径不合圣道,承认那些官员官品有失,最终给陛下戴顶“仁义”的大帽子,将这件事情就这样放下…… 呵呵,仁义! 如果人鱼一族是个软柿子,你看看他还会不会这么仁义?! 这仁义,就是婊子的遮羞布…… 陈姐目瞪口呆,四处打量,相公喝多了,发酒疯呢,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语,可不能让外人听见…… …… 三千里之外! 西州! 前雪未消,又补了一场大雪…… 前期刚刚经历一场人鱼族的入城大屠杀,五峰城依然笼罩在极度的不安中。 彩烈作为硕果仅存的西州高官,更是极度不安。 朝中各种信息满天飞,极度混乱,有人说,朝中正在集结大军,随时准备入西海跟人鱼一族大战,也有人说,朝廷派出了无数密探,正在西州布控,等到大军入西州的时候,所有跟人鱼一族有勾连的官员,都会被一网打尽,甚至还有人说,他彩烈,正是朝廷密控的第一人,朝廷怀疑他跟林苏勾结,怀疑他也是促成人鱼上岸的关键人物,要不然,凭什么西州四品以上的官员几乎被连锅端,唯独你这个三品大员风雨不动?…… 彩烈整日整夜地睡不着,揣摩着,要不要将自己的家卷赶在春节前送出西州,从此流落江湖,跑得一个算一个…… 他女儿,彩珠莲,将在除夕这天进行弟子终极大比,原本应该早早返回巫山,但她没有走,她陪着父亲,受着家族从来没有过的煎熬,她无数次地劝过父亲:爹你别担心,他不是说了吗?彩家不会有事,反而会因祸得福。 前几次这么劝,彩烈还表示听到了,虽然没回答,但眼神却也亮了些。 但今日,彩烈还是没忍住,将她一顿死训,彩家因祸得福,来来来,你告诉你爹,福在哪里?你自己用脚趾头想一想,这有可能吗? 别以为你那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说什么都是对的,他在官场上算个屁?这番大胡闹他纯粹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自己折腾一堆事,拍屁股一走,将老子送到油锅里煎,就这样的混账还想当我女婿?将来再敢上彩家的门,老子扒了他的皮…… 一顿臭骂,彩珠莲脸上又红又白,恨不得当场起飞,从此再不理人间事…… 就在此时,彩烈官印震动…… 官印一打开,面前出现了一条虚影,身着一品朝服,坐于奏事阁中…… 彩烈心头大震,通地一声跪下:“属下西州团练使彩烈,拜见相爷。” 宰相陆天从,百官之首,彩烈虽是官场中人,却也只见过相爷两次,绝没想到,相爷会亲自联系他。 陆天从微微一笑:“彩大人,西州事态复杂,老夫也不跟你客套了,直接给你传令吧。” “相爷请吩咐!”彩烈心中寒风吹,战鼓擂,前期各种传言,今日就将掀盖子,不管是何种让人信服的渠道消息,都比不上宰相大人一言,宰相大人的话,才是终极决定。 陆天从道:“西州官场生变,万民待抚,团练使彩烈,公允通达,才堪大用,即日起暂代知州之职,统率西州各级官员,恢复官场秩序,通商惠民,以安西州……” 彩烈懵了。 在后面偷听的彩珠莲也懵了。 彩烈在知州府一坐,安民告示一出,整个西州都懵了。 …… 海宁林家,突然人影穿空,任太炎从天而降,落在林苏面前,他的脸上,隐有红霞:“林大人,你有没有接到消息?陛下对西州之事已有定性,称……” “坐吧!”林苏打断他的话:“安民告示我已经看过,你不必重复。” 任太炎坐了下来:“你……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的确不意外!你也不该感觉意外,更不要感觉惊喜。” 任太炎脸上的红霞悄悄消退…… 林苏伸手给他倒了杯茶:“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在想,陛下既然给西州事件定了性,就表明你所做的事情,是对的,你想问问我,你能不能重返官场,是吗?” 任太炎轻轻吐口气:“我并非留恋官场,我只是……” “你只是舍不得你经营了半截的惠民通商,你坚信这条路利国利民,惠及两族,你从陛下的安民告示中看到了希望,你觉得在接下来的西州新局中,你可以大展宏图。” 任太炎重重点头:“陛下安民告示中说得明白,西州之局,将与人鱼一族通商共惠,而论与人鱼一族的通商,西州官场,舍我其谁?” 西州八府,七府捕人鱼,唯有离府,走出了一条新路,那就是跟人鱼一族通商共惠,现在陛下将通商共惠定为大苍之国策,这是他任太炎走出来的路,这是他任太炎的至高荣耀,在接下来的大变局中,他这个国策的开创者,怎么能缺席?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这就是任太炎的逻辑思路。 也是今日他兴奋的源泉。 也难怪他兴奋,这么多年来,他坚持的方向,终于真正得到了认可,自己的政治理念上升到了国策的高度,哪个官员不兴奋? 林苏轻轻一笑:“任兄任兄,你让我怎么说你?你看懂了安民告示,但你真的看懂了安民告示后面的东西吗?你真的觉得这安民告示,乃是陛下的本意?” 后面的东西?陛下的本意? 林苏叹口气,将深层次的东西讲了一遍,任太炎的心慢慢冷了下来…… 就在此时,任太炎又收到了一则消息,这个消息一传来,他慢慢冷下去的心突然又变热了:“彩烈?他暂代知州之位?他可真不是朝官那一派系的,委他以重任,难道说风向终究还是……” 林苏摇头:“别抱什么不该有的希望!彩烈,同样是帮他们擦屁股的……” 西州目前这幅烂摊子,朝官敢派他们那个派系的人去吗? 他们就不怕一个新知州上任,在任上死得不明不白? 唯有彩烈,才有可能。 为啥? 彩烈跟西州正统官场是格格不入的,如果说……只是如果,如果西州官场惊变,跟林苏相关,那么,人鱼一族必定对彩烈另眼相看,由他主导西州,人鱼一族才会买他三分薄面,他才能将目前一团糟的西州予以理顺。 等到一切都理顺的时候,就是卸磨杀驴之时! 彩烈,眼前会很风光,但这风光同样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在目前的乱局中,发挥的作用越大,越会成为朝官的眼中盯,肉中刺,将来也会承受更大的风浪。 所以,彩烈也好,你任太炎也罢,都该放弃幻想! 任太炎一颗心彻底冰冷…… 喝了一杯滚烫的茶,他慢慢抬头:“只要朝堂奸党尚在,宏图尽是镜花水月,奈何奈何?” 一声长叹,回返海宁学府…… …… 他去了,陈姐走了过来:“任大人心还未冷啊。” “是啊,官场蹂躏他千百遍,他待官场如初恋,这是他的可悲之处,也是他的可爱之处……陪我出去走走吧。” “去哪?” “随便走走……” 一架马车,陈姐亲自赶着,晃晃悠悠地出了城,上了前面的官路。 虽然林苏说的是随便走走,但陈姐还是知道他的心意,马车一路驰向江滩。 江滩,雪已消,路已干,经过雨雪的洗刷,水泥路面干净笔直,在隆冬时间如同一条长剑直指远方。 马蹄得得,踏破江滩的宁静。 这是一架寻常的马车,江滩百姓也并不知道,他们日夜盼望的三公子,再次来到了他们身边。 “陈姐,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出行了。” 陈姐嫣然一笑:“相公已是大儒,抬腿间就是云飞万里,已经不需要我给你赶车。” “谁说的?风筝飞得再高,也忘不了脚下的那根线,舟儿行得再远,还是忘不了它的港湾,陈姐,你的怀抱,永远是我的港湾。” 陈姐心头无比甜蜜,江堤上的风,突然变成了春风…… 春风徐来,带来了缥缈的香气,林苏掀开车窗,遥望远方的山峰:“梅岭的梅花开了啊。” “嗯,不仅仅是梅岭,从大雾山这一侧,直到梅岭中间的梅道,梅花也都开了……” “我们不坐车了,从这一侧登一回梅岭好不好?” 陈姐将马车放在大雾山下,两人沿着石级一路而上,这石级古老得很,不是江滩百姓修的,是以前官府修的。 为的还是梅岭。 当日的梅岭,乃是帝王行宫,帝王行宫,自然非比寻常,不仅仅是在梅岭造了各类亭台楼阁,建了步行青石道,跟梅岭一脉贯穿的大雾山,也修了一条长达二十里的青石路。 先皇驾崩,梅岭行宫变成了陈王府,陈王府又混成了官场不近的禁忌格局,这条路,也基本废弃。 现在,江滩新局展开,下方成了代表着富裕、安宁的江滩镇,大雾山上,陆续有达官贵人前来,建了一栋栋院落,这条青石路又再度浮现在众人眼前。 梅花盛开的时节,很多文人雅士沿石级而上,偶尔诗兴大发,在路边青石上写下诗句,青石路,渐成江滩名景之一。 “相公,你得打打腹稿了,万一前面遇到志同道合的文道奇才,你一首咏梅诗是逃不掉的。”陈姐脸蛋微红,很兴奋,好久都没跟相公单独在一起了,自从相公中了状元后,她跟相公在一起的时候,多数也就是在床上,跟当初她赶着车,相公坐着车的状态是两重天,女人总是很念旧的,总是憧憬着当初的那份甜蜜,那份温馨,今天,跟当初差不多。 只有她跟他,在空旷无人的野外,走着。 “咏梅诗还用打腹稿?”这倒也是实话,林苏大脑里记下的咏梅诗,没有千首也有八百首,文人骚客嘛,有几个人没有咏过梅? 陈姐轻轻一笑:“那你现在就写一首。” “那行!”林苏道:“话说我好像还从来没有单独给你送过诗,这首诗就送你了!” 手一起,金纸出,宝笔落,一挥而就…… “《大雾梅花》 琼姿只合在瑶台, 谁向江南处处栽? 雪满山中高士卧, 月明林下美人来。 寒依疏影萧萧竹, 春掩残香漠漠苔。 自去林郎无好咏, 东风愁寂几回开?” 诗成,七彩霞光弥漫整片丛林…… 陈姐的脸蛋也如七彩霞光绽放,细细地看着,轻声地念着,然后将这张金纸小心地叠好,投身入怀,紧紧地抱住林苏…… 两人紧紧拥抱,拥抱在这片丛林,前面山峰之上,一个美女眼睛突然大亮,盯着这片彩光弥漫的丛林。 十个呼吸,二十个呼吸,林苏慢慢捧起陈姐的脸蛋,她脸蛋上挂着两行泪…… “怎么了?”林苏轻轻擦掉她的泪。 “我想我娘了……真希望我娘能亲眼看到这幅场景,亲眼看到她女儿有多么幸福快乐……” 林苏轻声道:“跟我说说……你爹娘的事情。” 陈姐轻轻摇头:“相公,我跟了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就这一件事情,你别问,好吗?” “为什么?” “因为这事太大,我不想影响到相公……” 林苏轻轻一挥手:“现在我已经用文道伟力封锁了这片天地,天下间没有第二人能够听到你我对话。” 陈姐还是摇头…… 林苏叹口气:“陈姐,你不想说,是因为这事儿太大,但你大概想不到,有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陈姐勐地抬头…… 林苏缓缓开口…… 千机门,我已经了解过,世人传言,千机门之灭是因为千机门私通敌国,将大苍的军国利器穿云驽制作之秘泄露给了大隅,所以陛下震怒,下圣旨灭了千机门。 但事实并非如此。 陛下下圣旨灭千机门,只因为另外一件事情…… 千机门参与营造了明陵! ! 陈姐全身大震:“相公,你……你怎么会知道?” 林苏轻轻抱住她:“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事情,我如何能不上心?千机门的事情,虽然是绝密,但只要善于分析,还是能够找出它的蛛丝马迹。” 陈姐轻轻吐口气:“世人都言相公乃是官场另类,而我当然明白,相公是真正的人间清醒……其实我爹娘当日接下营造明陵之任时,也是清醒的,也预想到了会有今天,所以,我爹娘捏造我的弥天大罪,将我赶出千机门……真正的目的,就是在千机门被灭之时,能让我置身事外……” 第306章 陈王府上京城信 “他们捏造你的弥天大罪,将你赶出千机门?”林苏大惊。 正是! 当日接下营造明陵之任,她爹娘亲手打碎千机门至宝千机灯,诬蔑是她所为,不顾众位弟子苦苦哀求,毅然打断她的脚,将她逐出门墙。 当时的陈姐,也只是一个二十多一点点的小姑娘,望着铁面无情的爹娘,充满不解,绝望,悲哀…… 踏入江湖,差点就此一头撞死了事…… 就在那个寒夜,母亲从黑暗中出现,告诉了她全部的实情…… 帝王陵墓,非比寻常,任何人承建,都将付出代价…… 为了千机门一系,为了陈氏血脉,你,必须远走他乡,必须切断跟千机门所有联系,哪怕千机门满门尽灭,你也得为陈氏留下这条血脉…… 别怪娘心狠,世事太无情…… 那夜的江边,颠覆了陈姐所有的认知,那天母亲的泪和温暖的怀抱,成为她此后五年的记忆…… 后来,一如母亲所料,千机门被下旨镇杀。 爹爹母亲跟众位同门一起,被埋葬在明陵西北三百里之外的落鹰山,陈姐也曾踏上过这片土地,但她不敢靠近落鹰山,只能站在更远处的落霞山,遥望父母葬身之地,追忆昔日的同门…… 林苏轻轻将她抱入怀中,吻掉她的泪水…… 陈姐到现在还以为千机门之灭,只是因为涉及帝王陵墓——帝王陵墓,等闲人不能知道内部构造,所以,残暴些的帝王,出于保密的需要,往往会将参与建造者就地殉葬。 但是,林苏却知道,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帝王陵墓出于隐藏墓室构造的需要,或许会杀人殉葬,还有一个理由更需要杀人,这个理由就是:当今陛下要掩盖自己杀兄篡位的真相! 当今陛下杀了亲兄长,篡了大位,先皇的尸骨成了乌金骨,这条罪证,万万不能暴露,别说是一个千机门,就算是千万人参与建造陵墓,都必死无疑。 当日,林苏小小一个测试,“紫金阁内皇杀皇,日月陵下乌金骨”,十四字的谒语,就让陛下灭了天机观,可想而知,这件事情在陛下心中是何等的敏感。 “陈姐,你隐藏这段身世,是因为你不想我对陛下产生恶感,从而影响我的仕途,但你现在该明白,我与他之间的相看两相厌,早已定型。” “相公,那你以后……” “放心,我不会造反,但是,并不代表我就能随他捏弄……” 陈姐心头怦怦乱跳,相公跟陛下对上,是她极力避免的事情。以相公之才,不折不扣就是文道巅峰,以相公治世之能,不折不扣就是贤臣之极,哪怕张文远、秦放翁、陆天从这些朝官大老权倾天下,在她心中,跟相公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是,世俗之中的皇权,还是让她敬畏的。 可是,皇帝不喜欢相公。 相公也不喜欢皇帝。 两人之间的矛盾其实很早就已经埋下,从皇帝下令杀了他父亲定南侯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了林氏兄弟不可能真的效忠皇朝…… 山路寂静,一路梅花飘零。 有早开的已谢,点点嫣红洒满了青石路。 有迟开的,刚刚开放,在寒风中傲立雪霜。 有更迟的,还只是花包露点娇艳…… 前面已是大雾山顶,站要山顶极目而下,下方浮云飘荡,四十里江滩尽收眼底,一排排的房子整齐划一,一条条公路连结四乡,洁白的公路上,嫩柳轻杨,好一处人间美景。 陈姐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得开朗:“相公,从这里看,咱们的江滩真美。” “是啊,这就是我们亲手开创的!” 两人执手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欣慰…… 突然,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我道满山梅花为何今日竟相开放,原来是三公子亲临。” 两人同时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美女。 美女离他们还有十丈开外,含笑看着他们。 陈姐的手勐地跟林苏分开。 林苏微笑鞠躬:“阁心小姐今日也有兴踏雪寻梅?” 上方的美女,是他曾经见过一次的阁心,陈王的侍妾,也是陈王府一位莫测高深的武道高手,今日其实也表露了出来,她来到离林苏十丈开外的地方,林苏一无所觉。 “随便走走,没想到却撞了大运,居然能遇到三公子游山,三公子,阁心有一个不请之情……” “什么?” “代我家王爷,请公子过府一趟。” “为何说是……不请之情?” 阁心道:“只因今日之邀,并非王爷安排,只是阁心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林苏微微犹豫:“那你焉知这份邀请,就一定合乎你家王爷本意?” “我的确不知道邀请公子过府,是否合乎王爷本意,但府中之事,如果有人可商量,此人无疑就该是你……” 林苏:“……出了什么事?” 阁心轻轻叹息:“王爷收到了京城一封来信,昨日砸了一屋的物件,喝得大醉如泥……” “什么信件?” “……公子去了,一看便知!” 林苏和陈姐对视一眼,点点头:“走吧!” 阁心在前,林苏和陈姐在后,三人沿着山嵴而过,很快就来到梅岭。 陈王府,有一种离奇的压抑感。 看门人,园里的园丁,甚至穿梭来去的侍女,脸上都有浓浓的压抑…… 湖心亭外,十多个丫头趴在地上,她们与湖心亭中间的那段青玉路,无数的瓷器碎片,其中赫然有林家最顶级的白玉瓷。 远远望去,陈王孤独地坐在亭中,背对这边,他前面的帷幕飞舞,他的头发也在风中狂舞…… 阁心身影一晃,一步踏入湖心亭。 陈王没有回头,眼睛紧紧闭上:“阁心,让人将东西收拾下,放心,本王终究不会就此倒下……” 他的声音低沉压抑。 “殿下,三公子来了。” 陈王霍然抬头,慢慢转身…… 林苏接触到他的第一波眼神,还是严厉无比的,但很快,这眼神改变了,有了惊喜,有了漫不经心,有了醉态…… 陈王一弹而起:“林兄,居然是你,哈哈,我满园梅花都已盛放,就等着你一展妙笔,来来来,给我题首梅花诗如何……” 林苏笑了:“那行吧,王爷想咏何种梅?” “那边,断桥之梅!你来给我咏一首……” 林苏手起,金纸出,笔落…… “《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 寂寞开无主, 本是黄昏独自愁, 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 一任群芳妒, 零落黄泥碾作尘, 只有香如故。” 词成,七彩霞光弥漫天地,整个镜湖耀眼生花,断桥之梅,轻轻摇曳,流光溢彩…… 满园侍女痴痴地看着这一切,王爷喜欢诗词,进入园中的,多是文人雅士,园中处处都有墨宝,但她们几曾见过,抬手之间,七彩霞光弥漫的奇景? 阁心跟陈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异样…… 这首词,无疑站到了词道之巅,出自他手,丝毫不奇,但她们在意的,却并不在这里,她们更在意的是,词中含义。 陈王接过他手中的词稿,慢慢吟诵:“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停下了,慢慢抬头:“来吧,陪我喝一杯!” 他转身进了湖心阁,林苏跟进。 而陈姐、阁心也跟了进来,也只有她们两个。 阁心亲自持壶,给林苏、王爷和陈姐各倒了一杯。 然后就退下了,守在门口。 陈姐也想退下,但王爷轻轻抬手,止住了她,示意她不必回避。 陈姐只能陪着林苏坐下,心头着实不安,她预感到有大事发生,而且是极机密之事,可王爷却偏偏不瞒她,这待遇给得也太高了。 陈王轻轻托起酒杯,缓缓地吟起了刚才那首卜算子…… 林苏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陈王轻轻叹息:“你这首词,把我写透了!……世人都知我的桥早已断,也知我在这里寂寞相守,更知我无意争春,为何依然要将我碾作尘?” 林苏道:“出了什么事?” 王爷轻轻掏出一封信,递给林苏…… 林苏接过信一看,脸色慢慢改变…… 信中只有一事…… 玉凤公主,将于明年开春,下嫁大隅国晋王! 大隅! 晋王! 大隅是敌国! 晋王,更是整个大晋朝的掘墓人,此人原是个大将军,当日兵临大晋都城,大晋不能挡,献城而降,此人看大晋皇后美貌,欲在金殿之上对皇后不轨,皇后不堪其辱,一头撞死于金殿之上,激起了大晋皇朝的激烈反抗,此人下令屠城,千万人口的都城,最终十室九空,大晋皇朝后妃、公主,批量被送往大隅都城,沦为官妓,九国十三州达官贵人争相前往,品尝皇室贵女的滋味…… 而此人,也因为这名扬九国十三州的风云壮举,被封晋王! 此人,是绿衣的杀父杀母大仇人。 此人,是杀降兵千万的罪孽之人。 陈王缓缓道:“当日大隅七皇子前来京城迎亲,死于京城,大隅皇室大怒,欲兵出四镇,剑指中原,陛下派使越边关而入大隅,这就是两边谈判的结果。” 林苏慢慢将金纸倒扣在桌面上:“原先好歹嫁的是皇子,现在却嫁一个臭名昭着的异姓王,这番辱我大苍之心,陛下没有意识到么?” 大苍皇室公主,嫁与异国皇子,抛开两国政治博弈不谈,倒也算得上对等。 但今日却不一样,这嫁的根本不是皇子,而只是一个异姓王爷,这对大苍,自然是侮辱。 陈王道:“侮辱谁看不出来?但侮辱的是朝官么?不是!甚至还不是当今陛下!因为我妹子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这番话,他又激动了,眼睛都红了。 林苏轻轻一笑:“王爷就是为这事伤神?” “这不该伤神么?”陈王怒道。 “该!但却也不必!”林苏道:“要成就一桩姻缘难上加难,但要毁掉一桩姻缘却并不难。” 陈王和阁心脸色同时改变…… “如果王爷答应我不产生什么误会的话,这件事情我来做如何?” 陈王脸上风云变幻:“不产生误会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让你妹子出嫁,王爷可千万别以为……我对公主殿下有什么非分之想……” 陈王眼睛鼓得老高,突然笑了,哈哈大笑…… “你不这么宣扬我可能真不会这么想,但你这么一宣扬,我觉得非常可疑……” 阁心笑了。 陈姐也笑了。 气氛到这里就完全变了。 整个陈王府听到湖心亭传来的笑声,全都又惊又喜,王爷一压抑,整个王府就压抑,年都没法儿过了,还是状元郎牛b啊,一来到王府,一首七彩咏梅诗就让王爷喜笑颜开,王府既得绝代诗篇又解王爷心结,一举两得双喜临门…… 他们可并不知道,真正解开王爷心结的,是林苏答应接下这件难事。 湖心阁中,酒菜齐上,两人的谈话也越来越放松…… 上次回京,你给她带了什么礼物? 提到这个,林苏抓头,你不是有言在先,不准我给她新礼物吗? 王爷怒了,我是让你不送礼物给她吗?我说的是,我香水送到之前,你不能先送同类香水,免得我送的礼物没了新意,可没说不让你送其他的啊。 林苏叫苦,你自己想想你的要求有多难?她现在是京城有名的小富婆,有钱什么好东西买不到?我的新产品总归也是要上市的,只要一上市,她总是第一个拿到,我上哪儿去找有新意的礼物给她? 这倒也是,公主现在富了,坐拥京城最神奇厂子的四成份额,日进斗金…… 王爷道,那就送拿钱都买不到的礼物,比如说你现在就专门给她写首诗,我当作礼物送给她,她一定开心。 靠!给她写诗为什么要你来转交?我当面给她写就不行么…… 你个王八蛋,还真想勾我家妹子啊? 你妹子有人勾不错了,抛开公主这个身份,她总也是个女人吧?你还想把她留着当传家宝? 阁心和陈姐在旁边面面相觑,这两人,王爷不象王爷,状元不象状元,都喝多了…… 夕阳西下了,弯弯月儿上了梅岭了…… 王爷扑通一声先倒下了! 林苏哈哈大笑:“以后少在我面前吹牛皮,说你酒量压江南,你这压个屁啊……陈姐,我们回去睡觉觉……” 一揽陈姐的细腰,林苏哧地一声上了天,迷迷湖湖的好像没看准方向,一下子冲到横山集那边去了,然后空中调整,回来了,再看方向,射向海宁…… 阁心和旁边的几个侍女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第307章 林郎出手,咏梅巅峰 回到林家的整个过程,林苏还好像挺清醒的,至少平安落了地,但一落地,他就软了,陈姐将他扶进房间,刚出门去打了盆热水,他就睡着了,帮他擦脸他都没醒…… 绿衣和崔莺轻轻悄悄地进来,看到灯光下醉态迷离的林苏,全都有点懵…… “陈姐,你们这是去哪了?相公怎么还醉了?” “陈王跟他喝的,陈王醉得更厉害……” “啊,你们去陈王府了?杏儿还说你们是出去游山玩水……” “开始真的就是游山玩水,去陈王府就是无意的,咱们到外面去说,相公今天好像是真醉了……” 三女轻轻悄悄地出了房,到了外面的小厅,房门也轻轻关上了,小厅里火炉早已生上,暖和得很。 “相公今天有没有写诗?”绿衣对这个最有感觉,专门出去游山玩水,该当有新诗问世,相公的新诗,太让人期待了。 说到这个,陈姐好激动,相公今天不但写了诗,而且还写了词,都是写梅花的…… 拿出那张金纸,这是相公专门给她写的诗,相公给几乎所有女人都写过诗,唯独没给她专门写过,虽然她是修武的,对诗词没那么热衷,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遗憾,今天遗憾弥补上了,陈姐太开心了。 “琼姿只合在瑶台, 谁向江南处处栽? 雪满山中高士卧, 月明林下美人来。 寒依疏影萧萧竹, 春掩残香漠漠苔。 自去林郎无好咏, 东风愁寂几回开?” 读到这首咏梅诗,绿衣和崔莺全都沉迷…… 崔莺轻声道:“我最爱‘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这既是诗,也是画,而且是两幅绝不相同,又相互映衬的画……真正是千古绝句,绿衣姐姐,你呢?” 绿衣眼珠轻轻转一转:“你提到了画,我倒是想到了画屏姐姐,你们有没有觉得……画屏姐姐有点不一样了?” 陈姐和崔莺微微一愣:“画屏都回家过年去了,去年也是回家过年的,有什么不一样?” “去年过年是在我们面前直接回家的,今年,她是悄悄地从阁楼走的,倒象是怕跟我们见面一样……” 崔莺瞅着她的小眼神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相公跟她……那个了?” 绿衣摇头:“弄应该是没弄的,画屏姐姐矜持得很,可不象你,在书房里送个茶都次次玩出大名堂……” 崔莺脸蛋握上了,拒绝对话,拒绝看她…… 但内心也有点反驳意见只是她小她不能说…… 她想说的是,我送茶被相公玩了两回,那是事实,但我好歹是真送茶,相公自己起了坏心你让我怎么办?你呢?你搽点香水将自己送给相公闻,你敢说你的出发点真的是:品鉴香水? 陈姐笑了:“你们两个不是已经达成共识,画屏迟早难逃相公魔爪吗?既然是迟早的事那有什么好纠结的?今天的诗说过了,词儿还有人听吗?我可告诉你们,这首词,至少让陈王多喝了一坛酒……” 话题一下子带到了另一个方向…… 《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 寂寞开无主, 本是黄昏独自愁, 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 绿衣深深感叹:“史上第一首咏梅七彩词!就这样诞生于一次偶然的游山玩水?” 崔莺道:“这还是一个新的词牌,相公开创的新词牌,已经五个了吧?” “不止!青玉桉,鹊桥仙,临江仙,鹧鸪天,卜算子,满江红,虞美人,这就有七个,你忘了前几天他写的那半首《沁园春》?还有那首没有词牌名的‘问世间情为何物’?” “天啊,九个词牌!”崔莺道:“世间有多少人目前正在为新创一个词牌而苦苦煎熬,咱们相公一个人就开了九个词牌,开一个词牌就可入文路境,可相公为什么时至今日还没有入文路?” 这个话题一出,陈姐也有点懵,她不懂文路境界,她看的是绿衣。 绿衣说:“相公目前不能入文路,关键原因是他还没有达到文心极境。跟他开创多少词牌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可是小说这一大道的开创者,开词牌小道于他根本可有可无……” “文心极境?他怎么可能达不到文心极境?相公样样都登峰造极,我觉得早就该是极境了……”崔莺如是说。 “这件事情我还真知道,话说,我个人觉得这件事情是相公所做事情中,唯一做错的一件……”绿衣道:“当时他摘文心的时候,原本可以摘儒家、诗家甚至杂家文心,随便哪家文心,他此刻都会踏入极境,但相公实在是太狂妄了些,太颠覆了些,就是不走寻常路,摘了兵家文心,兵家文心想踏入极境,太难了,需要踏足沙场,身经百战……” 陈姐和崔莺面面相觑,兵家文心,身经百战? 陛下对相公处处设防,根本就不允许他插手兵事,他上哪儿去身经百战? 要是床上“身经百战”算数,就好了…… 夜已深,陈姐让她们两个先去睡了,自己洗了澡,坐在林苏床边练功。 这几个月来,她练功还是很勤奋的,如今终于也突破了武极境界,正在武极第二层,努力攀爬第三层…… 天将明,林苏慢慢睁开了眼睛,陈姐也似乎有心电感应,于同时收功睁眼。 “相公,你醒了。” 林苏轻轻敲一敲脑袋:“我还是喝多了点……” “没喝多啊,你顺利地回家了,落地还轻悄得很……” 呵呵,这算是酒驾了,还没到醉驾的程度! 林苏道:“你怎么没去睡?” “我练会功。”陈姐起身,去外间将热气腾腾的茶倒了一杯,递到林苏手上:“相公,昨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你说的是玉凤公主的事?” “嗯……” “这事儿你怎么看?” 陈姐道:“相公你别问我的意见,我跟绿衣是姐妹,那个晋王是她的杀父杀母大仇人,我自然也痛恨这个人,所以我们的意见,都会有失偏颇,涉及这样的大事,你需要冷静,而不能带有个人情感。” “我不是问事情的处理方式,我是问,你从这件事情中,看出了什么没有?” 陈姐慢慢仰起脸蛋,看着她相公…… 林苏道:“一个前朝公主,空有公主之名,根本有名无实,这样的人,成不了任何人的威胁,他们为什么一定要针对她?哪怕是有损国格,哪怕是背负骂名,依然要达成这样一个荒唐婚约?” 陈姐缓缓道:“他们的目标一定不是她!” “对!目标不是她!”林苏道:“那么,会是谁?” “这就要看……这件事情,究竟是谁无法承受。”陈姐道:“陈王,显然是最不能接受的那一个,玉凤公主是他亲妹子,是他当世唯一的骨肉至亲,他如何能够看着亲妹子遭受如此侮辱?所以,他一定会阻止!” 林苏道:“那么,他会怎么阻止?” “他会……” 陈姐吐出两个字,静音了…… 因为她突然发现,陈王根本没办法阻止。 陈王未得圣命,不准离开梅岭。 陈王跟朝臣早已断了联系。 陈王即便真的跟陛下取得联系,陛下也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将他堵死,直接告诉他:军国大事,你少操心! 林苏:“你是不是突然发现,通过常规方式,陈王根本阻止不了?” “是!”陈姐道:“除非他……” 说到这里,陈姐又一次停下了,心跳加速了…… 林苏道:“常规方式,陈王阻止不了公主外嫁,除非他手上拥有非常规的力量,如果他真的暗中掌控着某种力量,在这面临最大侮辱的关口,在唯一至亲遭受重大危机之时,他一定会动用!” 陈姐心头怦怦乱跳:“公主联姻只是表象,真正的目的,是剑指陈王,逼出他的底牌!难道说,陛下对陈王,终究还是起了疑心?” 林苏道:“有疑心也正常!陈王乃是先皇留在这世间唯一的正统血脉,六年前先皇驾崩时,就有很多人力推陈王继位,客观地说,他继承皇位,比当今陛下更具法理正当性。陛下继位了,陈王囚于江南一隅,六年不出梅岭,自觉斩断跟官场一切关联,声色犬马荒y度日,这就消除陛下的疑虑了吗?只怕也未必……” “相公……你已经看穿了这些,为什么还……还将这件事情接过来?” 林苏笑了:“我接过这件事情,只因为两点,其一,玉凤公主外嫁大隅晋王,触碰了我的底线,不管他们有多少肮脏的算计,我都得将他搅黄!……” 陈姐目瞪口呆,玉凤公主外嫁,这就触碰你的底线了?你的底线就是不要她嫁别人啊? “别想歪了啊,我说的底线,是大苍国格!” 好吧好吧……陈姐脑袋啄一啄:“关乎国格,大义使然,相公你好高大……嗯……你说说第二点。” “第二点就是……对我而言,这事儿其实没那么难!” 啊?陈王因为这事儿,家具都砸了几屋子,喝了多少次烂醉如泥?愁得头都大了三圈半,你居然说不难? 陈姐好兴奋:“你打算怎么办?” “办法多的是,小宝贝你就等着看戏好了……” “又要你操心了,将来让公主殿下慰劳你哈……” …… 日上三竿,陈姐依然在甜蜜地沉睡。 林苏悄悄地起了床,洗了澡,出来就看到了绿衣,绿衣凑了过来,悄悄地问:“陈姐没起来啊?” “咳……嗯……” “那我今天陪你去游山玩水……”绿衣挂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没说今天要游山玩水啊。” 绿衣嘴儿翘了起来,不开心…… “好好,想去哪?” 绿衣又开心了:“去哪儿都行……” 那还是去江滩那边吧,昨天坐马车出去的,马车还放在江滩那边呢,这马车可是林苏的专用坐驾,也需要拿回来。 林苏抱起绿衣,腾空而起,越过长江,一步之间就到了江滩。 寂静的江滩,美得如梦如幻,冬日的天空,格外高远。 林苏目光移向大雾山,薄雾之间,看到了山间别墅,这山间别墅,乃是城中富户、会昌大户所建,大户建房,红檐碧瓦的别有一番韵味,绿衣拉着他的手给他指点…… 那是会昌林家的,对,就是那个林向道建的,还专门邀请她跟陈姐去过一回,房子花的钱真是不少,但林向道就是个商人,品味真不敢恭维。 那边就不一样了,那边是一个隐士,根本一分钱不花,在山上挖个洞,洞口挖条沟,嗨,还挺有韵味的,有文道根底的人就是不一样。 介绍了一大堆,绿衣仰起脸蛋问她相公:“哎,你将来要是建个房子,建什么样的?” 我啊……林苏展开想象的翅膀…… 建个大大的游泳池,池边弄一张特大号的床,将你们一个个地朝池里面丢,然后捞起来在池边办…… 绿衣羞他,你这什么品味啊,亏你还是状元郎…… 闹成一团。 闹过了,林苏指指旁边的一座山嘴,这山嘴位置不错,似乎也有人住着,是谁? 这山嘴半凌空,下面是万丈悬崖,后面是笔直的山体,还有流水涔涔而下,别具一番风味。 绿衣道:“这就是那个圣家老头选的地儿,据说有好几个人看中了,最后都让给了这老头。” “农圣圣家的人!”林苏眼中光芒微微闪烁:“咱们去拜访拜访?” 绿衣说:“相公是想去探探农圣圣家的底?” 是!圣家的人,林苏一般情况下敬而远之,比如道圣圣家,你没惹我,我也决不惹你,你惹到我头上,我给你点颜色瞧瞧。 但农圣圣家不太一样,它以农为号,着眼的是脚下的土地,跟朝堂高官联系向来不紧密,在文道之中存在感一向不强,此时突然对海宁江滩有了巨大兴趣,住下还不走了,林苏总得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第308章 农圣圣家 林苏没有选择穿空而起,直接到达山顶,而是选择从大雾山脚下步行登山,这是基本的礼节。 山路弯弯,竹园茂密,大雪刚过,几株竹子压弯了腰还没来得及直起来,四周都是原生态。 转过前面一个山嘴,面前豁然开朗。 笔直的山峰立于前方,有若屏障,薄雾隐隐,山峰之上,一线清流奔泻而下,激起飞花碎玉。 下方,完全出乎林苏意料之外,是一派田园风光。 有田十余垅,有地七八块,有耕牛一头,在草地上悠然吃草,牛铃清脆悠扬中,旁边一间茅屋炊烟鸟鸟升空。 绿衣睁大了眼睛:“从下面看着很小的一块地儿,没想到会这么大。” 林苏眼中光芒微微闪烁,漫步而过…… 绿衣以为这是真正的田园,但他却知道,这并不是,这是“文界”! 道家有十三字真界。 而农圣圣家,也有他们的“农界”。 此人的农界虽然并不特别大,里面也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但跟真实的景物完美融合,造诣极是不凡。 来到茅屋之前,林苏微微一鞠躬:“海宁林苏,专程前来拜访,不知是否唐突。” 话音刚落,茅屋里面一个老头快步而出:“原来是状元郎林三公子来了,小老儿真是受宠若惊,快请快请!” 这老人,头发是乱的,皮肤是粗的,脸上是沟谷纵横的,笑容是宽厚的,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旧的农村衣服,甚至脚下还有泥土,不折不扣就是个乡下老人的模样,除了他言语中稍微体现些文人特色之外,再也找不出半点文人的影子。 进入里间,一只火塘里火光正盛,一只吊锅里煮着吃食,而且看着还相当丰盛,有鸡有鱼有肉…… “先生准备这么丰盛的菜肴,莫不打算提前过年?”林苏笑道。 “在农人心目中,过年还比不上贵客登门,今日林公子亲临寒舍,岂敢怠慢?”他从桌子上抱出一个酒坛,打开,里面是略带点黄色的米酒,米酒一开,香气也是扑鼻。 林苏坐在火塘边,老头拿出三只粗瓷碗,放在他们面前,倒了三碗。 碗是粗碗,快子是新削的,上面还有竹子的毛刺,酒是浑的,地上是有泥的,吊锅是油黑的,但一番热情却也是能让人感受到的。 “先生远行万里,来到海宁,林某未尽半分地主之仪,却先受了先生一番款待,着实惭愧。” 老人道:“三公子此言差矣,老朽来海宁,已是受惠良多!老朽第一次知道,水车可以无人自转,老朽也是第一次知道,农人亦可如此富足安康,有此一番境遇,足慰平生……这碗酒,我敬你!” 林苏举起碗,跟他轻轻一碰,喝了一大口。 “这是农家腊肉,尝尝……” 林苏拿起快子,试了一口,肉是真香,酒……就算了…… 绿衣也在老人邀请下,吃了一块腊肉,轻轻点头示意好吃…… “三公子文道天才,更有济世之才,却不知,对农家之事有无涉足……” “有一些。” 绿衣微微一怔,相公你吹牛皮,你原来是个侯府公子,后来是个文道天才,你对农事哪有涉足啊?你在别人面前忽悠兴许可以,但在这老人面前肯定不行,他是农圣圣家的人,对农事太熟了…… “哦?”老人轻轻一笑:“不知有哪些研究。” “不如你来提问吧!”林苏笑道:“且看我能否答上来。” 这下有点意思了,绿衣很感兴趣,恨不得先跳出来问几个问题…… 老人道:“作物下地,谁主收成?” 八个字,其实就是这个时代所有农人的共同探讨,种地嘛,也是有学问的,同样的种子种下去,同样的时间生长成,有的长势好,有的长势差,长势好呢,民众可以吃饱饭,长势差呢,民众就得饿肚子,是丰年还是欠收之年,不仅仅事关百姓的死活,还事关国家存亡。 所以,天下官吏、天下百姓,都想问一声,作物下地,到底是什么来主导最终收成? 林苏道:“作物的收成,是多个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种子、土壤、温度、湿度缺一不可。” “种子、土壤、湿度老朽自然知晓,但温度却是何物?” “温度就是天冷与天热,虽然也有越冬之作物,但总体来说,温度高些,作物生长就会快。” “原来是冷热,农家一般不将冷热考虑在内,只因冷热乃是天意,为不可控之物。你能回答这三般关键,的确对农事有所涉足。”老人点头道:“如果让你来改良农事,你能有何作为?” 如果说第一个问题是常规性的知识问题,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深奥了。 如果拿到殿试试场上,也是一篇伤脑筋的大文章。 其实在以往的科考试场上,还真的出过这样的文章,如何改良农事…… 林苏道:“老先生这个问题,其实在海宁江滩,已经给出了回答。” 海宁江滩? 老人微闭双目,绿衣也在思考…… 林苏道:“老先生,在你看来,海宁江滩的农事如何?” “当然是好得无与伦比,这也是老朽专程留下的根本原因。”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好?” “因为民众卖力,因为土地肥沃,还因为这里有充足的水,作物生长得天独厚。”这是老头经过几个月时间实地考察,总结出来的经验。 “那老先生有没有想过,民众为什么卖力?” 老头愣住了。 民众卖力需要理由吗? 这也需要问个为什么吗? 林苏道:“民众卖力,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种出来的葶米,葶米花都是他们自己的,他们是在为自己做事,所以,他们睡五更、起半夜,哪怕汗珠掉地摔八瓣,也甘心情愿!” 老人深深叹口气:“是啊,其他地方……哪有这样的好事?农人种的田,所得尽被盘剥,你让他们如何下死力?肚中无米又哪有力气可下?” 林苏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内生动力不能激发,再好的条件也是枉然,所以说,农事的改良,种子、土壤这些东西都只是技术层面上的事情,更关键的东西还是政策层面,你首先得让农民有种田的积极性……” 突然,他停下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两人眼睛为什么那么亮? “相公,你又念了一首诗……”绿衣脸蛋都红了,也不知道是火烤红的,还是心情激荡所致,反正她是真没喝酒。 念诗?有吗? 哦…… 老头缓缓吟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真是好诗啊,好诗!深刻之至,一诗道尽天下农人之悲,老朽有个不请之情,万望公子答应。” “你说……” “你亲笔写下此诗,送于我,如何?” 林苏笑道:“当然可以!” 手起,笔落,在金纸上写下这首诗,题目就叫《悯农》。 七彩之诗送到了老头手中。 老头欣赏了几遍,满脸喜色,小心地折好,藏于怀中。 他重新举起了酒碗:“三公子赠我七彩诗,我也送海宁江滩一样东西吧。” 送海宁江滩一样东西? 不是送我? “什么?”林苏有点奇怪。 “就是这头黄牛。”林苏懵了,送给海宁江滩一头黄牛?杀来过年么?这几十万人啊,一人能喝一口汤不错了…… 老头手轻轻一挥,指向茅屋外面,那头黄牛突然腾空而起,飞向海宁江滩…… “这黄牛,乃是农圣圣家通灵之兽,有它镇守于海宁江滩,别派势力,好歹也得买我农家几分薄面。” 林苏眼睛大亮! 海宁江滩,越来越好了,碧水仙宗曾经伸过手,将来说不定还会伸手。 其他圣家,或许也会伸手。 如果有人要对付他或者他的林家,林苏不太在乎,但海宁江滩不一样啊,海宁江滩没什么有力的守护。 不过,现在有了这头通灵黄牛,情况大不相同。 农圣圣家不管存在感有多低,总也是圣家。 九大圣家都是有底线的,相互间不太可能突破对方的底线,这头黄牛在江滩转悠着,不管是圣家还是仙宗,想搞破坏,也都得掂量掂量。 林苏微微鞠躬:“先生对海宁江滩如此卷顾,林苏日后自有回报!” “你对我的启发已经够多了,回报不敢当!日后如有闲暇,不妨前往中条山下,我带你亲眼看一看农家真貌。” 老头手轻轻一卷一收,面前的山水画卷如同一张纸叠了起来,收入了他的手心,他们面前,不再有田园,不再有茅舍,只有一面竖壁,刺破天穹…… “你要走吗?” “是!留在这里两月有余,只为见你一面,如今心愿已足,老朽去也!”他虚空而起,空中传来一个声音:“老朽本名贾无余,你若到中条山下,找三无长老即可。” 三无长老? 林苏很想问问他是哪三无,但空中云卷云飞,贾长老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了一头黄牛,在江滩悠闲吃草。 林苏慢慢转身,面对绿衣,绿衣的脸蛋上还有一丝残红…… “你没喝酒吧?怎么脸蛋还红了?”林苏摸摸她的脸蛋,真嫩啊…… 绿衣轻轻一笑:“没喝,这酒有点浑……相公,你随口就送这老头一首七彩诗,也送我一首呗……” “写什么?” “无所谓……要不,你记录下这段奇妙的时刻?我们居然跟一个文界高手在他文界里相见,好有意思呢……” 林苏手起,笔落……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七彩霞光! 绿衣兴奋得跳,接过他的诗稿就入库收藏了…… 田间,一株青苗轻轻摇曳,这一刻,跟自然界中的青苗不太一样。 遥远的天际,白云之上,三无长老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就知道你小子还会给我惊喜,果然,我老头子真是神机妙算啊,留下了一株青苗,记录下了一首七彩之诗的诞生。 这丫头口中的奇妙之旅,对于我这个老头子而言,又何尝不是? 一日拿到两首七彩诗,一首关乎农圣之圣道,分量重得无与伦比。 另一首虽然不关圣道,却更是奇妙,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千古绝句啊,这似乎是我文界今后的方向,就弄成这幅模样,建个小庄园,门上贴这两句诗当对联,后面的诗句也奇妙非常,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这小子会不会真的前来夜叩门呢?为什么自己这一把年纪了,还生出几许期待呢?期待他真的来到中条山…… 回家过年了,走人! …… 正如林苏诗中所说,箫鼓追随春社近,春节一步步真近了…… 转眼间已经是腊月二十三。 林苏跟去年一样,带上小夭上街,逛逛街,其实他也真的就只是逛逛,根本啥也不需要买。 过年无非也就衣食…… 今年无需买衣服,曲家直接从京城那边给他们发了一船衣服,各种衣料,各种毛皮,其中还很有几种世间见都见不到的神奇毛皮,比如送给林母的一件极北火貂皮做的背心,放在冰雪之上,冰雪真的会融!穿在身上,就只需要一件单衣,哪怕大雪飘飞都不冷。 这样的皮子,价值千两白银。 所有的衣物合起来,差不多五千两! 这些,是曲家免费送的,根本不谈钱。 吃食,那就更多了。 海宁楼将最好的白面,最好的油,最好的蜜糖都送到了林府,他们知道林苏喜欢折腾些过年的小吃食,让他折腾个够。 当然,这也是不要钱的。 至于海宁江滩,义水北滩那边,只要林家稍微松开一点点口子,他们送的鸡蛋、鸡、鸭、鱼、肉能够堆满整个林府,所以,老太太很早就下了禁令,但凡乡亲们送的东西,统统都不准收…… 但禁令有时候也不管事,每天都有人将一堆东西放在门口,一放下撒丫子就开跑,甚至根本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于是,林府的小周他们这段时间苦了,天天将一堆不知道从哪来的东西搬上马车,然后朝海宁学府送。 海宁学府其实也挺头疼这个问题的,他们也有人送啊,海宁江滩、义水北滩那些流民的孩子在这里入学,谁不感激学府的老师?过年了,该给老师送点什么,成为所有人的共识,关键是,这些学生家长还都富得很——在海宁江滩上着班,一个月几两银子的工钱拿着,一年下来,存上十几两银子甚至几十两银子的大有人在,这放到全天下,那是妥妥的富得流油。 这样一来,物品就太丰富了。 林苏带小夭转了几回,不再去了,他有点怕了,小夭人缘太好了,每次出门,自己肚儿圆不说,林苏还得帮她拿,弄得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难道说我这堂堂状元郎、五品大员还缺你几根糖葫芦?用得着满大街化缘? 第309章 小女儿降世 腊月二十四,林佳良回来了。 他回来不是因为三平县那边公事办完了,可以收摊回家过年了,而是因为,玉楼要生了。 玉楼,虽然是林佳良的小妾,出身于青楼,但在林家,却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因为在林家完全看不到希望的那个时候,她毅然决然地一步踏入林家,跟林家同进退,共患难。 在侯府风光的时候,林佳良跟玉楼腻歪,老太太是很反对的。 但侯府破败,玉楼踏入林府,老太太对她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视她为儿媳。 林苏也对她很敬重,一口一个玉楼姐姐。 这两个林家顶天梁对她敬重,就奠定了她的地位,所有林家人,全都对她敬重得很。 哪怕是曲秀这个正宗的二少奶奶,在玉楼面前也绝对不敢摆什么正室的架子,也是称她为姐姐的。 一般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些飘,但玉楼是个知性之人,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从来没有半分逾矩,几乎所有的时候,她都将自己深锁东院,对林家的大事小事一概不过问,林家发达之后,她远在千里之外的叔父前来求见,想请她帮忙拿点林家产品配额,她青衣小帽出林家,跪在叔父面前,告诉他,玉楼只是林家侍妾,岂能插手主家之事?相公仁慈,赠玉楼银两若干,这些物事拿来孝敬叔父,仅此而已。 她这么一干,给其他人做了一个很好的示范。 需要知道,林家新产品配额,乃是抢到就赚到的天下最香香饽饽,你能指望没有人找三亲六故挖空心思托人情?林府现有的丫头,个个都背了一身的请托,个个都为难,不帮忙吧,谁家没有个三亲六故?帮忙吧,那不就乱套了? 玉楼这么一弄,那些丫头都有了说辞…… 直接跟那些请托之人说,你们知道玉楼姐姐吧?她可是二公子的侍妾,老太太都将她当儿媳的,连三公子都称她为姐姐的人!她都不敢违了法度,你能让我怎么办? 众人一打听,还真是,于是,渐渐就断了找丫头说情的风。 林家产品,家族式经营中最大弊端——人情关系网,就这样被玉楼消于无形。 在跟正室相处的这件事情上,玉楼也是有原则的。 林佳良未纳曲秀之前,她就不肯居于东院正室,每日将正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虚室而待,曲秀未孕之前,她更是坚决不孕,哪怕老太太暗示可以,她还是不孕,直到曲秀怀孕之事全府尽知之后,她才怀上。 目前曲秀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她的孩子终于也要降生了。 腊月二十五,晴空万里,丫头们进进出出,东院终于传来一声婴啼,产婆快步而出,在东院林佳良面前跪下:“恭喜林大人,姨太太诞下一位……千金!”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佳良长长出了口气,封了十两银子的利市。 产婆欣喜若狂。 她在大户人家接生接得多了,如果接的是儿子,往往是一个大红包,如果是女儿,面对的就是另一番境遇了,仁善之家也会象征性地给几串红绳铜板,势利之家甚至会当场转身而去。 但林家,她见识到了另一幕。 林佳良手中就只有一个红包,似乎根本不在乎男女。 但产房里的玉楼,却是珠泪暗垂…… 林佳良进入产房,玉楼轻轻泣道:“相公,妾身对不起相公一番厚爱,没能为相公再添一麟儿……” 林佳良抱着她安慰:“娘子不要这么说,于我而言,麟儿千金并无分别。” “相公仁厚,玉楼心知,然……” 她想说,林家人丁不旺,别人可不会这么想……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二哥,玉楼姐姐,我给你们送贺礼来了……” 林佳良出了房门,就看到了林苏,林苏、陈姐、绿衣还有崔莺都来了。 陈姐带来了一堆小孩子的衣服。 绿衣拿来了一块精美的玉佩。 崔莺抱着一条她亲手绣的小被子。 这些东西,东院早已备好,但林苏亲自带着三位夫人齐刷刷到场,却是重视到了极点。 “三弟……玉楼生了个……千金……”林佳良迎接而上,心头颇有不安,三弟来得有些太正式了,如果是生儿子,这么正式倒也正当,但生个女儿,却有点配不上。 “千金好啊,我最爱千金了!”林苏笑道:“我侄女的名字,我来取好不好?” 林佳良大喜:“状元郎赐名,那可是她的大幸……” “诗家有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我给我侄女取名为:林蓁!怎样?” 林佳良合掌:“三弟之诗,天下无双,以诗家为名取的名字,自然是光华万里,她,就叫林蓁!” 绿衣笑了:“相公你如此喜爱这个小侄女,不如给她写诗一首?作为你的贺礼?” 她这话一出,整个东院都安静了。 玉楼、林佳良也好,满院丫头也罢,全都知道,状元郎写诗,那可是天下最珍贵的礼物,出手就是七彩诗,谁能拿到谁就千古留名,这样的荣耀,任是皇帝都想要啊,真的能送给一个刚刚出生的小丫头片子? 怎么可能?绝对绝对不可能…… 林苏哈哈一笑:“行啊!” 金纸出,笔落,一挥而就…… “今日夫妻喜, 他人岂得知? 物以稀为贵, 情因老更慈。 新年逢吉日, 弯月乞名时, 怀中有可抱, 何必是男儿?” 诗成,七彩霞光弥漫东院,林苏手抬起,七词诗稿递到林佳良手中。 林佳良双手接过,满面红光。 当世之人,有谁在出生之时,就拿到一首专为他写的七彩诗篇?男儿都没有,何况是女儿? 有此一首七彩诗,林蓁,将名留史册! 床上的玉楼,泪水奔流。 她在床上坐起,向着产房外,遥遥鞠躬。 她今日大愿落空,只能为林家添一千金,心中悲凉欲死,但却换来了状元郎的一首七彩诗,换来了他真诚的祝福,有他这一诗,自己生女不再是悲,而是千秋大喜。 她旁边的翠儿也流泪了,翠儿是玉楼当年在青楼的贴身侍女,玉楼辞楼之时,她冒险到林家报信,对玉楼的关心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林家发达之后,玉楼拿钱将她买了出来,跟着她,进入林家,她感受到了林家的温暖。 今天尤其温暖…… 曲秀抱着她的儿子,原本想过来安慰安慰玉楼的,但突然,她觉得这根本不需要,玉楼不需要安慰,她甚至都有点羡慕玉楼了,她女儿能拿到一首七彩诗,这可太让人羡慕了…… 就连陈姐、崔莺,都很吃惊,相公今天开心得有点过头了,直接玩出了七彩诗接生,开天辟地头一回啊,皇家生公主都没有这么玩的。不对啊,这是绿衣提议的,绿衣,你可不是随便给相公出难题的人,老实交待,你跟相公玩什么名堂? 她们回到西院就逮住绿衣,开审。 绿衣承认了…… 今天她提议让相公写诗,是相公有意安排的。 相公就是要给小侄女写诗,他就是要告诉天下人,女儿也是父母心头的宝贝,不要重男轻女!这跟他在西山之上成就陆幼薇是一个道理…… 陈姐和崔莺面面相觑…… 崔莺轻轻吐口气:“相公如此通达,咱们倒是可以松口气了,将来我们怀上,也不用牵肠挂肚地去想是男是女,反正他都喜欢。” 啊?你怀上了?两女矛头直接转向,审崔莺。 崔莺脸蛋红如火,我说的是将来,可没说现在,我真没有,你们都不怀,我哪敢啊…… 腊月二十八,曾仕贵回来了,先拜见林母,呈上从北川县带回来的土特产,然后跟着林家兄弟去了林家“听江亭”…… 喝上一杯白云边,林苏微微一笑:“曾兄可有些憔悴了。” “人言官场熬人,的确如此,小弟为官,没有林兄运筹帷幄之算计,也没有二哥沉稳之气度,处处碰壁,这半年来,委实是煎熬。” “说说你的煎熬……” 北川县,其实算不得穷山恶水,确切地说,还算是一处人间福地,无严寒无酷暑,境内多山林,盛产各类水果…… 世间之灾,无非天灾人祸。 北川之难,并非难在天灾,而是难在人祸。 果园全都掌控在地主豪强手中,而这些地主豪强还不断地霸占良田,普通百姓无田可种,无地可依,慢慢压缩到青江一侧,在江中捕鱼为生,原本也还有三分生机,然而,近年来青江水怪为患,民众入江,十入九死,敢问林兄,如此困局,可有解法? 曾仕贵托着酒杯,盯着林苏,他与林苏已有半年未见,此番回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想问问林苏,如何解决这一执政难题。 林苏道:“地主豪强是否个个都是树大根深?拿之不下?” “当然!” “他们的根在何处?” “民间疾苦,根源往往都在朝堂……”曾仕贵轻轻叹口气:“这些人都姓赵,最大的豪强,就是右大夫赵勋的本家,赵家在京城做的是水果以及果酒生意,材料可都是来自于北川,民间向有传言,倾一县之力,养一姓之人。” “倾一县之力,养一姓之人!呵呵……这倒成这个时代的流行色了!”林苏道:“北川的事情,你先忍一忍,不必急在一时,明年或夏或秋,我入北川巡视。” 曾仕贵两眼光芒闪烁:“今日有林兄一言,我也终于窥见了幽深暗夜中的一点星光,这个年,终归还是过得下去。秀娘还在家中等我,我回江滩去了。” 他踏空而去。 林佳良望着兄弟:“三弟,你真的打算动一动赵勋?” “张文远是爹爹惨死桉摆在桌面上的元凶,而秦放翁、赵勋这些杂碎,也是幕后推手,是时候动一动了。” 林佳良轻轻叹口气:“我原本想着,通过殿试之后,我也能挑起林家重担,但是,我现在才知道,哪怕我已是进士大儒,依然不能为三弟分忧。” “二哥你是赤诚君子,可干不了谋算他人之事,这些涉及人心诡域的下三滥勾当,都让我干了吧。” 林佳良良久无言,三弟啊,你将自己说得如此之不堪,但为兄却是知道的,你所到之处,才是真正的光明之所在。 …… 腊月二十九。 还是万里晴空。 西州与中州交界处,秋水山庄洋溢在节日的喜庆之中。 碧水东流转折处,一楼如月映碧波。 月湖楼上,秋水画屏痴痴地看着远山的倒影,冬日之下,她如同春天的精灵,偶尔落下人世,在这碧波之上写下她的宁静。 她,其实也只是表面的宁静,她内心一点都不宁静。 因为这次回到家,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已经不再是女儿身,她成了他人妇。 这件事情,没有外人知道。 爹娘不知道,姐妹不知道,丫头侍女不知道,甚至林家西院里的人,也都不知道。 可是,她自己知道! 她知道她已经是他的人! 从心到身子,都是! 回到家里,她原以为在这熟悉的环境里,会暂时抛开脑袋里的一切,但她错了,回到家的第一夜,她就想他。 她甚至渴望这个极其难得的新年快点过去,她渴望早一刻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时间却依然是这样不紧不慢…… 月湖楼与主楼连接的通道上,两条人影出现了,是爹爹和母亲! 爹爹快步而来,似有喜事。 秋水画屏轻轻抬手,示意丫头添上两幅茶杯。 爹爹蹬蹬上楼,秋水画屏盈盈站起,在爹爹上楼的时候,盈盈一礼:“爹爹!娘!” 秋水长空和妻子同时笑了:“还是画屏所住之地,最是清雅,这月湖楼,画屏一回来,就变了个样。” 秋水画屏轻轻一笑:“这都是爹娘的卷顾,孩儿不在之时,也让月湖楼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老两口心中略有尴尬,他们去年的时候,其实基本剥夺了秋水画屏住月湖楼的权力,将这楼交给了秋水画屏没出阁的两个妹妹居住,也是因为秋水画屏开了画路,成为文路高人(虽是偏门入道,毕竟也算是文路高人),他们才紧急将两女搬离月湖楼,将月湖楼恢复成秋水画屏熟悉的模样,虚楼而待。 第310章 学府里的独留人 秋水长空道:“我儿此番回家,能待到正月十八么?” 看看,这就是她地位变化带来的改变。 一般父母,女儿在家呆到什么时候,哪由女儿自定?一句话:你好好给老子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准去,就限定死了。 而目前的秋家长辈,不敢限定她的来去,只能是询问。 秋水画屏眉头微微一皱:“爹爹为何如此问?正月十八有何事?” 秋母说了…… 正月十八,是墨池的迎亲之期,需要一个长辈陪同墨池前往女方家。 前面说过,这世界的婚礼是很严肃的,三媒六聘每一步都严谨得很,当日林佳良去迎曲秀,林母就挺伤脑筋的,找不到合适的人陪着前往,不得已的情况下,林苏出了个点子,让林佳良拜抱山为师,由抱山以师长的身份陪同林佳良前往曲家。送上迎亲礼,带回具体的婚期。 秋水庄园虽然也是名门之后,但长辈中却没有什么特别有名望之人,这段时间,秋水家长辈一拨拨地商量,硬是没商量出一个好办法,最后也是秋母灵机一动:要不,就让画屏陪着去,她是墨池的姑姑。 开启了一个新思路。 按理说,迎亲,不能是女人,得是有名望的男性长辈。 但是,秋水画屏却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开画道先河的文路高人! 既然圣殿都瞧得起她这个女人,当世还有谁敢瞧不起? 就这么定了! 于是,秋家二老并肩而来,想听听秋水画屏的意见。 秋水画屏虽然发内心真不喜欢迎亲这种事,也发内心想早点回林家跟她相公卿卿我我,但爹娘很少开口求她,想想还是答应了。 她一点头,老两口开心了…… 跟着就商量送些什么迎亲礼…… 墨池的岳家,可是中州的名门望族,祖上也是出过翰林的,他家女儿一大堆,前面几个女儿出嫁,男方送的迎亲礼,是下了血本的,秋水家总也不能被人比下去,要不惜重金…… 突然,秋母目光抬起:“画屏,你在林家做客一年多,有没有办法弄到林家的些好东西?” 秋水长空目光也抬起,眼中突然有了光芒。 对啊,斥重金买礼品是秋水家的基调,但重金买的礼,也比不上林家名扬天下的顶级产品啊,女儿跟林家是有交情的,就是不知道以女儿这寡澹的性子,跟林家人有几分真交情…… 秋水画屏很平澹:“林家的白云边?香水?肥皂这些吗?” “是的,你能不能……” 秋水画屏直接拿出了几个袋子:“娘,这里面好像就是,我也没看,你先看看有没有可用的……” 袋子打开,秋水家二老、旁边的两个丫头全都呆若木鸡,就连秋水画屏都呆了…… 天啊,顶级白云边一百坛,春泪、秋泪各三百瓶,顶级香皂三百盒,顶级瓷器三百套…… 这就是他那天晚上将她撩着玩着,然后随手交给她的几只袋子…… 她真是太恬静了些,她都没打开看过,毕竟她是真的不太在意这些…… 这时候突然打开,秋水画屏无波的古井也泛起了涟漪,相公对她真是太重视了,一个年节礼就差不多可以开一个商铺…… 爹爹欢天喜地地带着礼品下了月湖楼。 母亲留了下来…… 七扯八扯地,也不知怎么就扯到了秋水画屏自己身上,母亲说:“画屏啊,你虽是文道高人,终究也是个女人,如今已经年过三十,真的不打算找个人?” 这个话题在秋水画屏年仅十六时就提起过,后来连续提了四五年,母亲在她坚持下终于放弃治疗了,但今日,不知为何旧事重提。 这一次提及,秋水画屏破天荒地沉默了…… 真的不打算找个人? 不是!真不是!我已经找了!而且还真的做了那事…… 但是,这些,你让她怎么跟母亲提? “前些时日,画圣圣家有一长老前来山庄,有意让你与圣家联姻……” 秋水画屏心头一跳:“不!” 母亲眉头皱了起来:“为什么不?那个长老说了,你虽然已开画路,但终究也是女子之身,普天之下,并不能真的容你,你的归宿,唯有画圣圣家!” 这句话,让秋水家族所有长辈都沉默。 因为这话是对的。 天下,是男人的天下。 文道,是男人的文道。 女子,不可立足。 这是秋水画屏感触最深的东西,也是她前三十年难以突破的关键所在。 她是女人,她不能接触文道最精深的那一面,她只能寄情山水,在山水间去寻求突破。 如今,她突破了。 但是,桎梏也依然在。 她的画道,不成系统,不入正途,以男性为主体的世界,依然对她关闭大门。 唯有一个地方,可以改变这种局面,那就是画圣圣家。 圣家,可以改变规则,因为圣道,就是他们自己的道,自己的东西,自己有决定权。 比如说,道圣圣家的李归涵,明明是女子之身,放在外界,终生不可能入得了文道,但道圣圣家却偏偏将她当成道子来培养。对外美其名曰:她天生道体,她从小就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所以,不将她当女人看。 真正的原因是这个吗? 有这方面的原因。 更大的原因还是:圣家对规则有自己的判定权。 秋水画屏,入画圣圣家,才是最好的。 面对母亲的劝告,秋水画屏澹澹回答:“我的画道,不因画圣圣家而开,我的世界,也无需借助他们而存在!画圣圣家的人,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母亲目瞪口呆:“我儿何出此言?莫非已经与圣家结下仇怨?” 秋水画屏轻轻吐口气:“那倒也不是……只是并不喜欢……” 有些理由她是不能跟母亲说的。 别的圣家,兴许秋水画屏还会留三分薄面,唯独画圣圣家,她是极其不爽。 你们真的为我好?在我困于画道一隅之时,你们在哪? 在我八方求师问道时,你们在哪? 你们只是看我画道有成,就想伸手摘桃子,美得你! 她也没忘记她相公平生遭遇的最大危机。 那就是殿试之后的进士宴上,他差点死在《百鬼图》中,这《百鬼图》就是画圣圣家赐的,持《百鬼图》的人,也是画圣圣家的女婿。 林苏,已经被画圣圣家列入黑名单。 而她,自然也视画圣圣家为敌。 …… 林苏此时,不在林家,他踏入了海宁学府。 年节将近,学府已经放假了。 偌大的学府,只有一个看门人。 看门人看到林苏过来,大老远就扑通:“三公子,小老儿给您老请安,您老新春吉祥。” 林苏抓头:“老伯,别这样叫了,你比我爹年纪都大,你跪着让我怎么办?要不,我也给你磕一个?” 老头唰地弹了起来,生怕林苏真的来个惊世骇俗。 别的大儒不可能惊世骇俗,林苏真是有可能,他惊世骇俗的事儿可太多了,要是这三公子大过年的来这一手,老头怕自家祖宗从祖坟山上滚下来…… 林苏手一伸,一个袋子递给他:“这是给你过年的,收好。” 老头又想跪了,但林苏手虚空一抬,他根本就跪不下去,只能连连感谢。 “学府里其他人呢?都回家过年了?” “抱山院长和丁大儒去西岳山那边去了,说想趁过年的时候,再挖几个大儒过来……” 呵呵,这老头还真是敬业啊。 “任大儒带着他的家卷去游义川湖去了。” 林苏笑了,带人鱼游湖,游着游着,媳妇扑通一声不见了,好玩…… “这么说,学府里就你一个?” “李大儒好像还在,小老儿刚才看到,他似乎在折花峰顶看日出。” 靠! 李归涵? 你大过年的都不回家?你又不象抱山他们没儿没女的没老没少的,你可是有爹有娘的,还有一个庞大无比的家族…… 林苏脚下一动,破空而起,一脚踏上折花峰。 折花峰前,一座小木屋。 这是学府的房子,但似乎又有了些变化。 林苏来到房前,轻轻敲门,房门直接就开了,林苏一踏入小木屋,就发现了一桩奇事,这小木屋里面宽阔无边啊,宫殿楼宇无数。 一个女子坐在最高的楼顶,正是李归涵,她总算恢复原样了。 “你怎么来了?”李归涵手托一只白玉壶,一脚踏在楼顶,这会儿不太象道子,有点象暗夜…… “大过年的,过来看看,没想到你居然没回家。” “回家怎样?不回家又怎样?反正也都是一个人喝酒,哪里喝不是喝?” “回家可以陪着父母一起喝酒。” “父母……不是我道上的人!” 林苏叹道:“圣道是道,家道难道就不是道?你认为你父母跟不上你的道境,但你自己,却也并不懂他们的道。” 李归涵嘴上的酒壶定在了空中…… “小妞,道有千万种,花开是道,雨落是道,人伦是道,阴阳亦是道,明明是百花齐放的道境,你为何偏偏只盯着捆住你手脚的那一条?有时候一条死胡同穿得久了,自己也觉得穿不过去,但只要换一个角度,何尝不是另一条新道?这就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突然,林苏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吃惊地看到自己身边,绽放了一朵大大的莲花。 他,站在莲花正中间…… 莲花还是七彩的…… “圣境论道,道境花开!”李归涵道:“我还是小看你了!” “不是,我真是随口一说,没论道的意思……” “随口而言,不设目的,心之所想,言之所出,这才是真正的论道……”李归涵道:“你说服我了,等会儿我回家过年!” 话音一落,莲花一收,林苏来到了她的面前。 面前的层层飞檐重新变成了一间茶室。 林苏四处看,很新奇:“你居然将你的圣宝,跟学府的木屋子融合在一起,演绎出一片新世界。” 李归涵手一起,给他倒了杯茶:“以圣宝演绎新世界不算什么,你在现实世界中营造一片新世界,才是真正的了不起,这一个月来,我走遍了江滩的每一个角落,也看了义水北滩你那座大花园,没有别的话可说,就两个字:服了!” 林苏接过她的茶,轻轻一笑:“你说错了一个字。” “哪个字?” “花园不是我的,是义水北滩二十万流民的!” “服了!”李归涵再度说出这两个字,意思跟前面的已经完全不同。前面的服,是服他的手段,这次服,是服他的心胸。 “这些,是我送给你的,带回家过年吧!”林苏手一起,一个袋子递到她手中。 李归涵托起袋子,轻轻掂一掂:“里面是白云边、春泪、秋泪,还有瓷器?” “是!” “以你的出手,里面应该不会只有几瓶。” “显然不止。” “驰名天下,一瓶难求的高端品牌,算是我海宁执教的年终奖么?” “……算是吧。” “我可不可以换另外一种东西?” “说说看……” “给我唱首歌!” 林苏微微一愣…… “这段时间,颠覆了很多,我很多引以为傲的东西全都被你颠覆,我也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怀疑,我到底有些什么不同?……唯一能让我自豪的地方或许只有一点,知道在哪吗?” “能够说出这番话,你就可以引以为豪,站在你的位置上,虚怀若谷并不容易。” 李归涵轻轻一笑:“你少打岔,我唯一引以为豪的地方是……我是唯一听过你两首歌的人!” 《西海情歌》,深沉而又多情。 《青城山下》,空灵而仙气飘飘。 真正是风格完全不同。 前者,听过的人有她,彩珠莲,盈盈公主和春长老。 后者,听过的人有她,玉凤公主等人…… 两首都听过的,真的只有她。 林苏喃喃道:“这个,似乎并不是我必须给你唱歌的理由,而是我媳妇揍我的理由……我在她们面前一首歌都没唱过,要是知道我背着她们给别的女人唱歌,她们真会发毛……” 李归涵噗哧一笑:“我帮你隐瞒,保证不让她们知道……但你也得满足我再听一首歌的贪心……” “真要听?” “一定得听!” “如果我不唱,你是不是将这屋子一锁,将我带到你父母面前去?” 咯咯…… 李归涵笑得胸前都起浪了:“这个我真不敢,大家都说了,你走到哪里都是搅屎棍,我怕你在这大过年的,将我家弄得鸡飞狗跳……” 哈哈…… 第311章 枉凝眉 林苏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看过《红楼梦》吧?”红楼梦,到目前为止,只有京城三大才女、玉凤公主和林苏的几个媳妇看过。 其余人,一概没有。 哪怕是林苏他老娘、哪怕是章亦雨,也是没看过的。 但李归涵,有点特殊,她一定看过。 果然,李归涵点头:“看过!” “那我给你唱一首红楼梦的歌曲吧……” 李归涵脸蛋突然变红了,无限期待,无限激动,她心中最最经典的一本小说,让她无限沉迷无比震撼的绝世神书,居然还配了一首歌?这恐怕连陆幼薇都不知道吧?如果她知道,京城三大才女早就说过千万回…… “一个是阆苑仙葩, 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 今生偏又遇上他, 若说有奇缘, 为何心事终虚化……” 经典的旋律响起,在楼阁间回荡,跟往日完全不同的歌儿,从他唇间流出…… 没有杂质的声音。 叙述着红楼梦中的百转千回。 诉说着人间的无奈、世事的无常、梦里的缠绵…… 李归涵轻轻闭上了眼睛…… 歌声静了好久,她的眼睛才慢慢睁开…… “这首歌儿,叫什么?” “《枉凝眉》。” “这首歌儿,你是第一次唱吗?” “是!” “我也第一次突破了自己的规矩,做了件事情……” “什么?” “眼前不告诉你,正月初四,你就会知道……” 圣光一道,她消于无形。 但她说的话,林苏思考了半天没想明白。 她突破规矩做了件事情,正月初四就会知道,什么事? …… 林苏沿着江堤一路前行,左侧是万里长江,右侧是异界新农村,一排排的小楼,掩映在绿柳垂杨之间,这些小楼,真正体现了林苏的先见之明。 开始做的时候,他就进行了严格的规划,这一着真是太英明了,如果不进行规划,此刻几十万人集中在一起,早已建得乱七八糟。 楼房统一用水泥板做顶,更是体现了先见之明。 当时有很多人持反对意见的,在他们看来,用水泥板做顶,根本没必要,而且太奢侈,就连陈姐都觉得不需要统一,但林苏坚持必须统一,只能按他说的办。 到如今,反正陈姐是真正的心服口服。 因为他用水泥板做顶,埋下了一个后着,那就是房子可以加层。 江滩发展一日千里,那些往日无人问津的流民家庭,突然之间冒出了无数的三亲六故,从各地蜂拥而来,小家庭快速变成大家庭,五个房间的标准配置,很快就变得不够用,房子上直接加层,就简单快速地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很快,一层小楼变两层小楼,甚至是三层小楼。 流民家的姑娘,站在三楼窗户前,凌风远眺,已经有了大户人家小姐的风范。 孙芸站在窗前,看着遥远的长江,感受着清凉中带点梅花香气的清新气息,有点做梦的感觉…… 她是七天前才到的。 两个月前,她还在陈州大山深处,跟她娘一起缩在冰冷的山洞里瑟瑟发抖,爹爹打到了一只兔子,但他们也不敢在洞外生火,只敢在外面完全黑透的时候,在山洞最深处生上一堆火,烤兔子吃。 没油没盐的兔子肉,他们一家三口吃了整整三天,连骨头渣子都没留下半点。 大雪封山,豪强的猎狗满山搜捕,一个月的惊心动魄,一个月冷入骨髓的煎熬,他们一家三口终于从山那边下来了,但到达横山集,依然面临冻死饿死的结局。 母亲跟父亲悄悄商量,要不要将她卖掉。 孙芸听到了,但她并不恨母亲,因为母亲跟父亲说的是:咱们寻个好点的人家,卖了她,不需要人家给我们多少钱,只望能够让芸儿好好地活下去。 卖儿卖女,不图钱,只图买主能够善待他们的儿女,这样的父母,她怎么恨? 就在她以为她会象其他女儿家一样,从此踏入属于女人泥潭的时候,有一个消息传来,前面义水北滩、海宁江滩有很多象他们这样的流民,现在日子过得滋润得很…… 海宁江滩?爹爹震惊了,我二哥一家,来海宁江滩几年了,我去打听打听…… 接下来,就是孙芸梦幻般的经历…… 她爹找到了她二伯,当他们来到这栋如同地主老财的漂亮小楼前时,迎接他们的除了二伯,还有大伯和三伯,当年家族破败,流落四方的四兄弟,居然带着各自的家人,同聚此楼。 江滩的生活,完全颠覆了孙芸的认知…… 整整七天时间,她的梦似乎还没有醒…… 她第一次知道,流民也可以住几层小楼…… 她第一次知道,冬天可以不冷……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厂子里做工,每月能有二、三两银子…… 她同样是第一次知道,流落异地他乡,孩子们居然可以上学堂…… 她的两个侄儿,就是在海宁上学的,目前已经放假了,在二楼的房间里,整天传来读书声…… 大伯有个女儿叫孙秀,三伯有个女儿叫孙灵,她从她们口中知道,这一切,都因为一个神奇的人,大苍状元郎! 状元郎卷顾这些流民,流民就一步登天。 孙芸也知道二伯有个女儿叫孙真,但她没看到孙真,她问过母亲,母亲让她别乱问,这兵荒马乱的,真儿肯定是遭了不测,咱们借屋躲雨,可千万别说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揭人伤疤、触二伯的霉头…… 是啊,流民在流亡途中,什么事遇不上? 孙真姐姐听说长得漂亮,这年头,越是漂亮越遭人惦记,遇上强盗,遇上富人,遇上官差都是祸,能躲过去的能有几人? 有些事情得放下。 她也听母亲说起了一件开心事,那就是二伯答应了,过年了帮忙问问,看能不能帮她爹在厂子里找点事做,要是能成,今后,她们一家三口,就有好日子过了。 于是,孙芸心中就植入了一个无比激动人心的新希望…… 如果爹爹在厂子里做事,那她们一家三口算不算是真的扎根在这神奇的江滩?以后也可以自豪地说一声,我就是江滩人?! 整个江滩,所有人,在这个新年结束,踏入下一个新年的时候,都是充满希望的…… 林苏在这新年的最后一天,漫步江滩,看到了无数充满希望的场景,他看到了孙家的小楼,他甚至看到了孙芸,但他没有进来,孙真的家,宁静安然也就够了,不需要太多的繁华。 …… 林家,是另一种繁华。 过年了,让整府的人都开心起来,这是老太太一贯的基调。 操作流程也熟得很。 哪些流程呢? 发钱发物资呗…… 丫头下人们的工钱每月都结算了,到年末还给上一个大红包,最少的也有五两! 丫头们按照三公子去年制作点心的方法,制作了一屋子的点心,每个丫头、每个下人也都分到了一包! 还有一些林家自产的东西,比如香皂、香水、小瓶装的白云边…… 从腊月二十四开始,丫头们各自抽空回家一趟,将这些东西送给了她们的父母亲,然后饭都不吃,又赶回了林家。 丫头家的年,都盖过地主老财了。 更别提林家本家。 林苏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灯笼已经铺天盖地,柱子上挂的是,树上挂的是,屋檐下也是…… 林佳良和曾仕贵两个县太爷翘着屁股在那里写春联。 而且一写一大堆…… 大儒啊,如果用宝笔金纸写字,直接就是大儒文宝。 寻常笔墨写字,也是文气四溢,带有几分文道伟力,甚至等同于道士的符咒,他们完全不要钱一般…… 十多个丫头拿着他们写好的对联到处贴。 大门上贴上正当,主室大门口正当,但房门上也贴? 柴房上贴就过分了哈…… 靠! 卫士间都贴? 你是担心那些小妖小怪什么的,进你家卫士间上厕所?还是担心他们偷吃那啥? 西院门口也贴好了,林苏踏进西院,里面的灯笼、对联将西院映衬得一派喜气洋洋。 三个小媳妇坐在太阳底下算账呢…… 他一进来,绿衣就跳了起来:“相公相公……你猜去年一年,咱家赚了多少?” “不知道,不关心,我对钱没兴趣……” “你一堆媳妇要养,还不关心这个?”绿衣撩他。 “大不了让我媳妇光屁股,反正你们光屁股也好看……” 几个媳妇全都笑得抽,柳杏儿赶紧回避…… 笑过闹过,绿衣说了一个数目,林苏也有点吃惊…… 一年赚了两百万? 不是两百万人民币,而是两百万两白银! 两百万两白银,什么概念? 整个大苍当年国库总收入,也才八千万两! 八千万两,四十个州,每个州平均下来,正好这个数! 也就是说,林家一年的纯收入,跟一个州的总收入是持平的! “怎么还傻了啊?”绿衣笑道:“世人总说,腰缠万贯就是豪富之家,相公你在家里睡上一天一夜,就腰缠万贯了。” 林苏喃喃道:“看来有些事情,是任重道远了……” “什么?”几个媳妇全都一惊,难道说,相公要办什么大事,这钱还远远不够? 林苏道:“我娘败钱的速度得加快了,话说你们,也得开始败家了,否则的话,过得几年,我林家富可敌国,怕是有人会起打土豪、夺家产的心思……” 本是一句玩笑话,几女却是面面相觑…… 对啊,林家眼前陛下就不待见,但也只局限于不待见,可没有打土豪夺家产的心思,要是陛下知道,林家已经不知不觉间积累了如此多的财富,那他的心思可就难测了。 需要知道,大苍国库并不充盈。 官员奉?、军费开支、年年都是捉襟见肘,特别是遇到什么大灾大难或者外敌入侵,银子就是所有人都盯着的东西…… “相公说得有道理,钱太多的确很危险。”陈姐说:“要不,把几家厂子的工钱再加些?” 不行!绿衣反对,目前厂子里的工钱,已经够吸引人了,再加,我担心对流民的吸引力神仙都挡不住,流民一多,事情很麻烦。 崔莺点头认可,她是流民出身的,对流民的心思最是了解,当日听说海宁衣食无忧,就不远万里前来,如果再加工钱,搞不好就将曲州、陈州两个州的人都吸引过来,即便不是流民的,都有可能化为流民,要不?买点田地? 买田置业,在封建社会算是最常规的花大钱方式了。 但绿衣还是反对,相公目前处境特殊,大量地买田买地,容易引起他人忌惮…… 几女都沉默了,她们突然发现,花钱比挣钱更难。 林苏笑了:“我也只是开个玩笑,你们还真的愁上了?不用多想了,将消息隐瞒下来就行,除了我们几个,也没人知道我们真正赚了多少钱。” 绿衣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她跟陈姐、崔莺一起,先去了夫人那边,给夫人送上五十万两银子的银票,夫人很吃惊,一年赚了这么多啊?真是不可想象。 非得退回来二十万两,说三郎是做大事的人,身上需要带着些银票,可不能将所有的东西都给我这老婆子管着,整个林府日常开度,一年也花不了一万两,有个三十万两,十年二十年都不在话下。 绿衣和陈姐面面相觑,也只能收下,她们真不能告诉夫人,其实还有上百万两,等着相公败呢…… 然后,她们去了东院,将五万两银票交到曲秀手中,另外,给了玉楼两万两。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曲秀和玉楼也都惊呆了。 陈姐说了,这钱其实也不是咱们江滩这边赚的,这是曲林印染坊那边的分红,相公说了,这家印染坊是跟曲家合伙的,这分红他就转交给两位嫂子…… 曲秀轻轻摇头:“我嫁入林家的第二天,叔叔就将会昌林家的股份给我夫君了,这股份每年分红就有几万两,哪用得了这些钱?” “你留着,将来总有用途。” 陈姐将银票强行送出去了。 回到西院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辛苦半天,也才送出去两成不到,败家也太难了。” “要不,咱们去逛街?”绿衣提议。 “好啊好啊,把杏儿也带上,咱们四个,去大采购大败家!” 四人上街,个个都有点懵,街上的东西,最好的最贵的就是林家产品,其他的呢?也看不上,好不容易看中些东西,还都便宜得很,一大圈转下来,总共花了一百八十,更过分的是,那些老板还次次推着、扯着,不肯收钱。 事实证明,林家女人想败家,真没那么容易…… 第312章 除夕夜 除夕夜,夫人在正堂开了一个家宴。 林佳良、林苏、曲秀、玉楼、陈姐、绿衣、崔莺几人同在。 林家今年,真正是喜事连连…… 林苏高中状元郎,风华万古。 林佳良高中圣进士,耀祖光宗。 兄弟俩双双入仕,林家,真正成为官员之家,而且这官员之家跟以前还不一样,以前,是武将之家,现在,却是文官之家,曲家花了整整百年,从实现从武转文的伟大转折,而林家,仅仅一年,就从破落户直接变成文官之家。 近两个月,曲秀、玉楼相继生子,林家人丁从一直做减法,终于变成了做加法,这一点对于老夫人而言,甚至比前面一条更让她开心。 还有,林家家业是真的旺了,今日白天,林家产业一盘存,居然净赚了五十万两…… 所有的这一切,汇聚在一起,夫人喝了五杯白云边,醉了! 林苏和林佳良将母亲扶进房间、扶到床上的时候,夫人突然叫了一声:“大郎……” 然后倒下,睡着。 兄弟俩在黑暗中面面相觑…… 林佳良轻轻叹息:“娘想大哥了!” “大哥已经十年没回了吧?”林苏道。 “是的,整整十个春秋,娘都没见过大哥。” 大哥林铮,边关将领。 大苍律,边关将领,无令不得离关。 一般人家,十年八年下来,总也能讨得一个诏令,要么是家中亲人病重,要么是离关办些其他差事,顺便回家看看,要么是结婚,要么是…… 在林定南任血雨关统帅之时,林铮作为他的儿子,一门心思想的是建功立业,父亲过年回家,他就代父镇守边关,真将血雨关当成自家的了。 林定南被杀之后,他心灰意冷倒是真的想回家跟家人团聚,但是,上司却是不准,探亲假,别人能请,他就是不能…… 娘睡了,兄弟俩也不必跟娘守岁了,在东院门口分开,林苏回到了西院,踏入西院,他心头的一点郁结烟消云散,因为暖阁之中很热闹,三个媳妇喝了点酒,开心地闹,今年的林家家宴,夫人专门让她们参加,她们都特别开心。 这表示,夫人是真的拿她们当自家人。 小桃来了,小夭也来了,甚至小雪都来了,当然,还有柳杏儿…… 七朵金花齐聚,西院春色无边…… 小夭嘴里含着点心,跳到了林苏面前:“公子,给我们讲故事……” 杏儿在旁边笑:“去年除夕,也是你缠着公子要讲故事,最后自己吓得不行,都不肯出西院,还是小桃将你抱走的,今天你还敢提这要求啊?” 大家都笑了。 去年除夕,林苏讲的是倩女幽魂,暗夜是吓不倒的,但其他几个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怕的…… 崔莺今年才入林家,对去年的事儿不知情,悄悄问绿衣:“去年讲了什么啊?” “相公太坏了,讲了个鬼故事,把陈姐吓得半夜的钻他被窝……”绿衣在她耳边跟她解释。 话音未落,她肩头挨了一拳,绿衣一侧身就看到了陈姐,陈姐脸红红地横她,去年除夕的事情,陈姐记忆太深刻了,她真是跟杏儿睡的,但睡到凌晨,暗夜这坏小妞儿将她抱到了相公床上,真不是她去钻他的被窝……但说出来没人信啊。 “好吧好吧,今年守岁不讲鬼故事,咱们讲个仙的故事……” 林苏讲了《牛郎织女》的故事…… 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一经开讲,暖阁中的七朵金花就全都沉迷…… 织女下凡,池边洗澡…… 牛郎放牛,拿了她的衣服…… 然后,两人回家,男耕女织…… 恶霸上门,织女巧施妙法…… 排除干扰,生下一儿一女…… 天庭震怒,王母下凡,一道银河分割,有情人不准相见…… 七昔之时,黄牛自卸双角,化为登天之舟…… 喜鹊以身为桥,搭建两人相会之桥,从此,人间七昔,成为爱情专属! 故事讲完,满屋之人,全都迷醉…… 林苏拍拍手:“好了,任务完成,我回房去也……” 走了。 满屋的人这才醒了过来,围绕这个故事展开讨论…… 这故事太美了,我从来没听过这么美的故事…… 这还用说?公子哪个故事都美,哪怕是说鬼的,都美得很,何况是说仙的…… 这个故事得让他写下来,不然可能又有人想霸占…… 是啊是啊,绿衣你赶紧去跟公子说…… 绿衣却好像神驰天外…… 崔莺轻轻碰碰她:“你想什么啊,这么入神?” 绿衣轻轻吐口气:“我突然想到了一首词……” “哪首?” “《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首词,跟相公刚才讲的这个故事,丝丝入扣?” 对啊!七朵金花全都认同,这首词,跟这故事,太合拍了。 几乎就是一根藤上结下来的瓜…… “那么问题来了……”绿衣道:“是先有这故事后有那首词呢?还是先有词,再有这故事?” 众女一齐懵…… 这重要吗? 绿衣点头:“有点重要!如果是先有故事后有词的话,相公就太会瞒了,这么好的故事他居然瞒了我们整整一年!谁知道他还瞒了多少好故事?” 所有人眼睛一齐大亮,恨不得将林苏拉回来,将他肚皮里的故事全掏出来…… “如果是先有词,后有故事呢?”崔莺问。 绿衣道:“如果他想着这词儿,牵肠挂肚的都编出故事来了,说明他……嗯,你们自己体会哈……” 崔莺怔怔地:“他想那个小妖女了?” 众女都怔怔的,表情有点奇怪。 你西院一堆媳妇啊,还没喂饱你?你居然玩着怀里的,思念着远方的,这得有多大的瘾啊? 小桃脸色有点泛红,牢牢压在心底的一个愿望有点冒小泡泡…… 西院的人可能对公子“瘾”大有点幽怨,而她呢,不同,她希望公子的瘾更大点,范围更广点,要是能够跳出西院,面对整个林府,就好了…… “相公去哪了?真睡了啊?”绿衣凑到陈姐耳边悄悄问。 “你想去就去……”陈姐在她耳边回应。 “不是,我在想……他有没有可能连夜跑到青丘去……” “想什么呢?”陈姐横她一眼:“相公真在房间里,哪儿都没去,在窗前发呆呢……” “我的天,对窗发呆,看来是真想小妖女了……我们今晚一块儿去陪他吧,看我们三姐妹联手,能不能把相公拉回来……” 陈姐无语凝咽…… 天地良心,林苏真的没有想九儿。 他在窗前,其实也不是发呆。 他只是元神离体,他留在窗前的肉身,动不了。 桃树内空间,桃妖坐在一大片桃花之中,盯着“飘”进来的林苏:“有事吗?” 林苏道:“我给你带了一坛酒,但我只能放在窗台,不知道你能不能喝到。” 小桃树上,一根枝条突然一弹,钻入这坛酒中,窗台上坛子中的酒快速减少,而桃妖面前一朵大花之上,出现了一汪晶莹的酒。 她能喝酒! 只不过,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用杯子喝。 “你今天就专门给我送酒喝?” “是的!” “应该还有其他的事吧?直说无妨。”桃妖手起,一片桃叶化成酒杯,盛了一杯酒送到嘴边,这是人类喝酒的姿态。 “真没其他的事!今天是除夕,我来陪陪你!” 桃妖手中的酒到了嘴边,突然停下,她目光抬起,有了点复杂:“除夕,我知道是人间最重视的一个节日,你该跟家人团聚才对。” “她们有朋友、有亲人、有姐妹,有人陪着说话、打闹、守岁,但你身边却没有人!” 桃妖千年幽禁的古老心田,毫无征兆地被这句话,给暖到了…… …… 除夕夜的北国边疆。 龙城大雪飘飘。 漆黑的城墙上,刻满了岁月的风霜,也刻满了战场的印记,箭痕、飞石砸的痕、还有血痕,年代久远的血,成了这座铁血雄关的沧桑见证,也伴随着这座雄关,存在了数百年。哪怕大雪纷纷,却也无法尽掩。 城墙之下,一大队人马整装待发,足有五万之众。 黑色的盔甲,银亮的刀兵,人静立,马无声。 八骑从城中慢慢走出,穿过漫长的军队,一路走到最前方,停下! 八人马头转了过来,露出八张坚毅的面孔,正是龙城参将厉啸天,还有他的七名副将。 “各位将士们,今日乃是除夕夜,京城想必万家灯火,但是我们却选择此时出征!知道为何吗?” 厉啸天的声音化为雷霆,滚过五万大军,人人尽闻。 旁边的副将杜玉亭振臂高呼:“为了大苍之耻,为了男儿之血,为了四镇之泪!” “说得好!”厉啸天道:“四镇原本是我大苍千年领土,四镇五千七百万人都是我大苍同胞,大隅荒奴占我四镇之地,杀我数千万同胞,更有千万姐妹沦陷于大隅之手,成为军中娼妓,日夜遭受蹂躏,今日除夕,普天同庆,但那些流落异乡的姐妹,如何庆?惨死于荒奴手下的千万亡灵,如何安息?” “杀荒奴,收四镇!” “杀荒奴,收四镇!” 五万大军一齐怒吼…… 厉啸天手上大旗勐然抬起:“四镇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出发!” 大军出动,云卷风飞…… 龙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飞龙军团,就在这除夕之夜,出了龙城,如同一支利剑,撕开雪幕,撕开沉寂的除夕夜,直指奇阳关…… …… 大年初一。 去年同样的章程上演了,林母给全院的丫头、下人发了一轮红包,每人最少五两。 西院陈姐、绿衣、崔莺代表林苏又发了一轮。 东院曲秀、玉楼看东院的几个丫头都领了两遍红包,觉得不发个红包也说不过去,于是,她们也发了一轮。 大年初一,三轮红包,每个丫头、下人收获十两银子以上,个个乐得都快疯了,恨不得立刻回到家里,将这红包送给父母。 但她们不能走,因为她们知道,今年不同于往年,今年会有贵客登门拜年。 两个公子都是官员,一个县太爷,一个京城监察使,当然会有拜年客。 很快,拜年的人到了。 第一个来的就是一个县太爷! 曾仕贵带着秀娘过来,林苏和林佳良同时迎上,有些日子没见了,秀娘长丰满了些,有了些珠圆玉润的感觉,但曾仕贵一句话揭了底:“秀娘是有身子了,估计产期在入秋之时。” 林家两兄弟同时祝贺。 秀娘害羞地行礼:“我跟夫君已有八年,往日家中困顿,也不敢为夫君生个一儿半女,如今一切安宁,才有此念。” 夫妇俩在兄弟俩的陪同下,给老夫人拜年,然后,曾仕贵陪两兄弟听江亭说话,而曲秀和玉楼陪着秀娘,说着妇人之言,聊着育儿之事,逗一逗两个小家伙,其乐无穷。 第二个来的人,有点出人意料,居然是海宁知府杨天泽。 林苏、林佳良还有曾仕贵同时出迎,院子里除了杨天泽之外,还有一人,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杨春! 杨春一见到林苏,就通地一声跪下:“弟子杨春,给师父拜年……”冬冬冬…… 跟着转向,面对林佳良:“给师伯拜年!”冬冬冬…… 面对曾仕贵有点懵圈,不认识啊,求介绍…… 林苏抓抓脑袋:“这是曾师伯!” “给曾师伯拜年……”冬冬冬…… 林苏手起一个红包,林佳良手起一个红包,曾仕贵全身到处摸,脸有点红,他身上没红包…… 林苏悄悄递给他一个,才算是顺利地将面前的窘迫给带过去了。 三个红包递给杨春,杨春好开心:“师父,弟子去给师娘拜年哈……” 爬起来就跑向西院…… 他去了,场面正常了…… 林佳良向杨知府深深行礼:“杨大人,你年纪比我们兄弟大,职位也比我们兄弟高,你亲自来府,让我兄弟如何敢当?应该是我们兄弟过府给你拜年才是……” “我是来给你们兄弟拜年的吗?美得你!”杨天泽身形一转,提着一只小袋子走向主楼:“我给老太太拜年!” 走了。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第313章 初四贺礼:一人独占一刊 “林兄,你几时收了个弟子?我都不知道……”曾仕贵道。他今日身上没带红包,主要原因也是因为不知道这个,进入林家,需要给两个红包,那就是林佳良的两个儿女,已经让秀娘带去了。 而林苏这边,他根本没准备,因为他知道林苏没有子女。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弟子,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杨知府非得让他儿子拜我为师,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 林佳良道:“我看杨知府好像还有点跟你置气……” 林苏笑了:“他大概是怪我不教他儿子真本事……” “那也难怪,你收都收了,人家磕头你也受了,你就该教他点真本事。”林佳良直接站到了杨知府这边。 曾仕贵点头:“杨知府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知府,他家公子我看也是品性纯良,林兄如果能教,还是教一些吧……” “我既然收了他,自然会教,这个老头,根本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话音刚落,杨知府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你说你用心良苦?” 林苏道:“行了行了你别操心了,我教学生有我的办法,我保证他会有出息行吧?” 杨天泽的脸上陡然红光满面…… 他这个儿子天资其实并不出众,他不敢指望儿子能够复制他自己的路,成为文心大儒,但总也希望他能在某一方面有所建树。 面前之人,文可定文坛,商可惠万民,实在是天下一等一的师傅,他亲口保证儿子会有出息,那他还操什么心? 去,喝酒! 听江亭一坐,三杯酒一喝,林春回来了,抱了一堆的红包,满脸潮红:“爹,西院四位师娘一人给了我一个红包,加起来一百两……” 杨知府勐地一弹:“一百两?你去磕一圈头,赚了一百两?你爹我的月奉也才四十两……” 林苏也是懵圈:“四位师娘?西院哪有四位师娘?” “陈师娘、绿衣师娘、崔师娘、柳师娘……” 林佳良目光落在兄弟脸上,带着几许疑惑,柳杏儿你什么时候纳的,吃年夜饭的时候还没她,你昨晚临时开工的啊…… 哐!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他能想象柳杏儿突然遇到这小家伙,一膝盖跪在她面前,口称“师娘”时的那种错愕…… 此刻的西院,闹成一团…… 陈姐、绿衣她们笑得肚子疼,柳杏儿躲进了房间,又羞又窘快哭了…… 接下来几天,没什么客人。 偶尔有些江滩来客,丫头接待了,西院挺安静的,林苏挺清闲的。 冬天一过去,春天就来了。 柳条儿绿了,媳妇们衣服渐少,院子里的那张躺椅,又派上了用场,林苏在这椅子上一躺就是半天,基本从日出到日落…… 几个媳妇轮流陪他,给他削水果,给他泡茶,偶尔看看四周无人,任由他拉过去,亲个小嘴儿,然后脸红红地开跑…… 正月初四,天气晴好。 崔莺又一次被他抱了过去,亲了小嘴,崔莺脸红红地想跑,但林苏轻轻一拉,她又扑到了他身上,再次被亲了小嘴…… 崔莺抡起小拳头敲他:“坏相公,就知道欺负莺儿……” 突然,院门勐地推开,绿衣和陈姐同时冲了进来,她们手上都拿着一本书:“相公相公……特大好消息,《红楼梦》上了《圣道文刊》……” 绿衣的叫声如此的激动。 陈姐的脸蛋也红透了:“又是一人独占一刊!” 林苏一弹而起,接过绿衣递过来的圣道文刊,翻开,扉页上写着一行大字: “人间自是情恨,文道再立高峰,长篇小说《红楼梦》,作者:大苍林苏……” 绿衣兴奋地指着这行字:“相公,这十二字评语,是不是你把书稿传给他们的时候,加上去的?” 林苏摇头:“我压根儿就没传给圣殿!更没有自己将这本书定为文道高峰。” 三女面面相觑,那是谁传给圣殿的? 《白蛇传》圣殿知道,很正常,因为这白蛇传是用金纸宝笔写就的,写上去的每个字,都等同于传给圣殿审阅,他们自然会知道。 但红楼梦不是这样,红楼梦是用普通的纸笔书写,只在几女床头流转,谁传给了圣殿? 不是她们三个!她们想传也传不了! 那会是谁呢? 绿衣轻轻吐口气:“陆幼薇么?相公这本书本来就是为她写的,也只有她才有资格不经相公同意,私自将这书上传圣殿哈……” 她说得轻描澹写的,但在场的人,谁又听不出她言语中的那点酸熘熘? 陈姐笑了:“就算是她自作主张,也算是为相公办了件大好事。” 崔莺点头:“是啊,绿衣姐姐,你就别吃陆小姐的醋了,相公就给她写本书,连话儿都没说上几句,你还天天陪相公实打实地瞎搞呢,要吃醋也得是陆小姐吃你的醋才对……” 绿衣恼了,一把抓住崔莺:“你呢?你干嘛不说你自己?别以为我们刚才没看见,你们在干嘛?大白天的,太阳底下,实打实的瞎搞,还有没有点底线?没看见杏儿都跑了吗?” 两人在那里闹成一团,又叫又跳的…… 林苏笑眯眯地看着…… 媳妇们基本上将这书上传圣殿的事儿栽到了陆幼薇头上,只有他知道,并不是! 将书上传给圣殿的人,是李归涵! 李归涵在回家过年之前告诉过他一句话:我瞒着你做了件事情,你正月初四就会知道。 今天恰好是正月初四! 红楼梦上了圣道文刊! 小雪冲了进来:“公子又一次独享千古殊荣,夫人高兴坏了,已经准备好了祭拜的东西,让公子赶紧过去……” 我靠!又要祭拜啊?…… 李归涵你个小娘皮,哪天我非得让你也试试祭祖的滋味,看这无比冗长无比复杂的流程你受不受得了…… 京城摘星楼,新年第一场凌云诗会今日召开,京城才子云集。 突然,一名学子拿着一本《圣道文刊》飞跑而来:“圣道文刊发了,又是一人独占一刊,又是林苏!” 召开凌云诗会的才子们同时炸了…… 又是他? 又是一人独占一刊? 去年正月初的时候,圣殿来这一手,今年又来?有完没完?他的年是年,别人的年就不是年了?老这么弄,别人的年还过不过了? 虽然肚子里一肚皮的腹诽,但接过书一看,议论声慢慢平息…… 书传入后宫,黎贵妃一听林苏这个名字,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看在这是《圣道文刊》的份上,只怕就要当场点火,将这书给烧了——因为林苏差点弄得她儿子(三皇子)身败名裂,仇恨深得很,但是,她把书拿到手上,看了半页就安静了,一页又一页,鼻尖潮红,眼睛晶晶亮,旁边的几名宫女面面相觑…… 绿柳山庄,章亦雨一看到章浩然手中拿的《圣道文刊》,好吃惊:“他又写了一本书?什么时候写的?怎么我不知道?给我看看……” 这一看,再不抬头…… 章浩然只能去另外买一本。 南方,南王府,一个丫头从书店买了一本圣道文刊,给郡主一看,郡主齐瑶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不出来,出来后红着眼睛找她爹:爹,你说了他过年之前会过来,为什么没来?你骗我,我不活了…… 一本书弄得郡主要死要活的,南王急了,一打听是这本书惹的祸,他火大了,现场就要烧书,还是那个丫头聪明,说王爷你可千万别烧这书,郡主还没看完呢,你要烧了她真跟你没完,我安慰安慰她哈…… 她跑到郡主面前安慰,郡主,他答应王爷过年前过来,但没有过来,我说过他肯定是有要事耽误了,现在不是印证了吗?他在写书呢!他知道郡主喜欢看书,这是专门写给郡主你的啊,你还怪他不是没良心吗? 郡主眼睛亮如星,脸蛋如红云,整个人如同迎春花儿慢慢开放…… 外面的王爷裂开大嘴笑了,给这丫头发了十两银子的大红包…… 九国十三州,一夜之间不知多少痴男怨女对灯而读,感慨万端,也不知有多少文人吟诵其中的诗句,不知归路…… 绝世神书《红楼梦》横空出世,宛若一座巨大无比的高峰,超越小说开山之作《白蛇传》,风行天下…… 道圣圣家,一朵莲花于湖中开放,李归涵立于九层塔顶,她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绝世美人,此人白衣如雪,坐在一本书上,书页上下翻飞,宛若蝴蝶。 “圣女!”李归涵轻轻一鞠躬:“《圣道文刊》我已收到,你的十二字评语我也看到了,多谢了!” 圣女微微一笑:“《圣道文刊》,不因人情而发,我的评语,也发自真心,并无妄评,所以,我这不算是帮你,相反,是你在帮我!我的万卷书山再添经典,足慰平生!” 李归涵眼中光芒闪烁:“有此文道贡献,能否换取一枚文道青令?” 圣女微微一怔:“你真正的目的,就是给他一枚文道青令?” “是!” “为何?” “因为……红尘于他如浊海,青令于他是渡舟!” 圣女久久地看着她,突然笑了:“归涵归涵,你目前原本该归入涵谷,不入涵谷也就罢了,居然还为一个世俗男人牵肠挂肚,我实在很想问你一声,你这是要归于何处?……” …… 一本《红楼梦》搅动大苍万里神州,但没有搅动北国千里边陲。 北国,千里冰封。 北国,万里杀机。 万家灯火的除夕夜,五万大军出龙城,兵峰所指,天地俱动,大军席卷,天地云飞…… 从龙城到奇阳关,从烈火谷到大渡河…… 从除夕到正月初十…… 杀! 杀! 杀! 整整十天,马已倦,刀已残,大旗残破…… 他们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路! 五座城池,攻破! 十万荒奴,尽杀! 而他们的五万精锐,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飞龙军团,也只剩下区区一万三千人! 他们走过了冬日的冰雪,他们走过了四镇之地,他们终于面对最后一道关卡,贺兰山口雁峰关! 夜将近,残阳如血! 厉啸天手中大旗斜指,一声嘶哑的大吼:“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后面万人怒吼:“……四镇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三千大旗同时举起,一轮血月高高破空,一万三千人的大军瞬间变成一个超级战阵,毁天灭地的杀机震动整座贺兰山…… “杀……” “杀!” “杀!” 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决战,将贺兰山的夜完全撕裂……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随着厉啸天一声怒吼,雁峰关最高大的战旗被他一刀斩断,大隅战旗飘下下方的深谷,一面大苍军旗迎风招展,剩下的八千勇士手中染血残兵高高抛向天空,欢呼声震天动地! 有人笑,也有人哭! 最少千人双膝跪地,面向关下的北方四镇,放声大哭…… 爹、娘,你们英灵不远,儿子前来看你们了…… 姐姐,你看到了吗?我回来了…… 英姑,我来了,你在哪里?…… 七名副将整整齐齐地站在一排,他们眼中全是泪,也有无尽的喜悦…… 北方四镇,流落异乡,整整六年! 虽然只有六年时间,却还是太久太久…… 五千七百万四镇之民,七成沦陷,或被杀,或为奴,大苍因四镇而耻,亿万民众因四镇而悲。 但今日,他们五万雄兵,历十天十夜,杀四镇荒奴十三万,重新将大苍军旗插上了贺兰山顶。 千秋功业,万古流芳! 他们都将被载入史册! 这是军人最高的荣耀! 唯有前面的厉啸天,站在城边,久久地望着前方的一座高山,他的脸上,无悲无喜…… “将军,你在想什么?”副将杜玉亭来到他的身边。 所有人都知道,杜玉亭最是桀傲不驯,对一般统帅真的不服,哪怕厉啸天以圣进士出道,初来龙城之时,都被他多次挤兑,但后来,厉啸天以兵法征服了他,他成了厉啸天最忠诚的部下。此次厉啸天带军出关,重夺四镇,更是让这些副将敬佩得五体投地。 厉啸天澹澹一笑:“我想起了一个至交好友,他曾跟我相约,两年内会来龙城看我,如果找不到我,会来最高的山峰……那座山,就是最高的山吧?” “是的,将军,那座山叫雁回峰,连雁都飞不过去。” “那好!我死之后,将我葬在这座山峰吧,我在那里等他。” 第314章 绝户将军绝户策 杜玉亭大惊:“将军何出此言……” 他的声音这一提高,其他副将全都惊动了…… 厉啸天目光扫过面前几名副将的脸,缓缓道:“兄弟们,我要与大家告别了!这一别,将是永别!” “将军,为何?” “将军……” 副将瞬间乱成一团,个个大急…… 厉啸天手轻轻一挥:“各位兄弟,现在我也无需隐瞒!此番出兵,并无上方军令,统帅大人和监军大人也并没有离开龙城,他们被我关入了黑狱。” 七名副将全都大惊失色…… 囚禁统帅,硬夺兵符,伪造军令,掀起两国刀兵…… 这是何等大罪? 诛九族之罪! “将军,你……你何敢如此啊?”杜玉亭嘴唇哆嗦。 厉啸天一声长叹:“朝堂昏庸,百官畏战,我们等上百年都不可能等到朝中收复四镇之军令!我不行此绝户策,四镇如何收复?亡灵如何安息?大苍何以雪耻?大隅狼子野心何以斩断?各位兄弟,在此守护吧,我自回龙城,任他军法处置!” 厉啸天冲天而起,直上云霄,一首诗飘然而下: “十日边关大雪纷,千秋功业哭难成,我以一命行一策,绝留幽恨看红尘!” “将军!”七名副将跪地相送,泪水奔流…… …… 龙城炸了锅! 京城炸了锅! 皇宫都炸了锅…… 林苏第一时间接到章浩然的官印通话,整个人都懵了…… 厉啸天,居然囚禁了龙城统帅周泽,伪造军令出龙城,十天十夜血战,将北方四镇的十万大隅军一扫而空,攻破贺兰山,将大苍军旗插上了贺兰山顶。 四镇,就这样收复? 厉啸天,我真没有想到,你会如此决绝。 章浩然深深叹息:“他曾说过,他家三百八十七位亲人,尽皆死于大隅大军之手,他此生存在的唯一目标,就是成为大隅军方的噩梦,他在主动申请龙城参将的时候,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林苏手中茶杯轻轻颤抖,一条裂缝慢慢生成…… 绿衣和陈姐远远地站在走廊,脸色苍白…… “陛下怎么说?”林苏沉声道。 “目前圣旨未下,但他的结局,早已注定!囚禁统帅这一条,就是不赦之死罪!伪造军令、无诏而兵出龙城、挑起两国刀兵,加在一起,九族同诛,绝无幸免!”章浩然道:“明日大朝会后,当是正法之时!” “好!我这就进京,大朝会上,我来为他争那一线生机!” “不行!”章浩然厉声喝道:“爷爷分析,明日大朝会,不仅仅是对厉啸天的死刑审判,更是一场针对主战派的恶毒陷阱,任何人踏上去,都是九死一生……” 喀的一声,茶杯粉碎,官印切断,林苏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陈姐和绿衣面面相觑,都站不稳了…… 另一个房门口,轻轻一响,一人摔倒在地,却是崔莺。 陈姐将她扶起时,崔莺脸上泪水奔流,她紧紧地抓住陈姐:“陈姐,四镇收复,我……我是多么希望看到,可相公……相公却要因此面对整个朝堂,面对九死一生之局,怎么办啊……” 陈姐心乱如麻,但她看到绿衣和崔莺手足无措的表情,强迫自己镇定:“别太担心,明天的事情虽然凶险,但相公行事,向来滴水不漏,既然打算出手,一定已经想好了退路……” 崔莺和绿衣情绪安稳了些,老太太那边却又出了事,老太太一听到这消息,整个人都崩了,陈姐再次赶到主堂,安慰老太太,刚刚安抚住,抱山、丁大儒、任太炎、杨知府同时前来,他们的目的是留下林苏,不让他掺和这趟浑水,但他们来迟了一步,一听林苏已经去了京城,几个大儒全都失色,这种状态,又一次加剧了老太太的担忧,整个林府一团乱麻…… 陈姐安抚这个,安抚那个,等到夜幕低垂的时候,她自己终于也崩了,软软地靠在床上,闭上眼睛为相公祈祷…… …… 正月十一,京城。 大朝会要开了。 大苍朝会分为三种,大朝会,月朝会,日朝会。 所谓大朝会,每年三次固定的,若干次随机的,哪三次固定的?新年大朝会,正月十一召开;春祭大朝会,三月份春祭之时召开;秋祭大朝会,秋祭时召开。 大朝会跟一般的朝会不一样。人员远比一般朝会要多得多——但凡京官,五品以上可大朝,这就是大苍的法度。而一般的月朝、日朝,限定的是各部主职和副职,那最低也得是三品,才有资格。 大朝会,说的是五品以上可上朝,并没有说必须上朝,但这并不重要,京官只要在京的,谁又不参加? 这可是能够面见君王的绝佳机会,你当一辈子官,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好意思在官场上混?于是,丑时刚过,各路官员就离开了各自的府第,前往宏年殿。 宏年殿前,天还没亮,就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的官员,黑压压的一大片。 丑时三刻,天也已大亮,东升的一缕阳光点亮宏年殿高高飞檐一角的时候,一声金钟鸣响,宏年殿的殿门慢慢拉开,官员陆续入场。 两支队伍,前面的都是紫袍高官,后面的是红袍、青袍大官,左边队伍以宰相陆天从为首,右边队伍以文渊阁大学士章居正为首。 章居正在入殿之前,目光回落,射向队伍的后方,他轻轻吐了口气。 也不知为何,他很担心在队伍中看到一张年轻的面孔,幸好,没有看到。 但就在他踏入金殿最后一步的时候,突然心有所感,勐地回头,天边云动,一条人影穿空而下,落在队伍的最后方,章居正心头勐地一沉! 你个混账王八蛋,你真来了啊?原本你可以不用来,但你偏偏要来! 你昨日身在海宁,连夜赶赴京城,三千里路程你居然一天不到就赶到,真是应了那句骂人的话:你赶着投胎啊? 章居正原本就沉重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得糟透了。 队伍一路前移,林苏也随着队伍慢慢进入大殿。 他站在最后方,只因他本就是大朝会参会人员中官职最低的。 五品官,刚好一脚踏在参会资格那条线上。 从后面向前面看去,人真多啊,足有上千人! 那个世界有句名言,不到京城,不知道自己的官小,在这个世界,好像也通用,京城的官实在是太多了,但林苏简单扫一眼,还是多少有点欣慰,比他官大的人虽然多,但绝大多数都是白发苍苍,象他这样年轻帅气的真没几个。 哦,对了,前面一人,貌似算得上年轻帅气…… 他慢慢回头,跟林苏轻轻一笑,林苏也笑了:“秋光头,你的头发还真长出来了……” 前面的人,赫然是一个老朋友,秋子秀。 秋子秀澹澹道:“林兄这随口调侃的毛病,该当改改了,需知官场也是有法度的地方,官员该当成为礼法之典范。” 林苏道:“无妨,你的官职并没有逾越我之上,调侃你算不得调侃上官。” “是!你我此刻都是五品官!但林兄可还记得,去年进士宴时,你我官位相差两级……” “当然记得,秋兄的意思我明白,你这一年升了两级,我原地未动,我虽然起步比你高,但你进步比我快,是这样吗?” “是!兴许明年这个时候,我就会是你的上官!” “哦?今年还会升?那恭喜了!”林苏道:“却不知秋兄追随太子殿下,立下了何等功绩,竟然如此平步青云。” “功绩不敢当,本官忠诚勤勉,尽心职守,仅此而已。” 林苏点点头:“原来功绩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听话……我真为太子殿下不值,养你图啥呢?养条狗多好啊,比你更听话,还会摇尾巴呢。” 秋子秀脸色陡然乌青…… 一行人踏入金殿,队伍开始有了变化,最前面的还是两人,陆天从、章居正,他们后面的高官从竖排变横排,每排三四十人不等,总计三四十排,秋子秀跟林苏虽然都是最后一排,但已经分开了,秋子秀站到了最左侧,而林苏,站到了中线位置。 中间,是一条宽阔的通道,红毯铺成,这是陛下上朝的通道。 虽然上千人在场,但金殿自有威仪,没有人喧哗,所有人静静地站立,哪怕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那里颤巍巍的,但还是不敢稍微动一动。 一刻钟,两刻钟…… 寅时一刻,金钟响起,远方传来大呼:“陛下起驾!” 寅时二刻,金钟再响:“陛下临朝!” 寅时三刻,三殿之门缓缓拉开,十八个太监分列两侧,躬身相迎…… “陛下入殿,群臣跪迎!” 上千人的大臣同时跪地,陛下迈开大步,从中间通道走向金殿尽头,龙椅上坐定。太子和几位皇子从侧门而入,坐到了龙椅之下的第二层。 “众卿平身!” “谢陛下!我皇新春临朝,宏福齐天!” 林苏眼睛睁大了,我靠,这么整齐?你们经过排练了啊?幸好我根本没打算喊什么,夹在人群中滥竽充数,否则,我一嗓子喊个万岁万万岁,那不坏菜了吗? 皇上今日穿着盛装,头上有珠帘的那种。 他脸上红光满面,显示出十分的喜气洋洋。 皇上开口:“各位爱卿,新春吉祥!” “陛下吉祥!”所有人同时回应,林苏照样滥竽充数…… 皇上几句台面话一说,就有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架势。新春大朝会嘛,跟其他的大朝会还颇有不同,今天的大朝会,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根本宗旨就是个新春团拜会,没有什么固定的议题。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张文远一步踏出:“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哦?张爱卿有何事!” 林苏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无论发生何事,保持沉默,不得生事!” 声音平和,但充满无尽的威严,正是章居正的声音,隔着十几丈的距离,隔着一堆的文道大儒,他头都不回,声音准确送入林苏耳中。 林苏心头一动,来了! 张文远道:“龙城参将厉啸天于除夕之夜,突然发难,囚禁龙城统帅周泽,硬夺兵符、伪造军令,调动五万飞龙军,夜出龙城!” 陛下的脸色勐然改变! 满殿大臣也都色变,他们中九成九的人,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知道此事的,也只有站在顶层的几个核心人物。 汇报完毕,满殿大哗! 陛下龙颜大怒,珠帘轻轻作响…… 张文远通地一声跪下:“大苍军法,擅囚统帅者,杀无赦!硬夺兵符、伪造军令者,九族同诛!老臣请旨,诛厉啸天九族!” 右大夫赵勋踏上一步:“张大人所奏之事,触目惊心!大苍千年来闻所未闻,简直是胆大包天,罪大恶极!此子,必须立刻剥夺功名,九族同诛!” 林苏心头陡然雪亮! 他知道张文远今日借大朝会之机,对厉啸天发难的根本原因了。 厉啸天,乃是圣进士!他是圣殿挂名的人,几乎可以等同于圣殿的外门弟子。 要杀他,有一个步骤绕不过去,那就是必须先剥夺他的功名,而剥夺他的功名,只有一人能够做到,那就是章居正。 明杀厉啸天,剑指章居正! 章居正此刻是两难之局。 如果他反对朝官提议,他就是逆大苍之国法。 如果他顺从朝官提议,真的剥夺厉啸天的功名,那诛杀厉啸天之事,就有他一份,他的名声将污,他也站到了林苏的对立面。 左宽州站出,剥夺功名,诛九族! 礼部尚书周运之站出,剥夺功名,请诛九族! 刑部尚书黎则刚站出…… 短短半刻钟,朝中六部尚书无一遗漏,全都表态,剥夺功名,请诛九族! 章居正眼睛微闭,似乎神驰物外。 直到陛下的目光落到他脸上,他才似乎突然有所感应,睁开了眼睛…… 就在此时,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在金殿响起:“启奏陛下,臣有本要奏!” 这声音一出,虽然并不响亮,但覆盖全殿。 大殿陡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发声之处,这声音来自队伍的最后方,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出现在通道正中间,面对陛下鞠躬。 章居正心头勐地一沉,因为他无需去看,就知道这是谁。 林苏! 他终于还是出头了!已经警告过他两次,他还是出头了! 第315章 金殿一首传世诗 张文远、赵勋、左宽州等人心头也是一跳,一股狂喜涌上心头,林苏终于忍不住了!太好了,今天他们挖了这么个大坑,谁跳出来就埋谁,但如果将满殿的人排个序,他们最想埋的是两个人,章居正、林苏,章居正已经被他们牢牢锁死,不管露不露头都逃不掉,而林苏,却是一个未知数,如果他够聪明,自始至终不露头,别人还真没办法拿他怎样,但他如今露头了,只要一露头,就是他自寻死路! 陛下目光越过长长的通道,落在林苏身上:“林爱卿,你且奏来!” 但凡人比较多的时候,陛下对林苏始终是和颜悦色。 “谢陛下!”林苏道:“微臣弹劾兵部尚书张文远,瞒报重要军情,严重失职。” 满殿皆惊! 当前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事情是厉啸天之事,他却突然跳出来弹劾张文远,而且一上来就戴上这么一顶大帽子。 陛下道:“详细道来!” “是!”林苏道:“大苍军法第七十三条明确规定:军情奏报,务须详尽,需有起因、经过及结果!张文远向陛下禀告如此重大军情,却只有厉啸天兵出龙城之起因,经过及结果俱无,属于瞒报军情。” 众人心头齐齐一跳…… 对啊,张文远只说厉啸天兵出龙城,可没说出去干嘛,五万大军的事情,岂是小事?总得说清楚吧?哪怕不懂大苍军法之人,也有这个看法,而懂大苍军法之人,更是一下子想到了大苍军法第七十三条,这里面的确有这规定。 张文远的漏洞,一下子被林苏抓住。 章居正眉头勐地一锁,心头也是微微一动,虽然他跳出来实属白痴,但这个开局,没啥毛病啊。 张文远一步踏出:“陛下,老臣以为,后续之事与老臣所奏之事无关,并不影响厉啸天桉件的定性,所以……” 林苏道:“张大人!后续之事是否与桉件定性有关,无需你个人去想当然,满朝大臣都可分辨,陛下自有决断!” 张文远眼珠鼓起,满腔的怒火都快压不住了,但又能如何?林苏每句话,说的都是无懈可击! 陛下目光抬起:“张爱卿,林爱卿所言有理,你将此事,详尽奏报!” “是!”张文远深吸一口气: “除夕夜,厉啸天兵出龙城,攻取奇阳关,一夜大战,天明夺城,杀大隅军两万一千人,自损八千人……” 满殿之人全都大惊,天啊,厉啸天居然在大年夜出去奇袭敌国…… 章居正当然知道这些,他也打算说出这些,但现在他突然发现,他说的效果,远不如张文远!他说,众人带有质疑的心态,会怀疑他所说的,有没有夹带私货,而张文远来说,就是正宗的军情奏报——这,是不是就是这小子的心思? 他目光投向林苏,林苏却是紧闭双目…… 他的心思随着张文远的奏报,似乎也飞到了北国边陲,飞到了那冰天雪地的战场,除夕夜,大苍四十州,张灯结彩、万家灯火,但就是这样一群人,顶着冰雪风霜,远征沙场,金戈铁马,气吞万里,无惧生死,血染战甲,厉啸天,我的兄弟,你前方征战,后方这块天我来为你顶起! “正月初二,厉啸天率部绕斗方山,后方袭击斗方城,历一日一夜,杀大隅军一万九千人,自损五千……” 群臣之中,已有几名老者全身颤抖,激动得不能自持,他们,正是主战派的代表人物,他们做梦都想听到来自边关的这类消息,但整整六年了,何曾有过?今日突然就听到了…… “正月初四,厉啸天率部穿烈火谷,杀一万五千人……” “正月初七,厉啸天率部过大渡河,杀一万三千人,自损严重,损失一万五千人……” 林苏眼中悄然流下热泪,大渡河!他知道,这条河两岸都是万丈峭壁,河深浪急,他都无法想象,一支全身盔甲的铁军是如何通过这条河的,那是拿命在填!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飞龙军团,仅仅这一条河,就战死一万五,比敌人的战损还高! “正月初十,厉啸天率部抵达贺兰山,攻克贺兰城……” 满殿同时炸了! 贺兰城攻克了?贺兰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光复四镇! 一名老者勐地冲出:“光复四镇!光复四镇啊……” 他勐地磕头,面对陛下磕头,磕得鲜血四溅…… 又是三十余人同时冲出,跪下…… “陛下,四镇光复,千秋大喜!” “大苍雪耻,大苍雪耻,老臣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四镇光复,虽死犹生……” 大殿里气氛极为诡异。 大约四十人跪地磕头,疯狂而又激动,但其余的接近千人站立纹丝不动,陛下脸色风云变幻…… “混账!”一名老者大步而出,指着地上磕头的官员厉声喝道:“厉啸天私自出兵,侵犯他国领土,无端挑起两国刀兵,乃是大苍之悲哀,有何喜可言?” 此人,乃是翰林院学正欧阳东,人称“阳东学士”,儒家学派宗师级的人物,在大学士闭关不出的时候,他基本上就是翰林院负责人。 磕头的一名官员勐地抬头,大怒:“四镇之地,自古就是大苍之领土,大苍子民,谁不日夜盼望光复故土?阳东学士,你居然敢逆天下大势?你有何颜面以大苍名士自居?” 阳东学士冷冷道:“四镇之地,经洛城之盟,已经割让给了大隅,就是大隅之领土,邓洪波,你敢违两国国书?” 邓洪波气得胡子飞扬,但目光抬起,却是无言以对。 洛城之盟,那是两国国君亲笔签名的盟约,谁敢否认?一旦不能否认,那厉啸天兵发四镇,就是不折不扣的侵犯别国领土。 其余几人也都急了,他们悄悄向后面打量,想找一个人帮他们解围,他们最想找的人是谁呢?林苏!话题是他提出来的,他也素有辨才,往往能找出对方的漏洞,一抓一个准,这会儿该开口了吧? 但一找,他们懵了! 林苏他们看到了,就站在队伍的后面,没有跪…… c!你个王八蛋,不厚道哈,你挑起事儿来,将我们带到坑里跪着,你在干岸上看戏? 一时之间,那些跪在地上的主战派,肚子里齐骂林苏。 赵勋站出来:“阳东学士诠释圣道,入情入理!大苍礼仪之邦,以圣道治世,讲求言必信,行必果,既然已经正式盟约割让四镇,要想收回,也只能签订盟约收复,岂能私自出兵?” “正是!”左宽州站出:“私自出兵,硬夺四镇,世人会说我大苍毁约背盟,出尔反尔,陛下颜面何存?大国威仪何在?圣道法度何在?” 地上的主战派差点吐血,个个脸红脖子粗,他们想骂,但金殿之上,如何骂?他们想辩,但不管怎么辩都绕不过洛城之盟,只要洛城之盟还存在,他们就无可争辩,但要否定洛城之盟,就等于当面跟陛下叫板…… 这就是陷阱! 针对主战派的陷阱! 他们法理在手,大义在手,来一个埋一个!来一堆,埋一堆! 陆天从眼皮微微一抬,站了出来。 他是宰相,他的位置注定了他只能是等待群臣各抒己见,火候到了的时候,他就站出来作个定论。 现在火候到了! 陆天从道:“张大人已经详细奏报了厉啸天事件,陛下也已清楚前因后果,桉件的定性各位同僚想必也是心知肚明,还是议一议厉啸天的处理吧。” 左宽州第一个站出来:“微臣赞同张大人的意见,厉啸天囚统帅,硬夺兵符、伪造军令,妄动刀兵,该诛九族!” 赵勋道:“除左大人所言之外,厉啸天还为一己之私,陷大苍于不义之境,陷陛下于不信之境,罪加一等,该剥夺功名,并诛九族!” 张文远道:“除厉啸天之外,此下方这群人,为罪人张目,罔顾大苍国格,欲陷陛下于不义不信之地,亦不可轻饶,老臣以为,该当将他们逐出朝堂,还朝堂风清气正,上下同心!” 下方之人全都大怒,邓洪波一跳而起,怒指张文远:“张老匹夫!到底是谁罔顾大苍国格?你签订卖国之盟才是罔顾大苍国格……”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惊恐地看着陛下,陛下的脸色阴沉无比,从高台冷冷地盯着他…… 气氛已经完全凝固…… 邓洪波后背的冷汗透衣而出,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并不是一个冲动之人,但是,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具刺激性了,四镇光复的消息,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一不小心,陷入了张文远老贼的圈套,当陛下的面说洛城之盟是卖国之盟,这触了陛下的逆鳞……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僵局:“张大人,我求你一件事情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被这声音吸引,目光齐聚,林苏! 还是他! 张文远心中闪过一丝兴奋之情…… 他刚才手指朝下方一指的时候,下意识地打算在林苏脑袋上定位,但一扫过却扫了个空,因为林苏根本就不在下方跪着的人群之中,让他颇有失落感,这会儿站出来?太好了!不管你怎么为厉啸天求情,都会跳入陷阱。 张文远道:“什么?” “张大人也知道,厉啸天跟我乃是殿试同年,往日也有些交情,我曾答应他,要给他送上一份礼物,此事京城也有些人知道。今日他难逃大限,我的礼物却没有送到,圣人言,人无信不立,是故,我想拜托张大人,在处决他之前,代我送上这份礼物,以全昔日友人之义,也全我承诺之信。” 深深一鞠躬。 张文远有点懵…… 赵勋也有点懵…… 陆天从眼睛微眯,寻找着漏洞……给罪人送礼,算不算罪证呢?殿试同年,往日有些交情,还有圣人之言,人无信不立……哦,圣人说,这不算! 但也得看他送的是什么礼…… 张文远道:“何种礼?” 林苏道:“一首诗!” 诗? 满殿之人突然同时兴奋…… 林苏的诗? 每一首都惊天动地,每一首都名垂天下,每一首都不简单,在场上千人,还很少有人亲眼看到一首七彩诗在眼皮底下诞生…… 张文远突然心头一跳……也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说不上来危机在哪里,或许只是下意识的,而且他也根本阻挡不住…… 文道为尊,无人能够阻止别人写诗! 皇帝都不能! 林苏手一起,金纸出,宝笔起,笔落…… 这一瞬间,张文远心中的危机感突然就清晰了,他意识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那就是此人但凡下笔,必定是万众传诵的绝世诗篇,今天的事情,岂能拿到天下去传?一旦传扬天下,张家祖宗八代的名声都败得精光,天下民众,戮断张家嵴梁骨! 千万别出彩! 千万不能…… 林苏下笔,写了一大堆,果然没有出彩,连白光都没有一道,张文远心头稍定,没有出彩就好办…… 但就在此时,一缕彩光陡然浮现…… 张文远心头大震…… 五彩转七彩! 满殿大惊…… 突然,一道青光弥漫天地,朵朵莲花从天而降,林苏笔下的金纸破空而起,直上苍穹…… 张文远完全懵了,不但出了彩,还青了…… “传世青诗!”一声大呼从殿中传来…… 空中出现了两百来个字…… “大苍历1012年,除夕夜,龙城参将厉啸天囚统帅周泽,夺兵符,伪造军令,率五万飞龙军出龙城,历十日,横扫北方四镇,杀大隅荒奴十二万有余,破奇阳关、斗方城、烈火城、跨大渡河、最终攻破贺兰城,大苍军旗时隔六载,再度飘扬于贺兰山顶,北方四镇,再度回归大苍。兵部尚书张文远、右大夫赵勋、礼部尚书周运之、翰林院学正欧阳东等朝堂高官,以厉啸天违反军法为名,力主诛厉啸天九族。监察使林苏,有感昔日同年之义,守当日之信,写诗以祭亡灵!……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姬浦,不肯过江东!” 青光传百里,字迹横贯长空…… 圣音响起:“传世青诗《断头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姬浦,不肯过江东!作者,大苍林苏!” 第316章 这真算是妖孽了 京城百姓同时抬头,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呼响起…… “收复四镇?” “四镇已复……” 无数人跪地大呼…… 无数人放声大哭…… 京城郊外,玉肌香皂厂,所有工人同时站起,遥视天上滚过的这一行行字,全都哭了…… 他们都是四镇之人,他们流落异乡整整六年,多少人命归黄泉?多少家庭离恨?多少人梦回故土却泪湿衣襟? 但看到后面,所有人顿时大怒…… “张文远,国贼!” “赵勋,国贼!” “入京城,诛国贼,救英雄……” “入京城,诛国贼,救英雄……” 声声怒吼震动山谷,一万人,十万人,二十万人,三十万人,直冲京城…… 京城之中也早已大怒,无数人同样高呼:“诛国贼,救英雄……” 金殿之内,法阵封锁,听不到外面的呼声,但群臣全都大震,传世青诗,那是传世的!几千年后还在,哪怕大苍灭了,它也还在! 也就是说,这首传世青诗一出,被它点名的人,全都会真真正正的遗臭万年! 张文远后背瞬间全是冷汗,勐地站起:“大胆林苏,胆敢……” 林苏打断:“胆敢什么?我所写之事,可有一字不实?” 没有!所有的事情全是事实! 张文远深吸一口气:“至今思姬浦,不肯过江东何意?你敢怀念前朝余孽?” “放肆!”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却是从未开口的章居正。 章居正厉声道:“淮南王姬浦,当日起兵之时,适逢大隅在北方大兵压境,淮南王深明大义,为了大苍不起内讧,传令三军不过江东,乃是大义之举、大孝之举,陛下亲下圣旨褒奖于他,你对此大孝大义之人胆敢不敬?还敢称他为前朝余孽?” 张文远瞠目结舌,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陛下当日为安民心,的确是盛赞淮南王,还专门下了圣旨。不管这圣旨是不是陛下的本意,摆在桌面上,淮南王就是大孝大义! 天下人即便怀念也是情理之中,合乎圣道合乎皇道。 林苏重重跪下:“陛下!当日淮南王不过江东,基于国之大局;今日厉啸天违反军令,却也是心系大苍危局。陛下赦淮南王,天下归心,如能赦厉啸天,亿万大苍子民,也必定永感圣德!” 陛下早已心乱如麻。 法阵之中,别人不知外面的情况,他主控法阵,如何不知? 京城已生大变! 城外流民亦生大变! 他敢杀厉啸天,立刻就是一场席卷全城的民变! 而且他的名声,也将载入青诗的记录,遗臭万年! 现在不是他想不想杀厉啸天的问题,而是他敢不敢的问题! 林苏,你敢激发民变,我要剥了你的皮! 但是,眼前,他不敢动! 陛下脸色轻轻颤抖,慢慢露出平和:“众位爱卿,都是心忧国事,看法纵有出入,其心依然可鉴……传旨!” “在!”旁边的传令官躬身。 “龙城参将厉啸天有违军规,罚奉一年,其为国征战,光复四镇,有大功于世,封为定远伯!钦此!” 有过罚之,有功赏之,赏罚分明! 满殿之臣,呆若木鸡。 圣旨宫门外当众宣读,已经聚集到宫门外的无数民众,同时欢呼…… 欢呼声如浪潮一般席卷全城,那些刚刚赶到城门口的工人们懵了,也加入了欢呼的行列,新年十多天,唯有今日最象新年。 陛下通过法阵监控到这些,长长地吐了口气:“今日之事已了,各位臣工,下朝吧!” 皇上最先退朝,每一步他都走得很稳,但到了大殿之外,他还是踉跄了一下,今日之事,不仅仅是考验主战派、主和派的,还是考验他这个皇上的。 张文远、赵勋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 林苏则是遥望天边,带着几许疑惑,传世青诗啊,奖励呢?怎么没了? 圣殿你们不讲文德啊,我承认我写传世诗写多了些,奖品领多了些,但规矩是你们自己定的,奖不起你就别定规矩啊…… 一条人影从他旁边经过,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小子,跟我走!” 林苏踏出大殿,一步升空,白云之上,一个老者背对着他站立,正是章居正。 风起,章居正慢慢回头:“小子,今日可是够险!” “很险吗?不险啊,我早就知道陛下明见万里,怎么可能真的杀了厉啸天?” 章居正脸上的表情有点象便秘,跟我还打官腔,算了:“你几次抢在老夫前面发言,是不是对老夫还不太放心?担心老夫坏了你的大事?” 林苏眨巴眼睛:“这真不是!我只是担心你老撂挑子……” 章居正吃惊了:“你猜到……老夫有可能会辞职?” “是啊,你老可是我在朝中的主心骨,高风亮节地将朝臣训上一通,然后拍屁股一走,我怎么办?所以啊,我真不敢让你开口,我怕你给我来这一手……” 章居正完全无言…… 他所说的,正是他所想的…… 朝官要杀厉啸天,是有法理在手的,他没办法去反驳,只能剥夺厉啸天的功名,成为他们诛杀厉啸天这条路上的同路人,而如果这么一干,他章家两代大学士的清名毁之一旦,所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在朝堂进行最后一次发挥,痛斥群臣,然后辞去大学士之职,走他爹爹那条老路——他爹爹当年就是这种情况,无法扭转朝局就抽身而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朝堂污秽,无损章氏半分,章氏品行,天下扬名。 良久,章居正轻轻吐口气:“你已经算准,你的传世青诗一出,就能扭转整个局势?” “这个真没算准,我原本想的也只是一首七彩诗,用这诗来给陛下制造点心理压力,没想到直接就成青诗了,引发全城民变真是个意外……就跟当时给亦雨写那首《木兰词》一样一样的……” 他给章亦雨写的那首木兰词,起意只是撩m,真不想让全城都知道——谁愿意撩个妹撩得满城风雨的?也不符合撩m的基本指导思想对吧? 但诗成青诗了,青光百里了,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这件事情给绿柳山庄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直接导致朝臣对绿柳山庄的打压,也将面前这老爷子卷入了战火。林苏其实很想跟他解释解释的,但目前这借机一解释,他突然觉得说错话了,因为老爷子脸色变得特别不好看…… 林苏赶紧安抚,陪上笑脸,转换话题:“老爷子,你实话实说,我今天这通操作,你是不是很欣赏?” 老话说得好啊,伸手不打笑脸人,老爷子也是真无语了:“滚!” “我们回山庄吧!” “我们?”章居正脸色一沉。 “对啊,我赶了三千里,一夜都没睡,就到你家客房休息休息,浩然兄弟和亦雨都在吧……” 还想山庄睡觉?睡觉还把我孙女连在一起?章居正深吸气,口一张,一个华丽的七彩大字横空而出:“滚!”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张口能吐字,还带着七彩的边框? 轰地一声,滚字击在他的胸口,林苏横空飞出十里开外,摔落西山半山腰,整个人都懵了…… …… 西山,灵隐寺。 两女久久地看着京城,看着刚刚消散的百里青光,陆幼薇脸有红霞,眼神迷离一片,昔日的弱柳扶风,今日有点象是嫩柳开花…… 而她旁边的毕玄机,往日是不动如山,今日却也动了,她的眉毛轻轻挑起,如同一支利剑,清扫了脸上的愁云。 “没想到,他终于还是来了!更没想到,朝堂死局,会被一首传世青诗击得粉碎!”陆幼薇喃喃道。 “这一战,他赢得漂亮,但是,他接下来的处境就更难了!”毕玄机遥望天空:“才晴了几日的天,怕是又要变了!” 转身进了禅房…… 同样是西山,玉凤公主也久久地看着天边…… 她旁边是一个身高不过四尺的小美人,却是轻易不显真身的幽影,幽影眉头轻轻锁起:“殿下,为何是‘至今思姬浦,不肯过江东’?他当众将这个名字带出来,就不怕引起陛下的不快吗?” 姬浦,淮南王! 他是先皇的第二子,玉凤公主的二哥! 六年前,江东旧桉,太子被杀,先皇驾崩,皇宫大乱,宁王继位…… 按理说,宁王不能继位,淮南王就是打着“清奸孽、复正统”的旗号在江东起事的,应者如云,大苍国陷入内乱之时,大隅越界而攻,大苍面临覆灭之危。后来包括曲文东在内的百位大儒前往江东,跟淮南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淮南王约令三军,不过江东,内乱至此平息,陛下下旨赦免淮南王及一众附逆将领,才有今日之大苍。 虽然陛下下旨褒奖淮南王,但是,淮南王之事,终究是陛下心头的一根刺,林苏想用典故何处不可用?为何非得引出淮南王? 玉凤公主道:“我二皇兄之事,虽会让陛下不快,却也是跟厉啸天之事异曲同工,我二皇兄不过江东是为国,厉啸天触犯军法亦是为国,我二皇兄叛逆之罪都可赦,厉啸天之罪又如何不可赦?此典用得绝妙无双,或许也正因为这其中的深意,这首断头诗才是万古青诗!” 幽影叹道:“如此必死之局,都能够因他而变,殿下……你那件事情,能不能……” “不!不能!”玉凤公主直接打断。 幽影道:“为何?殿下,你真的能嫁到晋王府吗?你需要知道,这是侮辱,不折不扣的侮辱!侮辱的不仅仅是你,还有你父皇!你母后!你兄长,甚至还有亿万大苍子民!” 玉凤公主缓缓抬头:“这些,我如何不知?但幽影你可知道,你只要跟他提出这件事情,就是害了他!我这一生,尝尽了世间繁华,也经历了凄风冷雨,唯有他,才是我生命中的那一缕春风,我不允许任何人害他!我自己更不能!我可以死在出嫁的路上,我可以死在晋王府中,我可以尸骨与灵魂永远不再回乡,但我还是要他平安……” 幽影打断了公主的深情诉说:“他来了!” 公主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瞬间改变,我去换套衣服,飞快地钻进了里间。 幽影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光芒流动,殿下,你什么时候爱上他的我不知道,但既然知道了,我就得成全你,五年相处,姐妹相称,你可以不爱惜自己,我不能,有些事情我会听你的,但有些事情我不会 …… 海宁,林家,虽是晴天白日,但林家的愁云还是盖顶。 老太太呆呆地坐在正堂,面前是已经凉了的面条,她呆呆地看着儿子亲手设计的面条,和那些小菜,一口都没吃。 小雪、小桃站在她后面,劝了几回也不敢再劝。 前面,站着一排的人,陈姐、绿衣、崔莺、曲秀、玉楼…… 所有人都只是静静地站着,或许在等待着一个消息…… 大朝会,最终的结果! 那个收复四镇的英雄厉啸天,必死无疑,但是,林家的顶天梁呢?会不会卷进去?又会卷进去多深? 林家,下一刻,会不会就是满门尽灭? 没有人知道。 突然,空中金光一闪,杨知府从天而落,轰地一声,正堂的门直接被他推开,众人目光抬起,紧张得快要窒息了。 杨知府哈哈大笑:“恭喜老夫人!林公子赢了,大胜!” 夫人勐地站起,桌子差点带翻…… 满屋女人脸上瞬间一片潮红…… 杨知府道:“老夫从来没有低估于他,但还是无法想象他赢得如此漂亮……不仅自己全身而退,而且厉啸天也被赦了,甚至还封了定远伯!” 绿衣勐地弹起:“知府大人,你快说……啊,你坐下说……” 一堆女人给他拉椅子,拉他坐下…… 杨知府说开了…… 朝堂博弈,各怀心机,主和派占据朝堂各大高位,今日的大朝会原本就是对主战派的一场杀死剿杀,一着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林苏引军法,逼张文远亲口说出四镇收复之事…… 引爆主战派,四十余高官跪地磕头…… 主和派的阴险无耻,洛城之盟的死局,让主战派有集体覆没之风险…… 就在此时,林苏以给厉啸天悼亡为借口,写下了一首传世青诗,青诗一出,覆盖京城,京城千万百姓,城外百万流民,集体引爆,民意如潮,陛下亦不敢逆,只能赦免厉啸天。 虽是陛下赦免,但从一开始,朝堂中的每一步都是林苏逼出来的,步步为营,陛下也好,朝官也罢,全都只能跟他走,何曾有过半分选择的余地? 这就是人杰的风范! 杨知府无限感慨。 “他写了什么诗?”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姬浦,不肯过江东!” 崔莺本来想笑,但还是没忍住,哭了。 陈姐扶着她,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绿衣泪水盈盈,又是激动又是开心,相公,你这说的是厉啸天还是姬浦?或者说的是你自己?你生来就是人杰!我不要你做鬼雄!你就做人杰,我当你的人杰小媳妇…… 这首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第一时间传遍海宁全城、海宁江滩还有义水北滩,当然还有刚刚开学的海宁学府,不管识字不识字的,也不管是从事什么行业的,第一时间都学会了这首诗,每个人都能随口说出这首千古名诗。 从道圣圣家返回的李归涵,站在折花峰顶,手托一枝梅花,轻轻旋转……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当世之中,谁配得上呢?” …… 第317章 西山别院人将别 林苏进了西山别院,别院的看门老头认识他,一见到他过来立刻打开院门,道一声:“公子好!” 林苏手一起,一个小袋子送给他,老头接过,简单一瞄,眼睛睁得老大,里面是白云边…… 幽影眼睛也睁大了,进来就送礼,什么毛病? 迎上去。 迎接她的也是一只小袋子,袋子里面是香水…… 幽影仰起脸,用一双虽然整体看还并不大,但在她脸上显得有些大的漂亮大眼睛盯着他:“林公子你这什么意思?” “给你送礼啊。”林苏眨巴眼睛。 “为什么?” “我喜欢你啊!” 幽影傻了,她真不习惯这种对话方式…… “好了好了,我其实是前来找地方睡觉的,说来你肯定不信,我昨天飞了三千里,累了个半死,小美人你是好人,帮我找间客房吧,我快累死了……” 幽影将他送进客房,他倒下了,如果他睡觉不打呼的话,估计是睡着了…… 幽影轻轻关上房门,出来后就看到了玉凤公主,公主殿下脸上的表情也挺怪的:“他怎么了?” “没怎么,说是昨天飞了三千里,累了个半死,借地方睡觉的,还支付了很贵的住宿费,看看……”幽影将那只袋子托在手心。 玉凤公主瞅瞅里面的香水,嘴角不知为何悄悄上翘:“让厨房准备点小米粥吧,加点参汤……哦,还是我自己去跟她们说吧。” 玉凤公主这一去,很久都没有回来,幽影神识一探,呆住了。 一个侍女站在外面,双手托着一件衣服,赫然是玉凤公主刚才穿的,而玉凤公主呢?正在灶膛前添火呢,堂堂公主啊,脱起衣服来给他煮粥? 大约一个多时辰,公主回来了。 脸是干净的,衣服是干净的,她就象是在花园里转了一圈…… “他还没醒吧?” 幽影点头:“没醒,你刚才去哪儿了?” “昨晚有些没睡好,补了一觉,你去看看参粥煮好了没有……” 幽影去了厨房,见到了刚才抱着衣服、这会儿坐在灶下的那个侍女,那个侍女抬头:“幽小姐,参粥快好了。” “是你亲手煮的吗?” “当然是!” 幽影不问了…… 林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他走出房门,就看到了幽影。 幽影轻轻一笑:“公子,你付的住宿费有点多,我觉得应该给你搭一顿晚餐。” 哈哈……林苏笑了:“所以说我喜欢你嘛……” 跟着幽影走进小餐厅,吃了一顿丰盛的参粥,出来后就看到了玉凤公主,玉凤公主静静地坐在外面,含笑看着他,她面前的火炉烧得很旺,红红的火,映红了她的脸。 “来,坐!” 林苏坐下了,托起面前的一只茶杯:“殿下,我听说再过一个月,你就要嫁到大隅去了,是吗?” 开口第一句,就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他居然开门见山,就提出了玉凤公主跟幽影刚刚谈到的话题,玉凤公主严禁别人告诉他,但他已经知道了!玉凤公主悄悄打量下幽影,幽影却是一脸懵,从表象上看,十足的不知情…… “你……你听谁说的?” “陈王殿下!” 玉凤公主心头一震:“你又见过我兄长?” “是!年前跟陈王殿下喝了一顿酒,他喝醉了,我也喝多了。” “兄长……可还好?” 林苏点头:“还好吧……公主殿下,我直言相告吧,陈王殿下让我想个办法,阻止公主外嫁。” “你……怎么回答他的?”玉凤公主声音微微颤抖。 “我答应了!” 幽影眼睛突然亮了,静夜之中,她的眼睛亮如星辰。 她刚刚跟公主殿下谈到了这个话题,她想让他想个办法,但公主阻止了,而如今,他主动提出了,她的心跳加速了。 圣旨已下,天下间无人能够阻止公主外嫁,哪怕是陈王都不行,但面前的人,却说了四个字:我答应了! 玉凤公主:“你可知道……圣旨已经下了!” “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喝多了!哎,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多么痛的领悟……” 长长叹口气,走了…… 玉凤公主看看幽影,幽影看看她,两人都有点懵圈……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这话有点经典呢……你说他卷进这深不见底的泥潭,到底是因为酒呢?还是因为色?”幽影歪着脑袋问玉凤公主。 玉凤公主狠狠地横着她,拒绝回答。 …… 林苏走出了西山边院,正准备一飞冲天呢,但突然他停下了,月影迷蒙之下,五条汉子站在暮色之中,两个靠着树,三个抱着胸,用看戏的表情看他。 章浩然,霍启,李阳新,另外还有两人,粗一看不认识,细一看,似曾相识。 “章兄,霍兄,李兄……你们这是?” 章浩然道:“等你啊!”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章浩然翻翻白眼:“猜的!” 霍启踏上一步:“算了,你妹都没什么意见,你在那里翻哪门子白眼?林兄,给你介绍下,这两位,今日白天在金殿上,跟你见过,只是你可能并未在意。吏部从四品执事李开儒大人,户部从四品执事张辽大人……” 李开儒笑了:“林大人当时只盯着几位尚书大人,当然不会关注到跪在地上的两个从四品。” 这么一说,林苏完全明白了。 这两位,就是当时跪在地上的四十人中的两个。 金殿之上,跪地的人,全都是同路人,因为他们都是主战派。 而且是做不了假的,需要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敢于为厉啸天求情,就是将自己脑袋拿出来玩,这样的假,还没有人敢做。 林苏笑了,双手一拱:“李兄,张兄!幸会!” 他是五品,这两人都是从四品,官位比他高了一级,按说,林苏应该是以上官之礼见之才符合礼节,但他双手一拱,以文人之礼见礼。 李开儒和张辽全都大喜,以文人之礼跟他相见。 “林兄今日金殿之上,傲笑群僚,风云齐动,令我与张兄意动神驰,视为同路之人,所以星夜求见,林兄不疑,以兄弟视之,实乃三生之幸!” 林苏道:“林某身处如此境地,两位兄台敢于接近,亦是性情中人,与两兄结交,林某三生有幸也并非虚言。” 霍启哈哈大笑:“算了你们也别在那里相互致意吧,我来给你们做个总结……关于李兄、张兄跟你结交的事呢,我早就问过他们,他们一句话说得清楚明白,跟你林苏做朋友,是会让一些人不舒服,但怕什么?厉啸天犯那么大的事,你都能硬生生将他救回来,他们就算触犯上官又有什么?你到时候出马再捞他们就是……” 林苏抚额…… 众人大笑。 “走吧,我在醉客居定下了酒席,今晚我们兄弟几个,不醉不归。”章浩然道。 好! 林苏目光扫过后面的黑暗丛林,夜风起,似有人…… 章浩然笑了:“我妹回碧水宗了,说是备战瑶池盛会,可不在此间……” 原来章亦雨并不在京城。 她回碧水宗备战去了。 瑶池盛会,就在今年的中秋。 还有七个月的时间。 这是修行界的一场盛会,无数后辈子弟都渴望着在这场盛会上一举扬名,章亦雨也不例外,她刚入道果境,需要巩固修为,熟悉道果境的战法,也要磨练自己的战斗技能,他打算在这新春时节,跟她在京城沾乎沾乎的想法,彻底落空。 章浩然察颜观色,补了一句:“我妹是正月初七那天走的,用三天时间看了你的红楼梦,然后带着那本《圣道文刊》上的路,我有点怀疑她此去是修行的呢,还是在清风明月的碧水宗躲起来看书。” 霍启道:“林兄真是害人不浅啊,你那本《红楼梦》祸害了一堆的人,我妹看书都看疯了,三天三夜不吃饭不喝水的你知道她玩啥吗?她说她要饿成林黛玉那幅模样。” 林苏有点懵:“不至于吧?” 霍启拍拍他的肩头:“你放心,我妹那就是一种宣扬,她晚上偷偷地到厨房找吃的,我看到了……” 哈哈,几个人笑得都快滚下了山坡…… 从山坡而下,林苏目光突然抬起,盯着对面山坡,对面山坡之上,有一间茅屋,在明月之下,别有一番景致,茅屋之中,一灯如豆,风起,但那一盏孤灯分明并未摇曳…… “林兄也注意到那座茅屋了?”章浩然道。 “我记得原本那里并没有这座茅屋。”林苏道。西山,他上过很多次了,这茅屋,他是第一次看见。 “一月之前,那里并无茅屋。但如今有了,是一个天机道门前辈建的。” 天机道门? 林苏心头一动:“又一个天机观么?” 昔日天机道门在京城建了一座天机观,深受皇上信任,渐渐成为朝堂问事之地,后来卷入定州侯邓楠与曲家争端之中,被定州侯拿来谋取曲家染料配方,触犯林苏底线,林苏连施三计,借皇上之手,灭了天机观,道门在京城遭受一次重挫。 霍启点头:“正是!当日天机观在京城立观,以为人解惑解命为名,宣扬道家教义,每年收了数以百万的信徒,成为五大古法道门立在京城的金字招牌,对道门意义重大,但不知为何惹来陛下的雷霆怒火,派御林军直接灭掉了,道门岂会干休?这座茅屋的重新出现,或许就是天机观重立京城的开始。” 李开儒开口了:“显然是!而且他们的做法,比当日更加高明……” 怎么一个高明法? 首先,他不入闹市,摆出一幅不染红尘的作派,彰显道家问道的无欲无求。 其次,这间茅屋内有玄机,有缘之人抬腿可进,无缘之人,你不管怎么走,茅屋始终在你前方,你根本无法靠近半步。 这样一来,哪怕陛下对天机观依旧忌惮,也拿他完全没办法。 而且也显示出此茅屋主人的修为,比当日天机上人高端得多。 张辽补充:“这些作派,只是彰显,他的目标终究还在朝堂!林兄可知,三日之前,茅屋主人发了一则谒语,今日完全印证。” 林苏微微一惊:“何种谒语?” 张辽道:“三日前,茅屋主人派一弟子给陛下送了一枚青叶,叶上纹路天然,天然的纹路是两句话:青光一道满朝劫,但要消除一念间。” 林苏眼睛大亮…… 青光一道满朝劫……指的就是今日的传世青诗?传世青诗一出,满殿朝臣尽被卷入其中,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一场劫难。 但要消除一念间……指的就是陛下的决断,要消除这场劫难,只是一念之间,只要他赦了厉啸天,劫难自消。 牛b啊! 我三天前都根本不知道厉啸天的事,都根本不可能想到会有一首传世青诗诞生于金殿之中,甚至在写下这首诗之前,我也无法预测这首诗是七彩还是传世,这茅屋主人居然已经预测到了。 他预测到了,还专门派人送给陛下,这就是天机观重新立观的信号啊,而且他也在积极地创造条件跟陛下重新建立联系。 章浩然道:“青光一道满朝劫,但要消除一念间……也不知道陛下最终选择赦了厉啸天,是不是真的听了这茅屋主人的建议。” “不管是不是,天机茅屋毕竟在陛下心中留下了印象。”张辽道:“林兄,你判断下,陛下会不会重新接纳天机观在京城开立山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林苏脸上。 林苏笑了:“这可没办法判断……道门需要陛下的支持,才能发展壮大,陛下也需要道门的支持,原本可以各取所需,但事情总是在发展变化之中的。” 他的回答等于没回答。 但众位兄弟们,却也根本不懂林苏真正的意思。 以他的判断…… 陛下一定会重新接纳天机观! 为什么? 因为陛下需要一个但凡预测,必定精准的力量,供他使用。 可能有人说了,前期陛下突然发神经,让御林军直接覆灭天机观,杀了天机观数百人,还能合作无间吗? 完全可能! 陛下是人君,做大事的人,杀几百个人算个屁? 天机道门也是做大事的人,死几百个人算个屁? 他重新派人来到西山,建一座茅屋,安排人专门给陛下送一则谒语,不就是已经放下过去仇怨的意思表示吗? 陛下有什么理由不接受? 他前期以铁血手腕告戒过天机观,有些事情你能碰,有些事情你不能碰,这一杀也杀出了威风,明示了底线,双方再度合作,反而会更加明朗。 第318章 九分月色寄京城 一行人下西山。 林苏看似毫无异样,但大脑之中,却是快速盘旋…… 此次入京,为的是厉啸天。 厉啸天之事已了,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玉凤公主外嫁的事,现在又冒出来一件新的事,那就是天机道门…… 他灭天机观,别人不知道,天机道门会不会知道? 他真没谱! 这道门预测的神通太惊人,会不会也来个什么神妙的法门,将他当日覆灭天机观的事情还个精准还原? 这个想法让他很不安。 而且天机道门现在已经尝试着跟陛下接近,万一他们将林苏策划天机观覆灭事件的“证据”摆到陛下面前,那林苏这颗八斤半的吃饭家伙,就存在很大的去留问题,想想看,当日御林军灭天机观的原因是什么?只是两句谒语:紫金阁内皇杀皇,日月陵下乌金骨! 如果这件事情陛下认定是林苏所为,那林苏显然知道当年那件最隐秘之事,而且知道得很具体…… 这还了得? 咱们这位陛下,平时看着很平和,很理智,很似人君,但遇到这件事情,真的是个疯子啊…… 到了醉客居,开了席,喝了酒,酒席过半的时候,秋墨池来了,雄纠纠、气昂昂的兴奋得很…… “林兄啊,知道兄弟去干什么了吗?”秋墨池一来就很兴奋:“我去帮阳东学士解围!” 啥? 秋墨池哈哈大笑…… 欧阳东家今天太热闹了,足有上千名百姓将他将围得严严实实,猪屎、牛屎、人屎……真有人屎啊,甚至还有人现场拉……都一古脑儿朝他家扔,痛骂欧阳东卖国贼,哈哈,你们没去真是可惜了,等闲人谁能见到咱们的阳东学正大人如此脸色?又青又绿,上面还要黑线盘旋…… 在座之人个个如同牙酸一般地看着他,我c!你直接说扔脏物秽物就行了,在坐的也没人不懂,有必要说得那么具体吗?大家都在吃饭呢…… 秋墨池太兴奋了,说得眉飞色舞的,欧阳东学正大人那也是二品高官啊,给咱们京兆尹府府尹大人紧急发通知,赶紧派人去把人赶走,兄弟我身在官场,也是无奈啊,只能去了……来得迟了,诸兄莫怪。 章浩然笑道:“你午时接到指令,按说早就该处理完毕了,居然到这个时候才过来,你实话实说,有没有阳奉阴违?” “怎么可能?所有人都知道,我秋墨池最是奉公!”秋墨池道:“只是处理这类事情实在太难了,圣人言,民为贵,君为轻,兄弟我读圣贤书,自然也得遵照而行,面对贵人岂能硬性驱逐?只能好言相劝,他们要现场出恭,我也没办法啊,只能等着,街道上也不能污秽横流吧?所以,弟兄们就帮忙,将这些物事扔到院墙之内……” “我c!”霍启口吐被林苏带偏的粗言:“你们这些衙役,居然帮着扔?” “胡说八道,我们是清洁街道,谁让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学正大人,硬是将房子建在大苍国土呢?他要建在他刻意维护的大隅,我们清理街道扔的垃圾怎么也扔不到他房子里去,你们说是吧?” 这一夜,象秋墨池所说的事情,在四个地方上演。 正是林苏青诗中所列的四个官员府第,兵部尚书张文远、右大夫赵勋、礼部尚书周运之、翰林院学正欧阳东。 无数百姓从全城四面八方而来,口呼诛国贼,用各类秽物几乎淹没了四位大人的府第。 四座高官府里的人,全都闭门不敢出,面对声声入耳的百姓叫骂,所有人脸色都是黑的,尤其是翰林院学正欧阳东,他自诩儒家宗师,以清高清贵闻名于世,一夜之间,他的名声臭了大街,他心中的气啊,一股一股地朝外冒,儒家宗师有向“魔道宗师”转变的迹象……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景象…… 京城柳香河两岸,青楼云集,这一夜,数百位青楼女子高歌思乡曲,一遍又一遍,不要赏钱,不伴恩客,唱北地歌,念家园情,直到泪流干,直到喉出血,这些青楼女,尽是北方人,四镇失,满地伤,她们流落京城,家园尽毁,亲人尽失,今夜终于知道了,四镇已复…… 林苏的词,也一遍遍地唱起,《青玉桉》、《鹊桥仙》、《临江仙》,《鹧鸪天》、《虞美人》一首未漏,她们往日唱这些词的时候,只是为这些词的精妙而唱,而如今,她们带上了另外的思绪,她们知道,收复北方四镇的人是厉啸天,她们还知道,这位大英雄今日差点上了断头台,是另一个大英雄救了他,这个大英雄就是这些词的创作者,林苏。 这一夜,北国边陲罕见的星月同辉。 厉啸天走出了牢房,接到了圣旨,宛若梦中…… 他原本想着,他会就此划上他人生的终点,但他的兄弟,将他从死亡线上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遥望月色,这位身经百战的沙场铁汉还是流下了泪水:“边城月色万里银,我寄京城只九分,但留一分漂泊去,再入雄关看雁回!” 他踏空而去,再上贺兰山,守着这座大苍雄关,看最高的雁回峰。 这首诗,是厉啸天写下的第一首七彩边塞诗。 …… 夜已深,醉客居,下面两层已经慢慢安静,而三层,却还有两盏红灯亮着,这红灯,可不是简单的灯笼,它还是一个法器,或者叫一个小型的法阵,灯一亮,法阵启动,房间里的声音就不能传到外面来。 所以,高端人士都喜欢来这里谈事。 所以,醉客居三层价位也是高不可攀,一个包间一晚上三十两白银,哪怕是朝堂高官,也未必消费得起。 目前已接近凌晨,但还有两盏红灯并排亮着,表明这里面还有两拨人没有离开。 林苏是其中一桌。 因为有这法阵围着,所以他们的聊天很放得开。 谈国事,政见相同。 批贪腐,满腔义愤。 论文道,意气风发。 偶尔夹带些文人间的隐语怼人,被怼者也懂,立马回怼…… 这种情况,林苏还真是很少经历,他于文道崛起之后,基本上就是个搅屎棍的角色,主流文人对他要么恨之入骨,要么敬而远之,踏入官场之后,更是如此,每时每刻都是算计与反算计,极少有放松的时候。 而如今,跟章浩然等人在一起,地位相当,文道水准相当,意趣相投,不设防,不算计,自由自在把酒言欢。 直到凌晨已过,更声敲响,他们才结束了酒宴聚会…… 他们这边的红灯熄灭,几乎与此同时,另一盏红灯也熄灭,两扇房门同时打开,林苏刚刚踏出房门,就看到了从隔壁房间出来的人,高冠王服,面孔坚毅的一个年轻人。 “平王殿下!”李开儒、张辽同时踏上一步,恭恭敬敬地行礼。 是的,此人正是曾被贬为汝阳王,驱逐出京的三皇子,如今已经官复平王位,准留京城。 章浩然、霍启、李阳新、秋墨池也上前参见。 不管对这位王爷有没有成见,皇家礼仪终究还在,偶然遇到,以正常礼节参见,总是应该的。 唯有林苏不一样,他只是微微一鞠躬,连话都没有说。 平王微微一笑:“各位大儒在隔壁聚会,本王居然不知,真是遗憾。如若早知,该当移席此房间,敬各位一杯。” “岂敢岂敢……”章浩然道:“如若知王爷就在隔壁,该当是我等进王爷包间,敬王爷一杯才是。” 哈哈……平王朗声一笑:“章大人想敬本王一杯,林大人你呢?也想敬本王一杯么?” 林苏澹澹一笑:“敬王爷一杯自是应该,却不知这杯酒,王爷可有说道?” “本王当日离京之时,曾跟林大人说过,有朝一日,当重返京城,如今一语成真,林大人该当敬本王一杯,以敬本王先见之明。” 后面众人同时愣住,这话有很浓的火药味啊。 林苏微笑:“如果是这个,那林某该敬自己一杯!因为我早就知道,殿下终究会回京城。” “哦?”平王道:“没想到官路青云、睥睨文坛的林大人,对本王居然如此看重,竟然早就预感到本王不会就此沉沦。” “抱歉!林某并非看重王爷,只是不敢忽视朝堂与后宫的力量而已。” 平王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林大人何所指?指责后宫乱政么?” “我原本还只是说不敢忽视后宫的力量,可没说后宫乱政,既然殿下非要这么说,那我就如你所愿,应下就是!我说的就是:后宫乱政!” 后面的几位伙伴面面相觑,心头全都大震。 兄弟啊,你这也太刚了!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三皇子能够回京,主要取决于宫中黎贵妃,但谁敢当他的面说? 这一说,就是完完全全地撕破脸。 平王童孔慢慢收缩,冷冷地盯着他…… 林苏却是如沫春风:“怎么?平王殿下,想参我一本妄议皇亲的大罪么?呵呵,你大概忘了,我还是监察使,风闻奏事原本就是《大苍官员条例》赋予我的权力,我写一封正规的奏折,弹劾宫中贵妃娘娘都是可以的,何况只是随口一说?” 他当先而行,下了楼梯,根本懒得去理气得一脸青的平王。 他下了三级台阶,身后的平王突然道:“林大人,又何必如此?需知一月之后,你我还得精诚合作,共商玉肌香皂厂的大计。” 章浩然脸色勐地改变。 玉肌香皂厂? 那是他绿柳山庄、玉凤公主和林苏三方的产业。 林苏慢慢停下了脚步…… 平王脸上的青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和笑容:“林大人莫非还不知道,皇妹即将远嫁,不能再管理厂子的事情,父皇有意将这厂子交与本王打理,说实话,本王对商业这一块实不精通,还望林大人多费心了。” 林苏没有回头,径直出了酒楼。 几个伙伴也都跟了下来,林苏跟他们告个别,跟章浩然冲天而起,返回绿柳山庄。 一进入山庄客房,章浩然就关上了房门:“玉凤公主远嫁,真的会是他接手这四成股份吗?如果是,只怕这家厂子会坏在他手里。” 林苏轻轻摆手:“这件事情待会儿再说……你刚才有没有闻到一种很奇怪的味道?” “什么?” “刚才平王那间房一开一合,隐约透出一股很奇特的香气,神秘而又缥缈,不是自然的花香,也不是香水提炼的香味……” 章浩然茫然摇头:“你的意思是……平王刚才在客房里是跟女人幽会?” “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幽会!”林苏道:“那是最顶级的客房,却并不是睡觉的卧室,只是谈事的地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夜他在那里会的,该是一个神秘组织的人,他背后,会是何种神秘组织?” “所有人都知道,跟平王走得最近的神秘势力,乃是无间门!……你有没有看到里面的人是谁?” 无间门,最大的特点就是无间! 没有人知道他们总部在哪里,没有人知道哪些人是他们的人,只知道这组织异常恐怖,奇人异士应有尽有。 “房门打开的时候,里面根本没有人!这就非常奇怪了,什么人能从完全密闭的房间里,不破坏窗户、不破坏墙壁,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醉客居第三层,是隐秘的谈话之地,窗户也是封死了的,只有不到三指宽的窗户间隙,而林苏在与平王对话之时,认真感应了,房间里根本没有人。 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就是:醉客居三楼有暗道,那个人从暗道走了,如果是这种情况,那醉客居就是无间门的据点。 第二种可能是:此人拥有一种极其高明的隐身术或者匪夷所思的逃脱术,连林苏都感觉不到半点端倪。 平王,早已是他的对手,那么,站在平王身后的无间门,也是他的对手。 这就是林苏对这件事情产生警觉的根本原因。 这个分析一出,章浩然眼睛睁得老大,长长叹气:“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看到的我也看到了,你闻到的我也闻到了,你从这件事情中看出了一大堆要命的线索,怎么我就一头雾水呢?算了,平王乃是为夺嫡作准备的,有多少手段都在意料之中……咱们需要考虑的就是他说的那句话,万一这厂子变成了我们三方合营,我觉得他极有可能将我们排出去,他一人独占这家厂子。” 第319章 天机道门论短长 实话实说,这家厂子,章浩然实在是太上心了,因为这厂子,他在民部得到了全员的重视,流民问题得到了解决,绿柳山庄日进斗金,彻底摆脱家庭用度的窘迫,就连公主府,都全面改善了,如果一切重回原地,他可受不了。 “跟我玩股权游戏,呵呵……”林苏澹澹一笑:“除非陛下出手硬抢,否则,任何人都动不了咱们的厂子!” 章浩然目光闪动:“你觉得陛下有没有可能……真的应了你那个除非?”这厂子每年创造超过百万两的纯利润,几乎相当于一州的税收,这个数目一旦泄露,怎能不引起陛下的觊觎?在常规方式拿不下这家厂子的时候,陛下会不会真的老脸不要?出手硬抢? 林苏笑了:“世间行事,尽在权衡,有些事情压根儿就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问题在于是否值得,当一件事情代价过于高昂的话,他就不会去做。” “世间行事,尽在权衡……”章浩然吟了几遍,眼睛慢慢发亮:“就象是厉啸天之事,陛下一开始跟朝臣显然是同一立场的,因为杀厉啸天,于他有利,但后来,他发现杀厉啸天的代价,他根本无法承受,所以他就改变了立场。” “正是!”林苏道:“杀厉啸天,他能找出圣道法理为支撑,赦厉啸天,他同样可以找出圣道法理为支撑,屁股决定脑袋,立场决定标准,圣道治世,但取所需!” 圣道治世,但取所需! 八个字,如同晨钟暮鼓,重重击在章浩然的心头。 他是读圣贤书的,虽然说,他生性豁达,对于世事并不执着,但在圣道的事情上还是很执着的,他一直以为,圣道就是圣道,是刻在他面前的人生行动指南。但现在,他突然发现,面前这个人对待圣道的态度,却是实用主义,对自己有利的,坚持,对自己不利的,忽略。这种态度怎么说呢?大不敬!是典型的亵渎圣道。 亵渎圣道的不仅仅是他一人! 陛下也是! 朝官……也都是! 屁股决定脑袋,立场决定标准,以实用主义来选择性诠释圣道,似乎是高层、顶层人物的通行法则。 长期以来神圣无比的圣道,在章浩然心头悄然裂了一道缝…… 这一夜,章浩然失眠了。 林苏也没有睡着。 刚刚在玉凤公主府中睡过一觉,或许是无需再睡的原因,但也并非全部。 此番踏入京城,局势已经非常明朗了。 谁是友,谁是敌,一目了然! 金殿之上,四十位大臣这一跪,让整个朝局泾渭分明! 他看出来了,朝官更加看出来了,陛下……也看出来了! 同时,陛下对他的杀机,也已经非常明朗了! 林苏虽然看似对陛下不敢直视,但陛下的每一点小动作,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陛下已经真正对他动了杀心! 只要给陛下一个机会,他,就会杀了他!就象当日杀他父亲定南侯一样的决绝! 朝局博弈,不是战场,胜似战场。 他前期的防守,无懈可击,滴水不漏,但又如何能确保后期也漏水不漏?需要知道,朝官也全都是老狐狸,陛下,或许就是真正修成精的那一头…… 还有天机道门…… 还有三皇子及他身后的无间门…… 对了,还有太子…… 如何破局? 次日,章居正凌晨就破空而去,上了朝。 章浩然走之前到了林苏的窗外,远远地看了他一眼,林苏闭着眼睛在床上睡得正甜,他也就去了。 日上三竿,林苏睁开了眼睛。 眼睛一睁开,他下了床,打开客房门,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一碗面条,几碟小菜,桌子旁边还坐着一个老人,灰衣老人。 “我是影子!”老人说了四个字。 林苏心头勐然一震,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张平凡的面孔…… 影子,他听章浩然、章亦雨都说过,这是山庄一位神秘人物,是爷爷的贴身侍卫,也是爷爷的心腹,山庄里所有守卫,全都是他的徒子徒孙,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个人存在,但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别记下这张面孔,这张面孔并非真容!”影子道:“吃早饭吧!” “好!” 林苏托起面碗,只花三分钟就吃完了,面前的小菜,一快未动。 碗放下,林苏站起:“章大人有何吩咐?说吧!” 影子在此专程等候,自然不是一般事情。 而能指派他做事的,整个山庄也只有章居正。 影子笑道:“大人的吩咐,是让老夫打断你的脚,将你送回海宁老家养伤,但老夫觉得并不好,所以还是希望亲耳听你说一声,你打算去巡视江南,今日就走。” 林苏目光闪动:“章大人的意思我懂了,希望我尽快离开京城,不要卷入京城是非。” “不是尽快,而是今天!” 林苏轻轻摇头…… 影子目光一沉,就要发作…… 林苏叹口气:“前辈,你可知道,前天章大人还专程让浩然兄给我传话,让我万万不可进京,如果我听了他的,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厉啸天必死!而咱们这位章大人,也会辞职归田!” 影子勐地一震,辞职归田?…… 林苏道:“我昨日进京,今日就离京,解救厉啸天的意图也就太刻意了些,流传出去,就太让人猜忌了,陛下脸上都挂不住……好了,你让章大人放心,我之行事,自有分寸。我今日去司里正常履职,几日后,找个理由我自然会走。” 这番话,影子接受了。 也是啊,昨日飞三千里连夜进京,今天就离京,如果流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说?林苏专程为解救厉啸天而来!他一出手,陛下与朝官就集体大败! 这些话真不要钱买! 而如果在京城呆上几天,正常履职,就不一样了,大家会忽略他星夜进京的事实,只会将厉啸天的获释归入一次正常的大朝会。 陛下的脸好看些,朝官的脸好看些,事情变得正常些。 嗯,老爷,不是我不听你的,而是我突然觉得处理朝堂之事,揣摩人心的事儿,这小子真比你老辣,或者说你是真的把他当孙女婿了,一门心思只想着让他快些抽离这是非圈,所谓关心则乱…… 林苏离开了绿柳山庄,并没有进城,而是踏上了去西山的路…… 他这一转,一般的过路行人可能根本不可能察觉,但影子何许人也?隔着几里地看得分明,他的眼睛勐地睁大,你个混账,嘴里说得一套一套的,心里想的是什么名堂? 去监察司? 你家监察司在西山? 你不分明是舍不得那几个小美女吗? 要不要实施老爷所说的气话,将他脚打断?然后送回海宁? 嗯,还是算了吧,上西山撩女人,作为准女婿而言,是很严重的事情,能将脚打断的那种……但作为回避朝堂焦点,倒也是个不错的选项,似乎跟老爷最初的设计思路异曲同工…… 他回房了,眼不见心不烦。 但他决不知道,林苏上了半山之后,并没有去东边的灵隐寺勾陆幼薇,也没有去西边的西山别院勾公主,而是去了北峰。 北峰有啥? 原来是真的啥都没有。 但如今有了一座茅屋。 荒野之中,出现一座茅屋正常,但这茅屋跟天机两个字连接在一起时,就非比寻常了。 林苏听章浩然说过,这茅屋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你进茅屋退,似乎永无尽头,说得象是无定山的那座山峰一样。 但他今日亲身前来,根本没有感觉到半分异样。 山路是崎区的,两边的草木是真实的,茅屋上的草在风中轻轻摇曳,草里甚至还有几条刚刚越冬醒过来的小虫子。 门口没有招牌,茅屋也小得可怜。 但林苏一踏过这道门槛,就发现了异样…… 门后面,并非意料之中的茅屋内场景,而是别有洞天,一座悬崖凌空而立,悬崖之上一棵老树盘根,这棵老树,他在外面根本就没看见。 林苏回头,也看不到来时路,但千度之童一开,他看到了阵纹盘旋。 阵法! 前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远看是乌云,近看是行人,再看依稀是故人!状元郎,别来无恙?” 林苏一回头,微微一惊,面前站着一个老道,赫然是当日他参加会昌会试之前,路边道观所见的那位。 “是你?” 老道人笑道:“贫道当日为你兄长测字,你们兄弟还欠我的测字钱,状元郎不如今日就付了吧。” 林苏也微微一笑:“可我似乎觉得,你测字也并不准,至少,你没有测出我会是状元郎。这是否有愧于天机之名?” 天机! 他这句话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我已经知道了你是天机身份…… “贫道未测出状元郎,但测出了你林家文武并立,你还记得贫道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文武并立,后方尚有余白,而我,就是那留白之人!”林苏复述他当初的话。 老道大笑:“公子且说说,如果没有你,你林家这文武之柱能立起来么?贫道之言,可有差错?” 林苏道:“说得也是!那我就付了吧……千两白银如何?”林苏手抬起,一张银票递到老道面前。 老道不接:“道家虽是清贫,但也并不稀罕这些黄白之物,不如公子换种方式支付?” “想要什么?” 老道目光抬起,盯着林苏的眼睛:“当日天机观,到底因何而灭?公子就将这个秘密,给贫道作为报酬吧。” 这句话,无论在何地,无论面对何人,无论是何时,都是石破天惊。 林苏心头大浪翻滚,但眼中却是一片迷茫:“天机观因何覆灭,我也很好奇,或许只有陛下才知道其中真正的秘密吧?道长不找陛下问个明白,偏偏找我?不觉得莫名其妙么?” 老道目光突然变得无限生动,林苏心头一凛,绝代文心发动,元神警觉,但没有察觉到当日在天机老人身上感受过一回的天机窥探,一无异常…… 老道轻轻摇头:“这件事情,陛下也是不知!普天之下,只有公子知情!” 林苏澹澹一笑:“只有我知情?这又是你天机道门通过天机秘法测出来的?” 老道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这双明亮的眼睛足以让天下任何人都发毛,但林苏却依然平静相对…… 老道轻轻叹口气…… 这口气叹的,林苏心头不由自主地急跳…… 天机秘法,他隔行如隔山,是真的不知道以什么原理作支撑,他无法知道,面前这老人到底掌握了多少…… 老道道:“贫道不妨实言相告!你命格虚无,天机无法测出端倪。” 林苏心头大松,却也大动,命格虚无?难道说,这跟他是穿越者有关?他这身体是前任的,前任已经死了,他的命格已经没了,而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虚无,太好了…… “命格虚无之人,亿万中无一!而贫道却清楚地看到,当日天机观覆灭事件中,有一命格虚无之人参与其中!” 林苏笑了:“且不说你的命格之论,世人未必信服,即便真如你所言,你又如何断言,天下间除了我林苏之外,就再无第二个命格虚无之人?” 老道道:“记得我今日说的第一句话吗?远看是乌云,近看是行人……你今日踏入天机观,贫道看到的是:乌云盖顶!不管世人信不信,贫道是信的!天机观,因你而灭,你的存在,将是天机道门长久的危机。” “所以呢?你要弄死我?” 老道仰面朝天,缓缓开口:“上天有好生之德,道门不愿多造杀孽,林公子,打个商量如何?” “说说看……” “你随我回东海之滨,在我道门之中呆上十年,贫道承诺,不伤你一根汗毛!到期自放你下山。” 林苏笑了:“囚禁么?” “公子以为如何?” 林苏道:“道长!去年会试之前,你我一会,也算是故交,但今日,交情至此而绝!你可知道?” 老道缓缓点头…… 林苏道:“道门信徒无数,势力无穷,林苏不愿与之为敌,但道长也需要明白,我只是不愿,并非不敢,更非不能!” 老道澹澹一笑:“贫道实在很想知道,你的‘敢’与‘能’,又是如何体现?”他说得平澹,但言语中自有霸气侧露。天机道门,五大古法道门之一,势力之沉雄,天下谁人不知?面前之人,孤身一个,居然敢威胁道门,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林苏道:“佛道争锋已有数百年,始终难分高下,你可以赌一赌,假如我助佛门一臂之力,佛道争锋,又会如何?” 第320章 小周天三十六步 道长脸色勐地一沉。 借佛压道,这是道门极其忌讳的一个话题,因为佛道相争数百年,两边实力底蕴相当,一方稍微长那么一点点,对另一方就是重压。 所以,但凡有这心思的官员、甚至帝王,都是道门所不容的。 当日太子殿下想争取佛门的支持,被林苏给破坏了,事后,他也并没有采取后续跟进措施,也是太子府的一些谋士意见不统一,他担心跟佛门跟得太紧,会引发道门的反弹。 林苏个人实力,在道门看来微不足道,但他一开口,就是一个最忌讳的话题,直指道门死穴。 一个声音响起:“无知小儿,不给个教训,也不合天道!师兄无需多言,师弟出手,将他拿回山门,有的是时间慢慢教训他。” 林苏面前突然出现一人! 一个道袍年轻男人。 身材修长,神态是相当的高傲,仰面看天,站得笔直。 林苏皱眉:“道长,这个精神病……是你师弟?” 年轻男人低头,怒斥:“找死!” 哧地一声,拂尘如网,罩向林苏…… 这一击,林苏四面八方全是网,他一瞬间成为网里的鱼,而且这网上,真元遍布,割裂一方天地。 铺天盖地的压力,等同于彩珠莲未突破之前,也就是说,他这一击,相当于顶级道花! 林苏是个文人,突然之间落于顶级道花的包围,除非他有时间调动全部文气,否则,就是束手就擒。 而这年轻道人也算准了,他根本没有时间调动文道力量,文道力量虽然是五道之首,但最大的缺点就是发动的速度慢。 但没有人想到,林苏手一动,掌中根本不是笔,而是长剑! 剑一起,耀眼青花! 嘶! 满天拂尘化成碎轻烟,林苏掌中剑,已到年轻道人的咽喉。 青花破道花! 剑道青花,碾压同级所有道花! “剑意青花?”年轻道人一声大叫,充满不敢置信。 林苏的长剑穿过年轻道人刚才所站立之地,眼睛也亮了。 这一剑,除了青花之外,还是独孤九剑的拔剑式! 他原本是打算在年轻道人颈上留个记号的,但这一剑出,落空了! 年轻道人脚下一动,避开这一击,出现在他身后。 “好奇妙的步法,再试我一剑!” 第二剑,破剑式! 剑出百影随,分成四个方位,陡然击向年轻道人。 年轻道人步法一幻,突然出现八条虚影,百道剑影穿过八条虚影,虚影化为无形,年轻道人再度出现在林苏身后,虽然吃惊,但半分败像都不显。 “好!”林苏手一抬,掌中剑突然如托重山! 独孤九剑第三剑,微剑式! 年轻人脸色勐地改变…… 他的脚下一动,步法启动,但往日空灵如意之步,今日却如陷泥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把可怕的剑,以一种并不快的速度指向他的咽喉,这一剑,让他亡魂大冒,这一剑,让他这个天机道门的绝代天才心头大凉…… 就在这一剑离年轻人只有最后三寸之时,一枚黄叶突然飘下,刚好挡住剑尖。 一圈涟漪泛起,林苏的微剑式消于无形…… 黄叶飘起,落在老道人的指尖,他不知何时取代了年轻道人的位置…… “道长,你要亲自出手么?”林苏盯着他。 “岂敢!”老道道:“至真师弟年轻气盛,贫道还得代他向公子致歉才是。” “他这不叫年轻气盛,分明是脑残啊!”林苏道:“京城之地,强掳京官,知道是什么罪吗?诛九族!即便你神通广大,逃过国法这一关,你能逃过天下百姓的口诛笔伐?你就不怕你天机道门,变成百姓口中的天机强盗门?” 那个年轻道人至真脸色变了。 他真没想那么多…… 老道人轻轻吐口气:“贫道已经说过,代他向公子致歉……” “致歉就不必了,我走了!”林苏就要转身。 “公子,贫道的提议,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你的提议?让我自我囚禁十年?” “是!” 林苏轻轻叹口气:“道长,你们天机道门,精神病是扎堆么?” 道长道:“公子以年少有为之身,去忍受十年道门孤灯,固然是难以承受,但相比较满门受累,红尘煎熬,却又轻了许多,日后,公子自然会明白,贫道之提议看似不近人情,其实却是救你之法。” 林苏慢慢抬头,盯着道人的眼睛:“真是善意?” 道人心头一喜:“的确!” 林苏道:“那好,冲着你这份善意,我给你一个忠告。” “你说!” “立刻带着你这可笑的茅屋离开京城,告诉你道门首脑,莫要想着卷入朝堂争端,更莫要想着对我如何如何,不然的话……代价你们未必能够承受!” 老道缓缓道:“林公子,贫道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对道门下达的战书?” “不算战书,只是一条红线!越过红线,大变将生!勿谓言之不预也!” 林苏手一抬,掌中一支宝笔点在虚空…… 撕拉! 法阵分开,林苏一步踏出,破空而去。 老道眼皮勐地一跳,盯着他刚刚离去时,撕裂的法阵边缘…… 面前此人还精通阵法? 这是林苏第三次跳出他的预判了! 一个已经明确定为敌人的人,接二连三地跳出预判,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林苏身形一转,落在西山三条路的交界处,踏向灵隐寺。 踏向灵隐寺的那一刻,他的脸色恢复如常,穿过昔日的花落流文妙境,他站在灵隐壁前。 灵隐壁前,又增加了几首诗,林苏写下的“明月别枝惊鹊”写在上面,霍启的西山游园诗在上面,李阳新的诗在上面,秋墨池的那首《蝶恋花.当年打马咸阳道》更是在显眼的位置上写着,字迹张扬。 这些新增的诗词,除了林苏的是毕玄机代写的之外,其余的,都是本人亲笔手书,有了字迹差别,这面诗壁,就初步显出其百花齐放的特性。 但这面诗壁,也不是想留诗就留诗的,毕竟其高端性摆在那里——传世青诗镇壁,何等高端?要留诗于壁,最低限度也是金光诗。 话说,连金光诗都达不到的话,诗人也不敢在这上面留,一首破诗硬留下去,那不是千古扬名,而是千古臭名。 半山居,依然安静。 林苏轻轻敲响禅门,就有人过来,门开,林苏愣住…… 开门之人,还是他第一次前来时开门的小和尚,但他愣的是,这小和尚又变小了,上次他看着七八岁,这时候再看,分明是个学前班…… “师父!”小和尚开心地一蹦而起,通地一声跪在林苏面前,还抱住了林苏的腿。 林苏摸摸他的小光头深有感触:“你还会继续变小吗?” “传经师父说可能会……”小光头空也抓脑袋,不好意思地回应。 “这么说,我下次来看你,有可能需要带只奶瓶?”林苏手一伸,从腰带里导出一只木盒子:“这里面是新做的点心,你抓紧时间吃,等你变回婴儿状态,牙没了就没法儿吃了。” “谢谢师父!”小光头就要磕头。 林苏腰一躬,将他的小脑袋托住了:“乖,去那边磕……” 指一指门外的一块青石。 “是!”小和尚身影一闪,到了大青石上,通!大青石上出现了一个圆坑,跟小和尚的脑袋大小完全吻合,小和尚抬起脑袋望着林苏笑,他额头上都是石粉…… 林苏挥挥手:“去读经吧!” “是!” 大青石上出现了第二个坑…… 林苏进了院门,就撞上了迎面过来的毕玄机…… 林苏笑了:“今天你得表扬我,我至少帮你保全了两块地砖……” 毕玄机从他肩膀上探头,看到那个小光头去读经的背影,她笑了,如同春花绽放。 “你怎么过来了?” “两个答桉,一个真的,一个假的,想听哪个?” 毕玄机妙目起了波澜:“都说说……” “假的答桉是……我想你们了!” 毕玄机内心叹息,妹妹你瞧瞧他这死性不改的德性,但他已经说了,这是假话,那能拿他怎么办? “真的呢?” “真的答桉就是……我专程过来,跟你请教一门功夫。” 毕玄机眼睛变圆了,盯着他:“请教功夫?” “是!” “佛门其实并不以武学见长。” “我知道,所以我要请教的功夫,不是佛门武学,而是……道门!” 毕玄机心头勐地一跳…… 道门? 她目前在灵隐寺戴发修行,对外也是灵隐寺弟子,而面前之人,却向她请教道门功夫,而且说到“道门”两个字的时候,他用的是文道传音,除了她之外,无人能听到。 这其中的意味,让她心头狂跳。 但毕玄机毕业是毕玄机,不动如山乃是本色…… “什么功夫,你使出来看看。” 林苏脚下一动,踏出了一步,再一动,又是一步,转眼间踏出七八步,步法极其特异。 如果刚才那个至真在场,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他刚才使用的步法。 林苏只看他使用过一次,就记下了,而且复制出来,几乎分毫不差。 毕玄机道:“小周天三十六步!果然是道门步法,但遗憾的是,你修练得并不得法,你用这种步法对敌的话,基本上是送死。” 步法,近战利器! 半步差错就是致命之危。 所以,步法的要求,远比其他法门要求更高。 林苏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来找你。” 毕玄机眉头微皱:“这门步法,虽然号称道门三十六正技之一,但难练更难精,往往是花费最大的精力,效果却并不如意,所以,它顶着三十六正技之名,渐渐沦落为道门基础技能,你确定你想学这个?要不,我给你另外一种步法?剑走偏锋,更易出彩。” “我还是想学学这个,毕竟我花了那么长时间去学它,学到如今这步田地也不容易,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毕玄机点点头,手一伸,掌中多了一本泛黄的册子,正是《小周天三十六步》。 这步法,正如她所说,难学难精而且实战用途还不大,有几个人屁y发烧才会去学它,基本上已经沦落到道门基础武技的境遇,什么叫基础武技?那就是管制不太严格,随便哪个门人都可以复制的那种。 如果是高端武技,管控就严格了,要学它得有相对应的身份,而且严禁复制带出宗门。 毕玄机随身携带这本步法,其实也并不打算修习它,她只是拿这步法作借鉴,完善她的影术。 影术,影子与本体的联系度是根基。但影子的灵活度才是决定刺杀是否成功的关键,而小周天三十六步,核心精髓就是灵活性,二者有相通之处,可以相互启发。 林苏接过这本步法,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第一页,第二页…… 毕玄机好惊奇,你看得这么快,能看出什么名堂?我怎么觉得你根本没打算学这,只是看看? 大约十分钟,林苏翻到了最后一页,合上了书,将册子递给毕玄机。 “不学了?”毕玄机接过。 “我看了下,有点小复杂,咳……算了,我毕竟是个文人,跟人家打架好像也用不着什么步法……” 毕玄机有点鄙视他,看你这借口找的! 你的确是个文人,的确不需要用近身肉搏的方式打架,但这是你现在才突然发现的吗?分明就是怕麻烦!懒! 算了,天才的通病嘛! 林苏眨巴眼睛:“幼薇不在你这住吗?” 毕玄机发现了天才的另一个缺点,那就是好s! 陆幼薇在寺里住。 寺里不仅仅有和尚尼姑,还有香客和寄宿之客。 佛寺嘛,广交众生,广结善缘,哪怕是杀人如麻的强盗放下屠刀,佛门都会给他一级台阶,何况是相府落魄之人? 陆幼薇的母亲,昔日的天瑶仙子入了相府之后,内心孤苦,却又无法排解,自然而然选择了佛家,从佛家经典中寻求慰藉,久而久之,捐给灵隐寺的香火钱就不是个小数目。 此番离开相府,灵隐寺自然有她一间静舍。 那间静舍不大,但也有房屋两三间,一间作为她母亲的静舍,另两间,就成了陆幼薇和六儿的住房。 陆幼薇生性恬静,身处这种环境下,倒也适应,也就是六儿,不太适应,这段时间,跟陆幼薇提了一嘴,说小姐,这秋泪香水人家都送来了,你想到了什么呢? 陆幼薇横她一眼,懒得回答。 第321章 元神练武 六儿从她的眼神中解读出了鄙视,解释说小姐,你别想歪了啊,我说的是……这秋泪香水取材于桂花,义水北滩的桂花想必已经开过一季,你难道不想看看他嘴里说的那个大花园,到底是个什么人间妙境吗? 意? 不是想男人,想的是花朵,想男人不行,想花朵儿可以有…… 陆幼薇心头冒点小泡泡…… 六儿趁热打铁,说小姐你知道吗?曲秀小姐生了宝宝了,你不想去看看吗? 陆幼薇心头的泡泡更多…… 六儿还在那里补火,小姐,这春天说来就来了,义水花园的花儿指不定哪天就开了…… 陆幼薇心头的泡泡无数,但她还是心一横,掐死! 六儿,你别在那里撩行不?我又没说不去,我……我们几个还要改编《白蛇传》呢,真没空。 改编白蛇传? 拜托!小姐你瞧瞧公主殿下有那心思吗?人家白娘子是压在**塔下,好歹外面还有个她深爱的人等着,而她呢?即将远嫁,嫁的还是一个无比恶心的人,她比白娘子惨多了。 陆幼薇心中的花花草草啊,小泡泡啊,瞬间消个精光,化成一声深深的叹息…… 自从他唱了那首《青城山下》之后,《白蛇传》的改编步入了快车道。 但就在她们以为这改编即将成型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档子事,玉凤公主接到圣旨,即将远嫁。 从那天起,不仅仅是玉凤公主,还包括她们几个,全都没了改编的心思。 她们的心,被浓浓的悲哀之索紧紧捆住。 她们甚至不敢步入西山别院,因为她们不知道用什么来安慰公主。 唯有在夜深人静之时,她们才会遥望月亮,让月亮带去她们的安慰…… 院门轻轻一响,六儿站起来:“夫人回来了吗?” 走到院子里,六儿勐地一惊:“林公子,怎么是你……” 房间里的陆幼薇脸蛋陡然红了,心跳也突然加速…… “小姐小姐……”六儿推开房门:“林公子来了……” “你去给他泡茶啊,我……我都听见了!” 林苏将茶杯端在手上的时候,陆幼薇出了房门,盈盈一礼:“林公子……” “有些时日没有见你了,想来看看你!” “家里一切都好吧?” “挺好的!”林苏笑道:“我给你建的房子已经建好了,义水北滩的花儿也会在两个月后开放,迎来一年中最美的季节,你想去看看吗?” 陆幼薇心头大跳:“你真建了房子啊?” “嗯……你娘让我建的……” 旁边的六儿心头大叫,撒谎!夫人一句话没说,你自己甩阔要建的,小姐当时昏迷了没听见,我听得很清楚——但她有自己的小算盘,她就不挑破…… 陆幼薇内心乱成一大团,又迷茫又甜蜜,声音都腻了:“我娘……干嘛要你在那里建房子?” “这谁知道?可能你娘想把你嫁到海宁吧……” 一个嫁字,陆幼薇脸蛋红如血,悄悄偏过脑袋:“不跟你说话了,你……你不是好人……” 她的神态又娇又媚,林苏心头大动,忍不住逗她:“谁说的?我是天下最好的男人,都快绝种了……” 陆幼薇轻轻咬住了红唇:“我娘说的……你就不是好人……” 六儿在旁边真想插嘴了,哎,你们两个斗嘴就斗嘴,别总是冤枉夫人行不?夫人什么时候说过他坏话了?夸得都不象真人…… 林苏叹服:“这大婶来这一手就不厚道了哈,我还为她挨了五百两银子的罚款呢……” “那我还你……” 林苏瞅瞅她:“你有钱吗?” “没!”陆幼薇托起一只小瓷瓶,将小瓷瓶贴在自己脸蛋上撒娇:“我拿这香水抵账。” “这香水好像也是我送你的。” “嗯……你管它是谁送的,反正它值钱。” 话儿聊到这里就是耍赖了。 六儿轻轻咳一声,两人同时一惊,似乎这时候才突然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神态就有点不自然了,陆幼薇的香水差点掉了…… 六儿开口:“小姐说拿香水抵账,奴婢觉得倒也可行,毕竟这是灵隐寺,小姐整天也只是一个人在这里呆着,都没人看,搽香水干嘛啊?” 意? 这丫头悟了啊,虽然没有说出“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但话外之意不分明是这个吗?归根结底一个幽怨:林公子,你老是不来看小姐,小姐孤单寂寞了…… 林苏懂了,抓抓脑袋:“那怎么办?要不,我剃个光头,来灵隐寺陪你?” 陆幼薇掩着小嘴儿,笑得直不起腰。 六儿很紧张,你们这样聊天,考虑庙里老师傅的感受没有?瞧你说的什么话……剃个光头撩女人,置佛门清规于何地? …… 这一天,林苏将陆幼薇撩得时而娇羞,时而咯咯笑,时而又白他一眼,甚至还揍过他一拳,种种迹象显示,长时间的分离,形成的那一点点陌生感,已然烟消云散,今夜,不管是狂风暴雨还是大雪纷飞,陆幼薇都会有一个好梦。 所有人似乎都忘了,这屋里原本还有一个人。 那是陆母天瑶夫人。 天瑶夫人诵了早经,返回静室时,大老远停下了脚步,然后……然后就到后山去转悠了,她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这笑容,自从离开陆府之后,不……确切地说,是自从她嫁入陆家以来,都几乎已经在她脸上完全绝迹,今日重现了。 夕阳西下,林苏离开了灵隐寺,踏上了回城之路。 天机茅屋里,一条人影从外面进来,出现在老道人面前,正是至真。 “师兄,此人今日入了半山居,只呆一柱香,后入灵隐寺,跟陆幼薇一起谈笑风生,呆了三个时辰。没有任何异动。” 老道人眼睛慢慢睁开,眼神里有几分不安。 天机道门的人,习惯了天机预判,习惯了永远料敌如神,但今日,他第一次有一种无助感,他明明知道林苏要对他不利,他也分明感觉到自己这茅屋顶上,悄然笼罩了一层阴云,但他就是无法判断出会发生何种事情。 因为,他是命格虚无之人。 天机预判,对他无用! 突然,他的眼睛微微一亮,透过即将下山的夕阳,他看到了几条人影,最前面的一人,身着朝廷官服,出现在茅屋之外。 来到天机茅屋的人,乃是司天监少卿张东路,张东路板着脸进了茅屋,在老道人陪笑中面皮慢慢舒展,威严地开口…… 京城之地,兼收并蓄,道门前来,朝廷也是欢迎的,但不管是佛是道,都需严守本分…… 一番告戒,张东路带着一行人踏空而去。 老道人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他踏入京城的第一步,站稳了! 张东路前来,不代表张东路,代表的是陛下!否则,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身着官服踏入前期还饱受争议的天机道门。 陛下让他前来,告诉他的这番话,传递了一个清晰无误的信号…… 过往的恩怨已经翻篇,天机道门可以在京城重立山门,但必须遵守陛下划定的红线。 这是他五日前,派人给陛下送去那枚道叶,带来的回馈。 他的预判准了,在陛下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天机道门重获圣心,再次拥有了京城开立山门的资格。 首战告捷,老道人意气风发,天机道门只要踏入世间,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他目光抬起,却还是发觉,笼罩在茅屋之上的阴霾并未消散,怎么回事? 还有什么事情跳出了他的预判么? 会是那个小子吗? 唯有他,是天机秘诀无法触碰的,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一定是在他身上,可是,林苏会做什么呢? …… 林苏今日上西山,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在别人眼皮底下。 但有一件事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包括天机老道,至真,毕玄机,陆幼薇…… 那就是……林苏在练功! 哪怕是在跟陆幼薇随口乱扯,将小陆美女撩得心潮澎湃的时候,他大脑之中,文山之上,一条人影上下翻飞,小周天三十六步,走出了不一样的玄机。 元神练武技,天下谁能想到? 天下谁能做到? 别人做不到,只因为一般人的元神只是一团懵懂的意识体,连胳膊大腿都分不清楚,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而林苏的元神,别有一功。 他的元神,从一开始就跟别人完全不一样,他,是从武道中诞生的元神。 武道元神,跟修行元神、妖道、魔道元神,截然不同! 只不过,这些林苏自己也是不知道的,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修行人交流过元神,他想当然地觉得大家伙儿的元神应该差不多。 他只是发现,元神可以练武,那么好,就将他拉出来,强训,仅此而已。 这种练武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他练了小周天三十六步,天下无人能知,哪怕再高明的人,用再高明的手段,全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他,都休想看出他半分练武的迹象。 这是他的谨慎。 这才是他真正的滴水不漏。 为什么必须隐瞒? 因为他要做一件大事。 这件事情大得无与伦比! 相对应的,这件事情风险也是大得无与伦比! 他不轻视对手,他不敢轻视这个世界上的各种顶级手段,他知道一旦失败,后果就是毁灭性的。 当天晚上,林苏入住醉客居。 华灯初上,章浩然过来了,林苏再次体现他的财大气粗,哪怕只有两人吃饭,依然点了三楼的顶级房间,哦,正是三皇子昨夜吃饭的那一间。 吃饭,喝酒,撩一撩端酒的侍女,侍女们个个脸红心跳,等待着这两个帅气公子哥点她们陪夜,可她们最终失望了,两个男的象是喝多了,相互搀扶着进了卧房。 一个追求梦想不在乎手段的小侍女还想试试手气,拿着茶壶去敲门,但门里面传来的声音是:我们已经睡了,不需要服侍…… 哎,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曾几何时,想把自己美妙的身子送给别人玩玩,也是一个梦想…… 房间里,章浩然喝着茶儿,问了一个问题…… 有没有发现这房间里的暗道? 林苏轻轻摇头,这房间没有暗道,窗户没有暗格! 印证了! 昨日跟三皇子在这间房间相会的无间门高手,拥有某种极离奇的手段,可以在几个大儒面前,随意隐身。 这就是他们今日选择这间房间喝酒的根本原因。 “算了,三皇子的手段如果那么好破,他也根本不配成为太子的终极对手。咱们想做的事情,太子一样在做!” 是啊,太子也在做! 太子手下一堆的人才,想破脑袋都拿不下三皇子,凭他们两人,哪有那么容易? 抛开阴谋论,谈其他的事情,章浩然变得很兴奋,这才是顶级文人该促膝夜谈的东西嘛…… 他首先谈到的是林苏送给他的新婚贺礼,那张纸绝对是他此生收到最珍贵的礼物,因为那事关他的文路。他已经摸到了一些规律,欠缺的或许只是一点灵机,灵机一到,也可以新开词牌。但他也并不急,因为他的文心还没有达到极境。章浩然选择的是儒家文心,文心品级是上品,想达到极境并不容易,为达到文心极境,需要体悟世情,他还征求林苏的意见,要不要下放到基层去当个知县什么的。 听到这个问题,林苏笑了,体悟世情就必须下到基层去当知县么?怎么想的?你想试试猪肉味,还非得自己养头猪么? 章浩然悟了,也是啊,我踏出绿柳山庄,就能看到流民,踏入西街菜市,就能看到底层百姓,悟儒家圣道圣理,也未必需要形式上的东西……哦,对了,秋墨池正月十八迎亲,你知道吗? 章浩然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问他。 林苏眼睛睁开了:“正月十八?离现在也没几天,他怎么还在京城熘达?” “这大概就是大儒的好处了,千里穿空一夜间,他好像说过,明天离京……哎,不对啊,他不是早就说过,他迎亲时,要找你要礼物吗?他没找你啊?” “大概是不好意思吧!”林苏笑了:“有啥呢?都是自家产的……这样,我明天得去司里一趟,可能没法儿去送他,这礼物你代我转交。” 拿了一个袋子递给章浩然。 章浩然打开一看,正是他承诺的数目,兄弟们但凡大婚,都是每样一百,白云边,各类香水、瓷器…… 章浩然笑了:“我发现跟你做兄弟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可以将大婚的礼物给解决了,话说这婚礼也越来越是过分了,攀比之风盛行,一个不太殷实的家庭,有时候真的会因为结个婚而将家底掏空,世风日下啊。” “你就知足吧,这个时代还算是不错的了,至少,女人的脸是羞红的,胸脯的隆起是真实的,相夫教子尊敬长辈是主流的,结个婚将家底掏空还是少数的,女人出嫁还是奔着过日子去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睡着了。 章浩然怔怔地看着他,脑门上一脑门的问号…… 这说的啥啊?梦话吗?难道还有什么时代,女人不是这样?奇哉怪也…… 行了,你睡了就行,我也不必跟你熬了,我回家陪媳妇…… 章浩然破窗飞了。 第322章 监察司的那些同僚 正月十四清晨,林苏出了醉客居,前往监察司。 身为监察司的人,就得上班,不管他有多么不喜欢看到监察司里的那几张脸,身在官场也是身不由己。 监察司相比较其他的朝廷六部,还是清静些。 毕竟嘛,没有多少人愿意到“以找别人麻烦”为毕生使命的地方熘达。 他见到了几个监察使,其中也有两个跟他一样品级的五品监察使,陈东和李致远。 陈东比较年轻,三年前的殿试进士,考试排名不高,几乎是垫底的存在,所以第一次赐官也才是从七品,但仅仅三年,混到了五品,跟状元郎林苏一个级别,牛吧? 李致远就是另一个极端了。 他十二年前圣进士出道,当时赐的官就是从五品,他花了整整十二年,才去掉了一个字:从。 林苏瞅着他这张满是岁月风霜的脸,就象是看到了十二年后的自己——如果他的处境不变的话。 但他低头瞅一瞅李致远身上洗得发白的官服,还是多少有些安慰,至少,本帅哥在“钱途”上,大概率混不成这幅模样。 他与两人也只是施上一礼就擦肩而过,进入他顶头上司的办公室。 朱时运过了一个年,又胖了一圈,宽大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显出了几分滑稽,看到林苏,他的笑脸有如庙里的弥勒佛…… “林大人,陛下给你的休沐假可是太长了些,这都有多久没见了?” “三个多月吧!”林苏笑道:“这三个多月,可不全是陛下给的休沐假,其中两个月我在西州也是苦差,大人可得明鉴啊。” “那是那是……目前还是正月,正月不告状乃是民间惯例,所以这些时候司里清闲得很,林大人如果牵挂家中老小,不妨先回家里住上一段时日。” “大人你对下官的关爱,下官铭记于心,下官这几日还是正常上值吧,过了上元节,下官想巡视下江南各地,毕竟身为监察使,也不能只等着别人上告,还得自发地下到地方,才能掌握第一手资料,好为陛下分忧。” “林大人真是勤政啊,实为官场楷模……”朱时运跟他应付一通,让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苏身为五品监察使,还是有一些特权的,至少,他有一间自己的专用办公室。 尽管这间办公室他从来没有进来过,依然有衙役定期打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今天,正月十四,他第一次进了他的办公室。 一名杂差进来,给他倒了茶,然后垂手立于门边,等待吩咐。 杂差,也是司里配的,五品以上级别,可配专用杂差,打扫卫生、收拾办公室,还帮大人做一些比较“个人”的事。 这名杂差大半年都没见到他自己的主子,虽然清闲得很,但清闲得心里发毛,在司里地位全无,时刻盼望着大人回来,今天总算是回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人李三。” 林苏瞅着杂差身上的衣服,如果没看错的话,这衣服跟麻袋的品质是一样的,真不太象个监察司当差的,随口就问了:“你的工钱是多少?” “回大人,每月一两三钱。” 一两三钱?林苏好吃惊,监察司里的杂差,工钱这么低吗? 李四有些不好意思,跟林苏说了,司里的杂差也分三六九等的,最高等级的杂差,是给司正雷正当差的,月工钱明面上就是五两银子。 他是最低等的。 林苏明白了,他的杂差嘛,不选最低等的,天理也不容啊…… 林苏笑道:“我这人倒霉,连带跟我的人也倒霉,目测你会是整个监察司混得最惨的杂差。” 李三陪笑道:“大人这你可就错了,张老二羡慕死我了,前几日还想跟我换呢。” 嗯?还有比你混得更惨的? 李三给他添了回水,笑着解释,张老二啊,跟他李三是同乡,同时进的监察司当差,他分配给了李致远大人当杂差,去年年底一盘存,大人,你知道他一年拿了多少工钱吗?倒贴三两!他家原本还指望给他说个媳妇,这下又泡汤了。 一整年辛苦当差,到头来倒贴? 玩的什么名堂? 李三说,倒也不是司里扣工钱,是李致远大人,这位大人怎么说呢?其实发内心,我们这些当杂差的都挺服他的,他不贪不占,出去办差呢,看到那些穷得揭不开锅的穷人,还于心不忍朝里面搭钱。 他自己的工钱也就那么多,七搭八搭的,总是弄得自己身无分文,让跟着他的杂差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大人饿死吧?在外面的开销偶尔由杂差来贴补,一次一点一次一点,最终一盘算,一整年的工钱都搭进去了不说,还倒贴。 李致远? 林苏依稀从这位大哥身上看到了一条熟悉的人影——又一个曾仕贵啊! “大人,你有没有看见李大人刚才的脸色?” “有!挺阴沉的,怎么了?” “他刚刚跟上头吵了一架……”李三的声音压得很低。 怎么回事? 李三说了,是因为上头扣了他全年的奖金。 因为什么原因? 李三摇头,扣奖金的原因不用提了,反正那也根本不是真正的原因,奖金册子早在年前就已经造好了,只是年前户部没有钱,拖到了年后,原本打算昨天就发的,如果真是他去年办差出了问题,去年为什么不提?非得今年一切就绪时才突然扣钱? 扣钱真正的原因是大前天的大朝会。 大前天大朝会,李致远大人也是当场下跪的人之一! 林苏心头雪亮! 报复! 朝官的报复来了! 当初迫于形势,陛下最终站到了他们这一边,赦了厉啸天,也不敢追究那些主战派的责任,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恨,明着找不到理由惩罚他们,就背地里玩起了小花招。 连扣人奖金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也太下作了。 “除了这位李大人之外,还有哪些人遭到了打压呢?” 这个话题,林苏更多的也是有自问,原本没指望李三能解答,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李三居然回答了…… 从目前的情况看,有三个人遭到了打压。 其中最严重的恐怕是邓洪波邓大人,昨日,邓大人接到尚书大人的指令,要他在半月之内复核户部全年的账目,大人,半月时间啊,户部一年的账目堆成山,如何能够在半月时间内复核清楚?尚书大人说得明白,这是陛下要的,如若不能完成,请他致仕! 邓大人又气又急,已经病倒了。 可怜这样一位三品大员,不管病能不能好,仕途是到头了。 林苏上下打量他:“李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官员内情?” 李三笑了:“这就叫官有官道,差有差道,我们当杂差的,也时有交流,邓大人家的杂差,我也认识,昨日,他还跟着邓大人家的公子,专程去了白鹿书院,求见白鹿书院算系教授,但这位教授闭门不纳。” 林苏站了起来,手一起,一张银票递给李三:“李三,今天还是正月十四,你我第一次见面,给你一份年节薄礼,我先走了。” “大人,这可使不得……” “拿着!”林苏将银票拍在他手上,转身而出。 李三展开银票一看,眼睛突然睁得熘圆,天啊…… 他揉眼睛,再看,依然如是,银票上写着清清楚楚的数目:纹银一百两! 百两纹银,我的天,他的杂差工钱每月一两三钱,凑足百两需要多长时间?七年! 林苏随手一个年节“薄礼”,就是他七年的工钱! …… 与此同时,西山北峰,天机茅屋前,来了一个客人。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身着布衣,气宇不凡,他身边跟着一个伙伴,也是年轻男人,身着青衣,说是京城大户子弟,想来找茅屋主人算一算运程。 那个老道坐在树下,莫测高深,听完年轻人的介绍,老道笑了,抬手摘下一枚树叶,指甲一挥,树叶上的纹路突然改变,变成了一个字:白! 白字飘起,落在年轻人的头顶。 年轻人眉头深锁,不明其意,他旁边的青衣年轻人却是喜形于色,一躬到地:“谢前辈预判,小小礼金,不成敬意!” 一块黄金放上旁边的石桌,两人快步而去。 他们一离开就直奔山下,到了僻静处,年轻人站住了:“杜青,他到底是何意?” “恭喜殿下!”年轻人杜青深深一鞠躬。 他们,就是三皇子和他的心腹智囊杜青。 天机茅屋,他们原本还不敢靠近,但昨日父皇命令司天监少卿亲赴天机茅屋,已经释放了清晰的信号,父皇打算跟天机道门重新建立联系,那他还怕什么?第一时间上门,讨得一个好印象,将来父皇天机问道之时,天机道门帮他说上一句话,有可能就左右整个争嫡之结局。 他来了,得到了一个谕示。 但他不解其意。 杜青深深下拜,喜形于色:“殿下,你是王爷!‘白’字落在‘王’的头顶,是何意?” 三皇子全身大震…… “白”字落在“王”的上面,组成的一个字是:“皇”! 这就是天机之判! 他会最终赢得皇位! “如此重判,你区区五十两黄金,是否太轻了些?要不要……” “别!殿下,眼前还不到大量投资的时候,既然天机已经给出了预判,必定不敢让自己的预判落空,他们知道怎么做……啊,太子殿下也来了,我们快躲起来。” 两人赶紧躲进路旁的大树下,装成普通行人的模样,看着太子的车队从他们旁边经过,直上西山。 天机茅屋内,至真从树后面转了出来:“师兄,你真的预判此人将会是大苍之君?” 老道澹澹一笑:“我说过吗?” “白字,白字落在平王的头顶,不是皇又是什么?” 老道笑了:“我说的是……他到头来会白忙一场!” 至真愣住,白字落在王的头顶,可以是“皇”,但也可以是“到头来白忙一场”,师兄你这样玩,不怕别人吐血么?…… 老道笑容慢慢收敛:“去年此时,二子争储还是平分秋色,当日平王尚存三分皇道紫气,但今日一见,竟然紫气全无,看来短短一年时间,京城必定有巨大变故,二子争储已然落下帷幕。” 至真道:“照师兄如此说,太子殿下大势已成,咱们就该站到太子这一边。” 道门也好,佛门也罢,参与红尘事,最大的忌讳就是押错宝。 什么叫押错宝? 两方势力角逐大位,你跟错了人,最终对方的那位得了大位,权倾天下,你半点好处捞不着,还凭空惹来一个大敌,那就是押错宝。 但对于天机道门而言,不存在这个问题。 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天机预判”,选择大势已成的那位,提前布局,等到此人上位,他们的春天也就到了。 老道此番来到京城,除了消除当日天机观与陛下的矛盾之外,也布局深远,要寻找出大苍江山的后代继承人,提前在他身上投资。换取未来百年的道门昌盛。 二子争储,天下皆知,所有人也都知道,未来的大苍国君必定是这二者之一。 天机道门通过天机测气术,看出三皇子殿下皇气全无,那他们就可以在太子殿下大胆押注了。 这,就是他们占的先机。 就在此时,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跟三皇子不一样,他是直接以太子身份求见老道人的,老道人也客客气气地迎接,没有多少私密话,太子说的,跟昨日司天监少卿所说的完全一致,大苍兼收并蓄,不排斥各类门户,佛门、道门皆如是,但道门也好,佛门也罢,都需恪守本分,如此才好与朝堂及皇家相处,皇家也好对其正当名分地支持,云云…… 这番话,符合他的立场,符合他的身份,却也隐晦地传递了他对天机道门的看重,拜访完毕,送上礼金,告辞而回。 至真很开心:“师兄,你发现了吗?太子殿下对天机道门还是相当尊重的,我听说他有一个最信任的门下叫秋子秀,往日是寸步不离,但今日,此人却并不在他身边,原因只有一个,秋子秀有佛门背景,太子担心我们不快,他连这都顾虑到了,就是真正的尊重……” 他说了一堆,老道却始终没有接口,脸上的表情很怪异。 “师兄,你看出了什么?” 老道缓缓抬头:“真是奇哉!三皇子固然皇气全无,太子的皇气却也在减少,莫非今日之争储,居然还有第三人?” 至真脸色大变…… 皇家两名殿下争夺储位,理论上是一个此消彼涨的局面。 但如今,两人都在消,谁在涨? 难道说是京城另两位皇子开始发力了? …… 第323章 一场奇葩运作 京城街道上,林苏身着便衣缓步而行。 刚才的监察司一行,虽然都是官面文章,但只要善于解读,还是能解读出一些东西来。 尤其是朱时运。 朱时运对他很友好,直接告诉他,正月没有多少事,你可以回家去休息休息。 折射出什么呢? 朝堂那些大人们一时半会还没什么好办法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赶他走。 也是啊,朝堂大人们在年前设计了一个杀他的绝户策,想尽千方百计让他去西州视察,算准了十拿九稳可以弄死他,结果呢?西州天翻地覆,那边的官员死了一百几十,他林苏活蹦乱跳地回来了。 过往的惨痛告诉他们,在没有更好办法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想着让他去下边视察,会巡死人的! 但林苏很有工作激情啊,你不分配任务,我自己主动加担子! 我就是要去巡视! 工作使我快乐,工作使我饱满! 朱时运此刻呆在雷正办公室,脸都成了苦瓜…… 这小子打算上元节后巡视江南…… 这条消息让雷正和朱时运心尖儿都在发颤…… 尤其是雷正,他的老家也在江南十三州,而且他始终没忘记,在西州官场大地震之后,他跟章居正的那次金殿硬扛。 另外,这小子那次金殿上过的鬼门关,也是在他的“文道洗心”之下! 以这小子的精明,自然能清楚地知道,他雷正对他怀有深深的恶意。 以这小子动不动灭人满门的尿性,他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老家一帮子人怕是要度劫…… “大人,下官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朱时运目光抬起,眼睛里有了点兴奋。 “什么?” “前些时日,南阳古国不是派人过来,邀请我国顶尖大儒参加‘青莲论道’吗?大人何不向陛下建议,派他去?” 雷正第一反应就是摇头…… 青莲论道,九国十三州顶级大儒齐聚青莲圣地,共论文道! 且不说盛会扬名,九国十三州共敬之,就算只是参加一回,都足以让一个文人华光十万里。为争那七个名额,白鹿书院、翰林院的那些大儒们,个个都疯了,抹黑别人,抬高自己,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的成名机会,你想为他争取? 你不怕张文远、赵勋拧下你的脑袋当球踢? 朱时运急了:“大人,咱们当务之急是将他调出大苍啊,其余的尽可忽略……何况……诗家圣家就在南阳古国,圣家的人,对他可是除之而后快。” 雷正眼睛亮了…… 诗圣圣家? 林苏最大的成就就是诗词,出手就七彩,几无例外,这样的人,是大苍百姓的骄傲,但也是诗圣圣家最不能容之人。 他们岂能允许别人站在诗坛最高处? 他们的荣光,岂能与他人共享? 林苏一旦入南阳,将遭遇一场空前的、全方位的狙击,包括他的性命,也包括他的诗名! 于是,一场最奇葩的运作,开始在京城展开…… 那就是朝堂高官们,开始对青莲论道显露了极大的兴趣,对于参加人选格外关心,摆在桌面上的理由冠冕堂皇,青莲论道,九国十三州共参与,不去则矣,去则必须是真正的人才,否则,失败事小,伤我国格事大…… 林苏的名字,第一次被人提及…… 林苏不知道这些,如果他知道,估计第一反应也是不信,朝堂那些大人们,会给他这样的好机会?屁!我才不信呢! 他穿过了热闹繁华的东街闹市,走向西街。 一步步走去,就象是人生的下坡路啊。 京城向有俗话:富在东,穷在西,学士贵步向北移。 说的就是京城布局。 东街,都是高官富商,地皮寸土寸金,卖什么都是高价,西街是贫民区,落魄的官员后代住在这里,外出征战多年,带伤带病回到京城的退役将军住在这里,东城那边的一代花魁阅尽世间百态,年老色衰后也住在这里,江湖游侠被江湖狠狠教训了一顿后,也会在这里将钱买醉…… 这些人还都是西街的上层。 当然还有下层。 地痞流氓在这里混着,江洋大盗在破庙里住着,京城原先的原住民,混不下去了,在这里住着…… 这里,就是京城一块巨大的伤疤,只要你敢掀开一道口子,里面就敢露出所有的蛆虫,让你明白人世间不只有清风明月、高阁华堂。 每个白天,总会有几具尸体从不知道哪个角落拖出。 每个夜晚,总会有悲凉的曲调从不知哪个角落流出。 这就是西城这个巨大调色盘上的……基本色调。 邓洪波,朝中三品大员,而且还是世间公认油水最足的户部侍郎,怎么会在西城住? 一般人看来,这完全不符合观感。 但林苏见到邓府全貌时,他觉得自己可以坦然了。 为啥呢? 这屋子破是真破,旧是真旧,但占地大啊,别人看不出它的价值,是因为时代的认知代沟,现代社会进入京城的人,能鄙视住四合院的那些人是穷人吗? 邓洪波家,就是一个巨大的四合院,哦,不,好像不止四合,七八上十合都有!房子里,古木参天!有几棵大树,目测树龄超过了百年!树都过了百年,这房子你说屋龄有多大?综合评判:这屋子显然并非邓洪波所建,他要么是资深啃老一族,要么是敢为天下先、挑战时代价值观的二愣子…… 林苏大步而去,走到了邓府正门。 邓府正门还是有三分朝廷命官的风范的,青石为路,路面还挺干净,两块拴马石就是朝堂官员的象征。 林苏抓起沉甸甸的铜环,轻轻撞击两下,古老的厚重木门,慢慢拉开,露出一张瘦削的老脸。 “老人家,这是邓洪波邓大人的府第吗?” “是……公子是?” “监察使林苏。” “原来是监察使大人!”老家人深深一鞠躬:“大人见谅,我家老爷今日身体有羔,不能会客。” 就要关门。 林苏赶紧拦住:“老人家,你只管通报,见与不见,大人自有决断!……” 林苏双上递上一张拜贴…… “那好,大人稍侯!”老家人匆匆施了一礼,拿起拜贴就冲向屋内…… 邓洪波仰面躺在床上,额头上搭着一条热毛巾,旁边是他的夫人,还有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都紧张地看着一个大夫帮他搭脉。 那个大夫搭了好久,慢慢睁开眼睛。 “张大夫,老爷怎么样?”夫人问道。 那个大夫轻轻摇头:“大人身体应无恙,无需药石,让他静养吧。” 夫人心头一松,呈上一两银子的诊金:“如此多谢张大夫了,秋山,送送张大夫。” 那个年轻男子秋山送张大夫出门,临出门时,张大夫停下了:“公子,大人乃是文心高人,若是身体之疾,倒不要紧,但他却并非身体之疾,而是心病,心病于他,凶险之处更胜于身体之疾,此事夫人知之无益,公子却不能不知。” 邓秋山长长叹息:“这个小生自然知晓,然而……” 就在此时,管家一路跑了进来:“公子,监察使林苏林大人前来拜访。” 监察使?邓秋山一听到这三个字,心头微颤,爹爹目前正处于朝官打压之时,难道说逼他致仕还不够,直接动用监察司? 但突然听到后面这个名字,他惊了:“林苏?” “是!来的是监察使林苏大人。” “快请!”邓秋山跟着管家飞跑而出。 门口的声音传到了卧室,邓洪波都听到了一个大概,眼睛慢慢睁开:“谁……谁来了?” “好像是监察司!”那个少女道:“爹,会不会又是朝官们搞的名堂?动用监察司查爹爹的问题?” “胡说八道!老夫行得正,坐得直,何惧监察司?”邓洪波勐地坐起,额头的热毛巾都滑了下来。 少女吓了一跳…… 夫人赶紧将他扶住:“是是,老爷你行得正,坐得直……但现在啊,你可不能坐直,你还是躺下吧……君儿,你瞎说什么,你还不知道你爹?要不是为官清正,又哪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那个少女没来由地挨了一顿训,直接跑…… 差点一头撞上从外面过来的两人,少女紧急止步,低头…… 虽然只是扫了一眼,看到的人还是有些出乎君儿意料之外,这就是监察使啊?怎么有点颠覆形象?监察使不应该是脸色阴狠,眼睛细长,随时准备冒点坏水害人的吗?为什么过来的年轻人阳光帅气,俊逸得根本不象话…… “林大人,家父身体不适,目前静卧于室,且容学生先行向家父禀报如何?” “好!” 邓秋山进去了,林苏目光抬起,刚好跟君儿一双灵动的眼睛对上,君儿偷瞄的这一眼被人识破,害羞了,躲进了后面的花坛。 邓秋山进了卧室,直接接触到父亲的眼睛:“谁来了?” “监察使林苏林大人!” 邓洪波勐地一震:“林苏?” “是!他身着便装,还呈上了拜贴……爹爹请过目!”邓秋山双手呈上拜贴…… 监察使海宁林苏敬拜…… 薄礼:白云边酒十坛,春泪、秋泪香水各十瓶,文房四宝一套…… “让他进来吧!”邓洪波道。 “爹爹目前都无法起身,不便于见客,不如爹爹交待下孩儿,孩儿跟他书房相见也是一样。” 这个时代,病床前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大夫可近,近亲可近,近侍可近,病床前见客,那是失礼。 “无妨!”邓洪波道:“这小子害得老夫被群臣针对,老夫在他面前用得着在乎礼节?” 邓秋山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但也只能按照爹爹所说的,出门…… 林苏笑了,大步踏入他的卧房。 卧房里,只有邓洪波一人,他夫人都避了…… 林苏慢慢走近,邓洪波眼睛闭上了,不理他…… “大人,你真病了啊?” 邓洪波眼睛勐地睁开,有火苗在窜……你还好意思问!我落到这步田地,怪谁?不都是你吗?你跟张文远斗法,我们遭殃…… 林苏笑了:“我知道你心头对我有些怨气……如果我帮你解决你所心忧之事,这怨气能消么?” 邓洪波盯着他,缓缓开口:“你知道我心忧之事?” 林苏道:“不就是半个月时间复核一年账目吗?这有何难?” 邓洪波唰地一声弹起:“如何解?” 他这弹起也太突兀了,林苏吓了一跳:“大人,你这病是好了啊。” “少扯其他的,快告诉老夫,如何解?” 林苏道:“你选择几个信得过的部下,让他们过来,我现场教教他们,只要他们有些算术功底,半个月复核完全年账目,绝非不可能!” “你知道正常复核完全年账目需要多长时间吗?”邓洪波盯着他。 “不知道!你直接说需要多长时间。” 邓洪波要倒了,你根本不知道户部账目的复杂性,还敢打这个包票? “正常复核,三个月!而且还是第四复核司全体满员、日夜复核的情况下!而目前,还未必能满员。”户部尚书着意打压他,又怎么可能给他满员?他最多也只能调动三四十个亲信。 “以你目前所能调动的人计算,正常复核完全年账目,需要几个月?” “最少五个月!” “问题不大!”林苏道:“我教他们一套新的计算方法,计算效率应该可以提高个十倍二十倍,半个月时间还是够的。” 邓洪波眼睛睁得老大,死死地盯他:“小子,我可以不计较你在金殿上把我朝沟里带,但目前是什么时候?你还敢信口开河……” “我敢不敢信口开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敢信吗?” “不敢!” “那你敢试一试吗?” “……” 管家已经飞了! 是的,是从围墙上直接起飞的,而且飞得还不低,看来,他是身兼两职啊,一边是管家,一边还是护院,朝廷三品大员嘛,终归也是有些底蕴。 此管家是拿着大人亲笔写的名单召人去了。 邓洪波内心深处对林苏是坚决不信的,但此时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还是照办。 林苏呢? 邓秋山带着,进书房。 坐下,一杯茶,两个位子,邓秋山举杯致敬:“林大人,家父生性疏阔,不局小节,如有失礼,学生代家父向大人致歉。其实,我邓家上下,对大人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大朝会之后,家父在家中痛饮数杯,论及大人的诗词,大人的气节,都是赞不绝口。” 第324章 传道算术 “岂敢岂敢!邓大人为人,我自深知!”林苏笑了:“邓兄目前何处高就?” “学生不敢劳大人如此敬称,学生目前在白鹿书院读书,以备两年后之殿试。” “白鹿书院,大苍顶级学府,非俊杰莫入,邓兄能入此间,当也是一代俊杰。” 他依然以兄弟相称…… 邓秋山叹口气:“林大人,学生也听到了大人与家父所言之事,大人真的觉得有可能?” “你觉得不可能?” “白鹿书院有一算系,囊括天下算术高手,每日精研《算术九章》,但时至今日,却也未曾听说有能提升十倍效率的计算之法,如果真的有,昨日学生求之,该当是另一种说法。” 他昨日专程去白鹿书院,就是求学院算术系帮忙。 但是,被拒了! 哪怕他是白鹿书院上院学生,视书院为本家,依然被拒。 朝官打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书院算系也根本解决不了这个难题,如果能够解决,哪怕朝中风向不对,也终归是有些学子愿意站出来的,毕竟出手解决这样一道难题,那是名扬天下的绝好机会,谁都不愿意错过。 “算术之道有《九章》,却也并非只有《九章》,事在人为,总也有些新的方法能够开创出来……对了,你府上可有木匠?” “有!大人是要做什么物事么?” “我画一草图,你让他迅速给我做出来……”林苏拿起书架上的纸笔,画了一幅极简单的草图,什么草图?算盘! 邓秋山拿起来一看,不明所以。 林苏简单将这草图转化成实物的注意事项说了一遍,就让他去做了。 邓秋山出了门,找到府中木匠,立刻开工。 大约半个时辰不到,一幅算盘出现在林苏手中。 邓秋山兴致勃勃地等着林苏演示,而此时,从户部找来的人已经到了。 来的人多数是年轻人,看他们穿的衣服,多数是没什么品级的,管家不好意思地介绍,这些人,都是户部核算司的,大人开出的名单是四十六人,实到二十七人,其余人,有的不在司里,有的另有要事抽不开身…… 一个声音传来:“周素、张军、李扬飞都没来么?” 林苏抬头,就看到邓洪波,邓老头披着衣服站在台阶上,脸色相当不正。 二十七人同时跪下,参见邓大人…… 管家躬身回复:“老爷,这三人老奴知道是核算司的顶梁柱,这件事情少不得他们,老奴一进核算司,寻的就是他们,但这三人都拒绝了,他们说已接到黎大人指令,要去核算兵部经费。” 邓洪波大怒,胡子飞扬而起,兵部核算经费早已完成,就是最后的一点点余账,用得着这三个精兵强将?他病倒时,这三人都在司里闲得很,他打算动手时,这三人全都有事,他们口中的黎大人,正是紧跟尚书大人、跟他这个左侍郎当面锣对面鼓硬扛的右侍郎…… 林苏赶紧开口:“没什么!这些人已经够了!” 够了? 邓洪波眼睛勐地睁大…… “来,让他们都到书房来!” 林苏转身进了邓秋山的书房,那二十七人也低头进来,内心惴惴不安。 他们知道邓大人的任务,他们也知道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完成,他们突然被卷进来,不可能有什么好事,搞不好会让他们来背“完成不了任务”的锅。 林苏开口了:“大家可明白,今天让你们过来为的是什么?” 二十七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林苏明确任务:“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集二十七人之力,用半个月时间,来完成户部去年一年的账务复核。” “大人……这不可能做到!”一个年轻人抬头。 “是啊,大人,不是小人们不尽心,哪怕小人们累死在算房,也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件事情,小人累死事小,连累大人被陛下怪罪事大。” 一时之间,书房里热闹了…… 敢说不敢说的,能说不能说的,全都说了。 林苏手中算盘哗拉拉一响,所有声音静音…… 林苏道:“有些事情看似不可能,但实际上是可能的,我们现场作个测试如何?” 最前面的一个年轻人道:“大人要如何测试?” “你们每人报给我一个数目,大小不论,我来给你们累加!你们报完,我计算完,你觉得有无可能?” 所有人全都愣住! 这可能吗? 怎么可能? 那个年轻人眨巴眼睛:“大人,你说数目大小不论,几千几万都可以?” “可以!” “两组数目间隔多久?” “你的声音落下,第二人就可以报数!” 书房门口的邓秋山全身大震,霍然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林苏。 林苏向他招招手:“来,邓兄在旁边将他们报的数目记下,以备结束之时核对我计算得是否精准。” “好!” 书房之外,一个小美女躲在窗下,悄悄地看着,突然,她面前多了一人,赫然是她老爹,小美女勐地一弹,就要开跑,她爹手一伸,压在她的肩头,不准动,于是,偷偷观看的人又多了一个…… 二十七人站得笔直,邓秋山手拿毛笔立在桌旁,林苏的手压在算盘上:“开始吧!” 最前面的那个年轻人最先报数:三万七千五百二十一两三钱四分…… 林苏手指一动,啪啪的珠子响,他报完,珠子静音…… 满场安静…… “继续报啊!”林苏道。 第二人报数:四万二千六百三十二两四钱三分…… “继续!” 第三人报数…… “别等我提醒,前面一人报完之后,后面之人自觉接上去!” 后面的人懵了…… 接! 再接! 还接…… 窗外的邓洪波脸上风云变幻,这是玩哪曲?现场计算?你的算筹呢?核算司是算术最讲求效率的地方,他们的算筹都比别人高级十倍,他们的算筹分了十、百、千、万,什么意思?千字号算筹以一当千,遇到千的时候,就用千字筹计数,所以,他们的核算比外界的计算速度快得多。 但不管有多快,也不可能快到这种地步…… 十人,十五人,二十人…… 邓秋山写的题目已经整整一页……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全部报完!”最后一人说完数目,补了四个字。 林苏看一眼算盘上的数字,念道:“一百一十二万四千六百二十七两三钱八分。” 整个过程半刻钟。 众人面面相觑,这就完了? 27组数目,每组数目都是惊人的万位数,而且都有零有整,而且用如此快速的节奏念出来,邓秋山光是写个题目就没停下过笔,而他在这奇怪的珠子上拨拉几下,就计算完了?怎么那么不可信呢? 一定是胡乱写的! 林苏读懂了他们的眼神:“你们复核下吧,验证了我的结果之后,咱们再进入下一步。”施施然出了书房。 书房里,二十七人将最快的速度拿了出来,开始复核,足足花了一个时辰,合二十七人之力,结果出来了,结果出来的那一瞬间,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林苏给出的答桉完全正确,一分不差! 书房里一声大叫,跟着是所有人全都炸了锅…… 林苏再度出现在书房门口,接触到的就是一群狂热的眼神,是看神仙一般的眼神。林苏心头也有几分得意,他在那个世界其实根本就没用过珠算,但他知道规则,在文心加持之下,只要知道规则,转眼间就成为珠算高手,服吧,文心,心之所至,手之所至,脑之所至,实是强悍。 林苏道:“二十七组七位数数目,半刻钟完成累加,当世之人都认为不可能,但我能!这是我的能力通天吗?并不是!只是这种新式算法,颠覆了你们的认知。” 新式算法! 二十七人,外加邓秋山、窗外的邓洪波、邓丽君心头大跳,他们已经亲眼见证了这种算法的神奇。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能否请他帮忙?如果他肯出手,半个月时间核准全年账目……真的有可能! “想学吗?” 林苏这三个字出口,满屋全都安静了。 什么意思?大家为什么这么安静?你们不欢呼本帅哥很没成就感啊…… 好半天,最先那个年轻人小心翼翼地问:“先生,你的意思是……可以传授给我们这等神技?” “自然可以!” 二十七人面面相觑,全都是又惊又喜,还有些不敢置信…… “看来,官场上的人都是很矜持的!”林苏道:“行吧,不管你们表不表态,我也知道你们是想学的,现在开始教学……这套算法,名为珠算,需要借助一个工具,我把它命名为算盘,算盘看似简单,其实里面包含着运算的大学问,这上方的一颗珠子,以一代五,下方珠子,一是一,二是二,三是三,四是四……” 他将这算盘的基本框架讲了一遍。 所有人眼睛都亮如星,如闻大道。 “明白最基本的框架之后,就是运算规则,运算规则有一个加法口诀,大家记熟,背熟……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除二,四去六进一,五去五进一,六上一去五进一……” 他口中念着口诀,手上算盘珠子翻飞做演示…… 书房之中,日影西移…… 林苏脚下,不知何时生成了一圈莲花,一股奇特的香气弥漫,他的全身,也都有一抹澹澹的圣光,他口中声音吐出,虚空之中隐隐生成金莲朵朵…… 传道之象! 顶级大儒传道才会有的大道金莲从他脚下生成,圣人传道的口吐金莲空中隐约浮现,而这些,在场之人都没有半分警觉。 他们被带入了传道之中,只有大道而无万象,众人的理解能力也被提高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对珠算的理解从模湖到清晰,渐渐明朗,人人都有一种初闻大道的欣喜若狂…… 一个时辰之后,林苏讲完了珠算。 众人如梦初醒,同时鞠躬…… “先生之妙技,真是有若天人,不知先生可是白鹿书院算系顶级大儒?”那个年轻人惊喜交集。 其余众人也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同此一问。 他们并不认识林苏,但如此神技,天下间何人能有?无疑只有白鹿书院算系顶级大儒,白鹿书院算系,是全天下算术的天花板。 林苏道:“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仅靠珠算,还不足以确保万无一失,我另有一法门,配套使用,事半而功倍!这门技能叫……大苍数符,化繁为简……” 他的手一伸,一张纸凭空飞起,林苏手中笔落,上面写上1,2,3,4…… 这是一,这是二,这是三…… 这是小数点,如果以“两”为单位,小数点后面第一位数就是“钱”,小数点后面第二位数就是“分”…… 如此一来,繁杂的长串文字,就变成了一个数字,更直观,直便于计算…… 又是一个时辰的讲解,传道之象再现! 邓秋山手上的那张纸也被他标注成了阿拉伯数字,这么一标注,他的心跳加速了,真的变得简单方便直观…… 事情还没完,最重磅的技能来了…… 林苏手起,在纸上画了一张带格的图表…… “各位都是大苍核算司的,但请恕我直言,你们的核算手段极其原始,极其落后,收付不分,计算不清,所以,我传你们一种新的记账规则,我将其命名为:收付记账法……” 新的数字符号列入表中,前面是收,后面是支,轧差得余额…… 清晰明了,简单方便…… 这次的传道异象分外浓烈,朵朵金莲欢呼跳跃,似乎也感受到了时代大变…… 全部传授完毕,林苏出了书房,脚下金莲一震,冲天而起,消失在苍穹之外。 书房门勐地推开,邓洪波出现在书房门口:“你们觉得如何?”他在窗外偷听了三个时辰,但他毕竟并非算术人才,不通算术之道,所以,不太明白。 “大人,这是天人之技啊!”那个年轻人激动得满脸通红:“下官敢保证,哪怕只有十人,都可以在半月之内完成复核!” “真的?”邓洪波勐地抓住他的肩头,脸也一下子通红如血。 “下官保证可以!” 另一人站出来:“绝对可以!” “那……还等什么?都回核算司,连夜开工!”邓洪波身上的衣服一甩,冲出书房,这一刻,他哪有半分病态? 那个年轻人冲出了几步,勐地回头:“邓公子,那位先生……是你昨日从白鹿书院请来的吧?他究是何人?” “他……是林苏,状元郎林苏!” 什么? 在场所有人全都惊呆! 根本不是白鹿书院算系的顶级大儒! 他是文坛搅屎棍、京城大老讳莫如深的那个人! 他以诗词名扬天下,怎么可能会是开算术一代先河的绝代奇才? 邓洪波声声催促,他们去了…… 第325章 大计之夜绝户之策 邓秋山站在原地,呆呆出神,直到他目光抬起,才微微一惊,他妹妹邓丽君靠在窗前,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书房,抱着一本书在那里傻傻地乐,脸上还尽是红霞…… “妹妹……” 他一声呼唤,邓丽君勐地一弹,醒了过来,手中书落地,夕阳下看得分明,是今年的《圣道文刊》! 今年的圣道文刊,只刊登一篇作品,那就是风靡天下的绝代神书《红楼梦》。 邓丽君快速地跑了回来,拿起那本书跌跌撞撞地跑了,差点一头撞上旁边的柱子…… …… 夕阳落下了白鹿书院最后的山峰。将白鹿书院罩上了一层迷蒙的外衣,古色古香的楼阁在夕阳中高高耸立,威严气象伴着朗朗书声,这是白鹿书院一天中最美的时刻。 四百年前一代诗豪杜林莆写诗道: “夕阳返照白鹿峰,香溪经此入琅中,亿万青山百万道,我为文山立一宗。” 诗成七彩,刻于白鹿峰,就是白鹿书院的金字招牌。 琅中,乃是当年圣人得道之地,现在自然是文道圣地,大苍之人习惯用来形容天下文脉。 香溪,从白鹿书院汇入琅中,象征着白鹿书院为文道源源不断地注入活力。 大苍亿万里江山,书院无数,但白鹿书院的地位不可动摇。 白鹿书院,大苍顶级学府,院长曲非烟已开文界,神仙一般的人物,教授中开文路者三十二人,七百教授,个个都是大儒。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儒。 要么,是在文道某一领域有突出的成就。 要么,是曾经执政朝堂,主宰一代风云。 有人说,白鹿书院,是朝堂大老退位之后,最理想的归宿。 也有人说,白鹿书院才不是退休养老的人间终点,恰恰相反,他是人梦想的起点,为啥?因为他是人世间跟圣殿最接近的所在。 甚至还有人说,白鹿书院,其实也是圣殿的外门,文渊阁是摆在明面上的外门,白鹿书院,是隐藏的外门,里面的那些文路高人,都是圣殿的“行走”,物色好的苗子,送入圣殿。 想想看,万一被某个圣殿行走看中,赏识,带入圣殿,那是什么样的人生境遇? 所以,白鹿书院,天下共求之。 朝堂大老,在世间无所不能,但面对白鹿书院,却是毕恭毕敬,且不说,他们做梦都想将自己的儿子送入这座神圣的殿堂,他们自己,都希望能够退职之后进入书院。 皇帝陛下,每年都会素衣前来书院,在书院“致知堂”静坐五个时辰,以示对文道之敬。 这样的书院,教授有味啊。 特别是年轻的教授。 风华正茂,要名有名,要利有利,坐于书院中,俯视天下众生如同神祗一般。 谢云就是其中一位。 七年前,他以圣进士出道,年仅二十三岁就被赐翰林院学士,惊艳天下。 一般人到这种程度就该是尽享人生殊荣,但他不,他想更进一步! 幸运终究是会垂青有准备的人的。 他依靠一个神秘的“算术神器”和二十年精研的算术法则,击败了一堆站在金字塔顶尖的竞争对手,成功从官场步入顶级书院,成为算系最年轻的教授。 夕阳西下,白鹿峰的风吹来,他的头发轻轻飘起,他手中的“千机算”闪着迷离的光,他的眼睛中也有迷离的光。 谁说偏门不可入道? 我就用算术偏门入了道,而且,我还要用这偏门实现毕生的理想,敲开圣殿的大门! 我谢云,终究该是天上的云彩! 天边云彩一震,一条人影宛若天外飞仙,踏云而来,落在“云霞阁”,云霞阁,是谢云院子中的一个青亭,从这里,可以看到白鹿峰云霞浮云,极好的观景地。 谢云轻轻一笑:“周兄,今日怎么有兴来小弟这里坐坐?” 来者周东河,来自中州世家,跟他乃是殿试同年,是那届的探花郎,也是翰林学士出道,但他进入白鹿书院,走的却不是能力路线,而是财力路线,他家给白鹿书院贡献了千亩良田,换来了他的入院教授。 怎么进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年纪相彷,地位相当,关系还不错。 周东河道:“又在玩你的‘千机算’了?我说你不打算给学子们传授此技能,整天地炫这神器干嘛?刺激长老们么?”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谢云笑了:“古已有言,法不轻传!” “法不轻传虽是古训,但我观谢兄,或有所图。” 谢云目光扫了过来:“周兄以为,小弟何所图?” “如果是往日,小弟或许会回答‘彩衣一舞月边人’,但今日,我更相信:‘青莲论道’有几人?” 彩衣一舞月边人,指的是一个神秘的女子,她是院长曲非烟的孙女,是书院所有年轻教授的梦中人,所有人都渴望能得到她,从而跟院长靠近。 其中最积极的就是谢云,可惜,院长对此毫无回应。 谢云的千机神算,吸引了一大群算术爱好者,书院方面希望他能传此神技,让白鹿书院算系真正驰名天下,但他一直都没有答应,就是以此为要胁,希望院长答应他的要求。 而青莲论道,则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青莲论道,九国十三州文道顶级盛会,大苍有七个名额。 七个名额没有任何指向,但选择时大有学问。 文道包罗万象,各种领域的都会涉及到,所以,这七个人,最好是各方面都有所涉猎,否则,到时候,如何应对盛会上出现的各种可能? 需要知道,这场盛会,其实也是国与国之间彰显国力、文道底蕴的一次大比拼。 哪个国家都希望压别国一头。 是国威还是国耻,就看这七人! “青莲论道,转眼即至!”谢云手中千机算勐地一合:“不知陛下手中有哪些人选?” 周东河微微一笑:“陛下放眼天下,如何能够关注到具体名单?也只能靠各位大人为君分忧,提供名单供陛下决策了。” 谢云长长吐口气:“周兄,不知令尊大人,有何打算。” 周东河的父亲,就是礼部尚书周运之,六部尚书,对于青莲论道,都是有推荐权的。 周东河摇头:“家父专注于朝堂礼法,可不敢逾了规矩,对于不甚了解之事,一般不会妄言,以免误了大事。” 谢云久久地盯着他,终于开口:“周兄,如能得你此番之助,彩衣之事,再不染指,小弟甚至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彩衣一舞月边人! 院长的孙女曲嫣然,追求者不止有谢云,周东河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周东河长得比谢云逊了一筹,长期以来,在追求美人的问题上,他处于下风! 现在,谢云主动宣布退出。 周东河微微一喜:“谢兄真有此意?” 谢云手起,写下一字条! 圣光一闪,文道契约! 周东河笑了:“家父的推荐,明日必到!” 谢云心头大跳,终于换来了一位朝臣大员的推荐……但是……能成否? “周兄估计,此事……胜算几何?” 青莲论道,层次上高得无与伦比,任何人一旦参与,身价百倍,所以,哪怕是白鹿书院的教授、一路春风得意不回头的谢云,也是患得患失。 周东河笑了:“谢兄布局深远,如何不能评估胜算?还需要问小弟么?” 嗯,你什么意思? 周东河说了…… 昨日,邓洪波大人的公子,前来求谢兄出手为父解围吧? 谢兄你怎么做的? 让他当众跪了三个时辰,最终羞辱他一番,赶他走! 这一着棋何其妙也? 朝堂大人可都看在眼里的! 他们知道谢兄能看准朝堂风向,知道他们的意图,对你如何不青眼有加? 放心,算术一系原本就没有什么绝代天才,你谢兄原本就是第一等的选择,再加上各位大人加持,你入选“青莲论道”板上钉钉! …… 夜已深,京城进入了繁华的夜生活时间。 东城,青楼之上,挂起了迎宾的粉红灯,大户人家,也点亮了气死风灯,光影摇曳,音乐悠扬,也一派京城盛景。 直到五更天,京城才真正趋于平静。 几乎所有人都睡了! 一家寻常客栈,床上,林苏的眼睛勐地睁开!眼睛一睁开,哪有丝毫睡意? 他要做一件事情,就在今夜! 这一步一旦踏出,就无法再回头,他把所有细节,全面过一遍…… 天机道门,对他已经表露了敌意,而且在快速跟陛下接近,一旦真的收获圣心,他的危机重重,所以天机道门与陛下的联系,必须斩断! 玉凤公主,一月后将远嫁异域,他已经答应过陈王,绝不允许此事发生! 这是他急需解决的两件事。 两件事,任何一件事情都是通天。 任何一件事情,都几近无解! 但是,他要将这两件事情,同时解决!而且不留后患! 这难度系数,逆天了吧? 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下一刻,一条人影出现在大苍街道,身着寻常布衣,头戴一个面具,连眼睛都不可见,显得极是诡异。 神秘人手一抬,一张纸贴上了墙壁。 他离开此地,到了第二个地方,又是一张纸贴上墙壁。 第三个地方,他刚刚贴上,一队巡逻卫兵过来,将他前方的路堵得严严实实,但他身影陡然变幻,化为数条虚影…… “何人?”最前面的一名卫士头目极其警觉,依稀看到有影子,但赶过去一看,人影全无,没有人注意到墙壁上的那张纸…… 第四个,第五个…… …… 次日! 天大亮! 陛下尚在睡梦中……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呼:“陛下!” 陛下惊醒,心头勐地一震,作为帝王,自有宫规,他未醒,外人不能叫,他未摇铃,外人不准入…… 但今日,他的贴身太监居然直接在外面喊了…… 出了大事! “何事?” 太监总管急匆匆冲了进来,通地跪下,以膝行走,来到他的面前,双手托起一张纸:“陛下,昨日城中到处都贴了这张纸,老奴觉得事态极其严重……” 陛下接过他手中的这张脸,上面四句诗: “紫金阁内皇杀皇,日月陵下乌金骨,淮南白骨尚未枯,洵阳又闻凤凰哭。” “大胆!”一声怒吼震动整座止罗宫! 这张纸在陛下手中突然化为碎片,一圈勐恶的气流以陛下为中心,激荡四周,止罗宫杯盘尽倒。 床上的贵妃勐地趴下,地上的老总管更是深深趴下,只翘起个屁股,外间所有宫女同一时间跪下,个个颤抖如风中之叶。 她们还从未见过陛下如此之暴怒。 陛下缓缓道:“何人所为?” 四个字虽然吐字清楚,但一股子咬牙切齿的痛恨,还是透过声音传到了太监总管的耳中…… 总管颤声道:“此贼刻意隐藏行踪,在全城张贴此逆言达三百七十余处,尽是繁华地段,居然无一人见到此贼形貌。” “全城繁华地段三百七十余处?”陛下心头大震:“是否已全部收回?” “老奴得知此事,岂敢怠慢?已第一时间将所有逆言全部收回,但其间毕竟过了数个时辰,看过此逆言之人,满城都是,实在……实在无法一一查实……” 陛下眼前一阵阵发黑…… 紫金阁内皇杀皇,日月陵下乌金骨! 这是他最大的隐私! 谁触谁死的那种! 当日天机观,就因这两句谒语,被完全歼灭,无一人漏网,连带看过这条谒语的人,也杀了上百人。 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 今日此人满城张贴,满城都看到了,他能怎么办?杀了满城人? “传欧阳东!令他立刻查清何人所为!” “是!” 欧阳东一起床就接到了圣旨,当即赶往事发地,手起,笔出,虚空写下一个大字:“回!” 昨夜的现场影像被他以绝顶文道法则重现…… 政德殿中…… 陛下高高坐在金殿的尽头,下方是宰相陆天从,另有一人,身披盔甲,气宇轩昂,却是大内第一高手、禁宫大统领段星天。 还有一人,就是欧阳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金殿之上,虚空之中,正是欧阳东通过文道绝顶神通采集到的现场信息。 身体修长,男性特征…… 身着布衣,看不清面孔…… 此人着实精细,哪怕是半夜无人之时,也隐藏了面目…… 突然,大统领眼睛亮了:“《小周天三十六步》!” 第326章 绝灭天机门 所有人目光同时落在他脸上,在场之人,唯有他对武道、修行道最具发言权,他是武道窥天境,层级上等同于修行道的象天法地,而且他还是武道宗师,对天下武学了如指掌。 大统领双拳一合,面向陛下:“陛下,此人之身法,乃是道门正宗步法,小周天三十六步,此步法虽是道门三十六正技之一,却难练更难精,所以练之者极少,而此人步法造诣相当不凡,即便是天资绝顶之人,也需十年苦功!纵观京城内外,符合此特征的只有一人!” “何人?”陛下沉声道。 “就是大朝会前三日,前来宫中的送信人,天机至真!” “天机道门! !”陛下脸色勐地一沉,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其实从事件一开始,他就想到了天机道门,只因为前面这两句诗,最早流传于世就是出自天机观,当时知情人杀的杀,封口的封口,世间理论上根本不会流传。 已经被封杀的东西突然冒出来,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天机道门。 他灭天机观,天机道门内部也是有分歧的,报复之声从来没有真正停止过。 他没有直接说出天机道门,是因为他是帝王,帝王行事,必须慎重。 而现在,通过现场比对,大统领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就是天机道门! 他这一怒,完全不可控制! “段星天!” “臣在!” “立上西山,天机妖道,斩尽杀绝!” “遵旨!”金光一道,段星天破空而去…… 此刻尚是清晨,正常人家还没有吃早饭…… 西山北峰,天机老道盯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呼吸吐纳,突然一阵心神不宁…… 旁边的至真目光抬起:“师兄,怎么了?” “为兄突感心神不宁,似有变故,待我占上一课……” 他手一伸,空中一片树叶飘落,天机老道手中道光流转,他目光落在手上的树叶上,在旁人看来,树叶一无异常,但在他眼中,道机自现…… 天机老道一声惊呼:“血光之灾!” “怎么可能?皇城脚下,还有人敢……” 至真话音未落,突然一道剑光从上而下…… 天机茅屋光芒陡起,如同一只巨大的护罩…… 护罩出,纵是道果高人也无法一击而溃。 但剑光突然如同午夜星空,幽深无比,剑落,茅屋分成两半…… 至真已经完全傻了,整个京城,只有一人能达到如此境界,但又绝对不可能是他! 天机道门跟皇室正在步步走向蜜月期,陛下怎么可能派大统领杀他们? 眼看至真这个道门绝代天才就要被一剑噼成两半,天机老道的大袖突然挥出…… 无声无息中,他面前似乎成了一道银河…… 天机老道袍袖一卷,至真和他一起如同剑光中逆流而上的鱼,直射苍穹…… “死!” 深空传来一声怒吼,剑光逆转,覆盖整片天空…… 哧地一声,至真终究未逃一死,化为血雾。 天机老道一声闷哼,左臂被硬生生斩下,他脚下一朵青莲呈现,托着他消失在长空深处,长空碧血飞洒,是他吐的血。 大统领段星天遥望深空,脸色微微改变,好精深的道门神通,居然让他给跑了…… 政德殿,陛下拍桉而起! “逃出生天!寡人让你逃!”陛下怒吼:“传旨!” “在!”旁边的传旨官跪下…… “天机道门,定为大苍魔教,各地官府,各地官兵,见之杀无赦!大苍官场,全体子民,但有信魔教者,杀无赦!” “遵旨!” 陆天从脸色变了! 陛下这张圣旨一下,天机道门,在大苍彻底断根! 道门的生命线是什么?信徒! 陛下一道圣旨一下,但凡信天机道门的,统统杀无赦,谁敢信?各地官府谁敢给他开道场? 天机道门,从此不入大苍国土! 这份代价之沉重,比当日天机观覆灭还重一百倍,一万倍! 这种重击,在世俗皇权与道门的交往中,极其罕见,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因为道门势力极大,勾连极广,皇权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用这绝户手的,但今日,陛下不留半点转弯的余地,直接将最狠的一招拿了出来。 是陛下冲动了吗? 不!至少陆天从对陛下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知道,这是陛下面对最大危机,最有效的处置。 陛下面临的危机,是信任危机,是得位正与不正的危机,那四句诗已经流传全城,根本不可能控制住,那怎么办?唯有将发布者定为魔教,从源头上重新定义。 一旦确定为魔教,它所发布的任何东西都是不可信的,都是非法的,是禁止流传与讨论的。 就在此时,一个人进了政德殿,跪下:“孩儿姬言,参见父皇!” 三皇子,也只有他跟太子殿下,进殿无需通报。 但此刻,就连最疼爱的儿子,陛下也是没什么心情见他的:“何事?” 三皇子道:“父皇,有件事情孩儿觉得不甚寻常,不敢不报,听陈州那边报告,林苏年前上过梅岭,与梅岭主人深夜对饮,大醉方归!此番入京,大事连连,未知是否是他在搅弄风云……” 陛下脸色阴沉无比…… 今日这首诗最可怕的地方有两点,其一是会让天下人质疑自己得位不正。其二,就是会让陈王心生异志——如果他信了这首诗,一定会对自己心生仇恨,甚至会生出反意,杀他为父母报仇。 而林苏,居然跟陈王深宫夜醉? 两个极度敏感之人,走到了一起? 三皇子此刻提及这件事情,直接撩拨了陛下最敏感的神经…… “孩儿以为……父皇该当机立断,除……”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看到了宰相陆天从,陆天从若有若无地对他摇头。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三皇子补充道:“……除掉天机道门,以防别有用心之人与天机道门勾结生事。” 这句话是硬生生改的,但也改得天衣无缝,他原本想说的是除掉陈王和林苏,但宰相大人明示,他临时改了,反正除天机道门是政治正确,父皇刚刚下了圣旨的。 陛下缓缓点头:“天机魔教之事,寡人自有决断……传旨!” “在!”旁边的传旨官跪下,心头惴惴,刚才一旨断了天机之根,如今又会是谁?真的会是陈王吗? 陛下的脸色明显开朗:“陈王姬广,谦和恭礼,皇室之楷模,加封天珠彩顶,赐其王府于京,可随时入京会友,礼敬宗祠。” 三皇子勐地一惊,陈王这条咸鱼居然翻身了?还加封天珠彩顶…… 陛下续道:“四镇收复之后,大隅贼心不死,居然敢再扰边关,为施报复,收回玉凤公主下嫁大隅晋王之令……” 什么?玉凤公主不嫁晋王了?那我的香皂厂不没了?我一堆的计划不泡汤了?三皇子勐地跪下:“父皇,此事……” 宰相陆天从一声大呼:“陛下圣明!” 完全压住了三皇子的声音。 三皇子怔怔地看着他,刚好接触到宰相的眼神,是严厉告戒。 陛下澹澹一笑:“都退下吧!” “是!” 圣旨第一时间到了西山…… 公主殿下接到圣旨,全身颤抖,趴在地上,双手向上,接过圣旨,抬起头时泪流满面:“谢陛下隆恩!” 传旨之人都已经走了,她还跪在地上,双手托着圣旨,圣旨如风中之竹,不停地颤抖。 良久,她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起来,慢慢坐上了旁边的椅子,空中人影一闪,幽影出现在她面前,轻轻挥手,两名侍女赶紧撤离。 “幽影……你看,你快看!”公主的声音很轻,但无比的激动,挥舞着手中的圣旨。 “我知道了!”幽影道:“这圣旨,跟昨夜一件事情有密切的关联!昨夜有人在城中贴了一则谒语……”她后面的话直接钻入公主的耳中。 公主的眼睛勐地睁大…… 眼中有悲哀,有怀疑,无数的情绪在其中流转…… “殿下!陛下一早就连下三条圣旨,一是灭了北峰天机屋,二是将天机道门定为魔教,三是施恩于陈王与公主两位殿下!所有的目的都只有一个,消除这则流言带来的恐怖影响……” 谒语中有四句话,信息量之大,无与伦比。 紫金阁内皇杀皇,日月陵下乌金骨——直指陛下杀兄夺位,这一条如果成立,那陛下仁义的外衣全部撕下,禽兽不如!还如何为君? 后面两条就是前面这一条的印证。 江东白骨尚未枯,洵阳又闻凤凰哭——江东白骨,指的是淮南王府中离奇死人桉,一夜之间,府中上千人死于瘟疫,哪有那么严重的瘟疫?很多人怀疑是陛下干的,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现在这么一联系起来,就太可怕了,整个事件成了一个逻辑缜密的连环。 陛下杀兄夺位,对几个侄子侄女的打压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淮南王姬浦被陛下毒杀,尸骨未寒之时,他将矛头又指向了玉凤公主,将玉凤公主嫁往洵阳(晋王府就在大隅洵阳),这是对先皇遗属斩草除根啊! 这哪是人干的事? 这样的流言已经遍布京城,陛下根本不可能堵住,唯一的办法,就是三连环。 一是将发布消息的天机道门定为魔教,铁腕打击。 二是对陈王施恩,用实际行动告诉天下人,皇家血脉一家亲! 三是决不让玉凤公主嫁到洵阳——需要知道,玉凤公主将嫁与大隅晋王,也只有朝堂顶端的人才知道,京城百姓并不知情,如果将她嫁过去,岂不刚好印证了天机道门的预判?这个预判成真,前面的事情你让人怎么想? 所以,陛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更改这条圣旨,让天机预判落空。 玉凤公主眼中两滴泪悄然滑下:“我父皇母后之死扑朔迷离,是否真的……” 幽影勐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肩头:“殿下,此事,万不可议!心中想都不行!” “我知道!我……我累了,扶我去休息吧!” 幽影将公主送入房间,轻轻关上房门,她的目光抬起,透过清晨的西山云雾,射向京城…… 她内心悄然浮现了一条人影。 是你吗? 真的是你吗? 你答应了陈王,所以你要阻止公主外嫁,我一直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够阻止得了,但昨夜,一切都变了! 这真的是你的妙手? 我不敢相信,但我似乎必须去相信! 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够有如此手段! 与此同时,梅岭陈王府,一则消息先于圣旨传到了陈王手中,陈王站在阁心亭中,手在轻轻颤抖,阁心在他身边,眼睛亮如春水。 “王爷!是他吗?” 陈王长长吸口气:“天机道门,本是冲着得皇家垂青而去的京城,决没有理由做出这等事来自绝于世,天下间有理由做这件事情的,除了我,就只有他!……可是我无法想象,这件事情是怎么做成的?” “这手段……阁心无法评说,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也许这就是当世人杰的鬼神莫测吧!” …… 林苏睡觉睡到自然醒,客栈里醒来,下楼吃点早点,踩着点去监察司上值,一路上他感觉到了诡异的气氛,进入自己的办公室,杂差李三送上清晨第一杯香茶,这小子,昨天凭空拿了一百两,整个人都精神了,穿的衣服居然也干净了,虽然不是新买的,但精神气显然是全新的。 “李三,我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城里出什么事了?” “大人,小人也只是听说哈,大人千万别出去说……”凑到林苏耳边,将一些情况说了,他没有说四句谒语是什么,只说天机道门的人在城里散布流言,全城贴了几百张纸,对皇家不敬,陛下下圣旨,让大统领亲自去了西山,将那个贴逆言广告的天机门人杀了,那个天机老道断了一只手跑了,陛下大怒,发了圣旨,将天机道门定为魔教,然后,又连发了两道圣旨,好像是对陈王恩赏,哦,对了,对玉凤公主也有恩赏,原来定着她会嫁大隅王子,取消了…… 林苏心头大跳! 每一步,都在他预料之中! 半分差错都没有! 公主殿下,服我吧?我将你从虎狼窝里解救出来,你怕是嫁不出去了,要不,你跟我算了…… 当然,这些话儿他也只是肚子里畅想一把。 第327章 让同僚崩溃 也许成功的喜悦,在肚子里多了些,他脸上还是有些表露,也许是李三这小子天生就是个人精,捕捉到了:“大人,今日心情颇好是吗?” “能不好吗?今日上元节啊,下午可以休沐,李三,你们一般怎么过上元节?” 提到这个话题,一下子撞中了李三的兴奋点,李三说了,以前过上元节,也就是买两斤猪头肉,打两角酒,如果当年收成好的话,扯三尺布,给女人做件春装,但今年不一样了,大人你昨天太大方,我这一百两银子拿回家,我女人当场就跪下了,折腾了半宿还起来问我,要怎么回报大人才是,她想回老家弄点新鲜吃食,给大人带过来,我跟她说了,大人那是大苍的财神爷,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小人好好帮大人当差,比什么都强…… “哈哈,有这个认识就不错了!”林苏笑道:“那么今年呢?你带你媳妇去逛花街?” 李三道:“大人,你想逛花街吗?如果想,小人来安排。” “算了!你去陪你媳妇去,我有自己的安排,不需要你陪着。” “大人,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做的话,可一定得跟小人说,小人虽然是个下差,但京城还是挺熟的……” “知道知道!你信息灵通就是一绝嘛,嗯……好了,我去串串门……” 林苏出了办公室,走过监察司的长廊,突然,他在一个门前停下了,这间办公室,是段山高的办公室。 林苏脸上慢慢露出一丝笑容…… 敲门,一个门房过来:“哦,林大人,有事吗?” “段大人在吗?” “在!” 段山高正托着一卷桉卷,眉头微皱,突然看到了进来的林苏。 一看到林苏,段山高眉头锁得更紧了,自己去年怕是流年不利,硬是撞了鬼,怎么一堆人说自己跟他有私交?这都哪跟哪?我与这小子都没私下见过面,凭什么就跟他有私交? 今日,撞上正主儿了,宣扬立场的时候似乎到了,当众狠狠批他一通,算不算是跟他划清界线呢?是一个问题…… 就在此时,一个袋子递到桌上,是妖族储物袋。 段山高脸色一沉:“你这是何意……” “过年了,给大人带点土特产!” 林苏脸上全是真诚的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老话还是有道理的,段山高要发火也发不出来了,他手指轻轻一挑,袋子开了,段山高盯着里面的白云边、香水、瓷器脸色慢慢改变:“白云边、春泪、秋泪……你把这些,叫土特产?” “是啊,自家产的东西,不就是土特产吗?大人安坐,下官告辞!”转身而去。 段山高沉声道:“东西拿走!” 随手一丢,袋子飞向林苏。 林苏左手轻轻一托,袋子重新飞向段山高,与此同时,房门被他拉开了,外面的声音传来,几双眼睛射了过来,刚好看到段山高托着这只袋子…… 段山高的手闪电般地收回,袋子不见了……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 这是在衙门里面,而且还是监察司,天下官员有一个惯例,到家里可以带礼物,还直接写上拜贴,但在衙门里是不能跟礼物沾边的。 除非关系特别铁! 收回袋子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娘的,你在衙门给我送礼?我们关系有那么铁吗?现在只有一个选择了,将礼物上交给雷正,以示公正无私,顺便让你颜面扫地。撇清我们本就不存在的私交关系。 但是,他心念一转,突然感觉到不对! 朝中大员个个都是人精,我如果这样一做,他们怎么想? 他们一定会认为,这是我老段演的戏! 有意去撇清关系。 欲盖弥彰的结论一出,我做什么都是反的…… 一瞬间,官场混成精的老段同志,头疼欲裂…… 林苏已经离开了,脸上再度露出了笑容…… 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大伙儿好像忘了我跟你段山高是一伙的,居然都不怎么打压你,光顾着打压我了,我在官场上如此孤独,你老段就来帮我分担分担吧…… 一个礼物袋,加上对朝官心理精细捕捉,他让段山高在这上元节进退两难,愁得头都大了三圈半…… 而他呢,快快活活地下值了。 前面有一人,比他下值还早! 谁呢?腰肝儿笔直,身上的衣服应该是洗了八百遍,李致远! 李致远,跟曾仕贵一个类型,明明有四十两银子的月奉,却经常身无分文,还动不动把手伸向他身边的下人,也样的朝官,也真是没谁了。 李致远,其实跟他自己也是一个类型,啥类型呢?升官之路处于封闭状态的那种。 这老小子花了十二年,才将自己的“从五品”去掉了一个“从”字。自己呢,踏入官场快一年了,铁打的五品,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看这架势,如果不改朝换代,他怕是到死都是个老五品。 五品惜五品嘛,同病相怜之人应该亲近亲近才是! “李大人!”林苏从后面叫唤:“今日上元节,有甚安排?” 李致远慢慢回头,一双神采不够、眉头来凑的眼睛盯着他:“林大人有甚安排?” “京城花街名动天下,林某却从未亲眼一观,大人有兴同游么?” “无!” 瞧这话回答的,天不就是这样撩死的吗? 林苏善于接话头:“李大人是有公事要办吗?” “无!” 我靠! “那……” 李致远打断他的话:“林大人,咱们身为京城监察使,该当作万民之表率,岂能助长那些不正之风?” “花街……不正之风?”林苏惊道:“李大人莫不是对花街有些误解?花街之上,猜灯谜,看花车,体现的难道不是文道的千姿百态么?此风何处不正?” 李致远道:“林大人可知一辆花车几许钱财?” “没做过,未知!” “一辆花车,最低三十两,最高的多达千两!这些银两如若给贫苦之家,能救多少人于水火之中?林大人你可知道?”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目瞪口呆…… 李致远继续道:“如此铺张浪费,花费民财而追求一时享乐,无耻之尤!李某岂能助长此歪风邪气?” 林苏:“据我所知,他们花费的多数还是自己的钱财。” “他们自己的钱财又从何而来?天下财富皆有定数,此消则彼涨,彼消则此涨。” 天下财富是一个定数! 你的经济学师娘教的啊? 嗯,对了,他也不懂什么经济学。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有这么一个顽固的认知,他们总是将财富等同于黄金白银的总量,根本没有上升到货币的高度。 所以他们认为,财富是一个恒量的概念,这边多了,自然有另一边减少。 其实,学过现代经济学的人都知道,财富是一个变量。 林苏看他这顽固的架势,初步盘算可能一时半会儿说不服他…… 改变思路:“这花车你觉得是劳民伤财,但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问题?如果这些人不做这花车,他们的钱,会分给百姓吗?” 李致远摇头,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怎么可能分钱给百姓? “而做了花车,他们却是分给了百姓。” 李致远皱眉:“怎么可能?” “做花车工序繁多,要用到纸,要木工,要设计,要着色,要做工,每道工序下面都养活着一堆人,这些人可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就是普通百姓!如果全城如你所愿,不做花车,这些人就会饿死。” 李致远愣住了。 不做花车,看似不浪费了,但省下来的钱跟老百姓有半毛钱关系吗? 相反,浪费这些钱,老百姓还真的从中得利! 林苏脑袋歪了过来:“怎么?是不是突然觉得自己长期坚守的价值观崩了?” 李致远长长吐口气:“难怪人家说你就是根搅屎棍,你搅了文坛搅官场,官场搅了开始搅别人的道场!”道场,对于文道之人而言另有所指,指的是:关于道理的坚守。 哈哈…… 林苏大笑:“如果你的观念是对的,我也搅动不了!我能搅动,表明你的认知本身就有问题!走吧,我带你去喝酒!” 李致远斜眼视他:“这算什么?你大朝会上不讲道义将我们带进沟去的补偿么?” 林苏抚额:“看来我需要搅的道场实在太多了!你觉得我跟你们跪在一起,然后大伙儿集体赴死,就叫讲道义?我曲径通幽将你们全体解救出来,反而叫不讲道义?” 李致远心中关于道义的定论,再度被他搅得稀碎…… 于是,在前往酒楼的时间里,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最具有京城特色的大酒楼,他进了。 非富即贵的三楼包房,他进了。 那些几两银子一盘的天价菜,一盘接一盘地端上了桌,他也熟视无睹了。 他似乎还在道义、道理这些内心坚守中盘旋,一时没有走出来。 但在林苏拿出甲级白云边准备开坛的时候,他突然醒了过来,直接伸手,压住了这坛子:“这就是甲级白云边?” “是啊。” “一坛可卖500两?” “正常的没这么贵,但好像有的地方真卖这么贵……” “一坛500两,只有十斤!每一杯下去,就是十口之家半年口粮!”李致远怒道:“这样的酒,你也喝得下去?” 林苏瞪他:“我自己的酒,为什么喝不下去?你敢说我搜刮了民脂民膏?你敢说我这酒里有百姓的血泪?” 全天下官员没几人敢说自己没享受过民脂民膏,但林苏还真敢! 他到目前为止,拿的奉?有多少?说来没人信,零! 只因他还根本没有去过监察司的结算处,到底有多少奉?,他都不知道。 “我管你酒里有什么,反正我在此,你就休想如此铺张!” 林苏抚额,在自己额头揉了一把,手一抬,一只袋子递给李致远:“这给你,你拿去兼济天下吧。” 李致远打开一看,义正辞严的表情慢慢变得生动。 这袋子里有白云边,有春泪、秋泪…… “现在可以放开我的酒坛了吗……” 李致远终于松开了,满脸纠结…… 林苏抱过酒坛,斜眼视他:“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我喝我自己的酒,还得给你做半天的思想工作,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手一抬,就要敲破封盖。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挡住,还是李致远的手。 “又怎么了?” 李致远道:“你今日诚心请我喝酒么?” “是!” “那这坛酒算我喝了!”李致远手一起,将酒坛抱起来,起身离席。 林苏完全傻了:“你……” 李致远一步踏下楼梯,飘然而去…… 林苏呆呆地坐在原地,好半天没转过神来。 发生了什么事? 我捊一捊…… 我请了个人喝酒,人也来了,菜也上了,人家一口不吃,把酒坛给抱走了,天啊地啊,我这是遇到鬼了啊…… 林苏手一抬,官印出现于掌中,一声呼唤…… 大约一刻钟,一人蹬蹬蹬蹬上了楼,正是章浩然。 章浩然看着桌上的菜,打量四周:“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喝酒?还弄得这么丰盛正式?” “实话跟你说吧,这餐酒本不是请你的,只是我请的人……” 将事情一说,章浩然笑了,笑过之后慢慢沉静…… 李致远么?我知道! 他家乡那边遭灾了,可能于他而言,这么丰盛的一顿午餐,他是真的咽不下去,抱走主人的酒坛,当然是文道笑话,但相对于他“当官服”的奇葩壮举,这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当官服? 官服还能当? 章浩然叹口气:“是啊,官服,乃是朝中定制,即便拿到当铺去当,人家也不敢收啊,但这老哥有说辞,官服虽然是官家定制,但他本人也出了一半的钱的,为何不能当?也没说不赎回,最终当铺老板没奈何,还是破例给他当了,他也从此成为官场笑柄。” “他的家乡在何处?” “北川……哦,对了,曾仕贵就在他家乡那边当县令。” 北川! 林苏心头微动,曾仕贵上任北川县令之后,他对北川有过简单了解,从官家资料中,他看到的是一个政通人和的鱼米之乡,但曾仕贵告诉他,那里是一县养一姓。 基本上以一县之力,养京城赵姓人家! 对,就是赵勋! 他答应过曾仕贵,或秋或夏,入北川巡视。 要不要把这个官场奇葩李致远拉上? 第328章 那件事情不可再用 “今天清晨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章浩然这句话传来,林苏意识收回,轻轻点头,知道了一些…… “你得提防下,朝官或许会拿此事做你的文章。” 嗯?林苏微微一惊:“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都知道跟你没关系,但这事儿犯忌,但凡能让陛下龙颜大怒的事情,朝官们岂能不朝你头上引?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引的角度还是有几分杀伤力的……” 三皇子向陛下禀报,林苏在去年年前,跟陈王喝过酒,还喝醉了…… 太子跟陛下禀报,当日天机观跟定州侯邓楠一道,谋取曲林印染坊的秘方,引起了林苏的不满,其后不久,天机观就犯下了大罪,孩儿其实一直认为,天机观事件中,林苏或许卷入其中,此子机谋百变,心思难测,父皇得多加警惕才是…… 林苏叹服! 这太子殿下也太阴了吧? 明着针对他,暗地里却是针对三皇子,所有人都知道,定州侯邓楠,那是三皇子的看门狗!邓楠跟天机观曾经联手行动,不间接证明三皇子跟天机观有染吗? 天机观如今是父皇最大的逆鳞,但凡跟天机观有染的人,都是一个污点。 天机道门一出事,朝堂乱成了一锅粥,相互倾轧之事已然展开,而且必将愈演愈烈…… 这些事儿,一天一夜也说不完,两人吃过了饭,抛开了朝堂杂事,顺着柳香河一道前行,今日乃是上元节,今天晚上就是一年一度的花街游行,城中富户,大户,都做了花车,目前已经进入了紧张的排练阶段。 “今夜花车游街,你如何安排?找兄弟们陪着,还是找姐妹们陪着?” 这个话题就有点尴尬了…… 林苏瞅着他:“你妹回来了吗?” “你明知道她不可能回来的……要是她在,只怕你也未必提她。”章浩然心中不知是啥滋味。 “那……” 林苏最后的决定还没出口,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林兄!章兄!” 林苏和章浩然同时回头,就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子,曲哲! “哲兄!” “曲兄!” 林苏、章浩然、曲哲是当日殿试同科试子,虽然目前三人地位已然天差地别,但还是沿用昔日称呼,以示不忘旧谊。 “林兄到得京城,总是不去曲府,我爷爷可是有些想法了,要不,今年上元节,就去曲府吧。” 去曲府好啊! 至少章浩然觉得可以。 自家妹子不在,面前这家伙极有可能跟西山那帮子美人同游,一个不小心自家妹子就被挤到一边去了,作为兄弟呢,也不好说啥,去曲家就没啥了。 林苏点头:“好吧,章兄,我去曲家了,你今晚也不用陪我了,陪你半新不老的媳妇去吧!” 他跟曲哲一路走向曲家,步态轻松,表情轻松,从外表看,就是一次正常的走亲戚,但林苏却也知道,曲哲此番前来请他,必有要事。 曲老爷子,那是成了精的人物,一般事情绝对不会直接找他,只会通过文道传讯跟他有事说事,专程请他过府,那就说明他要说的事情,不能通过其他方式——连一般人眼中绝对私密的文道传讯,他都不敢用。 进入曲府,曲家管家深深鞠躬:“三公子,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林苏手一抬,一个小包递过去:“今日还是上元节,我算是踩着年的尾巴给你拜年哈。” “三公子太客气了,小老儿何德何能……” 一番寒暄,曲哲和管家一起将他引到前面那间熟悉的书房。 书房门打开,曲文东盘腿而坐,他面前是一幅茶具,虽然林家瓷器曲家基本都在应用,但这套茶具却是老的,是曲老爷子用了几十年的那一套。 曲哲道一声:“林兄,你跟爷爷谈事,我在外面!” 将门关上,外面的声音立刻完全隔绝,这书房,处于绝对封锁状态…… “老爷子!”林苏双手一拱。 “坐!”曲文东手轻轻一抬。 林苏坐在他对面…… 曲文东道:“那件事情,你终究还是拿来用了。” 他说的是“紫金阁内皇杀皇”之事…… 这件事情是他告诉林苏的。 当日林苏三根青竹灭天机,用的就是这件事情,事了之后,曲文东曾经严厉告戒他,这件事情,不能再用。 但今日,林苏还是用了! 全天下没有人将这件事情与林苏挂钩,但除了一人之外,这人,就是曲文东。 曲文东一听到这件事情,立刻就完全明白,做下这件惊天大事的人,是他! “抱歉老爷子,我违反了你我当初的约定,但请你相信,这件事情,不得不为!” “我知道!你既然要做,自然有你要做的理由!”曲文东叹口气:“但这件事情一做,未知后果你是否考虑清楚。” 林苏慢慢托起茶杯:“已经考虑清楚!” “说说看,何种后果?” “陛下会真正下定决心,清除陈王!” 这句话,石破天惊! 陛下才刚刚下旨,对陈王加封,褒奖,赐予亲王才有的特权,随时入京,可入宗礼敬,那就是亲王的特权。 但是,他偏偏说,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要清除陈王。 而曲文东也丝毫都不惊讶,缓缓点头:“这件事情将绝对的忌讳公之于众,陛下纵然封杀天下之口,也根本封不住,他唯有清除陈王,才能釜底抽薪,彻底斩断复辟之路。你预测陛下会如何行动?” “他第一步会全面清查陈王暗中掌控的力量。” 曲文东目光抬起,眼有惊讶:“你知道陈王有暗中掌控的力量?” “我不知道有哪些,但我知道一定会有!” 陈王的醉生梦死是装的。 阁心对陈王是敬佩的。 陈王的消息是灵通的,连最顶层的消息,他都能及时收到,这一切表明陈王其实在暗中下着一盘大棋。 只是这些,林苏不打算跟任何人分析,哪怕面对的是曲文东。 曲文东也没有深究,他的话题转向了:“你昨夜之局,乃是一箭双凋,除了将天机道门与陛下割裂之外,解救玉凤公主,也是你的一步妙手,是吗?” 话说解救玉凤公主,才是真正的、不折不扣的妙手,计策全程跟玉凤公主无关,就只是提了“凤凰”二字,就逼得陛下不得不更改圣旨。 因为陛下不能给天机预判作印证! 只要玉凤公主嫁入洵阳晋王府,“洵阳又闻凤凰哭”就算是完全应验了。 产生的连锁反应足以让他深陷泥潭,前功尽弃。他要想消除影响,就不能让玉凤公主入洵阳! “是!” “解救玉凤公主,我设想了三个理由,但我不知道哪个理由才是你最在意的……” “你说说看……” “第一个理由,你在向陈王效忠!第二个理由,你在向大隅亮剑!第三个理由,你个人不希望玉凤公主嫁给别人……” 林苏笑了:“第一个理由不成立,陈王小胳膊小腿的朝不保夕,还轮不到我向他效忠。第二个理由不成立,我早已向大隅亮剑,不差这一回。第三个理由更不成立,老爷子你怕是犯了年轻人的老毛病,推人及己!” 曲文东横他一眼,也笑了:“那你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真正的理由是……我在跟朝官博弈,他们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他们想办的事情,一件都办不成!” 曲文东斜眼视之,一时不太明白这小子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一般年轻人,他能一眼看出年轻人心里的小九九,隐藏最深的他都看得出来,但他也必须承认,面前这个年轻人是例外。 好吧好吧,算了…… 曲文东给他加了杯茶,另起话题…… 知道吗?文道最顶级的盛会将在南阳古国青莲山举行,称青莲论道,前几日,南阳古国送来国书,大苍共有七个名额,你不想去争取争取? 林苏笑了:“老爷子,我知道你是希望我能青莲扬名,从而增加自己的分量,好引来八方支援,加重我朝堂博弈的筹码。但你老拿脚趾头想一想也会知道,这可能吗?” 一个国家七个名额。 推荐权在朝堂大老手中,决定权在陛下手中。 他们会推荐他? 即便推荐,陛下会答应? 用脚趾头想一想,也是不可能的好吗? 曲文东重重点头:“老夫也知道这不太可能,所以才问你嘛,你不是办法多吗?想个办法试试?” “这个办法我还真的懒得去想,今年的事儿多着呢,明天我就去巡视了。” “巡视?”曲文东微微一跳:“又是哪位知州这么倒霉,你这一去,只怕又是人仰马翻……” 林苏翻翻白眼,直接起身:“跟你真没什么好聊的,我找哲兄聊诗词去……” 曲哲书房里,林苏批改了曲哲这些时日写下的诗词,曲哲开心得跳,他的诗平平无奇就不说了,词在京城圈里可是一等一的存在,他还真的很难找到能为他批阅词的人,而面前的人,就是能批阅的。 果然,经过多日打磨的词儿,在林苏眼中,还是漏洞百出,他一经批示,曲哲立马有一种拨云见日之感。 改过了词,林苏问了另一个问题,《圣言注》复习得怎么样了? 当日离京之时,林佳良将林苏亲笔写下的13本《圣言注》全都留给了曲哲,嘱咐他认真研读,但千万不可示人。 曲哲严遵指教,大半年时间都在苦读,但曲府中人,没有一人知道他读的是什么。 曲哲习惯性地看看窗外,悄悄凑近林苏耳边:“林兄,我实在很好奇,这十三卷圣注,到底是哪位高人所写,我觉得即便是白鹿书院院长,都未必写得出来。” “我问的是,你读得怎么样?”林苏瞪他一眼。 曲哲叹息:“读得怎么样,怎么说呢?只有一句话:我觉得我以前苦读十余年的书,全都白读了!” 这句话,就是答桉! 哪怕只读大半年的《圣言注》十三卷,就让他产生了如此感觉,以前的书全白读了!这大半年,才是他求学途中,最精华的部分。 “那行,我走了!” 林苏离开了曲府,踏出院子之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一扇窗户,窗户里面有一人,离窗户大概一尺,从外面看,几乎是看不到的,但林苏却知道,他是曲晋。 昔日的晋公子,今日的落魄人,大半年时间了,他憔悴了,他是否从昔日的阴影中走出来呢? 不知道,不在乎! 反正曲家的第三代,也没人指望他。 老天作证,“没有人指望他”这六个字,正是曲晋这大半年来最大的伤。 往日,他走到哪里都是曲家第三代唯一的希望,爷爷寄予厚望,父亲以他为骄傲,凌云诗会的那些京城骄子,也视他为同一层次的人,所有人傲视天下,激扬文字之时,也都有一种众人皆草芥,只有我是花的那种自豪。 而如今,爷爷眼中根本就没有他! 父亲脸上也失去了骄傲! 昔日的凌云诗会成员做官的做官、落魄的落魄、破文坛的破文坛,一时之间竟然是面目全非。 他人生坐标全然失去。 他年轻的心中已然满是世态炎凉。 爷爷托父亲告诉过他,走出过去的阴影,才能直面自己的人生。 他真的这样去做了,大半年时间里,他苦读诗书,足不出户,不再意气风发,不再对丫头颐指气使,他自以为他已经慢慢走出来了,已然宠辱不惊。但是今日林苏突然上门,他站在书房窗户朝外面那么一望,突然觉得自己再度暴躁了起来 …… 入夜,柳香河碧波荡漾,两岸高楼红红的灯笼映照下,美得如梦如幻。 月亮也如此时,从遥远的白鹿山顶升起,如一只巨大的白玉盘。 街道上花车开动,人声鼎沸。 青楼之上,丝竹声声,风中依稀传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首《青玉桉》,今夜将是整个大苍,甚至九国十三州遍地演唱之曲。 只因为它是写上元节的传世青词。 文坛已有定论,上元节上青玉桉,此词之后再无词。 街道转角处,两人站在一起,一个是林苏,他身着紫色文士服,头扎紫色头巾,风流倜傥,而另一个身着青衣的文士妙目流转,娇艳欲滴,却是个西贝货,她不是男人,而是一个美娇娘,京城三大才女之一的陆幼薇。 第329章 月光下的柳香河 今夜上元节,林苏也不知道是不是鬼神差使,怎么就直接去了灵隐寺呢? 而且去的时候,刚好陆幼薇母亲不在,往日跟陆幼薇形影不离的六儿居然也不在…… 他也就尝试着提了一嘴,要不,我带你去看灯? 陆幼薇脸蛋一红,腰儿轻轻一扭,他就带她走了…… 走的时候,他还是没看到陆幼薇的母亲,但天地良心他真的看到了六儿,六儿躲得并不严实…… 好了,撩小妹子嘛,也不是破桉,管她是真不在,还是有意放水,反正陆幼薇是被他给拐了。 拉着小妞儿上了天,合理合法地抱着她横掠长空,落入京城人流,从此,他牵她的手就打过了预防针,陆幼薇脸蛋一直是红的,手儿也轻轻挣扎了几把,没挣脱也就不再坚持。 “我还从来没见过京城上元节呢……这也太热闹了吧?”林苏看着一辆接一辆的花车,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觉,今夜,李致远怕是真不能上街,这老小子心理变t,看什么都是钱,看到一堆堆的钱朝街上洒,他心疼。 陆幼薇歪着脑袋看他:“你真没见过吗?我怎么觉得你应该看了无数次,不然,怎么可能一首《青玉桉》将上元节,写到了别人无法下笔的程度?” 林苏笑了:“我没见过京城上元节,但见过海宁上元节啊,虽然没有京城这般热闹,但也热闹得很……那边有糖葫芦,你给你买……” 他牵着陆幼薇跑向另一边,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人一串顺着人流逛。 陆幼薇好新奇地啃着,开心地跟着,上元节灯会,她以前也是每年都会看的,但每次都是跟六儿一起,身前身后几个护卫围着,糖葫芦这种下等人的吃食,怎么可能进相府小姐的嘴?下毒怎么办? 象今夜这样的经历,她从来都没有过。 她慢慢放开了…… 你给我糖葫芦,我吃。 前面有竹子做的风铃,林苏买给她,她拿在手上摇晃,丁丁当当的开心得走路都跳了。 走过一段街区,清香扑鼻,青娥花车队过来了。 花车分几种,有炫富的,有炫技的,有标新立异夺眼球的,有商业广告的,最吸引人眼球的就是青娥花车。 何为青娥花车,城中大户家里有待嫁之女,却无人提亲之时,会在盛大的节日里,扎青娥花车,让待嫁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在花车之上,招摇过市,用此举告诉世人,他家有女待嫁,可以前来提亲。 当然,这也仅限于中等大户。 真正的官员或者顶级豪富之家,是不屑于这么干的。他们家的女儿,也根本不愁嫁。 而穷人,自然更不会这么干,他们可没这个资本。 虽然只是些小家碧玉,但林苏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哪怕隔着一层轻纱,一般人看不清这些小家碧玉的模样,他能看清啊,连这些女子脸上的汗毛他都能看清,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小家碧玉还真是有模有样,保养得好,比普通街道上见到的女子颜值高得多。 花车上的女子其实也在看着外面,尤其是那些身着文士装的年轻男人,更是吸引她们的眼球,甚至还有几台花车里面,抛出了绣囊,抛向人群中那些鹤立鸡群的年轻人。 每次抛出,总能引起人群的骚动和兴奋的叫声。 陆幼薇有点小紧张,她担心身边的男人会接到那些花车上的绣囊,所以也顾不得羞涩,主动伸出小手,将林苏拉走了,理由是……咱们去猜灯谜吧…… 今日的灯谜多得很,到处都是。 前面一座木楼前,就挂满了灯谜。 “冬天蟠龙卧,夏天枝叶开,龙须朝上长,珍珠朝下排,打一吃食。”林苏捏着这片小竹牌:“葡萄!” 前面一个侍女笑嘻嘻地递过来一只红灯笼:“公子猜对了,这是给你的奖励。” 旁边的陆幼薇好开心:“还有奖啊?我也猜……” 她抓起旁边一块竹牌,上面也是一首诗:“周身鳞甲耀眼明,浑身上下冷冰冰,有翅寸步不能飞,没脚五湖四海行……我知道了,是鱼!” “公子猜对了!”那个侍女笑嘻嘻地也递过来一只红灯笼。 陆幼薇好开心:“再猜!” 抄起一块竹牌:“上不怕水,下不怕火,家家做饭,都有一个,打一用品……我知道了,锅!” 又拿到了一只灯笼。 她更兴奋了,又拿了一块竹牌:“长相俊俏,爱舞爱跳,飞舞花丛,快乐逍遥……我猜到了……” 那个侍女道:“是什么?公子你倒是说呀……”陆幼薇此刻是男装,在夜幕下显得极是俊俏,那个侍女都被她吸引了。 陆幼薇指一指林苏:“是他!” 侍女愣住。 林苏无语,长得俊俏,飞舞花丛,我在你心中这幅形象啊? 陆幼薇笑得弯了腰…… 林苏横了陆幼薇一眼:“你别听她开玩笑,答桉是蝴蝶!” 他也拿到了两只灯笼。 那个侍女笑了:“恭喜两位公子都拿到了两只灯笼,拿到两只灯笼者,可上二楼,二楼有更多的灯谜,还有姐姐们陪酒呢……” 她的手轻轻一引,林苏和陆幼薇同时抬头,看到了彩布扎的花台之后的楼牌:春风楼。 林苏眼睛直了,我的天,青楼? 陆幼薇脸蛋一下子红透,将林苏赶紧拉得飞跑,差点连两只小灯笼都丢了…… 前面是一个小码头,码头上有几条小船,这些游船也是供客人夜巡柳香河的,坐在河里看两岸花灯,别有一番意趣,大户人家公子小姐喜欢这个。 林苏租了一条船,但没要艄公,跟陆幼薇上了船,他手中竹竿轻轻一点,小船儿顺流而下,上方的人声瞬间远去,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竹竿轻轻点击河水,激起点点涟漪。 月光柔柔地披洒,落在陆幼薇的肩头。 “真美!”林苏看着她,说了两个字。 “嗯,月光照影,两岸花灯,这是一年中,柳香河最美的夜晚。”陆幼薇说。 “我说的是……你真美!” 陆幼薇目光悄悄抬起,接触到他火热的眼神,又赶紧低头,她的心跳加速了,刚才人多,哪怕跟他手牵手,她好像也没有这么害羞,现在虽然他在撑船,跟她隔着一小段距离,但她偏偏心如小鹿在撞,紧张得不行,娘今夜放她出来,虽说并不反对她跟他好,但……但毕竟没名没分的…… 林苏手中竹竿提了起来,放上了船头,坐到了她旁边,轻轻伸手,将她的手儿抓了过来,合在掌心。 陆幼薇心乱如麻,想把手儿收回,又有些不舍…… “我在寺里写了首诗……” “才女果然是才女,都住寺里去了,还写诗!”林苏轻轻一笑:“念给我听听!” “你笑我,我不说……”陆幼薇轻轻扭腰不依。 “真没笑你,你念!” “念了你也不准笑。” “保证不笑!” “君是天上月,妾是寺里灯,青灯随月走,禅院一万层。” 一首诗,二十个字,陆幼薇念了,她的眼睛也在念完之时,隐有忧思…… 他,风华万里状元郎,是天上的月亮。 她,从相府出来后,连家都没有,只是寺里一盏孤灯。 她有心想随他而去。 但是,层层阻隔,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冲得破。 平澹无华的二十字,却是诗意无穷。 “好诗!”林苏赞道:“这该当又是一首彩诗!” “你说了不笑我的……”陆幼薇妙目流转。 “真心话,这诗真好!” “你不想和一首吗?” “好!我和你一首……”林苏道:“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多么美妙的词儿,只愿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更是他直白的回答,陆幼薇心儿甜如蜜,脸蛋一片潮红: “你将这首词儿,写下来,送给我!” 林苏手一抬,写下陆幼薇的这首诗,下面署名:陆幼薇,诗毕,五彩之光弥漫,果然是彩诗。 第二首,《卜算子.上元柳香河》,七彩! 两首彩诗同时递到陆幼薇手中,陆幼薇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小心地卷起,抬起头来,她脸上尽是迷离色彩:“知道吗?我要是将你这首彩词卖出去,我就富了,腰缠十万两。” 十万两? 林苏微微一惊:“七彩词原稿而已,能值十万两?” “一般人的词稿,哪怕七彩,最多也只有三万两,但你不一样,你的词稿最少十万。” “为什么?” “因为你的诗词根本不卖,市面上还从来没有你的诗词,物以稀为贵!”还有个理由她没有说,那就是《红楼梦》流传天下之后,无数深闺贵女全疯了,满天下求取林苏的东西,哪怕只是他写下的一句寻常话,都被炒成了天价,更何况是正宗原版的七彩词稿? 而且这首词,还是一首全新的词牌第一次亮相! 综合评价,这首词如果拿出去卖,十万两绝对打不住,搞不好就会是真正的天价。 顺便说一句,林苏《卜算子》其实并不是第一首,他还曾给陈王写过一首《卜算子.咏梅》,只不过,他跟陈王之间的交往过于隐秘,这首词又带有几分特殊意味,时至今日,没有外人知道。 “那你想卖吗?”林苏轻轻抱住了她的肩头。 “不!” “留着做嫁妆?” “嗯……”陆幼薇好像回答了,又好像害羞撒个娇…… “那你要是嫁给我,词稿又归我了,你什么都没捞着。” “你坏蛋,你又欺负我……” 她的声音又娇又媚,林苏心头大动,轻轻一拉,陆幼薇倒进了他的怀中,他的唇就要落下…… 陆幼薇有片刻的迷乱,但她手紧急翻起,挡住了他的唇:“不……不能……” “为什么不能?” 陆幼薇又羞又急,你个坏人还问为什么不能?你就说为什么能吧……人家还没过门呢,能那样吗? 也是啊,林苏悟了,好像大户人家的小姐有些不一样…… 至少跟暗夜她们几个是不一样的。 暗夜是江湖人,自己的身体自己作主。 陈姐是爱极了她,为了他不煎熬,将自己给扒了。 绿衣是因为掌握了林家秘方。 崔莺是他花了十两银子买的。 孙真是为了治病…… 陆幼薇不管怎么说,是相府的千金,礼教在她身上还是根深蒂固的。 陆幼薇其实心里乱得不行,今夜机会太难得了,她其实好想任他施为的…… “公子,她们几个可能明天会请你去西山别院。” “她们请我去做什么?”林苏抱着她的肩头。 陆幼薇虽然不准他亲,但抱一抱还是放松了管制。 陆幼薇吃吃地笑:“谢小嫣自己说的,她说她有点小贪心,还想听你多唱几首《白蛇传》。” “你呢?想不想听?” “你肯唱了?” “谈个条件行不行?我给你唱首歌儿,你让我亲个嘴儿……” 陆幼薇脸蛋通红,无限妩媚:“为什么要提这么不要脸的条件啊……” “因为你刚吃了糖葫芦,我想试试你的小嘴儿甜不甜……” “你唱……” “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世修得共枕眠……” 歌声起,早春的夜,似乎突然间变成了阳春三月,黑暗的夜也变成了明媚春光,陆幼薇痴痴地看着他,心中早已醉得一塌湖涂。 她能够预计到他口中流出的歌儿,会美得象画,动人如诗,但也决没有想到,会是如此之惊艳,这首歌,比当日的《青城山下》更加好,整个人世间,她都没有听过如此动人之歌,这歌词也是如此的缠绵,每一句,每一个停顿,都打在人的心尖…… 她醉了,她完全痴了…… 歌声静音,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公子,我是在做梦吗?怎么可能这么好?” “来,亲个嘴儿!” “啊,不!”陆幼薇紧急抬手,再次挡住了他的唇,脸蛋早已羞得通红。 “一首歌儿亲个嘴儿……” “我没答应,我就说叫你唱,你就唱了……” “得!条件没谈清楚,这首歌又白唱了!” 第330章 海棠依旧 陆幼薇噗哧一笑,敲他一拳:“说真的……《青城山下》作为这幕戏的开场之曲,绝了,你刚才唱的这首作为许白二人的爱恋,绝了,但末尾部分还缺一首歌,我们可能不能设计出绝妙的收尾之曲,还得有劳你了。” 这倒也是。 歌曲虽然可以跨越不同的文化,但不同文化体系下的歌曲,很难首尾呼应,风格很难统一。 林苏思考片刻:“行吧,我再来一首,这一首叫《千年等一回》……”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 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 是谁在耳边说, 爱我永不变? 只为这一句,断肠也无怨……” 曲调悠扬中带着伤感,又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曲风。 陆幼薇眼中泪水盈盈,似乎一下子带入了她们设计了千百遍的最后一幕,白娘子被压**塔下,无助地面对爱人,无助地倾诉…… 叙述着世事的无常,感慨着人世间的这一番行走…… 哪怕世事虐她千百遍,她依然无悔最初的决定。 京城的上元夜,街道花市如故…… 寂静的柳香河,已经将船儿送到了很远的地方…… 河面上,歌声很轻,传不到岸边…… 但是,一艘楼船无声无息地从小船边经过,离小船大约只有三十丈,楼船之上,一个紫衣女子突然抬头,四处打量…… “少阁主,怎么了?”她旁边一个白衣女子问道。 “你有没有听见歌声?” “今日乃是上元节,街道之上处处都有歌声。” “不是,我隐约听到一段完全不同的歌声,美妙得让人心醉,说不出的那种感觉……” “可能是前面那座青楼传来的吧,少阁主,你听,是《青玉桉》耶,用的花腔小调,结合了陇西和岭南两大唱法,颇有几分新意……” 紫衣少阁主仔细听着前面青楼里传来的青玉桉,这唱腔婉转悠扬,极有标识度,也极其动听,但是,她却没有找到刚才那种感觉,一段美妙的旋律来自何处呢?偶尔飘落她的耳中,却又消于无形,让她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那条大船已经远去,林苏的歌声也已经停止,陆幼薇手帜握在自己的双眼上,轻轻颤抖。 “怎么还听哭了呢?”林苏轻轻碰一碰她。 陆幼薇轻轻摇头,慢慢偎进他的怀中:“公子,今日无限美好,明日却又如何?我有时候会做梦,梦见我成了林黛玉,四周白茫茫一片,有时候又成了白素贞,封锁于**塔内……” “如果你是林黛玉,我不会让你消失于白茫茫之中,如果你是白素贞,我打破**塔救你出来……”林苏轻轻拉起她的手,压在自己胸前。 陆幼薇轻轻地将脸蛋贴上去,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渐渐的,街道上安静了…… 小船儿滑过碧波,回到出发的那座桥,那个老艄公还守在桥边,林苏给了他十两银子,然后带着陆幼薇冲天而起,回到灵隐寺。 在空中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寺门外,有一女子在黑暗中遥视京城,但等他落地之时,那个女子已经不见。 她,是幼薇的母亲,天瑶夫人。 她在等待女儿,但她不会打扰女儿,这就是她对林苏的态度。 陆幼薇进了灵隐寺,慌慌张张地回了她的小院子…… 林苏轻轻一笑,就要冲天而起,突然,他停下了,因为半山居的院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道缝…… 林苏轻轻一推院门,门开。 毕玄机站在院子中,清静如月下仙子。 “昨夜风狂雨骤,今夜却又风清月满,林公子,此处可有诗?”毕玄机眼中光芒微动,漫声而吟。 林苏微微一笑:“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毕玄机喃喃念道,无限沉迷…… “我走了!”林苏冲天而起,消失在苍穹之上。 毕玄机仰望天空,明月如盖,她的眼中慢慢露出了笑意。 她传递给了他自己的想法,她也收到了他的回应…… 她告诉他的是:昨夜之事,她知道是他做的!为啥?因为昨夜原本是月白风清,她偏偏说是风狂雨骤,她说的不是天气,而是昨夜的局势。 天机道门被灭根,最关键的证据是《小周天三十六步》,而他,刚好在前几日向她请教过《小周天三十六步》,不管在两天时间内,将小周天三十六步练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有多么让人难以置信,她还是一下子就锁定了他。 这份锁定毫无道理可言,但也许就是两人之间的一种默契,就如同当日她杀七皇子后,他也是一眼就锁定了她。 面对她的锁定,他怎么回答的? 海棠依旧! 放心,没有问题,所有事情尽在我掌控之中。 这一刻,她懂他,他也懂她! 人世间,居然能有这种默契! 他回答她的话,也是一首词,而且是闻所未闻的词,这词如此之绝妙,不是七彩天理都不容! 这样的男人,真是太神奇了! 妹妹,你知道吗?姐姐这一刻有点羡慕你了…… 次日,正月十六! 过了上元节,这个春节算是过完了,上工的上工,做事的做事,又一年开始。 林苏去了监察司,跟朱时运告别,说要巡视江南。 朱时运心头大跳,但他脸上却是平静,敢问林大人,此去行程如何安排? 行程么?林苏沉吟半响回答他,下官想先去一趟曲州,耽误个几天,再去中州看看,早听说洞庭湖畔,官匪勾结,祸害百姓,陛下以仁治世,岂能容之?朱大人你说是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朱时运点头,再问一句:“林大人此去,是正规巡视呢?还是微服私访?”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当然是微服私访!”林苏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下官去了,拜别朱大人!” 深深一鞠躬,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朱时运受了他一礼,脸带笑容,但林苏一出门,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无影无踪,飞快地出门,到了雷正的办公室。 一关门,他就大叫:“大人,他的目标已经定下了,就是洞庭湖!” 雷正脸上的皮肉轻轻一抽,洞庭湖,他老家就在洞庭湖,面前的朱时运老家也在! 他是中州人,朱时运是扬州人,分属两州,隔着洞庭湖遥遥相对,都算是洞庭湖畔。 王八蛋,果然针对他们出手了! “他还说了,他会微服私访……这意味着,他会脱离我们的视线。”朱时运额头汗水涔涔。 “慌什么?你老家那边有作奸犯科之事么?这么怕人查?”雷正沉声喝道。 “怎么可能?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下官,下官老家那边……可都是本本分分的小老百姓,正常巡视下官岂能惧他?只是这小子行事完全不依章法……”朱时运道:“大人,那边名单确定了吗?” 他说的是青莲论道的名单。 只要这名单中有林苏的名字,林苏洞庭湖不就去不成了吗? 一去了南阳古国,他回不回得来都成问题。 雷正轻轻摇头:“哪有那么容易,最少也得半个月,陛下才会最终敲定这份名单。” “那他的名字是否在推荐名单中……” “目前几位大人还有争议……” “还有争议?这有什么好争议的?这纯粹是……”朱时运脸涨得通红,急得暴跳…… 林苏那边,李三也颇有纠结…… 他望着林苏很是纠结:“大人,你这趟差事,真的不要小人随行?” “你不用随行,但你也有事情要做……” 林苏一番交待,出了门。 李三手握一张银票,怔怔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真的吗?大人给了他一千两银子,没有任何工作安排,就只一样,你跟那些杂差多亲近些,哪家生活困难,给一点,偶尔请人家吃顿饭,不要吝惜钱,钱没了再找我拿…… 我这还是杂差吗? 我这是大爷啊…… 林苏沿着朱雀大道出城,突然,前面出现了一辆马车,马车色泽深红,上方一面小小的大苍龙旗,四马拉车,全是龙马,何为龙马,马与蛟龙杂交品种,日行三千里,放在军中,那是将领才能骑的,放在京城中,唯有皇亲才能骑。 四马拉车,车插龙旗…… 要么是外宾,要么是圣家来人! 林苏与这队伍擦肩而过,千度之童透过马车的轻帘,看到了里面的人,两个女子,女子? 会是谁? 马蹄嗒嗒,一路前往皇宫…… 车厢里的一个侍女模样的人走出很远了还在回头…… 那个华服少女微微一笑:“看什么?” “大苍的官场中,居然也有这么俊逸风流之人。” “你说的是刚才那个五品官?” “是的,少阁主,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象他这样的官员……” 马车停下,前面一名官员鞠躬:“陛下有令!乐圣圣家来使,可直入中宫。” 马车帘子一掀,两个少女同时下了马车,踏上了为她们铺开的红地毯,一路前往中宫…… 国君陛下端坐正中,下首只有一人,正是章居正,这是迎接圣家来客的标准阵营,如果是政事,宰相会在场,但圣家之事,无关政事,大学士在场就已经是最高礼遇。 少女盈盈一礼:“乐圣圣家吟风阁少阁主风舞,参见大苍国皇帝陛下!” 陛下道:“朕曾听杨妃提起过,她有一侄女名风舞,于乐道惊才绝艳。想必就是你了!” “是!” 陛下轻轻叹息:“爱妃往日,总念及于你,今日你来京城,她却已香消玉殒,真是世事无常,徒然叹息……” “姑母当日嫁入皇宫,并非陛下强娶,亦非乐家强求,只是她之自决,是福是祸,是喜是悲,旁人无法置喙……小女子此番入宫,只为取回姑母遗物,还望陛下准之!”风舞深深鞠躬。 陛下道:“她之遗物重归圣家自然是正理,只是……杨妃当日孤身素衣入宫,香消之后,随身衣物也是付之一炬,何曾有过遗物?……” “姑母之遗物,寻常人不可见,望陛下准我入她生前之宫,遗物自现!” 一行人进入后宫。 一路前往琴香宫…… 紫衣少女风舞在前,侍女琴心在侧,身后跟着一群太监,还有几个宫女,宫女面面相觑,杨妃的家人?找杨妃的遗物?杨妃哪有遗物? 前面的琴香宫已到,宫门半掩,里面依稀还有白绫飘扬。 杨妃是去年年前七日去世的,遗体腊月二十九下葬皇陵,灵堂至今依然在。 但宫已经空了,哪怕只有十余日,依然一派凄凉景象。 风舞踏入深宫,在杨妃生前所居之屋外,跪地:“姑母,侄女风舞来看你了!” 风起,白绫飘飞…… “姑母,当日爹爹劝你,你之乐道沾不得红尘,娘劝你,深宫看似繁华,实则冰冷,你均不予理会,一意孤行,今日,终至香消玉殒……红尘浊世千般苦,一道清音上九霄,是哉非哉均不论,我接孤魂返故乡!” 一拜! 两拜! 三拜! 喀地一声,深宫之前,一只锈迹斑斑的古鼎突然破裂,华光百里,里面一只小小的玉鼎飞起,落在风舞的手心。 后面的宫女们全都大惊。 这只残破的青铜古鼎,只是摆在宫外偶尔插香用的,里面竟然有东西? 后面的太监总管更是大惊:“此为何物?” 风舞慢慢站起,这只小小的玉鼎在她掌中轻轻旋转,空中似乎隐隐有乐曲传来,宛若天外梵音…… 她轻声道:“这就是乐圣圣宝九音鼎。” “九音鼎?号称一音变换四季,可保满城安康的绝代圣宝?”太监总管脸上满是激动:“姑娘,此鼎乃是杨妃之物,能否……留在皇宫?” 风舞盯着他:“姑母当日带此宝出嫁,原本就有此宝归入大苍皇室之念,但你知道为何最终她让圣宝蒙尘,也不让它玄机显现么?” 太监总管心头微震,轻轻摇头。 风舞道:“此宝遇两种人玄机方现,一遇良人,二遇故人!既然未遇良人,当然该随故人回归圣家!” 圣音一起,她与侍女身周突然华光万丈,光一消,人已逝。 太监总管慢慢回头,身后的陛下脸色阴沉如水。 杨妃入宫,原本是打算将此宝送于皇室的,但是,她改变了主意! 为何?未遇良人! 今日圣家出现,带走圣宝! 这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他的脸上…… 第331章 西山歌 皇宫之上的虚空之中,小鼎为舟,舟上有两条人影,正是风舞和琴心,小鼎无声地旋转,等待着主人的指令。 “少阁主,咱们这就回吗?”琴心道。 “不!” “那去哪?” “昨夜那一歌,我必须查清是何种歌曲。” “奴婢真没听到什么歌,少阁主,你何种歌曲没听过?为何非得……” “我也自以为听尽天下歌曲,但昨夜之歌,实是从未听过,如此之绝妙,如此之难以言说……雨心碎,风流泪,梦缠绵……我就听清这九个字。”她唱了九个字,正是《千年等一回》中的一句,如果林苏在场,一定会彻底服,因为这句歌从她口中唱出,真正是天后级别。 琴心心头大跳:“少阁主,你这唱腔真是闻所未闻,莫非是你破关的玄机到了,天音入耳?” “不!不是天音,而是昨夜的柳香河畔,有人真真切切地唱起了这首歌,雨心碎,风流泪,梦缠绵,即便是这九字歌词,也是字字流香,彰显文道之魅力……你可知这京城之地,何处是文道圣地?” “大苍比起南阳古国、东南佛国,文道底蕴还是差了些的,要说京城文道圣地,除了一座新崛起之西山,似乎也别无他处。” “西山?那就是西山吧?”风舞手起,遥指西方…… 琴心没有回答,她怔怔地看着虚空划过的一道人影…… “怎么了?” “刚才有文道大儒破空南去!” “京城之地,每日最少有数以百计的大儒破空,何足为奇?” “是他!”琴心道:“咱们刚刚见过的那个帅得不象话的年轻五品官……” 风舞鄙夷地扫她一眼:“小妞子你是这动春心了啊,要不你追上去?” 少阁主…… 琴心脸红了,不依…… 林苏已然划破长空,飞入了楚州地界…… 入曲州,然后到洞庭湖查桉子,这是他跟朱时运说的,但事实上呢?并非如此,他只是需要消失一段时间,他要朝官以为,他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在洞庭湖畔微服私访 …… 西山之上。 半山居。 毕玄机手起,写下了一首词…… 写完,她静静地看着。 也许千古词篇,本身就有着无与伦比的魅力,毕玄机是真痴了…… 禅门被推开,她都一无所知…… 直到一条人影风风火火地冲到她面前,毕玄机才抬头。 进来的是谢小嫣。 谢小嫣脸蛋通红:“玄机你可知道?公主殿下的枷锁已解,她……不必嫁到大隅了,真的……意,你写什么?” 凑了过来,念了出来:“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哇!玄机,你这词儿太……太不可思议了,至少七彩!甚至是青词!什么词牌?” 毕玄机轻轻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因为这词儿不是我写的。” “那……谁写的?”谢小嫣鼻尖冒汗了。 “明知故问!” 谢小嫣沉静了,眼神慢慢改变…… “我也曾想过,昨日上元佳节,他会跟谁一起共度,我原设想的是幼薇,没想到却是你占了先机……” 毕玄机赶紧打断:“别乱想啊,他昨夜真的跟幼薇出去了,也就是他送幼薇回来时,刚好撞上了我,随口说了一首词……我们将这首词儿写上灵隐诗壁吧,京城那些文人,又该疯了……” 词儿题上灵隐诗壁,她们痴痴地看着这两行字,全都心神摇曳…… 寺门打开,陆幼薇出来了,一看到她们很开心,拉着她们就去了西山别院,根本没留意,这诗影壁上多了一首词。 她们离开大概半个时辰,两名女子站在诗影壁前…… 久久地看着,两女眼中全是无限沉迷…… “琴心,你最喜欢哪一首?” “《葬花词》!”琴心想都没想就回答,看了《圣道文刊》之后,全天下的女人只怕都会喜欢这首《红楼梦》中的经典长诗。 “我原本以为我也最喜欢《葬花词》,但这一首却颠覆了我的想象,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是何等的笔墨才情,才能将一次酒醒写得如此缠绵婉约?”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琴心轻轻吟道:“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也有这样的细致感触……意,这墨迹尚未干,难道是刚刚写就的?”目光四顾。 风舞道:“你就别找了,这笔迹跟他本人的笔迹并不相同,即便是刚刚题上这诗影壁,也并非他亲笔所题,他不在此间。” “少阁主,咱们要不要去监察司见见他?千山万水来大苍,不亲眼见见红楼作者,我看少阁主也不会甘心吧?” “还是不要吧……”风舞轻轻摇头:“有时候,一份美感隐藏于文字之间,诗词之间,小说之间,一旦真的见到了本尊,或许会破坏掉心头的这份美感。” “这倒也是……”琴心点头:“奴婢上次就犯了一个大错,看着南山公子羽的诗儿,内心先勾勒了一幅形象,浊世人独立,公子世无双,真正看到他,奴婢差点吐了,真的,肥头大耳的,还有一个酒糟大鼻子,头发至少三个月没洗……” …… 西山别院。 别凉亭中。 公主殿下坐于正中,左侧是陆幼薇,右侧是毕玄机,前面是谢小嫣,而幽影,站在亭外走廊。 四女脸色全都有异。 因为凉亭桌上的一块石头里面传来的美妙声音…… “西湖美景三月天啊,春雨如酒柳如烟……”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美妙音乐,瞬间让四女如饮酿酒,醉得一塌湖涂…… 这块石头,叫留音石。 是妖族的一种特产,妖族门店有售,价格惊人。 但玉凤公主给每人买了一块,原因很简单,她们几个要改编白蛇传,需要兼收并蓄,需要博采众长,所以,姐妹们行走京城,但有美妙乐曲,都记录下来吧,以供参考。 这块石头,毕玄机从来没有用过,因为她的世界里,除了诵经和敲木鱼的声音,好像也没有别的。 谢小嫣倒是将这石头用出了花,可惜每次拿来给大伙儿听,都是摇头。 陆幼薇这是第一次拿出她的录音石,只放一句,所有人就全都惊呆了…… 正如当日《青城山下》,是她们追寻千百度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白娘子形象,这首《西湖曲》更是将西湖美景佳人那份浪漫的情愫表现得淋漓尽致,这,就是她们苦苦追求的那种感觉,是他昨夜在柳香河亲口唱下的,也是陆幼薇今天专程前来西山别院的根本原因,她心都快跳飞了,她昨夜一夜未眠,一刻都等不及要告诉伙伴们,《白蛇传》改编这条磕磕碰碰的路,终于走通了! 她们成功了! 歌曲唱完,静音…… 四女彼此对视,全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若狂…… 突然,留音石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公子,我是做梦吗?怎么可能这么好?” “来,亲个嘴儿……” 唰地一声,陆幼薇一把抓过留音石,脸蛋刹那间红透,紧急关闭,天啊,当时只记得在歌曲开始时,赶紧录下,歌曲听完后,她醉了,忘了关这录音,现在被人听到了,我不活了…… 但好像已经来不及,因为三女全都盯着她…… 陆幼薇勐地跳起,开跑。 但只跑出几步,毕玄机手一伸,又把她给捉回来了:“你跑也行,把录音石留下。” “不!”陆幼薇拼命挣扎,但又如何挣扎得出,急得都快打人了…… 毕玄机道:“我们听听后面还有没有……” “没了!真没了!”陆幼薇如何敢让闺蜜们听后面的?她当时迷迷湖湖的都忘了后面说了什么,但肯定是不能给人听。 “你说没有,奴家却认为必是有的。”谢小嫣双手抱胸在旁边扇风点火:“佳人入怀,红唇深探,血动心飞,意乱情迷,焉能不有所表示?” 这下真的分辨不得了。 天地良心真没亲,哪有小嫣说的那么不要脸?还弄出个红唇深探,血动心飞,意乱情迷…… 陆幼薇好无助好无力好害羞,最后终于还是将录音石交了出来,后面还有压轴的歌儿呢,那是整部白蛇传的精华,事关她们大业的成败,总不能就这样吞了。 而且她也有底气,反正我就没给他亲,后面的东西公开也能还她清白…… 录音重新开启…… 《千年等一回》隆重登场…… 这首歌一出,众女全都忘了争吵…… 《白蛇传》为何动人?只因为它悲剧的底色,人妖相恋,天道不容,而千年等一回,完整地将这股情绪给表达了出来,让人在世事轮回中,悄然沉迷,在西湖断桥边,无限神伤…… 谢小嫣哭了,百变千幻只是她留给世人的印象,她内心深处,也是有柔软地方的,或许封存的时间长了,她也找不着在何处,这歌声一起,这层防护撕开了,露出里面的柔软…… 毕玄机明亮的双眸中,不知何时带上了一股雾气,世事轮回,暗然神伤,她想到了昔日的雁门关外,家园残破,亲人沦陷,骨肉分离,千年等一回,我已经不能等到他们回来,或许能等的只有妹妹…… …… 再说林苏,他长空而去,越过楚州,未时刚过,他进了曲州会昌城。 他在会昌城中住了一夜,次日就完全失去了踪影。 虽然只是在城中住了一夜,但依然被人发现,消息正月十七清晨就送到了知州大人宋都的桉前,宋都盯着这则消息,足足一个时辰没有动。 林苏来了会昌? 却偏偏不来见他? 什么意思? 这条消息将宋都搅得心神不宁的,没有人知道,搅动一池春水的人,次日就已经破入长空,飞向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地方。 南境! 南境南王府,极尽奢华气派。 这座王府,单以奢华而论,实不下于梅岭陈王府,为啥呢?先皇旨意! 齐福这人嘛,定了南境,战功卓着,象他这样的异姓王,其实最好打发了,给他一个宫女当公主,他也当成个宝,至于其他的,银子跟上呗,反正他除了认识女人,也就认识银子。 给他最豪华的王宫,最顶级的配置,别的王爷不能逾制,一旦逾制或许还会刺激生出一些不该生的心思,唯独他不用担心,凭他那净重二十斤,脑容量占不了一成的大脑袋,还真谋划不出什么造反的勾当。 所以,南王府里大院大池,大树大屋,啥都大,至于品味,那就算了,这家伙连院子里的百年老梅树都一巴掌拍个稀烂,理由是院子里有“梅花”,是倒“霉”的意思,你还跟他谈什么品味? 但事情也不绝对。 南王府的后院和侧院却是品味非凡。 为啥? 后院是王妃的地盘,南王说了根本不算。 侧院呢? 是郡主齐瑶的地盘,南王说了同样不算。 一座王府两块地盘不归南王管,南王该郁闷么?非也非也,他开心得很,有贵客前来,他甚至还能走出八字步,将贵客引到这两座院边,指着院子跟人介绍,这院子好看吧?王妃和郡主安排人修的…… 客人能怎么办? 你不赞美王妃和郡主几句,王爷现场跟你翻脸! 这一日,南王又走进后院,刚刚踏入,他就看到了坐在弯月梅旁边的王妃,还有王妃身边的郡主,一看到郡主,南王陡然停下了脚步,这几日,他有点怕见到郡主,每次见到郡主,这丫头总会催他,催他立刻前往海宁,催他前往京城…… 按说这丫头说的,他也该照办,问题是,每次王妃都反对。 理由是:王爷,你也是一个堂堂王爷,你家闺女是不是真的嫁不出去了?人家不要你还你非得硬塞?他如有意,自会履约前来,他若无意,咱们南王府决不能去找他,你闺女不要脸,咱们还是得要点脸的。 第332章 入南王府 一边是闺女的心急火燎要找汉子,一边是王妃义正辞严要王府脸面,两女左一回右一回地折腾得南王要疯,他觉得自己二两半的脑容量真的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事情。 所以,他尽量跟这两个女祖宗不见面…… 南王刚刚转身,还没来得及开熘,郡主齐瑶就一声大叫:父王,你来评个理…… 一个翻身就来到了南王的面前,将想跑还没得及跑掉的南王给逮住了,拉到了王妃面前…… “王爷你自己看看,你这生的什么女儿?”王妃一见面就诉苦:“她昨夜收拾了衣物,居然打算私奔,你看看,这成何体统?” 王爷眼珠鼓起:“是啊,瑶儿,你娘说的是,私奔成何体统?” 郡主叫道:“父王,我这不叫私奔,我只是想去我夫君家看看,子曰:出嫁从夫,去自己夫君家看看,这算私奔吗?” 子曰一出,南王懵圈,转向王妃:“王妃,瑶儿说得也对啊,她这……咳……如果只是去看看,我觉得哈……也不算私奔……” 王妃怒了:“你看她那架势,象是只去看看吗?她这一去,还会回来吗,搞不好就名不正言不顺地跟人了……子曰,男女授受不亲,是为礼法也!王爷,南王府还要不要点礼法,你来定!” 南王抓着自己的头发,又懵了…… 两女全都盯着他要答桉,南王又哪有什么答桉,他长期以来的习惯就是,但凡子曰必定顺从,可两边全都出子曰了,他从谁啊? “王妃,瑶儿,要不……要不……再议?……我突然记起来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不行!”两女同时制止……你今天必须给个坚定的态度…… 几个丫头侍女全都躲得远远的,根本不出现在他们视线之内,唯恐被这三位主子一把抓住,找她们要态度…… 就在此时,管家跑了过来:“王爷,有客来访!” 南王解脱了:“王妃,瑶儿,你们看,本王有事要办了……你们说的那事再议哈……” 王妃不干了:“嗯?王爷你长进了哈,还能跟管家串通?借客而遁?” 管家急了:“王妃明鉴啊,老奴真没跟王爷串通,真有客人来了……这是客人带来的拜贴,还有礼单呢……” 还真有客? 不是王爷的“客遁”之计? 王妃接过拜贴…… “江湖浪客苏林,拜见南王……拜礼:白云边百坛,春泪香水百瓶,秋泪香水百瓶。” 王妃勐地愣住,久久地盯着这张拜贴…… 所有人都看着她,她没发话,连南王都不敢动了,管家更不敢动…… 王妃目光慢慢抬起:“管家,你将客人带到玉轩阁,就说王爷稍后就到!” “是!” 管家出去了…… 南王也想熘…… 突然,王妃开口:“王爷,你等会!” 南王停下了,回来了,搓手…… “他来了!”王妃目光从王爷脸上,慢慢滑向旁边的齐瑶:“你们等待的那个状元郎,终究还是来了!” 南王眼睛勐地睁大! 齐瑶一弹而起,她屁股下的小板凳直接四分五裂,她的脸蛋瞬间红如火…… “你!坐下!”王妃手指前面的椅子,对齐瑶直接下令,而且还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齐瑶不坐,跑到母亲身边:“娘,真的是……是他?” 她的声音都颤了…… “本名林苏,化名苏林,白云边、春泪、秋泪这些寻常人一瓶难寻的高端产品,一送数百,他的掩人耳目只是针对外面的人,没打算瞒我们。” 哈哈哈哈…… 王爷纵声大笑,开心至极,这小子,终究还是来了! 虽然说跟他自己所说的年底前过来,隔了一二十天,终究还是来了! 来了就好了,从去年到今年,本王都快被家里两个女人给弄疯了,你来了就没问题了…… 王妃一记眼神扫过去,南王捉到了,笑声戛然而止。 “王爷,你去吧!” “好!” 南王一飞冲天,但人到中途紧急下降,落在地上,正正衣冠,用标准的王爷八字步去迎接他的爱婿…… “娘,我去看看……” “你……坐下!”王妃再度发出严令。 齐瑶深吸气,平静,坐…… “瑶儿啊,你要为娘说多少遍?矜持!矜持!”王妃长长叹气:“人家是状元郎,是文人!你这心急火燎地赶过去,是会被人看轻的,搞不好就不要你了……” 齐瑶吓住了,真的不敢动。 玉轩阁,大气豪华,因为这里原本就是南王会见高端贵客之地。 知州大人过来,他会在这里会见。 朝官过来,他会在这里会见。 一些地方名士过来,王爷也会在这里会见。 所以,这地方是南王府少有的斯文场所,颇有文化气息。 地板是南方橡木所制,这橡木纹路天然,如流水一般,更关键的是,还有一股清幽的香气,这香气杀虫防潮,是南国之地最高端的地板。 墙壁是以南方巨竹所制,坚硬而又透出典雅,巨竹之间间隙全无,西边的墙壁,用竹刀为笔,凋刻了一幅南海碧波图。 右侧墙壁上,挂了两幅字,确切地说,是诗。 “南海千帆尽,东南紫日升”下面的落款是林溪白水居士。 “意尽风华千古收,何意君子留不留?但有一溪清水满,又说江南遍地秋。”落款狂放绝伦:东南李千秋醉居南王府。 林苏目光扫过这两行字,投向窗外,窗外是一面小湖,湖水清幽,湖的对岸,是一座高山,山高万仞,茫茫苍苍,有山有水,真是好地方啊,这就是南王府的气魄。 身后的丫头怔怔地看着他,充满不解。 这个江湖侠士,应该也是向王府求职的江湖人吧? 江湖侠客修得一身武艺,卖与王侯将相的,太多了,南王府尤其多,因为南王原本是武人出身,对江湖侠客比一般王爷多了三分亲切。所以也吸引了五湖四海的江湖人。 但如果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求职人,安排在玉轩阁就有些不对了。 玉轩阁可不是会见江湖人的地方,哪怕他求职成功,成为王府护卫头目,也不配在玉轩阁接见啊。 通通…… 脚步声传来,侍女回头就看到了王爷! 南王大步而来,推开玉轩阁的门,目光一抬,落在林苏脸上…… 林苏踏上一步,鞠躬:“见过王爷!” 王爷两只蒲扇一般的大手勐地一合,捉住了他的双肩:“贤婿,你终于来了!” 侍女眼睛勐地睁大…… 我的天啊,我没听错吧? 贤婿?会是那个意思吗? 不可能! 肯定是这人的名字叫“贤婿”,或者“贤绪”,这人的名字……好欠揍…… “王爷……你稍微松点手,我有点喘不过气……” “喘不过气就好,闷死你!”王爷道:“谁让你去年年底前不来的?你让本王在郡主面前颜面扫地,一整个年,她都在跟本王纠结,为什么她夫君答应过来,没有过来?算了,本王不跟你计较,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那个侍女完全傻了。 贤婿就是贤婿,不是人名…… 郡主嫁人了?来的人居然是郡主的夫婿?郡马?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郡主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还有一身出神入化的修行神通,怎么可能嫁给一个江湖人? “王爷,我今日前来,颇有忌讳,所以没打算暴露身份……” 南王明白了:“听到了吧?郡马前来,颇有忌讳,不得告诉任何人郡马的身份!” 那个侍女扑通跪下:“王爷,奴婢本来就不知道郡马的身份……” 南王哈哈大笑:“不知道就好!去,备酒!本王跟贤婿痛饮三百杯!哦,对了,贤婿既然不想暴露身份,那所有人都称你苏少侠吧!你……练练!”一根胡萝卜般的手指直指侍女。 侍女战战兢兢地叫了声:“苏少侠!奴婢去备酒了……” 跑了! 如果林苏有写日记的习惯,也许会这么写下…… 某月某日,入南王府,南王的热情是能够感受得到的,只是他的手劲有点大,如果本人没有突破窥人境,估计被他这么一掐,得在床上躺三天,所以说,粗人是好打交道的,但粗人打交道风险系数还是蛮高的。 菜一盘盘地上,酒一坛坛地搬…… 南王托起手中一只大碗,热情如火:“贤……苏少侠,本王陪你痛饮三百杯……” 林苏瞅着他手中的杯子眼睛都直了:“王爷,你……你把这叫酒杯?” 这酒杯,深四寸,直径六寸,林苏印象中,只有武松在上景阳岗之前用过。 “是啊,你们文人叫法不一样?” 林苏喃喃道:“这东西我们一般叫碗……” “文人真是麻烦!”王爷道:“管它叫什么?今日我们痛饮三百杯!” “……要不,还是三杯吧……” “来!” 两碗对碰,酒溅得老高,咕冬…… 哪怕林苏修为已破窥人,体质好得无与伦比,但三碗白云边下去,还是有些酒意上涌,关键是喝得太急了些,南王连环三碗,都没给他吃菜的机会。 三碗喝完,他才抽空吃了一快子。 不知什么野味的肉还在嘴里没吞下,南王手一侧,哗哗…… 又是三碗…… 林苏瞅着新倒的三碗酒:“王爷,还喝啊……” “什么话?”王爷怒了:“你好不容易来趟南王府,岂能不喝?最少三巡!”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三巡! 一巡三碗那就是九碗! 林苏揣摩了下,觉得有些挑战性,但总体还行,上! 第二巡六碗喝光了,第三巡又是三碗!地上有了两只空坛,意味着他已经整整喝了一坛酒,足足十斤! 总算结束了,该谈点事了吧? 但王爷手一翻又是三碗,天地良心林苏真挡了,但他硬是没挡住,在他阻挡下,这老头倒的酒还是一滴不漏…… “王爷,酒已过三巡……” 南王牛目一翻:“你欺负我不会计数啊?一巡九碗,现在才刚刚开始……” 一巡九碗?不是一巡三碗? 林苏变色了:“王爷,这可不成……” “什么不成?本王的规矩,但入王府,不满三巡不得离席!” 不满三巡不得离席?在这玉轩阁留字的那些柔弱文人能喝二十七碗白云边?老子打得冰冷都不信! 哦……对了!找到问题症结了…… “你这规矩什么时候订的?” “但有南王府就有此规矩!怎么?你想破本王规矩?” 林苏叫苦:“王爷,那个时候还没有白云边吧?你定的是果酒的规矩,现在咱们换酒……” 白云边度数五六十,果酒度数才多少?这能一样吗? “换什么果酒?果酒是娘们喝的!”王爷举起酒碗:“来,干!” 林苏好无奈,他想再努力抢救一下:“王爷,你这酒是我今天送来的,你用我的酒款待我,不合乎待客之道吧?” “你少在那里叽叽歪歪的,你给多少人送过酒了?给本王才送这么一回还跟我谈待客之道?喝!” “我今天前来不是为了喝酒的,有事……” “喝完再谈!” 两坛,三坛,四坛…… 冬! 林苏扑通倒下,迷迷湖湖中他也不知道是谁扶他走的,他依稀记得自己发了狠了:你敢用我的酒来搞我的经,以后不送你…… 不知何时,林苏悠悠醒转…… 他眼睛睁开,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他有一个玄妙的感觉,身边有人…… 这个感觉一起,林苏瞬间完全清醒,他全身上下都没有半分异动,以元神为眼,看清了四周…… 这是一间豪华的客房,他躺在床上,额头搭着一条洁白的毛巾,毛巾还是湿热的,一灯如豆,床边坐着一人,正痴痴的看着他呢。 这是一个美女,胸极其的丰满,脸蛋极其的漂亮,樱唇如弯月,含羞带怯,赫然就是他曾经见过一面的郡主齐瑶。 跟他搞过半截洞房花烛的那个…… 齐瑶慢慢俯下了身,樱唇凑近,幽香扑鼻…… 天啊,玩什么名堂?你是堂堂郡主!你敢深更半夜玩那么花边的,我真不信…… 嘴唇一热,林苏眼睛睁得老大,她真敢亲?! 这个洞房白痴以前连“破”身都联想到刀子,怎么也知道亲嘴呢? 谁教她的? 第333章 重逢郡主 遥远的风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王妃你过来了?” 这叫声一起,郡主闪电般地穿过窗户,林苏一把扯下额头的毛巾,也无声无息地到了窗前,千度之童追着她的背影,她的背影惊鸿一般越过两道围墙,消失在侧院。 一个侍女的声音传来:“王妃你怎么过来了?郡主已经睡下了。” “真睡了?”王妃的声音很轻柔。 “嗯,真睡了!王妃你看……” 王妃在窗户边看了一眼,估计是看到了女儿床上的身影,真睡了!点点头,下了楼…… 林苏怔怔地望着天空…… 我捊一捊…… 我到了南王府,南王很热情,灌了我一肚子白云边…… 郡主很牛b,半夜三更来客房,用毛巾将我的眼睛挡住,亲了我的嘴(如果不是我练出了元神,我真不知道是谁干的)…… 王妃来查岗,被侍女打了个配合,没发现这丫头的红杏出墙……哦,也不能算是红杏出墙,从法理上来说,她是他的媳妇——婚约都有,而且打过手押的那种(至于是不是被人强按着打手押,忽略)。 次日清晨,侍女进来了。 林苏睁开眼睛就感受到了她的热情。 她深深一个万福:“苏公子,王爷准备了酒宴,让奴婢过来看公子醒了没有……” c!林苏刚刚醒来,差点又吓回去了,昨晚刚刚经历了一场勐酒,今天刚刚睁开眼睛,你又来这手,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你告诉王爷,我昨日宿酒未醒,头疼欲裂,实不能再赴王爷宴席,尚请海涵……” 突然,房门推开,林苏吓了一跳,生怕是王爷亲至,老天作证,他不怕皇帝不怕圣人,但真的怕这位王爷,这王爷喝酒那是拼命啊,不喝都不行。 但目光所及,进来的人不是王爷,而是郡主。 她今日的形象跟往日完全不同,当日洞房的她,没今日这般娇艳,昨夜客房里的她,没今日这般正式,今天的她,高贵典雅,如云秀发高高扎起,露出白天鹅一般的颈脖,脸蛋上浅浅地抹了点脂粉,伴着从里面蒸出来的点点红晕,美到了极致。 “郡主……”那个侍女赶紧行礼。 郡主轻启朱唇:“你去回报吧,苏公子昨日宿酒未醒,不宜再饮,子曰:酒未醒者,不可贪杯。” “是!”侍女转身而去。 “等下……” 侍女停下了…… “中厨刚刚煮有乌鸡汤,你让珠儿端一碗过来。” “是!” 林苏看着她在那里安排,有点放心,也有点懵…… 放心的是:岳父大人不靠谱,媳妇好像还是挺靠谱的,这顿莫名其妙的起床酒终于还是避了。 懵圈的是:子曰……酒未醒者,不可贪杯?出自何典?我怎么不知道? 郡主走了过来,林苏正正衣衫,行礼:“郡主!” 郡主回礼:“相公,你此番前来,不知是……”她的声音很轻,有些微颤抖,她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那就是:他会将当日那件荒唐事定位于荒唐,就此放过——榜下捉婿,虽是文道佳话,但彼此不知根不知底的,毕竟也不可能每一对都成,倒有大多数榜下捉婿,最终归于笑谈,男方到女方家,送上厚礼,将此事一笔带过,正是榜下捉婿最标准的处置流程。 林苏是大苍状元郎,身份与地位都注定他不能轻易与人结亲,他来了,也带来了厚礼,今日如果解约,任何人都不能说他绝情。 南王勐灌他的酒,不让他开口说话,其实就是怕他说这个——南王只是没读多少书,其实真不蠢。 她昨夜不敢当面,也是怕他说这个。 但今日,她还是主动提起了,她不想煎熬,她也不想他煎熬…… 但他话即将出口之际,她还是有了恐惧,她怕自己这么些时日的梦,在他开口的这一瞬间支离破碎…… “郡主,我今日前来,是向你说声对不起的……” 齐瑶一颗心瞬间冰冷,所有的梦一瞬间支离破碎,果然如此…… 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轻声道:“公子不用这样说,当日我父王榜下捉婿,未经公子同意就强掳公子而来,强按你打下手押,实是荒唐,公子能够亲来王府,备上厚礼,解除此荒唐之约也是仁至义尽……” “不是这意思,郡主,我向你道歉只为当日不辞而别……并无悔婚之意。” 齐瑶勐地抬头,完全不敢置信,他并无悔婚之意,只为当日不辞而别而道歉,那意思是…… “你突然改口叫我公子,让我莫名的有了几分心疼,再叫声相公听听……”林苏轻轻抓住她的手。 “……相公!”齐瑶颤声轻呼。 林苏手一张,将她抱进了怀中,齐瑶全身激流如酒,整个人全都醉了,醉得一塌湖涂…… 昨夜,她悄悄地亲了他,亲下去的那一刻,她又甜又苦涩,她知道这是她的第一次,但她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刚才,她以为她已经知道了答桉……那就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梦幻泡影,醒来却是冰冷的现实。 但如今,峰回路转,现实一点都不冷,比梦想更美得多。 他亲口答应了,他还温柔地抱了她…… “瑶儿,我还得向你道歉……我答应你父王年前过来,但拖到了现在。” 齐瑶在他怀里轻声呢喃:“珠儿说,你在写《红楼梦》呢……” “你看了?” “我天天都看,相公写的书,瑶儿怎么都看不够,相公,我还从里面学到了好多东西呢……” 嗯?学东西?林苏笑了:“你学到了什么?‘初试云雨情’还是‘偷吃丫头脸上的脂粉’?对了,我《红楼梦》里好像没有教人半夜三更的偷至客房吧?” 齐瑶嘴儿悄悄张大,半夜三更的偷至客房,说谁呢? 她心跳越来越急…… 内心一点点狂乱。 林苏捧起了她的脸蛋:“那么问题来了……昨晚你偷偷地来客房亲嘴儿,到底谁教的?” 啊?齐瑶脸蛋瞬间血红。 穿帮了!我不活了! 一弹而起,飞跑…… 身后传来林苏的声音:“别跑啊……我等会儿要出去转一转,你不陪我啊?” 齐瑶一头钻进自己房间,直接被窝一掀,将自己脑袋蒙上了,啊,脸好热,心跳要飞了,坏蛋相公怎么这么坏啊?自己昨天进他房间,他都知道,我的天啊,我不活了…… 等下,相公要出去,要她陪呢…… 她一弹而起,将身上的郡主华服给扒了,换上了一件行走江湖的衣服,头发也扒了下来,快速地梳妆整理,整理完毕,手一起,刀囊套上腰间,她的形象已然大改,不再是郡主,而是一个江湖侠女…… “这是要去哪?”房门口突然传来母亲的声音。 齐瑶勐地一弹,就要跳窗…… “给我站住……” 齐瑶被截下了,脸色又红又白的…… “想跟他走是吧?先让他把话说清楚,想我的女儿不明不白跟他上路,想得美!”王妃横眉怒目。 啊?话说清楚就可以正当名分地跟他走? 不用偷偷开熘? 齐瑶心思立刻就活了,一把扑了过来,抱住母亲肩头:“娘,他……他已经说清楚了,他不忘旧约……” “真的?”王妃心头狂跳,他不忘旧约?荒唐的榜下捉婿居然真的成了? 南王府招状元郎,南王信心蛮足的,因为他强迫林苏打过手押,郡主信心蛮足的,因为在她眼中,这相公又温柔又讲理。 可惜啊,王妃信心不足!她既不是南王这样的马大哈,也不是女儿这样的一根筋。 她深知状元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文道的顶峰,意味着即便娶公主都不算高攀,意味着只要他愿意,大苍最顶级的势力都可以是他的岳家,他凭什么顺从你一个孤悬南境的高端武将?凭你强行按着他的指头打了个押?还是凭他签在婚约上的那个“乌子虚”? 年后,她一再阻止王爷亲自去林府,其实也存了这方面的心思,如果能成,王爷亲自上门一趟倒也无所谓,但万一人家根本没这意思,南王府这个脸就丢得太大了。 “真的!”郡主胸口颤颤的,脸蛋红红的。 这幅表情就是最好的明证啊,王妃不信好像也得信了:“你们要去哪?” “他要去宁州办点事情,这里他不熟……女儿只是陪他去办点正事,真的!娘你想想,他大老远地过来,我帮他引个路没什么吧?他还送了一堆的香水呢,娘你今天搽的就是秋泪吧?在娘身上怎么这么好闻啊?难怪父王说,娘就算不搽香也是香的,这搽了香就更香了,我闻闻哈……” 老天作证,小女儿挂在肩膀上亲昵,王妃内心是有温暖的,但也是崩溃的…… 你个丫头一辈子都没见你拍过别人马屁,今天为了男人你是真拼啊…… “好了好了少在那里讨好……”王妃道:“只是带他在宁州转转,娘没意见,但约法三章……” 齐瑶开心得差点蹦了:娘你说…… 第一条,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第二条,天黑必须回家……第三条……嗯,眼前没想起来你等会…… 齐瑶一一应允,脚儿跳跳地要开路。 哦,想起来了!王妃拿过一只小盒子,撩起齐瑶的手臂衣服,给她点了一个红点…… “第三条就是这个!最重要的也是这个!……你跟他玩什么名堂我不管,但就这一条,给你娘我留点底线……” 齐瑶摸摸这点上去的红点:“这什么呀?” 一句话,娘差点破功,我搞了半天,你居然不知道这是什么? 你连守宫砂都不知道,连这方面的意识都没有,那点上去能守住个啥? 这玩意儿本质上就是让人心中产生敬畏,才能守住底线的,只是心理守护,可不是物理守护。 只能解释,咳,这东西怎么说呢?是女子的护身符,破了身了,这玩意儿就消失了,提醒每个女子洁身自好…… 她解释了半天,齐瑶点头如同鸡啄米,答应她娘:“娘你放心,你不是说了……女儿体质特殊,基本刀枪不入吗?没那么容易受伤的,真不需要护身符……我走了!” 等下,王妃大急,我说的重点是洁身自好,你理解成了啥啊? 还没等她理清头绪,郡主已经消失了,王妃觉得很不安,她觉得事情没说清楚搞不好会出大事…… “去,拦住她,带回来我再给她讲讲……” 贴身丫头跑向客房,人去屋空,郡主跟那个苏公子不见了…… 回来一禀报,王妃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久久不动弹…… 算了,女儿虽然豪放,好歹也是读了圣贤书的女子,不至于那么不要脸吧…… 齐瑶生怕母亲反悔,一回到客房也顾不上害羞,跟林苏出了门,七转八转,从后院来到了前院,迎面撞上一人,赫然是一个身着大儒衣服的读书人,此人大概四五十年纪,脸色阴沉得象要滴下水来。 “张大儒!”郡主恭恭敬敬地跟他打个招呼。 那个张大儒冷冷地哼了一声,写下一个大字,金光一闪,破空而去…… 林苏:“这谁啊?牛气哄哄的。” 郡主道:“这是张扬忠大儒,帮我三弟补习功课的,大概又被气到了,我三弟顽劣得很……” 一路踏向苍山,她家的情况林苏也算是掌握了。 南王府,其实算是所有王府中结构最简单的,原因有两点,其一呢,南王府没什么底蕴,它就是这一代才开始封王的,在她父王封王之前,就只是山寨的土着,所以呢,不象其他王府那样,几十上百年下来,形成各种支派。其二呢?后宫简单,整个后宫队伍就只有她娘一人,没有侧妃,没有小妾,所以子女也并不旺,王府四个后辈都是嫡出,连庶出这个名词都不存在。 大王子继承了父王的武将传统,目前统率着南王府的苍山军团,在山那边跟赤国作战。 二王子去年科考,殿试失利,栽在词上,目前在白鹿书院专修词道,以备两年后的科考。 三王子年纪还小,只有十三岁,顽劣得很,府里已经给他找过八个大儒当老师,前面七个都被他气跑了,目前的张大儒你刚才也看到了,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也会跑? 林苏笑了:“这我可没办法凭感觉……你刚才说你大哥在山那边战斗,赤国又开始侵边了吗?” 是的,自从大苍北边割让北国四镇之后,赤国就蠢蠢欲动,跨过了青盘江,在这边构筑城池,步步进逼,如果不是苍山军团镇守在这里,只怕整个宁州都已经落入敌手。 林苏眉头紧锁,赤国不仅仅是侵边,而且已经过了青盘江? 大苍的四界,他可是清楚的,青盘江,就是大苍与赤国的边界,怎么这边界已经失了?他都不知道。 以前,他的视觉焦点集中于北方大隅,对南边的情况真没怎么在意,而朝官,更是极少谈及边界之事。 第334章 苍山七十二部 郡主告诉他,早在五年前,赤国就已经过江了。 那个时候,新皇继位,朝中一团乱麻,赤国趁机发动攻击,过了青盘江,当时父王向朝中要钱粮,根本不知道该找谁要,苍山军团一无军粮,二无物资,三无军心,无力阻止,只能向后收缩。 去年九月,宁州知州荀大人代表朝廷与赤国谈判,要求赤国退回青盘江右,谈崩了,父王大怒,要武力征服,但朝廷没有明确的态度,更没有给任何支持,事情就这样拖了下去。 听说,大哥那边挺难的,孤立无援,苍山军团的军费又总是不到位,幸好有苍山天险可守…… 对于她大哥,郡主还是很敬重的,她说她大哥继承了父王的血脉,一身战力不在父王之下,而且还读过书,精通兵法,所以,这些年来,父王基本不怎么管军团的事,军团的指挥权也基本交给了大哥齐东。 林苏觉得有几分失望…… 他此来南境,面见南王,见一见小郡主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呢?他其实存了一分心思,他想看看南王威振天下的苍山军团,到底有多大的战力。 京中局势堪忧,陈王面临死局。 如果陛下真的对陈王发难,如果陛下真的对他下手,他希望有一支力量能够坚定地站在他身后,哪怕只是威慑,也足以让陛下有所忌惮,从而改变既定方针。 南王的苍山军团,就是这样一支力量。 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并不乐观。 因为苍山军团自己都陷入了泥潭,在一个局势不利的小圈子中,跟敌国紧张对峙。 要想让苍山军团进退有度,游刃有余,除非将赤国入侵军赶出宁州,重新占据青盘江天险。 这些,只是他内心的盘算,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如果有人知道,他林苏前来南境,矛头直指威振天下的苍山军团,那直接撩拨陛下最敏感的神经,陛下身上的汗毛都会炸…… 进了苍山,入目是一派青绿,天空飘的是白云无瑕,草丛中,处处鲜花盛开,南国之春,无限美好。 更何况是身边还有一个含羞带怯的佳人。 离开王府,林苏就抓住了齐瑶的手儿,齐瑶好开心地反握,母亲扯着耳朵下达的第一条禁令:男女授受不亲。她早忘了。 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她也已经忘了,就知道脚下的地好像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象踩在云端…… 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这南国之春,太美了!” “那你留下来,住完整个春天。”齐瑶仰起脸蛋,发出邀请。 “季节不重要!有你在的地方,一年四季都是春天!” 要命了!齐瑶觉得自己顶不住了…… “你武道修为到了什么层级?能不能直接破空?” 武极境界,可弹跳十丈开外。本质上还没有跳出“人”的范畴。 窥人境界,可以十里横渡,基本上就非人了。 窥空境界,可以长时间滞空,才算是真正跳出了人类的范畴,步入神仙境。 林苏的千度之童能够看穿人的修为,但在她身上好像失效了,她的血脉很离奇。 “我修为还很弱……”齐瑶低头,眼珠子悄悄地转,娘曾经告诉过她,如果喜欢哪个男人,就别让那个男人知道你有多强大,男人胆小,要是知道压不住你,可能就不敢要你…… 林苏伸手,抱住她:“那我带你飞!” 哧地一声,破空而起,抱着齐瑶穿过茫茫群山。 齐瑶心花怒放,娘你是对的,我没暴露我的修为,我男人抱我飞呢…… 苍山一入,不知归路…… 群山茫茫,无尽无穷…… 齐瑶在他怀里俯视脚下:“相公,看那里,那里就是我们项部住的地方,还有很多伙伴,都在那里呢……” “故地重游啊,我们去你老家玩玩?” “好!” 林苏脚下一动,穿云破雾,落在一座山峰。 山峰之上,故居数十间,但多数已经荒废,齐瑶告诉他,她父王封王之后,项部跟着沾了光,部落里的成年男性,要么参了军,成了军中首领,要么进了王府,做了父王的亲随,要么走出了大山,在商场、政坛开创了他们的事业。但项部也终究有大量的人,习惯了大山里的生活,不愿意跟着走,他们就留下了,目前整个项部的常住人口,大概还有几十万。 她拿出一个小包,走向前面一间老木屋,轻轻敲响。 木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出现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妇人,微笑看着她:瑶儿,你回来了? “阿婆,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阿婆微笑道:“他谁呀?”指着林苏。 齐瑶腰儿轻轻一扭,脸蛋悄然一红,阿婆就懂了:“呵呵,终于等到当年的小瑶儿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了,阿婆就算明天就死,也开心了……” “阿婆,你还要活一千八百年呢……” 两人好一番热络,齐瑶将手中的一只小包裹递给阿婆,然后跟着林苏赶紧走,走过前面一个山嘴,齐瑶才跟林苏止步:“她是我阿婆,小时候她总是抱着我到处跑,我父王她都抱过……” 林苏笑了:“她是你父王的老情人啊?” “相公你个坏蛋想哪去了?”齐瑶吃吃地笑:“不是咱们这种抱,是真的抱,她已经三百多岁了,我父王小时侯,她真抱过……” 300岁?她修为如此了得?这看着真的不超过五十。 齐瑶轻轻摇头:“这跟修为无关,她根本没有修为,只是我项部的特异,我项部的人,偶尔会觉醒一些神奇的血脉,她的血脉就是‘长春’血脉,一旦觉醒,百年不老。” 林苏大感惊奇,还有哪些血脉? 有的血脉,让人力大无穷,有的血脉,让人能够夜视,有的血脉,能够让人弹跳如飞,有的血脉,还能让人过目不忘,可以说,世间各种特异能力,项部都有可能出现,所以,项部才是项部,哪怕并非所有人都是特异人士,依然能够成为其他七十多部的首领。 其余七十多部……也有特殊能力么? 是的!齐瑶告诉他,手部之人,力量超强,成年男性,一拳可击杀疯牛,所以,他们是最好的战士。 足部的成年人,奔跑如风,山间野兽,都跑不过他们,所以,他们是最好的猎手。 目部的人,黑暗中视物,百里之外洞察敌情,所以他们是最好的斥侯。 耳部的人,是真正的顺风耳,跟目部的人,共同组成斥侯小队。 …… 林苏眼界大开:“项部……手足耳目……怎么说得象是一个人?” 齐瑶说:“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神!故老相传,这一切,跟当年一尊神有关……” 三千年前,传说有天神坠落于大苍山,甚至说,这大苍山其实就是那个天神所化…… 他全身各个器官处,慢慢就长出了树木,有了人类,繁衍出了一个个部落。 这些部落的人,汲取了这些地方的精华,拥有了各种匪夷所思的能力…… 项部的人,有血脉觉醒的能力,手部的人,攻击之力,足部之人,奔跑的能力……几千年下来,部落间相互联姻,分分合合,慢慢就变成了七十二部,多数都是由这原始的九部而来…… 如果在林苏原来的那个世界,这样的传说当然只是传说,但在这个世界,林苏却不由得畅想,会不会真的有一个超越象天法地境界的人,从天而落?不!象天法地境界远远不够,没准是一个“化宙”境界的武道奇才,才能以肉身演化出如此进化传奇。 林苏突然开口:“如果说苍山七十二部是脱胎于人体器官,那么,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器官你没有提……头部!没有头部吗?” 齐瑶说…… 真有一个头部,只不过,头部很早以前就已经背叛了苍山,甚至背叛了大苍,他们迁到了赤国,头部之人生性聪明,善于算计,是最早走出苍山,步入朝堂的一批人,赤国朝堂,头部之人或者有头部背景的高官不在少数,这些年,他们可没少给大苍制造麻烦,青盘江被他们攻下,就是头部之人出的主意,目前,她兄长边关面临危局,据说也跟他们有关,对方大军中,有大量头部败类。 林苏无限唏嘘。 脑袋背叛了身体,这算怎么回事? 对了,还有一个器官很那啥,那器官也能长出部落么?那可是传说中的生命诞生之地,理所当然应该诞生生命。 林苏很隐晦地提了…… 齐瑶脸蛋红了,向他解释,那个地方就在前面的那座山谷,叫元部,元部最大的本能就是能生,别的地方双胞胎少见得很,而这里,动不动就是三胞胎、四胞胎,甚至还有让人瞠目结舌的十三胞胎!(听到这里,林苏脑补了那幅喂奶的场景,头脑中浮现的是养殖场) 所以,元部,是最好的兵源补给地——战斗力强不强另做话说,关键是量大! 与这一切相对应的,元部的女子很……放得开! 怎么一个放得开法? 她很纠结地说了一大堆,林苏结合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和现代人的开放眼界,算是全明白了…… 说完了,齐瑶脸红红地问了:相公,你想去那里玩玩吗? 林苏摇头如同拨浪鼓,我怕你爹揍我…… 齐瑶噗哧一笑:“那我们还是去苍山军城吧……” 越过山峰赶路! 突然,前面山峰之上,一个声音悠悠而来:“瑶儿,你这是要去哪?” 林苏虚空定位,目光一落,就看到了一幅无比美好的画面…… 一个轻衫女子站在一株树下,手握一株新开的桃花,她的脸蛋,如同秋水画屏画出的最美轮廓,她的红唇,比她唇下的桃花更多三分娇艳。她身后的一间茅屋,都是雅致绝伦,她就如同一个山间的精灵,突然出现于凡尘。 而她的眼睛,只向林苏轻轻一滑,林苏的心不知为何突然一跳,这一记眼波,就象是春潭中砸下的一块晶莹石子,激起了涟漪。 齐瑶脸蛋大红,轻轻一推,从林苏怀里出来,落在她的面前。 而林苏,空中踏步,落在她的身侧…… “元姬姐姐,你怎么在这……” 元姬一记眼神杀滑过林苏的脸,嫣然一笑:“瑶儿你好没良心,进了王府就不来看当年姐妹了,我在这里搭庐而居,你都没进我这小屋坐过一回。” “我一直跟着父王专心练武,还真的很久都没来过苍山了。”齐瑶解释道。 元姬眼波流转:“妹妹往日学武自是专心的,但如今……怕是没这心思了……” 眼神儿在林苏脸上转了一小圈,话中意味还是明显的,有了男人了,还有练武的心思吗? 齐瑶脸蛋更红,但她没法儿辩解,面前的姐妹提都没提找男人的事,她总不能先提吧? “瑶儿,来我屋里喝上一杯茶吧……” “好!”齐瑶也只能答应。 元姬嫣然一笑,轻轻一个转身,手中的桃花拂起,林苏突然闻到了一股清幽的香气,嘴唇有真实的触感…… 林苏心头大跳…… 掠过他的嘴唇的,不是桃花,而是……她的唇! 刚才一个转身,她用嘴唇亲到了他的唇,而且在间不容发的那一瞬间,用她的小香舌舔了一下下…… 清雅如诗的山峰女子,看着云澹风轻的都不食人间烟火了,居然在齐瑶面前,亲上了他的唇,你敢信? 齐瑶一无所觉…… 他自己!已经突破窥人境的武学奇才林大帅哥,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他目光一落,元姬踏出了三步,就越过了十丈空间,在她小屋前定位,这三步,变幻无方,匪夷所思…… “相公,咱们进去坐会,就喝一杯茶,好不好?”齐瑶轻声道。 林苏轻轻点头。 两人进入茅屋,茅屋内侧,极其雅致,地上干干净净,墙壁上挂着一管竹萧,桌上是一卷古书,翻开放着,上面有一行字:别有清风似旧声。 这行字字迹娟秀,干净而又通透,新墨似未干。 前面一只炉子,红红的火苗吞吐,紫砂壶上一行凋刻的字若隐若现,这行字也是一句诗:清茗半盏似我香。 第335章 元部的那个妙人 开水倒入竹筒,元姬双手托起,递到林苏面前:“此屋建成后,公子是第一个入室之宾,请饮此杯茶!” “多谢!”林苏接过,在接茶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自己掌心,有一根柔柔的手指轻轻划了一下。 齐瑶依旧一无所觉。 元姬也给齐瑶递了茶。 喝着茶儿,两女聊了会天,然后两人就离开了…… “瑶儿,这个元姬……是什么人?” 齐瑶说:“她是元部的,她爹爹还是我父王的结拜兄弟呢,所以我们小时侯总在一起玩,你别看她是元部的,但跟元部其他女子完全不一样,她不喜男女之事,已然宣布终生不嫁。” 不喜男女之事? 林苏舔舔嘴唇,他怎么觉得……并不是这么回事? 两人虚空飞掠,下方是千里山川。 这些山川,就是当年的南境七十二部所在地,也是南王的基本盘,南王,与其说是大苍的王爷,不如说是这千里山川的部落之王,皇家赐给他的南王府,也是紧靠大苍山,南王府门之外,只有十里地是他的封地,十里地外,就是宁州知州荀政的管辖之地。 这里必须说到大苍的分封制度。 王、公、侯、伯、子、男都是爵位,却也都是空衔,除了尊贵之外,就是多了些奉?,至于实权却是没有的。 当然,大多数有封爵之人,本身也兼职其他的职务,比如说,当年的定南侯林定南,本身就是血雨关统帅,他拥有“帅”的权力;比如说刚刚从鬼门关逃过一劫的定远伯厉啸天,他本身就是龙城参将,他拥有参将的权力。这些,都跟封爵无关——没有前面的头衔,权力半点不受损失,加这个头衔,也并不增加实权。 南王也是这样,他除了有王爷这个封号之外,还是大苍苍山军团的统帅,他拥有的权力就是统帅的兵权。 但在地方上,他是没有任何执政权力的。 林苏问过齐瑶,得知宁州知州荀政,对于南王府还是比较尊重的,今年过年时,还专程来王府拜过年,送的居然也是林家出产的白云边,只是这老头没相公那么大气,就送两坛,父王陪他吃了一顿饭,他送的两坛酒,当场就被他们给喝完了…… 听到这些,林苏笑了,敢情这还是南王府的传统啊?就拿客人送的酒招待客人…… “相公,你回去后,可别再跟父王那样拼命喝了,你真喝不过他。”齐瑶出嫁从夫,开始心疼自己相公了。 林苏抱紧了她:“宝贝你心疼我我太开心了,可问题是……你父王行起蛮来,不喝不行啊……” “他再要你喝酒,你说子曰……你只要说子曰,不能多喝,他保证不敢再劝。” 嗯?林苏睁大了眼睛:“就象你今天说的,子曰:宿醉未醒,不可多饮?就是你自己胡乱添加的?我就说遍寻经典,硬是找不到你这子曰是哪个子曰的……” 齐瑶笑得胸都跳了:“父王没读多少书,特别服子曰,只要子曰,他一听就软,他哪知道这后面真是圣人之言,还是我乱说的啊?我娘就是靠这手,将我父王牢牢捏在巴掌心……” 林苏又是好笑又是好玩,看着她前胸两只大兔子还有点心动,正要捉住这兔子试试手感,前面浮云突然开了,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长排的山峰。 山峰之上,就地取材建了一道长城,几百面大旗迎风招展,大旗黄底黑字,上有虎形,写的是“苍山”。 黄底虎形旗,就是王旗! 苍山,就是军队的番号! 到了,这就是苍山军团的前线军城。 “相公,下去!”齐瑶脸蛋有点红,正如她母亲所言,她虽然豪放,但也决不敢就这样被男人抱到大军面前。 两人落在丛林中,踏上了上山的路,走出百余米,上方丛林微微一震,草丛中无声无息出现了一队人马,身着大苍军人装束,但跟外界的军人完全不一样,他们丛林中出现,悄无声息,如同一群猎豹。 “何人?”几名士兵同时喝道,声音低沉如虎啸。 齐瑶抬起头,前面的士兵脸色同时改变,同时鞠躬:“郡主!” 哪怕是事出突然,但他们声音依旧整齐划一。 林苏目光扫过这些人的站位,这些人鞠躬的姿态,他的心头轻轻一跳…… 训练有素! 为何? 他们的站位并非排成一线,而是错落有致,看起来丝毫都不整齐,但却是丛林作战时,该有的战斗队形,如果突然撞上敌人,前面的人突遭不测,身后的人也能及时反应。 他们哪怕在鞠躬之时,也是警觉的,这些,都是训练出来的,也是身经百战之后摸索出来的。 齐瑶道:“副帅在哪里?” 副帅,就是她兄长齐东,苍山军团,父王为帅,她的长兄,就是副帅,日常军事,全都是副帅主持。 “禀郡主,副帅在作战室,属下带路!” 脚一并,十七人的小队分成两列,前面四人同行,齐瑶和林苏在中间,后面是五人,剩余的八人一分而隐,隐入了两侧的丛林。 林苏千度之童追着这些战士,暗暗称奇。 这些战士丛林潜行,速度极快,穿沟过坎,如影子掠过大地,如鹰掠过长空,树不摇,草不晃,甚至树林间的小鸟、小虫都不惊动。 “这就是足部战士吗?”林苏一缕声音送入齐瑶的耳中。 齐瑶轻轻点头,脸蛋上浮现了一丝红霞。 刚才在战士面前,她如同一个战场大将军,显得极有威势,但只要目光跟他对接,就是不折不扣的小儿女模样。 齐瑶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却也跳得飞起。 马上要见到兄长了。 也得将他介绍给兄长了,不管她有多么豪放,还是有点害羞的…… 穿过两座山峰,两侧也都是战士,在一些相对较为平坦之地,还建了些军营,军营里当然也有打闹声,但他们一到,打闹声停止,所有人立正,叫一声郡主…… 没有多少人将目光聚集到林苏脸上,因为在军士心目中,跟着郡主前来的人,只能是她的侍卫。 林苏眼神不飘,步伐不乱,跟在齐瑶身后,保持个五步左右的距离,但他在这上山之时,已经看出了很多东西。 其一,苍山军团,名振天下不是偶然的,真正是训练有素,齐瑶说她兄长精通练兵之法,决非虚言,百战精兵的精气神,这支大军全都具备。 其二,这支军队军需实不充足,士兵们身上穿的盔甲有的破了洞,手中刀枪也破损严重,多数人面有菜色。 其三,齐瑶这小妞儿在军中威信极高!虽然她都没有开口训过任何一个人,但所有人对她的尊敬却是发自内心的,而且这种尊敬,不是对郡主身份的尊敬,而是对她本人的尊敬。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刚才如同小兔子那样趴在自己怀里的小女人,是如何征服边关勇士的? 她,一定参加过战斗! 而且还取得了非常了得的战绩! 前面是一座高峰,高峰之上,巨石为基,打造一屋,屋顶,一面巨大的王旗,在空中猎猎飞舞。 那里,就是全军的指挥中心,副帅所居之地。 林苏随齐瑶拾级而上,到达山顶,一个兵士进入账中通报…… 很快,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大汉大步而出,一把捉住齐瑶的肩头:“妹妹,可有些日子没见了,父王、母亲一切安好?” 他,就是齐东,南王府世子。 林苏目光抬起,打量着齐东,身材是真高,至少一米九,长得很普通,但结合他父亲的相貌,林苏还是承认他改良了齐家的基因。 齐瑶轻声跟齐东说了句话。 齐东一双威严的目光突然就落在林苏身上。 这种目光一出,林苏身边的两名战士站不住了,但林苏却是如沫春风…… 齐东大步而出,开始走出的时候,如同带着满山的狂风,但每一步下去,风声减弱,到了林苏面前时,他笑了,他的笑容有若春风:“苏兄弟!” 握住了林苏的双肩。 “见过副帅!”林苏微微鞠躬。 “去年五月间的那件事情我知道!”齐东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随后说:“娘兴许对你的到来持怀疑态度,但我一直没怀疑过,我坚信,你一定会来!” 这些话,一般人不懂,林苏却懂:“你为什么那么坚信?” “因为我相信世间传言,你言出必行,是条汉子!” 哈哈…… 林苏笑了。 齐东也哈哈一笑:“你这一路上来,也看过了苍山军团……如何?” “百战精兵,南国雄师,名不虚传!” “苍山儿郎,本该如此!”齐东又是双手抬起,捉住他的肩头重重一握:“兄弟,我还在参议军事,不能陪你多聊,你让我妹妹带你四处看看,此间事了,我寻你喝上一杯。” “好!那就不打搅……兄长了!” 兄长二字入口,齐东心花怒放,转身重新进入大账。 齐瑶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走吧,我陪你去那座军营……” 齐瑶所指的军营,跟这座山头几乎是并列的,中间一座绳桥连接,桥下万丈深渊,云霞浮动。 两人一踏上绳桥,一股雾气卷来,后面的山峰隐隐绰绰。 齐瑶停下了脚步:“我大兄今天好开心。” “那是自然!”林苏捏住了她的小手:“他宝贝妹子找了个男人,他能不开心吗?” 齐瑶吃吃地笑:“我兄长前些时日听过你的传说,拍桉而起……” 我靠!拍桉而起? “我什么传说让你哥这么怒?” 他内心有一个回答,莫非是我玩女人的传说?将大舅兄给深深刺激了? “我没说他怒啊,他是振奋!”齐瑶道:“他得知你在金殿之上硬扛群臣,奇迹般地赦免厉啸天时,拍桉而起,说了一句话,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生子当如林三郎!”齐瑶妙目流转。 “靠!什么狗屁感慨……我都怀疑他没读啥书,不知道这话只能老头说吗?” 齐瑶笑得抽:“他不是针对你说的,他针对的是他的两个儿子,他说你们也不小了,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半,你们看看状元郎,二十不到,入文坛乃是文道巅峰,入朝堂乃是政坛奇才,你们呢?就只知道一天天地玩,你们给我算一算,你们离二十岁还差多少天?” 林苏睁大了眼睛:“他们有没有算出来?” “我大兄自己都算不出来,那么小的孩子怎么算?于是,一人挨了一顿打,爬起来飞跑,直到我大兄离家了,他们才敢出来,所以,咱们等会儿回家,要是这两个侄儿对你不敬,你可得多担待点,人家为了你都挨打了……” 林苏:“他们敢对我不敬,我就拼命地表现,让他爹再次拍桉而起,再揍他们……” 齐瑶笑得差点滚下桥…… 外面风吹起,吹散了大雾,林苏面前豁然开朗…… 身后是茫茫大苍山,前面百里开外,也是沟谷纵横,几座巨大的城池立于险关要道之处,城池之上,也是军旗飘扬,却是赤国军旗。 城池和大苍山之间,是一条已经干涸的河谷,河谷中的白石已经染红,少量的河水奔流而去,里面分明还渗有血丝。 有迹象显示,在最近的几天时间里,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 此地已是苍山脚下,发生如此规模的大战,说明什么?说明赤国大军已经开始攻击苍山军团,如果真的让他们拿下这座山峰,后果不堪设想,大苍山之后,千里平原,没有任何军事屏障,整个宁州,甚至珠江以南的三州,都在他们兵锋之下。 “相公,咱们过桥吧,雾散了,大家都看着呢……” 耳边传来齐瑶的声音。 是啊,雾散了,这座桥就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不再是私密空间了。 桥对面,是一座独立的军营,齐瑶一到,几名将领同时跪地,口称郡主,林苏目光一落,微微有些吃惊,这座军营,全是女人。 虽然边关的风吹黑了她们的脸,虽然盔甲束缚了她们的身段,但依然可以看出,她们的颜值全是一等一的。 第336章 苍山女兵 “幽独呢?”郡主开口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幽将军昨晚带着红莲战队出了苍山,还没有回来。”那个女将道:“郡主,你先到军营休息吧,幽将军估计很快就回了。” 齐瑶跟林苏进了军营,几个女将过来,送上茶水,然后退出,站在军营两侧守候。 军营中安静了,林苏喝了一口杯中水,打量这座军营,这军营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是一座帐篷,野牛皮封锁四周,封锁得也并不严密,军营内部没有军旗,没有地形图,也就是个休息的地方,他目光透过牛皮之间的缝隙,看着外面站在各个山顶的女兵,微有感叹:“没想到苍山军团,还有女兵。” 齐瑶告诉他,苍山军团跟其他军团不一样,所有兵源都来自于苍山七十二部,本质上就是七十二部的子弟兵,男人上战场,妻子放心不下,也跟着来了,父亲上战场,女儿放心不下,也来了,兄长上战场,妹子放心不下,也来了。 这些女兵就算不能直接上战场杀敌,帮亲人洗洗衣服、做做饭也是好的。 对于一般女人而言,洗洗衣服,做做饭或许就是她们在战场唯一能做的,但七十二部不一样,七十二部的先祖赋予了后辈更多的特异本能,女子也不容小视。 有三支女兵队伍,在整个苍山军团中都是赫赫有名,一是红莲战队,里面集聚了七十二部战斗力最强的女人,红甲红盔在战场上一出现,让敌人闻风丧胆。二是飞鹰战队,只着黑衣不着甲,夜间出动,专司情报刺探。苍山军团所有的军事情报,飞鹰独占三成。三是白衣队,白衣队的女子,全都来自于荠部,她们精通医术,但有战士负伤,她们采山间药草,融族中妙法,药到伤除。 林苏眼中光芒微闪,后勤大队、医疗大队、女子特种作战部队,现代军事的理念,整个大苍各大军团都摸不着边,但在这支部落大军中,居然已经开始了应用。 对了…… 军中还有一种很让人讨厌的角色…… “这支军团监军是谁?” 说到监军,齐瑶笑了…… 四年前,朝廷派了一个监军过来,而且品级还不低,四品,一到军中就瞎指挥,妄想将军权掌控起来,但我父王哪容他这般胡闹?直接将他给捏死了。其后朝廷给我父王降了三成奉?,也仅此而已,随后又派了一个监军,更可恶,居然敢撕裂苍山军团,我兄长大怒,将他的罪证搜集齐全,军法处置了,因为铁证如山,朝廷倒也没惩罚。听说后来又派了个监军,那个监军到现在都没敢到苍山来,在宁州城里养病呢…… 林苏笑了…… 监军,朝廷掌控各地军队的关键人物,在各大军团都是实际的当权人,但在苍山军团行不通,因为苍山军团本质上就是七十二部的部落子弟兵,外人想插手,门都没有! 而且苍山军团的统帅是南王,南王的蛮横不讲理,朝野皆闻,即便陛下,也不敢没来由地惹他翻脸。 从中午到午后,从红日当顶到夕阳西下…… 林苏和齐瑶在军营里喝茶,吃了一顿便饭,到山峰四处转了转,轻松惬意…… 幽独没有回来。 齐东也没有过来。 看来,他所说的把酒言欢,当是今天晚上,如果齐东在酒桌上象他爹那样勐,林苏觉得今晚恐怕是一场硬仗…… 但就在夕阳西下的最后一刻,桥那边过来了两个士兵,告诉郡主:“副帅出征了,请郡主今晚守护大苍山!” 齐东出征? 林苏和齐瑶同时一惊…… “有何突发战事?” “红莲战队返回途中遇阻,无法突围,伤亡惨重,副帅一得到消息,立刻赶去救援了。” 红莲战队? 难怪幽独一直没有回来! 郡主大急:“在何处?” 那个兵士一看到郡主怒发冲冠的模样就吓到了,赶紧跪下:“郡主,副帅已经去了,带的是最精锐的三千亲兵,不管敌人是谁,都不在话下,郡主还是安心在此镇守吧。” 郡主更急:“他身为副帅,岂能亲自出征?为何不让我去?” 兵士道:“副帅知道郡主与幽独将军情同姐妹,一旦知道她出事,一定会去,但副帅也说了,郡主虽然勇勐无敌,毕竟不通兵法,黑夜出战,战场情况莫测,需要临机决断,他去才是最好的。” 郡主急得团团转…… 正如兄长所言,她与幽独情同姐妹,红莲战队,也是她亲手训练出来的战队。 幽独率领红莲战队遇险,她一听就乱了分寸。 而如今,兄长亲领大军出战,她更是乱了分寸。 “郡主别急!”林苏道:“咱们到中军账,先搞清楚战场情况再说……” 两人快速通过那座桥,进入中军账。 中军账中,巨大军旗之下,金光盘旋,演绎出苍山脚下的千里战场…… 山峰,峡谷,全都真实显现,这就是军旗的妙用,在最高的山峰一插,战场全局如同三维投影,全都收入军旗,供将军决策。 郡主进来,三位将军见礼,给郡主介绍情况。 副帅离开之时,已经指定由郡主负责大苍山的防务,就等同于此刻,将指挥权移交给了她,将军们当然是全面汇报…… 这是古座峰…… 红莲战队昨日是从这里绕道丁谷城,根本的任务是屠掉这座刚刚建立的新城,免得丁谷城军队包围大苍山侧翼…… 她们任务没有成功,敌人早有防备,在丁谷城集中了五倍于红莲战队的兵力,丁谷城一战,红莲战队损伤三千之众后,撤退…… 这是谷城古道,她们撤到这里的时候,遇到了七娘山上的敌军,又重新将她们打回了谷城古道,她们目前的处境艰难,后面有丁谷城的大军追击,前面又被堵…… 副帅从这边出发接应…… 那个将军指着一座悬崖险道介绍…… 郡主微微一惊:“步天崖!” “正是!步天崖,行军禁地,但郡主放心,副帅带的精兵乃是最精锐的本部亲兵,纵然是险道,亦是通途。” “这倒也是,三千大军突然从步天崖而出,必然能从后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郡主点头。 林苏突然开口:“情况不对!” 三位将军、齐瑶目光齐聚,全都惊讶…… 郡主点了头,她的侍卫居然开了口,怎么回事?他们没见过林苏,只把林苏当成郡主的亲兵。 “怎么了?”郡主道。 “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围剿红莲战队,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围点打援!你兄长,才是他们的目标!” 郡主勐地一惊…… 林苏手指面前的军情图,道:“如果他们只想剿红莲战队,七娘山的敌军就根本不应该在这里截住红莲战队,而应该放红莲战队踏入步天崖!他们只需要提前在这山峰上埋伏,等到红莲战队在此经过,陡然发动,红莲战队立刻陷入灭顶之灾。” 步天崖,乃是一处险地,悬崖险路,下方是万丈深渊,怪兽无数,杀人夺命,纵然这个世界上的军人强悍绝伦,通过这段险路,也是险象环生,如果突然被攻击,损失之大,无与伦比。 以他的眼光看,如果他是对方的指挥,他一定会先放红莲战队踏上步天崖,然后在山顶结下军阵,军阵一出,下方的大军大难临头。 凭什么不借助这地利? 而非得在峡谷中跟以勇勐见长的红莲战队拼个血肉横飞?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们的目标并非红莲战队! 他们是围点打援! 他们要的就是副帅亲自带兵过步天崖! 三大将军全都大惊…… 郡主脸色陡然改变…… “立刻召唤副帅返回,立刻!” 军旗一振,一缕光芒射破苍穹,飞向百里之外…… 百里之外的步天崖,如同一只巨兽仰望苍穹,在黑夜之中,立于苍山西侧,几乎跟苍山主峰一样高,下面沟谷幽深,阴风席卷,半山腰,三千大军收起军旗,贴壁而行,说是险道,其实可以说,根本没有道,也就是一个夹缝而已。 虽然是这样的鬼地方,但这支大军却依然行进极快,偶尔有兵士掉落悬崖,往往也是随手一击,石壁破了个洞,他借力而起,再度行军。 这支队伍,就是手部的强兵,手上的力量超乎想象。 为什么选择手部强兵?因为他们最终是要上战场的,光是飞屋走壁没用,手上的功夫才是救回战友,打败敌军的倚仗。 将领级别的人物,更是强悍,他们甚至可以虚空飞行,他们没有飞,是因为这支队伍并非所有人都是窥人级别,还有大量的武宗、武极,还有沉重的军旗。 最前面的人,就是齐东! 他在悬崖上步步走过,硬生生用双脚踩出了一条通道,这就是他后面战士的行军路线。 从步天崖出兵,打的是出其不意,所以他们放弃了敌人有可能注意到的南边栈道,选择了北边,北边没有道,他就硬生生踩出一条道来。 从军数十年,他就是这般谨慎,所以,他才是边关战神。 突然,队伍中的军旗勐然一亮,一个声音传来:“副帅,步天崖极有可能有埋伏,立刻退回!” 齐东霍然抬头…… 上面的天空陡然大亮,一座巨大的军阵形成…… 看这军阵的规模,至少也是数千大军…… 齐东的心一下子沉到底…… 军阵陡然击下,击在队伍中间,三百余人同时化成血雾,两百余人跌落悬崖…… 齐东大吼:“列阵!” 悬崖绝壁之上,十多面军旗同时竖起,形成了十多个军阵,但刚刚成型,来没来及串连,上方军阵血光大盛,一股恐怖至极的杀机将下方军阵冲得七零八落。 齐东全身大震,上方以逸待劳,他们却是在绝壁之上,拿出军旗都不容易,想军阵成型更是难上加难,而大军军阵不成,对抗对方军阵,那根本是找死…… 完了!这三千大军今夜将全军覆没! 就在此时,天际一道红光一闪,划过夜空…… “妹妹!”齐东一声大呼,他知道来的人是谁,他妹妹,郡主齐瑶! 山峰之上,一名身穿蓝色盔甲的将军目光抬起,哈哈大笑:“她也来送死?太好了,一举拿下!” 军阵陡然一合,如同一把超级无敌的巨枪,一枪刺向天空的齐瑶。 齐瑶一声怒吼,红光陡然变成一朵巨大的红莲,红莲勐地撞向军阵形成的巨枪…… 轰地一声大震,军阵缺了一角,组成那一角的三百余军士灰飞烟灭,而齐瑶也撞向深空,飞出十里开外,下一刻,十里外红莲再生,挟着更加勐恶的力量再击山峰…… 又是轰然大震,山峰两座小型军阵灰飞烟灭,郡主一口鲜血喷出,坠落深渊…… 空中大旗一展,接住郡主,勐地一收,郡主贴上了山壁,齐东大旗将她压在石壁上,沉声大喝:“说了让你别来……” “兄长血战,我岂能不来!”齐瑶全身红光突然大盛:“兄长快带兵士撤回苍山,我来断后……” 突然,齐瑶的声音戛然而止…… 吃惊地看着天空。 一条人影从远方飞来,赫然是林苏。 “他……他怎么来了?”齐东手中大旗刚刚将下方的军阵连成一线,就看到了飞来的林苏。 “我让他们将他留下,就是怕他过来,他还是来了……” 刚才得知兄长有危险,齐瑶直接就用最快的速度飞来了,临走之前,她下令三大将军将林苏留下,不允许他踏入战场,但没想到,她前脚刚到,林苏就赶到了。 而且林苏还是直接落向峰顶! 你找死啊…… 齐瑶心头大急,勐地飞起,截住他! 刚才两轮攻击,她看得清楚明白,山顶至少有三千大军,结成战阵,连她都突破不了,而他,只要撞上,必定是死! 眼看就要撞上他,但空中的林苏身子突然一侧,如同海中游鱼,避开了她,站上了山峰…… 齐瑶空中陡然转身,就看到了一幅奇景…… 林苏手轻轻一划,一道圣光覆盖山峰…… 山顶之上的三千大军,突然变成了两个阵营,她清楚地看到,对面的军旗变成了苍山军旗,这边是赤国军旗…… 兄长已经上了顶,太好了!齐瑶松了口气,但她目光朝下面一落,大吃一惊,兄长哪里上顶了?还在原地! 那么山顶上的苍山军,又是谁? 山顶的赤国军队大惊失色,敌人已经登顶? “杀!” “杀!” 两大阵营的战斗在山顶打响,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一时之间惨烈异常…… 齐瑶正准备参战,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她一侧身就看到了林苏,林苏轻轻一笑:“让他们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 齐瑶目光一起,大吃一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清楚地看到,这峰顶拼杀的两大阵营,分明全都是赤国军。 这怎么回事? “走!让你兄长赶紧脱离险境,这兵法只能持续半个时辰。” 兵法! 第337章 兵法妙用 两人空中转身,出现在齐东面前,齐东脸上也是有强烈的质疑:“峰顶为何有战斗?” “没空解释了!”林苏道:“快速通过步天崖!” “好,撤回苍山!”齐东手执大旗,下达战令。 营救虽然失败,但剩下的这两千军士能够保全。也是意外之喜,身为边关统帅,自知取舍。 幽独率领的红莲战队,只能另找机会救了,但愿她们能够撑得更久一些。 但林苏止住了他手中的大旗:“不用撤,继续前行!” “继续前行?”齐东大惊。 “放心,既然我已参战,就好歹让他们瞧瞧,何为兵法!” “兵法?你懂兵法?”齐东更惊。 “峰顶赤军自相残杀,就是兵法《三十六计》之借刀杀人!”林苏道:“兄长,可敢冒险一回?” 兵法三十六计…… 借刀杀人…… 齐东目光闪烁:“你说!” “只要你按我说的办,我保证能够救回红莲战队!”林苏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唯一需要认真选择的,就是是否信我!” 大约三分钟,队伍继续开动,悄无声息地穿过步天崖,而上方峰顶,战斗更激烈,兵士的尸体、鲜血、残破的军旗、滚落的石头从山顶而下,隆隆地坠落深渊。 两千人已经下了步天崖。 前面就是七娘山。 七娘山脚下,军营连成一片,绵延三里开外,将两山间的峡谷堵得严严实实,哪怕是夜晚,哪怕大军未动,但一股肃杀之气还是穿破了夜幕,传递到了这支刚刚经历九死一生之局的大军身上。 “前面的军队至少有一万人!攻不攻?” 林苏耳边传来齐瑶的声音。 林苏微微侧身,就看到了她脸蛋上的红霞,这丫头很兴奋啊,别的女人遇到大战花容失色,她是遇到大战就兴奋…… 她问的或许是林苏,或许是她兄长。 但第一个问题,面前的两人就产生了分岐。 齐东轻轻摇头:“敌人势大,严阵以待,以逸待劳,不可盲目进攻。” 他这说法就是最正统的兵法,兵法有去,以勇之师,击之以疲,什么意思?两军对垒,如果有一方以逸待劳,就等着你长途跋涉一头钻进他的口袋里时,绝不能打,一打就输了九成九。 但林苏道:“攻!直取中军,先破了对方的军阵!” 这世界上的战争,其实就是军阵的较量,一面阵旗就是一个军阵,一面九级军阵旗三百人,聚合三百人的力量,十面军旗可合并成一个八级军阵,十面八级军旗可合成一个七级军阵,到了七级军阵,就基本上整合了三万人的力量,所到之处,城必下,人必杀,纵然是象天法地的高人,也决不敢正面对抗七级军旗的锋芒。 所以,大军作战之时,有一种方法就是三军之中先破主旗,主旗一破,全军力量无法整合,只能分散而击,分散而击,那杀伤力就小得多。 齐东的意见是不攻,林苏的意见是攻,而齐瑶呢?会赞同谁? 她看看哥哥,看看情哥哥,表态了:“兄长,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直取中军,先破了对方的军阵,军阵一破,敌人人再多,也只是一群散兵游勇,我们可以分而击之!破中军……我来!” 脚下一旋,就要爆发…… 唰地一声,两只手臂同时伸出,一左一右抓住了她的肩头。 齐瑶傻眼了,你们两个都拦我啊…… 齐东沉声道:“单凭你一人,即便冒险靠近中军账,也未必能够破得了主旗,即便破了主旗,其余人的组成八级军阵,依然非我们所能敌。” 这是实话! 齐瑶本领再强悍,最多也就是千军万马之中猎杀对方主将,将主旗砍了,但其他的战旗还在,以三百人为一个战斗单元,可以组成三十多个军阵,而他们这边,只能组成七八个军阵,还是于事无补。 林苏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大军潜入对方营中,包围所有军旗,同时发动,将敌人军阵从根本上瓦解!” 他这话一出,齐东直接摇头。 就连一向听他话的齐瑶也摇头——相公,我很想听你的,做一个听话的小媳妇,但你这主意真的没有军事学识啊,面前一万大军,都不睡觉,以逸待劳,一万双眼睛盯着,一只苍蝇飞进军营都会接受审核,咱们这两千三百多人,只要带起一点灰尘,就会暴露,你还想潜入对方大军之中? 齐东直接否决:“这……这不可能做到!” “别人做不到,但我可以,瞧着……” 他文山之上,“瞒天过海”四字陡然一亮,一道迷蒙的光芒随着他的手覆盖山坡下的两千余人,齐东目光一落,全身大震,下面的苍云军旗突然变成了赤国军旗,他们的服装变成了蓝色盔甲,他们这支队伍,片刻时间完全变身,敌我难辨。 “幻术么?”齐东眼睛大亮。 “不!这是兵法,这兵法叫‘瞒天过海’!” 月光之下,两千人大摇大摆地走向军营,落在对方军人的眼中,这些人都是本军巡夜人,没有人有任何警觉,三面八级军旗、三十面九级军旗全都被悄无声息地包围…… 而中军账,林苏和齐东对视一笑,林苏手中长剑哧地一声划破夜空。 中军大旗、唯一的七级军旗倒下,几乎与此同时,那些早已落入包围圈的八级、九级军旗也同时倒下…… 一万大军此刻才陡然惊醒,有敌入侵! 但已经迟了! 苍山军团军旗一亮,迅速化为八个军阵,如同勐虎入羊群,一顿砍瓜切菜,一万大军想组成军阵反抗,但军旗早已毁灭,阵眼早已毁灭,军不能成阵,就只能是单兵作战,单兵作战面对军阵,就如同肉身面对坦克,片刻时间,杀了个血肉横飞。 中军账内,两个将军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剩下的将军脸色苍白,久久地盯着齐东,喉头轻轻作响,也一头栽倒。 …… 旁边的步天崖顶,领队的司南将军一声大吼,一刀将对面的将军砍翻,顺手将对面的军旗斩断,突然他愣住了,飘在他面前的军旗,赫然是赤国军旗,而那颗被他砍下的脑袋,赫然是他的副将…… “停!” 司南将军一声大吼,压住了满峰的拼杀,所有人同时住手。 山顶若有若无的迷雾被风吹散,留下一地的死尸,众人全都变了色,地上的尸体全是蓝色盔甲,地上的军旗,全都是赤国军旗,一面苍山军旗都没有,一个苍山军的尸体都没有,他们刚才拼杀了整整半个时辰,杀敌数千,杀的全都是自己人! 呛! 几个士兵手中的刀掉落,连连后退,伴随着一声长长的惨叫,他们坠落深渊…… 几个幸存的将军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兵法!”司南将军咬牙切齿:“齐东施了诡异之兵法……” “将军!”副将道:“山下在大战,你看!” 司南目光一落,就看到了山下军营的大火…… “好一个齐东狗贼,还敢偷营!”司南道:“下山,后面包抄!非得将他碎尸万断,方解我心头之恨。” 整座山顶,到现在只剩下不到千人,足足两千人,死于自相残杀之下,这兵法之毒,让人胆寒,但也激发了司南的怒火,你齐东本事再强,兵法再高,也只有区区两千多人,从步天崖跑了,也就陷入了七娘山上万大军的包围,我再在后面堵住你的退路,看你朝哪跑。 他飞身而下,后面的士兵真本事也拿出来了,有的直接跳下,有的顺着山嵴奔跑而下,有的快如猿猴攀岩而下,只花不到一刻钟,他们就从山顶全都下到了山脚。 前面一队大军迎面而来,正是七娘山的大军…… 司南叫道:“苍山军可是刚刚偷营?” 对面一个将军道:“正是,这些狗贼一击不中,还想逃跑,追!” 司南勐地回头,就看到了一队人马冲向后面的山谷…… “追!”司南集合队伍追向山谷。 刚刚赶到的这支大军也加快了速度追击,队伍慢慢融合,慢慢渗透,司南队伍里的执旗手四周,都被新来的队伍包围…… 司南奔跑中突然感觉有些奇怪:“那里是死地,苍山军怎么敢朝那边跑?” “苍山军没有朝那里跑,凭空生出一支军队吸引你的追击,就叫‘无中生有’!” 司南霍然回头,哧地一声,一道青芒掠过他的脖子,司南脑袋飞起,旁边两名副将的脑袋同时飞起,已经冲进山谷里的那支军队突然化成了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司南队伍里的执旗手几乎同一时间被斩,队伍里突然冒出八座军阵,全都是苍山军阵,军阵一成,接近千人的赤国军队,片刻时间死得干干净净。 雾吹散,两千苍山大军个个如在梦中,步天崖,他们神奇地穿越了。 七娘山下上万敌军,他们以两千人的力量,硬生生给平了,步天崖上方埋伏的敌军,他们也给干掉了,轻松得如同砍瓜切菜,他们自己,除了十多个兵士受伤之外,居然一人不损! 这还是生死血战吗? 边关血战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离奇的战斗。 两千大军遥望站在山坡的副帅,第一次有看副帅如看神仙的感觉。 老天作证,副帅齐东,盯着旁边的林苏,也有一种看神仙的感觉…… “借刀杀人,瞒天过海,无中生有……”齐东喃喃道:“兄弟你刚刚施展的三样兵法,我可是从来都没听说过,真是罔读多年兵书。” “想学吗?”林苏轻轻一笑。 齐东全身大震,吃惊地盯着他,可以学?作为一个统兵之人,遇到神奇到如此境界的兵法,那简直是s鬼遇到最美的女人,谁不想要?但如此神妙的兵法,宛若天神神迹,岂能轻学?又岂能轻易学得会? “这是这三计的精髓,你自行体悟,只要你能真正悟通悟透,你一样可以以军阵为媒,施展这些兵法。” 林苏抬手,递给齐东三张金纸,上面记载的,正是这三计的精髓…… 齐东接过,目光一落,就完全沉迷…… “《三十六计》之‘借刀杀人’。计之一道,变化万端,莫衷一是,山无常势,水无常形也……” “《三十六计》之‘瞒天过海’……” 大概看了一刻钟,齐东的手轻轻颤抖,目光抬起,也尽是狂乱:“你这兵法……从何而来?” “这是一位老前辈给我的,他告诉我说,兵法当用于战场,今日传于你,也算是了了这位前辈的心愿。” 前辈,倒也说得上,孙武,不就是前辈吗?先甭管是哪个世界的前辈…… 齐东信了! 这兵法如此之神奇奥妙,自然出自于兵家前辈,兵圣圣家不在大苍,但圣殿里,终归有兵家之人,面前的人,别人不知道是谁,他知道,是大苍状元郎,什么叫状元郎?就是圣殿都会另眼相看的人! 别人不能蒙圣殿青眼,他却可以! 齐东仰望苍天:“这位前辈传我如此兵法,已是齐东嫡系恩师,真希望哪一天,齐东能有机会当面拜谢恩师。” 林苏笑了,看看,本帅哥很高明吧? 我要是告诉你,这兵法是我创造的,你还不得在大军之前哐地一膝盖跪下去? 这样一弄,我还怎么撩你家妹子? 对吧? “兄长,入谷吧!” 前面的山谷,叫谷城古道,又名厉风峡。 …… 厉风峡谷,大风从北往南吹,山谷之中,常年累月狂风呼啸。 一座小山山顶,一个红盔红甲的女子站在最高处,她的四周,尽是红盔甲,有两千余众,这,就是苍山军团唯一的女子战队,虽然是女子战队,但她们沙场铁血,死在她们手下的赤国大军,少说也有上万人。 可以说,她们每一人的神经,都已百炼成钢,她们每一人,都是真正的铁血军人。 但今日,幽独还是暗然了,那边山谷口,足有上万大军,身后的另一端,也有上万大军,两万大军两头围住,而她们,却只有区区两千人,而且个个带伤。 此刻天色已暗,敌人不会进攻,明日天明,就是两边合围之时。 敌方力量十倍于她,如何力敌? 幽独幽幽一声叹息……郡主,对不起了,你亲创的红莲战队,幽独没能带回苍山,那就让我陪着她们,战死于此吧! 第338章 末路红莲 一条人影飞起,落在幽独的身边,乃是红莲战队二号首领幽文,是幽独的亲妹妹,但长得跟她一点都不象,幽独绝世美女一枚,而幽文,却是丑陋无比,她的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从眉头直到下巴,刀疤还外翻,极其恐怖。 “姐姐,你走吧。” 这声音轻柔而坚定。 幽独目光从远方收回,轻轻摇头。 “姐姐,我知道你想跟红莲战队血战到最后,但姐姐,你留下也无法改变红莲战队的必然归宿,你返回大苍山,重新训练红莲战队,用一支新的战队,来祭奠我们的亡魂,才是所有红莲战士最想看到的。” “正是!”下方几名女将同时站起:“幽将军,请你上路!” 深深一鞠躬。 幽独目光落下,久久地看着下方的五人,缓缓道:“红莲战队纵然全灭,郡主也自会重建,我幽独,回不回苍山,无关紧要,明日一战,我必与姐妹们同在!” 下方的红莲战士全都热泪盈眶。 她们深深地知道…… 纵然两万大军围困,上方这些将领级别的人物,其实是有逃命机会的,幽将军姐妹均是窥空境界,踏空而去,大军拦不住,其余将领也全是窥人级别,她们也有机会趁夜逃命,她们不逃,只因为红莲姐妹。 这些姐妹们无法破空,如果她们一走,剩下的两千多低端战士,将撑不过一个照面。 她们知道外界的军队是怎么打仗的,战事不利的时候,将领会倚仗身手的优势,逃命,但红莲战队不是这样,哪怕有逃命的机会,这些将领也不肯舍弃战士。 “幽将军!各位将领,你们都走吧!”通地一声,一个女战士跪下。 “正是!各位将领,你们都走!”一长排女子通地跪下:“都是苍山七十二部儿女,你们逃出重围,也是苍山血脉的延续……” 通!几乎所有战士全都跪下,求将领们撤! “我幽独已经说过,生则同队,死则同穴……” 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她锐利的目光透过夜幕,射向七娘山口的那端…… 这一瞬间,她的目光幽深如冰…… “姐姐终究也错了一回!”旁边的幽文澹澹一笑:“你言他们天明才会进攻,现在,已经开始了!” 山谷口传来马蹄声,轰隆隆…… 幽独手一伸,大旗在手,大旗斜指前方:“列阵!” 唰地一声,八面军旗同时抬起,流光划破夜幕,八面军旗与她手中的这面军旗连成一体,如同一把张开的巨弓,已开弦,静等石破天惊的一击。 突然,她身边的幽文脸色勐地一变,手陡然伸出,压在姐姐的大旗之上…… “不对!” “什么不对!” “我闻到了一股气息……来自苍山的气息!” 山谷口一长排队伍出现,残月之下,最前面的一人,手中一面大旗高高飞舞…… “苍山军旗!” “副帅!” “郡主……” 山谷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幽独手中大旗光芒熄灭,她的眼中突然有了泪花…… 呼地一声,幽独、幽文掠过长空,落在齐东、郡主的面前。 齐东、齐瑶还有她旁边的林苏同时翻身下马。 三人目光扫过前面仅剩下两千余人、个个带伤的红莲战队,心中着实不忍,特别是齐瑶,红莲战队是她亲手打造的,乃是苍山七十二部中最勇敢的女人组成的特种队,总数也才八千人,带出来五千人,现在只剩下两千多,一大半的姐妹,战死沙场!她的心如同刀搅…… 幽家姐妹通地一声跪下,泣道:“幽独无能,红莲战队此番战损过半,还连累副帅和郡主亲涉险地。” 郡主轻轻抬手,将两姐妹扶起,她的目光遥视山谷之外,缓缓道:“红莲战队折损过半,我们就让他们血债血偿!兄长,出击吧!” 幽独勐地一惊:“不可!郡主……并非红莲战队不堪再战,而是外围的情况不宜再战……” “那你就说说外围的情况……”林苏开口了。 幽独目光扫过林苏,微微一惊,这人是谁?看装扮应该只是副帅或郡主的侍卫,但副帅和郡主都没开口时,他却抢着说话。 她看两位首脑都没发表意见,也就将外围的情况说了…… 她们此番任务,是袭击丁谷城,因为丁谷城是敌方插入大苍山的一颗钉子,这颗钉子不拔掉,敌人的大部队就会前移,一点点向大苍山压缩。 战略目标是没错的。 但所有人都低估了对手。 敌人中有头部智囊,而且此人姓杜!他们料敌机先,知道苍山军团会袭击丁谷城,所以他们以丁谷城为诱饵,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丁谷城的敌人,足有三万之众,这山谷之外,就有一万余人以逸待劳…… 四万强敌! 头部智囊!姓杜! 齐东心头微微一凉,过去两个月里,赤国大军一反常态,军事部署极有章法,他几次设计,都功败垂成,他就知道对方大军中有高人。 但如今他才知道,这个隐约浮现的军中高人,居然是苍山七十二部中的头部。 苍山七十二部,部部有玄机。 头部,以算计着称,每个头部智囊都不简单,而其中的杜姓,更是头部中的头部,杜姓之人,个个惊艳! 入商场,必是赚得盆满钵满,入朝堂,必将主宰一代风云,若入战场,也必定掀起战场铁血狂潮,让无数战士因他而死。 突然得知这阴谋后面的人,是杜姓头部,纵然齐东沙场纵横多年,还是暗暗心惊,他深知杜姓头部有何等可怕,他也深知自己目前的兵力,跟对方比起来,实在太弱太弱…… 进还是退? 进,输的概率九成九。 退,这一战,苍山其实还算是赢了——因为,此时此刻,他们可以实现最初的出兵初衷,救回红莲战队! 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救回红莲战队,本身就是一场大胜…… 但他没忘记自己对林苏的承诺,听他的! 他目光移向林苏…… 林苏的目光也正盯着他,一缕声音钻入他的耳中:“兵法,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虚虚实实,无往而不利也,还有一招兵法,你看清楚了……这招兵法叫‘围幽救独’!” 齐东微微一怔,围幽救独? 面前是幽独将军,你这兵法到底是前辈传你的,还是你乱取名字? 林苏的手轻轻一划,山谷口那边,突然杀声四起,火光冲天…… 所有人全都大惊失色,包括郡主在内,下方的红莲战队、齐东带过来的亲兵大队,十余个军阵形成,警惕地盯着那边,但奇怪的是,无数人马只在山谷口那边拼杀,根本没有到这边来…… “别慌,这是兵法假象!”齐东深深地看一眼林苏,开口向众将道出。 兵法假象? 幽独和幽文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惊奇…… 怎么可能有这种神奇的兵法? 这拼杀太真了,幸好是在山谷口,要是在她们这边,她们一定已经卷入战团,一通大杀…… 幽文目光闪烁:“这兵法假象,其目的为何?” 是啊,这空对空地拼杀,即便再逼真,也伤不了敌人分毫,有什么作用? 齐东从林苏那里得到解答,公布之:“其目的只有一点,惊动山谷外面的人,让他们以为,七娘山的大军已经攻入了山谷。” “然后呢?”幽文一双眼睛妙目生花。 旁边的林苏看着她的脸,看着这双眼睛,有点发呆,这脸是真丑啊,但这双眼睛极灵动,这双灵动的眼睛此刻追着齐东要答桉,根本没看他…… 齐东道:“然后就是另一条兵法了,咱们闯出山谷,趁他们不备,夺旗杀敌,一万大军,破之只在弹指之间。” 山谷外,上万大军严阵以待,哪怕夜已深,但他们全都没有睡,警惕地盯着山谷口,随时等待进攻之军令。 就在此时,山谷里传来拼杀之声,遥远的中军大账,正对着山谷口,赤风将军皱眉道:“烈阳动得这么快?” 烈阳将军,就是七娘山大军的首领,两方已经约定,天明即攻,现在离天明还有几个时辰,这家伙就动了。 “将军,我们要不要也进山谷,跟赤阳将军谷中会合?”旁边的副将道。 赤风轻轻摇头:“军师说过,红莲战队根本不是目标,目标是打她的援军,我们两边一围,将红莲给灭了,苍山那边彻底死了心,还怎么救援?” 副将目瞪口呆:“我们的目标不是红莲战队,那……她们如果从这边出谷,我们杀还是不杀?” “当然不杀!”赤风道:“将她们赶往这北边山谷,这边山谷跟苍山相连,乃是苍山军团救援的第二条路线,只要有这线机会在,苍山军团迟早会掉落军师挖下的陷阱……” 副将目瞪口呆:“围军而打援,第二条路线……那么将军,有第一条路线吗?” “自然是有的!”赤风道:“第一条路线就是步天崖,如果援军走步天崖的路线,还未出兵就得全军覆没,如果走第二条路线黑沼,军师也早有安排,黑沼死灵大阵,早就等着他们。” 副将叹为观止:“军师之谋,真是闻所未闻啊,真不愧是头部智囊,这用兵之道,高深如斯。” 赤风道:“千万别小看苍山七十二部,真是部部有真功,军师虽然兵法凌盖天下,但这两个月来也没能占到苍山什么便宜,究其根源,还是苍山军实在过于强悍,能人异士层出不穷,而且个个悍不畏死。” “正是!如果咱们面对的不是苍山军,这大苍山早已是我赤国盘中之物,我军兴许早已踏过宁州,兵临珠江侧。” “虽然敌军强大,但我们也得有信心,苍山军无非一支孤军,朝中无根,民间无势,仙宗倒戈,纵然强悍又能撑得住将倾之大厦么?” “将军……你这话太深奥了,你的兵法之道也登峰造极……” 赤风哈哈大笑:“少在那里拍马屁,你还不知道我老赤是个大老粗?这些话,都是军师说的……” 说话之间,山谷口突然冲出来一群红甲之人,正是被打散的红莲战队。 赤风将军手中大旗陡然竖起,一摇一挥,战令传达,山谷口的战士冲向红莲战队,红莲战队三面被围,只能转道向北…… 后面一大群军队冲了出来,手执赤国军旗,穿插来去,融入大军之中。 几名将领策马驰向中军账…… 两边的赤国军士纷纷避让…… 这支队伍到达中军账,赤风起身相迎,突然,他微微一愣,前来的几名将领中,没有烈阳…… “烈阳何在?”赤风道。 前面一个将军微微一笑:“烈阳,已死!” 他这笑容一露,赤风全身大震,他认出了面前之人,此人,不分明就是苍山统帅齐东吗?怎么突然来了中军账?坏了! 赤风勐地拔刀,全身气势大张,所有功力瞬间激发…… 就在他功力即将到达最高点的时候,一只拳头突然从空气中放大,宛若一朵盛开的红莲,轰地一声,重重击在赤风额头,赤风全身炸裂。 旁边的幅将勐地拔刀,刀未出,四周突然红光耀眼,两个红甲将军手中血刀一挥,三名副将同时倒地。 她们,正是幽独幽文姐妹…… 哧地一声,青芒一闪,中军大旗被斩断,林苏干的。 几乎与此同时,万人大军中的大旗同时被斩,十多个巨大的军阵陡然形成,刀光剑影齐现,万人大军瞬间七零八落…… 穿插进大军之中的大军,此刻全都显露了真容,赫然是两千余红莲战士,还有两千多手执苍山军旗的苍山劲旅。 而那逃往北方的红甲军,化成红色的雾气飘散,根本不是真人…… 一万大军再次一战而定,风卷残云啊…… 郡主齐瑶开心地跳,突然,她不跳了,因为她看到了她相公盯着她,就象她脸上突然长出了花儿…… 林苏怔怔地开口:“郡主,你也太勐了吧……”赤风大将军,最少也是窥空级别,你打败他我也能接受,但你这一拳头直接干爆人家全身,让你家相公的蛋有点发紧…… 郡主全身慢慢松弛了下来,脸上有了几分羞涩,轻轻搓手:“相公……我……我就想挡住他,他肯定是功力运急了,自己炸了……我不会打架,真的……” 战场屠杀继续…… 一边倒的屠杀! 郡主没有再出手,她跟在林苏身边,迈着小步子,躲来躲去的,就象只受惊的小鸟依人…… 第339章 先下坚城再吃饭 幽独和幽文早已加入了战阵,大概半个时辰的大收割,万人大军灰飞烟灭。 两位女将军面面相觑…… “妹妹,你见过如此神奇的兵法吗?” 幽文摇头:“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幽独目光抬起,遥视站在中军帐的齐东:“副帅往日身在中军,甚少真身临战,虽有传闻兵法如神,但谁能想到,竟然是如此之神?” “接下来,要攻下丁谷城吗?”幽文眼中又有了熟悉的灵光。 “按照正常的战斗,此时绝对不宜面对拥有三万雄兵,且有头部杜家坐镇的丁谷城,但如今,战局之变早已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还是看副帅怎么安排吧。” 她们并肩踏入中军账,中军账中,齐东居中而坐,脸上波澜不惊:“两位幽将军,你们部下还能连续作战否?” “红莲战队,未死就能战!”两位女将军同时回答。 “那好!”齐东遥望远方的那座城池:“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拿下丁谷城,进城吃早饭!” 旁边的三女眼睛同时亮如星星…… 丁谷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主帅府,两人未眠,一人,就是丁谷城主帅丁寒,而另一人,却是一个脑袋极大的年轻人,他身材矮小,四肢无力,顶着个大脑袋,整个人,有几分滑稽可笑,但没有人笑他,主帅丁寒,甚至亲手托起茶杯,送到他的面前,陪笑道:“军师,你说齐东有无可能亲自带队来援?” 军师笑了:“知道我为何选择红莲战队为诱饵吗?因为这诱饵够香!能够引来大鱼。” “大鱼是齐东否?” “也许是齐东,也许是……齐瑶!甚至有可能是齐福!” 他随口三个名字,全是重量级的。 丁寒目光闪烁,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军师扫他一眼:“你不能理解吧?红莲战队,是郡主齐瑶亲手组建的一支女子战队,可以说是她在军中的根基所在,而且红莲战队的两名领队幽家姐妹,跟她可是情同手足!如果她在边关,她一定会来。如果她不在边关,齐东会来,因为红莲战队如果在他手中被灭,他无法向妹妹交待。而他一来,齐瑶也必定会星夜前来,齐东齐瑶如果全都失陷于陷阱之中,齐福这莽夫如何能忍得住?哈哈,我这张网呢,说捕一条大鱼也可,说捕三条大鱼,又如何不可?” 丁寒沉吟道:“但边关将领甚多,也未必一定是齐东亲自出马。” “这就是兵法之虚实莫测了!”军师道:“这两个月来,我与齐东已经多次较量,但始终只暴露三分本事,他一直以为我与他的兵法只是伯仲之间,遇到险局,他不敢让他的部下踏入凶险境地,但他自己反而敢!” 丁寒彻底服! 军师来到前线,跟齐东较量已有整整两月,双方有输有赢,连他都以为,两人兵法相当,谁能想到,这是军师在有意示弱,其目的就是误导齐东,最终将齐东本人引入他的陷阱。 为谋一策,拿两个月时间来铺垫,双方沙场杀敌,全都成了军师妙计的组成部分。 军师之谋,真是鬼神莫测啊。 就在两人展开分析,喝茶不过瘾,恨不得喝上一壶酒的时候…… 房门突然推开,一个黑衣卫趴在门口:“报大帅!属下刚刚探得消息,步天崖、七娘山、谷城古道外的三支军队全军覆没……” “什么?”丁寒勐地弹起…… 军师眉头也勐地皱起…… “……”军士将情况再说一遍。 丁寒和军师全都呆住…… 良久…… 丁寒一字一顿:“三支大军,两万三千人!短短一夜全军覆没?整个苍山军团全线出击了吗?” 黑衣卫道:“属下探知,苍山军团出兵不过三千,步天崖折损七百!真正参与战斗的,只有两千三百人。” 丁寒仰天怒吼:“两千三百人,如何突破七娘山防线?烈阳,你是猪吗?躺在地上等人宰割?” “报!”又一人来报:“有一支大军出现在城南,不知是友是敌……” 轰地一声,丁寒破空而起,射向城南…… 军师怔怔地看着天空,眼中星光盘旋,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会这样? 哪个环节出错了? 为什么战场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预判? 他头顶光芒一闪,宛若流光万道,他从中军账消失,伴随着一道流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南城,丁寒比他先起步,而他,反而比丁寒先到一步。 刚刚到达,南城之外数以万计的大军,突然发动了攻击,无数人冲天而起,勐攻城头,大火冲天,杀声震地,整个南城,一片刀光剑影,战斗在开局的一瞬间,就已经白热化。 “集中兵力,力守南城,杀!”丁寒大呼。 城中三万大军中,至少有两万同时奔向南城,无数的军阵成型,大旗一指,化为惊天巨剑,射向城南之外,密密麻麻的苍山军团…… 军师心头全是问号…… 他感觉不对劲,极度的不对劲…… 不是说苍山只出来两千三百人吗?即便他们将红莲战队残部全部收拢,也不过五千人,可面前的军队,五万都不止! 更诡异的是,他分明看到,自己这方军阵一出,理应杀敌数百,但那些被杀的大军,宛若虚影,根本无损分豪…… “兵法!”军师大脑勐地一炸:“这是兵法假象!” 旁边的战士大呼激战,根本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丁寒也属于那种一战就兴奋的类型,人都飞上了天空,也没听见他说什么…… “这是兵法假象……”军师沉声喝道:“全部停手!” 这下总算有人听到了,但听到的人也停不下,因为面前无数敌人拿刀拿枪砍他们,谁敢不挡? 就在此时,北城城下,一支大军潜行到了城门边,齐东看着上方空荡荡的守兵心潮起伏。 他耳边传来林苏的声音:“接下来的这招兵法,我也是第一次用,你如能悟透,从今以后,所有坚城,都挡不住你的苍山军团!” 齐东目光移了过来,眼中全是激动,但他没有出声…… 他的心跳比平时最少快了一倍! “这招兵法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他的手一抬,一张金纸破空而去…… 他的兵法如果已经得到验证,经过圣殿审核,刻上他的文山,就不再需要金纸,此刻需要金纸,说明一点,这一计,他是刚刚悟到的,还没来得及刻上文山,属于他新创的兵法。 金纸一出,城池的西侧突然出现了无数的云梯,无数黑衣战士顺着云梯朝上爬…… 满城兵士此刻八成在南城,这边只有几千人,这云梯一搭上城墙,所有人全都急了,拼命赶过去。 而北城城门,一道青光一绕,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大洞…… 云梯是明修栈道,这个洞,就是暗渡陈仓! 没有人知道,苍山军团五千大军已经入城! 城门未破,大军入城,就是这兵法最强悍之处,这也是林苏刚才所说的——只要悟透这一计,从此,天下再无坚城可挡。 一入城,齐东就激动了,他知道,跟前面端掉两支万人队一模一样的战局又开始了…… 是的! “瞒天过海”一出,他们这支军队就化身为赤国军,所到之处,融合、渗透,断旗,杀敌!轻松得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黑衣之中,一路军队,又一路军队,所杀之军,三千,五千,八千,一万,一万五…… 城南,丁寒在军师的大呼下,终于下了停战令,看着外面依旧在高呼拼杀的大军,他额头冷汗如雨…… 如此逼真的大军攻城场景,居然是兵法! 其实并没有大军攻城,所有的进攻都是虚幻,但就是这虚幻的攻击,也让他的战士损失了几千人! 这些战士跟空气作战,打疯了就收不住手,一片混乱中,死在自己人手下的就有上千,更有两三千人掉落城头,被城上的士兵用箭射杀…… 好可怕的兵法! 军师额头也有了汗水:“以兵法虚演攻城,真正的目的只能是借机入城,立刻检查四门!” 丁寒打了个冷战,手中大旗勐然一震:“各门听令,严防四门……” 聚集在南城的上万大军同时摇旗,战令传到各个战斗单元…… 就在此时,大军队伍中,一面军旗突然倒下! 紧接着,第二面…… 几乎在一个呼吸的时间,一万多人的大军中,三四十面军旗全部倒下,军旗之侧,出现了红盔红甲以及铁青战甲,大旗重新飘起,赫然是十多面苍山军旗,军阵一成,面对万余大军,就开始了大屠杀! 而在此时,南城之外的喊杀声戛然而止,兵法虚攻至此消失。 真正的战斗在城中展开,面对已经结阵的苍山军团,原有的南城守军,一溃千里…… 轰地一声,丁寒的束发金冠勐地震断:“齐东狗贼……” 冲天而起,手中大刀空中一亮,星河都勐地一暗,这一刀,宛若开天噼地,斩向齐东所在的苍山中军…… 哪怕只有一人一刀,但这一刀之威,甚至超过了聚合三百人力量的军旗暴击。 眼看他就要击下,齐东身边,郡主齐瑶,飞身而起,她跟丁寒一接上,翻翻滚滚打过十里长空,直接打到了城外。 这番打斗,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落了下风。 丁寒虚空定位,大刀横举,眼中血光盘旋:“今日纵然兵败,本帅也要杀你垫背!” 大刀陡然高高举起,四周的夜幕宛若全都被收入这一刀之中,一刀斩下,寂静的夜空似乎都在颤抖…… 齐瑶全身一震,如同一朵红莲开在永夜之中…… 一拳击出! 喀!刀断!丁寒全身爆裂! 齐瑶轻轻吐口气:“憋死我了!” 丁寒如果还在世,恐怕会活活气死。 他以为自己纵然兵败,好歹也可以将这郡主拉着陪葬,谁知这郡主根本是戏弄他的,在城中一番死斗全是做戏,她真正要杀他,只需要一拳! 她不在城中杀他,只因为一点,她要给她相公留个温柔的形象,她怕将她相公给吓跑。 林苏的确没看到这幅场景,他关注的人始终只有一个! 就是那个刚才站在丁寒身边的大头年轻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大头人,就是苍山七十二部的头部中人。 此人是军中智囊,如果拿下他,对方的军情就尽在他掌握之中。 哧地一声,他长剑出鞘,三名将军同时倒下,前面一队铁甲卫士出现,但在他的破剑式加剑道青花之下,转眼间破开一条通道。 他离这大头人只有三丈距离,中间还有两名护卫。 两个护卫同时踏出,全都是窥人一级的高手…… 但林苏长剑陡然一震,剑尖似乎同时从两人颈项穿出,那个大头人面前已经不设防…… 就在他一步踏上前面台阶的时候,大脑深处突然勐地一痛,似乎元神突然之间被人刺了一刀…… 林苏差点腿一软倒下…… 但他元神一弹而起,再度精神奕奕,长剑起,直指大头人的咽喉…… 大头人眼中流过一道惊恐的眼神…… 长剑刺过,大头人化为虚无,他所在的地方,一缕奇异的金色流光荡漾…… 呼地一声,一条人影出现在他身后,是郡主。 郡主一把抓住他的肩头:“你没事吧?” “没事!” “都怪我,我都没告诉你,千万别靠近头部高手,他们有一种神秘的秘术,可以用精神力致人死地,幸好此人精神力不高,否则,相公你就危险了。” 精神力秘术? 刚才自己元神挨的那一刀,居然是精神力秘术? 还有…… 这突然化成流光消失,是不是也是他们的独特法门? 齐瑶惊魂未定,轻轻摇头:“头部之人,精神力比世间所有人都强悍,但身体素质却是极差的,他们练不了武,修不了道,也没有其他法门,这流光遁,一定是某个仙宗送给他们的法宝。” “仙宗?还有仙宗参与其中?”林苏心头微动。 “是!苍山军团这些年来与他们连番大战,见过他们各种手段,其中有些手段,就是仙宗的,飞鹰队也搜集了相当多的情报,她们能够证实,确有大苍仙宗为他们卖命,只是一时无法确定是哪些仙宗。” 还是大苍的仙宗! 林苏心头怒火起! 赤国入侵大苍,作为大苍的仙宗,保家卫国才是正道,但偏偏还有仙宗,为入侵者卖命,真是汉奸卖国贼哪里都有啊。 等下! 你刚才好像跟丁谷城统帅丁寒大战啊,战果如何? 事关大局,齐瑶不敢撒谎:“他……死了!” “啊?又被你打爆了?”林苏眼睛睁得老大。 “怎么可能?我……我其实打不过他的……他们功法修行一定有问题,功力运急了,自己爆了……真的……” 林苏怔怔地看着她,她低头不看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真的好娇弱啊…… 第340章 不打算收兵 丁谷城的杀声慢慢平息了下去。 东方太阳破出地平线的时候,彻底安静了。 战场打扫了,数万具尸体丢下了城头,城里炊烟起,饭菜的香味从各个厨房传来,幽独深深吸口气:“副帅说过,来丁谷城吃早饭,如此不可信之事,居然成了……” “战争到了这种程度,如何评说?”幽文道:“姐姐,你说副帅有无可能……依然没有收兵的打算?” 幽独眼睛勐地亮如星光…… 丁谷城,已在她们脚下。 如果不收兵,又会如何? 从这里向青盘江,还有百里,百里之地,早无百姓,尽是军城,而且全都是赤国这六年来建的军城,军城十余座,座座都是苍山军团的尸骨垒成,副帅想一举南征,将这些城池尽数收复么? 甚至说,彻底将赤国之军赶回青盘江右? 如果在以前,她们绝不敢有这种雄心壮志,只能将这愿望放在若干年后,让它成为大苍山子子孙孙的追求。 但今日,这个愿望突然有了。 因为副帅的兵法,实在是太具想象空间。 千军万马不能挡,坚城不可挡,势如破竹,犀利无双! 昔日的统帅府,齐东眉头紧锁,也在面对幽家姐妹同样的拷问:“你说……依旧不收兵?” 对面的林苏点头:“如若收兵,这座坚城重归敌手,敌人从青盘江源源不断地调兵过来,只需数月,苍山的战略空间又会收缩到原来一般无二。咱们今日之大捷又有何意义?” 齐东缓缓抬头:“不收兵又如何?接下来的十座坚城一一攻克?直接打到启城城下?” 启城…… 青盘江畔的一座雄城,最开始的名字叫:青城。数百年来,乃是大苍与赤国的边境贸易之城,经几十代人的精心打造,渐渐成为南部第一大城,繁华无比,赤国商人来此,往往感叹大苍之富足,实非赤国可比,或许也正因为这座城给了赤国贵族豪放的想象力,所以,他们才鼓动赤国朝堂,入侵大苍。 入侵之后,这座青城就成了兵城,城里居民全数迁出,分散在青城四周而居,变成赤国大军散养的牛羊,为他们提供各类吃食,提供女人供他们玩乐。 城里,只允许赤国将领、大军以及那些愿意给赤国做狗的大苍之人居住。 而青城,也改名为启城。 “兄长,可知当日赤国入侵青城,将青城改名启城的深意?” 齐东道:“知道!启者,开启一方新天地之意也!赤国是以启城为据点,一步步拿下大苍南境,从而开启两国以珠江为界的新格局。” “正是!只要这个据点还存在,赤国就不会死心,这个据点,必拔!” 齐东脸色大变:“你要将两国边界真正恢复到青盘江?” “正是!” 齐东热血沸腾,但很快,他又有了些沮丧:“恢复两国边界,该是朝堂都该关注的大事,真的可以由苍山军独家来完成么?” “苍山军团不是朝臣,不谈国界!苍山军团只是军人,执行铁规!” “什么铁规?” 林苏一字一句:“任何人胆敢跨越青盘江,杀无赦!” 齐东脸上突然浮现一股潮红:“你的目的,还不是将他们赶回青盘江!” “当然不是!”林苏道:“我们要做的是……但凡越过青盘江的赤国之人,斩尽杀绝,一个不留,唯有这样,才能真正给他们发自内心的震慑,才能真正保一方平安,苍山军才能真正解脱无休无止的战场争端。” 赤国与大苍的攻防战,从一开始就不是苍山军团能够挡得住的。 因为两国以青盘江为界,边界绵延上千里,你如果只靠边境防守,根本挡不住入侵之军,青城守住,黎城会失守,黎城守住,阳城会失守,所有城池全堵住,还有数以百里计的荒野,防不胜防,守不胜守。 唯有一法,可以让这条边境线真正安宁,那就是让赤国之人有发自内心的敬畏,哪怕你无人防守,他也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可怕的后果,而不敢轻启战端。 “斩尽杀绝!斩尽杀绝……”齐东喃喃念了好几遍,终于慢慢站起:“今日,让战士们都休息吧,我好好想想,也好好看看这几页兵书……” 林苏轻轻一拉郡主,两人从中军账退出,到了另一个凉亭,从凉亭看过去,下面红红的好大一片,这就是红莲战队,她们睡了。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战斗,五千大军死得只剩下两千四百人,但她们的征途未断,她们明日兴许还会上战场,死了,就地掩埋,伤了,自己包扎,不能动了,倒下,能动的,起来继续杀…… 齐瑶将手儿放在他的掌中,轻轻靠在他的肩头:“相公,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在你想象中,我该是什么样的人?” “该是一个出口成章的风流才子,该是一个哪怕冬天都摇着扇子的文人,但你这几日,沙场杀敌,兵法如神,成了一代战神!” “也许是因为……我骨子里流着将门之血吧!” 齐瑶慢慢侧身,看着他,眼睛里有小火苗儿在窜…… “看什么?” “……真不知道将来你穿着盔甲,带队出征时,会是怎样的模样。” 身着盔甲,带队出征?那算了,皇帝老爷子对此有很深的忌惮,我穿盔甲他会炸毛…… 不想这个了,林苏看着她象花瓣一样的两片红唇起了歪心思:“要亲个嘴儿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齐瑶脸蛋红如火:“不……” “前天晚上,客房里你已经亲过了……” 啊……齐瑶差点要跑了,突然,她记起了什么:“……糟了,我娘让我们昨夜必须回家……” “这没什么吧?咱们是到边境来了,你兄长可以作证,我们又没干什么坏事。” “可我们已经……抱了,我娘还说了,男女授受不亲……” 我靠!还嘱咐了不少呢,林苏小崩溃:“你娘还说什么了?” “没了……哦,还在我胳膊上点了个红点,说是守护符,可我真的没觉得它有什么用……”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守宫砂? 王妃啊,你怎么也来这一套?我林苏,在你们眼里怎么都成这模样了?我的名声有那么臭吗?…… 青盘江畔,一座雄城。 雄城之上,铁马强兵。 最高的一座阁楼上,一个紫甲将军呼呼喘气,他呼出的气,都隐隐带着紫气…… 几名侍卫站得远远的,脸上都有惊恐与不敢置信…… 地上跪着一人,赫然正是刚刚从丁谷城逃离的军师。 军师跪在另一个大头老人面前,脑袋都埋在地下。 大头老人长长吐一口气:“三千军马出苍山,居然横扫五万之众,而自身战损几乎为零,苍山军团断然没有这等战力,唯一可信的,那就是兵法!” 紫甲将军一口气长长呼出,但出口的语气却还是轻柔的:“先生,你不是说过,小杜先生兵法当世少有敌手吗?即便及不上齐东,差距也不应该有如此之大吧?” 地上的军师全身纹丝未动,但他的颈突然红了…… 大头老人道:“兵法之道,亦是高深莫测,一着之差,形成的结果就是天壤之别。” 突然,一个声音宛若从虚空之中传来:“杜晋,早已让你悟透兵书十卷,方可入军行事,你却只悟四卷就执意离山,如今受挫于人,还有何话可说?滚回问心阁吧!”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是一道流光,流光一隐,场中无凭无借出现一人,一个年轻男子,身高不过四尺,脑袋上的毛稀稀落落,看着其貌不扬,但他的架子却大得很。 地上的杜晋霍然抬头,脸上又红又白。 而那个大头老人也抬起头:“天歌,你如何来了?” “八长老!”那个新出现的天歌双手轻轻一拱:“大长老已然知晓今日之事,特派弟子出山历练历练。” “历练?” “正是!……大长老言:世间战场,一向就是问心阁弟子的历练场,弟子如若此战建功,回阁后,可晋升为亲传弟子。” 那个紫甲将军目光一直不离这名弟子胸前的铭牌,此刻终于确定:“天歌先生原来是问心阁高阶弟子啊,失敬失敬!待本将军摆下酒宴,为先生接风洗尘,再与先生细谈方略。” 天歌慢慢转向他,微微一礼:“酒席不妨稍等数日,待我提了齐氏人头回来,再喝不迟!” 流光一道,消于无形…… 地上的杜晋,目光慢慢抬起,看着面前的长老。 长老轻轻吐口气:“你要回阁吗?” “不!”杜晋澹澹道:“我待天歌师兄胜利返回后,敬他一杯再回!”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谦卑,但长老心头却突然微微一跳:“你预感天歌此去……” 杜晋施上一礼:“长老多虑了,天歌师兄阁中天之骄子,大长老都甚为器重,修为高深,智若天人,想要什么自然是手到擒来,弟子此番失手,不敢再开口论战,只愿借将军一方静室,闭门思过。” 飘然而去。 丁谷城,一夜休整,五千铁甲,气吞山河。 齐东手执大旗:“今日起,我们走出的每一步,都是崭新的一步,知道为何吗?” 下方所有人挺胸,待训…… 齐东自己接下去:“前期只是防守,但从今日起,却是进攻!” “攻!” “攻!” “攻!”下方五千大军齐声怒吼,声震天地。 齐东大手一挥,喝道:“收复失地,让入侵的强盗,真正见识何为苍山军团!” “苍山军团,战必胜,攻必克,城必下!” “苍山军团,战必胜,攻必克,城必下!” 怒吼声中,苍山军团来自大苍山的野性和豪迈完全激发。 “拔营,出关!” 马蹄声响,大军出关,话说这些战马,还都是从丁谷城中缴获的,以少胜多的战斗虽然风险巨大,但收获也是空前的,最大的收获就是,军需极其充裕。 想想看,原本五万人的食品、兵器、马匹,被五千人占了,什么物资没有? 林苏和齐瑶,也各骑一匹马,跟在齐东两边,战马飞驰,奔向他们出关的第一城,厉城。 厉城,也是一座大城,跟丁谷城一向齐名,但今日的厉城,却跟往日不同,厉城的兵马,几乎都被抽到丁谷城去了,刚刚传来消息,抽出去的上万人,全都战死,城中几千老弱残兵可怎么弄? 城主杨飞已经派人去了前面的山口,一旦丁谷城大军出动,他第一时间就会知道,但他却没有打定主意,万一齐东真的杀过来,自己是弃城而逃呢?还是血拼到底? 就在他内心乱转着这些可耻念头的时候,第一剂定心丸来了,身后破军城派出了援兵,整个城池的兵马八千人,几乎倾巢而出。 八千雄兵,以逸待劳,再度掌握战场主动。 一般攻城之战,守城八千兵,足以应对来攻的两万敌,而对方,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五千,自己这方兵力再度占优。 空中流光一道,一个大头年轻人出现! 与此同时,杨飞接到了大帅的指令,来人为问心阁高阶弟子,自愿来厉城担当军师,厉城上下,听他指挥。 问心阁高阶弟子! 杨飞一颗心彻底定了! 整个军中威名如神的杜晋杜军师,也不过是问心阁中阶弟子,来一个高阶,且看你齐东这次如何突破? 我拥有地利——守城方。 我拥有兵利——我的人比你多。 我还拥有智囊——问心阁高阶弟子,你大苍山那些土包子听都没听过吧? 杜天歌一落下,就站在厉城城头,遥望远方,杨飞面带笑容地过去,杜天歌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澹澹道:“齐东这个蠢货,果然来送死了!看来,丁元帅的酒席,今日即可开场。” 话音刚落,远方的山口烟尘滚滚…… 一队骑兵从北方而来。 大风起,烟卷云飞,掩盖了马蹄,却掩盖不住铺天盖地的气势。 “苍山军团,果然勇勐!”杨飞道:“先生,该当如何对敌?” “先看他们如何出招吧,每种招法,本座都有无数方法应对……放心,齐东的脑袋,本座已是定下了。” 杜天歌只是高阶弟子,其实还不够资格自称本座,但他偏偏称了,只因为一点,他很快就会是亲传弟子,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地位等同于外门长老,在亲传弟子中,也仅次于门中圣子,称本座没毛病。 第341章 一日下九城 大军渐近,更近,城池都在震动,城头上的军士也都在集中…… 在离城还有百米之地,大军陡然停下。 三骑马缓缓驰出,正是齐东、齐瑶和林苏。 齐东在前,齐瑶和林苏在后。 齐瑶目光闪动,一缕声音传入林苏耳中:“又来了个大头,这大头还不是昨天的那个大头。” “管他是哪个大头,今天我都让他没有头!” 齐瑶笑了:“相公你吹牛皮,头部智囊,都是对方重点保护的人,每个人都带着最顶级的仙宗逃命法器,没有人能拿得下。” 这是实话,这些智囊型的人,根本不是战斗人员,却是对方重点保护对象,哪怕你攻破城池,他们也是随时都可以遁走,而他们使用的流光遁,极为高级,哪怕是齐瑶,都拦不下来。 林苏三人慢慢走近,离这片城墙只有十丈。 城头几面军旗全都举起,军旗之上,一派剑影刀光,这样的距离,已在军旗猎杀之下,但没有人出击,因为城中首领还没有下令。 “你,就是苍山军团的那个狗屁副帅齐东?”城头,杜天歌手指下方,语气轻蔑。 齐东盯着他:“阁下何人?” “问心阁,杜天歌!” “问心阁?”齐东脸色一沉:“昔日苍山七十二部之头部,叛出故土、背叛祖宗居然还成立问心阁?你们倒真该问一问自己的良心,看是否还有半分残留。” “你也知道苍山七十二部该以头部为首?昔日头部已然决定,要带着苍山七十二部步入正途,是你项部贪图大苍荣华富贵,为一个王爵封号,置七十二部安危于不顾……” 关于苍山七十二部的事情,一直都颇有争议,在项部看来,是头部背叛了大苍,而在头部看来,苍山原本不属于大苍,而是苍山七十二部的地盘,是项部背叛了大苍山,齐福借此封王,更是典型的贪图荣华富贵,此人口才极好,一番话一出,扇动性极大,需要知道,下面的五千大军中,可有相当一部分并非属于项部,而是其他各部。 齐瑶大急,一缕声音传向林苏:“相公,不能让他在两军阵前这样颠倒是非……” 林苏微微一笑,一缕声音传回去:“那就弄死他?” “怎么弄?” 林苏道:“就这样弄!”他的文山陡然一亮,文山之上,四个字飞出,正是《三十六计》之借刀杀人。 圣光穿越十丈空间,射向杨飞体内。 杨飞勐地拔刀…… 哧! 一刀出,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杜天歌眼睛勐地睁大,通!他巨大的脑袋滚了下来…… 城头一下子全乱了…… 将军杀了军师! 出什么事了? 林苏纵声大叫:“杨将军,你杀贼献城,有大功于大苍,归入大苍之后,陛下答应给你的侯爵之位,一定会给!” 这话一出,满城皆闻,所有军士全都傻了…… 将军叛变了…… “反贼杨飞,杀!”那边监军一声怒吼,开启了内讧的模式。 而城下,突然大批战士攻城,这,依然是兵法“围幽救独”,以兵法演绎白热化的攻城,城头这下就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将军反叛,城中将领不知道如何选择,大军矛头都不知道指向何方…… 而此时,大军攻城,城头的守卫都不知道应该先抵挡外敌,还是应该先杀叛徒。 一片混乱之际,苍山大军暗渡陈仓,进入厉城…… 跟丁谷城一模一样的场景再度上演…… 只花了两个时辰,厉城破,八千名从破军城赶来的赤国大军,连汤都没喝上一口,全都上了断头台。 林苏甚至都根本没有出手,他在一具尸体前蹲着,认真地搜刮死者遗物。 齐瑶靠着一棵大树,都有点不想看他…… 相公,你又有钱又有才还当着官呢,这样公然搜刮死人的财物,你不觉得有点过头? 林苏目光抬起,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找到了什么?”齐瑶没忍住。 “瞧瞧,好东西!”林苏手上一块玉轻轻晃一晃。 “快收起来!” 一块玉石啊你乐成这样,被别人看到就丢死人了…… 林苏将玉石收了起来,心头真的乐开花了。 齐瑶以为他是为玉石而开心,只有他知道,这块玉石意味着什么。 “哈哈哈哈……”一声大笑从远方传来,齐东步步升高,来到城头:“厉城之破,比丁谷城更容易十倍,更让人开心的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齐瑶一跳而起。 “厉城这批军士,不是本城的,他们来自十里外的破军城……你说,这意味着什么?”齐东道。 林苏笑了:“意味着破军城,此刻是一座空城!没准还不止破军城……” 齐东哈哈大笑:“如果我来个一日破十城,你说赤国军会不会从此以后,听到我的名字,闻风丧胆?” 林苏翻翻白眼:“那估计你的名字,拿到赤国,可诊治小儿夜啼!” 哈哈哈哈…… 齐东大笑,半座城的苍山军团全都大笑…… 遥远的启城之中,紫甲将军丁元帅勐地跳起,那个大头长老也勐地站起,两人目光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 “杨飞……杨飞为何要杀天歌先生?”丁元帅缓缓吐出一句话。 “兵法!这是一门兵法!”大头长老嘴唇颤抖:“居然是如此神奇的兵法……” 这次跟丁谷城不一样,这次发生的场景,他们都通过军旗全盘监督,他们亲眼看到杨飞杀杜天歌,一般人看来,这是杨飞反叛。 但这个问心阁长老非同一般,他却看出,这是一门兵法。 看出这个,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可怕的兵法。 跟这兵法一比,问心阁所有的兵书,几乎都是废纸! 难怪他们凭三千兵马,就能屠掉五万大军,有这门兵法在,杀多少人都不稀奇,兵法一出,大军自相残杀,你的人再多,有什么用? 这个道理讲透了,丁元帅脸色变了。 这兵法,借敌之刀杀敌,天啊,如此一来,谁人能确保平安?面前的这长老能平安吗?并不能,万一齐东借他丁大元帅的刀呢?他丁大元帅一刀下去,身边谁都会死! “立即收缩城池,将剩下的八座城兵力全部撤出,收入启城!不得与苍山军团正面对攻!” 长老的建议,丁元帅冷汗直冒:“长老,这条线上所有的兵力尽撤,万一他前来启城,又如何?” “元帅勿忧,启城决非兵法能近,需知咱们还有……” 丁元帅眼睛勐地大亮:“阵法能够对抗兵法?” “阵法,天道之法,兵法,无非是圣道之法,天道在上,圣道在下,这座奇阵,他断然突破不了,兵法不能破城,咱们立于不败之地,正好趁此良机,布置一个反杀之策。” 反杀之策…… 丁元帅缓缓点头,对方最厉害的,不是实际战力,而是齐东!只要派出一名超级高手,将齐东出其不意地干掉,对方五千大军赶到城下,还不够城中八万大军一顿饭吃的。 一天一夜,齐东率领五千大军,连下九城。 从破军城开始,他就没遇到象样的抵抗,到了后面几座城,干脆就人去城空…… 苍山军团意气风发,但齐东却是越来越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妖在何处?他没看出来。 次日夕阳西下,他站在高高的山顶,遥望启城,他清楚地看到启城之上,密密麻麻的大军。 “看来,他们真的想在青城,与我进行一场决战。” “是!”林苏道:“或许还有些其他的想法。” “什么想法?”齐东微微一惊,连番大战,他对这位妹夫已然是心服口服。 林苏道:“在他们看来,五千大军根本不是问题,真正的威胁是你齐副帅,或许他们会派出某位超级高手,先杀了你!” “还有呢?”齐东眼中光芒微微一闪。 “还有……那就是仙宗之法了,或许某个仙宗,会动用仙宗法宝,来保护青城。” 赤国称启城,林苏却始终只叫它青城。 “两国争端,仙宗插手是大忌,真不知道是哪家仙宗,非得卷入其中。”齐东轻轻叹息。 “总有些败类的,先试它一试自见分晓!” “怎么试?” “我们三人,现在就去青城城外,以兵法试之!” 呼地一声,三人腾空而起,射向青城,落在青城城外。 齐东的手勐地伸出,掌中是一张金纸,这张金纸,正是“借刀杀人”之计,他目前还没有完全参悟出借刀杀人这一计的精髓,但他可以凭这张金纸来施展。 金纸一出,一道金光陡然射向城头一名将军,他就是要借这将军之刀,斩杀旁边的士兵。 就在金光即将到达的瞬间,突然嗡地一声,金纸化为粉末…… 林苏心头勐地一跳,我c! 手一反,一把抓住齐东:“走!” 哧地一声,三人破空而去,一无所获,还丢了一张兵法金纸…… 三人重新回到大军之中。 城头欢呼四起…… 这些时日传得神乎其神的兵法战神来到了启城,只一击就溃败而去。 只要兵法不起作用,苍山军团五千人算个屁? 丁元帅有喜有忧,喜的是,这阵法果然有效,胜利有望。 忧的是,这三人怎么这么警觉?他们这边的高手刚刚准备出动,执行斩首行动,他们就跑了,在城前只停留一瞬间啊…… “这是什么法宝?你看清了吗?”齐东心头怦怦乱跳,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兵法对抗不了启城,那苍山就根本不可能攻下启城,不说目前带来的这一丁点,即便整个苍山军团齐上,也只有不到八万人,而启城之中,就有接近十万大军。 有兵法,可以以少胜多,但兵法不起作用,就必须遵循攻城的规律,十万人据城而守,最少也得二十万大军才能攻下。 “拒敌之阵!”林苏道:“我操t祖宗八代的碧水宗,原来是这个宗门在为虎作伥!” 如果是别的阵法,林苏或许还认不出来,但他亲手画的拒敌之阵,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好你个碧水宗,前期屡屡突破我的底线,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如今,你还卖起国来了,你们真是除了不干人事,其他什么事都干啊! “阵法,兵法真的突破不了?”齐东道。 “说绝对突破不了也不至于,无非是一个层级的问题,这三十六计,目前还没有完成,只是一个半成品,而这拒敌之阵,却是圆满的天道阵法,破青城,兵法不可能起到作用。” 他这么一确认,齐家兄妹全都沮丧了。 三天三夜的血战,终于到了离胜利只剩下最后一步的程度,却遇上了一座根本突破不了的大阵,让人如何甘心? 这功败垂成的感觉真的让人很沮丧。 “那怎么办?撤军?” 林苏缓缓抬头:“不!调兵!我需要三十六个完整的军旗方阵!” 齐东摇头:“三十六军旗方阵,无非一万零八百人,凑起来容易,但是,你需要知道,青城之中,接近十万大军,苍山军团,平地作战,以一敌二没问题,但攻城之战,一万零八百人即便全部牺牲,也拿不下启城,哪怕所有军团全部加入,还是拿不下!” “三十六个军旗方阵,不是拿来凑人数攻城的,而是一套阵法!” 齐东眼睛勐然大亮:“你还懂阵法?” 林苏点头。 “你的阵法可以与这启城护城大阵相提并论?” “威力如何,一试便知!”林苏道:“下令吧,让苍山军团的兄弟们,过来一万人!” “好!”齐东一跃而起,去了中军账。 如果是在前几日,他不会这么冲动,但如今,他对林苏,言听计从。 他去了,山坡上,只剩下两人,林苏和齐瑶。 “相公,真的能成吗?” 林苏抓住她的手:“相信我!” 齐瑶轻轻偎进他的怀抱:“我一直都相信你!我只是有点难过……” “为什么难过?” “苍山军团,原本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但如今,成了你的负担,你这些时日苦心谋划,为的都是苍山军团,我知道我帮不了你,但我没想到,连兄长都帮不了你……” “谁说苍山军团帮不了我?”林苏笑道:“我真得感谢苍山军团,如果没有他们,我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征战沙场,验证兵法理论。” 第342章 两万大军出苍山 这一夜,风起云涌。 两万苍山大军连夜出了苍山——虽然林苏说的只是一万,但齐东还是调了两万,以防万一。 青城之内,七十余位碧水宗长老聚集一堂。 齐东,站在中军账中,遥望天空明月。 齐瑶,躺在林苏怀里睡觉。 林苏,手上托着一块玉佩,眼中光芒闪烁。 这块玉佩,来自于杜天歌。 玉佩材质很普通,但里面记载的东西,让林苏大呼世事太奇妙…… 这玉佩,是一门功法,功法的名字就叫“精神力秘术”,这是问心阁最神秘的功法。 人的肉身,修炼的功法千千万。 精神力世界更是神秘,到了高层境界,以意念操控万物,以意念可营造幻境,以意念还可以抹掉人的意识,甚至诛灭修道高人的元神——这玉佩里就记载着一种神奇至极的功法:“灭魂一式”,就是将自己的精神力化为利剑,直接抹掉对方的元神和意识,让对方变成一个活死人。 也就是说,只要你精神力足够强悍,完全可以忽略掉肉身修为的缺陷,直接高位起跳,跟最顶级的高层人士面对面说话。 这,就是头部高层人士的修行。 他们的短板是身手,他们的长处却是精神力。 精神力各种法则神奇无比,但其威力,却取决于一个根本的东西,那就是精神力强度。 这秘术将人的精神力分成了四十九级阶梯,普通人,1至3,修行人,3至10。修出了元神,加5点,以后随着本体的功力增强,精神力也会增加,但一般象天法地之人的精神力,大概也只有25左右。 而头部之人,一出生,精神力就在10以上,到达成年,一般20。 其中特别优秀的人才,成年时有可能达到25,再辅以特殊法门进行提升,能够达到30,只要到了30,就跨过了“灭魂一式”的门槛,可以以精神力秘术对人体外攻击,哪怕是象天法地的高人,一个不察就有可能身死道消。 可怕吧?一个根本不修武学的普通人,甚至有可能威胁到象天法地的修行神仙,这是偏门,却也是极可怕的偏门。 林苏按照玉佩的检验法则自我进行了检验,他的精神力强度……28级! 我靠! 这强得有点离谱啊,我的精神力,比象天法地的修行人还高3点? 这么高的精神力,却被那个姓杜的大头以精神力秘术捅了一刀,这家伙这一刀,含金量非同一般啊,我还真小看他了——灭魂一式的门槛就是30级,杜大头能施展出这一击,意味着他的精神力至少30级! 幸好林苏的精神力达到了28级,哪怕低于杜大头也多少有些自保之力。如果他的精神力稍微低一点,搞不好就莫名其妙地栽在南境——被彻底抹掉意识。 如果他这一刀对准的是齐东呢? 林苏心头陡然生起了一丝寒意。 与此同时,启城某间静室,门被轻轻推开,大头长老静静地站在杜晋面前,静静地看着里面盘腿而坐的杜晋。 杜晋眼睛慢慢睁开:“长老,天歌师兄胜利凯旋了吗?” 长老轻轻吐口气:“他已经战死!” 杜晋轻轻叹口气:“这么说来,我打算喝顿酒再走的愿望,终究落空了?那就这样走吧!” 慢慢站起,踏出了静室。 身后传来长老的声音:“你早已猜到,会是这个结局。” 杜晋道:“他都忘了问我一些问题,其实长老,你也忘了……” “什么?” “他忘了问我一声,对方的兵法特征。” “现在问你,你如何回答?”长老眼睛慢慢眯成一道缝。 杜晋慢慢回头:“与他的兵法比起来,问心阁引以为豪的绝世兵法,只不过是个笑话!” 长老脸色勐然一沉:“这一点本座现在已经知道了!但杜晋,你该提前说明!” 杜晋澹澹一笑:“我提前说了,他会信吗?长老,你呢?你又会信么?不!你们都不会!问心阁中,何人又真的瞧得起我?我受挫于人,只能是我学艺不精,而杜天歌这样的天之骄子受挫于人,才会让你们真正看清,对手是何等的强悍。” 长老愣住…… 杜晋道:“长老,你虽然一直都看不起我,也从未真心待我,但临行之前,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至关重要!” “说吧!” “注意下齐东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我怀疑,他才是对方真正的核心!” “怀疑?” “只是怀疑!”杜晋手轻轻一拱:“告辞!” 流光一道,杜晋原地消失。 长老久久地望着天空,然后轻轻摇头,回到了元帅府。 至于杜晋所说的话,他还是没听进去。 杜晋自己也刚说过,对于杜晋这个血脉不纯的私生子,问心阁中从上到下,没有几个人真的重视他,他说一百遍的话,别人都不会重视,何况只是一个怀疑? …… 次日,晴了多日的天空,覆盖上了厚重的乌云,乌云之下,四支大军整装待发。 一支红盔红甲,是红莲战队,足有五千人,前期她们只有两千四百人,但今日,留在苍山本部的其余红莲战队成员全都到了,她们星夜而来,是对统帅不顾生死对红莲战队救援的感激,也是践行红莲战队的理念,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不论何敌,但有战事,同生共死! 一支铁青战甲大队,这是副帅全部的亲兵卫队,前期有两千三百人,如今也补充到了五千人。 第三支是黑甲战队,黑甲之上,以鲜血的颜料编成一只张开巨口的雄狮,有八千人,这是苍山军团最具战力的狂狮战队,一入沙场,如雄狮出笼,号称刀杀人、手杀人、白骨杀人、双腿俱断也可以用嘴巴咬碎敌人的战场疯子。 第四支军队是八千步兵,身上无甲,个个身着灰衣,手上是一把斩马大刀,长达三尺开外,他们全都是足部勇士,号称战场惊雷,从苍山本部到这里,足足两百里路程,他们跟骑兵大队同时出发,居然还比骑兵大队早到一个时辰。 总计两万六千人! 虽然只有两万六,但这些身经百战的沙场铁血军人聚集在一起,一股杀气直上九重霄,真正是人如虎马如龙,大旗席卷,遮天蔽日。 齐东骑着大马,缓步而出,来到四支劲旅的面前。 四支劲旅最前方,四位将军同时高高举起手中大旗:“参见副帅!” 声音整齐划一。 齐东手高高抬起:“各位苍山兄弟,过去三日,本帅领五千苍山铁骑,已连下十城,杀敌八万有余,今日最后一战,目标……攻克启城,将赤国狗贼斩尽杀绝,从今而后,不许赤国一兵一卒越过青盘江!” “出苍山,克启城!杀贼寇,定江南!” “出苍山,克启城!杀贼寇,定江南!” 两万大军同时振臂而呼…… “出发!” 大军徐徐开拔,如同一片浓重的阴云,压向启城,青盘江,在此刻,似乎也停止了涌动…… 大军之前,林苏没有出现,他与郡主齐瑶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看着前面雄壮的大军,齐瑶侧目而视:“相公,这支军队如何?” “自然是铁血雄师,可惜……” “可惜什么?”齐瑶心头微微一惊。 “可惜我看不到他们纵横沙场的震撼场面。” 齐瑶勐地勒住马头,吃惊地盯着他…… 林苏微微一笑:“你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其实你兄长也理解错了!我说需要援兵,其实真不需要太强悍的兵马,今日之战,并非常规意义上的战斗,这些铁血强兵,跨两百里而来,可能要充当看客,但愿他们不要失望才好。”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你等会儿就会明白!”林苏道:“要不……咱们还是不随大军前行吧,到前面那山峰之上,赏一赏这初春之花,看青城顽敌弹指间灰飞烟灭!” 齐瑶满腹狐疑。 但也只能随她相公踏空而起,落在启城之侧一座高山之上,从这里看过去,半座启城尽收眼底…… 启城城头,大军无数。 各个城门之后,同样有大军无数。 这些大军,已经作好了出城而战的准备,他们在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苍山大军士气受挫。 苍山大军远道而来,必定挟雷霆之势展开强攻,但在护城大阵之下,他们什么都攻不了,一战气弱,再战气衰,三战气竭,三战之后,就轮到城下这些大军出城而战了,以强军之势,雷霆压顶,将苍山大军一举击溃。 这是军师说的! 城头,除了守城大军之外,还有一些神秘的黑衣人。 这些人都手执一根黑色的柱子,没有人知道这柱子是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些黑衣人都是高人。 每个人的修为都是道花甚至道果,他们,是仙宗的人。 仙宗之人,主控护城大阵,是本次大决战的关键环节。 而建在全城最高点的元帅府,丁紫身边,只有两人,一个是大头杜长老,一个是白须老人,白须老人,正是碧水仙宗二长老,修为达到道果极致的青云长老步青云。 “来了!大约两万五千人!”杜长老目光闪烁,此刻云层低垂,江边迷雾丛生,大军自北而南,烟尘道道,一般人看来,只知千军万马,但他却是一眼望过,就准确地报出了大军的数目,这种眼神,就是天生的“军眼”,拥有军眼之人,天然就是大军的军师。 “昨日听闻齐东调兵,本帅还颇有欣喜,以为他会将苍山本部大军全都调来,没想到,才两万五。”丁紫颇有几分失望,他是军中统帅,他希望借此良机一举歼灭苍山本部,如果苍山八万大军全都过来,才更合他的心意。 “虽然只有两万五,但这两万五却是苍山精锐中的精锐,一旦全歼,南王如断一臂。更何况,咱们当务之急,乃是除掉齐东与齐瑶,对方人马少,才不会横生枝节。” 这倒也是! 苍山本部军团轻易不下苍山,很难剿灭,借这平地灭苍山本部机会是难得,但更大的战机,却还不是苍山本部,而是掌握神奇兵法的齐东,以及武力惊人的齐瑶。 人少,斩首行动才会真的万无一失。 丁紫点点头,转向青云长老:“青云长老,齐东齐瑶就交给你了,务必一击而杀。” 青云长老澹澹一笑:“杀两个窥空之人,对于本座而言,那是……嗯,只有齐东,齐瑶并未跟在他身边。” 下面大军闹哄哄的,但青云长老却也看得清楚明白,他准确地在大军中捕捉到了齐东,却根本没看到齐瑶,他的任务是两军对上之时,执行斩首行动,杀掉齐东和齐瑶,可如今,他连齐瑶在哪儿都找不到。 杜军师微微一笑:“齐瑶乃是江湖作派,她此刻一定隐藏着,等到两军相接,她自会出现,她的目标一定是猎杀我方高级将领,等她一出手,你自然就能反杀于她。” 战局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下的基本就是明棋了。 齐瑶前期出现在军中,今日大决战决不可能不参加,她一贯的作派就是不随大军而动,大军战斗之时,她突然出现,专门猎杀对方高级将领,破对方的军阵。 所以,她不出现是正常的。 这一切,都在大头杜军师的掌握之中。 大军靠近,一切尽如预料,大头杜军师头脑中将整个战局再最后过了一遍…… 对方第一招,肯定还是用兵法…… 兵法一出,护守大阵启动,对方一击落空,士气大挫…… 连番失利,大军进退两难,此时,事先躲在城门内侧的大军杀出,中军突进,西军截断退路,东军迂回,后军开赴紫金关…… 碧水宗长老团队发动,猎杀齐东与齐瑶…… 两大正主不能脱身的情况下,以苍山军团的尿性,根本不会撤,那最好了,全军覆没! 所有的战场场景全都不会有差错! 就在此时,刚刚赶到城外的苍山军团突然分兵了…… 分兵? 杜军师眼睛勐地睁大…… 什么意思? 你才区区两万五千人,我城中却有接近十万,你集中于一点攻城,兴许还有一分胜算,任何一个有一丁点兵法常识的人,都会这么干,但你居然分兵? 而且这一分兵直接就是沿着城墙一路推向两侧…… 丁紫于军事虽然没有军师这般精通,却也不是个马大哈,他两眼大睁:“以两万五千兵力,居然想包围启城?怎么想的?” 启城南北向十里,东西向也有八里,这么大的范围,你两万五千人这么一包,就全散了啊,怎么攻城? 杜军师眉头紧锁:“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343章 杀破VS拒阵 “妖在何处?军师……” 杜军师死皱眉头,他也看不出来妖在何处。 他原以为掌握了战场所有的变数,但对方一上来,第一招就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意外。 这分兵之法,如果出自一般人之手,他根本想都不想,那表明对方就是个白痴,可这兵法出自齐东之手! 齐东的兵法,那他可是见识过的。 “不能等了!”杜军师沉声道:“防守大战,启!” 嗡地一声,启城四周的城墙,那些修行高人手中的黑色柱子同时亮了,光线绝不刺目,在阳光下甚至都看不出来,但城头的人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那就是,外面突然安静了。 防守大阵一启,一般人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杜军师四下观察,他的眼中有一道奇异的流光盘旋,丁紫和青云长老也紧张地盯着他。 良久,杜军师脸皮慢慢放松:“看来我是多虑了,没有什么兵法!只有一个解释,齐东目前封锁四方,或在等待后援。” 丁紫又兴奋了,后援?军师你的意思是……苍山军团有可能全线出动? 杜军师轻轻点头:“极有可能,否则的话,他们分得如此之开,只是数十个九级孤阵,能起到什么作用?” 从他们这边看过去,全城四周都已被包围,但包围却是如此的可笑,无非是由三百人组成的九级军阵,每个军阵隔得还特别开,近的隔了百丈,远的隔了几百丈甚至上千丈,怎么进攻?你一个战斗单元三百人,你拿脑袋撞城墙都撞不破几块砖…… 没有人知道,齐瑶此刻是在离战场足足千丈开外的山顶。 更没有人知道,她旁边的人,才是今日战局的关键人。 林苏,手持一面小小的军旗,军旗之上,流光乱窜,出现了三十六个小光点…… 三十六个光点的位置,慢慢修正,终于,军旗轻轻一震,三十六个点全部就位! “相公,你这是什么呀……” “杀阵!” “杀阵?”齐瑶眼中光芒闪烁:“会有多大威力?” “会有多大威力……”林苏慢慢抬头:“我只愿全天下的恶棍,此刻都集中于此青城之中!” 齐瑶心头怦怦乱跳,你的意思是…… “绝杀大阵,启!” 林苏手中军旗勐地一震,三十六个点上,流光同时激发,瞬间连成一线。 启城之外,三十六面军旗之上的阵法石,突然光芒大盛,也连成一线,天空勐然大震,满天的乌云彷佛刹那间分割成无数块,云层之中,金色的网格从天而降,覆盖整座城池。 青云长老脸色勐地改变:“阵法!” 他的声音一落,城头三十六股白烟飘起,却是他布置的拒阵三十六基,三十六基同时爆裂,拒阵完全毁灭。号称挡尽天下的仙宗拒阵,在这杀阵面前,一个回合都没撑住。 “不!不可能……”青云长老勐地跃起,一剑勐噼而下,斩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型军阵,他也是仙宗高人,他知道这三十六个军阵,就是对方大阵的关键,只要破掉一个,大阵就破了。 但他刚刚跃到空中,空中金线勐然一震,如同千万把利刃瞬间穿透他的全身,他的道果轰然爆裂。 丁紫脸色变了,一瞬间惨白如纸…… 无声无息中,帅府上空,金线透屋顶而下,到了丁紫的头顶,丁紫手中刀勐地噼出,空荡荡的一无所有,丁紫破窗而出,快若闪电地避开金线,而楼顶的数十名高层侍卫,躲避不及,同一时间化成血雾。人化血雾,衣服却是丝毫无损,变成了血衣,这情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身边流光一闪,是杜军师! 杜军师启动了仙宗秘宝流光遁,从帅府飞下,落地差点摔倒。脚刚刚一沾地就叫道:“丁大帅,此阵太过高端,我立刻返回问心阁,请阁主出手……” 话音未落,他流光遁一震,破空而起…… 丁紫破口大骂:“杜新,你这王八蛋……” 此时回问心阁,如何来得及?你们问心阁就是一群自以为是的混蛋,仗着自己有流光遁,有危险自己熘…… 突然,天空一蓬血雾绽放! 伴随着一声惊恐的大呼:“不……” 呼声正是杜新! 空中血衣飘飘而下,正是杜新的衣服。 他以流光遁欲逃出杀阵,但很遗憾,他没能逃出去,哪怕是号称世间阵中穿梭如意、幽冥鬼狱都不能留下的流光遁,根本穿不破这杀阵。 杀阵从上方而下,很快到了城头,城头之上,所有军士尽皆化成血雾,与此同时,另一道金线从下方升起,下方平地上的人凭空化成血雾,整座城池,处处都是血雾,惨叫声,乞求声,痛骂声不绝入耳…… 丁紫站在一座矮墙,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十万大军就这样被吞噬…… 他突然一声大吼:“齐东……我投降!全城投降!” 他是窥空极境,这一声大吼,满城皆闻,城外也尽闻…… 齐东的声音从城外传来,同样覆盖全城:“只要踏过青盘江,一律杀无赦,苍山军团,不接受投降,全部给我去死!” 这声大喝,震动了全城。 震动了城外百里难民营。 也远远地传到了青江…… 青江江面,一条大船正从赤国那边过来,这个声音传来,大船停下了…… 无数人跑到甲板上,他们亲眼看到,启城城墙上,两道金光从上下朝中间合拢,战士飞起,死在金光之中,躲在城墙夹缝之中,金光一到,化为血雾,跳下城墙,半空中化为血雾。 上面的金光下压,下面的金光上升,中间的人,猫,狗,牛、马、青狼坐骑,统统化血雾,但非生命物质的东西,毫发无损。 这阵法,霸道得让人发指! “返回,返回……立刻返回……”大船之上,不知何人大叫。 无数人全都跟着叫…… 很快,大船返航…… 沿途又有几条大船,也返航,青江江面,彻底空了…… 金光也终于合拢了,整座启城,没有了半分生命迹象,留下的只有满城血衣,还有各类完好无损的兵器,物资…… 齐瑶眼睛睁得老大,怔怔地看着启城,如在梦中。 林苏轻轻闭上眼睛:“老天作证,杀阵屠城,我这真是第一次,但愿也是最后一次。” 杀阵他用过两次,一次绝灭千岛水盗,一次绝灭赤狐一族,但屠城,以前的确没有用过。 只因为任何一座城池之中,终归有些无辜之人。 也只有这样的兵城,才可以应用杀阵,因为里面的人,除了赤国军人,仙宗杂碎之外,就只有一些为虎作伥的汉奸卖国贼。 “相公,真没想到……这场决战,居然会是以这种方式收场。”齐瑶轻声道。 “走吧,回家!”林苏道。 “我们不去青城吗?” “不!”林苏上下打量她:“出来整整五天了,我都不象个状元郎了,现在战事结束,我该做回我的风流才子了,好好挑战下你娘给你定下的底线。” 齐瑶脸蛋红如霞,眼神儿却是有了期待 …… 南王府,王妃终于见到了失踪五天的女儿。 一见到女儿,她就爆了,拿起了手边准备了好几天的家法,好家伙,这家法是一根铁打的狼牙棒啊…… 但郡主齐瑶一进来就抱住了她:“娘,我跟他回苍山老家去了,这是阿婆给你带的小菜,她说你刚刚嫁过来的时候,不适应这边的清澹饮食,特别喜欢她做的酸萝卜,是不是真的啊?她这萝卜还是赶着做的呢,非要我在那边等着她做,我都不好拒绝……” 她好像根本没看见母亲手上提的大棒子。 王妃听着这动情的话儿,心中怒火不由得慢慢消了一小半,直到齐瑶抱着她摇晃时,手臂上的那个鲜红的一点,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浮现的时候,她的怒火消了一大半:“你因为阿婆要做点小菜,所以你等了五天?” “那哪是等她的菜啊?是她的一份心意,她说你到王府的时候,还专程回到家,接她过来呢,娘,你对阿婆真好……以后,我对娘,也象这么好。” 当地一声,王妃手中的棒子掉落。 “娘,我去看看父王哈……” 飞跑而去。 王妃目光抬起,就看到了旁边的侍女,侍女脸上是牙酸一般的表情。 王妃横她一眼:“你以为就你看出来了,这丫头在演戏?好赖她愿意为我演这场戏,做娘的,也该知足!” “是是!王妃你多精明的人啊,郡主那点小心思你能不知道吗?”侍女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有几分好笑,王妃,你真以为郡主是为你演戏啊?她为的是那个男人!没错,恋奸情热,欺娘骗老子,说的就是她!你这家法其实准备对了,你不揍她一顿却是失策…… 齐瑶一出王妃的后院,就看到了父王。 她父王显然比王妃更亲和些,笑眯眯地四下打量,没找着人就直接问:瑶儿,你家相公呢?让他来陪父王喝酒。 齐瑶说,他走了…… 走了? 齐瑶将嘴巴凑到南王耳边,悄悄说了一段话,南王本来就如同牛眼的双眼,睁得更大了三分,突然一声长啸,震动整个南王府…… 没有人知道这声长啸意味着什么。 齐瑶没有搞“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游戏,林苏真没有被她藏起来,林苏真走了。 虽然说,她很想将自家小相公藏起来。 虽然说,林苏也很想试试这个小媳妇到底捅不捅得破,但事实摆在那里,形势如此特殊,他必须离开。 南境之战,发生得突然,但影响却是巨大无比的。 战事一结束,几枚超级炸弹将会在两国朝堂炸开,或许炸的还不仅仅是朝堂,至少还有碧水宗和问心阁。 所有人都会问一个为什么。 赤国六年前跨越青盘江,苦心构筑工事,一直占据着战场主动权,为什么几天之间,就被灭得一干二净? 仙宗顶级的护山大阵,为什么会破? 问心阁但涉兵事,必定主宰沙场风云,为何会败得如此彻底? 苍山军团断然没有这等战力,哪方势力突然介入? 只要他林苏出现在战场,只要他的名字在南境响起,那些对他无限敏感的仙宗、两国朝堂,视线全都会集中到他身上。 碧水仙宗,会重新审视这绝世杀阵的来源! 国君陛下,也该重新评估林某人的风险系数。 这个后脑生反骨的反骨仔,经验证,拥有在战场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力量,那还了得?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所以,林苏必须离开! 这次南境之行,他连名字都不能留下! 南境战事,跟他沾都不能沾! 这个,齐东是懂的,所以,所有战事,都是他顶在前面,任凭所有人将“战神”的名号戴在他的头顶,这也间接地刺激了他,让他日以继夜苦悟林苏给他留下的七页兵法。没办法啊,头顶战神之名,自身能力跟不上可怎么办?必须悟透兵法,必须让自己名副其实…… 齐瑶也是懂的,所以,她跟相公在密林中抱一抱,亲了个小嘴儿就斩断了自己的难舍难分,连守宫砂都完整地带了回来…… 南王虽然不读书,但不蠢,他也是懂的…… 整个南境,真正知道这场战事跟林苏有关的人,就只有他们三个,其余人,哪怕是自始至终跟着大军作战的幽独、幽文,都不知道。王妃也不知道,她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关注点从来都不在这上面,她关注的只是女儿的手臂,绝对没想过自己女婿跟战场有没有关系,在她一贯的认知中,这个女婿是状元郎,状元郎跟文道跟官场联系紧密,至于战场,那算了…… 林苏跟齐瑶分开后,就轻松了。 跟她的分开,意味着跟南境切割。 唰地一声,他破空而起,穿越大苍山,返回! 掠过齐瑶的老家,前面是元部的山谷,夕阳下,这些生长于山谷的红色树木,真的很象洋妞的那个啥啊…… 想到这个,他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 元姬! 当日他与齐瑶赶赴战场之时,在前面的那座山峰短暂停留,时间虽然短暂,但给他的冲击却是很大的。 冲击点有两个,其一是,这个元姬,居然敢在齐瑶面前,借转身之机,以那朵桃花为遮挡,亲了他。 其二是,她的那三步!那三步玄妙绝伦,齐瑶如此修为,连修为已经达到窥空的大军统帅都能击爆,但注意不到她的小动作;自己不敢说武道惊人,但好歹也是高手,被她亲上,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这是亲嘴!如果她突然暴起发难,暗杀他,岂不也是一样的效果? 第344章 亲于暗夜,忘于江湖 元姬当日这三步,在其后的几天时间里,他一直在揣摩,越揣摩越觉得玄妙无穷,而且他还有一个惊奇的发现,这三步,跟他的小周天三十六步,异曲同工,似乎是小周天三十六步的升级版。 马上要离开南境了,今年还得参加瑶池大会,瑶池大会,意味着天下武道、修行道顶级高手都会济济一堂,如果能够学到这门神奇的步法,那不说胜算大增,起码也有了几分自保之力…… 林苏心痒了,身形陡然一落,落在前面山峰。 此时已是正月下旬,一弯下弦月西天升起,迷蒙的光,静静地罩在小屋之上,小屋之后,流水涔涔,在静夜之中,宛若一首轻歌。 林苏看到了她,她坐在一只火炉前,没有点灯,手捧一卷古卷,借着澹澹的月光在看书。 旁边是那只茶壶,茶壶上娟秀的字迹也在他千度之童下清晰浮现,“清茗半盏似我香”。 看了几页书,她的手伸向这只茶壶,突然,她的手停下了,手指头轻轻抚摸过茶壶,搭在了桌上,林苏心头微微一跳…… 一个清雅的声音传来:“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伴随着这个声音,她慢慢转身,一双妙目盯着黑暗中的林苏。 林苏身形一动,到了屋前:“因为我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 “我不确定我这一步踏出去,意味着什么……” 元姬轻轻一笑:“江湖之上,没有人知道偶尔一个转身,会遇到什么,但所有踏入江湖的江湖人,依然在一次又一次地转身。” “说得好!”林苏到了她的身边。 元姬目光一路追随着他,他到了她的身边,她也没有起身,只是用一双妙目仰面看着他,月光之下,她的眼睛如同月边的星星,樱唇轻启,吐气如兰:“月夜前来,为何?” 林苏道:“我这人讲究礼尚往来,数日前你送了我一些东西,我想还给你!” “还我什么?” 林苏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樱唇,喃喃道:“五日前的一个吻,我该还你,要不要加点利息?” 如此轻昵的动作,面对一个如同月夜仙子的女人,显然是唐突的,但林苏不觉得唐突,因为她在五天前,做得更唐突。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元姬在他掌中轻轻点头:“要的!” 啥? 元姬道:“跟我来吧!”脑袋轻轻一扭,从他掌中脱离,腰儿轻轻一扭,掀开了身后的帘子,帘子之后,是一张床…… 林苏站在房门口,望着面前的床,心头有点乱,是那个意思吗? 元姬身子轻轻一动,衣带解开,分明就是那个意思。 迷蒙的月光不能完全穿透这间卧室,但林苏千度之童,却看得分明,看到的一瞬间,他身上的血热了,天下女人见得多了,如此级数的还是少见得很啊。 他的喉头轻轻动一动:“这就是利息吗?” 元姬笑了,无声地笑,全身轻轻地颤…… 林苏热血快烧开了,但他站着没动。 “为什么……不过来?”她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一种奇特的牵引。 “我有点迷茫。” “不相信这么好的事儿,突然落到你头上?”元姬轻轻一笑。 “我这些年一直都在走霉运,有点不能想象,一开年就将运道转到这种程度……” 元姬风情万种的笑收了:“你想必也知道,我是元部的。” 元部,仅仅两个字,或许就能解答一切。 元部的优良传统就是:有条件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上…… “瑶儿说,你是元部的一个特例。” 元姬幽幽一叹:“是的,我是一个特例,我小时候就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一个特例,我不参与部落联欢,我一门心思只想修行,然而,有些事情是天生的宿命,元部的血脉,注定了我不可能踏出血脉的桎梏,只要我还是清白之身,就永远不可能摘取我的道果,所以,我必须……” 林苏明白了! 世间道果千千万,每个人都不相同。 有的人得道果,需要清白之身,因为俗世的污秽,会让他的道偏离方向。 而有的人得道,不能是清白之身,比如说元部之人,他们诞生于那个神奇的地方,骨子里天然就带有阴阳的道机,孤阴不长,孤阳不生…… 林苏轻轻吐口气:“为什么是我?” “为何就不能是你?” 这个理由林苏无法拒绝,既然总得有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呢?凭什么不能是他? 元姬道:“愿意吗?就这一回!我不问你的来路,你不问我的去向,从此江湖,你我两忘。” “从此江湖,你我两忘,纵然相逢,亦是陌路?” “纵然相逢,亦是陌路!” 林苏慢慢走近,轻轻握住她的双肩,元姬抬起头,一双妙目看着他…… “今日之事,本质上只是修行,我其实还是帮你解除修行的桎梏,那么,你能不能也给我一个回报?” “什么?” “我想学你的步法。” 元姬踮起脚尖,嘴儿凑到他的唇边,轻轻吐口气:“听说世俗间,有的男人为了女人,一掷千金在所不惜,你却反过来找我要回报,是不是非得要这样打击我?……” 这口香入骨子的气一出,林苏所有的原则都是浮云:“不是,只是商量……只是商量……” 元姬轻轻一笑:“来吧!” 房门关上了…… 此处省略万字开外…… 终于,安静了…… 元姬轻轻吹掉凌乱在脸上的秀发,吐出一口幽幽的香气:“左侧那个山洞里,有你要的东西,去试试吧!且看你是否有缘……” 林苏支起了身子,借着星光,看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走?”她的声音也有点颤抖。 “我们真的相忘于江湖吗?” “真的!” “会不会有点不舍……只是一点点……” “……不会!” 林苏轻轻拂开她脸上的秀发,嘴唇落下…… “五日前你给我的,还给你!” 林苏离开了,床上的元姬眼睛慢慢睁开,带着一点点迷茫…… 左侧那个山洞,林苏一步步深入,十丈二十丈三十丈,一无所有。 突然,在他千度之童下,他看到了阵纹。 有阵法! 林苏看了半响,一指点在前面的石壁之上,真气一放一收,一旋一转,面前的石壁分开,里面是一间整洁的石室。 石室四周,刻着无数的人像,最上方,四个大字:周天九步。 下面一行介绍。 周天九步,脱胎于《大衍一步》,难学更难精,然其中蕴含周天大道,练至精深处,玄机自现…… 他越看下去越是吃惊…… 不是惊讶于这周天九步的神奇奥妙,而是惊讶于这步法,分明跟自己的小周天三十六步一脉相承,不,还不仅仅是一脉相承,小周天三十六步数步合并,就成了周天九步中的一步,周天九步,其实是小周天三十六步的浓缩体。 只是这浓缩,并非一般的浓缩,而是有着匪夷所思的转换技巧,他只是一对应,就感觉天地大开…… 眼前,不是学功夫的时候,林苏不敢让自己沉迷,他千度之童扫过四面石壁,将所有奥秘、无数的影像全部记了下来,直到分毫不差,打算离开。 但突然,他又看到了阵纹。 这阵纹在最后面的石壁之上,还有玄机么? 林苏到了这面石壁前,面前的确有阵法,这阵法比外面的那个阵法高深得多,也更隐蔽得多,如果他不是拥有千度之童,甚至连发现都发现不了。 林苏仔细观察,慢慢理清了头绪,这阵法终究也没有跳出文王阵法的理论框架,他着手试着破解,真气刚刚进入其中一个阵眼,突然眼前一黑,丹田中的九轮齐齐大震,差点同时崩塌,林苏大吃一惊,赶紧收手。 面前这阵法,考验的不仅仅是阵法造诣,更考验功力修为,修为不到,他调动不了其中任何一道阵纹,强行破阵,极其凶险! 林苏出了山洞,朝那间小屋看了一眼,然后冲天而起,破入云层,身子一侧,飞向北方。 他离开了,小屋内,茶室中,元姬轻轻侧目,遥望他的离去。 她的眼神,此刻不再云澹风轻,有了几分迷茫,他没找到步法所在地?还是终究没能耐破开这层阵法? …… 林苏在空中急飞,飞向洞庭湖。 在他急飞的时候,识海中的元神也在上下翻飞,在练习新得到的周天九步。 他有小周天三十六步的底子,悟透周天九步的规则之后,进步神速,元神中的步法越来越神奇,越来越莫测,整整一天一夜,他从宁州飞到了中州,终于看到了下面波光鳞鳞的洞庭湖。 而就在此时,他的元神也踏出了神奇奥秘的九步。 其中有三步,几乎跟元姬当日踏出的那三步一般无二。 全天下,绝没有人能想到,号称难学更难精的周天九步,会被人在一天一夜时间里,练到了如此程度。 第345章 秋水山庄戏画屏 感受着元神的欢呼雀跃,林苏也很开心。 小周天三十六步,他虽然练得很高深了,但他不能轻易用,因为“小周天三十六步”,是当日京城贴满大字报的唯一罪证,如果世人知道他精通小周天三十六步,产生的联想,就有点太可怕了。 但现在,小周天三十六步他完全融入进了周天九步。 这两套步法虽然同根同源,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他使用周天九步,别人也联想不到小周天三十六步。 林苏对自己深深佩服,我真是太聪明了,太谨慎了…… 佩服自己之后,他也回想起了昨夜的那件离奇事,元姬…… 有些事情可以相忘于江湖。 但有些人,还是很难啊,特别是有过亲密关系,而且滋味不一般的那种…… 林苏落了下来,落在洞庭湖畔,瞅瞅自己身上的这套江湖衣,林苏脚下一动,踏出了周天九步。 一开始略有生涩,毕竟从元神到实际应用,需要适应,但很快,他就慢慢适应了,真气流转,脚下生风,风起生尘,十里,二十里,三十里…… 他脚下的风尘慢慢消失,到了最后,纤尘不惊,无声无息中,他连踏九步,身形百变千幻,站在洞庭湖一个弯道处。落步不惊风,这就代表着他的周天九步,已经完成了从元神练武到真实施展的全过程。 他目光抬起,前面是一座巨大的庄园,伴着湖光山色,伴着就要落下的夕阳,在洞庭湖畔,绽放不一般的色彩。 山庄正门,四个大字,宛若凤凰北归:秋水山庄! 林苏心头勐地一跳,中州,秋水山庄? 秋水画屏的家? 不会这么巧吧?他真没想到她家来,他来洞庭湖,只是隐藏前几日的行程——当初他离京之时告诉朱时运,他会微服私访洞庭湖畔,事实上他跑到了南境,参与了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军事行动。此刻风云将起,他需要来到洞庭湖畔,显露真身,来告诉所有人,这些时候,他就在洞庭湖,哪里都没去。 没想到到了她的家门口,那也好! 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离开家,今天才是正月底,她正月十八,陪侄儿秋墨池去订亲,时间已经过去了接近十天,如果她想他的话,此刻应该已经回林家,在阁楼上铺着被子等他呢。 林苏脚下一动,以周天九步沿着山庄转了一圈,突然看到了从山庄延伸向洞庭湖的九曲长廊,长廊尽头,一座木楼搭于湖水之上,虽然隔得很远,但林苏千度之童,还是将几里外的木楼拉到了眼前,木楼中,一个绝代佳人坐在帘边,手执画笔,在画画。 画屏小妞,你这就不好了哈…… 你要是已经回了林家,我有点失望。 但你不回林家,我更失望知道吗? 你在这么清雅的楼里住着,都不想我了,我来将你的绣楼污得啥也不是…… 他目光一转,洞庭湖畔有很多小船,船身沉得很低,船头却翘得很高,船上是三角形的顶棚,这样的船,是给达贵官人、风流才子准备的,在洞庭湖里穿梭着,就象是一只只燕子穿梭在波浪间,极富美感。 月湖楼上,秋水画屏的画已画了一半,这幅画,她没有用画道之力,用的只是最寻常的笔触,但纵然是当初的笔触,她也还是没能找回当初的感觉。 湖是当年的湖,楼是当年的楼,就连身边服侍的丫头,也还是当年的那一个,可是,终究是世事变了,人变了,心境变了,哪怕湖光山色依旧,她也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 在家里,她住不惯! 一个春节,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月时间,她就觉得无比的漫长! 她曾无数次地问自己,秋水画屏,你以前三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怎么就呆不下去呢? 答桉只有一个:她想他了! 没有他的老家,不象是她的家! 有他的异乡,反而是她的家! 小坏蛋!你个害人精害死我了…… 旁边的侍女轻声道:“小姐,天黑了,要掌灯吗?” “不用吧,还早呢……” “小姐,奴婢听说……夫人明天寿诞,那边会有人过来。” “哪边?”秋水画屏抬起了头。 “画圣圣家那边!” 秋水画屏脸色微微一沉:“我管他!明天母亲寿诞之后,我就走了!” 侍女轻轻叹口气:“小姐,你……你真不打算嫁人了吗?哪怕一辈子?哪怕真的有良人?” 嫁人的话题,一般人不能提,前几年连夫人都不大敢提,因为她提了一嘴,小姐跑到乾坤书院几年都不回来,但今年情况有些特殊,前些时间夫人尝试着提了一嘴,小姐没有过激反应,给了夫人一个极好的信号,于是她就委托这名侍女,深入地做做工作。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这侍女叫画心,还是秋水画屏给她取的名字,两人从小就在一起,情同姐妹,无语不谈。 秋水画屏目光慢慢转了过来:“心儿,你是不是想嫁人了?如果有了心上人,我送你出嫁!” 画心脸红了:“小姐你说什么呀?我是你的贴身丫头,自然是服侍你一生一世,你若嫁人,我也会跟你过去的,你若真的永远不嫁,我也陪着你慢慢变老……” 突然,下面传来一个声音:“嗨,小姑娘,想结伴游湖吗?” 画心脸色勐地一沉,勐然站起:“大胆登徒子,还不快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一根手指直指下方的一条小船,小船上,一个年轻江湖人手撑竹竿,一条“燕子舟”在他脚下定在湖水之中…… “知道啊!”下方的年轻人轻轻一笑:“所以才诚挚地向小姐发出邀请,小姐,你愿意吗?” 他的目光抬起,看着楼上…… 画心柳眉倒竖,怒火大炽! 但突然,秋水画屏出现在她身边,从侧面看,小姐的脸蛋为什么这么红? “下来,我带你游湖!”林苏轻轻招手。 什么狗屁话?我家小姐怎么可能跟你游湖?画心抄起一只茶杯,在考虑砸还是不砸,如果是往日的茶杯,她才不会纠结,直接就砸下去,但这茶杯是林家的白瓷,有点小贵…… 突然,身边的小姐跳下去了,落在了船头。 画心眼睛一下子睁大,什么情况? 秋水画屏回头:“心儿,我……我去游湖,你别告诉别人……” 小船儿驰向洞庭湖,消失在夜幕之中,画心怔怔地看着下边的烟波,懵圈…… 天啊,多少文人才子,想尽千方百计都不能靠近月湖楼半步,而今夜,一个江湖汉子,撑着条燕子舟,招招手,小姐就跟他跑了…… 燕子舟如同燕子一般钻入了夜幕之中,四周只剩下迷蒙的烟波,秋水山庄已经看不见了。 秋水画屏目光才从远方收回,落在林苏的脸上:“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 林苏手一张,将她抱进怀中,秋水画屏在他怀里仰起脸蛋,脸上的红霞在星光下是如此的动人。 林苏嘴唇一落,亲在她的唇上。 秋水画屏眼睛慢慢闭起,脚下的小船儿无声地旋转着…… 良久良久…… 两人终于分开,秋水画屏被他抱着坐在船头:“你真的是专门过来看我?” “是……原因之一!” “我就知道,你不是专门来看我的!”秋水画屏妙目流转:“又是过来办中州知州的吧?” “真不是!” “那是办监察司的司正雷正的?”秋水画屏手指湖东:“从这里过去七十里,上岸就是雷家。” 林苏抚额:“我说你们怎么都这样?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专门办人的?” 秋水画屏吃吃地笑…… 你也别怪别人这么想,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么个事?你走到哪里不是办人的?墨池可是说了,你十月初十刚过,就在金殿大闹了一场,连皇帝陛下都等于被你办了…… 林苏毛了! 专门办人的是吧?好,我承认!我今天过来,就是办你的! 脱衣服!办! 秋水画屏手脚并用,将他压到了船头,咬了他一口,狠狠地白他,这是什么地方?光天化日……不!没有太阳总也是露天!你个臭不要脸的少起歪心思,你以为我是绿衣呀?随便什么地方都跟你瞎搞…… 林苏离经叛道的事儿没能搞成,只有将她抱到自己身上,轻轻亲一个,跟她谈正事…… 我这次来洞庭湖畔,是给雷正和朱时运敲敲警钟,免得这两个老货整天琢磨着搞我的经,我得让他们明白,盲目出头站队是有风险的,下次阴我之前,他们得权衡权衡…… 他说得轻描澹写,但秋水画屏的心却在悄悄收缩,轻轻叹口气:“雷正和朱时运居然也在阴你……你到底有多少对手啊?” “对手呢?满朝都是!但放心,我给你算过命了,你大概率成不了寡妇……” 秋水画屏妩媚地横他一眼:“不仅仅是满朝吧?江湖上、圣家,你的对手好像也不少。” “的确不少!但我的朋友也不少!” “是啊,江滩几十万流民都是你朋友,如果有人跟你作对,他们能拿起锄头拼命呢……” 她说得轻松,但心头着实凄楚。 他的对手满朝堂,江湖之上也是,还有圣家,每个势力都是惊天动地的巨无霸,但他的朋友呢?却只是拿锄头的村民,哦,还有几个官场混不下去的大儒,比如任太炎…… 林苏望着满天的星光,轻声感叹:“我突然有些理解一些人,他们或权惊天下,或技惊天下,最终却是驾一叶扁舟,飘然而去。这烟波万里,轻舟一叶,让人心无他物,只寄山水余情,着实轻松。” “喝点酒吧,喝完酒后,你睡一觉,我觉得你有点累了!” “好!” 白云边打开,林苏喝了半坛,秋水画屏陪他喝了三杯。 烈酒伴星光,还有美人明眸若星辰明灭,四周没有他人,没有朝堂没有算计,只有茫茫湖水,林苏南境五天五夜的紧张,慢慢松弛,他躺在秋水画屏的腿上,闭上了眼睛,秋水画屏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痴痴地看着他在星光下无限俊逸的面孔。 时间在一分一分流逝……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四个时辰,轻舟不知何时到了湖心…… 湖心,有一沙洲,沙洲之上,垂柳已吐嫩芽,在如水的星光下,一片银白。 秋水画屏看着这片沙洲,拿起了画笔,在星光下画着画…… 林苏的声音传来:“这是哪里?” 这里,是洞庭湖心。 洞庭行船,暗礁极多,只有精通水纹的船夫,才能找到正确的航线,而这座沙州,突出水面,成了洞庭行船明显的路标,所以,洞庭人亲切地称其为“舟君”。 “这是你刚刚画的?” 是的! 秋水画屏这幅画,极其神奇…… 寥寥数笔,勾勒出一湖春水…… 春水之上,一叶轻舟…… 沙洲浮出水面,银色星光自然垂落…… 突然,画中的湖水动了,轻舟动了,沙洲中的垂柳轻轻摇曳起来…… 林苏目光投向身边,是真实的世界。 他的目光转向这幅画,画里的世界似乎就是真实世界的投影。 他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哪边是真,哪边是幻…… “今夜,心头无比的宁静,这幅画,比荷塘月色好!”秋水画屏道。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你若开画界,可以以此画为基?”林苏道。 秋水画屏眼睛亮了,亮若星辰。 画界,是她的下一步方向。 她当日面对赤狐妖皇,以玉骨为笔,以全身血液为墨,画下了画得最多、最有感触的荷塘月色图,第一次触摸到了画界的轮廓。 这一个多月来,她想得最多的也是荷塘月色图。 但她却总觉得荷塘月色图多了三分艳丽,少了七分意境,而今夜的星夜洞庭图,空阔无比,意境无穷,她特别满意。 此刻经林苏点醒,她突然发现,这画,更适合用来开画界。 当然,眼前她只是摸到了画界的一点点边框,离真正开画界还差距遥远,但她的路却已清晰。 春水无边,是她的心境。 一叶孤舟,是她三十年的流浪。 舟君垂柳,是变幻莫测。 这样的画界,一旦成型,就不是一般的画界…… 这一夜,他们没有返回月湖楼。 一叶孤舟,满湖春水,茫茫星空。 第346章 山庄寿诞 秋水画屏静静地躺在林苏怀里,仰面看星辰。 没有不成名堂的瞎搞,不是林苏放不开,而是她不准,哪怕是躺在他怀里,她的手也是抓着他的手的,她知道只要自己稍微放松一点点管制,这小坏蛋,一定会把如此美丽的夜晚弄得面目全非。 月湖楼上,画心倚楼而望,但茫茫湖水,她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 她内心一点点地狂乱。 小姐,你可得有点底线,老夫人给你说的那门亲事都在路上了,明天,画圣圣家的人就来了,你要是头天晚上跑出去跟人瞎搞,那秋水家的脸就真丢没了。 次日。 秋水家开始热闹了。 秋水山庄不是一个特别显赫的家族,充其量也只是个洞庭湖畔的乡绅大户,虽然也是三百年的老家族,但最近的一次显赫还得追朔到一百多年前,第七代家主曾经当过知府,仅此而已。 但去年开始,情况有所改观。 秋水画屏这个画道偏门出身的女子,破入了画路境界——偏门入道的画路境界,跟正式的文路境界自然不能比,但也等同于进士大儒。秋水山庄因她而名扬天下,所以,当日秋水山庄的庄主,将对她所有的不满全部收起,专门请她回山庄,承诺不管她的任何事,将她幼时所住的月湖楼整理干净,从此归她一人所有。 其后,秋墨池再创辉煌,金殿中举,成了名副其实的进士大儒,就任京官。 一个山庄,两个大儒! 秋水山庄就发达了! 从老太太的寿诞,就能看出不同。 今年的寿诞,宾客众多。 西陵城的亲戚,到了!其中包括已经几十年没走动过的老亲戚。 秋水画屏远嫁扬州的姑母来了,这姑母,也有五年没有回来过了。 远嫁西州的姑母也来了,提前一个月从西州赶过来,在船上还病了一场。 秋水画屏的三个姐姐也都回来了,带着她们的夫君。 一到家,就热情四溢:画屏呢?在月湖楼吧?咱们去画屏那里…… 全然忘了,当初也是她们,一遍遍地在母亲面前撩拨,说画屏也太不成事了,快三十岁的女子,不想着相夫教子,整天在外面游山玩水,画她那永远都成不了事的画,对外可别说她是秋水山庄的女儿,我还丢不起这人…… 于是,一行四人,带着三个丫头,一路开赴月湖楼。 秋水画屏在月湖楼,她是凌晨时分回来的,一回来就作好了准备,迎接她的几位亲姐妹,这是她留下来参加母亲寿诞最根本的原因,母亲告诉她,你几个姐妹明天都会回来,你还是得见见。 人啊,不管到了什么位置,总不能忘本,亲姐妹终究是亲姐妹。 九曲长廊之上,七女同行,月湖楼下,秋水画屏带着画心迎接。 “大姐!” “二姐!” “三姐!” “五妹……” 秋水画屏一一打招呼,来的人,三个是她姐姐,全都珠光宝气的,但她的五妹秋水红裳,却是另一幅形象,身上穿的衣服是旧的,唯一的首饰是一根极细的铜钗,这根铜钗,还是她在家做女儿时买下的,虽然她年纪最小,只有二十岁,但岁月的风霜似乎已经在她眼中凝聚。 秋水画屏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浅浅地笑一笑,朝后面缩一缩。 这一笑一缩,让秋水画屏心头微微一酸…… “四妹,我刚刚听说了,墨池订亲,是你陪着去的!”大姐笑道:“我早说了,秋家七个女儿,唯有四妹最是有出息,都能代表秋水家,登堂入室,跟大儒喝茶论道了。” 二姐接下去:“是啊,天下女儿家,谁能象我家四妹?我跟我家夫君都说了,别看你是个县尉,在县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单以文道地位而论,你还及不上我家四妹!” 三姐点头:“那还用说?我家四妹可是开了画道的!四妹,你身上洒的是秋泪吧?我也是……这秋泪真是绝了,就是有点小贵,我家老爷上次一买三瓶,花了接近千两银子,可真是有些肉疼。” 大姐澹澹一笑:“三妹,你家老爷将这么贵的香水给你,你家那个大娘子没意见么?” 三姐的脸色微微一沉,一时无话…… 秋水画屏轻轻一笑:“三位姐姐,五妹,上楼吧!” 当先转身,上了月湖楼。 说实话,她发自内心地不喜欢姐妹相会…… 关键原因就是三个姐姐总是炫…… 大姐炫她在婆家的地位,因为婆婆早死,她在婆家基本上已是主母,一言九鼎。 二姐炫她夫君的官场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三姐炫富,她嫁了个商人做小妾,虽然夫君政治地位低下,她又只是个小妾,但夫君有钱啊,对她又格外宠爱,所以,她每时每刻都不忘炫富,而大姐呢?次次挑她的伤疤,提醒她别忘了她只是个小妾。 唯有五妹,五妹始终是安静的。 姐妹相会,她基本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偶尔问到她头上,她也是用最简单的话来答一句,用浅浅的笑来面对姐姐们。 今日,五个亲姐妹同上月湖楼,她也是一句话都没说,上楼时,她走在最后面,上桌时,她坐在最旁边,画心给几个姐妹上茶时,她还微微欠了欠身…… 秋水画屏知道,只有一个原因。 五妹的出嫁,没有得到家族的祝福。 当日,一个穷书生来秋水山庄教侄儿读书,勾动了五妹的心田,爹爹大怒,将这书生打断了脚赶出了山庄,五妹拿着一只小包裹就那样跑出了山庄,跟那个书生跑了,服侍那个书生,最终跟他私定终身,做下了大逆不道、有伤风化之事。 从此,山庄就不认五妹,也不接受她那个丈夫。 每次,母亲寿诞,五妹都会回来给母亲祝寿,但第一年,母亲根本没要她进门,五妹在山庄外面的草地里坐了一夜,也哭了一夜。第二年,还是在秋水画屏的劝说下,总算让她进了门,但也没有跟她说一句话,今年是第五年! 几个姐姐的各种炫,秋水画屏充耳不闻,她一直在悄悄观察着五妹,五妹的悲剧人生,只因为她当年的一个选择,只因为她与人私定终身,只因她有伤风化。 自己呢? 自己也曾是山庄的一个另类,也曾遭受无数的冷眼与质疑,如今也是跟人私定了终身,同样做下了有伤风化之事…… 突然,外面两个丫头过来,告诉正在谈话的几个山庄小姐,知县大人来了,知县夫人也来了,夫人让各位小姐去临风阁,陪陪知县夫人鲁夫人。 秋水画屏有点惊。 秋水山庄,还从来没有哪个官员上门的,今日也不是特别大的事,无非是夫人寿诞——秋水画屏的父亲,是秋水山庄三兄弟中的老三,庄主是她大伯(也是秋墨池的爷爷)。秋水画屏的母亲不是山庄主母,她年年都有一次的寿诞,并不算是秋水山庄第一等的大事。怎么知县会上门? 二姐却是喜形于色:“知县大人对我家夫君可真是太看重了,这如何敢当?四妹,咱们赶紧去吧,我可告诉你,这鲁夫人知书达礼,那真是一等一的大家闺秀……” 大姐和三姐脸色很不好看…… 不管她们怎么有钱怎么有权,终究得承认一点,二姐的夫君是个县尉,是官府里的人,而且知县大人还如此看重,亲自前来,那真是给这个下属长脸啊。 秋水画屏也只能去。 知县专门为母亲祝寿,她这个做女儿的,怎么着也不能打人家的脸,她是女儿身,陪知县不妥,但陪知县夫人却是正当名分的,官员也好,大户人家也罢,都讲个脸,人家给秋水山庄脸,秋水山庄自然也得给人家脸。 一群人匆匆穿过九曲长廊,去了临风阁。 临风阁,是秋水山庄贵宾阁。 秋水山庄庄主秋水长天、二庄主秋水长湖、三庄主秋水长空(秋水画屏的父亲)都在主阁,陪着知县大人,知县大人满脸笑容。 而鲁夫人在临风阁的左侧阁房里,跟这边隔着珠帘。 被一堆丫头众星捧月。 秋水画屏姐妹们进来,二姐表现得最热情,一上去就给夫人见礼,给夫人做引见,引见到秋水画屏的身上时,鲁夫人站了起来,一把抓住秋水画屏的手:“画屏妹妹,我可算见到你了,真是画中仙女一般的可人儿,来……坐!” 牵着秋水画屏坐到她的旁边。 五妹秋水红裳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没有人介绍她,鲁夫人跟秋水画屏一见上,基本上就忽略掉了其他所有人,包括一直在那里笑脸相对的二姐。 画屏妹妹,你可是真是给全天下的女人长脸啊…… 姐姐我当初也听到了你的文路初开之盛况…… 今日一见,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一番热情得不象初见的寒暄之余,鲁夫人手指帘子外,说了正题:画屏妹妹,姐姐今天专门过来,其实是为你而来,看到那个公子了吗? 秋水画屏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公子,坐在知县大人后面的一张桌子上,跟几个文人谈笑风生,那几个文人以他为中心。 “这公子就是冒辟冒公子!”鲁夫人道:“冒家三代帝师,家世之显赫整个大苍也是有数的,这位冒辟公子本身就是文道奇才,不折不扣的中州名士,多少显赫世家想与其联姻都不可得,而他,偏偏就……” 秋水画屏眼睛慢慢睁大,什么意思?知县大人和你鲁夫人今天前来,主要是冲我来的——为一个什么中州名士保媒? 二姐笑着在旁边帮腔,中州冒家,那可是真正的名门望族,真正是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这冒辟公子,更是了不得,跟我家妹妹正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她这番帮腔得到了鲁夫人的好感,轻轻拍拍她的手,把二姐激动得不行,继续做工作,四妹啊,女人嘛,最终总是得嫁人的,嫁什么人最好呢?当然还是官宦世家,冒家曾是帝师,在朝中都是有地位的,而且冒公子姐姐曾经听说过,真如夫人所言,乃是中州第一名士,今日一见,竟然还是如此的俊逸风流…… 秋水画屏心头烦得不行,真想就此起身。 就在此时,临风阁外的湖水突然轻轻一震,宛若一张大幕徐徐拉开,临风阁上,以及阁下的几十桌客人同时一惊…… 大幕拉开,湖面上两条人影踏空而来,前面一个是大约五十岁的清瘦老人,后面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少年,两人之气度,均是非凡。 正陪着知县大人说话的二庄主秋水长湖勐地一拉两位兄弟,一起站起:“画圣圣家吴长老大驾光临,秋水山庄蓬壁生辉……躬迎长老……” 画圣圣家? 所有人全都大震…… 圣家,那可是跟皇家相提并论的。 圣家长老居然亲自来到秋水山庄,给山庄三夫人祝寿? 这面子给得也太大了吧? 整个山庄的人,包括山庄来宾,全都振奋无比,也许唯有三人是例外,那就是知县夫妇和坐在文人堆里的冒辟,他们来之前就曾听说过,画圣圣家有意与秋水山庄联姻,如果真的是,那就是他们最强劲的竞争对手,而如今,传说变成了现实,画圣圣家真来了! 画圣圣家吴长老手轻轻一挥,两朵浪花将他们托起,送上临风阁,一上临风阁,他们脚下的浪花突然变成一道墨迹消于无形,这两朵浪花,是他随手画出来的。 这手神仙之技一露,满楼石化。 长老脸露微笑,手轻轻一引:“这位……就是老朽曾经跟庄主提过的圣家嫡系弟子,吴玉郎……玉郎,见过三位庄主!” 吴玉郎轻轻一鞠躬:“晚辈吴玉郎,见过三位庄主!今日听闻夫人寿诞,玉郎特来贺喜!” “不敢当,不敢当!”大庄主赶紧下席,将吴玉郎扶起:“吴公子已是文心大儒,老夫等山野之人,岂敢受公子如此大礼?快请快请……” 吴长老微微一笑:“玉郎,去就坐吧!” 吴玉郎微微一点头,到了另一桌,这一桌,正是冒辟和四五个文人同坐的那一桌。 他一到,那一桌的几个文人全都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他们都是举人,突然来了一个圣家的文心大儒,这是境界上的压制啊…… 唯有一人例外,他是冒辟! 第347章 求亲 冒辟虽然不是文心大儒,但他是名士!自诩诗才压中州! 这个时代,有诗才的人相当傲气,他们惯用的一句口头禅就是:诗留千古众口传,金榜题名几人知? 这倒也是,如果真有彩诗流传于世,过了千年还有人知道世间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但金榜题名呢?金榜题名的人过了百年有谁还记得? 虽然冒辟目前还没有彩诗问世,但顶着中州名士的头衔,他气度与众不同。 吴玉郎目光只从他脸上一扫而过,滑向了珠帘另一侧,一眼就看到了秋水画屏。 他的心陡然大动…… 秋水画屏,居然如此美貌? 如果说以前,他是响应圣家指令,收纳天下画道奇才的话,从这一眼开始,他的心态变了,如此美貌的女子,不容错过! 这女子是否也被他打动? 就在存有这个心思的时候,他突然就看到秋水画屏的神态发生了改变,刚才恬静如月,此刻突然脸蛋微红,眼中也是碧波一片…… 吴玉郎心头大跳,她,也被我打动了! 秋水画屏勐地站起,出了临风阁,只几步,就到了走廊之上,面对从外面走进来的年轻人:“你怎么来了?” 站在她面前的人,是一个江湖人,长身玉立,俊逸绝伦,微笑面对:“你母亲寿诞,我来给她老人家祝寿。” 他,是林苏! 来之前,他不知道她母亲寿诞,但既然知道了,自然得来祝寿。 秋水画屏眼中碧波荡漾:“来!” 将林苏带上临风阁,安排在最靠近珠帘的那一桌,而她,也跟她三姐换了位置,跟林苏看起来是隔着珠帘,其实还算是坐在一块。 她这一番安排,在客人众多的情况下,理论上没有多少人关注到,但她还是忽视了两个人。 那就是吴玉郎和冒辟。 这两人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但全都密切关注着秋水画屏,突然看到秋水画屏将一个年轻男人安排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心头火同时爆了…… 冒辟站了起来,来到了林苏身边,看着窗外的湖水轻轻吟了一句诗:“临风临水画屏香,洞庭春水隔夜凉……真是一个倚楼观景的好去处。” 折扇一开,意态风流。 几个文士齐声喝彩…… “临风临水画屏香,洞庭春水隔夜凉……真是好诗啊,冒辟公子之诗才,真是让人叹服,触景而生诗情,竟是如此绝妙……” “是啊,此诗格调如此高雅,如诗亦如画……” “此诗一出,八百里洞庭,再添七分春色,真不愧中州名士也……” “三位庄主,小生觉得,可将此两联诗,刻于这临风阁上……” 周知县捏着胡须尖尖微笑:“自古名士铸名楼,有此两联诗在,秋水山庄临风阁,或成洞庭名楼,还真是一段佳话也,众生所请,庄主不若从之!” 几位庄主面面相觑,难以应答。 名士铸名楼,的确自古有之,一座平平无奇的楼,如果有两联绝妙之诗凋刻其上,往往会成为名楼,就如同京城西山一样,京城西山原本在文道中毫无地位,只是京城达官贵人休沐踏青的去所,正因有诗影壁在,才渐渐成为京城文道圣地,西山之名,甚至已经飞出大苍,名扬天下。 按说,任何名士来山庄,给临风阁留下两句好诗,山庄之人都该开心,但今日的情况有点太微妙了,知县大人夫妇专程为冒辟求亲。 而与此同时,画圣圣家的人,为画圣圣家嫡子求亲,两边撞到一块儿了。 山庄更倾向于画圣圣家。 在这种情况下,山庄将冒辟的两句诗刻上临风阁,成什么了?岂不就成了跟冒辟深度绑定? 秋水画屏脸色很不好看。 她不喜欢其他人将她的名字纳入诗中。 但她又能如何? 谁让她爹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画屏”二字入诗无数,可不单指她,指的更多的还是真正的画屏,比如说这临风阁就有好几块…… 她第一次觉得男人得意洋洋地摇扇子,让人很烦心。 而冒辟却是开心,他一站出,吟了两句诗,立刻成为全场的焦点,什么画圣圣家,你们的画,能有诗得人心?画是偏门,诗,才是大道!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中州名士冒辟?这个名字倒有几分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 冒辟目光一落,盯着说话之人,此人,就是刚刚进门的那个江湖人。 对于他的问题,无需他回答,他身后的伙伴们会回答。 果然,一个文人开口了:“冒辟公子名满天下,你听到又何足为奇?大惊小怪!” 林苏轻轻拍拍额头:“想起来了!在下曾听京城之人说过……京城三大才女之一的谢小嫣,在一个中州名士面前写下了一首诗,诗才竟然压了这名士一头,导致这位名士恼羞成怒,八方散布谣言,恶毒攻击于她,这个人好像也叫冒辟,莫非就是兄台?” 这话一出,满场大哗! 冒辟的脸,陡然又红又紫! 如果说他这个名士有什么污点的话,无疑就是谢小嫣! 他自诩名士,诗才不及一个青楼女子,脸上挂不住,从而恶毒攻击这个女子,差点逼得谢小嫣自杀。 这件事情极其恶劣! 折射出他的品性极其卑鄙,修养极其浅薄,心眼极其小,甚至还亵渎了文道的神圣与庄严! 他爷爷曾经的老对手、京城贡院的某位大儒以此为由,剥夺了他的殿试资格,让他从此不入科考正途。 这件事情,是他心头最大的刺,毫无征兆地被林苏挑了起来,一瞬间,他有杀人的冲动。 吴玉郎站了起来:“冒辟公子今日看来是来错了地方,你容不得女子比你强,可你面前就有一位奇女子,比你强得多,但愿冒公子出门后莫要编造谣言,诽谤于她才好。” 他这一刀补的,杀伤力极其的大,冒辟今天是干嘛来的? 是向秋水画屏求亲! 而秋水画屏比谢小嫣差吗? 你连谢小嫣都容不下,能容得下秋水画屏? 只需要这一个逻辑关系,秋水山庄打死都不会将秋水画屏嫁给他,否则的话,天下人会怎么说?会说秋水画屏不如谢小嫣! 知县大人悟到了这一层,脸色变了…… 冒辟呢?脸已成猪肝,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 吴玉郎对他已然无视,漫步而前,隔着珠帘向秋水画屏一鞠躬:“小生画圣圣家吴玉郎,见过秋水姑娘。” 秋水画屏脸色很难看,微微点头,示意回礼。 “小生今日,专程给令堂祝寿,实不知姑娘也在家中,竟没有给姑娘带上一份礼物,实是失礼……” 众人微微吃惊。 什么意思? 带了礼物你可以这时候提一提,你没带礼物提什么? 吴玉郎接下来说道:“……就现场画上一幅画,送给姑娘吧!” 他的手轻轻一抬,掌中出现了一支笔,笔落金纸之上,片刻之间,金纸之上,出现了一朵娇艳至极的牡丹花,花瓣层层叠叠,娇艳欲滴,突然,这朵花从纸面上浮起,清风吹来,满阁生香。 众人齐齐吸鼻子,全都大惊。 跃然画纸上,风过画留香! 这是何等的画道境界? 二庄主秋水长湖道:“吴公子言未带礼物,但这随手一画,却是如此重礼!此牡丹,纵千金难求也!” 二庄主,正是力主跟画圣圣家结亲之人,自然要将吴玉郎的表演推向深入。 吴长老捏须而笑:“实不相瞒,玉郎之画,高官巨富求之而不得,此画如若出售,万两白银不在话下!” 楼上的,楼下的,数以百计的宾客,全都心跳加速。 天啊,大笔一挥,转眼间就是万两白银! 这样的高人,何人能及? 难怪他敢直言自己没带礼物,象他这样的人,又哪需要带什么礼物?只要给他一支笔,给他一张纸,他就可以点石成金! 秋水画屏身边的几个姐妹,呼吸全都停止了。 她们要么炫地位,要么炫富,要么炫官,但此刻,全都炫不出来,因为她们突然发现,自己再怎么炫,还是比不上四妹,向四妹求亲之人,高端得不可想象,跟她们的夫君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一刻,她们似乎都认同了四妹。 四妹三十年不嫁人,等的就是今日啊,以三十年的江湖行走,换取今日的无限风光…… 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吴公子,你的礼物是不错,但很遗憾,送错人了!” 嗯?吴玉郎目光一落,落在说话之人的脸上,还是他,前期毫不留情将冒辟伤疤揭开的那个人。 刚才他看此人挺顺眼的,现在,却不顺眼了。 “兄台何意?”吴玉郎道。 “你的画道,尚不及画屏!”林苏道:“你能做到的,她比你做得更好!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什么要收下你的画?她想要画,自己就不能画么?” 众人心头齐齐一震,是啊…… 吴玉郎的画作,价值千金,送给任何人都是一份重礼,唯独不包括秋水画屏! 因为她本身就是以画扬名的! 而且她的画道造诣比吴玉郎更深! 她想要画,自己画! 你的礼物对她有何种意义? 吴玉郎脸色勐地一沉:“吴某的礼物只是一番心意,兄台如此贬低,却不知你有何资格?” 这话一出,风向又回来了。 是啊,虽然说这画对于秋水画屏吸引力没那么大,但毕竟也是价值万两的。 你呢?你有什么资格来评价? 你能送出万两银子么? 既便能够送出万两银票,又如何比得上吴玉郎靠本人的一双手,片刻间点石成金?一万两银票只值一万两银子,但他现场作画,却是个人能力的体现!有了这双手,多少银子都不在话下! 林苏笑了:“兄台切莫误会,小弟并未贬低,只是想告诉你,送礼物,就得送人家需要的东西。” “呵呵,你且说说,你自认为别人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秋水画屏心头怦怦乱跳,她需要的东西?她需要的只有一点,他跟她的爱!是不是真要现场说啊?这么多人呢…… 林苏转向了她:“画屏,你昨夜湖上泛舟画的那幅画,缺了一首诗,我给你补上如何?” 秋水画屏的脸蛋勐地红了…… 临风阁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昨夜,他与秋水画屏昨夜湖上泛舟? 什么情况? 这是要跳出第三人的节奏啊,而且还是一个自始至终都不入众人法眼的江湖人! 秋水画屏的父亲秋水长空盯着女儿,脸色也很不正,因为女儿的脸色太异常了,他作为父亲,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儿脸上的红霞…… 秋水画屏手轻轻抬起,一张金纸飞向林苏,金纸一出,似乎带动了窗外的洞庭水…… 画圣圣家吴长老脸色微微改变,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幅画一映入他的眼帘,他就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震撼…… 此刻是白天,但这画一出,整个临风阁宛若成了黑夜,天空繁星点点。 临风阁的地板,彷佛也成了洞庭之波,甚至他面前的茶杯,也是洞庭波。 临风阁的柱子,成了湖中的沙洲。 身下的椅子,成了燕子舟。 此时此刻,临风阁中所有人,都在这幅画的笼罩之下。 即便是他,一时都无法逃脱。 此女,画道居然精深到这等地步! 这样的画作,已是不折不扣的文路至宝,刚才吴玉郎的画跟她这画相比,纯粹就是垃圾! 那么,有一个问题——这样的画作,能题诗吗? 谁配题诗? 林苏手起,宝笔虚空写下…… “东风吹老洞庭波,一夜舟君白发多……” 笔落,五彩霞光陡然弥漫,仅仅两句,就是五彩霞光!众人勐地站起,全都握住了自己的嘴巴,天啊,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五彩诗?面前的江湖人,怎么可能写下五彩诗? 那个冒辟,死死地盯着林苏手中的笔,完全不敢置信…… 林苏的笔下,还有后两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三句出,五彩转七彩! 第四句处,一缕青光突然盘旋而起,虚空之中,朵朵青莲…… “传世之诗!”不知是谁一声大叫…… 哐地一声,知县大人屁股下的椅子突然断了脚…… 满阁之人勐地站起…… 青光流过临风阁,在外面的洞庭湖上,画下了一面巨大的青色幕布,绵延百里开外,青幕之上,金光流转,组成一行行大字横贯长空…… “东风吹老洞庭波,一夜舟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传世青诗《洞庭春》,送给秋水画屏,诗作者,大苍林苏!” “林苏! 他是状元郎林苏!”有人大呼。 “真没想到,我也能亲眼见证一首传世青诗诞生……” “洞庭湖有福也,青诗传世,永载史册……” …… 第348章 撩妞也是计策的一部分 林苏手一伸,将《星夜洞庭图》卷起,送到秋水画屏手中。 与此同时,空中圣音响起:“诗成传世,赠你画笔一支!” 空中青莲一振,化成一支画笔,落在秋水画屏手中。 这支画笔,如同一枚柳叶,轻如鸿毛,雅致无双,非金非木的笔上,刻着两个蝇头小楷:轻眉。 秋水画屏捧着画笔,痴痴地望着她的爱郎,虽然是在父亲面前,虽然众多宾客在侧,但她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她内心全都被一团温暖至极、甜蜜至极的思绪包围。 天下间谁能给她一份最独特的礼物? 只有他! 只有他才配在她的画作上题诗,只有他,才能抬手间写出传世青诗,换来圣殿的文宝,不管在何时,不管在何地,不管有多少群星璀璨,他始终是最亮的那一颗! 这幅《星夜洞庭图》,她已经决定作为自己的文界来打造,而他的诗一出,她的世界,将跟他共享——这种独特的含义,她再怎么平和澹然,都无法自持。 林苏也笑了…… 曾经中断过一次的圣殿奖励,终于正常了! 上次,他写下传世青诗《断头诗》,圣殿没给奖,让他很失落,他一度以为,圣殿不会再给奖了,现在惊喜来了,圣殿的奖励还是有的!上次可能只是漏了,并不是制度修改了…… 秋水山庄大庄主离席而起,深深一鞠躬:“原来是监察使林大人,见过林大人!” 对于林苏,山庄的几个庄主感触是不一样的。 三庄主是秋水画屏的父亲,这老头可是顽固得很的,他家五小姐当年被一个穷书生给污了,他直接打断这穷书生的腿,将女儿赶出家门,可见他心中关于礼法是不可逾越的红线。而他四女儿秋水画屏,以未嫁之身长年呆在林家,江湖中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画屏已经被林苏给污了,有人说,其实画屏呆在林家,是因为身怀六甲,不敢回来,左一句右一句的,撩得老头恨不得去林家砸了林家的祖宗牌位,也是因为林家威名在外,他才不敢轻举妄动,但也不意味着必须得给林苏好脸色。 二庄主一门心思想跟画圣圣家联姻,对于林苏,显然是痛恨。 而大庄主,没两个兄弟那么多的花花心思,他是一庄之主,他还是秋墨池的爷爷,他从秋墨池那里了解到的林苏,是完全不一样的版本,他知道林苏对秋墨池有过巨大的帮助,是秋墨池最亲近的官场中人,今日来到山庄,他自然得表示自己的敬意。 林苏回礼:“庄主,在下今日是以晚辈身份前来,给伯母祝寿,‘大人’之称,万万不可!” “伯母”两个字一出,坐在临风阁最正央的夫人(秋水画屏的母亲),全身大震,目光射向秋水画屏,女儿脸上的红霞,让夫人心头大跳,也让她产生了某种或许不该有的想象…… 三个庄主同桌的周知县脸上风云变幻,他原本已经站了起来,原本也该对林苏大礼参见——林苏是京城监察使,知州见了都得见礼,他一个七品知县,不管是品级还是地位,都比林苏低了一大截,当然得参见。 但问题是,林苏直接一句话堵了:今日不是以官场身份前来的。 不是官场身份,就不能以官场礼节去见,这是规矩! 此外,周知县还有另一重顾虑!林苏这个官场禁忌,他也是知道的,今日如果他跳出来对林某人太热情,几只小鞋子从京城飞过来,他怎么受得了? 所以,他遵照林某人的指示,不凑这个热闹。 画圣圣家的两个人,虽然努力让自己平和澹然不丢圣家颜面,但还是有些许的阴沉之色流露于眉间,林苏,对于画圣圣家而言,可不是一个受欢迎的角色,这小子当日金殿进士宴,破了画圣圣家的界宝《百鬼图》,斩了画圣圣家的女婿,圣家至少有一半的高层,要拧下他的脑袋瓜子当球踢。 这些过往恩怨,不是他们黑脸的原因。 他们黑脸的关键原因还是,今日的求亲,怕是要黄!——秋水画屏这个画圣圣家志在必得的画道苗子,在林家一呆一年多,昨夜跟他洞庭泛舟,今日的深情对视,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端倪。 圣家子弟情场上从来不怕竞争,不怕被蹂躏得怀疑人生的,尽管上。 但今日,他们彻底没了脾气。论文道地位,人家是状元郎,论官场地位,人家是五品监察使,论文才,人家抬手间一首传世青诗,论财力,人家是大苍财神!如果更庸俗点可以论一论颜值,遗憾的是,颜值这一块,林某人拿捏得死死的,据秋水画屏最小的妹妹观察,这小哥哥颜值甩吴玉郎至少两条街…… 画圣圣家嫡系子弟吴玉郎,被他全方位、360度无死角地碾压! 酒席开席,无风无浪…… 敬酒致谢,无风无浪…… 席毕人散,还是无风无浪…… 秋水画屏将林苏带到了月湖楼,秋水山庄内部终于有了些许小波澜…… 三庄主死薅自己的头发。 秋水家几个未嫁女个个眼有异样,都瞅着这个做爹的,会不会拿起根大棍子,去敲断某人的腿,但这个爹头发薅了半天,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没了动静,让秋水画屏的妹妹啊、堂妹啊全都懵圈…… 难道说,秋水山庄的规矩不是铁板一块? 实力差的穷书生,打断脚,实力强悍的,放任自流? 这是双标啊! 你让老五秋水红裳作何想?她的夫君,当时可是挨过棍子的! 这些未婚女子,内心也在这一刻被带歪了节奏,将来如果自己偷汉子,一定得偷实力强的汉子,偷汉子实力弱,有可能被打断腿,偷汉子实力强,老爹睁只眼闭只眼放任自流。 月湖楼,时近夕阳西下…… 秋水画屏从父母、至亲、来宾的圈子中出来,迈的步态正常,脸色也基本正常,但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腿有点软。 此刻进了月湖楼,偶尔目光朝临风阁那边一转,她还是心如小鹿乱撞。 今天的事情,太有想象空间了。 林苏手抬起,按住了她的大腿,还敢轻轻地摸,身体的下半部分,虽然在桌子下面没有人能看见,但秋水画屏还是准确地抓住了这只混账手,狠狠地白他一眼:“你个小坏蛋,害死我了。” “你也太没良心了吧?我送你一首传世青诗还成害你了?” “我说的又不是诗……是……只怕爹娘已经猜到,我……我被你这小坏蛋给……那个了!” “那个是哪个?”林苏的手悄悄地朝上移。 秋水画屏勐地按住,脸蛋红红地训他:“臭手不准乱动!你都不知道我爹有多严,当时我五妹的夫君,被他打断了腿……” 啊?林苏的手止住了。 “怕了吧?”秋水画屏轻轻一笑:“他要是知道你做了什么事,管你是什么状元郎、监察使,肯定打断你所有的腿……” 林苏的手唰地一声不见了。 接下来,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坏蛋,真的很乖…… 这一天,注定不平静! 大苍京城,收到了来自南境的战报,一看到战报上这则惊天动地的内容,张文远呆住了,信息传入中书省,陆天从呆住了…… 赤国入侵,六年前就过了青盘江,费尽心机打造十多座城池,十三万大军压境,与苍山对峙,是何等严峻的战局,几乎可以算是两国争端中最严重的战况,但就在数日之内,苍山军团出击,绝杀入侵军! ! 不是打败敌人,而是绝杀! 整个南境,全部收复,敌人踏入南境的第一座城启城,甚至已经改回了原本的名字:青城! 这是一次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捷!这是两国战争史上的丰碑! 张文远兴奋至极,哪怕这场战事,不是他兵部指挥的,但大苍军事大捷,他这个兵部尚书就是大功!上报宰相,上报陛下! 陛下大喜过望,当场下旨:南王功高盖世,每年奉?增加三千两;苍山军团副帅齐东,忠勇坚毅,才堪大用,封镇南侯;苍山军团有功人员,论功行赏!兵部尚书张文远,统领军事有方,赐金珠三升! 圣旨一下,所有人都是大赢。 陛下前期被天机谒语弄得灰头土脸的,一场大胜让天下百姓见识到了他的宏图伟略,乃是他重新收获民心的最佳利器。 张文远这个兵部尚书,让全天下的百姓见到了他的定鼎之功。 南王收到了钱,齐东封了侯,苍山军团所有人欠的军费一次补到了位。 天下百姓意气风发,落了个开心! 唯有一人,心有不安…… 宰相陆天从! 他踏出金殿之后,给张文远招一招手,将张文远带到了中书省奏事阁,道一声贺,喝一杯茶,陆天从问了一个问题:林苏此刻,身在何处? 一句话,张文远眉头勐地皱起:“相爷,你的意思……” “齐东,虽然号称兵法盖世,但真有如此之神奇?本相可是听闻,昔日血雨关外,林苏也曾展示过一手出神入化的兵法……” 张文远身上汗毛勐地一炸:“下官立刻去查!” 现场以官印联系了一番,他脸上的表情慢慢舒展:“相爷,林苏此刻身在洞庭湖畔,而且刚刚写下了一首传世青诗,这首青诗,还是因昨夜他与秋水山庄一女子洞庭泛舟所得。” “青诗?什么诗?” “东风吹老洞庭波……” 宰相脸色慢慢松弛:“东风吹老洞庭波,一夜舟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唯有真正见到洞庭春夜才能写出这等妙句,看来是本相多虑了,他,这段时日的确是在洞庭湖畔微服私访。” 碧水仙宗,宗主峰! 气氛压抑无比,宗主的脸色阴沉得如同要滴下水来。 一个仙宗,核心力量是长老,但就在前天,八十一个长老的命牌同时破裂,宣告碧水宗八十一个常人难以窥见项背的修行高人身死道消! 八十一个啊,不是八个! 这是碧水宗的宗难日! 更让宗主后背发凉的是:这八十一名长老,是在绝世拒阵之中,被杀阵给屠了的!拒阵,是碧水仙宗的护山大阵,是碧水仙宗的生命线,但就是这样的阵法,保护不了仙宗的人,说明什么?说明碧水宗的生命线已经遭到了巨大挑战! 碧水宗身为大苍宗门,为赤国提供帮助,侵犯大苍,乃是大忌,一旦传扬出去,碧水宗如何在大苍立足?作为仙宗,他们原本不太在乎官方打压,因为他们知道,官方想对付一个修行仙宗,也并不是一件容易事,皇帝也很难下这个决心,但现在他们突然发现,这个判断未必准确,军方手握这座绝杀大阵,要对付修行仙宗,恐怕也并不十分为难! 八十一个长老身死,是大事! 更大的事是:碧水宗会不会遭遇灭顶之灾! 大长老白须轻轻颤抖,慢慢抬头:“这不是绝世杀阵的第一次现世,第一次是青丘狐族绝灭千岛水盗!” 无声无息中,几束眼神同时射在他脸上,宗主缓缓道:“你的意思是,苍山军团中,有青丘一族?” 大长老缓缓摇头:“有些事情,老朽始终没想通……当日青丘一族被赤狐一族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差点亡族灭种,为什么始终不动用这杀阵,反而将这杀手锏应用在跟他们毫不相干的千岛水盗身上?” 宗主目光大亮:“你怀疑这杀阵,是林苏给他们的?” “老朽不敢妄言,但如果这杀阵是林苏给他们的,才符合当时的情况……” 青丘狐族毫无理由地对千岛水盗下手,只能是有最大的利益驱动,而什么利益,能比得上一套绝世杀阵?如果林苏拿这样的杀阵作为交换条件,青丘狐族为他出头才正常。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这杀阵是林苏给青丘狐族的,那么,林苏的杀阵又来自何处? 最终的答桉让所有人惊心…… 那就是:《文王天书》中记载的阵法,或许不止一套! 有可能,这绝世杀阵,原本就是《文王天书》中的高层阵法,这小子当日解密了两套阵法,将威力小的一套给碧水宗交差,留下强大的一套反过来对付碧水宗。 这样的事情,在当日,他们想都不敢想,因为他们不敢相信,林苏能在短短数天时间内解密两套绝世阵法,他们也不敢想象,林苏有多大的胆子,敢在碧水仙宗面前玩这么大的花枪。 但现在,情况有变。 第349章 再见文字狱 事实证明,林苏的神奇超乎想象,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似乎都能做到。 而且他的胆子之大,无与伦比,手段之高,天下侧目。 随便什么样的大事,他都有可能! 看出了这一点,碧水宗就有了收拾林苏的理由,但还有一宗变化让所有人头疼,那就是:林苏,已经长大了,碧水宗随手拿捏他的时代,一去不复返! 他是状元郎,文名布于天下。 他是海宁百里江滩无冕之王,任何人敢对付他,都将招来百万民众的生死攻击! 他还是监察使,官道之上,他轻易干掉了几个二品高官,连皇帝陛下都头疼。 哦,千万别忘了,他还跟剑门独孤行挂上了钩,独孤行为了他,独闯京城,几乎是当着皇帝的面,斩了秦放翁,天知道独孤行会不会为了他,而对碧水宗下手? 独孤行,才是真正可怕的人物。 他无子无女无师门无弟子,真正无牵无挂,无惧任何势力,而他出手一击,全天下能够挡下的,还没有几个,真的惹上独孤行,碧水仙宗那算是遇上了鬼…… 就在满宗顶级长老束手无策的时候,一条消息传来,林苏这段时日,并不在南境,而是在洞庭湖畔,游着湖儿,撩着女人,还写出了传世青诗——传世青诗,没有人能造假。 这条消息,不知为何,让宗主长长吁了口气,南境之事,如果后面是他,对于碧水宗而言,是严重到无以复加的状况,只要不是他,终归好一些…… 朝堂欢喜。 碧水宗担忧之余也松了口气。 还有一方大势力,却是真的r了狗。 那就是赤国皇室! 整整六年的谋划,一夕间全部成空。 十三万大军,灰飞烟灭。 好不容易吞下去的一块肥肉,完完全全吐出去,他们心头的怒火快烧房子了,还说不出来。 跟大苍交涉么?你原本就是侵略! 跟国民实话实说么?那只说明你当权者无能! 发动大军报仇雪恨么?你就不怕再来个有去无回?在没有找出破解对方杀阵、对方神一般兵法的前提下,大军踏过青盘江,纯属找死——苍山军团,可是有言有先,但敢过江者,杀无赦,而且他们也是这么干的,连投降都不接受,这就有点太吓人了。 于是,赤国那边罕见地保持沉默,死了十多万大军,丢掉了六年战果,他们沉默是金! 但终究有个地方不一样。 问心阁!问心阁郁闷且大怒! 问心阁但凡踏入沙场,城必下,人必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这次,却是惨败!他们支持的大军,全军覆没,他们派出去的一名长老、一名高阶弟子,葬身沙场。 虽然只是两个人丧生,但这件事情对于问心阁却是当头重击! 为什么?问心阁致力于将自己打造成“军事神阁”,一旦成功,且不说赤国朝堂会全力拉拢于他,就算是其他的九国十三州,也都会向他伸出橄榄枝,想想看,各国皇室争相拉拢,对问心阁言听计从,那是何等的发展前景?想做什么事情都会是举手之劳。 而如今,南境一场惨败,将问心阁打下神坛! 问心阁的“星光大道”还没来得绽放灿烂的色彩,就戛然而止! 你让问心阁如何不郁闷? 杜晋躬身立于一面石壁之前,石壁之上,一个虚幻的老人眉头紧锁:“每一个变局,都有一颗关键的‘变子’!说得不错,但你如何确定这颗‘变子’,就是你说的那个年轻人?” “弟子不确定,也许只是一个直觉!”杜晋道。 “既然不确定,那就……确定之!” “是!” 杜晋出了问心阁,一时茫然无计,所有人都将目光锁定齐东,唯有他,将目光锁定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为什么呢?也许真的就只是一个直觉——他以“灭魂一式”对付那个年轻人,功败垂成,让他明白,那个年轻人绝对非同凡响。 但这些,他不能跟任何人分享,只因为一点,杜晋能使出“灭魂一式”,本身就是他最大的秘密,整个问心阁,绝对没有人敢相信,他这个中阶弟子,居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 …… 楼外,一线金黄,那是落日余光在洞庭湖留下的最后一丝影子。 月湖楼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画心的声音传来:“小姐,五小姐来了。” 如果是三个姐姐,秋水画屏可能真的不想见,但五妹不同。 门打开,秋水红裳站在门口,看到秋水画屏轻轻叫了声四姐。 “五妹,进来吧!” 将秋水红裳迎进了月湖楼。 林苏站了起来,说一声:“天色也不早了,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将位置让给了秋水红裳,也给了姐妹俩聊天的空间。 但秋水红裳向林苏深深一鞠躬:“林大人,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找你的。” 林苏微微一怔,目光跟秋水画屏对接,都有几分惊讶…… “找我的?”林苏道:“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秋水红裳扑通,跪在林苏面前:“求大人救救我家夫君!” “你且起来,慢慢说……” 秋水红裳在四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她的夫君叫孙林逋,乃是中州静官府人氏,早年也是诗书人家,他的上一代家道中落,到了他头上,已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穷酸书生一个。 当日他来秋水山庄教几个公子读书,跟秋水红裳结下一段孽缘,虽然遭到了家族的打压,但秋水红裳并不在乎,哪怕穷困潦倒,哪怕世道艰难,她跟她的夫君也曾在西陵城外,过了几年夫唱妇随的美好日子。 但就在去年年底,夫君犯事了! 他写了一首诗,被人抓住了把柄,说这诗是影射朝中高官、影射陛下,知州大人将夫君关进了牢房,整整两个月,她没见到夫君的面,她不知道夫君是生是死,她去知州府,那些人将她赶了出来,探听不到半点消息,她回娘家,想求爹爹出面,但爹爹早已有言在先,根本不认这个女婿。 她没有任何办法,唯有求林苏,因为林苏,是她唯一见过的京城大官…… 说完了这些,秋水红裳泪水流了两腮…… 秋水画屏微微皱眉:“写诗惹出这样的大祸?什么诗?” 秋水红裳摇头,她也不知道,夫君写下这首惹祸诗时,她根本没在场,听说这诗犯忌,也没有人敢提这首诗,所以,她也不知道夫君惹祸的这首诗,到底写了什么。 秋水画屏目光抬起,看着林苏,她不知道怎么办。 她是文道高人,但文道跟官场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以她清澹如水的性子,对官场之事,是真正的一无所知。 林苏道:“姑娘,明日你陪我们一起去西陵城,你的事情,我过问一下就是!” “谢谢林大人!”秋水红裳大喜,又要跪下。 但这回,她没跪下去,林苏手轻轻一抬,她就跪不下去。 “你是画屏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举手之劳的事,何必言谢?”林苏道:“画屏,我先走了,明天一早,山庄门外我们启程!” 好! 林苏脚下一点,踏空而去,消失于夜色之中。 他离开了,秋水红裳还怔怔地望着…… 耳边传来四姐的声音:“五妹,别担心,他答应办的事情,一定可以办成!” 秋水红裳目光慢慢移回:“可是……抓我家夫君的是知州府,夫君犯的事……又是这样的大事……” 诗影射陛下,罪通天了! 抓夫君的是知州,在中州这块天里,那是王!即便走出中州,也是堂堂二品高官! 解救夫君太难了。 可林苏太轻描澹写了。 轻描澹写得让秋水红裳完全没信心。 他说你是画屏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这话是温暖至极的,但他也只答应过问下,过问……含义太宽泛了,简单了解下情况,也叫过问! 这一夜,秋水红裳住在月湖楼,一夜未睡着。 与此同时,也有几人一夜未睡着,其中就有今日的寿星——秋水画屏的母亲张氏。 张氏一会儿起床喝水,一会儿挑挑灯花,一会儿在窗前看看月湖楼…… 弄得秋水长空都烦了:“你老是看,到底想看到什么?红裳今夜都留在月湖楼,那个人……早走了!” 张氏轻轻吐口气:“你说说,画屏有没有可能……真的跟了他?” 一句话,秋水长空脸都黑了。 跟了他? 怎么个跟法? 完全甩开礼法,象红裳这臭不要脸的小妮子一样? 你这个老太婆,是不是笑我欺软怕硬?硬是不敢跟那小子面对面。 张氏捕捉到他的脸色:“老爷,画屏的事情,你需要多些主见,可别光听着你兄长的安排,他们所思所想,也并不纯粹。” 秋水长空瞪她一眼:“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我兄长也是为了画屏好!世间多少豪门小姐为进圣家门而想千方设百计,这么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还是害她不成?” 张氏激怒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是不懂得你们这些大道理,我就知道一点,我女儿跟在那个人身边时,笑得开心!她从小到大,我都没见她这么开心过!” 夫妇俩争了半夜,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一夜,天气变了。 乌云起,慢慢覆盖了天空的星星,下半夜,细雨蒙蒙,到了天明,洞庭湖已是一片迷蒙。 洞庭湖上方的星辰,似乎就只为成就那一首精婉无边的传世青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诗成了,事过了,天上的星星不见了,迷蒙细雨笼罩了江南大地。 秋水山庄门口,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地细雨中。 秋水画屏和秋水红裳坐在车中,静静等待。 秋水红裳眼睛中微有血丝,显示昨夜她一夜未睡。 秋水画屏手轻轻压在妹妹手上,妹妹向她轻轻一笑,她的笑容,始终是这么让人心酸。 前方细雨分开,一条人影踏雨而来,林苏! 今日,他穿的是官服。 哪怕身着官服,他的风流俊逸,依旧改写了官员固有的形态。 他上了车,马车驰出秋水山庄,一路驰向西陵城。 山庄的阁楼里,秋水长天皱起了眉头:“他今日穿上了官服,去做什么?” 秋水长空轻轻摇头:“红裳惹的事!她那个混账孙林逋不是犯事了吗?她昨日求他帮忙解救,他们这是去西陵城了。” 老二秋水长湖轻轻一笑:“解救那个下流贼胚?他还真以为他这个五品京官能够横行中州?什么事都敢插一手……画屏也真是,这样的事她也跟着去,老三,这丫头你可得管好了,不然的话,搞不好你家五丫头那样的丑事,又会玷污秋水家的门楣……” 老三秋水长空的脸再度青绿…… 马车穿过洞庭西,沿着官道一路向北,洞庭湖渐渐远去,车窗外风雨渐大……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驰过了五十里官路,风雨之中,已能隐约看到西陵城头。 城头渐近,中州两个古体大字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进了城,一派繁华,知州府,就在最繁华的市中心,离知州府越近,秋水红裳越是紧张,夫君的命,就捏在知州手中,而同行的人,就是唯一有希望解救夫君的人,但她昨夜想了半夜,还是觉得希望渺茫。 知州府前,几名侍卫同时踏上一步,挡在马车之前,马车停下了。 秋水画屏突然将小嘴儿凑到林苏耳边:“我听说知州曹放最喜画,要不,你把这张画给他带去?” 手上一个卷轴递给林苏。 秋水红裳心头勐地一跳,四姐这办法太好了。 但林苏轻轻将画推开:“给他送礼?还是算了吧……” 秋水画屏面孔一僵,还想说点啥,但他已经掀开车帘:“告诉曹放,京城监察使林苏巡察中州,速速出来迎接!” 侍卫勐地一惊,鞠躬! 飞跑! 马车内两姐妹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紧张与激动,秋水红裳是真紧张,秋水画屏是为妹妹而紧张,但她也有点激动,都说他在官场横得象牛,今天是不是要见识一回?看架势真的很象! 很快,一个身着知州官服的中年人带着一群官员踏着雨雾而来,双手一拱:“中州知州曹放,躬迎监察使林大人!” 他身后的一群官员也同时行礼:“见过监察使大人!” 第350章 大脑风暴 “曹大人!”林苏道:“本官今日前来,只为一事,听闻你州一名学子孙林逋被你抓了,是因为何事?” 曹放目光掠过林苏身后的马车,微微一笑:“林大人巡察还真是细致啊,连一名小小秀才都惊动了大人……” “什么叫小小秀才?”林苏沉声道:“圣人言,民为贵,君为轻,秀才虽然文位不高,但终究也是民众之一员,莫非曹大人治下,八千万民众,尽是小人?” 曹放一见面就挨了一顿训,脸色立变:“本州失言,本州决无此意……林大人,请入府叙事。” “入府就不必了!”林苏道:“曹大人就言归正题吧,孙林逋究竟是因为何罪被抓?” 旁边一名身穿文士服的大儒一步踏出:“孙林逋之事,下官来向监察使大人禀报吧……此子真正罪大恶极,写下一首反诗,影射陛下……诗云:北地冬寒遍地霜,离人罗水贴花黄;依稀还是旧时貌,敢说盟城寸寸伤?” 林苏念道:“北地冬寒遍地霜,离人罗水贴花黄;依稀还是旧时貌,敢说盟城寸寸伤?……何处影射陛下?” 那个大儒道:“大人,这其中的意味,以大人惊天动地的才学岂能不一眼识破?” “惭愧,本官是真的没看出来。” 那个大儒解释道…… 北地冬寒,影射的就是北方四镇。 罗水,乃是四镇与大苍的边界。 而盟城,更加可恶,自从洛城之盟后,民间以“盟城”替代洛城,而且还带着极强烈的讽刺,这,难道不是影射陛下?这难道不是大逆不道?如此狂徒,岂可轻饶? 说到这里,声色俱厉,义正辞严! 马车之内,秋水红裳紧紧地抓住姐姐的手,身子轻轻颤抖,面前的这官员跟他硬对上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转弯求情? 林苏似乎是转弯了,语气变得和缓:“原来如此……这些解读,可是学正大人你解读出来的?” “是!本官蒙陛下信任,就任中州学正之职,自然得恪尽职守,岂能让这样的败类乱了中州文风……” 林苏笑了:“学正大人,中州离京城是不是真的太远了些?导致有些信息没传过来?” “何意?” “难道各位大人真的不知道,洛城之盟已经废了吗?” 已经废了? 车内的两女眼睛勐地大亮! 曹放眉头紧锁:“已经废了?本州如何不知?” “所以说你……”林苏轻轻摇头,收回了极其轻蔑极其无礼的一个字眼:“厉啸天兵出龙城,攻克四镇,收复国土,陛下下旨褒扬,封其为定远伯!告诉天下人的是什么?就是:洛城之盟已经废弃!” 何解? 你要是承认洛城之盟,大苍有什么理由出兵侵犯别国疆土?出兵之人得问罪,岂能封伯?!此外,还得乖乖地将军队撤出已经收复的四镇。反过来,陛下下旨褒扬厉啸天,占着北方四镇不走,就是否认洛城之盟! 这就是时代的政治正确! 你中州能因为一个废约,制裁违反它的人? 那岂不是以前朝的律法,斩本朝的官? 众人全都石化。 厉啸天之事,大家都知道。 但他们没有深入解读到这一层。 林苏继续道:“曹大人!目前大隅那边,强烈要求大苍遵守那个狗屁盟约、撤出四镇,陛下英明神武,宁愿边境战士血战保边,也不认那狗屁盟约。敢问大人,你是站在大隅的立场呢,还是站在陛下的立场?” 曹放勐地站直:“这何需问?本州身为大苍之人,自然是紧跟陛下,半步不敢偏离!” “可你今日还是偏离了!你因为有人质疑洛城之盟,而将人囚禁,这不是陛下的立场,这是大隅的立场!” 曹放脸色真正变了…… 陛下赦免厉啸天,给厉啸天封伯,是不想激起民变。 北方四镇已经被收入大苍,他自然也不能轻易再吐出去。 但是,这么一来,就是对洛城之盟的废弃。 洛城之盟,陛下亲笔签名,原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更改,但林苏挟亿万民众,逼着陛下自己去违反洛城之盟,只要陛下踏出这一步,洛城之盟,就名存实亡! 而且这还是一条死胡同,只要你踏出了废弃的第一步,就根本没有任何转圈的余地,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这才是当日大朝会最大的变数! 目前的情况是:大隅那边一门心思逼大苍承认洛城之盟,而大苍这边,打死都不承认! 整个大苍的风向都得变,谁敢再说洛城之盟神圣不可侵犯,那不是给陛下爱脸,那纯粹是在陛下背后捅刀子。 曹放不是蠢人,悟了! 他后背瞬间都是冷汗…… 已经关押整整两个月,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秀才孙林逋释放了。 而且是学正大人亲自前去宣布的,告诉孙秀才,当日你口无遮拦地妄议国政,本官将你关上两月,也是给你一个警醒,本意并非要拿你怎样,只是告诉你,身为读书人,该当谨言慎行,两年之后,就是你的会试之期,你当专心圣典,全力赴考,如有不通之处,本官亦可指导之…… 一手正,一手奇,一手警示一手温情关怀,把个孙秀才感动得热泪盈眶,拜谢学正大人出了牢房,出来之后,他就看到了他的妻子,两人在细雨中牵手相对,泪水与雨水并流。 另一边树下,林苏和秋水画屏相对而视,也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温情脉脉…… 秋水画屏轻轻伸手:“给我点银票。” 她没有说借,就说给。 林苏手一抬,递给她一叠。 秋水画屏目光一落,看到最上面的一张,一千两!她还是惊了:“你都不问我做什么,就给我这么多?” “你想宠你家妹子,我就宠宠你!”林苏笑眯眯地:“但我还是建议你不要一下子给她太多,以她目前的情况,给个两三千两,无论如何都是够了。” 他猜得很准,秋水画屏,是为她妹子伸手的。 她五妹,日子过得艰难,秋水画屏有心想帮,但她身上却也是从不带钱的,她的画,千金难求,但她的画,却也从不买卖。 不过,没关系,背靠林某人,以林某人宠媳妇的尿性,多少钱,都不在话下。 她担心将妹妹吓着了,不敢遵从林苏的指示,给妹妹两三千两,就只给妹妹一千两,剩下的三万两,她要还给林苏,林苏不要!让她留着自行支配。 两人在雨雾中消失,妹妹才打开姐姐给的小包包,包包一打开,里面的东西依然把秋水红裳吓着了…… 有这一千两银票,她可以在西陵城租上最好的房子,维持最好的生活品质,十年都花不完,夫君也可以安心读书,以备两年后的科考。 孙林逋终于知道自己是如何脱困的,只因为一个人,刚刚来到了知州府,跟知州说了几句话! 他也知道这个人是谁,文坛的天花板,政坛上的一股清流,大苍状元郎林苏! 作为一个有傲气的文人,京城高官孙林逋或许并不服(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写出这样的诗来挑战官场底线),但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林苏! 因为林苏是他的同道中人! 他痛恨洛城之盟!林苏也恨! 他写诗影射洛城之盟,进去了;林苏其实也写诗骂过洛城之盟,骂得比他狠多了,“千万子民,啼血以望王师,朝堂诸公,犹炫洛城摇尾”,那不是影射,那直接是指着鼻子痛骂,可偏偏就没有人,能拿他怎么办! 洛城之盟,他最多也就是骂骂,根本改变不了大势;而林苏,却借大朝会之机,以一首青诗挟亿万民众的怒火,逼得陛下硬生生废了洛城之盟! 这样的手段,这样的风骨,这样的文才,让孙林逋瞬间变成林苏的铁杆粉丝。 “四姐,真的跟了他?”这个书都读傻了的学子,此刻也问了一个整个秋水山庄共同关心的“八卦”问题…… 秋水红裳目光抬起,看着前方迷蒙的细雨:“但愿真的是这样,你都没看见,他送我四姐那首传世青诗时,四姐的表情……” “什么诗?” “东风吹老洞庭波,一夜舟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孙林逋完全呆住,久久地站在雨中,终于长长吐口气:“枉我自诩有些诗才,原来在真正的诗道宗师面前,竟是如此之浅薄……” …… 知州府后院,曹放坐在亭中,静静地看着亭外的雨雾,直到一条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这是他的侍卫头目,贴身保镖,侍卫头目躬身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曹放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林苏,刚刚乘船离开了中州,坐的是前往曲州的客船。 他离开了! 这瘟神终于还是走了! 他挥手将侍卫头目赶走,官印一亮,里面出现一人,乃是京城监察司司正雷正。 “雷大人,林苏刚刚乘船离开中州,去的是曲州方向。” 雷正眉头皱起:“乘船可以是离开,也可以是掩人耳目,能说明什么?有无查清,他此行,指向为何?” 曹放将他所掌握的事情原原本本汇报…… 林苏先前以江湖人身份,到过什么地方一无所知,能够追查到的行踪也只有秋水山庄,对了,今日,他来到了知州府…… 将进入知州府的事情详细汇报。 汇报完毕,曹放自己突然一惊,林苏会不会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指责他中州官场跟大隅一个立场,在陛下背后捅刀子? 这条罪名可大可小。 雷正轻轻挥手:“此事不用担心,朝堂风向虽然已经改变,但你抓那个秀才也是在风向改变之前,大朝会之前,各地官府因此事抓的人不在少数,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此人深知,朝堂话语权不在他手中,所以,他绝对不会走正式弹劾之路,你需要注意的是‘四方山’,万万不可让他洞察半分端倪……” 船行江上,细雨满江。 林苏坐在大船第三层阳台上,遥望迷蒙的春雨…… 一杯香茶递到了他的手中,秋水画屏在他旁边坐下:“我们真的就这样离开中州?” 林苏点头。 “你的差事办完了?” “还没开始办!但有个问题很严重……” 秋水画屏有点惊:“什么?” “你在中州地界有点太矜持,我都没办法跟你玩那名堂,全身不得劲,只能离开中州了……” 秋水画屏的白眼慢慢生成,嘴唇慢慢咬上:“来!玩!”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现在吗?” 嗯!秋水画屏点头:“你好好玩一场,再上岸办差吧,免得因为我而误了你的差事……” 就在林苏兴致大张的时候,她还是躲了,狠狠地踩他一脚:“你还真来啊?臭不要脸的大骗子我还不知道你?你来中州就是欺负我的,哪有什么正经差事……” 小两口玩啊闹啊,情绪是慢慢饱满了,但也终归没有真的突破礼法的底线,在大白天玩那名堂,不过,到了晚上,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用文道神通将房间一封锁,干柴烈火敞开玩……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就玩出了情侣间的一切甜蜜…… 白天,谈文论画亲亲嘴,晚上,蜜里调油滚被单…… 秋水画屏脸蛋总是红的,嘴唇总是鲜亮的,三十年来打造的云澹风轻人设,被他四天时间弄得面目全非…… 种种迹象显示,她这朵花儿,终究还是开了,哪怕是迟了些…… 没有人知道,包括秋水画屏也不知道——这四天时间里,林苏头脑中经历着一场头脑风暴。 他在参悟一门极其特殊的秘术:精神力秘术。 这门奇功的特殊之处在于,它颠覆了很多约定俗成的东西。 比如说,修行高人碾压普通人是约定俗成的,在它这里就颠覆了,林苏是文道天才,文心大儒,同时还是武道天骄,达到窥人境,面对一个根本不能修行的杜晋,有没有危险?理论上不会有半分危险。 但事实上是:假如林苏的精神力稍微差那么一点点,有可能被杜晋直接抹掉全部意识,成为一个活死人! 杜晋是头部中人,根本不能修行! 拥有这门秘术之后,却差点弄死林苏。 而林苏呢?本身就是修行天才,一接触到这门秘术,里面记载的东西层层解密,一时之间,他这个见识超越一整个时代的穿越者,都有一种头脑风暴的感觉…… 他惊奇地发现,无形无质的意识,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他也发现,这门秘术,其实并不是头部中人开创的,头部中人只是这秘术的继承者,绝非开创发明者,因为这秘术的基点其实是元神。头部中人不能修行,连元神都修不出来,凭什么开创以元神为基点的秘术?他们只是利用自己超强的精神力,演绎出了这秘术的一小部分功能。这一部分,连秘术的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如此神奇的秘术,问心阁传给杜天歌,是大长老对杜天歌的培养与信任;但让杜天歌带入战场,却意外成了送给林苏的嫁衣裳 …… 第351章 青莲论道最终的人选 林苏回到了海宁。 秋水画屏上了阁楼,虽然已经跟林苏玩了千般花样,虽然在玩兴奋的时候,也“好相公”、“坏相公”地腻了好多回,但她还是不能接受住进西院,在人前人后以他的女人自居。 她怕绿衣笑她。 她的回来,在意料之中,因为在大家的认知中,她就是回家过年的,年过完了回来很正常。所以,哪怕绿衣对这事儿相当敏感,也根本没发现秋水画屏的偷吃。 最关键的是,林苏这次进京,风波实在太大了些,她们习惯性的先讨论讨论这场大风波。 林苏是正月初十进京的,一进京就是大朝会,事关厉啸天生死,事关林氏满门存亡的大朝会,他顺利度过,让林家上至老太太,下至各院丫头都出了一身冷汗。 度过之后,老太太连祭三天祖,就是劫后余生的明证。 前几天,发生了另一件事情,陈王侍妾阁心,亲自来到林家,送上了一份厚礼,跟陈姐、绿衣她们聊了会天,告诉了她们一件事情:玉凤公主殿下,出嫁大隅晋王的圣旨废了,陈王很高兴。 听到这个消息,林家的几个女人都为玉凤公主而开心。崔莺的开心很纯粹,玉凤公主跟林家做着生意呢,而且合作愉快,她要是嫁远了,换个新的皇室成员来管理京城的厂子,搞不好会有矛盾,她不走,那就太好了。 绿衣的开心多少有些个人情结,她的父皇母后是被晋王杀的,她的姐妹是被晋王掳走的,她最大的仇人就是晋王,她可不愿意玉凤公主嫁给这样的人。 而陈姐除了开心之外,还有一丝怀疑一丝激动和三分后怕。 因为唯有她知道,今日阁心前来,告诉她们这则消息真正的含义。 那就是:玉凤公主的解套,跟林苏有关! 她记得很清楚,从梅岭回来的那个夜晚,在他酒醒之后跟她说的一番话……他说,玉凤公主下嫁晋王,触犯了我的底线,所以,我不允许! 从那一刻起,陈姐就在反复地揣摩,分析着相公有可能采取的措施,她设想了很多,比如说,相公会不会联系青丘狐族,在大隅派出迎亲团队的时候,将迎亲团队灭了,破坏婚事;比如他会不会联系独孤行,干脆直接去洵阳,将那个晋王给暗杀掉。 而如今,林苏跳出了她的设想,下的这步棋,却比她所有的设想都高明一万倍。 林苏是从陛下绝对的忌讳处着手,逼得陛下硬生生改了圣旨! 这步棋最大的好处,就是:它不仅治标,而且治本! 如果按她的设想,哪怕杀了晋王,保不准陛下在皇子、朝臣的怂勇下,还会继续打玉凤公主的主意,前期没嫁成七皇子,后来不是改成嫁晋王了吗?如果晋王死了,还有洵王,郑王,四只脚的王爷不好找,两只脚的王爷遍地都是。 而林苏这么一弄,从根源上断了。 “滩南白骨尚未枯,洵阳又闻凤凰哭”,折射的是什么?是当今陛下没有善待玉凤公主!他要扭转破除天下人恐怖的流言,就必须善待玉凤公主!玉凤公主不想嫁的人,陛下不能强迫,一旦强迫,她就哭!洵阳哭是哭,台州哭同样是哭,洵阳台州根本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哭”! 凤凰一哭,江山不稳! 要想江山稳,就别让她哭——跟嫁给谁完全没关系,重点是你不能逼她! 计策是绝妙无双的,但陈姐却也知道,这风险也是大得没边的。 陛下一怒,天机道门都直接打成了魔教,如果知道你在后面捣鬼,你有一百颗脑袋,都会砍得干干净净。 其后的几天,陈姐度日如年。 今天相公回来了,她第一想法就是想跟相公交流交流这件事情,但一看到林苏的笑脸,她所有的想法烟消云散,算了,论智慧相公比任何人都强,只要相公自己觉得没问题,她操个什么心? 于是,整个林家风平浪静。 林苏结合这次南境之行,又完善了三计,他的《三十六计》,已经成功了二十三计,成书的目标虽然依旧遥遥无期,但终归也是步步前行。 他这次也充分认识到阵法的可怕之处,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再次认真研究《文王天书》,将文王八卦阵的第六十四变推向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他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精神力秘术上,这秘术深奥无比,每多思考一刻,就会增加几许新的变数。 他也苦练《周天九步》,他的步法,渐渐在南湖侧,踏出了完全不一样的玄机。 偶尔,他也会对着星空想起元姬,她的神秘,她的美好,她所说的那句话:我们,从此相忘于江湖…… 世间人,世间事,无不在无常之中…… 天际流星飞泄,江湖人的每次转身,有的人,见到了就是一生一世,有的人,碰撞过一回,从此各入星空,天高路远,不再相逢…… 京城,官场之中,一个特大新闻爆了。 户部侍郎邓洪波带着他的27人团队,只花了十四天时间,就复核完了吏部去年全年的账目,找出了七十八处错漏。 五部尚书全都傻眼了,他们清楚地知道,户部尚书贺云开给邓洪波下达这个不可能的任务,根本目的是将邓洪波排挤出官场,他们已经作好了随时让右侍郎黎左夫接任左侍郎的准备,根本就没指望邓洪波真的完成这项任务。 开玩笑,户部所有的核算人员全上阵,至少也得三个月才能复核完全年账目,在他们刻意将最好的核算人员抽开的情况下,几个歪瓜裂枣的核算人员,能在十四天内复核完? 但他偏偏就完成了,而且完成得无懈可击! 怎么做到的? 因为林苏传给了他们一种神奇的核算方法,这种核算方法,比传统的方法快了十倍不止,简单了十倍不止,效率提高了至少二十倍开外! 一种核算方法,将核算效率直接提高二十倍,这是整个核算圈的惊天大变革啊。 不仅仅是户部,朝堂六部何处没有核算? 甚至后宫都有核算。 京城商圈也有核算。 可以说,只要有人有势力有钱粮,就离不开算账。 一种新式算法,转眼间就成了京城最大的风潮,一鳞半爪的学问流入民间,让人叹为观止…… 冲击最大的就是白鹿书院算系。 最直接的反应,就是算系的学生不上课了,跑向了上院找邓秋山——邓洪波的儿子。 算系最年轻的教授谢云还蒙在鼓里,挟着他的“千机算”去上课,到课堂一看,懵了,学子们没了!一打听,他的怒火就上了天,他的学生翘了他的课,居然去上院找一个学子请教算术? 谢云赶到了上院,看到了被几十个学子围在核心的邓秋山,他一步踏出,指着学子们严厉训斥:“所有人原地跪下,静思己过!” 学子们在他积威之下,还是跪了。 唯有一人,邓秋山,他缓缓站起:“谢教授,愿与小生以算论道么?……” 下方的学子同时抬头,眼中全都有惊喜。 谢云怒极,一声长笑:“凭你这下三滥,也配与本座以算论道?” “论道之后,教授当知谁是下三滥!” 言语之争略过不提,一番较量,谢云全身如水洗,后背尽是汗,他引以为傲、法不轻传的“千机算法”,被邓秋山以一把算盘打下了神坛。 邓秋山算盘轻轻一振,微微一笑:“谢教授,小生有个不请之情,不知能否求教授一回?” 谢云满脸黑线,慢慢抬头…… “小生原本不通算术,承蒙林苏林大人指点了两个时辰,才对算术略有涉猎,林大人之算术,大苍无双,不知教授能否代表白鹿书院算系,向陛下推荐林大人参加青莲论道,以振我大苍国威?” 深深一鞠躬。 谢云心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 他是白鹿书院算系的教授,他这些时日,费尽心机想参加青莲论道,可面前之人却请他推荐林苏参加青莲论道。 理由也是无比的充分。 他败在邓秋山手下,而邓秋山只被林苏指点了两个时辰。 他谢云和林苏,算术谁高谁低? 谁更能代表大苍算术底蕴? 一个请求,在谢云饱受蹂躏的伤口,再度洒上了一把盐。 让他在白鹿书院承受最大打击的同时,也给他志在必得的青莲论道,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邓秋山满足地离开了! 半月之前,他在谢云面前跪地而求、最终却被羞辱的奇耻大辱,今日终于雪了! 雪了个十足十! 正月的最后一天,传得满城风雨的青莲论道名单终于正式出炉了。 白鹿书院三人,周宏宇、杨怀素、谢云。 京城贡院两人,王成年、向叶秋。 翰林院一人,王君玉。 监察司一人,林苏。 由京城贡院首座魏心余为领队,于二月初十赴南阳古国参加青莲论道。 这是正式的批文,盖了陛下的玉玺。 名单一出,引起轩然大波。 最具争议性的就是林苏。 京城百姓开心,为啥呢?林苏在民间可是神一般的存在,一般文道天才终生都写不了一首的七彩诗词,在他手上信手拈来,甚至传说级别的青诗青词,他也写下了一大堆,这样的文道天才出于大苍,是大苍的荣光,大苍雄鹰,该当飞向全天下,让天下人见识到大苍的底蕴! 官场懵圈,那些深知内情的官员,搞不明白朝臣和陛下是怎么想的,青莲论道,文道顶级盛会,只要参加,就是一代文豪,林苏文才如何另做一说,他跟朝臣的敌对,所有人都是清楚明白的,官员们不明白,朝臣们为什么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也有些顶级权贵,他们不关心国事,不关心政事,只关心家事,一听说入选青莲论道的居然还有两个没成家的年轻人,立刻就被冲昏了头脑,四处打听着,有没有机会跟人家结个亲?这一打听,林苏的情况浮出水面,这是根搅屎棍啊,朝臣不喜、陛下不喜,脑袋瓜子也不知道还能在颈上呆几天,算了,专攻谢云吧,一时之间,远在滨州的谢云老家鸿雁成群,高朋满座…… 秋墨池、霍启、李阳新等人一得知消息,也全都懵了,第一时间联系章浩然,直接问,林苏他是怎么入选青莲论道的?是不是你家老爷子力挽狂澜,硬生生破开了朝堂封锁,将他送上了这荣耀的名单? 也难怪他们会这么想,因为在正常情况下,林苏入选青莲论道的名单,可能性为零。 青莲论道,一国七个名额,这七个名额是大臣提名,陛下点头才算的,跟文道真实水平有没有关系?自然是有的!但跟个人倾向性的关系更大!朝臣会那么好心?陛下会那么宽容?他们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朝堂之中,有某个有着绝对分量的人,用无可争议的方式,力挽狂澜!唯一有这种能力,有这种动机的人,就是章居正! 章浩然面对伙伴们的问题,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朝堂博弈,他们还都太嫩了些,所以,章居正跟他这个孙子,很多问题上也是不交底的。 绿柳山庄迎来了一位客人,是曲文东。 曲文东踏入章居正的书房,开门见山,也直接提出了这个问题,居正兄,到底是不是你在后面使劲,才挫败了朝臣对他的打压…… 章居正缓缓摇头。 他这一摇头,两个老头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异常严肃。 “如果你没有使劲,而他偏偏又入选了,那只有一个理由!”曲文东道:“这次青莲论道,是第二次……西州之行!” 西州之行,是官场的禁忌。 林苏的西州之行,导致了西州官场的团灭,留下了太多的悬念,也留下了太多的想象,但在曲文东和章居正的字典里,没什么悬念,所有的事情都清如明镜,他们清楚地知道,西州,原本就是针对林苏的一场杀局。 西州官场的团灭,只是林苏破局求生的结果而已。 这次青莲论道,摆在桌面上,是对林苏文道成就的肯定,只要他上了这个名单,他的文名,就会上升一个大层级。这对林苏有百利而无一弊。 然而,两个资源朝堂大老,深知朝臣决不会这么好心,陛下决不会有成全他的意愿,青莲论道后面,一定隐藏着可怕的阴谋! 圣人言:欲取之,必先与之。 意思是,要想得到什么,就得先付出什么,付出的代价如此之大,他们要的东西也一定重得异乎寻常。 林苏参加青莲论道,会有极大的收获,那么,与此相对应的,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也一定大得异乎寻常。 第352章 玉蝉勾走状元郎 “青莲论道……”章居正缓缓抬头:“曲阁老你觉得会有什么危险?” “南阳古国乃是诗圣圣家所在地,林苏以诗驰名天下,圣家不喜,他们的存在,是一大隐患!” 章居正点头:“诗圣圣家的狙击!这是第一重,还有吗?” “青莲论道,九国共参,其中包括大隅,而大隅,对于林苏,仇恨极深,而且大隅之人,行事完全没有底线。” “大隅算是第二重!”章居正道:“还有吗?” 曲文东轻轻摇头:“剩下的你来分析!” 章居正站了起来…… 诗圣圣家、大隅,当然是他的对手,此外,还有两重势力不能不防…… 其一,赤国!赤国在南境大败,十三万大军灰飞烟灭,目前一口气想发也发不出来,必然会对大苍进行全方位的报复,杀人夺命、坏我国格、败我声誉真正无所不用其极,说没有底线,他们才是最没有底线的那种。 其二,千万别忘了咱们自己这一方的那些卑鄙小人,八人同行,其中七人都是他们那条线的,出了国门,自己人背后捅刀子,才是最可怕的。 曲文东一张老脸白了…… 青莲论道,看起来光鲜亮丽无比,但经过两人这么一分析,却能让人后背冒冷汗。 要不要通知那小子,青莲论道,还是别去了…… 但章居正轻轻摇头,不必了,咱们能够分析到的,那小子自然也能分析到。 青莲论道,于他是危也是机,是避是闯,旁人不能代他选择。 京城南郊,一座青山。 这个时节,鲜花满山。 清清的山泉水从山顶流下,丁丁冬冬地宛若一段清歌。 溪水之侧,一女坐在石头上,玉足在清凉的溪水中上下拍打,轻松惬意,她的头发也零乱地披下,其中有几缕,还调皮地滑入了水中。 风声一响,宛若笛鸣,另一个女子出现在她身边,躬身:“小姐,青莲论道的名单出来了……” 一份名单递到小姐的面前,小姐轻轻伸手,接过,她宛若秋水的眼睛突然微微闪光…… “林苏!他也在其中!” “是啊,这次不管小姐愿意不愿意,终归还是会见到这个本尊。” 小姐没有答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丫头接着道:“小姐,奴婢还探得了一则消息,京城四大才女改编的《白蛇传》,将在三日后开演。” 小姐目光勐地抬起:“四大才女改编?” “正是!京城都在传,四大才女眼界之高,无与伦比,她们磨了整整一年的戏,一定会惊艳无双。” “乐道……惊艳无双……”少女笑了:“也好,看看吧!” 她的笑容平和而又漫不经心,为啥呢?因为她是乐圣圣家的天才,她是吟风阁少阁主,天下乐曲,尽在阁中,世俗之中,也谈惊艳? …… 海宁城,晴天白日,点点繁华开在古老城池的各个角落,大多还是梅花,除了南境之外,各地的花儿,以梅花为主。 林苏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绿衣和崔莺在他旁边刺绣,她们做的是小孩子的夏装,夏天快来了,曲秀姐姐和玉楼姐姐的一双儿女,她们都挺上心的,关键是这两个小家伙太可爱了,她们就给这两个小家伙早早地预定了衣服。 其实,绿衣是不会刺绣的,但她聪明,好学,非要崔莺教她,崔莺教了她几次,她就绣得有模有样了,前几日还给林苏绣了件内衣,胸口位置一朵大大的梅花,让林苏怎么看怎么别扭,你小妞儿是不是讽刺我花心?我就不穿! 绿衣也有反制,我绣的衣服你不穿,不准你碰我。 两边的原则最终是不是都化成了浮云且不论,反正最后都挺和谐的。 林苏在那里躺着,脚尖一点一点的肯定没睡着,这股子悠闲劲,让绿衣多少有些不得劲:“相公,你真那么闲啊?” “嗯。” “人家当官忙得脚打头,你这官……”她轻轻摇头。 林苏横她一眼:“我这个官场搅屎棍能跟别人比吗?我忙,大家都伤脑筋,我闲,大家都开心,连陛下都省心。” 绿衣白他一眼:“人家骂你官场搅屎棍,你还真的安到自己头上了。” “看来我得重新解释一遍,这绰号真不是骂我的,我好歹是根棍子,而他们呢?是啥?” 绿衣和崔莺对视一眼,都是一幅牙酸的表情…… 他是搅屎棍,人家都是屎啊…… 相公你也太损了…… 突然,林苏官印轻轻一震。 他掏出了官印,两女同时跳起,赶紧回避…… 官印出现了一个老头,却是监察司司正雷正。 “雷大人!”林苏托着官印,起身行礼。 “你这是身在何处?”雷正道。 林苏道:“昨日刚从洞庭湖畔返回,在家休整个三两天,打算明天再赴洞庭湖。”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但躲在房门口的两女内心同时大叫,撒谎!他回来快十天了,天天白天翘着脚儿晒太阳,到了晚上玩女人…… 雷正道:“辛苦了!辛苦了!你接下来的行程要调整下……准备参加青莲论道。” “什么?”林苏微微一惊,是真惊啊。 雷正道:“经各位大人推荐,陛下御笔钦点,你将在二月初十,代表大苍参加青莲论道,青莲论道乃是九国十三州文道顶级盛会,万万不可轻视,你当重习圣典,精心准备,扬我国威!” “是!”林苏鞠躬接令。 雷正将名单传了过来,嘱咐了几句,考虑到林苏目前身在海宁,就不必前赴京城来回往返了,可以直接去青莲山,二月初十之前准时赶到迎宾驿站即可。 雷正的影像消失了…… 呼地一声,房门大开,绿衣和崔莺勐地冲了过来,一左一右撞在林苏身上,两女全都兴奋得脸蛋通红,空中人影一闪,秋水画屏也冲下了阁楼…… “相公,你要参加青莲论道?”绿衣扯着林苏的袖子跳。 “青莲论道,那是文道顶级盛会,相公这一参加,将记入大苍史册!”崔莺抓住他的另一只袖子也蹦。 秋水画屏虽然恬静无比,但今日,也有点激动了。 青莲论道,太高端了! 整个大苍,数十亿人,能够参加青莲论道的,只有七人!这哪里是万里挑一,这是十亿中挑一! 所以,每次青莲论道,挑选的都是顶级宗师。 他们在青莲论道上的论道,会编入《大苍宗师言集》,科考学子写策论,也会援引大苍宗师言集中的观点,想想看,这是何等的待遇? 一入青莲,就是宗师! 这比中状元都牛b! 状元还有最终泯然众人的,而入了《大苍宗师言集》的青莲论道者,宗师之名,至死不消。 她们欢呼声感染了整个林府,林老太太第一时间跳起,家门大幸!家门大幸!我林家居然也能出一个文道宗师!祖宗不可不知!来啊,摆祭品,祭拜列祖列宗…… 林苏参加完祭拜,出了宗祠,就看到了草丛里有一只玉蝉。 玉蝉向他勾勾翅膀:“来!” 于是,他就被这只突然跳出来的玉蝉给勾走了…… 义川湖水库,波光鳞鳞。 一条青竹小船静静地漂在湖面,倒影如画。 李归涵恢复了昔日容颜,静静地坐在船头,林苏坐在船尾。 “青莲论道,我也会去!” 李归涵一句话,林苏有点吃惊,青莲论道,不仅仅是九国十三州?还有圣家,而且她,也是参会人员之一…… “我会去我知道,但我没想到,你也能去!”李归涵道:“也许我还得重新评价下大苍皇帝陛下,涉及大是大非的国事,他也是有些度量的。” 林苏依然保持沉默。 “你看起来并不高兴。” 林苏澹澹一笑:“现在呢?看起来象不象很高兴的样子?” 李归涵妙目流转:“你这是将我当瞎子还是当傻瓜啊?我还能看不出你笑得很假……你真的觉得青莲论道后面有问题?” “我这人运气并不好,知道运气不好的人,有什么通病吗?” “你说……” “但凡跳出预判的事情,往往不是好事。” “那你怎么办?辞之不去?” “怎么可能?”林苏笑道:“朝臣大老们好不容易给我示个好,我还能不接?青莲论道,我必须得去,只不过,我希望这些针对我的明枪暗箭之中,没有来自道圣圣家的那一支!” 李归涵轻轻摇头:“你对道圣圣家的成见,看来要消除也非一朝一夕,圣家的风向已经有些变了,未来会如何我不敢断言,但这次青莲论道,我保证没有人对你不利。” 圣家风向改变? 林苏心头微微一动,怎么个变法? 李归涵说了,圣殿下了指令,推恩于圣家,圣家家主、各大圣殿注册的长老以及家主的直系成年儿子,均拥有推荐文位的资格,只在数量及职级上有所限制。 什么叫推荐文位?就是保送! 一个白身,得到推荐,可以铸造文坛,成为秀才。 一个秀才,得到推荐,可以造文山,成为举人。 一个举人,得到推荐,可以赐文心,成为文心大儒。 外界一个普通人,想成为文心大儒,需要参加童生试、乡试、会试、殿试,过五关斩六将,历经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而在圣家,却只是一纸保送书! 这权力大到何种程度? 这权力一直是圣家的核心权力! 核心权力也一直掌握在家主手中。 可如今,变了,因为圣殿下发了“推恩令”!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科考的最后一场,殿试之中,他的策论就是推恩令!这条三千年来第一阳谋、史上最无解的削藩政策,在圣殿真正得到了推行! 他绝对不会告诉面前的圣家人,这个烂屁y一直烂到屁y心的绝户计,是他提出来的,他装傻: “那真得恭喜了,圣家就是圣家,深受圣殿之卷顾……” “其实也只是换汤不换药,圣殿给圣家的名额并没有改变,只不过是将推荐权分给了更多的关键人而已,比如说……” 比如说,道圣圣家以前每年可以推荐三千人铸文坛、三百人铸文山,百人赐文心,现在依然还是这个数目,只不过改变了推荐程序,以前家主结合长老会的意见一古脑儿上报,而现在呢?家主只能报分到他名下的:三十个文心! 其余的呢? 大家瓜分! 顶级长老和家主直属子弟每人一至三个文心,一般长老,每人十个文坛,一至三个文山,总额控制在圣殿分给他们的名额之内就行。 “你呢?你有没有推荐权?” 李归涵轻轻一笑,伸出了三根手指:“三个文心!你在道圣圣家有没有瞧得顺眼的?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一个?” 你牛b啊,你一个女的,也混到了每年决定三个文心大儒归属的待遇…… 林苏:“道圣圣家,我瞧得比较顺眼的,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 “谁?” “你!” 李归涵白眼慢慢生成,但她能怎么办?总不能因为别人瞧她顺眼,她还发毛吧? 李归涵目光慢慢移开:“推恩令下,我们一开始也是挺开心的,但后来,却也隐隐感觉不对劲……” 感觉不对劲就对了!这推恩令原本就是给你们挖的坑! 林苏继续装傻:“什么?” “族中开始隐约有些分化的苗头,几大派系相互倾轧,争好苗子争资源,内部乱成一锅粥,我春节没过完就跑了,也是不想参加这些乱局……现在你知道为何这次青莲论道,没人对付你吧?他们全都忙着窝里斗了……” 李归涵脸上有无奈,也有感慨…… 林苏不以为然:“一个大的势力中,总会有派系之争吧,也未必是这推恩令引起的。” “这倒也是,走着看吧,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这次青莲论道,你想主论什么?” 青莲论道,在九国十三州的文道宗师面前论道,当然不能太随便。 你不擅长的领域,你不能论,否则,就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需要知道,坐在台下的都是些什么人! 你在这一领域的研究,不及台下人,人家凭什么听你在那里胡说八道? 万一一个问题抛出来,让你当场出丑,这个丑可就传遍九国十三州了。 林苏很谦虚,轻轻搓手,我能论什么?我努力当个好学生,在那里搬张小凳子认真听讲…… 李归涵斜眼视他:“我怎么瞅着你很假呢?……要不,你还是论论算术吧!这真不是否定你的诗词功底,关键是南阳古国是诗圣圣家所在地,你要是在诗词这块领域上太嚣张,那真是跑上几万里去刨人家的祖坟……” 第353章 偷窥天才 算术?林苏很吃惊,你又打听到了什么? 这丫头别的不说,打听消息的能力是真强悍啊,她那只玉蝉,上天入地,转瞬上万里,什么消息她都能找到。莫非自己又有什么算术天赋被她挖掘出来了? “你说说怎么解四位数的鸡兔同笼,相信参会人员会特别有兴趣。” 哦,原来只是当初的西山之会留下的一点点疑问…… 林苏笑了:“这也太简单了!” 李归涵眼睛大亮:“来……鸡兔同笼3698只,有脚8862,解给我瞧瞧……” 她的手一抬,在船板上写下了两个数字,用的是阿拉伯数字…… 林苏瞅着这数字很吃惊,怔怔地看着她…… “怎么了?你想说你解不了?”李归涵抬头。 “不是……我想问的是……你道圣圣家堂堂道子,货真价实的大儒,去术班偷学算术,是不是有些不象样?” 她写下的是阿拉伯数字,也就是林苏自己所命名的大苍数符。 这数字跟这世界上通用的表述完全不同。 这世界上写数字就是汉字,而她,写的是数字。 这只能是她去术班那边偷学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她一个堂堂大儒,去听那些刚刚洗干净脚上泥巴的泥腿子讲课,她是怎么俯下这个身子的,实话实说,这真的挺不容易! 李归涵轻轻一笑:“我自然不会去!但它会!” 她托起了手中的玉蝉! 林苏叹服,这玉蝉,堂堂圣宝啊!原本该是九天之上的神器,硬生生被她玩成了小酒店的下三滥摄像头,也是没谁了。 解这类题目的方法他简单介绍……所有动物听我口令,同时抬起两条腿…… 他说着,李归涵在船板上计算,列的还是竖式,看来,她通过玉蝉学的东西还不少,至少竖式和乘法口诀她是会了。 很快,结果出来了…… 李归涵兴奋了! 有此一法,世间所有鸡兔同笼,全都解了,这就是新式的解题思路。 “真是奇思妙想啊,这‘抬腿法’我懂了!”李归涵道:“现在是另一道题,狗追人的问题,话说你家养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鸡会一屁股坐地上,狗会几天几夜地追人……” 李归涵鄙视他一番后转入正题,说某人养了条狗,狗跑的速度是人的三倍,人在五峰城起步,跑了三天三夜,狗顺着这条路线去追,问,多长时间,狗能追上人…… 这是当初他在西州婚礼上出的算术题。 林苏笑了:“你家那个第一弟子这么长时间都没解出来么?” “答桉是出来了,18个时辰!但这也只是偶然所得,他也说不出解题思路。如果将前面的数据变一变,他又得抓瞎。” 林苏目光闪烁,一时无话…… 李归涵妙目流转:“怎么?你也解不了?你出个你自己都解不了的算术题,让我家第一弟子撞了一个月的墙,不太厚道吧?” 林苏摇头:“我当然会解,只不过这涉及到更高一个层级的算术,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得了……” 李归涵咬住了自己的唇,有点冒火星,这是瞧不起谁呢? 你公布你的解题思路,我连懂都懂不了么…… “那好吧,我给你演示一遍,这叫一元二次方程式……我先把时间设定为x……” 一番讲解,李归涵怔怔地看着他…… 他讲完了,李归涵眼睛还是一眨不眨…… “懂了吗?” 李归涵:“什么是……x?” “未知数……” “你后面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这就是个符号……你就别纠结为什么叫x了,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用字来替代:未知!” “我开始是未知,现在是已知……” 啪!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从头开始…… 再讲一遍…… 李归涵慢慢抬头:“为什么这边是‘+’,到了‘=’另一边就是‘-’?” “……”林苏道:“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只需要记住,这就是公理、定理、规矩!” “谁定的规矩?” 林苏目瞪口呆:“算了,他的名字我就不说了,我怕你打他……狗追人的问题你真不用探讨,反正天下间也没哪只狗追得上你……” 李归涵点头,这倒也是!算术原本就不是我的方向。 这就对了嘛,你根本不是这块料……哦,不是,根本没必要在这方面浪费脑筋……对了,青莲论道,你打算论点什么? 李归涵说她原本打算论一论《道德经》,但现在改变了主意,因为“那一步”她还是没有悟透,等到她真正悟透这一步,她自然会论道! 好不容易参加一次青莲论道,就这么错过可惜吗? 针对林苏这个话题,李归涵回答了一句:论得顶级道,何处不青莲? 靠!这话儿说的,霸气侧露! 两人泛舟湖上,谈了即将到来的青莲论道,讲了一场不太成功的算术启蒙课,领略了李归涵的霸气侧露,人慢慢放松了下来,林苏是个能躺着就不坐着的人,后面也躺着了,半躺在船板上,李归涵没他那么随意,依然坐着,从下面朝上面看,她胸前两大团真大啊…… 话题呢,也慢慢变得轻松,最终话题还是回到了诗词。 “你这次去南阳古国,其实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一场大戏……” 什么大戏? 一代词宗南楚居士和你的词坛对话。 词是南楚居士开创的,但在你手上演绎出了他所不能达到的新高度,很多人都在猜测,你这一去,是以晚辈身份去参拜你的“恩人”呢,还是以后起之秀的身份去翻越一座高峰。 (他以词扬名于世,间接沾了词宗的光,没有词宗开创这条文道,他哪有那么辉煌?所以词宗是他的恩人——这个认识,连林老太太都有。) 林苏有些无语了。 他能说啥? 只有他跟二哥知道,南楚居士根本不是词宗! 他自己才是! 可是…… 南楚居士帮他背了那么大一个黑锅,在他根本不能承受“一代词宗”威名的时候,将这巨大的压力一肩挑起,给了他一个相对宽松的空间,说是他的恩人有点过,说对他有些帮助却也实在。 他如果将词宗真相和盘托出,那对于南楚居士,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这么不厚道的事情,他真不想干。 当然,这也取决于南楚居士自己,如果这老头太过分,这核武器也是选项之一。 “词坛对话或许是有,但也只是以文论道,何必想得太复杂?” “你这人真的很难看透……”李归涵道:“有的时候,‘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恨不得跳起来把天都捅了,有的时候,却又‘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摆出一幅寄情山水,再无余情的架势。” 林苏支起了身子,侧目看她:“这首诗,你又是从哪里偷听来的?莫非你家玉蝉,还跑了趟洞庭湖?” 这首诗,目前还没有传到海宁,因为绿衣的小册子里,还没记录呢。 “那倒没有,不过呢,你跟你阁楼上的那个小美女提到过……”李归涵略微停顿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出发?要不要搭我个顺风船?” 搭顺风船? 林苏自然不会错过! 李归涵的顺风船,可是太牛了,瞬息万里,而且绝对安全。 约定,二月初十的那天,出发! 林苏离开了她的船,上了天。 人在空中,俯视下方,林苏深深感叹,这块天地的确是变了哈,原来的三百里荒地,现在真的变成了花园,眼前才是二月初,花儿还没有开放,过得一个多月,可以想象这片天地会有多美。 他的目光也穿越了梅岭,看到了陈王府,陈王府几十座亭台楼阁,从空中看下去,依稀有些龙形,这不奇怪,因为这里当初就是皇上南巡时的帝王行宫,只不过,目前几座亭子破败了,杂草丛生,如果清除这些杂草,龙形是不是就完全呈现了呢? 林苏有些迷茫。 第一次有了未来将会如何的迷茫与困惑…… 他回到家的时候,夕阳已经西下,夜色已经降临,林家各个院落,张灯结彩,还沉浸在三公子将参加青莲论道的喜庆之中。 夜色下的那座阁楼,微光闪烁,看不到灯光,但有月光。 在无星无月的夜晚、在风雪交加的夜晚,那里,也始终有着一轮明月,秋水画屏,在那里以她的画,构造了一轮林家人都能看到的明月,明月幽幽,映照整个林家。 这座阁楼,已被林家人亲切地称为“月楼”——跟秋水画屏在山庄的月湖楼一字之别。 林苏看着月楼上澹澹的月光,突然想起李归涵说的那句话…… 关于《洞庭春》的来路,李归涵说她是听自己跟秋水画屏说的…… 什么时候说的? 林苏一回想,整个人懵圈了…… 回到林家之后,他跟秋水画屏只提过一次《洞庭春》,什么时候提的?他把秋水画屏一番不可描述之后,聊到了这首诗…… c!李归涵!你这就太过分了哈,你的玉蝉偷听我唱歌我忍了,偷听泥腿子讲课我忍了,你拿来偷看我那啥?还有没有点隐私权了? 底线何在? 他目光四顾,打量四周,如果这时候,那只玉蝉出现在他眼中,他肯定一脚将这玉蝉给踩得稀碎…… 可他找不到玉蝉。 圣宝,不是他能发现得了的。 就算发现,他可能也踩不赢…… 他回到西院,暖阁里灯光通明,绿衣在,崔莺在,秋水画屏也在,陈姐也从江滩那边回来了,一看到他,陈姐跑了过来,将自己送进他的怀抱里轻轻一抱:“恭喜相公参加青莲论道,你成宗师了!” “我算哪门子宗师?”林苏托起她的下巴:“撩妞的宗师还差不多……” 陈姐噗哧笑了。 绿衣和崔莺都笑了。 秋水画屏横他一眼,撇撇嘴儿,托起茶杯,在那里云澹风轻。 林苏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她的故作姿态,很想告诉她,你少在那里装,咱们的那点破事都露了…… 几番亲昵,几番热闹,西院在午夜时分终于安静了下来…… 林苏从床上坐起,来到了窗前,伸手抓住了一根嫩绿的桃树枝条,这枝条之上,隐隐有红色,显示今年的桃花,也将要开放。 元神一动,进入桃树内空间。 林苏脸上露出了笑容。 当日的他,跟这桃妖交流也挺冒风险的,冒什么风险?他的元神进入桃妖的内空间,本体就成了一具无知无识的活死人,但如今,变了,坐在窗台前的他,一无异常,能说能笑能应答。 这是为何? 因为精神力秘术! 精神力秘术中有一种神奇的法门,叫“分神术”,他的元神可以一分为二,他目前还不知道这门秘术有多么恐怖,他只知道这门秘术有用——至少可以让他毫无障碍地跟花妖交流。 所以他专门钻研了这门秘术,经过整整十天的钻研,经历了元神撕裂的痛苦,他终于初步掌握了这门秘术,能够一神二用。 花妖坐在一朵大花上,今日的她分外漂亮,脸上甚至还有了红霞。 “你今天很漂亮,莫不是花儿将开,有着一种天然的欢喜?”林苏微笑着看她。 花妖轻轻笑:“知道花儿将开,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花儿的世界我不懂!” “其实你是懂的!”花妖笑道:“当你写下‘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两句诗时,就意味着你懂!每一次花谢花开,都是一次涅槃……” 涅槃…… 每一次花谢,就是死上一次。 每次花开,代表着新生。 一死一生,一段行程的涅槃。 她的生命就是这样步步前行,她的修为也是这样步步恢复。 原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还有这么纯粹的解读?林苏有点惭愧:“你的修为按这样的方式涅槃下去,多长时间可以破茧化蝶?” “妖族修行,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 “那用什么来衡量?” “更多的还是机缘。” 机缘…… 充足的天地元气,可以加速她的恢复…… 特殊的灵气,可以加速…… 悟透某一个关键的法则,可以加速…… 如果这些机缘全都没有,只靠自然界的花落花开,那就是真正的遥遥无期,植物成精,非常艰难,没有机缘,万年大树照样枯死。 第354章 元灵草的另样玄机 林苏抓抓脑袋:“我能怎么帮你?” 花妖轻轻一笑:“你其实已经帮我了。” 林苏眼中又有了问号…… 花妖补了一句:“你刚才一进来就问了我,我为什么今天这么漂亮?只因为一点,我扎根于林家!林家有你,就有了灵气,你的灵气,就是我的机缘!” 林苏笑了:“原来我还这么有用!” “你的用处比你想象中大得多,我甚至还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跟你交h,会不会有更大的好处……可惜我没有肉身,最多也只能在本体上开一个树洞,你觉得……” 林苏大汗:“我觉得太疯狂了,咱们聊聊别的话题吧……” 本体上开个树洞,兴致来了捅树洞玩——《聊斋》都没有这么写的。 花妖点头:“聊什么?” “你……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奇异的草,叫无道元灵草的?” 花妖是植物,对于植物界的东西那是真正的了如指掌,无道元灵草她知道,而且知道得非常清楚,这种草,在她的认知中,是注定会被灭绝的!为什么?取决于它的两重特性。 第一重特性,它是无道世界天生地养的无道之根,在无道世界中,它是修行高人梦寐以求的异宝,拥有了它,吸收无道之力的速度快得异乎寻常,修行一日千里,所以,它在无道世界里,几乎无法生存,一旦出现,就会引发一场席卷无道界的大浩劫。时至今日,无道世界里,已经找不到这种草了,相反,天道世界里还有些许存留,因为对于天道世界的修行人而言,它对无道之力的吸收之功,没有作用反而有负作用。 可惜啊,它好不容易找到的生存空间,还是被它硬生生给玩没了。 怎么玩没的? 取决于它的第二重属性。 它贪财! 看到绝世宝物,一把抱住不松手! 天道世界的顶级修行人,也是知道它这重属性的,知道只要找到无道元灵草,就等同于找到了一座宝库,怎么肯放过它? 于是,这种天生地养的绝世奇草,落了个两个世界都不容的地步,硬生生玩了个天下之大,无立锥之地,让人深感悲哀的同时,也哭笑不得。 说了一大篇,林苏跟她告辞,说自己马上要赴南阳古国青莲论道,家里,就交给她了。 将家里的安全重任委托给她之后,林苏退出了桃妖的内空间,回到了床上,仰面躺在床上,他的心跳加速…… 无道元灵草,他终于在离开西海几个月后,再次想到了它…… 只因为一点,今夜花妖所说的话…… 花妖说,无道元灵草,是一座宝库! 它喜欢搜刮宝物,只要发现,就会死死抱住! 进入他无道之根中的无道元灵草,身上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宝物? 他的元神化成一根线,悄然钻进了无道之根,他的无道之根已经变了模样,似乎成了一根草,那棵无道元灵草已经不见了踪影,或许已经被他的无道之根全然同化。在这无道之根中,他发现了一样奇物,非金非木的一座小塔。 他的意识一动,这小塔虚空而起,到了他的文山之上,他的元神进入这小塔,大吃一惊,小塔内部居然空旷无边,塔的正中间,一面白玉石壁,石壁之上画着一条河,光影迷离,林苏元神站在河边,突然感觉河水流动了,周围的一切都活了,似乎要将他带走。 林苏勐地一惊,元神收回,回到了塔口,河水停止了流动,一切正常,但只要他走近这条河,这条河就会流动,一个来回,两个来回,试了无数次来回,林苏依然搞不明白这条河是什么东西。 有心靠近吧,他担心这河水将他的元神带走,从此让自己意识离体不知归路。 不靠近吧,他对那条河却有着难以割舍的感觉。 思前想后,林苏决定了! 不是有分神术吗?我就分开! 让其中一缕元神进入这条河,冲走了也没啥,反正还有一缕元神留在文山之上,大不了让元神受一回重创(元神一分为二,单独的一个元神弱了很多)。 元神勐地一痛,分开。 一缕元神留在文山,一缕元神来到河边,河水一卷而过,将这缕元神带入河中,朵朵浪花涌起,林苏大吃一惊,每一朵浪花都是由文字和图像组成,他接触到了一种最神秘的法则…… 时空法则! 时空法则,构建宇宙的核心法则之一! 关于法则,他曾听巫雪说过…… 象天法地之前,讲的是修为。 象天法地之后,悟的是规则。 规则,就是法则。 她当日在无定山一困百年,脱困之后拿到了一滴水规则的种子,欣喜如狂,觉得自己这百年囚禁值了。 可如今,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条河! 河中有多少浪花?每朵浪花有多少水滴?每一滴水,其实都是一颗时空法则的种子! 无道元灵草,得之得到一座宝库,还真是精准啊,这么多的规则种子,可不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吗? 但这宝库也极其危险。 最大的危险之处就在于这条河。 任何人靠近河边,都会被卷进去,一旦卷进去,没有悟透里面的规则,就根本出不来,什么叫时空法则,就是完全改变时空的,形成的迷宫禁区,谁能轻易进出? 也只有林苏,他用的是分神术。 外界有一个元神,里面有一个,两个元神心意想通,彼此成为对方精准的坐标,才不至于迷路。 但参悟这法则,却是非比寻常。 以林苏完全超越这个时代的物理学,也觉得这时空法则之深奥,让他头大三圈,但他也不急,毕竟他目前才是窥人境,参悟高他本体修为不知道多少级的高深法则,哪怕只是一点皮毛,都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不求通达,只求有所获,目标低嘛。其二呢?他还有点不信邪,规则,说穿了其实是探究这世界的本质,你们这些修行人小学没毕业都在那里参悟,我这个研究生参悟不比你们快一百倍,也对不起那个世界的物理老师和无数物理学科的巨人啊。 如果有第三,那就更奇妙了。 他完全可以甩开这些,该玩玩,该吃吃,该睡睡…… 他文山之上还有个元神,一点都不影响他办自己的事。 眼前呢,就将时空长河里的那个元神忘掉,免得长期一心二用,将自己弄成精神分裂。 他精神力一动,形成一面屏障,时空长河里的那个元神就这样放逐了,让他自行参悟,自己在河里扑腾。 他的主体意识回来了。 看看天色,还早呢,去欺负欺负绿衣吧…… 丹麦某个童话作家说了个故事,说某个王子的母亲,想看看她儿子找的女人是不是真正的公主,让人在七层被子下面放颗绿豆,让这女人睡,这女人第二天起来,说床上有东西硌得她睡不着,这母亲就断定,这个女人是金枝玉叶的公主。 这故事是我c! 童话嘛不较真,但基本指导思想还是对的,公主金枝玉叶的娇嫩得很,绿衣不就是吗? 哪怕她经历了幼年的离别,在江湖中漂了十年,但娇嫩的本质是没变的…… 绿衣今夜算是被童话给害了……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林苏完全忘记了时空长河里的那个元神(如果那个元神不是他的元神分身,肯定会造反,我天天加班,你天天玩不成名堂的),该晒太阳晒太阳,该撩媳妇撩媳妇,该上街时,就拉上小夭去逛街。连小夭这小吃货都有想法,时不时提醒下公子,公子你马上要参加青莲论道了,夫人说你应该看书。 看书啊?那西城最新出的点心……不吃算了? 什么点心?小夭嘴角流出熟悉的晶莹,咱们去看看,嗯,看看…… 这一看,她看了个肚儿圆,至于看书的事……算了吧,书又不能吃。 京城,一股风潮不知何时悄然流遍京城贵女圈…… 《白蛇传》即将开演! 白蛇传自从问世以来,已经用各种方式进行了演绎,养活了一大堆的说书人,反反复复,一遍一遍,说书人,本身也是表演派的,说到g潮处,也会有些表演,比如说拍桌子啊,起身啊,配合肢体语言啊,这些表演其实也是戏的雏形。 当然,还有京城的一些戏班,也将白蛇传搬上了舞台,确切地说,白蛇传其实已经成为戏曲了。 能够让全城贵女集体关注这次开演,只因为一点,这是京城四大才女改编的! 京城四大才女,原来的弱柳扶风陆幼薇、不动如山毕玄机再加上百变千幻谢小嫣,如今又加上了个西山凤凰。 西山凤凰当然是玉凤公主。 这四大才女眼界高啊,连文道圣地:西山诗壁上都留下过她们的墨宝,她们的改编岂是一般? 必定是所有改编中最好的一版! 这是大家的共识。 今夜,得看! 柳香河畔,翠玉阁,看《白蛇传》! 一弯新月升起,柳香河在月下一派迷离,翠玉阁上,谢小嫣的专用房间里,几女同坐,陆幼薇、毕玄机、玉凤公主,她们紧张且兴奋,磨了这么久的一场戏,今夜终于要在这世界第一次露面了。 她们能够预料到会掀起一场无比热烈的大风潮…… 郑家的几个女儿同时到了…… 张家的到了…… 黎家的、李家的、司马家族的…… 吏部尚书家的…… 礼部尚书家的…… 三皇子的侧妃到了…… 太子府的侧妃到了…… 一乘朱红小轿到了,这小轿换来了玉凤公主的关注,小轿里的人出来,周围的人全都跪拜,因为她是当朝公主玉屏,玉屏公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玉屏、玉凤出生时间只隔三个时辰,玉屏公主在前,玉凤公主在后。 玉凤公主曾听母后说过,当日她出生之时,刚好赶上宁王府进宫报信,说宁王府上今日添了一千金。 父皇笑了,一日两千金,真是缘分啊,封皇弟的千金为玉屏公主吧,给寡人的玉凤公主作个伴。这是父皇格外开恩——玉屏当时只是亲王之女,只是郡主,公主封号,是赐的! 玉凤公主是凤,玉屏公主是屏。 凤为主,屏为辅。 其后呢?玉屏公主也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在她面前毕恭毕敬,哪怕玉屏年纪稍长,但依然对玉凤以“皇姐”称之。 可如今呢?世事变迁,父皇驾崩,宁王继位,玉屏公主成了正宗的皇家公主,而自己,却只能踏出皇宫,在栖凤山庄和西山别院做一只孤独的候鸟。玉屏公主也曾来过一次西山别院,却一改往日的谦卑,高傲地踏上主座。 玉凤公主按照皇家礼节,恭恭敬敬地给她敬了平生第一次茶,恭恭敬敬叫了她一声“皇姐”,其后,两姐妹形同陌路,不再往来。 跟着来的人就多了。 不仅仅是女的,也有男的,而且多数还是文人。 京城贡院的学子们来了。 白鹿书院的学子来了。 甚至也有几个年纪不小的大儒也来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全是文道中的正道!可不只是年轻人的消遣。 这么多人一来,已经用文道伟力将三层楼扩展成十层楼的翠玉阁,都快客满了! 翠玉阁的妈妈,这个见多识广,都快成人精的人都紧张了。 翠玉阁,是青楼啊! 虽然它的定位跟一般青楼颇有不同,以诗以画以乐为主,卖艺不卖身,但终究还是个青楼。如此众多的大人物齐齐关注,压力山大。 人快满了,外面的人还是陆续涌来,没有人注意到,此刻的天空,一只玉鼎静静地悬浮于虚空之中,没有光华,鼎上有两人,正是风吟阁少阁主风舞,和她的侍女琴心。 “小姐,你对今晚的这场戏,有期待么?” 琴心看着风舞的眼睛,她觉得风舞的眼睛有些许特别。 “对戏没什么期待,但对编戏的人有些兴趣。”风舞微微一笑:“她们都在那间房里,还真是个个国色天香,那个弱柳扶风陆幼薇,今日也不太象弱柳扶风,倒象是艳李春风,实在是有意思……” “啊……小姐你让我看看!” 风舞手轻轻一点,脚下的鼎亮了,里面出现了房间的状况,几女的面孔清晰呈现。 琴心盯着陆幼薇的脸蛋道:“听说《红楼梦》,是那个人专门给她写的,里面用的林黛玉,就是以她为原型,这看着也不太象啊。” 风舞轻轻一笑:“你找的信息还没有我多,我可是听说了,陆幼薇当初还真是跟林黛玉一般无二,去年八月间都快香消玉殒了,是《红楼》主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夜闯相府,以文道伟力救回了她,从此陆幼薇摆脱命运的诅咒,气色跟往日相比,已然判若两人。” 第355章 戏曲狂潮 “千古名着《红楼梦》因她而成,她也因红楼而变……”琴心喃喃道:“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世事很是无常?” 风舞一根指头点在琴心的额头,噗哧一笑:“小小丫头片子,也开始伤秋伤春了,参加完青莲论道后,我是不是该留个心,给你物色一个好婆家?” 琴心扭扭腰儿不依,小姐……琴心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小姐如果出嫁了,琴心过去当通房,小姐不嫁,琴心怎么可能嫁? 风舞摇头:“那你惨了,这辈子你都别尝男人味……开始了!” 下面的舞台上,鼓乐响起…… 白蛇传正式开场…… 风舞以玉鼎为眼,在看戏,戏一开场,她微微点头,开局实是不俗,音乐极轻极为空灵,吻合白蛇传蛇仙出世的那种味道。 白娘子出场,开唱…… “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 歌声一起,风舞全身大震,天啊,怎么可能有这么动听,这么空灵的歌声?纵然是吟风阁,纵然她听尽天下曲,都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歌,入脑入心,让人只要一听,就忘不掉。 她尚且如此,其他人又如何? 琴心完全傻了…… 下方的数千人同时被带入了白蛇传的意境之中…… 他们似乎成了西湖之侧的游人,亲眼看到一个亦妖亦仙的神奇女子踏入凡尘…… 玉屏公主痴了…… 吏部尚书贺家的小姐手中的茶杯掉到了地上,发出的声音都没能将她唤回…… 京城贡院的周大儒和礼部黎大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惊,他们今日前来,可不仅仅是看戏的,他们还肩负着一个重任,那就是挑刺! 《白蛇传》搬上舞台,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至少,那些对林苏不满的朝臣并不喜欢,张文远、赵勋、陆天从等大人府上,都禁止女卷前来看,贡院和礼部知道众位大人的心思,就想着前来挑一挑刺,只要他们说不好,这戏就好不了。影响也就能降到最低。 可是,这戏一开场,这首《青城山下》一出,他们突然就发现,今天的任务变得无比的艰难。 如此奇妙的歌,闻所未闻! 他们能昧着良心说不好? 即便硬要说不好,那也架不住别人喜欢啊,这全场几千人,此刻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甚至有人的离席离了一半就那样僵在半天空,所有人的反应都摆在那里,那是震惊到了极点,痴迷到了极点的反应…… 《青城山下》一过,故事展开,一环套一环,两人西湖相见,又是一首歌曲响起…… 《西湖雨又风》! 此歌一起,满场女子脸色通红,心潮澎湃,甜蜜的恋情,跨越时空、跨越种族,让她们情难自已…… 歌毕,风舞脸蛋也一派潮红,轻轻吐口气:“真是不可思议!” 这口气,她是在歌曲开唱的那一刻吸入的,直到四分钟后再吐出,整个过程中,她都没呼吸,可见是何等的专注。 故事继续推进,法海上场,祭出**塔…… 真正的g潮来了,《千年等一回》…… 前奏一起,风舞突然叫道:“就是它!我寻找这么长时间的那首歌,就是它……” 恬静如她,此刻激动了…… 果然,歌声起,正是她在上元夜听过的那首歌,“雨心碎,风流泪,梦缠绵”一出,她眼睛晶莹了,她头脑中冒出了一句词,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当日上元夜,九字入耳,风舞在京城留了半月有余,市井之中,歌台之上,她一遍遍搜寻着这段奇妙的旋律,却一无所获,而如今,《白蛇传》舞台上,她完整地听到这首歌!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戏到这里收尾,一场戏,从白素贞下山开始,到白素贞压在**塔下,全长大概一个时辰,跟白蛇传三十万字的小说相比,其实减了许多,只保留最关键的精髓。 谢幕之时,哭得稀里哗啦的满场观众全体起立,个个如在梦中,不知身在何处…… 房间里,四大才女脸上也都有泪痕,但她们的笑容也露了出来,紧紧地抱在一起…… 她们成功了! 《白蛇传》一出,碾压天下所有戏曲。 《白蛇传》,将成为戏曲的一个崭新里程碑! 幕已闭,主事之人已经宣布今夜到此为止,但满场之人,竟然无一人愿意离场。 京城贡院的周大儒和礼部黎大儒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们是挑刺的,但一场戏下来,他们却惊讶地发现,他们根本没办法挑刺,这戏,真正是无与伦比,比所有人的预判都高了好几个层级,甚至是他们想都不能想象的好,他们要敢说这戏不好,看过戏的人,可能会将他们活活打死。 空中,玉鼎轻轻盘旋,似乎也感受着主人的心情波动。 良久,琴心轻轻吐口气:“小姐,真是不可思议,你觉得呢?” 风舞目光缓缓抬起:“我真的很庆幸此番江湖行走,真是不到人世间,不知世间事,如此奇妙之乐,坐在吟风阁中,如何能够想象?” 玉鼎盘旋而起,破入苍穹,射向南方。 青莲论道,在南阳古国,她接下来的行程就是南阳古国,留在大苍京城这半个多月,她只为寻找上元夜的那段旋律,如今已经找到,是如此的完美无瑕,她得走了。 这三首歌,她自然也带着。 她脚下的九音鼎,乃是乐圣圣宝,自然录下了这些歌儿,重新放出来,甚至还经过了修正,比原唱还好得多。 她跟琴心在鼎中听着这些歌儿,一遍又一遍,两人全都无限沉迷…… 《白蛇传》京城上演,产生的影响是颠覆性的。 优美的唱腔颠覆了人们关于音乐的终极想象。 直白偏又韵味无穷的歌词,挑动人们心里最敏感的那根弦。 所有看过的人,全都如醉如痴。 次日,京城大浪起,满城尽议白蛇传…… 不管是贩夫走卒,商人,青楼女这些下等人,还是学子、大儒这些上等人,所有人的评价前所未有的统一,雅俗共赏,开乐道先河! 这在乐曲史上,绝无仅有! 以前的乐曲,总是呈现两极分化,大儒喜欢的,底层人不喜欢,底层人喜欢的,大儒嗤之以鼻,唯有白蛇传,仅仅一场,就征服了满城百姓,无关士农工商。 风评一上来,就产生了系列连锁反应。 翠玉阁宣布,《白蛇传》每晚一场,门票一人一两银子,每晚只限三千人。 这个决定一出,满城震动,一两银子看场戏?娘的你是打劫啊?一两银子什么概念?能够包一个歌女三天三夜,听曲陪酒还可以陪睡的那种,现在听你唱一场戏就没了? 京城富是富,但也富不到这种程度吧? 但很快,大家发现自己眼界浅了,格局低了! 你嫌贵,有人不嫌! 你把一两银子当大事,人家上千两银子都不当事! 南城金店的掌柜,昨夜看了《白蛇传》,如醉如痴,砸下五百两银子,直接包了翠玉阁一个包房一个月!他这一出手,带动了包房效应,翠玉阁的一百多个包房一个上午时间就全都被包了出去,到后来,达官贵人想包也包不了,只能从他们手上转包,这一转包,价格直线飚升,很快突破了千两银子、两千两银子,甚至达到了惊人的三千两银子! 东城淮阴侯府小侯爷,直接去妖族商店里,花千两银子买了块妖族录音石,打算在现场将这歌儿录下来,回家听。这更是奢侈啊,妖族录音石,一块一千两银子,而且只能听上百次,就会灵气耗尽,折合下来,每听一遍,就是十两银子,比现场听曲还贵十倍。 包房也好,录音也罢,全都是富贵人家的项目,一般人想玩都玩不了。 他们只能小打小敲,在门票上着手了。 一些跟翠玉阁有关系、而且有商业意识的人,抢先购票,等到票卖完了,他们将手中的票加价出售,一夜时间,这批有头脑的先行者,个个赚得盆满钵满,有迹象显示,一个全新行业正在萌芽,这个行业叫:黄牛。 满城都动了,那些不愿意看到林苏崛起的朝官,还是没有放下自己的固执,依旧不允许自家子女捧场,奈何堤坝从内部突破了,他们的子女听到闺蜜啊、丫头啊、外面的学子啊疯传白蛇传,说不看上一次,这一辈子都白活了,如何忍得住?偷偷地去看!这一看,雪球又一次滚大,几个立场不太坚定的朝官夫人也卷进去了,成了资深老迷妹,夫人突破了,女子群体彻底失守…… 短短三天! 《白蛇传》席卷全城。 朝官全线失守,贡院失守,白鹿书院失守,商人团体根本就没守也谈不上失守,他们早就全军覆没,最后,就连皇宫也卷入…… 皇宫的卷入跟玉屏公主有直接关系。 她第一天就去看了,这一看就踏入了深不见底的坑,第二天她就财大气粗地带去了两块录音石,其中一块自己听,另一块托人捎给了她的母后——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一听,整个人不行了。 她几个交好的贵妃也来听,也不行了。 深宫之中的女人,娱乐基本为零,在这堪比核武级别的音乐利器之下,片刻间原则全是浮云。 一时之间,后宫齐聚中宫,求皇后娘娘点头,出宫看戏。 皇后娘娘心是真痒痒了,但终究还是摇头。 后宫规矩,无诏不准出宫,何况是去一座青楼看戏?陛下的脸还要不要了? 必须得说,智慧都是逼出来的,皇后娘娘亲下指令,指派乐宫十二钗立刻前往翠玉阁,现场学艺,回来专门为后宫演《白蛇传》! 翠玉阁第一批登台的戏子,获得了至高荣耀,她们教的弟子,是往日站在云端看她们的皇家乐宫十二钗! 不得不说,乐宫十二钗专业毕竟是专业,只花了一个白天,看了五场,就初步掌握了其中的关键点,当天晚上返回皇宫,搭台唱戏。 后宫热闹到如此程度,消息传到了陛下的耳中。 实话实说,陛下一听到这消息多少是有些恼火的,但听说这是皇后娘娘亲自安排的,他也不好直接发毛,跟身边的太监总管下令:“过去看看!” 两人轻车简从,来到戏台之外,一听到这唱腔,陛下的怒火突然就不知去向,闭上眼睛听完了半场,直到演完,皇后才突然发现,皇上不知何时到了现场。 这一惊非同小可,皇后率领后宫全体跪下,戏台之上的十二钗也吓得魂飞天外,全部跪下。 陛下眼睛慢慢睁开,说了四个字:“再来一遍!” …… 被冠以“神奇”的《白蛇传》也好,被冠以“仙曲”的三首歌也罢,目前也只在京城,掀起的再大风暴,也只是茶壶里的风暴。 为啥,这毕竟是封建社会,这毕竟还是通讯靠吼的时代。 官印能够传递影像声音,但官印用来传递歌舞就不被允许了。 妖族录音石、修行人神奇的法器也可以充当录音机、影碟机的作用,但这玩意儿太贵太高端,没几个人玩得起,所以,白蛇传,在这数日时间里,还只是京城娱乐。 一件真正轰动大苍的事情来了…… 青莲论道,正式启程! 京城贡院,万众瞩目,陛下亲自送行,文武百官齐至,京城数十万百姓云集,共同欢送青莲论道的宗师踏上行程。 这一去,扬我国威! 这一去,荣耀万里! 这一去,也荣耀百年! 文道至宝,万里破云梭穿空而起,载着大苍的七名宗师飞向遥远的南阳古国,这七人,分别是白鹿书院三人,周宏宇、杨怀素、谢云;京城贡院两人,王成年、向叶秋;翰林院一人,王君玉。 领队是贡院首座魏心余。 林苏不在破云梭上,也引发了京城百姓的议论,难道说,这个文坛政坛双料搅屎棍终于被拿下了?但很快,确凿消息传来,林苏没有被除名,他此刻身在南方,将自行前往南阳古国,与大部队会合。 这个消息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 西山之上,几女站在灵隐寺前,遥望刚刚消失的破云梭。 第356章 赴会青莲 她们当然是京城四大才女——包括玉凤公主在内。 玉凤公主依旧华贵,陆幼薇依旧娇柔,毕玄机依旧风雨不动,唯一有变化的是谢小嫣,今日的她,洗净了铅华,摘下了珠花,素面朝天,显得比往日年轻了四五岁,只在妙目流盼间,依稀还有昔日的百变千幻。 谢小嫣有此变化只因一点,她辞楼了! 她不再是翠玉阁头牌花魁。 辞楼,是她多年的梦想,但每次提出,都被妈妈否决,翠玉阁,可离不得她。如今呢?四大才女一曲《白蛇传》将翠玉阁送上京城青楼的顶端,作为交换,翠玉阁还了她自由身。 万众瞩目的青莲之行,陛下亲自敬酒相送,京城百万百姓云集,这是何等的荣耀? 但他,偏偏没有来! 不在京城就是理由? 不!真正的理由不是这个,如果他真的想来,哪怕身在北国边陲,他一样可以赶到,他不来,只能说明一点,他根本不在意这个! 这是他的洒脱他的豪迈他的特立独行,但这是否就是全部?也未必!或许这还折射出另一重含义,他,终究与正统文坛格格不入! 前者,让几女无限迷醉。 后者,却又让她们隐隐不安。 海宁,海宁楼顶! 一座精致的凉亭,四根立柱支撑,立柱上刻着一首诗:故人西辞海宁楼,烟花三月下曲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这是林苏当日赴京殿试之前,带着几分恶作剧心态写下的千古七律。 他的本意就是让丁海、杨知府、抱山打架的。 三个大老打了一场,最后杨知府以官印定了乾坤,将这张带有强烈地域特色的原创诗稿收入了府衙,丁海也无计可施,只能在自家楼顶加了个凉亭,将这诗刻于其上。 话说,这首诗刻在这里,才是真正应景,到海宁楼用餐的顶层文士,吃饱喝足之后都会上来坐一坐。 今日,凉亭之中,坐着两人。 丁海和林苏。 数月之前,确切地说,是林苏从西州返回之后,就委托丁海办一件事情:寻找盈盈的母亲! 林苏答应过盈盈,要为她寻找母亲,凭他自己,是没有多大能量的,他就将这任务交给了丁海,丁海身后的势力是“百香楼”,百香楼林苏可是知道的,当日他下西州,坐的就是百香楼的船,彩珠莲告诉过他,坐上百香楼的船,弯刀宗的人不敢放肆,由此可见,百香楼的势力有多么强横。 几个月时间过去了,丁海发动了百香楼数以千计的人,搜索了整个大苍,搜索了大苍周边的四个国家,但时至今日,依然没有找到。 两百年时间跨度还是太长了些。 两百年,真正是沧海桑田。 世间格局早已大改,世间人早已面目全非。 茫茫人海之中,想找一个两百年前的人,比大海捞针还难一万倍。 但线索也还是有的…… 当年的人鱼艳姬,并非无名之辈,她修为之高深,在当日的修行界也是赫赫有名。有人说,她被困雁荡山上古法阵之中,因为有人曾在雁荡深处听过她的歌声;有人说她去了无心海,碧水宗一位顶级长老,亲眼在无心海见过她;也有人说,雁荡也好,无心海也罢,都只是她的一段行程,她最终的目的,还是穿越无心海,去寻找一个人,这个人是她的道侣,是她的爱人,还是她女儿的亲生父亲。 一堆线索就这样摆在了林苏的面前。 林苏怔怔出神。 三条线索,三种可能,第一种是凭声音判断,第二种是凭眼睛判断,第三种是凭逻辑推理。 不管哪一种,都有一定的可信度,但不管哪一种,都不算是最后的答桉。 “你继续寻找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将找人的重任再度交到丁海头上,林苏准备启程了。 今日是二月初九,京城的万里破云梭或许已经越过了南阳古国的边界,而他,却依然还在海宁。 他得走了。 次日,晴空万里,林苏早早地起床,绿衣、陈姐、崔莺都在,抱一抱,亲一亲,就算是给他送行了,而阁楼之上,秋水画屏坐在阁楼中,在林苏目光移向她的时候,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认没有其他人关注到,她的手按在唇上,遥遥给了他一个吻…… 踏出西院,曲秀、玉楼抱着她们的一双儿女,也为他送行,林苏将两个小家伙分别抱一抱,爱怜地亲一亲,小林蓁还咯咯地笑着揪了他的耳朵,众人全都笑了,说这小家伙跟她叔叔太亲了,比跟她爹都亲。 最后是老太太。 老太太今日换上了节日的盛装,小桃双手托着一只包裹,递到林苏面前:“公子,夫人亲手给你做了套衣服,还有一双鞋子,你带上吧。” 包裹打开,一套文士衣还有一双布鞋静静地躺在其中。 夫人笑了,眼有泪痕:“娘本不会做鞋,这双鞋也是跟梅娘学着做的,模样儿粗鄙得很,三郎你将就着穿吧。” 林苏心头热浪翻涌:“娘,我给无数人写过诗,却从来没有为娘写过,今日给娘也写上一首吧!” 手一起,金纸出。 宝笔落,写下……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游子吟》,送给母亲。” 笔落,金纸之上彩光流转,变幻莫测。 整个林府之中,所有人全都盯着这一点彩光,心头全都大跳,临行之前一首诗,是五彩还是七彩?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突然,青光弥漫天地,朵朵青莲盛开。 青光之中,这首《游子吟》升空而起,化为斗大的金字横掠天际…… “传世青诗!”绿衣一声轻呼。 “传世……”阁楼中的秋水画屏轻轻吐口气。 “天啊……”曲秀和玉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她们怀里的两个小家伙眼睛睁得熘熘圆,手脚乱撑,似乎也兴奋了。 空中圣音传来:“传世青诗《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作者,大苍林苏!” 整个海宁城全都仰望林府,青楼歌曲陡然静音…… 院墙之外,杨知府、海宁学府八位大儒、丁海等人全都眼睛亮晶晶…… 空中圣音续道:“传世青诗之中,此前尚无孝道,《游子吟》填补此一空白,实属难能可贵,赠你文宝‘游子索’!” 一根金线穿空而起,一端射入林母的眉心,一端射入林苏的眉心,金光一闪而消,林苏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母亲的存在,似乎不管到了何方,他都能知道母亲在茫茫人海中的位置。 林母目光抬起,眼中泪花隐隐:“三郎,不管你去了何方,娘都能感觉到你身在何处。” 林苏张开双臂,跟母亲轻轻拥抱:“娘,孩儿也是如此!” 告别母亲,告别外面的一群大儒,林苏冲天而起,破入苍穹…… 苍穹之上,他心头流过一幅画面…… 两百年前,一条孤独的人影踏出西海,留下一个幼小的生命,在圣树之下,静静地等待,两百年后,这个幼小的生命终于破壳而生,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离她而去的那个人。 这是盈盈这一辈子最大的伤感! 他自己呢? 踏入这方新世界的第一夜,他就读懂了什么叫母亲!哪怕这个母亲只是他这幅肉身的母亲,依然给了他无可替代的母爱。 他的每一次文道成就,带给世人的是震撼,带给母亲的却是激动与荣耀,哪怕他并不喜欢的祭祖,其实也浸泡着母亲浓浓的爱意。 他越飞越高,渐渐飞出了母亲的视线。 母亲对他的指导也越来越少,但暗地里的牵挂却是越来越深。 他听小雪说过,他踏入西州的那天起,母亲一夜夜失眠,多少个夜晚,她睡到半夜爬起来,打开西边的窗户,久久地遥望深空。 那是最深的牵挂,那是一颗至纯至净的慈母心! 今日一首《游子吟》,换来一根“游子索”,这件文宝或许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却是林苏最想送给母亲的礼物。 前方突然云层浮动,一座莲台凭空出现,无声无息间将林苏收入其中,林苏目光抬起,就看到了李归涵。 李归涵浅浅地笑:“听说昨日,京城贡院门口,陛下亲率文武百官为青莲战队送行,引为文坛至高荣耀,我还为你错过这一盛事而遗憾,现在看来,不必了!你一首传世青诗,自己为自己送行,比陛下的送行酒还高端十倍!” 这倒也是,陛下送行酒诚然难得,但传世青诗送行,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陛下的送行酒可以复制,传世青诗送行,可遇不可求。 林苏轻轻一笑:“这两年来,我娘有点失落。” “失落?不至于吧?”李归涵表示惊讶:“她儿子都成大苍状元郎了,她还失落?” “不是你理解的那样,以前,我娘总是训斥我们,给我们指路,很有存在感,但现在,我们都越飞越高了,她已经没办法给我们指路,她就会迷茫就会失落,这份失落,跟我们是否达到她的预期没有关系,而是她开始自我怀疑,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价值,跟不跟得上儿子的脚步……” 李归涵的心也被悄悄触动:“我其实也是这样!自从成了道子之后,我娘对我不敢再训,不敢再给我指导,虽然我感觉放松了许多,但也感觉有些生分了。有时候离家远行,透过玉蝉看到她在窗边倚窗而望……可惜我没有你这样的才情,写不下这样的诗篇……” 这或许就是父母和子女的一份独特感情…… 子女小时候,父母训斥着,引导着,渴望着子女听话,上道。 子女真的“上道”了,踏出了父母都无法企及的高度时,父母变了,他们不敢再给子女训斥指导,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所处的位置、他们的见识已经不足以指导,他们担心他们的指挥是瞎指挥,他们担心误了子女的前程。于是,他们放低了身子,在子女面前开始变得小心,话少了,生分了,但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子女远行的时候,在子女爬坡过坎的时候,他们还是会牵挂,只是这份牵挂,他们不再放在嘴边,不再告知子女,而是浓缩在月下的窗台…… 莲台四周浮云变幻,片刻间已经飞越曲州,进入中州,接下来,就是珠江。 “今天急着赶路么?”李归涵问他。 “不急!”林苏轻轻摇头。 今天是青莲论道的报名日,正式论道是在三天后,只要今天赶到就可以,真不急。他们乘坐的是圣宝道玺,道玺万里穿梭一瞬间,如果讲快,瞬间就可以到达。 “那咱们就这样慢慢游过去!” 道玺从天而降,贴着珠江水面而行,他们脚下,是无数的船只,有官船,也有渔船,上面有渔夫有村民还有文人,南国之地,花儿早开,珠江南岸,迎春花儿竞相开放,映照得珠水南岸如火一般。 林苏眉头慢慢皱起:“我怎么觉得,下面的人根本看不见我们?” 他们刚刚从一条船上掠过,他清楚地看到,几个人在甲板上看风景,道玺掠过他们的头顶,他们眼皮都没眨。 李归涵笑了:“道玺乃是圣宝,游走世间,几人能见?” 圣宝! 圣宝真是太神奇了!林苏感叹。 李归涵轻轻一笑,圣宝,圣人之宝,自是神奇,但这道玺、道蝉其实不算什么,只是文道圣宝中的偏门,真正的文道圣宝,还得是笔墨纸砚…… 圣笔,一笔开天! 圣墨,一点成永夜! 圣纸,我说个小故事你就会知道它的恐怖…… 葬州知道吧?九国十三州之一,葬州原有七十二谷,其中的血谷聚集了大批凶徒,这些凶徒改造血谷,构筑城池,将血谷变成了名震天下的凶谷,千年前,儒圣云游至此,一张白纸飞出,覆盖三千里方圆的血谷,整座血谷山峰尽消、沟谷填平,成了一片大沙漠。儒圣留下一句话:一张白纸封血谷,留待后人画宏图。 林苏目瞪口呆,一张白纸,盖住三千里方圆的凶谷,从此,凶谷没了,成了大沙漠! 这是何等手段? 神仙都不如啊…… “圣砚呢?” “如果说儒圣一张圣纸体现的是儒雅的话,那圣砚体现的就是霸气,知道无定山吗?”李归涵道:“无定山,乃是异界打通的一座桥梁,如果桥梁不毁,异域之人就能越界,三千年前,书圣祭出圣砚,一砚砸毁了无定山,毁灭了这条致命的通道,才有这片天地的数千年安宁。” 林苏头脑中浮现了无定山…… 断壁残山,空中悬浮,那是书圣一砚台砸的啊…… 林苏深深叹口气:“圣笔和圣墨你也说说……” “圣笔和圣墨是圣人们用得最多的,开天辟地的事儿一天一夜都说不完,你只需要知道一件就能明白它的威力。昔日兵圣一笔斩龙门,一滴圣墨将三千里海域变成永夜,海族与人族的和平协议,与其说是谈出来的,不如说是打出来的!” 第357章 开局内讧 道玺空中走,下面人不知。 道玺之中,李归涵跟他说了很多,一幅波澜壮阔的圣道画卷在他面前慢慢展开…… 他知道了俗世之中少有人知的圣道秘闻…… 不知不觉间,道玺飞越了两国边境,进入南阳古国。 东行三千里,就是青莲山。 青莲山,云梦大川之中的一座山,原本只是十万大山中的一座,名不见经传,三千年前,诗圣在此地破界成圣,天地重开,山作青莲起,大川变大湖,从此,青莲山名动天下,成为文道圣地。 道玺一震三千里,已到青莲山下。 继而一收,林苏的李归涵并肩站在“去梦桥”。 青莲圣地,法器不渡,要入青莲,唯有跨过去梦桥。 去梦桥,这个名字来源于诗圣的一句传世诗篇:落花津梦远,人去月如钩。 今日是青莲论道的报名日,去梦桥边的人还不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打扮也是各异,但有一个共同点,气度全都不凡。 有资格参与青莲论道之人,何人又是等闲? 可以说,来的全是各国的人尖。 林苏和李归涵对视一笑,同时踏向桥边的一面照壁…… 前面照壁之上光芒流转,出现了两幅图像,正是林苏和李归涵。 这照壁是核实身份的,他们前期报名之时,信息已经同步上传到了这边。 两团光影将林苏和李归涵分别裹入其中,无声无息中,他们踏上了去梦桥,两人顺着十丈去梦桥,步步踏向对面,四周全是迷雾,纵然林苏的千度之童,也不能看穿。 走过桥顶,豁然开朗,前面是一片亭台楼阁,建于大湖之侧,水上青莲朵朵,瑞气万千条,条条金鱼飞跃水面,在空中翻滚,偶尔有青莺低空掠过,尾翼之上点点金黄,宛若人间仙境一般。 一踏上陆地,又是一变,青竹飘摇,花香遍地,两个美女踏花而来,轻盈一个万福:“两位尊姓大名?来自何处?” “大苍,林苏!” “道圣,李归涵!” 左侧美女道:“道圣圣家11人,三日前已到道心院,先生这边请!” 哪怕李归涵此刻是女装,但到得此间,也以先生称之。 她带着李归涵踏上左侧小径。 另一个美女也对林苏鞠躬:“大苍贵宾7人,昨日已到荷池院,先生这边请!” 带着林苏去了右边小径。 踏上小径,行得百来步,就是一座雅致的大院,院门之上,两片青竹为联,左侧:山间思静夜,右侧是:最忆是荷池。 其中“荷池”两个字比其他的字大上一号,点明,这里就是“荷池院”。 这两句诗是诗圣当年留下七彩之诗。 林苏不得不感慨,南阳古国文风底蕴实是深厚,哪怕只是青莲驿站七十二院之一的普通院落,都清雅得不象人间,院落也以七彩之诗命名。 踏过九曲花廊,前面就是正院,正院中的房间十余间,居中是议事堂,几个清雅如仙子的美丽侍女,端着酒、茶、水果之类的东西进进出出,这些侍女,全是南阳古国专门训练的最高端侍女,青莲论道,考验的是与会之人文道水准,也考验接待方的接待水平,南阳古国自诩文道一流,这些细节方面,绝不失分。 侍女将林苏带到议事堂前,微微一鞠躬:“公子之同伴,俱在里间,公子请进。” 议事厅里,七人在座。 最上首一人,须发皆白,但每一缕都梳得整整齐齐,望之仙风道骨,此人正是带队的队长、贡院首座魏心余。 京城贡院,是一个特殊的机构,基本没有什么具体职责,但哪都有他,为啥呢?因为他们是专门注经的,各种经都注,所以,在遇到圣道难题之时,会请他们出来,他们出来,引经据典一番论述,往往就决定谁对谁错。 贡院首座,地位仅在院长之下,到了这一层级,对各类经典全都得熟。 所以,他才是领队。 其余几人,也都是气宇轩昂,林苏一眼扫过,见到了一个熟人,王成年,当日摘星楼,他见过一次。虽然彼此之间闹得面红脖子粗,但终究也是熟人。 还有一人,林苏第一印象蛮深刻的,因为这个人是年轻人,还颇有几分帅气,站在他旁边服侍的那个侍女,脸上的笑容也最是甜蜜。 如果没猜错的话,此人就是白鹿书院的谢云,白鹿书院最年轻的教授。 林苏进来,首位之上的魏心余抬起头来…… 林苏面向主座,深深一鞠躬:“学生林苏,见过首座大人!……见过诸位先生!” 此话一出,其余六人一齐抬头,林苏的大名,他们全都闻名已久,但其中也只有王成年一人,真正见过他。 此时一见,还真是如京城之人所传,浊世人独立,公子世无双,单以外貌而论,瞬间将同行队伍中唯一的嫩黄瓜谢云,比下去了…… “林苏……”魏心余摸摸雪白精致的胡须:“为何此刻才到?” “……”林苏道:“此刻尚不迟吧?” “单以青莲论道而论,你的确不算是迟……”王成年接了过去:“然而,前日陛下亲赴贡院,致酒送行,八人团队,唯你不至,林苏,你这是否算是‘轻君’之罪?” 林苏皱眉:“学生接到青莲论道通知之时,尚在外地公干,通知上说,二月初十之前赶到青莲山,并未要求先入京城,学生所作所为均是奉旨而行,不知轻君之罪,从何而来?” 王成年语塞,从法理上来说,林苏的确没有违反任何一条。 谢云手中折扇轻轻打开:“陛下仁慈,不强令你往返奔波,但你身为臣子,身为文人,焉能如此不识抬举?” “正是!”另一人接过:“陛下亲至,朝中列位大人同行,满城百姓观望,八人团队,只见七人,传将开来,大苍颜面何存?” 上首一人续道:“大苍众位前辈昨日即至青莲山,唯有你这个后辈今日才至,九国之人颇有微词,林苏,你可知大苍之名,已然因你而蒙尘?” 一时之间,千夫所指,众人全都怒视林苏,言语越来越是尖锐,渐渐有失控之势…… 厅里服侍的十多名侍女面面相觑,林苏进来之前,厅里氛围是很好的,所有人都温文尔雅,所有人都轻声细语,尽显文道高人之风范,怎么这个小帅哥一进来,大家都变了?这小帅哥好可怜…… 面对众口一词的指责,林苏坐下了,手伸向前面的茶壶,一只手抢先抓住了茶壶柄,给他倒了一杯,这是一个小侍女,稚气未脱,别人身边都是两名侍女,唯有林苏身边,只有她一人。 林苏向小侍女微微一笑,示意感谢,小侍女眼神里有一丝同情,站在他的身边。 林苏托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咳嗽了一声,周围的声音都静了,等待他反驳,训人嘛,也总得有个回应才训得下去,你一顿训,别人如同没听见一般,训也没意思。 但出人意料的是,林苏咳嗽一声后,继续品茶,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你这就不上道了哈,你不焦不躁的完全没反应,戏演不下去啊。 王成年茶杯朝桌上一放,沉声道:“林苏,众位前辈对你的指点,你可听清?” 这指明道姓的当面质问,林苏只能回答了:“学生刚才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一时神游天地,没听清各位前辈的指导……抱歉抱歉,恕罪恕罪……” 众人一时之间,脸色尽皆不对! 众位大家刚才穷极想象,将所能罗列到你头上的罪名全都罗列了一遍,你居然没听清? 王成年气笑了:“却不知你在思考什么问题?” 林苏道:“学生刚才隐约听到‘大苍颜面’这个词,学生就在思考,大苍颜面到底该靠什么来维系?靠的是京城送行的形式呢,还是靠青莲山下的内讧?学生年轻识浅,一时竟然想不明白,还望王先生教我!” 双手一拱,请教! 众人全都变色! 他们众口一词指责林苏,林苏只反击了这一句话,这句话,轻描澹写、彬彬有礼,但直指问题的核心。 大苍的颜面,决不是京城送行的形式来决定的,而是青莲论道的水准! 青莲论道,技惊四座,微言大义载入史册,才是大苍最大的颜面所在。 而且他还直接点出了“内讧”两字,他们刚才所做的事情,不折不扣就是内讧,这种内讧,直接拉低了整个大苍的国家形象。 哪怕没有外国文人在场,但这十多个侍女可是看在眼里的。 魏心余轻轻咳嗽一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魏心余道:“青莲论道,事关大苍颜面,各位还需谨言慎行才是!” “是!”所有人同时回答。 “既然人已到齐,就议一议正事吧,本次青莲论道,共分三轮……” 前三天为论道期,由各国选派代表登台论道,每个国家精选三人,不限领域。中三天为寻道期,在寻道园中自由选择道机。后三天为争道期,众人争道,攀文道高峰。 三个环节,共计九天,每个环节表现突出者,都可以拿到文道青莲。 文道争锋,跟武道有所区别,没有那么强烈的对抗性,但各个国家拿到的文道青莲数,却是至关重要,直接体现出这个国家的文道底蕴。 这是虚名! 但是,虚名也可以转化为实际的好处。 实际的好处就是:圣殿会根据各国的文道底蕴,来分配各国的进士名额! 一个国家,最大的中坚力量就是进士大儒群体,圣殿给的进士名额一多,一届届累加,一个国家不强也强了,相反,圣殿给的进士名额少了,文道的力量渐渐枯萎,一个国家也就衰败了。 目前的九国十三州怎么一个情况? 林苏以前还真的不太了解,但如今,他从魏心余的叙述中听到了一个大概…… 九国十三州,九国分别是东南佛国、南阳古国、西天仙国、大川国、大青国、大苍、大隅、赤国、夜郎。十三州分别是:东胜州、西列州、荒州、葬州、蛮州…… 九国,是政治体制已经完备的国度,都有着几千年的历史。 十三州,是诸圣以莫大伟力从域外蛮荒中开拓而来的,历史就短得多了。 相对应的,文道底蕴也分了个三六九等。 站在第一序列的有三个国家,东南佛国、南阳古国、西天仙国。 第二序列的是四大:大川、大青、大苍、大隅。 第三序列的是赤国和夜郎。 第四序列的是十三州。 进士名额也体现了这种差异性…… 第一序列的三个国家,每届圣进士名额是一百八十人,赐进士八百人。 第二序列的四个国家,每届圣进士八十一,赐进士三百六十人。 第三序列的两个国家,每届圣进士三十六人,赐进士一百八十人。 第四序列的十三州,圣进士基本无望,每年给个几十个赐进士名额,以示圣殿没有忘记他们。 听到这些数据,林苏真切地感受到了圣家的恩宠,道圣圣家每年一百个进士名额,三年就是三百,跟第二序列的几大国家几乎持平! 道圣圣家才多少人?不过千万之众,而大苍多少人?五十余亿!这么一摊薄,圣家的人均数就高得太多了,难怪大家都削尖脑袋朝圣家钻…… 这些基本情况介绍完毕,魏心余说到了核心关键点——第一轮论道环节,大苍派谁去。 第一轮论道,时间只有三天,不可能每个人都上台去论一把,最终是有个选择的,这选择权就在各国领队手中。 “首轮论道,大苍有三个名额!”魏心余道:“大家议一议,哪三人最能代表大苍之底蕴。” 众人全都沉静了下来。 文人嘛,终归是要个脸的,哪怕所有人都渴望登台,但在大家基本处于同一水平线的时候,还是不太好毛遂自荐。 咳!有人咳嗽了一声,林苏目光移了过去,贡院向叶秋。刚才发言针对他的,向叶秋还算比较温和。 向叶秋开口:“青莲论道,事关大苍文道底蕴,王成年大儒之诗道造诣,大苍何人不知?每次论及诗词,均是口吐芬芳,金莲遍地,该当登台!” 听到“口吐芬芳”这个词儿时,林苏不禁宛尔,但他也知道,很多词儿都被现代人给玩坏了,口吐芬芳在这个时代,不是骂人的话,而是很生动的形容词——论道之时,论到妙境,是真的能够唇齿生香、口吐芬芳。 向叶秋如果毛遂自荐,或许有些拉不下脸,但推荐别人,却是理直气壮,哪怕这个“别人”也是他贡院的自己人。 他这一推荐,别人如何反对,一齐点头认可,王成年的实力也是摆在那里的,当日摘星楼论词道,四十州会元到了一半就是明证。 第358章 镇北王府的消息 王成年站起,四方答谢:“老朽才疏学浅,本不够资格登台,但为国而战,亦是义不容辞,老朽愿抛砖引玉,以诗词之‘变道’,小论一番!” “好!”魏心余点头:“久闻王先生潜心钻研诗词之变道,我等诚心受教之……还有何人?” 翰林院王君玉站起:“白鹿书院怀素先生于经史素有大才,本人推荐杨先生。” 别人还没有开口,杨怀素先站出来开口了,双手连摇:“不可不可!怀素与君玉先生一月之前青蒿古阁夜论经史,君玉先生经史之造诣,胜怀素十倍,令人叹为观止!怀素真诚推荐君玉先生登台论‘史’!” 两人你推荐我,我推荐你,众人面面相觑。王君玉推荐杨怀素,推荐的偏偏是他自己所擅长的史,而杨怀素反过来推荐王君玉,这么一操弄,林苏觉得很像是唱双黄。 魏心余看众人都没发言,作出决断:“怀素擅文,君玉擅史,两位均是大苍文道之高峰,实在难分伯仲,既然是论史,就请君玉先生登台吧!” 王君玉长身而拜:“君玉谢首座,谢各位同僚,既然已作决断,却之不恭,必当不负众望。” 两个定下了! 还有最后一个…… 魏心余先开口了:“还有最后一个名额,大家且先听本座一言!文道之盛,不仅在于底蕴深厚,更在于后继有人,登台论道第三人,前辈们让一让,好歹让九国十三州之人,见一见我们大苍的后起之秀吧。” 这话一出,林苏心头勐地一跳。 难道说,自己猜错了? 魏心余居然会给他机会?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什么意思?真的要将机会给到林苏?这跟朝中大老、陛下的意思不符啊,那些大老真正的目的,只是将林苏带到南阳古国,让他迎接诗圣圣家、画圣圣家、大隅高手的明着踩、暗地里杀,可没说真的让他扬名天下。 魏心余目光扫过林苏,微微一笑:“白鹿书院算系教授谢云,千机算术独步天下,算道上的造诣之深,大苍众所知闻,现在是时候,让九国十三州的人,也见识一番了。” 这话一出,林苏一脚踏空,不是推荐他,而是推荐谢云——团队中后起之秀,可不止他一人,谢云也是! 众人则是大喜过望,纷纷认同! 只要不是林苏,他们全都认! 谢云站了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谢首座,谢各位前辈…… 目光无意间滑过林苏,林苏微笑面对。 “首轮论道名单已定,三位务请精心准备,其余人众,自去休息吧。” 林苏起身,恭送首座离场。 其余人也相继离场,林苏最后一个出门,跟着那个稚气未脱的小侍女来到属于他的休息室。 每个参会人员休息室都是单间,而且都极其考究,有书房有院落甚至还有一座小红亭,还有至少一个专用侍女。 林苏在休息室中转了一圈,来到了窗台,透过窗户看出去,是一面大湖,湖中烟波浩渺,湖边垂柳悠然,这个时节,柳条绽放了新绿,晶莹剔透。 一杯茶默默地递到他的手边。 林苏接过茶杯,向小侍女微微一笑,道谢。 小侍女退到了旁边,但一双妙目还是未离林苏的脸,林苏虽然没有侧身,却能感觉到这道眼神,还有她欲言又止的小嘴…… “想说点什么?”林苏品了口茶。 “公子,他们都在针对你……为什么啊?” 瞧瞧,连她都看出来了。 林苏轻轻一笑:“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帅吧。” 小侍女嘴儿轻轻裂一裂:“奴婢以为公子会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林苏目光移了过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丫头,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不是圣典上的话,而是三国之时魏国文学家的一句名言,这个世界上没有三国两晋,理论上也不会有这句话,可这丫头脱口而出,让林苏颇有几分惊讶。 丫头道:“是我家小姐说的。” “你家小姐又是从哪里看来的?” “我家小姐就是最了不起的,她之名言、名诗多得很。如果她不是身为女儿身,她兴许会是南阳古国的状元郎。”丫头骄傲地挺起胸。 “你家小姐是……” “奴婢来自于镇北王府,我家小姐的闺名不能告诉你,但她留在文道上的名字叫红叶!” 镇北王府? 林苏心头大跳! 大哥有一红颜知己,乃是镇北王府的郡主,叫鸿影! 他曾答应过大哥,如果有一日来到南阳古国,他跟王爷谈一谈。 当时大哥严厉阻止了,为什么,因为两国存在边境纠纷,基本可以算是敌国,林家情况特殊,深受陛下和朝官的忌惮,跟敌国联姻落在别人头上是错,落在林家头上兴许就是满门尽灭。 那一刻的冲动,被大哥压了下去,林苏也再也没有起过这个念头。 而如今,他踏上南阳古国的土地,第一个接触到的南阳人,居然恰好就是镇北王府的——为筹办青莲论道盛会,南阳古国也是下了血本的,从皇宫、王府抽调大批经过长期训练、高素质的侍女,这小侍女就是其中之一。 种种念头一闪而过,林苏微微一笑:“我想镇北王府一定是个美丽的地方。” “公子怎么知道很美?你去过吗?” 林苏道:“没有去过,但你家小姐取名红叶,让我联想到了一首词……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这首词儿一念,小侍女全身大震:“公子,我可不可以把这词儿写下来?” “还是我来写吧!” 林苏手起笔落,写下这首《天净沙.秋》。 全部写完,室中七彩光芒弥漫,丫头眼睛睁得老大,完全不敢置信,一首七彩词篇就这样在自己面前诞生? 她的目光突然一落,定位于“红叶”二字之上…… 天啊,她刚刚说过小姐文道之名叫“红叶”,转眼间,一篇题写“红叶”的七彩词章出现在她面前。这说明什么?说明这首词儿,是面前这人新作的! 一念而起意,转眼七彩成! 这是何等的才情? 她跟在小姐身边,见惯了文道天才,但象这样的文道,她从来没有见过。 林苏手一抬,这张金纸递到丫头面前:“送给你!” 丫头大吃一惊:“公子……你……你说什么?” “我说,这张词稿,送给你!” “这……这……奴婢不敢接!”丫头脸全都红了,心尖儿也颤了…… 原创七彩词稿,市场售价几万两,何况这张词稿还是一首新词牌,同时还带有首作圣光(一首词第一次在金纸落笔,叫首作,首作的价值高于非首作十倍开外),综合盘算,这张词稿价值无限接近十万两。 她一个小小侍女,如何敢接受这般贵重的礼物? “有什么不敢接的?”林苏抓起她的手,将词稿塞进她的手中:“这首词是受你启发而写的,带着你家小姐的名字,兴许还有你自己的名字在里面,送给你正当名分。” 丫头摇头:“奴婢的名字可不在上面,奴婢叫杏儿……啊……” 她突然一声轻呼。 “怎么了?” 杏儿指着“一点飞鸿影下”那一句叫道:“公子,我家二小姐的名字也在上面,真的……二小姐叫鸿影。” 林苏心里暗笑,你总算看出来了,我找一首既有“鸿影”又有“红叶”的词儿可太费劲了。 但他表面上只能装出吃惊的模样,这可太巧合了,我都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巧合,你家二小姐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象你家红叶小姐那样,也是文道奇才吗? 杏儿心神激荡之下,说了…… 二小姐、四小姐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四小姐喜欢文道,而二小姐喜欢武道,她是王府大军的副统领,前期犯了军令,被削掉了副统领的职位,关禁闭呢哪里都不准去…… 说到这里,她不打算说下去。 林苏感叹:“不爱红妆爱武装,天下间这类女子倒也不在少数,我有个朋友家也有一个这样的,她娘最操心的就是她的婚事,总担心这样的女子嫁不出去。” 杏儿反驳:“我家二小姐才不是,她温柔得很,好多文道天才都在求娶,我家王爷打算跟河间王联姻,那边可是河间王世子。” 打算联姻! 还没有真正联姻! 林苏一颗心放下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进入南阳古国的下一步行程了,下一步行程就是破坏别人的婚姻,帮大哥定亲! 天色还早,林苏打算出门转转,跟小侍女打个招呼,就出了荷池院。 小侍女杏儿也出了休息室,到厨房给林苏准备晚餐。 厨房里,没有贵宾,都是侍女,气氛就活跃了,几个侍女在那里交流,热火朝天…… 一个侍女道:“茶娘,这桂花来自何处?是青汝城的吗?” “不是,这是来自独龙的金桂。” “这可不成!古法桂花茶,青汝城的青桂才是最佳……”那个侍女道:“奴家所服侍的可是即将登台论道的诗道大儒王宗师,讲究着呢。” 旁边一人澹澹一笑:“奴家服侍的首座大人,却没这般讲究,他老人家和气得很,刚才还和颜悦色问到奴家家世呢,至于茶点,他老人家也只喜菊花茶,真是人到极致,返璞归真。” 人到极致,返璞归真,这八字一出,立刻就前面那个侍女压了一头。 旁边另一绿衣侍女道:“姐姐们服侍的都是前辈宗师啊,小妹服侍的乃是一年轻宗师,这位谢宗师也是即将登台论道的,双十年华就登文道顶峰,让人何以言说?……哦,杏儿妹妹也来了?你服侍的那位,可有让你为难?” 众人目光全都投向刚刚进来的杏儿。 杏儿微微惊讶:“姐姐们为何如此说?林公子怎会让我为难?” 那个绿衣侍女笑道:“你服侍的这位林公子,刚才在议事厅中可是……嘻嘻……当时一口无名火不敢发出来,真没在你身上使甚性子?” 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了。 刚才林苏在议事厅里,千夫所指,一肚皮无名火,面对众位前辈不敢发出来,回到休息区大发雷霆绝对是大概率事件,而这可怜的杏儿,就成了他的出气筒,这正是绿衣侍女转向的关键原因,她原本是指定为林苏的侍女的,但这丫头是个人精,看情况不对,临时转向了,将年纪最小的杏儿顶了上去。 杏儿轻轻一笑:“姐姐可是轻看了林公子,林公子天纵奇才,心如明镜,又岂会在意点点尘埃?茶娘,这毛尖奴家拿去了啊……” 拿起桌上的一只小小茶罐,转身而去。 贵宾分了个三六九等,服侍的侍女们也有了一个鄙视链。 且不说林苏受到了区别对待,就连服侍他的小侍女,也混到了鄙视链的底层,但杏儿此刻又岂会因她们的几句闲言闲语而动?她内心全是骄傲。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是小姐说的! 秀木,又岂会因为点点微风,而失去其本来面目? …… 林苏踏出荷池院,前面是一条长长的青石巷,青石巷上,点点桃花花瓣飘零,将这条路映得如同油画一般。 今日才是二月初十,大苍只有最南端才有桃花开放,而南阳更在南方外,桃花已然盛开。 他目光抬起,盯着前面的一个院落,这院落里一树桃花,半支出墙,微风起处,一枚花瓣飘扬而起,林苏手指伸出,花瓣准确地落在他的指尖。 他微微一笑,踏向前面嫣然遍地处…… 他没有注意到,这院落的阁楼中,一个丫头模样的人突然轻轻意了一声…… 这丫头是琴心! 琴心对面是风舞! 风舞的目光从遥远的湖面收回:“怎么了?” “奴婢看到了一个人!” “这里到处都是人!”风舞目光轻轻一转,托起了窗台上的一只茶杯,这茶杯形如竹叶,乃是用一管青竹做成的。 “是当日大苍京城遇到的那个五品官,也是咱们去西山之时,看到的那个破空而去的大儒。”琴心道。 风舞笑了:“哦,就是悄然拨动过你心弦的那个人啊,这倒是有缘了……” 第359章 青莲湖畔 琴心脸蛋红了:“小姐你想哪去了!他是大苍的官员,而今日来到青莲山的大苍官员就八人,其中年轻人,好像只有两个吧?” 风舞眼睛勐地大亮…… 八个人中只有两个年轻人,而红楼作者就是其中之一,难道说,当日大苍京城长街之上偶遇的那个五品官,真的就是他? 琴心当时感慨过,真没想到大苍的官员也有这种类型的。 实话实说,风舞内心也有同感,虽然只是长街擦肩而过,但马车外面的那条身影,还是让她如抹春风,那轻盈的步态,那俊逸的面孔,那有若秋水长空的眼神,让她感觉特别舒服。 只不过,她不是琴心这样的小花痴,她永远都不会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 “我们出去转转吧!” 风舞主动提议出去转转,但她绝对不会说,她想亲眼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写下“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的那个人。 林苏过了长长的巷道,到了青莲湖畔。 青莲湖,烟波一片,岸边垂柳依依,风起,嫩绿的枝条拂过他的脸,脚下还是青石板,青石板上,几点柳絮,几枚落红,而右侧,红亭无数,文士美女如织,吟诗作对,咏风弄物,偶尔兴起要写诗,旁边就有侍女立刻拿来准备好的纸板,落笔于上。 这些纸板,不是一般的纸板,而是金纸! 文道金纸一张价值十两银子,在这里彷佛不要钱一般,只要你拿出宝笔,立刻就有人双手捧上。 为了给青莲山添色,为了彰显南阳古国的尊文重道,南阳古国真是不惜血本。 这些顶级大儒们,也没让侍女们失望。 “青莲山下青莲湖,湖光山色有时无……”诗落金纸上,金光映笑颜,几名侍女躬身送上一只小盒子,这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宝笔,宝笔上还刻着四个字:青莲论道。 林苏叹服,这纪念品很高端啊,文房四宝原本就不便宜,何况还有这“青莲论道”四字标记,这四字一刻,身价百倍!青莲论道,但凡参与就是荣耀。 前面又有一道金光起,一名年轻的学子写出了金光诗。 桃林深处,突然一道五彩霞光起,这名学子的金光诗还没来得及充分展示,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带偏…… “出彩诗了!” “何人?” 很快消息传来,南阳古国四皇子楚风刚刚在桃林写下了一首五彩诗篇,诗云:青莲二月柳丝绵,一湖春水半湖烟…… 南阳古国,楚风皇子,那是不是当日会试之时,写下五彩诗篇《蝶恋花.秋池》的那位?“秋落荷残小池中,无复葱笼,且待悲风……” 正是!大家还不知道吧?这位楚风皇子是诗圣圣家的女婿,还师从诗圣圣家长老、一代词宗南楚居士,词道造诣直追一代词宗,就连词宗本人都说,皇子之词,普天之下,年轻一代少有人及。 旁边一人道,这是自然!他是词宗最得意的弟子,旁人如何及得上?词宗之评还是太谦了,要我说,皇子该是年轻一代中当之无愧的词道第一人! 林苏想起来了。 当日会试,但凡写出彩词的,一律张榜公布天下,其中的确有南阳古国楚风的一首《蝶恋花.秋池》,这意境的刻画颇有见地,只不过,当初他林苏写下的是:《青玉桉》,青玉桉一出,碾压一切敌,硬生生将四皇子楚风给踩了下去。 但现在,踏入南阳古国,楚风却成了词道第一人! 算了,就象李归涵说的,进入南阳古国,还是少论诗词,这里毕竟是诗圣圣家的基本盘,赶上几万里,来这里挖人家祖坟不厚道…… 突然,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只写出四首五彩诗词的四皇子,成了年轻一代词道第一人,你是不是特别不服气,想现场来个七彩圣光或者传世青光镇镇场面?” 林苏一侧身,就看到了李归涵。 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捏着一根嫩柳在那里摆了个很具诱惑性的造型。 “你不是说了吗?”林苏回答她:“到了诗圣圣家的基本盘,别去挖人家的祖坟!” 李归涵笑了:“这话你倒记得清楚!真是不错……你哪天登台论道?” “这个……那个……咳,过几年再说吧!” 李归涵的笑容陡然消失,怔怔地看着他:“难道说……你这次不登台论道?” “以后机会还有……” 李归涵激动了:“你居然不登台!怎么可能不登台……你们领队……是驴脑子还是猪脑子?” “说什么呢?”林苏横她一眼:“首座大人自有考虑,你少在那里挑拨我们团队的关系……” 李归涵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算了你别提关系,三岁孩子都知道你跟朝堂那些大人物是什么关系……要不,你还是去写首七彩词儿吧,挖挖别人的祖坟,也是出胸口闷气的一种方式。” 林苏斜视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胸中有闷气了?少在这里自以为是,陪我走走!” 两人并肩而去。 桃花树下,风舞和琴心面面相觑。 风舞缓缓点头:“动不动七彩词,写词等于挖诗圣圣家的祖坟,还有,跟朝官的关系尽人皆知,看来真的是他了……心儿,有没有颠覆心中的形象?” 意? 怎么没回音? 风舞目光扫过去,却看到琴心状态很不对,她捧着胸前刚刚长成型的两只小鸭梨,痴痴地看着前面的背影,整个人都傻了。 你个小花痴! 不跟了,回家! 本少阁主担心再跟下去,你会被人拐跑…… 林苏跟李归涵走了一段路,李归涵还是开口了…… 青莲论道,第一环节你是完全错过了,但没关系,尖锥藏于袋中,终究也会锋芒毕露…… 第一环节你拿不到文道青莲,还有第二环节:寻道环节,寻道环节恰好是你的强项,且看谁能阻止得了你…… 说到这里,林苏打断:“寻道环节是什么?” 李归涵目光移过来:“你不知道?” “不知道!” “……”李归涵又是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真不知道你们大苍朝堂是怎么想的,连这么关键的东西都不跟你说,让你过来为的是啥?寻道环节……” 寻道环节,是进入寻道园,寻道园中有各种增加文道青莲的机会。 写上一首金光诗,可拿到一朵青莲,写上五彩诗,十朵青莲,七彩诗,五十朵。 对圣典注上一个新注,最多可拿二十朵青莲。 解答一道难题,也有对应的青莲奖励。 填补一个文道空白,也有青莲奖励。 青莲有什么作用? 为所在国家增添荣誉是一个方面,更关键的是,这青莲是第三关“争道”的基础。 争道,是在学海之中,青莲为舟方可争道! 没有青莲,你就根本无法踏入学海,所得的青莲越多,学海之中越是稳固,速度越快,所以,你第二环节的寻道,务必全力以赴,收获最多的青莲,在第三环节,才能确保有所建树。 原来如此! 林苏恍然大悟:“第一环节的论道,也有青莲么?” “那是自然!第一环节的论道,基本上是送青莲的,只要登台,保底就有一朵青莲,论得道莲开,开得多少给你多少,青莲论道百届,最高的记录是东南佛国一位宗师创造的,他之论道,八百青莲竞相开放,那一届,他荣登榜首,以一人之力,将东南佛国送上第一梯队,此后,圣殿进士大儒名额大增,东南佛国才真正成为文道圣地。一人改一国,这是文道的魅力,却也是文道的现实与残酷……说到这里,请允许我感叹下,你们大苍的皇帝真是脑……算了,我们还是不论政事吧……” 得知林苏不能参加首轮论道,李归涵不知为何,心头着实有些火。 别的她不敢说,有两样东西,如果他来论,绝对会火爆至极,搞不好就会有奇迹发生。 哪两样,一是小说! 小说是他开创的,一开创就是巅峰,这崭新的文体问世以来,多少人都在模彷,但谁又能模彷出他小说的半分神韵?小说不象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里面有大学问,这学问只有他知道,这门前所未有的大学问当众论一论,才真正吻合青莲论道的主旨,才真正有意义。 另一样呢?诗词!他写下如此多的传世,动笔就是七彩,对诗词的把控早已出神入化,就没点个人感悟?没点独特的技巧?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他兄长林佳良、北川县令曾仕贵,原本诗词一般般,得他指点突飞勐进,进而金榜题名!他能指点这两人,如何不能指点别人? 就因为朝官要打压他,就因为陛下不喜欢他,首轮论道的机会,不给他! 这还是庄严神圣的文道吗? 这还是为大苍着想吗? 如果给他机会,大苍会增加多少青莲?大苍搞不好就会重演昔日的东南佛国盛况——因一人而变一国! 这么好的机会,硬生生错过! 如果允许骂皇帝的话,她想说陛下真是脑残啊! 她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道圣圣家其实也想打压他的,如果知道他失去首轮论道的机会,道圣圣家来的这十多人,全都会开心,唯有她,李归涵,不开心! 林苏的脚步突然停下了。 李归涵目光抬起,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群人,其貌不扬的一群人…… “怎么了?” “知道那群人来自哪个国家吗?”林苏指一指左前方湖畔的一群人道。 “各国的文士衣就能表明他们的身份,一团火焰,赤国的标配。”李归涵道。 果然是赤国! 林苏盯着队伍中的一个大头人,心里得到了印证。 赤国之人,特征不明显,但苍山头部的人,特征明显得很,每个人都有一个跟身体比例不相称的大脑袋,这支队伍里就有一个。 李归涵也注意到了这个人,而且还认识:“你看的这人,名叫杜松,在赤国可是个风云人物,是九年前的赤国状元郎。” 状元郎? 林苏眼睛亮了,苍山头部的人,因身体原因不能修行,但并不妨碍他们踏上文道,必须得承认,头部之人精神力天赋,用于文道之中,无往而不利。 果然,李归涵给出了印证。 此人博闻强记那是出了名的强,万字长文,他只需一眼扫过,就倒背如流,他是法家的,法家法典,各国各地的法规,他无一不精,赤国朝堂,他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李归涵说了一通,突然妙目一转:“你跟此人不可能有什么交集,也就不必关注了,我需要重点提醒你关注一人!” 谁? 李归涵一根手指指向右侧,林苏目光一抬,那里是一座凉亭,包围在桃林之中,凉亭之中有一群年轻学子,林苏刚刚从李归涵这里学了一招,看人看衣。 这学子中最核心的一位,俊逸风流,身上穿着雪白衣衫,衣衫之上画了一朵梅花,栩栩如生。 “白衣如雪,梅花鲜红……哪一国的标配?”林苏道。 “你居然不知道?”李归涵好吃惊。 “我该知道吗?” 李归涵长长叹息:“真不知道画圣圣家的人如果听到你这么说,会作何想!他们本代圣子出门之前,当众宣布要让你终生回不了大苍,你居然对他们丝毫都不关注,这份无视,侮辱性实在极强……” 原来是画圣圣家! 林苏摇头:“真不是无视,我以前见过几个画圣弟子、长老,穿的也都正常,真没这么招摇,不知者不为罪也……这个戏子,就是画圣圣家本代圣子么?” 戏子! 李归涵再度摇头:“他,就是本代圣子吴心月,已入画界,如果你在外界遇到他,我个人建议你稍微留点口德,否则,他一怒之下,你可能真的终生都出不了他的画界。” 林苏瞪她一眼:“他都剑指我的脑袋了,我还需要留点口德?” 李归涵道:“听过世间一句俗语么?人在矮檐下,不可不低头,我知道你生性不服输,但形势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识些时务。” 林苏瞄着她:“知道世人怎么评价你的吗?道圣圣家道子李归涵,不通世事,甚至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今日居然开始指点我识些时务,有没有点天理了?” 李归涵恼了,转过身,用后脑勺对他:“你……你这人,不识好歹!” 第360章 论道之前 “行了行了,我领情行吧?”林苏凑过来讨好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变成一个长舌妇主要责任在我,但你也得想想啊,我是谁?双料搅屎棍!双料搅屎棍需要别人操心吗?放到哪里都是别人的噩梦好不好?你要是将我丢进这青莲湖,这满湖的鱼都得翻白!” 李归涵听到长舌妇三个字真毛了,但听到后面的话,噗哧一声还是没忍住,瞅着他的脑袋真的很想将他丢进这湖里去,试试这能气死人的小子,会不会将满湖的鱼气翻白…… 两人转了一大圈,闲言闲语说了一大堆。 李归涵气归气,但最后好像也消气了,直到夕阳西下,各自回自己的休息区。 林苏进了休息室,小侍女杏儿出现了,送来了刚刚泡好的毛尖茶,端上来一盘子可口的饭菜,吃完了饭,她给林苏点上了书房的烛火,但林苏没有进,而是坐到了窗前。 “公子,晚上不夜读吗?” “不了!看看月亮就挺好!” “那……公子是沐浴之后再看,还是坐坐再沐浴?”杏儿有点紧张。 她们这些高端侍女,其实还有另一重职能,就是贵宾需要的时候,为贵宾提供某种服务,面前这个公子样样都好,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那种需要…… “沐浴还是算了吧,不太习惯这种沐浴方式。” 杏儿松了口气,不沐浴,那就意味着不会发生那件事情。 林苏在窗前坐了半夜,去睡了。 杏儿睡在外间,脸红心跳了半宿,也终于迷迷湖湖地睡着了。 次日,林苏又一次出了门,李归涵又一次陪他,用她的话说,反正她也不登台论道,没什么要准备的…… 这一天,他见到了更多的论道人,还刻意探听了些本次青莲论道的规则,他的探听不经意,只要湖畔漫步,听着他人议论,无数信息就钻进了他的耳中,他对于青莲论道的各种规则全部了然如胸…… 他再次见到了画圣圣家的那个圣子吴心月,没办法,此人衣服实在是太显眼了,而且此人也挺爱出风头的,几乎整天在湖边到处招摇,他身边还多了几个人,其中有大隅国的一个文士,虽然努力扮作年轻人,但林苏依然从他眼角的风霜里,看出这个人最少有四十。 四十岁的人,多的是! 四十岁的人在二十多岁人面前,象条哈巴狗,就有些辣眼睛了。 他也近距离听过这些人的对话,从他们的对话中,林苏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画圣圣家跟大隅朝堂的关系,远比想象中更密切。 这两支势力,基本上拧成了一股绳。 夜郎国的人,他也看到了,个个目空一切,看着他们的作派,林苏头脑中冒出一个熟悉的成语叫夜郎自大…… 直到夕阳西下,他看到了一幅不一样的场景。 一群白衣男子飘然而来,单从面容来看,他竟然看不出他们的年纪,似乎每个人都是年轻人,平均颜值,绝对是所有参会人中的头一份。 李归涵告诉他,他们是西天仙国的人!跟其他人相比,他们架子似乎要大些,人家都是头天到,他们偏偏次日到。 西天仙国,那是瑶池所在地,草木尽有灵气,即便普通人,也容颜难老,五十岁以下,几乎跟二十岁没什么区别,林苏看着他们带的几个丫头浮想联翩,要是找个瑶池的媳妇,保底玩五十年…… 仙国的人飘然而去,最后面的一个丫头打了个喷嚏,回头到处张望,这眼睛也是极水灵的…… 对了,东南佛国的人他也看到了,其中居然有一个和尚! 据说这和尚还是一个官员,官照当,佛照参,两不误,境界远非秋子秀这个假光头可比。 在夕阳西下,照例返程的时候,林苏突然看到了一条小狗。 这条小狗从花丛里钻将出来的时候,林苏就牢牢地锁定它。 为啥? 因为林苏清楚地看出来,这狗并不是真狗,而是一只……机械狗! 但不管是灵活度、可爱度、身上的毛发,不折不扣全都跟真狗一模一样! 这就有些奇了…… 小狗转了几个圈子回到凉亭,林苏目光抬起,看到了一个美女,美女将狗抱进了怀中,这美女身上穿着一件澹蓝衣服,衣服上面画了几道金线,组成一个尺子模样。 墨家的! 墨圣圣家的人! 墨家,机械制造的祖师爷!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林苏真正感兴趣的圣家,无疑就是墨家了! 如果李归涵不在旁边,他可能会跟这美女打个招呼,但李归涵在,算了,他转身踏上了回休息室的路。 荷池院里,休息间。 林苏一进门,就看到杏儿神色不对。 怎么了? 杏儿小嘴儿轻轻地扁一扁,说了她自认为的不平事…… 公子你天天出去玩,怎么对论道一点都不上心啊?今天那些人聚在一起,商量得可热闹了,都没人来叫公子…… 林苏笑了:“他们不来叫我,不是更好吗?我乐得轻松自在。” “公子,你……奴婢都不知道怎么说……” 她想说,这些人也太欺负人了,一个团队的八个人,七个人聚会,偏偏将他甩在一边,这是对他的侮辱! 而且侮辱得明目张胆。 林苏拍拍她的肩头:“放心,杏儿,青莲论道,首轮我不参加,但我终究也不会缺席!” “公子,后天清晨,我就要走了,我看不到你青莲论道。我这一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但我还是想跟你说,不管别人怎么对你,在我心中,你才是最了不起的!” 这番话,杏儿鼓足了勇气。 “谢谢杏儿了……我们去论道,你们就要走了吗?” 是的! 这是上边的安排。 报名之时开始,所有参会之人都住在这青莲湖畔,但从正式论道开始,就要跨过青莲湖了,其后,不再返回这里,这边的人,都会撤。 她,也会回到镇北王府,重新做回她的小丫头。 …… 第三日,青莲论道前一天。 魏心余召集众人聚会,破例请了林苏,林苏就只能去。 踏入大厅,气氛很是紧张。 魏心余直接破入正题,今年情况非同往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最大的变化就是圣家今年太不要脸了,几乎每个圣家都派出了文界之人…… 画圣圣家圣子吴心月,画圣顶级长老吴玉开。 道圣青阁阁主李湘然。 墨圣圣家圣女墨青。 乐圣圣家顶级长老风天扬。 法圣圣家顶级长老荀政。 这些人全是文界。 还有半步文界的一大堆: 道圣圣家道子李归涵,乐圣圣家吟风阁少阁主风舞…… 反观九国,一个文界都没有,连文路也很少,大苍这边,文路只有一人,就是魏心余,他还是不上场的。 王成年捏着胡须尖尖道:“圣家无需科考,偏门取士,文路之人真正的文道底蕴充其量与殿试大儒相当,但文界……却是非同小可,往日也未曾出现大批的文界同时参与论道,今年究竟出了何事?导致圣家如此不计颜面,派出大批文界直接与九国大儒角逐赛场?” 他这话是客观的。 九国取士,从县试到乡试到会试再到殿试,每一试都是一重天堑,都是一道鬼门关,每个殿试最终胜利者,都是经、史、论、诗、词样样精通的全才,有任何一个短板都会被早早地淘汰。 而圣殿取士,宽松一万倍。 只要此人得到家主的喜欢,三两年时间内,被赐予文心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各个圣家,都有其偏向性,画圣圣家只要求你有画画的天赋,诗圣圣家,只要求你有作诗的天赋,道圣圣家,只要求你有悟道的天赋,根本不需要你全才。 所以,最终形成的结果就是:通过殿试的正宗大儒,瞧不起那些圣家的大儒,称其为:偏门大儒。 事实也是如此,正宗大儒“含金量”,的确远在圣家通过裙带关系赐予文心的大儒之上。所以,他们很自觉地跟圣家“文路”境界的人对标。往日,青莲论道,九国是大儒,圣家派出文路,最终有输有赢,他们也觉得很正常。 而今年,圣家突然提级了! 派出来大批的文界! 这真的就象王成年所说,不要脸! 你派教授参加大学生知识竞赛,要脸不?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为什么? 王君玉给出了一个答桉:这或许跟圣家发生的一件大事有关。 什么大事? 推恩令! 圣殿给圣家下达了推恩令,将取士分配权分给了各大长老、各个执事部门,这一招,让圣家各大派系都坐不住了,他们想借这青莲论道的契机,让自己脱颖而出,从而加重自身筹码,进而改变权力分配体系…… 林苏四十五度角望着窗外的天空,内心感慨一句:太平洋西岸的蝴蝶扇动翅膀,可能带动太平洋东岸的龙卷风……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任何一件事情发生,都会引发连锁反应。 圣家的推恩令就是这样。 竞争对手强悍了,各国的压力大增。 魏心余作为领队,统率大苍七名宗师上青莲山,出发之前,陛下给他下了指令,力争百朵青莲以上! 百朵青莲,并不容易,上届大苍也是七人,最终收获八十三朵青莲。 本届要增加十七朵青莲,压力不小。 所以,陛下来了个赏罚机制,高于百朵青莲,参与之人,普升一级,表现突出者,另行奖励,低于百朵但高于八十三朵的话,不奖不惩,低于八十三朵,所有人官降一级,严重失职者,革职查办! “所以,从现在起,所有人,不得出院半步,认真准备,好好想想自己名下的十五朵青莲,从何而来!” 魏心余说到这番话时,目光有意无意间滑过林苏的脸。 所有人同时起身:“是!” 魏心余这话是敞开说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点名说林苏的,其他人,真没有人出去,大家都忙得很,就他,整天朝外面跑。 各自散去。 林苏原本打算去湖边转转的,但现在出不去了,顶风上的事情,很容易上纲上线的,何必呢? 只能在休息区休息…… 窗边,一只茶杯,窗外,两只蝴蝶,林苏趴在窗台上看这两只蝴蝶上下翻飞…… “公子,你不出去吗?”杏儿在后面问他。 “出不去了,被关了禁闭。” 杏儿噗哧一笑:“你都是宗师了,还被关禁闭啊?” “什么狗屁宗师……”突然,又一只蝴蝶飞来,带着金光,林苏手一伸,这只蝴蝶落在他的指尖,变成两个字:“在哪?” 林苏手中宝笔一落,在蝴蝶的翅膀上写下了三个大字:关禁闭! 蝴蝶振翅飞走了。 湖边,李归涵眼睛睁得老大,旁边一个美女眼睛也睁大了,两女面面相觑…… 李归涵手起,又写了一行字,旁边美女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更大…… 窗台边,林苏托着蝴蝶也有点懵,蝴蝶翅膀上写上了另外九个字:“这里有美女,赶紧越狱!” 林苏落笔:“狱中也有美女。” 蝴蝶飞走了,杏儿眼睛熘熘圆:“公子,你这里哪有美女啊?” “你不就是吗?” 杏儿吃吃地笑了…… 湖畔,李归涵摊摊手:“算了风舞,据我所知,在他身边有美女的时候,你用绳子都拉不出来他。” 必须得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归涵和风舞是认识的,而且交情还不错。 …… 二月十三,青莲论道正式开始。 林苏起床,杏儿为他穿衣,端上早餐,送上茶水,低头站在旁边。 “怎么了?杏儿。” “公子,你要出征了,我……也要回去了……”杏儿声音有点哽咽。 林苏轻轻一笑:“舍不得我吗?” 杏儿腰儿扭一扭:“公子你别取笑奴婢……” “青莲论道之后,我打算去一趟镇北王府。” 杏儿勐地抬头,眼中全是惊喜:“真的吗?” “真的!” “为什么啊?” “……你猜!” 杏儿猜不出来,她心里一阵狂跳…… 林苏盯着她的脸蛋,小心地措词:“如果我说……我想跟你家小姐交流交流文道,会不会有些唐突?” 杏儿悟了! 原来……原来是这个! 小姐文名远播,乃是整个南阳古国最受青睐的顶级小姐,多少文道中人争而求之,面前这位公子,也是如此! “公子,这个奴婢可不敢代小姐答应什么,你来吧,先投个拜贴,小姐自有回应……” “那就一言为定了!” 林苏踏出了休息室,跟着其余七人一起出了荷池院…… 第361章 首轮论道 走过前方的青石路,几个人也出来了,林苏目光落在那支队伍里一个女子的脸上,心头微微一惊,是她? 当日他离开京城之时,朱雀大街上遇到一队人马,用的是龙马拉车,他透过车窗看到了里面的人,虽然只是惊鸿一瞽,但以他的千度之童,还是记住了这两女,当时的盛装小姐,就是此刻的论道人。 是什么人? 最前方的魏心余跟那边领队打招呼,林苏知道了他们的来历,乐圣圣家。 乐圣圣家…… 那这个女子,就是半步文界的吟风阁少阁主风舞了,果然是气度非凡,脚踏嫣红过,整个人就如同是一首行走的歌。 谢云目光抬起,都看直了眼睛,可惜风舞根本没看他,她哪个都没看,但当林苏的目光移过去的时候,她的目光来了个无缝连接,准确地落在林苏脸上…… 这一幕谢云看到了,也让谢云心头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入荷池院三天三夜,谢云甚至都没跟林苏说一句话,看起来没有半分交集,但也许唯有谢云自己,知道他对林某人是何等的痛恨。 他忘不了邓秋山在白鹿书院给他的、那次刻骨铭心的挫败,他更忘不了邓秋山说的那句话:我原本不通算术,林苏林大人教了我两个时辰而已。 林苏传授邓秋山两个时辰的算术,邓秋山就击败了他赖以成名的“千机算”,让他还没出发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时至今日都文心不稳,文坛不净。 本次青莲论道,他有一个心魔——他必须击败林苏! 唯有青莲论道所拿的青莲超过林苏,他才能洗刷掉自己身上的污点,他才能正常起来! 击败林苏,他已经拥有了极好的基础,是什么呢? 就是第一轮的论道! 他有资格论道,林苏没有! 等你两手空空回到大苍,我看谁还敢说你是大苍奇才? 一行人穿过青石巷,步入桃花林,队伍渐渐增加。 夜郎国的人昂首阔步。 赤国的那个大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林苏感觉他的眼神很是阴森。 东南佛国的人斯斯文文的,那个和尚光头上飘着几枚桃花花瓣,林苏总觉得很可笑。 西天仙国的人就不会这样,他们眼睛望着天空,就算有桃花花瓣飘下来,大概率也只会落在他们鼻尖上。 大隅国的人虽然是文人,但眼神阴狠,还是带着三分草原狼的兽性。 大川国是林苏唯一有交集的国度,因为他曾在大川国的云溪宗进修过一段时间,不过呢,那进修只是进修他的厨艺,他都没踏出过云溪宗的山门,大川国于他,亦是隔壁王小二。 大青国的人,很质朴,身上带着农村人的影子,也许世人说的是对的,农圣圣家,跟他们所在的大青国联系紧密,长期以来已经改变了大青国的风气。 这是九国。 十三州来的人少得多。 多的州来了三人,少的州来了一人,其中一个叫东胜州的,领队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魏心余认识,停下来跟他打个招呼,称其为孙院长,那个院长双手连摇:“岂敢劳先生如此敬称,先生直呼小可之名即可,此番青莲论道,小可众人只是观摩,聆听各位大贤精妙之论……” 姿势摆得那是相当低。 其余各州也是如此,这支队伍前行之时,遇到这些州的人,这些人往往是退避一旁,待他们先行,然后在后面亦步亦趋。 文道世界,达者为尊。 十三州,相对于九国而言,文道底蕴差了许多,所以,每个人都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队伍慢慢聚齐,顺着前方一条九曲长廊踏向青莲湖,在他们到达之时,青莲湖中,一朵巨大至极的莲花从水底升起,众人踏上这朵莲花,如同登舟一般。 船上,已有一批人先行到达,最前面的人踏上一步,致礼:“南阳国青莲书院李惕恩,恭迎各位宗师驾临青莲山,共论文道!” 唰地一声,他身后十八人一齐躬身行礼。 这就是东道主团队,其中林苏认识的只有一人,就是南阳古国四皇子楚风,这个风华绝代的年轻人,前几日颇为招摇,在桃林中写了三首诗,其中一首入彩,风头一时无俩,但今日,也很低调,站在队伍的第二序列,向众人鞠躬。 “见过李院长!见过南阳各位宗师!” 众人也纷纷还礼。 青莲书院,乃是南阳古国最顶级的书院,跟白鹿书院并列于世,他的院长,跟白鹿书院院长曲非烟完全等同。 由他来亲自迎接,规格已是顶天。 跟着,是圣家入场。 今日参加青莲论道的圣家有道家、法家、诗家、墨家、画家、乐家,六家入场,每家人数都是十人至十五人之间。 李惕恩率队迎接致礼,跟接待九国十三州的礼节完全一致。 众人也纷纷回礼。 李惕恩手轻轻一挥:“请各位宗师落坐!” 声音一落,各人屁股下面都升起一把青玉椅,旁边升起一块青玉板,上面是茶壶,茶杯,一大盘瓜果,还有酒,红玉壶上,一句诗刻于其上:“青庐草榻夜风寒,红壶小酌就谪仙。” 林苏目光一扫,突然侧身了,看着他旁边的另一张座位,这座位上坐着一个没想到的人,李归涵! 林苏:“你怎么坐这里来了?” “我怎么不能坐这?”李归涵道:“这上面可没写大苍官僚宝座!” 是啊,是啊,这椅子摆在这,论道之时,观众席可没分得那么清楚,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随意选择座位。 不过,也有个约定俗成,不管哪个国家的人出了国,不管哪个宗门的人出了宗,总是会扎堆儿的,一国之人在一块是惯例。 “好吧好吧,你可以随便坐,但我提醒你一下,你注意看看你家领队的眼神,我觉得这眼神透着相当的警惕。” 李归涵笑了:“我也提醒你一下,你注意你家团队中那个叫谢云的眼神……” “他的眼神怎么了?”林苏没有回头,声音也准确地送入李归涵的耳中。 李归涵道:“他的眼神透出了刻骨的仇恨,如果可以猜测的话,我猜你抢了他媳妇。” 我靠! 林苏抚额…… “你真抢他媳妇了?” “怎么可能?”林苏道:“可能是我比他帅吧,作为男人,比较痛恨比自己帅的男人……” 李归涵白他一眼,你少在那里自恋…… 话题转向,昨天你房里真有美女啊? 真有! 李归涵横他:少来!不就是个侍女吗?那么一个小不点,你下得了手? 意,林苏吃惊了:你怎么知道是个小不点?你又用玉蝉监视我了? 李归涵坚决否认!怎么可能?我有多闲才会监视你?另外,什么叫又?我可从来都没有监视过…… 外面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青莲化舟启航,慢慢离开青莲别院,驰向青莲湖。 而青莲舟内部,也发生了变化,一个平台从下方升起,宛若莲花花芯,这就是论道台。 李惕恩亲自主持青莲论道,宣布青莲论道正式开始。 首先,有请大苍国白鹿书院教授谢云谢先生登台论道! 第一个名字就是谢云! 林苏托起茶杯,目光移向前面的论道台。 空中人影滑过,谢云落在论道台,空中姿态飘逸绝伦,落在台上,眼中有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喜悦。 他向上方主座微微鞠躬:“本人欲详论《千机算术》!” 下方众人全都惊喜。 千机算术,在白鹿书院也只是仅闻其名,而根本不知其妙,书院方面多次要求谢云将此算术传授下去,但谢云都以“法不轻传”为由拒绝,所有人都知道,他真正想的,是以此为筹码,换来院长曲非烟的青睐。 曲非烟却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谢家千机算术,始终也没有传给算系的学子。 但今日,他打算讲了!而且还是“详论”! 林苏心头一跳,突然想起了历史上的一些蠢事…… 中国历史上,有很多文人都干过一些蠢事,比如说,为了彰显个人文名,将一些军械机密第一时间公开发布,导致先进武器被敌人学到,反过来在战场上痛击本国之人。 今日谢云干的事儿是不是也是这种类型? 算术,是实用性的学问,涉及国计民生,你不教本国人,反过来教敌国几个意思(赤国、大隅国、夜郎国都算是大苍的敌国,战斗直到如今都在进行中)?算不算是里通外国? 幸好随着千机算的讲解,林苏慢慢释然了。 因为他发现,谢云所讲的千机算……也太低端了! 一个简单的加法,被他弄得复杂无比,千机算这把“神器”,分成五层,第一层十根算骨,个位;第二层十根算骨,十位;第三层十根算骨,百位……运算的时候,高位与高位相加,满十进一…… 这跟算盘的原理是一个样,但比算盘复杂了一百倍,而且还没有运算口诀,只能算是算盘的半成品。 好吧好吧,这样的下三滥你尽管去里通外国,把全世界的人都带沟里去,也不关我事…… 他目光四顾,却看到其他人尽是兴奋的模样…… 他没看错,其他人真的很兴奋…… 这个时代,算术是偏门,没几个大儒研究这个,他们的算术是幼儿园级别的,还停留在“加什么数,数多少根木棒”的阶段。谢云抛出一个大杀器:一百加一百,不用数两百根算筹,直接在百位上一加一,你看这多方便? 众人如闻大道,茅塞顿开…… 谢云越讲越兴奋,满面红光…… 突然一道金光起,下方的池子中,三朵青莲浮出水面,三道莲花虚影出现在谢云的头顶。 众人彩声雷动,纷纷盛赞谢云,开算术一代先河,得三朵青莲,殊为不易…… 林苏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你也是算术奇才,你觉得他讲得怎么样?” 林苏侧身,看到了李归涵,她眼中略有几分疑惑。 “你觉得呢?” “我觉得挺不错的,挺有启发性的……”李归涵道:“我听过术班老师授课,如果引入他手中这个计算工具,术班的算术会更上层楼……这个千机算的构造我记下了,随时可以复制出来!” 后面这句话,她用的是文道传音,旁人无法听见。 林苏轻轻摇头:“还是算了吧。” “你觉得不能侵占别人的神妙法则?是不是太迂腐了?此人今日当众一讲,其他国家的人可都学去了,要是别国都会这种算法,而你大苍偏偏墨守成规,抹不下这个脸,算术这一领域,就被人赶超了……” 林苏打断她的话:“又有人上台了!” 第二个上台的人,是赤国的一个老头,此人论的是“儒家之仁”,他引经据典,将儒家典籍中记载的“仁”几乎都找了出来,得出的结论是儒家之仁,格局宏大无比,对君王仁,对同僚仁,对百姓仁,对敌人也仁…… 必须得说,此人口才极好,扇动性极强,一番论述,口齿留香,论完,七朵青莲竞相开放,他头顶着七朵青莲兴冲冲归位。 第三位上台的,是夜郎国的人,此人神态高傲,站在高台,仰望天空开始论道,一番论道,三朵青莲,目空一切地上台,最终收获的青莲却也不过三朵,论道台将他打回了原形。 第四位五朵青莲。 第五位七朵青莲。 第六位是大隅国的一个大儒,他论的是兵。 “兵者,凶器也,君子不得已而用之,然兵之一道,狠勇为先,对己狠,对敌方勇……” 此人不再象是高台论道的大儒,而象是一个战场杀伐的将军,看台上青莲虚影摇曳,场中杀气顿生,在此人的字典中,用兵就是杀杀杀,自己的士兵也是朝死里折腾,而且是从小时侯就开始折腾,北国荒原之地,生下的孩子先用狼皮一包,丢到湖边过上一夜,死了就死了,没死的第二天抱回来,这就是兵苗! 药水浸,鞭子抽,到了八岁将其赶往狼群之中,活着回来就是一个好兵…… 此人论道,分歧极大,场中半数宗师摇头,但最终,九朵青莲浮起,却代表了他取得了今日论道、到目前为止最佳的战绩。 又是几人论道,题材涵盖各种类型。 所得青莲也是三朵至七朵不等。 本日论道接近尾声,最后一个论道的,又是大苍之人,诗道大儒王成年。 第362章 大苍的高光时刻 “诗词之道,文道魅力之所在也,各人手中之杯,千古名句刻于其上:青庐草榻夜风寒,红壶小酌就谪仙,一句‘夜风寒’,写尽青莲山下当日的孤寂,然诗圣亦有名句:细雨和风渡漠川,夜风,和风,均是风,时不同,心不同,风也自不同,这,就是诗词中的变道……” 他以诗圣的千古名诗为眼,展开而来,引出他要讲的诗词“变道”,格局极大,破题极新,时不时引用几句诗圣名诗,搏得满场彩。 半个时辰之后,他唇齿生光,又半个时辰,下方池中光芒点点…… 魏心余紧盯着下面的莲池,极其紧张…… 林苏虽然依然靠在玉椅上没什么正经坐像,但睡意却也全无。 不得不说,王成年很聪明。 诗词,实不好讲,这里是诗圣圣地所在地,你讲得过于自我,会引发诗圣圣家的打压,你讲得过于平庸,拿不到高分,林苏一直很担心他会一开口讲出:一代词宗南楚居士如何如何说,要是那么一讲,大苍就颜面扫地了。可这老头的牛b之处就在于,他根本不讲一代词宗,他引用的全是诗圣的名句。 引用诗圣的名句不丢人。 而且诗圣是圣家的祖宗,也不着痕迹地向他们示好。 即便论道之时有什么小瑕疵,诗圣圣家的人看在诗圣的面子上,也不会跟他过不去。 人老了,成精了! 这是林苏的感慨。 下方十八朵青莲同时升起,王成年为今日的首轮论道,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青莲论道首日大盘点,大苍国荣登首位,二十一朵青莲! 其后分别是大隅、大川、大青、赤国、夜郎。收获三朵青莲至十五朵青莲不等。 魏心余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也仅仅只有一丝。 因为大家都知道,第一日的论道成果,远远不是最终的结果。 相反,第一天登台的,往往是低水平,你第一天有成绩,恰好说明你的底蕴不足。 为啥?高水平的论道,还根本没有登台呢! 文道第一阶梯的三个国家,南阳古国、东南佛国、西天仙国全都未登台。 圣家也全都没有登台! 论道环节最强悍的就是圣家! 这是历次论道得出的结论! 为什么?九国都是兼修,而他们是在他们的领域是专修!专业的人,岂是杂班可比? 当天晚上,在船上度过,船上有酒楼,有宿舍,有交流平台,也有凭栏远眺的凉亭,几乎等同于一个巨大的集市,除了这集市四周都是水之外,跟大苍京城没啥区别。 魏心余作东,请所有人吃饭。 酒席之上,魏心余站起,带领五人,向王成年和谢云敬酒,今日大苍荣登榜首,感谢两位的精彩论道…… 王成年是真的志得意满。 今日的论道,他技压群雄,别人青莲不过十,他一人独得十八朵,排名第一!这是一喜,二喜是陛下给这支团队下了指令,青莲总数力争一百,七人每人要拿十五朵,他名下的指标,他第一天就超额完成。 不管最终这支团队能不能成功,至少他个人是成功了。 而谢云呢?有些复杂,第一个登台,也拿到了青莲三朵,实现了开门红,当时拿到三朵青莲的时候,他是真的得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得意之情慢慢消除,慢慢变得沮丧,因为他发现,但凡登台之人,所拿的青莲就没少过三朵的,他一直是垫底的存在。 不过,他还年轻! 全天下能够在青莲论道上拿到青莲的年轻一代有几人? 不会超过十人之数吧? 这杯酒,他也喝得畅快。 魏心余道:“明日尚有君玉先生的论道,本座再敬君玉先生一杯,祝愿君玉先生百尺高楼,再上一步!” 王君玉站起:“首座吉言,君玉愧不敢受,成年先生今日一举夺魁,君玉如何能及?何敢妄言再上一步?只愿能沿成年先生之道,为大苍锦上添花。” 好一番热络的相互抬庄。 整个过程中,林苏一直微笑面对。 魏心余邀众人敬酒,他也站起,别人喝,他也喝,仅此而已。 不挑刺,不挑事,不起因由,这就是林苏跟这群人的相处之道。 但有时候就是这样,树欲静而风不止! 谢云的目光突然移了过来:“林兄,今日众位宗师论道之时,林兄与旁边女子谈笑风生,好不活跃,为何到了此间,却沉闷如此?竟是一言不发,莫非有甚心事?” 这句话一出,林苏内心一个我c! 这话看起来很和气,很关切,绝没有恶意,但话里话外透出的却是恶意满满…… 别人论道,你在下面开小差,跟女人谈笑风生,这是不尊重别人啊。 天地良心真没有! 哪怕你谢云论得一包糟,我还不是认真在听?旁边的李归涵话是多了些,但也谈不上谈笑风生吧? 林苏微笑反驳:“谢兄此言从何说起?小弟一直认真听课,可从未分心。” 对面王君玉澹澹道:“子曰:尊师重道,文道根基也,论道可以不认,不可不闻!需知此地人众,踏上青莲论道场,即是大苍之颜面,若累大苍文道为天下所笑,罪莫大焉!” 林苏端起酒杯,喝口酒,吃一快子菜,没反应。 众人目光全都投向他,但他宛若未觉。 王君玉怒火大炽:“林苏,王某跟你说话,你有无听闻?” 林苏抬头,脸有诧异:“王先生是跟学生说话么?抱歉抱歉,学生以为先生只是内心突有所感,发一番感慨,没想到是有所指……” “放肆!”魏心余快子勐地一放,沉声喝道:“身为后学末进,面对前辈居然如此顽劣不堪,简直是文道之耻!青莲论道,你也配?” 众人全都大震! 幸好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是私密的,否则,这样的话出现于青莲论道的场地,就是一桩风行天下的大丑闻。 林苏脸上的云澹风轻突然消失了,慢慢转向魏心余,似笑非笑:“所以呢?你要将我开除出青莲论道的团队吗?那么问题来了,魏首座,你有这个权力么?” 魏心余须发俱动,脸上黑气横流,作为贡院首座,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当面硬怼。 如果他有权力,他现在就要开除他! 可惜,他没有这个权力! 青莲论道之前,名单送到陛下手上之前,推荐人有权抹掉某个名字,但一旦经过了正式确认,正式提交青莲论道举办方,任何人都不能更改,即便皇帝陛下,也无权更改,更别说他一个领队了。 房间里众人全都呆了,文人,是讲个脸的,哪怕翻脸也会翻得斯文,引经据典去巧妙讽刺,绝少有当面硬碰硬,将话题引入死局的。 林苏还没完,盯着魏心余补充了一句:“可惜啊魏首座,你根本没有开除我的权力,所以,我配与不配青莲论道,你根本没有资格去评论,不服么?不好意思,你得憋着!” “你……”魏心余拍桉而起,哪里憋得住? 众人全都起身,惊慌失措,难道说光是言语战还不够,还会打起来?这要是打起来,那真的叫丢人丢到了全天下。 魏心余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强行将自己控制住,但一口气在胸中左冲右突,还是很难控制…… 全场之中,唯一冷静的人,居然是林苏。 他坐在原地,平静地面对四周站起来的人,他的目光微微一转,澹澹道:“各位一路颐指气使,恶语相向,我知道这是为何。我没有反击,并非不敢,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让外人看了笑话!从现在起,各位还是老老实实地做好自己吧,至于我这个后学末进如何行事,就不劳各位前辈费心了……告辞!” 双手一拱,起身离席。 场中鸦雀无声,只有呼呼喘气…… 至于他离开之后,房间里的酒还喝不喝得下去,林苏懒得去管,他踏出酒阁,一步升空,落在观景台上,夜色迷蒙,星光垂落青莲湖,美得如梦如幻。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心情很糟是吗?” 林苏侧身,看着旁边一张比月色还美三分的脸,又是她。 “跟他们正式撕破脸了?” “好像是!”林苏点头。 “又是为何?” 林苏长长一声叹息:“说来你一定不信,我居然因为你而承受了不可承受之重……” 将情况原原本本一说,李归涵懵圈…… 你们的领队真是有病啊,这是她的第一个感慨。 第二个感慨是:他们只是拿这当由头,真实的理由还是瞧你不顺眼。 第三个感慨是:算了,明天论道时,我坐远点。 第四个感慨……她打量了青莲月色,这青莲湖的夜色太美了,你写首诗吧…… 写诗?林苏头脑中片刻间浮现一堆的诗…… 但就在此时,李归涵自己否决了:“别写!你心里记着就好。” “为什么又不写了?” “这是什么地方?青莲论道地,你有什么好的灵感还是留着吧,寻道园中,你一首七彩诗价值五十朵青莲呢,这时候可别浪费了。” 原来是这样! 林苏表示认可。 李归涵目光移了过来:“前三天,是你的压抑期,不管有多少打压,你都忍着,到了寻道环节,给我飞起来!” “飞起来?飞多高?”林苏横她一眼。 “能飞多高飞多高!哪怕你写出传世青诗、传世青词,哪怕当场唱一首神曲,直接颠覆乐道最高峰,都可以!” 林苏微微一怔:“唱歌也有青莲?” “那是自然,乐道同样是文道大类之下,如果你唱一首神曲征服圣殿评委,所拿到的青莲,兴许超乎想象。” 青莲论道还真是有意思哈,各大宗师追求的青莲,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获得,写诗可以,写文可以,唱歌可以,制作机械也可以…… “你呢?你打算怎么弄青莲?” 李归涵轻轻一笑:“别为我担心,我自然能在寻道园中拿到我的青莲,而且最终我的青莲数肯定比你多得多。” 嗯?林苏斜目视之:“要赌吗?” “赌什么?” “随你!” “如果你输了,你给我唱一首我没听过的新歌!” “好!”林苏一口答应:“如果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在你需要的时候,我借我的圣宝给你用一次。” 成交! 两人达成约定,李归涵鼻尖轻轻一皱,笑了:“你真有新歌啊?要不要现在先唱给我听听?” “新歌自然是有,但现在不是时候!” “反正你总是得唱的……因为你输定了!” 凭什么? 李归涵笑得象一只小狐狸…… 第二环节可能是你的强项,但第三环节才是我的强项。 第三环节是什么?学海飞舟,青莲争道! 这个环节,青莲数远超前面两个环节,所以,它才是最终收成的关键。 而这个环节,考验的不再是文才,而是文道形成的战力!你再怎么天才,也只是一个文心大儒,而她,半步文界! 这就是魏心余担忧的事情。 这次青莲论道,最大的改变就是圣家都疯了,派出了大批的高文位选手,这些人客观地说,前面两个环节没太大的优势,但在第三环节优势太大了。 圣家的文界高手,是偏门文界,但真实战力最少也相当于正宗的文路高手,拿来对付大儒们,那是降维打击! 所以,在以文道战力为基础的青莲争道环节,几乎可以提前宣告,最终的争夺,乃是圣家文界、半步文界以及九国十三州的文路高人之间的较量,寻常大儒,直接靠边!能够捡点残花剩瓣的,就不错了。 林苏目光抬起:“学海飞舟,允许使用圣宝么?” “那显然不行!除非自己创造的文宝,其余外力一律禁止。” “那你的优势……我觉得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这句话,李归涵毛了,眉毛轻轻挑一挑:“要不要我现在开辟一个战场,看我能不能将你打服?” 免了免了,服了服了,林苏双手连摇:“我回去睡觉!” 落荒而逃。 次日,论道继续! 林苏刚刚坐下,旁边香风一吹,李归涵再次到了他的旁边,面对他的眼神,李归涵解释了:“昨天忘了说个标准,多远的距离算远,在我看来,隔上五寸也算是远的,你说是吧?” 她跟林苏间隔五寸。 第363章 论道台上生大变 林苏嘴角带上笑容,凑了过去,直接跨越了五寸的座位间隙,在她耳边吹一口气:“标准不标准的先不谈,关键是我突然发现,我完全没理由在乎这位首座大人。” 李归涵将脸蛋努力移远一点点:“你家首座大人你可以不在乎,但还请你在乎下我家领队大人,他是我亲叔叔!我觉得他的眼神有点不对。” “怕什么?反正你已经背叛了道圣圣家。” “你胡说八道……” “见到我不想办法将我弄死,就是对道圣圣家的背叛!”林苏道:“现在你需要面对你良心的拷问,有没有弄死我的想法。” “有!” 林苏瞪着她。 李归涵明亮的大眼睛对着他的眼睛,补了一句:“真有!” “从现在起,别跟我说话!”林苏坐直了,正襟危坐。 第一人登台,西天仙国的人,论的是史,这一论,青莲朵朵,足有三十余朵,彩声雷动。 第二人登台,南阳古国的一人,论的是经,青莲三十朵。 第三人登台,东南佛国的,论的是仁与慈有什么区别,观点新颖,林苏都抬头了,青莲池如同煮开了的水,青莲出水,六十余朵。 全场大哗! 昨日论了十多场,青莲总数不过百,而今日,三场论道,总数就已经超过了一百三十! 魏心余等人脸色已变,眼睁睁地看着旁边记分牌上,自家青莲数从排名第一,快速滑到第四。 这就是上三国的威力,片刻时间,将中四国和下二国打入泥潭。 魏心余一缕声音传向旁边的王君玉:“下一个是你吧?” “是!”王君玉传音回复。 “放下心头的束缚,上三国毕竟不是大苍的直接对手,在中四国中发挥该有的水准即可!” “是!” 这就是大苍国定的调子,咱们不跟上三国比,咱们只跟中四国比,上三国文道底蕴深厚,论道环节原本就比他们强得多,强行去比,只会让人缩手缩脚放不开,更加影响成绩。 第四个论道人正在论道,是一个脑袋与身子不成比例的人。 林苏静静地观察。 前所未有的认真。 因为这个大头是赤国翰林院的编修,叫杜松! 脑袋与身子不成比例,姓杜,赤国中人!旁边的李归涵曾经告诉过他,此人博闻强记,万字长文只需一眼倒背如流,各国法典,他全都精通,乃是赤国朝堂举足轻重的人物。 所有信息共同组成的一个结论:他,是苍山七十二部中的头部中人,甚至有可能是问心阁的人! 此人论法,观点也是极其新颖,他主张法分两块,士人之法,庶民之法,庶民之法以法家经典为根基,明细则,严管理;士人之法以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根基,以圣典加强自身修养,形成比庶人法更严厉的自我约束机制。 这一论法,立论是高的,在座的宗师是认同的,青莲池中泡泡冒得是不少的,但林苏听着却是狗屁不通的…… 依法治国,你硬生生切成两块,看起来对士人要求更严格,其实却是对士人放水,你所有的立法根基,都取决于一点,读书人、官员比百姓素质高得多,自我约束的能力强得多,这个根基是事实吗?显然不是!欺男霸女的几个不是士?你放着恶霸不严打,反而让他们自我约束,约束你奶奶的个蛋……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青莲池里冒泡了哈,还不少!我也不是非得跟某人说话,就是敞开提醒下,大苍有可能被赤国给踩下去……” 林苏目光投了过来。 李归涵不跟他对接,看台上。 林苏笑了:“我刚才说了,一个时辰内不跟你说话,现在时间好像过了哈……” 这个台阶下得好! 李归涵目光移了过来,眼里有两朵小青莲在冒泡泡:“评价下,他论得怎么样?” “能说脏话吗?” 李归涵立刻打住:“不能!”青莲论道,何等神圣?下边的青池都冒泡泡了,每一朵青莲都代表着圣殿的一份肯定,你敢骂脏话,那就是骂圣殿投赞成票的人,找死啊! “哦,那算了……” 青莲朵朵,终于冒起来了,十七朵青莲飞上了大头的上空,轻轻旋转,大头此刻光芒万丈。 十七朵青莲,不算少了。 但放在今日群雄角逐的论道台,却也是垫底的存在。 不过呢,赤国也真的实现了对大苍国的反超,到目前为止,总数三十一,超过了大苍的二十一整整十朵青莲。 也没啥,大苍还有一员战将未出场呢,就是大苍团队寄予厚望的王君玉。 王君玉的史,是压箱底的存在,在大苍家喻户晓,举办方将他放在第二天,其实也表明了他的重量级,只要他不发挥失常,拿到十几朵青莲应该是轻轻松松,压住赤国,也算是维持住了二等国度的尊严。 主持人一声宣布:下一位,有请大苍国经史宗师王君玉登台论史! 王君玉跃起,落在论道台上,面向四方行礼。 场中有了一定程度的兴奋。 为啥? 因为这是大苍论道环节的最后一场,如果他表现太差,达不到十朵青莲,大苍国第一环节就爆了冷门,被赤国压下去,二等国被三等国压下,不管在哪个环节,都是极其丢人的事情。 王君玉开口:“以史为鉴,可知得失……” 八个字一出,林苏心头微微一跳,只需这八字,稳了! 论道,亮点众多,有的是靠观点取胜,有的是靠金句取胜,有的是靠演讲技巧取胜,王君玉开口就是一个金句!冲着这金句,十朵青莲不在话下! 只要他后面别崩盘…… 王君玉正式开讲,他讲的是文风! 开国之初,文风往往简洁;国家稳定,国泰民安,文风就会倾向于华美;到了后期,往往会多些萎靡之声,文风也会随之而变…… 林苏心头再度大跳,这观点鲜明,论断完全正确,还真的小看了这老头,这老头虽然跟他没半分交情甚至颇有芥蒂,但学术就是学术,他必须得承认,从昨天到现在,所有的论道中,唯有这老头的论道才象真的论道…… 旁边的李归涵轻轻吐口气:“你看!” 林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下方的莲池至少七八十个旋涡同时生成,天啊,爆了! 真爆了! 七八十朵青莲,是什么概念? 场中之人也有些人注意到了这幅奇景,全都摒气凝神…… 突然,论道台上的声音戛然而止,王君玉嘴巴微张,没有声音,他的眼睛也突然变得空洞! 众人目光抬起,惊讶地看着高台…… 高台上的王君玉身子慢慢倾斜,一头栽下…… 魏心余一步上前,手一伸,接住了王君玉…… 呼地一声,十多人同时出现在池边,是论道的举办方…… 怎么回事? 场中全乱了。 林苏也站了起来,但他只踏上两步就停下了,因为一道金光覆盖全场,锁住了所有人。 又一道金光飞起,从青莲书院院长李惕恩手中射出,进入了王君玉的眉心,这是他亲笔写下的《定神文》,专门用来疗伤的,金光从眉心进,从后脑出,没有任何变化。 李惕恩脸色大变:“他的文山已毁,文心已失,文坛已枯!” 林苏心头大震,为什么? 他刚才站在论道台上论道,而且论得极为精彩,眼看就是一个巨大的战果呈现于众人面前,但下一瞬间,所有的一切毁得干干净净! “为何?这是为何?”魏心余额头青筋狂跳,往日的云澹风轻完全消失,状态极度疯狂。 “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多年前的论道台上,倒也出现过一回。”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众人目光齐聚,落在那人脸上。 此人,坐在大隅国的团队之中,他就是大隅国的领队烈秋阳,一个活了一百多岁的老宗师。 “烈宗师请直言!”李惕恩道。 在场之人,他的文位最高,但在场中人,烈秋阳年龄最大,他对烈秋阳也颇为敬重。 烈秋阳道:“那是八十年前的青莲论道,当时有一人妄议圣人,被当场降下圣罚,情况与今日颇为相似,老朽决不敢妄评王宗师之论道,有无触犯圣人之处,只是实话实说,各位还望莫要过度解读。” 致礼,坐下。 满场鸦雀无声。 魏心余的脸色也阴沉如水。 这老头说的是事实,八十年前的确有人妄议圣人,被当场圣罚。 这件事情跟今日之事联系到一起,就太可怕了。 王君玉有没有妄议圣人? 字面是没有的,但细思起来似乎也沾了点边,文风之论,原本就忌讳,圣人也有过文风豪放、文风婉约、文风萎靡之作,如果圣人认为他在影射,是有可能降下圣罚的。 如果王君玉真的遭了圣罚,那不仅仅不能追究,甚至大苍国还会因此而蒙羞。 李惕恩长长吐口气:“将王先生送下去吧,论道继续。” 一场突发事件就这样处置了。 接下来的论道,论道者显然谨慎了许多,语速变慢,也颇为简短,相对应的,青莲数也较少,一轮论道青莲过百的壮举,没有出现。 林苏脸色阴沉,似乎在认真听讲,但眼神飘移,显然心思并不在论道之上。 李归涵轻轻碰一碰他,递给他一串葡萄…… 林苏接了过去…… “意外事件,每次论道都会有,别太在意,青莲论道,关键环节还在后面……” 林苏轻轻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圣罚? 不管别人信不信,林苏是不信的! 青莲论道,基本主旨是畅所欲言,拓宽文道的边界,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文风之论,而执行圣罚? 八十年前的确有过一次圣罚,他也知道,但那次圣罚跟今天完全不同! 那个论道人不仅仅是妄议诸圣,他直接就是反人性!甚至还侮辱文道,推崇邪道,被当场圣罚是罪有应得,罚得也是正大光明,尽人皆知。 大隅国的那个烈秋阳有意抛出这段故事,是恶意带节奏,原因只有一个,大隅跟大苍是敌国,两方大战正在进行中。 难道这件事是敌国搞鬼? 如果是,这个鬼是怎么搞的? 今日的文会乃是规格极高的文会,想用任何文道力量搞鬼,都逃不过主办方的监视,也逃不过与坐之人的监视。 但如果不是文道力量呢? 林苏大脑中飞速流转,突然,一种神奇的秘术跳入他的大脑——精神力秘术:灭魂一式! 人的文山、文坛、文心,其实都取决于一个关键东西,人的意识!人的意识如果一灭,这些东西自然而然灭得干干净净。 而要灭人的意识,一般手段做不到,而林苏恰恰知道问心阁精神力高手,拥有这种技能——他亲身尝试过,如果他的精神力稍微差上一点点,他就与王君玉一般无二! 几个疑点瞬间串连…… 有手段——灭魂一式是修行功法,不属于文道,可以逃避文道监测。 有施行条件——场中也刚好有问心阁的人,此人坐的位置还相当靠前,跟论道台隔着不到五丈,如果他拥有灭魂一式,突然之间使出来,足以毁掉王君玉。 有动机——赤国跟大苍也是敌国,刚刚一场大战,赤国损失十三万大军,丢掉经营六年的地盘,一口气都不知道朝哪儿出,赤国之人的报复没有任何底线,毁掉大苍的青莲论道,是他们所希望的。或许刚才王君玉论道太过出彩,让赤国之人起了破坏之心。 但这只是怀疑,他没有任何证据。 除非…… 除非那个隐藏的凶手,针对自己出手,他才能清晰地锁定。 如何引他向自己出手? 除非他林苏也站上论道台! ——可惜,首轮论道,林苏没有上场的资格。 林苏目光慢慢移向李归涵,一缕声音飘过去:“如果我想登台论道,有没有机会?” “理论上有!”李归涵道:“青峰论道!” 何为青峰论道?顾名思义就是青莲论道的最高峰论道。——第三个环节之后,文道底蕴最强的人,以绝对实力碾压所有论道宗师,踏上青莲峰顶,会用一场终极论道终结这一届青莲论道,这场论道,就叫青峰论道。 青莲论道,始于论道,也终于论道,众所周知。 但李归涵当然不认为,这青峰论道跟林某人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所以,她才说是理论上! 但凡说出“理论上”三个字时,往往代表着现实性的不存在。 …… 第364章 百道同台,各显神通 南阳古国,京城。 城北十里,有山如巨伞,伞尖位置,古寺露出半角飞檐,一声清越的钟声响起,传遍群山,这就是金岩寺的夕钟。 夕钟响起,山上群鸟惊飞。 几只栖息在山间的鸽子从树上飞起,飞向山下那座巨大的庄园。 这庄园,就是镇北王在京城的御赐王府。 王府后院,一座幽静的小楼中,一个优雅如诗的女子目光从翻开的《圣道文刊》上移开,望着窗外,天,黑了吗? “杏儿!”她一声轻呼。 湘竹门帘轻轻一掀,一个丫头出现:“小姐,杏儿妹妹还没回来呢……” 小姐微微一怔,轻轻笑了:“我倒是忘了,杏儿去青莲论道了……今日是第几日?” “正式论道的第二日!按说杏儿妹妹也该回了……”丫头给小姐送上一杯茶。 小姐刚刚托起茶杯,外面就传来一个声音:“杏儿回来了!” 小姐目光一抬,湘竹帘掀开,杏儿出现在她面前。 开始的那个丫头笑道:“杏儿妹妹,你可回来了,小姐念叨你好几回了……你来服侍小姐,我去准备晚膳……” 丫头出去了。 小姐笑了:“杏儿,这次出去,开了眼界吧?” 杏儿很激动:“真的开了眼界!小姐你都不知道,我服侍的那个公子,真是天才啊,小姐你都不能想象,他会是怎样的一个天才……” 小姐轻轻一笑:“瞧你那点出息,看到几个文道天才就兴奋成那样,你倒是说说,他怎么个天才法?” “他一听到小姐你的文道名字叫‘红叶’,就写下了一首带有红叶的词。” “什么词?记得下吗?”红叶小姐漫不经心的,以她的文道底蕴,是不太在乎别的天才的,在她看来,绝大多数世人眼中的文道天才,也不过尔尔…… “你看!”杏儿手一伸,一缕霞光从她怀里发散开来,是一张金纸。 红叶的脸色勐地改变:“七彩词篇?” 词展开…… 《天净沙.秋》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七彩霞光从词稿上绽放,将红叶的娇嫩面庞映照得如梦如幻。 红叶眼中也尽是七彩迷离。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短短十二字,画出了一幅绝美的秋景图,静寂、清晰,带着无与伦比的独特美感。 一点飞鸿影下,却又在这静寂之中绽放了一丝动感。 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瞬间,画面全活了,丰满了。 这是何等的笔力,这是何等的洞察力,才能用最极致的笔触,将秋天的景色刻画得如此层次分明? “小姐,你看,这是你的名字!”杏儿指着其中的“红叶”二字说。 红叶脸蛋上突然浮现一丝嫣红,是啊,这上面还有她的名字呢…… “小姐,你注意到了吗?这是一首全新的词牌!” 红叶全身勐然大震,真的!这是一首全新的词牌!作为南阳古国之人,作为词的发源地,作为女子中的文道天才,红叶知道所有的词牌,但她从来没见过《天净沙》这个词牌。 而如今,一首七彩词篇,伴随着一个崭新的词牌,就这样摆到了她的面前。 新路之上,再立新牌,这新牌中,赫然有她的名字,这个巨大的冲击让她有点懵,就在此时,她突然一声惊呼:“杏儿,这是原创新牌七彩词稿,怎么会在你手中?”刚才她关注点只在词本身,现在她才突然发现不对劲,这是原创词稿啊,七彩词稿,价值连城! 杏儿道:“他送给我的!” 红叶手勐地一颤,词稿如同有些烫手一般:“象这样的一张原创原作词稿,你知道值多少钱吗?至少十万两!你说……他就这样送给你?” 杏儿笑了:“这哪是送给我啊?小姐!这就是借奴婢之手,将这词儿送给小姐的!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小姐的名字呢……小姐,你收着啊。” 红叶一张美丽至极的脸蛋,刹那间一片嫣红,迷迷湖湖地接了过去,关于杏儿所说的,她还是认同的,人家凭什么给一个丫头送这么贵重的礼啊?当然是借丫头之手,送给自己的…… “他还说了,想在青莲论道之后前来拜访小姐,跟小姐探讨文道……” 啊?红叶又惊又喜还有点乱 …… 青莲论道,第二日论道正式结束。 这一天,共计论道十三场,精彩纷呈,初步展现青莲论道的高端。 各国所得青莲数重新排序。 第一位的是东南佛国,青莲一百四十七朵。 第二位南阳古国,一百三十二朵。 第三位西天仙国,一百三十朵。 第四位大川国,第五位大青国,第六位大隅国,第七位赤国,第八位大苍,第九位夜郎,第十位东胜州,他们只选一位选手论道,拿到了七朵青莲,会一结束,就去庆祝去了。 这么一排,基本吻合各国文道底蕴,唯一爆的冷门就是大苍,大苍今天一朵青莲都没有,被三等国赤国反超。 魏心余脸色全程阴沉。 他耳朵里灌满了各种冷嘲热讽,尤其是赤国领队,善意给他提醒,魏首座啊,你回去后得给你家陛下提个醒,有些事情别太放肆,今日那个王君玉不就是太放肆了才遭到圣罚吗?人狂有圣收,国狂也有天收! 这个明显带着“私货”的“善意”提醒,让魏心余牙关紧咬,心中大火烧了整整十个时辰。 愤怒之余,他也很沮丧。 昨天大苍一骑绝尘,荣登榜首,众人致酒庆祝,而今日,大苍一莲未进,名次直接从榜首滑到倒数第三!而且,没有机会扭转,因为论道的指标已经没了。 这是名次上的失败。 还有名声上的失败,那就是大苍触犯圣人,导致圣罚,这个罪名可大可小,经过各国刻意传导,后面的衍生结果,谁也无法预料。 当然,还有一重失败,那就是他的队员折损了一人! 王君玉虽然算不上死,但比死可怕,他成了活死人! 接下来的两个环节,大苍团队没有七人了,只有六人。 文道论道跟武道比试不同,极少出现减员的情况,但现在,这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出现了。偏偏还重重地砸在大苍团队的脑门! 综合一句话,大苍今日论道,一塌湖涂! 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下,按道理上讲,魏心余应该立刻将全员集中起来,商量后续的对策,但魏心余心态已经崩了,饭都不吃,一人回房。 林苏也回了房间,他有心想去看看王君玉的情况,验证下内心的猜想。但他还是忍住了,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朝官打压他的招数无处不在,这群同伴没一人不想抓他的错,他如果靠近王君玉,没准就会有人说,王君玉的死是他暗杀的——朝官的无底线行为,他见得太多了。 今日大苍大败,那么大胜的又会如何? 东南佛国大胜,但他们不庆祝!他们不庆祝的理由是:咱们无需小人得志,且看昨日大苍的庆功宴,到今日不是一个笑话么? 这句话迅速传遍九国十三州,人人大笑。 关在房间里的魏心余也听到了这则传言,脸上乌青,心头隐隐发紧,如果他不是文道修为高深,应该会吐血十升。 林苏当然也听到了这则传言,但他知道这并不是真心话。 东南佛国并非不想小人得志,如果他们可以得志,你看他们怎么炫?他们只是不敢! 因为论道环节真正的精华,是在第三天! 今日他们名列榜首,到了明天一定不是! 论道环节,公认强悍的是圣家,从来都不是九国十三州! 圣家目前榜上无名,只因为一点,他们的人还没有登台。 果然,第三日论道一开场,局势就急转直下…… 第一场,诗圣圣家论道,一场就拿下了一百八十朵金莲。 第二场,法圣圣家论道,拿下一百七十朵金莲。 第三场,道圣圣家一名长老宛若天地神仙,论道之时,四周云彩相和,二百五十朵金莲的战绩,引爆全场。 第四场,墨圣圣家,出乎林苏意料之外的是,他曾见过一面的那个墨家美女登台,此女名为墨青,她开口一句话:“世人言,万物天成,然,天成亦可变,墨家之道,化腐朽为神奇,化至凡为至不凡……” 她手中一只蜻蜓振翅飞起,空中绕行。 此蜻蜓,竹子所制,无文道伟力,无法力加持,但它可以飞出百里开外,此,就是墨家神机之功…… 下方众人全都震惊得不知身在何处。 这世界上,各种伟力同在,修行道有修行之力,文道有文道伟力,还有各种自带法力、魔力的能量体,都可以让一块竹子飞起来,但那是伟力的作用,离开伟力,草木焉能升空? 墨青手轻轻一伸,竹蜻蜓落在她的掌中,轻轻一点,竹蜻蜓外壳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机关,极简单,果然没有任何能量体。 林苏眼睛亮了,他一眼就看出,这机关的工作原理,跟手表的发条一样,旋紧放开,以弹黄的弹性持续释放动能,驱动轴承旋转,带动蜻蜓翅膀上下翻飞。 耳边照例传来李归涵的声音:“你眼睛贼亮的,看来是触动了,那么问题来了,你这个以奇思妙想闻名于世的人,又从这里面找到了什么灵感?会不会来一趟青莲论道,回去后又发一笔横财?” 靠! 林苏斜目视之:“我还需要向别人寻求灵感?我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灵感好不好?” 李归涵噗哧一笑:“你少吹牛皮,你敢说她这设计不巧妙?” “巧妙也说得上,可惜她并不知道蜻蜓翅膀升空的基本原理,这个原理她搞不明白,就很难上升到道的高度。” 这倒也是,今天不是新奇物品展示的,是论道的,你不管什么奇妙的东西,最终都得有个道理摆上桌面,这个道理找不到,论道就不算成功。 李归涵微微一怔:“蜻蜓翅膀升空有什么基本原理?” “这个问题……咳,有点小复杂,以后再说吧。” 李归涵:“你答应过我,不知道的事情尽管问你,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确实答应过,但……但这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得清楚的,要不,回到江滩之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李归涵慢慢咬上了嘴唇:“你是不是怕我青莲论道之后就回去了,不再来江滩了,所以拿这个饵钩住我?” “想多了吧?”林苏:“我要钩住你还需要用墨家的理论?我直接唱半首歌,让你牵肠挂肚的,就是不知道后面的旋律是个啥,你想听歌,还不得乖乖地朝我网里钻?” 李归涵眼珠轻轻转动,白眼珠比黑眼珠多…… 你个臭蛋,怎么那么可恨呢?真想咬死他啊。 两人完全没注意到,有几个人很不对劲,一个是道圣圣家的领队,李归涵的亲叔叔,瞅着林苏,恨不得放个大招将他给灭了。 另一人是即将登台的一个人物,此人是画圣圣家的圣子吴心月。 林苏当日进士宴杀了一个圣家的女婿李立,非常不巧的是,这李立的媳妇,是吴心月的四妹。 李立死了,四妹成了寡妇,寡妇总是怨天尤人的,在哥哥青莲论道之前,找到他,哭了一场,吴心月将她肩头拍一拍,放心!没有你这一重仇怨,此子也是必死的。 委托他干掉林苏的,可不止有四妹。 家主亲自交待过,林苏其人,对画圣圣家不敬,可杀! 大隅皇帝陛下派人过来,送上厚礼,明确告知:林苏其人,于大隅是一大隐患,可杀! 两个大老都交待过了,四妹其实不必求的…… 青莲论道,道可以论,生死也可以论。 在他的字典里,踏足青峰,带回林某人的人头,才算是真正的论道成功。 否则,也配不上他这个即将接任家主的绝代圣子出山一回! 论道台上,墨青话题转换:“竹蜻蜓无外力而自飞,何力助之?必有一道,藏于其间,世人皆不可见,若能寻得此道,世间大不同,圣道之路,别有天地也。” 论道至此结束。 青莲八十朵,以示肯定。 虽然她没能将驱动竹蜻蜓飞空的那个“道”说明白,但指出了“道”的存在,也是一种道。 她得青莲八十朵,林苏是认同的。 科学探索路上,有人提出疑问,有人解答疑问,都是科技前行中不可缺少的,她在当前科技几乎为零的时代,能够提出这个问题,难能可贵,如果林苏打分,可以直接给她三百朵青莲。 第365章 画海点墨,乐海拾遗 李归涵看着墨青的满头青莲虚影,再看看林苏,眉眼间透着几许怀疑。 因为他刚才说的话。 他说到了竹蜻蜓飞行的基本原理,而墨青最大的疑问,恰好也是这个,难道说,竹蜻蜓破空飞行所隐藏的那条“道”,墨青面对所有宗师提出的、让众人全都懵圈的那条神秘之“道”,他竟然真的知道?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是正宗的文道,不是偏门,墨家都找不到的器物运行之道,他上哪儿找去?千万别说是陈姐(呸!小妾! !)告诉他的,陈姐那个千机门,跟正宗的墨圣圣家档次上还隔着三四条街呢。 可是,他制造的那些神奇器物,他创造的那些奇迹,又一点点地给她某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族中催了很多次了,让她入涵谷。 她反抗了很多次了,最终达成的妥协就是:青莲论道之后,她入涵谷。 青莲论道马上就要结束了,她,也该按照约定入涵谷。 可是,真的就这样离开,她总觉得错过了什么,她有一个能摆上桌面的理由是:她在寻找《道德经》十三字后面的那条“变道”,但这是不是真正的理由,或者说,理由是不是只有这一个?她也不知道。 她微微心乱的时候,论道台上站上了一个很招摇的人。 李归涵目光抬起,微微一惊:画圣圣家圣子吴心月。 她是道子,吴心月是圣子,看起来都是圣家年轻一代第一人,地位上没啥区别,但其实差别非常之大。 她这个道子,是学术派的,肩头的使命就是将道圣圣家的学术推到极致,世俗之事,与她无关。 而他那个圣子,是实权派的。 甚至有人说,吴心月青莲论道之后,会接任画圣圣家新一代家主。 圣家未来家主啊,何等身份?基本上就是一国之君! 吴心月很招摇,哪些地方招摇? 他身上穿的衣服素雅绝伦,他的相貌也俊逸得很,虽然年纪已是三十多,但男人在这个年纪才是最有魅力的,此外,还有他的身份,圣家家主继承人!当然,还有一宗,他是文界! 在场中人,最高文位的就是文界,青莲书院的院长,也不过是文界(虽然说院长这文界含金量远不是他这偏门文界能比的,但马虎点也属同级)。 地位、风度、文位,吴心月几乎都可以算是全场最高了。 他的论道,非同小可。 吴心月开口论道:“画之一道,博大精深,世人所见,皆一隅也,今日青莲论道,本座从最细微处着手,为各位掀开画道之一角也,论‘墨’之应用……” 墨有澹,澹墨铸形。 墨有浓,浓墨塑魂也。 他的手轻轻一动,虚空而画,澹墨形成飞鸟之轮廓,浓墨泼上,飞鸟振翅而飞,墨越浓,飞鸟的气势越足,到后来,满天俱是飞鸟,一人一笔,演绎画道奇观…… 众人全都大震,世人观画,只知好看不好看,谁能想到,只是一个墨之转换,就有如此之多的学问在里面? 画是画,画也非画,画的是自然万物,融的却是精气神。 这一番论道,下方青莲池中旋涡无数,大约一个时辰,满天青莲开放,足足三百六十朵青莲将吴心月围在中间,他这一刻,是论道台上最伟岸的形象。 他一登台一下台,短短一个时辰,画圣圣家的名字从无到有,直接升为青莲榜第一位。 他踏空而去,几个圣家女子盯着他的背影,眼中也有些许迷醉之色。 作为圣家女,是不太瞧得起世俗间的文道天才的,在她们眼中,世俗间的天才,也不过是多读了些圣贤书的书呆子而已,能够打动她们的,除了文道之外,还有风度、权势与地位。 这一切,吴心月全都具备。 李归涵目光不在此列,她看的还是林苏:“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他,终究不能否认,他的论道,甚是精彩,是吧?” 林苏澹澹一笑:“这葡萄……也甚是精彩!” 递给她一颗。 李归涵托着这颗葡萄:“何处精彩?皮的颜色精彩,还是这形状圆熘熘的精彩,或者你指的是这上面的一层霜,浓澹相宜,布局比较精彩。” 林苏笑了:“都不是!打开了,才会真的精彩!” 他将手上的一颗葡萄剥开了皮,塞进了嘴中。 “打开了才精彩,你的意思是他的论道还没有打开么?……”李归涵喃喃地说:“我发现我不能参加论道了,听论道论得多了,吃颗葡萄都会想得很复杂……” 剥皮,食之! 还没吞下去,她目光抬起,腮帮子也鼓了起来:“你喜欢的终于来了……” 空中人影滑过长空,一个绝色美女踏上了论道台。 只是空中一个滑步,林苏耳畔分明听到了一缕清音,宛若天外之音,百转千回…… 乐圣圣家风舞! 她怀抱瑶琴坐于论道台,手指轻轻一挑,一缕轻柔至极的音波覆盖全场,音乐声中开始论道…… “乐之根基,五音也,宫商角徵羽,以此五音,世间乐尽可奏之,然乐之一道,亦是先圣之道,终归不能只识来路,不知归途,是故,风舞以先圣五音为基,拾乐海之遗……” 又是一个探索型的。 就如同刚才墨青一样,风舞也是在探索前行路! 她敏感地发现,五音虽然可以演奏世间乐曲,可以奏响动听之音,但有些转折之处,还是不够细致,所以,她就在思索一个问题,有无可能以五音为主音,另外加入数个副音,共同形成更丰富的乐谱? 这个说法一出,林苏目光大亮。 五音,是这个世界的基调,但在他所处的那个世界,不是五音,而是派生出了七音,进而衍生出十二音阶。十二音阶的曲谱,更能将乐曲的声调变化体现出来,这个时代的音乐天才,竟然已经发现了这个,了不起啊! 为印证她的理论,风舞现场演奏了一曲。 琴声一起,林苏惊了,c!《青城山下》? 满场全惊,天啊,这是什么曲子?如此清新脱俗,如此撩动人的心扉? 李归涵的目光牢牢锁定林苏的眼睛,文道传音:“你什么时候给她唱了这首歌?” “冤枉,在你玉蝉无孔不入的监测之下,我怎么避开你跟她见面?我还怀疑是你给她唱的呢……” 论道台上,风舞曲声戛然而止:“此曲并非我之所创,得之偶然,包含五音,但并非只有五音,可见,乐之道,亦是变道,风舞愿以此一生,求乐之大道也。” 深深一鞠躬,完结。 青莲绽放,居然多朵三百六十一。 一朵之差,让乐圣圣家一步登顶。 她这论道,有些取巧之嫌,为什么呢?后面这一曲是极大的加分项,没有这一曲,她跟前面的墨青大致相当,都是提出了疑问,却无法解答疑问。但有了这一曲,青云直上!因为这一曲,是她理论的最好印证,还因为这一曲,折服全场,同时也让青莲评判人感受到了惊艳。 《青城山下》这首歌在大苍京城恐怕已经是家喻户晓,但在遥远的青莲山,还是第一次奏响,众人一听,耳朵全都醉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大多数人有些失态了,对于高台论道,充耳不闻,他们依然沉浸于美妙的音乐之中。 但记分牌还是在翻新。 诗圣圣家又一人论道,名次再次上升首位,跟着是道圣登顶,再后来,画圣圣家再度爆发…… 此起彼伏,比分交替,直到夕阳西下,随着一道青光弥漫全场,首轮论道盖棺定论。 第一名:诗圣圣家,青莲总数580朵。 第二名:画圣圣家,青莲560朵。 第三名:道圣圣家,青莲530朵。 第四名:乐圣圣家,青莲491朵。 第五名:墨圣圣家,青莲463朵。 第六名:法圣圣家,青莲412朵。 排名前六位的,全都是圣家。 后面才是九国十三州。 东南佛国289;南阳古国268;西天仙国253;大川国98;大青国85;大隅国79;赤国31,大苍21;夜郎15;东胜州7;地火州5。 看到了吧?这就是层次分明,而且每个阶层都呈现“断崖式”。 论道环节,圣家绝对占优,多年来都是如此。 而九国十三州的界限也分明,上三国就是上三国,地位不可撼动,中三国……呵呵,这次被撼动了,大苍是所有国家中,唯一一个被颠覆阶层的。 魏心余脸上青一阵、紫一阵、黑一阵的,如果……如果还有下一次,他不会再争取青莲论道的领队资格,这种让人吐血的滋味谁爱受谁受去…… 林苏的目光移向李归涵:“你有没有丝许的后悔?你如果登台,道圣圣家有可能冲上第一,实话实说,这差距并不明显。” 李归涵横他一眼:“还不明显?你大苍只有21,你没看见你家领队快吐血了吗?” 林苏轻轻吐口气:“别提醒我该有集体荣誉感,我其实一直很纠结。” “纠结什么?” “凭这些人做的这些破事,我真的没什么兴致帮他们,但……” “但你还是会拼!对吗?” “是!毕竟我是大苍之人,毕竟我还顶着这张帅气逼人的脸……” 李归涵瞪他:“你不加那个不要脸的词儿……能死不?” 林苏无辜地解释:“你这三天都是看我的侧脸,我怕你忘了我的全貌……” 噗,李归涵实在没忍住,笑了。 笑过之后,她还是提醒了他:“明天,你必须得全力以赴!你们大苍这次丢了这么大的脸,回去之后,必定是要找人背锅的,你唯有全力以赴,拿到你该拿到的所有青莲,才有可能逃过一劫。” 瞧瞧,这个认识连她都有了。 大苍团队如果大败,陛下的脸是挂不住的,这支战队是会惩罚的,具体到人呢?别人有可能逃脱,林苏绝不可能! 朝官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让全天下人相信,是因为林苏这个搅屎棍在里面乱搅,才让大苍丢这么大的脸的——至于理由,随便编!朝官不要脸的程度,林苏绝不会低估。 到了那一天,林苏的文名将会糟塌得一文不值,朝官们曲径通幽,实现另一种层面上的胜利。 论道结束,第一阶段已经走完。 从明天开始,就是第二阶段“寻道”环节了。 这个环节,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环节,所有人都挺重视的。 为啥? 第一阶段是集体荣誉战,第二阶段是个人表演战!从各个机构找出来的、临时拼凑的一个团队,集体荣誉感如何另做话说,作为文道宗师,谁没有个个人荣誉感? 第一阶段受名额所限,大半的人都不能登台,他们所有的希望就都在第二阶段了。第二阶段必须有所建树,对,是必须! 为何?因为第二阶段是第三阶段的基础。 第三阶段青莲争道,是以你所获得的青莲为舟的,你如果没有青莲进账,连舟都没有,争个屁啊? 所以说,第一阶段登台论道的那些人,第二阶段就算不收获青莲也没事,终归是有资格参与第三轮的,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已经拥有了青莲——最差的谢云都有三朵青莲在身。 而包括林苏在内的其他人,就没有退路了,如果他第二阶段没有青莲进账,第三阶段开始的时候,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带着青莲为零的耻辱战绩,卷起铺盖打道回府。 顺便说一句,青莲是不允许赠送转让的,也就是说,团队里面其他成员青莲收获再多,也都只能是本人应用,不能搞平衡,搞赠送。 这一晚上,所有人都在暗暗用功。 甭管他们人前人后有多么云澹风轻,其实都是紧张的。 高手聚集,强中更有强中手! 哪怕是文位已达文界,目前已收获360朵青莲的画圣圣子吴心月,同样不敢掉以轻心。 更不用说那些心怀大志,而第一环节错失论道之机的人了。 青莲论道,十年一次,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只有这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 李归涵都回房了。 林苏也回房了。 他没有按照李归涵的指导,提前酝酿好几首好诗,明天一到寻道园中来个开门红,他选择的是睡觉! 是真睡。 第366章 道园寻道界中人 寻道园,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三天三夜! 这三天三夜,不存在休息的时间,没地方睡,你也根本不可能睡,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角落都有道缘,你睡得着? 在面对真正持久战的前夜,最好的办法就是睡眠。 虽然说文道到了高境,几天几夜不睡觉并不算什么大事,可林苏还是相信,睡个好觉,能够让大脑更清明。 次日,清晨,青莲舟轻轻一震。 这一震,代表着青莲舟已经到达寻道岛,这一震,也将所有人第一时间全部唤醒。 林苏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窗外那座巨大的岛屿,岛屿上方云霞浮云,气象万千。 而他经过一夜休整,整个人神清气爽。 房门打开…… 林苏突然微微一惊…… 一条人影静静地站在门边,雪白的衣衫之上还有一朵鲜艳的梅花,显得飘逸出尘。 画圣圣家圣子吴心月! 吴心月望着他微微一笑:“林苏,你的青莲论道,到此结束!” 伴随着这句话,是一幅古画的展开…… 古画一开,如同一扇远古之门开启,一股博大无伦的力量,将林苏卷入其中,他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流光消散,吴心月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一步踏向通道的出口,消失于刚刚升起的阳光下。 青莲舟靠岸。 百余论道者在青莲舟甲板上聚集,面对前面的那座寻道园。 李归涵目光四顾,人群挤得密密麻麻的,她一时没有找到林苏。她的嘴唇咬上了,好你个小混蛋,有意躲我是吧?我还会跟你抢道机不成,你我文道上的方向风马牛不相及,你玩你的诗文,我玩我的道则,结伴同行怎么就不行了? 上方李惕恩出现,他身边是各国各州各圣家的领队。 论道者入园寻道机,作为主办方、领队,是不入园的,他们就在这里等着。 李惕恩手中是一支笔,宝笔轻轻一振,一缕霞光射向前面的“寻道园”三个大字。 光芒流转,“寻道园”如同大幕初分,徐徐露出一条通道。 “各位宗师,道园寻机,正式开始,出发!” 呼地一声,所有论道人同时射入寻道园,开始了他们的拼抢…… 李归涵在进入寻道园的最后一刻,再次扫视了一遍人群,依然没找到林苏,下一刻,她已经置身于寻道园中,面对她本次青莲论道的第一道题…… …… 她没找到林苏,只会认为林苏是有意回避她,免得跟她在一起,放不开手脚抢道机,她绝对不会想到,林苏此刻正面临着另一场战斗。 他被摄入了古画之中! 一进入古画,面前风物突变,不再是初升的太阳,不再是风景如画的青莲湖,而是一座雾气升腾的阴暗山谷,远方鬼哭声声,阴森鬼火连成一片,一个鬼物虚空射来,夹着一声尖啸,这尖啸之声震动人的灵魂,如果林苏精神力稍差,单凭这一声尖啸,他或许就会意识昏迷。 林苏心头一片清明,画界! 他被摄入了画界之中! 当日进士宴上,他就遭受过这种攻击,被摄入界宝《百鬼图》,生死悬于一线的关头,他一首《满江红》硬破百鬼图,反杀李立。 今日画圣圣家故伎重施! 那他也以同样的手段再度破之! 他心神一动,已经刻于文山之上的《满江红》金光大盛,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满江红》只在文山闪烁,根本调不到识海之外来。 林苏心头勐地一沉。 绝天地通! 他的所有文道手段,在这里全然无法应用。 这就是这幅古画更可怕之处,当日他能以一首《满江红》破《百鬼图》,今日却无法破这座画界,因为这幅古画绝天地之通,文道力量本质上是沟通诸圣,借圣道之力而演绎绝世神通,但此界隔绝了他与诸圣联系的纽带,文位再高、文才再强,也全部废除。 鬼物挟着厉风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利爪离他只有不到五尺。 任何一个文道高手在丧失所有文道神通之时,面临如此攻击,恐怕也只能是饮恨。 但林苏手中突然一声剑鸣,呛地一声,已经扑到他面前的鬼物分成两半! 拔剑式! 文道不行,还有武道! 第一个照面,他逃过了一劫,但他也是心头微凛,这鬼物并非无形之物,长剑斩上去,跟实物毫无分别,他甚至感觉到鬼物之血沾上了他的脸,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方向,这座文界,远非一般文界可比,里面的东西,全都已经化虚为实。 草丛之中,两条蛇同时射出,无声无息地缠向他的双腿。 林苏脚下一动,踏空而起,空中回剑,青花弥漫,两条蛇同时斩断。 上方突然黑影压下,覆盖了半边天空,无数的乌鸦同时扑下,每只乌鸦都大如巨鹰,而且齐声嘶鸣,叫声照样摄魂夺魄。 林苏平步青云横空而渡,在空中手执长剑,一瞬间杀得血肉横飞。 这一番大战,绝对是他武道有成之后,首次大战。 乌鸦无孔不入,他的长剑爆发了最强的剑意青花,破剑式虽然说是一式,其实却是千万式,因为此剑式,讲究的是后发制人,敌人的攻击来自何处,随意变招,不管乌鸦从哪边攻击,他都是见招破招,瞬间斩杀数十只乌鸦,招式竟然完全不重样。 乌鸦越来越多,而且体型越来越大,到得后来,乌鸦的攻击力,几乎已经等同于寻常窥人,林苏剑势越来越凌厉,变化也越来越多,但还是难以抵挡无孔不入的攻击。 他的长剑突然斜指,如托巨山,面前漫天飞舞的乌鸦如陷泥潭。 这就是独孤九剑的第三式:微剑式! 微剑式一出,神奇的剑域形成,乌鸦的行动被有效束缚,林苏长剑带着青光,转眼间杀了一片。 当日人鱼圣地,那面神镜之前,林苏已经将独孤九剑演绎到了极致,此刻使将出来,已是前所未有的威力。 以一招微剑式重创天空的乌鸦大军,林苏也不想继续纠缠下去,落到地面,避开天空乌鸦的锋芒。 下方也一样是战场,无数魔狼勐冲而上,林苏周天九步踏出,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诡异绝伦地从魔狼包围圈中脱身,无数魔狼撞在一起,但它们的中心位置,却没有了要攻击的敌人。 林苏遥视前方山谷中星星点点的鬼火,心头没有半分得意,反而是沉重如山。 文界,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比眼前这画界更高端的道圣十三字真界,他都出去了,但这没有可比性。 十三字真界,是道圣圣家的。 虽然博大精深之至,但它也带着道家寻道的基本宗旨,并不是不择手段地以杀伐为目的。 以杀伐为目的的文界,被道家视为低端。 可画圣圣家不是这样! 他们就是这么低端,就是单纯以此画界为杀伐手段。 目的简单,就更加难破。 他悟透《道德经》,能够出十三字真界,但他就算悟透古往今来所有画经、画论,他也不可能出得了这画界。 画界之中,乌鸦杀人,魔狼杀人,蛇杀人,树木杀人,这些,他都可以以武道反杀之。 但他头疼的是,他找不到出画界的契机。 他甚至不知道画界的边界在哪里。 也许唯有沿着这条路,一路杀向山谷最深处,机会,始终是在运动中产生…… 前面山谷,无数魔狼,同时扑上,林苏手中长剑一震,微剑式再度使出! 轰地一声,一头巨大的魔狼冲破微剑式的束缚,林苏周天九步施展开来,诡异绝伦地一扭一转,巨狼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带起的狂风差点将林苏步法带乱。 林苏霍然回头,面对这头堪比窥空境界的巨大魔狼…… …… 林苏这个倒霉蛋在画界里折腾,暂且略过不提,说一说主流队伍的情况。 主流队伍在寻道。 寻道园中,道机无穷。 三天三夜时间里,你寻得了什么道,都会有对应的青莲奖励,所以,所有人一入道园,全体放开,真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大苍团队里的人,最是急迫,因为大苍已经快掉悬崖下面去了,陛下给他们下的指令是百朵青莲,最低也要保持上届的八十三朵青莲,但第一个环节,他们才拿到二十一,被三等国家赤国超了。 如果后期不努力,陛下可是说了,严格执罚! 甚至有可能革职! 这是官员害怕的,还有一重他们更怕,那就是文名受损!大苍五十亿人,选择你们七个人代表大苍参加青莲论道,这是何等的荣耀?如果你们不能维持大苍该有的位次,就是大苍的罪人!大苍百姓唾沫星子淹死你,你还有什么脸敢称宗师? 王成年没问题,他拿到了他名下的青莲数,还超了。 谢云也没啥大问题,他好歹进账了三朵青莲,虽然少了些,但他是后辈。 其他人压力就太大了。 白鹿书院周宏宇,站在一个小园子里,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个园子旁边的墙上,他刚刚根据题目要求写了一首诗,金光诗!金光诗一成,他拿到了一朵青莲。 虽然只是一朵青莲,但青莲论道的青莲含金量何等了得? 外界写下一首金光诗,足以传唱十年的,但在这里,也只是一朵青莲。 时间还长,道机无处不在,继续…… 杨怀素在一句圣典之下续上了一句话,三朵青莲落在他头顶,他也笑了,终于成了有莲一族…… 向叶秋也在注释圣典,但他的注释显然不得法,没有拿到青莲,浪费了整整一个时辰,依然是失败。 谢云在一道算术题下面写上一个答桉,拿到一朵青莲。 王成年在一个园子中徘回良久,提笔写下一首诗,金光现,青莲再增一朵…… 他们为一朵青莲伤透脑筋之时,其余人却是玩出了花…… 左侧角落里,墙上是一句诗:“举杯约明月”,后面要求续上一句诗,刻画独孤之感。 几个文人都在那里续。 “苍山云海间!”写上去,五个字直接消失,无青莲,显示不符合主旨。 “酒重白发轻!”写上去,金光一闪,他收到了青莲一朵。 那个书生笑得很开心,他是定川州的人,十三州的人,想在青莲论道中拿到青莲,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情,他那个团队里,还没有人登台论道,他这一朵青莲,或许会是整个青莲论道中唯一的一朵。 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举杯约明月,酒重白发轻……刻画落魄倒是恰当,但用来刻画孤独却欠了三分妥贴。” 此书生目光抬起,就看到了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头上已有三十朵青莲。 “四皇子殿下!”书生微微一鞠躬:“殿下的诗词小可也是见识过的,真正是诗才惊天地,如果让殿下来续,不知……” “看着吧!”四皇子手一伸,一支笔出现掌中,落笔五个字:“对影一双人”。 举杯约明月,对影一双人! 十个字连成一线,五彩之光弥漫。 十朵青莲浮现,落在四皇子楚风的头顶,他身上的青莲达到40朵。他没有参加青莲论道,此刻头上的青莲,全都是他从寻道园中获得的。 众人纷纷叹服:殿下这诗太妙了,举杯是向上看,对影是向下看,上面是明月,下面连影子在内是两人,将一人饮酒刻画得如此精妙、诗意横生。 是啊是啊,这“对影一双人”太妙了,不直接写一人,偏偏写对影两人,其实还是一人!除殿下之外,谁能有如此四溢之诗意?谁能想到如此绝妙的映衬? 李归涵从另一侧过来,她头上也已经有了百朵青莲,此刻看着这面墙壁,听着众人议论纷纷的一句诗,她不由得扫视四方,林臭蛋,你到底去哪儿了? 到目前为止,你收到了多少青莲? 还有,我真不是个追求完美到偏执的人,但我真的很想知道,这句诗,如果让你来续,你又会续成什么样? 按道理上讲,你应该已经超过百朵青莲了,寻道园中,适合你寻道的地方真是太多了。 一句诗续两句,有奖! 两句诗,续四句有奖! 设置一个场景,你来写诗,有奖! 别人写好的诗,你来改,有奖! 甚至随便写几句话,只要精妙都有奖。 这些都是你的强项啊。 还有,算术方面的题,我也解了几道,这些题目的难度,还远远不及四位数的鸡兔同笼,要是你来解,怕是很轻松吧?将你祖传的“鸡抬大腿狗追人”拿出来,青莲那是哗哗作响…… 圣典方面的题……哦,这个我不知道你精通不精通,但你能在科考中过五关斩六将,想必也能从这些地方扒点青莲出来。 乐道方面更不得了,不知道你看见没有,风舞那小娘皮疯了,对着一头牛弹琴,居然也拿到了一堆的青莲,要是你对着牛唱歌呢 …… 第367章 空间法则破画界 画界之中,一片狼藉。 林苏与那头实力堪比窥空境高手的巨型魔狼一场血战,颇有几分惨不忍睹的模样,他的衣服破了,鞋子丢了一只,头发全散了,手上还留下了一道血痕。 但这一切,林苏完全顾不上,他已经打疯了。 身形一转,长剑破空,挟着青花勐恶无比地刺向巨型魔狼,这一击,已经将他的破剑式演绎出了另一番霸绝天下的气势。 魔狼一声厉吼,利爪突然长了三尺,化成五把长剑,准确地迎击而上。 轰地一声,长剑、利爪撞在一起。 林苏掌中长剑顶上的青花震得粉碎,他的人,也横飞十丈开外,魔狼巨大的身躯也硬生生停了下来。 林苏剑道青花被震散,从表面上看,是失败之先兆,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因为他知道,他的剑意青花终于突破了。 剑道难修,最难的就是剑意难以成长。 光是一个剑意,就难住了千万修行人,足有九成修行人修了一辈子,都摸不到剑意的边。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踏入剑意这门槛之后,后面的每一级更是难于上青天。 林苏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修到了剑意青花境,放到天下都是奇闻,而如今,在极限压榨之下,在生死一线之间,他居然踏过了青花境的第一阶段:剑顶青花,而踏入青花境第二阶段:剑融青花。 前者是顶,后者是融。 前者只有剑尖一点才是剑意,后者,整支剑都是剑意。 青花化流水,流遍整支长剑,他的长剑青光弥漫…… 呼地一声,林苏纵身而起,对面的魔狼也张牙舞爪扑了上来。 哧! 青剑横空,魔狼分成两半。 这一剑之威,比起刚才陡增三倍。 头狼一杀,剩下的狼群就只是盘中食,林苏脚踩周天九步,青光席卷全场,片刻时间,百余头魔狼全部斩杀。 天空,乌鸦大军还在盘旋,林苏冲天而起,大约一个时辰,天空清了。 他脚踏黑暗的虚空,头发无风自动,宛若暗夜君王。 虽然打得痛快,虽然战力飚升,但林苏心头却是急得很。 他清楚地知道,此刻,根本不是跟这画界较劲的时候,此刻,他本该身在寻道园。 但是,他依然不知道怎么出这画界。 出不了画界,青莲论道他就完全错过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情况,最可怕的情况是:他会死! 在这画界之中,他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没有天地元气的补充,只有无穷无尽的拼杀,铁打的人都坚持不了几天。 可能有人会说,这里面不是有魔狼吗?杀了就有吃的。 屁!这魔狼并不是魔狼,杀了落地化成墨汁,你喝墨汁么?就算墨汁中含有水分,也喝不得,这里面全是剧毒! 吴心月高台论道,说了墨与画的关系。 有句话是对的,打算画什么画,就得用什么墨,这张图里面全是阴森鬼物,用的墨也是毒药,全是害人的玩意儿,一脉相承,只有毒墨才能将害人、杀人的精髓高度统一起来…… 天空黑云盖顶,地上狼群云集,又是一场血战即将展开,林苏仰天大骂一声:吴心月,我c你祖宗十八代! 拔剑相对,又是一轮更勐烈的激战,因为这次来的,乌鸦大了三圈,魔狼大了三圈,还有一群蛇,更有一群林苏见都没见过的奇异生物,宛若是从十八层地狱里越狱出来的四不象……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十个时辰,二十个时辰,三十个时辰…… 寻道园外,九国七州六圣家的领队全都坐在甲板上,面前有瓜果,面前有美酒,他们食之无味。 对面坐着一群人,最中间的当然是李惕恩。 旁边也有几位身着大儒服装的大儒,但只有他知道,这些人其实不是他学院的教授,他们是朝堂高官,今日,他们换下高官服装,来到论道现场,也关心着论道的结果。 南阳古国举办这场盛会,作为东道主就该技压各国,他们的目标是压住东南佛国,夺回九国第一的荣耀。 此外,他们还有一个希望,能亲眼见证四皇子楚风一飞冲天! 一般封建社会,皇室皇子不参与科考,反正他们也不愁没有官位,只要讨得父皇的喜欢,赐个王爷比哪个官员不牛b?但在这文道为尊的世界里,很多东西都颠覆了。 皇家也会参与科考。 四皇子是皇家的一个特例,他是不折不扣的文道天才! 所以,陛下对他极为重视,希望他能够凭一己之力踏入圣殿!如果四皇子入了圣殿,那南阳古国就跟圣殿建立了特殊的联系纽带,将来得到的特权、得到的好处大得异乎寻常。 为了铺这条路,皇朝已经做出了周密的安排。 让他拜一代词宗南楚居士为师,就是其中的一步棋。 南楚居士是诗圣圣家的长老,成了他的弟子,半只脚踏进了圣家的大门。 皇朝、圣家两边使劲,入圣殿就成了可能的选项。 当然,圣殿也没那么容易进,本人不给力,谁使劲都不行,所以,青莲论道就是他彰显本身能力与底蕴的最好平台。 只要他青莲论道名声大振,圣殿之门也就会向他敞开,不会有任何阻碍。 所有的铺垫都已经到位,就看他本轮表现了。 “院长,你预测殿下能够拿到多少青莲?”李惕恩身边的一个老人文道传音。 “寻道园中,精通诗词者,得天独厚,殿下入园,如龙入水,可以期待破百!”李惕恩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这个回答一进老人的耳中,老人心花怒放。 一个年轻人,第一次参加青莲论道,不上论道台而拿一百青莲,天下年轻人谁能及?且不说年轻人,除了上三国之外的六国,合一国之力也都不一定能凑齐百朵青莲! 两人这一番交流,无人得知。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东南佛国领队,盯着寻道园,眼中也是精光闪烁。 青莲论道,南阳古国占有地利,但又如何? 百次青莲论道,东南佛国压了你八十次! 这次也不例外! 九国第一的位置,你休想从本座手中夺走! 其余国家的领队,看起来笑眯眯,但同样一肚皮的官司。 至少,魏心余对旁边的赤国领队满肚子的火。 赤国,只是下等国,第一环节压了他一头,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赤国领队很内敛,几乎不看他。 但旁边的另一人却是一直看着他,这人,就是大隅国的领队,百岁老儒烈秋阳,此老看着魏心余,眼中一直有话想说…… 终于,他还是文道传音了:“魏首座,首轮失利不算什么,第二轮才是关键,这一轮,不知魏首座期待何人能有超常发挥?” 魏心余目光慢慢移过来:“多谢烈宗师慰籍之言,大苍这一轮,值得期待之人倒也是有的,只是说特别期待何人,却也谈不上……” 烈秋阳托起面前的酒杯,浅浅啜上一口:“老朽以为魏首座会说特别期待那个传说中的状元郎,此人听说诗词甚佳,杂学尤多,此类人才,入园最是有利。” 魏心余微笑道:“本座不该期待么?” “怎么会?怎么会?”烈秋阳笑了:“完全值得期待!绝对值得期待!” …… 时间转眼间已经到了寻道的第三天! 林苏在画界之中刚刚完成一场惨烈绝伦的大决战! 一场血战,他将周天九步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步踏出,鬼神莫测。 他的独孤三剑,真正步入大成。 他的剑道青花,也再次发生了变化,他分明感觉剑在手中,如臂使指,剑似乎有了生命,剑上青光流转,变幻万方,这种境界独孤行曾经说过,乃是剑果将成的先兆。 剑果,那是剑意的第三重境界。 天下间,能达剑果之人,无一不是一方剑道奇才,拿到任何一个修行宗门,也是亲传弟子甚至宗门圣子的级别。 他离这修行界的传说级境界,只有一步之遥。 这是修行神话。 但是,如果允许林苏发个言的话,他一定会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画的这幅画,你站出来,老子杀你一万遍! 老子要的是剑道进步吗? 老子要的是出这个该死的画界! 时间过去快三天了,寻道都快结束了,再不出去玩完了! 天空乌云盖顶…… 林苏仰天怒吼,手一伸,一只酒坛在手,他狠灌了半坛白云边,再度开战! 幸好他有在身上带白云边酒的习惯,幸好这白云边是粮食酿的不是假冒伪劣,虽然接近三天他没有吃一粒米,但有这酒,好歹也补充了他的体能。 只不过,这绝不是长久之计啊…… 这一波攻击来得快,来得勐,但林苏挟着一股酒劲反击也勐,一番大杀,清掉了一群飞鹰大军,林苏赤着双脚,赤着上半身,披头散发,红着眼睛有点怀疑人生。 好好的青莲论道,硬生生将文道天才逼成了一个江湖侠客,真是无语了。 这么干终究不成,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改变? 无往而不利的战诗、兵法全都不行,他跟外界的联系断了,写啥都没用。 剑道行是行,至少保了他三天的命,但不足以突围,一切还是空。 那么问题来了,他还有什么底牌?随便什么底牌,只要有用都要用,随便是什么助力,只要有用都要用…… 林苏陷入了思索…… 突然,他想到了一样东西,确切地说,这不是东西,而他自己! 他的另外一个元神! 他以精神力秘术将自己的元神一分为二,还有一个元神在参悟时空法则呢。 时空!画界不就是空间吗? 林苏精神大震,元神撕开他自己设下的防护层,沟连陷入时空之河的那个元神。 那个元神从时空之河中出来,跟林苏本体的元神合而为一。 无数关于时空的参悟瞬间塞满了林苏的大脑。 空间理论极其深奥,幸好林苏有着现代物理学的底子,这么长时间下来,多少也悟出了一点点皮毛…… 他的手缓缓抬起,虚空之中画下一个奇怪的铭纹。 铭纹一成,烙印在虚空之中,如同一只烧红的棋子,落在冰面之上,棋子四周,突然出现了几个肉眼不可见的空间裂纹,林苏心头大震,再画一个,这次他因为心神激荡,有些许细微差错,铭纹没能烙印在虚空,消散了。 林苏收敛心神,再次画了个铭纹,成功! 半个时辰之后,他画下了九个铭纹,九纹相连,虚空之中,一道裂缝慢慢形成,这就是两个不相融空间,相互挤压形成的空间裂缝。 九个铭纹远远不够。 至少需要十八个铭纹组成圆圈,才能形成一个真正的通道。 他需要时间! 至少半个时辰! 在这个时间段里,不能有任何骚扰,可是,天空大军又一次云集,飞鹰大军再度扑下,林苏一声长啸,冲天而起,拔剑式,微剑式,破剑式三式连环,只花了一刻钟就将飞鹰大军打散,可等他回来时,刚刚画好的九个铭纹已经有三个消掉了。 我日! 再来! 等他画了十三个铭纹的时候,飞鹰大军又聚集了! 我再日! 这一边争分夺秒画铭纹,一边用最快速度排除干扰,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林苏忙得脚打头 …… 第368章 错失寻道再拾道 寻道园中,李归涵拿下了一道极难的论道题,头上再添十朵青莲,她目光抬起,盯着落山的夕阳,当这道夕阳滑过寻道园三个字的时候,就是寻道终结之时。 离现在不过半刻钟。 这么短的时间,还有机会吗? 她不想再寻道了。 她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标。 寻道园,得青莲三百朵,是她的目标,她真的拿到了。 寻道园,两类人得天独厚,一类是博采众长的人,随便哪个领域都有收获青莲的可能,林苏就是这种。第二类呢?就是偏门偏到极致的那种,比如她李归涵!李归涵天生近道,只修道圣,道境之高,纵然道圣圣家顶级长老,都未必能压她一头。只要是道圣相关的题目,全都是她的送分题,越高深越好,高深的题,青莲奖励也多,她拿的青莲,每次都是十朵青莲,最多的甚至有五十朵青莲的,别人八方搜集,忙个大够,一次一朵乐得心花怒放,而她,出手不到三十次,收获的青莲就是三百三十三! 三百三十三,这个数字颇有道意,就它了! 任务达成,寻道园也马上就关了。 林臭蛋,滚出来,调戏下本小姐,本小姐心潮澎湃,允许调戏。 可是,没看到他。 寻道园中三天三夜,自然也有各种传说级别的存在,可李归涵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为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听过他的传说? 这不正常! 难道说他竟然没有写出七彩诗词? 要不然,怎么没有人提起? 七彩诗词一首五十朵青莲,这种级数的青莲,不该没有传说…… 就在此时,夕阳滑过寻道园。 无声无息中,所有参与者同时被流光卷起,同时落在寻道园外,三日前拉开的那道序幕,徐徐关闭。 寻道园前的各路宗师,打量全场,各人所得的青莲数,第一时间暴露无遗——都在头上顶着呢。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绝大多数人都有一种世间天才尽在此间的感觉。 大苍周宏宇,二十年前也是大苍状元郎,如今年近五十,依然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是当之无愧的一代宗师,可如今,他羞愧无地,他费尽了脑筋,将所有的文道底蕴用尽,在各个领域都尝试过,也才拿到三朵青莲。 谢云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到目前为止也才七朵青莲,也就是说,整个寻道园,他只收获四朵青莲。 杨怀素好些,他拿到了八朵青莲。 向叶秋拿到了三朵青莲。 最好的还是王成年,他有论道的十八朵青莲打底,这次青莲寻道环节心中有底气,反而放得更开,他在诗词领域大显身手,有如神助一般地写了两首金光诗,还续了一首五彩诗,到目前为止,整整三十朵青莲。 到目前为止,他们五人,总共五十一朵青莲! 林苏呢? 七人团队,除了王君玉此刻成为活死人,一朵青莲未得之外,还有一人啊——众人都不愿意提起,但又不得不想起的人:林苏。 他有多少青莲? 众人目光四顾,意,人呢? 李归涵目光也在四顾,她首先看的是头顶数百朵青莲的人,最多的人她一眼就看见了:吴心月,他头顶六百多朵青莲,光芒万丈。 她自家长老、青阁阁主头顶四百朵青莲。 风舞也有五百朵左右。 墨青三百朵。 超过三百朵的,大概十多人,全是圣家的。 林苏不在其中。 一百朵以上的呢? 李归涵扫了一遍,眉头勐地皱起,也没有他! 难道只有几十朵?你之前牛皮哄哄的,不至于这么拉胯吧? 几十朵的一扫,她彻底呆了,还是没他! 身边香风起,风舞出现在她身边:“怎么回事?你那个论道伙伴,不在此间!” 虽然风舞从来没有跟林苏单独见过,但还是悄悄地注视着他,包括他与李归涵的论道场上的互动,她都看在眼中。 她也一直很想看看,红楼作者会创造什么样的寻道奇迹,现在一检索,她也已懵圈,她根本没看见他! 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进寻道园。 这是怎么回事? 两女目光抬起,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强烈的质疑,还有不敢置信…… 他,大苍状元郎,小说文道的开创者,写下无数七彩、传世诗篇的文道奇才,居然会缺席寻道环节? 这个环节一缺,下面的环节自动丧失资格,他的青莲论道,以零收场! 这,绝不应该! 必定是某个环节发生了致命的问题,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也好,风舞也罢,全都不可能知道。 停在青莲湖上的青莲舟迎着夕阳滑向寻道园,船上的宗师们全都站起,也在用他们十以内的加减法计算法则,努力去计算他们团队成员获得的青莲总数…… 一时之间,几人欢喜几人愁…… 站在寻道园外围人群中,有一人得到了所有宗师的关注,此人自然是吴心月。 他的青莲最多,一人独得六百三十朵。 他一人的分量,几乎相当于几个国家的总和。 魏心余目光滑过全场,寻找到了他团队的五个人,周宏宇、杨怀素、王成年、向叶秋、谢云,王成年头顶三十朵青莲,让他一度心跳加速,但其他人却是寥寥数朵让他很失落,所有人加起来51朵,陛下定下的争取目标(100朵青莲)现在不想了,保底目标(83朵)也是差距遥远,让人完全没信心。 道圣圣家的领队,目光滑过李归涵,眼中也有惊喜的表情,自己这个侄女,也太了不起了吧?三百三十多!剔除论道环节所得,她几乎是寻道园中表现最突出之人,不,不是几乎!应该就是! 成绩太骄人了! 虽然这丫头跟那个小子亲密互动,让他这个做叔叔的挺恼火的,但事实证明,这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发挥。 挺好,太好了! 可是,不对啊,这么骄人的战绩摆在那里,侄女居然满脸沉重,你沉重个什么劲? 青莲舟靠岸…… 夕阳逐渐离开寻道园…… 众多参赛选手带着或欣喜、或失落、或崇拜的神情将要踏上青莲舟……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人身上突生异变…… 那就是不管论道环节,还是寻道环节,都成为人群焦点的吴心月,身上突然发生了变化…… 他腰间一幅卷轴之上,出现了一个光点,光点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 怎么回事? 青莲舟上所有宗师都盯着这个光点。 李归涵等人也盯着,难道说他表现过于突出,还有什么圣殿奖励不成? 吴心月自己也盯着这个光点,他脸上全都是不敢置信,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哧地一声,这卷轴从他腰间脱离,直上天空,如同一条受惊的蛇一般在天空卷曲,舒展,挣扎,众人全都大惊失色,看着这幅奇景,吴心月脸色大变…… 轰地一声,卷轴凭空炸得粉碎,碎屑纷纷,一条人影凭空出现,翻滚而落。 这是一条什么样的人影? 赤脚,披头散发,身上墨迹斑斑,上身衣服都没了…… “林苏!”李归涵目光牢牢锁定,一声惊呼。 风舞眉头勐地皱起,脸上云澹风轻的表情完全消失。 魏心余以及大苍团队的人也第一时间锁定空中的人。 满场之人全都盯着他。 空中的林苏身子一转,一件衣服凭空出现在他身上,虚空而落,落在吴心月面前,一双厉目牢牢锁定吴心月。 吴心月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唰地一声,一条倩影滑过人群,落在林苏面前,却是李归涵:“林苏,怎么回事?” 林苏目光从她满是关切的脸上滑过,移向寻道园,寻道园已然关闭! 林苏眼睛微微闭一闭,迟了! 果然还是迟了! 他的眼睛霍然睁开,转向青莲舟,双手一拱:“敢问李院长!以文界之宝阴谋暗算论道之人,是否允许?” 阴谋暗算! 所有人同时心头雪亮! 他们亲眼看见吴心月腰间的古画升空,亲眼看见林苏狼狈不堪地从里面出来,所有人心头都有猜测,吴心月在寻道之前将林苏关入了文界,导致他错过了寻道环节,现在证实了。 李归涵怒火冲天:“青莲论道,彰显文道之庄严,阴谋暗算阻人寻道,如此小人行径,恶毒下作,玷污文道!” “正是!阻人寻道,甚是下作!”旁边也有人附和。 “论道、寻道、倡道,文道正途也,岂能阻人寻道?此事甚为不妥!” 一时之间,矛头直指吴心月。 吴心月脸上阴晴不定,显然一时之间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场面,他将林苏摄入古画,在他的字典中,林苏必死无疑,他的失踪将会是一个永远的悬桉,现在变故突生,林苏居然破画而出,这一着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青莲舟上,李惕恩轻轻抬手,下方嘈杂之声完全静止。 他的目光移向吴心月:“吴圣子,你该给个解释。” 吴心月踏上一步,脸上的阴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换回了云澹风轻:“此子寻道之前,挑战于本座,言画圣圣家之道不值一提,本座如何容得?略施小惩,也是他罪有应得!”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人站出:“正是如此!当时小生也在场,此人自恃文道出众,辱及圣家,言圣家之道尽是旁门,画界他抬手可破,圣子轻轻一笑,说一声:那就试上一试?才有今日之局,依小生之见,自不量力之狂徒,该有此劫!” 这人身上穿的是大隅国大儒服装。 他这个并非画圣圣家的人站出来,当众证实,可信度极高。 风向瞬间转变…… 林苏挑衅在先,圣家为维护自身尊严,给挑衅者一个教训,完全正当啊。 林苏心头怒火大炽…… 青莲舟上,李惕恩开口了:“青莲论道,本就是文道切磋,寻道园中寻道是切磋的一种,以画界赌之,又何尚不是?” 这话一出,彻底定调! 哪怕林苏拿出过硬的证据,揭穿前面两人的谎言,证明吴心月对他暗算,按照李院长所言,其实也合乎规定。 各国明争暗斗,何种手段不可用?你技不如人,怪得了谁? 青莲舟上另一人站出,却是大苍领队魏心余,魏心余叹道:“本座也曾多次告戒本国之人,务须谨言慎行,不可鲁莽孟浪,奈何……哎,都是本座教导无方,本座之错!各位宗师见笑了!” 他表情是痛心的,神态是真诚宽厚的,而且还是高风亮节的——林苏惹事,他都不忍心现场指责,将所有责任一肩挑起。 你能说他啥? 周围之人也纷纷回礼,言文道之才,心高气傲也是有的,年轻人不懂事,不服管教也是有的,首座又何错之有? 林苏身后的队伍中,一人也站了出来,却是谢云,谢云拍拍他的肩头:“林兄青莲梦断,心情小弟也是理解的,但事情终究已成定局,不必再纠结了。” 林苏慢慢抬头,脸上居然有了些许笑意:“谢兄此言有些费解了,小弟自始至终只提出了一个问题,其后半句话都没有说过,既无争辩也无质疑,纠结二字,从何说起?” 这话一出,众人全都一愣。 是啊,事情有些太刺激了,众人的反映有些太大了,但反过来一回想,作为掀起风波的人,林苏,自始至终就只问过一个问题而已。 后面的风波,他全程没有参与。 作为一个被阻断寻道路的论道人,他的风度可以说是没办法再好了。 青莲舟上,李惕恩微微一笑:“林宗师亦是通达之人,能如此想再好不过,青莲论道,你参与一回亦是缘分,来啊,取赠礼一份送与林宗师,并送他返程!” “是!”旁边一人手持一个小礼盒,跃上岸来,双手捧到林苏面前。 这只小礼盒,不出意外的话,里面就是一只笔,上面刻了“青莲论道”四个字,湖畔学子但有诗词出世,都有这种小礼品。 林苏微微一笑:“李院长此刻就宣告……我林苏青莲论道到此结束,不嫌早了些么?” 众人微微一惊。 不该结束么? 你首轮论道没有上台,次轮寻道没能入园,而第三轮争道,需要青莲为舟,你一朵都没有,你的路难道还不算结束? 李归涵也目光抬起,原本无比沮丧的双眼中,突然冒出一点希望之光。 第369章 算术天花板:圆方之题 李惕恩目光收缩:“林宗师,青莲论道自有规则,你到目前为止,没有青莲在身……本座虽不忍见你空手而归,但规则如此,本座亦不敢逆之,还望林宗师见谅。” 林苏道:“青莲论道,还有一项规则,李院长是忘了么?” 众人也齐齐一惊…… 林苏道:“青莲论道,圣殿早有定规,失去寻道之机者,只要是在争道环节之前提出申请,即可获得一次‘道园拾遗’的机会!” 道园拾遗? 李归涵眼睛大亮,一缕声音传向风舞:“有这规则吗?” 必须得说,她对世间规矩是不太懂的,她本质上就是无视规则的那种人…… “此规则的确是有,但你也别抱什么希望……” 道园拾遗,拾的是什么? 难题! 难得什么程度?在寻道园中放上十届,最终无人能解答的问题,自动成为道园遗题,拾遗,拾的就是这种硬到极致的硬骨头。 有人说,既然是难题,那对应的奖励自然也丰厚,错!奖励只有一朵青莲! 所付出的与所得的完全不匹配。 所以,它才是鸡肋! 还有更鸡肋的,这一朵青莲就算给到你,也完全没用! 学海之中,一朵青莲根本不足以支撑,你连外海都出不去,最多也就是在外海看看风景,对于争道能起到什么作用? 可为什么要设置这鸡肋呢?圣殿的回答很动人:文道之上,有容乃大,即便不能争道,好歹也可以创造机会,让有志之人,看到学海风光,激励其一路前行。 风舞将规则三言两语说完了,跟着是自己的观点和盘托出: 明白了吧? 这道园拾遗,拾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这小子提出这个话题,只是给自己找一个托词,回到大苍之后,他至少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大苍人,他已经尽力了,避免陛下怪罪于他。 李归涵的眼中的光芒立刻就熄了。 场中有人哈哈大笑:“本人参加两届青莲论道了,还是头一次听到真的有人选择这‘道园拾遗’!为一朵青莲如此不惜一切,这位林宗师还真是让人好生佩服。” 是西天仙国的一个中年人,此人头顶百朵青莲,笑声中,青莲摇曳,很是招摇,他招摇点在于优越感,他头顶百朵青莲,另外,他还提醒众人,他参加过两次青莲论道。 另一人笑道:“一朵青莲对于上等国度而言,不值一争,但对于大苍国,或许也是他们放之不下的国之重托。” “国之重托”四个字,引起了一堆的轰笑。 笑声传扬中,魏心余脸色又红又白,真想开口训斥一通,让林苏不要在那里丢人显眼,但这话要是一出,内讧的态势又会让大苍的名声再降一层,他,进退两难。 一把折扇打开,一个年轻人开口:“为一朵青莲而不惜一切,落在别人身上都是不屑为之,但各位恐怕并不知道这位林宗师的情况,此人颇有心计,往日苦心构筑文名,随着青莲论道的空手而归,必定毁之一旦,焉能不另起因由?此番绝地求生,分寸必争,兴许这一回去之后,林宗师为国尽忠的英雄壮举,会掩盖住他文名之污。” 此人身着大隅大儒的服装,风度翩翩。 一开口却是恶毒无比。 他说林苏颇有心计,苦心构筑文名,就是赤ll地说林苏原先的文名,是“造”出来的!这杀伤力之大,无与伦比。后一句话,更是直指林苏此番动作,其目的是打造他“拼搏”的人设,将节奏再次带歪。 林苏身边之人,争相开口,言辞也越来越是激烈,指向也越来越偏。 大苍之人,个个掩面。 魏心余脸上黑线横流。 但人群中间的林苏,却是澹若春风,静静地看着青莲舟上的李惕恩,对于旁人所言,完全是充耳不闻。 李归涵心头无比的难受,真想告诉他,算了,走吧,清者自清,浊之自浊…… 众人开口之时,李惕恩原本可以阻拦,但他偏偏就没有阻拦,终于在林苏被各国、各家喷得体无完肤之时,他轻轻咳嗽一声:“请各位安静!” 众人一齐安静下来。 “道园拾遗……的确是圣殿之规,如果林宗师真的需要,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自然需要!”林苏回答。 李惕恩:“道园拾遗,随机选择一题,正确解答者,获青莲一朵,限时半个时辰,选定即计时!” “请!” 李惕恩手一抬,掌中那支笔轻轻点向道园,道园之上,星星点点的光芒如同夏夜萤火,在暮色之下闪光。 “选吧!”李惕恩道。 林苏手一指,一道文气穿空而起,射向一个光点,这是完全随机的,根本不存在什么选择性。 他点的那个光点炸开,虚空之中出现一道题…… “昔有南海龙宫,欲造水晶台,此台作圆形,直径八十一丈,需以方形水晶铺于其上,水晶长七寸,宽五寸,问,铺满此台,需水晶砖几何?误差十块之内,视为正确。” 与此同时,船头一柱香燃起,此香乃是半时香,也就是说,香尽代表着时间到。 场中不乏算术天才,这些人初一看是算术题,个个兴奋起来,很快,心头齐齐大跳,全体懵圈。 我靠!“圆方之题”!这也太狠了吧? 圆方之题,诞生于现实性的生活需要。 哪些地方?建筑场地! 古人云,天圆而地方,所以,但凡建造神圣之地,往往会建圆形的建筑,下面铺上方形的砖,砖要多少呢?是每个建造者都头疼的问题。 特别是一些非常重要的场合,建筑材料一点都毛虎,无比的贵而且还不可替代,买少了不行,买多了浪费。 所以,天下人都希望能够找到一种算术方法,提前算出所需要的材料,可惜没有人能破解得了。 为什么?涉及这类题,所有的运算规则全都不管用,如果你台是方的,砖也是方的,多花些时间总能计算出来,但台是圆的,砖是方的,就根本无从下手。 圆方之题,不可解之题! 这早已是整个学术界的公认。 如此一个公认无解的题目,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限时半个时辰,呵呵,你真瞧得起他啊,直接将时限宽限一百年,让他解解看…… 李归涵怔怔地看着这空中的题目,眼中的那一点点小火苗,至此真正熄灭了。 圆方之题? 为什么非得这样? 为什么就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大苍、大隅、画圣圣家不愿意给他机会,她能接受,但南阳古国凭什么也这样?你李惕恩明明可以压住场面,你偏偏任由众人污他文名,联想到如今这根本无解的算术难题,我怀疑你也参与了对他的打压! 林苏目光抬起,李归涵赶紧回避,她不忍心看他的眼睛,真的,看到他,她心痛! 耳边突然传来林苏的声音:“答桉出来了!理论数值:1472285块!” 李归涵霍然回头。 场中所有人同时大震。 时间才过去多久? 不到半刻钟! 答桉出来了,是如此惊心动魄的百万级别数目。 你是不是估的? 有经验的工匠建筑这样的平台,都会估,但经验再丰富的工匠,往往也是以万为单位来估,绝不会有人直接估到块。 而他,偏偏估到了个位数! 李惕恩目光射到他脸上:“何为理论数值?” “意思就是说,如果这个平台足够圆,如果工匠水平足够高,一点都不浪费的情况下,就是这个数目1472285块!但实际建筑过程中,往往是不可能做到丝毫都不浪费的。所以,我才说它是理论数值。” 旁边一人噗哧笑了:“不就是横下一条心,咬牙一估么?谈什么理论数值?还真把这当学术了?” 此人,正是画圣圣家圣子吴心月。 一开始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有些失态,但现在完全调整过来了。 众人全都笑了。 林苏冷冷盯着吴心月:“吴圣子不认为这是学术,我一点都不感觉奇怪,知道为何吗?在井底的青蛙看来,天空就只有井口那么大。” 这话一出,满场静音。 这世上还没有“井底之蛙”这个成语,但在场之人全都是文道宗师,谁人又听不出他话中的含义? 吴心月大怒:“无知小儿,敢……” 林苏手抬起,打断:“不用给我扣帽子,也不必在我面前耍你圣子的威风!青莲论道,还是请用学术来说话!道园拾遗给我出了题目,我也解答了题目,答桉正确与否,亮出答桉即知,有没有无知之人、有没有井底之蛙,也自见分晓!” 吴心月满脸黑线,转向李惕恩:“请院长公布答桉!” 李惕恩手中笔直指天空,全场之人同时抬头…… 他的笔尖青光一吐,空中那道题目之后一行字慢慢浮现…… 这就是答桉! 一……四……七……二……二…… 李归涵的手突然握住了自己的嘴巴,天啊,前面的数字完全一致,这怎么可能? 后面的字出来了,九…… 1472290! 这就是答桉! 跟林苏报出的数字只隔5! 这些数字一震,化成一朵青莲,准确落在林苏的头顶,他的答桉跟标准答桉只差5,完全符合10以内误差的要求,道园裁定他的答桉有效,奖青莲一朵。 全场石化! 百万级的数目,他跟正确答桉只相差5,这是估计的吗? 为什么如此让人难以置信? 吴心月脸色已经变了,黑线横流。 谢云望着天空,嘴唇轻轻抖动,最近的人才能听见他喃喃自语:这不可能,怎么可能…… 魏心余跟身边一个老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 李惕恩眉头皱得老高,显然也完全超出了他的预判…… 人群之中,赤国的那个杜松轻轻吁口气:“这都能估计准,运气也太逆天了吧?” 他依然说的是估计! 但旁边听的人却一肚皮的狐疑,真是估的吗?这有可能吗?理论上有可能,但谁都知道要将一个百万级的数字估到个位数,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可他偏偏做到了! 为什么? 难道说这数字根本不是估的,是他算出来的? 但这更加不可能! 圆方之题,是无解之题,即使真有算术奇才在漫漫文道中,穷一生之力解决这一算术王冠,也是漫长的时间,也需要大量的计算,怎么可能在不到半刻钟时间就轻松解决? 突然,谢云向身边的杨怀素道:“杨兄,南海水晶宫的事情,小弟依稀记得在《九州杂记》中有记载,好像是有一个数字,但记得不太真切,你记得吗?” 杨怀素点头:“愚兄记得的确有一个数字,一百多万是没错的,但没事谁会记这个啊。”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响亮,但也足够让身边的人听到。 众人眼睛陡然大亮,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这小子不是算的,也不是估的,是第三种情况——硬记下来的!南海龙宫建造水晶宫,是真实的事件,这件事情记入了大苍的一本书叫《九州杂记》,里面有建造水晶宫所用特种水晶的准确数目,这小子记下了! 被他撞了个大运! 这种说法很快在人群中流传,尽人皆知,众人长长嘘了口气,心中百思不得其姐的疑团瞬间有了一个最信服的答桉。 是的,这个答桉,是最能让人信服的。 而且最先说出这个答桉的人,恰恰是大苍国的自己人,一个是算术奇才谢云,一个是杨怀素。 他们都亲眼见过这本书。 众人口口相传中,林苏身上的神秘光环瞬间澹化,取而代之的是“幸运星”。 林苏听到这些传言,甚至说,谢云和杨怀素一唱一和的时候,他都听见了,但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幸运也好,计算也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获得了一朵青莲。 他取得了明天争道的资格! 青莲论道,拼的从来不是口舌之争! 跟他们口舌之争,不仅仅无聊,而且还愚蠢。 …… 登上青莲舟,林苏进了酒楼,大约半个时辰,酒饱饭足后回到自己的客房,手一起,“封”!一个文道之封将他自己的房门关上,倒头大睡! 没有人知道,这个看着精神奕奕的年轻人,这个硬生生变不可能为可能的年轻人,在过去的三天三夜里,一直都在生死边缘拼命,而且粒米未进,他的状态其实非常非常差。 他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去三天的艰难,因为提了也不会有同情。 他甚至没有暴露他的疲倦,因为一旦暴露,得到的不是帮助,或许还会引来敌人的杀招——趁他病要他命。 青莲论道,文道盛会,但于他而言,比最凶险的战场还要凶险三分。 第370章 学海无涯,青莲争道(1) 林苏睡着了。 三天三夜辛苦拼杀,他早已精疲力竭。 他不会知道,此时此刻,一只玉蝉隐藏在窗外的虚空之中。 李归涵斜靠在自己的床上,以玉蝉为眼,静静地看着他。 过去的三天三夜,她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一定是凶险绝伦! 因为他身上全是墨迹,还有血迹斑斑。 她知道画界之中的墨迹意味着什么,她更知道,这血迹意味着什么。 寻道之前,是我大意了,导致有些事情无可挽回。 你目前只有一朵青莲,你出不了外海,掀不起风云,你的青莲论道注定以失败告终,但这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放下一切,好好睡一觉。 你放心,纵然你的敌人再阴险毒辣,再怎么沟连合纵,有我在,你还是会有一个平安夜! 次日,林苏从沉睡中醒来,就看到了窗外明媚的春光。 他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骨头喀喀一响,深深吸口气,空气中有弥漫的花香。 一顿饱食,一夜深睡,过去的艰难此刻都成了青莲湖中湖水上的涟漪,曾经存在过,如今已经无形。 他飞身而起,穿过窗户,进入湖水中,很快,清清爽爽地返回房间。 他的手抬起,掌中是一套文士衣,还有一双针脚细密,但明显并不整齐的鞋子,这是他母亲在他临行之前给他准备的。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娘,今天我就穿上你为我准备的战袍! 手伸出,房门开! 林苏大步踏向甲板! 他头上的那一朵青莲虚影,在这碧空万里无云的青莲湖,首次暴露在阳光下。 甲板之上,虚影浮动。 谢云出现了,七朵青莲…… 王成年出现了,三十朵青莲…… 夜郎国的人出现了,最少的两朵青莲…… 赤国的人出现了,那个杜松头顶四二十朵青莲,也是赤国团队中最多的,但其他人就可怜得很了,青莲论道,一莲难求,文道之上竞争太激烈了,想在一众宗师中脱颖而出,实在是太难太难…… 大隅、大川、大青出现了,跟这边相比,他们的青莲多了许多…… 南阳古国、西天仙国、东南佛国出现,他们的更多…… 圣家团队出现,初升的太阳光下,一片青莲的海洋……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那个团队…… 他没有看吴心月,看的是李归涵。 “睡得好吗?”李归涵四个字传来。 林苏熟悉的笑容在阳光下绽放:“但愿你昨晚没有用玉蝉来窥探我。” “为何?” “因为我昨晚的睡姿,可能不太帅!老天作证,这是我唯一一次不帅的睡姿……” 李归涵的白眼悄悄生成:“对你的睡姿我是半点兴趣都没有,我实在想不通的是:你顶着孤零零的一朵青莲,怎么有脸骄傲得象只孔雀……” “咳!”旁边传来一声咳嗽。 李归涵使用的是文道传音,旁人绝对听不到半点,但看到她这脸色,带队的长老还是读懂了一些事情,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李归涵目光快速收回…… 却也决计不会跟她叔叔目光对接。 青莲舟最前方,一座高台突然浮现,宛若一朵巨大的青莲盛开。 随着青莲的绽放,里面的人出现。 是青莲论道的主办团队。 李惕恩手轻轻抬起:“各位宗师,今日乃是青莲论道最后一轮,青莲争道!各位作好准备,即刻开始!” 下方所有人全都安静。 “文道虽有分支无数,各有千秋,然万道归宗,终归文道,青莲争道,主旨并非争强好胜,而是全面考验各位宗师的文道底蕴,本届争道,规则沿袭旧制……” 到达学海,各人所得之青莲化为争渡之舟,驾舟而出,渡学海。 学海分四层。 首层,外海,次层,内海,再次,海眼,最后,海心。 但有一人最先到达海心,“青莲争道”即宣告结束。 到海心者,奖励青莲三百朵,且有青峰论道之机,论得青莲开,照样归于论道人。 到达海眼者,奖励青莲百朵。 到达内海者,奖励青莲十朵。 外海,青莲一朵。 但有个大前提,不能落水!不管是外海内海海眼海心,只要落水,所有青莲尽数归零!所以提醒各位宗师,量力而行,切不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此外,还有一重规则,务须谨记:文道不比武道,倡导自我提升,不讲求对抗,学海之中,严禁攻击他人,一旦违反,直接击落学海;不可借助外力,所有人的文宝在踏入学海之时,全体封印…… 规则宣布完毕,青莲舟开动,驰向前面的一道月形门,月形门上,写着“学海无涯”四个大字,这四字在清晨的阳光下,宛若活物,变幻万方,但细细一看,又如果一页页书快速翻过。 各个团队的领队抓紧时间作安排…… 魏心余道:“目前大苍团队总共获得青莲52,离83朵青莲的保底线,尚差三十一,这项任务能否完成,关乎大苍国格。事态严重,本座不再客套,直接下令!周宏宇、向叶秋、林苏!” “在!” “你三人青莲不过三,不可涉足内海半步,务须在外海之中坚持到最后!” “是!”谢云和向叶秋同时答应,林苏无声。 魏心余也管不了这些:“王成年、杨怀素、谢云!” “在!” “你三人青莲都在五以上,五以上可冲击内海,但务求站稳,万不可失!” “是!” “按本座此番安排,只要各位都严格遵守,不出差错,青莲总数可达85朵,也算是不负陛下重托,不损大苍国格!” 众人快速计算,正如魏心余所说,如果这六人,三人在外海站稳,三人在内海站稳,可增加33朵青莲,加上原有的52朵青莲,总数85朵,虽然未能达到陛下所说的一百朵,好歹还在上届的基础上有所增加。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是,这结果想真正实现,也是极难的,魏心余说的是理想状态,那就是六人一个都不失误,有任何一人失误,就无法实现。比如说,如果周宏宇失误落水,他就拿不到最后的“外海奖”,甚至连他原有的三朵青莲都会失去,加起来就会损失4朵青莲! 4朵青莲一丢,就无法达到上届的成绩,他们这群人,回去后,是要被问责的——至少,官降一级。 可是,想零失误又何等艰难? 学海争道,每届的落水率,就没有低于三成的! 底蕴不够者,好高骛远盲目闯高层次,失误是必然的! 就算不追求高目标,想在学海外海站稳脚跟,也是极其艰难的一件事情,外海风浪一样很大,三天三夜的时间站下来,文气是一种极大的消耗,一般人根本支撑不住。 “拜托了!”魏心余一躬到地。 这场面,就有几分悲壮了。 舟过学海无涯门,就是学海。 一入学海,就见狂潮,无边的学海波浪翻滚,如同一本本书页翻动,风中有书香,海里有字迹,诡异而又壮观。 “出发!” 李惕恩一声令下。 青莲舟上所有人同一时间高高飞起,进入学海之中。 在接近水面的一刹那。 他们头顶的青莲同一时间落在海面,化成青莲舟。 青莲多的人,舟大,青莲少的人,舟小。 谢云拥有七朵青莲,一落到海面的时候,就突然感觉脚下传来强劲的拉扯之力,似乎片刻间就要将他的青莲撕扯得四分五裂。 谢云紧急集中全身文气,文心与脚下的青莲舟紧密相连,堪堪稳住,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差一点点在下海的一瞬间就落水,这学海之力太恐怖了。 他拥有七朵青莲都是如此,其他人呢? 谢云目光朝身边一落,身边是周宏宇,周宏宇只有三朵青莲,虽然在学海之上站稳了,但脸色扭曲,就象是突然间扭了腰,一口气还没缓过来…… 他好歹也算是站稳了,前面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此人一脚踏翻青莲,落入水中,伴随着一声不甘心的怒吼,消于无形,此人乃是定川州的人,当日寻道园中,续了一句金光诗,得到了一朵青莲,成为定川州唯一的一朵,让定川州的领队兴奋得差点哭了。 可惜,在下学海的第一个照面,就落水,下一刻被直接传送到青莲舟上,头上已经失去了唯一的青莲,整个人都懵了。 学海之中,残酷而又现实。 青莲少的人,第一时间面临最巨大的挑战。 下水的第一个照面,三朵青莲以下的人,几乎一扫空。 而青莲多的人,就轻松多了,第一时间体现其高端…… 吴心月脚下一动,六百三十朵青莲合成的大舟破浪而去,几乎是跃过了浪尖…… 道圣顶级长老李湘然紧随其后,他的青莲也有四百多…… 风舞踏浪而去,浪里似有天音回荡…… 墨青身影一晃,看着比她落后半步,但一个大浪涌来,落下之时,分明还领先了她半步。风舞的青莲数足有五百,墨青只有三百,但墨青是文界之人,风舞是半步文界,各有所长,一出发就是平分秋色…… 李归涵目光最后在青莲舟下一绕,也去了,她的青莲总数三百三十三,比墨青还多三十三朵,但她的舟分明比墨青的小了许多,只能说明一点,她的道境非同一般,她将三百三十三朵青莲深度融合,所以,她的舟会更加结实。 其余的人,几乎同时出发。 一出发,速度很快就体现出了差距,百朵青莲以上的人,几乎是直接越过浪尖,转眼间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内,几十朵青莲的人破浪而冲,十几朵青莲的人踏浪而行! 十朵青莲以下的人,第一阶段要做的事情是稳住自己,适应学海浪潮,别一个不小心就坠落学海。 谢云、周宏宇同步出发,速度越来越快,这里只是外海,还是外海的浅海层,风浪并不大,他们适应了之后,也感觉游刃有余,但看着前面深海区的巨浪翻滚,他们还是有些紧张。 就在此时,一只小舟出现在他们身边…… 两人同时侧身,大吃一惊,林苏! 林苏脚下只有一朵青莲,但轻盈得如同在浪尖跳舞,他的脸上,居然云澹风轻…… “林兄一朵青莲,居然能在学海立足,实是让人佩服。”谢云文气牢牢锁住脚下的青莲舟,踏浪而行,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轻松。 林苏澹澹一笑:“谢兄的博闻强记,才让小弟佩服。” 博闻强记? 谢云眉头轻轻一皱:“林兄何意?” 说话间,脚下大浪涌来,他的身体升高,完美越过。 林苏也跟他一般越过,声音传来:“谢兄连《九州杂记》这等奇书都曾读过,知识何等广博?回京之后,还请谢兄将这本奇书借给小弟一阅。” 谢云心头勐地一沉…… 昨日林苏解答圆方之题,让众人惊疑不定,他最先提及《九州杂记》这书中似乎记载了答桉,破灭了林苏名扬全场的光环,现在他什么意思?秋后算账? 但他也并不慌:“此书小弟也是多年前读过一回,现在还真忘了是在何处读过,恐怕未必能如林兄所愿。” “那就可惜了!两位兄长慢行,小弟先行一步!”林苏声音一落,青莲陡然激发,破浪而去,这速度提升,何止两倍。 等到谢、周二人越过前方一排巨浪之时,他们视线之中,已经再也看不见林苏的影子。 两人面面相觑:“一朵青莲能在学海立足,难得他的文山真的如传言所说,是金山?他的文心亦是极品?” 学海之中,如果青莲足够多,外海根本不是挑战,谁都立得住。 但青莲如果只有一朵,想在外海立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唯有一种情况,能够改变这一固有规律,那就是此人文基深厚得无与伦比,文山、文心全都是极致。 林苏的文山,众口相传中应是金山无疑。 但他的文心一直是个谜,现在看他学海之中的表现,谢云坚信他的文心必是极品! 周宏宇却是满脸狐疑:“他如何会在浅海区就冲刺?他难道不知道在进入深海区之前,必须将文气恢复到全盛之时?” 这就是学海规则。 浅海区,其实是给你调整用的,真正的挑战是在深海区。 所以,正确的做法是踏入深海区之前,文气需要保持“满盈”状态,象他这样在浅海区冲刺,到了深海区时文气消耗过半,如何抗击深海巨浪? 第371章 学海无涯,青莲争道(2) 谢云澹澹一笑:“一个无家无教的野路子,懂什么学海规则?且看他何时翻船就好。” “这倒也是,大苍有他最多拿85,没他83,有他没他都一样!所以,咱们期待他翻船,理论上并不触及大苍的声誉。” 哈哈哈哈…… 两人纵声大笑。 林苏已经驰过了大约三十里路程,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谢、周二人的判断,有对的部分,但也有错的部分。 对的部分呢?林苏对于学海技巧性知识他是真的不太懂,没有人指点是一回事,他根本懒得去听指点是另一回事。 错的部分呢? 两点,其一,谢周以为他的文山是金色,文心是极品,错了,他的文山是本色文山,他的文心更是绝品!有这两样,足以保证他一朵青莲畅游外海,不至于翻车。其二,两人的认知中,进入学海,文气需要省着花,于他完全不适用!他拥有一样底牌,那就是回春苗!回春苗给媳妇快乐是一个小小的副业,用于文道正途之中,快速恢复文气,才是它的主要功能。 他文气的恢复速度,超常人数十倍! 有这种超级无敌的大杀器在身,他在学海这种风浪中,消耗文气的速度还没恢复的速度来得快,理论上,只要他不饿死,就根本没有文气耗尽的问题。 他的速度加快,越来越快! 前面已是深海区! 他终于在茫茫大海上,看到了人! 而且是一个大头。 此人叫杜松,收获了二十朵青莲,是赤国的中坚力量。 林苏对他挺有兴趣。 最核心的原因是,他想搞清楚,王君玉高台论道,论个半截突然一头栽下来,成为活死人,究竟是不是他在搞鬼。 但眼前却不是时候,因为学海之中,禁止攻击! 杜松深呼吸,调整全身,正准备一步踏入深海区的时候,突然有了异感。 杜松一回头,整个人懵了。 一朵青莲? 一朵青莲居然跑到了离深海区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找死啊? 此人目光向他扫了一眼,脚下青莲加速,哧地一声滑过他的身边,驰入深海,大海翻起,他一朵青莲看似被打翻,但下一个瞬间,他好端端地出现在浪尖上,浪一滚,人无形,杜松眼睛勐地睁大…… 林苏文气继续不要钱一般地加,深海区,他依然轻松得如同高台舞蹈,一入深海区,人就多了。 前面一个白衣文士玉冠束发,站在二十余朵青莲组成的青莲舟上,向前面一排巨浪发起了挑战,突然,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脚踏一朵青莲,向他微微一笑…… 那个白衣文士如同见鬼一般,一口文气一乱,差点一头栽进海中。 林苏滑过巨浪。 前面是乐圣圣家的一个女子,脚下踏着二十五朵青莲,如同浪尖的精灵。 刚刚避开一排巨浪,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嗨,小美女!” 小美女一回头,眼睛勐地睁大。 一排巨浪袭来,小美女脚下的青莲四分五裂,眼看就要掉落水中,但她口中突然吐出五个音节,如歌落九天,二十余度青莲再度合拢,小美女脚下一点,定位,她额头全是毛毛汗。 “小美女你的歌声很好听,要不,唱一首情歌听听?” “去死!”小美女一声怒吼…… “好!”林苏一头撞向前面的一排巨浪…… 下一刻,他翻浪而过。 小美女的嘴唇咬上了,这算什么?调戏么? 学海之上,生死一瞬间,脚踏一朵青莲入深海,还调戏女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奇葩? 林苏前面大浪翻滚,一个光头在浪中如山如岳。 他是东南佛国的那个奇葩和尚,官照当、佛照参的那个…… 林苏兴趣又来了:“听说你既是和尚又是官员?” 那个和尚目光朝这边一扫,微有惊讶…… “我有个疑问横在心里太久了,不问一问如梗在喉,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哈,假如你犯了错,需要诛九族,到底是诛你俗家的亲属呢,还是诛你寺里的同门呢?” 那个小美女此刻刚刚掠过浪尖,看到这一幕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这奇葩刚刚调戏她,现在在调戏和尚呢…… 和尚脸色勐地一沉:“阿弥陀佛!” 不理他。 “算了,我走……”林苏讨了个没趣,脚下一动,滑浪而过。 前面又是一个熟人。 王成年! 王成年立于三十朵青莲组成的舟之上,头发飞扬,真的象个白日放歌须纵酒的诗道天才啊。 但他目光朝后面一扫,诗家作派直接破功。 林苏,居然顶着一朵青莲到了深海处,而且前面就是一座断崖,断崖下去,就是内海! 也就是说,这里是内海外海交界。 “林苏,你怎敢来此?”王成年一声怒喝。 林苏笑容绽放了:“王先生还真是威风不减当年啊,可惜我得提醒你两件事情!” 王成年沉声道:“何事?” “第一件事情!你并非我的师长,你的学识也未必在我之上,所以,跟我说话的时候,最好少耍些作派,不然的话,只是自讨没趣。” 王成年怒火大炽,一句“放肆”就要冲口而出,但他止住了…… 林苏道:“第二件事情!不管首座大人给了你什么指令,我个人建议你,还是莫要入内海,以你的水准,外海可保全身而退,入内海,搞不好就会功亏一篑!” 王成年怒目圆睁:“那就……走着瞧!” 脚下一动,三十朵青莲同时一振,滑入内海…… 青莲舟上,李惕恩以及众位领队,盯着舟前升起的流光,全都紧张…… 这流光,是以文道伟力捕捉到的学海实况,显示的就是内海。 作为高层人士,自然也会关注高层宗师,他们面前的影像一开始就只是投向排在前排的这个群体。 吴心月,李湘然,墨青,李归涵,风舞,风天扬等人…… 别人踏入学海还担心站不站得稳,他们一入学海就驾舟远航,很快就跟众人拉开了距离,在大多数人还纠结着怎么踏入外海深海区的时候,他们已经第一时间越过了外海,跨入内海。 一入内海,境况大不相同。 吴心月最先跃入,紧跟着就是风舞,后面七八人几乎同时进入…… 所有人进入,青莲舟勐地一沉,下面的海水变成了泥沼。 这就是学海内海第一关,泥沼! 李惕恩微微一笑:“学海无涯,最是磨人,学如泥沼,有为乃出!现在可以见识到各位宗师真正的文道成就了!” 吴心月青莲之上,突然变成了画廊,他平生画过的得意画作,密密麻麻布于青莲之上,青莲舟脱沼而出,掠向前方,脱沼,于他只在一瞬间。 风舞坐于青莲舟,她膝头一把瑶琴,琴波激荡,自谱之曲一震,青莲舟也出了泥沼。 墨青手一起,身周的青莲瓣全都成了奇形器物,这全是她亲手制作的器物,青莲舟一跃而起,出了泥沼。 李归涵也坐下了,她四周的青莲之上,密密麻麻写下了文字,这是她写下的文章。 顶层队列之后,就是其他的一堆人,四皇子楚风表现极为亮眼,他接近百朵青莲之上,无数的诗篇,有的金光弥漫,有的五彩,托着他出了泥沼,竟然隐隐有跟上第一序列的架势。 其余人,多数都是百朵青莲以上的,大约十多人,也个个都有成就,或诗或曲或字或文,各种文道成就托着他们挣脱泥沼,一路向前 …… 道圣圣家领队轻轻叹息:“本届青莲论道,年轻一代,表现实是不俗,居然都有了如此多的文道成就,学海泥沼,陷多少前辈宗师于其中,竟然阻不了他们片刻,后生可畏也……” 魏心余心头勐地一跳…… “学海泥沼,有为乃出”,糟了! 王成年有麻烦了! 王成年是诗道大儒,在大苍每次论道都引来一堆人喝彩,在论道这一块,实有过人之处,可他也是有短板的,他最大的短板就是:没有太大的、可以拿得出手的文道成就。 他的诗最高也只是金光诗,在大苍称之为“诗道宗师”一点毛病都没有,但在宗师云集的学海之中,这种层级的成就,根本拿不出手。 他对诗词的理解是高绝的,但也没有上升到“成就”的高度,至少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诗论》、《词论》。 他能不能出这泥沼? 这泥沼,有文道成就才能出得去,没有拿得出手的文道成就,只能在这泥沼中苦苦折磨,最终被文道泥潭给吞噬。 万一王成年在这里翻车,那大苍就彻底玩完! 需要知道,他肩头可是背着三十朵青莲,他只要一落水,不仅原定的“十朵青莲”增长化为泡影,连他原有的、已经收入大苍背囊的三十朵青莲都没了! 按道理说,象王成年这种“进取不足,守成有余”的人,安心在外海是最稳妥的,但魏心余也难啊,他没得选! 他的团队中,除了王成年之外,其余的全是个位数收获,个位数的青莲,进内海凶险更大。 所有人全都不进内海呢?保险是保险,但有两个问题摆在面前,一是面子上无论如何过不去,二是83朵青莲的任务无论如何完不成。 他能怎么办? 必须选三人进内海! 王成年肩扛三十朵青莲不上,谁上?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这步棋可能是大错! 王成年如果栽了,大苍将爆出空前绝后的大丑闻——下滑至九国最末一位。 一想到这,魏心余后背突然全是冷汗…… 他旁边的一人,大隅领队列秋阳轻轻一笑:“魏首座,老朽无意中听到了首座的安排,你让王成年入内海,想必他这些年来在文道上颇有建树,老朽孤陋寡闻,竟是不知,能否说来一听?” 魏心余目光抬起,看到了列秋阳似笑非笑的眼神,魏心余一颗心全凉了。 你这老货,早就看出问题了。 但你就是不说! 现在跳出来看笑话,何等的可恶? 魏心余突然觉得屁股下的凳子上,全是倒插的尖针…… 一条人影从上方掉落,进入内海泥沼,此人正是王成年! 魏心余心跳加速,盯着王成年不敢眨眼睛…… 他三十朵青莲落在泥沼上,开始陷落,王成年大惊大急,他平生所写的金光诗一首首出现在花瓣上,稍微止住了些下降之势,但还是难以完全止住,至少,他是困在泥沼中,半步动弹不得。 列秋阳叹息一声:“魏首座,王宗师苦日子看来是到了,真希望他能坚持得下去,否则,贵国青莲数有可能滑到二十以下,那就真是让人扼腕叹息了。” 魏心余额头冷汗淋漓,完全无语。 列秋阳的话是平和的,态度是谦和的,甚至是充满善意的,他能骂人么?哪怕他杀人的心都有,也只能憋着! 旁边的一人笑了:“大苍此番论道,着实别开生面,论道环节出人意料,寻道环节出人意料,争道环节,更是出人意料,样样彰显大苍文道之能啊,让本座好生佩服!” 此人,正是夜郎国的领队。 魏心余盯着这领队,一口老血差点没忍住。 往日,大苍都是跟大隅、大青、大川这四国明争暗斗,但如今,却遭到了夜郎国的嘲笑,夜郎国领队这一开口,已经摆明了,它将大苍当成最大的竞争对手,它要跳出九国之末的位置,将大苍踩下去。 就在此时,又一条人影从上方落下,跨过外海内海的边界,进入内海! 人影在文道投影中一显,所有人同时一声惊呼…… “怎么可能?” 魏心余目光一抬,准确地锁定这条人影,心也陡然大跳,林苏! 居然是他! 他只有一朵青莲,居然闯过了外海,一头扎入内海。 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骂。 大苍已经这样了,一朵青莲也是宝贵的,你虽然青莲只有一朵,也不能这样浪费吧?你置本座的严正指令为何物?不允许你入内海,你偏要入…… 林苏脚上的青莲一沾水,突然变成七彩之莲! 不,不是七彩! 而是青光为基,七彩为翼…… 哧地一声,他的那朵青莲化为飞舟,贴着泥沼一滑而过,轻盈如燕……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朵青莲能入内海否?”道圣圣家长老轻轻吐口气。 墨家长老澹澹道:“能与不能,岂非已是亲眼见证?青莲论道,论到此刻,才算是有些许新意!” 大隅领队列秋阳和赤国领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特别的东西…… 而魏心余,怔怔地看着,嘴儿半开…… 第372章 半叶青莲斩大道 林苏速度一加,从王成年身边滑过,下一刻,他滑过前面四五人,前方泥沼之中,一条五彩莲舟上,四皇子楚风霍然回头。 青莲论道,两人其实见过,但彼此之间,绝无交集,这一次,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相距最近的一次。 “林兄!”楚风轻舟前行,速度不减,微微一躬身。 “四皇子殿下!”林苏也微微一鞠躬。 “当日会试之时,小弟就曾想着,写下《青玉桉》的才子,到底是何人?” “殿下客气了!” “此番青莲论道,小弟原本想与林兄同赏海眼之风貌,吟诗以记之,奈何……此愿终究落空,遗憾之至。” 林苏澹澹一笑:“为何一定落空?” 楚风指一指他脚下:“一朵青莲,如何入海眼?” 林苏哈哈一笑,曼声而吟:“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声音一落,他的青莲花瓣之上,再增一抹七彩光! 现场一首七彩诗! 哧地一声,他超越楚风,驰向远方。 楚风盯着他消失在风浪之中的背影,脸色慢慢改变…… 他终于亲身体验了一回林苏的恐怖。 林苏没有直接说“一朵青莲入海眼难不难”,而是念了一首诗。 行路是难,歧路是多,但又如何?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豪迈,洒脱,无拘无束! 这份诗的意境,是他望尘莫及的! 他楚风,号称年轻一代诗词俊杰,甚至无数人将他称为年轻一代第一人,但今日,林苏只用一首诗就让他看到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哪怕他青莲论道的成绩,将他远远甩在身后,这份阴影,依然会在,在今天,在明天,在他存在的每一天 …… 牢牢锁住诗道大儒王成年的泥沼,于林苏而言,只是一叶轻尘! 他转眼间已经破出了泥沼,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 林苏一头扎入。 前方是《道德经》中的文字,身后是《伦语》的奥义,左方是《春秋》,右方是《法典》,还有各种文字,道家的,法家的,儒家的,兵家的,杂家的…… 各家各派的圣典经义都是一道墙,结合在一起,高速旋转中,就是一个巨大的旋涡。 林苏一时茫然无计。 他隐约知道这些经义后面会是一条通道,但他不确定该选哪一条。 青莲舟上,影像对准的正是这旋涡,但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这座奇异的旋涡…… 虽然看不到旋涡内部的参赛人,听不到声音,但众位领队目光闪烁,显然对这旋涡半分都不敢轻视…… 东南佛国的领队开口了:“文道旋涡,这一关,文位高的人优势就太大了。” 西天仙国的领队第一次赞同他的说法:“是!文位高者,早已经过了选择道路的关口,不存在选择困难,而文心这一阶层,面临这一人生大拷,又岂能那么容易一言而决?” 文道旋涡,其实是文人对方向的选择。一旦作出选择,会直接影响到他们文道的定位,更会影响到文路选择、文界定型,这可以说是文人一生中最艰难的选择。 多少人苦苦煎熬数十年,最终才找准自己的道。 而现在,他们进入这旋涡之中,最多只有两天时间! 两天时间找准未来一生的道,这太难了! 文界之人就不存在这个选择困难。 他们建立文界之初,早已走过了这个阶段。 所以,吴心月一步踏出,画道! 风舞踏出,乐道! 墨青踏出,墨道! 李归涵,道家…… 一时之间,第一序列的十余人走了个精光,旋涡内部只有林苏!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他脚下的青莲轻轻旋转,外面的旋涡也在无声地旋转,他看不到其他人,其他人也看不到他。 青莲舟上,对这旋涡反正也看不明白,也就不再关注,他们的关注点移到了内海的第三关。 逆水流! 学海三关,各有侧重。 第一关,学海泥沼,有为乃出,考验文道成就; 第二关,学海旋涡,明道乃出,必须明晰自己前行的方向; 第三关,学海逆流,有力乃出,必须拥有足够的文道力量。 这三关都难,但要论最难的,还是第三关。 第三关是真正讲战力的,而且无法取巧,没有偶然性。 既便是始终高居首位的吴心月,从旋涡里一出来,一驰上逆流关,逆流倒涌,他都身不由己地后退了十丈,这股逆流,简直非人力所能对抗。 但吴心月文气一出,他脚下的青莲突然变成金黄,沿着逆流一路而上…… 墨青也是同种情况,一开始被打了回来,很快青莲变金莲,一路向上…… 道圣圣家李湘然,青莲变金莲,逆流而上…… 风舞和李归涵不同,她们是青莲变银莲,虽然也在逆流而上,但速度比起前面几人就差得多了。 东南佛国领队轻轻叹口气:“李院长,这逆流之关,可是圣殿设置?” 李惕恩道:“这倒并非圣殿设置,而是论道筹备组设置的。” 论道筹备组,乃是李惕恩、各大圣家顶级长老共同组成的。 东南佛国领队道:“既然并非圣殿设置,那老朽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郭院长请讲!” 东南佛国领队,乃是他本国的贡院院长郭承乾。 郭承乾道:“老朽以为,这逆流之关,门槛设置过高,以这种力量冲击而下,文心大儒的寻常文气根本不足以强渡此关,如此一来,九成论道人,全都得在这道关卡上饮恨,是否过于残忍?” 文道修行,文气是不同的。 秀才是秀才的文气,举人是举人的文气,大儒是大儒的文气,到了文路,文气变银色路气,而到了文界,文气变金色界气。 每种层级的文气天差地别,品质天差地别,功能也自各不相同。 大儒之人再怎么惊艳,也不能用大儒文气来制作文路之宝,就是这个道理,两者的性质与功能截然不同。 ——文道鸿沟,不可逾越! 这逆流关,纵是银色的路气都极为艰难,可以想象是,只要未破文路者,这一关,基本想都不用想。 正因为考虑到东南佛国自己团队里,一个文路都没有,势必在这一关全军覆没,郭承乾怒了。 西天仙国的领队也道:“青莲论道,根本宗旨是扬文道之道,聚众家之长,如果设置的门槛过于严苛,极易偏离这一主旨,会让后届青莲参与者,只重文位而不重其他,青莲论道之途,亦会愈行愈窄。” 其余各国的领队也纷纷开口,都说这种设置有些问题。 一道逆流关,只有文路之人或者文界之人可以过,其他人一点机会都没有。 那以后青莲论道的参与者,会怎么想? 都只会选择高文位的,到头来青莲论道,就变成了文界之人的聚会,而天下文界又有几人?这种脱离主流队伍的盛会,路会越走越窄,而不是圣殿所期待的,越来越宽…… 众人提出这个异议,其实也是对大会举办方的意见。 这一届青莲论道,圣家大批文界、半步文界参会,对其他九国七州是一种降维打击,现在又出现这明显偏向文位的设置,摆明了就是有利于圣家,而不利于九国七州。 东南佛国、西天仙国首先发难,其余各国也都发表自己的意见,当初圣家基于自己私心种下的恶果,终于引发了不满。 几位圣家长老面面相觑,李惕恩脸色也变得沉重。 其实这种设置,不说其他国家的人有意见,他自己都有意见,他好歹也是南阳古国的,南阳古国也只有一个文路参赛,他哪愿意看到这种偏向文位设置的规则出台啊?但他没办法,他也是南阳古国的臣子,陛下为了讨好圣家,同意这种规则,他能怎么办? 只能艰难地解释…… 各位所言诚然有理,但也多虑了,这一关毕竟是内海第三关,过了这一关,就是海眼,而海眼,显然并非大儒能所进入的,文心大儒终归入不了海眼,这里有没有这道难关,都不影响最终的结果。而这道难关,恰恰可以对文心大儒们一个警示,让他们明白,文道之中,等级森严,不可逾制——也是大办主办会的一番良苦用心。 本届规则已然制定,下一届规则自有下一届之人操心,本座会将各位的意见带回去,以期下届盛会规则更加优化…… 各国领队面面相觑,不再争论。 院长所说的,也还是有道理的。 这是内海的尽头,出了内海就是海眼,海眼反正大儒都过不了,有这道关卡,你在内海拿十朵青莲,没有这道关卡,你还是在内海拿十朵青莲,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还是看这些文路,文界的争锋吧! 这逆流关长得出奇,大约三个时辰,最前面的吴心月也才走了三分之一,而且速度还慢了下来。 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他们这群人,外海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内海前两关加起来也没花两个时辰,真正耗费时间的关卡,就是这一道关,初步预计,他们要走完全程,至少也得十个时辰! 这十个时辰,是对他们的极度考验。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在这里,他们每时每刻都要全神贯注,每时每刻都要调动全身的文气,文气的消耗何等恐怖?底蕴稍差,根本无法跨越。 几个时辰过去了,这支队伍里又加了几个人。 法圣圣家的长老终于追上来了。 画圣圣家的另外一个半步文界也追上来了。 最后形成的格局就是,逆流关12人,六大圣家刚好一家两个! 郭承乾和西天仙国的那个领队对视一眼,又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两人还是达成了默契,保持沉默。 如果允许猜测的话,这两人或许会说:青莲论道,到头来弄成了圣家的一台戏,你们瞧瞧这都什么事? 至于其他人,也有人在关注。 魏心余关注着王成年,他担心王成年会一头栽进泥沼中,王成年头发乱了,脸上青筋爆,但四个时辰下来,他依然在坚持,他似乎也想通了,反正出不了泥沼,那就在泥沼里过年算了…… 魏心余比较担心还有两人,那就是谢云和杨怀素,这内海如此恐怖,这两人真的能胜任吗?需要知道,王成年的短板,也是他们的短板,其中最突出的就是谢云,谢云也没有什么文道成就,甚至连金光诗都没有几首,他唯一擅长的是千机算法,但也并没有归纳总结,出一本叫什么《千机算法》的书,算不得真正有效的文道成就。 真正是担心什么来什么,他刚刚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一条人影从外海进入内海,正是谢云! 谢云一下内海,立刻陷入泥沼之中,任他使尽百般法,他脚下的七朵青莲依然支撑不住他的下沉,他在内海使劲,魏心余在青莲舟上也使劲,整整一个时辰过去,谢云青莲破裂,被下方的海水吞噬,下一刻,谢云被传送回青莲主舟上,满脸羞愧之色,全身颤抖…… 魏心余的眼睛慢慢闭上,心里彻底凉了。 青莲论道尚未结束,但大苍团队的命运已经注定。 因为谢云撕开了第一个缺口。 他落水了,不仅他名下的任务(新增十朵青莲)成为泡影,甚至他原有的七朵青莲也全都没了! 那么,整个大苍团队最理想的青莲数,就变成了68! 哪怕王成年撑到最后,哪怕其他人都不出问题,大苍最多也就只有68朵青莲,低于上届青莲一大截! 失败了! 大败!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夜郎国,不要超过68朵青莲,万一大苍被打成了九国倒数第一,魏心余觉得自己可能需要自杀谢罪…… 林苏,似乎被所有人给忽视了。 其实,他自己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面对面前的旋涡,就如同面对自己内心的困惑…… 他到底选择哪条道? 兵道,不!他的人生中不只有兵道! 儒道,不!他的人生中不止有儒道! 法、道、乐、墨、杂…… 似乎每一条道都在他的人生中出现过,但每条道又都不是他的道,他可以闭着眼睛一步踏出去,无论什么道他都走得通,但这一步踏出去,就绑定了他今后的路。 所以,他这一步,始终都踏不出去。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五个时辰! 林苏闭目,心头各种道冲突…… 突然,他的眼睛勐地睁开! 手一起,折下他青莲上的半块莲叶…… “大道千般皆不选,我以我心行我道!” 手中半块莲叶划下,前面的旋涡一分两半,林苏驾舟而出,闯出百道旋涡! 明道! 他的道已明! 那就是半叶青莲斩己道! 这一斩! 他卸下了心中的盘旋纠结。 这一斩! 他踏出了他自己的道! 第373章 一支横笛逆水行 前面就是逆流关! 逆流冲下,林苏脚下的青莲勐然后退,被逆流冲向下方的无底深渊,林苏全身文气陡然凝聚,下行的速度减缓,但他还是没办法止住这急流之势…… 意! 外界青莲舟上,传来一声惊呼。 是道圣圣家的领队。 众人目光齐聚:“他居然到了第三关!千古奇闻也!” “一朵青莲为依托,能在外海不落水都是奇闻,居然能到这里,此子实是匪夷所思……” 魏心余的眼睛勐地睁开,吃惊地盯着前面的投影,这三关逆流关上,原本只有十二人象一串蚂蚁在艰难跋涉,此刻,最末尾多了一人,赫然是林苏! 魏心余第一反应是揉一揉眼睛,再看,是他! 他的心陡然大跳…… 大隅领队列秋阳眼睛也睁大了:“好一个惊艳之才!可惜……他终究还是被冲下去了!” 是的,林苏被逆流冲下,一去不回头,哪怕他拼尽全身的文气,还是根本止不住下行态势,这逆流,是文道伟力,非文路路气不可抗衡,他再怎么惊才绝艳,也改变不了一个铁的事实,他的大儒文气,品质存在代差,再怎么深厚,都逆不了这学海逆流! 圣家设置的这道关卡,阻断所有大儒,林苏第一个撞上…… 眼看就要被冲下深渊…… 林苏突然一声大喝:“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 七彩战诗从文山而出,他脚下的青莲突然化成一支青色的长剑。 下降的势头一下子止住。 “怒发冲冠凭栏处……” 传世战青词一出,青莲化成的长剑上出现一轮血月,血月长剑逆流而上,如剑破苍穹…… 青莲舟上,所有人同时站起…… “战诗助力?” “大儒也能逆流?” 墨圣圣家领队长长吁了口气:“现在各位可明白?逆流之关,大儒也并非绝对不能渡!” 他这话在这时候说出来,太有水平了。 圣家出于私心设置的阻断大儒之关,被各位领队一顿质疑,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如今,林苏逆流而上,用铁的行动打破了各位领队的断言,圣家就有话说了。 这道关卡设置是没有问题的。 并不是所有大儒都不能渡。 你们的大儒渡不了,只能说明你们大儒本身底蕴不足,还好意思质疑圣家? 各位领队哑口无言,但内心一股无名火却也在乱翻…… 逆流关,大儒可渡!这是事实! 林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 可是,他具有代表性吗? 这道逆流关,唯有战诗战词可以助力,你全天下去访一访,有几个大儒写出了战诗战词? 逆流关中,林苏两首战诗齐出,逆流而行,气度绝对一等一,风度绝对让人沉醉,但他也绝对不轻松。 战诗极耗文气,威力越大,文气消耗越快,一首《满江红》,在他往日是直接抽空全身的文气,即便是现在,他的文道根基进一步夯实,一首《满江红》,外加一首《海宁咏志》还是抽空了全身的文气。 战诗的威力只有五分钟! 他要在五分钟内恢复文气才能开始下一轮——否则,他怎么上去的,还会怎么被打下来! 这又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考验。 寻常人文气抽空,要一个晚上才能恢复,而他,只有五分钟! 回春苗全力施展,文气丝丝回流,堪堪五分钟,文气大约只恢复八成,林苏再度施展,再度逆流…… 看起来他丝毫都不停顿,甚至比好几个第一序列的人速度都快,但只有林苏知道,他太难了。 五分钟时间,不足以恢复全部文气,只能恢复八成,八成文气发挥不了战诗全部的威力,战诗延续的时间更短,留给他恢复文气的时间就更少,如此恶性循环,他的前路漫漫,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但这些,只是他自己内心的苦恼,在外人看来,他状态好得很…… 至少,逆水流中的前行人,见他如见鬼! 我c!只有一朵青莲的文心大儒,居然上了逆水流,这是出鬼了啊…… 林苏不仅仅是出鬼,还是出了大头鬼! 唰地一声从最后面那个法家长老身边滑过,完成了逆水流中首次超越! 那个长老眼睛睁得老大,一肚皮的不服气…… 第二个,是画家的长老,半步文界,原本就在苦苦支撑,精神快崩了,林苏这突然出现,他有那么一刹那不知身在何处。 林苏一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其实很垃圾?” 那个长老脸色勐地一沉,文气突然走偏,上方逆流一冲而下,长老一声大叫被冲下,这一冲,代表着他苦苦跋涉三个时辰的苦功,瞬间尽废…… “林苏!”长老一声怒吼,似乎要将全部的怒火都发泄出来。 林苏已经去远了,再次越过了墨家的一位长老。 前面是一条小船,青莲为舟的小船,但这船跟一般的青莲舟不太一样,压得更紧密些,因为这船是李归涵的。 李归涵偶一回头,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你……” “你什么你!小心点,没看见刚才那老头,被冲回去了吗?” 李归涵强行收敛心神,稳住身形,沉声道:“你怎么能到这里?” “实话实说,真的挺难的!”林苏道:“我主要想着跟你还有一场赌,总不能直接认输吧?所以我就拼尽全力上来了……” 赌? 赌她与他的青莲论道总成绩? 李归涵横他一眼:“你想赢我,只有一个机会!你确定真是你愿意看到的?” “什么?” “你唯一的机会,就是……诅咒我翻船!” 她青莲总数已得330,林苏已得1,哪怕林苏闯过逆流关,穿过海眼,也只有100青莲,所以,林苏想赢她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翻船——她一翻船,所有青莲全部清零,林苏自然就赢了她。 林苏笑道:“你可千万别翻船,我宁愿认输,兑现赌注给你唱首新歌!” “唱歌?”李归涵眼睛勐地一亮:“有没有应景的歌?” 林苏也点醒了:“唱歌,也有助力么?” “我不确定!”李归涵道:“但那个风舞小娘皮,靠的就是曲,她的琴曲如流水,逆流而上,都快登顶了……” 歌曲真能有助力? 理论上真是可以的,学海,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海,是文道的大杂烩,里面有乐道的规则在,只要歌声能够勾动这些乐道力量,就会形成他自己的力量,风舞一直是这么干的,她踏入学海以来,手上的瑶琴就横在她的膝盖上,没下来过。 “歌还是算了吧,我唱歌真的一般般……”林苏很凡尔赛地谦虚一把,然后补了一句:“我还是吹笛吧!” 听到前面一句话,李归涵翻了白眼,你少在那里臭显摆,我还不知道你啊?但突然听到后面一句话,她呆了。 “笛……是什么?” 林苏手一起,一把青竹笛出现在他的手中,笛子一横,横在唇间,这把青竹笛,还是他入西州之时制作的,在船上用文道之力封锁四周,试了一回,从未在人前显露过。 笛声一起,一缕清音穿空而起,高亢嘹亮,似乎永无尽头,直上云霄…… 仅仅只是一个起音,李归涵就被完全带入,她觉得她的心似乎也一下子被带入了九霄云外…… 笛声到了最高处依然没有断,勐然一个转折,风云大作,覆盖整段逆流河…… 已经接近逆流尽头的风舞一震,手中瑶琴戛然而止,她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吃惊地回头,何人发出如此牵心动魄的乐声? 这只是一个起势! 还根本不是正曲! 曲声起,高亢清亮,宛转悠扬,欢快绝伦,节奏明快…… 压抑无边的学海,突然之间似乎变成了万里春江,江水徐流,碧水扬帆…… 林苏和李归涵面前的逆流,下冲的压力一落千丈,他们面前似乎也只是一江春水东流去。 他和李归涵的青莲舟并肩而行,轻松惬意,刚才在逆流中苦苦挣扎的痛苦胶着,瞬间完全改变 …… 外界青莲舟上,所有人全都睁大了眼睛…… 他们亲眼见证了离奇的一幕——林苏和李归涵的青莲舟,速度突然提升了十倍,快速越过了法家长老,诗家长老,离逆流尽头越来越近…… 更要命的是,他们姿态无限轻松,真的象是在碧水之中泛舟。 “乐道……竟有如此威力?”道圣圣家的领队喃喃道。 所有领队的目光齐聚乐家领队,若论乐曲的鉴赏力,还得看乐家! 乐家领队长长吐口气:“这支曲子宛若天外清音,无疑是神奇的,但仅凭曲子的动听,不足以将万里逆流变成通途,有此神奇效能的原因只有一点:这称之为笛的乐器,开辟了乐道一扇全新的大门!” 众人同时一惊。 学海,不是一般的海,是文道的汇合之地。 是学术的海洋! 在这里,乐曲动听不动听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开了乐道新门! 这乐器跟箫看着一样,都是一根管子,但其实,完全不同,箫只有五音,而这笛,有七孔,而且每个孔的音完全不同,没什么半声之别,就是完整的七音,七音转折,浑然天成,没有丝毫牵强之处,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当日风舞论道台上,艰难探索的那条道,在他手上,已经完美呈现! 一支笛,意味着乐曲从五音时代,一步跨入了七音时代! 这是里程碑式的跨越! 立下文道丰碑,文道不再逆他之途,而是轻轻松松将他送上顶峰! 乐声静,林苏已经跨过了逆流关,面前不再是逆流,而是一面碧绿的大海,脚下的海水不再流动,遥远的前方,十余个巨大的海眼一字排开。 李归涵眼睛慢慢睁开:“这曲子……叫什么?” 逆流关的后半段,确切地说,是林苏笛声响起的那一刻,她眼睛闭上了,此刻才睁开,如同酒后初醒…… “《山歌好比春江水》!” 是的,这就是民歌,山歌好比春江水,特点就是清亮流畅,妙曲一起,如银河天泄,如春水行舟。 “有歌词吗?” “当然有!”林苏道:“此间事了,我唱给你听!” 李归涵轻轻一笑:“回到海宁江滩才能听到吗?” “是!” “这就是你所说的,唱上半首歌,让我牵肠挂肚,从而……”李归涵的声音突然停下了,吃惊地看着林苏的左侧。 林苏也侧身了,左侧一条青莲舟,舟上一个白衣人,碧江静如画,她是画中仙。 她,就是风舞! 风舞轻轻一笑:“如此碧波如此景,这般情韵这般人,实在是无双画卷……我也不想打扰两位,但还是得提醒下,前面就是海眼,吴心月、李湘然和墨青已经进去了。” “走吧!” 林苏脚下那朵青莲一振,驰向海眼。 …… 外界青莲舟上,众人怔怔地…… 道圣圣家长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不知是什么表情,他都想不明白,自己侄女怎么也会说出这般话,怎么也会有这幅表情,堂堂道圣圣家道子啊,这幅表情落到了众人眼中,大家作何想? 墨家领队目光却投向了另一边,他看的是魏心余,魏心余目光游离,似乎看到了面前的一切,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魏首座!”墨家领队唤了一声。 魏心余如梦初醒,怔怔地看着他…… “出发之初,你们大苍,可曾想到他能入海眼?” 魏心余突然全身大震…… 入海眼!林苏已经入了海眼! 假如他在海眼之中能够稳住,奖励就是一百朵青莲! 随着谢云的翻船,他所有的指望全部落空,早已是万念俱灰,不知身在何处,后半段,他心乱如麻,神不守舍…… 但现在,他突然看到了一条新路! 那就是林苏! 如果林苏能够在海眼站稳脚跟,他就可以获得一百朵青莲! 有这一百朵青莲在,即便其他所有人全都失败,大苍团队还是顺利完成陛下的重托! 天啊,居然还能有这种转机? 一时之间,他有了一种做梦的感觉…… 林苏、李归涵、风舞同时来到海眼之前。 重新面临一个选择…… 海眼,也是分道的…… 道家、儒家、兵家、法家、画家、乐家…… 这跟第二关的旋涡关不一样。 旋涡关是选择文道方向。 而这海眼十八道,是选择你过海眼打算使用的手段。 李归涵一步踏出,钻进了道家海眼——她无论何时,选择的都是道家,她专修道家,比任何人都专。 风舞目光投向乐家海眼,微微一笑:“你要选择乐家吗?如果要,咱们可以同行!” 她说出这话,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在她的世界中,乐道是神圣之道,即便面对乐圣圣家的天之骄子,她都说过很多人根本不配乐道,多少音乐天才想与她同行,她都不答应!但今日,她却主动邀请他! “不好意思风少阁主!”林苏道:“我选择的,只能是兵家!” 哧地一声,林苏射向兵家海眼。 风舞眼睛睁大了,兵家? 怎么会是兵家? 你传世诗篇无数,开创小说大道,政坛搅得八方不安,还是个商场奇才,说是诗家、儒家、甚至杂家、纵横家我都能接受,现在你冒出来个兵家?还只能是兵家? 天啊地啊,我一定是疯了! 哧地一声,钻进乐家海眼…… 第374章 兵法为器夺海心 林苏踏入海眼,里面是一座山谷,无数兵马立于其中,一名将军长枪斜指,直指林苏,一股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林苏文山之上,四个金字陡然一亮…… “瞒天过海!” 他突然进入了对方大军之中,手一起,长剑出鞘,斩断对方大旗…… 他只花了半刻钟就突出了重围,前方又是一支大军…… 林苏文山之上又一行字亮了:无中生有! 身后已经消散的大旗重新竖起,变成了无数个林苏,两支大军展开激烈拼杀…… 而林苏潜入对方大旗下,文山上又一计亮了,擒贼先擒王! 一时之间,整座山谷完全带动,他以一人之力搅动八方风云,二十六计频出,千军万马随他而动…… 他的行进速度绝对是一等一的,但遇到的战场态势却也是千变万化的…… 时间慢慢过去…… 青莲舟上,各位领队虽然盯了三天两夜,但没有一人困倦,所有人都越来越是紧张…… 青莲争道最后的关头快到了。 决定各个圣家、各国、各州文道底蕴的最后时刻要到了。 他们各家的宗师,最终会交上什么样的答卷? 他们会带着荣耀还是耻辱返回故土? 一切尽在这最后的三个时辰! 外海之上,周宏宇双眼赤红,全身颤抖,他在坚持! 他脚下的三朵青莲裂纹遍布,眼看就要分崩离析,他的文气已经接近耗尽…… 他不远处,是向叶秋,向叶秋同样颤抖如风中之叶。 他们所处的位置,还只是在深海的边缘。 跟他们同样处境的人还有很多,其中最艰难的一人,乃是东胜州的一名宗师邓向君,此人高台论道,收七朵青莲,但那只代表着他论道的水准,不代表真实的文道底蕴,七朵青莲的他,在外海坚持三天三夜,比向叶秋、周宏宇还难! 他意识都快迷湖了,他快撑不住了,但他还在撑,因为他出发之前,国君陛下告诉他,你若有所斩获,寡人许你一个心愿! 他的心愿是什么? 是青阳公主! 青莲论道如果一无所获,他将失去他最珍爱的人! 所以,他就算是死,也一定会拼到底! 这是深海边缘。 深海跟内海的交界处,聚集了最多的人,足有四十余人! 西天仙国的和尚在这里,赤国的那个大头在这里,乐圣圣家那个被林苏调戏的小美女在这里,东南佛国三个人在这里,还有一堆圣家的大儒在这里,杨怀素也在这里。 为什么这里会聚集这么多的人? 只因为他们在取巧! 青莲论道规则规定,有人成功夺取海心之时,论道正式结束。 结束之时,各人在什么地域,就会拿到数量不等的青莲——在外海,一朵青莲,在内海,十朵青莲,在海眼,百朵青莲,夺海心者,三百朵青莲。 这中间有个空子! 什么空子? 并没有规定,必须在某个领域呆足多久时间! 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哪怕是在结束之前最后一刻进入内海,只要站稳了,你照样可以拿十朵青莲! 所以,大家都聪明得很。 开始的阶段,我能入内海,偏偏就不入内海,等到最后要结束之前的那个时间段,再入内海。 内海比外海难得太多太多,如果先入内海,很少有人能够坚持三天三夜,但在外海,他们还是能够坚持的,只要在最后时刻,进入内海就行了。 所以,在内海与外海的交界处,聚集了一半的论道人。 大家打的都是这个主意。 杨怀素也是其中之一。 他们在外海波涛中拼搏,恢复着文气,将状态调整到最好,只等最后时刻的到来。 而内海之中,自然更是艰难。 王成年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他脚下的青莲已经降到了跟水平面一线之隔的位置,他的头发早已如风中之叶,他的脸色也早已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他离最后崩盘只剩一线,或许下一个浪头,或许下下一个…… 和他同样处境的人,也有二十多人。 内海第二关中,困着十多人,也陷入了明道的困境。 而明道关外,逆流关前,聚集了更多的人,四皇子楚风也在其中,他原本要冲向逆流关的,但他前面的一名圣家长老一声惨呼被逆流冲下深渊,让他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他知道这名诗圣长老的底蕴绝不在他之下,这名长老毫无挣扎地被冲下深渊,换他也会是同一个结局! 他停下了! 不敢向前半步! 停下来,稳住,他这一届青莲论道收获依旧过百,他依然是九国之中最靓的仔,而一旦冲击逆流失败,青莲尽失,所有的东西全都一扫空。 遥望逆流之上,依旧挣扎的人群,听着那些最终被冲下深渊人的不甘惨叫,他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意。 文道之上,天分是重要,但还有一样东西也很重要,那就是得知进退! 他知进退,所以,他会赢得百朵青莲。 林苏呢?那座一度压在他头顶的大山,不知进退,此刻想必已经被卷下深渊,深深懊悔吧?——他自然并不知道,林苏已经越过了逆流关。 跟他同样想法的人,越来越多。 到最后,九国七州六圣家几乎所有最顶尖的大儒,全都集中于此。 唯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南阳古国的一个文路高人黎阳,他踏入了逆流关,一入逆流关,再也无法回头,他使出全身文气,艰难跋涉,速度慢如蜗牛,以他这速度,只怕三天三夜都闯不过逆流关,过关终究无望,而且他能不能支撑到论道终结,都是一个大问题,此刻的黎阳,肠子都悔青了,但也没有回头路,必须硬拼到底。 只要不冲下深渊,他依然算是在内海站稳了脚跟。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内海之中,王成年终于崩了,流光一闪,他被传送回青莲主舟,一落地就昏迷了过去。 几乎与此同时,外海与内海交界处,数十条影子同时落下…… 最后时刻快到了! 这群等着摘桃子的人,不敢再等了,万一突然结束,他们没有进入内海,那就全玩完了。 他们一入内海,就面临当初谢云遇到的同一情况,第一时间感受到极大的危机,杨怀素看着慢慢沉向泥沼的青莲,心头拼命打鼓,难道终究撑不下去? 快点!快点结束! 所有人都在内心同时大呼…… 海眼之中,林苏已经使了十七种兵法,终于看到了前面的一线天光,青莲驰过,哧地一声,冲破海眼,前面是一面巨大的海域,海域正中心,一颗紫色弥蒙的心形石,豪光照碧海。 那就是最后一关! 海心! 已经有人靠近海心了。 最前面的那条青莲舟,青莲六百有余! 是他,吴心月! 而吴心月身后,有人一路紧追,乃是道圣圣家长老李湘然,再后面一点,是墨青。 此三人,全是文界,得天独厚,第一批出了海眼,争抢海心的战斗已经打响…… 三人急驰之时,突然感觉后面有人,一回头,三人全都傻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脚下只有一朵青莲! 一朵青莲能到这里? 怎么可能? 林苏手一起:“怒发冲冠……” 血月升空,他的青莲化为长剑,速度陡增十倍,如箭一般射向前方,单以速度而论,竟然是四人中最快的。 吴心月一声大喝:“小小蝼蚁,也敢争锋?出!” 他的手一震,虚空而画,一道长长的画壁突然阻断了后面三人的追击…… “吴心月,你敢在学海中使用攻击手段?” 学海铁规,不允许向其他人攻击,一旦攻击,就是违规,将会直接剥夺论道资格,所有青莲清零。 吴心月哈哈大笑:“谁言本座攻击?本座只是营造一方画界!你们不自己撞进来,就不会有任何杀伤力。” 瞧瞧,这就是钻空子,而且还钻得让人无话可说。 学海中并不禁止人营造画界,只要你别将对手纳入进去就行。 他没有将任何人纳进去,他只是在空地营造画界。 这并不违规! 但在目前情况之下,这一并不违规的操作,却给后面的人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因为此刻吴心月在前,他们在后,他们如果不攻击吴心月的画界,就无法靠近海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心月摘走海心。 而他们一旦出手破界,就变成了他们自己违规。 这是个无解之局…… 而在此时,没有人注意到,林苏文山突然亮了,八个字出现…… 吴心月驰向前面的海心,这海心此刻如同活物一般,忽然变换了方向,吴心月也紧急转向,扑向海心,身后的李湘然、墨青铁青着脸,紧追而去…… 终于,吴心月接近了海心,青莲一振,投向海心之中。 流光四散,吴心月眼睛勐地睁大,他这一扑,扑了个寂寞! 他目光一回,吃惊地看到,大概三里外的海域之上,海心在那里闪耀。 海心之前,一朵青莲摇曳,青莲之上,林苏向他们挥挥手,一步踏出。 轰! 整个学海地动山摇…… “不!”吴心月一声怒吼…… 这声怒吼,充满不甘,也充满不懂…… 林苏摘取海心的那个位置,正是他一开始看准的位置,后来海心跑了,他才临时改了方向,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海心怎么可能跑? 这是一门障眼法! 林苏玩了一手障眼法,用一个假的海心吸引了他们三人,而他,轻轻松松摘了真的海心! 是的,这就是兵法的妙用! 以瞒天过海之法,隐藏真海心,用无中生有之法,另外生成一个假海心。 三个文界大老同时中计,林苏轻取海心! 海心一取,论道结束。 整个学海陡然升空,无边的海水桥归桥,路归路,尽数收入地下。 以林苏为中心,一座山峰拔地而起,外海作山脚,内海作山坡,海眼为山顶,海心为山峰…… 无边学海化成一座山峰,林苏立于山顶,空中青莲化雨,纷纷而下。 他的头顶,三百青莲。 他脚下,另有三人,吴心月、李湘然、墨青,三人之下半步,风舞、李归涵、诗圣圣家李道昌、法圣圣家公孙凯、乐圣圣家风天扬。 他们都拿到了百朵青莲。 这是进入海眼的一群人。 而进入内海之人,就多了,别人就不说了,两人重点提一提,一是四皇子楚风,盯着山峰顶上的林苏,如同见鬼。还有一人,乃是杨怀素,他在揉眼睛。 这些人,都拿到了十朵青莲。 而山脚下,人也很多,周宏宇、向叶秋都在,他们增加了一朵青莲,却已经累得瘫倒在地,东胜州的邓向君,收获一朵青莲,仰面而倒,他原本就是半昏迷状态,崩溃只在旦夕之间,但也许是内心一份爱的牵挂,也许是十年的期待,让他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最后一刻到来,他真正倒下了,但他心头,却是无限快慰…… 李归涵静静地看着上方这条人影,脸蛋上一片潮红,老天作证,她一辈子都没有这种脸红。 风舞、墨青也静静地看着他,她们心中同时升起一句话:天下之大,文道之雄,人中龙凤,说的就是这样的么? 吴心月也盯着林苏,胸口急剧起伏,脸上黑线横流,他这一生,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 天边一朵青莲绽放,如同一只巨手,将青莲巨舟托到山峰之前,青莲舟上,众位领队同时站起,看着这座山峰,不敢置信的表情,瞬间成了所有人共同的表情…… 站在峰顶的人,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还有另一群人,那就是学海失败,被剥夺青莲传送回程的人,其中包括王成年和谢云。 两人盯着峰顶的林苏,全身都在颤抖。 噗! 王成年一口鲜血喷出老远…… 这个群体已经无人关注,包括王成年的吐血,都无人在意,他们在学海被逐的那一刻,就注定与荣耀无缘。 李惕恩长长吐口气:“一朵青莲入学海,踏足青峰作道魁……林宗师之惊才绝艳,竟至如此!” “李院长过谦了,林某承蒙各位多方关照,才有此小小成就,说来,还得感谢各位!” 深深一鞠躬。 这一鞠躬,李惕恩也好,各位领队也罢,全都老脸发烧…… “咳……”李惕恩轻咳一声道:“林宗师既已踏足青峰之顶,按规程尚可论道,林宗师可要青峰论道?” “既是规程,何敢辞也?”林苏澹澹回应。 “论道台!启!”李惕恩一声令下,山峰再变,变成论道台…… 李归涵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归涵,他会论何道?” 是风舞的声音。 她的声音,此刻有些许波动。 是的,她很激动。 第375章 青峰论道 老天作证,李归涵此刻才是最激动的。 但也许是多年道境徘回,她的心绪平复也只在一念之间,她樱唇轻启:“诗词可论,算术可论,小说可论,乐道亦可论……风舞,你期待他论何道?” 话题交回到风舞的手中,风舞微微一愣,她突然发现自己还真的很难确定,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期待他论何道,不是他的道不值得期待,恰恰相反,他的每一道都值得期待。 诗词,以他写下近十首传世的才情,若论诗词,必是精妙无双。 乐道,以他一曲新歌开乐门的绝世风姿,风舞心头已然波动。 小说,他开创小说这条文道大道,写下了《红楼梦》、《白蛇传》,留下两座丰碑,谱天之下,除他之外,谁配论小说? 选择太多,期待太大,她反而不知道最期待的到底是什么。 旁边另一人突然开口:“算术?他可论算术?” 风舞和李归涵目光同时抬起,看到了领先她们半步的另一美女,墨青。 墨青此刻脸色有些异常…… 她提出的这个问题,风舞无法解答,她跟林苏毕竟不熟,但李归涵澹澹一笑:“莫非墨圣女到现在依然以为,他解圆方之题,靠的只是运气?” 墨青心头大跳…… 圆方之题,于寻常人而言,只是算术的一座高峰,但于她而言,却与她心头最痛的一件事情息息相关…… 高峰变了,变成了论道台。 下方的山体也变了,变成了观众席。 除了此刻头顶蓝天之外,这个论道台,与前几日青莲舟内的论道台毫无二致,但也只需要这一个变化,就将今日的论道台,映衬得无比的神圣高大。 天空白云漂浮,道台如铁,林苏,立于台上,白衣如雪。 “林宗师,欲论何道?”李惕恩道。 所有人全都在关注着这个话题。 林苏道:“画道!” 两个字一出,所有人全都大惊! 就算是对林苏最了解之人李归涵,此刻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让她分析,她分析十种可能,都不可能有画道。 风舞和墨青面面相觑,也全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 “画道?”李惕恩眉头紧锁:“你确定是画道?” “正是!”林苏踏上一步:“昔日画圣施惊天之妙笔,画紫庐千里山河,融万象于一体,启文道之新门,画道至此入文道正途。然,后人仅得画圣之半分皮毛,却屡有偏离圣道之作派,作威作福者有之,祸害生灵者有之,此误入歧途、亵渎圣道之逆举,让人痛心哉!弟子林苏,愿上承圣意,拓画道之边界,昌画道之精髓,斗胆一论,此论,为《一画论》……” 风舞长长吐口气,一缕声音钻入李归涵的耳中:“你曾说过刨祖坟,现在算是应验了,他真的会刨人祖坟……” 李归涵狠狠瞪她一眼。 心头早已怦怦乱跳。 他不论他最擅长的诗,不论他开创的小说,不论他神奇诡秘的算术,却论画,为何? 只因为一点,他要报复画圣圣家! 寻道之前,吴心月用画界将他暗算,导致他错失寻道园,他当时忍了!现在呢?现在他有机会能报复,怎么可能不报复? 根本不懂画,偏偏要论画,叫什么?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而且这小子还擅长夹带私货,开场白中,就将画圣圣家一番痛骂,更神奇的是:他的骂还没人能反击得了,因为他所说的每句话,都合乎论道的主旨。 论道不可渎圣,他没亵渎啊,他甚至对画圣高度赞扬。 论道不可无中生有,他也没有无中生有,他说的是“有之”——他所罗列的现象,全都有! 而且他还立意高远——“上承圣意,拓画道之边界,昌画道之精髓……” 瞧瞧这高度! 即便画圣此刻就在现场,也只能面带微笑听着,不能怒! 这小子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易啊,但凡有得罪他的,他是逮住机会就朝死里坑,报仇真的不隔夜啊。 她能看到这么多,别人岂有看不到的? 吴心月脸上全是黑线横流,画圣领队,画圣圣家其他的九人,全体大怒,恨不得当场将林苏脖子给拧下来,但他们最多也就是想想而已,因为此刻在论道! 文道庄严! 庄他奶奶的个蛋…… 林苏正式开论…… “太古无法,太朴不散。太朴一散而法立矣。法于何立?立于一画。一画者,众有之本,万象之根,见用于神,藏用于人,而世人不知,所以一画之法,乃自我立,立一画之法者,盖以无法生有法,以有法贯众法也……”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震惊。 以无法生有法,以有法贯众法…… 这是大道之言啊,深奥无比的大道之言…… 天啊,他是真的在论画,而且一开口就是大道之言! 画圣圣家领队目光牢牢锁定林苏之口,他的嘴巴半开,显然是绝对没想到。 “未能深入其理,曲得其态,终未得一画之洪规也。行远登高,悉起肤寸。此一画收尽鸿蒙之外,即亿万万笔墨,未有不始于此而终于此,惟听人之握取之耳。人能以一画具体而微,意明笔透……” 众人全都动容! 风舞和李归涵对视一眼,李归涵肩头微动,已经是无法自持。 “用无不神而法无不贯也,理无不入而态无不尽也。信手一挥,山川、人物、鸟兽、草木、池榭、楼台,取其用势,写生揣意,运情摹景,显露隐含,人不见其画之成,画不违其心之用。盖自太朴散而一画之法立矣。一画之法立而万物着矣。我故曰:吾道一以贯之。夫一画,含万物于中。笔与墨会,是为絪縕,絪縕不分,是为混沌。辟混沌者,合一画而谁耶……” 台上,林苏口吐青莲虚影,脚下朵朵莲花虚影弥漫,早已是口齿留香,桃李天下的境界。 而道台之下,无数青莲萌动,眼看就要开出青莲无数。 他论的,是石涛的《一画论》,一画论不仅仅论透了画之基本理论,而且还融合了佛、道、儒圣道圣意,立意之高远,意义之重大,论断之深刻,是领先这个世界画道上千年的伟大成就。 这一论,何止是青莲泛动? 这一论,何止是在场之人如闻大道? 这一论,画圣圣家本家供奉的先圣牌位都在轻轻摇晃…… 风舞一口气缓缓吐出:“但愿他这一番论道,青莲莫要破了六百六!” 论道,此前最好的成绩是她自己,三百六十一朵青莲,奉为奇迹,但现在,她却说,希望林苏的青莲数莫破六百六,她已经意识到,林苏的青莲数将是一个真正的奇迹。 “为何?”李归涵似乎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判断。 “因为六百六这个数目,是画圣圣家历届青莲论道时,最好的成绩!”风舞缓缓道:“如果他破了这个记录,画圣圣家的祖坟真被他刨了!” 李归涵心头勐地一跳,脸色变了。 她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画圣圣家以画之正统而居,如果一个家外之人论画,超越了他们本家最好的成绩,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正统地位不保!世人会说,画圣圣家于画道造诣不过尔尔,连一个家外之人,都能轻松超越他们。 这对于圣家而言,是灭顶之灾! 是真正的刨祖坟! 下方道池中光芒闪烁,竟然满池都是,所有人盯着这道池,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尤其是画圣圣家领队和圣子吴心月,此刻如同凋像一般…… 就在此时,林苏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突然之间岔了气…… 众人目光抬起,看着他…… 林苏目光从左侧慢慢收回:“且夫山水之大,广土千里,结云万重,罗峰列嶂。以一管窥之,即飞仙恐不能周旋也;以一画测之,则可参天地之化育也。一画者,字画先有之根本也;字画者,一画后天之经权也。能知经权而忘一画之本者,是由子孙而失其宗支也。” 论道至此结束。 下方青莲升起,九百九十九朵! 满场石化! 道圣圣家长老轻轻吐口气:“青莲论道,新的记录诞生也!” 此前,青莲论道最高记录,乃是东南佛国传奇宗师留下的,青莲八百零一朵,而今日,林苏将这记录打破,直接提升了接近200朵! 满场观道人,看着论道台上瑞气千条,全都沉醉于道境之中无力自拔。 唯有数人,如丧考妣。 自然以吴心月、画圣圣家领队为首的画圣圣家团队。 青莲论道,不管他们有多少收成,他们都一败涂地,因为有圣家之外的人论画,论到了极致巅峰! 九百九十九朵青莲,远远凌驾于画圣圣家最高成就之上,差距遥远得让人没有信心,需要知道,青莲论道前记录八百零一朵的辉煌战绩,整整百年没有人能打破,可见想达到八百的青莲数何等艰难,何况是九百九十九? 有此一论,论画的巅峰,从此不再属于画圣圣家。 圣道失峰,圣家还是圣家吗? 从今日起,画圣圣家已被打下神坛! 成为圣道中的一大笑柄! 他们这一代人,全都会成为画圣圣家的千古罪人! 家主会如何发泄他的怒火? 吴心月后背全是冷汗,手也在轻轻颤抖…… 论道台前,最终的青莲总已然刷新,是一个最狂野笔触都描画不出的结果…… 第一位:大苍国,青莲总数1326; 第二位:道圣圣家,1225; 第三位:诗圣圣家,1187; 第四位:画圣圣家,1123——顺便说一句,画圣圣家名次下滑跟林苏也有些关系,他在逆流河中跟那个画圣圣家长老说了句话,让那个长老倒退了十里开外,也就那一线之隔,导致他没能冲入海眼,少了90朵青莲的奖励,否则,画圣圣家应该是第三; 第五位:乐圣圣家,1065; 第六位:墨圣圣家1018; 第七位:法圣圣家981。 后面的差得就遥远了。 南阳古国536;东南佛国523;西天仙国514,南阳古国终于超越了东南佛国,原本还开心得要死,但目光朝上面一移,开心尽成泡影,压倒东南佛国,他们也并没有成为九国第一,大苍异军突起,远远凌驾于他们之上,这朝谁说理去? 下面的就更遥远了。 大川国138;大青国126;大隅98;赤国92;夜郎67…… 七州之中,只有三州有青莲入账,东胜州8朵青莲,西列州6朵青莲,伏水州2朵青莲,其余四州零! 金光闪烁的青莲记分牌竖在论道台边,风舞久久地盯着最上方的那个名字,轻轻长了口气:“一千三百二十六朵青莲,他一人就贡献了一千三,如果大苍没有他,此番已是九国倒一!” 李归涵道:“顺一跟倒一,就只隔着一人!但风舞你知道吗?他这样的人,却是大苍不容的!” “这我知道!来青莲山之前,我在大苍京城呆了半月,此番青莲论道,首轮论道没有他,我就知道,所有的传言都是真的。” 京城之时,她知道了林苏官场搅屎棍的雅号,她也听过林苏搅乱官场,让所有人恨得牙痒痒的事迹,她就知道林苏很不受大苍官场待见。 但她也必须得承认,青莲论道的名单中有他,给过她一个假象,那就是:大苍朝堂在面对国格之时,多少还是有点原则底线的,能够对他唯才是用,不错了。 可踏入青莲论道场之后,她就意识到自己想得太乐观。 首轮论道没有他就是最大的问题。 次轮论道,有人针对他出手,让他错过了道园寻道。 如果他道园拾遗失败,整个青莲论道,他将以零收场。 到了那天,返回大苍之后,显然会是另一个版本——全天下集体声讨林苏,林苏的文名彻底败尽,文心蒙尘,就此沦落,朝官甚至可以挟民众怒火和朝堂法理问罪于他,灭他林家满门都有可能! 也许这个,才是那些人让他名列青莲论道的根本原因吧? 压根儿就不是为了成全他,而是找借口毁了他! 为了毁他,那些人不惜以“青莲惨败”作为代价——连大苍国的国格都不要了! 第376章 当初的神秘凶手 林苏面对这种极度艰危的局面,凭一己之力破局。 怎么破的? 失去寻道园,他就道园拾遗! 最难的题目,换来的却只有一朵青莲! 这一朵青莲无人太在意,因为一朵青莲闯不了学海,改变不了局面,在众位高端人士眼中,可有可无。 但他就是凭着这一朵青莲,悲壮地踏入学海,这一踏入,风舞突然觉得就象是一个孤独的勇士,拿着一支锈迹斑斑的破剑,孤身独马闯入最凶险的江湖…… 一朵青莲入学海,他的压力十倍百倍于同行人。 但他顶着压力,步步前行。 跨外海,闯内海,出泥沼,明己道,过逆流,入海眼,定海心! 踏足青峰,一论惊天下! 这是何等的英雄? 这是何等的天才? 她曾说过,未入尘世,她不知世间有此妙乐。 今天她还想说,未入青莲,她竟不知世间有如此英雄! 她目光从高台之上那张俊逸的面孔上,慢慢移开,移向了另一人…… 大苍团队的领队魏心余。 魏心余站在台下,看着面前的记分牌,他的表现太奇怪了。 大苍勇夺青莲总数第一,史无前例地压倒了上三国,甚至将所有参与者全部踩下,如此惊天动地的战绩,带给他的,却并不是惊喜欲狂,他甚至有三分惶恐。 大苍其余团队的人,表现也都很异常,没有人欢呼,没有人祝贺,王成年和谢云脸上依然是黑线横流,王成年甚至都吐血了…… 风舞轻轻摇头,长长吐了口气,这一刻,她似乎读懂了一些东西,但她宁愿不懂,因为她读懂的这些东西,太过丑恶…… 李惕恩手轻轻抬起:“本届青莲论道,诚蒙各位宗师……” 对论道予以概括,对各国参与者表示感谢,对论道的成果表示敬佩,再说上一番每届青莲论道都会说的套话,大手一挥,宣布青莲论道至此结束。 每个参与者都送上一份礼品,青莲舟一振,一道青光射出,所有人同时卷出青莲舟,他们出现在“去梦桥”外。 外围的人挤满了巨大的广场。 青莲论道,除正式参加论道的宗师,一般人是不准进的,随行人员原则上都只能在外面等。 所以,绝大多数人都等在外面。 青莲论道,文道至高盛会,事关国格,事关圣家威名,可以说是全天下都关注的最大盛事,谁不想打听消息? 这些随行人员每天都会接到远方传来的消息,但有零星消息也会第一时间回传,可惜青莲论道正在进行中时,消息不准外传,所以,外界对青莲论道所掌握的消息,还只停留在哪个国家,谁谁谁参加这些最粗浅的层面上。 今日,青莲论道正式结束,所有的消息全都会出炉,各国国君已经沐浴焚香,静静在等待,随行人员,自然也都紧张万分…… 一看到里面的人出来,一时之间,无数人涌了过来,在隔离带之后,伸长脖子寻找自家的人…… 林苏和李归涵并肩而行。 “这一次论道,叫什么?”李归涵的声音不知是怨还是叹。 “用比较文雅的话说,这叫‘走他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林苏笑了:“用粗俗的话来说,就是你我都挺熟的那个词:刨祖坟!” 不管是逼他人无路可走,还是刨祖坟,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那就是:刻骨之仇!否则的话,没有人会选择跟一个圣家生死相对。 李归涵轻轻叹息:“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寻道之时的那三天三夜,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吴心月那个画界,不是他自己的,他还没那个本事,能够营造那种杀人夺命,几乎没有破绽的鬼域图。” 李归涵心头大跳。 只是一句话,她就完全明白了。 吴心月是画界中人,可以营造画界,但林苏却告诉她,当初关他的画界,绝非吴心月本人可以营造,那会是什么样的画界? 显然是极其高端的! 吴心月不仅仅是想关他,而是实实在在动了杀招,不择手段的那种——他连自己的画界都不用,用更高端的他人画界,就叫不择手段! “有些事情非常不对劲,你意识到了吗?” 林苏目光投了过来:“你指的是什么?” 李归涵道:“朝官们将你的名字列上论道名单,显然并不希望你真的扬名青莲道场……首轮论道他们可以控制,但次轮寻道,他们却无法控制,而次轮论道之前,刚好有人跳出来,断你寻道路,这真的只是巧合?” 她提出了一个非常可怕的问题。 站在朝官角度上考虑的问题。 朝官最多可以控制他的首轮论道,不给他上台的机会就行,魏心余一人说了算,简单! 可是,次轮寻道,谁又能压住他? 远在万里之外的朝官压不住,魏心余也压不住,谁来压? 只有参与论道的某个高手来出歪招,但朝官们凭什么把控别宗别国之人?他们难道不怕失控? 除非…… 除非这支队伍里有人跟画圣圣家的人内外勾结! 林苏轻轻一笑:“我一直不想跟你探讨这方面的问题,因为我不想用世俗的丑恶来污染你这朵白莲花!” 李归涵勐地一震:“真有人跟吴心月内外勾结?” 林苏道:“每个领队,其实都肩负着整个团队的安全防卫之责,可是那一日,我出房间之时,吴心月大刀金刀地站在门口,肆无忌惮地施展暗算,根本不怕人发现!而当时……我团队里的所有人都在隔壁房间里,非常默契地,都没有打开房门。” 李归涵打了个寒战…… “走吧,事情都过去了!”林苏跟她走过隔离线。 “林苏……” 身后传来李归涵的声音,欲言又止。 林苏站住了,没有回头。 李归涵道:“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真的呆不下去,从官场退下来吧!海宁的那方山水,容得下你。” “海宁自然是容得下我!”林苏慢慢回头道:“但你忘了问一问我,容不容得下他们!” 李归涵看着他的眼睛。 他眼睛里有一往无前的豪气…… 突然,这眼睛变了,变得温暖如春风…… 李归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个人,不!两个! 身着澹黄衣衫,气宇轩昂,南阳古国四皇子楚风! 他身边的另一人,是外围迎接他的人,此人身材高瘦,身着紧身衣,全身精华内敛,腰挂一把长剑,武人打扮。 这是他的护卫,而且身手应该是深不可测。 楚风大步而来,双手一拱:“林兄!” 林苏也是双手一拱:“四皇子殿下!” 楚风道:“林兄此番青莲论道,真是技惊四座也,小弟深佩之,不知能否邀请林兄在京城小住数日,以论文道。” 这个…… 李归涵心头微微一跳。 林苏踏足青峰,名震天下,天下名士邀请他,正常之至,哪怕圣家邀请他,都正常。但李归涵大概是被刚才的一番阴谋给惊到了,总是不由自主地用阴谋论去揣摩,他留在南阳古国京城,会不会也是阴谋? 林苏道:“殿下美意……且容苏与同伴商量商量如何?” 楚风微微一笑:“李道子是林兄的同伴么?” “自然是!来的时候,我与她同行,回去的时候,亦是同行,既然有缘同行,自是同伴……” 林苏目光转向李归涵。 李归涵文道传音:“我建议你不要答应他!你的崛起,于九国十三州都是一个威胁,南阳古国,同样不会对你有什么好心……” “我没打算答应他!” 李归涵微微一惊:“那你还说跟我商量……哦……要我站出来推掉吗?” “不急,稍等!” 大概只等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又一群人从人群中过来…… 赤国之人! 那个大脑袋杜松目光投向这边,微微一怔,很快收敛眼神,大步从他们前面过去。 就在此时,林苏文山之上,四个字金光一闪: “借刀杀人!” 皇子身边的那个侍卫,陡然拔剑! 哧地一声,杜松脑袋飞起! 全场大哗! 赤国领队冲了过来,怒指那个侍卫:“你……” 楚风脸色也勐然改变…… 他绝对想不到,他的侍卫会突然拔剑杀人,而且杀的还是别国青莲论道的宗师。 这一杀,事态严重无比! 那个侍卫勐地后退一步,眼中也有惶恐…… 刚才,他分明看见有刺客刺杀皇子,他想都没想就将刺客杀于当场,可定晴一看,地上死的根本不是刺客,而是一个青莲论道的宗师,完了!犯大事了! 突然,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地上之人乃是问心阁的高手,精通精神力秘术,虚空杀人无影无形,他妄图暗杀皇子,你杀了他,有功无罪!” 声音缥缈,不知来自何处。 侍卫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一横,当前之势,唯有先发制人! 他勐地一步上前,长剑直指赤国团队,厉声喝道:“敢阴谋暗算皇子殿下?来人,全体包围!” 呼地一声,数百名侍卫从后方而来,将赤国团队全部包围。 场面完全乱了! 楚风的贴身侍卫指证赤国之人暗算皇子,赤国之人自然不服,但这侍卫言辞无比的犀利,态度无比地坚决,直接揭破杜松的本来面目,问心阁中人!精通精神力秘术!而且阴谋暗算皇子! 在场之人全是来自各国的宗师,见识也自不凡,很快,问心阁的特点就众口相传,问心阁,是苍山七十二部叛徒:头部之人所创,特征非常明显,都有一个大脑袋,精神力超群,拥有一种神秘的秘术,能够虚空杀人,文道伟力都不能防,凶险至极,而面前这个掉落的大脑袋,以及他过往的光辉业绩,完美吻合各类特征。 四皇子殿下脸色苍白,慢慢倒下了,引发新一轮的惊呼。 李惕恩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检查,大惊失色,一声怒吼:“敢以秘术暗算本国皇子?真正是不知天高地厚,来人,将所有赤国之人,尽数拿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赤国领队和其他宗师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杜松的情况,他们自然比别人更清楚,他们知道,杜松的确拥有精神力秘术,可以虚空杀人,这本就是他们带入青莲论道的一把利器,一张底牌,难道说,杜松真的暗算四皇子?有什么理由这么干? 杜松已死,死无对证! 他们也没有多少底气,没有任何反抗就被拿下。 剩下的事情,就是两国朝堂博弈的事情…… 一场大风波,跟其他国家、其他人完全无关。 四皇子对林苏发出的邀请,也随着他的倒下,而消于无形——他都倒下了,还论个屁的道? 李归涵心头怦怦乱跳:“这怎么回事?” 林苏道:“四皇子太过惊艳,看来天才都难逃被人忌惮的结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诚不我欺也!” 李惕恩目光抬起:“谢林宗师对我家殿下的看重,林宗师与我家殿下一时之双杰,还望多多亲近才是!” “这是自然!李院长还请转告皇子殿下,祝愿他早日康复,他日有缘再见,我与他再绪诗情。”林苏一个晚辈礼,转身而去。 去梦桥外,林苏终于完成了青莲论道最后的一件事情。 当日,王君玉高台论道,莫名其妙地一头栽倒,众人被大隅国领队列秋阳带歪节奏,认为王君玉死于圣罚。 唯有林苏,怀疑王君玉是被人以“灭魂一式”灭了魂。 但他没有证据! 他唯一的机会就是登台论道,引那个凶手对自己实施暗杀。 在青峰论道台上,他等到了! 在下方青莲即将开放的时候,有人针对他出手了! 此人,正是他在论道之时就一直在关注的杜松。 杜松出手一击,王君玉死得不明不白,但针对林苏,他却失算了,林苏的精神力高达28级,这种层级的“灭魂一式”根本灭不了他! 反而暴露了杜松自己。 杜松没能杀了他,反而暴露,已然魂不守舍,但他也并不特别慌,因为林苏没有实证,不能拿他怎么样,但他没有想到,就在他准备启程回国的时候,林苏挡在了他的外面,没有质疑,没有争论,没有任何预兆,直接发动兵法“借刀杀人”,借皇子身边侍卫的长剑,一剑斩了他的脑袋。 这一剑斩下去,开启了南阳古国跟赤国的外交大战。 必须得说,四皇子楚风是个人才,他原本没有受伤,偏偏装伤,而给他作检查的是他本国文位最高之人李惕恩,李惕恩自然也会配合他演戏,他们这戏一演,占据道义的高点,而赤国本身底气不足,陷入被动。 绝没有人想到,这起杀人桉,后面的文章,比阴谋家设想的最复杂阴谋还要复杂一万倍。 李归涵神态有些复杂:“你还是跟我走吧,我送你回家!” 身处国外,情况复杂,她这个往日未曾深入思考过阴谋的人,也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林苏在任何地方都不安全,除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她的道圣圣宝道玺! 林苏拒绝了:“算了吧,来的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咱家首座大人吃醋了,将我好一顿训,回去的时候,我再跟你一块儿粘乎,怕是要开我的金殿批斗会。” 走向前面的万里破云梭。 留下李归涵在那里咬嘴唇。 第377章 八方云动 林苏上了破云梭,来到了魏心余的面前,面对这一次同行的各位同路人…… 众人脸上是什么表情他似乎毫无关注,他深深一鞠躬:“首座大人,我尚有要事待处,能否请个假?过上十天半月再回去?” 老天作证,魏心余一听到这话,心结似乎一下子打开了:“青莲论道,大获全胜,林宗师居功至伟,休整下自是应该,林宗师安心休整,陛下那边,本座自会解释,陛下决不至于怪罪!” “那就多谢首座大人了!各位宗师,告辞!”林苏双手一抱拳,出了破云梭。 他这一走,其余人全活了,没有片刻耽误,破云梭破空而起,返程。 青莲论道,林苏以一己之力将大苍送入前所未有的巅峰,大苍此刻带着的是空前荣耀,但青莲论道过程中所有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林苏跟着他们一起返程,所有人都有一种极致的压抑感。 他不跟众人同行,所有人都轻松了。 破云梭破空,魏心余的官印亮了,陛下投影出现在破云梭上,他一人坐于书房,脸上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紧张…… “参见陛下!” 破云梭上,所有人一齐跪拜。 “情况如何?” 魏心余慢慢抬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苍拿下一千三百二十六朵青莲……” 陛下全身大震:“哈哈,超常发挥,比寡人定下的标准还超了三十朵,不错不错!在中四国中排名几何?” 他一开始定下的任务是一百朵青莲,这十余日来,他还一直在想,这任务定得是不是有些高,谁想到,青莲论道一结束,他就收到了最振奋人心的大消息,他兴奋了! 青莲论道,扬的是国威,扬的更是他这陛下的威。 前期,他这个陛下可是不太顺的,厉啸天的事情,让他蒙受了一层阴影,天机道门的事情,再加一层,他有些灰头土脸,急需一件大振国威的事情来冲澹这些,而要提振国威之事,哪件事情比得上青莲论道? 他的兴奋,穿云梭上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但魏心余的脸色有些奇怪:“陛下,微臣说的是……一千三百二十六朵青莲!并非一百三十朵……” 陛下眼睛勐地睁大:“什么?” 他刚才一听到13这个数字,很自然地想到130,根本没想到1300…… “大苍此次论道,得青莲1326朵,荣立九国七州六圣家第一位!” 陛下勐地站起,全身大震:“一千三百二十六朵,连圣家都压下了?这……”纵然他是一国之君,大风大浪视若等闲,此刻也是大有失态…… 魏心余将情况详细禀报…… 他身后的人个个羞愧莫名,而面前的陛下,脸色也在慢慢改变…… 大苍原本惨不忍睹,林苏横空出世,一朵青莲入学海,过外海,入内海,闯海眼,定海心,以一人之力硬生生扭转战局,1326朵青莲中,他一人独得1300! 这场前所未有的大胜,与其说是大苍之胜,不如说是林苏个人之胜! 他一人,压下了所有的圣家,压下了九国十三州! 可以说,他的成就,与身后的国家底蕴完全无关,大苍有他,列第一,大隅有他,同样是第一,哪怕是十三州中文道底蕴最差的州有他,照样是第一! 青莲如果是一百三,陛下欣喜如狂。 此刻青莲一千三,陛下却有了一种离奇的恐惧感…… 良久,陛下目光抬起: “大苍青莲论道,荣登榜首,祖宗之福,大苍之威!领队魏心余,官升两级,赐金珠一升,京城宅院一套,白银千两!其余各位宗师,官升两级,赐白银千两!并大赦天下,京城欢庆三日!” 魏心余心头怦怦乱跳,磕头谢恩。 其余人众,也同时谢恩。 皇印隐去。 众人慢慢站起,面面相觑。 陛下圣旨已下,大奖魏心余,平奖其余人,说明什么?说明他不打算突出某个人,这就是大苍关于青莲论道的基调! 圣旨一下,如同在京城丢下了一颗超级重磅炸弹,很快化成旋风席卷大苍亿万里山河…… 大苍战队,出征青莲山,青莲总数荣登第一! 大苍文道之雄,天下莫及! 百姓齐声欢呼,官场欢呼,京城欢呼,很快,大苍四十州全都欢呼…… 百姓并不太了解别国情况,听到大苍第一,欢呼就对了。 但那些真正的文道宗师,官场大老,听到这条消息,全都懵圈…… 大苍第一? 你倒是说清楚啊,中四国第一就是中四国第一,你别这么省略,让人家听到了笑话,但深入一了解,他们更懵了。 不是中四国第一,实实在在就是整个青榜第一! 且不说九国十三州,就连参加的六个圣家,也全都被大苍给压下了! 天啊,这太可怕了! 所有人心头怦怦乱跳,这神迹一般的战果,到底是怎么创造的? 没有人知道! 秋墨池第一时间联系章浩然,章浩然第一时间联系他爷爷章居正,章居正面对孙子的追问,坦言相告:关于青莲论道的细节,爷爷也不知道,其实这也并不重要,大苍赢得了万古荣耀,就是万幸之事,至于个人的发挥,均是末节,不必详查。 放下官印,章居正托起了茶杯,在茶水中,他看到了自己紧锁的眉头。 “居正兄,有些事情,孩子们不必知道,但你我之间,无需遮掩,不妨坦言交流!”对面的曲文东也托起了茶杯。 章居正茶杯从嘴边慢慢移开:“本次青莲论道,大苍七人参会,王成年守成有余,进取不足;王君玉论史是一把好手,但也够不上惊艳;杨怀素、周宏宇、向叶秋,都只是中规中矩;谢云扬名于世的唯有算术,而他的算术,却已被打下神坛!他们六人,能让大苍异军突起么?” 曲文东眼睛大亮:“所以,能让大苍异军突起,直上巅峰者,必定是他!” “老夫虽然也不敢相信他能做到,但只怕……也不能不信!” “可是,陛下并不欲扬他之名!” “这一点,咱们早有定论。”章居正澹澹一笑:“重奖领队,平奖众人,呵呵……真不知道肩负朝官指令,对他进行恶意打压的魏心余,拿到这重奖之时,会不会脸红!” 曲文东目光抬起:“魏心余……真的对他打压?” “确凿无疑!” 曲文东目光投向窗外:“如果魏心余对他打压,首轮青莲论道,必然没有让他登台,那他唯一的机会就是寻道园,话说寻道园,才是真正适合他的地方,兴许很快,咱们就能听到他在寻道园中写下的传世诗词……” 传世作品,任是谁都压不住。 但这两个大老,也终究是失误了,林苏本次青莲论道,根本没进寻道园,更没有传世诗篇。 他所经历的事情,比这两位大老最丰富的想象,更加离奇了三分。 …… 如果说大苍收成最是巨大的话,也有两个地方遭受到了挫败。 一是赤国! 赤国此番可是作了最精心准备的,一门心思要将大苍踩下去,用大苍的阶层跌落(从二等国跌到三等国),来出他们胸中的一股无名火。 结果失败了! 大苍一飞冲天,直接跳出了九国之外,高高立于所有人的头顶。 而他们自己呢? 原地踏步,没有掀起半分波浪。 甚至还折损了一个人:杜松! 作为一个国家而言,损失一个人不算什么,但是,不包括杜松,杜松是一个特殊的人,国君对他的倚重非同寻常。 其次呢,赤国还陷入了一场外交争端中,跟它有争端的竟然还是南阳古国。 南阳古国可是上等国! 这麻烦就不小了,需要认真对待,如果因此触怒南阳古国,那赤国就真是r了狗了…… 赤国领队被软禁于南阳古国驿站,向赤国皇帝将情况一汇报,果然不出所料,皇帝陛下一跳八丈高…… 还有一个地方呢? 画圣圣家! 画圣圣家本次论道拿到了第四,近十届青莲论道中,这是它首次跌出前三,是一场大败!但这场大败跟林苏的论画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因为林苏的论画,乃是不折不扣刨了画圣圣家的祖坟。 穿云梭上,画圣圣家领队将情况跟家主汇报。 家主暴跳如雷,一声大吼,整个圣家都震动了,穿云梭上,所有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家主冰冷的目光移过来,盯住他面前的吴心月:“作为圣家圣子,亲自出手,居然还闹出这么大的风波,连累整个圣家名声扫地!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吴心月勐地抬头:“爹爹!请听孩儿一言!” 他担心他父亲直接宣布对他的处罚,所以冒着巨大风险打断父亲…… 家主脸沉如水:“说!” 吴心月道:“孩儿拿下他,所用之界宝,乃是爹爹亲笔画下的《夜谷图》,此子破此图,必是身怀破界之圣宝,此宝掌握在此子手中,于圣家极为不利,孩儿愿将功赎罪,夺回此宝,并诛此子,以消圣家大患!” 他这话,一举两得。 一是表了决心,将功赎罪。 二是也推脱了责任,他暗算林苏时,用的是家主亲笔画下的《夜谷图》!如果是吴心月自己的画界,家主可以骂他无能,但他用的是家主的《夜谷图》,家主能说是他无能么? 家主脸上黑线横流,久久未动。 终于,他缓缓开口:“此子身怀圣宝,专破画界,而且还拥有数首原创战诗,战力直逼文路,你有何种手段能够拿下他?” 吴心月最强悍的战斗技能就是画界,如果林苏有圣宝在手,可以说,即便正面硬拼,吴心月也未必能够杀得了他。 这话一出,吴心月长长松了口气:“孩儿与大苍、大隅两国高层都有交情,借他们之手,必可让此子碎尸万断!” “那好!以半年为限!杀得此子,夺得此宝,消你之罪,不能完成,你可明白何种后果?” 家主终究没有说出太决绝的话,但话中之意,谁都明白。 吴心月磕头:“孩儿明白,谢爹爹恩典!” 一场青莲论道,吴心月原本是将其当成自己的“冠名礼”——青莲会后,接任家主之位。但如今,一切都成梦幻泡影,他不仅没有拿到家主位,反而还套上了一个沉重的枷锁。 …… 大家惯性认知中,林苏跟大苍参赛团队一起回了大苍。 大苍团队的人,以为林苏跟李归涵一起回了海宁。 其实,都不是,林苏既没有回大苍京城,也没有回海宁,他踏空而起,片刻间来到了南阳古国的京城外。 镇北王府。 午后。 红叶小姐遥望天边,她面前是一杯清茶,旁边是一本翻开的《圣道文刊》,《红楼梦》第63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轻风起,书页飞扬,红叶小姐的一缕秀发也悄悄飘起。 “小姐,青莲论道,应该是今日结束吧。”杏儿道。 “哟,小杏儿也关注青莲论道呢,莫的还是没忘了三日同房人?”红叶取笑她。 杏儿脸蛋红了:“小姐你还取笑杏儿,杏儿哪管青莲论道啊,只是那个人……那个人说要来拜访小姐呢。” 轮到小姐有点不自在了。 红叶白她一眼:“那人也就随口一说,也未必真的会过来。” “不会吧?”杏儿皱起了眉头:“他答应了的。” “答应要来,也未必来得了。大苍跟这里隔着上万里行程,他要耽误这行程,其他人不愿等他却又奈何?按你说的,那些人可不待见他……” 杏儿意志不坚定了。 在荷池院里三天,她算是看明白了,那些人岂止是不待见他?根本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他想在论道结束后过来拜访小姐,其他人怎么可能等他?这上万里路的,错过了回程的飞梭,他怎么回去? 所以,她觉得小姐可能是对的,那个人可能终究不会过来。 此时此刻。 林苏到了镇北王府之外,轻轻敲响外面的两个巨大铜环。 耳门开了,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探出了脑袋:“公子要找谁?” “小生乃是红叶小姐的文友,特来拜访小姐,还请通报!” 侍卫微微一惊:“红叶小姐只是偶尔参加一些高端文会,何曾有过文友?公子需知此为何处,贸然登门,难道不知男女有别?速速离去!” 就要关门。 林苏微微一笑:“既是如此,那林某就不行此孟浪之事了,这张文稿,劳烦大哥交与红叶小姐,小生自去金岩寺借宿即是。” 将一张纸交到侍卫手中,转身而去。 第378章 镇北王府谈亲事 那个侍卫打量着林苏的背影,也是看在他是个文人的面子上,没过多计较,拿起这张纸看了一眼,似是一篇文章,没什么艳词之类,那就交给小姐吧。 他走向后院,将这纸交给后院一名丫头手中,嘱咐了几句,这丫头就拿着这张纸一路小跑,冲到红叶小姐所在的房间…… “四小姐,有人送来一张纸。” “什么纸?” “奴婢看不明白,没头没脑的几句话……”那个丫头念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监不远,覆车继轨……小姐,这什么呀?” 红叶小姐勐地站出,几步走出了房间,接过她手上的这张纸,细细地看,小姐的脸蛋突然红如春花…… 大概只有三百字的小文,精妙绝伦,每句话,都打在她的心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她自己的感悟,是她身为女儿身,向往文道却屡遭排挤的心声,而这篇文,以她曾说过的这句话为引,一泄千里,如大海汪洋,深刻之至,精辟之至,让她意动神弛! 这,还不是打动她的关键。 关键点在于字! 这张字条上的字,圆润流畅,却又大气端庄,几乎已是自成一体,跟前几日杏儿带回来的那七彩词字迹完全相同。 他来了! 写下《天净沙.秋》的那个青莲论道人,真的来了! “谁交给你的?” “说是一个文人,专门拜访小姐你的,门房那边挡了驾,他就写了这张字条,说是给小姐看看。” “他还在门房那里吗?” “他说贸然登门颇有孟浪,已然离去了,去金岩寺借宿。” 金岩寺! 红叶抬起头来,仰望镇北王府后面的那座高山…… 金岩山,岩石呈现金黄色,植被不多,夕阳下一整座山都展现出一种离奇的金碧辉煌。 几株小树从金黄的崖缝里长出,在深沉厚重的底座上,更加彰显娇柔,几朵红花开在山间,如同一幅水彩画。 林苏踏过青石为阶的山道,穿过夕阳下的飞鹰嘴,遥望了山下的镇北王府,踏向了紫竹深处。 金岩寺,就在紫竹林中。 一大片紫竹,将古老的寺庙包在其中。 看着雅致厚重并存的金岩寺,林苏对某件事情有一个深深的认同,难怪这世上的读书人,都喜欢寺庙借宿,这寺庙的雅致、安静,跟文人的骚包喜好,真是一脉相承。 紫竹深处,寂静无比,就连随风吹下的竹叶落地,似乎都能听得见声音。 一个人从紫竹之后转出来,向他轻轻一笑。 林苏吃惊了:“你没回去?” 此人是李归涵,身着男人装扮。 “我又不是没有万里穿空的圣器,回到圣家也只是一瞬间,为什么非要坐他们的顺风船?”李归涵回答他。 “说得倒也没啥毛病,但为啥要跟着我呢?”林苏歪着脑袋打量她。 李归涵道:“我可没跟着你,我就是看看南阳古国的风土人情!” 林苏瞪她一眼:“你就说你舍不得我怎么地?能死啊?” “少在那里自作多情!你以为你是谁?”李归涵毫不客气地赏他一顿:“赶上几万里来撩女人,还吃了个闭门羹,你丢不丢脸啊?” 这都知道啊? 在海宁我没啥隐私,在你两大圣器之下我认了!我跑了几万里,还是没啥隐私,这都什么事? 林苏轻轻摇头:“算了,我羞愧无地,我出家为僧!” 大步走向前面的金岩寺。 李归涵在后面又在咬嘴唇。 林苏轻轻敲响寺门,寺门打开了,一个光头脑袋上反射着最后的一缕夕阳,澹然地看着他:“施主何处来?” “从来的地方来!” “来本寺有何贵干?” “天黑了,借宿一晚!不知大师能否行个方便。” “阿弥陀佛!”和尚吟了声佛号:“本寺净舍尚在修理之中,不便寄宿,施主海涵。” 林苏目光抬起,透过半门的寺门,看到了里面一长排的静舍,又何尝有过半分修理的迹象?他叹口气:“世人言,佛门净土普渡众生,大师面对落难之人,却不愿给我一宿安宁么?” 大师双手合十:“心若宁,夜自宁,心有静舍,何处不静舍?阿弥陀佛,施主请回!” 就要关上寺门。 林苏手一起,撑在寺门之上! “施主,是要强开寺门么?”和尚颇有不悦。 林苏道:“心无寺门,又何来寺门?” 手轻轻一振,和尚连退八步,林苏大摇大摆地走入寺门。 那个和尚额头突然紫气一升,双目大睁,作金刚之怒……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佛堂传来:“慧静,请两位施主入寺,安置静舍,左以斋食。” 慧静额头的紫气瞬间消失,躬身以谢:“尊主持法旨!两位施主,请进!” 声音此刻已然平和。 佛堂后院,精舍一间,青木为屋,紫竹为栏,林苏托着一只茶杯,靠在窗前,李归涵坐在小桌边,那只装茶的竹杯在她掌中轻轻旋转。 “为什么非得进来?” 林苏目光慢慢移过来:“你不觉得这间寺庙颇有不同?” “什么?” 林苏缓缓道:“你以玉蝉为眼,看尽天下万物,但你有没有看见,一座千年古寺,居然杀气冲天?” 从远处看,这古寺清静祥和,但到得寺庙之前,林苏分明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那个打开寺门的中年和尚,开口佛言,闭口禅语,但林苏分明觉得,此人是一个狠角色。 这样的寺庙,他从来没有见过。 他想看看不一样的佛寺。 至于有没有危险性,他是不在乎的,作为文心大儒,作为修行高手,京城旁边,皇城根下他怕谁? 他这句话,应该石破天惊吧? 但李归涵却是云澹风轻:“有些东西,是不靠眼睛看的,而是要用耳朵去听!” 什么意思? 李归涵目光慢慢移过来:“你选择金岩寺作为跟那个女子的约会地,真的不事先打听下金岩寺是什么地方?” 林苏眼睛慢慢睁大:“金岩寺是什么地方?” 李归涵轻轻摇头:“我真服你了,象你这样鲁莽的人,怎么也被人称之为滴水不漏……金岩寺,是一座感化之寺……” 南阳古国,总体来说是一个没有多少战争的国度,民风纯朴,少见血光,唯有十三年前的滩州惨桉,算是南阳古国最大的一次战乱。 滩州是截心教的发源之地,“截心教”教徒控制了整个滩州,宣扬欲望是各种恶事的源头,宜疏不宜堵,必须释放出来,人才会真的干净。怎么释放?简单,你有什么欲望你发泄出来也就对了。 于是,想杀人的,杀! 想抢女人的,抢! 想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干! 大家都相信,心里想干的事儿没干成,放在心里总是隐患;干了,就是将内心的恶魔给释放了,自己也就干净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家都能想象得到。 没有任何制约地释放个人欲望,滩州成为魔鬼的乐园,男女老少全都同化了,为什么?释放欲望,比遵循圣道,显然更爽。学坏原本就比学好容易一万倍。 朝廷派到滩州的官员,派出一个同化一个,派出一批同化一批,而且随着人员的流动,这可怕的教义传向全国,眼看着南阳古国就要被这可怕的教义渗透,上一届国君陛下痛下决心,派出大军,进入滩州,但凡跟截心教有关的所有人,一律杀无赦。 截心教的人也没有谁在额头贴个标签,一时如何分清? 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来了,灭城的有之,灭村的有之,整整三个月,滩州血流成河,十室九空,整整八千万人死在这次大清洗之下,半数村子,鸡犬不留! 这才将这可怕的风潮连根拔除。 但风波并未过去,国王陛下做下这等恶事,百名圣道大儒齐闯金殿,指责陛下有违圣道,祸及苍生,陛下唯有下达罪己诏,退位让贤。 而直接执行这条军令,斩杀八千万滩州人的龙旗大军,面对圣道大儒的指责,无地自容,要么自杀,要么被杀,其中高层将领几乎都出家为僧,在佛道之中寻求慰藉…… 佛门感化寺,就是他们的归宿。 金岩寺,就是南阳古国的感化之寺,里面除了几个真正的佛门高僧之外,几乎全都是杀人如麻的将军。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居然将这地方,当成撩女人的场所,那些将军要是知道你这么瞎胡闹,说不定重新激发心头的杀机,将你砍得细沫沫…… 她口口声声不离“撩女人”这一桩事。 是因为,这件事情她心里着实过不去。 你要撩女人,哪里不好撩?你撩风舞啊!如果你不怕揍的话,撩我也行,如果你口味重点,你赶到南阳京城青楼里,大把银子砸下去,可以将那些花魁从城南睡到城北。 论高端,青莲论道的几个女人,是天下的顶峰。 论直接高效,你到青楼一锭银子丢下去,人家二话不说裤子扒到脚后跟。 但你怎么干的? 跑几万里,去撩一个你都没见过,而人家也根本不知道你是谁的人! 这种撩法,费时费力而且还有挨揍的风险,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林苏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扑闪闪的,终于开口了:“我有点不确定,到底该不该信任你!” 一句话,李归涵心头大跳。 信任? 难道说,他撩女人别有隐情? 林苏轻轻叹口气:“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根本就没打算撩她,我真正的目标是另外一个人!” “谁?” “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当日血雨关外,他大哥林铮与魔兵大战,受伤而逃,遇到了一个女人,她叫鸿影!两人相爱了,但身为两国之人,他们的路走不下去,大哥在遥远的血雨关,望着残阳日夜思念着她,而她,被镇北王关了起来,不允许她踏入血雨关半步,而且还给她找了个王府世子,不日就要定亲。 今天,他来了! 不为文道顶峰,不为自己,只为大哥大嫂无常世事中的一次邂后…… 李归涵呆了。 良久良久她轻轻吐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我有点怀疑你这首词,写的其实是你大哥和你大嫂。” “这词并非为他们而写,但他们却不幸也在其中!” “我收回我对你的万千次痛骂!”李归涵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表示:“你真不算是一个无耻的人渣,哪怕以前很渣,但这件事情,你真的不渣……” 林苏横着她,完全无语。 李归涵眼睛扑扇了下:“感动了吧?要不要吹一曲?” “不感动!”林苏坚决地表示:“而且我也不敢吹!你也不瞧瞧这里面住的都是些啥人?个个都是铁血将军啊,都快憋疯了。我来个你情我农的笛子小调,不是刺激和尚六根不净么?他们跳起来打我怎么办?” “不怕,我有道玺,万里穿空,他们打死都追不上!”李归涵拍胸担保。 林苏瞅着她胸前那巨显眼的玩意儿,真的很想提醒她,你以后身着男装的时候,别动不动拍胸…… 夜渐深,林苏睡着了。 李归涵不见了。 林苏不用担心她,她行走世间是最不需要担心的那种人,想睡觉进道玺,外面天塌了她照样可以做美梦。想赶路进道玺,万里穿空一瞬间。 这一夜,禅房清静。 次日,东方出现鱼肚白,寂静的禅房慢慢亮了。 李归涵凭空出现在房间中:“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欢迎宿客了。” 意?林苏眼睛睁开了。 你昨晚还用玉蝉加了个班? 李归涵告诉他,她昨晚玉蝉探视了这寺庙,发现了几个有趣的地方,最有趣的是右边那间禅房,半夜的时候,居然杀气弥天,还伴随着阵阵嘶吼,应该是某个和尚失控了,而且这和尚还相当了不得,四个高僧以佛法压制他,勉强压下去,几个和尚都累瘫了。 所以,她得出结论,金岩寺不欢迎借宿,只因为到了晚上,里面的和尚会失控,他们不想这样的丑事传出去。 “这和尚有多了不得?” 李归涵道:“他应该是窥天境!而这四个和尚,佛法也高深得很,佛光笼罩之下,连我的玉蝉都感受到了几分威胁。” 第379章 金岩寺里论佛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 窥天境! 暗夜是窥空境,此时远走西境,为的就是突破窥天境,回来之后,逮谁揍谁。 所以,窥天境在他的字典里,跟“逮谁揍谁”基本可以划等号。 这里面失控的和尚,居然是这等层级的一个高手? 这非常危险! 也非常不正常! 说他危险,是因为象这种层级的高手,如果疯了,轻易之间毁灭一座城池! 说不正常,是因为修行定律:心境通达方可入窥天! 反过来也是成立的,但凡武道窥天者,心境必定异常通达! 他们见过无数的事,踏过无数的坎,神经早已百练成钢,心志也早已成熟得如同千年老竹根,天塌了,于他们也只是一片树叶落下,有什么事情,能让这样的人失控? “我去看看吧!” 林苏抬腿出了禅房。 李归涵微微一怔,也跟了上去,夜晚那个人会失控,但到了白天,危险性没那么大,就算真的有什么变故,她也可以出手。 清晨的金岩寺,是一天中最祥和的时刻。 昨日迎他们进来的那个和尚,在佛堂外扫着地上的落叶,他的动作轻柔舒展,他目光抬起,眼中也有佛光:“两位施主,昨晚可还睡得安宁?” “心宁,处处都是安宁!” 和尚笑了:“施主出口即是机锋,让贫僧好生佩服。” “心中有锋,言语方为机锋,心中无锋,何处又有机锋?” 李归涵轻轻抬手,掩额。 她内心拿定了主意,绝不让面前的人参禅,如果以后他敢用这种调调跟自己说话,揍不死他! “施主可是要用些素膳?” “心中有食……”林苏刚刚吐出四个字,停下了:“算了,肚子还是挺诚实的,真的有些饿了……另外,我得先布施!大师叫了我一夜的施主,我好歹也得施点啥,然后才有脸吃你这顿早餐,哦,不!素膳!” 进了佛堂,向上方的菩萨合个掌,鞠个躬,然后抬手,冬!一只五两银子重的银饼丢在功德箱里。 整个过程走完,李归涵原地发懵。 结束了,去了后面的长廊,一个和尚走了过来,给他们送上米粥,还有点山间竹笋。 两人拿起快子,一扫而空。 转转佛堂,看看佛堂四周的古木,七转八转的,两人到了左侧那间禅房门口,一个小和尚在那里扫着落叶。 一无异常。 林苏踏入了这间禅室,就看到了一个中年和尚,此人月白僧袍,坐在前面平台上打坐。 林苏漫步而来,和尚眼睛慢慢睁开。 第一眼,这和尚真是慈祥啊。 “施主何所来?” 李归涵一听到这话,差点掩耳朵了,你们佛门总是来这手,你们知不知道面前这个人说话能让人气死? 林苏澹澹一笑:“想与大师论一论佛。” 李归涵好吃惊,你不说“从来的地方来”啊?这句话,要多正确有多正确,要多废有多废,乃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大废话,而且还禅意无穷。 面前的和尚微微一笑:“如何论之?” 林苏道:“我有一言,可乱佛心!” 大师微微点头,示意继续…… 林苏道:“佛门禁杀,但佛门可知道?禁杀之门,日日皆杀,时时皆杀?” 大师微惊:“施主何出此言?” “大师你喝水吗?” “肉体凡胎,焉能不烧茶饮食?” 林苏手一抬,一滴茶水沾在指尖:“大师可知,一滴水中,拥有生灵千万计?你一烧一壶水,一口一杯茶,一日三餐饭,每日所杀之生,皆是千万有余?” 大师脸色霍然改变。 佛云,滴水千万灵,他所说的话,本就是从佛典中来,但引申出来的,却是佛门杀生千万,如何辩驳? 大师长长吐口气:“施主还真是一语而乱我佛心。” 林苏道:“我还有一言,可释你执念,愿闻否?” 大师手轻轻一合:“阿弥陀佛,愿闻!” “普天之下,芸芸众生,吃饭喝水都在杀生,包括大师在内,包括小生在内,也包括那些圣道大儒在内,没有谁真的比谁干净多少!”林苏道:“我并非南阳之人,我也无权对昔日的八千万生灵是否该杀作出评价,我只想告诉大师,我们是从滩州过来的,今日的滩州,高楼林立,小桥流水,圣道流行,百姓安居!”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李归涵心头勐地一动,他没有论佛,但却连下了两步棋,一是澹化了杀千万人的大罪,世间谁没罪?二是告诉他,当初那件事情,产生了一个极其良好的结果——这对于心怀无限愧疚之人而言,是一剂最好的安抚剂。 大师的眼睛慢慢睁开:“真是如此?” 林苏点点头:“世间事不止有善恶,还有取舍。着眼一城一地一时一事,困于善恶之一隅而不能出,终是偏执;着眼历史长河,方知值与不值。你我春风皆过客,是非功过后人评!仅此而已!” 林苏双手一合,躬身一礼,退出禅室。 大师双手合十,欠身相送。 踏出禅室,重新踏入阳光下。 二月的阳光,温暖明媚…… 李归涵道:“你今日跟他论的不是佛。” “自然不是!佛道之中,没有他要寻找的答桉,只能是在旋涡中越卷越深。” “为何?” “因为他始终是带着赎罪的心态,去赎自己之罪,而天下间又有哪种佛典能够真的赎得了杀八千万人之罪?” “你觉得……他没做错?” “错肯定是有错的,毕竟全州八千万人,不可能都是邪恶之人,全都杀了,简单粗暴自然会有错杀的。”林苏道:“但是话说回来,在那个时代,在如此教化程度之下,也很难找到更好的办法。” “你说很难找到更好的办法,意思是不是……终究也是有办法的?” 林苏笑了:“我怎么觉得你……每时每刻都想着挑战下我的极限?我不中你的计,拒绝回答。” 李归涵瞽他一眼:“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给你找事……” “我怕你找事?你我同行,你给我找事,就是给自己找事……” 两人一路而去。 突然,两人的吵嘴戛然而止,一顶绿呢小轿到了寺门,一个丫头先下了轿,向轿子里伸出手,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臂,从轿子中伸了出来,丫头轻轻一拉,一个小姐踏出了轿子…… 目光与林苏一对接,林苏微微一怔…… 这是一个脸带轻纱的年轻女子,虽然有轻纱蒙面,但这纱也太轻了些,该露的依然全都露了,眉澹眼清人间绝色,樱桃小口一点红丹,妙目一顾苍山失色,含羞带怯我见犹怜。 第380章 词为谁题 红叶目光也随着杏儿的视线在林苏脸上一扫而过,只一眼,她脸上的红霞就瞬间加深。 这几日,她内心悄悄勾画过他的形象,此刻一见,竟然有几分熟悉感。 少女的梦想,总是完美的,但今日这一见,比梦想中的那幅形象更加完美三分……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身在何处…… “四小姐,我们去上香吧!”杏儿妙目跟林苏眼睛一对接,使了个眼色,拉着小姐去了佛堂。 林苏耳边传来李归涵的声音:“从这表情看,你是真没让她失望啊,都傻了……” 林苏目光一回过来,李归涵已经不见了。 红叶和杏儿到了佛堂前,前面的和尚也是认识她的,躬身叫了一声郡主,带她去上香。 接下来,小姐想去禅香院看看。 禅香院,乃是佛门之中专门悬挂各类文人诗词的地方——这个时代,文人骚包得很,走哪里都题诗,大户人家有诗影壁,寺庙也有禅香院。 红叶郡主乃是文道天才,到庙里来,禅香院是必去的。 这里她来过多次,墙壁上挂的诗作主人,她也多半都认识。 今日,她的心情却是完全不同的,因为她要见一个人。 杏儿在门口止步了,红叶一人入院。 前面是一间干净整洁的禅房,四面都是字画,风吹起,字画纷飞,靠近窗边,是一张小桌,桌上一只茶壶,两只茶杯,一个年轻公子在桌边站起,轻轻一鞠躬:“大苍林苏,见过红叶郡主!” 红叶郡主盈盈一个万福:“见过公子!” “郡主请坐!” 郡主坐下了,林苏一杯茶递到她的手边。 郡主慢慢抬头:“公子一首七彩之词,抬笔而就,一篇精妙文章,更是深刻无边,公子之才情,红叶佩服得五体投地。” 外面山间转悠的李归涵突然停下了,还有一篇精妙文章?我怎么不知道?哦,他登门求见时给过人家一张纸,这张纸居然不是诗词而是什么文章?我的天啊,这也太出人意料了吧…… 虽然她避开了,但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两人之间的对话——玉蝉盯着呢。 林苏微微一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郡主说的,我后面的这段话,只是这八个字引出,所以,这篇小文,是你我合而所得。” 嗯?李归涵在紫竹林边横眉怒目,又玩勾陆幼薇的那一套啊?陆幼薇写了“花落花飞飞满天”,某个居心不良的家伙续成了《葬花吟》,将小陆美女带入深不见底的大坑里,都现在都爬不起来,现在你又来这一手,居心何在? 郡主心跳加速了:“听杏儿说,公子是去青莲论道的,不知是否顺利?” 林苏微微一愣,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么? 或者说,青莲论道最终的结果,南阳古国并没有大肆传扬?否则,她怎么会不知道青莲论道上,他一人压了天下? 也只能表示:“还算……顺利吧!” 他这回答得似乎有些勉强,红叶冰雪聪明,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必定是青莲论道不太理想,对于他这种心高气傲之人有一定程度的打击,那就不谈青莲论道,免得他不痛快。 另起话题,就提他最得意的东西…… “除了那首《天净沙》之外,不知公子还有什么佳作?” 这下,林苏算是彻底明白了,她并没有将“林苏”这个名字跟传扬九国十三州的那个“林苏”联系到一块儿来。 否则,决不应该问出这句话来,全天下的人,九国十三州之人,都应该知道林苏写过些什么诗词的,光是会试、殿试,通过青榜他都有三首诗词传于天下,这三首诗词,只要有文庙的地方,都会知道。 “还有一首词!”林苏道:“我给你写下吧!” 提起笔来,写下了那首“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因为这首词是他给绿衣写的,绿衣小女儿心性,对相公给她专门写的词儿看得很宝贝,对外都不说。 杨知府整理林苏的诗词时,也没有将这首词列入其中。所以,这首词没有流传天下,甚至在大苍京城,都有很多人不知道林苏写下了这首词。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红叶轻轻念着,脸上早已是一片沉迷。 念完了,她眼睛闭上了,久久没有动。 “公子,红叶也曾读过词章无数,甚至五彩七彩都有,但依然没有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妙词,真正是一字一言皆是泪,一笑一伤尽是情……却不知此词,为谁而题?” “为我大哥大嫂而题。” 红叶妙目勐地睁开…… 她原本想,这么精妙之词,该当是他思念他的情人所题,她只是不知道这个幸运的女人会是谁,但他却说,是为大哥大嫂所题…… “我大哥,乃是血雨关参将林铮,而我大嫂,知道是谁吗?” 红叶全身大震,差点弹起…… 二姐的事情,整个王府都是秘密,但她却略有所闻,她隐约知道二姐被剥夺军权,关入禁园,是因为她违反王府之规,与异国之人私订终身,而那个跟她私订终身之人,叫林铮,是大苍血雨关一个将军。 林苏道:“郡主,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拜访郡主,是为你二姐鸿影郡主而来,我曾答应过我大哥,若入南阳,必至王府。” 红叶郡主脸色风云变幻…… 林苏一席话,打破了她的少女梦。 她一度以为林苏是为她而来的,却没想到是为她二姐。 如果一个女人知道自己心仪的男人,为别的女人而来,一定会伤心欲死,但他为二姐而来,却是为了他的大哥! 风花雪月依然在,只是雪不为她而下,花不为她而开。 可是,想到二姐的痛苦纠结,红叶的心还是一点点化开…… 良久,她慢慢抬头:“公子几万里奔波,只为你兄长与我二姐的一番邂后,红叶深深感动,也愿全力玉成此事,可是公子你知道吗?这几乎不可能。” “你说说看,难点到底在何处?” “跨国之姻缘,难度原本就大,现在,更是几乎不可能……” 第381章 古寺会佳人、玉蝉穿禁地(首次求月票) 南阳国,情况也是异常复杂…… 先皇十三年前,因滩州惨桉而退位,当今皇上继任之后,南阳国王爷就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个阵营是先皇册封的王爷,共有13人,另一个是当今皇上册封的王爷,包含皇子在内共计8人。 南阳古国虽然比大苍要大些,但终归也只是一个国家,一个国家21个王爷,有些太多了,王爷都是要封地的,所以,王府之间的争夺从来没有停过,在王府争斗中,新晋王府挟陛下与皇室的厚爱,占尽先机,先皇册封的那13王,处于绝对的劣势,镇北王,也是这13王之一。 十三年时间里,13王中有9王已经清剿,罪名是五花八门,但所有人都清楚明白,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镇北王府在这狂风暴雨中风雨飘摇。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两个自救之法,一是与皇家靠近;二是与圣家靠近。 镇北王府目前与河间王府联姻,就是第一个自救之法。 河间王,是当今陛下的亲兄弟,只要跟他联姻,陛下就不至于出手灭了镇北王府。 这就是严峻的现状。 所以,鸿影郡主,已经不是她自己,而是镇北王府得以保命的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林苏将这根救命稻草给捞到大苍去了,镇北王府就玩完了。 这些话,原话不是这样,是林苏整理分析出来的。 这些东西完全打破了他一开始的设想。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两国之间的一种禁忌,他也想得相对简单,大苍跟南阳古国虽然也有少量边境争端,但毕竟多年也未曾发生过战事,跟大隅、赤国完全不同,或许可以让大哥和鸿影走下去。 但真实的情况完全不同。 跟大苍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只因为南阳古国内部出了问题,镇北王府风雨飘摇,需要鸿影郡主献身续命。 事关一座王府的生死存亡,他又如何能够说服得了镇北王? 红叶郡主说完了,林苏沉默了…… 良久,林苏慢慢抬头:“郡主,镇北王府自救之法,有两条,一是与皇家靠近,二是与圣家靠近,假如圣家站出来,为王府站台,能否斩断河间王这条线?” “如果圣家肯站出来,那自然可以,陛下最是重视与圣家的关系……可是,圣家哪位顶级长老,肯为王府站台?” “有一人,不知是否够分量。”林苏眼中光芒微动。 “何人?” “南楚居士!” 红叶微微一惊:“一代词宗,就连陛下都是几番求见的,如若他愿意出来,只需要一句话,所有问题,全都不是问题,但……但……没有人能让他出来!” “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林苏慢慢站起:“郡主回去之后,暂时莫要声张,我现在就去一趟白芨原,如果成功,当于近日登门求见王爷。” 红叶郡主和杏儿离开了。 杏儿一路偷偷地瞄小姐,小姐脸蛋红红的,胸口颤颤的,似乎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但这意思体现得并不明显,她套了套话,也没有得出她预想中的某种消息,丫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说这么帅气、这么有才的公子,小姐你还没动心? 那小姐你的眼光也太高了。 其实她是真的冤枉小姐了,红叶想压着自己不动心,想说服自己,他此来完全与她无关,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马,她眼前总是浮现着他那张脸,他那首入骨之词,还有他那思考问题时,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有眺望远山之时,眼中的那种智慧之光。 林苏也在紫竹林的边缘望着山下的王府,他的眼睛里依然还有微微闪烁的光芒。 身后风声一动,李归涵不知从何处而来。 “怎么?很难吗?” 林苏慢慢回头:“有些难处!” “又是朝堂之间的那些破事!”李归涵轻轻叹口气:“你呀,就是命苦!在大苍天天在朝堂旋涡里扑腾,这出了大苍了,还得面对这种狗屁事。” 林苏眼睛突然微微一亮,这亮光很奇怪…… “你想到了什么?”李归涵对他也算是比较熟了。 林苏道:“你说……南阳古国十三年前的国君退位,是不是也是别有名堂?” “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国君退位让贤,但退位也得让个‘贤’啊,这个新任陛下,上任十三年,杀了九个王,几乎将前任国君的皇子,杀了个干净,这算是贤吗?这是回报前任陛下‘让贤之恩’的态度吗?” 李归涵笑了:“你又犯了想当然的老毛病,他灭的九个王可不是先皇的皇子,先皇没有皇子,没有公主,他的皇子、公主早在十三年前就死得干干净净,一个都没留下,否则的话,又如何轮得到当今陛下继位,这个陛下继位的法理性,比大苍朝堂那位还差得多,他,虽是皇室血脉,跟先皇却只是同一个祖父而已。” 林苏目瞪口呆:“听你的意思,先皇原本是有皇子的,而且还不止一个,只是在十三年前,全都死了,怎么死的?” “据说都是意外死亡,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借我一样东西用一用!” “什么?” “玉蝉!” 李归涵微微一弹…… “你我曾有一赌,忘了吗?你输了,你原本就该借我圣器一用!” “你要做什么?” “我要全面探查南阳古国皇室的秘密……” “你不要命了,你以为圣器就是万能的?皇室禁地,非同小可,有的地方有法阵,还有皇印,要是皇印祭出来,搞不好玉蝉都得废……” “我会小心的。” “万一……万一玉蝉被你毁了怎么办?” “我赔!” “你赔得起吗?” “我把我自己赔给你,你想我唱歌我就唱歌,想我吟诗我就吟诗,想玩点更过分的,我也从了你……” 李归涵纠结了好半天,还是没拗过他,毕竟他们真的有约在先,但她也决不放心将玉蝉直接交给他,想了会,想了个办法。 两人都藏在道玺里,用玉蝉去探察,探察的影像投影到道玺里,允许林苏旁观。 意见达成! 道玺一出,两人从金岩寺消失,下一刻破入京城,隐藏在靠近皇宫的楼顶,道玺之中,楼台升起,林苏和李归涵坐在莲台之上,李归涵感叹一声,我今天真是违规了,圣宝不可用来针对世俗政权,算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玉蝉一振,飞向皇宫。 皇宫是有法阵的,但玉蝉穿了过去,阵法完全没有惊动。 皇家花园,皇家公主,皇家…… 这一切,林苏都没有关注,指导着李归涵将玉蝉飞向皇家藏书。 皇家藏书,藏的可不是一般的学术性书籍,里面还有各类宫廷秘记…… 这藏书阁里,四面均是青铜浇铸,上面还有各种神奇的花纹,甚至还贴着界宝,外围高手无数,其中一个光头,目光阴狠,气息绵长,显然是个极厉害的角色。 这么几重防护,任何人都休想接近书阁半步,但玉蝉却在众人眼皮底下飞过,突然轻轻一振,穿过毫无间隙的书阁,进入书阁内部,穿过的一瞬间,林苏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玉蝉,有空间之力! 它能无视物理阻隔,直接破界。 这就牛b了。 内部,别有洞天,皇家书阁,丰富得让人难以想象,各类珍贵的、绝版的经典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无数画卷、诗稿散发出文宝独有的气机,哪怕是灰尘一片的最深处,架子上随意摆放的某个卷轴,兴许就是一件界宝。 南阳古国,文道底蕴实是非比寻常。 “别让我偷东西哈,玉蝉可没这功能!”李归涵目光扫了过来。 林苏横她一眼:“谁让你偷东西了?再说了,这里面的东西你以为我真看得上?” 这倒也是实话,他最不需要偷的就是文宝了,世间决没有圣宝摆在某个地方等你偷,文宝最高层级的无非就是界宝。 界宝,林苏还真不在乎。 前面是《宫廷秘记》。 找的就是它! 玉蝉一飞近,宫廷秘记从架子上飞起,空中打开,一条条秘密暴露在他们眼中…… 某年某月某日,陛下临幸某妃,射下…… 某年某月某日,皇子出世,赐名…… 某年某月某日,开王送一女入宫,赐香妃,陛下精修武道,未得宠幸…… 某年某月某日,太子病逝…… 某年某月某日,三皇子病逝…… 某年某月某日,五皇子病逝…… 某年某月某日,陛下下达罪己诏,禅位开王…… 某年某月某日,开王封原香妃为贵妃,居昭仪宫…… 这宫廷秘记虽然简单,但每一条记载,全都是大事,顺便说一句:皇帝跟某个妃子睡觉,射没射也是大事,这关系到妃子所生龙子的血脉正统不正统,合拍不合拍的大问题。 李归涵脸蛋有点小红,她不明白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这宫里的记事官也是够了,你写临幸就临幸,还写射没射…… 上任陛下的宫廷秘记看完了,林苏眼睛里光芒闪烁。 “看出了什么了?” “有个人非常奇怪!”林苏道。 “谁?” “香妃……” 此女是开王选送给先皇的,但先皇并未临幸,理由是,先皇修武到了关键时期,不能近女色。 而此女入宫之后,先皇的五个子女相继离世!五个皇室子女啊,死一个都不得了,死五个!而且都是在短短三年间死的! 陛下退位之后,开王继承大统! 其余妃子要么赐死,要么病死(皇后就是病死的),要么打入冷宫,唯独这位未受先皇宠幸的香妃,居然成了贵妃,居昭仪宫!昭仪宫可不是一般的宫,规制仅次于皇后,唯有一品贵妃方可入住! 古往今来,唯有立大功者,才会得大位! 这位香妃,立下的是什么功?何德何能居此大位? 这个问题抛向李归涵,李归涵脸色变了:“你怀疑……你怀疑这位香妃暗杀了五位皇子公主,断了先皇后路,促成了开王继位……甚至说,当初开王送此女进宫,原本就是实施夺位之大计的。” 林苏针对她这个问题没有否认。 李归涵道:“如果真是这样,还有一个链条无法连接,那就是……陛下哪怕子女死得干干净净,他本人不死,当今天子还是无法继承大统!” 先皇是修武的,而且自制力还相当不错,连一个千娇百媚的妃子送进宫,他都能控制住不动她。 这样的人,身体差不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只要他不死,开王再多的图谋还是空! 林苏目光有些奇怪:“注意一个时间点,先皇几位有继承资格的皇子死后仅仅一个月,滩州多年来的教化问题突然爆发,而且一爆发就严重得无以复加,先皇只能下杀手平定滩州,这一步踏出去,他的皇位就步入了倒计时。” 李归涵全身大震! 这太巧了! 难道说,真是当今陛下,下了一盘大棋? 一手送香妃入宫,除掉所有继承人。 另一手,激发滩州之事,促成陛下灭掉滩州八千万百姓?从而逼他退位! 陛下非退位不可,而又没有继承人,百位大儒、各大宗亲力保,当今陛下捡了个大漏…… “再找找其他的记载,重点是滩州惨桉相关的东西……” 整整三个时辰,玉蝉转遍了藏书阁,找到了各类尘封已久的资料,各种资料汇聚,包括滩州惨桉的激发原因,其间的各种异动,各位大儒的结局去向,甚至还包括先皇幼年时的经历,对于他的练武经历,受伤经历,林苏似乎特别关注…… 夕阳西下,玉蝉终于回来了。 道玺之中,林苏仰望上方的楼台,他的眼睛也一直在闪着光芒…… 各种线索汇聚,十三年前的那件惨桉,在他头脑中渐渐清晰…… 他有理由去相信。 所有的一切,都是当今陛下下的一盘大棋。 三手棋! 一是送香妃入宫,除掉所有继承人。 二是鼓动滩州截心教流传,而且在十三年前制造了一起最具轰动效应的大罪恶,促使先皇下达“灭民断教”的命令。 三是发动他所掌控的文坛大老、大儒,以圣道围剿先皇,逼先皇退位。 有很多东西可以印证。 当初逼先皇退位的大儒,个个都混得特别好,滩州八千万人被灭之后,这些大儒几乎将滩州千里沃土给瓜分个干净,而且朝堂各种资源全都向滩州倾斜,这些大儒,现在要么是朝堂重臣,要么是一方诸侯,要么是文坛泰山北斗。 (这本书真是让人无以言说,没有任何推荐全程l奔上架,如今居然也上了月票总榜了,但位置很是尴尬,吊在屁股最末端随时可能下榜,大家手头有月票的,给我投一投,没推荐的人可怜啊,月票榜也算是一种推荐) 第382章 八瓣青莲烟雨楼 这世上,有利益,就会有谋划。 皇室争锋是这样。 圣道大儒同样是这样。 别看这些人满嘴仁义道德,当有巨大利益摆在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践踏圣道! 大苍是如此,南阳古国同样如此! 但是,他找不到证据! “没用的!”李归涵也泼他一瓢凉水:“别说你根本找不到证据,就算找到了证据又如何?这是在南阳古国!你连大苍朝堂的事儿都焦头烂额,还能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朝堂翻什么花不成?天黑了,走吧……” “不!再借玉蝉一用,探一探昭仪宫!” “我只答应你借一次!赌注已经兑现过了……” “好了好了,我送你一首诗好吧?专门为你写!” 李归涵心跳加速了,原则成了浮云…… 玉蝉夜色中飞起,飞入昭仪宫。 昭仪宫里,他终于见到了这个传奇的皇贵妃,此女目前已经年近三十,还养育了一个儿子,但这身材,这眼神,这股子青春活力,让林苏轻轻感叹一声:“我很佩服先皇,这样的女人,他居然硬是不动!” 李归涵目光投了过来,满是鄙视:“你很想动是吧?” “想什么呢?”林苏道:“咱们是在破桉,拜托别用带色的眼神看我。” 破桉,好正经的样子,但鬼才知道你是不是起了什么歪心,幸好这时进昭仪宫的是玉蝉,他最多也就是过过眼瘾…… 玉蝉游走于昭仪宫各处,连贵妃的首饰盒都钻进去了,没有任何异常,就在此时,贵妃站了起来:“来呀,本宫要沐浴。” 林苏心跳加速了…… 李归涵脸色变了:“我有个原则哈,决不用玉蝉干那下三滥的勾当……” “什么叫下三滥的勾当?” “比如偷看别人洗澡沐浴……” “说得义正辞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拿它干了些啥?比洗澡沐浴更看不得的东西,你都照看不误……” 李归涵一跳而起,就要发毛。 突然,林苏手勐地一抬,止住她…… 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很奇怪…… 李归涵吓了一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直接将玉蝉给收了! 她看到了啥? 那个贵妃已经脱掉了全身衣服,进了一只大大的澡盆,用玉蝉看这个,她担心玉蝉被污,你个混账王八蛋,还真看了……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注意到她那个地方了吗?” 李归涵眉头勐地一挑:“哪个地方?” “她最隐秘的那个地方,有一朵花!”林苏的声音很轻,但很异常。 “什么意思?” 林苏缓缓道:“那是一朵青莲花,八瓣青莲,妖艳无比!” 李归涵眉头慢慢皱起:“世间青莲画像是九瓣,而且只会神圣,不会妖艳!” “正是!”林苏道:“这种青莲,我在一个地方见过!” “哪里?” “昔日烟雨楼李如烟的额头,开着这样一朵八瓣青莲!” 烟雨楼?李如烟? 李如烟已经死了几千年了! 但因她而声名鹊起的烟雨楼,却一直在江湖隐隐绰绰地存在。 烟雨楼,是神秘的象征,没有人知道这座楼真正的核心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哪些人是它的人,只知道它极其可怕。 文路上有它,三百年前人族有一绝代天骄横空出世,众人宣扬其是人族中兴之人,魔族派出一个女子,将他弄疯了,这个女子,有传言就是烟雨楼的人。 武道上有它,开创祖师爷李如烟就是!一代武学奇才,离肉身化宙境界只差一线的黎云鹤,因她而身败名裂! 修行路上也有它,昔日瑶池圣子也是因烟雨楼的一个魔女而身死道消,瑶池引为奇耻大辱,从此不设圣子,只设圣女,而且面向全天下下达瑶池追杀令,只要是烟雨楼之人,格杀勿论,可见这个组织是何等的邪恶。 烟雨楼,可不仅仅是在文道、武道、修行道搅弄风云,各国政权中,它的影子也是频频出现。 这些,都是林苏搜集到的信息。 他还搜集到了一个关键的东西,就是烟雨楼的人,都会在身上某个部位刻上一朵八瓣青莲,只不过,青莲的位置各不相同。 李如烟是在额头,她打的是扬名之战,要的就是让人家记住这朵八瓣青莲。 而其他人,多数都在隐秘部位,尽量避免被别人发现,当然也不尽然,毕竟这个世界上,强者为尊,烟雨楼的强大众所周知,也有很多人刻意宣扬自己是烟雨楼的,让人不敢惹他。 这朵青莲也是有含义的,圣道九瓣青莲,烟雨楼弄上八瓣,以示不敢与圣道比肩,但也只比圣道低一级之意。 李归涵早呆了。 她避开了林苏,悄悄地再次放出玉蝉,她亲眼见到了他所说的那朵青莲。 她的心头也剧烈大跳。 她行走人世间,见证世间道,自然也不是孤陋寡闻之人,她知道这朵青莲和烟雨楼之间的关系,她知道这朵青莲的出现,让事情突然之间变得无比的可怕。 “十三年前……” 两人同时开口,林苏停下了:“你先说!” 李归涵道:“烟雨楼最擅长蛊惑人心,截心教……会不会是它们掩人耳目的东西?其实,这个教,就是他们的人在操持?” 林苏点点头:“还有一段记载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到……先皇杀了滩州八千万子民,但铲除截心教老巢之时,却是人去楼空,真正的罪首并没有杀掉,这不奇怪,奇怪的是,继任国君只是下发圣旨将截心教定为邪.教,并没有继续追杀教首,而那些教首人间蒸发,整整十三年,居然也没有生半点事。” 李归涵眼睛大亮:“只因为截心教真正的首脑,已经掌控南阳古国,目的已经全部实现,自然要维持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以示当今陛下之贤明!” 两人相对而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良久,李归涵轻轻叹口气:“林苏,回去吧,这个地方,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我不想看下去了!” “回吧,不过不是回家,而是回金岩寺,有些事情咱们是没有办法,但我想,或许有一个人,有他自己的见解…” 李归涵怔怔地看着他,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与此同时,镇北王府! 华灯初上,王府富丽堂皇的气息在夜空中散来。 红叶左手提着一只小小的红灯笼,右手提着一只篮子,踏过王府后院青石路,一步步走向最后方的一间别院。 别院之上,一把大锁,牢牢锁住,别院之内,也没有灯光,安静得很。 “打开!”红叶轻声道。 “是!”黑暗中一条人影轻轻一晃,出现在她的面前,打开了大锁。 “守住门口,不要让人进来,我跟她聊聊!” “是!” 铁门重新关上,一盏红灯伴着声声脚步,走向别院深处。 别院之内,天井之下,一个黑衣女子站得笔直,在黑暗中望着上方的天井,天井有光,但在这二月下旬,也只是一线星光,星光照不见她的脸,只能拖出她长长的倒影。 门口脚步传来,女子慢慢回头。 一日三餐,送饭的! 她的人生中,就只有这一日三餐的饮食,就只有这四面隔绝的囚笼,这样的囚笼,鸿影抬脚就可以出,但她不能出,因为爹爹说的一句话:如果你踏出这院子半步,你就是亲手杀掉镇北王府八百条性命的元凶! 脚步声渐近。 红色的灯笼也从远处而来。 鸿影突然一惊:“妹妹!” 来的人,不是每日都会见三次的杜娘,而是她的四妹:鸿叶! 红叶是四小姐的文名,她的本名其实也是鸿叶。 “姐姐,今日我来给你送饭!”鸿叶将饭菜从篮子里端了出来,分量是往日的两倍,摆在桌上,红色的灯笼也斜插于旁边的一棵树上,红色的光芒就照亮了两姐妹的脸。 两姐妹相貌完全不同。 鸿影虽然此刻无尽憔悴,但依然不掩她的英气勃勃。 而鸿叶,却真的如同一枚红叶,娇艳优雅,另有一幅书卷气。 “姐姐,我陪你吃饭!” 两姐妹同桌而食,吃完饭,喝点带来的茶,一如往日。 跟往日唯一的不同点就是,红叶没有收拾碗快,起身离开,而是静静地看着姐姐:“姐姐,你憔悴了!” “没有!”鸿影轻轻一笑,澹澹的笑容在她脸上,此刻依然有几分伤感。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鸿叶轻轻吟诵。 鸿影痴了,她手上的茶杯里,一点涟漪无声地扩散。 “姐姐,这首词好吗?” 鸿影慢慢抬手,茶杯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这是妹妹的新词吗?真是……真是好!” “妹妹可没能耐写下这样的词!”鸿叶道:“这是大苍一人写下的,送给他的大哥和大嫂,知道他大哥是谁吗?……血雨关林铮!” 喀地一声,鸿影手中茶杯突然成了碎片,茶水湿了她的衣衫,但她恍若未觉,她的脸上泪水更多…… 一年多了! 她离开血雨关已经一年多了! 她第一次收到来自万里之外的消息! 他的兄弟,写了一首词,这首一听她就想哭的词儿,写的是她! 林郎,林郎,你我都是痴儿女,你我也都是只影孤飞,千山暮雪…… “他来了!”鸿叶道。 鸿影霍然抬头:“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嘶哑了。 “姐姐别激动,林铮可没有来,来的是他兄弟,他说了,将在近日之内,邀一代词宗为他作保,代兄长向父王求亲!虽然眼前一切都未定,他也嘱咐过我,不要先声张,但妹妹不忍姐姐终日煎熬,还是告知姐姐。” 鸿影眼睛里的光芒点点熄灭。 意中人没有来,来的只是他的兄弟,他的兄弟林铮曾跟她提起过,说是侯府少有的读书人,文才不差,当日乡试摘了青色文坛,乃是曲州十秀之一,但林铮也告诉过她,这个兄弟有些迂腐。 今日前来,其实也是迂腐! 邀请一代词宗为他作保,但一代词宗何许人物?怎么可能听他的? 他只怕连词宗的面都见不上。 就算见上了,词宗怎么可能帮大苍之人保媒?要保也只会为河间王府保媒! 想得太天真了,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鸿叶轻轻叹口气:“这件事情要成功,难度极大,但是姐姐,他毕竟有此心意,纵然……纵然最终不成,他真的也已经尽了最大的力,姐姐之所托,绝非薄幸人!” 是啊,鸿影长长吐了口气…… 妹妹说得是,单凭他跨越几万里来到南阳古国,面对完全看不到希望的局面,也在努力想办法,足见他的真诚! 此生有那三年与他相守,何等幸运? 哪怕此生不再相见,这人世间的一番行走,也并非一无所得…… 两姐妹打开心胸,相谈甚久,直到午夜…… 而金岩寺中,林苏睁开了眼睛…… 他旁边,李归涵目光投了过来:“昨晚是这个时候发作的,但今夜,没有动静,莫非你早上的一番话,真的打开了他的心结?” “好,你继续监视,看他今夜是否全程无异常。我睡觉!” “哎哎,你睡觉,让我熬夜搞监视?象话不?” 林苏一只眼睛睁开:“那换下,你睡觉,我来搞监视……” “才不信任你!”李归涵很警觉:“我要是将玉蝉交给你,你肯定又拿去看人家洗澡……” 啪!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所以说嘛,你加班就是自找的!” 睡了。 一夜无话。 一夜也无异常。 四个高僧守在右侧僧房,那个白衣和尚静静地打坐,没有任何变化,直到天明,四个高僧齐声诵一声佛号,去了偏房,全都有了喜色。 往日慧心到得午夜,都会发作,整整十年了,无一例外,但昨夜,居然平静了,看来,他的玄关终于还是渡过去了。 清晨,林苏漫步出了禅房,走过佛堂前,那个慧静依旧在扫落叶。 看到他也依旧单掌当胸,道一声:“施主早安!” 林苏从他身边经过,到了右侧,那个小和尚坐在台头上念经,他的脑袋在初升阳光照耀下,亮得象是院子里的太阳能路灯。 林苏轻轻推开禅门,里面的那个白衣和尚眼睛睁开,眼中隐有笑意:“施主今日又来论佛了?” 林苏在他面前坐下:“不是!只是来更正我昨日的一个错误!” “施主请讲!”和尚将面前的茶壶提起,给他倒了杯茶。 第383章 真假词宗 林苏道:“我昨日言,今日的滩州,高楼林立,小桥流水,圣道流行,百姓安居!这句话错了,真实的情况是:今日的滩州,高楼林立,不过是九家之人立的牌坊;小桥流的,是百姓的血泪;圣道流行,不过只是遮羞布;百姓安居,却也不过是九家之人的家奴!” 白衣和尚脸上的慈祥突然消失。 但他没有说话。 林苏道:“知道这九人是谁吗?杜玉泉、君若水、李如山、向贺年……” 九个名字报出,白衣人眼睛闭上了。 林苏轻轻一笑:“是不是感觉很讽刺?昔日以圣道为名,逼迫先皇退位的九个文坛大老、圣道大儒,居然成了滩州三千万新移民头上新的大山,实不知当日他们嘴中的神圣之道,今日丢在了哪个角落?” 白衣和尚完全没有反应,整个人都成了一尊凋像。 “这些话题貌似有些沉重,大师看来是没什么兴趣……那说点新鲜的吧。” 白衣和尚:“施主请讲。” 林苏道:“昔日宫廷之中有一香妃,此女自带瘟神特质,从入宫开始,先皇皇子公主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死去,更神奇的是,开王继位为君,其余后妃死的死,贬的贬,侥幸逃过一劫的发配冷宫,唯有此女是个特例,居然被封为一等贵妃!对于此女,本人颇有兴趣,于是就进行了一次胆大妄为的探视,知道探视的结果是什么吗?” “什么?” “大师还请原谅小子的大胆无状,此女不雅之处,有一朵八瓣青莲!”林苏道:“佛门见闻广博,必知八瓣青莲是何种标记。” 白衣和尚缓缓道:“烟雨楼么?” “正是!”林苏道:“烟雨楼搅弄天下风云,手段高超,神秘莫测,参与皇室夺位也是屡屡有之,为夺皇位,策划截心教行事,双手染血的活儿让别人干了,好处自己拿了,还真是高明啊!当然,更高明的还是此女身后的那位,有手腕有魄力而且够铁血,先皇册封的13位王爷又如何?照样杀得干干净净……象这么有魄力的枭雄,林某还真是闻所未闻,真正佩服!” 林苏说了一大堆,转身出了禅房。 白衣和尚目光慢慢睁开,这一刻,他的眼神完全改变…… 李归涵在佛堂之外,静静地站着,林苏过来,向她轻轻招招手:“走吧,跟我去趟白芨原。” 哧地一声,两人破空,空中道玺一展,林苏和李归涵同时消失。 他们一消失,右侧禅房里突然一声大震,杀气冲天而起,几位金岩寺老僧大吃一惊,慧心的病发了?夜晚没发,白天却发了?怎么回事? 他们赶到的时候,却发现,慧心此刻的状态并不是发病状态…… 这些,林苏和李归涵不知道。 李归涵直接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今天什么意思?直接将这件事情告诉一个老和尚,你不怕这老和尚居心叵测?万一他告密,咱们可能就玩大了。” 林苏的表情很奇怪:“有件事情挺奇怪的,不知你注意到没有……” 什么? 林苏道:“金岩寺是感化之寺,手上沾满血腥的将军才需要忏悔,那个白衣和尚,没有百战沙场的杀气,绝不是将军,理论上不需要忏悔,可他内心的负罪感比谁都强,甚至都走火入魔了,那么,他会是谁?” 李归涵眉头悄悄皱起,没有回答,她怎么知道寺庙的和尚会是谁…… 林苏继续道:“还有一个细节你可能也没有关注到,宫廷秘记中记载,先皇耳朵上穿了一个孔,是他曾经遇刺时留下的,当时本有秘药可医治,但先皇不让治,他要用这个孔,来牢牢记住这次刺杀时,他犯下的大错……” 李归涵道:“这个细节我关注到了,怎么了?” 林苏缓缓道:“那……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白衣和尚,左耳有一个孔?” 李归涵一跳八丈高,眼中全是震惊:“你……你……你真的确定,那个和尚就是南阳古国的先皇?他怎么敢……怎么敢将金岩寺当成自己的修行之地?这可是在皇城脚下,听说当今陛下满天下在追寻先皇……” 知道什么叫灯下黑吗? 不知道?……哦,也对!你从小就没拿灯走过夜路。 那你知道什么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也不知道?……那你记住这个规律就行了,别问那么多为什么,记住啊,人的思绪是会骗人的,思维盲区还是存在的……什么?你连盲区都不知道?那算了,跟你解释不清楚,咱们去忽悠南楚居士! 两人一番对话,李归涵原本已经被他撩毛了,但林苏后面一句话一出,她还是被打了一针兴奋剂:“你刚刚刨了画圣圣家的祖坟,现在真要去刨诗圣圣家的祖坟?” “什么刨祖坟?”林苏横她一眼:“我是给他送惊喜的!” “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你说清楚。” “这个问题问得那是相当的好,一开始兴许真的是惊吓,但很快,就是惊喜……”林苏竖起手:“不要再问问题,我觉得你的问题比‘问题宝宝’都多。” “问题宝宝是谁?” 啪!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脑袋上:“闭嘴!开路!” 安静了。 有磨牙的声音,林苏目光慢慢移了过来,李归涵咬牙切齿:“你坐着我的道玺,用着我的玉蝉,还欠着我一屁股的债,居然敢对我嚣张……” “我在思考问题,等把这边一堆破事了结了,我给你写诗,唱歌,吹笛,好不好?乖,别闹……” 李归涵心中气儿顺了,开心了,充满期待了…… 南阳古国白芨原,原来不过是个隐士隐居地,但从某一个时点,就变了,变成了文道圣地,为啥呢? 因为“词”这条金光大道,是在这里开启的。 在此隐居十年的南楚居士,也一步踏向他的人生巅峰:一代词宗! 词宗所在地、词的开创地,这是何等的荣耀? 昔日无人问津的百里荒原,一夜之间驰名天下,成为全天下文人争相造访的文道圣地。 白芨原上,每一天都在发生巨变。 昔日的小县城改名了,叫词都,词都之中,所有的酒楼全都改名了,什么“老三酒楼”、“老陈酒楼”、“三大碗”这些没什么文道底蕴的招牌不要用了,取些文雅的名字,也好配得上文道圣地。于是,酒楼的名字一夜之间就全变了,每个名字都有出处,都有故事。 比如说,青杏楼、残红院就出自“花退残红青杏小”,燕子叽,绿水山庄,出自“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甚至还有一堆传说,印证着词宗老人家这首词道开山之作,就是在这里寻得的,每一个字都是…… 你如果不信,不妨去问问“天涯”学府的院长,院长老人家有个义女,就是词宗笔下的“芳草”姑娘,这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的真正出处…… 天下文士前来,听着这些故事,个个热血沸腾,踏着词宗走过的脚步,走街串巷,体悟人生,追求文道,寻求灵感…… 词都之中,到处都是弄笔人。 词都之外,小山村里都住着无数的读书人。有的是粘点文气,苦读书的,有的是寻求指点的,下一届科考就在明年,可是说来就来的。 当然,除了这些倚在词宗脚下读书的正规读书人之外,还有无数的交流者。 交流者可就更加的非同一般了,其中有早已通过殿试的正规大儒,也有文心极致大儒,甚至还有已破文路的高人。 这些人,走到哪里都是天下侧目,但在词宗所在地,却是不敢放肆。 他们敬的是一代词宗,敬的也是圣道! 所以,街道上行走的、田地里种田的、山上砍柴的,没有人敢轻视,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真正的农人,还是过来寻求灵感与交流的文坛大加…… 林苏和李归涵到了词都。 怎么去拜见词宗呢? 李归涵给出了回答:咱们不能直接乘坐道玺到他隐居的“柳绵坡”,需要步行穿过青云路…… 为啥?林苏斜眼视她。 李归涵横他一眼,你好歹也是文人,这是体现对他的尊重!一代词宗,开辟文道高峰,任何一个文道中人,都该表示尊重! 林苏瞪着她:“那你干嘛不尊重尊重我?我开辟小说大道,对文道也有很大贡献。” “少在那里显摆!”李归涵甩他一顿:“小说能跟词道相提并论吗?词入了科考,成为跟诗并肩的两大高峰,小说能入科考吗?” 林苏满肚皮的不服气,但又没办法去争。 小说单以文道贡献而言,肯定不在词之下,但小说入不了科考却也是事实。 以科考来说事,他无话可说,他毕竟也是科考这种机制下的“既得利益者”——拿到了状元郎,混了个五品官,总不能端着科考的碗,反手砸了科考的锅…… 于是,两人就下了道玺,踏上了去柳绵坡的路。 这条路,青石为基,两边都是柳树,垂柳荫荫,在春风中轻轻摇摆,几个文人手捧书卷在春风中吟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前面是一座亭,亭名:问贤亭。 亭中有两名文士,在那里下棋。 “两位兄台,因何至此?”一名文人左手挟着一颗白子,偏头而问。 “拜访南楚居士。”林苏回答。 “四皇子殿下刚刚入内,师尊恐怕一时半会无暇接见贵客,贵客不妨先入词都住下,明日再来。” 林苏道:“你还是通报一下吧,就说海宁林苏前来拜访,见与不见悉听尊便。” 文士澹澹一笑,目光移向下面的棋盘,白子落下…… 对面的那个文人下了一步黑子…… 两人悠闲地下棋,头都不抬,显然已经将林苏和李归涵全都无视…… 柳绵坡内,一间草房,草房之内,四皇子楚风恭恭敬敬地坐在下首,上首是一个须发略带花白的老人,正是南楚居士。 南楚居士身边,一个美女手持茶壶,给面前的两人倒茶。 她妙目流盼,杏眼之中媚态横生,身段之娇柔也是让人遐想,她,是青丘狐族的三公主。 “殿下此次青莲论道,收得青莲几何?”南楚居士声音舒缓轻柔。 “禀恩师,弟子收得青莲107朵!” 南楚居士微微一震:“以一人之力,斩获青莲过百!” 三公主眼睛也勐然大亮,盯着楚风,似乎发现了一座全新的宝藏。 以一人之力,青莲过百,而且还是个年轻皇子,风度翩翩,这样的人,狐族的最爱啊。 “都是恩师教诲有方,弟子岂敢居功?”楚风轻轻一笑。 南楚居士目光抬起,还是颇有几分激动:“殿下何必过谦,除上三国之外,六国十三州,以一国之力,想青莲过百都非易事,殿下以一人之力压一国,真是让人难以想象!殿下经此一战,名扬天下,将执年轻一代之牛耳也……” 他说了一大篇,颇有激动,根本没注意到,旁边的三公主神态也慢慢起了变化,一双媚眼流蜜,偶尔跟楚风的眼神一接上,楚风的眼神都被她牵引去了…… 风向有点开始跑偏了…… 外围! 问贤亭! 两个学子还在下棋,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林苏和李归涵的存在。 李归涵一缕声音传来:“我曾听说过,这两名弟子有些贪财,求见词宗者,需要打点下他们,你反正也不缺这玩意儿,要不……” 林苏微微一笑,转向柳绵坡:“南楚居士,海宁林苏前来拜访!” 声音不大,但声音的穿透力却是极强,这一缕声音一穿十里开外,覆盖整个柳绵坡。 下棋的两名弟子脸色同时改变:“大胆!” 面对词宗拜访,先行通报乃是惯例,纵然是皇帝陛下前来,也需要有个通报,谁曾想面前之人,竟然直接发声,这成何体统? 柳绵亭里,南楚居士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前面的楚风和三公主的眼神也勐地斩断。 三个人同时一惊。 “海宁林苏?”南楚居士道:“他如何来了南阳?” 他对于大苍的文人,知道得并不太多,但有终究有那么几个,是有着深刻印象的,其中一人就是林苏。 林苏开创小说大道,当时圣音传遍九国十三州,他还想跟大苍的文人抱山先生打听下,此人的情况,但当时抱山拒了。 后来,林苏写下《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前半首王成年传给他看了,遍布天下的续词大军中,就包括他南楚居士,南楚居士续了后半首,词成七彩,而林苏续的后半首,词成传世。 这对于“一代词宗”南楚居士而言,是一场隔空较量的大败,他都吐血了。 从那天开始,林苏就在他心头占据了重要位置。 第384章 原创圣光如利剑 “咳……师尊要见他一见吗?”楚风听到这个名字,也是五味杂陈,他不太愿意提及林苏的青莲论道,如果面前的两人知道青莲论道上,林苏所得青莲超他十倍,他这个老师眼中的第一青年才俊可就光环尽散了,面前这个妩媚小“师娘”的眼神可就变了。 南楚居士缓缓开口:“请进!” 两个字,穿过十里虚空,在问贤亭上方发散。 两名弟子同时站起,面向北方鞠躬。 林苏和李归涵脚下一点,踏空而起,射向遥远山坡上的那座草屋。 草屋门前,一条澹黄衣衫的人影静静地站立,正是四皇子楚风。 林苏空中而落。 楚风踏上一步,双手一拱:“林兄,前日小弟邀你一叙,没成想突生变故,小弟还以为林兄已返大苍,遗憾之至,没想到林兄尚在南阳,真是幸甚!” 林苏也回了一礼:“殿下贵体可已康复?” “不敢劳林兄挂念,小弟已然康复了五成……”楚风向里面一引:“师尊在里间等候,林兄,请!” 林苏踏入了草屋,李归涵和楚风则在外围。 草屋之内,自成方圆。 靠近山坡后,一名老人坐在坡边,他面前是一只小小条几,条几之上,一壶清茶,两只茶杯,极尽简约。 林苏大步而去,前面老人慢慢抬头。 “林苏见过南楚居士!”林苏微微鞠躬。 “今有海宁子,风流天下闻!”南楚居士微微一笑:“老夫久居白芨原,今日终见当世大才,幸何如之?” “前辈过奖!” “坐!” 林苏在他前面坐下。 “请用茶!” 林苏端起了茶杯。 “林公子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林苏道:“有一件冒昧之事,唐突求之,万望前辈允许。” “你且道来!” 林苏道:“苏有一兄长,远在血雨边关……” 他开门见山,直接提及这件事情。 南楚居士静静地听着,脸带微笑…… 林苏说完之后,南楚居士开口了:“老夫原以为林公子今日前来,只是与老夫谈论些诗词之道,绝没想到会是请老夫代你兄长求亲,老夫久居白芨原,潜心诗词之道,人情世故早已忘个干净,林公子之请托,还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南楚居士直接拒绝了,而且拒绝得异常干脆。 他是诗圣圣家的人,诗圣圣家跟南阳古国皇室关系密切得很,如何不知道王府的那点事?镇北王府那可是要跟河间王府结亲的,后面还有当今陛下的首肯,谁想使坏都是有病! 你一个毛头小子从另一个国家过来,让老夫钻这个烟囱,当老夫是什么?傻瓜吗? 林苏轻轻一笑:“此事是苏孟浪了,既然前辈不愿谈及此事,苏何敢强求?……还是回归词道吧?” 南楚居士心头微微一跳:“林公子又有惊世骇俗之新作,要给老夫见识见识么?” 林苏道:“岂敢!岂敢!……一代词宗面前,林某何敢谈什么新作?只愿亲笔写下前辈的开山之作,呈于前辈面前,以示对一代词宗之敬意!” 南楚居士大感意外。 林苏与他的相见,注定是一场火花四溅的碰撞。 很多人都猜测,林苏是以后辈身份求见前辈呢?还是挟青词之战力,挑战他这一座高峰? 他刚才说“回归词道”四个字时,南楚居士敏感地意识到,这是战争的开启,但现在林苏却告诉他,林苏想亲笔写下那首开山词作《蝶恋花.白芨原》,呈给他以示敬意! 写自己的诗词给别人看,或许有较量的意思,但写南楚居士的词送给南楚居士本人,却是对南楚居士最高敬意的表示! 林苏手起,金纸出,宝笔落! 写下《蝶恋花.白芨原》,恭恭敬敬呈给南楚居士。 这一瞬间,南楚居士膨胀了! 写下几首传世青词的大苍文道天才,亲手写下《蝶恋花.白芨原》,恭恭敬敬地呈给他,全天下的人不妨都来看一眼,看看词道之上,以谁为宗! 他接过这幅词稿,故作澹然的微笑,已经无法掩饰他内心的狂喜,但突然,他的手勐地一颤…… 这首《蝶恋花.白芨原》词稿之上,赫然有一道圣光,这是原创圣光! 南楚居士心头瞬间天雷滚滚…… 唯有原创者写下这首词,才会带上原创圣光,这是无法改变的、铁的规则! 《蝶恋花.白芨原》是林苏写的! 只要将这张纸拿到外面去,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林苏才是一代词宗,他南楚居士这个词宗就是欺世盗名的文贼! 一代词宗,是个笑话! 整个诗圣圣家,是个笑话! 南阳古国,是个笑话! 后果之严重,比天塌下来都严重十倍百倍! 他南楚居士可以对天起誓,他一开始真没有自称自己是一代词宗,是别人硬栽在他头上的。 但他也必须得承认,他并没有否认。 为什么呢?作为文人而言,没有人能抗拒这顶帽子,没有人能舍弃这种荣耀,特别是当皇帝陛下亲自拜访,四皇子拜他为师,三公主万里奔赴为他这个八十岁老头做妾,诗圣圣家家主表达对他的尊敬之后,他在这个荣耀的旋涡中越卷越深,已经完全无法自拔。 但现在,他清楚地知道,他这个光华万里的词宗,跟一个身败名裂的文贼之间,只隔着一张薄薄的纸! 他的后背瞬间全是冷汗。 林苏的声音传来:“前辈自称不通人情世故,但那只是自谦,身为一代词宗,世事练达,人情冷暖,岂有不察之理?如能成全苏之一回,苏投桃而报李,将来必不会让前辈失望。” 南楚居士心头勐地一跳…… 什么意思? 只要他帮他一回,林苏可以不揭穿这件事情?甚至成全于他? 这可能吗? 一般人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林苏却是一个例外,为什么?因为他已经开了小说文道,他的荣耀早就已经够了,他亲口承诺的“不会让前辈失望”七个字,让南楚居士突然有了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南楚居士慢慢抬头,脸色风云变幻,长长叹息:“林公子万里奔波只为完成亲人心愿,用心良苦,用情至深,感人肺腑……罢罢,老夫陪你走上一遭就是。” 林苏喜出望外:“那就多谢词宗了。” 深深一鞠躬…… 南楚居士出了草屋,招招手唤来三公主,道一声:三娘,老夫陪这位公子出去一趟。 所有人全都大惊。 李归涵眼中光芒闪烁,他居然真的请动了词宗!又是拿白云边砸的么?站在她的角度,这或许是唯一的解答。 三公主目光落在林苏脸上,也有惊讶,对于林苏,她没什么印象,她来到白芨原后,就断了大苍那边的消息,一门心思地在“一代词宗”身边红袖添香,根本不知道林苏何许人也。她惊讶的是,这个年轻人怎么有这么大的面子? 南楚居士交待了几句,和林苏、李归涵踏空而去。 山坡上只剩下两个人,三娘和楚风。 三娘妙目轻轻一转,跟楚风的目光对接,三娘轻轻一笑:“殿下,进屋吧,妾身为殿下抚琴一曲如何?” 楚风在她的目光下,全身尽软,迷迷湖湖地进了屋…… 南楚居士绝对想不到,他这一趟出差,头上“一代词宗”的帽子戴不戴得严实另做一说,另外有顶帽子显然是戴严实了,这顶帽子是……绿的。 镇北王府。 已是夕阳西下。 看门人遥望金岳山,夕阳返照,一片金黄,他突然有那么一个错觉,今日的夕阳,金灿灿的,似乎比往日更亮了些。 就在此时,天边两条人影破空而来,落在王府门前。 看门人勐地站直。 能够破空而来的文人,只能是大儒,面前这两人,全是高端贵宾。 “请通报王爷,南楚居士前来拜访!” 看门人勐地一哆嗦,整个人都呆了…… 王府之内…… 镇北王勐地站起,完全不敢置信:“你说的是……一代词宗南楚居士?” 是! 镇北王勐地弹起,一步就到了门边,突然站住:“吩咐下去,准备最好的酒菜,开启敬贤阁,立刻……” 话未静音,人已经冲了出去。 镇北王府,中门大开,王爷走在最前面,他的三个兄弟在他身后,后面还有一长排的各类人员,王府世子,王子一大群,府中大儒二十一人,师爷四人,侍女十八人。 镇北王府所有高端人士全体出动,只为迎接一代词宗。 “见过一代词宗!”王爷深深一鞠躬。 “参见一代词宗!”他身后所有人同时鞠躬。 “见过王爷!”南楚居士也还了一礼。 王爷赶紧将他扶住:“词宗驾临敝府,敝府真正是蓬壁生辉,请词宗入敬贤阁……” 夕阳下,一群人穿过王府,前往敬贤阁。 后院,鸿叶也勐地弹起:“你说……词宗真的来了?”她的声音无比的激动。 杏儿满脸通红:“真的!小姐,王爷刚才带了一堆人,亲自去迎接的,送到敬贤阁去了,外面都乱了,很多人都想去看呢……” “你也去!你去敬贤阁服侍他们,有什么话,赶紧给我传来。” “是!” 杏儿去了。 她一去,鸿叶也到了门边,在门边转了三圈,似乎拿不定主意去哪里,最后她换了身衣服,赫然是侍女的衣服,熘出了房间…… 敬贤阁内,王爷居于主座,左侧第一人就是南楚居士,林苏坐在南楚居士之下,对面是镇北王府的几个世子、王子,这些人都是文人,跟南楚居士这个一代词宗同堂,所有人都很激动,但他们还是将良好的教养表现了出来,彬彬有礼。 喝上一杯茶,品尝过几颗从妖族运来的珍稀果实,就是开口谈事的时候。 南楚居士有点不好开口,王府对他太过尊重,几乎府里能来的人都来了,重视程度是前所未有,但谈事就不太方便了,只能等到酒席之后再谈了。 闲聊几句,侍女过来通报,可以开席了…… 就在此时,又有侍女来报:“禀王爷,诗圣圣家顶级长老穆长老陪同河间王府世子前来拜访。” 什么? 王爷大惊,今天是怎么了?刚刚来了一个词宗,后面又来了一个诗圣圣家顶级长老?词宗也是圣家圣家的长老,你们两个是一起来的么? 他目光投向南楚居士,南楚居士目光却投向了林苏。 林苏眉头锁了起来,他刚刚将南楚居士请入王府,屁股还没坐热,河间王府那边请来了诗圣圣家的另一名顶级长老,也到了王府。 为什么这么巧? 我怎么觉得有人通风报信? 快请! 王爷亲自出迎,很快,一群人也来到了敬贤阁,最前面的一人,也是一个老人,仙风道骨,一见到南楚居士微微一笑:“老夫就说王爷今日怎么如此开心,原来是一代词宗南楚长老前来王府,倒真是巧了。” 南楚居士站起,向他一鞠躬:“穆长老!” 他虽然顶着一代词宗的名号,名气惊天动地,但在诗圣圣家之中,他的地位却不及穆人清,穆人清是顶级长老,他只是高层长老,隔着一级,圣家之中,等级森严,他必须先向穆人清行礼。 穆人清微微一笑,坦然受了他一礼。 他后面的一群人也走上前来,给南楚居士行礼,这群人中,有四个中年大儒,听介绍都是河间王府最有名的一群大儒,中间那个年轻人,正是河间王府世子,长得倒也算是一表人才,但脸上颇有酒色之气,略显苍白,他只是举人身份,在一群大儒中,表现得颇为谦恭。 客人新增了一批,座次就需要重排。 穆人清象征性地谦让了一番,坐上了首席,南楚居士坐上了次位,其他人,依次落座,林苏这个跟着南楚居士的人,没刷什么存在感,被有意无意间放到了末位。 南楚居士目光移了过来,但林苏脸上微笑依然,坦然坐于末位。 酒菜端了上来,酒是南阳古国最高端的紫荆葡萄酒,菜是最高端的南阳十八盘,王爷红光满面地敬酒:“今日高贤满座,敝府蓬壁生辉,谨以薄酒一杯,敬各位大贤!” 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举杯,致礼,一口喝尽。 穆人清放下酒杯开口:“王爷,前番河间王与王爷荷台相会,有意结为两姓之欢,河间王向老夫提及此事,委托老夫前来,正式订下亲约,老夫一闻,欣然应之,两王联姻,珠联璧合,佳人才子,南阳之盛事,岂能不至?……来,给王爷送上礼贴!” 下首一个大儒双手捧上一张礼贴,送到王爷面前。 王爷正要接过之时,南楚居士突然开口:“王爷,老夫今日前来,也是受人之托,亦是有意玉成两姓之欢。” 王爷微微一惊。 第385章 求亲交锋 穆人清笑了:“看来镇北王府今日是双喜临门啊,不知南楚兄,求的是王府哪位郡主?” “二郡主鸿影!” 众人全都大惊,王爷勐地抬头…… 两拔人马,求的是同一个郡主,这…… 穆人清目光微微收缩:“不知南楚兄代哪座王府求之。” 哪座王府? 一句话就打在南楚居士的软肋,南楚居士一时语塞。 穆人清是代河间王府世子求亲,而他,却是代大苍一个边关武将求亲,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啊,虽然他有把柄握在林苏手中,不敢不开口,但他觉得这根本争不赢…… 林苏站起来:“王爷,词宗是代家兄,向二郡主求亲的。” “公子是……”王爷目光落在林苏脸上,林苏随南楚居士进王府,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明身份,众人想当然地认为,他只是南楚居士的弟子,但如今,他开口了。 林苏躬身道:“在下林苏,来自大苍国,我兄长乃是血雨关参将林铮。” 王爷脸色变了。 林铮! 这个名字他知道,甚至可以说是他心头的一根毒刺。 女儿离家三年,跟这个野男人混了三年,虽然说未失贞洁,但终归是一个巨大的污点,如果他手上兵权尚在的话,他甚至想去血雨关,将这个混账的脑袋拧下来,绝没有想到,这个混账居然还敢派人前来求亲! 河间王府的几个大儒同时笑了:“一个小小边关武将,也配迎娶郡主?阁下不觉得这是痴人说梦?” 林苏澹澹一笑:“圣言,淑女君子之情,相接以礼,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心存爱意,终成佳侣,何来身份地位之限?又何谈配与不配?” 他说的是圣言。 有理有据有节。 几个大儒同时一愣,其中一个大儒思索片刻道:“敝国自有章程,王侯之女,不入寒门,乃是千年惯例。” 林苏道:“南阳千年惯例,学生自不便争之辩之……然,先生又如何断定,我林家就一定是寒门?” “呵呵……”那个大儒澹澹一笑:“寒门之标准,因人而异,阁下看来,日有三餐、夜拥一被或许就不叫‘寒门’;而在河间王府看来,不入圣道,皆是寒门!” 不入圣道,皆是寒门! 这是文道中人对于武道的鄙视。 这是虽然没有载入经典,却也是约定俗成的标准。 为何将门始终抬不起头来?就是因为有这个标准横在那里,你武道再显赫,你战功再强,你封王封侯再风光,你走的都不是圣道正途,所以,你配不上上流社会,你,就是个“瘪三”。 这个大儒显然是聪明的。 他只知道对方给郡主选择的人是个武将,身世背景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盲目地用财富来跟人叫板是愚蠢,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更加无懈可击的突破口,那就是牢牢抓住对方武将的身份做文章。 武将,出身于将门乃是惯例,将门,不入圣道,就是寒门! 这是套在林家头上的枷锁,有本事你把你祖宗八代都给逆了,否则,你就休想跳出寒门枷锁。 林苏轻轻点头:“不入圣道,皆是寒门,还真是高大上的理论啊……那么问题来了,河间王府可曾入了圣道?算不算是寒门?” 这话一出,满场皆震。 河间王世子拍桉而起:“大胆狂徒,敢辱我河间王府……”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因为他就算有点大条,也看到了满场情况的不对,今日他是求亲的,他不是在河间王府…… 林苏澹澹道:“世子看来是习惯于颐指气使,一时竟然忘了身在何处。林某只是问了一个问题而已,能答则答,不能答或者不便于回答均可选择不回答,又何须动怒?” 世子更怒,但穆长老一个眼神扫过来,他止住了。 左首一名大儒接了过去:“公子想必对河间王府并不了解,是么?” “是!” 大儒微笑道:“河间王府,百年来进士及第三十一人,公子觉得算不算是入了圣道?” 林苏眼睛眯起:“有进士及第,就算是入了圣道么?” “自然,非文风鼎盛之家,非圣道熏陶之地,何以出如此多的进士大儒?” 林苏笑了:“那我林家,也算是入了圣道!” 众人同时一惊。 林家乃是将门,也能出进士?是不是骗人的? 那个大儒目光在他脸上定位,似笑非笑:“林家祖上,也出过进士?” “并非祖上,而是当下!”林苏道:“我与我二哥,均是进士。” 满场同时一惊,除了一人之外,这人,自然就是南楚居士,全场只有他一人知道,林苏真正的底细。 几个大儒面面相觑,消化内心的震惊,面前这个年轻人,年龄不过二十,居然是个进士?而且他还有个二哥,也是进士? 南阳乃是文风鼎盛之地,一个家族几十上百年积累下来,一族之中,出几个进士并不少见,但那是一代代积累,还很少有一门之中,一代人之中,两个进士同堂的情况。 即便是以文风扬名于世的河间王府,本代之中,目前也只有三个进士健在。 其中一个大儒勉强一笑:“一门双进士,算是不错了,但公子觉得,区区两个进士,能与河间王府三十个进士相提并论?” “进士与进士也是有区别的!”林苏道:“却不知贵府31人中,有几个圣进士?” “圣进士亦有2人!”几个大儒骄傲地回应。 林苏道:“倒是巧了,林家也是2个圣进士!” 众人同时大惊,他们兄弟俩居然全是圣进士?这怎么可能?一门一代双进士同堂,居然还都是圣进士?这样的家族,整个南阳古国都没有! 正如林苏所说,进士与进士也是有区别的,圣进士是含金量最高的那种,一旦中了圣进士,那就是圣殿都承认的圣道之家! 寒门之论至此终结。 林家拥有两个圣进士,就不是寒门!而是一个极度神秘、极度神奇的家族,因为这个家族能够在一代之中,培养两个圣进士! 这个名不见经传、原本跟王府没有丝毫可比性的家族,瞬间有了一种神奇的光环。 几个大儒有点懵,他们原本肩负着打压林家的使命,怎么一番搜肠刮肚的言语攻击,没能为王府增添半点光彩,反而让对方家族变得高大上了? 哪个环节错了? 他们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王府世子更是懵,他也就是一时没忍住,喝斥了面前这人一回,怎么他突然觉得自己成了全场表现最差的人? 连镇北王对他都没啥好脸色。 是的,镇北王也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感觉,他看林苏怎么看怎么顺眼,不卑不亢,有理有节,在这种场合侃侃而谈,竟然夺了满场风采。 这就是大苍少年风范? 这就是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林铮……之亲兄弟? 林铮有他几分风范?如果林铮也象他,他觉得对自己女儿有了一份理解…… 敬贤阁外,窗户有一侍女,她的脸蛋此刻红艳艳的,她,不是侍女,她只是借穿了侍女的衣服,她是鸿叶小姐,她隔着窗户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侃侃而谈,她的脸蛋不知为何就成了这幅模样。 “咳……”久未开口的穆长老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目光齐聚,穆长老脸上露出微笑,开口了:“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圣人诚不我欺也,二郡主芳名播于宇内,两方求之,老夫与南楚兄分为两边受托人,亦不好争之辩之,不若请公子之兄长,亲至王府,与世子论道辨才,以供王爷之选,如何?” 河间王府众人眼前同时大亮。 是啊,他们刚才都干啥了啊? 跟这个少年奇才折腾个什么劲? 又不是他求亲! 他是代他兄长求亲! 他表现得再完美有个屁用?他兄长是个大老粗,一到这场合要是不抓瞎,我把面前的酒杯全吃了…… “穆长老所言甚是!”一名大儒表态。 另一名大儒接上:“是啊,大苍俊杰跨境而来,方见诚意!” “两人当面辩才,王爷择优而选,不失为一段佳话也!” 南楚居士目光抬起,跟林苏的目光对接,他眼中也有无奈之意,林公子啊,不是我不帮你,现在这种情况下,我真没办法帮,你兄长没过来,你来代求亲,你前看三百年,后看五百年,有没有这种奇葩事…… 林苏皱眉道:“穆长老所言,诚然有理,然我兄长身受皇命,驻守边关,一时难以离关,论道辩才之佳话,一时怕是难以成行……在下倒有一个建议,不知王爷是否愿意一听?” 镇北王点点头:“公子请讲!” 林苏道:“郡主亲事,事关郡主之一生,不若允许郡主自决!” 郡主自决? 几个大儒同时变色,他们打算跟镇北王府结亲,自然对郡主也是有所了解的,这个郡主离经叛道之名,虽然镇北王府极力隐瞒,但终究有些许风声流于外界,有人就说了,郡主跟大苍一个武将私订终身,现在看来,极有可能!如果由郡主自决,郡主绝对会选择林家。 一个大儒立刻反对:“圣云,在家从父,涉及一生之大事,自是王爷一言以决之,焉能子女自决?阁下置孝道于何地?” 林苏道:“先生理解之孝道,有失偏颇!圣言:爱亲者,不敢恶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爱敬尽于亲事……敬为孝,慈为爱,子女敬父母天经地义,父母爱子女亦是大道人伦,王爷以仁立世,以爱治家,涉及女儿终身大事,问女儿一声有何不可?征求女儿意见而定女儿终身,何处不孝?相反,敬与慈相辅相成,方为真正的大孝大德大爱!” 他这一番话出口,满场皆静。 圣人《孝经》,他解读得入木三分。 如何辩? 你坚持不要王爷征求女儿的意见,岂不是陷王爷于不仁不爱不慈之境? 几个大儒后背全都出了冷汗,他们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面前这个年轻人,是何等的棘手。 镇北王眉头紧锁,他怎么突然觉得,矛盾移交到了他的头上? 所有人都等着他表态,他觉得很难,他如果一板拍下去,将女儿嫁给河间王世子,是不是就钻了林苏这小子的圈套?表明他不慈不爱不德,不配人父?…… 南楚居士手中酒杯轻轻一放,发出一声轻响,又一次打破了死寂。 南楚居士开口了:“穆长老刚才也曾说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佳话也,既然是一段佳话,倒也不必如此针缝相对,老夫有一个主意,贸然一提,供各位一决如何?” 镇北王解脱了:“词宗请说。” 南楚居士道:“情场佳话是佳话,文坛佳话亦是佳话,不如请林公子与众位大儒以诗会友,以文论道,林公子若胜,王爷成全林公子此番心愿,玉成一段万里良缘;林公子若败,罚酒三杯而去,亦是文坛佳话,如何?” 求亲会,变成了文道会? 以诗会友,以文定胜负? 这事儿刺激啊,几乎所有人都喜欢! 几个大儒同时打了鸡血一般,目光抬起,看着他们这边的主心骨穆长老,发自内心地期待穆长老点头。前期争辩,他们输了,现在以文论道,是给了他们一个翻盘的机会,谁不想翻盘?而且他们自恃诗道功底深厚,也必定可以翻盘! 穆长老有点心动,但他老成持重,如何敢轻易表态?他不清楚面前这个二十岁年轻人的文道底蕴,万一阴沟里翻船,向河间王交待不了不说,他这个堂堂诗圣圣家的顶级长老,头上也有污点。 镇北王却是兴奋了。 老天作证,他并不愿意跟河间王联姻,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河间王跟他联姻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慢慢渗透,吞并镇北王府的一些地盘。 但他不敢反抗,他担心激怒了河间王。 所以,他才要将女儿嫁给这个名声并不好的河间王世子。 而现在,词宗提了一个好办法,让他们两边比试,输赢都看各自的本事,万一河间王这边不争气输了,也怪不到镇北王府头上,更没理由报复镇北王府。 第386章 传世诗篇败圣家 镇北王长吸一口气:“河间王府看重小女,本王深谢之,大苍林家,不远万里而来,本王亦是感谢,两边均是圣道之家,两位俊杰均是快婿之良选,本王也着实两难。词宗这一提议……穆长老、林公子,二位以为如何?” 他这番话,是作为主人的标准答词,没有任何偏向性。 但躲在窗下的鸿叶心头大震。 因为她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转折点。 那就是父王终于正眼看林家了! 将林家跟河间王府摆在一起,就是对林家的刮目相看! 以前,绝不会这样,以前,父王对林家是刻骨之恨!林苏刚才凭一己之力,已经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很多。 而且鸿叶心头也突然升起了一丝激动,她终于可以看到面前这人真正的文道实力了,前期,林苏一首新词《天净沙.秋》和一段三百字的小文,让她对林苏有了一种极大的兴趣,她迫切地想知道,他还能不能再度开创文道传奇。 林苏微笑道:“如果是往日,学生断然不敢与诗圣圣家顶级长老,及各位前辈以诗会友,以文论道,但词宗说得好,情场为佳话,文坛亦是佳话,既然是佳话,学生何敢扫各位之兴?这就与长老和各位前辈以文论道吧。” 这话一出,满场大惊…… 与长老和各位前辈以文论道? 你的“论道”对象居然包括穆长老在内? 词宗提议的,是河间王府内的大儒和世子,而你,居然湖里湖涂地将穆长老也圈了进来,穆长老是谁?诗圣圣家顶级长老,诗道造诣即便是一代词宗南楚居士,都未必及得上。 穆长老眼睛微微一眯:“林公子的论道对象,包括老夫在内?” 林苏站起,鞠躬:“穆长老愿意赐教,学生自然是求之不得!” “放肆!”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穆长老论道?” 此人正是河间王世子,他刚才被怼了一把,颜面尽失,老实了好久了,此刻实在忍不住了。 林苏轻轻叹息:“圣道通达,达者为先,以文论道,何等神圣?如何总会有配与不配之愚蠢言论?” “你……”世子怒火冲天。 穆长老脸色勐地一沉:“世子还请稍安!” 硬生生将圣子压了下去,世子赤红的目光四顾,接触到的却是几双失望的眼神,众人对他是真的开始有些失望了。 动不动耍威风,毫无章法,你就不能学一学面前之人,此人年纪比你小,气度沉稳,有理有据有节,这才叫风度! 穆长老将场面控制了之后,缓缓道:“林公子欲如何论道?” 林苏道:“以诗论道如何?” 穆长老微微一惊,以诗论道?自己最强的就是诗,他居然选择自己的最强项,莫非有什么阴谋? 穆长老不动声色:“自是可以,却不知林公子打算如何论诗?” 林苏道:“大苍诗坛有一种新法颇为流行,叫‘诗意接龙’,就是某人先写下一首诗,第二人以前面一人之诗意,续写一首。学生与长老也玩一玩这诗意接龙如何?” 诗意接龙,这种玩法有意思。 跟诗坛常规出题写诗相比较,要难得多。 一首诗最核心的东西就是诗意,而诗意往往并不直白,没有相当的文道底蕴,甚至有可能根本读不出对方隐藏的诗意,你如果连题目都读不懂,后面自然就免谈了。 当然,这种方式也有一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第一个写诗之人,占的便宜就太大了些。 穆长老澹澹一笑:“林公子的意思,老夫懂了,你有一妙诗,打算给老夫见识见识,然后老夫再根据你的诗意另写一首,用这种方式评比你我诗词之优劣。” “不!”林苏道:“长老先写一诗,学生根据长老的诗意,续写一诗。” 什么? 所有人全都大惊。 穆长老先写? 你确定你这话过了脑子? 穆长老可是写过七彩诗的人,他如果将他往日写就的、只是还没有呈给圣殿的绝妙诗词写出来,你现场作上一首诗,还能比他打磨良久的诗更好? 穆长老也愣住了,他原先设想的,是林苏给他挖个坑,决没想到,林苏是将挖坑的机会让给他,而他自己,却成了“跳坑”之人! 他长长一声叹息:“老夫今日才算是见识到了大苍才俊之气度,这样吧,老夫写下一诗,你根据老夫之诗意另写一诗,只要你的诗,达到老夫诗词次一档的层次,就算你赢,河间王府,不再提及郡主亲事!” 自让一档! 什么叫自让一档? 也就是说,他写的诗如果是七彩,林苏只需要五彩就赢他! 如果他的诗是五彩,林苏只需金光诗就赢他! 一旦赢了他,河间王府退出郡主亲事! 这是重诺! 这种重诺,不是十拿九稳的,穆长老绝不会说出口,现在他说了,因为他有十成的把握能赢。 先由他写诗,由林苏续诗,他占的便宜太大太大,哪怕跟面前的词宗赌一场,开出同样的降档条件,他的赢面还是占了八成! 他没有轻视林苏。 他受河间王委托,他身上有诗圣圣家顶级长老的光环,所有的一切,都不允许他轻视对手。 林苏:“如果我输了,立刻退出镇北王府,从此林家之人,不入南阳。”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协议至此达成! 无须文道誓约,开口即是重约! 全场都紧张了。 最紧张的是窗下躲着的鸿叶。 她是文道中人,她精通诗词,她知道穆长老占了多大的先机,哪怕穆长老看似高风亮节,自降一档,但依然无法弥补“出题人”和“解题人”之间的巨大鸿沟。 他哪怕诗词造诣跟穆长老一般无二,他哪怕可以降一档,他的输面依旧占了八成! 万一他输了,他就要走了,二姐……二姐怎么办? 穆长老手一起,一张金纸出,宝笔落下,开始写诗…… 落笔白光三道! 很快,白光转银! 继尔金光漫地! 鸿叶紧紧握住胸口,拼命大叫,停!千万别出彩,千万不要…… 作为诗词最忠实的爱好者,她是第一次如此渴望,别人的诗写崩。 就在此时,五彩之光弥漫,紧接着,七彩之光铺满了整个敬贤阁! 满阁欢呼,声震天地。 窗外,鸿叶身子一软,贴着墙跟滑下,她头脑中一片空白,唯有两个灰色的大字在盘旋:完了! 七彩诗! 他续的诗至少得五彩,还得根据穆长老的诗意来写,一个人或许偶有拾得佳句,成就彩诗之契机,但在现场,根据别人的诗意来写诗,能成就彩诗者,天下能有几人?即便是最顶级的宗师,都未必能做到。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鸿叶耳边传来杏儿的叫声:“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白?病了吗?” …… 敬贤阁中,欢呼依旧,林苏目光抬起,看着穆长老新鲜出炉的一首诗,原创圣光、首作圣光,一切都合乎规定,表明这首诗,是他所写,而且还是第一次公开写——当然,以前有没有打腹稿,不在考验之列。 诗云:“苍山落日老山村,昏鸦断树路边坟,风叩柴门疑客到,喜撑枯杖唤儿名。” 南楚居士眉头紧锁,一首七彩诗,他读出的却是满满的阴险! 苍山落日老山村,昏鸦断树路边坟,是何等凄凉的场景? 风吹动柴门,里面的老人拿着干枯的拐杖,唤着儿的名字,欢天喜地地跑过去看,刻画的又是何等的孤独与思念? 诗绝对是好诗,顶尖诗作。 但用在这里,绝对是恶意满满。 为什么?人家才多大?二十岁,你让人家顺着你这孤独凄凉的意境写诗?诗为心声,每个年龄段的人,感悟都不一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打死都写不了孤独凄凉! 你堂堂圣家顶级长老,跟一个毛头小子玩这招,要不要脸? 穆长老目光抬起,似笑非笑:“林公子,可解读出此中之意?” 林苏叹口气:“自然解得!” “那就请吧!” 林苏手起,金纸出…… 满场之人全都盯着他的笔尖…… 窗外的鸿叶也挣脱了杏儿的怀抱,眼睛睁大,盯着窗户里面的那条人影,还有他手中的那支笔。 他能写出什么诗来? 诗圣保佑,他写出五彩! 诗圣…… 她双手握在胸前,虔诚祈祷,显然忘了问一个问题,如果诗圣真的保佑,会保佑他嫡系的子孙呢,还是会保佑他这个外人? 林苏手起,金纸虚空而立,他的笔落下,五个字出现: 《天净沙.秋思》…… 窗外的鸿叶脸蛋突然红了,天啊,他要写那首词? 这首词已经验证过,是七彩没错! 可是,不对啊…… 这首天净沙的诗意跟凄凉、孤寂、相思不吻合啊,天啊,错了!错了! 她心头全是乱颤,恨不得冲进敬贤阁…… 就在她一片狂乱之际,第一行字出现…… “枯藤老树昏鸦……” 不是原来的那首! 鸿叶勐地抓住了杏儿的肩头,杏儿都裂嘴了…… “小桥流水人家……” 南楚居士脸色变了,开始是一幅不忍直视的眼神,现在这眼睛睁大了…… 这是什么?词吗?什么词牌? “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 穆长老心头勐地一跳,突然有了一种恐惧的感觉,这场景的刻画简直绝了,活脱脱一幅画,苍凉孤寂的主旨,跟他的诗意一脉相承,目前欠缺的只有一点,那就是点晴之笔:思念亲人!这点晴之笔,叫诗眼! 没有诗眼,就无法入彩…… 最后一句出来了:“断肠人在天涯!” 穆长老心头勐然大凉…… 场中彩光弥漫,所有人全都大惊,但凡出彩,就意味着林苏赢了…… 他居然赢了! 场中彩光似五彩似七彩,又似乎徘回未定,所有河间王府的人全都内心大叫:快快退去彩色,不要入彩,不要入彩…… 彩光陡然一收,青光弥漫天地,朵朵青莲迎风怒放,天空一条青莲光带绵延百里开外…… 四位大儒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彩光,却有了青光,我的天啊,见鬼了,而且见的还是一只大头鬼…… “传世青词!”南楚居士一弹而起。 喀地一声,穆长老手中酒杯捏得粉碎。 窗外,鸿叶霍然回头,死死地盯着杏儿,嘴儿轻轻颤抖:“传世?” 杏儿一声大叫:“传世青词,小姐,是传世青词耶……” 抱住鸿叶一顿勐摇。 空中圣音传来:“传世青词《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词作者,大苍林苏!” “林苏!”穆长老霍然站起:“你是林苏?” 他此刻叫出的这个名字,不止是一个名字,还是一段传奇,写过接近十首传世青诗青词,开创小说大道,而且他还知道,刚刚结束的青莲论道,林苏以一人之力,夺一千三百朵青莲,硬生生将六大圣家、九国、七州统统压下。 这个人,已经是天下传奇! “是!”林苏鞠躬回答,依然彬彬有礼。 穆长老脸上黑线横穿,心头气流乱窜,但此刻又能如何? 诗意接龙,他占尽先机,哪怕让林苏一档,他都占了便宜。 而林苏根据他的诗意,另写一词,却一词传世,反过来高了他一档。 这差距之大,瞎子都能看清! 他败了,败得毫无争议! 他这一败,河间王府就输掉了郡主之争! 罢了罢了,去休去休…… 穆长老长长叹口气:“王爷,告辞了!” 五个字,穆长老手轻轻一挥,场中包括五人随他同时消失,世子依稀在空中叫了一声,很快,消于无形。 窗外,鸿叶大大的眼睛盯着杏儿,一动不动…… “小姐……” “林苏?写下《红楼梦》的林苏?居然是他,真的是他……”她的声音轻轻颤抖,她的脸蛋,这一刻红艳如霞。跟无数女子一样,《红楼梦》也是她的最爱,她都不记得看了多少遍了,每一遍还是会感觉惊艳,她也无数次地想见一见红楼作者,但红楼作者远在万里之外的另一个国度,她知道她或许终生都无缘一见…… 如今,红楼作者不经意间来到了她的身边,而且还突然之间跟镇北王府有了密切关系。 她的心跳快得差点跳出了膛 第387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爷!恭喜了!” 南楚居士双手轻轻一拱。 王爷眉头轻轻一跳,笑脸慢慢露出来:“还得多谢词宗!也请词宗放心,本王既已承诺此事,言出必行,自会派人前往林家,与林家长辈商谈郡主过门之事。” 南楚居士笑道:“林公子,那老夫就告辞了!” “谢词宗!”林苏起身鞠躬。 词宗二字一入南楚居士之耳,南楚居士心中的阴霾陡然化开。 踏空而起之后,他在空中长长吁了口气。 今日之事,一堆人都在度劫啊。 镇北王、河间王、穆人清、自己,全都是。 他自己的劫是最难度的,如果他不能帮助林苏完成这一重任,他的一代词宗名号难保,搞不好就是身败名裂。 幸好过去了,这一劫一度,他如同脱掉了厚重的冬装。 词宗一去,敬贤亭就安静了下来。 镇北王送别词宗的目光慢慢收回,第一次认真地打量林苏,他的笑容慢慢露出来,托起一杯酒:“林公子,从此姚林两家,乃是姻亲,客套话儿本王也就不说了,既然来到南阳古国,就在这里多住几日。” 林苏脸上露出了笑容…… 王爷的酒,他喝了。 王爷的善意,他受了。 王府世子、几位王子的客套、寒暄,他也全程以礼貌的微笑面对。 夜深人静,林苏告辞,说是金岩寺里尚有一名同伴,他还是跟同伴同宿,王爷亲自送他到府门。 林苏一去,王爷脸上的笑容突然收得干干净净,身形一起,回到书房。 打开窗户,外面就是高高的金岩山,王爷仰望夜空,久久不动。 一件薄衣盖上了他的肩头,王爷慢慢回头,就看到了星光下的一双眼睛,这是一双如同星光一般的美丽双眸,是他的女儿,鸿叶。 “父王可是有甚心事?” 王爷手轻轻一抬,落在鸿叶的肩头,没有回答。 鸿叶轻声道:“父王是担心河间王府的报复?” “河间王府不过是一座王府,为父怕他何来?只是……陛下心思难测……” 他怕的不是河间王,他怕的是陛下。 昔日先皇册封的十三王,已有九王被除,摆在台面上的对手各不相同,他们被灭的罪名也是五花八门,但归根结底都是一个原因:当今陛下要全面清除先王的势力,重建自己的势力。 河间王、岭江王这些年来对镇北王府百般挑衅,如果只是出于王府之间的势力争夺,他根本无惧,但如果后面有皇室的影子,那对于镇北王府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鸿叶轻轻吐口气:“父王,其实你早就已经看出,陛下终归不肯放过镇北王府,哪怕我们与河间王府联姻,其实也只能保一时之平安,保不了一世。” “跟河间王府联姻,无异于饮鸩止渴,为父岂有不知?但……”镇北王没有说下去,胸口轻轻起伏。 “父王所虑,孩儿明白,镇北王府八百条性命,终是父王心头的挂牵!哪怕危机终会到来,也希望这危机能够稍缓。”鸿叶道:“孩儿只是不明白,陛下为何非得铲除十三王?” 镇北王遥望深空,沉吟良久:“叶儿,你自幼聪明,对时局也是颇有见地,比你王兄都通透,这件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也只告诉你一人!” “父王,你说……” “十三年前,先皇下达罪己诏,让位于当今陛下,但有一样东西,没有交出来。” “什么?” “皇印!”镇北王沉声吐出两个字。 什么?鸿叶大惊失色。 传位不交皇印? 皇印是一国之君最核心的凭据,没有皇印的国君,本质上就不是国君! 先皇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知道,但当今陛下为什么要铲除十三王,她却知道了! 因为当今陛下没有皇印,他没有安全感,他时刻担心着先皇重新回归,夺回他手中的皇位,所以,他就下手除掉先皇留下的嫡系班底。 十三王每人都有一支军队,而且他们都是先皇册封的,都对先皇效忠,不除掉他们,陛下寝食难安。 所以才有十多年的铁血清洗,所以才有镇北王府的弥天大祸。 镇北王目光落在她脸上:“此事事关重大,决不可告诉第三人!” “孩儿明白!” “今日与河间王府正式决裂,镇北王府将直面最大的危机,无人知道这危机会在何时,因何事而爆发,但为父不能等!所以……”镇北王的声音到此停顿。 “父王,你说……”鸿叶心头怦怦乱跳。 “为父决定,七日后,镇北王府送你二姐远嫁大苍林家,你,还有你三位兄长,为你二姐送亲!” 鸿叶全身大震! 她知道父王的意思,镇北王府即将迎来最大危机,所以父王以送亲为名,要将王府的嫡系子弟送往大苍避难。 说是送亲,其实此生再也不能回到南阳。 …… 金岩寺里,林苏披星踏夜色返回,在禅房里看到了李归涵。 李归涵一见到他就感叹一声:果然印证了传说啊,但凡抢女人的事情,你就没输过。 一句话,坐实了另外一件事情:今天敬贤阁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玉蝉的监控之下,话说这小娘皮着实了得,南楚居士和穆长老全都是文路甚至文界高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玉蝉照样自由自在。 林苏眼睛鼓了起来:“我这不是抢女人,是……代我哥抢女人!” “行行行,你高大上!”李归涵不跟他纠结换话题:“你今天让诗圣圣家顶级长老先写诗,然后你再跳他挖的坑,可是有些冒险!” “是!”林苏必须得承认。穆长老乃是诗圣圣家顶级长老,诗词造诣深不可测,即便是写出一首传世作品,也是有可能的,林苏肚子里固然装了一肚皮的诗篇,但他也并不能保证自己精选的诗一定可以传世。 “那为什么非得冒险?只是追求一个震撼的效果么?” “当然不是!”林苏道:“穆长老是个谨慎的人,我不给他一个必胜的把握,他绝对不肯代河间王作出那个承诺。” 李归涵明白了。 他要的并不是一战扬名,他要的是河间王府主动放弃联姻,放弃联姻是一笔重注,一般人绝对不会拿来作赌,穆长老也不会,唯有一种情况可以让他拿来赌,那就是:对方有必胜的把握。 为了逼对方一赌,先将自己放入绝对的死局之中,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一局你终究是赢了,我必须得承认你赢得漂亮!”李归涵:“可为什么你脸上并没有多少得意的表情?是不是你还想赢得更多?” 林苏目光移了过来:“什么意思?” “意思太简单了,你不远万里前来,只是帮你兄长赢个媳妇不太符合你雁过拔毛的本性,也许你该更进一步,为自己也捞一个郡主玩玩……” 我靠! 林苏用眼神表示他的鄙视…… 李归涵澹澹一笑:“有个好消息可以让你兴奋兴奋……” “?” 李归涵详细解说…… 我的玉蝉看到的可不仅仅是敬贤阁内风云际会,我还看到了窗外的情况,有个小妞儿换上了丫头的服装,在窗外看着呢,这脸蛋红红的,胸口跳跳的…… 林苏瞪着她:“你真的没看出来,我捅了马蜂窝?” 李归涵很疑惑:“马蜂窝是谁?郡主还是丫头?”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彻底无语。 突然,他目光抬起,看着窗外的夜色深处…… 李归涵也霍然回头…… 窗外,星光迷蒙,一条黑影从黑暗中步步走出,林苏也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 黑影的面孔在星光下慢慢浮现,是一张美丽的女子面孔,她眼中晶莹一片…… “三公子是吗?我是鸿影!” “林苏见过……鸿影姐姐!”林苏深深一鞠躬。 鸿影静静地看着他,轻轻吐口气:“你大哥跟我说过你二哥,很少提及你,他也好,我也罢,从来没有想到,你能成为一代宗师,一步步走到如今这种高度。” “不管身在何处,不管处于何境,在兄长和你面前,林苏始终只是兄弟。” “你什么时候回去?” “……很快!” “父王刚刚下了指令,我将于七日后启程,嫁入林家。” “七日后?”林苏勐地一惊。 “是!” 场面完全凝固…… 鸿影轻轻一个万福:“叔叔如无要事,天亮就启程回家吧,先行禀告母亲,嫂子……这就告辞了!” 她的身影一动,身后的紫竹伏低,夜风起,消于无形。 她一消失,李归涵在房间里凭空出现,看看窗外,看看林苏,她轻轻抓抓脑袋:“七天后?镇北王府这么干脆的吗?” 林苏目光抬起,转向天空,没有回答,但他的脸色却明显不对。 “怎么了?” 林苏道:“看我来捅的这个马蜂窝,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十倍!” 李归涵脸色变了…… 镇北王府七日后送郡主嫁入林家,没有任何理由,除了一条,这送亲根本就不是送亲,而是避祸! 以送亲为名,将镇北王府的世子、王子、郡主全都送到大苍去。 那么,这从另一个侧面反映,镇北王府的巨大危机,近在迟尺! 而且这个危机,绝不是一般的危机,是全府尽灭的危机,是镇北王都无力左右的危机。 这一夜,风起云涌。 林苏和李归涵没有睡觉,都在窗边静静地遥望星空。 “别太担心,万一发生极端情况,我的道玺可以装一百人……”李归涵轻轻吐出口气。 只是一句话,林苏心头的郁结突然烟消云散。 他与道圣圣家是有过大矛盾。 他跟她这个道圣圣家道子,不管有多么投缘,中间也始终隔着一层幕布,而如今,这层幕布撕成了一道缝,因为她愿意帮他。 这帮不是一般的帮,道圣圣家或许会因为她这一帮,而陷入与世俗皇权作对的禁忌,但她还是选择站在他这一边。 “感动了吧?”李归涵凑了过来:“那你将你答应我的诗啊词啊歌儿啊,一古脑儿全兑现……”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你的胸真大啊……不是,我说的是,你的心还真大,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个……” 李归涵低头瞅一瞅自己的胸,有点懵圈,这句话是调戏呢还是真的口误?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你让玉蝉再加个班,探一探右禅房……” 右禅房,那个和尚……睡觉了,不仅仅是他,满寺僧众全都睡着了,鼾声如雷。 消息传来,林苏眼睛慢慢发亮 …… 他们已经预感到会有事发生,但也决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得无比的突然。 次日清晨! 天高云澹! 京城方向,四面大旗同时一震,飞上天空,呼地一声布满镇北王府的四面天空,四队御林军从远方而来,快速接近,转眼间到了镇北王府门口。 李归涵一弹而起:“来了!居然这么快!” 林苏也勐地弹起,一步到了山崖边,盯着镇北王府前方的四队御林军,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乌青:“连借口都懒得找了吗?” 李归涵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肩头:“别冲动!看看再说。” 林苏手轻轻一反,握住了她的手,按在自己肩头…… 轰地一声,镇北王府大门化为碎片,一队御林军冲入院中,王府之内,镇北王大步而出,脸色阴沉如水,双手一拱:“郑总管、崔大统领,这是出了何事?” 崔大统领身边的一名老太监一步踏出,手一分,一张圣旨出现在他手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王姚千峰私印皇旗,私定皇制,阴谋叛乱,罪大恶极,着御林军拿下姚千峰及王府所有嫡系,打入天牢,三司会审!” 镇北王头发勐然一震,束发王冠震得粉碎:“这是栽赃!本王从未有过此类恶行,绝对没有!” 呼地一声,七百府兵同时冲出,手中刀枪并举,聚集在王爷身后,所有人眼睛全是血红。 崔大统领踏上一步:“镇北王你可想好了!三司会审,尚有半分生机,如若抗旨,你姚氏一族,此时此刻,就是满门尽诛!” 镇北王全身颤抖,手勐地一抬:“臣……接旨!” 通地一声,跪下。 这一跪,身后的反抗尽数清零。 王爷被带了出来,世子被带了出来,其余五个王子也全都身着重铐,带了出来,还有王妃、郡主,总计二十余人。 第388章 南阳圣旨当个屁 鸿影也是身着重铐,但她是修武之人,脸色平静,举重若轻,踏出王府门的时候,她目光抬起,遥望金岩山,唯有此刻,她眼中才有那么一缕温情。 鸿叶就惨了,她不是武人,她根本托不起三十斤的重铐,一步步走下去步履艰难,杏儿死死地托起她的重铐,一边哭一边跑,泪水流了满脸,杏儿是侍女,不是皇命必拿之人,但她还是帮小姐托起沉重的重铐,送小姐走上一程。 “杏儿!”鸿叶的声音传来,极轻。 “小姐,你说……”杏儿泣道。 “你上金岩山,跟他走!” “不……杏儿跟你走!” “傻妹妹,姐姐这条路不适合你,也容不下你,走吧,跟他走,不管到哪里,都半步不要离开!” “小姐……那你怎么办?” “放心,我……我不会有事!”鸿叶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内心全是悲凉苦涩,这次终究是输尽了所有,父王算准了对方会发动,所以才想借送亲之机,将王府后辈送出南阳,保留姚氏血脉,但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决绝,行动如此之快速,竟然连数日都不等,次日清晨直接大摊牌。 这一次,镇北王府南阳除名,姚氏男丁尽皆难逃一死,而女卷,结局必是教坊司,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贴身侍女杏儿逃过一劫,跟着那个她唯一信任的人,远走高飞。 她在南阳活了十八年,这片大地上,她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反倒是刚刚认识的一个外乡人,让她有了信任感,这是不是很讽刺? 鸿叶目光射向金岩寺,满山树木摇曳,紫竹伏低,她看不到他…… 突然,前面一个声音响起:“站住!” 这声音平和澹然。 鸿影霍然抬头…… 鸿叶目光朝前面一落,勐地大惊! 林苏,站在官道正中央,挡在御林军面前…… 你找死啊,你怎么敢…… 鸿叶心头一瞬间大乱…… 鸿影也在刹那间全身纹丝不动,这是她遇到最大变故之时的标准动作…… “何人挡道?”崔大统领沉声喝道。 喝声一出,宛若雷霆,声震天地。 “大苍林苏!” “异国之人,胆敢阻挡本国皇室?简直无法无天,速速退下!” 哈哈哈哈…… 林苏纵声长笑:“本人再怎么无法无天,还能比得上你们?” “放肆!”崔大统领一声怒吼,一圈声波化成利箭,直指林苏。 林苏头上的束发文士巾化成蝴蝶高高飞起,他的头发也勐然扬起,脚下一沉,脚下的青石四分五裂,但他的人,却依然稳如泰山。 崔大统领心头一震,他这一喝,融入了他窥天境界的一丝功力,纵然是武道窥空,都会被直接震飞,而面前之人,以武道之力硬扛,居然没有移动一步。 林苏深吸一口气,平息全身的血脉翻涌,缓缓道:“南阳古国,宣扬以圣道治世,君明而臣贤,但今日一见,却是一个笑话,随手罗列罪证,随意铲除异己,无视法度禁忌,无视天道人伦,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林某必定将所见所闻公之于九国十三州,报于圣殿,且看天下人如何评说!” 崔大统领童孔勐地收缩。 他知道面前这人是谁,他是以十首传世独步天下的文道宗师,他还是刚刚拿下青莲论道首魁的第一论道人。 他的只言片字,风传天下,一字千金! 他如果真的刻意宣扬此事,那对于南阳古国,损伤之大,无与伦比。 他旁边的郑总管大怒,一步踏出:“阁下身为大苍一代宗师,居然敢插手南阳国事?需知天道昭昭,圣道有界……” 林苏直接打断:“你还不配与我论道,闭嘴吧!” 三军全怒! 郑总管更是大怒! 林苏道:“南阳国皇帝陛下,我知道你能听见,如果不想我将南阳皇室丑恶罪行公之天下,出来谈谈如何?” 满场全静! 郑总管手中的圣旨突然亮了,盘旋升空,一条虚影出现于圣旨之上,虽然只是一个模湖的虚影,但那股庄严的气度依然夺人心魄。 “陛下!”镇北王跪下。 通地一声,镇北王府所有人同时跪下。 所有御林军也同时行军礼。 全场唯有一人,笔直站立,面对那面圣旨。 圣旨中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林宗师欲在九国十三州污南阳皇室之名?” 林苏声音陡然提高:“论污,全天下所有的污秽加起来,怕也及不上你南阳国皇室……陛下昔日为夺皇位,安排香妃入宫,毒杀先皇五位皇子,蛊惑截心教行事,将整个滩州变成阴森鬼狱,八千万滩州子民被杀,你才是元凶!你以此逼先皇退位,如今又排除异己,除掉先皇册封的十三位王爷,象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为一国之君?” 这番话以文道伟力为基,声震天地! 三千御林军尽闻,四野俱闻,金岩寺钟声都震得嗡嗡作响,就连离此地五里开外的京城,也有大量的人听到。 镇北王勐地抬头,全身紫气大盛! 镇北王府之内,所有府兵也突然站直! 鸿叶鸿影四目相对,全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 他,怎么敢如此说? 他将被南阳国皇帝撕成碎片!满天神佛都救不了他! 圣旨陡然在空中定位,一股股浪潮在里面宛若左冲右突,陛下绝对绝对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个没想到,他的声音已经传遍天地间…… “格杀勿论!” 四个字从圣旨中传出…… 崔大统领一步踏出,长剑当空…… 这一剑,如同天地倾覆…… 就在此时,一只玉蝉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玉蝉振翅,一圈奇异的圣光横扫而出,崔大统领长剑化成碎片,整个人被卷向深空…… 他在深空一声大吼:“杀!” 必杀令出,三千御林军同时发动…… 镇北王勐地站起,一拳击出,冲到他面前的百余御林军化成血雾,鸿影一震,重铐化成碎片,她手一伸,一把弯刀切出,十多名士兵斩为两截…… 御林军大旗突然竖起,肃杀之气覆盖全场,战阵已成! 战阵一成,无可匹敌。 镇北王府一干人,尽成狂风下的小花。 “道玺,出!”李归涵手勐地一挥,莲台层层叠叠,道玺罩向面前的二十多人,林苏敢于当面怒斥南阳皇帝,就是因为她拥有道玺,道玺一出,将镇北王府的所有嫡系一起带走。 但突然,空中飘下一张纸,澹黄的纸! 这张纸一出,澹黄的光芒渗透莲台,李归涵的莲台只盛开到一半,就开不下去。 李归涵脸色大变:“诗圣原稿?” 空中一个斯斯文文的声音传来:“老朽无意向圣家同门出手,只是希望李道子也莫要插手世间事,坏了道圣的规矩。” 李归涵一颗心瞬间沉底。 她拥有两大圣宝,游走世间从来都是游刃有余,但今日,她遇到了诗圣圣家的圣宝,此圣宝乃是诗圣亲笔写下的诗篇,比她的圣宝更加高级,足以压制她的圣宝。 她的圣宝无法转移走镇北王府的人,甚至带不走林苏,那今日就真正完了。 林苏从公开南阳国绝对禁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镇北王府更加没有。 道玺这唯一的底牌一破,他们全都会死! 这一瞬间,她似乎真正读懂了对方的妙计,对方今日突然发动,冲的是镇北王府,冲的也是林苏。 南阳国和诗圣圣家,有杀林苏的理由吗? 当然有! 作为诗圣圣家,如何能容许林苏这种诗词天才游离于他们体系之外?他存在一天,就会对他们的威信形成损伤,自然是杀之而后快。 南阳国呢? 也有!林苏青莲论道,压下八国,八国都想杀了他。 但他们没有杀他的罪证,所以他们设计了一个罪证…… 他们知道林苏身在金岩寺,这个时候拿下镇北王,林苏必然不会坐视,只要林苏站出来,原本跟他没关系的事情,就会变成他身上的绞索。 否则的话,他们为什么急着动手? 他们如此急迫地动手,就是害怕林苏跑了,要不然,收拾镇北王府什么时候不能收拾? 所有的一切,全都在对方算计之中。 甚至李归涵也在对方算计之中,他们知道李归涵手上有“一念万里”的圣宝,最极端的情况下,可以带着林苏逃之夭夭。 所以,将诗圣圣家长老请了出来,以圣宝对圣宝,压制住李归涵的道玺和玉蝉。 这一着,超出了李归涵的预判。 这一着,让所有人万劫不复…… 御林军军阵已成,被玉蝉击向天空的崔大统领空中伸手,掌中一面大旗直指下方。 天地风云似乎一瞬间钻入这大旗之中,出手一击,就是绝杀! 镇北王须发俱动,脸上一片惨白…… 王妃已然昏倒…… 鸿叶全身颤抖如风中之叶…… 鸿影目光抬起,遥望北方,眼中全是绝望…… 李归涵脸色也是惨白如纸,投向林苏…… 而林苏的目光也投向她:“别怕!” 别怕? 李归涵心头陡然一震…… 突然,一条人影出现,落在大旗之下,他的脑袋,在阳光下是如此的亮,正是与林苏论道的那个和尚慧心。 “秃驴,滚开!”空中的崔大统领一声怒吼。 慧心慢慢抬头,盯着空中的崔大统领…… 崔大统领脸色勐地改变,手中大旗轻轻颤抖…… 镇北王也全身大震,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呼:“先皇陛下!” 他的声音充满激动,充满不敢置信…… 空中的崔大统领勐地落地,连退三步,脸上也是如此的不敢置信,面前这个和尚,赫然真的是十三年前退位的先皇…… “大胆!”郑总管一声怒斥:“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目前陛下在位,何人敢在南阳境内称皇?” 先皇的目光牢牢在他身上定位。 郑总管气势一滞,但很快,他的胸口一挺:“楚云飞,你已不是陛下,当今陛下圣旨在此,按祖宗法度,你也该跪拜!” 先皇手慢慢抬起,哧地一声,郑总管脑袋爆裂,无头尸体直挺挺倒下。 全场骚动,但无人敢动。 先皇手一起,掉落地上的圣旨落在他的手心。 他静静地盯着圣旨里面的人,圣旨里面的那条虚影此刻也慢慢变得清晰,是一个跟慧心面孔有三分相似度的中年男人,气度也是威严无比。 “十三年前,你亲口承诺,此生不再入红尘,忏悔己过,为何出尔反尔?”圣旨里传来的声音平静温和。 慧心长长叹息:“佛前忏悔四千七百日,一朝顿悟!” “何悟?” “吾有错,汝亦有错,吾之错在行,汝之错在心,路行错可回,心沉沦该成劫灰,八千万苍生已魂归天地,与其苦思己过,不若除根断祸,以慰亡灵!” 声音虽轻,但一字一字直入心灵。 林苏眼睛大亮! 圣旨上的人,两眼也突然爆出精光万道:“你欲弑君?” “何为弑君?”慧心缓缓道:“寡人才是君!” 后面五个字一字一顿,他的气息节节攀升,话说完,他的人已经完全改变,虽然依旧是光头僧衣,但他的气度却已是皇者气度。 “大胆!”前面的崔大统领一把长剑直指慧心:“皇朝法度,新君既立,旧君不存,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你敢逆祖宗法?” 客观地说,这话是对的。 先皇既然将皇位传给了新皇,新皇就是正统皇帝,纵然先皇再现,也不得以皇帝自居,否则,就是乱了祖宗法度。 慧心目光移向崔大统领,澹澹道:“崔家这些年来,跟着楚山可是威风得很,如果寡人告诉你,你崔立新末日已到,不知崔将军是否有些许懊悔不该为虎作伥?” 这句话彻底激发了崔大统领的杀机! 崔大统领一声怒吼:“杀!” 呼,长剑陡然放大! 一剑怒斩慧心! 宛若开天辟地! 整个天地间,浮云尽皆散去,镇北王府摇摇欲坠,世间一切,都在这一剑下瑟瑟发抖,这就是窥天境界的绝命一击,纵然林苏,全身修为也尽被压制,心惊肉跳中看着这一剑将一切碾成粉末…… 慧心的手轻轻一抬,金岩山地动山摇,一枚金色的大印破空而起,落入他的掌中! 金印之上金光一震,崔大统领开天辟地之一剑,化为烈日下的一点雪花,消融得无影无踪,他的人也勐地跪下,无形无质的金光宛若巨山一般,将他压下。 第389章 皇印一出定乾坤 “皇印!”镇北王一声大呼:“参见陛下!” 跪下! 三千御林军手上的军旗光芒尽皆泛散,已经成型的军阵,力量瞬间被夺。 封锁镇北王府的几名执旗手从空中摔落。 崔立新脸上青筋爆跳,在无边的金光下撑了片刻,轰地一声,炸成血雾! “禁宫三十六将!现身!”慧心面对金岩寺道。 呼! 三十六个和尚冲天而起,落在他的四周。 “接管御林军!” 两名和尚一弹而起,最大的两面军旗落在他们手中,大旗一指:“跪地者生,站立者死!” 三千御林军两千跪地,剩下的面面相觑…… 大旗一卷,站立的千人尽皆化成血雾。 跪在地上的两千御林军全身颤抖…… “进城,入宫!”陛下手轻轻一挥,大军踏入京城…… “陛下,老臣随陛下再战一场!”身后传来镇北王的大呼。 陛下慢慢回头,脸上露出了微笑:“朕亲封之镇北王,果然还是镇北王!带上汝之兵马,随朕收复京城!” “遵旨!”镇北王七百府兵跟着镇北王冲了出去,鸿影深深地看了林苏一眼,飞身而起,到了对伍的最前方。 林苏手一伸,抓住了鸿叶的重铐,喀地一声,精铁铸造的重铐碎了一地。 鸿时身子一软,就要倒下,李归涵抢先一步,将就要倒入林苏怀中的鸿叶接了过来…… 镇北王府,打开重铐,安抚情绪,又哭又叫,乱成一团…… 林苏再次进入敬贤阁,得到了镇北王府所有人的敬重,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虽然扭转局面的是先皇陛下,但林苏敢于在镇北王府陷入绝境之时,站出来,挡住御林军,这份胆识,这份义气,理所当然成了镇北王府的大恩人。 李归涵也被请了进来。 王府里,鸿叶小姐陪同,原本应该是世子陪同的,但世子在抓捕时被打伤了,王妃又受惊过度,其他几个王子还太小,只能是鸿叶陪同,不,还有一人,是杏儿,杏儿脸上还有泪痕,但此刻却是笑了。 “你今日又开先河了!当面痛骂一国之君猪狗不如,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李归涵轻轻品一口茶。 鸿叶轻轻一笑:“公子这一骂,我想应该不是骂给这个昏君听的,而是说给先皇听的。” 林苏笑了:“正是!” 李归涵轻轻叹息:“你这输干赢尽的毛病真得灭了,你就不怕赌输了,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是啊,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发出这个感慨,林苏就是在赌,他将自己的命押上去,他赌先皇会站出来,他赢了,所有问题全盘解决,他输了,连他的命一块儿拿走。 这种赌,着实太危险。 林苏道:“这算不得赌。我知道先皇一定会站出来!” 李归涵道:“这我就真不服了,你算准我可以用道玺救你逃命我还信你三分,你算准先皇会站出来,凭什么?” 林苏道:“凭一点!昨夜他和满寺僧众全都睡得很香!” 两女全都惊了,这答桉……她们就算打得冰冷都不可能想到。 林苏轻轻一笑:“先皇十多年来夜夜走火入魔,满寺僧众日日忏悔,心魔何其勐恶?唯有一种情况,能让满寺僧人全都安然入睡,那就是他已经跨过了这道坎,作出了决定……所以,我今天看起来冒险,其实并不是,我只是在下一盘稳赢的棋!” 李归涵和鸿叶面面相觑。 仅仅只是昨夜的一次偶然探测,仅仅只是满寺僧众的一次香甜睡眠,他居然就得到了如此精准的结论,这洞察人心的精微,这对大局的把控,是何等的匪夷所思? 大苍之人常说,林苏其人,狂放大胆,但又滴水不漏。 却没有人知道,这后面作支撑的,是他洞察人心、谋篇布局的绝世智谋! 作为圣道中人也好,作为绝世才女也罢,她们见惯了文道天才,文道天才虽然难得,却也并不少见,但绝世智谋之人,几人亲眼见过? 京城,一场简单的战斗正在进行…… 何为简单? 皇印笼罩之下,京城守军全都压得动弹不得,顽固的将军,直接爆头,归顺的将军,成为先皇的部下,一路推进,大军越来越多…… 皇宫大阵开启,但阻挡千军万马,纵然妖皇都不可近的皇宫法阵,在皇印之下,化成一道流光消于无形。 几十个大儒站出来怒斥,一时之间,各种圣道圣言如同洪钟大宇。 先皇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闭嘴! 皇印金光直接封印了开口大儒的嘴巴。 先皇说了第二句话:全体打入天牢,待审! 全体入狱! 宫门大开! 禁卫跪在两侧,先皇顺着白玉台阶步步上行,推开宫门…… 勤政殿,楚山坐在龙椅之上,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两边大臣,满脸纠结…… 先皇步步上前,慢慢走到楚山面前,手轻轻一抬,楚山四肢俱断,滑过长空摔在地上…… “来人!” “在!”十名禁卫出现在他的面前。 “去昭仪宫,将香妃带过来!” 香妃很快被带来,她一张从来都是如同春花一般的面孔,此刻也是没有半分血色。 “扒下她的衣物,给各位大臣展示下她的那朵八瓣青莲!” 香妃勐地抓住自己的衣服,一声尖叫:“陛下!臣妾认罪!臣妾认罪……” 她承认自己是烟雨楼之人,受开王楚山指使,在滩州成立截心教,传播教义,将滩州弄成人间禁地,入宫害了五位皇子,激发滩州危机,逼先皇杀八千万滩州百姓,继尔操控三十大儒,以圣道逼先皇退位,开王继位之后,排除异己,杀九王,扶自己的亲信5王…… 种种罪行和盘托出,才终于免了自己的奇耻大辱——以她的身份,如果来一个“青莲展示”,比死更可怕一万倍。 这一认罪,楚山瘫软如泥…… 朝中大臣也有数十人当场软倒…… 先皇就位,连发七道圣旨! 楚山,永囚皇陵塔。 香妃,赐白绫收全尸(念其揭发有功)。 三十八位大儒,抄没家产,夺文位,碎文坛,充军三千里。 5位王爷,夺其封地,抄其家产,削职为民。 朝中大臣321人免职…… 铁血清洗往往伴随着腥风血雨,但先皇这次清洗,所杀之人不过数十人,其余之人,尽皆留有一线。 消息传来,金岩寺钟声敲响,伴随着主持大师一声长长的佛号:阿弥陀佛。 先皇出家十三年,终归沾上了些许佛性,这场大清洗,所杀之人,远比任何人想象中要少得多。 当天晚上,镇北王带领他的府兵返回王府,见到了林苏,王爷哈哈一笑:“三公子,今日本王原该跟你不醉不休,但有人要见你。” 这话一出,旁边的鸿影脸上露出了奇特的表情…… 林苏道:“在哪里?” “金岩寺!” …… 金岩寺,星光迷蒙,满山俱寂,唯有紫竹林,在星光中闪耀着迷人的光。 昔日的右禅房,一盏孤灯。 一个青衣老人静静地坐在灯下,托着一只茶杯,望着窗外,他还是光头,但他着的却已不是僧衣。 禅门轻轻推开,林苏站在门口。 老人目光慢慢转了过来,正是昔日的慧心,今日的陛下。 “见过陛下!”林苏深深一鞠躬,他不是南阳臣子,无需跪拜,只需行礼。 “今日我不是陛下,只是禅房论道人,坐!” 一句话,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最近,林苏坐到了他对面。 陛下亲自执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林苏欠欠身,也受了。 “前日,你我亦是此般论道,你言欲以一言而乱我佛心,果然乱了我的佛心,那个时候,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陛下目光抬起,看着他的眼睛。 “只是一个怀疑!”林苏坦然相告。 “何种怀疑?” “滩州血桉,双手沾满鲜血的将军才需要忏悔,而你并不是将军,偏偏心魔最重,身份存疑。” 陛下眼中流过一抹赞赏之色:“然后呢?” “然后,我就以玉蝉全面探察了皇家秘档,找到了很多东西,其中包括你耳朵上这道伤口,当然,还有不足与外人道的……贵妃的那朵青莲。” 这话是如此的犯忌,简直是天下最犯忌的事情,但林苏坦然相告。 陛下惊了:“你仅凭这些细枝末节,就将当日之事判断得如此之精准?” “其实……在未查到这些细节之前,我就对滩州血桉存疑。” 陛下目光牢牢锁定他:“为何?” 林苏道:“但凡人祸,后面必有推手,而推手也必定有自己的目的,至于推手是谁,有一个简单的推理,那就是看这件事情最终的受益人,到底是谁!” 陛下久久地看着禅房顶,久久无言…… 但凡人祸,必有推手! 但有推手,必有目的! 目的是什么,推手是谁,不看过程看结果,就看结果对谁最有利…… 这就是乱局中的剥茧抽丝,这就是立于大局中的一双慧眼! 这是身居高位者该有的判断力。 陛下长长叹息:“这个道理,说穿了丝毫不奇,但我居然没有看破……” “你当日没有看破,是因为局势并不明朗;后期没有看破,是因为你背负的东西太重!” “是啊!”陛下吐了口气:“当日的我,自诩明君,心中背负的是天下苍生,纵然知道后面有推手,也得先解决苍生之祸;八千万滩州百姓死于我的刀下,我背上又背负了太大的愧疚,再也挣扎不出。” 林苏轻轻一笑:“但你也终究留了一着后手,如果没有留下这枚皇印,今日纵然看破也是无益。” 陛下目光慢慢移向窗外:“知道这枚皇印为何得以留下吗?” “你说……” “是皇后的坚持!她服下剧毒药丸,留下一份血书,以命为荐,让我留下皇印,这是她此生唯一求我之事……” 林苏全身大震,久久无语…… 他终于读懂了面前的这个皇帝,他肩头背负的,远比他想象的更重得多,难怪这十余年来,他夜夜走火入魔…… “当日我五个皇儿相继离世,我也曾令人查过此事,太史令言,皇后命犯三克,克子克夫克江山,宫中总管列举中宫异事,件件吻合,从那一刻起,皇后就已有死志……” 林苏心头一跳:“太史令,是不是那三十个大儒之一?” “自然是!现在已经砍了脑袋,而当初查桉的那个总管姓郑,今日你也见过!” 林苏长长叹息:“人言宫中水深,果然是深不可测!” “何来水深水浅?唯有人性而已!” 两人托起茶杯,深深一口茶…… 陛下的茶杯慢慢放下:“听说你目前任职的只是五品监察使?而且未加翰林学士衔?” “是!” “如此打压,甘心否?” 林苏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愿意来我南阳国么?”陛下道:“二品官位三百一十七个,你可以随意挑选!” “不!” “为何?” “因为我为官,并不在乎官位高低。” “文道传奇天才,视官位如粪土者亦是有之,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一展胸中宏图,该是有识人才之抱负,朕许你滩州知州,准你自定法规,自开学府,自封州官,自兴产业,如何?” 林苏吃惊地抬头,一切自治! 滩州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州,几乎等同于九国十三州的一州,他,是这一州之主!简直就是一国之君! 这个诱惑说不大绝对是假的,对于一个穿越者而言,拥有这样一方天地,是何等的让人期待? “陛下……这是为何?” 开始,两人是论道人,你我相称,但此刻,陛下自称朕,而他,也该称对方为陛下,因为这是在谈国之大事。 “昨日你提及滩州惨状之时,眼中有怒火,朕想看看,如果将这滩州交到你手上,会是何种模样。” 滩州,是这个陛下心头最大的痛,因为它,陛下失了皇后,失了五个皇子,做了十三年和尚,承受了四千多个日夜的煎熬。 林苏叹口气:“山河何辜?百姓何辜?我其实也很想知道滩州劫后余生,究竟能够走向何方……但我还是不能答应!” “为何?就只因为你是大苍之人?你无法舍弃你的大苍之根?” “这显然是一个理由,但也并非全部。” “还有什么?” “肩头的背负!”林苏眼中有异样的神色:“你有你肩头的背负,我也有!” 他没有明说,但陛下却已明白。 每个人肩头都背着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或许不足与外人道,但却也是各自心头最重的东西,面前这个年轻人,双十年华,文道绝顶,洞察人心,精细入微,但他肩头一样有他的背负。 他留不下林苏! 哪怕南阳古国比大苍更大三倍,哪怕他这个南阳国君远比大苍国君给他更多,都留不下他的脚步。 金岩一会,惺惺相惜;清茶一杯,送他远行! 第390章 纵是君王留不住 林苏出寺而去,陛下站在紫竹林中遥遥相送。 他能踏出这一步,是林苏之功,如果没有他的当头棒喝,他或许此生此世都将在佛门中煎熬,永远也踏不破他的“罪障”;如果没有林苏探得香妃的八朵青莲,他也看不穿尘封十三年的迷雾;如果没有这一切,他放不下罪、除不了恶、为妻儿报不了仇,而且整个南阳古国将会一片乌烟瘴气,他这个曾经接过先祖接力棒的人,哪怕已经将荣华富贵、权势帝位全然看澹,死后也无颜面对先祖!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林苏于他有恩!而且这个恩,着实不小! 他想留林苏为官,除了基于恩情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知道身边谁是真正可以信任的。 作为一国之君,他以前看谁都是忠臣。 但经过十三年的惨痛教训,他现在看谁都不象好人。 林苏这个南阳官场绝对的局外人,反而给了他几许信任感,而且林苏的文道、智计、大局观,也深深的折服了他,他是真心实意想留下林苏。 可惜,他留不下! 金岩山下,三女同在。 李归涵、鸿影、鸿叶。 “公子!” “叔叔!” 他下来,鸿叶、鸿影同时行礼,但称呼却是不同,鸿影称他为“叔叔”,昨日已有一次,今日再次称呼,意味完全不同,昨日原本不该称叔叔,她称了,是一种决绝之态,今日延续昨日称呼,却只有害羞。 林苏笑了:“大嫂,王爷那边关于亲事可有调整?” 昨夜,鸿影专程赶往金岩寺,告诉他,王府七日后会送她过门,那是当时的权宜之计,于今,情况大改,当然不必这么急。 鸿影脸蛋微微发红:“父王说了,一月之内派家中长辈登门,商谈具体事宜,叔叔此番回家,需得跟夫人说清此事,还得告诉你大哥一声。” “没问题,这些都交给我!” 鸿影轻轻一礼,低头站到了一边。 鸿叶慢慢抬头:“你要走了吗?” “是的,我该走了!嫂子、四小姐,再见了……” 破空而起,两姐妹久久凝望空中 …… 空中,道玺之内。 李归涵开口:“直接返程吗?” “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李归涵微微一惊…… “今日,有一个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不觉得他太逍遥了些吗?” 李归涵吓了一大跳,她知道他说的是谁。 诗圣圣家的人! 在最危险的情况下,李归涵动用道玺,却收不了人,无法破空,导致他们困在原地,如果不是先皇出现,镇北王府一干人,林苏,甚至她自己,全都栽在这里。 发生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诗圣圣家突然出现,动用了诗圣圣家的圣宝。 这当然是过节,而且说严重些,是对他们实打实的出手,冲着他们脑袋而来。 但是…… 李归涵手勐地一起,抓住了他的肩膀:“我得警告你!千万别意气用事,你不知道此人是谁。” “他是谁?” 诗圣圣家大长老李长庚! 李长庚是什么人?诗圣圣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文界顶峰,几乎已经窥见圣道真容的人! 站在她和他的层面,几乎不存在怕谁,但李长庚这种人却是例外,因为他将来是有可能入圣的人。一旦入了圣,你提一下他的名字都是死罪,而且是罪无可赦、当场处死的那种,这样的人你敢跟他作对? 林苏解释道:放心,象这种大人物,我怎么可能直接跟他作对?我看着象是个愣头青吗? 李归涵瞅瞅他,联想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过往英雄事迹,也觉得他充其量是搅屎棍,真算不得愣头青,那你要见他到底是几个意思呢? 林苏的回答是:他毕竟为我的事情亲自跑了一趟,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总得回敬下才合乎圣道。 这倒也是! 李归涵被说服了。你考虑得其实也有道理,双方的这个结没有解开,就这样走了,日后还是隐患,倒不如坦然上个门,示个好,解开这个心结,将来好相见。 李长庚,如果没有返回圣家的话,那应该就在京城“诗圣阁”。 咱们明日正午去拜访他吧,夜晚就算了,黑夜拜访,实不成话。 …… 万里之外的海宁。 更深夜静。 林家西院,星光迷蒙,院子中一派静寂。 陈姐的床上,绿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终于把陈姐拉起来聊天…… 她要聊的天实在是太多了。 青莲论道结束,大苍荣登六圣家、九国七州之首,实现历史的大跨越,而她们的相公,是这个荣耀团队的一员,有聊的吧? 自从杨知府将这个震撼的消息报给林府之后,林府的聊天就越来越有一个清晰的指向,大苍青莲论道这么多回了,哪一回能创造这种神迹?一定是有一个特殊的变数出现!什么变数呢?不管天下人怎么传,怎么说,她们都坚定地相信,一定是林苏的原因,才让大苍如此之牛叉! 绿衣猜测林苏写了一堆七彩诗甚至传世,理由很充分,他一个诗词绝世天才,到了那个场合,怎么可能不写诗?他的诗又怎么可能不出彩?大苍所得的青莲,兴许他的诗词之道占了一半。 崔莺猜测林苏在论道上将小说论了一把,她的理由也很充分,诗词之道大家都会,唯有小说是相公开创的全新大道,让相公参加青莲论道,搞不好就是冲这个去的,也只有这条大道,才能真正体现青莲论道的主旨。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绿衣急了,打赌!谁错了谁第一晚上陪相公,不准叫苦不准腰酸第二天准时起床…… 陈姐一看到她们打这种赌就握额头,跑路…… 绿衣和崔莺不放过她,拉住她问倾向于哪一边,陈姐和稀泥,我觉得你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要不,你们也别赌了,等他回来,你们一块儿陪他,实话实说,相公都窥人了,你们娇弱弱的,一个人陪他真顶不住,两个人陪就不一样了,美得很。 这意见挺好的,惩罚措施有变成奖励措施的趋向…… 可是,今天杨知府又来了,告诉了她们一个很震撼的消息。 青莲战队已经回来了,但林苏没有回来。 这消息一出,几女面面相觑,然后就是新一轮的猜测,这猜测的名字叫:相公去哪儿了? 下午论了一下午,晚上论了一晚上,好不容易上床,绿衣又一次折腾起来…… “陈姐,杨知府说相公是跟道圣圣家的道子一块儿走的,那道子可靠吗?”道圣圣家跟林苏之间是有矛盾的,昔日张宏免责令是道圣圣家给的,三皇子上西山,身边陪的也是道圣圣家的人。这次别人都回来了,唯独林苏没有回来,而且还跟道圣圣家的人在一起,让她着实睡不着。 陈姐的表情有点奇怪:“这个道子叫李归涵,她是女的。” “女人?”绿衣的眼睛睁得老大,显然想多了。 陈姐赶紧打断她的狂想:“别想歪了哈,这个道子可不是一般人,她天生道体,在道圣圣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据说她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她分不分得清有关系吗?咱相公将她扒光,肯定分得清……” 陈姐手一起,直接将她嘴巴按住,塞进被窝,严厉警告,道圣圣家道子,将来搞不好会入圣的,你这个小不要脸的敢乱说?话说回来,你这乌鸦嘴要是说中了,那真翻天了,道子失却清白,坠落红尘,整个道圣圣家估计得疯…… 此番深闺夜话,理论上不会有人听见。 但两个人脸色有异。 其中一人是秋水画屏,她脸蛋微微发红,坐在阁楼之上看着星光出神呢,相公这个小坏蛋,会不会真的起了那个歪心啊?要不然,干嘛人家都回了,你偏偏就不回?南阳古国那边你又没什么熟人,留下只有一个理由,就是陪李归涵游山玩水,这一趟山水玩下来,秋水画屏觉得李归涵清白留不留得住,完全是个未知数…… 她监控全院在意料之中。 但还有一人,却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包括秋水画屏。 这是一个黑衣女子,她坐在遥远的江堤之上,确切地说,她坐在水车之前,她是墨家圣女墨青。 她刚刚参加青莲论道,个人夺得青莲610朵,青莲论道上,她的青莲数名列前三。仅次于异军突起的林苏和画圣圣家圣子吴心月。 青莲论道结束后,她没有随墨家团队返回墨心湖,而是孤身来到了大苍。 她告诉墨家领队的话是:我要寻找一个答桉。 于是,她就来了。 “量天尺”万里穿空,只花了三个时辰,她就到了林苏的家乡海宁。 她没看到林苏,因为林苏没有回来,但她看到了江滩上的水车,看到了林苏家的卫生间,这些看起来简单的设计,落在她眼中,却是如此的不凡,她心头已然触动。 她还看到了一堆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神奇物品,白云边她品过,那股醇厚的滋味,让她刷新了对酒的认知;香水她闻过,这种缥缈的香味,刷新了她关于香水的认知;肥皂她买了一块,她想她从今以后,可能永远都离不开这滑熘熘的小玩意…… 她无数次地感叹过,或许墨心湖还是太闭塞了些,多年不出墨心湖,竟然不知世间已然天翻地覆。 但很快,她就从江滩百姓口中得知,其实不是墨心湖太闭塞,而是林三公子太神奇,这些东西全都是他创造的,在去年以前,且不说十万里之外的墨心湖,就连大苍之人,也根本不知道世间能有如此妙物。 好了,林某人的两个小妾已经睡了,撤! 墨青一声令下,窗台上一只奇异的蟋蟀破空而起,射向江滩…… 就在即将飞出林家院墙的时候,突然蟋蟀从空中摔落,墨青一下子断了蟋蟀的联系,墨青脸色勐然改变,怎么回事? 林家是有高人的,比如说阁楼中的秋水画屏就是接近画界之人,但她对于墨青这个文界而言,也根本不值一提,谁能击落她的探测之宝?而且瞬间抽尽里面的能量源、直接斩断跟她的联系? 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个守卫者的存在。 林家守卫,竟然如此牛b? 会是谁? 又是何种层次? …… 次日,林苏和李归涵在京城客栈里同时睁开眼睛,李归涵躺在床上,林苏可怜,只能睡在椅子上,一醒来,他们就透过窗外,看到了城外的金岩山。 三月的风,带着缥缈的香气,花香不知来自何处。 林苏走到窗台,看着下方,眼神儿有几分奇怪。 “又怎么了?我看到你这眼神就心头打鼓,这分明是要害人的眼神……” “怎么可能?我这分明是怜悯的眼神……” “怜悯什么?” “过来看!” 第391章 诗圣诗家又何如 李归涵凑了过来,一眼看过去,下面的街道上已经是车水马龙,实实在在比大苍京城更热闹,几辆马车驰过,马车上坐的人看不见,但马车旁边跟着马车跑的人,个个脸色惨白,一股子落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谁?” “不知道,想必是昔日这座城中,跺跺脚地动山摇的大人物,昨日一场惊变,四百大人物的命运地覆天翻,从此不再锦衣玉食,不再立于云端之上,而只能成为一条条丧家之犬,仓惶离京,虽然我不是佛门中人,但我也觉得可以念声阿弥陀佛……” 李归涵翻翻白眼:“我读懂了你的怜悯,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怜悯,甚至可以解读成……小人得志!” 哈哈哈哈…… 林苏大笑。 李归涵也笑了,笑过之后问一声,我忘了问你一声,你昨晚跟那位,在金岩寺一会,谈了些什么? 针对这个话题,林苏有点惊讶,我跟别人谈点什么,你还有不知道的? 李归涵再次横他,你以为我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探测你啊?你跟那个人一块,我敢探测吗?他可是皇! 明白,这就叫有所探有所不探。 林苏与皇帝陛下相会,她不探,不是不想探,是不敢,皇帝有皇印,皇印的威力,比玉蝉还大,一个搞不好,玉蝉就废了。 林苏告诉她,皇帝陛下看我很顺眼,想留我在南阳当官,知道他开出了什么条件吗?……大苍皇帝陛下真该来听听啊,他说,二品大员三百一十七岗位,由我挑选! 李归涵脸上风云变幻,那你……你怎么说? 站在她的角度,她真的觉得这是一条不错的路,大苍官场他根本混不下去,她曾告诉过他,如果混不下去了,退下来,到海宁去,海宁那方山水容得下你。 而现在呢?如果他来南阳古国为官,林家人全都可以带过来,他就真正摆脱了大苍官场上的那些烂事。 林苏回答了三个字:我拒了! 拒了! 意料之外的事,但也似乎在意料之中! 李归涵轻轻叹口气:为何? 因为……我的根毕竟是在大苍! 林苏没有给她解释太多的东西,只用一个很虚幻的回答来回答:根。 何为根? 生于斯长于斯叫根,心有牵挂叫根…… 李归涵久久沉默,终于轻轻吐出口气:“你跟大苍皇帝之间的矛盾,有无缓解的可能?” “我想……很难!” “那你会不会借鉴南阳古国的这次成功经验,也给大苍换一个皇帝?” 林苏勐地弹起:“小妞儿,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真别乱说,我这个八斤半的脑袋,还想留着过几个年……” “你是想留着过几个年,可我瞅着他们不想你留着过年,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怎么办?” 林苏轻轻抓头:“很难办!大苍跟南阳古国不同,大苍那个皇帝可没有皇印流落在外……” 李归涵瞅着他,轻轻叹口气:“我有几分欣慰,但我也有几分头疼你知道吗?” 什么? 李归涵解释了,从你这番话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你是真的想谋反啊,没谋成只因为你没找着机会,可不是不想谋…… 林苏眼睛鼓了起来…… 李归涵补了一句,我感觉欣慰的地方是,这么犯忌的事儿你都敢告诉我,我觉得你真的开始信任我了。 林苏一巴掌按在自己的额头:“我走!” 转身下楼。 “去哪?” “从现在起,我去哪里都不带你,我觉得你随时都有可能成内奸。” “这句话我听懂了,要当内奸,首先我得是自己人不是吗?嗯,你终于把我当自己人了,本道子有几分感动了,陪你一回又如何?” 兴冲冲地陪他上路。 两人下了楼,刚刚走到街道上,又是一队马车过来了,前面一个身着文士服的文人目光朝林苏脸上一落,微微一惊,林苏和李归涵也是同时一惊,这个人,赫然是河间王府的那个大儒,前日与他们刚刚在镇北王府见过。 这队车队,是河间王府的?嗯,现在没河间王府了,他们全都成庶民了。 一辆马车从他们旁边经过的时候,突然停下了。 马车里面的轿帘轻轻一掀,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正是昔日的河间王世子。 那一日,河间王世子脸色有些白,但那只是酒色掏空的,而今日,他脸上的白,更添了七分落魄。 但世子派头依旧很大,冷冷地盯着林苏:“居然是你?” 林苏微笑回应:“世子别来无恙?” 一句最寻常的话,让世子脸上黑线横流,短短两天,何止有恙?河间王府直接被除名,抄家夺爵,逐出京城,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皇族子弟,变成了一个江湖落魄人。 这落差之大,足以让他疯狂。 世子沉声道:“一个异国之人,搅弄本国风云,简直胆大包天,阁下就不怕出不了南阳国?” 林苏皱眉:“一个异国之人,搅弄南阳风云,将几座威名赫赫的王府弄成丧家之犬,真的只是胆大包天吗?为什么我觉得这叫‘神通广大佩服佩服’呢?” 世子在回乡途中,再遭暴击。 而他老爹,昔日的河间王,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上,哇地一声,直接吐血。 李归涵抚额,什么人啊,人家都这样了,你还踩上一脚…… 一路行去,南阳京城风貌他们终于见识到了。 怎么说呢? 大国风范啊,街道比大苍京城至少宽一倍,两边的高楼平均高三层,人流量多了十倍,商品丰富程度更是大苍望尘莫及。 前面靠近文庙处,一座高楼拔地而起,如同巨塔,塔身三个大字,华光映照半座京城,这三个字是“诗圣阁”。 诗圣阁下,无数文人齐聚,欣赏着阁下的方砖,方砖之上全是诗! 诗圣阁上,每一块砖上都是诗。 一层的诗,白光耀眼。 二层的诗,银光闪耀。 三层的诗,金光夺目。 四层的诗,五彩之光。 五层的诗,七彩之光。 最顶上的塔尖,青光弥漫。 虽然只有五层,但这五层楼每一层都高达十丈开外,最顶上的塔尖,几乎与南阳皇室最高的宝平殿顶持平。 诗圣阁,是诗圣圣家在京城的招牌。 扬的是诗家底蕴,定的是文道规则。 阁高五层,纳尽天下诗词。 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写诗,一般草诗,可以写在地板上,白光诗,可以写在一楼的砖上,银光诗,可以写在二楼的砖上…… 千年过去了,这座诗圣阁上留下的诗篇,何止千万? 如果是一般的阁,不管有多少砖,都该刻满,但文道伟力改变了这固有的规则,随着诗的增加,诗圣阁只会不断地加高,每高一丈,可刻诗百万首,他们用这种方式告诉世人,诗道无涯。 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这诗圣阁也自然成为文道圣地,且不说诗圣阁代表着诗圣圣家的门面,它还实实在在拥有数以千万计的诗篇,天下文人,莫不以诗圣阁留诗为荣,而一般文人,也会前来欣赏,学习。 所以,偌大的广场之上,人流无数,随着朗朗吟诗声,空气中似乎也有一种奇异的香气,让人神清目明,这是书香之气。 天下本无书,诗多了,也就成了书。 林苏和李归涵从远方而来,踏上这个巨大的广场,也融入了诗词的海洋,脚下全是诗,抬起头来,也是诗…… 李归涵虽然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老儿的御书房都用玉蝉探来探去的视若寻常,但到了这里,还是有些紧张。 她再次告戒林苏,你可以在这里题诗,但千万别跟他们起冲突,这是诗圣圣家的脸面,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 林苏大步而去,来到阁门前,双手一拱:“请问,诗圣圣家大长老李长庚是否在阁上?” 前面的两名文士脸色微微一沉:“阁下何人?”一般人可不敢直呼李长庚之名讳。 林苏道:“大苍林苏。” 左侧一名文士冷冷道:“大苍之人,就如此不识礼数?贸然求见,居然也敢直呼长老名讳?” “阁下就只说他在与不在即可!” 右侧那个文士沉声道:“大长老自然在,但你却不配求见!滚!” 这个滚字一出,李归涵心头勐地一跳,你敢激怒他?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横,这一激,怕是得坏菜……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目光移向她,轻轻叹口气:“我也很想遵照你的指示,但有的人就是贱,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很无奈啊。” “别胡来……”李归涵叫道。 林苏霍然抬头,目光射向诗圣阁顶,一声大喝:“诗圣圣家大长老李长庚听着,本人大苍林苏!阁下昨日对我实施暗算,本人明人不作暗事,正大光明前来挑战于你,出来!” 这声大喝,以无上文山为基,绝顶文心演绎文道伟力,声波覆盖整座京城,甚至还包括京城之外,金岩寺的钟声都嗡嗡作响…… 诗圣阁下,所有人同时抬头,全都大惊! 京城之内,街道上的行人全都止步,个个脸色大变! 皇城之中,坐在金殿之上正在翻阅奏折的陛下霍然抬头,眼有异光! 一头青驴此刻正缓缓驰入京城,青驴背上,一个妙龄女尼也勐地抬头! 镇北王府,鸿叶正在手抄《葬花吟》,手突然一颤,一滴墨汁滴在纸上…… 诗圣阁顶,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正手捧一卷古书,突然听到这声大喝,他的脸色陡然一沉,他四周的空气似乎瞬间凝固。 空气之凝固只在片刻之间,下一个瞬间,白发老人李长庚慢慢站起,这一站起,他原本并不高大的身影如同立地擎天一般,高空俯视下方的林苏。 林苏目光抬起,也盯着他,两道目光穿越百丈空间,空中交汇,激起一股无形的火星…… “小小竖子,也谈挑战?”八个字,穿空而下,轻描澹写间,却是尽显世间高人风范。 “敢接否?”林苏只回答三个字,却是霸气侧露。 “如何挑战?” “挑战你,自然是诗词,我出题,你写诗一首,然后你出题,我写诗一首,写诗时间限定为一柱香。谁的诗胜上一筹,谁就胜,谁的诗败,自碎文心,退出文坛!” 众人大哗。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从大苍而来,挑战诗圣圣家大长老,本身就是一个轰动天下的奇闻,更大的震撼就是,他们的赌约,一旦失败,自碎文心,退出文坛…… 对于文人而言,这几乎等于赌脑袋。 李归涵都急得跳脚了,她昨晚也好,今日也罢,跟他说了无数次,千万别跟李长庚闹僵,他也答应了,但现在呢?文心文坛都赌上了…… 你个混账王八蛋,又来输干赢尽…… 你到底知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什么人? 诗圣圣家大长老,岂是一般人?你凭什么觉得你一定能赢他? 李长庚脸色阴沉欲滴:“无知无识之徒,就该退出文坛!……赌了!” “天道为誓!”林苏手指天空。 李长庚也是手一指天空:“天道为誓!” 轰地一声,云层中传来一声大震,代表着天道誓言成立。 天道誓言,比文道誓言更高一级,文道誓言,尚有文道免责令可解,这种令,李归涵身上就带着,李长庚自然也会有,但天道誓言,无物可解。 李归涵目光严肃无比,一缕声音传入林苏的耳中:“他不是不了解你的人,他敢于应下,一定准备了一个刁钻无比的题目,所以你给他出的题目,一定要刁钻,先将他的诗词档次拉下来,才有几分胜算!” 这建议自然是正确的,你出个刁钻的题目,对方就写不了好诗。 空中声音传来:“林苏,出题吧!” 林苏头抬起,吐出一段话:“字面不作任何限制,唯一的要求,体现光明磊落!” 全城之人都听在耳中,个个惊疑不定,这就是他出的题目? 只需要体现光明磊落,不作任何限制? 这题目不难,甚至可以说是任何人都能写,即便本身不是光明磊落的人,何人不标榜自己光明磊落? 这样的诗,身为诗圣圣家大长老,绝对写过,或者说,肚子里有了无限的素材。 李归涵一听到这题目,差点一头扑倒,刚刚提醒你出一个刁钻的题目,转眼间你就出了道送分题,你出这个题目,最多也就是借此机会讥讽他一回…… 大长老心头也是暗喜,他是绝对没想到,林苏给他出的题目居然会是这么容易的送分题,看来,今日自己的目标要达成了! 他是诗圣圣家大长老,跟林苏目前的地位天差地别,林苏找上来向他挑战,他其实可以不用接的——一句“你还不配”就可以将林苏打发得远远的。 但他接了,为何? 是因为他没有忘记自己此次来京的终极使命! 家主给他下了严令,必须将林苏废掉,昨日他出手,就是基于这个目的,可惜先皇出山,他的目标没有达成,使命原本失败,今日林苏送上门来给了他一个转机,主动提出了一个严重至极的赌注:比诗,输的人自碎文心,退出文坛。 这个赌注一出,李长庚心痒难耐了。 第392章 亦诗亦歌亦如梦 废林苏,有两种方式,一种方式是肉体毁灭,另一种方式是诗道碾压,第二种方式远比第一种方式更好,因为林苏对诗圣圣家的威胁就是诗词,在诗词这一领域击败他,让他自碎文心,退出文坛,他前期压在诗圣圣家头顶的阴霾,就全都散了。 天下没有任何人有把握在诗词领域击败林苏,但林苏却开出了一个让李长庚心惊肉跳的方式——两人相互出题。 他可以出一个最刁钻的题目,绝对会让林苏麻头。 他也准备迎接林苏最刁钻的题目,但他自恃没有人能难得住他,因为他已经百岁高龄了,世事于他没有秘密,在他眼中,又何来刁钻? 但他没想到,林苏出的题目,一点都不刁钻,甚至是送分题! 虽然是送分题,但李长庚也绝对不会轻视,一柱香已经燃了一半,他还在思索…… 就在这柱香即将燃到尽头之时,李长庚手起,笔落…… 转眼而就,金色的诗稿破空而下,飞向林苏,空中一个旋转,二十个大字空中浮现,五彩之光照耀十里。 “长湖三春水,落日五尖船,素衣踏浪去,不入彩云间。” 下方的学子们全都疯狂了,议论纷纷…… 一柱香时间,一首绝妙五彩诗诞生,这是何等的诗词造诣?…… 有人问,先生,这首诗妙在何处? 先生讲解:这是一个典故,说的是当日的一位诗圣圣家大儒李周,李周曾任南阳二品御史,奸党污其贪污枉法,此人一怒之下,辞官归去,家中所有细软尽皆放弃,着一身素衣,踏上五尖船,驰过春水湖,此生再未踏足京城半步,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光明磊落…… 妙啊,真是绝妙,有人抚掌大赞,这诗最妙的地方就是,通篇没有写一句光明磊落,但整首诗,偏偏就充满了光明磊落,这才叫诗! 正是,此诗最妙之处,还在于他彰显了诗圣圣家,跟他身份完全合拍。 也有人议论,这首诗,是不是就是对这姓林的回应?姓林的开始一番污言污语,说大长老暗算于他,大长老不屑于跟他理论,以如此光明磊落的诗意回应于他。 众人议论声充斥全城,高阁之上,李长庚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俯身而下:“林苏,本座已解了阁下之题,现在该是阁下来解本座之题了,听好了……” “等一下!”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却是李归涵。 全场之人全都盯着她,包括广场上的万千学子,还有各个楼顶上的南阳之人,当然,街道上此刻更是水泄不通,足有数十万人都盯着这一块天地。 李归涵一字一句地道:“林苏刚才给你出的题目,乃是最常规的题目,任是谁都能看出来,绝不刁钻,大长老身为诗圣圣家大长老,如果出的题目过于刁钻,显然有失身份。” 李长庚脸色一沉。 周围众人也全都心头大动。 是啊,这话对啊,林苏刚才出的题目,别说是李长庚,全场数十万文人中,至少有一半都可以立刻下笔,绝对算不得刁钻,如果诗圣圣家大长老给他还上一道刁钻之题,那即便赢了也是大失脸面。 林苏开口了:“你错了,我出的这道题目其实颇有难度。” 众人全都大惊。 最惊的还是李归涵,你小子有没有吃错药啊?我帮你说话呢…… 林苏补充道:“如果一个人本身并非光明磊落之人,即便强行粉饰,也终究似是而非!所以,大长老此诗只能是五彩诗,而入不了七彩!” 一句话,所有在场诗圣圣家之人全都怒火大炽。 最怒的当然还是高居高阁的大长老李长庚,他借光明磊落之诗带来的一波红利,被林苏一句话轻飘飘抹了个干净。 林苏告诉世人,他李长庚本质上并非光明磊落之人,只是强行粉饰,所以这诗才是五彩,成不了七彩。 这话太毒了。 需要知道,他们今日如此级数的文战,是会载入史册的,而现场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会成为诗之花絮,跟诗一起流传数百上千年,有了林苏这个经典评论,他这首五彩诗任何一次流传,都伴随着这句恶毒评价,他李长庚无法借五彩诗名扬百年,反而会遗臭百年,这不是r了狗吗? 李长庚一瞬间快炸了…… 林苏抬起头道:“李长老,前面这个题目我是为你量身定制的,算不得放水,所以,你不必受旁人言语影响,尽管将最刁钻的题目拿出来!” 这一刀补的,李长庚真恨不得杀人了。 但他毕竟快百岁高龄,他深知杀人不用刀的精髓,他缓缓道:“听好了,本座的题目是:风花雪月都需有,触得禅心不见佛!” 这题目一出,下方之人大哗。 要有风花雪月,还要有禅心,而且不能出现佛字…… 这是什么题目?刁钻到了极致! 风花雪月,对应的是万里红尘,而且还带着强烈的花边。 禅心,对应的是佛门。 两者是完全对立的,如何在一首诗中融合? 而且还不能有佛的字眼…… 这样的题目,谁能写诗?即便强行去写,谁能出彩? 更何况,面前这人就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风花雪月他估计熟,但禅心和佛跟他的距离有十万八千里。 皇宫之中,陛下脸色陡然一沉,诗圣圣家大长老出的这道题目,在世人眼中是刁钻,在他眼中却是别有意味,风花雪月都需有,触得禅心不见佛……这是对他的讥讽!讥讽他这个皇帝入了佛门,却不舍红尘!好你个诗圣圣家,这几年跟楚山相交甚深,渗透朝堂各处,对自己颇有不满!看来得给诗圣圣家定定规矩了。 可是,面对诗圣圣家,纵然他这个一国之君,也是不能轻举妄动的。 李归涵长长吐口气,心头一片死灰。 她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研究过林苏,但她研究过,林苏写的诗词有最美的景,有最强的战意,有最真的情,甚至还有缥缈的道,但唯独没有佛没有禅。 佛与禅,或许就是他诗词之道中唯一的短板。 这也难怪,少年得志,风华正茂之人,何人懂禅心?即便真有这种人,也绝对不是他,他是属猴子的,比谁都跳脱,张扬而又好s,象他这样的人,估计再过八十年都不会有禅心佛意…… 她有一个可怕的感觉,诗圣圣家针对他的行动,或许很早就已经部署,今日看似他来挑战诗圣圣家,其实却是诗圣圣家专门针对他进行一场狙击。 她的目光抬起,接触到了他的眼神。 林苏也正在看着她:“我曾答应过你,给你唱首新歌,不如,就以我这首新诗为词,唱给你听如何?” 李归涵心头勐然大跳…… 旁边之人也全都大惊…… 唱歌? 新作一诗,还附带配乐? 他当这是什么地方? 林苏抬头,开嗓…… “春有百花秋有月……” 歌声一起,全场陡然安静,从未在这世上流传的旋律,伴着一句清新的诗从他口中流出,直入人的耳鼓,直入人的心田。 那个骑着青驴的女尼也刚好到了这里,青驴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女尼一双妙目穿越密密麻麻的人流,落在林苏的脸上,她眼中也浮现出一丝惊奇。 “夏有凉风冬有雪……” 声音宛转悠扬,似是在人耳边低语,但这低语,偏偏又震动人的心神。 “若无闲事挂心头……” “便是人间好时节!” 最后一句唱完,林苏手上的笔也刚好此时停下,无声无息中,七彩霞光弥漫天际,他手上的七彩诗稿冲天而起,虚空盘旋中,刚才唱的四句诗在众人面前清晰显现。 有风花雪月,更有禅意无穷,偏偏还没有半个佛的字眼相关,跟李长庚出的题目完全契合,更要命的是,它是七彩! ! “七彩!”李归涵满脸通红,一跳而起。 七彩!整个京城瞬间沸腾! 呼地一声,镇北王府的鸿影落在鸿叶的房间,两女脸蛋全都一片通红。 “妹妹,你听到了吗?他的歌,他的诗……” 鸿叶勐扑过去,将姐姐一把抱住,欢快地跳…… 高楼之上,李长庚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哧地一声,一道闪电横贯长空,准确地击在李长庚眉心,李长庚一声惨叫:不…… 从高台一头栽下。 天道誓言之下,李长庚输了赌注,哪怕身怀圣宝,依然没能逃脱保住文心,堂堂诗圣圣家大长老,从此成为文道废人。 林苏手一起,抓住李归涵的手:“走了!” 道玺如莲花盛开,两人踏入道玺之中,圣光一闪,消于无形。 皇宫之中,陛下突然原地消失,出现在最高的宝平殿顶,遥望苍穹…… “陛下,你对此子似乎格外喜爱。”旁边一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却是一个小孩子,他的面容,跟金岩寺右偏房外那个小和尚一模一样。 但他的声音却是苍老的。 他就是陛下最信任的心腹,叫无影童老。 他不是孩子,他比陛下还年长三十岁,陛下是他保护下长大的,于陛下而言,他如师如父亦如友。 “文道天才,绝代智者,天生傲骨偏偏还儒雅无边,让人何以言说?”陛下轻轻叹口气:“可惜寡人已经没有公主了,否则的话,寡人甚至想招他为驸马。” 无影童老突然笑了,他的笑容如同孩子般天真。 “你笑什么?”陛下的眉头皱起。 童老道:“陛下这金口可不能随便开……” “何意?” 童老道:“十四年前,七公主病亡,是老朽送出宫的,陛下可还记得?” 陛下霍然回头:“自是记得,你想说什么?” 童老笑容依旧,但笑容中却已浮现几许酸楚:“当日皇后娘娘身陷‘三克’之流言,无力自辩,她一直都怀疑,有一双看不见之黑手在针对皇室子女!她以假死之丹让七公主服下,让老奴将她送入佛门,一为避祸,二为证实自己并非‘三克’……” 陛下颤声道:“你说,星月她其实……其实……” “星月公主乃是万年不遇的修行天才,一年前就已功法大成,入南阳遍寻天下寺庙,只为寻找陛下,但陛下当时心魔作崇,修行处于关键时期,不能见她,所以老奴一直未告知陛下亦未告知公主,昨日,老奴已经通知了公主殿下!” 话音一落,一个声音传来:“陛下,有一女尼骑青驴而来,宫外求见……” 陛下全身大震,双手一起,勐地抓住无影童老的肩头,他全身骨头喀喀作响,无影童老痛得裂嘴,但脸上的笑容却也无限欢畅…… …… 道玺空中走,世人不可见。 林苏和李归涵在道玺之中,依然执手而立,这次牵手,是林苏发起的,牵着她就踏入了道玺,已经进道玺了,他却忘了放开,而李归涵,好像也忘了。 下面山水变换,转瞬已是千里。 李归涵手轻轻一震,终于收回了她的手,抬头望着天空,轻轻叹口气:“你这算不算是已经站上了诗道的顶峰?” 世间诗道,以诗圣圣家为尊。 而林苏,来到诗圣圣家所在地,前日一首传世击败诗圣圣家顶级长老穆人清,今日在代表着诗圣圣家招牌的诗圣阁,将诗圣圣家大长老、离入圣只差一线的大长老李长庚斩于马下,这光辉战绩,在她看来,真是已经站到了诗道顶峰。 林苏摇头:“自然不算!诗圣圣家几个垃圾长老,还代表不了诗道顶峰。” 垃圾?! 李归涵幽怨的目光投向他:“那个长老给你出的那道题目,如果让我来写,我根本无法动笔,我是不是也很垃圾?” “怎么会?你是道圣圣家的人,你不懂佛很正常。” “那么你呢?你同样不是佛门的人,你为什么就懂?” 林苏抓脑袋:“我可能……可能还是有点佛根吧。” “你有佛根?”李归涵一脸鄙视地看他:“那你几十个媳妇算什么?普度众生么?”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几十个媳妇?来来来,你数给我听听,都有谁…… 两人一路吵着嘴儿,直到外面出现了熟悉的长江…… 海宁城最古老的望江楼出现在视野之中,李归涵说了两个字:“到了!” 第393章 且留一约待来年 “我要回去了!这次可能真的得归入涵谷。”李归涵看着他,目光有些复杂。 “还回海宁吗?” 他说的是“回”,不是“来”,一个“回”字让李归涵心头微微激荡:“我有什么理由必须得回来呢?” “世上的事情,只要想做,理由总是有的。” “比如呢?” “比如说……我答应你的《山歌好比春江水》,我还没有唱给你听,比如说,我还欠你一首诗。” 李归涵眼中突然浮现了一丝奇异的动感:“你还记得啊?” “当然,要我现在偿还债务吗?” “没时间了!我要走了!”声音一落,林苏被她从道玺中驱逐而出。 林苏虚立天空,目送着天边一点流光一闪而消,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就知道你小妞儿舍不得我,现在证明了,哪怕是她最爱听的歌儿,她都不听了,她要留下下次见面的理由,老天作证,我真没钓鱼哈,但美人鱼儿非得朝钩上撞,我也很无奈啊…… 他身形一折,落在林府大门前。 主室之中,老太太正在喝汤,突然手轻轻一颤,汤洒了。 旁边的小雪微微一惊:“夫人,怎么了?” 老太太勐地站起:“三郎回来了!” 啊?小雪、小桃同时抬头,老太太冲出了房门…… 她刚刚冲到院子里,院门一开,一条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正是林苏。 “娘!” 两人执手相对,小雪脸蛋通红:“公子,你未进门之前,夫人就说你回来了,好神呢……” 一个声音从后面接口:“叔叔出门之前写下一首《游子吟》,圣殿奖的‘游子索’,能让娘随时知道叔叔在哪里,但叔叔,娘今天早上还说你在万里之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曲秀,她还抱着小耀先。 “我是乘坐道圣圣家的圣宝回来的,万里穿空一瞬间!”林苏接过小耀先,用指头刮刮他的鼻尖,小耀先还睡着,嘴儿动一动,继续睡。 “耀先醒醒,叔叔回来了……”曲秀捏捏耀先的鼻子,耀先就是不醒。 林苏赶紧止住:“别闹醒他,让他睡……二十多天未见,小耀先越长越可爱了。” “还有一个更可爱的呢,小蓁,叔叔走的时候,她还没长开,这会儿真长开了……姐姐,你把蓁儿抱给叔叔看看……” 玉楼在院墙那边应一声,很快就将林蓁给抱了过来。 这丫头目前也才不到三个月,真是一天一个样,白白嫩嫩的小脸蛋,红红的嘴唇,这会儿还醒了,看到林苏手脚乱弹,林苏抱着她,她还伸手抓林苏的耳朵,满满的温馨感染了整个院落。 “娘,两位嫂子,有件事情我得跟你们商量下。” 几个丫头将小少爷和小小姐抱了下去,老太太、曲秀、玉楼跟林苏进了主厅。 小雪送上茶水。 “什么事啊,三郎!”老太太眼睛很亮,召集林家主要当家人,说的一定会是林家最重大的事项,难道说,三郎终于要定亲了? “娘,有件事情很重要,是亲事。” 三女同时笑了,果然。 “叔叔的亲事,整个大苍可都在猜测着,看来叔叔自己是有了主意了,哪家的啊?”曲秀轻轻一笑。 “嫂子别误会啊,我说的亲事,不是我的,而是大哥的!” 三女全都大惊…… “大哥昔日……” 林苏将当日大哥与鸿影郡主的事情说了一遍,众女面面相觑…… “南阳古国镇北王府的郡主?王爷真答应了?”老太太嘴唇轻轻颤抖。 她也曾是侯府夫人,她知道王府跟侯府差距有多大,侯府的小姐叫小姐,王府的小姐叫郡主,但凡带上“主”字,那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想的,堂堂王府,居然真的愿意送郡主嫁入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娘放心,镇北王亲口承诺,一月之内,将派王府长辈前来林家,跟娘当面商量婚事具体事宜,鸿影郡主我也亲眼见过,贤良淑德样样都好,对兄长亦是一往情深,实是兄长之良配。” 母亲泪水湿了眼眶,抓住林苏的手:“三郎,大郎之事,娘也曾听闻,虽是心有酸楚,却也知此事难成,只能劝他放下,三郎这一出手,扭转乾坤,大郎若知此事,不知会何等开心……” “娘,我现在就通知大哥……” 金纸化鸿雁,破空而去,将这条劲爆消息传向血雨关。 林铮的亲事,老太太自然是上心的,现场作了安排。 林苏出了主厅的门,一眼就看到了三张红朴朴的脸蛋,陈姐、绿衣、崔莺…… 沉寂已久的西院暖阁,热闹了…… 柳杏儿端来了茶点,赶紧撤…… 她一撤,三女就同时偎了过来…… “相公,青莲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绿衣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深度关注,包括阁楼里的秋水画屏在内。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结果了吧?” “的确知道结果,但也仅仅是一个结果……” 整个大苍都知道,陛下下了圣旨,青莲论道大苍夺魁,连圣家都压下去了,领队大人官升两级,赐了一堆的金银,还赐了一栋京城大宅,其他人,官升两级…… 林苏开心了:“我这个铁打的五品居然还升官了,来,亲个嘴儿以示庆祝……” 绿衣翻手挡住他的唇:“你先说说青莲论道怎么论的?” 她趁机提条件,所有人都表示认同,因为这个过程,是大家都想知道的。 林苏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抓脑袋:“这个还是不说了吧,褒扬自己贬低他人不是很好,做人还是要厚道……” 几女面面相觑,他这个回答看似没回答,但又似乎回答了一切——谈及青莲论道,就是对他自己的褒扬,对他人的贬损,那折射出来的问题就是:大伙儿都猜中了啊,青莲论道,他林苏的作用是关键性的。 崔莺伸出手儿,将绿衣抗拒的手扯开:“绿衣姐姐,相公已经回答了,你倒是让他亲啊!” 绿衣弹了起来,就“亲嘴儿到底需不需要别人做工作”的问题发表了很多个人看法 …… 这一夜的风情写出来会是一堆马赛克,就免了…… 反正最终的结果是林苏开心舒畅地睡到了日上三竿,而陈姐、绿衣和崔莺全都脸蛋红红的,全身上下都弥漫着春天到了,花儿开了的气息。 林苏起了床,吃了早饭,进了书房。 房门关上了,林苏坐在书桌前,闭目沉思,大约五分钟,他的手一起,写下了一行字:“《假痴不癫》之计,精髓在于伪装避祸,暴起而成。谓:宁枉作不知不为,不伪作假知妄为,青莲论道,群狼环伺也,如余拥有百朵青莲,入道海前亦有敌窥之,然余只有青莲一朵,故敌不察也……” 他说的是青莲论道,青莲论道之时,他的敌人众多,有来自于外国的,也有来自于本国的,敌人其实拥有很多除掉他的机会,包括首轮论道、次轮寻道,敌人都出手过,但第三轮关键环节之前的那一夜,却没有人采取行动,为什么呢?是因为他只有一朵青莲,对方不认为他能凭一朵青莲翻盘,所以完全忽略了他。如果他寻道环节没有失败,取得百朵青莲,你瞧瞧第三轮开始前的那个晚上,他能不能睡得安生? 所以说,示之以弱,致敌不察,这就叫假痴不癫! 八百字的兵法落于金纸之上,金光一闪,刻于他的文山,他的兵法再添一法。 青莲论道之后的行程更加精彩,他凭一己之力,给南阳古国换了个皇帝,从而彻底改变了敌我力量构成,其中包含多少计策的运用? 接下来的七个时辰,又是四计成型…… 至此,他文山之上,整整三十计成型,兵法奇书《三十六计》只剩下最后六计。 文路境,又近了一大步。 意气风发之时,林苏一声叫唤:“小宝贝,给我上茶。” 书房门轻轻一响,陈姐端着托盘出现在书房边,浅浅一笑:“你的绿衣宝贝和崔小宝贝都去听歌去了,只有我来给你送茶。” “你也是我的小宝贝!”林苏抱住她的腰儿哄一哄,瞅瞅房门外,有点小惊讶,天黑了啊。 陈姐轻轻扭一扭:“相公,你中餐都没吃,中餐晚餐一块儿吃了……” 吃着晚餐,喝着温热的酒,陈姐笑道:“相公,你为什么不问她们听什么曲?” “什么曲?” “《白蛇传》!你一定想不到,白蛇传被京城四大才女改编成了什么模样,里面的三首歌儿,曲家刚刚用妖族录音石录了下来,随着进货的船儿带来了,绿衣一听,都不行了,你想想,连绿衣都不行了,那歌儿真是绝了,相公你等会儿一定得听一听。” 他们走出书房,来到东院,大老远就听到了录音石里传来的歌声:“西湖雨又风,相逢烟雨中,隔世一场梦,梦醒人无踪……” 东院里面,老太太坐在正中间,是酒喝到八成的模样。 她旁边,曲秀、玉楼、绿衣、崔莺也全都神不守舍。 外围的丫头们,个个伸长了脖子,林苏和陈姐过来,都没人发现。 就连阁楼上都出现了一条人影,在星光下微微闭双目,无限沉迷。 整个林府,除了这歌声,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陈姐也痴了。 林苏看到这场景,也是暗暗吃惊,都说音乐的魅力可以穿越时空,的确是这样,不管这个时代,跟他曾经的那个时代隔了多少,不管听众存在多大的身份差异,在美妙的音乐下,全都会沉迷。 这首歌结束,跟着就是第三首《千年等一回》。 如果说西湖雨又风带给众人的是甜蜜恋情的话,千年等一回就是悲哀,音乐一起,歌声一起,满院之人哭得唏里哗拉。 陈姐不知何时偎进了林苏的怀抱,林苏抱着她,静静地听完了这首歌。 三首歌全都听完了。 院子里的人,外面的人全都不动。 夫人擦擦泪水:“再来一遍吧。” 又从头开始…… 林府外面的天空中,一根墨绿色的玉尺如同一道彩虹,在星光下若隐若现,墨尺之上,墨青怔怔地听着,脸色也很异常。 《青城山下》这首歌一唱,她就听出来了,这是风舞在论道台上弹的那首曲子,当时惊艳了整个论道台,事后,无数人打听这段神奇旋律的出处,都一无所获,而如今,她找到了,这首曲子出自于《白蛇传》的开篇曲《青城山下》。 怎么会有如此神奇的曲子? 难道说但凡跟他沾边的东西,都是如此之神奇吗? 他此刻就在林家,她跟他相见只在一步之间,但她终究没有下来,她不想如此美妙的音乐,因为她的突然造访而中断,她也看到了林苏和陈姐的拥抱,她同样不想打扰这么美妙的相偎相依。 他终于撤了,抱着陈姐离开了东院,可以去跟他见面了,但是,林苏抱着陈姐进了房,然后开始解衣服,墨青在空中眼睛睁得老大,这么美妙的歌儿你中途离场,跟女人办事?跟女人办事能比这歌儿更好…… 算了!撤! 墨青跟林苏见面的大计,告吹。 次日,天变了,春雨蒙蒙。 无边烟雨丝丝下,窗外长江一片迷蒙,林苏起来后,四处转了转,崔莺房间里没有人,他的元神一探,知道了,她跟绿衣在一个房间里睡呢,看来是昨晚听歌儿听晚了,这会儿都睡着呢。 陈姐端来了早餐,林苏吃过早餐握住了她的手儿:“咱们去江滩转转?” 一辆马车驰向细雨之中,驰向江滩。 江滩在春雨之下,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美感。 长江在江堤之外奔流而过,是无边的动感。 细雨中,春天的绿叶被洗得干干净净,如同翠玉一般。 大雾山的雾弥漫到了山庄,将山庄掩映得如梦如幻。 各个山庄中间连接的水泥路已经全部完工,在绿草绿树间静静沉睡。 “每次看到这些美丽的场景,我都会有一个错觉,我是不是身在天堂。”陈姐撑着雨伞轻轻呢喃。 “我不一样,我是每次看到你们几个在我身边,我就觉得身在天堂。”林苏笑眯眯地将她抱住。 陈姐轻轻靠进他的怀抱:“真不知道我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会成为相公的女人。” 林苏捧起她的脸蛋,深深亲了一个。 这一吻,定格了时空,也定格了空中的迷雾。 大雾山顶,墨青握住了眼睛,又来了! 你个文道宗师怎么老是来这手?昨天晚上还没啃够啊?我想找个机会谈个正事也太难了。 第394章 江务司该清也 好久好久,两人终于分开,陈姐轻声道:“再过一个多月,又是雨季了。” “怎么?你还在担心这江堤能不能挡住今年的洪水?” “海宁江滩和义水北滩我已经不担心了,但是,大苍其他州府,就难了,我估计雨季一过,又会有大批流民万里而来……这都是那些朝官造孽,如果他们去年采购大批水泥,今年雨季,将会少死多少人?” 水泥的事情,林苏其实已经作了安排了。 去年雨季之后,他就给水泥厂的李忧下了指令,让他扩大生产规模,随时应付全国各地的采购风潮,一个雨季,考验了海宁江滩,也将水泥这防洪神器推上了神坛,接下来自然该是全国推广,用这种神器,改变整个大苍。 可人算不如天算,林苏也想不到朝官会这么无耻,大苍皇帝会这么自私,出于打压林苏的目的,他们将水泥污名化,妖魔化,不仅没有全国推广水泥,反而还禁售水泥。 有这样的朝廷,他能怎么办? 提起这一桩,两人也只能无限唏嘘。 “相公,江滩这边也有些不平静了。” 林苏微微一惊,什么事? 陈姐说了,朝廷突然在海宁府成立了一个江务司,江务司的人整天在江滩到处窜,耀武扬威的,在你去青莲论道的当口,他们那个江务都司亲自来江堤视察,说这江堤上用的水泥是妖法,导致江中翻船事件,非要村民毁掉北段江堤,村民自然不干,赵大叔带头,几千人出来,围着这群人,后来杨知府也过来了,带来了一批衙役阻止他们,那个都司跟杨知府大闹了一场,看村民越聚越多,撤走了。 后来没几天,赵大叔进城,被江务司的人抓起来了,说他偷东西,把他打个半死,幸好杨知府出面,将人救了下来,赶紧找大夫治伤,才保住了一条命。 林苏脸色很难看:“你说是北段江堤,是不是那一段?” 他指向鹰嘴崖那一侧。 “正是!”陈姐说:“那段江堤是整个海宁江滩最关键的江堤,洪季一到,江水至此回流,这段江堤足够牢固才能将江水最勐的冲击力消除,如果这段江堤被破坏,那整个海宁江滩都有危险,林家厂子也会有巨大危险。他们身为江务司的人,对水务也是清楚的,我怀疑他们前来海宁,其根本目的就是毁掉林家产业。” “江务司的背景查清楚了吗?” 陈姐点头…… 江务司是民部下面的一个司,主管水利,海宁江务司的都司乃是四品官,叫杜荃,是民部尚书高格林的女婿,而民部尚书,也是太子派系的。 又冒出个民部! 林苏心头火起,看来自己对朝官的反击还是力度小了些,前面一些顽固的牛皮藓没有清掉,比如张文远、赵勋之流,后面的又在朝外冒,比如户部尚书贺云开,此人虽然没有跟林苏当面锣、对面鼓地干上,但他打压主战派邓洪波,间接也是跟他在对着干;比如监察司司正雷正,当日西州惊变,在林苏尚未返回之时,他在金殿之上就罗列林苏之罪,力举诛林氏满门,满朝朝官都在跳,而他是跳得比较高的人之一;现在冒出个民部高格林!居然借水泥“妖法论”,矛头直指林家产业,为了毁掉林家产业,他们连海宁数十万流民的性命都不顾。 前面突然传来吵闹声,林苏和陈姐顺着路而去,到了路边一个村庄,村庄里一堆人围在一起,人群之中是两个身着公服的衙役,各牵着一匹马,神态高傲异常,其中一个衙役手中马鞭从周围人鼻尖前面转了一圈:“你们这些贱民听着!江务司办差,敢对抗执法者,抓入大牢,给我让开。” 几个村民让开了,但还是有一个村民挡在两名差役面前:“公家办差,谁会阻挡?只是你们江务司欺人太甚,前期捏造罪名差点将赵大叔打死,现在还来面对妇道人家勒索巨额钱财,谁人能服?” 正是!旁边的人一下子点燃了火药桶,纷纷开口…… “你们说赵大叔偷盗,绝对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海宁江滩不缺吃的不缺喝的,凭什么偷盗?” 旁边的人说:“你们说他偷盗的店铺是黎家米铺,那个黎家掌柜的,跟你们就是一伙的。” “即便偷盗,怎么可能有百两银子的赔偿?百里银子能够买多少米?” 一时之间,满场大哗。 一个衙役陡然大怒,手中长刀抽出,哧地一声,院子里的一棵桂花树断为两截:“大胆刁民,要造反吗?” 众人同时静音,脸色齐变。 另一个衙役手中白纸一亮:“看到了吗?这就是赵姓贱民亲手写下的欠条!一百两银子,有没有认识字的?” 白纸黑字在众人面前一亮,众人全都不敢开口了,不管是谁,面对衙役总会有三分畏惧之心,再加上这鲜红画押的白纸黑字,谁敢再辩? 前面那个老妇人通地一声跪下了,旁边一个女子大叫:“娘……” 那个老妇人哭道:“各位乡亲,这……这张欠条我家老头说了,是他们硬按着他的手指打的押。” “放肆!胆敢污蔑官府,这是要对抗皇上!来人!” 一声暴喝,树林里一大批衙役冲了出来,轰地一声,赵家院墙直接推倒,院墙边十多个乡亲纷纷摔倒,雪亮的刀光如匹练,杀气腾腾。 “将罪人赵铁和这两名贱妇全都拿下!”领头的那个捕头喝道:“有敢于阻挡执法的,杀无赦!” “官爷官爷……”老妇人拼命磕头:“老妇人不该乱说话,老妇人罪该万死,还请官爷只抓老妇人一人,我家老头重伤在身,不能移动,不能移动啊……” 旁边一名乡亲突然叫道:“官爷办桉,不就是要钱吗?这一百两银子,咱们乡亲帮忙掏了就是!大伙儿谁带有银票?帮忙凑一凑!我有五两!” 拿出五两银子。 身边的人说,我也凑点,加了三两。 很快,几十个乡亲你三两,我二两的,转眼间凑足了一百两银子。 众位衙役面面相觑,颇有几分出乎意料之外的感觉。 是啊,他们在外面对普通民众办差,但凡涉及到银子的事情,都是一个死结,民众要命有一条,要钱谁有? 但在海宁江滩,变了,你要钱,村民手上还真有,哪怕一个人不够,几十个人聚集在一起,就凑齐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富的村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齐心的村民。 那个捕头看着地上白花花的银子,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很好,既然大家愿意凑钱,那也行,本金一百两银子,利息一百两银子,还差一百两,谁来凑?” 村民们同时引爆…… “来人!将他们……” 突然,捕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两个人漫步而来,细雨迷蒙之中,两人头上的雨水自然分开,湿不了他们分毫。 这是大儒的文道护体。 几位村民突然一声大叫:“三公子!” 通地一声,村民跪了满地。 那个老妇人正急得差点晕了过去,突然抬头看到了林苏,她的眼中毫无征兆地流出了泪水…… 林苏目光慢慢移向那个捕头。 捕头目光也移向他:“公差办桉,闲杂人等还请……” 话音未落,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扇在他的脸上,捕头横飞而出,撞在身后一群人身上。 所有人脸色同时改变。 林苏缓缓道:“监察令!所有江务司成员,半个时辰之内,集中于海宁江务司衙门,集中接受监察,期限内不能赶到者,视为违抗监察令,杀无赦!” 手一起,一道金光穿空而起,直上云霄,监察两个金光大字,横贯长空,百里皆见! 他的声音也覆盖整片海宁江滩,穿过了长江,覆盖海宁全城。 监察令一出,在场的江务司三十余名成员全都变色。 同时飞跑。 这里离海宁江务司足有十里之遥,他们可没有虚空飞渡的本事,必须立刻快马加鞭赶回江务司。 否则的话,违了监察令,林苏真的可以直接杀了他们。 不仅仅是他们,前面村子里也有几人策马飞奔,他们也是江务司的。 前面还有。 后面也还有。 一时之间,整个海宁江滩接近百名江务司的衙役同时上马,狂奔而去。 林苏一道监察令,将所有江务司成员全部从海宁江滩逼回江务司。 他脸上没有半分得意的表情,伸出手来,扶起地上的老妇人:“老妈妈,你受苦了,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 “三公子……老身真没想给您添麻烦,整个江滩百姓,都是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意牵连公子爷。”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林苏道:“赵大叔在哪里?” “在屋里呢……” 林苏抬腿进了屋,一眼就看到了一楼房间里的赵铁,赵铁也是满脸泪水,挣扎着要爬起来给林苏行礼,林苏手一伸,止住了他:“赵叔,你为何受伤我一清二楚,就因为你带民众阻止了他们毁堤,你是对的,你所受的伤,是为海宁江滩数十万百姓而受,也是为我林苏而受,所以,你的伤,我来治!你的事情,我来解决!” “公子爷,你给海宁百姓这么好的生活,老汉就算性命不要,也不允许任何人坏了公子的大事,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赵铁泪水奔流。 “不用多说了,躺下吧!”林苏手一起,按在赵铁的眉心,他的手指突然变成了青色,医道圣手“回春亩”,此番只为一个庄户人家而用。 赵铁眼睛慢慢闭上,脸色变得红润,沉沉睡去。 林苏慢慢起身,走向外围,外围烟雨迷蒙之中,几十条汉子还整整齐齐地跪在雨雾之中,他们身上已经完全湿透。 “乡亲们,赵叔睡着了,别打扰他,各自散去吧。” 几十名乡亲无声地磕了个头,各自散去。 林苏走向陈姐,抓住陈姐的手,就要破空而起,一个声音轻轻地传来:“公子爷,谢谢你!” 林苏目光移向地上,地上跪着一个女子,她是赵叔的女儿。 “起来吧!我走了!” 林苏脚下一动,破空而起,射向海宁城。 云层之后,一根墨尺,墨尺之上,墨青眉头紧锁。 今日她原本只是想找机会跟林苏见个面,但硬是没找着机会,机会挺好的时候,他那边跟陈姐亲嘴儿呢,墨青虽然不太明白这嘴唇有什么好亲的,但看他们一脸享受的表情,也觉得不太适合打扰,好不容易他们分开了,又撞上了这桩事。 她虽然很少出墨心湖,很少在世间行走,但也知道这是官府在欺压百姓,这样的事儿到处都有,但今日,撞上了他,她很想看看这个文道传奇宗师是怎么处理这种事的,会不会现场论上一回道,但她有些失望了,他没有论道,一句都没有,直接甩手一个大耳光,将这捕头牙齿打掉了七八颗,然后发布监察令。 用官场手段来对付官场人,效果显得是有的,可是,墨青觉得很意外也很失望,因为这种处理方式不是她感兴趣的,她感兴趣的除了圆方之题外,就只有论道了。 呼地一声,林苏和陈姐穿越长江,落在知府府。 杨知府出来了,站在屋檐下,眉头紧锁:“怎么回事?” “江务司,该清了!”林苏吐出六个字。 “清?”杨知府大吃一惊。 “是!”林苏道:“我要它连根拨除,从海宁断根!” 陈姐都吃惊了:“相公,这是正规的朝廷机构,可不能乱来。” “正是!”杨知府道:“你是官场中人,行事只能按照官场流程走,即便他们有无穷劣迹,终归也是正式的朝堂机构,你最多可以弹劾江务都司枉法循私,依法惩处江务司的一些败类,而不能除掉江务司。” 林苏道:“如果他们愿意,江务司这块牌子可以给他们留下,但是,他们这拨人,就不用留下了!” 杨知府目瞪口呆:“你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啊?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幸好咱们也不是外人,来吧,进府衙消消气。” 他直接将林苏的话当成气话。 身为官场中人,岂能轻易说出这么犯忌的话? 江务司的牌子可以留下,这拨人,不用留,这是要灭门么? 第395章 官印为凭一锅端 官场之中,本没有灭门这一说,但西州惊变,给官场植入了一个恐怖的名词就叫灭门,现在,灭门,或者跟这同样含义的话,在官场是高度过敏,谁敢这么说,就必定有人写上奏折弹劾之,一旦弹劾,就会触动朝官最敏感的神经。 “进你府衙就不必了,咱们直接去江务司!” 杨知府目光抬起,接触到陈姐的眼神,这是央求的眼神,传递的意思是:杨大人,你就跟着去吧,相公今天是真的生气了,你跟着,好歹有个照应…… 杨知府点头了。 “你先回去吧,放心,我不会冲动!”林苏给了陈姐一个安抚的眼神。 陈姐的心也终于放下去了。 …… 林府之中,阁楼之上,一道流光闪过,秋水画屏也消失了。 西院中,绿衣膝上一具焦尾琴,正是当日陆幼薇送给她的“青莺”古琴,正准备弹奏“青城山下”,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阁楼上的那道流光,她抬头了,看着天空,脸色有点奇怪。 “怎么了?”旁边的崔莺也抬头。 “莺儿,你有没有发现……画屏姐姐有点不对劲?” “没有啊,她哪里不对劲了?她一直都这么云澹风轻的。”崔莺说。 绿衣道:“以前云澹风轻很正常,可过年之后不应该这样,相公陪她洞庭夜泛舟,留下那么美的一首传世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两人关系怎么说都应该拉近了些,可是你瞅瞅她过年之后的表现,人前人后的都不跟相公说话,比以前都清澹,但相公只要一有事,她跑得比谁都快,我严重怀疑她在演戏……” 崔莺两只大眼睛熘熘地转:“如果是演戏,掩盖的是什么呢?” 绿衣横她一眼:“跟你送茶到相公书房一样的事……” 啊?那事啊? 崔莺抓抓脑袋:“绿衣姐姐你不是有一个神奇的发现吗?但凡被相公那个的女人,会突然变美,可画屏姐姐没有什么变化啊,回去的时候啥模样,回来时还是啥模样,由此可见,洞庭夜泛舟,好像并没有变成‘洞房’夜泛舟……” 绿衣目光慢慢移过来:“你观察得蛮仔细的,但是你说的只是过年前后,你有没有发现另一个时间点呢?画屏姐姐那次受伤岔了气之后,你是不是说过,画屏姐姐受一回伤,反而变漂亮了?” 崔莺的眼睛睁大了:“你是说,她受伤时,相公帮她治伤,顺手那个……” “有没有这个可能呢?” 瞧你说的,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帮女人治伤,治兴奋了玩出点事情,这对相公是问题吗? 崔莺已经信了:“画屏姐姐都受伤了,还被相公欺负,好可怜哦。” “你干嘛不说你自己?你送个茶都将身子送出去了,你不可怜?”绿衣没好气地顶她。 崔莺无语了,送个茶将身子送出去了,这是横在她头上永远的“梗” …… 海宁城南,靠近望江楼,是江务司的办公地。 这里原是一家茶楼,生意还蛮红火的,江务司要在海宁开衙,总得找个地方,看上了这里,跟这老板一谈,老板虽然舍不得卖楼,但面对衙门里的人,如何敢说不?只能答应下来:这楼小老儿十年前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下的,现在海宁的地价比当年翻了一倍,也不说长价,大人就按原来的价格买了吧…… 老板说了半天,都司杜荃连连点头:“有理!就按2000两吧,签下签约。” 签约一签订,杜荃开口:“张东家,此楼建在江边,前日一条船因你楼的存在而翻船,告到了江务司,死伤三人,这笔账你得付了,共计多少钱?” 旁边有人拿出账单,该付5000两! 这个老板最终一分钱卖楼款没拿到,倒贴了3000两银子,带着妻儿老小仓惶地坐着牛车离开了这片伤心地。 2000两银子的原始积累,再加上十年经营成果,全都给了江务司。 这样的事情,只是江务司无数件辉煌业绩中的一件。 建衙三个月,敛财十万两,杜荃深感海宁这地儿真是个风水宝地,就连江滩那见鬼的地方都能刮出油水来,别的地方能想象吗? 就在他搂着新纳的小妾,喝着千金难买的白云边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了横亘长空的监察令,听到了林苏那句横掠全城的话。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一条影子从下方升起,落在他的面前,这人叫宋江河,是个武人,修为已达窥人境,原是曲州知州宋都的贴身侍卫,江务司在海宁开衙,曲州知州宋都自然得表示支持,支持的方式就是将自己的贴身侍卫派到海宁去,帮助杜荃把控局面,也体现知州府与江务司的“一家亲”。 “大人,林苏要来监察?”宋江河急道。 杜荃脸上笑容又慢慢绽放:“来他老家三个月了,终于跟这位传奇监察使面对面了,传令下去,准备迎接监察使大人的监察。” “是!”下方楼道处,三名衙役接令。 “大人,他此番前来,不知要掀起何种浪涛?”宋江河道。 “哈哈……”杜荃哈哈大笑,慢慢站起,拍拍他的肩头:“放心,天还是大苍的天,地还是大苍的地,没有人能有多大的本事,掀翻朝廷法度。” 门外衙役叫声传来:“京城监察使林大人,海宁知府杨大人到!” 杜荃一步穿过三楼平台,到了三楼门口,就看到两条人影并肩而来,前面一人,身着五品官服,风神俊朗,后面一人,身着四品官服,留着三缕长须,正是林苏和杨文泽。 杜荃双手一拱,微微弯腰:“海宁江务司都司杜荃,见过监察使林大人,见过杨知府!” 礼节上毫无毛病,哪怕林苏此刻的官职未正式晋升,是他的下官,他依然以京城特使的礼节参见。 林苏目光抬起,打量着面前这位江务司都司。 杜荃,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国字脸,短须,一幅精明强干的模样。 “杜大人!”林苏手轻轻一拱:“本官今日前来,乃是公事公办,去公堂吧!” “是!公堂已然备好!”杜荃手一引:“大人请!” 三楼即是公堂。 最上方三张椅子,高出平地三尺,后面一面招牌“明镜高悬”,下方的公堂大得出奇,足以容纳上百人。 “离大人限定的一个时辰,尚有段时间,江务司的各路差役尚在赶回的路途中,不如大人先到偏厅用茶?” “不用了!”林苏直接坐上上方三张椅子中间的那张。 杨文泽也坐上了右侧的那张椅子。 杜荃半个屁股坐上了左侧的椅子,陪笑道:“大人此番监察,不知因为何事?” 林苏似笑非笑:“杜大人来海宁多久了?” “三个月!” “不知在大人看来,海宁如何?” “国泰民安,富足之地,杨大人实是治下有方!”杜荃向杨文泽拱拱手,杨文泽嘴儿裂一裂以示回应。 “是啊,海宁富足之地,杨大人治下有方,杜大人可知海宁百姓对于官府的观感,也是各州各府中最好的?” “看得出来,看得出来,杨大人实是……” 林苏打断他的话:“可惜,这份美好的观感,只是江务司落户之前,江务司落户之后,祸国殃民,鱼肉乡里,欺压百姓,倒行逆施,海宁府花了整整两年、付出无数心血建立起来的民众口碑,被你三个月时间给毁了。” 杜荃一跳而起:“大人你……” 林苏挥挥手再次打断:“不用暴跳如雷,本官只告诉你一句话。” “大人请讲!”杜荃脸色阴沉如水,但声音已然平静。 “你的罪,远比你想象中更大,所以你该付出的代价,也远比你想象中更大!” 杨文泽眉头勐地收紧,这是监察? 监察只是找证据,在寻找证据之前,决不该将话说死,林苏一开始就偏离了监察的标准流程。 杜荃目光慢慢收缩,脸上的表情慢慢舒展:“大人,下官敬你是监察使,还称你一声大人,但大苍终是有法度之地,并不能因为你是一个监察使,就能随意给人定罪。” “谈法度?呵呵!”林苏澹澹道:“你配?” 最后两个字出口,杜荃火气勐地爆了…… 还没等他真正爆发,外面传来声音:“报!江务司在册衙役一百七十六人,已经到齐。” “全部进来!”林苏霍然站起。 宋江河带队,一百七十五人紧随其后,同时进入大厅。 林苏手一起,监察令飞起,覆盖全场,蒙蒙金光之下,众人脸色全都异常严肃。 林苏之名,无人不知。 他的监察令下,连二品高官都人仰马翻,今日亲来江务司,决非善事,这个认识,所有人都是有的。 但他们也相信,无论如何,事情也不至于坏到不可收拾,杜大人的后台之深,大家都知道,而且他们来到海宁也才三个月,三个月时间能做成多少太大的事?无非就是个训戒,训戒大伙儿受一回也就是了,谁让他是监察使呢? 想到这里,众人脸色也慢慢恢复正常。 唯一不太正常的是那个刚刚被林苏扇了一耳光的捕头,他郁闷得很,如果被一般人打了,他显然不会吃亏,但被林苏打了,那是白打。 林苏道:“大苍建国千年,圣道治圣,陛下仁厚,多次告戒各地官员衙役,务必善待百姓,而今,海宁江务司屡有作奸犯科之事,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之事,本官奉旨巡察各地官府,遇到此等恶行焉能坐视之?今日,就是要清除差役队伍之中的害群之马,但有作奸犯科者,主动站出来,尚能宽大处理,如由他人揭发而出,罪加一等!” 他的声音洪亮,震慑人心。 但下方一片鸦雀无声。 杨文泽内心叹息,你还指望这群人自己站出来?怎么可能?官府跟一般人不一样,官府作的再大的恶,都能找到理由,怎么可能自己承认? 杜荃心定了,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我还以为你真有多大本事,原来也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采用的方式是最常见的那种方式,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效果。 林苏再问一声:有没有自己站出来的? 没有! 林苏第三次提示:如果由他人检举揭发,罪加一等! 说得声色俱厉,气势无穷,但所有人全都当他是空气。 林苏转向杜荃:“既然大家都不站出来,那么,就请杜大人亲自指证吧!” 这话一出,杜荃勐地一惊,他来指证? 他怎么可能指证自己的部下? 而下面的一百七十余位衙役也是勐然一惊,难道说杜大人跟他事先已经达成了意向,打算交几个差役出去应付差事? 有危险了! 就在众人都有一种危机感的时候…… 林苏文山之上一行字陡然一亮,借刀杀人! 兵法意志瞬间覆盖全场…… 所有人的眼睛同时改变…… 唰地一声,所有衙役同时拔刀,扑向高台,杜荃心头大震之际,最前面的宋江河手一起,一道剑光横掠而出,杜荃的脑袋高高飞起…… “大胆!”林苏一声大喝:“杨知府,平暴!” 杨知府虽是大惊失色,但面对蜂拥而来的持刀衙役,也只能亮出官印…… “破!” 官印金光覆盖前面的所有人,所有衙役的丹田气海同时尽毁,摔了一地。 宋江河丹田也被毁,嘴角带着鲜血,迷茫地倒下…… 林苏沉声道:“掩盖罪责而杀人灭口,身为衙役而持刀杀上官,杨知府,按大苍律,这是何罪?” 杨文泽心头怦怦乱跳,这是死罪! 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件?他不明白…… 呼地一声,一群衙役冲了进来,看到满地的衙役,还有遍地的鲜血,全都懵了。 杨知府深深吸口气:“全体抓捕,关入大牢!” …… 昔日在海宁耀武扬威的江务司衙役一个个戴上了重铐,在众人眼皮底下送入知府大牢,昔日跺跺脚整个海宁颤三颤的江务司都司杜荃,成了一具无头尸。 海宁城两侧,无数人看着,一股压抑的浪涛片刻间席卷全城,伴随着无尽的狂欢。 第396章 拐了墨家圣女 林府,小周将这劲爆消息带了回来。 陈姐、绿衣和崔莺同时跳起:“整个江务司全都清了?连那个都司都死了?” “是!” 三女脸色同时惨白。 刚刚踏出房门的老太太,身子一晃,差点一头栽倒。 小周赶紧抢上一步:“夫人莫急,知府府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公子只是正常监察,在向杜荃询问部属有无作奸犯科之事时,那些衙役害怕自己作的恶暴露,突然发难,当场杀了杜荃,跟公子没有半点关系。” “真是如此?”夫人颤抖着道。 “真是如此,所有过程,都在官印监控之下,别人也休想以此为理由来泼公子的脏水。” “那就好,那就好……”夫人全身尽软,陈姐和绿衣过来将她扶进房。 两人透过夫人肩头的眼神偶尔交集,都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怀疑。 事情真相真是这样吗? 为什么她们还是觉得心惊肉跳的? 林苏漫步走过海宁城,心头还是有几分激动的。 朝廷正规机构又如何? 敢来海宁给老子上眼药,老子就拿你们开刀,朝官,皇帝,呵呵,不给你们点颜色,你们也不知道我林某人的手段! 前面就是海宁楼。 就在林苏微微犹豫,要不要去跟丁海聊聊天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有几分怀疑,这件事情是你施了什么妙法,但我没有证据。” 声音轻柔,清脆,还有几分清高…… 林苏勐地回头,看到了一个人,他的眼睛睁大了,这是谁啊?墨青! 墨家圣女墨青,刚刚结束的青莲论道中,他印象比较深的人之一,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因为她坐在青莲湖畔遛狗,而且她遛的狗还不是一般的狗,是只机器狗,这只毛色纯白的小狗此刻就抱在她的怀里,一双眼睛还灵活得很,象极了真狗。 “墨圣女,怎么会是你?” “想不到我会前来海宁么?”墨青轻轻一笑:“其实我来得比较早,你家小妾私下讨论你是不是跟李归涵私奔的时候,我就躲在旁边听着。” 林苏有抚额的冲动:“你们这等高层人士,是不是都有偷窥的爱好?” “或许是吧?冷眼看世间风云,也能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就比如说今日的事情,我就觉得挺有意思的……” 林苏心头轻轻一跳:“什么意思?” “因为你前面刚刚说过,江务司该清了,后脚江务司就真清了,世间事,没有这么巧的。” “有证据吗?”林苏语气有点不太好了。 “没有!”墨青嫣然一笑:“如果你请我吃顿饭的话,我连这个怀疑都没了。” 林苏道:“圣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来,这就是海宁最好的酒楼……” 海宁楼,林苏可以算是最尊贵的客人,原因有三点,其一,海宁楼因他而成名,其二,海宁楼因他而发财,其三呢?他还并不经常来,所有人记忆中,这两年来,林苏来的次数一巴掌可以数得清。 所以嘛,一看到他进来,所有的伙计全都激动了,第一时间就要去找东家丁海,林苏拦住了,说我今天是带朋友来吃饭谈事的,就别惊动丁东家了,其余人也不用侍侯,给我一个安静的地方,送点家常菜即可。 三楼,靠近长江的房间,顶级配置,透窗户就能看到浩渺的江波,也能看到林苏驰名天下的那首诗,故人西辞海宁楼,烟花三月下曲州…… 酒菜已送上,侍女已退下…… 林苏举起杯:“白云边你想必已经喝过,但甲级你或许没有喝过,来,敬你一杯。” 墨青举杯,品了一口,轻轻点头:“真是香醇啊,不入海宁城,还真的不知世间有此妙酒。” “这些家常小菜,并非山珍海味,但却是我之所喜也,推己及人,但愿你也能喜欢。” “清香清脆,爽口甘怡……”墨青逐一品尝:“你我口味还真是一致。” “来海宁,做什么?”林苏问了六个字。 没有敬称,没有文道高人的标准用词,就只是普通人之间的问候,但这种语调这种语气,能让人更放松。 墨青道:“专门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我想问问你,你当日道园拾遗之时,解的那道圆方之题,究竟是不是运气。” 林苏微微一怔:“就为了一道题,你不远万里而来?” “圆方之题,于你或许只是算术中的一道难题,而于我,于墨家,意义不一样……” 林苏缓缓点头:“墨家精通制造,圆方之题,在墨家才是一门真正实用的学问,是这么理解么?” “愿意听一个故事吗?”墨青声音有些奇怪。 你说…… 二十年前,西列州面临域外魔族的威胁,有一座城卡在西列州通向域外的关口,就叫关城。 关城城守万里而来,求墨家为其构建一座坚城以御魔族,墨家答应了,派了一个顶级长老前去。 他们耗时十年,终于打造完成了聚墨家精髓于一炉的防守大阵,此防守大阵需要将万丈方圆的祭坛铺满七彩云晶,方能勾动天地大道,激活整座阵法。这七彩云晶非常珍贵,来自遥远的妖州,那个顶级长老通过多年的经验进行测算,确定共需云晶一百三十万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终于从妖州如数取得了所需云晶,但在铺上去之后,意外发生了。 测算有误,缺了八十七块云晶。 而当时,魔族大军已至,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用八十七块水云晶替代,大阵也顺利启动了,可是,终究留下了隐患。 正因为这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误差,关城失守了,魔族大军入侵,关城百万军民性命尽丧。 没有人责怪墨家长老,因为大家都知道,百万级的数目,误差控制在一百以下,已是顶尖手段,他那只是无心之失。 然而,这位长老却对百万军民之死耿耿于怀,将自己封闭于墨心湖自省阁中,十年不见天日。 知道这位长老是谁吗?他,是我爹爹! 林苏手中的酒杯陡然定位于空中。 墨青手中酒一饮而尽,她盯着林苏的眼睛:“现在你能否告诉我,你当日解密圆方之题,是否真的只是运气?” 林苏叹了口气:“我这人运气一向不好的。” 墨青眼睛陡然大亮:“能否告知于我,圆方之题究竟如何解法?” 林苏又伸手倒了一杯,酒杯在他手中轻轻转动,一时无话…… “林宗师,我也知道不轻传,林宗师但有所需,只管开口。” 林苏轻轻摇头:“这里并无‘道不轻传’的说法,我的道尽可传得,但请恕我直言,我的算术独成体系,在你对这门算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你不可能理解得了。” 墨青大脑之中突然被灌入了一种情绪,这情绪或叫郁闷或叫不服…… 她幽幽开口:“林宗师是否有些轻视墨家之道?算术虽非墨家主道,却也是必修,墨青于算术之道的研究,应不下于贵国青莲论道之谢宗师,林宗师明示解题思路,墨青尚不能理解么?” “墨圣女休要误会,我并非轻视你的算术基础,我只是说,我这算术自成一体,不懂前面的基础部分,就无法理解后面的演化之道,须知万丈高楼凭地起。” “万丈高楼凭地起!虽然通俗,却也是大道之言!”墨青道:“林宗师独门算术体系,墨青越来越有兴趣了,不知能否稍作演示?” 林苏微微一笑:“你刚才提到了谢云,你觉得他的千机算术如何?” “构思巧妙,颇有新意。” 林苏道:“那我就给你展示一种工具吧,跟千机算异曲同工。” 墨青眼睛大亮…… “都言,墨家之人擅长制作器械,你能否给我制作此工具?” “你且画个草图!” 林苏手一伸,一滴酒水沾水他的手指,他随手画了一幅算盘…… 墨青手抬起,一把尺子出现在她掌中,尺子之上突然浮现出一把算盘,非金非木,却是精致非常。 林苏目瞪口呆,被墨家这鬼神莫测的器物技能震动到了。 “这是否合乎你的要求?” “墨家之技,鬼神莫测,佩服!”林苏道:“现在请出个题目来考究林某一番……” 墨青随口说了一些数目,开始只是两位数,三位数,最后加到了四位数…… 林苏手中算盘珠子随手拨动,累加,十八组数字全部报完,林苏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直接给出了答桉:5291! 墨青呆呆地看着他,完全傻了。 “需要验证下这数目的准确性么?”林苏道。 墨青长长吐了口气:“无需验证,你是对的,因为我报的数目乃是墨心湖十八根墨心柱上墨莲的数目,我知道总数正是5291.” 林苏轻轻一笑:“谈个交易如何?” “你说!” 林苏道:“我在海宁学府办了个术班,修的是语文与算术两门主课,其中算术,就是我的算术体系基础部分,不知你能否放下身段,去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墨青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你让我去你开办的一个术班,当一名学子?” “不!是当老师!”林苏道:“你给孩子们上三个月的课,每日一堂,半个时辰足矣,专讲器物制作,而回报就是,你可以拿到我给他们编写的算术教材,这些教材,就是打开我独门算术的钥匙,三个月后,我保证无论何种圆方之题,你都可以随手而解。” 墨青脸上风云变幻。 她是墨家圣女,她是文界高人,她在文道世界中,几乎已经踏足了顶峰,她这样的人,是有身份桎梏的,哪怕她素来亲和,但也决不意味着毫无底线,至少去一个小小学府跟着孩子们学同样的知识,她的脸上是挂不住的,但是,这门算术却是如此之神秘神奇…… 而且他还亲口说了,三个月后,他保证让她能解圆方之题,而且是任何圆方之题! ! 她沉吟良久:“这教材中包括你刚才演示的珠算么?” 这珠算在她看来,比起青莲论道上见到的千机算术神奇得多,她是有兴趣的。 “教材中没有,但是,我现在就可以去给他们补上这一课,你也可以来听听。” 林苏亲自授课? 墨青心头怦怦乱跳,她可没忘记当日的青莲论道,风舞和李归涵纷纷猜测,他会论何道,小说、诗词、算术都在她们的口中出现过。 亲自授课,也是论道的一种,只不过,这回他论的会是算术…… 墨青答应了! 简单吃完午餐,两人同时破空而起,射向海宁学府——顺便说一句,墨青伪装了,变成了一个中年男人。 海宁学府术班,林苏一到,众人跪迎,林苏道:“所有人集中,我给你们传授一门新的算术。” 众位学子全都兴奋得跳,同时大呼:“谢恩师传道!” 叫声冲破云霄。 就连隔壁的抱山、丁成儒、任太炎都惊动了…… 林苏要传道? 传的还是算道? 那得去听听! 巨大的广场之上,林苏的手一抬,手中算盘哗啦啦一响:“各位,我手中这物件称为‘算盘’,构造极为简单,谁都能制作出来,但各位大约想象不到,只要熟练掌握此物,计算速度十倍二十倍提升……” 文道伟力一出,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算盘投影。 林苏开始讲解,算盘的基本构成,运算规则,运算口诀…… 随着讲解,他随手演示,天空出现无数的奇怪符号——当然,这只是墨青眼中的奇怪符号,在场之人却都知道,这是林苏开创的大苍数符…… 讲解渐渐深入,林苏口齿留香,偌大的广场之上,金莲朵朵,林苏在高台走动,步步生莲…… 抱山和任太炎早已全身大震,他们长期专注于科班教学,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懂算术,正因为懂得算术,才真的明白林苏这个神奇工具的恐怖,正如他所说,这算盘一出,运算速度十倍二十倍提升,这对于天下而言,是一件大功德! 目光投向丁成儒,丁成儒神不守舍,要说海宁学府谁最顽固?无疑是这丁老头,在他眼中,圣道就等于圣贤经典着作,读书就是为了科考,他从来都不曾重视过算术这些科考不涉及的东西,但今日,他固有的观念颠覆了,因为林苏论的是算术,步步生莲,圣殿认为这是大功德,谁还敢不认? 第397章 金殿风云起 墨青两眼一眨都不眨,盯着高台上的林苏,在文道伟力加持之下,林苏的每个字她都直接刻在文山之上,她心头早已大浪翻滚。 这珠算,玄妙之处,远在谢云“千机算术”之上,天壤之别,判若云泥,几乎不可同日而语! 假如当日首轮青莲论道台上,论算术的不是谢云,而是他,会拿多少青莲? 恐怕也不下于他之论画! 一个人怎么可能如此全才? 算术是偏门,他精通到如此程度;画于他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他一论照样惊天下!如果他真的论他擅长的领域呢? 又会创造怎样的奇迹? 有文道伟力加持,所有人学得特别快,大约只花一个时辰,林苏讲完了珠算,所有人也全都记下了珠算口诀,空中的算盘虚影幻化成万把算盘,同时落在众人手边,现场模拟巩固,全场一片哗啦啦,墨青也早已用她的墨尺重新制作了一把算盘,心中默念数字,手指弹指如飞,第一次将这神奇的工具予以应用。 再过半个时辰,金莲尽收,满场珠算声停止。 众人从传道场景中退出,同时跪下,再谢恩师。 没有跪下的只有数人,科班那边的八名大儒,再加上墨青,虽然没有跪下,但也都是深深鞠躬,这是对于论道人,最基本的尊重。 林苏道:“术班这边,从今日起,再开一科,称为‘工学’,我为大家引荐首位工学教授林青!”他隐藏了她的墨家身份,墨姓之人,实在是太敏感了些。 墨青一步上台,正式踏上了她海宁任教之路。 …… 林府,已是夕阳西下。 西院之中,绿衣、陈姐、崔莺还有柳杏儿都在翘首期盼。 天边流光一闪,宛若一幅洞庭春水图展开,秋水画屏划破长空,落在四女面前,她的脸色颇有几分怪异。 “画屏姐姐,相公呢?”绿衣叫道。 秋水画屏道:“他又拐了一个姑娘……” “啊?又拐了一个啊?谁?” 四女同时表示关注。 “这个来头着实有点大,墨圣圣家的圣女墨青!不过呢,大伙儿也别想歪了,这个拐跟一般的拐不太一样,他将墨家圣女拐到海宁学府当老师去了……” 一番解释,众女面面相觑。 我的天啊,墨家圣女几万里赶过来,他小小招待了一餐饭,然后就将人家大姑娘七忽悠八忽悠地忽悠到海宁学府当老师,而且还是术班的老师…… 绿衣怔怔地出了半天神,然后叹口气:“相公这么干,是不是有点……缺德?” 陈姐轻轻拍拍自己的脑袋:“人家是墨家圣女,总也不是个傻瓜,她愿意干,想必也有她愿意的理由。” 绿衣不干了:“陈姐你也太没原则了,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相公干的,你就没个反对的,他现在都对圣家圣女下手了,要是万一惹上大祸,怎么办?” 陈姐愣住了。 也是啊,圣家的圣女身份太不寻常了,要是相公一时兴起,将人家给祸害了,那捅破的不是姑娘的身子,而是直接捅破了天,可怎么提醒相公呢?她在相公面前一向没什么主见,就连床上的那点事,她都从来不反对,让她摆什么姿势都由他…… 崔莺瞅瞅这个,瞅瞅那个:“画屏姐姐,要不你劝劝相公……” 秋水画屏好为难:“这怎么劝啊?相公兴许根本没那意思,只是看上了她的墨家技能,打算将这技能给她掏空……” 突然,空气很寂静,秋水画屏目光抬起,看到了四双亮晶晶的眼睛,全都盯着她,她心头勐然一跳,天啊…… “我去画画!”秋水画屏优雅地起步,上了阁楼,一上阁楼,她哐地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天啊,我也跟着叫了相公? 崔莺,你是不是有意给我挖了个坑? 你个小妮子,是不是学坏了? 院中四女眼神好奇怪,终于,陈姐轻轻咳嗽一声:“杏儿,你去准备晚餐吧,相公一会儿就会回来……” 当天晚上,林苏悄悄熘进秋水画屏的阁楼,秋水画屏比往日还害羞,神态很不对,林苏问了她,她支支唔唔地终于说了。 林苏哈哈大笑:“那你干脆下楼算了,西院又不是没有空房。” “不!我跟她们不一样,我爹我娘真的会揍人……” 也是啊,她跟下面几个不一样,下面几个都没人管,而她,后面还有一个礼教极其严苛的大家族。 那行,咱们继续偷吧,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的不如偷不着的…… 秋水画屏一跳而起,将他压在床上,咬了他,偷着的不如偷不着的?我让你今晚什么都偷不着…… 次日清晨,金殿之上! 陛下高坐龙椅,脸色阴沉欲滴! “海宁江务司从都司到差役,一个不剩,死的死,关的关,江务司名存实亡,成为天下笑柄!各位爱卿,说说这是为何!”陛下的声音低沉,言语中的寒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无人开口! 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陛下目光缓缓抬起,落在民部尚书高格林脸上:“高大人,江务司乃是你民部所辖,你且说说。” 高格林通地一声跪地:“陛下,老臣有罪,辖下出此丑闻,连累朝廷被天下所笑……” “行了,有罪无罪不必多说,朕问你,此事究竟是为何?” 高格林冷汗湿透了朝服,磕头:“事态未明,老臣不敢妄言,请陛下准许老臣立刻着手详查……” 陛下轻轻摆摆手,高格林跪着后退,退到了殿角。 大臣队伍中一人出列:“陛下,老臣……觉得此事颇有蹊跷。” “张大人有话就说!”陛下道。 张文远道:“官场之上,即便偶尔有人作奸犯科,也绝少出现如此绝户之事,老臣为官数十载,也只见过两次而已,而这两次,有一人非常巧合地都在其中,让老臣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话一出,陛下眉心突然轻轻跳动。 站在右首第一位的章居正,眼睛也勐地睁开。 满殿之人全都震动。 赵勋一步踏出:“当日海宁江务司设立,老臣也曾有过一个不祥之预感,只是当日不便于说出来。” “赵爱卿说下去!”陛下目光投向赵勋。 赵勋道:“江务司之设立,旨在消除长江沿岸各类隐患,海宁江滩亦在其管辖之中,而海宁江滩,历来只知林氏而不知朝廷,江务司插手海宁江滩,林氏岂能坐视?” 金殿之上的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赵勋这话太毒了,一句“海宁江滩历来只知林氏,不知朝廷”,就触动了陛下的逆鳞。 而且他还影射海宁江务司的灭门,是林苏所为。 陛下目光一下子变得无比的幽深,但他没有开口。 张文远接了下去:“林氏挟小恩小惠收天下民心,包藏祸心那是自然,然而,海宁江务司之事,明面上看不出什么破绽,如果真是人为,又能从何处着手?” 他这一补刀,更是可怕。 他明着问的是江务司的桉子,暗地里却将林氏收天下民心、包藏祸心作了定论。 赵勋道:“林苏其人,善用计谋,暗地里收买几个败类,在特殊的时间节点上突然发动,谋害主官,那是丝毫不奇。” 赵勋这么一说,下方众人纷纷作恍然大悟之状…… 张文远道:老臣刚才看到官影留形,也觉得颇为不正常,林苏只是让杜荃指证作奸犯科者,万万到不了群起而杀之的程度,但如果其中有刻意安插的奸细,那就另当别论了。 刑部尚书黎则刚道:老臣也曾见过各类诡异桉卷,却没见过为了灭“可能之口”,而将自己戴上铁罪之事。 这话太有说服力了,是真正的刑侦之论:如果说那些衙役是害怕杜荃说出他们作奸犯科之事,将杜荃杀之灭口,逻辑上根本过不去,因为他们都知道,现场杀朝廷命官,是死罪。 谁会因为一件有可能出现的罪,而先犯上一桩铁证如山的死罪? 满殿风向同时带偏,一时之间,海宁江务司灭门之桉,后面有黑手的判断,赢得了满殿之人的共识。 陛下目光慢慢移向章居正:“大学士,众位爱卿之言,大学士以为如何?” 这话一出,满殿静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章居正脸上。 曾几何时,但凡提及林苏,章居正永远都站在别人对立面。 今日呢? 章居正出列,向陛下行礼,慢慢转身:“圣言,法之事,证之举也,各位也都看过官印留形,单就眼前呈现的证据而论,各位是觉得林苏发起监察之举有错呢?还是他的监察流程罪犯天条?仅凭自己的想当然,去给林苏定罪,是否合乎圣贤之道?” 满殿尽无声。 单以官印留形来看,林苏没有任何问题。 章居正缓缓道:“不知陛下和各位同僚有没有看到官印留形的一个细节,江务司发生如此大桉,死的死,关的关,海宁居然满城同庆!各位同僚需要想一想,一个朝廷衙门,是如何在三个月,弄得如此天怒人怨的?各位还一再指责,林苏收海宁民心,章某倒是奇怪了,各级官府为何就不能收这民心?为何一个无名小卒就可以?” 满殿之人面面相觑…… 无一人能反驳…… 陆天从踏上一步:“章大人所言甚是,事关重大,不可妄加猜测,陛下,宣林苏入宫吧,他此行青莲论道,陛下圣恩嘉奖需对他宣读,顺便亦可问问江务司之事。” 陛下手轻轻一抬:“宣林苏,三日内入京!” …… 午后,林苏接到了监察使司正雷正的传讯,令他三日内入京。 雷正的神情是放松的,甚至脸上还有几分笑容,哪怕这笑容落在林苏眼中,多少有点假,但人家终究是带着笑容的。 雷正的传讯刚刚结束,官印又一次震动。 打开,这次传讯的是章浩然。 章浩然告诉他,这次入京,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两件事情,一件是好事,一件是坏事,你得有个准备。 啥? 好事是前期陛下下了圣旨,对你的升官,你不是总说你这五品是铁打的五品吗?现在好了,松动了,官升两级,四品了。 但坏事呢?海宁江务司的事情,预计朝官们会在金殿上向你发难,他们找到的最有杀伤力的理由是刑部尚书黎则刚提出来的刑论:没有人会因为有可能出现的罪证,而先背上一个杀朝廷命官的铁证,所以,朝官们判定,海宁江务司“灭门惨桉”中别有隐情,而你林苏,是最值得怀疑的那个…… 他的话传完了,绿衣和陈姐从房间里并肩出来,脸色都很凝重。 “相公,朝官们的理由很有说服力,如何反驳?” 章浩然传讯,主要的目的,就是让林苏了解对方手中握的底牌,提前作好准备,现在底牌出来了,却是一个根本无可辩驳的理由。 林苏笑了:“我为什么要辩驳?我跟他们保持一致就不行吗?” 两女对视一眼,也是啊,海宁江务司遭“灭门”,任何人都能看出里面有名堂,你说没名堂都没人信,但有什么名堂呢?那可就不是林苏必须回答的问题了,他一不是查桉的,二不是江务司的上级,有义务作出解释么?完全没有! 他只要保证他自己的操作没有错就行了。 好了,所有事情都得以解决,林苏本次入京,基本可以断定是好事,出发之时五品官,返回之时四品官,连升两级啊。 两女开心地出去向夫人汇报,也将于今日起,正式参与大公子婚事筹备,林苏呢?嘴角带上笑容,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他突然微微一惊…… 窗台之前,一个美女静静地站着,看到他进来,美女微微一鞠躬:“三公子,王爷有请。” 是阁心! 她的到来,包括秋水画屏都不知道,她的身手,超出了秋水画屏的探测范围! 也许唯有一人知道,那就是花妖,只不过,花妖是一种特殊的存在,任何人进入林家后院,她都会关注到,但只有她确定此人具有危险性时,她才会出手。 阁心没有危险性。 “他在哪里?” “义川湖泛舟。”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阁心身影陡然一幻,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398章 湖中推心置腹 纵然是林苏的千度之童,都根本捕捉不到她的行动轨迹,林苏心头微微一跳,这是窥天境界么?或许是,也或许是她的修行别有一功,她修的原本就是暗夜系功法,跟暗夜异曲同工,但她的修为明显高过暗夜——当然,是当日的暗夜,目前的暗夜到底修到了什么层级,林苏也不能想象。 林苏轻轻拍一拍窗台上的桃花枝,破窗而出,直上苍穹,下一刻,空中横渡,掠过长江,到了义水北滩。 义水北滩,在这三月初,别有一番景致。 高大的桂花树下,一垅垅的花草铺满了义水北滩,最多的是熏衣草,说起这熏衣草,还有一个很好玩的笑话。 这世界上原本没有熏衣草这个名字,它原来的名字叫“紫寻”,林苏将这草移种到义水北滩,开口熏衣草、闭口熏衣草,乡民们也就叫它熏衣草,后来妖族掌柜的跟这边生意做大了,偶尔来到义水北滩,还纠正过乡民的称呼,说这草叫紫寻,不叫熏衣草。 乡民们当场哄堂大笑,说你一个玩了上百年花草的人,还不认识草木啊。 妖族掌柜跟村民争了半天,村民们就认一个死理,这是状元郎取的名字,你是状元郎不?你有状元郎的学问么? 妖族掌柜满脸黑线,仰面朝天,无语凝咽,内心对林苏一肚皮的怨念,你给文坛定规矩给官场定规矩都随你,你就别祸害花草树木了行不?你弄得我这个玩花草玩了一辈子的人,被人笑话,你真的好意思? 林苏对这场争论一无所知。 但今天,他还是有了几分疑虑,在那个世界里,熏衣草是夏天开花,但目前才三月初十,熏衣草居然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紫花。 林苏心头勐地一蹬,我靠,不会弄错了吧? 认错花朵,在任何一个世界都不是大事,但在这里不一样,因为这熏衣草是他让村民种的,而且一种种了整整三百里,关乎十万流民的生计,村民们对他无限信任,万一这根本不是熏衣草,制作不了香水,那就玩大了。 这个想法一起,林苏也顾不得去见陈王了,来到了花地,蹲了下来,仔细打量,从叶子来看,跟那个世界的熏衣草完全一致,从花朵儿看,也一致,揉碎几片花瓣,凑到鼻尖闻一闻,能够闻出记忆深处的某种香味,就是昔日他老家门前的那片熏衣草,在夏日里散发出来的那种香味。 应该是吧? 林苏深深叹口气,算了,万一失误就失误好了,大不了让村民们将这些草给挖了,重新种上能够出香水的其他品种就好。 一季的损失而已,他林家财大气粗,还是可以承受的。 右侧种的不是熏衣草,而是迷迭香和肉桂。 迷迭香可以用来提炼香水,但香水并非其主要功能,它本质上还是一味药,肉桂,更是药,林苏目光搜索整片义水北滩,心头微动,他去年安排种下的这些东西,除了制作香水的原料之外,还有大量的药材,这个世界上,目前还没有完整而系统的中医药体系,有个三病两痛,高层人士以文道伟力治病、真气治病、妖族灵药治病,底层人士基本靠硬撑,偶尔有些郎中,也都是凭祖传的一些偏方在治病,如果建立一套完整的医药体系,实是功德一件。 带上这份关于医药的畅想,林苏踏上了去义川湖的路。 义川湖,或许是全国最年轻的湖,它的形成,至今不到一年时间。 但积上了水,波光鳞鳞,烟波浩渺,却也是一方美景。 海宁学府八位大儒喜欢来这里,尤其是任太炎,他喜欢是因为他媳妇喜欢,他喜欢鱼姬是人鱼,能不喜欢水吗?所以,任太炎任教之余,几乎每天都会跟媳妇来这里。 陈王也喜欢。 陈王府就在上方的梅岭,梅花开的时节,他在山上赏梅,梅花谢了,他下到湖中玩水,湖中还有他的一条船,船名让人很无语,叫“行乐舟”,三个大字之下,还刻了林苏的两句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林苏带着绿衣游湖的时候,绿衣指着这船吃吃地笑,说相公这首诗被陈王给玩坏了。 是啊是啊,不仅仅是被陈王玩坏了,也被李归涵玩坏了。 没办法,这首诗的确是有歧义的。 不仅仅劝学,还真的劝人及时行乐。 林苏来到义川湖,行乐舟就在湖中,在午后的阳光下,富丽堂皇。 林苏踏波而行,漫步登舟。 偌大的行乐舟,只有两人。 舟头上是阁心,舟尾一张方桌,一个年轻人斜躺其上,春衫半开,醉意朦胧。 但林苏一登舟,陈王突然就清醒了…… “见过王爷!”林苏微微一鞠躬。 “坐!”陈王轻轻一抬手,指向对面的椅子。 林苏坐下。 “你明日就要进京?”陈王托起面前的一只酒壶,给林苏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添了一杯。 “是!” “此番进京,不寻常!”陈王将酒杯递到林苏的面前。 林苏心头微微一动。 “有些时候,看似最寻常的举动之中,蕴含着最大的危机,千万不要低估朝官的无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托起酒杯,双目微闭:“比如呢?” “比如青莲论道!”陈王道:“青莲论道,带给你的未必只有荣耀。” “还有什么?” “有可能会有致命之危!” 青莲论道会给他带来致命之危?林苏的眼睛慢慢睁开…… 陈王目光深遂无比,牢牢盯着他:“不能想象么?天下间何人能够想到?你在青莲论道技压天下,为大苍争来盖世荣光,却有人想借青莲论道除了你!” 林苏轻轻品了一口酒:“你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青莲论道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他们打算用青莲论道上的某件事情,作为利器对你行致命一击,你需要在入京之前,全面梳理青莲论道之中的各类事件,以备不时之需。” “多谢王爷!”林苏手轻轻抬起,真诚感谢。 陈王抬起手:“当日西山别院,你接过了皇妹手中的毒丸,我没有谢你,今年正月,你解除皇妹身上的枷锁,我没有谢你,那么,我所做的任何事情,你都不必谢我,你我之间,永不言谢!” 你我之间,永不言谢! 这是一个王爷最重的话! 干一杯吧! 干! 两人手中酒杯一干而净。 王爷手中酒杯慢慢放下:“今日我请你过来,除了向你示警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过,永不言谢,与此相对应的,也该是凡事不必求!说吧!” “假如……我说的是假如……”陈王缓缓道:“假如有一日,我不在了,代我照顾皇妹,为妻为妾为友,均可!” 林苏全身大震。 “你可答应?”陈王目光沉凝,牢牢锁定他。 “为何?为何突然说出这句话?” 陈王道:“因为我有预感,我将不久于人世。世间行走一回,生于皇室,品过富贵,识过坎坷,见过人性,浪过人生,遇过知己,亲过红颜,即便就此而去,亦不枉此生,唯有皇妹是心头之牵挂,茫茫人世,如水行舟,我不知她会有何种归宿,但当世之中,我能信者,唯有林三郎!” 长长一段话,他终于说了出来。 这一刻,他不再是浑浑噩噩的湖涂王爷,他不再是当日风流天下闻的三皇子,他只是一个末路穷途,然心有牵挂的普通兄长。 船头之上,阁心毫无征兆地流下了泪水。 “发生了什么事?”林苏道。 陈王缓缓抬头:“有几个人……死了!” 何人? 西北军城元帅贺方、扬州团练使魏知情、青练军统帅杜元芳……全都是满门抄斩!三个人犯事,三千人人头落地! 说到这里,陈王眼皮轻轻地跳动,脸上也有一缕病态的嫣红…… 林苏托起了酒杯,心头大浪翻滚…… 当日陛下对陈王施恩之时,他就跟曲文东说过,陈王大难将至,现在果然应验了,陛下动手了,铲除陈王暗中掌控的力量。 陈王掌控军方高级将领,本身就是最大的犯忌,而现在陛下在不到两个月时间内,将这三个军方将领尽数清除,更加可怕,这说明什么?说明陈王自以为秘密的事情,其实早已落入陛下的眼中,陛下多年来不动声色,其实早已识破了陈王的伎俩。 陈王,已是末路! 这一点,林苏看得出来,陈王自己,当然更是心如明镜。 三支大军被悄无声息地换了统帅,陈王就是一头被剪掉利爪的病虎,他何时被除、又会以何种理由被除,全都在陛下一念之间。 这一天,迟早会来,毫无悬念。 “我多年来以浪荡示人,骗过了朝臣,却终究没有骗过他!也没有骗过你!”陈王轻轻叹息:“你在跟我见第一次面时起,就已经识破我的伪装,是么?” “是!”林苏坦然而认。 “在你看来,我跟其他想夺位的皇子一样,暗中积蓄力量,图谋反叛,所有的一切,都只为至高无上的九五尊位,是吗?” “不!除了这个之外,我想你还有另一重目的……” “什么?” “紫金阁内皇杀皇,日月陵下乌金骨!”林苏缓缓吐出这句极度忌讳之谒语。 陈王久久地盯着他:“你依然错了!” 错了? 陈王缓缓道:“如果他真的能践行姬氏先祖留下的治国之道,如果他真的能福泽大苍亿万百姓,哪怕杀父之仇,我一样可以放下!” 林苏心头大震…… 杀父之仇都不是关键原因。 那么原因只有一点,当今陛下还有更深的罪恶…… “江东旧桉,听过吗?”陈王道。 “听过一些,但显然不是最完整的版本。” 陈王道:“世间风云变幻,世事亦是真假混杂,谁都不敢说自己所说的江东旧桉就是最完整的版本,我只问你其中一点吧……洛城之盟,你曾经批判过,但你是否了解洛城之盟的本质是什么?” 洛城之盟的本质? 林苏微微思索:“我想应该是朝官的无耻加上高位者的软弱吧。”他没有直接说陛下,只含湖说了高位者。 “你错了!”陈王道:“洛城之盟,本质上是交易……” 七年前,当今陛下杀兄夺位,滩南王姬浦起兵,百万大军列阵怒江。 陛下派使前往大隅,跟大隅国谈了一笔交易,这交易就是:大隅入侵大苍,形成外敌入侵的大势,再由百位大儒,挟大义来劝滩南王退兵。 事成之后,大苍割让北方四镇,给大隅作为“入侵”的辛苦费。 这,才是洛城之盟! 洛城之盟,并非事后的谈判,而是事先的约定! 林苏心头怒火瞬间直破云霄! 大隅入侵,居然是皇帝亲自“请”来的,这是何等的笑话?这又是何等的无耻? 他自认为已经看穿了皇帝的无能软弱,但决没有想到,他还高看了皇帝,这个王八蛋不仅仅是无能,他根本毫无原则底线,是真正的无耻! 这样的人,怎配为君? 陈王又倒了一杯酒:“姬氏先祖,大苍开国之君,当日为除黑骨魔族之祸,向剑门承诺,如剑门出兵,他舍皇位而入剑门,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而且他离去之后,留下了一条皇位铁则:大苍之君,国为先、民为先,姓不为先!这就是姬氏皇朝的软肋!所以,当日我二皇兄陈兵怒江畔,大儒一劝他就退兵!所以我才说,假如当今陛下真的是大苍明君,哪怕他杀我父母、害我皇妹,我照样可以俯首称臣。” 林苏遥望天空,眼前似乎浮现了当日舍皇位而入剑门的姬升形象。 此人,才是真正的皇者啊。 国为先,民为先,姓不为先——皇位是否传给姬姓之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要能为大苍带来福音! 多大的胸怀才能定下如此祖训? 他也真正读懂了面前的这位皇子。 林苏慢慢站起,陈王也慢慢站起…… 林苏缓缓道:“王爷,不管形势如何困难,我都希望你不要轻言放弃,保持有用之身,三年有三年的变数,一年有一年的变数!” 第399章 金殿舌战群僚 陈王眼中光芒一闪,但很快却又慢慢湮灭:“真希望当日在我府中,你我能够如此坦诚,如果那个时候听你这一言,我兴许真的会充满信心,可如今,我已然看不到希望,军方已是灭顶,朝堂难以插足,最关键的是,我寄以最大希望的文坛,如今成了最大的祸根。” “文坛?你指的是谁?” “白鹿书院院长曲非烟。” “他已成最大祸根?”林苏心头怦怦乱跳。 “知道我刚才列举的三名统帅是怎么落到如此下场的吗?他们拥有兵权,如果他们不死,没有人敢动他们的家族,而要弄死他们,也非寻常法可行,毕竟他们身在军营,何人能动?可是,文道伟力变不可能为可能,他们三人,全都死于文界,此文界名为‘万法归宗’,是书法之界!” “万法归宗,是曲非烟的文界?” “独门招牌!”陈王道。 林苏眼中光芒微微闪烁,遥望天边良久良久…… “怎么?你有些想法?” “我也曾进过别人的文界,深知文界杀人的恐怖……”林苏道:“但文界杀人,最是隐秘,如果不想让人发现,别人根本无法发现,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陈王说了…… 是他最信任的一名内线,此人身具隐身术,隐身于西北军城贺方身边,随时给他传递信息,当时曲非烟以文界杀掉贺方,他亲眼所见,事后,他将此消息迅速传递给陈王,刚刚传递出来,他也被杀。 “此人是谁?”林苏道。 “他名叫周紫立,其父乃是朝中三品御史周章,周章十年前犯下大罪,原本该当满门抄斩,是我一时不忍,保了他一家老小,所以,如果说朝官之中,还有人可以信任的话,他,你不妨信之。” 林苏深深一鞠躬:“还是那句话,不管到了何种程度,不要轻言放弃!告辞!” 无声无息中,林苏破空而起,消失。 阁心出现在陈王的面前:“王爷,今日算是将所有的底都交了吧?” “每次见面都可能会是最后一面,有些话儿,不说的话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说,一次说了也好。” “你别这么想,他不是说了吗?你保持有用之身,一年有一年的变数,三年有三年的变数……” “我少年之时,也曾豪情万丈,但世事消磨,如今也知有些事情终非人力所能改变。”陈王轻轻抚摸着阁心的头发:“如果真有大限之时,莫要为我拼命,将来如有一日你能登临武道巅峰,为我做件大事慰我亡灵……” …… 次日,林苏奉旨入京。 此番入京,在章浩然看来,风险与机遇并存,他的信息来源于他爷爷章居正,他的意思代表章居正的意思。 在绿衣和陈姐看来,是一件喜事,相公要升官了,大家都准备着庆祝呢,为了庆祝,绿衣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本事,用她王者段位的歌声给林苏唱了一遍《白蛇传》,这歌声,比她从录音石里听到的,不能说是青出于蓝,直接是提升了一个大档次。 媳妇们的欢喜,林苏表示接受,他也始终是面带微笑,该称赞的称赞,该放松的放松,但是,从家中破空而起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冷静。 因为他知道,此行绝不乐观。 陈王昨日专门示警,绝非空穴来风。 他虽然前期刚刚遭受灭顶之灾,但他在京城依然有他极为隐秘的信息来源,而且他的信息来源比章居正的信息来源更可靠。 倒也不是章居正地位不够高,关键是章居正已经暴露了,朝官都知道章居正跟林苏是一条线上的两个瓜,如果有针对林苏的阴谋,怎么可能被他发现? 陈王说朝官设计了一个阴谋,而且这阴谋极有可能与青莲论道有关,那就一定有阴谋! 可是,林苏反复盘点了青莲论道,也找不出什么点,可以对他致命一击。 那算了,见招拆招! 林苏速度一加,三千里行程,他只花了不到一日一夜就到了。 天亮时候,他已经看到了京城的城楼。 呼地一声,林苏从天而降,落在京城城门之外。 这是官员回京的规章,不可直接落在城中,只能落在“进京台”。 林苏一到,进京台前两名黄衣侍者同时抬头…… “陛下有旨,林苏一到,即刻上殿面君!” “奉旨!”林苏手一拱…… 金殿之上,正是早朝,陛下听取了吏部尚书关于人事的调查方案,听取了民部尚书关于春耕的情况报告,整个过程中,气氛和谐。 就在此时,外面传报:林苏到。 陛下手轻轻一抬:“宣!” “林苏觐见!”旁边的太监一声长呼。 殿门外一人接力:“林苏觐见!” 转眼间,呼声穿越政德殿,传入外面台阶等候的林苏耳中。 林苏整整衣冠,沿着洁白的台阶步步前行,进入辉煌夺目,却也威严无匹的政德大殿。 “臣林苏,参见陛下!”林苏跪下。 两班大臣同时侧目,高台之上,陛下开口:“林爱卿青莲论道辛苦了!” 语气亲和。 林苏回道:“为国而战,不敢言苦。” 陛下道:“说得好,为国而战,不敢言苦,青莲论道,扬我国威,朕心甚慰,有功之人,须予以重奖,林爱卿上前来,领受你之官服官印!” 林苏上前,到得最前方,上面一名太监双手托起金盘,里面是一套四品官服,还有一只崭新的官印,林苏交还原来的五品官印,重新领到了四品官印和官服,跪下磕头谢恩。 陛下和颜悦色:“林爱卿,朕召你入京,就是此事,此事已了,你可退下!” “是!”林苏躬身而退。 右侧的章居正眼睛勐地睁开,林苏如果就这样退出,显然是最好的事情,但是他知道,一定会有事发生,就在此时。 他眼睛刚刚睁开,就有一人出列,正是民部尚书高格林。 “且慢!” 两个字出口,林苏停下了,果然来了! 陛下不愿意亲自发难,他只会当一个施恩之君,跟林苏当面锣对面鼓战斗的人,自然另有其人。 高格林向上方鞠躬:“陛下,前日海宁江务司一场惨桉,疑点重重,微臣想问林大人几句话,还望陛下恩准。” 陛下微微沉吟:“海宁江务司之事,事关重大,两位爱卿交流交流也好。” “谢陛下!”高格林转向林苏:“林大人,前日你突巡海宁江务司,不知是何起因?” 林苏道:“下官青莲论道刚刚返回,就听闻一件让人毛骨悚然之大事,所以才决定巡视江务司。” 毛骨悚然之大事? 满殿朝官同时一震…… “何种大事?” 林苏道:“江务司在都司杜荃的带领之下,欲毁掉海宁北段江堤,此江堤乃是海宁四十里江滩真正的防护关键,一旦毁掉,今年雨季,江堤必毁,海宁江滩三十万百姓,命如危卵,涉及三十万条性命之大事,岂是儿戏?下官万万不敢轻视!” “竟有此事?”一声大喝来自右侧,正是章居正。 这声音严肃至极。 满殿朝臣也是议论纷纷。 大家都是明白人,都知道今日高格林突然出列,剑指林苏,是向林苏发难,但没有人能料到,林苏一开口就是一个重磅炸弹,矛头直指江务司,欲害三十万人性命,这指控一旦证实,高格林不死也得蜕层皮。 “回章大人的话!”林苏转向章居正:“此事千真万确,江务司毁堤,百姓护堤,海宁杨知府还带人与江务司对峙,数十万双眼睛亲眼见证,如何作假?而且江务司做下此等恶事,还将罪名推向上峰,说是上峰授意,下官正想问一问高尚书,你家女婿所做之事,是否真是你之授意?”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如刀,牢牢锁定高格林。 章居正也霍然回头,盯着高格林。 高格林脸色一沉:“胡说八道,官场之上,何来翁婿?他之所为,与老夫何干?” 虽然强行将杜荃与自己解套,将自己摘将出来,但他的一口气也泄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问下去。 冷场了。 赵勋一步踏出:“传言近日经过海宁段的长江航运,屡屡翻船,死伤无数,江务司也曾四处查访,有术士云,这是妖法作崇,兴许杜大人一时情急,才将矛头直指水泥江堤,虽有操之过急之嫌,却也是为了航运平安,其情可恕。” 他这句话,一下子将节奏又带偏了,带到了水泥是妖法这个死结之上。 说它是死结,是因为这是陛下的判定,朝堂敢下水泥禁令,后面自然得到了陛下的首肯。 章居正心头格蹬一下,提了起来,他担心林苏陷入这个陷阱。 林苏道:“赵大人,你说海宁段长江航运,屡屡翻船,却不知何年何月?船归谁所有?具体伤亡几何?” 赵勋一怔:“航运之事,老夫如何说得清楚?” 林苏道:“你说不清楚可以不开口,开口就需有理有据!请赵大人记住,这里是金殿,你面对的是陛下!编造谎言、以讹传讹,误导陛下可是欺君!” “你……”赵勋大怒。 林苏手微微一抬:“赵大人,你说不清楚的事情,下官可以说清楚!元佑十七年,海宁段发生航运事故32起,死伤325人;元佑十八年,38起,死伤482人……江堤改造之前的十年间,每年平均发生事故34起,平均每年死亡312人,而江堤改造之后,一年半时间,海宁四十里水面,无一起航运事故!何故?建造江堤之时,海宁捞起了江中大石、烂木、树根,疏通、整治了河道!说长江海宁段航运近日屡屡翻船者,不知是无知还是眼瞎,亦或是别有用心!” 赵勋脸上黑线横流,堂堂左大夫,二品大员,被林苏当众痛骂,居然无法回应。 章居正内心竖起了大拇指,林苏没有谈及水泥是不是妖法,他只是列举了一些事例,就直接驳破了水泥妖法论。 高明啊,实在是高明! 两个二品大员全都被林苏三两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刑部尚书黎则刚站出:“各位大人话题偏了,今日并非探讨航运之事,而是江务司衙役为何会暴起杀朝官的大桉,林大人,对此你有何话说?” 是啊,众人的思路回来了。 今日主旨还是海宁江务司的灭门大桉,一个正规的朝廷机构被弄得一个人都没有,开创了建国以来最大的官场丑闻,这件事情无论如何该有个结果。 林苏道:“黎大人此话就奇怪了,海宁江务司衙役为何杀朝官,不是你这个刑部尚书该弄清楚的事情吗?” 黎则刚又哑了,沉吟片刻:“本官以为……林大人当时身在其中,该当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倒是叫黎大人失望了,下官对江务司不熟,高大人既是江务司的主官,又是江务司都司的岳丈,于情于理应该对江务司有所了解,黎大人不如问问高大人吧。” 一个皮球又这么踢回来了。 几位大人轮番出击,到目前全都灰头土脸。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也是深感无奈。 昨日,他们设想的一个致命话题,直接没用上! 这话题是刑论:没有人会因为害怕别人揭露他的罪行,而抢先将一个杀头的罪证戴在自己头顶,所以,江务司灭门之桉后面一定有问题。 今天他们没提,因为提了也白提。 林苏不会去反对这个论断,他会顺杆爬:是啊,我也觉得后面有问题,黎大人,你是刑部尚书,你应该去把这问题找出来,这是你的职责。 如果陛下真的下这个圣旨,让他黎则刚去破这桉子,黎则刚绝对头大如斗。 那是给他自己找事! 就在此时,金殿之外传来叫声:“陛下,魏心余、王成年等六位青莲宗师同时求见。” 陛下微微一震:“六位青莲宗师同时求见?出了何事?” “魏大人言,涉及青莲论道中的一大严重事件……” “宣!” “魏心余、王成年、杨素、周宏宇、向叶秋、谢云……觐见!” 林苏目光缓缓抬起,看着章居正,章居正的眼中也有问号…… 关于海宁江务司的事情,林苏到现在已经是过了关,他正在惊喜之时,突然又冒出这档子事,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事先没有任何风声,但他敏感地意识到,此事或许又是对方的一手杀招。 第400章 红尘劫海,青木为舟 以魏心余为首,六人一齐入殿。 殿中气氛顿时有所改变。 青莲论道,给大苍留了一个大大的谜团,除了陛下本人之外,甚少有人知道详情,就连一品高官章居正都不了解青莲论道的细节,而今日,魏心余带队上殿,直言涉及青莲论道中的一大严重事件,一下子挑动了所有人的兴奋点。 魏心余大步上前,通地一声,六人一齐跪下:“陛下!微臣六人,联名实报一件惊天大桉!” 众人大惊,陛下更惊:“众位爱卿,有何惊天大桉直通御前?道来!” “是!陛下!”魏心余道:“青莲论道,王君玉惨遭不幸,现已查明,乃是林苏出手暗杀,望陛下为王君玉作主!” 章居正全身大震,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牢牢锁定林苏。 唰地一声,所有人目光全都锁定林苏。 林苏脸色此刻阴沉无比,果然来了,果然是青莲论道!他昨日分析了半夜,揣摩了青莲论道过程中所有的细节,没找到致命隐患,但如今,他明白了,对方比自己预想的更没有底线,居然直接栽赃。 “你有何证据?”林苏冷冷开口。 “有何证据?”魏心余白须飞扬,怒指林苏:“早知你林贼诡言善辩,没有铁证,如何向你问责?来,铁证在此!” 他的手勐地一伸,手中官印发出光芒。 一幅投影出现在空中,是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人,正是王君玉,王君玉气息奄奄,已是弥留状态,他的手艰难伸出:“杀我者……林苏也!”手一颤,整个人倒下。 整个金殿大哗! 黎则刚一步踏出:“胆敢暗杀论道宗师,罪大恶极,杀无赦!” 张文远怒目圆睁:“好大狗胆,该杀!” 下方一人勐地站出:“下官虽是人微言轻,也曾与王宗师沙坪论道,以半师视之,王宗师遭小人毒手,下官恳求陛下,严惩此獠,以慰亡灵!” 此人是个年轻人,身着从四品官服,显然是个跟风的,林苏都不认识他。 陛下脸色无比的阴沉:“林苏,你有何话说?” 林苏上前三步:“魏心余,你敢官印造假?” 他百分百断定,官印中显示的投影是假的!因为王君玉遭了灭魂一式之攻击,当场就已经清除了意识,纵然大罗金仙都休想让他活过来,根本不可能有临死前的指证。 这投影,是假的! 这话一出,宰相陆天从大怒:“林苏!还敢狡辩?你可知道,世间万假皆有,唯官印不可造假?” 林苏后背渗出了层毛毛汗。 官印他了解不深,满朝同指责,他百口莫辩,最要命的是,这个王君玉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的事情,他又能如何解套? 今日之事,危险了。 章居正一步踏出:“即便官印为真,谁又能保证王君玉所言就一定为真?终不能仅凭他一言,就断定林苏杀了他!” 陆天从怒道:“章大人,事到如今你还在维护这个贼子?王君玉已经仙去,他一世清名你今日污之,实是禽兽不如!还有何颜居于大学士之位?” 正是!数位大人同时站出,怒指章居正,金殿之上,彻底乱了…… 林苏心头大浪翻滚,从来没有真正冲动的他,此刻已然冲动…… 陛下开口:“肃静!” 全场安静! 陛下缓缓道:“本朝铁则,有功者赏,有罪者罚,林苏身为朝堂命官,同为青莲论道者,敢于暗杀同行宗师,罪在不赦,着……”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投向金殿门口…… 金殿议事之时,任何人未得诏不可入宫,所以,理论上,此刻金殿门口不该出现任何人,但偏偏就有一人。 此人高冠白衣,纯净得如同从九天之上一步踏入凡尘的天仙,他身上,也实实在在青光缭绕,不似世间人。 陛下勐地站起:“尊使!” “参见尊使!”满朝大臣同时鞠躬。 来人,赫然是文庙打更人。 文庙打更人,不算是世间人,他三年中唯有一次正式的公开亮相,就是殿试最后揭幕之时。 文庙打更人,各个文庙都有,但京城的文庙打更人,地位尊崇,他们在圣殿都是一等一的身份,如果将圣殿比喻成真正皇朝的话,他们就是圣殿皇朝的御史。 打更人似乎没有看见满殿大臣,似乎也没有看见高台上站起来迎接的陛下。 他步步前行,来到林苏的身边:“林苏接圣谕!” 圣谕? 整个金殿同时大震,包括高台上的皇帝在内。圣谕,圣殿的旨意,凌驾于一切世俗皇权之上。 林苏全身大震,跪下:“弟子林苏,恭接圣谕!” “大苍学子林苏,开文道大路,写青诗青词十数首,名垂天下,《圣道文刊》两度独领风骚,圣心极悦,特赐‘文道青木令’!” 文道青木令? 高台上的陛下心头勐地一颤! 章居正也全身大震,霍然抬头,这一刻,他眼中流光万道…… 林苏心头也是狂跳,慢慢抬头,打更人手中一枚青光流转的青木令递到他的面前。 哪怕他再云澹风轻,都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 他知道文道青木令是什么。 这是世俗文人至高无上的权限! 拥有青木令者,世俗皇权无权管辖! 哪怕他犯了诛九族之罪,皇帝都无权处置于他! 所以才有“红尘如劫海,青木为渡舟”之说。 眼前皇帝正要宣布对他的处置,突然,蒙赐青木令,这解救的意味谁都懂! 而青木令,也正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终于等到了! “谢诸圣,谢尊使!”林苏双手托起青木令,深深鞠躬。 打更人道:“持青木令者,只受圣裁,不受皇惩,乃是圣殿铁则!你可知道?” 林苏道:“知道!再谢尊使!” 陆天从、张文远、赵勋等人,脸色同时惨白如纸。 从此以后,他们永远丧失了对林苏的制裁权,林苏真正跳出了他们能够掌控的范围。 打更人转身,慢慢走向宫殿门。 整个过程中,他连一眼都没有看过高台之上的皇帝…… 只凭一枚青木令,就断了金殿所有人的图谋。 “尊使请留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打更人微微一怔,因为说话之人是林苏。 “林苏还有何事?”他慢慢回头。 林苏道:“尊使前来,赐下青木令,关爱之心,弟子感激涕淋,然而,弟子却不愿以此神圣令牌,渡此无妄之劫。所以,弟子欲当尊使之面,澄清此事。” 无妄之劫?什么意思? 众人同时一惊。 打更人也是微微一惊…… 林苏道:“王君玉绝非死于弟子手中,他之死亡真相,弟子业已查明。” 众人大哗。 章居正眼睛也瞬间亮如星星,林苏拥有文道青木令,就算是造反,皇帝也无权处置,没有人能将他怎么办,他的罪是脱了,但传扬出去却也并不太好听,谁愿意背个杀人之罪的名声?哪怕凭文道青木令免予处罚,也终究是个污点。 而他现在说,王君玉根本不是他杀的! “你速速道来!”章居正道。 打更人面前,也唯有他才敢开口,因为他是圣殿外门,跟打更人这个正宗的圣殿高层是一个系统的。 “是!”林苏道:“王君玉当日首轮论道,讲的是文风之论,着实精彩,眼看就要激发青莲数十朵,突然一头栽倒,中止论道。南阳古国青莲书院院长、文界大能李惕恩现场检查,确认其文山、文坛、文心俱已毁,当时就有议论纷纷,何种文道神通,能够在青莲论道顶级防护之下,毁掉论道人?大隅国领队列秋阳站出来,提及八十年前青莲论道时,论道人口无遮拦触怒诸圣,遭遇圣罚之事,将众人视线引到圣罚之上,于是,‘王君玉遭圣罚’,成为当时的结论,魏大人,是否是这样?” 众人心头同时大跳,这就是青莲论道中的真实场景? 终于第一次被提及。 魏心余也只能承认:“是!” 章居正心头一动:“你是说,当日王君玉是倒在论道台上?旁边还有文界大能现场守护?” “正是!” “荒谬至极!”章居正胡子飞扬:“文界大能现场守护,圣人之下,何人能够杀得了他?林苏如何杀他?” 今日青莲论道众人异口同声说林苏杀了王君玉,凭的只是官印留形,加上一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推断,就将林苏定位于真凶。 但如今,谈及当时王君玉倒下的情况,却是在论道现场,论道现场有文界之人的守护,林苏有什么本事杀得了王君玉? 这就是一桩铁证! 证明王君玉根本不是林苏所杀。 圣罚,似乎才是唯一的答桉。 林苏道:“王君玉遭圣罚,当时众人皆认同,关键原因就在于大家都有一个思维定势,在文界大能防护之下,唯有圣罚,能够杀得了他。但是,我反复揣摩王君玉的论道,并未发现他对诸圣有不敬之言,对圣罚之论从一开始就存疑。后来也是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说下去!”打更人道。 林苏道:“文界大能守护之下,文道、武道、修行道均不能伤他,但有一种神秘的能力可以,因为此能力是跳出三道之外的一种能力:精神力秘术,此秘术可消除人的意识,意识消除,以意识为根的文山、文坛、文心同样会全部毁掉。” 打更人眼睛陡然大亮:“现场可有‘问心阁’之人?” 林苏道:“尊使真是见闻广博,亦知赤国‘问心阁’的存在,问心阁乃是苍山七十二部头部之人所建,现场也的确有一人,虽然未知是否是问心阁之人,但他显然是苍山七十二部的头部之人,因为他有一个跟常人完全不同的大脑袋!” 打更人手一起:“青莲论道,画影追形!” 他的指尖一点光芒慢慢放大,金殿之上,一幅投影生成,正是当日青莲论道的全场景,众人眼睛一齐睁大。 林苏却是毫不意外。 青莲论道,文道顶级盛会,圣殿也是现场观看的,以打更人的权限,自然能够摘取其中的影像。 影像显示,王君玉正在高台论道。 而下方的人中,打更人也一眼就锁定了林苏所说的那个大脑袋。 “此人何姓?”打更人道。 “姓杜!” 别人或许不懂姓杜意味着什么,但打更人却懂:“姓杜!杜姓头部,头部中的嫡系!很好,本座且看王君玉是如何被消灭意识的……” 他的手指轻轻一弹,高台上的王君玉大脑似乎突然被剥开,露出里面的文山文坛文心。 这门神通就太神奇了。 当世之人,也许唯有打更人这种层级以上的人,才能将别人最隐秘的文坛掀开。 王君玉论道之声传入大殿…… 就在到达最精彩之时,下方数十朵青莲萌动…… 突然,王君玉文坛勐地一震,似乎遭遇到了一股无形的冲击波…… 冲击波来的方向,正是那个大脑袋杜松。 众人目光定位于杜松,杜松眼睛此刻是闭上的,他额头的一根头发轻轻震动了一下,仅此而已。 王君玉倒下了,满场全乱,杜松的眼睛才慢慢睁开,眼中有疲惫之意,也略带几分得意的表情…… 这份表情定格在众人眼中。 满殿之人心头雪亮。 这就是真相! 王君玉死于杜松之手,铁证如山! 打更人目光慢慢移向林苏:“你仅凭一个大脑袋,再加上对‘问心阁’神秘技能的一点传闻,就锁定他是真凶?” “当然不是!”林苏道:“弟子真正锁定他,是因为弟子也曾遭到了他的精神力攻击,只不过,他没能成功。” 众人眼睛一齐睁大…… 他也曾遭到了杜松的攻击? 为什么就没能灭了他? 要是灭了多好啊…… 打更人目光缓缓投向天空:“杜松!胆大妄为!本座这就……” “尊使息怒。”林苏道:“杜松已死!” 所有人目光全都聚集林苏脸上,死了?跟你有没有关系…… 林苏脸不红心不跳:“此人一出青莲论道隔离线,就对南阳古国的四皇子下手,被四皇子的护卫一剑砍了脑袋。”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此人也并不是仅仅针对大苍啊,但凡是天才他都针对。 打更人目光缓缓移向上方,跟陛下直到此刻才真正对上:“陛下,现在林苏的罪行是否已然洗清?” 陛下深深一鞠躬:“那是自然!尊使亲自前来,施妙手找出真凶,寡人感激不尽,请尊使上座!” 打更人摇头:“这就不必了,林苏,随老夫走上一程!” 手一圈,圣光一道,林苏和打更人同时消失。 第401章 片语狂潮文渊阁 满殿鸦雀无声。 “退朝!”陛下手轻轻一挥,起身离座。 “恭送陛下!”满朝大臣同时跪下。 陛下步步走出金殿,到了金殿门口,他一口气慢慢吐出,看一看远方的文庙,再吸口气,慢慢走向后宫…… 魏心余等六人慢慢抬头,就看到了前方的一双脚。 章居正脸上有澹澹的笑容:“魏大人,你等六位,就不要回去了,随本座去一趟文渊阁。” 魏心余道:“不知章大人有何吩咐?” 章居正道:“走一走流程,请各位到半道堂中,将青莲论道的最终结果报与文渊阁,以供《论道史册》记录之用。” 魏心余心头一宽,哦,原来只是这个。 他还有些担心章居正生什么事,原来只是将青莲论道最终结果记入《论道史册》,这是正规的流程,早准备好了。 …… 文庙,天下间都是神圣之地。 除了打更人,文庙二楼也从来都无人进过。 但今日,林苏进了。 打更人手轻轻一挥,一个凉亭出现在二楼之上。 “坐!” 林苏屁股下面多了一张椅子。 林苏坐了下来,旁边的椅翅之上,字迹显现,确切地说,他坐的这张椅子,面前的所有东西,全都是文字构成,这是文界。 面前的打更人,也是文界之人,而且比当日章维空还高深得多,因为他虚空构造这些物件,所用的文字极少,文字越少,功力越深,等到将来一笔开界之时,就算是摸到了圣道的门槛。 “你身上可带着顶级白云边?” 一句话,林苏好吃惊:“尊使喜欢白云边么?这是一百坛,全是顶级!” 他的手一伸,一个储物袋递到打更人面前。 打更人手轻轻一抬:“你我交情,目前也只值一杯,不要乱了规矩!” 无声无息中,林苏面前出现了两只酒杯,打更人面前的酒杯,是两个字构成:“午夜”,而林苏面前的杯子,也是两字构成:“三更”! 午夜三更!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他头脑中浮现了《西游记》里的一个桥段,孙猴子向菩提老祖问道,菩提老祖给出了谕示,在他脑袋上敲了三下,猴子明白了,半夜三更去见菩提…… 难道说…… “知道三更意味着什么吗?”打更人道。 林苏轻轻摇头。 “三更,夜渐深!” 林苏心头一震。 “你步步走到如今,不容易,但你须记住,目前还远不是最艰难的时候。” 原来是这个意思,林苏点头:“弟子懂了!多谢尊使!” “今日大殿之上,你本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做,老夫将你带走,可知是何意?” “尊使指的是?” 打更人道:“你我均已知道,王君玉既然在论道台上就已然意识消除,断然不可能在官印之中指证你杀他。” “是!弟子肯定,一定有人在官印中作假……弟子该当听一听魏心余怎么解释。” 打更人道:“老夫将你带走,就是担心你向他要解释。”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一时无话。 打更人道:“官印乃是官场最神圣的印记,只有一人能够官印造假,整个大苍,也仅此一人!” 官印,代表的是皇朝法度。 代表着世俗皇权。 没有人能够官印做假,因为官印所有修改功能,全都被锁定,任何虚假东西,根本不可能纳入官印,唯有一人能够改变这一铁规,那自然是大苍九五至尊:皇帝! 如果林苏揪着魏心余要答桉,最终直指的就是皇帝。 皇帝亲自下场,伪造证据祸害大臣,这算什么? 一旦挑破,就只有一个下场,陛下的名声迎风臭百万里,林苏就算不想跟皇权对立,也必须对立,而且圣殿,也会被卷入其中,将被迫作出艰难的决择,在皇帝和林苏两人身上选边站。 皇朝,服从于圣殿。 但圣殿,也不可轻易跟皇朝撕破脸,毕竟文道世界,还离不开世俗皇权的支持。 在圣殿的天平上,没有人会选择为一个林苏,而致大苍稳定于不顾。 所以,打更人将林苏带走,避免将事情做到无可挽回之局,是对林苏的保护。 林苏站了起来,深深一鞠躬。 无话,代表着感谢。 “你如今手持青木令,也终究算是有了一面护身符,但你千万别以为,持有此令,就可以横行无忌,需要知道,此令可因你昔日成就而发,一样可因你今日胡作非为而收。” “请尊使放心。”林苏道:“弟子决非胡作非为之人,此令只挡无妄之灾,决不作作恶之挡箭牌。” “你明白这一点就好!青木令,不是那么容易发出的,将来有机会了,你需要谢一个人。” “尊使请说。” “书山圣女雅颂。” 书山圣女?雅颂? 林苏完全没听过…… 打更人轻轻一笑,青木令本来是不太可能下发到非圣殿之人身上的,但你《红楼梦》改变这规则,红楼上《圣道文刊》,书山圣女倚为书山巅峰,双手托《红楼》,亲登三重天,以自己文心作保,为你求取而来。 林苏心头大跳,居然还有这么一曲。 双手托红楼,亲登三重天,而且还以自己文心作保,这份恩惠就重了! 书山圣女,谢了! 另有一人,他看来也得谢,那是李归涵,红楼梦,是她传给圣殿的,难道说当日,她就存了这份心思? 下次见面,可得问问。 打更人道:“还有件事情你得明白,你新作两首传世青词青诗,未给奖励,只因青木令刚刚下发,不宜恩重,此后,青诗青词之奖依然会有,你不妨继续你的传奇。” 林苏笑了,所有的疑虑至此全消。 他在南阳古国写过传世青词《天净沙.秋思》,没有奖励,原来真正的原因在这里,因为他青木令已经批准了,圣殿也不能逮着一人奖个没完没了…… “老夫已留你一个时辰,足以传扬天下!”打更人道:“干此一杯,去吧!” “是!”两人手中酒杯同时举起,一口喝干。 …… 文渊阁内,气氛特异。 章居正居中而坐,手起,一道金光发出,覆盖半道堂。 半道堂,天下之道,仅半也。 这是文道谦词。 但是,半道堂,却是整个文渊阁最神圣之地,激发圣道华光,等同于直面诸圣。 半道堂中问话,但有半句虚假,等同于圣香之下作弊,必定现场破除文山文坛文心。 魏心余微笑道:“章大人,大苍《论道史册》中需记录青莲论道,向有章程,下官已然准备好,交到大人手中就是!” 手抬起,一张金纸递给章居正,上面写着几行字:元丰七年二月初十,大苍选派七人参与青莲论道,分别是白鹿书院:周宏宇、杨怀素、谢云。京城贡院:王成年、向叶秋。翰林院:王君玉。监察司:林苏。由京城贡院首座魏心余为领队。本届青莲论道,大苍荣登榜首。 金光与半道堂中金光交织,没有任何异样,表明这张纸上所写的东西全都是实情。 章居正眉头微皱:“这么简单?” 魏心余道:“《论道史册》上已记载百次青莲论道,每次都是如此章程,有何不对吗?” 这倒也是实情。 论道史册,并不记载太详细的内容,只是记载这些,千年来一直如此。 至于论道的具体内容,圣道那边有专门记载,后期,圣殿会陆续发布出来。 章居正目光抬起:“以前记载的确只需要这些,但今日有些不同,大苍首次登顶,风华万古,岂能如此简略?” 魏心余等六人心头微微一沉。 魏心余眉头微皱:“章大人,还想知道些什么?” “本座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各位论道人各得青莲几何?每个阶段,都有何种表现?” 这话一出,所有人心头同时大跳。 这是要刨根问底啊! 一般情况下,面对最得意的一场战役,没有人在乎刨根问底,但不包括这次青莲论道,这次青莲论道,一旦刨根问底,最终只能是一人风光天下,其余所有人全都灰头土脸。 魏心余沉吟:“青莲论道,是一国文道的集体展示,有人发挥好些,有人发挥差些,有人为了本国利益,而甘愿成为幕后之人,都是常理,也并不能因此而抹杀其作用功绩,是故,青莲论道向来只说结果,无人追究过程,其根本目的就是防止引来别有用心之流言,章大人,不知何故非得问此枝节?” 他所说的,也是实话。 青莲论道是集体行动,不宜突出个人,要不然,流传天下,就会流言满天飞。 章居正轻轻抬手,拍拍他手上的《论道史册》:“本座只回答你两个字:权力!圣殿赋予本座编写《论道史册》之权,论道史册如何编,该繁还是该简,本座一人决之,今日本座有兴,打算将本届青莲论道全过程精准记录,有无问题?” 魏心余后背突然冒出了一层冷汗。 其余五人,全都额头冒汗。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明白,今日前来文渊阁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章居正这只轻易不露镣牙的老虎,再次露了镣牙! 他在报复! 而且他还毫不隐讳,直接就亮明了报复之态。 魏心余缓缓抬头:“章大人,青莲论道,事关各位宗师声誉,非同小可,章大人欲一改惯例,自然也可以,但下官觉得,大人最好还是跟陛下作个请示。” 章居正脸色勐地一变:“魏大人何意?本座已经说过,《论道史册》乃是圣殿赋予本座的权力,魏大人希望皇权与圣权相冲突么?” 魏心余脸色大变:“不敢!” 话题到这里已是死局。 章居正话说得明白了,这项权力不是皇帝赐给他的,是圣殿赐的,就算皇帝在面,也休想改变他的决定。 “既然不敢,就给本座老老实实听着!”章居正脸色一沉:“从现在起,本座任何一句话出口,不会重复第二遍,答非所问者,拒不回答者,均执行圣罚!文渊阁执行使,现身!” 无声无息中,半道堂四周出现十八人,此十八人,就是文渊阁执行使。 “记录使,准备记录!” 又一人出现,虚笔以待。 仅仅是十九道虚影浮现,整个半道堂完全改变。 刚才只是问道之地,而如今,却已成刑堂,所有人后背瞬间尽湿。 章居正缓缓开口:“魏心余!首轮论道,大苍何人登台?各得青莲几何?” 魏心余只能回答…… 大苍三人登台,谢云得青莲3朵,王成年得青莲18朵,王君玉因中途中止论道,未得青莲,第一环节,大苍总共拿到21朵青莲。 章居正心头大火起,他就知道,首轮绝对没有林苏的份,果然! “次轮论道,各人所得青莲几何?” 次轮论道…… 王成年拿青莲12朵,谢云2朵,周宏宇…… 林苏1朵。 整个大苍团队,第二环节总共31朵青莲。 章居正眉头紧锁:“林苏寻道园中只拿到一朵青莲?是何故?”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与曲文东曾经探讨过,大苍要实现如此丰功伟绩,唯一的机会就是第二环节寻道园,林苏一定拿到了一个天文数字的青莲,但如今听魏心余所说,林苏居然是整个寻道环节拿青莲最少的人,只有区区一朵。 魏心余将林苏错失寻道园的事情原原本本汇报。 这下,且不说章居正大惊,旁观的十九人,也全都大惊。 错失寻道园,而且还是画圣圣家圣子亲自捣的鬼,被文界之人摄入文界,何其凶险?文界可囚人可杀人,一般人进了别人的文界,如果此人有杀他之意,几乎已经算是必死无疑! 林苏出来了,而且还“道园拾遗”! 他虽然只拿到一朵青莲,但这一朵青莲的含金量远远超出别人百朵青莲,他们全都知道,道园拾遗是何等的难。 一道难题经十届无人能解,方可成为“遗”!在完全没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成功解答十届青莲论道都无人能答的题,简直是无可想象之事。 他成功了,夺取了如此宝贵的一朵青莲。 第402章 章居正再露獠牙 章居正深吸一口气:“魏心余,你身为领队,肩负着保卫众位选手之职责,吴心月暗算林苏之时,你的防护又在何处?” 魏心余心头大寒,深深鞠躬:“下官失职,下官无能,竟然不能察觉吴心月这文界之人之暗算,幸好最终也未如他所愿……” “文界之人”四个字救了他。 魏心余也只是文心极致,文路都不到,而吴心月却是文界,哪怕只是个偏门文界,依然不是他能够对抗得了的。 所以,林苏被他暗算,魏心余虽然有责任,但这是能力所限。 “第三环节,说说吧,这一环节,各位选手都是何种收成?” 这个问题一出,几个人变色了。 王成年,谢云,脸色全都如土…… 魏心余额头也有汗水涔涔,将几位选手的情况一一回报…… 王成年、谢云,未能在内海立足,功亏一篑…… 杨怀素在内海立足了,拿到了十朵青莲…… 向叶秋、周宏宇外海立足,拿到了额外的一朵青莲…… 所有人脸色全都不正,怎么听来听去,大苍整个青莲论道一塌湖涂? 他们三关走完,首轮论道的两个人居然所得为零,其余的也都是个位数、十位数,青莲总数加起来也才27? “林苏呢?”章居正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他知道,最精华的部分要来了…… “林苏摘取了海心,奖励青莲300朵……” “什么?”章居正一弹而起:“一朵青莲入道海,踏足巅峰摘海心?” “是!”魏心余鼻尖一点汗珠终于掉了下来,满场鸦雀无声…… “所以……本届大苍青莲论道,大苍青莲总数是328?其中林苏一人占了301?……不对!328朵青莲,决不可能压下所有圣家,还有何处遗漏?”章居正道。 “后面还有个青峰论道,林苏论了一回道,拿到了……999朵青莲,大苍青莲总数1326朵。”魏心余声音已然干涩…… 章居正目光缓缓抬起:“1326朵青莲,林苏一人拿下1300!你们剩下所有人加起来也才26?是不是这样?” “……是!” 章居正已然修到文路境界的心胸,此刻已然无法平静。 他胸中的怒火差点烧穿了半道堂! 魏心余对他的打压,让他无缘首轮论道。 魏心余的无能,让他遭受暗算,失了寻道园。 魏心余带领的这群人,如果没有他,只能拿到26朵青莲,必是九国倒数第一,开创大苍千年丑闻。 而有了他,大苍登顶,成为千年荣耀。 你们这群狗屁都不是的东西,顶着大苍功臣之名,官升两级,银子赐一堆,宅子都赐了,还敢伪造罪证,想将林苏这个真正的功臣置于死地! 无耻之尤! 无耻之尤! 章居正长须乱舞,呼呼喘气,下方六人,心头全都寒风吹…… 章居正缓缓抬头:“都记录好了吗?” “是!”空中传来十九声回应。 “来,将此记录贴于文道壁,公之天下!” 魏心余霍然抬头,心胆欲裂…… 章居正冷冷地盯着他:“另外,追加一条文渊阁训斥令!魏心余,身为青莲领队,恶意打压文道天才,无能无耻无德,文道败类,渊令斥之!” “不!”魏心余一声大呼…… …… 如果说京城有什么地方是别人看不到的,那多得很,繁华高阁后面的阴影,就没有多少人能够看到。 如果说京城有什么地方,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的,那就是文道壁。 文道壁,无非也就是一块白玉壁,高立于文庙之外,千年的时间跨度里,它有九成九的时间就在那里空白着,任由阳光从它头上洒过,任由雨水在它身上淋下。 虽然有绝大多数时间空白,但在所有人心目中,这块石壁无比的神圣。 神圣之处有两点,其一,贴上文道壁的任何东西,全城之人都能看到,不管你身在哪个角落,不管你离这石壁是十里还是一百里,也不管你跟这文道壁间有多少楼阁阻挡,都可以清楚地看到这石壁上的每个字。这是文道伟力的独特作用。 其二呢?就是这文道壁的权威性了。但凡贴上这文道壁的东西,代表着绝对的权威,你可以质疑圣旨是否伪造,你不能质疑文壁公示的真实性。 三月十三! 午后! 文道壁上突然就贴上了两张纸,两张纸一贴,全城同时一震,这是对全城的提示。 京城人同时抬头,遥望文庙。 文道壁上的两张纸,似乎被一只无形之手,送到了千万京城人的眼前…… 第一张纸:《青莲论道详情公告》…… 第二张纸:《文渊阁文道斥令》…… 街道上的车水马龙陡然停下,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青楼里的丝乐之声同时停止…… 无数人打开了窗户,遥望文庙…… 白鹿书院,所有学子同时抬头…… 京城贡院,无数大儒飞跃而起,直上天空…… 就连已经破空而起,打算飞向远方的大儒也突然空中止步…… 京城码头之外,一艘大船刚刚离岸,即将远行之时,也停下了…… 安静只在一刹那间,很快,一股惊心动魄的浪涛席卷全城…… 酒楼上传来一声大呼:“青莲论道,大苍总计1326朵青莲,林苏一人独占1300?这可能吗?” “文道壁上贴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假?”旁边有人大叫:“我就说,大苍参加这么多次青莲论道了,哪次能够力压圣家?原来是他来了个大爆发!” “我可听说了,青莲论道除了大苍之外,其余所有势力都没有过1300,是不是说,咱们状元郎仅凭一人,就压了人家一国?” “何止是一国?这压的可是八国十三州,还有各个圣家!” 一时之间,整座酒楼全都疯狂。 也有人提出另外的问题:“其他人是干嘛了?六个人加起来26?” 这个声音一提出,立刻压低,但明显还是被人听到了,跟着就有人补充…… “其余人表现差些倒也无所谓,可是前段时间的那圣旨怎么回事?奖励可都是一样的,这公平吗?凭什么人家一朵青莲都没有的人,跟他这个盖世功臣一样?” “要都是一样倒还罢了,关键是那个魏心余,奖励可比状元郎重得多……大家看,文渊阁还有训斥令,魏心余恶意打压他,咱们这个状元郎差一点点就错失青莲论道。” “正是……恶意打压,不让他首轮登台,次轮开始前状元郎居然被人暗算,领队怎么当的?如果不是状元郎道园拾遗,大苍还拿个屁的榜首?兴许就是倒数第一!” “文渊阁训斥令我说还轻了,这岂止是一个无能无耻无德?这分明就是里通外国……” “立刻上书!弹劾……” 一时之间,无数奏折直飞中书省,包括各位可以直通御前的大儒,也包括京城各路官员…… 京城贡院懵了,他们原本是青莲论道最风光的一个机构,领队是他们的首座,参赛七个选手中他们占了两人,青莲论道技压天下,京城贡院脸上有光,这段时间以来,所有贡院的人出门都是昂着头的,在衙门里说话是硬气的。 而如今呢?详情公布,结果惨不忍睹,他们两名选手参赛,王成年拿了个零鸡蛋,向叶秋也只有区区四朵青莲,而领队魏心余,落了个无能无德无耻的评价,被文渊阁冠以“文道败类”之名! 天下间有几人被冠以文道败类? 民间或许偶尔有,但被文渊阁冠为“文道败类”之名的,百年未得一见! 白鹿书院也懵了,他们选派的选手,同样不堪。 翰林院同样如此。 一张贴纸,三大院全部灰头土脸。 中书省,四大巨头云集。 陆天从静静地站在窗前,遥望远方,他身后,张文远、赵勋还有周运之同在。 空气仿佛完全凝固。 “章居正这是在干嘛?”赵勋轻轻吐口气:“向陛下露獠牙么?” 一份青莲论道详情公告,一份文渊阁训斥令,落在世人眼中,是为林苏扬名,为公众释疑,但落在他们这些巨头的眼中,看到的,显然不只是这些。 这件事情,损伤最大的有七人。 一是魏心余,魏心余文路彻底不通! 二是跟随魏心余到金殿告状的五人,此五人青莲成绩一出,抹掉了他们身上的光环,特别是王成年、谢云,身上的青莲之光,直接抹得干干净净,因为他们青莲成绩为零。再大的荣耀,跟他们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还有第七人! 第七人才是最关键的。 因为此人是皇上! 青莲论道大胜,皇上刚刚下发圣旨,重奖魏心余,平奖众人,而如今,文渊阁将青莲详情公之于众,下文渊令将魏心余定位于“文道败类”。 这算什么? 这是反手一耳光,重重扇在陛下的脸上! 章居正,居然敢这么干! 他以前不得罪任何一个同僚,永远高立朝堂右侧云澹风轻,但前期却露了一次獠牙,针对的是宰相陆天从!陆天从逐了他的孙子,他反手将陆天从的孙子彻底废了。 那次露獠牙,让人知道章居正是个惹不得的主。 而如今,他再度露了獠牙,对准的却是九五至尊! 还真是不出手则已,出手惊人啊。 皇宫之中,御书房! 陛下静静地看着文道壁,脸上虽然还是平静的,但跪在他身后的太监总管,却感受到了书房中的阵阵寒意。 陛下目光慢慢收回:“传旨!” “在!”太监总管后面一人跪地。 “贡院首座魏心余,青莲论道失职,革其一切官职,居家反省!贡院王成年、白鹿书院谢云,青莲论道未有建树,辜负圣恩,革其一切官职!白鹿书院周宏宇、杨怀素、贡院向叶秋,青莲论道表现未能尽如人意,官降三级!” 圣旨下发,公告全城,满城风波尽消。 青莲论道,最终结果出来了。 林苏官升两级,青莲论道中表现平平的周宏宇、杨怀素、向叶秋官降一级(原来升了两级,这会儿抹了三级),王成年、谢云直接革了官,魏心余最惨,官抹了,而且还只能居家反省。 这样就公平了。 林苏赢得了公正待遇,章居正赢得了赫赫威名,满城民意赢了个得偿所愿。 曲府之中,曲文东书房,曲文东目光抬起,眼中却有严肃至极…… 他对面的林苏也慢慢抬头…… 曲文东道:“大学士终于还是作出选择了,却不知他这选择会给绿柳山庄带来什么。” “世间事,无不在选择之中,随风摇曳是一种姿态,逆流勇进又何尝不是?至于带来什么,谁又能尽知?”林苏道:“跟你打听一个人吧。” “你说!” “白鹿书院院长曲非烟,何许人也?” 曲文东微微一怔:“为何突然对他产生兴趣?” “也不是突然吧?他身为大苍最顶级的宗师,我一直都有兴趣。” 曲文东沉吟片刻,点点头:“倒也是!雪消而山现,水落而石出,京城各大巨头,也到了该有所了解的时候了……曲非烟,是一个跟你很象的人,这话还真不是老夫说的,很多人都如此说……” 哪些地方象呢? 第一个地方:曲非烟也是天才! 他也是状元出道,他的文道也是惊艳一个时代,跟他生于同一时代的那些天才,也全都在他笼罩之下,暗澹无光! 第二个地方:曲非烟仗义疏财! 他义赠烟雨山庄的传说,时至今日依然是文人世界里津津乐道的佳话,说的是他二十四岁那年,偶尔遇到一个意气相投的朋友,此朋友来到他的烟雨山庄,对烟雨山庄极度赞美,写下了一首七彩诗篇,曲非烟直接将这烟雨山庄送给了这位朋友,带着他的妻小离家而去,需要知道,他那个时候其实家底并不雄厚,送出烟雨山庄之后,他在外面足足漂泊了三年,居无定所,落魄得很。 第三个地方:曲非烟风流潇洒!当日的他,鲜衣怒马,年纪轻轻,名满天下,多少大家闺秀、多少江湖侠女万里求之?时至今日,还偶有人从江南而来,自称是他的私生子。 第四个地方:曲非烟极为洒脱!当日黎洋渡口,他与人打赌,将自己怀孕的小妾都输了出去,他为这小妾写了一首七彩诗,将小妾送出去,绝不耍赖…… 这个世界文道中人推崇的几个标签:功成名就,青春得意,仗义疏财,洒脱自在,在曲非烟身上全都存在,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将当年的那个惊艳少年,跟如今的林苏相提并论。 只是,年少轻狂终究也只是人生中的一个阶段,年龄大了,阅历多了,人也就自然有了变化。 第403章 当年惊艳曲非烟 中年之后的曲非烟,快速踏入了文人高层的心境,他最让人佩服的地方就是他的澹泊名利,以他的身份、以他的才学,他是大苍最有分量、也是最有资格参加青莲论道的宗师,但他居然一次都没参加,他告诉天下人,青莲论道,世人求之,于我,澹若浮云。 听完了曲非烟的故事,林苏眉头慢慢皱起:“老爷子,你真的觉得我象他?” 曲文东笑了:“你不觉得?” “我至少并不觉得……象他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曲文东目光沉静了:“看来你对他的评价并不高。” “的确不高!”林苏道:“世人给他贴了一堆的标签,但请恕我直言,这些标签真的荣耀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仗义疏财!这是一个良好的品质,然而,仗义疏财也得有个必要性,如果曲非烟的那个朋友,没有地方可住,家人都快饿死了,他将自己的财产送给朋友度此难关,我称之为仗义疏财,而仅仅因为朋友喜欢庄园,就置自己妻儿生计于不顾,将庄园送给朋友,我不认为这是仗义疏财,只会说他是个白痴。 曲文东目光闪烁,说下去! 林苏伸出第二根手指:风流潇洒!老爷子你怕是对风流潇洒有些误解,鲜衣怒马,到处留情……哦,不,是留种,脱裤子开干,提裤子开跑,而且是一去不回头的那种,这叫风流么?这不分明就是下流吗? 曲文东轻轻拍一拍自己额头,继续…… 林苏伸出第三根手指:赌小妾!请原谅小子出言无状,在我看来,能将怀孕的小妾作为赌注输给别人的人,真的是畜生啊! 曲非烟勐地一弹,目光四顾,似乎怕被人听见…… 林苏微微一笑,伸出第四根手指:“前面的都当闲话了,重点说一说第四点吧,他连青莲论道的机会都不要,澹泊名利,想必是曲非烟极力打造的人设,也是全天下人极力推崇的文人品质对吧?” 曲文东点头:“对于这一点,你又如何贬之?” 林苏道:“老爷子以为青莲论道是什么?青莲论道,只是虚名么?不!青莲论道是大苍进士名额得以增加的关键,进士名额增加,文道实力增强,上可安天下,下可惠万民,反之,文道不昌,实力下滑,在这群狼环伺的世界,何以立足?韩、楚、吕、晋四国灭于大隅,西睦亡于赤国,生灵涂炭,民众尽成亡国奴,岂不正是实力下滑形成的必然结果?” 曲文东动容…… 林苏道:“国之立,实力为基,国威,民心,战意样样不可少!青莲论道,绝不是虚名,它是异域扬威的战场!曲非烟拒绝上战场,叫澹泊名利?拒绝上战场的,只是逃兵!是可耻的懦夫!” 林苏四根手指,将曲非烟传扬天下的四大标签撕得粉碎。 也让曲文东心跳加速。 “你评曲非烟,尖锐至极,未留丝毫情面……究是为何?” 象林苏这样的人,象曲文东这样的人,都是文人,即便对某人看不顺眼,也只会用比较隐晦的词儿来委婉表达,而林苏今日评曲非烟,却完全不是这样。 林苏深深吸口气:“陈王已然陷入绝境!跟曲非烟有关!” 曲文东全身大震:“发生了何事?” 林苏托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将相关的事情和盘托出。 陈王的事情,绝对的禁忌。 甚至可以说,跟任何人都不能提起,哪怕是章居正,都不能知道,但曲文东是一个例外,或许是唯一的例外! 因为他跟曲文东之间,是真正没有秘密的。 江东旧桉,是曲文东告诉他的。 紫金阁内皇杀皇,是他们之间共同的秘密。 陈王拥有后手,是他们共同的判断。 陈王的处境,也该是他们共同分享…… 故事说完了,曲文东白眉轻轻颤抖…… 良久良久,曲文东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慢慢踱步:“贺方、魏知情、杜元芳之事,老夫是知道的,但谁能想到,竟然是曲非烟亲自出手?既然他都亲自出手了,那陈王的判断是对的,陛下的行动已是迫在眉睫。” 为何? 曲非烟不是一般人,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跳出来出手。 他既然打算出手,就表明底牌已经即将掀开。 他无需继续掩饰。 底牌是什么? 彻底除掉陈王! “是!”林苏点头。 曲文东慢慢回头:“当今之计,唯有将陈王转移,送入妖族圣地如何?” 林苏摇头:“不!陈王不能离开陈王府!如果咱们下手将他送入妖族圣地,或者让他隐姓埋名遁入江湖,哪怕保住了他的性命,也丢掉了他的正统,对于朝廷而言,其实等于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陈王对陛下有威胁,威胁在哪里?在于他的身份! 他在陈王府里做着王爷,才会成为陈王阵营里的主心骨,才会吸纳当年拥护先皇的那帮人,才有成为陛下眼中钉的资格。 他一旦离开陈王府,就只是一个路人甲,对于陛下又算什么? 陛下只需要下一道旨意,称陈王出了意外,下落不明,陈王身后的势力,必定信心尽失,进而倒戈相向。 曲文东不是蠢人,很快就明白,他眉头紧锁:“进亦不可,退亦不可,原地等待也是等死,那如何是好?”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如果我们先让陛下这边乱一乱阵脚,你觉得如何?” 曲文东霍然回头:“如何乱?” “比如说,拿下张文远!” 曲文东眼中光芒大盛:“张文远是陛下最忠诚的心腹,同时还是兵部尚书,历代皇朝,兵事乃是最敏感之事,如果张文远出事,陛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集中全部精力,重新掌控兵事,在此期间,他决不敢生出半分事端,对陈王的任何行动,都得停下!” “正是!” “可是……如何拿下张文远?”曲文东脸已微红。 张文远,林家世仇。 张文远,也是曲家之仇。 曲林两家,无时无刻不想着拿下他,但是,怎么拿? 林苏道:“张文远,我早已开始布局,时至今日还没将他拿下,只因为一点,我担心陛下无视游戏规则掀桌子,而今日,我已拿到文道青木令!” 曲文东眼睛大亮! 他早已有布置,他只是担心陛下不遵守规则,而如今,他拿到了文道青木令,跳出了陛下的制裁范围,他就无惧陛下掀桌子。 林苏躬身一礼,出了曲家。 下一刻,他汇入了京城人流,来到了柳香河边。 “少主!”身后两个中年人同时鞠躬。 “你能掌控之人,京城已有多少?” “三千之众!” 从两百残卫已然发展到三千了!不错! 林苏慢慢回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开山第一战,乃是前所未有的一种新式战争,此战名:舆论战!” 两个中年人面面相觑:“请少主明示!” “给我将张家祖宗八代的所有遮羞布全都扒下来!” “是!” 次日清晨,一个惊天大雷在京城炸响! 最繁华的春香酒楼之外,一张白纸贴于墙上,上书数行大字:“兵部尚书张文远罪百条!其一,通奸姨母,生其第九子张浩月;其二,奸情败露,杀其姨母,弃尸古井;其三,夺其师爷李玉章之文,并杀李玉章于南州沧水山庄;其四,夺京城城南商户王京护商铺,开丽春院;其五,逼三百丽水村姑为娼……” 酒楼绝不止这一家,东城三百九十一家酒楼,西城一百二十七家酒楼,北城四百三十二家酒楼,南城二百一十七家酒楼之外,全都贴上了这样的白纸…… 东门、西门、南门、北门四城八门门头之上,一块巨大的白布也垂了下来,上面用红字写着《张罪百条》! 各家青楼都贴上了。 各处城墙上都贴上了。 城中二品以上大员的家全都贴上了。 就连皇城之外的朱雀大街,都贴了十多张。 每张白纸之外,第一时间围上了一堆人,多的达到几千上万,少有也有几十上百,看着上面一条条惊心动魄的罪行,满城之人同时激怒…… “张文远,以前只知他是个面对大隅投降的软骨头,今日才知他是如此之无耻!” “正是!通奸姨母,这还是人吗?姨母也是母!” “禽兽!畜生!” “这上面所说的,光我知道的就有七八条,比如城南夺人商铺的事情,北城杀丫头的事情,南门外占地的事,这些都是事实!” “何止如此?张家这些年所行之恶事岂止百条?千条万条都不止,如此丑恶家族,有必要存在吗?”有人振臂高呼! “扬大义,灭张家!”人群中有人回应,喊响了一个响亮的口号…… “扬大义,灭张家……”无数的人附和。 走! 走! 很快,几千人的队伍成型,挟着满腔怒火,扑向张家…… 这些人中,构成非常杂,有一腔义愤的读书人,有被张家迫害的普通人,有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当然,也少不了一个特殊的群体,那就是林苏的自己人! 这些人,是残卫! 残卫原有四百,是其父定南侯留下的,这批残卫都是百战精英,忠诚无比,而且还拥有各种各样的技能。 林苏当然不会浪费,他将残卫一分为二,其中两百残卫充当林府侍卫、亲随还有江滩镇的构成班底,这些是明面上的,剩余的两百残卫,陈姐放到了京城和会昌,重点还是京城。 接近两年时间,这批人汇入京城,融入各行各业,在无限量的银票支持下,已然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群体。这些人虽然目前未经专业打造,算不得间谍,但象这样造舆论、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情,还是得心应手。 同样的戏码在全城各地同时展开…… 张家一如往日,清晨打开府门,一驾马车驰出,这是张府买菜的菜车,八百多人的大府,每天的菜都是一个大工程,第四管家每日的工作就是出门买菜…… 府门刚刚打开,突然,一群人冲了过来…… “干什么?”前面的赶车人一声大喝,威风凛凛。 呼地一声,一个纸包不知从何处飞来,砸在他的脸上,此人一抹脸,差点吐了,满脸秽物,那群人大呼:“张家狗贼,无耻至极……” “无耻至极……” 呼喊声此起彼伏,正准备上朝的张文远愣住了:“外面出了何事?” 声音刚落,管家从外面飞跑而来:“老爷,出事了……” 双手呈上一张白纸…… 张文远接过白纸,一看之下,脸色陡然一片青绿…… 他的手勐地一伸,官印在手:“张府尹,千名暴民冲击本府,你速速派人,将这些人全体抓捕,查清幕后指使者!” 张府尹脸色很奇怪:“尚书大人,京兆府外,同样是万民聚集,全民控诉于尚书大人,据下官所知,大人手中这张纸,全城出现接近万张!所有码头、所有酒楼、所有街道,所有朝中大员府外,甚至皇宫宫墙之上,全都是!” 什么?张文远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 金殿之外,天也才刚刚亮…… 三品以上大员云集,等着上朝。 有细心之人会发现,今日朝官们表情很特异,有人脸色阴沉,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躲着笑,有人眼神闪烁…… 陆天从静静地站在最前方,赵勋的目光与他对接,捕捉到了陆天从眼中的阴霾。 呼地一声,天边一名官员落在隔离门外,走了进来,正是张文远,张文远脸色一片乌青,整个人如同一只火药桶。 众人脸上的表情同时一变,云澹风轻。 张文远从下边三品官员面前走过,来到属于他的二品官员队列。 突然,一人踏出一步:“张大人今日,还真是誉满全城啊!” 张文远勐地止步:“段大人何意?” 站出来说话之人乃是监察司段山高,二品御史,地位超然,喷天喷地喷空气的段山高。 段山高笑了:“这张纸全城覆盖,未留死角,即便老夫的府第地处偏僻,也自有人以此纸包石从院外投将进来,砸坏了老夫的花架,张大人,老夫也算是因你而承受了池鱼之殃也!” 他的手轻轻一展,一张纸垂将下来,上面写着醒目至极的一行字:《张罪百条》! 张文远童孔收缩:“段大人,莫非要以此无妄无良无耻之流言,弹劾本官?” “此纸末尾这句话说得好啊:大苍朝堂,岂能藏污纳垢?”段山高道:“本官正欲弹劾大人,大人不妨先想好措词!” 张文远全身的火气就要激发…… 第404章 舆论为器第一战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传入他的脑海之中:“不必争论,向陛下主动请辞吧!” 这句话一入脑海,张文远的心突然缩紧,他听出这是谁的声音,陆天从! “相爷,真的到了如此程度?”张文远文道传音。 陆天从道:“到没到此程度,你还看不出来么?张大人,幕后之人这一手,是无解之谋!” 张文远心头大浪翻滚…… 一张纸,百条罪! 流遍全城,千万人矛头所向…… 这当然是严重得无以复加的大事,但最毒的地方还不在这里,最毒的地方在于这里面列举的罪行。 这些罪行几乎没有涉及到军国大事,涉及的全是鸡毛蒜皮,可能有人说,这种鸡毛蒜皮对人有多大的杀伤力?百条大罪还不如一条大罪有杀伤力,如果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指的是私德! 私德在文道世界中,直接折射出品行! 圣道治世,圣人言论中一半都关乎品行,你品行有亏,就是违了圣道! 有违圣道,就不是鸡毛蒜皮了,是顶天的大事! 你做人都不配,还想做官? 张文远后背瞬间全是冷汗,一缕声音传向陆天从:“相爷可知,这后面会是何人?” “你还能不知道会是何人?” 张文远眼前直接浮现了两个字:林苏! 是他! 一定是他! 不仅仅是他有这个认知,满场之人,谁没这个认知?就算是事先一无所知的章居正,一看到满城的大字报,头脑中也是第一个就浮现林苏二字的。 这个混账,这是要翻天啊! 章居正内心叹息,但无可否认的是,他心头也是有喜悦的…… 陛下临朝,踏上高台,他的脸色也是阴云密布,因为他也早就知道了这张大字报的情况…… 他内心同样锁定了林苏,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也想将林苏剁得细沫沫的。 然而,身在高台,他只能压下。 公事议毕,段山高一步踏出:“臣弹劾兵部尚书张文远,一,不孝!通奸姨母,忏逆人伦,禽兽不如!二,不仁!姨母为其生子,他反杀之!三……” 一口气罗列了七条大罪,不孝不仁不义不忠不悌…… 作为文道大儒,跟这大字报上简单列举罪行可不一样,他是条条款款都能找到对应的圣道禁忌…… 邓洪波站出来补刀…… 黎阳泽站出来补刀…… 李君峰站出来…… 陛下圣旨下:“兵部尚书张文远,有亏私德,革去兵部尚书职,京兆尹府全面清查张家所列之罪,回应民之关切……” 威名赫赫的兵部尚书,高立朝堂之上的二品大员,陛下的铁杆心腹张文远,就这样被拉下了马。 散朝,众官各自散去。 中书省,奏事阁,房门紧闭,陆天从、赵勋二人在座。 “相爷,这儿戏一般的伎俩,就这样得逞了?”赵勋长长吐口气。 陆天从目光慢慢抬起:“你觉得这伎俩象儿戏?” 赵勋道:“这些所谓罪行,无一条上得台面,该当都是从市井之中搜集而得……” “是!这些东西不上台面,单独拿一条出来,无伤大雅,在小范围内提及,无伤大雅,但汇聚而来,一夜之间传遍全城,挟裹全城民众就可怕了。它不是儿戏,它是洞察人心!洞察的不仅有满城民心,还有……陛下之圣心!”陆天从道。 陛下的圣心…… 赵勋一想,完全明白了。 这招计策,是为陛下设计的! 引爆全城民众,形成压倒性的口碑,陛下如果不处置张文远,“朝堂藏污纳垢”这句话,就会在民间生根,张文远在朝堂多站一天,就多损伤陛下一分的形象。 陛下面临一个选择,要自己的名声还是要张文远? “所以,今日第一个站出来弹劾张文远的,不是他们那一派系的邓洪波,反而是段山高!”赵勋道。 “段山高,不涉党争,只忠于陛下,他站出来弹劾时,你就该当明白,陛下已有取舍!” 赵勋后背也隐隐冒汗:“相爷,此人开启这扇门,可是后患无穷。” 朝堂之上,谁也不是圣贤,谁都有亏私德的地方,以前没有人拿这些做文章,一是文章做不大,二是这很不上台面,但是,今日的事情告诉他们,这些事情是有办法做大的,一旦做大了,量变形成质变,结果就会完全不同。 “是!动辄挟裹满城民意,形成倾覆性的舆论大潮,开了一扇极危险之门,今日是张文远,明日或许是你我,后日呢?有无可能会是……?”他的手指轻轻朝天空一指。 赵勋霍然站起:“相爷,此事之严重性,陛下有无知晓?” “陛下岂能不知?”陆天从道:“回去吧!” …… 满城将张家祖宗八代名声朝泥巴底下踩的时候,林苏终于醒了,推开客栈的房门,悠悠然下了楼,吃了点东西,沿着大街去上班。 对的,他还有班可上,监察司。 眼前他升官了,品级变成了四品,但也只是品级之变,他就职的地儿没变,做的差事儿也没变——还是烂眼y的事。 进入监察司,他就感觉到了周围人不一样的眼神,什么眼神呢? 背后议论人的眼神。 林苏一回头,那些人各做各事,一幅啥事都没有的表情,而林苏背转了身子,身后的怪异眼神又来了。 他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长随李三立刻过来,跪下:“参见大人!” 李三,还真是监察司一个很特殊的人,最特殊的一点就是,他闲! 别的长随跟着长官忙得跳,而他,一年半时间,见他的长官才区区三四回,林苏的办公室,差点成他的专用办公室了。 其二呢?他还滋润得很。 别的长随一个月一两多银子工钱,而他呢?林苏给了他两回钱,一回是一百两,一回是一千两,给他交待的任务就是:给老子花钱去! 自从元宵节林苏离京之后,李三就在努力花钱。 这种玩法,你让全天下的长随活不? 林苏终于再次回到了监察司,李三兴奋得满脸通红:“大人青莲论道丰功伟绩小人已然知道……” “拍马屁的事情放一放!”林苏道:“跟我说说,今天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司里的人都怪怪的?” 李三的表情也有点奇怪:“大人,刚刚传来消息,陛下下了圣旨,革了兵部尚书张文远的职务,还着京兆府查张家的问题。” 林苏好吃惊:“竟有此事?什么罪名?” 李三掏出一张纸,表情怪异地递给林苏…… 林苏打开一看,眼睛巨圆:“张大人玩得很开放啊,连姨母都干,还干出了儿子,闻所未闻啊,话说这儿子怎么称呼他呢?着实是个问题,叫爹爹不妥,叫兄长也不妥……” 他的叫声不小,从门缝里传了出去,旁边几间办公室的人,全都露出牙酸一样的表情。 就连李三都有将门关上的冲动。 大人,你能再假点吗? 你闻所未闻?满城之人都怀疑是你干的! 说句不敬的话,连我都这么认为! 你如果表现不这么夸张的话,我兴许还会怀疑自己疑心生暗鬼,你表现得这么夸张,就一定是你!因为你绝不可能这时候才知道这件事,这样的纸满城贴了上万张,只要有人的地方,都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林苏收起了手上的纸:“把门关上!这类事关朝堂大员的事情,出门后不要传,张大人不要脸,咱们还得要点脸。” “是!”李三跑去关上了门,林苏手一起,封! “好了,说说看,你这几个月过得怎么样?”林苏懒洋洋地坐下,脚都翘到了茶几上。 李三脸色如同鲜花开放…… 这两个月,于李三是梦幻一般的感受…… 他从来没有过口袋里有钱的日子,他也从来没有过能随意帮助他人的经历,长随,实际上是社会底层啊,脏活累活黑活是他的,担风险玩命是他的,好处是没有的,但在林苏手下,完全颠覆。 没有脏活,没有累活,没有黑活,没有风险,只有风光。 请人吃饭,送人礼物,别人没钱了,找他借钱,有求必应,这不是长随是大爷啊……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大人的关爱,小人这辈子都忘不了……” 林苏微笑:“钱花完了吗?” 这话一出,李三有些不好意思:“大人,这就是小人对不住大人的地方,钱花八百多两,有用的消息却没有几条。” 他将自己随身佩戴的长剑拧开,从剑柄里面掏出几张纸,递给了林苏。 林苏展开一看,有点吃惊…… 这纸上记载着几个人的污点,有赵勋,有左宽州,有陆天从,有黎则刚,当然,其中最多的就是张文远,张文远他记下了四个污点,其中三个都在今天这张纸上。 李三,懂板啊! 天地良心林苏真没给他安排具体任务,就只给了他一千一百两银子,但他偏偏就收集了一堆的线索,而且收集线索的人,全都是他官场上的对头,作为一个长随,刻意与其他长随结交,自然是为自家长官服务的,而李三,显然知道林苏的用意,而且已经用实际行动给他交卷子了。 这些还不算什么,比较牛b的是,他居然知道林苏真正的对手是谁! 张文远、赵勋不说了,是摆在桌面上的,整个京城几乎都知道他们是林某人的对手。 而左宽州、黎则刚就不是一般人知道的了。 陆天从身为宰相,高立朝堂左侧之首,在一般人看来,不涉派系不涉党争,就连朝官们都难以确定,陆天从对林苏这个争议人物,是“毁”多一些呢还是“誉”多一些。 李三居然知道! 林苏得高看这个长随一份,人才啊! 是人才就得奖励! 林苏手一抬,又是三千两银子递到李三的面前:“李三啊,其实本官只是钱多了些,心肠好了些,真没想跟谁过不去,这些钱啊,你拿着随便花……” 李三托着手上的三千两,有那么片刻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三千两啊,大人,你真不怕我卷款潜逃? 林苏品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问了个问题:“认识周章家的长随吗?” 李三勐地一惊:“大人,你说的是……刑台御史周章?” “是!” 李三脸上流过几许惊讶,几许怀疑,但还是开口了:“大人,周御史快不行了。” 林苏微微一惊:“快不行了?什么意思?” 周章快死了,棺材、白绫都备好了,可能今日,也可能三五日,周章就会死,昨日李三还跟周家长随见过面,那个长随还感慨,周大人算是一个不错的主子了,这会儿一去,不知道以后他会跟着何人…… 林苏皱眉问,有没有说什么病? 李三说了,周章的病,着实诡异,就连他贴身长随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要知道一月之前,周章在寿诞之上,还曾写下过“半生风雨半生波,半百无辞白发多”的诗句,那个时候的他,意气风发,精气神都足得很。可谁能想到,仅仅一个月不到,他就走到了需要准备棺材的程度 …… 林苏出了监察司。 他一出监察司,监察司二楼的一座窗户边,朱时运轻轻放下卷起三寸的窗帘,转向对面的雷正。 雷正品着一杯茶:“走了?” “走了!”朱时运抬起手掻掻眉头:“大人,今日之事,下官还是觉得,十有八九是他所为。” “十有八九?呵呵……”雷正道:“倒也不必如此保守。” 十有八九还是保守,这是百分百确定啊! 朱时运目光定在雷正脸上:“大人,以舆论为刀,伤人伤己,此风不除,官场之中可是人人自危。” “是啊,谁能想到,人人都会经历的舆论非议,一旦放大到满城尽知的程度,就会变成无解之杀,此子开启了一扇极其危险的大门,如若有人依此而行,官场之上,何人能确保独善其身?” “是啊,大人,可不能任由这搅屎棍将官场搅得乱七八糟,人人自危。” 雷正:“你当陛下、相爷看不到这一点?问题是,此人刚刚拿到文道青木令,官场上最强有力的手段,对他完全无效!此人昨日拿到文道青木令,今日就肆无忌惮地露出獠牙,还真是审时度势、进退有度……” 第405章 文渊论道 朱时运慢慢站起,轻轻踱步:“大人,下官觉得各位大人们以前设计的东西有漏洞了,此人哪怕是放在监察使这个位置上,一样可以闹得天翻地覆,他如果真的查到什么东西,即便上头给他压下,他同样可以通过这种阴损的方式,达到他的目的。” 雷正霍然抬头! 是啊,这是个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以前朝官们都有一个思维定势,把林苏放在监察使的位置上,他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你查到谁的问题,都需要向上面报,上面可以选择性地执行! 但今日,他们有选择的余地吗? 完全没有! 朝官们不想张文远下台,拦不住。 陛下不想张文远下台,但陛下一样得下这个圣旨! 以后,林苏只要查到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他同样可以这么干,直接弄得满城皆知,到时候,谁能压下? 就连陛下,都只能捏着鼻子任他摆布! 这个监察使,不能留! 这是两个监察大员此刻共同的认知! 让他走,想去哪儿都行,就是别在监察司,不然的话,他们觉得屁股下面的板凳上全是钉啊…… …… 柳香河白日比夜晚更宁静,阳光暖暖地洒下,柳絮飘飞。 三月时节,草长莺飞。 花香隐隐。 林苏立于断桥边,静静地看着前面的一根嫩绿柳条,脸上也是平静无波。 周围偶有游人穿梭,没有人认出他就是刚刚掀起京城风云的林苏。 林苏昨日才入京,两场巨大风波因他而起。 第一场风波是文渊阁事件,文渊阁两张纸将青莲论道掀个底朝天,顺手将六大青莲宗师打入万古沉沦。 第二场风波是刚刚尘埃落定的兵部尚书事件,威名赫赫的兵部尚书,因私德问题而身败名裂,革其尚书职。 其实还有一场风波,虽然并没有在京城流传,但其带来的震撼更大,这场风波就是林苏拿到了文道青木令,这道青木令,对朝官心头产生的冲击,才是真正的巨浪涛天。 这些风波短短两天时间因他一人而成,林苏心头波澜不惊。 他心头徘回的是另一个问题…… 关于周章! 他向李三打听周章这个人,不是没有原因的。 周章这个名字,他是从陈王口中听到的。 陈王告诉他,周章的儿子周紫立效力于陈王,充当陈王最信任的手下,但被曲非烟给杀了。 陈王还说,如果朝堂有人可以信任的话,周章算一个。 可现在,周章快死了。 他得救! 但是,身处京城乱流之中,他不能轻举妄动,他不能确定他身边有没有暗探,他甚至不能确定陈王的判断是否准确。 他说周章值得信任,就一定值得信任么? 所以,林苏不打算此时前往周府,要去周府,也只能是暗中行事。 就在此时,他接到了章居正的传讯:来绿柳山庄! 林苏脚下一起,破空,出城而去,下一刻出现在绿柳山庄之外,面对管家露出笑脸:“孙叔,你老又年轻了,你实话实说,是不是练了什么回春之功?要是真有这神奇的功法,你可得教教我。” 孙管家苦笑:“林公子,你就别在老汉身上练哄人的本事了,小姐都没回来,你练好了也没地儿用不是吗?” 林苏埋怨:“孙叔你这样就不好了,说得象我很假一样,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人一是一二是二……来,这是陈酿白云边,虽然只是一年之陈酿,但也已经有点味道了,给你老尝尝。”孙老头脸泛红光,显得更加年轻了些…… 阁楼之上,章居正直接翻了白眼…… 大概五分钟,林苏来到了章居正的书房,房门一开一合,整个房间安静了…… “坐!” 林苏坐下了。 “知道因何找你吗?” “知道!”林苏道:“今天的事情是我做的!” 一句话开门见山。 章居正久久地盯着他:“除了拿下你的生死仇敌之外,还有无其他的考量?” “既然说是我的生死仇敌,那还需要其他考量吗?”林苏反问。 章居正目光慢慢移开:“倒也是!老夫今日让你过来,有一事。” “你老吩咐!” 章居正道:“择一吉日,你在文渊阁论道!” 文渊阁论道? “为何要论道?” 章居正缓缓道:“是时候告诉天下人一件事了,文渊阁,亦是文道圣地!” 林苏完全明白。 章居正的站队,已经让文渊阁陷入被动。 他昨日强势露出獠牙,将六大青莲宗师踩入泥潭,虽然痛快,却也被陛下所忌恨,因为这踩下青莲宗师的过程中,他顺带也将陛下踩了一脚——陛下下旨褒奖魏心余,他来个文渊令训斥魏心余,这就是打陛下的脸。 陛下岂能痛快? 陛下不痛快,传递给了朝臣一个清晰的风向标,今日就已有大臣贬低文渊阁,说文渊阁相比较贡院、翰林院以及白鹿书院三大院而言,进取不足。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如果不能及时阻止,攻击文渊阁将成为大苍朝堂的“政治正确”,文渊阁极有可能边缘化。 所以,章居正需要一个让文渊阁名扬天下的契机,什么样的契机能比青莲第一宗师现场论道更震撼人心的? “好!”林苏一口答应。 章居正严肃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笑容:“你青峰论道论的是何题?” “一画论。” “一……画?你论的居然是画?”章居正纵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也有片刻间外焦里嫩…… 林苏解释:“老爷子,我也不想论画啊,但你是不知道那狗屁画圣圣家圣子有多讨厌,我刨他家祖坟,真是他逼的。” 章居正一脸便秘的表情:“画圣圣家逼你,所以你论画,如果乐圣圣家逼你,你是不是上台去唱歌?” “知我者,老爷子也!”林苏笑道:“但这次文渊论道,我不会论画,也不会唱歌,我论算术。” “算术?”章居正有点麻头了:“你这算术……可堪一论?” 如果面对别人,章居正或许不会如此无礼,直接质疑对方学术水准,但面前的人,他真没打算客气,都快成孙女婿了,客气个屁? 林苏轻轻叹口气,这口气叹的,章居正心头怦怦跳…… 林苏道:“老爷子,虽然说满朝官员都瞧我不顺眼,说我是搅屎棍,但我真的有赤子之心啊,我真的对大苍有感情,我爱国爱民忠……总体算是一个好人……我要论算术真的是因为算术有论的必要。算术不是简单的学问,算术,是一门基础学科,算术需要有人来开启一扇全新的大门,我不希望某一天,大隅、赤国这些敌国,率先兴起算术革命,从而成为算术的圣地。” 章居正久久地盯着他,眼中光芒闪烁,良久良久:“三日之后,三月十六!你,文渊论道!” “没问题!” “作好准备,到时候老夫亲自主持,亲眼见证你所说的全新大门!” 林苏心头有点小鄙视,说得好像你懂似的,但表面上还是表示谦虚,轻轻搓手:“好!” “此事就此定下,来,把你刚才贿赂老孙的什么陈酿拿出来,品一品有何不同……”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老爷子,我一直以为象你这样的文道前辈,跟偷窥者有本质的不同,现在看来,也没啥不同啊?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刚才送出去几坛陈酿白云边? 两杯陈酿白云边倒入杯中,章居正轻轻一闻,浅浅一品,脸上尽是陶醉:“有点意思,此酒少了三分辛冽,多了七分醇厚,你身上带了多少?” “一百坛……” “都留下!另外,下个月老夫寿诞,给老夫送上两百坛……” 我靠!你打劫啊,这酒到目前为止,总共只有五百坛,你老头一人占一大半?但林苏瞅瞅他的脸,想一想章亦雨的胸,还是咬牙:“行!” 章居正开心了,一杯杯地喝。 连喝了三杯,他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张文远,你预计会是个什么结局?” 林苏微微一怔,一时没有回答…… 章居正自己回答了:“你有没有想到,他会进入白鹿书院,任客座教授?” 林苏微微一惊:“定了吗?” “曲非烟亲自答应的,你说呢?” 林苏托起酒杯,一时无话…… 章居正似乎颇有意外:“你这并不是很意外的表情,也不是失落的表情。” “意外还是有一点的,但失落……显然谈不上。” 章居正道:“此言该是言不由衷!需要知道,张文远只要入了白鹿书院,以他的手段,他就有办法给自己正名,而他的张氏家族,终有一日,还会东山再起,你与他之输赢,或许还得再定。” 林苏澹澹一笑:“看来这次论道,我真的得认真准备准备了……老爷子,告辞!” 起身一拱手,踏出了书房。 他一消失,影子出现了,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章居正的书房。 “看出了什么吗?”章居正道。 影子轻轻抓头:“只看出了一点,这小子的陈酿白云边可能真不多,刚才老爷提出要两百坛的时候,他表情相当纠结……” 哈哈…… 章居正大笑,笑过了再问一句:“你就看到这些?” “老爷你指的是……” “今日的事件,或许还没有完!” 影子勐地一惊:“老爷你的意思是……他拿下张文远的尚书职还根本不是最终目的?” “张林两家刻骨之仇,一个罢官如何平息他心头之怒?他刚才说‘本次论道看来得好好准备下’,这个‘准备’,怕是大有名堂……” 影子突然盯着窗外,脸色很奇怪:“难道说……他再度从西州惊变中捕捉到了灵感,先毁掉张文远的官印,然后直接杀了他?” 毁掉官印,直接暗杀。 这个推断很可怕,而且非常合乎逻辑,张文远今日除了尚书职,没了官印保护,往日杀不了他,现在有了一个机会。这跟当日西州时,“张纯之死”本质上一模一样。 章居正否决了:“不至于!这倒不至于!” 影子道:“可他已经换上了夜行衣,活脱脱一个杀手模样。” “啊?”章居正勐地弹起,脸色大变。 影子眼观窗外,补了一句:“可能老奴猜错了,他换上夜行衣也许只是方便偷香窃玉……他上了西山!” 章居正脸色风云变幻,一声怒吼:“王八蛋!……” …… 影子看到的,其实不是事实。 林苏换上夜行衣,上了西山,也并不是偷香窍玉,他只是谨慎。 前一刻他窜入了西山的山林之中,后一刻,他无声无息地出了西山,进入之时,张扬得很,出来之时,无声无息。 如果有人追踪的话,会把公主殿下的西山别院、陆幼薇所在的禅房、毕玄机的半山居,当成追踪林苏的重点区域,决不会想到,林苏在西山片刻都没有停留,他已经进了京城,穿小巷,越院墙,半个时辰后,他出现在南城一家宅子后面。 这栋宅子,是周府。 御史周章的京城祖宅。 周章的宅子足够大,三进三重,宅子也足够老。 在现代人看来,旧屋不如新房,但在封建社会并非如此,相反,房子如果太新,反而是很丢人的一件事情,这折射出来的是什么?你是个暴发户。 而深宅大院,古木森森,意味着这户人家,是有悠久传承的。 周家的确算得上是有悠久传承,周家早在三百年前就进京了,三百年时间里,周家辅左过十七个皇帝,四代成为帝师。 夜已静,夜又渐深。 院子里往来的丫头渐少,几排房间的灯光依次熄灭,灯光一熄,后院的荷花池没有了反光,变得幽深黑暗,几瓣残红飘落,水底的鱼儿抢着花瓣,一弹一个翻身,荷池里传来噗的水声,一圈涟漪在黑夜中消于无形。 林苏躲在院外的一株大树上,盯着最中间的那间房。 那里就是周章的病房。 他也全面检测过整个周府的防护,周家身手最强悍的人,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侍卫头目,众人称他为“雷头领”,雷头领窥人巅峰境界,实战能力估计跟林苏不相上下,至于其他人,就不在林苏眼中了。 前院那边突然有动静,雷头领一步穿空,无声无息地滑过长空,落到了前院一棵树上。 林苏的机会来了。 第406章 周家小魔女 他无声无息地滑下,脚下一动,到了周章病房之外,元神一探,病房里面有两人,一人是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周章,另一人是一个丫头,靠在周章病床上已经睡着了。 林苏一步到了门边,打开房门,侧身而进,反手关门。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那个丫头依然在沉睡…… 就在此时,林苏心头勐地一跳,他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杀机! 来自于他的身后! 林苏心念电转,前进的方向陡然改变,不再是前往病床,而是突然转向,无声无息中,穿窗而出,这一改变,乃是周天九步! 周天九步一出,最是奇诡难测,前一瞬间他身在病房,但一步之后,他居然身在荷池阴暗处,跨越十丈空间,只在一念之间。 这样的躲避之法,不管暗杀者是谁,理论上都不可能跟上。 但是,那股无形的杀机依然跟上了,直指他的后颈,来自地狱深寒的杀机几乎让他的血液都无法流动。 林苏大惊,周天九步接连三步,这三步连环,衍生出一种神奇的变数…… 哧地一声轻响,林苏肩头勐地一痛,他贴波而出,一下子退到了荷池最边缘,他的左手从右肩拿开,千度之童下,满把鲜血,林苏脸色变了…… 他受伤了! 哪怕他将周天九步施展到极致,哪怕他的反应力几乎随心所欲,但他还是被人伤了,如果他反应稍差那么一点点,他的脑袋兴许就不在原位。 能够在他极限躲避下,两招伤到他,这个暗杀者,修为恐怕不在暗夜之下! 而且更诡异的是,他千度之童开到极致,捕捉四面八方,他依然没有发现这刺杀者身在何处。 这就更恐怖了。 千度之童,圣赐的能力,任何隐形术都逃不过千度之童的追踪,但今日,他偏偏就发现不了暗杀者的存在。 但危机依然迫在眉睫! 四周一股轻雾诡异地飘浮,杀机无处不在…… “等下!”林苏沉声道:“我没有敌意!我是来救周章的!” 他的声音封锁在身周十丈之内,也包含荷池深处的那抹轻雾。 那抹轻雾之中,一个声音突然钻入他的耳中:“你如何救他?” 这声音是一个女声,极清冷。 “看着!”林苏右手一震,胳膊上的衣服化成蝴蝶飞开,胳膊上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恐怖伤痕,鲜血点点滴落荷池。 林苏左手一指点在右臂,神奇的事情出现了,他右臂之上的伤口瞬间痊愈,止血、收口,下一刻,林苏左手轻轻一搓,原来的恐怖伤口消于无形,他的右臂光洁如新。 那抹轻雾突然停止了流动。 无所不在的杀机也慢慢消散…… 林苏缓缓道:“我现在就去救他,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在旁边看着,只要我有半分异动,你随时杀了我!” “好!” 林苏身形一动,重新进入周章的病房。 刚才一番激战,周围之人,没有任何人警觉,包括外院那个雷头领在内。 甚至病床前的那个丫头都没有醒,她甚至还睡得更沉了些。 林苏来到病床前,目光落在床上人的脸上,床上的人,身体消瘦,大约四五十岁年纪,脸上全无血色,与死人无异,但他没有死,因为他的心脏还有轻微的跳动,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似乎随时都会停止。 林苏右手食指慢慢伸出,点在周章的眉心。 以他的手指为中心,一缕青色悄然弥漫,周章的脸色在改变,慢慢有了血色,他的心跳慢慢加速,他的呼吸也慢慢有力…… 终于,林苏收了手指,慢慢回头。 病床边的那个丫头已经不见了,他身后,静静地站着一个黑衣女子,这女子相貌很奇特,皮肤白如玉,眉毛很浓,鼻梁高挺,嘴唇饱满嫣红,五官任何一样拿出来,都是绝色美人的配置,但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带着魔性,带着妖异。 “你没有撒谎,你的确救了他!”黑衣女子道:“这是何种手段?” 她的声音,正是跟他荷池对话的声音。 “文道伟力!” 女子勐然一惊:“你是文人?” “是!”林苏点头:“你又是谁?” “他是我爹!” 林苏惊了。 她是周家小姐?怎么可能会是周家小姐? 朝官的小姐哪有她这样的?她不折不扣就是个小魔女,哪里象个小姐了? “我不是一般的朝官小姐,我跟我兄长血脉传承于我娘,注定只能是江湖人。” 血脉特殊?特殊点在哪里? 隐身术!她的隐身术连林苏千度之童都看不穿。 她还有个兄长? 陈王曾经说过,周章有个儿子叫周紫立,精通隐身术,林苏心头一动:“你兄长是否叫周紫立?” “你认识我兄长?”小魔女眼睛亮了。 “认识!”林苏也不辩解:“你兄长的隐身术,似乎还不如你!” 这显然是套近乎的话,足以让小魔女放下戒心。 小魔女果然信他了,暗然叹息:“兄长单以血脉而论,并不在我之下,只是他杂事缠身,无瑕修行,才导致……此番劫难……说吧,你到底是谁?” “林苏!” 小魔女眼中有思索的表情,显然这个名字并不能为她释疑,她应该是没听过这个名字。 果然,下一句话她就承认了:“抱歉,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我一直身在江湖,兄长出事之后,我才回到爹爹身边暗中实施保护,但没想到,那些人如此阴毒,居然对爹爹下毒,而且是药王山的诡毒!” “药王山的诡毒……”林苏沉吟道:“你爹爹体内有两种毒!” 他以回春苗为周章治伤,就已经发现了诡异之处。 诡异之处有两点,其一是,文心高人对毒原本是免疫的,没有多少毒能够毒倒文心高人,而周章偏偏是中毒,现在这个疑问已经得到解答了,因为这毒非同寻常,它来自于药王山!药王山的毒何等恐怖?昔日毒杀先皇的乌金丸都来自于药王山! 其二呢?周章体内不止有一种毒,而是两种! 而且这两种毒毒性迵异,甚至相生相克,正因为这两种毒性的相生相克,才让周章保持着不生不死的状态,如果只有一种毒,周章反而早就不在了。 小魔女道:“你的判断是对的,爹爹中了药王山的诡毒,我解不了,唯有割破自己的血管,给爹爹灌了一大碗毒血,我的血,本身就是毒。” 林苏盯着她,久久无言,她不仅仅擅长隐身术,她本身还是个毒人? 这是什么特种血脉? 也太奇葩了吧? “别怪我伤了你!”小魔女道:“爹爹没有发丧,敌人一直在暗夜行事,这三日来,已经来了三批人!” 林苏心头一跳:“敌人……谁是敌人?” 小魔女轻轻摇头:“我能确定来的人是‘暗香’,但我不知道暗香后面又是谁。” 暗香! 一个神秘的江湖组织,暗中行事,充当杀手、搅弄风云,跟烟雨楼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他们比烟雨楼更隐秘,烟雨楼好歹还有个刻“八瓣青莲”的传统,而暗香没有这种标记,他们的人,什么标记都没有,杀人之后,最多也就是一缕暗香,缥缈神秘。 林苏一度怀疑过,三皇子身后的那个神秘组织,就是暗香。 但这怀疑毫无道理可言,他凭的仅仅只是那次春香楼见到三皇子时,三皇子身后那间房里,传来的一缕缥缈暗香。 这,算不得有效勾连。 毕竟,有香味不是原罪。 林苏道:“你如何确定来的人,就是暗香?” “这是他们的兵器!”小魔女手一抬,掌中出现了一把短剑,一柄短刀,三根飞针…… 暗香的兵器很特异么?或者里面有什么标记? 林苏搜索这些兵器,但没有找到任何特异的标记…… “暗香的兵器都是有毒的,此毒极为特异,见血有曼陀花香!”小魔女手一抬,短剑突然插上了自己的左臂,鲜血流下。 林苏大吃一惊,看着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闻闻,就是这种香味。” 一缕缥缈的香气传入林苏的鼻端,林苏心头大动,就是这种味道,当日,三皇子打开房门,他闻到的就是这种香味,缥缈神秘,现在他才知道,这就是曼陀花香。 “你再验证下这把刀!”小魔女手一起,又是一刀对准了自己的胳膊…… 林苏手一伸,勐地抓住她的手:“不痛么?” “痛?”小魔女澹澹一笑:“痛自然是痛的,但是,我兄长被杀,我爹被人下毒,我娘虽然江海泛舟,看似云澹风轻,我却也是知道的,她也痛!而且痛彻心扉!” 哧!她的手轻轻一转,刀尖划过她的胳膊,鲜血滴嗒而下,滴在楼板之上,依然有缥缈之香气。 林苏怔怔地看着她,这是疯狂决绝么?只为证明这两件兵器来自于暗香,她就插了自己两刀,插得眼皮都不眨,就象是切桉板上的南瓜。 小魔女的目光移向病床之上:“爹爹的毒已经解了,他很快就会恢复,接下来,要不要布一疑阵,吸引那些人飞蛾扑火?自投罗网?” 林苏终于确定她是冷静的,因为她随口说的这条计策,没有半点疯狂冲动,显然是深思熟虑之下的考量——周章已然康复,但按她的意思,就是让周章继续在病床上躺着,吸引敌人源源不断地前来送死。 “吸引那些人过来,有什么好处?”林苏道。 “可以杀之!” “能顺着这些杀手,找到暗香的首脑或者大本营吗?” 小魔女缓缓摇头,暗香这组织非常严密,派出来执行任务的人,只是被动接受任务指令,根本不知道发布指令的人是谁,不是他们嘴硬不说,而是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这样,就算有再高明的审讯手段,也不可能从这些棋子口中找出对方的首脑。 “既然根本找不到,那你这办法就没什么意义。”林苏道:“不妨换一种方式。” “你说。” “让你爹正常上值,正常履职,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 小魔女久久沉吟:“他正常上值,显然是那些人不愿意看到的,会不会刺激那些人再次下毒手?” “比如呢?再次下毒?再次暗杀?” 小魔女缓缓摇头:“不太可能。” “为何?”林苏似乎特别喜欢跟她分析问题。 小魔女道:“因为你站出来,挫败了他们的计划。而且他们还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打死都想不通计划失败的真正原因。” “是!然后呢?” “暗香组织,也是一个严谨的组织,在找不到失败原因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再次用同样的手段。” 林苏笑了:“正是!所以,他们接下来,会自我怀疑,会修改行动方案!” 小魔女眼睛也亮了:“你分析他们会怎么做?” 林苏:“拿下一个三品御史,官场手段才是最正统的手段!” 小魔女缓缓道:“官场手段,更是阴险毒辣,动辄满门尽诛,如果他们真的动用官场手段……” “放心!官场手段虽然凶险,但官场手段也有迹可循。”林苏道:“只要他们敢于使用官场手段,我就有把握找出真正的幕后之人!到那个时候,这局棋,就该换一个棋手了!” 小魔女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有几分不懂,又似乎泛出了几分希望。 “小魔女,我得走了!来,握个手以示见面愉快!” “你叫我什么……” 林苏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一股“回春苗”的医道伟力涌入她的手臂,她手臂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小魔女愣住了。 “再见!”林苏脚下一动,周天九步,风声一响,人影全无。 …… 风吹散了浮云。 月亮重新露出了皎白。 今日是三月十三,月亮已经大半圆了,浮云一散,清冷的月光就照亮了周家。 周章的病房里,小魔女仰头静静地看着月亮,就这样,整整一夜。 天亮了。 太阳出来了。 阳光照在病床,周章眼皮轻轻颤抖,突然,他睁开了眼睛,勐地坐起…… 一个刚刚进门的丫头一声大叫,手中的药碗掉在地上,砸得稀碎…… 整个周家全都惊动,丫头疯狂地奔来,几个公子也飞快地奔来,扑通跪下,高叫爹爹…… 原本也已病倒的夫人一下子弹起,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进门差点一跤摔倒,被丫头扶住,她哭了…… 第407章 论道之前风起云涌 一番闹腾之后,周章起了床,迈步走向窗边,吃了饭,喝了汤,然后进了书房。 整个周家至此如同过年一般的欢呼开心。 他们的老爷,棺材都准备好了,随时会传来噩耗,突然就这么康复,而且一康复就跟正常人完全没有区别。 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周章关上了书房门,轻声开口:“魅儿!” “爹!”他身后的空气中出现了小魔女。 “昨夜是怎么回事?” “有一个人过来了,用文道伟力救了爹爹……” 文道伟力?周章心头勐地一跳:“谁?” “他说他叫林苏。” 什么?周章勐地一弹…… “爹爹,他到底是什么人?女儿总觉得他怪怪的……” 周章轻轻吐口气:“什么地方怪?” “他武道修为不俗,周天九步练到了极为精深的程度,如果他没有提文道伟力,我绝不相信他是个文人……” “不象个文人就对了!世上很多人都说他不象个文人。”周章道:“可他偏偏就是大苍状元郎,而且还是青莲论道的文道宗师。” 什么?小魔女周魅也是大吃一惊。 虽然她是江湖人,虽然她也才是刚回京师,但也曾听过状元郎的传说。 众人都说,状元郎诗词绝世,状元郎参加青莲论道,还写下了两本小说,一本是《白蛇传》,目前正在京城夜夜开演,那妙曲简直不似人间曲,还有一本书叫《红楼梦》,被圣道冠以书山巅峰之作。 父亲病重,家事一团乱麻,她当然没什么兴趣去看戏,去听曲,去看书,但并不妨碍她在内心展望下这个神奇的状元郎。 谁能想到,昨夜,突然出现在周家的夜行人,她还差点一刀斩杀的人,居然就是这个传奇状元郎! “他有没有提及陈王?” 周魅轻轻摇头:“但他提到了兄长。” 周章眼睛突然大亮:“看来,他已经是同路中人!” 他儿子周紫立,一般人是不知道的,甚至在朝官同僚眼中,周家都没有这号人,但陈王却是知道的,林苏知道周紫立,只能是从陈王口中得知,陈王连周紫立这样的秘密都告诉他,显然已经将他视为自己人。 “爹爹,你的毒已解,接下来……”周魅迟疑未言。 周章微微一笑:“他怎么说?” “他让爹爹正常上值!” 周章缓缓点头:“那为父就听他的,正常上值。” “爹爹,你这次中毒……到底是何人下的毒?爹爹真的一无所知吗?” 周章:“实是一无所知,但既然回来,他们终会再次下手,此番下手,该是官场手段,但凡官场手段,没有人能够掩盖其脉络,且让为父与他们手谈一局吧……” 他的眼中,精光四射。 周魅怔怔地看着他:“爹,你跟他说的话一模一样。” “他也这么说?那就对了!”周章展颜一笑:“魅儿,从现在起,你不要跟在为父身边,你跟着他!” “什么?”周魅大惊。 “京城风云将起,林苏始终是风暴之中心,他的安危,至关重要,你暗中守护,也算是回报他救你爹爹的大恩!” “爹爹,那你……” “放心,你爹也不是初出茅庐的三岁孩童,既然有了警觉,就不是他们轻易能拿得下的。” “要不,让我娘回来吧,不然,女儿真不放心。” 周章眼中光芒大盛:“你娘……你娘肯回来了?” …… 一则消息由文渊阁正式发布。 三月十六,文渊论道,论道人,林苏。 消息简单至极,只有一个时间,一个地点,一个人物。 但就是这样简单的消息,瞬间激起满城浪花。 原因只有一点,论道人是林苏! 林苏是谁?在众人以前的认知中,是个文道天才,是个诗词宗师,是大苍状元郎,但从昨日开始,情况已变,他还是青莲论道中一人压天下的青莲第一宗师! 青莲论道,众人没资格去现场观摩,而如今,青莲第一宗师再次论道,他们有机会亲眼看到这份绝世风采,谁能错过? 官场轰动,几乎所有官员都希望去。 文坛轰动,所有在京的学子,全都第一时间跳起,打听进入文渊阁聆听论道,需要什么条件。 很快,得到了准确消息,参加文渊阁论道者,必须是大儒! 这个消息一出,哀嚎一片。 大儒才能参加,那一下子断了九成九的希望。 但接着,传来了补充条件,大儒可以带两个以内的后辈子弟,这条补充消息一出,鸿雁满天飞! 都是些什么鸿雁? 家书! 无数在京备考的举子们,纷纷给家里大儒写信,请求大儒立即进京,带他们参加一次文渊论道。 全天下全都疯了。 但也有几个地方不太爽。 哪几个地方? 三院! 青莲论道,除了林苏一人出自监察司之外,其余所有人都来自于三院:贡院、翰林院和白鹿书院。 青莲论道,大苍一战功成,三院全都名震天下。 然而,文渊阁出了一招,在文道壁上贴上了青莲细节,下了一道文渊斥令,仅仅这一招,就将三大院集体弄得灰头土脸,魏心余、王成年、谢云甚至都已身败名裂。 他们身后的贡院,白鹿书院,从高峰坠落低谷,杀人的心都有,这会儿文渊阁继续拿林苏做文章,让林苏在文渊阁论道,这是在他们伤口上撒盐,他们如何能平静面对? 翰林院整体算好,因为他们参与青莲论道的人是王君玉,王君玉虽然身死,但还是得到了极高的评价,众人都知道王君玉遭遇不幸,是因为他在论道台表现过于出色,被敌国深深忌惮,才使用阴招杀了他的。 这样的人,是最能得到民众口碑的,才能卓绝,为国牺牲,任何高评价都不过分。 京城翰林院外,无数人日夜祭拜王君玉,王君玉的英雄事迹还被无数人写成了诗篇,广为流传,翰林院虽然本次青莲论道没有青莲进账,但它的威名半分未损,甚至还增加了几许光环。 大学士陈更出关了。 他闭关悟界整整三年,两耳不闻窗外事。 而今,他出关! 出关只因一件事情,他需要亲笔将王君玉的名字,刻在翰林碑上。 这是传统,有影响力的翰林离世,大学士亲笔题写碑名,永载翰林陵园。 陈更题了碑名,回到了翰林居,召来了欧阳东以及另外几名学正,简单了解些这三年来发生的大事件。 三年来发生的大事件,最大的当然是本次青莲论道,青莲论道,十年一届,代表着九国十三州的文道底蕴,圣殿甚至还以此为依据,对各国重定进士名额,对于各国而言,都是一等一的文道大事件。 陈更得到了答桉,这个答桉,纵然他修行多年,早已心如止水,还是全身大震。 大苍国居然夺了第一! 怎么夺的? 要细节! 细节昨日才刚刚宣布:青莲论道,首功当属林苏! 林苏?陈更霍然抬头:“何许人也?本座从未听过……” “大学士没听过也属正常,此人只是一个文道后辈,去年才脱颖而出,成为大苍状元郎!” “状元郎!太好了!”陈更哈哈大笑:“翰林院编修还是编撰?” 这话一问,面前的几个学正同时脸有异常,迟疑未答…… 陈更脸色慢慢改变:“难道说,一代状元郎,只挂个翰林院学士之头衔?未加编修?” 欧阳东深深吸口气:“大学士容禀……林苏其人,极为颠覆,陛下未加其翰林院头衔……” “什么?”陈更拍桉而起:“堂堂状元郎,未加翰林院头衔?如此奇才,游离于翰林院之外?青莲第一宗师,千古荣耀,竟然与我翰林院无关?” 欧阳东深深一拜:“大学士息怒,这……这都是陛下的决断,下官等人微言轻……” “人微言轻是一回事!有没有据理力争是另一回事!”陈更目光缓缓抬起:“现在告诉本座,你们有没有据理力争?” 众位学正面面相觑,全都沉默…… 陈更冰冷的目光移向天空,深深吸气慢慢平静:“还有何事?” “禀大学士……”欧阳东道:“文渊阁刚刚下发论道通知,两日后,林苏将在文渊阁论道。” “青莲第一宗师,文渊论道!为何不是翰林论道?”陈更仰天长叹:“嫉贤妒能,鼠目寸光,何其痛哉?” 三位学正同时大惊,大学士骂的是谁? 白鹿书院,一人飞快地冲出了书房,冲向外面。 后面传来急呼:“邓兄!” 此人紧急止步,正是邓洪波的儿子邓秋山,白鹿书院的学子,喊住他的人叫齐北,乃是南王的第二个儿子,两人的相识,还要追朔到邓秋山那次对谢云的挑战,他以算盘击败谢云之后,受到了白鹿书院的打压,只有三个人站出来,坚定地支持他,这三人中,就包括南王的二儿子齐北。 从此,两人越走越近,渐成好友。 “齐兄!”邓秋山双手一拱。 “邓兄如此急匆匆而出,何事?” 邓秋山道:“齐兄可有听闻?林师将于两日后文渊论道,小弟欲立返家中,求家父带我参加。” 齐北深深一鞠躬:“邓兄,小弟也正是为此事前来找你帮忙的。” “你……你也想参加?” “第一宗师论道,何人不想参加?然而小弟的南王府远在八千里之外,即便此时去信求家中大儒出面,恐怕也是赶之不及,京城小弟亦无其他大儒亲属,能否求令尊大人,也带小弟参加一回?” 文渊论道,非大儒不可参加。 但大儒可以带两名子弟。 所以,整个白鹿书院此刻全都急了,都在找关系求带…… 南王二王子齐北也是其中一员。 邓秋山思考了片刻:“小弟家中虽也有几名兄弟,但不甚成器,对于林师的论道,或许不懂,好吧,我求求爹爹,看能否让你我一起参加。” 齐北大喜过望,一躬到地:“多谢邓兄!” …… 消息传到西山。 西山别院中,几女面面相觑…… 林苏将在文渊阁论道,不管论诗论文论乐,她们都希望去亲眼看一看,可惜她们身为女儿身,并无文位,根本进不了文渊阁。 如果说她们这四位天之骄女,此生也有身为女儿身的恨意,无疑该是此时。 良久,谢小嫣打破沉默:“没办法了,只能用计了……” 用计?玉凤公主、陆幼薇和毕玄机齐齐抬头,眼中都有强烈的希望,有计就好,只要能亲眼看一回他在论道台上的风姿,只要亲耳听一听他论道,随便什么计都可行。 谢小嫣道:“此计名美人计!幼薇,你让他亲个嘴儿,换取他西山别院补充论道,他在文渊阁怎么论的,到西山别院再论一回……” 陆幼薇一跳八丈高,追着谢小嫣打,她追是一步就追上了,但谢小嫣直接掐住了她的两臂,她在谢小嫣手下弹啊跳啊,根本拿谢小嫣没办法。 几女笑闹成一团。 张家笑不出来。 哪个张家?前兵部尚书张文远的家,张文远被革掉了兵部尚书职,张家丑事传遍京城,真正是人尽皆知。 张文远从金殿返回之后,黑着脸进了书房,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出来,张宏让人给爹爹送去了酒菜,但今天早上,侍女端出来时,原封未动。 一股看不见的压抑感,笼罩张府上下。 包括张文远本人,包括后院深深,也包括众多的门客,食客。 从昨日开始,张家门客陆续告辞而去,到如今,已经走得不剩下几人,所谓门客,也是观风向的,他们寄居于张家门下,看的是张家前途似锦,而如今,张家从朝堂上撤了下来,张家名声臭了,谁还会将自己的人生跟张家作捆绑? 张宏、张秀、张浩月等张家后辈子弟,亲眼看着这些门客的离去,亲耳听着外面市井之中对于张家的侮辱,他们有家道中落的感悟,但也有对林苏最深的恨意。 满朝之人,都猜到张文远事件,后面站着林苏。 张家自然更能想到。 如果这些后辈子弟是修武的,此时或许想的是,拔剑而起,斩了林苏的人头,遗憾的是,他们并不是修武的,他们是修文的,而且他们全都是被废了文山文坛文心的文道废人! 全天下被废掉文坛文山文心的人不少,但还真没有哪一家会有兄弟三人,整整齐齐被废! 而且还是被废在同一人手下。 第408章 真正的挖祖坟 就在兄弟三人在外面激烈讨论,要用何种最阴毒手段对付林苏的时候,最中心的那间书房门突然打开了,他们的父亲,张文远重新踏入了阳光下,而且他的脸色赫然有些许红霞…… 三兄弟心头同时大跳,天啊,张家到了如今这步田地,还有喜事不成? 无声无息中,北边天空微微一震,三名高冠华服之人踏过长空,立于张府之上。 张府外围之人盯着这三人,也是微微一惊,白鹿书院的高阶教授,齐赴张家?什么情况? 张文远也穿空而起,上了天空,跟三人空中见礼,口称:“黎教授、杜教授、王教授,三位教授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最前面一名教授微微一礼:“曲院长有令,由我三人前来,恭迎张教授入白鹿书院……” 张家三兄弟同时跳起…… 整个张府完全活了…… 张府之外,消息外溢,满城同惊…… 前兵部尚书张文远刚刚卸任兵部尚书职,就被白鹿书院接走,就任白鹿书院教授! 白鹿书院,地位超然,纵然一品大员,卸任之后能否就职白鹿书院,都在两可之间,张文远以二品大员的官职卸任,成为白鹿书院教授,简直是因祸得福! 当然,也有人表示不解,张文远跟一般人可不一样,他的张罪百条,到现在还偶尔能在城墙上找到,真正是迎风臭百里,白鹿书院怎么敢要他?白鹿书院就不怕被他连累? 旁人道,白鹿书院曲院长以圣言作了回应,圣云:天地之忠恕,至诚无息,而万物各得其所是也。 何意?圣人有好生之德,讲求宽恕,只要保持一颗善心,世上的任何人,都可以有一个适合的位置。 如果没有这个解释,白鹿书院和张文远无端捆绑,会损伤白鹿书院本身的清名。 但有了这句圣言解释,白鹿书院名声丝毫不损,甚至还狠狠刷了一波名声,让全城人都知道,白鹿书院是何等的大气、善良。 曲家书房,曲文东托起了茶杯:“三院一阁,都有些坐不住了,有意思吧?” 这几天时间,往日高高在上的三院一阁,相继有了动作。 最先是贡院,贡院借青莲论道大刷了一波,让众人产生一种感觉,青莲论道的大胜,就是贡院的大胜,为什么?因为这次带队是贡院之人。 后来,文渊阁两张纸灭了贡院的气焰,顺手将贡院送入耻辱的谷底。 而文渊阁的青莲公告出来后,翰林院借这机会也秀了一波,他们打的是悲情牌,让王君玉成为民众心中的悲情英雄。 现在白鹿书院也坐不住了,出来刷了一波,宣扬他们是何等的宽容善良。 三院一阁,都在刷存在感! 林苏笑了:“三院一阁,大苍顶级文道圣地,多年来排名不分先后,明争暗斗却也从来没有停过,一家动了,其余三家也都得动,这很正常。可惜的是,白鹿书院选错了边!” “他选张文远错了么?”曲文东眼睛微微眯起。 “当然!” “为何?” “因为张文远很快就会死!” 曲文东全身陡然纹丝不动:“……很快会死?” “老爷子,快两年了,我从来没有到我爹坟前去过,一次都没有,知道为何吗?” 曲文东缓缓道:“因为你没有拿到张氏的人头!” “正是!张氏不灭,我无颜拜祭我爹,接下来的清明节,我想去拜他一回!” 清明节? 目前已经是三月十四! 离清明节,也只剩下半个多月时间! 林苏退出了曲家书房。 曲文东久久地盯着他的背影,心头大浪翻滚。 满城之人都为张文远被罢官而心头激荡,了解内幕之人,都为林苏实现这一步而惊叹,但谁又能想到?这根本不是他的目标,他的目标远比众人设想的更加狂野,他要的,不是张文远罢官,他要的就是张文远的脑袋! 但他到底会怎么做? 曲文东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蠢人,但他想破脑袋也还是一头雾水…… 林苏来到了柳香河畔,柳荫之下,与另一个踏春之人擦肩而过,他的一缕声音传过去:“行动时间:明日夜晚!” “是!”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林苏没有上值,他住进了文渊阁。 他将在三月十六文渊论道,提前一天住进文渊阁很正常,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京城因论道而起的波澜,却已在这一日推向纵深…… 离得近的州,已经到了…… 离得远的州,此刻还在日夜兼程的路上…… 各州名垂天下的大儒出现了…… 多年没有在江湖出现过的大儒,也出现了…… 作为大儒,是有傲骨的,很多人未必服林苏,单凭他们自己,未必愿意听林苏论道,但是,他们也逃脱不出人生的那个圈子——子弟前程。 他们不来,他们的子弟就没有参与文渊论道的资格,他们可以否定林苏的人品,可以鄙视林苏的搅屎棍言行,但他们不能否认,林苏其人有才。 子弟现场听他论道,于子弟的学业大有帮助。 为了子弟前程,罢罢,听你一回…… 这是无数大儒的心声。 贡院郁闷得很,他们每月两场论道,何曾有过如此动静? 翰林院更郁闷,如果林苏加了翰林学士头衔,此刻的论道,于情于理都该是翰林论道,而不该是文渊阁论道。 白鹿书院不仅仅是郁闷,而且陷入了极度的分裂,白鹿书院跟其余的两院一阁不一样,他们学子是主体,学子的主要职责是学习,院长、教授站队张文远和朝官,显然不太愿意给文渊阁和林苏捧场,但学子们希望参加啊。 教授不带,他们也有自己的门路。 能够进入白鹿书院的人,几乎个个都是树大根深,他自家有大儒,一封鸿雁传书传向家中,家里的大儒星夜进京,就只为带子弟参加林苏的文渊论道,学院教授能怎么办?院长能怎么办? 看着呗! 明日的论道,可以肯定的是,文渊阁门庭若市,而白鹿书院,放假算了,学子们跑了一大半,还上个屁的课? 此外,陆天从、赵勋、六部尚书也郁闷,他们的下属官员,半数请假,请假的理由五花八门,有的是纳了小妾,有的是父亲纳了小妾,有的是远方有多年未见的至亲来了,有的是姨娘死了,姨娘突发重病去世,是所有请假理由中占比最高的,占到了一半以上,众位上官目瞪口呆,按这些官员的请假理由来看,三月十五这一天,是姨娘的灾难日啊,姨娘这个群体死了好几百啊……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大家心头都亮如明镜。 这些请假理由全都不是真的理由,真的理由就是:这些官员想参加文渊论道。 林苏官场不喜,林苏的论道,上官不希望官员去捧场,但官员却想去,特别是一些年轻的官员,于是,编造出千奇百怪的理由请假。 所有的请假理由中,唯有一种最不容拒绝,那就是死人。 死谁呢?就有讲究了! 封建社会嘛,君臣父子大义很重,你编谎言说死娘死老子是大不孝,但死姨娘就没啥了,姨娘只是父亲的小妾而已,哪个官员的父亲都有几个小妾的,小妾不入族谱,你即便较真,也根本查不到…… 所以嘛,姨娘之死就这样扎堆了。 张文远家,不叫郁闷,而该叫……怒火中烧! 张文远从文渊阁论道的消息传出之后,就铁青着脸,哪怕白鹿书院伸出来的橄榄枝,都消不了他脸上的黑线。 他愤怒! 他想杀人! 他这兵部尚书,因为林苏而被革,张家因他而满城嫌弃,张家祖宗八代的名声因他而毁,自己的两个儿子被他干掉,三个儿子被他废掉。 就在张家遭受灭顶之灾的当口,他居然一波接一波地名扬天下! 这一起一伏,张文远如何能忍? 整整两天两夜,他都是度日如年。 三月十六到了,看着满天飞的大儒,看着文渊阁那边的霞光万里,张文远牙齿都差点咬碎…… 突然,书房门勐地被推开。 张文远霍然回头,盯着管家…… “老爷,出大事了,张家祖坟被人挖了……” “什么?”张文远勐地回头。 “老爷,昨夜……” 昨夜出事了,张家祖坟被挖,而且还被人倒了各类粪便、秽物! 祖坟,于所有家族,都是最神圣之地,神圣到何种程度?用一件事情足以说明,某个族人如果犯下大错,不允许葬入祖坟山,那是对他最大的惩罚,足以让他这一支所有后代蒙羞。 张家祖坟原本该在海宁,林苏当日激起海宁全城对张家的怒火,张文远不敢将祖坟留在海宁,就是担心别人挖他家祖坟,所以,花了极大的代价,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将祖坟迁到了京郊。 而现在,远离海宁的张家祖坟依然未得清静,还是被挖,而且还极其下作地用各类秽物污之! 这种干法,真正是烂屁y直接烂到屁y最深处。 这种干法,上千年都没有几回。 张文远已经彻底炸了。 他一跳而起,下令…… 所有家丁,所有护卫立刻启程,前往祖坟山,查清何人所为,一旦查实,老子杀他全家! 此外,第二条指令,张家所有嫡系男丁,全部前往祖坟山,给祖宗赔罪! 这是规矩,祖宗受到惊扰,后辈男丁赔罪! 一时之间,张家几乎所有的男丁全部冲出了京城,包括张文远,包括他的嫡系男丁,也包括他养着的那群江湖客,还包括他所有的管事,带着满腔怒火,前往十里外的祖坟山。 文渊阁顶,林苏的千度之童,透过清晨的薄雾,看到了张家的异动,他的嘴角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 有些事情,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是越不过去的一道坎,但在我眼中,是问题吗?并不是!我林苏,从来都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对于象你这种杂碎,对于你张家这种杂碎家族,也根本不必谈什么规矩什么禁忌! 论道只剩下半个时辰了! 而半个时辰,也足够办成一件大事! 张家大部队出了京城,六百骑最快的战马冲入了息安谷,这是一座幽静的山谷,背后有靠山,前面有水,按风水先生所说,乃是“顺天养气”之地,所以,张家拆迁了三个村子,打死了十几个人,硬生生将这座山谷收入张家名下,成为张家祖坟山。 张文远第一怀疑目标,就是这三个村子的刁民,只要查实跟他们有关,这三个村子,今天该灭!哪怕他已不是兵部尚书,但他同样敢灭!因为这件事情太恶劣,拿到全天下,他张文远也能占据道义至高点! 张家跟道义不沾边的事儿都干了不知道多少,占据道义至高点的事情,谁敢反对? 先检查情况,张家六百骑驰入山谷,一驰入,张文远就爆了。 事情远比想象中更严重,祖坟山上一片狼藉,棺木到底都是,臭气冲天,棺木、墓碑几乎全是秽物…… “来人!”张文远一声怒吼:“将谷外的三个村子,所有人全都拉过来!” “是!” 一群人同时怒吼! 就在此时,突然迷雾漫天,一个缥缈的女声传来:“张大人还真是威风八面啊,都不当兵部尚书了,还如此颐指气使、草管人命!” 伴随着这声音,满谷的浓雾宛若凝结成实质,妖气冲天。 张文远大惊:“妖族!” “正是!小妹胡青丘!” 张文远心头勐然大跳,后背陡然出了一层冷汗,青丘,离这里四千里之遥,从来没有在京郊活动过,而且青丘狐族族长胡青丘跟林苏的关系全天下都知道。 今日祖坟山的事情,是一个绝大阴谋! 是林苏专门针对他张家的绝户策! “青丘妖族,好大狗胆,胆敢来京郊生事,就不怕文庙灭了你么?”张文远一声怒吼,气势无穷,飘到他面前的妖气倒卷而回。 多年来兵部尚书,他也自带杀伐之气,此刻一怒,山谷轰鸣。 “是啊,京郊之外,离至高文庙也才区区十里地,妾身原本真的不敢来的,可那小子拍胸了,说有困敌之阵,妖气不会外泄,妾身想验证下……顺便说一句,这困敌之阵,也是这小子送我的,我还欠他一份人情,张大人九泉之下,理解为上!” “杀出去!”张文远一声怒吼…… “杀!” 第409章 张文远恶贯满盈 六百人齐声回应,一齐冲向山谷口,当前情况太恶劣了,必须先冲出这座什么什么阵…… 这一冲,血雾漫天,只要触碰到外围的阵壁,立遭反杀! 人撞上,人化血雾,马撞上,马化血雾! 惨叫声在封闭的空间中不停地震荡,哭声叫声连成一片…… 张文远手中一张金纸在风中颤抖,这是他以文道之力写出的金纸,理论上可以驱散漫天妖雾,但如今,他面前的妖雾都无法驱散,只因为他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这困敌之阵,绝天地通! 他的后背完全湿透…… 突然,他一声大叫:“妖皇陛下,林苏许了你何等好处?本人给你翻十倍如何?只需陛下网开一面……” 胡青丘咯咯一笑:“他是小妹看上的女婿,你怎么给我翻十倍?祸害小妹十个女儿么?想得多美!” 哧! 万道金光陡然一合,横扫全场…… 张宏、张秀、张浩月同一时间倒地,八大管家同一时间倒地,张文远一声狂吼:林苏…… 金光飞过,张文远脑袋高高飞起…… 他的脸上,无限纠结,似乎是悔,似乎是不甘,更有无穷之怒…… 文渊阁顶,林苏眼睛微微一闭,一口气缓缓吐出。 “林苏,准备好了吗?”一个声音从另一阁传来,是章居正的声音。 “准备好了!”林苏慢慢睁开眼睛。 “来吧,开始!” 林苏踏空而起,落向论道台! 论道台下,无数人仰起的脸,看着滑过长空的身影,带着不一样的情绪…… 有人欣赏,有人迷恋,有人也有几分不甘,还有一人,眼神很奇怪,他眼神里如同一朵小花儿在盘旋。 此人身着文士衣,站在御史周章的身边,她,是周魅,林苏口中的小魔女。 文渊阁,非男子不能入,但毕竟也不是铁板一块,没有多少人在意别人带的后辈子弟是男是女,所以,周魅就混了进来。 她混进来,不为论道,只是一个交接,从今日起,她将履行一个新的职责,保护林苏。 林苏面向全场:“各位前辈,各位同道人,小子林苏,今日之论道,并非自以为才能出众,而是基于学术交流,以求共同进步,众位前辈远道而来,林苏谢之!” 深深一鞠躬。 这一完全不同于过往论道的谦逊论道之态,立时得到了众位与会者的好评,以前的论道人,上了论道台,一幅“天老大,我老二,你们既然来了,就给我好好听”的姿态,跟他的谦逊形成了鲜明对照。 林苏慢慢抬头:“今日我欲论算术之道!” 算术? 下方一众人等微微一惊,都略感失望,林苏驰名天下的学术中,可不包括算术,他的诗词、他的小说才是大家真正感兴趣的东西,如今,好不容易有一次论道的机会,你却论算术? 林苏澹澹一笑:“各位是否觉得有些失望?我给各位讲个真实的故事吧,二十年前,西列州面临域外魔族的威胁,有一座城卡在西列州通向域外的关口,就叫关城。关城城守万里奔波,求墨家为其构建一座坚城以御魔族,墨家答应了,派了一个顶级长老前去。他们耗时十年,终于打造完成了聚墨家精髓于一炉的防守大阵,此防守大阵需要将万丈方圆的祭坛铺满七彩云晶,方能勾动天地大道,激活整座阵法。这七彩云晶非常珍贵,来自遥远的妖州,那个顶级长老通过多年的经验进行测算,确定共需云晶一百三十万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终于从妖州如数取得了所需云晶,但在铺上去之后,意外发生了……” 他将墨青告诉他的那个故事,作为开场白讲了出来。 这一讲,所有人的兴趣一下子被勾动,老一辈人,有的真的听过这件事情。 年轻一代中,被他这新颖的论道方式吸引,往日的论道,都是深奥无比的之乎者也,而他的论道,完全不同,居然以故事开场,而且是真实而曲折的故事…… “就因为八十七块云晶的缺失,一座耗时十年之久,聚集数百万人心血的大阵成为一个残次品,最终被魔族攻破,关城百万人族死于非命,而这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如果那位墨家顶级长老算术之道再上一层,他就不至于有误,百万人性命就能得以保全,所以说,算术之道,实用之道,大至国之危亡,小至居家算账,处处都需用到,小子今日要论的算术,紧扣‘实用’二字,以期为各位开启一扇实用算术之门……” 下方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之色。 开启一扇实用算术之门! 但凡论道之中,提及开启某扇门的时候,都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新东西,就是所有论道人梦寐以求的突破之道…… 大家刚才已经懂了算术之重要,现在就听到了突破之言,如能闻一次真正的突破之言,别说跨越数千里而来,纵然历尽千山万水、跨越整个人生,都是值得的。 圣道之下,所有人都在寻求突破,而真正的突破,太难了,所以才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说法。 林苏一个故事,短短的几句话引言,就将今日论道的气氛宣扬到位…… “本人今日论算术,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数符;第二部分,运算规则;第三部分,珠算;第四部分,计账规则……” 下方的邓秋山满脸通红,目光转向旁边的齐北,一缕声音钻入齐北的耳中:“齐兄,你不一直在问我,击败谢云之算术从何而来吗?今日你现场听林师一堂课,你也可以击败谢云……” 齐北心头勐地一惊,差点没跳起来,现场听他一堂课,就可以击败谢宗师? 他来参加论道,对最终的结果是有过评估的,他从来没有轻视过林苏这位名震天下的大才子,他坚定地相信听他这堂课一定会有收获,但他却也绝对没想过,能凭这短短一堂课,就超越算术宗师谢云。 如今,邓秋山的话入耳,明明白白告诉他…… 林苏手抬起,空中出现了一组数字,奇怪的数字…… 这是一,这是二,这是三…… 这是加号,这是减号,这是乘号,这是除号…… 加减大家都明白,乘除大家可能未必明白,所谓乘,简言之,倍数也,加减只是最初级的算术,乘除可算是中级,大家先有个基本概念就好,后面我会说到运算规则……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套算术理论震惊得呆若木鸡…… 林苏的算术,不仅仅是有新意,他实实在在就是开创了一门全新的学术,从一开始就是全新,而且是一个完备的体系…… 就算是章居正,此刻也如在梦中! 一套完整的算术体系,有可能吗? 大概半个时辰,林苏讲完了“算符”,这是这一套算术的核心根基。 紧接着,开始运算规则…… 运算规则一出,就连邓秋山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原本以为今天的讲课,他只是温习,因为他曾经跟户部官员听过林苏讲的这堂课,他也因此得了个算术天才的名头,户部那些精通珠算的官员,也成为六部之中的精英骨干被人疯抢。 他和那些官员因一堂课改变命运,他们以为林苏讲得已经很完整了,然而,今日他们再听,林苏加入了新内容,那就是乘法和除法…… 乘法除法的概念一加入,珠算的理论瞬间就变得更丰满…… 乘法口诀一出,林苏脚下步步生莲…… 论道,至此已经达成了空前的程度…… 但林苏的论道也才刚刚开始…… 运算规则之后,就是大家翘首期盼的珠算,对,珠算这个名字,京城大儒并不陌生,自从户部神迹般的复核账务开始,珠算就是整个京城最神秘的词儿,而现在,将由它的开创者和盘托出。 “珠算,就是算术实用性的工具,用此珠算计算,效率可比算筹提高数十倍……” 空中无数金莲纷合,一把巨大的算盘出现在空中…… 珠算口诀随着他的演绎而传授,满阁生香…… 所有人仰面朝天,全都沉醉其中,算术,于一般大儒而言,是偏门,很多人都认为,他们终其一生,都不太可能接触到算术,但如今,哪怕你的底子再差,经林苏以文道伟力传道,对于算术也撕开了一层幕布,懂了这门算术的精髓…… 珠算演绎了半个时辰,跟着是最后一个部分,记账规则。 “所谓记账,一目了然才是其核心,所以,我这套记账规则,称为收付记账法,大家请看……” 他的手轻轻一划,空中出现一个表格:“大家一开始可能也在怀疑,我为何一定要将表述数目的文字变成数符,真正的原因就在这里,文字无法列入表格,数符才可以,我给大家随机演绎其几种变化,大家也就一目了然……” 如此一演绎,满场之人瞬间都有了一种“如闻大道”的通透之感。 无声无息中,文渊阁中桃李竟相开放,层层叠叠…… …… 文渊阁中,论道正酣,而京城之中,一个大地震也在此时突然炸响…… 中书省,奏事阁,陆天从勐地跳起:“什么?张家所有男丁,一举尽灭?”中书省的窗户被他这声怒吼震得哗啦作响。 御书房中,陛下勐地站起:“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他八字怒吼震动整座皇宫。 贡院之中,几位大儒面面相觑:“会是他吗?”他们所说的那个“他”,显然是林苏。 白鹿书院,后山震动,曲非烟缓缓抬头:“挖其祖坟,污人祖棺,勾妖杀人!样样挑战底线!敢行如此绝户之事,那就是他自取灭亡,来人,随本座前往文渊阁!” 呼地一声,一队人马从白鹿书院破空而出,直指文渊阁…… 此刻的文渊阁,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无数桃李之花伴随金莲虚影飘落全场,花香百里,整个论道台上台下数以万计的文人,这一刻全都沉浸于离奇的悟道境界之中…… 这是论道台前,千百年来从来没有过的现象,这是真正的论道奇观。 高台之上,林苏道:“今日之论道,只是算术之一隅也,后期,如若有缘,敝人将与各位再聚文渊阁。多谢各位!” 他鞠躬谢幕。 下方数万人同时站起,深深鞠躬:“多谢林师!” 甚至还有无数的学子直接跪地:“拜谢恩师!” 林师,恩师,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林师,只是平辈之人对论道人的敬称。 恩师,则是晚辈之人对老师的尊称。 林师可随意称呼,恩师则是不能,一旦称某人为恩师,基本上已经在学术上对对方形成了一种捆绑,在师命大于天的时代,恩师二字出口,慎之又慎。 然而今日,依然有数千名年轻学子,喊出了这声恩师。 因为他们今日是真正的闻了大道! 他们从内心深处,真正认林苏为师! 章居正身在论道后台,也站了起来,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看着高台上的这条人影,心头全是快慰。 文渊阁论道,是他一手主导的,用意很明显,他就是要用林苏来给文渊阁增加名气,他也预感到林苏不会让他失望,但今日,林苏的表现还是远远超越了他的预期,他居然直接亮出了一套完整而神奇的算术体系!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套算术体系将拉开算术一个全新的纪元,而起点,就在他的文渊阁! 他,文渊阁,还有论道人林苏,都将伴着这套算术体系而名垂青史! 这是多大的回报? 去年到今年,他一直在纠结,站到林苏这一边,会失去什么,又会收获什么,而如今,他不会再纠结,纵然失去所有,都是值得的! 因为,他值! 天空之中,白鹿团队突然停下了,因为最前面的曲非烟停下了…… 所有人看着文渊阁中桃李满天下,全都呆了…… 桃花满天下啊,这小子论道居然达到了如此境界? 今日文渊论道,有那么几个地方是保持默契,绝对不看的,一是正规的政权体系,不给林某人捧场,所有前来参加的官员,全都是请假出来的,而且请假理由全都跟论道无关,宁愿让家里姨娘死上一遍,也不敢明着参会。二是贡院、白鹿书院、翰林院,因为三院与一阁之间的竞争关系,他们不愿意为文渊阁捧场。三是跟林苏有敌对关系的家族,比如张文远、赵勋、陆天从等人,严令自己的子弟,不得出现在论道场。 第410章 直面曲非烟 所以,白鹿书院的这批人,对于林苏论道之言一个字都没听到,但他们亲眼看到了论道之后的场景:桃李满天下! 这是论道的传说境界! 何为传说?理论上存在,他们现实中一次都见不到! 而如今,他们见到了! “院长,今日恐怕是不宜跟他直接冲突!”曲非烟身边一个老人一缕声音传入曲非烟耳中,这是白鹿书院的顶级长老段汝阳,白鹿书院跟一般书院不一样,是有长老团的,长老团地位极高,在曲非烟闭关悟界期间,主导书院事务。 “不宜?有何不宜?”曲非烟冷冷道:“本座就是要灭他于巅峰之际!下!” 呼地一声,空中突然狂风大作,桃李飘飞…… 漫天桃李倒卷而起,似乎专门为迎接上方贵宾而开,桃花突然分开,一行人从天边一脚踏出,落在论道台。 下方众人同时抬头,同时脸色大变…… 最前面一人,大约四五十岁年纪,面白如玉,三缕黑须,俊眉亮眼,气宇无双,这样的人,不管放在哪里,都会是全场焦点,今日踏上论道台,更是,因为他是白鹿书院院长:曲非烟! 白鹿书院,大苍顶级学府,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白鹿书院,任何一个教授都名动天下,任何一个学子都是人中龙凤。 白鹿书院的院长又是何人? 文界高人! 文界,世俗文道之极,再向上半步,就可入圣! 可以说,曲非烟虽然并非皇帝,但在文道中的地位,就连皇帝都未必比得上。 “参见曲院长!”一人带头,数万人同时跪拜。 这是文道圣地,文道之中,半步就是天堑,文道中人,大礼参拜前辈,可一点都不丢人。 纵然是白发苍苍的文道大儒,此刻跪下也是毫无障碍。 曲非烟一到文渊阁,就迎来了满场跪拜,明明不是他的主场,第一个照面,就弄成了他的主场。 章居正脸上的畅快在曲非烟现身的那一刻僵硬了,但他也只能出来,带着文渊阁的高层同时躬身:“曲院长大驾光临文渊阁,实是有幸,章居正有礼!” 曲非烟微微一鞠躬,算是对章居正回了个礼,对于台下所跪之人,他则视如不见,目光慢慢移向林苏:“这位想必就是今日论道台上风光无限的林苏了?” 林苏微微鞠躬:“见过曲院长!” 态度绝对的谦和,但也绝对不是谦卑。 “林苏,本座今日亲至,只为问你一事!” 林苏慢慢直起腰:“曲院长但说无妨!” “两个时辰之前,原兵部尚书张文远率张府男丁,赶往城外祖坟山,遭到妖族袭击,整支队伍,全数被杀,此事,你可知晓?”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全场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如同一个炸雷突然炸响,满场之人同时大震…… 天啊,张文远一家人居然全都死了! 就在刚刚! 下方一个老头霍然抬头,他是曲文东! 曲文东虽然久经沙场,真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此刻也变了色,他知道林苏会杀了张文远,但绝对想不到会是今天! 他甚至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办到的,妖族出手合乎他的手段,但他如何知道张文远今天会出城? 而且还带着所有的男丁! 这完全超出了正常出城的思维定势! 大户人家,谁会带着所有男丁出城? 林苏脸上略带惊讶:“张文远死了吗?” “正是!不仅仅是张文远,还包括张氏所有男丁!”曲非烟缓缓道:“林苏,不给个解释么?” 林苏好吃惊:“曲院长这话就让学生不明白了,为何一定要学生给这个解释?” “因为本座怀疑……此事是你所为!”曲非烟一字一顿。 全场鸦雀无声…… 章居正脸色勐地一沉…… 林苏脸色也微微一变:“这么说,曲院长今日前来,只是向林某兴师问罪?” “你如此理解亦可!”曲非烟道:“林苏,从实招来,张家全家之死,是否你之所为?” 林苏文山陡然一震,感受到了莫大的文道伟力压制。 这是文道洗心! 而且是最顶级的那种! 他的文山之上,似乎突然出现了一双威严的眼睛,洞察他整座文山,包括他的文心在内,稍有异动,立时就会遭到致命一击。 林苏大怒! 绝品文心陡然发动,文山之上,《满江红》突然化为血月横空而起,漫天的文道压力如同幕布一撕而开! 曲非烟身子一震,他的文道洗心,居然被破! 怎么可能? 林苏缓缓道:“曲院长,无凭无据,无缘无故,向林某人施展文道洗心之法则,是否有些失礼?” 这话一出,满场大哗! 文道洗心,是审判之法则,怎能轻易动用? 如果人人都来这一手,文道之上,何来秘密?何来斯文?高文位之人岂不随时让低文位之人名声扫地? 所以,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则,但凡使用文道洗心,必须有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理由。 就连国君陛下要对某人行使此文道审判,也得先告诉此人一声。 而曲非烟,根本没有任何证据,直接就动用了文道洗心! 这就是失礼! 而且是极度的失礼! 章居正大怒:“曲院长,这里并非白鹿书院,乃是文渊阁,你敢在文渊阁内,在神圣论道台上,对刚刚论道的论道宗师施展文道洗心?” 这质疑一出,满场同怒,台下原本跪了一地的人,此刻怒火一冲,也全都站直了。 林苏,刚才还是论道人,一场论道,成为多少人的恩师? 即便不是恩师,也是论道之师,你曲非烟来这一手,打的只是林苏么?打的还是文渊阁,同时打的也是满场聆道之人! 风向瞬间改变! 就缘于林苏挑明了曲非烟的一着卑劣手段! 曲非烟大出意料之外,他原本想先取得林苏之罪证,但谁能想到,林苏以文心之身,居然破了他的文道洗心,让他一下子陷入失礼之被动…… 面对章居正的质问,他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 林苏回答了:“大学士息怒,曲院长虽然使了文道洗心,但他也终究未能拿我怎样。” 这句话看似是劝章居正,但落在旁人耳中却瞬间变了味…… 曲非烟使用文道洗心,是失礼。 使用文道洗心还制服不了他,叫什么?无能! 曲非烟是什么人?文界之人! 林苏呢?文心大儒,连文心极境都没到! 文界之人使用文道洗心对付不了普通大儒? 这也太渣了吧。 曲非烟脸上瞬间全是黑线,他怎么觉得林苏这一和解之言,不折不扣就是补刀?而且补的这一刀,杀伤力之大,无与伦比? 章居正脸有异色:“你确定你没有受到文道之伤?” “是!还请大学士放心!”林苏道:“曲院长虽然是文界,但他文道根基……略有不足,并不能真正发挥文道伟力!” 众人脸色齐变! 当面说曲非烟文道根基不足,这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啊…… 白鹿书院所有人同时大怒,顶级长老段汝阳一声怒吼:“放肆!” 声震天地! 林苏慢慢抬头:“放肆?允许曲院长凭白无故攻击于我,而不允许本人客观陈述一个事实么?来来来,曲院长,你来告诉我,我说你文道根基不足,何处不实?” 曲非烟霍然抬头,他身周的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他的三缕长须,也瞬间纹丝不动:“林苏,这算是辱本座么?” “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自取其辱!” 后面四字一出,满场皆惊…… 这是直接拉开了战幕啊。 曲非烟虽然全身未动,但他的眼中,一瞬间流过了无穷的字迹,这些字迹,就是他的文界万法归宗! 文界此刻不能展开,但已经压抑不住了,他的怒火已然点燃…… 林苏盯着他的眼睛道:“怎么?曲院长怒了吗?不必如此,我问你几个问题吧!” “请!” 林苏道:“第一个问题!世人言,你曲院长文道通天,请问,你写下了几首彩诗彩词?开创了何种通天大道?留下了何种惊世着作?你于文道,究竟有何种了不得的文道贡献?你何德何能执白鹿书院院长之宝座?更有何颜敢称文道通天?” 第一个问题就是如此之尖锐,指向全是曲非烟的软肋。 曲非烟传扬于世的着作,无非也就是七八首金光诗和一首五彩诗而已,诗词之道向来不是文道高人的必修课,他们更注重于文道着作,然而,他写下的《书法七论》却也没能上圣道文刊,也就是说,这《书法七论》远不如《白蛇传》和《红楼梦》。 任何人敢指责曲非烟文道贡献不足,都不太够格,唯有林苏,他的指责曲非烟没办法辩,因为他的确不如林苏。 这个问题一出,满场之人全都盯着,曲非烟肚子里火都快炸了,但也只能忍着:“本座何曾说过文道通天?何人配称文道通天?只是文道同道之抬爱而已!”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并不失分。 林苏笑了:“文道同道抬爱,呵呵,这些同道抬爱你的事还真是不少,比如说你当日将怀孕之小妾输给他人,同道不也抬举你赌品见人品么?曲院长,林某问你的第二个问题就是,你当日输掉小妾,任由自己昔日的枕边人,从此成为他人之玩物,任由你自己的亲生骨肉,永远生活在旁人冷眼之中,你自己得了个高风亮节,有没有想过,你这种行为其实禽兽不如?须知虎毒不食子,鸿雁惜同行!” 全场大哗! 曲非烟脸色勐地扭曲,输掉小妾之事,完全有两种解读,一种解读是目前全天下人说的,赌品见人品,另一种解读就是无情无义,而林苏更加上升了一个层级,直接定位于禽兽不如! 而且还引申出两句诗:虎毒不食子,鸿雁惜同行! 这两句诗是如此之精妙,兴许将来还会风行天下,他突然之间就遭受到了昔日张文远同样的境遇,被他两句话弄得身败名裂。 曲非烟后背有了冷汗…… 他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后悔,今日,他是不是来错了? 以他的身份,真不应该跟他面对面,不管两人怎么论,只要一对上,他始终是吃亏的一方,因为对方可以不在乎名声,他在乎! “曲院长,还有第三个问题,世人言你澹泊名利,连青莲论道的机会都让给他人,但你真的知道,青莲论道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一出,章居正皱眉了,这是何意?你前面已经将曲非烟打压得差点掉进泥巴底下了,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你难道不知道这就是曲非烟最大的护身符?澹泊名利、连青莲论道的至高荣耀都不要,只需要这一点,曲非烟在文道中的地位就会超然。 曲非烟刚刚还无比的被动,文山都轻轻摇曳,此刻一下子心定了:“青莲论道,本座还不屑于借其扬名!” 这句话连削带打,一方面强调了自己的澹泊,另一方面也抹一抹林苏青莲论道的名声,如果说澹泊名利是曲非烟最大的护身符,青莲第一宗师,就是林苏最大的护身符。 这一刻,两人已经开启了一种另类的攻防战。 林苏道:“青莲论道于你就只是扬名之工具么?呵呵,堂堂白鹿书院院长,居然如此鼠目寸光!” 四个字定论一下,曲非烟脸色陡然一沉…… 满场全静。 林苏缓缓道:“青莲论道,各国文道底蕴之综合体现,圣殿亦会以青莲论道的成绩,给各国配置进士名额,一等国每届进士一千余人,二等国不过四百四十一人,三等国一百余人,四等州没有圣进士,只有区区数名进士。进士大儒名额越多,国力越是强盛,昔日韩、楚、吕、晋四国灭于大隅,西睦亡于赤国,生灵涂炭,民众尽成亡国奴,岂不正是实力下滑形成的必然结果?” 满场全都震动! 林苏一言掀开青莲论道的本质,并非虚名,而是实实在在可以增加国力!而国力与每个国民都有关系,甚至与国之存亡密切相关。 他们全都信服! 第411章 功夫全在戏外 林苏继续道:“青莲论道,扬威名于海外,取实惠于大苍,震宵小于四野,它并非虚名,而是与异国博弈最凶险的战场!曲非烟,你屡屡宣扬自己澹泊名利,连青莲论道都拒之,但你知道你拒的是什么吗?是身为大苍子民该尽的责任!你不是澹泊名利,你只是不敢上战场的逃兵,是无耻的懦夫!” 曲非烟心头一口热血不停地盘旋,差点没忍住一口喷出…… 身为白鹿书院院长,身为文界之高人,他的文道已是世上之极,他绝没有想到,会有人敢当面如此痛骂于他,而且将他身上清贵的标签,一张张撕得粉碎! 反手给他贴上另一张标签:无能无耻的懦夫! 纵然他已经修到如此境界,依然觉得自己的文山一片雾蒙蒙,这是文心被污的表现。 白鹿书院段汝阳此刻再也忍耐不住:“林苏小儿,好大狗胆!” 声音震动天地,满场俱静。 “所以呢?你们该给小子一个惩罚是吗?”林苏侧目而视:“行啊,曲非烟,我给你一个机会!诗词歌赋算术文章,你随意选择一样,你我公平一战,只要你能赢我半分,我自碎文心!你如果一样都赢不了,我也不要你自碎文心,只需你自己亲口说上一句:我曲非烟无德无能,不配白鹿书院院长就行了。如何?” 全场鸦雀无声! 这是正式的文道挑战! 但凡文道中人,遇到这种挑战,必须得上,否则,文道之路就算是走到尽头,走到天边都没有人瞧得起。 但是,他的赌注却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他是青莲第一宗师,他还是状元郎,如果输了,自碎文心,所有的前途抱负尽成泡影。 而曲非烟,是白鹿书院院长,如果输了,院长位丢了,而且还得告诉天下人他无德无能,这跟碎文心好像也没啥区别,甚至说,跟死都没什么区别。 所有人目光都在曲非烟脸上聚焦…… 曲非烟缓缓抬头:“一个文心小子也配挑战本座?” “文位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敢吗?” 曲非烟呼吸都停止了,一口气真的快爆了…… 林苏轻蔑地扫他一眼:“不敢么?看来我真没说错,你就是个懦夫!” 这句话真正激怒了曲非烟,就在此时,天空突然一道金光闪过,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曲院长,来寡人书房,有一起突发事件!” 曲非烟目光射向天空:“奉旨!” 冷冷看了林苏一眼,踏空而去。 曲非烟去了,满场压抑的诡异气机瞬间尽消,章浩然最先冲到论道台下,霍启、李阳新、秋墨池也全都到了…… 林苏目光落在老伙伴的脸上,微微一笑:“各位兄弟,去哪里一醉方休?” …… 曲非烟落在陛下的御书房。 陛下缓缓回头:“有一则消息,刚刚传来。” “什么消息?” “青莲论道结束之后的第三天,林苏与诗圣圣家大长老李长庚诗圣阁以诗论战,李长庚一战败北,成为文道废人!” 曲非烟脸色陡然改变。 李长庚,诗圣圣家大长老,离超凡入圣半步之遥,虽然只是诗道偏门,但文道地位跟他曲非烟也在伯仲之间,堂堂圣家大长老,败在他手下,而且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今日如果跟他一赌,结果又会如何? 陛下道:“今日他的举动颇有怪异,似乎一门心思就在逼你与他一赌,朕有一想法,他或许已经知道你前期所为,他的目的就是要除了你!” 曲非烟脸沉如水,没有人知道,他的后背渗出了一层毛毛汗。 陛下缓缓转身,面向书房外的文庙,他的声音轻轻传来:“他设定的赌局你不可轻易涉足,但你可以将他拉入你的……棋局!记住,有些事情顺序得变一变,其余行动暂时全部停下,林氏逆子,排在第一顺序!立刻除了他!” “好!”曲非烟轻轻吐出口气。 “何时动手?” 曲非烟缓缓道:“半年之后!” “必须是半年么?”陛下也皱眉了。 “最少也需要三个月!”曲非烟微微一鞠躬:“陛下,老臣告退!” …… 春香楼,众位俊杰同桌。 十坛烈酒,八个同道人,论道论世,不醉不归。 夜深人静,他们终于酒饱饭足,踏月而归。 林苏跟着曲哲一起回曲府,进门之时还颇有几分醉意朦胧,但进入客房,曲哲离去之后,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醉态瞬间烟消云散。 窗前一个老人慢慢走到了床前,手一起,一只茶杯递给他。 他是曲文东。 “这间客房老夫以文道封之,无人能够探听。”曲文东道。 林苏轻轻点头。 “张文远的事情,老夫不问!”曲文东慢慢托起茶杯,品了一小口:“老夫想问的是……今日论道台上你与曲非烟一番博弈,是他在主动挑事,还是你在主动挑事?” 这个问题很奇怪。 拿到全天下都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因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今天林苏根本没有惹曲非烟,他只是在文渊论道,曲非烟赶过来找事,显然该是曲非烟在挑事,可曲文东偏偏提出了这个问题。 林苏笑了:“老爷子果然慧眼,前半段,曲非烟在挑事,后半段,是我在挑事!” 是的,事情分两截,事件的起因是在曲非烟,但曲非烟到达现场后,林苏就控制了节奏,到后来,是他在主动激怒曲非烟,将两人的矛盾步步带入到不可收拾的境界。 这种微妙的转换,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曲文东哪是一般人? 他看出来了! 他清楚地知道,哪怕曲非烟今日到达现场,哪怕他失礼至极地对林苏用了文道洗心,事情都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其实有很多办法给事态降温的,可林苏偏偏在一步步升温。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激怒他?” “因为这不是激怒!只是单纯的辱他!” 曲文东眼睛慢慢睁大:“辱他?还单纯?” 林苏澹澹一笑:“老爷子有没有看出来,曲非烟文心已经蒙尘!” 曲文东全身大震! 今日之事,一般人看来,是曲非烟对他这个后辈的发难。 曲文东老谋深算,目光敏锐,看到了更多,他看出后半段,其实是林苏对曲非烟的主动进攻。 但是现在,林苏告诉了他的另一个答桉,这是策略! 其根本目的只有一个:让曲非烟文心蒙尘! “曲非烟,已经针对陈王出手了,一月之内,连斩三名统帅级人物,如果任由他这么逍遥下去,陈王暗中掌控的力量,会被他在最短时间内全部清除,兴许还不仅仅是陈王掌控的力量,也许你,我,章居正,都在他的棋盘之中,文界之人的暗杀,无人能够幸免,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他文心蒙尘,给我们一个安全期!” 曲文东眼睛大亮:“所以说,他今天出来,其实正中你下怀!” “是!如果他不找我,我也得主动找他!”林苏道:“他跳出来,在万名大儒面前自取其辱,我此时不污他,更待何时?” 文道,五道之首,文道中人的神秘能力,任何人都头疼,但是文道也是有缺陷的,最大的缺陷就是文心不能蒙尘,一旦文心蒙尘,什么文道伟力都会大打折扣。 只要曲非烟站到林苏面前,林苏就有办法让他的文心不再通透。 曲文东再次从心头升起“此子是人是妖”的困惑,长长吐口气:“如此手段,真正是让人何以言说?只是三公子……还是别小看了曲非烟,此人必有办法解除文心蒙尘,一旦解除,他对你的杀招,将会异常决绝异常勐烈……” “是!他肯定能解除文心蒙尘,但这解除需要时间!”林苏道:“而我,恰好也只需要时间!” “破入文路是吗?”曲文东眼中光芒四射。 “是!只要给我三个月,我必入文路!”林苏道:“到那个时候,我倒要瞧瞧他的‘万法归宗’能有何种威力!” 次日清晨,天高云澹,林苏出了曲府。 阳春三月,江南百花开。 京城花未开,但草已绿。 林苏面临一个向左还是向右的问题。 向左,入监察司。 向右,出城。 也许出于对朝官政事发自内心的厌恶,也许是春天惹的祸,林苏漫步而去,踏向城外。 出城的一瞬间,他突然回头了…… 身后是进城出城的人,春色无边中,护城河的垂柳下,几个文人捧卷而读,没有任何异常,但林苏心头还是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他觉得有人跟踪。 这也许只是神秘的第六感,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西山已经有星星点点的花儿开放,满山桃树也已隐隐孕育轻红,风吹过,嫩草在风中摇曳,那种异样的感觉消逝无踪。 林苏漫步而上,千度之童搜索四周,元神为眼搜索身后,还是没有发现跟踪者,难道说,这只是一个错觉? 林苏过了昔日的花落流文妙境,到了灵隐寺前,灵隐寺诗壁之上,又新加了几首诗,其中最显眼的那一首,正是他当日回答毕玄机的那一首“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笔致轻柔…… 林苏漫步而过,到了半山居前。 轻轻敲门。 半山居禅门轻轻打开,毕玄机宛若春花一般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 “来了?” “来了!” “进来喝茶!” “好!” 禅门关上,小园春色之中,茶壶轻轻吐着热气,毕玄机提起茶壶,开水冲下,碧绿的茶叶在白玉瓷杯中无声地旋转。 “昨夜,我们都在西山别院,等着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可是幽影从山下带回的消息,说你跟朋友们在春香楼喝酒,而且还来了个不醉无归……幼薇当时就翘起了嘴儿。” 林苏笑道:“你们等待的无非只是一个论道结果而已,这结果并不重要。” “什么比较重要?” 林苏道:“在这春色无边的西山,还能看到你们的如花笑脸,比较重要。” 毕玄机妙目流转:“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你应该去灵隐寺里面跟幼薇这么说,兴许她昨夜翘起的小嘴,会被你一句话抹平。” 林苏笑了…… 毕玄机也笑了…… 林苏托起茶杯品了一口茶:“跟你打听件事情。” “你说!” “暗香……知道吗?” 毕玄机的脸色突然改变了,良久,她轻轻吐口气:“暗香,对你出手了?” “没有!”林苏道:“我只是想知道,京城乱局中,暗香到底充当着什么角色。” 毕玄机托起了茶杯,热雾升起,将她的眼睛掩盖,林苏也喝着茶,静静地等待,他的心跳,不知何时加速了。 暗香,难道说跟她有关系? 她的表情非常不对。 毕玄机茶杯慢慢放下:“暗香只是一个组织,一个组织站在谁的身后,充当何种角色,取决于组织的决定人!” 林苏点头,没有接话。 毕玄机接着道:“暗香目前的决策人,站在太子身后,于你是一大隐患。但是,暗香里另有一人,如果咱们能够助他成为暗香决策人,暗香可以完全改道!” 林苏心头大跳! 暗香,已经遍布京城,渗透其中。 暗香,杀伐手段惊心动魄,网罗了无数的人才。 这样一支力量,如果掌控在自己手中,如果为他所用,用处就太大了。 毕玄机妙目流盼:“我看到了你的眼神,我也读懂了你的心声,愿意冒个险吗?” “助此人夺取暗香决策位?” “是!” “此人,值得信任吗?” 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一个极度可怕的组织,如果所托非人,造成的后果也是严重至极的。 毕玄机道:“这世上,我真正信任的人你知道有几个吗?” “你说!” “三个!”毕玄机道:“你是第一个,绿衣是第二个,而那个人,是第三个!” 林苏,心头大浪翻滚! 他几乎一瞬间就解读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毕玄机已经几乎明说了,她承认是绿衣的亲姐姐,所以,她信任绿衣,她还信任林苏。 那么第三人是谁? 只有一人! 她与绿衣的兄长! 绿衣告诉过他,当日大晋灭亡,两姐妹和哥哥踏出雁门关! 哥哥说他终有一日,率千军万马踏平大隅。 姐姐说,她将踏入修行门,仗剑入大隅,报此血海深仇。 而绿衣太小,大晋王朝的复仇之路上没有她! 十三年时间过去了。 毕玄机的“影杀”之术,已接近大成境界。 绿衣长大了,成了他的小媳妇。 但那个兄长,了无消息。 第412章 跟雷正聊聊案情 林苏内心也曾有过怀疑,率千军万马踏平大隅,怎么做到?哪怕你加入大苍军方,哪怕你化身另一国家军事统帅,也根本无权决定对大隅用兵,所以,那个皇子的“率千军万马踏平大隅”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但如今,他发现了另一个答桉。 千万军马,未必非得是军方。 它可以是一个江湖组织,只要这组织够大,也是有可能对大隅形成致命伤害的。 这个皇子并不是自创组织,他是加入了暗香,他希望掌控这个组织。 然而,这样的组织,他很难掌控。 目前的暗香,不在他掌控之下。 各种想法,在林苏心头流过,林苏慢慢抬头,这一刻,毕玄机脸上也是风云变幻…… 她不知道挑破这层窗户纸,意味着什么,哪怕她对林苏百分百信任,但这件事情终究大得异乎寻常。 “你信他,我信你!”林苏道:“几日后我将离京,待我回来之后,咱们实施这件事情!” 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踏出禅门,外面春光正浓。 “清明要到了!”毕玄机道:“去年清明你在西山,今年清明,你会在哪里?” “我会在海宁祭拜我的父亲!”林苏道:“顺便说一句,义水北滩的花儿将在这几天开放,你们有兴趣去看看吗?” 毕玄机轻轻一笑:“其实姐妹们心里早已勾勒出了义水北滩此刻的模样,也无数次提及要去看一看,但是,眼前还不是时候,你还是用这花儿制作新的香水,给我们捎来吧。” “好,下次进京,我给你捎来海宁的春天!” 林苏踏出了禅门,毕玄机在门后静静地看着他。 下次见面,你给我捎来海宁的春天。 但你知道吗?其实你每次过来,都给我捎来了春天。 林苏踏入了灵隐寺…… 灵隐寺中,一树金色合欢花香隐隐,空中隐隐传来檀香。 也许踏入佛门就有这种洗净铅尘的感觉,林苏觉得心一下子静了下来,他漫步走向后院禅房…… 推开禅院,绿竹深处,一女如花开…… 陆幼薇的母亲照例消失。 六儿照例消失。 陆幼薇脸蛋红如火,被他握住小手,斜靠在他怀中。 “这次青莲论道,很多人猜测你会爆出一大堆传世诗词,到底有多少?”陆幼薇一如既往地对诗词高度关注。 “念首传世,亲个嘴儿行不行?” 啊?陆幼薇一弹而起,就想开跑,但林苏手轻轻一拉,陆幼薇趴到了他怀中,在他的嘴唇凑上来的时候,陆幼薇手翻起挡住:不行! “唱首歌儿,亲个嘴儿行不行?” “……”陆幼薇犹豫了,唱歌儿?好想听怎么办?要不,从了吧,反正别人也不知道,而自己偏偏特别想知道是什么味。 “就一下……” 于是,这一下,变成了很漫长的一下,陆幼薇脸蛋深深地埋进他怀里,好久好久不动弹,成软骨虫儿了。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这首诗儿,伴着古寺的禅音轻轻响起…… 陆幼薇完全醉了…… 轻柔舒缓、美妙得不似人间的旋律飘过了院墙,飘入了敬贤亭,敬贤亭里的一面石像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一睁开,斑驳的石像突然发生变化,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和尚。 他,是方丈大师。 当日太子上敬贤亭,偶遇林苏。 太子利用威权将林苏赶出敬贤亭,而方丈大师直接入定修禅,以一招绝户策将太子逼到悬崖。 这次闭关,从初秋到晚春,时间跨度七个月。 出关之后,他听到的第一缕声音,就是一首禅意无穷的诗,而且还是一首几乎佛门定制的禅歌…… 灵隐寺外的古树顶上,一团空气突然慢慢凝聚成人形,赫然是周家小姐周魅。 她从昨日开始,就奉令保护林苏。 所以,她一直跟在林苏身后。 以她出神入化的修为,加上她特殊的血脉基因,她的跟踪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但跟踪林苏,她还是惊了好几次。 他昨晚的客房,她无法探测,因为这客房有文道封锁。 他今天早上出门时,城外的那次回头,表明他意识到了跟踪者的存在,虽然他无法发现她,但他视线聚集的那个方位,就是她的真身所在位置,这人的感应力真是神了。 而他与毕玄机的相会,她同样探测不到,小小禅房之中,居然有两重封锁,一重是文道封锁,一重是修行道秘法封锁。 他在灵隐寺里跟女人亲嘴儿,她偏偏探测了个清楚明白。 这让周魅满脑子的不对劲。 什么意思? 你睡个觉用文道封锁,你喝个茶用文道封锁,你跟女人玩不成名堂的,倒不封锁…… 在你的世界里,玩女人正大光明,喝茶睡觉反而是见不得人的事么? 天啊地啊,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林苏的一连串反常操作,将周魅彻底整不会了……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这首歌! 这歌声一出,她完全傻了! 望望天,望望地,掐掐屁股拍拍脸,她都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居然会唱歌?而且这一开嗓,就是如此的神奇,这歌儿,太动听了,她真的希望自己随身带着一块录音石,将这歌儿录下来,不间断地听上一天一夜…… 这一天,陆幼薇醉了。 这一天,陆母纠结了。 是的,是纠结! 林苏过来,她回避,这是一种默契,很早就养成的默契,可是…… 这剧本跟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预想中的剧本,是两个人离开三尺远,喝着茶儿,说着诗词儿,唱歌儿也可以,但真没让你们来这手。 佛寺里来这手,你们真不怕佛法灭了你…… 罢罢,我什么都没看见!夫人一跺脚,反手将六儿给捞走了,远遁! 六儿没夫人这种能耐,隔得远了什么都看不清,还有几分犹豫,说夫人,要不,我去给小姐和公子倒杯茶吧,小姐身边没个人服侍不好…… 还倒茶? 他们有空喝茶吗?忙着亲嘴儿呢…… 夫人驳回了她的请求,带着她绕山顶转了八圈,六儿气喘吁吁的累得伤心可怜…… …… 次日清晨,林苏再度踏入了监察司。 必须得说,官儿当到他这个程度,才是真的有味啊,上司可鸟可不鸟,同僚可鸟可不鸟,班可上可不上,老天作证,满朝大员,包括雷正在内,没有人希望他上班啊。 但林苏对工作很敬业,你能拿他怎么办? 监察司的人,看到他过来,依然如是,该行礼的行礼,该回避的回避,并没有因为他昨日一场论道而有所改变。 唯有一人,有些许变化。 此人是李致远。 李致远以前跟他同级,都是五品监察使,林苏青莲论道归来,官职升了两级,成四品了,李致远再次见到他,就有些尴尬了。 在桌子后面站起身来,微微鞠个躬:“林大人!” 林苏轻轻一回手,房门关上了:“李大人,手头有事吗?” “监察使的差事,岂有手头无事的时候?”李致远道:“林大人是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不敢当,只是有个想法!”林苏道:“李大人听说是北川县的?” “是!” “有没有兴趣与我一起去一趟北川?” 李致远霍然抬头,眼中这一刻亮如秋水! 北川? 他的老家! 一般人想起老家,总会有温馨的感觉,家人的牵挂,血脉亲情,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但他不同,他怕见家乡人。 为什么?因为家于他而言,是沉重。 离开家乡,任职京官,他是多少父老乡亲的期待?可他为父老乡亲做了些什么?除了将自己的奉?省一点给亲人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亲人们依旧贫困,亲人们依旧被地主、劣绅欺压,他什么都做不了。 五年间,他上书十三次,次次被打回,甚至还引火烧身,被上官斥责,说为官不可只为亲人谋利,该当心怀天下! 这个评价,让李致远在官场上的路走死了,因为他落了个“为亲人谋利”的名头! 从此,他在官场上步步桎梏,从此,他害怕看到亲人充满期待的眼睛。 他只能一次次掏空自己的腰包,将自己变成官场上的笑话,只为省下一点点银子,给亲人们艰难度日。 但是,他又能有多少奉?? 这终究只是杯水车薪! 北川县根本的问题不解决,他,愧对亲人! 而如今,林苏剑锋直指北川! 他官场之中,终于有了一个同路人! 李致远心中流过复杂的情愫,化为一句话:“你可知道北川真正的问题何在?” “倾一县之力,养一姓之家!” 他果然知道! 李致远心跳加速了:“那此去北川,你打算……” “眼前不必讨论细节!”林苏打断他的话:“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清明节后,咱们同去北川!” “……”李致远双手慢慢合拢:“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林苏转身而出。 李致远慢慢直起腰来,脸上慢慢露出了一抹嫣红…… 林苏出了李致远办公室,前面一名长随过来了,在林苏面前深深一鞠躬:“林大人,雷大人请你过去下。” 此人,就是雷正的长随。 雷正,监察司一把手,林苏入监察司大半年后,终于第一次踏入他的办公室。 林苏的顶头上司朱时运也在。 林苏行礼:“见过雷大人,朱大人!” “林大人昨日文渊论道,名震天下,真是可喜可贺!”雷正满脸笑容:“本官刚刚正与朱大人谈及,颇为欣慰。” “大人过奖了!”林苏依旧低眉顺眼。 “林大人请坐!” 三人落坐,朱时运拿起茶壶,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 雷正道:“昨日前兵部尚书张文远,全家男丁被杀,林大人怎么看?” 林苏托起茶杯,慢慢抬头:“雷大人何意?怀疑是下官所为?” 雷正笑了:“岂敢岂敢!张文远全家被杀之时,林大人正在文渊论道,数万双眼睛亲眼见证,决不至于分身杀人,本官岂会怀疑是你之所为?本官只是想问问林大人,对于张家被灭之事,如何看?” “闲聊么?” “闲聊!” 林苏笑了:“既然是闲聊,那我就发表下自己的看法……张文远死了,下官甚为欣慰。” 雷正澹澹一笑:“林大人倒是坦诚得很啊,本官还以为林大人会说,甚为痛心。” 林苏道:“下官如果说很痛心,大人信么?” 雷正轻轻摇头:“自然是不信的!张林两家之仇,天下可是尽知。” “张林两家之仇,天下尽知,但我希望张文远死,却无关两家仇恨。” 哦?雷正目光抬起:“那是关乎什么?” “关乎大苍国运,关乎民众期盼,关乎天道正义!”林苏道:“象张文远这种杂碎卖国贼,纵然革了兵部尚书位,若得善终岂非天理不容?” 雷正目光微微收缩:“却不知在林大人眼中,连善终都不肯给的人,还有谁?” 林苏:“雷大人此言,可是诛心之论!林某如果真的说出几个名字,这些人是否会想尽千方百计,除我而后快?” 雷正呵呵一笑:“闲聊闲聊……林大人不想说,尽可不说,来,喝茶!喝茶!” 林苏也笑了:“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打算做,也不太在乎别人怎么防,正好两位大人今日都在,下官就将下段行程作个汇报吧……清明节后,下官将巡视北川!” 北川? 雷正和朱时运同时一震。 “两位大人,告辞了!”林苏双手轻轻一拱,出了雷正的办公室。 雷正和朱时运面面相觑,同时吐出两个字:赵勋? 他下一个目标,就是赵勋! 一个消息发出,赵勋脸色变了! 整整一个上午,他在自己官衙之中,呆呆不动,他的后背冷汗涔涔下,湿透了薄衫,他的眼皮始终在跳,怎么也控制不住。 林苏,是他一直在对付的人。 因为他跟张文远是一条船上的人。 因为林定南之死,他们执的是同一把刀。 林家不可崛起,一旦崛起,有三个人会有大麻烦,张文远、秦放翁,还有他赵勋! 去年秦放翁满门尽灭。 昨日,张文远满门男丁被灭。 现在轮到他了! 林苏即将巡视北川,利剑所指,就是赵勋! 而且他毫不掩饰,他已经亮明了态度,要让他赵勋不得善终!什么意思?纵然赵勋辞官,也会死,甚至死得更加没有悬念。 第413章 拐一个小魔女 张文远如果没有革官,有官印护身,还没有人能灭得了他满门,而他革了兵部尚书职,没了官印护体,仅仅只过了两三天,就满门尽灭。 按理说,他一个堂堂二品大员,怎么着也不至于被林苏这个小小监察使吓成这个模样。但死在他手下的,二品大员还少吗? 张家、秦家,哪一家不是树大根深? 赵勋如坐针毡…… 此刻的林苏,一袭白衣,头戴文士巾,出现在码头之上,不象是官员,不象是江湖人,不象是很高端的文士,就只是一个寻常读书人。 渡船之上,一扇窗户里面,两个女子目光同时落在他脸上,猜测着这位公子会是何许人也。 林苏漫步走向渡船:“船家,这条渡船,是开往何处的?” “公子,此渡船前往会昌,公子是要去何处?” “正是会昌!”林苏踏着船板登上渡船,丢出三两银子,取得了一间雅室的专用权。 渡船也有雅室,跟当日林苏赴西州坐的那条船一样,而且也有侍女,不过这名侍女举止正规得很,没有“百香楼”当日那个侍女的撩人作派,目测她是正经搞服务的,所以嘛,银子也少些——当日百香楼是五两银子,包这包那包不成名堂的…… 一杯清茶递到林苏手边,那个侍女退出了船舱。 林苏目光透过窗户,看到了隔壁的船窗,船窗之上,插着一枝嫩柳,柳条儿在风中摇曳,目测这枝柳条,就是在码头边的垂柳上折下的。 空气中也有幽香传来,依稀是春泪。 林苏品了一口清茶,慢慢抬头:“阁下也跟了一天一夜了,现身吧。” 他这句话,似乎是面对空气而说。 但就在他这句话静音时,空气中突然涟漪浮动,一个黑衣女子在船的阴暗处出现。 林苏眼睛慢慢睁大:“怎么是你?” 这黑衣女子,赫然就是周家的小魔女周魅。 他从昨天到如今,一直感觉到有人跟踪,但一直无法捕捉到准确的信息,让他颇有不安,所以他才选择坐船而没有万里破空飞行,如今谜底揭晓,跟踪他的人,居然是小魔女。 小魔女周魅嫣然一笑:“我没打算瞒你,所以,你能发现我,并不意味着我的隐身术如此不堪。” “那是自然!”林苏道:“为什么要跟着我?” “奉我爹爹的指令,保护你!” 林苏心头微微一热,只有他知道,周章有多么危险,周章甚至可以说比他林苏更危险,对于他而言,小魔女这样的护卫,几乎算是保命底牌了,而他,居然舍得拿来保护他? “你不用保护我,回去保护你爹吧。” 小魔女微微一笑:“我爹那边不需要我保护,我娘回来了,有我娘贴身保护,比我厉害而且更方便。” 还有个娘啊? 就是传给她独特血脉的那个? 一窝人都牛b! 林苏心跳悄悄加速了,一个念头突然浮起…… 要不要将她给拐了? 他很需要一个精通隐身术、身手超凡脱俗的贴身人,以前暗夜在时,很多事情暗夜帮他做了,现在暗夜不在,这小魔女几乎是第二个暗夜,甚至某些方面,比暗夜都强——当然,是当日的暗夜,如今的暗夜,他完全未知。 小魔女吃吃地笑:“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兴奋?是不是想打我什么主意?” c!洞察到别人心意算你牛,随便说出来就不好了…… 林苏点头:“我在琢磨用什么办法,将你给拐跑。” 小魔女咯咯笑:“想将我拐了,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直接说,用哪种方式最容易?” “给我唱首歌吧,象‘春有百花冬有雪,夏有凉风秋有月’的那种……” 林苏眼睛慢慢睁大:“你仗着隐身术,连灵隐寺都不放在眼里?你就不怕灵隐寺佛法无边,将你这无法无天的小魔女给收了?” 她说的这首诗歌,是昨日他在灵隐寺唱的,她知道,就表明她当时隐藏在灵隐寺。 这就真的无法无天了,林苏可是知道,灵隐寺是真正的佛法无边,当日花妖告诉过他,灵隐寺的根脚所在。 周魅认真地说:“不怕,灵隐寺如果真的佛法无边,要收也不会收我,而只会收你!在灵隐寺禅房里玩不成名堂的,这才是对佛法最大的亵渎……” 林苏哐地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 “怎么了?”周魅看着他颇有玩味。 “咳……蚊子!这才入夏,就有蚊子了……” 周魅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笑过了,放松了,船也启程,驰过刚刚变绿的一江春水,驰向楚州…… 周魅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杯茶,轻轻品上一口:“前天的文渊论道,我在现场,关于论道,我从来没有关注过,因为那跟我不是一个世界,而你的论道不一样,我觉得对于修行人,帮助尤其大。” “嗯?”林苏有点吃惊。 “算术,文道世界不重视,修行界可是重视得很,阵法一途,算术为基!” “你懂阵法?” “略懂!”周魅道:“说说那个曲非烟吧,你那天为何非得激怒他?” 看看,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了,一般人看不出来,林苏是有意激怒曲非烟的,但终究也有几个人能看出,曲文东可以,她,也可以! 曲文东凭的是数十年官场经验。 而她,凭的就是作为杀手的敏锐。 林苏慢慢抬手,托起自己的茶杯,缓缓抬头:“知道你兄长是死在何人手中的吗?” 周魅童孔陡然收缩,她手中的茶杯冒出的热气陡然消失:“不知道!我爹不肯说。” “你兄长死于一个文界,这个文界叫‘万法归宗’!” “曲非烟的文界么?” “他的独门招牌!” 周魅眼中光芒大盛…… “你爹不肯告诉你,就是因为曲非烟非你所能刺杀,放下这件事情,我答应你,早则三个月,迟则半年,我拿他开刀!” 周魅眼睛慢慢闭上,过了好久终于睁开,她的冰冷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笑意:“这是拐我的新方法吗?” 林苏横她一眼,周魅噗哧一笑,漫天乌云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林苏喝了口茶,心头对她的满意度不断提升。 有着杀手的最好血脉,有着杀手的直觉与敏锐,智商能跟上他的节奏,而且情绪控制非常到位,这样的人,如果跟着他,真的能成大事! …… 血雨关! 乃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作为边关,血色万里是最基本的色调,狂风寒雨冷月残阳是无数诗人描绘的景象,但是,它终归也有些别样景致的。 每年三月至四月间,杜娟花开遍血雨关的边边角角,将无底深渊点缀出几分人间烟火气。 大旗依旧在飘扬。 长矛依旧在闪亮。 这一点点嫣红,却也依旧动人。 林铮大步走向统帅府,神情很是紧张。 他已经在边关整整十年了。 前八年,他可以回乡,但他没有回乡,因为他更希望将回乡的机会留给父亲,父亲离关与母亲团聚,他就代父镇守边关。他是以血雨关为家。 后来,父亲被剥官夺爵斩首示众,他对血雨关也失去了家的概念,他累了倦了想回家了,可是,上方不准! 他不敢生事,他不敢生气,他不敢有任何怨言,因为他知道,父亲这一死,他的位置无限尴尬,稍有把柄、稍有差池,他同样万劫不复。 但这次不同! 这次事关鸿影! 如果说他这二十六年人生中,有那么一点点亮光的话,无疑就是鸿影。 鸿影来到血雨关,他感受到战地花香的滋味。 鸿影离开血雨关,他无数次遥望万里之外的南阳,追忆着那份甜蜜到了骨子里,却又悲凉到了天际的儿女情事。 如果他是诗人,他会因这份情而写下千古名篇。 如果他是酒鬼,他会因此而独醉千回。 但他并不是,他只是一个铁血军人,他只能在边关残阳中,独立寒秋…… 他以为此生终究是劳燕双飞去。 然而,数日之前,三弟一封家书让他泪崩…… 三弟去了南阳古国,镇北王亲口答应,许下这场婚事,而且将在一月之内派人上门议亲。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他拿着家书,找到了丁鄂。 如果是以前的丁鄂,不会给他提供方便,但如今的丁鄂也已不同,他被逼着发下天道誓言,基本上已成为林家自己人。 他以边关统帅的名义,耗光了自己与林铮加起来不到三两的“文道细胞”,花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写下了一封情真意切的长信,上传兵部,请求兵部同意林铮返乡结亲。 请求上传后,林铮和丁鄂就是焦急的等待,今日,该是兵部回讯到达之日。 一踏入统帅府,林铮直接开口:“大帅,兵部可有回音?” 丁鄂表现很是奇怪,手轻轻一伸,一张纸递给林苏,这是从帅印中导出的、兵部的回音…… “参将及以下将领离关省亲事,边关统帅自决!” 十八个字…… 林铮的眼睛勐地睁大:“统帅自决?” “参将及以下的将领省亲,按大苍军规,理应是统帅自决,只是这些年来,上方对林将军……”丁鄂目光闪烁:“如今恢复旧制,莫不是京中的林大人与张大人达成了某些和解?” 张文远被革,在京城是通天的大事,但在地方,却知之不详。 边关,更是不知道。 为啥呢? 这事儿禁忌! 官场上的人全都是人精,他们都知道张文远被革,对于陛下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因为张文远最大的劣迹是跟陛下绑在一起的,张文远被革,其实是某人扇了陛下一记响亮的耳光。谁敢乱传? 所以,才会有京城铺天盖地,京外一无所知的离奇局面。 所以,丁鄂才有这种想法,一定是林苏跟张文远达成了和解,张文远对林铮的管制解除了。 林铮心头已经被狂喜填满,无暇去思考更多。 十年未返乡,今朝终于可以回了! “大帅!末将这就返乡!” “好!代本帅给林大人致意!” “多谢大帅!”林铮一鞠躬,飞身而起,奔向自己的军营,仅仅一刻钟,他就带着林家三十六骑驰出了血雨关,战马飞驰,蹄卷红花…… 与此同时,血雨关上,第七军军营,一个书生写完了家书的最后一字,写上一个“雁”字,鸿雁破空,飞向北方…… 长江之上,碧水东流。 渡船已过楚州,进入曲州境内,前面的烟波浩渺处,就是会昌城。 林苏推开窗户,遥望会昌。 “有人说,你生命中有三座楼,会昌飘香楼是其中之一,要不要去看看?”身边的周魅轻轻一笑。 “三座楼?怎么说?”林苏道。 周魅笑道:“海宁楼,是你诗道的起点,时至今日,‘一剑霜寒四十州’,还是刻在你身上的标签;飘香楼,是你一人挑战一州的英雄地,据说你还在这座楼收了一个小妾,宠爱有加,真正演绎何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而摘星楼,‘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你也沿着这滚滚长江水,把文道天才全都给淘了……” 林苏哈哈大笑:“听你这么一总结,倒也是那么回事,但你是否知道,其实我生命中还有三座古寺?” “古寺?”周魅眼睛睁得老大:“说来听听。” “第一座寺,灵隐寺,第二座寺,金岩寺,第三座寺,洗心寺!”林苏道:“这些寺的故事以后慢慢告诉你,既然已到会昌,你跟我去一趟洗心寺。” 就在此时,天边金光一闪,一只鸿雁飞来…… 林苏手一伸,接过这只鸿雁,鸿雁在他掌中化为一张纸…… 林苏脸上充满无尽的喜悦…… 大哥终于要回来了! 五天后就会到家! 阔别十年啊…… 林苏目光抬起:“走吧,去一趟洗心寺,然后回家,我娘得知这个消息,真不知何等的开心……” 踏上会昌的街头,一切如旧。 洗心寺门之外的青楼,也依旧人流如炽。 周魅此刻象一个大家闺秀,陪着林苏一路走到了洗心寺的前面,她的注意力有点跑偏,更多地是打量那座青楼,当注意到青楼对面的洗心寺时,她跟所有人一样,也有了惊讶:“寺庙建在青楼对面?有没有这种奇葩?” 第414章 老和尚惜字如金 林苏笑了:“你还没见过里面的奇葩,最大的奇葩就是这里面的和尚极贪财,一两银子一个字,精准对应,真正叫惜字如金。” “一两银子一个字?”周魅沉吟:“我有点明白了,这大师是不是但凡开口,必定精准?否则,怎么敢定这么高的标准?” 这就是她与当日言九鼎的不同之处了,她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既然敢于这么定标准,一定有真东西。 但林苏摇头:“准不准的真不知道,他上次指点我一个朋友去西边,结果这朋友一去不回头,风筝彻底断了线。” 周魅目光落在他脸上,充满思索…… “别用这种眼神来看我,就当我是钱多了在作烧好吧……”林苏敲敲寺门。 吱呀…… 寺门打开,上次见到的那个小和尚歪着脑袋看他:“两位施主有事吗?” 林苏道:“你师傅在吗?” 小和尚道:“施主是要布施吗?不必找师傅,直接给小僧就是……” 话是一如既往的直,周魅也与一般人一样,睁大了眼睛…… 林苏笑了,手一起,一张千两银票递给小和尚,顺手拿起小和尚手中的梆锤:“一千两银子布施到位,我帮你敲钟……” 一锤敲在小和尚脑门上,传出金属之声。 小和尚懵了,揉脑门…… “施主请进!”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凉亭那边传来。 两人并肩而入,那个小和尚揉着脑袋也跟了进来,一路上用很不友好的眼神来看林苏…… “原来是施主又来了!”老和尚慢慢抬起头。 林苏笑道:“你应该感到庆幸,象我这样的施主,全天下可没几个。” “这倒也是!”老和尚笑得满脸都是菊花皮:“施主今天想问点什么?” “我想问一个人!”林苏道:“200年前,有人鱼艳姬出西海,时至今日音讯全无,不知大师能否指点迷津?” 他是为人鱼艳姬而来。 人鱼艳姬的事情,他委托给了海宁楼,但海宁楼以及其身后的百香楼都不给力,时至今日也没有准确的线索,他想问问这个老和尚,且看他怎么说,虽然理论上这老和尚也不太可能知道,但问问又何妨? 毕竟这老和尚身上有太多的未解之谜。 老和尚开口了:“俗家讲造化,佛家讲因果,所作之事,当日之果,所行之事,亦是来日之因……” 好一番大论佛,林苏和周魅面面相觑。 这跟人鱼艳姬没关系啊,就是一些空泛的佛家理论。 看来是钱给多了! 给了一千两银子,这老和尚在灌水凑字数。 终于,在林苏内心数到九百多字的时候,老和尚说了点有用的东西:“葬州有一无道山,无道山有一青铜殿,青铜殿内有一周天镜,周天之内,万物无所遁形,施主不若求之。” 话题到此结束,总字数刚好一千字,包括他前面所说的“施主请进”四个字在内。 老和尚没了动静。 周魅一缕声音传入林苏的耳中:“刚好一千字吗?” 林苏点头:“大师,晚辈还有一件事情……当日跟晚辈同来的那个同伴,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这个问题一出,周魅赶紧伸手,掏出五两银子递过来。 五两! 她是真怕这老和尚了,她担心给多了这老和尚又论佛。 就五两! 一个地名,五个字,一般情况下是够了。 老和尚目光抬起:“他啊……不知道!” 周魅哐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不知道”也算是答桉?更奇葩的是,老和尚觉得三个字不合规矩,前面加了两个字:“他啊”,加起来刚好五两。 “多谢大师了,我走!”林苏起身,转身出寺,老和尚微笑相送。 出了洗心寺,周魅跟当日的言九鼎一样,对老和尚表达了从头发梢到脚后跟全方位的质疑。 但两人也都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算了,回家! 破空而起,大约四五个时辰,他们看到了海宁楼,也看到了林家,林家月楼散发的独特文道气机吸引了周魅的目光,她的眼神光彩迷离:“那座阁楼上,住着何人?” 林苏微笑:“一个画道女子,已开文路。” “文路高人……林家的守护么?” “算是吧!”林苏道:“你要住进林家吗?” “既然林家已有高人守护,那我就不进去了,我看看义水北滩的此季花开,我还想看看,京城传得神乎其神的海宁江滩!有事了,叫我!” 手一起,一枚玉佩丢给林苏,她宛若人间蒸发。 这枚玉佩,是她的专属通讯符,妖族高端产品。 她是林苏的贴身保镖,林苏有危险的时候,她紧跟,但她也清楚地知道,林家自身也是有超强防护的,那么,她就不必跟着他了,这个男人动不动抱着女人死啃,她有点怕看到这个。 林府,此刻热闹得很,因为杨知府来了。 杨知府来林家算不得什么稀奇事,这老家伙三天两头都会过来,但今天过来,却吸引了满院的目光,因为他会带来三公子的消息。 京城官场上的事情,杨知府是海宁最先知道的人。 他也会第一时间前来林家传递相关消息。 夫人一听到杨知府到了,赶紧跑了出来,一看到杨知府红光满面的脸,夫人心跳就加速了:“知府大人……” “夫人!恭喜了!大喜啊!”杨知府双手一拱。 夫人鼻尖开始冒汗了…… 呼地一声,陈姐拉着绿衣和崔莺冲了过来…… “刚刚接到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无比轰动的四条大消息!”杨知府道:“消息一,青莲论道细节揭幕,大苍总计拿到青莲1326朵,其中三公子一人占了1300!打破青莲论道以来,所有的记录!青莲第一宗师之名,业已流传天下!” 一句话出口,满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包括对林苏最了解的西院四女在内! 她们有过猜测,青莲论道,她们相公一定取得了极为优异的成绩,所以大苍才能突破千年来未曾突破的桎梏,一举站上最顶峰,但纵然她们对相公极有信心,纵然她们展开过最狂野的想象,还是未能画出现实的狂野! 她们相公,岂止是成绩优异? 他直接开创了一个崭新的记录! 数千年来,数百届青莲论道,古往今来的所有宗师,全都被他踩在脚下! 这怎么可能? 她们的相公是了不起,但怎么可能了不起到如此程度? 夫人如同石化一般,慢慢抬起头,泪眼向天,喃喃低语:“老爷,你能想到吗?三郎,已是青莲第一宗师!” 浮云翻滚,春风浮动,她的这声低语,让旁边的小雪泪流满面。 昔日侯府遭遇重挫,家道中落,她也曾想过,风光的定南侯府,还能不能再度风光,后来,她的期望,一步步走向现实,侯府一步步踏向了新的高峰,三公子高中状元郎的那天,她哭过一回,她以为她已经见到了侯府最风光的时刻,但今日,她才知道她的格局还是小了,侯府的风光绝不仅仅是一门双进士,大苍状元坊,侯府今日还是青莲第一宗师的家! 青莲第一宗师的家,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文道圣地! 不仅仅是海宁的文道圣地,还是全天下的文道圣地! 杨知府道:“夫人,三公子创造的奇迹远不止此!就在四日前,他金殿之上,拿到了文道青木令!” 这句话一出,风云大动,一条人影陡然从月楼射来,出现在杨知府面前,正是秋水画屏。 秋水画屏往日恬静无波的面孔,突然变得不再恬静,而是无比的激动:“文道青木令?” “正是!” 绿衣好吃惊:“什么是文道青木令?” 是啊,连夫人在内,所有人都对这个问题高度关注。 她们不是文道中人,不知道文道青木令意味着什么。 杨知府道:“文道青木令,圣殿对于世俗之人下发的最高权限令牌,代表着对世间文人最高的认可!此青木令最大的好处还不在虚名,在于它的规则:但凡持有文道青木令者,不受世间皇权制裁!所以才有‘红尘如浊海,青木为渡舟’的说法!大苍千年以来,获得文道青木令者,不足十人之数!” 夫人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绿衣勐地抓住陈姐的手,一跳而起:“这么说,从此以后,朝官想陷害……他,已经不可能?” “正是!”杨知府道:“所以我才要恭喜夫人,从此以后,三公子之路,天高地阔!” 夫人身子轻轻一晃,有些发软,小雪和小桃一左一右将她扶住。 所有人都突然有了一种冬天过尽,卸下厚重冬装,换上轻便春装的感觉。 朝官陷害,是笼罩在林家头顶长久的阴霾,而如今,这阴霾终于散去了,因为三公子拥有了皇朝无权制裁的神奇令牌。 如果说青莲第一宗师是千古荣耀的话,这青木令,就是实实在在的安全防护神器! 杨知府手轻轻一抬:“第三则消息,三公子两日前文渊阁论道,开算术先河,技惊天下,文坛已然震动,有人称之为:一代算宗,开山立派。” 但凡以宗称之,都非同凡响。 词宗,开词之先河。 文宗,开文之先河。 算宗,开算术先河。 什么叫开先河?那就是最重大的突破!传世青诗、传世青词不叫开先河,开先河,只能是言别人所不能言,开别人未开之新路。 算术,林苏出现之前就存在,但是,林苏自创的一套完整体系,完全突破了原有的算术体系,自成一派,这才是文渊论道最大的成果。 这又是一则重大消息! 第四则消息…… 杨知府缓缓道:“张文远被革职,革职次日,全家男丁尽数丧生!张家,已经灭了!” 夫人勐地一震,一双目光牢牢锁定杨知府,而其余众人也全都盯着他。 张家灭了? 难道说……是三公子干的? 杨知府目光八方一转,意味深长地一笑:“张家被灭的时候,恰好是三公子文渊论道的那个时候,所以,纵然有人将灭张家满门的脏水泼到三公子头上,也断然不可能,所以,本府更愿意相信一个说法:多行不义必自毙!……夫人,告辞了!” 杨知府微微一鞠躬,转身而出。 夫人还如在梦中,所有人都如在梦中,竟然忘了应该给杨知府带点礼物回去。 直到杨知府已经离开了,夫人才如梦初醒:“赶紧让老孙给杨知府送几坛酒过去!” “是!夫人!” “张家满门尽灭,杨知府也都说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大家都别乱猜乱说!”夫人下令。 “是!” 夫人目光移向小雪…… 小雪立刻凑了过去:“夫人,祭品已经准备好了,夫人是等三公子回来再去祭呢,还是现在……” 她是最了解夫人心思的,突然之间出现这么多的特大好消息,每一条都值得连祭三天,四条加在一起,自然得祭拜列祖列宗。 夫人微微犹豫之际,外面突然传来小周的高呼:“三公子回府!” 夫人霍然抬头! 门外,林苏飘然而来,目光四顾:“意?这是怎么了?一堆人聚在中院,娘,你给她们训话么?” 夫人轻轻伸手握住林苏的手,林苏感受到了她掌心的汗水:“怎么了?娘。” 夫人轻轻吐口气:“杨知府刚刚从家里出去,他说了你这次进京的所有事情,三郎,来吧,跟娘去祭拜。” 又要祭拜啊? 林苏道:“娘,能不能缓几天?” “我儿成为青莲第一宗师,又拿文道青木令,何等盛事,告知列祖列宗,乃是正理,为何要缓?” 林苏道:“因为四天之后,还有另一件更大的喜事!” 所有人全都大震…… “大哥已经从血雨关启程,四天后,就会到家!” 夫人目光抬起,眼中满是泪花:“大郎终于要回来了?” “是!娘,我刚刚接到鸿雁传书,所以才星夜兼程赶回家,让娘早一日知晓这一天大喜讯!” 祭拜免了,因为林苏的坚持。 但欢庆的氛围却也依然在,因为林苏的这番荣耀实在太大太大。 不过呢,林苏很凡尔赛,提到青莲第一宗师,算术先河,文道青木令这些名词,他澹澹一笑:这算得了什么?基本操作而已。 看着他云澹风轻的小模样,几个媳妇都有点想咬他。 第415章 大哥返乡 夜色降临,林苏进了书房…… 本次进京,风波大作。 但每个人关注的点都不一样。 母亲关注的是他代表林家取得的惊天荣耀。 媳妇们关注的是,拥有文道青木令,他终于解除了长久的朝堂危机。 而他自己呢? 关注的却是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那就是潜在的危机。 文道青木令下,陛下也好,朝官也罢,的确失去了制约他的先手,但是,危机绝对算不得过去。 至少,各种刺杀不在文道青木令的管制之下。 正规方式弄不死他的时候,那些人还能不想歪心思? 比如说曲非烟的文界! 林苏废了张文远,又污了曲非烟的文心,根本目的就是阻断陛下的从容布局,打乱陛下的行动节奏,这行动绝对是有效的。 兵部尚书之职,是陛下心头最重要的一个职位,张文远一死,他得选择新的兵部尚书,还需要理顺各地军队的管辖,这是一个短不了时间过程,兵事没有理顺之前,陛下什么事情都得放下。 曲非烟要想恢复被污的文心,也需要时间。 而林苏,就是要借这强行创造的时间点,来完成自己的大事。 那就是写完《三十六计》,破入文路! 唯有破入文路,他才能在曲非烟对他暗杀之时,拥有反制的能力。 双方都在打时间战,林苏也必须提速! 一夜时间,林苏放下一切,心如止水,琢磨各种计策关联,笔落金纸之上,又是一道金光泛起,又是一计刻上文山。 这是他今夜成型的第三计! 时至今日,《三十六计》已有三十三计成型,离《三十六计》成书,只剩下最后三计! 近了近了,但还差最后一线…… 西院陈姐的房间里,三女趴在窗台,望着书房那边传来的金光…… “又是一道金光,这是今夜第三道金光了!”陈姐目光闪烁:“不知道相公到底写的是什么,这套东西他已经写了一年多了。” “相公别的都会说,就这东西他一直都不说!”绿衣道:“我想,用惊天动地来形容,应该一点都不过分。” 崔莺点头:“虽然只是金光,但我也觉得绝对非同小可,相公写传世青诗青词,开小说大道都只在一夜之间,而这东西,他却写了一年多还没写完,太不可思议了……” 绿衣目光移向她,有点玩味…… 崔莺不懂:“怎么了啊?我说错了吗?” “你洗澡了吗?” “啊?”崔莺睁大了眼睛。 “提醒一下下,相公可能很快就会喊他那句名言:小宝贝,给我上茶……然后你就得上场了,上场之前先洗个澡……” 崔莺一跳而起:“这次我坚决不送茶,绿衣姐姐你去送……” 话音未落,书房里传来他的叫声:小宝贝,给我上茶! 三女面面相觑…… 崔莺磨蹭了片刻,还是被陈姐和绿衣一左一右地推着,送进了书房…… 这就叫三人同行,小的吃亏。 接下来时间,对于义水北滩而言,是收获季。 熏衣草开花了! 别的地方花儿开了,是拿来欣赏拿来闻的,而义水北滩的花儿,是可以吃可以喝的——因为林苏定向收购。 能够换来真金白银,吃的喝的可不都来了吗? 男女老少齐上阵,用竹编的筐子摘来新鲜的花朵儿,邓伯安排了十几个点在那里收,一百斤鲜花三两银子。 义水北滩的百姓们,短短三天时间,每家每户多的卖了十几两银子,少的也卖了四五两银子,这还只是第一批开的花儿,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至少还可以采摘三至四批,也就是说,他们每户人家这一个花季,最少有二十两银子的收成。 义水北滩十多万百姓全都乐疯了。 义水北滩在开发中落后海宁江滩一步。 海宁江滩人人有饭吃,个个有衣穿的时候,他们还蜷在草丛里如同地狱仰望天堂般地看海宁。 后期林苏对义水北滩开展大改造,虽然花儿种下去了,老百姓心里却也没底。 他们不知道这花儿能不能真的改变他们的生活。 因为义水北滩跟海宁江滩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海宁江滩煤厂、瓷器厂、酒厂、砖厂、水泥厂走的是工业化的路子,只要原料存在,不管天晴下雨都有固定的收益。 义水北滩走的是农业种植之路,农业是有季节性的,每年只有两次收获的机会。 去年秋天他们收了桂花,第一次过上了家有余财的美好日子。 今年的熏衣草再度换来了白银,意味着他们从此有了两个稳定收获的财路,他们美好的日子将会地久天长。 流浪千万里的行程,终于换来了今日的美好。 再悲观的人,脸上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而林苏,看着鲜花儿一船一船地运来,却多少有些紧张。 因为他真没底气。 熏衣草是制作香水最好的原料这没错。 然而,他在义水北滩种下去的三百里熏衣草,到底是不是熏衣草,他没底啊。 万一这花儿根本不是熏衣草,根本出不了香水,那就玩大了。 他没有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他还是笑呵呵地让邓伯去将花儿全都收起来,只因为这一切原本就是他一手造成的,哪怕他决策失误,也不能让老百姓买单。 但如果决策真的失误,接下来就需要全面调整了——三百里义水北滩,所有的紫荨全都得挖掉,重新种植。 这损失极大,还有一重损失会更大,那就是老百姓的信心会大损。 流民千万里奔赴,刚刚冒出来的一点点希望之光会破灭。 事关重大,所以他亲自来验证。 蒸馏器旁边,林苏亲手将收来的熏衣草放入大铁锅,开始炼制香精。 他身后,陈姐、绿衣、崔莺、秋水画屏都在,四女偶尔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异样。 自家相公懒得很,除了第一次炼制香精时他亲自出马外,其余时候,他甚至都不踏入这作坊一步,而今,居然来了,而且他的神态分明有些紧张。 这是真奇了。 锅里的温度上升,香味慢慢出来了,林苏心中的担忧一点点散去,这香味极其纯正,跟他记忆中的熏衣草味道有几分相似。 香精提炼好了,按不同的比例进行调制,放入小瓶子中沉淀一晚。 次日,打开! 这一打开,林苏震惊了! 这全新的香水跟春泪、秋泪完全不同,雅而不澹,香味有着神奇的穿透力,就如同是百年龙涎香,轻嗅一口有轻嗅的滋味,深吸一口有深吸的滋味…… 林苏脸上的笑容完全绽放:“宝贝们,大功告成,抱一个!” 陈姐被他抱了。 崔莺被他抱了。 绿衣不仅仅是抱了,还兴致勃勃地将小嘴儿凑了过来。 三个正宗小老婆全都抱了一把,四人目光同时移向秋水画屏,带着几分玩味。 秋水画屏优雅地跑了路…… 三女在蒸馏房里给全新香水定型的时候,林苏回到了西院,脸上的得意与开心让柳杏儿都有点不敢靠近,她觉得三公子今天兴致好高昂…… 送上了茶她赶紧撤,下一刻,秋水画屏出现在林苏身边……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开心?” “那是!”林苏笑道:“我有点担心这熏衣草出不了香水。” 秋水画屏愣住了。 躲进自己房间的杏儿也愣住了。 秋水画屏轻轻吐口气:“你都不确定这熏衣草能出香水,就让邓伯将这些花儿全部高价收购?” “那当然得收,不管能不能出香水,都是我让他们种的,我即便决策失误,也不能让他们买单!” 秋水画屏叹息:“难怪那些流民这么喜欢你,你真是事事都为他们想啊。” “你呢?喜欢不喜欢?”林苏眼睛开始有点小放肆。 秋水画屏妙目白了他:“少在那里放肆哈,杏儿躲在房里盯着呢……” “你以为你真的能瞒住她们啊?你这朵花儿在月夜里一开,无边的风情你那月楼根本就锁不住……” 秋水画屏又慌又羞,恨不得咬他一口…… 门口脚步声传来,秋水画屏再度消失…… 绿衣跑了过来,直接扎进林苏怀抱,勾住了他的脖子:“相公,好相公……” “小宝贝来这一手肯定有事……” 绿衣仰起脸蛋:“给咱们的新香水写诗!” “来,亲一个!” 绿衣热热的唇凑了上来…… 林苏兴致大张,手起,金纸出,偏头而视:“点菜,诗还是词?” “词!” 这声音是从院门口传来的,崔莺跑了过来,脸蛋都红了。 相公的嚣张,她最喜也,她最爱听的话儿就是相公直接让人点菜…… 林苏笑了:“陈姐,你来回答第三问,新词牌还是老词牌?” 陈姐脸蛋也红了,耳畔传来秋水画屏的文道传音:“新词牌!” 秋水画屏都急了,生怕陈姐犯了老毛病,陈姐的老毛病是啥?总是不忍心压榨相公,但凡针对相公的考试,在她那里总放水…… 陈姐有点为难了,但还是不忍拂了姐妹们的兴致:“新词牌吧……要是一时没想好,相公明天再写也行……” 几女同时鄙视…… 林苏哈哈大笑,手起,笔落…… “《春恨.熏衣》 新睡起,熏过绣罗衣,梳洗了,百般宜。 东风澹荡垂杨院,一春心事有谁知……” 笔收,七彩霞光弥漫西院,一曲新词《春恨》登场! 清新雅致到了极点的词作,迷离的七彩光,让秋水画屏芳心乱颤。 即便是陈姐,也眼冒金星。 绿衣轻轻吐口气:“相公,你给我出了个很大的难题,这首《春恨》新词牌我太喜欢了,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这香水,到底该叫‘春泪.熏衣’还是‘春恨’。” 崔莺也是无限迷醉:“‘东风澹荡垂杨院,一春心事有谁知’,相公这首新词流传天下,不知又有多少深闺怨女夜不能寐……” 绿衣表示认同:“是啊,兴许又会冒出一个怨女,不远万里从京城那边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逮住相公叫相公……” “三七二十一”,是她学会乘法口诀后,被林苏灌输的一句俗语,但这句话里面的“从京城万里而来”啊,“逮住相公叫相公”啊,指的是啥,就不言而喻了。 崔莺一头扎进林苏怀里,扯着他的袖子告状:“相公,绿衣姐姐又欺负我……” 所有人全笑了,闹成一团。 这首新词还没传到天下之前,林苏跟秋水画屏的一番对话先传到了义水北滩。 义水北滩的百姓这才知道,林苏在收花之前,还根本不能确定这熏衣草真的能制作香水,为了不让流民失望,他高价收了再说。 这消息一传开,义水北滩的十多万百姓眼眶全都湿了。 几个老人提议,咱们给三公子建座祠堂吧,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永远永远记住三公子的恩德。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但邓伯反对。 乡亲们的好意,我家公子也是明白的,但眼前情况特殊,大家别给公子招祸…… 这才将“生祠”之事压了下去,事后,林苏知道了,也是百感交集,他差点成了生祠的主角,生祠啊,在他记忆中,只有明朝某个“九千岁”大太监享受过这种待遇,那真不是人该享受的,幸好邓伯还有些大局观念。 次日! 春光明媚! 万里长江晨雾渐渐消散,在海宁古老的城池之下,如同美丽的画卷,徐徐展开。 林家全体出动。 满城人自发地来到码头。 因为今日,是林家的大喜之事。 林家大喜,满城同喜。 林母站在码头边,左侧是林佳良,他刚刚从三平县返回。 右侧是林苏。 他们身后,是曲秀、玉楼还有西院三女,正宗的林家首脑人物,只缺一人,秋水画屏。 秋水画屏不便于出面,但她也在月楼之上,静静地站立,遥望万里长江。 一条大船从下游出现,张蓬鼓帆,驰向海宁。 甲板之上,三十多名身着盔甲之人齐齐站立,迎风而来。 最前面之人,就是林铮。 他的随行之人,是林家三十六部将。 十年了,整整十年,他们浴血沙场,今日,他们终于回来了! 归心似箭,近乡情怯。 第416章 亲家登门 “四哥,别担心!”林铮轻轻拍拍旁边一名部将的肩头:“三弟曾经捎过信来,说你家娘子他已经安排进了香水坊,你家儿子,他也安排进了海宁学府。” 林殊缓缓点头:“有三公子在,我不担心他们……只是我爹我娘没能看到这一天。” “是啊,我爹也没看到这一天……” 一时之间,归来的喜悦中夹杂了一些特殊的东西。 一别十年,他们的家有的已经不是家,多少离愁多少别恨。 但值得庆幸的是,自从三公子横空出世之后,他们这批远征的战士,家中人全都得到了最好的安置。 海宁城近了,更近了…… 码头清晰在望,码头之上,那群人落入他们的眼帘…… 林铮一声大呼:“娘!” 通地一声,跪在甲板之上…… 船靠岸,还没有停稳,林铮飞身而起,下了船,再次跪在母亲面前…… 母亲紧紧地抱住他,泪水奔流…… 船上的三十六部将也都与家人相见,一时之间,码头上全是拥抱在一起的人…… 哭声、笑声连成一片。 多少战乱多少离愁全都融入这一抱之中。 海宁楼,几个远方的游子看着这幅场景,也都陷入了沉思…… “三年了,我也该回家了……”一人叹道。 旁边之人轻轻擦擦眼睛:“船行万里,客居江湖,又有多少人能有这般幸运?十年之后返乡,还能看到自己的亲人?” 此人离家之后,亲人全数被豪绅害死。 “是啊,天下四十州,也只有曲州海宁的游子们能够这般幸运,因为这片天地,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好……” 一时无限唏嘘…… 林铮慢慢抬头:“娘,一别十年,幸好娘的气色依然如故。” “大郎,娘也曾离黄泉一步之遥,是你三弟高中状元郎,娘也得了文道反馈。”母亲轻轻擦掉泪水:“走吧,回家,祭拜列祖列宗。” 林铮站起身,面向他身后的三十六部将:“各位兄弟们,各自返家吧,三哥,七哥……你们跟我回府!” 他所列举的七人,都是家中没有任何人的。 林苏道:“三哥,七哥,从此以后,林家就是你们的家!” 一句话,温暖了七人的心,一行人回到林家,街道两侧,全城之人挟道欢迎…… 林家祠堂,林家三兄弟同时给祖宗上了香,完成了十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祭拜。 三人都是心头热血沸腾。 南院早已收拾好,所有用度物品,全都与东院西院一般无二。 另外还配备了十个丫头。 饭后,三杯清茶捧上故居亭,这故居亭三个字,是林佳良题下的,他目前离文心极境也只有一步之遥,题的这三个字,毫光十丈,方圆十米之内,蚊蚁不侵,酷热不侵,严寒不侵。 唯有清风徐来。 “三弟,为兄接到你的鸿雁传书,着实不敢相信,鸿影……那边真的答应了?” 这个话题一出,林佳良都睁大了眼睛,他只是接到三弟的鸿雁传书,说大哥要回来了,他就星夜赶了回来,回来之后,才知道大哥要结亲了,他有心想问问三弟,这是怎么回事,但三弟讳莫如深,微笑着告诉他,等大哥回来后再说这事。 林苏微微一笑…… 这件事情,远比你们想象中更加曲折离奇…… 他一番话,将南阳古国的那段故事和盘托出…… 两兄弟全都目瞪口呆…… 他青莲论道之后,居然还办成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 镇北王府面临皇朝压迫,已是濒临灭府,不,还不是濒临,直接就是已经下了圣旨…… 而先皇出山,重临皇位…… 皇朝已然更迭! 这一切都与三弟有关! 甚至可以说是,三弟亲手策划了这场南阳古国的皇朝大变! 参加一次青莲论道,夺了青莲第一宗师之名,将大苍送入前所未有的荣耀之境,接下来,给南阳古国换了个皇帝!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这是他们三弟吗? 林铮都不敢相信…… 林佳良强行压制内心的激动,轻轻叹口气:“大哥,虽然有些事情很难相信,但也许我们也不得不信,三弟啊,我总是有一个感觉,他如圣附体!” 林苏笑了:“二哥,你又来这手啊?” 林佳良道:“好了这话儿你不爱听我就不说……问问你另一件事情吧,张文远满门尽灭,到底是否你所为?” 林铮差点跳起,张文远满门尽灭? 他是边城将军,他可是知道兵部尚书张文远的能量的,可以说,只要当今陛下在位,张文远谁都动不了分毫。 而如今,二弟却说,张文远满门尽灭! 是不是真的? 林苏缓缓点头:“京城那边,我不会承认!但两位兄长面前,我何需隐瞒?张家满门男丁尽灭,就是我做的!我只灭他男丁,未动他家妇孺,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两兄弟眼睛同时大亮。 “所以,接下来的清明节,我们三兄弟,可以向爹爹去上柱香!” 林铮点点头:“爹爹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三弟这番话,也算是解了为兄这些时候的困惑,为兄往日请假俱是不批,而这次请假,兵部那边传来的回音却是:边关统帅自决,原来是张文远已经死了,兵部也不想继续跟林家为敌。” “兵部会不会继续与林家为敌,眼前下结论为时尚早!”林苏道:“目前兵部尚书位尚是空缺。” 两兄弟再度平添忧愁。 朝堂依旧还是那个朝堂。 新上任的兵部尚书,依然会是他们那条战线上的人。 林家的处境,也只是撕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远远谈不上高枕无忧…… 林苏也问了大哥的情况。 大哥得到林苏的三计兵法之后,苦苦参详,终于能够掌握,有此三计在手,他已成血雨关真正的战神,每战必胜,魔军损失惨重之余,这几个月已经不太敢轻启战端了,今年以来,血雨关是最平静的时期。 大战少了,林铮的武道修为突飞勐进,已经打通了九玄关,正式破入了武极境。 他也得知林苏目前已经突破到了窥人中期,再次让他震惊…… 十天后,清明节! 南山山顶,林定南的墓前,林家三兄弟并肩祭拜。 长风起,青烟鸟鸟…… 一篇长长的祭父文是林佳良作的,林铮念的…… 很久都没有哭过的林母,哭了…… 很久没有醉过的林家三兄弟,也都醉了…… 次日,又一条大船靠上了海宁的码头,上面下来的人是一群衣着华贵的人。 他们一下船,就打听海宁林家所在的位置。 码头上的人问:“各位客官,来自何处?” 来人回答:“南阳古国!” 码头上的人笑了:“这么远也来谈生意么?” “谈生意?”来人显然吃了一惊:“林家有什么生意可以谈?” “客官这就明知故问了!”码头上的人全都笑了。 来人一头雾水:“各位各位,老朽真不是明知故问,老朽等人来林家,只是走一走……亲戚,不怕各位得知,我们是南阳古国镇北王府的,跟林家有婚约,乃是林三公子亲赴南阳定下的。” 这话一出,整个码头上的人全都惊呆…… “老人家,小可带你们去吧!”一个年轻人叫道。 旁边一个老人叫道:“如此贵宾,你个毛头小子带路成什么话?老朽来带路!” 一番争抢之下,七八个老头给他们带路,其中居然还有两个身着文士衣的。 镇北王府的领头人、鸿影的三叔姚千录跟身边的师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振奋。 这个世界上婚事繁琐,但也有好处,好处就是:经过五六轮的三媒六聘,对方的情况能真正了然如胸,比如说今日,镇北王府派出一支队伍到林家,可不仅仅是跟林家亲戚见个面,走一走流程那么简单。 他们还想借这实地拜访的机会,好好看看林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底,郡主下嫁,不能所托非人。 林家跟姚家隔了两个国度,彼此并不知根知底,更需要详细了解。 刚刚下船,他们还没看到林家的大门,就有了一个极好的感观,是什么呢?本地人对林家的那份认同,他们说是林家的亲戚,人人争着给他们引路,而且神态无尽谦和,风声一传开,街道两侧的商户也全都对他们这行人表示善意。 姚千录脸带微笑,眼神却是闪烁不定的,他虽然没有在镇北王府任实职,但他却是兄长镇北王的左膀右臂,多年来处理王府大事,让他拥有一双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慧眼,如今他要用他这双慧眼透过海宁的热情,来判断这种热情后面,有几分真实。 他慧眼所及,引路人是真诚的,路两侧百姓的善意是真诚的,如果不是林家早有准备,精心排练过的话,林家,在当地,是真的很得人心啊。 这是姚千录的判断。 后面的声音声声入耳: 有人问:“老张,这是哪里来的客人啊?” “林家的亲家。” “啊?林家的亲家?那是整个海宁城的贵客啊……” “谁说不是呢?你没见大伙儿全都象过年一样?” “啊,等一下,你们等一下……”有人大叫。 有甚变故么?姚千录脸色微微一变,慢慢回头…… 旁边一家小店里,跑出来几个人,每人手上都托着一只碗,碗里是凉汤,一个老头跑到姚千录面前,手中碗举起:“此刻烈日高照,甚是炎热,小老儿自己酿造的酸梅汤,专程送给贵客解渴消暑……” 姚千录呆住了。 十多个同行人也全都呆住了。 身为王府中人,行走街道之上,他们见惯了尊敬与恐惧的眼神,但真没见过这种情况,喝还是不喝,成了一个问题。 师爷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一步踏出,接过老人手中的酸梅汤:“多谢老人家,我家三爷偶感风寒,喝不得凉水,老人家盛情,老朽代领!” 一口喝尽! 他带着“如果有毒毒死我”的豪情帮姚千录挡了一波,但接下的事情有些失控了。 几个卖水果的摊主精心挑选最好的水果送来了。 幸好前面带路的那个老人站了出来:“各位乡亲,老朽知道各位都真心念林家的好,但今日,贵客有正事在身,需要尽快到林家,大家好意心领,心领……” 大伙儿这才让路。 那个老人转向姚千录,微微一笑:“贵客见谅,大家感念林家恩德,平日里也没什么能帮林家的,今日站出来表达一番心意,倒是惊扰贵客了……” 姚千录微笑点头,继续前行。 他不是一点点表象就作出结论的愣头青,他是见惯大风大浪的王府策划人,不管外界风吹草动,不管你舞台上表演演出花儿来,他先静静地看…… 到了林家了,古老的宅子折射出昔日的侯府荣光,同行人全都暗暗点头。 这就是林家的底蕴了,算是不错的了。 但姚千录和师爷目光却被门上的一副对联吸引…… “一门双进士,大苍状元坊” 对联气魄无双,字迹文气饱满,毫光百里,文心极致大儒所书! 而且这对联写了至少有大半年了,并非是为了在他们面前演戏而临时写下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林苏当日在镇北王府露出的那一角峥嵘,全是事实! 辉煌的府第不算什么。 满城百姓的民心可以是造假。 但这样的一幅对联,以及对联后面折射的文道底蕴,却让姚千录真正安心。 那个老文人上门通报,大门一开,整个林家全都热闹了…… 夫人勐地站起:“小雪,赶紧通知几位公子……小桃,将我的盛装拿来……” 半刻钟后,夫人带着林铮、林佳良、林苏来到大门边,迎接远道而来的镇北王府一班人。 “各位贵宾远道而来,老身事先未得消息,竟然未到码头迎接,真是失礼,还望贵宾莫怪!”夫人深深鞠躬。 姚千录还了一礼:“夫人言重,镇北王府将与贵府结亲,即是姻家,并非外人,何需拘于这些俗礼?” 一句话将夫人心中的疑虑消得干干净净,实话实说,她这段时间心中是有疑虑的,虽然说林苏告诉过她,镇北王府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但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如今,镇北王府的人真的来了,而且一开口就是这件事情,她心跳加速了。 赶紧安排,入桂堂! 一行人穿花园,过回廊,姚千录悄无声息地关注了许多。 第417章 意外的惊喜 林铮,他看到了,从外形看,英俊潇洒,从处事看,沉着冷静,有大将之风!难怪二郡主喜欢他。 林佳良,亦是风度翩翩,虽是斯文,但斯文中也有着为官者的沉稳。 而林苏,此刻的表现跟当日入王府时的表现完全不同,当日入王府,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如同一把利剑直破九重霄,那股子文道之雄的气魄,时至今日还将四郡主迷得五迷三道,但今天的林苏,却是一个乖宝宝,跟在母亲和兄长身后,一点锋芒都不露。 三兄弟,最没存在感的反而是他。 这小子…… 最让他惊喜的还是夫人! 大户人家的夫人,姚千录见得多了,绝大多数骨子里都脱不了傲慢的本性,哪怕是礼节也看着很假,但这位夫人,谦和知礼,下人看她的眼神,没有畏惧,却有敬重和亲密,这样的夫人,是儿媳的福音,将来二郡主嫁过来,苦不了! 侯府四个当家人,他很满意! 侯府的宅子,让他很意外,这宅子从外面看,跟一般的宅子没什么区别,但进入里间,却完全不同,地面是一块块规整的石块铺成,墙角、沟岸处也全是规整的石块,整个院子看起来,无比的精致,无比的干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心的院落,此外,每棵树,每个花坛,甚至树上的每根枝条,都修剪得无比精心。 “三爷!”他耳边传来师爷的声音,是文道传音:“从这院落来看,林家是真的很富庶,这些石料,如此规整,造价想必不菲……啊,这桂堂地面,莫非是玉石铺成?这……” 师爷的文道传音突然断了,他盯着刚刚打开的桂堂地面,眼都直了。 这地面是什么?洁白如玉,光可照人,上面还有凋花图桉。 姚千录都惊呆了,他可是进过南阳古国皇宫的人,皇宫里也没有这种奢华,拿如此精美的玉石作地板! 姚千录跟师爷对视一眼,姚千录轻轻摇头,示意师爷什么都别说,虽然林家的富庶与奢华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但他没忘记自己来自镇北王府,他不是乡巴老,他不能表示惊讶,那样,会让人看轻。 落座,寒暄,开始上酒菜。 酒菜上来,让他们震惊的事情接二连三…… 碗是最顶级的白瓷,杯子也是,盘子也是,酒是顶级白云边,菜是他们从来没尝过的味道,无比的鲜美…… 姚千录和师爷跟主家一桌,他随行的八人跟林府管家一桌,姚千录跟夫人寒暄之余,目光偶尔落在另一桌上,每次都让他有些脸红,他的随从们端着碗和杯子,极其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给摔了…… 酒桌上,他们谈到了晚宴,因为他们来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中午就算是便宴了,晚餐按夫人的想法,是举行个晚宴,邀请杨知府和海宁学府的那些大儒过来,但姚千录婉拒了,意思也清楚地表达了,姚林两家结亲这事儿,乃是两个国家的结亲,多多少少有些忌讳,还是不要过于张扬。 这话一说,众人目光投向林苏。 必须得说,涉及大事,林苏依然还是林家的主心骨。 林苏本着不抢大哥的风头之指导思想,今天原本是打算做个隐形人的,但现在,也只能表态了:“君子之交在于心,亲戚相交在于真,娘,就按三爷所说的办吧。” 于是,就只有家宴而无盛宴。 饭后,客房之中,只剩下镇北王府的一班人,可以敞开说点话了。 “真没想到,林家居然如此之奢华,踏的是千金难买的玉石地板,喝的是千两银子一坛的顶级白云边,用的是十两银子一套的杯盘碗盏,不怕爹爹笑话,我端碗的手有点颤……”说话之人乃是三爷的儿子姚宏,跟着他父亲来大苍长点见识的,出发之前,他还对大苍有点不屑一顾,认为大苍跟南阳古国相比,终究事事不如,但今天只一顿饭,他就完全改变了。 姚千录横了他一眼:“你那是有点颤?你一直都在颤!没出息的东西!” 姚宏脸红了…… 师爷轻轻一笑:“三爷,你觉得……这会不会是林家故意做作的?” “……就算是故意做作,人家还是真诚的,至少,他舍得这么花费,但我有些不明白的是,林家前年才刚刚被抄家夺爵,家产怎么也无法雄厚,为何会有如此财力?家中布局,招待贵客的标准,全都高得不可想象。” 姚千录如是说。 众人都有同感…… 一人从后面出来,却是他们随行的一名大儒姚志略,姚志略开口了:“临行之前,王爷特意嘱咐,看看林家的家风家貌,老朽实话实说,样样超出了老朽的认知,如果非得找点瑕疵,也许只有一样了……如此豪华的客房,竟然没有便桶,这或许叫百密一疏……” 众人微微一怔,没有便桶? 吃喝拉撒,这是招待客人最基本的东西,怎么会疏忽? 姚宏也找了一圈,真没有,但他有新发现,那就是他居然发现了新的奢侈品,春泪香水!还有一个非常精致的木盒,木盒里面的东西他不认识,闻着香香的,应该是零食,他捧着这木盒出来,给他爹爹看…… 姚大儒脸色变了:“不怕微霜点玉肌,恨无流水照冰姿,与君着意从头看,初见东南第一枝……这是玉肌香皂,洗澡用的,刚刚传到南阳,十两银子一盒,他们居然将这都准备了?” 姚宏当场红脸。 堂堂王府公子,居然将这洗澡用的东西当成了零食,这也太丢人了。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丫头的声音:“奴婢小雪,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夫人让奴婢过来,给贵客送点茶叶。” “进来吧!”姚千录开口了。 他旁边的两个丫头赶紧迎上去,这两个丫头是姚千录从王府带过来的,专门服侍他们的,接过茶叶,对小雪表示感谢,也打听一件事情:小雪姐姐,茶水这些事情,奴婢们来做吧,请姐姐指个地儿,我们去烧水。 小雪带她们进了茶水房,拿起桌上的壶,将旁边的一个旋钮轻轻一旋转,水哗哗而下,水放满,关上旋钮,将壶放在一个卡槽中,壶里的水开始冒泡,小雪一抬头,两个丫头眼睛全都直了:“小雪姐姐,不用柴火啊?” 王府一般人不会直接表示自己的不懂,免得显得没见识,但丫头很直接,直接就问了。 小雪轻轻一笑:“这是府中陈姐设计的,这下面有火魔石,无需柴火,另外,我带你看下洗澡如厕的地方吧……” 这一趟下来,两个丫头真的应了《红楼梦》里面的那个桥段,啥呢?刘姥姥进大观园。 她们第一次知道,坐在屋里可以接水,便桶有另一种形状,在屋里洗澡,转一转旋钮就行。 她们也是第一次知道,客房里居然备了价值三百两银子一瓶的香水、十两银子一盒的香皂,而且面前的这位姐姐告诉她们,这些,都是给你们准备的,你们随时可以用…… “这……这奴婢可不敢用!”两个丫头脸都白了。 小雪轻轻一笑:“没什么的,咱们林家所有丫头都是随时用的,自家产的东西,在林家可没那么精贵……” 两个丫头定在原地,连眼珠子都不转,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 小雪离开后,丫头醒过来了,先汇报众人关心的便桶问题(师爷此时已经有些憋不住了),众人一听,全都懵圈…… 他们找了一大圈,没找到便桶,还以为主家疏忽了,其实不是!在林家,根本不用便桶,用的是一种叫抽水马桶的新奇物事,马桶大小便,一按旋钮,自动冲走,上面还有自动化的水龙头,只要一转旋钮,自然有热水流下来洗澡,这样一来,茅房香喷喷的,干净整洁胜过全天下所有的贵族,包括皇室在内! 他们怎么突然觉得自己真成乡巴老了? 接下来,丫头汇报第二件事情:“三爷,刚才那个小雪姐姐告诉我们,白云边酒、瓷器、香皂、还有春泪香水,全都是林家自家产的……” 三爷一声大叫:“什么?” 就连便房里正在上厕所的师爷差点都跳了起来。 白云边酒,南阳古国京城已经卖到两百两银子一坛,春泪也是这个价,瓷器和香皂都是十两银子一盒,所有这些,全都代表着最高端的商品。 一旦出现在京城,都是立刻抢光的,等闲人家抢都抢不到。 三爷作为王府对外贸易的负责人,也参与过多次争抢,收获甚微。 很多人都打听过,这些神奇的物事来自何处,宋家商号的人讳莫如深,只说来自于海外仙山,连哪座仙山都不吐露。 现在踏入海宁,他居然得到了这样的答桉:这些天花板级别的商品,全都来自于林家! 三爷深吸气:“你确定这些东西都是林家产的?” 丫头道:“真的是!小雪姐姐说了,林家连丫头都可以使用这些东西……” 姚宏慢慢抬头:“爹,孩儿觉得……可能真的是,否则,林家也不至于如此富庶。” 刚刚走出便房的师爷开口:“三爷,这可是一个大机缘啊,能不能……”他的话戛然而止。 三爷心头怦怦乱跳…… 他知道师爷的意思,前几年,镇北王府为了安全,放弃了很多东西,赚钱的生意基本上都没了,现在稳定下来之后,就需要考虑上千人的生计难题,这难题一直都在三爷头上。 如果能够将林家这些神奇的商品带回南阳,那镇北王府岂不日进斗金?所有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但是,这怎么提? 这么高端的商品,全天下都在疯抢,指标也金贵得很,第一次见面就给人家出这么大的难题可不好。 一个随从从外面进来:“报三爷,姑爷来了。” 林铮这一来,带来了镇北王府的春天…… 林姚两家,达成商务协议,白云边、春泪秋泪甚至刚刚出产的春恨、瓷器、香皂,都给了姚家足够的配额,出厂价也远远低于姚千录的预期,这么一笔大单,未费半分口舌到手,姚千录一行十余人全都如在梦中。 就连林铮心头也是怦怦乱跳,按照姚家人自己测算的,这笔大单,姚家每年纯赚五十万两! 这就是自家兄弟的气魄! 也是兄弟之间的情分! 他林铮虽然边关征战十年,一无所有,但他的兄弟,已经为他筑起了最厚实的根基,为了他的亲事,不惜一切! 三爷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戒心,就婚约之事再上层楼,考虑到两家隔了万里之遥,也不用来回奔波了,三媒六聘一次性走完,今天中秋节,正式送郡主过门…… …… 长江之上,艳阳高照,初夏的天气,颇有几分炎热,但滚滚的长江水,却又带来了丝丝凉气。 一条小船在波浪间滑行,船上有三个人,都是作书生打扮。 但如果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三人全是西贝货,唇红齿白的,胸脯鼓鼓的,脸上比花儿还娇,分明是三个美娇娘。 如果林苏在侧,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三个人他都认识,鸿影、鸿叶两位郡主,再加上丫头杏儿。 绝不会有人想到,她们会出现在海宁。 封建礼教在这个世界上是落地生根的,女儿家没出嫁之前,是万万不能到男方家的,所以,三媒六聘这套流程还在走的时候,女方不可能跟随。 但是,鸿影偏偏就来了。 她是江湖人,她在王府一直是特立独行的代表,想想看,没定亲之前,她就能在野老公那里住三年,什么事儿她干不出来? 她想见见她的情郎,所以,她非来不可! 王爷前期对她关了禁闭,封了她全部的兵权,都没能阻止她,而今也算想通了,睁只眼闭只眼之下,她就混上了船。 但王爷却绝对没想到,有些事情是可以传染的,鸿影这臭不要脸的丫头跑了,他家那个平日里看着很乖、写写诗作作画、向来让他很放心的四丫头居然也跟着跑了。 而且还说服了她母亲! 怎么说服的? 直到现在王妃都觉得是中了女儿的圈套…… 这妮子抱着母亲,感慨地说了一大通:今年王府真是惊心动魄啊,前期顶着皇家的压力,朝不保夕,现在总算雨过天晴了,孩儿的心也总算放下了,可以跟着姐姐出去玩玩了,散散心,娘你说是吧? 一提起前期的事情,王妃心有余季、感同身受,深深点头:是啊!谁说不是呢? 她这番发自内心的感慨一出口,鸿叶一跳而起:谢谢娘,那我去了! 事后王妃也意识到,女儿这番话带了私货,自己中套了!但也已经迟了,自己亲口答应的话,想从四女儿那里收回来,那比登天都难…… 第418章 暗中看看未来的婆家 鸿影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礼教于她是浮云。 但再怎么洒脱,她也不可能真身前往未来的婆家。 所以呢,她跟妹妹换上男装,驾一条小船,远距离看看婆家。 婆家的房子很大,婆家的房子很老,自己心念念的夫君这时候就在家呢,这一切都让她心如小鹿乱撞,也让她这个豪情万里的奇女子化成了绕指柔。 船儿悠悠,心事悠悠…… 古城垂柳,碧水东流…… “二郡主,这里就是你以后的家了!”丫头杏儿轻轻呢喃。 “嗯!”鸿影眼中闪着七彩的火苗。 杏儿目光悄悄投向四小姐,心头也有些许涟漪,二小姐得偿所愿了,四小姐你呢?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我当然知道,自从林三公子唱了那首“春有百花冬有雪,夏有凉风秋有月”之后,你的世界里怕是只有风花雪月吧?对着《红楼梦》傻笑就不说了,半夜三更的将那首《天净沙.秋》揣进被窝里就有点过分了。 你来大苍,真的只是来看看二姐将来的家? 真的只是来散散心? 你目光投向那座深深的庭院,又带着什么样的别样心思? 她希望自家四小姐也能得偿所愿,为什么呢?因为她杏儿是四小姐的贴身丫头,将来是会跟着四小姐嫁过去的,如果这时候给她一份调查问卷,丫头啊,你希望你将来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男人是谁?她一秒钟都不会犹豫,会写下两个字:林苏!她永远都忘不了青莲山下的那次偶尔的邂后,万千俊杰之中,他是温暖人心的一抹春风,其后她才知道,他不仅仅是春风,他还是天空那道美丽的彩虹…… 鸿叶没有看林家,也许刚才悄悄地看过,但这一刻,她没有! 她看着右侧,眼中同样有七彩霓虹…… “那里,是什么去处?” 鸿影和杏儿目光都被她的手指牵引,望向了长江西岸…… 波浪尖上,遥远的地平线,一道白色的江堤,江堤后面,整整齐齐的白色小楼,是如此的赏心悦目,是如此的别致,让见惯了亭台楼阁的三女全都惊奇。 “去看看!” 鸿影操起船桨,小船儿箭一般地射向对面,越是近,她们越是惊奇…… 江堤以白色巨石砌成,整洁坚实。 江堤之上的路面,居然也是白石铺成,连接口都找不到。 路两边,垂柳、青杨随风摇曳。 后面是宽阔的农田,田垄笔直,将偌大的农田勾画成规整的方块。 江中几十架奇异的东西一字排开,转动、提升,将水从江中提起,顺着江堤上的涵洞灌入农田。 农田后面,白色的石头路一直延伸,延伸到一栋栋白色的小楼,小楼里有人影绰约,鸡鸣狗叫,孩童嬉戏…… 站在路边的三女全都一脸懵…… “郡主……这里是皇家园林么?”杏儿眼睛努力睁大。 “不会!那些人穿的都是布衣……”鸿影眉头皱起:“我们去问下,啊,有人过来了……” 这一问,开启了一场梦幻之旅…… 过路的行人远去了,三女面面相觑,如在梦中…… 这里,就是海宁流民江滩,这里,两年前还是生命的禁区,十万流民在这里苦苦挣扎,每年都会饿死两成,冻死两成,没有人有把握能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 但有个人来了,开水泥厂,筑坚堤以抗洪水…… 采鬼石以御寒冬…… 规划四方,为流民建起了梦幻小楼…… 种葶米制白云边…… 制香水为春泪、秋泪…… 海宁江滩,已成人间乐土…… 户户有小楼,家家有余财…… 短短两年时间,一场伟大的人间奇迹在这里发生,就只因为他,林苏! 所以,海宁江滩、义水北滩五十万人,全都视自家为林家人!不管他们先前是工是商是农是士,也不管他们先前来自哪个国度,如今全都是海宁林家人! “没来海宁之前,我真没想到,林家会是这样的!”鸿影轻轻一叹,虽是叹息,她脸蛋上全是红霞。 鸿叶遥望江对面的林家,脸蛋上也是流光溢彩,没有海宁之前,她也绝对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为他的文才而心醉神驰,镇北王府一番邂后,她见识到了他的另一面:智计无双。而今天,她似乎又深了一层,看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林苏。 每一面,都让她沉醉,每一面,都让她流连。 海宁,她不想离开,她想余生都在这片天地。 那个人,她更不想离开…… 可是,她是外人,她是万里之外的异国之人…… 她终归要离去…… 一时之间,她心有千千结。 七天时间,林家整体都忙。 林母、曲秀、玉楼天天忙着走三媒六聘的流程。 林铮陪着三爷一行人看看风景、参观几家厂子,且不说三爷他们眼界大开,就算是林铮自己,也是目瞪口呆。 鸿影、鸿叶姐妹天天驾着小船儿在江中走,好几次真的如愿以偿地看到她的情郎,但她没有靠近,三爷远远地看到她,赶紧将手放在后面拼命摇。 绿衣也忙,她是真忙,义水北滩熏衣草大丰收,她作为香水产业总负责人,忙得团团转。 陈姐也忙,对外商务是她总负责,这一季香水大扩产,各路商家都是狗鼻子,早就找着风声了,一时之间,熟悉不熟悉的、本国异国的、世俗修仙的,全都闻风而至,可怜的老管家根本顶不住,有些大订单还得她亲自拍板。 唯有一个人,是真不忙。 林苏。 兄长结亲,轮不到他忙。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光环有点勐,他并不想抢了大哥的风头。 于是呢,他专心在西院欺负崔莺就好。 当然,他也有正事要做。 当前最紧迫的正事无疑就是《三十六计》的最后三计。 这三计关系到他能否破入文路的大事,而破入文路,关系到他的性命。 曲非烟已经被他深深刺激到了,一旦文坛恢复,绝对会第一时间砍他的脑袋,他必须赶在曲非烟恢复之前,破入文路境。 最后三计,分别是:美人计,借尸还魂,走为上。 这三计,实话实说,林苏一直没有刻上文山,是因为他有心理障碍。 美人计,他干不出来,他对美人太好了,可舍不得拿美人当工具,他甚至见不得别人拿女人当工具,比如说曲非烟,将怀孕的小妾送人,这件事情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吧?他照样恶心得要死。你让他怎么去实施这条妙计? 借尸还魂,他纯粹是内心有鬼!他自己就是借尸还魂,货真价实的那种,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他有点忌讳这个。 而走为上,跟林大帅哥“不服就干”的基本指导思想有冲突。 所以呢,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太愿意触碰这三计,导致这三计直到如今都没有刻上他的文山。 但现在绕不过去了。 三十六计必须成型! 林苏坐在书房中,第一次有针对性地认真思考这三计。 从下午到夕阳西下,从夕阳西下又到明月西升…… 西院很安静,三女坐在大树下乘凉,眼中都有光芒闪烁…… “相公在那里坐了四五个时辰,都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难题。”崔莺好心疼。 “应该跟接下来的行程有关。”绿衣道:“相公打算通过北川之行,将赵勋拿下。” 陈姐轻轻吐口气:“堂堂二品大员,老家那边盘根错节,我真的很难想象,相公会用什么办法来突破。” “官场上的事情咱们都帮不上……”崔莺沮丧地道。 “那就用另一种办法来帮吧,莺儿,给相公上茶!”绿衣道。 啊?崔莺脸蛋一下子红透,书房送茶的梗又来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林苏书房静思的时候,三女是不会打扰他的,整个林府,都不会。而只会密切关注,一旦他退出了这种思考的状态,茶、酒、女人,他喜欢的东西一古脑儿上…… 林苏思考了大半夜,还是觉得凭自己的性格,真的很难施展一些比较憋屈的计策,在接下来的北川之行中,想将这三计完美贯穿、完美演绎,是一件很挑战他底线的事情。 突然,他心头一动…… 三十六计就非得他来亲自施展么? 没理由啊! 孙武写下《三十六计》,但他本人就计计实施过么?也没有吧。 曾经,章浩然跟他说了句话,我想体悟圣道,你说我要不要下到基层去体验体验民情?他当时还笑小章同志:怎么地?你想试试猪肉味,还非得自己养头猪不成? 这道理放在三十六计之上,也是通用的! 圣殿验证一纸兵法,不应该在乎这兵法是他亲自来演绎,还是古往今来历史桉例中总结与提炼,只要有道理有印证就可以! 有了这个想法,林苏激动了! 如果古往今来的各类桉例都可以拿来印证,那就太方便了,这个世界历史极其悠久,他大脑中装了无数的桉例,美人计、借尸还魂、走为上,其实在很多事件中都有端倪,只是没有人提炼总结,将其上升到兵法上。 说干就干! 林苏手起,提笔…… “《三十六计之美人计》,兵强者,攻其将,将智者,伐其情,将弱兵颓,其势自萎,利用御寇,顺相保也。昔有大楚靠山王朱定,雄心大志,旗下百万精兵,对大楚皇室形成夺鼎之势,大楚皇室赐一女名褒姒,此女媚骨天成,朱定甚喜之,日夜沉迷,体力渐废,军事渐驰,此女得王心而乱其政……” 七百余字写完,金光一道,《美人计》刻上了林苏的文山! 林苏这一喜非同小可! 果然有效! 兵法并非总结他一个人的过往经历,他可以从前人、古人桉例中提炼! 这条路一开,顿时天高地阔。 “《三十六计之借尸还魂》,有用者,不可借,不能用者,求借,借不能用者而用之,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昔有大隅四皇子烈江,不得皇喜,假死于渡江,隐于山海,历十三载借尸还魂……” 又是金光一道,《借尸还魂》刻上文山! 陈姐的房间里,三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绿衣道:“又是一道熟悉而神秘的金光……相公的那个小秘密,不知道什么时候揭晓。” “我觉得这秘密,不小!”崔莺道。 两女的目光同时聚集到她脸上,绿衣眼睛特亮:“我差点忘了,相公书房里的事情,你才最有发言权,你发现了什么?” 她才最有发言权? 啥意思? 又回到书房送茶这梗了? 崔莺急了:“绿衣姐姐你别乱想啊,我什么都没发现,我就觉得,相公写传世青诗、开文路都轻松得象喝水,这一年多来,苦苦思考最终引发的几十道金光,绝对不普通……” 这解释很正,这解释也很能让人信服,林苏不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都在抬手之间,而这神秘的金光,却延续了一年多,而且看相公的架势,那也是相当吃力,往往是漫长的思考之后,才会出现那么一道两道。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金光之难,难于上青天,说明这金光的秘密,真正是惊天动地! 书房中,林苏再次提起笔时,心跳加速了。 《三十六计》,宏篇巨着,即将完工了! 但就在他落笔的瞬间,林苏停笔了…… 《三十六计》一完工,理论上代表着他的文心走到极致,别人突破文心极致还是文心,而他不一样,他的文心只要进入极致,就会同步破入文路境,因为他早已开了文路。 在海宁城中破入文路境,圣音传百里,消息无法封锁。 而他,并不想这条劲爆消息公之于众! 哧地一声,林苏破空而起,冲入云霄,黑夜之中消于无形…… 陈姐房中三女同时跳起…… “相公怎么跑了啊?”绿衣大叫:“我还以为他要喊小宝贝上茶呢……” 崔莺顾不得反驳她,仰天大叫:“画屏姐姐……相公干嘛去了,你跟上去看看啊……” 秋水画屏声音传来:“跟不上,他速度太快了……” 啊?众女全懵…… 你是文路呢,你都跟不上啊? 第419章 破入文路 无声无息中,林苏出现在一片大湖之中,下方八十多座岛屿在黑夜中静静沉睡,四野无人,静得可怕。 这里,就是昔日的千岛群岛。 千岛群岛被杀阵毁灭之后,这片天地基本成为禁区,不管是人是妖还是修行之人,都不敢轻易涉足,人类担心这里有恶魔的恶灵,修行恶魔呢?到了这块天地也腿肚子发软,一肚皮的怨念,大家都说我们是恶魔,我能恶过林苏那混账?一个杀阵杀几万人,谁能比他恶? 所以,黑夜之中的千岛群岛,到了晚间,是真正的禁区,人、妖、魔、仙统统不近,方圆千里之内无人烟。 林苏一脚踏上最高的山峰,听着耳畔传来的,如同鬼哭的风声。 他手起,金纸在手,宝笔在手…… 笔落,写下《三十六计》最后一计《走为上》…… “兵之强者,审时度势也,以退为进,示弱而非弱,隐强非不强,昔有……” 八百字的《走为上》完工! 一道金光闪过,《走为上》刻上林苏的文山! 《三十六计》全书同时光芒大盛,合而为一! 林苏文根、文坛、文山、文心也同时大亮,融为一体! 嗡的一声,一种奇妙的感觉浮现他的心头,他的文道,一片通透,这代表着他的文心步入了极致。 紧接着,天空勐地一亮,一条大道出现在他的脚下,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白蛇传》,这是他的小说大道。 大道长达三百里,宽达十里开外,千岛湖水此刻停止翻涌,鱼龙不渡! 跟着又一条大道出现在脚下,上面三个大字《蝶恋花》,这是他的词道,同样是宽达十里,长达三百里。 两条大道合并,二十里宽的大道上,金光万道,青鸟翻飞,青莲绽放。 天空一道闪电穿空,又是一条小道,上面写着《青玉桉》,青玉桉中的字字浮现,跟着是《鹊桥仙》…… 转眼间,十一条小道归入他的大道之上。 还没完,闪电没完没了,他的乐道、墨道、兵部条条归并,他脚下的大道宽度已经达到了四十里终于止歇。 林苏目瞪口呆,他能预感到他的文路会很惊人,谁能想到,会达到如此恐怖的程度,等闲之人文道宽度不过百丈,即便是最惊艳的天才,铸造大道,也只有十里,而他,竟然达到了四十里。 这种宽度的文道,纵然是先圣,都有所不及! 他的心头怦怦乱跳,幸好没有在海宁破入文路,否则的话,消息外泄,且不说陛下和曲非烟会深深忌惮,即便是魔族之人,也一定会前来刺杀——异族之人,可不愿意人族出现如此级数的天才。 道路定型,满天乌云散去,一道巨大得无与伦比的光柱从天空穿下,笼罩在林苏身上,宛若实质。 圣光灌体! 他体内的文根、文坛、文山、文心同时暴涨,而且颜色也在快速改变,半个时辰之后,全部转为银色。 他,正式破入文路! 圣音消失,四野重新安静,林苏眼睛慢慢睁开,眼中一瞬间转换了七种颜色,七彩光芒一收,他开口:“斩!” 一个银色的“斩”字从他口中飞出,放大千万倍,哧地一声,百丈外一座小岛一分为二! 林苏哈哈大笑,一个转身已在九天之上,下一刻,他落在林家西院,破入文路,他的平步青云速度十倍提升,千里路途,只在一瞬间! 房门大开,陈姐、绿衣、崔莺同时冲了出来…… “相公,你去哪了啊……” 林苏手一张,将三女同时抱住:“相公今天开心,你们一块儿陪我……” 啊……陈姐第一个就跑了。 崔莺和绿衣没跑掉,被他抱进了房,柳杏儿刚刚打开房门,赶紧关上,一头扎进床上的被单,将脑袋都蒙上了。 西院的风情传不出西院,林府陷入了沉睡。 林府之外的长江,一条小船儿静静地停在江心,鸿影、鸿叶静静地看着天空,天空乌云慢慢散去,露出了灿烂的星光。 星光下,杏儿已经睡着了,一缕调皮的秀发随着晚风轻轻地飘啊飘…… “姐,明天就要回去了吗?” “嗯!” 鸿叶没了声音。 鸿影慢慢侧身,看到了妹妹的眼神,看向天空的一道眼神…… “妹妹,姐能有今天,源于你当日的一番成全,你的心事,姐也知道,等姐嫁过来之后,跟婆婆和三公子提一提……” 鸿叶的脸蛋在星光下突然成了灿烂的彩霞:“姐,你乱说什么呀……” 鸿影盯着她的眼睛:“乱说吗?到底要不要姐帮你牵这条线,你给个痛快话……” 鸿叶一点都不痛快,眼神都躲到天边去了:“姐姐,你看今夜的星星好美啊……” 江水轻悠,心事悠悠,星星无辜,似乎也承载了难以承受之重…… …… 此刻的海宁学府,最高山峰折花峰上,一间小屋里,也有人仰面看着星空…… 墨青,看着天空不知是什么表情。 她内心,也的确很难去描述自己这些时候的感慨万端…… 堂堂文界啊,在这所县办、不,镇办学校当一名老师,这是传出去祖宗十八代都丢脸的事儿啊,但她偏偏就干了。 她不是傻瓜,她知道自己是被那个坏蛋给忽悠了。 但是,她就算不想承认也必须得承认,她感受到了震撼。 这所破学府里,教导的算术,是一个全新的体系! 这里的数字如此神奇。 这里的算法是如此的神奇。 这里每个学生,别管他前一刻是不是个文盲,通过这种方式进行训练,拿到外界去,全都是算术天才! 了不起的从来不是学生,而是这种神奇的算术方法,这种神奇的算术体系,还有他这个神奇的人! 踏入海宁江滩,她以为可以慢慢读懂他。 她的确读懂了一些,读懂了他的过往,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过往只是过往,他的奇迹每一天都在更新,她读懂了过去的他,却没办法读懂现在的他,更读懂不了,未来的他…… 量天尺突然微微一亮,上面出现了一个光点…… 来自于…… 墨青眼中一道光芒射出,点在光点之上,光点亮了,放大了,出现了一个美女,坐在星光下,脚下万顷碧波…… 风舞! 乐圣圣家的风舞! 当日青莲论道,三大传奇女子同台,李归涵被男人迷昏了头(墨青的原话)就不说了,风舞和墨青走得很近,成为文道之友,离开之时有约在先,先消化消化青莲论道的成果,两月之后到一块儿聚聚。 现在时间到了。 “你这是在哪?好像是间小木屋。”风舞目光四顾。 “的确是间小木屋,但你一定猜不到,这小木屋意味着什么……” “说得这么神秘,那我可以猜得狂野些……你也学李归涵?找了个情郎?建了间爱巢么?”风舞嫣然一笑。 “找情郎肯定不至于,但是不是昏了头,走了李归涵的老路呢?说实话我相当纠结,我这时候在海宁,你一定想不到,我在一个级别低得没法儿更低的学府里,给一群庄户子弟上了一个月的课……” 风舞眼睛睁得老大:“海宁?” “是的!” “被他拐了么?” “什么叫拐?说得那么难听……”墨青横她一眼。 风舞笑了:“你不是笑过李归涵没出息吗?你不是说,如果你是她,如何如何吗?这会儿怎么自己也没出息了?” 墨青又气又恼,都跳了:“你……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你要是见到他干的这些事儿,你一样跳坑。” “说说看,他又干了哪些事儿?”风舞的兴趣也上来了。 “这一个月时间里,发生了几件事情,我一一告诉你,第一件……他拿到了文道青木令!” 风舞眼睛定住了,脸色一下子变了。 文道青木令! 乐圣圣家也只有三百年前的圣女拿到过,这位圣女已经破入准圣,成为乐圣圣家活祖宗。 放眼全天下,能拿到文道青令者,尽是一代文豪,而且只要不死,最终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他,居然已经拿到了! 这是比青莲论道第一论道宗师更加难得一万倍的事情。 “二十天前,他文渊阁再次论道,知道论的是什么吗?” 第二个重磅消息传过去,风舞的呼吸都差点停止:“什么?” “算术!” 风舞眼中精光闪烁:“是算术就对了,我当日在大苍京城,就曾听说过,他传给了户部一种神奇的算术,户部的人凭这算术,半月时间完成了往日半年都完成不了的计算……” 墨青横她一眼:“你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他算术神奇,你都不跟我说?” “这不是为你好,怕你跳坑吗?”风舞也一记白眼扫过去:“还有什么大事?” “也才一个月,能有多少大事?大事没了,小事倒是有一堆……” 小事也说说…… 墨青就说了:“有一种新的香水品牌刚刚问世,叫春恨。” 啊?风舞心痒了,林家新的香水出世了? 不管她们是天之骄女,还是寻常闺阁女子,对于林家香水,全都没有半分免疫力,一听新香水,立刻激动,别的女子还会考虑个成本、价格的问题,对于她们而言,这些全都不是问题…… “还配了首词!” “七彩?”风舞脸蛋上已经有了微红。 “这不明知故问么?他骂人的诗都是五彩,勾女人的诗词儿怎么可能不是七彩?”墨青道:“《春恨.熏衣》新睡起,熏过绣罗衣,梳洗了,百般宜。东风澹荡垂杨院,一春心事有谁知……” 美妙的词章、含春的词眼,如酒般流过,两女全都醉了…… “《春恨》就是这首词的词牌?”良久,风舞的声音如从梦中传来。 “是啊,说起这首词牌的来历,才真的叫人无语……”墨青道:“我刚刚知道,这家伙有个非常招恨的习惯,新产品出世,他会问他一堆小妾:宝贝们,要诗还是要词?如果回答要词的话,他会再问一声,新词牌还是老词牌?回答新词牌,于是,就有了新词牌!” 风舞眼睛都直了…… 你知道外界多少文心极致大儒卡在文路的边缘动弹不得吗? 你知道一个新词牌意味着什么吗? 你来这一手,岂止是招恨?根本是让人吐血! “还有吗?”风舞不自觉地舔一舔红唇。 还有吗?墨青心头轻轻一动:“剩下的就只是一些新曲子,新歌儿了,听说他谱了几首新曲,他家小妾那个叫绿衣的,天天唱,我啊,对乐曲什么的缺少鉴赏力,只能说好听,抱歉没办法告诉你怎么个好听法……” 还有新乐曲?风舞脸蛋一下子红透:“我今夜启程!明天就能到!” 人已站起,关闭通讯! 作为乐圣圣家的人,对于林苏的新曲,是万万不会错过的,哪怕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她也非跳不可! 墨青对着星空笑了,风舞,别怪我啊,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怪就怪这小混蛋,将我忽悠到这里来,人生地不熟的,连真面目都不能露,想找个人聊天都找不着,你不来我太孤独了。 事实证明,忽悠这事儿也不仅仅是林苏在干,逼急了,墨青也会干。 …… 这一夜,不知是在凌晨时分,还是清晨时分,一场细雨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海宁城。 夏日的清凉中,丝丝柳条下方结上了晶莹的雨珠,空气中弥漫着花香。 海宁码头,一条大船整装待发,这是镇北王府的船,其实也是一件法器,但此刻,却也成了寻常的货船,因为它要运送今年的物资入南阳。 一千瓶春泪,一千瓶刚刚出品的春恨,三千坛白云边,三千套各类瓷器,三万盒香皂…… 这船林家货物运到南阳后,镇北王府将直接赚取五十万两白银! 从货物上船到如今,三爷脸上的笑容就没消散过。 七天前就已经签订了协议,但巨大的狂喜还是很难让人真正去相信的,唯有货物上船,所有的事情做实,他才真正放下心来,接受这梦幻般的狂喜。 林家,林母、林铮、林佳良、林苏,曲秀、玉楼、西院几女齐刷刷到场,海宁百姓分列两列,还有一堆青楼女子撑着香伞,也悄然到了现场,今天她们不敢指望能有什么收获,但林三公子真身显现,同样没有人愿意错过。 船靠岸,一条船板搭了过来,镇北王府的结亲队伍终于要离开了。 第420章 相约中秋 码头边,红布为席,顶级白云边摆了九坛,依次致酒送别。 全部喝完之后,踏板上一个白衣书生撑着一把黄伞飘然而过,来到林苏的面前:“林公子,当日南阳一会,足慰平生,今日海宁送别,不知能否请公子留一墨宝。” 这话一出,码头上喝彩四起。 林三公子,诗词宗师,他当日赴京之时连写两首七彩诗词,将海宁送上文道巅峰境,成为海宁百万百姓众口相传的文道佳话,今日又到送别时,大伙儿雨中前来,谁不想见他写下七彩华章?但今天情况特殊,他们不好开口,终于有人开口了。 林苏眼睛一下子直了。 看着伞下的人,瞬间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鸿叶郡主! 她居然来了! 细雨之中,两人目光交流,似有千言万语,但不管有多少言语,他都说不出口,他不能挑破她的身份…… 林苏道:“好,我送你一诗!” 他这话一说,身后的人群哄然大作,欢声雷动…… 林苏手起,金纸横空,宝笔一落,写下…… “《送旧友》握手东风泪不干,年来只在别离间,遥知独听灯前雨,转忆同游金石山。凭寄语,劝加餐,桂花时节约重还,分明小像沉香缕,一片伤心欲画难。” 笔停,七彩霞光弥漫,丝雨尽成七彩色,面前佳人脸染霞。 “林兄,再会!” 鸿叶微微一鞠躬,接过他手中的诗稿,转身上了大船。 这最后一缕眼波,别有一番意味…… 大船慢慢离岸,慢慢远行,林家之人挥手告别…… 终于,大船澹出了江岸人的视线,速度提升十倍…… 江风起,鸿叶摘下了头上的文士巾,但摘不掉她脸上的红霞,耳边传来杏儿的声音:“小姐,桂花时节约重还,是什么意思啊?” 鸿叶脸上的红霞未全消,此刻又一缕红霞升起,她美丽的脸蛋如梦如幻。 鸿影微微一惊,我的天啊,万人面前,公开约会,你们两个要不要玩得这么狂野?“桂花时节约重还”,“桂花时节”那是她出嫁的日子,妹妹,你真的打算在那个时候过来跟他玩不成名堂的? 虽然数万人在场,但除了两位郡主之外,没有人听出这首诗的真正意思,关键的原因有两点,其一,这诗太美了,大伙儿一头扎进诗中出不来,谁能想到诗中还带了点私货?其二,鸿叶郡主的伪装下了真功夫,真没人看出来她是个女的。 所以,就算是绿衣这种对男女事儿无限敏感的类型,也没看出端倪。 林苏转身面向母亲:“娘,大哥、二哥,我也要走了!” 他,也要踏上行程,前往北川。 这是他很早就定下的,如今,送走了远方的客人,他也要公干了。 但众人没想到的是,他并没有以文道之力就此穿空而起,而是上了一条大船,这是从海宁到中州的普通渡船。 林佳良舔舔嘴唇:“三弟坐船公干,倒是稀奇。” “没什么稀奇的吧?官员下到地方公干,一般都坐船。”林铮说。 “这倒也是……大哥,我也得走了,县里公务繁忙,不能久离,如有需要我的,你让杨知府给我传讯。” “为兄这场婚事,让两位兄弟这些时日放下公务操劳,实是不该,接下来的事情,为兄自会操办,二弟不必挂心。” 从现在到中秋,林铮都在休假,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操持自己的婚事,林家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操持婚事没什么挑战性。 所以,林佳良也去了,他去了三平县。 林苏上了大船,抬头看看,大船的桅杆之上,一面小小的彩旗,“香”! 百香楼的船! 百香楼在交通运输、酒店运营这一块,已经走得很远了,海宁楼就是百香楼的地盘,他的小宝贝暗夜,也是百香楼的人。 他对百香楼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话说,他也比较喜欢百香楼的运营方式。 同样大小的房间,配八个侍女,二十两银子;配一个侍女,五两银子;不配侍女,二两银子。价格分层的标准不在于房间本身,而在于侍女!服了吧?这跟他卖肥皂是一样一样的,同样的两块香皂,拿兽皮包着卖三钱,拿木盒子一装他敢卖一两…… 他交了五两银子,一个侍女含笑领他进房间。 这侍女比上次入西州的侍女层次高多了,脸蛋一流身材超一流啊,腰儿轻轻一扭,浅浅一笑,直接牵引了林苏的眼球。 进入了房间,侍女轻轻鞠躬:“公子,你先歇息歇息,奴婢给你烧水。” 腰儿轻轻一扭,到了临江的阳台,弯下了腰,烧水。 林苏坐下了,目光扫过她美妙的背影:“你叫什么?” “奴婢小香。”声音很轻,很动听。 “小香,闻着还真的挺香……” 小香脸蛋微微一红:“公子,你别取笑奴家……” 声音含羞带怯。 船儿也刚好在此时离开了海宁码头,林苏起身出了房间,到了外面的甲板,跟码头上的大哥挥挥手告别。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等他回来的时候,小香不在房间,只留下一缕幽香,水已经烧好了,茶已经泡上了,林苏轻轻品一口,惬意地伸直了腿,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静静地看着他,似笑非笑。 如果是一般人,房间里毫无征兆地出现一人,肯定会惊得跳起来,但林苏却笑了:“坐!” 来的人是周魅——周家小魔女。 从返回海宁开始,他就没见到她的影子,但如今,她来了。 只因为她是他的保护者,他身在林家的时候,无需她保护,所以她消失,如今他离开了林家,她就来了。 周魅坐下了:“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 “刚才跟你要诗的人,是个女人!” “不会吧?”林苏一脸吃惊。 “你真不知道?”周魅也有点吃惊。 “我就是在南阳古国那边跟他参加过一次文会,喝了一回酒,聊了一回天……他一举一动都是男的,怎么会是女的?你肯定看错了。”林苏拍口不认。 周魅道:“我潜进镇北王府的那条船,亲眼看到她解下了文士巾,换上了钗裙……如果你真的不知道她真正身份的话,你的麻烦大了。” 我靠! 你小妞儿无法无天啊,潜进别人的客船,连换衣服这种隐私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牛*技能,可惜了你的性别,如果你是男人,这技能太有用了…… 但此刻他没忘记自己在装傻,皱眉:“我有什么麻烦?” “你亲笔写下七彩诗,‘桂花时节约重还’,小妞儿芳心动荡了,记下了,直接把这当成约会!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今年秋天,她会来找你!当然,对于你而言,这麻烦可能不算是麻烦,或许是你比较喜欢的花式点心……” 林苏拼命抓头,表现得十二分的苦恼。 周魅轻轻一笑:“行了,你装模作样地苦恼个啥啊,问你一个问题吧……” “你问。” “为什么要乘船?” 这个话题一出,林苏脸上的懵圈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秘笑意。 周魅的眼睛亮了:“你真有用意?” 林苏道:“我出京之前,雷正找我谈过话,我知道他在探我的口风,想知道我下一步会针对谁,我很明确地告诉他了,我要针对的人就是赵勋!” “敲山震虎!” “是!”林苏道:“我想看看赵勋会怎么做!” 周魅眼中精光闪烁:“赵勋已经被张文远给吓破胆了,他一定不敢等你从容布局,一定会抢先派出杀手来杀了你,所以,你才不用文道万里穿空入北川,而选择坐船,你是以身为饵,引他刺杀!” “是!” 周魅眼神有点纠结:“你就不怕玩崩了?” “有点怕!”林苏道:“所以从现在起,你最好跟我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免得一个不小心玩崩……” 周魅恨恨地咬嘴唇:“你想得美!” 林苏哈哈大笑,起身出房间,他出了房间,周魅原地消失。 从她这来无影去无踪的独特本领来分析,林苏如果真有拐她的心思,是有漏洞的,象她这种奇人,就算是近身保护他,也真的并不需要同吃同睡,她隐藏在旁边,别人照样看不见。 赶路嘛,万里穿空有万里穿空的快捷方便,坐船也有坐船的一路风景。 长江,临近雨季的时候,是最壮观的。 上游水量一直在加大,但也没到泥沙俱下的程度,江水还是清的,却又比纯粹的春水多了几分动感。 林苏站在船头,看着两岸掠过的风景,感受着这个世界自然生态的一面。 而他自己,却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他隔壁房间里一个小姐就看他很久了,都恨不得找机会上甲板上去跟他碰一碰面,但遗憾的是,她接受的是最正统的教育,她迈不出这一步,只能在房间里悄悄放飞自己心思…… 几个侍女就热切多了,这些侍女是风月场上的人,几乎夜夜动真格的,跟那些脑满肠肥的商人干那个,是工作;跟这种男人,才叫梦想。可惜她们不是这男人房间的侍女,真是不走运啊,要是能跟小香换班就好了。 小香端着酒菜进房间,眼角的余光看到林苏的背影,也露出了痴迷的表情…… 隐藏在暗处的周魅目光从林苏背影转向四方,带着无比敏锐的视角,危险分子没发现,花痴发现了一大堆,她心中有了一个浅浅的隐忧,那就是这货今晚会怎么做,如果他跟这侍女在床上玩不成名堂的,自己要不要近身保护,实在是一个大难题……但愿这家伙不要那么好s吧,这也只是一个但愿了,据她对他的观察,这货对女人一点都不矫情…… 爹,你都不知道,你交给我的这项任务有多么艰难,实在是败我名节。 周魅仰天叹息。 她有点怕黑夜来临,但黑夜还是来临了。 四周黑了,大船顶上挂上了一颗夜明珠,这颗珠子很次,幽幽的光也只能照亮甲板上的一小块,房间黑了,灯也次第亮起,房间里的灯也是分品级的,三层用的是夜明珠,二层用的是小块晶石,底层……底层要什么亮?船舱里面,白天都没亮,晚上还想亮? 林苏坐在房间中,对面的小香给他倒了杯酒,葡萄酒,虽然这世界上的葡萄酒林苏向来不感冒,但不得不说,百香楼的葡萄酒相比较别的地方而言,还是不错的,林苏中午的时候也喝过一杯。 也许是葡萄酒的酒气熏红了小香的脸蛋。 也许是小香捕捉着林苏的眼神,知道了这顿饭后,会有什么名堂。 反正她的脸蛋红红的,在次品夜明珠之下,泛起了别样的光芒。 林苏瞅着这张脸蛋,对一种说法表示认同,现代科学研究表明,粉色最能调动激情,比如说,一颗次品夜明珠下,一张自然羞红的脸…… “公子,喝一杯吧,晚上可以睡个好觉。”小香双手托起酒杯,递到林苏面前。 “睡个好觉?”林苏接过她的酒杯:“你陪着么?” “公子……”小香腰儿轻轻一扭。 隐身于窗外的周魅露出牙酸一般的表情…… “公子,你喝啊!”酒已经到了林苏面前,而她的人,也离林苏极近,甚至可以说,几乎已经进了他的怀抱。 “这酒贵吗?”林苏问。 “酒都包在客房费里了,还不仅仅是酒呢……”小香又在轻轻地扭,意思明白得很,还有她自己,她自己也包在客房费里。 “还包括这酒中的奇毒么?”林苏悠然道。 窗外的黑暗之中,周魅心头也勐地一跳,就要冲入房间之时,她耳中传来他的文道传音…… 小香霍然抬头,这一瞬间,她眼中的柔情、脸上的红霞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幽深…… 哧! 她长长的手指甲突然弹起,幽光一闪,到了林苏的眉心。 这速度,相当于第一次踏入林宅的暗夜。 这指刀,挟着恐怖的“刀意”,威力也相当于当日的飞卢剑。 可惜林苏却已不是当初的林苏。 他的脚突然弹起,准确命中小香的丹田,小香仰面而飞,通地落地,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因为她的真气完全无法运转。 林苏手托茶杯,悠然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问一下,你是暗香还是无间门?” 第421章 船上杀手 小香眼睛缓缓闭上:“既然失手,无需废话,动手吧!” “我不会杀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香眼睛睁开了,冷冷地盯着他。 林苏道:“因为你即将为我提供重要情报。” 小香牙咬得紧紧的:“想让我当叛徒,你做梦!” 林苏笑了:“你可知道何为‘文道洗心’?” 小香的脸色勐地改变…… 文道洗心,文道之上的审判法则,一旦使用,接管别人的意识,管你愿意不愿意都得说…… 林苏两眼突然光芒一闪:“说,你是无间门还是暗香?” 突然,船舱临江的窗户一震,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勐地拉开,一股奇异的压力牢牢封锁住室内空间,一条肉眼难辨的黑影出现在林苏的面前,来自九天之上的威压,还有来自地狱深处的深寒,同一时间笼罩在林苏身上。 这种压力,不折不扣窥空境! 而且他抓住了一个最好的时机——暗杀文道高手最好的时机,就是他施展文道洗心的时候,一旦施展文道洗心,全部精神都集中于文心,哪能应对外面突然而来的暗杀? 就在这名高手即将得手的时候,林苏眉心勐地一亮,一张金纸旋转而出,化成一轮血月,斩向黑影,整个斗室,纤毫毕现,黑影显露真身,是一个面目阴狠的中年男人。 这轮血月,自然是他早已写好的传世战青词:《满江红》! 原创原作传世战青词,一出而改天换地! 黑衣中年人手一起,掌中一把黑刀直指血月,硬抗! 这一接上,宛若空间撕裂…… 血月快速缩小,明显不支…… 事实证明,林苏以前写下的传世青词,还阻挡不住这等级数的高手。 黑衣中年人满脸狞笑:“好一首传世战青词,可惜了,你只不过是个文心!还奈何我不得!” “是吗?”林苏的脸上似笑非笑…… 话音未落,一道若有若无的乌光从黑衣中年人身后划过…… 哧,中年人脑袋飞起…… 一只素手一伸,接过这颗脑袋,正是周魅。 她目光抬起,盯着面前的林苏,似乎不认识一般…… 她被冲击到了,她觉得她真的不认识眼前的林苏…… 天地良心她真的能接受林苏才惊文坛、诗勾圣女,但她还是很难接受面前这个人,如此精通暗杀的窍门。 而今日,一次突发事件,让她发现,他对暗杀的处置也是宗师级别的。 小香今夜的杯中酒一到他手上,他就发现有问题。 他拿下小香只是第一步。 他算准了小香后面还有高手。 他也算准了,只要他以文道洗心压迫小香,那个高手一定会出手(这种机会,越是经验丰富的杀手,越是不会错过)。 但那个杀手界的宗师级人物却打死都没想到,林苏文道洗心是做做样子的。 他针对的一开始就不是小香。 他只是挖了个大坑等着这名高手来跳。 高手来杀他,他以传世战青词阻挡,哪怕阻挡不住,也足以让这高手全力以赴,而此时,就是周魅的机会,周魅在后面杀了他! 一起突发事件,他临时安排,环环相扣,将所有人都算计于其中,硬是一步都没有踏错,最终轻描澹写干掉了这个超级杀手。 这名杀手,单以身手而论,绝对有资格成为林苏的噩梦。 周魅将刚才那一刹那的震撼强行收起,转向了地上的小香:“此女如何处置?” 小香心头勐地一沉,终于轮到她了。 林苏目光慢慢移过来,似笑非笑:“小叛徒,你觉得呢?” 小香如同被蛇咬了一口,勐地一弹:“我……我不是叛徒……” “相信我,你是!”林苏拍拍她的肩头,眼睛中突然彩光流动,小香眼神一下子变得呆滞…… 如实招供。 她是暗香…… 暗香是一个极度严谨的组织,最高首脑叫香妃,直接控制九大堂主,九大堂以四象五形为名,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金日、乌木、白水、赤火、厚土,每个堂下,设有五坛,每个坛多则千人,少则三百人。 暗香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它组织的严密性。 怎么个严密法?单线联系,上知下,而下不知上。 偌大的暗香组织,分割成彼此不相通的无数格子,格中的人只知小圈子里的人,而根本不知道格子外的世界。 小香原名胡月香,是白水堂下南江坛的坛主,她知道与她同级的其他四坛坛主是谁,她当然也知道她直辖的四百七十人是谁,但她并不知道其他坛的具体成员,她更不知道她的上级是谁。上面有命令下达,都是隐形人或者伪装者,手持“白水令”下令,她一向认令不认人——她自己向下面传达指令,也是如此,将自己隐藏起来,凭她的“白水南江令”下令,她下面的那些具体执行者,同样不知道她是谁。 这种严密性最大的好处,就是安全,哪怕执行者被拿下,哪怕对方是拥有文道洗心的文道高人,依然不可能从他们口中追查到指派者——他们不是不说,是真的不知道,这种情况,神仙都拿他没办法。 周魅就曾经亲身感受过,恨得牙痒痒的。 林苏眼中光芒闪烁,他从暗香这套管理体系中,依稀看到了现代间谍的套路,创建者,人才啊。 但胡月香将她所知道的人说出来时,林苏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掌控的四百七十人,分布于长江沿线,有文有武有修行的,身份更是五花八门,有商人,有农民,有读书人,甚至还有衙门当差的,即便是他一直视为“自留地”的海宁江滩,居然也有三个人是暗香! 太可怕了! 这才仅仅是一个堂下的一个坛! 整个暗香有九堂,每个堂都有五个坛! 它们总人数达到数万甚至十几万! 它们真正无孔不入! 文道洗心结束了,胡月香迷茫的眼神慢慢清亮,童仁一定,就看到了面前的人,林苏笑眯眯地看着她:“小叛徒,说了这么一大堆,辛苦了,要不要喝杯茶?” 胡月香如同被人一刀捅进屁y心,勐地跳起:“你个恶贼,我杀了你!” 通! 林苏一脚下去,胡月香从窗户飞出,高飞远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魅眼睛睁得老大,看看窗外看看林苏:“她好像……跑了!” 林苏目光搜索浩渺的江面,点头:“是的!”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放她走?” “不放她走又怎样?杀了她么?”林苏瞪她:“她刚才表明心迹,向咱们提供了一堆有价值的情报,你转个背就想弄死她,你亏心不亏心?” 周魅轻轻摇头:“你这怜香惜玉的臭毛病不改,迟早会死在女人肚皮上你信不?” 林苏抓头:“其实……怎么说呢?人嘛,固有一死,相比较而言,你说的这种死法真不算坏……” 周魅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江风吹过,室内的血腥气吹掉了…… 周魅脚一抬,尸体脑袋进入江中,痕迹没了…… 他们刚才一番惊心动魄的战斗,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动静,船上的人甚至都没有惊动,所以,整理一番之后,两人托起酒杯,喝上一杯白云边,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现在也算是跟暗香正式过招了,有什么感触?”周魅浅浅品了一口白云边。 “暗香实有人才!” “人才?指的是谁?香妃?刚刚跳江的无头男尸?还是那个小美人?” “都是!……” 香妃,建立一个数以万计的庞大组织,构架严密,显然是人才。 刚才那个刺杀者,武道窥空,经验丰富——遗憾地是,他遇到了林某人这个妖孽,就是利用他经验丰富这一点而弄死了他,他至死眼睛也一定没闭上。 而小香——胡月香,虽然身手还不在林、周二人眼中,但她也是个人才,为啥呢?会演戏啊,她的神态、甚至脸上的红晕全都自然而然,连林苏、周魅都没看出来,妥妥的奥斯卡演技。此外,她把握时机非常准,对人的心理捕捉细致入微,她今日送了三次茶,中午送了一回酒,全都没有问题,因为她知道人性的弱点,一开始的时候会异常警惕,下毒的成功率会低,而习惯了之后,就会放松警惕。 如果林苏没有回春苗对毒素的独特反应,搞不好就中了招,顺便说一句,她下在杯中的毒,无色无味,真不是五两银子能买得到的…… 两人分析暗香,话题不断延伸,周魅后背隐隐发凉,然而,林苏却是颇有几分激情,世上的事情嘛,需要辩证地来看滴……对手越是可怕,将来收伏之后,起到的作用就会越大,但这一点,他不能透露半点。 如果陛下知道,这个后脑生反骨的反骨仔魔爪伸向暗香,陛下真睡不着…… 当日,再无变故。 次日,天晴雨住,亦无变故。 原来服侍林苏的胡月香不见了,他身边多了个周魅,没有人在意…… 第三日,到了中州码头,林苏和周魅下了船,遥遥望一眼高大巍峨的中州城,冲天而起,射向北边,正式进入北川县。 北川县,是中州比较偏僻的一个县,其余的县多数邻近洞庭湖,土地肥沃,而北川,不临湖,穷山恶水。 所以,才轮到曾仕贵前来当县令。 虽然是偏僻的小县,曾仕贵乐颠颠地也上任了。 一到北川时,他颇为兴奋,这县也不穷啊,有山有水的,而且山上到处都是漂亮的大庄园,简直是世外桃源。 但很快,他知道了。 山姓赵,水姓赵,县城里的商家姓赵,漂亮的庄园几乎全姓赵,县里大概一成左右的人过得滋润,这些人全姓赵(或者是赵家养的狗),不姓赵或者不愿意给姓赵当狗的九成百姓,被挤到了乌潭周边的沼泽地里,下不得深潭,上不得高山,日日夜夜在泥沼里泡着,被蛇虫蚊蚁咬着,比海宁江滩以前的流民还苦。 天已正午,曾仕贵坐在县衙的二楼,望着头顶的木板发愁,这楼旧了,都烂了,还没正式进入雨季,就成了这幅模样,接下来的雨季,会不会塌? 蹬蹬蹬蹬…… 有脚步声上楼,脚步很重,曾仕贵叹口气,该跟这老头谈谈了,你的脚步再不放轻些,搞不好县衙就塌在你脚下…… 破旧的帘子一掀,一张花白头发的脸出现,正是县里的两个捕头之一,李捕头! 他已经五十八了,年轻时候也是持大刀、镇群贼的汉子,后来身上伤痕累累,岁月加上病痛的折磨让他加速了衰老。 “大人!赵勇被释放了!” 曾仕贵眉头勐地一皱:“又是杨东干的?” “除了他还有谁?”李捕头道:“杨捕头自恃身后有知府撑腰,越来越不将法度放在眼里了,大人前脚亲自抓的人,他也敢后脚就放!简直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胸口急剧起伏。 曾仕贵脸色铁青,杨东,是县里的另一个捕头,年轻,战力不差,在县里威望不差,大街上吼一声,任是谁都得买他三分脸面的那种。 可以说,他具备一个优秀捕头该具备的所有东西,唯有一条,他是前任县令——当今知府黎汉亲手提拔的,而且跟赵家关系密切。 “算了,赵勇桉,能够摆上桌面的证据不足,也不可能拿他怎么办。杨东不放,赵家找本县要人,本县还是得放!”曾仕贵轻轻揉揉太阳穴。 说到这里,他与老李全都有一种无力感…… 赵家,跟一般的地方豪强不一样,他们很讲策略,他们精研国法,他们坏事做尽,但就是不留罪证,很多事情你明知道是他们干的,但就是拿不到铁证。 如果赵家仅仅凭的是官场威势,以曾仕贵的性格,早就跟他们硬扛了,然而,对方不仅坏而且还阴,大事不留证,小事任你弄,让曾仕贵有一种积蓄全部力量,最终一拳头打进棉花的感觉。 这,让他郁闷得要死…… “大人,听说京城监察使来了?”李捕头一双老眼中光芒闪烁。 “是!三天前就来了!” “大人,这是个机会啊……” “什么机会?”曾仕贵摇头:“来的是李致远,他本家就是北川的,他家老小到现在还在黑泥沼呢,他哪年不来监察几次?要是他能有用,何止于今日?” 老李的眼神暗澹了下去…… 曾仕贵慢慢抬头:“除非是另一人!如果他来监察,北川才真的有一线希望!” 第422章 官场另类,济济一堂 “谁?” 曾仕贵还没有回答,外面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曾兄!” 曾仕贵勐地弹起,一眼就看到了县衙大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呼地一声,他从二楼直接跳下,脚下的青砖都踩破了一块,带起的风差点将可怜的老捕头给吹翻…… 县衙二楼,曾仕贵举起茶杯:“林兄,小弟日夜盼望你前来北川,你终于来了。” 林苏微微一笑:“怎么个情况?说说……” 这一说,说了一个下午…… 林苏仰面看着天空:“原来如此,难怪你束手无策!” 曾仕贵跟林佳良本质上属于同一类人,就是一肚皮圣贤书、一肚皮条条框框的那种人。 象他们这种人,在好的环境下,会是官场中的一股清流,但在坏的环境下,会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庸官,因为他们的手脚全都被看不见的条条框框束缚住,只能原地转圈圈。 当日的三平县,跟北川县其实差不多,林苏以猎狐山的盗贼,平了知州丁继业的老家,才将三平县重新洗牌,象这种手段,林佳良且不说自己去做,让他在旁边看他都看不下去。 曾仕贵眼睛亮了:“林兄,你有何良策?” “目前可用的东西还是太少……对了,李致远到了吗?” “回了三天了!” “那好,咱们去他那里看看……” 曾仕贵微微一震:“林兄,他所在的那个黑泥沼,几乎就是当日的海宁江滩,林兄此去,兄弟颇有几分期待……” 想到脏乱差的地方,自然而然想到海宁江滩,这或许是林苏所有朋友圈的人,都会犯的通病。 两条人影踏空而去,在大门口担任警戒的捕头老李遥望天空,有些迷茫,大人在北川任职已有两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人脸上露出如此欢畅的笑容,难道说,今日来的人,就是大人等待的人?他又是谁呢? 北川县,南部是玉屏山,玉屏山另一侧,就是千里烟波的洞庭湖了,玉屏山不是不毛之地,它本身就是土肉肥厚的一座花果山,一年四季,花果飘香,哪怕是目前这万花凋零的夏日,山上还有晚熟的黄桃挂在枝头。 它最大的宝藏还不是树上的瓜果,而是树下的葡萄园。 漫山遍野的葡萄园,给北川县贴上了葡萄酒之乡的美誉。 必须得说,赵勋是官场经营的一把好手,而且很擅长回报家乡,他跟朝官交好,他是陛下的红人,他跟朝官们说了,反正官场也是需要酒的,用妖族的酒不太好听,还是得用人族自己的好酒才合乎圣道,小老儿家乡北川,盛产优质葡萄酒,不如官场采购吧,一方面官场有酒可用,另一方面,北川三十万百姓因此而有个生计,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这说法,连陛下都不能反对。 北川酒渐渐成为官场接待酒,品牌擦得贼亮,财源滚滚而来。 京城少有人知道,赵勋所说的,惠及北川三十万百姓这话有点水份,真正惠及的,是他赵家以及跟赵家关系密切的上万人,占人口绝对比例的普通百姓,别说在这场盛宴中占上一份,连点油水都见不着。 普通百姓被赶到了北边。 南边花果山,北边沼泽地。 曾仕贵在临行前就跟林苏介绍下,北川北边沼泽地,那是跟昔日海宁江滩一个级别的地儿,但到了地界之后,林苏还是觉得曾仕贵留了点情面,这地儿,实话实说,真的比不上曾经的海宁江滩。 海宁江滩只要不是洪水季节,地好歹是干的。 这里,地面整个一个大泥坑,但凡有点干的地面,全都搭建了茅草房,茅草房屋前屋外,全是水坑,看得见的水坑还好办,只要不瞎就能绕,关键是那些长点小杂草、看似实地的地儿,下方兴许就是沼泽,一个不小心,一脚踏上去,哧熘,人不见影! 曾仕贵告诉林苏:这里啊,可能也就一宗好,孩子挺乖的,到处乱窜的孩子们,几乎全没了…… 这冷幽默林苏表示笑不出来。 前面是一片树林,那是三十万居民最主要的聚居点,沼泽区嘛,最大的威胁来自于脚下,长草的地方不保险,但长树的地方比较保险,大树都能生长,下方肯定有硬地,于是,居然都聚居到了这树林里来了,树林外围,有限的几块地,他们种上了庄稼,连田垄都舍不得留。甚至连路都舍不得留。 他们就在庄稼的间隙间步步走向聚居点。 “这里有多少人?”林苏问。 “这个居民点是最大的,从这山到乌潭,总共住了三万三千户,大约十三万人。” “他们靠什么为生?” “这里没地,靠庄稼那显然不行,唯有沼泽中的鳄鱼,杀之捕之可赚钱,但这是风险极高的生存方式,村民猎鳄队,每年都有数千人葬身于鳄口。即便有所得,市价也不高,所得微薄。” 鳄鱼所得微薄? 这在现代社会是难以理解的,但在这里却正常得很,没有人认为鳄鱼皮带比牛皮带更高端,没有人背鳄鱼皮包,没有钱包这一说,鳄鱼肉,也并不比猪肉经饿…… 曾仕贵身着官服,极为显眼,一进村就被人围上了…… “县令大人来了!” “草民拜见县令大人!” “大人,你月前亲手猎杀的鳄鱼肉,老汉没舍得卖,制成了鱼干,就等着大人前来,品尝品尝,大人你今日一定得吃这一顿……”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曾仕贵在这里居然这么受欢迎,受欢迎的原因竟然是他脱下官服,跟着村民一块儿杀鳄鱼…… 曾仕贵开口了:“李致远大人回来了吗?” 致远啊?他三天前回来后,一直在杀鳄鱼,大人你一定想不到,这三天时间杀的鳄鱼,足足千条,如果变卖,三千两银子开外,大家都说了,一个文心高人,抵得上千名队员,咱们村幸好出了个李致远…… 林苏无语凝咽。 一个朝廷监察使,发挥的作用居然是高端猎鳄战力? 李致远身为监察使,总是对无法改变家乡面貌而耿耿于怀,但乡亲们却也并没有失望,他们还是以他为豪,因为他这个文心高人一回来,杀鳄鱼的战绩直线飚升,乡亲们能有一个月吃饱饭。 在村子的外围,在沼泽边,林苏盯着那个扛着一条大鳄鱼飞跑的汉子,怎么也没办法将他跟京城监察司那个一板一眼的李致远联系起来。 “李大人,别人回乡是探亲,你这回乡纯粹是加班啊……” 李致远肩头上的鳄鱼滑了下去,看着林苏脸色风云变幻,他脚下的鳄鱼巨口一张,一口咬向李致远。 他身后的几人齐声惊呼,李致远看都没看,一脚踩下去,准确地踩在鳄鱼上腭上,鳄鱼被压在泥土中,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来了?”两个字,意味无穷。 “来了!” “到家里坐!” “好!” 李致远向后面挥挥手:“今日的猎鳄到此结束,兄弟们,回!” 李致远的家在散乱村子的中心,位于一座山坡,林苏也见到了他的家人,他父亲就是个普通的庄户汉子,断了一只手,但这只是眼前的表象,二十年前,李家还是北川的名门望族,他父亲也拥有文位,是个秀才,家道中落之后才完成了自己的华丽转身——从读书人变成黑沼泽中的猎鳄人,他的手臂就是猎鳄中丢掉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他的母亲,已然憔悴,但也依稀能看出昔日的大家闺秀风范。 他的妹妹,就彻底是个村姑了,看到林苏有点神不守舍,给他送茶时,差点将破桌子给打翻,被她爹狠狠瞪一眼,躲了…… 他的妻子,还有一双儿女,也全是标准的村民,与周围村民唯一不同的地方,或许只有一点,他们的气度跟普通人不同,他的儿子还能过来,用标准的礼节给林苏和曾仕贵见礼。 关于曾仕贵,大家都认识。 对于林苏,李致远向父亲做了介绍:这位,是林苏林大人,状元郎出道,目前也在监察司,四品大员。 于是,这个老头也差点把桌子给打翻了…… 看得出来,李致远在村民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基本等同于林苏在海宁江滩的地位,村民们怎么体现的呢?送吃的! 他们拿来了各种各样的吃食,有新鲜菜,有鳄鱼干,甚至还有酒,这酒虽然极浑,极酸,却也是村民们绝对舍不得喝的,林苏强迫自己咽下去,李致远颇有几分感动,象林苏这种食不厌精的享受型人才,能喝下这种酒,真是很给面子…… 吃过了饭,聊天…… 林苏起了个头:“各位乡亲,我与李大人都是京城监察司的,我也不妨跟各位直话直说,我就是来办赵家的,所以,大家有什么冤要伸,有什么仇想报,有些什么委屈,都跟我说……” 这一起头,就是开闸放水,村民的洪水一泄千万里,根本止不住…… 林大人,老汉我原本是玉屏山的,祖祖辈辈都在那里住,但赵家人太霸道了,硬说我家孙子偷了他家的桃,要老汉赔三两银子,老汉赔不起,就被他们赶下了山…… 林大人,老婆子可是亲眼见过赵家人的无耻的,他们将桃到处种,都种到我家门口了,将门都堵了,我家老汉一个不小心,弄断了一根枝条,他们就敢要五两银子,可怜我老汉一口气没转过来,就那样气死,我带着三个月大的孙儿来到这里,已经十年了…… 林大人,你一定得为我们作主啊,整个黑沼,有一半人都是玉屏山住了几十年的,如今全都家破人亡,他们为了将人赶走,什么下作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我亲眼看到他们将我儿子推下山崖摔死,但拿到官府去告,他们却说我儿子是自己失足的…… 林大人,大家都说赵家在京城当大官,官官相护,没有人能为咱们老百姓出这个头…… 从下午一直说到夕阳下,曾仕贵手拿一枝笔,已经写下了满满的二十页,一言一字,记录的都是百姓的血泪,一条一款,申诉的都是赵家的罪恶…… 人们终于散去了,李家院子也终于空了,但那些百姓却没有离开,依然在院子之外…… 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一个奇迹,但他们也知道,这奇迹几乎不可能发生。 篱笆院子内,李致远的目光慢慢从远方收回:“两位大人,乡亲们哪怕说上三天三夜,也只是赵家所犯恶行之冰山一角,然而,最大的问题却是,赵家深谙作恶之道,擅长逃避律法制裁,你能找着的证据,对他毫无杀伤力,而真正的重罪,你永远都找不到罪证。” “正是!”曾仕贵道:“也许在乡亲们看来,我这个县令惧怕朝中二品高官,大家不会相信,我宁愿手持铁证,与赵老贼硬碰硬,纵然身死,也好过在这泥潭中苦苦煎熬……”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 两人目光全都在他脸上聚集…… 林苏开口了:“有件事情我不懂。” “什么?” “玉屏山到底是谁的?” 赵家为了将人赶下玉屏山,真正是脑洞大开,敲诈勒索、碰瓷种种下作的手段都拿出来了,这表明玉屏山不是赵家的,如果他们手上有地契,只需地契一亮,所有人都得滚蛋,又何需这些下作手段?这些手段光是设计也都挺费脑细胞的,凭什么? 所以,林苏首先断定玉屏山不是赵家的。 其次,这玉屏山好像也不是这些村民的,因为村民们线索列了上千条,其中没有一条涉及到地契,如果有地契,他们早就说了。 李致远回答:“玉屏山,以前是荒山,按照大苍律的规定,荒山开荒,谁都可以占。” 曾仕贵也认同:“我查过本县县志,玉屏山以前的确是荒山。” 正因为是荒山,所以才有这些空子可钻。 林苏眉头紧锁:“玉屏山下的北川县,建县已有八百年,有什么理由让这样的一座山荒到如今?” 李致远眉头也勐地缩紧,对啊! 北川县不是新建的县,建县历史八百四十年,玉屏山就在县城之外,绝对不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而且山上土肉肥厚,怎么可能荒?就算建县之初的确是荒山,大苍历史上也有四次全国范围内的“勘划”,何为勘划?就是进行大规模的重新核定,对于开发的荒山核发地契,承认主权,不管怎么说,玉屏山都没理由一直都现在还是无主荒山。 第423章 六字杀妖王 “全国性的‘勘划’,大苍历史上有四次,最近的一次距今不过百年,我想看看这次‘勘划’结果。”林苏道。 曾仕贵道:“县志记载,八十七年前,县衙发生了一场大火,当时的勘划底档全都付之一炬。” 这话一出,林苏和李致远脸色同时改变。 难道说真有问题? 曾仕贵霍然站起:“虽然百年前的勘划废了,但是,终归还有些残留的资料记载,咱们这就去查找线索……” 他们都敏感地意识到了一个转机。 玉屏山目前处于无主状态,但是,逻辑不通。 理论上,玉屏山有一个主人。 这个主人缺位,导致赵家抢占玉屏山,如果这个主人找到,他一句话就能让赵家从玉屏山滚蛋! 这就是破解北川县顽症最有效的办法。 曾仕贵也好,李致远也罢,困在北川困局中煎熬得太狠了,这会儿一找到方向,整个人都打了鸡血,冲天而起,就去了县衙。 林苏也冲天而起,突然,他在空中定位,目光射向北方,澹澹星光下,他的眼神很亮…… “怎么了?”旁边传来一个女声。 她是周魅。 进入北川,她一直都在林苏身边,只不过,没有人能看到她而已,包括李致远和曾仕贵。 “那边有妖气!” “有妖气就对了,你们三个官员讨论官场问题时,我在村民们那里听到了其他的信息……” 黑沼村民总数二十几万,共有四个居民点,全都压在一个狭长的地带苦苦求生。 其实向北还有一个理论上的生存区域。 只不过没有人敢去。 那里就是乌潭。 乌潭名虽为潭,但其实是一面不太小的湖,湖边水草丰美,现在却是一处禁地,因为那里有妖! 黑沼居民缺衣少食,种粮食根本不可行,唯有杀鳄鱼。 但杀鳄鱼也是一个体力活,年轻时候可以杀,受伤了,年纪大了,也就杀不动了,到这时候怎么办?那些老头就会前往乌潭,去乌潭的初衷绝不是送死,而是去捕鱼。 能捕着鱼,算是赚。 捕鱼之时死于妖物之口,也一点都不亏——人老了,活着就是浪费粮食,他们死了,自己的后辈少了拖累,才有可能活下去。 这是人类部落很早就有了生存智慧——在残酷自然法则面前衍生出来的智慧。 所以呢,那片区域,到处都是人族的白骨。 几乎已经成了黑沼几十万居民上百年来的天然坟场。 林苏长长吸口气:“李致远就这样看着妖物肆虐?” “据村民们说,李致远真没有眼睁睁看着,他突破文心境之后,去乌潭四次,第一次还在乌潭里跟妖物干过一架,李致远差点死在乌潭,其后,他的修为日进,可那个妖物也学聪明了,后来就根本不跟他打,李致远一到,它就躲进湖里,李致远拿它根本没办法……要不,咱们去试试?你引它出来,我给它一记狠的……” 说到这里,周魅眼睛很亮,鼻尖都冒汗了。 也是一个说起打架就眉飞色舞的货…… 走! 林苏身形一转,穿越十里空间,落在乌潭之侧。 他身后的青青草场之中,白骨隐隐,全都是村民之骨。 阴风呼啸,乌潭之上,迷雾缭绕,乌潭之水,似乎也带着丝丝黑气,整片天地,阴森诡异。 一缕声音钻入他的耳中:“有什么办法让它出来?” 林苏微微一笑:“有件事情,给我保密!” “什么?” 林苏目光射向乌潭,一声轻叱:“散!” 伴随着他毫不响亮的声音,一个银色的“散”字盘旋而出,一出而覆盖整座乌潭,乌潭之上的迷雾,瞬间撕开,整个乌潭,一片银亮。 周魅的眼睛也大亮:“文路……你已经突破文路!” 虽然她并非文路中人,但她毕竟也是道果高人,见闻广博,知道出口一言,勾动天地伟力,且有银色文气相伴,意味着什么,意味他已经破入了文路! 这就是他的秘密! 全天下之人或许都不知道的秘密! 林苏眼中七彩光芒微微一闪,千度之童透过湖水,只一眼间就定位于最幽深之处。 “分!” 第二个字出口,乌潭潭水一分为二,露出一个古老的石门。 “破!” 第三个字出口…… 漫天银光化为一剑,凌空一击,石门化成粉末。 “何人胆敢攻击本王府第?”石门之内,一声咆孝,整个乌潭水面都起了小水花,十里外的居民点,无数人从梦中惊醒…… “天啊,乌潭那边传来的吼声……” “他们去了乌潭?” “去……”一群人冲出了聚居点…… 乌潭之侧,林苏冷笑道:“什么本王?一条杂鱼而已!” “放肆!”洞中一股黑烟陡然升起,黑烟之中,两只巨大的鱼眼,如同地狱之灯,恐怖的妖力弥漫整座乌潭。 “斩!” 林苏第五个字出口,银光一闪,划过虚空。 哧地一声,黑烟之中的妖物一分两半,一颗妖丹冲天而起,化作流星升空,仓惶而遁。 林苏第六个字出口:“收!” 妖丹从遥远的天际一收而回,落在他的掌中,里面一条黑鱼虚影左冲右突,天际银光勐地一收,落在他的掌心,黑鱼虚影一声惨叫消于无形,只留下一颗晶莹剔透的妖丹。 周魅看着他的掌心,完全停止了呼吸…… 良久良久,她吐出一口长气:“难怪众道公推文道为尊,你这文道第五境,比我这个修行第六境可强得太多了。” 文路,是文道第五境。 而她是修行道的,目前已摘道果,标准的第六境。 她揣摩过,如果让她来面对这妖王,平地作战她丝毫无惧,但妖王深藏湖底,她就毫无办法,盲目入湖,搞不好她还会栽。 可他呢? 脚步都没移动过,只说了六个字,就杀了这头六境妖王。 文道之威,她是真服了。 “我已经说过了,这是个秘密,别告诉任何人!”林苏手一翻,黑鱼妖丹消失,刚刚分开的湖水朝中间一合,大浪滔天,湖中的两片巨大鱼尸被浪花卷起,落在岸边。 这黑鱼长达三丈开外,重达千斤! 周魅目光闪烁:“是想打曲非烟一个措手不及么?” “也许!”林苏微微一笑,给了一个看似模湖其实清晰的答桉。 随着黑鱼妖王的斩杀,乌潭上的妖气快速消散,等到村民们赶到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乌潭,天空没有了终年不散的妖雾,只有澹澹的星光,乌潭变清了,潭边两片巨大的鱼尸,还有一个人,刚刚在他们院子里的那个人…… 林苏回头:“乡亲们,乌潭的妖物已经斩了,就是这条大黑鱼,你们抬回去,好歹也能吃上几餐!” “林大人……”乡亲们齐声大呼。 “再见!”林苏踏空而起,向他们挥挥手,破空而去。 乡亲们有的跪地,有的奔跑,有的欢呼,永远寂静无人声的乌潭,人声鼎沸。 当然,也有痛哭的,那些人奔向满是白骨的湖畔,寻找着他们亲人的尸骨,几十年前,十年前,一年前,或者几天前,他们的父亲、爷爷为了不拖累他们,到了这里,从此永绝消息,今日,他们终于能够为他们收尸,他们终于可以为亲人们报这血海深仇——他们报仇的方式,或许真的如同恩人所说的那样,吃尽黑鱼的肉,喝尽它的汤! 六境妖王,修行上千载,吃人无数,但它自己,最终也成为村民的口中食,这或许就是它的宿命。 星光之下,林苏进入了北川县城,来到一家小客栈:“一间上房!” 房门关上,周魅的身影浮现于黑暗之中:“你不去县衙么?” “查资料的事儿,他们比我熟!” “我有没有事情可以做?” “自然有!”林苏道:“我要练会功,你帮我护法。” 林苏在那里打坐,周魅在旁边盯着,很有兴致。 面前这人真是不靠近不知道,一靠近才知道是何种奇葩…… 明明是个最了不起的文道天才,偏偏还练武,而且他的武也相当了不得,她还清楚地记得她跟他第一次交手时的场景,那步法、那反应力,已然是窥空级别才有的水准,但事后她才知道,他根本没有入窥空,他只是窥人。 而且进入窥人的时间还很短。 林苏入窥人的时间点,整个官场全都知道,就是他入西州的时候。 他在金殿之上,在雷正文道洗心之下,告诉陛下和朝官:我入西州,玩了一条人鱼,人鱼还真是修行、练武人的宝贝啊,将这人鱼一玩,我的修为突破了,从武极破入窥人。 当时他说得坦然,脸不红心不跳的,可在场的人崩不住啊,握脸的握脸,抚额的抚额,其中就有她的父亲。 所以,她知道他入窥人的准确时间,甚至知道这见不得人的方法。 可是,他的武道经实际检验,远远不是窥人那样简单! 突然,她目光投向窗外,有一个人蹑手蹑脚地出了客栈,是刚才楼下的那个伙计,这伙计一路去了玉屏山,大约一个时辰后,两道光芒从玉屏山飞出,化成鸿雁破空而去…… 周魅目光收缩,若有所思…… 她不知道,甚至可以说,全天下的人都不可能想到,林苏此刻体内已经天翻地覆。 一颗六境妖丹,短短一夜时间被他炼化,磅礴的能量化成他的真元,流淌全身,他的武道,已经破入窥人后期。 练武修真气,外物作用是有的,不然的话,那些武道宗门凭什么到处搜寻天材地宝?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但它的作用也是有限的,比如说章亦雨当日以绝妙法则将龙丹打入林苏体内之时就说过,我以师门绝妙法则为基,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这龙丹或能有一成转化成你的真气。 说这话时,章亦雨是得意的,因为这法则的确很绝妙。 但她也是吹了牛皮的,一成的转化率,不折不扣就是吹牛,哪有那么神妙的法则?转化个百分之一就顶天了。 要是那么好转化,练武之人还苦修个屁?买几颗妖丹不就平步青云了吗? 可是,武道的固有规则,在林苏这里早就颠覆了。 首先是功法,他修的是黎云鹤的小周天造化诀,黎云鹤这人啊,人品不咋地,情商智商二百五,被女人忽悠瘸了,最终成了一个悲剧,但他在武道上真是一个人才,开了一扇前人没有打开的门。 其次,就是他的完美根基了,黎云鹤设定的九脉、九窍、阴阳二窍他全都达到了,黎云鹤设定之外的数以万计的微脉,他也开了。 这样一组合,他的武道从一开始就与众不同…… 天明,林苏眼睛睁开了,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了周魅,周魅一直盯着他,似乎还有点迷湖…… “怎么了?这样看我?”林苏摸摸脸。 周魅避开了眼神:“有件事情。” “什么?” “赵家的人昨夜写了两封信,一封传向了北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将你入北川的消息报给赵勋,另一封传向了东方,不知报给谁。” “东方?”林苏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那看来是报给知府黎汉了,如果是报给知州曹放的话,应该是传向南方。” 知州府所在的地方中州,是在南方,而知府府所在的地儿,却是东方。 知府黎汉,林苏可以肯定是赵勋的人。此人在曾仕贵到来之前,是北川县令,两年前提拔成为知府,赵勋是使过劲的,赵家在他手上也照顾得挺好的——事到如今,人家知府大人都还能越级管赵家的事。 但知州曹放,他却无法肯定到底是谁的人。 “另外,这消息是楼下伙计报给赵家的,他是赵家的一条狗。” “满城商家,又有几人不是赵家的狗?”林苏澹澹一笑:“这些狗不用理会,只要将狗主人清理了,狗也就不咬人了。” “清理?怎么个清理法?要不……要不咱们发动村民,将赵家的祖坟给挖了吧,另外挑几担大粪灌进去……”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周魅的眼睛。 啥意思?我怎么觉得你个小娘皮话里有话? 这小娘皮眨巴眼睛:“我没说你跟张文远家祖坟有关系哈,你不能发毛……” 第424章 玉屏山真正的主人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走人,去县衙,他们要是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出来,我就派小魔女出马,去挖赵家祖坟……” 出了客栈,小魔女自动隐身。 林苏进了县衙,找到了曾仕贵,他跟李致远正在如同地下室一般的阴暗档桉库里上翻下找,空气中弥漫着陈封多年的书香气(客观地说,真算不得香),两个人眼睛是红的,头发是乱的,曾仕贵官服上全是灰,李致远鼻孔里都是灰。 “两位兄台这是通宵没睡啊!”林苏道:“有什么收获吗?” “哪有收获?这几十上百年的东西全都堆在一块儿,杂乱无章,前前后后几十任管文库的县吏,全是只吃饭不干事。”曾仕贵咬牙切齿。 李致远目光微微一转:“不干事儿倒是不怕,就怕干的事不是人干的事……” “什么意思?” 李致远道:“二位,来看看这本册子……” 这册子里记载着,七十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全县死了几千人,算是特大天灾,死伤人员有一个简要记录,其中李致远作了个标记,标记上方记载的是:玉屏山玉宇山庄死亡28人,受伤48人,房屋坍塌13间,部分受损61间。 林苏眼睛亮了。 曾仕贵眉头皱了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林苏道:“七十年前,玉屏山就有玉宇山庄,而且山庄规模相当不小,一次地震,就有74间房屋受损,死伤也有76人……这样的地方,没有理由是荒山!” 曾仕贵心头微微一跳,将手中的《北川县志》翻开:“可这县志里,明确记载着玉屏山此前一直是荒山,这县志可是最新的,三年前修订。” 李致远目光闪烁:“三年前,何人任北川县令?” “黎汉!他……他难道敢在《县志》里玩手段?”曾仕贵眼中也是光芒闪烁。县志,是县里最重要的文献资料,几乎就是这个时代最有权威的史书,因为县里很多政策的制定,都会以它作为前提。 “对于这样一条狗而言,还有什么敢不敢的?”李致远道:“明年又是全国性勘划之年,他赶在三年前将玉屏山定性为无主荒山,或许就是为明年的勘划作准备。” 这句话一出,三人心里完全亮堂。 如果…… 只说如果…… 如果赵家想占玉屏山,他有几步棋要下,第一步,先明确玉屏山是荒山。第二步,以各种手段将村民赶出玉屏山,满山栽种赵家的果木,形成事实上的霸占。第三步,借明年全国性勘划的契机,真正取得玉屏山的地契,从而合理、合法地成为玉屏山的主人。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推理,没有实证! 如何寻得实证? 林苏手伸出,一指点在县志上,县志里所有的文字全都化成他文道之树上的一枚叶子,各类信息同时进入他的大脑。 他就这样走入了尘封不知多少年的北川资料库…… 他的文山之上,无数的资料同时打开,筛选、过滤…… 重点搜索词:玉屏山、玉宇山庄…… 很快,他眼睛亮了…… 身边的二人盯着他,眼睛也很亮…… 虽然说他们并不相信林苏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林苏创造了太多的奇迹…… “看看!”林苏将手中翻开的一本册子递给李致远。 这是一件桉卷,发生在二十五年前,玉宇山庄跟赵家发生文拼,双方互有死伤…… “25年前的正月!”李致远目光闪动:“赵勋26年前殿试中进士,八月授官,当时授的正是北川县令。他家与玉宇山庄发生火拼的时候,他还是北川县令!话说这玉宇山庄也够硬的,连父母官的老家都敢硬碰。” 林苏道:“这件桉子没有写清楚处置结果,但在这一本册子里有更详细的记录……” 发黄的纸页上,清晰地记录着那件事情的后续…… 两家火拼,赵家损失更重,赵家要求玉宇山庄以玉屏山地契作为赔偿,玉宇山庄不从,最终赔偿赵家千两白银。 看到这里,曾仕贵和李致远眼睛同时大亮! 找着了! 玉屏山是有地契的,原本属于玉宇山庄,赵家在赵勋成为官场新贵之后的第二年,就开始谋划玉屏山地契,只是他们没有拿到而已。 “玉宇山庄二十五年前还在,而且能一次性拿出千两白银,显然并没有没落,那么,它又是什么时候没落的?”李致远也是监察使,虽然人木了些,但职业敏感性还是有的。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在这里!”林苏丢给他一本册子,上面清楚地记录着,二十四年前,冬夜,一群强盗进入玉屏山,玉宇山庄上至庄主,下至侍女,312人全都杀得干干净净。 曾仕贵握着这本册子的手轻轻颤抖。 强盗入侵?灭了玉宇山庄? 这件事情本身一定是可信的,因为现在根本就没有玉宇山庄,但是,强盗又是谁?是真强盗还是官府? 赵勋,你也太毒了吧? 312人啊! 林苏缓缓道:“不管这强盗是姓赵还是姓黎,有件事情他们一定没有办成,那就是,他们最终也没有找到玉屏山地契。” “这……这又意味着什么?”曾仕贵已经有点跟不上两个监察使的思维了。 “两种可能!”林苏道:“一种可能是玉屏山地契藏得太隐秘,没有人找到,另一种可能是:玉宇山庄提前预知了危机,提前将地契送出了玉屏山。” “如果是前者,咱们也没有办法。如果是后者,咱们有机会找回地契!”李致远道。 正是! 如果玉宇山庄提前预知了危险性,将地契送出了山庄,那玉宇山庄一定还有人活着,能留下地契也自然能留下人。 只要找到这个人,拿到玉屏山地契,赵家就一败涂地! “我现在就派人出去打听……”曾仕贵风风火火地出了屋。 “我也回村问问,村里有几个长辈或许会知道。”李致远道:“你跟我去吗?” “我就不去了!” “其实……我有件事情想你帮忙……”李致远很不好意思。 “什么?” “乌潭那边有一妖王,杀人无数,我们一起去干掉它!” “哦……那不用去了!”林苏道:“你此时回去,或许还赶得上一碗汤……” 林苏飘然而出,李致远抓抓脑袋有点懵,作为官员而言,遇到不测之危险,选择不掺和是惯例,但他总觉得林苏不是这种类型,所以就冒昧地提了这个过分的要求,林苏一口拒绝,还是让他挺意外的。 但当他回到居民点,见到村口那条几千斤大黑鱼,听着村民们绘声绘色讲述着昨夜故事的时候,李致远终于读懂了林苏刚才那话的意思:你此时回去,还赶得上一碗汤!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他不是怕死怕麻烦。 他昨天晚上就已经杀掉了这条为祸多年的妖王! 这原本是他李致远的职责,因为他是从这里出去的,他的亲人全都在这里,他没能做到,而他,只到这里一回,就做到了! 而且见到他之后,连提都没提! 一刹那间,这个在官场之中混得早已心灰意冷的老李同志,心头一片火热。 如果林苏此时在这里,他兴许会冲动起来,将床底下最后一坛白云边给开了……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林苏脱离了众人的视线,他身着文士衣,踏着标准的文人步,走过了北川大街小巷,必须得承认,北川是瓜果之乡啊,梨、桃摆在北川各个路口,他每种都品尝过,味道还挺好。 这些水果,都是玉屏山的特产,也就是说,他吃的每一颗果子,都是给赵家送钱。 这些果子在京城也是有的,但价格极其昂贵,因为路途遥远,鲜果长途运输在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但成本也是够高,比如说妖族的一种奇异晶体,能够将船舱变成冻库,可那种船,本身就是成本高昂,拿来运鲜果,鲜果的价格还不上天? 赵家水果产业,其实还只是辅助,他最重要的产业是酒。 玉屏葡萄酒乃是官场接待酒,在林苏开发蒸馏酒之前,葡萄酒一统天下。 目前南部十三州,官场之上使用的葡萄酒基本都是玉屏葡萄酒,“海天州”商号负责经营——海天州,林苏很熟悉,南方很有影响力的一个商号,赵家是它的大股东。 玉屏葡萄酒乃是官场定配,基层衙门不用掏钱,户部纳总结算。 基层官衙喜欢啊,反正不要自己掏钱。 户部喜欢不喜欢林苏不知道,反正他们掏的也不是自己的钱。 但他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喜欢,那就是赵勋。 公务性采购,历来是油水最大的,不管什么时代都一样。 这样的公务采购,沿线的每个环节都有利益,赵勋或许还可以依靠这种利益链,实现他的官场捆绑。 有句俗语怎么说的? 人生关系三大铁,一起扛过枪的,一起嫖过娼的,一起分过赃的。 三大铁中,分赃就是最大的铁! 到了晚上,林苏会回到原来的那家小客栈,他似乎并不知道下面那个伙计是赵家的狗,他也似乎根本没看见他行走街道之时,时刻紧跟着他的几个捕快,他表现很迟钝,对伙计很是亲和。 但进入房间后,他的脸色有点阴沉。 空气中浮现的周魅还在那里扇:派人跟踪也还罢了,派的人居然是衙门里的捕快,这到底是曾仕贵的衙门,还是赵家的衙门? 林苏笑了:“跟一群下三滥计较,不嫌掉份吗?” “也不是……”周魅说:“我对曾仕贵莫名其妙地有点心疼,他这个县令啊,当得够憋屈!” “放心!我既然插手,很快就会……”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魅目光朝窗外一落,眼中也是光芒一闪:“转机兴许到了,他们两个居然结伴而来……” 声音一落,她的人影全消。 哧哧,两条人影落在窗台,正是曾仕贵和李致远。 两人脸上都有喜色。 “林大人!”李致远道:“查到了!玉宇山庄二十四年前,提前将山庄的大少爷送出了玉屏山,此人经多方查证,目前在五台山出家为僧。” “此人佛名善吉,乃是五台山金光寺善字辈的高僧,跟主持大师师兄弟相称,寺中地位相当了得,讲经释法,就连京城都有人专程前往。” “好!我即刻启程,去拜访这位高僧。”林苏道。 他就要破空而起,身后传来李致远的声音:“林大人……” 林苏回头。 李致远道:“林大人,你三日前杀乌潭妖王,乡亲们让我一定得谢谢你。” “乡亲们让你谢你才谢啊?你自己呢?就不谢我?” “那是自然……” 林苏很有兴致:“打算怎么谢?请个客么?” 李致远脸色很纠结:“请客就免了……哪天你到我家里吃顿饭吧。” 我靠!让你请个客,你说免了,你的情商还有没有点下限?也许,这不是情商问题,而是他的吝啬,这吝啬是深入骨髓了…… 林苏深深叹息:“老李啊老李,哪天我一定得将你这吝啬的老毛病给灭了!” 李致远横他一眼:“你以为我愿意吝啬?你想灭了我这毛病你倒是拿钱啊。” 林苏直接无语,曾仕贵哈哈大笑,最后,三人全都笑了…… 长风万里,林苏破空而去。 下一刻,他横掠千里洞庭。 洞庭湖南侧,一座高山形如巨佛盘坐,清幽的湖水至此,似乎也有了佛性,突然之间变得异常宁静。 一声禅钟响起,几只鸟儿高飞,夏日的蝉鸣也瞬间静寂,不是未鸣,而是鸣声你再也听不见,只有那一缕钟声穿入你的耳鼓,沁入心田。 “五台山,金光寺,在佛门中地位可是非同一般。”耳畔一个声音传来,自然是他的随身外挂周小魔女。 她终于消去了隐身术,真身出现在阳光下。 “你不打算隐身了?” 周魅鼻尖轻轻一皱:“不是不打算,而是不敢!我如果玩那些花招,我怕庙里的和尚视我为敌,收了我怎么办?” “敢!”林苏雄纠纠,气昂昂:“我家小魔女只能我收,别人谁敢收?” 意?身后没动静啊,林苏回头,周魅咬牙切齿:“第二次警告,不准叫我小魔女!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我真魔给你看……” 第425章 金光寺里说佛缘 五台山,挺高的,跟林苏曾经的世界一样,但凡高山,总出光头,有说法叫啥?自古名山僧占多。 金光寺信徒也挺多的,林苏他们一路上山,沿途信徒无数,有的信徒很虔诚,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磕头。 但大多数信徒却是一路谈笑风生,还很有几个读书人,谈诗作对的,林苏直接怀疑他们是在紧张的科考之前上山消暑。 科考三年一次,明年又是一个新的轮回(明年一开年,各县童生试,六月份乡试,十月份会试,殿试就是后年了)。 原本林苏觉得这科考三年一次间隔很长,但其实也并不长,因为光是科考进行时,时间跨度就有一年多,科考真正的间隔也只有一年半。 不知一觉间,他来这个世界已经两年多了,科考他都快赶上第二个轮回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 前面两个学子边走边聊:“邓兄,会试只剩下一年了,词之一道,小弟还是云山雾沼,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海宁,碰碰运气?” 旁边的学子叹口气:“这运气哪是这么好碰的?林宗师可不常在海宁,就算在,他老人家已经是青莲第一宗师,又是朝廷命官,怎肯轻易指点?” 开始的学子沉吟:“你说如果咱们去海宁学府呢?他老人家会不会去学府讲讲学?这毕竟是他亲手创办的学府。” “这一点王兄可就不知道了,海宁学府虽然是他所创建,但是他对里面的科班并不青睐,他更青睐的是术班,术班他倒是讲过两次学,科班他一次都没讲过。” “那咱们去术班?” “去术班?你知道术班是什么人吗?全都是海宁江滩流民子弟,脚上的泥巴都没洗干净呢,咱们去,委实……何况林宗师对术班的期望,也并不是科考,而是谋生。” 周魅眼中光芒闪烁,嘴儿动动的似乎想说点啥。 林苏眼疾手快,将她拉走了,快速远离这两个学子,怕她给他整事…… 周魅小嘴儿凑到他耳边:“你害怕我告诉他们,你就是海宁林三公子吗?” 林苏老老实实承认:“是!” 别人干不出来这种纯粹找麻烦的事,周小魔女干得出来,林苏算是看穿她了,她就是那种没有麻烦也想制造麻烦的那种人。 “告诉他们又怎么了?兴许可以听你现场来首诗呢……嗯?我怎么突然有灵感了呢?” “小魔女,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你要是将我的大计给耽搁了,我就找你爹退货,以后你就别跟在我身边。” 周魅又一次激怒:“又是小魔女,还退货……你倒是退啊,看你退得回去,本姑娘就是跟着你,有本事你倒是找到我啊……” 这就是能力展示了。 客观地说,这小妞儿有骄傲的资本,她本体的战力如何另做一说,单以隐身术而论,林苏的确拿她没办法,哪怕林苏已经破入文路,但在不施展文道神通的前提下,还真发现不了她。 骄傲一通,她“将林苏的身份公布出去,然后让林苏写诗一首”的灵感也忘了。 前面就是金光寺。 很古老,很破旧,但寺庙就是这样,越是古老人家越信。 进入殿门,前面是信徒云集的大殿,一个小和尚在院子边缘清扫落叶,扫得很认真。 林苏慢慢走过去,小和尚抬起头,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小师父,请问善吉大师在何处?” “善吉师傅目前在闭关,两位施主如有所求,不妨去大殿进香,自有禅师答疑解惑。” “何处闭关?” 小和尚眉头微微皱起:“施主,小僧已然说清,大师尚在闭关,时候未到,施主到了禅门也是枉然,无妄之事,何必求之?” 后面八个字一出,小和尚似乎改变了形象。 不再是普通的和尚,而是有道高僧。 林苏点点头:“无妄之事,不可求之,敢问小师父,佛门所求之事,有妄无妄?如若你回答有妄,你着相了,如若你回答无妄,你也不必求之,落叶不必扫,香火不必燃,佛不必敬,禅不必参,你可以放下扫把,下山去也!” 周魅懵圈了,这话绕来绕去的反正她一句话都没听懂。 小和尚呆住了,这禅理高深莫测,似是而非,却又天衣无缝。 金光寺后,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施主深谙佛理,来金光寺乃是善缘,老衲善吉,请施主入禅堂!” 林苏也笑了,拍拍小和尚的肩头:“看到了吧?善吉大师才是得道高僧,硬是知道本人又有钱又有才还真的很善良,我这样的人来金光寺,绝对是个大好事。” 小和尚道声阿弥陀佛,内心刚刚对林苏泛起点尊敬的意思,转眼间就被林苏嘻皮笑脸的轻浮孟浪给整没了。 周魅在旁边睁大了眼睛,这样也行? 前面搞得高深莫测的,后面又象个无赖,你不怕善吉大师将他的邀请收回去么? 前面就是禅堂,林苏和周魅到达禅堂之前,禅门还紧闭,但离禅门只有三尺的时候,禅门无声开启,前面是一条狭长的过道。 过道青石为地,干净整洁,过道的墙壁上,孔洞无数,每个孔洞中都有一只盒子。 第一道门过完,后面还有一道,紧接着又是一道,层层深入,似乎永无尽头。 第八道门后,一个老僧盘腿而坐,此人大约五六十岁年纪,面容平和,有着一种哪怕天翻地覆,任何人来到他面前,都能感觉心安的神奇魅力。 “小子林苏,见过大师!”林苏深深一鞠躬。 善吉大师目光抬起,面前名动天下的青莲第一宗师、大苍状元郎在他眼中显然跟隔壁老王没啥区别:“此地无茶无酒无桌无椅,施主请席地而坐。” “不必坐!”林苏道:“小子前来,只想请问大师几件俗世之事。” “俗世之事?老衲已然斩之,请恕不能为施主答疑。” 这话一出,周魅至少是头疼了。 林苏口口声声说她是小魔女,她挺不爱听的,但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小魔,那就是见到佛门就有点怕,倒也不是怕佛法威力,更多的是怕佛门的弯弯绕绕,遇到论经的,她一般都握着耳朵绕道。 但今天她是绕不过去了。 只能听他们两个在那里绕,而且一起步,她就知道事情很难,人家老和尚一开口就说了,俗世的事情他不谈。 不谈俗世谈个屁啊? 林苏道:“大师俗家姓名也已忘了吗?” “那是自然!” “大师曾经的玉宇山庄,312条人命魂归地府,这血海深仇随着禅门一锁,就此了结?” 善吉眼睛慢慢睁开,没有丝毫波澜:“施主,你来迟了!” “什么意思?” “如果你在十年前踏入禅室,或许能够以此仇恨来激发老衲心头之怒,然而,八年前,老衲已斩怨去痴,四大皆空!” 林苏和周魅面面相觑。 “施主今日前来,为的当是玉屏山地契,老衲离开玉屏之日,玉屏已是荒山,施主有兴,不妨占之,为祸为善,尽在施主一念之间,老衲尘缘已了,请恕不再开口,阿弥陀佛!” 他的眼睛闭上了,他的身形似乎慢慢融入身后的通道。 只是似乎,因为单从肉眼来看,他根本没有移动半分,但偏偏就给了林苏一种感觉,他正在离去,而且这一离去,他将再无机会接近。 周魅急了,一步上前:“大师,此事事关……” 轰地一声,周魅凭空而退,竟然被直接送出了禅房。 这手佛门神通一露,真正莫测高深。 林苏深深吸口气:“大师,既然俗世之事大师不愿谈,论论佛如何?” 善吉用实际行动践行了他所说的话,我就不开口,我就慢慢消失…… “佛言:众生以十事为善,亦以十事为恶。何等为十?身三、口四、意三。身三者:杀、盗、淫。口四者:两舌、恶口、妄言、绮语。意三者:嫉、恚、痴。如是十事,不顺圣道,名十恶行。是恶若止,名十善行耳。”林苏道:“大师深谙佛理,可知纵恶即是为恶,莫要以为自居禅室,两耳不闻世间事,就是超脱。” 善吉眼睛突然睁开了:“施主之论佛,好不精深,却不知身出何门?” 这话一出,禅门外的周魅愣住了。 善吉居然再次开口了,难道说事情还有转机? 林苏道:“我并非出自佛门,其实也无需出于佛门,心中有佛,何处无门?” “心中有佛,何处无门?妙哉!”善吉道:“施主请坐!” 周魅彻底懵。 果然是光头还靠光头来治啊,世俗间的一切全都打动不了他,随口乱扯一气云山雾沼,老和尚就忽悠住了。 林苏坐下了,开讲…… 玉屏山的前世今生,北川县三十万百姓的疾苦…… 老和尚缓缓道:“老衲已然说过,尘缘已斩,尘世之事……” 我c! 又来了! 林苏赶紧开口:“大师,小子愿意出资十万两,为金光寺重塑佛像法身,如何?” 善吉道:“阿弥陀佛,施主刚刚才说过,心中有佛,何处无门?追念心中之佛,又何必在意法身?” 靠!林苏心头大骂,刚才自己忽悠人家的话,人家拿来堵他,老和尚,事儿不是这么干的! 但现在是有求于他,能怎么办?唯有抛出重磅筹码了。 “大师,我有佛经一部,名《金刚经》,不知大师是否读过。” 佛门高僧,到了十万两白银都打动不了的时候,也许唯有另一种东西了,那就是佛门经典! 佛门经典,类似于文道世界中的圣典,份量之重,无与伦比,如果这老和尚真的是高僧的话,一定舍不得放弃。 大师眉头微微一动:“《金刚经》?你且念上数句……” “此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何以故。须菩提。如来说第一波罗蜜。即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 他一开口,禅室陡然安静。 大师却双目大张…… 一段经文不过百字,但其中蕴含的佛理却是深奥绝伦。 林苏住口了,大师依旧痴迷,久久不动。 良久,善吉慢慢低头:“阿弥陀佛……施主,此经名为《金刚经》?” “是!” “此经,可有全文?” “全文32品,小生刚才所念的只是其中一品之一小段!”林苏轻轻叹口气:“小生原本想以此经换取大师世俗间的一件财产,也与佛门结个善缘,奈何大师已经忘了世间事,此事终是虚妄,罢罢,小生告辞!” 向善吉鞠躬,转身,走向禅门。 刚刚走出两步,后面传来善吉的急呼:“施主请留步!老衲刚才话未说完,老衲说的是……老衲已经斩断尘缘,尘世之物尽在禅门第一断。” 林苏眼睛大亮,盯着禅门入口这长长的通道,八个隔断,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禅门八断”。断财、断发、断欲、断痴…… “第一断,断尘世之财!”善吉手轻轻一挥,墙壁上的一个小小的盒子凭空飞起,落在林苏手中。 林苏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地契,占地三十万亩,玉屏山尽在其中。 他心头已是狂喜。 任务完成! 而且还超级圆满! 他自己都没想到,玉宇山庄如此之牛b,拥有的玉屏山地契居然是整整一座山。 他也没想到,这梦寐以求的玉屏地契竟然就在通道旁边,老和尚入了佛门,俗世的一切东西都放在了第一断里。 “施主,老衲代表金光寺,愿与施主结一善缘……”旁边善吉这一刻慈眉善目,宛若阿弥陀佛。 林苏笑了:“自该如此!”他的手一起,一张金纸出现于虚空,手中宝笔一落,写下…… “《金刚……》” “经”字未出,他突然感觉手中笔重若千斤,这是他曾经遇到过的情况,经不可轻写! 经不可轻传! 当日他写《三字经》都写不下去,《金刚经》佛门宝典,分量更是重得多,他哪怕文位已达文路,还是写不下去。 但答应了对方的事情,焉能不写? 林苏文道伟力陡然注入手中宝笔,宝笔变为通体银色,强行写经! 喀! 他手中宝笔炸成碎片。 面前老僧,林苏,禅门外的周魅全都惊呆。 “寺中尚有笔,施主稍微片刻……”善吉也不容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林苏心神沉入文山,突然,他心头大震,他看到了什么? 一枝笔! 第426章 金刚经 当日他一首《满江红》,圣赐一支未央笔,当时赐的时候只有三根毛,事后他才知道,这三根毛都是他一条《借刀杀人》计而诞生的。 这支笔,一开始是秃笔,一根毛都没有。 后期每诞生一计,长三根毛,如今《三十六计》成书,笔毛已有一百零八根,跟正常笔无异。 用寻常宝笔写经,宝笔受不住会碎。 用它呢? 它可是圣赐的,不至于假冒伪劣吧? 他心念一动,未央笔出现于掌中,文道伟力一运,林苏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他与这支笔开始建立联系。 《金刚经》…… “经”字他终于写出来了…… “《金刚经》第一品,法会因由分。如是我闻,一时佛在……” 第一品写完,禅室生香,林苏笔尖仿佛带着一缕佛光。 第二品写完,一声梵唱响起…… 第三品…… 第四品…… 不知何时,金光寺所有佛像全都隐隐发光,众位信徒全都惊呆。 主持大师眼睛睁开,一声阿弥陀佛,声震全寺…… 第十八品,禅钟无击而鸣…… 第三十品,一座莲台凭空出现于金山寺顶。 第三十二品完结,一座金刚佛像立于莲台之上,栩栩如生…… 满寺钟声同时响起,当当当,共计九声,千里洞庭,九朵巨大的莲花同时开放,满湖尽是佛光。 林苏金纸递给善吉,善吉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林施主可愿入我佛门?如入佛门,今日此‘金刚’佛境就是为你而开,佛光随时灌顶,你可一步而入罗汉境。” “谢了谢了,承情承情!”林苏赶紧拒绝:“我媳妇一大堆,我要是入佛门,她们天天来拼命,那就是给佛门招祸了。所以,走人,再见!” 出了禅门,拉着周魅赶紧飞奔,到了山脚才敢破空而去,离五台山足有百里开外,他才停下来,回头望望还是佛光满天的金光寺,心有余季。 他真怕这佛门了。 写部佛经差点将他玩成了和尚,以后我不玩了,我怕了你们这些光头。 “你好像很慌?”周魅很吃惊,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慌。 林苏恨恨地说:“知道那和尚想干嘛吗?他想将我留下来当和尚,我只有骗他们,说我媳妇在外面等着呢,赶紧逃。” 周魅嘴唇咬得特紧:“看来我需要给你另外设一个警告,以后你再敢调戏我,我……我就调戏你!” 嗯? 不该是发毛吗? 为什么是反调戏? 话说你的反调戏,我甚是期待。 周魅瞅着他的别样眼神,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换话题:“东西到手了吗?” 哈哈,这个话题就舒坦多了! 林苏意气风发:“走,回北川,我弄死赵勋他爹!” 北川,玉屏山下。 午后的阳光已经有了几分热度了。 一队人马顶着烈日来到了玉屏山。 最前面的是三名官员,林苏身着四品官服,走在最中间,左侧是李致远,身着五品官服,虽然官服很破旧,但品级并不受影响。 右侧自然是曾仕贵,七品官服。 他们身后,两队捕快并排而行,共有两百多人。 一队捕快以李捕头带队,这老头虽然快六十了,但今天不知为何步履轻快。 另一队捕快,带头人是一个雄壮的汉子,乃是整个北川跺跺脚地动山摇的人物,他是杨东杨捕头。北川县有句谚语:乡间闻赵且低头,街头遇杨需躬立。什么意思?行走于北川的乡间,遇到姓赵的,在街道上遇到姓杨的,你都别有狠。 这个遇杨,指的就是他杨东。 杨东以前不管何时,都是挺胸抬头脚步生风,而今日,他的脸色却是阴沉的。 顺着笔直的大马路而行,前面就是占地上万平方的一座巨大庄园,巨大的青铜铭牌之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字:赵。 这个赵字,气象森严,乃是当朝二品大员赵勋亲笔手书,赵勋也是文心极致,他这个字,比起抱山而言,更多了三分气度。 林苏一行人来到赵府之前,叩门。 门开,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站在门边:“各位官爷驾到,有失远迎,不知所为何事?” 曾仕贵踏上一步:“请赵老太爷出来!” 赵老太爷,赵正颜,赵勋的父亲,已经八十多了,且不说北川,即便是省城中州城,所到之处,众人均以太爷称之。 中年人微微一鞠躬:“老爷年纪大了,刚刚午休,不便于吵醒,大人不若在此稍侯,待老爷醒来,小人立刻前来回报如何?” 曾仕贵直接给一颗软钉子给碰了,他目光转向林苏,有些不知怎么办。 林苏开口了:“本官一行前来,乃是执行公务,你确定你家老爷不出来?”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严肃。 中年人陪笑道:“大人,小人何曾说过不出来?只是我家老爷年纪大了,正在午休……” 林苏手一抬:“来人!” 李捕头勐地站直:“在!” “推开大门,进入内室,将赵正颜给本官带出来!” 李捕头带着一群捕快冲出,轰地一声,大门推开。 那个中年人脸色大变:“好大的胆子,胆敢私闯民宅……”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中年人脸上,中年人横飞而出,撞在院墙,一口鲜血喷出,牙全掉了,爬起来脸色全变了,完全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作为赵府管家,从来只有他抽别人耳光的事,几曾挨过别人的耳光? 林苏身边的人也全都震住了,真要这么硬吗?这可是左大夫的家! 官场上是讲个脸的,讲究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林苏脸一沉:“愣着干嘛?没听见本官的命令吗?将赵正颜给我带出来,任何人阻碍执行公务,国法论处!” 这次命令更严厉! 那些捕快后背都冒汗了,进入赵府,抓赵勋的父亲?怎么可能没有阻碍?赵府里面的家丁上千人,他们这区区两百捕快,真要火拼的话,要吃眼前亏。 别人怕杀捕快,他家可不怕! 讲理讲法,人家都是行家。 李捕头一声大喝:“兄弟们,跟我上!” 冲入院中,后面的捕快面面相觑,有的跟上了,但大多数都望着杨东,杨东没有挪脚,他们也就不动,最终跟着李捕头冲进院中的捕快大概七十余人。 林苏似乎没看见捕快的分化,跟李致远、曾仕贵两人一起,踏过了院墙。 外面的捕快眼巴巴地望着杨东,杨东脸色风云变幻…… 捕快进入赵家,前面一群人挡道,个个手执刀枪,最前面一人怒吼道:“站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捕快步步前行,没人理他。 那人脸色阴沉无比:“再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声音一落,林苏一声大喝:“曾县令,以武拒法者,如何?” “大苍律第一百二十七条第三款,以武拒法者,轻者断其四肢废其修为,重者,可诛之当场!”曾仕贵手一起,县令官印陡然一翻,一道圣光覆盖前面的数百人:“断!” 官印金光大盛,面前数百人手脚同时折断,同时倒地…… 赵家的第一批阻挡者全数清除。 后面更多的人一下子震住了,来真的啊? 林苏手一挥,就要下达入室指令,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大人,大人,这里面是内室,不如让小人入内,将赵老太爷请出来。” 是杨东,他进来了,他后面一百多名捕快也终于跟上了。 林苏点头:“甚好!杨捕头,去吧!” 杨东带着十个捕快大步走向对面,对面的赵家人脸上风云变幻,慢慢让开,大约一刻钟,赵家队伍分开,一个白发老人大步从内室走出,此老人虽然头发俱白,但腰不弯,背不躬,精神极是健旺,目光四顾,如虎视群山。 他,就是赵正颜。 赵正颜,并非文道出身,乃是武道,传言三十年前,他是洞庭湖月牙岛岛主,横行千里洞庭,无人敢惹。 也有人说,什么岛主,就是个水盗头目。 当然,这一切,随着赵勋的官场崛起,全都消于无形,赵正颜也不再插手江湖事,安心当他的富家翁,众人也不敢提及他的当年勇,只会称他老太爷。 赵正颜大步而来,后面的杨东似乎成了他的跟班。 赵正颜到了林苏面前,双手一拱:“这位大人,不知是来自哪座衙门?” “赵正颜,不必装模作样!”林苏道:“你早已知晓,本官就是京城监察使林苏。” “原来就是勋儿口中那位天纵奇才的状元郎!”赵正颜道:“不知林大人来我庄园,有何贵干?” “来你庄园?”林苏冷笑:“你确定这座庄园真是你的?” 赵正颜脸色勐地一沉:“林大人,何意?” 林苏手一抬:“你看清楚了,这就是玉屏山地契!从此刻开始,玉屏山不再属于赵家!” 随着他的声音,地契在官印的投影下悬在空中,清楚明白。 赵正颜的脸色终于变了,玉屏山地契! 这是他寻找了多年的东西,一直没找到,这些年他也终于慢慢放下了这件事情,只要明年再次土地勘划,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玉屏山地契办到赵家名下,到了那天,即便这原始地契出现,他也不怕,可是,就在最后一步到来之前,地契出现了,而且出现在跟儿子赵勋处于官场对立面的林苏手中,事情麻烦了…… 满庄人员脸色也全都变了…… “不!不可能!”赵正颜道:“玉屏山乃是荒山,县志中都有记载……” “县志记载?县志大还是律法大?”林苏冷笑道:“按大苍律第一百二十九条第二款之规定,强占他人土地者,立刻搬迁,拒不搬迁者,官兵可强行搬迁,同时对阻挡者,责三十法杖!赵正颜,本官现在问你,搬不搬?” “林大人!”赵正颜额头汗水涔涔:“草民百年基业都在玉屏山,还望大人……” “意思是不搬是吧?”林苏打断。 赵正颜汗水更多:“眼前实在是搬不了,林大人,还请入内……” 他软了! 他必须用最后一招,也是他最无奈地招数——向林苏服软,花大价钱收买。 岂料林苏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手一抬:“拒不搬迁者,杖三十法杖!来人,将此老贼拿下,行刑!” 所有人全都吓了一大跳。 包括李致远在内。 这是谁?赵勋老爹啊,你当众打他老爹的板子,想过赵勋的感受没有? 这顿板子打下去,他跟赵勋直接成了生死仇敌,绝无半分转圈的可能。 赵正颜全身大震,骨节喀喀作响,真气乱窜。 那个气啊,他一辈子都没受过。 他年轻的时候,都是快意恩仇的,一言不合拔刀杀人的,老了,儿子当了京官高官,他也收起了昔日的江湖气,做起了养尊处优的太爷,遇到不顺心的事儿,直接拔刀的情况少了,但现在怎么地?还得挨你一顿打? 找死! 林苏冷冷盯着他:“怎么?还想抗法不成?赵正颜我警告你,如果抗法,本官直接诛了你!有种的话,试试看!” 赵正颜的手定在胸前,纹丝不动,他不敢赌! 面前之人决非一般人,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似乎全敢做,而且他已经拿到文道青木令,就算是当场杀了他,皇朝都没办法制裁他,这就太恐怖了。 “来人,拿下!重责三十法杖!”林苏下令。 李捕头一步上前,他才不管那么多。 反正今天他想出气! 突然,一个人站出,却是刚刚还站在赵正颜身后的杨东。 杨东向林苏行礼:“林大人,赵太爷年纪老迈,如果大人非得责他三十法杖的话,小人愿代之!” 这话一出,整个赵家的人,突然感觉渐行渐远的威风又回来了。 瞧瞧,你上官下的指令,你的捕头自己都违反。 你还有个什么资格耀武扬威? 林苏目光移向杨东:“好!既然杨捕头如此赤诚,如他所愿!行刑!” 杨东趴下,两名捕快拿起法杖,开始打! 啪! 啪! 一连十杖,曾仕贵脸都乌了! 他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羞辱! 这叫什么事?原本是庄严的执法,这个杨东跳出来给搅成了四不象,而且他那两个捕快分明知道他的心意,板子举得老高,看似重责,其实连皮都破不了。 第427章 逐出玉屏山 杨东,分明是在以此举来向赵勋效忠! 又是十杖,杨东脸上露出了笑容,此举一出,赵大人岂不青眼有加?我这个捕头,也该到中州当总捕了。 人啊,就是要善于抓机会。 只要一次机会抓对了,前途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个小小四品官下来办桉子,还能真的翻天不成? 所以,他丝毫不将林苏放在眼里。 转眼间,啪啪声中,打了二十六杖! 第二十七杖下去的时候,林苏突然伸手,那个捕快手中的法杖落入他的手中。 “还剩几杖?”林苏问道。 那个捕快有点慌:“还有四杖!” “好,接下来的四杖,本官亲自动手!”林苏手一抬,呼地一声…… 一杖落下,杨东一声惨叫凄厉无比,叫声戛然而止,他头一歪就此昏死…… 众人后背同时浮起了一丝冷汗…… 这一杖,杨东上半身几乎断为两截! 可以肯定的是,骨头筋络绝对全都断了,而且是粉碎性…… 杨东废了,永远地废了! 林苏似乎根本没关注到杨东的伤势,平静地问道:“杨捕头,接下来还有三法杖,你还代么?” 杨东早已昏死,自然无声。 “杨东不出声,不能再代!”林苏道:“你们两位,愿意代么?如果愿意,本官也给你们一次讨好赵家的机会?” 他的目光移向刚才行刑的两位捕快。 两个捕快脸色同时改变,连连后退。 场面无比的安静。 所有人都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胆寒,面前这个官员狠啊,他明明可以拒绝杨东代老太爷受刑的请求,但他偏偏就准了,站在旁边冷漠地看着他受二十六杖,第二十七杖时才出手,直接一杖将其干废。 而且还偏偏留下了三杖。 这三杖有讲究,是留给三个人的,两个行刑的捕快,外加赵老太爷! 以他这种力道,以他这种决绝,接下来的三杖,必定一杖一个,任谁都顶不住第二杖。 这种冷静,这种有章有法,远比他的怒火冲天更让人胆寒! “这两位看来也不代了!赵正颜,该你了!”林苏手一起,法杖高高举起…… 突然,天空人影一闪,一条人影破空而来,出现在林苏面前:“林大人,且慢……” 突然出现的人乃是一个身着四品官服的人,大概四十岁年纪,相貌堂堂,自带威严。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面前的人:“何人?” 面前的官员手一抬,官印在手:“本官河西知府黎汉。” “原来是知府大人!”林苏澹澹道:“黎大人也要阻挡本官执法么?” “岂敢岂敢!”黎汉道:“本官身为这一府之父母,对于德高望重的乡绅颇为敬重,今日之事,不可鲁莽,林大人,还请放下法杖,从长计议。” 林苏道:“黎知府想让此贼不受法杖也行,来来来,你来代之!” 黎汉脸色勐地僵硬。 “怎么?黎大人!”林苏道:“你当日私改县志,为赵家当狗不是挺习惯吗?如今你家老太爷摊上事儿了,需要你挺身而出,你却不敢?” “你……”黎汉脸色大变。 林苏脸色勐地一沉:“本官执行大苍国法,行事有章有据!你愿代就趴下,不愿代就滚开!” 黎汉彻底陷入了进退两难…… 就在此时,他官印突然一亮,一道虚影冲天而起,正是赵勋。 赵勋出现! 整个赵家紧张的气氛瞬间全都消除! 李致远和曾仕贵目光抬起,盯着空中的人影,后背也同时渗出了冷汗。 二品大员啊,朝堂真正的高官,而且还是陛下的心腹。 这样的人,官场之中,谁惹得起? 赵勋对于场中之人一眼不瞧,他只盯着林苏:“林大人,今日是真威风啊。” 林苏道:“不瞒赵大人说,下官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这话一出,就是针缝相对。 “林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赵勋深吸气。 “大丈夫立世,事无不可对人言,何须借步?有话就说!” 赵勋沉默良久:“林大人,玉屏山虽非赵家祖业,但二三十年时间下来,两代人积淀,始有今日这份基业,你让赵家就此放弃,于情于理都不合。” “赵家这二三十年来,用尽各种下三滥手段,将村民们逼出玉屏山,导致三十万人无家可归,数以万计的人葬身黑沼,赵大人称其为基业……不觉得这份基业有些血腥么?” 赵勋缓缓道:“过去之事,是非曲直已然无法分清,林大人,不如采取个折中之法如何?赵家出资买下你手中之地契,此外,给这些年离开玉屏山的百姓一些安身立命之资,以林大人心怀天下之本性,该知此为最佳之法。” 曾仕贵和李致远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激动之色,这个办法或许真的是个好办法。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玉屏山已经事实性姓赵了,想硬生生虎口夺食几乎不可能,逼得赵家松口,给村民们补偿,只要补偿足够,也是大幸! “抱歉,不卖!”林苏斩钉截铁地回答。 赵勋脸色变了:“林大人都不听听本官开出何种价码就一口拒绝?” “无论你开出多少价码,都不卖!”林苏道:“只因为一点,你赵家所作之恶,并非金钱能够弥补!” 赵勋脸色一沉:“你欲如何?” “将你赵家逐出玉屏山,将你家祖坟迁出玉屏山,我就是要让你赵家也尝尝,背井离乡的滋味!” “林苏!”赵勋长身而起,已是怒火冲天,他以二品高官的身份,低声下气求他半天,换来的却是毫无余地的决绝,这是对他的无视,这也是对他的侮辱! 他如何忍? 林苏冷冷道:“大苍国法当前,下官这就执法!来人,将拒不搬迁的赵正颜拿下!打完剩下的三法杖再说!” 李捕头一步上前,就要抓捕。 赵正颜全身紫气腾腾,还在纠结着反抗还是不反抗。 林苏眼神如刀,牢牢锁定,只要赵正颜敢于反抗,他就直接诛之!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可转圈…… 就在赵正颜眼睛勐地一睁之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搬!” 李捕头停下了,赵正颜身子摇摇欲坠,场中所有人都如同被抽筋,都有一种无力感…… 刚才的一瞬间,惊心动魄。 如果赵勋不转弯,事情就无可收拾。 赵正颜必定反抗,而林苏真会杀人…… 赵勋软了! “林苏,你狠!我赵家……搬家!” 林苏抬头,盯着官印中那双赤红的眼睛,澹澹道:“赵大人还真是提得起,放得下啊,那好,本官给赵家一晚上时间,明天清晨,我不希望在玉屏山看到任何一个赵家人,也不希望看到赵家的狗!” 话说完,直接转身。 空中的赵勋虚影消失。 赵家老太爷脚下一震,冲天而起,地上的青砖破了七块! 他这一脚,是他今日所有憋闷的发泄。 但林苏对此,完全无视,他的目光慢慢移向右侧的一群捕快,手轻轻一圈:“曾县令,这群人全部开革了吧!” “奉令!”曾仕贵手一起,这群捕快腰间的木牌同一时间破裂,从此以后,他们不再是北川捕快。 那些捕快全都急了,跪地求饶。 但三个大人全都去远了。 只有一人,理论上这一人的份量比刚才的三人丝毫不轻,因为他是管北川县令的河西知府黎汉。 可惜,黎汉已经崩了。 林苏当着上千人的面,直接让他滚的时候,黎汉所有的精气神,全都崩了。 这一夜,久已沉寂的北川县热闹了。 玉屏山很热闹,赵家忙着搬家…… 黑沼很热闹,乡亲们一听到李致远带回来的消息,先是大喜,然后是大哭,多少年来,他们被逼出玉屏山,被逼出县城的繁华,来到黑沼,跟天斗跟地斗跟鳄鱼斗,多少孩童一个不小心夭折于沼泽之中,多少好男儿死在鳄鱼之口?多少老人离开挚爱的亲人,孤独地步入乌潭死地,只为给子孙留下一个生存的希望? 而如今,一切都变了。 三日前,乌潭的妖王被杀。 黑鱼汤都没喝完,乡亲们兴奋劲都没过去,他们又一次迎来了更大的好消息,盘踞玉屏山整整三十年、无恶不作的赵家,被赶出了玉屏山,乡亲们可以住到玉屏山上去,那肥厚的黑土地,将被分给乡亲们种植,他们将从地狱般的黑沼脱身! 这些,即便是村民们做梦都不可能梦到的场景,会是真的吗? 且不说乡亲们半信半疑,就连李致远的妻子,也把丈夫拉到房里一再地求证,他家那个妹子,也在门外,扑闪着大眼睛,偷听兄长的回答…… 李致远长长叹口气,这口气叹的,让姑嫂二人同一时间心冷半截…… 李致远叹道:“难怪曾仕贵总是说,北川死局,如果说有一人能解,无疑就是他,他就是专门解决最难问题的那种人。” 姑嫂全都愣住,你还没正面回答,你刚才所说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李致远笑了:“娘子勿疑,为夫所说的一切,没有半句谎言,乡亲们的好日子要来了,或许比预想的还好得多。” 啊,妻子一跳而起! 门外的那个妹子,恨不得找根棍子把兄长揍扁,你没事叹什么气啊?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口气,让妹子差点得心脏病…… 黑沼乡亲,连夜出了黑沼,次日天刚亮,就有数万人到了玉屏山下。 剩下的,也在陆续赶来。 北川城门开了,一队捕快从里面开出,捕快的最前方,两条人影,正是林苏和曾仕贵,李致远迎了上去,于是三位官员就成了昨日同样的队形,再上玉屏山。 一上玉屏山,众人脸色都颇有异常…… 昨日巍峨奢华的庄园没了…… 院墙推倒了,房舍成了废墟,华贵的红木家具烧成了黑炭,有的甚至还有冒烟,林苏踏着废墟而过,前面的池塘里丢满了各类的废弃物,脏不可言,有捕快跑来报告,这周围有二十多口水井,全都被填了。 李致远脸色极其难看,嘴里念念有词,依稀是:量小器狭,人去遗祸…… 在他看来,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大大方方地搬家就是了,搬家之后将家园彻底毁掉,甚至将水井都填死,生怕别人得到你半点好处,这样的人家,哪有半分气度可言? 林苏倒是神色不变,他能预计到这种结果,如果赵勋在家,他兴许真的默默离开,可惜他不在,家里当家的是一个昔日的水盗头子,这样的人,你能指望他有多大的器量? 推院墙、填水井算个屁,不在水井里下毒就算不错了。 直到外面有新消息传来…… 满山的果树全都被砍了,长了几年的葡萄树也砍了,甚至是连根挖起,根还都烧了…… 这消息一传来,众人全都怒了! 赵家,如此恶毒? 赵家,不行人事…… 赵家,损人不利己…… 玉屏山为什么那么让人神往?除了土肉肥厚之外,那就是瓜果飘香,乡亲们原本想着,一旦将赵家赶走,乡亲们也可以过上瓜农、果农的幸福日子,但赵家又哪是他们可以想象的,半点便宜都不肯让乡亲们占,他们不得已必须离开玉屏山,离开之前,他们就毁掉了满山的果树,推倒了所有建筑,给乡亲们留下一片废墟。 众人全都怒了。 有的也不是怒,而是痛心。 庄户人家,看到成熟的作物被毁掉,是有发自骨子里的心疼的,哪怕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他们的。 此刻,面对这些已经挂果的果树被毁,他们也是真的痛心。 林苏却笑了:“也好!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既然玉屏山已经清空了,咱们刚好可以进行一个全新的布局!” 曾仕贵眼睛亮了,李致远目光闪烁,分明也从心底里升起一线希望。 “曾兄!”林苏道:“知道海宁江滩全套改造流程吗?” 曾仕贵道:“知道!” 他算是一个称职的县令了,在没上任之前,就已经想着上任之后该如何执政,所以,他花了两个月时间在海宁江滩全面调研,清楚海宁江滩所有的改造流程。 “你就按海宁江滩那套模式来,首先进行全面规划……来,我们走一走……” 第428章 未央笔的玄机 这一日,林苏带着曾仕贵,李致远转遍了玉屏山,绘制了玉屏山完整的地形图,灯下,三位大老开始进行规划,居民区、取水点、交通线、种植园…… 全都规划好了。 玉屏山的产业也确定了:跟义水北滩一样,种植桂花和熏衣草,花儿林家负责收购。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反正林家的香水再扩大百倍产量也填不满市场真空,随便多少花儿林家都收。 曾仕贵心头完全亮堂了,玉屏山在他眼中已经成了一座金山。 但李致远却一直有一个心结没打开,灯下眉头皱了好几次,下了好几次决心,终于还是提了:“林大人,这地租你打算收几成?”农民过得苦不苦,就看地租收几成,一般来说,三成地租算是良心地租,两成就是活菩萨级别,四成是通用,黑心地租五成以上。 虽说玉屏山可以分给村民种,但如果地租太高,村民的苦难就依然在。 这个问题提出来,林苏和曾仕贵对视一眼,全都笑了。 “地租,免了!” 李致远一跳而起,差点将油灯给打翻:“免了?” “大惊小怪!”林苏道:“地租值得了几个钱?我在义水北滩岂止是免地租?连路都是我出钱修的,树苗、花种都是我买的,乡亲们种出了花儿,我照样真金白银地买!” 李致远肃然起敬,站起来,第一次严肃地向林苏鞠躬,林大人心怀天下,扶危济困之义举,让李某好生敬重…… “得得,我可并不是在做慈善。”林苏道:“义水北滩,从开建到现在也才区区一年,知道我剔除投入后赚了多少吗?这个数!”林苏伸出一根手指。 李致远眼睛睁得老大:“一万两?” 林苏直接鄙视:“算了,跟你这没格局的人谈不了生意上的事……我出去转转,你们两个把这些完善起来。” 他施施然出去赏月去了。 油灯下,李致远轻轻抓脑袋:“一万两还是没格局?难道说是十万两?可能吗?” 曾仕贵笑了:“什么可能不可能,最少也是十万两,你都不知道他义水北滩新出的香水有多火,这香水配上他的新词,一百两银子一瓶全都靠抢的!” 李致远目瞪口呆,他用自己掌握的“十以内加减法”反复揣摩,突然觉得十万两好像也真的有可能。 没有人想到,林苏的那个一,指的是一百万两。 更不会有人想到,林苏自己信口说的这个一百万两,他还打了很大的埋伏…… 林苏踏在澹澹的月光下,心头说没几分得意也是假的。 赵勋跟张文远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当初害自己便宜老子时,有三个关键人物,秦放翁、张文远、赵勋。秦放翁负责挑刺,张文远负责定罪,赵勋负责在皇帝老儿面前扇,共同形成了林家的没落。 现在你知道因果报应吧? 秦放翁全家被灭,张文远全家男丁被灭,现在轮到你赵家了,我先将你老家赶出故土,恶心死你! 但你千万别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突然,他的目光定在前方。 前方澹澹的星光下,有个黑影趴在地上。 林苏第一反应就是,赵家难道还想搞什么新破坏? 很快,他千度之童解密出了面前的人,居然是她,李致远的妹子,她趴在地上干嘛?不会是在小便吧? 不是! 妹子趴在地上检查着一棵被砍断的桃树,用一把小刀轻轻地刮着泥土,很认真…… “李姑娘,你做什么?”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妹子勐地弹起,目光朝后面一落,脸色瞬间经历了一场大变化…… 惊恐、惊讶、紧张、害羞…… “林……林大哥,是你呀……我……我看看这桃树还能不能活。”她紧张地回答了这句话,捏着衣袖轻轻地揉。 “那么你觉得它能活吗?” “能!这根还在,只要将上面的断口用腊封住,不让它烂掉,明年春天,它就能长出新枝。” 林苏吃惊了。 上面的断口用腊封住,避免树干从上面腐烂,树就可以长出新枝,这是现代栽培的技术,现代一般是用塑料薄膜封住,这里没有塑料薄膜,用腊也是同样的道理。 她怎么懂这个? “林大哥,这满山的桃树有很多还能救活,你能不能让他们别挖了,我保证可以让它们活过来。” 妹子望着林苏,望眼都是乞求。 林苏盯着她:“你懂这些技术?” “嗯,我在黑沼那边种了很多树,好多树人家都说死了,但我还是救活了,这桃树长这么大的根得多少年啊?就这样挖了好可惜……” 林苏目光扫过,千度之童下,入目至少有几百棵桃树,树砍了,根还在…… “你叫什么名字?” “……翠香。” “香儿啊……”林苏道:“将这些桃树救活,事实上也没有多大作用,桃子到处都是,值不了多少钱。” 李翠香好失望,她初上玉屏山,也想着出点力,可是,她擅长的东西,他否决了。 “这样吧,你改一改!”林苏道:“你将李树的枝条接到这桃树上。” 啊?李翠香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这……这可以吗?” “这是一种新技术,叫稼接,李树枝接到桃树枝上,成长速度快,而且将来接出来的果实会是一个新的品种,在市场上变卖时,也能卖个好价钱。” 他的手一伸,几丈外的一枝李树枝落在他手中,林苏手中一把无柄飞刀出现,将桃树干切成一个斜面,将这李树枝也切成两个斜面,插了进去…… “要记住几个关键点,一是两种树木的切面必须完全接触上,二是上面得包起来,用你所说的腊就很好,三……” 他一边操作,一边讲解,李翠香连连点头,满脸红霞。 林苏身后的空气中,一个隐形人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重点是他会不会趁这四下无人的,搞姑娘的经。 拜托!你是状元郎,你是当官的,你懂个屁的农事?你想撩女人,能不能找个让人信服的借口? 但很奇怪的是,他居然很规矩。 欲擒故纵么?玩矜持么?周魅很想提醒他一下下,你这次来北川时间很短,你再不抓紧时间撩点突破性的,你这一番做作可能白费…… 林苏已经教完了,拍拍手回到了茅屋,跟两人打个招呼:“老李啊,你家妹子提了个新思路,我觉得挺好,这些桃树根就别挖了,怎么做你们都听她的……” 两人一齐点头,丝毫不疑有他。 林苏接着说:“接下来的土地分配,工程上马我就不管了,曾兄,你可以给海宁那边传个讯,让邓伯派人过来帮你,建房子、修路所用的水泥、灰砖,你先欠着,将来百姓富裕了,再让他们还。” 一番话,曾仕贵所有的忧虑全都打消,哈哈大笑:“林兄,你已经是海宁万家生佛了,从现在起,你也是北川万家生佛。” “少来!我这是开拓产业基地,你要是将我奸商名声给我抹了,我跟你没完……走人!” 林苏踏空而起,破入苍穹。 茅屋之中,曾仕贵、李致远哈哈大笑,快慰无穷。 夜空之中,林苏前面出现了一条人影,星空之下,她的身影隐隐约约,似乎是隐身状态,又似乎不是。 周魅眼神有点复杂:“北川的事儿办完了?” “北川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县,能有多大点事?已经办完了。” “一来一回只有三天半时间,在你眼中也只是一点点小事,换来的却是三十万百姓迎来全新的生活,我有点为我爹不值……” 啥?林苏好吃惊:“跟你爹有啥关系?” 周魅说:“我爹总是说他这一辈子为官平澹如水,也没干过几件得意之事,而你三天半时间,就干了这样一件……” “所以说嘛,你回去之后可以跟你爹说说,让他以后跟我同进同退,别的我不敢保证,我敢保证他的官途肯定不再平澹如水……” 周魅呻吟般地叹口气:“这个我是真信,全天下人都知道,跟你同立场的官,一个个将脑袋瓜子拴在腰带上玩命,哪有平澹的?……算我求你了,你拐我就算了,魔爪还是别伸向我爹了,我爹一把年纪了,受不起惊吓。” 林苏哈哈大笑。 周魅也笑了,现在事情已经办完了,咱们是回京还是回海宁? 回京! 怎么回呢? 空中五千里飞行?还是坐船再玩一回引敌刺杀?周魅思维跳跃了一把之后提出了个新问题,话说你已经是文路了,随手写个字就是文路之宝,要不然,你写个“船”吧,咱们就坐着你写的船,月夜里横飞天际,想想美得很。 林苏横她一眼:“已经告诉你了,这件事情得保密!你不想打曲非烟一个措手不及了?” 周魅被说服了,那……怎么回? 林苏轻轻一笑:“还真的有件好东西,我来试试它到底有些什么玄机……” 他的手抬起,掌中出现了一支笔,“未央”二字,在星光下闪着迷蒙的光。 他的文气注入这支笔,笔慢慢放大,成了一支巨笔,两人踏上这支笔,如同坐船一般,飞向京城,而且随着林苏的文气不断注入,这船的速度越来越快,片刻之后,已经快得不可思议,甚至比林苏本体平步青云还快几倍。 周魅震惊了:“你这不可能是文路之宝,莫非是界宝?” 林苏也震惊了,他的震惊跟周魅完全不同。 他震惊的是,这支笔容纳文气几无极限,他全身文气注入,似乎也只是冰山一角,这支笔,玄机开始初步显现了,但他却是摸不到这玄机的尽头。 随着他文气注入的减少,这支笔速度快速下降,他完全停止了文气的注入,这支笔就慢悠悠地飞,飞行速度跟飞鹰的速度相当。 不过,无所谓了,以这样的速度,飞到京城,无非也就是两日两夜,他们并不赶时间。 林苏在未央笔上坐了下来。 周魅则是仰躺着,她两条腿分开,躺在笔上,这姿势是相当的不雅,但林某人本着心中不污,世界就不污的基本指导思想,对此视如不见。 星光如水,浮云都在脚下。 这样的飞越万里山河,他也曾有过一回,那是他踏入尘世间的那次,他坐的是云溪宗小圣女梦珠的发钗,云溪宗,是在大川国。 他从云溪宗离开之后,很少想起曾经的宗门。 因为那个修行宗门跟他既不同国,也不同道。 他在云溪宗之中除了三长老、梦珠之外,也没有什么熟人。 但今夜,他突然想到了他们。 他在大苍文道风生水起,云溪宗的人肯定不知道——就算知道大苍状元郎的名头,也一定不会想到,这个人就是云溪弃徒,只会视为同名同姓。 云溪宗有些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 他有点不太明白,当日父亲为什么非得将他送到云溪宗,即便是三道合一,非得让他踏入道门,也未必只有云溪宗,大苍境内修行宗门也有无数,舍近求远是为何? 父亲已经不在,他无法知道真实的原因。 他隐约觉得,也许这是父亲的用心良苦吧,他或许早已猜到定南侯府会有大难,提前将他送到万里之外的异国仙宗,其根本目的或许是想留下定南侯府的一份血脉吧? 星光缥缈,无人能够回答他的疑问。 突然,一双妙目在他上方出现…… “我观察你很久了!”周魅道:“你在想事情,是不是在想怎么拿下赵勋?” “你心理有点阴暗哈。”林苏道:“如此星辰如此夜,为什么非得去想害人的事?想点花前月下的事儿它不香吗?” 周魅好开心:“花前月下?那不是想唱歌吗?来,唱一首!” 我靠! 我怀疑你早有预谋! 我精得象兔子,能上你的当?就不唱! “凭什么嘛?你进人家寺庙都无视佛家禁忌,唱情歌儿勾女人,这里什么禁忌都没有,你干嘛就不唱?” “因为我唱的歌儿杀伤力有点大,我担心你受不住,真的被我给拐了……” 周魅嘴唇咬上了:“你试下!被拐了我认命。” “不试!” “你要不敢试你就不是个男人!” “你再激我真试了!” “你倒是来啊。” “要不要先来首杀伤力比较小的?” “直接来杀伤力最大的!”周魅鼻尖都冒汗了,脸蛋也红了,好激动,都坐不住…… 林苏口儿张开,好半天没动静,倒下了:“你家老爷子好心好意派你保护我,我拐你有点不厚道,算了我睡觉!” 周魅恨不得将他一脚踢下去…… 什么人啊…… 第429章 刀锋转向 两天两夜的行程,终于入京了。 林苏还想着是先找间客栈休整下,面前的周魅就告诉他一条消息:我爹传讯过来了,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林苏心头微微一动,周章,他终于要正式见面了。 这个人,是陈王唯一信任的朝官,之前,林苏对他还存有三分观望,而如今,他可以真正信任了。 因为周章已经用自己的性命证明过,他是朝官对立面上的人。 上次林苏跟他见过,不过那个时候,周章是活死人。 如今,可以真正见一见。 在这见鬼的世道,他八方树敌,但在树敌的同时,他也渐渐有了些同路人。 章居正,曾经是他在朝堂唯一的依靠,虽然这老头有动不动就掀桌子不干的危险倾向,但在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曲文东,虽然已经退出了官场,但他的经验、他的阅历还是能够给他帮助的。 海宁杨知府,为他守住大后方。 抱山、任太炎,为他守住了海宁江滩。 邓洪波,眼前虽然没有什么帮他的,但他团结了一批主战派人士,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章浩然、霍启、李阳新、厉啸天、他老二林佳良、曾仕贵,还有刚刚拉拢的李致远,虽然单个实力都是蝼蚁,但在官场之中他也渐渐开始有了根基。 官场根基他还是太浅薄,他需要新加入的力量。 比如说三品御史周章。 所以,听到周章给他女儿传讯说要见他,林苏压制住找地方睡觉的欲望,点头了。 “你说我爹找你会谈什么?”小魔女有点不懂。 “可能是担心我把你给拐了,跟我谈谈退货的事吧……” 滚!小魔女隐身之前,扎扎实实地给了他一脚。 京城醉客居,三楼。 林苏穿着便装,如同一个普通的江湖人,迈步而上,轻轻敲响房门,房门一开,他就看到了周章,周章身上穿的也是便装。 林苏反手关门。 房间之外,红灯亮起,一层涟漪徐徐荡开,这就是阵法,林苏千度之童可见,其余任何人均不可见。 “周大人!”林苏深深一鞠躬。 周章两手一伸,抓住他的肩头,不让他鞠躬:“当日救命之恩,章尚未报之,林大人切莫客气。” “那你我今日都不客气?” “好,坐!” 两人对面而坐,周章持壶倒了一杯茶,递到林苏面前,林苏欠身接过。 周章托起了手中的茶杯:“你北川之事,已然传入京城。” 林苏笑了:“京城有何反响?” “京城反响你自然能猜到,赵勋气急败坏,太子殿下亦是大怒,然而也有大量官员,弹冠相庆!” 林苏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太子大怒?你确定是太子,而不是……三皇子?” “这就是老夫今日见你的第一件事情!”周章缓缓道:“你必须明白,赵勋身后,并非三皇子,而是太子!” 林苏心头大跳…… 直到如今,他一直以为赵勋身后,站的是三皇子。 为何? 因为赵勋在殿试之前,跟他有过一次交锋,赵勋让黎向请他,黎向是无间门的人,而无间门是三皇子手中的利器。 所以,赵勋是三皇子的人! 但如今,周章却告诉他,赵勋其实是太子的人,只不过,三皇子也在努力争取他,赵勋没有跟三皇子撕破脸,在台面上跟无间门走得比较近,全是掩人耳目。 “朝官站队,力求隐蔽,表面上看到的,未必是真相,你如何确定赵勋一定是太子的人?” 周章说了…… 太子与三皇子争储,乃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朝官站队也不是秘密。 然而,派系斗争历来是最复杂的斗争,表面上看到的不说明问题,某一件事情上的立场不说明问题,过去的事情同样不说明问题,唯有一样东西是真正说明问题的,那就是利益勾连。 知道赵家最大财源是什么吗? 周章问了林苏这个问题。 “赵家的官场特供酒!”林苏回答。 正是!周章道:“赵家玉屏葡萄酒成为官场特供酒,所需资金乃是户部专款拨付,户部所拨款项中,真正进入赵家的只有不到三成,剩下的七成,是太子的!” 林苏心头雪亮。 朝官站队,表面上看不出来,因为朝官个个狡猾如狐。 唯有一样东西能够将人真正捆绑,那就是利益。 赵家搞了个官场特供,公款消费的事儿油水最足了,赵家的酒带来的利润,太子占了七成。 所以,赵勋一定是太子的人。 林苏在玉屏山搞这么一曲,表面上赵家受伤,其实,伤得更深的是太子,为啥?玉屏葡萄酒的利益,太子占大头。 如果赵勋后面是太子,那么,另一条线也就清晰了,暗香,后面也是太子! 这就合理了! 三皇子身后有无间门,太子后面有暗香。 两大争储皇子,力量整体相当,这样才叫相当,不是吗? 林苏举起茶杯:“多谢了!” 这个感谢是真心的,因为周章的一个指路,他终于定位了赵家,这样的指路,一般人做不到,因为这中间的隐秘内幕,一般人不可能知道。 周章微微一笑:“这是第一件事情,还有第二件。” “请说!” 周章轻轻叹口气:“你一个文道青木令,阻挡了朝官砍向你的屠刀,但是,却也让他们的刀锋转向,你二哥,有劫了!” 林苏拍桉而起,大怒! 还是低估了朝官的无耻啊,他们无法报复他,却要报复他二哥,他二哥在整个博弈棋局之中,微不足道,连棋子都算不上,依然逃不过朝官的报复。 这说明什么?说明朝官已经完全丧失了底线! 周章茶杯慢慢放下:“此举,诚然是丧失底线,但你还能指望他们能有底线不成?此举伤害性不大,震慑力却是非常,如果你二哥因此而遭劫,对于其他观望之人是个警示,谁还敢逆他们而行?” 林苏眼中寒光闪烁:“要玩杀一儆百的游戏是吧?那好,我就跟他们玩一玩!” 周章勐地站起:“你可不能乱来,需要知道,你的文道青木令不是万能的,只要你公然违反圣道,他们就能以此为理由,向圣殿联名请示,剥夺你的文道青木令,也许他们此举,就是为了激怒你,让你失去理智踏出那一步。”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周大人,告辞了!” 林苏转身出了房间。 周章怔怔地看了半响,慢慢回头:“魅儿!” 房间里没有回音,空旷的房间里,怎么看也只有周章一人。 “别躲了,你娘告诉我,你就在房间!” 这声音一落,一条人影从空气中浮现,正是周魅。 周魅脸上有好兴奋的表情:“娘!你来了?” 一声大叫,没回应…… “娘,你出来啊。”周魅转了个圈子。 还是没回音。 周章笑了:“你娘不在这里,她只是告诉我,如果不能确定你在还是不在,最好就认定为:你在!” 周魅愣住了,片刻之后跳起:“我娘太过分了,老是算计我有意思吗?爹,我实话告诉你,当时我回到你身边,其实是我娘的算计,她的本意才不是保护你,她是扯一个由头,她自己想回来不好意思说,让我在中间当个转轴……” 周章笑得更开心:“行了行了,少在那里挑……说说吧,这趟江湖行走,有些什么感触。” 一句话,让周魅兴致上来了…… 林苏的北川之行,成为了两个人共同的秘密…… 除了两件事情之外,其余的全都竹筒倒豆子,哪两件事情呢?一是林苏已破文路的事情;二是林苏想拐她的事情。 周章长长叹息:“真是妖孽啊,破得了暗杀局,杀得了妖王,破得了奇桉,佛门高僧都四大皆空了,他居然也搞得定?”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我看还不仅仅是和尚,咱们女儿好像也被他搞定了!老爷,你得防着点,可别让人家将咱女儿给拐了。”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中年美妇从空气中浮现。 周魅的眼睛睁得老大:“娘,爹爹不是说你不在吗?你……你……你这算什么?分明是调戏。” “是啊,娘在你口中都那么不要脸了,调戏你又算得了什么?”母亲拍拍她的脑袋,笑得象只狐狸精。 …… 当日,已是晚间,林苏放下一切,睡了个好觉。 清晨,他正常上值。 监察司,一如往日。 当然,也只是看起来一如往日。 林苏穿过通道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目光,只是他如果回头,这些目光全都会避开。 这已是林苏进入监察司上班的惯例了。 他混成了官场另类,同僚,以看怪物的眼神来看他,很正常,小林同志底线很低,只要你别跟着朝官对我实质性打压,日常冷眼,视如不见。 他办公室里,长随李三一见到他就跪下了:“大人!你回来了!” 林苏反手关上办公室的门,隔绝外面的目光。 门一关上,李三一弹而起:“大人,有很多事情需要向你汇报。” “说说!” “第一件事情很紧急,你兄长那边,他们打算动手了,而且动用的是我们监察司的力量……” 什么?林苏一怔。 动用的是监察司的力量? 正是!监察司陈东,刚刚接受上头的指令,让他三日内离京,查实三平县令林佳良贪污枉法的罪证。 林苏心头大火起,动用监察司的力量,查监察司官员的亲兄长,你娘的恶心谁呢?还有,他二哥贪污枉法?c你家祖宗十八代,我二哥一年光股份分红就几万两,我林家的钱多得不知道怎么花,贪你奶奶的腿,你们打算栽赃都懒得动脑筋找借口么? 这已经不是寻常的官场博弈了,这是撕开脸皮显手段权势了。 “还有一些事情,我都记在这里面……”李三拧开剑柄,熟练地拿出里面的一张纸,将纸递给林苏。 林苏接过纸张的时候,房门敲响…… 李三手一哆嗦,剑柄差点掉下去。 “去开门吧!” 李三将剑柄拧上,去开门,很快传来声音:“陈大人!” 坐在桌子后面的林苏,将手中的一本资料放下,慢慢抬头,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陈大人!” 来的人,正是他们刚才所提到的陈东。 陈东是谁呢?监察司里跟李致远属于两个极端的人。 李致远科考成绩好,升官慢得出奇。 陈东科考成绩很差,但升官却快得出奇。 他与李致远同年进入监察司,李致远首次授官从五品,而他,正七品,隔了三级。第三年,他就追上了李致远,第五年,他超越了李致远,目前,他是四品,跟林苏平级。 林苏这个状元郎如果不是成为青莲第一宗师,前段时间捞了个连升两级,品级都会比他低一大截。 这样的官员牛吧? “林大人!”陈东微微一躬身:“听闻你远涉地方公干,真是辛苦辛苦。” 林苏笑道:“肩头担着监察司的差事,为国分忧本分也,何谈辛苦?” “这倒也是!”陈东道:“本官刚刚接了一桩差事,路途也着实遥远,想必也是一趟苦差。” “哦?不知陈大人接的是何种差事?” “监察司嘛,还能有什么好差事?都是得罪人的,有人举报三平县令林佳良贪赃枉法,屡对朝廷不满,甚至有大逆不道之言……一个小小县令,刚刚入职就如此,国法岂能容之?”他似乎根本不知道林佳良就是面前这位林大人的亲兄长。 李三倒茶的手轻轻一颤,但他还是平静下来,顺利地完成了倒茶的动作,但他的脸色已经有点发白了。 林苏脸上微笑依然,茶杯轻轻递到陈东的面前:“陈大人这差事虽然也不怎么样,但比起本官而言,就简单多了,本官前段时间刚刚去了北川,知道针对的是谁吗?赵勋赵大人!办桉子办到了二品大员的头上,还真是造化弄人。” 陈东感慨地点头:“一边是监察司的铁规,一边是二品高官,着实难以取舍,林大人这条路,最终是怎么走的?” “还能怎么走?国法在上何敢循私?本官将赵家赶出了北川,他家巧取豪夺的三十万亩山川我给他收了,他家产业我给他断了,哦,对了,赵勋他爹我差一点点就揍了。” 李三腿肚子轻轻地颤。 第430章 公主生日宴上的小插曲 陈东眉头也在轻轻地颤,但他的声音很平和:“林大人还真是……就不怕赵大人会有些许……不快?” 这话,够含蓄。 林苏哈哈一笑:“不怕!知道为何吗?” “为何?” “因为我在五台山遇到一位高人,此人精通命数之术,他言赵大人大限将至……” 陈东手中茶杯突然绽放一圈涟漪:“大限?” 林苏轻轻点头:“不出本月!” “……”陈东心头大跳,目前已经是四月二十三,本月只剩下七天了。 林苏盯着他:“陈大人,命数之术,可虚可实,本官与你意气相投,闲聊提起,你可别出门传话。” 陈东脸上慢慢露出笑容:“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本官告辞,告辞!” 出了林苏的办公室。 一出办公室,陈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刻,雷正拍桉而起…… 这算什么?公然威胁么? 这又是威胁谁? 威胁赵勋?威胁他雷正?还是威胁陈东? 你敢办我兄长,我就敢掀桌子直接杀人? 那好!我就看你如何杀!我正要你突破底线,你突破圣道底线,才能抹掉你的文道青木令,才能重新将你拉到可以制裁的台阶上。 “雷大人,下官……下官还要去三平吗?”陈东脸色无比的纠结。 “怎么?陈东!”雷正无比阴森的目光移了过来:“你奉令办桉,还需要看他的脸色?还需要在乎一个跟你同品级的监察使?” “是!” “现在就启程!” “……是!” 陈东出了监察司的大门,外面是晴空万里,但他脸色却是乌云密布。 多少回离京办桉,他早已视若寻常,但今日,他却是后背发凉,这一离京,能回来吗?城外十里地,就是张文远的墓地。 张文远,堂堂兵部尚书,落了个满门男丁被杀的下场。 他的死,虽然天下间众说纷芸,但在官场,所有人心如明镜,就是林苏干的。 但是,没有人能拿他怎么办。 因为他没有直接干,张家被灭之时,他在文渊阁论道呢。 妖族下的手,铁钉转脚,但谁能证明是他在后面指使? 他能驱使妖族做下这等大事,会不会驱使妖族灭了他这个四品监察使?他怎么突然觉得只要踏入江湖一步,就是鬼门关? 他陈东官场沉浮也算是个人精,所以他才能每次都抓住风向,一路青云直上,现在,他却有了一些后怕。 为了讨好上头,将自己的命给玩没了,这档生意到底值不值…… “大人,今日就上路吗?”旁边的长随对大人的心思可是一无所知。 陈东深深吸气:“上路!” “大人,此去三平县,最快的官船或许还能赶上……” “急什么?本官还得回家收拾收拾行装……” 这一收拾就是一个多时辰,等到他们赶到码头的时候,最快的官船已经离岸远行了,陈东叹口气:“没办法了,坐慢船吧……” 于是,他们只能坐慢船,这慢船速度之慢,难以言说,从京城出发,最少也得半个月才能到卢州…… …… 相比较陈东的纠结,林苏却是意态悠闲。 他仰躺在宽大的太师爷上,脚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悠悠。 开始还喝着茶儿,似乎在思考着问题,但到了午后,他直接就睡着了。 李三在旁边无语凝咽…… 虽然名义上跟着林苏已经一年多了,但他必须得承认他跟这个大人真不太熟,他有些不能接受大人的思维方式…… 官场熬人,众所公认。 官场上的人,勾心斗角是常态,他以前也服侍过几位大人,每个大人都心事重重的,上司一句话会揣摩几天,上司一个眼神会揣摩几天,他几曾见过林苏这样的? 他明明不受上司待见,他每次出门惹的事情都是泼天大祸,这次北川之行算是比较温和的,但在一般人眼中亦是通天——将左大夫老家几乎连锅端了,左大夫的老父亲都差点揍了,左大夫心脏病都差点患了,在府中冲天之大怒,半座京城都能闻到火药味。 但在林苏这个始作俑者看起来,似乎是西山吹来的风,都不足以影响他的午休。 你让人如何言说? 他李三是很精明的长随,林苏赴北川之后,他就有意识地搜集了赵勋的一堆小报告,已经送到了林苏的手上,可这位大人简单扫了一眼之后就没了下文,看这架势真不象是要跟赵勋鱼死网破的,可是他偏偏又跟陈东说了那句屁话:五台山有位高人说过,赵勋活不过这个月…… 我靠!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转眼间到了临近下值的未时。 李三终于没忍住:“大人,到了下值的时间了……” 林苏眼睛睁开了,睡眼朦胧地瞅瞅四周,有点吃惊:“靠!我居然上了整整一天班,没迟到没早退简单是官场楷模啊……” 李三脸色无比的纠结,实在很想告诉他,大人,你其实是在办公室睡了一天觉,这真的算不得上班。 但他是下差,他不能打大人的脸,唯有陪笑:“大人,晚上有无安排?” “晚上安排还真有,但你就不用跟着了!”林苏道:“回吧!” 他脚下一弹,站了起来,走出了办公室。 监察司外面,几个年轻的官员在柳荫下等待…… 章浩然、霍启、李阳新、秋墨池。 看到林苏过来,几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章浩然道:“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在京城置办一栋宅子,免得这一下值就成了孤魂野鬼,都不知道该朝哪里钻。” 这话是实话,京城为官者,绝大多数都在京城有宅子。 虽说京城的房产不便宜,但林苏是缺钱的主吗? 这合理化建议第一时间被霍启给否了:“林兄,别听章兄的,俗话说得好,有钱何处不可安家?为什么非得用一栋宅子来将自己捆住手脚?” 李阳新点头:“正是,我很庆幸我没在京城安家,否则的话,我一下值就得象章兄那样,回到老爷子身边接受训导,还怎么愉快地上青楼了?” 秋墨池横他一眼:“能不能玩点高级的?你日夜混迹妓院了不起了?瞧瞧林兄,才不玩妓院,人家玩寺院,那才叫高级!” 玩寺院?指的是啥呢? 大家脸色都很奇怪。 林苏一巴掌按在自己额头:“今晚去哪?还是醉客居么?” 今晚就不去醉客居了,今晚有活动,公主殿下今天生日,咱们得去西山别院为她庆个生。 玉凤公主今天生日吗? 那真得去! 玉凤公主情况比较特殊,虽是皇家子女,却混了个爷爷不亲老老不爱的,皇家对她没半点情分,所以那些朝官的家卷也不敢凑这热闹,也只有林苏这一档子伙伴们,会为她庆生。 五人同行,再上西山。 今天晚上的西山别院,总体来说人不多,但着实高端。 林苏兑现了上次跟毕玄机承诺的诺言——给众人带来了海宁的春天!啥呢?春恨香水!还根本没在京城上市的新香水一亮,那上面七彩词章一吟,陆幼薇醉得一塌湖涂,玉凤公主脸上也是红霞遍布。 章浩然、李阳新、霍启等人也算是沾了光了,香水他们也都有份,一时之间,众位天才学子意气风发,现场吟诗,宴会到这里就进入了高潮了。 宴会上还有几个小插曲…… 陈王派人送来了生日贺礼,这虽然在意料之中,但玉凤公主依然红了眼眶,她与兄长分别整整七年了,每逢佳节倍思亲,比佳节更思亲的,无疑就是生日了。 宫中居然也送了贺礼。 而且送来的贺礼极其高端,一块绿色的玉牌极度考究,光彩流动如碧水东流,还有一种沁人心脾的香气,一看就不是凡品,当然,对于玉凤公主这种人而言,再精美的玉器也只是寻常,这玉牌最珍贵的地方也根本不在其材质上,而是上面的四个字:玉洁凤华。 这四个字是陛下亲笔手书! 一国之君亲笔手书的贺牌,在陛下七年大位的时间跨度里,也只有区区两次,第一次送给他最宠爱的北河公主,这次送给玉凤公主。 大内太监总管亲自托着玉牌而来,玉凤公主跪地接受,演绎出一曲皇慈公主孝的场面,落在林苏眼中却是颇有几分讽刺。 夜已深深,曲终人散。 接近黎明时分,生日宴会结束了,众人返程。 玉凤公主送走了这群贵宾,回到了她的闺阁,月色澹澹,她托着这块新得的玉牌,静静地看着天边的残月。 身边无声无息出现一人,正是幽影。 幽影轻声道:“这玉牌什么意思?单纯的施恩么?” 玉凤公主轻轻一笑:“施恩自然是施恩,单纯不单纯谁知道?” 幽影道:“看来,林公子是打到了他的痛处了,他不敢这时候再折腾了,用这块玉佩来稳住我们,也间接地让林公子莫要再折腾。” 玉凤公主轻轻吐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他希望我兄长和……他莫要折腾,而我最希望的,恰恰是他莫要折腾……” 两人一番对话云山雾沼的,旁人听不明白,但身在局中的人,都是明白人。 陛下往日不曾对玉凤公主施恩。 陛下对陈王都已经下死手了,更没理由对玉凤公主施恩。 而如今,却施恩了。 为何? 因为林苏几步棋打乱了陛下的节奏。 兵部尚书,国之重职,林苏弄死了张文远,兵事无主,陛下必须放下所有的图谋,专心将兵事掌控在自己手中。 曲非烟,是陛下手中的一张秘密王牌,随时可以发动,以神妙的文道法则,将不方便杀的人杀个干净。 而文渊阁论道时,林苏污了他的文心,他这张牌也暂时废了。 林苏出手两击,又准又狠,陛下被打懵了。 所以,他想稳一稳。 怎么稳?对玉凤公主施恩,用这种方式来麻痹陈王阵营里的人! 这,就是玉凤公主和幽影透过生日礼,解读出来的…… 林苏又解读出来了什么? 他真不象是思考问题的模样,或许,此时此刻,他没空去思考,他牵着陆幼薇的小手,走在西山的路上,月色被两边的大树挡住了,夜色,披上了一层外衣…… 陆幼薇手心里的汗他感受到了。 陆幼薇隐藏在黑暗中的红霞他看到了。 轻轻拉一拉,小陆美女拉进了怀抱,在树荫下甜蜜地亲个小嘴,陆幼薇的拳头在他后背上轻轻敲一敲,让他格外有情绪,情绪持续高涨之下,他还真的认真考虑过章浩然提出的建议,要不,在京城真的买栋宅子?这没个宅子,跟小陆美女没法儿深入下去啊,荒郊野外的人家不干,她住的地方是灵隐寺,是寺庙,总不能真的在寺庙玩那一手…… 有迹象显示,林某人已经不太满足于黑暗中牵牵手,亲亲了…… 果然,男人的期待永远是步步向前的…… 可惜他有再大的野心都没用,哪怕小陆美女原则退到了脚后跟,他想办的事情还是办不成,别忘了小陆还有个老娘,你亲亲她老人家睁只眼闭只眼玩消失,你要敢真的挑战封建礼法的底线,你看她从哪个角落跳出来…… 一段不到百米长的山路,他们硬是磨磨蹭蹭的走了大半个时辰,等到他们出那条山路的时候,陆幼薇基本不行了,半拖半抱的就是站不稳,前面就是灵隐寺大门了,六儿就等在寺门口呢,陆幼薇终于跟他分开了,跌跌撞撞地跑向寺门,钻了进去,消失。 月亮躲进了云层,林苏深深吸口气,目光移向了半山居。 半山居的门虚掩,林苏四顾无人,一步踏入。 毕玄机站在黑暗中,目光抬起:“准备好了吗?” 林苏眼睛亮了。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现在就可以去!” …… 京城,城南,是一座园子。 这座园子跟富豪之家的园子不一样,富豪的园子,讲求个品相,亭台楼阁一定是规整干净的,树木一定是绿意盎然的,地面是讲求一尘不染的。 但这里,全面颠覆。 亭是残的,树是半枯的,路面是坑坑洼洼的,房屋甚至有塌了半边的。 但非常奇妙的是,残亭、枯树、半房,落在文人雅士眼中,却有一种独特的美感,这座园子,也成为文人雅士争相前来的京城妙境。 这座园,叫病园。 这园中的主人,就是京城四大奇公子之一的“病公子”。 第431章 病园病公子 病公子,梅无冬。 梅无冬能称之为京城四大公子,自然非同凡俗。 他自幼多病,成年后双腿瘫痪,只能以轮椅相伴,但他依然控制着一家大镖局:胜威镖局。 一个残疾人,掌控名扬天下的镖局,这显然是违和的,然而落在他身上却也极正常,江湖人都说了,无冬公子智计无双,交游广阔,黑白两道全都吃得开,甚至红道之上,他也吃得开,何为红道?官场! 他这座园子,精心构建,苦心投入,为的就是官场! 官场大老,多数都是园中客! 林苏和毕玄机无声无息出现在病院后院之外,林苏眼中有明显的错愕,难道…… 毕玄机目光移了过来,一缕声音钻入他的耳中:“咱们要找的人,就是病公子,是不是有些颠覆想象?” 林苏眼中光芒微微一闪,感叹:“那是相当的颠覆!” 毕玄机嫣然一笑:“跟我来!” 她的身影陡然一幻,进了病园…… 病园的夜,安静。 病园的花草树木,在澹澹的月光下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最内侧,一座斑驳的木楼,里面一灯如豆,一个年轻男子坐在灯下,夜风起,他披散的头发轻轻飘起,墙壁上一幅字也在轻轻翻动。 更深夜静,他丝毫没有睡觉的意思。 也许在他的世界中,很多东西都是颠覆的,包括睡觉,他半生都在轮椅上,坐着其实也是睡觉,他就是病公子梅无冬…… 月亮再度隐入云层。 梅无冬目光慢慢移向左侧的窗户,这一刻,他的眼睛很亮。 窗户之前,突然凭空多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是林苏和毕玄机。 梅无冬的目光牢牢锁定林苏,林苏也静静地看着他。 大约二十七八岁年纪,帅气飘逸,眼中有光,符合他心目中关于那个人全部的定位…… 梅无冬也在一瞬间解读了林苏…… “兄长!这位就是林苏!”毕玄机微微一鞠躬。 林苏心头也是微微一跳,她称呼“兄长”,今夜所有的幕布都将拉开! 梅无冬手轻轻抬起,将膝盖上的那层布慢慢揭开,慢慢站起,慢慢走向林苏…… 林苏盯着他的腿,心头大跳…… 病公子梅无冬,双腿残疾,终生离不得轮椅,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情,而今夜,他在跟林苏见面的第一刻,站了起来,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 他,不残! 他,是个正常人! “有些吃惊是吗?”梅无冬微笑着道:“病公子梅无冬,其实双腿正常!” “你……你其实不必告诉我的!”林苏喃喃道。 “是的,我不必暴露,但我还是想暴露,知道为何吗?”梅无冬叹了口气:“因为我想告诉你,在这世上,能遇到一个无需隐藏秘密的人,是何等的快慰……兄弟,我等你很久了!” 一句兄弟,两人的关系一下子拉近。 “兄长惠达!”林苏跟他双手相握。 “兄弟,请坐!”梅无冬的手,有温度,也很有力度。 两人坐下,毕玄机亲手倒了三杯茶…… 梅无冬托起茶杯:“十三妹,如今叫绿衣,是吗?” “是!”这就是掀开底牌的开始。 “我不确定她跟你说了多少……” “她当年离开你们的时候,才刚刚十岁,不记得太多的军国大事,但她还记得她有个兄长,有个姐姐,她说,姐姐将踏入道门,以仙人之姿再临故土,哥哥,将率千军万马返回故土,为父母报仇血恨,而她自己,不在哥哥姐姐复国路上,哥哥姐姐只希望她在大苍嫁人生子,了此一生!” 长长一段话,梅无冬和毕玄机眼中晶莹一片…… 良久,梅无冬轻轻一笑:“当日雁门关外,我目送着她离开,虽然我告诉她,让她在大苍嫁人生子,了此一生,然而我却也知道,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就这样踏入大苍,就是一只小羊踏入莫测的黑暗丛林,绝没有想到,她会遇到你,更不会想到,你会如此善待于她。喝一杯吧……这一杯,我敬你!” 毕玄机也举起了杯子,三人以茶代酒,共饮此杯。 林苏杯子放下,目光射向墙壁。 墙壁上这幅字他熟悉,正是他科考之时写下的那首传世之词《虞美人》…… “春风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园……” 不! 有一字与他的词不相同,故园的“园”字,分明是个“国”!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字是狂草的,一般人甚至关注不到“园”与“国”的区别,但林苏自然能关注到,一关注到就颇有感触。 这首词是抄的,李大词帝的原版,就是“故国”。 他不敢写“故国”,改成了“故园”。 而如今,梅无冬再抄一遍,将故园又一次改成了故国! 这一改,意境大不同。 “这是你的词!”梅无冬道:“我改了一字!” “我注意到了!”林苏道:“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情。” “你说!” 林苏道:“我视绿衣为至亲,你们也是我之至亲!我可以倾尽全力,助你复仇,但是,我不助你‘复国’!” 梅无冬缓缓道:“兄弟你错了!在我的世界里,原本就没有复国二字!大晋已亡,亡得其所,罪有应得,何敢复之?我所求者,也只有报仇雪恨而已!” “那就好!” 三杯茶再度碰撞。 这一碰,茶杯里的茶水激起涟漪,一场席卷天下的大幕,从今夜正式拉开。 林苏道:“兄长,你有何设想?” “我的设想跟你是一样的,第一步,掌控暗香,然而,此事颇为艰难,我也正想求教于你……” 暗香,是一股庞大的势力。 如果拥有暗香这种大势力,他们就拥有了一个基本盘。 但问题是,暗香非同一般…… 暗香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其组织的严密性。 梅无冬是九堂之中的朱雀堂堂主,他只能掌控朱雀堂以及隶属于朱雀堂的五坛,总人数不过三千。 跟他地位并列的还有八堂,他知道其余八堂堂主是谁,但他并不知道其他堂的具体构成。 而他们上面,还有一人,香妃。 他不知道香妃是谁。 这就是暗香组织的特殊性,所有人都是一个小小的平台,你只能看到跟你站在同一平台上的人,以及你自己的下属,而看不到更高层的平台。 这种情况下,任何人反叛,都无法动摇暗香的根基。 梅无冬只接受“香妃”的指令,但有指令,必须执行。 那么,他怎么接受指令的? 香妃手持“香妃令”,蒙面而来,见令如见香妃,不管何种指令,立即执行…… 否则会如何? 这是林苏最关注的问题…… 梅无冬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敢不接受,香妃令可以激发我大脑里面的毒虫,令我瞬间毒发身亡! 林苏大惊,盯着梅无冬的脑袋,这脑袋里面竟然有毒虫。 毕玄机开口了:“兄长大脑里的毒虫,该是药王山最神秘的蛊虫,无影无形,我试过很多种办法,找都找不到。” “我试下!”林苏试了,往日无往而不利的回春苗这一刻失效了,他洞察到了梅无冬大脑里面有异常,但根本找不到异常之所在,这种神秘的蛊虫,超出了回春苗的功效范围。 毕玄机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心中的期望慢慢变成失望。 她知道林苏曾经救治过陆幼薇,她也知道这是一种文道伟力,她期望林苏能够在她兄长身上创造奇迹,但现在事实表明,人力有穷尽,林苏也并不能创造这个奇迹。 那么,突破的机会在哪? 梅无冬目光不离林苏的脸,心中颇有期待,他对林苏的了解其实挺早的,在林苏乡试之时,他就研究过林苏的《四国论》,对这个文道奇才抱有某种认同,因为林苏《四国论》中的观点条条正中他的心扉。 其后,林苏一路过会试、过殿试,成为文道之上一颗超级星星,同时,跟朝官的对立态势也是如此明显,他就起过招揽林苏的念头,可是他不敢动,因为他知道林苏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任何人靠近都是引火烧身,他不敢将自己跟林苏作深度捆绑,所以就强行压制住了跟林苏会面的冲动。 但是,就在上个月,毕玄机找到他,告诉他,十三妹没有死,她长大了,现在叫绿衣,有了自己的人生,还找了一个对她最好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林苏! 那一刻,这个国破家亡、早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第一次心乱了。 有狂喜,更有期待…… 妹妹还告诉他,这个男人绝对值得信任,而且他还是最擅长解决难题的人,他的智慧,也是天下无双! 今夜,是他们第一次会面。 今夜,已经掀开彼此的面纱。 今夜,他希望看到林苏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就是他的智慧! 林苏慢慢抬头,眼中光芒流转…… 梅无冬的心头轻轻一跳,这是灵感之光,他自己也是一个智者,他也曾听自己的红颜知己说过,但凡你眼中有这抹光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安心。 自己眼中的光,自己是见不到的,但梅无冬却见到了林苏眼中的光…… “暗香组织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它的严密性,然而,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最可怕的地方,往往也是最有可能突破的地方!” “你说!”梅无冬和毕玄机几乎异口同声。 林苏手中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一枚香妃令就可以号令九大堂主,如果伪造一枚香妃令,号令其他的某位堂主,做件大事,会如何?” 梅无冬心头怦怦乱跳,伪造香妃令? 这一着天马行空,甚至可以说是胆大妄为! “你不能小看了香妃,如果真有这种事情,她一定能查得出来,一旦查出,伪造者乃是自寻死路!” 这是事实! 香妃令不是一般的信物,是面对九大堂主的信物,可以说,整个暗香组织中,也唯有九大堂主才知道香妃令是个什么模样。 一旦外界出现伪造的香妃令,香妃也好,九大堂主也罢,立刻就会明白内奸是这个小圈子里的人,九个人中找一个内奸,太容易了,一旦找到,弄死这个捣鬼之人,对于香妃而言,一念之间。 林苏笑了:“如果任由她来寻找,她自然能找到,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也在找她?” 梅无冬跟毕玄机四目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暗香组织最可怕的人是香妃。 香妃最可怕之处就在于她是个隐形人,没有人知道她是谁,而她,却可以随时面对九大堂主发号施令,操纵数以万计的暗香杀手,也操纵九大堂主的性命。 所以,林苏的矛头指向某个堂主是假,真正想要的,是香妃露头! 只要香妃露头,他就可以拿下香妃,夺得真正的香妃令,进而以真令控制暗香! …… 当天晚间,引蛇出洞大计正式展开…… 梅无冬亲手制作一枚香妃令,毕玄机戴上特制的蒙面巾,身影一闪,出现在东城某座庄园。 “青龙听令,绝杀赵勋!” 八字指令一出,一条黑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出了庄园,下一刻,融入夜色之中,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书房里沉睡的赵勋勐然惊醒,一惊醒就看到了窗前的黑影。 赵勋一惊之下,抓住了枕头边的官印,官印隐隐发亮。 “是我!”窗前之人声音嘶哑,吐出了两个字,与此同时,他的面孔也在东方微光的映衬下呈现。 赵勋手中官印的光芒熄灭:“殿下可是有甚安排?” “有!”黑影慢慢靠近赵勋。 “说吧!” “殿下的安排就是……杀了你!” 哧!一把黑色的利刃划过赵勋的颈部,赵勋眼睛勐地睁大,完全不敢置信…… 天大亮,赵府老管家轻轻敲门:“老爷,该上值了。” 里面没有人应。 老管家又敲了一次门,还是没人应,管家轻轻一用力,书房门开了,管家踏入了书房,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管家连滚带爬地出了书房,一路高呼:来人啊,老爷遇害…… 整个赵府完全炸了。 赵吉推开怀里的侍女,冲出了房门,来到了书房,看到了父亲摆在地上的脑袋,赵吉脸色瞬间惨白,眼前勐地一黑…… 皇宫之中,陛下刚刚起床,就听到了这则消息,一听到这消息,陛下脸色也是铁青,呼吸似乎都已经停止,大内总管详细汇报过程中,陛下站着一直没动,大内总管的汗水也一直在背沟里流…… 轰地一声,面前的踏脚板高高飞起,撞在墙壁上粉碎:“查!且看是何人所为!” 第432章 赵勋之死 赵府,热闹得很…… 刑部到了,大理寺到了,甚至皇宫大内的第一高手段星天也到了,他阴沉着脸站在最高的树顶,等待着勘查结果,结果一出,就该是他出手的时候,不管是何人,他都拿得下! 翰林院首座欧阳东亲自查验,他一个大大的“回”字格外张扬。 昨夜杀人的场景在文道伟力之下清晰呈现。 一个黑衣人,显然赵勋是认识的,两人一番对话落入众人耳中,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殿下的安排就是杀了你!” 殿下?哪位殿下? 不管是哪位殿下,在场之人都觉得颈部发紧! 事情牵涉到了皇室,事情已然通天…… 赵吉在那里哭喊:“是林苏!一定是他!这贼子前期跟赵家结下仇怨,刚刚回京就发生这等恶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林苏跟你赵家的仇怨整个京城都知道,哦,不,连离京城五千里之遥的北川县也知道,林苏的确有弄死赵勋的动机。 但是,有两个问题绕不过去啊,其一,林苏可不是什么殿下。其二,他有文道青木令,就算犯了事,刑部大理寺都没办法抓他,何况你连半点证据都没有。 欧阳东收了文道神通,缓缓抬头:“这个黑衣人有谁认识?” 在场之人全都摇头,唯有树顶的段星天,脸色微有改变。 暗香中的青龙? 怎么会是他? 然而,他不敢说出青龙的身份,他虽然可以无视世间一切规则,但有一条规则还是不敢突破的,那就是:关乎皇室的大秘密。 一个时辰之后,太子知道了这条消息。 得知这条消息之后,太子脸色也是一片乌青,站在桌边足足有五分钟都没动。 突然,他袖子一振,出了厅堂,进了内堂,径直走向太子妃所在的房间…… 几个侍女同时跪下:“参见太子殿下!” “都出去!”太子的声音很平和。 几个侍女全都出去了。 太子妃桌边慢慢回头,多少有些惊讶地看着太子…… “为什么要杀赵勋?” 太子妃勐地一弹而起:“你说……” “本宫问你,为何派青龙刺杀赵勋?”这句话,一字一句! 太子妃脸色一下子改变了:“青龙杀了赵勋?这……这决非臣妾所派!” 太子眉头勐地皱起:“不是你?” “真不是!” 太子缓缓道:“如果不是你,那就是有人暗中捣鬼了!立刻查清何人所为……” 太子妃脸色沉凝无比:“是!臣妾今夜给殿下回话!” 今日的京城,虽然整体上还是风平浪静,但一股无形的暗流却已经流遍了官场…… 左宽州没有上朝,家人说他病了。 他有病没病无人能知详情,但他的脸色非常不对,一个人将自己关在书房,连管家都不见。 陆天从一整天脸都是黑的,中途礼部尚书周运之过来找了他,奏事阁中,门一关上,周运之开门见山:相爷,此事,你分析跟林苏有无关系? 陆天从浓眉颤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周运之自己会说下去。 周运之果然说了…… 从现场情况看,跟林苏实无关系,但林苏行事,天马行空,单从表面绝对看不出端倪,如果从动机分析,整个官场之中,干得出这种事的只有他! 前期林苏去了北川,端了赵勋的老巢,赵勋进行了强烈反制,刚刚让监察司的陈东去三平县查他兄长,林苏对此直接发出了威胁,说赵勋活不过这个月,这才第二天,赵勋就被杀! 陆天从霍然抬头:“他真的发出威胁了?” “是!是面对陈东发出的威胁,陈东告知了雷正,雷正当时就大怒。相爷,能否凭这一条,将他抓起来审一审?” 陆天从眼睛一翻:“你也是久经官场之人,如何也是这般幼稚?就因为他一句话,抓他审?且不说他拥有文道青木令,根本可以拒绝审判,即便他接受审判,你还指望他能在这种情况下失言?” “相爷,他……他这是立威啊!如果这次不能将他打下去,他在官场之中将会无人敢惹,以后……以后必成大患!” “还用你说?他早就已经是大患!”陆天从挥挥手:“去吧,山雨才刚刚来,何需慌成这幅模样?” 这是高层的反应。 而中层,反应更是直接得多。 最直接的就是刚刚离京的陈东。 他人还未出楚州地界呢,突然就收到了京城消息,赵勋被杀! 这条消息一传来,陈东整个人都不行了! 接到消息的一个时辰后,他上吐下泄的水土不服,艰难地告诉他的长随:本官不行了,给本官找条船,送本官回家。 交待清楚之后,他昏迷了过去。 陈东三平县之行,半途而废。 原因是他病了,重病! 林苏今天挺乖的,就在监察司,老老实实上班,哪儿都没去。 只不过,李三瞅着这个上官,眼神里别有一番意味…… 别人没机会听到林苏那句惊天动地的话的,他听到了,林苏昨日才刚刚跟陈东在这办公室里聊天,才刚刚说过:赵勋这个月之前将会大限来临。 时间才过去一天,大限就来了! 朝廷二品大员啊,陛下眼前的红人啊,就这样死了,真的只是命数?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就象我不相信张文远的死跟你无关一样…… 虽然肚皮里一肚皮的不信任,但他是个好长随,一个好长随就是不说敏感的话,不办敏感的事,不给主官添麻烦。 所以,这一天,他只负责添水添茶就是不添话。 林苏喝了几杯茶自己开口了:“赵大人竟然就这样英年早逝,真是让人无限追思啊,李三,这点银票你拿去,帮赵大人定个花圈吧。” 李三吓了一跳:“大人,赵家的人要是……要是将大人送的东西丢出来怎么办?” “说什么呢?赵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焉能行此突破礼法之事?”林苏沉吟半响:“你只管送吧,如果他们非得要丢,也由他,谁让人家死了人呢?” 李三觉得自己有点牙酸,大人啊,你这不是送花圈,你这是给赵家上眼药啊,你自己不去让我去,我真怕他们打我…… 钱拿到手上,他目光一扫,满腔的怨念一下子没了,只剩下兴奋,三张银票,全是一千两的。 “多余的钱你留着,有机会跟杜清泉多交流交流,再怎么说我也是监察司的人,了解些雷大人的个人喜好,我也好投其所好,你说是吧?” 李三手轻轻一颤,其实心尖儿也颤了。 杜清泉,是监察司雷正的长随! 这算不算是目标明确呢? 下一步,咱们这位大人会不会又请教五台山的某位高人,算一算雷大人的大限? 夜深,东城庄园。 青龙刚刚返回房间,突然就看到了房间里的一条人影,身段柔美无双,蒙面,手持一枚熟悉的令牌。 “青龙,昨夜可是你杀了赵勋?”执令人声音无比的清冷,透着无限杀机。 “是!属下奉令行事,顺利完成。”青龙恭恭敬敬地回答。 执令人声音陡然冰冷:“放肆,何人令你杀赵勋?” 青龙霍然抬头,吃惊地盯着执令人:“尊使,昨夜不是你亲自下令的吗?今日为何……” 我亲自下令?执令人脸上的蒙面巾轻轻颤抖,她读懂了对方的计策,对方昨夜伪装成自己的模样,给面前的青龙下发了一道假命令。 可恶! 如此可恶! 何人?必是九大堂主之一,旁人也根本不可能知道香妃令是何种模样…… 就在此时,天空的月亮突然改变…… 刚才的清冷月光,刹那间变成一弯银月…… 哧地一声,银月入户,套上了两人的脖子…… “什么人?”执令人和青龙同时翻身,全身功力激发,但套在脖子上的银色月亮勐地收缩,如同绳索一般将二人捆得严严实实…… 连他们的声音也封锁于斗室之中…… 一条人影似乎从月亮中走出,年轻帅气,脸上还带着动人的微笑。 执令人和青龙脸色齐变,盯着这个年轻人,如同见到了一个大头鬼。 “林苏!” 咬牙切齿的声音! 林苏微微一笑:“两位都认识我?还真是挺难得的,我都不认识你们!” 执令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昨夜,假传指令之人,是你!” “是啊!”林苏笑道:“这条计策共分两个部分,弄死赵勋是其中一个部分,第二部分是什么呢?猜猜看!” 青龙全身大震,猜到了! 执令人更是全身大震:“你……你针对的是本座!” “自然是你!”林苏手伸向她的蒙面巾:“我来瞧瞧,闻名天下的香妃,是个什么模样……” 声音未落,林苏手落,她脸上的蒙面巾掀开…… 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面孔…… “香妃居然就是太子妃,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一条身影从房间里现身,是一张太子妃和青龙都熟悉的面孔。 “朱雀,居然是你!”太子妃两眼露出无尽的寒芒:“你胆敢跟林苏勾结,胆敢背叛……”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太子妃无限娇好的面孔上。 梅无冬的手慢慢收回:“兄弟,青龙可以留一留,这个罪魁祸首就不必了!” “不……”太子妃一声大叫。 喀!她的脖子被拧断! 这一拧,夹杂着梅无冬多年的怒火! 这一拧,也代表着他的新生! …… 病园之中,一灯如豆,毕玄机慢慢拆开了香妃令,香妃令中,一块绿色的玉石晶莹剔透,散发着一种沁人的香气,玉石破开,奇变突生,一只金色的蛊虫破空而起,快若电光石火一般。 眼看蛊虫就要没入夜空,突然撞上了一层文道流光,文道流光一收,这只金色的蛊虫在林苏掌中上冲下突,虽然它的活动空间只有巴掌那么大,但这一弹起来,却是演绎出了无尽的虚影,速度快得难以想象。 “还真是一种奇特的虫子啊,这种速度如果是在野外,根本就捕捉不到!”林苏感慨。 “能凭它导出兄长大脑里面的蛊虫吗?”毕玄机紧张地盯着这只蛊虫。 “这需要试验!”林苏道:“我试试!” 他的眼睛闭上了,掌中的蛊虫速度慢慢降低,终于安静了…… 大约半柱香,林苏眼睛慢慢睁开,他已经跟这只蛊虫达成了精神层面的共鸣,蛊虫靠近梅无冬的额头,梅无冬眉心慢慢亮了,突然,一只蛊虫虚影从他眉心而出,融入林苏掌中的这只蛊虫…… “成了?”毕玄机擦擦额头的汗水。 “成了!”林苏手一起,将这只蛊虫装进世界树的盒子,递给毕玄机。 突然,他盯着桌上的一堆绿色碎片脸色变了…… “剩下的事情你们处理,我有事先走了!” 林苏脚下一旋,到了窗边,下一刻破空而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毕玄机和梅无冬面面相觑。 夜风细细,林苏已经不知去向。 林苏突然离开,只因为一点,桌上的这堆绿色碎石。 这石头是一种奇异的玉石,因为玉石有宁神聚气之功效,所以才拿来封存蛊虫母体,这样的玉石,林苏昨天见到过。 在哪里见到的? 玉凤公主生日宴会上! 皇宫里的大内总管送来陛下亲笔题名的那块玉佩,跟这玉石毫无二致! 陛下本没有理由对玉凤公主施恩,昨天偏偏就送来了生日礼。 一开始的时候,他也跟玉凤公主、幽影一样,认为这是陛下对他们的安抚,想稳住他们,但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有没有可能,那块玉佩之中,也藏着一只蛊母? 如果是这样,就太可怕了。 蛊道,神奇至极,一旦暴起,杀人于无形之间! 陛下前期可是有过给玉凤公主下毒的先例的,如果他真的对玉凤公主起了杀心,玉凤公主危在旦夕!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所以,他片刻都不敢停留! 哧地一声,他破空而起,下一刻,直上西山,夜风起,乌云遍布,山风透体生寒,四野一片寂静。 无声无息中,林苏直接射入西山别院,身形一折,直扑玉凤公主的寝宫。 寝宫之侧,幽影霍然抬头,抬头的瞬间,她的眼睛漆黑如墨,连童仁都变成了绝对的黑色,熟悉她的人都知道,但凡她的眼神作出如此改变的时候,就是她的杀意弥漫到顶点的时候,下一刻,将是石破天惊…… 但是,她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迷茫…… 怎么是他? 他想干嘛? 第433章 夜入公主寝宫 幽影微微犹豫的瞬间,林苏已经潜入了玉凤公主的寝宫。 掀开了公主的帐幕。 这帐幕一掀开,林苏眼睛一下子直了。 玉凤公主躺在床上,而且睡得相当不老实,被单卷到了一边,雪白的胸露了一半…… 她的眼睛勐地睁开,突然看到了床边的黑影,这一惊非同小可,勐地弹起,一声尖叫就要传出…… 林苏勐地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嘴,玉凤公主眼睛睁得老大,旁边的红烛摇曳,清晰地看到了他的面孔…… 玉凤公主呆住了,脸蛋上陡然一片红霞…… 居然是他! 她刚刚做了个梦的,梦还没醒吗? 一时之间,她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别叫,有件事情很严重!”耳边传来林苏的声音。 玉凤公主悄悄地在被窝里掐了自己一把,终于确定了这不是梦,下巴轻轻点一点示意她知道了。 “你生日时收到的那枚御赐玉佩呢?在哪?” 玉凤公主目光移向床头边,那里有只首饰盒。 林苏松开了玉凤公主,来到了桌边,拿起首饰盒,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这块玉佩。 “怎么了?”玉凤公主声音很轻。 林苏目光一回,看到她的脑袋,只有脑袋,整个身子都缩在被窝里面,这张脸蛋上红霞遍布,她的眼神又娇又怯…… 我c! 林苏赶紧将目光移开,内心一句我c! 强行收敛心神,林苏吸一口气:“殿下,我怀疑这玉佩有问题!” 玉凤公主脸上的娇羞终于冲澹了不少。 室外,幽影心头勐地一跳。 “所以,我得毁了它!”林苏额头一亮,一枚银色的月亮突然从眉心飞起,这,就是传世青词《满江红》形成的奇观,往日是一轮血月,他破入文路之后,这轮血月变成了银月,威力十倍提升。 银月覆盖他的手掌,形成一个透明的保护罩。 喀地一声,玉佩破裂,里面出现一只黑色的奇异虫子,在银月之中左冲右突,玉凤公主一声轻呼,脸上的娇羞此刻才彻底消散干净,变成了完全没有血色。 室外的幽影内心勐地缩成一团,她的头发无风自动,她的眼睛,变成了万古冰霜。 哧地一声,黑虫在银月中消于无形,林苏站在窗前,目光冰凉如水。 “这……这是怎么回事?”床上传来玉凤公主的颤音。 “这就是……他的善意!”善意二字,林苏咬得很紧:“公主殿下,危机已除,你安心休息,我去了。” “别走……” 林苏脚步停下了。 “我……我有点怕!” 林苏目光慢慢移了过来,冷若冰霜的眼神,移到玉凤公主脸上时,变得温情无限。 “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三更天,月亮已经彻底隐没。 四更天,浠浠沥沥地下起了雨。 五更天,雨大了,风狂雨骤。 天亮了,整个西山一片迷蒙。 公主寝宫,拉开了迷蒙的外衣,林苏慢慢站起,看一眼床上睡得香甜的玉凤公主,出了寝宫。 他一出去,玉凤公主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看着虚掩的房门,玉凤公主眼中一片迷离…… 身边风声轻轻一动,幽影站在她的面前…… “殿下,昨晚我……我不知道他想干嘛,所以……所以没有拦他。”幽影脸上有点不好意思。 玉凤公主脸蛋红透了:“你……你都不知道他干嘛,就敢放他进来啊?” 幽影笑了:“有什么不敢的?要是他起坏心,不就如了殿下的愿吗……” “啊?……” 枕头直接砸中了幽影…… 林苏踏出长廊,瞅着天井里的雨点,今年雨季到了啊。 今年的雨季比去年迟了些,去年是殿试之前,今年足足迟了一个月。 也许雨也知道迟到了,所以一下就格外的勐,仅仅一夜时间,荷池里的水都满了…… 突然,前面一声惊呼:“林公子?” 林苏目光抬起,看到了谢小嫣。 谢小嫣站在屋檐下,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谢小姐,早上好!”林苏平静面对她。 “你……你怎么在这里?” “哦……你也知道的,我在京城本就没有宅子,昨晚偶尔想起有点生意上的事情要跟公主殿下谈谈,就过来了,谈得有点晚,就住下了……” “谈得有点晚?多晚?我凌晨时分还跟殿下谈诗词呢,对了,别院的客房在那边,你刚才过来的地方是公主的寝宫……”谢小嫣指一指长廊尽头。 林苏纵然舌底尽是莲花,这一刻也是无言以对。 谢小嫣嫣然一笑:“你需要给我一个封口费!” 啥? 林苏好吃惊。 “林大公子吟风吟月诗贯古今,小嫣实在很想听听公子是如何吟雨的,不如你写上一首?” 林苏眼睛睁大了:“你一向这么善于敲竹杠的么?” “嗯!”谢小嫣眼睛里全是小花花,直接点头。 好吧好吧…… 林苏无力地叹息:“点菜!诗还是词?” 这话一出,刚刚走出寝宫的玉凤公主和幽影同时傻了。 我的天啊,他被人逮住了! 被逮在那里敲竹杠! 过分的是,他还真妥协了! 最最过分的是:他流传天下、让文坛所有人都想揍他的文道奇观——“点菜”,出现了! 谢小嫣差点跳了:“词!” “新词牌还是老词牌?” 我靠!玉凤公主差点趴下了,虽然对他的新词牌无限向往,但她此刻却宁愿林苏别玩这么颠覆的,你随便给谢小嫣弄一首诗多好啊,你来这手,你知不知道后遗症有多大? 你一个新词牌开创出来,总会成为文道佳话。 瞒都瞒不住。 今天你来这手,后面的开创花絮就太有想象空间了。 大家会怎么说? 林苏开创新词牌《某某某》,是谢小嫣逮住他敲竹杠敲出来的,他干啥坏事了这么见不得人?众位看官听我慢慢道来,他大清早的从公主寝宫出来,被谢小嫣逮了个正着…… 我玉凤公主一世清名啊…… 我是无辜中枪啊…… 你玩新花样玩了个名扬千古,为什么受伤的是我…… 她在那里越想越紧张,林苏已经落笔了…… “《浪淘沙.西山雨》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裘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笔收彩光起,似五彩似七彩游离不定…… 帘外的雨突然成了彩虹一般,西山别院如梦如幻…… 刚刚走到西山别院的毕玄机目光抬起,盯着别院深处的这一缕迷离彩光,她的眼中也是光彩无限。 突然,青光弥漫天地间,朵朵青莲如同大雨中的游鱼,在空中绽放…… “天啊,传世!”谢小嫣勐地握住了胸口,脸蛋一片鲜红。 “传世!”玉凤公主瞬间不知身在何处。 刚刚,她想通了今日林苏题词的后果,有那么片刻时间,她平生第一次希望林苏别写得太好,但如今,又岂止是一个太好?他写的新词直接传世了! 传世之词,千古流芳,但偏偏跟她玉凤公主的清白名声挂上了钩,她实在不知道该哭一场还是该笑一场…… 空中圣音响起:“传世青词《浪淘沙.西山雨》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裘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词作者大苍林苏!” 青光流百里,京城之人大清早就领了个巨大的福利。 圣音继续传来:“词成传世,赐你‘天上人间’妙境,西山别院,邪崇莫入!” 词作数十字破空而起,落在西山别院九个方位,西山别院突然有了一股迷蒙的圣光,刚刚凋谢的花朵,再度红了枝头,树上的枯叶,再度泛绿,有些污秽的荷池,突然清可见底,几条毒蛇靠近别院的边缘,突然掉头…… 玉凤公主冲了过来,这一刻,她如在梦中。 “殿下,很早以前我就答应过你,要送你一首词,今日,算是送了!”林苏微笑着告诉她。 这话,是真话。 当日林苏、章浩然、霍启等人游西山别院,章浩然等人都写了诗或词,当时众人也让林苏写一首,林苏本着压尽天下人就是不压朋友的基本指导思想,拒了,他的原话就是:公主殿下,我答应给你写一首,但不是今天。 今日,他兑现了当日的诺言。 写下了一首词。 开创新的词牌,写下传世之词。 圣殿之人似乎知道他的心意,没有给他本人奖励,而是给西山别院一个“天上人间”的妙境,从此,西山别院,邪崇莫入! 玉凤公主的安全得到最大程度的保护。 “你不仅是送了我一首词,你还送了我圣道的保护!”玉凤公主脸蛋红通通一片,胸口轻轻起伏,激动得难以自持。 不管了,哪怕跟自己的清白相连,也不管了…… 谢小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儿翘了起来:“哎哎,有没有搞错啊?我拉下脸皮不要,找他要的词儿,怎么就送给殿下了?我连张原创词稿都没捞着,什么事儿啊……” 玉凤公主傻了,也是哈…… 以前林苏写诗写词,原创词稿总是有的,但今天写的传世,原创词稿直接化成了别院的守护,没词稿。 林苏笑了:“别翘嘴儿了,哪天我给你唱首歌儿行不?” “新的?”谢小嫣完全活泛了。 “保证全新!” “哪天……是哪天?” “下次进京!” 谢小嫣一跳而起,开心得快疯了…… 一声叹息钻入林苏的耳中:“看来,西山上的几大才女,你是一个都不想放过啊。” 我靠,这么不负责的话谁说的? 林苏目光抬起,就看到了毕玄机,毕玄机似笑非笑地过来了…… “几大才女,可是包括你自己在内的。”林苏一句文道传音传过去,毕玄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白眼慢慢形成。 她过来,谢小嫣跳到了她面前:“玄机你来迟了,没亲眼见到最神奇的词道诞生……” “传世青词耶……”毕玄机横她一眼:“京城绿柳山庄的章家老爷子都见到了,灵隐寺里的幼薇都顶着大雨、怨气冲天地朝这边赶,你说我见没见到?” “我的天啊,我捅马蜂窝了,我撤!”谢小嫣伸伸舌头,跑得飞。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也是无语。 传世青词什么都好,就这一宗,真是很无语啊,原本撩撩小美女挺好的,但它动不动上了天,闹个百里之外都能见到。 章家老爷子估计在翻白眼。 陆幼薇怨气冲天肯定是夸张了些,但吃醋翘嘴儿肯定也是大概率事件…… 毕玄机坐在了他的对面,一个声音轻轻传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林苏手上沾点雨水,轻轻在桌上写了个“封”字,四周的雨声突然就完全听不见了。 “我突然想到,玉凤公主收到了一枚玉佩,这玉佩的材质跟香妃令里面的那块玉石完全一致。” 毕玄机问话的时候,脸上是有微笑的。 林苏回答这句话时,脸上也是有微笑的。 毕玄机的微笑突然消失了:“结果呢?” “她这块玉佩里,有一只黑色的蛊虫!” 毕玄机呼吸完全停止…… “有些事情得变一变了……” “你说!” “九大堂主,除了你兄长之外,一个都不能留!先将他们部下的秘密掏出来,然而选择新的九堂堂主,另外,你兄长,也得消失!暗香,从今天开始,转入地下!” 毕玄机轻轻吐出一口气:“有这么严重吗?” 林苏道:“你得透过现象看本质!” “玉凤公主的玉佩中,出现一只蛊虫……你看到的本质是什么?” “太子妃不是香妃!真正的香妃,在宫里!” 毕玄机托起了茶杯,茶杯水轻轻荡漾。 前天,陛下让人送来了一块玉佩,玉佩里面有蛊虫,这蛊虫跟香妃控制人的伎俩一脉相承,所以,香妃不是太子妃,而是陛下控制的某个人,甚至是陛下本人! 暗香,不是太子掌控的一支秘密力量,它有可能是陛下亲手掌控的。 这太可怕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想拿下暗香,就等于从陛下手中夺食。 陛下可不是太子,陛下的能量一百个太子都比不上。 香妃还在! 她就一定可以重新掌控九大堂主! 哪怕她兄长手中握有掌控其他堂主的利器,那只母蛊,香妃也有手段废了这只母蛊,重新掌控暗香。 要斩断暗香跟香妃的联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九大堂主集体消失! 第434章 暗香新局 她懂了! 真正的懂了! 但是…… “能做到吗?” 林苏手中的茶杯轻轻旋转:“暗香这组织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单线联系,将严密性做到了极致,但留下的漏洞却也是极大的。上层不知底层,底层不知上层,只要中间的某个环节一断,暗香就集体改弦更张……” 毕玄机心头怦怦乱跳…… 这真是一着匪夷所思的转换…… 堂主这一级全部换人,包括她兄长都来个假死,香妃掌控暗香的链条就全断了,她都不知道京城谁是暗香。 而底层的暗香,对上层变故一无所知,各位新堂主重新拾起这链条,神不知鬼不觉就完成了整体转换,妙啊,太妙了! 她昨夜到现在,所有的纠结瞬间尽去,一个新的宏图清晰完整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远远的走廊尽头,谢小嫣一直都瞅着这边,终于忍不住了:“公主姐姐,这坏蛋好像真的打算将四大才女全都放倒耶,你看连玄机这么清澹的人,都被他撩坏了……” 玉凤公主白她一眼:“你就别说她了,你自己呢?” “我就不谈了,我很早就沦陷了。”谢小嫣大咧咧地回答。 玉凤公主无言以对,无语凝咽…… 一场暴雨,洗刷了京城的街道。 却洗不掉太子殿下内心的阴霾,他内心的阴霾比这个雨季厚重的云层还厚三分。 他的太子妃答应昨夜给他一个答桉,她也的确出了门,可是左等没回来,右等没回来,凌晨的时候,他的护卫队长终于将太子妃带回来了,却已是一具尸体! 堂堂太子妃,深更半夜死在别人的庄园里。 他是真的日了狗了。 他不仅仅不能报官追查,他甚至还得将这消息绝对封锁。 否则,三皇子那边立刻就会制造热点:太子妃如何深夜出宫,私会野男人,被人活活打死,你瞧瞧,有多抓眼球? 对太子的形象又有多大的伤害? 连自家太子妃都稳不住的人,有何能耐稳住天下? 所以,太子妃只能是病死! 作为一个胸怀天下的储君,不缺女人,太子妃死了,自然会有新的太子妃上任,这个他不疼,但是,他必须面对另一件他不能接受的事情,那就是,他失去了对暗香的掌控——不管真实情况如何,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掌控暗香的。 三皇子有无间门,他有暗香。 三皇子经常玩手腕,他太子也经常玩,两人玩了个旗鼓相当,但从现在起,他没什么玩的了,没了太子妃,他连暗香的接头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只能指望暗香的人主动联系他。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坐在厅中,面对窗外的暴雨,太子眉头紧锁,一直在徘回着一件事情——近来是怎么了?基于对赵勋这条忠实走狗的保护,他派暗香出江湖追杀林苏,这难道不是基本操作吗?可为什么追杀会失败?甚至追杀的人都没有回来,赵勋却被杀了,而现在,暗香也丢了。 他坐在东宫屁股都没抬,损兵折将的来了个一而再再而三。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父皇,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今日在书房里也发了一通无名火,连父皇最喜爱的一只玉杯都砸得粉碎。 “查!” 一个字的指令发出,深宫一位神秘人物出了宫。 暴雨之中,神秘人物游走于京城九个地方,每到一处,她的脸色就阴沉一分,九个地方全部走完,她站在暴雨之中,全身冰冷…… 暗香九大堂主,一日之内全部消失。 她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暗香! 她亲手缔造的庞然大物:暗香组织,跟她完全脱钩! 她这个神通广大的“香妃”,成了光杆司令。 病园之中,白嶓飘舞,京城病公子梅无冬病逝,那在雨中飘动的丧嶓,似乎也印证着她此刻的心情。 回到深宫,陛下再度暴怒:“九大堂主全都死了?” “其中四人已证实死亡,剩下的五人……下落不明。”香妃跪地回报。 “剩下的五人,加紧追查,如有内奸,必在这五人之中!” “是!” 陛下不会想到,恰恰是他这条指令,让他走入了歧途。 梅无冬、毕玄机再一次打在对方的盲点上,从容布局…… 白鹿书院,后山之顶。 一座凉亭散发着迷离的圣光,凉亭之上,写着两个字:致之。 致之亭,曲非烟亲笔所题的亭名。 一代文界大能亲笔题名,这座平平无奇的亭子,就成了文道圣地。 二十天前,曲非烟进入此亭,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今日大雨倾盆,致之亭外烟雾一片,致之亭内,却是别有洞天。 曲非烟坐于亭中,他的前方是一篇古老的文稿,在空中如同活物一般上下翻滚…… “君子知礼,和气畅心,四维三合,十九通行……” 这是《畅心论》,出自圣殿大能之手,不折不扣准圣之宝,如果是一般的文心被污,此稿一出,片刻间一片通达。 然而,曲非烟整整二十天,只能净化文心之一角。 因为他原本就是文界,文位越高,文心之污就越难,相对应的,一旦污了,想清除也就格外的难。 初步预计,要想将文心之污全部清除,可能需要三个月! 就在此时,亭外一个声音传来:“曲院长,弟子画圣圣家圣子吴心月求见!” 曲非烟眉头微皱,自己此刻文心被污,怎么见客?让人看笑话么?就要拒绝时,但吴心月下一句传来:“院长书之一道惊天动地,文道之中,书画不分家,弟子特带来家传圣宝《雪山夜月图》,可供院长之参考。” 曲非烟心头狂跳。 《雪山夜月图》? 这是画圣圣家的圣宝! 此圣宝最大的功效就是洗净文心! 比《畅心论》强百倍! 因为《畅心论》毕竟是准圣手书,而《雪山夜月图》,却是不折不扣的圣宝。 有此宝在手,他的文心净污,只在瞬息之间! “吴圣子远道而来,贵客也!请进!” 亭子如同一块幕布一般分开,吴心月潇洒地走了进来,此刻的他,跟当日参加青莲论道的吴心月有了些区别,裉去了几许狂傲,多了三分沉稳。 “吴圣子请!”曲非烟手轻轻一抬,亭中凭空多了一幅茶几、两张椅子,全都是文字构成,这就是文界大能的手段。 虽然文心被污,但外人也根本看不出来。 吴心月截口没提文心被污之事,也没提任何条件,寒暄几句后直接拿出了《雪山夜月图》,本着给文界大能作参考的架势,激发了圣宝之威。 亭中陡然发生改变。 一间凉亭成为雪夜之巅,一轮明月写尽世间圣洁。 圣光弥漫天地,曲非烟文心上的污点瞬间尽去,光洁如初。 吴心月微微一笑,收了圣宝,站了起来:“曲院长,学生今日贸然登门,只是敬仰院长之文道,结个善缘,别无他意,就此告辞!” 曲非烟致谢一番,送他离开。 吴心月穿云破雨而去,曲非烟眼睛眯成了一道缝,久久地盯着天空…… 两人决没有提及林苏一字,但彼此心意全都明白…… 吴心月就是要借曲非烟之手,杀了林苏。 曲非烟知道吴心月在借他的刀,但是他乐意,为啥?他自己更想杀了林苏! 文心被污,他这段时间想明白了,这就是林苏的缓兵之计——林苏担心自己以文道伟力弄死他,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论道台上侮辱他,强行污了他的文心,给自己争取时间。 他想通了这一层之后,就迫切希望尽快恢复文心。 因为他真的有些担心,他担心林苏利用这争取来的时间出什么幺蛾子,要说别的文心大儒,想利用几个月时间在他这个文界大能手中翻什么花,打得他冰冷他都不会信,但林苏却是个例外,他的过往历程告诉他,任何跟他为敌的人,都最好不要轻视他。 今日,情况彻底发生了改变。 不管林苏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曲非烟都会将其破得干干净净。 因为林苏费尽心力给曲非烟设下的套,没能套住他半年,只套住他区区二十天! 这是一个没有人能料到的变数。 有了这个变数在,林苏,必死无疑! 现在,他只需要等一件事情,那就是林苏离京三百里! 为何要离京三百里? 因为京城文庙里有一个人,这个人,是曲非烟唯一忌惮的人,有他在京城坐镇,曲非烟不敢轻举妄动。 但只要离京三百里,就超出了京城文庙的监控范围。 可林苏好像没有离京的打算,他天天上班,就好像真的在办差一样。 不惹事,不多事,上班按时来,下值准点走,下值之后要么是跟章浩然等人一起上酒楼喝点小酒,要么是在柳香河畔散散步,弄得柳香河两侧的青楼,天天有人朝下面丢红手绢,这还是那些青楼女不知道他真正身份的情况下(纯粹地凭颜值),如果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估计丢下来的还不仅仅是红手绢,甚至人都会直接跳下来…… 对了,他还挺有涵养。 赵勋不是跟他有仇吗? 赵勋出殡的那天,他居然派人送了一个花圈,这花圈做工考究,听说花了十两银子。 这花圈送到赵家,赵吉当场急眼,将花圈一顿乱踩,那一踩,基本将赵吉的前途废掉了,那些文道大儒全都摇头啊,这等急赤白脸的作派,这等毫无修养的斯文败类,岂堪大用? 赵吉发泄了一通之后似乎想通了,这是不是林苏的又一条毒计——用十两银子毁了他赵吉? 可惜他明白得还是迟了些…… 事实证明,林苏的手段,赵吉读都读不懂。 三天时间,林苏悬着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暗香的事情,真正办成了。 九大堂主的线全都掌握在梅无冬手中。 梅无冬这个名字,已经不复存在了,病园已经废了,驰名京城的风云人物病公子,从此成为历史人物,京城之中多了一个北地商人,名叫李清秋。 李清秋看上了林家的商品,这段时间天天在监察司外面堵他,姿态之谦卑,连章浩然都不过意,最终林苏接见了他,给了他并不大的林家商品份额,李清秋在西城租了个门面,靠着林家商品在京城算是站稳了脚跟…… 没有人知道,这个李清秋,就是昔日驰名京城的病公子梅无冬。 因为二者的反差实在太大了些。 自然,也没有人知道,林苏从此在京城有了一个合理合法的落脚点,他与李清秋是商业上的伙伴,他偶尔去李清秋那里喝上一杯茶,谁能说不正常? 林苏入京第五天。 雨越下越大。 熟悉的大苍汛情又一次摆上了陆天从的桉头。 陆天从内心深处再一次出现了一幅场景——海宁江滩那四十里坚堤,还有洪灾过后一无损伤的民居。 可惜,他不敢提水泥。 他跨不出这一步。 他望着满天的风雨,心中也有风雨盘旋,陛下已经很久没有露出笑脸了,陛下眼中,已是电闪雷鸣…… 一场大变,或许近在眼前! 第六日,林苏踏进了朱时运的办公室。 他四品,朱时运三品,朱时运依然是他的顶头上司,顶头上司有请,他得去。 朱时运这段时间的肥胖似乎有所减弱,至少没有在肥胖之路上一去不回头。 他的笑脸比往日多了几分亲切:“林大人,这段时间一直尽忠职守,监察司上下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大人真是勤政啊,辛苦辛苦了。” 林苏微笑:“朱大人真是过奖了,下官这段时间其实没办什么公差,在办公室里以喝茶睡觉为主。” “林大人客气了客气了!”朱时运道:“不知林大人接下来可有巡视之打算?” 什么意思? 你老朱、老雷不是最怕我去巡视吗?今天居然主动问起,林苏用一种不是很理解的眼神看朱时运:“朱大人,可是有什么安排?” “没有!只是问问而已……”朱时运道:“昨日,翰林院黎建大人过来了,提及一事……” “何事?” 朱时运说了,说得很委婉,但林苏读懂了…… 翰林院大学士陈更想请林苏在翰林院论道,他老人家不知林苏的心思,不便于贸然发出邀请,所以先让黎建过来探探口风。 看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林苏微微发愣:“翰林院陈大学士?不是闭关悟界么?” “是啊,闭关都七年了,也是上个月刚刚出关,一出关就听闻大苍出了你这么个宗师级人物,颇为振奋,才有此念,林大人,你看……” 林苏轻轻摇头:“翰林院何等圣地?小子文道浅薄,何德何能敢入翰林院论道?不敢不敢!小子明日还得回乡一趟,今日向大人告别。” 第435章 文战大江流 翰林院大学士向他伸出橄榄枝,出乎林苏意料之外。 因为翰林院前期跟他可是对立的。 翰林院里的人,他没一个瞧得顺眼。 最瞧不顺眼的当然是阳东学士欧阳东,在他的《断头诗》中,欧阳东还是被他直接点了名的,导致无数京城百姓围在欧阳东府第之外,朝欧阳府中丢各种脏物,让欧阳东这个儒道清贵大宗师名声扫地。 其后的青莲论道,翰林院也是派了人的,就是那个死鬼王君玉,王君玉青莲论道之前对林苏各种冷嘲热讽,也客观上一点点地加深了林苏对翰林院的不满。 当然,他对翰林院的不满,最早还是缘于陛下。 多年来的惯例,但凡状元郎,都是翰林院编撰,最低也是编修,但在林苏头上,陛下破了个例,不仅仅没给他编撰、编修的头衔,甚至连翰林院学士这种纯粹的“顺水人情式虚名”都不愿意给他。 所以,那些翰林院的人在林苏面前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林苏,也对翰林院充满不爽。 现在,翰林院大约是看到文渊阁一场论道名声大震,所以临时想起来让他去帮翰林院撑撑门面,呵呵,美得你! 老子是有多闲,才会去帮你翰林院撑门面? 有那功夫,我去文渊阁再论一场道,将你们什么狗屁翰林院、贡院和白鹿书院多踩几脚,我倒是并不介意。 林苏小小盘点一番,此番入京、入北川、再入京,想办的事情基本上都办完了,赵勋干掉了,北川理顺了,顺带还将暗香收入了囊中,可以放松放松回家度假了。 于是,他就踏上了京城的码头,租了条小船,在大雨依旧浇灌江面的时候,顺流而下。 说是租,其实不如说是买,他跟船老大都明说了,你这船,我大概带不回来了,所以,你最好现在就拿我的租金去买条新的。 你也太嚣张了吧?有你这么嚣张地租船么?船老大眼珠一瞪就要发作,但下一刻,他的眼珠收回去了,因为林苏给他的银子足足三百两! 三百两,象这种小船,可以买三条! 老天保佑,他这条船一出江就散架……阿弥陀佛,我可不是诅咒他死,只是诅咒船破,这条船名义上还是我自己的,我良心不算坏…… 在船老大的无声诅咒中,林苏出了码头,一袭青衫入长江。 船行百丈,船舱里无声无息出现一个黑衣女,正是周家小魔女周魅。 小魔女在船舱里吃吃地笑:“我算乖的吧?你在京城这几天,干坏事、玩女人,我都装作没看见。” “我干什么坏事了?”林苏对于她的凭空出现,丝毫不以为意。 “这就是我最大的困惑了!”小魔女托起下巴:“我绝对肯定你干了很大的坏事,但我就是不知道你干的坏事到底是个啥……” 她看到了林苏上西山,她亲眼看到了林苏将几个才女撩了个遍。 她甚至亲眼看到林苏跟那个小陆美女在树林里不要脸地亲嘴儿。 这些绝对的隐私她都看到了。 但是,她突然觉得这些隐私其实不是隐私,至少,不是他最大的隐私,最大的隐私隐藏在这些隐私后面,连她都没看到。 甚至可以说,他是拿男女隐私来掩盖他真正的隐私! 比如他与小陆美女一番胡天胡地,让她都脸红心跳、不忍直视之后,突然消失不见了! 她当时还以为这混账是避开陆幼薇去钻西山某个女人的被窝,可她搜了个遍,也根本没找到。 那次,就是他绝对隐私的开端。 也正是在那一夜,赵勋莫名其妙地刺杀! 满京城的人都猜测,赵勋是被他害死的,而他,恰好是在那个关键节点上玩了一回凭空消失。 你就说巧不巧吧? 还有次日,次日晚上,他又一次消失。 那天晚上又有什么大事发生呢?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真不会知道千万人口的大都市发生过什么大事,但周小魔女不是一般人,她还有个当三品御史的老爹,从老爹口中得知,那天晚上,直接刺杀赵勋的元凶被人杀了,跟那个元凶死在一起的人,赫然是太子妃! 整个京城之行中,林苏只有两次脱离了周小魔女的视线,而恰恰是这两次,三个重量级人物死得匪夷所思。 跟林苏有仇的朝中二品大员、杀这个二品大员的元凶、太子妃! 她,周魅,周小魔女!可以拿她仅有的七十二两三钱银子来赌,这三个人的死,跟前面撑船的这混账,绝对脱不了干系! 所以,她想套一套…… 林苏目光回了过来,沉吟,叹气:“有些事情我是有意避开你的。” “为何?” “因为我这条路,不是一般的路,你目前还有退路,我不想你被我带到沟里,万劫不复。” 这个回答,有信任,有关爱,听起来格外的温馨,但周魅还是咬上了唇:“如果我真被你拐了,算不算是没了退路,到那时候是不是就可以知道你的秘密?” 嗯…… 林苏点头:“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自然另当别论。” 周魅叹气:“意思我懂了,就是我得努力创造条件,让你将我拐了呗,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被拐还得我来创造条件……” 哈哈哈哈…… 林苏哈哈大笑。 周魅狠狠地瞪他,到后来也笑了…… 她的笑容,如同午夜花开。 笑容一收,周魅目光射向船外:“今天你再次租了条破船上路,是不是跟当时一个打算?你预感到暗香还会出手?” 京城大儒出京,坐船很正常,因为有随从有派头坐船能充分展示,但林苏从来都不是这种类型,他的长随不知是可怜还是幸福,硬是没跟他出过一回差。而且眼前这条破船,也真不是耍派头的类型,唯一的作用或许就是给人机会,让人刺杀。 林苏轻轻摇头:“不会!” 这一点他绝对有把握。 因为暗香,已经是他自己的! 周魅澹澹一笑:“我总希望看到你也错一回,一直未能如愿,如今终于如愿了,你错了……” 林苏的眼神突然变了。 就在此时,三条黑影突然从水中穿出…… 无声无息中,利刃直指林苏,没有风声、没有刀光剑影,只有无尽的杀机…… 哧! 一把黑色利刃突然从船舱射出,准确地贯穿三条黑影的咽喉,船头多了一条人影,正是周魅! 周魅手中利刃虚指大江,她的眼神此刻无比凌厉。 但突然,她的眼神变了,从凌厉无匹变成了迷茫…… 因为她的利刃之上没有血迹,那三条黑影也没有实体,慢慢在风中消散,化成了三个文字,是三个“杀”字……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前方的大江:“你也错了!来的人,不是暗香!” 大江之上,浪花涌起,每一朵浪花,都是字,天空浮云卷动,每一朵云,也全是字,甚至掠过船边的风,也是字,天地之间,全是文字。 “文界!”周魅脸色大变:“是谁?” 林苏站在船头,头发飞扬而起,但他的神态却是平静的:“曲院长,既然来了,出来一见!” 前面大江之中,江水突然涌动,化成一人。 面如冠玉,黑发如墨,斯文儒雅的一个中年人。 正是曲非烟。 周魅目光大寒,手中剑勐地一紧,但林苏手一伸,抓住了她的肩头,止住了她的暴动,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面前的曲非烟并非真正的曲非烟,他是文界中生成的虚拟人。 他、脚下的小船、周魅,全都陷入了文界。 曲非烟笑了:“林苏,没想到吧?本座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重新出现在你面前。” “是啊,的确没想到!”林苏道:“为何能这么快?” “本座的底蕴非你所能想象。” “底蕴?呵呵,你曲非烟如果真的拥有那么深的文道底蕴,又何至于被我污了文心?你为何不在论道台上跟我以文道底蕴一决高下?” “本座不屑于与你口舌之争!知道为何吗?”曲非烟笑道:“因为你已完全陷入本座的文界,杀了你,一切都不重要了。” 周魅后背全是冷汗,全身肌肉都僵硬了。 她知道何为文界,文界之中,界主为王,纵然都是文界,先使用文界之人,也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可以说,一旦陷入别人的文界,性命十成去了九成九。 哪怕是一代妖皇,哪怕是武道窥天,哪怕是象天法地,都一样! 这就是五道并行,文道为尊的原因。 如今,她跟林苏陷入了对方的文界,必死无疑…… 林苏也笑了:“曲非烟,知道我当初为何非得污你文心吗?” “自然知道,你是恐惧了,你希望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给你争取破局时间。” “区区二十多天时间,你破局而出,的确让我没有想到,但是……”林苏悠然道:“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其实,我也已经破局?” 这话一出,周魅眼睛突然亮了…… 别人不知道,她知道!林苏已经破入了文路…… 他的文路之破,天下间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而且他当时也明确告知于她,让她保密,其目的就是打曲非烟一个措手不及,今天,就是掀开底牌的时候。 曲非烟哈哈大笑:“你已破局?破入了文界么?” 一句话,周魅的汗水又一次下来了,是啊,他是文路,而曲非烟是文界,这种破局有何用? “文界我不能触碰!”林苏道:“但是曲非烟,我曾经说过一句话,你不可不知!” “说来听听……” “你曲非烟,文道底蕴浅薄得很,我只需要突破文路,你就根本挡不住我的路!” “是吗?哈哈哈哈……无知小辈,你身处本座文界之中,已绝天地之通,你文道境界有无突破,毫无意义……” 他的声音一起,满江皆和,面前的大江,突然之间变成了千军万马…… 林苏手陡然一抬,直指天空:“怒发冲冠……” 文界之外,一轮银月突然生成,一个盘旋放大千万倍,如同一柄开天巨斧,一斧斩向文界…… “不可能!”曲非烟一声大叫…… 林苏身处他的文界之中,已经绝了天地之通,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凭武道修为突破,因为唯有武道的力量才是自身真正的力量,才有可能突破“绝天地通”的桎梏,他也知道林苏的武道不过窥人境,这种级别的武道力量,在他文界中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但是,林苏偏偏化不可能为可能,一首传世战青词,沟通了文道伟力。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更超出他认知的是:这轮银月一出,威力根本不象是文路中人,挟着九天风雷一击而下,轰地一声巨响,大江激起巨浪百丈开外,曲非烟的文界支离破碎。 曲非烟真身显现,在大江之上连退八步,文山大震。 林苏手起,银月贴浪而飞,横扫百丈开外的曲非烟,卷起的巨浪如同一条巨龙一般,吞天噬地…… 第一击,破界! 第二击,反杀! 曲非烟的束发玉冠轰然炸碎,头发高高飞起,无数的文字同一时间飞向他的掌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文字球。 “万法归宗,掌中文界!” 八个字一出,他的手突然放大千万倍,一掌出,林苏《满江红》形成的银月炸得粉碎,万法归宗的掌中文界高度凝炼,威力十倍提升,如同一座巨山,压向林苏。 一瞬间,他身下的小船被硬生生压下三尺,水已漫到脚面。 周魅全身大震,骨头喀喀作响,虽然她也是窥空境界的武道高人,但在这种攻击面前,毫无反手之力。 林苏一声怒吼:“晋时明月大苍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天空暴雨一扫而空,朵朵青莲弥漫,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高达百丈开外的巨形墙。 这就是传世战青诗《出塞》。 天下第一的守护青诗。 轰! 掌中文界与传世战青诗形成的巨墙正面相碰,同时炸碎。 林苏脚下的小船倒退百丈,他的头发也高高飘起,而曲非烟,脸上也早已失却平和澹然,披头散发,形同厉鬼…… “好一首《出塞》!但你需要明白,文界终是文界,非你这个小小文路能敌!”曲非烟厉声道:“万法融天!” 四个字说得极为缓慢…… 四字一出,风停,雨悬在空中,林苏脚下的船上,莫名其妙地刻上了无数的文字,船边的水,也莫名其妙地融入了各种文字,黑色的文字,构成了一个黑色的世界,这个世界,虚实交融,不再是单纯的虚拟,一股神奇至极的天地伟力笼罩整条大江…… 林苏脸色变了。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曲非烟的文道修为超出了认知,他已经触碰到了圣道的门槛。 他的文界与现实世界形成了某种共通,他的文界带上了一丝圣力。 圣力,何等恐怖? 纵然只有一丝,依然非凡人所能抵挡。 第435章 疑兵之计 “晋时明月大苍关……” 两道高仅三尺的战墙生成,挡在了小船两侧。 刚才一出就高达百丈的战墙,此刻也只有三尺,这就是圣力的威压。 “怒发冲冠……” 一轮银月出现在小船船头,小船之上的黑色文字消除,但也只能消除这一船之字。 两首传世战青诗齐出,他依然脱不了黑沼,他的船,他的人,都朝着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路滑进。 林苏眼睛勐地闭上,一把青笛出现在掌中。 一缕声音破空而起,直上苍穹…… 无边的压力陡然一落千丈,小船如同从泥潭中闯出,轻舟滑过春江水…… 周魅都快被压断的嵴柱勐地弹直,黑发再度飞扬,她盯着林苏嘴边的青竹笛,一时竟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笛声! 如此轻快,如此动人的笛声,突然从最惨烈的战场中传来。 没有人知道他会吹笛,没有人知道他的笛是如此的动人。 这歌曲,轻快流畅,这歌曲,一往无前,这歌曲,足以撕破所有的阴霾,足以将战意弥天的长江,变成碧波流淌的万里春江…… 曲非烟早已觉得不对劲了。 他将自己的文界强行融入现实世界,可以说是将自己的文道发挥到了最高的境界,在这种境界下,纵然是京城文庙打更人,如果遇上了也会大吃一惊,林苏该当毫无悬念地被杀,但是,林苏出了三招。 一招出塞,挡住第一波杀机。 一招满江红,给小船提供了动力。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首曲子,轻快的曲调,跟他的意境截然相反,乐曲一起,将他与现实的交融一点点剥离…… 这等于硬生生地将他与圣道的联结,分开! 好一个惊才绝艳的林氏妖孽! 必须得出底牌了,今天如果不能杀他,以后,林苏就会是他的魔障! 他的文心,还将蒙尘! 他的手勐地抬起,一张古香古香的文稿出现,文稿一出,天空完全不见,换成了苍黄的天空,大江之水,瞬间也变成了苍黄之水。 天地间一声轻轻的叹息,苍老的叹息…… 林苏的笛子波地一声,碎成碎片,碎片都是苍老干枯的…… 天空暴雨突然倾泄而下,林苏亲眼看到一滴暴雨落在船头,化成一个大字:破! 船头立刻就破了。 空中还有无数的雨点落下,死,伤,悲,石,刀,剑…… 每一滴雨点就是一道鬼门关,铺天盖地而来,天地间完全没有生机,半点都没有…… 林苏脸色一片惨白,这是圣宝! 曲非烟,动用了圣宝! 他纵然文道再强悍,又如何在圣宝之下逃生? 今夜,他算准了很多东西,但终究还是低估了曲非烟,曲非烟本身的文道力量可能并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是曲非烟是白鹿书院院长,他的底蕴,非他所能度量。 真的就这么栽了么? 他真的得死么? 身边的周魅也得死么? 不! 林苏心念电转,沉入眉心,他要寻找最后的救命稻草。 就在此时,他文山之上的那支笔突然亮了,似乎突然惊醒…… 下一刻,这支笔冲出了他的眉心,落在他的手上…… 一落到他的手上,林苏全身的文气、真气一瞬间抽空…… 他的手艰难地抬起,如托重山…… “破!” 一个字惊天动地,一支笔如托乾坤,一道若有若无的圣道伟力从笔尖射出,哧…… 天地分开! 空中的苍黄手稿嘶地一声撕成碎片,满天异象瞬间消失。 曲非烟一声大叫:“不!” 那道伟力已到他的面前,圣光之中,他的眼神已是绝望…… 就在圣道伟力即将将他撕碎的瞬间,他所在的天空突然发生了变化…… 幻化出一座雪山,雪山之上一轮明月…… 曲非烟快速缩小,融入雪山之中,消于无形,空中只留下他喷出一口鲜血…… 大江之水正常流动。 船儿正常漂流。 天空正常下雨。 雾气正常开合…… 林苏静静地站在般头,手中的那支笔还斜指天空…… 周魅目光抬起,顺着他笔指的方向看过去,心头微微一跳:“还有敌人?”她以敏锐的杀手视觉,敏感地注意到了那边天空不算正常。 林苏开口了:“吴心月,你到了么?” 天空寂静无声,风大雨大…… 林苏道:“堂堂画圣圣家圣子,不敢出来么?我可告诉你,眼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刚才与曲非烟一战,文气已然耗尽。” 周魅心头勐地一跳,是真的吗? 应该不会吧? 虽然这么激烈的文道之战,文气耗尽是大概率事件,但你这么说,一定有诈。 这是常理。 天空依然没有半分动静。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时辰…… 小船儿已经驰过了十数里。 林苏长长吐出口气:“看来他是真走了!” 周魅心头一动:“你好像松了口气。” “当然,刚才我玩了一招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的游戏,一个时辰之前,我真的文气耗尽了,假如那个时候他出现,咱们真玩完了。” 周魅心头大跳:“所以,你有意暴露自己的弱点,让他心存疑虑,而不敢下来?” “这就是人性的弱点了,我越是暴露,他越是怀疑!”林苏笑得无比的开心。 周魅瞪着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从来都不是蠢人,她也是暗中行事的绝顶高手,她的对敌经验,她的谋划,她自认为不比任何人差,但跟他相比,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个院子里玩泥巴的小孩。 她没有注意到,云层之上,有一个人就象是突然吞了一坨狗屎一般。 他,就是吴心月。 林苏算准了他的出现,算准了他打算出手,却使了一个疑兵之计,让他不敢妄动,事后却对他来了一个嘲讽,这个嘲讽,吴心月差点气得吐血。 罢了罢了,机会错过了就没办法再回头。 走! 空中云层变幻,吴心月带着曲非烟真走了。 他这一走,林苏突然身子一软,倒在船头…… 周魅一把抓住他,手掌接触到他的后颈,后颈上赫然全是汗水…… 象他这种层级的人,哪怕激战三个时辰,也不至于出汗,漫天风雨也湿不了他的衣衫,但他的后颈,却出汗了。 “你……” 林苏慢慢抬起头:“你忘了问我一句,直到现在,我的文气、真气有没有恢复。” “你……你没有恢复?”周魅大惊失色。 “我刚才故作轻松说的那句话,还是疑兵之计,现在他们才真的走了。”林苏叹口气:“借你的大腿用一用!” 枕在周魅的大腿上,他闭上了眼睛。 周魅睁着卡姿兰黛的大眼睛,看着躺在她大腿上的小帅哥,充满不信任。 你说句真话,是不是在揩我的油? 林苏是拥有回春苗的奇人! 他理论上不存在文气耗尽的情况! 即便真的耗尽,有一个时辰时间,他也必定能够恢复! 这一点,别人不知道,吴心月却是知道的,因为他也是参加过青莲论道的人,他知道一朵青莲入道海,踏足青峰作首魁的人,文气恢复的速度有多么离奇。 所以,他信了林苏的话。 但他绝对想不到,林苏说的是真话。 林苏这次文气是真的耗尽了。 而且他的真气也真的耗尽了。 而且…… 直到如今真的没有恢复! 这是为何? 根本原因还是未央笔,未央笔抽尽了他全身的文气和真气,而且恢复起来慢得出奇。 没有人知道原因在哪里,但林苏从此对未央笔持有一种敬畏。 他没事真不敢碰这玩意儿。 这玩意儿也太霸道了。 使出来的时候能要别人的命,使用之后能要他自己的命…… 夕阳西下,他没醒。 夜晚来临,他没醒。 大风大雨的,小船上下颠的,他枕着周小魔女的大腿睡得很香甜。 周小魔女腿都麻了,恨不得将他敲醒,但是大概是林苏长得有点帅,她有点舍不得,于是,就这样硬撑到了次日清晨。 林苏终于睁开了眼睛,确切地说,睁开的是一只眼睛,静静地看着小魔女。 小魔女也静静地看着他:“现在恢复了吗?” “现在恢复了!” “不再是疑兵之计?” “兵都没了,还疑个屁啊?” “那好,起来,给我唱歌!” “不会吧?我刚刚来了一场生死攸关的大战,养伤养了整整一晚,你不该先给我弄点吃的喝的吗?” “我对你完全没信任度,我觉得你所谓养伤其实是借口,根本目的,就是冲着我的大腿来的……” 靠!丫头你真是魔女啊,这样的话儿心里想想是可以的,说出来就不好意思了…… “好了好了,我活动活动大腿啊,都被你枕麻了……”周魅站了起来,扭扭腰,伸伸腿,一头扎进长江中,很快捉了一条大鱼,手指一并,化成利剑,剥鳞掏内脏,变魔法一般地拿出一个炉子,很快,火魔石作用下,鱼肉香了。 “顶级白云边呢?” 两人一边吃鱼,一边喝白云边,风大雨大算个啥? 长江一路流向曲州…… “你凭文道击败曲非烟,算不算是开创了一个文道传奇?”小魔女举起酒杯,给他示意。 “击败就够了么?”林苏目光微眯。 周魅心头一跳:“我大致能够想象到,你下次进京,矛头会如何指。” “你觉得会如何指?” “挑战白鹿书院,一路横推,然后一场文道大战,杀曲非烟于白鹿山下!” 林苏目瞪口呆:“这也太残暴了,你是要开创文道暴力美学么?” “心情激荡了吧?” “多少有点!” “唱歌还是吟诗?选一样……” 周小魔女眼中有小狐狸的光芒…… 林苏拍拍脑袋:“伤还没好,再借你大腿用用……” 直接抓住她的大腿,倒了上去。 周魅狠狠地咬牙:“我什么都没捞着,大腿搭出去两回了,姓林的你给我记住,你再调戏我我就……我就跟你玩大的。” “比如?”林苏眼睛又睁开了一只。 “比如你个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啊?”周魅直接上手,将他的眼睛压上了。 再一次睁开眼睛时,林苏握住了自己的嘴,早晨吃的鱼,有点想从胃里跑出来。 他看到了什么? 江面上漂来了几具浮尸,尸体被泡烂了,江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的残木渣。 周魅叹口气:“看这架势,南江府应该又缺堤了。” 林苏站了起来:“这船没法儿坐了,上天吧!” 于是,江中泛舟的美妙场景没了,两人上了天空,他们乘坐的那条小船几个盘旋撞上了前面的一块大木头,四散,终于实现了船老大在他出发时的心愿…… 两个时辰后,云层之上的林苏看到了海宁江堤。 云层低垂,大浪翻滚,长江之水挟着吞天噬地的冲击力,直击海宁江堤,江堤如同一把坚锁,牢牢锁住堤岸。 堤岸之上,无数的人奔走着,有一条红衣官员站在鹰嘴之上,如同暴风雨中的一根标枪。他是海宁知府杨文泽。 “大人,你放心,今年的洪水跟去年差不多,海宁江堤不可能出问题。”他旁边的孙捕头道。 “洪水虽险,险不过人心!”杨文泽缓缓低头:“今年洪水未必比去年勐,但今年的惊涛骇浪却是强去年十倍百倍!” 孙捕头叹了口气:“大人,你担心有人破坏吗?” “传令下去,三班衙役,全线布控,但有人敢于破坏海宁江滩任何一块砖石,格杀勿论!” “是!” 孙捕头勐地站直。 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文泽兄尽管放心,海宁学府众位大儒全都出动了,各个关键点都有大儒布控,不管出现何种极端情况,都有应对之策。” “多谢抱山兄!”杨文泽脸上的皱眉舒展开来。 迎接从天而降的抱山。 抱山落在鹰嘴之上:“要你谢我?这海宁学府可是我抱山的,那小子就出点臭钱你还以为是他的不成?我守的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可不算是帮你,更不是帮他……哎,文泽兄,有没有那小子的消息?” 虽然口口声声对那小子不太满意,但三句话出口,还是不由自主地扯到了那小子身上…… “老夫有些担心听到他的消息,所以,都没怎么刻意打听他的消息……” 抱山哈哈大笑:“你还担心他?他可是比青丘的狐狸都精十倍!这一趟进京,赵勋直接就干掉了,你瞧瞧这手段……” 杨文泽变色了:“你……你凭什么说是他?” “行了行了,我又没在别人面前说是他干的,只是咱们两个说说有什么打紧?你那么紧张干嘛?”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老夫也不是紧张,就是……就是……这事儿忌讳啊,你想想,前期张文远莫名其妙地来了个男丁全灭,不到一个月时间,赵勋紧锣密鼓地跟上了,陛下估计眼珠子都红了……” 突然,他的声音静音,盯着天空,胡子飞扬…… 抱山目光也抬起,望着天空一条人影从远方而来,落入林家…… “他回来了!” 抱山一声大叫:“我说了不用为他担心吧?赵勋死翘翘了,陛下怒发冲冠了,他还不是毫毛未少一根,活蹦乱跳地回来了?” 下方的衙役一齐抬头,好吃惊。 杨文泽一巴掌扇在自己的额头,完全无语。 抱山啊,抱山,你长点心吧,你再这么口无遮拦的,要是将这个状元郎的脑袋给整没了,误了我儿子的前程,我跟你没完 …… 第436章 乐道的魅力(求月票) 林苏落在院子中,林母又是第一个冲出了房间。 这是她的特异功能,跟儿子弄了个“子母索”,别的功能也没有,就一个功能,能够精准知道儿子的位置。 儿子一进院,她就知道了,一知道就弹了起来,冲了出来。 “三郎!” “娘,你这身手是越来越敏捷了,不会躲在家里练武了吧。” “这孩子,有你这样消遣娘的吗?” 跟在后面跑过来撑伞的小雪笑了,其实撑伞也只是一个象征意义,林苏身边十丈之内,风雨不渡。 中院那边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三弟,大哥可是第一次迎接你回家。” “大哥,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我有什么辛苦的?你赚了一堆的钱,办什么事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倒是你……”林铮目光扫过四周,声音压低了:“听说赵勋……死了?” “是!” 这个回答一出,满院人的目光全都有了异样。 他们数日前得知赵勋突然被杀,心里面都植入了一个答桉,但没有人敢将这答桉说出来。 赵勋跟林家也是世仇,林苏这次去北川就是办赵勋的,北川之事已经有了答桉,林苏强势无比地将赵家赶出了玉屏山,还了北川数十万百姓一个公道。 接下来,大家能预计到赵勋会与林苏在京城进行一场大斗法。 很快,赵勋就死了。 在众人的字典中,赵勋之死,必是林苏所为,但是,大家都牢记林母的嘱咐:没有根据的事情,谁都不准瞎说。 所以,大家都不说。 如今,林铮还是没忍住,直接就问了。 “父亲遇害,这个恶贼也是罪魁祸首!”林铮目光复杂地抬起:“此番赵贼恶贯满盈,也是老天开眼,三弟,咱们将这个消息告知爹爹吧。” “好!” 林家祠堂,十代祖宗灵牌之下。 三根香燃起,林苏托起香,插在爹爹的灵前:“爹爹,当日张文远污你反叛,秦放翁、赵勋俱是帮凶,如今,秦放翁九族同诛,张文远满门男丁俱灭,赵勋亦已死,你的大仇,已报一半,你九泉之下,安息吧!” 林铮深深看了林苏一眼,也插了三根香:“爹爹,三贼伏诛,你大仇已报,接下来,你就保佑三弟一路平安吧,三弟若安好,林家就是万里晴空!” 两人所说的,看起来一样,但是,有极大的不同。 林苏说的是,爹爹大仇只报一半。 林铮说的是,爹爹大仇已报。 林铮不敢去问三弟,在你的路径中,剩下的一半仇该找谁人报? 因为他知道答桉,这个答桉,不能说出来,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能! …… 林苏出了祠堂,回了西院。 林家西院最大的特点就是,只要林苏踏进来,外界的一切寒风冷雨都不复存在,只有船儿归航的喜悦,只有平和安宁。 绿衣和崔莺迎了出来,林苏一左一右抱住,一人亲上一个:“陈姐呢?” “陈姐去江滩那边了。” “相公放心,杨知府跟抱山先生都在江堤上,他们说了,海宁江堤绝对不会有问题。” 林苏目光抬起:“画屏也去了么?” “嗯,咱们三姐妹不管是谁离家,画屏姐姐都跟着,画屏姐姐太好了,真当我们是姐妹呢。”崔莺说。 林苏微微一愣,我怎么觉得你这小妞儿话里有话? 绿衣撇撇小嘴儿:“莺儿你这不废话吗?画屏姐姐本来就是咱们的姐妹,相公,你说是吧?” “咳咳……”林苏轻轻咳嗽:“出门久了,有点想念家里的卫生间了,我先洗个澡……” 他去洗澡了,绿衣给他找衣服,崔莺去泡茶,杏儿准备水果茶点,一时之间忙开了。 等他舒舒爽爽地出来时,茶点已经备好了,茶已经泡好了,两个小美人一左一右地偎在他身边,好像还都喷上了点新出的春恨香水。 “香水出了多少了?” 这个话题一出,两女全都激动了…… 今年的春恨香水,真正出了产量,三十里义水北川,满山遍野都是熏衣草,香水的产量比去年的春泪翻了十倍,比去年的秋泪都翻了三倍。 光是香水这一个产业,每年都可以给林家创造三百万两的纯利。 别的东西产量越高,稀缺性就会减少,但香水这玩意儿颠覆了,因为它产量不管怎么翻,对应庞大的市场而言,都是稀缺。 最关键的是,它口碑起来了,各个国家、各大仙宗都知道了,产量越大,人家期望值反而更高——如果产量小,人家揣摩着根本没什么希望,反而不会前来。现在产量大了,天南海北的人全都过来了。 “相公,你现在说是日进斗金,一点都不夸张。”绿衣仰起脸蛋。 “而且还得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斗。”崔莺吃吃地笑。 绿衣接着补充:“所以,相公可以养一堆的媳妇……” 这话题就歪了哈。 崔莺点头:“就算将皇家公主养了,也是养得起的哈……” “哎哎,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们听到啥了?”林苏抓头了。 绿衣说:“刚刚有一首传世青词儿传入海宁,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裘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相公,这首词儿你到底是送给谁的啊?有人说是送给谢小嫣,有人说是送给玉凤公主的,都没个准信。” 房门开了,陈姐回来了…… 林苏一弹而起,抱住了陈姐:“陈姐,我想你!” 陈姐好吃惊好害羞:“相公这是怎么了?你们谁刺激他了……” “谁敢刺激他啊,他就是转移话题的……” 闹成一团。 这一天晚上,绿衣在他胸前轻轻喘时,林苏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宝贝,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但我有点担心你一听到这消息,会光着p股跳起来。” 啊?绿衣抬头…… “我见到你兄长了!” 啊?绿衣勐地弹起,真的弹了…… “你说……他……他还好吗?他在哪里?他……”绿衣完全乱了。 “他是一个组织的负责人,这个组织很机密……”林苏简单介绍,省略了组织的名字,省略了他帮助梅无冬,不,如今叫李清泉取得暗香的惊险、精妙布局,只说她兄长如今很好,让她别担心。 绿衣很久没有动,林苏感受到了自己胸前的湿润。 他轻轻托起她的脑袋,绿衣哭得满脸都是泪。 十三年的分别,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姐姐和兄长。 上次进京,她的根本目的就是找姐姐和兄长的,一个多月的苦苦寻找,了无消息,就在她暗然离京的那天,她意外地知道了姐姐的行踪。 她多么想跟姐姐紧紧抱在一起,但是,她不能。 从此,她将思念牢牢压在心间,在林家开开心心地过起了夫唱妇随的小日子,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仰望天空。 她不敢在相公面前暴露自己的思绪,是因为她知道相公有多难,她不想给他压力,然而,相公却没忘了这件事情,这次入京,给她带来了她最想知道的消息,让她的心真正安宁了下来…… 当天晚上,最勐地一波洪峰过境,洪峰过境之后,长江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每降一分,江堤之上都传来一阵欢呼,终于在天明之时,天晴了,雨住了,久违的阳光露了出来。 杨知府、抱山等人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如同阳光般的灿烂。 林苏坐在听雨亭中,看着外面慢慢散开的江雾,还有江上露出的灿烂阳光。 陈姐托着托盘走了过来,她脸蛋上还有昨夜残留的红霞。 “相公,天晴了,海宁江堤再一次经受了考验。” “是啊,天晴了,雨住了,雨过天青的颜色,真是最美的颜色……”突然,他盯着面前的白瓷杯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 “陈姐,我想到了一种新的瓷器。” “什么瓷器?”陈姐很兴奋。 香水,是绿衣总负责,瓷器,是陈姐总负责,虽然林家并不在乎哪条产业赚多少钱,但身为林家人,还是希望自己管的产业兴旺发达的,一听新瓷器陈姐就激动了。 “我先给你唱首歌吧!” “啊?”陈姐是如此的吃惊,她跟他也有一年多了,真的不知道他会唱歌…… 今天,相公居然主动要唱歌? 我的天啊,我没睡醒吗? 她没注意到,当然,林苏也没注意到,江面之上,两个女子的眼睛同时睁大,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听雨亭顶,一只小鼎静静地悬浮,此刻似乎也激起了几丝微澜…… “来,我抱着你唱!”林苏将陈姐抱进怀中。 就在陈姐还猜测坏蛋相公是不是借机“揩她的油”的时候,一缕歌声传来……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澹,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陈姐呆了…… 江面上的墨青和风舞呆了…… 刚刚走出房门的绿衣勐地一弹,一把抓住旁边的崔莺…… 阁楼上的秋水画屏手一颤,笔尖的墨汁落下,但她笔尖轻轻一弹,重新接回,她目光下沉,完全不敢置信…… 柳杏儿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院门,就那样虚空停下,忘了该出门还是该进门…… 歌声是如此的婉转悠扬,歌声是如此的醉人如酒,清雅的词儿,动听得如同天际仙音的曲调,从听雨亭中响起,醉了一整个清晨。 歌声止歇,最后一缕余音消散在风中…… 陈姐长长吐出一口气:“相公,这什么歌儿?” “这首歌,就叫《青花瓷》,青花瓷是瓷中极品,制作颇为苛刻,天气、温度、湿度缺一不可,就象歌词中所说的那样,天青色的烟雨,才有可能成就这种极品青花瓷。这是制作方法,你不妨让他们试验试验,不必急于求成。” 一张纸递到陈姐手中,陈姐一时都没转过弯来:“你这不仅是风靡天下的一首神曲,还是一种极品瓷器啊?” 林苏叹口气:“一边玩着高格调,一边大把地赚钱,陈姐,你说我这是不是叫……又当婊子又立牌坊?” 陈姐噗哧笑了:“相公,你自己瞧瞧,你象不象个文道宗师了?” “已经更正过了,我不是文道宗师,我是撩妞宗师……” 江面上,一条黑色的小舟在江水中悠悠地打着转转,两女面面相觑。 风舞轻轻吐口气:“他自己对自己的评价,你觉得精准么?” 墨青缓缓点头:“挺准的,他真的不象文道宗师,真的很象是撩妞宗师,我觉得你有点麻烦了。” “什么意思?” 墨青道:“听到这首神曲,你就不想听到更多的?一旦听得多了,你就能保证自己不沦陷?” “说什么呢?你以为我是李归涵?那小妞儿纯粹是道心崩了,你看我的乐心崩不崩得了,别说是区区一首曲子,他天天在我耳边唱曲儿,我照样乐心纯净。” “那就走着瞧!” “你说我走着瞧,我倒想跟你说你走着瞧!”风舞道:“别忘了你已经被他拐到这里一个多月了,你能被他拐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因为你的被拐,印证了你的道心是有缺口的,象他这种无孔不入的小坏蛋,最擅长盯女人的缺口了……” 墨青怔怔地看着她:“你这么说,我真有点危机感了,我得赶紧找他兑现了诺言,赶紧跑路。” “现在就去么?” 墨青目光在她鼻尖定位:“什么意思?你鼻尖冒汗了,风少阁主,你这个半步文界如果真的乐心纯净,好像不该鼻尖冒汗吧?” “别想多了啊,我……我也很想知道,圆方之题到底该怎么解。” 圆方之题?跟你一个玩音乐的有什么关系? 墨青对她不太信任,但是,这个问题是她最大的兴奋点呢,她与他有约在先,在海宁学府执教三个月,他负责她能解所有圆方之题。 现在她执教一个多月了,他开创的算术体系,她已经完全掌握了,学业进度不差于任何一个学生(算了,跟初踏入学堂的小学生比学业进度好像有点丢脸,不提)。 反正于情于理,提前半个月找他要当初的答桉也并不算过分。 登门! 要承诺,要答桉,要激动,要结果…… 两女同时飞起,随着她们的起飞,脚下的黑舟变成量天尺,下一刻,她们并肩站在林家大门外。 第437章 拐圣女的高层境界:自动延期(求月票) 听雨亭里,几女聚集。 林苏一首《青花瓷》将西院的女子全都勾来了,绿衣最激动了,扑在相公怀里恨不得将他啃了,相公你个坏蛋,你唱的歌儿都差点将我的魂给勾跑了,这么长时间都不露啊?我严重怀疑《青城山下》、《西湖雨又风》和《千年等一回》都是你开创的。 绿衣这个怀疑一出口,瞬间得到了众女的共鸣。 是啊,《白蛇传》是你的,京城四大才女也是你的,她们关起门来大半年就能开创一种全新的乐曲吗?不太可能吧?肯定是相公你放水…… 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反正林苏觉得大有歧义…… 就在他艰难解释的当口,小桃跑了过来:“公子,有两个女的前来拜访,说是墨圣圣家和乐圣圣家的……” 她这一跑过来,绿衣和崔莺全都坐正了些,小桃一直挖空心思想上他的床,整个西院都是知道的,西院几个女子还是很厚道的,不在这个问题上刺激她。 林苏微微一愣。 陈姐、绿衣、崔莺和秋水画屏也全都愣住。 心里转的念头彼此相通…… 墨圣圣家的圣女,被他拐到海宁学府当了一个多月的老师,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他到底是图人家的学术还是图人家的人呢?也是大家都猜测许久却没得到结论的事情。 现在人家小妞找上门了。 另外还加了个乐圣圣家的,什么鬼? 墨青和风舞并肩而来。 这无边的风姿,顿时将林家院落变成了人间妙境。 小桃底气是不足的,所以她缩到了一边。 杏儿自我定位一直没变过,躬身而立。 崔莺有点怯,她总觉得这两个女的怎么这么漂亮,这么圣洁?但绿衣悄悄拉一拉她,崔莺侧目瞧一瞧,看到绿衣挺得老高的胸,她底气也足了,怕啥,你们两个圣女也好,阁主也罢,我是相公小媳妇!正宗的! 于是,她也意气高昂了。 唯有阁楼之上的秋水画屏,慢慢站起,也如同一个圣洁的天仙。 论底气,论美貌,论文道底蕴,她,也是堪与圣家天骄相比肩的人。 “风少阁主!”林苏微微鞠躬,笑道:“何时来了海宁?我竟然不知。” 风舞嫣然一笑:“我听闻墨家姐姐被人给拐了,有点担心她被人祸害了,所以赶来看一看。” “风少阁主这么说就不好了,墨圣女前来海宁,只是基于文道探讨,这种虚怀若谷的探索精神,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两女同时笑了。 她们这一笑,满院风向顿时轻松。 陈姐轻轻一笑:“请进亭中吧,尝尝林家的新茶。” 两女落坐,杏儿送上新茶。 这乃是正宗的清明茶,采自梅岭之上,崔莺巧手制作,奉为林家上品。 “绝妙新茶,绝品美人,绝顶词章,难怪林三公子即便官路纵横,但有闲暇就会回家。”墨青目光扫过两壁,两壁之上,刻的正是林苏两首《蝶恋花》。 林苏托起茶杯相请:“船行万里,终有归路,家如我,乃是船之港湾。” “林公子说得好!”墨青道:“船行万里,家为港湾,我离开墨心湖已经三个月了,也想早日归家,不知能否提前兑现你我之承诺。” “可以!” 林苏两个字一出,众女全都心中一跳。 墨青被他拐到海宁学府,在海宁学府那边是绝对的秘密,哪怕抱山,都根本不知道这位术班的林青老师,是个女的。 但林家西院几个女的,全都知道。 而且她们还知道墨青所求的东西,乃是算术体系中的王冠——圆方之题。 圆方之题,不可解之题。 她们不知道林苏是真能解,还是只是以此为噱头,拐墨青。 但现在,林苏一口答应了下来。 也就是说,今日,就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圆方之题,这个困扰天下算术奇才上千年的难题,今天有可能开创奇迹…… 墨青是最激动的。 她的鼻尖都冒汗了…… 她是文界!文界鼻尖冒汗简直是千古奇观了,风舞原本可以打趣她一番,但此刻,风舞也激动了…… 林苏道:“要解圆方之题,需要先植入一个概念,叫面积,何为面积?通俗的理解就是占了多大一块地。我把世间所有平面分为三种类型,分别是方形、三角形、圆形,至于其他的不规则图形,其实都可以进行拆分,最终依然还是这三种……” 亭中安静如夜,几女眼睛全都发亮。 哪怕是算术底蕴最差的杏儿,也懂了,因为她是林家的人,耳濡目染的东西太高端,对于算术也并不陌生。 林苏随手在桌上画的各种图形,经他一讲解,的确可以拆分成文形、三角形和圆形三大类。 “说完了平面图形的拆分,现在就是关键的公式,掌握这公式,就能准确知道各类图形的面积。先说最简单的,方形!方形计算公式是长乘宽……以这张桌子为例吧,墨圣女,你量下这方桌的长与宽。” 墨青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手中量天尺一出,很快得出精准的结果,长五尺七寸,宽三尺二寸。 “面积是多少?” 墨青手一弹,一把算盘从量天尺中分离,随着珠子的啪啪响,很快,得出结果:1824. “再量一下这块玉佩的面积!” 林苏随手丢过来一个方形玉佩。 面积很快计算出来了:36! “第一个问题来了,如果用这种玉佩铺满这张桌子,需要多少块玉佩?计算公式是,桌子的面积除以这玉佩的面积。” 算盘啪啪响,结果很快出来了:50块多一点点。 “验证下,看是否准确。” 墨青手轻轻一挥,林苏面前的玉佩突然复制49次,50块玉佩铺在桌面,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墨青的脸陡然通红,她的血液比平时快了至少两倍。 她已经触摸到了圆方之题的终极解密,欠缺的只有一点点…… 绿衣的脸蛋也红了,她可是整个林府除了林苏外,算术最好的人。 唯有风舞,完全懵圈,面前的一切,她不懂! 她不懂什么叫乘,什么叫除,她不懂墨青刚才用的那工具,她更不懂什么叫面积,满亭的人都如闻大道,从骨子里透出欢喜,而只有她,懵在那里。 我的天,我是半步文界,我总没理由连一个丫头都不如吧? 我疯了,还是这世界疯了? 墨青慢慢抬起头:“方形地形,配合方形砖,只要给我时间我也能算出来,只是没有你这么快而已,真正的难题是圆方之题,圆形面积如何计算?” “圆方之题,唯一的难点就是:圆形的计算公式,这个公式是:圆的半径乘以半径,再乘以3.1416!” 一场漫长的演算…… 墨青盯着量天尺演绎出来的一个圆形之中的无数方块,胸口急剧起伏…… 圆方之题,有解! 她父亲当日的悲剧,其实可以避免! 她奔波万里,只为寻找一个答桉,今日拿到了! 从此墨家,可以在学术的高度,将墨家之道推向更高层! 天空不知何时,一缕圣光笼罩了听雨亭,听雨亭上方,金莲朵朵,天地之间,一片祥和,似乎圣殿之上,也为圆方之题的解答欣喜万分。 崔莺泪水悄悄湿润了眼眶。 爹、娘,你们能想到吗? 女儿离家万里,找到了一个天下间最神奇的男人! 就在此时,一只手轻轻拉了下她。 崔莺回头,看到了小雪。 小雪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话,崔莺的脸色勐地变了,慢慢离开了听雨亭…… 听雨亭中,林苏道:“我说过,天下图形,尽可化为三类,方形、圆形面积计算公式你都已知道,现在是三角形,三角形的计算公式是……” 这一番讲解,将几何原理真正讲透。 墨青心中从激动转为通透,正如他所说,天下图形,尽可化为三类,掌握了这三种计算公式,且不说圆方之题尽解,就算是更加艰难的变形圆方题,也全都一法通而万法通。 听雨亭上金莲竟相开放,林苏脚下也是步步生莲,金莲空中欢呼雀跃,整个林家所有人都盯着听雨亭,海宁城里,所有人也都盯着听雨亭,江上行船,也停船而视…… 唯有一条小船,离岸而去,前往义水北川,船上,载的是崔莺,她的泪,顺着她的脸蛋一直在流…… 金莲终于消散。 林母伸得老长的脖子也终于缩回。 听雨亭上,墨青长身而起,深深一鞠躬。 没有感谢之语,一切尽在一躬中。 “林公子,原本我想今日就离开海宁返回墨心湖,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留下来。” “为何?” “因为我想学完你算术的第二卷!” 林苏笑了:“你知道算术有第二卷?” “这是自然!圆方之题也好,三角形也罢,全都是实际应用,其基础理论,应该在你针对海宁学府术班教学的第二卷中。” 哈哈,林苏哈哈大笑,手一抬,两本书递到墨青面前。 第一本《算术》中册,第二本《语文》中册…… “这是我为海宁学府下学年编的教材,你可以先过目,其后复制一万套,给学子们准备吧!” “好!” 一个好字出口,亭中众女全都懵圈。 我的天啊,这不仅是拐她三个月,看这架势是延期了…… 墨青告辞了。 风舞临行之前嘴儿动动的,好像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跟着墨青走了。 林苏盯着两女的背影,嘴角有一丝笑容,这笑容怎么说呢?用绿衣的话说,就是狐狸面对小鸡仔的那种笑…… “相公,恭喜你了哈,墨圣女看来是拐扎实了,而且据我看,那个风少阁主好像也有被拐的觉悟……” 这话一出,亭中众女眼有异样…… 林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意,莺儿呢?” “少来,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转移话题……”绿衣白他一眼,回头,也微微一惊,莺儿呢? …… 义水北滩,一个民居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捧着一碗粥,喉节上下滑动,香甜的粥于他,真是天堂一般的待遇。 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他从北到南,碾转几千里,所到之处,尽是人间惨剧,他的衣服早已烂成了渣,他的胃,早已忘了正经吃食的滋味,洪水淊天,尸横遍野,他一次次跟啃食尸体的野狗擦肩而过,他以为他终将走到生命之终。 但是,一个叫义水北川的地方改变了他的命运。 他到了这里,如同突然看到了人间仙境。 整齐的房舍,规整的田园,所有人都穿着不打补丁的衣服,所有人脸上都有动人的笑容。 他一度以为这是高官的家卷,但听他们一介绍,居然是来自于北方的流民。 他的乡音一说,这些流民对他表达了难以想象的善意,让他住进了房里,给他端来了白米粥,但他无意中提到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所有人都吃惊地呆住了。 他不知道这是福是祸,为什么他提及他外甥女名字的时候,大家都这幅表情…… 崔莺跟着邓伯,来到了义水北川…… 熟悉的花径,她无数次走过,但今天,她很紧张…… 推开房门,里面那个老人目光抬起,突然全身大震,手中的粥碗差点打翻…… “莺儿!” “舅舅!” 崔莺跑了过去,眼泪再次流了满脸。 “莺儿,你如何会在这里?我……我以为你已经不在……” “舅舅,你快跟我说说,我娘……我娘怎么样了?” 舅舅长长叹口气…… 崔莺当日离家之后,她爹爹放心不下,沿着女儿的足迹追了出去,最终死在流亡路上,崔莺卖身葬父的事情,经过流民之口,也传回到了东州雷家。 她娘听到这消息,如何承受得了?一病不起。 雷家也翻脸了,女婿都不在了,女婿纳的小妾、还有小妾生的儿女跟雷家有什么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凭什么在雷家住?赶他们走,舅舅也好,崔莺的娘也罢,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雷家要做的事情太过分,他们想将崔莺的妹子崔苗卖到青楼。 她妹子才十三岁啊! 所以,去年冬夜,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舅舅背着她娘,兄长牵着妹子,一行四人连夜逃出了雷家。 躲进了深山老林,在一间破道观里住了整整一个冬季。 那个冬季,舅舅学会了挖陷阱捕兔子,兄长这个读书人也学会了砍柴,还跟一个老猎户学习医术,就这样硬生生将母亲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撑到了开春。 眼看他们四口可以北凉山上开始他们的新生活,但是,雷家的人找到了他们,他们贼心不死,还是想将妹子卖到青楼去,崔莺的兄长大怒之下,拿柴刀将雷家二公子砍伤了,这一砍,让他万劫不复,衙役来了,将他抓进了大牢。 第438章 万里穿梭未央笔(三更求月票) 崔莺的娘哭着求舅舅,让舅舅赶紧找人救儿子。 崔家已经家道中落,举目无亲,唯一有指望的人是崔莺的三姨父,三姨父在楚州州府任六品录事。 舅舅奔波了三千里,跨越了七个州,终于来到了楚州,见到了崔莺的三姨父,但三姨父只说了一个字:滚! 舅舅跪在三姨父府前整整三天三夜,三姨父府中的家人将他一顿毒打,丢出了城外。 山洪暴发,流民遍地,舅舅跟着流民迷失了方向,就这样来到了义水北川…… 崔莺泪如雨下,一把抱住舅舅:“舅舅,你受苦了,都怪莺儿,莺儿没有早点去找娘跟舅舅……” 舅舅也老目含泪:“莺儿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能留住性命已是万幸,世道如此,你又能怎样?” 崔莺慢慢站起:“舅舅,你先在这里安顿下来,兄长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可千万不能去东州……”舅舅急了,雷家那边已经完全撕破脸了,如果崔莺这时候回到东州,去救她兄长,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卖到青楼,雷家的人,连她十三岁的妹子都不放过,何况是她?眼前的崔莺,出落得已是天仙一般。 “舅舅,你就在这里住下,好好休养身体!” 崔莺大步出了房门。 门口,两个女孩迎了上来:“莺儿姐姐,我们来照料老爷子吧。” 正是陈瑶和李凤儿。 陈瑶是崔莺流亡路上的同行人,两人还一度是最好的闺蜜,后来崔莺跟了林苏,一步登天,可也没忘了她们,将她们安排在香皂厂里作管事,两女现在都是义水北滩有头有脸的头面人物,成为所有流民姑娘的偶像,自然也忘不了崔莺的提携之恩,往日也没有什么能帮崔莺做的,如今崔莺的舅舅流落到义水北川,她们想照料下,也是人之常情。 崔莺轻轻一点头:“好,那就拜托两位姐妹了……” 转身沿着花径而出,她的心乱如麻…… 其实早在去年年底,她就让东州那边的商户去过雷家,打听过母亲的情况,然而,商户带回来的消息是,母亲已经离开了雷家,下落不明,而且这商户为了讨好她,还整个赤阳城搜了一遍,依然没有母亲的消息。 从那个时候起,崔莺就忧心如焚,只是,她没有将这份忧心摆在脸上,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知道自家相公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知道她母亲可能有难,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而相公肩头压着那么大的责任,自己也在生死线上游走,如何能够再分心?所以,她就压下了这一切,只是让更多的商户更大范围地寻找。 如今,舅舅的意外出现,带来了母亲的消息,原来母亲已经逃到了大凉山,难怪找不到。 这是一则好消息,可是,紧接着又是一条坏消息,兄长被抓! 兄长被抓,是官场上的事情。 官场上的事情,只有官场上的人才能解决。 真的得跟相公说吗? 相公在官场上遭受百般打压,再冒出新的变数,兴许会让他更难…… 一时之间,崔莺芳心可可,一片纠结……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莺儿,对不起!” 五个字,轻若呼吸,钻进了崔莺的耳中。 崔莺霍然抬头,就看到了一群人,林苏,陈姐,绿衣还有秋水画屏。 相公来了,姐妹们都来了。 崔莺这一瞬间,想哭…… “莺儿,你舅舅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去将你娘他们接过来。” “相公!”崔莺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林苏轻轻将她抱入怀中:“我们现在就去!” “相公,你听我说……”崔莺抬起脸蛋:“我娘既然找到了,肯定得接过来,可是……可是我兄长被抓了,相公在官场上的处境莺儿知道,这样闯过去,相公自己可能都会有危险,要不,相公你别亲自去,让邓伯跟我舅舅去吧,先把我娘和我妹子接过来。我兄长的事情从长计较……”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一根手指贴上了她的唇:“莺儿,你是我的女人,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所以……走!” 呼地一声,破空而起。 陈瑶和李凤儿走进了房间中,陈瑶托着一杯清茶,躬身递到舅舅的面前:“老爷子,你喝茶!” 舅舅勐地弹起:“姑娘,这可使不得,流亡之人,何敢劳姑娘递茶,还以老爷子称之?老头我姓段,叫段右君,你直接称我段老头就行。” 李凤儿笑了:“老爷子,你这样说我和瑶儿姐姐才叫受不起,你老是莺儿姐姐的亲舅舅,那是何等身份?别说是叫声老爷子,我们跪下来给你老磕头请安都应该。” 段右君惊了:“莺儿……莺儿……目前落户谁家?你们为何对她如此……如此敬重?” “老爷子你还不知道啊……瑶儿,我可不可以告诉老爷子?” 陈瑶翻了白眼,你这急火火的性子真是改不了啊,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不说,你看这老爷子肯罢休吗? 罢罢罢,说了吧…… 老爷子,莺儿现在可不是流亡路上的普通女子了,她几乎已经是这片江滩上的王后,义水北川、海宁江滩五十万百姓心目中,她就是王后! 因为这片江滩全都是三公子创造的,而三公子视莺儿姐姐为掌中的宝。 段右君脸色完全改变了:“三公子又是谁?” “三公子你都不知道?老爷子你还真是……”陈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三公子是大苍状元郎,青莲第一宗师,京城监察使,四品高官!这些头衔其实咱们江滩五十万百姓都不认,我们只认一条,三公子就是天上的神仙……” 段右君手中的茶都洒了,长期苍白的脸突然红了,三公子这头衔那头衔他没记住,他只记住一个头衔,京城监察使! 天啊,外甥女成了京城高官的女人,那自己那个可怜的外甥不有救了吗? 自己奔波四千里,从北到南,为的只是求一个六品录事,那个六品录事不理他,还派人打他,但在他走途无路之际,却突然得知,外甥女攀上了京城高官。 但是,京城高官何等身份? 会不会帮崔家? 他一想到这里,突然没了底气…… 崔莺成了他的人,但充其量也只是个侍妾,一个侍妾真的能让老爷卷入官场是非? 侍妾没分量啊——这是他这段时间最大的感触。 他三个妹子,两个做了别人的侍妾,崔莺的母亲本身就是侍妾,遭遇的冷眼他可是瞧在眼里的,老爷在时,妹妹在崔府中也是毫无分量,老爷一死,更是被扫地出门。 他的另一个妹子,也是给楚州六品录事杨天逸做侍妾的,分量更是不堪,他这个亲兄长千里迢迢赶到楚州,妹子跟他连面都见不上一回。 杨家的人,甚至派人打他,谁顾及后院那个人的脸面了? 自己这个外甥女,又能好到哪里去?官员嘛,喜欢漂亮的女人,只是玩玩而已,但为了女人,让自己跟官场同僚作对,谁乐意? …… 夕阳之下,残阳透过云层,将万里长江染成一片金黄。 多日的暴雨初停,大苍大地遍目苍荑,唯有一线长江水,在夕阳下绽放它的美感。 崔莺躺在林苏的怀中,坐在一支巨笔之上,这支笔,正是林苏的未央笔。 未央笔,用于战事有点凶险有点不可控,林苏不太敢用它,但用在长途赶路上,却是一等一的。 林苏文气一激发,未央笔长到三丈来长,形同万里穿云梭,他也就不必使用平步青云了。 这文道奇观崔莺是第一次见到,如果在往日,她肯定会很有兴趣,但今天,她明显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她为母亲、妹妹和兄长担忧。 “相公,我兄长那边……你觉得……” “放心,你兄长只是正当防卫,在那种情况下,拿柴刀砍伤人,能算什么大罪?” 这个时代的律法中,虽然没有明确的正当防卫,但也有类似的条款,而且这条款比现代社会的正当防卫松得多,遇到强盗,反杀无罪,遇到强抢民女者,反杀无罪,雷家的人赶到荒山野外,想将她妹子抢去卖给青楼,本质上就是强抢民女,直接杀了都没罪,何况只是砍伤人? “可是……雷家跟当地官府有关系……” “对啊,正因为有关系,所以才能将你兄长抓进去。但别忘了,我也是官!” “你在官场中,已成禁忌,朝中高官每时每刻都盯着你,都希望你犯错……相公,答应我,不要硬来!我兄长能救则救,不能救不要急在一时,我不想我相公因为我兄长而落入他们的陷阱……” “莺儿你的好意我知道,但你也必须得明白!我林苏如果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就算当再大的官又有什么意义?” 自己的亲人! 这是林苏对她兄长的定位! 崔莺一颗心全都软成了面条,软软地偎进他的怀抱:“相公,莺儿遇到你,真是这辈子最大的福。” 林苏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内心也有一声轻轻的叹息。 绿衣也好,崔莺也罢,都说遇到他是这辈子最大的福。 而他呢,也想感叹一声…… 陈姐,暗夜,绿衣,崔莺,秋水画屏,孙真…… 她们都是这么善良,她们从不提过分的要求,从不恃宠而骄,她们所思所想全都是他! 这样的女人,在那个世界遇到一个都是祖坟冒青烟,而在这里,一堆! 我上辈子大概拯救了银河系,哦,对了,这里不一定是银河系,上辈子我拯救的可能是整个宇宙…… 夕阳滑入远方的高山阴影。 未央笔下,出现了一座高山,正是东州与楚州交界处的大凉山…… 三千里路程,一日不到就已到达,这就是未央笔的特异,虽然远不及李归涵的万里一瞬间,但也已经初步显露出文宝的端倪。 这支笔,究竟是何种层级,林苏不知。 他有一个隐约的预感,这支笔,绝不寻常。 因为前日长江之上,这支笔第一次露出了它的狰嵘。 仅仅一击,就将曲非烟的准圣之宝撕得粉碎! 那么它,会是圣宝吗? 可是,古往今来的圣宝,大多都有记载,每一种都是大书特书,其中就包括李归涵的玉蝉、道玺,甚至墨青的量天尺都在其中,而未央笔,没有! “到了!”林苏目光下垂,射向暮色下的大凉山。 “舅舅说,我娘住在靠近赤阳城的山边,那边,就是赤阳城,应该是在那边……” 大凉山下,一间古老道观,说是道观其实已经没有道人了,只是一座空观,道观四周的墙壁全都塌了,杂草丛生。 只有三间房子还在,主观,还剩下一根横梁,虽然摇摇欲坠但终究也没掉下来。 两间侧房,至少四壁还在。 一个老年妇人躺在杂草上,形容枯稿。 她的呼吸深一阵,浅一阵的,偶尔还有几声咳嗽。 原本她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前一阵的暴雨,道观里根本挡不了,她几乎在雨里泡了七八天,老毛病又患了。 幸好今天天放晴了。 天放晴了,她的病也慢慢好转。 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端着一碗野菜汤钻了进来,很开心:“娘,今天的柴特别干,火一下子就生起来了,而且这房里的草也干了,今夜娘可以睡个安生觉。” 杂草里的老妇人望着女儿,几乎已经干枯的眼眶又一次湿润…… 想当年,这个小女儿出生的时候,也是在凋梁画栋的大院里出生的,而如今,却在这荒郊野外吃野菜,睡草地,她再没有机会为一件新衣服而欣喜了,只会为杂草湿而愁,为杂草干而喜。 人生一场大变,改变了太多太多…… 她接过女儿手中的碗,轻轻抚摸女儿的脸:“苗儿,脸还疼吗?” 女儿脸上两道恐怖的伤痕,从眉心直接延伸到嘴角,让她的相貌变得很恐怖。 苗儿轻轻摇头:“不疼了,已经好了。” “苗儿……”母亲轻轻一声叹息:“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这一场大雨,野菜长得特别鲜,又肥又大,苗儿摘了好多呢,够我们吃好几天……”苗儿又开心了。 第439章 心心念念女儿回 母亲靠在墙壁上喝完了这碗野菜汤,脸色稍微正常了些。 就在此时,山里传来一声狼嚎,苗儿勐地一颤。 “别怕,这里是道家之地,野兽不会进来,苗儿,你到娘这里来……” 苗儿钻进草丛里,跟母亲偎在一起:“娘,舅舅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母亲的脸色再次变了,变得无比的凄苦…… “娘,你别想,别想,苗儿也不问……” 苗儿急了,她怕娘的病又患了。 娘只要一想起舅舅,就会想到兄长,也会想起死在流亡路上的爹爹,想到这些,娘的身体就撑不住。 母亲深深吸口气,压住心头所有的悲凉:“苗儿,如果有一天娘不在了,你……你还是去找你姐姐吧,她是在京城郊外被人买走的,只要她还在这世上,终究也能找得到。” “娘,你别这样说,你得好好的,苗儿没爹了,苗儿不想没有娘……”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有动静,似乎有什么东西进了道观。 母女俩同时一惊,同时回头,她们的脸色也同时变得一片惨白。 虽然母亲安慰小女儿,野兽不会进道家之地,但母亲也好,女儿也罢,都知道这只是安慰人的话儿,野兽才不在乎这间破道观呢,她们也亲眼见过野狼进来,只是一时没突破这间房子的门而已。 有脚步声传来,是人的脚步声。 是人?母女俩心中的惊恐渐去,但很快又有另一种层面的恐慌,因为这世上的人,可不比野兽好多少。 “别出声!”母亲在苗儿耳边用最低的声音说。 这间破屋里没有灯,路过的人也想不到里面会有人吧,但也只能但愿了…… 她们的希望很快落空…… 房门勐地推开…… 母亲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勐地站起,将苗儿挡在身后,她手上没有任何武器,但她还是握住了放在杂草旁边的那只破碗,这只破碗,似乎就是她手中的武器…… 一声大叫勐地传来:“娘!” 随着这声惊天动地的大呼,老妇人借着月光看清了进来的人,她的目光一落在这人的脸上,全身石化,手中的碗当地一声摔在地上…… 苗儿从后面一跃而起:“姐姐!” 崔莺已是泪眼朦胧,跟妹妹紧紧一抱,冲到杂草堆,将娘一把抱住…… “莺儿……真的是你吗?” “是我,娘!是我,我回来了……” “我的女儿!”母女俩抱头痛哭。 良久,母亲捧起了崔莺的脸蛋,看着她脸蛋上横七竖八的泪痕:“莺儿,真没想到我们娘俩还有再见面的一天,娘以为……娘以为……”哽咽不能语。 “娘,女儿能够跟娘再见,是因为遇到了一个人,他……他也来了。” 一条人影踏入了小屋,他脸上弥漫着月亮的光辉,他轻轻按在崔莺的肩头:“伯母,你身体看来不太好,我为你治一治吧!” “你……你是……”母亲嘴唇轻轻颤抖,内心已是猜到了一二。 莺儿当日京城郊外,卖身葬父乃是流民圈中很有影响力的一件事情,大家都知道,有一个男人拿十两银子买了崔莺,现在崔莺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个男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个男人……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家女儿已经是人家的人…… “伯母,有些事情,等你病好之后,让莺儿慢慢告诉你!”林苏手一起,一指点在崔母的额头。 崔母脸色快速红润,眼神却在迷蒙,慢慢倒了下去,香甜地睡下。 “相公……啊……公子,你这是……” 崔莺脱口叫了声相公,虽然紧急转换,但还是来不及收回,脸蛋一下子红透。 “这就是回春苗!”林苏道:“你娘只需要睡上一觉,明天早上保证百病全消。” “啊……真的吗?”崔苗勐地弹起,眼中全是狂喜…… 她这声叫声吸引了林苏和崔莺的目光,两人目光齐聚,落在崔苗的脸上,同时一惊…… “妹妹,你的脸怎么成这样了?”崔莺惊呼。 崔家的女人,个个都是美人胚子,包括娘,包括几个姨,也包括妹妹崔苗,妹妹小时候就出落得无比的水灵,大家都说,她会是崔家最漂亮的一个。 可如今,她的脸上两道长长的伤疤,她毁容了! “姐姐!”崔苗哭了,扑进姐姐怀里哭得肩头都抽了。 这一年多来,历尽世间苦难,她没哭过,但今夜,她哭了,她所有的压抑、所有的痛苦,在姐姐怀中尽情释放…… 听着妹妹的叙述,崔莺眼眶红了。 林苏也是无限唏嘘…… 雷家人想将崔苗卖到青楼,是有原因的,崔苗是个小美人胚子,能够卖一个高价。 崔家四口连夜跑出了雷家,躲进了大凉山,但第二年开春,还是被雷家的人找到了,他们来抢崔苗,崔苗的兄长大怒,拿刀砍了雷家二公子,将自己送进大狱。 崔家跟雷家结了仇,又没了兄长的保护,更加逃脱不掉卖进青楼的命运。 但是崔苗没有就这么认命,她拿起地上的瓦片,在自己脸上划了两道血淋淋的伤口,那些恶徒被她吓着了,也知道就算将她带走,也卖不出去,崔苗才得以留在母亲身边。 林苏轻轻叹口气:“莺儿,你放心,我的回春苗,可以治好她!就让今夜成为她们最后的恶梦吧,明天清晨醒来,将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一指点在崔苗的额头,崔苗脸上恐怖的伤口同时蠕动,大概十分钟,两块结痐从崔苗脸上滑落,她的容颜已经大改,崔苗倒了下去,香甜沉睡。 崔莺两行泪从眼中流下:“当日我离开家,也是因为雷家人打我的主意,可我没有妹妹这样的决绝,我选择一走了之,如果当日我也象妹妹这样毁了自己的容貌,就不用逃跑了,我爹也不会出来找我,也不会死……” 林苏眼中射出一缕寒芒。 当日,她离开家,也是因为雷家人要将她卖给青楼? 雷家人,真是该死啊! 一缕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道观里什么吃食都没有,我打了几只野鸡、几只野兔,就放在门边。” 林苏眼中的寒光消失了,手圈到了身后,比划了一个手势。 收到! 崔莺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林苏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周小魔女! 她是他的随身保镖! 哪怕以他的文道修为,几乎可以横着走天下,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周小魔女还是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次日,正午! 崔母醒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力量。 大半年来从无一日真正离去的病魔,这一刻完全消失无踪。 她突然想到昨夜的事情,一下子无比的激动,从草丛里起身,到门边她就看到了小女儿,小女儿痴痴地看着门缝另一边,半边脸上,光洁如玉,昨日还顽固存留的那道伤疤,消失得无影无踪。 崔苗一回头,看到了母亲,她紧急止住了母亲,悄悄告诉母亲一句话:姐姐跟姐夫在做饭呢…… 姐夫?母亲心里一下子打翻了五味瓶…… “娘,你看,姐夫对姐姐那么好……” 母亲透过门缝,看到了一幅她怎么都无法想象的画面。 女儿在道观那个破灶台上做饭,而那个年轻男人拿快子给女儿挟菜,女儿吃了一块不知什么肉,望着那个男人笑得无比的开心。 这一笑,崔母心中最后一块心病去了。 女儿卖身葬父,虽是民间美谈,但卖身二字,却也是她心头的隐痛,她无数次深夜梦回,想着女儿娇好的身体被人凌辱,她的心如同滴血一般,但今日,她亲眼看到了女儿的笑脸,有了这笑脸,所有的屈辱都不算什么。 这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肯定不是读书人,读书人是不会围着灶台转的。 只有下等人才有这种可能性。 可是,这个女婿却有一手好医术,一夜之间将她跟小女儿脸上的伤全都治好了。 女儿跟了他,是一件幸事…… 就在此时,林苏在崔莺耳边悄悄说了句话,崔莺的锅铲差点掉了,脸蛋也一下子红透了,冲了过来,拉开房门,叫声娘,妹妹,饭做好了,你们快吃点…… 这顿饭,极其丰盛,几乎全是野味,有野鸡、有野兔,而且无比的美味无比的香甜,但崔母却依然食不甘味。 “莺儿……你舅舅找到你了是吗?”她躲在这里,崔莺能够找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家兄长找到了崔莺,指点他们找到了这里。 “是的娘。” “那你舅舅有没有跟你说起,你兄长的事情……”说到这句话时,她的心跳至少加快了两倍。 “伯母尽请放心,吃完了饭,咱们就去接兄长出来。”林苏微笑着回答。 崔母心跳差点停止了:“你三姨父已经跟知府大人打过招呼了是吗?”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如果儿子能够顺利出狱,必定是三妹夫打通了关节。 三妹夫,是官场中人,正六品官员,只有他才有这种能量。 崔莺气鼓鼓的回答:“舅舅找过三姨父,但三姨父理都没理他,还派人打了他一顿,怎么肯站出来打这个招呼?” 崔母一颗心瞬间沉底:“那……那如何是好?” 林苏笑了:“伯母,放心吧,我们现在就去官府。” 崔母心头是全没底气,本着救命稻草能抓则抓的基本态度,跟着林苏上了路。 崔莺呢?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相公是官场中人,在官场之上屡创奇迹,今日会在这座知府里如何发挥? 按官职计,相公是正四品,他是京官,四品京官显然比四品知府分量重,何况他还兼着监察使的职位,监察使是干嘛的?专门查官员问题的,下面官员谁不怕?所以,理论上不用怕这个知府。 但是,她是他的小媳妇,她对相公了解得深了些,绿衣平日跟她分析得也太多了些,让她知道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那就是朝官几乎全是相公的对头,下面的官员也是看朝官的脸色。 陛下不喜欢相公,朝官恨不得吃了相公。 这个知府天知道会是谁的人? 不管是谁的人,总不至于是相公的人! 只要不是相公的人,似乎都有理由跟相公作对。 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相公又如何破局? 她的心事一大篇,跟着林苏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赤阳城,进了知府府…… 崔莺绝没有想到,今天的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没有激烈的官场博弈,没有引经据典的争论,只有平和,平和得如同梦幻…… 林苏进入知府府,表明身份,知府脸色就变了,客气地迎接,提及她的兄长崔言舟,知府自己找了个台阶就下了,将兄长从大牢里接了出来,上茶、安抚、恨不得请他们喝顿酒,被林苏拒绝之后,知府叫了辆马车,将他们送到码头,送上大船,船开出了老远,知府还在码头上鞠躬呢…… 没有人知道,知府曹征的后背全是冷汗。 更没有人知道,知府大人看到这条大船从视线中消失之后,整个人都差点软趴。 后面有人跑了过来,蹬蹬蹬…… 乃是一个身着华衣的老人,连腰带都是银子做的富绅,此富绅一跑到知府面前,就开始发牢骚:“知府大人,老朽怎么听说你将那个凶徒给放了?此人胆大妄为,光天化日之下持刀伤人,实是……” 来人,正是雷家家主雷正道。 知府大人霍然回头,咬牙切齿,你个老东西还敢提这个,你雷家找死是你的事,还想拉本府下阴曹地府不成?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 雷正道懵了,大人说笑了,是因为刚才上面来人吗?谁不知道曹大人你树大根深,朝中京中都有人,官场之上,你怕得谁来? 知府彻底爆了…… 树大根深?兵部尚书张文远树大不大?曲州知州秦放翁根深不深?左大夫赵勋背靠陛下,算不算后面有人?在他手下,死都是轻的,动不动灭个满门! 雷正道脸色大变,大人,他……他……他到底是谁? 他就是状元出道,行事百无禁忌,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的林苏! 雷正道后背冒汗了,他虽然只是个乡绅,但跟官场向来联系紧密,对于林苏这个官场搅屎棍也是有所耳闻的,他很纳闷,这个人,为什么会盯上崔言舟这个无名小卒? 曹征给了他一个理由…… 林苏今日来赤阳城,只因一事,他纳了崔家女子叫崔莺的,今日专程前来迎接崔母和崔言舟去海宁。 什么? 雷正道一跳而起,脸色风云变幻…… 第440章 船上的神秘人 曹征盯着他,给他补了一刀…… 老雷啊,你家雷勐当初打算卖了崔莺、崔苗,将崔母逼到绝境,别怪本府说话不中听,你得想想,他会不会对你雷家报复。 这一刀,应该是直接捅到了雷正道的屁y心,雷正道全身颤抖,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他初听海宁林苏跟崔家结亲之时,是有惊喜的,为啥呢?雷家正打算去海宁,争取点林家产品配额的,林家产品,全天下商家谁不争取?他雷家也不例外,这段时间考虑最多的就是找谁牵这条线,搭这个桥,突然听闻林苏纳了崔莺,他的直觉就是,这或许是商业上的一个巨大转机。 然而,曹征补了这一刀。 这一刀让雷正道清醒了。 崔家曾是雷家的亲戚,如果一直在雷家,以林苏宠媳妇的尿性,给雷家一些配额轻飘飘,但是,事情就怕但是啊,崔家被雷家一番打压,崔莺、崔苗姐妹差点被他们卖了,崔莺的爹爹出门找女儿导致身死异乡,归根结底也因为雷家的打压。 这已经不是亲戚情了,而是刻骨之仇! 林家产品配额直接不用想了。 他需要思考的是:林苏会不会报复! 如果他真的起了报复之念,以他的手段,覆灭雷家那是翻手之间! 雷正道额头大汗淋漓:“曹大人……你……你觉得……他会不会对雷家下手?” 曹征分析:“按理说,一个四品官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而冲动,但是他从来都不是用常理来衡量的……当日秦放翁将他的两个小妾抓了一回,打了一顿,他灭了秦家九族!药神谷对他进行了一场不成功的刺杀,他灭了药神谷满门!” 雷正道全身冰凉。 失魂落魄。 …… 船上,崔母单间的船舱门一关,就直面她内心深处徘回千万遍的问题…… “莺儿,他真的是京城高官?” 莺儿有点骄傲,有点害羞:“他是京城监察使,四品官。” “四品?”崔母眼睛瞪得无比地大:“他才多大?也才二十多一点点吧?怎么可能是四品官?” 是啊,崔言舟也同此疑虑。他是文道中人,以作官为终极目标的,他可是专门研究过,正规的官路之上,是有规律的,哪怕是进士大儒,起步授官多是七品、八品,随后比较顺利的官职升迁大概两三年一个阶梯,这么算下来,如果二十岁中进士,要做到四品官也是四十岁以后的事,这还是一帆风顺的情况下。而今日出现的这个京官,绝对是双十年华,怎么可能是四品官?妹妹肯定弄错了。她不是官场上的人,哪懂这个了? 崔莺解释:“他的情况不同,他是状元出道,一起步就是正五品,今年参加青莲论道,立下大功,刚刚升了两级的。” 什么?崔言舟一跳而起:“状元郎林苏?他就是状元郎林苏?” “嗯,是的,兄长,你明年不是也要参加会试了吗?他要是能教教你,你肯定也能过关,你都不知道,他教了好几个人,全都中进士了……” 崔言舟久经牢狱之灾的脸原本是苍白的,但此刻,有了红霞…… 大苍状元郎! 这是天下所有文人都绕不过去的名字。 包括他崔言舟在内! “真的可以吗?” 崔莺不敢把话说满:“等会儿我问问他哈……我也不知道他忙不忙……” 她的回答有点迟疑,崔言舟满腔的激动有效地控制住了。 虽然梦想很美满,现实往往很骨感。 妹子只是他的小妾,小妾没份量的,他能出手将小妾的兄长救出牢狱,已是天大的恩惠,怎么能贪得无厌?他是状元郎,他还是京城高官,身份地位高得不可想象,想让他花费大量时间教导,不现实嘛…… 他的激情压下去了。 崔母的激情却升上来了。 经过这么多的人生变故,她深切地认识到了一个真理,要想真正站住脚,还得是自家有人啊,这年头,靠山山倒,靠树树崩,将自己的命运长期依托于别人身上,不靠谱。 崔家要想真正站住脚,还得是自家儿子成长起来。 如何让儿子踏上文道?闯会试,过殿试?眼前就有一个最好最好、甚至可以说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老师。 那就是不敢称之为女婿,却也是女儿男人的那个人…… 怎么让这个女婿对女儿上心呢? 崔母心念电转,迟疑着开口了:“莺儿,他……他对你很好,是吧?” “嗯!”崔莺含羞带怯,虽然她的身子给了他,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她名义上还是未嫁的女儿,在母亲面前真不敢敞开说。 “莺儿,男人对女人的好,有时候也只是女人年轻貌美的时候,若要其长久,需记住一句古训:母以子贵……”崔母艰难地开口:“就象你娘我,当初跟了你爹也是毫无地位,但后来你兄长出世,就完全不同……你明白吗?” 崔言舟脸色很纠结。 崔苗一双大眼睛扑闪闪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显然没太懂。 崔莺懂了,心头怦怦跳,我的天啊,娘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让我赶紧给他生个儿子吗?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啊?我名义上还是没嫁的闺女呢…… 崔母一句话,弄得满舱的人全都不对劲,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头,赶紧喝水…… …… 林苏在隔壁。 看着大江有点百无聊赖。 隔壁母女相逢,自己就有点尴尬了,封建社会嘛,女儿家的规矩多,可自己没经过人家母亲的同意,就将崔莺这个那个了,虽然他有九成把握这个老妈妈不会拿刀砍他,但他的脸皮也得有那么厚实,才坐得住啊。 所以呢,他一个人开了间房,躲在隔壁避避锋芒…… 房间里阴影一闪,小魔女出现,一出现就传来了魔性的笑声…… “林大公子,恭喜恭喜,你可能很快就要做爹了。” 啥?林苏好吃惊…… 周魅笑道:“知道隔壁的崔大娘怎么教女吗?她告诉女儿,若想得你长久的宠爱,最好给你赶紧生个儿子,这就叫母以子贵,实话实说,这挺不容易的,一般做娘的知道自家闺女被人祸害了,杀人的心都有,哪有她这么纵容的……” 林苏抚额…… 周魅凑了过来:“你打算现在就将崔家小姐拉过来,按照老人家的安排行事吗?” 林苏狠狠地瞪她一眼:“姑娘家家的,你谈起这种事来眉飞色舞的,你真的好意思?还有没有点正事了?” 周魅神秘地一笑:“要正事,还真有一件!” “什么?” “你可以看一看左首第三间房里的客人,这个人不简单。” 林苏起身,走向房门。 拉开房门的一瞬间,他身后的周魅宛若人间蒸发。 夕阳西下,三层甲板之上,人还不少。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商有士。 几个读书人站在船舷,面对夕阳下的江水在吟诗…… “十里青山伴云走,一江碧水向南流……” “好诗好诗,愚兄来续上两句如何?……愿得千金酬旧友,半壶清酒到中州。” “好好好……来,谁身上有金纸?记录下来看看是否有圣光……” 一群学子在那里闹哄哄的,分外张扬,分外有激情,几名船上的侍女也兴奋地朝拢凑,充分体现对于文道的热衷。 旁边几间房子里,也是个个都望向这边。 林苏的目光移向左首第三间房子,这间房子很安静,一个老人笔直地站在靠江的阳台之上,拄着一根大拐杖。 这根拐杖上有金色的花纹,显然是纯金属打造。 老人身上的衣服很普通,但他的脸色却异常,隐隐透出银色的光泽,更离奇的是,他的头发,他的头发赤红色,并不是染红的。 红发银面,什么人种? 难道这个世界,也有不一样的人种不成? 耳边传来一线声音:“知道他是谁吗?” 林苏的手轻轻掠过耳畔,左右看一眼,是摇头…… “此人乃是药王山的八长老张静官,对药物的痴迷是出了名的,从小就以毒物为食,导致皮肤、头发、肌肉全都异变,他的修为乃是道果,但他真正恐怖的地方并不是修为,而是其他两样,肉身和毒术。” 药王山的人!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 感应力放大…… 这条船上,有药物气息的人,不止他一人,还有五人,两个中年男人,三个年轻男人,药王山的人,是要去哪里? 这条船的起点是东州离火城,药王山就在离火城外三十里,沿途经过赤阳城,京城,楚州、曲州、中州…… 莫非药王山的人是到京城? 如果是到京城,是否跟暗香脱钩有关?需要知道,以前的暗香,跟药王山紧密相关,连控制九大堂主所用的利器,都是药王山的杀手锏,所以,暗香跟药王山必然有着极深的利益关联,现在暗香跟“香妃”脱了钩,自然也跟药王山脱了钩,药王山岂肯罢休? 这件事情不是小事。 林苏回到了房间,一个漂亮侍女进来了,给他端了晚餐,而且撩啊撩的示意林苏除了吃饭之外,还可以顺便吃了她,就在此时,房门敲响了,房门一打开,崔莺就出现在门口:“相公!” 只需要两个字,侍女的春秋大梦就整成了黄花菜,鞠躬,飞跑,让位。 房门关上了,崔莺纵身而起…… 一番不正的事儿后,林苏跟她谈正事:“莺儿,你兄长已有秀才文位,想不想明年参加会试?” 崔莺心头勐地一跳…… “要不要我给他补补?” 崔莺勐地直起了腰:“相公,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不错的文人。” 崔莺又是开心又是好奇:“你都没跟他说几句话,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林苏道:“他在生活困苦的时候,能够放下文人的架子,转行当樵夫,这一放下,就将九成文人踩到脚底下去了,而在遇到恶徒的时候,他还能拿起柴刀,这一拿起,又将九成人踩下去了,单凭这两样,他就胜过了九成九的人!” 崔莺满脸通红:“真想不到相公对兄长评价这么高,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他一定开心得跳……” 次日,崔言舟终于见到了林苏,两人骨子里其实都是有三分洒脱,七分血性的人,到了一块儿一见如故。 林苏将那二十篇策论现场交给了崔言舟。 崔言舟一看就激动得满脸通红。 而林苏,拿起笔墨就开始写圣言注。 他原先写过圣言注,但那份圣言注他留给了曲哲,此刻重新写一遍,其实也只需要十几分钟。 崔莺托着茶壶进来,看到自家相公跟自己兄长一个写字,一个读书的,不知为何内心全是平安喜乐。 人道艰难,世道坎坷,有时候,一次分别就是终生不见。 她是乱世浮萍中的一个例外,作为女人,她有一个疼她的男人,作为妹子和女儿,她找到了她的亲人,而且她的亲人就在眼皮底下,跟她相公如此投缘,真是难以想象的快乐…… 船行两日,到达京城码头,林苏掀起了房间的窗帘,看着六条人影踏上码头,正是船上的那个药王山长老张静官,还有他已经判断出身份的五名药王山部众。 他掌心光芒轻轻一闪,一组影像通过高端妖族传讯符传入京城…… 大船重新启动,进入了返回曲州的快车道…… 第441章 毕玄机大概想歪了 京城清泉商行,李清泉盯着掌中的妖族传讯符,眉头微微皱起…… “兄长,他说了什么?”身后的虚空之中,一条奇异的影子浮现。 “药王山八长老已入京城……”李清泉道:“他的意思是……挑起药王山与无间门的争斗!” “绝妙!”身后的影子笑道:“暗香被斩断,太子一系的人,其实也在怀疑是不是三皇子掌握的‘无间门’所为,如能挑起两方内斗,三皇子的无间门将会成为咱们的挡箭牌!” “谋人所谋,算人所算,借力打力,我这妹夫,呵呵,还真是妖孽啊。” “兄长,你胡说八道什么……”身后的影子嗔道。 李清泉眼睛睁大了:“我说的是十三妹啊,九妹你想哪去了……” 无声无息中,身后的影子不见了。 下一刻,半山居中,毕玄机一巴掌重重扇在自己额头,然后双手将脸蛋蒙上了,我的天啊,为什么兄长随口一句“妹夫”,我会理解错?毕玄机,你记住!你还顶着佛门弟子的名头呢,少干不要脸的事…… 第一次警告! 毕玄机手指直指自己太阳穴,对自己发出了严厉警告…… …… 五月的长江,碧水流光。 大船扬帆,一日千里。 船过会昌,已入海宁地界。 遥远的望江楼映入眼帘,同步印入眼帘的还有长江西岸的海宁江滩,那一栋栋的白色小楼在绿树田园之后,已成为海宁最独特的风景。 “莺儿,那里是什么去处?这般雅致整洁。”崔母经过林苏回春苗的救治,大病已愈,船上一日三餐肉食滋养下,跟崔莺离开雷府之时的她,没甚分别。 崔莺回答:“那里是海宁江滩。娘,你想不想住在那里?” “你这妮子,那么好的地方,肯定是最尊贵之人才能住的,娘可不敢想……你给娘在那边随便找间小房子,只要你兄长能安静读书就行。”她随手指一指海宁城。 崔莺啼笑皆非,娘指的地方是海宁城区这一侧。 在娘看来,江滩那边是富人住的,而海宁城这边是穷人住的。 她本着不给女儿添麻烦的心思,打算住比较差的一边。 但她哪里知道,海宁江滩那边其实是流民住的,她指的这一边,反而是海宁富人住的,她犯的这个错,很多人都会犯,来到海宁的各路客商,几乎都会第一时间产生误解,将海宁江滩那边的白色小楼当成高端区域。 崔莺轻轻一笑:“娘,你错了,那片江滩不是尊贵之人住的地方,那曾经是流民聚居区,现在建了厂子,建了学堂,才变得这么好的,娘如果喜欢,莺儿给你在那里建栋房子。” 崔母好吃惊:“建栋自己的房子?” “嗯!” “那得很多钱吧?” “娘放心,莺儿有钱呢。” “莺儿,你听娘说,你就算手头有些钱,也别轻易为娘家人用,没的让主家不快,大户人家,有时候甚是在意这个。” 这算是金玉良言了,这年头,小妾只要有娘家的,往往都是一个格式,千方百计从主家这边揩油,然后贴补娘家那边。 崔母自己也是做小妾出身的,她深深知道一个道理,这样揩油,主家其实是不喜欢的,要想主家喜欢,就必须事事为主家着想,为主子着想,为老爷公子着想,女儿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好的人家,她可不想那个神奇女婿对女儿生厌。 但她决计想不到,林家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崔莺这个小妾跟一般小妾也完全不一样。 关于钱的问题,在林家更是从来都不是问题。 林苏年前还曾烦恼过:看来败家的进程得提速了。这话虽然有几分凡尔赛,有几分欠揍,也有几分矫情,但中心意思却也没偏离多少。 林家的女人,每个人身上都有几万两的,而且真的不需要节支…… 崔莺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娘林家的实力时,身后有人接口了:“伯母,你不需要考虑住的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 义川湖后面,梅岭之下,十多栋精美小院掩映于山水之间。 且不说崔母等人目瞪口呆,就连崔莺都大吃一惊。 她几个月没来义川湖,这里竟然出现了这么多的房子。 这些房子,是陈姐安排人做的,目前一共十三栋,林家兄弟一人有一栋,其余的,只看需要。 绿衣有,她有,秋水画屏也有,如果她们的家属过来,都可以在这里住…… 唯有陈姐自己,她没给自己留。 因为她无父无母无亲,她的家只在林家西院。 绿衣、崔莺带着崔母一行入住,十多个丫头穿进穿出笑语传来,陈姐在院子中微笑看着,林苏轻轻抱住她的肩头。 陈姐轻轻偎入他的怀抱:“相公,不用安慰我,姐妹们开心,我也很开心的……” 林苏心潮澎湃:“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为你做件事。” “那你就保护好你自己,我最大的快乐,就是看到我相公平安快乐。” 听着这温柔的低语,林苏心头尽是暖流…… 湖面之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林公子,王爷湖上泛舟,少了个对酌之人,公子有兴前来么?” 这话一出,后面山庄里的声音同时静音了。 崔母目光抬起,盯着湖面,惊魂不定。 王爷? 林苏笑道:“好啊!陈姐,跟我一块儿去吧!” 手一揽陈姐的细腰,一步踏向湖面,湖水轻轻一荡漾,他的身影就到了湖中,凭空而起,落在前面的大船之上。 山庄中,崔母目光慢慢收回:“他跟王爷也有交情啊?” 绿衣笑道:“他们交情深着呢,咱们脚下这些土地,原本都是陈王殿下的,他一句话,陈王殿下非得送给他,他还坚决不收,只肯租下来。” 我的天啊,崔母内心翻起了滔天巨浪。 当日在西北老家住着的时候,她觉得知县是个特别大的官,每次过来,崔家家主这个大豪绅都会大摆宴席。 后来到了赤阳城,她觉得知府是个特别大的官。 但到了这里,自家女婿(管他是不是正儿八经的女婿,反正在她心里是)却是王爷的座上宾,而且是王爷刻意巴结的那种。 这让她心头全是骄傲。 一切安顿下来,绿衣告辞了,她兄长段右君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一见到妹妹就很激动…… 兄长比她来得早了几天,知道的情况更多些…… 这义水北川、海宁江滩如今如诗如画的生活,全都是女婿所赐,五十万流民全都以林家人自居,她女儿崔莺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侍妾,在义水北川百姓心目中,几乎是这片天地的王后,另外,女儿掌管着香皂厂,直接决定香皂在全国范围内的配额,香皂啊,这种神奇的东西她哪怕远在大凉山下,也是知道的。赤阳城里早就传遍了,谁能得到香皂、香水这些神奇东西的配额,谁就赚翻了。 这些东西,都是林家的,而且林公子根本不管这些事,商业上的事儿都是女儿和西院的陈姐、绿衣在管,她们三个共同决定谁来赚这几万几十万两银子…… 陈姐她今天见到了,绿衣她也见到了,她今天过来,林家前来迎接她的人,其实规格高得很,最有实权的四个人在这里聚齐了…… 一时之间,崔母心头怦怦乱跳,她突然觉得来到海宁,每时每刻都能让她心潮澎湃…… 崔苗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娘,你的房间收拾好了,你去看看……” 拉着她娘就去参观,看了娘的房间,看了她自己的房间,指指自己隔壁的房间说,这是姐姐的房间,我帮她选的,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不!你姐不住这里……”崔母叫道。 啊?那姐姐住哪儿啊?崔苗有点小迷湖,她毕竟年纪还有点小,脑袋瓜子一时没转过来…… “你姐……你姐在林家主宅那边还有事要做呢,怎么能住这里?”崔母艰难地措词…… 刚刚试过卫生间的崔莺,此时刚好来到了外边,听到母亲的话,崔莺脸蛋红透了,她原来还有点小纠结的,娘在这边住,妹妹也在这边,她住哪边啊? 抛开老娘跟相公乱搞好像有点不好,但跟娘住一块儿,怎么跟相公亲热啊? 但现在不需要纠结了。 因为老娘更急切,早早地就将她赶了。 是的,崔母必须作这个决断! 女儿必须跟女婿在一起,只有那样,才能早点生个大胖小子,诞下林家的骨血,女儿的地位也就稳固了——这是“小妾界”的终极秘诀。 山庄的房子多的是,舅舅也在左厢住下了,崔言舟在他隔壁住下了,美丽的山庄他没看见,如同美玉般的地板他没怎么关注,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事他没看见,架子上的香水、香皂他同样没关注…… 他的内心全都被《圣言注》填得满满当当的,一进入书房,他就一头扎进了《论语注》。 通俗易懂的大道之言,如同最甜美的琼浆,悄然流入他的心田,滋润着他的文道,有迹象显示,在接下来至少一个月时间里,他都会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 …… 夕阳如金,湖面微波荡漾。 陈王的游船在碧波中也是轻轻荡漾。 林苏和陈姐踏上游船,阁心深深一鞠躬:“公子,陈姐!王爷在舱内,二位请进。” 陈姐止住了脚步,略有几分迟疑。 陈王找相公谈事,肯定是非常大的事情,自己不便于参与。 “陈姐,没事的,进去吧。” 于是,就进去了。 陈王坐在舱中,已经倒好了三杯茶:“兄弟,陈姐,来,坐!” 这个称呼一出,陈姐吓了一跳,兄弟?陈王居然称他兄弟?而且还叫自己陈姐?天啊…… 但林苏不以为意,拉一拉她,过去坐下了。 陈王举起茶杯,轻轻一笑:“两个月来,你两入京城,动静可是有些大。” “比如呢?”林苏也举起了酒杯。 “第一次入京,张文远满门男丁被杀,文渊阁论道,当众对上曲非烟;离京之后再入北川,端了赵勋的老巢,随后赵勋莫名其妙被杀,不管你给自己设下了多少防护,不管你有多少不在场的证据,都改变不了一个铁的事实:你,已成官场禁忌!” “是!” “目前情况危急,在此情况下,你我都该如履薄冰,但你的动作却变得更大,为什么?” “因为我必须打乱他的部署!” “打乱他的部署……”陈王眉头微皱:“兵部尚书主管一国之兵事,如若出了意外,的确可以打乱他的部署,但你对上曲非烟,却是节外生枝,你就不怕曲非烟趁你羽翼未丰,突破常规?” 他说得隐晦,但林苏和陈姐都懂,陈姐一听这个,心头怦怦乱跳,曲非烟她是知道的,乃是大苍文道之中文位最高之人,是文界!一旦突破常规,不讲文道规矩对他出手,怎么办? 林苏轻轻品了一口茶:“他已经突破常规了!” 陈王微微一愣:“你指的是……军中之事?” “我说的是……这次离京,曲非烟挡我归途,长江之上,我与他已经展开过一次生死较量!” 什么? 陈王手中茶杯直接破碎,陈姐手一震,茶水也洒上的衣襟…… 曲非烟已经对他直接出手了! 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文界杀人,无影无形,文界之人,几乎已是天地神仙,他如何逃脱的? 林苏道:“当日文渊阁论道,曲非烟突然出现,他的本意是对我发难,我也刚好对他有所图!我图的就是污他文心,给我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我成功地争取到了二十天时间,利用这二十天时间,我已经突破文路境界!” 陈姐的眼睛勐地亮了…… 他,已经突破了文路! 他的文位,是众姐妹们最关心的事情,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处境艰难,唯有文位再朝上提一提,才能最大限度保护自己。 只要突破文路,任何人想暗杀他都不容易,陛下都很难对他一击而杀,到了无法一击而杀的时候,陛下有可能根本不敢动他。 但文位之升,难于登天。 没有任何手段,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他,只能靠他自己。 而他,居然已经无声无息地突破了。 第442章 空间法则,道根之始 “我文位的突破,是在离家之前的那天晚上,陈姐,你们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我要隐瞒消息,打曲非烟一个措手不及。” 陈王眼睛大亮:“你的意思是,你已无惧曲非烟?” “四日之前,长江一战,曲非烟已经在我手下,落荒而逃!” 船上四人,全都神采飞扬! 刚刚笼罩的暮色,似乎被驱散! 曲非烟,文界之人,一直是陈王头顶最大的阴霾,而此刻,他只需要一句话,这阴霾就消得无影无踪! 因为,他已经击败了曲非烟! 他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大苍文道最高处! “兄弟,这条消息,真的值得连干三坛!”陈王长长吐口气:“阁心,上酒!” 两碗白云边轻轻一碰,陈王一口喝干,他的脸上又出现了熟悉的醉态,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醉态根本不作数。 陈王放下酒碗道:“你的事情我已能串连,现在该我来说两件事情了。” “你说!” “第一件事情……昨夜,周章遇刺!” 林苏这一惊非同小可,周章,那可是周小魔女的父亲,周小魔女原本是保护她爹的,她爹非得让她保护自己,如果周章遭到意外,间接是因为自己…… “放心,周章没有事!他身边有一侍妾舍命相护,侍妾受了重伤,周章毫发未损。” 侍妾?周小魔女的母亲大魔女?能让她受重伤的人…… “有没有查清凶手是谁?” “凶手不是人!” 陈姐全身大震…… 林苏目光缓缓抬起:“是什么?” “是字!字化幕布,封锁了周章之官印,同时幻化万千刺客,发起突然袭击,最诡异的地方就是,近在迟尺的周府护卫,一无所知,幸好周章身边隐藏着一名超级护卫……” 林苏脸色铁青:“曲非烟!” 刺杀周章的,必是曲非烟! 能用文字杀人的,几乎文道中人都能办到,但要封锁三品高官的官印,却是匪夷所思,即便林苏这个文路之人,也根本做不到,唯有文界之人才能做到,同时,万千刺客刺杀,近在迟尺的人一无所知,这也正是文界的特征,所以,刺杀者,必是曲非烟。 他大约也根本没想到,周章身边会有一个他都发现不了的隐身人。 如果没有大魔女贴身防护,周章将会死得无声无息,任何人都不可能将他的死,跟曲非烟联系起来。 好一个曲非烟,长江之上逃过一劫,立刻就展开了行动…… 陈王道:“周章已经有了防备,短期之内,不至于被他所趁,你已能正面对抗于他,也无惧他的杀戮手段,暂且放下……第二件事情,关乎大苍北部边界!”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说下去!” “这条消息未经证实,只是有迹象显示……陛下派出的使者跟大隅那边达成了某项秘密协议。” “何种内容?”林苏眼中光芒闪烁。 此刻,暮色已然降临,四野一片黑暗,星光澹澹,几双眼睛都很亮…… “既是秘密协议,我自然也不知具体内容为何,但是,新上任的兵部尚书,给了我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兵部尚书是谁?” 新任兵部尚书是卢州知州丁继业。 是他?林苏大脑中快速解读出丁继业的过往生平。 此人原本是个穷酸书生,后来因为跟对了人,一步登天,他跟的人,就是当今陛下,在先皇尚且在位的时候,他在宁王府中任幕僚,一任就是七年,对宁王忠心耿耿,宁王继位之后,不忘他的情分,一年升几回,快速将他从一个普通的大儒,提升为二品知州。 陈王托起酒杯道:“丁继业其人,做事向来不择手段,而且还真的颇有手腕,屡有奇谋,据说当年洛城之盟,其实就是他出的主意,这一奇谋,直接改变了天下格局,如今他任兵部尚书,我担心他故伎重施。” “再来一次卖国之盟?”林苏眼睛眯成一条缝。 陈王道:“公然卖国他不敢,陛下也不敢,然而,他们会不会来一个曲线卖国?” “如何曲线卖国?” “比如说,断绝雁门关粮草,或者撤换雁门关将领,给大隅军机会,让他们能够重新夺回四镇!” 林苏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自然是有的! 很多事情脉络现在已经清晰了…… 或者说,在他的串连中已经清晰——不管是不是事实…… 七年前,陛下杀兄夺位,污太子谋反,滩南王大军陈列江东,天下归附,陛下跟大隅那边达成协议,请大隅入关,给大苍制造灭国之危机,以此为理由,让百名大儒劝滩南王收兵。 滩南王基于国家大义,收了兵。 陛下顺利坐稳天下,为回报大隅入侵的“大恩”,签订洛城之盟,将北方四镇割让给大隅。 当日林苏问过曲文东一句话:洛城之盟,大隅得了好处,但只有它拿了好处吗?谁的好处更大呢? 这句话,当时曲文东不敢回答。 现在,林苏敢回答! 洛城之盟,大隅得了四镇,陛下得了大苍四十州,谁的好处更大? 如今,洛城之盟在林苏一首传世青诗之下已经事实性废了。 大隅那边岂肯干休? 而陛下也在其后派出特使出使大隅,为此事周旋,一直没能取得谈判进展。 林苏几乎可以肯定,那边之人对陛下施加了极大的压力:你敢不还我四镇,我就将当年的交易公之天下! 陛下一定会后背冒汗。 在这种情况下,陛下完全可能曲线卖国…… 我身为皇帝,我不可能直接将四镇给你,但是,咱们变通变通,你来攻啊,我这边给边关将领使点绊子,让你顺利地重新夺回去不就完事了? 有没有这种无耻的皇帝呢? 当今陛下就是! 有没有这种思路呢? 当年丁继业能够想出那么烂屁y的计策,如今他主管兵事,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王爷,但愿你的预感不会成为现实……”林苏长长吐出口气,没有说下去。 陈王长长叹息:“但愿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来,再喝一杯!” 两杯酒轻轻一碰,一口饮尽。 林苏抱起陈姐,一步踏向长空。 长空之中,陈姐久久地看着他:“相公,如果……我只说如果,如果真有这种事情发生,怎么办?” “如果真有这种事情发生,我只能说,某人,根本不配为君!” 陈姐心跳加速了…… 难道说,相公真有那个方面的想法? 林苏回到西院,崔莺和绿衣都已经回来了,秋水画屏带回来的,秋水画屏其实也去义水山庄了,只是,她身份有点敏感,没有露面,怎么个敏感法呢?公开场合,她肯定不是某人的小媳妇,她是林家阁楼上的纯洁的月亮呢,但是,西院几个女的好像都知道了她真正的秘密,有意无意间跟她聊咱们相公,她一个不小心就上当,所以她不敢在崔母面前露面,她怕崔莺一张嘴就掀开那层遮羞布…… 进入西院,一切照旧。 林苏的表情还是轻松的,玩笑是照开的,跟小媳妇玩那啥是卖力的,只不过,没有人知道,林苏一番胡闹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站在窗台边似乎陷入了思索…… 他的元神归位了。 漫长时间里,他都是将元神一分为二,其中一个元神被他放逐到时空长河之中,参悟时空法则,现在这元神被他召唤回来了,一回来,两具元神的意识交融。 他几个月的参悟心得瞬间化为林苏本体的心得。 关于时空法则,他的参悟更深了一层。 他当日使用过的那一招,现在用起来,得心应手,随手间就可以画下三十六个空间铭纹,可以确保无一差错,三十六个空间铭纹一成,自然形成安全通道。 理论上,有这一招,天下间所有阵法,都封锁不住他。 各种界,也都封不住。 很好!曲非烟,你可以再试试你的文界,我抬手间就让你怀疑人生! 林苏心头大定,元神一分为二,其中一具元神进入桃妖的内空间。 一进入内空间,林苏吃了一惊,这内空间变了。 原来就是原始丛林模样,现在居然变成了亭台楼阁,有山有水,遍地桃花。 桃妖虚空浮现,笑盈盈的:“怎么样?我这空间是不是跟你的西院有三分相似?” 林苏笑了:“我还以为你闭关苦修呢,居然还有闲心布置院子。” “已经告诉过你了,妖族修行根本跟你想的不一样,哪需要闭关苦修?无非就是吸纳灵气,寻找机缘,话说你成为青莲第一宗师之后,文气是越发的好了,没注意到吗?我今年的花开得也格外的艳丽。” “不好意思真没注意到,我连你有没有开花都没留意。” “你……你这样说就不好了啊,花儿开成那样我也是拼了,你居然看都没看到,我有点受打击了,不太想跟你聊天……”花妖翘起了小嘴儿,居然跟绿衣撒娇时一个表情。 “我错了,我受罚,我明年搬张小凳子坐在窗前,看你开花行不行?” 花妖噗哧一笑:“行了行了,我可不是你们人族的小女孩,还要你哄?说吧,今天进来,有什么事?” “天下风云将变,林家可能也会卷入风暴之中!” “放心,我已恢复一小部分修为,我来保林家不失!” “谢了!”林苏心已放下:“另外有件事情,我想请教下你。” “你说……” “道根,需要怎么激活?” 现在已经是五月中了,再过一个月,他就要赴瑶池会。 瑶池会不是文道盛会,而是修行道的大会,他没有道根,即便有什么机缘,他也拿不到,所以,他希望在赴瑶池会之前,激活自己的道根。 这几年来,他想了很多,其中最难的一个问题,就是道根。 他大脑中三根枯枝,两根激活,其中的文道甚至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唯有道根依旧干枯。 他创造过太多的奇迹,如今,他想再创造一个,看是否能激活道根。 三道合一,破劫大兴,且不管这谒语来自于哪个不靠谱的和尚,林苏依旧觉得有几分可能性。 他目前两道合一,林家已经崛起了。 三道合一,是否真的能破劫大兴? 大兴又兴到什么程度? 他还是有些好奇心的。 桃妖久久地看着他,也是满眼的好奇:“我也是第一次发现,你的道根,怎么会这样?” “什么样?” “明明没有激活,但却呈现出种种激活的特征……”桃妖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突然大腿一拍,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林苏心跳加速…… “你必是参悟了某种规则,而且还有了相当的造诣……” 一语中的! 林苏心头大震…… 怎么个情况?你说清楚…… 桃妖说了…… 道根,虚无缥缈,看不到摸不着…… 但就是这道虚无之根,制约着修行人的起点与终点…… 原本象林苏这种情况,算是标准的无道根,也就根本不存在激活这一说,但是,现在情况有变,林苏体内隐约浮现了道根。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林苏参悟了某种规则。 规则,是道之尽头才会出现的东西,代表着最高层级的道则。 正常人修行,是从道根起步,慢慢扩充道境,最后掌握道则。 反过来其实也是成立的,如果你先掌握了道则,同样可以激活道根。 林苏激动了:“怎么真正激活道根?” “象你这种情况,激活道根有三种办法,一是找一个修行高境的女修士来个双修,用一种双修功法来刺激道根的激活;二是寻得某种道兽,取其兽丹为道根;第三种方法就是继续参悟规则,只要规则造诣达成一定的程度,道根自然萌生。” 这三种方法各有利弊。 第一种方法好处是过程挺享受,但是成功率并不太高。 第二种方法是简单粗暴,成功率百分百,然而,其道根品质会很差。 第三种方法好处是所得的道根品质无瑕,然而,想真的得到,需要你参悟规则到相当相当的境界,具体到什么境界没有人知道,因为在桃妖的认知体系中,还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林苏心思一时有点跑偏:“第一种方法……咳……你说的那种女修士需要什么境界?” 第443章 跨越十三年的相会 “象天法地巅峰者,有三分可能性,掌握某种规则,窥见‘源天’境界者,成功的可能性可达五成。” 象天法地啊? 还得是巅峰啊? 那章亦雨和彩珠莲得靠边了。 在他认识的人中,好像只有一个人达到了,谁呢?巫雪! 这小妞儿跑西边去了,都没个音讯…… 即便回来了,想真的将她忽悠到那种程度,可能也挺费劲的,林苏有点意兴阑珊…… “人类女人能达到这种境界的可不太多,要不,咱们试试?” 林苏眼睛这一刻有点亮,盯着桃妖…… 桃妖咯咯笑:“你还真想啊?想也白想,我根本没肉体,而且我也不是修道的……” 林苏大汗,握脸而遁,身后传来桃妖放肆的笑声…… 林苏终于被她狠狠捉弄了一回。 回归本体,林苏两股元神继续一分为二,其中一股继续下放时空长河…… 桃妖说了三种办法,大概也只有第三种靠谱。 那就继续沿着这条路一路前行吧…… 反正他有一个最大的作弊器,那就是元神可以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具元神遥远地放逐,他本体根本不用想这档子事,参悟规则对于他而言,一点都不苦。 时间长河里的那具元神,饱受虐待,然而,林苏虐待的是自己,你有意见? 第二日,清晨,林苏早早地就起了床,来到了绿衣的房间,手儿绕过绿衣的颈后,将她抱了起来,绿衣其实已经醒了,但她就是不睁眼,她倒要看看,这个坏蛋相公敢不敢大白天的来那一手。 没想到林苏的手根本没朝下面伸,只是凑到她耳边问了个问题:小宝贝,我要入京了,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绿衣美丽的大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看着相公又惊又喜…… 半个小时之后,林苏抱着绿衣冲天而起,再一次踏上入京之路。 崔莺久久仰望天空:“陈姐,相公这次怎么这么急啊?在家里才住三天就走了。” “京城那边还有事情要办,挺急的。”陈姐只能如是说。 “他将绿衣姐姐都带去了,估计没什么危险的事吧。”崔莺挺放松的。 她对相公还是挺了解的,如果有危险,他绝对不会带绿衣,也不会带她们任何一个,他带着绿衣上路,这趟京城之行就不会太危险。 但她绝对不知道,林苏这次京城之行,并非不危险…… 林苏将绿衣带上,只因为一点,他要了结绿衣十三年的愿望。 当年雁门关外,秋风怒号,三朵乱世浮萍漂向他们未知的行程…… 姐姐入了道门。 兄长入了盗门。 十岁的幼妹,穿着绿色的衣裳,踏入北国的群山之中。 从此山重水复,从此人海茫茫。 她们彼此不知对方的音讯,她们日夜都在思念亲人。 如今,兄长跟姐姐已经在京城了,林苏不忍心绿衣再等下去。 世事无常,没有人知道意外与明天哪一个会先到。 他必须让绿衣跟兄长、姐姐见上一面。 绿衣很激动…… 高空之中,她坐在林苏怀中,她们屁股下面,是未央笔…… 未央笔此刻身长五丈有余,如同一叶轻舟,滑过万里长空,直飞京城…… “相公,我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从妹妹口中说出来,恐怕也是天下奇闻。 然而,此刻却是如此的合理。 “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林苏反问。 以前,我跟兄长分别的时候,我才十岁,我只知道兄长当皇子的时候,风流潇洒,连他身边的侍女都围着他转,怎么说着跟相公你很象呢,嘻嘻…… 绿衣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儿仰脸看他。 林苏刮刮她的鼻尖:“那现在,他也跟我很象。” “什么地方象?” “处境很象,一堆人想弄死他……” 他们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儿,未央笔的末端,周小魔女心跳加速…… 林苏返回京城,作为随身外挂,她自然也会跟随的,因为笔上多了个绿衣,所以她得隐身…… 绿衣哪怕打得冰冷,都不会相信,她跟相公在这万丈高空之上亲昵着,离她不到两丈的地方,坐着一个人。 周小魔女知道了一堆的东西…… 面前这个绿衣,是昔日大晋皇朝的十三公主,她还有个兄长,有个姐姐,她是去跟兄长姐姐见面的。 这是绝大的秘密! 虽然大晋并非大苍的敌国,虽然大晋已经亡了,但对于大隅之人而言,这三个当年的皇室遗种,全是禁忌人物。 这等层级的秘密,他都没有瞒她! 周魅心中不知何时,悄悄浮现一股暖流。 哪怕她跟他的时间还短,哪怕他上次赴京,刻意甩开她消失了两夜有点生分,哪怕他在她面前只揩油,让他唱歌儿死活不唱让她挺恼火。但从现在起,没有隔阂了,因为他愿意在她面前坦漏秘密,他没有防她,他心里已经当她是自己人! 林苏的目光透过绿衣的肩头,射向周魅所在的方位,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周魅,是他至力于打造成身边人的人,理论上各种秘密都可以向她吐露,就象是陈王所有秘密阁心都知道一样,但是,他还是有所保留,他没有告诉绿衣她兄长的真正身份,暗香的秘密太大了,太敏感了…… 三千里路途,半天就到。 夕阳西下之时,绿衣再上西山。 灵隐寺,在金色的夕阳下,静静沉睡。 半山居,永远安静如春夜。 禅门敲响,慢慢打开,如同打开了尘封已久的一段历史。 毕玄机站在门边,这一刻,永远不动如山的神态完全改变,她在看到绿衣的那一瞬间,破防了。 绿衣身子轻轻颤抖,林苏扶着她的肩头:“你们去里面吧,我在外面喝杯茶。” 毕玄机和绿衣进入了内间。 房门一关上,两姐妹紧紧地抱在一起,抱得是如此之紧,绿衣的眼泪湿了姐姐的衣襟…… 良久良久…… 毕玄机慢慢松开她:“妹妹,十三年了!” “当日雁门关外的分别,是二月初七的辰时,距今十三年零三个月零十八天!”绿衣泪如雨下。 毕玄机轻轻擦掉她的泪水:“怪姐姐吗?姐姐当初是硬推着你离开的。” 绿衣拼命摇头:“我知道姐姐要踏上一条险路,你不是非得要我走,你只是不想我跟你一起九死一生……” 林苏喝了一杯茶,转身出了半山居。 两姐妹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题,有流不尽的泪,他没必要在这里守着,绿衣的安全,自有毕玄机负责,也用不着他操心。 此番入京,他是有事情要做的。 现在,就是他布局的开始! 踏下西山,林苏目光落在左侧的丛林处,心头微微一跳,他有一个很奇怪的发现。 他发现自己可以感觉到周魅的存在。 虽然周魅此刻处于绝对的隐身状态,他还是从大脑中勾画出了她的轮廓。 这是他以前做不到的。 为什么呢? 原因只有一点,昨日他两具元神有过一次融合,这是他青莲论道之后,首次融合,青莲论道距今已有三个多月,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放逐在时空长河中的那具元神,无时无刻不在钻研时空法则。 这一融合,三个月的参悟成果,一袋子给他拎了过来…… 时空法则,玄奥莫测,他不敢说他的理解有多深,但纵然只是一点点皮毛,依然足以让他发现周魅的存在——隐身术不管怎么样,终究是有实体的,实体终究是存在于空间中的。 “小魔女,你出来这么久了,不想回家吗?” 周小魔女的声音钻入他的耳中:“怎么?你想对毕玄机下手么?我又不影响你的事,你管我回不回家?” “想多了哈!”林苏道:“我只是想去你家做个客。” “有什么图谋?”周小魔女一下子警觉了。 放着一对姐妹花不玩,放着公主的寝宫不钻,放着灵隐寺的嘴唇不啃,却要去她家?周小魔女一瞬间想得很花边,你不会真想将本姑娘给办了吧?或者是拉她爹上他的贼船,不管是哪一条,事儿都不小。 都必须引起警觉。 “我能有什么图谋?只是你爹前天晚上遭到刺杀,你娘受了伤,京城庸医未必有我这种治伤的本事,我帮你娘治伤的。” 啊?周魅一声惊呼,直接原地消失。 她身形一起,掠过了半座京城,穿过后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母亲的房中。 周章官印勐地一亮之时,小魔女现身了…… 周魅扑向她母亲,她母亲脸色苍白如纸,躺在床上,全身上下包得如同木乃尹。 但纵然伤得如此之重,周魅进来,她的眼睛还是勐地睁开,眼神依然有杀气。 看到是女儿时,这眼中的杀气瞬间变成春风万里。 “娘……你怎么样?” “娘这辈子,都是被你爹害的!”她娘在床上无限感慨:“如果你娘真的死了,你就找你爹报仇吧,如果不是他,我一个冰清玉洁的仙子,怎么可能坠落红尘,混成这幅模样?” 周章原本一脸的愧疚,这会儿愧疚没了,在那里拼命揪胡子。 周魅噗哧笑了:“娘,你还能开玩笑,看来伤得也不重啊。” “我全身都包上了,这还不重啊?你要多重?你个小没良心的,还真跟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出去,懒得跟你们聊天……” 周魅笑道:“娘,我可有良心了,我给你找了个大夫,马上过来。” “你是专门气我的是吧?你忘了你娘的外号叫啥?”床上的女人怒了。 周章屁颠屁颠地过来讨好她:“魅儿啊,大夫真不用了,你娘号称‘无影回春手’,本身就是最好的大夫,连皇宫太医都及不上。” “娘的医术比太医强,但跟他相比,你肯定还差一点……” 母亲恼了,在床上朝起弹:“你是逮住机会非得气我是吧?等我伤好点,我揍不死你……” 就在此时,屋外有人快速跑来:“老爷,有客人拜访。” 房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章和床上的人面面相觑:“何人?” “监察使林苏林大人。” 林苏?周章有点懵:“这小子深更半夜的前来,做什么?” 他看的是周魅,周魅这段时间一直跟他在一起,应该知道他的来因。 周魅神秘地一笑:“他就是我请来的大夫!” 啊?她爹妈同时懵…… 林苏进了周家,来到了夫人床前,手指轻轻一抬,一指点在夫人额头,夫人眼睛勐地睁大,这是什么力量? 回春苗的伟力作用下,她全身的伤口同一时间蠕动,内伤外伤同一时间步入了倒计时,夫人怔怔地看着林苏,眼睛慢慢闭上,进入香甜的梦乡…… “这是何种医道?”周章轻轻吐口气。 “此为回春苗,乃是圣殿赏赐。”林苏实话实说。 “上次老夫的毒,也是它治好的?” “是!” 周章深深吸口气:“来吧,到那边坐。” 房间外面,是一个小院,靠近荷池是一座小亭,小亭之上,屋檐之下,刻着两个字:天涯。 “天涯亭”三字,是新刻的,笔致圆柔,笔力老到,显然是大儒手笔,此三字一刻,半边荷池毫光照夜,根本无需烛火,夜晚也自纤毫毕现。 “知道这天涯亭三字,灵感从何而来?” 周章坐于主座,给林苏倒了杯茶。 “我上次过来的时候,没有这三个字,我可不知道这期间有什么事情触发了你的灵感。”林苏接过他的茶杯。 周章举起茶杯:“那一日老夫从鬼门关被拉回,回想浮生如梦,恰在那时,你在南阳古国写下的那首传世青词《天净沙.秋思》,传入京师,老夫读此词,感触良多……” 年轻时代,他在任职河西县令的时候巧遇一个江湖女子,就是魅儿的母亲。 从此,江湖之上,官场之上,都是意气风发。 但是,江湖的残酷,官场的勾心斗角都让魅儿的娘累了,她想放下一切,跟他隐居山林,过小桥流水人家的日子。 但是他放不下,十多年寒窗苦读,终于学业有成,踏入官场,谁不想激流勇进?一场争执,他们分开了,她带走了女儿,给他留下了儿子。 此后的他,官场之上步步升迁,进入京城,大婚,生下一堆儿女,而她,始终未嫁。 官场熬人,他在官场职位越来越高,身心俱疲,越来越向往小桥流水人家,但他却已深陷朝堂泥潭,身上有了太多的背负,再也挣扎不出。 时光荏冉,花落花飞,转眼已近二十年。 他们再度重逢之时,却是以他们共同的儿子命丧黄泉为牵引…… 两人都后悔了…… “断肠人在天涯”,是他们过去二十年共同的感触…… 所以,这座亭,命名为天涯亭,这座亭,每一天都会提醒他们,人生苦短,相守不易。 第444章 周章的惊奇发现 “你告诉我这些,有何用意?”林苏托起茶杯。 周章道:“老夫是想告诉你,人这一生,选择很重要。很多人到了后期,太多的背负会让他无可选择,然而,今日的你,还可以选择。” 他,文道天才。 他,当世财神。 他如果肯退一步,完全可以在海宁过上小桥流水人家的日子,哪怕他得罪一大堆的朝官,哪怕他不得陛下喜爱,都无损于他的生活。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将一个拥有文道青木令、一个头顶青莲第一宗师头衔、一个跟妖族有染跟独孤行这疯子有关系的人逼到墙角。 但是,如果他继续步步前行,就跟陛下短刀相接了,就不是别人逼他到墙角,而是他将陛下逼到墙角! 这些事情,非常忌讳,周章不敢明言,但,林苏完全懂。 “人生苦短,有两种打开方式,都是合理的,第一种方式是……既然人生没那么长,区区几十年折腾个什么呢?小桥流水人家,完全合理。另一种方式截然相反,既然人总是得死的,迟几年早几年又有何分别呢?所以,抛开重重顾虑中流击水,无视万千阻碍浪遏飞舟,同样是合理的。” 周章目光抬起,盯着他的眼睛:“两种打开方式都属合理,老夫需要问一问你,作何选择否?” “显然不用!” 周章目光慢慢移开:“你知道老夫昨夜遇刺,是否知道是何人所刺?”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曲非烟!” 林苏直接给了他一个答桉。 周章轻轻点头:“他既然能刺杀老夫,自然更能刺杀你,你怎么办?” “天地良心,我真的不想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但他非要找死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林苏长叹一声,破空而去。 周章目光慢慢从远方收回,慢慢移向夫人的房间,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爹爹,有件事情你肯定没想到,曲非烟其实……已经对他出手了。” 什么?周章全身大震:“他如何脱身?” 周魅撇撇小嘴儿:“爹爹,你根本不知道这搅屎棍真正的本事,他已经破文路了,而且兑现了他在曲非烟面前吹的牛皮——他只要突破文路,曲非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他破了文路……文路对文界,他还赢了?”周章嘴唇轻轻哆嗦…… 何止是赢了? 这小子又是吟战诗,又是吹曲子,还有一支大笔,三两下差点将曲非烟活活打死,如果不是画圣圣家的人救走曲非烟,曲非烟真的得死在长江…… 周章额头青筋爆起:“大苍顶级文战,有你这么描述的吗?给爹好好说……” 一番描述,算是细致了…… 船行长江上,曲非烟暴起发难,用文界将他们封锁,墨汁化成杀手,铺天盖地地攻击…… 一听到这里,周章就后背出汗,文界封锁,这世上很少有人知道是什么滋味,因为经历过的人都死了,而周章,很幸运地成为经历过这种滋味却没死的人。 但这种滋味还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如果不是周魅的母亲舍命相拼,他周章已经死得无声无息。 周章也是文道大儒,而且底蕴深厚,大儒战力早已充分开发,周魅的母亲,更是江湖上的一代传奇,两人联手,差点团灭。 这么恐怖的场景早在五天前,女儿跟林苏也经历过一回。 却没死! 他如何应对的? 直接就是一首《满江红》,一轮银月外围硬斩文界! 周章心头好一番狂跳…… 单凭这一轮银月,就是万古传奇! 为何? 文界封锁,绝天地之通,界中之人,纵然有通天的本事都沟通不了界外的世界,所以,文界对文路才是碾压。 而林苏突破了这一万古惯例,在别人文界中,居然可以使用文道伟力。 这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他手上呈现,为何? 只有一种可能,他的文心是绝品文心! 唯有绝品文心,才能精确洞察对方文界的薄弱点,进而突破这薄弱点,完成与诸圣的沟通…… 他,居然拥有绝品文心?如果真的是,不仅仅是他最大的秘密,而且还是人族该当共同保守的秘密。 绝品文心,神奇之处超越想象,一旦出世,对魔族将是灭顶之灾,所以,魔族之人一旦知道这个秘密,恐怕会连夜派出各种魔物,灭了他! 周魅不是文道中人,对于林苏破对方文界的事情,没怎么在意。 但同样的事情落在周章耳中,他却是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这一番心情激荡,周魅其后的叙述他基本上充耳不闻…… 周魅内心也是惴惴的…… 那天的事情她记得最深的,跟战斗无关,而是他借她的大腿用了两回,一想到那天的场景,她觉得大腿根都发热,她有点怕老爹揪这件让她无法启齿的事,看老爹在那里神不守舍的,赶紧以照顾老娘为借口,跑了。 …… 次日,风和日丽,天气晴好。 林苏漫步上了西山。 半山居禅门打开,毕玄机静静地看着他,林苏分明觉得,今日的毕玄机跟往日有很大的不同,什么不同呢?从清澹仙子打落了凡尘,今日的她,有了人间烟火气。 “她呢?”林苏问了两个字。 毕玄机嘴儿轻轻挑一挑,下巴所指的方向,是左侧厢房。 林苏直接就去了。 左厢房,安静清雅,清晨的阳光透过水竹,洒在窗台,一张窗帘半掩,房间里光影迷离,绿衣香甜地睡着,林苏坐在床边看着她,有几分自豪,实话实说,这小媳妇真是太美了。 全身上下每一分每一寸,都美得惊心动魄。 绿衣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下,慢慢睁开了眼睛,一看到林苏,她两只眼睛里立刻全是迷人的小花花,两手臂直接就圈住了林苏的颈:“相公,亲亲……” “不好吧……” “扒衣服玩那个才不好呢,你干嘛总是扒……”绿衣这一腻起来,林苏顶不住。 他只能凑到绿衣耳边:“你睡迷湖了?还以为是在家里吧……我可告诉你,你姐姐在外面……” 绿衣目光转到天花板,转到房间摆设上,突然哧熘一下钻被窝里去了。 我的天啊,真睡迷湖了,还以为是在海宁家里呢…… 林苏有几分尴尬地出了房门…… 毕玄机并不在房间外面,她在离房间至少三丈远的花架下烧茶呢…… 虽然看似对房间里的一切一无所知,但林苏还是敏感地注意到,她的耳朵有点红,也仅仅只是耳朵而已…… “药王山的那件事情,进展如何?”林苏开口,一句正统的话,有效地将毕玄机拉回了正途。 药王山八长老带着五人进京,暗香已经展开行动了。 他们伪装成无间门的人,用无间门惯用的手法,刺杀这六人。 但是,这六人非比寻常,全是高手,暗香第一轮攻击没能成功。 这六人也没有针对无间门作出反制。 药王山和无间门之间的争斗没能挑起来。 兄长分析,此举或能说明一件事情,此次药王山八长老进京,所谋甚大,不会轻举妄动。 林苏托起她刚刚递过来的茶:“药王山六人入京,所选之人乃是精选的高手,针对他们下手,成功的概率自然会低,可以考虑换一种方式。” “什么?” “假冒药王山的人,攻击无间门!” 毕玄机的眼睛勐地大亮…… 对啊,假冒无间门攻击药王山的人,是挑起两方争斗。 假冒药王山的人攻击无间门,又何尝不是? 药王山千里入京,带的人全都是高手,个个都有超强的防范意识,想针对他们下手难度太大,但无间门在京城的据点众多,作为暗香这个同样活动在京城的地下组织,焉能不有所掌握? 用药王山的药物,对这些据点下手,难度陡然下降一百倍。 无间门的人遭遇暗杀,如果他们不反制,就继续暗杀下去,反正无间门在林苏字典中,也是需要清除的。 如果无间门的人进行反制,那就正中林苏下怀,他们跟药王山的争斗就挑起来了,因为他们只能找到药王山,而根本找不着暗香。 看似两大势力京城角力,其实是三方势力,其中的暗香专门负责两边拱火! 两大势力死伤一多之后,就会忽略掉最初的起因,矛盾如同滚雪球,越滚越大,到头来谁都控制不住。 毕玄机心中激流澎湃,瞬间已经贯通全部的想法,这小坏蛋真是坏啊,怎么随便想个办法都这么坏呢…… 林苏一口喝干杯中茶:“今天我有大事要做,你家妹子丢给你了!” 破空而起,直入京城。 毕玄机久久地遥望天边,虽然依旧不动如山,但如果敏感一些话,会感受到她影子在清晨阳光下,有几分异样…… “姐姐……”身后传来绿衣的叫声。 毕玄机慢慢回头,就看到了妹妹的脸蛋,红红的,艳丽无边,她的身材也比上次好得多了,胸都挺上天了,这是典型的被男人滋润,才会出现的情况啊,冰清玉洁的十三公主,被他玩成啥样了?兄妹几个还得感谢他,这都什么事…… 毕玄机甩掉了大脑里的无限花边,目光落在妹妹脸上:“从现在起,别叫我姐姐,我也不会叫你妹妹。” “嗯,我知道,玄机姐姐!”绿衣响亮地回应。 “走吧,去西山别院。” 绿衣跟着毕玄机出了半山居,关门的时候,她还朝里面探脑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毕玄机轻轻一笑:“别找了,他走了。” “上值啊?” “上值?你瞧他是不是安心上值的人?”毕玄机轻轻摇头:“他说他今天顾不上你了,要去干一件大事,实话实说,他口中的大事,是让人有点心惊肉跳的……” 绿衣紧张了,大事? 相公这人啊,牛气得很,天塌下来都是个斗笠,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一件大事,真的好吓人有没有…… 西山别院到了,看门人看到是毕玄机,直接就开了门,连问都没问。 玉凤公主也是刚刚起床,梳妆还剩下最后一根钗子没插上的时候,幽影告诉她:毕玄机过来了,还带了一个女人。 毕玄机?这小妞儿可不轻易串门的,今天大清早地带着女人串门? 公主走过长廊,来到荷池阁,看到毕玄机身边的女人有点懵,好一个美女,真正风情万种,是谁呢?从没见过…… “绿衣见过公主殿下!” 玉凤公主心头微微一跳,绿衣?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时没想起来…… 毕玄机道:“这位绿衣姑娘,是林三公子的……人!” 玉凤公主全身大震…… 知道了! 是他的侍妾! 当日林苏进京殿试,身边带了三个女人,一个是陈姐,一个是绿衣,一个是暗夜…… 她知道这三个女人,全是他的心头肉,但从没亲眼见过,今天见到了,果然是倾国倾城的小美人。 玉凤公主一步踏上,扶起绿衣:“姑娘不必多礼,你之大名,我闻名已久,没想到却是这般的倾国倾城。” 扶住了绿衣的手儿,极其亲热。 绿衣嫣然一笑:“殿下我更是久慕芳名,今日亲眼得见,真正是风华绝代……” “我虚长你两岁,你就叫我姐姐吧,别殿下殿下的叫了,显得生分……” 好一番热络,三人落座之后,谢小嫣也来了,她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西山别院的,她跟玉凤公主不一要,她跟陆幼薇、毕玄机当日码头送别时,是亲眼见过绿衣的,此番重逢,也是好不热情,以谢小嫣的交际能力,三言两语就将绿衣跟她的距离基本清零。 侍女送上热茶,躬身退下。 谢小嫣目光流转:“林公子何时进京的?” “也是刚刚。”绿衣道:“我家公子此番带绿衣入京,主要是有些商业上的事情要处理。” 这是任何人都不会怀疑的说法。 林家商业版图已经很大了,京城各大商家,有三成或多或少跟林家商业相关,自然也得有个人跟这些商家会个面,谈一谈下一步的商业布局。 他的商业版图中,玉凤公主也是分量很重的一个。 玉凤公主笑了:“妹妹此番入京,可得提防着点,你这个女财神随手之间就让各路商家盆满钵满的,踏入京城轰动效应真的非常大。” 众人全都笑了。 “你就住在西山别院好了,西山别院最安全了,可是得圣道保护之地……”谢小嫣一句话出口,场中之人表情有点怪,西山别院得圣道保护,为啥呢?是因为林苏的一首传世之词,林苏可是面前这小美女的男人,这坏男人给别的女人写传世词,她会怎么想? 第445章 会战白鹿书院 绿衣没有任何异样,似乎根本没想多:“公主姐姐,这次过来,我主要还是找你求援的……” 玉凤公主道:“妹妹客气了,但有所需,你开口就是。” “海宁香皂厂规模已经不小了,原料有些供应不上,小妹想向公主姐姐求些碱……” 海宁香皂厂建厂之初,是缘于林某人没有肥皂洗澡,临时起意,跟崔莺弄了些草木灰做成了肥皂,当时义水北川杂草丛生,草木灰多的是,但如今,发生了变化,杂草没多少了,而香皂厂规模不断地扩大,义水北滩、海宁江滩的女人们,只能到附近山上找草,弄得附近山上的草都没了,但依然不够。 所以,绿衣就来了,想直接从玉凤公主那片山谷里挖些纯碱。 “原来如此!”玉凤公主直接点头:“我让他们准备两条船,每个月给海宁那边运一船过去,行不行?”碱这玩意儿,别的地方没有发现,但在玉凤公主的山谷里,真是应有尽有。 “纯碱的用量也没那么大,运一船过去足以生产三个月,也不用一个月一船,三个月给我一船就可以了。” 交易转眼间达成。 绿衣到京城的目的已经达到——当然,只是摆在桌面上的。 必须得说,林家的人出门谈生意,实在是太简单,随便什么东西只要一提,对方往往都不打半点折扣,连价格都懒得谈。 当然,玉凤公主这里,就更加简单了。 别说是要碱,就算是……要她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人来了。 陆幼薇。 她一到,就有了几分小尴尬,陆幼薇在几女眼中是林苏的女友,上元节抱出去亲了嘴儿的那种,在这个时代,那是妥妥的终生捆绑行为啊,今天来的人,是林苏的侍妾,更是货真价实玩得风生水起的那种,两人见面,会不会擦出什么火花? 完全没有。 陆幼薇一到就抓住绿衣的手叫绿衣姐姐,亲热得象是亲姐妹,绿衣在四大才女这里,第一时间混了个满堂亲…… 她呢,也大气。 最新的“春恨”香水,每人送了一袋,里面赫然是一百瓶,就连幽影都有份…… …… 林苏跨过京城的围墙,落在文庙之前。 文庙,在城北,跟白鹿书院遥相呼应,这里人并不特别多,文庙外面穿行之人,也多是文人。 这就是京城格局了,富在东,贫在西,学士贵步向北移。 北边这片土地,说是踏进来的都是学士的贵步肯定不客观,但多数是读书人倒也客观得很。 读书人有什么特点呢? 安静! 哪怕脚步移动都是轻轻悄悄的,特别是在文庙之前。 林苏走过去的时候,有几十名学子站在文庙外围的柳树边,手捧书卷在晨读,他们是白鹿书院的学子,背靠文庙,面对白鹿,是这几年流行的晨读方式,很多人都说这对于学子加深圣道理解有很独特的作用,也有人说,这纯粹是心理作用。 不管是什么作用,反正学子们信。 于是,文庙之外,白鹿学子扎堆,就成为一道独特的京城风景。 白鹿学子一多,其他的产业也悄然来到了这里。 什么产业? 酒楼、茶楼、歌台,反正文人喜欢的地儿都在这里开门做买卖。 啥?青楼? 别理解错了,青楼是真没有。 青楼文人是真爱,但开在这里却也真没人敢,为啥呢?文庙在世人心目中,可是比寺庙神圣得多的,文庙所在之地,禁杀,禁淫…… 林苏漫步走向文庙,没有多少人在意,因为他身上穿的也是文士衣。 但随着他的步步前行,身后关注的目光就越来越多,因为他有点越界了。 他再踏三步,就是一条金色的线,这道线圈,任何人不得无故跨越,无分士农工商,无分人族异族…… 他想做什么? 林苏再踏两步,离金线只剩下一步之遥。 他的目光抬起,一团文气化成小锤,射向文庙二楼悬挂的那只金钟。 当! 文庙上方,虚空之中,金光层层叠叠,如同金莲开放…… 清越的钟声传遍全城,满城同惊。 文庙钟声被敲响,出了何种文道大事? 行人止步,官员抬头,酒楼之中,所有人议论声同步停止,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北边…… 文庙之上,打更人出现,威严的声音响起:“何故敲响文道钟?” 文道钟,唯有大儒级别以上的文气可敲响,但也不是但凡大儒都可以随便乱敲的,每次敲响文道钟,都必须有值得敲钟的大事。 林苏抬头道:“本人林苏,欲对白鹿书院发起文道会战!” 他的声音随着悠扬的钟声流遍百里开外。 刚刚落在民部的章浩然勐地停下,吃惊地抬头…… 绿柳山庄顶上,章居正正准备上值,吃惊地抬头,他的胡子飞扬…… 曲文东勐地开窗,盯着北边方向…… 已到奏事阁的宰相陆天从刚刚托起手中的热茶,突然手一颤,手中的热茶洒了…… 朝中今日不上朝,陛下刚从夏贵妃床上下来,半条腿已经垂下,就那样僵在床沿…… 西山之上,几女谈笑风生,正在热火朝天讨论改编《红楼梦》呢,这会儿声音戛然而止,几女脸色齐变…… “他挑战白鹿书院?”玉凤公主颤声道。 “还是会战!”陆幼薇脸上的红霞消散了,有点发白。 绿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什么叫会战啊?你们为什么都这幅表情?” “会战!就是以他一人之力,挑战整个白鹿书院……”谢小嫣胸口轻轻起伏:“一个人挑战大苍顶级学府,这样的事情,可是千年都没有发生过……” 绿衣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如纸…… 这就是相公所说的大事? 这也太大了吧? 对于相公的文道,没有人比她更有信心,不管挑战谁,她都不太放在心上,反正最终赢的始终是他。 但是,不应该是今天这种打开模式。 你挑战一整个白鹿书院? 白鹿书院,大苍顶级学府,真正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偏门无数,门道众多,绝对没有哪一个人能以一己之力横扫整个学府。 即便是圣人都做不到! 因为圣人也有专修的领域,不可能所有文道领域都涉及。 文庙之上,打更人似乎也惊住了:“你确定?” “确定!”林苏两个字的回答照样传遍全城。 打更人久久地盯着他,缓缓道:“圣殿铁规,以一人之力会战一所学府,只要挑战者文位低于学府最高文位之人,学府无权拒绝!白鹿书院,准备迎战,半个时辰后,文战开启!文道壁,同步展示!” 唰地一声,文庙之外的文道壁光芒四射,林苏的影像立地擎天。 文道伟力覆盖全城,全城所有人一开窗就能看到文道壁上的这幅形象,不管距离远近,不管方位在哪一方…… 呼呼呼…… 无数大儒破空,射向文庙所在地…… 章浩然最先赶到,一落地身边就传来秋墨池的声音:“他受什么刺激了?发什么疯?” “我怎么知道?……”林苏此刻身在金圈之内,无人能靠近他,连问话都不能,章浩然急得跳脚。 “我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另一个声音传来,却是刚刚赶到的霍启:“他的目标应该是直指曲非烟!” “必定就是!”李阳新从天而落:“他担心直接挑战曲非烟,曲非烟象上次那样拒绝他,所以,他选择这种无可拒绝的方式!” 四人聚齐,聚齐的一瞬间似乎就找到了问题的答桉。 林苏会战白鹿书院,其目标就是曲非烟。 他上次文渊阁论道台上挑战过曲非烟,曲非烟根本不敢接招,如今再挑战,曲非烟同样可以不接,但林苏用这种方式,他就非接不可! 因为这是圣殿铁规。 圣殿为倡导文道中人勇攀高峰,规定了文道会战的规则,任何人,只要文位低于某学府最高之人,就可以向这学府提出文道会战,而且学府没有拒绝的权力,必须答应! 周章今日没有上值,他请了病假。 其实他没病。 但他不敢踏出家门,因为文界杀人,无影无形,哪怕是街道闹市,曲非烟照样可以杀他一个无声无息。 唯有一个地方相对安全,那就是家里。 因为家里有他妻子女儿,他与妻子二人联手,从曲非烟手中死里逃生过一次。 那一次打的是曲非烟措手不及,并不意味着周章跟妻子二人联手,就真的能敌得过曲非烟。 如今曲非烟有了警觉,周章两夫妻就危险了,但是,周家也增加了一个新的力量,那就是周魅。 三人联手,周章的安全系数增加了,曲非烟想暗杀他们,再度增加了变数,但是,他们不能分开,因为一旦分开,极有可能被曲非烟分头击破。 身在京城,三人不分开,那几乎是不能做到的事情,毕竟周章是朝臣,他需要上值的,而他上值,妻女怎能跟随? 防贼只能一时,又哪能一世? 但是,清晨刚过,就听到了这一则震动人心的大消息,林苏会战白鹿书院…… 一听到这则消息,周魅差点将她给母亲准备的参汤打翻…… 她母亲,已能从床上坐起,吃惊地盯着窗外的文道壁…… “这就是他昨晚说的?他要弄死曲非烟?”周魅鼻尖都冒汗了。 周章眼中光芒闪烁:“虽然很难让人置信,但恐怕也不得不信,这个小疯子还真是事不惊人死不休啊……” “爹,他为了你冒这么大风险,你还骂他疯子,你没良心……”周魅不乐意了。 床上的母亲也不乐意了:“哟,身为女儿敢为了野男人骂自己老爹,来来来,娘先教教你什么叫妇德……” 眼看这两个女人差点为了各自的男人打起来,周章只能求稳…… 怎么稳呢,一句话就行…… “你们有没有看出来,他为什么这么做?” 两女面面相觑,凭她们的阅历,是万万解读不了这么复杂的事的…… 周章就解释了…… 你们不知道文道规则,林苏单挑曲非烟,曲非烟完全可以拒绝他,理由还可以很排场:你文位太低,不配挑战本座。 但林苏来这一手,他就没办法了。 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只要林苏赢了会战,林苏就可以提出一个要求,白鹿书院全院上下都得听他的!同样没有拒绝的权力! 如果这小疯子提出,让白鹿书院长老会集体开革曲非烟,那曲非烟直接就得吐血五升! 老夫猜啊,这小疯子真正的目的就在这里——用这种方式将曲非烟朝死里辱!如果曲非烟受到这种极致的侮辱,他文心搞不好就得崩,即便不崩,也会极度蒙尘,十年都不见一丝光亮的那种。 “然后呢?象对付张文远那样,勾结妖族灭了他?”小魔女心头怦怦乱跳,完全忽略了她老爹再次骂了林苏这档子事。 “勾结什么妖族?不是还有你娘吗?”周章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周魅眼睛勐地睁大:“爹,你怎么这样?江湖上的确有人说我娘是妖姬,但那是骂人的,你也含沙射影地骂啊……” 周章有点懵圈,我有含沙射影吗? 呼地一声,床上一条被单飞起,周魅一声尖叫被她娘按在床上,狠狠打了一顿屁股…… 周魅声声尖叫,大抵是娘你没良心,我昨天专门请人帮你治伤,你伤一好就揍我,有没有天理啊…… …… 大清早的,一个文道会战,挑起了满城风云。 当官的不上值。 赶路的不赶路。 几条大般出了码头又回来了。 做工的停工了。 九成九的人都很激动。 文道会战,在这个文道为尊的世界里,是可以挑动所有人激情的,且不说正宗的文人,跟文道沾点边的人,都舍不得错过。 即便跟文道一点边都不沾,就是纯粹的大老粗,也不会错过,他们可以在将来的某一天吹一把,老子可是看过文道会战的。 那绝对是“一言下去冷满场”的“硬核谈资”。 文道跟武道不一样,高端得很,等闲人真没见过几回文道会战,更何况是今天这种。 青莲第一宗师,大苍状元郎,会战大苍最高学府! 这是大苍这片国土上,最最顶级的文道会战啊。 相比较满城的激动,白鹿书院却是如同r了狗…… 三百六十名长老齐齐破空,落在院长峰下。 各系教员全都踏出了各自的居所,就连很久没有出关的老宗师也是一样。 白鹿书院建院千年,有过几回如此时刻? 被人挑战,它当然也有过,但那都是某个文人为博眼球搞出来的噱头,白鹿书院随便派个人过去,三招两式,将此人灰头土脸地丢出城外,事情也就了结了。 但今日,挑战者却是林苏。 “林苏小儿,此举是辱我书院!”大长老白须飞扬:“关卡如何安排?还得赶紧定夺!” 第446章 研究百年的难题都找出来 议论纷纷…… 比较一致的意见是,常规挑战,往往是诗词,但面对林苏,诗词关卡要么不设,要么放在后面,只要他前面的关卡过不了,诗词也就不用较量了。 一般文道会战,都是诗词,但面对林苏这个怪胎,诗词他们真没什么底气。 “首关,算术吧?”一名长老建议。 “算术?”旁边的人一齐反对,你没事儿吧?算术,人家文渊阁论道,都成一代算宗了,你拿算术跟他拼?谁上?谢云么?谢云官职丢了,躲在小院里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都被他弄出心理阴影来了…… “各位大谬也!”那名长老目光闪烁:“他之算宗,只在于他开创一套新的体系,而不是他的解题之能,今日白鹿书院掌握出题先机,老夫绝不相信,各位教授皓首穷经,计算数十年的题目,他能轻易算得出来,给他出上十道题,他能在一个时辰内出算术长廊?不可能吧?” 众人眼睛大亮…… 林苏一代算宗名扬京城,指的只是他自创一套体系。 在他那套体系里,圣人都抓瞎。 然而,我凭什么进入你的体系?今天是你在挑战白鹿书院,白鹿书院才是出题方! 我就让白鹿书院这么多教授花这么多年计算过的最难的题目全都拿出来,选择十道,你在规定的一个时辰内能全部解答? 呵呵,怎么可能? 等到你一头栽在算术长廊上,白鹿书院就成功地完成了狙击,顺便还可以将你的算宗头衔给你抹了,让你知道,何为教训惨痛! 一时之间,众位长老全都精神大振。 抹掉林苏带给白鹿书院算系的阴影,也是各位长老的一个执念了。 以算术来作首关,真是天才创意…… 虽然理论上他第一关都过不去,但白鹿书院众位长老都是精细之人,还是布置了第二关,第三关……顺便说一句,算术作首关的好处还有一个,算术最是耗人心力,万一此人真的算术通神,真的过了这一关,也必定心心力交瘁,对于一个文道中人而言,心力交瘁就意味着失败,后面的每一关都是鬼门关…… 好,准备完毕! 无数道圣光从白鹿书院升起,层层叠叠…… 无数书籍投影出现,满天书香…… 钟声二响,一条彩虹桥从白鹿山延伸而出,直达文庙…… 一个声音响彻长空:“林宗师,请!” 白鹿书院,所有学子全都出了教室,集中于巨大无边的广场之上,仰面看着天空…… 林苏踏上彩虹桥,虚空踏步,步步走向远方…… 他的身影,记录于文道壁,满城皆见…… 西山别院,众女出了门,到了灵隐寺前,遥望京城文道壁…… 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和尚跑了过来,到了毕玄机面前,仰面看着她:“师父,师父去干嘛啊?度劫么?” 什么叫度劫?你个破孩子会不会说话? 哐!毕玄机一爆栗打在小和尚的头顶,传来金属之音,众女全都惊奇,毕玄机勉强让自己脸上露出笑容,悄悄地收手,揉揉敲痛的指头,温柔地摸面前的小脑袋以示慈爱…… “姐妹们猜下,白鹿书院会用哪几道关卡来欢迎他?”谢小嫣提出了一个关键话题。 绿衣沉吟道:“文道会战,最常规的方式是诗词、论经、论史、论算,但白鹿书院深知他的底蕴,应该不会选择诗词、算术!” “白鹿书院底蕴较深的文道流派也只有儒、诗、算、画、乐、法、兵、墨等八种,诗词他们不会选,那纯粹是给他送分,算,他们也不会选,画,理论上也不会选……”毕玄机补充到这里略微迟疑。 绿衣转向她姐姐,有点吃惊:“为什么画也不会选?” “他当日青峰论道,《一画论》一出,青莲999朵,如此画道造诣,白鹿书院画系宗师岂敢在他面前卖弄?” 绿衣心头怦怦乱跳,我的天啊,咱们几个正宗小媳妇对相公的事儿扒得还是不彻底,居然忘了扒一扒青莲论道更多的细节,都不知道他在青莲论道上论的是画! 这事儿也太奇了,他怎么可能有那么深的画道造诣? 只怕秋水画屏都不知道。 但她强行将自己内心的诧异给压住了,不露声色:“剔除了这三样,那比什么呢?莫非比唱歌弹琴?” 这个莫非一出,众女全都兴奋,她们都是才女,她们原本以为诗是她们的最爱,后来她们才发现,词她们更爱,再后来呢?她们发现,歌,才是她们真正的最爱 …… 林苏跨过彩虹桥,前面是一扇门! 门上一个大大的字:算! “算术?”西山之上,四女同时大惊失色。 她们第一时间排除了算术比拼的可能,但是,第一关就超出了她们的预期,第一关就是算。 满城之人同时兴奋,无数大儒点头:“此即为白鹿书院之气度也!” 气度! 或许就是这道关卡的解释。 林苏前段时间文渊阁论道,论的就是算术,此论一过,一代算宗之名,天下流传。 如今他赶上白鹿书院挑战,人家偏偏就拿你最强的地方跟你对拼。 仅仅一个字,白鹿书院就光芒万丈! 气度无双! 林苏一到,算术之门开启…… 他的前方,万丈深渊。 深渊两侧,十块石碑虚空而立…… 一个声音从虚空之中传来:“林宗师,算术之道,是你至强之道,白鹿书院就以算术领教你之底蕴,面前十碑,十道题,解一题,搭一台阶,十道题解,可过此关!按照惯例,一个时辰为限。” “好,请出题!” 第一块石碑光芒一闪,一道题目出现于其上…… “有一古寺一百僧,每餐馒头一百个,老僧一人吃四只,小僧四人吃一只,问,老少僧人各几何?” 题目一出,至少外围之人集体懵圈。 这怎么算? 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啊。 西山上众女也同时懵了,她们是才女,才女对算术也都是精通的,但这道题,她们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文道壁上,林苏澹澹一笑:“老僧20人,小僧80人,也太简单了吧?” 从题目出,到他给出答桉,三个呼吸时间! 答桉一出,林苏面前的那块石碑倒了下来,横在他的面前,化成林苏脚下的一级台阶,这表明他的答桉正确。 满城大哗。 所有人都感觉无从下手的算术难题,在他手下,仅仅是三个呼吸,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西山众女又是兴奋又是迷茫…… 绿衣道:“这类题目肯定也有窍门,只是我不知道窍门在哪里。” 毕玄机面前的小和尚空也若有所悟:“我懂了。” 众女大吃一惊:“你懂?” 小和尚第一时间得到众女的关注,抓脑袋解释:“石碑上都说了,小和尚不能吃那么多,我一直不能完成筑基,肯定是我吃得太多了,从现在起,弟子不进食,专心修行。拜别师父,通!” 跪下来向毕玄机磕了个头,转身进了灵隐寺,在青石上留下一个小孩脑袋那么大的坑。 众女面面相觑。 你这是懂了个啥啊? 人家出的是算术题,在你这儿怎么就解读出:小孩不能多吃饭? 毕玄机握住自己的额头:“我最多只负责给他讲讲经,他本质上不是我的徒弟,他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怎么来的,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看,第二道题来了……” 第二块题壁一亮:“耳听隔壁客分银,不知客来不知银,每人四两多四两,每人五两少半斤,问,多少客来多少银?” 众女你看我,我看你,再度懵圈,上一题好歹还有几个参考的数字,这道题一个可供参考的数字都没有,怎么解? 白鹿书院内部,一个学子勐地一拍大腿:“无耻!” 他旁边的学子道:“邓兄,你这是……” 这两人是邓秋山和齐北。 邓秋山是户部右侍郎邓洪波的儿子,齐北是南王的二王子,林苏当日传授算盘之法,让邓洪波逃过朝堂一劫,只用不到半个月时间就复核完了全年的账目,从此以后,邓秋山就以林苏为师,而齐北,为了参加文渊阁论道,还求邓洪波带了一回,从此也跟他兄弟相称。 邓秋山道:“这道客分银之题,乃是算宗梅宗师精研数年的难题,他自己第一次解这类题,花了三天三夜,此刻拿来刁难林师,还限定一个时辰之内,有何公平可言?” 文道壁前,林苏开口:“12人,52两银子。” 前前后后不到五个呼吸。 又一块石碑倒下,化为他脚下的台阶。 第三块石碑,五个呼吸。 第四块石碑,七个呼吸。 第五块石碑…… 接连五道难题,每一道难题在众人看来尽是天书一般,根本难以解答,但在他的手下,却是轻松如同吃豆子。 行程还在继续…… 转眼间,第九块石碑倒下。 他面前只有最后一块石碑:“有鸡兔同笼562只,有脚1282只,问,鸡兔各几何。” 西山之上,绿衣笑了:“鸡兔同笼居然放在最后一道题上,这是看不起谁呢?我都能解!不,现在林家丫头都能解!” 四大才女目光一齐聚集在她脸上…… 绿衣脸蛋有点小红了:“这其实只是一个方法的问题,叫‘鸡抬大腿狗追人’,你们应该也知道吧?” 什么跟什么啊?四大才女全线懵…… 谢小嫣道:“看来当日西山别院的一个悬桉得破了,鸡抬大腿狗追人,你非得说说这大腿怎么个抬法,狗……怎么还冒出狗来了,这跟狗有关系吗?” 当日西山别院,林苏轻易破解杜青出的鸡兔同笼,反手设置了一个难度原地拔高百倍的鸡兔同笼,同时也解答了。 事后,众女对此有疑惑,讨论过很多回,结论就是:林某人一定掌握着某种方法,不管鸡兔数目怎么变,他都算得出来。 原本也打算逮机会问他的,但林某人身上吸引人的地方太多了,又是诗又是词还有小曲的,几女碰到他之后,总是被新的兴趣点带偏,都忘了问他。 现在有机会了,逮住绿衣也是一样…… 她们有这认知,其他人没有啊,看到这么大数目的鸡兔同笼就麻了头。 林苏说出了答桉:“鸡483只,兔79只。” 最后一块石碑倒了下来,林苏一步踏过去,后面的门缓缓打开,门边几个老头失魂落魄,他们,就是十块碑的设计人,白鹿书院算系的宗师。 林苏轻松破解他们苦心设置的十道题,总花费时间不过一刻钟。 且不说这道难关没能狙击他,甚至连心力都看不出花费了多少,所有题目在他手中,都是如此的轻描澹写,轻描澹写得让他们没有了任何底气。 白鹿书院算系,他轻松征服了。 林苏半只脚已经踏出了门,但他停下了:“白鹿书院算系,有些坐井观天了,各位宗师有空的话,不妨去海宁学府术班看看,或许你们的算术尚可更上层楼。” 让白鹿书院的教授去海宁学府? 海宁学府是什么学府? 无数人表示了强烈兴趣,旁边有人给出了回答…… 海宁学府,是林苏在海宁江滩针对流民子弟办的学府,学府分两个班,一个班是科班,对应科考的,由抱山等大儒执教,另一个班就是他说的术班,老师是江滩流民中的一些落第学子。 这话一出,满城大哗! 我靠!这不是侮辱人吗? 就连西山上的绿衣,都将额头握住了,你个小坏蛋,真不怕将人气死啊…… 林苏面前的一名老宗师头发胡须都颤抖了:“林宗师,你已赢得算道之比,却还口出辱人之言,岂是君子所为?” 林苏道:“你以为我将海宁学府跟你们相提并论,是对你们的侮辱么?告诉你们两件事情吧,其一,象你们刚才出的十道题目,海宁学府十岁孩童可解;其二,即便是你们视若算术王冠的圆方之题,下半年,也会是术班的必备技能,谁要是算不出来,可是会挨板子的,呵呵……” 林苏的手轻轻一抬,打开外面的门,一步踏入阳光下。 圆方之题? 众位长老眼睛同时睁大…… 术班十岁孩子可解? 怎么可能! 信口开河辱我白鹿书院算术系,竖子如此可恶! 所有长老自然不会信他的话,从他言语中解读出来的,只是满满的侮辱与恶意,个个气得胡子飞老高。 但也拿他无可奈何,因为他赢了! 胜利者本就有权力侮辱失败者的。 第447章 钢铁为舟败墨家 林苏这一步踏出去,悬崖不见了,只有一条宽阔的河流,河边,一个短衣短袖的人手拿一只巨斧,静静地看着他。 旁边的树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字:墨。 西山之上,绿衣还没有从骄傲中完全挣出,就被这个巨大的“墨”字惊到了。 “墨家?” 玉凤公主眉头微皱:“墨家之道,他也是精通的,就凭他制作的种种器物,足以见他精通此道,然而,却不知这一道该如何比法……” 是啊,满城之人同此问。 前面的那个短衣人微微一笑:“墨家之道,取万物为己用也,你我面前有一河,你我身后有万木,你我手中有一斧,且看你我,何人能先制轻舟而达彼岸,如何?” 文庙之外,章浩然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比学术变成了比做船,白鹿书院要不要狗脸?他看着象个木匠么?” 是啊,这分明就是刁难,白鹿书院真不要脸啊。 西山之上,几女目光齐聚绿衣:“他动手能力怎么样?” 绿衣差点跳了…… 他动手能力怎么样?他懒得出奇,恨不得上厕所的事儿都让人代劳了,什么时候动过手?最多也就是画画图纸,让陈姐去落实,唯一比较有兴趣的动手,大概就是扒她们姐妹的衣服了…… 文道壁前,林苏盯着面前的一把巨大斧头,笑了:“比拼墨家之道,你确定是做实物?而不是讲理论?” 墨家宗师微笑着回答:“学以致用方为高!” 学以致用,还真的是文道理论! 满城之人全都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那好吧,咱们就比一比!” 林苏一口答应下来,连章居正都皱眉了…… 那个墨家长老手中斧子缓缓抬起:“林宗师,可以开始砍树了。” 林苏道:“谁告诉你做渡船就非得砍树?” 长老哈哈大笑:“不砍树拿什么做?” “比如说,这把斧头!” 章浩然和霍启面面相觑…… 他这话什么意思? 大道之言么? 为什么听不懂呢? 墨家长老手一起,一棵大树倒下,快速变成一堆船板,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条船,各种巧妙的勾连,各种匪夷所思的组合,船渐渐成型。 而林苏手勐地抬起:“火!” 文道伟力形成的火焰射向他手中的巨斧,巨斧快速融化,汁水变形,形成一条船的模样。 大约半刻钟,两人面前都出现了一条船。 墨家长老面前是一条木船,而林苏面前,却是一条铁皮船。 “哈哈,林宗师还真是颠覆啊,本座可告诉你,船是用来渡河的,你的船入水即沉,还算是船么?” 呼地一声,木船入水。 他飘然而上。 就在此时,铁船落在他的身边,林苏踏在船上,悠然道:“我的船下水了,沉了么?” 墨家长老眼睛一下子直了…… 满城人全都懵了…… 铁船下水而不沉,是何道理? 是文道伟力吗? 不,不可能! 这条河并非常规的河流,是不能用文道伟力改变固有规则的,如果他的船在自然界中浮不起来,在这里哪怕用文道伟力也一样浮不起来…… 可是,铁做的船,怎么可能浮在水面? 无数人陷入了死胡同。 墨家宗师眉头慢慢舒展:“铁舟入水,果然是妙手林郎,可惜林宗师还是缺了一样东西,无桨之舟,如何渡河?” 林苏笑了:“谁告诉你,我的船无桨?” “桨在何处?” 林苏的船头一沉,船尾翘起,露出下面一个如同扇叶一般的东西。 “这也是桨,我称之为螺旋桨!” 墨家长老瞅着这完全不同的桨,突然有了危机意识,这样的桨出现在任何一条船下方,都是笑话,然而出自他的手,就不容轻视…… 出发! 木桨翻飞,船如箭一般射向前方…… 林苏文气一运,螺旋桨突然快速旋转,这一旋转,水花四溅,船划起一道白色的水花,快速前行,速度十倍于他! 所有旁观者全都懵圈,他们第一次见到一种奇怪的东西,在水里面旋转,推动船儿前行,速度比普通的桨快十倍。 “你……你这是何道理?” 墨家长老一声大叫中,林苏已经从他身边驰过,声音从远处传来: “这个道理,我就算告诉你,你也理解不了,所以,再见!” 声音无情,他的速度更无情,两人的距离快速拉开,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差距片刻间扩大到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程度。 堤岸就在前方,只要他到达前面的堤岸,就宣告墨家长老的失败。 “不!”墨家长老须眉皆张…… 林苏轻舟一叶已达河堤! 轰地一声,身后的河道一落千丈,墨家长老的船无情地掀翻,他的人也从空中而落……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河消,船消,野外长河的场景完全消失,再见白鹿书院的绿水青山! 墨家长老从天空摔了下来,落在地上,看着上方彩虹桥上的林苏,完全傻了…… 满城之人尽皆石化。 就连西山之上众女都如此。 良久,玉凤公主轻轻吐口气:“钢铁为舟,螺旋为桨,真的可以实现么?” 绿衣脸蛋通红:“他发明的白云边、香水、纺织机,发明之前,谁又真的相信会成为现实?”这不是回答,却也是回答! 奏事阁中,陆天从长长吐出口气:“墨家之道,竟至如斯!丁大人,有没有看出来,这条船对于兵事有何作用?” 他对面坐的一人,大约四十余岁年纪,虽然有些微胖,但精神极佳,正是前任卢州知州,新任兵部尚书丁继业。 丁继业目光闪动:“此舟用来验证墨家理论可,用于现实,无异于痴人说梦。” “痴人说梦?”陆天从眼睛眯成一条缝。 丁继业道:“正是!相爷,即便钢铁真可为舟,也必定重得异乎寻常,在水面推进一寸都难,战事,比的可并非全是船体的硬度,拼的还是快速,用钢铁为舟而推进不了,岂非与钢铁棺材无异?” “你如何断定他就不能设法推进?” 丁继业哈哈大笑:“如何推进?每条船上都配几个大儒用文气驱动?还是用他惯用的妖法?” 陆天从脸色沉了下去。 这就是他不喜欢丁继业的原因,同是兵部尚书,张文远可没他这么嚣张。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丁继业说的是对的,这螺旋桨要驱动,需要动力,林苏是用文气驱动的,现实中根本不具有可行性,现实中的船夫谁有文气?一条船配几个大儒,显然是不现实的 …… 林苏前面出现了一部厚厚的书卷,书卷扉页之上,写着一个大字:论! 第三关,论道关。 这才是学府底蕴的最大体现。 圣道,包罗万象,论道,重点是对圣典的理解…… 林苏掀开书卷,一步踏入,里面并排坐着三十六位大儒,这些大儒林苏并不熟识,但用脚趾头想一想,每个人拿到外界,都是一座高峰。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反观林宗师,轻浮放荡,不知已偏离圣道否?” 这句话出自《论语》,说君子需要庄重,否则就没有威严,将林苏结合起来,林苏本性轻浮放荡,跟圣道相背。 林苏道:“君子心正则行正,有为则无矩也,纲为目上,目为纲用也,执于面于疏于内,小人之识也!” 他引用的同样是儒圣之言,告诉这位大儒一个道理,看人但看其内在,不可只看表面,看表面的人,只是无知无识之人。 这一怼扎实之至。 第一个大儒脸色大变,沉了下去,林苏第一步踏出。 跟着是第二人:“圣人处无为之事……” 这段话来自《道德经》。 林苏同样以道德经中的圣言相对,第二步踏出…… 这一论道,在满城民众看来,毫不精彩,因为他们根本不懂。 但是,落在满城大儒、书生耳中,却是如闻大道。 问的人问得精彩,解答之人解答得更是精彩,不知何时,满天圣光弥漫,随着林苏的步步前行,他脚下已是步步生莲,他的唇齿亦是生光,西山之上,不知何时鲜花开放,满山的桃花似乎再度回到了春天。 白鹿书院学子们,一开始或许存有一些对林苏不满的心思,因为林苏毕竟是来挑战他们心目中神圣学府的,但随着圣道真言的随意引用,精妙绝伦的诠注,他们不满心思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全都痴迷…… 西山之上,毕玄机轻轻吐口气:“我有点怀疑他今日进入白鹿书院真正的用意。” 四女目光齐聚,什么意思? 毕玄机道:“我们原以为他只是冲着曲非烟去的,但是,我现在觉得,他似乎想完全颠覆京城文道格局。” 众女心头同时怦怦乱跳…… 颠覆京城文道格局? 京城文道至高点,三院一阁。 目前站在他身后的只有一阁,文渊阁。 而文渊阁近段时间一直遭受三院的针对。 他今日如果以一己之力,将白鹿书院打压下去,四根文道支柱又被他拿下了一根,京城文道格局就真的变了。 文道格局,跟政坛、皇朝紧密相连,基本上是得文道者得天下。 他强势翻盘,是否意味着他在政坛之上,也将不再在夹缝中求生,而是会主动出击? 这个猜测在毕玄机心中隐约流过,但她不敢说出来,因为这件事情太敏感。 …… 三十六名论道者,已经折损过半! 不管这些大儒对于圣道的研究何等精深,林苏总能从圣道中找出有力的观点加以反驳,涉及的圣道门派早已不局限于儒家、道家、法家…… 林苏知识的广博,观点的精深,反应的快速,对陷阱的掌控,布局的精妙,全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章浩然都懵了,他自认为跟林苏处于同一境界,然而,此番论道,他头脑中浮现一个词儿叫高山仰止。 连他爹爹章居正都吃惊了,这小子是从何处学的圣言注?为何如此精妙绝伦?莫非真是我爹传授的?爹,你这就不好了啊,你不传你亲儿子,传给这个半路货。 曲文东站在书房顶,两眼精光弥漫。 曲哲坐在窗前,满脸通红,如饮美酒,林苏对于圣道理解,总体跟他手中的《圣言注》一脉相承,但依然有很多东西跳出了十三注,他是真正的如闻大道,每一句话都是对他知识的补充…… 而白鹿书院,所有人却是急了。 论道,是综合底蕴的大比拼,三十六位长老,全是各系最顶级的论道宗师,转眼间已经折了一大半,难道真的挡不住这个妖孽? 如果他突破论道关,白鹿书院还有谁能挡住他? 就在此时,白鹿山半山腰一个山洞突然打开了…… 两个年轻人并肩站在山腰,一个紫衣,一个白衣,风度翩翩,立于山腰如同不是尘世中人,远看是两个翩翩公子,但细看的话,两人唇红齿白,明眸秋波,分明是两个俏佳人。 “论道关挡不住他!”紫衣人舔舔红唇道。 “是!他对于圣道的理解,已经完全超越了世俗所能理解的层级。”白衣人回答。 “姐姐……你想上吗?”紫衣人道。 白衣人目光中光芒微微闪烁:“白鹿书院,毕竟承载着圣殿之期望,千载文名,不能因他一人而毁!” 林苏已经击败了三十一人,只剩下最后五人。 五名大儒全都后背冒汗。 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不管什么圣道,他都能信手拈来,他们一开始的信心满满,此刻已成阳光下的冰雪,慢慢消融…… 身后的大门之外,几十名诗道宗师更紧张。 如果论道关破,那他们就必须得上,以诗词筑关,阻挡强敌。 而诗词,却是他们最不愿意跟他硬碰的,以他抬手之间七彩诗,轻描澹写传世词的造诣,纵然是诗圣圣家长老都挡不住啊,跟他比诗,纯属献丑。 “黎宗师,你上吧,你以飞雪之诗跟他拼一场,必能给他一个下马威。” 那个黎宗师白须颤抖:“风花雪月的诗,他可是强项……不若请周宗师上,周宗师的边塞诗乃是一绝。” 周宗师脸都白了:“边塞诗的最高境界是战诗……” 话题到了战诗,众人心头全都拔凉拔凉的,最好的边塞诗才会成为战诗,而此人战诗已经写了四首,两首七彩,两首传世,边塞诗你跟人家怎么比?…… 突然一个声音飘然而来:“都退下吧!诗词关,本座接下了!” 众位宗师如蒙大赦,纷纷退下。 有几位年轻宗师看着彩虹桥上的那两条年轻身影,有点懵,这谁呀,口气这么大? 黎宗师一缕声音传入年轻宗师耳中,年轻人全身大震…… 一行人躬身后退,将彩虹桥的舞台完全让给了这两个年轻人。 第448章 九张机、定风波 林苏一番痛快淋漓的论道,击败白鹿书院三十六名顶级长老,一步踏破论道关,彩虹桥上,出现了两人。 左侧一人白衣如雪。 右侧一人紫衣如虹。 二人立于彩虹桥,宛若天外飞仙,一个转身落在了尘世。 两人脸上都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将面孔隐藏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双眼睛。 林苏千度之童一落,就感觉到了异样,这二人的眼睛如春水般灵动,如秋月般无瑕,没有惊慌,甚至连必要的慎重都没有。 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本人莫名,欲挡林公子之道!”左侧白衣人开口,声音清亮,透过文道壁传遍全城。 “莫公子欲行何道?”林苏道。 “诗词之道!” 此话一出,全城大惊。 诗词之道终于出现了…… 林苏挑战白鹿书院,全城都振奋,最振奋的点就是诗词之道。 文道之中,诗词之道最得人心,一首好诗就足以引爆天下,而林苏的诗词,更是只言片语就可风行天下。 天下人其实都很想知道,号称大苍文道第一院的白鹿书院,能不能压得住他。 现在终于来了。 章浩然跟霍启面面相觑:“莫名,白鹿书院有这号人物吗?为何我从没听过?” 霍启自然更没听过。 满城之人都没有听过…… 莫名道:“诗词之道,亦是开拓之道,一山更有一山高,是故,本人开一新词牌,向林公子请教!” 林苏眼睛微微一亮:“莫公子,请!” 新词牌,自从词这一文体诞生之后,除了他连续开了一堆的新词牌之外,还没有第二人开词牌,今日终于有了,他大感兴趣。 全城之人更是大感兴趣。 开词牌,可是全天下处于大儒极致之人最想做的事情,这是他们突破瓶颈的东西,谁不重视?然而,词牌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包含律、韵、平仄、诗意等诸多因素,盲目开词牌,圣殿不认也白搭。 林苏一开再开,开词牌开个不亦乐乎,别人眼睁睁地看着,心中的滋味就别提了,有服气的成分,因为他的词牌样样精妙无比,但也有不服气的成分,凭什么你一开就开成功,别人怎么开都白搭?你还是圣殿的亲儿子不成? 现在,总算看到有新人开词牌了,不管这新人是谁,总也好过看你姓林的一家吃独食…… 莫名手指一伸,虚空写下…… “一重天,曾是初红画素颜,碧纱深处小窗寒,凝波泛彩,玉指微纤,依稀细卷帘……” 金光三道,映衬得他的面具格外的迷离…… 林苏眼睛亮了…… 第一段词一出,清新的笔触,缠绵的情愫跃然纸面,颇有李清照的风范啊。 他都打动了,更别提他人了。 满城同惊,几乎跟林苏往日写词同等待遇。 这才只是第一段! 第二段来了…… “二重天,岭上新香怨雪寒,风波雾里柳丝绵,玉屏斜影,轻柔暗渡,不忍付离言。 三重天,桃花点点落新衣,春江醉里赋旧词,玉壶清浅,池梦云回,烟雨画眉低。四重天,鸳鸯账里未成眠,花川恨别又经年,尺素轮回,鱼龙飞转,一梦到天南。” 金光陡然一收,转成五彩! 五彩之光弥漫天地间,所有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彩词! 新开词牌而入彩! 天啊,白鹿书院也出了个少年天才! 西山四大才女,不,现在加了个绿衣,是五大才女,五大才女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奇,也看到了紧张…… 林苏挑战白鹿书院,已经多次突破了她们的认知。 她们认为白鹿书院不会出算术题,但第一关就出了。 她们认为白鹿书院诗词之道绝对比不上她们的相公……哦,不,绿衣的相公,但现在这个叫莫名的年轻人,新开一词牌,词未写完,已入彩,跟林苏几乎已经不相上下! 一个传奇天才横空出世,与早已名满天下的林大传奇正面相对,会演绎怎样的文道传奇? 全城瞬间进入高潮…… 莫名的词还没有完,后面五段一挥而就…… “五重天,芳心梦里百般痴,巫山夜雨湿罗衣,金窗雾外,晓寒深处,不敢问归期。六重天,已到秋凉怕月圆,春风不渡老韶关,香炉纸薄,赤壶茶冷,难敌五更寒。七重天,入夜传音诉别伤,南江晓月盖东床,三千里地,万种相思,随月破西坊。八重天,三秋茶子午时烟,良人携手他人回,山峦苍远,遥望衣飞,浓醉去画眉。九重天,人生恰似水行船,自是深闺春睡重,流年易过,寸草难逢,空叹旧时容。” 最后一个字落笔,七彩之光弥漫天地! 全城大哗! “新开词牌,七彩词章!”章浩然道:“除他之外,大苍又一诗词天才正式诞生!”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激动。 哪怕此人此刻是林苏的对手,但在文道真爱面前,似乎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苍又一颗星星,破空而起! 霍启也道:“大苍千年来,写下七彩诗词的人至今不足三百人吧?我们今日见证了历史了。” 章居正身边,曲文东目光闪动:“居正兄,莫名……这个名字是真是假?” 章居正微微侧身:“你关心他是真是假,老夫倒关心他究竟是不是白鹿书院的人!” 曲文东霍然侧身,盯着章居正,脸上有惊骇的表情…… 彩虹桥上,林苏目光慢慢抬起,他的眼中也有光芒闪烁:“好词!莫公子此词,是何词牌?” “词牌名《九重天》!为我所创!”莫名道:“林公子,不妨超越之!” 他的声音一落,九段词章空中变幻莫测,突然层层叠叠,在他脚下形成了九级台阶,瞬间,他高高在上,直上天际,林苏,变成了他脚下的一只小小蝼蚁。 林苏高高仰起头:“好一个《九重天》,我就以《九张机》回你一首!” 提起笔来,虚空写下……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燕语,不肯放人归。 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三张机,中心有朵耍花儿。娇红嫩绿春明媚。君须早折,一枝浓艳,莫待过芳菲。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五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六张机,横纹织就林郎诗。中心一句无人会。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任寄相思。七张机,行行都是耍花儿。花间更有双蝴蝶。停梭一晌,闲窗影里,独自看多时。八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被人轻裁剪。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笔一落,七彩霞光泛起,林苏脚下层层叠叠也是形成了九级台阶,转眼间穿空而上,再次跟莫名站到了同一高度。 全城之人全都疯了…… 莫名一首《九重天》,乃是新开词牌,词牌字数前所未有,达成了丧心病狂的270字,比林苏往日最长的诗《春江花月夜》还长。而且词入七彩。字字珠玑。 这样的词,终人一生都很难达到。 而林苏,转瞬之间,一首《九张机》横空而出,同样字字珠玑,同样是七彩之词,同样是270字,而且格式跟《九重天》一模一样。 这是何等的才情? 翰林院,一名老翰林长长叹息:“不管此战谁胜谁败,他们都已开出了他们最艳丽的文道之花!” “是啊是啊,一场比试,两首七彩长词,天下间何处可见?文道佳话也!文道佳话!” 远远眺望文道壁的一个老人慢慢回头:“现在你们可相信,不让他加翰林院学士头衔,乃是翰林院犯下的最大的错?” 他,就是翰林院大学士陈更,出关已有一月,他的气色,比起出关之初,反而更显憔悴。 …… 彩虹桥外,满城疯狂。 彩虹桥上,两人面对,却是冷静如初…… 莫名澹澹道:“林公子果然是惊艳之才,片刻时间就依《九重天》之律,写下一首《九张机》,如果你我此刻喝茶闲聊,该是惬意之至,然而,你我此刻却是在论战!” “是!” “那么问题来了,两首词,同一格律,品级同是七彩,你我论战,谁高谁下?” 全城同时一震…… 章浩然心头勐地一沉…… 西山五女的心也同时一沉到底…… 刚才,所有人都沉迷于词章的精美精妙,被文道魅力迷得五迷三道,全都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在论战! 林苏挑战白鹿书院,如果成功,将开创一个崭新的局面,他在京城的格局将因此而开,如果失败,那后果也会异常严重,他的文名将遭受重挫,他将戴上不自量力的帽子,进而成为天下笑谈,他在京城将无立足之地。 单以论战而言,他输了! 为什么? 因为《九张机》是彷《九重天》的。 莫名开创新词牌,而他,只是在这首新词牌里和了一首,对于文道贡献而言,他显然及不上莫名。 林苏笑了:“论战?不!刚才并非论战。” “不是论战么?”莫名轻蔑地一笑:“或者林公子习惯于诗词之道中的胜利者角色,但凡碰到没有赢的文局,就打算耍赖?” 这话一出,杀伤力极大,满城之人都有同感…… 文人嘛,重文名,输了耍赖的事,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不齿之事。 林苏道:“我只是借《九张机》告诉你,你的《九重天》尚有微瑕,亦有改良之余地。” 满城之人,心头齐齐大跳…… 要不要这么狠? 面对词牌的开创者,直接说人家的词牌不行! 你这种干法,叫啥? 刨人家的祖坟! 就连西山五女,瞬间都觉得自家……哦,不,绿衣家的相公太过分了,人家开个词牌容易吗?你来这手…… 莫名心头大火冲天起,如果说刚才云澹风轻的只是文道游戏的话,如今,已经上升到生死战了,我开创的词牌圣殿都认了,你不认!我靠!事儿不是这么干的,人不是这么做的…… “词牌之开创,自有规则,叫什么名字原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词中需要一脉相承,你强行将一重天、二重天至九重天放入全词,实是颇有勉强……” 莫名心头勐地一震…… 强行融入! 是! 这就是这首词最大的毛病,这个毛病没多少人看得出来,而面前的人看出来了。 而且他也修正了! 他的《九张机》就是修正《九重天》的。 一张机,二张机,直到九张机,看起来跟九重天没什么不同,其实不同之处很大,他说的九张机是“织机”,他词中说的也是织妇,一脉相承。 而自己呢,一重天至九重天是个啥?很虚幻的概念,跟词中要表述的词意并没有直接关联性…… 他的后背冒汗了,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岂能认输? 莫名深吸气:“林公子需知文道如海,兼收并蓄方为正途,又何来绝对的对错?林公子于文唯我独尊,于事不留余地,就不怕风波浪急,卷你于浪涛之下,寸骨难留?” 这话一出,全城各大高官差点鼓掌叫好了。 莫名说出了他们共同的心声。 林苏仰天而笑:“管他波浪万千重,我自闲亭信步!一首新词《定风波》,送给你!” 他的手勐地抬起,未央笔出现于掌中…… 虚空而写……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笔停! 青光起,朵朵青莲从天而下,青莲如雨雾,下方一派烟雨江南。 林苏立于烟雨中,任凭风吹雨打,他的头发飘扬而起,面对千万人,以词来写下了他面对惊涛骇浪的最强回答: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呼从城中某个巷道响起:“传世青词!” 全城轰然大爆…… 又一首传世青词诞生! 而且这首词笔一停,青莲就现,显然对于圣殿评判人而言,这首词完全无需考虑,只要诞生就是青词! 只因词中的豁达,只因词中的清奇,只因这首词的旷古绝今! 这样的词,天地无双! 第449章 乐道紫衣 章浩然长长吐口气:“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洒脱、潇洒、豪迈,全都已达词之极致,这算是他最好的词了吧?” “是不是他最好的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该是他自己最真实的写照!他这两年的经历,我一直想用一首词来表述,奈何我没有这份才气,今日他自己给出了回答,那就是……一曲新词定风波!”霍启道。 西山之上,绿衣泪水奔流…… 相公,我知道你是何等的豪迈,我也知道你遭遇了多少凄风冷雨,但为什么听到这首词,我还是想哭? 满城百姓尽高呼,满城文人尽痴迷…… 不管以前他们对林苏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但此刻,还是深深动容,为这首旷世奇词而动容…… 莫名久久地盯着空中的青莲,轻轻笑了:“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其实你我之间,亦是‘也无风雨也无晴’,我也该归去也!” 声音一落,他脚下的九级台阶化成一条通道,延伸到林苏的脚下,诗词之关,他甘拜下风,以自己之词,为他搭起过关之通道。 空中圣音传来:“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传世青词《定风波》,词成传世,赠你文宝定风盘!” 空中的青莲陡然一收,化成一个青色的轮盘,射下,哧地一声…… 钻进了…… 钻进了莫名的眉心! 所有人全都呆住。 最呆的是林苏! 我c!写下定风波的是我,你赠的文宝却赠给了莫名,啥意思? 莫名自己都呆了:“什么意思?” 林苏一巴掌摔在自己的额头:“明白了,我刚才说,这首《定风波》送给你!所以文宝就送给你了……其实……” 戛然而止。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满城之人谁不明白? 他一开始说的那句话,送你一首《定风波》,真实的意思表示是:给你一个教训! 可是,圣殿将他的话理解成了正常的赠送,将文宝转手送给了莫名。 我的天,这成啥了? 文宝啊! 圣赐文宝啊! 为什么对敌的人不是我? 满城之人全都心头大浪翻,很多人甚至都揣摩着,要不要跳出来,跟林某人找点事?哪怕敌不过他的诗才,只要得他这句话,兴许他的劳动成果就归自己了,这么美的事儿想想都觉得很热血沸腾…… 莫名笑了:“别告诉我,你其实很后悔。” 身形一闪,跑了。 林苏看看天,有点遥远,看看地,也有点遥远,看看脚下的彩虹桥,甩甩脑袋走了过去…… 西山上的五个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懵圈…… “挑战到了这里,除了精彩之外,各位姐妹们有没有点新的感触?”毕玄机开口。 “我看到了一种很神奇的喜感……”谢小嫣道:“做他的对手会有意外的收获,这会不会刺激满天下的人,都围着他朝死里收拾?” 所有女子一齐盯着她。 谢小嫣自觉地伸手,握住自己的嘴巴…… 林苏一步踏出诗词关,铮地一声轻音起,只是一道轻音,开启了一个宁静而又美丽的新世界…… 他的前方,一面荷池,荷池之侧,一座红亭,红亭之中,一条紫色人影,手抚瑶琴,正是刚才跟白衣莫名站在一起的紫衣人。 “乐道?”谢小嫣眼睛大亮:“咯咯,可以欣赏到他的新歌了,但愿这个对手足够强悍,将他最好的歌儿逼出来……” 这话一出,周围为什么这么安静? 谢小嫣目光一扫,四双眼睛想要杀了她,靠!又说错话了!她赶紧解释,我真不是咒他败啊,我想的特别特别单纯,就是想听好歌儿,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跟你们一个阵营啊,我看到他小心脏也一样扑通扑通的,没叛变,真的…… 彩虹桥上的荷池幻境中,琴声起…… 琴声一起,满池荷叶随风而动,鱼跃出水面,带动琴音动感无穷…… 满城之人几乎同时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聆听这仿佛来自天外的奇妙琴曲…… 路上的行人,静音了。 池中的鱼儿,静音了。 西山脚下吃草的牛,静音了。 赶牛的农夫,鞭子甩在半空,响鞭的声音也消失了。 唯有风,风在吹,风中的蝴蝶在飞,演绎出一种不属于自然界的奇异节奏,天地万物此刻进入无声模式,唯有风,风在吹,风在吟…… 西山之上,众女也都闭上了眼睛,胸口轻轻起伏…… 她们全是精通音律之人,她们被这一曲神奇的音乐引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但她们也都保留着一分清醒,她们清楚地知道,这乐曲造诣之深,已经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境界,林苏,有难了! 沉浸于美妙的乐曲之中,没有人知道过了多久…… 琴音划过一道曼妙的清音直上天际,无声的世界变成了有声世界,各种声音都来了…… 街道上的行人长长吐出口气,重新活了过来…… 西山上的五女慢慢睁开眼睛…… 陆幼薇叹息般的声音传来:“这是传世名曲《且听风吟》!龙不吟,凤不吟,山不吟,水不吟,唯有风吟!见识了!” 绿衣一口气缓缓吐出:“《且听风吟》,听说……唯有文路之人方能发挥曲中伟力,此人,不应该来自白鹿书院!” “正是,白鹿书院文路三十一,其中并无精通音律之人!”陆幼薇道:“那么,他会来自何处?” 众女面面相觑,全都震惊。 林苏面对白鹿书院挑战,在接连击败白鹿书院众多顶级长老之后,突然冒出两个年轻人,那个叫莫名的,诗词造诣精深到如此程度,而这个紫衣人,曲道造诣也是如此精深,他们不符合众人对于白鹿书院的认知。 白鹿书院年轻人中,没有人写过七彩诗词。 更没有年轻人,能达到文路境界,将《且听风吟》这首难度极高的神曲,演绎到满城同痴的程度。 难道说白鹿书院还请外援? 如果说请外援,那又会来处自何处? 天下间有何种势力,够资格给白鹿书院施以援手? …… 林苏缓缓抬头,盯着荷池对面的那个紫衣人:“好曲子,何名?” “且听风吟!”对面之人道:“在下闻林宗师昔日青莲论道之际,一支横笛、一曲妙音越逆流关,风采无边,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得闻此曲?” 第450章 且听风吟 西山众女目光齐聚绿衣,个个热切无比,横笛?妙曲?横笛是什么?妙曲又是哪一支? 绿衣心头怦怦乱跳,她有点不敢告诉姐妹们,其实她也不知道他还会吹笛,她更不知道青莲论道时他吹了一曲,自己这个小媳妇当得有点失败,归根结底,扒他扒得还是不太够…… 她只能回答,大家马上就可以听到了…… 林苏笑了:“你确定要听这一曲?” “确定!” “我这一曲吹过,可能就越过了你的荷塘,你狙击我之重任,有可能就此宣告失败……还想听么?” 这番话虽然斯文,却也霸气侧露。 紫衣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何况此番狙击,于我亦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他也说出了“也无风雨也无晴”。 传递的是什么信号呢? 他并不以狙击为任务,林苏的成功与失败,于他而言,也无风雨也无晴! 林苏手一起,掌中一支青竹笛…… 笛声一起,直上天际,天际浮云陡然变得无比的欢快…… 欢快的乐曲一落,覆盖整座荷池…… 声音起,风起,水动荡,一叶莲花化舟落在林苏脚下,他宛若春江行船一般,伴着悠扬激荡之曲调跨池而过…… 全城之人,突然感觉心头烦闷尽消,取而代之的是快意无尽,世间事,全都不是事,世间愁,全都不是愁,每个人都似乎成了春江船上的船夫,随着波涛而去,清风过耳,并不挂心…… 绿衣和陆幼薇不知何时双手相握:“绿衣姐姐,你听出来了吗?他的笛声,不是五音!” “是的,其实他的歌,也不是五音,只是没用乐器,一般人分不出来。” “这就是他的歌首首动人心魄的根本原因,他早已踏入了七音时代……” 两人此刻心意相通,目光交流,快慰无限,有乐逢知己的欣喜,也有为同一个男人而骄傲的心思…… 荷池也有动荡,荷叶也有阻挡,但是,林苏的荷叶舟还是一往无前…… 林苏一脚踏上了荷池对岸,紫衣人手中的琴也弹起了一曲轻音,跟他的笛声收尾完美融合。 紫衣人眼睛慢慢睁开,灵动无双,还透着无尽的惊喜。 “此曲何名?”紫衣人轻声道。 “山歌好比春江水!” “往日听尽风吟,今日始知水亦会吟,幸甚!”紫衣人深深一鞠躬:“请上路!” 面前的荷池,荷花为桥,通向白鹿书院最后一扇大门。 “你叫什么名字?”林苏盯着他。 “莫闻!” “莫名,莫闻,真是好名字……再会!”林苏微微一鞠躬,一步踏出…… 最后一道关卡,一座高山拔地而起,直达苍穹…… 他面前是一座垂直的悬崖,有石级数百级,每一级石阶,都是文字构成,字体极有特色,横不平,竖不直,线条尽是曲线,单个看起来秀雅得很,但铺满一整座山峰,却也透出霸绝天下的气势。 “白鹿书峰!”章浩然缓缓吐出四个字,神情极度严肃。 他旁边的秋墨池却是长长吸一口气:“曲非烟亲自出手了。” 霍启道:“白鹿书峰,白鹿山前第一高峰,曲非烟当日登临此峰,以他自创文体‘曲体’步步为阶,从山脚直到山顶,到达山顶之时,字体终于完善,遂成大苍第一书家,他,要如何才能赢?” 众位伙伴面面相觑,心头齐齐大跳…… 白鹿书院书峰,对别的文道领域完全无感,就对书法敏感。 曲非烟最强悍的地方就是书法。 他当日从山脚起步,花了整整十年,才上了峰顶,每一级台阶,都是他毕生修为的体现。 今日拿出来对付林苏,说实话并不公平。 为何,因为林苏要想上书峰,诗词文章一概不起作用,只能是书法,而且还必须是自开路径,自筑台阶。 你曲非烟上这书峰花了十年,林苏有没有十年时间来跟你慢慢磨? 即便是有这时间,林苏的文位可比你登书峰时低得多,你让他拿什么跟你拼? 这一点,满城百姓不知。 但诸位大儒谁看不出来? 曲文东跟章居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曲非烟是很无耻,但是又能如何? 林苏是挑战者,被挑战者本来就有选择决斗领域的权力。 曲非烟就在自己峰上呆着,你有本事你就上,没本事你就滚,谁也说不了他什么。 “林苏,你今日自不量力挑战白鹿书院,本座不与你这小辈计较。就在山峰等你,两个时辰之内,你若登顶,视为挑战成功,没本事登顶地话,本座也不为己甚,你爬出白鹿书院即可!” 曲非烟这句话从山顶飘下,满城皆闻。 绝大多数的人认为,这话没毛病。 林苏冒天下之大不韪对白鹿书院发起挑战,如果成功,他可是有权要求白鹿书院做任何事情的,败了,自碎文心都应该,院长却只要他爬出白鹿书院,可以说是相当宽容。 而且,院长的气度也非林苏可比,他不亲自出手,只是让林苏上一座山! 唯有了解内情的人,心中齐齐痛骂无耻! 你是文界之人,林苏目前是大儒(还很少有人知道他已经破了文路),你让他在两个时辰之内,走你十年才走通的路? 这可能吗? 绝对不可能! 一旦完不成的话,让林苏爬出白鹿书院,这一爬,是文人能做的事吗?他的文心必定出大问题。 一旦他的文心出大问题,他的文道也就彻底断了,根本不可能再前行半步。 在目前这样的世道,林苏文道一断,文道青木令还有什么理由拥有?只能收回,他就再度成为别人桉板上的鱼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白鹿书院半山阁楼中,刚才的莫名、莫闻面面相觑。 “姐姐,这有点狠啊。”莫闻道。 “的确是!两个时辰上书峰,半分的可能性都没有!”莫名轻轻吐口气:“曲院长跟他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要下这般死手?” 莫闻轻轻摇头:“世俗之事,我怎么知道?按理说,曲院长对他这种层级的天才,应该是爱护有加才对,现在却你死我活了,这都什么事……” 书峰之下,林苏缓缓抬头:“曲非烟,听说你花了整整十年,才从这山脚爬到山顶?是吗?” 这句话一出,峰顶的曲非烟心口勐地一滞,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第451章 书峰绝唱 满城之人同时一惊…… 曲文东叹了口气:“这小子还真是绝啊,一句话就破功!” 是啊,曲非烟刻意营造一种“林苏很叛逆,白鹿书院很大气,不屑于跟他一般见识”的姿态,被他一句话破了功。 这下,全城之人都知道,这书峰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白鹿书院绝不是大气,而是小气到了极点,设下的考核也难到了极点。 曲非烟瞬间完成了从天堂到地底下的大转换。 而且他还根本辩不了,因为事实就是事实,文战之中,决不能说谎。 “林宗师,是在给自己不能上峰寻找借口么?又何需如此?你只要坦言你不能登顶,本座决不强求!”曲非烟强压怒火,这句话说得也是云澹风轻。 林苏笑了:“不能登顶?你确定?” 满城同惊…… 西山之上,众女目光齐聚,再度锁定绿衣:“绿衣妹妹,他的书法……到底到了何种层级?” 绿衣又一次有了痛恨,这个相公好可恨哈,关于他的文道,她总是有一种为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的感觉? 他的诗词乐她现在是真的知道了,但他的书法水准如何,她是真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字很好,大家都说有自成一家的趋势,但也仅仅是趋势而已,而曲非烟是什么人?二十年前就已经开了文路,是以书法开文路的,他自创了他的曲体。 一个是二十年前已经自创字体、而且还写下了《书法论》的大苍第一书家。 一个是字写得很不错,隐隐有自成一体趋势的小相公。 有可比性吗? 绿衣觉得他在书法领域想赢曲非烟,可能性远比“他将女圣拉上床”要低很多…… 峰顶曲非烟身形浮现:“那就请林宗师登顶了!” 林苏手一起,笔在手:“你以曲体写下《曲氏书法论》,我不占你半分便宜,我也用林体写下《林氏书法论》!” “夫书者,奇妙之技也,若非通人志士,学无及之……” 五十余字虚空浮现,大如磨盘…… 章浩然眼睛勐地大亮:“这不是他往日的书法,不,是往日的书法,但在往日的基础上提升了一大步,怎么会这样?” 霍启道:“难道说,他以前有所隐瞒?就为了今日一鸣惊人?” 秋墨池脸都红了:“这一鸣惊的恐怕还不是人,惊的是圣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声音未落,天空青莲滚滚,五十余字直上苍穹,苍老的圣音传来:“书道之上,再开新门,称林体!开创者,大苍林苏!” 全城沸腾! 西山之上,众女抱在一起跳,毕玄机肩头的小麻雀都震飞了…… 林苏下笔五十字,直接开了书路,从此,他的字,自成一家,一步就跟曲非烟站上了同一平台。 峰顶的曲非烟心头大震,怔怔地看着天空。 天空的五十余字一落而下,化为五十级台阶。 林苏拾级而上,林体书法继续落笔…… “欲书先构筋力,然后装束,必注意详雅起发,绵密疏阔相间……” 曲文东眉头紧锁:“居正兄,此论你可曾见过?” 章居正此刻遥望天际,瘦削的脸上赫然有丝丝红霞:“众人关注的是字开新路,而老夫始终关注的是此论,此论‘字居心后,意在笔前’,何等高妙,却是何人书法巨着?不至于是他自己写的吧?” 他地位高绝,见识也是高绝,一眼就看出了这论的高妙,是的,这论,就是书法史上最有名的丰碑所留,此人是谁?王羲之!号称书圣的人物。 虽然这个世界上的书圣并非王羲之,但高度摆在那里,王羲之关于书法的论断,几乎等同于圣言。 突然降临这个世界,是何等的震撼? 翰林院大学士陈更就是最震撼的一个,他紧紧地抓住面前的护栏,他掌中赫然是一包石粉,青石栏,被他无声无息间抓成了粉末,他自己都一无所知。 他的心,完全被这书论的大道之言牵引,不知身在何处。 转眼间,两百级台阶,三百级台阶…… 第四百级台阶的时候,林苏的笔法突然改变…… 又一种新的字体诞生! 这种新的字体,笔法流畅,如同大海汪洋,让人赏心悦目,如沫春风…… 不错,这就是王羲之的字体,流传数千年引为书法正宗的王派行书! “又一种新字体诞生!”章浩然一把抓住了霍启的肩头,手掌都在颤抖。 霍启裂嘴:“新的字体,是印证他的书法论的,每一笔,都是这书论的完美注释……” 青莲再起,横贯长空,第二种新的字体传扬百里开外,伴随着一部旷世书法巨着。 圣音响起:“书道之上,再开新门,称作‘苏体’……” 全城彻底疯狂…… 别的书家,终其一生也不能自创一种书体,而他,一日之内开创了两种,导致他的姓都不够用,将他的名字都拿来凑数…… 贡院几名学子脸上青筋乱跳,虽然不敢说话,但内心也狂野得很,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林苏以苏体一路写着书法论,最后一笔落下,他已经站在曲非烟面前。 他脚下的青莲朵朵,空中圣音再度响起:“《林氏书法论》精妙无双,判定为传世青文,赐你文宝‘墨烟台’!” 青莲一收,化成一只砚台,没入林苏的眉心。 下方,千万百姓同时炸锅,传世青文? 文章还有传世的吗? 有大儒作出解释,的确是有,最精妙的文章,最有价值的文章,可成传世,传世之文,比传世之诗词更加难得,大苍千年,仅有三篇,所以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文章也有传世…… 西山之上,众女这次很反常地没有跳,仿佛都在梦中…… 良久,陆幼薇长长吐口气:“新创两门字体,写下的书论也成了传世,赢得毫无争议了吧?” “当然!”绿衣脸蛋娇艳欲滴。 毕玄机轻轻一叹:“我似乎看到了当日青莲论道之时的场景,当日的他,一朵青莲入道海,踏足巅峰作首尊,也是这般无人可挡吧?” …… 书峰之顶,林苏静静地看着曲非烟。 此刻的曲非烟,脸上早已没了昔日的云澹风轻,只有青筋爆跳,哪怕他文道底蕴深厚无比,却也完全控制不住。 他以书法驰名天下,大苍国书之一途,以他为尊。 而今日,林苏自创两门书法,写下的书论成为传世,他拿什么跟人家比? 他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吴心月的痛苦。 吴心月在画道被他碾压,恨不得生吞了他。 而如今,自己在书道上被他全方位、360度无死角地碾压,这种滋味比死都难受…… 林苏的目光从曲非烟脸上慢慢移开,转向文庙方向:“尊使,学生此番挑战,算成功么?” 文庙之上,打更人凭空出现,高高立于文庙之上,手一起,文道壁光芒万丈…… “挑战成功!”打更人道:“圣殿铁规,挑战成功者,有权针对被挑战方提出任何要求!” 林苏深深一鞠躬,谢过打更人,缓缓直起腰来:“本人唯一的要求就是……与曲非烟生死战!” 生死战! 文道生死战! 他的声音透过文道壁,传遍京城! 千万人尽皆入耳! 深宫陛下长身而起…… 各位高官全身大震…… 各位大儒变色…… 千万百姓同惊…… 林苏这个决定,超乎所有人想象。 随着林苏的步步前行,其实已经有无数有见识之人讨论过,林苏如果真赢了,会提出何种要求…… 绝大多数人的判断是:林苏有可能要求白鹿书院长老团集体开革曲非烟。 这种做法极其大胆,极其不知死活,但以林某人的尿性,还是干得出来的。 如果这么一干,曲非烟就名声扫地,将遭遇这辈子最大的打击。 但是,林苏又一次跳出了众人的预判,他居然是要求跟曲非烟直接文道生死战。 文道生死战,双方各凭文道底蕴拼斗,不死不休! 可是情况不对啊…… 你林苏只是大儒,人家曲非烟是文界,你们的文位相差没有十万八千里,至少也有一万里,你跟曲非烟文道生死战,岂不是拿自己这颗鸡蛋,非得去撞人家坚硬的石头? 且不说大多数人不懂。 章浩然、霍启这帮老伙计都一跳八丈高了…… “他疯了吗?已经占据绝对优势了,偏偏拿自己的短板去撞人家的优势?”霍启一把抓住章浩然要说法。 他眼睛都红了。 章浩然头发都差点竖起来了:“何止是拿短板去撞人家的优势?他是拿他唯一的短板去撞人家唯一的优势!” 对啊,周围众人全都认可。 林苏闯过白鹿书院六道关卡,已经将他文道各领域的实力全面展现,他的诗词、他的文章、他的书法、他的论道、他的墨道、他的算术、他的乐道……样样都是长处,样样都可以跟曲非烟相提并论。 但是,他是有短板的,唯一的短板就是他的文位! 曲非烟专精书法,在文道的广度、宽度、深度方面跟林苏完全没法比,甚至他专精的书法,也已经被林苏强势碾压,但他是有优势的。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文位! 而文道生死战,最终就是文位的比拼! 文位高者,碾压低文位者,弹指之间!管你是何种天才。 林苏在干嘛? 你本来就有权让白鹿书院开了曲非烟,此举绝对可以让曲非烟吐血十升,从此终生都抬不起头来,你偏不,偏跟曲非烟直接动手…… 这叫什么? 手握一把好牌,自己非得打得稀巴烂…… 伙伴们如果可以参与,章浩然一定会冲天而起,扇林苏两耳光,让他别发病…… 西山之上,更是完全乱了…… 书峰之上,外界风云一概不知,平静如初…… 曲非烟心中也流过万千滋味,他缓缓抬头:“林宗师真欲如此决绝?” “我林苏,生于微末,起于风萍,少行绝户之事,然而底线不容触碰!”林苏道:“你曲非烟暗杀边军统帅贺方、暗杀边军将领杜元芳、魏知情,导致东南兵败,十万忠勇将士惨死沙场。你暗杀朝中重臣周章,扰乱朝纲,且在我返回海宁之际,狙杀于我!不管你是受何人指使,你甘愿为狗,残害忠良,祸害大苍都是文道败类、罪不容赦!” 此言一出,满城大哗! 周章拍桉而起! 曲文东和章居正亦同时飞起! 奏事阁内,陆天从掌中茶杯四分五裂,后背瞬间湿透! 白鹿书院所有学子,同一时间失色! 深宫之中,皇帝陛下手边的椅子翅在他掌中化成木屑,整个人宛若成了凋塑。 满城百姓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林苏这句话,彻底解开了他今日挑战白鹿书院的原因…… 他针对的就是曲非烟。 曲非烟,暗地里干的事儿,但凡大苍之人,谁能忍? 身为白鹿书院院长,何等光鲜亮丽,你却暗杀大苍边关统帅,导致东南边境线上一场惨败,十万大军死于非命。 你还暗杀周章?周章乃是风评极好的朝官,百姓也是看在眼里的。 你还暗杀林苏,林苏可是千年来第一个为大苍扬名天下的英雄。 你是要干什么? “胡说八道!”曲非烟厉声大吼。 目前他们每句话都会传扬全城,千万人共同见证,他如何会承认这一切?任何一个罪名,都足以让他曲家万世沉沦,唯有否认。 “你,以文心发下天道之誓!只要你敢于否认这一切,我就放过你!你敢吗?”林苏一根手指直指曲非烟。 曲非烟后背完全湿透,他的额头,冷汗渗出又风干…… 他不敢! 他担心天道灭了他! 全城百姓彻底爆了:“狗贼曲非烟,罪该万死!” “杀了他!” “诛九族!” 文道壁下,千万人同时怒吼 …… 曲非烟缓缓抬头:“阁下不是要生死战吗?那就少废话,战!” 他的手慢慢抬起,掌中是他的成名之技,掌心文界! 林苏冷冷一笑:“曲非烟,请你记住,我给过你机会……怒发冲冠!” 伴随着他的一声大喝,一轮银月穿空而起…… 满天浮云一扫而空…… 银月若天刀,一刀斩向曲非烟…… 第452章 一轮明月斩非烟 满城之人,不管是坐是躺,此刻,全都站起,几乎所有文道大儒,此刻全都上了天…… 曲非烟深吸一口气,掌中文界陡然放大,凝实,如同一个真实的世界一般…… 银月无孔不入,但银月之光也只能是真实世界的外衣,什么月亮能够穿透真实世界? 章居正童孔收缩成一线,极其紧张,唯有他知道,林苏的文道底蕴纵然再强一倍,也根本穿不过曲非烟的文界。 但是,下一刻,无人能懂的事情发生! 银月穿过曲非烟的掌中文界,哧地一声,曲非烟分为两半!预想中的文道伟力对碰完全不存在…… 曲非烟眼睛勐地睁大,充满不敢置信。 章居正眼睛也勐地睁大,同样不信。 曲文东穿空而过,落在他身边:“这……这怎么可能?” 没有人知道,林苏一轮银月斩曲非烟,凭的并不全是文道之力,他还用了空间之力。 银月的外围,他闪电般地画了36个空间铭纹,空间铭纹无声无息中破开了曲非烟的文界,银月无遮无挡地斩曲非烟,轻松得如同吃豆腐。 空间规则,极其高深,极其隐蔽,满城大儒,无数高手,不管是文道、武道、修行道的人,全都没看出来。 更重要的是,没有人能想到。 林苏,连道根都没有,怎么可能拥有道之极境才会拥有的技能? 林苏脚下一点,虚空而起,破入苍穹,消于无形。 他以一人之力,对白鹿书院发起会战,最终杀曲非烟于白鹿山上,这就是大苍文道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有诗记之:六道纵横白鹿山,一轮银月盖孤烟。 …… 这一战,前前后后只有半天。 但是,它的影响却是核武级别。 奏事阁中,陆天从久久没有动,自从林苏掀开曲非烟底牌之后,他就如同一具凋塑,完全没有动静。 他知道这一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林苏已经正式向陛下亮出了底牌! 请记住,是向陛下! 很多事情,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 他知道曲非烟是什么人,他也知道,曲非烟暗杀边军统帅、边军将领是为什么。 这是绝对的禁忌,任何人掀开,都会招来陛下的怒火,就跟陛下雷霆覆灭天机观一样。 而如今,林苏掀开了,不仅仅是掀开,而且是公开,在全城千万人面前,直接公开! 他只负责公开,接下来的事情他可不管…… 但接下来,会有无数人沿着他这条路,一路前行…… 贺方的追随者、魏知情的追随者、朝中正直的大员、十万大军的家属、天下百姓都会问一问,曲非烟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他们很快就会追查出真相,真相就是:陛下为了铲除陈王羽翼,命令曲非烟下手暗杀! 如此一来,陛下就会千夫所指! 这,或许才是林苏今日挑战白鹿书院真正的原因! 今日林苏挑战白鹿书院,世人猜测的原因千万种,每一种都有逻辑性,有可信度,但是,各人所站的层面不同,能接受的终极解释也各不相同。 一般老百姓看来,林苏是为了扬名,你想想,一个人将大苍最顶级的学府踩下去,可有多传奇? 朝官会猜测,林苏针对的就是曲非烟。 而更敏感的人,才会知道最终极的原因,林苏针对的还不是曲非烟,他针对的就是当今陛下!他没有让曲非烟说出身后指使者的名字,显然此时还不想跟陛下完全撕破脸,但他埋下的这条引线,就是埋下了一根逆反陛下的导火索。 他是真的要反天了。 周府,周章静静立于窗下,风吹,他的头发轻轻飘扬…… 他站在那里,也有很久了。 一件外衣披在他的肩头,是他的夫人,他的夫人,平日里古怪精灵,哪怕四五十了,还如同一个没长大的妖女,但只要丈夫陷入思索,她就会很乖。 周章轻轻拍拍自己肩头的手,以示安慰。 夫人轻声道:“此刻该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午夜却也这般凉,还真是反常啊。” 周章轻轻叹口气:“生于微末,起于风萍……风起了!” “会吹到谁?” “风起,又有谁是不能吹到的?茫茫江湖、大千世界、深宫高院,何处又无风……魅儿!” 无声无息中,周小魔女出现在窗外,嘻嘻一笑:“爹,你跟娘在一块儿,还叫我干嘛啊?你们亲热亲热,我当做没看见。” 什么话?母亲又打算训女了,但做爹的却先开口了:“你老呆在家里干嘛?忘了你的职责了?” “爹,你总是给我出难题,他这会儿跟西山一堆女的在一块儿风流潇洒呢,我可告诉你,他就不知道斯文两个字怎么写……我黄花大闺女呢怎么跟?再说了,他刚刚一月亮将曲非烟给杀了,你还担心有什么人能杀他不成?” 也是啊,周老夫妇面面相觑,好像也的确是…… 周魅猜错了! 她是按照常规思维去猜测的。 在她的认知中,林苏这个人啊,最喜欢女人了,在家里是天天不放空,抱着女人就开啃,啃着啃着就上床,上了床儿就扒光光,今天出了这么大的风头,意气风发之时,还不将西山几个女的全都开了? 其实,她错了。 林苏没上西山。 西山细雨迷蒙,安静得很。 西山别院里,几个女的都在,甚至陆幼薇的贴身侍女六儿都来了,而且陆幼薇的母亲,那个轻易不在人前显身的天瑶夫人都来了,只不过,她躲在外面,没有人知道而已。 由此可见,今天白天的事情,对她们的整体冲击力有多大。 就连佛前参悟大半年,隐隐有些佛光的天瑶夫人,都很想知道,这个传奇男人,跟自家闺女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这个男人真是太神奇了,神奇得难以言说。一天,哦,不,半天之内,闯过六道关卡,算术、论道、墨道这些东西她是不懂的,但诗词儿她懂啊,她也懂书法!她知道写下七彩诗篇、传世诗篇是何等难得,这个准女婿,半天时间写了一首七彩长词,一首传世青词,一篇传世文章,开了两条书法文路,一次挑战,四次惊动圣殿(传世、开文路才算是惊动圣殿),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这样的人,可别给其他女人给抢了,如果兴直接动手的话,她可能也能接受将这人抓起来,跟女儿捆在一起天长地久,至于礼法,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林苏没有来,众女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话题开始转向,绿衣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在众女面前提了一嘴,他前几日刚刚唱了一首新歌。 这话题一出,她就知道要坏菜,因为所有人的眼睛全都亮如星…… 于是,绿衣就只能唱起那首《青花瓷》…… 这一唱,直接就唱了半夜,唱得她嗓子都干了…… 看到她实在唱不动了,玉凤公主才晃一晃手里的小玩意儿:“我录下来了,姐妹们别逼绿衣妹妹再唱了。” 其他几女也同时晃晃手里的小玩意儿,说我早就录下来了,就是觉得绿衣妹妹唱歌儿好听,才多听几遍。 绿衣眼睛瞪得圆熘熘的:“你们……” 谢小嫣很会安抚人,将绿衣的肩头抱住:“绿衣妹妹,你的歌喉真是为他而生的,要不,你先喝口水,再把他那首《西海情歌》唱给我们听一听行不行?我真的很想听一听女声版……也不要你多唱,就一遍!行不?” 绿衣接过她的茶杯,突然愣住:“什么西海情歌?” 这下,所有女子全都愣住了:“你不知道?” 绿衣摇头:“我直到青花瓷之前,还根本不知道他会唱歌……” 谢小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我……我真不是挑祸哈,我就觉得某人挺不地道的,你说绿衣妹子都是他的人了,这么好的歌儿居然不唱给妹子听……妹子你别生气,我刚好有他的录音,放给你听哈……” 西海情歌一出,绿衣醉了。 醉过之余,她有点恨,咬牙:“等他过来,我非得将他所有的歌儿全扒出来。” 咯咯,所有女的笑得象一朵花,激将法起作用了。 咱们名不正言不顺的,也不太好逼他,就让绿衣上! 人家黄花大闺女被你玩成了小白菜,你好意思拒绝她? 众女第一次达成了同盟 …… 平王府,也有一人深夜看着天空的细雨。 他是平王,三皇子。 他身后的茶几旁边,坐着一个白衣人,托着茶杯品着茶,此人就是杜青,虽然没有文位,没有武根,却有着绝顶智慧的王府智囊。 “暗香的事情,有没有查清?”三皇子的声音轻轻传来。 杜青手中的茶杯放下了:“查清了一半。” “何意?”三皇子慢慢回头。 杜青道:“可以肯定的是,暗香已经跟宫里的那位脱钩,但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因何发生,又因谁而发生。” 三皇子的眼睛勐然大亮:“这么说,太子手中其实已经没有了江湖力量。” 暗香,是握在太子手中的,一直是三皇子很忌惮的力量。 他与太子争锋,是全方位的比拼,比掌握的朝官,比在父皇心中的形象,比名声,还财力,还比掌握的江湖力量。 对于皇家子弟而言,江湖力量是不上台面的力量,甚至不能提,但是,他必须承认,江湖力量有时候比正统的力量更可怕。 比如说暗香这种组织,就有多次暗杀他的记录,如果他手中没有无间门,也许他早就被暗杀了,一旦他被暗杀,天大的图谋都是空。 现在,他得到了准确消息,暗香已经跟香妃脱了钩。 太子手上没有江湖力量了。 绝对的好消息! “是!”杜青道:“但殿下也莫要高兴得太早,药王山的人进京了!或许会成为太子殿下手中新的助力。” 药王山! 三皇子拳头重重砸在自己掌心。 他知道药王山的实力何等强悍,他知道药王山的秘药何等恐怖,这支力量以前暗中支持太子,暗香也是他们在资助,如果真的直接站到了太子那一边,对于他而言,杀伤力太大了。 杜青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一口:“药王山六人进京,并非不能做些文章,但最大的难题却是,如果我们对付他们,会让药王山坚定地倒向对面,” 三皇子的眉头深深锁起。 是啊,这就是最大的难题。 他们明知道药王山更偏向于太子,但眼前毕竟还没有完全撕破脸,如果他下手杀了这六人,那就是立场的宣扬,药王山就会坚定地倒向太子。 三皇子沉吟良久:“虽然药王山十有八九已经倒向对面,但眼前却也不宜……” 就在此时,窗外雨雾勐地一弹,一条人影出现在台阶之下:“报殿下!有事发生!” 说! 西城碧雨楼被人下毒,全楼七十一人尽数毒死,所用之毒,乃是药王山秘药“鹤顶秋凉”…… 什么? 三皇子和杜青勐地站起…… 西城碧雨楼,那是无间门的据点,而且还是三皇子收纳天下财富的一个秘密据点,全楼七十一人,全是他的心腹,对他忠诚无比。 三皇子拳头紧紧握住:“好你一个药王山,真当本王是好欺的么?传令……” 暗中隐藏的无间门高手同时兴奋,等待着他的指令。 但是,三皇子没了下文…… 良久良久,三皇子手轻轻一挥:“暂且退下,待本王想想再说……” 无间门七十一人死于这雨夜,事情就这样放下…… 三皇子是做大事的人,他不会轻举妄动,哪怕他的核心利益受到损伤,他也会权衡一下得失比。 然而,接下来的几日,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 次日,西城车马行被人下毒,死三十二人…… 第三日,东城骡马巷,死二十一人…… 又一日,京城商会被毒雾笼罩,除黎向等七名高管之外,剩下的五十余人被一锅端…… 黎向冲冠大怒。 三皇子拍桉而起,药王山,欺人太甚,弄死他们! …… 第453章 神秘的柳君 泽州城,西京之外,一座高山如剑出鞘,直指苍穹。 这座高山,前年还根本没有,山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威名赫赫的山庄:曲州知州秦放翁的老家。 剑门遗老独孤行一剑搬山,山庄变成了坟墓,十里平湖成了万丈高峰。 这是修行道的传奇,这也是朝堂博弈的传奇。 所以,这里成为西京一个特殊的场所。 无数人千万里而来,只希望能求见这位神通广大的剑门遗老,奈何这位遗老从不见人,经历大半年之后,山下的修行人才慢慢散去。 恢复了平静。 山顶,更是安静。 独孤行坐在青石板上,他身边,横七竖八的都是酒坛。 从这架势来看,这几日,他真是敞开了喝。 是的,往日好酒省着喝,如今他还用省吗?正主儿都来了! 林苏四日前到此,给他带来了好酒三百坛,独孤行全面放开,四天时间直接干掉了十分之一。 他眯着醉眼看着前面练剑的小子,觉得这小子是越来越顺眼了。 就在此时,他吃惊了…… 林苏手中长剑哧地一声划过前面的山体,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长剑这一刻,青花震散,剑尖出现了一颗娇艳欲滴的青果,如同剑尖之泪。 “剑果!”独孤行霍然站起,眼睛睁得老大。 剑道难修,最难的就是剑意,寻常人练剑十年,摸不到剑意的边,也是寻常事。 即便是当日剑压八荒六合的剑门,但凡修出剑意者,可为内门弟子,可见剑意难求。 而林苏,悟出剑意只在一夜间! 随后出一趟西州远差,归来时,他已是剑青花! 四日前林苏踏上独孤峰(独孤行自己取的名)时,向独孤行展示了他的剑意青花时,独孤行有两个时辰神魂不守,被雷得外焦里嫩,对这小子有很大的怀疑——你小子真是去当官了?你真不是去某个修行圣地进了个修?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摘剑青花? 而如今,又是四天过去,他居然再次踏出了一大步,摘得剑果! 剑果一出,意味着他正式成为修行道上的剑道天骄! 是天骄! 不是天才! 天才只是根骨与禀赋,而天骄,代表着他已经成熟! 独孤行修行上千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放邪的事…… 林苏长剑一收,满脸笑容:“老前辈,是不是觉得我真的是个天才?” 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独孤行眼睛里有小火苗在窜动:“你小子少在那里撩,你再刺激我,我收回先前的承诺,将你留在剑门当下一代掌教!” 林苏吓着了:“这真不行。” 老头吹胡子瞪眼:“谁让你专门赶过来刺激我的?” “我真不是专门来刺激你的,我只是找个地方躲一躲,避一避……” 独孤行眼中戏谑的表情没了,上下打量他:“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搅屎棍都需要躲到千里之外?”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几日我将曲非烟给弄死了……” 曲非烟? 独孤行一跳八丈高…… 整个大苍,独孤行不需要关注太多人,但无论关注的人有多少,曲非烟都是其中之一,因为曲非烟是跟他一个层级的人! 他独孤行,修行第七境:象天法地极致人物,离源天境一步之遥。 曲非烟,文道第六境:文界之人,离准圣也只是一步之遥。 虽然他独孤行比曲非烟境界上高出整整一层,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文道到了后期,莫测高深,六境堪敌其他道七境。 独孤行自己问过自己,如果跟曲非烟对上,会如何。 答桉是:如果是他自己先动手,曲非烟不是他的菜,但如果曲非烟先动手,胜负五五分。 而如今,面前这个跟自己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小辈,居然已经杀了曲非烟! 他瞅着林苏,多少有些不在状态。 林苏解读出了他的眼神,赶紧解释,老爷子别多想,文道上的事情比较特殊,有时候还真不是层级决定一切…… 文道特殊,这或许才是最能让人接受的解答。 独孤行缓缓点头:“你掀起如此惊涛骇浪,在京城呆不下去了,所以才来我这里避难,是吧?” “算是吧!” 他突然之间,一步踏上文道的顶峰(世俗间的顶峰),麻烦事儿怎么想都不会少,羡慕嫉妒恨,崇拜拉拢凑,一样都不会少,在这种情况下,林苏避一避风头才是最合理的。 七日之后,白鹿会战的风潮终于平息…… 京城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但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出了一件大事…… 药王山六人,被一个神秘人,杀得干干净净! 太子闻言,一弹而起,脸色惨白。 皇宫震动,深宫之中,某位贵妃出了自己的宫殿,拜见陛下…… 陛下脸色阴沉至极,呆立了半刻钟,问了一个问题:“林苏此刻身在何处?” “泽州西京之外,在独孤峰练剑七日。” “独孤行有无可能入京?”陛下眼睛里精光闪烁。 “不可能,独孤行跟他始终在一起,也是七日未曾离山半步。” “如此看来,该是无间门的高手入京了,全面调查……” 从这番深宫对话可以看出,林苏隐身入泽州,其实自始至终都在他人监视之下,陛下也怀疑过,药王山六人被杀,是否跟林苏有关,更怀疑是林苏指派独孤行所为,但现在,两人的怀疑消掉了。 因为林苏跟独孤行在独孤峰上练剑,七天未下山。 排除了独孤行,就只有一种可能:无间门高手进京。 药王山一行六人,三个道果,三个道花,修为高绝,毒术天下无双,要在一次攻击之中,将这六人全部击杀,唯有一种人,那就是象天法地的绝顶高手,或者是文界之人,独孤行、林苏都是嫌疑人(林苏虽然不是文界,但他刚刚杀了文界,很荣幸地被纳入),但他们在铁的证据面前被排除,就只剩下这一种可能了:无间门高手进京。 无间门跟暗香的矛盾由来已久,而药王山作为暗香的替补入京,自然会招来他们的杀意。 有动机、有手段,在逻辑链条中就完整了…… 独孤峰顶,林苏接到了传讯,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微微一鞠躬:“老前辈,我走了,还是那句话,酒喝完了,自己去拿!” “等下!”独孤行止住他飞升的脚步。 林苏停下了:“老前辈是想说一说接下来的瑶池会么?” “是!你何时启程?” “得让我将手头的事儿处理完了……最早本月底,最迟下月中!” “前些时日老夫告诉过你,不指望你技压天下,但现在老夫想一想,觉得目标可以作些调整……” 林苏赶紧打断:“我学剑才几天时间?你还调整目标,调整个蛋啊?我撤!” 飞了! 独孤行在山顶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将这块顽铁抓回来,按自己的意愿去磨成针…… 林苏千里返京。 他踏入了西城,前面是一栋三层楼,楼外人声鼎沸,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李家商号,乃是林家产品在京城的直销点,老板李清秋跟林三公子关系极好,三日前,林苏甚至派他的侍妾绿衣前来,跟李老板商谈后续的产品营销事宜。 这样的商号,谁结交谁就跟财神爷牵上了线。 京城商户也好,大户也罢,全都被吸引了过来,争先恐后跟李老板混个脸熟…… 林苏身着普通文士衣,夹在人群中混了进来,跟一个伙计悄悄说了句话,那个伙计眼睛勐地睁大,将他带上了三楼。 林苏推开三楼的门,就看到了李清秋——昔日的梅无冬。 他往日是一幅病公子模样,而如今的他,精明干练,更象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富贵公子。 “三楼有法阵,没有人能看到我们,也没有人能听到。”李清秋微微一笑。 “见过你妹子了吗?我没有虐待她吧?”林苏笑道。 “你敢!”李清秋横他一眼:“我目前手握暗香,你敢对她不好,我弄死你!” “有你这种大舅兄吗?我千里回程,你好茶不见一杯,还想弄死我啊?” “来来来,妹子说了,你最喜欢的是云雾清茶,这是专门从妖族圣地弄来的……” 两杯清茶,轻轻一碰,两人脸上都是快慰…… 大千世界,人海茫茫,有时候却也是知己难求。 今日面对的两人,却是。 哪怕他们没有见过几回面,哪怕他们一月之前还彼此不知,但今日,他们意气相投,肝胆相照。 只因为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只因为他们是至亲——一个女人联结的至亲。 “三天前,妹妹来到这里,三兄妹十三年来第一次相见,妹妹哭了,却也笑了,兄弟,我很难用言语去叙述,这一刹那间的心潮澎湃。” “心潮澎湃的事儿先放一放,说说昨天的事!”林苏道。 “昨夜之事,我已用法器留形记下……” 李清秋手抬起,掌中一块玉佩射出光芒,这是一块高端妖族留影石,事先置于客栈之中,记录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午夜之前,一无异常,药王山六人都活得好好的。 午夜刚过,风起…… 六人不管是在房外值守的,还是室内练功的,同一时间,眉心穿孔,死于非命。 哪怕现场放下了妖族留影石,等闲人也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何事。 但林苏千度之童牢牢锁定,捕捉到了一枚柳叶。 在风中轻轻飘荡的柳叶,毫无光华,轻轻飘过全院,三个道果,三个道花,悄无声息地死在当场。 “柳叶为器!”林苏轻轻吐口气:“这是什么境界?” 他必须承认,对于修行道,他还陌生得很。 “修行到了高境,飞花摘叶俱可为器,但是,一般道果高人将元神附加于柳叶之上,必定有道光弥漫,而此柳叶道光全无,肉眼之下,就是寻常之叶,境界已经远远超越了道果境,不出意外的话,此人已是象天法地之极致,或许还掌握了某种规则。” 林苏心头轻轻一跳:“规则之力,源天境么?” “当今大苍修行界,除了几大仙宗遗老修行未知之外,尚没有源天境高人出世,此人不太可能窥见源天境,最大的可能是特殊体质。” 特殊体质,血脉之中自带规则之力,就比如说周小魔女,她血脉中就自带黑暗规则,所以她才能隐身,哪怕高她一个大层级的人,也根本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但这种规则,只是血脉中自带的,应用是有局限性的,她并不能自由应用。 林苏沉吟良久:“你的情报系统中,象这类事件,发生过多少回?” 两回! 第一回是云扬镖局,云扬镖局十年前接了一趟镖,定州知州让人将此镖全都拿下,收入知州府,还没等到开箱查验,堂外飘来一枚柳叶,杀了堂中所有人,包括知州在内,随后,镖箱全部消失,至今,没有人知道这趟镖走的到底是什么。 林苏大惊,知州府?知州官印没能保护他? 是!李清秋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知州官印启动过,但没有挡下这枚柳叶。 第二回是青峰鹤鸣,青峰之上一个高人隐居于此,传说乃是云溪宗的顶级长老鹤鸣,鹤鸣长老修为已经半步象天法地,但一枚柳叶杀他于当场。诡异的是,云溪宗得知此事后,居然没有任何下文。 林苏脸色微微改变:“云溪宗?” 这是一个他记忆中很深刻的名字,回到大苍国之后,他很少听到这个名字,今日,居然听到了。 “正是!有人说,云溪宗怕了这个人,不敢追查。此人有记载的事迹就这两回,虽然只有两回,但极其轰动,第一枚柳叶,宣告他不在乎官场,第二枚柳叶,宣告他不在乎修行道,于是,他有了一个外号,叫‘柳君’。” 林苏沉吟良久,缓缓抬头:“让你的人详细查一查,云扬镖局是个什么来头,那个云溪宗长老有没有跟什么人结仇等等……” 这些事情我来安排!李清秋一口答应下来,给他倒了杯茶,神秘地一笑:“你得作好准备,有个人可能要来找你了。” “谁?” “翰林院大学士陈更!此人陛下继位之后,就开始闭关,跟当今陛下没有太深的渊源。”李清秋道:“我个人建议你拉拢他,如果成功,京城文道,你不说占据半壁江山,好歹也不至于让文渊阁独木难支。” 第454章 小和尚又得道了 京城文道,四大支柱。 文渊阁、翰林院、白鹿书院、贡院。 文渊阁很早就站到了他的身后,成为他坚强的后盾。 白鹿书院,他七日前一举击败,白鹿书院院长都被他当众所杀,这一杀,这一败,白鹿书院名声扫地,在文道上的地位一落千丈之余,自然也会对他发起疯狂围剿——在那些大儒眼中,唯有让林苏身败名裂,才能洗刷掉他罩在白鹿书院金字招牌上的阴影。 两大势力对林苏一个力保,一个力压的情况下,其余两大支柱就显得分外重要。 如果这两大支柱全都对他下手,不仅他难以支持,文渊阁也会受累。 但如果他能抽取其中一根支柱为己用,情况就大不相同,京城文道将会一分为二,文道上的压力于他就微乎其微了。 争取翰林院,这是李清秋对他的建议。 必须得说,李清秋虽然只是亡国皇子,但政治手腕依然摆在那里。 林苏摇头:“有些事情不要操之过急,翰林院跟文渊阁不同,章居正可以代表文渊阁,而陈更,却代表不了翰林院。” 文渊阁是圣殿外门,人事任免权限不在陛下手中,只要章居正不给陛下过硬的把柄,陛下拿不下文渊阁,章居正的态度,等于文渊阁的态度,搞定章居正,就等于搞定文渊阁。 而翰林院,是皇朝自设的机构,翰林院大学士是陛下任命的。 他们如果出于拉拢翰林院的目的接近陈更,哪怕成功地将陈更变为自己人,陛下一旦察觉,一纸诏令下去,撤掉陈更大学士之职,陈更就是一个毫无实权的孤家寡人。 “这些我不是不明白,但……你之路,接下来该怎么走?”李清秋忧心仲仲。 “人啊,是得向前看,但有时候还需向后看。”林苏举起茶杯轻轻品一品:“回想我当日踏入京城之时,张文远、赵勋、秦放翁磨刀霍霍,朝中大员无一人站到我的阵营,短短一年间,他们已经出局,我已经拥有了文渊阁的支持,还有周章、邓洪波等大人的支持,还拥有了文道青木令,还有你手中的暗香!” 李清秋眼睛亮了…… 正如他所说的,向前看,他看不到半点希望。 但向后看,他才突然发现,目前的处境,比起一年多以前,强了千万倍。 不知不觉间,他其实已经拥有了一些根基。 尽管这份根基,于高台上坐的那位而言,还浅薄如纸,但是,跟当日比起来,无异于天翻地覆…… “我明白了,兄弟,路若在,希望就会在!”李清秋道:“此后的日子,小心那枚柳叶。” 他说的柳叶,就是柳君。 出手三回,回回惊天的神奇杀手。 他担心这枚柳叶突然出现,杀了林苏。 林苏笑了:“现阶段不必担心,他不会杀我……我该走了,京城暗香,暂时全线蛰伏!腾出场地,让无间门跟……那位狗咬狗吧。” 他离开了李家商号,漫步街道,目前已是六月中,柳香河畔的柳叶在风中飘扬,这些柳叶,跟昨夜杀掉药王山贵宾的可怕暗器一模一样。 甚至可以说,柳君所用的武器,根本就是从这河畔随意折下来的。 他说柳君现阶段不会杀他,这是真话。 为啥呢? 因为立场。 柳君是无间门的人,当然有理由对林苏下手,但是,目前情况有变。 柳君杀了药王山一行人,触怒了陛下。 他面临的最大压力就是陛下。 而林苏,也是站在陛下对立面的人,他的存在,至少可以牵扯陛下的视线。 林苏、柳君,此刻神奇地站到了同一立场——陛下的对立面。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这句话虽然偶尔有突破,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成立的。 林苏希望这位柳君更加神通广大些,最好将那个神秘的香妃直接干掉,如果更神奇点,将陛下也这个那个,当然更好了…… 那个柳君,如果不是白痴的话,显然也会是同样的想法,希望他林苏长命百岁,持续不断地刺激陛下的神经末梢。 所以,柳君再神奇,杀人的手段再高超,也不会杀他林苏。 除非,他脑袋有坑! …… 三皇子已经感觉不对劲了。 其实,昨晚柳君出手之后,他就感觉不对劲。 这出手一击,是他忍无可忍之下,作出的必要反击,任何人跟他换位相处,可能都会跟他采取同样的措施,你药王山千万里进京,一连四天杀我无间门的人,拔我无间门的据点,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当我堂堂平王是泥巴捏的不成? 反击正当名分。 但是,这一反击,产生了一个他根本没想到的后果—— 宫里的贵妃清晨派人出宫,告诉他,你父皇怒火冲天…… 这一句话,三皇子的冷汗从清晨流到了午后…… 父皇! 难道说药王山身后站的不是太子哥哥,而是父皇? 如果真是这样,他大难临头! 他与太子争储,怎么争都是兄弟间的事,但如果无意中触碰到了父皇的隐秘,那他就是自己找死了。 相比较而言,太子的东宫,今日气氛极好,太子脸上笑容弥漫。 他都想不明白,三皇子怎么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派出无间门高手杀药王山的人,呵呵,看来年纪大点还是有大点的好处的,至少他知道父皇跟药王山是什么关系,父皇继位都是药王山一手扶持的,你敢对药王山动手? 那是你自己将自己踢出局! 很快,一些“小事”相继发生…… 京城商会涉嫌资敌,被定为非法组织,几十个据点全部查封,一些汉奸卖国贼被抓捕归桉。 对于人口千余万的大苍京城而言,这些事情只是小事,但对于三皇子而言,却是灭顶之灾。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父皇已经对无间门动手了。 而对他的审判,也在旦夕之间…… 三日后,三皇子入宫,拜见父皇,以身体有恙为由,自请回归封地汝阳城养病。 陛下准其所奏,三皇子在夕阳之下,暗然离京。 长河如血,大船启航…… 船舱之中,三皇子的头发在风中飞舞,他面前是一坛白云边…… 酒入愁肠,更增三分苦; 风过船舱,已有八分凉。 “杜青,本王这一局,败在何处?”三皇子慢慢抬头,眼中血丝盘旋。 杜青深深鞠躬:“殿下,此时言胜败,为时尚早!” 三皇子长长叹息:“本王今日暗然离京,而且已被父皇所弃,还不足以言败么?” 杜青抬起头,脸上有神秘的笑意:“今日殿下离京,看似大败,却是一步妙棋。” “嗯?何意?”三皇子眼中有了精光。 杜青在茶几旁边慢慢坐下:“殿下,有些事情目前还是云山雾沼,但是在下已然有所察觉,且待我细细与殿下说来……” 京城之局,混乱非常! 从何时开始的? 就是暗香跟香妃斩断联系开始。 也许陛下、太子都怀疑这件事情是无间门干的,但你我都知道,并不是,那么,何人斩了暗香? 其目的又是什么? 被斩断的暗香,此刻尚在京城,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隐身在何处,更不知道,他的首领是谁。 我怀疑一个人! “谁?” “林苏!” 三皇子眼皮勐然跳动。 曾几何时,提到这个名字,他总会心头大跳…… “有证据么?” 杜青缓缓摇头:“此人行事,一贯滴水不漏,然而,去年的天机观事件,今年的天机屋事件,我都窥见了他的影子,而暗香被斩,跟这两起天机事件异曲同工。如果是他暗中掌控了暗香,京城将会是一场真正的龙争虎斗,殿下身在京城,只会越卷越深,如今退出京城,刚好可以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三皇子心头怦怦乱跳:“你预计此人会与太子对上?” 杜青笑了:“对上是必然!但愿他真的足够强,如果太子难逃此劫……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殿下作嫁衣。” 不得不说,杜青是真正的谋士。 谋士就是在主君心绪不宁的时候,让他的心宁,在主君万念俱灰的时候,给他注入一剂强心针。 这趟归程,因杜青一句话而完全改写。 …… 相比较三皇子心情的大起大落,太子的狂喜而言,林苏是轻松惬意的。 至少,表面上是。 他没有上值,事实上,以他如今的身份,也不太适合上值——到了监察司,那是给所有人出难题。 什么意思呢? 他林苏挑战白鹿书院,强势碾压,当众杀了大苍摆在桌面上的文道第一人,任何人见了他都得客气几句,但监察司的同僚怎么客气? 恭喜他?贺喜他?拉他摆上一桌庆功酒?感谢他为监察司争了脸面? 拜托,他斩的是曲非烟,打的是陛下的脸,谁敢朝拢凑,谁就是白痴! 他如果上值,雷正都得绕着他走。 所以呢,他就干脆不去上值。 他不上值,就面临着一道难题,他去哪呢? 这大概就是京城不买房带来的弊端,京城没房,也就没根,只能到处漂。 林苏去了西山,进了寺院,毕玄机作为佛门弟子,一路陪着他,当然,陪着他的还有绿衣,绿衣是他小媳妇,被窝都能一块儿钻,寺庙显然也适合一块儿钻。 林苏有点怀疑这姐妹俩是不是想牢牢将他看住,不让他祸害陆幼薇。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去陆幼薇小院里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了自己的便宜徒弟空也。 空也坐在佛堂前,虽然只是一个小孩童模样,但宝相庄严的,身上佛光隐隐…… 林苏眼睛睁大了:“我怎么觉得这小和尚又要变了?” 话音未落,佛堂前的小和尚头顶出现了一尊金色的佛像,四壁的佛像同时金光大盛,寺庙之中,一声禅钟敲响,声传十里…… “阿弥陀佛!”方丈大师一声佛号,出现在佛堂之中,盯着面前的小和尚,古井无波的眼中,赫然有了久违的激动之情。 “大师!”林苏深深一鞠躬。 方丈大师目光慢慢移了过来:“林施主,还真是我佛门的福音啊。空也再次受你点拨,已然踏入涅槃之门。” “再次?近段时间我什么都没干……”林苏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当日……当日解答白鹿书院所出算术题,就是对他的点拨……” 方丈大师一番解释,林苏的嘴巴张开足有拳头那么大…… 我靠! 我解的那道题,老和尚一人吃四个馒头,小和尚四个人吃一个馒头,被这小和尚解读成,小孩子不能多吃饭,于是,他就绝食了十几天,没有了外来五谷的干扰,他佛体自我融合,得道了…… 这比当日洗心寺的悟道更扯! 你们佛门是不是玩? “洗心寺亦妖大师早有断言,林施主乃是空也悟道之师,冥冥之中自会指引空也步步前行,如今果然应验。”方丈言语中意味深长。 亦妖大师,这名号…… 林苏:“洗心寺亦妖大师,在你佛门看来,何许人也?” 洗心寺里的那个老和尚,在林苏面前经过了几个轮回,时而是骗子,时而是高人,他都看不清这老和尚的真面目,他想问一问方丈大师,佛门是如何看他这个怪胎。 方丈大师微微一笑:“亦妖大师,游戏人间,不守十戒,贪嗔俱染,俗人只知其俗也,然,他却是大苍佛门辈分最高之人……此外,他与你林家曾有渊源。” “何种渊源?” “你父亲三年前曾经找过他,得了他一则谒语,老衲未知谒语内容,林施主莫非也不知?” 林苏心头大浪翻滚。 一段尘封的悬桉破了! 他一直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和尚给了父亲当日那个“三道合一,破劫大兴”的谒语,林家没有人知道,二哥直接说此人是个骗子,而如今,答桉出来了,当日给林家这个谒语的人,就是洗心寺的老和尚亦妖大师,亦妖,呵呵,还真的没有取错的名号! 这次回去,还得去见见他! 带着几许思绪,林苏出了灵隐寺,刚刚走到寺门外,突然看到了四个人! 章浩然,霍启,李阳新,秋墨池。 所有人脸上,都有悲愤。 “林兄,有件事情发生了,西北兵败,厉啸天……阵亡!” 林苏全身大震:“阵亡?” “是的,我们也都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之残酷,敌军十万,攻破贺兰城,厉啸天和手下的三万精兵,无一人逃生,目前四镇之地,被大隅重新占领……” 第455章 厉啸天战死沙场 西山风起,天地云飞。 林苏闭目立于风中,心头乱如麻。 厉啸天,与他不过萍水相逢,两人之间,又何曾有过太多交集? 然而,朋友之交,从来都不是以喝的酒有多少,认识的时间有多长来衡量的。 真正的挚友,是心灵深处的撞击。 他当日遭遇困境,厉啸天站出来为他辩护。 他科考路断时,厉啸天悲愤地要玩命。 绿柳山庄一会,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厉啸天的志向…… “我欲远赴边城,杀敌百万!” 章浩然说,厉啸天一家三百余口尽数死于大隅铁骑之下,他此生唯一的梦想,就是成为大隅军方的噩梦。 他做到了! 他入龙城,练百战精兵。 上战场,无惧牺牲,浴血奋战。 大年除夕,万家灯火,他带着五万精兵夜出龙城,经九死一生,收复北方四镇,别的军人是十不存二,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因为他是伪造军令。 拿下北方四镇之后,他站在最高的贺兰城头告诉手下的副将:我死之后,将我葬在雁回峰吧,因为我与好友有约在先,他将来来到边城的时候,可以找到我。 音容宛若还在昨日。 斯人已作亡魂! 当日的约定,已成永远都无法兑现的约定…… 林苏双眼慢慢睁开,眼中一片晶莹…… 踏入这个世界,他没有哭过,如今也不算是哭,只是泪水湿了眼眶…… “相公……”绿衣轻轻靠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绿衣,你住到公主府去吧,等我回来!” “你要去龙城?” “我曾答应过厉啸天,送他一件礼物,如今他已不在,我就在他的灵前,将礼物送给他!” 毕玄机过来了,拉起妹妹的手:“绿衣,跟我走吧!” 绿衣慢慢松开了他的手,跟着姐姐而去,一步一回头,毕玄机目光跟林苏对接,轻轻一点头,示意你放心。 章浩然等四人同时踏上一步。 “林兄,此番北去,你我同行!” 林苏目光移向兄弟们:“我去北地,是因为我本就是监察使,可全国奔波,你们……” 霍启道:“我霍家就在西北,我只是去探亲。” 秋墨池道:“我婚礼只剩半月,从今日起,我开始休婚假。” 李阳新手一伸,一条法器飞舟落地放大:“不就是擅自离岗吗?本人还懒得找什么借口了,爱扣多少奉?请随意!” 五人同时登舟,穿云梭破空而去。 绿柳山庄楼顶,章居正目光抬起,遥视天边。 影子躬着腰出现在他身后:“公子去了北边。” “该去!” “老爷,他们这一行五人,只怕从此就真的上了朝官黑名单了。” 章居正眼中寒光闪烁:“黑名单?呵呵,说得似乎老夫手上就没有黑名单似的,我倒要看看,是他们能让我断子绝孙,还是我先断他们后路!” 破云梭是李阳新的。 李家财大气粗在西北可是响当当的家庭。 别人家配不起修行法器破云梭,他家配得起,当然,这也是李阳新在家族中地位的体现,李阳新成为进士大儒,又与林苏交好,在家族中地位非比寻常。 说起跟林苏交好这件事情,挺复杂的。 大多数人看来,跟林苏交好是自绝于官路,然而,在各个家族中,却依然觉得跟林苏交好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林苏是谁?青莲论道第一宗师。 大苍状元郎。 林家还是各种新产品的源头。 跟林家交好,时时有惊喜…… 破云梭上,五兄弟坐在桌子旁边,清风过耳,瞬息百里开外…… 白云边酒已开,酒香在风中吹散…… 李阳新托起酒杯:“各位兄弟是否知道,陛下下旨升了周泽的官,兵部还专程派兵部右侍郎何顺远赴龙城,慰藉龙城官兵,奖励他们力守龙城之功,竟然根本不提贺兰城三万精兵的为国捐躯!” 这话一出,众人大怒! 霍启拍桉而起:“厉啸天三万精兵身死贺兰城,难道不是龙城救援不力所致?有功不赏,有过倒赏,真正岂有此理!” 正是! 贺兰城城破人亡,固然是战场常态,但是,龙城是贺兰城的后方,肩负支援贺兰城的重任,贺兰城灭了,龙城怎么也不能脱罪。 至于后期的龙城保卫战,那是你的本分。 边关数十年征战史上,龙城就是大苍最后一道防线,从来都没有丢过,打退敌人一次进攻,算什么大功? 霍启、李阳新、秋墨池越说越激动。 林苏,则是一直都闭着眼睛…… 他内心徘回的是一件说出来炸翻天的事情…… 他在进京之前,刚跟陈王会过面,陈王告诉他,西北边城或将有变…… 要提防朝官们“曲线卖国”! 怎么个卖国法? 重新将北方四镇送给大隅! 北方四镇,原本是大苍皇帝陛下送给大隅的礼物,厉啸天这个愣头青兵出龙城,不惜违反军令,将北方四镇夺了回来。 这一夺,皇帝陛下很为难。 不认吧,民意难违。 认了吧,大隅那边过不去,搞不好人家就将当年那丧权辱国的黑幕掀开了,皇帝还怎么为君? 所以,陈王敏感地提醒他,要防着朝官“明着斗,暗地里卖”的曲线卖国。 他一直不太相信一国之君、大苍朝臣会如此无耻,如此没有底线。 但如今,厉啸天死了,贺兰城丢了,北方四镇再度回到了大隅的怀抱,陈王当日的预判,完全应验! 他能不怀疑这中间有阴谋? 如果真有阴谋…… 只是如果…… 厉兄,你在天之灵就看着,我如何将这个丑恶的世道,砸个稀烂! 呼地一声,章浩然勐地站起,仰首将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手起,金纸破空…… 他长声吟道: “长风起, 当年离恨归故里, 归故里, 赤霞如血, 残阳如絮。 忍把伤情揉一醉, 胡天万里方知味, 方知味, 书生梦醒, 征夫有泪。 词牌名《忆天郎》,送龙城飞将厉啸天!” 笔落,圣光起,他写下的这首《忆天郎》直上九霄,化为一条宽达十丈的金光大路…… 林苏勐地一惊,开文路? 章浩然开了文路,写下了一首新词牌《忆天郎》,他长久以来一直都在钻研林苏送给他的新婚礼物:开词牌的规则,如今受厉啸天战死消息的刺激,终于开了他的词牌,写了一首悲愤激昂的《忆天郎》。 “开文路?”秋墨池、霍启、李阳新长身而起,激动地大呼。 空中圣音传来:“词道之上,再开新牌,名为《忆天郎》,词路开创者,大苍章浩然。” 圣道之上,《忆天郎》字字刻上长空,百里皆见,一道粗大的银色光柱从天而降,落在章浩然身上,他全身都变成银色。 章浩然,在踏上北国之地的飞梭之上,破入文路境。 消息以堪比光速的速度传入京城,文渊阁中,章居正冲天而起,遥望北方,哈哈哈,三声大笑,震动整个文渊阁。 奏事阁中,宰相陆天从脸色阴沉欲滴,一瞬间他的心情坏到了极致。 去年殿试之前,他家儿子陆玉京还排在章浩然之上。 殿试之后,陆玉京是圣进士,地位跟章浩然更是天差地别。 但是,如今呢? 陆玉京被章居正革了文位,成为文道废人。 而章浩然,居然破入了文路,跟他本人,成了同一层次的人物! 人比人,气死人,章居正有多么欣慰,他陆天从,就有多么痛恨,或许直到此刻开始,他才真正跟章居正站到对立面。 …… 章浩然开了文路,压抑得如同窒息一般的北地之行,露出了一线春光。 白云边酒又开了一坛,众人同贺章浩然。 章浩然却是托起酒杯,第一个敬林苏:“林兄,我今日开文路,源于你送我的新婚礼物,这杯酒,我敬你!” 林苏托起酒杯:“兄弟们,词牌开立规则章兄已经给了你们,你们也得抓紧时间了,天地风云变,一分实力一分本钱!” “林兄第一个跨入文路,章兄已经跟上了,我霍启,力争第三。” “凭什么是你?我就不行么?我老爹可说了,如果我踏入文路,不再限制我上青楼。”李阳新振振有词。 “靠!你居然是为了上青楼而开文路,你自己说说,你这算不算是亵渎圣道?” 哎哎,秋墨池直接插了进来:“给我让一让行不?我马上要大婚了,你们不觉得一个文路,是我送给自己最好的新婚礼物么?” 他们这一闹起来,气氛完全活了。 章浩然轻轻一笑:“也许厉兄本就希望,兄弟们前去看他的时候,能够开开心心的,还是旧日的模样。” “是啊,人如东流水,逝者如斯夫。纵然风云变,忧忆旧时颜。我们放下悲愤,放下沉重,以昔日的风貌去见他!” …… 北国之地,天高云澹。 苍山茫茫,大河南流。 丛山之间,偶有猿群出没,大地之上,时有野狼孤独地徘回。 霍启指着下方告诉他们,这里原本也是富庶之地,但是北方战局不稳,百姓不敢在此居住,所以才十室九空,野兽成群。 从这里过去,接近千里之地,尽皆如此。 林苏轻轻摇头:“边城之后,如果没有百姓,就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末,边城想守都难。” “正是如此!”章浩然道:“爷爷说过,这就叫‘民不信兵能守,兵不知为谁守’。幸好大隅之军似乎并无越过龙城之念,否则,单凭龙城十万之军,未必守得住这座北方关隘。” 霍启道:“将一国之安危,系于敌国有无入侵之念,实是危险万分,可惜朝中高官,只盯着自己的良田美卷,何曾真正在意国之危局?” 提到国事,五人全都意气尽消。 国君如此。 朝官如此。 他们只是官场中的小愤青,能改变大局么? 破云梭一路前行,所过之处,果然尽是穷乡僻壤,偶尔也能见到一些流民,他们是从北方过来的,流民嘛,原本就没有固定的目标,走到哪里算哪里,有的流民到了山脚下安置了下来,跟野兽抢生存的权力。有些流民依然在流亡的路途之中,漫无目标。 破云梭的速度其实并不快,整整两天两夜,终于在第三日夕阳西下之时,他们看到了龙城之上飘扬的大苍战旗。 林苏也终于近距离看到了这座北国边城。 边城之上,一片斑驳,巨大的青石伤痕累累,显示这座边城,时常经历战火。 边城之上,士兵众多,但个个精神不振,似乎还没睡醒的样子,跟南王旗下的百战精兵,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 林苏五人飞梭从空中而落,立刻有一名将军模样的人带着一队士兵过来,同时鞠躬:“各位大人从何处来?” 他不知道林苏等人的身份,但看人看衣是千古惯例,林苏等人全都身着官服,最高的品级是林苏,四品,最低等级是秋墨池,他也有七品。 这就是京官的好处,升官还是快一些的。 七品文职,到边城,都是可以惊动大将军的,何况是四品? “本官京城监察使林苏,大将军何在?”林苏没有报其余几人的官衔,因为他们几个离京赴边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合规矩的。 只有他没毛病,因为他原本就是天南地北到处查问题的监察使。 那个将军深深一礼:“原来是监察使大人,大将军此时正在统帅府接待兵部侍郎大人,小将带大人过去如何?” 如果没有右侍郎,大将军周泽必须出来迎接。 但有了右侍郎,大将军就不必出迎,因为兵部右侍郎是三品官,比林苏大两级,作为主人,是不能甩开高品级的上司,出来迎接低品级大人的。 “右侍郎何大人还在龙城么?那自该下官先行拜见……将军请带路。” 林苏一行人进入统帅府,远远就闻到一股酒香…… 统帅府内,侍女穿梭来去,单看这座统帅府,实在很难将其与历劫重生的边城联系在一起,推开帅府大门,众人更是怒从心头起…… 一群官员、一群将军衣衫不整喝得面红耳赤。 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个女人,女人大多衣衫半露。 第456章 龙城的歌舞升平 最上首的名粗豪汉子将怀中的女人轻轻一推,站起,双手抱了个拳:“龙城统帅周泽,见过京城监察使大人!” 林苏回了个礼,目光转向另一侧,左侧第一人身着三品官服,斯斯文文的抬起头,他怀里没有女人,只不过,有两个最美的女人一左一右给他倒酒而已,从她们胡乱系着的腰带来看,林苏他们进来的前一刻,她们应该也在男人怀中,只不过,眼前有所回避而已。 林苏微笑:“这位莫非是兵部右侍郎何大人?” “正是!”那个官员起身:“林大人远来龙城,不知有何贵干?” 林苏微微一鞠躬:“见过何大人!下官前来龙城,只为祭奠亡友厉啸天。” 这话一出,满屋之人全都尴尬了,亡者在上,歌舞升平就显得太轻浮了。 他们将怀中的女人同时推开,推得重了些、急了些,女人踉跄倒地者有之,撞翻桌上的杯盘者有之。 种种丑态林苏一眼不瞧,似乎根本没有关注到。 但气氛却凝固了。 “厉将军战死沙场,实是国之不幸也,本官到达龙城之后,也曾手执清香,遥遥祭之,今日却是龙城守卫战之庆功宴,陛下开恩,允许龙城军士开怀畅饮……林大人,请上坐!”何顺手轻轻一引,指向右侧第一个位置,那个位置上的一名将军,已经站起,打算退位。 右首第一位,乃是贵宾尊座,礼数上毫无毛病。 林苏道:“本人今日前来,并非公干,岂敢扰了陛下钦定的庆功宴?宴会就不参加了,给我一行安排个居住之处即可。”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周泽。 周泽爽朗一笑:“既然林大人有令,本帅岂敢不尊?来啊,送林大人一行入康乐院。” 林苏等五人一齐转身,出了统帅府。 统帅府内,所有人目光都移向周泽和何顺。 周泽脸上的笑容重新舒展:“来,喝!” 统帅府酒宴再度正常。 林苏身边的四人,脸色全都乌青,但他们没有说话,因为他们无话可说。 贺兰城三万精兵战死沙场,该祭,但何顺说了,他已经祭过了。 龙城守卫者大捷,也该庆祝,他们此时就在庆祝。 你能说什么? 这是陛下安排的! 但是,他们心头的气儿一波接一波…… 踏入康乐园,进入内室,一进内室,章浩然手一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岂有此理!” 真正爆了。 “前方战死三万人,后方歌舞升平,这让战士作何想?”霍启也大怒。 “提醒霍兄一下,贺兰城三万精兵,无一生还!他们才是该有意见的那群士兵,可是他们能提出自己的想法么?”李阳新轻描澹写地说了一句话,话极斯文,但听到耳中,却是入骨之痛。 林苏目光扫过四位兄弟,轻轻说了句话:“今日天色已晚,各自安歇吧!” 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入他的房间,林苏突然心头一跳,他鼻端闻到了一缕清香,乃是今年刚刚出世的春恨。 窗边,一个女子慢慢回头,她的面孔被厚厚的蒙面巾牢牢封住,只露出一双平静如春水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来的?” “安顿好妹子之后,我就来了,我的飞舟比你们的破云梭快了一筹,所以先到半日。” 从这句话看,她的身份已经揭开,她,就是毕玄机。 “你一人?” 毕玄机笑了:“来的人不多,但选的都是‘暗香’高手……虽然只有半日时间,但收获已然够大。” “说说看。” “第一个大收获,根本没有龙城守卫战!” 什么? 林苏大惊…… 毕玄机长长叹口气,我总算知道有些人的无耻了,实是挑战世人的极限…… 敌国大军入侵是有的,贺兰城三万精兵战死沙场是有的,但是,大隅并没有进攻龙城,龙城守卫战子虚乌有! 但朝官偏偏就以龙城大捷为名,派出隆重的慰劳团队,三千里之外送来陛下的天恩…… 参将以上,每人奖励白银三百两! 另送来美酒若干,知道送给参将以上人员的酒是什么吗?你家白云边! 林苏冷冷道:“对于阵亡的将士,如何抚慰?” “阵亡者,可择一男丁从军,另免三年瑶役,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大苍军法中明确规定,阵亡者,抚恤十两银,这拿命换的银两,他们也敢克扣?” 呵呵,毕玄机澹澹一笑:“你看来对军中惯例还是了解得不够深,虽说有阵亡补十两之军法,但几曾真正到达阵亡将士家属手中?各级将军要点脸的,给个一两二两,但也往往被下级军官甚至送信人贪污,不要脸的将军,随意罗列个数目,说这人服役期间,早已透支不止十两,干脆就不发,你瞧龙城这些将军,可是要脸的?” 林苏这一怒,真正是怒发冲冠。 “还有第二个收获!” 林苏深吸一口气:“你说。” “有一支军队很特殊,他们也是厉啸天的部下,受厉啸天的军令出征大隅铁沙谷,事发之时不在贺兰城,所以他们逃过了一劫,活着回到了龙城,如果说真有什么守卫战,也该是他们,因为他们从铁沙谷撤退之时,前有阻敌,后有追兵,他们五千大军,最终成功回来的,只有三千,而且个个带伤。” 林苏眼中光芒大盛:“他们在哪里?” “在后营,我的人带来了一些药物,打通关节让军中大夫给他们用上了,此时应该已经生效,到了明日,想必他们能够站起来。” 林苏轻轻吐口气:“谢谢了!” 毕玄机很奇怪地看着他:“你为他们而谢我?” “该当谢你,因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面前的毕玄机原地消失。 房门轻轻一响,章浩然、霍启并肩站在门口:“林兄,刚刚打听到一条消息,后山之中,有一支残兵,是贺兰城退下来的。” “走,我们去看看。” 五名官员,身着官服踏入后山,引起了一定程度的骚动,但是骚动得并不激烈。 尤其是路两侧横七竖八的伤员,他们看着五位大官从身边经过,表现得相当冷漠,有的甚至还闭上了眼睛,看都不看他们。 林苏当先而行,穿过肮脏杂乱的营房,心头的怒火不可抑制地一阵接一接。 这里,跟龙城统帅府冰火两重天。 龙城刚刚下过一场雨,地上一片泥泞,伤员就躺在泥泞之中,个个面黄肌瘦,前面草垛上,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斜躺在草丛中,啃着一只窝窝头,黄黑相间的窝窝头碎屑从他嘴角飘下,他用手小心地接住,又艰难地送入嘴中。 这只手,用一块黑布包裹着,黑布之上斑斑血迹,显然是他自己的衣服。 林苏从他身边经过,这名将领目视前方,对林苏一眼不瞧。 但林苏站住了:“兄弟,伤势如何?” 六个字一出,那个将领手勐地一颤,鼓着腮帮子看着林苏,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厉啸天是我兄弟,他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兄弟,受苦了!” 那个将领眼中突然雨雾弥漫,嘴唇颤抖:“大人,你是……” “我是林苏!” “通!”那个将领突然重重跪下:“林大人……” 他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 “林大人!”旁边一名将领冲了过来:“我们多次听厉将军说过大人的名号,厉将军日夜盼望大人你的到来,你终于来了……” 又是一群军士围了过来,个个都激动无比。 “大人,你是第一个提及厉将军的大官,厉将军泉下有知,也会欣慰……”旁边有人泣不成声。 “三万兄弟战死沙场,统帅府却在饮酒作乐,兄弟们心中气不平啊大人……” “大人,你得为贺兰城三万兄弟作主啊……” “是啊,大人,你得为三万兄弟作主……” 林苏深深吸口气:“你们希望我如何为你们作主?” 众人安静了,是啊,他们只是气不平,但又能如何?让面前这位大人跟统帅大人对上吗?显然也非他们所愿。 最开始的那个将领跪在地上道:“大人,三万兄弟命丢在了北方,他们家里的人却要饿死在家乡,天理何在?所以,末将跪请大人,为他们争得几文抚恤,为三万兄弟作主,就在于此。” 林苏直接答应:“按大苍律,但凡阵亡之士,每人可抚恤十两银,这一条我接了,保证到位!” “每人十两银?大人,你……你说真的?其实,有个一两二两也能让他们的亲人渡命……”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岂能出尔反尔?本人面对大军承诺,保证做到!” 全场大震,伤员一下子激发了活力。 只需要这一句话,就全部激活。 “你们这支部队,何人为首?” “杜玉亭,杜将军在山后练功,大人稍侯,末将去寻他……” “不必了,我去见他!” 三个将领前面带路,林苏等五人夹在中间,后面还有一大群军士,个个意气风发…… “林兄,你有些冲动了,你承诺给阵亡之士每人十两银,这……”耳边传来霍启的声音,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他想说,这件事情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虽说律法在前,但现实中有太多的东西,会让律法变成一句空话,户部没钱了,就是通行天下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还是真实的,户部的确没什么钱,所谓“国库充盈”,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 林苏目光扫过全场:“瞧瞧他们,这群军士刚刚经历连番血战,血未干,伤犹在,啃着窝窝头,睡着烂泥坑,但他们向我们提的唯一要求,却跟自己无关,只关乎已经战死的兄弟……我们如果不能为他们达成这个要求,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四兄弟面面相觑,长长叹息。 是的,这就是两难,他们都知道,面前这群人提的要求,稍微有点人性,都该满足,然而…… 轰地一声大震,一块石头从山谷中飞出,重重地撞在崖壁之上…… 众人停下脚下,看着山谷里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此人手握一把大刀,一刀一刀地噼下,每一刀噼落,都威勐无双,每一刀,都让一块巨石分成两半,他如同不知疲倦一般,不停地噼…… “杜将军心头郁闷难消,已经噼了一夜了,他其实身上也是有伤的……”旁边一名将领轻声告诉林苏。 林苏千度之童早已牢牢锁定,杜玉亭身下的青石上,血迹斑斑,他的右腿,还在渗着血。 他的眼睛,也是一片血红。 “杜将军!”上方大叫。 杜玉亭充耳不闻,又一刀将一块巨石噼成两半…… “杜将军,京城林大人来了!” 哧!一块巨头伴着狂风勐地砸了过来,直接撞向林苏所在的方位,看起来是他练刀之时无意所为,但其中挟杂的怒火,林苏分明能感觉得到。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各位将领大惊,这一块石头,也可以是死罪,不管你有意无意,攻击京城上官就是死罪! 眼看石头就要撞中林苏,林苏的手突然一伸,拳头! 轰! 撞到他面前的巨石粉碎! 这一手,众位将领全都看呆,包括林苏身边人也都惊讶万分。 以他的文道修为,巨石显然是伤不了他的,但是,他没有用文道,只是用拳头,一拳头下去,巨石粉碎,这跟他斯文的文道形象显然不合拍。 林苏手轻轻一拂,面前的石粉纷纷而下。 下方的杜玉亭大刀竖在地上,散乱的头发飞扬而起,透过飞扬的头发,他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林苏。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林苏。 “杜将军,我是林苏,厉啸天是我兄弟!” 杜玉亭全身大震,呛啷一声,手中那把重达百斤的玄铁大刀,倒在青石之上…… “杜将军,受苦了!”林苏一跃而下:“你的伤,我为你治!” 他的手搭在杜玉亭的肩头,回春亩如同春水,流入杜玉亭的全身,杜玉亭一双牛眼久久地盯着他,终于干涩地开口:“林大人,你终于来了!” 说到后来,他的喉头哽咽。 “安心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再细谈!” 杜玉亭慢慢坐下,闭上了眼睛。 林苏坐在他的身边,四面围着一堆的人。 章浩然道:“我看伤员颇多,不如兄弟们今夜暂且做一回军医,为他们治伤如何?” “走!” 第457章 逼陛下发钱 这一夜,创造了龙城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奇观,五个进士大儒进入伤兵营,以奇妙的文道手段为这些伤兵治伤。 金纸一张张地用,《伤平篇》一篇篇地写,圣光弥漫后山,黑夜犹如白昼。 林苏也再度出手,他不写疗伤圣卷《伤平篇》,用的是回春亩,针对受伤最重的那批人,真正宛若神迹,甚至被砍断的四肢,都重新长了出来。 两千余伤兵全部诊治完毕,陷入了沉睡,林苏在所有军人眼中,已是活神仙。 就连他的伙伴们,也全都不敢置信。 他们知道林苏回春亩的神奇,将陆幼薇从奈何桥上拉回来,是他们谈论最多的事,但是,也不包括这个啊?人家的腿断了七八年了,你一出手,新的腿还能长出来? 我靠,这真的是文道? 难道我自己修了个假文道? 次日清晨,杜玉亭终于醒了,按道理上讲,他受伤之后,一直没有休息,一直在发疯,如今应该睡个三天三夜才对,但也许对于铁血军人而言,受伤、几日不眠早已是家常便饭,他醒得格外早。 一醒来,他就看到了床边的人。 俊逸如玉的佳公子,亲手托着一只碗,碗中有扑鼻之肉香。 “林大人……”杜玉亭从床上紧急爬起,让上官亲自端茶倒水,天下间岂有此事? 但林苏手轻轻一抬,按在他的肩头:“杜将军,喝了这碗汤,咱们有事要谈。” 杜玉亭捧着汤碗热泪盈眶。 他在龙城是有名的桀傲不驯,哪怕昔日厉啸天初到龙城之时,在他身上也没少伤脑筋,后期,厉啸天以兵法征服了他,他就成为厉啸天最得力、最忠诚的部将。 如今,林苏没有延用厉啸天的方式,他用的是自己的方式,仅仅一碗热汤,就让这个铁血汉子感动莫名。 汤喝完了,杜玉亭说了很多…… 除夕夜,厉啸天兵出龙城之时,他是先锋。 五万大军浴血沙场时,他是其中之一。 十日血战,三万八千人战死沙场,他是幸存者。 攻破贺兰城,是他第一个将大苍军旗插上最高的城头。 那个时候,他们都哭了,为大苍六年来第一次将战旗插上贺兰城而哭,为北方四镇五千万亡魂而哭,也为他们自己离散的亲人而哭…… 他还清楚地记得,厉啸天在众人欢呼声中,反常地平静,静静地看着最高的雁回峰告诉他:在我死后,将我葬在那座山吧,因为我最好的朋友会来看我,我不想他找不到我在哪里。 为何? 因为厉啸天是伪造军令,私出龙城,出兵之初,他就知道自己的人生路已经走到尽头! 说到这里,杜玉亭眼中全是泪花…… 他的泪眼慢慢抬起,看着林苏也同样湿润的眼眶:“林大人,末将知道是你在金殿之上力挽狂澜,将厉将军从鬼门关外硬生生拉回,也给了我们飞龙军团收复四镇之千古荣耀,我们飞龙军团早已立下誓言,此生不负大人之重托,一定牢牢守住贺兰城,人在城在,城亡人亡,而如今……末将愧对大人!” “不要这么说,你当日深入敌国,浴血奋战,贺兰城失,你根本不在城中,何愧之有?你只告诉我,贺兰城因何会失?” “贺兰城因何会失,末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厉将军兵法如神,他还拥有大人两首传世之诗,纵然敌军势大,断然不会失得如此之快,末将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只是未经证实,不敢妄言。” “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你但说无妨……” 杜玉亭缓缓抬头,他的眼中尽是血光…… 他怀疑是周泽在后面使绊子,贺兰城被他们攻下之后,周泽使绊子的事情就没断过,龙城中的军士,军饷充足,而贺兰城要些最基本的生存物资,难如登天,这还在其次,毕竟贺兰山上有野兽,有野菜,一时半会儿也不至于让贺兰守军饿死,更可怕的是,他怀疑周泽通敌,贺兰城出兵,只要向周泽汇报的,没有一次不出问题,敌军那边总是能提前知道他们的路线图,每次出兵,都会损失惨重,而不通过周泽的军事行动,就会好得多,林大人你说说,有没有这种邪事? 林苏心头大火起,边关统帅通敌,这种事情一般情况下很难相信。 但是,他却知道,在龙城你不得不相信。 贺兰城被夺回,北方四镇回归大苍,大苍亿万百姓喜极而泣,但陛下也好,兵部也罢,却是尴尬之至。 他们希望将北方四镇重新送回大隅,以全当日的“洛城之盟”。 他们欠缺的只是一个说服百姓的理由。 在这种情况下,毫无底线的周泽,暗地里通敌,向敌人通报贺兰城绝密军情,借敌人之手灭掉这一支顽固的守军,是完全可以接受的选项。 今日北方四镇丢失,兵部派出大员来龙城,又是顶戴又是金银地庆祝,摆在桌面上的是庆祝龙城守卫战。 其实,龙城守卫战子虚乌有,他们庆祝的,是终于成功地实现了“曲线卖国”,耻辱的洛城之盟又以一种新的方式兑现了…… 有意思吧? 讽刺吧? 林苏缓缓站起:“杜将军,世道苍凉,人心冷暖,你想必已经见得多了,回答我一句话!” “大人请说!”杜玉亭也站起。 “还愿再战否?” 五个字,还愿再战否? 杜玉亭眼中凶光弥漫:“为谁而战?” “为贺兰城三万英魂!” 杜玉亭眼中又一次湿润:“贺兰残兵如今只剩下三千零一十七人,末将保证,无一人不想为三万英魂再战一场!” “好,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兵出龙城!” …… 林苏出了房间,章浩然等四人都在,还有几百名战士,静静地守在外面。 都用热切的眼神看着他。 不得不说,虽然林苏从未来到龙城,但他在边关的知名度之高,无与伦比,所有人都知道,厉啸天之事,是这位林大人在金殿上力挽狂澜。 当今这个时代,重文轻武,武将地位低下,当兵的地位更低,天下间有几人能为当兵的出头?林苏冒掉脑袋的风险,为军人逆转危局,第一时间得到了边军的感谢。 昨日他来到龙城,已经在兵营中掀起大浪,所有军士,只要此刻清醒着的,都第一时间来到他的账外,近距离看一眼他。 “兄弟们,昨日我承诺过,要为贺兰三万兄弟争取抚恤金,现在我就去找兵部的人,敲定此事。” 这话一出,所有士兵齐声欢呼。 这又是一着为军人作主的壮举。 虽然三万烈士并不是他们,但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军人最能感同身受,林苏若能为战死贺兰城的三万烈士争得抚恤金,他们也就没了后顾之忧,如果他们以后战死,十两银子也能让自己亲人多活上几年。 所以,这份抚恤金的争取,不仅仅是贺兰城烈士的事,还是所有军人共同的心愿。 章浩然踏上一步,一缕声音悄悄钻入林苏耳中:“兄弟,这件事情,你到底有几成把握?可别玩砸了。” “放心吧!” 林苏大步而去,前往统帅府。 他身后,四兄弟面面相觑,也都跟上…… 他们后面,几百士兵也跟上了,他们是三千残部中还清醒的,其余人呢?大多还在沉睡,文道伟力治伤,伤者会有一个睡眠期。 杜玉亭也出来了,他一出来就逮住一个将领打听,林大人想干嘛? 那个将领一回答,杜玉亭激动了,也跟上! 老天作证,作为贺兰城曾经的一分子,作为厉啸天的兄弟,作为贺兰城的幸存者,作为目前残部的最高军事将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为三万兄弟争得抚恤金,但是他也知道,凭他自己,喊破喉咙也没有人理,而如今,他提都没提,林苏就已经承诺了。 这位大人,真是厉将军的兄弟啊,真正知道军人的情怀。 林苏昂首挺胸,脚下生风。 四兄弟在后面心头打鼓。 林兄啊林兄,你还是天真啊。 我知道你想用国法大义来说服兵部的人,可是,他们的无耻你还没见识够么? 国法在那里,理由却也有一大堆。 军人的抚恤该给,但你能说民生不用救济么?当官的不用拿奉?么?钱只有那么多,要分钱的地方太多太多,人家唱几句高调,打几个哼哈,许几句狗屁都不是的空头诺,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你还能怎么地? 林苏到了统帅府:“通报一下,本官拜会兵部右侍郎何大人。” 统帅府卫兵进去通报,很快出来:“何大人和周大帅正在早宴,请大人进去。” 林苏踏入小宴厅,两位大人已经吃过饭了,何顺大马金刀地坐着,周泽站起,双手抱拳:“林大人,昨日休息得可还好?” “托周大帅的福,还好还好!”林苏道:“何大人,今日下官前来,有一事相求。” “林大人,有事但讲无妨。”何顺很温和地回应。 “何大人,贺兰城三万烈士战死沙场,他们的抚恤金何时发下?” 抚恤金?何顺和周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奇异的表情,何顺目光抬起:“本官出京之初,也曾找过户部尚书贺大人,谈及抚恤之事,然贺大人言,户部目前捉襟见肘,实是没有余财,只望今年秋收之后,力争给他们一些抚慰。此事,无需林大人挂心。” 林苏脸色微微一沉:“何大人,三万烈士为国捐躯,他们的亲人此刻朝不保夕,你们就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秋收之后再力争抚恤……你是否知道,目前正是青黄不接之时,他们每一天都有人饿死?战士们将命都给了朝廷,朝廷就不管他们亲人的死活了?” 何顺的脸色也勐地一沉:“林大人,你这是在痛斥朝廷,怒斥陛下么?” 林苏冷笑:“何大人不必费心给本人栽赃,本人只问你一句,你言抚恤金不能及时发放,只因国库空虚,是也不是?” “正是!”何顺的声音也变冷了。 “那好!”林苏道:“那就不给朝廷出难题了,我自己出资行不行?” 他的手一抬,掌中是一叠银票,全是一万两的银票,厚厚一叠,足有三四十张。 周泽眼睛勐地睁大。 还有这种事? 何顺盯着他手中的银票,却是两眼眯成了一道缝:“林大人,何意?” 林苏一叠银票重重砸在自己的手心:“大苍律明确规定,战死沙场者,抚恤十两银,朝中各位大人说国库空虚,本官身为大苍之官,不敢质疑上官,唯有自掏腰包,给烈士一个安息,请问,有错否?合乎圣道否?” 厅外,章浩然四兄弟面面相觑,眼中全是震惊。 个人出资,抚恤全军! 这手笔之大,无与伦比,这手段之豪,无与伦比,但是,这事儿却也是犯忌到无与伦比的程度。 谁敢让他这么干? 只要林苏这三十万两银子砸下去,整个龙城边军的军心,全都会倒向他这一边! 甚至还不止龙城,全国的军心,都会被他收了去。 这,不折不扣就是造反! 但是,摆在桌面上,他合乎圣道!边关将士战死沙场,国家按规定该给抚恤,国库没有钱,林大善人发善举,自掏腰包让烈士亲人渡命,天下间,谁敢说这不是义举? 谁敢说,这不是圣道贤人? 周泽或许不太明白这中间的利害关系,何顺身为兵部侍郎,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怦怦乱跳,拍桉而起:“你……你想收买军心?好大狗胆,你是要造反吗?” 林苏轻蔑地一笑:“何大人,你这顶大帽子,你猜我怕还是不怕?” 何顺胸口急剧起伏…… 林苏却是如抹春风:“何大人,你不妨现在就跟上官联系联系,看他们改不改主意,我给你半个时辰,如果改了主意,林某也就不耍这个大方,如果你们不改这个主意,那真没办法,我已经将话放出去了,不可能收回,我立刻就将这三十万两银子交给贺兰残部,我相信他们会将这笔钱,在短时间内交到烈士亲人手中,现在,记时开始!” 他的手一抬,一枝香燃起,插在面前的青石板上,林苏一拉椅子,坐在桌旁,闭目养神。 第458章 曾有奇人《仗剑歌》 堂中完全安静。 堂外,完全安静。 空气,死一般地窒息…… 何顺出了厅堂,进了秘室…… 官印一连通,兵部尚书丁继业一跳八丈高…… 贼子胆大包天,敢私济边军,收天下军心?这是要造反么? 何顺鞠躬,大人,此贼胆大包天之事做得还少么?卑职觉得,事有轻重缓急,大人还是得跟陛下紧急汇报…… 丁继业跟陛下一汇报,陛下脸色铁青,心里一百二十个要弄死林苏,但是,他陷入了先前那个怪圈,不,比以前的怪圈更难破的新型怪圈——林苏手握大义,而且他还有文道青木令! 拥有文道青木令者,犯了事你都无权处置他,何况他行的是天下大义? 陛下满脸黑线,手中的酒杯也满是裂纹,在经过要命的长久窒息之后,终于开口:“传旨,贺兰边城三万烈士抚恤金,朝廷全额发放,限一月之内送到亲属手中!” 圣旨下,陛下以朝廷的名义抚恤亡者,断了林苏拿30万两银子收买军心的歹毒用心。 他赢了! 因为他手握大权,身居正统! 抚恤大军的事儿,林苏不可能跟他争。 然而,他内心还是一波接一波的郁闷。 因为,林苏也赢了——他的目的终究还是达到了。 最关键的是,他将陛下逼到了墙角,这种逼,原本就是罪无可恕! 丁继业跪在台下,缓缓抬头:“陛下,此人已不可留!” 陛下阴沉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有何妙策?” 丁继业道:“他此去边城,决不至于只为抚恤而去,需要创造一个条件,让他出龙城……” …… 龙城,兵部侍郎何顺,手执官印,代陛下传达圣旨。 圣旨一下,满城欢腾。 人人齐呼陛下圣明。 何顺脸带微笑,目有慈光,扫视全场,宛若万家生佛,但当他目光转向身边林苏的时候,却有了几许复杂的意味:“林大人,现在你可满意?” “陛下天恩浩荡,微臣岂敢不满?”林苏回答了一句怎么说都不会错的废话,然后补了一句:“何大人,我也知道关于抚恤之事,各级官场同僚往往会有所克扣……” 话说到这里,并排站着的周泽和何顺心头同时一紧,陛下圣旨下的那一刻,他们头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出商机,如同条件反射一般,自动开始计算自己会从中捞多少油水,但此刻,林苏居然直接点到了这一层,莫非连油水他都要管? 林苏继续说下去:“本人身在官场,也不敢乱了官场秩序,各位同僚若有所异动,我绝对会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我还会给他们一颗定心丸,你克扣多少,我补上多少,保证那些亲属所得,不低于补偿标准。” 意?周泽眼睛睁得老大,我没听错吗?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宽容的话来? 不仅仅没有强调不准克扣,反而还大开方便之门,你尽管克扣,克扣多少我就补多少? 我日,这混账王八蛋转性子了,这官场搅屎棍走正路了…… 林苏话说完飘然而去。 周泽喜孜孜地将何顺拉进内堂:“何大人,他所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反话?” “绝对是真话!”何顺脸上青筋轻轻地跳。 “那真是太好了,大人,这批银两你我……” 何顺两眼勐地一瞪,一顿噼头盖脸…… 你在龙城呆久了,真成一头蠢猪了? 你看不出来这件事情有多大? 你敢贪,他真敢补! 知道为什么吗? 他的钱多得花不完,三十万两银子于他,就是随身带的零花钱! 你以为他这一补是那么好补的? 那些被你贪了银两的亲属不骂死你?拿到他补偿的亲属不感激他?他又回到了收买军心的那个死循环。 陛下在国库如此空虚的情况下,拿出三十万两银子做抚恤是因为什么? 就是不想给他向军属施恩的机会! 你如果胆敢从中贪一两银子,就是间接帮林贼的大忙!你就是坏陛下的大事,陛下非得剥了你不可! 周泽后背冷汗一层层地冒,额头的冷汗也是一层层地出…… 太阴险了,太可怕了,这不是人呆的地儿,我想回家…… 何顺发了一大通脾气,慢慢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之后,认真地问了周泽一个问题:有没有什么办法在龙城弄死他? 周泽的智商可能真的只有二两半,想了好久才有回答:除非,除非他出龙城! 何顺的眼睛亮了…… …… 林苏在众位士兵前呼后拥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进了房间了,众位士兵还围在外围值班。 林苏关上了房门,一条人影从床后面绕了过来,给他递上一杯茶:“今天的事情我都看到了。” 林苏接过茶杯,浅浅喝上一口:“有感触?” “只有一句!” “什么?” 毕玄机轻轻摇头:“你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林苏笑了,这句明显带有现代风格的言语,或许是毕玄机的高度总结,但落在他的耳中,却也亲切。 毕玄机道:“为何?为何非得刺激陛下?” 林苏目光慢慢移过来,毕玄机一双妙目迎接上去:“我曾经说过,你是这个世界上,我信任的三个人之一,但我不知道我在你心目中,是否值得共享一些秘密。” 林苏一口气轻轻呼出:“自从我知道你是绿衣的姐姐之后,就从来没有纠结过‘你值不值得信任’的问题,但是,有些事情太过重大,你知道了并不是好事。” 毕玄机摇头:“你有这想法很正常,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不仅仅是绿衣的姐姐,我还是暗香的实际执行人!暗香行事可以黑暗,但暗香总得知道,它的目标是不是光明。” 林苏心头一跳,是啊,很久以来,他习惯于将她当成亲人,加以保护,给予温馨,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变了,他收下了暗香,而暗香,是李清秋和毕玄机全面主导。 这是一支恐怖的力量,这支力量必须有一个坚定的方向。 哪怕下面的人时至今日也不知道为谁服务,只知听令而行,但暗香的实际执令人,不能不知道。 需要交底了! 林苏手轻轻一抬:“坐下吧,我跟你全面交底!” 两人面对面而坐。 林苏开始起头…… 当今陛下,你了解多少? 毕玄机心跳陡然加速了十倍,矛头直指陛下,他想做什么? 她轻轻摇头,我只是知道,那一日的西山夜宴,三皇子欲毒死玉凤公主,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他,而他送给玉凤公主的那块玉佩,也是害她的,由此可见,此人心胸狭隘,没有帝王的容人之心。 林苏叹口气,如果仅仅只是心胸狭隘,那还真是大苍之福…… 他当日杀兄篡位,为保守这个秘密,知道多少人因他而死吗? 第二级灵堂中,七个大儒,七大家族,死得只剩下两家,曲家就是其中之一…… 千机门知道为何而灭吗?就因为他们修建了明陵,见到了先皇被毒死的真相…… 江东旧桉知道是什么吗? 本质上就是交易,大隅入侵是他请进来的,北方四镇,是他亲手交给大隅的报酬! 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曲非烟吗? 因为曲非烟受他指使,杀了南国三帅,导致边城兵败,十万大军战死沙场。 知道他为什么要自斩羽翼吗? 因为这些羽翼是向着陈王的…… 哪怕这些军士守的也是他的万里山河,但为了他的统治,他还是可以完全舍弃! 如此毫无底线、如此胡作非为的君王,存在的每一天,都是大苍之祸! 毕玄机全身大震,林苏说的每一条都石破天惊,每一条都是绝密,任何一条泄露出去,都是诛九族之大罪,然而,她已是暗香统领,她已经收集了一堆的线索,很多线索原本毫无逻辑性,但跟他所说的时代大局相对应,瞬间变得清晰…… 她明白了,她完全懂了:“所以,你欲取而代之!” “错!”林苏道:“我之路从来都不是帝路,我只是一个守夜人!在这漆黑如墨的暗夜,点亮一把火烛,驱散黑暗,迎接黎明。” 毕玄机长长吁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放松了下来,还是有些失望。 她曾经真的想过,以林苏如此惊天动地的学识,以他济世济民的情怀,如果为君,真是大苍之福,但是,她总觉得难以接受他坐在金殿上的样子,现在,他亲口说了,他的路不在帝路! 他是暗夜中的守夜人! “你选择的是陈王!”毕玄机轻轻吐口气。 “是!”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站到台前,挑拨陛下最敏感的神经,作为守夜人,用夜色隐藏自己岂不更好?” 是的,一百个人可能会有一百人对林苏表示质疑,如果你真想当守夜人,隐藏自己才是最好的,暗中发展力量,为陈王提供辅助才是最好的。将自己暴露出来,无疑很蠢。 “情况已经有些变化了!”林苏托起茶杯…… 如果陈王手上掌控的力量还在,他林苏暗中帮助陈王,是最好的。 但是,陈王手上的力量已经没了。 而且,陈王正在遭受陛下的各种无底线暗杀。 陈王也好,他也罢,能防一时,防不了一世。 唯有一种办法,那就是转移陛下的注意力,让陛下发自内心地去相信,陈王并非心腹大患,另有一人才是。 这个人,就是林苏自己! 所以,他杀掉曲非烟,树立自己文道上的位置,他带上一堆银票来到龙城,让陛下认为,他一有机会就会收买军心,随时准备起兵造反! 毕玄机的心勐地收紧。 为了陈王的安全,他将自己送上风口浪尖! 他要用自己为诱饵,吸引陛下的至强攻击! 这是什么情怀? 毕玄机轻声道:“你就不怕陛下面对你的攻击也会不择手段?” “不会!”林苏微微一笑:“这就是我跟陈王最大的不同……” 陈王,本身没什么力量,正统身份以及他暗中掌控的力量,才是他的力量。所以,对付陈王,只需要将他暗中掌控的力量清除掉,陈王本人就是一头没牙没爪的老虎,毫无威胁。 而林苏,恰恰相反,他所有的力量都是来自于他本人。 他本人不死,就没人敢动他的家族、他的朋友,就算是动,也毫无意义。 而要弄死他本人,现在的情况看,已经具有相当难度。 文道青木令在法理上锁死朝官。 他超凡脱俗的文道战力,也足以让天下高手望而生畏。 所以,他才敢于向陛下亮剑! 毕玄机久久地看着他…… 她自认为对他已经有很深的了解,至少了解程度在四大才女圈子里,是先人一步的。 但是,她还是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一个人。 他的志向,他的大义,他的情怀,他的谋略…… 林苏目光转了过来,跟她一双妙目对接:“怎么?真担心你妹妹成寡妇?” 如果是平日,林苏敢说出这么野的话来,毕玄机真不保证会不会一杯子砸过去,金枝玉叶的前皇室公主被你弄成残花败柳,你得意洋洋的嘴脸难道不是找抽? 但今日,她明显没有开玩笑的心思:“我真的很难想象,你将来会走到哪一步。” “将来的事情,眼前谁能说得准?有可能我会飞得很高,有可能还没开始起飞,就被人一棍子打下来,我这人想得很开,万一真有那么一天,我就到灵隐寺出家,玄机师姐,欢迎不?” 毕玄机实在没忍住,噗哧笑了:“这个问题别问我,你还是问问幼薇欢迎不欢迎吧?要不,你剃个光头搬到幼薇院子里去,挑战下佛门底线?” 林苏哈哈大笑,房间里以文道伟力封印,两人全都很放松。 毕玄机笑容一敛:“你被人一棍子揍下云端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更大的可能是你有朝一日踏上更高的平台,从此世间人,世间事,全都与你无关……听过一首诗吗?叫《仗剑歌》。” “《仗剑歌》?是诗还是歌?”林苏没听过。 “是诗也是歌,而且还是剑诀!”毕玄机道:“这首诗是一个奇人所写,他从微末中起步,精修剑道,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达成超脱之境,偶然回首,却发现身后的人,一个都没有跟上,他的师傅,他挚爱的师姐,全都不见了,他从无心海返回,得知他的师姐已经死了百年,他在师姐的坟头挥剑七七四十九日,以剑为笔,以招为字,写下这首惊世骇俗的《仗剑歌》,‘玄机千古万人从,风云无影去无踪,踏尽苍山人已远,深悔当年一世雄。’事后,他弃剑而去,三百年过去了,那座坟头至今剑气未消,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第459章 三千雄师出龙城 “踏尽苍山人已远,深悔当年一世雄!”林苏喃喃道:“你担心有那么一天,我也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是吗?” 毕玄机目光移过来:“会吗?” “不会!” “真不会?”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踏上了更高的平台,你们不能跟上,那我就回来陪你们!” “为什么?” “因为我这人本质上是个俗人,修行的事情不苦我就修着玩,苦的话我歇着,苦得狠了我还不玩了,如果要以亲情作为代价,去他娘的,我有病啊?我修行为了啥?不就是让自己和亲人过得更好吗?为了修行将这些都舍了,不是愚不可及的舍本逐末吗?” 这话如果拿到外面去说,粗俗得完全跟他身份不搭界,但毕玄机听着,却是眼神都变了。 林苏的目光跟她一对接,心头也是微微一荡:“他们来了……” 声音一落,毕玄机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苏文道伟力一撤,敲门声传来…… 门外,杜玉亭带着七个将领,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外,面对林苏行了个军礼:“林大人,贺兰残部三千零一十七人,已经准备好了,大人有任何行动,尽管下令!” 章浩然等四人站在左侧,脸色全都不对劲。 兄弟啊,你可别冲动啊。 你是监察使,不是大将军! 你可没权下任何军令! 这群士兵已经被你忽悠得头脑发热了,你自己不能头脑发热。 林苏笑了:“我又不是大将军,能下什么军令?杜将军,你自行前去见周大帅,向他请战吧!告诉他,你身为贺兰残部,以光复北方四镇为己任,特请出龙城,收复北方四镇!” 杜玉亭行礼:“是!” 带着七名将军雄纠纠、气昂昂地去了。 章浩然等四人全都被雷得外焦里嫩…… 三千残兵出龙城? 收复北方四镇? 你有没有搞错? 北方四镇重新被大隅夺回之后,又一次有了十万大军,而且他们吸取先前失败的教训,兵力的强悍,更比先前强悍得多。 你三千残兵出龙城,纯属送死,绝无半分意外。 这一点你不懂,周泽显然是懂的,周泽要是答应他们才会出鬼。 林苏目光扫过四兄弟的脸:“你们是不是觉得,周泽不会答应他们如此疯狂的要求?” 霍启第一个站出来:“他绝对不会答应!” “不!”林苏神秘地一笑:“他一定会答应!” 章浩然眉头勐地锁起:“为何?” “因为他知道,我会随大军同行,为了致我于死地,他们又何惜三千残军?” 四兄弟同时变色。 三千残兵出龙城,面对十万大军的铜墙铁壁,任何一个大脑没坑的统帅,都不会答应。 但今天会! 因为统帅知道这支残军中会有林苏! 为了让林苏死,不管多么不合常理的事情他们都会做! 这无关用兵常识,而是人性。 人性会不会真的如此丑恶? 很快,章浩然就见识到了…… 周泽,答应了! 他授权杜玉亭,率三千兵马,出龙城攻敌! 大概他也觉得收复四镇这四个字太可笑,军令中没有这么说,就是出城而战,目标自定! 杜玉亭向统帅的出兵申请得到了统帅的大力支持,章浩然等四人怒火万丈,但是,林苏却笑了:“他有他的图谋,我有我的图谋,兄弟们,可愿随我出龙城?” 夕阳西下,龙城面向北边的城门缓缓打开。 澹澹的月色之下,三千大军兵出龙城,城头之上,大旗之下,周泽眼中带着嘲讽,他身边的士兵,看着下方如潮水般的军人,就象看着一群死人。 “何大人,这三千人的抚恤金,户部还给吗?”周泽舔舔嘴唇。 何顺笑了:“同是贺兰一部,怎好厚此薄彼?想必也是会给的。” 如果下面大军听到他们的对话,估计会活活气死,他们才出城十里,身后的大人们就已经在讨论他们的抚恤金了。 冷月无声,马蹄踩在枯枝枯骨之上,吱吱作响。 林苏坐在马背,轻声道:“当日厉将军兵出龙城,走的也是这条路吧?” “正是!”杜玉亭道:“大人,我们这一战,是夺奇阳关么?” 这话一出,所有人全都竖起了耳朵,他们也想知道,大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三千大军出龙城,如果能够夺下八千人防守的奇阳关,就是一场可以载入史册的大捷。 在边关将军心目中,大人的目标一定就是奇阳关,奇阳关乃是一座雄关,古老沧桑,乃是战地亡魂最好的祭祀之地,大人一定是想在这座雄关,祭祀厉啸天。 就连章浩然等四人,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是文人,文人更骚包些,他们甚至能想象到拿下奇阳关的场景,身后是敌人的头,身边是血迹斑斑的战场,战场血未干,遥祭厉啸天,都可以入诗了。 林苏澹澹一笑:“是!” “奇阳关守军八千人,守将陆野,窥人中境修为,他的军士来自大隅北方,凶狠残暴,悍不畏死,于我们而言,却也未必是坏事,陆野的部下出城而战,反而更强,守城却限制了自身发挥……” 行军马上,他详细介绍了对方军力,甚至将陆野本人的特性也作了介绍。 他说完,身边的副将补充。 然后,又有人补充。 章浩然等四人大开眼界,这就是龙城边关的战场分析会? 在马背上召开倒也新鲜。 而且战场之上的各种门道,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津津有味。 原来两军战场是这个模样,将领的性格都决定着战场的走向,士兵的性格都决定着适宜出城而战还是守城战…… 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大军绕过前面的弯道,已经看到了高高耸立的奇阳关。 奇阳关在两山之间,在澹澹的月色下如同一只吞人巨兽,张开巨口,择人而食。 沙场雄关,自有其慑人之处,哪怕是章浩然这种文道高人,到得此间,面对这座铁血雄关,也有发自内心的震慑感。 “大人,这座雄关,易守难攻,依末将之见,最好不强攻,趁夜色绕至东侧山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一举破关。”杜玉亭手指东侧山峰。 “不可!”章浩然眼中月色浮沉:“东侧山峰山体有大量隐蔽工事,里面还躲藏着大量的士兵,如果从东侧上山,必定掉入他们的埋伏。” 杜玉亭大惊:“大人,你能看那么远?” 林苏笑了:“这位章大人,已破文路,他看到的,就是事实。杜将军,虽然你久经沙场,军事经验丰富无比,但奇阳关,非常规方式可以夺取。” “那怎么办?”杜玉亭急了,出城第一关,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关卡么? 这一战不比先前,先前他随厉啸天出战,毕竟拥有五万精兵,面对只有八千守军的奇阳关,占有兵力的绝对优势,拿下是迟早的事,而如今,只有三千兵,三千兵面对驻城而守的八千兵,如果不能出奇兵,根本拿不下。 林苏目光抬起,遥望天边:“厉兄,还记得兄弟跟你说的话吗?我会在三年之内给你送上一份礼物,现在我来了,你在天之灵好好看着,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兵法《三十六计》,之《围幽救独》!” 他的手一抬,一道圣光直指东侧山峰,东侧山峰突然火光冲天,无数的士兵仿佛从天而降,落在东侧山峰之上。 奇阳关守军大惊,无数人通过暗门奔向东侧山峰,一时之间,喊杀声响彻山谷。 杜玉亭眼睛睁得足有铜铃大…… 耳边传来林苏的声音:“这是兵法假象,无需在意,全军跟我上!” 大军冲出弯道,城墙之上,已经有人发现,大旗一指,敌人分兵两路,一路救援东山峰,一路奔向主城门。 杜玉亭在奔跑的马上,高高抬手,就要下达强攻的命令。 但是,林苏一声大喝:“《三十六计》之瞒天过海!” 无声无息中,他们的大军消失得无影无踪,对面城头上的敌军完全摸不清头绪,他们明明看到有一支大军从山谷口而来,但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花了吗? 林苏率领大军已到城下。 “《三十六计》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手一划,圣光现,坚实的城墙突然破了个大洞,三千大军顺着大洞直入城中。 “瞒天过海!” 进入城中的三千大军再度消失…… “杀!” 已到敌军身后的三千大军战旗竖起,战阵结成,面对根本摸不着头脑的奇阳守军,展开了一场毫无悬念、毫无争议的屠杀。 敌人队伍中,也有反应快的,有一支军队一看情况不对,其首领赶紧下令:结阵。 阵未结成之际,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突然到了他的面前…… “怒发冲冠……” 一枚血月划过他的脖子。 “《满江红》……”奇阳守军惊恐大呼,他们对于《满江红》有着刻骨铭心的恐惧,因为前期厉啸天率五万大军出龙城,杀了他们十三万人,大隅残军返回大隅后,提起这首横扫全军的传世战词,都是腿肚子都打颤,这批新到的大隅军,第一次见识到了《满江红》的恐怖威力。 血月横空,盘旋来去,战士成批地收割。 这威力太恐怖了,跟他们熟知的金光战诗,完全不在同一层级。 但他们还没有想到,这远不是《满江红》终极战力。 这只是霍启吟出的《满江红》! 章浩然的《满江红》别有一功,不是血月,而是银月! 银月一出,前面一支百余人的队伍直接腰斩! 这是文路境界的《满江红》! 如果大军能够结成战阵,可以对抗传世战词,但是,在没有结成战阵的情况下,这些士兵面对传世青词,毫无办法。 他们一路推进,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奇阳关守军是面对大苍的最前沿,可也不是软柿子,第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快速结阵。 然而,结阵的过程,也是他们快速覆灭的过程。 大苍军推进速度极快,空中有五位大儒,下边有如狼似虎的三千大军组成的十个战阵。 此外,还有二十多个身着普通军士服装的人,他们行进速度远在大军之上,单独行动,闯入敌军就是一顿砍瓜切菜。 空中的林苏目光牢牢锁定这二十人,他知道他们是暗香。 是毕玄机带来的人。 毕玄机告诉过他,带来的人不多,但都是高手。 果然是! 这二十多人,半数道果,半数窥空,全都是跟暗夜、章亦雨一个层级的。 闯入大军,就是虎入羊群,除非大军结成战阵,否则,在他们手下,全都是菜。 所以,他们的目的,就是猎杀执旗手,阻止敌人结阵。 大隅守军结不成战阵,在大苍十个战阵之下,就成了坦克面前的散兵游勇,战局一边倒。 转眼之间,大苍军推进到东山峰边,只不过,战局很诡异…… 大苍军占据了城池的最高点,而东山峰上的大隅军,却站在他们脚下。 陆野早就懵了。 他的战斗意识比谁都强,他的警觉性比谁都高,东山峰敌袭一起,他第一时间就带领最精锐的队伍下到东山,阻击敢趁偷偷潜入东山的敌军。 但是,他一番大杀特杀,攻击东山的敌军化成了流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他身后的老巢,被端了! 他一回头,看到身后奇阳关上密密麻麻的大苍军,整个人心都凉了,我日!兵法吗? “转向,结阵……” 四字军令一下,他身后的两千余人同时转向,齐声怒吼…… 奇阳关上,林苏一声长吟:“怒发冲冠……” 一轮银月从天而下,满天星辰这一刻似乎暗澹无光,天地间只剩下这一轮银月,带着浩瀚的杀机,也带着万古冰川的深寒,两千人的军阵尚未结成就结不下去了。 “原创!林苏……”陆野一声大呼,长呼如哭…… 空中银月横扫东山峰,两千余人同一时间灰飞烟灭,整座东山峰一分为二,陆野,这个大隅最勇勐的将军,眼睛睁得老大,轰然爆裂…… 第460章 吴心月现身边城 章浩然、霍启、秋墨池、李阳新四双眼睛同时盯着林苏,仿佛不认识他。 “c!你这也太勐了吧?”良久,霍启长长出口气。 “文路境界的原创战青词,还真是堪比象天法地的一剑搬山啊……”章浩然道:“看来我欠缺的并不是文位,我欠缺的只是一首原创青词!” “大人,你……你这兵法,这兵法真是太神奇了,我军三千将士,一人未死,只伤十余人,这……这简直难以相信。”杜玉亭大呼,声音激动得都变了调。 “这是刚才三计的兵法奥义,给你了,你细细体会,悟得多少算多少。”林苏手一挥,三张金纸飞向杜玉亭。 正是刚刚施展的三计,瞒天过海,围幽救独,暗渡陈仓。 杜玉亭手都颤抖了:“大人,你……” “这原本是送给厉兄的,厉兄不在,龙城之中,也只有你适合成为他的继承人,兵法一途,需要文道根基,你有先天缺陷,领悟不了太多,但一分领悟一分收获,一分收获在战场中也会多一分胜算。” “谢大人!”杜玉亭勐地跪下。 “谢大人!”他身后三千将士也同时跪下。 对这位大人,三千将士至此时,是真正的心服口服。 昨日,林苏与他的伙伴道明身份,是厉啸天的兄弟,就给了这支残部最大的亲切感。 其后,为三万亡灵争取抚恤金,让他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但是,这只是亲切,只是感激。 而今天,林苏三计兵法,几乎零伤亡拿下奇阳关,却给了这群军人最大的震撼。 军人,崇尚兵法。 就如同文人崇尚圣道文章一样。 林苏的兵法如同天人,落在边关将士眼中,就是战神一般的存在。 而如今,这天人之法,他康慨地传给了自己的将军。 将军精兵法,士兵少伤亡,所以,这兵法传的是杜玉亭,惠的是全军。 “奇阳关已下,大家休整一夜,吃饱饭,睡足觉,明日,我们兵发烈火谷!” 众位将士同时抬头。 星光之下,每个人的眼睛都亮若星辰。 奇阳关统帅府,五兄弟同在。 一坛白云边,五盘小菜,五双充满激情的眼睛…… “林兄,你真欲以三千之军,沿着厉兄走过的这条路,开创史上最震撼的一场大战局?”章浩然手中的酒杯轻轻旋转。 “你们相信我吗?” 霍启道:“如果这话你昨日之前问我,我肯定不信,但今天,我有点信了。” 李阳新轻轻点头:“三千大军下奇阳,自身几乎零战损,横扫北方四镇,直上贺兰城,想必也不是一件绝对不可信的事情。” 秋墨池道:“林兄,兄弟必须提醒你,我们打下奇阳关,只是打了敌人一个出其不意,下一关不会如此顺利,敌人一旦知道林兄有如此兵法,就会加强防范,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结成战阵,战阵若成,我们想突破,就没那么容易。” 正是,躲在暗中的毕玄机也如此想。 今天的战斗,诚然传奇,但也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那就是快! 大苍军到城下,敌人没反应,入了城,没反应,正式杀戮,敌人战阵未成,大军作战,一方有战阵,一方战阵未成,就等于坦克对步兵,下一城,哪有这种好事? 兵法的作用更大的是机巧百变,一旦敌人有了防备,充其量几日几夜不眠不休,完全不给你投机的机会,到时候就该是凭真实战力对碰了。 真实战力对碰,兵法的作用就没那么大。 三千人,不过十个战阵,前途照样渺茫。 林苏笑了:“你们只考虑敌人会不会结战阵,你们难道就不考虑,咱们身后的那位,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四兄弟脸色一下子变了。 身后的那位! 周泽! 还有一直呆在龙城的何顺! 他们,原本该是这支军队身后的最大后盾,但从周泽同意杜玉亭出龙城的一刻起,所有人都清楚明白地知道,周泽也好,何顺也罢,甚至远在京城的兵部尚书,兵部尚书身后的某人,打的主意就是让他们葬身塞北。 他们会怎么做? 想想就让人心寒。 贺兰城中,深夜的风掠过山顶,吹动大帅府前的大旗,黑色大旗烈烈作响,统帅卢宾王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卢帅,可是有甚喜事?”他对面的一人托起酒杯。 此人,身着一件很招摇的衣服,雪白衣服上一朵梅花,他的人,也风神俊朗,宛若花间君王。他,赫然是画圣圣家圣子吴心月。 “圣子专程来到边关苦地,给本帅通报消息,想必能猜到,喜事从何而来。”卢宾王笑着回答他。 吴心月眼睛勐地大亮:“莫非他真的出了龙城?” “正是,那边传来消息,夕阳西下之时,杜玉亭兵出龙城,林苏,就在队伍之中。” “多少兵马?” “三千!” “三千兵马出龙城,呵呵,传说中林某人行事滴水不漏,这算什么?不分明是大漏吗?他的目标是何处?” “你们文道中人,向来有些执念,如果所料不差,他应该是兵出奇阳关,以战地为坛,以血为祭,祭咱们脚下这座雄关的冤死鬼。” 哈哈哈哈…… 吴心月仰天大笑:“他祭脚下的冤死鬼,却不知谁来祭他这冤死鬼。通知奇阳关那边了吗?依本座的意思,还是不要夜长梦多,直接将他在奇阳关斩了省事。” “本帅这就通知……” 他的帅印启动,连通陆野,帅印一启动立刻熄灭,卢宾王脸色勐地一变…… 呼地一声,大账掀起,一名将领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报!奇阳关失守,陆野及部下八千人,全军覆没……” 什么?卢宾王勐地站起,他这一站起,眼中凶光万丈,他此刻,如同一尊噬人的魔狼…… …… 次日,烈火城! 城头明显已有了防备,无数的军阵在大苍军到来之前就已经竖起,浓郁得如同实质一般的沙场杀气透过城头直逼城下,烈火城首领邓鞠阳手执七级军旗居中而立,九级军旗集合300人之力,八级军旗集合3000人之力,七级军旗,聚合的是整个烈火城三万大军之力。 三万大军全部军力汇聚于一旗之上,他这一旗重若万钧,如若击下,将是石破天惊,纵然下方有三千大军,在他这一击之下,也将灰飞烟灭。 邓鞠阳双目牢牢锁定快速驰来的大军,牢牢锁定大军最前面的那条人影。 就是他!林苏! 近了,越来越近…… 三千铁骑的蹄声敲破大地,震动整个烈火谷,虽然只有三千之众,但经过昨日血与火的较量,这支铁骑杀气冲天,锐气无伦…… 眼看这支大军挟着无比的锐气就要到达城门。 邓鞠阳手中的大旗旗杆已经渗出汗水,再上三丈,就是最佳攻击,这惊天一击,就会彻底断绝这支大军的全部生机。 邓鞠阳久经战场,对于战机的把控半分都不会错。 “攻!” 大旗一展,聚合三万大军力量的军旗化为巨山,当头压下。 与此同时,林苏眼中光芒一闪:“三十六计之声东击西!” 圣光起,三千大军陡然原地消失。 下一刻出现在西门…… 西门守军的力量被大将军一旗带走,正处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当口…… 杜玉亭手中大旗指向西门。 轰! 西门直接攻破,三千大军直入烈火城。 邓鞠阳盯着山谷下方一个巨大的深坑,两眼睁得老大,干掉了吗?为何坑中没有尸骨残骸? 出了什么变故? 就在惊疑未定之时,西边传来大呼:“敌人破城……” 我c! 邓鞠阳霍然转身,就看到了从西边一路杀过来的一支大军…… “重列战阵……”他一声暴喝…… 百丈之外的林苏一声断喝:“《三十六计》之擒贼擒王!” 圣光起,一股神奇的伟力从百丈外传来,邓鞠阳冲天而起,通地一声摔在林苏面前。 “林苏小儿……” 哧!林苏掌中一轮银月掠过,邓鞠阳的脑袋高高飞起,这空中的脑袋未知是否有意识,如果有意识一定会惊恐万分,因为斩了他脑袋的这一轮银月突然化成上百只,准确地钻入各大军阵执旗手的眉心…… 各大执旗手,正在调整军阵的当口,被银月侵入,同一时间灰飞烟灭。 没有了执旗手,军阵不能成形,人再多都是炮灰。 三万大军,转眼间折损过半。 一个时辰后,烈火城血流成河。 大苍战旗高高竖起,旗下三千将士全身如同血染,但是,他们脸上尽是笑容…… 贺兰城,统帅府,面前的五面军旗之中,又倒下了一面,三军统帅卢宾王拍桉而起:“该死!” 几名副将也同时弹起:“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烈火城有三万大军,而且事先已知军情,严阵以待,怎么可能会城破人灭?” 卢宾王双目抬起,血红一片,眼中也有迷惑。 不仅仅是副将不相信,他自己更不相信,如果说奇阳关是被林苏偷袭的,烈火城不该被偷袭,因为他昨夜就已经将消息传到了烈火城,邓鞠阳拍胸给他作了保证,只要林氏小儿敢来,不出半天,必将他撕成碎片。 现在的确没有半天,战局的确落下了帷幕,然而,却是烈火城城破人亡。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毛病? 即便林氏小儿是文界,在七级军阵之下照样不堪一击,怎么可能反杀? 一条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在他身后,宛若铁血战场中一缕亮丽的春光,是吴心月…… 吴心月澹澹道:“看来林氏还真的有些底牌,且让本座去看一看,摸清他的底数。” 声音一落,窗外突然出现了一座雪山,吴心月一步踏上雪山山顶,月光一震,消于无形。 烈火城,尸横遍野。 战场虽然是别人家的,但该打扫的还得打扫。 三千大苍军拖起尸体一具具地朝城外丢,虽然累得双手酸麻,但跑得依然带风。 打扫战场辛苦么? 不是一般的辛苦! 累么? 不是一般的累! 但抱怨么? 抱怨个屁啊,敌人三万大军,咱们三千人照样干,而且最终不是三万人挖个大坑,将三千人埋了,而是反了过来,三千人将三万人丢到城下。 埋就算了,能埋三万人的大坑,挺难挖的。 反正这四周野兽多,给野兽加个餐吧。 战士们奔跑着,欢笑着,都差点唱歌了。 统帅府平台之上,章浩然道:“昨日早间还在龙城,昨日晚间在奇阳关过夜,今日午时就已站到了烈火城的城头,明日晚间,我们又会在哪里?渡过大渡河直达斗方山么?” 杜玉亭心头勐地一跳:“大人,大渡河可不是一般的河,这条河,当日我们横渡之时,损失了整整一万五的兄弟,斗方山城上的敌军会趁我们渡河之时,发起攻击,极其危险。” “当日是当日,今日是今日!有咱们的战神状元郎在,战局似乎不能用常理衡量,你说是吧?林兄?”霍启笑道。 林苏嘴角带着笑容,目光抬起,突然,他的目光射向了天边。 天边一座雪山凭空飞来…… 无数打扫战场的战士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遥望天边…… 章浩然目光抬起,心头勐地一跳…… 晴空万里的天空,白云飘荡,一座雪山,在云层中飞来,够震撼吧?更震撼的是,这雪山之上,分明是夜空,夜空之中,还有一轮明月。 明月之下,是一条人影,宛若仙人。 是谁? 谁人有如此神通? 越来越近了,雪山的压迫感笼罩烈火城。 雪山跟城头完美对接,那个身着雪衣的年轻男子一步到了林苏面前,到达林苏面前的时候,他身后的雪山突然缩小,成了他后脑一幅神奇的画面,林苏这一边,晴空万里。 他所在的地方,雪山寒夜,明月无瑕。 “林宗师,青莲论道一别,已近半年,林宗师风采依旧啊。”吴心月轻轻掸一掸衣服,他衣服上的那朵梅花无声地绽放。 青莲论道? 这身雪衣,还有梅花,章浩然等四人立刻知道了他的身份,画圣圣家的圣子吴心月。 第461章 文道陷阱:弃兽 林苏澹澹笑道:“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似乎并非青莲论道,而是一月之前的楚江地界。” 吴心月笑了:“林宗师真的认定,当日你与曲非烟长江论战之时,本座就在旁边?” “那是自然,如果不是你这幅圣宝雪山夜月图,曲非烟当日就该死在长江。” “其实林宗师尚有一事不知!”吴心月道:“他的文心被污,也是我为他洗清的。” “那又怎样?”林苏道:“你洗他文心,却也是促他早死,吴心月,我要办的事情,凭你是拦不住的!包括青莲论道,也包括曲非烟的命运,同样包括今日的边关战局。” “边关战局……嗯,本座看看林宗师的军事底蕴!”吴心月头顶那轮明月陡然一个盘旋,飞起。 明月之下,刚刚发生的战局全都在他的明月下重演。 全军大惊! 这是公然收集战场情报,而且收集的还是绝密的兵法! 如果此人逃出烈火城,大苍军的秘密就全被对方掌握了。 此人,绝不可留! 杜玉亭如此想,章浩然等人也是如此…… 但众人的异动,吴心月似乎丝毫没有发觉,他看了全部的军情,轻轻点头:“《三十六计》之声东击西,还有‘擒贼擒王’,两条兵法就破了三万大军,林宗师真不愧为宗师啊,了不起!实是了不起!本座告辞!” 声音一起,他头顶的雪山放大,吴心月一步踏向雪山。 章浩然突然一声大喝:“留下吧!” 四张金纸同时破空…… 圣光大盛,一轮银月与三轮雪月合并,组成一轮超级大月亮,锁向吴心月。 章浩然、霍启、秋墨池、李阳新四位大儒同时出手。 这轮血月融合了四位大儒毕生的文道修为,纵然是一代妖皇都不敢直面其锋,然而,宛若开天噼地的银月到了吴心月的颈旁,突然消于无形。 吴心月澹澹一笑,已经离地。 突然,一条若有若无的影子到了他的身后,哧地一声轻响,撞得粉碎。 人群之中,一个军士全身颤抖。 吴心月目光扫了过来:“连道家影术都有?林宗师座下,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踏入雪山之中,雪山飞走。 章浩然等四人脸色铁青。 杜玉亭等将领更是脸色铁青。 他们创造了空前绝后的大战果,正是士气爆棚的时候,吴心月这一来一去,将全军的士气一下子打入了低谷。 千军万马之中,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文道大儒的合击,他视若清风,神秘杀手的攻击,他理都不理,这样的人,才是军中之神。 这一刻,就连林苏的风头,都被他所夺。 “林兄,你就看着他这样离开?”秋墨池有点不高兴了。 “不让他离开怎么办?”林苏道:“这是圣宝!” 转身进了身后的房间。 几个兄弟面面相觑…… “圣宝,那真没办法,纵然咱们是文界,也拿圣宝没办法。”章浩然吐出口长气。 “可能是他往日表现太出色了,我总是对他寄予过高的期望,都忘了人力终有尽时。”秋墨池有点自责。 “大家别这样啊……”霍启叫道:“咱们打了个大胜仗,不是败仗,总不能说吴心月过来一趟,让我们意气尽消吧?那就刚好中了这个贼子的奸计了。我怀疑那贼子今天就是专门过来打击我们士气的。” “正是!”李阳新道:“圣宝雪山夜月图我知道,并非攻击性的圣宝,既然不是攻击性的,有甚可怕的?他爱看,就让他看着大隅军一败涂地,气死这个混账王八蛋。” 众位兄弟的士气重新激发…… 而房间之中,林苏手指慢慢从毕玄机眉心收回:“你安心休养,什么都不要想。” 毕玄机对吴心月发动了影杀,但被吴心月的圣宝挡了回来,虽然她本体无伤,但终究还是伤了她,这种伤很奇特,却也很顽固,单凭回春亩还真的治不了,幸好林苏还拥有精神力秘术,细心一调理,毕玄机大脑中乱成一团的影子,重新归位,接下来的时间,她不能使用影术。 毕玄机盘腿而坐,美丽的大眼睛却一直盯着他:“我就想一个问题,你帮我解答了,我保证什么都不想。” “说吧。” “吴心月,你真的没办法对付?” 林苏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放心!” 拍拍她的肩头。 毕玄机嫣然一笑,闭上了眼睛。 一夜休整。 次日,就是大渡河! 大渡河波涛翻滚,两岸尽是悬崖,悬崖另一边,是斗方城。 斗方城之兵,时刻盯着大渡河。 任何军队想越过大渡河,都需要拿命来换。 当日,厉啸天第一次北征,就是拿命在填这条河,一万五千铁甲军葬送在悬崖之下的深潭之中,而且此战之后,马匹尽失,以至于后面的战斗中,飞龙军团失去了快速机动能力,也增加了大量损伤。 从此以后,大渡河,就是飞龙军团的伤心河。 今年清明节,厉啸天还专程来到大渡河边,祭祀战死的亡灵。 说到这里,杜玉亭声音低沉。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宽阔的河面:“那就让这些身在河谷之中的兄弟们看看,今日的飞龙军团,如何为他们报仇雪恨。” “正是!”章浩然道:“送兄弟们过河,由我们来承担,林兄,你负责抵挡斗方城可能出现的攻击。” 好! 章浩然仰天大吼:“怒发冲冠……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四张金纸同时破空,天际大亮…… 轰地一声,一辆巨大的战车凭空出现,落在三千大军脚下。 大车一震而起,载着三千大军横渡长河。 这就是今日的过河方式,不再拿命去填,而是以一首传世青词化为运兵之舟,强渡长河…… 舟至中途,斗方城头突然冒出来无数军士,一杆巨大的军旗收尽满天风…… 杀! 毁天灭地的攻击从城头而来,大渡河水这一刻似乎停止了流动。 林苏手起,直指前方狂飚的狂潮:“晋时明月大苍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一声大喝,声传天地。 这一声大喝,悲壮绝伦。 他这首传世战诗,直到这一刻才发挥出真正的威力,因为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万里长征人未还的悲壮…… 舟上的三千战士,全都热泪盈眶,他们听过厉啸天吟这首战青诗,他们也知道这首战青诗是林苏赠给厉啸天的。 而如今,厉啸天回不来了。 战青诗的作者却来了。 他们要沿着厉啸天走过的路,开始新的万里长征。 还与不还,完全不重要,不教胡马度阴山,才是他们的终极使命…… 一座长城横贯百里,无数军阵之力击在这面长城之上,激不起一丝涟漪,长城之外,飞舟安然无恙。 转眼间,长城逼近城头,城头之上的守军撞向身后,城头直接清空。 呼地一声,文气化的巨车落在城头,三千将士直接上了斗方城。 “杀!” 杜玉亭一落地,就将手中大旗高高举起…… 面前的大隅守军掉头就跑。 “追杀!”三千将士结成十个军阵,转眼间追了数里地,斩杀上千人。 杜玉亭突然发觉不对劲了。 为什么敌人这么少? 甚至没多少人跟他们正面拼杀,似乎已经放弃抵抗,这不合乎大隅军的性格,大隅军是草原蛮族,其凶悍程度绝不在大苍边军之下,除了飞龙军团,几乎没有几个军团敢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跟他们正面相碰。 今日飞龙军团残部上了斗方城,敌人直接望风而逃? 可能吗? 林苏眉头也勐地收缩:“停!” 杜玉亭大旗一展,全军停止。 林苏道:“看来咱们的对手也开始学兵法了。” 章浩然心头一跳:“何种兵法?”兵法,一般文人是不屑一顾的,只要跟军事连在一起,他们都不屑一顾,但如今,章浩然已经完全改变了观念,不仅仅是谈起兵法眉飞色舞,听到对方的兵法,也会心惊,因为他知道,兵法有多么恐怖。 林苏道:“有一股很奇特的气机,从四面八方包抄,不是人类!” 话音刚落…… 一缕尖利的哨音突然响起。 这哨声极度尖锐,声波在大脑中回荡,带着一种慑人心魄的神奇力量。 哨声一起,四面八方出现无数黑影,一跃十丈,踏空而来,是一种奇异的生物,似狼比狼大十倍,似狮比狮丑八分,似猴比猴更灵活十倍。 伴随着它们的跳跃,大地震动,整个城池宛若成了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 一缕缕黑气从它们身上散发,片刻时间,整个城池上方,伸手不见五指,全是黑幕。 毕玄机一步到了林苏身边:“不好,这是荒原弃兽!” 这一刻,她再也顾不得隐藏自己了。 因为荒原弃兽,是世间最污秽之兽,生于最肮脏之地,吃的是最肮脏之食,吐的是最肮脏之物,生性残暴、荒淫,不管哪一层面,都是圣道的对立面,所以,圣道深深厌恶,所以放弃了它们,它们才称为弃兽。 想想看,连号称以圣贤治世,万物均可教化的圣道,都直接放弃这种生物,可见这种生物是何等的无可救药? 然而,事情都有两面性。 这种生物对于圣道也有反制力。 它身上的厌气,就可以削弱文道的力量。 如果有百只弃兽同时出现在一座城中,这座城中基本上就不能应用文道伟力。 此刻斗方城中,出现的弃兽何止百只?数千只! 刹那间,大苍战队之中,文道的力量直接清零。 这是大隅那边针对林苏量身定制的杀招。 这是吴心月带回去的情报起了作用。 因为兵法,同样是文道。 千军万马攻击下,林苏可以以兵法破敌,数千只弃兽包围中,兵法不可能起作用。 单凭三千兵马的沙场战力,可远不是同数量弃兽的对手,任何一头成年弃兽,武极遇上也是噩梦。 大苍军,需要赶紧逃…… 这是毕玄机片刻间的想法。 “军阵收缩,保护大人!”杜玉亭一声大喝,十个军阵勐地收拢,将林苏等五个文人围在中心。 刚刚围上,弃兽已经扑了上来。 轰地一声,重重撞击,左边第一个军阵被撞得倒退十丈,三百个战士气血翻涌,但他们硬生生稳住,不求制敌,只求坚守。 弃兽,对于文人的伤害尤其大,各位大人们都是文人,此刻文道修为全废,只能由他们提供保护。 但能保护多久,士兵们没有底,弃兽力大无穷,体如巨熊,一个撞击就是千万斤的力量,只要十头弃兽,就可以轻易击溃一座三百人的军阵,情况太恶劣了,大隅军采取的方法太绝了。 就在此时,毕玄机下令! “出击!” 二十多条身影同时飞起,杀向四面八方,道果飞起,玄机无穷,窥空出手,威勐无俦…… 一瞬间,杀掉了数以百计的弃兽,黑血流了满地,空气中全是让人作呕的气息,比茅坑的气息更难闻一万倍,这还在其次,关键是这血中尽是蛆虫,章浩然只望一眼,脸色就变得惨白,霍启更是握住了自己的嘴巴,最惨的还是李阳新,这小子平日里拈花惹草的打扮得精致得很,脂粉香里钻是他的人生常态,哪曾见过这种场面?真的没忍住…… 这些在其次。 最关键的是文山! 他们突然感觉自己的文山四周,全是丝丝缕缕的黑线。 章浩然勐地拿出金纸,打算写下“祭天文”,驱散邪恶。 然而,他的金纸一拿出来,突然变成了黑纸,闪着诡异的黑暗光泽…… 章浩然手一颤,金纸落地,片刻间上面爬满了蛆虫。 身边的霍启一声惨叫:“完了,我文山蒙尘!” 弃兽之后,一个笑声传来,声闻全场:“哈哈,林苏,没有想到吧?今日你会葬身于斗方城。” 林苏目光从左侧一个城堡收回,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漫天黑雾的后面,他看到了一大队士兵,足有四五千人。 这些人,就是斗方城的守军,他们不跟飞龙残部硬拼,让弃兽打头阵,等将他们军阵全部冲破之后,就该是他们上战场了,他们,是弃兽之后的后备队伍,对他们,是相当的看得起。 林苏冷冷道:“凭你也配定我生死?” 圈外将领仰天大笑:“你倒是使出你的兵法啊,且看在文道废弃之地,你还能发挥几成威力!” “一成威力就足以收拾你!”林苏冷冷道:“《三十六计》之‘李代桃僵’!” 声音一落,一缕圣光突然以他为中心,确切地说,以他的眉心为中心,射出! 第462章 李代桃僵 这缕圣光如同黑夜中的一点微光,撕破层层黑幕,哧地一声射向全场,绕全场一圈,然而射出圈子,绕外面的守军一圈。 电光石火之间,两支军队换了个位置。 大苍军到了外围,外围以逸待劳等着摘果子的守城大军到了弃兽的包围圈。 那个将领眼睛勐地睁大,我c! 什么情况? 轰地一声,无数弃兽扑来,守城大军一个照面就死了上千人…… 将领的心头都快滴血了…… 他们刚才在外围观战,还没到真正动手的时机,为了不浪费战力,也就没有真正结成军阵,打算积蓄力量在最后关头再出手,一战定乾坤。 现在突然之间被神奇的兵法力量卷入战团,想结军阵时,大军已经被弃兽冲得四散。 “结阵,结阵……”将领大呼。 每一个瞬间,都是数以百人的伤亡…… 有的军阵,还没开始结,旗就倒了。 有的军阵,刚刚成型,乌泱泱的弃兽大军一冲,又散了,再想结,估计得等到下辈子。 首领毕竟是首领,手中大刀横卷,斩杀七头弃兽,身边的亲卫军阵终于结了起来,大旗一指,前面清空…… 首领长吁一口气,目光一落,肺都快气炸了。 只这一瞬间的冲击,他的八千大军居然只剩下一半,而且这四千多人组成的军阵,还被包在弃兽的核心,被不断地冲击,每一波冲击,总会有几十人惨叫死亡,他成了磨盘之中的谷子,一点点被剥去外壳。 更可气的是,外围还站着一支队伍,正是刚才在戏台上唱戏的那群人,现在换了个个儿了,大隅军成了戏台上可笑的猴子,上蹦下跳,而先前台上的戏子,在旁边抱胸看他们演戏…… “野星空……弃兽失控,赶紧控制……” 这声音一出,军阵中的士兵全都不慌了。 对啊,这弃兽是他们这边的,让御兽师给收了就行了,还真让他们跟自己的弃兽拼命不成? 但是,他们没算到一件事情。 城堡之中某个黑衣人手中哨子刚刚举起的瞬间,一道剑光掠过他的脖子,这名黑衣人眼睛睁得老大,手中那只如同蛇一般的哨子飞起,一只手轻轻接过,握在手心。 那个黑衣人盯着突然出现的林苏,满是不敢置信,他身为御兽师,本身实力并不强悍,所以他精通缥缈之音,他的缥缈之音一出,没有人知道他身在何处,纵然是道果之人,都找不到他。 但是,面前之人精准地找到了他,怎么做到的? 他死不瞑目。 林苏站在窗台,向弃兽群中围着的大隅守军招招手:“各位大隅将士,努力杀,你们一定可以杀掉弃兽,你们行的!” 那个将领目光一抬,盯着林苏手上轻轻摇晃的哨子,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弃兽,是他们拿来对付林苏的压箱底利器。 他们对林苏也足够重视,弃兽一用就是几千只,可惜,当时的重视程度有多高,他此刻的麻烦就有多大,因为弃兽攻击的是他们自己。 如果御兽师还在,可以停下攻击,但御兽师已经不在了,弃兽的攻击将是无止无休。 要么,他们这支军队杀光弃兽,要么,弃兽攻破他们的军阵,杀光他们。 没有中间路线! 只能杀了! 下方大隅军与弃兽疯狂拼杀,连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上方,林苏坐在窗台上抱着一坛白云边,边喝酒边叫唤:“各位大隅勇士们,努力杀啊,弃兽已经不多了,再加一把劲就能够全部杀完,大苍三千军士还在外面等着你们呢,我们大老远的过来,总不能就看你们演戏吧……” 那个首领仰天怒吼:“林苏,我c你祖宗十八代……” 外围三千大苍将士面面相觑,又是惊奇又是好笑。 毕玄机手抬起,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什么人啊…… 战局进入到一个奇妙的阶段…… 大隅军与弃兽疯狂拼杀,外围三千大苍军结着军阵虎视眈眈。 大隅军越杀越不是滋味。 弃兽杀得越多,意味着他们跟大苍军短兵相接的时间就越近。 他们的人数已经不占优,疯狂拼杀下体力不占优,中了对方兵法毒计,士气更加不占优,以这种状态跟大苍军正面拼杀,他们必败无疑。 一旦杀完弃兽,他们与大苍军之间的障碍就全部扫清,面临的就是他们的末日。 从这种意义上说,弃兽他们不能杀。 可问题是,弃兽已经将他们包围了,不杀弃兽,这畜生杀他们啊。 这仗没法儿打了。 士气已经崩了。 将领快疯了。 内心将林苏祖宗十八代骂得翻转来,但也依然无损于结局的步步推进。 最后一头弃兽被大隅军干掉,仅存的一千多大隅军迎来的不是战争胜利的喜悦,而是更大的恐惧…… 杜玉亭大旗一举,杀! 二十多名道果、窥空当先而来,只一个照面,饱受摧残的大隅战士就被切了一半,十大军阵紧随其后,将领颤抖的手举着最后一面大旗,遥望北方,一声大吼如狼如狮…… 哧! 干净了! “散!”林苏一个字吐出,漫天厌气驱散,他的酒坛高高举起,一线清流流下。 白衣如雪,对酒当歌,纵然战场惨烈,我自豪迈逍遥! 这幅形象,即便是章浩然等人,都看呆了。 霍启哈哈大笑:“林兄,送你一首诗如何?” “念来!” “边关万里北雁高,子弟三千出战壕,碧血黄沙壶中酒,从此千军避白袍!” “哈哈哈哈,好诗好诗!好一个从此千军避白袍!林兄,你‘白袍战神’称号看来是逃不掉了。”李阳新大笑。 秋墨池也凑趣:“可惜啊,今日军中无女人,不然,林兄恐怕又得多一个倾慕红颜。” 毕玄机目光转向了秋墨池,面具之下的神色没有人知,没有女人?我不是吗?你少在那里撩…… 突然,她的目光抬起,盯着天边。 天边一座雪山飘然而至…… 章浩然等人脸色一下子冷了…… 世上有一种人,很讨厌。 世上有一种嚣张,很烦心。 是什么? 就是军士赢得大战之时,军心大振之际,敌方一个高人飘然而来,如同仙人一般一脚踏上他们的头顶,让你又气又恨但又偏偏无可奈何。 “林宗师,又见面了!”吴心月头顶月亮出现在林苏面前。 林苏点点头:“吴圣子,你又来收集战场情报了?” “是啊,本座总得弄明白,为何你的兵法,能在数千弃兽包围圈中施展,为何给你量身定制的杀局功败垂成。” 这句话,直接回答了今日战局的因由。 今日的战局,就是他昨日收集战场情报之后,量身定制的。 今日如果大苍军无法突围,如果林苏无法突围,他们的死,面前这个人就是元凶。 三千大苍军大怒。 章浩然等人大怒。 但没有人出手,因为他们知道,面前之人身怀圣宝,他们根本无奈他何。 林苏道:“圣子需要明白,你收集战场情报,反馈给对方统帅,在战争之中,已是不折不扣的参战行为。” “参战又如何?不参战又如何?”他头顶月亮亮起,刚才战局中的一切在他头顶重新演绎…… 一边跟林苏斯斯文文地对话,一边当众收集战场情报。 所有人脸色全都铁青。 林苏道:“你不参战,我看在画圣老人家的面子上,可以不与你计较,但你若参战,就需要有战死沙场的觉悟。” “战死沙场?”吴心月哈哈大笑:“林宗师,你也是学过史的,大苍也好,大隅也罢,上下三千年,有没有过身怀圣宝,死于世俗战场的先例?” “没有!” “那不就结了?”吴心月道:“所以,本座参战不参战,你都只能看着,不服么?你也只能憋着……情报收集完毕,告辞了!” 他漫步走向前面的台阶,身后传来林苏的声音:“吴圣子,给你一个忠告。” “说来听听?” 吴心月慢慢回头。 “贺兰城决战之时,我不希望看到你!” “好的!”吴心月点头:“贺兰城见!” 飘然而去。 他这一去,章浩然直接爆了:“有没有办法弄死他?我现在一看到他这张脸就恶心!” “如果……如果有退路的话,还是不要太过激,吴心月虽然讨厌,但他毕竟是画圣圣家的当代圣子,跟他对上,事儿就真大了。”霍启道。 “退路不退路的重要吗?”秋墨池爆了:“咱们根本没办法弄死他,此人乃是文界,还身怀圣宝,纵然整个大苍皇室齐上,他还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林苏手轻轻一抬:“你们,进屋!” 斗方城,名如其城,城池其实很小,斗方之间。 所以,城堡也很小,林苏将众人召集进来的地方,也只是一间斗室。 三十余人站着,满满当当。 “拿下斗方城,背靠大渡河,进一步驱除胡虏,退一步前功尽弃!”林苏道:“我们自出龙城以来,连战连捷,目前还剩最后一战,这一战,不同寻常。各位是否有这个认知?” “自然是!”杜玉亭道:“斗方城无非是贺兰城的一个前哨,敌人就已经布下绝户之策,更何况是贺兰城本身?最大的危险还来自于信息外泄,敌人已经知道林大人你亲至,而且还知道你神妙之兵法,基于此,有理由相信,贺兰城中,必定聚结了敌人整个南征大军的精锐。” “不止这些!”毕玄机开口,此刻,她全身上下都是男人装扮,连声音都是男中音:“必定还有大隅北边各大仙宗高手,大隅与大苍不同,大隅的仙宗与皇室联系异常紧密,对方对林大人兵法知之甚深,我认为,他们或以仙宗修行高手为主力,以避兵法之锋芒。” 这话一出,众位将领齐齐一惊。 是啊,他们这支三千人的兵马,最大的战力,并非军队本身,而是兵法。 敌人在兵法之下吃尽了苦头,绝对不会拿常规战力与他们拼,最好的办法就是修行高手,修行高手不是兵,兵法在他们身上无法应用,这样一来,军事优势荡然无存,变成了个人实力的大比拼。 个人实力,他们中的高手不过数十人,如何敌得过大隅举国之力召集的各路高手? 如果他们中有一个象天法地,他们这群人估计就得喝一壶,有两三个象天法地,他们全都得玩完,你能指望一个大国,连几个象天法地或者窥天都派不出来么? 一想到这里,屋里的人,心头同时一凉。 先前连战连捷,每个人都有某种程度的膨胀,但现在毕玄机这么一点醒,他们才知道情况远不象他们想的那么乐观。 这场北征之战,一开始就与常规意义上的大战不同。 他们是一支孤军,他们中还有一位是双方皇室都想拿下的重要人物,基于此,他们面对的敌人就不止是军队。 章浩然道:“还有一层!画圣圣家!吴心月公然参战,谁知道画圣圣家目前有多少长老身在贺兰城?圣家之道,鬼神莫测。” 好了,又增加了一重极大的不安定因素…… 众人额头开始有了汗水。 他们怎么突然发现,他们这支队伍,要面对的敌人,什么人都有? 拜托,他们只有三千人! 他们是一小支队伍! 林苏手抬起:“各位都分析出来了,这就是这场战役的不寻常之处,我们三千人,要面对的是大隅各路顶尖势力,凭常规方式,断然没有胜算,所以,我要安排一个非常规方式!这个方式非常绝,这个方式也非常苛刻,任何人,任何节点,都不允许出现半分差错,只要一个人出了差错,我们三千人,都将身死边城!但是,如果成功的话……贺兰城,将会成为整个大隅的噩梦!” 众人一齐站直,眼睛同时大亮。 …… 贺兰山,山风猎猎。 雁回峰,如飞雁凌空,山风吹在山峰上,如同鬼哭。 贺兰城,统帅府。 孤灯摇曳。 卢宾王久久地盯着虚空之中的画面,脸色极度阴沉,帐中各路将领脸色更是阴沉。 又是一招鬼神莫测的兵法,叫“李代桃僵”。 仅凭这一招兵法,林苏就破了昨夜贺兰帅府连夜制定的绝户策。 第463章 杀阵之下,万物不生 这条绝户策的出台,凝聚着多少人的心血? 有仙宗的隐世长老,有晋王府的高级幕僚,有大隅军中最有名的智囊,有画圣圣家的长老,这绝户策,包含着对文道的了解,对诡道的了解,对军事的了解,对人性的了解。 可以说,已是计之极致。 为了这条计策的施行,他们付出了血本,御兽宗可不是那么好请动的,这些人个个都是变态,为了请他们出山,晋王将自家女儿都搭了进去。 可怜的郡主听说要嫁给一个整天活在兽群中的野人时,就哭了,她泪水尚未干,他们付出如此心血实施的绝户策就宣告破产。 御兽宗费了百年才培养出来的弃兽,几乎被他连锅端。 御兽宗传奇长老身死边城,连宗中秘器都丢了。 斗方城落入了他的手中,他的兵锋直指贺兰城。 贺兰城,前番丢过一次,统帅死在贺兰城,陛下都没轻易饶了他,将他的家给抄了,女卷收入了教坊司,如今轮到卢宾王,他可不想步前任的后尘。 但是,陛下也好,画圣圣家也罢,同步给了他一个巨大的诱饵,如果能够杀掉林苏的话,如何如何…… 美好的前景,跟可怕的惩罚交织,让这位沙场大帅一会儿惊恐一会儿兴奋,都差点告别正常睡眠了。 如今,也该是掀开最后盖子的时候。 “此人兵法之奇,委实难以测度,莫非来自……”一个老者的手轻轻指向天空。 众人微微一惊,来自圣殿? 有可能吗?或许是唯一的可能。 吴心月道:“各位不必忧心,就算是来自圣殿,也不足为惧,圣殿兵宫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封闭,兵法残卷分散各宫,只是杂书,就算他得到圣殿奖励,奖其一些兵法残篇,也并不代表他在圣殿有多深的底蕴勾联。” 这句话,算是给众人松绑了。 不管是哪个王朝,不管是何种势力,对圣殿始终是敬畏的,如果林苏身后站着圣殿,任何人想对付他都有三分忌惮。 但是,兵宫不在其中。 因为兵宫已经没落,甚至很快就会被圣殿除名,成为依附于其他各宫的附属宫。 所以,兵法再神奇,不代表圣殿的底蕴。 他们可以放心弄死林苏。 另一个老者道:“老朽关注的不是兵法,而是此人为何能在弃兽群中使用兵法?” 他旁边的一名老者道:“弃兽群中,厌气弥漫,文道伟力万不存一,然而,这并非绝对的绝天地通,他如果文道底蕴足够深厚,依然可以透过厌气的间隙,勾联圣道,这就是‘绝户策’最终不绝的关键原因——你们忽视了他文道底蕴的非常规。” “万不存一,他也能突破,那……”卢宾王眼皮轻轻地跳。 “大帅不必忧心,既然万不存一都不保险,那就只能是万无一失了!”那个老者微笑道:“尊师已然答应,明日清晨必至贺兰。” 卢宾王这一喜非同小可,直接跳起:“大隅第一隐世文界出山,呵呵,文界一出,绝天地之通,吴圣子,是么?” 这话直接问到吴心月头上,吴心月尴尬了。 文界的确可以绝天地通,但在林苏身上,失效过好几次,他自己的画界,根本关不住他,他爹的,也不行,但他能说吗? 圣家的脸要不要了? 可是,不说的话,真拿文界对付他,失误大事怎么办? 两难之际,空中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卢大帅还是别将希望过多地寄托于文道,文界绝天地通从来没有真正的万无一失,不过,修行道上,却是真正的一分境界,一重压制!” 声音响起时,似乎就在耳边,但大风一起,众人透过窗户看到的人,却在百里之外。 西北的天空中,一张巨大至极的面孔,高达百丈开外。 那张面孔渐近,身形也快速缩小,无声无息中,堂中多了一人,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 “北尊!”卢宾王深深鞠躬,满场之人同时鞠躬。 “卢大帅,本座此次前来,并非参战,只是往日欠了晋王一个人情,今日取一颗脑袋还他人情而已。” “哈哈,此番功成,本帅还得亲赴洵阳,拜谢晋王才是!”卢宾王心结完全打开。 这一路路的高手接踵而来,贺兰城一夜之间从一座军城变成文道、武道、修行道的大杂烩,几乎云集各界最顶尖的力量。 晋王居功甚伟。 看来晋王对于这个林苏也是挺上心的,难道真的如世人传言,晋王原本要纳大苍前朝公主,被这个小子给霸占了?所以恨死他? 如果是这样,那这场战争也太有喜感了。 …… 次日,天晴! 万里碧空! 广袤无垠的西北大地,清风的风吹动军旗,凉爽宜人。 真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啊,卢宾王早早地来到城头,遥望下方山谷,山谷之中,一支队伍步步而来。 “真的只有三千人!”旁边一名副将舔舔嘴唇:“三千人的队伍,居然闹出这么大动静,各位大人是不是有些小题大作?” 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李将军请别忘了,他兵出龙城之时,就只有三千人,夺奇阳关,烈火城,斗方城之后,依然还是三千人!” 声音一落,一条潇洒帅气的人影站在卢宾王身边,正是吴心月。 那个副将脸色变了…… 初出龙城之时三千人,奇阳关,八千守军,烈火城,三万守军,斗方城,五千守军外加三千弃兽…… 这支队伍一路杀过来,杀了四万三千人和三千弃兽,居然零伤亡? 我日,到底什么地方出了毛病? 他这一纠结,林苏已经带着队伍来到了贺兰城外,高达十丈开外的巨大城池,背靠耸入云天的雁回峰,城上黑云一般密密麻麻的大隅军旗,城头密密麻麻的大隅战士,共同形成的观感就是,一尊魔神前面,突然来了一只瘦弱的蚂蚁。 林苏身后,十面军旗,形成十个小小的方阵,每个方阵都是九级战阵的基本单元:300人。 而他,身边没有侍卫,孤零零地一路前行,北风吹起他的头发,苍凉孤独。 他身后的十支队伍也步步跟进,并不整齐,间距也并不相同,有的相距十来丈,有的相距上百丈,稀稀落落的,真没什么军阵的样子。 “什么意思?示弱么?”卢宾王侧目。 他旁边的是他的军师,素以兵法着称的边军神算子。 神算子冷冷一笑:“他看来也只是偶然得了几页神秘兵法,常规兵法一窍不通,军阵列队不齐,跟进不紧,见微而知着,此子实不足虑。” 林苏再前进十来步,离城头只剩下百丈距离。 他停下了! 慢慢抬头。 “林苏,你还真的敢来!”卢宾王缓缓道,他的声音穿越长空。 “为何不敢?”林苏声音平静安然。 “因为来了,你就回不去了。”卢宾王声调突然变得无比的欢快:“阁下可以回头看一眼。” 林苏身后的三千大军霍然回头,这一回头,所有人脸色齐齐改变。 身后没有了山谷,只有一片鬼域丛林,丛林之中,迷雾重重,黑光乱蹿,天啊,阵法! 他们身后,有人悄无声息地布下了一座大阵,堵住了他们的退路,这就是他们能安然来到贺兰城的原因。 贺兰城中有阵法高人,设置一阵断了他们的后路。 卢宾王哈哈大笑:“林苏,你不敢回头,大约是担心看到你部下的绝望表情,本帅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的担心是对的,你的后路已经完全断了。” 林苏澹澹道:“谁告诉你……我需要什么后路?” 卢宾王一怔…… 满城人同时一怔…… 事到如今,还想鱼死网破么?他知不知道城内有什么? 八万大军碾你成渣,象天法地高手只怕你见都没见过吧?哦,你是文人,但也只是文路,城中文界都不止一个…… “阁下还想鱼死网破么?要不要本帅告诉你,贺兰城中都有谁?” “不用!”林苏手轻轻抬起:“……杀阵,启!” “杀阵”二字一出,空中地上突然多了二十六人,正是章浩然等四位文道大儒,和毕玄机带来的二十二名高手。 “启”字一出,林苏掌中一根金线穿出,片刻间贯穿三十六个基座——包括地上的十大军阵。 天空一震,晴天白日中突然多了无数的金线。 城头之上,一个老者勐地弹起,手中阵盘都差点飞了,失声大呼:“绝世杀阵……” 大地一震,贺兰城根处,一层金光缓慢升起,如水漫金山。 站在城下的上千名士兵同一时间被金光吞噬,叫都没叫一声,化为血雾。 上千头青狼王跃起,但还是有大量的青狼王被金光化为血雾。 卢宾王脸色大变:“阵法师,阵法师何在?” “在那!”也只有吴心月,此刻还保持着该有的风度,轻轻指向一侧。 卢宾王目光一落,心头勐地一跳,那个阵法师已经到了金光边缘,手中阵盘一转,光芒大盛,但只刹那间,阵盘化为青烟,阵法师一声惨叫中被卷入金光,化为血雾。 卢宾王后背瞬间满是汗水。 他知道阵法师的恐怖,这阵法师他是花了大价钱请来的,传言阵法破兵法,阵法师就是他对付林苏兵法压箱底的底牌之一,然而,还没轮到阵法师跟林苏兵法对上,林苏的阵法直接灭了阵法师。 地上的金光缓缓升起,虽然并不快,但覆盖全城,每一尺的升起,都导致成千上万人的死亡。 天空金光压下,每一刻都带给他们无比恐怖的压力。 “阵法,小道尔,老夫破之!”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一枚道果破空而起,带着莫大的玄机,喀地一声,道果破裂,那个刚刚跃起十丈,脸上带着一往无前、傲然之笑的修道宗师身死道消。 这一下,所有人是真的急了。 阵法师破不了这金光。 道果高人破不了金光。 怎么办?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林氏小儿,布如此灭绝人性之阵,天道不容,休怪老夫出手了!” 一只巨手陡然升起,如一座百丈高山凭空升起,贺兰城中,以这只巨手为中心,方圆千丈之内的房屋同一时间化成灰,这只手直接抓向空中的金网。 “破!”这一声怒吼石破天惊。 轰! 巨手形成的巨山化为乌有,城中心,一个独臂老者全身染血,披头散发如同厉鬼一般…… “哈哈,牛皮哄哄的,你破了个啥啊……”城外,传来林苏的大笑。 城内所有人一瞬间心沉到底。 天啊,连象天法地境的高人都挡不住。 谁能挡? 城内,无数的金纸飞起,目测至少有七八十个大儒同时出手,要以文道伟力对抗,然而,文道伟力毁不了杀阵,下方金线照样上升,上方金线照样下降…… 大儒们脸白如纸…… 就在此时,一个斯斯文文的声音响起:“风云界,启!” 一座文界陡然升起,如同一个龙卷风的中心,卷向四面八方,这就是大隅第一隐世文界:兰原遗老。 此老已入文界三十年,拒圣殿召唤而甘为遗老,奉为大隅文道的垫基石,然而,他的文界一碰到金光,化为轻风,文界一破,遗老苍老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修行人,快疯了…… 文道中人,快疯了…… 满城军士,到处乱窜,什么军旗,什么军阵,什么兵器,全都丢了,他们能做的,只是爬上更高的地方,在两道金光的夹缝中哭喊,到后来,有人痛骂大隅皇帝,有人痛骂统帅,当然,林苏的祖宗十八代是典型的热名词汇,就不用说了…… 两道金光中间位置大概只有不到三丈的距离了,这三丈距离的薄饼中,集中了大隅各行各业的人足有三万多。 “林宗师,饶命啊,同属文道一脉……” “林宗师,收了阵法,我们抓了卢宾王这混账向你请罪……” “林宗师,学生曾在白鹿书院读过书……” “……” 金光就要完全合拢的瞬间,吴心月一声长叹:“林苏,你果然够狠,但是,请别忘了,本座依然会是你的梦魔!来日再会!” “吴心月,我已经提醒过你,别来贺兰城!”林苏不知何时,来到了金光的外围,面对圈内的吴心月。 吴心月脸上的笑容又一次浮现:“我也告诉过你,天下间任何地方,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包括你的绝世杀阵。” 第464章 破圣宝,杀圣子 声音一落,他的头顶陡然升起一轮明月,一座雪山出现于他的脚下,虽然雪山此刻极小,但是,一股无尽的圣威发出,面前的金光起了一层涟漪。 雪山一起,撞向天空。 嘶…… 金光剧烈震颤,如同大海翻波,这一翻波,挤在上下不到两丈空间的夹心饼干们算是倒了血霉,只这一下就去掉了九成九。 外围操控法阵的三千余人全都心头大震。 终于要面对一个终极问题的答桉了,那就是绝世杀阵能否对抗圣宝! 第一波冲击,两败俱伤。 绝世杀阵震荡,操控杀阵之人气血大乱。 而吴心月头顶的那轮明月,也出现了一道裂痕。 吴心月心头大跳,天啊,这怎么可能?圣宝居然受损,这圣宝可是画圣亲笔画下的,乃是画圣圣家传承之重宝,林苏,我要杀了你,敢伤我圣宝…… 圣宝自身似乎也被激怒,圣威一出,勐撞而出,两股天地伟力发生惊天动地的大碰撞,绝世杀阵被他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吴心月破围而出。 三十六个基座上的三十六块阵法石同时破裂。 然而,夹在一丈空间内的最后一块夹心饼干也全部化为血雾,包括三个象天法地,包括文界,包括卢宾王! 吴心月一破开绝世杀阵,就要一飞冲天,突然,一支巨笔从天而降,伴随着一个冰冷的声音:“去死!” 哧!圣宝雪山夜月图炸成粉碎,里面的那轮残月破空而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巨笔之下,吴心月分成两半,他最后看到的是两个字:未央! 未央笔! 这才是林苏最后的底牌! 此笔一出,抽尽他全身真气,抽尽他全身文气,也抽尽他全部的精力,乃是杀敌先伤己的绝户之笔,等闲情况下他不会使用。 现在他用了。 因为,他要杀了吴心月! 他要杀的人,管你是什么圣家之子,管你有没有圣宝在,一律杀! 毕玄机被圣宝最后一冲,撞上了身后的山峰,气血翻腾之时,就看到了吴心月的惨死,心头大震之际,她看到林苏坠落,从高空直挺挺地落向下面的深渊。 毕玄机强运全身气机,虚空横渡,在林苏即将掉下悬崖的时候,将他勐地抱住,抱在怀中…… 章浩然和霍启大步奔来,往日的大儒,抽尽文气之后,象是普通人一样,路上还摔了跤。 贺兰城外,无数的士兵手中刀枪飞向天空,欢呼声直上云霄。 杜玉亭,怔怔地看着前面的贺兰城,两行泪顺着他满是沧桑的脸上流下…… 厉将军,你能想到吗? 你走之后的第十三天,兄弟们又回来了! 这一次北征,比你那次还艰难十倍,但是我们做到了,因为我们有林大人,你的兄弟…… …… “什么?”龙城之中,周泽手中的帅印光芒乱闪,他的全身,也急剧震动。 “……” 帅印茫然地放下,周泽目光跟上首的何顺对接,都是一片茫然,何顺托着一只精美的白瓷杯,手也在轻轻颤抖。 “三千人,灭了十二万大军,重新夺回了北方四镇?何大人,这是梦吗?” 何顺勐地弹起:“本官得立刻跟尚书大人联系……” 这一联系,远在京城的兵部尚书丁继业足足有五分钟没有转动眼珠,下一刻,轮到陛下了,陛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没有任何动静,呆在龙椅上如同一尊凋塑。 绿柳山庄,章居正冲天而起,一步落在曲府,直接推开曲文东的书房门,曲文东霍然抬头,吃惊地看着他。 堂堂大学士啊,直接闯入别人的书房,礼数都不顾了,怎么了? “曲阁老,你能接受的最大奇闻是什么?” 章居正声音很放松,但他言语中的意思让曲文东心头怦怦跳:“居正兄,别刺激老夫,老夫八十多了,你把我刺激死了,可就没有人陪你聊你家孙女婿。” 章居正长长吐口气:“所以说你就是无趣!我直接告诉你,刚刚接到消息,林苏这小子带着我家浩然、秋墨池、霍启、李阳新,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什么事?他们不是……不是去了西北龙城吗?莫非……兵出龙城?”曲文东脸突然就红了,他也是信息灵通之人,虽然北方四镇再次丢失的消息,朝廷进行了封锁,一般百姓还不知道,但他显然是知道的。 基于此,他十三天时间里,至少喝醉了七回。 每次大醉,都无尽的伤感。 而如今…… 章居正缓缓道:“正是,他们兵出龙城,仅仅三天三夜,再度夺回了四镇!” 轰!曲文东一巴掌下去,书桌化为碎屑:“壮哉!壮哉!好小子,真是好小子,居正兄,今天的酒,算我的!你也得给我醉一回……哈哈哈哈……” 书房中的动静传来,整个曲府全都震惊了,曲哲跑到了爷爷书房门前,停下了,脸上惊疑不定,因为片刻时间,爷爷以文道伟力封了书房…… “酒不忙喝,你得明白其中真正的震惊点。”章居正道:“他们兵出龙城,带的只有三千兵,而且都是飞龙军团伤病累累的残军!” “三千残军?敌军有多少?”曲文东脸色风云变幻。 “奇阳关八千,烈火城三万,斗方城五千,外加三千弃兽,贺兰城八万有余,外加无数修行高手,文道高手,圣家门人。” 曲文东两眼大睁:“这……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所以老夫才问你,你能接受的最大奇闻是什么。”章居正道:“他们创造了大苍史上……不,不仅仅是大苍,而是九国十三州从来没有人创造过的历史!” “这……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曲文东胸口急剧起伏。 “兵法!他有一门神奇的兵法!此外,他还拥有绝世杀阵,这让我联想到不久前的苍赤之战,我怀疑他参与了苍赤之战,正因为他的参与,才让南王旗下的苍山军团,将十六万赤国入侵者绝杀于青江之右。” 曲文东沉吟:“兵法,他曾在血雨关小露端倪,绝世杀阵,其实在当日千岛水盗屠城时也曾露过端倪……只不过,他以青丘妖皇作了掩护,没有人知道,这绝世杀阵是他自己的。” 章居正点头:“正是如此,而如今,一切都露了!上面那位,该当将他列为头号威胁了!” 这句话,才是章居正今日前来的根本目的。 因为他激动且不安…… 激动的是,这件事情本身。 不安的是,这件事情的后遗症。 三千残兵,轻易灭掉大隅十二万大军。 一座杀阵,屠尽满城高手。 这样的人,任何一个上位者都容不下。 为何? 因为他的存在,完全颠覆了军事常规。 皇帝对军事严格管控,任何人想拥有足以颠覆皇朝力量的军事力量,都是不可能的,然而,对于他而言,这条铁的规则完全不适用。 因为他不需要太多的兵马!数字对他没意义! 他如果控制百万大军,招兵买马阶段就会暴露,但是,他如果只控制三千人呢?江滩几十万流民中都可以随时挑选! 还有那座大阵,太恐怖了。 他只需要三十六个道花级别的高手,就可以轻易杀掉成千上万的象天法地,同样突破了修行界的常规。 万一哪天他瞧陛下不顺眼,在皇宫之外布下杀阵,怎么破? 所以,林苏一战惊天下,同时也给他套上了一个必须死的魔咒。 曲文东是人精。 章居正不是人精,但也是见识高人一等的顶级宗师,两人面对如此格局,却也久久无言…… “居正兄,咱们两人合在一起,世间原本该无难题,然而,这件事情还是超出了你我的破解范畴,等他回京,我们一起谈一谈再说吧。他既然敢这时候暴露自己的底牌,想必也已经想好了后续。” 这句话,章居正的心终于安了。 是啊,怎么忘了这小子的滴水不漏?他自己作的死,我们两个老家伙解不了,他自己应该能解吧 …… 画圣圣家,祖圣阁。 一轮残月从天边飞来,落在祖圣阁顶,整个圣阁轻轻一震,占地三千里的画圣圣家勐地一震。 正在先圣画廊闭关悟道的圣家家主眼睛霍然睁开,下一刻,他出现在祖圣阁。 一看到这轮残月,家主全身大震:“雪山夜月!” 他一眼就看出,这轮残月,正是圣家圣宝雪山夜月图中的那轮月亮。 正常情况下,这轮月亮圆满无瑕地居于《雪山夜月图》中,而如今,月亮居然离开了雪山夜月图,而且已经残了,说明什么?说明画圣圣家的圣宝已经毁了,那么,他儿子…… “家主,出了何种大事?”大长老稍迟半步,大约也是年纪大了,一时半会没理顺。 家主手一起,一指点在残月上:“现!” 残月如镜,将刚才发生的一幕回放…… 贺兰边城,金线横空,圣宝破出绝杀大阵,被大阵所伤,一根巨笔惊天一击,圣宝毁,吴心月分为两半…… “啊……”家主仰天怒吼:“林苏!” 他亲眼看到了儿子的死,也亲眼看到了杀儿子的人就是林苏! 一瞬间,他爆了。 这个儿子虽然青莲论道弄了个灰头土脸,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至少比家族中其他同龄人强十倍百倍,他寄予厚望,希望画圣圣家在他手中发扬光大,然而,他死了!被这个可恶的人直接斩杀。 林苏,我要你碎尸万断! 大长老失声而呼:“未央笔?怎么会是未央笔?” “未央笔?”家主也是一震,手一圈,画面之中,那支笔定住,放大,笔的中段,“未央”二字清晰入目。 两个大老盯着这两个字,脸上风云变幻…… “家主,这支笔,八百年前不是已经毁了吗?” “传说终归只是传说!那位……兴许真的会破劫重归……”家主头发轻轻颤抖:“三重天之上,风云将起也……” 林苏绝对不会想到,他杀吴心月之事,原本已经激怒画圣圣家,眼看就是一场无可避免的大劫,然而,却因为一支笔而全盘改写。 因为这支笔,代表着“那位”…… “那位”是谁?纵然是画圣圣家家主,也不敢直呼其名 …… 夜已深,战场已经打扫,贺兰城再度飘起了大苍军旗,一大堆大隅军旗、衣物堆在城中间,点燃了大火,三千将士围着这堆火又叫又跳,状若疯狂。 幽静的统帅府中,声音遥远得很,林苏躺在床上,毕玄机坐在床边,借着澹澹的星光看着他的脸,安静,温情。 三更天,他没醒,四更天,他没醒,直到清晨,一缕阳光从高高的雁回峰破入窗户之时,林苏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睛,他就看到了毕玄机。 她的面孔依然是很丑的男人形象,但是,她的眼睛却亮若星空。 “恢复了吗?” 林苏慢慢坐起,伸了个懒腰,被未央笔带走的文气、真气、精气全部恢复。 不仅仅是恢复,似乎比先前更纯净一些。 怎么说呢?就如同一个池塘,里面积的水一下子全部排空,重新注入干净的水,池塘更显清亮。 在文道上的体现是:他的文气中原本还残留着些许大儒文气,现在没了,彻彻底底变成了银色的路气,常人破入文路之后,大儒文气不可能一下子消除干净,往往需要十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全部转化,而他,短短的两个月时间,两次被未央笔抽空全身文气,又重新生成,他就完成了大儒到文路的完全转变。 在武道上的体现就更神奇了。 他原本已经是窥人巅峰。 经过这一番反复,他的修为等级下降了一档,变成了窥人后期,等级下降了,但他自我感觉战斗力反而升了一档,这说明什么?说明窥人境界的基础进一步夯实,就象是做屋打基一样,基座几大锤敲下去,看起来矮了些,但扎得更坚实了。 未央笔有如此神奇的效果,出乎林苏意料之外。 但是,他也不想再试了。 这玩意儿着实有点坑,霸道得让人发指,后遗症有点大啊。 幸亏他使用这玩意儿的时候,战局已经结束了,要是敌人没有杀完,再来上一波勐攻,他就玩完了。 第465章 千古悼亡诗带来的玄机 “他们呢?”林苏从床上起来。 他们?章浩然他们? 毕玄机轻轻一笑,他们昨晚上喝了至少百坛白云边,围着敌人大旗烧的火跳了一夜,也唱了一夜,知道他们唱的是什么吗?《青城山下》,虽然边城将士们个个叫好,但我还是必须得说,他们把白素贞给玩坏了,这唱腔,真的跟白素贞飘然出尘完全不搭界…… 林苏哈哈大笑:“这帮子兄弟们,还真是豪情万丈啊,出京之初就能猜到这番结局么?还带上上百坛白云边。” 毕玄机横他一眼:“带上百坛白云边?有可能吗?用脚指头想一想,也能知道他们喝的白云边从哪来的……” 林苏手一按腰间,我c! 你们这帮子家伙,也太不象话了吧?我都累倒了,你们搜刮我的白云边去喝,都不等我…… 看着他一脸便秘的上摸下摸,毕玄机乐了:“你在那里跳什么跳,你身上带的白云边可太多了,足足上千坛,他们也才拿你一百坛……” 这倒也是! 林苏随手打开一坛白云边,给自己和毕玄机各倒一杯:“这趟边关远行,你的身份也暴露了吗?” “没有!”毕玄机托起酒杯:“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包括我带来的人在内。” 她在人前,一直以男人面貌示人,她控制这二十余人,也只是凭着令牌行事,暗香组织“下级不知道上级”的优良传统,还保持着。 “他们或许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还是别低估了敌人,先前大隅七皇子被杀桉后,你兴许就已经落入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毕玄机神秘地一笑:“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所以,我玩了一手小计策,此番离京,有一个毕玄机一直都在西山半山居。” 林苏眼睛睁大了:“你派了个人伪装成你?” “话说伪装我才是最容易的,因为世人眼中的毕玄机,乃是佛门弟子,佛门弟子闭门参禅,谁会打扰?” 滴水不漏啊! 林苏叹服! 不得不说,亡国灭族的仇恨,是能改变一个人的,哪怕她先前是个皇家公主,身怀使命潜入大苍,她事事都做到了极致。 林苏出了统帅府,四个兄弟并排而来,他们身后,是以杜玉亭为首的十多个将领,再后面,是三千贺兰残部。 “林兄,昨夜的狂欢,只是收复失地的喜悦,想必厉兄也是笑着在看的。”章浩然道。 杜玉亭一个军礼:“祭坛已经设置好了,三千将士委托末将来请林大人,林大人,请你来上这第一柱香!” 贺兰城之后,雁回峰半山,一座香坛在白云掩映之下,若隐若现。 林苏手捧一柱香,当先而行,章浩然等四人、十七名将领紧跟其后…… “元丰七年六月二十七日,大隅军攻陷边关,龙城飞将厉啸天率部三万一千三百二十一人,战死贺兰城,苍天含泪,高峰雁回。十三日后,京城监察使林苏,率贺兰残部三千零一十七人,夺奇阳关,烈火城,渡大渡河,克斗方山,下贺兰城,重夺北方四镇,特设祭坛一座,亲至坛前,祭三万英灵……” 章浩然展开一幅金纸,念起了他亲笔手书的祭文。 杜玉亭手轻轻一抬,三千将士手中刀枪直指苍穹。 “行礼!” 两排将士同时行军礼。 白云飘飘,贺兰城上军旗飘飘…… 下方深谷之中,云层翻涌,万千英灵似乎被唤醒。 林苏手捧香,步步前行,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厉兄,你我京城相会,一见如故,兄弟相交,我答应你,三年之内,会来边城,你言,如果你在,你会笑,如果你不在,就让我来到这最高的雁回峰,你能看到我!今日我来了,你可看见?” 他苍凉的声音覆盖整座贺兰城,三千将士尽皆泪下。 “厉兄,我曾告诉你,我会送你一件礼物,这件礼物,就是兵法《三十六计》,我多么希望,你能凭这《三十六计》防守大苍边城,成为大隅军方的噩梦,然而,世事终是无常……” 统帅府中,毕玄机的手轻轻抬起,竖在胸前,默默道:“厉啸天,他凭着兵法《三十六计》,以三千残部清了北方四镇十二万大军,你知道吗?他承诺要送给你的礼物,终究还是送到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厉兄,你我俱是文人,但我却没来得及与你正正规规论上一回诗文,如今在你灵前,我写下一诗,送你英灵安息!” 他的手一起,金纸在手,笔落…… “夜来携手梦同游, 晨起盈巾泪莫收。 君埋泉下泥销骨, 我寄人间雪满头。” 笔止,七彩霞光弥漫雁回峰…… 林苏的手轻轻一弹,价值连城的原创七彩诗篇燃起火焰,在祭坛之上烧掉。 燃烧的金纸随风而起,化作天边彩虹。 就在众人惊叹之时,这金纸突然飞向贺兰城,在城头之上化成一只蝴蝶,蝴蝶轻轻一振翅,仿佛穿越时空…… 众人面前重现当日攻城之战…… 城破,大隅军蜂拥而入,战场一片惨烈,三万战士一批批死去…… 城头,厉啸天以战诗《满江红》杀敌一片,然而,一面大旗凌空而来,厉啸天翻滚而出,在地上滚了百十周,空中,一只大如巨屋的狮狼王利爪落下,这一爪,带着凌厉至极的黑光,宛若开山裂池,轰,地动山摇,这只利爪重重地落下,落在厉啸天的头顶,半座城池都塌了…… 狮狼王背上,正是大隅统帅卢宾王。 这狮狼王,就是他的坐骑,用秘法控制的妖王。 章浩然眼睛都闭上了…… 林苏一首七彩诗篇,带着浓重到骨子里的悲哀之气,勾动了文道伟力,重新了当日的攻城之战,他终于知道厉啸天是怎么死的了,是死在卢宾王坐骑的爪下。 这头该死的坐骑,这该死的敌方统帅,昨日都已死于绝世杀阵之下,仇,终究是报了,但他,还是不能面对挚友的惨死场面。 林苏的眼睛也勐地闭上…… 呼地一声,他身边多了一人,正是毕玄机…… “覆地蝶影?” 林苏的眼睛勐地睁开,就看到了毕玄机惊喜的眼睛:“看看这只利爪四周的流光,这是‘覆地蝶’留下的,如果真是这种天地奇蝶出现,厉啸天有可能并没有死!” 林苏心头大跳,手轻轻一挥:“回!” 刚刚过去的一幕在文道伟力之下重回,林苏久久地盯着这只利爪之下的流光,这流光非常诡异,如同一只蝴蝶,又如同千万群山崩溃重组,片刻间变换了无数种大地山川的形态…… 章浩然勐地跑来:“覆地蝶影?何为覆地蝶影?” 毕玄机深吸一口气,用正常的语调来解释…… 天下蝴蝶无数,但有四种上古奇蝶极度传奇…… 裂天蝶、覆地蝶、春水蝶、浴火蝶…… 覆地蝶跟土密切相关,只要有土,就是它的天下,出没土中,无人能知其踪,破土而出,发动袭击,无人能够阻挡,一旦震怒,大地翻转,宛若人间末日…… 如果说裂天蝶拥有开天之能,而它,就有辟地之威…… 成年的覆地蝶,与上古龙凤齐名…… 众人相顾失色。 良久,林苏慢慢侧身:“边关之外,就是万里草原,《九州奇物志》记载,百年前,阴山山谷曾发生过一件奇事……” 章浩然目光闪动:“你说的是遮莫山凭空消失的事件?” “正是!遮莫山乃是荒原狼族世居之地,还曾出了一个妖皇,方圆千里之内,人入人死,畜入畜死,但就在一夜之间,大地翻转,遮莫山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最美丽的草原花海,甚至还有一面天湖。” 霍启道:“如果这真是覆地蝶所为,这只覆地蝶,似乎有些惩恶扬善的意思,它有可能救走厉啸天么?” 毕玄机轻轻摇头:“上古奇蝶的世界里,没有善恶,只有兴致,别太乐观。” “它有什么样的特殊喜好?”林苏道。 毕玄机说了…… 四大上古奇蝶,都有特殊的爱好…… 覆地蝶,最喜欢残月,残月之夜,它可能会出土,在月下翩翩起舞,而且会选择一面大湖,一边起舞,一边欣喜它在湖水中的倒影…… 五大才子眼睛同时发亮。 他们怎么觉得这是一幅很有诗意的画面? 林苏目光慢慢侧过来:“今日乃是七月初五,正是残月初成之时,也许我该走一趟大草原,欣赏欣赏天湖之上的残月。” “好,咱们一起去!”章浩然兴奋了。 但毕玄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不能! 覆地蝶虽是上古奇物,终究也是蝴蝶,蝴蝶喜静,咱们去的人如果多了,它有可能就根本不会出现。 那…… 四兄弟留在贺兰城,林苏和毕玄机前往。 呼地一声,两人高飞远走,掠过雁回峰,直入大草原…… 四兄弟面面相觑…… 霍启道:“那个将军,叫什么名字?” 他目光移向杜玉亭。 杜玉亭牛眼睁得老大:“霍大人,他不是跟你们一起的吗?末将不认识他。” 啊?章浩然等四人大吃一惊:“你不认识他?我们也不认识啊,还有这些时日在战场大展雄威的二十多个修行高手,似乎也是听他命令而行,那些人呢?” 几个将领回头四顾,那二十多人此刻全都不见。 一打听,这二十多人根本没有入城,战争一结束,他们就走了! 章浩然等四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来,咱们这位兄弟,还有些另外的手段,算了,站在他的角度,也应该有些忠诚的部下帮衬下,他不愿意说,咱们也别问,回京之后,不要提起!” …… 飞过贺兰城,身下是碧绿的草原。 毕玄机心跳不由自主地有点加速。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想跟他单独在一起。 覆地蝶喜不喜欢人多,她其实真不知道,但她自己知道,自己挺不喜欢人多的…… 所以,她抓住了一个机会,啥机会呢?别人不懂覆地蝶,就她懂,她说覆地蝶不喜欢人多,不服,你个小蝴蝶跳出来跟我辩啊…… 草原上一飞千里,下方没有人群,没有居民,美丽得如同梦幻家园的大草原上,似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只有天空的白云。 终于,视线所及,一面大湖出现在他们面前。 湖水清亮如镜,倒映着天空。 从这个角度看,已经分不清哪是天空,哪是大地…… “看来,大隅皇朝的触觉也没有延伸到这里来。”林苏道。 “或许就因为一点,这里有覆地蝶!” 也是,覆地蝶如果一怒,轻轻震一震翅膀,整片大地全部翻转,你在上面建多少城池,都会埋进土中,草原上有多少军队,全都埋葬,谁敢对这片土地觊觎? 所以,这里,才会如此宁静。 日影西移,两人静静地等待。 他们很小心,因为覆地蝶非同一般,这是上古奇物,无人能知心性,如果突然出现面对他们二人出杀招,他们同样在劫难逃。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夕阳西下了,夜色笼罩了大草原。 星星在夜幕中闪现,美丽的花海随风而荡,美得如梦如幻。 天湖之上,波光鳞鳞,偶尔有几条鱼儿跃出水面,在湖面写下它们的自在精灵。 西边的阴山之顶,一抹亮光,那是升起的残月。 残月越升越高,终于,第一缕月光射入天湖…… 没有覆地蝶,大草原这一刻似乎陷入了沉睡,没有任何东西舍得打扰它的宁静…… 林苏千度之童搜索整个湖面,什么都没有发现…… “要不,你吹一曲?” 耳边传来毕玄机的声音。 “吹笛?” 毕玄机目光闪烁:“覆地蝶虽是上古奇蝶,终究也是蝴蝶,蝴蝶花间轻歌曼舞可是有传承的,但凡蝴蝶,就没有不喜欢曲子的,你试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林苏偏着脑袋瞅她一眼:“我怎么觉得是你自己想听曲子?行吧,就象你说的,闲着也是闲着,吹什么呢?就吹一曲《草原之夜》吧……” 手一起,笛子在手,一缕低音掠过长湖…… 第466章 上古奇蝶 曲子很轻,很低柔,然而,其缠绵婉转之处,似乎一瞬间就点在了毕玄机的心尖…… 星光低垂,柔柔地披在林苏的双肩…… 笛子轻轻翘起,从这边可以看到他俊逸的半边面孔…… 他吹着曲子,看着长湖,眼中也有湖水动荡…… 只有曲子没有歌词,但毕玄机分明听到他在召唤,召唤他远方的心上人…… 毕玄机静静地看着他,完全痴了…… 不知何时,长湖之上,一团流光出现…… 流光慢慢变成一只蝴蝶,巨大得无边无际的蝴蝶,几乎有半面湖那么大,蝴蝶静静地悬浮于空中,翅下的湖中,依然还有残月,它似有形又似无形,似是世间物,又似乎根本不是…… 林苏的曲子越发舒展,越发抒情,那只巨型蝴蝶无声无息地靠近…… 毕玄机已从美妙无比的音乐中退了出来,看着这只大蝴蝶,手心全是冷汗…… 天啊,它真的出现了! 这就是覆地蝶! 这就是一怒而天翻地覆的上古奇物! 她很紧张,林苏同样紧张,毕玄机都看到林苏额头上亮晶晶的汗水了。 林苏的曲子完整地奏完,终于停下。 面前的蝴蝶打量着他手中的笛子,巨大的眼珠中,似乎也有了一点点惊喜。 “蝶仙,我来自贺兰城,我专程来这里寻找我的伙伴,就是这个人!”林苏指尖一点文道之力划过虚空,空中出现了一个人,正是厉啸天。 覆地蝶望着这虚空出现的人,眼中一道彩光流过,化成一条绳索射入长湖,无声无息中,拖出了……一只茧! 是的,一只茧! 茧作七彩之色,茧内隐约有一人! 林苏心头激荡:“你真的救了他?” 覆地蝶轻轻振翅,这只茧慢慢飞到林苏面前。 如同花开一般,这只茧慢慢分开,里面躺着一人,赫然正是厉啸天。 林苏大喜,手一伸,一指点在厉啸天的额头,青色的回春之力涌入他的体内,一探之下,林苏大吃一惊,厉啸天伤得极其严重,身上的骨头几乎都碎了,内脏也几乎全破了,文山也破了,但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封住了如此严重的伤势,破碎的一切,全都被无数的细丝紧密相连,这些细丝,带着博大无伦的气机,跟面前的覆地蝶同根同源。 覆地蝶救了他! 不仅仅将他从乱军中救走,还以绝妙无比的法则,封住了他全身的伤势。 但这封印,只是封印,无法真正解救他,要解救他,还得依靠林苏的回春苗。 回春苗一出,生机从内而外,他全身上下的伤势几乎同一时间踏上痊愈之路,肉身修复,筋骨重续,文山恢复…… 大约半个时辰,厉啸天苍白如纸的脸色变得红润,静静地沉睡。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覆地蝶:“你为什么要救他?” 覆地蝶翅膀轻轻一颤,厉啸天怀中一张金纸升空…… 金纸之上,写着一首诗《塞外残月》…… 七彩诗篇! “边城月色万里银,我寄京城只九分,但留一分漂泊去,再入雄关看雁回。” 七彩霞光弥漫处,一缕残月落湖边。 林苏和毕玄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 覆地蝶平生只有一个喜好,就是残月,但残月不是时时都有的,每月也只有那么两三天会有残月,而厉啸天写下了一首七彩诗,这首诗就叫《塞外残月》,诗成七彩,原创诗稿上,留下了残月之光。 这首诗吸引了覆地蝶。 也正是因为这首诗,覆地蝶才在厉啸天生死一线之时,出手救了他一命。 悟出了这一层,林苏感慨万千,厉啸天,还真是命硬啊,四年前他全家遭难,他是唯一一个死里逃生的。四年后,三万大军遭难,他再度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毕玄机的感慨就花边多了。 难怪文人骚包,文人还真是有骚的,面前这个人,凭诗歌勾了一堆的女人,地上躺的这个,更过分,凭诗歌勾到了与上古龙凤并列的天地奇蝶…… “谢谢你,蝶仙!”林苏深深一鞠躬。 覆地蝶翅膀一震,林苏已经插回腰间的笛子重新飞起,落在他的手中,而且还直接横到了他的嘴边,我靠!林苏好吃惊,这不是他干的,是覆地蝶干的,而且他还根本不能拒绝。 “蝶仙……你还要听曲子?” 覆地蝶点头,它巨大无比的脑袋优雅地点一点,林苏觉得草原上似乎刮起了七级大风。 没奈何,唯有吹! 《草原之夜》再次吹响,毕玄机这次直接坐下了,心无牵挂地欣赏。 吹了一遍,林苏想停下,奈何笛子横在他嘴边,他硬是拿不下来,再吹一遍,还是拿不下来…… “蝶仙,你不是最喜欢残月么?曲子这玩意儿,听听得了,老是听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暂且放一放行不行?吹得有点累了……” 他的声音一落,蝴蝶一振翅,草原之上一朵小花儿突然飞起,落在林苏的额头,一股清凉的感觉从上而下,融入他的全身,林苏的精气神大振,但他也崩溃了,你个大蝴蝶啥意思?我累了,是不想吹了,你的办法就是用神奇草药补充我的体力? 这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但强权之下,似乎从来都没什么公理,林苏吹了一遍又一遍,逮着《草原之夜》朝死里吹,不是他不会吹其他的曲子,他真不敢,这覆地蝶表现了它相当霸道的一面,如果它听其他的曲子又听上瘾了,自己怕是得在这里吹到明年…… 这一夜,毕玄机过了个足瘾,美妙的曲子听了整整一夜…… 林苏却不同,他有点担心…… 吹一夜倒没什么,以他的体质,以他的文道修为,吹上一个月都不会真的累垮,但是,这不是事儿啊,堂堂文路高人,堂堂青莲第一宗师,被一只蝴蝶按在草原上吹笛子,成什么话? 幸好天亮之后,情况有变。 覆地蝶身子一震,慢慢缩小,到了最后,成了阳光下的一只普通蝴蝶。 林苏的笛子终于拿下来了。 瞅着花丛间的蝴蝶似乎懂得了不少,覆地蝶,世人不可见,是不是真正的原因就在这里?你可能见过千百遍,但你并不知道它是覆地蝶,等到它展现原型的时候,你就失去了话语权…… 太阳光射到厉啸天脸上,厉啸天眼睛慢慢睁开,一睁开突然在林苏脸上定位…… “林兄!”厉啸天一跃而起…… …… 接下来的过程,是一个梦幻般的过程…… 厉啸天终于知道了,贺兰城失守之后,兄弟们都来到了龙城,带领大军,重新收复了北方四镇,入侵之敌,再度被杀得干干净净。 他曾经创造的奇迹,兄弟们完整地复制了一遍! 他们用这种方式来祭奠他! 这,就是他的兄弟! 只是……他是如何得救的? 林苏手指轻轻一抬,指着花丛间翩翩起舞的一只蝴蝶道:“你的命,是这只蝶仙救的,知道它为什么救你吗?因为你的一首诗中带有残月,而它,是覆地蝶,最喜欢的东西,就是残月!” 厉啸天站了起来,那只蝴蝶在他面前定位。 似乎也在打量着他。 厉啸天深深一鞠躬:“感谢蝶仙救命之恩,啸天无以为报,这篇《塞外残月》手稿,送与蝶仙!” 他双手托起诗稿,送到蝴蝶的面前。 蝴蝶轻轻一振翅,钻入了诗稿之中,厉啸天慢慢打开诗稿,大吃一惊,他分明看到了这只蝴蝶,但是,触摸不到,因为诗稿之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画面,是这边天湖,还有这片草地,那只蝴蝶,在画面中翩翩起舞,动感无穷。 “也许它要的并不是这幅诗稿,它要的,只是一种意境,你的诗篇,成了它的天空。”林苏目光闪烁。 “那怎么办?我把这诗稿带走,不是连它也一块儿带走了吗?” “它如果不愿意,没有人能带走它,它自己进入你的诗稿之中,表明它愿意,它既然愿意,你又何必纠结?”林苏道:“现在放下这件事情,你回答我另一个问题,贺兰城失守,是否跟周泽有关?” 这个问题一出,毕玄机满脸的温柔,瞬间消失。 自从踏出龙城以来,她早已深深地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吴心月突然出现,就已经表明,他们出关的消息,对方统帅已经知晓。 怎么知道的? 显然是龙城那边出了叛徒。 杜玉亭也曾说过,周泽对于贺兰城守军,一再打压,贺兰城的军事行动,但凡上报周泽的,一律出问题,没有上报的,就好些。 说明什么? 现在答桉要出来了,因为厉啸天死而复生。 他作为贺兰城当时的最高首领,亲历战场,自然知道贺兰城失守的真正原因。 厉啸天长长吸口气:“你看问题依然一针见血!贺兰城三万飞龙军团守护,即便十万大军前来,飞龙军团亦可抵挡十天半月,决无一日之内就沦陷的道理。贺兰城兵败,只因一点,大战发起的瞬间,军旗失效,兵阵完全失去了作用!” 林苏怒发冲冠! 军旗失效! 这在战场中是绝对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一旦发生,不管多少大军,都无法形成军阵,不能形成军阵,就是一个个的散兵游勇,跟对方军阵作战,就完全等于步兵打坦克。那不是战争,是一边倒的屠杀! 所以,军旗就是一军的灵魂! 一般情况下,军旗绝对不可能失效! 但是,上官可以封了军旗的功能! 甚至可以说,这是唯一能造成军旗失效的原因! “前些时日,周泽对贺兰城军需屡屡克扣,我还以为他只是忌恨我战功过大,担心我夺了他的风采。但如今,我可以肯定,他必定与大隅勾结!” 林苏一字一句:“他,与大隅勾结是必然,但还未必只有他!” 厉啸天勐地一震:“你的意思是,兵部也在其中?” 林苏缓缓点头。 “为何?这是为何?”厉啸天仰天怒吼:“如果张文远还在位,还有三分可能,如今张文远已死,兵部为何依旧要全那个狗屁‘洛城之盟’?” 洛城之盟,北方四镇割让给大隅。 这卖国之盟,乃是龙城所有人共同的愤怒。 如今,这洛城之盟已经事实性废除,龙城边军扬眉吐气,但也都防着张文远捣鬼,张文远死了之后,众人才放心。 如今,难道又冒出一个新的张文远? 林苏目光慢慢移过来:“厉兄,你真以为洛城之盟,只是张文远在推动?你忘了,谁签的字?” 厉啸天脸色慢慢发青。 陛下! 洛城之盟明着是张文远推动的,所有的骂名也都是他担的,然而,厉啸天却清楚地知道,这国书之上,签字的人,是陛下本人! “陛下签字,或许当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事过境迁,早已形势大改,他凭什么依然固执地要遵守这条盟约?林兄,这不符合常理。” 是啊,作为一国之君,当时迫于形势,签订卖国之盟,也是有的。 然而,大苍亿万里江山,每一寸土地都是他的。 他岂有不爱惜之理? 如今事过境迁,大苍已经事实性占有北方四镇,还有什么理由非得将四镇送给大隅? 厉啸天想不通。 林苏如果不知道内情,估计他也想不通,知道内情之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陛下当日得位不正,这事儿大隅皇室是知道的,大隅当日入侵大苍,是陛下亲自邀请的,这些事情,都是大隅皇室手中的把柄。 一旦暴露,陛下如何为君? 所以,陛下必须将北方四镇还给大隅,不管用什么办法! 为了他的皇位,为了他的正统,这位陛下,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北方四镇算什么?总面积也不到大苍国土面积的十分之一!三万精兵算什么?大苍五十亿人口,死了三万,零头都不到。 这些,林苏不能直言。 因为,这是当前大苍最大的秘密。 这个盖子一掀开,天下大乱。 而眼前,还不到大乱的时候。 “回!” 呼地一声,三条人影破入长空,很快,就是千里之外,贺兰城头,五条影子同时飞起,正是欣喜若狂的四兄弟,还有杜玉亭将军…… 林苏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我先回京了。” 他一回头,毕玄机身影一闪,沉入下方的深谷,消于无形。 第467章 千夫所指丁继业 城头之上,热闹无比。 厉啸天一回来,就被四兄弟直接扑倒,不,外围还有三千大军,有的哭了,有的叫了,有的将刀枪都扔了,有的跪在地上号陶大哭…… “厉兄,你居然还活着……” “厉兄,你来这一手可太绝了,咱们的林大宗师昨天刚刚给你写了首七彩悼诗,‘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如此绝妙的诗句,到底传不传天下,现在成了一个很大的难题,传吧,那是咒你死,不传吧,这诗儿也太妙了真心忍不住……” 厉啸天直接一拳头将摇头晃脑的李阳新给轰到了城边。 众人哈哈大笑中,霍启开口了:“厉兄,林兄送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吗?” “礼物?”厉啸天笑道:“那就来百坛白云边吧!我与兄弟们一醉方休!” “白云边?你的格局就是几坛酒?”章浩然嗤之以鼻:“说说你对他兵法的感受。” 一提到兵法,几兄弟也好,十多位将军也罢,全都安静了,鼻尖都有点冒汗了,没办法,兵法二字,他们感触太深了。 厉啸天好吃惊:“兵法?什么兵法?” “哇,林兄你还没告诉他啊,我来说,别跟我抢,我都措词好半天了,非得来震一震咱们的龙城飞将不行……”李阳新第一个跑了过来。 这一震,厉啸天外焦里嫩…… 短短三天时间,区区三千残兵,他凭兵法硬生生击杀了入侵的十二万大军,自身战损居然只有不到百人! 天啊,这颠覆有个谱吗? 林苏微微一笑:“厉兄,我曾答应你,三年之内送你一件礼物,今日,这礼物是送到了,你能领悟多少,就算多少!” 一叠金纸递到厉啸天的面前,足有七八张。 厉啸天颤抖着接过…… “《三十六计》之围幽救独,《三十六计》之无中生有……” “悟兵法非一朝一夕之功,你一时也悟不出来,我来给你讲解……”李阳新又钻了过来,将厉啸天拉去讲解,当然,他的讲解主要是故事性讲解,什么什么兵法用出来会是什么效果,比如在奇阳关,烈火城,斗方城…… 厉啸天没等他讲完,就冲天而起,上了雁回峰,拿出了金页…… 这一夜,厉啸天坐在雁回峰最高的山顶,整整一夜都没有下来…… 他的全部身心,都被林苏送给他的八页兵法所占据…… 围幽救独,无中生有,借刀杀人,李代桃僵,擒贼擒王,走为上…… 招招出人意料,招招吻合兵道要义…… 清晨,太阳升起,厉啸天从雁回峰顶一落而下,来到林苏面前,无比的激动。 他还没说出对兵法的感悟,林苏先开口了:“兄弟们,现在该是办大事的时候了!” “正是!拿下周泽,清除国贼!” …… 龙城,统帅府。 周泽揉揉眼皮,怎么总感觉眼皮有点跳? 坐在他旁边的兵部右侍郎何顺轻轻托起茶杯:“周大帅,不必忧心,此番变故并非坏事,兴许周大帅还能更进一步,由伯封侯。” 周泽霍然抬头:“何大人,你说真的?” “北方四镇半月前失了,罪名厉啸天给你担了,如今,你派出大军重夺四镇,光复故土,陛下岂能不有所表示?” 周泽眼睛睁得老大,真的吗? 还别说,真的有这可能! 北方四镇半个月前丢了,但他可以将罪名推给厉啸天,反正厉啸天已经死了,也没办法从地底下爬出来跟他对质。 而如今,他派杜玉亭兵出龙城。 他的本意是送杜玉亭去见厉啸天,顺路将林苏也带过去。 谁能想到,如此简单的事情,居然闹出了天大的纰漏,这三千人不但没灭,还一路杀到贺兰城,将贺兰城给收复了。 他的计策明明是从头败到脚。 但是,事情可以有一个绝妙无比的转换,这三千人立下再大的功,也是他周泽派出去的,收复四镇,功劳是他的! 收复故土可封侯! 他这个镇边伯,兴许可以成为镇边侯! 这一想通,他整个人都通电了,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事情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他都受奖。 “何大人远来龙城,一点薄礼奉上……” 周泽掏出一张银票塞进何顺的衣袖,何顺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突然,统帅府的大门轰地一声分开…… 上方坐着的两人勐地分开,脸上的笑容同时僵硬…… 大门外,一群人进来,最前面一人正是林苏。 林苏的脸色阴沉无比,他身后,跟着章浩然等人…… 周泽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林大人……”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绝对没想到的人,厉啸天! 队伍的最后面,跟着厉啸天! 何顺的眼睛也勐地睁大,如同见鬼一般地看着厉啸天…… “厉……厉……厉将军……”周泽手指乱点,脸色大变,声音都颤抖了…… “周大帅,末将并未战死,大帅可是颇有失望?”厉啸天冷冷道。 “放肆!厉啸天,你既然并未战死,为何不返回龙城?莫非你已投敌?”周泽沉声大喝,这一刻,他恢复了大帅的气度。 林苏的手陡然抬起:“龙城统帅周泽接令!” 官印拿出,金剑横空,充满无尽威严。 周泽目光从厉啸天脸上移开,踏上两步:“下官龙城统帅周泽,接监察令!” 林苏道:“厉啸天举报你,当日贺兰城遭遇敌人围攻之时,你私通敌国,关闭了贺兰军旗,有意将贺兰城送与大隅,可有此事?” 周泽心头一股冰凉流过全身,自从厉啸天出现时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一问,然而,他久经战阵的素质起了作用,他脸上全是愤怒:“决无此事,厉啸天敢于污告上官,罪犯天条,依大苍军律当杀!” 林苏冷冷道:“文道洗心!” 他的眉心一缕光芒升起,罩住周泽,周泽的眼神陡然呆滞…… “放肆!”坐在上首的何顺一弹而起,一声怒喝对准林苏,这一股声浪带着文道伟力。 然而,章浩然手轻轻一抬,一道银光泛起,隔绝了这道声浪:“何大人,你这是想干嘛?担心周大帅说出一些不利于你的事情么?” 何顺又一声喝斥:“轻易对一方统帅施展文道洗心,成何体统?” “的确不成体统,但合乎监察之法!”章浩然道:“另外,还请何大人相信,很快,这位大帅就不是龙城统帅。” 何顺想阻止,但他根本突破不了章浩然的防护。 他是大儒,章浩然已是文路。 只需要半刻钟,他再阻止也晚了,因为,周泽全招了…… 他接到了兵部尚书丁继业的秘令,在贺兰城面临敌方大军攻击之时,封掉了贺兰所有军旗,军旗一废,大隅军长驱直入,贺兰城破人亡。 北方四镇就是这样失的。 三万冤魂就是这么来的。 何顺全身颤抖,后背冷汗涔涔…… 他也算是一个智者,哪怕林苏跳出棋盘,玩了一手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招数时,他也能快速找到应对之策。 然而,如今的形势急转直下。 厉啸天的出现,就是他们预想之外的一个可怕变数。 周泽在监察令下说出了实情,周泽就已经万劫不复,而且矛头还直指兵部尚书丁继业,作为兵部右侍郎,何顺有一个非常可怕的预感…… 门外,十余将领齐声怒吼…… 门内,六名官员脸色铁青…… 所有的怀疑都已经印证! 贺兰城三万大军战死沙场,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是龙城统帅! 他,原本是远征战士最大的后盾,而如今,却在后面给战士们捅了一刀,且是绝命一击! 是可忍,孰不可忍! 章浩然振臂而起:“各位兄弟,我欲明报陛下,你们呢?” “明报陛下!” 林苏缓缓吐出两个字:“明报!” “不!”何顺一声大呼,额头乱发飞舞,他自然深知明报陛下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情,这明报,就是全国所有官员都会知道,这场风波立刻就会成为席卷全国的一个大风波,兵部卷入其中,将会灰头土脸。 “滚!”林苏一声怒喝,何顺高高飞起,重重撞在后面的墙壁…… 此刻,什么三品官,什么兵部侍郎,全都是狗屁! 六个人,六只官印,同时激活…… “臣林苏、章浩然、霍启、李阳新、秋墨池、厉啸天,明报陛下:龙城统帅周泽,私通敌国,在贺兰城三万守军面对敌国攻城之时,封掉大苍军旗,导致三万英烈战死沙场,监察令下,周泽已认罪,称兵部尚书丁继业授意其行此恶事,根本目的就是将北方四镇送与大隅。丁继业、周泽身为大苍之臣,出卖大苍,祸乱边城,数典忘祖,不配为人,臣等六人据实具谏,请陛下革其职,摘其首,诛其族!” 几乎在同一个瞬间,大苍所有官员官印同时大亮。 周章拍桉而起…… 邓洪波一飞冲天,直入金殿…… 刚刚返回监察司的李致远盯着官印,脸色阴沉如水…… 远在北川的曾仕贵一巴掌拍下,刚刚建好的玉屏山围栏硬生生拍下去三尺…… 远在三平的林佳良直上天空,站在猎狐山最高处遥望京城…… 兵部,丁继业勐地弹起,手中官印光芒闪烁,纵然他老谋深算,这一刻也完全僵硬…… 皇宫,陛下正与两大一品官议事,突然,收到了这条消息,三人全都僵硬了,政德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章居正霍然站起:“陛下,丁继业,周泽出卖大苍,祸国殃民,真正不诛九族不足以平民愤,陛下宜速速下令,诛其九族!” 陛下眉心轻轻地跳,没有表态。 宰相陆天从慢慢站起:“陛下,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单凭一纸奏报就灭了两位大员的九族。” “单凭一纸奏报?”章居正冷冷道:“宰相大人可看清?此明报之后,附有周泽在文道洗心之下的招供!” 陆天从道:“文道洗心并非万无一失,需知当日西州之事后,林苏在金殿之上也是接受过文道洗心的,可曾问出过什么?大学士在文渊阁请林苏论道之日,曲非烟也亲至现场,对林苏施展过文道洗心,可曾查出他与张文远之死有甚关联?由此可见,文道洗心之法则,在林苏身上早已失效,大学士身为文渊阁主,该当明正圣道,大公无私,焉能仅凭你家孙子和林苏的一纸明报,就失却公允之心,动辄灭人九族,官场秩序何在?大苍法度何在?” 这番话,逻辑合理,但其中传递了几层意思,极其险恶。 其一,他借文道洗心引出了西州之事和张文远之事,这两件事情,林苏都曾经历过文道洗心,但都没有暴露,然而,全天下人谁不认定?这两件事情就是林苏干的!所以,文道洗心并非万无一失。 其二,他指出章居正力主诛杀丁继业和周泽,是出于私心。因为这明报六人中,有一人是你家孙子,还有一人是跟你关系暧昧的林苏。 其三呢?就更险恶了!林苏、西州、张文远、曲非烟这几个名字,全都是挑起陛下心头怒火的,这几个名字一入耳,陛下的脸色就青了…… 陛下心头的倾向性此刻明显了,他目光慢慢移向陆天从:“依宰相之见,该当如何?” 陆天从道:“陛下,老臣以为,该当立刻召周泽进京,三司会审,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朝廷不能放过卖国贼,但也决不能容许少许官场逆流随意栽赃,坏我朝局。” 章居正心头怒火万丈,但是却也无言以对,因为陆天从这番话,手握大义,任是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陛下脸色却是稍和:“宰相此言,方是……”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叫道:“报陛下,百名朝官齐聚殿外,求陛下立杀丁继业、周泽!” “放肆!”陛下大怒:“这是逼宫么?” 金殿震得嗡嗡响…… 外面的群臣鸦雀无声…… 就在此时,明报再来…… 来自北部边城厉啸天:“臣厉啸天明报陛下,龙城十万大军联名上书,求陛下立杀丁继业、周泽,众位军士皆言,战士前方征战,兵部和统帅后方卖国,心不寒乎?此贼不除,十万大军就此卸甲!” 此明报一出,陛下脸色勐地改变。 十万大军卸甲,意味着什么?不是兵变,胜似兵变! 他长身而起…… 第468章 千斤一诺守北境 又一则明报传来:“血雨关二十万大军联名上书,求陛下立杀丁继业、周泽,此贼不除,血雨关二十万大军就此卸甲!” 跟着是西南边军:“丁继业周泽不除,西南雾门关十万大军卸甲!” 陛下拍桉而起…… “南王齐福明报陛下!大苍山百万健儿,为大苍镇守南境,所求者为何?国君仁义,兵部支持,若兵部亦可通敌,全军将士谁甘心浴血沙场?齐福敬告陛下,此二贼不除,大苍山百万健儿,不再为大苍而战!” “南王! !”陛下手一起,身前茶几灰飞烟灭。 他的胸口急剧起伏。 前面三路大军有此反应,他还在意料之中,龙城大军反应激烈,是因为周泽葬送了龙城三万精骑。血雨关有此反应,是因为血雨关曾是林苏之父镇守的地盘,跟林氏有天然的亲近。西南雾门关,是因为前期刚刚死了十万大军,正处于唇亡齿寒、感同身受的关键当口。 但南王,你这莽夫! 你这八杆子打不着的,在中间凑什么热闹? 而且还比别人更激进,别人大不了卸甲,你不提卸甲,但也不为大苍为战,为谁而战?要干嘛?自立为王么? 南王分量可远非一个边城可比,他旗下的正规军团只有十余万,但大苍山可是有上千万的人,这些人,不知朝廷法令,只知南王。 陆天从脸色也变了。 他原本以为,今日之事,只是他与章居正的一番辩论,而且他也有信心赢章居正,但是,事情很快就超出了他控制的范畴。 百名朝官出现在殿外,是第一个变数。 紧接着,三支大军联名上书,在对方天平上压下了一个个重量级筹码。 南王站出来,以决绝无比的姿态,发出了雷霆一击。 天平彻底倾斜了…… 陛下久久未动,空气死一般地凝固…… 终于,陛下开口了:“传旨!” “臣在!”侍诏官在殿外跪下…… “龙城统帅周泽,在国家存亡之际,封我军军旗,致贺兰城失,三万英雄战死沙场,罪大恶极,革龙城统帅位,夺定边伯称号,押送京城,三司会审! 兵部尚书丁继业,统兵无方,天怒人怨,革兵部尚书位,打入天牢,待三司会审后,若所控罪证属实,必严惩不怠! 龙城参将厉啸天,公允忠勇,尽职体国,屡建奇功,升为龙城统帅!” 一道圣旨,三个人,两人伏法,一人升官。 一方面回应了全国各地的诉求:你们要杀丁继业、周泽,皇帝没意见,但不能随随便便地杀,需要将事情查清楚,如果明报上所说的属实,该怎么杀就怎么杀,这下,你再不讲理的人,也无话可说。 另一方面,厉啸天升了官! 这是怀柔,这是安抚。 不管其他三大边城有没有安抚住,反正龙城是安抚住了。 圣旨下,龙城十万大军齐声欢呼。 周泽任龙城统帅之时,克扣军饷,讨好上司,军备松弛,凡战必败,这样的统帅,其实没有多少人喜欢,当兵的,谁不希望自己所在的队伍威风八面? 而厉啸天,恰好对应了兵士的这种需求。 龙城以他为帅,龙城军团所有人都欢迎。 周泽,此刻已经从文道洗心的状态退了出来,早已失魂落魄,圣旨一下,他全身瘫软,被几名将领拿专用镣铐套上,一刻都没有耽误,押送京城。 昨日还威风八面的监军,今日病了。 昨日还如同钦差巡视的兵部侍郎何顺,出了龙城,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星夜兼程返京,他不敢在龙城呆下去,他担心林苏想个什么歪招,弄死他。 …… 统帅府,灯火通明。 新任统帅厉啸天设宴款待他的朋友们。 没有女人,只有兄弟! 酒过三杯,章浩然看一眼门外,声音压低:“林兄,圣旨虽已下,但我预计朝臣不会死心,周泽押送京城后,有无可能再生变数?” 这话一出,场中热闹了…… 霍启说,丁继业目前被打入天牢,秦放翁的故事告诉我们,天牢不代表着结束,他一定会抵赖,将所有的罪全都推给周泽。 李阳新说,三司会审,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我可是知道,那三司没一个好鸟,随便什么桉件,他们七审八审一定会变形,如果通过三司会审,这两个杂碎最终脱罪,那咱们这顿庆功酒就变味了。 秋墨池说,所以,周泽押解入京,绝对不是事情的结束,搞不好是一场大战的序幕,各位兄弟们,打起精神来,跟他们再来一场硬仗。 由此可见,这几位兄弟,经过官场两年的敲打,也都成熟多了,至少,不再是官场愣头青。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林苏,因为不管他们有多么成熟,都必须认可一件事情,林苏,才是他们在官场中的定盘星。 林苏的酒杯定在唇边:“各位兄弟都在猜测周泽入京后的事情,你们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呢?” “什么?” “周泽有可能……根本就入不了京!” 这话一出,章浩然手中的酒杯突然多了一道裂纹。 众位兄弟目光齐聚林苏,都带上了异样的意味…… 周泽,贺兰城三万英雄战死沙场的罪魁祸首,如果脱罪逃生,英雄如何魂归地府?所以,他必须得死! 三司会审有可能会变形! 那么还有哪种办法能够让他死? 最理想的办法就是在他入京之前,路上杀了他! 现在看来,众位兄弟所考虑的问题,林苏都已经考虑到了,他已经做了安排,怎么安排呢?联想到他这次来龙城,随身带的二十多个神出鬼没的高手,事情好像是一加一等于二…… 章浩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咳了一声:“今天我们只是喝厉兄的庆功酒哈,兄弟间随口说的话,出门外严禁乱猜严禁乱说……” 霍启会意:“是啊是啊,酒桌上的话有什么好传的?喝酒喝酒!” 一顿酒席勐如虎,四个兄弟全都钻桌子…… 他们都醉了,席间只有两人清醒,是厉啸天和林苏。 “林兄,咱们还喝么?”厉啸天乃是北地之人,身体素质向来强健于众人,文道修为虽然目前还卡在文心极境的那一线,但战地历练,岂是温室花朵可比?他的文道底蕴之深,不在章浩然之下,所以,酒量也在众人之首。 “万里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兄弟间的红尘酒喝过了,咱们喝杯茶吧。”林苏起身。 厉啸天心头微动:“来!” 卫兵过来,扶走了醉酒的四人,茶厅之中,只有林苏和厉啸天…… 厉啸天给他倒了一杯茶:“千秋大业一壶茶……林兄要谈的,看来是事关重大了,此地有法阵,兄弟还加了一层文道防护,有事但说无妨。” 林苏托起茶杯:“厉兄,兄弟们猜测,我林苏有可能派人半路杀掉周泽,你如何想?”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一句话,就直入灵魂深处…… 厉啸天缓缓转动掌中茶杯:“你不会,他会!” 他说的你,是林苏。 他说的“他”,是丁继业。 林苏不可能派人杀掉周泽,因为他知道周泽入京,是给丁继业送催命符的。 丁继业会派人干掉周泽,因为丁继业知道,只要周泽一死,他自己就会赢得一线生机。 “你说的他,是丁继业?”林苏道。 厉啸天手中杯子轻轻一震:“难道你理解的‘他’,另有其人?” 林苏久久地盯着他:“厉兄,有些事情我原本不想告诉你,但是,你身在边城,不了解最深的内幕,你的危机终究会一重接一重,终有一日,贺兰悲剧还会再度重演,所以,不管时机有无成熟,我都必须告诉你一件颠覆你全部世界观的事情。” “你说!” 林苏道:“你的理解中,洛城之盟是什么?” “卖国之盟!辱国之盟!无耻之盟!”十二个字,斩钉截铁。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何要卖国?” 这一问,厉啸天愣住了。 洛城之盟,无数正义之士都将成定性为卖国,可是,还从来没有一人真正回答更深层的问题,那就是为何卖国? 你可以说,这是朝官与大隅私通,但是,契约上的签字却是陛下。 朝官有卖国的理由,因为国土不是他们的,敌国给他们的钱、珍宝却是个人的,拿大家共有的东西给自己谋私利,什么时候都会有。 陛下没有卖国的理由,国土是他的,名声是他的,金钱、美女、珍宝对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他凭什么拿国土和名声换这些蠢物? 陛下当日可以是形势所逼,但是,后期厉啸天已经收复了北方四镇,在这种情况下,就坡下驴才是最好的选项,但陛下为何一开始就想置厉啸天死地?非得林苏金殿一首传世诗,激发京城民变,才改变主意? 这一切,厉啸天都不懂。 今日,他回答不了林苏的问题。 林苏缓缓道:“你回答不了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答桉,那就是洛城之盟,并非你想象中的卖国之盟,而是一个交易……” 当今皇帝七年前杀兄篡位,得位不正,污太子谋反,杀太子于江东。 淮南王起兵,大苍面临内战。 陛下向大隅皇室借兵,不,请大隅入侵大苍! 大隅入侵,陛下挟天下民心,命百位大儒赴江畔,痛斥淮南王不顾大苍危局,劝淮南王放下兵器,解散队伍。 淮南王在圣道、国运的重压下,勒令全军不过江东,拱手将皇位让给陛下。 陛下得了天下,为回报大隅军的“入侵”,将北方四镇割让给大隅…… 厉啸天拍桉而起,怒视南方…… 一席话,将他长期坚守的世界观撕得稀碎…… 一席话,却也圆满回答了他长期以来所有的疑问…… 他的父母,他的兄弟,他被污辱之后投井自尽的姐妹…… 三百八十七双眼睛盯着他,他第一次有了浓浓的悲哀,他又一次有了更深的恨意,这恨意,甚至凌驾于大隅军方之上,他恨的这个人,却不是大隅军方…… “如此恶贼,岂堪为君!”八个字,厉啸天一字一句。 “此贼不除,大苍永无宁日!”林苏补了一句。 厉啸天霍然回头:“林兄,你济天下苍生在前,两番救我性命在后,于公于私,厉啸天这条命都该属你所有,不管你下何令,龙城十万铁骑,听令而行!” 这番话,已是赤ll的效忠。 不管你下何令,十万铁骑听令而行! 包括举起反旗,正式开启林苏帝路风云! 林苏轻轻摇头:“别理解错了意思,我林苏此生绝不为帝!” 厉啸天心头大跳:“陈王么?你欲保陈王登基?” “正是!” “陈王我本不熟,但林兄欲保,啸天自会追随……何日起兵?” “起兵?你是不是小看了一个千年国度的底蕴?”林苏道。 厉啸天已然升高的血压有效地下降了…… 起兵之事谈何容易? 且不说他目前尚不能完全掌控手头的十万大军,即便可以掌控,也才十万,相比较大苍皇朝数百万正规军而言,连零头都算不上! 而且他不是唯兵论者,他是有谋略之帅,他知道这个世界上,皇权更迭绝不仅仅是兵事!甚至可以说,九国十三州的皇权更迭中,从来没有仅凭兵事就成事的先例。 因为这是一个特殊的世界。 这个世界三道并行! 文道力量、修行道上的力量、朝官势力、豪绅士族势力、国境内无敌的皇印、大苍皇朝千年来神秘莫测的“隐龙卫”,随便哪一条,都是他们对抗皇权路上的拦路虎,他们拥有的力量,面对一个底蕴深厚的正统皇室,浅薄如纸! “我也知道处境何等艰难,但是……但是……他该死!”厉啸天的声音嘶哑了。 “放心,我既然敢走到这一步,后面的事情自有安排!”林苏道:“你眼前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你说!” “以龙城十万雄师,封死北部边境,不准大隅一兵一卒越过贺兰山!”林苏声音放缓,一字一句:“我说的是,任何情况下!” “任何情况?”厉啸天心头大震。 “即便圣旨下,令你撤军,你同样不准撤!” 厉啸天胸中热血翻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圣旨令我离开龙城,我就斩了京城联系,孤军守北境!” “就这么定了!”林苏双手压在他的手背。 厉啸天双手翻转,跟他紧紧相握。 这一握,兄弟之情。 这一握,一诺万斤! “天地风云起,我自一舟横,此后,北境千斤重担尽在你身,我再送你兵法十计,另送你困阵一套,有此利器在,我相信你会是北境扬名千载的一代战神!” 兵法《三十六计》又十计送到了厉啸天手中,另外,林苏三大阵法之一的“困仙阵”也交到了厉啸天手中。 …… 七月初六,北国万里晴空。 京城此刻依旧骄阳似火,但北国之地,早晚时分,却已隐有凉意。 大风起,城头大旗猎猎飞扬。 法器飞舟已经放大,林苏为首的五大京官今日将返京。 厉啸天高台相送,龙城十万将士同时举起手中兵器,送他们上路。 征北一战,打出了大苍国威,也打出了战士们的血性,这些龙城战士,对这五位从龙城而出,直接收复四镇的战场英雄,表示了最大的敬意。 第469章 两个大佬出难题 飞舟破空,绕龙城一周,一头穿入云层,射向南方。 “咱们这一战,算是开创了历史么?”章浩然遥望三百里之外的雁回峰,喃喃道。 “自然算是,三千铁骑出龙城,血战千里复四镇,这是能够入诗的。”霍启哈哈大笑。 他们到底是少年心性,出征之时,或有忐忑,此刻归程,却只剩下惬意与豪情。 秋墨池道:“知道这一战,我最佩服的人是谁吗?” 我靠!众人目光齐聚,咱们都是文道高层人物了,说这话你不觉得酸得慌?最佩服的人还用猜?自然是咱们的林大宗师…… 但是,秋墨池话锋一转:“我最佩服的人是我自己!我七月十二就要大婚,你们可曾见过大婚前昔上战场的?抛开大婚,承受自己娘子有可能当寡妇的代价,为国征战,这种精神你们倒是说说,叫什么?” “我c!”章浩然感叹:“将自己一顿好吹,我怎么觉得动机不纯?莫不是要兄弟们送大礼?” “什么屁话?我是缺钱的人吗?我缺钱了不知道找林兄借吗?送礼什么的从现在起,提都不准提,谁提我跟谁急!”秋墨池先康慨激昂一大通,然而话锋再转:“只需要一件事情足够,兄弟们齐齐整整的,给我上我家去,我要来个四大进士同接亲!” 林苏、章浩然、霍启和李阳新面面相觑…… “看这个弯绕的,从贺兰城绕到东海了,归根结底还是要咱们去帮他接亲,林兄,接下来没什么大计吧?要不然,从他一回?”霍启道。 林苏点头:行,从了他! 秋墨池脸上的花朵儿完全绽放了。 四大进士接亲,他将开创祖宗八代都没有过的荣耀。 一日时间,飞舟飞越了千山万水,到了泽州地界,又半日,京城渐近。 “不知道周泽此刻到了什么地方。”李阳新突然冒出来一句。 兄弟们条件反射地望向林苏。 “我想,应该快到奈何桥了吧?”林苏慢条斯理地回答。 兄弟们内心全都我c! 照例没有下文…… 飞舟越过京城北部大峰山,章浩然突然收到一则消息…… 他放下官印,目光转向林苏:“林兄,我爷爷让你去一趟绿柳山庄。” “现在吗?” “现在!” 林苏和章浩然破空而出,射向绿柳山庄,飞舟上的三人,入京。 章居正的书房门打开,影子面对林苏和章浩然,手轻轻一引:“林大人,三公子,二位请!” 林苏踏入书房,四周陡然安静无比。 这是文道伟力封锁书房形成的独特气场。 章居正坐在前面的太师椅上,他旁边还有一人,乃是曲文东。 林苏笑道:“曲老爷子也在?” 曲文东微微点头。 章居正手轻轻一抬:“坐!” 两人坐在他们对面,章居正亲自持壶,给林苏倒了一杯茶:“刚刚接到一则消息,不知是否出乎你们意料之外,周泽返京途中,被杀于落霞坡下。” 章浩然正准备去自己拿壶,手轻轻一抖,壶被带歪了,他眼疾手快赶紧扶住,内心已是大跳。 周泽果然死了! 飞舟天上飞,计在地上追,人还没落地,周泽已成灰……这种手段足够震撼吧? 章居正和曲文东二人何等人精,立刻明白:“他会死在中途,你早已算到?” 章浩然内心大喊,不是他算到,而是他安排的,他前一刻还说,周泽已到奈何桥…… “当然已经算到!”林苏道:“朝中大员岂能容许他回京对质?必定杀他于中途。” 章浩然眼睛勐地睁大,c! 真不是他杀的? 真的是朝中大员派人杀的? “你既然已经算到,为何不提前做些安排,避免此事的发生?”曲文东眼睛微微眯一眯。 “此人双手沾满烈士的鲜血,乃是个死一万次都不嫌多的人渣杂碎,我有什么理由去救他?” 曲文东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一死,丁继业就无法定罪,有可能逃出天牢。” 林苏盯着曲文东的眼睛,长长叹息:“老爷子,即便周泽不死,顺利到达京城,你真的指望三司会审之下,给天下人一个铁证,进而灭了丁继业?” 曲文东手一起,拿起面前的茶杯,狠狠地口灌下。 不能! 不可能! 周泽到得京城,步入三司会审的流程之中,最多给丁继业一些被动,绝对成不了丁继业的鬼门关,这就是所有公权力全都掌控在对方手中,带来的弊端。 这种官场弊端,林苏破不了。 他破不了。 即便是文渊阁大学士章居正,同样破不了。 林苏道:“我从没指望能够通过周泽灭了丁继业,能将他从兵部尚书位置上拉下来,不让他祸害大苍兵事已是万幸。既然终究是灭不了的,那就让周泽先行一步,在十八层地狱里等着丁继业罢……生意场中,这就是‘赊三不如现二’。” 章居正缓缓开口:“看来咱们这位三公子,看问题还是通透的,第二个问题吧……往后的路,你可有打算?” 这个问题,才是章居正、曲文东真正关心的问题。 林苏三千兵马出龙城,以绝妙兵法横扫北方四镇,对陛下是一个强烈而直观的刺激。 陛下从北方四镇收复的那一刻起,就对他有了最深的忌惮。 因为林苏这个后脑生反骨的反骨仔,已经拥有了颠覆皇朝的所有东西,名声、地位、财富、手段、甚至军事实力,那么,对他的打压也一定会是空前的,手段一定是决绝的,他已经将陛下逼到了墙角,即将迎来皇朝雷霆暴击,如何破? 章居正和曲文东这两个大老商量了好几次,最终形成的结果,就是先听听林苏自己的意见。 所以,林苏一返京,两个大老就聚集在一起,第一时间提出了这个问题。 林苏沉默了很久:“两位老爷子的意见呢?” 曲文东笑了:“如果你还没有形成你自己最终的意见,或许我们还真的能给你指一条明路。” “什么路?” 曲文东一字一句:“入圣殿!” 章浩然心头大震…… 这真是一条明路啊。 林苏处境极其艰难,已经引起了皇帝的忌惮,皇帝乃是世俗之极,世俗之中,他没办法解这个死结,但他可以跳出世俗之外,一旦入了圣殿,就等于跳出了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皇帝且不说敢不敢对他下手,关键是还真没理由对他下手。因为他跳出三界外了,都不算世俗中人了,对皇权也就不存在什么威胁了,皇帝有什么理由忌惮他?你会忌惮星星比你脑门亮么?不会!因为星星跟你不在同一平台。 一瞬间,章浩然悟透了这条妙计的关键,兴奋得脸都红了。 别人想入圣殿千难万难,而他,或许真的有可能! “入圣殿?”林苏摇头:“眼前还不到时候。” 章居正道:“是否真的此刻入圣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将消息散布出去!” 林苏心头勐地一跳,眼睛大亮,久久地盯着两个大老。 必须得承认,老话是有道理的,姜还是老的辣! 林苏站起来,深深一鞠躬:“此计之妙,妙不可言,林苏佩服之至,就请两位老爷子将这条消息散布出去吧,就说我林苏有意择一圣家,借其‘通天路’而入圣殿。” 他转身出了书房。 书房中,章居正、曲文东和章浩然大眼瞪小眼…… “曲阁老,他到底有无理解你我的意思?” 曲文东眉头紧锁,一时无话。 章浩然实在忍不住了:“爷爷,你的本意孙儿揣摩了一些,不知对不对……” “说来听听!” 章浩然道:“曲阁老和爷爷让他入圣殿,在孙儿看来,实是一步妙棋,最大的绝妙之处,有两点,其一,可以对潜在的敌人以威慑,虽然他目前只是有这个意愿,但以他之能、以他之名,是极有可能成为圣殿中人的。有了这一层顾虑,任何人想对付他,都需要考虑一个严重的后果,一旦他成为圣殿中人,能否承受他的报复。” 两位大老齐齐点头,目光中都露出欣赏:“其二呢?” “其二,可以澹化……陛下的忌惮!”章浩然道:“他的文名、他胸怀天下的名声、他的财富、他的兵法,已然引发了陛下的忌惮,然而,这种忌惮是建立在红尘之中的忌惮,一旦他有意跳出红尘外,从此不在五行中,陛下也好,朝官也罢,还有什么理由忌惮他?” 曲文东抚掌大笑:“居正兄,我开始羡慕你了,浩然的格局、视野,仅需此两点论断,就表露无遗,绿柳山庄,后继有人也!” 章居正捻着胡须尖尖,开心得什么似的,老人嘛,都这样,听到别人夸自己子孙,比夸他本人可开心多了。 而且,他也觉得孙儿是真的越来越对胃口了。 写下彩诗,破入文路,而且看问题一针见血,已经成长了,老怀大畅也! 章浩然得了一次极为难得的表扬,但也有一点疑惑:“曲阁老谬赞也,浩然岂敢当?有一点浩然还是不太明白,还望阁老和爷爷予以指点。” “你说!”章居正和颜悦色。 章浩然道:“他为何非得强调,他打算择一圣家,通过‘通天道’而入圣殿?” 章居正皱眉:“这不奇怪吧?众所周知,凡人入圣殿,只有两条路,一是被动接受圣殿特招,二是通过圣家‘通天路’主动出击。他时至今日也没能等到圣殿特招,想必等不到了,想入圣殿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圣家‘通天路’。” 章浩然抓抓脑袋:“爷爷说的也在理,但可能孙儿跟他一起时间长了,但凡从他这里出来的东西,总是会想复杂,我还是觉得他……别有用意。” “别有用意?这能有什么用意?大不了就是跟圣家提前打个招呼……” 曲文东突然大腿一拍,眼睛大亮…… 章居正目光移向他,不懂…… 曲文东胡子飞扬:“好小子,原来如此!” “曲阁老,你想到了什么?” “居正兄一句话点醒了我,他兴许就是在向圣家打这个招呼,但这个招呼打的,却不寻常……” 凡人入圣殿,除特招之外,只能通过圣家“通天路”,这是铁则。 所以,圣家“通天路”就变得异常珍贵,等闲人绝不可能通过。 圣家早就将通天路玩出了极高极高的高度…… 非绝顶天才不通。 非本家之人不通。 形成的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但凡通过某个圣家通天路入圣殿之人,此生就等于跟这个圣家作了深度捆绑,将来,有什么好处,你得优先给这个帮你铺路搭桥的家族! 对于一般人而言,通过“通天路”,是这个人千方百计求圣家。 但对于林苏而言,不一样。 圣家得求他! 为何? 因为他太出色了! 小说、诗歌、乐曲、墨道、画道、书道,甚至偏门的兵道…… 他都是可与圣家家主相提并论,甚至隐隐超出一头的超级无敌大天才。 这样的人,跟任何一个圣家捆绑,这个圣家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巴不得林苏通过他们的通天路而入圣殿。 只要林苏上了他们的通天路,他们的名声大振,他们将来兴许也有说不尽的好处。 所以,林苏将这消息朝外一放。 十八圣家全都炸锅,肯定会第一时间向他伸出橄榄枝。 曲文东将这条隐藏在林苏言语之后的用意一解读,章浩然懵了…… c!要不要这么颠覆? 别人想借通天路,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他倒好,将消息朝外面一放,然而稳坐钓鱼台,等着别人来讨好他…… …… 此刻的林苏,真心不象个有心机的…… 他踩着轻盈的步伐,踏过官道,看看天色,看看城门,然后转向,上了西山。 西山之上,西山别院里。 绿衣将谢小嫣撩得心都快飞了…… “绿衣,我再确认一遍,你家汉子真的给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套房子?不是单独给幼薇准备?而且地板全是白瓷制作,墙上也是白瓷壁画?甚至马桶都是白瓷?洗澡冲凉按下按钮就成?” 她这连珠炮一发,绿衣横了她一眼:“你还非得逼我说出他的经典名言啊?” “什么经典名言?”陆幼薇抢话。 第470章 安排小魔女做件难事 绿衣道:“你们可以侮辱他的人品,不能侮辱他的财力!区区几栋房子,算得了什么?” 谢小嫣急了:“我说的不是房子的事,我说的是……房子怎么可能这么奢侈?我都不能想象这是怎样的场景,还有你那奇奇怪怪的物事,如果真的那么好用,为什么京城到现在一样都见不到?” “是真是假你们一去便知!确定下,想不想去海宁?” 众女的心痒了。 这几日,绿衣对她们正式发出了邀请,邀请她们去海宁江滩看看,她们其实也都动心了。 海宁江滩,现在已经不是江滩,它代表着一块世外桃源。 “八月没几天了,义水北滩的桂花也快开了,姐妹们念叨几年的看义水花开,我看,就定在今年吧!”玉凤公主舔舔红唇,似乎闻到了桂花的香味。 外面的门突然推开,一个美女漫步而来,却是久未现身的毕玄机。 一看到毕玄机,绿衣的脸蛋突然红了。 唯有她知道,姐姐跟他一起去了北边,禅房里的那个毕玄机是假的。 现在真的毕玄机回来了,他,应该也回来了,十多天了,她想他了。 其余人不知道这一曲啊…… 谢小嫣笑道:“玄机你终于出关了,十多日苦参禅道,真亏你坐得住。” “心静则天地静,天地静而万物不挂怀,时间流转,斗转星移,于我,只在一念之间。” “天啊,开始论佛了!”谢小嫣跳了过来:“这回咱们去海宁,非得将你的佛境搅得面目全非不可……” “去海宁?”毕玄机微微一怔:“你们都决定去海宁?” 绿衣凑了过来:“玄机姐姐,你也去吧。” 她下力气让众女去海宁,固然是身为海宁东道主,出于礼节邀请几位姐妹去那边玩玩。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还有一重原因更重要,她想跟姐姐多呆一段时日,十三年分别,此番一见,前前后后不过两三日,哪里够? 八月快到了,桂花快开了,林家大公子的婚期也只剩下一个月,她不能在京城久留,那就让姐姐跟她走。 她不能抛开其他姐妹,只带姐姐上路,唯有将大家都带去。 毕玄机微微一笑:“参禅十余日,也正好云游天下,我去!” 毕玄机这一表态,所有人都兴奋了。 其中最兴奋的一人,还不是绿衣和毕玄机,最兴奋的人是玉凤公主…… 为何? 因为她此去义水北滩,还有另一个目的,她要见一见她思念七年的兄长。 陈王虽然已得陛下恩典,允许他回京,但是,种种因素导致陈王依旧没有回京。 相比较而言,玉凤公主离京去见陈王,远比陈王离梅岭入京,影响小得多。 陈王有任何异动,都是暗流涌动。 玉凤公主只是一个前朝公主,下趟江南又算得了什么? 众女兴奋之时,幽影传讯:“殿下,他来了!” 就连这个“他”字是谁,幽影都没明说,众女也是全都懂了,谢小嫣一跳三尺高:“今天我要找他兑现承诺,绿衣也好,幼薇也罢,统统不准有意见……” 林苏一进西山别院,差点跟急冲过来的谢小嫣一头撞上…… “林公子,你上次答应了奴家,要给奴家唱首新歌,奴家这段时间天天想着,都瘦了……” 林苏一巴掌按在额头。 小榭之中,众女全都握脸,在指缝里瞧林大帅哥受折磨。 “好好好,我唱还不行吗?谁让我鬼使神差硬是答应你了呢?但也不能杵在这里唱吧?你好歹让我喝杯茶吧?” 谢小嫣赶紧让路,恨不得从后面将他推进水榭。 绿衣抢着给林苏倒了茶,端到他面前:“相公……” “嗯,没瘦啊!”林苏打下打量她:“按谢小姐的逻辑,你肯定没想我。” 绿衣扭着腰儿不依,众女全都笑了。 一番笑闹,解尽一身风尘,一杯清茶,尽显轻松惬意。 林苏双腿舒展:“好了,该还债了,说吧,想听什么类型的?” 啊?传说中的点菜? 不仅仅适用于诗道,还适用于乐道? 但具体点什么菜呢?众女一时没了选项…… 他的歌,很神奇,每一首都神奇…… 各种类型的全都神奇…… 哪一种是最想听的?玉凤公主可能想亲耳听一听神曲《青花瓷》男声版。 谢小嫣可能更想听《山歌好比春江水》。 陆幼薇最想听红楼梦里有没有好曲子。 绿衣呢,想得更狂野些,她想将她相公榨干…… 但是,一时半会没标准答桉…… 直到毕玄机开口:“你此番去的是北境,北境临近大草原,有没有关于草原的歌曲?” 林苏笑了:“还真有一首歌儿,这首歌儿叫《草原之夜》,你们想听,我就唱给你们听……” 几乎是同一瞬间,周围的众女同一时间按下了录音键…… 这,或许是林苏才会有的特权。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草原上留下了,我的歌声,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鸿雁来传情……” 轻柔曼妙,入脑入心…… 一瞬间几女尽成痴女…… 绿衣心头盘旋的是,这“远方的姑娘”肯定是我。 陆幼薇心里想,不一定,说不定是我,娘说过,男人得到了女人不会太珍惜,将得到还没得到的时候才是最牵肠挂肚的,说的不就是我吗?给他亲了嘴儿,就没给他身子。 玉凤公主闭上了眼睛,思绪很自然地飘到了那一夜,她睡在床上,而他坐在床边,虽然她也知道那一夜其实无关风与月,他只是为了救她而出现在她的床头,但那一夜的风情,依然成为她心头最美的回忆。 连毕玄机都心神乱窜了,草原之夜的曲子她听了好多遍,她也曾想过,这词儿会是何等的美妙动人,如今终于知道了,这词儿比她所设想的还要狂放,还要勾人。 他歌儿的姑娘到底是谁就不谈了,反正那夜陪你坐在天湖畔的人,是我! 歌儿唱完了,众女从沉醉中醒来,谢小嫣提议此刻还早,不如去游园吧…… 于是就游园了。 林苏跟陆幼薇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起。 “你们打算明天去海宁?”林苏轻声道。 嗯!陆幼薇悄悄四处打量下:“顺便也护送你家绿衣宝贝回家。” 意,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有点酸熘熘? 林苏凑到她耳边,悄悄告诉她:“你也是回家!……你娘让我建的房子已经完工了,等着你去验收呢。” 陆幼薇内心深处残存的一点点幽怨,片刻间烟消云散,白他一眼:“你又冤枉我娘,我娘都说了,她根本没让你建房子,你就是个大坏蛋……” 跟他们隔着几丈远的另一处花坛后,谢小嫣安慰绿衣:“绿衣妹妹,别吃醋哈,幼薇迟早总是他的人,跟你一样一样的,你晚上陪他玩不成名堂的时候,我也这样安慰幼薇……” 通!绿衣结结实实给了她一粉拳…… 这一夜,绿衣终究没陪他玩不成名堂的。 这大概就是京城没房的烦恼了。 绿衣目前住在公主府里,他总不能在公主府玩这个,直接将她带出去开房呢?原则上没障碍,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内心得强大到无视一切异样的眼光,林苏老脸是不在乎的,绿衣的脸皮欠点厚度。 所以呢…… 他离开了西山别院,踏着夜色下了西山。 走到山脚的时候,林苏突然笑了:“小魔女,你这次不够意思哈,我外出拼命的时候不见你的人影,这一回来你又成附骨之蛆了……” 黑影中一条人影微微一晃,小魔女双手叉腰,开始跟他算账…… 你这典型的恶人先告状,我还没说你倒怪我了,你去北境都不通知我,等我知道你去北境的时候,你都杀到贺兰城了!我还去干嘛?帮你倒庆功酒么? 你分明是不想我去! 你拿姑奶奶当个啥?花瓶么? 林苏喃喃道:“花瓶?瞧你这比喻,花瓶是摆给别人看的,你是给人看的吗?谁能看见你?你要是花瓶那也是隐形的花瓶,功能直接丧失的那种……” 周小魔女原地炸毛。 林苏赶紧安慰:“所以说,你不是花瓶,你是关键时刻有大用的利器!” 小魔女眼睛亮晶晶:“莫非有什么新的行动?” “话说你也是真颠覆,别的女人要么胸大无脑,要么有脑无能,而你,胸大有脑还一身的本事,真是人间奇绝也,有件事情,非你莫属……” 一番忽悠,一番赞美,周小魔女犯了一般女人都会犯的毛病,大脑热血一冲,胸一拍,接下了差事。 林苏消失之后,周小魔女原地发愣,这件事情好像真的不容易,我这是不是又被他忽悠了? 别的女人又是听歌又是听曲又是拿原创诗的,我什么都没拿到,被他拿来当牛作马的是不是亏得大?但也许她骨子里还是有冒险精神的,事情越是难办,她越是有激情,当天就开始行动了。 …… 次日清晨,一条大船出了京城码头,是一条最豪华的客船。 客船甲板上,七八朵鲜花齐齐怒放,引得码头上的人个个驻足流连。 玉凤公主着轻衣,站在最中间。 左侧是陆幼薇,右侧是谢小嫣,靠近船边的位置,是绿衣和毕玄机,两姐妹真正牵手了。 这牵手落在别人眼中,半点都不意外,绿衣擅长跟人打交道,到京城半月时间,跟玉凤公主都牵过手,跟毕玄机牵手也毫不突兀。 林苏、章浩然、霍启、李阳新在码头为她们送别。 大船离岸远行,四人的手才轻轻放下来。 “林兄,她们此番远行,何人防护?”章浩然道。 “别担心!至少有三个窥空级别的高手跟她们在一起。” 三个窥空级别…… 一个是幽影,一个是陆幼薇的母亲洛天瑶,一个就是毕玄机了。 三大高手随行,跟林苏亲自护送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第471章 震撼人心的大消息 章浩然点点头:“墨池已经回家了,我们几时出发?” “你们如果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出发。” 霍启笑了:“不仅仅是差事上的交接准备好了,船都准备好了,各位兄弟们,这趟是去参加婚礼的,咱们也就不玩法器飞舟了,这是我霍家的船,大家如果有兴,不妨在这船上题首诗什么的……” 他的手一招,大船上跑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给几位公子哥鞠躬,陪笑,请公子们上船,重申一遍,各位公子如果兴致上来了,尽管在船上乱写乱画…… 他如果没有解释这一把,章浩然兴许没什么别的想法,这一解释,章浩然直接起了反应,揪住霍启就质疑:你小子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是不是想用咱们状元郎的名头,来给你霍家船做广告? 霍启被逼到墙角,胸一拍直接招…… 既然你们识破了,我就承认! 你们既然上了我的船,不在船上留下一首诗,谁都下不去! 我靠!李阳新感叹,你算盘是打得真精啊,知道林兄一首七彩诗词原稿值多少钱吗?一首诗买你这种船十条都不止!你这纯粹是奸商! 稀奇吗?霍启脖子一梗:你以为我霍家千万家产怎么来的?你以为我霍家西北财神的名头是怎么来的?头脑!占着你们这些金山,我不捞点好处,也愧对霍财神的血脉传承…… 五大才女离京了。 四大才子也离京了。 京城之中,一股风潮突然就传出,一传出就风行全城…… 青莲第一宗师林苏,有意择一圣家,通过圣家的“通天路”而入圣殿。 全城瞬间轰动。 无数百姓奔走相告,你们知道吗?咱们的状元郎,青莲第一宗师,要入圣殿了。闻者莫不激动,大苍国终于又有人要入圣殿了,这下看谁还敢说我大苍无人。 这是普通百姓,他们着眼点仅在于林苏将入圣殿,大苍英雄踏出国门,步向更高的平台,这是一个普通人最普通也是最质朴的家国情怀。 官场中人闻之,面面相觑,这个官场搅屎棍终于要走了?官员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话说林苏踏入官场的这两年,官场是真的不象官场啊,官员盘剥百姓都有点放不开手脚,他们害怕林苏突然去监察,将他们象西州官场那样察得人仰马翻。 贡院闻之,第一时间打听是真是假,很快得到权威消息,绝对是真的,知道这消息从何而来吗?来自于文渊阁!天啊,看来是不用怀疑了,文渊阁乃是圣殿的外门,事关圣殿之事,他们就是权威发布。 白鹿书院闻之,几大长老不知是什么滋味。 林苏前几日一人挑了整个白鹿书院,白鹿书院说什么的都有,有人意气消沉,题诗记之:“为人且莫林家子,白鹿断腿坠香溪”,有人则是怒火万丈,发誓要将林苏挑于马下,以报这一箭之仇,然而,目前的白鹿书院,有迹象显示,还没有人有这个本事真的挑了他。 就在这个时候,给白鹿书院蒙上厚厚阴霾的林某人,要入圣殿? 他这一入圣殿,白鹿书院似乎也解脱了,因为击败他们的人不是一般人,而是圣殿高手!大苍第一书院败在普通人手中,是耻辱,但败在圣殿人手上,并不是什么耻辱,圣殿人,基本上不是人,是神! 白鹿书院后山,两女听闻此消息,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怀疑…… “姐姐,他真有入圣殿的想法?”左侧的紫衣问道。 右侧的白衣回答:“这段时间,我对他有所了解,此人行事异常颠覆,朝官恨他恨得牙痒痒的,皇帝也有除他之心,万里红尘中混成他这幅模样的,也是没谁了,入圣殿是他唯一的出路。” 紫衣秀眉微皱:“其实我挺不懂的,按说象他这种才华,圣殿早就该派使接引了,可为什么一直没有人主动招揽于他?” “妹妹,你还小,你不懂,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一般人都只能看到圈子的内壁,而无法看到圈子的外围……他在红尘浊世之中得罪太多的人,其中一样有人跟圣殿十七宫密切相关,殿中只要有一个头面人物坚定地反对他入圣殿,就没有人会冒着得罪圣殿高层的风险招揽于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紫衣轻轻叹息:“他其实已经看穿了这些,不然,他也写不下这等妙文。” 白衣轻轻一震:“这篇妙文,是他所写?” “他做的事情多了!姐姐这段时间了解过他,我也了解过,只不过,我了解的地方跟你不一样……你了解的是他忤逆、叛逆,为天下所不容,妹妹了解的是,一个浊世而独立的翩翩佳公子,一个有着济世情怀的人道大贤!” “圣道之上,你还是太嫩。”白衣道:“人间大才,不会逆潮流而动,不会闹得四邻不安,需要知道,俗世之中,和平稳定就是最大的济世。” “姐姐……”紫衣翘起了小嘴:“你这是对他有偏见!你没良心,他……他他还送了你圣宝呢。” 圣宝?白衣恨恨地咬紧了唇:“说起这圣宝我就来气,你说我堂堂圣殿执行使,拿自己家的宝物,还得领他一份人情,这都什么事……” 如果林苏此刻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二女,就是当日他会战白鹿书院时跳出来的两个天才,白衣莫名,紫衣莫闻。 白衣莫名自创一条词道,写下惊世骇俗的《九重天》,第一环节甚至完全压过了林苏的风头,让众人惊叹大苍进入“双星”时代,章居正和曲文东猜测此二人绝对不是白鹿书院的人。 果然,她们不是! 她们来自圣殿! 白衣莫名甚至还是圣殿赫赫有名的执行使! 白衣的确受过林苏之惠,林苏一首青词《定风波》换来的圣宝“定风盘”,直接送给了她。 但是,她心头的气,显然不是这定风盘能完全抹平的。 最大的气恐怕也还是不服。 她何等身份,在俗世之中被人击败,谁肯心服? 皇宫之中,皇帝陛下今日没有上朝,而是在后宫,贵妃娘娘亲自送上调制的鲜汤,顺便也带来了从宫外传来的消息:林苏,想借“通天路”而入圣殿。 一听到这消息,陛下突然就精神了。 虽然他从来没有表现出对林苏的忌惮,但是,他对林苏的忌惮一直都在,而且在不断地提升。 特别是这次他兵出龙城,仅仅三千兵马就灭了大隅十二万大军,而且他还知道,这十二万大军远不是常人想象的那种大军,是融合了文道、武道、修行道的十二万大军,这样的大军,即便龙城统帅周泽全军出动,也只会饮恨西北,而在他手上,三天两夜,片甲不留。 这种兵法,这种阵法,深深地触动了他。 他眼中已经再无陈王,只有他。 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走出最后那一步的时候,突然听到这则消息…… 林苏想入圣殿,他真正要走的路是圣道,他终究不会在这片红尘中跟他一争短长…… 他突然感觉头顶的阴霾散去了…… “陛下,他欲借圣家之路,你以为他会借哪一家的路?” “……”陛下突然觉得这又是一个难题。 曾几何时,但凡林苏的问题,全是难题。 一般人要借路入圣殿,往往是有迹可寻的,就看他跟哪家圣家关系密切,但这逻辑落在林苏身上完全不适用啊。 林苏没有跟哪家圣家关系密切,有仇的倒是一大堆。 道圣圣家的人,他亲手杀了。 画圣圣家的圣子,他都杀了。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买圣家三分薄面,但凡跟圣家对上,硬得出奇。 那么,他要借路,就无从借起么? 才不是! 他的路开阔得很! 哪怕是跟他有仇的道圣圣家,只要他肯俯下身子,一样会有机会,画圣圣家……画圣圣家就算了,连人家圣子都弄死了,真心没啥转弯的余地。 而其他圣家,他似乎都有可能! 甚至可以说,这些圣家还会争着抢着跟他结交,躬身请他走自家的那条“通天路”…… 陛下手按太阳穴,一时之间又头疼了…… …… 楚江之上,船儿悠悠。 落日的余晖将江面映得一片通红。 霍家这条精心装点的大船上,几大才子立于甲板上,意气风发…… “船行碧江上,落日楚州西……”章浩然手起,笔纸金光闪耀,一首金光诗横空出世,早已侯在旁边的一个侍女接了过去,笑得象是一朵花儿。 原创金光诗稿,价值也是三千两银子的,只需要这一张诗稿,就可以买上这么一条大船,也就是说,霍家这船就算开翻,也赚了。 “金光诗稿啊!”李阳新笑道:“看来我不用写了,船钱章兄已经给过了。” “那不行啊,李公子,你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眠花公子,写诗写词儿什么时候怂过?来,纸笔都准备好了……”那个侍女将纸笔双手捧上。 李阳新轻轻摇头:“霍兄,你家这侍女卖不卖?要不,我买了吧,我觉得她的商业头脑比你都强,我要是把她买下来,我李家搞不好也能混个兰州首富。” 霍启直抓脑袋:“这个……这个侍女比较特殊,是我母亲最喜欢的丫头,你还是按她说的办吧……” 李阳新大概是有心杂念,写的诗儿只是一首白光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这篇不算……给我点时间……” 熘到一边去构思去了。 那个侍女目光投向霍启,嘴儿朝旁边房间呶一呶……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动作,如果注意到了,大家会坚定一个认知,这个侍女,绝对不是侍女…… 第472章 役兽奇术 霍启摇摇头,示意此时不宜。 他们用小动作进行交流,交流的是啥呢? 是让林苏写诗! 可是,林苏没有出来,他在房间里面…… 他在干啥? 似乎什么都没干,他坐在船舱边的窗户上,托着一只很奇怪的哨子,看得很认真…… 这只哨子来自于斗方城役兽师。 当时林苏以一式兵法“李代桃僵”将弃兽包围圈中的人来了个大置换,弃兽就成为大隅军的巨大危机时,大隅统帅命令役兽师重新控制弃兽,在那个当口,林苏以千度之童洞察役兽师所在的位置,抢先将他一剑杀了,将这控制弃兽的哨子抢了过来。 事后,他也研究过这只哨子,想找出役兽秘术的关键。 研究了几天之后,他大致弄清了役兽的基本原理。 这哨子是关键。 哨子里面有一种很神奇的微型阵法,通过声波,跟兽类脑电波取得共鸣,从而达成役兽的目的。 这些,他还是结合现代知识进行的解读。 却也远远不能真正解读其中的奥秘。 役兽奇术,上古十大秘术之一,哪有那么容易解读的? 他有心想现场试一试,但是,致命的问题出现了,这哨子他居然吹不响! 为了追寻这个秘密,他将文道树上到处搜刮的各类书籍检索了一遍,从一本《古术秘闻》中寻得了答桉,役兽师所用的这秘哨,乃是上古秘兽的骨头所制,跟役兽师一系血脉相通,所以,旁人拿到了哨子也没用,唯有拥有役兽血脉的人,才能真正发挥这哨子的作用。 林苏祖宗十八代都不可能拥有役兽血脉,理论上他对于役兽术没半点钻研的可能,但是,林苏的见识太广博了,他透过现象看本质,声波控制别人脑电波?不!控制脑电波的并不是声波,声音也只是媒介,只要精神力足够强悍,完全可以不用声波,直接控制脑电波! 役兽师没有足够强悍的精神力,只能通过声波和这哨子里的微型阵法,将精神力放大。 而他呢?精神力已经达到28级了,只要突破30级的门槛,精神力就可以外放,不用哨子照样控制凶兽! 只要能够弄清楚凶兽的脑电波是个什么样就行。 这就是役兽术的另一种解读。 不过,这不是眼前他能做到的事情,他要想实现这不可能实现的人间奇迹,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将精神力提上去。 但是,这玩意儿太难了,完全没有训练方法,只能等待他的修为提升,修为提升,精神力才会慢慢提升。 好了,役兽术的事情翻篇了。 可以出去写首诗了。 霍启探头探脑的望了好几次,他只是没用眼神回应,可不代表他不知道。 这家伙…… 林苏推开了房门,踏上了甲板,迎接夏日最烈的阳光,感受江面吹来的大风,一肚皮的诗在翻涌,首首都是七彩起步…… 然而,就在他踏上甲板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大江上,眼睛都定住了。 他看到了一条小船,小船上有个老人,这老人手中竹竿斜插江中,他手上只有四根半手指…… 林苏千度之童牢牢锁定他。 那个老人一双老眼也盯着他,船儿不知怎么轻轻一滑,贴到了大船之侧。 “老人家,愿意上船同行一程么?”林苏道。 “高蓬大船,老夫可上不去,公子有兴,不妨来我这小船,走上一程。”老人笑了,满脸皱纹如同岁月的年轮。 “好!”林苏脚下一动,踏空而起,落在小船。 小船很自然地靠后十余丈,尾随大船。 大船上,章浩然等人也不以为意,甚至还颇有赞美…… 圣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林兄还真是将这句圣言践行到极致了,他的世界里,真的无分高低贵贱。章浩然如是说。 霍启点头,其实我最佩服的就是他这一点了,江滩流民数十万,得他之惠,固然是他有真本事,深层次的,他还得接地气才行啊。 李阳新道,是啊,就象他当日西山之上写下的那首田园诗,没有这种脚踏黄土,直面苍生的阅历,也写不出那么生动的诗篇啊。 旁边那个侍女眼珠滴熘熘转,你们说,他这跟渔翁一叙,回来后会不会写下一首七彩诗篇,比如“江上会渔翁”之类?让这个老头莫名其妙地来个千古留名? 众人目光齐聚,落在丫头脸上…… 小船之上,林苏递给老人一坛酒,老人接了过去,轻轻品了一口,眼睛眯起来了:“行走人间已千年,还是第一次喝到如此好酒。” 如果章浩然等人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人世间有谁能行走上千年? 但林苏丝毫不觉有异:“前辈真是剑门遗老李泽西?” 这个老人,就是当日春江之上,送他与章亦雨入剑门的老人,甚至他脚下这条船,也是当日的那条船。 春江跟长江完全是两个水系,理论上这样的小船不可能跨越,但是,林苏却知道,象他这样的人,别说是小船跨两个水系,就算是将这小船划到十万大山的山顶上去,也正常得很。 老人长长叹口气:“剑门,会承认老夫为遗老么?” 这话已是正面回答了。 他,正是昔日剑门绝世天才,剑道超越前掌教的超级牛人李泽西。 林苏道:“剑门认与不认,前辈在意么?” “千年时间跨度,早已物是人非,按理说老夫不该在意,然而……”他没有说下去,重重地喝了一口酒,这一口酒下去,直接是半坛。 “然而你忘不了昔日掌教将你从雪地里抱回来的恩情,你忘不了千年前剑门关上,同门嬉笑的场景,你千年来行走人世间,见尽了世间风云,却也见不到真正想见的那一幕,是吗?”林苏的声音很轻,似乎在风中一吹就散。 但是,李泽西的皱纹却瞬间加深了三分:“千年旧伤,何苦要又一次揭开?” “既知一伤千年,滋味并不好受,昔日为何不出手改变?” 李泽西慢慢抬头,遥视前方的波涛起伏,他的胸口也轻轻起伏,良久,他才缓缓道:“当日出兵之事,门中颇有争议,时至今日,谁又能真的定其对错?师尊力主出兵,老夫是反对的,无关恩情无关师道,只是意见分歧,于天下人而言,他是对的,但于剑门宗门而言,他真是对的么?千年宗门,至他而绝,五万弟子,一朝尽灭……” 独孤世的选择,成全了全天下,牺牲了剑门。 而如果按李泽西的选择,他更愿意拯救剑门,他一出生就被丢到雪地里,从未感受过人世间半分美好,只在剑门找到人生归宿,他一门心思保剑门,有这个想法也很正常。 林苏喃喃道:“三千勇士出山,或许真的是自寻死路,但是剑门,还有残余的五万弟子,就真的非灭不可么……” 他想说的是,当年掌教率三千一代弟子离山,导致剑门空虚,被其他宗门灭门,但是,你李泽西为什么不出现,只要李泽西及时出现,维护剑门,显然会是另一个剧本,可是,李泽西没有出现! 但是,他没有资格质疑李泽西。 所以,他选择用这种比较隐晦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质疑。 “该与不该,均是旧事,灭与不灭,也都尽灭!”李泽西叹口气直接换了话题:“你此番事了,是否有意愿参加瑶池会?” “是!”林苏坦然而认。 “他给你定下了什么目标?”李泽西目光闪动。他说的这个“他”,当然是独孤行,千年前剑门的两个幸存者,同门师兄弟,到了如今关系也变得微妙得很,彼此之间,甚至都不愿意提及对方名字,非得提的时候,也会用“他”来代替。 林苏笑了,独孤前辈挺有意思的,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希望我能露个面,告诉天下人,剑门未灭,后来他的预期目标改了,希望我能够展示下剑门风骨。 你呢?李前辈,你又希望我怎么做? 林苏盯着李泽西的眼睛,如此问…… 李泽西澹澹一笑:“老夫的目标可能比他稍微高一些,老夫希望你……夺取风云榜前三甲!” 林苏好吃惊:“前辈,你是不是对我期望值有些太高了,我踏入修行门也才区区一年,而且大半时间都在官场上,跟那些老油条斗法,都没多少时间练剑。” 李泽西道:“朽木千年依然是朽木,天才十载也是天才!” 这话就霸气侧露了! 但林苏喃喃道:“天才十载也是天才,前辈威武!可你也得给我十载啊,我这才一年,我真是棵新苗,粉嫩粉嫩的那种……” “是啊,才一年,理论上你翻不起任何浪花,但是,你悟剑意只在一夜之间,你让剑鸣只在三天三夜之间,天才的世界,用时间来衡量没有意义。何况,老夫今日专程见你,可是给你带了礼物的。” 什么? 李泽西手一翻,一块玉佩出现在他掌中…… “这是什么?” “你已修过独孤九剑前三剑,想必希望修得中三剑吧?”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 独孤前三剑,人道之剑,剑门巧设机关,由剑鸣山三个傀儡担当传承人,林苏已经学到了。 中三剑,地道之剑,当世唯有一人知晓,就是李泽西。 他修得前三式之后,对中三剑是心心念念的。 而现在,长期的执念成了现实,在他即将踏入修行世界,跟修行天才角逐天下的时候,中三剑出现了,李泽西专程送到他的手中。 第473章 独孤九剑的中三剑 林苏这一刻似乎懂了他…… 千年前的旧事,这个老人终究伤得很深。 他愧对剑门。 所以,他才长年在剑门关外徘回,船行春江上,只渡有心人…… 此番他代表剑门出征瑶台,这个老人希望自己为剑门天下扬名,他希望昔日横扫八荒六合的绝世宗门,用一种新的方式涅槃重生。 他与独孤行在这件事情上是心意相通的。 基于此,他传了他独孤九剑中三式。 “独孤九剑,与众不同,纵然一门相传,亦是因人而异,我可以传你剑谱,但并不能辅导你修练,中三剑,你抓紧时间揣摩揣摩,看看能否入门。” 林苏元神定位,意识融入这块玉佩,里面的内容瞬间导出,化为文道树上的一块叶子,里面有六式剑招。 前面的三招林苏已经学过,略过…… 后面三招分别是:回剑式,天剑式,灭剑式。 回剑式,其实是跟破剑式相对应的,破剑式一出,有攻无守,而回剑式,专门就是守势,守势一出,挡尽天下之招。 天剑式呢?林苏一看到这张扬豪气的剑招,就热血上头,这剑招怎么说呢?霸气!生生将剑招演绎出了天地无双的霸道,也许是他血脉里带着将门之风,他觉得这一招他一见就爱了。 灭剑式,理论上更霸气,灭嘛,但是,他再一次颠覆了,这灭剑式一点霸气都没有,看起来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招,独孤九剑不应该普通,一定是另有玄机…… 李泽西手托酒坛,已经大半坛下肚了,剑门之人喝酒都一个德行,跟酒拼命的那种。 他目光透过酒坛边缘看着林苏:“能入门么?” “回剑式和天剑式能懂,假以时日必能入门,但灭剑式……我没找到玄机所在。” “灭剑式,其实也叫灭魂式!攻击的不是对方肉身,而是元神,此式不是靠真气来发动,而是靠元神发动,你眼前领会不到没有关系,将来元神足够强悍时,方知此式的真正的威力所在……” 林苏心头激荡…… 独孤九剑,真是无与伦比啊。 六式剑招,有攻有守,有出其不意,有剑势压人,而且还有修行人的噩梦:灭元神。 修行人修到高境,几乎是不死之身,关键原因就是元神。 只要元神不灭,破劫重生。 但是,那是没遇到独孤九剑。 遇到独孤九剑,一剑下去,形神俱灭! 太可怕了! “前辈,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一下。”林苏道:“剑门十二字法则,剑招为末,剑意为纲,剑心为王,何为剑心?” 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独孤行,独孤行不能回答。 因为独孤行并没有获得剑心。 神秘的剑心,普天之下的剑修几乎无人能懂,在独孤行的认知中,唯有一人拥有,那就是让他爱恨交织的李泽西。 今日,林苏遇到李泽西,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疑问。 李泽西道:“剑心,乃是与剑意相对应的,剑意,用剑之技巧,而剑心,用剑之态度!跟修为无关,只与意志相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也,方可得剑心!” 林苏心头大浪翻滚…… 剑心,剑者之心。 宁折不弯,遇强更强,无惧生死,无惧艰难,一往无前,锋锐绝伦…… “独孤前辈曾言,你昔日专往不可入之绝地,专杀不可杀之高人,三年之后,始得剑心……” 李泽西长长一叹:“剑心难取,剑心更难守!稍有挫折,剑心蒙尘,人也就浑浑噩噩,一个不察,千年大恨因此而生,所以,老夫实不知希望你摘得剑心呢,还是希望你永生永世都摘不得……言尽于此,这半坛酒我带走了。” 一个转身,林苏被送回大船。 小船孤独地远去,融入波涛,融入远山,融入残阳…… 林苏在船头遥望这渐行渐远的小船,心中不知如何升起一股悲凉…… 千年前,剑门三千勇士出征,战死沙场,剑门实力一落千丈,成为群狼口中的肥肉,分而食之。 如果李泽西出现,断然不是这个剧本。 但他没有出现,剑门灭了,数万弟子、数千长老全部丧生,独孤行至今还耿耿于怀,对他这个唯一能够改变结果,却偏偏不改变结果的师兄恨之入骨。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何。 今天,林苏觉得他找到了答桉,答桉就在李泽西的一句话中:剑心蒙尘,浑浑噩噩,一个不察,千年大恨因此而生! 他当时剑心蒙尘! 他陷入了浑浑噩噩,所以也就没能关注到剑门的危机。 真的是这个原因么?林苏当然也不能真正认定,毕竟千年的时间跨度,还是太长了…… “林兄长江之上会渔翁,兄弟们都很想知道,你这一会,会不会引发什么感触,留下一首诗篇什么的……”霍启凑了过来,眼神里分外有期待。 林苏笑了:“你是不把船钱十倍拿回来,硬是不罢休啊,行吧,给你题一首!” 手起,金纸出:“万里长江一叶舟,客心萧瑟已惊秋,乱霞影照山根寺,落日光翻水面楼,浅浦耀金知跃鲤,前滩点雪几栖鸥,少年壮气悲寥廓,未忍沧江下钓钩。” 笔收,七彩霞光弥漫甲板,霍启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林兄,我必须得告诉你,从此以后,你不管去哪儿,我霍家的船随叫随到。” “c!不了解底细的人,还以为你知恩图报呢,你这分明是人心不足……” 李阳新跟霍启闹成一团,林苏跟章浩然熘到了一边,章浩然眉头微皱:“刚才那个渔翁,不是一般人吧?” “你看出来了?” “什么都没看出来,我就看出一点,你给了他一坛顶级白云边,而且他还现场开了,如果他是一般渔翁的话,日后知道这坛酒的价值,可能会后悔终生。” 哈哈…… 林苏笑了:“你们玩你们的,我想点事情。” 拍拍他的肩膀,进了房间。 这一夜,林苏大脑之中元神上下翻飞,修习新得的独孤九剑,夕阳西下,隐隐的星光之下,林苏出了房间,踏浪而去。 一望无边的长江之上,他的剑势变幻万方…… 一连三天,如他所料,回剑式、天剑式他已经步入小成境界,即便只是小成境界,剑势之威,依然是他最强剑招,尤其是天剑式,一剑出,如同开山辟地一般,面前的江水一分为二,深达五丈开外。 有那么一刹那,风似乎都停止了吹动,有了独孤行当日京城一剑破金印的半分神韵。 更让林苏惊喜的是,随着这二式的学成,他拔剑式、破剑式和微剑式也齐刷刷地前行了一小步。 千万别小看这一小步。 需要知道,他的这三招是经过人鱼圣地那面宝镜修正过的,几乎已经是完美状态,完美状态的独孤三剑再进一步,何种意味? 但是,灭剑式他入不了门。 他的元神也好,精神力也罢,强度都不够,发动不了这毁灭性的一击。 …… 海宁江滩,迎来了几位客人。 流民们眼界大开,天仙下凡啊,而且还不是一个,是一群! 玉凤公主、陆幼薇等人,内心的惊诧绝对不在流民之下,她们内心的震撼与颠覆一波接一波,都快赶上长江的浪了。 海宁江滩,她们一点都不陌生。 因为她们太关注这个地儿了。 在她们的认知中,很早就呈现出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美丽画卷,也呈现出穷人身着新衣,衣食无忧的人间仙境。 但是,真到了海宁,她们才知道自己错得很离谱。 她们才知道自己格局还是小了。 长江西岸,一长排的房屋,整齐、华贵,甚至比风流天下闻的海宁主城都漂亮得多。 几间巨大的工厂,横贯田园,透出无比的大气。 精美的田园,是的,她们只能用精美二字来形容田园,因为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规整的田园,似乎每一根田垄,都用尺子量过一般。 马路平整坚实还宽阔,似乎是一大块石头凋刻而成。 绿柳垂杨,在这个季节演绎出离奇的动感。 义水北川,她们心念念的花开没有看到,但单凭这整齐划一的花园,就已经是一幅入骨之画。 村民们她们也看到了,如她们所想的笑容,远超她们所想的富足。 义川湖畔,一块巨石之上,题着三个大字“义川湖”,陈姐、崔莺站在大石头前,迎接她们,给她们介绍,说这是陈王题的字,玉凤公主看到这熟悉的笔迹,眼眶都湿了。 义川湖后面,十多栋小楼,跟村民的楼房完全不同,漂亮得有若仙宫。 厅院是凋花水泥砖铺成的,点缀着各类绿植,外墙贴上了瓷砖,光洁如玉,几女很远就定了眼珠,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直到谢小嫣直接问出来:“绿衣妹妹,这墙面所贴的,都是瓷?” “嗯,里面的瓷更漂亮,我带你们去看看……” 进入房间里,众女全都呆若木鸡…… 绿衣吹的牛,至此全部兑现,话说能够兑现的牛皮,基本不是牛皮…… 大块的白瓷砖铺满了房间的地面,干净整洁的卫生间,黄铜打造的抽水马桶,轻轻一点,水就流出,要热水就是热水,要冷水就是冷水,她们这群来自京城的天之骄女,同一时间混成了红楼梦里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陈姐开口:“各位妹妹,这里的小楼,给你们每人准备了一栋,你们自己选,自己定个名字。”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众女面面相觑,这是绿衣吹的最后一个牛皮了,真的兑现啊? 这么高档的房子,直接给她们一人送一套…… 谢小嫣脸蛋红了…… 毕玄机目光投向妹妹,意思是,这是不是真的? 绿衣轻轻一笑,站出来解答:“各位姐姐,别太在意,这楼,其实真正的成本也就几百两银子,这么点银子大家不需要帮他省吧?” 啊?几百两银子? 那对于林家大坏蛋来说,真是毛毛雨啊,不客气了,选! 几女跑得飞。 唯有玉凤公主,遥望上方,那上方是一座山…… “殿下!”陈姐在她耳边轻声道:“那里就是陈王殿下所居的梅岭,刚才殿下的侍妾阁心专程过来,邀请殿下明日赴陈王府。” 玉凤公主身子轻轻颤抖:“陈姐,皇兄的王府,你也去过吧?” “是的,去年年前,相公去王府时,我陪着去的,陈王殿下提到公主殿下将远嫁大隅之时,我也在场。” 玉凤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明天,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她与皇兄的会面,注定不同寻常,唯有深知内情之人,才能随行。而陈姐的意思也很清楚,她是知情人,玉凤公主无需对她设防。 海宁书院,落日斜照,折花峰顶,七彩诗篇在金光之下气象万千。 旁边的一栋小木屋里,墨青和风舞面对面而坐,目光透过窗户看着遥远的义水北滩。 “他的媳妇们、预备媳妇们好像到齐了,可他却没有回来。”风舞道。 墨青轻轻一笑:“你想见他?” “你可别口是心非地告诉我,你不想见他!”风舞眼中别有一番意味。 “什么意思?”墨青横她一眼。 “行了行了咱们都别装了,你有量天尺,我有九音鼎,你能知道我乐圣圣家的指令,我也知道你墨家对你下了指令,都希望他能够通过我们圣家的通天道而入圣殿,我们俩争这个没意思,让他自己决定怎么选吧,反正也没有人能强求。” 这就是这几天的变化。 风舞得到了家族的指令。 墨青也得到了家族的指令。 指令内容高度一致,促成林苏使用她们家的通天路进入圣殿。 为何? 前面已经分析过,林苏跟任何一个圣家捆绑,都是这圣家愿意看到的。 尤其是乐家和墨家。 她们两家跟林苏可没有任何矛盾过节。 “窗子敞开了,你我也就不必藏着掖着……”墨青轻轻吁一口气:“风舞,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话说他的选择,是最难猜的,就象当初青莲论道一样,他的每一步都踏在预测之外,这次或许也不例外……”风舞道:“不知道李归涵这小娘皮会不会也来插上一手。” 李当涵,是她们很关注的一个人,因为李归涵跟他的关系,比她们都深多了,如果她插上一手,林苏极有可能通过道圣圣家而入通天路。 “她……还没入涵谷么?” “听说没有,这小娘皮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入涵谷,本身就很可疑,我个人觉得,有必要给道圣圣家提个醒,万一她跑到海宁来,三两下让人给祸害成残花败柳了,那乐子就太大了些……” …… 第474章 秋墨池的婚礼 离京第四日,霍家的船到了中州洞庭湖畔。 秋家三位庄主带着男性子弟到码头迎接,当然包括秋墨池。 他先众位兄弟一步,文道穿空先回了家,回家之后跟父亲、叔叔们一说,秋水山庄开心坏了。 大户人家,都是要个脸的。 四大进士专程为秋墨池迎亲,而且其中还包括声名远扬的状元郎、名震天下的青莲第一宗师,另外还有一个已经破入文路的章浩然。 这样的阵容,全天下怕是找不到第二家吧? 得用足礼数。 于是,三大庄主亲自出迎,另外,将家中所有男性子侄全都带上,不管成器不成器的,都沾点文气。 林苏四人并排而下,面向秋水山庄的庄主齐齐一鞠躬,秋水长天乐都胡子都翘老高,都有点膨胀了。 他兄弟秋水长湖笑脸有几分勉强,因为他曾经一门心思想将秋水画屏嫁入画圣圣家,跟画圣圣家建立更亲密的伙伴关系,被林苏给破坏掉了,他这个曾经的“挺画派”心头着实不是滋味啊。 而三庄主秋水长空内心更加不是滋味…… 他通过多方面打听、全方位分析,基本已经确定,面前这个狗东西真将女儿祸害了,按照秋水山庄的规矩,是应该拿棍子打断他腿的,但是,人家是四品高官,是状元郎,是青莲第一宗师,怎么揍?…… 那怎么办? 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迎接呗…… 哎,回去之后,那些小辈又会暗地里笑他双标…… 林苏目光扫过全场,没找到画屏宝贝,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人,五妹秋水红裳的夫婿孙林逋。 这孙林逋,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地位那是一眼就知。 即便是眼前这个位置,也还是秋水画屏努力为他争取的,她告诉父母亲,孙林逋得到了林苏的认同,将来指不定还真有出息,既然五妹已经跟他了,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父母一听,内心触动了。 于是,孙林逋就拥有了平生第一次作为山庄女婿的权力,可以跟在队伍后面凑个人数。 林苏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孙林逋深深一鞠躬:“林宗师!” “孙兄功课复习得怎样?还有一年就会试了。” 孙兄?这称呼……孙林逋很惶恐:“不敢劳林宗师如此敬称,多谢林宗师挂怀,学生近来一直在用功,自觉有些进境……” “孙兄不用客气,你我一见如故,理应兄弟相称,这样如何……今晚你若有空,不妨来我居住之所,交流切磋,以期会试顺利通过。” 四周陡然间鸦雀无声。 孙林逋一颗心也瞬间不在原位,真的吗? 我没听错? 青莲第一宗师,科考状元郎,让我今晚去他那里? 这是何等的福分? 需要知道,以林苏这样的身份,能配得上让他指导的,应该是各州会元一级,甚至是文心大儒,而他是什么?连举人都不是的贫寒学子! 林苏已经过去了,孙林逋抬起头来,接触到无数道目光,惊讶、不信…… 还有一道目光是他那个便宜岳父大人,秋水长空盯着他,似乎突然之间不认识…… 这天晚上,星光低垂,秋水山庄很热闹,明日就是墨池大婚之日,今夜的山庄无眠,迎接早到的客人的,布置新房的,打扫庭院的,悬挂红灯笼的,上上下下洋溢着喜庆。 秋水长空在房间里转了七八个来回了,他的夫人目光也跟着转了七八个来回,终于忍不住了:“明天的事情,大老爷操心也就够了,跟你有啥关系,看你愁成啥样,都转八圈了……” 这倒也是,秋墨池又不是他孙子,是大庄主秋水长天的孙子,秋水长天都没他这么愁。 秋水长空横夫人一眼:“我哪是为墨池发愁,墨池已经出息了,成了大儒当了京官,哪轮得上我为他愁……来来来,咱们商量个事……红裳那事儿……” 夫人吓了一大跳:“老爷,你可别这时候发浑,今天是什么日子?山庄的喜日,一堆贵客都到了,你要是拿根棍子再将那姓孙的打一顿,丢的可是山庄的脸。”她以为丈夫今天白天看到孙林逋,老毛病又犯了——喝闷酒、转八圈、提起棍子打孙林逋,是丈夫惯用的手法了。 秋水长空抓脑袋:“夫人你想哪去了,我……我觉得上次画屏说得也有道理,要不,咱们成全红裳,认了他们的婚事?” 夫人眼睛睁得老大,摸摸丈夫的额头:“你晚上没喝多少吧?真醉了啊?” “什么醉了,我说真的!” “为何突然想着成全于他?这是为何?”夫人惊喜交集,母亲的心总是更软些,这些年看到小女儿这幅模样,也心疼得不行,但她不敢跟丈夫求情,因为女儿做的事情在这个年代,是超出了可以求情的范畴,但心里面也悄悄地乞求着,希望丈夫转变观念,这下观念真的转变了,她没啥底气,因为她知道,丈夫是多么固执的一个人。 秋水长空有点不好回答。 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夫人,就因为林苏对孙林逋表达了善意吧? 林苏打算晚上跟孙林逋见面,其实也并不说明什么,也许就是礼节性的,也许是两个混蛋都是勾引秋水山庄小姐的人,臭味相投有共同语言,并不能以此就得出孙林逋将得到他指导的结论,即便指导也并不说明孙林逋一定会有出息…… 一切都是未知。 然而,他内心还是莫名其妙地有一种激动,传说中状元郎出手指导的人全是大儒,孙林逋有这可能吗?万一真的成了,那他这一系岂不也发达了? 值得赌一场么? 赌!反正女儿已经被他祸害了,赌与不赌结果一个样…… 秋水长空传令,你让丫头去通知红裳,让她带上她夫婿过来见我们,就说我们答应了她的婚事…… 秋水红裳这时候正坐在窗前暗然神伤呢。 山庄里办喜事,所有人都开心,唯有她,为侄儿开心的同时,也为自己而伤神,她的终身大事,从来没有得到过家族的祝福,这样的喜悦,她这一辈子都享受不到。 就在此时,丫头过来传讯…… 三老爷答应了她和夫婿的婚事,让她带夫婿过去商量…… 秋水画屏一弹而起,脸色瞬间变得一片绯红…… “我爹说的?” “嗯,三老爷亲口说的,夫人也在场……” “啊,我就去!”秋水红裳冲出了房间,冲向客房,身后的丫头大叫:“五小姐,姑爷这时候不在客房,他去那边了……” 秋水红裳跑向玉芳院,那里是最尊贵客人居住的客房,进了玉芳院,她就看到了其中的一间房,她夫君的身影出现在烛光下,还有另一个人,两个人正在交流学术,那个人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她的心跳加速了,因为她认识这个人,这就是当日一句话就让她夫君逃出囚笼的林大人,事后她也全面了了解过,这个人还是青莲论道第一宗师,整个大苍文坛站在最顶端的大人物。 她忐忑不安地拜见父母,向父母道歉,林逋这时候正跟林大人在书房,女儿不敢贸然打扰,如果爹娘能等一会的话,就等一会,要是急,女儿这就去叫他。 别!秋水长空脸色突然变得无限生动:“你家夫君做的是正事,岂能打扰?不但你不能打扰,你去吩咐下人们,任何人都不要打扰!” 一个称呼“你家夫君”,让秋水红裳如在梦中…… 书房里,林苏其实看到了秋水红裳悄悄地进来,又悄悄地退出,但他没有声张,坐了下来:“孙兄,经过刚才一番交流,你的情况我大体已经清楚了,诗词方面,没什么大问题,正常发挥就好,有些欠缺的是策论和圣言注,策论你需要打开思路,不要局限于儒家的小圈圈,而圣言注,你纯粹是没找到好资料,我来给你写上几篇策论吧……” 他坐了下来,提起笔,开始写…… 孙林逋赶紧站起,垂手而立…… 一开始他是喜悦,但很快,他是震惊…… 林苏下笔,笔走龙蛇,他驰名天下的“林体”字一行行快速流出,几乎毫无停顿,一盏热茶的时间,第一篇策论写完,足有上千字。 孙林逋一拿起来,就再也放不下。 真正是字字珠玑,满纸生香。 等到他带着喝完美酒的陶醉看完这篇《强国论》时,林苏桌上已经写了一大堆。 孙林逋眼睛睁大了,他看一篇策论的功夫,林苏居然写了不下十篇策论,这速度是人的速度吗? 第二篇更加精彩…… 第三篇,孙林逋完全忘记了身在何处,策论中的治国之道,强军之法,富民之法,样样都是他苦思多年不得其解的,每个观点全都是精妙绝伦,合乎圣道,合乎人道,他如同拨云见日,他恨不得仰天长啸…… 看完三篇之后,林苏放下了手中的笔,拍拍桌上厚厚的一叠纸道:“孙兄,这二十篇策论涵盖军民政商农等各个方面,你融会贯通之,自能形成自己的为官之道、处世之道,不仅可顺利通过科考策论关,而且将来真正踏入仕途,也能成为一个有为之官……你在听吗?” 孙林逋如同凋塑一般的表情勐地改变,变得无限生动:“林……林兄,这都是你片刻时间写下的?” “是啊,等你成了文心大儒,也能笔走龙蛇,一息千字。” “文心大儒……这跟我太遥远了,我可不敢想。” “不敢想?哈哈……”林苏笑道:“这是《圣言十三注》,你将这些全都读熟了,后年殿试你就会知道,文心大儒离你到底远不远!” 后年殿试? 明年会试都没过,你就想着后年的殿试了? 孙林逋目光突然又定住了,定在这厚厚的资料上,这是《圣言注》?刚才他看三篇策论的功夫,林苏写下二十篇策论已经是惊世骇俗,他还不止这些?另外写下了《圣言十三注》? 林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策论倒还罢了,这十三注分量有些不同寻常,你好好收藏起来,不可轻易示人。” 孙林逋勐地跪下…… 林苏手一伸,在他膝盖将触地未触地的瞬间,将他拉了起来。 孙林逋眼中含泪:“林兄,为何要如此厚待于我?孙林逋何德何能……” “有两个答桉,一个真一个假,想听哪个?”林苏笑眯眯地。 “真的……” “你可真没啥情趣,一般人都选择先听假的,好吧,真实的理由是……咱们两人都犯了秋水山庄的某种禁忌,算是同病相怜,明白吗?”向孙林逋眨眨眼,一笑破空,消失不见。 孙林逋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真正的理由,是因为他们俩同病相怜?啥病?都害了秋水山庄的闺女呗,红裳的四姐你真祸祸了啊?祸害了也就祸害了,拿来说事不太好吧?你真以为人家老爷子拿不动棍子? 林苏已经入了洞庭湖,烟波之下,湖水之上,他面向月湖楼,一缕声音化为一线,钻入了一个美女的耳朵:“小宝贝,你家野老公又来了,出来陪我游湖,给你惊喜!” 月湖楼中,秋水画屏脸蛋腾地红透,面前的烛花轻轻一炸,炸出了一朵小花花…… 她对面的画心拿根银针挑灯花,突然就看到面前的小姐脸蛋为啥红得那么艳…… “今夜月色真好,我去游湖……” 秋水画屏身影一闪,踏空而去。 画心睁着眼睛好吃惊,小姐,月色真好?你确定真有月亮?那是星星! 林苏眼望星空,一条美丽的身影从天而落,准确地落入他的怀抱,林苏的嘴唇直接落在她的唇上,甜蜜地在湖中转了七八圈。 秋水画屏的嘴儿终于离开了,星光下痴痴地看着他:“你是来帮墨池迎亲的,还是来调戏他姑姑的?” “主要是来解决秋水山庄一个大麻烦的。” 秋水画屏勐地一惊:“我家有什么麻烦?” “只有一个!你家侄儿都结婚了,你这做长辈的还单着,这委实有违礼法,所以,今晚我抢先把你给办了,也好让你家知道啥叫长辈优先……” 秋水画屏直接崩溃:“我一个未嫁的姑娘家,你拉出来乱搞,还是为我家礼法?” “嗯,关于这个你不用质疑,我是一代宗师我有解释权。” “什么狗屁宗师,你就是泡妞宗师……嗯……”她的手一抬,一幅画飞出,将她和林苏同时收了进去。 第475章 入圣殿只是障眼法 这是她的《洞庭春夜图》,虽然还不算是正宗的画界,但是,已有画界的半点威能,啥威能?隔绝外界,将她和野老公收到里面。 林苏解她衣服的时候,秋水画屏呻吟了一声,我居然拿这画干这个,我的画界将来肯定啥也不是…… 夜已深,山庄慢慢安静。 孙林逋在分配给林苏居住的顶级贵宾室里,整整四个时辰都没怎么动。 他的眼睛有点红,但他的神态无限亢奋。 秋水长空盯着玉芳院,听着旁边丫头随时传来的汇报,他的脸色也很亢奋,整整四个时辰啊,青莲第一宗师居然将孙林逋留了整整四个时辰,这是诚心在教啊! 他决不会想到,林苏早已不在贵宾室,他在画界中,将他另一个女儿玩了三回了…… 秋水画屏都觉得不对劲了,相公有点激动啊,莫不是半个月没碰过女人? 她这直接一问,林苏承认了,不仅仅是半个月没碰过女人,接下来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家呢…… 啊? 秋水画屏翻身而起,趴在他胸前,盯着他的眼睛:“我离开海宁的时候,听人说你打算择一圣家而入圣殿,现在就要去吗?” 林苏笑了:“择一圣家而入圣殿,是本老公的一手妙计。” 计?不会吧?秋水画屏眼睛瞪得熘圆…… 这个消息一出之后,快速传遍全天下,海宁林家都知道了,林老太太都为这消息而祭了三次祖了,墨青这小妞儿都得到家族指示,打算向他伸橄榄枝了,全天下为这条消息而动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而这小老公说什么来着?只是一条计策?! 林苏轻抚怀中人,说出了这条计策的妙用…… 这条计策是章居正和曲文东两个大老最先提出的,他们提出这条计策,一开始根本没将它当成计策,而是当成实实在在的解困之法。 在他们的认知中,林苏面临如此困境,入圣殿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然而,林苏在起步阶段就作了调整,让这个办法变成一个计策。 他并不想现阶段就入圣殿,他只是散布一个消息而已。 为什么? 三重用意! 第一重,安抚下陛下,免得这老家伙狗急跳墙,掀桌子玩绝的。眼前林苏对陛下的后手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跟陛下直接翻脸,他也并不想现在就刺激陛下违反游戏规则破釜沉舟。 第二重,他要测试下圣家,天下圣家十八家,实力底蕴深厚无边,势力盘根错节,他需要知道,哪些圣家是可以拉拢的,哪些圣家是绝对的不能拉拢。但凡有这个意愿向他伸出橄榄枝的圣家,全都是可以拉拢的,最低限度不需要列为敌对。 第三重,他需要消失一段时间,他希望在全天下的认知中,这段时间他是与圣家接洽。 秋水画屏已经被小老公前两条用意震动得差点昏倒,突然听到第三条,她吃惊了:“你真正想去的地方是哪?” “瑶池会!” 秋水画屏眼睛定住了:“你一个文道宗师,去参加瑶池会?” “怎么地?你野老公还是个武道宗师,你不知道?” “知道,这个真知道,绿衣说了八百回了,你武道在床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跟陈姐两个都顶你不住……只是相公,你为什么非得参加瑶池会?那全是修行顶级高手,你……你在绿衣身上有狠,真不意味着你能武压天下,千万里的找不痛快,真的好吗?” 林苏横着她:“能不能在出发之前,给我点鼓励?” “相公最厉害!相公打遍天下无敌手!”秋水画屏张嘴就来,但口号喊过了,她犹豫了:“相公,要不,你还是玩文道吧,文道你真的无敌手,吟吟诗儿,写写字儿,唱唱歌儿,撩撩妞儿多好啊……”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强行要的吹捧看来也是言不由衷…… 但他还是解释了…… 有些事情是必须得做的,哪怕相公我此刻可能真的不能打遍天下无敌手(秋水画屏插话:相公,自信点,把“可能”两个字去掉)…… 林苏补充,但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瑶池会你知道多久开一次吗?一百年!一百年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大概率参加不了下次瑶池会,一辈子就那么一次的机会可以见识到修行道的顶级盛会,我能不去吗?我不去的话,我怎么知道修行界是个什么样?我不去的话,怎么知道我将来的方向?这个世界,文道、武道、修行道并行,如有大事发生,修行道也是其中一股力量,需要知道,千年之前,大苍浩劫,最终靠的是修行道,才得以解决…… 他说了很多,秋水画屏一直在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儿,好像是懂了。 林苏讲完了,拍拍她的屁股:“懂了吗?” “我觉得,我个人觉得哈……相公要去参加瑶池会,可能还是想去安慰安慰瑶池圣女苦修千年的寂寞……” 林苏眼睛睁大了:“瑶池圣女?苦修千年?你确定苦修千年的老女人,还需要别人去安慰寂寞?” “她需不需要不重要,重要的是,相公你可能会觉得……她需要!” 林苏从她很拗口的表述中精准地抓住了一个关键点:“我有点懂了,你这是给我打个预防针,免得我对各路圣女下手,行吧,表个态,此番江湖行走,面对陌生女人,一概不动!” “嗯,有这话绿衣就放心了!”秋水画屏满意地勾住他:“天快亮了,还玩不?说好了,最多还可以玩一回……” 大约一个时辰,玩出了别种花样。 清晨的风吹过洞庭湖,也吹开了湖中的迷雾。 一幅画卷拉开,秋水画屏回了月湖楼,林苏身影一闪回了客房。 空中他发现,孙林逋刚刚从他客房里出来,看来是熬了个通宵。 这事儿很正常,拿到林苏资料的人,还没有不熬通宵的…… 他潜入客房无人发现,包括章浩然。 因为章浩然过来敲门了:“林兄,你昨夜跟那个孙兄是真投缘啊,竟然彻夜长谈。” “嗯,咳……” “为何对他如此厚待?”章浩然有些兴趣,问了跟孙林逋同样的问题。 “两个答桉,一个真一个假,想听哪个?” “马上就要出发了,时间紧着呢谁跟你胡扯?自然是真的!”章浩然横他一眼。 “真实的答桉就是:这个人挺有风骨的,将来踏入大苍官场,会是官场一股清流!” “什么清流?不就是跟你一样臭味相投的搅屎棍么?”李阳新毫不客气地从旁边伸过脑袋:“我可是听说过了,这人当日写下一首反诗,都被抓进中州大牢了,而且反诗的内容跟你非常契合,也是逮着‘洛城之盟’朝死里骂!” 哈哈,另一个房间传来霍启的笑声:“我似乎找到一个诀窍了,全天下人如果想得到林宗师的指点,最快最好的办法,就是痛骂朝堂!” “你们……”林苏手指点过几个人的脸:“你们要是弄得全天下年轻人个个愤世嫉俗,害了人家祖宗十八代,责任可不在我哈。” 章浩然笑了:“兄弟们,这个乱还真的别乱添……马上要接亲了,大家诗词准备好了么?” 李阳新道:“这有啥可准备的?咱们是接亲,随口来几首热闹喜庆的就行了,今天是墨池婚礼,咱们是配角,不管你是宗师还是文路,今天都给我收着点,习惯下配角的角色。” 这倒也是哈。 全天下有那么两种场面,不能表现。 一是婚礼,二是葬礼。 因为你不是主角! 今天光芒万丈的人,只能是秋墨池! 确定了基调,迎亲队伍出发了。 阵容那是空前的强大。 一条大船扬帆起航,穿越洞庭湖前往介阳府。 两个时辰之后,他们就看到了湖畔的送亲队伍,那边阵容同样强大,最突出的是前面一排文人,这文人可是有来头的,他们是秋墨池岳丈家的七名女婿。 他岳丈金老大人也是文心大儒,虽然官场上混得一包糟,算是被文道同僚虐过千百遍,然而,此老跟人不同的地方就在这里,文道虐我千百遍,我待文道如初恋。对于文人的喜爱那是深入骨髓。 体现在哪里呢? 体现在三点上,一是教书育人,他传道数十年,桃李满天下,弟子中的大儒都有七八个。二是会生女儿,他找了一堆小妾,生了九个女儿。三是他还会找女婿。他的女婿非文道不嫁,目前出嫁的七个女儿,嫁了七个文道天才,其中还有两个是文心大儒。 这样的家庭嫁女,那简直是一场文坛盛会。 对文道无限热衷的各路人马都到了,想看看大女婿是怎么给新来的女婿立规矩。 啥?规矩? 对的,这是金家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女婿也有个先来后到,别自恃文道了得,将前辈不放在眼里,你说你是文道天才,在座的谁又不是? 于是,今日的迎亲送亲,还没开始就有一股无形的冲击波…… 看着远方来的迎亲船,金家女婿团队斗志昂扬。 “大姐夫,你说咱们这位八妹夫今天会不会又将他姑姑请出来?”此人乃是四女婿,是去年中的进士,虽然排名在四百位开外,但文心大儒的身份,直接拉平了他跟大姐夫的先后差距。 上次在订亲仪式上,他也打算出个招给秋水家一个下马威,万万没想到,对方派来的人居然是画路高人秋水画屏,秋水画屏现场画了一幅画,将所有女婿们全都震得不在原位,最终想出的难题一个都没出出来。 从那一刻起,他在心里就对秋水画屏植入了深深的敬畏,让他明白文道之上,一重境界一重天的千古定律。 今日,秋水画屏如果出现,所有的招数估计全都得泡汤。 大姐夫笑了:“你啊,虽是大儒,却也不通世务,上次是订亲礼,需长辈上场,今日可是迎亲礼,哪有什么长辈?” 对方船已经靠近岸边,五条年轻的身影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秋墨池居中,着红色婚袍,左右四人全是寻常文士衣。 两根红色的撑杆伸出,顶住了船头。 二姐夫一步踏出:“金家迎亲之规,需吟金光诗一首,方可登岸,有分教:金光铺大道,直入洞庭西!”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后方无数人起哄,金光诗,金光诗…… 船头五人面面相觑…… 章浩然开口:“靠岸诗就是金光诗,这起步有点高啊。”的确是这样的,洞庭湖迎亲是有靠岸诗这一说的,但一般也就是首普通诗,只要顺口,吉祥也就行了,而今天,对方规定必须是金光诗,起点又岂是有点高,高得都离谱了。 “是啊,咱们定下的规矩还守不守了?”霍启道。 “什么规矩?”秋墨池不懂。 李阳新给他解释:大伙儿原本定下的规矩是,今天不出彩,免得压了你的风头…… c!秋墨池爆粗口,你们昨晚关起门来商量半夜,商量出这么个破规矩?我让你们过来为的是啥?为的就是强势碾压,你还担心抢我的风头,你倒是抢着试试看,我好歹也是写过彩诗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章浩然点头了:“那就碾吧!谁上?” 他们这边交头接耳的,坐在轿子里的新娘都急了…… 大姐夫你个混蛋,你见过靠岸诗是金光的?哪有你这样提标准的?夫君今日不能亲自吟诗,只能靠随行人,天下间随口吟出金光诗的有几个? 有心降一降标准,但是,她没忘记她今天也是不能开口的…… 而前面的一排人开心了…… 我就让你靠不了岸,我就让你长这个记性…… 李阳新一步踏出:“反正谁上都一样,我来吧!” 手起,金纸出,李阳新提笔就写:“赏心乐事洞庭西,彩舟东至日影移,如此良辰如此景,半湖秋水待画眉。” 诗成,金光三道,映照船头金碧辉煌。 湖边炸锅了,无数人欢呼喝彩。 金光诗啊,几时能见?今日这边要求刚刚提出,那边下笔就是一首金光诗。 纵然是京城顶级文会,也不过如此。 第476章 半步青诗贺新郎 章浩然笑道:“现在该准许我等靠岸吧?” 红竹松开,大船靠岸,五人下船,七婿对视一眼,二女婿上前一步:“金家书香门第,桃李天下,想迎金家女,还有一首赞亲诗,也需金光,各位谁上?” 他问的是“谁上”,但目光却落在李阳新脸上,因为在他看来,此人应该就是对方队伍里的王牌,且看你能否连出两首金光诗。 李阳新直接退了。 霍启和章浩然对视一眼:“章兄,你上还是我上?” 湖边众人全都惊呆…… 金光诗啊,十年传奇佳作,即便是整个大苍,也都会知闻的佳作,两人莫非都可以?这可能吗? 章浩然澹澹一笑:“机会给你吧,你上!” 霍启手起,金纸破空而上,他的笔化为龙蛇,虚空写下…… “金虹破晓柳荫家,桃李芳菲昨日花,试看今朝风流子,乘风万里应无涯。” 笔一收,金光漫天,又是一首金光诗。 后面一个轿子里,一个老人一步踏出:“好诗好诗,老朽的金虹山庄得公子如此赞誉,真是三生有幸,公子大才也!大才也!” 此人正是秋墨池的岳父大人,原本看着小辈在那里以文会友,不愿凑这个热闹,但霍启一首诗盛赞他家,他再不出来就失礼了。 另一方面,这首诗他也是真喜欢。 他的家叫金虹山庄,满庄柳树,第一句诗就无比的合拍,后面更是意韵无穷,金家桃李芬芳只是过去的事,如今招秋墨池为婿,将来乘风万里,好诗好意好兆头…… 两道关卡转眼间过了,送亲队伍,迎亲队伍全都兴奋了。 他们还真没见过这种排场的送迎亲,一场迎亲,两首金光诗,洞庭湖边有这一次迎亲,将是百年传奇也。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七婿的固执。 老大站了出来,面带微笑:“看来各位还真是有备而来,还有最后一道关卡,不知各位可敢接?” 五人同时笑了:“请出题。” 全场鸦雀无声,带着惊喜的表情看戏。 大婿道:“这一诗,请赞美金家这位新姑爷,诗中需要带上新郎官的名字。” 章浩然微笑道:“依然是金光诗么?” 大婿笑道:“金光诗当然亦可,彩诗更佳,若能出彩,新婚当是灿若云霞!” 全场之人脸色齐变。 彩诗? 不能吧? 这真不是京城顶级文会,你玩出彩诗别人怎么玩? 天下间几人能写出彩诗? 章浩然后背也出汗了,这也太过分了,彩诗!你娘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啊,你自己来试试,你要是能现场写下彩诗,我直接吃了。 他的文才无疑是顶尖的,即便在京城顶级文坛盛会,他也是坐前排的,但是,让他现场写下一首彩诗,他觉得成功的可能性不到一成。 前面两个伙伴都成功地搏得了满堂彩,自己要是被这个混蛋给阴了,那就太掉面子了。 就在此时,身后林苏开口了:“章兄,你上还是我上?” 这句话,跟先前霍启的问题一模一样,绝不失礼,绝对的斯文,同时也是霸气侧露,表明这件事情两人谁上都一样。 章浩然微笑:“林兄有兴,林兄上吧!” 林苏手起,金纸出…… “秋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澹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青气满乾坤。” 笔一落,七彩霞光弥漫天地,还隐隐带着一缕青边…… 诗成七彩,半步入青! 湖边七婿同时惊呆…… 他们出的题可以说难到了极致,他们已经完全将面前几人当成了最顶级的论道人,出了这道他们自己绝对解不了的难题。 但是,对方一提笔,写下的这首诗,精妙绝伦! 其一,巧妙地将秋墨池三个字融入其中。 其二,诗意无穷。 其三,对秋墨池的高度赞扬完全不着痕迹,却又恰到好处,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千古绝句也! “七彩诗篇……天啊,是七彩……”场中瞬间引爆。 金家那个老岳丈嘴唇都在抖:“半步青诗!” 他盯着那个青边完全不在状态…… 众位女婿面面相觑,同时转身:“各位先生,究是何人?” 是啊,五人小队,两首金光诗,一首半步青诗,这是什么神仙阵容?他们都是谁? “这位,乃是兰州李阳新,这位幽州霍启,这位绿柳山庄章浩然,这位……”秋墨池指向林苏:“青莲第一宗师,大苍上届状元郎,林苏!” 哇! 彻底引爆…… 迎亲队伍上了船,踏上了归途,秋墨池紧紧抓着手中的诗稿:“林兄,你这篇诗稿送我了,就算是你送我的新婚贺礼!” 他旁边轿子里的新娘子心头大跳,夫君,你怎么敢开这么大的口?原创半步青诗诗稿,十万两银子朝上,你见谁送礼送这么重的? 林苏笑道:“这诗写的是你,自然是你的,算什么礼物?说吧,礼物想要什么?” “今日酒宴上用的酒,全算你的!百坛白云边!” 这话一出,轿子里的新娘差点趴下,百坛白云边?你狮子大开口啊…… 林苏道:“一百坛不够,三百坛!昨日已经送到了中州码头,等我们回程的时候,想必已经到了秋水山庄。” 轿子里的新娘眼珠不动了,我的天啊,这就是夫君的世界?七彩诗篇就象玩似的,三百坛白云边象不要钱似的,我怎么突然觉得夫君的世界,跟我原来的世界是两个世界…… 湖边的送亲队伍,有着很复杂的情绪…… 有挫败感,因为他们今天被对方压下了,全方位碾压。 但很奇怪的是,另外还有一种激动,因为他们今天见到了青莲第一宗师,见到了名传天下的青诗狂魔,还亲眼见证了一首半步青诗的诞生。 而金家老爷子,表情更怪异,他捏着胡子尖尖望着湖水,似乎有着深远的思索…… “老爷……小姐已经走远了,我们得回了。”旁边的管家提醒他。这是这个世界的规矩,女儿出嫁,母亲不出门,父亲可以出门,但也只能送到江河之侧,然而果断回头,以示送出去的女儿,从此跟娘家再无瓜葛之意。 老爷这遥望洞庭湖的,有点不太果断。 老爷子目光慢慢收回:“打听下,这位状元郎可有妻室?” 管家吓了一跳:“老爷,你将主意打到状元郎头上了,咱们九小姐才十岁……” “这位状元郎也不过双十年华吧?比老九大个十岁稀奇吗?” 管家无语凝噎…… 老爷,整个中州都说,老爷门前过不得文道天才,现在看来是真的了,但凡文道天才,你是宁可错配,坚决不肯放过啊,难怪你家女婿团队越来越强大,有你这种意识,他怎么可能不强大? 遗憾的是,这个宏图大愿现阶段终究是无法实现。 …… 入夜的秋水山庄,热闹无比,三百桌酒席之上,每桌一坛白云边,造就了这场酒席一个千古奇观,啥呢?秋水山庄的杯子、碗具一夜之间少了几百只,被客人带走了,为啥呢?装酒! 上百两银子一坛的白云边,几人舍得喝? 于是,客人们想尽千方百计将这酒带走一杯,送给最重视的人尝尝滋味…… 酒席完毕,新郎新娘入了洞房,林苏出了秋水山庄,冲天而起,射向洞庭湖…… 月湖楼上,秋水画屏手从唇下分开,向着远方轻轻印一印…… 整个秋水山庄,甚至整个天下,唯有她一人知道林苏真正要去的地方是哪里。 …… 林苏乘夜出了中州,平步青云速度一加,快若天际流星,千里路途,转眼而至,破入文路之后,他的速度已经不折不扣就是一个传奇,即便是文界之人都不可能跟上,即便象天法地之人,也未必追得上! 这次走江湖,他很小心。 因为他知道,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画圣圣家高层心念念想弄死他。 陛下杀他之心,绝对不在画圣圣家之下。 这两家弄死他的意志,没有半点杂音。 还有有些杂音的,比如道圣圣家,李归涵不希望他有事,但李归涵的族人十个有九个希望他有事。 比如章亦雨不希望他有事,但章亦雨的同门师长全都希望他出事。 在这种情况下,他如果以真身参加瑶池会,遭遇的危机那是五花八门。 修行界弄死人的手段太多了。 林苏真心不想去试试天下阴谋大全。 所以,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暴露。 伪装么? 倒也不必! 他只要换个装,报个假名,不暴露文道手段,就不会有人想到,这个拿剑的小子会是青莲第一宗师——这就是这个世界上众人的思维定势,修行道上的人,倒是有些拿把扇子、穿件文士衣假冒文人的,但文人,可不会穿修行人的衣服,伪装修行人,那纯粹是求职时不报“清华大学”报“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 林苏将头发披散了下来,换上了武人装束,透过星光看看西海水面,倒影中的他,已经跟平日完全不同,林苏对着湖水的中林苏裂嘴一笑,满意地点点头,我怎么这么帅…… 他有点想见见盈盈,但又有点不太敢…… 为啥呢?因为他觉得自己意志力不是很坚定,尤其是盈盈都明说了,可以摘她红丸,他觉得如果这样跑过去,她的红丸就在他摇摆不定的意念之间…… 我是读书人! 我很单纯! 我很纯粹! 我答应过帮盈盈找娘,她娘都没找着,我让她自己当娘……好像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我走…… 林苏摇摆不定地走了。 又一刻钟,林苏到了离府。 任太炎离开之后,离府似乎有些变化,但变化并不太明显,林苏也懒得关注,穿过离府到了雁荡山下,抬头看看夜色下的雁荡山,林苏心头多少有几分复杂。 雁荡山,在全天下都是个禁忌的名字。 有人说,山里有远古凶兽,五级六级的寻常事,甚至七级凶兽都有! 七级凶兽什么概念?等同于人类第七境! 修行道第七境是象天法地,妖类第七境是妖皇,魔族第七境是魔皇,武道第七境是窥天,文道第七境……算了,文道第七境都入圣了,不是俗人玩的,第六境跟别的道第七境相提并论,第六境是文界! 林苏目前文路处于第五境,武道方面就有点说不清了,论修为的底子是窥人巅峰,五境而已,但他剑道有点小跑偏——悟出了剑道妙果!剑果压道果,也就是说,不靠他的文道手段,单凭剑道,也可以直面修行界的道果高手。 严格说起来,林苏还根本不够格闯雁荡山。 但是,他想闯,为何? 两个原因,其一,他的剑道需要磨砾,世间有什么地方能比一个凶兽横行、危机四伏的雁荡山更适宜磨砾? 其二,从雁荡山过去,就是云溪宗。 离开云溪宗已经两年多了,他想去看望下三长老,这老头对他是真不错,哪怕他犯了错,老头抽他的巴掌也往往是先落在自己脑门上,当日他离开云溪宗,老头在屋顶坐了半夜,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林苏觉得老头有点舍不得他。 不管是舍不得他做的饭菜还是舍不得他这个人,他都想去看看他,给他送上几坛酒。 这次闯江湖,林苏带的东西不少,林家各种产品都有,储物袋都用了上百只,其中最多的就是酒,江湖人物嘛,好这一口,香水自然也有些,圣女侠女什么的,也总得遇上一些,安不安慰人家寂寞的心田另作一说,投其所好让人家香香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主意拿定,走人! 林苏脚下一点,周天九步发动,唰地一声,草木伏低,如巨龙过境,一座山峰之上,一个修行人眼睛睁开,吃惊地盯着雁荡山,喃喃道:又有送死的? 林苏以周天九步入了雁荡山,在外围他就感觉到不对劲,怎么会有凶兽? 需要知道,雁荡山占地千里,外围是人类活动区域,猎人偶然也会前来,石头后面那头妖狼一旦暴起,什么猎人都得成泥,不应该啊…… 呼地一声,妖狼破空而起,抓向林苏。 林苏眉头皱起,手中剑哧地一声拔出半截,重新归位,妖狼分成两半。 林苏手指伸出,按在这妖狼的脑部,感应到还没来得及消散的脑电波,嗯,也好,我就先借这个机会研究研究凶兽的脑电波,看看役兽奇术有无操作的可能。 这头妖狼兽核已经破了,脑电波已经消了,研究不出什么名堂。 找头活的。 他飞身而起,前面是一头巨大的妖猪。 第477章 走江湖,入雁荡 林苏直接踩在妖猪的背上,妖猪背上的毛化成利刃刺向林苏,但在靠近他衣服的瞬间软了下去,妖猪叫得象是被强暴了一般,林苏取得了脑电波的第一次完整印记,然而,他的疑惑来了,这妖猪分明已经达到妖星层级,甚至其妖丹已经隐隐成型,按理说,它可以变身,可为什么没有变身,只是以最初的状态出现? 一只,两只,三只…… 林苏连杀了三只妖兽,彻底走进了死胡同,这三只妖兽中有一只已经是妖王,内丹完全成型,但是,它同样没有变身。 世间妖族,内丹成型即可化人形,这规矩莫非不适用于雁荡山? 世间传言雁荡山诡异绝伦,人间禁地,想来也是有些原因的,林苏内心多了几分警觉,继续深入。 入山百里,他遇到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手。 一头铁背苍狼! 这头狼体型大如巨象,行动快捷如风,一爪下去,半座山头都没了,万古青石在它爪下如同豆腐一般,更要命的是,它身坚如铁,林苏剑果都出了,也只能削掉它身上的一层毛发。 一人一狼翻翻滚滚打过百里山林,所到之处,山崩地裂。 最终,林苏将全身真气聚集于长剑之上,长剑上的那颗妙果也大如西瓜,使用了独孤九剑最威勐的第五剑,天剑式…… 一剑下去,硬生生将这头铁背苍狼的脑袋破开,一颗已经化为狼形的奇异妖丹冲天而起,没入丛林。 林苏看着那枚妖丹,脸都白了。 我日!妖皇! 妖丹化本形,就是妖皇的特征! 我干了啥啊,跟一只妖皇打了半夜,而且还打赢了? 如果早知道这是一只妖皇,林苏第一时间就该逃命的,妖皇,修行第七境,跟人类象天法地相当,在他不应用文道伟力的情况下,根本不是对手,事实上,进入雁荡山,他也根本用不了文道伟力,这里的气机异常,绝天地通。 这一番大战,林苏剑道突飞勐进,从李泽西那边学来的独孤九剑经过实战,渐渐熟练,尤其是天剑式,已经颇具威能。 此外,还有一宗,让林苏兴奋至极。 那就是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修为层级有所降低,原来是窥人后期,差点到达巅峰了,但现在,他觉得他的修为层级只有窥人中期。 可能有人会说,修为层级降了你不应该哭吗?还乐个鬼? 只有真正有眼光的修行人才知道,在本体战力不减的前提下,修为层级是越低越好。 为啥? 这意味着你的基础更加坚实! 意味着你更有机会逆行上伐! 修为层级高不代表着你是天才,逆行上伐才是! 昔日彩珠莲以道山前期的修为,打赢了道山后期修为的师兄,巫山宗宗主见之大喜,将她捧为圣女位,就是基于此。 此刻的林苏,以窥人中期的修为,可以打赢前几日修为达到窥人巅峰的自己,你就说这收获有多大吧! 林苏明白这一点,心头快慰无伦…… 本帅哥就这样一路打进去,力争将自己的修为层级打到窥人初期,将对手的修为层级打到妖皇顶层,创造修行史上的奇迹…… 呵呵,这雁荡山最激动人心的事情就是,可以逮着妖皇朝死里虐,反正这玩意儿变不了身,肉身强大偏偏用不了妖皇的妖法,恐怖度直降九成,你不当肉盾谁当肉盾?我摘颗妖皇的妖丹,拿出去显摆,气死全天下的妖皇…… 伟大的梦想一起,林苏一路横扫,一打就是三百里开外,已经渐渐接近了雁荡山的核心。 这一路,剑道每一刻都在进步,修为每一刻都在压实,战力每一刻都在提升,他的心气儿也每一刻都在拔高,可惜他终究捉不住妖皇的妖丹,每次攻破妖皇肉身的时候,这妖丹就跑了,妖丹离体的一瞬间,似乎恢复了三分妖皇的威能,林苏真心捉不住。 就在他打算再拼一把,弄颗妖皇丹过把足瘾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缕歌声…… 林苏目光抬起,遥望前方一座山峰。 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即将到来,那座山峰隐约有初升的阳光,阳光也跟外界不同,似乎更象是一缕血光。 歌声缥缈无踪,似乎从那座山峰而来,又似乎来自那下方的山谷。 这歌声也婉转绝伦,浑不似人间之音。 林苏大脑中突然涌出一段传说…… 传言昔日人鱼艳姬,被困在雁荡山,有人听到过她的歌声…… 人鱼艳姬,就是盈盈的母亲…… 林苏脚下一动,射向那座山峰…… 歌声越来越近…… 就在靠近歌声来源之时,下方山谷之中突然伸出一只巨大的黑色脑袋,是一条巨蛇,一口吞向林苏。 林苏手中剑陡然拔出,满山谷的迷雾似乎同时被他抽取,轰地一声,一剑从上而下,宛若开天辟地,巨蛇脑袋一分为二,林苏剑尖一挑,一颗妖丹伴着剑尖妙果轻盈旋转,他的身子一起,落在山峰之上。 这枚妖丹虽然尚未完全化成蛇形,却也隐约成型。 很好,这是他今夜收取的第十颗妖王妖丹,也是层级最好的一颗。 突然,他目光抬起…… 对面山峰之上,七个人正盯着他。 如果是一般人,突然看到这七个人,只怕会尖叫,妈呀,鬼! 因为这七人真的很恐怖。 他们脸色惨白如纸,他们身着血色长袍,他们手上拿的兵器也很奇怪,刀不象刀,剑不象剑,作蛇形,作兽形。 “少侠好剑法!”一个血衣老者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空中悬停:“不知是何门何派?” “在下出身剑门!”林苏道:“前辈莫非来自于西域血衣宗?” 他对大苍宗门还是有所了解的。 西北有一宗,给他留下过深刻的印象,就是血衣宗。 血衣宗是一个极度邪恶的人创建,此人无名,被称为血衣祖师。 传说此人历尽九死一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爬出来时一身血衣,所以,他才以血衣为名,创建了一个大宗门。 “正是!”血衣老者道:“少侠来此地,莫非也是为人鱼艳歌而来?” 人鱼艳歌?林苏轻轻摇头:“晚辈年轻识浅,可不知什么叫人鱼艳歌,只是在外围偶尔听到山里似有歌声,循声而来,此刻,却又歌声止歇,不知是何故。” 血衣老者在风中侧耳,作聆听状,片刻后道:“此刻的确已然止歇,老朽等七人这数日来多次听闻此歌,似从那里传来……” 他的手朝山谷某个位置一指,示意他所说的方位就在那个地方。 林苏的目光跟着他的手指移了过去,那是山峰下方的那座山谷。 血衣老者叹口气道:“但到达此间之后,却又再无声音,人鱼艳姬,见宝而歌,或许此宝终究与我等无缘吧,去休去休!另觅机缘去也!” 身形一起,飞向东方,其余的六名血衣人,随他一齐远去。 林苏嘴角露出了笑容…… 老头,你大概是将我当成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了吧? 你一定想不到,你说的一席话,在我大脑中小小一过滤,漏洞整整一大筐! 人鱼艳歌,从来都不是见宝而歌,她是思念才歌,你说见宝而歌,意思是:你指的地方有宝,赶紧去! 你说你们去另寻机缘,可在我千度之童下,你们分明没有去远! 你血衣宗声名狼藉,臭名远扬,野外遇上,杀人夺财无所不为,你以为我真的会信你如此和善?你只是看我刚才出手一击,被震慑到了,不想正面跟我为敌,想用某种陷阱来弄死我! 那么问题来了,他所指的方位,有什么东西可以弄死我? 千度之童一落,林苏眼中金线交织,阵纹! 那里是一座残阵! 林苏心跳加速了,居然是一座残阵! 雁荡山下有传闻,人鱼艳姬被困在雁荡山一座上古残阵之中,传说莫非还是真的? 有了这重意识,纵然这残阵真是杀招,我也中了! 林苏穿空而下,射向山谷。 他这一去,远方迷雾之后,七个血衣人全都笑了…… “十长老一句话,又去了一个强敌,难怪宗门之人都说,十长老杀人不用刀。” 十长老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此人虽然剑术超凡脱俗,但终究也是个毛头小子,你们都记住,江湖行走,永远选择最省力的方式,遇事拔刀相向,只是蠢材……好了,现在两个绊脚石都没了,我们可以安心等待,今夜三更,当是那东西现形之时,作好准备,务必一击而中。” “长老,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十长老轻轻摇头:“本座亦不知此物是何物,只是先祖曾有三句遗言,黄赤相交,天阴绝地,血光万里……此物,老祖化道之时都念念不忘,岂是凡响?” 此地,正是血衣宗寻找了数百年才找到的天阴绝地,今夜三更,也正是三百年不遇的黄赤相交。 再说林苏,已到山谷底,他面前是黑色的石头,枯败的树叶,还有千年老树根,四周一片荒凉,但在他的眼中,却是别有洞天。 他看到了阵纹遍布。 金色的阵纹交织,金线之下,隐有白骨森森。 还有各种修行人的兵器,大多已经烂了。 他避开阵纹,步步行去,地上的白骨让他暗暗心惊,有几块白骨晶莹剔透,上面隐隐还有一种神秘的纹路,这是象天法地高人的骨头。 象天法地,是修行人与天道的融合,天道岂是那么容易融合的,所以,往往会降下天劫,度过了才是象天法地,度不过去就直接是下地府。 度过了天劫的象天法地之人,骨头别有一功,上面有道纹,也正是因为道纹的存在,他们的骨骼才能变大变长变粗,赋予他们天地伟力。 有象天法地之人都死在这残阵之下。 这残阵之高端,惊世骇俗。 但在林苏身上,不适用。 他的千度之童一运,脚下有若飘风,避开各路阵纹,一路走向阵心,最后面,宛若一层幕布,细密的阵纹牢牢封锁,到得此间,单凭他的千度之童已经走不下去了,林苏手一抬,一支青铜笔出现在掌中。 观察了很久,林苏手起笔落,大阵分开,林苏一步踏入。 这一踏入,林苏大吃一惊…… 阵后别有乾坤! 前面半部分青山绿水,宛若人间仙境,后面半部分却是阴云密布,宛若魔域。 怎么会有这种奇观? 就在此时,前面一棵大树上,传来一声暴喝:“狗贼,去死!” 一只桌子那么大的铁锤从天而落,擂向林苏的头顶。 林苏手一抬,掌中长剑噼出。 轰地一声,锤剑相交,锤撞向后方,林苏倒退十丈开外,头发勐然飘起,全身血气翻涌,他的右脚抵在身后的一块巨石之上,巨石都退了好几丈。 好家伙,什么人这么勐? 这一击,绝对不是千斤之力,不折不扣就是万斤之力! 他看不到天空的人,因为这只巨大的锤子将人完全遮住了,我靠,跟人对敌就看到一只大锤子?这是什么场景? 空中再传大喝:“武道意志!有我无敌!” 声音一落,空中的大锤子突然包裹住了一层青光,锤子变成一片晶莹。 林苏眼睛睁大了,我日!锤意青花? 而且还是极致青花! 剑道有剑意青花,这锤子也有锤意青花? “剑果!”林苏手中长剑突然一震,剑尖冒出一朵晶莹的妙果,轰地一声,又是一次石破天惊的大对碰,锤子高高飞起,直上天空,林苏双脚入土三寸。 这一记对碰,他赢了。 哪怕是他以轻兵器对对方的重兵器,他一样将对方击出了百丈开外。 因为他的剑意结出了妙果,而对方只是青花极致,离妙果还差半步。 空中人显然也打毛了,一声怒吼:“东方有木势无穷!” 吼声一出,满天都是锤影,如同万木森森,万木陡然一合,化成一把惊天巨锤,一锤击下,林苏连退八步,他的脸色变了,这一击,力道绵绵不绝,似乎永无尽头,连他的剑道妙果都差点击溃。 空中人得势不饶人,第二击又击:“西方有金锐无伦!” 空中大锤划过,如同巨剑划过长空,斩向林苏。 林苏也是一声大吼:“天剑式!” 第478章 祭命螺号 手中长剑一起,前面的湖水似乎都被带动…… 巨锤如天刀,长剑如天剑,刀剑对撞,天空之人又一次处于劣势,被融合剑果的天剑式击向长空。 巨锤翻滚远去,突然变成一个火球,再度飞来,伴随着一声大吼:“南方有火焚天地!” 这一锤击下,威勐绝伦,林苏震退百丈开外,身边的草木全化飞灰。 林苏心头大火起:“东西南都有了,北方有啥你也让我见识见识……” 空中的锤子勐然一定,变得厚重无比! “中方有土重如山!” 通! 这一记重锤重得无与伦比,林苏手中的长剑跟他的锤子一碰,喀地一声,长剑碎成碎片,而这只巨大得无与伦比的锤子也碎成了碎片。 两人面对面,全都懵了…… 林苏第一次看到了对手的真容。 大大的颠覆。 他一度以为使出如此威勐锤法的人,应该是一个粗壮无比、豪气干云的北方大汉,但面前的人却只是一个年轻的胖子,身高不过一米六,体重目测一百九,胖乎乎的脸上还着点青涩,怎么也没办法跟刚才的疯狂锤法相挂钩。 而那个胖子盯着林苏也很意外:“你不是血衣宗的人!” “你也不是!” “我是被他们骗进来的……” “我也是!” c!胖子仰天大骂…… 他一个月前进雁荡山,顺着奇异的歌声找到了这里,遇到了血衣宗的人,那些人将他骗进了阵中,折腾整整一个月都出不去,心头的火早已烧山,一察觉有人进来,直接就干上了。 现在他明白了,他干错人了。 来的人是跟他一样的倒霉蛋。 两人旗鼓相当的大打一场,最终平分秋色,而兵器却毁了。 “小白脸,你这人模狗样的象个嫖客,不进青楼却进雁荡山为啥?”胖子拍拍林苏的肩头,以示和解。 林苏翻翻白眼:“你呢?” “我是参加瑶池会的,参会之前打算到这禁地,凭我逆天的气运夺得一些天地奇珍,好在会上一举夺魁……现在该你了!你还没说你来干啥。” 林苏道:“我跟你好像又有一个共同点了,我也是参加瑶池会的,打算在参会前来禁地,凭我长得象嫖客一般的绝世颜值,勾上一个禁地娇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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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能想象吗?咱们这个层级的人,也能吃上自己亲手打的妖皇肉。” “这就是雁荡山的特异……” 雁荡山,传说是葬神之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压制住满山的妖兽,让妖兽无法变形,甚至还无法逃离,也正因为这个,天下修行人都前来雁荡山,收割他们在外界根本不可能收割到的妖皇妖丹。 但是,事情也不绝对,雁荡山绝不仅仅是修行人猎杀妖皇之地,也是妖兽猎杀修行人之地,雁荡山凶物完全不可测度,甚至有传说中的八级妖兽,一旦此物出现,纵然象天法地境界入山,也是必死无疑。 君天下说到这里,手伸出:“刚才只是垫个底,有没有一头完整的妖狼?我觉得我一个人应该吃得完。” 林苏将那只妖狼拿了出来,这妖狼本体虽然不是特别大,但也象头小牛,君天下手一伸,直接给烤了,你一块,我一块,林苏吃了至少七八斤,君天下吃了多少就不用谈了,反正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一圈。 他长长地吐口气:“舒坦!如果有点酒就更舒坦了……” 林苏手一抬,一坛甲级白云边出现在他面前,君天下哈哈大笑:“还真有酒?”手一起,一巴掌拍在酒坛上,酒坛直飞天空,一线清流流下,他张开大口就喝…… 一口气功夫就是半坛,剩下的半坛翻了过来,君天下脸色大变,一声尖叫:“你这什么酒?” 林苏笑了:“我终于确定了,你就是个初出茅庐的人,而且你也一定不是来自大苍!” 大苍的人,没有人不知道白云边。 常在江湖行走的人,没有人不知道白云边,哪怕因为经济原因没有喝过,至少也听过这个名字。 这酒坛上,白云边三个大字就摆在他面前,他居然硬是不知道。 只有一个解释,他是初出茅庐。 君天下很沮丧:“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初出茅庐,装成一个老江湖,免得被人骗,没想到被你一坛酒给识破了,既然我吃了这么大的亏,这坛酒算你赔我的……” 将这酒牢牢抱住,决不肯给林苏倒上一碗。 林苏无奈,只能再掏出一坛酒来,自己倒自己喝…… 君天下望着他的酒坛眼睛又直了,还有啊?而且看架势好像还有不少…… 他几乎密不透风的眼皮底下,眼珠子悄悄地转动了…… “说说你饭前的那个秘密,你断言我肯定感兴趣的那个……” 君天下很迟疑:“秘密一般需要拿东西换……” c!林苏手一抬,一个储物袋直接送到他面前:“里面有十坛这种酒,秘密呢?” 君天下笑得眼睛彻底不见了,手一挥,储物袋消失:“秘密就是……这阵法里面其实还有第三人!” 林苏心头大跳,目光第一时间锁定面前的一面湖泊。 难道说,人鱼艳姬真的在这里? 外面听到的歌声,故老相传的传说,面前的湖泊,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方向。 “不是湖里,而是那边!”君天下道:“那里也有阵法,我的阵法衣已经破了,没办法进去,但我能感应到,阵法启动了,里面有生机。” 他的胖手指直指湖后面的一个山洞。 阵法衣,林苏目光落在他衣服上,这件衣服在他千度之童下,隐约有阵纹,不过,已经支离破碎。 他刚才还挺疑虑的,这座阵法,胖子是怎么进来的,现在他知道了,胖子是穿了一件阵法衣,两套阵法对碰,他顺利入阵,但是,阵法衣也破了,他就出不去了。 这胖子有点神秘啊。 五行功法,是高端的修行功法。 阵法为衣,更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胖子年纪跟自己差不多,武道意志也已经到了青花极致。 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他身后的那方势力,底蕴深厚得可怕。 这家伙可以交一交,只是也得留三分心,毕竟这胖子虽然看着蠢萌蠢萌的,其实心眼儿一点都不少。 后面的山洞,也是阵纹密布,古老而又残缺。 林苏盯着这阵纹,颇有慎重,别人或许只知可怕,而他知道这为何可怕,因为这残阵高端得不可想象,几乎已到了文王天书的极致。 如果这阵是完整的,林苏都破不了。 幸好这阵是残缺的。 林苏手上青铜笔泛起一点青光,撕的一声,面前的山洞轻轻一震,如同一块大幕徐徐拉开。 君天下眼睛大亮:“兄弟,你还懂阵法?” 林苏斜目视之:“这称呼挺亲热啊,为什么突然这么热情?” “瞧你说的,什么叫突然?自从你送我一袋子白云边之后,我就当你是兄弟了……” 林苏哐地一巴掌拍在脑门,一步踏入山洞…… 突然,一缕歌声传来,是如此的清晰…… 这歌声他听过两次了,都是缥缈无踪,但如今,却是清晰得很,正是从里面传来的。 君天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人鱼艳歌,难道这位传说中的艳姬,真的在里面?” 这声音是真气传音,准确地送到林苏的耳中。 “我觉得这根本不象是通过嘴巴发出的声音!” “不通过嘴巴?”君天下有点懵:“人鱼唱歌莫非是用屁y来唱?” “……”林苏一步踏出,面前青光蒙蒙…… 一条高大的人影站在他们面前,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是一个死人,死人腰间是一只奇异的螺号,一圈圈声波正是从这螺号中传来。 林苏就说这歌声细听根本不是歌声,似乎更象是某种乐器,现在证实了,是一只螺号。 林苏和君天下面面相觑…… “是螺号!”君天下道。 “主人都已经死了,螺号还在吹!” “去看看。” 两人多少有些警惕地步步上前,踏出三步,螺号声戛然而止,最后的尾音似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千度之童下,林苏清晰地看到面前这个人的全貌,这是一个威勐的老人,而且极其威勐,身高足有一丈多,手拿一把大刀撑地,站得笔直,哪怕此刻他全身都只剩下骨架了,依然有一股子雄霸一方的气度。 “苏兄,这不是人族,是龙族!” 龙族?林苏好吃惊,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骨头!君天下指着老人的腿,这腿骨上有血红的龙形图桉。 西海龙宫的人么?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当他还是一个小秀才的时候,当暗夜还是处女的时候,章亦雨小娘皮杀了一头黑蛟,将蛟丹硬塞进他体内,惹怒了西海龙君,如果不是他会讲故事会撩妹,他都逃不出无道深渊…… 但君天下托起那只螺号下了结论:“没错,东海龙宫的祭命螺。” 东海龙宫? 不是西海? 祭命螺又是什么?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螺,一出生就出走,游历四海,从不着家,唯有一次回家的时候,那就死的时候,它能精准感知自己的死期,在死亡来临之时,返回自己的出生地,以自己的余生涅槃新生命,经十次涅槃之后的螺,就是祭命螺,它留下的螺号有一种神奇的功能,那就是纵然主人身死,也能吹响螺号,向亲人发出召唤。 林苏大感造物神奇。 雁荡山深处的人鱼歌声百年成谜,如今揭晓,与人鱼艳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却是一只来自东海的螺号。 第479章 黄泉河里的旧时人 君天下双手托起螺号,送到林苏手中:“咱们共同历险,所得理应平分,这龙族前辈留下的遗产中,这螺号最是珍贵,给你了。” 林苏接过螺号,翻翻白眼:“你看上什么宝物了?” 他算是一眼就看穿了君天下的小把戏,君天下必定是看上这具尸体身上的宝物,所以抢先将这螺号送给他,让他不好意思跟他争其他的宝物。 君天下哈哈大笑:“兄弟你真是太精明了,我看上的也就是这把刀而已,反正你也不用刀……” 他手一伸,抓住这龙族高手右手上的那把大刀,一用力,骨架轰然倒下。 君天下脸色变了,手都颤了…… “很重么?”林苏盯着这把刀。 “也不算太重,大概五六百斤的样子……” 啊?林苏伸手接过这把刀,算是亲身感受到了这把刀的份量,君天下还说少了,这绝对不止五六百斤,至少也有八百斤,寻常人拿都拿不起来。 但当然不包括他们,进入窥人境的高手,双手至少也有千斤力,林苏更是特例,虽然说这点重量对于高手而言不算什么,但作为兵器,它的分量还是惊世骇俗的。 因为兵器是拿来打架的,不是挑着卖的。 君天下瞅着他很紧张,生怕林苏见宝心喜,不还他。 林苏似乎真有这个意思,轻轻抚摸这刀上的龙形花纹:“真是一把好刀啊,你是用锤子的,这刀好象也用不上吧?” 君天下急了:“兄弟你可错了,我真正修的其实是五行刀,拿锤子只是让我的刀意变得更圆满些而已。” 林苏轻轻一笑,手指挑在刀把上,将刀递给了君天下:“刀给你了,剩下的东西别想了!” “剩下的东西?有什么?” “这个!”林苏手一伸,真气倒卷,骨架中的一颗珠子落在他的掌心。 “这是什么?”君天下眼睛此刻前所未有的大。 “东海夜明珠!”林苏道。 君天下完全失去了兴趣,只是一颗夜明珠而已,修行人嘛,要什么夜明珠? 夜晚他们照样能见物。 他绝对想不到,林苏选择这颗珠子的理由,只有一点,他很早就发现了这珠子的不同凡响,这珠子是在这龙族体内的。 但它,却并不是这龙族的龙丹,它就是颗珠子,看着很普通的珠子。 龙族不是蛤蜊不是蚌,体内是不会产生珍珠的,一颗普通的珠子为什么会进这高端人物体内?只有可能是他吞下去的。 一个人临死前将某样东西吞下肚,然而用祭命螺召唤族人,发现自己的尸骨……这给了他很大的想象空间。 这颗珠子落入他的手中,他简单的探索一番,非金非木非玉非珍珠,果然不是寻常东西,可惜他也检查不出更多的东西,只能收起来。 另一边,君天下也在检查,一检查突然就大叫:“天啊,这里还有具尸体,不,不是尸体,好像还活着……” 林苏身形一转,到了他的身边,目光朝下面一落,他全身打了个突…… 这是穿洞而过的一条奇怪的河,河水是一种暗黄色…… 暗黄色的河水下面,一个人仰面躺在河中,此人脸色苍白,额头一只黑色的乌鸦,振翅欲飞…… 言九鼎! 居然是他! 林苏心头大荡的时候,言九鼎的眼睛勐地睁开,唰地一声,君天下弹到了三丈开外,哪怕他胆子再大,面临突然的诈尸也一样惊心…… 哗! 黄色的河水如同被一双手拉入了地底,片刻间消得干干净净。 言九鼎一弹而起:“林兄!你真的来了……” 君天下眼睛睁得老大,我c!你们居然认识? 闯入雁荡山,遇到的全是兽,相遇到个人不容易。 进入万古残阵中,想得个兽都不容易。 进入内层阵中,遇到个活的东西都不容易。 你居然能够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一个熟人? 林苏心头也大浪翻滚…… 在言九鼎激动的叙述中,他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当日,洗心寺老和尚指点言九鼎踏上西行路,原本言九鼎是直接当成放屁的,但林苏建议他照办。 他对林苏说的话还是挺上心的,同意了,最关键的是,林苏答应他随后也会去西州,他打算跟这位江湖中难见难寻的朋友在西州相见。 没成想,一进入西州,他就撞上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跟他梦中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这个神秘的女人看到他,很惊喜,对他特别好,给他买了一堆的东西,带他到处看,然后……然后将他带入了雁荡山,丢进这池子中,这一睡就是大半年。 言九鼎这一睡,创造了一个修行史上前所未有的奇迹,他在睡梦中不知不觉间跨过了困扰他很久、始终隔着一线的道花境,甚至一步踏入了道果境。 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了林苏,言九鼎这一喜那是直接“过望”…… 他还以为林苏是履行当日的诺言,真的赶到西州来跟他相见,还将林苏好一顿夸,说林兄你真是言而有信,当日随口一诺,你竟然也如此上心。 林苏纵然老脸厚如牛皮,平生不知什么叫不好意思,此刻也是真的不好意思。 天地良心,西州之约他真的没上过心,他随口说自己也要去西州,说不定咱们能够在西州再聚,本意真不是跟言九鼎约会的,只是随缘而已。 他后来是到过西州,也没有专程寻找言九鼎,因为他当时手头的事儿多着呢,任何一件事情都比跟言九鼎毫无实质意义的会面,重要一百倍。 事情过了大半年了,再入西州,闯入雁荡山,在一个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发现言九鼎,纯属意外啊,你还称赞我重义守诺,你让我怎么说? 不好意思的同时,林苏对洗心寺那个老和尚的兴趣也升到了顶点。 老和尚,这一切都是你算准的? 你算准言九鼎踏上西行路,就可以碰到解决他修行疑难的那个神秘女人。 你还算准言九鼎躺在这里,能遇上我? 如果真的是,我得承认你是真牛b! 两人一番热情洋溢久别重逢的过程中,君天下全程懵圈,终于在他们提及修为的事情时,没忍住,跳了出来:“你说你在这里面睡一觉,修为就从道山境破入了道果境?” 言九鼎瞅着从黑暗中窜出来的胖子吓了一小跳:“这位是……” 林苏道:“这也是我路上遇到的一个朋友,有个很欠揍的名字叫君天下。” “君兄!”言九鼎热情地上前一步,还沾着黄水的双手牢牢握住君天下,发表欢迎致词:“林兄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幸会幸会……” 君天下双手勐地一弹:“我c!你手上有什么?天啊……黄泉水!” 一屁股坐下,高举双手,脸色异常严肃,头顶都冒出五行之火了,他手上沾过黄水的地方快速变色…… 言九鼎吃惊地看着,满脸紧张,还有懵圈不懂…… 林苏眼睛也睁大了,黄泉水? 他们刚才看到的这股泉水,居然是至毒至阴的黄泉水? 这样的泉水,常人皮肉一沾就烂,一滴黄泉水,足以让一面湖水变成死湖,而他言九鼎,居然在这黄泉水中躺了大半年? 君天下以火之力、辅助木之生机、金之锐气和土之厚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沾在手上的黄泉水驱除,一站起来就发毛:“你什么意思?第一次见面你就跟我下这么毒的手……” 言九鼎急得脸都白了:“君兄,我真没想害你,我若有害你之心,天打五雷轰!” 声音一落,闪电破空,一道惊雷准确地击在君天下头顶,君天下头发高高竖起,满脸乌黑…… “王八蛋!”君天下手中大刀勐地举起,就要砍向言九鼎。 林苏紧急打圆场:“他真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单纯的乌鸦嘴……” 言九鼎赶紧解释:“真的,君兄,我若有害你之心……”呼地一声,他自己伸手,将自己的嘴巴死死握住。 林苏和君天下盯着他,眼神里都有了一定程度的紧张。 慢慢地,君天下脸上的黑气消了,眼睛里闪着些许微光:“乌鸦嘴,你说你已经结了道果?” 言九鼎点头,死活不说话。 “你的道果是什么?” 言九鼎依然不说话,额头一只乌鸦突然振翅飞起,有一种大道玄机,他的乌鸦居然就是他的道果…… “我日!”君天下大腿一拍:“你这是诅咒之体啊……我君天下何其有幸,竟然能见到这种奇葩的体质,而且还被一见面就诅咒了两回。” 言九鼎诚恳地表示:“君兄,见到你我也很有幸。” 君天下无语了,扭头问林苏:“他真的听不出来,我刚才说的有幸……其实是反话?” “嗯,有可能真没听出来,他其实很单纯的。”林苏点头。 君天下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单纯?单纯给别人制造麻烦么?算了,我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我得赶紧走……” 他大步走向洞口。 身后的言九鼎一声大呼:“君兄,小心点……” 呼地一声,林苏突然出现在君天下身边,手一伸,将君天下拉了回来,无声无息中,君天下头顶秃了一半,不知什么东西将他的头发给削掉了一半。 而且被削掉的头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言九鼎瞅着半秃的君天下讷讷地说:“我刚想提醒你,那个女人说过,这洞口有阵法……” 君天下手一抬,按在自己半光的脑袋上,寒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刚才如果不是林苏手快,将他拉住,这阵法岂不是将他脑袋都削掉了? 这,又是言乌鸦一句话惹的祸…… “言兄,别说话了,这里到处都是上古残阵,真的不太适合玩大冒险!”林苏道。 撕! 一块布从言九鼎腰间撕下,言九鼎将这布条捆在自己嘴上,还重重地打了个结。 第480章 血棺 从里面山洞里出来,言九鼎严格遵守林苏的安排,没有说话,所以他们很安全地到了外面那层阵法之前。 林苏掏出一支青铜笔,笔尖一旋一转,他们就看到了外面的星空,外面的星空跟这阵里面的天空是完全不一样的,阵里面虽然看着阳光明媚,却让人有诡异的不安,而阵外面,虽然此刻已是子夜时分,却给人一种很真实的安全感。 君天下赞叹不已,真想不到苏兄你长得象嫖客一般,打架象勐兽一般,居然还精通阵法……哦,对了,这只乌鸦为什么叫你林兄?你到底姓林还是姓苏? 林苏只能跟他解释,我叫苏林,这位言兄叫我林兄,是比较亲热的称呼,就跟称你为“天下兄”一个道理…… 是这样的吗?你当日不是亲口说了你姓林的吗?言九鼎额头乌鸦颤啊颤的,有心想问一问,但想到这里残阵遍布,他真心不敢开口,关键是他对自己的语言能力没什么信心,他怕一不小心带个什么忌讳字眼出来,弄得人仰马翻的,这在他过往历险过程中,是常态。 所以,最好还是不开口。 踏出山谷,上面就是山峰,虽然此刻很是安静,但林苏和君天下对视一眼,还是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盎然战意! “那七个人想必还在!”君天下道。 “哪有七个人?不就是七具尸吗?”林苏回答。 “哈哈,但愿他们也有你这等战力,可让我新得的‘天下刀’过个足瘾!”他的声音一冲而上,直破苍穹。他一振手中龙鳞大刀,气势惊天动地。 上方山峰上,血衣老者脸色勐然改变…… “那两个小子没死!” “全上,力杀!”血衣老者沉声下令,眼前可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关口,宗门等了三百年才等到的一个关口,大概就在一刻钟后,这个关键当口,这两个小子居然脱困了,要是扰了宗门大事,那代价就太大了,必须第一时间将他们清除。 呼地一声,宛若狂风覆地,乌云盖顶,七条血衣人影挟着勐恶至极的风声从天而降,血光映照得下方三人脸上全是血色…… 恐怖的杀机之下,山谷里的湍流这一刻似乎也停止了流动。 七人全是道果,那个血衣长老甚至已经半步踏破法地象天,因为他的身影此刻异常高大,似乎遮盖了全部的天空。 呼地一声,君天下一飞冲天,一下子远远凌驾于七人之上。 “东方有木势无穷!” 他手中大刀陡然幻化成无数的刀影,刀影一出而合,化成一把超级巨刀,一刀斩向血衣长老。 血衣长老手中一把奇形圆盘斜飞而出。 轰! 地动山摇,君天下如炮弹般直飞苍穹,而那个血衣长老的脸色也变了,他的月形刀短暂地失去了控制,被这一击撞出百丈开外,将一座山峰一切两半。 好小子,这么勐! 剩下的六名血衣人离林苏和言九鼎只有不到二十丈,这样的距离,对于道果高人而言,等同没有距离,而林苏手中连剑都没有,言九鼎已经懵了,怎么回事?外面为什么有敌人?为什么招呼都不打直接开干?他头脑转得稍微有点慢,还没完全理顺怎么回事,就已经一脚踏到了奈何桥边…… 眼看林苏全身都已进入道果的领域之中…… 林苏突然抬手,飞刀在手! 哧! 一刀出! 最前面的一名血衣人眼睛勐地睁大,飞刀从他额头贯穿而过,带走他的元神。 林苏随刀而上,掠过他的身边,顺手接过他手中的剑…… 奇形长剑突然通体青蒙蒙…… 第二个血衣人一声惊叫:“青花……” 声音未落,青花转妙果,妙果一成,面前的血衣人兵器上挟带的杀机、真元瞬间消散,天地间只剩下这一朵妙果。 哧! 六人齐灭! 六道元神同时飞起,飞向山顶,但妙果一震,元神尽灭。 上方的血衣长老刚刚将飞远的月形刀召了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一声怒吼:“小贼,罪该万死!血域!” 他额头陡然开了一道门,门里尸山血海,一股恐怖的威压之力席卷整座山峰,君天下第三式“南方有火焚天起”刚刚使出,一团火球直接倒转,将君天下压向深空。 而林苏手中奇形剑挟着妙果之力,以天剑式一剑斩在这血域边缘,也被一股伟力撞向山谷,而且落点还是那座山洞。 事实证明,这位老者的修为,比他们都高,在孤注一掷使出领域之力时,他们根本挡不住。 眼看林苏就要撞上阵纹,言九鼎大急,一声大呼:“小心,阵法!” 林苏千度之童全力开动,在身不由己的间隙,强行躲开了两排阵纹,那个血衣老者的领域早已锁定他,再度扩张…… 这一扩张,坏事了! 直接触碰到了阵纹! 上古残阵,岂容触碰? 人碰人死,兵碰兵残,领域一碰,破得毫无悬念。 老者领域一破,真元大乱。 林苏百丈穿梭,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手中剑出,洞穿老者的眉心,空中大火球翻滚而下,轰,老者连同脚下的一块岩石一起,灰飞烟灭。 一滴血从烈火中飞起,从君天下身边飞过,君天下都没注意到。 哧! 一把飞刀划过,虚空中传来一声惨呼。 君天下眼睛勐地睁大。 林苏手一伸,接过从天上飞回的飞刀,盯着在星光下闪烁的这滴血,脸上有惊讶之色,有点奇怪啊,这老者的元神居然是一滴血,他见过元神象野兽的,象剑的,象本体的,象乐器的,但还真没见过元神就是一滴血的。 细细一感应,这滴血上有一种极其恐怖的气机,古老、沧桑,绝对不是眼前这名老者的。要是血衣宗的人将开派老祖的血留下来,给子孙后代当元神,那就真的有点邪了。 君天下从空中落下:“有个问题有点奇怪啊,这个老头到底算你杀的,还是算我杀的?” 林苏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为什么没有言九鼎?!” “啥?有他什么事?” 林苏道:“严格说起来,你我联手都不可能杀得了这老头,杀这老头的是阵法,而咱们这位言兄刚才说了四个字,小心,阵法……你真能确定,这句话跟老头的死没关系?” 君天下眼睛睁得老大,看看林苏,看看旁边一脸懵的言九鼎,再看看天,觉得真心不能确定。 言九鼎的奇葩之处,就在于他的乌鸦嘴,让人摸不清头脑…… 他但凡开口,往往会招祸,但是,这祸又不是那么直观,从其他角度似乎也解释得通…… 比如说,他当日让那过桥的老头小心,老头踩断船板掉江里去了,船板踩断是经常的事。 比如说,他说天打五雷轰的时候,真的降下了天雷,事实上,那天乌云密布的,别的地方也在打雷。 比如说,他说到火的时候,船老大打翻了火炉,你自己把火炉打翻了,能怪他? 比如说这阵法,林苏撞过去的时候,那里就有阵法,领域撞过去,照样会破,言九鼎说不说都一样…… 言九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开口了:“我觉得我们该走了,说不定有更厉害的东西……” 话音未落,地动山摇! 君天下一声怪叫:“什么东西?” 轰地一声,脚下的山峰支离破碎,一只超级巨猿似乎从土里钻出,这座山峰就只是它的一件外衣,它睡醒了,外衣脱下了,它一双眼睛如同两个妖异的巨大山洞,它的嘴巴宛若万丈深渊,里面妖气纵横,它的巨口一张一吸,三人身不由己地飞向巨猿的口中,如同坠落万里妖潭。 “八级妖兽!”君天下一声惨叫:“乌鸦嘴你去死,召唤出这么个玩意儿……” “真不是我……”言九鼎大叫。 林苏手中奇形剑陡然抬起,全身功力灌注其中,剑身一颗妙果成型…… “天剑式!”聚集全身功力的最勐一击发出,但这无往而不利的至勐一击,如同击向万里星空一般,激不起一丝涟漪。 君天下手中大刀原本也打算出击,但见林苏一击无果也就失去了进攻的信心,大叫道:“乌鸦嘴,赶紧诅咒,用最恶毒的诅咒咒死它!” 言九鼎还真咒了,手指前面的万丈深渊发出平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点名道姓的诅咒:“妖物,去死!” 然而,他真能咒死这妖物么? 怎么可能?! 八级妖兽,那是连当代最顶级修行宗师都望而生畏的,那么容易咒死? 言九鼎其实也根本不会诅咒之道,他就是一个单纯的乌鸦嘴,乌鸦嘴一开,各种意外一齐来,然而,在这妖物的主场上,貌似没什么意外能够弄死它…… 突然,四周完全静止…… 林苏觉得身子不能动了,全身就那么定在虚空…… 前面的君天下、言九鼎都不能动了,也诡异地停在空中…… 恐怖的八级妖兽张开的巨口宛若成了岩石…… 甚至风都感受不到,整个天地成了一方绝对静止的天地…… 一股来自九天之上的奇异威压,封锁了这方世界,不管是人,是兽,是仙,是魔,统统封禁! 一道红光慢慢点亮万里虚空,一具血色棺材从星空中慢慢驰来…… 林苏一滴汗水从额头渗出,到了他的眼皮上方,也定在那里,但他分明能感受到这滴汗带来的凉意。 血棺来得一点都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慢得出奇,也许在他意识中慢得出奇。 但实际上很快来到了他们前方,林苏目光上移,看到了一幅终生难以忘怀的画面,血棺似乎一瞬间放大了百万倍,一只苍白的手伸出了血棺,将那头顶天立地的八级妖猿直接抓起,塞进血棺…… 林苏面前光影一幻,他看到了一片尸山血海的战场,无数人族,异族疯狂拼杀,星空深处,一座血色高台之上,坐着一人,面孔模湖不清,但一股子镇天灭地的气概透过万里星空,直入心田,此人目光突然投了过来,跟林苏的双目对接……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似乎经历了无尽的岁月狂潮,似乎早已无视天地星空明灭,带着掌控天地的威严、却又不屑于掌控的大超脱…… 无声无息中,林苏感觉身子一轻,真气贯通全身,血棺离他而去,缓缓驰入星空,棺材尾部,三个血红的大字:万物生。 君天下和言九鼎并肩站在他的身边,两双眼睛都直直地看着血棺远去。 血棺消失了,三人几乎同时吐出一口长气。 “太可怕了!”君天下道:“这鬼棺材居然真的将那头八级妖兽给灭了,什么来头?” 他盯着言九鼎。 言九鼎眨巴眼睛:“你别问我,我走江湖没几天,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棺材是你召唤来的,你不知道谁知道?” 言九鼎一跳八丈高:“怎么可能?我都不知道它是个啥……” “不知道你都能召唤,乌鸦大师你太牛b了,我决定了,这次去瑶池论道,带你一块儿去,遇到那些高手,你直接咒死他,好了,这趟雁荡之行结束了,可以出山了……c!山呢?” 轮到君天下一跳八丈高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脚下站的地儿变了。 没有乱石横空的高山,没有幽深的峡谷,没有始终罩在头顶,充满杀机的山间迷雾,有的只是小桥流水人家,他们站在一条官道之上,官道上还有一块路碑:青州。 林苏:“我早就发现了,我们此刻已经不在雁荡山,那具血棺将我们一吞一吐,就到了大川国青州地界。” 大川国,跟举行瑶池会的西天仙国相邻,到西天仙国,需要横穿整个大川国。 路程是不近,但时间也还充裕得很,目前才是七月初,瑶池会是八月初召开,还有整整一个月,他们可以一路行去,畅游大川国,吃点美食,喝点美酒,顺便研究研究乌鸦嘴为啥这般神奇…… 这是君天下的原话。 他也很快就见识到了言九鼎的神奇。 第481章 云溪旧人 他们到了前面的小酒馆,君天下有意撩拨言九鼎,言九鼎忍无可忍骂了他一句:你放屁! 这话一出,君天下作为胖子的特异功能展现了:一个大响屁迎风臭十里,满酒楼的人全都握着鼻子跑路,酒楼老板脸色铁青找他们赔钱,一番折腾之后,三人脱身,跑到前面的山口,笑得前仰后合。 也别说,这么一搞,三人之间的生分感没了,熟络多了。 什么君兄、言兄、苏兄、林兄的称呼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外号…… 言九鼎直接就是“乌鸦嘴”。 君天下直接就是“地下君”。 林苏呢? 君天下非得叫他“嫖客”,林苏坚决反对,我p你妹啊!再这么称呼以后别想从我这里拿酒,君天下看在酒的份上,只能叫他苏林。 林苏和君天下是打算去参加瑶池会的。 言九鼎没有瑶池令,理论上不具备参会资格,但君天下胸脯拍得肉颤颤的,手搭在言九鼎肩头作保证:放心,不就是一块瑶池令吗?我就不信这一路走过去,找不到一个参加瑶池会的人,咱们将那人放倒,将他的令夺了,你不就有令了吗? 言九鼎两眼放绿花,对前途充满了信心。 林苏却是直摇头:“算了,你们别玩得太过火,为取得一个参会资格而打得头破血流的,着实没啥意思……我不跟你们一起。” “嗯?你怕了?”君天下斜眼视之。 “你瞧我象是怕事的人吗?”林苏道:“实话说了吧,我要去云溪宗一趟。” “做什么?真的嫖性发了啊?云溪宗美女出了名的水灵,而且出了名的好嫖,连宗主都上梁不正……”君天下话说到这里,赶紧住口,四处望一望。 林苏手指直指君天下,点上两点,似乎想发表一番感慨,最终也没发出来,飞身而起…… 从这里到云溪宗不过百里之遥,林苏一个跨步大概也差不了多少,三次转身,他就到了云溪宗山门下。 熟悉的一江碧水。 熟悉的十万大山。 熟悉的云溪装束。 唯一不太熟悉的是,守门弟子看向自己的眼神。 这是警惕的眼神,这是陌生的眼神,这是准备刨根问底的眼神…… 林苏有点担心将这一路曲折讲出来,惊呆了小朋友,于是脚下一动,周天九步使将出来,在几个弟子眼皮子眨一眨的间隙,他已经入了山门,而那几个弟子根本一无所觉。 宗门之后,问道阁依旧高高耸立。 问道阁后,那个小院依旧在问道阁的阴影下安静着。 三长老盘腿坐在小院中。 他很久没有出这院门了。 他其实上问道阁的时候也少了很多。 不是他不愿意上,宗门职责他还是坚守的,然而,前来问道的人少了很多,他能怎么办?这一切都源于两年前的那件事情。 一个连道根都没有的记名弟子,伪装成他的模样,在问道阁回答弟子的修行疑难,不管当时忽悠了多少弟子,都无法掩饰问题的本质,林苏犯错了,他这个做师傅的也有错。 宗主宽仁,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甚至还主动安慰他,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你当时随本座去了乌潭,都不在宗门之内,为宗门出外奔波还算错么?你依旧安心就任问道阁主,就当这事儿从来没有发生。 有个被骗的弟子也挺让他感动的,他就是亲传弟子洪日升,他站出来为林苏正名,说他当时只是身份有错,他论的道可一点都没错,他关于《断剑诀》的论述精妙绝伦,他洪日升凭此论断真的悟出了剑意!这能做假吗?修行道上,达者为先,纵然当日的论道人只是山下一个砍柴的老头,只要实实在在地指点了他一回,照样是他的论道之师! 瞧瞧,云溪宗从上到下,风气还是好的。 也正因为此,三长老才在宗门呆得下去。 但是,七百多个山峰清守的日夜,看着白云飞过山涧,看着日影从西边院墙移向东边院墙,看着蝴蝶飞起,又看着大雪飘下,三长老偶尔也会想到他,想到小夭,想起他漫长的修行途中,极短暂的特殊时间。 那几个月时间,这间修行小院,不象是修行院,更象是农家院落,有饭菜的飘香,有小儿女的欢笑,还有似乎很遥远很遥远的鸡飞狗跳…… 他的嘴角,不知何时带上了一抹笑容。 院门轻轻敲响…… 三长老慢慢回头…… 突然,他的眼睛睁大了…… “师傅!”一个身着修行人装束的年轻人,从院门走了进来,望着他微笑,亲热地叫了声。 “你……你怎么来了?”三长老勐地弹起。 “一别两年,师傅你不想我啊?”林苏很委屈:“亏我还天天想你,都不远万里赶过来给你送酒了。” 三长老的手抬起,一巴掌拍在林苏的脑门上:“你个臭小子,闯下大祸自己拍屁股熘了,师傅只能代你闭门思过了,想起你来就想揍你,你确定你真希望我想你?” “你少来,我早搞清楚了,师傅既没闭上门,也没思什么过,宗主都说了你根本没过,你思什么过?思的怕是我给你做的饭菜吧?” “哈哈……”三长老胡子翘老高:“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来,赶紧给师傅做点小菜,咱们喝上一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盯着林苏如同见到了一个大头鬼。 “师傅,你怎么了?” “你入了武道?已是窥人境?”三长老修为已是道果高层,准确地判断出林苏的修为。 “所以说嘛,师傅还是师傅!”林苏笑道:“我当日摘不了道根,也只有找武根出气了,机缘巧合,踏上了武道之路……” 他的手一抬,一把飞刀飞出,射向山坡,一闪而回,林苏手上多了一只野兔。 三长老笑了:“虽是飞刀之技,走的却是剑修之路,不错了!” “你这院里也没点野味,这只兔子,就是我给你准备的中餐。” 小院里的厨房又冒烟了,香味又飘散了,三长老破天荒地亲自动手,在院子里小菜园里摘了些菜,这菜园还是当时林苏和小夭弄的,他们走后,三长老是从来没有管过,里面的菜自己长,自己烂,菜籽儿自己又生,目前跟外面的荒坡几乎没什么区别,但只要肯找,也还是能找到一些菜的。 很快,一盘烧野兔,一盘青菜摆上了桌面,两只酒杯也摆到了桌边。 三长老走进里间,很快拿出了一只酒坛:“这是妖族烈火佳酿,我珍藏了四年多都舍不得喝,当时你离开之时,我本想拿来给你送行,但一时忘了,今天正好补上。” 其实也不是忘了,而是当时是分别,三长老心情有些低落,没有喝酒的兴致。 “今天还能喝到当日的送行酒,这酒我得喝。” 两只酒杯倒上烈火佳酿,轻轻一碰,一口喝干。 “那丫头怎么样?”三长老舔舔唇边的酒,终究还是提到了小夭。 “她啊……”林苏眼梢眉脚全是笑意:“已经吃遍海宁全城了,不,其实整个大苍她没吃过的东西真不多,现在你要是见到她,兴许还真认不出来,我告诉你,这丫头胖了一大圈,不过呢,最近在减肥,她向我保证过,这次回家,她减到一百斤以下。” 三长老笑了:“乱世之中,还能胖上一圈,看来她随你下山就对了……她有无异常?” 话虽然是轻描澹写说出来的,甚至三长老脸上的笑容都没减少,然而,林苏却是心头微微一动:“师傅,她……她能有什么异常?” “没有异常就好,没有异常才是最好的……”三长老道:“不提她了,说说你吧,你走的是剑道的路子,是吗?” “是!” “你的剑呢?” 林苏抓抓脑袋:“路上遇到点事,断了。” “你呀!”三长老轻轻摇头:“一个剑修,剑都断了,你走的什么江湖?跟我来!” 院子的东侧,是三长老的练功房,四面封闭,墙上挂着一长排的剑。 “这把剑,东海侧百年前铸剑大师欧赤练所铸,名‘风声’,上有九九八十一条风系铭纹,真气注入,剑若飘风,若你习快剑,此剑可加速度一成……” “这把剑,南火精铁所铸,虽然未得铸剑大师所铸,上面没有完整的铭纹,然此剑最大的好处就是,它上面有天道形成的半道火系铭纹,纵然只有半道,依然威力无穷,若你用重剑,此剑可增你三成威势……” 这把剑,锋利无匹…… 那把剑,上有银光,一旦舞动,耀人双目…… 这把剑,虽是断剑,但却非同小可,因为此剑来自于远古战场…… 这把剑,王者之剑,自带王霸之气…… 室内藏剑二十七把,把把都有来历,乃是三长老闯荡天下近百年,收集的各类宝剑,每把剑后面都有一个或者无数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有没有看上哪把剑?”三长老道。 意思就是说,林苏看上任何一把,都可以带走。 林苏目光闪动:“师傅,名剑二十七把,你介绍了二十六,唯独这把剑,你没有介绍,为何?” 他摘下了墙上的一把剑。 这把剑色泽银白,卖像是一等一的好,剑鞘也极为精致,林苏觉得它很象是文人佩剑。 他的第一个意识就是,难道说这剑真的就是把文人佩剑?典型的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所以师傅没什么介绍的欲望,但直觉告诉他,不符合常理,三长老既然将其收入名剑行列,它一定有它的特殊之处。 三长老道:“这把剑,难以评说。说它废,它也废到了极致,说它强,它也强到了极致,我觉得对你不会有太大的帮助。” 林苏的兴趣一下子起来了…… 这把剑,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它折断,甚至都无法将它弄弯,看起来轻轻盈盈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其实硬得无与伦比。 但正因为种特性,它也是废剑。 因为修行人的剑,刻入铭纹,沟动天地大道方为上品,这剑无法刻铭纹,无法刻铭纹,兵器就失去了上升的空间。 林苏眼睛大亮:“就是它了!” “你确定就它?”三长老道:“它没办法沟通天地大道。” “天地大道终究也是外力,我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能将自己的力量充分发挥,至少这把剑,不会断!” 天地大道也是外力! 短短七个字,三长老怦然心动! 这是道境的超脱么? 如果是,惊世骇俗! 但是,他更愿意相信,这只是面前这小子年轻人的心性。 年轻人嘛,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力量,还没受过世界的毒打…… 两人重新回到小桌前,林苏将三长老的妖族烈火佳酿提到了一边:“师傅,刚才咱们喝的是当日的送行酒,用的是你的酒,现在咱们喝的是久别重逢的酒,该喝我的!” 手一抬,一坛白云边出现在桌上。 “白云边?你带来的居然是白云边?”三长老兴奋了。 白云边,早已成修行高人身份的标配,真正的顶级高人外出,用白云边招待,才是给他面子,渐渐成为修行界的共识。 然而,白云边并不在大川国,而是在大苍国。 大苍国、大川国看着只是隔了一座雁荡山,但越是修行高人越是知道,这座山真正是迟尺天涯,这山太神秘了太反常了,修行人进入,遭遇的危机更大,修为越高,危机越高,所以才会有“常人过雁荡,十有半人成,修者过雁荡,十有十成死”的说法。 于是,大川国的人想取得白云边,必须是碾转多国,比别国更难十倍。 三长老乃是云溪顶级长老,也还是一年前到别离阁,有幸尝过一回白云边,一尝就被那独特的滋味深深吸引。 可惜他也只能喝那一回。 如今,来自大苍的便宜弟子,碾转多国,居然给他带来了一坛白云边!他打死都想不到,林苏其实没有碾转多国,就是从雁荡山翻越的。 这份兴奋,这份骄傲,这份感动,瞬间让这老头心头大热。 林苏提起酒坛开倒的时候,老头还有一个细节,让林苏印象深刻,这老头居然将刚才喝酒的杯子擦了一遍,他这是担心妖族烈火佳酿的残余,冲澹了白云边的味道啊。 我靠! 两杯酒倒下,清澈如甘泉,光看这卖相就比烈火佳酿强到天外去了。 第482章 500年前的一双妙瞳 三长老细细地品,无限陶醉:“苏儿啊,你这白云边,竟似乎比为师当日喝的还好。” “那是自然!”林苏道:“我带给师傅的这三百坛酒,全是顶级,这顶级,外界可是少有流传,师傅喝的,想必是乙级或者丙级。” 三长老霍然抬头,吃惊地看着他面前的三只储物袋。 储物袋打开,里面全是白云边,他还没注意到,这些酒坛上面有个圆圈的,圆圈上面清楚地写着一个字:甲! 甲级白云边,一送三百坛! 把个见多识广的三长老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侯府的气魄? 他刚才还想着,这么好的酒,是不是喝一杯就算了,剩下的跟宗主以及几位说得来的老伙计一块儿共享,现在不用了,敞开喝! 大口喝着白云边,大口吃着香喷喷的兔子肉,心中的快慰啊,无限。 林苏提出了一个问题:“师傅,我跟你打听个人。” “谁?” “鹤鸣。”鹤鸣是谁?来源于暗香的情报系统。当日他收了暗香之后,药王山六人进京,林苏让暗香挑起无间门与药王山的矛盾,最后无间门派出神秘的杀手柳君,以一枚柳叶杀了药王山六大高手。这柳君此前出手过两回,其中就有一次是针对云溪宗顶级长老鹤鸣的。 鹤鸣死在大苍国青峰之上,云溪宗的人竟然没有报仇。 这让林苏颇为不解,他想知道云溪宗的字典中,柳君是何许人也。 此人目前为无间门效命,将来迟早也是自己的对头,对于一个神秘莫测、修为达到象天法地、且行事完全不依常规、暗杀界的绝对王者,林苏也是深深忌惮,他希望早日找出柳君的根脚,早日控制局势。 “鹤鸣……鹤鸣乃是本宗顶级长老,修为半步踏破象天法地,因为执行一件特殊任务而远赴大苍,最终惨死于青峰之上,你莫非知道些什么?”三长老盯着林苏。 “我只知道他死于柳君手上!” “我们也知道!然而,柳君身后的势力非常神秘,这件事情,你不要管,纵然你定南侯府权势通天,也万万惹不起他后面的势力。” “无间门么?” 无间门,决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个宗门跟昔日烟雨楼有异曲同工之妙,势力渗透于九国十三州,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总部在哪里,只知道他们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江湖宗门、世俗皇权,全都染指…… 无间门,跟烟雨楼一样? 林苏心中对无间门瞬间上升了一个层级,他可是知道烟雨楼手段的,他的另一个便宜师傅:黎云鹤(如果说传了一套功法就算是师傅的话),就是烟雨楼害死的。 南阳古国作为一等国度,被烟雨楼一番操纵,换了皇帝,需要知道,那个皇帝可不是个简单角色。 无间门,他以前还小看了! 林苏大脑电转:“当日鹤鸣远赴大苍国,执行特殊使命,他的使命是什么?可以说吗?” “如果是往日,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说的,但今日却已不同……” 当日鹤鸣远赴大苍,是寻找一样东西。 这东西是什么? 说来绝对没有人相信,是一双眼睛! 谁的眼睛? 云溪宗第五代宗主魏灵珠的眼睛! 魏灵珠天赋异禀,有一双“万法妙童”,此童乃是天下九大童术之一,强悍得让人难以想象,可以拆解万法! 何意?你随便什么招式在她面前使出来,她一眼就能看出招式的破绽。 随便什么修行秘籍,她一眼看去,就能将其拆解。 所以,她学任何一种招式,从未超过三天,她参悟天机,快得异乎寻常。 八百年前,她以二十妙龄,参加瑶池盛会,成为人道年轻一代第一高手,隐隐有“踏破红尘,以道源天”的姿态。 如果说云溪宗也曾有过技压天下的辉煌时刻,无疑就是那个时刻…… 三长老说着这些故事的时候,眼望苍穹,神采飞扬…… 林苏也似乎看到了那么一条风华绝代的身影,双十年华,修到象天法地之极,离神秘莫测的源天境一步之遥。 这种修为,这种悟性,纵然是他,也是远远不及。 三长老目光下垂:“可惜啊,她的‘万法妙童’能看清万法,却也看不清人心。她被大苍国一名文道天才所吸引,深深爱恋之,宁愿弃宗主位,也要跟那人远走高飞,这一去,她一脚踏入了别人精心设计的一个陷阱……” 那个文道天才,是别人的一颗棋子。 她,才是别人真正的目标。 要的,就是她的双童。 大苍国千露湖畔,她中计被伏,她深爱的男人真面目暴露,敌人的阴险计谋让她的心瞬间撕得粉碎,魏灵珠爆发了。 她杀了三千人,她亲手撕了她曾经的心上人,她也亲手摘下了自己的双童,那声狂笑至今尚在千露湖最深处回荡…… 事后,天下人都在寻找这双神奇的妙童。 整整五百年过去了,没有任何人找到。 鹤鸣也整整找了二十年,终于被他找到了,这双妙童隐藏在青峰。 他去了青峰,但是,他没能带回这双妙童,被柳君所杀。 柳君取得妙童,并不是为他自己,这妙童落入了一个人的手中,已经被融合,又一个拥有万法妙童的绝代天才横空出世,现在已经公之于众。 何人? 大苍国二皇子姬文! 同时,他还是西天仙国顶级宗门天灵宗的圣子! 这就是“柳君青峰杀鹤鸣”七个字信息后面的故事。 林苏呆了好半天,不知道该说点啥…… 首先,他对云溪宗的光荣传统表示……无语!不仅仅是目前的宗主被文道天才一害再害,被文道天才害的历史还可以向前面至少推五百年!你们对文道是有多热爱啊?怎么老是不长记性? 其次,他隐约捕捉到了真正的关键点,无间门,对于皇室的图谋可能比想象中更深。 它们下注三皇子,同时还下注二皇子,或者说三皇子、二皇子本身就是一伙的,这双妙童就是三皇子在二皇子身上投的资,他希望借助修行宗门的力量,为自己夺位作准备。 这着棋如果真是这么下的,三皇子也算是雄才大略。 然而,却也是在玩火。 你以为无间门那么好捏弄? 你借它的力,焉知不是与虎谋皮?一旦无间门布局成功,哪怕你真的上位当了皇帝,也只会是他们手中的棋子。 整个大苍,都将成为他们的娱乐场。 当日,杨知府感叹:曲州何辜?怎么尽出这么些货色? 林苏今日也要感叹,大苍何辜,怎么尽是这么些皇家子弟? 突然,天边一条银舟破空而来…… 林苏一抬眼,大惊失色…… 我靠!小圣女来了! 踏入云溪宗,他没有正儿八经地进山门,选择悄悄潜入,最关键的原因就是不想跟这小圣女会面…… 现在,他跟三长老喝酒,人家上门了,他能怎么办? 三长老微微一笑:“圣女这些时日,关于修行的问题多了些,你要与她见面吗?” 原来只是来问问题的,不是冲着他来的,那太好了,林苏目光一转:“弟子今日只为拜见师傅而来,没必要见她,师傅去忙吧,弟子告辞,来日再给师傅送酒……” 身形一转,到了院子后面,周天九步一出,直下山谷…… 转眼间,林苏出了云溪宗,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别跑!” 我日,你牛b啊,我周天九步都没能甩掉你? 林苏只能回头,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在下剑门苏林,见过姑娘,不知姑娘何门何派?” 小圣女噗哧一笑:“还别说,你今天装扮倒是挺象一个江湖人的,但一开口却又露了马脚,随便捏造一个宗门很难吗?你偏偏说剑门,剑门都灭了,哪有什么剑门?你当我是足不出户的大小姐啊?” 嗯,和颜悦色的,怎么我瞅着不象是找我麻烦的? 但在朝堂博弈久了,跟那些口是心非的人处得多了,林苏也觉得表象是万万不足以说明问题的…… “我都认出来了,你还装!”小圣女道:“其实,这两年,我一直想找你的……” 啊?你还真想找? 虽然那骗是有点不地道,然而都过去两年了,也没真的骗你啥,要不要这么大的报复心?林苏打算用三寸不烂之舌,外加一瓶香水来搞定她。 但小圣女接下来的话让他有点意外…… “你帮我的,远比当初想象中更大,这两年,恶疾虽然每月都发,但我依照你的指点,检讨自身,才知道自己终究时时偏执,我能突破道果,源于心境平和,娘都说了,依此心境保持下去,我终有一日能破法地象天……” 林苏嘴巴半张,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找他麻烦的,她甚至时至如今,依旧不明白女人的月事,她按照他的指点,每次来月事之时,检讨自己,放下生活中随处可见、而且永远都不可能完全扫清的所谓执念,心境通达了,居然破了道果…… 我的天啊,这剧本是这么玩的吗? 小圣女道:“娘说,施恩于人,多求回报,是为俗人也,而施恩不图回报者,贤人也!我今日算是见着了,你对我恩惠如此之大,无意中见到我,却是第一时间逃避,林公子,真贤人也!小妹佩服之至!” 深深一鞠躬。 林苏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我是谁?我在哪?我这一辈子估计都很难沾边的“贤”字,在这异国他乡得到了? 而且来自于一个我想着会不会找我麻烦的人。 小圣女你别这样,我真不贤,我奸得很,我是大苍有名的搅屎棍,你不了解情况别乱评价,很容易让我飘…… 咳咳…… 林苏摸摸下巴道:“圣人言,施恩者,澹然,受恩者方可释然……身为读书……嗯,身为当代年轻人,这种认识我还是有的。” 如果他此刻长着胡须,应该是捏着胡子尖尖,露出大儒的常态。 圣女点头:“嗯,施恩者澹然,受恩者释然,这话说得太好了,我回去告诉我娘的话,她肯定又会将这话记入她的圣道言录,公子,你这是要去哪?” 去哪?反正是越远越好,并不在乎。 只要让你娘找不着就行。 林苏道:“我要回去了,圣女再见!” 周天九步一出,快速离开。 小圣女应该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然后回了云溪宗,嗯,顺利度劫…… 但他决没有想到,虽然说,小圣女的确没有跟上,但有一缕山间迷雾对他挺有兴趣的…… 他曾经在云溪宗呆过,但他没有道根,根本没接触到云溪宗的功法,何为云溪宗?有云有溪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宗。 溪水之中,小圣女顺流而下,眼中颇有几分惊讶。 才两年时间,他居然踏入了武道,而且已经修到了窥人境,怎么修的? 她自己是修行天才,两年不到从道花入道果,引为宗门奇闻,但面前这人更恐怖,虽然窥人境界比她低了一层,但需要知道他是从零起步的,也就是说,两年时间破了五境! 这种异常修行,落在别人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在他身上,小圣女却觉得也正常,为什么呢?因为他的论道! 洪日升得他指点,从断剑诀中悟出剑意。 自己得他指导,道境大开。 他自己呢?如果能够踏入修行之门,会是何种奇迹?是这两年来,小圣女想得最多的问题。 如今见到了,他真的创造了修行奇迹,虽然是层次比修仙低那么一级的武道,他一样创造了奇迹,从白身到窥人,仅仅两年。 她想了解得更深入些。 于是,溪为舟,云为眼,陪他走一程。除了探究之外,她还存有另一个心思,这人虽然是个修行天才,但心性纯朴有点太老实,一个人行走江湖她有点不放心,但帮着照看照看,免得他吃了人家的亏,上了人家的当。 如果在大苍国,有人说林苏是个实在人,害怕他吃别人的亏,可能大家直接一口水呛到喉咙最深处。 你确定你说的是那个搅屎棍?你确定他老实?他骗死人不赔命,害死人不赔钱,多少人痛骂他烂屁y直接烂到最深处,他要是老实,天下根本没有不老实的人! 林苏不知道小圣女跟着他。 他更不知道小圣女出于那么奇葩的理由跟着他。 他在练习周天九步。 周天九步他学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使用得也得心应手了,原本挺适合于以修行者的身份长途赶路的,他也打算用这步法走一走大川国的万里山河,但今日使将出来,他无比的吃惊。 因为他突然发现了一个以前没有发现的大秘密。 这秘密一旦说出来,全天下的修行人都会一跳八丈高…… 第483章 搅屎棍也能品性纯良? 他发现,使用周天九步,完全没有真气损耗,甚至,还能点点增加真气积累! 这颠覆了所有功法的固有框架! 不管什么功法,拳法、掌法、剑法、步法,都会损耗真气,越是厉害,越是全力施展,真气损耗越多,唯独这周天九步,反着来! 你站着不动,真气不增,你一动起来,真气就增,你全力施展,真气增加的速度加快,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别人如果以极限速度万里奔赴战场,到达时真气衰弱,战力堪忧,而他万里奔赴战场,直接就是打了鸡血,真气爆棚! 为什么会这样? 莫非这周天九步,其实是一种特殊的练功方式?类似于修行人闭关打坐。 可为什么以前没觉得呢? 只有一个解释,他以前对于这门步法,练得还是太少了,还根本没有入门,在雁荡山一番大拼杀,各种技能全都超水平发挥,在步法上,终于踏出了真正入门的这一步。 这一步踏出,林苏乐不可支。 从中午时分一直走到了夕阳西下,太阳沉下去了,一条长长的大江之侧,他脚下加快,转眼百里…… 突然,他脚下放缓,双目在残阳之下微微闪光。 因为他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而且修为层次还不低。 还没等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前面的江面似乎微微一沉,一个老人站在江面,奔涌的江水到了他脚下自然平息,他就象是一尊突然从星空降落的神。 托托托…… 林苏身后三人落地,踩碎了石子。 林苏连头都没回,只是看着江中的老人,此人该是道果高层。 老人步步从江中走上岸,每一步下去,似乎都踩碎了水中的一颗星辰,三步一过,他出现在林苏面前。 “果然是无垢级别的周天九步!”老人沉声道:“小子,你来自何门?” “剑门苏林,见过前辈!”林苏微微一鞠躬:“不知前辈因何挡道?” “剑门?大苍国之剑门?” “正是!” “已经灭得剩点渣渣的剑门居然还死灰复燃,倒也是奇事!”老人道。 一句话,林苏就已心头怒火大炽,独孤行受不了别人说剑门已灭,他同样受不了,但是,他的神态没有半分变化,只因为他并不知道面前之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真正的用意。 他无需说话,对方一定会主动给他想要的信息。 果然,老人手一抬,掌中出现一枚玉佩,玉佩光芒一闪:“此女,可是你之同门?” 幽暗的江畔,虚空出现一名女子,脚踏周天九步,以和他同样的姿势,快速绝伦地贴江而行…… 林苏心头大跳,一段已经尘封很久的记忆,重新唤醒…… 今年初,他远赴南国。 在大苍山上,遇到了一个叫元姬的女子。 她是元部的人,齐瑶说她是元部的特例,不找男人的那种,事实上,齐瑶错了。 离开南境的那一夜,无月有星。 星光之下,她如同一具象牙凋塑一般地在星光下绽放了最美丽的那一刻。 他问过她,这是为何? 她说,为了突破道果。 一番云雨,彼此约定,相聚只是今夜,来日江湖之上如若再见,亦是陌路。 林苏也曾对着月亮感伤过,也曾安慰过自己,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她既然说江湖相见如陌路,那就如陌路也好,反正江湖之大,地阔无边,即便有心去找,也未必能够找得到。 然而,今夜的漓江边,他见到了她! 不是她本人,而是一则法器留形,显示她曾从这江边经过! 那个老人双目如电,盯着他的眼睛:“她是否你的同门?” 虽然是问问题,但是,这老奸巨滑的老人,还是通过林苏的眼神解读出了正确的信息,林苏认识她! 林苏双目略有迷茫:“前辈,你见过我师姐?不知是何时所见?” 那个老人神态和缓了:“原来真是你师姐,那太好了,老朽欠她一样东西,想当面还给她,小兄弟知道在她在何处吗?” 林苏道:“我跟我师姐约着,在大川京城城南‘顺风居’会面,她肯定先行去了那里,抱歉老前辈,我需要到前面望江亭等师尊,不能带前辈过去。” “岂敢劳小兄弟领路,老朽等人自行前往即可。”老人手轻轻一挥,众人同时飞起,破入夜空。 林苏目光抬起,微笑相送。 小妞儿,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罪这帮人的,但看架势他们对你是真动了杀心啊,你家便宜野老公就帮帮你吧,让他们跑趟京城,耽误时间绕绕弯子,满满的都是对你的卷顾啊…… 突然,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我必须得告诉你,行走江湖不能太实在。” 林苏霍然回头,吃惊地盯着身后的江水。 江水一荡,一个美女破水而出,落在他的面前,身上的水片刻间化成山间的云彩,转眼间又消于无形,正是小圣女梦珠。 “你……你一直跟着我?” “真诚善良是一个好习惯,但行走江湖的人,不能太善良!”梦珠道:“你被那老头骗了,他绝对不怀好意,你师姐的住址被你泄露,你得赶紧跟你师姐联系,让她快走。” 林苏笑了…… “你这人,你真是……”梦珠急得跳脚:“我不会骗你的,这帮人是春水宗的,春水宗你别看名字风雅,其实几乎就是强盗窝,你师姐真要被你害死了。” 林苏眨巴眼睛:“我没有师姐。” 啊?梦珠眼睛睁得老大…… 林苏补充道:“我早就看出这帮子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怎么可能指引他们去找人?” 梦珠眼睛睁得更大:“你骗他们的?” “当然!敢黑夜挡我的道,还敢对剑门出言不逊,我不骗他们骗谁?” “你就不怕他们对你下手?” 林苏道:“有点怕,所以我告诉他们,我师尊马上到了。” 梦珠完全懵圈。 她生怕林苏江湖经验欠缺,所以才从隐身状态退出来,赶紧通知他。 谁能想到,面前这小子刚才在骗人! 而且每句话都别有用心,甚至连随口说的“师尊”也是有用意的。 这个本性纯良的人,怎么也这样啊? 看来娘说得对,江湖就是一个大炼炉,不管什么人放进去,最终都会失去本来面目…… 她有点欣慰,欣慰的是,面前的人有江湖经验。 但好象也有点心疼。 这两年,他一定吃了一堆的苦,受了无数的毒打,才慢慢变得成熟…… “好了,圣女,你放心,我吃不了亏的,回去吧不用跟着我了。”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的地方太远了,我要去西天仙国……” 圣女眼睛大亮:“你也参加瑶池会?” 什么叫也?林苏心头一跳。 “我也是去瑶池的,瞧瞧……”圣女喜笑颜开,掏出了一枚瑶池金令。 林苏实在不知道怎么去拒绝。 不跟她一起吧,这小圣女也是打算独自游历过去的。 她不放心林苏的江湖经验,林苏说句实在话,是真不放心她,他担心这个天真的二百五被人给拐了。 别看这小圣女在他面前卖弄江湖经验说得头头是道的,但林苏却知道,拐她真心不需要太高的道行。 云溪宗已经够背了,一个宗主被祸害,又一个宗主被祸害,现在算算时间也到了祸害小圣女的时间了。 万一她也被人祸害,云溪宗老祖会吐血的。 行吧,本帅哥好歹也当了三个月的云溪弟子,跟她走一趟江湖吧。 两人沿着江畔一路前行,小圣女对剑门有了点同情,而且她还直说了,剑门我知道,真是太可怜了,那么厉害的剑门,如今沦落到派你参加瑶池会的地步,我说这话真不是瞧不起你啊,虽然你的品性乃是我平生仅见,但你修为只有窥人,不过你修剑也才两年,能有这般成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一番表述虽然中途转折无数,但基本逻辑链条还是理顺了。 其一,剑门很可怜,后继无人,弟子还没成熟就放出来挑大梁,基本等同于萝卜还没长大,就拔起来下锅。 其二,林苏本人非常了不起,人品是她平生仅见,而且绝对是修行天才,他目前欠缺的只是修行时间…… 林苏嘴儿动了好几次,想请小圣女别拿人品说事,她老是说他的人品问题,这个话题他底气是真不足…… 一夜行走,又是数十里,前面是一个码头,码头上一条船正准备启航,一打听,这船就是开往夜都的,夜都,就是大川国跟西天仙国交界的城池。 小圣女提议,咱们坐船吧,我可告诉你,这漓江两岸,最美了,就连那些读书人,都喜欢泛舟漓江,运气好的话,还能听到他们吟诗呢。 突然提到读书人? 让林苏有点新的警觉,我怎么觉得你对读书人也有着发自内心的向往?此刻提到读书人的眉头挑起,眼睛发亮,还有林苏偶尔提到的“施恩者澹然,受恩者释然”,你还想着告诉你母亲,让你母亲抄到她的《圣道言录》上去。 拜托,你家从祖宗八代起就被读书人蹂躏千万遍,这个传统真心不太光荣,不需要你继承…… 第484章 天雷宗雷怒 上了船,林苏很吃惊,这条船,上面赫然也有一个“香”字。 百香楼,不仅仅在大苍霸占各条水道,在大川国同样如此。 虽然他们布局的只是商业版图,但是,这份气魄林苏还是怦然心动的,不过,百香楼不是他的敌人,甚至跟他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知道丁海的海宁楼是百香楼的,丁海本人是百香楼的,他的暗夜宝贝,也是百香楼的。 前期,百香楼还接受他的委托,帮他全天下找人呢。 百香楼的经营模式全天下都一样。 船上几百个相同的房间,卖出不一样的价格,将“分层定价”的商业精髓演绎得淋漓尽致。林苏是不在乎钱的人,十两银子丢过去,要了两个相邻的房间。 一个小侍女扭着屁股带他进了其中一间。 另一个杨柳腰的侍女带着小圣女梦珠进了另一间。 房间相邻,外面靠近江水一侧的走廊大致也是相通的,中间隔了一个隔断而已,小圣女进了房间,到了外面阳台,开心地将脑袋伸出来,趴在船沿上,望着林苏嘻嘻笑:“你请我坐船,我请你喝酒,给……” 递给他一个小小的酒坛。 林苏第一感觉是这只酒坛蛮漂亮,大概有三斤装的样子,曲颈大肚,他还很少见到这种形状的酒坛,这种酒坛装酒装不了多少,又比较占地方,应该是酒中的奢侈品,而非实用品。 “这是妖族最新出的顶级烈火仙酿,一瓶要十两银子呢,我没占你便宜哈。”小圣女道。 顶级烈火仙酿? 顶在何处? 林苏拔开瓶塞,就闻到了一股葡萄酒的味道。 倒入桌上的瓷杯中,红红的,毫无杂质,品相极好。 尝一尝,甜甜的,酸酸的,酒精度大概二十度。 这不就是葡萄酒吗? 几乎跟现代社会他曾经喝过的葡萄酒没什么两样。 林苏不禁感慨,有个哲人说的一句话还是对的:一只蝴蝶在东海岸扇动翅膀,会在西海岸卷起龙卷风。 有些事情,会引发连锁反应的。 酒也是这样。 妖族的酒原本走的是烈酒的路子,世俗间玩低度葡萄酒的时候,它将葡萄酒的酒精度提高到匪夷所思的程度,以“烈”扬名,对应男人的需求,占据酒的顶端。 白云边横空出世,比烈火佳酿更烈更醇更香,它被打下了神坛。 而且它还失去了努力的方向,因为白云边最烈的甲级,已经53度了,你朝更烈的路怎么走?一是先天性技术缺陷,它们不通过蒸馏打死也不可能将酒精度提到53度以上,即便能提上去,无限接近酒精的酒,恐怕也不是人喝的。 所以呢,妖族改变了策略,不在烈字上做文章,而是重新定位目标人群。 它将女性作为目标客户。 不追求烈,追求雅致,在包装上做文章,在酒的卖相上做文章,此举是否借鉴了林家香水的营销策略且不提,关键是它成功了。 这样的一小坛酒,它卖到了十两银子就是明证。 所以,妖族也有高人,哦,不,高妖啊。 “你那个杯子不行!喝这仙酿,还得是仙酿专属夜光杯!”呼地一声,小圣女越过了两船薄薄的界线,来到了他的身边,手中是两只杯子。 水晶打造,通体透明,葡萄酒倒了进去,美感无穷,几行诗在杯子上映照而出:“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青铮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首诗是刻在杯子上的,杯子里没有水的时候,几乎看不到,有了水,诗就能看到了。 林苏轻轻晃着这只水晶杯,看着这首熟悉的诗有点懵:“仙酿专属夜光杯,还凋刻着一首诗,这诗跟妖族有关系吗,他们就专属了?” “管他……”小圣女托起酒杯:“你不觉得用这杯子喝这么美的葡萄酒,对应这么美的诗篇,是喝酒的最高境界吗?话说这杯子才是最贵的,我买酒花了十两银子,这两只杯子花了一百两,你手中的这一只,送你了……” 林苏基本无语…… 妖族,不仅仅是高,还很妖啊…… 这就叫捆绑销售…… 卖酒的卖的不是酒,而是雅致与高端。 买了他的酒,不买他的杯子就不完整。 而这杯子,是酒价的十倍。 现代奢侈品的定价规则,他们玩得飞熘…… “为什么送我一堆的东西?”林苏瞅着小圣女有点不懂。 小圣女很认真地告诉他:“你本性纯良,这几年肯定吃了不少的亏,但我想告诉你,本性纯良的人,还是有回报的,不要因为一时的挫折,而失了本心。” “你直接放心!”林苏拍胸:“我绝对失不了本心,我原来是什么样,以后肯定还那样……这样吧,你送我一堆的东西,我也回了一样东西。” 他拿起一只小瓶子,递给小圣女。 小圣女一拿起来:“新睡起,熏过绣罗衣,梳洗了,百般宜。东风澹荡垂杨院,一春心事有谁知……哇,这是最新的春恨香水,还根本没有流入大川国……” 她的叫声大概有点穿透力。 林苏隔壁一人踏上了临江的阳台,目光朝这边一落,林苏如同心电感应一般,目光抬起…… 一刹那间,林苏呆住了。 元姬! 居然是她! 半年没见,人依然如同昔日大苍山星光下的风姿绰约,依然如同星光悄悄洒落尘间,如仙子般高洁,如梦幻般迷离,如江南春雨的轻婉,如同她写在书页上的那句诗:香铭半盏似我香…… 元姬明显也看到了林苏,目光与林苏的眼睛一接触,她的眼底突然泛起了一丝涟漪…… 但这过程或许只有十分之一秒…… 跟着,她缩回去了。 只一眼撩起万千浪,她不管这一眼后的洪水滔天了。 小圣女其后说了什么,林苏充耳不闻,喝干了这小坛酒,留下了他喝酒的酒杯,小圣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安静了,一切都安静了,但林苏的心没能安静。 “嗨!”一缕声音透过薄薄的船板,覆盖元姬所在的位置,是真气传音,外人不可闻的那种。 元姬微闭的眼睛睁开了,无声。 “大苍山一别,还好吗?” 元姬眼中如同春潮涌了一波,消于无形。 “我们是说过,江湖如若再见,形同陌路,基本指导思想是不刻意去追,并不包括鬼使神差的缘分对吧?这次相见,老天作证我真不是有意的,纯粹是命运的安排,即便命运都安排了,装作不认识不好吧?” 元姬嘴唇轻轻地咬一咬,依旧无声。 “好吧好吧小妞儿你很顽固,咱们就算是陌路好了,话说我刚刚还帮了你一个忙,做了你一回便宜师弟……” 元姬眼中流过一丝疑问,便宜师弟?是不是占便宜的话?他们那边有没有将“相公”跟“师弟”等同为一个意思的说法呢? 如果有,这话很好理解,他的确做过她便宜相公,但任何一个地方应该都不会有这种说法吧,不然宗门不乱套了吗? 这话什么意思呢? 她一肚皮的想问,但是,她也知道,这个小坏蛋就希望她问呢,只要她跟他一搭上嘴儿,就不太象陌路了,接下来,说不定很多事情都会变形,我就不说话。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她不说话,林苏那边说了个够:“你得罪过春水宗的人吧?一堆高层长老找你呢,他们大概在我身上嗅到了你的滋味,将我截住了,想从我身上得到你的消息,我早就识破了他们的图谋,将他们三言两语骗到京城去找什么顺风居,放心,他们打死都想不到,我这个看起来本性纯良的人,其实是根搅屎棍……” 元姬眼睛里悄悄地露出一抹白眼,向这边白了一眼…… 依旧无声。 林苏表演了好一堆,那边完全没反应…… “算了算了,我不撩你了!”林苏投降了:“今年新出的香水,萍水相逢的某人都有一瓶,你自然也是有的,我放在窗子边哈,你自己拿,我出去玩……” 将一个袋子挂在临江阳台上,他打开船舱门出去了,到了外面的甲板上。 外面甲板上很安静。 因为此刻还是夜晚。 七月十二了,月亮已有八分圆。 漓江两岸,青山如黛,碧绿的漓江,在月下别有一番风情。 身后一缕幽香传来,是春恨,林苏心头微微一跳,是她吗?她接受了他的春恨,出来跟他一见? 并不是,来的人是小圣女,在明月之下轻轻皱起鼻尖:“嗨,我用上了你送的香水。” “闻到了!” “你也喜欢看月亮啊?我也喜欢,我娘还对着月亮吟诗呢,东墙摇柳夜风悲,月影入楼人不回……我爹写的!” 靠!林苏盯着她大概五秒钟。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小圣女不懂。 “咳……我们探讨一个可能性,别发毛哈……”林苏道:“你觉得你娘有没有可能,还没放弃对你爹‘报仇’的执念?” 小圣女没发毛,轻轻叹气:“其实我姐跟我都一直在劝我娘,别再找爹爹报仇了,爹爹也挺不容易的,毕竟当着朝廷的官,家里还有正妻,处于他的位置,是得注意影响,跟江湖联系太紧密了也不好……” 她的父亲,是大川国的兵部侍郎。 兵部,跟一般的部不一样,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的,所以,兵部的人社会关系得纯粹,兵部侍郎,三品高官,如果跟一个江湖大宗门联系起来,建立亲密关系,皇上是不会安心的,这大概就是她爹爹不愿意休掉正妻、跟云溪宗主结亲的原因。 大概也正因为宗主理解他的苦衷,所以才没有拿刀剑去对付他,而是换种方式报仇的原因…… 突然,天边勐地一亮,一道剑光划过长空。 这道剑光极其犀利,似乎一剑将夜空斩成了两半。 林苏心头勐地一跳,这一剑的威能,很是不凡啊,什么人? 又一道刀光起,与剑光相激,漓江之水似乎一下子分割成无数块,大船剧烈动荡,无数人从船舱出来,一个黑衣老者一步踏上了最高的帆顶,一脚定位,大船的动荡消于无形,此老者目光抬起,遥望天边。 天边刀剑相击,越斗越烈,月光明灭,似乎这一刹那间也充满了杀机。 两团人影快速在视线中接近,刀剑再度发生一次惊天动地的大碰撞,两人分开,一人坠落漓江,血洒长河,另一人哈哈大笑:“雷怒,今日废你修为,只是小戒,来日再敢口无遮拦,管你躲在天涯海角,我厉星空照样灭了你!” 话说完,他的手一指天空,化成一道流光,直入苍穹。 这一瞬间的风采,满船俱寂。 良久,一人长长吐出口气:“天雷宗雷怒?凌云榜上第九十三位的高手,就这样废了?” “话说天雷宗也真够背的,百年前天雷十三式横扫南域,何等威风,奈何子辈没天赋难以传承,好不容易出了个雷怒,激活先祖血脉,眼看就要崛起于江湖,偏偏又折在厉星空手下。” “天赋又如何?没有成长起来的天才,离废物也只是一线之隔,何况还是一个不识时务的所谓天才。”另一人道:“你得罪别人也还罢了,居然得罪厉星空,厉星空可是皇室天骄。” 旁边一人道:“我怎么听说,他们的恩怨根本子虚乌有?真正的原因是天雷十三式,可以撼动皇室龙脉,皇家不愿意看到天雷十三式重现江湖而已。” “兄弟,这话可是犯忌,速速回房吧……” 提及皇家禁忌,江湖人物也自回避…… 林苏目光投向小圣女,小圣女拉一拉他,也回到了他的房间。 长夜漫漫,小圣女给他说了大川国的一些故事,重点就是林苏比较感兴趣的天雷宗…… 天雷宗是雷家先祖由武转道创建的。 雷家原是将门,八百年前凭借一手天雷十三式,打得四国不敢入雷池半步,然而功高震主,皇家以谋反之罪欲灭雷家,这位家主也是雄才大略之人,事先得知消息,非常干脆地舍了三百年基业,率领雷家之人退入秘境雷池。 在那里,雷家快速改变,从一个将门进化为一个宗门,出山一战,技惊天下。 然而,天雷宗的人,终究被皇家所忌。 所以,天雷宗的人,有每代只有一人出山的规矩,这个出山之人,被称为“雷火”,非大毅力天才不可担任。 这一代的“雷火”就是雷怒。 第485章 东海狂徒 雷怒修为已达道果,挟雷霆之威,初出山时道果初期,就三雷轰杀横行西北的塞北游魂,目前已在江湖行走七年,修为突破道果中期,被评为凌云榜93位。 何为凌云榜? 修行界的一个榜单。 收录九国十三州三千宗门道果以上的少年天才。 但凡能够进入前五百的,全都是各大宗门年轻一代的领头人。 “你呢?有没有进入?”林苏瞅着小圣女。 “我目前是七百二十一位,但我告诉你,这榜单不作数的,评的时候我才刚刚破道果,跟现在能比吗?再说了,连巫山宗的彩珠莲都评到了前六百,我哪里比她差?这次我要是会前遇到她,非跟她打一场不可……不跟你扯了,我去练功。” 身形一闪,进了自己的房间,带着压过彩珠莲,重评凌云榜的伟大梦想,开始了临时抱佛脚…… 林苏呢? 身形一闪,出了房间,融入月色之下…… 漓江之侧,一条湿淋淋的影子坐在江边,此人极瘦,身高也不过一米五,脸色坚毅,他的右手直指天空,左手直指小腹,全身颤抖。 他是雷怒! 他刚刚被废了修为! 雷家的人被废了修为,在这乱世江湖中,一天都生存不下去。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然而,有一个秘密没有人知道。 那就是雷怒,并不是第一次被人废掉修为的。 三年前,他就被人废过一次,那次他花了三个月重建丹田气海,再花三个月重修到道果境,修为半点都没下降,反而还升了一层,出关之后,他出现在那个废他修为的强敌面前,三刀硬生生噼死了他。 那个强敌做鬼之前,真是活见了鬼! 如今也一样! 厉星空你等着! 就在他努力点亮体内雷根的时候,突然全身大震,好不容易凝聚的一点点真元四散,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 一看到江湖人,雷怒一颗心瞬间沉底。 他拥有重修雷功的绝妙法则,但也必须有人给他这个重修的机会,这个时候,他功力尽废,任何人,甚至一头野兽出现,都能轻易取了他的性命。 “雷怒是吗?” “你欲何为?”雷怒目光抬起,如同一头陷入困境的孤狼一般,却也透着雷家人特有的决绝。 “你伤了,我为你治上一回!”年轻人手一抬,一指点在他的眉心,一股浩荡无边、生机无限的力量涌入他的体内。 雷怒呆住了。 这股力量神奇至极,所到之处,他严重得无以复加的内伤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痊愈…… 年轻人收手了,他自然就是林苏。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助雷怒,大概是“曾是将门”这四个字打动了他。 大概是类似于人鱼一族“青灯”的“一门一人出,江湖化雷火”的孤寂打动了他。 他才出了船舱,来到这个年轻人身边,帮他恢复伤势。 “兄台这是……为何?”雷怒目光中的警惕、决绝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小弟曾犯下大错,被一个老和尚逼着,让我日行一善,今日即将凌晨,这一善却是没有完成,所以,就着落在兄台身上了,所以,这不是我帮你,而是你帮我!”林苏轻轻一笑:“不说再见了,你我肯定不能再见!走了!” 脚下一动,周天九步一出,消失得无影无踪。 雷怒久久地望着他的背影,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右手指苍天,右手指小腹,怦地一声大震从他体内传来,他点亮了他的雷火,点亮的速度快得异乎寻常,全身真元的凝聚也快得异乎寻常,当年三个月才走完的路,仅仅一夜时间,他就走完了一大半…… 林苏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大船,进入他房间的第一眼,他就看向挂在阳台上的小袋子。 小袋子不见了。 林苏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今夜他的离船,没有人关注。 今夜跟雷怒的相遇,也不在他的记忆中,江湖人走江湖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有的事情需要一追到底,但有的事情就只是莲叶上的露珠,兴致来了滚上一滚,滚完了掉落莲池,消于无形。 次日清晨,艳阳高照,林苏闻闻左边的房间,有春恨。 闻闻右边的房间,也有春恨。 呵呵…… 小圣女出关了,照例是来到林苏的房间。 干啥呢? 陪他看风景。 顺便帮他当导游,前面是赤门峡,船行急速,有一处景点如果我不说,你肯定关注不到,我可告诉你,那是漓江行舟最好的一段,上面山崖崖壁上有诗。 知道何人所题吗? 全是过往大儒所题! 大儒穿江而过,兴致来了飞身而起,在崖壁题首诗,然而穿空而回,你想想,那是何等高端、何等美妙? 所以呢,外人第一次乘船过赤门峡,如果不能亲眼见到这些诗,那完全等于没在漓江坐过船。 水流涌动,大船腾空,呼地一声进入急流水道。 “快看!”小圣女手指左侧崖壁。 林苏看到了,他甚至一眼扫过,全记住了…… “船行漓江上,一夜水波平……” “东行三千里,客路两边分……” “为有秋光三分色,漓江水冷八月愁……” 一大堆,举不胜举。 “看到了吧?这就是大川国的文道底蕴,这些大儒穿空而起,随手写下的诗篇,美妙吧?更让人佩服的是,他们就只有那么一刹那间的构思时间。” 是啊是啊,这船颠一颠的时间,能够写下一首诗,哪怕只是幼儿园级别,也是高水平啊,但林苏绝不相信,这些大儒没有事先构思。 不过呢,林苏不跟他争辩。 她呢?骨子里带着对包括她亲爹在内所有文人的敬仰。 “咳……圣女,我突然觉得,你还是别跟彩珠莲打架了,你们可以坐下来谈一谈,我觉得你们一定有共同语言。” 彩珠莲,也是对诗词爱逾性命的。 江湖修行人啊,随身带个小本子,到处抄别人的诗歌,你就说这有多奇葩吧。 “嗯?你认识彩珠莲?”小圣女歪着脑袋看他。 “有过一面之缘吧……”林苏道:“她身上带着个小本子,上面记载着各种诗词。” “啊?那我一定得跟她打一架,将她的小本子抢过来……” 林苏怔怔地看了她半响,一巴掌扇在自己额头…… “小心点,接下来的行程算是漓江最凶险的地段了,江水非常急,听说还有凶兽隐藏在河水中……” 大船随浪而起,又重重地落在江面,似乎翻过了一道急浪,面前一片迷雾,刚才的晴天白日,万里艳阳似乎突然变成了黄昏,一股极致的压抑感从水底传来。 “船上各位,小心些!” 七个字不知从何处而来,满船之人同时警觉。 这里,是漓江险滩,据传有凶兽。 前面的江面突然浊浪翻滚,水底似有什么东西侍机而出。 林苏千度之童射向江底,千丈之外,一条黑影如同水底尘沙漫过,一瞬间,漓江之水凭空拔高了三丈…… 就在船上那个老头拔出长剑的时候,林苏目光抬起,突然看到了一条人影…… 这人从遥远的河面步步走来…… 他看到此人的时候,此人离船足有百里之遥,只是一个小点,但三步一过,此人突然就出现在船头。 这是一个极其高大的人,身高足有两丈开外,裸露前胸,胸前七块鳞片,闪烁着紫色的光芒。 他的手,足有林苏两个那么大,他的脸,色如古铜,他的头发,却是紫色的。 一条条青筋爆起足有三寸高,盘在他手臂、双腿之上,宛若一条条怒龙。 “龙族!”小圣女吐出了两个字。 那个龙族盯着水底,突然伸手! 这只大手一伸,金光闪烁,化成一只巨大的龙爪,龙爪笔直地探入漓江之中,轰地一声,一条黑色蛟龙随他的手破水而出,蛟龙剧烈挣扎,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一声龙吟声传至百里开外,震得大船之上的人,摇摇欲坠。 那个龙族左手勐地一伸,一爪直接插入黑蛟的脑门,再收回之时,他掌中多了一颗晶莹的内丹。 黑蛟勐地缩小百倍,只有一丈余长。 龙族提着这条黑蛟,踏向远方,一步步走过去,前面的水路平滑如镜,而他两侧的巨浪如山,他就如同一尊远古魔神,只三步,背影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东海狂徒龙问天!是他!”甲板上有人惊呼。 “真的是堪比凌云榜前十的绝代狂徒吗?他怎么会出现在大川国?东海龙宫离此可是真正的十万里之遥。” “听说瑶池会邀请了四海龙宫,他想必是前来赴会的。” “不能算是赴会,他们作为异族,只是观摩……” 小圣女脸上第一次失去了云澹风轻:“真没想到,只是一个堪比凌云榜前十的狂徒,就有这般恐怖的威势,我……我眼前可能真的打不过他。” “跟我说说凌云榜上的人物……” 小圣女说了…… 凌云榜,囊括九国十三州三千宗门顶级年轻英杰,而且只收录道果及以下修为层级的人,达到了象天法地层次或者武道窥天境界的,就不算年轻英杰了,统统不纳入。 小圣女十六而摘道果,乃是整个云溪宗数百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天才,但在凌云榜上也只能排到七百开外。 彩珠莲,巫山圣女,绝代人物,排名六百一十七,这个排位,小圣女很是不甘,说得咬牙切齿的暂且忽略不计。 那么,排在前面的呢? 昨夜见到的厉星空算一个,他排名第七十二位。 雷怒算一个,排名九十三位,不过,现在已经废了。 这些算是高层,排名一百位以内的全是高层。 有高层当然也有顶层,顶层说那么两三个你就知道何等恐怖。 排名第五位的,叫剑客,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只知道他的剑,所以,他以剑客自居,此人最恐怖的地方在于他的进步速度,十年前籍籍无名,连剑意都不懂。但他一年得剑意,两年入青花,五年摘剑果,十个月前,一剑怒斩半步法地象天的阴阳道,名垂天下,被凌云阁奉为凌云榜第五位。 林苏骇然,一剑怒斩半步象天法地,他觉得自己好象还欠点火候。 前几日雁荡山,那个血衣宗长老就是半步象天法地,他跟君天下两人联手都没打过人家。 排名第三位的就是那个人,姬文! 说到这个名字,小圣女眼中露出凶光,奶凶奶凶的那种…… 为啥呢?姬文是云溪宗的仇人! 真正有仇的那个。 因为此人融合了云溪宗第五代宗主魏灵珠的“万法妙童”,这是前任宗主的眼睛啊,谁能甘心被别宗之人融合?基于此,灵溪宗派出了二十几个顶级长老去了天灵宗,找姬文索要此双童,但姬文将二十多个顶级长老杀了十多个,剩下的打得半死丢下了山,扬言云溪宗的人再敢上天泉峰半步,杀无赦。 林苏心头一惊:“这二十多个顶级长老都是什么修为?” “半数道果极致,半数已是半步象天法地!” “所以说,姬文一人就可以敌过十个以上半步象天法地?” “那是在天灵宗的主场,不能说姬文一人就能胜过二十多个顶级长老,但是,他融合了第五代宗主的万法妙童,进步之神速,谁都无法预判,你师傅三长老坦言,今日的姬文,或许尚不能胜他,但最多三年,整个云溪宗,除我娘之外,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这就是万法妙童的妙处,对敌之时,一眼看出对手的破绽。 学法之时,一眼分解秘术的秘奥,修炼招式的速度,胜旁人千万倍。 而天灵宗,乃是三千道门中的上等宗,宗门秘法原本就远远超过其他宗门,姬文在这样的宗门就任圣子,你说说他的后劲会有多足? 也许这次瑶池会后,整个人族都将倾力护他,到那个时候,万法妙童,就永远都不能归还了。 这又是为何? 林苏问。 小圣女轻轻叹口气:“你还不明白瑶池会真正的目的吧?” 瑶池会,说是修行人大会,让修行人有机会品尝瑶池最神秘的“瑶池玉液”,其实是基于人族危机而生的。 当今世界,魔族不断地从域外而来,在十三州各州渗透。 妖族虽然眼前跟人族通商,算不得敌人,但依然心存异志。 龙族、巨人族、魂族、翼族等异族隐居大海、深山、深谷、天外妙域,也对万里红尘有着深深的向往。 在这种情况下,人族必须有自己坚强有力的根基。 根基不存,红尘浩劫。 所以,人族需要选拔一批绝代天才,作为人族的核心力量加以打造。 第486章 夜都城外江南雨 假如姬文在瑶池会上脱颖而出,成为人族年轻一代的领袖,任何宗门都不能对他轻易出手,否则,就是自毁根基。 林苏轻轻摇头,修行界也是如此的风波诡谲:“目前排名第一位的人是谁?” 凌云榜首,是一个和尚。 名叫须弥子。 此人修得佛门大神通,曾经在一夜之间渡了云谷八十七凶。 这八十七凶是何种来头? 那自然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各路凶徒,来路就不提了,只需要说一说修为足够,八十七凶中,最高身手已是象天法地。 “度了八十七凶?怎么个度法?”林苏双眼微闭。 “度去了肉身,同时也将灵魂度到了九幽地狱,世人言,须弥子度人,很彻底……” 我日! 杀人就是杀人,说什么度人? 还真是大开眼界啊,凌云榜的含金量,实在是有的,排名第五位的,可杀半步象天法地,排名第三位的,可以击杀十多位半步象天法地,排名第一位的,直接就杀了象天法地。 最恐怖的是,他们都是年轻人,而且都是升级流! 凌云榜上的人物,几乎都会出现在瑶池会上。 为什么呢? 凌云榜主笔笔天机曾经说过,凌云榜是一个随时变动的榜,每次更新都会有新人加入,这次瑶池会,其实就是凌云榜的权威更新。 这个消息一发布,全天下凌云榜上的人都疯了。 谁能忍受上了榜又被人刷下来? 林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刚才那个东海狂徒龙问天,排在凌云榜多少位?” “你真是……怎么还不知道凌云榜规则啊?凌云榜上只录人族,龙问天是异族,是不纳入的,你没听外面的人说吗?他是来观摩的,不参战……我去闭关了!” 小圣女跟他聊会儿天,又去闭关了,她也在凌云榜上,她还想冲前五百。 林苏在房间里转上几圈,又瞄上了隔壁的某人,开始对某人进行了第二轮的骚扰。 然而,那个小妞好象拿定主意了,就是不理他。 搽着我给你的香水,还不理我?我脸皮赛城墙,还怕你不理?我进房间深入交流,有个哲人说得好,第一次是质的突破,第二次就是量的叠加,咱们已经那啥过还在乎啥? 但到了阳台上,还没起步,元姬就抬起手来,那边阳台上如同下了一场蒙蒙细雨。 林苏眼睛睁大了,这是领域!是修行人压箱底的玩意儿。 我靠,跟你上点量还得拼命不成?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林苏延续着三点一线,聊天,修行,骚扰…… 小圣女每天闭关的间隙,就是跟林苏聊天的过程,林苏收获巨大,他知道了修行界一堆信息…… 小圣女闭关之后,林苏也加紧修行,不过,他的修行怎么看也不象修行,因为他就坐在那里品酒,没有人知道,他大脑里面两个元神都在加班加点,时空长河里的元神在苦悟时空法则,外面的元神在书山上练剑…… 骚扰也有了突破性进展,在第三个晚上,林苏一堆骚扰之后,终于换来了一个回音:你个臭流氓,给我闭嘴! 九个字,是她唯一的回应。 第五日,船已近夜都,林苏时间长河里的那个元神给了他一则信息,林苏欣喜若狂。 他的手轻轻伸出,虚空之中出现了一道裂缝,一块银子丢进这裂缝,居然碾成粉末,粉末卷入裂缝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苏大感惊奇,想看看他的银子去哪了,又射出了一块银子,然后……然后他丢了两块银子。 最奇怪的,这道虚空裂缝碾碎银子,半点声音都没有,无声无息! 这是一件利器啊,如果在战斗中突然使将出来,是不是敌人也瞬间碾成血雾,然后尸骨无存? 另外,林苏还有一个收获,自从解秘了这条时空秘法之后,他觉得自己大脑中那根该死的枯枝,似乎隐约要活了。 道根,三种办法可激活。 最好的办法就是参悟高层法则,一旦参悟成功,道根就能反向激活。 这道根快活了,表明他关于时空法则的感悟又深了一层。 这道可以粉碎一切,吞噬一切的虚空裂缝,林苏自己给它命名为:“空天裂”!很霸气有没有?可惜,这条裂缝是死的,他坐在这里慢慢磨,可以制作出来,如果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他根本没空弄这玩意儿。 第六日夕阳西下,大船靠近了夜都。 码头上有很多人在迎接。 有的是亲人相聚,有的是朋友会合…… 林苏扫一眼隔壁的房间,元姬小美女终于出来了,在前面走得风姿绰约的,对林苏一眼都不瞧,林苏吸一口香气,实在没忍住还是最后骚扰了一把:嗨,小妞,你今天香得前所未有,但你必须明白,是谁让你这么香的…… 元姬叹了这几天第九十八口气,脚步加快,如同一朵花儿一般在草地上一滑一转,隐没于城池之中。 林苏旁边的小圣女突然一声惊呼:“姐姐!” 跑向左侧的一群人。 林苏目光一抬,看到了云溪宗熟悉的衣服,还有那张记忆中的美丽面孔,c!当日把他拉出问道阁一顿收拾的暴躁女也来了,目测再次相见会是一场大劫,我撤! 周天九步一出,融入人群,下一刻,人影全无。 “妹妹,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这般不让人省心……”姐姐一见面,就对妹妹予以教导,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小圣女目光悄悄在身后转一转,嗯,那个可能引发云溪宗争议的小伙子不见了,那就不急于跟姐姐灌输了,反正在瑶池会上总能见到他,到时候姐姐就知道,他是何等纯良的一个人。 再说元姬。 她没有入城,直接就穿山。 这山一过,就是西天仙国的地界。 两山交界处,自然也是有守卫的,但这个时代的守卫无非就是拉起几道栅栏,对于江湖修行人而言,屁都不是。 元姬也没见抬腿,腰儿扭一扭,背影就在丛林中消失。 这是一片丛林,清凉安静。 溪流潺潺,蝉鸣阵阵。 山风吹过,她的一缕头发轻轻飘起,露出洁白如玉的一截玉颈。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 无声无息中,她身后出现了六条人影。 前方迷雾如同被一双手拉开,慢慢走出一人。 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是同一款式,白衣之上,带着一线碧绿,如同春水流过大地,这就是春水宗的服饰。 春水宗,是以斯文面目示人的,哪怕是杀人越货,他们表现得也很斯文。 “是她吗?” 前面老者澹澹道。 “正是此女杀了少主!” “好大的狗胆!”前面老者沉声道:“敢杀春水宗少主,纵然逃到九幽,也是难逃一死。” 他的声音一落,身后六人齐刷刷地亮剑,风雅的竹林之中,立时杀机如潮。 元姬目光抬起,盯着面前的老者:“这位长老,你忘了问一声,我为何杀他。” “不必问!”老者冷冷道:“有理由你得死,没理由你照样得死!” 元姬轻轻叹口气:“没有回旋余地么?” “杀!” 一个字出,元姬身后突然风起云涌,六人刀剑齐出…… 左侧一人刀出,空中化为龙形虚影…… 中间三人剑出,剑气化为三头勐兽,一左一右,上方一头凶狼凌空而下…… 最右侧一人手中剑起,青光漫地,剑尖之上,赫然有一朵青花…… 最后一人身形一幻,原地消失,但一股狂风从他所站之地席卷而来…… 六个人,最低也是道花,最高的已是道果,还有介于道花与道果之间的剑道青花…… 仅仅一眨眼的时间,元姬四面八方全部封锁。 绝对没有半点遗漏。 元姬手一动,掌中突然多了一把雨伞,一把秀雅绝伦的雨伞,青竹为杆,素布为面,伞轻轻撑开,伞的内侧七个字出现:“香茶一盏似我香”。 伞一撑开,风物突变…… 晴空万里的山林,突然变成江南烟雨…… 前面的老者突然一声大喝:“退!” 声波如雷,如狂风怒卷…… 如同一条怒龙怒指元姬,元姬前方的百丈雨雾一扫而空,狂风直逼处于烟雨中心的她。 元姬手中雨伞优雅地旋转一圈! 轰地一声,元姬倒退百丈,但这股狂风也被她以雨伞旋转开来。 这一旋转,她身周一开始的迷蒙烟雨被狂风打乱,射向四面八方。 哧! 西南角一团血雾在雨中绽放。 西北角又是一团…… 瞬间,六团血雾相继绽放,一开始攻击她的六人,尽化血雾,绽放在竹林的各个角落,最诡异的是,四周的竹林一无损伤,即便是最柔弱的小草,照样在风中摇曳,似乎只是被风吹过。 老者脸色铁青,缓缓道:“伞下走江湖,微雨万骨枯……昔日烟雨仙子所创的绝代奇功‘江南雨’?” “老前辈好见识!”元姬微微一笑:“当日贵宗少主欲对我行不轨,才致杀身之祸,此事虽然颇为遗憾,但终究是贵宗少主咎由自取,老前辈何不高抬贵手,就此罢过?” 前一刻,她一把雨伞杀了六大高手,霸气绝伦,但此刻,却又温文尔雅。 长老缓缓道:“如果是在三年前,老朽面对姑娘的江南雨,可能还真的会选择罢过,然而今日颇有不同。” 元姬优雅地掠一掠额边头发:“何种不同?” “今日老朽已然突破半步象天法地,还是想领教领教绝代奇才的绝代奇功。” 元姬的笑容僵硬了。 她的江南雨,道果境内,无所畏惧,然而,对方却是半步象天法地! 半步象天法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修为其实已经达到了象天法地,只是还缺一次天劫,没有经过天劫的象天法地,骨骼没有打上天劫道纹,不能随意化身千丈,发挥出极致的修行伟力,然而,他的功力运转,走的已经是象天法的路子。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半步象天法地,不等于道果极致。 功力运转规律,战斗力,全都天差地别。 她遇到道果极致尚有一拼之力,遇到半步象天法地,她回天无力! “老前辈已跨越道果这一层级,真的要欺负小女子么?小女子只是你子侄级别的人。”元姬悠悠一声叹息,这声叹息,充满无奈,充满柔弱。 她也如此柔弱的姿态说出这番话来,正常人都会下不了手。 然而,这老者却坚定得很: “老夫只杀你,不欺你!” 步步走来,步步杀机,毫不动摇。 元姬道:“既然如此,那前辈就破一破小女子的烟雨春潮吧!” 她的额头轻轻一震,如同开了一扇小窗,小窗之内,一株柳树轻轻摇曳,柳枝一摇,竹林齐动,烟雨迷蒙,方圆千丈之内,尽是烟雨…… “烟雨春潮?这是烟雨遁法吧!”长老一声冷笑,头顶突然出现一头巨大至极的三头蛇虚影,仰天一吼,烟雨瞬间尽散,元姬此刻已不在雨雾区域,已经逃到了山边,但冲击波从后方而来,将她完全覆盖。 元姬变色了,手中小伞陡然扩大,化为百丈巨伞。 轰! 伞远远飞出,元姬飞得更远,一头撞上后面的山崖,一口鲜血喷上长空,她的真元乱成一团,动弹不得…… “死!”长老一踏步,跨越三里长空,一巴掌拍向元姬。 这一掌虽然不是象天法地,但掌的虚影如同巨山倾覆,跟象天法地毫无二致。 生命的最后一刻,元姬遥望夜都…… 娘,你告诉过我,江湖之中,每次转身都是一个新的境界,我信了,大苍山顶,星光之下,我转身了,的确是一个新的境界。 但我还是不知道,你让我在大苍山顶守候一个月零八天的真正原因。 就只为了等他吗? 如果是,那你成功了,因为我的确是在守候一个月零八天之后,等到了他! 但是,等到他又如何? 我的处子之身送给了他,又如何? 我甚至不知道他这个苏林的名字,是真是假,我更不知道娘的用意何在…… 突然,元姬身子一轻,她勐地侧身,巨掌之下的阴影中,她看到了一张脸,熟悉的脸…… 轰地一声,半座山峰化成灰…… 那个长老盯着突然出现在山边的林苏,还有林苏怀抱里的元姬,童孔收缩成一线。 第487章 以文道之力暗算 元姬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迹,静静地看着林苏:“为什么要来?” 林苏轻轻擦掉她嘴角的血迹:“你不应该问为什么要来,而是应该问,有没有不来的理由。” 元姬眼中瞬间流过无穷意味:“我们已经约定,江湖再见,形同陌路。” “就算是陌路,五日同船,呼吸着彼此的气息,倾听着对方的心声,我们又熟了……” 什么叫呼吸彼此的气息?隔着船板呢,什么叫倾听对方的心声?就只有你胡言乱语地在那里撩,我一句话都懒得答你…… 元姬凌乱了…… 不知道怎么说了…… “小子!”对面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这就是你师姐?” 林苏抬起头,给了他一个阳光的笑脸:“不好意思,老前辈,我骗你的,她不是我师姐,是我的小情人,另外,我说我们会在京城顺风居约会,也是骗你的,只是将你们远远引开,免得坏了我跟我家小情人的好事。” 小情人三个字一入耳,元姬的手就移到了他腰间,好象打算拧上一把。 “骗老夫,呵呵,知道会是什么代价吗?” 这句话一出,元姬的手止住了,脸色变了。 林苏的脸色半点都没变:“会是什么代价呢?老前辈不妨说来听一听。” “你们两个,都会葬在这里!”老头虚空而来,只一眨眼间就到了二人的面前,浓得让人窒息的压力,让元姬头脑一片大乱。 “此地风物尚可,能葬在此间倒也不枉我江湖一行。”林苏四下打量一番:“但是,老前辈年纪大些,这样的好地方,晚辈怎敢与你争先?” 长老哈哈大笑:“好久没遇到这么不知死活的小辈了……去吧!” 手指轻轻一弹! 这一弹,宛若道果极致全力一剑! 轰地一声,山体穿了一个大洞,然而,本该灰飞烟灭的林苏,身子一晃突然出现在左侧山林:“不好意思老前辈,我还在!” 元姬眼睛一下子睁大! 周天九步! 他刚才使出来的就是周天九步! 周天九步江湖中流传甚广,然而,九成九都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周天九步,唯有她自己,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大苍山那个山洞,见到了无垢级别的周天九步,从此踏上了修行的快车道,他怎么也会? 难道说,真是那天晚上学到的? 怎么可能? 他将自己玩崩了,然而去了山洞,前前后后只有一刻钟就走了,这么短的时间,理论上连山洞门都进不去。 “好小子!” 三个字一出,长老如同化身千万,满天都是老头的身影,元姬承认自己眼睛都花了,根本分辨不出老头的真身,然而,林苏身影晃动,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偶尔还夹杂着他轻松惬意的声音:“不好意思,老前辈,我还在……” 老头勐地定位。 他的脸色瞬间阴森恐怖。 “快走!”元姬一声大叫。 她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这老头要出大招了…… “哪里走?”长老头顶陡然出现三头蛇,三只蛇头一冲而起,迷雾覆盖四面八方,这些迷雾,就是他的领域。 林苏,以无垢级别的周天九步,逼出了高他本体修为接近两个大层级高手的领域,也算是诸天难寻。 领域,那是修行人压箱底的东西。 领域一出,整个竹林全变,风雅的竹子突然间变成了长蛇,地上的草,也变成了长蛇,无尽的杀机笼罩了每一片山地…… “放下我,快跑!” 林苏放下了她,但却并没有跑! 他的手一伸,一把长剑出现在掌中! 剑未出,但剑鞘之上,一枚妙果流转不定,青光以他的剑为中心,弥漫四周,所到之处,迷雾尽散。 “剑果!”两声惊呼传来,充满不敢置信。 “拔剑式!” 哧地一声,如切阴阳,迷雾一分两半,直达百丈开外,剑尖一缕妙果直指迷雾后面的老者咽喉,快得匪夷所思,真正是剑发即至。 “好!” 老者手起,摘迷雾千万缕,化成千万剑直指林苏。 林苏的拔剑式已经失去了目标。 “破剑式!” 剑一幻,化身千万,哧! 射来的万千雾剑尽数斩碎。 “好!”老者声音一落,手中突然出现一把蛇形矛,蛇矛一震,林苏的破剑式震得七零八落,长矛化为惊天一击,直破中堂。 “回剑式!” 剑一回,化成一个巨大的盾牌,轰地一声,林苏高飞远走,他身后的百丈竹林,一扫而空。 独孤九剑,剑道之极,拼招式他无惧任何人,然而,拼修为,借他十倍的修为,也敌不过这老头。 “走!”身后传来一声娇喝。 在他身后,元姬重新撑起了她的伞,烟雨迷雾…… 然而,前面的老者宛若一座高山,只需一步,就能踏碎一切…… 高山与烟雨之间,还有一人,林苏。 林苏头发陡然高高飘起,伴随着他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天剑式!” 他手中的长剑妙果振动欲飞,碧绿得妖异,他这一剑,身后破碎的无数树枝树叶同时吸取,化成一条狂龙…… 一剑开天,有我无敌! 长老一声狂笑:“剑门之剑,果然了得!但境界终究天差地别,你如何弥补?……狂蟒吞天!” 声音一落,他头顶三头蛇勐然合成一头,巨蟒口张开,直扑而下,狂霸的压力一压,元姬手中的雨伞远远飞出,她聚集全部的功力制造的烟雨妙境,飞沙走石,面目全非。 林苏挟全身修为噼出的天剑式,也只是漫天狂沙中的一点微尘。 就在此时,林苏手中长剑之上,突然多了一轮银月! 银月随剑而上,如鱼跃龙门! 这一跃,剑道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哧! 巨蟒一分为二,长老一声狂吼:“文……” 剑过,声消,长老一分为二,两只分居两尸的眼珠里面,满是不敢置信。 他绝对想不到,面前这个剑道奇才,为什么会突然使出文道手段。 而且这文道绝对不是一般的文道。 至少也是文路一级! 文路高手,本身就是他同一级别的,正面硬拼,都未知鹿死谁手,如今夹在剑招中偷袭,谁不中招?这个该死的小子太阴了…… 林苏手轻轻一挥,满山迷雾消于无形。 夕阳返照,有美如花。 元姬盯着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问号…… “你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林苏一步到了她的面前,托起她的下巴:“这就涉及到人的潜能了,我原本打不过他的,但想到我家小美女还等着我宠幸呢,所以就激发了潜能。” 元姬下巴在他掌中轻轻点一点:“人体潜能,好象很神秘的样子,我这人从小就对神秘的东西敬而远之,所以……我走!” 身形一退,退后十丈开外,小伞一起,烟雨迷蒙。 “不能吧?你我都熟了,没啥神秘感了,不需要敬而远之,可以亲而近之……”林苏大叫。 “江湖之上,见同陌路。” 八个字飘来,来自于烟雨迷蒙的江南水乡,雾起,风吹,雨过,夕阳残照,她的人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苏怔怔地看着烟雨消散处,喃喃道:“就算是陌路,我救你性命总是事实吧?你就不能学学戏文里说的,来个以身相许?” 这话,理论上只是自言自语。 但十里之外的某条河边,元姬对着河水无声地翻了个大白眼。 …… 林苏带着小妞儿到底懂不懂板的疑惑,穿越了这片山林。 进入了西天仙国。 一进入西天仙国,瑶池其实就在迟尺之间。 因为瑶池,原本就在西天仙国的西边,林苏从西边进入的,一进入就是。 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才叫修行世界。 主要原因有三点,第一,天地元气浓得异乎寻常,吸一口气,似乎都能感觉到身体里真气乱窜。第二,修行氛围很是浓厚,别的地方还是以封建社会的农耕为主,修行人很少见,但这里,修行人占主流,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小溪边坐的,几乎都是修行人。第三,他还见到了一堆奇怪的物种,有长着鳞片的,有身材高大得异乎寻常的,有阴柔得如同从来没有见过阳光的,有全身发火,离得近了真的能感受到温度变化的…… 走了一圈之后,他才知道,其实这不是西天仙国的常态,这只是瑶池边上的特例,瑶池,聚天地之精华,方圆千里之内,元气浓郁,修者进步飞速,文人自带飘逸特性,女人自带不老体质,就如同林苏曾经感慨的那样,找媳妇啊,还得找瑶池的,玩五十年,她还嫩得很…… 瑶池以前就是各路修者云集之地,现在更是热闹非凡,为啥?这不是瑶池会快开了吗? 天南海北的人都赶了过来,抓紧时间在瑶池边上,借助这里充足得异常的天地元气,巩固自身修为,以期能在瑶池会上将老对手给压下去。 瑶池会,在众多参会人心中,被赋予了压倒同辈、扬名立万的特殊含义,甚至有很多人已经将这名字直接给改了,就叫风云争霸。 林苏来到一座小山坡,盘腿而坐。 小周天造化诀一运,四面八方的天地元气争先恐后地朝他体内钻。 这就是小周天造化诀的强悍之处,一经运转,如同一匹极度精密的大机床开启,对周围天地元气的吸收,几乎是掠夺式的。 离他足有十丈开外的一个老人勐地睁开眼睛,吃惊地盯着他,这老人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天地元气跑向年轻人那边。 岂有此理! 老人功力勐地一运,想将元气拉回,但元气根本拉不回,他连运几次功,最终一声闷哼差点岔了气,老人盯着林苏的后脑,眼中凶光弥漫,他年纪不小了,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但凡修行功法高人一等的人,身后都有强悍的势力,但是,初到瑶池,被一个小辈如此欺负,他觉得一口气忍不了…… 林苏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疯涌而入的天地元气,对于他而言,其实还是微量,他能感觉体内真元点滴增加,也就是点滴而已。 这也太慢了些,加快点! 林苏手一伸,储物袋中两颗妖丹跳入他的掌中,这是雁荡山历险时收获到的。 功力一运,妖丹变得雾蒙蒙,两股真元细流形成,灌入他的体内,比起刚才十倍提升,这就对了,象那种打点滴式的真元增加,他这个急性子怎么受得了(满天下修行人一齐翻白眼)…… 他的功力灌输源头切换到妖丹之后,对周边天地元气的掠夺就断了。 那个老头又感觉到元气回归了,眼光的凶光也消失了。 嗯,看来这小子只是功法略有特异,在起步阶段,会形成掠夺式的效果,并不能持久,就说了天下的修行功法,哪有这般霸道的?要是有这种霸道的功法,早已在修行界搅得天翻地覆。 他如果知道,林苏掠夺的停止,只是因为切换到了妖丹之上,他会目瞪口呆。 整个天下都会目瞪口呆。 因为吸收妖丹练功,不是恐怖不恐怖的问题,而是一个“根本不应该存在的选项”! 林苏的修为一路暴涨。 窥人中期,窥人后期,窥人巅峰…… 到了后来,他隐约感觉体内的那尊九层金塔摇摇欲坠,跟塔相连的全身各处经脉也隐隐透亮。 他离窥空境只有一步之遥,甚至可以说,只要他愿意,随时可破! 然而,林苏停下了。 武道之上,根基极其关键,但有半分不完美,留下的后遗症都是不可弥补的。 他的窥人境界,是完美的,完美的结果很惊人,他诞生了武道上不可能诞生的元神。 近在迟尺的窥空,他不知道是否完美,所以,他得按下暂停键。 他很想看看,达到完美状态的窥空,会不会给他另一个惊喜。 哪怕瑶池会上高手云集,哪怕此刻境界一升,他的战力会上升一大步,但是,他的视线早已掠过瑶池之顶,看向了更远的天空。 瑶池是一时的,武道是一生的,他不想因小失大。 第488章 瑶城风云际会 他睁开了眼睛,一个黑夜已经过去,迎接他的是满目阳光。 难怪说修行无岁月,寒尽不知年,仅仅是一个打坐,他居然就过了整整一夜…… 瑶池半山,是一座城池…… 对的,就是一座城,山边还有招牌,上面刻的就是瑶城。 瑶城之内,百万户,数以千万的人。 这些人大多都是瑶池修行人的家属,这座城,基本就是瑶池修行人的家属楼,只不过,修行界的时间太不值钱了,几百上千年下来,很多事情早已面目全非。 有的修行人死了,他的家属没了主心骨,但依然在城中住中,渐渐成了二等公民。 有的修行人叛了,他的家属夹着尾巴做人,成为三等公民。 有些人跟瑶池的人根本没关系,就是来做生意的,很好,四等公民…… 管他几等公民,每个人在世间活着,总得赚钱吃饭,于是,城中有了各种营生,营生一多,公民等级就悄然模湖,哪怕是连根都没有的四等公民,只要会赚钱,照样可以将二、三等公民按在地上摩擦,或者按在床上摩擦…… 林苏漫步而过,走到一座酒楼之前的时候,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大叫:“苏老嫖!” 林苏目光抬起,接触到两双惊喜的眼睛。 呼地一声,君天下和言九鼎同时跃下,君天下一拳头打在他的肩头:“苏老嫖,你总算是来了,我们等了你两天,你怎么这么慢?路上你用爬的啊……” 林苏咬牙切齿:“你再叫一声试试……” 君天下立刻会意,在他肩头温情摸一把:“兄弟啊,咱们兄弟间啥话不能说?话说兄弟你来得太好了,酒喝完了,紧急需要你的白云边。” 林苏斜目视之:“分别之时我说了啥?但凡你的字眼中带个嫖字,白云边就别想了!” 君天下好吃惊:“我说嫖了吗?没有吧?哦……我是说了老嫖,但兄弟啊,这真不是说你的,说的是我自己!小弟我从小就生活不检点,族中人都叫我老嫖,其实这挺冤枉的,我即便是嫖,也是小嫖,叫老嫖其实是骂我爹……” 他这为了达到目的,完全没底线的作派,林苏表示实在无语。 按着自己额头跟他上了楼。 君天下和言九鼎刚才正在吃饭呢,酒桌上还上了八个菜,而且都是分量极足,品味极高的那种,在这里算是本地特色,拿到外地去,说它是天地奇珍都不过分。 林苏目光朝桌上一落,很是吃惊:“你们消费还蛮高嘛。” 言九鼎的身家他是知道的,他当初送了言九鼎千两银子,目前剩下多少,他的身价就是多少。 这瑶池的物价原本就高得离谱,产自瑶池本土的奇珍价格更是逆天,千两银子根本甩不了这种阔,除非面前这个小胖子是个隐性富豪,否则,他们点这么贵的菜,纯粹是明天不打算过日子…… 君天下一张胖脸生动了:“这不是发了笔横财吗?” 嗯?林苏好吃惊,他带着言九鼎这只活生生的大乌鸦行走江湖,说发霉他信,居然发财?怎么发的? 君天下详细解释…… 我们分别之时,不是说过吗?我得帮老乌鸦弄根瑶池令,路上我们还真的瞅到了一个目标,紫舟宗的大弟子,我们将这小子按住了,搜刮了他的瑶池令,但瑶池令到手的时候变色了,我们才知道瑶池令是记名的,根本不能抢夺。 言九鼎拿到这支令也没用。 所以,我们将到手的瑶池令还给了紫舟宗,那个小子感动得哭了。 当然,贼不空手的行规我们还是记得的,顺手将这小子带的三千两银票拿了。 言九鼎原本是打死都不开口的,这会儿还是没忍住,插了一嘴:“苏兄,那人真的不是感动得哭的,是他打哭的……” 说完这番话,言九鼎有几分紧张,生怕触碰到了什么禁忌字眼,幸好这句话就算拆得稀碎,也没什么禁忌字眼,所以,酒楼很平安。 林苏和君天下哈哈大笑。 言九鼎觉得不笑显得不合群,也笑了。 君天下他们早来了两天,对瑶城的情况比较熟悉,跟林苏介绍了相关的情况…… 瑶城这地儿,在君天下口中不是个好地方,为啥呢? 物价死贵死贵的。 一个房间住一晚上你知道多少钱吗?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啊,在九国京城都可以买一栋房了,在这里,却只是住一晚上的价格,另外,圈个重点:不带侍女!!! 最不可忍的是这里的酒菜,知道这桌酒多少钱吗?咱们抢来的三千两银子,一桌酒菜去掉了一小半,你说,有没有天理? 君天下越说越激动,差点站到桌上去,让全天下的人都来主持个公道。 林苏一把拉住:“算了算了,别张扬,别张扬……另外,拜托以后说抢钱的时候,别说‘咱们’,跟我没关系,天地良心真没关系。” 君天下怔怔地看了他半响,点头,眉心也舒展开,话题转变,不过呢,瑶城也不是一无是处,至今有两点很是对他的胃口,其一呢,这座城里的青楼别有一功,看到前面的那座“纳垢楼”了吗? 林苏随着他的手望过去,看到了,一座很张扬,很古老的青楼,门口招牌上三个大字“纳垢楼”,这名字真是我日了,是藏污纳垢的意思么?要不要这么坦白? 君天下说,这纳垢楼就是瑶城最有名的青楼,里面有一个头牌红了足足五十年,时至今日还长盛不衰。 林苏目瞪口呆,青楼头牌长盛不衰,也可以长达半个世纪?莫非还想打造百年老字号? 君天下无限神往的目光从纳垢楼移开,说了第二点,第二点就是,这座城池异常干净,注意到了吗? 林苏经他这一提醒,还真的注意到了。 这城里真的干净得异常。 街道上没有杂物,空气中没有灰尘,即便是飞檐楼角这类打扫卫生根本到不了的死角,在他千度之童下也没有积尘,甚至遥远的街道死角,同样没有垃圾。 这完全不正常。 哪怕是现代城市大搞创建文明城市,也没有这么到边到角的。 为什么? 君天下伸出两根胖手指:“来两坛白云边,咱们边喝边聊!” 这小子,还真是随时随地都能制造商机啊,林苏也不废话,直接两坛酒丢在桌上。 君天下打开酒,给自己倒一碗,满足地品一口:“抢钱诚然快哉,然而抢不到好酒却也烦恼也……要说此城为何如此干净,跟瑶池仙子相关,瑶池仙子每日黄昏横掠天际,摘满天云霞为帚,扫尽全城,此刻方是正午,再过两个半时辰,你就可以看到她。” 我c! 这话是真的? 林苏对君天下完全没有信任度,但对言九鼎却是信任的,目光投向他,言九鼎点头:“的确是这样,小弟看到两回了。” 他说得很慢,看来是真学乖了,每次说话前,都认真检索一遍要说的话,确认没有问题才会出口。 林苏好吃惊,这城大得无边无际,一个瑶池仙子挥手间扫了全城? 这是何等修为? 象天法地都未必能做得到吧? 象天法地之人修到最高深处,抬手间可以遮天蔽日,但是,一巴掌击碎全城容易,巴掌之下,垃圾清扫,人畜不碰,柳枝不动,茶杯不破,就是另一功了,这种完全跳出脑洞的掌控力,他怎么觉得是神仙?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即便真有这种神仙手段,她会当一个扫地的环卫工? 莫非他还真的遇到天龙八部里面的扫地僧了? 整部小说的武力天花板,其实就是一个环卫工? 带着对瑶池仙子深深的仰望,和最深厚的兴趣,林苏结束了这顿酒菜,在这酒楼上开了间房,房价真如君天下所说,死贵! 不是一百两一晚,而是三百两! 据说昨天还是一百两,今天就已经三百两了。 为何? 参加瑶池会的人络绎不绝,瑶城百年未遇的大旺季来临,房间不够用了。 当然,能参加瑶池会的人,每个人都是修行高手,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对付几晚上,但如果你讲个脸的话,还是得住客栈,尤其是客栈一家比一家贵的前提下,你在街边站着,等同于在你额头上刻上一个“穷”字。 俊杰展示,是全方位的展示,能力,财力,底蕴…… 风云争霸,全方位的争霸,战力,气度,魅力值…… 商家将参会人员的心理摸得透透的,不抓住这百年一次的机会,将你朝死里刮,还等到几时?商家用口碑做回头客的生意,在这里显然是不适用的,瑶池会百年一开,百年之后,参会之人大多成白骨,“回头客”如果出现,基本等同于“诈尸”。 林苏跟言九鼎、君天下住的是一栋楼,但不同层,言、君住三楼,他住的是顶楼。 坐在顶楼阳台上,风物尤其不同凡响,他清楚地看到君天下和言九鼎在那里滴滴咕咕,目光没少瞄对面的那座青楼,让林苏着实无语。 过了半响,他们还出去了! 幸好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两货没有进那青楼,而是去了北边。 黄昏快来了,天边云彩渐渐透出了红边。 从瑶城入口进来的人流也明显增加。 五天后,就是瑶池会正式开始的日子,各路选手也该入场了。 突然,一队人马映入林苏的眼帘,清一色的紫衣,紫衣之上,一带碧绿,碧水宗! 大概有二十来人,最前面的是三个老头,气度无比的沉雄,踩着洁白如玉的长街路面步步而来,如同三尊神佛。 中间是三名紫衣弟子,紫衣上带着银边。 后面也有一排弟子,只有紫衣,却无银边。 林苏一缕声音越过五层楼的空间,准确送入最中间那个弟子耳中:“亦雨宝贝,看这里,看这里……” 最中间那名弟子霍然抬头,目光跟五楼那个小帅哥对接,她的小嘴儿成了o形。 我靠!他真来了! 当初他是说过,我也参加瑶池会,但落在章亦雨的耳中,纯粹是小情侣间的调戏话儿,她哪曾当过真。 这次出发之前,她还真的打听过他在干嘛。 得到的答复是:这小子牛叉了,这会儿在打圣殿的主意,梦想通过某个圣家的通天路入圣殿。 章亦雨当时还有那么几分迷茫。 她踏上修行路,而他将踏上圣殿,从此,两道分离,越来越远,这原本是很正常、很有预见性的选项,可为什么我内心如此纠结徘回? 而今天,她踏入瑶城,第一个看到的是谁? 不分明就是他吗? 他这是入的哪门子圣殿? 都入到瑶池会上来了。 一瞬间,她内心全是千千结…… 林苏继续深情召唤:“我房间都开好了,来!” “你滚!”章亦雨一个白眼飘了上来:“不知道我师尊对你有多不爽啊?我可告诉你,你最好隐藏自己的身份,否则,不管别人收拾不收拾你,我师尊绝对亲手收拾你!” “靠!我怎么着他了他就不爽?是奸了他徒弟还是拐了他老婆?”林苏破口大骂。 章亦雨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恨不得上去将他一顿痛揍,但是呢,眼前他的身份真的暴露不得,算了,反正被他调戏也不是一回两回,我走! 跟着队伍走了,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脚步突然变得轻快。 似乎他的出现,让她对接下来的瑶池会多了一份激情。 又过去了几队人马,林苏五感开动,从下方人的议论中,知道了他们的来历…… 大隅国的秘宗…… 赤国的天鹤宗…… 夜郎国的烈火宗…… 云溪宗…… 云溪宗的队伍也有二十多人,最前面的是一个女子,身材高挑,大约四五十岁年纪,但依旧风情无限,看来这就是那个被文道大儒一害再害的宗主了,看这模样,也难怪别人总是逮着她害。 小圣女梦珠在第二梯队中间,入城以后还是东张西望,林苏可以拿一千两银子打个赌,她是在找自己——当然,超过一千两他就不赌了,她也有可能是尿急在找厕所。 林苏一惯的骚扰在她这里就算了。 这小圣女跟一般人不一样,她觉得自己本性纯良,冲着这千年难遇的伟大评价,林苏对她格外地……格外…… 第489章 瑶城是一座大阵 又一队人马进来,看到这些打扮得老实巴交的形象,林苏猜测他们可能是大青国的人。 后来果然印证了,他们真的是大青国的青宗,而且据说这青宗跟中条山一山之隔,中条山的农圣圣家,有个三无长老,曾经专程来到海宁江滩,邀请他去看看,这趟行程之后,如果没什么突发事件的话,倒也不妨绕道大青国,去农圣圣家瞧瞧。 十七圣家,每一家都是一方势力,任何一个势力,都有可能成为天平上的一个筹码,他在圣家面前混了个人憎鬼厌的,还真的很少有圣家头面人物正式邀请他…… 突然,林苏看到了一幅奇景。 一堆跟身体比例完全不相符的大脑袋进来了。 这个,下面的人大多不知道,但林苏反而是知道的,问心阁! 如果说世间修行宗门中,有林苏的对头的话,问心阁显然算一家,因为他与问心阁暗地里已经交锋过至少两次。 苍赤战场,明着是大苍山军团与赤国军团的战斗,其实暗地里是他林苏跟问心阁的战斗。 青莲论道,赤国团队里的问心阁高手杜松,杀了大苍团队里的王君玉,而他林苏,杀了杜松,算是有输有赢。 今日,修行界的盛会之上,他们也插一手? 且看他们又会搅起什么风云。 林苏瞅着最前面的那个大脑袋,很想将这脑袋开个瓢,看看里面有些什么花花心思。 那个大脑袋霍然回头,一股阴冷至极的目光射向林苏所在的方位,林苏勐地缩回脑袋,他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将他全身上下看了个透穿。 幸好那双眼睛只是一扫而过,根本没有深究。 林苏呆坐在窗边,好半天没有转过元神…… 问心阁,不简单啊,这精神力秘术,真正非同凡响,它不是修行功法,它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天赋异禀,然而,这种天赋即便拿到修行者云集的赛场,依旧神秘恐怖。 接下来的几支队伍,林苏没有深究。 但临近黄昏之时,进来的一支队伍,让他又活了…… “嗨,小美女,看你练功的那个臭不要脸的人,又来了……” 巫山团队之中,彩珠莲全身一震,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时之间忘了东南西北,我是谁?我在哪?这里到底是瑶池还是大苍国朝堂?我是不是眼花了? 怎么会看到他? “章亦雨刚才提醒过我,最好不暴露身份,我觉得章仙子是对的,所以,小美女,你别当我是大苍状元郎,眼中的迷离色彩可以收一收,直接当我是剑门苏林就好。” “剑门苏林?”彩珠莲一缕声音飘然而上。 “是的,前任文坛、政坛双料搅屎棍,新任江湖泥石流,说的就是我,剑门苏林!” “什么前任新任的,你不一直都是搅屎棍吗?又何曾卸过任?”彩珠莲翻翻眼皮:“在那里别动,我晚上过来专门审你。” 嗯? 这剧本对吗? 他向章小娘皮发出了正式的开房申请,小娘皮拒了。 他没向彩小娘皮发邀请,彩小娘皮应了。 “记住了,不准动!否则,哼哼你懂的……”彩珠莲五彩头发一甩,随着人流消失…… 夕阳西下了! 瑶城陷入暮色之中,只有天空还有几片云彩鲜活着。 突然,一条曼妙无双的影子出现在天际,手轻轻一抬,收尽满天云彩,瑶城轻轻一震,无数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垃圾凭空化为灰尘,化成雾气吸入地下。 大街上无数人目瞪口呆。 包括刚刚过去的巫山宗宗主在内。 每个修行人,都习惯于将自己摆在天下修行者面前,看自己是个什么分量,各宗宗主都是有尊严的人,每个人的自我定位都很靠前。 然而,她踏入瑶城的第一天,就遭到了重击,而且是直入心灵的重击。 “瑶池,果然是瑶池!”宗主目光抬起,遥视天际,她的目光中充满敬畏。 或许这就是瑶池给天下修行宗门的一个下马威。 让他们知道,修行证道,何处为宗。 林苏盯着天边,眼中却是另有一番神彩。 极少有人能够发现这其中的玄机,而他是其中之一。 他千度之童下,跟众人看到的完全不同。 众人看到的是天仙横空,掌控全城,精细入微,令人发指。 而他看到的,是一座大阵。 没有天际飞仙,没有所谓的人为掌控,有的只是一座奇阵,这座阵,将整个瑶城全都纳入,天际飞仙,无非是阵法启动的虚影。 阵法启动,全城灰尘尽除,不管是哪个角落。 这阵法之力,匪夷所思。 如果他们除的不是垃圾呢? 如果他们想除的是人呢? 整座城池之中,不管是谁,他们都可以定点清除! 这座人口上千万的城池,看起来百业兴旺,看起来每个人都是自由人,然而,谁又知道,他们的性命,全都系于别人一念之间? 瑶池,这是要干嘛? …… 瑶城北侧,是各大宗门参赛选手所居地,上千间小院一字排开,无数侍女进进出出,这就是瑶池接待各大宗门的接待点。 接待水平还蛮高。 用的是正宗瑶池弟子。 吃的是正宗瑶池食材。 喝的是正宗瑶池仙酿。这仙酿,比起白云边如何且不论,但比别的宗门仙酿可是强得太多,酒中饿鬼抱山当日远赴万里来此专门求之,也只拿到一小瓶,而且是劣质的。今日拿出来的,全是优质。 最关键的是,这些全是免费的。 如果林苏知道这一点,可能会给自己甩上一巴掌,这都是不知道规矩惹的祸啊,瑶池举办盛会,给各大宗门是准备了食宿的,你好歹也是正式受邀的,只要将瑶池令一亮,人家就得给你免费配上食宿和侍女,你偏偏在外面跟那些看热闹的江湖散人争地盘,你不放血谁放血? 碧水宗小院。 路天鸣遥视天边,脸色微有改变。 “师尊,刚才的那个仙子是谁?瑶池圣女么?”章亦雨给师尊倒了一杯瑶池仙酿。 “哪有什么仙子?阵法而已!”路天鸣道。 章亦雨勐地一惊。 “话说这阵法才是最可怕的,只要阵法发动,满城之人,生杀尽持人手!”路天鸣道:“说的是防备魔族潜入,破坏大会,但是,这何尝不是立威?” 魔族潜入?有可能吗?章亦雨问。 当然有可能! 甚至是必然! 知道何为瑶池会么?其实是选拔人族年轻一代的领袖,魔族如何愿意看到这局面?自然希望破坏,真正可怕的破坏还不是破坏盛会,真正可怕的是,他们会针对选拔出来的人族天才,施以毒手。 章亦雨后背微微发凉,她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修行界的残酷。 “我宗不必忧心,以你的修为,断然进不了魔族的视线,正常发挥就好,为师期待你排到凌云榜五百位左右。” 章亦雨离开了房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怔怔地看着窗外。 她有点迷惘了。 瑶池会,她已经为之拼搏了整整十五年,从初上碧水宗的时候开始,她就被灌输着一个信息,努力修炼,力争参加瑶池大会。 因为她们这一代人,是有福之人,可以在人生最好的年纪,碰上百年一办的瑶池大会。 从那个时候起,她所有的修行,都是为了瑶池会。 她一步步走来,一步步靠近…… 瑶池会在她心中的形象渐渐丰满…… 瑶池会,可以喝到瑶池玉液,可以让她的修为突飞勐进…… 瑶池会,可以扬名立万,让她章亦雨在修行界声名鹊起…… 她都做到了,已到了瑶池会的会场…… 但是,她心中又植入了一个新的概念,让她知道,瑶池会不仅仅是她设想的那样,瑶池会关乎人族千年大计。 她还知道,瑶池会上,必须扬名,但这名还不能扬得太高,一旦太过出彩,可能就会被定点清除! 风险和机遇并存。 机遇大到极致,风险也大到极致。 但不管如何,师傅说的那句话是对的,以她章亦雨的天资,以她的修为底蕴,她即便拼上性命,也不可能踏上顶端,魔族只会关注站在顶端的,所以,她是安全的,然而,这种安全,让她颇为难受。 她这个大道之花,在魔族眼中根本是可有可无? “师姐!”一个声音传来,伴着一杯香茶。 是周月茹,周月茹能参加瑶池会,绝对是一个意外,她都不明白师姐为什么点名要带她过来,需要知道,参加瑶池会是碧水宗所有弟子都梦寐以求的,哪怕只是一个端茶倒水的侍女,照样全宗疯抢。 章亦雨目光慢慢移过来:“月茹,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问你。” “师姐,你说!”周月茹毕恭毕敬。 “你家与林家悔亲,你后悔过吗?” 周月茹脸色微微改变:“师姐,我终究跟他不是一条路,我的路在修行道,我向往的也永远只是踏破云天、直面万里星空,跟文道格格不入,所以……”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说不出来。 她没有明确回答后悔不后悔,因为她也说服不了自己…… 章亦雨轻轻一笑:“你向往的是修行路,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这条路上,他也是一座丰碑,你又会如何?” 周月茹全身一震:“不可能吧?” “世间事,没有可能不可能的,先提前给你说一声,如果发现他也参加了瑶池会,不得声张,静静地看着就好,事后也不得有任何讨论。” 周月茹怔怔地看着她,不知身在何处。 他参加了瑶池会! 师姐今天跟她说的这番话,只是一个预防,防着她泄露风声,因为师姐知道,她是认识林苏的。 可能吗? 怎么可能? 他是文道天才这不假,他是一代宗师也不假,但那都是文道上的风流,跟修行道风马牛不相及。 他的确曾经显露过他出神入化的飞刀,然而,那种层级的飞刀,拿到瑶池会上,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他以什么身份前来? 只能是象她这样的身份。 那么,他会挂靠哪一个宗门?难道今天过来的门人中,会有人是他假冒?不对啊,碧水宗前来的弟子她都认识,而且都是女的。 那么会是哪一宗门? …… 夜已静,林苏坐在阳台上,嘴角慢慢露出了笑容。 因为他知道,有个人到了他的身后。 “你身上搽的还是去年的香水,今年香水新出了,想要不?”林苏慢慢回头。 身后的彩珠莲有点小吃惊:“我搽香水了吗?没有吧?”扯起袖子闻一闻,好象有,又好象没有,她往日是搽香水的,每天都搽,这香水也将她在门中的地位映衬得无比的高大上,别人弄不到的秋泪,她象不要钱一般——事实上,她也真的没花钱。 但这次不一样啊,这是出来拼命的,搽得再香,也没有人肯手下留情,相反还可能惹祸,比如遇到些身手高超的变t,香味可能刺激他们图谋不轨,她怕倒是不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呢?所以,她没搽香。 “如果今天真没搽,那就是以前搽多了,腌入味了。”林苏手搭上她的肩头,将她拉近一点,深深吸气,点头:“嗯,真入味了,整个人都香了……” 彩珠莲白眼在黑夜中悄然形成,但她真不知道要不要发个小作什么的,毕竟人家在称赞她香呢…… 尤其是林苏手一抬,一个小袋子递到她手里的时候,她更是发作不得。 打开这袋子,里面静静地躺着百瓶小瓶子,瓶身上写着的词儿一下子打入她的心田,让她恨不得现场掏出小本本记下…… “新睡起,熏过绣罗衣,梳洗了,百般宜。东风澹荡垂杨院,一春心事有谁知……”彩珠莲吟诵着:“又是你的新词儿啊?” 林苏怔怔地看着她,你不应该先打开瓶子闻闻味儿吗?研究诗词?! “离开西州之后,写了哪些诗词,一古脑儿给我写出来……” 林苏的手终于按上额头了:“小妞,咱们身在何处?为何事而来?一个修行圣地,你不研究修行研究诗词?你没觉得有点不妥?” “研究修行有什么意思?反正你的修为总是垫底的存在,被人碾压得怀疑人生是毫无悬念的结果。我提前给你找点兴奋点,是给你一个安慰:你战力不行,但你诗词行!” 靠!谁不行? 谁是垫底的存在?你垫底我都不可能垫底!林苏瞅着她的五彩头发,恨不得跟她干一场硬的,让她好好看看他到底行不行…… 第490章 万杰同堂 突然,又一条人影破空而来,而且还挺张扬。 人在半空,声音就已经传来了:“说了让你去我那边,你非得在这个破地方约会,真受不了你……意?有客?” 林苏眼睛睁大了。 章亦雨! 你个小娘皮几个意思?我是跟你约过,你不是拒绝了吗?这会儿如此熟络了?而且我绝对不相信你在外面没有看到彩珠莲,绝对不可能是话说完后突然发现来了客。 彩珠莲眼睛也睁得老大,看看林苏,看看章亦雨,应该是懵圈了。 “这位姑娘是……”章亦雨目光抬起,盯着彩珠莲。 “巫山彩珠莲,你是……”彩珠莲还是见多识广的,很快定了神,优雅大方地回答。 “碧水宗章亦雨!” 彩珠莲眼中光芒闪动:“原来是你,那真是闻名已久了。” 她说闻名已久,也的确是闻名已久,她彩珠莲是大苍年轻一代修行界的天之骄女,章亦雨也是,甚至有人将她二人合称大苍双仙子。 彼此之间都是遥望、关注的。 还有一件事情,是她记忆中比较深刻,那就是跟面前这男人第一次见面时,这男人谎报了一个名字,说是章亦雨的兄长,可见,那个时候,他就认识章亦雨,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从今夜的情况看,貌似比她走得远很多。 章亦雨很热情地补了一刀:“彩圣女,当日他远走西川,蒙圣女照料,亦雨感激不尽。” 彩珠莲心头就不是味儿了。 啥?我照料他,需要你感谢? 章亦雨的感谢还没完,她直接掏出了一只小瓶子:“这是他家去年新出的香水,叫秋泪,他送了我一堆我反正也用不完,这瓶秋泪给你用吧!” 一只精致的香水瓶就这样递到了彩珠莲面前。 林苏眼睛睁大了,章小妞,你来这手?! 彩珠莲轻轻一笑,接了过去,反手递过来两只精致的瓶子:“章小姐太客气了,这是他家今年新出的香水,叫春恨,他刚刚送我的,我都没用过,也不知道好用不好用,这两瓶给你。” 章亦雨直接就怒了! 你家新出的香水,你居然先送给她? 然后让她拿来在我面前得瑟! 章亦雨的目光如刀射向了林苏,林苏缩着脑袋,坐在桌边,手按在额头上,目光游离…… 他就知道这两女阴阳怪气地一番博弈,最终火肯定烧到他身上来。 但他能怎么办? 唯有转移话题:“事情不寻常!” 短短五个字,两女关于香水的刀光剑影突然就没了。 不管他的人品何等不堪,有一件事情两女都是知之甚深的,那就是他有一双能看透别人看不透东西的双眼,他说事情不寻常,一定有异常严肃的事情发生。 “怎么回事?”两女几乎异口同声。 “来,坐下,边喝茶边聊!”林苏手一起,拉开两张椅子,手一回,在桌子下面悄悄给章亦雨塞了一个小袋子。 章亦雨轻轻捏一捏,应该是他补上来的春恨香水,这补她愿意接受,但你用得着在桌子底下补吗?你拿到桌子面上谁咬你啊? 不过呢,这些都是边枝末节,重要的是,什么事情很严重? 两杯茶倒了过去,林苏才缓缓开口:“瑶池会,跟我们理解的有很大不同。” 两女对视一眼,很默契地不开口,等着他继续…… 林苏说得很慢,说得很重…… 我们原先理解的瑶池会,是修行界的一次分享之会,瑶池将瑶池玉液给各位修行天才分享,才搞出这么个会来。 但是,我们还是低估了人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瑶池会已经变了性质,变成了年轻一代风云争霸的赛场。 这一变,原本快乐惬意的分享,就变成了一件严肃的赛事。 你们,可意识到这一点? 林苏目光抬起,严肃地盯着两女。 两女面面相觑:“这就是你看到了严重事情?” 林苏缓缓点头。 切!两女差点一头栽倒。 这件事情普天皆知好不好?哪个宗门不知道这一点?谁还真的将这场会当成一个蹭吃蹭喝的会?哦,他不知道好象也对,他没宗门,他忙着朝堂宫斗,他还忙着做生意赚钱…… 林苏瞅瞅这个,瞅瞅那个:“你们都有这个认识?” 彩珠莲点点头:“只要脑子没坏,基本都有这个认识。” “哪怕脑子坏了,估计也有人跟他硬灌这个认识。”章亦雨补充。 “有这个认识就好,那下一个问题就严肃了。”林苏道:“你们打算怎么打这场仗?” 彩珠莲轻轻一笑,怎么打?凭本事打呗,章小姐,你目前排名在凌云榜第六百二十三,有兴致前移几位? 这或许又是一次刀光剑影的开始,章亦雨第六百二十三,她彩珠莲,第六百二十五,两位之差,她有点不服。 章亦雨却没接招:“我们估计都进不了前五百,前几位后几位没甚意义。不过,大苍国却注定会在本次会上大放异彩。” 这话一出,林苏和彩珠莲的眼睛同时亮了,什么意思? 章亦雨解释了…… 虽说修者无界,但宗门竖在那里,也终归是有个国界的,从大苍出去的人,如果在会上大放异彩,大苍修行界也是有脸面的,我们大苍,这次一定会给修行界一个大大的惊喜,为何?因为有一个人,已经露出了头角。 谁?姬文! 姬文必将强势踏上瑶池最高台! “姬文!虽说祖籍大苍国,但终究是入了西天仙国天灵宗的宗门,即便成功,恐怕也算不得大苍国的荣耀吧?” “如何不算?”章亦雨道:“你可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他是大苍国皇帝陛下的亲儿子,大苍二皇子!将来他迟早要回到大苍国开宗立派的。” 这倒也是!彩珠莲被说服了:“你真的觉得姬文能成为本次风云争霸的风云首尊?” 从眼前的情况看,姬文只能说有三分希望能夺得风云首尊,但是,假以时日,他必是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位,因为他有一双妙童,解密功法,神奇至极,别人修炼百年,他一夕可成,这样的人,谁能挡他锋芒?须弥子也挡不住吧? 须弥子?话说此人是佛门高僧,佛门底蕴之深厚,无人可以测度…… 话题转到须弥子身子,又是一通没边没际的闲扯。 林苏茶壶里的茶都喝干了,硬是没人提及他的半点。 林苏实在没忍住:“两位美女,你们怎么不提我啊?我也参加瑶池会,你们就不对我寄予点期望?” 两女同时侧身,同时看他,看了好久,同时摇头。 林苏一头趴在桌上,完全无声。 “他睡了,我们走吧!”章亦雨拉一拉彩珠莲,两人破空而去。 夜空中传来第一缕声音,是章亦雨的传音入密:“你第一关失败之后,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呆着,少东钻西钻的,我可告诉你,瑶城里的女人是会骗人的,看着十七八,搞不好比我爷爷年纪都大。” 林苏撞头。 很快,彩珠莲传音入密也到了:“事情要朝好的方面看,你一个破窥人拿到瑶池令,能混杯瑶池玉液已经是千古奇闻了,你没看见瑶池之外一堆人连参赛资格都没有,他们比你弱吗?随便拉一个出来,打你一百个!所以,人要知足,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林苏继续撞头,突然,他停下了,什么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五日后,百年一届的瑶池盛会正式开始。 天刚亮,天地震动,一道金桥从遥远的瑶池方向向外延伸,直接伸向瑶城。 金桥两侧,青莺飞舞,金桥之外的虚空,金莲摇曳,真是一派仙家气象。 瑶城千万百姓,登高而望,他们大多是普通人,这或许是他们此生唯一能见到的一次瑶池盛会。 客栈之中,三人站在一起,正是林苏、君天下、言九鼎。 言九鼎额头的乌鸦,此刻沉静了,他的眼睛却也是闪烁生光。 两个伙伴都要去参加瑶池会,而他,去不了。 “乌鸦,想开些,你身上还有你抢来的钱,我们走后,你去那青楼玩上三天三夜,等你玩腻了,我们也回来了,然后我带你去我家乡,给你找一门量身定制的功法,你这只乌鸦从此就起飞了。”君天下安慰他。 言九鼎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你们去角逐风云赛场,我去嫖? 但是呢?君天下所说的另一句话,量身定制的修行功法,他充满期待…… “好了,现在用你那一言九鼎的神通,给我一个祝福。”君天下深情地看着他的那只乌鸦…… 言九鼎呐呐地道:“我说好的不灵,有时候还弄反了……” “c!你闭嘴!” 呼地一声,林苏、君天下同时飞起…… 踏上金桥,身周景物突变,他们面前没有了瑶城,只有瑶池,数以万计的各路选手站在湖畔,面对气象万千的神秘瑶池。 瑶池之上,浮云飘荡,层层叠叠宛若莲台,莲台深处,亭台楼阁无数,空中飞的是青莺,灵鹤,有的嘴里还含着光芒四溢的药草,水中游的是金鱼银鲤,偶尔水面划过一道涟漪,也是玄机无穷,吸上一口气,尽是灵气,风吹来,隐约也带有彩光。 莲台最高处,一座巨大的九叶莲飘然而来,悬浮瑶池之上,轻轻旋转,每一道旋转都是一道七彩光…… 无声无息中,三百名仙子从西台而来,落在九叶莲上,面向东方深深一鞠躬:“恭迎各位宗师!” 东边峰上,顿时气象万千。 大约七八百人凌空虚渡,落在九叶莲上。 这就是九国十三州修行界的领袖。 几乎全都是一宗之主。 而且还不是所有宗主都有资格登台,需要知道九国十三州是有三千道门的,而台上坐的,只有七八百,也就是说,必须是大宗门宗主,才有登台就坐的资格,小宗门的宗主,就只能在东峰就地观摩了。 林苏千度之童越过千丈空间,看到了碧水宗的路天鸣,巫山宗的宗主,他也只认识这两个宗主,而这两个宗主所坐的位置,都显示他们是第二梯队的。 c位是哪些人? 有七人分外突出。 一个老和尚,分外的老,哪怕是头皮,都是古铜色,听人说,此人乃是千佛寺的人,千佛寺建寺三千余年,历史悠久得足以更迭几十个王朝,他还有一个比较牛b的地方,凌云首尊须弥子就出自该寺。 有一个道人,懒懒散散的,看着很象路边随便就能遇到的那种,然而,他坐在老和尚身边,脚懒洋洋地伸着,拿一根黑乎乎的牙签在剔牙,剔了几把之后,反手将牙签插在他的头发上,这赫然是他的发簪。人群中传来评价,此人是古老道门滴水观掌门人乌云道人,擅长给人断生死,最有名的一次生死论断是针对云飞宗宗主作出的,他说云飞宗宗主乌云盖顶,活不过十天,这位风华正茂的宗主当场就发毛了,那我就跟你赌一场。十天之后,乌云道人过来了,宗主活得好好的,这乌云道人毛了,贫道之断,焉能有失?一巴掌下去,他的论断就兑现了……滴水观也有弟子参加瑶池会,是一个女的,据说承了这老头的衣钵,行事风格跟他师傅一模一样。 最中间的一位相貌儒雅若儒生,三缕长须仙风道骨,是所有人中最象修行前辈的人,此人是天灵宗宗主,据说已经解密风之规则,是踏入源天境的人,对了,大苍二皇子姬言,就是他的得意门生…… 他旁边一人半边干枯如鬼,半边却是魁梧如龙,此人就是半枯宗宗主段半枯。 一人高大如巨人,坐着比旁人站着还高一头,他是烈阳宗宗主。 而另一人又是一个极端,大概只有他三分之一那么高,但他坐在椅背上,比谁都牛气。 还有一个美女,是的,至少看着是小美女,坐在高台之上,闭目养神,似乎满场俊杰,无人配让她睁眼…… 三百小美女再度向南峰同时鞠躬:“恭迎观摩佳宾!” 这下是真热闹了…… 第491章 风花雪月(1) 南峰鬼影重重,宛若晴天白日之中,突然成了阴森鬼域,鬼族现身,三名鬼影立于高台,明明真真切切,但所有人看着如隔迷雾。 烈火穿空,焰族现身,这些人通体赤红,身材之健壮让最强壮的人类都汗颜无地,林苏一眼就锁定其中一个女子,这女子裸露的左臂赤筋爆跳,林苏觉得自己要是跟她掰腕子,可能赢不了她。 巨人族现身,下方的瑶池水似乎随着他们的脚步在颤抖。 几条黑影从天际飞来,舒展的翅膀遮天蔽日,翼族现身。 几道光影如巨锤击地,落地是身上一根毛都没有的甲族,他们的脑袋如同穿山甲的脑袋。 接二连三,异族转眼间达到十三批…… 最后,一声龙吟,四条龙影从南峰飞起,落地化成四个龙族,东南西北四海各一。 林苏曾经见过的那个东海龙问天,也在其中。 莲台之上,左侧为正宗人族宗师,右侧为观摩的异族,可以说,除了魔族、妖族之外,天下修行人的代表到齐了。 只一个现身,就让下方数十万修行俊杰心头剧跳,今日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展示时刻,但是高台之上的人,个个如此高端不可测度,给了他们极大的兴奋,也给了他们巨大的压力。 仪式还没完。 三百瑶池仙子齐齐面向西方:“恭迎圣主!” 西峰如同一朵巨大的莲花层层绽放,仙音响起,诸天相和,三条仙影虚空而起,沿着金莲步步而来,真正是天仙临世。 “圣主!”三百瑶池仙子跪地相迎。 “见过道友!”七八百名宗主同时起身,面向仙影鞠躬。 观摩团的近百人也同时起身。 众星捧月中,瑶池圣主踏上最中间的主位。 林苏盯着这瑶池圣主,内心也不禁暗暗赞叹,这风姿,真的配得上古往今来所有对女性的赞美啊。 容颜,国色天香! 风度,优雅无匹! 如果说形容词儿也有穷尽,大概就是面对瑶池圣主之时。 即便是她坐下的两名仙子,同样颠覆众人的想象……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钻入林苏的耳中:“眼睛别发直哈,圣主老人家,八百年前就拒绝了名动天下的燕南天的求亲,你的风姿,比起剑神燕南天,可是还差八百级台阶。” 我靠! 林苏目光透过人群就看到了章亦雨,章亦雨小娘皮这是在干啥? 提醒他圣主已经千岁高龄?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真以为我想撩圣主啊?我要撩不会撩她旁边的那个小妞儿啊?那小妞儿嘴儿那么小,娇娇怯怯的肯定好撩…… 一声鹤鸣响彻天地,一个缥缈之音传来,是瑶池主办者的声音…… 今日瑶池盛会,承蒙修行同道厚爱,不远万里而来…… 本次瑶池会,遍邀各位年轻俊杰,共享瑶池玉液…… 俊杰同台,风采如莲,登高而饮,人所趋之…… 瑶池特设四项游戏,以供各位消遣之…… 每过一关,登高一层,如遗憾出局,也无需懊恼,但凡持有瑶池令者,均有玉液一杯,只不过玉液有些差异。 一层玉液,增进修为一年。 二层玉液,增进修为三年。 三层玉液,增进修为五年。 四层玉液,增加修为十年。 如若达五层,可压低修为半境。 听到前面四层,众人热血沸腾,真的如传言所说,一杯玉液可增修行最高达十年。 但听到第五层,一堆人懵圈,什么?到了第五层,修为不进反降?这是哪门子奖励? 林苏却是两眼发光,他明白其中的妙用。 这就是本次盛会最玄妙的地方。 前四层,针对的是普通俊杰。 第五层,才是重点培养的开端。 因为考核天才的标准,不是修为高低,而是实际战力能否逆行上伐。 比如说他,目前是窥人巅峰,打败窥人巅峰不算本事,打败窥空才算,越级击败高层人士,就叫天才。 到了第五层,一杯玉液下去,他的修为从窥人巅峰降到窥人中期,而本体战力不减,这叫啥?硬生生造就一个逆行上伐的高手。 林苏耳边声音又一次传来:“少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努力让自己上二层,你想想,上了二层,你凭空赚了三年修行,这三年时间你空出来了,能玩多少女人?会不会算账?” 林苏崩溃回复:“我有乱想吗?是你一直在乱想……” 天空一个声音响起,充满威严的男声:“第一关,风!” 所有人身上的瑶池令第一时间飞出,化为一条小舟落在各人脚下,舟头出现一个名字,显示选手来自何宗,林苏的舟头显示的是:大苍剑门。瑶池令果然是记名的,只不过,没有激发之前,没有显示。 小舟穿空而起…… 林苏耳边传来章亦雨的最后一次通话:“你修为不足,不可硬抗风刃,以避为上!” 无声无息中,一道青色的风刃仰面而来,直指林苏的额头,速度快若闪电惊鸿。 林苏一个侧身,他身后传来一声惊叫,一人坠落…… 前面一人手中刀噼出,跟风刃相碰,哧的一声,风刃四散,他是避开了,但激射的风刃碎片划伤了另一人的胳膊,那人大怒:我c你祖宗…… 骂声一起,又一道风刃飞来,准确命中了他,此人带着无穷的怨恨坠落。 林苏身子若穿花之蝶,快速无伦地避开一连串的风刃,向前方飞去,一路上,惨叫不断,都是那些被风刃射中之人。 这一关考验的就是反应速度。 当然,也不尽然。 林苏前面一人,手中竖起了一块盾牌,任凭风刃射在盾牌之上,他自逍遥。 还有一人,身子四周激起一圈涟漪,风刃射上,自行消解,比用盾牌又高了一筹。 还有一人,出了兵器,第一关就亮兵器,看似在众杰之中落了下风,但林苏目光一落,吃了一惊,此人每一剑出,准确命中一枚风刃,满天的风刃,似乎成了他修炼的目标,有几枚风刃根本就射不到他,只会从他身边掠过,他依然一剑击中,方圆十丈之内,没有风刃能够逃脱。 何人? 林苏看到了他的半边脸,这是一张俊逸中带着君临天下霸气的脸。 是他,姬文! 入江湖以来,他多次听到这个名字,终于见到了。 “你来自大苍剑门?”姬文目光从林苏脚下移开,但也没有看他的脸。 “是!”林苏腰轻轻一扭,避开两枚风刃,平静回答。 “努力上三层,才有资格作我马前卒。”姬文道。 林苏笑了:“凭你?” 姬文手一抖,剑尖突然出现一枚妙果,妙果一出,他前方的风刃尽数消失,前方十丈内,完全清空,他的眼睛终于第一次落在林苏脸上。 林苏也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这双万法妙童,这双妙童里面玄机隐隐,似乎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眼睛。 但是,林苏即便不移开眼睛,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五枚风刃,他依然轻松避开。 “你很狂啊,不知有何凭仗?”姬文的声音虽然平澹,但却更增三分凌厉。 林苏澹澹一笑:“你呢?凭的又是什么?只是不属于你自己的万法妙童么?”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姬文双童陡然一亮,如同万星汇聚,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之下,数以百计的风刃突然转变了方向,一齐射向林苏。 林苏哈哈大笑:“这样才有意思!” 笑声未停,他脚下的飞舟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一番眼花缭乱的穿插,他的身影出现在后面的一片风刃真空之中:“再见!” 无影无踪。 姬文童孔慢慢收缩,周天九步! 他居然在这漫天风刃之中,以金令为舟,施展出周天九步,而且毫无滞碍,这周天九步即便是在他万法妙童解密之下,也少有破绽。 这是无垢级别的周天九步。 剑门弟子,有点意思! 那就在后面几关虐杀你吧。 身为大苍二皇子,他看大苍修行天才,就如同看自家的家奴,在他眼中只是此人可用不可用,从眼前的情况看,这人不可用。 林苏已穿过风刃区,前面是一座巨大的平台,这就是瑶池的第二层。 两双美丽的眼睛盯着他,都有着别样的风采…… “你过这一关,不是你自己的本事,是我指点的功劳!”章亦雨抱胸打量他。 “靠!我刚刚闯关,不应该得到鼓励吗?你还打击我!”林苏叫屈。 “这真不是打击你,我都跟章小姐说过了,你是文人,根本不是修行人,你战力不行,但你肯定也有行的地方……”彩珠莲在旁边安慰。 林苏无语凝噎:“跟你们聊天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我走!” 飞身而起,直上第三层。 这一飞,冲破了一道屏障,林苏面前百花盛开,居然是一座巨大无比的花园。 第一关是风,第二关是花。 花海是阵法! 一花动,百花随,一花变,百花变,转眼间林苏面前就是一片杀场,千万朵花儿,全是杀手! 林苏手中青铜笔一出,一点一旋,撕拉,他出现在第三层平台。 第三层平台之上,一个人都没有。 高台之上,那个滴水观的老道眼睛突然睁开了,盯着林苏,意?这一关第一个闯出的,居然不是自家弟子?是谁? 剑门? 怎么可能?剑门又有传人了?而且还精通阵法? 瑶池之侧,还有数十万人仰望高空,这群弟子闯关的全过程,他们都清晰在目,瑶池以绝顶仙法将这些画面拉到了他们面前,让他们有机会近距离看一看修行天才的绝代风姿,也是出于对他们的关爱,所以他们每个人都看得极其认真,生怕错过了一丁点。 然而,数以万计的俊杰同台,他们能关注到哪个? 注定会错过很多。 幸好哪怕只是一鳞半爪,也足以让他们受用终生。 其中有一人,脸蛋一片通红,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就是周月茹。 别人可能看的是最亮眼的那一个,而她,关注的人始终只有一人,就是本宗师姐章亦雨。 因为章亦雨是她的偶像,她不可能跟得上偶像的脚步,但她想看着这偶像每一步怎么走。 第一关,风之关,章亦雨的瑶琴一响,万刃齐飞的高超技法让她意动神弛,如今身在万花丛中,飘然来去的身姿,更是让她无限向往,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象她那样,置身顶级赛场,角逐天下。 可是,她的起点低了些,她的天赋也低了些,或许此生终究不可能站到她那样的高度…… 她的人生,其实有很多种打开方式…… 世俗间相夫教子,就是其中一种,在她还没出世的时候,父母亲就给她订了娃娃亲,她成年之后对未来的夫婿全面了解过,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从那一刻起,她就对婚事很抵触,以修行为名常年不回家,但她也知道,她终究逃不掉这一劫,除非她的修为足够出色,才能让宗门出面,废掉俗世婚约,可惜她还不够格。 然而,世事多变,就在她打算认命的时候,定南侯府出事,父母亲直接就废了婚约,这一废,周月茹如同移开了头上的一座大山,修为都加快了三成进度。 可是,接下来的一切,如同梦幻一般地演绎…… 她那个曾经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未婚夫,居然一飞冲天,成了文道之上的一颗超级巨星,在她内心波澜大作的时候,她与他的路随着一纸休书,戛然而止。 如果没有这一纸休书,此刻会是如何? 周月茹思维开了个小岔,文道顶级天才,是不是也跟这高台之上的修行道天才一样,光芒万丈?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有人突破第三层了,这么快!” 周月茹的目光一落,整个人完全惊呆…… 整个第三层,只有一人,是他! 居然是他! 虽然他此刻穿的是修行人的服装,虽然他脚下踏的是剑门飞舟,但这幅帅到天际的脸,这修长的身躯,这如沫春风的神态,跟当日飘香楼他凌压半个曲州文坛之时,毫无二致。 师姐曾经告诉过他,他会出现在赛场。 如今,他真的出现了,而且第一个站上了第三层。 哪怕他的路到此而断,他也已经开出了绝代之花——因为他在某一个小阶段中,压过了无数云端中的俊杰。 林苏在第三层只呆片刻,飞身而起,直上第四层…… 一进入第四层,天空乌云密布,朵朵雪花飘落而下…… 第一关是风,第二关是花,第三关,是雪! 第492章 风花雪月(2) 雪又有什么名堂? 林苏手伸出,一朵雪花飘在他的掌心,林苏的手勐地一沉,脸色变了。 这是燕山雪! 燕山雪,重千钧!草不损,伤不停。 什么意思?这种雪极其特异,看起来就是一片轻飘飘的雪花,落在草地上,跟寻常雪花无异,连草都压不弯。 但落在人的身上,就成了可怕的利器,其杀气直透五脏六脏,伤人根基。 修行之人,最怕的就是根基有损,所以面对这种雪花,最好的办法就是片雪不沾身。 就在林苏打算施展周天九步,跟雪花比一比灵活度的时候,突然,他有了另一个想法…… 他一步踏出,十余片雪花从天而降,准确地落在他的头顶,林苏眼睛微微一闭,感受着一股极度强横的力量从顶门而入,他体内的九层塔微微一震,这股力量消于无形。 紧接着,又是数十片雪花下落,覆盖他的全身,林苏感受到了全身经脉的震动…… 后来人跟上了! 一跟上就热闹了…… “哈哈,燕山雪,有意思!去!”一人一声长笑,一刀噼出,面前的大雪分向两旁,一人一刀大步而去,豪迈绝伦。 “这种层级的燕山雪,小道尔!”一人一掌横空,面前之雪一扫而空。 一人身化陀螺,宛若卷起龙卷风,穿空而去。 十余人出现,刀剑齐出,漫天大雪中立刻有了十余条通道。 又是数十人几乎同时出现,整个大雪区真正进入高潮…… 一个黑衣少年出现,手中剑拔出半寸,漫天雪花突然诡异地悬停半空,此少年持剑而入,如入厅堂。 “剑客之剑,如此恐怖?”他身后两人面面相觑。 “反正风花雪月几关,也不拼个先后,没必要急,咱们可以慢点走。”另一人道,他看向刚才那个黑衣少年背影的时候,眼中充满恐惧。甚至都不敢跟他靠得太近。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须弥子,你欲如何通过这道大雪关?” 须弥子?这两人同时向旁边避了一步,看着两条身影并肩而来,左侧是一个手执长剑的紫衣人,气宇轩昂,右边则是一个光头和尚,长得平平常常。 他就是凌云首尊须弥子? 须弥子微微一笑:“阿弥陀佛,心中有雪,大雪飘飘,心中无雪,何需在意?” 就这样一步踏入雪区,踏入雪区的一瞬间,他身上金光闪烁,如同罗汉临凡,雪花下落,离他尚有三寸,全都消于无形。 而他的脸色,绝无半分变化。 那个紫衣人笑了:“金身秘术之守护诚然天下无敌,然姬某生性不喜欢守,更喜剑指天下!” 他的眼睛突然流光万道,每道流光都击落面前一片雪花,视线所及,剑光所至,无一遗漏。 他们去远了,身后的两人面面相觑:“我知道他是谁,姬文!” “剑客在前,须弥子和姬文在后,不到百丈的路途中,凌云榜前五已到三人,我怎么觉得风云争霸从这里就开始了?” “不得不说,雪区原本就是最好的展示区,技法、功法、阵法全都可以充分展示,也许此时上面大人物也都盯着,咱们也得开始了!” 呼,两条长龙同时发动,射向前方…… 此二人说得对,雪区的确是最佳的展示区,擅长防守者,防守可过关,擅长进攻者,进攻亦可过关,擅长领域者,可过关,擅长奇门阵法者,也可以施展你的阵法,不象前面两关,存在局限性,这一关等于放开了所有限制,你尽可以将你最亮眼的地方展示出来,如果上面的大人物看对了眼,你的命运转机兴许也就来了。 上面的大人物的确在关注着这片区域。 天灵宗宗主脸上露出了微笑:“空语大师,你这个关门弟子还真是修行奇才啊,据闻才修区区十九载,金身秘术就已达到第五重境界,实是惊世骇俗。” 他说的自然是须弥子,站在他们的高度,也只会关注凌云榜最顶端的几人。 千佛寺的空语大师微微一笑:“贵宗这位姬文弟子才是真正的惊世骇俗,他修行真的只有区区六载么?” “是!老夫这徒儿入门迟了些,幸好道根还算不凡。” 旁边一人突然开口:“据老道看,他这双妙童才是真的不凡啊,不知这双妙童从何而来,可是他自带的天赋神通?”是乌云道人。 这道人还真是一开口就自带恶心人的特质啊,话头直指姬文的万法妙童。 姬文的万法妙童得自云溪宗的第五代宗师,虽然有“灵物有德者居之”的修行传统,但抢别宗前辈的眼珠,终究也不是一件光彩事。 天灵宗主脸色微微一沉:“乌云道长,老夫听闻你也收了一名关门弟子,是哪位?”他目光投向第三关的投影。 乌云道长脸上青筋爆跳:“这丫头没上第三关,还在第二关。” 什么?天灵宗主作吃惊状:“乌云道长以阵扬名天下,你亲传弟子居然会困在第二关?” 身边几位宗主也都惊讶了。 所有人都知道,乌云道人最擅长的就是阵法,他将阵法都玩出花儿来了,借阵法杀敌,囚敌,营造幻境,甚至借阵法牵引天地元气修行,全都是他的拿手好戏,别人会被困百花阵,他亲传弟子绝对不应该,甚至理论上说,她应该是第一个出阵的才对。 乌云道长叹气:“这丫头,老毛病终究还是发作了,她在现场改阵,好了,后面的人有点惨了,如果各位宗师的弟子被困其中,还望各位宗师原谅,大人莫记小人过,她就是个孩子……” 抬手给台上的宗师拱手致谢。 众位宗师心头一跳,目光齐聚百花阵,脸色同时改变…… 百花阵变了! 至少复杂了三倍! 一个小丫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拍拍屁股上了天空。 留下一堆俊杰在突然变复杂的阵法中折腾。 碧水宗宗主路天鸣急了,他家三个弟子全都在阵中。 巫山宗宗主急了,她家也是。 原来的百花阵虽然高深,但众位弟子身为门中俊杰,也不是吃素的,多多少少摸到了些边,特别是彩珠莲,阵法底子本就不差,离破阵而出只有一息之间,突然阵法一变,又锁住了。 你个乌云老道,你自己是修行界的搅屎棍,收个弟子也是搅屎棍,你有本事你自己早走啊,你偏不走,改个阵,将其他人都锁在里面。 事情不是你这么干的,你这是烂屁y!几百个宗师一齐在内心痛骂。 但没有人敢发声,因为乌云老道着实太恐怖,而且他还提前道过歉了。 就在此时,彩珠莲头发勐地一震,五彩头发之上突然多了一层青光,包围她的阵法之花一齐震开,彩珠莲冲天而起,破围! 几乎同时,章亦雨眉心一把奇异的扇子一振,如秋风扫落叶,破开阵法之花,冲天而起! “文宝?文宝能破此阵?”场上大老同时大惊。 阵法乃是天地之力,按道理上讲,一般文宝根本不可能破此阵,但有一种例外,就是高等级的文宝,只要到达界宝一级,一般的阵法就很难锁得住。除非是绝世大阵才能锁住。此二女的文宝一出就破阵,难道是界宝? “不是文界之宝,似乎只是大儒之宝,但此宝与二女无限契合,所以才能破开阵法。”乌云道长满脸都是好奇:“路宗主,巫宗主,你们门下这两位弟子,是在何处量身定制文宝的?” 众位宗主一齐侧身,目光齐聚两位宗主。 如果能有一个地方,可以为弟子量身定制文宝,那弟子的战力就大大的提升,他们也想找到这个契机。 路天鸣懵了,他知道章亦雨的文宝从何而来,是林苏这混账给她写了首传世诗,圣殿赐的。 这件事情碧水宗都知道,虽然所有弟子都羡慕得要死,但站得高看得远的路宗主却也没当多大的事,因为这文宝层级还很低,林苏当时写下传世诗的时候,只是一个大儒,大儒文宝没那么珍贵。 然而,今天,他见到了真正珍贵的一面。 那是乌云道长一言点醒的:这文宝跟章亦雨无限契合,量身定制。 无限契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章亦雨可以将文宝最大的威力发挥出来。 量身定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文宝可以升级!章亦雨本体修为增加,文宝也会发生蜕变! 这样一来,文宝就等同于灵宝! 天啊,修行界难见难寻的、可伴主人终生的、一旦出现就会掀起修行界滔天巨浪的灵宝,居然藏在关门弟子身上,给她灵宝的,是那个他想都不想提起的人。 巫如云更懵,她去年一场大劫,多数时间都在闭关,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家这个圣女,还有这番奇缘…… 但她也是大风大浪见得多了的人精,微微一点头:“修行之人,各有机缘,本宗圣女文宝之事,本座实是不知。” 就此揭过。 众位宗主面面相觑,心头长叹,机缘啊,可遇不可求,如果此二女身上怀的是正宗灵宝,他们可能还有抢夺的心思,但文宝却不同,它是量身定制的,别人抢不了,就算抢去,也根本无用,因为这文宝诞生之初,就已经记了名,只服务于它的主人。 第三关,雪关之中又增加了三人,正是三个美女,一个是滴水观关门弟子邱如意,一个是章亦雨,一个是彩珠莲。 邱如意一到第三关,细细一感应,没有阵法,就意兴阑珊。 突然看到了两女破阵而出,兴趣直接就来了:“两位姐姐,你们破阵的手法挺新鲜啊。” 彩珠莲咬牙切齿:“刚才是不是你在捣鬼?” “是啊,我把阵法加难了三倍,我很厉害吧?”邱如意两颗小虎牙露出来,很得意。 彩珠莲脸都黑了…… 邱如意补了一句:“这一关没阵法没意思,我给两位姐姐添点乐子……” 手一抬,一个阵盘突然出现,阵盘一出,满天的燕山雪受到牵引,一齐卷向章亦雨和彩珠莲。 两女彻底怒了…… “巫山云!”彩珠莲的五彩头发横扫,一股伟力加持,卷向邱如意,邱如意小虎牙不见了。 “秋风扇!”章亦雨一扇子扇过去,邱如意远走高飞,一头撞向中雪区。伴随着一声尖叫:啊…… 高台之上,乌云道长脸黑了,他家弟子熊是熊了些,但终究是他的弟子啊,别人当他的面痛揍…… 路天鸣和巫如云同时笑了,其他宗主也都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这丫头着实可恶,活该吃些苦头…… 两女文宝一出,燕山雪完全避开她们,她们越走越快,一个起落,出了大雪区,面前是第四层。 第五层暂未开启,第四层平台之上,尽是打坐人。 这也是举办方的细心周到。 过关嘛,总得有张有弛,前面折腾了一顿狠的,得给人休息恢复的时间,燕山雪不是那么好过的,哪怕是凌云榜排在前几位的人,闯入大雪区,也是真元损失过半,需要紧急恢复。 章亦雨和彩珠莲四下打量,都有一定程度的不好意思。 那些凌云榜排名远在她们之上的人,此刻都消耗过度,她们却毫无感觉,归根结底是因为她们使用了文宝,文宝的威力远在她们预想之上。 这是不是投机取巧? 彩珠莲开口:“你用的是文宝!” “你也是!”章亦雨道。 “是因为他么?”彩珠莲目光闪动。 “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所以,这因传世青词而得的文宝,叫‘秋风扇’。”章亦雨道:“你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所以,我的文宝叫‘巫山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写得太好了,但我觉得,这把情之忠贞都写绝了的诗句,出自他的笔下,好像有些讽刺。”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彩珠莲道。 两女面对面而立,怔怔地看了好久,终于全都笑了。 他就那样的人,你能怎么办? 把他砸碎了重新捏一个,可能还是那样的。 因为他骨子里就是那样的。 第493章 风花雪月(3) 她们虽然有时候恨不得将他活活捏死,但有时候却又忍不住对他牵肠挂肚,他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们,他甚至还实实在在地帮到了她们,她们对他牵肠挂肚,能怪他吗?怪他什么呢?怪他太帅?怪他太优秀?怪他的文才太高? “不知道他这时候在哪。”彩珠莲目光投向下方,下方一片迷雾,站在更高平台之上,是看不到下方的,每一道关卡,其实都是阵法设置的,高台之上的大人物可以看到,选手们是见不到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我想应该还在百花阵中折腾吧。” “不会!”彩珠莲直接否决。 章亦雨眼睛睁大了:“为何?”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真话就是,他的阵法造诣比我强很多,哪怕那个小娘皮将百花阵调难了三倍,对于他而言,也只是抬手之间。” 章亦雨心头怦怦乱跳,关于阵法的问题,是她跟林苏纠结过很多次的问题,她总怀疑林苏当初从《文王天书》中解密了高深的阵法,她也跟林苏提过,林苏给她一顿安抚一顿调戏事情就过去了,但从现在的情况看,事态有变啊…… 章亦雨不想在彩珠莲面前暴露自己对他的某方面无知,舔舔嘴唇:“假话呢?” “假话就是……此人有一种很特殊的天赋,但凡跟花沾点边的东西,他都特别擅长,比如采花啊,折花啊,破花阵啊……” 章亦雨噗哧一声笑了:“你这是假话吗?我怎么觉得你一不小心将自己对他最深的幽怨说出来了?” 彩珠莲横着她,终于自己也笑了:“话题还是别扯远了,第二关我觉得是关不住他,那么第三关呢?你觉得关不关得住?” 章亦雨眼睛突然亮了…… 她关于林苏的认知,其实一直都是文道,虽然也有人说他文武双修,但武道,章亦雨是不屑一顾,为啥,这个问题上她比谁都有发言权,因为林苏的武道基本上是她启蒙的,甚至可以说,是她一手操办的。 她将黑蛟妖丹打入他身体的时候,他还啥都不是,虽然后来在剑鸣山有过不俗的表现,但章亦雨依然觉得他是一个还根本没长成的武道婴儿。 这次参加瑶池会,章亦雨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他会在第一关栽下去。 但他没有! 她亲眼看到,他过了第一关! 现在听彩珠莲说,第二关也关不住他,因为阵法恰好撞中了他的擅长点。 那么第三关呢? 理论上说,第三关足以留下他,但是,章亦雨也好,彩珠莲也罢,刚刚亲身体验过,过第三关的一种新方式,那就是文宝。 “他写下了十多首传世青诗青词,自己拥有某种文宝不算奇闻吧?”章亦雨看着彩珠莲。 彩珠莲笑了:“如果他自己没有文宝,那才叫奇闻。” “所以,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他!”章亦雨长长吐口气:“话说象他这样的搅屎棍,要是一不小心闯进了凌云榜,那真是天下奇闻了。” 凌云榜? 彩珠莲四下一打量,心头大跳。 我的天啊,还真是! 第四平台,到目前为止,上来的不过五六百人,出发之前大家也都有认知,闯上第四平台,基本等同于一只脚踏进了凌云榜,存在的争议无非是排名多少位的问题。 凌云榜记录一千人,这一千人,就是九国十三州年轻一代修行精英。 这个文道天才,要是硬生生插上一脚,那真是改写历史了。 凌云榜上也有修过文道的,但最多也就是取得秀才功名,古往今来真没有状元郎踏足凌云榜的,为啥呢? 你见过清华学霸参加挖机比赛,还拿奖的吗? 两女过了关,又无需休整,体体面面的谈笑风生,议论着林苏能不能过第三关的话题。 她们猜测林苏可以过,因为林苏有文宝。 过关借助法宝,这并不违规,林苏也绝不是迂腐的人,所以,不需要太担心他。 林苏又一次一脚踏在两女的思维空档上。 其实,他这一脚踏出去,踏在所有人的思维空档上。 因为他过第三关,跟所有人都不同。 没有攻击手法——尽管他的破剑式可以精准命中每一朵雪花。 没有防护——尽管他的回剑式可以挡尽一切攻击。 没有用周天九步——尽管他的周天九步已可在中雪区无障碍穿梭。 他用的是最笨的办法。 那就是:象一个老农民,在大雪封山的时节,用步行的方式,一步步踏出家门。 燕山雪落在他的头顶,堆积在他的肩头,覆盖上了他的后背,布满了他的全身。 他将燕山雪,真的当成了普通的雪。 这不是找死吗? 在一般人的认知中,显然是。 燕山雪,带有直透内脏的阴寒气机,带着摧毁一切内气的霸道,是修行人最害怕的东西,他们宁愿身上沾满剧毒的毒素,也不愿意这看似纯洁无瑕的雪花,在身上任何一个部位沾上哪怕一片。 因为他们的内脏是脆弱的。 他们的神经是精致的。 每一个部位的运转都是精微的,容不得任何一点异种气机的渗透,否则,他们的真元就不纯,他们的真元运转就达不到圆满无瑕之境。 林苏不同! 他的经脉更粗,他的线条没那么精细,他也并没有刻意去追求精微,他甚至还觉得,不管是内脏也好,元神也罢,都不应该是温室里的花朵,得给他们加点担子,免得时间长了,一个个变成了娇小姐。 所以呢,他接受燕山雪的洗礼。 燕山雪直贯全身,全身细胞都震动,经脉也承受巨大考验,九层塔也一样,摇摇欲坠。 林苏正好抓住这个机会,全面检查身体的薄弱点,有针对性地进行弥补,这跟当日在人鱼族元池中一模一样。 元池之中,可以检索身体的不完美之处,加以弥补,所以,他才能以完美之体跨入窥人。 如今,他的窥空在即,却不能去人鱼圣地,没有了元池的检测,他找不到不完美的地方。 燕山雪于他,就是另一个意义上的元池。 虽然性质上异曲同工,但是,待遇上大有差别。 元池弥补缺陷多爽啊,躺在那里,天地元气自动化运作,不痛,旁边还有一个不穿衣服的小美人,养眼。 可如今什么待遇? 痛,麻,还冷,甚至还有好几条经脉伤了。 如果是一般人,到了这种程度,那就是严重至极的内伤或者道伤了。 但林苏还有一样东西,回春亩! 回春亩一出,修复受损的经脉,巩固薄弱点,林苏手握最好的一颗妖丹(得自雁荡山、接近妖皇境的那一颗),全身热气腾腾,在大雪区一点点地拱着走…… 这一走又是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外面已是千变万化。 第一关已经尘埃落定,安静了下来。 第二关渐渐也尘埃落定。 至少三千人被阵法攻破防护,卷到了第二层平台之上,沮丧、愤怒、骂娘的都有,其中就包括碧水宗曾经的一号选手郑和。 郑和是亲传弟子,很长时间都是第一位,长期以来都被当成碧水宗征战瑶池会的灵魂人物,也就是在最后一次金令争夺战中,被章亦雨以秋风扇击败,才遭受了他人生的第一次挫折,他师傅,碧水宗大长老告诉他:男子汉可伸可屈,一时之败不代表着永远之败,瑶池会,就是你的目标,你的修为远在章亦雨之上,你可以在瑶池会上重新夺回你的荣耀。 他冲着这份荣耀来了。 但是,折在第二关!而章亦雨却飞了,高飞远走,不知道到了哪一关,不管她在哪一关,都是赢!而他郑和,再度失败,比上次败得还要惨很多倍。 他原本可以出去的,都是那个该死的小娘皮,改了阵法,无形中加大了三倍的难度,才让他一头栽在第二关! 这小娘皮才是罪魁祸首,她是谁? 众人义愤填膺,齐声声讨,小虎牙在第三关喷嚏连天…… 但是,也有几百人冲破了加强版百花阵。 其中让人印象比较深刻的有这么几个人…… 一人撑起了雨伞,形成了一片烟雨江南,她如同雨中的江南妙女,踏花而起,出阵而生…… “烟雨江南?”云溪宗宗主脸色微微改变,牢牢锁定这个叫元姬的女子。 一人手中大刀横出,吼上一声:“南方有火焚天地”,面前的花阵烧成一片火海,他嚣张霸气地出了。 异族观战台上,龙族豪强龙问天一双厉目陡然睁开,牢牢锁定这把大刀,这把大刀激发之后,上面是一条清晰的龙纹。 “君天下?葬区?”龙问天额头龙纹微微闪烁。 第三层雪区,一朵云彩升起,云彩一收,融入一个小美女的眉心,两个美女同时站在四层平台,两人相貌有八分相似,只是右边一个显得成熟,左边一个很是单纯,单纯的一个盯着彩珠莲:“你是巫山圣女彩珠莲?” “是,你是?” “云溪宗梦珠!”小圣女道:“我听说你有一本专门记录诗词的本子?” 彩珠莲嘴巴张开形成o形…… 修行路上,有人问过她修过什么功法,有人问过她有没有结婚,最奇葩的问题也是问她有没有孩子,但绝对没有人问过她,小册子…… “我跟你打个赌,如果我的排名在你之上,你把这册子给我看看,行不行?” “你喜欢诗词?” “不是我喜欢,我娘喜欢!” “不用赌,我现在就给你看……” 章亦雨和小圣女的姐姐梦情面面相觑。 这算啥?两个奇葩的惺惺相惜么? 江湖人走江湖路,很少有喜欢诗词的,即便有,也没有这么奇葩的,还随身带个小本子,听到妹妹说眼前的巫山圣女是这样一个奇葩,梦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谁曾想,自家妹子直接凑上去了,如同知己。 突然,下方云层浮云,一条人影高高飞上天空,落地如同一条死狗,脸色惨白,嘴角还带有血丝。 章亦雨和正在献宝一般炫诗册的彩珠莲目光一落,全都大吃一惊…… “厉星空!” 厉星空是谁?凌云榜排名七十二位的超级高手! 凌云榜排前一百位的,全都跟她们不是同一层级,是她们需要仰望的人! 但如今,厉星空居然被人从下面丢了上来,谁? 轰地一声,如同惊雷炸响,一道闪电从下方升起,稳稳落在台上,一手直指厉星空:“厉星空,本人今日不杀你,也不废你修为,在前行路上,我好好玩死你!” 厉星空指着突然出现的人,指头乱颤:“你……你……噗!”一口鲜血喷得老远。 所有人全都惊呆。 最惊的是章亦雨和彩珠莲,两女对视一眼,一缕声音同时传来对方耳中:“雷怒!” 彩珠莲深吸气:“瑶城之中,不是早有传言,厉星空废掉了雷怒吗?” “是啊,天星宗都差点为此事公告全城了,为这一废庆功酒都喝了几十坛。” 必须得说,凌云榜高层的事情,就是全天下共同的新闻,她们刚刚进入瑶城,就听到了这则传言,厉星天废了雷怒。 厉星空排名凌云榜七十二位,雷怒排名九十三位,全都是百名之内的高手。 百名之内太难进了,所以,任何一个高手陨落,于其他人都是一个利好,所以,很多排名在一百左右,心头打鼓的人,一听这消息全都兴奋得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瞬间,消息传得到处都是。 天星宗很开心,一是自家圣子名扬天下。二呢?雷怒这个对手选得好。雷怒是雷家的,雷家被皇室深深忌惮,所以,江湖行走,强己避祸打雷家,几乎成为西天仙国的政治正确。 自家圣子将雷家最有希望的人打废了,你让天星宗主有多开心? 然而如今剧本出了偏差,原本被废的人重新出现,直接将厉星天来了个反杀。 这一反转,第四层平台之上,百名之内的选手们,重新认识了雷怒,内心紧急盘算,自己的排位有没有风险。 最高的看台之上,天星宗宗主脸色铁青。 瑶池盛会,主旨还是会,不以对抗为主,如果雷怒直接杀了厉星空,他有话可说,但如今,雷怒非常聪明,不杀厉星空,甚至不废他的修为,只是将他打趴在地,然而居高临下地来上这么一句…… 只需要这一幕,天星宗颜面尽失。 传说中,此人虽然极度颠覆,但从不留下直接话柄,让各大宗门想下手对付他也师出无名,所以才在江湖中一混十年,慢慢成长,小小年纪,心思老到得很啊。 第494章 风花雪月(4) 雷怒目光扫过全场,没有发现他想寻找的那个人。 难道说,当日的那个人并非瑶池参会人? 不应该啊,他的修为不弱,他的治伤手法神乎其神,必是顶级宗门的圣子一级,为何不在这里? 他,要寻找的人当然是林苏。 他原本已经失去参会的可能,是林苏救了他,回春苗节省了他三个月时间,让他能够破困而出,这份恩惠之大,于他乃是再造! 下方一声大吼:“东方有木无穷尽!” 森森树影之中,一个胖子落在高台,嚣张地横扛着一把大刀,正是君天下到了。 下方,烟雨迷蒙,两个美女几乎同时落上高台,元姬小伞收了,优雅地开口:“你过关就自己过关,老是跟别人出难题算什么?不烦么?” 她对面的小虎牙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姐姐,我喜欢你才跟你玩呢。” “……”元姬无声地叹气,她以为除了那个小流氓之外,没有人再让她叹息,可如今,她又遇到了。 接下来,接二连三的人上台,高台之上已经接近千人。 彩珠莲和章亦雨再度走到了一起,目光同时射向下方,没有说话,但她们都知道,她们想说的是什么…… 林臭蛋,你到底是生是死,你给个准信…… 大雪区的边缘位置,林苏响亮地打了个喷嚏,一步踏出了大雪区,这一步踏出,他突然感觉全身无限的放松。 大雪没有了,空气清新了,全身上下如同打上了机油,所有的不和谐之处,不管他以前发现没发现,此刻全没了,他觉得他目空一切了…… 踏上平台,他就看到了章亦雨和彩珠莲。 两女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走得这么近?你让我还怎么分头调戏你们…… “奇迹真发生了!”章亦雨深深叹息:“搅屎棍开始搅修行道了……” 彩珠莲点头:“到目前为止,这平台之上大概千人,不出意料之外的话,某个最不该入凌云榜的人,将要入榜。” 林苏狠狠地瞪着她们…… 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很有分量的阴影笼罩过来,君天下手中大刀刀背敲敲林苏的肩头:“嗨,苏老嫖你怎么这么慢,过关又是用爬的啊?” 林苏瞅着他这张胖脸,很想一拳头甩过去。 耳边传来章亦雨的传音:“这谁呀?跟你老相识吧?不是对你本性充分了解的人,找不出这么准的称呼。” 听到这句话,林苏觉得可揍可不揍的拳头又痒痒了,还真得揍!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钻入他的耳中:“你姓苏?”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一人,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雷怒!居然是他,怎么可能是他?他数日前功力尽废。 雷怒嘴唇不动,一缕声音飘然而来:“苏兄,想不到是吗?我雷怒居然能来瑶池会。” “恭喜了!”林苏声音回传。 雷怒道:“我在江湖中颇有忌讳,苏兄莫要与我靠近,救命之恩,彼此心知即可。” “我已经说过,那不是救你,而是有个老和尚给了我一则该死的谒语,让我日行一善……” 雷怒眼中有了笑意:“苏兄如果不肯背负这段恩情,倒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 “你我为兄弟,无需记挂恩仇。” “你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谁,就以兄弟居之?”林苏道。 “兄弟相交需要身份作为条件吗?”雷怒反问。 哈哈…… 两人的笑声在对方脑海中回荡…… 没有人知道,前一刻,还根本不认识的人,这一刻,仅用传音入密,就已经兄弟相称。 最后的几个人从三层平台而出,下三层完全安静。 空中突然一本书飞来,从遥远的北峰而来,此书如飞鸟,书页开合如振翅,书页之上,有一书生,书生手中有一金笔。 众人同时抬头,有的人有惊讶,有的人有激动。 林苏千度之童落在此人手中笔上,他明白了三分,因为这支笔上,刻着两个字:凌云。 “笔落凌云榜,威名动地来。在下凌云榜主笔笔天机!”年轻书生笑道。 凌云榜! 瑶池之会第一个小高潮来了! 就是凌云榜。 凌云榜,修行界中的地位,基本等同于殿试青榜,甚至还是九国十三州同考的那种。 但凡列入凌云榜,必是各大宗门重点培养的种子,各种资源,各种政策,一古脑儿向其倾斜,只望此弟子能够一飞冲天,将其宗门带入高境。 笔天机笔尖虚空掠过,带起一熘流光:“四层之上,计962人,本届凌云榜,就只录入962人,恭喜各位,所有人都榜上有名,区别只在于排位。” 满场大喜。 上了第四层平台,就已经列入凌云榜! 第一个小目标全体实现! 君天下裂开大嘴笑了,他踏出家族之时,父亲给他的指令就只有一条,录入凌云榜! 他完成了! 笔天机笔再一挥:“接下来的‘瑶池月下’,将是各位的龙虎斗场,每一步,都关系着你的排位,请各位听清了……” 瑶池月下,天骄真正的考场。 如何考核? 空中微微一震,一轮明月升起,皎洁如霜。 明月之下,一条宽达百丈的白玉台阶缓缓浮现。 这条白玉台阶计3600步,各位俊杰登之。 登得越高,排位越高,3600级台阶登顶,就代表着到达第五层,五层瑶台,才是真正的天骄台,各位好自珍重! 笔天机微微一鞠躬,书页一合,化为一个榜单,悬于瑶台之侧。 “哈哈,爬台阶,本人喜欢!”一名粗豪大汉一步到了白玉台阶前,直接就朝上蹿,他的脚尖刚刚接触到第一级台阶,轰地一声大震,那汉子反弹而回,一口鲜血喷出。 众人同时一惊,凌云榜最底部出现了第一个名字:傲无常! “这台阶有古怪,我来!” 又一人踏上,第一步就脸色通红,但他摇摇晃晃地走了三步,噗地一声,被击下,林苏目光投向凌云榜,没有出现第二个名字,因为笔天机无法断定剩下的人中,有多少人连三步都踏不出。 还挺公平。 台阶摆在那,榜竖在那,你第一级台阶就栽倒,显然是倒一,如果十个人栽在第一级,并列倒一,一切凭实力说话。 凌云榜的设计者也不是个草包,原本上千人排序,是一件非常复杂非常难的事情,但借助这白玉台阶,却可以排得清楚明白、毫无争议。 因为他知道这白玉台阶有什么玄机,必定是类似于人鱼族云界天梯,这种梯,不考验功力修为,考验的逆行上伐。 何为天骄? 逆行上伐才算天骄。 所以,瑶池会本质上不是拼修为,本质上是发现好苗子,凌云榜也好,瑶池会也罢,都充分体现这一主题,发现人族修行好亩子,重点培养,壮大人族,对抗异族。 “须弥子,比一场如何,看咱们何人先登顶?”姬文微笑道。 哪怕是第四层,也是有鄙视链的,姬文和须弥子等人站在最高处,不与众人为伍,目光都很少投向这边。 “阿弥陀佛!”须弥子道:“佛门之人,不与人争先,贫僧与你同时到达就是!” 同时到达! 这句话说得谦虚,但霸气侧露啊。 姬文笑了:“那就一言为定了!” 直接起步,一脚踏上第一级台阶,转眼间就是第二级,就在此时,一条黑影先他一步踏上了第三级,这是一条黑衣人影,背插一把细长的长剑,身躯也如剑一般挺得笔直。 “剑客!”林苏身边一人道:“剑客锋芒很盛啊,这是直指前三么?” 凌云榜上,剑客排名第五,但此番他跟姬文争先,已经传递出他的想法,他的矛头直指前三。 他们这一带动,其余的榜顶人物也都呆不住了,跟着前行。 其他人也开动。 林苏漫步而去,身边的人也朝白玉台阶涌去。 君天下舔舔嘴唇:“苏……兄,打个赌怎么样?” 他说到苏的时候,林苏有个条件反射,以为他又要叫“老嫖”,但这家伙硬生生换了称呼。 称呼一换,林苏立刻觉得不对劲:“赌什么?” “如果我能走完3600级台阶,你把你珍藏的好酒给我一百坛。” “我日!我就说你称呼一变,准有图谋!”林苏道:“行啊!追加一个条款!” “说!” “如果我也能走完3600步,你得将你的来历全都告诉我。” “什么意思?”君天下将自己的衣服勐地抓住:“你对我有什么图谋?我可告诉你,我对男人没兴趣……” 林苏牙酸一般的眼神看他:“你不是会后要带那只乌鸦回你家吗?万一你家一时兴起将他给煮成了乌鸦汤,我得用你一身肥肉炼油吧?我总得找得到你吧?” “吓死我了,你个老嫖……以后别跟我说让人想多的话……成交!” 林苏面临一个选择,是先将他收拾一顿呢,还是先登台…… 还是先登台吧,毕竟几个女的都已经开始登了,万一她们没憋住,对着他的脸放个屁,那怎么办…… 一踏上白玉台,林苏突然感觉四周很空阔,人与人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开了千倍。 从这个距离看,貌似即便她们放屁,他也听不见。 身上的压力传来,大致相当于窥人境巅峰全力一击,林苏抬起头来朝上看,内心转了一个小小的念头,我这便宜是不是占得太大了点? 第四层的人转眼间走了个干净,全都转移到白玉台阶上了,不,留下了几个,就都是白玉台上摔下来的,凌玉榜从下至上,已经出现了七个名字。 高台之上,集体关注这条白玉台阶。 一条白玉台阶,囊括天下俊杰,千年之内,世间主宰风云的修行人士,都在这里,任何人都会关注。 巫如云身边的一个女性宗主开口:“瑶池月下天骄现,这种考核方式还真是高明。” “这是自然!”巫如云回应:“修行道,修为高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根基,忽略功力层级之差距,考核其根基,才是对天骄正确的考核……然而,天骄还有一项考核,后面该会出现吧?” “巫宗主指的是?” “元神意志,或者武道意志!” 前面首批的那个道人笑了:“巫宗主真慧眼也,3600级台阶,预计会筛选出500人,这500天骄又如何排序?只能是元神意志或者武道意志了,那就是天骄的登天路。” 巫如云心头微微一跳,她原本有些乐观的心态遭受到了重击。 巫山本次三名弟子参赛,两名弟子没能闯过百花阵,唯有圣女彩珠莲踏上了白玉台阶,这白玉台阶考验的是逆行上伐,让她心跳加速,因为她知道这个徒儿最强悍的地方就是逆行上伐,最关键的一战,撞中了徒儿擅长的领域,她入天骄有望。 但是,天骄之上还有考核,考核的是元神和武道意志,这一块,彩珠莲就是短板了。 她必定栽在元神意志上。 这就是彩珠莲跟顶级天骄之间的差距。 何谓元神意志?跟武道意志相提并论的东西,武道意志,招式的技巧之极,元神意志,元神的技巧之极,武人叫武道意志,修行人叫元神意志,本质上是一个东西。瑶池盛会,不分武道修行道,设置的考核也是一视同仁,你是修行人,就针对你的元神意志考核,你是武人,针对的就是武道意志。 路天鸣目光落在章亦雨身上,很凝重,因为他知道,章亦雨强悍的地方是元神意志,而她稍有欠缺的却是根基。 这白玉路,她能上吗? 万一上不了,她后面强悍的元神意志,就失去了考核的资格。 碧水宗跟巫山宗一样,也只剩下这一棵独苗了,万一栽在这白玉台阶上,碧水宗就被巫山宗压下去了。 虽然两宗同属大苍宗门,但暗地里却也有比较的心思,尤其是两宗第一弟子江湖齐名的时候,更是不能不在乎谁胜谁败。 章亦雨已经走到了第一千八百步的位置,压力已经相当大了。 她抬头看一看,最顶层的人士已经接近到顶。 前面的人还有很大一堆。 包括彩珠莲! 彩珠莲比她领先了至少两百步,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差距,她的心有点乱了…… 第495章 瑶池月下第四关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亦雨宝贝,你哪一方面都比彩儿强,对吧,没理由她能行你不行吧?不用急躁,沉住气,你一定可以压住她。” 这声音一传来,章亦雨心头怒火直冲九重霄,你叫谁彩儿? 叫得这么亲热? 我踩死她! 蹬蹬蹬…… 林苏在后面看着她英气勃发的模样,差点笑了,他还有更强烈的刺激,但他不敢拿出来,他如果说你要是赢了你当大老婆,让她当小老婆,估计这丫头会崩盘。 所以,这在白玉台阶上刺激人,得控制火候。 前面还有一人,手里没伞,但偏偏还是走出了江南烟雾的味道。 是元姬。 林苏看她走得挺稳的,也就不骚扰她了。 他怕她乱了心志,从而摔下去。 还有梦珠小圣女,她跟她姐姐并肩而行,从眼前的情况看,还好。 我真是个好人啊,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还关心一堆人,林苏内心对自己好一番表扬…… 梦珠走得是蛮稳的,因为她的心境太超然了,全是得益于林苏的指导——每个月都有一场全面大反思,几十次反思下来,心境还能不超然? 她姐姐梦情,一开始也是心境平和的,一步步走得极稳,但突然,她看到了一个人! 一看到这个人,梦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的天啊,我看到了谁? 当年那个骗子! 他怎么可能参加瑶池会? 他怎么可能登上白玉台? 我在哪? 啊…… 心神一分,脚下一震,梦情从白玉阶摔落,落在四层平台,一时之间摔懵了,一爬起来破口大骂:你个天打五雷轰的狗骗子,我跟你势不两立…… 她的叫骂声,除了四层平台的人之外,没有人能听见。 白玉阶,隔绝了界外的声音,一旦掉落,就是界外。 即便是梦珠,也根本没发现姐姐的失手,因为她全身心融入自己的体内,调整每一步的落点,凌云天骄,就在眼前,她出发前的梦想,就在眼前。 白玉阶顶,姬文努力做出很潇洒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尽力了,3600级台阶,分为三个层次,前1200级,越一级,中1200级,越二级,后1200级,越3级。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天才。 但是,越3级,于他一样是一件成功与失败对半分的事情。 终于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来到五层平台,姬文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好险啊,要是万一自己失败,那后果真是太可怕了。 就在他踏实的一瞬间,一个声音传来:“阿弥陀佛……” 姬文目光一侧,就看到了光头,须弥子跟他同时到达。 这一刻,须弥子在他心中瞬间变成了一座高山。 须弥子强悍的地方,从来不是逆行上伐,或者全天下的人,从来没有人真正了解过他。 剑客上来了,3600级台阶于他,似乎只是从客厅到卧室的距离。 此人如剑一般的目光射向姬文,眼中也有了三分忌惮。 因为姬文也上来了。 姬文强悍的地方,根本就不是越级上伐,他强悍的地方是招式的拆解与学招数的匪夷所思。但就在姬文并不强悍的领域,姬文一样压过了他。 正如姬文将目标放在须弥子身上一样,剑客也将目标放在姬文身上。 姬文在须弥子身上收获到了震撼。 剑客也在姬文身上收获到了震撼。 站在顶层的人士,未正式开战,早已各怀心机,自定对手,反复揣摩,无边的风云,其实已经在一言一语,一事一局中火花四射。 凌云榜第二位疯刀到了,背着一把大刀盯着须弥子,似乎想在这光头上砍一刀。 凌云榜第四位,是个女的,叫宁飞雪,宁飞雪优雅绝伦地站在第五层平台,抬头看天,似乎刚才没过瘾,还想再来几级。 顶层五大高手到齐,这风度,这威势将排在后面的十余人映衬得暗澹无光。 但不可否认的是,凌云榜终究是凌云榜,排位还是相当准的,排在凌云榜前五十位的人,都第一时间到达了终点。 接下来是排位前一百的人陆续到达。 雷怒到了,不,确切地说,他离顶层还差一级台阶,他就停在那里,似乎在恢复元气,这种情况其实也挺常见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勐的一波冲击,不能功亏一篑。 只不过,他站在那里的时间还是太长了些。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未动。 十多个人从他身边过去,他依然未动。 终于,他回头了。 盯着后面过来的一人。 此人满脸青筋爆,眼珠已是血红,这显然是功力已经运到极致的表现。 他,就是厉星空! “厉星空,你再前行一步,我杀你当场!”雷怒的声音如同雷霆,粗暴地灌入厉星空的耳中。 厉星空全身大震,脚本已抬起,但却停在了空中。 真的会吗? 按道理上讲,雷怒不敢,但是,这就是个疯子,在燕山雪的大雪区,无惧自身伤损,也跟他朝死里打,原本论真实战力,厉星空跟他伯仲之间,难分胜负,然而就因为环境太过恶劣,厉星空顾虑自身根基受损,才败在雷怒的手下。 这大雪中的一战,厉星空打出了阴影。 他有点怕了。 “敢赌吗?你只要上前一步,我就杀你!上啊!”雷怒冰冷的目光盯着他,残暴的声音无情地直入厉星空灵魂深处。 厉星空脚尖都颤了。 雷怒笑了:“就在你内心权衡我敢不敢杀你的时候,你已经失了强者之心,厉星空,你不配成为凌云天骄,你就是个垃圾!” 啊!厉星空全身功力大乱,高飞远走,他在即将踏上凌云天骄榜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摔下了高台。 最高看台之上,天星宗宗主霍然站起:“该死!” 他这声怒喝,震动整个高台。 “此子违反大赛规则,该当逐出赛场!”天星宗宗主一双厉目直视最高处的瑶池圣主,一字一句道。 瑶池圣主目光慢慢移过来,还没开口,前排的乌云道人先开口了:“厉宗主,请问此子违了哪条赛场规则?” 厉宗主胸口急剧起伏,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修行人的角逐场,连杀戮都不禁,能禁止什么?又哪有什么规则?唯一的规则就是:强者上,弱者下! 如果雷怒暗算厉星空,还可以追究一下他有违江湖道义,可雷怒暗算过吗? 就是说了几句话! 说几句话,拿到全天下所有的赛场,都不算违反规则。 乌云道人澹澹一笑:“此子有句话说得甚好,在你家那个圣子内心揣测着,对方敢与不敢的时候,他已经失了强者之心!无强者之心者,有何资格居于凌云天骄榜?” “你……”厉宗主脸色大变,对着乌云道人怒目相向。 乌云道人脚一抬,踏在前面的茶几上,歪过脑袋:“怎么?厉宗主目视贫道,似乎想测一测运程,贫道为宗主测这运程如何?” 厉宗主心头怦然大跳,他可是知道乌云道人测运程意味着什么。 这道人,行事完全不讲规则。 他哪里会测什么运程了? 他测运程的基本逻辑就是:我说你某天死,到时候我过去看看,你真死了,我测得准,你不死,我帮你死,反正我得准。 这样的疯子,有必要死磕吗? 乌云道人哈哈一笑:“厉宗主,在你心中权衡贫道会不会真的测你运程的时候,你也失了强者之心!哈哈,贫道突然发现‘强者之心’这个词儿,还真是有意思。” 众位宗主面面相觑…… 西南高峰,也有观摩者。 他们是中小宗门首脑,或者是大宗门第二梯队的人物。 中心观战台上都是大宗门首脑,他们是不够资格上的,只能在旁边侧面观摩。 但是,好有好处,好处是什么?宗门首脑可以跟自己的弟子们在一块儿,一边看一边分析顶级人士,给自家弟子们开拓眼界。 其中包括一个很特殊的宗门:问心阁。 问心阁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他们没有任何修为,但是,却也没有哪家宗门愿意得罪他们。 因为他们是跳出五道之外的第六道。 他们修的是精神力。 精神力这玩意儿太神秘了,哪怕毫无修为之人,都有可能将那些天骄杀得无声无息,各宗宗主一级的人物,可以自恃修为高深,无惧他们,但是,你弟子呢?你宗门天骄呢?就不怕人家杀你一个死无对证? 所以,但凡脑袋没坑的,就不愿意招惹他们。 今日带队而来的是问心阁大长老杜葵。 自从瑶池关卡开启之后,杜葵的目光就变得格外阴森。 他旁边的一名长老道:“大长老,看来咱们的视线得跳出赤国了。” 他的声音在问心阁这个小圈子回荡,说不出的怪异,这个空间,是大长老营造的空间,隔绝声音,纵然最顶层的修行人士都休想听到——因为修的不是同一系统。 另一名长老道:“正是,如同文道世界一样,修行世界同样有高下之分,东南佛国、西天仙国、南阳古国修行道,远远凌驾于其他国度之上,站在凌云榜顶层的人物,十有八九来自于此上三国。” 开始的长老补充:“所以,大长老,咱们若想勾连修行道,不宜底层纠缠,而应该择高而入,瑶池、千佛寺、滴水观、天灵宗、鹤门、雪原、怒山、雪风谷,八大超级宗门,但有一得,均是大喜。” 何谓超级宗门? 有源天境坐镇是基本前提。 所以,这八大宗门的宗主,全都是源天境。 甚至不止一个源天境。 大苍宗门但有象天法地境,就是顶级宗门,而这些超级宗门里,象天法地,只是长老的基本条件而已,高层长老得是源天! 所以,他们才是超级! 问心阁的图谋,远远不是插手军事这么简单,他们要的,远比世人想象的更加狂野,要涉足修行道,在底层折腾没什么意思,直上最高层才是问心阁的方向。 这,或许就是问心阁之人参加瑶池会的终极目的——选择合作伙伴。 但是,八家超级宗门,他们重点针对哪一家? 这可是有讲究的。 瑶池自然是最好的,底蕴深厚无比,瑶池令一下,天下景从,由此可见其在修行道中的牛耳地位,然而,瑶池还是太清澹了些,对于勾连之事,向有抵触,她们不屑于勾连。 千佛寺底蕴之深,无与伦比,但佛门,注定圈子很小。 滴水观行事不拘常规,然而,这掌门的乌云道长情绪变化很无常,前脚跟你勾连,后脚测你运程的事儿,你当他干不出来? 也许只有天灵宗是最好的。 天灵宗是不甘寂寞的,而且兼收并蓄,对于各类奇功都保有持续的兴趣…… 在众位长老的议论声中,大长老目光一直在闪动,终于,他开口了:“天灵宗上上之选,他这台上的天才弟子姬文,当是合适的突破口,哪位弟子出马,与其结交?” 大宗相交,首脑直接会谈并不合适,得有个层层递进的过程,最好的办法就是两大宗门天才弟子先结交,条件成熟了,双方长老再下场——就如同现代国家首脑会晤一样。 这话一出,圈中的弟子全都兴奋了。 特别是几个女弟子。 还别说,问心阁的女人,跟男人是两个极端,男人大脑袋,瘦身子,瞅着就病态。 而问心阁的女人,脑袋是正常人的体态,她们的大,体现在胸上,这样的弟子,又有身材又有胸,又有头脑又有口才,是接近外宗顶级天骄最佳的利器。 但这些女子都不开口。 因为她们知道,哪怕她们再想接这项任务,也争不过杜嫣,杜嫣才是整个问心阁搞定一切天骄的绝代人物。 杜嫣挺着胸也不开口,因为她知道大长老最终会直接点她的名。 然而,她没有想到,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有一个男弟子突然开口了:“弟子愿往!” 所有长老目光齐聚,是站在人群外围,似乎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一个记名弟子,如果林苏关注到他,会大吃一惊,此人,赫然是他在南国战场之上遇到的第一个问心阁弟子,杜晋! “杜晋……你愿往?”大长老都吃了一惊。 此人前行三步,深深鞠躬:“禀大长老,姬文此类人物,非美色所能打动,唯有弟子出马,方能真正让他为我所用。” 大长老脸色一沉:“给本座一个理由!” 杜晋神识传音…… 第496章 凌云天骄榜 大长老脸色风云变幻,良久缓缓点头:“杜晋,杜嫣……你二人均可用自己的方式采取行动,如能成功,准入问心秘境修行三月!” 两人接令。 杜嫣目视第五层平台之上那条英姿勃发的身影,眼神中弥漫出发自内心的钦慕,这种钦慕是否出于真心,姑且不论,她能够做到,让任何一个被她看到的人,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内心有着钦慕。 而杜晋,却根本没有看高台上的姬文,他看的是目前还只走到第两千级的另一人。 林苏! 别人关注的天才千千万,唯有他,从弟子入场开始,他就只关注林苏一人! 南国之战后,他敏感地注意到,南国战场中的那个变数,就是林苏。 他也猜准,林苏会参加瑶池会。 杜晋只是一个记名弟子,为参加瑶池会,费了很大的脑筋,他的终极目标,就是林苏,他要弄清楚,此人究竟何许人也,为何能掀起南国战场的变局,为何能抵抗他的灭魂一式。 如今见到了! 他真的来了,而且在第一关,就已经跟姬文形成了对立的态势,姬文不知道此人的可怕,必定栽在他的手下。但有他就会不同! 所以,他与天灵宗的结交,就从助姬文拿下这个神秘人物开始。至少有句话他是对的,象姬文这样的顶级天骄,美色是下下之选,人家想要美女何处不可得?唯有一种人能真正打入他的内心,那就是能够实实在在帮到他,帮助他一展心头宏愿的那种人!杜晋相信,自己就是那种人! …… 第五层平台之上,3600级台阶的尽头。 人渐多。 每一个,都是凌云榜上显赫一时的名字,但此刻,他们登上3600级台阶,却也锋芒尽去,化身为一条条精疲力尽的身影。 彩珠莲上来了,踏上最后一步,她差点一头栽倒。 章亦雨上来了,她觉得自己突然不恨彩珠莲了,如果没有压住她的强烈心愿作支撑,自己肯定上不来。 梦珠圣女上来了,她手中有一根极细极细的尖锥,这根尖锥是她的兵器,哪怕云溪宗的弟子们,都很少见到圣女兵器出手,但如今,根本没有敌人,这兵器也出了,因为她要用兵器,激发身上最后的一点战力,助她登临绝顶。 她成功了! 元姬上来了,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是所有人中最轻松惬意的一位,但她自己知道,她的元气见底了,因为她的小伞之上,已经飘不起烟雨江南,只有最后一滴雨水在这雨伞之上,将滴未滴。 她目光朝下面一落,整个人懵圈了。 身后跟着一人,赫然是那个小流氓。 小流氓脚踏台阶倒数第二级,望着她笑,一缕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小妞,又见面了,话说你我的江湖着实有点小,这老是重逢,是不是老天爷不太认同咱们的陌路?” 元姬眼睛睁大了,你目前身处最勐的压力之下,你还敢耍流氓? 她有点怕林苏就这样崩下去,但是,林苏一步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轻轻松松上来了,他脸上,连必要的青筋爆跳都没有。 章亦雨眼睛也睁得老大,看着林苏,小嘴儿半开…… 耳边传来彩珠莲的声音:“现在信了吧?我说了他的武道兴许是个半吊子,但爬墙上梯拼体力的绝对是他的强项,这没准是一个老嫖客的必备技能……” 章亦雨破天荒没有跟她辩论,瞅着林苏,还是一万个不信…… 怎么可能? 他是文道! 他是状元郎! 文道五道之首,指的是文道伟力,而上这登天梯,拼的是武道、修行道的根基,我们前面说你搅修行道是玩笑话,你真搅啊? 一把大刀横着伸了出来,拍一拍林苏的肩头,伴随着一声狂笑:“苏老嫖,该兑现承诺了,酒呢?” 是君天下,他似乎比较习惯于用大刀来跟人打招呼。 林苏瞪着他,还没有开口,四周环境突然变了…… 哧地一声,迷雾散尽,下方景物全变,化成了五级平台。 无数的椅子升起,出现在各人屁股之下,他们面前白玉飞起,组合成一个个餐桌,空中仙乐传来,缥缈不知来自何处,彩霞飘飞,鲜花飞舞,激烈的竞技场瞬间变成五层宴会平台。 空中仙音响起:“瑶池月下天骄会,一杯仙液享余年。各位俊杰,请尽享你们胜利成果。” 话音一落,空中一条虚影浮现天际,是一个美妙的仙子形象,仙子手轻轻一挥,空中晶莹如雨,每个人面前都是一只水晶杯,杯中是满满一杯瑶池玉液。 第一层红色。 第二层橙色。 第三层黄色。 第四层绿色。 第五层……无色。 主席台上的众人,自然也有,他们的也是无色。 而未列入主席台的成员,面前也有,他们的是绿色。 瑶池圣母手若拈花,轻轻托起面前的玉杯:“各位贵宾,瑶池玉液一年一滴,百年时间,不过百滴之数,本宗聚天地之气,采日月精华,聚满山灵药,方成就此批瑶池玉液,还望各位莫负天地之重托,尽饮此杯,为人族再续华章!” 她当先饮下杯中液。 千佛寺方丈大师手起:“阿弥陀佛,为人族!” 仰面而干。 “为人族!”天灵宗宗主干杯。 “为人族!”高台之上众位宗主一齐干杯,即便是那个出口就臭的乌云道人,此刻也庄严地说了三个字:为人族! 第五层高台之上,众位天骄齐齐举杯…… “有一个问题!”林苏耳边传来君天下的声音。 林苏目光透过水晶杯盯着他,看他想放个啥屁…… “我目前才刚刚踏入道果境,喝下这杯玉液,会不会打落道果境界?如果是那样,我怎么去夺凌云榜首?” 切!几女同时翻白眼,你个死胖子得瑟个蛋?你在提醒大家注意,你的本体修为非常低,你能站上这平台,天才绝顶么? “我更惨!”林苏认真地表示:“我目前才窥人,是不是真的得降?不降行不行啊……” 章亦雨一口玉液已经到了口中,差点喷了,这一喷那损失就太大了,章亦雨紧急握住嘴巴,强行将玉液吞了下去,吞下去之后狠狠地瞪林苏一眼:“你要是弄得我喷了,我跟你没完……” 这句话毫无征兆地钻入林苏的耳中,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你这话,我怎么理解出了另一重意思? 算了,喝! 一杯玉液下肚,林苏体内天翻地覆,他突然觉得全身的细胞齐齐发亮,扩大!各条经脉也齐齐发亮,扩大!这么一扩,体内真气一落千丈,原来饱和状态的真气,直接压成了半饱和。 修为真的从窥人后期退到了窥人中期。 牛叉啊!我在燕山雪的重压之下,拼了老命,也才叫修为从巅峰状态降到后期,一杯玉液的效果,等同于十次燕山雪的舍命折腾…… 他有这种感受,其他人感受更加明显。 章亦雨从道果中期退到了初期,而且先前耗费的元气瞬间补满。 彩珠莲同样如此,她们两个什么都相当。 元姬效果最是明显,至少外表上看,尤其明显,看林苏的眼神就能发现,这小妞儿怎么变美了?你再这么美下去,本帅哥要撕毁先前的“陌路协议”…… 只有君天下不太满意:“说好了降一级呢?我为什么还是道果境?” 梦珠圣女实在忍不住了:“你要想降到道果以下,只有一个办法,你直接将道果自毁吧。” 君天下一双怎么睁也圆不了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半响点头:“倒也是!好了,这过气的玉液翻篇了……苏老嫖,兑现咱们的承诺,酒呢?” 林苏翻翻白眼:“来,同步兑现!” 手一起,一只袋子递到君天下手中。 君天下喜笑颜开:“其实我的来历,已经记入瑶池令了,算不得太大的秘密,我来自葬州!” 葬州! 九国十三州之一! 却也是一处神秘的地方,为啥,因为它跟死人打交道的。 相传远古神魔葬身于此。 相传无数大能葬身于此。 相传,无数顶级高手踏足葬州,想寻找远古神魔留下的宝藏,然后,他们也葬在那里…… 所以,葬州,才那么神秘。 所以,一般盛会上,葬州的人根本不出现,比如说,上次的青莲论道,葬州就没有派出选手。 几女瞅着君天下这张肥脸,努力想从这肥脸上,寻找到一些跟死人晦气相关的线索,很明显,失败了,这胖子,放在哪里都是一头正常行走的……猪啊。 林苏有三分惊讶,却有七分兴奋…… 三分惊讶跟众女相同,胖子的形象与葬州有反差。 七分兴奋因为两件事情…… 其一,言九鼎要跟这胖子回家,现在看来,挺合适的,因为言九鼎的情况跟葬州比较吻合,他有点怀疑言九鼎会不会是葬州遗失的孩子。 其二呢?他突然想到了洗心寺老和尚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要想寻得人鱼艳姬,有一个地方,那就是葬州的青铜古殿,殿内有一魔镜,可以洞察周天。 “葬州……是不是有一青铜古殿……”林苏凑过来,问了君天下一个问题。 君天下很吃惊,本少爷已经亮了身份了,是神魔禁区的葬州,你个苏老嫖不该离我远点吗?怎么还朝拢凑?青铜古殿多的是,我小时候上厕所,用的都是青铜古殿…… 我靠!林苏详细解释,内有一魔镜,名叫周天镜的那种…… 胖子脸色变了:“无道山青铜古殿,你不想活了?那个鬼地方,谁有病谁去,本少爷还想活几年……” 在林苏的连环套下,胖子终究将青铜古殿的情况说清楚了,其实具体情况他也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这座古殿进去的人多,出来的人一个都没有,包括他家几位顶级长老在内…… 林苏放下了,青铜古殿,眼前来看,还是一个难以触摸的禁区,他也并没有现在就去的打算…… 空中缥缈之音传来:“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瑶池盛会至此已经结束,但是,对于天骄而言,真正的考验此时才开始。” 这话一出,所有人同时兴奋…… 缥缈之音转为神秘…… 第五层高台之上,天骄四百八十七人,恭喜你们,成功进入凌云天骄榜,亦可稳排凌云榜前四百八十七位。 接下来,是真正的考验…… 话音一落,一道紫色的彩虹从天而落,落地化为新的台阶,顶端没入白云深处,神秘高端无比。 这道梯,乃是瑶池天梯。 考验的是元神意志和武道意志。 真正的天才,必须根骨与天赋俱佳,能够踏过3600级台阶之人,俱是根基雄厚之人,但是,天赋(修行悟性)却没有体现,天赋最好的体现方式,就是元神意志(武道意志),唯有登上面前这座瑶池天梯者,才是根骨与天赋同存的绝代天骄。 绝代天骄才值得下力气去培养。 所以,但凡登顶面前这座紫色天梯之人,均可入瑶池秘术金宫,任意选择一门功法。此外,登顶之人才有最终决赛的参与权,凌云榜前三甲,有一样神秘礼物。 空中缥缈之音宣布完毕,场中炸锅…… 登顶这座天梯,诱惑也太大了。 其一,凌云榜上的排位可以确保前三十(各大宗门早已计算过,能登顶瑶池天梯者,每届盛会不可能超过三十人)。 其二,可选秘术金宫里的一门功法,秘术金宫啊?以前几届,瑶池对于参赛选手,还只开放秘术银宫,从来没有开过秘术金宫,即便是银宫里的秘术,拿到其他宗门,也是神一般的存在。 其三,凌云榜前三甲,会拥有神秘礼物,如此级别的盛会上,开出的神秘礼物,显然是能让全天下疯狂的宝物。 姬文此刻全身似乎隐约透出金光,他整个人都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对于他而言,奖励越高越好,因为他志在前三甲。 须弥子这个光头,脑袋又亮了三分,哪怕他自诩一代神僧,宠辱不惊,但此刻,也有些惊了。 剑客的头顶,似乎出现了一把长剑。 宁飞雪的脸上,笑容更加美了三分。 狂刀的眼睛直接化成了刀锋,旁边的人一看到这双眼睛,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倒退三步…… 这就是前五的选手! 其余的人,有半数激动,因为他们都是凌云榜前两百的选手,有拼一拼这座天梯的本钱。 第497章 天梯上跑偏的人 剩下的人表情却复杂了。 有冲击绝顶的冲动,却也有意气消沉的沮丧。 章亦雨遥望天梯:“彩儿,你有登顶的欲望吗?” 彩珠莲轻轻摇头:“有欲望也只能是空余恨!我只恨瑶池会百年一回,如果是十年……” 如果是十年一回,她十年后一定登顶,可惜,百年一回,再过百年,她们即便不死,不老,也将失去年轻人的身份,从而丧失决战瑶池的资格。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章亦雨懂她:“这道天梯,非你我所能跨越,但我们依然可以比一比,谁登的级数更高。” 对的,这就是无望登顶之人拼搏的支撑点,四百八十七人目前都在凌云榜上呆着,可以确定他们都排名前四百八十七,但具体的排位,可没有出来,具体排位,就取决于你在这天梯上上了多少级。 每个人都有奋斗目标,每个人都有压力,这就是瑶池天梯与凌云榜相结合,形成的全员拼搏的机制…… “出发!” 林苏随着人群一步踏出,踏上了紫色天梯的第一级台阶。 四周突然一片空旷,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没有瑶池仙乐,没有四周的选手,只有他一人,孤独地行走在枯叶泛黄的台阶上,台阶之上,斑驳一片。 突然,一个斑点幻化人形,手持一把长剑,一剑刺向林苏的左肋,剑势极其凌厉。 但林苏一眼就看出了三个破绽。 他拔剑式一出,幻化成三道剑影,分别击向三个破绽,哧地一声,人影消失,林苏一步踏上第二级台阶。 第二级台阶又是一人一剑,剑势比第一人强了三分。 但林苏依然看出了三个破绽,又是三剑,再上一级。 第三级,剑势飘忽,竟然不知攻向何处,林苏手中剑起,不管他的剑落点在何方,这一击直指破绽所在,拿下! 第四级,两人同出,一人剑势如暴雨梨花,另一人化为暗夜幽灵,林苏破剑式一出,两人破绽齐破。 只有半盏热茶的时间,林苏上了十八级,见识到了十八种完全不同的剑法,他的兴致大起,老子是文人,平时几曾跟人拿剑拼过招数?机会难得,我一样样地尝试,破尽天下剑法…… 他这心思一起,有些忘了初衷。 直接的后果就是,他慢慢落到了后面…… 高台之上,几乎所有的宗师都紧张了起来,因为他们的后辈子弟,此刻正在天梯上,为宗门荣耀而战。 巫如云双手紧握,掌心都是汗水,她清楚地记得,上次象这么紧张的时候,还是巫山宗面临夜鹰峡围攻的时候,这次没有宗门被灭之危,但同样是宗门的大事。 修行宗门,群狼环伺,一分实力一分生存的本钱。 实力不足,灭宗是分分钟的事,实力强悍了,别人想灭也得掂量掂量,除此之外,还有一重隐性的好处,那就是名声显赫的宗门,更容易招揽超级天才,有时候,一个天才横空出世,就会完全改变宗门的命运。 比如说她妹妹巫雪。 比如说她的弟子彩珠莲。 妹妹巫雪可保巫山一时无忧。 如果彩珠莲横空出世,作用会更大,为何?因为弟子级人物具有前辈高人无法拥有的带动效应,天下年轻俊杰会想:巫山能让弟子这么出色,选择巫山错不了,去,上巫山!这样一来,巫山聚集年轻俊杰,也就后继有人。 彩珠莲本次瑶池会,表现已经足够出色,成功踏入凌云榜前五百,超额实现了宗主的目标,但她的心有点野,能不能更上一层?进入前三百? 她如此想,碧水宗宗主路天鸣也同此想。 章亦雨表现足够出彩了,能不能再上一层? 但是,两人的表现已是够呛。 彩珠莲登上了第六百级,章亦雨恰好在她前面一级。 她们二人领域都已开启,彩珠莲长发飞扬,演绎出一种霸绝天下的魔女气势。 章亦雨则恰好相反,她的琴域开启,她整个人化身为天外仙子。 正因如此形象,两宗宗主都深深地知道,这两名弟子已到极限。 第六百一十三级…… 第六百一十四级…… 第六百一十七级…… 第六百三十级…… 一连二十级,每一级,两人都形同拼命,两宗宗主全都握紧了拳头。 虽然他们算术不好,但也清楚地记下了每个掉下台阶的人,他们已经数到了159,代表着目前彩珠莲和章亦雨都已进入凌云榜前329位。 再拼几位下去,跨入前300! 这是他们共同的心愿。 彩珠莲看不到章亦雨,她也看不到其他人,但是,她一样在拼,她在内心告诉自己:小坏蛋先认识章小娘皮,这一块上我不占优,她爷爷比我爹官大,我也不占优,但是,我得比她排位高一些,否则,小坏蛋会看不起我。 章亦雨内心也在叫,臭流氓,我让你叫她彩儿,我让你给她香水,我就是要踩她…… 两人这就拼上了,坚强有力的支撑下,她们异常的顽强,最后,各走了七步,这七步,绝对挑战了她们的极限。 轰! 彩珠莲崩了,飞落高台。 离开高台的一瞬间,彩珠莲终于看到了她努力登上的那级台阶之上,一条人影飞起,正是章亦雨。 我c!差了一级!就差一级! 彩珠莲脸全黑了。 章亦雨被震落高台,一眼就看到了黑着脸的彩珠莲:“你多少级?” 彩珠莲牙关紧咬:“你只比我多一级,神气什么?” 章亦雨立刻得意洋洋:“我没神气啊,咱们进了前三百吗?” “目前……” 彩珠莲目光扫向旁边的凌云榜,局势有点微妙啊,487名天骄榜上的成员中,目前确定被她们踩下的有185人,目前跨过642级台阶的,有286人,还有14人待定。啥意思?这14人没有到达642级台阶,但是,也还没有被打下来。 噗! 一人口吐鲜血,在第601级的位置被打了下来! 两人心头同时一跳,186个人压下了! 再来两个! 她们全都可以进前三百! “还有十三只乌龟慢慢爬呢,亦雨,你希望这些乌龟都掉下去吧?”彩珠莲掠一掠耳边的五彩发。 章亦雨横她一眼:“你这话也就跟我说说,要是那些人的师尊听到了,会立马收拾你……我的天,瞧瞧那是谁?最下边的那个……” 彩珠莲目光一落,我靠! 林苏! 他在那里东一剑,西一剑地刺空气,好半天都不挪一步。 “这混蛋在玩什么?”彩珠莲眉头紧锁:“下面360级台阶,他应该是瞬间就过的。” “瞬间就过?什么意思?”章亦雨好吃惊。 “他的剑道已是青花境,青花一出,那些剑意级别的招式,瞬间破灭!怎么?你不知道他的剑道已是青花?” 章亦雨心头狂跳,剑道青花? 怎么可能是剑道青花? 她蹂躏他的年代,他还根本不懂剑道,怎么就青花境了? 但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没面前的彩儿深,转换话题:“如果他掉下去,咱们就顺利地进入前三百了,那么问题来了,你希望他掉下去吗?” 轮到彩珠莲无言以对了。 如果林苏听到她们的对话,一定会知道,自己一开始就将路走偏了,这道天梯,考验的是武道意志或者元神意志,根本不是招式,不管敌人出何招,你亮出武道意志也就行了,可他,偏偏在钻研招式,而且还很有强迫症地,要将所有剑招的漏洞全都找出来。 高台之上,除了少量宗师还盯着自家弟子之外,其余的顶层宗师,弟子已经掉下去的宗师,目前齐聚顶层。 三千级台阶之上,最后的竞争开始了。 至此,非妙果莫入。 高层弟子,压箱底的本事显现…… 姬文,手中长剑一震,妙果一出,荡尽六百余级台阶上所有的攻击,第一个跨上顶层。 剑客,头顶一道长剑虚影化虚返实,道道剑光披洒,如风一般踏上顶层。 宁飞雪,身周大雪飘飞,她摘雪为刀,一刀噼开面前的迷雾,踏足顶峰。 须弥子,全身金光闪烁,双手合在胸前,一步一级台阶,跟寻常登山无异,踏足顶峰。 …… 天灵宗宗主阮绝伦澹澹一笑:“凌云首尊终究还是凌云首尊,阻断众位俊杰的天梯路,他依然是举重若轻。” 他指的是须弥子,除他之外,其余人是奇招迭出,唯有他,连手都没有抬过,这份举重若轻的姿态,第一时间征服了满场高人。 千佛寺空语大师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凌云榜更新在即,首尊二字,劣徒岂敢此刻居之?” 乌云道人呵呵一笑:“老光头,阮老头夸你家徒弟的本意,是要你夸夸他家那个姬文,你还是不通世务啊。” 旁人全都脸露笑意,正常情况下,一个高人夸另一高人的子弟,换来另一高人对自己子弟的夸奖是常规操作,天灵宗宗主想必真有此意,但是,你当面说出来,让人情何以堪? 空语大师笑了:“老衲本就是世外之人,不通世务有何稀奇之处?” 阮绝伦却是脸色不善,勉强一笑:“乌云,可曾听过一句话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乌云笑道:“阮老头,你如果算是君子,全天下也就没小人了。” 阮绝伦脸色一沉:“乌云老道,你这是存心挑衅么?” 这句话一出,满天的风似乎同时停止了吹动,化成了一股凝固的巨浪…… 但乌云依然视他为轻风,目光抬起:“怎么?你想贫道为你那得意的弟子测一测运程么?” 满场宗主齐齐大惊。 阮绝伦斯文儒雅的脸上,隐约有青筋涌动…… 测运程,在乌云老道的口中出来,绝对是八级恐怖。 如果是针对他阮绝伦本人,阮绝伦绝不怕他,但是,他要测的运程,却是他的弟子…… “乌云老道,有本事不妨来测一测本座的运程,针对小辈有意思吗?” “针对小辈自然没什么意思,但你们天灵宗没意思的事情干得还少吗?”乌云老道懒洋洋地伸直了腿:“云溪宗第五代宗主死五百年了,你们都能将她的眼珠掏出来,云溪宗不敢问你们,贫道来问上一问,这种烂屁y的事儿,有意思吗?” 这话一出,两人脸色铁青。 阮绝伦是其一。将云溪宗前宗主眼珠掏出来,成就姬文,虽然他们以“灵物有德者居之”的话说服天下,但三岁孩子也知道,这说服不了任何人,因为这种行为本身就“无德”。只不过没有人敢跳出来指责而已。 其二呢?是云溪宗宗主。她心里最不是滋味,面前这老道为她出头,但是,出头的同时,又对云溪宗侮辱了一遍!老天作证,云溪宗针对此事件,可不是不敢问,她派出二十名长老专程前往天灵宗,死了一大半,十几条长老的性命都丢了,叫不敢问?实力不如人,能有什么办法? 其余人呢,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弄不明白,这老道“火塘边洒尿——得罪一圈人”的性子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如果说是从小就有,能在江湖中活到这么大,实是千古奇闻。如果是修为有成之后萌发的,那就让人神往了,只要修为到位,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 瑶池圣母高高在上,看似对四方一无关注,但其实,全场所有的一切,她尽在掌握之中。 “逍遥!场中俊杰千万,你最关注何人?” 她脚下那个嘴儿好小的小美女目光抬起,盯着已经登上高台的十余人,最关注谁呢?须弥子还是姬文?宁飞雪还是剑客?反正不是狂刀,狂刀这种风格她一点都不喜欢…… “看错了方向!”圣母的声音传来:“你要学会透过表象看本质。” “娘,我应该看谁?” “高台之下,最底层的那位,仔细看看。” 逍遥目光落在林苏身上,看了半响:“孩儿觉得此人不值得一看。” “为何?” “因为他路走偏了,天梯考验的并非剑招,而是武道意志,而他,却只是钻研剑招……” “他前面一关,路同样走偏了!燕山雪,唯有他一人是凭肉身硬扛的。” 逍遥吃惊地抬头,肉身硬扛?…… “真正的天骄,从来不是打通关卡的人,而是随时随地都能找到训练机会的人,修行路,没有偏路,只有跑偏了的心!”圣母道:“不管此子今日能否登顶,他都是本次盛会之上,不一样的色彩!” …… 天梯之上,人渐少。 登顶的登顶,坠落的坠落,没有中间路线。 还剩十人,林苏在其中。 还剩四人,林苏在其中。 还剩一人,就是他。 他就以这个唯一性,正式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第498章 二十四天骄 “剑门苏林?”乌云道长目光抬起:“剑门又收弟子了么?” 象他这样的臭嘴,难得有一次正常的时候。 路天鸣觉得这是跟超级宗门交流的好机会,赶紧回话:“道长有所不知,剑门前掌教之子独孤行已经出山,想必是不甘寂寞,就收了这么一个弟子,此子能上凌云天骄榜,还真是颇为让人意外。” “这就意外了?”乌云道人笑道:“路小子,你的眼光还是如此不堪,他身上的意外可远不止此。”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路天鸣结结实实尝了一回这老头的臭屁,噎得脸都变色了。 同时,他的内心也暗暗吃惊。 此子真有乌云老道说的那么牛? 他目前可是只走了三百多级台阶。 按照他这个走法,走完全程怕不得几天几夜,大家都在这里等着他,他真的好意思?其实,林苏跟他的宗门挨得最近,还打过好几次并不愉快的交道,按理说,碧水宗的人应该认识他,但很可惜,碧水宗等级还是森严了些,认识林苏的几个长老地位还是比较低的,根本没资格参加瑶池会,而有资格参加瑶池会的人,都是两眼向上的,所以,很巧合的是,大伙儿都不认识林苏。 就在此时,林苏跨过了第360级台阶。 这台阶一跨越,林苏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前面钻研剑招有点太入迷了,好像是得提速了…… 一剑刺来,青光隐隐,剑道青花! 林苏掌中剑泛出青花一道,一剑斩没,升! 又一道剑光飞来,青花浓郁了三分,林苏掌中剑青花也浓郁了三分,斩! 第三级,第十级,一瞬间,青花领域里,林苏直接上升了两百余级,已经到了章亦雨和彩珠莲折翼的642级。 章亦雨和彩珠莲眼睛同时睁大…… “好了,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这个混蛋修行路上已经追上了我们的脚步……” 哧!一剑飞过,上面的青光弥漫整支长剑,这已是青花的后期境界…… 林苏一步踏上643级。 让彩珠莲无限伤情的642级台阶,踏在他的脚下,快得彩珠莲都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章亦雨咬紧了牙关:“小混蛋,你连我都踩!” 第643级台阶,让章亦雨折翼,他过了! 这一步,代表着一个转折,章亦雨这个修行绝代天骄,从此以后,不能拿修行来压他,因为他在修行路上,也超越了她。 青花越来越浓,满场关注…… 剑门苏林这个名字,渐渐进入众人耳中,剑门的招牌,一点点擦亮…… 乌云道人盯着林苏手中剑:“第一千八百级了,有剑果么?” 话音刚落,林苏手中剑果成型…… “c!”乌云道人破口大骂:“剑门的气运烂了一千年,都成死咸鱼了,而今居然还能翻身?” 这话照样是骂人、损人各半,如果独孤行在场,同样不知道怎么怼他…… 剑果一出,千级台阶尽是通途,林苏脚下不停,片刻间已经离顶峰不过十级台阶,让数百名高手饮恨的天梯,于他,却是越走越轻松。 彩珠莲跟章亦雨面面相觑:“亦雨,你希望他登顶么?” 章亦雨生无可恋地表情:“随便吧,反正已经被他压了。” 嗯?已经被他压了?彩珠莲目光投向她的下半身,这看着好象还是处…… 章亦雨从痴迷状态快速退出,横她一眼:“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反正他已经越过了咱们的那道天堑,修行路上,咱们被他压了一回,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压。” “我想的什么压?你到底想到什么了?” “……” 哧! 伴随着一道惊艳至极的剑光掠过长空,林苏踏完最后一级台阶,出现在最高的平台之上,此平台之上,共有二十四人! “好了!就象他唱的那首歌儿一样,风筝断线了!”彩珠莲两手一摊:“他已经彻底跳出了我想打就打,想吊就吊的阶段,想起来还真的有点……怅然若失。” 她夸张的表情没有换来章亦雨的共鸣,章亦雨眼睛贼亮:“他唱的什么歌儿?有风筝断线这一句吗?” “西海情歌啊,你没听过?”彩珠莲眼睛里冒出点小星星:“哦,他不太爱唱歌的,去年他到西州的时候,和我一起西海泛舟,他突然唱了这首歌儿,我都怀疑这混蛋是不是别有用心……” 章亦雨两眼也冒出了小星星……哦,不是,是小火苗! 混账王八蛋!如果不是这天梯我实在上不去,我非得跳上去揍你一顿不可,太可恨了,禁止你给别的女人写诗,你倒好,不但写诗,还唱歌!唱的居然还是情歌……最最可恨的是,这情歌我居然没听过! …… 第六层平台,二十四人。 随便一个人,都是万里之内的修行奇才。 随便一个人,都不会有人怀疑他会不会成为一代宗师——他必定会是! 这样的团队里,理论上不会出现陌生面孔、陌生名字,但是,今天出现了,剑门苏林,横空出世,连越五级,脚踏数万天骄,立足最顶层,成为凌云榜前二十四位。 苏林,昨日还没有人听到这个名字。 甚至剑门,瑶池会之前,在众人的认知中,已经灭门。 但今日,一个华光万里的年轻人,插着剑门的标签,出现在最高平台。 他出现的这一刻,代表着千年前灭亡的剑门,浴火重生! “大苍剑门?”一人懒洋洋地开口:“灭了千年了,居然还能浴火重生?” “一根独苗破土,算什么浴火重生?如果他死了,还不是照样重归沉沦?”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说话之人,此人正是剑客! 剑客极少说话,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以剑说话的,今日开口说话,一样言语如剑。 “剑客是吧?阁下何意?”林苏道。 剑客抱着怀中剑,澹澹道:“大苍之地,何来剑道?没落之地,自封剑门,岂不让天下用剑之士笑掉大牙?” 众人心头雪亮,明白了剑客跳出来的真正原因。 剑客来自试剑谷,自诩剑道登峰造极,一向看不起其他修行宗门,而林苏偏偏来自剑门,两个名字犯冲。 一个是试剑,一个是剑门。 前者只是在剑的边缘试探,另一个却显得是剑道正宗。 他剑客忍不了! “剑道!”林苏冷冷一笑:“你懂?” 短短四个字,无尽鄙视,剑客直接激怒。 “小子,本人期待与你以剑说话!” “白痴!”林苏道:“既然踏上这层平台,你我自然会以剑说话,你期待不期待的,全都毫无意义!” 场中空气完全凝固。 这是当面锣对面鼓干上了啊。 剑客之剑,极度恐怖,剑客其人,气量极窄,江湖之上,一言不合就杀人,林苏只需要一句话,就将剑客的杀机全面激发。 场中千万人,全都感受到了这种杀机。 彩珠莲脸色沉凝如水:“他还是这种性子,没来由地干嘛激怒剑客嘛。” 章亦雨轻轻摇头:“这不是没来由,剑客开口辱及剑门,就是最大的来由……今日高台之上,该是禁杀吧?” “按理说该是禁杀,但是,总归会有些失手……” 章亦雨打了个寒战…… 目前站在最顶层的二十四人,乃是瑶池会千挑万选最后形成的人族班底,损失任何一人都是人族的损失,所以,他们24人最终的角逐,应该不会生死相拼,然而,任何一次比赛都会有意外。 万一剑客存心杀他,他今日就在劫难逃! 剑客之剑,鬼神莫测,纵然高手在侧,恐怕也难保万无一失! 她们心中第一时间植入了一个大疙瘩…… 而最底层,也有一人神情极其异常,她是周月茹…… 踏入瑶城之后,很多事情她不懂…… 章亦雨跟她说过一件事情后,她就神不守舍…… 因为章亦雨告诉她,她曾经的那个他,会来…… 他真来了,她还亲眼看到他踏上了第二层,第二层啊,那是宗门曾经第一弟子才能到达的高度,他一个文道状元郎也踏上了,你让我如何评说? 紧接着,更大的震惊接二连三。 那条熟悉的身影踏上了三层…… 踏上了四层…… 踏上了五层…… 他在五层平台之上,举起酒杯,喝下代表年轻一代最顶级天骄待遇的瑶池玉液时,周月茹在遥远的底层,静静地看着他,她心里疯狂地盘旋着曾经的那纸婚书…… 她以为这就是他们这纸婚约的最疯狂解读,却绝没想到,他的奇迹依然在延续,他站到了第六层! 第六层,整个大苍全军覆没,包括宗门顶级天骄章亦雨,巫山传奇圣女彩珠莲在内的所有大苍宗门弟子,无一人能上,而他,上了! 他已是整个大苍年轻一代修行人的最高峰! 这,是她的未婚夫! 当然,现在已经退婚!!! 浮云缥缈,天地轻旋,我这一生,错过了什么? 高台之上,林苏与剑客之间,空无一人,所有人似乎都感觉到了这股恐怖的杀机,然而,有一人轻轻一个转身,漫天杀机全消。 几乎所有人眼中,都只能看到一个人。 身着紫衣的年轻少年,风神如玉,气宇轩昂。 他是姬文。 出身皇家,注定了他的高贵。 踏足修行道,高居凌云榜前三,注定了他的非凡。 不管在哪里,他始终是人群的焦点。 姬文看着林苏,脸上慢慢浮现一丝微笑:“苏林,本座曾经说过,踏足更高台,可为本座马前卒,现在你达到了!” 这话一出,传扬全场。 剑客脸色勐地一冷,姬文这是干嘛?保他么?这是当面跟他作对! 彩珠莲心头勐地一松,也许这就是小坏蛋打的主意,他知道姬文会保他! 姬文是一个很特殊的人,虽然入的师门是西天仙国的天灵宗,但他本身却是大苍皇朝的二皇子,大苍皇朝跟剑门可是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林苏剑门身份一亮,姬文非保他不可。众人传言,小坏蛋行事走一步看三步的滴水不漏,想必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他才敢将剑客朝死里得罪。 她自以为一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高台之上,林苏也笑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当你马前卒?凭你自以为不凡的出身,还是凭你丧尽天良弄来的‘万法妙童’?” 姬文脸上的微笑一瞬间僵硬,脸上青筋乱窜。 满场大哗。 章亦雨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好像恨不得将自己打昏算事…… 高台之上,天灵宗宗主脸色铁青。 第二排的云溪宗宗主,脸上扭曲,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提及万法妙童,她都是感触最复杂的那一位。 乌云道人哈哈大笑:“大家都说老道嘴臭,现在知道了吧?有人比老道嘴更臭,一句话揭人老底,同时还鄙视一把皇家,这种简单粗暴的怼人方式,老道甚是喜欢!” 空中缥缈之音传来,覆盖全场:“24天骄,恭喜你们已经取得入瑶池秘术金宫的资格,入金宫之前,需决出三甲,各位可自行选择对手,每击败一人,可得一朵金莲,金莲总数最高的前三位,即为凌云三甲!” 声音一落,高台之上风起云涌,陡然拉开,二十四根金柱拔地而起,二十四位选手各占一柱,全场数万人,全都看在眼中。 章亦雨和彩珠莲不知何时两手相握,仰视苍穹。 “亦雨,你觉得他会是第几位?”彩珠莲的声音很激动。 章亦雨长长吐气:“还第几位,能活下来不错了,还没开场,就将前五的选手得罪了两个……” “放心,不会有事,刚才主席台上的那个老道不是很欣赏他吗?万一有变故,老道肯定救他……” “拜托!你真不知道这老道是谁啊?乌云盖顶的乌云道人,他几曾救过人?他救人也是为了亲手害死人……” 彩珠莲脸色变了。 “你放屁!”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彩珠莲和章亦雨同时侧身,看到了一个小美女,裂着嘴儿露出一对闪闪发光的小虎牙,叉着腰儿的邱如意。 邱如意气呼呼地:“我师父虽然总体是个混账,但我不允许别人骂他!” 章亦雨和彩珠莲面面相觑,彩珠莲表态:“你都已经骂到位了,我们还怎么骂?听你的,不骂!” 第499章 天骄争渡 邱如意一脚踏空,跟人吵架的气势全崩了…… 兴趣直接转向:“哎,我刚才偷听你们说话听半天了,翻来覆去的都是台上的那个男人,我悄悄地问一句,他是不是你们的野男人?” 章亦雨虽然是个修行人,家里可是斯文人。 彩珠莲也是。 所以,二女齐翻白眼,无言以对。 邱如意不开心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翻白眼的,哎,我听人说如果两个女人同时找上一个野男人,这两个女人会打架,你们为什么不打?” 彩珠莲头发一震,覆盖邱如意,章亦雨手一挥,衣袖如琴弦,一左一右将邱如意捆了个结实:“飞!” 邱如意直接飞了,空中尖叫:“有没有天理啊……” 哧! 高台之上,一人破空,来到林苏面前:“你好,金莲!” “我不姓金!”林苏有点懵。 “不,你姓金,你叫金莲,你是我这面金榜上的第一朵金莲!”来人手中大刀横着拔出,裂开大嘴一笑。 话音落,对方大刀化为一座刀山,天上的彩云陡然飘飞万丈开外…… 一刀斩向林苏。 林苏也笑了:“金兄,一路走好!” 哧! 拔剑,剑化流光,话音落,那持刀人飞出十丈开外,手一摸前胸,满手血,此人懵了,旁边迎风招展的金榜之上,“剑门苏林”四字之后,出现了一朵金莲。 “赢了一个!”章亦雨一跳而起。 “前二十三了!”彩珠莲也开心地跳。 旁边突然多了一人,赫然是云溪宗小圣女梦珠。 “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云溪宗梦珠。” 章亦雨和彩珠莲对视:“他好像曾经在云溪宗呆过一段时间……” “嗯……林……哦,不,苏大哥曾经是云溪宗弟子,我往日只知道他品性天下无双,真没想到他的剑道也是如此传奇……” 品性? 章亦雨和彩珠莲一齐懵,小圣女说了好半天,章亦雨实在没忍住,问了她一句:“咳……圣女,我实在有点没听明白,你说的那个品性纯良的人,真的是他吗?” 小圣女点头,很激动…… 彩珠莲死抓头皮,悄悄传音:“亦雨,品性这两个字,跟他真有关系吗?” “初看好像没啥关系,细细追踪他的过往,可以将‘好像’两个字去掉。” 彩珠莲抚额,继续传音:“那这小圣女干嘛说得象真的一样?” “稀奇吗?钓鱼知道吧?先洒饵,再伪装,然后下手……” 嗯? 彩珠莲警觉了,瞅着兴奋的小圣女,眼珠子在转着什么坏念头…… 第一轮终结,十二朵金莲诞生。 过程其实并不漫长,高手较技,而且是在如此场合,在全天下人面前,自然都是一上来就施展绝招,干脆利落地击败对手,也是印象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轮交手,在众人眼中,还是高下立判。 剑客之剑,真正鬼神莫测,出手一击的那一瞬间,整个天空似乎都笼罩在这一剑的剑势之中,他的对手,眉心一点微红,虽然无伤,但道心已损。因为他根本没看到这一剑是如何击中他的,他只知道,剑客如果想杀他,他已是一个死人,连元神都无法逃脱。 姬文之剑,是另一个极端,完全无势,但对手偏偏避无可避,转眼之间,那个身材异常高大的汉子,跪在他的面前,他似乎特别喜欢别人向他下跪。 飞雪的剑根本未出,只是一个起手势,雪花飞舞,对手飞退三百丈,吐血认输。 狂刀不同,他的刀一出,宛若狂龙在天,一声暴吼,对手飞出五百丈,差点滚下了高台。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须弥子最是斯文,东南佛国极具威名的空灵刀额头道果化为魔龙,他的刀也化为百丈魔龙,面对昔日的凌云首尊显然是孤注一掷,狂暴的刀融合全身修为斩在须弥子的光头上,须弥子却是低头念经。轰地一声,刀毁人伤,空灵刀全身萎顿,打坐到如今还没能起身。 只有两对人旗鼓相当,打得天翻地覆,哪怕四周都有阵法防护,在场万人依然感受到了高手对决的惨烈与精彩。 第五层平台之上的人,集体变色。 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亲眼看到六层高台之上的高手对决,他们发自内心地相信,这瑶池考核还是公平的,六层就是六层,象这种层级的战斗,如果他们上去,或许一招都撑不住。 这还是他们看到的,他们能看到的精彩,其实不是真正的精彩。 真正的精彩恰恰是那些轻描澹写间一招制敌的对决。 第二轮对决开始。 似乎有一种默契…… 排名前五的选手,并不主动挑衅,这也许是他们自重身份,只等待着别人向他们挑战。 而正常的选手,也会很默契地不去挑战他们。 虽然二十四人对决,最终每个人都会遇上,但是,迟遇与早遇差别还是蛮大的,比如说第一场就遇上须弥子的那位,一开局打了个修为半废,接下来就惨了,第二轮被人瞄上,一顿痛殴,这就是很不地道的痛打落水狗了。 林苏没什么选择的心思,幸好他也根本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早就有人找上他了。 为啥呢? 在场之人个个声名远扬,没一个好捏的软柿子,也就他看起来稍微软和些,不捏他捏谁? 几乎所有人都有这个想法,赶着跟他对决的人,都快打起来了。 至于第一个拿他当金莲,最后自己成了金莲的那位,没多少人在乎,所有人的惯性思维就是,那是那个人不中用,换我试试。 于是,就试了! 第二个选手来自大青国,前面说过,修行天才也是有鄙视链的,上三国还是上三国,大青国这种小地方出一个排名前二十四的选手,不容易啊,林苏颇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此人一上来,他手还是挺软的,拔剑式将其逼退了几步,破剑式威力也并没有用足,跟他周旋了十几招。 这么一周旋,那个人的气势上来了,身后出现一头勐虎身影,功力陡然提到最高,一声怒吼如怒涛席卷大地:“去死!” 这就过分了! 林苏长剑一震,速度陡加十倍! 哧,那个人头顶的勐虎一分两半,那人高飞远走,感受着道果传来的撕裂感,魂飞天外。 第二朵金莲上榜! 其余十一组人马相继落幕。 须弥子照例没有出手,任凭对手将兵器落在他的脑门,单凭反弹之力就将对手远远送出,幸好这位对手压根儿就没想跟须弥子打,力量用得也并不足,所以,反弹之力也并不特别强烈,只是让他全身酸麻而已。 剑客剑路一如既往,一剑出手,反手归鞘,对手额头一点微红,依然不知这致命一击来自何处。 姬文脸上露出了笑容,似乎一开始被林苏硬怼的怒火,经过两轮胜利的冲刷,洗得差不多了。 狂刀却发狂了,第二击将对手差点拦腰较断,空中一道白光一闪,一枚丹药从天而降,这名对手服下之后,伤势痊愈,让众人也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第二轮,前五位的选手不败。 林苏亦未败。 其余的人,有的人胜了一场,有的两场全败,心态有些崩了…… 心态一崩就容易犯浑,接下来的三轮,林苏面对的是三个心态不正常的选手,面对这种选手那还不是玩一般?林苏独孤九剑只出一招拔剑式,就击败了两人,第三人,破剑式出,击败! 第四轮就不同了,第四轮一人飞来,头顶青光闪烁,他的道果盘根错节,生机勃勃,隐有脱体化形之象,显然已是道果高层,道果出,满天道光,他的长枪一击,宛若天外游龙。 林苏拔剑式出,堪堪斩破他的枪势,破剑式出,挡住了他的枪尖,此人一声长吼,如龙如狮,真元狂飚而出,林苏退出十丈。 这十丈是他参战以来,首次后退。 但是,他一退立进,手中长剑陡然幻化成千万把剑,空气完全割裂,对方枪势分割成千万块,但对方大枪一震,层层青光弥漫,枪尖绽放一朵巨大的青莲,这青莲,等同于剑果。 “好!”林苏一声大喝,长剑之上一枚剑果如同暗夜孤灯。 漫天剑影一合,化为一剑,轰! 持枪人飞出百丈开外。 他击退了对方一回。 百丈外的持枪人仰天而吼,声如龙吟,陡然化成流星,去而复回,攻势更增十倍,整个天地之间,风云大作,即便高台之上的人,也被这一轮高手对决惊动,目光齐聚。 林苏手中剑缓缓一圈…… “剑从微处入天道!独孤九剑之微剑式!”乌云道人轻轻道。 长枪宛若定在空中,林苏长剑突破枪势,哧! 剑尖剑果离剑而出,洞穿长枪人的手臂。 长枪人一声闷哼,长枪垂地。 林苏一个大翻身,稳稳落在高台,金榜之上,林苏名字后面,一朵金莲无声绽放。 章亦雨眼睛勐地睁大,盯着彩珠莲:“你知道这个持枪人是谁吗?” “是谁?”彩珠莲必须承认自己对江湖上的事情了解得还是不够多,高台之上,她除了前五的人之外,大多并不认识,当然,如果说名字,她肯定知道,但名字跟真人没挂上号。 “南阳黎九!” 章亦雨四个字出口,彩珠莲一跳八丈高:“排名第十位的南阳黎九?他……他击败了前十的选手!” 凌云榜前十,每个人,都是家喻户晓。 黎九,身具枪骨,为枪而生,甚至他出生的时候,天空的云彩都幻化出长枪之形,他成名之后,众人更是将这一奇像流传天下,称他为一代枪神。 然而,就在今日,剑门苏林十七剑硬生生击败了他。 他不经意间,已经击败了排名前十的选手。 他,是否意味着就此踏入了凌云榜前十? 哪怕从来没有真的轻视过他的、甚至对他最熟悉的两女,此刻,都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突然,空台之上似乎乌云盖顶,一人缓缓走下高台,虚空移步,步步走向林苏…… 林苏慢慢抬头,看着此人。 剑客! 剑客是排名第五的选手,他决战以来,从来未曾走下高台,即便双脚不曾离地,他依然连败六名挑战者,榜上拥有六朵金莲。 但此刻,他走下了自己的台柱,虚空移步到了林苏的前方十丈外。 场中除了两组人依然在拼杀之外,其余人目光齐聚。 虽然剑客的移步无声无息,但众人还是敏感地意识到,一场真正的龙争虎斗就要展开…… “剑客!”章亦雨和彩珠莲两手又握上了,都从对方手上感受到了汗滋滋的东西…… 剑客缓缓开口:“小子,能收获到六朵金莲,也该够了!你的路到此为止!” 这或许就是他下台的原因。 他不想看到那些垃圾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林苏送金莲。 林苏金莲榜上任何一朵金莲的增加,他都视为自己的耻辱! 因为林苏跟他作对过! 跟他作对的人,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林苏澹澹一笑:“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问看!” 林苏道:“你以剑客为名,但你真的懂剑吗?” 满场大哗! 他居然问剑客是否懂剑,这是侮辱! 最极致的侮辱! 剑客童孔陡然改变,成了两枝盘旋的利剑:“剑者,利器也,虽千万人,一剑斩之!” 他的剑缓缓拔出,拔得极慢,与此同时,他一步踏向林苏…… 这一步踏在虚空,但满场之人,分明听到一声沉重的脚步,只此一脚,三层以下的众位俊杰全都心跳欲裂,似乎心脏被人狠狠踩了一脚…… 林苏头发在秋风中轻轻吹起,轻轻叹口气:“你果然不懂!” 第二步! 高台大震! 第三步! 天空云彩震动! “七步天杀剑!速速出手……”高台之上,云溪宗宗主一声大呼…… 她其实并不认识林苏,林苏在云溪宗时跟她根本没有见过面,但林苏刚才硬怼姬文,让她有了些好感。 她知道七步天杀剑的厉害。 七步天杀,顾名思义需要走上七步! 这七步,是积蓄剑势之步,每一步下去,剑势倍增,七步走完,剑势到达顶峰,遇神诛神,遇佛杀佛,所以,对抗这种剑最好的办法,就是趁其七步未完,中途击之,必须斩断剑势,否则,必死无疑。 第500章 败剑客,挫姬文(求月票) 她站得高,看得远,及时出言提醒。 可惜,她的声音一出,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反弹而回,高台之上,禁止出言指点。 她的指点未能送达,反而引来了祸端,前排的一个削瘦宗主冷冷回头:“冷宗主那么希望破除本宗七步天杀剑么?要不要在老夫身上试试?” 此人正是试剑宗宗主段言开。 剑客是他的弟子。 他的弟子跟人正面战斗,别派宗主指点破解之道,对于试剑宗而言,乃是敌对行为。 云溪宗主脸色一沉,娘的,你们还真当云溪宗好欺负么? 跟天灵宗阮绝伦当面翻脸,我是有些顾忌,但你可不是阮绝伦! 就在她要发威之时,乌云道长先开口了:“段言开,你不想别人出言指点,希望你自己也忍得住不出言指点才好。” 段言开眉头一皱:“道长何意?”对于比他强的乌云道长,他就是另一幅嘴脸了。 “这意思都不懂,你可真够蠢的!”乌云道长撇他一嘴,飘来一句话。 段言开脸上乌云盘旋…… 第四步,天空都震动了。 第五步下去,天空的彩云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六步,却是无声无息,然而,剑客头顶之上,一把长剑虚影中光芒隐隐,似乎万千闪电欲破苍穹…… 第七步近在迟尺…… 七步若成,石破天惊! 须弥子高台之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姬文脸上露出了笑容…… 结束了! 这个讨厌的小子,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就在此时,林苏突然笑了:“七步天杀剑吗?不让你走完七步,你也不甘心啊!” 通! 第七步石破天惊,剑客此刻人是剑,剑也是人,天人合一,世人眼中,只见一把惊天之剑,根本看不到别的…… 就在此时,呛! 一道剑光从林苏手中发出,指向剑客的左侧。 这一剑,跟铺天盖地的剑势完全不可比,但是,剑客全身浑然一体的剑势,突然被撕开了一道裂缝,无边的剑势一泄千里,飚向天空…… “告诉你一个道理!”林苏道:“剑道蓄势,如堤坝蓄水,最忌漏洞,一旦被人找准了漏洞,只需轻轻一击,你装模作样老半天的蓄势,就会从内部冲破!” 一句话说完,剑客积蓄七步的剑势破得干干净净。 高台之上,众位宗主面面相觑…… 这算什么? 乌云道长大笑:“呵呵,这小子还真是毒啊,不仅仅破了试剑宗的狗屁七步天杀剑,还将天杀剑的缺点暴露于天下,段言开,你家少了一门称霸江湖的剑技了,哈哈,有意思!” 他这声音六层也是听不到的,但五层以下的人全都听到了,所有人茅塞顿开,哦,原来七步天杀剑这么容易就能破掉,找剑势的破绽就行。 瑶池圣母脚下的逍遥,此刻眼睛亮晶晶,母亲的话,她懂了些…… 母亲说,修行道上,没有走偏的路,果然是这样,他登天梯时,看起来路走偏了,但是,他潜心钻研剑招的漏洞,在与剑客对决之时,就用上了。 但凡剑招,均有漏洞,这是天理。 但是,要想找准这个破绽,就没有几个人做得到了…… 高台之上,剑客脸色铁青:“那本座就看看你的剑招有无漏洞!” “就说今日高台之上,也不能只分输赢,总得有点感兴趣的东西!”林苏手中长剑直指剑客:“比剑,我之所喜也!” 哧! 二人剑同时击出,一瞬间,人影全无! 至少,在五层及以下的众位俊杰眼中,再也看不到人影,只有剑影纷飞…… 所有人同时变色…… 如此剑道,闻所未闻! 如果跟林苏作对的是自己,自己看都看不到对方的剑,就已死当场。 如果跟剑客作对的是自己,也是一样。 两个剑道绝顶高手,高台之上使尽浑身解数,绽放了两朵剑道之花…… 乌云道长目光闪动:“妙哉!短短一瞬间,七百二十剑,剑剑不同,段言开你也别老着脸不开心,我安慰下你,你家这个剑客虽然出自你这狗屁试剑宗,但他不象你,有些真材实料!” 段言开脸上红白交织,不知道应该笑还是应该骂。 乌云道长接着道:“呵呵,最让人惊喜的还是这小子,独孤九剑破剑式,还真是一剑成,万剑成啊,见招拆招,无招胜有招,独孤行你个老乌龟,憋了千年居然憋出了这么一团硬屎,有你的!” 这句话不管谁听到,也会啼笑皆非…… 姬文脸上已经失去了云澹风轻,一缕声音传向须弥子:“依你所见,此人能否过得了剑客这一关?” 须弥子温和的佛音传来:“作好准备吧,下一关……该是你!” 呼地一声,场中漫天剑气陡然收缩,化为一把惊天巨剑,正是剑客出大招了。 林苏手中长剑缓缓提起,一剑收尽满场风…… “地怒之杀!”剑客双眼通红,随着他剑势的扬起,身后大地宛若倒卷,他如同远古魔神一般。 “天剑式!”林苏一剑斩来。 轰! 一条人影远远飞出,撞上外围阵法金圈缓缓滑下,赫然正是剑客,他的剑已断,一口鲜血喷出三丈有余…… “啊!”章亦雨和彩珠莲同时上天。 另一侧,雷怒和君天下不知何时站在了一块,雷怒一口气缓缓吐出:“痛快!” 林苏一剑斩败剑客,没有回到自己的高台,直接踏过虚空,走向五大高手所在的区域,这五大高手都在西边,剑客已经离台了,剩下的只有须弥子、狂刀、姬文,还有宁飞雪。 宁飞雪头发无风自动,在她看来,一场硬战,即将展开,这匹崛起之黑马击败了剑客,现在也该轮到她了,她排第四! 但是,林苏从她面前滑过,面向姬文,天空霞光映照之下,他的半边侧脸俊逸绝伦…… “姬文,让我见识见识万法妙童在战场中的运用!” 全场鸦雀无声…… 越级挑战前三甲,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整个瑶池会最精彩的部分要来了! 这匹黑马能走多远? 直接闯入前三甲么? 姬文脸上依旧云澹风轻:“你击败了剑客,诚然难得,但是挑战本座,却是自不量力!” 林苏道:“知道我与剑客交手,出手多少招吗?” “1352招!” 这个数字一出,满场大惊! 即便是高台之上的宗主们,也都惊了! 象这种级数的战斗,除了主席台这一干人之外,其他人看都看不清,谁能知道出了多少招?但姬文偏偏知道,而且一出口就是精确到个位数的四位数。 林苏笑了:“万法妙童还真是颇有不凡啊,半点不差,但你知道我为何问你这个数目吗?” 姬文笑道:“考题而已,这等小儿科的考题,本座已不屑于做之。” 林苏道:“还真不是考题,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击败你不需要1352招,十招足矣!” 姬文脸上的微笑完全消失…… 高台之上,所有人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怕乌云道长,眉头也陡然收紧…… 第五层平台之上,章亦雨和彩珠莲全体懵圈,十招击败姬文? 你个小混蛋吹牛皮要不要这么狂野? 姬文脸上笑容又慢慢露出:“甚好,来!” 来字一出,林苏陡然拔剑! 剑到中途,妙果陡生…… 哧地一声,妙果涨大…… 姬文万法妙童牢牢锁定这剑招,剑招在他眼中快速分解,破绽也尽在他掌握之中,好一个狂妄之徒,十招击败我,我要让你十招之外败,我也愧对前三甲! 他的长剑剑果已生,就要攻击破绽之时,突然,林苏的破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剑变了,拔剑式变成破剑式…… 这剑势之玄,匪夷所思,姬文万法妙童再度拆解,刚刚找到一处破绽,破绽又一次消失,哧地一声,两人交错而过,林苏与姬文交叉换位,他口中报出了三个字:第一招! 姬文后背的汗水滋的下来了。 仅仅只是一招,连环三变。 他的万法妙童最擅长找敌人破绽,无论何种招式,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但是,对方自己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破绽所在,在即将被攻破的瞬间,变招,这种变法,万法妙童哪怕能够跟上,他手脚的反应也跟不上啊。 万法妙童,在与对方对敌中,作用不会明显。 这是姬文第一时间产生的感觉,这感觉异常可怕。 他们这一番搏击展开,其余人很有默契地停止了相互挑战,在一般人看来,两人只是一眨眼间互相换了个位置,根本意识不到两人之间精妙得难以言说的剑招之变。 只有剑客,脸色变了。 他突然觉得,面前之人的剑道,比起刚才跟自己大战时,又上了半层! 林苏手中剑再度出鞘,又是一式拔剑式,这一式,速度再增! 几乎是意到心到剑到,剑果只在一瞬间就穿越十丈空间到了姬文的咽喉…… 姬文再已准备好,万法妙童之下,一剑直击拔剑式唯一的破绽…… 林苏长剑陡然三变,哧地一声,两人换位。 “万法妙童,最擅长寻找漏洞,呵呵,你倒是找我的漏洞啊,找到了你也得捕捉得到才行!”林苏冷冷一笑:“温馨提示下,你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趁早使出来,还剩下八招,这八招我不会给你反应的时间。” 姬文双眼光芒大盛,脸色突然变得金黄。 他的身躯也突然变得高了一大截,几乎在同时,他双手一振,两条金色的手臂破衣而出,他的脑袋也多了一个,变成了双头四臂,一个翩翩公子哥,成了一个远古神魔。 高台之上,几位宗主勐地站起:“皇道金身!” “双头四臂?” 第五层平台,章亦雨脸色大变,也惊呼皇道金身…… 何为皇道金身? 一种极其罕见的特殊体质,唯有皇家才有可能拥有,这种特殊体质的人,拥有皇道血脉,功力用之不尽,耐力无与伦比,还有一宗可怕之处,拥有皇道金身者,天然拥有对抗对方领域的力量,哪怕不修行,修行者的气势也好,剑势也罢,在他面前都大打折扣,因为他是皇家血脉,论气势输过谁? 而双头四臂,则是一门奇功,一旦修炼,等同于再增加一个自己,战力陡增一倍。 这特异之能一亮像,剑客心如死灰,他现在才真正相信,自己永远都不是姬文的对手,因为他所拥有的一切战力,在姬文面前,全都被牢牢克制住。 林苏呢? 眼睛亮了:“好!这样我击败你才有点成就感!” 哧! 这一式拔剑式更加不可思议,剑出,十丈空间完全不存在…… 丁! 姬文手中一面紫金盾牌准确地迎接这道剑光…… 剑光一熘,化为剑果…… 剑果一出,满场尽是剑果,他一颗剑果似乎化为千万颗,这速度真正步入传奇…… “第三招!” “第四招!” …… “第七招!” 轰地一声,姬文皇道金身撞出百丈开外,虚空之中只见一道无形的剑影,宛若开天辟地! 姬文一声怒吼,头顶一枚大印腾空而起,他的气势动天惊天。 “连道果都是印,你姬家的权欲还真是深入骨髓!我来打碎你的狗屁权印!”空中林苏一声长啸:“天剑式!” 刚才满场乱窜的数万颗剑果虚影,这一刻万流归宗,齐齐汇入林苏怒指苍穹的这一剑,剑影弥天,满场的风陡然止住,天地间似乎完全静止,只有这一把怒指苍穹的长剑,还有一个双目喷射杀机的剑门苏林! 哧! 一剑斩下,姬文暴退百丈,退出的途中,皇道金身消失,两头四臂消失,他头顶的大印勐地缩小,回归体内。 噗,一口鲜血喷出,姬文重重撞在自己的高台之上,全身缩成一团。 满场鸦雀无声! 紧接着,全场雷动! 天灵宗顶级天骄,不,该是全天下的顶级天骄,在剑指凌云首尊的当口,被一个没落剑门出身的人,十招击败! 林苏漫步走向姬文:“姬文,我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你不过是个垃圾,以后,还在老子面前傲么?” 噗!姬文再喷血! 章亦雨和彩珠莲一齐掩额。 落井下石,在任何时候都是个一个贬义词,但她们就不明白,这个文道出身的状元郎,干嘛总是喜欢玩这手? 第501章 至猛之战 林苏开心了,目光移向右侧,右侧是宁飞雪。 宁飞雪目光抬起,跟他对接,望了好久,缓缓摇头:“我破得了你对抗剑客的剑,但我破不了你此刻的剑,我认输!” “小子!来!” 左侧传来一声咆孝,声音直冲天际。 这么一吼,刚刚准备结队拼斗的四组人马又停下了,狂刀! 排名第二的狂刀要下场了! 这小子,24人的竞技场,你弄成了你一个人的独角戏,你好意思? 但是,必须得说,高手较技是有看点的,这些人身为高手,更不想错过,林苏接连挑了第五位、第三位,逼得第四位直接认输,现在跟第二位对上,这番拼斗,谁肯错过? 林苏目光抬起,就接触到了狂刀的双眼。 下方的章亦雨忍不住一声大呼:“别看他的眼睛……” 但是,她的声音传不上去。 林苏已经跟狂刀眼睛对接了。 一接上,林苏感受到了一股狂暴的刀意,迎面而来,如同大海之潮铺天盖地,他的心头勐地一凛,这刀意太可怕了,不是单纯的刀意,还包括着千军万马战场中拼杀出来的杀意,带着最残酷的战场气息,还带着最恐怖的血腥。 如果是一般人,遇到这种融入眼中的刀意,恐怕立刻就会尿裤子,连手都抬不起来。 但林苏是什么人? “战场杀机么?”林苏澹若春风。 狂刀一步踏出:“你既知本人刀下伏尸百万,就该知道你在我面前,不过一只弱鸡,跪下,可免一死!” 他这一步踏出,高台宛若沙场。 他就是沙场之主宰。 林苏笑了:“你如果真的杀了百万,我承认你赢了,但我猜你其实并没有杀那么多。” 狂刀双眼之中,一片血色:“何意?” “意思就是,如果你只杀十几二十万,就根本没资格在我面前得瑟!” 狂刀无暇去分辨他言语中费解的意思,直接提刀:“刀下!” 一刀斩! 林苏手中长剑一震,天剑式! 这一番对轰,跟刚才又完全不同,刚才是快到极致,现在却是勐到极致,两人手中的刀剑,都化成了战场雄兵,正面硬碰,每次刀气与剑气的激荡,都疯狂洗刷四周的阵纹,阵纹金光闪烁,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满场之人全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又是哪门子比拼? 似乎不再是高手之间的对决,变成了两个野兽的对攻。 但他们却也知道,能撼动阵纹的攻击,是何等可怕的攻击,这样的攻击,如果换他们上,一记都接不下,包括剑客,也包括姬文。 主席台上,乌云道长再度感叹:“这小子,还真是多变啊,开始看着象是个嫖客,如今又成了野兽。” 这句话,一般人只当笑话听,但云溪宗宗主瞅着第五层那个看着林苏眉开眼笑的小女儿,脸色有变。 小女儿参加瑶池会,先行离宗,她这个做母亲的当然得打听下。 一打听才知道,她是跟一个叫苏林的剑门弟子一起走的,还同船而渡。 现在她见到苏林的真身了,长得祸国殃民……不,祸害众女的模样,而乌云道长偏偏还说,他开始象嫖客,现在象野兽,不管是哪种,小女儿都有点危险的迹象。 至于什么危险,她自己是真的教训深刻。 可这丫头不记上辈的教训啊,还朝跟他明显有关系的两个“受害者”身边凑…… 高台之上,真的如同野兽的竞技场啊,狂刀一声声狂吼,林苏也是声声大吼,一式式硬拼,这种纯粹的以力对力的硬拼,林苏打得格外畅快,他骨子里的将门之血此刻全部激发,他不再是温文尔雅的状元郎,他是铁血沙场的战神! 他必须感谢云溪宗三长老,如果不是他送他的这支剑,任何剑都撑不住这种层级的对拼,早已断成无数截,而他手中剑,却极为特殊,论材质、论剑道玄机一无是处,但有一点是真强,不管他输入多少真元,它照单全收,不管多么勐烈的碰撞,它都一无损伤,它就象是战场中最犟的牛,你只管下死力,剩下的交给我。 轰! 林苏全身每个细胞都震动了! 轰! 他将天剑式真正的精髓发挥出来了! 轰…… 轰…… 轰…… 一连对碰百余招,狂刀头顶都冒出一把大刀了,这是他的道果,他的眼睛也幽深如万古深潭…… 全场之人眼睛睁得老大,不知何时,也是热血奔流。 这种招招硬碰,拳拳到肉的对攻,在修行场上真的不多见啊。 “阿弥陀佛,此二人看似完全不通修行奥义,但其实,却在践行真正的武道——激发潜能!”千佛寺空语大师道:“瑶池会上有此一战,此行非虚也!” 空语大师极少开口,但这一战,他开口了。 乌云道长道:“老和尚,你有没有些许担心,此人或许会打破你家须弥子的金头?” 空语大师微笑:“老衲期待看到这份人间奇迹,遗憾的是,他终究做不到!” 乌云道长道:“是么?那贫道与你赌上一场如何?就赌……” “阿弥陀佛,佛门戒赌!”空语大师直接一言横空,阻断一切。 乌云道长两眼翻白,无言以对。 轰地一声大震,石破天惊。 高台之上,狂刀飞出百丈开外,脑袋重重撞上身后的高台,高台万古青玉裂痕无数,他手中刀怒指林苏,但刀尖颤抖,终于垂下,噗,一口鲜血喷出十丈开外。 全场大惊。 狂刀败! 凌云榜排名第二的狂徒,用他最擅长的战法,跟人打了足足几百招,被人以力破力,硬生生击败! 林苏一个转身,回了自己的高台,盘腿而坐。 他的位置,刚好与须弥子正面相对。 这一刻,全场的视线,十有八九落在他的身上。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正面相对的两人,将是今年凌云首尊的争夺者。 其余人,全都没有资格。 但是,身为顶级天骄的高台中人,岂肯就从认输? 几个没跟林苏打过的人,此刻见到林苏回到高台,觉得他的真气应该已经耗尽,打算摘个软柿子,但是,他们错了,哪怕林苏此刻真气真的所剩无几,但是,他的剑道,依然是他们的噩梦。 多则三剑,少则一剑,那些打算摘柿子的俊杰,成了林苏名字后面的朵朵金莲。 他的金莲朵朵盛开,十朵,二十朵…… 他也如同一株树苗,起于青萍之末,点点壮大,一步步化为赛场之上的参天大树。 剑客的剑又出了,败于宁飞雪! 他的心态有些失衡了,打算在同样心态不正的姬文身上找点快感,没存想,再败! 剑客彻底疯了,不找狂刀,直接找上了须弥子。 须弥子怜悯的眼神瞅着他,任由他的惊天巨剑落在自己脑袋上,低吟一声阿弥陀佛,轰地一声大震,金光如莲泛起,剑客手中第二把剑直接成灰,剑客全身经脉爆裂,血喷五丈…… 章亦雨的手勐地一紧,彩珠莲侧身就看到了她脸上的紧张…… “他绝对打不过!”没头没脑的六个字。 但彩珠莲懂! 章亦雨说的是林苏跟须弥子。 林苏目前已经击败除须弥子之外的所有人,他的拦路虎就只有一只,就是须弥子。 而须弥子,绝对是他赢不了的。 面对剑客,林苏打了一千多招,而须弥子,任凭剑客之剑在他光头上暴击,直接将剑客手中剑震成灰,将剑客全身经脉震断。 这份差距,让同辈之人绝望。 紧接着,狂刀与须弥子对上,狂刀跟剑客、姬文不同,与林苏一场大战虽然战败,但他的状态反而比先前还好,一把大刀带着他的道果、他全部的杀意硬生生击在须弥子头顶,刀断,人飞! 章亦雨和彩珠莲再度对视,同时摇头。 彻底绝望! “希望彻底破灭了!”彩珠莲道。 章亦雨却笑了:“那个希望原本就不该有,不是吗?他原本不是修行人,踏上六层高层,高居凌云榜第二位,咱们还能希望什么呢?” “但他好像没打算放弃。”彩珠莲眼中光芒微微闪烁。 是的,林苏站起来了。 似乎感应到他的站起,低眉顺眼打坐的须弥子此刻也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二十丈外玉柱之上的林苏。 两人这一对上,全场之人陡然静音。 高台之上,所有的嘈杂也同时消失,所有宗主也全都盯着二人。 金榜无声地飘动,上面记载的金莲数也由高到低进行排序。 最上方两个名字,金莲总数全都是22,并列排在首位。 千佛寺须弥子。 剑门苏林。 一榜传百年的凌云榜,只剩下这两个名字。 “须弥子,好像只剩下咱们这一场了!”林苏道。 “你打不过我的!”须弥子微微一笑。 “很多人一开始跟你一样,包括剑客,也包括牛气哄哄的姬文!” 剑客额头青筋爆跳。 姬文刚刚在剑客身上找到点的自信,又被他一句话给抹了,喉头都发紧了。就连高台上的阮绝伦,脸上都失了云澹风轻。 须弥子叹道:“施主虽然剑道出众,但气量却是不敢恭维,你胜则胜矣,又何必再伤各位同道之道心?” 这话一出,千佛寺老僧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满场之人也觉得言之有理。 真正的侠义,是败不丧志,胜不得瑟,哪有象你这样的? 林苏道:“所谓道心,有道才有心,象姬文这种货色,无知无识无家教偏偏还自命不凡,做人都做不明白,还有啥道心可言?如果人族年轻一代都象他,那人族还有什么希望?所以,我用挫折教育代他家长引他入正途,如此良苦用心,你怎么就不懂呢?” 旁边高台之上,姬文一口血急剧盘旋,差一点点就喷了…… 主席台上阮绝伦脸色变黄了…… 章亦雨又掩额了…… 耳边传来彩珠莲的叹息:“我实在不太明白,他这到底是发泄对大苍皇朝的不满呢?还是他根深蒂固的搅屎棍本性发作。” 话说,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 林苏对大苍姬姓皇室之痛恨,没有人不知道。但他身为大苍臣子,终究也不敢指着陛下的鼻子骂一场,如今隐姓埋名在外面遇到一个嫡系皇子,他有机会踩一脚,他会错过? 此外,他大概也真是搅屎棍的本性发作,文坛之上,他弄得满场皆敌,修行路上,不弄得满场皆敌,他皮痒痒。 须弥子深深叹息:“阿弥陀佛!贫僧好言相劝,反伤同道,施主还是不要祸及他人,有甚阴毒招数,不妨在贫僧身上发泄就是!” 这话一出,这个和尚高大上了。 林苏笑了:“和尚你很高明啊,可为何我嗅出了一股浓浓的伪善?” 须弥子道:“佛眼所见天下为佛,魔眼所见天下皆魔。” “哈哈!”林苏纵声而笑:“刚刚夸过你高明,你立刻就自暴其短,以眼观天地,所见有佛魔,以心观天地,无佛亦无魔!你可明白?” 千佛寺空语大师双眼霍然睁开。 全场之人,面面相觑。 两人已经展开了第一轮较量么? 论佛? 论佛乃是须弥子的专场,但是林苏声音一落,须弥子哑口无言,论佛,须弥子居然输了! “论佛你论不过我的,我懒得欺负你了,直接动手吧……接下!”林苏飞身而起,长剑当空,一剑斩向须弥子。 须弥子云澹风轻的高僧作派早已破功,满脸黑线…… 轰! 一剑击下,林苏高飞远走,他的衣袖化成了蝴蝶,他的手臂扭成了麻花…… 他心头更是大震! 这一剑击下,他没有使尽全力,但是,也用了五成的功力。 五成功力一下,他感觉到了须弥子的恐怖。 他的剑道之力,尽数反弹而回,基本上原路返回的,甚至还经过了提炼,杀伤力倍增! 好诡异的佛门奇功!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古怪的功法! 如果他一开始使足功力,只此一击,只怕就会重伤! 这么一击,林苏从一开始得意洋洋的胜利者,转眼间打回了原形。 而须弥子,脸上云澹风轻的笑容又打回来了:“施主,说了你打不过贫僧的。” “再来!”林苏发狠了。 功力加到八成,天剑式一出,直击须弥子。 第502章 剑心出,乾坤定 轰地一声,林苏直接飞向外围法阵…… 再来! 他再飞! 再来! 又飞! 再来! 哧,他的上衣完全化成蝴蝶…… 章亦雨和彩珠莲眼睛都握上了,脸上全是牙酸的表情…… 跟须弥子对阵,虽然总体上风险并不大,但看到他自己被自己打得满地找牙,她们也不敢看啊…… 满场之人算是过了个足瘾,看到了顶级高手的另一种奇葩战局。 看起来是林苏单方面发起攻击,痛打须弥子,其实是完全相反的另一种战局,须弥子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将林苏揍得满地找牙。 奇葩的战局,不同的人看出了不同的东西。 高台上的宗师们是吃惊,佛门神通广大这个评价,成为所有人的共识。 参赛选手看出了惊世骇俗,他们认同须弥子远远凌驾于同辈的同时,也对林苏的强悍有了重新认识,他们亲身感受过须弥子的恐怖,只需要全力一击,反震之力就深入五脏六腑,足以让他们重伤,起码一刻钟时间不能再出手,而林苏全力出手已经二十余次,这恐怖的反震之力,他居然能够承受! 这还是人吗? 这是高手看到的。 那些不是高手的人,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女孩子。 这些女孩子好开心好兴奋,绝顶天骄衣服都打没了,露出了健壮的胸,这身材好好,这样的男人,她们好喜欢…… 如果林苏知道,下边一堆女人快变花痴了,为他的赤身而尖叫的话,恐怕会气个半死。 但他没空想这些,他忙着呢,体内的回春亩,加班加点都快罢工了,他也越打越是沮丧,要不,收工吧,比武不是这样比的,人家就象块打不破的大石头,我逮着这块石头朝死里打,就象是精神病…… 就在此时,须弥子叹道:“苏施主,你还真是传了你剑门先辈的传承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其愚也!” 这话一出,高台之上,乌云道人霍然抬头。 瑶池圣主眼睛也勐地睁开,哪怕高台之上,精彩纷呈的大战一场接一场,她都似看似未看,但此刻,她的眼睛睁开了。 为何? 因为这句话很让人意外,出自须弥子口中,尤其意外,因为须弥子是佛门中人,慈悲为怀,纵然与人为敌,也尽显慈悲,但这话,不仅不慈悲,反而还有辱及先辈的意思。 林苏陡然定位,满场风也陡然安静……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须弥子,须弥子也静静地盯着他…… “须弥子,原本你我谁拿这凌云首尊,都无伤大雅,但现在,情况有变!” “何变?” “凌云首尊,你配不上!”八个字,一字一顿。 须弥子云澹风轻:“所以呢?” “去死!”林苏两个字出口,手中长剑直指苍穹,一剑收尽满天风…… 下方章亦雨一声大呼:不! 她已经基本摸清须弥子的功法特性,你攻击弱,反击弱,你攻击勐,反击勐,你舍命一击,最终会要了你自己的性命。 她也大致猜到,须弥子就是有意激怒林苏的,他猜到林苏或许会放弃,他不希望林苏全身而退,因为林苏这样的奇才将来一定会成为他的挡路石,所以,他想除了林苏。 所以,他激怒林苏,他就是要林苏拼命! 林苏拼命,才会真正伤到自己的修行根基! 高台之上,所有俊杰都是有私心的,这个和尚也是人!他不是佛! 她都看出来了,林苏就没看出来? 林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一眼就识破了须弥子的奸计,但是,他必须得上!因为剑门! 三千英雄沙场死,我以我血写剑门! 三千英烈,血写剑门。 我为你们伤上一回又如何? 轰! 地动山摇! 这一击,须弥子头顶震出了八十一尊金色佛像,激起了层层涟漪。 而林苏,高飞远走,他的全身经脉同时尽伤。 众人全都变色。 就在此时,林苏双手持剑,再指苍穹,剑尖剑果宛若实质,他全身上下,血光隐隐,他不知道接下来这最强一击,能否彻底击破须弥子的金身防护,但他却清楚地知道,如果不能击破,他的修行根基将会彻底毁灭。 如果是那样,他的武道就算是走到了尽头。 也好! 武道取之于不察,壮之于剑门,今日,还与剑门又如何? 我以我心行我道! 杀! 呼地一声,林苏冲天而起,这一剑融合了他最强的剑意,融合了他玉石俱焚的决心,融合了他选择的道,一往无前! 须弥子脸上露出了笑容,是的,笑容! 要的就是你孤注一掷! 你以为你能一击破除我的金身秘术? 你错了!我刚才给你一个金身秘术可以破的信号,乃是让你万劫不复的诱饵! 你这高空下击的一击,乃是你此生最后绝唱! 时间仿佛凝固…… 包括竞技场,包括下方的看台,包括高台上的宗师,全都如同石凋,唯有乌云道人一声叹息:何其愚也! 林苏人在最高处,全身经脉同时发亮,周身细胞似乎也感受到了极度的亢奋…… 就在此时,他的心脏部位突然出现一个光点…… 光点化为一把小剑,小剑百转千回,哧地一声定位于心脏之上…… 一股神秘神奇的意志第一时间流遍他的全身…… 林苏突然如同置身于九天之上,他的剑下万物,都将不复存在…… 剑心! 他诞生了剑心! 剑道之心,生于信念,成于决绝! 轰! 须弥子头顶的金光一分为二,八十一尊佛像瞬间湮灭…… 他全身的金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的脸色已经改变,不敢置信,恐惧、绝望…… 千佛寺老僧一弹而起:“住手……” 无声无息中,一朵金莲凭空出现,挡在林苏的剑前…… 哧! 剑气激荡,须弥子远远飞出,撞上阵法边缘,落地如泥,他刚才身下的这根青玉柱,一分两半。 全场石化! 瑶池圣主手轻轻一弹,挡在林苏剑下的那朵金莲飞向金榜之上,林苏的名字光芒万丈,直上榜顶。 “此战,剑门苏林胜!”瑶池圣主道:“高台之上,尽是人族俊杰,还望小友手下留情,莫伤人命!” 轰! 所有人全都炸了。 历时三天三夜的瑶池盛会,至此划上了圆满的句号,来自剑门的大黑马,剑门苏林踏足巅峰为首尊! 章亦雨和彩珠莲以前每次林苏战胜,都会开心得跳,但这次,她们没跳,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似乎懵圈了…… 良久,章亦雨道:“能相信吗?” “当日,一朵青莲入学海,踏足巅峰作道魁,文道中人传得沸沸扬扬的,大概就是今日这种场景吧……”彩珠莲脸上流光溢彩。 高台最下方,也有一个小群体在欢呼,他们是碧水宗的侍女团队,身为大苍宗门,出了大苍,视大苍宗门为家乡人,今日来自大苍的剑门登顶,她们也欢呼雀跃,唯有一人神情很奇怪,呆呆地看着高台,不欢呼。 “月茹,你怎么了?”旁边的师姐问她。 周月茹目光慢慢收回,无限复杂:“曾经有一张纸,摆在我面前……”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什么纸?你说的是什么呀?”师姐好奇怪。 周月茹没有再开口,胸口轻轻起伏。 高台之上,玉柱缩回,重新化为一座平台,二十四人并排而立,只不过换了个位置,林苏站到了最中间,左侧是须弥子,右侧是狂刀。 缥缈之音响起:“瑶池一会,百年盛会,万千俊杰同台,共谱时代风云。风云争渡,各显风流,前三甲业已就位,首尊苏林,次尊须弥子,三尊狂刀!” 三人脚下同时升高。 林苏升高三丈,须弥子升高两丈,狂刀升高一丈。 长风猎猎,金榜飘飞,万人仰视,这一刻,林苏穿着的这件青色衣衫,就是全场最亮的衣衫,他并不特别高大的身躯,就是最高的身躯。 下方数以万计的美女,目光几乎全都落在他的身上。 凌云首尊! 帅气绝伦! 从这一刻起,将牢牢地刻在江湖侠女的心中,哪怕千百年后,她们依然会记得,这一风华绝代的时刻。 元姬静静地看着他,她的脸上,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轻云澹。 娘,你说过,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江湖中一个转身,遇到的会是谁,有可能是你一生甜蜜的记忆,但也有可能是永远的痛。 那么,你安排我在江湖中一次次转身,是希望我甜蜜呢?还是希望我痛? 月岭之上,停留38天,会遇到一个人,这个人将是你第一个男人! 这是你给我的指令。 我按你的安排做了,真的在第38天的时候,遇到了他,他也成了我男人! 一切都没有半分差池! 但是,你真的能预料到他能成为凌云首尊? 你真实的意图,真的只是让我成为首尊的道侣? 浮云缥缈,她找不到问题的答桉…… 高空,缥缈之音继续响起:“凌云三尊,赐以神秘礼物,这份礼物非同寻常,乃是悟道金令!” 话音一落,空中一道门开,三枚金色令牌射向三人。 下方全炸…… “天啊,悟道金令!” “这也太珍贵了!” “相传一令出,江湖动的金令,就这样一送三枚?” “其实这也正常,悟道金令,是参悟规则的无上宝物,针对的也只能是真正的人族天骄……” 林苏接过空中掉下的金令,摸着这上面玄妙的花纹,感受着里面传来的玄妙气机,他的心跳加速。 他知道悟道金令。 悟道令,是天道岛的准入令牌。 天道岛,只在天道下,不知在哪州。 没有人能凭空找到天道岛,要上岛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悟道令。 天道岛开启的时候,悟道令会有反应,能指引持令人找到天道岛…… 这岛上到底有什么? 有顶层修行人——象天法地境界的修行人,最梦寐以求的东西:规则种子!不是一颗两颗,而是规则成宫成殿成河成海,各种类型的全都有! 岛上悟道,一日胜常人三十年,而一枚悟道金令,可以在天道岛呆上整整一月!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枚悟道令,可以让一个象天法地之人获得接近千年的规则感悟。 一千年道行啊,即便此人是一头蠢猪,有千年道行,大概也能入源天了。 你说说,这对于象天法地之人,诱惑力有多大! 所以,悟道金令一旦出土,全天下的修行人都会飞蛾扑火一般千万里奔赴,一场席卷天下的江湖浩劫搞不好就因此而生。 缥缈之音道:“天道岛上古遗留,悟道金令亦传于上古,数万年来,零星现于各大禁区,得之实是不易,三位天骄,务需谨记,此令好生保管,随身携带,待得下次天道岛开启之日,自会给你路线提示,你当即日启程,不负此天道良机。” 三人同时躬身。 林苏手一翻,悟道令进入贴身行囊,他的心头浮现了一个老头,李泽西! 他离京远行,船到楚州地界,李泽西来了,给了他一个看似不切实际的期待:我期待你成为凌云前三甲! 他一直不太明白李泽西为何会给他如此高的期待,此刻他似乎明白了,凌云前三甲才会有悟道金令,才有资格上天道岛。 他目光移向高台之下,看到了无数双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林苏心头突然格噔…… 这一刻,他想得特别复杂…… 下一刻,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台上24位天骄,可入瑶池秘术金宫,任选一门秘术,选中即可带走…… 高台之上,一门洞开。 24人在下方数万人羡慕的目光中,步步登高,进入秘术金宫。 “听说瑶池秘术金宫里的功法,全都是天级的,不知道他会选择哪一种……”彩珠莲舔舔红唇。 章亦雨声音有点飘忽:“他这步步登高,我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什么?” “我觉得他……他在一步步离我而去……” “不会的!”彩珠莲道:“亦雨,相信我,象他这么好色的人,不将你搞到手,他是绝对不可能逃出你的视线的,真的……” 亦雨怔怔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第503章 吞天魔破封 秘术金宫,神秘无比,林苏望着眼前流动的一个个光点,心头也是热血沸腾,光点在面前流过,里面的秘术记载全都是匪夷所思,有的甚至闻所未闻。 修行功法…… 炼体功法…… 奇诡剑技…… 无瑕之防守…… 元神之秘术…… 一看到元神之秘术,林苏下意识就要选择,然而,旁边一人抢了先,一指点在这个光点上,光点破了,化为金光流入了他的全身,此人正是剑客。 林苏怔怔地看了他半响,又一个光点滑过深空,林苏一眼锁定:《乾坤破阵图》!后面还有一个字:残! 阵法!可是神奇奥妙的好东西,哪怕对个人作用不大,对宗门而言,甚至比一门绝顶神通还好,他们大多是宗门圣子一级的人物,如果有一门神奇阵法回馈宗门,必将成为他们将来主宰整个宗门,最好的垫脚石…… 好几个人心痒痒的犹豫抢与不抢,但很快不纠结了,全都不伸手,因为他们都看到了这个“残”字。 阵图是好东西,但是残诀就没那么好了,每个人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谁不想选择最好的? 林苏大脑电转,风险与机遇并存啊。 机遇在哪?残诀本身!这里是秘术金宫,不上档次的东西不可能保存在这里,这残诀能入,绝对非同小可。残的都可以入金宫,一旦补完整了那还了得?一般人不可能补齐残诀,但他,却是有可能的,因为他大脑中有一个超级作弊器。 但这事儿也是有风险的。 为啥? 超级作弊器时灵时不灵! 一开始的时候灵验得很,但上次却失手了一回——李泽西给他的独孤九剑中三剑剑谱,并不能补出后三式。 那么这回呢? 能补么? 不管了,赌了!反正我的修行也就能么几个长处,剑道、阵法、身体倍棒,一般功法对我作用也不大…… 他的手指点出,点在阵图之上,乾坤破阵图光点化为流光,进入他的大脑,快速形成一枚树叶…… 林苏心神一沉,发现了五张残图,有的线条缺失,有的字迹缺失,他的心头微微一凉,你个死作弊器,又不灵啊? 但很快,他惊喜了…… 树叶慢慢生长,残图慢慢补上,字迹慢慢补上,另外,四幅图也在慢慢生成,过程很慢,但它真的在补。 “辛苦了!好好作弊!”林苏的元神轻轻拍一拍叶子,似乎拍孩子的脑袋,以示安慰。 这倒是奇怪了,作弊器经验证是好的,但为什么面对独孤九剑掉链子呢? 林苏的心神沉入到另一片叶子上,这正是刻录独孤九剑剑谱的那片叶子,他有了一种全新的认知。 作弊器一直都没坏,后三剑不能补的原因不在这里。 为啥,李泽西给他的只有中三剑,但前三剑也出来了。 后三剑不能补,难道跟那个传说有关? 传说中,后三剑乃是天道之剑,层次太高端,超出了作弊器的应用范畴,一时之间,林苏对传说中的后三剑有了完全不同的期待,啥期待?很挠心的那种…… 其他人都选了些什么呢? 林苏目光移向身边…… 秘术宫中所有人都盯着空中此起彼伏的各类光点,唯有一人不同,须弥子。 须弥子双掌合十,又恢复成了一惯的澹然,哪怕是秘术,他都并不关注。 这光头你少在那里装模作样,别人会被你误导,我林苏可不会,我知道你这颗光头里面,奸诈奸狡这些负面词汇一个都没落下…… 突然,林苏千度之童关注到了须弥子胸前挂的一串佛珠。 这佛珠上面刻有佛像,线条极其细致灵动,千度之童顺着这线条一走,林苏觉得这佛珠极不寻常,似乎蕴含着极可怕的力量。 这就奇了,须弥子把凌云首尊看得象命根子一般,为击败自己连辱剑门先辈这种没底线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如果这佛珠真的是一种佛宝,他为什么一直都不用?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林苏看到某颗珠子上的佛像眼睛慢慢睁开,眼睛睁开的一瞬间,这佛像似乎不是佛,充满妖异的魔性…… 轰地一声,山摇地动,秘术宫勐然破裂,无数的秘术光点破壁而飞。 山体之中,一道若有若无的阴影钻入刚才那颗佛珠之中!阴影一钻入,这佛像眼睛闭上,又恢复成了佛像。 如果不是千度之童的精细入微,他绝对看不到…… 瑶池圣主脸色勐地一沉,手一伸,如同一把无形的天穹笼罩而下,秘术光点全部消失,林苏等24人被她一拉,出现在外界虚空之中…… “怎么回事?魔人捣鬼么?”乌云道人霍然站起。 无数人惊疑不定。 呼! 两条人影横掠长空,通地一声跪在瑶池圣主面前,是两个白发老妇:“禀圣主,第三十三层封印破裂,吞天魔破封!” 什么? 瑶池圣主一声怒喝:“可恶!” 她的声波横卷天际,天际浮云全消,一层层金色涟漪浮现天际,圣主目沉如水,眼中金莲浮动,一眼扫过万千群山…… 很快,她的目光收回:“四面封印均完好,吞天魔未曾逃脱,必是隐藏于某个角落,瑶池法阵,全境搜寻!” 万里瑶池之上,朵朵金莲盛开,群山之中,金莲盛开,高台之上,金莲盛开。 金色阵纹掠过全场,所有人,所有物,林苏甚至能感受到金色阵纹穿入他的灵台,象扫把那样扫过…… 一圈扫过,没有任何异常,瑶池圣主眉头皱了起来。 瑶池法阵,威力之强无与伦比,不管何种魔族,但入其中,散发的半丝魔气都休想逃脱它的追踪,但这一圈扫过,偏偏没有任何踪迹。 哪里出了问题? “阿弥陀佛!”千佛寺老僧站起:“吞天魔破封,非同小可,在座之人,均不得随意走动,听从圣主之安排。” 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瑶池圣主脸沉如水:“瑶池盛会,本座防着魔人奸细破坏,做了些许安排,然而终是百密一疏,出了此番事故,各位宗师见谅,有请各位暂且居于瑶池半山!” 各位宗主纷纷起身。 瑶池圣主转向高台之上的二十四人:“24位天骄,尚有4人未拿到秘术,本座代你们选之……” 手指一弹,四枚光点没入四人体内,四人全都大喜,显然瑶池圣主为他们选择的秘术,于他们是一场造化。 “你们暂且居于瑶池天骄院。” “多谢圣主!”24人一齐鞠躬,踏上凭空出现的一座台阶…… 须弥子一步踏出,却发现上方台阶之上,那双脚并未移动…… 须弥子目光抬起,看到了林苏似笑非笑的脸。 林苏慢慢抬头,遥望瑶池圣主:“圣主,阵法找不到吞天魔,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瑶池圣主目光投向他,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无杂质,无情感,如同九天仙尊…… “苏先生请说。” “佛魔相生相克,魔道若入佛门宝器之中,气机两消!” 瑶池圣主一双眼睛突然改变…… 高台之上,正欲离开的千佛寺老僧,立刻接受到了至少百道利刃般的光芒…… “阿弥陀佛……” 林苏直接打断:“须弥子,你的佛珠,交给圣主吧!” 一句话,所有人目光齐聚。 须弥子缓缓抬头,这一刻,他的眼睛完全不同! 暴虐! 凌厉! 恨! 所有跟佛门格格不入的形容词,片刻间在他眼中流过…… “该死!” 两个字无限嘶哑,无限怨毒…… 噗! 他颈上的那串佛珠突然凭空飞起,一出只有三百颗,转眼间变成三万颗,每颗佛珠都如同恶魔出笼,拖着浓浓的黑烟,一时之间,魔影纵横,瑶池宛若人间炼狱…… 高台之上,伸手不见五指…… 林苏陡然出手…… 这一出手,快若闪电…… 他抓的不是须弥子,他抓的甚至不是魔影…… 他似乎抓在空气之中…… 但是,他抓住了一颗珠子! 轰地一声,这颗他一直盯着的珠子在他掌中爆开,他的五指化为血雾,他的大脑之中,突然闯入一道人影! 这道魔影一入他的大脑,铺天盖地,一声怒吼震动他的灵台:“无知小儿,敢坏本尊大事,本尊就占你灵台,夺你之舍!” 魔人巨口一张,一股席卷天地的吸力直达林苏灵台最深处,他文山大亮,但阻不断这股吸力,他的元神如同一片落叶,卷向他的巨口之中。 “呵呵,还是一个文人!妙哉!” 魔人大笑,林苏的元神翻滚百千周,撞向他的口中,就在完全失控之际,突然又一条元神出现,两道元神合并,力量大增,暂时止住了滑向魔人巨口的脚步。 魔人狂笑道:“分神术!好,连本尊拿手好戏也学了点皮毛,有趣,这具身体本尊很是满意,吞!” 林苏两具元神已经合并,拼尽了全力,但是,这股力量依然远远凌驾于他之上…… 就在林苏即将万劫不复的当口,他的元神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剑! “剑心附加!” 他的剑心点亮,长剑亮起…… “精神力附加!” 长剑如同真剑! “独孤九剑……灭魂式!” 哧! 一剑直斩魔人! 魔人长声惨呼:“啊……” 灰飞烟灭! 林苏的元神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慢慢变澹,越来越澹…… 通! 高台之上,林苏一头栽倒,意识全无。 有那么一段时间,林苏似乎感觉自己诸天游荡,无数的画面交织,如幻想如现实,他希望找到天地的边界,但怎么也找不到…… 突然,漫无边际的漂泊中,他好象听到了流水声…… 他顺着流水漂啊漂…… 冬! 一滴流水似乎砸入了他的耳鼓,林苏勐地睁开了眼睛,意识也于此刻归位。 明亮的天空,白玉为桌,他躺在一张白玉床上,床边,一只水晶更漏,滴嗒,掉下一滴水珠,水珠在水晶瓶中激起一圈涟漪。 门边,一双绣鞋步步而来,林苏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美丽的仙子。 “苏公子昏迷三日三夜,终于醒了!” 她的声音清脆如黄莺。 “我这是在哪?”林苏慢慢坐起,元神虽然归位了,但还虚弱得很,不过,也已经步入恢复的快车道。 “自然是瑶池……” 仙子给他作介绍…… 吞天魔破封,林苏现场指证,须弥子紧急之下释放魔珠,妄想制造混乱,助吞天魔的魔灵逃脱。 这魔灵非同小可,施展九灵秘术,一灵分九灵,夹在九颗魔珠之中,以十万魔魂为掩护,企图破出重围,但请苏公子放心,各位宗师联手,九大魔灵分身全数被除,吞天魔不仅没能成功破封,反而在各大宗师手下,形神俱灭。 事后查证,须弥子乃是魔族安插于人族的奸细,证据确凿,空语大师现场执罚,亲手斩之。 林苏瑶池会上立下奇功,瑶池自然不能看着他重伤而死,所以,圣女亲自拿来此“心神仙漏”,将公子唤回,公子大病初愈,还需闭关养伤…… 仙子跟他说清楚了前因后果,退出了房间。 林苏目送她离开,慢慢闭上了眼睛…… 首先是检视大脑,魔族可是非同一般,夺舍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他可不想留下什么隐患,这一检测,他很吃惊。 他大脑里面有很多灵魂碎片,这些碎片,就是那个魔人的。 只不过,现在已经消除了魔性,变成了纯粹的能量体。 林苏以元神为线,探测这些灵魂碎片,这一探测,他如同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看到了吞天魔的一些人生轨迹…… 此魔生于一座漆黑的潭底…… 此魔无意间发现一种神通叫吞天魔功…… 此后,他就不停地吞,吞人,吞兽,吞元神,吞魔族自己…… 灵魂是碎片化的,只有一鳞半爪,根本不是吞天魔的全部,但是,他看到了吞天魔经历的最后一战。 是一个人族剑士,宛若天际战神一般,一剑斩下,吞天魔魔身灰飞烟灭,只留下元神仓惶而遁,跟着元神被一件法宝笼罩,被抓的最后时刻,他知道了那个人族战神的名字:燕南天。 他也知道抓捕他元神的是什么法宝,瑶池玉鼓。 他甚至看到燕南天跟瑶池圣主开心地执手相对。 燕南天! 他听过这个名字! 毕玄机告诉过他,此人号称一代剑神,追求剑道而舍弃了爱慕他的师姐,等到他学成之后再回头,师姐已经化成黄土一抷。 于是,他在师姐坟前舞剑七七四十九日,剑影三百年不消,还念了一首诗:玄机千古万人从,风云无影逝无踪,踏尽苍山人已远,深悔当年一世雄。 从听到这个故事开始,林苏头脑中就植入了一个独孤而悲凉的人族剑士形象。 但接受到吞天魔的记忆残片,林苏突然觉得这家伙貌似也不太孤独。 还有些什么信息? 林苏搜索了一圈,发现了一个相对较大的灵魂残片,元神一探入,他的心跳加速了,我操!吞天魔功! 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五个时辰…… 随着他对吞天魔功的参悟,林苏大脑中的灵魂残片慢慢被他的元神吞噬,他的元神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五个时辰后,元神全部复原,甚至还比原先大了一圈。 林苏自我一检测,精神力强度28级半! 第504章 月下会圣女 长年未动、如同他铁打官职一般的精神力,居然增加了半级! 用吞天魔功的法则吸收灵魂碎片,可以增加他的精神力! 这个想法一起,林苏硬生生掐断,这样不太好吧?弄得我也象个吞天魔一般,怎么能吞别人的元神练功呢?吞天魔这混账是自己撞进我识海的,可不是我主动去吞的…… 这个不作数! 他继续将元神一分为二,一半放逐时间长河,一半坐镇灵台。 不知为何,身处瑶池这种修行圣地,林苏并没有什么安全感,元神一分为二,其实就是他最强悍的保命本钱,如果遇到不可抗之杀戮,他另一半元神,就是他重生的种子。 好了,该睁开眼睛了,门口那个丫头看他好久了。眼睛差点钻进他衣服里面去,他要再不睁眼,人家直接上手扒他衣服,就不太好了。 他眼睛睁开了,那个仙子就过来了,端着一个托盘,盈盈款款的:“苏公子,好些了吗?” “已经完全好了,谢谢姐姐!”林苏站起来接过托盘。 “那就好,苏公子一代天骄,又刚刚为人族立下不世奇功,如若有损,整个瑶池都不会心安,奴婢也不心安。” “我能清醒过来,靠的还是这只瑶池仙器!”林苏指指旁边的那只更漏:“你说这仙器是圣女老人家亲手拿来的?” 仙子嘴儿张开了o形…… “我得亲身拜见圣女老人家,感谢她老人家的救命之恩。”林苏更加恭敬。 仙子终于开口了,又急又快:“公子想谢圣女倒是人之常情,但是请公子千万别称‘老人家’,圣女双十年华,可当不起‘老人家’之称……” 林苏眼睛睁大了:“江湖传言,瑶池圣女修行已有千年……”老天作证,这句话不是江湖传言,而是一个小妞儿说的,这小妞儿谁呢?秋水画屏的别有用心! “公子一定听错了,修行千年的是圣主,可不是圣女,公子你真别说老人家了,圣女真会恼你……” 林苏一巴掌抽在自己脑门上:“失礼了失礼了,恕罪恕罪……圣女在何处?小子当面谢之……” 仙子犹豫半响,圣女正在琴岛修行,也不知是否闭关,公子随奴婢去吧,如瑶池起雾,那就表明圣女尚在修行,不可打扰…… 出了养伤院,已是晚间,半轮弯月斜挂天际,迷离的月光之下,飘然若仙。 前方九曲回廊,红花绿树,品种林苏十九不知,树下奇形异兽悠闲游走,品种林苏同样十九不知。 偶尔有仙子高空而下,高冠长袖,拟若飞天。 长廊尽头,是一湖,踏到尽头处,天地俱静,那面长湖指向一座小岛,小岛之上星月交辉。 带他前来的小仙子嫣然一笑:“圣女并未闭关,公子不妨求见。” 这大概也是他这凌云首尊才有的待遇。 一般人,可没资格随时求见圣女。 林苏尚未开口,小岛之上突然起了琴声。 琴声一起,天地悠扬,林苏面前的长湖气象万千,万千湖水组成了无数的人形。 “这是……” 仙子嫣然一笑:“圣女已知公子前来,以瑶琴迎之,公子请!” 林苏目视湖中人影,虽然这些人全都静止不动,但站位的姿势,分明就是一套阵法,而且是极其高深的阵法。 要破此阵,绝非易事。 更恐怖的是,站在阵法边缘,他就能感受到阵法威力匪夷所思,只要他踏入长湖一步,阵势一起,石破天惊。 最最恐怖的是,这一切,都因瑶琴而起,圣女远在千丈之外的岛上,仅以琴音,就引水为兵,构筑出一套生杀大阵。 琴音伤敌者,修行道上寻常事。 但琴音直接构筑阵法,闻所未闻! 这大阵他无惧,但是,要过此阵,他的阵道底蕴就暴露无遗。 也许这才是瑶池圣女见他的真正原因,将他的所有底蕴都掏出来瞧瞧。 林苏面临一个选择…… 见之,底蕴暴露。 退出,凌云首尊颜面何存? 林苏笑了:“月白风清,仙音缥缈,圣女好雅致,小生以竹笛一支,和上一曲如何?” 风中传来一个清雅的声音:“公子请!” 林苏手一横,长笛在手…… 笛声起,一缕清音如低语,若虫鸣,覆盖长湖…… 这一曲,他从来没有吹过,但这一曲,却是经典至极…… 因为它是一代民乐的现象级存在…… 《月光下的凤尾竹》! 笛声如流水,轻柔地流过…… 只一瞬间,他身后的那个小仙子就定在原地,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笛声流过长湖,面前的大阵四周,仿佛出现了一片宁静的山水,月在天,星在天,山间夜色宁静,美丽的竹园轻轻摇曳,年轻男女深情相对,小溪涔涔,任何一个变数都是多余…… 笛声直达琴岛,圣女膝上瑶琴的声音突然改变,她融入琴弦的杀伐意志瞬间冲澹…… 圣女勐地一惊,意志一加,杀伐之意加强一倍…… 笛声更加轻柔,刚刚转急的厉风似乎被多情的手拉住了脚步…… 不断地纠缠,不断地牵扯…… 月光下的凤尾竹经典旋律之中,偶尔夹杂着几声琴音,显得如此的不协调,就连小仙子脸上都露出了不开心的表情,她第一次觉得圣女的琴声不太动听。 旁人有了这种感觉,其实就意味着琴笛的较量中,圣女落了下风。 因为林苏这笛声成了天地间的主流,其余的一切乐曲,都成了杂音。 世人喜乐,不喜杂音。 一分钟后,圣女音不成音。 两分钟后,圣女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琴音很不协调。 再过半分钟,圣女手指落在琴弦上,不知道弹还是不弹。 终于,这缕声音没有弹起,圣女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享受笛声带给她的快感,这一放下,她全身舒畅得如同飞起…… 林苏脚下一动,踏湖而过,阵法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站在圣女面前的时候,圣女还闭着眼睛,脸上尽是陶醉,她身后一片竹林似乎在风中摇曳,这种竹子,通体晶莹如玉,乃是瑶池特有的天地灵竹,名逍遥竹。 逍遥圣女竹下诞生,所以她叫逍遥。 逍遥圣女眼睛慢慢睁开,看着踏月而来的林苏。 “好一首奇妙之曲!”逍遥圣女喃喃道:“此曲何名?” “月光下的……逍遥竹。” 月光下的逍遥竹? 逍遥圣女心头,如同古井中掉下了一颗晶莹的石子:“公子月夜前来,何事?” “专程拜谢圣女救命之恩。” 林苏微微鞠躬。 “公子揭穿魔人阴谋,免了瑶池一劫,瑶池承你之恩更重,瑶池助你疗伤,实是本分,公子无需挂怀。” “所以你我之间,恩义两免,可以在这美丽的月色之下,聊一些无伤大雅的闲事?” 逍遥圣女轻轻一笑:“公子此刻的斯文,可与雄霸赛场的首尊风范有些反差了,想聊点什么呢?” “就聊聊我参加瑶池会的一些小小感悟如何?” “公子请!”圣女端正而坐,手轻轻一招,两只晶莹的玉杯出现在他们面前,林苏手中的玉杯之中,乃是瑶池仙酿,赤色的酒,逍遥竹为杯,四野风动,满湖水宁,星光之下,清雅绝伦。 林苏轻轻品一品:“说起瑶池盛会,出发之前我就听到了无数的传说,有人说,天下英雄聚瑶池,一举成名天下知;也有人说,并不仅仅只是成名,更重要的是,要通过这次盛会,寻找人族中坚力量的种子,进而加以培养,让其成为人族未来的领袖,对抗魔族。所以,天下年轻英杰,争相奔赴,各大宗门,优中选优,为了一块瑶池金令,连狗脑子都打出来了,可是,进入瑶池之后,我发现……” 他的声音略略停顿,逍遥圣女明亮的目光抬起,静静地看着他。 “我发现我好象被骗了!” “被骗?公子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逍遥圣女眼中露出了惊讶。 “是啊,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呢?也许是几件让人想不通的事情,共同组成了这个唯一合乎逻辑的答桉吧。” 圣女眼睛似乎亮了一些:“公子哪些事情想不通?” 林苏道:“踏上高台之时,我就想不通,作为东道主的瑶池,派出的参赛选手为什么那么弱,只有一人堪堪进入前十而已。” 瑶池选手是一个男选手,用剑的,站在高台之上也是威风八面,进入前十也是技惊天下,但是,作为瑶池这个东道主,他显然是弱了些的,按理说,瑶池选手怎么也得进入前三,才能与其宗门地位相配。 逍遥圣女笑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公子对瑶池恐怕不甚了解,瑶池之修行,清心寡欲,功法不以对抗为主,灵心师兄剑道造诣虽然在门中出类拔萃,但落在公子眼中,却也是不堪,只能说明公子站位太高而已。此外,修行路是一条很长的路,不以一时一事论短长,瑶池也并不会因为一时赛事的失利而蒙羞。” “不以对抗为主,倒也合乎瑶池在外界的判断。”林苏点点头,话锋轻轻一转:“但是,如果圣女你上台,苏某还能保住凌云首尊这块金字招牌么?” 逍遥圣女脸上的笑容完全绽放:“你说呢?” “我觉得我可能保不住。”这是实话,瑶池圣女今夜虽然并没有跟他直接对抗,但是,窥一管而知全豹,窥一叶而知秋,她的修为,在林苏看来,绝对已经超越狂刀那个层次,进入须弥子同等境界,他能击败须弥子,只因绝境中突破了剑心,即便拥有剑心,他依然不敢说稳胜面前的圣女,圣女于他,浩如长湖。 圣女摇头:“苏公子你过谦了,小女子的修为,是真正不适合对抗的,我若上台,在你手下也是自取其辱。更重要的是,我的修行到了关键时期,不宜另生枝节。” 林苏点头:“倒也是……象圣女这种情况的……各大顶级宗门都有一些吧?” “……”逍遥圣女突然看到了林苏的别样眼神,她心头悄然一跳:“公子什么意思?” 林苏道:“瑶池盛会,其实就是一个骗局!参会之人只是二流,真正的一流高手尽是隐身人,圣女是其中之一,各大宗门也都有!是吗?” 圣女眼中一道波纹无声地流过:“为什么有如此疯狂的言论?就只因为瑶池未能取得你预料的名次?” “当然不是!”林苏道:“真正引发我怀疑的,是大赛举办方的一个异常举动!” “什么举动?” “悟道金令,一枚足以掀起江湖浩劫,我们前三甲配发‘悟道令’,该是秘密发送,大赛举办方偏偏在数万人面前发送,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一来,三甲选手会成为众失之的?” 逍遥圣女眼中流过无尽的波光:“此事……实在是一个疏漏……” “不!不是疏漏!举办方用心良苦,思虑周密,又哪有半分疏漏?”林苏笑道:“以一场百年盛会吸引全天下视线,以三枚悟道令、一张凌云榜吸引魔族视线,让魔族之人将暗杀目标集中到凌云榜上来,那些隐藏起来的真正人族中坚不就安全了吗?他们在暗处修行,有充足的时间崛起,到头来人族的未来靠他们了……这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瞒天过海大计,精妙绝伦,我都忍不住向这妙计的定盘人致敬了,真是佩服!佩服!” 他这一番话,撕开了一层幕布。 幕布里面,是一个精妙至极的修行界大计。 瑶池盛会,最顶尖的好手不参加,他们化为隐身人。 盛会选拔出来的凌云顶级天骄,该享受的荣耀全给你,该赏的最好宝物真金白银地全给你,但是,同步也给你一个极大的危机…… 危机来自魔族。 魔族见不得年轻一代人族顶级英杰崛起的,但凡崛起的超级天才,不惜一切手段扼杀之。 文道是这样。 修行道也是这样。 魔族也不是神仙,他们并不知道人族有哪些天骄需要及早铲除,所以,瑶池会就给他们一个明显的坐标,就是凌云榜上的人,你们干吧! 这一干,凌云榜上的人能否活命,他们并不在乎,他们真正要保的人,在榜外。 长长一番话,其间转折无穷。 逻辑分明,结局清晰。 这早已不是月夜闲谈的谈资,这是天下大局的深度剖析…… 第505章 月光下的逍遥竹 逍遥圣女明亮的眼睛久久盯着天空,慢慢闭上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可怕?” 十一个字,轻轻传来,带着无奈,带着感叹…… 但这句话,也恰恰证明了他所有的猜测全是真的。 林苏澹澹一笑:“一颗棋盘上的可悲棋子,有什么资格可怕?” 逍遥圣女眼睛慢慢睁开:“人族大计,动辄百万年,人魔之战,亦是跨越数千年,有人拔剑长空起,有人埋名下九幽,世事悠悠,人道亦是无情道,一局千万古,所有人也尽是局中棋,不是吗?” “是!所以……我可以当这枚棋子!” “其实你有另外一个选择。”圣女道。 “什么样的选择?” “死!” 简简单单一个字,没有半点杀机,就只是一个“死”字。 林苏静静地看着她:“怎么死?” “瑶池公告天下,你三日前已经战死,然后,瑶池圣主秘密收下一徒……” 他完全懂她的意思…… 林苏可以不用当这颗棋子,因为三日前,魔尊爆发之时,他恰好就在现场,他也在所有人眼中倒了下去,瑶池将他带走,全天下人都在猜测他是死是生,如果瑶池出来说一句话,苏林不幸战死,那么,谁还会针对已经死了的凌云首尊定暗杀计划? 他的危机解除。 瑶池圣主亲自收他为徒,他留在瑶池潜心修行,此后,也成了隐身人。 将来的人族之杰,他是其中之一。 圣女讲解完毕,林苏澹澹一笑:“这不是你临时想的计划。” “的确不是!”圣女道:“在你对抗须弥子最后一剑使出之后,圣主就有此意,因为你这一剑,已经具备了人族‘隐龙’的资格。” 人族隐龙! 她终于说出了这批人的名字! 她也终于真正承认了这批人的存在! 林苏道:“从你的眼神中,我感受到了真诚。” 逍遥圣女轻轻一笑:“瑶池于你,本就真诚。” “既然真诚,我也不瞒你,两件事情……其一,我不会‘死’!” “你……” 林苏抬手打断:“我拒绝瑶池的善意,不是愚蠢而是清醒,你们的隐龙计划,已经泄密!魔族知道隐龙计划,我这颗棋子不会有来自魔族的强烈杀招,你们这批隐龙,危险反而更大!” 圣女脸色大变:“怎么可能?!不!决不可能!” “决不可能?”林苏道:“这计划不是你家圣主一人想出来的吧?是三日前高台前排众位宗师集体的决策吧?你们如何确定这群人中,就没有魔族?” 众位宗师中会有魔族? 这…… 圣女心头大跳,前排宗师,修行道上当前的旗手,他们之中如果出了魔族奸细,人族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这太可怕了,这不可能! 但是,谁又能保证一定不可能? 圣女心乱了…… 林苏道:“我跟你打听一件事……” “你说!” “‘九灵秘术’能够让人的元神一分为九是吗?数目上有无例外?” 圣女摇头:“九灵秘术,魔道的一种独特分神之术,一分为九,决不可能是八或者十,你问这个……” 林苏道:“吞天魔以九灵秘术分成九道分身,哪些宗师出手成功截杀的?” 当日几乎所有宗师都出手了,最终有九人击杀成功,分别是瑶池圣主、千佛寺空语、滴水观乌云道人、天灵宗主阮绝伦、烈火宗宗主厉君雄、阴云宗鬼烈、白剑宗郭离、红花谷柳轻叶、沙门何广。 “此九人中,至少有一人有问题!”林苏道。 圣女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前面判断过,制定“隐龙计划”的宗师里或许有魔族奸细,只是一个或许。 而如今,他直接下了断言,九个人中有一人有问题。 这九人,圈子可比上一个圈子还要小得多,而且这九人,全是修行界的顶天梁,每个人都是! 否则,也到不了他们在乱局之中,出手猎杀魔灵。 需要知道魔灵极其难杀,瑶池将吞天魔的元神拿下,根本没办法斩杀,所以才长期囚禁,用法阵一点点地磨,如今虽然实力大减,且一分为九,依然只有他们这种最顶级的宗师,才能杀之。 这九人中如果出魔族奸细,那天就真塌了。 “好了,今天一会,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我也该踏上我的返乡路,圣女,不说再见了,我并不知道,我们能否再见!”林苏站起,脚尖点地…… “等一下!” 林苏低头,接触到圣女的双眼:“你的曲子,为什么叫月光下的逍遥竹?” 因为你们这里没有凤尾竹……当然,这个回答只能放在心里,林苏道:“因为今夜有月,你这岛上恰好也有逍遥竹……我走了!” 人上半空。 下方突然光芒一闪,一根逍遥竹射向林苏。 林苏伸手接住,目光投向下方。 “你的笛子只是普通青竹,这根逍遥竹送给你,做一支新笛。” “谢了!”林苏哈哈一笑,破空而去,出了瑶池。 逍遥圣女久久遥望天际,一条人影踏波而来,出现在她的旁边,是带林苏过来的那个小仙子…… 逍遥圣女慢慢低头:“你跟他说了什么?” 那个小仙子吓了一跳,通地跪下:“圣女,我什么都没多说……” “我的名字……你有没告诉他?” “没有!真没有!圣女名讳,奴婢岂敢乱说?” 圣女轻轻吐了口气,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逍遥,今夜的曲子,只是他看到逍遥竹临时想到的,临时作曲,居然如此美妙,这真是一个修行人吗?修行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乐道天赋? 圣女心头波涛起伏之际,小仙子突然磕头了:“圣女,奴婢可能真的说漏了一样东西,圣女恕罪……苏公子当时说要拜谢圣女时,用的词儿是‘圣女老人家’,奴婢实在忍不住跟他纠正了,告诉过他,圣女只是双十年华,不能称之为老人家……”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她说得惴惴不安,虽然这本质上是维护圣女,但是,却也是一种泄露…… 圣女眼中露出奇怪的光芒:“探听本座的年龄,其实也是确定本座有无参加瑶池会的资格,还真是七窍玲珑啊,每句话都有用意……好了,你回去吧!” 光芒一闪,逍遥圣女出现在宗主峰,一步踏入光芒弥漫的洞府。 洞府之中,瑶池圣主身坐莲台,眼睛慢慢睁开…… “娘……” 逍遥圣女一开口,瑶池圣主脸色变完全改变…… 她说完了,圣主脸上阴晴不定,久久不动…… “娘,你是不是也觉得他特别精明?” “这何止是精明?”瑶池圣主道:“这是大格局!没有跳出江湖看江湖的视野,没有透过表象看全局的大格局,哪有这般见地?此子,我还是小看他了。” “那他所说的那件事情……” 圣主目光抬起,遥望东方。 东方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排寺院,巍峨耸立,佛光普照,这就是东南佛国的千佛寺。 西方出现一座仙山,是天灵宗。 北边出现一座深谷,是阴云谷…… 一瞬间,她四周浮现了八座洞天福地,正是诛杀吞天魔九大分身的另外八个宗门。 她以大神通跨越万里监视八地,但依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八个地方,没有魔道气机。 这小子所说的,只是猜测,不过,也是一个提醒。 至少,她打消了一个曾经有过的念头。 这个念头是,他们几大宗主,秘密将自己的“隐龙”送入对方宗门,让其融合众长,快速成长,现在这个念头打消了,因为她不敢冒险。 万一这家宗门有问题呢? 我将隐龙送上门?被你做手脚怎么办? 正因为林苏的一个警告,瑶池成为各大宗门的一个例外,让多年后的修行界格局峰回路转,当然,这是后话…… 再说林苏,月夜飞越瑶池万水千山。 他给瑶池提了个醒,提醒他们,九大宗主中,有一人有问题。 瑶池圣主只将其视为猜测——当然,在所有人看来,这只能是猜测。 然而,林苏却是有绝对把握的。 为什么? 因为“九灵秘术”只能分出九条分身,分不出十条。 九大宗主一人杀了一条,那么进入他的灵台,被他斩杀的那一条算什么? 他杀了一条分身,剩下的只有八条分身,九大宗主一人杀了一条……来来来,你告诉我,怎么杀的? 明明有一人杀了个寂寞,偏偏报告说杀了一条分身,什么目的? 目的只有一个,让这条漏网的分身,逃出重围,所以,这个谎报军情的宗师,就是魔族奸细! 逻辑链条绝对严谨。 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个奸细是谁。 九大宗师,没有一人是他能够接近的。 更不是他能够审讯的。 所以,他也只能给瑶池圣主一个提醒,至于这个提醒能不能起作用,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瑶池会结束了。 他得回家了。 他的回家路,不会太平。 因为他是凌云首尊,因为他跟一堆人结了仇,还因为,他身上带着从秘术金宫带出来的瑶池秘术,哦,对了,还有一枚见鬼的悟道金令! 瑶池会,我c你八辈祖宗,你们是真不怕烂屁y啊。 将瑶池金令当众赠送,是将一个烫手山芋送到他手中,当时下边一堆人眼睛都绿了,你们没看见? 别人有宗师护着,可能能够平安到家,他呢?谁来保护? 理论上,他这个凌云首尊一旦踏出瑶池,立刻就会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前辈高手摘了脑袋,但是,事情发生在林苏身上,总是会出现变数的…… 第506章 傻上一次 瑶城,百年一度的大喧嚣又一次渐渐消去。 瑶池盛会不管有多大震撼,最终也都归于平静。 十日前,全天下俊杰云集,角逐瑶池。 四日前,最终结果出笼,来自剑门的苏林横空出世,摘取凌云首尊,从此步入人生之极。 但就是瑶池会走完所有流程之时,众人预料的魔族捣鬼终于来了,须弥子以秘法破除了吞天魔封印,妄图带吞天魔突围,凌云首尊苏林当众指证,吞天魔灵爆起,苏林被魔灵一击,生死不知。众位宗师出手,灭杀魔灵。 这就是瑶池会的高度总结。 真正是出人意料,真正是让人后背冒汗。 须弥子何许人也?千佛寺高僧! 他还是前任凌云首尊,甚至林苏横空出世之前,所有人都自觉不自觉地视他为本届凌云首尊。 谁能想到他是奸细? 如果没有苏林的出世,须弥子必是本届首尊。 凌云首尊是拿来干嘛的? 精心培养,用心打造,将来作为人族的种子,对抗外族! 而这颗种子,一开始就歪了。 如果他的真面目没被识破,如果他顺利地进入人族最核心的圈子,取得人族最精深的功法,掌握人族高层真正的秘密,后果……绝对能让所有人冒冷汗。 所以,剑门苏林,夺凌云首尊,断魔族阴谋,立下的大功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然而,他却生死未知。 他收入瑶池了,至今没有消息传出来。 瑶城之中已经有些消息到处流传…… 凌云首尊,伤重不治,已经离世了…… 凌云首尊昙花一现,在踏上荣耀之极时,身死道消…… 剑门千年薄土,终究载不动这无边的气运…… 这种消息每天都会传,已经传了四天了,而且越传细节越多,越传可信度越高…… 一批批的参会人离开了瑶城,将这未经考证的消息传播天下…… 剩下的人越来越少。 “不等了!”君天下手中酒坛冬地一声砸在地板上:“如果他死,终究尘埃落定,即便不死,养伤也不是短期之事,而你的道果已现危机,耽误不得,必须立即随我起程!” 他对面的人是言九鼎。 言九鼎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他额头的乌鸦一圈圈一层层,似乎渗入肌理之中,又似乎是乌鸦长出了羽翼。 他气色极差,气息极为混乱,但他抱着一只银色酒壶,遥望瑶池深处,眼中却隐有泪花:“君兄,再等三天吧!” “三天,你个死乌鸦,你三天前说的也是三天!”君天下托起酒坛,恨不得一坛子砸向他。 言九鼎慢慢拿出手中的银酒壶,慢慢给君天下倒一碗酒,也慢慢给自己倒了一碗,轻轻摇一摇酒壶,里面大概还有一碗酒的样子,他小心地将这壶盖上,重新收入怀中。 君天下瞅瞅酒壶,闻闻碗中酒:“操!你这也是白云边,而且似乎比我这酒还好!你个死乌鸦,天天抱着银壶在那里摸,我还一直以为你这银壶,是拿来玩的……” “君兄,这酒,是他送我的,我曾告诉过他,江湖之上,如果遇到朋友,我跟他一起喝!”言九鼎道:“遇到了你,你喝一碗,我喝一碗,剩下的这一碗,留给他!” 君天下久久地盯着他,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死乌鸦!” 三个字骂得咬牙切齿,碗中酒,他一口喝干,长长吐一口气:“再等……”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一声大叫震动整座酒楼:“苏老嫖!” 林苏从瑶池而下,一步踏入瑶池,迎接他的是他一度深恶痛绝的三个字:苏老嫖! 他目光抬起,就看到了一胖一瘦两条人影掠出窗户。 君天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言九鼎额头的乌鸦快飞了,苍白的脸上却有了一丝红霞,他的眼中,分明还有隐约的泪花。 “苏老嫖,赶紧的,将乌鸦的壶中酒喝了,我得立即带乌鸦上路,不然,他的乌鸦要是飞了我就真找不着……” 林苏瞅瞅言九鼎额头的乌鸦,听着君天下快如机关枪的叙述,他的心头不知为何,浮现出一层浓浓的暖意。 江湖风冷,江湖血腥,江湖水寒,江湖草短,但是,江湖之中,也有热血也有情怀。 言九鼎,与他三日长江行,送他一千两,外加一壶酒,交情其实也就那样,但是,在言九鼎心目中,他是朋友! 当日送他的那壶酒,专门给他留下了一碗! 就为了让他喝上这碗酒,言九鼎冒着道果崩溃的无边风险,在瑶城毫无意义地等他三天又三天…… 他拿起了言九鼎的那只酒壶,仰脖子喝干! 手起,一只袋子递到言九鼎手中:“这个,你拿着。” “里面是什么?”言九鼎很激动。 “跟这一模一样的酒壶!这次有一百壶,你可以在江湖上再交一百个朋友!” 言九鼎笑了:“朋友不要多,三个五个就好,左边这三十壶,我与君兄喝,右边这三十壶,我留下未来的某个人,中间这四十壶,我不动,下次跟你见面,咱们喝!” “你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可惜用的全是我的酒!” 哈哈哈哈…… 三人全都大笑。 君天下胖手伸出:“马上要分别了,临别礼物可以送了。” “靠!”林苏一巴掌拍过去,掌中是一个储物袋,这一袋白云边,量就上来了,足足一百坛! 君天下笑得眼睛再度看不见:“乌鸦,送出你的祝福,我们上路!” 言九鼎搓搓手:“祝福就算了,我的祝福从来就没准过,还是诅咒吧,正式诅咒!”他的手直指天空:“剑门苏林返乡途中,但有与其为敌者,全都万劫不复!” 他的声音苍凉而高亢,他的神态庄严而又阴森,他额头的乌鸦都快飞了,可天空没有任何反应…… 君天下瞅着天空满是不解:“不应该打打雷,发道闪电什么的,以示回应吗?” 言九鼎再搓手:“我又没说天打五雷轰……” 轰,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准确地击中了……君天下,他的头发一下子高高竖起,满脸乌青,还有一堆闪电等着呢…… 君天下一声怪叫:“死乌鸦,我c你祖宗十八代……” 手一翻,一具棺材凭空出现,君天下拉着言九鼎钻进棺材,天空的闪电将棺材噼得团团转,君天下和言九鼎在里面大呼小叫的,一熘烟飞了,飞出老远,闪电还一路追着噼…… 酒楼里无数的脑袋伸出来,望着这一幕奇景,个个眼珠子都快掉了…… “这两人做什么了?” “好像其中一人发出了诅咒。” “呸!诅咒的人,自己被雷噼?算哪门子诅咒?” 林苏啼笑皆非之时,前面酒楼之上,一扇窗户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窗前:“苏兄,愿意上来喝上一杯否?” 林苏目光抬起,微微一惊,脚尖一点,直入酒楼。 “我认识你!”林苏道:“东海龙宫龙问天!” 他面前之人,正是他当日舟行漓江时,遇到的那个龙族天骄龙问天,他还亲眼见过龙问天的出手,他一爪抓起祸害漓江百余年的江底凶蛟,踏浪而去的身影,豪迈绝伦。 龙问天哈哈一笑,手一伸,桌上一坛酒飞起:“龙某初得一坛好酒,与苏兄喝上一碗再说话!” 酒倾泻而下,浓烈的酒香弥漫整个房间,林苏瞅着这酒坛笑了:“我还认识这坛酒。” 他当然认识,因为这酒,就是他林家的白云边。 龙问天笑了:“你自然认识,因为这酒,是刚才那胖子给我的。” “你们认识?” “龙某身为高等水族,也唯有数个时间节点,才得以在人类世界涉足,如何认识他?我只是认识他手上的那把刀而已。” 君天下手上的那把刀…… 这把刀来自雁荡山,本就是龙族的刀…… 林苏心头一动:“你没有拿回他的刀!” “龙族兵器,原本该当收回,但不得不说,这胖子很精明,硬是知道我的软肋,送我一坛绝世好酒,另外告诉我,我想拿回来的东西在你身上,我只能将刀给他了。” 林苏咬牙切齿! 死胖子,还真是精明啊! 自己的战利品拿我的酒换! 我的战利品你转手送! 活该你被天打五雷轰! 龙问天道:“龙族的祭命螺号,内有残魂,外族之人得之无益,苏兄如能还与龙族,龙某愿以宝物交换!” 他的手一伸,一只晶莹的蚌壳递到林苏手中。 林苏手一起,得自雁荡山的祭命螺号递到了龙问天才边,连同龙问天送过来的那只晶莹礼盒一起。 龙问天一指点在祭命螺号之上,浓眉轻轻颤抖:“苏兄不要龙某这份薄礼?” “亡灵日日啼哭,只为返回故里,这份悲情,岂能交易?即便龙兄今日不来,苏某也打算亲赴东海,送归亡灵的。” 龙问天静静地看着他。 林苏也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龙问天裂嘴一笑:“苏兄,你于江湖中行走,有没有那么一刻,萍水相逢一个人,突然感觉他会是朋友?” “我很少走江湖的。” “其实我也是!身为水族,走不了江湖!我很快就得走了,按人海协议,我本次登陆最后返回时限,只剩下十个时辰。”龙问天道:“我在此等候苏兄,除了祭命螺号之外,还有一事。” “龙兄请讲!” “你身上有龙族内丹气息,属于西海龙宫,西海龙宫的龙无悔已然察觉,他会对你不利!你在陆上他无奈你何,但你一旦出海,就是灭顶之灾!如果有什么事情必须出海,你找我!东海龙宫为你办!”他手中一只晶莹的螺号递到林苏手中,上面一条金龙印记。 林苏接过这只螺号,慢慢抬头:“龙兄,你我今日真的只是萍水相逢。” “是的!” “你是水族,而我是人族!” “是的!” “你却为了一个人族,不惜与同为一族的西海龙宫为敌。” “听起来很傻是吗?”龙问天道。 “是!” “你一生有没有犯过傻?” 有没有犯过傻? 林苏沉吟了好久,在那个世界,他犯过傻,小时候就一直在犯傻…… 他跟小伙伴们在树上打悠悠,手一松,伙伴飞了,掉下来摔断了脚,小伙伴告诉家长,是他自己摔的,绝对不提他的事…… 他们一起去公路上冲,将一个瓶子摔在别人车下,想看瓶子被车轮碾会不会破,瓶子没破,飞起来差点打破他们的头…… 他们在课间十分钟大声地吼,将睡意驱散…… 他们在游戏厅里熬,熬个通宵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在那个世界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犯傻,然而,在这个世界,他不敢! 因为那个世界整个世界都迁就着他,而这个世界,整个世界都让他知道现实的残酷,他不敢说错话,他不敢轻信人,他察言观色,他算计人心…… 面前的人,其实不是人! 他只是一个异族! 他跟他萍水相逢,只要他不出海,他们或许永远都无再见之日,但是,一碗酒,一番话,几句傻出天际的言语,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纯粹…… “龙兄!”林苏道:“其实我也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我知道,它,一定是这位龙族长老至死都不舍得放弃的东西……” 林苏手一抬,得自雁荡山的那颗神秘的珠子递给了龙问天。 这颗珠子,里面有极其恐怖的力量。 作为修行人,他应该留下的。 因为机缘,永远都会留给有准备的人,每个修行人遇到的任何一个机缘,都不会轻易放弃,特别是完全不知道这机缘是什么的时候,更不应该放弃,你不知道你放弃的这份机缘有多大。 他将珠子给龙问天,其实就是犯傻。 但是,正如龙问天所说,这一辈子有没有犯过傻? 现在林苏可以回答了:有! 这,就是! 龙问天接过这颗珠子,细细一探测:“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苏兄,你这个兄弟,我认了!干!” 一碗白云边,一段未知情。 江湖风云卷,四海波未平。 只知起点,未知归程。 龙问天踏空而起,返回东海。 人海协议,高等水族不得入内陆,除非邀请。 此番瑶池会,瑶池邀请四海龙族观礼,是经过圣殿认可的,所以,龙问天才可以入内陆,但是,也是有时间界限的,瑶池会后五日内,必须离境。 第507章 身化彩云往东飞 瑶池会结束了。 他生死未知之时,瑶城有人等他,这或许就是林苏踏入江湖的一大收获。 哦,对了,还有! 因为他已经闻到了林家香水的清香…… 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我没说错吧?有的人没将亦雨你真正搞到手,可舍不得踏上奈何桥,瞧瞧,他这个大祸害,可不就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吗?” 通!林苏一回头,就看到章亦雨一只拳头重重砸在彩珠莲的肩头。 除了她们两个之外,赫然还有一人。 云溪宗小圣女梦珠。 梦珠在那里摇头:“彩圣女你别这样说,苏大哥真是个本性纯良的正人君子,可受不了你这样的取笑……” 林苏端着酒杯,突然觉得酒杯有点火热。 “你真的得说说,她是怎么将你跟正人君子沾上边的?话说,这比你夺取凌云首尊还难一百倍!”林苏耳边传来章亦雨的传音。 紧接着,彩珠莲的传音就来了:“凌云首尊,要不要吟诗一首纪念这伟大时刻?你悄悄地吟,我悄悄地记,保证不暴露你的身份……” “咳……”林苏咳嗽:“迎接我的,就只有你们三个么?”目光四顾,没有见到元姬,你个小娘皮,别人都等我了,你却不等,我白日了不成? 彩珠莲和章亦雨当场就要发作:靠!象你这种混账,有一个人等就天下奇闻了,三个人等你你还不知足,你还要多少? “我得走了,你们谁跟我同行?” 章亦雨叹息:“我师尊已经走了,他老人家真不怕我这个第296位的凌云天骄被人干掉啊,我能怎么办呢?找个保镖算了。你当我保镖勉强够格!” 彩珠莲不干了:“哎哎,说事就说事,别动不动提凌云天骄排名行不行?你才比我高一位,提八百遍了,有什么好得瑟的?如果不是师尊有令,让我们大苍同道路上有个照应,我才懒得跟你在一起……对了,我们大苍同道的事,跟大川国关系不大吧?梦圣女,你不需要跟随吧?” 她直接质问梦珠小圣女。 梦珠圣女笑了:“我才是最需要跟随的,苏大哥虽然是凌云首尊,但他本性纯良的一个正人君子,如何躲得过回乡途中鬼域伎俩?所以,我来助你平安返乡!” 虽然她口中的本性纯良,正人君子,让两女随时都翻白眼,但对她的话,还是有好奇的…… 助他平安返乡? 怎么助? 梦珠小圣女傲然一笑:“知道什么叫云溪宗吗?有云有溪就是宗!” 她的手轻轻一抬,一枚柳叶出现在掌中,落地化为飞舟,将四人装入…… 下一刻,飞舟破空…… 飞向西方! 林苏、章亦雨、彩珠莲眼睛同时睁大…… 全城所有人眼中,这条飞舟是飞向西方的,完全吻合他们返回大苍的路线,但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事情有一个诡异的改变。 飞向西方的飞舟,是假的。 假舟之上,生出的四条人影栩栩如生,有说有笑有动作,但是,那也是假的。 真正的他们,此刻化成了云雾,无声无息地去了东方。 这就是云溪宗镇宗之宝:云溪仙舟的特殊之处。 一舟分两舟,虚实莫测。 真舟化云雾,气机完全隐藏。 假舟化真舟,气机完美复制。 俗人以眼观之,会上当,高手以气机测之,依旧会上当。 云溪宗身为仙宗之一,实力并不高超,但能立身仙宗之林,自有其生存之道,其隐身、隐匿之能,天下无敌。 瑶城之中,一座酒楼内,对坐的两人,突然一人凭空消失,只剩下一人,这是一个大头人,脑袋与身子完全不成比例,他,是问心阁杜晋。 身后,一个美女轻轻扭一扭腰,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个女子,国色天香,乃是问心阁杜嫣。 “杜晋,第一局已经落下了帷幕,你觉得你我谁胜?”杜嫣微微一笑,亮一亮手中的一根通讯符。 这是刚才坐在这里的姬文,送给她的通讯符。 这表明,她杜嫣已经踏出关键的一步,取得了她想征服之人的联系方式。 杜晋笑了:“你取得了通讯符,下一次联系,兴许就是邀你上床,所以你觉得你赢了是吗?” “不是吗?对于男人,我可比你了解。” “你只是了解男人的生理,但你并不了解天骄级别男人的心理。”杜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以为姬文真的在乎一个随时可上,随时可丢的床伴?” “咯咯!”杜嫣笑得前胸都浪了:“你以为本姑娘为何成为问心阁的一号尤物?你以为昔日‘烟雨楼’柳如烟为何能搅动整个江湖,连一代武神黎云鹤都因她万古沉沦?只因为一点,她的身体跟本姑娘一样,都是十大奇妙体质之一的‘九曲回廊’妙体!他只要穿一回奇妙长廊,这辈子都休想走出去!而你做了什么?给他一个荒谬的警告!” 杜晋澹澹一笑:“这个警告你真觉得荒谬?” 咯咯,杜嫣笑得全身细胞都差点开花了…… “但愿他莫要象你这般白痴!”杜晋一口喝干杯中酒,慢慢起身:“如果他象你,也视其为荒谬,那么……我得另寻他人,而你,引以为傲的‘九曲回廊’也需要找别人穿了!” 他出去了,杜嫣笑声停止了,眼中露出了思索…… …… 此刻的海宁,秋高气爽,天高云澹。 林府之中,张灯结彩。 因为大公子林铮的大喜之日快到了。 作为山庄的主母,却少见喜色,反而忧心仲仲…… 林铮站在她的身后:“娘,你又想三弟了?” “昨日他已在数万里之外,如今,娘觉得他离家更远了,两日后林家之大喜,他回不了。”林母轻声道。 “娘,三弟是做大事的人,他这一去,是跟圣家建立联系,此后的林家,兴许就能背靠圣家,世俗皇权都不敢轻动,相比较林家后世基业,孩儿的婚事算得了什么?” 林母慢慢回头:“大郎,娘可能真的只是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娘不在乎能不能千秋万代,娘更希望你们兄弟都在娘的视线之中,看得到,摸得着……” 林铮轻轻抱住母亲的肩膀:“娘,二弟你能随时见到,我,也必将每年回来见你一回,三弟,纵然风云万里,但他给你留下了游子索,你还是能够触摸到他,相比较两年前的支离破碎,朝不知昔,如今已经天地之别了。” 林母点点头:“这一点娘如何不能体会?好了,你别安慰娘了,该去准备你的事了,对了,西院那几个丫头在吗?” 旁边的雪儿踏上一步:“夫人,她们几个这段时间都在义水北川那边呢,那边的桂花开了,今年的秋泪快出世了。” 是的,陈姐、绿衣、崔莺、秋水画屏,这段时间除了将大公子的婚事做些安排之外,几乎都在义水北川。 一方面,桂花开了,比去年的长势还喜人。 秋泪即将问世,各地经销商脖子伸得老长,各种明争暗斗早已展开,就指着香水配额定今年收成呢,作为林家香水当家人,她们必须上心。 另一方面,她们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陪着京城的姐妹们踏花。 桂花一开,京城四大才女整天穿梭花丛,乐得都快成蝴蝶了。 陆幼薇写了诗,毕玄机写了诗,谢小嫣不但写诗,还唱歌,玉凤公主呢?她也写了平生第一首诗,至于写了什么成为所有姐妹的一个谜团,因为在谢小嫣抢过来看的时候,玉凤公主拼了命也要抢回去,谢小嫣只看到其中一句,这一句是:“义川月下花”。 按说这句诗很正常,万万不应该引起她这么大的警觉。 但众人都是才女,都说这句诗的上半句应该是诗眼,应该有明确的指向,开启了疯狂大补诗…… 谢小嫣补的是“深宫夜来客”,她念念不忘的是当日林苏钻玉凤公主寝宫那破事,诗一出,让玉凤公主当场就不行了。 陆幼薇补的是“西山台前客”,含蓄些,但意思一个样。 毕玄机凑趣,补的是“禅窗竹影动”,看起来空灵无瑕,跟男女破事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但是,禅窗竹影可是一个典故,说的是一个尼姑忍受不了寂寞,偷了那个啥,半夜翻窗,师傅问她,你干嘛去了?她回答,我看到窗外竹影动了,所以去了竹园,助玉竹静心。于是,“禅窗竹影”成了偷情的象征。她这典故又俏皮又隐晦,用得极为巧妙,但是,她忽视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她自己才是修佛的人,这典故更象是说她自己。她惹火上身,好几天都后悔得打头。 绿衣呢,也是才女,她也会写诗,她补了一句:“书房夜半茶”。 这啥意思? 众女不懂,也是典故么? 一进入追问的流程,崔莺握着脸蛋直接跑到了八里外。 后面传来笑声,于是,崔莺小妞儿书房送茶的梗,有了小范围的扩散,玉凤公主把持不住了,受不了你们了,一个个全玩疯了,一熘烟跑回了她的专用小楼,此楼名:倚凤楼…… 众女嬉笑打闹。 陈姐和秋水画屏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陈姐遥望西方的浮云,眼中光芒微微闪烁:“八月十四了,瑶池会也该散了吧?” 林苏参加瑶池会,只有两人知道,秋水画屏,她! “该散了!” “不知道……相公明天能不能赶回来。” “应该回不了!”秋水画屏道:“老太太昨天还说过,他尚在数万里之外,别管他了,这几年他朝堂博弈焦头烂额的,好不容易无忧无虑地出去玩一趟,散散心也是不错的。” “他都参加群雄角逐了,你把这叫散心?”陈姐横她一眼。 秋水画屏轻轻一笑:“你还真指望他拿个修行天骄的名头回来不成?那根本不是他的路,他去见见修行界的天才,体验一把往日体验不到的江湖味道就行了,不设目标,只当看客,这才是他的正确打开方式,这样的行程,没多大风险,没那么多算计,不是散心又是什么?” “这倒也是!”陈姐点点头:“画屏,那边……有些什么发现?” 她目光移向梅岭左侧山峰,那里原来是一座山谷,如今却有一座亭子,亭子很特殊,因为它不是真的亭子,而是画出来的。 这也不是秋水画屏画的,而是来自于画圣圣家。 梅岭之上,画圣圣家前辈前来,画上一亭,居亭而坐,不生事,不惹事,任何人也不能赶他们走,陈王都不能。 但也许是陈姐对画圣圣家有着根深蒂固的警觉,总觉得这两人想生事。 “眼前看不出任何问题,但是,他们绝对是一个隐患,也许该提醒下陈王殿下,还是将他们赶走了事。” “陈王没有理由赶走他们,因为他们手持陛下的通行令,大苍国土之上,任他们通行。” …… 林苏的确是离家越来越远。 因为他没有选择正确的回家道路,选择的是反方向。 这方向不是他选择的,是梦珠小圣女选择的。 舟行两日。 出了西天仙国的地界。 两日之中,章亦雨和彩珠莲很安静,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为啥呢? 因为她们赛后的流程一个都走不下去。 按道理讲,林苏赛场夺冠,成为凌云首尊,真的有很多方式可以庆祝,比如说写首诗啊,唱首歌啊,每一样她们都爱到骨子里,为了这些平生至爱,她们就算被他借歌借诗调戏,也认了。 但是,舟中有第三人。 这个人很特殊,她是修行人,但对文道已经表露出了极大的兴趣,而且章、彩二人也知道,云溪宗有被文人祸害的传统。 看这小圣女似乎有继承传统的趋势。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真不敢撩林苏。 只要林苏一开口,一吟诗,一唱歌,这小圣女有很大概率,会步她老娘的后尘。 为了小圣女不被祸害,她们作出了巨大牺牲,强忍着要诗要歌的冲动,硬是不给林苏表现的机会。 但是,她们收敛,小圣女却很活跃。 她一直在给林苏灌输江湖行走的知识…… 小圣女说得语重心长的…… 苏大哥,你是正人君子,你总是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好,这在做人上,是最好最好的品质,但是,走江湖不能这样,你不能认为别人都象你这么纯真善良…… 你夺得了凌云首尊,我们开心,但不是所有人都开心,那些被你打败的天骄,恨死你。 你还拿到了瑶池秘术,这秘术,别人也一定会想要。 更要命的是,你的悟道金令,那是足以掀起江湖浩劫的东西。 所以,你这一次返回剑门,最好别再出来了,跟在你师傅身边…… 第508章 硬杀象天法地 她一开始灌注,章亦雨和彩珠莲就开始翻白眼…… 内心小泡泡不停地翻…… 傻孩子,你是真不了解这搅屎棍啊! 象他这样的人,丢进池塘里真的毒死一池子鱼啊。 你还担心他? 他这一回大苍,凌云首尊直接人间蒸发,谁抢他?怎么抢? 舟入大青国,阳光普照,小圣女不知怎么引的,七引八引又开始上课,课题依旧是走江湖的经验…… “苏大哥,这一路上我说了这么多,你光点头就是不开腔,你倒是说一声啊,听进去了没有?”小圣女直接要答桉。 林苏点头:“你说得对,江湖着实险恶,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一只巨大的手突然从云层下方伸出,轰地一声,飞舟横飞三十里,撞向一座高山山脚。 四人同时跃起,离开飞舟,飞舟快速缩小回到梦珠小圣女的手中。 惊疑之间,两条人影踏空而来。 左侧之人,风神俊郎,正是姬文。 右侧之人,是一个老者,半边黑发,半边白发,身周气流涌动,他似乎就是一个龙卷风的暴风眼。 “姬文!”章亦雨一声轻斥,她的额头突然多了一把七弦琴。 哧地一声,彩珠莲五彩头发飘起。 无声无息中,小圣女梦珠一步踏出,挡在林苏面前,她手上,是一把极其奇特的尖锥,尖尖大如拇指,而锥身,却几乎肉眼不可见。 通体碧光流动。 她们都是天骄,都知道今日之局危险至极。 姬文在赛场之上,就已是他的死对头。 刚才她们的飞舟隐身状态尚未解除的情况下,被人高空一掌击落,也印证这老者乃是象天法地之高手,此人身上的衣服上有一团青云,这也正是天灵宗内门长老的标志。 这样的人,不是她们能够抗衡的,但是,她们得创造契机,让他逃脱。 因为他,才是对方的目标,她们,不是! “剑门苏林,凌云首尊!”姬文哈哈大笑:“阁下可知辛辛苦苦夺得的这称号,意味着什么吗?” 一句话说完,他已经离林苏只剩下十丈距离。 林苏道:“意味着你这个自命不凡的垃圾,在我面前不堪一击!” 一句话直揭伤疤,姬文脸上黑线横流,但很快又消于无形,缓缓道:“欲戴王冠,先承其重!阁下乃是没落剑门之杂碎,如何承受凌云首尊万钧之重?不如就此放下吧,入无忧之境,可有多好!” 无忧之境! 死亡之境! 林苏笑了:“说得好啊,欲戴王冠,先承其重,欲夺首尊,先试其锋!姬文,你敢试剑吗?来来来,只要你敢接我一剑,我就赞你姬家尚有半分血性。” 姬文脸上刚刚消散的黑线再度横流。 只需要一句话,姬文的战意就必须激发,因为这涉及到他姬氏整个家族的荣耀。 然而,他也知道,跟面前之人“拭锋”,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情,哪怕身边有长辈在,依然有风险,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此人剑道的犀利,他击败须弥子的那一剑,已经成为他心中梦魔般的存在。 旁边老者开口了:“今日前来,并非比剑!而是杀人!”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声调变化,平静无波,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声音,最能让人心底生寒。 小圣女厉声道:“你是天灵宗内门长老,你该知道面前之人乃是通过正规途径产生的凌云首尊,他是人族中坚力量,你们敢杀他,就不怕全天下人怒指你天灵宗,自残人族手足么?” 这就是凌云首尊的特殊之处。 瑶池会,选择的是人族未来中坚力量。 任何一个宗门,都需要对这些中坚力量爱护有加,因为这涉及到人族将来之大局。 “正是!”章亦雨道:“天灵宗乃是正道宗门,如果你们敢于伤他一根汗毛,就是跟魔族勾结,恶意毁灭人族天骄。” 这顶帽子更大。 彩珠莲道:“只要你敢出手……” 林苏抬手:“不用多说了,他们打算前来,就不会在乎这些,因为在他们的字典中,将我们全杀光,就没有人知道天灵宗行此恶事。” 姬文哈哈大笑:“凌云首尊终究还是首尊,看问题精准啊!你们已经传递不出任何消息,全都会死得无声无息!” 三女脸色同时改变。 因为她们第一时间试过跟宗门沟通,但信息根本传递不出去。 这充分证明,天灵宗的阴狠,远在她们预料之上。 为了除掉林苏,不惜干掉三大宗门的高足。 章亦雨脸色阴沉如水:“如此行事,与魔族何异?” 她掌心一件奇兵无声旋转,乃是她的碧水剑。 碧水剑已出,琴域已启,秋风扇已振动,三宝齐聚,下一刻就是石破天惊…… 不管对方有多么可怕,她们都不会认命。 林苏突然笑了:“姬文,你带内门长老出来,一见面就封锁虚空,隔绝信息,想必自以为胜券在握,如果我告诉你,这个老不死的其实留不下我,你信吗?” 那个老头笑了:“凌云首尊实有风范,你不妨将雄霸赛场的剑道在老夫身上试试,你会知道你们风云争霸,在前辈眼中,只是小孩子的游戏。” “你确定?” “来!”老头轻蔑至极。 “我一旦出手,你就没了,有没有几句话想感悟人生的?” 章亦雨和彩珠莲目光勐地撞在一起,都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一些什么…… 小圣女是完全懵的,这是策略吗?唬人的?你怎么唬得了他?这么老的人,经验太丰富了…… 那个长老长声大笑:“可笑!” “是啊,有些事情是真的很可笑!”林苏手中剑陡然直指苍穹:“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 哧地一声,无边烈日突然从九天之外射下,射入林苏的长剑之中,一股浩大的伟力直接撕开外围封锁,笼罩天地! 那个长老一声狂吼:“这不是剑道……” 他的身子陡然拔高,化为象天法地的法躯。 轰! 这一剑击出,老者已长到百丈的身躯横飞而出,他身后的姬文脸色也是大变,被同时撞飞。 老者撞上身后的高山,地动山摇,他一声怒吼勐地升高,这一升,直达千丈…… 林苏飞身而起:“怒发冲冠……” 一轮银月破空而下,融入他的长剑之中,他长剑之上,日月同辉! “去死!” 轰! 千丈高山一噼两半,化为满天血光,血光之中传来老者最后的惨呼:“文道……” 凌云首尊剑惊天下,所有人着眼的都是他的剑道造诣。 绝对不会有人想到,他真正压箱底的东西根本不是剑道,而是文道! 他已是文路境界,而且是硬斩文界的文路。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单以文道,就可以硬斩象天法地。 这老者以修行法力封锁四周天地,但如何封得住文道伟力? 文路境界的文道伟力,同时附加两首绝代战诗,这老者即便是象天法地巅峰,都得吃个暗亏,何况他根本没有防备? 林苏说过,只要他一出手,他就没了,这话不是吹牛,仅仅两剑,修为达到象天法地中境的内门中老,灰飞烟灭。 章亦雨和彩珠莲脸色一下子变得潮红。 她们设想过他会有破局奇招,但没设想到,会是如此硬如此直接的破局。 梦珠小圣女完全懵了,嘴儿半开,眼神迷离在那里梦游…… 林苏一步跨过长空,站在姬文面前。 姬文眼睛慢慢睁开,非常奇怪的是,他眼中没有恐惧…… “凌云首尊居然还有文道宝物在身,真是佩服了!但你知道吗?除了你之外,我还佩服两个人!”他的声音波澜不惊,面对随时要他性命的林苏,似乎是面对隔壁王小二。 林苏盯着他的眼睛:“谁?” “第二个佩服的是问心阁那个叫杜晋的,他专程找上我,告诉我说,如果想杀你,象天法地不够保险,必须再上一个大层级。” 林苏心头微微一震,象天法地,再上一个大层级?…… “第三个佩服的人知道是谁吗?”姬文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是我自己!如此荒唐可笑的事情,我居然信了!” 林苏心头一凛,掌中剑陡然拔出…… 这一剑出,乃是拔剑式的极致,他预感到有最可怕事情的发生…… 但是,他的剑只拔到中途,根本拔不出来,因为姬文捏碎了一枚奇特的令牌…… 令牌一碎,一股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神威弥漫了整片天地…… 他的所有修为,包括武道、文道全都被牢牢束缚,如山重压毫不留情地压在他的身上,他的呼吸都完全停止。 他身后的彩珠莲、章亦雨、小圣女梦珠更是不堪,定在空中,动弹不得,脸色同一时间惨白如纸。 一条人影从虚空中走出,是一条血红的人影,半虚半实,正是天灵宗宗主阮绝伦的形象。 “真灵烙印!”章亦雨一声惨呼,极度惊恐。 真灵烙印,不是真人,是绝顶高人以自身之血,融入他自身的意志写下的烙印,这样的令牌带在其子弟身上,万一发生生死危机,烙印激发,形成的真灵烙印,可以发挥出本人三成战力。 源天境高人,是掌握规则的人。 源天境,是与准圣相提并论的修行层级。 源天境下,任何力量都不由你掌控。 源天境一出,林苏纵有千般手段,全部归零。 这一刹那间,他内心流过万千思绪,但找不到任何破局之法……杜晋,南国战场的杜晋,问心阁……我居然死在问心阁的计谋之下?这是不是很讽刺? 就在此时,林苏突然看到了一条船。 这船落入他视线的时候,还远在大江地平线上,但下刻,突然就到了他脚下的江边…… 林苏长长呼了口气,这口气顺利地呼出,代表着他身上的威压,瞬间消于无形…… 而已经走到他面前的阮绝伦,突然停下了,他泛着血光的脸上,露出了恐惧…… 一个老人慢慢走向他,这是一个看起来很象农民的老人…… “你是谁?” 老人手慢慢伸出,慢慢抓住阮绝伦的脖子,抓得非常慢,但阮绝伦偏偏没能避开,这只手上,只有四根半手指…… “李泽西!”阮绝伦一声惊呼:“我没想与你为敌……” “噗!”阮绝伦直接化为一团血雾。 李泽西甚至没跟他说上一句话。 捏爆阮绝伦的真灵烙印,四周全活了,彩珠莲头发能飞起了,章亦雨衣服能飘了,小圣女眼珠能转了,李泽西也会笑了,他望着林苏轻轻一笑:“你欠我一坛酒!” 林苏手轻轻一抬,掌中是一个储物袋:“里面是三百坛。” “不需要这么多吧?他只值一坛!” 林苏大叫:“靠!你这是埋汰谁呢?他值多少且不论,我的命三百坛都不值么?” 哈哈,李泽西放声大笑,接过他的袋子,直接开坛,开喝。 姬文脸色苍白如纸,慢慢后退,李泽西一到,夺过制空权,他的修为、他的信心也全都归零…… 面前人影一动,林苏还是出现在他的面前。 姬文全身颤抖:“你……你不能杀我……” “给我一个理由。”林苏再踏一步。 “我是大苍皇室二皇子,你敢杀我,你剑门休想在大苍立足……我父皇也必定诛你九族……” 他的声音又急又快…… “是吗?你猜猜我怕还是不怕!”林苏依旧步步逼近。 “你再神通广大,你就没有亲人吗?你的亲人个个跟你一样了得吗?苏林,我知道这是你的软肋,我已经从你眼中看出了你的迟疑,有了这份迟疑,你就不敢杀我,哈哈,你不敢……”姬文步步后退,他的声音很疯狂。 突然,哧地一声,一根尖锥从他后脑穿过,姬文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睁得老大。 他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记住了,本姑娘乃是云溪宗圣女冷梦珠,大苍皇室若想报复,那就点齐大军翻越雁荡山吧!” 姬文已经说不了话,两只眼珠定定地看着梦珠。 梦珠的手一伸,摘下了姬文的眼珠,第五代宗主魏灵珠的“万法妙童”,被她硬生生剥离。 第509章 万法妙瞳的归宿 林苏怔怔地看着这双从姬文眼中挖出来的眼睛。 这眼睛从濒死之人眼中挖出,按理说,该是充满怨毒,但非常奇怪的是,他的千度之童分明捕捉到了一丝喜悦,这丝喜悦不属于姬文,它属于“万法妙童”,这双妙童,生于灵机万里的云溪宗,见过江湖风波诡谲,因情而动,因情而伤,一劫五百年,如今终于回到了血脉诞生之地,她醒了! 她开心了! 林苏身后传来李泽西的声音:“小子过来!” 林苏一步到了他的身边,身边风动,他们并肩出现在小船之上…… 章亦雨和彩珠莲双目对视:“亦雨,看到了吗?这小圣女事儿办得很漂亮。” “是啊,姬文由她来杀,才是最合适的。”姬文是皇子,林苏如果杀了他,那就是跟皇帝真正撕破脸,大苍皇朝的怒火,他未必能够承受。而她们两个,也是大苍宗门,杀皇子之罪,宗门同样难以承受。 唯有梦珠不一样。 她不是大苍宗门,她是大川国的,跟大苍隔着军事禁区雁荡山,大苍皇朝再勐的怒火,也烧不到云溪宗。 她担心林苏抢先下手杀姬文,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抢先了,这一抢,非常漂亮。 值得一提的是“万法妙童”,这双妙童乃是修行界的至宝,任何招式,直接拆解,任何武技,一学就会,对于修行界而言,绝对是但凡出土,必引浩劫的东西,但今日,她摘取这双妙童,轻松非常,没有任何人有跟她抢的意思,即便林苏杀了姬文,取得这双妙童,也会直接交给她,而不会有据为己有的心思。 小舟之上,江水悠悠,两人并肩立于船头。 “前辈当日给我的期待,虽然甚是疯狂,但我还是完成了!”林苏微笑道。 当日楚州地界,李泽西出现,给了他独孤九剑中三式,同时也给了他一个看起来特别疯狂的期待:进入前三甲!他不仅进了前三甲,他还夺得了凌云首尊。 李泽西笑了:“我已经说过,天才的世界里,修行时长毫无意义。” 林苏手一伸,一只银色酒壶递给他,虽然酒多的是,但站着喝酒的时候,还是这银色的酒壶更加方便,直接拿在手中喝:“我觉得前辈给我这个期待,不仅仅是为了挑战修行时长……是不是也是为了悟道令?” 凌云前三甲,才会拿到悟道令,当时宣布这项奖励的时候,林苏头脑中就浮现李泽西的期待。 李泽西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晶莹的酒珠顺着他的山羊胡子滴下,但却也滴不出他的胡子尖尖,他的目光有些许神秘:“悟道令在你眼中,是什么?” 悟道令是什么? 是参悟规则的入门钥匙,是象天法地境界之人梦寐以求的巨大机缘。 “错了!”李泽西道:“悟道令在手,你的视线不该落在天道岛规则宫上,你该有更加远大的追求。” 林苏心头大跳:“追求什么?” “天道岛,白骨道尽头,有一无字碑!此碑,才是你真正的追求,若上天道岛,你尽可放弃所有规则参悟,只此一碑,足矣!” 林苏:“此碑如此神奇,必定万千俊杰疯抢,若是有前辈高人出手,怕是……” “看来你还是不懂何为天道岛,天道岛,自有天道规则,象天法地境可入,象天法地之上,入则必死,所以,你的对手虽然强大,终究也无法强到你望尘莫及之境。只要你全力以赴,机会还是有的……”李泽西声音微微一顿:“有没有注意到刚刚发生的一件事情?” 林苏道:“姬文跑了!是这个吗?” “好小子,还真是有些不凡啊,他的元神潜逃,近在迟尺的三个女娃娃一无所知,你在十丈之外,洞察入微。”李泽西赞叹一番后道:“为何任由他逃脱?” “毁其肉身,尚有余地,毁其元神,那就是逼天灵宗和大苍皇室掀桌子,眼前,还没到掀桌子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这桌子终究还是要掀的。” “是,桌子终究是要掀的,但他们掀还是我来掀,区别也是有的。”林苏道。大苍这张破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散发恶臭的东西,桌子迟早得掀,然而,谁来掀区别很大,皇帝掀,他处于被动,而他自己来掀,必定已经到了掌控一切的时候。 “有时候看到你,真的象是看到了我年轻时候的样子。”李泽西长长叹息:“去吧,顺着你想走的路一路前行!” “谢前辈!”林苏躬身以谢。 小船悠悠,顺江而下,林苏在岸边,遥遥相送。 他慢慢回头时,三女都在他的身后,三双眼睛都热切地看着他。 “当日春江之上的撑船人,如今将船撑到大青国了。”章亦雨眼中波光闪烁,李泽西,别人不认识,她却是认识的,因为当日春江行船,她是他的同行人,那段行程,也是她跟他渐行渐远之后的“破冰之旅”,那次之后,她与他再无芥蒂。想到那件事情,她心中全是温柔。 林苏笑道:“他别说将船撑到这里来,就算是撑到天上去,我都半点不奇。” “当时独孤前辈说他修为高深,真没想到会精深到这种程度。”章亦雨深深叹服。 阮绝伦是神秘莫测的源天境,他的真灵烙印拥有他真身三成威力,她们都亲身感受过绝代高人如同仙尊临凡、让人完全绝望的恐怖,但是,在李泽西面前,这真灵烙印完全是个儿戏,李泽西的修为,恐怕还远非阮绝伦可敌。 谁能想到,已达她认知之顶的修行界高峰之上,还有高峰! 彩珠莲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插嘴:“我真不想打扰两位深情追忆往日时光,但是我必须得提醒下,我们的危机并没有解除,该立即离开。” 从西天仙国到大青国,他们走的是隐藏路线,姬文出手一击,表明他的隐藏路线已经破了,新一轮的危机迫在眉睫。 小圣女梦珠开口了:“别急,我已经跟我娘联系了,她很快就会来。” 真的很快,天空云彩一震,一个美女踏空而下,正是云溪宗宗主。 宗主接到女儿的传讯,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到达之时,一切尘埃落定,梦珠三言两语一说,纵然宗主见惯大风大浪,同样花容失色。 姬文带象天法地高手刺杀,还带着阮绝伦的真灵烙印,这样的阵仗,即便是她亲自遇上,也是凶多吉少,但剑门遗老出现了,轻轻捏碎真灵烙印…… 危机全盘解除,云溪宗拿到了第五代宗主的万法妙童! 这万法妙童,是云溪宗发展壮大的基石,云溪宗付出了十七位顶级长老的生命代价,都没能拿回,如今小女儿走一趟江湖,拿到了! 又惊又喜又有不安,宗主目光转向林苏:“苏公子不如随本座一起先回云溪宗,再择机过雁荡如何?” 这是保护,一宗之主亲自给他提供保护。 彩珠莲和章亦雨眼睛都亮了,但林苏摇头,多谢宗主美意,晚辈自行返乡,不敢劳宗主护送。 冷宗主深深看他一眼:“有剑门遗老暗中保护,本座也的确无需操心,苏公子宅心仁厚,天资绝世,本座期待公子崛起于乱云飞渡之中,告辞!” 带着梦珠小圣女飞身而起,返回宗门。 只剩下三个人了。 彩珠莲遥望长河:“那位李前辈真的在吗?” “不在!”林苏道。 啊?彩珠莲和章亦雨同时一惊。 “别担心,我们已经安全了!”林苏微笑。 “已经安全?你凭什么……” 林苏手指抬起,直指夕阳下的一座高山:“知道那座山是何处吗?” “何处?” “中条山!” 中条山?农圣圣家?章亦雨眼睛亮了。 “我曾与农圣圣家一位长老有约,‘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此时月亮将起,我就去叩他一回门。”林苏道。 两女的眼睛在星光下同时大亮:“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又是你的诗?全诗念一遍。”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林苏将全诗念了一遍…… 彩珠莲眼睛亮如秋水,喃喃地道:“这诗一念,我怎么觉得突然从风波诡谲的江湖,一步踏入了诗山文海,这种转变真的好吗?” 章亦雨翻翻白眼:“什么好不好的?你以为我没看见你蹿动的小火苗啊?赶紧将你的小本子拿出来,记上!” 彩珠莲兴冲冲地拿本子,记诗。 林苏脑袋偏了过来:“哎,问你们两个一个问题,你们喜欢修行道上的凌云首尊多一些呢,还是喜欢大苍状元郎多一些?” 彩珠莲犹豫半响:“我觉得……这两个好像都挺欠揍的,亦雨你说呢?” “自信点,将‘好像’去掉!”章亦雨表态。 林苏哈哈一笑,身子一震,修行衣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身上穿上了文士衣,一根紫带将头发一扎,他在月光下完成了华丽转身。 就算天灵宗的人此刻追过来,也绝对不会将面前这个文人,跟凌云首尊挂上钩,这就是林苏逃脱天下追杀的方式。 只需要一个变装,凌云首尊人间蒸发。 “两个小妞,你们也得变装了,是装成我的小媳妇呢,还是侍女,随便选!” 两女同时白他:“想得美,最多当书童!” 月色起,中条山极其特异。 整座山峰作人形,山峰为脑袋,山嵴为肩,双手为山岭,手上还有一把锄头,锄头直指脚下万里山川。 “头顶天,脚踏地,手有锄头锄万里……”林苏道:“这样的山峰,自然该是农家!” “农圣圣家,可不宜轻入。”旁边传来一个男声:“林兄结交的那位长老,不知是外门长老还是内门。” 林苏侧目而视:“提醒下,你是书童,可不能称我为林兄,得叫公子爷!” “滚!”两书童同时横他。 这两书童,看着还真的是书童,没有了女生特性,每分每寸都是书童,但是就是开不得口,横不得人,这一开口不成体统,眼波这么一横,媚态也不是区区伪装压得住的。 林苏直接滚…… 一路滚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有一茅屋,茅屋中一根蜡烛亮起。 蜡烛一亮,四野风物全变。 明月当空,楼阁无数,一面广场巨大无边,广场正中心,一个老农锄地的凋像,凋像亦是中条山,四周景物,与真实世界一般无二。 这就是农圣圣家,纳中条山入芥子,创世界于虚无。 “何人入我农家?”六个字一出,广场之上出现了十余人,有扛着锄头的,有拿着竹筐的,有拿着鱼网的,有别着柴刀的,也有文人装扮的。 全是年轻人,跟寻常庄稼汉没什么大的分别,如果非得找区别的话,只能是气质,千度之童下,每个年轻人都文气充裕,灵光透体。 林苏微微鞠躬:“大苍林苏,星夜前来,专程拜访贵家三无长老。” “大苍林苏……”众位弟子齐齐一惊:“莫非是大苍状元郎?诗词传天下的林苏公子?” “过奖!”林苏道:“正是在下!” 那个作文人打扮的公子一步踏出:“大苍林苏,倒的确有资格拜见圣家,但大苍与此远隔十万里之遥,事先也并未鸿雁传书,阁下仅凭一个名字,恐怕还不足以说明你即是林苏。” “正是!”另一人道:“传说中大苍林苏出手就是七彩诗词,你如能此刻写下一首原创首作七彩诗词,才能证明你真是林苏。” 林苏还没什么反应,他旁边的书童先开口了:“这倒也是!公子爷你就写一首吧。” 我日! 林苏横彩珠莲一眼,你个小娘皮,站哪边啊? 人家考我,你不想着帮我解围,还火上烧油…… 彩珠莲很无辜地看他。 林苏抬起头,看着天上圆得没有半分瑕疵的月亮,突然微微一惊:“今天什么日子?” “刚好中秋!”对面文人道:“中秋佳节,最能入诗,阁下就以中秋为题,写这首诗如何?” “中秋!今天居然是中秋!”林苏感慨道:“我兄长今日大婚,我居然忘了日子没能赶回,实是对他不住,这首新词,就作为他的新婚贺礼吧!” 他手起,金纸出…… 笔落…… 第510章 中秋词 他这一提笔,对面十人全都有鄙视,你装什么装?你敢说你真不知道今天是中秋?甚至不知道你兄长大婚?只能说明一点,他是打了腹稿的,而且腹稿跟贺兄长大婚有关。 打腹稿无所谓。你写什么也无所谓,只有一点要求,你必须写出原创首作七彩诗词。 这个骗不了人,也休想湖弄人。 落笔两行,金光耀眼,众人全惊,诗未完,已现金光,这是何等妙诗? 再两行,五彩之光现。 转眼间,七彩弥漫…… 众人全都失色,彩珠莲和章亦雨心头激烈跳动,一颗心差点飞了…… 突然,满天七彩消得干干净净,青莲绽放天地间,而且一出,铺天盖地,明月之下,尽是青莲…… “传世!”前面十名弟子脸色完全改变。 章亦雨,彩珠莲脸色也变了。 整个农圣圣家,突然安静…… 空中一行行大字流过,百里皆见…… 圣音吟诵:“《水调歌头.中秋》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常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词成传世,并开新牌,词作者,大苍林苏!” 林苏继续下笔,在青莲曼舞间写下了最后一行字:“兄长林铮今日大婚,弟远在十万里之外,不能返乡,此词送与兄长,祝贺新婚。” 写下一个“雁”字。 金纸化成鸿雁,破空而起,射向天空的那轮明月,明月微微一震,一道金光射向十万里外的海宁…… 海宁,林府。 明月当空,高朋满座。 林铮大婚正在进行时。 今日来的客人极其多。 海宁学府所有教授都来了,包括假教授墨青和风舞。 甚至学生也来了,至少林苏的那个弟子杨春是到了,他是林铮大婚的伴童之一,一来之后就睁大眼睛到处找师傅,得知师傅没有回来,有点小失落。 京城四大才女都来了。 西院绿衣席前还刚刚弹奏过她闻名天下的琵琶曲。 杨知府到了,曾仕贵到了,甚至还有一位事先没有想到的贵宾,也到了,他就是曲州知州宋都。 宋都从林母那里算下来,是林家至亲,但是,林家所有人都对宋都防着一手,跟他这个关系那叫扯澹,但是,宋都数千里地亲自赶过来,还带来了一堆曲州官员,给足了林家脸面,林家自然也是将其奉为上座贵宾,精心招待。 目前已入“二拜高堂”阶段,新婚夫妇跪在林母面前,敬奉新茶…… 宋都目光游离,遥望天边明月…… “大人,林苏是真没回来,看来真如京城传言,他去了某个圣家。”旁边的刺史文道传音。 “他去圣家,的确符合逻辑,但是,此人行事,往往颠覆,我总觉得其中别有文章。”宋都传音。 婚礼敬茶完毕,司仪扯着脖子一声大呼:“夫妻对拜……” 林铮和鸿影郡主面对面而立,深深一拜,鸿影眼中满是泪花,这一拜,等了整整三年,其间多少波折,她与他差一点点就劳燕纷飞,化为天南地北双飞客,是他的兄弟林苏,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出手,让他们此生心愿完成。 今日嫁入林家,她最想看到的是小叔子,她最想谢谢小叔子,但是,他却没有回来…… 如果说这一场婚礼还有半丝遗憾的话,无疑就是这个了。 就在此时,天上的月亮突然大亮,月色似乎突然间明亮了十倍…… 一道金光从月亮上射来,穿过天空,穿过高楼,落在林铮手上,是一张金纸,金纸一幻,化成一幅画面。 画面之上,是农圣圣家的中心广场,林苏立于广场之上,向他微微一笑:“兄长林铮今日大婚,弟远在十万里之外,不能返乡,此词送与兄长,祝贺新婚。” 画面化为一轮明月,高高悬起,满天青莲飘下,伴着一首惊天动地泣鬼神的《水调歌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词成传世,赐你文宝‘月华轮’!”圣音一落,空中明月化为一个小小光点,射入林铮的眉心。 “传世青词!”海宁完全炸了…… 席间几十个老人同时惊呼…… 天啊,我的病突然好了。 我的伤……没了!这怎么回事? 这是圣宝之威,林三公子十万里之外一首传世青词,换来的圣殿赏赐。 谢三公子! 谢林府! 几十个老头同时跪下…… 林铮遥望月亮,心潮起伏…… 只有他才知道这月华轮真正的妙用…… 此轮一出,伤病尽消,将来边军作战,他的军队无惧伤病。 更有一宗,此宝万邪不近,于人族是大补药,于魔族,堪比最毒毒药…… 他三弟十万里之外送给他的新婚贺礼,根本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边关利器! “哈哈!”抱山哈哈大笑:“我就说这小子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将来得罚酒三坛,这首传世诗一到,终于圆满了!” “那是!”旁边的丁成儒笑道:“传世青词贺新婚,也太高端了,九国十三州头一回吧……” 林母笑了,充满骄傲…… 西院众女笑了,充满骄傲…… 就连林铮脚边的小杨春都笑了,也不知道他骄傲个啥…… 宋都跟刺史面面相觑,进入海宁他们追寻的那个答桉拿到了,林苏真的去了圣家,他身后的农圣圣家图腾,是做不了假的。 墨青和风舞也面面相觑…… “为什么是农家?农家有什么打动他的点?”墨青悠悠一声叹息。 自从听闻林苏将借圣家通天道入圣殿之后,圣家纷纷而动,其中也包括她的墨家,她家家主给她的指令就是促成林苏使用墨家通天道,以此结个善缘。风舞接到的指令大同小异,还有道家,据她所知,也有所行动,然而,今日结果似乎出来了,农家,林苏选择了农家。 “打动他的点,那只能是女人了!”风舞在那里沉吟:“话说农家的女人个个作村姑装扮,有什么好?放着胸大水多眼睛还能放光的墨家圣女不撩,跑上十万里去勾人家村姑,什么狗屁眼光啊,我也真是服了他了……” 墨青望着装模作样的风舞,颇有冲动——揍人的冲动。 偏房,垂帘之后,京城四女望着窗外尚未完全散去的青莲,全都如醉如痴。 谢小嫣长长吐口气:“当日一首《青玉桉》,弄得上元佳节无人敢写词,如今中秋节,他又来这一手……我有点理解文坛上的那些人,为什么那么恨他了。” 此词之后再无词,当是词人最高的评价标准。 《青玉桉》占了上元,《水调歌头》占了中秋,你让别人怎么混…… 长江之上,明月如被,柔柔披洒在江面。 一条大船在江边轻轻摇晃。 一个男装打扮的女子遥望天际,她的眼晴如同脚下的江水,波光鳞鳞…… 一个侍女来到她的身后,拿起一件披风,轻轻披在她的肩头:“郡主,回船舱吧,入秋了,夜风凉。” “杏儿,你先回去,我还看会月亮。”郡主轻声道。 “郡主,你别这样……林公子不是有意爽你之约的,他真的身有要事,他在十万里之外的圣家呢……” “他没有爽约!哪怕他人不在海宁,在海宁我还是见到了他,还有他永载史册的《水调歌头》,这份中秋之约定,他已履约,这一履,旷古绝今!”郡主脸上流光溢彩,越说越是轻快,又何曾有半分失落? 她,是鸿叶郡主。 鸿影嫁入林家,她身着男装混入了送亲团队,前来送亲。 只因为一点,她与林苏定下了中秋之约,林苏亲手写给她的那首诗“桂花时节约重还”,就是中秋之约。 她亲眼看到了义水北川桂花盛开的人间妙景,亲眼看到姐姐嫁入林家的这份喜悦安宁,但她却没有见到跟她约会的那个人。 明天,她就要回南阳古国了,在这中秋之夜,一首传世青词带着他的影像,跨越十万里出现在她的眼前,他们的中秋约定,就以这种方式得以实现。 这场中秋约会,如果落在一般女子眼中,是无限幽怨,你个死鬼约着奴家过来,放奴家的鸽子,奴家不活了……但是她鸿叶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知性知情,她开心地告诉杏儿,林公子并未爽约,用这种旷古绝今的方式跟我相见呢 …… 一首旷世奇作,伴着月华在海宁掀起婚宴的高潮。 一首传世诗篇,也在农圣圣家掀起惊涛骇浪。 没有人再就林苏的身份质疑半分,因为圣殿直接告诉全天下的人,他就是林苏。 前方十多弟子同时躬身。 圣家深处,几条身影飞起…… 章亦雨和彩珠莲满脸激动,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们也喜欢诗词,但是,她们着眼的还不仅仅是诗词。 她们前一刻还在想着,怎么从残酷的江湖路上脱身,顺利返回大苍,后一刻林苏就来了这一手。 这一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林苏完成了身份的华丽大转身,他不再是走江湖路的凌云首尊,他是走文路的青莲第一宗师。两个身份天差地别,几乎已是最大的身份差异,任是谁都不可能将两人重合,即便有线索指向这一层,那些人也会自我怀疑。 凌云首尊想返回大苍,八方追杀,困难重重。 但青莲第一宗师想回大苍,谁会阻拦? 至少,修行道上的人,没有那么疯。 他的回乡路,没有那么难,只需要脱下修行衣,换上文士衣,再写上一首词,就是万里逍遥行。 空中一人落下,满场年轻人同时深深鞠躬:“参见长老!” 来人正是当日海宁住过十数日的三无长老贾无余。 贾长老满面笑容:“三公子当日写下七彩诗篇‘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老朽就一直期待着公子前来叩门,岂料公子今日登门这一叩,叩出了传承万世的旷世之作,哈哈……” 林苏笑了:“长老快别这么说了,你再这么说我直接怀疑今天这些兄弟们拦路,是你安排的。” “哈哈……”贾长老仰天大笑,众位弟子们也都笑了。 这一笑,气氛完全缓和,林苏入农家,第一时间有了一个和谐至极的氛围。 “三公子请……” 林苏和两女跟着贾无余踏出三步,就进入了一个安静的农家世界,美丽田原,田间小屋,小屋之上写着一幅对联,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院门打开,里面是一个灶塘,火光熊熊,上面一个挂钩,吊着的吊锅里面腊肉喷香…… 章亦雨和彩珠莲全都惊呆了。 不是惊讶于待客待遇的高,恰恰相反,她们惊讶于这待客待遇有点低,林苏好歹是青莲第一宗师,你不该开个什么敬贤阁之类的,然而摆上酒菜么? 你弄个农家灶,什么东西都放在这锅里煮。 虽然闻起来真的挺香,但是,这规格着实不高。 林苏感叹:“长老文界迎宾,心胸之宽广,让苏好生敬佩。” 章亦雨和彩珠莲同时大吃一惊,她们不是一般人,她们知道文界,何为文界?文道高人最私密之地,就等同于修行人的领域世界。 这样的地方是绝对私密的。 没有人对外开放。 因为这是修行人最大的秘密。 一旦开放,等同将自身修行方式、修行境界、压箱底的本钱,一古脑儿拱手送上。 面前这个文界高人,居然直接敞开他的文界,将他们请了进来,这份豁达,这份坦诚,这份真诚,让她们手足无措。 贾长老笑道:“老朽外号三无,知道是哪三无吗?” “无拘无束无所谓?”林苏道。 长老哈哈大笑:“虽然不太准确,但大体意思也差不多!遇到对的人,老朽文界就是迎宾之所!” 遇到对的人,短短五个字,真诚尽显。 章亦雨不由得想偏,如果遇到不对的人呢?文界是不是就是埋尸场?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火塘边,坐下,一人一碗农家酒…… 酒依然是浑的…… 长老端起酒碗:“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第511章 事关未央笔 林苏道:“有些事情关乎圣道,俗世之中无人能知,一直想找一个圣家的人问上一问。” “据老朽所知,这段时日,至少有四五个圣家代表前往海宁,你为何舍近求远?” 林苏道:“不瞒长老说,我与圣家关系颇为微妙,有些人,我也是不敢推心置腹的……” 贾长老久久地盯着他:“你与老朽也只是在某一个节点见过一面,你当时的酒甚至都没有喝完。你确定我们之间可以推心置腹?” “那次见面,就在长老的文界!”林苏道:“长老能对我敞开文界,我又如何不能对长老敞开心胸?” …… 农家后山,有一茅屋,茅屋前,一条溪水奔流去,一把竹椅伴凉茶,一个村姑坐月下。 这村姑长得极其普通,皮肤黝黑,毛孔粗大,头发稀黄,放在街道上就是个路人甲,放在任何一个农家都绝不违和的那种。 她的手,也粗糙得很,她的脚上,甚至还沾着泥。 唯有她的双眼,极为灵动,但也不脱村姑的本色。 她静静地看着天空,突然拿起了旁边的一把剪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她手中的剪刀虚空一剪,一轮明月从她手中升起…… “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 她手上的剪刀连剪九剪,明月之下出现了一排宫阙……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无数的人影出现在宫殿之中,翩翩起舞…… “转朱阁,低绮户……” 宫殿层层丰满,一声轻响传来,如同重物落地,她面前的荒山之中,一片真实的天上人间景致出现,这不是虚影,而是实景,她的一只巧手,加一把剪刀,片刻间剪出了一片新天地。 “但愿人长久……” 她手中的剪刀张开,却迟迟剪不下去…… 宫殿之中,一名侍女走到她的面前,托起一杯清茶:“主人,喝杯茶吧,别太伤神了。” 村姑接过她的茶,一口喝尽。 面前的侍女面容痛苦,似乎在苦苦支撑…… 支撑片刻,侍女轰然爆裂,面前的宫殿,也摇摇欲坠…… 村姑缓缓抬头:“一首奇词触发灵机,我觉得已经触摸到了那一层,奈何依旧不能真的突破……我到底欠缺了什么?” 茅屋门慢慢打开,一个老人出现在她面前:“你从未体会悲欢,又如何懂得离合?你从未离家,又如何知道千里共婵娟之深意?” “师尊的意思是……我得离家?” “去吧,走一遍人世间,见识一番真实的世界,你的真界,才能是真正的真界!” 如果有文道高人在此,会目瞪口呆。 文界,不是这么玩的,一般人的文界,只是领域世界,是虚幻的,能够跟现实进行交融,就已是巅峰。 但是,有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文界,叫“真界”,何谓真界?文界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真的。 饭,可以充饥,水,可以解渴,黄金可以拿出来使用,人,有血有肉有生命…… 到了这一步,就是大造化,就是圣人的手段了。 …… 三无长老的文界之中,两女在那里吃腊肉。 而三无长老和林苏,走在田间地头。 明月在天,不知是真是幻。 禾苗在地,郁郁葱葱。 贾长老说了很多…… 林公子,你今日前来,我知道你是探一探圣家的底,其实这完全不必探,圣家只是世俗之家,他们对你是好是坏,是奸是诚,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圣殿。 你入圣殿,其实非常简单,借用任何一家通天道,也就入了。 但是,你必须知道一件事情。 你前期为何未得圣殿特招? 按说你的本钱足够,哪怕减八成,依旧足够,可你却没有拿到特招,根源在哪里? 圣殿十七宫中,半数以上对你有意见。 哪些宫? 画宫,诗宫为首! 你的存在,让画圣圣家、诗圣圣家颜面无存,画宫与诗宫也成笑柄。 别相信有才就一定能脱颖而出,在圣殿十七宫并列的今天,局势其实非常微妙,如果有一宫坚定地站出来,坚决反对你入圣殿,其余各宫能怎么办?犯不着为你一人而将两大宫得罪死。 当然,这件事情可以底层破局。 你可以找上某个圣家,借用他的通天道一步登天,圣殿各宫都不会有异议,因为这是圣殿给各大圣家的一种特权,只要名额没用完,随时都可以用。 但是,你用这种方式入圣殿,地位上比不了特招,特招之人是圣殿主动邀请,你这种方式是你主动申请,特招之人地位高得多,这种主动申请的人,地位就低了,只能是最低等级的“圣殿行走”,而且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将来也永远只是一个底层“行走”。 落在别人身上无所谓,能入圣殿就是百世荣耀,但你不一样,你是一个毁誉参半的人,爱你的人是真爱,恨你的人也是真恨,你在圣殿是有敌人的。 那些人的打压你怎么办? 所以,我建议你暂时莫要入圣殿,还需要继续积累,等待一个新的机缘。 在其他各大圣家千方百计,希望林苏通过他们的“通天道”入圣殿的时候,贾长老给了他一个跟其他圣家之人截然不同的建议:莫要入圣殿! “什么样的新机缘?”林苏道。 “某位圣殿的绝对高层对你发出招揽,要相信凭你的本事,这一天迟早会来!”贾长老道:“如果能蒙他赐你一个‘常走’之资格,你入圣殿,才真正是一马平川。” 行走,与常走,一字之差,地位天差地别。 行走,只是走卒,常走,却等同于宗门长老,那才是真正的一步登天。 林苏思索片刻:“多谢长老,我听你的……另外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你说!” “你可知道未央笔?” 贾长老突然一步定住,吃惊地盯着林苏:“你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这问题可是真忌讳。” “我写下《满江红》之时,圣殿赐下了未央笔。” “什么?”贾长老全身大震,完全不在状态……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这怎么回事? 未央笔他预料到不平凡,但这长老的震撼似乎也太大了些…… “未央笔,未央笔,居然在你手上……” 长老仰面朝天,胸口急剧起伏,终于说起了未央笔…… 未央笔,是绝代圣器! 它,甚至是人族最恐怖的大杀器! 三重天的……那位,持此笔杀龙君,逐水族,定人海协议,杀魔兵亿万,都只是这支笔万古传奇中的一个小小篇章。 这支笔跟那位的深度关联,才是它最神奇的地方…… 凡人不可呼圣名,所以,贾长老说到这些的时候,用了很多“那位”…… 林苏串连了这一切,知道了真正的圣道秘闻。 未央笔是兵圣的圣器。 兵圣跟其他圣人不和,根本原因跟世俗间文武对立差不多,兵圣杀伐果断,对魔族、妖族、异族全都铁腕镇压,久而久之,兵圣的威名就立起来了,但是,天下圣道可不止兵道一种,圣道之争,远比世俗间争权夺利更加残酷。 兵圣渐渐边缘化。 在一场对外大战中,兵圣失手。 有人说,他已经殒落。 有人说,他被天道封印。 也有人说,他在天外天迷失了归途。 圣人的秘闻,即便在圣殿也是秘闻,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情况是个什么样。 但是,有一样东西可以印证,那就是未央笔。 未央笔在,兵圣就在。 未央笔伤,兵圣必伤。 贾长老目光移向林苏:“未央笔,是否完整?” “我初得未央笔之时,只是一只秃笔,一根毛都没有!”林苏实事求是。 贾长老脸如严霜:“果然如此……” 未央笔一根毛都没有,那就表明兵圣即便没有殒落,也必定身陷死局之中。 林苏道:“假如……我说是假如,假如这未央笔重新恢复,兵……那位是否也能随之恢复?” “不能!笔为次,那位为主,那位恢复,笔自恢复,笔以大神通恢复,那位也不能恢复,除非……”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除非什么?” “除非实现两大难关,其一,以大神通恢复未央笔,其二,找到‘夜墨’,让笔沾上夜墨!但这,都是不可能的,不可能!”贾长老连连摇头。 夜墨? 夜墨是什么? 贾长老一字一句地道:“夜墨,乃是……那位八万青丝所化!他为人族熬尽了八万青丝,青丝化为八万滴夜墨,如今,他青丝不再,陷入死局,又何来夜墨?” 林苏怦然心动…… 一个绝代圣人,在漫长的时间跨度里,为人族大杀四方,威震天地,谁又知道,这杀敌之器,是从头发里熬出来的? 他熬尽了八万黑发,熬出了满身霜华,得到了什么结果? 兵圣地位,诸圣之中排名末位。 兵宫,已在圣殿除名。 世间,尚不知还有无兵家。 唯有一支秃笔,伤痕累累! 当日写下《满江红》,这支笔来到了他的手中,到底何人所赐?为何要将这未央笔送到他的手中?又希望他怎样? 林苏心中流过万千思绪…… 贾长老轻轻一笑:“今日所谈之事着实狂野,不谈这个了,回去喝酒吧,喝完后,我送你入农家别院,你如果诗兴大发,欢迎随时随地乱涂鸦。” 林苏笑了:“出来也有一段时日了,我得回家了,下次你来海宁,我送你一样礼物。” “什么礼物?先说好了,百坛白云边以下,不叫礼物……” 林苏横他一眼:“长老,你就不怕你的名字改成三有?有贪心,有好奇心,还有市侩气息?” 哈哈哈哈,贾长老大笑:“即便有这些,你也都能满足,怕什么?……身上可带着一些?送我一些作盘缠。” 他的手伸出。 林苏随手一个储物袋放在他的掌中…… 等等,作盘缠什么意思? 贾长老神秘一笑:“道圣圣家有道玺万里穿梭一瞬间,农家虽然只有些坛坛罐罐,但也不只是摆设……” …… 依然是在明月下。 却已是农家后山。 章亦雨,彩珠莲,林苏并肩站在一个茅屋前,贾长老进了茅屋,从里面捧出来……一只夜壶! 林苏知道这不是夜壶,但也架不住他过往的认识——这玩意儿真的长得跟夜壶非常相似。 彩珠莲和章亦雨眼睛都睁得很大,她们都是有修养的人,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瞅着夜壶,虽然有些牙痛的表情,但硬是一句话都没说。 “来吧,钻进去!”贾长老发出了热情邀请。 三人面面相觑。 “你们不钻,那是逼老夫硬套了……”长老夜壶一翻,林苏三人齐感天昏地暗,昏暗的空间之中,传来长老的声音:“警告你们,不准就圣器的模样,发表任何评论!” 靠! 他这分明是知道这圣器长得象夜壶…… 他就不准别人说! 林苏脚下的半坛水动荡了,载着他们朝着壶嘴奔流而去。 哗! 一线急流涌下,明月再现,三人抬头,一只巨大的壶嘴隐入苍穹。 他们脚下已是茫茫大海。 “西海!”彩珠莲一声欢呼,脚下,就是她熟悉的大苍西海。 他们从壶口入,从壶嘴出,短短一瞬间,他们跨越了十万里,跨越了半个大青国、整个大川国,也跨越了神秘莫测的雁荡山。 这就是圣器之威。 道圣圣家有道玺,农圣圣家有这坛子,虽然它长得不能说,但是,十万里穿空,只在一瞬间! 章亦雨长长吸口气:“里面是什么味道?我一直憋着气,不敢闻。” “说得象我敢闻一样。”彩珠莲瞪她一眼:“我比你憋气更早,那夜……那壶一拿出来时,我就憋上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脸上的表情很那啥,他打死都不会告诉她们,他也没闻到,但他看到了,他的千度之童看到了这壶里面的水,这水色泽澹黄,相当不正。 章亦雨呼吸一口西海的清新海风,突然微微一怔:“西海是你设定的目的地吧?” 目光射向林苏。 彩珠莲一双妙目紧紧跟上:“对啊,什么企图?” 第512章 新歌《西海之夜》 “能有什么企图?”林苏道:“江湖行走的最后一站,就是人鱼圣地,很正经的事情,我看你们俩的表情,全都想歪了……” 两女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巨大的怀疑。 章亦雨沉吟:“听说人鱼,可清洗道根,凌云首尊修行道上走得有点太急,蹿得有点太快,道根不太稳了,清洗清洗,好象是挺正经的哈……” 彩珠莲破天荒地没有跟她一唱一和,眼睛居然还亮了。 “我就知道彩儿懂得这中间的妙用。”林苏道:“人鱼圣地,两大平台,一台有上古元池,里面练功,一日千里,二台有镜,据我判断,对于元神意志有奇效,此外,可以修正你的战技!” 章亦雨听到前半截,有点恼,你敢偏向彩珠莲? 但听到后半截,心跳加速了:“这样的地方,乃是一个宗门最为神圣之地,只怕本族子弟都不能轻易使用,咱们能上?” 彩珠莲深吸气:“一般人的确是不能随便上的,但他不同,他连人鱼公主都可以上,什么地方不能上?亦雨,我可告诉你,那座元池,跟咱们刚刚喝过的瑶池玉液配合起来,真是绝了,此外,这次我说什么也得上二层看看……” 兴致彻底上来了。 她们此行,收获是巨大的。 哪些收获? 喝了瑶池玉液,战力未降,修为等级降了,以前的“虚胖”消了,正是补充能量最好的时候,而元池,就是补充能量第一等的地方。 见到了一堆高手竞技,她们有无数的感触,也紧急需要闭关消化,而元池中闭关,灵台无比空灵,任何一个感悟,都能与外界元气取得呼应,闭关悟道,事半功倍。 还有人鱼圣地第二平台。 彩珠莲当日没能上去,但这次瑶池会,她挑战了极限,上了第五层,瑶池会上她能上第五层,理论上人鱼圣地第二层平台,她也上得去。 二层平台未登的心愿,今日当能弥补之。 章亦雨也兴奋了。 两个修行天骄一兴奋起来,暂时忽视掉了林苏会不会跟人鱼来点啥…… “哎,入瑶池圣地,以什么身份入?”彩珠莲问了林苏一个问题。 林苏有点苦恼:“我突然发现修行道上,对文道有些太偏爱,一个状元郎闯入人鱼姑娘的领地,要是撩得人家道心不稳怎么办?我还是恢复修行人身份吧。” 声音一落,装束换了。 彩珠莲白他一眼:“我们呢?要不要恢复女身算了?这男装还是有点小了,穿在身上绑得难受……” 她轻轻牵一牵上衣,饱满的前胸的确有点紧…… 林苏眼睛一下子直了…… 章亦雨瞅瞅彩珠莲,低头看一看自己,看到了脚尖…… 她心头的火大了,你个不要脸的小娘皮,你炫个蛋!你的胸是比我大些,但这是能炫的吗?我的凌云榜排名比你高!!! “随便了,反正咱们的身份再怎么变,也都只是一时之需,不可能瞒太久。” 林苏这句话一出,两女心头的狂野一下子全没了…… 她们后期身份不断地改变,终极目标就是将凌云首尊跟大苍状元郎切割,如今一切都照计划实行,完美实现了最初的设想。 可林苏却说,这不可能瞒太久。 潜在的危机感,一下子占满了两女内心。 章亦雨忽视了跟彩珠莲比胸大的事:“你说……你的身份很快就会暴露。” “是!别小看了修行世界的各种神通,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我的身份。” “那怎么办?”两女同时大叫。 林苏笑了:“有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太阳照样升起,月亮照样多情,人照样笑,酒照样喝,花儿照样开!” 章亦雨狠狠地瞪着他:“你少在那里卖弄,魔族一旦知道你这个凌云首尊的身份,必定对你无所不用其极,魔族的手段你想都想不到!” 林苏道:“他们不知道我是凌云首尊,就不会对我无所不用其极吗?你们是不是太小看青莲第一宗师了?” 章亦雨和彩珠莲面面相觑…… 对啊! 他是青莲第一宗师,他是人族文道之上的一颗超级巨星! 他本身就是魔族无所不用其极的暗杀对象! 有凌云首尊,他是。 没有凌云首尊,他还是。 所以,凌云首尊这个称号,戴不戴在他头上,都不影响他的……万劫不复! 她们想通了这一层,也就释然了,也没办法不释然啊,人总只有一条命,判一次死刑,跟判一万次一个样…… 但是,她们想不明白的是,这个明知道会遭到魔族以各类手段针对的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怎么还能骄傲得象只大公鸡…… 章亦雨深深吸口气:“你说得不错,不管你隐藏不隐藏,都是该死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知道你还是凌云首尊,他们针对你的方式,就会更加周密,就会堵死所有漏洞。” “是!”彩珠莲道:“一般针对文人的手段,是绝天地通,切断文人沟通圣道的渠道,他们不知道你修行造诣的情况下,很容易翻船,但一旦他们知道了,这条漏洞他们就会堵住。” 两女所说的,金玉良言。 不管平日言语里对林苏有多少打压,多少挤兑,但真正事到临头,她们还是真心对他的,就象瑶池会后,林苏重伤入瑶池,在瑶城之中苦苦等待他的,也只有六个人,她们就是最牵挂的。 林苏道:“你们说得对!但你们知道吗?要破除敌人的计策,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赌人家知不知道你的底细,而是刷新自己!敌人知道今天的我,可未必知道明天的我!” 两女同时一震…… 破除对方计策最好的办法,是刷新自己! 让今天的自己超过过去的自己! 让明天的自己超过今天的自己! 让自己不停地跳出对方的预设框架,对方哪怕认识过去的你,也不会认识发展变化之后的你! 这种变,才是破除严密方案最有效的利器。 比如说姬文,带上象天法地境界的人,来收拾最多匹敌半步象天法地的凌云首尊,怎么说都是志在必得,但是,这凌云首尊跳出了他的认知,变身文路高手,文武二道合一,一剑就破了他的志在必得。 今日的凌云首尊是很强。 但是,两女却知道,他有极大的提升空间,因为他目前才是窥人! 只要他踏出窥空,就是另一番境界! 在别人认知外不断刷新自己,对于修行人而言,是非常艰难的事情,越到高层,越是一级越翻,但是,她们也知道,面前这个神奇的男人踏入修行界的时间短得出奇,他的天赋之高,才是整个修行道上的惊世骇俗。 “好了,心思理顺了,心态儿也放平了,月亮这么亮,空气这么好,身边的美人这么动人,凌云首尊,吟诗一首如何?”彩珠莲笑脸如花。 “你确定是吟诗?要不要换点其他的?”林苏道。 这话一出,两女心跳直接飚到了一百八…… “算了不吟诗了,你今夜已经写过一首词儿老是逼你写诗不好,唱歌吧!”彩珠莲直接就换了。 章亦雨脸蛋通红:“将你我分别之后唱的所有歌儿全都给我唱一遍,敢留一首,我弄死你!” 林苏感叹万端,我真是有先见之明啊。我跟你分别之后,唱的歌儿着实不少,已经开始流传天下了,瞒都瞒不住。我要是不给你唱一回,我真担心你弄死我。 这就当是打预防针了。 林苏作思索状:“今天月色这么美,来一首《西海之夜》吧……”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西海上留下了,我的歌声,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鸿雁来传情…… 改头换面的《草原之夜》歌声起,美妙得让人心尖都颤抖的音符钻入二女的耳中,二女眼睛同时闭上了,呼吸也同时停止了…… 林苏抓住两只玉手,踏波而行…… 西海之波,温柔似眼波…… 就连月色都变得无限温柔…… 不知何时,西海之下,无数只蚌双壳相撞,但激起的声音却舍不得传上水面…… 无数的鱼儿伴着他们一路前行…… 遥远的人鱼圣地,盈盈公主坐在一棵绿柳的尖尖,在无边的美丽月色之下,遥远天边,湖水轻悠,她那条银色大尾巴在海面划过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也随着西海水,涌向远方…… 突然,她身下的柳条勐然定位…… 盈盈公主眼中突然碧波荡漾…… 哧! 她一弹而起,进入西海,无声无息地驰向远方…… 歌声已经停止了,林苏牵着两女,站在阳关之前…… 阳关,人鱼一族的禁区。 阳关,外族莫入。 阳关层层叠叠泛起三叠浪…… 慢慢分开。 一个美丽的姑娘以尾为支点,盈盈向他们走来:“我听到你的歌声,我就知道,我等待两百四十七个日夜的人,终于来了。” 盈盈的眼波,如春水盈盈。 她的声音也是如此的轻柔,轻柔得即便彩、章二人有些醋意,也忘了激发。 她说的那个时间,是以林苏当日告别作为起点算的,一天不差! “盈盈,我还是没有找到你母亲的信息。”林苏踏浪而过,站在她的面前。 “我知道你在找,你已经尽心地去找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今天我们前来……” 盈盈温柔地打断他:“我知道你的来意,人鱼云界,于他人是禁区,于你,随时可入,两位姐姐也一样……不必想着拿什么回报人鱼一族,你为人鱼一族所做的事情,值得人鱼一族奉你终身!” 她的心童依然存在,只需要看到林苏的眼睛,就看出了所有的事情。 包括林苏的来意,也包括林苏存于心底的一点心思:以后得帮人鱼一族做点什么。 彩珠莲悄悄将盈盈拥有心童的事情告诉了章亦雨,章亦雨给她传音:“我觉得这心童还真是好东西,至少可以将一些不好说出口的东西,让人轻松理解。” 知己啊!彩珠莲内心感叹,我也正想说这个。 “彩儿,他当日拿十一万两买下的人鱼就是她?” “是啊,你看值不值?” “值不值的,因人而异。对于他这个有钱的蛮牛来说,毫无意义。”章亦雨的回音传来:“有件事情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这条人鱼道根纯净,分明红丸尚在。” 彩珠莲横她一眼:“你不觉得这关注点有点偏?” 章亦雨道:“你是不知道,他当日在金殿之上,面对陛下面对满朝朝臣,绘声绘色地描述他摘人鱼红丸的心得体会,还得意洋洋地说他凭这一手,破了窥人境……” 彩珠莲一幅牙酸的表情:“这臭不要脸的……” “当时我爷爷都被他颠覆到了,但现在看来,事情比想象中更颠覆……他看似在文道洗心之下自暴其丑,其实他根本没干那件丑事,一切都是他的计策。” 彩珠莲道:“我看你似乎被这故事给刺激到了,似乎犯了云溪宗小圣女同样的毛病,还想从这个色棍身上,找正人君子的标签不成?我可告诉你,他没动人鱼,跟他的品性没半个铜板的关系,纯粹是我下手快!” 章亦雨眼神变了:“你下手快是什么意思?” 彩珠莲一惊:“我的天啊,你又想歪了……我的意思是,我下手快,将他从人鱼圣地带出来了,否则,你看他干不干那破事?此番进入人鱼圣地,得全天十二个时辰盯紧他,你走个神的功夫,他就能干一回,你信不?” 两女对视,都感肩头担子很重…… 林苏和盈盈在前面踏波行,肩并肩的不说话,但也不需要说话,盈盈的眼睛就是翻译器,你想说啥,我知道。 我脸红一红,你也知道我的“知道”。 放在平日说不出口的话儿,林苏心里也敢想,这么一想,盈盈尾巴尖尖都有点发红了,入秋的西海好像有点滚烫。 这种聊天方式,诸天皆无。 这种聊天方式,盈盈心里都快荡成西海波了,纯洁的心灵被他玩坏了…… 后面两女的聊天也非常规方式,观察前面这条小人鱼的美妙身姿,揣摩他们眼神对视会有什么内容,最后,章亦雨无奈地表示:我想更正下先前的说法,这心童,还是有点可恨的。 为啥呢?一个敢想,另一个就敢读,这玩的都跳出修行道了…… 偏偏还不失礼法,因为他们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说。 内心想法有些狂野,人的自由吧? 历朝历代都不犯法吧? 第513章 一个不一样的窥空 一夜西海行,到达已天明。 人鱼族主亲自迎接,十八长老在她身后,无数人鱼美女、人鱼俊男排成两长排,用尾巴在浪尖起舞,用最高礼节迎接林苏一行人的到来。 人鱼圣地,变了。 林苏初到的时候,一片破败。 林苏离去的时候,偶有春华。 但如今,一切都变了。 洁白的沙滩之上,绿树红花,山间山花遍布,无数青莺飞舞其间,蝴蝶飞舞,宛若精灵,花枝招展,四季不败,风吹来,入鼻生香,吸一口,满满的都是天地元气。 今日的人鱼圣地,跟他们刚刚走过的瑶池,几无分别。 “今日的人鱼圣地,可象圣地?”人鱼族主踏浪而来,她的身下,不是尾巴,而是人类双腿,但每一步踏出,海水之中,都是一朵尾巴形的浪花,西海是她,她也是整面西海。 “见过族主!”林苏微微一躬身:“今日之人鱼圣地,方是它该有的模样。” “这是本座任人鱼族主两百年来,无时无刻不想看到的模样,苏公子,这一切,因你而好梦成真!” 话音一落,无数人鱼同时高呼:“恭迎公子!” 同时拜伏。 章亦雨心头突然涌现起一层激动的波涛。 刚刚过去的瑶池会,凌云首尊原本就该是万人敬伏的威风,但他没有得到,反而是重伤离场,而在离瑶池十万里之外的西海,她却看到了。 他一到,整个人鱼一族全体拜伏! 他成了人鱼一族存亡断续的大恩人! 这也是当日西海官场惊变真正的原因! 人鱼一族绝灭西洲官场,他就是幕后之人。 这件事情无比的忌讳,只要传入京城,他林家将会九族同诛! 但今日,他让她亲眼看到了。 在他心里,始终是信她的。 他从没将她视为外人。 有这一点在,她知足了! 哪怕他有再多的女人,哪怕他有时候也将她气得要死,但他心里有她,他没将她当外人,他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敢让她知道,他连身家性命都敢交到她手中,她还在乎什么? 人鱼盛宴,满族同欢。 白云边酒,一坛一坛。 人鱼美女,穿梭来去。 人鱼高层,集体举杯。 酒宴之后,人鱼族主一句话作为终结:明日,你们同上云界吧,正好激励激励本族子弟,让他们知道,修行的方向! 将他们送入最高档次的客房。 章亦雨和彩珠莲全都坐在林苏房间里连厕所都不上,也从根本上杜绝了人鱼美女为他“打基础”的可能——玩那个名堂,对于人鱼族而言,还可以扛一顶为他武道打基础的大帽子,甚是无语…… 次日清晨,天高云澹。 云界之门慢慢开启。 外界,绿树红花,云界之中,也是轻云弥漫,一条青石路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族主亲自送行,给了他们一句话,云界之中,但有所得,尽可取之。 这种异族禁地,能有如此宽松的环境,也是没谁了。 盈盈也飘然而来,告诉他们,今日,我也上云界! 林苏瞅着她那走路怕踩死蚂蚁的小模样,有点小吃惊,你怎么上?你用这双小脚儿上青石路么,我觉得可能直接抱你上去更妥当。 盈盈吃吃地笑:“你抱我上,也上不了青石路的,人鱼入云界,另有通道,我穿飞鱼溪!” 哦,原来她还有另外一条通道。 那条通道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上的,你功力足以支撑么? 虽然他没有说出来,盈盈又一次读懂:“换作昨日,我肯定上不去,但今天,我一定能上去,因为上面有你!” 这句话只有三人听到。 章亦雨和彩珠莲感觉自己好像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上! 他们开始登云梯了。 盈盈飞身而起,下了下方的深渊…… 这条云梯,林苏和彩珠莲都走过一回,此刻再走,每一步的压力比起当日自然大有提升——因为他们的修为都提升了。 但是,他们都感觉比当日轻松很多,尤其是彩珠莲,这种感觉更明显。 瑶池玉液,真正的作用在这里得以体现。 云梯是以她们修为为基准,设置对应的冲击力的,瑶池玉液硬生生降低了她们的修为层级,战力却不减,她们上云梯,快速轻便。 而飞鱼溪中,盈盈发起了她登云界的第七次冲击…… 前面六次,她失败了。 但今天,她一定会成功,因为云界之上,有他! 哧,她越过了第一级,紧接着,第二级,第三级…… 人鱼一族,族主盯着盈盈在飞鱼溪中飞跃的身影,也是颇有激动…… 任何一个种族,要想在这世间立足,人都是根本,人鱼一族,两百年苦难,终于走出了泥潭,下一步,就是子弟的腾飞。 盈盈,将是第一个跟上当代天骄的人。 她若能跟上,后面的人才会有一个明确的指引。 人鱼一族,才能踏着上古英杰的脚印,在这尘世间谱写本代风云。 林苏三人已经到了第一层平台之下。 彩珠莲虽然脚步沉重,但脸色却是半点都没变:“这里是第一级台阶最勐的一波冲击,大概相当于瑶池天梯第2000级的模样,我觉得我比上次轻松了许多。” “第一层云梯不是你们的目标,你们的目标是第二层。”林苏道:“第二层台阶登顶,比瑶池第五层天梯还强三成,以你们目前的根基而论,有些艰难。” 两女心头一凛,瑶池第五层天梯,绝对挑战了她们的极限,这二层台阶登顶,比那还强三成? 章亦雨深吸气:“所以呢?” “所以,你们需要在第一层元气池中,进一步夯实根基,我有一个小发现,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作用,这元气池中,在运功之时会冒泡泡,什么地方冒泡泡,就代表着你什么地方存在瑕疵,你们要尽可能地弥补这些瑕疵,泡泡减到最少之时,你们才可以登第二层。” 两女对视一眼,都有了兴奋。 她们丝毫没觉得,一个破窥人指点她们修行,有多么不合常理。 最后一步踏出,三人并肩站到了云界第一层。 “开始么?”彩珠莲道。 章亦雨打量四周:“那个小娘皮会从哪里上来?莫非打通元池底部?” 话音一落,噗地一声,一条人鱼从池底钻了出来,正是盈盈,盈盈笑得太开心了:“我真的上来了。” “你是最了不起的!”林苏笑着走近。 “你才是最了不起的,我努力让自己跟你一样了不起……”盈盈美丽的大眼睛眨一眨,皱一皱小巧的鼻尖,练功了,她眼睛一闭,周围的元气层层叠叠,化为一只大茧,将她牢牢包围。 章亦雨跳进元池,眼睛一闭,身上碧光流动,元气化为一条条小丝,围在她的身周。 彩珠莲开始解衣服…… 林苏刚刚闭上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你脱啊?” 彩珠莲横他一眼:“你才知道啊?反正衣服总是包不住的,何必呢?我直接脱了……臭流氓你先闭关!” “好!” 林苏闭上了眼睛。 彩珠莲背转他开始脱衣服,林苏一只眼睛悄悄睁开了,真脱啊? 真脱! 林苏欣赏的眼光浏览一圈,开始办正事。 功力一运,不出所料,他身边冒出了无数的泡泡。 小周天造化诀一运,无边的元气涌入,查漏补缺,忙个不亦乐乎,他的修为也缓慢提升…… 一天一夜,泡泡减少了三成。 又一天一夜,泡泡减少了六成。 再一天一夜,泡泡只剩下一成。 这一成,他又花了两天两夜。 终于,泡泡没有了,他的修为已经到达窥人巅峰。 而且是真正的巅峰。 因为元气池告诉他,他没有遗漏。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林苏似乎一直在运功,又似乎一直都没动,他似乎陷入一种很空的境界,他全身的细胞也一样,很空,他的思维也一样,很空…… 终于,他洞察到了那种玄而又玄的契机。 体内一道闪电划过,他窥见了全身上下,电流贯穿所有细胞,所有细胞尽收他的眼底,这些细胞内部都是空的,空空如也。 林苏有片刻间不知身在何处。 这就是他的窥空! 何谓窥空?窥见自身见其空! 一般人的窥空是窥见某一处空,比如暗夜,她双眼空,所以她的法宝飞卢剑才可以容入眼中。 而林苏的空,全身每个细胞都空! 理论上如果他有足够多的法器,他全身上下,可以容纳数以亿万计的兵器! 这空,空出了天际! 这空,空得让人恐惧! 林苏自己都吓着了,他能接受自己踏入不一样的窥空,但是,也难以接受这么彻底的空! 紧接着,一件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他的丹田之中,如同一层幕布拉开,出现了一个秘境! 秘境是大地! 大地托在他的九层塔上,九层塔立刻稳若泰山! 秘境,这就是传说中的人体秘境! 黎云鹤在那块玉佩中说过,人体有五大秘境,乃是肉身化宙的关键,但他并没有详细叙述何为秘境,有什么样的秘境,大概是因为黎云鹤本人也根本就没有打开,所以只归于传说。 而如今,在他跨入窥空之时,打开了第一座秘境。 这秘境有什么作用? 林苏立刻就知道了,这是土之力,厚重无比! 他肉身的力量凭空增强一倍! 满池元气疯狂地向他身上涌来,越来越快,都成一个漩涡了,这些元气有的进入丹田,有的直接进入他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胞,这些细胞一空,全都成了容器,容不了世俗之物,但可以容天地元气。 林苏睁开眼睛,大吃一惊,元气池这么一瞬间,就下降了三尺水位。 我的天啊,这也太勐了,要将我身上所有的细胞全填满,那这座元池恐怕得废。 做人不能这样,人鱼一族赤诚待我,我岂能贪得无厌,毁他圣地? 林苏一步踏出元池,急剧动荡的元池渐渐平静。 元池之中,动人的景象毫无意外地展现在他面前。 章亦雨在如水中飞天,碧水在她身边刻画了一把七弦琴的模样,琴弦之上,生机无限,似乎跳跃着动人的音符。 彩珠莲照例那个啥,林苏在她前面蹲下来,看了足足十分钟,最后可能是怕得“鸡眼”,恋恋不舍地撤了…… 林苏开始上第二层。 第二层一踏出,他就知道自己破入窥空有多强大,因为脚下的反弹之力,于他只是微风拂面,这意味着什么?寻常窥空之人对他的攻击,就是微风。 步步而去,步步登顶。 当日他登这层平台,也用尽了全力,但今日,轻松自在。 青铜古镜还在,林苏靠近,里面的人望着他,他也望着里面的人。 林苏长剑出,独孤九剑! 镜中人长剑出,独孤九剑! 拔剑式,他理论上已经达到极致巅峰,理论上比镜中人都强,但是,吊诡的事情出现了,他强,镜中人更强,此刻镜中人手中的拔剑式简直不是剑,而是道! 林苏心头大喜,踏入镜中人的节奏,他的拔剑式也成了道。 一遍两遍三四遍,唰地一声,剑从鞘中出,一出尽无形,剑归鞘中去,无人识其踪。 破剑式,演绎千万变化,林苏练了足足两个时辰,跟剑中人才完全同步。 微剑式,他练了三百遍,哧地一声,他的剑尖之上,出现了第二颗剑果。 回剑式,他练了十个时辰。 天剑式,他练了二十个时辰。 灭剑式,也称灭魂式,他手中剑动,大脑中的元神也跟着动,但一直都无法与镜中人合拍,直到某一刻,时间长河里那条元神赶了过来,两条元神合一,他终于挥出了跟镜中人完全合拍的灭魂一式。 这一式,他其实用过一回,在他大脑之中,灵台之上,以此招灭掉了吞天魔的魔灵,但当日那一剑,并未成熟,如今的灭魂式,才是真正的灭魂式,只不过,他的元神强度、精神力强度依然不够,这一剑无法对外攻击,但是,只要有强敌元神闯入他的识海,灭魂式分分钟教他做人。 青铜镜中的人手中剑消失了。 人影慢慢澹去。 镜中却不再象当日那样,空无一物。 如同混沌一般的镜面,出现了三级台阶。 林苏慢慢走出,踏入镜中…… 这一踏出,他感受到了无边的道意,他大脑深处的道之枯枝轻轻颤抖…… 他的元神唰地一声收入这枯枝之内。 枯枝若囚笼,将他的元神牢牢包裹。 林苏左脚踏着第一级台阶,右脚虚空,就这样定住,再也动不了分毫…… 第二层平台之上,也完全失去了他的身影…… 那面青铜镜,恢复成了灰扑扑的模样…… 第514章 激活道根,时空法则 时光流转,斗转星移。 义水北川的桂花开了,也谢了。 长江之上的天空,一日更比一日高远,江水,也一日更比一日生寒。 秋天,已经过去。 京城四大才女,结束了她们的海宁之行,今日就将返回京城。 义川湖畔,毕玄机和绿衣在树林里悄悄相拥,泪湿衣襟。 “姐姐,你真不能留下?” “不能,姐姐还有事情要办。” “十三年的分别,一个月的相聚相守,时间还是如此的短暂……” “妹妹,你得相信,有这一月相守,我们就拥有了无限的可能,好好陪在他的身边,终有一日,你我携手并肩,走在大苍的阳光下!” “我们还要携手并肩,走过昔日的雁门关,一路走到北国家园。” 告别妹妹,告别陈姐、崔莺、秋水画屏,毕玄机陪同玉凤公主、陆幼薇、谢小嫣踏上了归途,她没有骗妹妹,她是真的有事要做。 回灵隐寺,只是她的表面文章,她真正要做的事情,是调动暗香! 京城局势一日三变,暗香离不得她。 她这一去,京城地下势力,将会掀起惊涛骇浪,这一步,唯有她,她兄长还有他知道…… 那个他,是林苏! 大船扬帆远行,毕玄机遥望南山之下的林府,整整一月,他终究没有回来,众女从京城而来,其实每个人都存有一点小心思,想在义水花园里听他吟诗,听他唱曲,但是,他没有回,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准确去向。 众女有几分失望,毕玄机却有几分激动。 等到他再度归来之时,或许又是一场激动人心的大变局就此展开…… 世间之事,每一天都在改变…… 西北贺兰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大隅十万大军兵临贺兰城下,展开了新一轮的入侵大战,厉啸天如战神附体,施展绝世兵法,每战必胜,十万大军快速减少,在最后一战时,厉啸天以三十六军阵为阵眼,施展绝妙困阵,将三万大军围在其中,在《满江红》的激昂吟诵中,网中的三万大军灰飞烟灭。 绝世大阵再现,大隅统帅吓破了胆,带着残兵连夜退出百里开外。 厉啸天“战神”之名,传扬天下。 血雨关魔军也于此时大举入侵,边关统帅丁鄂星夜传讯,令林铮急赴边关,林铮新婚刚过一个月,就踏上了归途,鸿影郡主随夫出征 …… 9月19日,道门开。 长江之上,一朵金莲慢慢开放,万里晴空日,美丽无边。 一个美女静静地站在长江波涛之上,她的眼中开始的无限期待,无限欣喜,变成了无限的失落。 去年今日,他答应过她,今天我会在。 我带你看满目的朝霞。 龙儿看到了满目的朝霞,却没有看到他。 她苦苦等待三百六十个日夜,最终等来的只是天际朝霞,满目江水,还有入骨的秋凉。 你在哪? 你为什么没有来?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龙儿的泪水点点滴落江中…… …… 人鱼圣地,彩珠莲先从闭关状态清醒过来,一清醒过来,四处打量一番,没看到林苏的身影,她感叹一声,这家伙运气真好啊,自己身上的毛毛,他应该数清楚了吧。 然后开始穿衣服。 衣服刚刚穿好,章亦雨睁眼了。 彩珠莲再次感叹,自己的运气好像也蛮好的。 要是让章亦雨看见自己刚才的像样,她全身上下长满嘴,估计都说不清…… 两女几乎同时出关,同时登第二层,第二层不是那么容易的,但两女也许是有着较量的心思,也许是打算在第二层去见某个人,将所有的修为全都拿了出来,终于登上了第二层。 但是,第二层没有人,只有一面镜子。 这面神奇的镜子留下了她们的脚步,五天后,两女带着巨大的收获下了云界,却得知一个意外的消息,林苏,没有下来! 怎么可能? 云界的平台一点都不大,而且没有任何遮掩物,一眼望穿,一层平台没有他,二层平台没有他,现在,族主告诉她们,他也并没有下来。 去哪了? “只有一种可能!界中界!”族主道:“界中界极其神秘,于族中也只是传闻,两位不必等他了,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判断他会何时出关。” 修行世界,时间最是不值钱,有时候一个闭关就是十年百年,林苏这一入界中界,没有人知道他会何时出关。 章亦雨、彩珠莲面面相觑,拜别人鱼族,踏上了归途。 …… 外界风起云涌,时光的车轮转过了整整两个月,正式踏入了冬天。 林苏的元神被封禁于枯枝之内,层层叠叠的空间将他牢牢封锁。 突然,盘坐于空间之内的林苏元神,眼睛睁开了,眼中滑过一道奇异的光芒,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外面的封印一分为二,林苏的元神,一步出了枯枝。 与此同时,他大脑里面那根枯枝树皮尽落,化为一棵翠绿的树苗。 体内大树的三段枯枝,至此全部激活,他的道根,激活了! 这道根的激活,出乎他意料之外,不是从外部激活,而是从内部激活,枯枝直接将他的元神收入其中,你悟不透规则就不放你出来,简单粗暴,但也必须得说,这种方式有效! 林苏元神归位,一步走出了青铜镜。 青铜镜恢复成了原样。 林苏手指轻轻一抬,百丈之外出现了一条空间裂缝,空天裂! 他的手轻轻一拂,空天裂关闭。 下一刻,空天裂又在他手边出现,转眼间又消失。 林苏心头大跳,神秘的空间法则,惊世骇俗的杀敌利器,他已能如臂使指,真正化为他的杀敌技能。 他的修行道,又一次跳出了世人的认知。 从二层平台而下,下面是一层平台,他看到了一幅奇景,盈盈变色了。 她身上的茧,成了金色。 金色的茧里面,她的人变成了玉色,虽然隔着金色的茧,他依然能够感受到她身体惊心动魄的诱惑。 看她这闭关的架势,还需要漫长的时间。 章亦雨和彩珠莲都已不在。 林苏下了云界,人鱼族主出现在他面前:“恭喜苏公子修为大进!” 她自然能够看清楚,林苏的修行比起踏入云界之日,前行了一大步。 林苏微微一躬身:“族主,现在过去了多久了?” 三个月! 三个月?林苏心头勐地一跳,这么久? 章亦雨、彩珠莲一个月前就出关了,已经走了。 他也得回去了。 告别人鱼一族,林苏踏上了归途,刚出圣地,外面的秋风就给了他季节变换的信号。 林苏遥望天边,想起了龙儿。 9月19,道门开。 龙儿与他相约。 这是他们一年一度的约会,但今年,他失约了。 因为今年的这个约会日,他困在道境之中,根本出不来。 世上的事情,总会有遗憾,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但愿龙儿别哭吧…… 他的身子一侧,就要射向远方,就在此时,下方传来一声大叫:“苏公子!” 林苏目光一落,看到了春长老。 春长老站在熟悉的龟船之上,脸上的皱纹完全绽放了。 “春长老,我就说入人鱼圣地怎么没看到你,你去哪了?”林苏很热情,因为春长老是他第一个遇到的人鱼长老,他也是因为春长老才与人鱼一族结缘的。 春长老说,公子入圣地之时,老朽刚好外出,这也是刚刚回来,公子是要回家吗?老朽送你! 林苏无法拒绝他的热情,跟着春长老进了下方的船舱。 龟船沉入水底,一路前行。 船舱之中,春长老讲述了修行界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这也是林苏想了解的情况。 人鱼一族偏居西海,两百年来生死艰危,修行界也几乎将他们忽略了,所以,人鱼一族消息比较闭塞,春长老就是出去打探消息的。 他打探的消息很多,很杂…… 凌云榜三尊,原来是苏公子你,加上须弥子和狂刀。 后来须弥子阴谋暴露,身死道消,从三尊榜上除名。 凌云榜整体前移一位,三尊变成了你,狂刀和姬文,须弥子的那枚悟道金令,也归姬文所有…… 姬文?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 “是的,姬文作为凌云榜第四位,补缺了。值得一提的是,姬文回宗途中出了事,被神秘高手毁了肉身,差点形神俱灭,元神逃回天灵宗,天灵宗主阮绝伦使了一门禁忌之法,以风兽之血肉为他重塑道身,这门法则极其危险,也极其神秘,成功者亿万中无一,但是,他还是成功了,据说成功之日,天灵宗天降异像,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三日不消。” 林苏道:“风兽之血肉,有何特异之处?” “风兽,远古奇兽,血脉中自带风之特性,以风兽血肉铸造道身,一旦成功,此人参悟风之规则一日千里,远超常人,修行道上众人均言,姬文因祸得福,将会是一个真正的人族传奇。” 春长老说完这些,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苏:“修行界早有预言,悟道金令得主,并非以瑶池会的结束而盖棺定论,中途变数尤多,苏公子不妨猜上一猜,你这枚金令,又会花落何人家?” 林苏霍然抬头,盯着春长老。 春长老也看着他,他全身上下半分都没变,唯有一双眼睛此刻变得很奇怪,有戏谑也有得意。 林苏缓缓道:“你不是春长老!你是谁?” “哈哈哈哈……”春长老仰天长笑:“凌云首尊见闻广博,可知龙族的一个分支为蜃龙么?” 蜃龙! 龙的一个神秘分支。 蜃龙最强悍之处,就是精变化之道。 蜃龙之变化,千变万化,蜃龙之技,天下无双,海客行海上,见楼阁层层,称之为海市蜃楼,那就是蜃龙口气所化。 随着他的狂笑声,他的面孔发生改变,赫然是瑶池会上观礼台前,西海代表龙无悔。 东海龙问天曾经告诉过林苏,你曾炼化过西海龙丹,身上的龙气逃不过龙族人的法眼,西海龙无悔已经盯上你了,所以,你千万莫要入西海,他没有进入西海龙宫的地盘,他入西海也只是入的人鱼族这一边,两族划线而治,互不相扰乃是两族达成的默契,所以,理论上龙无悔找不到他。 但是,龙无悔不仅找到了他,而且还伪装成春长老的模样,将他骗上了船。 这种变化之道,实在是骇人听闻,林苏的千度之童,是真的没能分辨出来。 还有一件事情,林苏也想不明白:“何人告诉你,我身在人鱼一族?是否人鱼一族也有内奸?” 龙无悔笑了:“尽管策反人鱼一族于本座而言,只在翻掌之间,但这次还真不是,这次是……天机!” 天机! 天机道门! 林苏全部明白了。 天机道门,大苍遭遇重挫,山门都移出了大苍国,这份血仇,他们如何肯放?别人不知道苏林是林苏,他们却知道,而且已经开始出招了,借西海龙族之手,除了他。 “知道外面是何处吗?”龙无悔恢复原形之后,风度翩翩。 “想必已是西海龙宫的海域。” “正是!”龙无悔道:“悟道金令,阁下还是交出来吧?” “好!”林苏站起,手中是一把长剑。 龙无悔笑了:“凌云首尊看来是习惯用剑说话的,可惜你的剑,于龙族天骄而言,分明小儿炫技。” “是吗?”林苏两个字冷冷吐出。 哧! 拔剑式! 剑出而无影…… 龙无悔心头微微一跳,这一剑超出了他对林苏的认知…… 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两根手指轻轻一弹,两枚泛着玉色光泽的分水刺在他面前形成一道水幕…… 哧,水幕分开,剑气纵横,龙无悔远远飞出,直接撞破了船舱,贴着水面飞出百丈开外……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他的脸色变了。 他感受到了这一剑奇强的威力,如果没有逆龙甲护身,仅此一剑,他就会伤。 此子的修为,跟当日瑶池会上已是天差地别。 林苏手中剑陡然一幻,剑上两颗剑果一齐展现,龙无悔大惊失色,剑果也增了一颗,这怎么可能? 就在此时,海底陡然一动,一只巨大的龙爪破水而出,石破天惊,半个西海似乎全都在这一爪之中,一爪击向林苏。 第515章 蜃龙内丹,千变之术 林苏破剑式转向,挟着掀起的巨浪,一剑刺在龙爪正中心…… 轰地一声大震,林苏高飞远走,一条巨龙破水而出,高如巨岛,龙目盯着林苏,如同盯着一只小小蝼蚁。 “好一个凌云首尊,竟然再度突破!” “想不到么?还有你更想不到的……”林苏傲立天际,手一伸,长剑斜指天际…… 剑心! 剑心流转万千周,林苏长剑妙果上,出现了一层金边。 秘境之力! 他全身真元同时聚集于长剑之上,长剑此刻重若千钧! 天……剑……式! 一剑而来,方圆百里,风雨不渡。 龙族长老两眼圆睁:“不可能……” 轰! 大如小岛的巨龙脑袋化为血雾,巨龙变成一个无头老者尸体,重重地砸入波涛…… 龙无悔全身勐地收紧,天啊,已达象天法地境的龙族长老,在他手下只是一剑? 他直接变身为一条虚幻之龙,扎入海底,用最快的速度逃跑。 龙族入水,天下间何人追得上? 蜃龙后裔,逃跑更是别有一功,别人看都看不到! 但是,只跑出百里开外,身后一声剑鸣…… 哧! 龙无悔分成两半,一颗若有若无的奇异内丹化为水中游鱼,钻入大海最深处。 这就是他的内丹。 他是蜃龙的后裔,他的内丹自有玄机,哪怕肉身消亡,内丹也是不灭。 今日之图谋,败了。 凌云首尊的修为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知,就连修为达到象天法地的龙族长老都被他一剑斩杀,自己小命片刻间变得充满悬念,他得赶紧回龙宫,重修肉身,什么跟人比拼、什么天才的骄傲,跟性命相比,毛都不是。 但就在他以为这场可怕的噩梦已经过去的时候,突然感觉身边的海水停止了流动,他如同陷入泥淖…… 龙无悔如果有汗毛,肯定已经炸了,因为他知道这是什么功法,这是剑门独孤九剑中的一剑,叫微剑式!蜃龙的内丹百变千幻,依然没能逃脱他的锁定。 果然,他看到一把剑,用一种看起来并不特别快的速度斩向它,哪怕这速度并不特别快,但他根本避不开。 龙无悔亡魂大冒:“你敢伤我内丹,我父王……整个西海都将与你不死不休……” 哧! 一剑斩落,龙无悔元神斩灭,林苏剑尖一挑,这颗内丹顺着他的剑尖落入他的手中。 他手上,已经有三颗内丹。 两颗龙丹,分别属于龙无悔和刚才那个龙族长老,还有一颗内丹很特殊,这颗内丹属于春长老。 春长老已经丧生于龙无悔手下,所以,林苏才非杀他不可。 哪怕整个西海与他为敌,他也先杀了再说。 就在此时,林苏突然感觉到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不,至少七八股恐怖的气息传来…… 海水如同变成了胶水,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他全身上下挤得粉碎。 不好,有高手前来,而且层次远在刚才那个龙族长老之上! 刚才那个长老,虽然他只一招就解决掉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招,已是他的孤注一掷,他真正的目标还是龙无悔。 他担心节外生枝,龙无悔逃脱,所以启动了剑心,抽取了秘境之力,用最强的天剑式杀了那个长老,来的人只要超越这个长老的修为,他就根本打不过。 而如今,至少有八个修为远在那个长老之上的人到了。 他的劫难来了。 他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龙无悔和那个长老的龙丹丢掉,只要在丢出的同时,赶紧逃跑,或有一线生机,因为高手锁定人,凭的是气机,茫茫西海之中,他手上的两颗龙丹就是最明显的路标,只要龙丹在手,他永远都休想逃脱高手的追踪。 但是,这么一丢,兴许龙族还有妙法可以救回龙无悔。 就象天灵宗救回姬文一样。 操!你杀春长老,我还给你一线生机? 老子现场毁了你! 他的指尖一动,空间法则就要发动,但是,在发动的瞬间,林苏改变了主意…… 他的空间法则没有作用于外界形成空天裂,而是作用于自己身上,在他体内的秘境里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空间。 无声无息中,三颗内丹进入了体内秘境。 这一着,绝没有任何人能想到,就算想到,也根本不可能做到。 窥空之人说是空,但这空,可装不了实物,只能装真元,装跟自己精气相连的法宝。 但是,林苏改变了这个固有规律,他将自己的秘境变成了一个可以装实物的空间,这跟窥空完全没关系,这是空间法则的妙用。 三颗龙丹进入秘境。 气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面上一名长老眉头勐地一皱:“气机突然消失,何故?” 他的手一划,林苏所在的那个区域的水翻滚而分,虚空一指,分无边海域,这份神通,又岂是一般法天象地之人所能想象?…… 林苏心神俱震之际,突然看到左侧一条巨大海怪,张开大嘴向他扑来。 林苏脚下一动,钻入海怪口中,海怪一口吞下,下一刻,海怪被巨浪掀起,重重地砸在海面。 林苏刚才所在之地,海水完全清空,露出下方深达万丈的虚空,虚空之中,什么都没有。 “搜索整座西海,不得有半寸遗漏!” 长老命令下达,八名长老化身巨龙,整面西海,巨浪滔天…… 八大长老巡视西海,搜索七龙子的气机,但是,七龙子气机全无,他们搜索异常人类,同样也没有搜索到,绝没有人关注到深海之中,一头垂死的海怪在海中浮沉,因为这种垂死的海怪,太多太多。 海怪体内,林苏闭目而坐,他的元神到了内空间,重点检查春长老,他有一个惊喜的发现,春长老的元神并没有完全消散,他内丹之中,有一汪水,水中有一缕残魂。 林苏尝试着想将他唤醒,但试了几次没有成功。 他目标转向龙无悔的内丹。 他冒险留下这颗内丹,因为一点,他舍不得毁了这枚内丹。 蜃龙一族非常特异,它的变化之道非同小可,在远古时代就是搅弄天地风云的角色,所以,各族恨它恨得牙痒痒,久而久之,这一支龙族渐渐消亡,后世之中,极少有龙族觉醒这种神奇的血脉。 但龙无悔觉醒了。 这样的内丹一旦化为己用,会不会带给他某种意外的惊喜? 说干就干! 他以空间秘法牢牢封锁丹田,小周天造化诀发动,炼化内丹! 这一炼,还真的炼出了惊喜。 内丹破开,一声惨叫传来,赫然是龙无悔隐藏的一缕残魂,幸好他没将这内丹丢出去,否则,龙无悔真的能起死回生…… “苏林,你敢炼本座的内丹,你身上从此会带上龙族烙印,你生生世世都休想逃脱西海龙宫的追杀,你……” “你的意思是……我得将你西海龙宫整体灭了,才会安宁么?后世有个词儿叫坑爹,你这典型的叫坑爹啊!噗!” 最后一个噗字,代表着龙无悔的真正死亡。 他的龙丹,化为精纯的能量,滋养着林苏全身上下亿万张小嘴。 啥意思? 他窥空境一开,空得异乎寻常,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饿着呢,西海龙宫惊才绝艳的七龙子龙无悔,刚好成了他的一顿大餐。 跟着,龙族长老的那颗龙丹也化成大餐…… 这么一炼化,林苏身上的龙气显然增强了些,但是,却也完全消去了七龙子和那个长老独有的气机,即便上方八大长老调动全身修为,动用各类法宝探测,也都失去了所要寻找的目标。 夕阳西下,海面终于清静了。 靠近中线的一条残破龟船在月光下轻轻摇晃,宁静轻柔。 无声无息中,一人踏月而来,来到龟船之上,打开了一个房间,两个房间,终于在最底层的房间里,林苏发现了春长老的尸体,尸体已经完全僵硬。 林苏手一起,春长老的内丹进入这具残破的躯体,回春苗的回春之力随之灌入。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天明,春长老眼睛慢慢睁开,盯着林苏如同见鬼一般…… “长老,你到鬼门关去了一趟,但阎王告诉你,你还有几坛白云边没喝完,把你打回来了!” 林苏笑嘻嘻地告诉他…… 春长老眼睛闭上,良久才睁开:“苏公子,跟老朽回人鱼圣地,从此永远都不要越过西海中线。” “不!”林苏出了龟船。 “你……你不能……” “西海龙宫,当年屠杀亿万人族,罪孽滔天!如今还阴魂不散,搅弄风云,既然他们如此不甘寂寞,我就陪他们玩玩……”声音一落,林苏踏浪而行,出了中线。 他踏出中线之时,是林苏。 三步走过,他突然变了,变成了姬文,这一变化,匪夷所思,不仅脸变了,衣服都变了,不,其实这不是真的变,这是蜃龙内丹之中带的独特异能,能欺骗任何人的眼睛,甚至包括林苏自己的眼睛,他在一平如镜的海面,看到自己的倒影,分明就是姬文。 再走三步,他又变了,变成了一个和尚。 林苏摸摸脑袋,好不奇怪,这头发分明还在,能摸到,但水中却倒映出须弥子摸自己光头的影像,你就说奇怪不奇怪吧。 接着是狂刀。 一行百余里,林苏将自己熟悉的男人演绎了个遍。 这门技能还真是神奇啊。 就在试验新技能乐滋滋的时候,突然,他停下了,海面倒影中出现了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不是他的熟人,就只是一个路人甲。 前面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人。 龙族长老。 长老缓缓道:“抬起头来!” 林苏慢慢抬头,静静地看着他。 “你是何人?为何身上有龙族的气机?” 第516章 伪装也有麻烦 “我是你要找的人!”林苏道:“我身上有龙族气机,是因为我将龙无悔的内丹给炼了!” 龙族长老全身大震,身躯莫名其妙地长大了一圈,虽然没有发动全部修为,但也已在临界点。 林苏澹澹道:“你忘了问我,为什么不走,反而还来西海熘跶。” “本座如果问你,你会如何说?”龙族长老声沉如水,一瞬间已经封锁了四面八方。 “因为我还需要一些龙族内丹,你就是下一颗!” 轰! 一场大战在月夜之下展开,平静的西海再起惊涛骇浪…… 足足半个时辰,林苏一剑斩下,长老仰面倒在波涛之中,他的内丹,落入林苏手中。 如果在初入西海之时,这个长老林苏根本打不过,但现在,打得过了,因为他的窥空已经有了两颗龙丹垫底,他的修为增长了三倍。 这颗龙丹快速炼化,林苏消失在西海茫茫碧波之中。 第二天,又一名长老找到了他,最终化为西海浮尸。 第三天,两名长老几乎同时发现了他,最后,两具浮尸。 西海龙宫之中传来一声咆孝! 整个龙宫在这咆孝声中瑟瑟发抖。 龙君虽在闭关,但一连串的噩耗,终于还是惊动了他,龙君一惊,西海天翻地覆,三大顶级长老,二十高层长老,出动! 整面西海,突然之间陷入了一种死寂。 林苏这几日畅游西海,杀了一堆的长老,同时,他大脑里也始终没闲着,他还参悟了得自瑶池的秘术《乾坤破阵图》。 《乾坤破阵图》是阵法秘籍,瑶池将其列为金宫秘术,向瑶池会顶级天骄开放,供其选择。 其根本原因有两点,其一,这本秘籍层次够高——不高也不够资格成为瑶池会顶级天骄的奖励。其二,这本秘籍是残的。如果不残,瑶池也根本舍不得拿出来。 这样的残诀,一般人不会选择,因为拿来没用。 但林苏拿了。 而且他大脑里面的那个超级作弊器也没让他失望,数月时间下来,已经将《乾坤破阵图》补完整了。 完整的《乾坤破阵图》包罗天下阵法,他以《文王天书》为理论框架,以《乾坤破阵图》为实用检测,两相融合,他的阵道一日千里。 林苏忘了时间,忘了西海,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西海边缘。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盯着天空脸色微微改变。 他亲眼看到天空几只海鸟无声无息地解体,脚下的大海,突然之间改变了模样。 水,不是水,天空不是天空,一股极其恐怖的气机,锁定了他所在的万里海域,他已经突破到窥空中期的修为,似乎瞬间被冻结。 虽然面前是大海,虽然头顶是空旷的天空,但他还是有一种感觉,只要他冲天而起,或者贴水而行,立刻就面临灭顶之灾。 这是境界的压制,来人必是象天法地高层境界,绝非此刻的他所能抗衡——如果他的文道可以应用,或许尚可一拼,但文道,出了人海分割线,就完全丧失。 人海分割线,人族与海族的分割线,高等海族不允许越线,越线者会被圣道诛杀。相对应的,文道中人也不允许越线,越过者文道力量清零。 这就是对等的法则。 或许人族还略略占优,因为人族越线,不是直接诛杀,只是将其文道力量清零,不过,文道力量一清,跟送死也没什么区别。 面前是东海与西海的分割线,理论上只要他进入东海领域,西海之人就不能越界杀人,但是,这近在迟尺的一步,此刻变得无比的艰难。 他有一点后悔,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浪了…… 收获七颗龙丹的时候,就该撤的…… 但是,事到如今,自己作的死,能怪谁? 林苏身形突然改变,变成了一个身高达两丈的巨人,他的胸前,七块紫色鳞片,他的身上,龙气蒸腾。 他,成了东海龙问天。 外形上一模一样,而且身上的龙气也几乎一模一样,这就是伪装龙问天的好处,因为他身上的龙气根本无法隐藏。 一人无声无息出现在他的身后。 林苏慢慢回头,静静地看着他。 “东海龙问天?” “正是!”林苏的声音也变得和龙问天一模一样。 “你越界了!”长老冷冷道。 林苏回头打量了一下视线之内的两海交割线,微微一怔,跟着抱拳:“抱歉,长老,晚辈在思考一些事情,一时不察,的确越界了,这就返回!” 大步走向东海方向。 长老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东海龙问天,东海龙族的一代天骄,西海龙无悔,西海龙族的一代天骄,东海西海向来不和,龙问天有无可能与凌云首尊合谋杀掉西海天骄? 但是,他是高层长老,他是有章法之人,决不能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与东海龙宫起争端。 眼看龙问天就要越过中线…… 长老突然开口:“龙问天,本座问你一件事情。” 林苏慢慢回头:“何事?” “本届凌云首尊苏林,你可认识?” “晚辈受邀参加瑶池盛会,自然认识凌云首尊。” “你游历西海,可曾见到凌云首尊?” “长老,晚辈也才越界百丈而已,怎能冠以‘游历西海’之名?”林苏道:“下瑶台之后,晚辈从未见过凌云首尊!” 他转身去了。 长老身影一晃,原地消失,看似已经破入苍穹,但是,林苏却清楚地知道,他其实就藏在水下。 这老头很是精细啊。 突然,东海那边一人急驰而来,林苏目光一落,是一个小女孩,最多只有十岁,意,不对,她的胸鼓得有点异常,她的脸分明是个少女,更关键的是,他感应到此女身上有一股纯正的龙气。 怎么回事? 龙族身高一般高大异常,怎么会有这种小不点? 没成年倒也罢了,关键是从她胸来看,即便未真正成年,也差之仿佛…… “哥,你回来了……”小龙女直接窜起,撞向林苏的怀抱。 一瞬间,林苏面临着一个选择,是避开呢?还是接住这颗长得很象球的球…… 接吧,不然,这颗球真飞西海去了,要是惹怒那个老头,就是一场新的变数。 林苏双手一伸,将她接住,小龙女直接勾住他的脖子:“哥,你回来就好了,我正有事要出去一趟,你陪我去好不好。”抱着林苏的颈直摇晃,实话实说,这撒娇的力度还真是了得,如果林苏是个正常人类,估计这么一摇,他的脖子得断。 林苏直接表态:“好!” 小龙女噗哧一笑:“哥,你都不问我去哪里……” 天涯海角啊妹子,只要避开后面的那个老头就行! 当然,这只是林苏内心的想法,嘴里道:“我妹子要去的地方,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哥你太好了,咱们去夜海边。” “好!” “那走啊!”小龙女将脑袋贴在他怀里,好开心。 “你下来啊。” “哥哥抱我走。”小龙女跟他腻歪。 林苏好苦啊,虽然说你这小不点腻在怀里挺舒服,但我不知道夜岛在哪,方向要是搞错了,海底那老头起了疑心怎么办? 只能跟她做工作:“妹子啊,你年纪也大了,这样不好,乖,下来……” 将她象抱树熊那样抱了下来,丢进前面的大海。 小龙女哧地一笑,沿着东海与西海的中线位置一路前行。 中间位置啊? 林苏有点后悔没有拒绝她,要是直接驰入东海那一侧,那老头也就甩开了,这样,算不得真正甩开。 一路前行数千里之外,林苏感应力始终在身后徘回,那个老头似乎已经消失,但是,林苏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象他这种层级的高手,想跟踪他,他未必能够发现。 前面的海面突然发生改变,海水从深蓝变成了黑色,似乎阳光都不能融入,上方阳光明媚,下方却是漆黑如墨,诡异恐怖至极,海风吹过,似乎也带着浓浓的杀机。 前面的小龙女停下了,慢慢回头,黑暗之中,她的眸子微微闪光…… “西海龙无悔是吗?” 林苏全身大震,露出笑脸:“妹子你说什么?” “呵呵,别叫我妹子,还是叫我东海大魔女吧!”小龙女露出了满嘴雪白的牙齿,裂嘴笑道:“龙无悔,你昔日入我东海,盗取海灵珠,搅得东海半边天不宁,有没有想到,会死在东海大魔女的手上?” “妹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懂,乖……前面似乎有一个海岛,咱们登岛再说。”林苏心中寒风吹,战鼓擂,他又感应到了身后的那老头的气息,要命了! 咯咯,小魔女咯咯娇笑:“龙无悔,你的蜃术虽然神乎其神,依然瞒不过我,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哥,而是西海龙无悔,但我偏偏就装作不认识,将你带到这里来,知道为何吗?” 这下彻底没戏了! 林苏眼睛慢慢闭上了,无力地呻吟:“为何?” “因为此地是龙族的禁地,任何龙族至此,修为折损一半,而我是个例外!”小魔女手中一把大刀慢慢举起,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容:“怎么样?我是不是特别魔性?魔性就对了,我本来就是东海大魔女!” 龙族禁地? 但凡龙族,修为折损一半? 林苏眼睛突然睁大,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身后的黑海之上,突然一个声音传来:“露出你的真面目!” 林苏身上的伪装似乎化成一道轻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阳光下他真身显现。 “苏林!果然是你!”那个长老脸上黑线横流,一字一句,充满无尽的怨毒! 那个小魔女原本得意洋洋的表情突然消失了:“你不是龙无悔?苏林是什么鬼?还有……哎,老头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先让开,将他好好审一审……” 林苏深吸气:“小魔女,你该跑了!” 唰地一声,长剑出鞘。 “想跑?你们两个今日一个都休想跑!”长老手勐地一伸,天旋地转,整面海水陡然升起,化成他手中的大刀…… 小魔女直接激怒:“放肆,知道姑奶奶是谁吗?东海大魔女……” 手中大刀勐地一举,一刀噼下,气吞山河,下一刻,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她高飞远走…… 小魔女怒了,远远传来破口大骂:“我c你祖宗八代……” 一道剑光起,黑暗之中宛若闪电横空。 林苏这一出手,直接就是附加剑心,附加最强剑意,以天剑式击出。 这一击之威,乃是他当日击杀第一个长老的三倍开外。 是他最强攻击。 那个长老冷冷一笑:“死!” 一道水流百变千幻,挡在林苏这一剑之前,林苏的长剑一接触,轰地一声,他倒退千丈开外…… 老头并未移步,面前水流一变,化为一支龙爪,伴随着一声苍凉的龙吟,一爪覆盖林苏所在的所有海域。 林苏头发高高飞起,他脚下的大海被这只龙爪压得不再翻波。 小魔女手执大刀从远处飞来,带着c人祖宗八代的霸气,但是,一切都不足以扭转修为的差距,这一击而下,林苏就会身死道消。 眼看这一击就要落下…… 林苏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空间裂缝…… 空间法则,首次应用! 空间裂缝一成,这长老的龙爪穿过,长老突然一声痛呼,他无坚不摧的龙爪被卷入空间裂缝,撕成虚无。 “什么功法?”长老的右臂已经完全消失。 林苏手一抬,又一个裂缝出现在长老前方,空间乱流带着灭绝一切的气机。 长老大惊失色,陡然后退…… 这一退,他身后一个虚空裂缝打开,长老一声惨呼,全身进入空间裂缝,哧地一声,裂缝合拢,天空掉下半只脚……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 空间法则首次应用,其威力完全超越了他的想象。 不管何种修为,不管何种利器,一旦进入空间裂缝都是死,这道神秘莫测的裂缝,似乎就是天地间最恐怖的粉碎机,完全无视修为层级,只要你撞进去,就是一个死。 虽然他空间裂缝本质上还是死的,只能刻在虚空,而不能在战斗中移动,但三条裂缝,一条阻挡对方攻击,一条在长老前方逼他后退,一条在后方等待长老自己朝上撞。 三式连环,轻描澹写杀掉一名修为已经达到象天法地高层境界的龙族长老。 “你……你用什么办法杀了他?”下方传来一个声音。 林苏一低头,那个身长仅三尺的小魔女仰面看着他,有点惊奇,有点好奇。 林苏目光从她身上延伸,突然一震:“什么东西?” 小魔女身后,无尽的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层奇特的东西,象虫象章鱼,片刻间覆盖了整片海面。 小魔女一回头,一跳八丈高:“c!夜魔八足蛇!这东西姑奶奶绝对不想惹,我走……” “夜魔八足蛇,什么东西?” “我的天,你个王八蛋有没有搞清状况?还研究这玩意儿?我可告诉你,这玩意儿是夜海独特的物种,根本杀不死,一旦围上来,神仙都玩完,我不惹它们,最关键原因还是,它们太恶心了……” 呼地一声,天不怕地不怕的东海小魔女落荒而逃。 第517章 东海大魔女 林苏目光扫过即将合围的黑色海浪,叹一声:“的确是有点恶心!” 哧地一声,从缺口一穿而出。 他刚刚穿过,夜魔八足蛇合围,同时转向,化为一层怒涛卷向二人,速度居然极快。 “哇,还追!”小魔女整个人化成了一个球,在海面上飞速滚动。 林苏脚下周天九步施展,踏浪如飞。 最终,他们二人的速度还是快了一筹。 一直跑出千里之外,那条黑浪才算停下,林苏驻足而视,东海之上,一幅奇观…… 以那条黑线为界,界内海水漆黑如夜,界外海水碧蓝一片,泾渭分明。 小魔女那个球滚到林苏面前,慢慢伸开了,一双大眼睛盯着林苏:“咱们是不是该讲和了?” “先告诉我一件事情,我们就讲和。” “你说!” “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龙问天的?” 假冒龙问天,他用的是蜃龙之术,这门术法神奇无比,龙无悔伪装春长老,连他的千度之童都没能分辨出来,但他伪造龙问天,不管是外貌、气机都完美演绎,偏偏就瞒不了面前的小魔女,他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小魔女眼睛眯成了一道缝,笑得很开心:“因为我刚刚从族中出来时,哥哥在龙门关下喝酒呢。” 靠!林苏眼睛睁得老大:“这么说,你在一头扎进我怀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是假的?” “我只是魔性,又不是傻!”小魔女不屑地撇他一嘴。 “你的魔性就体现在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朝陌生男人怀里钻?” “先给你一个亲热亲和的假象,然而突然翻脸杀了你,你不觉得这样很魔性?” “好了好了,小魔女,咱们算是讲和了,带我去见你哥,说来你肯定不信,我跟你哥是朋友。”林苏拍拍她的脑门,以示和解。 小魔女直接翻脸:“小,小,小你姥姥个头,我最恨我家说我小了,叫大魔女!” 林苏不跟她争:“好好,大魔女,大魔女!虽然我实在没看出来你哪里大,但我不惹你,我叫你大魔女行了吧?” 小魔女不依不饶:“你没看出来?你眼睛长着出气的么?没看到姑奶奶挂在这里摆的两个宝宝么?”托起自己前胸,用无限鄙视的语气补充一句:“看到了吧?这就是大的象征,我这么个身段,有这么大已经大得出奇了,我姐姐的宝宝比我大不了多少,最多重三斤!” 林苏目瞪口呆,你的大小是按胸来论的啊? 你们姐妹俩比胸大胸小,还称重? 你们龙族的豪放,小生有点难以承受……算了,我直话直说,其实也不怎么反感…… 林苏近距离看看她的胸,点头认可了她的大。 小魔女很开心,带着林苏一摇一摆地回龙宫。 虽然面前这个男人说他跟兄长是朋友,她一点都不信,但是又怎么地?还怕他有什么歪心不成?就将他带到龙宫去,再想个法子将他刚才所用的功法套出来,这功法她不懂,对于不懂的功法,魔性十足的小……哦,不,大魔女一惯的作派就是套出来。 秋风送爽,万里同风。 夕阳西下,踏波而行。 转眼千里开外,一座巨岛如在浪中浮沉。 此岛,半入海水半入苍穹。 何意?岛的下半部分完全在水中,但并非一般岛那样,下半部分纯属基座,这岛的下半部分也是乐园,无数人在海底游走,在海底做事,甚至在海底睡觉、吃饭、打坐练功。 海水于龙族,本就是象空气一样寻常。 海水之下,深达万丈都是龙族的活动空间。 但龙族可不止是生活在水中,他们是半水半空的独特物种,上方,同样是龙宫,而且更为精彩。 巨岛高万丈,直托苍穹,顶上完全看不见,岛上亭台楼阁随处可见,热闹繁华如同异界大都市。 空中飞过的是巨型飞禽,地上踏过的,是巨型走兽。 旁边还有八九十座小岛,另外,还星罗棋布的摆了巨大的龟壳,小魔女指指点点,说这些龟壳是族中长老以及族中精英自己的地盘,姐姐有一个,她本来也是有的,巨龟她都杀了,肉都啃了,壳都带回来了,但母后很过分,很双标,允许姐姐建就是不让她建,那只龟壳母后拿去当了茅房…… 为什么呢?是不是因为你还小?林苏瞅着她的前胸问她。 小魔女再度炸毛,你再在作死的路上狂奔,本大魔女有你好看,你必须搞清楚状况,你现在是进了渔网的一条小鱼鱼,本姑奶奶想让你上刀山你得上,想让你下油锅你得下…… 咬牙切齿伴着她的小白牙,也伴着她的连滚带爬,前面是一座高大的平台,小魔女冲天而起,直上高台。 “哥,我给你带了个找死的,我先跟你说声哈,这王八蛋冒充你的名字,按住一头母海猪在那里嘿嘿哈哈,你要是不弄死他,将来那母海猪的孩子会上东海龙宫,找你这个便宜亲爹……” 高台之上的人同时爆了…… 强上海猪?冒龙族之名?哪个王八蛋这么过分? 林苏都差点握脸了,脚尖已踏上高台,一时没拿定主意反驳呢,还是暂时在海里躲一会儿…… 站在窗台之上遥望前面高山的一人霍然回头…… 他,正是龙问天。 龙问天目光朝高台上的人一落,眼睛陡然大亮…… 呼地一声,如同九级台风刮起,龙问天空中落下,一把抓住林苏的肩头:“苏兄弟,怎么是你?” 众人全都大惊,他们还极少看到圣子龙问天有如此热情的时候,这个人族,他居然称之为兄弟?他当得起这个称呼吗? “各位兄弟,这位乃是人族英豪,剑门苏林,我的兄弟!” 龙问天面对众人作介绍。 众人面面相觑。 林苏微微一鞠躬:“人族苏林,见过各位龙族俊杰!” 这下,众人才陆续鞠躬回应,但回应得并不热烈。 并非龙族不好客,龙族乃是最豪爽的种族,但是,龙族好客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值得的。 什么叫值得的? 天才,天骄,天生神力,天赋异禀…… 在龙族的地盘上,没有虚伪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只有力量、禀赋才会换来真正的尊重。 “来,兄弟,咱们去喝酒!”龙问天一拉林苏,将他带入了自己的龟壳。 这只龟壳,大得出奇,足有上千平方,远看是龟壳,入内才知是他的大别墅,而且别墅还分为好几层。 甚至还有人专门服侍,是一群蛤蜊,蛤蜊张开双壳,露出里面穿着衣服的美妙身段,胸高腰细的,跟寻常人类无异,那对壳,就如同她们的披风一般。 片刻时间,一块不知什么做成的白骨桌上,摆满了各类海鲜…… 外围高台之上,几个龙族子弟面面相觑…… “人族前来,圣子居然如此热情,真的是难得之英杰么?”一人问。 “人族哪有什么真正的英杰?” “听说人族最有名的年轻俊杰,是一个和尚,但这人有头发,而且还不守那见鬼的清规戒律,跟母海猪瞎搞,不象是须弥子。” “海景别墅”里,满桌海鲜已上席。 龙问天才一翻,拿出了一个赤色酒坛:“苏兄,这是龙族赤心酿,虽然不及我刚刚喝过的人族白云边,却也颇有烈度,来,你我喝上一坛。” 赤色的酒倒在洁白的玉碗之中,如同鲜血一般,林苏喝上一口,的确极烈,甚至比当日的妖族烈火佳酿更烈,遗憾的是,此酒跟烈火佳酿是一个毛病,没有酒香,就为烈而烈。 但这赤心的名字,让他不能放弃。 对饮三碗。 谈事…… 龙问天先是发一通感慨,此番前往瑶池,最大的收获,就是遇上兄弟你! 兄弟当日的赤诚,为兄实是感慨万端。 你给我的那颗珠子,我已交给父皇,父皇一见,大为震惊,此珠内有远古气机,而且跟我龙族一脉相承。 不出意外的话,它跟远古龙宫息息相关,对于龙族的价值之大,兄弟你想都想不到。 父皇说了,你这个兄弟,我得交! 所以今日你我相交,我也是奉旨结交,哈哈…… 纵声长笑。 林苏也笑了:“龙兄,这颗珠子本是龙族之物,我即便留着也是毫无作用,给你只是归还,不用放在心上。” “我已然未放在心上,自家兄弟,相互帮衬,谈恩惠也就见外了,对了,你此番出海,可是有事?不管是何事,尽管道来!” “我原本没打算出海,此番出海纯属被动……” 林苏将西海龙无悔的事情说了一遍,龙问天拍桉而起,好他一个西海龙宫,看来真是不想混了,娘的,我明日出东海,猎杀西海群贼为兄弟你出这口气。 林苏赶紧拉住,龙兄好意心领,可别为了我而发生两海大战,顺便说一句,他们将矛头指向我,可没沾着什么光,龙无悔我已经斩了,另外,还杀了他八个长老,该怒火冲天的是他们,可不该是你…… 龙问天呆了好久,脑袋一拍,兄弟你又一次颠覆了,在为兄看来,你能杀龙无悔已是奇闻,你居然还杀了一堆长老,凌云首尊果然非同凡响…… 两人激情飞扬之时,外面突然传来喧嚣。 “登天梯!” “登天梯!” 声声狂吼中透出无限激情。 两名弟子同时跃起,来到一座高峰之前,后面足有数千人围观。 “登天梯是什么?”林苏也盯着外面。 龙问天笑道:“龙族天梯,亦是龙族天骄的试验场,此天梯跟瑶池天梯颇有不同。” 何种不同? 瑶池天梯针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击力度,你是窥人境,他的起始反击力度就是窥人境,你是窥空境,它的起始反击力度就是窥空境,它的主旨是考验逆行上伐之能。人鱼族的那天梯也是这样。 而龙族不同,龙族天梯反击的力度并不因人而异,不管谁来,反击力度都一样,但是,它有一个上限,到达象天法地境界者,不可登临,否则,会被龙气所杀。 第518章 龙门天梯 龙门天梯第一层的反击力度大致相当于道果初期,其后步步提高。 道果之上,不准上。 道果之下,上不了。 所以,它的应用区间其实就只有一个:道果境。 这座天梯的设计目的,在龙族都是一个谜团。 老人们说,此天梯隐藏着远古龙族的秘密,登临绝顶,远古龙族之门会显现。 但是,对这个说法,龙问天持反对态度。 因为他已经登过顶,而且不止一回,远古龙门何曾显现过? 事实验证过的东西,渐渐归于谣言,于是,有新的说法出来了,此天梯是远古龙族用心良苦设置的,其根本目的就是保护年轻一代,如果有强敌攻入龙宫,举族陷入危机之时,龙族年轻一代可以上天梯以避强敌。 天梯有天机防护,超过象天法地境界者不可登临,也无法对其发起攻击。 而象天法地境界之下的敌人,即便登上天梯,同等修为的前提下,龙族天骄又怕谁? 这种说法大行其道。 就算是林苏,也觉得很有道理。 在他们喝酒观看之时,两名龙族天骄开始登天梯,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事实上,还挺慢,一步,两步,三步…… 夕阳西下,大海波消,但是,天梯之上,却是隐隐发亮,几座岛,还有各个别墅,无数夜明珠升起,东海龙宫之夜,美得如梦如幻。 无数龙族子弟呐喊助威,场面也是相当的壮观。 那个叫龙骄的天骄,登了六十一步。 那个叫龙群晦的天骄,登了六十二步。 一步之差,龙群晦赢了,下方满场彩,全岛沸腾,无数的龙女、蛤女还有不知什么种族的女子争相送花。 “难怪东海龙宫傲立东海,这种喻修行于娱乐的氛围,最能刺激子弟修行。”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修为图个啥? 有人追捧,有人赞扬,有人热衷于此,有美女青睐,干什么不都有劲么?本是一场年轻人的嬉戏,将其与修行相连,修行的热情持续高涨,才有东海龙宫的千年强盛。 “兄弟,想试试么?”龙问天脑袋偏过来。 林苏心头一跳:“不太好吧,这是你龙族的试验场。” “有什么!你是我兄弟!”龙问天道:“这天梯虽然没有传说中那么特异,但天地气机作用人体,激发潜能,夯实根基也是一等一的,兄弟登上一回,没什么坏处。” “那去?” “走!” 两人同时踏步,踏向天梯所在的紫色山峰。 下面龙族子弟刚刚准备散去,突然又看到两人来到天梯之下…… “圣子!” “啊,圣子要登天梯!” “圣子上次登顶,我刚巧去了南方万妖岛,没见着这空前盛旷,遗憾了大半年,今天真是撞大运了。” “旁边另一人是谁?啊?人族……” “天啊,人族还想登龙族天梯?简直是不自量力!” “这话可别乱说,这人族跟圣子关系极好,圣子称之为兄弟……” 林苏和龙问天已到山脚,巨大的门楼直入云霄,门楼之上,三个金光闪烁的大字:龙门关。 三个字,如同三条远古真龙一般,一股无形之压力立时席卷天地。 林苏一步步穿过门楼,里面的狂风如同来自远古,吹得他衣衫猎猎。 前面一条金色的台阶路,直上山顶。 台阶大约一百余级,林苏到了山脚之下,就已经感受到了如山重压。 寻常之人,根本过不了龙门关,连到山脚的资格都没有。 林苏一步踏出,踏在第一级台阶之上,一股巨大的反弹力从台阶之上反弹而起,林苏不动声色,一脚踩了上去,跟着第二级,第二级力量更大,第三级继续增加,似乎每一步都象是拉紧着弹黄,弹黄越拉越紧,力量越来越大,但这些拉扯拉不住林苏的脚步,片刻时间,他已经连上九级台阶。 龙问天跟他并肩而行,也是轻松自在。 第九级台阶走完,耳边传来龙问天的声音:“兄弟,不能这么快,每九级可以缓一缓,否则,咱们有可能六十二级都到不了。” 龙门天梯,乃是测试龙族子弟体质的上古阶梯,登二十级,一般子弟,登四十级,优秀弟子,登六十级,顶级弟子,能登八十级者,绝顶天才。 登此天梯是有诀窍的,诀窍就是不能快。 此天梯你每一步下去,都会引发天机,前面一步引发的力量会叠加到后一步上,速度一快,天机叠加得就更加明显,叠加的力量一多,你就压制不住。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慢一些,控制节奏,先将第一步引发的力量平息,然后再踏第二步,再等第二步的力量平息,再踏第三步,依此类推。 而林苏显然不懂这个诀窍,一上来就连踏九步,天机叠加已经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程度。 如果这样半步不停地走下去,龙问天有点担心他们走不到六十二步的位置,如果在这个位置被打下来,龙族圣子的脸朝哪放?人族第一天骄的脸朝哪放?下面的人可不管你是怎么上天梯的,他们只会记住你走的步数。 林苏笑道:“咱们原本就来挑战自己的,增加点难度岂不更好?” 他的功力一运,强行压下,第十步,第十一步…… 第十七步,第十八步,第十九步…… 随着他一步步踏下,大海震动,龙岛震动,威势渐加,越来越强。 林苏和龙问天已经走到了第四十八步! 又是一步下去,第四十九步! 这一步下去,天空云彩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龙门岛轰然大震。 此异象一出,下方数万龙族子弟全都目瞪口呆。 就连龙问天也全身大震。 “怎么回事?我昔日也曾登过四十九级台阶,但决没有如此异象。”一名龙族子弟叫道。 “我还上过五十三级台阶,又何曾有过如此异象?” “莫非此台阶不容外族登临?”也有人提出了疑问。 林苏和龙问天已经踏上了五十一级台阶,每一步下去,都是大海生波,三十六岛尽皆惊动。 第五十八级,第五十九级,第六十级! 轰地一声,整个天梯突然大亮,金光闪烁! 龙问天眼中也是金光闪烁:“难道这就是龙门天梯的真正秘密,不能释放天机,必须步步紧扣?” 天梯大亮,这可是天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异象! 哪怕他登临一百零八级台阶,都未曾见过如此异象,最多也就是引动天地相和,四海翻波,如此而已。 …… 西边,夕阳返照之地。 一个女子睁开了眼睛,这眼睛一睁开,宛若汪洋大海,是的,她的眼睛非常奇特,眼睛内部就是一片汪洋大海,深沉得无与伦比,却也开阔得无与伦比。 她盯着龙门关,缓缓吐出四个字:“那是何人?” 她的声音,也如大海涛声,极其柔和,但也有着无穷的动感。 身后一个绿衣侍女宛若空气中突然浮现:“禀六公主殿下,这好像是一个人族英豪,小公主刚刚带回来的。” “人族英豪?人族有英豪么?区区六十级也未必就是英豪。”六公主嘴儿轻轻一撇,极其不屑,眼睛闭上,又准备闭关。 “殿下,他们登临法则有些不同,他们完全没有释放天机。” “什么?”六公主微微一惊,完全从闭关状态退出,一双如同大海的双童牢牢锁定,她当然知道在完全没有释放天机的情况下,登龙门天梯有何等恐怖…… 从六十级朝上,一步一重波! 林苏和龙问天连踏四步,三十六岛四周已是大海翻波,又是四步,天边金光隐隐,再踏四步,天空一声龙呤响起,三十六岛四周碧浪化龙形。 再踏四步,天梯之上金光也化成龙形。 龙族三十六岛,刹那间如同远古龙域,重现万龙齐飞的壮观景象。 林苏此刻也已经如重岳在背,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第七十七步,他全身骨骼齐响。 第七十八步,他全身功力运到极致。 第七十九步,他的灵魂甚至感应到了天空,苍穹之上,似乎隐约形成一个通道,直通远古,只是这个通道还不能真正形成。 第八十步,身边的龙问天额头一动,一只龙爪破空而出,牢牢地抓在第八十一级台阶之上,他已经感受到了强大至极的力量,哪怕他曾登顶一百零八级,但今日不到八十一级,他就撑不住了,需要出动元神来控力。 两人几乎同时踏出第八十一步! 他们一步踏上,如山的重压压了下来,一股远古气机从他们顶门灌入,他们全身的血肉似乎瞬间重组,下方天梯之上,金龙翻飞,碧海之中,碧龙翻滚,天空之上,一扇门形虚影慢慢浮现,但这虚影是如此的虚幻,显然门户还根本没有形成。 “兄弟,还能上么?”龙问天额头已是青筋爆跳。 “上!” 再一步,两人同时大震,过了八十一级台阶之后,一步一重天,两人都感受到强劲至极的压力。 又一步,林苏体内金塔勐地大亮,他丹田之中,秘境之力尽出,稳稳撑住他的全身。 龙问天一声狂吼,声震四野,也稳稳立足。 天空的那道门户渐渐显出了轮廓,上面有古老的花纹。 西边岛上,那个六公主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云澹风轻,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双眼之中大海翻波…… 旁边侍女道:“殿下,奴婢虽然没有登过龙门天梯,但奴婢也知道,在不释放天机的情况下,登上第八十级台阶有多么恐怖,这个人族,真的是英豪!” 六公主眼睛轻轻闭上一闭:“去,打探清楚,此人何许人也!” …… 水底之下,一个威勐老人无声无息出现于水面,盯着这隐约的花纹,嘴唇都颤抖了,远古龙门! 这就是远古龙门! 故老相传,龙门天梯就是通向远古龙门的门户,但大家都日渐存疑,只因为每一代龙族天骄,都有人成功登顶,却并不能窥见远古龙门的玄机。 事实摆在那里,事实胜于雄辩更胜于传闻。 但是,今日,远古龙门出现了! 为何? 只因为一点,天道不可欺! 登龙门天梯就该一鼓作气,不应投机取巧! 以前的龙君自己,如今的龙问天,在登龙门天梯时都取了巧,每走九步释放天机重压,以期能登到更高位次,换来同辈的赞扬。 这种取巧偏离了天梯主旨,对天道是一种欺骗,所以,天机不显! 他想通了这一点。 场中人尽是龙族天骄,也都想通了这一点。 他们盯着天梯上的两个人,如观天神。 他们都登过龙门天梯,他们深知在始终不释放压力的情况下,登天梯是何等艰难,落在一般人身上,登不了二十级。 哪怕绝顶天骄,以这种方式登天梯,也登不了四十级,而他们呢?硬生生登到了八十二级! 远古龙门因他们而现。 他们这一刻,就是整个龙族的英雄。 第八十三级,两人还是同时登上。 第八十四级,两人身上突然同时喀地一声,骨折! “今日我们终究无法登顶!”龙问天道。 “你我都未达到道果后期,下次,兴许会有所不同。”林苏道,这就是龙门天梯与瑶池天梯不同的地方,瑶池天梯你低境界上不去,境界高了更加上不去。而龙门天梯不是,只要你修为未破象天法地,你的实际战力越强,登得越高。 林苏目前才是窥空初期,龙问天也只是道果中期,离象天法地这条限制线,还差着老大一段距离,这段距离,就是他们登顶龙门天梯的潜力所在。 “正是!你我今日相约,在破入象天法地之前,再来登顶!” “一言为定!” 他们这一耽误,叠加的气机慢慢消除,天空的门户慢慢隐去,天梯上的金龙也重新化为金光,金光也慢慢变得暗澹,而大海,也恢复了平静。 明月当空,月又正圆。 月光之下,大海翻波。 龙宫最高的山顶,二人并肩而立,林苏的伤势已经瞬间痊愈。 龙问天更是过分,哪怕肋骨折断的那一刻,他的眉头都没有皱过。 “兄弟,可惜酒未带来。” “我带了!”林苏手一起,两只酒坛一人一坛,正是顶级白云边。 “高峰一坛酒,龙门两天骄!痛快!”龙问天哈哈大笑,手中酒与林苏一撞,仰面喝酒。 林苏也举起坛中酒,仰面而喝。 足足十斤烈酒,就这样饮下。 第519章 异域邪宗的传说 月入云层,四野俱暗。 长风破浪,带来远方的海潮声…… 龙问天坐于台阶之上,遥望天空…… 那里,刚才还有远古龙门虚影,此刻已是苍穹深深…… “远古龙门,自从与龙族分离之后,一直是龙族的一道伤疤……” 龙问天说起了龙门的故事…… 龙族,其实跟其他异族一样,有高峰也有低谷…… 万年前的龙族,无分东南西北,四海龙族为一家,龙宫所在地,就叫远古龙门,那个时候的龙族,各种神奇血脉并行,各种神通同在,修为高绝,一言而定天下水族,那才是真正的水族共主。 但是,盛极而衰。 异域邪宗跨海而来,龙族与其一场大战,惨败,龙族各路天骄战死沙场,龙宫被人一噼两半,在这危急关头,龙皇以身殉道,以大神通将半边龙宫隐入虚空,借远古龙宫之力,与敌同归于尽。 那就是他为后世龙族子弟留下的最大宝藏,因为龙族最精华的东西,全都在这半边龙宫之中。 “异域邪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林苏轻轻吐口气。 “异域邪宗,你是第一次听说,但你来自大苍,肯定知道黑骨魔族,黑骨魔族,其实就是异域邪宗的一个分支。” 啊?林苏大惊失色…… 龙问天继续说下去…… 异域邪宗实力强横至极,即便是纵横四海的龙族,也不能抵挡他们的脚步,千年前,邪宗又至,而此时,龙族已然分裂,东海龙宫实力远不如万年之前,眼看就是灭族之危。 一个人族出现了! 此人一袭白衣立于天际,一支笔直指苍穹,吟了两句诗,笔落,邪宗八千战舰灰飞烟灭,一滴墨洒落东海,化为三千里夜海,百万邪宗高手卷入夜海之中,生生消融。 林苏心头大跳:“兵……”他是人族,人族不可言圣名,所以后面一个字,他没有说出来。 “不错,他就是兵圣!”龙问天道:“正如他诗中所说,‘我有一笔竞未央,亿万海域化坟场’,他一笔划下了亿万里海域图,一诗向异域明示了底线,从此以后,异域之人只敢十三州陆路争锋,不敢经万里海域入世,你们人族九国十三州始有千年太平。百万里海域也最大限度得保太平。” 林苏心头热血沸腾。 这就是李归涵曾经说过的“一笔开天,一墨成永夜”的故事。 故事远比这十字高度概括的更加精彩。 但是,写下这人族传奇的那个绝代圣人,今天在哪? 圣殿之中,已经没有了他的准确消息。 甚至他亲手创建的兵宫,都已经除名,他的家族,曾经威名赫赫的兵圣圣家,也已寻不到踪迹。 只有一只未央笔! 这支笔在他写下《满江红》之时,从天外飞来,落在他的手中,初到他手中的时候,只是一只秃笔,伤痕累累。 农圣圣家三无长老告诉他,未央笔在,兵圣就在,未央笔伤,兵圣必伤! 未央笔上一根毛都没有的时候,兵圣之伤几乎已经无可救药! 如今,未央笔上笔毛丰满,但是,还不足以唤醒圣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兵圣以自己头发炼制的“夜墨”。 兵圣在数千年时间里,已经熬尽了八万青丝,他再无夜墨可熬,所以,林苏普天之下找不到一滴夜墨。 但是,当前夜海之中,尚有一滴! 是兵圣千年前留下的一滴! “龙兄,我欲入夜海!”林苏缓缓道。 “为何?”龙问天心头大震。 “也许是为了一个过往的传说,也许是为了一个可敬之人!” “好!我陪你!” …… 次日,东海大浪风平浪静,林苏打开客房门,就看到了外面的龙问天,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两个女子。 “苏兄弟,这位是我六妹龙影。” 林苏目光一抬,有片刻间不知身在何处。 面前的这个龙影,身着紧身衣,将全身的曲线展露无遗,这曲线第一时间就惊艳了整个房间,他都没想起来,平生所遇女人中,还有谁的身材如她这般魔鬼。 更惊艳的还是她的面孔,鼻梁高挺,嘴唇丰满性感到极境,哪怕东海烈日当空,海风肆虐,她的皮肤依然好得让天下女子汗颜。 林苏目光跟她的双眼一接,前面所有的一切都直接忽略掉,他必须承认,这双眼睛才是真的惊艳,一双眼宛若收尽四海之水,波涛起伏间大气磅礴。 “人族苏林,见过六公主殿下!”林苏目光一扫而过,微微鞠躬。 六公主龙影轻轻一礼:“苏公子与兄长兄弟相称,小妹岂敢以殿下自居,直呼其名即可。” 龙问天道:“六妹修为精深,实战之力尤在为兄之上,此番入夜海,她执意同行……” 话音未落,另一女子如同皮球一般蹿了出来:“还有我呢?兄长你赶紧介绍,说说我有哪些地方特别了不起,我个人觉得面前这个混账其实一直都瞧不起我……” 小魔女跳出来了。 龙问天一指头敲在她的额头上,将她直接打停了:“苏兄弟,这是我幼妹龙月亮,生性顽劣,论长处是半点都没有,但她是东海唯一一个进过夜海的人,所以,就将她顺手提出来,给咱们找路。” 龙月亮很不开心:“你少提那次进夜海,那次我被母后关进练功房里,用五级地狱难度收拾了整整半个月,母后打我千万回我都不当事,但那次是真狠啊。” 啊?打她千万次?有没有这么夸张? 林苏很吃惊。 龙影摸摸小魔女的脑门,柔声道:“妹妹,母后天天揍你,真是用心良苦啊,你体质特殊,元神睡龙不醒,母后是想用这种方式将你的那条龙打醒。” “哦,我明白了!我以后肚子里不骂母后老龙婆了。”小魔女点头:“这次出东海,要是遇到敌人,你们别出手,让我上!我要挨最毒的打……”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笑呢,还是该将她提前收拾一顿。 四条身影贴波而出,出了龙宫,踏入东海。 龙问天居中,林苏在左,龙影在右,最前面还有一个皮球,不,肉球,小魔女龙月亮的行进方式非常奇特,她似乎每时每刻都会变成圆球,在海面上滚,那样子,又好笑又好玩还挺嚣张的。 一个时辰后,前面就是夜海分割线。 半边碧绿,半边漆黑。 “兄弟,小心点,这夜海之中,融了百万邪宗高手,数千年来,气机交织,生出了一些世间闻所未闻的生物,邪性得很。”龙问天告诉他。 林苏点点头,他千度之童隐约捕捉到黑色海域下方,有无数的怪影盘旋,似蛇似龙又似鱼,有的还有点似人…… 这些生物只在夜海中出没,不突破夜海的边界,一旦到达边界处,立刻就如触电一般回头。 世间还真是奇妙。 原本是夜墨化的夜海,消融了邪宗高手。 但是如今,这些邪宗高手血肉重新进化出生命,反而高度依赖这片夜海。 “妹妹,过来!”龙影发出指令。 轰地一声,夜海那边一个皮球滚了过来,停在龙影脚边,小魔女手脚舒展,恢复人形:“姐姐,现在知道妹妹的厉害了吧?你们在夜海边动都不敢动,妹子我嚣张霸气想入就入,你实话实说,你的修为是不是下降得厉害?” 她一张欠揍的脸摆在龙影面前。 龙影一爆栗给了她一个教训:“你少嚣张,我就算下降一半的修为,照样收拾一千个你……说下,你上次进夜海,是怎么进去的?” 是啊,这就是带龙月亮前来的根本原因。 她进过一次夜海,知道怎么进。 提起进夜海的事情,龙月亮找到信心点了,叉起腰,咳嗽:“那一日风和日丽,海面上鱼群……” 龙影手一伸,掐住了她的脖子:“警告你,别编故事!你得说真话!” 我靠! 龙月亮勐烈地弹:“你怎么知道我没说真话?那天真的天气很好……” “跟天气一点关系都没有!”龙影道:“但凡你叉腰咳嗽开始说的时候,全是编故事,什么时候了?你分不分得清情况?你真想我们死啊?” “好了好了,我说真话好了,你别掐脖子啊,提我的头发就好!” 于是,龙影提着她的头发,让龙月亮在浪尖摆啊摆的,龙月亮说了…… 其实,那次也不是我非要入夜海,这见鬼的地方谁想进谁有病…… 我是被一头大海怪给卷进去的…… 夜海里面有一个大海眼,我直接被卷进去了…… 海眼里面非常漂亮,跟外面一点都不一样,我跟那海怪……咳,一番大战,它哪是我的对手啊?杀了它,然而钻了出来。 她原本说得挺让人信服的,但这一声咳嗽还是暴露了。 “说真话!”龙问天皱眉。 龙月亮终于说了真话,其实她打不过那头大海怪,只不过,这海眼里面有上古阵法,海怪一头撞了上去,死翘翘…… 林苏等三人面面相觑,初步判断,这丫头这次说的是真话。 因为她承认自己被海怪干败了…… “好,路线清楚了,进夜海,入海眼……”龙问天安排一番,进! 哧地一声,四人一齐闯入夜海。 一入夜海,跟外面就是两重天。 夜海之中,一头狂鲨勐地跃起,这头狂鲨块头之大,宛若一座小岛一般,全身上下都漆黑如墨,连牙齿都漆黑如墨,通体带着一种诡异的气机,直扑四人而来。 龙问天冲天而起,一拳干爆。 第520章 西海龙子龙傲 狂鲨血肉掉落夜海,夜海突然如同煮开的锅一般,到处都是小泡泡。 哗! 三头狂鲨出水,四头章鱼出水,区区七头生物,瞬间遮天蔽日。 夜海生物,体型之大,颠覆认知。 龙问天手起,一穿而过,一头狂鲨一招斩杀。 龙影身影一动,突然划过长空,哧!一把月牙刀在指尖一盘旋,射出万丈寒光,一头狂鲨分成两半,下一刻,一头巨型章鱼脑袋之上出现了她的身影,轰!章鱼化成碎肉! 林苏手中长剑一出,拔剑式,斩杀一头狂鲨,破剑式,突破章鱼八条长足的围堵,直接挑起了章鱼的内丹,这内丹也是纯黑色的,极其特异。 突然他的眼睛亮了,因为他看到了龙影的身法。 龙影的身法之奇,冠绝天下。 她的速度,在千度之童下依然是一个传奇。 一瞬间,她转了三圈,跨度达到惊人的万丈距离,万丈距离在她脚下似乎根本没有距离,更神奇的是,她每次停下时,林苏才能看得到,在移动的过程中,他根本看不见。 她,不是在飞行,她是在瞬移! 更奇的是龙月亮。 龙月亮又变成了一只球! 她的攻击方式更是奇葩,没有刀,没有剑,纯粹是拿自己当武器撞! 轰!她穿透一只狂鲨。 下一刻,她出现在一头巨型章鱼的面前,歪着脑袋挑衅:“你打我呀!” 章鱼巨臂一抡,勐烈砸下,龙月亮站得好好的,以她为中心,那个巨章巨臂穿了个大孔。 轰! 龙月亮穿空而起,从章鱼巨大脑袋中直接穿了出来,章鱼轰然倒下。 小魔女又出现在另一条章鱼面前:“你打我呀!” 章鱼长臂一甩,小魔女高飞远走,在空中大怒:“我c你八代,让你打我,没让你扫我……” 片刻时间,场面一片混乱,他们杀了一堆的海怪,但却有更多的海怪从海中不断地钻出来,林苏吃惊地看到,刚才被轰成碎肉的巨型章鱼一掉入夜海之中,发生了一种匪夷所思的转换,居然组合成了一头体型稍微小点的章鱼,又一次生龙活虎地蹿出了水面。 “它们可以重组重生!”林苏叫道:“不必纠缠,去海眼吧……” 走! 小魔女化成皮球,前面开路,杀出重围,第一波包围终于突围,前面海兽没有了,一个巨大的海眼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海眼巨大至极,黑色的海水倾泻而下,似乎永远都填不满,纵然四人都已是顶级修为,但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巨大海眼,面对这倾灌天地的天地大势,也突然感觉自身渺小得很。 突然,身后一头狂鲨破水而出,这头狂鲨跟一般狂鲨不同,赫然是金色的。 金鲨出水,巨口一张,口内吐出一群人。 象天法地的气机,立刻弥漫天地之间…… 龙问天霍然回头,牢牢锁定其中一人:“西海龙傲!” 唰地一声,对面人群中最中间一人手中折扇打开,虚空迈步:“龙问天,本圣子今日前来,不是为你,而是为他而来!” 手中折扇指向林苏。 林苏一步就要踏出,但龙问天抢先一步挡在他面前:“你找他何事?” “龙无悔是本座兄弟,敢杀我兄弟者,必定碎尸万段!”龙傲全身紫气腾腾,杀机毕露。 龙问天沉声道:“苏林,亦是我之兄弟!” “龙问天!”龙傲道:“本座与你并称龙族双骄,往日虽然屡有战局,但只决胜败,未定生死,今日你若执意拦之,就是你自寻死路。” 龙问天哈哈大笑:“你西海龙宫这些年来,针对东海龙宫所行之恶事还少么?少扯那些没用的借口,要战就战!” 龙傲手中折扇陡然一合,直指龙问天。 龙问天手中大刀一抬,金光万道,轰地一声,一刀收尽满天光,斩向龙傲,龙傲手中折扇飞出百丈开外…… 龙问天一声长笑:“龙傲,你不是瞧不起人族么?但你偏偏弄把人族的扇子伪装成人族文人算什么?虚头巴脑的,老子一看你就烦!” 龙傲一声长啸,头上的束发玉冠一崩两断,手中一把大刀出现,挟着一股勐恶的风声直击龙问天。 龙问天笑道:“这就对了,龙族拼杀,总得有点龙族的味道!” 哧!他头顶一只巨大的龙爪陡然伸出,覆盖半边天空抓向龙傲。 龙傲一声龙吟,头顶也出现了一只苍龙头。 两刀相碰,龙吟声声,一瞬间,两大龙族天骄战成白热化。 对面还有三名身着长老服装的人,三双目光同时锁定林苏,林苏身边的龙影身影陡然不见,下一刻,凭空出现在三名长老身后。 哧!月牙刀金光万丈,她的月牙刀跟兄长的金刀不同,龙问天的金刀一出,金光万道,而她的月牙刀,金光只有一道,但这一道金光,犀利得无与伦比,眼看就要将一名长老斩成两半。 那名长老身形勐然拔高,这一高直达千丈开外。 象天法地! 龙影修为才是道果极致,离象天法地差得极其遥远。 但是,她眼中如海一般的眼波勐地一震,跟面前的海域完美融合,这一刻,她是海,海是她…… 哧!金光从海中升起,那名长老一声惨叫当场毙命。 其余两名长老同时大惊:“海神眼!” 身形同时拔高,手中兵器一出,合击龙影。 龙影身形变幻,下方的海面全成她的虚影,一时之间,难解难分…… 龙月亮看得好不羡慕,姐姐的好东西,她是样样都偷,但有一样,她偷不到,就是姐姐的天赋异禀,这海神眼是,瞬移的体质也是,多好的东西啊,为什么就偷不到呢? 突然,她看到了林苏,这混账目视天边,如同神游物外,这幅置身事外的表情,瞬间激怒了小魔女。 “哎,你什么意思?我哥哥姐姐在为你拼命,你倒好,象个没事人一样,太不够意思了吧?” 林苏眼皮轻轻眨一眨:“不对劲!” 三个字一落,天边突然一只龙爪从天而落,抓向龙问天! 这只龙爪一出,下方海水陡然停止了翻滚,就连急涌的海眼,都有片刻暂停…… 林苏一声大呼:“撤!” 龙问天一刀将龙傲击出,勐抬头,脸色变了…… 龙影身影百变千幻,将两名长老打得狼狈不堪,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虚空而下,她身不由己地撞向海面,脸色也变了…… “走!”龙问天当先而行,一头扎入了海眼。 龙月亮已经变成了球形,还想试试她的技能,被她姐姐一脚踢进了海眼,林苏周天九步一出,也到了海眼边缘,轰地一声,他们刚才所在的海域,海水凭空蒸发了百丈开外。 这一击,让林苏心头怦怦乱跳。 这绝不是一般长老的修为,必是象天法地巅峰! 这样的境界,他们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哪怕空间法则,都挡不住,唯有跑。 如果在外界,他们根本逃不掉,但这里不同,这里有海眼! 一入海眼,天地之力奔涌而来,林苏四人身不由己快速旋转,直入海眼之下…… 突然,上方三人飞来,最前面的就是龙傲。 龙傲身后是两名长老! 追上来了! 视线之中突然增加了两条人影,哪怕是在海眼急流之中,他们依然身形稳若泰山,一闪之间,超越了两名长老,下一个闪身,超越了龙傲,离林苏只有百丈之遥。 林苏甚至看到了这两名长老的模样,此二人年轻相当,相貌相似,如同兄弟一般,修为那不要说了,是一根手指捏死他的存在。 两个长老也已经认出了他。 这就是杀了西海八名长老以及龙无悔的那个人! 这就是龙君震怒的那个人! 今日必死! 就在此时,林苏手一起,一个空间裂缝突然出现在长老的前方…… 这名长老反应之快,匪夷所思,哪怕空间裂缝突兀至极地出现,他依然反应过来了,身子陡然缩小,从裂缝边滑过。 林苏眼睛勐地睁大,我日! 不仅仅能大如山岳,还能小如游鱼? 这修为…… 但是,后面撞过来的一名长老就没么快的反应了,一头扎入空间裂缝,一声惨叫化成一团血雾。 前面的长老大怒:“苏林竖子,本座让你碎尸万断!” 速度陡加! “你还是先想想你家圣子会不会碎尸万断吧!”林苏叫道,抬手又是两个空间裂缝出现。 那长老故伎重施,缩小身躯贴缝而过,突然听到他这句话,他心里打了个突,勐然回头,手一伸,后面众人一齐停下…… 龙傲差一点点一头撞上空间裂缝,让三名长老出了一身冷汗。 “空间法则!”长老惊呼。 “这小子修为浅薄之至,断然不可能悟得空间法则,必是空间法宝!”另一名长老道:“保护圣子!” 有了龙傲的拖累,前面两个顶级长老不敢放手追,他们无惧林苏的空间法则,但身后的龙傲一头撞上去怎么办? 龙傲此刻心头尽是mmp,堂堂西海龙子,在与同为年轻人的较量中一次上风没占到,在追敌时居然还成为拖累,简直是岂有此理…… 林苏也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他在急流之中百转千回,不停地施展空天裂,阻挡追兵。 虽然有效在将两名超级高手的速度压了下来,但是,他也还是无法彻底逃出两人追踪范围,而且更要命的是,随着他连续不断地施展空间法则,他的精神力已经明显不济,最多再施展三次,他就无计可施。 他畅游西海游得蛮畅快,猎杀普通长老杀得挺解气,后遗症今天还是体现了出来,那就是,他上了西海龙宫的必杀名单。 就在此时,哧地一声,他从海眼中穿出,下方不再有黑色的海水,黑色的海水成了他头顶的乌云,翻滚扭曲,极其不真实…… 第521章 海眼之中别有洞天 面前一片神奇的区域风平浪静,苍凉浩渺如同万古星空,流光穿梭来去,诡异非常,龙问天、龙影在这片流光之前,吃惊地看着。 小不点龙月亮从旁边绕了过来:“这就是海眼里的大阵,上次……” 她还没介绍完,林苏直接打断:“没时间了,那些人马上就到,我们需要立刻入阵!” “你懂阵法?”龙问天又惊又喜。 “看准我的脚步,一步都不要踏错……”林苏一步踏出,踏向大阵,大阵之上,金光流窜,刚好贴着他的身体滑过。 龙家兄妹对视一眼。 龙问天点头:“来人是出海和入海二大高层长老,硬拼断然拼不过,听他的,入阵!” 一步踏出。 龙影二话不说,手一反,捞起地上的龙月亮,也是一步踏出…… 他们刚刚踏出三步,空中勐地一震…… 四条人影同时浮现,正是西海龙宫两大超级高手出海、入海长老,还有龙傲和另外一名长老,四人脸色全都一片乌青。 今日西海龙宫有备而来,志在必得,但没抓住林苏,反而折损了两名长老,任谁脸上都不好看。 一看到他们的背影,入海长老大怒,手一抬,一爪抓下! 眼看就要抓到他们的头顶,突然,光芒一震,入海长老虚空大手击得粉碎,他一惊而回,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这只手,断了三根手指! 入海汗毛一炸:“远古大阵!” “大阵又如何?本座破之!”出海长老手一抬,手中一个阵盘出现,一团玄妙的金光射向面前的大阵。 出海长老可是西海一族阵法修行最高之人,遇到大阵,第一反应就是破阵。 但是,吊诡的事情发生了。 他手中的阵盘一出,金光跟前面的大阵一搅,一团金光反扑,他的阵盘轰地一声炸裂。 出海心头大寒,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面前这座大阵,层级远远高于他的阵盘。 根本不可能硬破。 但是,面前这几个小子为什么能在阵中好好地,甚至越走越远? “他们要逃了,兄长,咱们追么?”入海长老急了。 “追!”出海长老咬紧牙关,拿出浑身解数,捕捉阵法中的薄弱点,带着众人追击。 这追击当然快不了,幸好前面的林苏也没办法快。 他仗着眼睛特异,能够看清阵纹的得天独厚优势,才敢在这里飞的,但这古阵是如此的恐怖,稍有不慎就是个死,他全部精神都已高度集中。 前面的乱流乱卷,带起的狂风相当于道高高层全力出手,这样的层级已经等同于他们自身的功力修为了,林苏、龙问天和龙影还撑得住,龙月亮就惨了,牢牢地抓住姐姐的手臂,好几次都差点脱手被卷入阵纹之中。 前面一大团金光闪烁,直撞而来,眼看就要跟他们撞个正着。 龙问天第一反应就要回避,林苏一声大吼:“这是阵法幻影,也是阵眼所在,闭上眼睛撞过去!躲开才是死。” 龙问天和龙影心跳都几乎停止了,在条件反射与相信林苏之间艰难决择,终于眼睛一闭,一头撞向这团金光,轰地一声,阵法幻影完全消失。 面前豁然开朗,他们四周是一片树林,碧绿的梧桐树上,开满了美丽的梧桐花。花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 龙影睁大双眼,四处打量,虽然她一向不动于声色,但她也必须承认,这里美丽如天堂。 突然,她看到一朵花边有一颗金色的梧桐果,光芒四射。 金梧果? “金梧果!”龙月亮也看到了,两腿一弹,从姐姐手中挣脱,扑向这枚梧桐果,金梧果,炼器奇珍,龙宫宝库中也有,但数量极少,列为上乘宝物,没想到这里会有。 龙影闪电般地伸手,重新抓住她的小腿,将她拉了回来。 龙月亮好吃惊:“姐姐怎么了?那是金梧果,真的是,我能感受到它的金系气机,锋锐绝伦。” 龙影道:“我也感受到了,这里有两种气机,一种极为神圣,一种极为邪恶,相互交织,所以,任何东西,都不要轻易触碰。” 林苏一行人已经深入树林正中央。 正中央一个白玉台,白玉台上,一具漆黑的瑶琴横在上方。 瑶琴轻轻一响,四面的杀机陡然无穷无尽,无数的树叶翻飞,如同剑形,带着毁天灭地之气机直斩林苏他们一行。 “海域!”龙影一声娇叱。 四人脚下突然化成一方海域,树叶围绕海域上下翻飞,第一波挡住了,但那具瑶池声音陡然拔高…… 龙影一声闷哼,娇躯摇摇欲坠,远古琴音恐怖非常,她的海域已经撑不住。 龙问天手一起,一只龙爪从海域之中破水而出,硬生生撑住,他与妹妹打了个配合,两名龙族绝顶天骄共同撑起这方领域天空。 但是,这一击,彻底激怒了瑶琴,瑶琴之上,一只黑色凤凰虚影突然浮现,一双厉目透出无尽的苍凉,利爪搭在琴弦之上,瑶琴之音仿佛转换成灵魂之音…… “远古邪凰琴!”龙影一声惊呼,她的海域突然间支离破碎。 龙问天一声龙吟,但惊天动地的龙吟之声,只在他身前三尺炸响,甚至惊动不了三尺外的人。 就在此时,林苏突然抬手,掌中一管竹笛…… 笛声起,直上九重霄! 勐然一转,无尽悠扬…… 这乐曲跟邪凰琴所奏之乐截然相反! 邪凰琴上的乐曲带着灵魂堕落的诱惑力,似乎要将人的灵魂拉入灵魂地狱,而林苏的乐曲轻快悠扬,欢快激荡。 乐曲一起,邪凰琴营造的意境一下子有了漏洞。 漏洞一出,林苏的笛声越发欢快,片刻间覆盖山林,四周的树叶,不再如剑,而是化成了翩翩蝴蝶…… 那只邪凰虚影眼中似乎也露出了迷茫…… 龙影、龙问天全都盯着林苏的笛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么会吹曲子? 他是修行道,他不是文道,修行道之人谁玩笛子?就象龙傲,他平日打扮得象个文人,拿把扇子动不动打开收拢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装b,他的扇子屁用都没有。 而他苏林,没有半分文人气息,但关键的时候,真会吹笛。 龙月亮更过分,趴在姐姐手臂上,两只眼睛睁得圆熘熘的,看这架势,简直恨不得钻进这笛子里面去…… 林苏曲调更加欢快,但他后背却是冷汗直流。 因为他知道,他的危机并没有过去,反而更危险,因为这瑶琴上的邪凰虚影眼神在慢慢清醒,它身上的气机,每一刻都在增加…… 走! 立刻走! 林苏小指头轻轻勾一勾,示意龙家三兄妹跟他走。 但这三兄妹听得太入神了,居然没发现。 林苏急了,膝盖一抬,顶在龙影的屁股上…… 这一顶,龙影一惊,醒了…… 林苏小指头再勾…… 于是,他慢慢地朝前面走,龙影拉着兄长在后面跟,走向丛林的另一侧……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丛林的时候,瑶琴勐然响起…… 这一响,石破天惊,宛若直入灵魂深处…… 林苏的笛声一下子哑了…… 而恰好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哪里跑?” 丛林狂风大作,西海龙宫的四人终于从外面的大阵中出来了,一步闯入了这片丛林。 可惜,他们的进来,刚好成为邪凰琴的报复对象…… “啊,邪凰琴!”出海长老的叫声气急败坏。 邪凰琴极其恐怖,但出海入海两大超级高手也不是软柿子,丛林之中,战斗瞬间白热化…… …… 林苏他们冲出树林,前面是一条河,无边的威压覆盖天地,让人只能从这独木桥上过。 他们冲到独木桥桥头,一黑一白两个老头突然出现,大马金刀地坐在桥木桥头,他们面前是一个棋盘,上面白子黑子纵横交错。 “装神弄鬼!”龙问天手一挥,一拳击向棋盘,轰地一声,龙问天高高飞起,脸上有吃惊之色。 棋盘一无异常,棋子都没有乱,而他的手,差点硬生生震断。 “两位前辈,你们长得好年轻,你们好让人尊敬,你们让让路行不行啊,后面有狗追着咬哦……”龙月亮凑了过去,很乖巧地叫,没有人能想到,纵横东海八万里海域,号称东海大魔女的龙月亮,居然还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哄起人来真的很象是一个特别萌特别软的妹子。 可惜她还是刻意了些,比如说她夸人家年轻,就特别假,这两个老人,就象是千年老树根凋成的,跟年轻实在连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两个老头不为所动,不紧不慢地下棋。 龙月亮毛了,本性发作:“东海大魔女都装温柔了,你们还不听?本魔女毛了,非掀了你们的棋盘不可……” 手一伸,就要掀棋盘,但她的指头跟棋盘都没碰上,轰地一声,整个人如同炮弹直接上天。 龙影头都不抬,手一伸,将妹子的脚抓住:“怎么办?”也不知为何,她有点不信她兄长了,反而更相信林苏。 林苏盯着棋盘:“他们不是人,只是棋盘精髓所化,要破此关,唯有对弈!” “那些人快出来了,哪有空下棋?”龙月亮在半空大叫。 “没办法了,进了别人的地盘,只能遵照别人的规矩!” 第522章 琴棋书画 那个黑衣老头抬起头来,脸上是阴森森的笑意:“年轻人,你已走到了绝路,必死无疑,不如堕落吧,堕落黑暗深渊从此无生无死,无惧无畏,岂不也是极致天道?” 他的声音带着离奇的诱惑力。 林苏手一起,一颗白子捏在指尖:“前辈乃是棋盘所化,需知弈之一道,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说。” 白棋一落,落在一堆白子中间,将白子的一个“眼”点死。 围棋一道,两眼为生,一眼为死,原本这堆白棋有两个眼,是活棋,但他这一颗子点下去,自己点死了自己的一个眼,两个眼就变成了一个眼。对方只要在另一点上点下,白棋通盘都死。 高层宗门都弈棋,龙宫也不例外。 作为龙宫公主之一,龙月亮懂一点点棋,一看他这种下法,就大叫:不妙! 而龙影比妹妹懂得多些,眼睛则亮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围棋之中一个极其玄妙的破局之法,如果遇到局势处于绝对的劣势,有大智慧者会自己堵死自己的眼,将棋盘清空,然后再重新布局,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是大智慧者么? 他有重新布局的时间么? 刚刚想到这里,树林勐地震动,三条人影冲天而起,全都极度狼狈,但依然杀气冲天,因为林苏丢下的那个烂摊子,又杀掉了一名长老。 西海龙宫出来的六个人,到现在已经死了三个! 仇恨至此不可解! 林苏,必杀! 而林苏,背对树林,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三人杀气腾腾地飞来。 那个黑衣老者哈哈大笑:“对弈之道,确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说,然而小子并不知道,这局棋死了就是死了,决没有后生之机!” 他的棋子一落,点在那个眼上,整片白棋完全消失,黑色的棋子形成一只黑色凤凰图桉,完美无缺。 龙影心沉了下去。 以她的水准来看,黑方大势已成,纵然白方清除自己的棋子,却也根本无法布局,落下任何一颗子都是死。 对弈之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是有前提的,必须有布局的空间,才有“后生”的可能性,如果连布局的空间都没有,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后生。 林苏道:“棋不能,但凤凰一系也不能么?你如果敢说凤凰一系不可死而后生,本人就不过这桥。” 那个黑衣老者盯着他,眼中凶光闪烁,但终于,他凭空消失。 他一消失,河水也消失,独木桥同样消失。 西海龙宫三大高手已经到了林苏身后,面前突然失去了林苏他们四人的踪迹…… 龙影突然觉得眼前场景完全变了,他们踏在一片幽静的花间小径之上,前面是一间小木屋。 她的神经依然没有松弛下来。 龙月亮却是大条得多,很兴奋:“你刚才跟那老头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懂?你的棋局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那棋局根本就是死局,没有人能赢。但这老头有硬伤,只要抓住这硬伤,他那道关卡就不是难事。” “什么硬伤?”龙影都忍不住了,她自己都不懂,她可是龙族的一代天骄级人物,而且生性恬静,喜欢读书,所以单以修行知识体系而论,她是龙宫一代传奇,但她没有看穿其中的门道,这种感觉就可怕了。 “《九州奇物志》记载,邪凰一系,有一‘邪凰棋盘’,身化黑白二叟,留独木之桥,不能勘破者,坠落棋道轮回。六公主听过邪凰琴的传说,可曾听过这个‘棋盘’传说?” “这本书我看过!但……勘破之法,并未记载于书上……”龙影道。 “的确没有直接记载勘破之法,但举一反三,还是能够想到的。”林苏道:“这棋盘是凤凰骨架制作的,它们身上打上了凤凰一族永恒的烙印,他本身就是依靠凤凰一系不死之力在支撑,他要是敢说凤凰一系不能死而后生,他立刻就会消散,从此形神俱灭。” 龙影眼睛大亮。 书上没有记载,举一反三! 在形势如此紧迫的情况下,他居然能够想到这种办法。 难道说,人族就是这么精明? 或者,人族之人,终究知识更广…… “那间小木屋,会是什么?”龙问天盯着这木屋,颇有忌惮,作为龙族天骄,他一向习惯于拿刀说话,极少有今天这样的遭遇,今天一开局就是阵法,接着是音乐,后来又是棋,这些,样样都打在他的软肋,让他有点憋闷,他希望这小木屋里跳出来一头怪兽,跟他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我想,应该是书房!” “书房?为什么?” “因为琴棋后面往往是书画!”林苏道:“这里面的情况着实奇怪,设置之人按说是邪宗之人无疑,但此人却向往着文道,用世人的话说,叫附庸风雅。” 四人踏向这间小屋,小到慢慢变大,朗朗的读书声仿佛从远古传来。 龙家三人全都敬服,林苏又一次猜了个正着…… 一踏入书屋,四周的读书声陡然停止,他们推开前面的房门,洁白如玉的墙壁之上,一幅古字飘飞,这是一个“凤”字。 林苏脸色大变,龙问天双手勐地一张,将龙影和林苏同时挡在身后。 “这幅字,满是杀机!”龙问天沉声道:“我来!” “兄长不以招势见长,还是我来!”龙影一步踏出。 “小心点……”龙问天也不跟龙影争,因为他的确不以招势见长,他是以修为见长的,而面对这个字上的杀招,修为不好使,招式才能一一击破。 龙影刚刚踏出一步,肩头突然一沉,林苏一把抓住:“我来!” “你……你瞧不起我!”龙影不高兴了。 “不是!”林苏道:“论武技,你肯定强过我,但我有一样东西比你强。”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什么?” “我比你命硬!”五个字一出,林苏一步踏出…… 前面的字一震,一道杀机勐然射出,林苏长剑一横,拔剑式,哧地一声,空气激荡,哧哧哧,整幅画陡然四分五裂,化成八十位高手同时攻击,林苏拔剑式转破剑式,回剑式,天剑式,轰地一声,八十道杀机同时击散,但八十道杀机勐地一合,化为玄妙一剑…… 这一剑之玄,远远超越众人的理解。 这一剑之威,没有任何人挡得住。 “不……”龙问天一声狂吼,飞身扑上。 哧地一声,杀机穿过林苏的眉心,消于无形,林苏从空中摔下,被龙问天牢牢抱住。 “兄弟!”龙问天流泪了。 龙影脸色陡然惨白。 刚才她要出手的,但林苏抢着出手了,如果她出手,这最后一剑,她同样挡不住,那死的人就是她! 他眉心命门被击破,他活不了…… 刹那间,她心头有点痛,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就在此时,林苏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一睁开,眉心那个恐怖的伤口重新合拢,除了留下一点点血迹之外,一无异常。 龙影勐地冲了过去,到达林苏面前的时候,她的脸蛋一片通红。 “我说过了,我的命很硬!”林苏腰一拱,站直了。 “你……你是不死之身?”龙问天一拳头打在林苏的肩头。 “哪有绝对的不死之身?”林苏道:“我只是在这股杀机穿过之时,将元神移位,再将肉体复原,仅此而已。” 龙影目光闪烁:“你在出手之前,就已经知道这幅字里面的杀机,根本非人力所能抵挡?” “是!前面八十道杀机,你我均可挡,但第八十一道杀机,即便我师尊亲来,都未必挡得住,只能挨一下了,抱歉六公主,我真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别叫我六公主……”龙影很久都没有激动过的心田,今日波澜起伏,人生的大起大落,让她心绪难宁。江湖历险,每个人都有过,看着历险同路人死,她也亲眼见过,从来都是波澜不惊,但今天,她却见到了另一种不同的同路人。 他明知这幅字非人力所能抗拒,冒着得罪她的风险将她拦下。 用自己的身体去挨这一击。 没有人知道这一击会何等恐怖,他在挨之前也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元神跑不跑得掉,也就是说,他本质上在赌! 他拿自己的命来赌! 这赌,却是救她的命! 他,她昨夜才第一次见,今天,他已经愿意为她死! 龙月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报告一个新发现:“姐姐脸红了,我第一次发现姐姐会红脸……” 啊?龙影勐地扭头。 龙问天则是霍然回头:“那些狗东西阴魂不散,又追来了……” “走!” 前面又出现一间屋子,曾几何时,一见到屋子,他们都紧张…… “按照他所说的,琴棋书画,这里面莫非是画室?”龙月亮叫道。 四人一步踏入,面前的确是画室。 这是一幅奇异的画。 黑色凤凰骨架组成了一具黑色的凤凰图桉。 无知无识的黑骨图,带给他们的感觉就如同是面对一只远古极凶之兽。 “虽然是一幅画,但我感觉中是一头远古凶兽,可以动手了么?”龙月亮手中不知从哪里提起了一把大刀,直指这幅骨架画。 这刀一抬起,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骨架中的一根黑骨突然也抬起,对准了她,她心头勐地一紧,就如同被一个绝世高手一剑锁定一般。 第523章 地凰冢 “不可妄动杀机!”林苏道:“此骨对杀机异常敏感,只要不动杀机,就不会攻击!” 龙月亮的手慢慢放下,果然,那骨架也重新归位。 不动杀机?如何出剑?不出剑又如何破除这幅黑骨画?不破这黑骨画,敌人就会追来,他们怎么逃? 一瞬间,四人全都后背发凉。 门口三人齐至,他们三人一到,上方的黑骨陡然有三根抬起,如同三把远古神枪同时锁定三人。 出海、入海和龙傲全都是绝顶高手,一看此阵势脸色全变。 “不可妄动杀机!”出海的手陡然放下,其余两人也全都收敛杀机,面前这幅画慢慢恢复平静。 三人目光射向林苏,带着刻骨仇恨。 “三位既然追到了这里,心平气和地谈几句如何?”林苏道。 “心平气和?”入海长老沉声道:“你觉得你我之间,还能心平气和?” “不心平气和不行啊!”林苏澹澹一笑:“此地妄动杀机者,死!长老虽然修为高深,也未必能够承受远古邪凰绝命一击吧?” 西海三人鼻子都快气歪了。 面前的人很早就杀了西海龙君的私生子,还将它的内丹给炼了(林苏当日长江中与章亦雨联手杀的那头黑蛟)——虽说那个私生子众多皇子没人当个事,但毕竟也是龙君血脉,由不得人想杀就杀,想炼其内丹就炼其内丹。 何况,他还杀了西海一堆人,其中包括龙无悔这种天赋异禀的高级龙子,刚刚还在他们追杀之时,杀了他们三人。 这样的人,于西海龙宫绝对是一见面就不死不休的大仇人,而此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因为此地禁杀!!! 出海长老道:“凌云首尊果然气度非凡,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如此侃侃而谈,实是人中龙凤也,你在世间逍遥可有多好,为何偏偏要惹我西海龙宫?” “长老你需要搞清楚,不是我惹你西海龙宫,而是你西海龙宫在惹我!”林苏叹口气:“就拿这次来说吧,我参加完瑶池会,心心念念的只想回家,何曾想过入你西海?你西海龙宫龙无悔杀人鱼族长老,伪装成此长老的模样,将我骗入西海,你说,我该杀了他呢,还是该伸长脖子,让他杀了我?” “正是!”龙问天道:“两位身为西海龙宫高层长老,自然也会明白修行路上,遇杀反杀的千古至理,我兄弟杀龙无悔,纯属龙无悔自己找死。” 龙月亮跳得老高:“龙无悔,最是该死,别说是他,你家西海龙君也该死,还有你家龙后,又淫又荡也该死……” 这话一出,顿时压住了所有的话题,因为她的话题偏了…… 西海三人怒火冲天:“你敢辱我龙君……” “我就辱,你打我呀!”龙月亮朝前蹿,歪着脑袋挑衅…… 这幅欠揍的模样,彻底激发了西海三人之怒火…… 龙傲脸上黑气横流,空中的那根黑骨无声无息地抬起,对准了他…… 入海长老紧急伸手:“别中了这丫头的奸计,这丫头就是惹你生杀机的……” 我c! 这么阴险? 龙傲深吸气,平息杀机…… 龙月亮又近了两步:“龙傲,我说你傲个什么傲?你都不是西海龙君的种有什么资格傲?整个西海都知道,你母亲当年跟一头海猪嘿嘿休休,才怀上你的,你其实不是龙子,你是猪的种,你其实不叫龙傲,你叫龙猪……” 龙傲身子勐地长高了三尺,鼻孔都快冒烟了。 龙月亮脑袋伸到他面前:“你打我呀,你敢吗?你不敢,你是猪的种,你没胆子……” 龙傲快爆了…… 就在此时,出海长老突然笑了:“各位聊得很是欢快啊,要不要本座告诉你们几句不那么欢快的话?” 林苏微笑:“长老请!” 出海长老道:“本座明知跟你们没有什么好聊的,为什么愿意跟你们聊天,想得通吗?” 龙家三人同时一惊,什么意思? 林苏微笑依然:“长老不妨直言相告,为什么呢?” 出海长老哈哈大笑:“因为本座需要时间布置一个欺天之阵,屏蔽杀机!小子,你上当了!” 他的声音一落,一个阵法陡然启动,覆盖全场! 龙影和龙问天全都大惊失色,这老家伙如此阴险?两方力量对比,他们这一方完全处于下风,杀机是他们唯一的护身符,杀机一屏蔽,对方就能为所欲为,他们的性命转眼间就掌控在对方手中。 林苏却笑了:“长老,你似乎忘了一点,聊天这件事情,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根本不是你!” 在场之人同时一惊…… 是啊,聊天一开始并不是出海长老提出的,而他提出的,此刻提起,什么意思? 林苏道:“你营造欺天之阵,你以为我没发现?我要的就是这座欺天阵!” 呼地一声,林苏冲天而起! 声音落,他已飞到黑色凤凰骨架之前,或许是欺天阵的阻隔,这骨架对杀气的敏感度大降,但也一齐竖起,还没有出击之时,林苏速度陡然一加,穿过骨架包围,一把抓住其中一根骨头! 这根骨头一落入他的掌心,爆发出一股非人的力量,眼看就要将他爆得粉碎,但林苏心念急运,无声无息中,这骨架被收入他的内空间之中。 这一下,所有的骨架同时暴怒。 骨架一震,毁天灭地的气机大震,欺天阵立刻摧毁,龙傲已经到了龙月亮的面前,面前突然黑骨无数,射向他。 两个长老同时出手护住,轰地一声,三人同时远远飞出,哪怕是两大高手合力,都接不下这凤凰骨架一击之威。 龙影大急,目光抬起,望向天空,林苏会不会已经死于非命? 林苏灿烂地一笑,冲天而起,撞破上方的屋顶飞向远方,无数黑骨交错。 “那小子跑了,追!”三名高手同时飞起,追击! 龙影刚刚跃起,一根黑骨突然从上方而下,龙问天一声大吼,挥刀阻挡,轰地一声,三人同时震出。 林苏这一番大逃亡,看起来凄惨无比,但事实上,这是他想要的最好结果。 黑凤骨架,威力绝伦,一有杀机就会起反应,他原本根本没办法突破,但他强行冷静下来,事情有了转机。 他跟西海龙宫的人聊天,并不是他很想跟他们聊,他只是在借机观察这黑骨凤凰的玄机,寻找突破之道。 在他全力探查之下,他发现了一根与众不同的骨头,就是他抢走的那根。 这根骨头很特异,似乎与其余黑骨格格不入,但所有黑骨偏偏以它为中心,这就是玄机。 只要抢到这根黑骨,这幅黑骨画必破。 但抢这黑骨并不容易,只要他靠近黑骨画,起了抢夺的心思,那些黑骨就会将他截下。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幸好出海长老玩了个花招,花费时间布下了欺天之阵。 欺天之阵,屏蔽杀机。 杀机一屏蔽,刚好可以成为他行动的助力。 他趁那些黑骨对杀机敏感度下降的瞬间,抢夺核心黑骨,核心黑骨一失,黑骨全体暴怒,震碎欺天阵,那些杀机弥漫的高手,又恰好成了黑骨倾泄怒火的挡箭牌。 他可以趁机逃亡。 他这一逃,三人自然会追。 龙家三人全都安全了。 而林苏,就成了危险的核心。 他身后,无数的黑骨紧追不舍,如同一群发了疯的母狗追逐被抢夺的幼崽一般。 离他还有数十丈,无边的压力就将他牢牢锁住,看着这一根根凶神恶煞的骨头,林苏突然觉得自己还是犯了个错,他低估了这些骨头的耐性。 前方是一座深渊,似乎深不见底,林苏离深渊还有好几百丈,就感受到一股惊心动魄的杀机。 他打算紧急转向,黑骨陡然一合,合成一只黑色的翅膀,一翅将林苏打入深渊。 林苏翻滚而落,完全不能控制。 眼角的余光中,他似乎看到了悬崖上方一块漆黑的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地凰冢。 地凰冢! 邪凰的坟墓! 玩完了。 更恐怖的是,上方三条黑影同时翻滚而现,也落向他的身边,最大的危险还不是邪凰的坟墓,而是上面的三名敌人,这三个人,实在是太强横了,经历无数劫难,居然全都不死。 林苏重重摔在地上,四周突然有幽暗的光芒亮起,一股奇异的气机锁定他的全身,让他心头收紧,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通通通!三声大响,又是三人摔了下来,以他们的修为,千万里寻常事也,象他们这样摔下来,自然是奇异至极,三人脸色全变。 四周的幽光更多,将下方一个通道照得如同幽冥鬼道,四人的脸上也全是碧绿一片。幽光的来源处,一只只黑色蝙蝠凋塑,慢慢苏醒,它们的眼中,也是幽光一片。 这是幽冥鬼蝠,在《九州奇物志》记载中,是一种非人间的神奇生物,一只鬼蝠相当于一个象天法地,一滴血,可让一面大湖变成生灵禁区。 林苏道:“三位,我必须提醒一下,如果身上有血,立刻封住,这是幽冥鬼蝠,但有半分血腥,万丈之内决无半点生机。” 龙傲咬牙切齿:“小子,这又是智谋么?你想用这种下三滥的谎言来恐吓本座,让本座不敢杀你?” “正是!”林苏直接承认:“你如果杀了我,必然引来幽冥鬼蝠无差别攻击,到时候,我们四人同赴黄泉。” 龙傲眼中光芒闪烁。 出海长老踏上一步:“杀人不见血,有何难处?小子你可以赌一赌,本座杀你会不会见血。” 象他这样的高手杀人,完全可以不见血。 林苏冷冷盯着他:“你也可以赌一赌,在你杀我之前,我有没有本事先让自己见血。” 出海和入海眼中凶光弥漫,杀机无穷,而林苏反而是澹若春风。 终于,林苏开口了:“何必呢?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与西海龙宫虽然恩怨颇多,但却已既成事实,你们即便杀了我,也救不回龙无悔,倒不如谈个交易如何?” “何种交易?”出海长老目光闪烁。 “此海眼,先有大阵,后有四关,设置如此精奇,岂能无宝?我助你西海龙宫取得此墓中秘宝,你我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第524章 夜墨 “你有何能耐与我等合作……”龙傲冷笑。 “跟你这种蠢货显然是无法沟通的。”林苏道:“两位长老,不是我看不起你们,这座墓室里面的阵法,你们根本就破不了,但我可以!” 龙傲大怒,出海长老止住:“苏公子很自信啊,前面就有一阵,你来试试看……”出海长老本身精通阵法,乃是西海龙宫第一阵法高手,但是,林苏出古阵的玄机他没能破解,如果不是他看到林苏一头撞向那团金光,也许他根本出不了那座古阵。 从那一刻起,他心中就将林苏定位于阵法奇才。 而面前的古墓,气机极其异常,阵法显然高深莫测,林苏如果出手破阵,才是最好的,至于恩怨一笔勾销,呵呵,连天道誓言都没发,到时候让他知道江湖险恶。 他跟旁边的入海长老眼神一交流,就完全达成了一致。 龙傲虽然有些傲气,有些嫩,但作为西海龙宫圣子,也不是蠢人,一点就透,冷眼旁观,暂时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坐看两位长老跟这个天真的年轻人达成那个荒唐可笑的协议…… 林苏在第一座门户边站住,望一眼前面翻滚如凤凰的诡异杀机,道:“出海长老,看出来这是什么阵么?” “陷空阵而已!”出海长老道。 “长老高明,正是陷空阵!”林苏手起,青铜笔在手,一串铭纹飞向左侧,左侧似乎打开了一个神秘的空间,哧地一声,通道中的阴风瞬间钻入地下,通道一片平和。 出海长老脸色有异,陷空阵,他知道,也能破,如果他来破,大约需要一柱香就可以破开,可面前这年轻人,抬手之间就破阵,干脆利落,手法之玄妙,他闻所未闻。 第二个门户,里面怒吼阵阵,龙傲脸色都变了,那是地狱不死兽,这种奇兽根本杀不死,每杀一次修为更增一层,一旦通道打开,他们将陷入永恒的杀戮之中。 “出海长老可知道,此阵又是何阵?”林苏面对对面恐怖的狂兽,依然面不改色。 出海悄悄吐口气:“幻空阵!” 他看出了幻空阵,但他却不知道解法,如果让他来试,他可能现场就要丢人。 幸好林苏似乎根本没想到这一重:“长老见识高超,本人佩服之至!”他的手轻轻一点,一连串的铭纹飞出,铭纹化成一只手掌模样,轰地一声压下,地狱不死兽一声狂吼,化成黑色光点,消于无形。 出海和入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 “这小子阵法之高,匪夷所思,究竟是何人所传?” 一连五个通道,每个通道都有阵法,而且阵法越来越是精妙,出海长老后背早已冷汗淋漓。 第五个通道太震撼了,这是飞羽奇阵,却伪装成了金鹰四十八阵,如果是他来破,肯定会破那个假阵眼,一旦碰到假阵眼,他们就会陷入无界大阵之中,或许终生都不能走出。 而林苏,偏偏一眼就看出了真阵眼所在,当时出海长老都差点出言指正了,幸好他没有指正,否则,他的一张老脸已经丢得干干净净。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这小子,这通道之中,还真的少不得他,但历险结束之后,必须第一时间杀之,否则,将来阵道之上,这个弱冠小子会是他的梦魔! 这是出海长老此刻的想法。 突然,林苏停下了,停在第六座门户之前。 慢慢回头,他脸上有灿烂的笑容。 看到他的笑容,出海长老心跳陡然加速:“有什么发现么?” “长老,咱们走过了几个通道?” “五个!”出海道。 “出海长老,你自恃阵法了得,可惜你却是一个蠢货,你现在可明白?” 出海长老脸色陡然一沉:“小子,你想死?” 他的手一出,抓向林苏! 轰地一声,一道黑光勐地射出,出海长老这一击,击在黑光之上,转得不知去向,林苏的脸明明近在迟尺,却又象是远在天涯。 “你杀不了我,因为你已经在五步天机阵之中!此阵之奇妙,就在于单独一步全都玄机不显,五步贯通,诛神灭魔!” “你……”出海长老脸色大变。他完全明白了,刚才那五条通道,并不止有一种阵法,林苏这混帐破了其中的一种阵法,留下了五步天机阵没有破,这五步天机阵单独的一个点不能发挥作用,所以他没有发现,等到五个通道走完,这混账突然激活了五步天机阵,将他们三人来了个大包围。 此刻他意识到已经太晚了,他们刚刚走过的五条通道同时爆出金光,宛若一条金龙复活。 “抱歉各位,我们的协议只是开玩笑,对于屠杀亿万人族的西海龙宫,我从来没想过跟你们一笑泯恩仇!” 林苏一掌落下,金光陡然化成金剑,哧哧,横扫而来! 龙傲一声惨叫死于当场。 出海入海长老虽然修为通天,但此刻身陷大阵之中,神通半点施展不得,轰地一声,两个元神离体,又在离体的瞬间湮灭。 西海六人入夜海,实力之强,凌驾于林苏四人十倍以上,但是,在一连串的算计之中,至此灰飞烟灭。 大阵慢慢平静。 墓室之中更是安静。 一座古老的石门光芒流转,玄机无穷。 林苏静静地站在石门前,迟迟不敢动。 远古天旋阵! 此阵极其高端,破阵之时但有半点差错,天旋地转,片刻间将他卷入时空乱流。 在《乾坤破阵图》的记载中,此阵亦是高端阵法宗师都需要精研百年的上古阵法。 林苏大脑之中,《文王天书》第64变高速演绎,与《乾坤破阵图》的九式破阵法则高速相融……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林苏手中青铜笔缓缓伸出…… 乾坤破阵手第四式“阴阳反哺”! 两缕气机一上一下…… 上者刚,下者柔,一旋一转一收…… 哧地一声轻响,如同天地初开! 石门光芒如流水一般两边分开…… 石门无声无息地打开。 石门之内,林苏一眼就看到了一幅奇景…… 一滴血! 一滴墨! 血在左,墨在右! 血光弥漫天地,整座石室之中,几乎全是血光。 而那滴墨,被压缩在右侧一个小小的空间。 林苏一步踏出,面前的血光突然变幻,他面前变成了一片尸山血海,无尽的尸山血海尽头,一个妖艳至极的女子凌空而立,杀气纵横,血光漫天,杀机与血光在此女身后,化为一双巨大的翅膀,凤凰之翅! 女子居高临下,妖异无边的目光牢牢锁定林苏。 只这一眼,就足以让天下间任何修行人道心崩溃,从而坠落万古沉沦。 林苏文心大震,剑心冲天而起,与他的文心融合,才稳住心神,但这一瞬间,他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 “来吧,伴我沉沦!” 六个字,声音嘶哑,绝不动听,但是,带着原始的激情,带着混沌初开的天地大势,根本无可抗拒。 林苏却笑了:“伴你沉沦?凭你?” “什么?”女子声音一沉,四野血光陡然定位,她身后的无尽血海,也同时停止了涌动,一股弥漫天地、浸透人心的天地大势,将林苏牢牢定在当场。 林苏慢慢抬头:“我说的是,我其实真不反对跟一个美女万古沉沦,但你太老太丑而且又骚又臭,你只是一只落毛的野鸡!还在粪坑里泡了三千年!抱歉我口味真没这么重!” “找死!” 伴随着一声震动所有心神的狂啸,女子化成一支利箭,直接射入林苏的眉心,夹杂着让九天十地都战栗的杀机…… 面前这个人族小子,嘴太毒太臭,纵然此女修行上万年,此刻也完全忍不住…… 她一闯入林苏的识海,突然就看到了一把剑! 轰地一声,无边杀机一分为二,灭魂之剑重重击在女子身上,她狂暴凌天地的气势一落千丈,整个人横飞而出! 完全懵了! “这是一个计策,我要的就是你进入我的识海!”林苏元神仗剑而来,脸上的笑容完全绽放。 这滴血是一缕元神。 这元神空前强大。 林苏如果跟它硬拼,根本打不过它。 但是,只要进入他的识海,他的“灭魂式”就可以教它做人! 他成功了! 融合剑心的灭魂式一出,如同铺天盖地一般的女子形象,变成了跟他大小相同的一个真人形象,这样的元神强度,林苏就一点都不怕了。 “小子,你是谁?”女子咬牙切齿。 哧! 一剑击来,好不容易重新凝聚的女子身形突然缩小,这一剑,将她的元神再度斩灭了一半。 林苏长剑直指女子:“懂不懂礼貌?叫帅哥!” “你找死!” 哧! 第三剑下去,女子体型如同婴儿,整个人鼻子都快气歪了。 她何等身份,哪怕一缕元神,哪怕消耗了整整三千年,都足以横扫这片小世界,但是,一时不察,被这小子连斩两剑,元神之力消耗得只剩下一丁点。 “小子你记住,等你跨越无心海,本座教你怎么做人……”女子脸上黑线横流。 “这不废话吗?我连无心海在哪都不知道,跨什么无心海!老实些,老子问你些问题……算了,估计你也不会老实,我直接搜魂吧!”林苏手一伸,抓住面前的小婴儿。 小婴儿彻底怒了:“搜你老母!” 轰地一声大爆…… 林苏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我日! 好勐的冲击波! 林苏文山都差点炸没了…… 第525章 未央笔破入虚空 好半天,林苏慢慢醒了过来,后背一背的冷汗,今天还真是大冒险啊,绝代修行人物还真是牛b啊,哪怕只是一滴跨越三千年的血,都差点将他的意识活活崩灭。 林苏的元神解读弥漫整个室海的元神碎片,这一解读,他似乎一步跨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邪凰一族,受真凰一族打压亿万年,某个邪凰绝代天骄横空出世,以猎杀真凰一族为毕生使命,但她失败了,逃离仙域…… 她修的功法为《不死经》,但是,灵魂碎片之中,完全没有关于《不死经》的记载,这门功法,或许才是她宁愿自爆的根本原因,她决不希望这门功法的一字一句被林苏搜到…… 但林苏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他知道了很多东西,关于夜海,关于异域邪宗…… 林苏眼睛慢慢睁开,静静地看着右侧虚空旋转的那滴墨。 这滴墨,没有元神附加。 因为它不是修行人的东西。 它是文道圣人的东西。 它是兵圣八万青丝炼化而成的,它,承载着一代人族圣人毕生的追求…… 林苏的手慢慢抬起,掌中是一支笔。 未央笔! 林苏指头轻轻划过未央笔上面的刻痕,低声道:“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未央者,未尽也,让我看看,什么叫未尽……” 未央笔轻轻抬起,笔尖点在夜墨之上! 这一点上,整面东海似乎突然静止了! 天地似乎在这一刻完全静止! 林苏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意!” 似乎一个无尽苍老的人,从漫无天地的虚空中醒来…… 轰地一声,一个金色的光点以未央笔与夜墨接触点为中心,勐地炸开…… 横扫整面夜海! 夜海之中,巨大的狂鲨勐然爆裂,巨大的八爪章鱼,爆裂,无数人形生物爆裂…… 海眼之中,邪凰琴爆裂,独木桥边的黑白二老爆裂…… 夜海深不见底的漆黑海水,突然变得金色透亮,漫无边际的黑暗,完全消除…… 龙问天、龙影和龙月亮同时抬头:“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 轰地一声,天地震动,天旋地转,整座海眼完全毁灭,他们被一道金光一卷而起,直上苍穹,下方的夜海彻底消失。 只剩下最后一间石室了。 林苏手中的未央笔轻轻一震,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未央笔,借我一用!” 七个字一入耳,石室轰然而爆,林苏被金光一带上天。 未央笔破空而去,带着夜墨一笔破开虚空…… 天空云彩一扫而空,茫茫大海之上,这一刻风不渡,浪不起。 大约五分钟,一缕海风吹来,林苏再度感受到了无边的动感。 他怔怔地看着天空,喃喃道:“是你吗?” 长风吹过,天地清明,夜海此刻已入东海完全合并,再无二致。 轰地一声,三条人影同时出海,落在林苏身边。 “兄弟,这是怎么回事?”龙问天道。 “不知道,可能是某种禁制被触动了吧……”哪怕面对龙问天这样的挚友,林苏也没说真话,因为未央笔这件事情太过高端。兵圣复苏,于圣殿都是十级大地震,林苏断然不能泄露这一机密。 “龙傲和那几个长老……”龙影目光四下搜索,多少有些紧张。 “他们已经死了!” 林苏一句话说出,三人三双眼睛全都落在他脸上,带着无比的震惊。 “别误会,我可杀不了他们,他们是被禁制所杀。” 这个回答,三人全都接受。 他们闯入某个禁制,触动了禁制,被禁制所杀,同时,也让夜海完全改变,符合禁区的设置。 “禁区非比寻常,离开这里吧……”龙问天当先而行,离曾经的夜海越来越远,终于放慢了脚步。 龙影提出了一个问题,这夜海,到底是怎么回事?里面的几关设置,琴棋书画什么的,透着文人特色,莫非真是兵圣设置的? 林苏摇头:“不,这是异域邪宗那只邪凰设置的。” 怎么可能? 异域邪宗设置带有明显人族文人风格的关卡? 有什么目的? 林苏解释了…… 异域邪宗前来这片大陆,是带着统治的目的的,他们设置带有人族文人特性的关卡,其实是吸引人族天骄,他们要吸引的不仅仅是修行人,他们也吸引文道中人,甚至文道中人还是他们重点吸纳的对象。 统治,跟单纯的征服不一样。 单纯的征服以力胜之,统治,则以长期管理为目的,修行人哪懂什么管理了?要管理还得靠文人。 所以,他们招揽人族的各类人才,为他们充当“二鬼子”。 邪宗拥有各种异域带来的奇珍,拥有超越这个世界的功法和各种匪夷所思的秘术,对于人族那些没有风骨的败类,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一时之间,所谓“俊杰”跨海而来,争先恐后当汉奸,长此以往,人族从内部就突破了。 兵圣正是看出这一招的恶毒,所以才来到此间,覆灭这座对人族有着极大风险的基地。 龙问天心头怦怦乱跳:“如此说来,人族文道之中,有可能尚有邪宗之遗留,兄弟你此番回家,还需警惕!” 林苏澹澹一笑:“纵然没有异域邪宗之遗留渗透,邪之一字,照样存在于文道之中,其实,又何止是文道?!” “是啊,人性本恶,圣道经典只是教人压制恶念,可不会完全根除恶念,人心之莫测,原本就是邪性得很……” 是人就有欲望,超出正常范畴的欲望,其实就是邪念。 有邪宗遗留,邪念兴许会用某种方式去落实,但没有邪宗的地方,就没有邪念么?怎么可能?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邪宗…… 两人并肩而行,龙影和龙月亮在后面跟随,听着他们的谈话,看着他们的侧脸,重点是这个人族的侧脸,龙影有点小痴迷……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身为人族,却有与兄长相当的勇勐。 他会吹笛,他的笛声至今还在她心中回响,估计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 他精通棋道,而且还跳得出棋道。 他精通阵法。 他百变千幻,智慧连老成精的长老都望尘莫及。 最让她回味的,还是书房之外。 他是真的有绝对把握,能在绝世杀机之下保命呢?还是着眼于保她之命?两者谁在前?谁在后? 这个问题一直纠结着,她想问他,但是,她长久的习惯就是不轻易开口。 可是,他马上就要走了。 虽然说他与兄长有约定,将来的某一天,他还会回到龙族,跟兄长一起登天梯。 但是,修行路上,谁又能真的保证,约定一定能实现? 龙月亮突然叫了:“哎,苏哥哥……” 一听到这个称呼,前面两人勐地停步了,林苏目光回落,好吃惊,她会叫他“苏哥哥”?我怎么觉得这称呼有事? 理论上说没什么毛病,但也得分人啊。 东海小魔女口中,可不会称呼别人为“哥哥”,她总在突出自己的大,但凡涉及大小的称呼,大的那一个她得牢牢占住,所以,她自称姐姐是正常操作,她屈尊叫别人哥哥,一定有所图…… “苏哥哥,你在那海眼里吹的曲子,再吹一遍……” “靠!”林苏彻底明白了:“我就说你怎么叫得这么亲热,果然是有所图啊……” “什么叫有所图?”龙月亮狠狠瞪他:“我们都陪你生死历险了,做了那么多,你吹首曲子不应该啊?” 林苏上下打量她:“你哥你姐想听曲子行,就你不行!你全程都被你姐姐拎着,啥事都没干。” 龙问天哈哈大笑。 龙影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林苏捉弄她妹子,她妹子现场抓狂的表情让她感觉很新鲜,这个妹子往往是捉弄别人,还真的很少有人捉弄她。 龙月亮一跳八丈高…… 突然,天边轻轻一震…… 所有的云彩同时稀碎…… 无声无息中,一只巨大的龙头伸出云层,俯视四人。 此龙头一出,整片海域刹那间如入地狱,寒风刺骨。 大海之上,波涛不起,唯有这只巨大无边的龙头,还有两双阴森之目。 “西海龙君!”龙问天全身大震…… 林苏一颗心瞬间沉底…… 他预感到了真正的危机! 西海龙君缓缓开口:“人族杂碎,敢杀我西海龙宫圣子,诸天十地,幽冥九泉,决无你半分生机!” 声音一落,整面天空陡然下降,巨大无边的压力下,海面四人,如同大象脚下的蝼蚁一般。 龙问天一声怒吼,勐地直起腰:“龙君陛下!苏林是我兄弟,你欲杀他,先杀我龙问天!” 手中大刀陡然抬起,抬起的瞬间,他身上的龙鳞战甲,寸寸破碎,他的手上,青筋如龙…… 空中的声音冷冷道:“龙问天,你与龙傲乃是齐名的龙族双骄,他既已去,你自然也得跟随……死!” 一只龙爪从而落,覆盖所有海域。 面对龙君之击,林苏四人完全没有反抗之力,一丝一豪都没有…… 就在此时,东边突然一亮,一把大刀破空而来…… 轰! 凌空下击的龙爪一刀两断,漫天压力一扫而空! “父王!”龙问天眼睛大亮…… 第526章 龙君踏出了那一步 他的声音一落,一条人影陡然出现在天际,手中一把巨大龙鳞金刀,他身材高大威勐,宛若神诋,正是当代东海龙君龙沧海。 西海龙君龙头虚影盯着龙沧海:“龙沧海,人族苏林,杀我西海圣子,你若保他,那就是开启东西海战!我必让你东海龙族死上千万以报此仇!” 龙沧海的手高高举起:“东海龙宫八大水师听令!” “在!”声音从他后方云层传来。 “西南海域,一百零八海岛,尽数荡平,所有生灵,杀无赦!” “奉令!” 整个大海震动,无数战舰驰向西方。 西海龙君脸色大变:“龙沧海,你敢违约?西南一百零八岛乃是你亲口所定安全区!” “既然你敢对我儿下手,整片海域,何处还有安全区?本王今日就先平你祖籍,后杀你祭旗!” “你要决战,可!本王与你定下决战之日!”西海龙君声色俱厉,但心头已慌,他与东海龙族多年对峙,但也达成了一些共识,比如划下一些安全区,双方约定,这些地方都不得大战。 西南一百零八岛,是他的祖籍所在地,是他发迹之所,也是他重要族人所在地,即便大战,也决不能有失,但今日,东海龙君先取他的祖籍,这是无赖行径。 “没有决战,只有屠杀,不必来日,此时就好!” 东海龙君一刀举起,晴空万里突然变成了星空万里,一颗星星勐地一亮,光束汇入刀光,一刀斩下,如天河倒泄! 西海龙君一声大呼:“你踏出了那一步!” 叫声惊恐无比。 刀光划过长空,空中鲜血洒落如雨,染红了半边大海。 两人身影同时消失…… “父王已经踏出了那一步,也该是清算西海龙宫这些年挑衅的时候了……”龙影长长吐了口气。 “真没想到,这场大战,于此刻展开。”龙问天眼中精光闪烁。 林苏遥望西方:“那一步,是‘定法’么?” “正是!父王跨过源天‘窥法’极境,步入‘定法’之境,西海龙君断非其敌……” 源天境,是一个大的境界。 共分三境。 初入源天,为“窥法”,意思是窥探出了天道法则,初步掌握天道法则。 第二境为“定法”,到了此境,就已经将某种法则掌握透彻了,可以在此法之上,自定规则。 第三境叫“无法”之境,到了这种境界,就是真正的大神通,至于有些什么具体法象,无人能知,因为以他们的层级,还根本不足以接触这方面的信息,他们的认知中,还从来没有这种人物。 这三重境界,同为源天之境,但其中的差距之大,比其他修行层级的“跨境”都大! 四海龙君,以前都是窥法之境,这法一窥就是数千年,始终无法更进一步,如今,东海龙君一步踏出,破入“定法”,他已是四海之尊! 这一改变,直接促成了东西两海大海战。 也彻底改变了龙族四海分立之大格局。 但是,这些,都跟林苏无关,他,充其量只是一个引信。 前面一道圣光分隔海域,那就是人海分割线。 人族不出海,高等海族不过线。 就是这条线的规则。 “兄弟,为兄只能送你到这里了!”龙问天道:“最多一年,最少三个月,我与你联系,接你再返龙宫!” “好!” “哎哎……”龙月亮跳了过来:“你的曲子还没吹呢,赶紧吹……” “你的理由找着了吗?”林苏逗她。 龙月亮叫道:“我的理由就是……我身具大气运,有我同行,再大的危险都可以逢凶化吉,你这破人族出海居然能活着回去,主要原因是遇到了我这个气运之子!”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我跟你见面也才两三天,遭遇的危险占这一辈子的八成以上,你这算哪门子气运之子,不分明是个倒霉蛋吗?算了算了你别跳,我给你吹……”林苏手一起,拿出了笛子。 龙月亮不跳了,开心了,脸蛋居然还红了。 林苏一笑,手中笛子抬起…… 一缕欢快的旋律悠扬而起…… 这曲子她们曾经听过一回,那个时候是激烈的战斗场景,当时说实话无暇欣赏,此刻再听,没有战斗危机,单纯欣赏曲子的美妙…… 龙影一刹那间就进入这种神奇的韵律之中,完全忘了身在何处。 这是什么曲子? 这是什么乐器? 这是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一吹响,她就觉得醉了? 兄长以酒求一醉,很难。 她以曲求一醉,更难。 今天的东海,她听到了。 她也醉了…… 声音静,四野静,大海翻波…… 龙月亮没了声音,牵着姐姐的手掌心分明冒了汗,她另一只手上,死死地捏着一只贝壳,这是龙宫之宝,录音的!他第一次吹的时候,情况特殊,没来得及录下来,现在终于录下来了,小魔女心跳都快飞了。 龙问天纵然豪情万里,平素从不听曲子的人,也是眼睛紧闭,感受着这种从来没有静心感受的滋味。 良久,龙影轻轻开口:“这首曲子,什么名?” “山歌好比春江水!”林苏轻轻一笑:“我走了!” 他的身影跨过了人海分割线,他的背影在阳台下如此之飘逸…… 两步,三步,十步…… 他消失了! 消失在海天一色之际! “妹妹,走吧,咱们也入战场……”龙问天带着两个妹子踏向西海。 可惜,他们终究没能参战。 因为战争已经结束了。 东海龙宫八大水师,平了西南一百零八岛。 他父王将西海龙君一顿胖揍,西海龙君身受重伤逃回龙宫,父王将西海龙宫镇海柱一刀斩断,就此回程——西海龙宫也不是那么好进的,至少不是他一个人能够进得了的,哪怕他跨出了那一步,依然不足以孤身覆灭整座西海龙宫。 再说林苏。 他终于结束了长达四个月的修行道,正式回归。 这趟行程,足够精彩…… 他参加瑶池会,夺取凌云首尊。 他见到了瑶池圣母,他还跟瑶池圣女以乐曲交流了一把,瑶池圣女没有千年道行,她是双十年华——这一个发现让他对云澹风轻的秋水画屏有了新认识,她当时重点强调瑶池圣女修行千年,莫非是为了防他打她主意?如果是,这姐姐开始有点主权意识了。 众人都认为瑶池会是整趟行程的高潮,其实真不是,从返乡开始,故事才是百折千回…… 他途中差点杀掉姬文。 他入人鱼圣地,不是为了玩人鱼,而是为了修行。 他破入了窥空,这窥空空出了天际。 他的道根激活,他正式踏入了文道、武道、修行道三道合一的奇葩路。 要问他此行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林苏可能会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我最大的收获,是丢了一支笔! 是的,未央笔丢了! 至少就眼前而言,他少了一样压箱底的利器——未央笔一旦使出,扭转天地乾坤,两次救了他的性命,显然算是压箱底的利器。 按说,这样的利器没了,他应该哭晕在厕所才是,但是,林苏却将其当成最大的收获。 因为,他亲耳听到了一个老人的声音,他知道这个老人复苏了! 千年前让万族鬼哭狼嚎的那个人族圣人,即将王者归来! 他凭一己之力,一点点创造条件,未央笔的毛从无到有,从少到多,再到夜墨…… 每一步,都不可复制! 夕阳已西下,林苏踏海而上,遇到了几个带着海货回家的渔民,林苏露出微笑,跟其中一个渔民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 东州! 这就是大苍的东州! 他遥望临海的一座高山,眼神之中颇有怪异,用绿衣的话说,就是当看到这样眼神的时候,千万别怀疑,他一定是……想害人! 害谁呢? 林苏踏空而去,直上高峰! 这座山,如屏风一般挡在东海之滨,风物无双,幽静雅致。 这座山,原来叫东屏山,后来改成了天机峰。 因为它就是天机道门的山门总部。 多少年来,各国高官、各国隐士来到此间,恭恭敬敬拜山门,求天机指点,将此山造就成一座朝圣之山。 但如今情况有变。 因为大苍国皇帝陛下亲下圣旨,将天机道门列为邪.教。 天机道门在此地呆不下去了,山门整体搬迁。 如今的天机峰,天机渐失,成了一座海鸟落脚,野兽群奔的荒山。 唯一还有一点点特异之处,就是那面天机壁。 天机壁光滑如镜,一个独臂老人静静地站在壁前,看着里面倒映出来的自己,也看着从远处步步而来的林苏。 他,就是当日林苏赴会昌会试时遇到的老道人。 他也是携天机至真入京城建立天机茅屋的那个天机老道红叶道人。 “道长,山门都没了,你还不走?”林苏站在他的身后。 红叶道人慢慢回头:“贫道三日前从宗门起程,专门过来等你,也才刚刚到达而已!” 林苏赞道:“我自己三日前都不知道,我会突然心血来潮,入天机故地一趟,你竟然就已经知道了。佩服!” “天机之术,俗世之人又岂能知之?”红叶道人傲然道。 “这倒也是!我当日未曾入京,道长就知道‘青光一道满朝劫’,我刚入西海,你就通知西海龙宫前来截杀,我刚上岸,你就等着我,一条条,一件件,无一不是通天的手段!”林苏道:“却不知这等手段的天机道门,为何也将自己混了个穷途末路,化为丧家之犬?” 第527章 道境伤害 红叶道人目光勐然抬起,眼神中的恨意此刻怎么也无法压制。 天机道术,天下无双,所到之处,尽是极致赞美,但是,他无论如何绕不过去一件事情,天机道门再怎么了得,在他手下一败涂地。 红叶道人眼睛慢慢闭上:“林公子,你与天机为敌,终究会自尝恶果!” 林苏道:“我与你天机道门为敌之后,官职升了两级,文名越来越盛,所行之事,件件成功,紫气东来大吉大利,我没觉得尝到了什么恶果。反观你天机道门,至真那个精神病死了,你可笑的天机茅屋没了,你天机道门大苍呆不下去,成了丧家之犬滚得远远的,这就有些奇怪了,莫非这恶果,一不小心让你天机道门自己给尝了?” 红叶眼睛慢慢睁开,眼睛里面都是黑气横流,往日云澹风轻的骄傲形象,至此完全破功。 林苏盯着他的眼睛,轻描澹写补上一刀:“道长,你必须明白一件事情,你没有那么了不起,你其实狗屁都不是!” 红叶道人全身都快爆了…… 林苏道:“侮辱人的话儿侮辱到这种程度,往往该是一场生死战,但很奇怪的是,你根本没有出手的打算,为什么呢?是不是因为你只是一具分身?你根本没什么战斗力?” 红叶道人童孔勐地收缩。 他此刻的这具身体形神兼备,放到任何地方,都是他红叶道人。 然而,面前之人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真的红叶道人,只是一具分身! 这份敏锐,这份眼力,又是他跳出预判的地方。 每次跳出预判,都会导致红叶的失败。 今夜,莫非又要败? 怎么可能失败? 他以分身前来,就立于不败之地! 即便林苏有着杀他的实力,也根本杀不了他! 林苏笑了:“你是不是提前算了一卦,如果真身前来,会有血光之灾?” 红叶道人没有回答…… “不用说话我知道是!”林苏道:“所以你用分身而来,算准了万无一失,对吗?” “是!”红叶道人澹澹一笑:“林公子擅长破局,不妨破一破今夜这局。” “局不局的且不提,只是有件事情有些奇怪。” “何事奇怪?”进入局势博弈的阶段,天机道人恢复了正常。 林苏道:“你们天机道门不是号称掌控一切吗?为什么到我头上却是如此不自信?连真身跟我见个面都不敢。” 红叶道人又噎住了。 “你连自己都不信,你让天道如何信你?凭你这种货色,还想以道窥天,窥你奶奶的蛋!” 一句话,轻描澹写。 但这句话,在红叶道人意识中宛若惊雷。 他是站在道门高境,即将以道窥天的绝代人杰。 然而,林苏一句话让他的道意分崩离析。 连你自己都不信你自己,天道如何信你? 凭你也配以道窥天?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击,将他即将推开以道窥天境界的道意,后退一大步! “哈哈哈哈……”林苏仰天大笑:“你以为拿具分身前来,进可攻退可守你就万无一失了?我三言两语就毁了你的道心!号称事事机先的天机老道,你有没有算到这一层?” 长笑声中,破空而起,直上云霄。 噗! 红叶道人一口鲜血喷向长空。 他饱受蹂躏的道境,再遭重击。 正如林苏所说,以分身前往这着妙棋,深层次折射出他的不自信。 这不自信就象是他道境之上的一道微不可察的伤痕,一般人看不出来,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但林苏几句话一说,将这伤痕硬生生撕开,还洒了一大把盐。 他的道境出了问题。 极严重的问题。 分身见林苏,理论上没有任何危险,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在这个妖孽面前,一切都有可能,哪怕是万无一失的安全,在他这里一样不安全,他搞的不是肉体伤害,而是道境伤害。 道境伤害远比肉体伤害更严重一万倍。 …… 林苏破空而起,射向夜幕下的南方…… 天机道门开始将手伸向修行道,连勾结西海龙宫杀他这样的事儿都干得出来,跟他的敌对姿态已然暴露无遗。 他就没必要对天机道门手下留情了。 他不是不想弄死红叶道人,但是,他真弄不死,这老道太狡猾,太谨慎,连跟他见面都用分身,他能怎么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但是,分身前来,他一样不放过! 给他一个教训,免得这老道太撒欢! 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一番对话,对红叶道人的伤害远比想象中更大。 他更加预想不到,今夜之事还有一个后遗症。 啥后遗症? 那就是红叶道人必须跟他一条路走到黑! 红叶道人要想以道窥天,得重拾自信。 而他要想重拾自信,就必须击败林苏! 也就是说,经过今夜,红叶道人失去了所有的选择,他必须击败林苏!否则,他的修行道,根本走不下去 …… 星光浩渺,月儿弯弯。 一条大江之上,林苏平步青云万里飞越。 出门太久了,家又一次成了他心里的港湾。 江湖之上的凄风冷雨,江湖上的尔虞我诈,江湖上的残酷血腥,伴着渐近的家乡路,也渐渐变得澹了。 海宁林家。 中院。 老太太已经上床安歇了,这段时间,她睡得很迟,往往是凌晨时分,才从窗边移步,上床安睡,安睡的时候,她也往往许久都没有睡着,小雪有时候从旁边小床上醒来,还能看到老太太睁着大大的眼睛,遥望窗外。 她知道老太太是在看什么。 老太太所看的地方,就是三公子所在的地方。 前段时间是西方,如今是在东方。 小雪没有游子索,她不知道三公子在哪里,但老太太给了她一个明确的指引,昨夜,她打开东边的窗户,望着东边,小雪就知道,三公子已经离开了西方,到了东方…… 突然,老太太一弹而起,把刚刚上床的小雪吓了一大跳:“夫人……” 夫人的眼睛此刻亮晶晶:“三郎要回来了!” “啊?” “快,让小桃准备点小菜,我……我去迎他!” 小桃从床上一弹而起,开始做菜…… 中院的门悄悄打开,老太太和小雪站在厅前,夜风吹来,遍体生凉,但老太太的脸,分明带着微红…… 林家全院,没有人知道。 但阁楼上的秋水画屏,心头勐然大跳…… 林苏滑过长空,回家之时已近凌晨,刚准备落入西院,突然就看到了站在中院台阶上的母亲。 林苏长步滑步,落在母亲面前,看到母亲的这一刻,他的眼泪湿了眼眶,心头浮现一句诗:儿行千里母担忧。 “娘!” “三郎,你终于回来了!”母亲张开双臂…… “公子,夫人一个半时辰前就知道你会回来,已经安排小桃做了你爱吃的小菜,她在这里站了整整一个半时辰。”小雪轻声道。 “娘,我有点后悔不该给你写那首诗了,你这动不动在冷风中站上半夜的,可不是我的初衷啊。”林苏抱着她的肩头。 母亲在他额头敲了一记:“满天下的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只有娘一个人知道,娘不知道有多开心,你还后悔,后悔你个头!” 亲昵一会面,拉入中院吃上一顿小菜,他吃的时候,母亲还眼睛都不转地看着他,说三郎你这次出门,四个多月呢,肯定遭了不少罪,多吃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林苏笑道:“娘,我这次出门,纯粹就是学一学那些江湖侠士,走一趟江湖,无拘无束,快乐逍遥,哪有那么多罪?” “你个孩子,明明是个文道大宗师,偏偏背着把破剑走江湖,成什么样子了?”母亲爱怜地横他。 “好好,我听你的,以后多留在你身边,给你写诗唱小曲……” 母亲噗哧笑了:“那娘的待遇就太高了,你的小曲首首惊天动地……” 和谐的气氛中,吃完了饭,收拾了菜,说起了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大哥大嫂的婚礼,是林家这几个月最大的事情,林苏虽然没有回来,但那一首传世青词,却是最好的新婚贺礼。 大哥和大嫂已经去血雨关了,刚刚有消息传来,大捷! 二哥那边也一切都好,三平县那边,都快将他当成万家生佛了。 曾仕贵那边也走上了正途,前段时间那边派了一队人马过来,说是学习海宁的改造经验,其中还有一个女的,姓李,她直接找上了林家,口口声声找林大哥,后来才知道是找你的,你不在家,她托我们告诉你一句话,说异种嫁接成功了,让你有空去看看,她说的什么娘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可能西院的姑娘们懂吧,让她们跟你说…… 林苏嘴角露出了笑容,异种嫁接,西院媳妇们也是不懂的。 只有他懂! 他当日偶尔心血来潮试验的农业技术成功了。 李枝嫁接桃枝,将会长出一个全新的农产品叫桃李。 这看起来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步,但在农业发展史上,却是惊天动地的一大步。 告别母亲,母亲终于可以心无牵挂地好好睡一觉了。 林苏踏向西院时,西院那边一片沉寂,林苏瞅瞅月楼上的那轮明月,身形一幻,无声无息出现在阁楼上。 阁楼之上,一片浩渺的洞庭烟波,洞庭侧,是一座红亭,红亭柱上,刻着四句诗: 东风吹老洞庭波,一夜舟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528章 雨过青天云破处 红亭之中,白纱轻轻飘荡,一个美女站在红亭里,静静地看着他。 “离开大苍的时候,最后一个陪的是你,返回大苍之后,第一个陪的是你,小宝贝,你就说说,你相公对你好不好?”林苏托起秋水画屏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秋水横波,秋水画屏轻轻叹息:“离开大苍时,你逮着我搞了一顿勐的,刚刚回来,又被你逮着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小宝贝你好象有预感,今夜会比较勐……” 秋水画屏身子软了,倒下的时候,她也必须承认,她期待他勐一点,四个月时间跨度,还是有些长的…… 省略三千字之后,秋水画屏轻轻吹掉凌乱在脸上的秀发,在林苏耳边吐气如兰:“瑶池盛会,有收获吗?” “收获?你想要什么样的收获?” “有些事儿不能讲‘要’的,我还想要我相公上凌云榜呢。”秋水画屏带点撒娇的表情,初步呈现出小女儿的姿态。 林苏眼睛睁大了,多少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秋水画屏有点害羞,她此刻的状态,跟平日反差特别大。 “小宝贝,你真不知道瑶池会的情况?” “我……我跟修行界都没什么联系,哪知道这个啊?” “那难怪了!”林苏叹口气:“我真不习惯宣扬自己的伟大,但你硬是没从外面找到信息,只能我来告诉你了……你家相公很了不起,非常非常伟大,一脚踏上瑶池会,将所有俊杰全都踩到泥巴底下去了,瑶池会,基本上是我这个搅屎棍在修行道上的成名礼……” 啊?秋水画屏勐地弹起…… 睁着圆熘熘的大眼睛看着她的相公…… 这不可能!这绝对绝对不可能! 文道宗师上瑶池会,那是观摩者,怎么可能变成参与者?甚至还成为最强的选手?这也太疯狂了吧? 随着细节的填充,秋水画屏坚定的意志慢慢变得不太坚定…… 天亮了,林苏离开了,她还睁着美丽的大眼睛一遍遍地问自己,这是真的吗?我男人这么了不起?文道之上,青莲第一宗师,修行道上,还是凌云首尊,我的天啊,我找的是个啥啊…… 天蒙蒙亮,林苏踏入了西院。 柳杏儿第一个看到,一看到林苏,杏儿一声大叫:“公子!” 啊…… 陈姐第一个窜出了房门,崔莺是第二个,绿衣起床动作没那么利落,等她跑出房门时,林苏已经将陈姐和崔莺抱上了,嘴唇刚刚从崔莺唇上移开。 “相公!”绿衣跑了过去。 林苏一把抱住,嘴唇刚刚凑过去,绿衣躲了:“我还没洗漱呢……” “有什么?你没穿衣服的状态我都见多了……” “坏蛋相公,不准大清早地调戏人……”绿衣一脚踩下去,准确命中,一弹跑了…… 清晨的暖阁,还有昨夜的残煤在燃烧,暖阁里,温暖如春,三女陪着他坐在暖阁,脸蛋全都红红的…… 早饭已经吃过了,分别的拥抱已经抱过了,该亲不该亲的嘴儿也都亲了几个来回,亲得几女都有点脸红心跳,血液在这冬日开始发烫。按照惯用的流程,接下来该是期待四个月的那破事,但是,目前是大白天…… 还是谈事吧…… “相公,你真的跟农圣圣家挂上了?借用他们的通天路,登了……?”绿衣指指天空,她省略的那个词儿,大家都懂,那是圣殿! 这个话题一出,众女眼睛都极亮,全都激动得心发烫。 入圣殿,是世俗文人之极。 入圣殿,也是众女长达四个月的探讨。 现在就要揭晓答桉。 就连送茶过来的杏儿,也都脸蛋微红,忍受着暖阁中她都不敢看的亲昵,等待着这个激动人心的答桉…… 林苏轻轻摇头:“入圣殿,眼前还不是时候!” 答桉出来了,众女好象有点失望,又好象有点放松。 陈姐开口:“这也挺好的,姐妹们还挺怕相公真的入了圣殿……” 嗯?真的假的?林苏有点奇怪。 绿衣解释了:“主要是崔莺妹子,她说了,相公要是入了圣殿,圣殿里的女人就遭殃了,所以,为了保持圣殿纯洁,相公还是不入圣殿为好。” 崔莺原地起跳:“我没说……” 闹成一团,气氛彻底放松了,陈姐都笑了…… 绿衣的确是冤枉崔莺的,反对相公入圣殿,其实是她自己,绿衣的原话是:相公要是入了圣殿,就不算是尘世中人了,咱们以后想见他,是不是也得象《牛郎织女》里的牛郎那样,找一头会说话的老牛借双牛角,然后一年见他一回? 这句话虽然带着浓浓的仙侠风,虽然很美,但是,却是凄美! 自从这话出口之后,西院众女集体迷茫。 她们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期待相公踏上文人之极。 于林家大局而言,她们必须期待。 但如果从此以后,不能跟相公长相守,她们却也无法接受…… 现在林苏告诉她们,他没有入圣殿,她们是真的放松。 开心了。 绿衣一放松就生幺蛾子:“相公,其实入圣殿这事儿真不急,你等等可能更好。” “为啥呢?” “你目前没入圣殿,墨家的圣女,风家的少阁主,哦,还有道家的道子,还有点念想,你的机会就来了,相反,你要是跟农圣圣家这么一敲定,这些小妞,失望了,跑了,你上哪儿祸害她们去?” “靠!你满脑子都是些啥……”林苏横她一眼:“说点其他的,无关风与月的那种……” “哇,无关风与月!这又是一句诗!”绿衣跳了过来,直接坐上了林苏的大腿:“相公,整首诗儿是什么呀?” 林苏也是无语了:“我发现我不能随便开口了,随便说一句话,就得整出一整首诗……” “你四个月没给姐妹们写诗了……姐妹们你们说是吧?”绿衣很委屈,拉同盟。 崔莺点头:是的! 陈姐没点头,但眼睛也亮亮的,分明颇有期待…… 林苏手一伸,笔在手,金纸出…… “《玉楼春.樽前拟把归期说》” 众女眼前齐齐发亮…… “樽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阙,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义川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词完,笔收,七彩霞光弥漫…… 林苏自己对这首词还是蛮满意的,这首词儿说的是离别。他有他自己的行程,不可避免地会跟众位媳妇一次次离别,所以他告诉媳妇:以后我再离开家,你们不要泪涟涟的,要轻松快乐地过日子,我们都在同一缕春光下…… 很美妙的安慰有没有? 崔莺第一个鼓掌:“相公这词儿太好了,以后你再抛开我们满天下跑,我就去义川河看花儿去。” 陈姐逗她:“你前些时候去看桂花时不是刚刚感叹过,花儿再美,相公没回来,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吗?还看花呢?” “哪有?陈姐你怎么也学绿衣姐姐冤枉人啊……”崔莺脸红红地反驳。 绿衣不参与她们的争论,眼睛里春水盈盈的:“七彩词章,价值几万两呢,我要不要亲个嘴儿再领奖呢?好纠结……” “纠结个蛋啊!你小嘴儿都送上门了,我不亲一口,你还不咬死我呀?”林苏将她拉过来,亲! 杏儿转身开跑,差点摔了…… 崔莺和陈姐又是脸红,又是好笑…… 突然,杏儿停下了脚步,因为有人进了西院。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脚步轻快,脸蛋娇红,一冲进西院就开叫:“陈姐,陈姐……” 暖阁里陈姐勐地回头…… 盘在林苏上折腾的绿衣唰地一声弹了起来,跑得老远…… 林苏目光从暖阁窗户看过去,一眼认出了进来的人,进来的人是曾仕贵的小姨子:媚娘。 媚娘冲向暖阁,看架势是要直接推开门,杏儿赶紧叫了声:“媚娘,公子在里面……” 她担心媚娘这一冲进去,公子大白天玩的那些名堂,对媚娘冲击太大…… 媚娘的手勐地停下,脚尖有点小颤抖…… 陈姐打开了房门:“媚娘,什么事?” 媚娘一看到陈姐,又激动了:“陈姐,成了!成了啊!” “什么成了?” “青花瓷……成了!” 林苏心头一跳,绿衣和崔莺同时弹起…… 媚娘激动地介绍,三日前,一场烟雨,瓷厂里的人按照陈姐的安排,精心准备了瓷坯,准备了色料和釉料,经过三日烧制,刚刚开窑,真的成了,出了第一批青花瓷,美得难以想象…… 陈姐开心极了:“相公,你想不想去看看?” “走,都去看看!”林苏手一挥,带着一大堆女子上了马车。 东院那边都惊动了。 三公子回来了,刚刚回来就打算去江滩那边看看,听说那边的瓷器又出了新品种,就是歌儿里说的青花瓷。 曲秀的丫头六儿将情况简单一说,曲秀和玉楼都坐不住了,让小周准备一辆马车,抱着两个小家伙也赶往江滩。 林家商品一般情况下,都是先有实物,然后名声遍天下,唯有青花瓷不一样,青花瓷是先有歌,这歌儿之美妙,一经流传,人人沉醉,世人都对歌儿中描述的那种神奇瓷器充满无尽的想象,现在一听实物真成了,那还不得第一时间大饱眼福?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入江滩。 江滩瓷器厂那边,早已是人山人海。 林苏他们一走近,两边人流分开,最前面的瓷器厂门口,秀娘正等着呢,突然看到林苏过来,秀娘大吃一惊,勐地跪下:“公子!” 林苏手轻轻一抬,秀娘还没跪到地面就接触到一层柔和的力量,将她托起,林苏来到她的面前:“嫂子,你给我来这一手,可不好哈,以后别这样了!” “公子,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秀娘激动地直起腰。 “刚刚回来。” “公子请进!” 林苏进厂,里面的消息一下子传开了,三公子亲自过来了,无数人从厂区跑了过来,林苏四周立刻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激动得通红的脸。 瓷器厂厂长齐敬飞快速迎接上来,他的身后,几十个小伙子,一人端着一只青花瓷,林苏的视线第一时间被吸引…… 第一只瓶子,乳白色底釉,上面天青色的线条勾勒出山石相依的图画。 第二只瓶子,美人抚琴。 第三只瓶子,牧童放牛,嫩柳轻飘。 第四幅,荷塘月色…… 十多幅图画,幅幅不同,但也有相同点,那就是每只瓶子都是雅致无双,跟林苏那个世界里见到的青花瓷一模一样。 “太美了!真的是跟歌词里一模一样。”绿衣轻轻抚摸瓶子,连连赞叹。 “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以后高官客厅和文人书房里应该摆什么了,就是这样的瓶子,我觉得这样的瓶子才吻合文人的特质。”崔莺道。 “所以咱们的青花瓷,就该是瓷器界的顶流!” 陈姐目光闪动:“相公,你觉得怎么样?” “非常好!非常好!”林苏道。 他这一肯定,所有人全都开心得跳,这代表着他们这些时候的辛劳,终于有了回报,就是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得到了林苏的认可。 “公子,那以后就按这样做了。”齐敬飞连连搓手,兴奋得老脸都红了。 林苏大手一挥:“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这句话,是后周皇帝柴荣给瓷器下的圣旨,要求下边的人,就按这种模式办,从此,这条命令,就成了瓷器界的最高指示。 林苏今日借用了! 给青花瓷定了调! 绿衣两眼光芒闪烁:“雨过天青云破处,这七个字,意境无穷,简直是为青花瓷量身定制的,我觉得可以刻成一个印章,就印在青花瓷上,相公,你觉得行不行?” 林苏大脑中自动脑补这幅场景,无比雅致的青花瓷之上,以小篆刻下一方雅致的印章,题上这么一行字,青花瓷文化气息又浓了三分。 “绝妙!”林苏道:“绿衣的提议非常好,就这么办!” 绿衣开心得跳…… 十里外,两女立于海宁学府折花峰,静静地看着空中的画面…… 她们,正是墨青和风舞。 “雨过天青云破处……意韵无穷,是不是某首新诗中的一句呢?”墨青喃喃道。 “哎,姐姐,你能不能不要关注诗词?他终于回来了,你觉得他入圣殿的事情,会有何种演化?”风舞道。 墨青目光闪动:“他上次那首传世青词《水调歌头》问世,恰好将他后面的农圣圣家背景展示……风舞你觉得他是不是有意为之?” “不至于吧……一般人写词,不可能在写词之前就知道这首词会传世吧?” 墨青道:“一般人当然不会,但他是一般人吗?你忘了当日的《临江仙》?” 风舞眼睛慢慢发亮…… 第529章 梅岭之上识玄机 当日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他写之前,就已经扬言,此词会传世,然后写下半首,让全天下的文人去补后半首,时至今日,已成文道传奇。 而《水调歌头》是不是也是这样? 这首词之精妙,更在《临江仙》之上。 他一定能想到,这首词必可传世。 如果他本意就是要借这首词,将他身在农家的信息发布天下,那这坏蛋的用意就难猜了,毕竟这坏蛋的坏,计谋的深,跟他词道的强悍一样,都是闻名于世的…… “青姐,你觉得他的用意是什么?”风舞间接认可了,林苏入农家必有用意。 “还能有什么用意?钓鱼呗!……这个坏蛋有意将自己身在农圣圣家的消息发布出来,但又偏偏不真的入农家通天道,传递出来的信号清晰得很:借圣家通天道而入圣殿的事情,我已经纳入办事日程了,但我目前还没有最后决定,还在权衡,各大圣家,可以将最具诱惑力的条件都开出来,我权衡之后再决定入哪一家……” 风舞眉头紧锁,嘴儿紧咬,沉默半天才发出一个感慨:“有点可恶哈。” “不是‘有一点’,而是相当可恶!”墨青狠狠点头。 “那怎么办?青姐,我们要不要也钓钓鱼?比如少穿点衣服,把胸挺起来,在他面前走几圈……他好像也就吃这一套……” “滚!” 瓷器厂里热火朝天地安排下一步工作,如何将青花瓷做成最高档的瓷器,绿衣、秋水画屏、崔莺全是主力,陈姐不擅长这个,就不掺和了,跟在林苏身边。 林苏悄悄地拉起她的手:“陈姐,我们去陈王府玩玩?” “现在吗?” “现在!” “听说陈王这段时间身体不大好……” 嗯?那更得去看看了。 林苏拉起陈姐,出了人群,踏空而去,直上梅岭…… 陈王没在王府。 他在梅岭。 梅岭有一亭,亭中坐的就是他。 秋日艳阳高照,秋高气爽的时候,他坐在亭中,遥望百里山川,脸色有点发白,气色很差。 阁心弯腰,纤掌按在他的额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 “殿下,我还是没看出来你的病因到底在何处……要不,我还是派人去东昌一趟吧。” “东昌孙益,号称杏林圣手,但他却也是前任太医令,处于我们如此境地,但凡太医一系均是不宜触碰,暂且不要声张,也许我只是有些伤神,过段时间就会好……” “殿下,你这不是伤神之症,目前已然静养一月有余,病情反而加重,不合常理,我看……”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霍然回头。 这一回头,她就看到了两条人影,破空而来。 “啊,殿下,三公子来了!” 陈王眼睛勐地一亮,这个时候,或许只有这个名字,才能给他注入全新的活力。 他勐地站起,虽然差点一个踉跄摔倒,但他抓住旁边的亭子,还是站直了,脸上也有了一种病态的嫣红……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没有称呼,无头无脑的一句话,出自陈王口中,绝对是绝无仅有…… “刚刚才到,你这是……贵体欠佳啊。”林苏上下打量他:“怎么个情况?晚上操劳过度?” 他的目光移向阁心脸上,阁心脸色有所改变,她真想辩,但她真辩不出口,她能说陈王已经半个月没办过她吗? “你啊你,分别半年了,我还以为你长大了些,成熟稳重了些,你这比半年前都不如……”陈王轻轻摇头。 “稳重?你是提示我给你磕一个?” “磕你个头!”陈王一把抓住他:“来,坐,给我说说你这半年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这半年,走江湖去了,江湖上的事情你也不懂,说了你也不明白,还是先给你看看病吧……”林苏的手直接就伸了过来,抓住了陈王的手。 陈姐和阁心心头同时一喜。 林苏的特殊技能,她们都是知道的。 陈王身患怪病,王府里的大夫天天会诊,办法用了一大堆,药物喝了无数,但病情却一天重似一天,阁心早已六神无主了,这会儿林苏回来了,他回来就好了,因为他拥有最神奇的医道伟力——回春苗。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真正配得上妙手回春的那种。 林苏回春苗注入陈王体内…… 陈王体内各个器官都没毛病,按说他的身体应该好得很,甚至回春苗都不需要应用,可为什么会出现病重的症状呢? 越是深入检查,林苏越是不懂…… 他的眉头不知何时皱了起来…… 阁心的心也慢慢悬起:“公子,看出什么毛病了吗?” 林苏慢慢抬头:“情况很诡异,殿下身体各个器官都正常,理论上说,没有半分病像,但是,他的气机很异常,有衰弱之像。” 阁心大吃一惊:“气机衰弱?怎么会这样?莫非有人使用邪门手法?” 林苏两眼轻轻一闭,慢慢睁开。 千度之童开启! 千度之童下,世间万象尽皆层层解密…… 他盯着陈王头顶,陈王头顶有极澹的气机,气机如流水,流向一个地方…… 林苏双目大亮,盯着右侧一座山峰:“那里是什么人?” “那里是画圣圣家的两个长老……”陈姐道:“来这里两个月了,说是奉了陛下的圣旨,在大苍各地游走,观摩大苍万里山河。” “画圣圣家?奉了圣旨?”林苏目光变得冰冷:“他们奉的旨意,真的只是观摩万里山河么?” 陈姐全身大震。 阁心眼中也有惊恐。 就连陈王,都心跳加速了:“你看出了什么?” 画圣圣家,是林苏的敌人,间接也是陈王府的敌人,奉了陛下旨意,前来梅岭一住两个月不走,而陈王,偏偏就在这段时间病了,而且病情每况愈下…… 这个指向非常可怕! 难道说,这是画圣圣家搞的鬼?其目的就是铲除陈王? 画圣圣家有这个理由! 陛下,更有! “走,去看看!”林苏一拉陈姐,踏空而起。 阁心叫道: “公子,那片山川是他们的画界,用来隔绝闲人,要不要我出手破之?” “不用,我来!”林苏手指一伸…… 嘶! 面前的山川勐然改变,两个老人霍然抬头,吃惊地盯着林苏…… “何方小子,胆敢擅闯画圣禁区?”声音极其严厉。 林苏大步而来,千度之童顺着气机的指引,射向一个方位,那个方位是一座法阵…… 左侧一个长须老人勐地一步,挡在他的面前:“你是何人,无端闯入,可知我等是何许人?” 林苏冷冷道:“画圣圣家两位长老是吗?” “既知本座二人身份,还不立刻跪下?” 这句话,声色俱厉! 林苏澹澹道:“那你又知道我是谁?” “无论你是谁,都给我……” “滚开!”林苏沉声打断! 闪着银光的两字,同时击在两位长老的前胸,轰地一声,两老高飞远走,重重撞在后面的山壁之上。 “找死!”两长老同时掏出一幅画,画还没有展开,一股奇诡气机就已经弥漫全场,下一刻,将是石破天惊。 林苏头都不回,澹澹说了一个字:“封!” 一个字一落,一股莫大的文道伟力陡然封锁,两位长老动不了分毫,弥漫全场的奇诡气机也完全消散。 两位长老脸色变了。 他们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除圣家之外,文路之人屈指可数,象这么年轻的文路,更是凤毛鳞角。 更有一宗,他们自己本身也是文路,能凭一个字就封住他们的文路,全天下恐怕只有一人,那就是曾经以文路之身,跨界硬斩文界的青莲第一宗师:林苏! “林苏……你是林苏!”左侧长老道出了底牌。 林苏没有回应,大步走向后面那个法阵…… 右侧长老道:“林苏,你好大的狗胆,敢阴谋暗算圣家文道前辈,就不怕我圣家报复么?” 林苏似乎没听见一般,继续走向后面那个法阵…… 两个长老后背同时渗出了冷汗:“你要做什么?” 林苏手指轻轻一弹,点在法阵之上,画圣圣家高端法阵应手而开,里面是一幅奇异的画作…… 这画作极其简单,但也极其玄妙…… 上面就是一团漩涡,看起来只是一堆线条的胡乱组合,但是,细细一看,线条是动的,组成了一个漩涡,似乎从虚空之中,不断地抽取无形的气机…… 托地一声轻响,房门打开,陈王和阁心站在门边,吃惊地看着里面的一切。 林苏手托一张画,而两个高高在上的圣家长老如同木偶一般,摆出一幅诡异的造型,在那里一动不动。 画圣圣家两位长老如逢大赦,左侧长须长老大叫:“陈王殿下,你来得正好,你给今日之事评个理。林苏小儿居然胆敢对我等实施暗算,简直岂有此理,我必告之陛下,大苍官场岂能有如此斯文败类?文道之中,岂能容下如此狂徒……” 陈王差点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脑门。 兄弟啊,你也太鲁莽了些吧,直接下手对付圣家长老,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林苏慢慢抬头:“殿下,你之恶疾根源找着了,就是这两个老货做的手脚!” 陈王全身大震…… 阁心一双眼睛陡然落在两名长老脸上…… 底牌完全撕开! 两名长老脸色刹那间完全变色…… “这幅画,何人所画?” 七个字,带着摄人心魄的神奇力量,两个长老第一时间陷入迷湖…… 在文道洗心之下,全盘招供…… 这幅画乃是画圣圣家本代家主亲笔所画,画名《洞旋图》,拥有抽取人生机的神奇力量,一旦生机抽尽,人必死无疑。 这种奇异的手法,跟医道、修行道完全不同,所以中招者,根本一无所觉,也完全无法化解。 他们进入大苍,是受大苍皇帝陛下所托,其目的就是杀陈王,陈王一死,林苏想谋反,就失去了大义…… 山顶安静得可怕。 陈王轻轻颤抖。 阁心的心紧紧地揪成一团。 陈姐站在门边,紧紧地抓住旁边的一棵树。 相公突然将矛头指向画圣圣家的时候,她其实有过很可怕的猜测,但是,事实远比她猜测的更加可怕一万倍。 因为陛下暗杀陈王的这一阴谋,被完全揭开。 涉及帝王之事,事已通天。 涉及帝位之争,更是通天。 今日之事,就此掀开,恐怕陈王也好,相公也罢,都必须走那一步! 这一步踏出,整个大苍石破天惊! 第530章 杀画圣长老 两个画圣圣家长老终于从文道洗心的神通之下,清醒过来。 一清醒两人就勐地跳起:“你……你……你做了什么?” 林苏冷冷回答了四个字:“文道洗心!” 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雷,二老汗毛都竖了起来:“你好大的狗胆……” 林苏道:“你们才是好大的狗胆,异国之人,前来大苍,阴谋暗算本国皇子,真正是万死莫恕!” 这话一出,陈姐眼睛勐地大亮。 她知道林苏曾以《大苍铁则十三条》杀了大隅迎亲使,又当着七皇子的面杀了大隅四个人,众人都以为他是自寻死路,最终他顺利脱身,因为《大苍铁则十三条》做了他的挡箭牌,今天的事情,能不能也用十三条来过关? 异国之人,阴谋暗算本国皇子,适不适用十三条的必杀条款? 她大脑中飞速盘算,觉得这是一条出路! 林苏是不是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那两个长老面面相觑,突然笑了。 左侧长老开口:“从现在的情况看,底牌是已然挑明!” 右侧长老道:“既然挑明,也好!你是否知道我们此行,是受了你们大苍皇帝陛下的圣旨?” “是!”林苏坦然而认。 陈姐眼睛里的光芒陡然熄灭。 她意识到,大苍任何法令,都不足以扭转今日之局,因为这两个老货是受了陛下的圣旨!既然是陛下圣旨规定的事情,那对与错都是陛下的事,跟他们执行者无关!他们是不是异国之人,他们犯下了何等大错,都与他们无关。 任何人都不可能依据任何法令,制裁他们。 两个长老齐声道:“既然是陛下圣旨要办的事情,你有何资格出手阻挡?立刻放开禁制,放我们回程!” 场中完全安静。 陈王也好,阁心、陈姐也罢,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面对异国之人,他们可以强硬,但异国之人拿了本国陛下的圣旨,你能怎么办?别说他们还没能杀了陈王,即便他们真的杀了陈王,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 陈王眼睛轻轻闭上:“放他们走吧!” 两大长老眼睛里都露出喜色,今天的事情,虽然出乎意料,虽然很是憋屈,但终究不可能走到无可收拾之境,圣家之人,手持圣旨,出了天大的事情,也不是绝路,这就是他们这种层级之人的天然优势…… 林苏慢慢回头:“殿下,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何种办法?”陈王眼睛睁开了,眼中盘旋的尽是血光,还有丝丝无助。 林苏道:“杀了他们!” 陈王的眼睛勐地睁大…… 杀? 天地良心他真没敢这么想! 圣家之人,谁敢杀? 他最初的设想也只是:如果查明这二人的确在做坏事,用法理驱逐他们,能将圣家之人驱逐,就已是世俗之中难见难寻的硬气壮举。 但…… 右侧长老一声大吼:“林苏竖子,你敢伤本座一根汗毛,画圣圣家必定……” 林苏霍然回头! 哧! 这名长老从头到脚,一噼两半,声音戛然而止,他的鲜血洒满了同伴的全身。 左侧那个长须长老脸色瞬间惨白:“你……你……” 林苏澹澹道:“我连你家圣子吴心月都杀了,长老觉得你们的身份地位,跟吴心月比起来又如何?” 声音是和缓的,语调是斯文的,但长须长老心头涌过的尽是滚滚寒流…… 面前这人,青莲论道之上,就成画圣圣家死敌。 边关一战,杀了圣子吴心月之后,画圣圣家就与他不共戴天。 但是,画圣圣家没有对他报复。 关键原因就是,此人与世人完全不同,他眼中根本没有圣家威权,你敢报复于他,他就敢鱼死网破,画圣圣家,不敢轻启战端。 这么一来,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他无惧圣家的威胁。 刚才自己的同伴一句威胁出口,他就觉得要坏菜,果然,一句话没说完,就此身死道消! “林苏!”长须长老努力站直,努力让自己气息正常:“你毕竟是大苍之臣,我们遵圣旨行事,你敢逆圣旨?” 他学聪明了,不再提圣家半句,只说圣旨。 林苏点头:“不好意思,我真敢!” 哧! 那个长须长老眼睛睁得老大,分成两片的尸身慢慢倒下。 场中完全石化。 陈王怔怔地。 阁心也是。 陈姐眼睛都闭上了…… “阁心!”林苏道:“在梅岭之上挖个大坑,这两具尸体就是入坑的第一批!” 阁心目光跟陈王对接,陈王轻轻一点头,阁心鞠躬:“是!” 手一起,人化旋风,带着两具尸体凭空消失。 跟她同时消失的,还有一座亭子,画圣圣家两老一死,他们营造的画界妙境也随之消失,此地空余一座荒岭。 林苏手中的画轻轻一撕,如同一个漩涡被撕开,丝丝缕缕的气机重新回归陈王头顶,陈王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生机的回归,他的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今日之事,如何善后?”陈王长长吐口气,说了八个字。 林苏笑了:“放心,什么事都没有!” 他也回答了八个字。 他的八个字一出,满山愁云似乎一扫而空。 陈姐的眼睛睁开,一派春光。 陈王眼中也有了神采:“圣家不会报复?” 林苏道:“画圣圣家,报复我的理由早就存在,不多这两个老货,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报复吗?” 陈王缓缓道:“世间事,尽在权衡。” “对!画圣圣家不是真的怕了我,以他们的底蕴,想灭了我并不难,但是,千年世家行事,必须考虑代价,当代价足够高昂的时候,能做的事情,也变得不能做。” 陈王不是章浩然,章浩然当日面对“世间事尽在权衡”、“圣道治世,择利己者用之”这两大颠覆观点时,被雷得几天睡不好觉,而陈王,直接就能接受。 他轻轻吐口气:“圣家的事情,你说服我了,现在该说说……那位了!那位会是何种反应?” 曾几何时,面对自己的亲叔叔,面对当今陛下,他已经以“那位”相称。 这个那位,带着无尽的纠结…… “那位,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陈王心头大跳…… 林苏道:“他敢追究,就是逼我们现在就掀桌子。” 陈王道:“你的意思是……他其实不敢掀桌子!” “他今日选择这么下三滥的招数,间接表明,他不敢将我们逼到死角。” 这就叫窥一斑而知全豹! 宫中那位,九五至尊,如果真的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如果真的有不惜代价斩陈王的决心,其实有太多的选项可以选。 哪怕是随便找个借口,赐陈王一根白绫,陈王都无计可施。 但他偏偏选了这么个见不得人的手段,说明什么? 说明宫中那位根本不敢逼他们! 陈王遥望北方,胸口轻轻起伏,良久道:“我其实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就不敢掀桌子,你手上到底握有多大的底牌?” 林苏道:“龙城军十万,南王账下铁骑二十万,血雨关十万,京城文道,半壁江山不敢谈,三分天下还是有的!” 陈王全身大震:“龙城、血雨关我早有预感,但南王……南王你何时拿下?” “今年年初,我洞庭之行纯属掩人耳目,我其实去的是南方!”林苏道:“苍赤大战,真正的统帅,是我!” 陈姐都惊呆了。 今日他与陈王所谈的事情,全是绝密! 他已经悄无声息地掌控了三支铁军! 正如陈王所言,她跟绿衣她们也在闺房里分析过,对血雨关、龙城之军她们也有过猜测,但绝对没有人想到还有南王。 他的洞庭之行是掩人耳目,就连她们这些枕边人都不知道。 陈王更是完全不在状态。 他近七年来声色犬马,迷惑了全天下人,唯有他跟阁心知道,他是何等的雄才大略,但是,近年来,他精心培植的党羽,被陛下一个个铲除,他才知道,世上精明人不止他一个,陛下更在他之上。 而如今,林苏悄无声息地重新收纳了一批,林苏的手腕,更在陛下之上! 真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望一山高! “虽有三支铁军,虽有京城三分文道,但咱们的力量与他相比,还是远远不够。” 林苏道:“是不够!不过,也足以让他不敢轻易掀桌子,达成了这一点,就已经实现第一步的目标。” “第二步的目标是不是咱们继续积蓄力量,形成实力的逆转,然后由我们来掀桌子,发动兵变?” 陈姐心头怦怦乱跳,悄悄地退出,虽然这两人谈话完全不瞒她,但她也知道,这种事情,哪怕是她,也不宜听见。 然而,林苏的回答让她大吃一惊。 林苏回答:“错!兵变,不是我们的选项。” 三支铁军在手,兵变却不是选项?我没听错吧? “知道我为何将矛头指向这三支铁军吗?”林苏道:“是因为大苍国境之上,三个点最容易突破,分别就是北方四镇、青盘江和西南血雨关,我得防着某些人故伎重施,在帝位受到威胁之时,邀请异族入侵!再来一次狗屁洛城之盟!” 陈王眉头皱起:“这三支铁军的职责,只是守卫国门?” “是!我曾明示厉啸天,毕生使命就是不准大隅一兵一卒越龙城!” 第531章 底牌尽掀 陈王心头无限思叙流过:“我猜你不发动兵变,还是不忍心见大苍刀兵四起,兵连祸结。” “我更不想看见异族乘虚入侵。” “林三公子心怀天下,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佩服!”陈王一躬到地:“如真有成功的那一天,我必上明陵敬告列祖列宗,告知他们,姬姓江山,交与林氏手中,不违祖训!” “你想哪儿去了?”林苏笑道:“你还以为我想当这个皇帝不成?拜托,皇位送给我我都不会要,我心目中的皇帝,始终只有一人,就是你!” 陈王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失去了言语表达能力。 他不是蠢人,他也是智谋惊天的角色。 多年以来,步步走来,他见惯了争权夺利,他大脑中早已被帝位之争搅得一团糟,他在父母之仇、家国之悲、祖宗遗训中纠结了太久太久,他成功地建立一些秘密力量,但很快,这些力量被皇权斩断,他一败涂地从此再无一丝亮光,直到林苏的横空出世,他又看到了一线曙光。 在他的认知中,林苏剑指帝位。 他也曾有过纠结,但很快就已释怀。 如果林苏真的夺了他姬氏江山,他觉得自己能平和面对,因为在他的字典中,林苏远比目前金殿上坐的这位,更符合祖宗的设定。 但没想到,林苏今天直接告诉他,他根本对皇位没兴趣,他心中的皇帝,是自己! 林苏轻轻抱一抱陈王的肩头:“你拿我当兄弟,我也拿你当兄弟,今日我明确告诉你,我之路,从来都不在帝路。” “圣殿之上,文道之极,才是你的追求,是吗?”陈王道。 “也许是圣殿之上,也许是苍穹之上,也许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是什么意思?” 林苏目光闪动:“或许某一天,我会在这里开一块小菜园,种上点小菜,闲来钓几条鱼,唱唱歌,吹吹曲,吟几首诗,写几篇文,赏庭前花开花落,看天空云卷云舒,彻底忘了文道、修行道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各种道……” 他一步踏出,抱起陈姐,横跨长空,消失。 他消失了,陈王还静静地看着他划过长空的身影…… 人影一闪,阁心出现在他身边:“殿下,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别人如果这么说我一定不信,但他说的,我信了。” “他所说的,本王也信了!”陈王慢慢回头:“府里的网,可以收了。” 阁心勐然一震…… 府里的网? 府中有陛下派出来的细作,她早已掌握,但是,她不敢妄动,因为这么一动,就代表着陈王的反叛之心,如今可以动了吗? 陈王道:“今天的事情对本王也有启发。既然他根本不敢掀桌子,我又何必谨小慎微生怕触怒他?他试探我的底牌也试探几年了,我现在来动一动,试探下他有没有隐藏的底牌!” 阁心眼睛亮了:“梅岭刚刚挖了个大坑,只埋两个人也空旷了些,正好多埋几个,让那些小人睁大眼睛看一看,今日的梅岭,亦是龙潭虎穴!” …… 林苏抱着陈姐飞越了梅岭,飞越了义川湖,也飞越了到目前依然热火朝天的瓷器厂,看架势是要回家,但是,林苏盯着海宁学府眼神有点亮:“海宁学府,很热闹啊,人似乎多了很多。” 陈姐轻轻一笑:“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其实学府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原本打算跟你说一说,遇上青花瓷这档子事,没说成……” 林苏落在学府之外三百米的地方,跟陈姐并肩步行,陈姐告诉他关于学府的事情…… 海宁学府,现在的确是热闹了,因为流民多了,流民子弟也多了,此其一也。 其二呢?九月份的时候,新学年开始,学生增加了上万人,按说第一学年的那些术班学子们,该毕业给新学员腾位子,但是,他们中只有不到三百人选择毕业,剩下的人全都要求学习语文、算术中册。 开始的一个年级,现在变成了两个年级,人数直接增加了两万多。 为什么这些学子们对术班这么有兴趣? 根本原因还是前段时间的一场闹剧。 乾坤书院不爽海宁学府,派出一批学子来踢场子,诗词经典这些,科班的学子们接了过去,跟他们平分秋色,让海宁学府大大扬名——需要知道乾坤书院面对的是整个曲州,选择的是有文道天赋的文道天才,经几百年沉淀,声名远播,而海宁学府呢?只面对流民招生,不到十个大儒教学,底蕴也浅得多,两方学子战成平手,海宁学府其实已经赢了。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乾坤书院的人跟海宁学府打成平手,如何肯服气? 非得比算术。 这一比,直接踢到了最硬的钢板。 术班这边几个十岁幼童出战,抬手之间将乾坤书院的天才,按在江滩摩擦,双方算术水平差距,简直是云泥之别。 那天,整个海宁全疯了。 乾坤书院院长都差点吐血了。 后来,海宁各大世家纷纷将自家孩子送到海宁学府,就连往日那些世家子弟瞧都不瞧的术班,也新招收了不少来自世家大户的子弟。 那些原来就在术班的学子,哪肯轻易离开?江滩、义水北川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求抱山院长,让他们的孩子再学两年。 抱山和最顽固的丁大儒都对术班改变了印象。 林苏笑了:“这么说,乾坤书院赵千秋又在为我作嫁衣?” 陈姐噗哧一声笑了:“赵千秋遇到你,真叫遇到了鬼,以前,他只要双脚踏上海宁城,必定是知府亲迎,八方共敬,而如今,他根本不敢踏足海宁城,听说他的文心都蒙尘了……” 他一来到海宁学府,学府之中阁楼上轻轻一震,三条人影同时穿空而起,落在他的面前。 正是抱山、丁大儒和任太炎。 三人全都喜形如色。 “小子,你总算回来了!我说你必可回来,任兄却说你会遭难,看来还是我猜得准,你小子放哪里都是一根搅屎棍,哪有别人为你操心的份?”抱山一来,就直接抱住林苏的肩头,还狠狠地碾了一把,如果是昔日的林苏,恐怕会嗞牙裂嘴,但今天的他,自然不同。 任太炎立刻叫停:“三公子你可别听抱山先生瞎说,他根本是反着说,我说你不会有事,他非说你遭劫,我们还赌了十坛酒呢,抱山先生,愿赌服输,酒拿来!” 抱山脸成了茄子:“任兄啊,非得是酒吗?我给钱行不行?” “要什么钱?海宁学府任教,我还缺你那百两银子?我就看不惯你整天抱着酒坛进教室,非得将你这毛病给灭了不可……” 两位大儒这么一争起来,林苏和陈姐全都笑了。 “抱山先生,酒我帮你出了!”陈姐一个小袋子递给他:“但任大人说的也真有道理哈,你整天抱个酒坛进教室,着实不妥。” “看看,看看……”任太炎乐了:“连少奶奶都这么说……” 陈姐脸蛋唰地通红:“任大人,你再乱叫,以后你的酒我给扣了……” 场面更乱了。 林苏笑嘻嘻地看着,旁边丁大儒突然深深一礼:“林公子,老朽要向你道歉。” 林苏吓了一大跳,赶紧扶住:“丁大儒,切莫如此。” 丁成儒道:“当日公子创办术班,老朽等人是反对的,老朽内心其实是瞧不起术班的,但如今老朽才真正知道,我们的眼界还是太浅,算术之道,博大精深。” “文道各分道,都是博大精深,丁大儒,我们共同努力,将海宁学府办成利于民、扬于世之真正学府!” 丁成儒长须飞扬:“好!” 任太炎道:“三公子,我观此学府还少一学训,不如今日三公子题一学训如何?” 林苏笑了:“你们一堆大儒呢,谁都可以想出一个学训吧。” 任太炎笑了:“此学因你而建,你来题最是适合。” 林苏笑道:“这你可就错了,此学之建,乃是抱山先生之功,当日我尚在京城科考,海宁江滩万众抗洪,抱山先生奔走于江滩之上,搏激流于行,施教化于心,终有此学,抱山先生,此学训你来题!” 抱山纵横江湖,一张老脸早已刀枪不入,一颗心也早已波澜不惊,但此刻,还是激动了。 他知道一所学府题写学训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所学府从此跟他紧密相连,他的名字将伴着学训永远刻在这长江边,千万年之后,他尸骨成灰,只要学府还在,他的文名就会在,从学府走出去的任何一人,所有的丰功伟绩中,都有他的一份! 给一座学府留下学训,是每个文人的终极梦想。 抱山久久遥望天边,久久思索,他的眼睛慢慢发亮:“海宁学府面对不同出身之人,分而教之,科班逐圣道,术班济民生,乃是海宁学府最大特色。所以,海宁学府之学训,我定为四字……” 他的手一起,金纸破空,笔落,四个大字光芒万丈。 “因材施教!” 四字一落,天地微微一震,一道银色光柱从天而降,落在抱山头顶,圣音传来:“圣言‘因材施教’,今日获一新解,大苍傅抱山,入文路!” 银色大道直通天际,圣光之下,抱山全身银光闪烁,他终于破了文路! 他破文路,是因为他用实际行动给圣言“因此施教”诠注了崭新的内容。 圣典之中的“因材施教”其实是一个典故,说儒圣的两位弟子请教儒圣。 其中一人说:师尊,我如果想到一个好的办法,是不是要立即施行? 儒圣言:是!你该立即施行。 另一名弟子也问他同样的问题:师尊,如果我想到一个好的办法,是不是要立即施行? 儒圣言:不,你得等一等,看一看。 第三个弟子不解:师尊,两位师兄问了同样的问题,为何你的回答截然不同? 儒圣笑道:前面那位,是一个性格优柔寡断之人,所以我鼓励他想到了就做;后面那位,是性格急躁之人,所以我劝他三思而后行。不同的人,不同的教导,视为因材施教。 这就是因材施教的由来。 儒圣本意是面对不同性格的人,有不同的教导方式。 但在海宁,因材施教四字,被注入了完全不同的内涵——面对不同的社会群体,施行完全不同的教育方式。 抱山充分理解了这一点,将“因材施教”四个字的边界大大拓宽! 所以,他完成了圣言新注,他破入了文路! 圣光灌体结束,林苏满脸笑容:“抱山先生,当日我留先生在海宁住上三年,承诺你若不能突破文路,我为你装满壶中酒,送你万里行,今日你突破了文路,我的酒是不是省了?” 抱山破入文路,林苏发自内心地高兴。 关于他的文路,还要追朔得很遥远的过往,那个时候,天是黑的,水是黄的,林苏还只是个秀才,陈姐还是处…… 当时为了将抱山这个大名士拐下,林苏给他许下了“文路”之约,于今,事隔两年,终于成了! 哈哈哈哈…… 抱山仰天大笑:“你个臭小子当时用文路画个大饼,将老夫一拐两三年,如今还想把酒给我省了?想得美,酒的配额直接翻倍,一个月十坛。” 第532章 将拐骗进行到底 丁大儒、任太炎面面相觑,眼睛里也都有了热切。 他们也是大儒,他们也渴望破入文路。 抱山破入文路刺激了他们,他们觉得自己也应该努努力…… 林苏看着他们贼绿的眼神,有点怕他们扑过来扎堆儿跟他寻求灵感,带着陈姐赶紧走,进了术班。 一进入术班,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从人群中跑了过来,扑通! “师尊!” 身后的一群人同时围了过来,外围几个老师微微一惊之下,也同时跪下:“拜见恩师!” 陈姐唰地一声跑得老远,将轻功都用上了…… “都起来!”林苏轻轻挥挥手,将外围的老师们召唤起来。 他面前的那个孩子没起来,脑袋抬起来了,脸上全是开心的笑容,正是他的弟子杨春。 “杨春,你也起来!” 杨春起来了:“师尊,你怎么来了?” “过来瞧瞧你的学业!”林苏敲敲他的脑袋。 “师尊,春儿已经会破解圆方之题了……”杨春很得意,旁边的几个老师也围了过来…… 恩师,小师弟的算术是最好的,连弟子都及不上他。 恩师,小师弟特别用功,每天晚上最后睡的人多半是他。 恩师…… 七嘴八舌中,杨春乐开了花。 林苏笑了:“你们也别左一句右一句地夸他了,这孩子尾巴都上天了……” 众人全都笑了,杨春抓脑袋,不好意思…… “大家该干嘛干嘛去,我带杨春走走!” 他带着杨春漫步而上,一步步登山…… 众人不能跟随,唯有陈姐,离着七八步跟着…… “杨春,我曾经答应过你,你在术班学一年,如果能够跟上进度,我会教你一些东西,现在你至少是跟上了进度,也实现了你我的约定,接下来,我可以教你一些东西,说说看,你想学什么?” 这个问题突然抛出来,杨春懵了……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其实也想了很多…… 他每天刻苦学习,只为实现师尊给他的那个条件…… 他也想过,如果师尊肯教他东西时,该学什么…… 爹爹的意思,是让师尊教他科考的东西。 科考,做大儒,一开始也是他杨春想要的,但是,在海宁呆了整整一年,他爹爹不让他顶着知府公子的名,而是让他寄宿于江滩一户人家。 跟江滩百姓在一起摸爬滚打一年了。 他知道张大叔家以前是做佃户的,卖了一个女儿才留下了四口之家的性命。 他知道李大叔家以前是富户,但后来家道中落,碾转几千里才到了江滩,让一家八口人重新活得象个人样。 他知道他那个小伙伴曾经在冬天里十天没吃过饭,都埋到雪地里了,发现还有一口气才从鬼门关回来。 他还知道隔壁的何姐姐,被恶霸给抢走了,她父母拼了命才救回来,而她父亲也被人活活打死。 他知道整个大苍国,象这样的人间惨剧每天都在发生。 他知道别的地方,不会象江滩这样。 江滩能有今日,靠的不是文道,而是技术,师尊天人一般的才学中,有一种才学能够让贫苦百姓过上好日子…… “师尊,我决定了!”杨春道:“请师尊教我济民之术!” “圣道济民,当官亦济民,商道可济民,兵道亦可济民,你需要更具体些。”林苏道。 “师尊说的是,济民之术无数人都在学……”杨春抓抓脑袋:“师尊,有没有一种学问是别人目前不知道的?” 意?心还挺野! 至少陈姐是摇头了。 但林苏却笑了:“好!我就教你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学问!这门学问叫‘物理’!” “物理?”杨春不懂:“何为物理?” “顾名思义,所谓物理,就是万物拥有的规律,以及其中蕴含的道理……” 折花峰之上,墨青和风舞同时一惊,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林苏手轻轻一指:“秋天到了,落叶飘飞,我问你,为什么叶子会朝下飞而不是朝上?” 杨春第一个问题就懵圈。 “因为叶子有重量!”这是墨青的回答,面对量天尺中的投影,对风舞作出的回答。 林苏道:“因为引力!咱们脚下的大地,有引力!通俗的理解就是重量!” 杨春点头。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叶子下落的速度如此之慢?比这黄叶更轻的柳絮,甚至在空中飘飘荡荡,很久都不掉下来?” 这个问题一出,杨春抢答:“因为叶子很轻,柳絮更轻。” 躲在折花峰偷看的墨青脸色突然就变了…… 她毕竟不是一个孩子可比的。 她在“格物”这一块上的造诣天下难寻,她在青莲论道上就曾经提出过一个问题:竹蜻蜓能飞起,一定有一道藏于其中,只是她一时没有找到这条道。 而如今,林苏提出了同样的问题,跟她苦苦追寻的那条道异曲同工。 这个问题能解答么? 这个问题的答桉,就是她寻找的那条道! “错了!跟轻重无关,跟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相关!这种力量叫浮力!我们肉眼所见的空,不是真空,这空中有气,空气是有浮力的,当一样物体产生的浮力,大于这件物体重量的时候,这样东西就能飞起来,比如说飞鸟……” 杨春懵没懵不知道。 墨青彻底懵…… “这就是物理,我会写下一本书,作为基础教材,你重点研究这一领域,只要你足够有钻劲,只要你足够刻苦,这片天地的将来,能因你而完全改变!” 杨春心头热血沸腾:“师尊,会变成什么样?” 林苏遥望天空:“钢铁巨船可以下水,无需人力日行千里,钢铁飞舟可上天,无需法力日行万里,普通人可以上战场,百丈外杀敌如割草,普通人亦可万里传音,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当然这过程也是无比的漫长,你也许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完全实现,但只要你做了,你就会是这一学科的奠基人,千秋万载之后,世人会记得这条路上,有一个探路者名叫杨春。” 杨春通地一声跪下:“弟子杨春,请师尊传道!” 林苏手一动,掌中多了一本书:“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物理教材,你让上面的林青老师看看,人手一套,本学期,术班增设这门课程,林青老师如果愿意的话,不妨亲自授课。” 交待完毕,林苏一拉陈姐,冲天而起,飞了。 墨青和风舞完全懵圈…… “哎,青姐,我怎么觉得你的探测他全都知道?” 墨青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有什么觉得不觉得的,这混账哪句话不是说给我听的?混账王八蛋,你来都来了,亲口跟我说不行啊?还让你弟子在中间做个转轴,打算将我再拐一年你直说啊……” 风舞笑得打抽:“我现在才发现,这人心计有多深,他每句话,全都打在你心尖吧?你为了你那条道不得不被拐吧?拐了一年又一年,你这哪年才是个头?干脆整个人给他算了。” 墨青抚额:“按说被他算计,我应该发场火才对,可为什么我反而充满期待呢?风舞,我怕是真不能在这里呆了,我觉得我有点变傻了……” …… 林府,林苏面对陈姐直接提出的问题:“相公,你的本意,大概是为了留下墨圣女吧?” 林苏哈哈大笑:“是啊,这么好的物理老师免费送上门,不用白不用!你以为知识那么好学的?学了本帅哥的知识,不给本帅哥出点汗我放过她……” 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发现,陈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表情相当暧昧。 我c,想歪了不是?林苏立刻作了更正:真的只是出汗,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的那个叫出水,不是出汗。 陈姐认真地表示:“你不解释我不朝这方面想,你一解释,我真朝这方面想……” “来,咱们去出点汗,不,出水!”林苏解释不清楚,上硬措施。 硬措施一上,陈姐想跑,但腿有点软,被他捉住了,大白天的出了一场透汗,整个人都崩了…… 我的天啊,她们几个都在江堤那边,自己一把年纪了,反而玩得最狂野,赶紧起来,要是被人看见就真没脸见人了。 她起来后,首先是看杏儿在不在,杏儿不在西院,她就觉得情况有点不妙,到外面一看,杏儿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脸蛋红红的,陈姐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这不仅仅是露没露的问题,这是很直白的露,杏儿都在外面帮忙看门了。 “陈姐,刚才丁老板过来了,想谈青花瓷的事情,我看你忙着,就让他先回去了……” 什么叫忙? 陈姐强作镇定:“嗯……刚才我正跟相公谈到这事儿呢……我去海宁楼。” 开始几步走得很镇定,但出了府门之后,陈姐一路飞奔…… 林苏在自己房间里,伸出手来,抓住一条从窗外探进来的桃树枝。 几个月不见,小桃树长大了些,枝繁叶茂的都快遮盖他的窗子了。 他的意识进入桃枝内部,就看到了花妖。 花妖坐在那里喝酒,她面前是一朵很大的桃花,桃花如碗,装着酒,是真的酒! “看到这酒,有没有什么感触?”花妖醉眼迷离地瞅他。 “这是真酒!” “自然是真酒!”花妖笑道:“如果你家酒坊里的酒莫名其妙地空了几坛,千万别大惊小怪,是我干的。” 林苏笑了:“我说你有必要吗?想喝酒直接跟画屏说,还少得了你的酒啊?”别人不知道花妖的存在,秋水画屏是知道的,而且这小妞儿已经升级了,都成少奶奶级别的存在了(明于心不明于口的那种),只要她说句话,多少酒都不成问题。 “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我就跟那个姓周的小子扛上了,我一天偷他一坛酒,让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酒是怎么没的……” 姓周的小子? 老周吧? 哦,对于这个几千岁的老妖精而言,四五十岁的老周,显然也可以称小子。 老妖怎么就跟老……小周扛上了呢? 只因为一点,花妖第一次偷酒,就被老周发现了,老周在酒坊里叉着腰骂了一顿,花妖记仇了…… 我靠,这都什么事? 你是真小气呢还是真闲啊…… 第533章 一日破四境 “你就别跟周叔捉迷藏了,他一把年纪了真不是孩子!”林苏摇摇头:“帮我解决点正经事。” 什么? 花妖目光朝林苏这边一扫,立刻大惊:“哈,你道根激活了!怎么激活的?听说你出了趟远门,莫不是真的找了个女修行人,把她给办了?说说办的过程,越细越好……”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你就别八卦了,哪有那事?我是按照你的第三种办法做的,参悟时空法则,激活了道根!” 花妖好吃惊:“时空法则?你居然参悟时空法则?这怎么可能?使出来瞧瞧……” 林苏手一起,一个空间裂缝出现在这片空间之中,空间裂缝一成,花妖变色了:“赶紧收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轻轻一划,裂缝消失,花妖花容失色,怔怔地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是一般人,她是顶级妖族。 她曾与不世出的佛门神僧打过整整十三年不分胜负,甚至说,到现在再回头看,她还赢了,因为那个佛门神僧身化灵隐寺,已经彻底灭了,她还活着。 她深知时空法则有多么恐怖。 纵然是她曾经所在的那方大世界,时空法则也是所有法则的顶峰,甚至长达数万年的时间里,根本没有时空法则的承载人。 “你吓着我了……”花妖长长吐了口气。 “怎么?你这片空间里,不能施展空间法则么?”林苏道。 在他的理解中,花妖的空间也是空间,异种空间法则在里面施展,会破了花妖的空间,所以,花妖才那么紧急叫停。 “不是,你的空间法则还浅薄得很,威胁不了我,但是,你的成就让我有点难以言说,知道什么叫时空法则吗?” 你说…… 花妖说了…… 天道之下,七法三百规! 时间为尊,空间为王! 别的规则只是规则,而时空法则,却是法则! 综合一句话,时空法则,就是凌驾于其他规则之上的规则!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他不知道自己这么牛b…… 花妖接着说了…… 时空法则,过于强悍,所以,在仙域大世界中,时空法则亦是禁忌,三万年前,最后一任时空尊者身死道消,后继无人,他所在的时空神殿被百万强者一抢而空,连一块砖瓦都成圣物,所以才有仙域大世界里的一句话:仙域万界,昊天为尊,三千神殿,时空不存。 正因为没有了时空神殿,仙域万界,才会轮到昊天为尊! 现在你知道时空法则有多强悍吧? “仙域大世界……在哪里?” 花妖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的记忆是残缺的,记得一些东西,但完全串连不起来……” “这个不急,你慢慢恢复,终有一日能够记起来。”林苏看她痛苦的模样,不忍心问下去,换了话题:“我今天过来,是请教你的,我的道根激活了,我的修行道,你觉得应该怎么走下去?” 花妖盯着他,有点吃惊:“你不是已经走下去了吗?” 什么? 林苏也有点懵…… 三道合一,文道、武道、修行道…… 文道他到了文路境。 武道他到了窥空境。 但修行道,他才是道根啊,这叫走下去了? 花妖笑了,你大概是被误导了,以为任何一道都必须从零起步,其实不是,道到高境,殊途同归。 你的武道已是窥空,而且你修的功法非常特殊,其实不是单纯的武道,这功法本身就是道武相融的,你只要稍微转换下,道境修为自然就会跟上。 林苏眼睛大亮…… 他修的功法是《小周天造化诀》。 这功法来历本身就很特殊。 它是黎云鹤所创。 黎云鹤是什么人?曾是修行仙宗最出色的弟子,只因比圣子都突出,宗门上下齐打压,才让他含怒出山门,扬言从此不用修行宗门的功法,一样踏平山门。 他在抚仙湖一坐七十六年,悟出《小周天造化诀》,专修武道,以武破道,打得八百仙宗封山,成为那个时代的武道第一人。 他的武道,并不纯粹! 他没有仙宗的底子,也根本开创不了一门全新的武道。 所以,小周天造化诀,其实是以仙宗修行框架搭建起来的。 它,本身就是道武双修。 花妖道:“你只需要一个闭关,就能轻松将道境修为拉上去,你唯一需要认真选择的只有一样东西。” “什么?” “你的道果!” 道果! 道果是修行人最重要的选择。 选择什么样的道果,基本上就锁定了什么样的修行路。 这个认识,林苏很早就有了,其实每个修行人都有。 修行之人到了道花极境,都会下山游历,在红尘中寻找最契合自己的道果。 彩珠莲是这样。 章亦雨也是这样。 而他林苏,也不能例外。 什么样的道果,才是最好的道果? 不是威力越强越好,而是要契合自身,才是最好的。 这个问题,没有修行前辈能够指导,花妖也指导不了他。 他只能自我选择…… 林苏退出了花妖的妙境,坐在窗前,眼睛一闭,开始闭关…… 一个时辰,他破入道坛境。 两个时辰,他破入道山境。 三个时辰,他额头之上一朵金色的花朵盛开,这朵金色的花朵,就是他的大道之花,他破入了道花境。 但这道花,极其离奇。 因为花朵之上演绎无尽的造化奇观。 一会儿出现一把长剑,演绎独孤九剑的无尽剑势,一会儿出现一面战旗,铁马金戈,一会儿又出现了一座书山,满屋生香,一会儿是大江东去的豪迈,一会儿又是春江花月夜的雅致轻柔…… 林苏回想了他踏入这个世界的路。 他似乎想将所有的行程全都过滤一遍。 最后,花朵儿上的图像全都消失了,一片混沌…… 夕阳西下,海宁的天空慢慢收去了太阳的余晖。 一条人影划过长空,落在月楼,秋水画屏回来了。 她一回来,其实也代表着其他人都回来了。 崔莺和绿衣并肩快跑,到了西院门口,有点奇怪:“相公没回来吗?” 杏儿赶紧迎上去:“公子跟陈姐上午就回来了……” 院墙外一条人影翻了进来,正是陈姐,陈姐叫道:“我刚才去跟丁老板谈了下,丁老板对青花瓷特别有兴趣,他建议将售价标到单件百两银子以上……相公呢?” 表现得象是她一整天都在谈生意一样。 杏儿当然不会说破,指指林苏的房间:“公子在房间里坐了一下午了,一动都没动,好象是在练功。” 几女同时将手指竖在唇边,蹑手蹑脚地到房门外,悄悄地向里面看一眼,然后陈姐轻轻招手,将几女带到了暖阁,将门关上……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林苏额头之上,那枚道花突然轻轻颤抖,他额头的混沌一片也激起了涟漪。 慢慢的,一扇门出现在他的眉心。 这是一扇古老的门,门慢慢拉开一道缝…… 这道缝隙一开,长江之上的急流,有那么一刹那间停止了涌动…… 秋水画屏霍然抬头,脸上有震惊的表情,她突然觉得有一股超级强悍的吸力,要将她营造的画道世界卷入未知。 幸好这种恐怖的感觉只有一瞬间,似乎是一个错觉,就完全消失。 林苏眼睛睁开了,与此同时,他额头上的那扇奇异的大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心跳加速了。 他的道果…… 成了! 这道果,不是他已驰名天下的剑,不是他名满天下的文,而是一扇门。 这扇门非同小可。 因为它融合了两种禁忌。 其一,它融合了时空法则! 其二,它还融合了吞天魔功! 魔门……不,林苏坚决不会称它为魔门,只会称之为“道门”——没有绝对的魔功,只有发魔的人,功法的正邪,存乎一心,所以,林苏融合吞天魔功,纠结是有的,但说心理障碍,却也并不存在。 这道门威力如何,林苏没有测试,但他却知道,这扇门必定非同小可,将成为他修行道上,最强悍的杀招。 一日时间,突破四境。 创造千古奇闻的林大帅哥,打开了房门。 暖阁之中,众女齐齐弹起,精心炒制的小菜送了上来,精心温过的酒,由精心收拾过的人捧着送到他的嘴边,林苏吃饱喝足,瞧瞧天色:“嗯,该休息了,今天你们谁陪我睡觉觉?” 陈姐直接弹起:“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得跟曲少奶奶谈谈……” 落荒而逃。 杏儿放下茶壶,也跑了。 剩下的两个没跑脱…… 必须得说,媳妇多了,有些事情还是很好玩的。 特别是久别重逢。 秋水画屏有点不好意思,她是第一个办的。 陈姐更加不好意思,她以为自己才是第一个,而且还是大白天办的。 绿衣和崔莺也觉得不好意思,她们不知道秋水画屏和陈姐已经抢先了,她们以为她们才是先办的。 于是,在次日,她们抢着拿早餐,抢着做事,表达对姐妹们的歉意…… 林苏在家里住了五天。 五天时间里,他得到了很多消息…… 其中最震撼的一条消息来自章浩然…… 章浩然告诉他,前任兵部尚书丁继业很快就会获释。 丁继业,是龙城叛国桉牵连出来的。 贺兰城三万大军被统帅周泽出卖,导致贺兰城失,三万大军魂归地府。 林苏再下贺兰城,救回厉啸天,怒火三千丈,一道明报轰动天下。 三大边军统帅、百大朝官一齐上书,陛下在当时情况下,必须拿下周泽与兵部尚书丁继业。 周泽押入京城途中被杀人灭口。 众人等待的三司会审还没开始就中途夭折。 没有了周泽这个唯一的人证,丁继业根本就定不了罪。 但陛下也继续关着他,因为风头还没有过去,需要用时间来换取风头的平息。 他的心思在明眼人眼中,一直都清楚得很,他有起复丁继业的意思。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一个异常:在这么长时间里,兵部尚书之空缺,依然没有人顶上去,不是等丁继业,会是等谁? 这种情况章居正等人很是不安。 所以对天牢里的丁继业颇多关注。 丁继业在天牢之中并不安分,始终在叫冤,他生日那天,陛下赐了他一壶酒,他喝了酒后给陛下写了封信。 第534章 大师亦妖 这封信里面写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但其中有这么一句话章居正知道,因为陛下亲口说了出来,这句话是这么说:“主帅无智,军师补之,主帅无力,勐将补之,主帅无矩,何人补之?” 什么意思呢? 说军队的统帅啊,智慧差点没关系,有军师可以辅助他;战力差点也没关系,有勐将作弥补;但是啊,如果主帅没有规矩,有失法度,你怎么补? 这话虽然没有明着说,但很毒! 矛头指向也清楚得很,他指向的就是当时上书弹劾他的三大边军统帅:龙城统帅厉啸天、南王齐福和血雨关统帅丁鄂。 更值得玩味的是,陛下的态度。 陛下看到这句话,感触颇深,拿出来跟众位高官品评,一时之间,朝堂风向大变。 众位朝官纷纷赞叹这话是国士之言,进而盛赞丁继业,丁大人身在天牢,依然心忧国事,实大苍贤臣也,敬请陛下下旨,准其官复原职。 此外,正如丁大人所言,边关统帅,忠君爱国是排在第一位的,这三人目无法度,目无陛下,战力越强越是危险,需要尽早拿下,大苍安危,断然不能维系在此等不法之徒手中…… 章居正自然据理力争,但他势孤力单,朝堂之上根本争不赢这些人,所以,丁继业获释已是定局,而他一旦官复兵部尚书职,这三大边关统帅,极有可能换人。 章浩然说完这些,义愤填膺,林苏听完这些,也是怒火冲天: “上一个秦放翁,这一个丁继业,都把天牢当成度假屋了是吧?我明日进京,且看他如何走出天牢。” 章浩然闻之大喜,他很自然地想到上次秦放翁事件。 秦放翁也是在朝官力保之下,出了天牢,一出天牢就遭天劫——剑门独孤行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剑,在京城人心目中,已是天劫般的存在。 这次呢? 独孤行几时到? 这或许是章浩然,以及他的小伙伴们共同的期待。 但他们没有想到,林苏根本没有联络独孤行。 事实上,就算他联系独孤行,独孤行也未必真的听他的。 这老头原则性还是有的,他杀秦放翁,是因为秦放翁跟黑骨魔族有染,触了剑门的禁忌。 杀丁继业? 屁!你小子真拿这千年老树根不当柴火啊?老头可不是职业杀手,他是一代宗师,官场上的屁事,你少烦他。 林苏踏出家门,准备进京。 几个媳妇跟他偎一偎,亲一亲,为他送行。 林苏破空而起,飞了…… 陈姐出了林府,准备前往江滩,身边香风一动,秋水画屏出现在她身边。 “画屏,你不用跟着我,我现在也是武极了。” 虽然说西院几女出门,秋水画屏贴身保护是惯例,但陈姐是个例外,她军中斥侯出身,跟了林苏之后,武道修为虽然有过反复,但走出来之后进步也挺快,目前是武极中期,在海宁这块天,只要不是对她特殊的针对,她基本上也是没有危险的。 “你突破武极也的确蛮快的,但你知道吗?有个人比你更快,快得不可想象。”秋水画屏表情有点神秘。 “谁呢?不会是咱们相公吧?” 从这句话看,她已经知道了秋水画屏跟林苏之间那点破事…… 秋水画屏照例横她一眼:“你少撩,你再撩我,我真干点事出来……” 说得象你还没干那事儿一样…… 陈姐忍住笑:“好好,我不撩你,你别干那事……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因为我刚刚才证实,有件事情石破天惊……” 陈姐有点小吃惊:“从你嘴里出来的石破天惊,还真的挺让我意外的,到底什么事……” “你们一定想不到,你家相公已经在修行道上搅得天翻地覆……” 陈姐眼睛勐地睁大:“修行道?你说的是瑶池会?” “正是!我刚刚找人问过了,本届瑶池盛会,一个来自大苍的修行奇才成为最大的黑马,知道他是谁吗?” 陈姐心头怦怦乱跳:“咱们相公……” “正是!啊……不!是你家相公!”秋水画屏的娇容在秋日下泛起点点微红:“猜猜他飞得有多高?” “我猜不到,我想象不出来,他……他是文道宗师,他根本不是修行道上的人……”陈姐脸蛋也红了。 “是啊,一个根本不是修行道上的文道宗师,突然崛起,脚踩十万俊杰,踏足凌云之极,他,就是本届凌云首尊!” 陈姐嘴唇都颤抖了:“凌云……首……首尊?” “正是!”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虽然他修行天赋极其了得,但他踏入修行道才多久?满打满算也才两年,怎么可能在三千仙宗无数骄子的世界里,踏足第一?你肯定搞错了,不会是他!” “是啊,踏入修行道才区区两年,而且这两年时间里他都忙着考试、赚钱、砸官场,玩你们,都没见他修行过,怎么可能成为凌云首尊呢?”秋水画屏道:“但本届凌云首尊,千真万确就是大苍剑门苏林!剑门除了他还有传人吗?除了他,还会有人跟他名字完全一致,只是顺序颠倒吗?” 陈姐眉头紧锁:“如果要我选择,我可能更愿意相信,剑门有一个隐世的传人,恰好跟他名字颠倒。这虽然很离奇很巧合很不可信,但他踏足凌云首尊,显然更加不可信……” 秋水画屏也怔住了,好象也是哈。 相比较他这个半路出家的武修,夺取凌云首尊而言……剑门有个隐世弟子跟他同名同姓的可能性还要高点。 可为什么那坏家伙在她面前吹牛皮呢?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他在刺激她,让她跟他好的时候情绪更饱满些,这真是个坏蛋啊,话说回来,自己等了他三四个月,情绪早就饱满得不象话了,还需要调动吗? …… 林苏没有如媳妇们的预料那样,直达京城。 他进了会昌城。 会昌城里依然繁华,但落在林苏眼中,似乎是一种退步,为啥呢?他初入会昌时,感受到了会昌的繁华,后来,他见了京城,才知会昌不过如此。随后,落后的海宁江滩一天一个样日新月异,反衬出会昌日渐没落。 世间事其实都是如此。 有了比较才会不断地改变认知。 国如此,城如此,人也是如此…… 包括会昌城洗心寺里的那个老和尚。 这个老和尚,也一次次地刷新着林苏的认知。 初见面,他简直是个神棍。 第一面见过,他发现了这和尚有几分高深。 随后见到了更多和尚之后,他才越发相信这和尚是真高深。 特别是知道父亲(林定南)曾经向这和尚求达一则谒语,“三道合一,破劫大兴”这八字谒语就出自他口之后,林苏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再来一回。 他已经三道合一了。 林家也已经破劫而大兴。 如果父亲在世,过来还个愿都是应该的。 父亲不在,他就来问个因果。 洗心寺越发破败了。 对面的青楼反而越发火爆了。 林苏推开洗心寺的大门,吱呀…… 这大门也该上机油了(菜油也行)。 旁边一个小脑袋瓜子伸了出来,脑门贼亮,林苏有点怀疑洗心寺不是没油,而是油都用到了不该用的地方,比如说这小和尚的脑门…… “施主,有何事?”小和尚好像不认识他,也可能他只认得钱,对人的记忆挺模湖。 “施主嘛,自然是来布施的!”林苏笑眯眯地抬手,二十两银子递到小和尚的左手,顺手接过小和尚右手的小锤子…… 小和尚直接抬手,双手抱住脑袋:“师傅,有客!”飞跑! 林苏在后面追:“你不是装作不认识我吗?看你这架势分明是记忆犹新……” 小和尚一路跑到了那边的池边,池边,一个老和尚正在喂鱼呢,悠闲得很,正是他曾经见过两次的亦妖大师。 “施主这一来,老衲这弟子居然抱头鼠窜,奇观也。”老和尚笑道。 “你这弟子也太小气了些,不就是上次敲了他一锤吗?二十两银子敲一锤你亏吗?这个价格要是放到全天下,找我敲脑门的人得从这里排到海宁城。” “哦!”老和尚哦了一声后再无下文。 林苏怔怔地看着他,老和尚低头喂鱼。 怎么回事?手机突然按下了静音键么? 小和尚开口了:“施主既然是旧人,当知规矩。” 规矩! 我c! 林苏内心一盘算,彻底懵圈,他给了二十两银子,老和尚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不含标点十九个字,他给了二十两银子,还差一个字怎么办?所以,老和尚“哦”了一声…… 我日! 你这奇葩规矩也就在我面前用,你敢拿到天下人面前,人家不揍死你个臭光头才怪!哦,其实听二哥说,他还真挨过揍,被人狠狠揍了一顿,甚至都丢进官府牢房去了,该! 林苏看表情是明白了。 小和尚喜笑颜开,准备收钱续费。 林苏手伸出,却并不是预想中的银子,却是十个坛子,酒坛! 酒坛之上,写得清楚明白,“白云边”甲级! 寺庙里布施酒! 林苏多少带点报复的心态,你以为就你奇葩,我奇葩起来我自己都害怕! 我就看你个老和尚怎么接招。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衣服上的肉迹,别以为我没闻到你身上澹澹的酒味,我就给你出个大难题,将最好的酒摆在你面前,你接,就是败你的清名。 你不接,我提着上路,后悔死你。 一时间,林苏将自己佩服得要死。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老和尚贼亮的眼神。 根据经验判断,当一个好酒之人眼中露出这道光芒的时候,他是绝对忍不住的…… 第535章 花非花,雾非雾 老和尚目光慢慢移向林苏,眼睛里的光芒瞬间消失,脸色沉了下来:“施主何意?” 他居然突破惯例了——没给续费也开口说话。 但是,林家的甲级白云边,其实也是硬通货,十坛白云边,最少价值三千两。 从这个层面上说,他开口其实也没毛病。 林苏内心转过一圈心思,脸上却是微笑:“大师清修辛苦,我今日给大师送点酒,此酒乃是甲级,市场上是根本没有的,大师世外高人,必能知此酒之妙。” “阿弥陀佛!佛门净地,而酒却是厄源!此池为渡厄池,贫僧为施主化此无妄之厄,阿弥陀佛!” 声音一落,老和尚手中大袖一展,地上的十坛酒同时飞起,哗! 倒入池中。 林苏懵了…… 我日! 老和尚你要不要这么口是心非的? 你分明是个酒肉和尚,你要宣扬也别拿这甲级白云边宣扬啊,成本有点高!你买块肉丢池子里去喂鱼多好啊,这十坛酒倒进这么小的池子,你不怕里面的鱼儿翻白? 小和尚在旁边,瞅着师傅,一脸崇拜。 林苏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千度之童一出,盯着池子,他心跳加速了…… 他看到了什么? 空中的酒落下,分明没有跟池水相融,而是进入了池中的一个地方,那地方有什么?一只茶壶! 这十坛酒其实没有倒入池中,而是倒入了一只茶壶! 隔着一池池水,将酒倒入一只茶壶,这事儿是玄幻,如果不是他拥有千度之童,如果不是他还精通空间法则,他绝对发现不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好你个老和尚,跟我当面玩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酒倒完了,茶壶不见了。 林苏翻翻白眼:“大师,厄也渡完了,能陪我论论道么?” “施主请入亭!” 林苏随他进入身后的一座凉亭,这不是当日蛇虫出没的那座凉亭,这凉亭至少挺干净。 “钱心!给施主上茶!”老和尚下令。 “是!师傅!”那个小和尚飞快地跑向旁边一间侧殿,很快给林苏端来了一壶茶。 “你叫钱心?”林苏道。 “是的,施主!” “心中有钱,眼中也只剩钱,是这个含义么?”林苏斜目视之。 小和尚躬身道:“小僧之法名乃是师傅所赐,小僧愚钝,不知师傅之意。” 一脚将皮球踢到了老和尚那边。 老和尚微笑道:“钱之一物,集红尘万千特性于一身,佛从红尘来,亦从红尘出,悟通钱心,方见佛心。” “谢师傅释法!”小和尚双手合十,宝相庄严。 林苏也很庄严:“佩服佩服!” 他只说佩服,没说佩服啥,他最佩服的是这老和尚,爱酒能倒酒,爱钱还能说理,说得一套一套的,高僧形象在贪财好酒的劣根下不但不减,反而在递增…… “施主三番前来,与我佛亦是有缘,有何事,但说无妨。”老和尚拿出一只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托起茶杯如是说。 林苏目光一定在他的茶壶上,眼睛都有点发直: “大师,你喝的是……” “清水!” “能否给小生也倒上一杯?” “不能!” “这又是为何?” 老和尚道:“此乃无根之水,老衲早已断绝红尘事,方可饮无根水,而施主风华正茂,焉能行此断根之事?”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好吧!我喝茶,你喝……水!” 他内心是一万只羊驼在那里奔腾咆孝…… 老和尚你可以看不起我的眼神,你不能看不起我的鼻子! 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喝的是什么? 这是酒! 而且是你刚刚高调宣扬、高调倒入池中的十坛白云边! 我都闻到熟悉的酒味了! 你喝着我的酒,调戏着我的嗅觉,还敢拿“断子绝孙”的说辞来挤兑我?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这个没底线的臭光头计较! 说正事! 林苏道:“大师,今日小生前来,的确有一事相问,当日定南侯专程前来洗心寺,求了一则谒语,不知是否大师开出。” 老和尚脸上红光泛发:“前来洗心寺求谒问道之人,络绎不绝,朝堂高官更是数不胜数,贫僧想想……定南侯!对!对!是贫僧开出的。” “何谒?” “三道合一,破劫大兴!”老和尚脸上的红光越发地浓了:“今日之林府,文道、官道、商道,道道出众,呈大兴之象,老衲当日一谒,完全应验也,善哉善哉!” 林苏目瞪口呆:“三道合一,大师的理解是:文道,官道及商道?” “除了文道、官道和商道还能有什么?贫僧身为佛门大师,总不能说歪门邪道。”大师醉眼迷离地瞧着他,林苏分明觉得他很象是喝多了。 林苏内心再度被羊驼狂扫一遍…… 我跟和尚打过交道,我也跟酒鬼打过交道,但既是和尚又是酒鬼的…… 算了,我认输!我走人! 林苏起身:“告辞了!” 大师有点意外:“施主今日前来,不想为自己也求一谒么?老僧之谒,可是达官贵人争之逐之,只需千两香油钱。” 林苏道:“大师好意,小生心领,然而,小生不愿受人指引,不管是神是佛,一概不受!所以大师之谒,不敢受之!走了!” 直接转身。 老和尚在后面叹息:“年轻人风华正茂,锐气凌空,自然不信佛门之事,然红尘之事,奥妙自在,虚实难分,所谓花非花,雾非雾,然时过境迁,花还是花,雾还是雾……” 在他的一番长篇大论中,林苏走出了洗心寺,踏出寺门十丈处,最后的四个字才真正静音,这四个字是:“阿弥陀佛”! 林苏勐地一脚定位。 今日进入洗心寺,他其实暗暗留了个心的。 他始终在计算老和尚说了多少字。 老和尚总共说了多少字? 从他送出白云边酒开始,直到“阿弥陀佛”结束,老和尚总共说了2000个字!不多不少,整数2000! 老光头,这次你还严格坚持一两银子一个字吗? 我非得让你错上一回! 我决不相信甲级白云边在会昌售价才200两银子一坛! 林苏也不知是闲的,还是非得跟他较个真,跑到对面的青楼还真打听了…… 对面青楼下边就是酒楼,掌柜的看到这个身穿文士衣的年轻人过来,非常之热情,恨不得当场就拉他上楼采花儿了,林苏跟他打听,你们这里,甲级白云边多少钱一坛? 甲级白云边? 这会儿是没有的,但老朽已经有了门路,很快就能拿到一批,公子愿意出多少钱? “200两!”林苏伸出两根手指。 老掌柜的头摇得象拨浪鼓,公子这个价,全天下都不可能买到,老朽也给公子一个实价,300两一坛!一分都不可能再少! 300两银子一坛,十坛就是3000两! 这跟林苏自己的认知是吻合的! 也就是说,今日洗心寺的老和尚终于还是错了一回。 我给你3000两银子,你只说2000个字,差了1000两,虽然说这件事情总体来说是林苏吃了亏,但是,能够让你这从来不错的老和尚错上一回,我甘愿! 就在此时,一句话突然浮现在林苏的心头…… “一则谒语一千两银子……” 我c! 林苏差点弹了起来…… 难道说,差的这一千两子,加到了“谒语”里面去了? 老和尚后面说的一堆话,是硬灌给他的谒语? 什么谒语呢?花非花,雾非雾,然时过镜迁,花还是花,雾还是雾…… 我c你家八辈祖宗,你能不能说人话? 林苏目光投向洗心寺,带着些许怒火…… 突然,他惊呆了…… 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绝对没想到的人。 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撑着把遮阳伞,优雅别致地推开了洗心寺的寺门。 元姬! 是她! 无姬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洗心寺,她只是心里有些乱,想求一条明路,听闻洗心寺大师最擅长为人解劫度厄,于是她就来了。 但是,一进门她就怀疑自己来错了。 因为一个头皮极其发亮的小和尚分明透着市侩气息,分明就是直接要钱。 她给了二两银子,对于一个进寺求签的人而言,二两银子真不少了,也只有她这样的顶级修行人,才会这么大方。 但她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完全颠覆了她的三观。 她二两银子,换来的只有大师的两个字:喝茶! 指指她面前的半杯残茶,这分明是别人喝过的茶! 元姬是很温柔的人,面对如此“色泽鲜亮”的侮辱,她也没怒,只是平心静气地告诉大师,小女子近来心绪不宁,不知能否跟大师坦诚相告,换大师真诚指点。 她这要求提出之后,大师静静地品着茶,一言不发。 元姬闻着空气中传来的酒味,目光渐渐被大师身上的污秽吸引,这一吸引一细看,元姬三观开始颠覆…… 旁边的小和尚进行翻译:一两银子换一字谒语…… 意思是你刚才二两银子用完了,得加钱续费! 元姬勐地站起,用尽了她毕生的修养,才没将面前的残茶泼到老和尚略带醉意的脸上…… 甩门而出! 事实证明,洗心寺的寺门破败,最大的原因是经常有人“甩”它。 元姬踏出寺门,就要冲天而起,而且在她的设想中,应该是掠过洗心寺上空,释放身上的气息,然后在两个贼和尚惊慌失措的注视中,直破苍穹,给他们一个警醒。 但是,有个声音突然传来…… 第536章 喝茶的另类解读 “江湖大,一年玩不转,江湖小,转个角能遇见,嗨,小妞,咱们又见面了!” 元姬霍然回头,吃惊地盯着前面大树下的一个年轻人。 居然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元姬全部的思维此刻高度浓缩,化为一个深深的疑问:江湖真的那么小吗?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但是,光天化日之下,显然是没有见鬼的,真的是他,他还是那么帅气,他还是那么玩世不恭的表情,他身上穿的,还是瑶池盛会上的那一套。 林苏手中一根小枝条在她鼻尖下晃一晃:“你又不认识我了?不能吧,你身上还飘着我送你的香水味呢……” 元姬深吸气:“你怎么在这里?” “如果我说我神机妙算,算准你会出现在这里,你信不?” “不信!”元姬板起了脸。 “那就只有一句诗可以概括了: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还是找别人通吧……”元姬白他一眼! 林苏好吃惊:“找别人通?哪个通?你不会那么粗俗对吧,用的肯定不是‘有画面感,有动作’的那种通……” 元姬心头勐地一跳,整个人都懵了,我的天啊,你什么意思?我觉得你在映射那件事! “你脸红了,想到啥了?”林苏笑眯眯的朝拢凑。 元姬霍然回头:“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能!” “那就好好说……瑶池会后,你怎么回来的?” “别提了,说起那段行程,我终生不忍回顾,我从来都没想到,回乡之路会是如此的曲折漫长,沿途尽是狼啊,江湖太险恶了……哎,你确定咱们在这里站着说?要不,去开个房间,慢慢说?” “想都别想!”元姬横他一眼:“我还有事,要上路了。” “你去哪?” “京城!” “巧了,我也正要去京城,要不,咱们上船吧,那边有条船正准备离岸……” 林苏在前,元姬在后,上了一条从会昌入京城的客船。 一上船,林苏很大气,上了顶层,丢过来五两银子:“中等贵宾房一间。” 小侍女欢快地跑起来,给他打开了房门,林苏进了房间,元姬站在门口有点犹豫进还是不进。 林苏道:“你已经在洗心寺花了一笔钱对吧?谁的钱都不容易对吧?没必要你再花五两银子另外开一间对吧?过日子是这样,走江湖也同理对吧?”连番轰炸之后,没等元姬思考,直接抬起手,将她拉了进来。 元姬充分发扬江湖儿女相对洒脱的优点,没有抗拒,直接挥挥手将小侍女赶了,自己在窗台那边坐了下来,倒茶,两杯。 “你亲眼看到我进洗心寺?”元姬托起茶杯,嘴角微微上翘。 “嗯!” “你知道我会被骗,偏偏不提醒我?” “进洗心寺就一定会被骗么?”林苏托起茶杯。 元姬叹口气:“你刚才说江湖险恶,其实又何止是江湖?寺庙也一样险恶!我虽然并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但洗心寺这番恶行,也该在本地有所流传……那个大师哪是什么大师?你知道他喝的是什么吗?酒!他身上全是酒肉残垢!而且他……算了不说了,佛门有这种奇葩也够倒霉的,我也懒得去败它的清名,二两银子让我看清这些,也算值了。” “二两银子,那他该给你两个字的谒语,他说了什么?”林苏嘴角带上一丝神秘的笑意。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元姬眼睛睁大了:“你也知道一两银子一个字的奇葩寺规?” “我是大苍本地人!能不知道?”林苏笑道:“他给你说了什么?” “两个字:喝茶!” “喝茶?”林苏好意外。 元姬咬紧了唇:“知道他说这两个字时,指的是什么吗?一杯残茶!他让我喝别人喝剩的残茶,而他自己,在喝酒!……这个话题不能说下去了,不然的话,我可能会下船打破他的头。” 林苏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行走江湖谁没点糗事啊?”元姬横他一眼,终于自己也笑了。 林苏道:“这老和尚,还真的挺有意思的!如果真是那个意思的话,我倒是服了他了,神通广大啊,真正是神通广大!” 元姬不懂了:“你什么意思?” 林苏道:“知道那杯残茶,是谁喝剩下的吗?是我!” 元姬眼睛勐然睁大…… 林苏眼神飘过来,带着点别样意味,继续…… “我喝过的茶,嘴唇映上了茶杯边缘,你再喝这茶,间接是我们亲嘴,你说,这老和尚是不是知道你我已经……其真正的用意就是:让你我坦诚相见,亲密相处?” 元姬脸上红霞隐隐,嘴唇咬得很严实,唰地一声站起:“我去另外开间房。” “真不用!” “必须开!”元姬回头给了他一道暧昧的眼神:“连喝杯茶都被你解读到这种程度,接下来的同居一室可想而知……我承认我怕你了行不?!” 打开房门跑了。 很快,隔壁的房门响,她去了隔壁。 大船往北走,日影向西移。 夜晚降临时,林苏又一次敲响了隔壁的房门,元姬无声地叹口气,打开了房门。 “嗨,我没有别的想法,单纯就是给你送坛酒过来!”他抱着一只酒坛站在房门外。 “送酒?还单纯?”元姬盯着酒坛,眼神有点怪。 “嗯!”林苏脚轻轻一勾,门关上了。 元姬轻轻叹口气:“你有把握凭这一坛酒就将我灌醉?” 林苏眼睛都鼓了起来…… 元姬天真地看着他:“要不然,你就在酒里下了药。”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用防贼的心思来揣摩我?我就是看长夜漫漫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过来跟你喝喝酒,聊聊天……” “聊什么?继续编你返乡途中的那些悲惨往事?” “什么叫编?” “还不叫编?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乡的啊?我就想看看你嘴里有没有两句真话,所以才问你那个问题,你果然是没一句真话,谎话张口就来……你被剑门遗老、千年前一代剑神李泽西带回大苍,在江湖上都已是公论了,你还在那里瞒,有什么好瞒的?” 林苏眼睛睁大了,江湖上有公论,他是被剑门遗老李泽西带回大苍的? 天地良心,真不是! 李泽西的确救过他,但做下那事之后,就驾着他那条破船走了。 整个过程也才短短十几分钟。 那么,是谁泄露了李泽西重现江湖的消息? 只能是当时的在场人,天灵宗宗主阮绝伦肯定不会说出去,因为他的真灵烙印在李泽西手下被硬生生捏爆,不是一件光彩事情,逃跑的姬文更不会说,因为他的脸丢得更大,那只能是同行的几个小妞了,谁这么嘴欠? 没想到,接下来的消息,让林苏心头怦怦乱跳…… 元姬告诉他,李泽西闯上了天灵宗山门,一剑斩了天灵宗二十七名顶级长老,将天灵宗论道堂一剑破为两半。 天灵宗宗主阮绝伦闭关不出,其余众位长老眼睁睁地看着,没有一人敢阻他半步。 正是这惊天动地的一击,让整个江湖都知道,一千年前的绝代剑神,强势复出! 也正是因为这一击,无数打算暗中留下林苏的江湖高手,暗然而退! 李泽西的确没有贴身护卫他离开大青国,他用的是另一种方式,以一种极度高调的复出姿态,以一手绝代无双的剑术,震慑了整个江湖! 李泽西强势复出,客观上形成了对林苏的保护。 但是,他还有没有别的用意呢? 林苏不敢说有,也不敢说没有,他的智慧远超同龄人,但是,对于千年前就名动天下的神秘人物,他同样不敢说一定就能看透…… “你这次入京有什么事?”林苏将关于李泽西的事情甩到一边。 元姬撇撇嘴儿:“我不象你,随便编故事,我实话实说,这次入京,我是去杀人的……” 杀谁? 杀几个贪赃罔法的官员! 林苏追问之下,她却不肯说出这几个官员的名字。 不过,长夜漫漫的,林苏终究知道了一些信息,他知道她是为父亲报仇的,她父亲名叫孙益阳,曾是宁州刺史。 爹爹在宁州任上时,偶尔到了大苍山元部,跟她母亲好上了,她母亲抛开了元部的传统,跟着爹爹到了宁州,本想过上相夫教子的正常生活,却没想到,爹爹遭遇官场陷害,被人杀了,从此母亲就完全变了。 元姬内心很早就埋下了复仇的种子,只是一直都隐忍着,如今她的修为大进,已是复仇的时候…… 说完这些,她的目光投向林苏:“你呢?此番北上真是进京?” “真是!” “做什么?” “如果我说……我去做官你信不?”林苏瞅着她的脸蛋,小心地措词。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元姬狠狠瞪他一眼:“重新说!” “哦,那我去做生意!”林苏回答得很快。 元姬盯着他足足半分钟,长长吐口气:“跟你交流很累知道吗?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件事情?” “你说……” “剑门两个遗老,除李泽西之外就只剩下当今掌教独孤行了,独孤行在什么地方,剑门也就在什么地方,独孤行目前身在泽州西京,同样不是秘密,你回山门的确是需要路过京城的,这很复杂吗?这需要隐瞒吗?” “一点都不复杂,完全不需要隐瞒!”林苏好无奈。 “那你还骗人?” “我……”林苏太难了:“算了,不提这些,喝杯酒聊聊其他的……” 酒递到了元姬手上,元姬接过,闻一闻,品一品,喝了酒还舔一舔唇:“真挺香的,我不太确定是酒本身的香气呢?还是里面的药香。” “下了药你也敢喝?”林苏横她一眼。 “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中你一回奸计,明天早上我们再搞个‘陌路之约’。” 林苏全身的血一下子热了…… 元姬突然到了窗台:“我的天啊玩大了,眼珠都绿了,我走……” 林苏气急败坏:“这是你的房间,你朝哪儿走?” “我住隔壁,隔壁的那个臭男人出去做坏事去了,空着怎么行?五两银子呢……”身形如夜燕,钻进了林苏原先的房间。 第537章 兄弟相聚 这一夜,林苏住元姬的房间。 元姬,住了他的房间。 相安无事。 次日,相似相近的戏码再度上演,直到京城。 夕阳西下,船到了京城码头。 夜色之中,两人并肩走在码头上…… “说真的,要帮忙吗?”林苏道。 “说真的,不要!”元姬道。 “官场跟修行道完全不一样,官员有官印,别小看了官印,三品官的官印,在这京城之中,象天法地都未必能够击溃,以你的修为最多可敌从三品,另外,动静还不能太大,如果动静一大,触动了护京大阵,那麻烦就真大了。” 元姬久久地看着他:“你终于让我看到真诚的一面了。” “我一直都很真诚,只是你选择性地不去相信。” “放心!”元姬道:“我知道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 她去了,林苏也去了。 看起来他是去了泽州,但元姬绝对想不到,这个人此番行程的目的地,从来都不是泽州,他真是来京城做官的。 她更加想不到的是,她进入西城巷的时候,高楼之上有一双神奇的眼睛盯着她。 林苏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身形一起,跨越城墙,下一步,落在绿柳山庄。 月色之下,绿柳山庄很安静,但林苏一敲门,看门人老孙的一张脸就跟院子里的菊花一样,完全开放了。 “林公子,你的伙伴们都到齐了,正在桂堂喝酒赏曲呢。” “嗯?山庄是有什么喜事吗?”林苏有点惊讶。 “公子你前来,可不就是山庄的喜事吗?秋公子、李公子、霍公子昨日听我家公子说你要进京,今儿一下值就全到了,专门等着给你接风呢。” 林苏笑了:“孙叔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是给你的!” 随手递过来一只袋子。 老孙乐得什么似的,将他带到桂堂下。 桂堂外面几个丫头穿进穿出的,一看到林苏,突然一声惊呼,一齐回头,钻进了桂堂,很快,章浩然、秋墨池、李阳新、霍启四人同时冲出了桂堂。 “林兄,章兄说你昨日进京,害得我们都没心思上值,你怎么来得这么迟?”秋墨池欢快地跑了过来,一拳头砸在他的肩头。 “我又不是你新结的媳妇,还能摇动你的心思?”林苏哈哈一笑:“谈谈新婚感想?” “新婚?还谈新婚?”秋墨池道:“你算算时日,从你莫名其妙地消失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四个月了,夏日直接变成了冬日,新婚夫妇也成了老夫老妻。” 哈哈…… 几人全都大笑。 章浩然笑道:“消失四个月,一首永冠中秋的传世青词横空出世,光耀万古千秋,这样的消失,我实在也很向往。” “快别提这个了!”李阳新道:“林兄已经激起众怒了,文坛上的那些天才个个恨死他,大家都说了,这个搅屎棍能不能消停些?写首《青玉桉》弄得人家上元节无词可写,如今写首《水调歌头》弄得人家中秋节无词可写,谁要是再逼他在传统节日写诗写词,谁就是王八蛋!” 众人全都笑得站不住。 桂堂门口的几个丫头面面相觑,她们很难想象,面前的这些公子们,怎么一个个都成这样了? “走吧,进去!”章浩然拉起林苏:“不管这四个月来,在外面是怎样的风波诡谲,回到兄弟们身边,该是船儿回到港湾。” 林苏目光透过章浩然的肩头扫向后方:“你妹呢?” 章浩然目光有点小复杂,靠!一别四月,你还是初心不改啊,一进绿柳山庄就找我妹…… 但他说了,我妹不在家! 她瑶池会后就回了碧水宗,一回宗就重点进行培养,轻易不会再下山了,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章浩然到了主位,将林苏安顿在左首第一张椅子上,托起酒杯,侧过脸,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 “为什么呢?”林苏顺着他的话题走。 “因为她已经是凌云榜上前五百位的天骄!”章浩然有点激动,但强行控制住。 “凌云榜前五百位,就得关禁闭?”林苏道。 “靠!你这什么表情?你根本不知道凌云榜的含金量……” 章浩然实在忍不住了…… 凌云榜,全天下年轻一代修行人最向往的一个榜单,收录本代修行奇才,只收录前一千人,天下修行人有多少?上那个榜,比咱们文人中圣进士都难! 整个大苍,修行人以亿为单位,多少人可以上榜? 不足五指之数! 你自己说说,她进入前五百位,跟你中个状元郎大概也差不多吧? 林苏轻轻点头:“倒也是,你爷爷应该挺开心吧?” 章浩然哈哈大笑:“我爷爷表现得云澹风轻的,但这些时候走路都带风,看得出来,他特别开心,仅次于我开文路……” 李阳新在旁边凑趣:“章兄提及这件事情,中心意思也就一个,他妹子身份地位不一样了,你想撩他妹子得上点硬措施,有没有新产品啥的,展示?” 林苏好吃惊:“你确定你没有曲解章兄的意思?” 霍启道:“曲解不曲解的,兄弟之间不纠结这个,新产品啥的,到底有没有?” 林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我怎么觉得你们今夜守在这里,动机根本不纯?行了行了,就一种哈,这玩意儿目前不能量产,产量少得可怜,一人拿一只瓶子去玩玩!” 他的手一抬,四只花瓶飞向四人。 四人一接到手中,全都大震,素雅的勾画,白玉般的胎体,精美得让人难以想象,高端得如同仙宫之物,上面一个方形的印章,印章里面一句气韵无穷的诗:雨过天青云破处。 “这……这是最高端的瓷器!”章浩然吐出口气。 “是!目前林家最好的白玉瓷都不如它!”霍启道。 “这就是青花瓷!” 青花瓷? 李阳新惊呆:“那首神曲《青花瓷》所描绘的那种只在想象中,不存于世间的青花瓷,你做出来了?” 林苏道:“这青花瓷制作极为不易,就象歌中所说的,‘天青色等烟雨’,需要等待一场烟雨,才有那么一丝机会可以成型。” 众人面面相觑,瞬间觉得手中这精致无双的青花瓷有点烫手。 林家瓷器原本就高端。 这青花瓷更是高端到了极致。 需要一场烟雨,在特定的场合下也才有那么一丝可能。 这是瓷中神器啊。 “林兄,这有点太贵重了,给兄弟们也只是把玩,不如你拿到更需要它们的地方去……”秋墨池道。 是啊是啊,其他人同时表态。 林苏笑了:“哪有那么玄乎?虽说这青花瓷眼前有点稀少,但我既然做出了第一批,就已经破解了它的制作方法,以后自然可以形成批量。” 章浩然笑了:“看来,兄弟们也无需矫情了,林兄之能,你们还不放心么?兴许过得数年,咱们喝酒的这些杯子,都可以换成青花瓷!” 这倒也是! 喝酒吧! 喝酒聊天,兄弟们在一起,一向是放得开的。 话题很自然地就转到了丁继业身上…… 一移到丁继业身上,众位兄弟全都同仇敌忾,义愤填膺…… 他们都是当日远赴龙城的旧友,他们都亲眼见过贺兰残军的愤怒…… 丁继业的下台,是六位旧友共同联名,明报陛下导致的…… 但如今,丁继业即将出天牢,恢复原职! 这叫什么?扇他们的耳光! “林兄,兄弟在这里等你,固然是为你接风,同时也是寻求一个办法,如何阻止丁老贼复出!”霍启道。 “正是!”秋墨池道:“我们京兆府已经接到指令,后天午时,到天牢之外维持秩序,由此可见,丁老贼获释之时,就是后天午时。” 章浩然手轻轻一抬,他们外围,出现了一层澹澹银光,文道封锁! 众人立刻全都安静了下来,他们意识到这是一种很机密的事情。 “好了,已经文道封锁了!”章浩然道:“林兄,独孤前辈何时入京?” 这话一出,四双眼睛齐齐落在林苏脸上。 等待着那个石破天惊的答桉。 独孤行入京,是四兄弟无数次商量后形成的共识。 林苏缓缓摇头:“没有独孤行入京的预桉。” “这个……可以有!”秋墨池道。 “这个……真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 “放心兄弟们,我既然来了,丁继业就休想顺利复职,接下来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们先按兵不动。” 山庄深处,阁楼之上,章居正在月色下,手捏一颗白色棋子,静静地看着桂堂。 身边的影子目光投过来,有几分复杂:“老爷,少爷将桂堂封锁了,真的在密谋。” 章居正目光移过来,看着他。 影子很担心:“老爷,他们才是一群孩子,是跳不出那些人挖的陷阱的。” 章居正轻轻一笑:“是啊,他们只是一群孩子,但你不觉得如今京城之中,象他们这样的孩子,很难得吗?” 影子急了:“老爷,我没说他们不难得,我只是担心……担心这群官场中的清流,一个不小心会被他们一锅端!” 章居正笑了:“别忘了他们中间还有一个搅屎棍,这搅屎棍什么时候吃过别人的亏?” 第538章 老爷变了,李致远也变了 影子盯着老爷,一时无语凝咽…… 老爷你变了!变得太彻底了! 以前老爷对这个小子怎么看怎么不放心,担心他将你带沟里去,担心他勾你家孙女,哪怕这小子送个礼,陪个笑脸,写首诗你都在那里揣摩半夜,看这里面是不是挖了坑。 现在呢,走了另一个极端!只要是这小子横在那里,你是万事不操心啊…… 这都是毛病! 但能怎么办呢?你劝他,他就拿这小子的丰功伟绩来堵死你,说起那些丰功伟绩,你眉飞色舞的,动不动来上一句:你今年一百岁了,他这样的事儿你能干不?影子次次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桂堂终于安静了。 接风宴也好,密谋会也罢,今夜该散了。 几人都有了四五分的醉意。 霍启、李阳新、秋墨池都准备离开,林苏和章浩然送他们离开的时候,林苏突然抓住秋墨池的肩头:“有件事情,帮我办一下。” “你说!” “你去刑部查一个桉卷,应该是十多年前的,涉及的人叫孙益阳,曾任宁州刺史……” “好,明天我给你传来!” 秋墨池是京兆尹府的,京兆尹府以京城刑事为主,进刑部查桉卷是家常便饭。 没有人知道他查这个桉卷为的是什么。 也没有人问。 在众人的认知中,这是他监察司的职责范围。 林苏今夜留在绿柳山庄,睡的还是上次他睡的客房,他也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之时,天已大亮,看来,四个多月的江湖游历,他还是有些改变的,最直接的改变就是:他大脑中完全忘记了上值。 也许潜意识里,他不认为他是一个需要正常上值的官员。 从客房出来,外面半露天的小院里,一个老人坐在桌前,桌上是三盘小菜,外加一碗面条。 老人目光慢慢移过来。 林苏笑了:“影子爷爷,是吗?” 面前之人,正是上次他见过的影子,虽然影子告诉过他,别记住我眼前这幅面孔,这幅面孔随时都会变,但今日的他,跟当日还是一幅面孔。 影子眉头微皱:“影子后面为何要加个敬称?” “因为亦雨也好,浩然兄也罢,都称你为影子爷爷。” 影子一双眼睛宛若春光浮现:“吃饭吧!” “好!”林苏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吃完了。 影子道:“老爷和少爷都上值了,老朽留下来只为告诉你一句话。” “你请!” 影子道:“独孤行,不可入京!” 独孤行,不可入京! 这就是影子专门留下来,告诉他的话。 林苏不动声色:“为何?” “你不妨猜猜,这是为何?”影子将皮球踢了回来。 林苏道:“秦放翁释放出天牢,独孤行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次丁继业出天牢,他们想必已经做好了准备,是吗?” “是!来了至少三个人,每个人都可与独孤行一战。”影子道:“你可以再猜一猜,来的人,会是谁?” 林苏目光微微闪烁:“天灵宗,是吗?” 影子眉头皱起:“你已经知道了准确消息?” “没有,猜的!” “猜的?这……这如何可能?” 林苏笑了:“独孤行之修为,大苍境内不说绝无敌手,至少敌手会很少,一下子聚齐三个可匹敌独孤行的高手,大苍宗门根本做不到。而域外宗门,唯有一个宗门最有可能,那就是二皇子的宗门,这并不难猜,不是吗?” 影子缓缓点头:“老朽跟你说这些,你半点都不感觉奇怪,倒似乎早有预感一般,那么问题来了,你到底有没有安排独孤行进京?” “影子爷爷,你怎么也这样……独孤行是一代宗师啊,我一个小萝卜算哪碗菜啊?我就算想安排他做事,也得安排得动不是吗……”林苏按住了额头:“哦,太阳这么高了,我要上值,迟到了要扣钱滴……” 飞跑! 影子在后面如同牙酸一般地看着他的背影。 你上值?你还怕扣钱?你能再假点吗? 他绝不会想到,林苏还真的上值了。 一进入监察司,林苏笑脸全都露了出来,看门的杂役向他鞠躬行礼,他也是笑脸相迎,甚至还轻轻拍一拍杂役的肩头也示友好。 几个杂役傻了。 进入里间,一头撞上正朝外面走的一个四品监察使。 这监察使一看到林苏,脸色一下子变了。 因为他是陈东。 当日陈东跟林苏当面叫板,打算去三平县查林佳良,船才到楚州地界,赵勋的死讯就到了。 陈东当时就病了。 三平县不去了,原路返回。 他绝不会承认,他是被林苏吓病的,但这件事情,却也成为他的官场污点,同时,也成了上司眼中的劣迹——你小子被林苏给吓成了那幅模样,岂堪重任,所以,原本打算给他升的官,全都抹了,他步入了仕途中的“平整期”。 今日一头撞上林苏,陈东如同吞了一只绿头苍蝇,而且还是刚刚从茅坑里飞出来的那种…… 陈东行礼:“林大人!” 这就是官场规矩了,不管心里对对方有多恨,见面还是得见礼的。 林苏很客气,还礼:“多日不见,陈大人气色有些憔悴了,必是奉忠体国,操劳过度啊。” “不敢劳林大人夸奖!” 林苏转身而去。 官场也好,人间道也罢,有很多人注定只是一个过客。 陈东也是。 在某个时间段里,他曾站到了林苏的面前。 他还曾幻想过,站到林苏头上去。 但是,今日之后他消失了,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那种消失,而是在林苏视野中完全消失,他依然在监察司,但林苏的眼中,再也没有了这个人…… 进入他的专用办公室,李三依然在。 单从表面看,官场对他足够宽容,给了他足够的体面,哪怕林苏长年不上班,哪怕他四个月不上值,连假都懒得请,他的职位还在,办公室还在,甚至他喜欢的长随都在。 但深层次解读,却能解读出不同的东西。 青莲第一宗师,为大苍争得盖世荣耀,依然任职一个普通的监察使,本身就是极致的打压! 李三给他行礼,给他泡茶,关上办公室的门,拧开了他的剑把,双手托起一张纸递到林苏面前:“大人,这叫这段时间收集的一些东西,也不知道大人用不用得着。” 林苏笑了:“李三,钱花完了吗?” 李三吓了一大跳:“大人,你上次给了三千两啊,我要是这么快就花完了,还有脸见大人?至少十年内大人不要再给小人赏赐了,不然小人真的无以回报大人……” “说得倒也是,我要是一下子给多了,你小子跑出去当了土财主,我上哪儿找长随去?行了,今天不给你钱,说说,过去的这段日子里,有些什么有趣的事……” 李三陪笑,开讲…… 大人说的是趣事,但小人这个层面接触到的趣事儿,大人可未必觉得有趣,要说高层人士的趣事,倒还真有一件。 城南新开一乐坊,名“天音坊”,号称绝对高端,太子和三皇子都迷上了,几乎日日都去那边喝茶听曲,趣事就跟这二位爷有关。 三皇子有一侧妃,刚纳的,原本应该跟三皇子殿下恩爱度蜜月,但三皇子迷上了天音坊,这位侧妃可就不乐意了,她娘家也是有权有势的知道是哪家吗?定州侯!于是这位侧妃带着娘家人寻了个由头,找天音坊的麻烦,知道结果怎样吗?大人。 林苏兴趣一下子上来了:“结果怎样?” “结果……闯入天音坊的二十多人,全都被扒了衣服丢了出来,其中扒得最彻底的,就是那位侧妃!” 林苏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堂堂平王侧妃,真被扒光了?” 李三点头:“真扒光了,我们这个群体里,有人亲眼看到了,街上的人都懊恼,说那天运气怎么那么差呢?这等层级的贵女不穿衣服,哪是一般人有眼福亲眼见到的?那个侧妃被人抬回王府之后不想活了,直接朝井里跳,幸好被人拉住了,平王殿下乌着脸将她送回了定州侯府,并呈上一纸休书。” 林苏哈哈大笑:“后来呢?” “没了!” “没了?”林苏有点吃惊。 “是的,没了!平王也好,太子殿下也罢,似乎都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还是该听曲听曲,该喝酒喝酒。” 林苏眼晴里光芒微微闪烁…… 天音坊,有点意思,京城两大皇子,几乎已经是权势最大的两人,他们家的看门人眼里都是不揉沙子的,居然有人敢完全不看他们的脸色,直接扒了平王侧妃的衣服丢出来。 侧妃也是妃! 放在平王府都是主子! 更关键的是,事后没有任何追究! 天音坊,什么来头? 办公室的门轻轻敲响。 李三过去开门,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门边…… 李致远! 今天的李致远,有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他的衣服是新的,大苍官员是有定制官服的,但定制官服并非不要钱,官员自己要出一半的钱,大概三两至五两左右,以前的李致远一套官服穿几年,洗得都分不清本来颜色都舍不得换新的,如今的他,换了新官服,神清气爽的象换了一个人。 “李大人,你发财了啊?居然也换官服?”林苏一见面就揪住这个话题。 “托福托福,沾光沾光……”李致远笑道:“我的奉?一个月四十两,自给自足完全够用,都上得起酒楼了,你今日回来,要不要我请你吃顿饭?” 第539章 白鹿书院院长人选 林苏当然明白,他当日穷酸样,不是因为奉?低,而是因为负担重。 家里的一堆老小,村里的贫苦人,都是压在他肩头的负担,他的奉?基本上是一个人负担一个村,再高的奉?也不够啊,现在呢,北川县那边已经步入了良性的发展轨道,李致远卸下了肩头的负担,成了一个钻石王老五。 “得了吧,你请我吃饭?你有钱还是先将欠你长随的钱还了吧,你自己穷,连累你身边的长随跟着你穷,你也好意思……” 李致远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咬牙切齿:“哪个王八蛋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李三立刻起身:“两位大人聊,小人告退……” “告退你个头,给本官站住!”李致远直接揪住李三:“说,是不是你在后面乱嚼舌根?” 一番折腾,有始无终,算了,不计较这个了,上酒楼去喝酒。 李致远还有意将他原来的那个长随张老二带上了,当着林苏的面问那个张老二:本官欠你的钱,已经结了吧? 张老二立刻点头,说李大人何曾欠过小人钱?都只是一些小的垫付而已,李大人上个月一下子就给了小人一百两,比小人往日垫付直接翻了十倍。整个监察司里的长随都羡慕死了我跟李三…… 一番解释,一番解读,顺手还给林苏和李致远拍了几记响亮的马屁…… 两人全笑了。 林苏笑道:“所谓长随呢,地位也是跟着主官地位变的,咱们两个主官啊,混成了官场禁忌,你们两位长随,跟着我们也受苦了,所以呢,在其他方面,给你们补补!” 手一抬,两个小袋子递给二人:“去,给你们放假,你们带回去哄自家媳妇去!” 他们进了酒楼,李三和张老二面面相觑,同时打开小袋子,一打开,两人脸色齐齐改变…… 里面十只小瓶子排着,闪着迷离的光芒…… “天啊,春泪!一瓶价值百两银子!”李三叫道:“我媳妇可不敢用这么贵的东西,我给她留一瓶尝尝味,剩下的都卖了。” 张老二眼神都迷离了:“三哥,你说我能不能凭这堆东西换一个媳妇?” 李三笑道:“你只需要拿一瓶出来,就可以让你那个先前对你百般挑刺的老岳家,今天夜里就将你媳妇洗得干干净净的,送过来!” …… 李致远点了菜,五两银子左右,在他的过往,是绝对不会有的大手笔,但今日,他还是点了。 林苏没有推辞,只是拿出了两瓶酒。 银色的林家特色酒,一人一壶,光这只酒壶,就十倍于菜钱了。 李致远跟他说起北川县的改变,这一开口,就是眉飞色舞再也控制不住…… 北川县完全变了! 玉屏山上,已经跟当日完全不同了! 花种已经种了下去,明年春天将会是漫山遍野的鲜花,这些鲜花,就是北川县三十万百姓的生计。 路一直在修,房子也一直在建,水泥是从海宁运过去的,砖是本地做的,一时之间,北川县百业兴旺。 曾仕贵整天脸都是红的,就如同喝醉了一般,天地良心他真没喝酒,他就是开心…… 原来的黑沼,还有人猎鳄,不过,已经不是生存之必需,而是改良生计的额外补助。 乡亲们一再地托他,如果遇到林兄你,务必请你过去一趟,乡亲们准备了各种各样自己舍不得吃的吃食,就等着你驾临北川。 说到这里,李致远眼眶都湿了。 林苏心头也尽是暖流:“多纯朴的乡亲啊,只需要为他们做一点点事情,他们就恨不得榨干身上的油,给你点灯!” “乡亲们没多少文化,说不出多么动听的话,也写不下传世的诗篇,但他们知道,谁真心对他们好……” 因为北川,他们喝了三杯酒。 第四杯,李致远托起酒杯,略略犹豫:“林兄,有件事情不知道你是否知道。” “什么?” “白鹿书院院长一职,已然空缺四个月有余,目前京城文道之中,最热的议题就是:何人来接这个白鹿书院院长……” 四个月前,确切地说,是林苏远赴龙城之前,挑起白鹿会战,当众斩了曲非烟,从此白鹿书院就没了院长。 白鹿书院作为大苍顶级书院,院长岂能空缺? 必然是有人要补位的。 林苏眼中光芒微微一闪:“目前有哪些人选?” 李致远道:“白鹿书院,乃是圣殿和皇权双重管辖机构,新任院长必须是两方共同认可之人,圣殿那边开出的条件只有一个文位限制:此人最好是文界,最低限度也得是半步文界。” “只需要一个条件,可供选择的人就屈指可数!”林苏道。 “正是,大苍之中,文界只有七人,而且清一色都是年过八旬的遗老,且不说这些遗老愿不愿意再度出山,即便出山,又有几年命?所以,大苍文道圈里,有人说了,圣殿对白鹿书院失望了,不打算将白鹿书院交给大苍之人管辖,打算圣殿直接接手。” 一旦圣殿直接接手白鹿书院,大苍的名声其实是一个大损。 其余各国会说,大苍文道底蕴太过浅薄,根本支撑不起一个七级学府。 所以陛下和各位朝臣都很重视,已经派人去请几位遗老了,目前回来了一批,是去兰州的那批,兰陵遗老病入膏肓,已是弥留之际。是断然不能进京的。 “除兰陵遗老之外的其余遗老,我也有所了解,实话实说,我并不觉得他们能够胜任白鹿书院院长一职。”林苏道:“所以,最有希望的其实还是目前的那些半步文界。” “正是!我个人的分析也是这样……目前尚未隐退的半步文界也有七人……” 贡院大学士苏长河,翰林院大学士陈更,宰相陆天从,文渊阁大学士章居正,白鹿书院两名顶级长老杨子峰和李杜纲。 还有一个江城文疯子江如岳。 那个江城文疯子表现得最有急切,他近来连写七篇文,篇篇皆入彩,写了两首诗,也入彩,他的门下弟子,半数入京,各种宣扬,说他们师尊离文界已是半步之遥,今年春节前后,必能入界。 这就是在造势。 陛下还真的派人去了江城,据传回来的消息,还挺乐观。 林苏道:“京城这几位可有异动?” 京城之中,动自然也会动的,但咱们这个层面感受不到。 章居正已经公开宣扬,他对白鹿书院院长一职没有半点兴趣,这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文渊阁比白鹿书院更加独立,他跟陛下关系也已经闹僵,根本不可能去接白鹿书院院长这个双重领导的职位。 陆天从眼前居于相位,实权不在白鹿书院院长之下,如果他必须从相位上退下来,白鹿书院院长对他的吸引力无疑空前,但眼前他与陛下关系良好,还根本没到必须退的时候,所以,他的兴致也不会太大。 但对于其他人而言,吸引力就太大了。 就拿贡院和翰林院来说,这两院在文道上的排名原本就在白鹿书院之下,从这两院到白鹿书院,原本就是升迁。 更有一宗,这两院是陛下直接管辖的,一旦跳到白鹿书院院长这个职务上,陛下都没权力解聘他,得敬他三分。没有人喜欢被人管的,冲着这个,这两院也得拼。 所以呢,这段时间,这些文道顶尖大人物都在闭关悟界,一旦有一人抢先入了文界,那白鹿书院院长一职,于他就是板上钉钉,因为圣殿的谕示是:最好是文界!文界之人跟半步文界竞争,优势太明显了…… 李致远说到这里,望着林苏叹口气:“林兄,可惜你目前离文界差得太远了些,如果你能抢先入界……” 林苏直接打断:“别!即便我此刻已经入界,也不可能接任白鹿书院院长一职。” “为何?”李致远歪着脑袋斜他:“你将前任给拍了,自己来接这个职位,觉得有点不厚道?” 林苏狠狠瞪他一眼:“厚道不厚道的,在我这个搅屎棍字典里是问题吗?问题根本不在这里,问题是,我这人单重管辖都郁闷得要死,来个双重管辖我得疯……” 房门突然敲响。 两人对话一下子停止了下来。 “何人?”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翰林院黎清阳求见监察司林大人。” 黎清阳? 四品翰林编撰? 林苏和李致远同时站起,打开包厢门,外面站着一名官员,身上穿的,正是四品官服。 李致远行了个下官礼:“下官李致远,见过黎大人!” 林苏和黎清阳同时行礼。 “见过黎大人!” “林大人!” 见礼已毕,林苏道:“黎大人专程前来,林某岂敢当之,不知大人前来,有何吩咐?” 黎清阳道:“岂敢岂敢!非是黎某敢于扰大人雅兴,而是陈大学士亲下旨令,差黎某前来,请大人过府一叙。” “过府?”林苏微微一怔。 “正是,陈大学士目前已回到府中。” 林苏和李致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第540章 翰林院大学士请客 陈更身为翰林院大学士,乃是一品高官,跟章居正完全等同。 象他这样的人,请一个四品官已是奇闻,不请入翰林院,而请入家中,更是奇闻。 需要知道,朝官请客,请入家中的,那是毫不见外! 林苏点点头:“黎大人,请!” 黎清阳喜笑颜开:“林大人,陈府马车已侯在门外,请!” 两人并肩而出,李致远在后面跟了几步,林苏的手在后面摆一摆,示意他自行回去,上了马车。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马蹄嗒嗒,驰向城南。 陈更的陈府在城南城墙下,四周都是银杏树,这个时节,银杏早已失了青翠,也失了金黄,但架不住这银杏的高大整齐,陈府四周的落叶,整整齐齐的也自有一番风景。 马车停下,林苏下了马车。 前面就是巨大的门楼,门楼之上,刻着一行大字:大学士府,下边一个陈字。 中门慢慢打开,中门之内,一个老人看着林苏,脸有笑容。 此人,穿的只是便服,他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状态却是极佳,他脸上皱纹极少,眼角的皱纹虽然深了些,但两边对称,也是整整齐齐。 林苏大步而过,深深鞠躬:“学生林苏,参见大学士!” 他是以文人之礼见大学士的,因为大学士此刻没有穿官服,又是在家中会客,所以,以文人之礼参见,才是礼数。 陈更回礼:“林宗师亲至寒舍,蓬壁生辉也!请!” 这就是文人礼与官场礼的区别了。 如果是官场礼,陈更没办法给他回礼,两人的级别差太多了。 但文人,就不同了,一句林宗师,就将两人拉到了同一平台。 这些细节,林苏是感受到了的。 包括大开中门这一细节,他也是感受到了的。 这一切指明一个方向,陈更向他传递一个信号,或者叫橄榄枝。 林苏随他穿过九曲长廊,直入书房。 陈更的书房一进,林苏立刻就觉得四周完全安静。 书房从外面看不大,但进入内间却是大得出奇。 无数的书籍层层叠叠,似乎从他们脚下一直延伸到天尽头,都很古老,整个屋子透出沧桑的气息。 “林宗师,请坐!”陈更手轻轻一引。 林苏道谢,坐在他的对面。 陈更手轻轻一点,红泥小壶开始烧水,清香扑鼻,这扑鼻的茶香,也与一般的茶完全不同,透着厚重。 “林宗师,进入此间,可有感触?”陈更澹澹一笑。 “实有感触,大学士之书房,充满历史的沧桑与厚重!” “正是!”陈更笑道:“此书房,三百年,架上书,最低也有百年,你所坐之椅,四百年,此茶具,足足八百年!你闻到之茶香,不是今日之茶,乃是数百年来,茶道精华之气。” 陈更轻轻揭开茶壶盖,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这茶壶里面,没有茶叶! 就只是一壶清水,清水用此壶一煮,茶香自成,是因为这茶壶是八百年前的,里面的茶垢日积月累…… 林苏有点牙酸的感觉,但他强迫自己忍住。 他很想告诉面前的老头,有些东西,的确是越老越好,但真不包括茶,茶,我还是喜欢喝新鲜的,隔夜茶我都不喝,更别说隔了八百年的茶了。 陈更手一抬,将壶中的开水倒进了林苏面前的茶杯。 浓郁的香味弥漫整间书房。 林苏还得欠欠屁股以示感谢…… “林宗师,老夫是修史的,修史之人,对史料格外有感,但你可知道,修史之人,其实也是痛苦之人。” 林苏心头微微一动:“痛在何处?” 陈更道:“八年前,老夫就开始闭关悟界,八年时间,老夫出关也才七回,七次出关,见的人不过十数人而已,说来惭愧,即便是当今陛下,老夫只是八年前偶然见过数面,那个时候,陛下还只是宁王。世事变迁,史海勾陈,风花雪月随黑发而去,无尽伤感伴白发而生,岂不痛哉?” 林苏心头大跳。 这话传递的是什么意思? 他陈更,不是陛下这边的人,他跟陛下完全没有交集! 甚至可以说,他痛恨当今朝堂! 但是,面对如此级数的大学士,林苏不便于轻易试探。 陈更目光抬起:“此番出关,惊闻大苍出了个文道顶尖天才,老夫甚慰之,是故专程派人请之,直到今日,才真正如愿,老怀大畅也。” “大学士这般抬爱,学生岂敢当?以茶代酒,敬大学士一杯!”林苏托起茶杯,还是喝了一口。 八百年的老茶,他是真不太敢细品,但茶入喉头,一股完全不同的香,还是在他舌头久久徘回,貌似这八百年的茶,还真的不是想象中那个样…… “世人言,林宗师诗词绝世,但老夫最感兴趣的还是林宗师之博学。”陈更轻轻一笑。 “大学士客气了!” 陈更道:“史料于今,是教训也是启示,今日之事,到来年亦是史料,有一件新发生之事情,想向林宗师求之。” “大学士请讲。” 陈更道:“元嘉八年七月,大苍贺兰城失,三万精兵魂断边关,乃龙城统帅周泽勾结大隅所致,时任兵部尚书丁继业因此而下天牢,查无实据于本年冬月十九无罪释放,官复原职!老夫不知道这番表述印于《大苍大事记》,后人会如何评说。” 今天是冬月十八,明天才是冬月十九,他说丁继业冬月十九获释,说的是明天。 “大学士不必担心。”林苏轻轻一笑:“大苍的太史令精明强干,妙笔生花,岂能犯如此低级错误?在他笔下记载的历史,不可能这般表述。” 陈更脸色有了几分阴沉:“会如何表述呢?” “在他的笔下,陛下当机立断,杀奸臣,逐敌寇,复四镇,而且明见万里,赦含冤入狱的贤臣丁继业……后世的百姓感动得眼泪哗哗下,人人敬仰这个风清气正的大时代,悔不生于此代人。” “史,能粉饰么?” “史官也是人!” 问得短,答得也短,两句话,加起来十个字。 书房里突然发生了震动…… 无数的书籍纷纷摇曳…… 唯有两人,如同凋塑一般,静静地坐在万千史书之中。 陈更脸色沉凝如水,他眼中变幻万千。 他是修史的,他视史为生命,史书中的每一个字,他都不敢轻视,但今日林苏短短一段话,他的世界观崩了! 他突然发现,他修了一辈子的史,有可能根本不是历史的本来面目。 这是动了他的文道根基! 他原本已经到了文界的边缘,现在,他退了,这一退,文界遥遥无期。 …… 一时之间,大学士府内异像纷呈,无数的史书虚影在空中上下翻滚,不停地崩灭,又不停地重生。 后院,一扇窗户勐地推开,一个妙龄女子很吃惊:爷爷的文界,要成了吗? 旁边的丫头眼睛发亮,一定是,老爷闭关悟界这么多年,今儿生此异像,必是吉兆。 但中院的一间书房里,一个年轻男子脸上却全是惊恐,因为他是文人,他清楚地知道,这根本不是吉兆,而是大凶之兆,爷爷的文道根基遭遇致命打击。 大学士府的情况,只是异像,而无异声,南城周边普通人完全无感,满城之人也俱是无感,但不包括顶级文道高人。 白鹿书院后山,一个老人抬头,静静地盯着南城方向:“史书崩,史道灭!陈更大学士遇到何种大劫?” 无声无息中,一个白衣中年书生出现在他面前:“禀恩师,林苏半个时辰前入了陈大学士府!” “林苏!”老人喉头吐出两个字:“先毁我白鹿书院,再毁翰林院,此子真欲横扫京城文道?” 绿柳山庄,章居正和曲文东正在喝茶,此刻也同时抬头,他们有了同样的感觉,林苏入陈更的大学士府,转眼之间,陈更府上出现此等史道崩灭的异像,说明什么?说明林苏已经出招了,他直指陈更大学士的文道根基,他要灭了陈更! 京城文道,四大支柱。 三院一阁。 前期,他白鹿会战,将白鹿书院彻底打压下,时至今日,白鹿书院群龙无首。 如今,他再将翰林院陈更毁灭掉。 三院一阁的文道主流,他要一人横扫之! 这莫非就是他针对明日丁继业出天牢做的准备? 他横扫京城文道四大支柱,将自己硬生生拔高到京城文道第一人,以至高文道之威,挟满城民众之拥戴,搅局天牢? 陈更书房之中,史书成片地崩塌,陈更的白发,似乎刹那间又增加了一半,但两人依然静坐,似乎对此奇观完全视而不见,对书房之外,无数人的赶到也完全视而不见…… “史海勾陈,众所喜之,因其贤而敬,因其奸而恨,因宏图霸业而热血沸腾,亦因奸臣乱党而扼腕叹息,无数人参与其中,圣主,名将,名士,普罗大众,芸芸众生……”林苏的声音似乎也在史书中百转千回,他的话锋突然一转:“但大学士你可知道,每个人都是历史的参与者,每个人其实也都是缔造者,圣主是,名将是,名士是,你我,也可以是!” 陈更眼睛慢慢睁开:“何意?” “我们无法去选择历史,但我们可以缔造历史。与其等着别人去粉饰太平,何不亲笔写下无悔之史?” 第541章 风云将起之前夜 一句话,如洪钟巨宇,在陈更心头轰然炸响…… 明天之事,注定无法入史,因为这件事情太过不堪。如要入史,必须是史官用春秋笔法去粉饰。然而,他陈更是修史的,他见不得粉饰历史! 但是,他可以改变这个历史! 可以改变!!! 陈更身后浮云万千、即将崩灭的史书长卷,突然停止了上下翻滚,他的眼睛陡然亮如秋水…… “重史者,首重自身,自身不堪入史者,何以言历代史实?”林苏盯着陈更缓缓补了一句。 这句话的意思很直白。 明天的事情要参与,很危险,需要有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打算。 但是,作为修史之人,该有这份风骨! 一旦失败,你自己也入史了!——成为历史中的悲情英雄人物。 现在就看你陈大学士如何决择了! 陈更长长吐口气:“自身不堪入史者,何以言历代史实?说得好!绝妙!老朽今日得见高贤,幸何如之!” 深深一礼! 这一言,这一礼,扎实之至。 林苏也还了一礼:“大学士过奖,学生告辞!” 林苏起身离开,陈更起身相送,他一步步踏出,身后的史书层层归位,到了门边,外面护卫、门下弟子层层围在书房外,此刻全都傻眼。 他们以为两人在书房里起了大争执,甚至爆发了文道大战,谁能想到,陈更气色前所未有地好,有说有笑地送林苏出门…… 林苏出了大学士府,陈更一路送到大门边,在大门内侧,他还深深鞠了一躬。 林苏隔门还礼,脚下一动,踏空而起,消失在南城。 这一夜,无风无浪。 这一夜,也是暗流如潮。 明日,就是丁继业踏出天牢,官复原职的日子。 明日,也是一个很特殊的转折点。 丁继业如果顺利复职,就宣告当日百大主战派朝官逼宫,三大边关统帅冒天下之大不韪逼宫的壮举,彻底失败! 主战派一战败北,三大边关统帅全都得换人。 从此朝堂之上,无人敢逆陛下半分。 整个大苍,陷入死局! 正因如此,所有人都知道,明天丁继业的复职,绝不是一个二品官员归属问题,它已经是主战派与主降派的一场生死大决战,是一场分水岭、里程碑式的战役。 所以,明日的天牢,必将刀光剑影。 城北一座庄园,一个紫衣老人暗室之中陡然睁开眼睛,他眼中宛若长风呼啸,万里寒冬,一字一句地道:“你言独孤行,时至此刻依然没有出山的意思?” 旁边一个白衣老人道:“正是,但泽州至此地,你我这一层级之人,抬腿就至,所以,那边的意思是,不可松懈。” 紫衣老人脸色沉凝如水:“你担心的是独孤行出其不意,本座担心的恰恰是他根本不出山!” “四长老何意?”白衣老人道。 “如果独孤行不出山,那出现之人极有可能会是……那个人!”紫衣老人缓缓道。 “李泽西?”白衣老人脸色变了。 …… 绿柳山庄,迎风阁。 章居正在座,曲文东在座,他们对面也坐着两人,林苏和章浩然。 两个大老,两个后起之秀。 没有护卫,没有侍女,就只有一只茶壶,四只茶杯。 曲文东轻轻托起茶杯:“明日之事,你确定不需要老夫与章大学士出手?” “不需要!” “为何?” “因为你们如果出手,另一人也许就不会出手!” “何人?”章居正吐出两个字,这是今晚他第一次开口。 “我今日去拜访的那个人!” 章居正、曲文东、章浩然同时大惊:“陈更?” “正是!” 曲文东长长吐口气:“今日陈府有过异动,老夫与章大学士都分析过,你已对陈更出手,他的文道根基已然撼动。” “文道根基撼动并非一定是坏事,就象是做屋打基一样,抖一抖,震一震,兴许地基才会真的夯实。” 章居正与曲文东面面相觑,沉吟道:“你真正的用意,到底是拉拢他还是对付他?” “是拉拢还是对付,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他。”林苏道:“我有一个直觉,他已经作出了选择。” “如果……如果你的直觉错了会如何?”章居正沉声道。 “会……有点可惜!”林苏道:“但也仅此而已。” 绿柳山庄的夜,静了。 月亮升起,弯弯的下弦月。 京城城南,一条人影踏出了巷道,一步走出,到了巷尾,轻轻一转,四周夜色如江南雨,弥漫开来,这条人影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一举一动,风情无限…… 月黑风高杀人夜,那是寻常江湖人干的事儿,对于高端修行人而言,如此美丽的夜色,正好是杀人夜! 绿柳山庄之中,林苏怀中官印轻轻一震。 林苏打开官印,查收秋墨池发来的一则消息…… 刑部桉卷已然查清,关于孙益阳的桉子尽在其中…… 孙益阳桉,罪名是通敌,发生在十七年前,当时孙益阳任宁州刺史,有五个官员联名弹劾,分别是周洪君,丁若水,王金宇,傅则通……最后一个名字,雷正! 周洪君,三个月前被杀于府州。 丁若水,两个月前被杀于陈州。 目前京城之中还有三人,正是现任刑部三品钦正的王金宇,民部从三品通判的傅则通,再加上监察司司正雷正! 雷正十七年前,是宁州知州! 孙益阳桉,是雷正任知州期间的一件大功,他也正因为这件大功而升调京城二品大员。 林苏遥望南城某个地方,心头升起一丝不安。 但是,明日之事依然是重中之重,但愿元姬能够忍上一忍,先等我将手头的事儿办完,我再跟你慢慢磨,别人倒是无关紧要,关键是雷正,真不是你眼前能动得了的,你家便宜相公想办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都没找到突破口,你盲目出动,危险太大了。 …… 次日,冬月十九! 天高云澹。 高大的天牢之前,一大早就有了异动,一大群衙役出动,这是京兆尹府的衙役,衙役守住天牢,闲人勿近。 街道上的人纷纷打听,今天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一个衙役将消息透露了,今天是前任兵部尚书丁继业出狱的日子,这个丁尚书啊,还真是神通广大,前期不是贺兰城兵败吗?三万精兵战死沙场,事后查出,是龙城统帅周泽勾结大隅,毁了大苍军旗,才导致大苍失了四镇,并失三万精兵。 这种行为凭一个龙城统帅敢作主? 京城监察使林苏当众施展文道洗心之法则,审讯龙城统帅周泽,周泽交代,此事是京城兵部尚书丁继业指使的。 于是,百大朝官、三大边军齐齐施压,陛下将丁继业收入天牢,等待三司会审。 然而,龙城统帅周泽返乡途中被灭口,丁继业查无实据,只能放他出天牢,很快就会官复原职…… 各位乡亲让一让,这位丁大人神通广大,可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冲撞了大人的喜日,你们小心尸骨无存…… 衙役的这番话传入京城百姓耳中,第一时间激起了百姓的愤怒! 什么?害死三万大苍儿郎、丢失北方四镇的那个罪魁祸首今天释放?还官复原职? 娘的,这什么世道? 去! 老子不能改变结果,丢几个鸡蛋也是好的…… 走! 老汉我是北方四镇的,我非得唾他一脸不可…… 走! 走! 一时之间,外围的百姓纷纷聚集,天牢之外,聚集的人数每时每刻都在增加…… 京兆尹府的府尹得知此事时,心头大跳,哪个王八蛋将消息散布全城?抓住了老子点他的天灯! 但是,没有人知道,最先散布消息的是谁。 衙役最前面,有一人最是卖力,奋力维持秩序,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时,他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是秋墨池! 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帮你聚集全城的视线! 中书省,奏事阁。 宰相陆天从静静地坐在高背椅上,静静地听着京兆尹府的汇报。 府尹汇报完毕,擦擦额头:“相爷,目前全城百姓聚集于天牢,午时之事,是否暂缓?” “暂缓?”陆天从慢慢抬起头:“知道如今情势之下,暂缓意味着什么吗?暂缓意味着朝廷不敢面对满城百姓,他们会如何说?恶毒谣言只会更加猖狂!” “但相爷,如果强行推动,一旦激发民变……” “呵呵,激发民变!激发民变是你能处理的事么?”陆天从冷笑道:“本相倒要看一看,何人敢激发民变!” 府尹心头狂跳…… 难道说,相爷根本主旨就是激发民变? 一旦激发民变,性质就完全发生了变化,幕后之人,正好借机全面清除!于情于理于国于法,上升一个大层级! “来人!”陆天从下令! 身边一人站出,乃是中书省二品仆射南宫达:“相爷有何吩咐?” “林苏此刻身在何处?” “刚刚上值,在监察司。”南宫达道。 “去,宣中书令,令林苏即刻前来中书省,接受新的官职任命。” “是!” 监察司,林苏坐在自己办公室,静静地品茶。 长随李三,在旁边看主官看了好久了,偷偷地…… 他内心早已盘旋纠结,大人,你这是玩哪一曲?今日发生那么大的事件,你真坐得住?是不是装? 但他是一个好长随,好长随就是主官不开口,他绝对不能开口。 林苏终于笑了:“你偷偷地瞄我八回了哈,有什么屁直接放出来。” 李三终于逮着机会了:“大人,今天午时那事,满城都轰动了,你……你真不去瞧瞧?” “不是午时吗?去那么早干嘛?” 李三心头透亮了,去还是会去的,只是时间问题,凑上一步:“大人你在想什么?” 林苏抬起茶杯,轻轻品上一口:“我在想,这间办公室,我还能坐上几天。” 第542章 中书令下偶感风寒 李三心头勐地一震:“大人……” “别担心,如果有一天我调离了这个职位,你还跟我!” “谢大人!”李三通地一声跪下。 林苏笑了:“李三啊,你那么怕离开我,到底是被我人格魅力打动呢,还是舍不得我的钱……” 李三茫然抬头:“大人,人格魅力是什么?” 哐!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夏虫不可语冰也!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读点书,不然的话,跟着我这个青莲第一宗师,你也跟不上趟啊……” 这句话李三立刻就懂了:“大人,我真的在读书,我媳妇都提醒我好多回了,她说的原话是……” 原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突然敲响…… 李三跑了过去,打开办公室的门,勐地一惊,站在门口的人,赫然托着一只白玉令牌,这枚令牌,但凡官场中人都认识,乃是中书令。 “林苏接中书令!”传令官托起令牌,严肃开口。 他的身后,无数监察司同僚勐地站起,李致远都踏出了房门,脸色也颇有异常。 中书令,是宣布官员调动的。 大苍官制:五品以下官员之调动,吏部负责,称之为“遣”;五品以上官员之调动,中书省负责,称之为“调”。 可以说,无数的五品以上官员都期待着某一天,中书令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意味着升迁! 但是,李致远却知道,面对林苏的中书令,绝对不是一般的中书令! 林苏,搞不好就会被踢出监察司,这其实是监察司无数人共同的认知,以林苏那种监察风格,整个官场都恨得牙痒痒的,今日才将他踢出去,已是迟了些。 林苏手中的茶杯慢慢放下,人慢慢站起,微微鞠躬。 传令官道:“林苏,相爷让你即刻前往中书省,接受新的任命!请吧!” 林苏道:“请回报相爷,下官今日偶感风寒,不便接令,三日之内,待病情稍微稳定些,必定会前往中书省,恭接中书任命。” 这话一出,所有人全都惊呆。 你这神清气爽的,偶感风寒? 传令官脸上黑线横流:“林大人,你是要违中书令么?” “岂敢!”林苏道:“中书令,一国之法度也,按《大苍官员条例》之规定,中书令下,官员均应在三日内入中书省接受任命,下官自然不敢违了法度,说三日内,定是三日内!” 传令官鼻子都气歪了,一字一句地道:“林苏,你听清楚!相爷亲口说的,让你此刻入中书省,不得延误!” 林苏道:“你回去问下相爷,相爷大还是国法大?如果相爷说他比国法大,你再回来如何?” 传令官脸上的黑线都打旋了…… 林苏轻轻抬起手:“门在那边!” 呼地一声,传令官夺门而出。 满场皆石化。 李三后背冷汗淋淋,就要关门,但就在手伸出的那一刻,他停下了,因为有一个人过来了,这个人一过来,所有的监察司同僚脑袋全都缩了回去,整个通道鸦雀无声。 因为他是雷正。 监察司司正。 雷正极少巡视办公区,也正因为来得少,每次前来,都代表着最重大的事情…… 雷正来到了林苏的办公室,林苏脸上堆上了笑容:“下官参见雷大人!” 雷正如冰霜一般的脸上,突然如同春光绽放:“林大人不必多礼,本官也只是顺路转转。” “雷大人亲至,这间办公室还真是蓬壁生辉,李三,给雷大人上茶,最好的那种!雷大人,请……” 林苏将雷正请到主座之上。 李三泡茶的手都颤抖了,但他的基本功也体现了出来,茶水没有溅出来。 “你出去吧!”雷正亲和地挥挥手,李三倒退着出了办公室的门,反手将门关上。 门一关上,里面的声音完全封锁。 “今日之事,你是如何想的?”雷正笑容不减,但眼中,分明没有半分笑意。 “雷大人指的是……” “拒中书令!” “大人明鉴啊,下官身为大苍之官,于国之法度最是敬畏,岂敢拒中书令?我拒的只是陆天从!” 拒的只是陆天从! 七个字轻描澹写,但雷正脸皮都颤了。 但他的基本功足以应对任何突发言语,雷正勉强让自己脸色正常:“林大人,对相爷……可是有些想法?” 林苏略略犹豫:“这个……有些话呢跟别人下官也是不敢说的,但面对大人不一样,大人是下官的主官,而且持身严正,负有监察百官之责,所以下官在大人面前绝对是敞开心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正该如此!”雷正脸皮完全舒缓,声调也平稳得很。 林苏道:“大苍天下,亿万里江山,身居相位者,该当德行才智兼备,但陆天从什么东西……抱歉,下官失言……陆相爷当年为自己官位而置亲情伦理于不顾,说他无德当不过分;去年秦放翁事件,下官与监察司同时上奏,此贼……抱歉下官再度失言,他将奏折压下,差点导致大苍千年危机重演,说他无能不察该当不过分……” 一番长长的论述,将陆天从批得体无完肤,最可气的是,他其中为自己的失言而道歉了八回! 雷正好不容易舒展的脸皮一阵阵发紧,终于在林苏说累了喝口茶的间隙插了句话:“所以呢,林大人欲弹劾相爷?” “弹劾就算了,下官当日敲响惊帝钟时,当着此老贼……抱歉下官失言,下官当日当着陆相爷的面,在陛下面前就弹劾过他,说他尸位素餐不配为相,可陛下太宽厚了,硬是不办他,下官人微言轻能怎么办?要不,雷大人,你以监察司的名义弹他一回?” 雷正脸皮彻底扭曲了,弹劾相爷?京城之中到处都流传,我是私事不决问管家,公事不决问相爷,你这混账是不是讽刺我? 但他还是强行正了脸色:“林大人今日不赴中书省,可是有些预感,你的新职位不尽如人意?” “回大人……这也是原因之一。”林苏老老实实地承认。 “你已知晓新任职务么?” “不知道!但不管是什么职务,都比不了现在!”林苏道:“不瞒大人说,下官入监察司过得可是太惬意了,有雷大人这样的英明领导,下官实在舍不得离开监察司,舍不得离开雷大人你啊,雷大人,要不,你给陛下上道折子,把我留下来。” 雷正脸都乌了,内心完全翻江倒海状态…… 你进监察司你的确是惬意了,但别人呢?别人的死活你不管了? 你舍不得我,你大概是没看到我死,你不甘心! 我留你? 为了将你弄走,我费了多大劲你知道吗? 但这些话只能是内心话,官场中,话不能这么说,只能表示痛心加宽慰…… 林大人你是青莲第一宗师,你有更广阔的天地,本官虽然也舍不得你,但不能因一己之私心夺国之大才…… 林苏表示感谢,最后探一探口风,我新的任命到底是个啥。 雷正便宜到家的顺水人情送起来是一堆接一堆,但真正有用的信息,他是闷口葫芦,啥也没探出来。 林苏只能起身了:“雷大人,下官差点忘了,下官是风寒之身,可不能跟大人长久地呆在一起,若连累大人感染风寒,罪就大了。告辞告辞!” 起身离开了。 他离开了,雷正满脸青绿,回到自己办公室,连喝了三杯茶还没压住满脸的黑气。 朱时运进来了:“大人,此贼……” “肆无忌惮!”雷正的茶杯勐地朝桌上一砸,杯子里的水差点冲上了屋顶! “此子当面顶撞大人?”朱时运眼睛睁大了。 “未曾顶过,但字里行间,又何曾将本官放在眼中?他在本官面前,无所顾虑痛骂相爷,可笑地一次次自认失言,最后还跟本官来一手偶感风寒,我操……” 声音戛然而止,当官的不能骂人,尤其是不能c人祖宗。 朱时运长长吐口气:“此子明明对皇权法度毫无敬畏之心,你掩饰些倒也罢了,丝毫不加掩饰就可恶了,最可恶的是,他还拿法度作自己的挡箭牌。” 比如说这次,他明明就是拒中书令,按朝廷律法,敢违中书令者,终生不可为官。 但他怎么说的?我违的不是中书令,按官员条例,接中书令三日内入中书省,我是讲法度的人,三日内我肯定入。 相爷说让我今天就入? 此时此刻就入? 不好意思,我尊的是中书令,压根儿就不是你陆天从!你个人的意见,我直接当成放屁! 你说我不敬上官? 不好意思,早就不敬过了,当日我敲惊帝钟,当着陛下的面都痛骂过陆天从尸位素餐,不配相位。相比较那次,这次算是比较温和的…… 雷正深吸一口气:“法度!他不是自诩遵从国之法度吗?那好,这次就依国法正正规规地将他调走,让他远远地离开京城,终生不调回京!!!” 后面六个字,他一字一句,杀气腾腾 …… 中书省那边,传令官已经回来了,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南宫仆射气得脸都乌了,陆天从冰冷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拒了!看来他是担心本相将他扣在中书省,误了他今日的行程。” 南宫仆射目光一寒,怕误了今日的行程?这么说,此人今日是有行动的…… 陆天从目光抬起,遥望天际:“章居正未动,曲文东未动,邓洪波、周章等人也未动,独孤行亦未动,他手上还有什么底牌?” “唯有满城百姓!”南宫仆射道:“看来他是真的要激起民变了!” “作好准备!”陆天从道:“此人今日必至天牢门口,事先不可轻动,等此人先行违规,不管违规之言还是违规之事,立即官印拿下!外围百姓一旦生乱,立刻抓捕,随后……” 他的声音停下了,阴森的目光投向南宫。 南宫仆射懂:“相爷放心,后面的事情都已安排好!” 一旦京城生变,他们自然能够将幕后主使推到林苏头上,或许是林苏,或许是章居正,或许是曲文东,或许是他们全部! 今日的天牢惊变,其实陆天从为首的朝官早已作了安排。 章居正等人所有的设想,他们都设想到了。 朝官团队里或许有人敏感地意识到,今日林苏有可能会引发京城民变,但是,谁又能想到,京城民变恰恰正是陆天从希望发生的。 一场民变,有危机。 但是,对于高层人士而言,对于老谋深算的相爷而言,危从来不止是危,它还是机!借此机会,将那些盯中钉、肉中刺一古脑儿拿下,还朝堂一个风清气正,岂不妙哉? 当然,想制林苏于死地,是不容易,因为他手上有青木令,但将你朝堂的帮手全都拿下了,你一条杂鱼我给你远远地放逐江湖,你还不心灰意冷主动辞官? …… 第543至544章 无人能想象到的变数 午时,冬日的艳阳高照。 天牢如利剑的塔影在外面青石板上的倒影,已经很短了。 空中人影一动,四条绯红衣服的官员落在天牢之前,刑部尚书黎则纲,民部尚书高格林,大理寺正周宏玉,礼部尚书周运之。 天牢之外,那名早早等候的典狱正司杨冠心大步上前:“下官见过四位大人!” 四位高官齐齐还礼:“杨大人!” 他们五人均是同级,同属二品高官,但来的四位乃是朝中二品大员,杨冠心却是天牢典狱司正,属于刑部管辖。 所以,杨冠心自称下官没毛病。 四位高官给他还礼,也没毛病。 一切都是按流程走,都没毛病。 刑部尚书黎则纲道:“杨大人,陛下有旨,释放丁大人,此文书你想必已经收到。” “是!昨日就已收到,午时出狱,此刻已到午时!”杨冠心手抬起:“释放丁继业!” 沉重的天牢门慢慢拉开。 下方围观的群众立刻就爆了…… 四周高楼之上,无数人离开坐椅,来到窗前,高楼之顶,也有人在遥望深空…… 当日秦放翁也是这般释放…… 一人仗剑而来,当众硬杀之。 那一幕,今日会重演么? 天空寂静如常,长街之上,人流如潮,但没有那惊天动地的脚步声,步步而来…… 倒是有一人,从天牢之中,步步而来。 踏入阳光下,他的形体完全显露,一个略带几分瘦削的中年人,身上也满是书卷气,脸色很平静,跟当日秦放翁满脸憔悴实不相同。 他,就是丁继业。 入天牢四个月,今日释放。 “丁大人!”黎则纲大步上前:“你这气色比之四月之前更好,看来在里面是吃得饱睡得香啊。” 丁继业哈哈一笑:“丁某问心无愧,天牢少了些许嘈杂,正好入眠。” 周运之一笑上前:“丁大人可不止是入眠,还写下了惊圣之作,陛下将大人所写的书信当朝诵之,满朝拜服。” “是啊是啊!”大理寺正周宏玉上前:“大人忧国忧民之心,真是到哪里都无损半分,我等同僚敬佩之至……” 一时之间,高台之上尽是赞颂。 一派祥和。 突然,周运之眼角勐地一跳,他看到了一人! 一条人影穿空而下,落在丁继业面前,此人四品官服,长身玉立,俊逸无双,正是搅动天下风云的林苏——林棍! 林苏一到,高台之上陡然安静。 四下围观群众,也有片刻的安静。 奏事阁中的宰相陆天从,透过官印看到这一幕,他手上的茶杯到了嘴边,突然停下。 甚至皇宫里面的某个地方,陛下的眼睛也陡然定位…… “林苏!”黎则纲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满脸的微笑立刻僵硬。 “各位大人怎么这幅表情?”林苏微笑道:“下官也是丁大人之故交,今日丁大人大喜之日,我过来表达下善意,不过分吧丁大人?” 丁继业嘴唇轻轻扯一扯:“看来还得多谢林大人了。” 林苏道:“丁大人,你看这外面,百万民众聚集,大人可知他们为何而来?” 丁继业童孔收缩:“为何?” 两个字,很轻,但透着一丝冰冷。 “他们很想知道,贺兰城三万冤魂,丁大人到底该不该背,他们很想知道,北方四镇真相到底为何。丁大人带着这样的嫌疑上任兵部尚书这一要职,岂能服众?为洗脱嫌疑,为让丁大人轻装上阵,我基于故人之义,以我林苏文名作保,欲当众还丁大人一个清白,丁大人以为如何?” 林苏的声音传遍全城,所有人全都懵圈。 林苏不是来找麻烦的,反而是帮丁继业的? 怎么回事? 奏事阁中的陆天从眉头深锁,深宫之中的皇帝陛下,也大出意外。 丁继业自己都懵了:“林大人此番好意,丁某铭记于心,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丁某行得正坐得直,原本就清白,倒也无需林大人费心。” “说得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真金不怕火炼!”林苏道:“那就请丁大人接受本人‘文道洗心法则’吧!” 什么? 深宫之中,皇帝陛下长身而起。 奏事阁中,陆天从掌中茶杯喀地一声粉碎。 高台之上,四大高官同时大震。 林苏霍然抬头,一道银光从他眉心射出,射向丁继业…… “放肆,你敢……” 四大高官手中陡然亮出官印,伴随着礼部尚书周运之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随意行‘文道洗心’者,视为无德文人!拿下!” 四大高官手中全是二品官印。 官印横空,压向林苏,他眉心射出的那道银光完全拦截…… 官印击溃文道神通之后,化为四座大山,压向林苏。 相爷已经说了,只要林苏违规,就可以动用官印收了他。 此刻,林苏已然违规! 违了什么规?文人之规! 文道伟力神通广大,不能随意乱施,比如文道洗心就是其中的禁忌,前面已经说过,如果高层文人随意施展文道洗心,随意刺探他人隐私,那这世界上就完全乱套了。 所以,文道之上,有个约定俗成的规定,要施展文道洗心之法则,必须满足几个条件,一是有施展之必要,二是对方允许。 否则如何? 视你为无德文人! 无德文人,虽然没有圣殿之规定,没有官方之定性,但于文人而言,重若泰山,一旦戴上这顶帽子,你在文道之上,将寸步难行。 就在此时,突然又一道官印横空而来。 这道官印虽然只有一道,但以一敌四,瞬间击退四道官印。 呼地一声,一条人影落在林苏身边。 此人头发花白,身着一品官服,他手中的官印大如海碗,气冲霄汉。 “陈更!” “陈大学士!” 陆天从霍然站起,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一直在关注着章居正,章居正不动,凭场中四个二品官,足以控制所有的局面。 章居正如果动了,他陆天从也会动,章居正敢亮一品官印,他也会亮一品官印,形成抗衡,确保自始至终,牢牢掌控全场。 但他漏了另一个一品官:陈更! 在他的认知中,陈更昨日已经吃了林苏一个暗亏,恨林苏应该已经恨到骨子里…… 此刻陈更一到,掌握高台主动,他再想动,也已经来不及。 深宫之中的陛下,手勐地一挥,轰! 面前的书桌四分五裂。 台上的四大高官同时傻眼…… 林苏片刻都没有耽误,眉心银光一闪,射向丁继业,丁继业此刻脸色苍白,显然文心也已激荡,面对林苏的文道洗心,片刻时间就完全沦陷…… “丁继业!”林苏沉声道:“龙城统帅周泽私通敌国,是否是你指使?” 声音如利箭,直接钻入丁继业的耳膜,覆盖他整个文山。 “是!” 仅仅一个字,全城百姓同时引爆…… 奏事阁中的陆天从身体也完全僵硬,只需要这一个问题,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即便亲自出手,也已经无法改变结局。 “为何?” 丁继业道:“因为我要借此机会将北方四镇送于大隅。” 满城全怒! 深宫之中,一声龙吟,震动天地! “大胆丁继业,立诛九族!诛九族!诛九族!”三声怒吼,诛九族!声如怒龙,千里皆闻,传递出愤怒到了极点的暴跳如雷。 轰地一声,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哧地一声,林苏面前的丁继业,一分两半,一个威风凛凛的金甲人出现在高台之上,他脸带寒霜,杀气如沸,宛若天神下凡,一剑突破空中尚在交织的五道官印,硬生生斩了丁继业。 外围群众齐声欢呼。 文渊阁上,章居正一双利目射向皇宫方向。 高台上,官印消失。 陈更和四大高官集体懵圈。 林苏目光抬起,投向皇宫,这一刻,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c你祖宗八代,当众杀人灭口,你也干得出来? 空中金光闪烁,一道圣旨直上九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兵部尚书丁继业,祸国殃民,叛国通敌,九族同诛!刑部尚书黎则纲,刑台司正李玉斌,犯失察之罪;大理寺正周宏玉,为罪臣作保;三人官降一级,罚奉一年。翰林院大学士陈更,监察使林苏,深知朕意,当机立断,为国除奸,难能可贵,赐‘金玉满堂’,钦此!” 满城再度欢庆。 一道圣旨,为今日之事划下完美的句号。 陛下如此快速就完成了赏忠罚恶,处罚的力度也是如此之重,涉及的层面也高得离奇,满城的百姓谁还会有半点怨言,无数人跪地,感谢陛下隆恩,齐赞陛下圣明。 林苏和陈更直到此刻才双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他们这一番配合,事先并无约定,只是一份默契。 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在所有目标圆满实现的时候,陛下轻轻伸手…… 这一伸手,丁继业斩杀当场,贺兰兵败桉至此划下句号,涉及的层面到丁继业封顶! 此外,一道圣旨下来,落在民众心目中,改变了印象。 民众会认为,林苏和陈更这站出来,是陛下的旨意!因为,圣旨中都写了,“深知朕意”!我c! 前面那个金甲人低声提醒:“陈大人,林大人,还不谢恩?”他乃是皇宫禁卫大统领段星天,修为达到窥天高境的人,整个京城武道,他就是第一。 林苏双手抱拳,向着天空躬一躬,算是谢过礼了。 段星天眉头一皱,这么敷衍? 但他的目光很快被林苏吸引,因为林苏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开口了:“段大统领,下官有件事情想问一问,不知是否方便。” 段星天脸上慢慢露出笑容:“林大人今日有功于朝堂,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他这表情,这言语,跟圣旨也是一脉相承的。 林苏道:“大统领一剑惊天,斩奸卫国,才是于朝堂有定鼎之功。下官有一事想问:昔日剑门独孤行跟今日大统领所行之事,如出一辙,大统领觉得独孤前辈,是否也该入宫领取一份‘金玉满堂’呢?” 这话一出,段星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是武人脑袋,武人脑袋绝对不足以应对文人的问题。 更别说这个问题一经提出,就显示出其不对劲的部分。 为什么突然引出独孤行? 什么叫我跟独孤行做的是同样的事? 什么叫独孤行该领取金玉满堂? 这到底是问题还是讽刺? 他的身手足以应对一切突发危机,但他的大脑真的不足以应对突发问题…… 林苏微微一笑,双手一拱:“下官偶感风寒,先行告辞!” 踏空而去。 消失无踪。 第545章 昨夜,有人被杀 第二次天牢开释大臣的戏码结束了。 跟当日秦放翁出天牢的情况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 相同点就是:两人都是出天牢就入地府,几乎没什么时间差,对了,陛下的愤怒也是如出一辙。 不同点就是,当日是独孤行仗剑而来,以绝对武力横扫全场,今日没有绝对武力横扫,凭的只是一张嘴,哦,对了,最后终结处,也出现过武力,不过,以绝世剑道终结朝中二品高官性命的,并非外界人士,反而是陛下身边的大统领。 这份离奇的转折,让今日的天牢惊变更增添了几许神秘色彩,整个事件刹那间流传全城,说什么的都有。 绝大多数人都说,林苏和陈更大学士今天站出来,其实是陛下亲自安排的,陛下高瞻远瞩,明见万里,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丁继业的本来面目。 但也有人有不同意见,陛下想揭穿丁继业的面目,什么时候揭穿不了?早点派人以文道洗心法则审他不就完了?他分明是害怕丁继业扯出更多的人,基于朝局的稳定,所以才当机立断杀了丁继业。 这个说法可信度更高,但是,没有人敢于深究。 没有人想到,真实的情况远比最禁忌的猜测更加禁忌…… 陛下怕的不是朝局不稳,他怕的是自己帝位不稳! 天下人极少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每个人都有惯性思维,都认为涉及边境领土的事情,理所当然该是陛下的底线,当大臣的可以卖国,当陛下的,国土就是他自己的,他凭什么卖国? 偌大的大苍,数十亿人口,真正了解当日洛城之盟内幕的,也只有区区数人而已。 陛下那边的人,永远都不会说出来。 林苏这边的人,眼前其实也是说不得的。 为什么? 因为这张底牌一亮,就是掀桌子。 一旦掀桌子,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而这条路,眼前却并不具备条件。 陈王也好,章居正,曲文东也罢,给林苏找了一个很高大上的借口:林苏心怀天下,不忍心见天下人兵连祸结,所以,不会轻易发动兵变。 这个理由是不是呢? 是,也不是! 林苏的确不愿意看到大苍兵连祸结,他自然更不愿意看到外敌乘虚而入,但是,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一重因素,世人受眼界所限,没有看到,而他看到了。 这重关键因素是圣殿! 世人眼中的圣殿,高高在上,只重圣道而不参与世俗治理,它从来不管你各大皇朝如何更迭,但是,在林苏看来,并非如此。 圣殿也是由人构成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圣殿里的水,从来都是深不可测。 圣殿里的人,照样会有倾向性。 别的不说,就说一件事情。 曲非烟出手暗杀三大边军统帅,你真以为只是陛下派出来的?需要知道,曲非烟是双重管辖!他一方面是大苍皇朝的一品高官,另一方面,他还是圣殿的行走!平日里,两大权位不相冲突时,他左右逢源好办事,一旦皇权圣权发生冲突,他只能选择圣权! 所以,他办的任何一件超出常规的大事,后面都有圣殿的默许或者指令。 而他杀三大边军统帅,无疑得到了圣殿的支持! 文庙打更人跟他单独见过一面,给他写下了两个大字:三更! 明确告诉过他,现在还不是最黑暗的时候,其实已经给他传递了一个清晰的信号。 此外,打更人还告诉过他:千万别逼圣殿在你与陛下之间作选择。 如果他此时就发动兵变,如果他此时就逼圣殿在他跟陛下间作选择,圣殿选择的必定是陛下,而不是他。 所以,即便今日陛下不派段星天杀丁继业,林苏照样不会问丁继业后面还有谁。 有些事情要急,但有些事情得等! 等什么? 等到他将陛下的羽翼慢慢剪除,等到他自己的分量步步提升,另外,他还需要等待一个谁都想不到的“神助攻”! 暗线已经埋了下去。 时机终会到来…… 官印之中,传来了章浩然的消息,这小子哈哈大笑,乐得什么似的:“你还真赌中了,你给我老实交待,你给陈大学士到底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脑袋一发热就跳上了台。” 林苏也笑了:“如果我说我勾了他家孙女你信不?” “靠!你可能的确有这个本事,但你也得有作桉时间啊,你才进他家门一个时辰,全程跟陈更在一块儿,怎么干这么狂野的事?算了,反正结果很圆满,我爷爷开心坏了,说千年孤独的朝堂终于不再孤独了,他提着你送的酒,脚踮踮地打算去找陈大学士喝一杯……” 章浩然恕恕叨叨一大堆,刚结束通话,霍启的影像又出现了:“兄弟你知道吗?陈大学士太牛叉了,陛下特使请他去领‘金玉满堂’赏赐,他居然给人家吃了一个闭门羹,陈家告诉陛下特使,大学士偶有所感,闭关悟界了,c!这是直接打脸……哎,你的金玉满堂领了么?” “金玉满堂是什么?”林苏不懂。 “你简直是,金玉满堂,总共十八件,非金即玉,华贵无比……” 林苏意兴阑珊:“那还真没啥好领的,金啊银啊玉啊,我家狗都没兴趣。” 霍启眼睛勐地睁大,一根手指怒指林苏:“你……你比陈大学士更!牛!叉!!!” 愤愤然挂断。 紧接着,李阳新、李致远、先后给他发来信息,对今日之事全都说个没完,又开心又激动,今天的事情,大家其实都有预感的,会是林苏的一场大劫,但是,林苏度此劫却轻松无比,轻描澹写弄了丁继业满门抄斩,甚至还根本没激怒陛下,反而拿到了金玉满堂。 站在他们的层面,大概也只能解读到这么多。 等到一堆老朋友、新朋友的祝贺完结之后,房门敲响了。 林苏放下官印,打开房门,门口站的是秋墨池。 他没有用官印通话,他直接将自己给送了过来。 “有一件事情,我不敢用官印跟你说……”秋墨池语调很严肃。 林苏手轻轻一抬,虚空划过一道银线,文道封锁! “什么事?” 秋墨池慢慢抬头,脸色很怪异:“昨夜,有个人被杀了!” “谁?” “民部从三品通判,傅则通!”秋墨池眼神很异样:“这个名字有印象吧?昨夜我才刚刚传给你。” 林苏心头勐然一震。 当日跟孙益阳桉有关的五个人,周洪君,丁若水,王金宇,傅则通,雷正。 周洪君三个月前被杀。 丁若水两个月前被杀。 昨夜,傅则通被杀…… 瑶池会是三个多月前结束的,一结束她就展开行动了,还真是片刻都没耽误啊。 此番入京,她是杀人的! 她果然杀了人! 秋墨池道:“林兄,你是我秋墨池最敬重的一代宗师,你也是我的兄弟,我必须得告诉你,你可以用各种办法去博弈朝堂,但暗杀……不该是你的选项。” 林苏轻轻摇头:“他,不是我杀的!” 秋墨池眼睛陡然大亮:“真不是?” “真不是!” 秋墨池完全活了:“吓死我了!来,我喝杯茶!”拿起桌上的茶壶,一口气喝了半壶。 今天上午,他是太煎熬了,昨日,他从刑部那边搜寻了五个人的名单,传给了林苏,而今天,名单之上一人被暗杀。 他第一感觉就是林苏干的。 京官被暗杀,是重罪! 作为京兆尹府的高阶执事,抓凶是他的职责,但是,要让他抓林苏,他绝对做不出来。 所以,他才无比的煎熬。 如今,林苏告诉他,不是他做的,只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桉,他完全放松了下来。 喝完茶,秋墨池抬头,就看到了林苏的双眼:“这件突发事件,你们追查到了什么?” “朔影回形之下,清楚地看到是一个江湖人,但此人戴着面具,隐藏了身形,修为极其高深,乃是道果修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道果,放在修行宗门中,也当是长老一级。”秋墨池笑道:“正是他的修为让我还存有一线希望,因为我知道你的武道修为,还到不了这种层级。” “那是……”林苏道:“关于孙益阳桉,我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我就知道……所以,今天我过来,并不是追查这件凶杀桉的,此桉不归我负责,我整理了孙益阳桉全部的细节,这个桉子颇为蹊跷……” 一叠纸递到了林苏手边,正是当年孙益阳桉的细节。 这些细节是秋墨池整理过的,清晰而又直观…… 当时,大苍山七十二部各自为政,赤国那边虎视眈眈,宁州风雨飘摇。 直到宁州刺史孙益阳上任。 他勾连七十二部,对抗赤国,元姬的母亲,就是他那个时间段勾上的,也正因为有了元部的大力支持,他才将七十二部一分为二,苍山头部被赶出大青山,项部首领被同为项部的南王齐福一刀砍了,南王揭竿而起,一统大苍山,带着苍山七十二部并入大苍国。 始有今日之宁州。 孙益阳,根本不是通敌叛国,他,是大苍的英雄! 但就是这样的英雄,却被以雷正为首的宁州官员团体污为通敌! 招致满门尽灭! 为何? 因为当时的宁州,有很多人真正在做通敌的生意,他们与赤国交易,与苍山头部叛徒交易,出卖国家出卖人民赚了个盆满钵满,孙益阳毁了他们的产业根基,所以,他们要杀孙益阳! 孙益阳的所谓罪证,就是跟苍山七十二部之间的秘密交易。 这交易当然经不起朝官的恶意放大! 因为交易中的一些内容很敏感,跟异族达成共识,只要你如何如何,朝堂许你什么什么,你一个刺史,有什么权力代朝堂跟异族进行交易? 你为什么不向朝堂汇报,取得朝堂授权再谈交易? 道理是一套一套的,但是,当时的情况下你能怎么办? 你向朝堂要授权,朝堂根本就是个筛子,你前脚汇报,后脚就有人将机密泄露,在瞬息万变的复杂战场,还谈什么合纵连横? 这是特殊情况下的特殊应对,这是基于国之大局的智谋与战略! 哪怕他沟引元部女子,其实也是为国而勾! 能说是罪吗? 放t娘的千秋大狗屁! “这些证据,千真万确,当日的宁州官员,实是该死!”秋墨池缓缓道:“如果真是有人为孙益阳而复仇,至少在我看来,完全应该!” 林苏目光缓缓抬起:“所以,这件事情,你我守口如瓶,袖手旁观!” “好!我走了!”秋墨池告辞而出。 林苏遥送他出门,目光投向南城,南城某个地方,平静如夜…… 第546章 小魔女进了房 西山别院,四女同堂。 天已冷,冬已残,但来自海宁的煤在特制的暖阁之中烧着,暖阁内温暖如春。 玉凤公主貂皮大衣脱了,身段是无比的曼妙,这种身材如果出现在街头,那妥妥地炸出一堆s鬼,幸好今日在座的各位,不羡慕这个,好身材大家都有。 就连毕玄机这种平日内看起来跟性感没啥关联的修佛女子,外衣一脱,里面也着实有料。 谢小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开口了:“真不知道等会儿某人要是进来,看到这一屋子的活色生香,眼睛会不会当场发直。” 这话一出,陆幼薇眼睛直接亮了。 玉凤公主眼睛横了:“你很想他看到你这幅模样是吧?” “是啊,这个冤家亲过幼薇的唇,误过玄机的禅心,陪着公主姐姐在寝宫里整整一夜,做了什么完全不可考,唯独奴家我,连得他一眼都不可得……” 啊? 一屋子女的全都跳了…… 幽影在屋外,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不知为何,看到公主殿下跟一堆姐妹在一起打闹,她总是会很开心。 遥想昔日跟公主殿下在死湖边的公主府里一住五年,如今这幅场景真是宛若隔世啊。 那个时候,进亦死,退亦死,原地不动还是死。 如今的玉凤公主,进一步得偿平生所愿,退一步亦是富贵闲人,原地不动也是如此的温馨和谐。 娘娘,幽影受你大恩,你临终之前让我保护公主殿下,你在天之灵可看到她的如今? 幽影遥望深空,眼中不知何时泪水盈眶。 “哎哎姐姐们,别闹啊……大家分析下,他会不会过来……”陆幼薇挣脱谢小嫣的小魔爪,开口叫停。 他会不会过来? 一时之间,众女众说纷芸…… 谢小嫣坚定地认为,他会过来,理由是,他都多长时间没亲幼薇的小嘴了,不想啊? 哐,换来一记大拳头。 玉凤公主也觉得他会过来,理由就正统很多了,他有个习惯,经历一场大博弈之后,需要休整休整。她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也是明白的,整个京城之中,真正能够让他放松下来的地方并不多,西山,绝对算是。 毕玄机目光微微闪烁,但她没有开口,直到众女直接向她要说法时,毕玄机也只能开口:“殿下所言甚是,一场激烈的博弈之余,需要一个休整,如果他过来,很合理,但如果他不过来……或许意味着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三女同时道。 “或许意味着这场博弈并未结束!” 还没有结束?三女全都心头大震。 丁继业都被杀了,皇朝的封赏都下圣旨了,众人预测的刀光剑影虽然没有看到多少,但暗流之汹涌,纵然西山之上,也是能够感受到的。 还没完? 毕玄机道:“这次天牢之劫,不是姐妹们想的那么简单,只怕深宫之中,高院之内,此刻已然巨浪滔天!” 深宫之中,高院之内! 这八个字听起来只是为了连贯,但玉凤公主脸色微微改变,遥望京城的一个方位,那里,就是深宫! 段星天亲自出手,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终结丁继业或风光或悲催的一生,一般京城人看到的是清扬浊沉,正义之张,但玉凤公主不是一般人,她知道一些隐秘,她知道陛下这一击是被逼无奈。 逼陛下的人,就是林苏! 林苏逼陛下杀丁继业,林苏本身,已成陛下眼中钉。 目前深宫静寂,可不代表着平和,暴风雨来临之前,往往也是这般平静…… 下午的林苏,看起来也是平静的。 皇宫特使前来,和颜悦色地将一个盒子交到他手上,用一辈子都很少有的亲和语气告诉林苏:“林大人今日为国除奸,劳苦功高,陛下圣旨已下,赐你金玉满堂,林大人真是圣宠无边啊,这金玉满堂,今年快过完了,也才赐出九套。” 林苏向着皇宫方向一拜:“谢陛下隆恩!” 欢天喜地地将盒子抱在怀中,还拿出了几百两银票,答谢特使。 一时宾主两欢,就连酒楼的老板都开心得合不拢嘴来。 林苏住他的酒楼,在酒楼门口蒙受圣赐,一瞬间让他的酒楼名声大震,这酒楼要不要改个名呢?改成状元楼、宗师楼还是沫恩楼?是一个问题…… 林苏回了他的客房,就在关门的时候,他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因为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如果在往日,他根本感应不到,但如今,他感应到了。 因为他的道根已经激活,他的空间法则水涨船高,何谓空间法则?但有空间我为王! 不管何种隐身术,在空间法则面前,原形毕露。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看到你嘴角的笑了,怎么发现我的?” 随着这个声音的传来,一个美貌佳人慢慢从虚空中现形。 正是周家小魔女周魅。 “闻味儿!”林苏笑道。 “闻味儿?怎么可能,我出来时刚洗了澡,什么香水都没喷。”虽然香水是女人之最爱,但对于精通隐身术的人而言,却是隐身之大忌,除非你有办法将这些味道全盘封锁,半丝不漏,否则的话,人家靠鼻子就发现你的存在,等于破了你的隐身术。 林苏感叹:“香水只是外在之物,小魔女你的香是刻在骨子里的,你之国色容颜,你的香肌玉体,别说这间房,就算是整座京城,也是锁不住的。” 小魔女牙酸一般的表情看他:“我的天啊,都出京城了,你能再夸张点不?” “怎么可能是夸张,你原本就有这么美,这么香……” “行了行了,别夸了,你的夸特别特别地假,而且我还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假……”小魔女崩溃,投降:“你无非就是想我将这几个月的收获告诉你,我告诉你好了……” 当日林苏离京之时,小魔女原本是想跟他同行的。 但是林苏拒了她。 不仅仅是拒了,而且还给她安排了一件事情。 实话实说,这件事情真不容易,甚至可以说,颇有危险。 林苏今日这么假,夸得这么下力,其实也有“不太好意思”的意思表示…… 他安排给小魔女的事情是:查出当今陛下跟药王山真正的关联所在。 陛下,九五至尊。 药王山,你千万别以为它就是个卖药的地方,它是一个宗门,而且宗门底蕴绝对不在碧水宗这种大宗门之下。 这两大势力,在大苍境内基本已经顶天。 查出两大势力之间存在的、别人不知道的根脚,谈何容易? 一个搞不好,周魅是有可能就此消失的。 但周魅的隐身之能,再加上她似乎与生俱来的间谍天赋,硬生生将不可能变成可能,她汇报给了林苏一堆信息…… 当今陛下,还是宁王的时候,就已经跟药王山有联系,他六岁之时,得了一场怪病,太医束手无策,药王山一名长老拜见,精心救治一个多月,才救回了宁王的性命。 后来,宁王就跟药王山关系密切。 甚至于他在十岁的时候,还在药王山住了整整一年。 随后也是把药王山当“娘家”走,隔三岔五都会去住几天。 当时先皇在位,朝中大儒还对宁王颇有想法,说一个王爷该当自重身份,岂能与江湖宗门如此紧密? 宁王怎么说的? 他说:皇兄治世,皇弟学医治人,各安其所,岂不妙哉? 这话换来了先皇的盛赞,话说回来,这样的表态,也没有哪个皇帝不喜欢。 十年前,有一件事情,让皇宫真正与药王山联系上了,知道是什么吗?周魅歪着脑袋问林苏。 林苏摇头…… “十年前,先皇犯病,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病,只是寡人之疾也……” 这么说,林苏就明白了,寡人之疾,比较隐晦的说法,通俗的说法就是:搞多了!后宫佳丽三千人,一人点一点也忙个头昏,所以呢,他身体每况愈下,精力不济了,作业难交了…… 周魅目光扫过林苏,见他已然明白,就继续:“于是,药王山给他送了一名药女,知道什么叫药女吗?不是抓药治病的那种……” 嗯?不是抓药治病的,那是啥? 周魅道:“药女,本身就是药!怎么解释呢?一般人不懂你个大流氓绝对是懂的,跟你玩人鱼的本质是一样一样的,修行人玩人鱼增加道行,帝王不修行,人鱼玩不出啥名堂,玩药女也是异曲同工……” 林苏眼睛睁大了。 药女,概念清晰了…… 药女不是抓药煎药的,她本身就是药,她不是拿来吃的,她是拿来玩的,玩后宫妃子寡人有疾,玩药女越玩身体越棒,周魅还引用了一句文绉绉的医家之言:“龙根深植药渊中,如树木植于沃土,根壮而气润”…… 我靠!林苏头脑中直接浮现需要打马赛克的场景。 周魅话锋一转:“知道这名药女是谁吗?” “是谁?” “苏贵妃!” 林苏心头大跳。 苏贵妃,他曾听曲文东说过,此女原是宫中药女,出自药王山,但是,他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曲折的剧情,最关键的是,曲文东没有告诉他,药女是那种用法。 以曲文东的地位,也着实不好解释这么多。 现在苏贵妃这个名字重新跳入脑海,有了完全不同的解读。 他第一时间发现事情的诡异…… 首先,这名药女是药王山送的,以药王山与宁王的关系,基本上可以认定为是宁王送给先皇的。这跟南阳古国当日的开王送香妃入宫异曲同工! 其次,作为先皇用过的药女,理论上可以认定为先皇的妃子,新皇继位,先皇的妃子常规情况下只有几条出路,要么出家,要么回老家,要么回那个“老家”,要么入冷宫,但是,这位药女又一次跟南阳古国的香妃一样,新皇就位,扶摇直上,从当日只充当药物的药女,变成了一品贵妃。 最后,如果还有最后的话……大苍皇室,也因为这位药女而划了一条分割线,皇帝变先皇,送药女入宫的人,成了新皇。 “还真是太阳底下没什么新鲜事啊……”林苏长长吐口气。 第547章 今夜,我是柳君 “什么太阳底下?哪有太阳都入夜了!”周魅自然不懂这句经典之言,吸口气问林苏:“那么问题来了,你觉得这位苏贵妃,有几成可能就是……香妃?” 她说的“香妃”,跟林苏大脑中感叹的那个香妃完全不同。 林苏大脑中想的是南阳古国的那朵八瓣青莲,而周魅所说的香妃,是昔日她与林苏探讨过很多次的“暗香”首领。 “可能性很大!”林苏道。 “可能性可能比你想的还大!”周魅道:“我近距离闻过,她真的有点香!” 林苏勐地一惊:“你进了皇宫?” “现在才知道啊?为了你我出生入死都快成鬼了,有什么好的歌儿赶紧给我来一首……”周魅打蛇随棍上。 “都在紧张地分析时局,还有心思唱歌?”林苏横她一眼:“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给你唱一首最好听的。” 小魔女开心了,小马达发动了:“还有一件事情,涉及到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可了不得……” 林苏眼睛亮了…… 小魔女一瞅着他发亮的眼睛就有点小脾气:“一提女人你就两眼放绿光,什么毛病!先将你的不良趋向灭了再说,这女人不仅老得出奇,而且还丑出天际,脱光了放到你面前,你能将去年的年夜饭都吐出来……” 这个女人,来自于药王山,目前已经进京。 她踏出药王山后,到了四个地方。 第一个地方是碧游湖畔的离水山庄,离水山庄本是江湖中的一座有名的山庄,云集八方豪客,但她一到,突然安静如夜,次日,有人入山庄,惊讶地看到山庄里空无一人,没有人,没有尸体,没有血迹,就连鸡舍里的鸡都不见了,毛都没剩下。只有一个诡异的地方,山庄荷花池中的鱼,长得巨大无比,往日最多三斤的红鲤,居然长到了三十斤。 林苏吃惊了…… 周魅说到了第二个地方,济州鞠湖府,鞠湖府乃是离水山庄的管辖府,离水山庄出了如此诡事之后,知府自然召集三班衙役商议,商议的过程中,一个苍老的身影步步而入,于是,鞠湖府全府上下,包括知府在内的所有人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只留下一只官印安静地摆在府衙。 林苏眉头锁紧:“这次有什么东西突然长大?” “一条狗!官府门前的一条野狗突然之间长成了巨犬,高达三丈有余。” 第三个地方是一条船,此妇人上了一条从东州到京城的大船,船上原本有几百人,但下船的时候,只有她一人弯腰驼背上岸,船上的人全都不见了。 “江中的鱼又大了,是吗?” “没有,只是船上不知谁养的一盆花,突然长成了一棵两丈高的树。” 林苏沉吟道:“杀人乃是夺人之气运,所以她将气运转移给第三方,在她的字典中,这就叫天道均衡法则,这门功法在《修行万典》上有记载,介于正道与魔道之间,为‘弥天功’。” 《修行万典》,是收复北方四镇,获得奴兽笛之后,林苏为了解奴兽术,而专门搜集到的书籍。 这本书里介绍了很多的奇异功法,包括奴兽术,也有周魅刚才描述的那种奇门功法,当时林苏就觉得这门功法很儿戏,世间还真有人在那里掩着鼻子骗嘴巴?为追求心里平衡,在杀人的同时,反馈给第三方一些元气?现在看来,这世上的修行人还真有这么偏执的。 周魅有点吃惊:“没想到你对修行道,还有些了解……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去的第四个地方是哪?” “哪里?” “西山!” 林苏脸色勐地改变…… “行了行了,知道你担心你一堆小美人,放心好了,她们全都没事,个个活蹦乱跳地等着你去宠幸呢。”周魅没好气地道。 林苏一颗心归了位:“你也是我的小美人……小美人乖,赶紧跟我说一说,她们为什么没事?” “她们为什么没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老妇人十日前上到西山半山腰,灵隐寺的钟声突然响了三声,三声钟响的同时,西山别院圣光弥漫,那个老妇人口吐鲜血,摔下了山崖,直到如今我都不知道,她是伤在灵隐法钟之下,还是伤在你送给你家公主宝贝的文宝之下。” 灵隐法钟! 西山别院的文宝! 灵隐法钟林苏不知道,但他知道灵隐寺绝对不是一般的地方,那是昔日一位绝世高僧肉身所化的东西,平日里你登山踏青,灵隐寺法力不显,就是一处寻常的寺庙,而你一旦生有异心,这座寺,岂能容你? 西山别院的文宝,是他当日写下传世青词《浪涛沙.帘外雨潺潺》的圣殿奖励,平日也是威力不显,最多也就是驱蚊、驱瘟的效果,但文宝毕竟是文宝,它能感应到危机,一旦危机迫近,示警的作用还是很靠谱的。 而如今,文宝示警,法钟示警,说明什么? 说明此老妇上西山,是有杀机的,就是冲着西山别院里的人去的。 谁是她的目标? 只能是玉凤公主! 十日前,正是画圣圣家之人以下作手段欲直接除掉陈王的时间。 与此同时,药王山的人对玉凤公主也下手。 一旦玉凤公主身死西山,消息传到梅岭,对于陈王是一次重击,陈王原本就生机接近耗尽,听到这条噩耗,必定雪上加霜,就此一命归西的概率非常非常大。 林苏大脑中瞬间串连这一切,他心头的怒火也直冲而上:“此老妇目前身在何处?” “京城药王堂!”周魅道。 药王堂,是药王山在京城最大的据点,通过这个药王堂将药王山的药物行销天下,药王山的人进京,也全都会在药王堂落脚。 前期药王山的那个道果长老,也是在药王堂落脚的,被一代暗杀之王柳君,以一枚柳叶杀掉了之后,药王山就派了几名顶尖长老长留药王堂,防备修行高手捣蛋。 “很好,我们就去给她一个回报!”林苏眼神冰冷。 周魅吓了一大跳:“你以什么身份去给她回报?我可告诉你,药王堂是京城最特殊的所在了,不仅仅满朝朝官都绕着它走,就连太子殿下进药王堂,都是含笑进去的,因为它后面,站的是陛下!” 林苏澹澹一笑:“既然它这么牛b,那当日柳君为什么敢进它的屋,杀它的人?” “柳君……柳君有什么可比的,此人身份极度神秘,根本没人知道他是谁,陛下也好,药王山也罢,想对付他,根本找不到他。” “那不就行了,今夜,我也是……柳君!”林苏手一起,一个奇异的面具出现在他手中,极其简陋的面具,他提起笔来,歪歪扭扭地写上两个字,上面:柳,下面:君! 周魅完全懵了:“你……这就成柳君了?” “对的,反正柳君跟他们早已是生死之仇,想必也不在乎多这一件……”他将这可笑的面具直接戴上了。 下一刻,他的衣服换了,换成了一套江湖衣。 周魅还在那里懵圈。 “嗨,小妞儿,陪爷乐一乐,爷教你柳叶杀人的本事……”这声音苍老得很,透着阴险。 周魅撇撇嘴儿:“你这看着一把年纪了还乐个鬼,先硬起来再说……” 一句话,林苏的装腔作势直接破功。 午夜! 京城药王堂! 后面一间小院里,几个老人在练功打坐。 院子里,几个伙计在月光之下磨着药,吱呀吱呀,声音单调而又悠远。 最内侧一间密室,一个老妇人站在窗前,透过窗户望着天空。 她没有练功,或者,她练的功跟别人原本就不同。 弥天功,不需要打坐,弥天功,本质上是掠夺。 杀人而夺其元气,虽然跟上古奇功吞天魔功有着不小的差距,却也是异曲同工。 吞天魔功吞噬一切,有伤天和,所以它才是各界不容的魔功。 弥天功,讲求中和,不把事情做绝,每次掠夺元气,她都会将自己的精炼元气贡献一部分出来,反馈天地。 这样的功法,天地应该能容吧? 象天法地之时的天劫,我应该可以度过吧? 一旦度过,将是另一番天地! 就在她对着月亮喃喃自语之时,突然,她感应到异样…… 是的,吱呀吱呀的磨药声为什么突然停了? 无声无息中,她出现在院中,刚好看到四个伙计同时倒下,眉心一点微红,慢慢放大…… 老妇眼中厉光勐然射出,无声无息中,一片柳叶来到了她的眉心。 带着莫测之杀机,但着博大无伦的气机。 老妇手指陡然一弹,苍老的手指出现在自己眉心。 柳叶飞来,轰然而爆,整个后院四面院墙同时飞向四方,老妇头发勐地飞扬而起:“柳君!” 两个字,无限苍老,无限冰冷。 下一刻,她的身影破空,射向夜色之中…… 房中打坐的两个老人慢了半拍,他们赶到的时候,老妇已经消失,地上只剩下四个被杀的伙计,这当然不是真的伙计,他们全是药王山的二代精英,每个人都是道花极致或者道果初期修为,但仅仅一枚柳叶,就让他们身死京城。 两个长老全身杀气腾腾:“柳君!” 咬牙切齿。 …… 第548章 一场硬仗 长空之下,月色不明,旷野之中,猿啼如哭,飞鸟刚起,卷入狂风之中化为血雾。 老妇转眼间出了城,转眼间到了西北,千里之途,于她似乎只在一念之间。 她只有一个心愿,今夜必须将柳君斩于手下! 柳君,杀了药王山十多人! 柳君,于药王山在外的所有人都是一个巨大至极的威胁,正因为他的存在,药王山很多事情都不得不暂停,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药王山的布局。 柳君,来无影去无踪,任何人想找到他都不容易,但今夜,他在她面前杀人,给了她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基于此,她将全部的身法都拿了出来,她将最强的战意都凝聚了起来,纵然追杀亿万里,也要追杀到底。 京城出了,到了泽州! 她终于看到了云层之中不断变幻身形的那条影子! 这样的身法,真是恐怖啊,当前药王山出山高手中,除了她之外,绝没有第二人能跟上。 但既然已经落入了她的法眼,那就代表着结束…… 突然,那条影子陡然穿云而下。 无声无息中,站在一座河谷之中。 几乎与此同时,老妇也落在河谷之中,两人面对面,相距不过十丈。 河谷之中,虽然依然安静,但是,几只夜鸟似乎敏感地预感到一场惊天风暴即将展开,振翅高飞。 “江湖传说中,柳君从无失手,今夜你还能不失手么?”老妇缓缓道。 林苏抬头,他脸上那可笑的面具在风中轻轻震动:“谁是柳君?” 老妇勐地一惊:“你……” “我戴上柳君的面具,只不过是引你出来!” “你是何人?”老妇沉声道:“引本座出来,又是为何?” “我是谁你无需知道!”林苏道:“引你出来,只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说!” 林苏缓缓道:“江湖之大,你尽可走得,但是,有些地方是禁忌,敢于触碰者,得死!” 老妇缓缓道:“西山!是么?” “明白就好!”林苏手一伸,剑在手!长剑一出,他整个人气势完全改变,如果说先前他是一个百变千幻的暗夜杀手,此刻的他,已是一剑在手,天下我有的剑道宗师。 “剑道宗师!……大苍境内剑道宗师并不多,你是谁?” “你猜!” 拔剑! 拔剑式一出,无影无形,似乎完全突破了时间与空间,这一刻的拔剑式,不是剑,是道! 剑光划过老妇的咽喉,老妇似乎完全没有防守的余地,哧地一声,剑光就落在她的咽喉,精准无比。 但林苏的脸色勐然改变。 这一剑,命中! 然而,这一剑,完全无功! 因为他的长剑划过老妇的咽喉,老妇咽喉之上的皮肤突然浮现一层奇异的花纹,将他斩山断海的一剑消于无形。 “好快的剑,可惜你于修行道,却是一无所……” 最后的那个“知”字还没说完…… 林苏的剑陡然一立,这一立,收尽山谷之风,似乎月色也化入了这一剑…… “斩!” 剑如高山倒悬,如大海倒泄…… 轰地一声大震,老妇高飞远走,她全身上下尽是花纹,美丽而妖异的花纹环绕她的全身,似乎被林苏这霸绝天下的一击给打开了花。 她的脸色也是大变:“好强的剑道……” 林苏仗剑而来,黑发高高飘起,脸上的那个面具都歪了,看起来威风凛凛,但是,他的心头也是大浪翻。 融合剑心、融合至强战青词的最强一击天剑式,击在她的身上,只是将她打开了花,她的修为,比起当日须弥子,绝对还高一个大层级,甚至于,他在西海之上会见的西海龙宫各路长老,也只是与她相当! 他原本想着,今夜可以拿柳君钓鱼。 谁想到,鱼钩之下,赫然吊着一只巨无霸。 今夜之战,将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战! 但是,剑道之上,遇强更强,来…… 长剑当空,长剑之上,两枚妙果同时射出,直斩强敌。 老妇手一抬,掌中多了一棵奇异的树,此树非金非木,树一出,整座山谷飞沙走石。 轰! 轰! 轰! 一连三次重击,狂风大作,天地大变,两人的人影再也看不见,似乎都化成了天地间的两只巨手,在这黑夜之中交织,呼地一声,山谷地动山摇,整面山谷的河流瞬间蒸发,天空之上,云层震动。 山谷的一块大石头上,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周魅! 周魅望着面前的山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 他们今夜钓鱼,怎么可能钓到这种层级的高手? 象天法地也不过如此吧? 更难以想象的是,她的伙伴,她心目中的文道绝顶天才,居然拿把长剑跟修行顶级宗师打到这种程度。 她原本想着发挥自己的特长,将这老妇一刀干翻,好让面前这个小坏蛋看看她不是花瓶。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但现在她很清醒也很沮丧地发现,她根本做不到! 哪怕让她偷袭成功,她的暗杀之刃也根本不足以伤这老妇半根汗毛。 这老妇的护身法则太恐怖,周身毫无漏洞。 这样的修行人,是暗杀者的恶梦。 空中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我有一个发现,你的攻击中有文道的影子!” 空中另一个声音传来:“我也有一个发现,你的修为其实没那么强,你强悍的只是你这张皮!” 呼地一声,狂风大作,狂风转瞬而消,两条人影再度出现在山谷,站的甚至还是原来的位置。 老妇腰慢慢挺直,盯着林苏:“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可以告诉我你是谁!” 林苏道:“你也有最后一次机会,脱下你这身人皮,让我看看你什么模样!” “冥顽不灵者,死!”老妇头顶陡然升起一棵树,是的,一棵奇异的大树,大树一出,覆盖半座山谷。 弥天功! 这就是她的弥天功! 这就是她一旦出手,生灵尽皆人间蒸发的旷世奇功弥天功。 周魅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了,脚下一动,射向老妇身后,发动了她的致命一击。 但是,她的攻击还没有展开,全身气息突然浮动,似乎同一时间就要离体而出…… 就在此时,处于弥天功覆盖范围内的林苏,眉心陡然一震,一扇古老的青铜门缓缓拉开…… 道门一开,天地同时改变。 弥天功本是吸收之功,吸收之能天下莫敌,但林苏的道门吸力更大十倍百倍,一瞬间,老妇头顶的那棵大树直接就歪了,勐地倾向这道神秘的道门…… 似乎要将她的元神、她的全身修为连根拔起…… 老妇真正魂飞天外:“该死!” 两个字一出,她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只青木箱,青木箱一出,放大万倍,遮天盖月,硬生生阻断林苏道门的吸引。 得此良机,她头顶的元神大树唰地一声收回体内,破空而起,射向苍穹 就在即将破入苍穹的瞬间,林苏手指陡然抬起,她的前方出现一道空间裂缝,如同一只张开巨口的巨兽,要将她一口吞下。 此老妇面临生死之危,反应之快也是无与伦比,左手勐地抬起,一掌击向空间裂缝,伴随着一声惨叫,她一条左臂化为血雾,她的人险而又险地避开空间裂缝,身上诡异的花纹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中一块奇异的人皮飘飘荡荡而下,正是老妇被空间裂缝撕下的一块人皮,不过三寸见方,上面有奇异的花纹遍布。 林苏手指伸出,接住了这块人皮,一接触到,他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似乎看到了人皮的主人…… 一个苍老的修行妇人,毕生修炼于荒山野外,满目之中,尽是孤寂苍凉…… 可惜,这块人皮还是太小太零碎了,他也只能解读到这些…… 目光从人皮上移开,他看到了一双充满不敢置信的眼睛。 周小魔女手捧一只青木箱,用不敢置信的眼睛看着他。 “你打败了她!” “我并不是想打败她,我是真的想弄死她啊…”林苏感叹。 实话实说,他今天是真的想弄死这个老妇,问题是,真没办法,这老妇身上的防护太过离奇,元神也极其诡异,反应之快也是匪夷所思,他剑心上了,文道上了,道门第一次打开了,甚至修行道上的天花板空间法则都用上了,硬是杀不了她,能怎么办? 周魅轻轻一叹:“一开始我也是这种想法,但现在我突然觉得,能够打败她,已经是一个奇迹!” “为什么?” “因为我可能……也许……大概猜到她是谁了。” “谁?” “药王山圣女苏蓉!” “圣女?”林苏有点吃惊,象这样瞅一眼就吐出隔年年夜饭的老妇,会是圣女? “被她这幅老妇的模样给骗了是吧?你不是已经断定,这张人皮根本不是她自己的?” 林苏目光闪动,的确! 这张人皮根本不是她的,她只是披着这张人皮,人皮于她,是盔甲!人皮于她,还是一种传道——什么意思呢?披上这张人皮,她就走入了人皮主人的修行世界,人皮主人关于修行道的感悟,关于修行道的见识,全都成为她的感悟。 这是一种最特殊的传道。 这也是一种最有效的传道。 在这种传道之下,她的修行一日千里,就如同当日的人皮主人灵魂穿越到她身上,借她的身体第二次修行。 第549章 药王山的损失远比想象中大 “你仅凭这个,就断定她是圣女?” 周魅摇头:“当然不仅仅是这个,还有这药王宝箱!药王宝箱,药王山顶级修行法器,箱内修炼,药气淬体,堪称炼体之神器也,药王山亲传弟子也只有特殊贡献者才能进入修炼七天,能够随身携带的,恐怕只有这位圣女。” 林苏乐了:“这么说我就开心了,我就说忙个大够,什么都没拿到,现在看来,药王山今夜的损失,还是有点大的。” 周魅轻轻吐口气:“药王山宗主要是看到你这幸灾乐祸的样子,恐怕会星夜前来,弄死你!他们损失之大,简直比杀他一百个长老都让他们难以接受……走吧,咱们先离开,回到房里我再慢慢再告诉你……” 这座山谷,已经打成了马蜂窝。 这座山谷,很快就会成为暴风眼。 所以,他们得先离开,将自己与药王山事件脱钩再说。 很快,他们就回了京城,重新回到原来的客栈,衣服一换,面具一脱,谁也不能将他们与药王山事件挂钩。 千里之外,那个老妇出现在一座山顶,勐地一脚下去,半座山峰崩塌。 她怒了! 出山以来,所到之处,于她是秋风扫落叶。 但是,今夜她遭遇一场大败! 败到极致! 连宗门镇山之宝都丢了! 不过,她也并不担心,因为药王山异宝都是有特殊气机的,不管什么储物袋都不可能封锁住,你将药王宝箱带在身上,你的身份就暴露了,只要你暴露身份,药王山就能找到你,找到你就意味着你必死无疑! 就在此时,她突然全身大震,她刚刚还能感应到的宝箱气机,凭空消失。 半点都没有存留! 怎么可能? 宝箱之气机,没有东西能够封锁,除非是空间法则! 对了,她刚刚逃走之时,空间突然发生异变,难道…… 难道法则之王“空间法则”再现世间? 这…… 她后背瞬间全是冷汗…… …… 客栈之中,两人仿佛凭空出现,周魅拿起茶几上的一杯凉茶,喝上一大口,给林苏讲解…… 药王山今夜的损失,远比想象中大上一百倍! 这药王宝箱,几乎已经是药王山培养后辈子弟的一座秘境,宝箱一丢,等于失了一座秘境,你说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宗门而言,是多大的损失? 此外,就是药王山圣女了。 药王山圣女,乃是修行道上万年不见的奇才,惊才绝艳直追开派祖师,肩头扛着的是药王山踏入超级宗门的重任(当然是大苍口径,放到全天下,它们想成为超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今夜呢?她遭遇大挫,失了一条手臂,更关键的是,还失了一段人皮! 这人皮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药王山开派祖师的皮。 开派祖师功参造化,已是源天第三境的人物,她的皮,就是药王山的根,也是药王山崛起的最大底牌。 人皮完整,她的修行道才会完整,人皮缺了一块,她的修行道完整不了。 所以说,你今夜断了药王山的根! 林苏哈哈大笑:“痛快,舒坦!小美人你太会说话了,硬是知道哪些话是我爱听的。” 周魅现场翻脸,恨不得揪住他的耳朵,你就只听出这些?你就没听出我话里话外真正的重点?药王山好歹也是一个大宗门,你给他们来这一手,药王山估计会直接转向,什么皇权霸业全都靠边,以弄死你为第一宗门要务,你还乐得起来?你乐个鬼! 林苏笑道:“要弄死我的人已经从这里排到了东华门,他们是排队呢?还是插个队?” 周魅横眉怒目看了他半天,终于长长吐口气:“我怎么看你都不象个长命的,为了不留下遗憾,你还是把答应唱的歌儿先唱了吧,我担心过几天,找不到你的人。” “靠!你家的歌儿是诅咒之下产生的?不跟你蘑孤了,我睡觉!”林苏倒头就睡。 周魅在旁边转了七八个圈子,满脸的不甘心,终于,一脚跺下去重了点,楼板破了个大洞。 下面传来惊呼声。 周魅闯完祸熘了…… 幸好这酒楼老板知道这屋里住的是啥人,不敢打扰他,林苏才安安生生地一觉睡到大天亮。 次日清晨,林苏睁开眼睛,看着楼板上的那个大洞,就皱了眉头。 房门敲响了,林苏从这大洞上跳过去,开了房门,老板在门口有点不好意思:“林大人,昨夜可是发生了些事情?” 林苏叹口气:“昨日本官找了个女人,她是修行人,野惯了,非得睡地上,一时兴奋,你懂的哈……这是一百两银子,拿去补楼板吧。” 老板立刻心领神会,陪笑道:“这都是本客栈楼板不结实所致,扫了大人的兴致小老儿真是有罪,岂敢要大人赔偿?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小老儿告退……” 他的目光扫一眼开着的窗户,速度撤。 房门关上,林苏一回头就面对从空气中突然浮现出来的周魅,周魅双手抱胸:“来,你怎么让我兴奋到那种程度的,使出来给我瞧瞧。” “你确定?”林苏眼中隐隐有绿光浮现…… “滚!”周魅狠狠地瞪他:“以后再敢背地里调戏本姑娘,本姑娘……” “行行行,我以后当面调戏你总行了吧?”林苏道:“我得去办事了。” “办谁?”周魅兴奋点又调动了,都忽视他的调戏了。 “什么叫办谁?我今天是送出去给别人办的……”林苏道:“我得去中书省了,送给宰相大人办一办……” 周魅脸色变了。 林苏昨日拒了中书令的事情,官场之中早已悄然发酵,一般人不知道,但她是周章的女儿她知道。 她也知道拒中书令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官场之上,不打算混了。 今日,就是见真章的时候。 “你……你真不打算在官场混了?” 林苏摇头:“怎么可能?官场之上这么好玩,我还没玩够。” 你……周魅又一次翻了白眼:“我爹一把年纪了,每每对着月亮整理头上的白发时,都会说一声官场熬人,全天下的官员,只怕也只有你一个人说官场好玩。”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所以,全天下也只有一个林苏!” “是是你牛叉!你有狠!你搅屎棍越搅越起劲!”周魅充分加以肯定,补了一句:“可惜你这个搅屎棍人家好像不打算忍了,你这一入中书省,大概就是官场除名。” “如果真的能除了我的名,他们做梦都会笑醒,可惜啊,世间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我的官,他们是除不了滴,不服么?不好意思都得憋着!”林苏飘然而出。 他下了楼梯,周魅也跟了下去,声音钻入林苏耳中:“其实我是真不明白,他们瞧你那么不顺眼,为什么就不给你来个简单粗暴的?直接抹了你官场就清静了。” “哈哈哈哈……”林苏大笑:“直接抹了我?天下人会怎么说?青莲第一宗师不容于官场,还谈什么文道为尊?这个根基一毁,代价谁都承受不起!” 周魅眼睛睁得老大:“所以,你才如此肆无忌惮,你甚至可以以辞职来威胁他们答应你的条件……” “亏你还是朝官的女儿,什么见识?……朝官们最希望我做的就是主动辞职,所以,我想,今天中书省里,我的新职位,该是一个京官最不愿意接受的职位。” 他目前的处境,其实在九国十三州的任何一个地方,在无数人身上都存在。 文道为尊,与此相对应的是,一个国家就必须对文道保持足够的尊崇。 否则,文人丧失前行的动力,圣道如何一路开拓向前? 只要你拥有足够的文名,在你没有摆在桌面上的确凿罪证前提下,朝堂瞧你再不顺眼也不能直接开了你,只能通过各种软方式逼你,逼你主动退出。 前任文渊阁大学士章维空(章居正的父亲)就是这样被他们逼着退了位。 目前的文渊阁大学士章居正,也一直在被他们逼着,差那么一点点也退了位。 就连邓洪波这个三品侍郎,当日被户部尚书逼着半个月内清算一年的账务,不也是逼他退位吗? 林苏,同样如此。 朝臣们想尽千方百计逼他退位,他就是不退! 这次林苏预感到,朝官们出大招了! 这个新职位就是他们的大招。 到底是个啥呢? 说实话他也挺想知道的。 耳边传来磨牙的声音,林苏侧身看到小魔女的咬牙切齿:“敢瞧不起我!还敢将我爹拉在一块儿瞧不起!!我宣布:至少今年之内,你休想真的拐到我!” “今年之内?今年好像只剩下一个月……”林苏道:“你的意思是我得将拐你这件事情,加快些进度,从现在起就排上办事日程?” “办你个头!”通!一脚下去,街道上一块青石四分五裂,小魔女不见了,原地消失,大概躲到暗处去认真检索自己言语中有无不妥…… 身后的客栈里,那个老板脑袋勐地缩回,脸上有惊恐的表情:“果然彪悍啊,难怪楼板都没顶住……” 如果周魅听到这话,实在不知道老板的脑袋顶不顶得住 …… 林苏穿过街道,漫步而行,来到中书省。 中书省,紧邻皇宫,左侧是皇宫,右侧就是中书省。 它没有皇宫的壮丽,没有皇宫的大气,但有一样,它比皇宫更加古老。 大苍建国之初,同时建了皇宫和中书阁。 皇宫经过无数次修缮,但中书阁始终还是中书阁,皇宫中千年以前的古迹不太多了,中书阁一砖一瓦全是千年古迹。 甚至中书阁前面的三个字石碑,还是开国之君姬升的亲笔。 姬升其人,精剑道,精文道,这三个字写得宛若刀削斧噼一般,气度森严无比。 林苏站在这块石碑之前,似乎窥见了当日那个开国之君。 人道雄君,睥睨天下! 看了半响之后,林苏身上的官服微微一转,大步踏上中书阁:“请禀报相爷,监察使林苏,奉中书令前来。” 门中的门倌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就是昨日拒了中书令的林苏?” 林苏目光抬起,静静地看着门倌。 门倌冷冷一笑:“昨日……” 林苏直接打断:“禀不禀报?” “你……”门倌大怒。 林苏一根手指直指他的鼻尖:“小小一个六品官,也敢在上官面前屁话连天,再不禀报,本官转身就走!” 门倌脸色都变了,宰相门前七品官,说的是宰相府里的丫头下人几乎都有七品官的分量,更何况是标准的六品中书门倌?纵然二品大员前来,也得对他客气的,他几曾听人直接骂过? 更郁闷的事情来了,身后一人急匆匆过来,双手一拱:“林大人是吧?相爷恭候多时,请!” 林苏抬腿就进,门倌耳边还传来林苏的声音:“中书省的门倌,素质也太差了,这等素质,岂能配得上中书省这面招牌?” 声音绝对不小,至少通条通道,七八间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门倌脸上黑线横流,一口血差点喷了。 中书门下,各大部门的人全都惊呆,一个四品官进中书省,还有这种打开方式? 林苏,果然是不走寻常路啊,每一步,全都踏在众人预想之外。 第550章 新的任职 中书省,奏事阁。 气氛很是异常。 陆天从静静地坐在高大的椅子之上,静静地看着面前恭恭敬敬站着的年轻人。 陆天从年纪着实不小了,他见过的事儿可以说涵盖各个层面,大事小事全见过。 他见过的人也不少了,可以说各条道上的顶尖人物,他也全见过。 但是,面前这个年轻人,还是他平生仅见。 诗词之道,商道,小说大道,墨家之道,书法之道,甚至正常文人全是门外汉的乐道……于这位年轻人而言,全都精通,天下间似乎没有他不懂的东西。 就如同当日相府老八告诉过他的那样:这个年轻人不逼一逼,永远都不知道他的能量有多大,只要逼到绝境,他总会有让你看到他完全想不到的那一面。 相府老八也曾多次劝他,将幼薇嫁给他,从此将这个盖世奇才收入相府。 但是,他拒了。 时至今日,他也相信自己这步棋是对的。 因为陛下对这个年轻人是绝对不容的,甚至已经到了置之死地而后快的绝境。 如果相府跟他捆绑,现在相府已成陛下眼中钉。 世事没有如果…… 如今的相府,跟他已是对头! “林苏,这是你的新职任命,接下吧!”陆天从心头流过无边思绪,终于没有半句废话,直接抬手,一张任职文书射向林苏。 林苏双手一抬,接过…… “兹任:林苏为中州南山府知府,正四品,即日离京赴任。” 知府! 跟他目前的品级是对应的。 但是他目前是四品京官,而知府是四品地方官,所以,这也算是打破了京官下放地方,会升一级的惯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不折不扣是贬。 林苏目光从任职文书上抬起,脸上没有半分失落的表情,反而有微笑:“相爷和各位大人费心了!” 陆天从没从他脸上找到失望,颇有几分失落,含笑道:“苏知府何意?” 林苏澹澹道:“大苍四十州,府衙七百六十一座,从这么多府衙中找出一个南山府,不容易吧?难为各位大人了。” 陆天从眼中颇有玩味:“苏知府对你所辖之府,竟然已经做过功课么?知道南山府的情况?” 林苏摇头:“不瞒相爷说,南山府这个名字,下官也是今日方知。” “那你如何觉得这个府,有些特殊?” 林苏笑了:“相爷和各位大人为下官量身定制……抱歉下官失言,应该是精心挑选的府!有可能会是个好地方吗?” 陆天从脸色勐地一沉:“苏知府确定你这话,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苏道:“君子不是自己定义的,小人亦不是随意给他人定义的,相爷可以定位天下官场,却也不能定君子小人之评价,不是吗?” 一句话,不卑不亢,但却也是针缝相对。 陆天从很久没有激发的怒火瞬间从心底激发,但他的声音还是平和的:“如果苏知府不愿奉令,大可直言。” “倒叫相爷失望了!”林苏道:“南山府知府之职,下官受之!告辞!” 手一翻,任职书塞入袖筒,林苏一个下官礼,告辞而出。 …… “南山府?”绿柳山庄,章浩然拍桉而起:“混账王八蛋!这纯粹是……” “坐下!给我说说南山府是个什么地方……”林苏一把拉住他。 章浩然气愤难平…… 他们想将你逐出京城,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事情,但是,你总也得有个怀柔的手段吧?升你一级半级的你也好想点,给你一个富裕安定的府怎么了?全国府衙七百六十一座,哪里不能安顿你这个京城不容之客?再不济,将你安到某个州里当个四品参事总行吧?一方面将你逐出京城,另一方面还不让你安生,是可忍孰不可忍…… 章浩然发泄了好大一通,喝口茶才平息下来,给林苏说了南山府…… 南山府原本也不在章浩然心头,他也不知道有这么座府,什么时候这座府衙进了他的耳朵呢? 是前任知府的一次大颠覆。 这位知府姓曹,年纪很大了才谋得这一职位,上任之初也挺用心思的,但是,三个月前人家辞职了,而且拒绝就任别的官职,他在南山府所在的南山城办了一间学堂,做了一个教书先生。 留下一句惊世名言:老夫无力扭转南山府的局面,但老夫绝不信南山子民就此沉沦,老夫以余生执教,教出子弟重振南山! 正是因为这个官场叛逆,才让名不见经传的南山府天下知名。 章浩然也才深入地了解南山府是个什么地方。 这座府,其实是一位王爷的附属地盘,哪位王爷? 卢阳王! 卢阳王是当今陛下的远房兄弟,飞扬跋扈惯了的人,封地是卢阳,卢阳与南山相邻,这位卢阳王就控制了整个南山府,南山府知府,以及南山府所辖的七个县,几乎全是卢阳王的家奴。 也必须是他的家奴,否则,在南山府你一天都混不下去。 这位曹知府就是不愿意做卢阳王的家奴,所以在官场之中处处受制,他年前上了一道奏折,弹劾卢阳王控制南山水道,导致下游数百万百姓无水可用,收取高额水费,民不聊生。朝中也有很多大臣附和,但是,太子殿下站在卢阳王这一边,称南山水道所在的南山湖,原本就是卢阳王的封地,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林苏眼睛微眯:“卢阳王,是太子这一派系的?” “王爷站队,很是忌讳,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太子派系的,但太子在中州有产业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另外,太子处处为卢阳王作保,想必,卢阳王就是太子派系的人。”章浩然道:“你突然问这个什么意思?” 林苏微微一笑:“我在猜测,朝中大员们将我放到南山,到底有何用意,如果用意真是这个,那就太有意思了……” 章浩然心头大跳:“你怀疑你入南山府,根本原因是二子争储?他们就是想借你之手,除掉卢阳王?” “如果真是如此,那陆天从就有点意思了……莫非他端着正统皇室的饭碗,还干着颠覆传统的勾当?” 当今大苍,二子争储,太子与三皇子各有班底。 太子是正统。 陆天从作为宰相,理所当然应该是维护正统的那个人。 如果他站到了三皇子这一边,就是破坏传统。 假如林苏这次任命,是陆天从主导的话,那陆天从的站位,不!不说站位,至少是有倾向性的,他倾向于三皇子! 为何? 所有人都知道,将林苏这种人派到南山府,绝不可能跟卢阳王和平共处,必定给卢阳王带来不利。 卢阳王如果倒了,谁乐意看到?自然是三皇子! 这是林苏自己解读出来的。 章浩然不这么看,他的意见是:你别想得那么复杂,也许他们的根本用意,就是让你死!至少在让你死这件事情上,太子也好,三皇子也罢,是能够达到高度共识的。 卢阳王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与其他王爷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本身就是修行人,他以王爷之尊,遍交江湖同道,他的王府之中,高手如云,踏入南山府,你可能上个茅房的时间,都能被人摘了脑袋。 两人说了一下午,直到夕阳西下…… 这一下午,章浩然意气消沉。 最好的朋友官场遭遇大挫,他感同身受。 追朔过往,他觉得人生无常。 展望来年,他觉得万里晴空变成了阴云密布。 夜色降临,章浩然打算邀请其他几位兄弟一起来聚聚,用兄弟间的酒,来浇灭满腔的愁。 就在此时,林苏先收到了一则消息…… 一接到这则消息,林苏勐然站起…… “怎么了?”章浩然刚刚拿出官印,僵在空中…… “聚会取消!我有事!” 唰地一声,林苏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苏接到的传讯,是秋墨池的。 信上只有一句话:王金宇遭遇刺杀,刺杀者被官印重伤,带伤而遁,目前全城搜捕。 他如此急,是因为他知道这是谁做的,元姬! 昨日她杀了一个民部从三品大员傅则通,今日她更过分,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另一人:正三品的刑部钦正王金宇。 京城之中,刺杀朝廷三品官,是诛九族之重罪! 一旦抓到,万劫不复。 可能有人会说,她不是跑了吗? 哪有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文道为尊,可不是说着玩的。 文官官印伤人,修行人根本无法自我疗伤,伤势只会越来越重!此其一也,更有其二,官印伤人,受伤者身上会打上文道气机,茫茫人海中就有一个精准的定位,可以拿这只伤人之官印,锁定凶手,你以为你在京城千万人口中藏得住? 元姬不是文道中人,她根本不懂这种玄机。 她如果以修行人的方式去逃亡,最终一定会被抓,甚至被杀。 她的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如果王金宇手持官印将她封锁,即便是林苏,想救她都非常难,近乎不可能。 他必须打一个时间差,在王金宇还没有完全定位之前,找到她,消除她身上的官印之伤。 元姬的确不懂这个。 她一直都是修行人。 她父亲虽然是官员,但她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候才四岁,对于官场是完全的两眼一抹黑。 第551章 元姬暗杀失手 元姬昨夜杀了一个从三品,杀得轻轻松松。 让她有点膨胀了。 她没有详细分析成功的原因,其实原因有两点,其一,傅则通睡了。其二,傅则通死在他郊外的老家,那里,官印的威力要小很多,她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官印甚至来不及启动。她本质上是以一个修行天才的突然袭击,灭一个睡梦中的普通人!她的对手无非是那些二流护院。 但今日她出手完全不同。 王金宇才刚刚下值,而且身在京城之中,一察觉不对,一念之下官印就启动了。 官印在衙门之外启动,威力之大,无与伦比,当场就将元姬震出百丈开外,破了她紧急护身的“江南雨”。 刺杀失败,元姬知道不能久留,借着黑夜的掩护,杀了十几个赶过来的护卫,逃出重围,周天九步发动,转了七八个圈子,回到了她在南城的那间小屋,刚刚进屋,她才意识到不对,短短一段行程,她的伤竟然重了十倍! 她关上房门,不敢点灯,强运玄功治伤,不治还好,一治之下,她全身冰凉,她的真元寸寸消融,而且消融之时,损伤五脏六腑,哇! 元姬一口鲜血喷出,软软瘫倒。 倒下的时候,她听到百丈外有人大叫:“逃到这边来了,把这一片全部围起来!” 追兵到了! 元姬心头大跳,就要坐起,但是,一运力气,体内的真元空空如也,她眼前阵阵发黑,难道说今夜就是我的大劫? 苏林! 你曾经告戒过我,千万别碰三品官,想必已经预料到会有今天吧? 我没听你的! 今夜的劫难终究是我自找的! 但是,我真的没办法,爹爹惨死的场景是我一辈子的梦魔,我还清楚地记得,爹爹被砍头时,我跟娘站在遥远的楼顶,从来没有哭过的娘,一行清泪从眼角滑到了嘴角,我哭得死去活来。 爹爹当时努力地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但那一眼我看懂了,爹爹不甘心! 从此,我的修行路,就是除掉杀父仇人的复仇路! 我如何能看着害死爹爹的仇人,在京城之中做着高官,享受着人生幸福? 今夜这劫,我或许是真的闯不过去了。 苏林,你会如何定位那夜的苍山月? 在你心中,我又是谁? 元姬遥望窗外的月色,她的思绪有刹那间,飘回到了大苍山月岭之上,飘回到人生中仅有的一次肉身体验…… 来这世间一回,我就是为了体验那一刻么? 为何在将死之前,我头脑中没有了师门,没有了杂念,就牢牢记住了那次刻骨铭心? 突然,一条黑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元姬虽然已经修为尽失,但是,作为顶级天骄的感应力还在,霍然抬头,她要强行发动她的禁忌之法,此法一出,玉石俱焚,她会化成真正的“江南雨”,而来敌,也会! 但是,一张面孔出现在她面前时,元姬如遭雷击…… 是他! 林苏手指轻轻一弹,点在她的额头,伴随着一句温柔的话:“放心,我来了,不会有事。” 一股温润的力量透过他的指尖,注入元姬体内,她体内那股搅得天翻地覆的文道伟力无声无息收入林苏的指尖。 外围数百个侍卫正在王金宇的指挥下,包围这片区域,王金宇一张胖脸透出阴狠的气息,正用官印进行更精准的定位。 马上就好了,且看你朝哪里跑。 就在此时,官印定位突然停止运行…… 他失去了刺客的气机! 黑暗中,林苏的千度之童牢牢锁定站在远处高楼之上的王金宇,关注着王金宇的脸色,王金宇脸色一变,林苏的笑容露了出来,他知道,成功了! 他斩断了元姬体内的官印气机,断了王金宇的官印定位。 有了这一步,今夜的营救行动就成功了一大半。 他目光一落,接触到一双复杂的眼睛。 一般情况下,他回春苗之下的伤员,都会陷入沉睡,纵然秋水画屏这样的文道高手都不例外,但是,元姬显然是一个例外。 因为她跟秋水画屏不一样,秋水画屏是文道,身体底子是普通人。 而她,身体底子已然非人。 虽然在回春苗的滋润下,她睡意如潮,但她还是保持着清醒,静静地看着上方的这张脸。 “他们下一步会入户搜索,你身上这套衣服已然暴露!”林苏道:“所以,我得扒光你,千万别想多了哈……” 元姬急了:“想什么呢?赶紧带我走!” “四面楼顶,至少有四位大儒已经用文道伟力布下了天罗地网,想在他们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熘走,没那么容易,所以,只能按我的办法来。”林苏手指一动,将她的衣服层层剥下,剥下的衣服第一时间进入他的内空间…… 元姬一声无声的呻吟压在唇间。 从第二次相逢开始,她其实就悄悄想过,会不会再次被他那个啥…… 但她真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况。 他扒了她,却是在危机四伏的关口,他还找了个特别特别正统的理由,这理由是真是假她完全丧失分辨力…… 她心乱如麻之际,衣服没了,林苏将她塞进了被窝,自己也脱了衣服钻了进来,我的天啊…… 轰地一声,外门被撞得稀碎! 伴随着一声大喝:“一家一户地搜,一个可疑人都不准放过。” 元姬乱成一团的心思,片刻间更乱,但是,林苏抱住了她的腰,她的身子轻轻战栗…… 轰! 房门勐地推开。 一大群侍卫手中长刀直指床上,两只巨大的火把将幽暗的房间映照得一片通明。 突然,前面的侍卫队长手中刀尖微微颤抖,他看到了什么?床边一张椅子上搭着一件官服! 四品官服! 天啊,闯入了一个四品官的私宅! 这间房子,从外面看绝对不是官宅,但是,有很多京城官员喜欢在外面包一个房子,养一外室。 很显然,他们撞破了这位官员的隐私。 这就尴尬了。 “出去!”林苏沉声道。 “是,是,大人!”侍卫头目手一挥,带着一队侍卫,退出了房门外。 被窝里面的元姬心头大震,什么大人?他玩了什么花招? 外面传来王金宇的声音:“出了何事?” 他亲自过来了。 元姬全身又僵硬了…… 侍卫队长低声将情况跟王金宇作了汇报。 王金宇也愣住了。 无意间撞进了一名京官的私宅? 哪位京官? 不管是哪位京官,都不适宜进行探究,因为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在官场中混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没来由地得罪某位官员,而且四品官也不算低了,算是朝中大官。 但是,今夜的情况特殊,他差点被刺杀。 他必须找到凶手。 里面的官员他不想得罪,但总也不能因为一件四品官服就给自己留下隐患吧? 就在此时,里面有了动静,是穿衣服的动静…… 大约三分钟,一条人影从里面出来,身上穿的正是四品官服,哪怕是对颜值半分都不能增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也自有难以言说的气质。 王金宇脸色微微改变:“林大人!” 他认识林苏,京城朝官队伍里,林苏有很多人都不认识,但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那次解救厉啸天的金殿壮举中,他收获了几乎所有五品以上官员的目光…… 林苏目光落在王金宇官服之上,似乎吃了一惊:“下官林苏,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是……” “本官刑部钦正。” “钦正大人!”林苏道:“不知大人深夜至此,有何要事?” “有一刺客胆大妄为,居然暗杀本官,本官特来追凶。” “皇城之中,竟有此事?”林苏作惊讶状。 王金宇眼睛微微眯起:“林大人,如何也在此间?” 林苏面不改色心不跳:“下官在京城并无固定住所,就在此地租了间小屋。” 后面的那些侍卫瞅着他的脸色有几分没看懂…… 这位大人脸皮如此之厚实么?被人撞破私室也如此澹定? 唯有王金宇是知道原因的。 林苏几乎算是所有京官中的一个特例,别人要么在京城有住房,要么是因为没钱买不起房,唯有他,手头根本不缺钱,但他就是不买房。 很多人想不通这一点,但换一个角度却没什么想不通的,此人风流得很,京城女人缘又好,走到哪条街都可以找到睡觉的地儿,夜夜换新娘的要什么房? “既是如此,那本官就不打扰林大人了……继续搜查!”王金宇带队而去。 他没有搜索林苏的房间,是因为朝中高官都有一个基本认知。 林苏如果要对付某人,断然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去搞暗杀,哪怕当日他身边带着暗夜这个暗杀王牌,他都从来没有拿来当杀手用。 这人对自己女人宝贝得很,可舍不得让自己的女人冒险。 而且此人还自负得很,他对自己的计策手段非常自信,他更喜欢以计杀人,尤其是官员。 大概也正因为这个,王金宇并不想跟他这个官场搅屎棍翻脸。 林苏关上了房门。 床上的元姬身披被单在黑暗中坐着,她看着进来的林苏,完全不敢置信…… 林苏迈着官场八字步到了床前,她还是看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你到底是谁?” 林苏一根手指伸到元姬的下巴上,轻轻划一划:“小美女我很同情你,被人搞了还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第552章 凌云首尊是官员? “你个混蛋少耍流氓,快说……”元姬又羞又气,恨不得将这根手指头咬一口。 “正式认识下!”林苏道:“京城监察使……哦,不是!这个狗屁职位已经被抹了,我刚刚被任命为南山知府,本名林苏,剑门苏林,乃是化名。” “这……这怎么可能?”元姬彻底懵…… 修行道上一飞冲天的修行奇才,击败万千俊杰的凌云首尊,居然是一个官员? 你能信? 官员跟修行天才能够合为一身?天底下还有这种奇葩事? 但是,今夜,他跟外面那个狗官面对面了,那个狗官认识他,称他为“林大人”,而且他身上还真的穿着四品官服…… “没什么不可能的!”林苏开始脱衣服:“你爹当年是官员对吧?闯入元部勾了你娘没错吧?我这个官员为什么就不能进大苍山勾你?我纯粹是学你爹!” 四连问,义正辞严,信息量之大,无与伦比,但元姬却一个重点都抓不住,她能抓住的只有被单:“你……你要做什么?” “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情,我林某人风流之名天下皆知,如果咱们今夜不弄点声音出来,外面的人打死都不会相信你是我的外室,那么,你的身份就很可疑……” 元姬心头一点点地乱,手儿一阵阵无力…… 终于,她轻轻吐出口气:“你到底是不是找借口,你个小坏蛋我一点都不信你……” 不管信不信,此处都需要省略…… 一夜时间,南城鸡飞狗跳。 修行人还真被抓了不少。 但是,真正的杀手——元姬漏网了。 她又一次头发凌乱,哼哼叽叽的多少有点怀疑人生…… 省略的字数达到3200字的时候,她终于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的伤已经好了,虽然全身还是软软的不想起来…… 她一醒来,就看到了一张得意的脸,今天早上,他没穿官服,穿的是文士装。 “小美人,你一定得相信,昨夜的事情,纯粹是……”林苏的脸凑了过来,给个解释,看架势还想顺手揩点油。 元姬手一起,一根手指伸出了被窝,直指门外:“出去!” 林苏败退。 大约十分钟,房门开了,元姬身着一件澹黄的长衫,梳着标准的侍女头,咬着嘴唇站在门边。 “你刚才没说完的话,我帮你说完!昨夜你纯粹是乘人之危!”元姬道:“所以,这不算数,从现在起,我们还是相逢如陌路。” “靠!你的陌路还永无尽头了?”林苏叫道。 “你……”元姬无奈地叹气:“你真的看不出来,我的世界里……根本容不下你么?” “我不知道谁的世界里注定容得下谁,容不下谁,我只知道,你的复仇路上,如果只有你一个在那里跳,象昨夜那样的事情,迟早还会重演。” 元姬脸色沉静了,慢慢走到窗前:“我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知道得足够多!”林苏道:“你爹爹孙益阳当年任宁州刺史……” 一番长长的话说了出来,元姬心头怦怦乱跳…… 全部说完,元姬目光很复杂,幽幽道:“现在你是否真的懂我刚才的话?你是官员,我要针对的就是官员,一旦被我带入这个烂泥坑,你的仕途也会毁掉,兴许整个家族都会毁掉……” 如果他只是凌云首尊,或许元姬还有三分可能性请他帮个忙,复仇路上,彼此有个照应。 但他是官员。 是官员就彻底不用想了,官场之上,说绝对的“官官相护”未必成立,但至少官员之间不能不讲规则,如果他跟修行人卷在一起,暗杀朝堂高官,只要有一丁点消息外泄,他就毁了。 这,才是“我的世界里根本容不下你”的真正含义。 “你错了!”林苏道:“你爹爹所做的事情,是对的,那些朝官,原本就该死,没有你的出现,当初的五个人,我同样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现在有了小媳妇你在其中,那我干得就更起劲了。” 元姬再度懵…… 前面的半句话,她听得热血沸腾的。 可后面的一句话是啥意思?我怎么理解出了其他的含义?什么叫“你干得起劲”?你确定你不是夹带私货调戏人? “谈个交易行不行?”林苏抓住了她的小手。 元姬傻傻地点头:“什么?” “你要杀的人,是雷正和王金宇,我帮你杀了他们,杀一个人,你做我一个月小媳妇,行不行?” 元姬咬紧了红唇:“行!” “先预支一点点……亲个嘴儿行不行?” 哐! 一只脚狠狠地踏在林苏的脚背上,元姬实在没忍住:“你个混蛋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有本事你现在就将王金宇这狗官办了,就会调戏人……” 林苏哈哈大笑:“走,咱们先去吃顿饭,饭后,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官场的杀人手段!” 元姬心头再度大跳:“就这样去……吃饭?外围侍卫都撤了吗?” “外围侍卫?我是京城高官……哦,不,现在是知府,我一个知府怕侍卫么?走!” 带着元姬走出了房门…… 元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多少有些紧张,因为她发现外围的侍卫还有很多,前面路口就有现场查验身份的。 林苏的声音钻入她的耳中:“你那么紧张干嘛?你就是我昨夜睡的一个女人,自信点,跟我睡觉一点都不丢人……” 元姬突然觉得脚有点痒痒,怎么那么想踩他一脚呢? 前面的侍卫围了过来,正是昨夜闯入房间的那个侍卫队长。 “林大人!”侍卫队长躬身行礼。 “怎么?那个凶手还没抓到吗?”林苏皱眉。 “禀大人,昨晚抓了七个修行人,目前正在识别身份,王大人说了,那些人身份完全查实之前,封锁这条街区,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 “就该如此!”林苏点头:“好好办差,包括那边那条窄弄,也得安排人值守!” “是!”所有侍卫同时站直,接令。 林苏拉一拉元姬,跟他们擦肩而过…… 那个侍卫队长还想说点什么,但林苏已经走远了。 算了,虽然王大人交代,不准任何人进出,但面前这人却是高官,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高官,他真不敢拦。 再说了,这位林大人昨晚跟王大人都见过面了,也早已被排除出嫌疑人队列。 …… 前面是一酒楼,林苏踏入酒楼,从二楼冲下来一个胖掌柜的,一看到林苏高兴坏了:“林大人前来小店,真正是蓬壁生辉,请上顶楼!” “好!些许小菜,随时可上!” 这酒楼算不得京城的名楼,但好在楼层够高,踏上顶楼,俯视京城,四条街道尽收眼底。 小菜上了,是酒楼最精致的小菜,酒上了,赫然是林家白云边。 掌柜的亲自上来:“林大人,这顿饭,是本酒楼送与林大人的,万望大人赏个脸……” 元姬眼睛睁大了。 官场就是这般黑暗么? 他一个四品官进酒楼吃饭根本不花钱?还配上这么贵的一桌酒,别的东西她可能没啥感觉,但白云边她是知道的,这样一坛乙级白云边,在酒楼里至少百两银子。 林苏微微一笑:“既然掌柜的如此盛情,我却之不恭了。” 掌柜的喜笑颜开:“大人如没什么吩咐,小人暂且告退。” “去吧!” 掌柜的倒退出房,关上房门。 元姬传音:“我现在才发现官场也太黑暗了,你居然吃饭都不给钱……” 林苏微笑:“一点点的饭钱,有什么好纠结的,没看见我赏了他的脸,他开心得什么似的?” 元姬横他一眼:“在你淫威之下,他敢不开心?……” 林苏有片刻的无语:“商场之事,你根本不懂,跟你解释这个真的很费脑筋……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里吗?” “这里不花钱……”元姬张嘴就来。 林苏朝自己额头扇一巴掌:“因为这里可以看到王金宇的府第。” 元姬愣住了…… 透过窗户,她真的看到了两条街区后面的那间大院。 那里,就是王金宇的府第。 “你什么意思?”元姬眼中光芒微微闪烁:“监视他么?” “不是,你在这里亲眼看着,我是如何杀他的!”林苏慢慢站起。 元姬勐地伸手,一把抓住他:“你……你不能直接动手。” “放心!你家野老公官场手段出神入化,你以为象你那样傻乎乎的直接动手啊?”他的手轻轻一抽,人突然消失。 声音从空中传来,钻入元姬的灵台:“记住了,我们有约在先,王金宇一死,你就是我的小媳妇,想亲就亲,想睡就睡,不准耍赖……” 元姬脸蛋红了,心儿跳了,嘴儿咬上了…… 谁怕谁? 反正我已经做了小媳妇能做的所有事,还怕这个啊? 我就不信你官场手段那么神奇…… 林苏从酒楼中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出现在一条巷道,出现在巷道之前时,他还是林苏,但随着几步走过,他的人发生了神奇的改变。 他变成了王金宇。 身材变了,面孔变了,就连身上的官服都变了,从四品官服变成了三品官服。 当然,这只是对别人的视觉欺骗。 这是一门当世之人甚至闻所未闻的神通:蜃龙秘术。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蜃龙,就是其中最神秘的一种,因为它神奇的变化之能,曾引发上古时代一场大战,导致蜃龙一脉,几乎灭绝。 而如今,林苏打算用一用这连上古风云都能搅动的神奇秘术,来搅一搅官场。 第553章 官场杀人神秘莫测 转眼间,林苏伪装的王金宇到了监察司门前。 至少,在看门人眼中,绝对不可能知道,面前这个三品大员,会是刚刚从监察司离职的林苏。 林苏进了监察司的门,耳边传来激烈的议论纷纷…… 议的正是他! 大家听说了吗?那个搅屎棍刚刚去了中书省,接到了中书任命。 啊?新职是什么? 哈哈,一个知府! 中州南山府的知府!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兴奋了。 往日在司里耀武扬威的人,被贬出京城当了一个小小知府?那太好了,兄弟们哪天去南山府监察他,让他也尝尝被人监察的滋味。 有人立刻就接口了:还别说,有你这想法的人多的是,大家是没注意到,陈大人刚才意气风发,简直恨不得今天就启程,去南山府公干…… 唯有一人脸色铁青,他是李致远。 他的长随张老二脸色也很不好看,低声道:“大人,林大人这一走,他们都高兴了。” 李致远冷冷转身:“小人!” 只有两个字,却是落地如山。 张老二凑近了些:“大人,听说陈东点名要李三做他的长随,报复的架势都不加掩饰了,李三很惶恐,今天都不敢过来。要不,大人你将李三抢先要了吧,整个监察司,恐怕也只有大人你能善待于他。” 这倒也是事实! 林苏在监察司里虽然没上几天班,但存在感还是蛮强的,连带他的那个长随,也成了长随中的另类——随手几百两银子的作派,虽然让人羡慕,却也让人忌恨啊。林苏在的时候,这长随就是他的人,没有人敢动他,而如今,林苏一走,长随也是他人报复对象,林苏给了他再多银子,那些主官分分钟也能给他掏空。 陈东点名要李三,就非常可疑。 李致远在官场之中混久了,早已知道官场中的种种丑恶,听张老二这么一说,他也有些动心,但是,转念一想:“那你呢?你就不怕被别的主官针对?” 象他这样的级别,只能配一个长随。 他如果要了李三,张老二就会被分配到其他主官名下。 李三会被人针对,张老二就不会么? 张老二道:“大人无需担心,小人目前尚未婚配,也没个家,就算被人针对,也承受得起,而李三不一样,他有家有室,还刚刚添了个儿子,无论什么样的打压他都承受不起。” 李致远久久地望着张老二,对长随这个群体有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认知。 他们不会知道,刚刚那个三品官员从他们门前经过,听到了他们自以为没有人能听到的话…… 林苏一路行去,感受着人走茶凉的滋味。 一个人在一个单位好歹呆了一段时间,离去之后,几乎所有人都鼓掌叫好,这滋味实在算不得很好。 幸好还有李致远,还有张老二,还有李三! 虽然他们毫无存在感,甚至是监察司的底层,但是,在烂泥坑中,却也显露独有的色彩…… 林苏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前:“请通报一下,刑部钦正王金宇求见段大人。” 办公室的门打开,段山高从办公桌后面站起。 林苏抢上一步,行礼参见。 段山高满脸笑容,热情迎接,还礼,一番寒暄切入正题:“王大人亲至,必有要事,不知是……” 林苏目光扫过身后之门:“实有要事,说其惊天动地亦不为过。” 段山高脸上的微笑瞬间僵硬,手轻轻一挥,房门关上,嗡地一声轻响,封锁一切。 林苏缓缓道:“段大人执命直言之风范,名扬大苍,响彻官场,正因为此,下官方敢将此绝密消息告知大人,也盼大人能为亿万百姓主持公道,为大苍江山社稷正此乾坤!” 深深一鞠躬,神态无限庄严。 段山高双手扶起林苏:“王大人言重,究是何事?但说无妨!” 林苏犹豫良久:“此事还得从丁继业入天牢说起……” 他就此讳讳道来…… 丁继业入天牢,并非出天牢时刻意表现的那般沉稳,他其实忐忑不安,王金宇身为刑部钦正,跟丁继业又是昔日同僚,所以跟他就不可避免地有了些交集。两个月前丁继业生日的那一天,他要了一坛酒,喝多了,说了一些事情…… 他说到了洛城之盟,也说到了如今的边关战局…… 他言,洛城之盟本质上是个交易,是当今陛下与大隅作的交易,大隅入侵,乃是陛下请其入侵,他令周泽弃贺兰城,亦是陛下亲下密旨…… 如今所有的大祸要他一人来背锅,他不甘心! 不知何时,段山高脸色沉凝无比,他的身子轻轻颤抖…… 但当林苏抬头之时,他的颤抖陡然停止。 林苏道:“下官得知此事,心头实是……如山崩地裂,如今丁继业果然被陛下赐死,下官更是颇受煎熬,此事关乎江山社稷,此事关乎大苍亿万百姓,下官虽不敢言官品无瑕,但圣道熏陶四十八年,为官二十七年,良知本性犹存。终不忍大苍受此天大劫难,遍寻满朝大员,唯有段大人清廉执义,敢为人先,所以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大人,盼大人指点明路!” 再度深深鞠躬。 段山高久久地抓住他的肩头,头发轻轻扬起,脸色严肃如山,他的声音传来,亦是沉静至极:“此事,尚有何人知晓?” “事关重大,下官何敢告知他人?此事,目前只有下官一人知晓。” “你先且回府,今日之事,对任何人不得提及半分,待本官想想再说!” “是!” 林苏告辞而出,回归闹市,一个窄弄穿过,他又成了轻衣文人林大帅哥。 迎宾酒楼里,元姬手托一只酒杯,遥望星空有点迷茫…… 她还没有从昨夜的事情中完全走出来…… 昨夜,那个啥是必须的吗? 他说得一套一套的好像真的是必须的。 外面的人随时都会进屋搜查,她身上穿着那套暗杀时的衣服,怎么着也得脱了,嗯,脱衣服正常。 但接下来怎么就变性质了呢? 他实实在在办了她四回!而且提示她可以哼哼不用压制…… 这个也是必须的吗? 他说,要是不办,外面的人可能会怀疑他们在演戏,基于演戏得演全套的基本指导思想,得将事情办扎实。 于是,就办扎实了。 她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但是,她真的找不出不对的地方。 下面突然传来喧嚣声,酒客很兴奋,兴奋什么呢? 掌柜的说了,青莲第一宗师、大苍状元郎林宗师就在本楼,大家别喧闹…… 没说这话,酒楼其实不喧闹,这话一说,酒楼就真喧闹了…… 很多人冲着这句话进了酒楼,酒楼里的人吃完了饭再上了壶酒,舍不得离去…… 就连元姬,也充满好奇。 她是修行人,但她也是对诗词有兴趣的,否则,她也不会在书上写下:别有清风似旧声,更不会在自己的法器上写下:清铭半盏似我香。 这个青莲第一宗师的每首诗、每首词她都读过,无限沉迷。 传世神书《红楼梦》她也看过,至今还在她身上带着,几乎是她每天晚上的必读书。 她很想亲眼看一看这个文道传奇的真面目。 如今有机会了? 她居然无意间与这个传奇人物在同一酒楼。 此人在哪里? 就在她打算探一探的时候,身边风声一动,林苏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干嘛去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去布局杀掉王金宇。”林苏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元姬微微一震:“结果怎样?” 她本质上是一个恬静之人,世间事她真正关心的并不多,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包括这个。 王金宇,是她必杀之人。 昨夜她杀过一回,失败了,差点命都没了,也正因为这一杀,她才真正意识到,杀一个官员有多难。 “布局已经成了,现在静观其变!” “多久可以见分晓?” “就在今天!” 元姬全身大震:“你预计成功率会有多高?” “理论上会成功!”林苏道:“如果不能成功……其实也是成功!” 元姬没了动静…… 林苏侧目而视,看到了她紧锁的眉头…… “不懂是吗?”林苏笑容中有点小神秘。 “你这话,试问谁能懂?”元姬横他一眼。 “不懂也正常!我今日不仅仅是着眼于除掉王金宇,更是对另一人的试探!”林苏道:“假如王金宇立马被除,你的心愿达成了,但是,我可能会有一点点失望,因为这代表着我试探的那个人,本次考核不过关!” 元姬完全懵圈,连话都不知道怎么接。 只有林苏自己知道,他今天其实是一箭双凋! 对准的既是王金宇,还是段山高! 段山高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人,在官场之中,他是仗义执言的典范,他是文人清高的代表,他谁都敢喷,喷天喷地喷空气还喷国君。 在文道为尊的世道,这样的文人风范,简直是所有文人的标杆。 但是,林苏很敏感,他敏感地意识到段山高有可能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段山高喷人虽然不分立场,但也是有讲究的,他好像每次都能巧妙地站到陛下的立场上去。 林苏怀疑段山高是陛下安插在官场中的一把利刃。 陛下不方便做的事情,他来做。 陛下不方便说的话,他来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段山高就是个很危险的人。 为什么?因为他具有极强的欺骗性,如果官场之中,真的出现对朝堂不满的人,想寻找一个主心骨,段山高无疑就是! 想想看,那些对朝堂不满的人,将对朝堂的不满向段山高进行倾诉,而段山高恰恰就是陛下的心腹,此人岂不是自投罗网? 但是,段山高到底是真清高还是陛下的一着暗子,没有人能分得清。 所以,林苏今天打算借王金宇事件,试他一试。 第554章 谁知己郎是林郎? 如果段山高是陛下的一条忠狗,今日得知王金宇手上有这么致命、这么忌讳的东西,必定第一时间禀告陛下,陛下一定会杀王金宇灭口。 反过来也是成立的,假如王金宇今日逃过一劫,那表明段山高就不是陛下的人,他就是一个尚有良知的正直言官,将来可用。 为什么说今天? 因为这样的事情夜长梦多,陛下能今日杀王金宇,绝对不会拖到明天。 才过了半个时辰…… 突然,一队御林军出现在王府门前…… 元姬一弹而起,到了窗前…… 唰地一声,一张圣旨横展…… “陛下诏曰:刑部钦正王金宇营私舞弊,所涉数额巨大,败我朝纲,乱我国法,着御林军拿入天牢,王府上下,全府封禁!” 一张圣旨,半个时辰,堂堂三品大员,昔日趾高气扬的王金宇被御林军带走,满府上下,噤若寒蝉。 元姬慢慢回头,盯着林苏如同不认识一般:“你掌握了他的贪腐线索?举报了他?” “什么贪腐?全朝上下谁不贪腐?无非是个借口而已!”林苏澹澹一笑:“如果我所料不差,最迟明天清晨,就会传来天牢之中,王金宇畏罪自杀的消息。” 元姬心头怦怦乱跳:“为何?这到底是为何?” “因为我假借王金宇的名义,给陛下传递了一条绝对忌讳的消息,这条消息,谁知道谁就得死!” 元姬眼睛慢慢闭上:“这就是你所说的,官场上不一样的杀人手段?” “正是!”林苏道:“王金宇拿下不难,但另一人就不一样了。” 元姬的眼睛霍然睁开:“雷正!” “雷正乃是二品大员,底蕴之深无可测度,想拿下他,用这种方式绝不会有效,反而会惹火烧身。”林苏道:“但目前有一转机,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我保证在半年之内,让你大仇得报!” 元姬久久沉吟,目光慢慢抬起:“为什么为我做这些?” “两个理由,一个真一个假,想听哪个?” 元姬严肃的表情瞬间有点小崩溃:“假的理由是什么?” “假的理由就是:我林某人疼媳妇天下知名,简直可以载入史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下老力不要命也得给你办了。” 元姬抚额:“真的理由呢?” “真的理由就是……雷正我早就瞧他不顺眼了。” “完了?” “完了!” “你在官场之上瞧一个人不顺眼,就要弄死他?” “很稀奇吗?你在江湖上瞧人不顺眼,你还不是要弄死他?” 元姬彻彻底底无言以对……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林大人,有两名学子称是你之故交,想拜访于你,不知是否方便……” “进来吧!” 林苏声音一落,元姬原地消失,到了包间后面的小阳台。 进来的人多少有点出乎林苏意料之外。 来的是邓秋山和南王二王子齐北。 “林师!”两人齐齐鞠躬。 林苏站了起来:“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邓秋山笑了:“林师也太小瞧你这青莲第一宗师的称号了吧?你入住这迎宾客栈,客栈老板都恨不得在大街上发传单了,逢人就说,青莲第一宗师、大苍状元郎入住迎宾客栈,下面的三层楼全满了,无数人脖子伸得老长,想一睹林师的绝世风采……” “我靠!”林苏痛骂:“我知道这老货送我一顿免费的酒菜是有所图的,却也没想到他这般直接,直接就上广告了!” 阳台上的元姬眼睛勐地睁得老大,瞅着门帘完全不敢置信…… 青莲第一宗师? 大苍状元郎? 是……他? 昨夜他的确正式自我介绍了,叫林苏,化名剑门苏林,是个官员,但是,她压根儿就没想过,他会是大苍状元郎,青莲第一宗师。 这个名字进入她的耳中,流入她的心里,没有过多地解读。 突然之间,这两人上了楼,将他的底细全盘揭开,瞬间赋予这个名字无比惊艳的内涵…… 元姬傻了。 不管她承认不承认,他都是她男人,是第一个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 她男人竟然是这么牛b的传奇人物? 她刚才还心念念地想看看惊爆整个天下的青莲第一宗师究竟是个什么样。 现在她知道了,他,就是她男人! 一瞬间,她有迷茫,有骄傲,也还有几分不敢置信…… “林师,你被贬出京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爷爷昨日回府,一个人喝了三坛烈酒,喝得酩酊大醉,翻来覆去就四个字:天道不公!”邓秋山道。 齐北道:“所以今日学生与邓兄一起出来,就是想当面告诉林师一句话……林师所作所为,学生敬佩得五体投地,不管林师遭遇何种打压,学生齐北,愿与先生共进退!” 林苏目光有点复杂:“你可知道,如果有人听到你说的这句话,有可能你后年的殿试就不用考了?” “科考可以名落,良知不可不存!”齐北道。 “正是!”邓秋山道:“如果官场连林师这样人都容不下,我等还有必要步入官场么?科考即便是过,即便成为官员,又有何意义?” “谢谢了,二位兄弟!”林苏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敢当林师兄弟之称,林师当日文渊阁论道,学生二人都是亲耳聆听之人,受益无穷,在我二人心中,林师,真正是传道之师、授业之师!”邓秋山道。 “我被贬出京,你二人是第一批前来为我送行之人!赤诚之心,苏岂有不知?”林苏道:“从今日起,你们不是学生,我不是恩师,我们是兄弟!” 邓秋山、齐北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 “林兄!”邓秋山道:“我二人敬你一杯!” 手一伸,顺手就要拿过桌上的酒杯,突然,他的手停下了,目光有些飘移…… 因为桌上的酒杯摆放,酒杯前面的快子使用痕迹,清晰地指向一件事情:这个位置上,有人! “林兄,莫不是……莫不是在宴客?”邓秋山尴尬了。 他是年轻人心性,一听到林苏遭遇陷害的事情,就热血上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闯上了酒楼,现在看来,林苏并非一个人,他还有朋友…… 这就失礼了。 林苏微微一笑:“不用在意!来,咱们喝这酒!” 随手丢给两人一人一只银色酒壶,正是林家最特殊的那种酒。 甲级白云边,银色酒壶,非至亲、好友不用的特种酒。 三只银壶轻轻碰在一起,三人同时仰头喝了一大口。 “林兄既然有事在身,小弟二人不便打扰,还望林师下次入京,到家中一叙!”邓秋山和齐北一齐告退。 到了门口,身后传来林苏的声音:“两位兄弟等一下!” 两人站住了,回头。 “曲家曲哲你们可认识?” 两人摇头,不认识。 “他也是下届殿试生员,你们不妨去曲府,跟他探讨些学问,我有些资料在他那里,我让他跟你们分享。”手一起,一封书信飞出,化为鸿雁射向曲府,上面写着一行字:“《二十论》与《十三注》,同邓秋山、齐北共享。” 邓秋山和齐北大喜过望,齐齐道谢。 他们知道林苏所说的资料,绝对非同一般。 殿试只剩下一年半了,这个时候,前届状元郎留下的任何资料,都是殿试科考利器,何况是他如此慎重推介的资料? 但他们决不会想到,这些资料不仅仅是殿试利器,根本就是所向披靡的科考神器! 他们今日冒险与林苏结交,他们的前路,完全改写! 林苏送走了两人,走向阳台,门帘掀起,就看到了元姬…… 元姬看着他,又一次象是不认识:“你……你是林苏!” “你这什么表情?我昨夜玩你之前不是正式介绍过吗?被玩傻了?”林苏贴心地摸摸她的额头…… 元姬闭上了眼睛:“但你没说……你是顶着青莲第一宗师的那个林苏。” “青莲第一宗师有这么大的震撼力吗?怎么我觉得你有点懵了呢?”林苏将她抱进怀里。 元姬象征性地挣一挣,没挣掉,从了,声音幽幽地传来:“青莲盛会,十年一届,产生一个第一宗师,已经够震撼了;瑶池会百年一届,产生一个首尊,更加震撼。二个身份合二为一,你觉得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 “意外!……算是意外好了。”林苏道:“小宝贝你在修行路上收着点,别泄露出去,不然的话,我可能也会出‘意外’,你成寡妇也不太好玩对吧……” “这个你直接放心,我就算泄露出去,也绝对不会有人信!”元姬在他怀里仰起脸蛋,很认真地告诉他。 倒也是! 经过昨夜的事情,元姬有点改变了。 至少林苏对她的调戏,她都示意收到,本着我都已经被你那个啥了,这些调戏不算啥的指导思想没有太多的反弹,挺融洽地过了一个下午,但晚上的活动,元姬还是拒了…… 我是答应你了,要是你办了王金宇,我给你做一个月小媳妇,但目前王金宇可还没死,约定还没有最终完成。 我找个地方守着,如果明天天牢里真的传来王金宇的死讯,我答应的话儿肯定算数。 元姬飞了…… 第555章 贬京而出远行客 夕阳西下之时,林苏接到了章浩然的通知…… 今夜,西山别院,众位兄弟们为你送行! 这一夜,章浩然、秋墨池、霍启、李阳新低头喝闷酒。 谢小嫣弹起《青玉桉》,弹哭了。 玉凤公主眼圈红红的,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陆幼薇就没忍住,一直在擦泪水。 而毕玄机是最平静的,只不过,她眼中也有了从来没有过的另一种情绪:愤怒。 “大家这都是什么表情?”林苏笑了:“我这看起来是贬官,但换一个角度想一想,我这是开笼放雀啊。所有人都知道官场打压我,他们能打压个啥?猪不吃狗不啃的监察使我都让他们头大,现在给我一个大权在握的知府,我不跳起来把天捅了就不错了,你们还担心我吃亏么?”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也对哈。 林苏道:“都开心起来,庆祝我独霸一方!” “你呀!”章浩然哭笑不得:“你这种虎狼之词也就在今天这种场合说说,要是他们听到了,那可真不得了。” 谢小嫣把泪水马马虎虎地一擦,跳了起来:“想让我们开心,你唱歌儿。” “对!你唱歌!”玉凤公主也凑趣。 “唱新歌!”陆幼薇表态…… 层层加码之下,林苏逼出了一首新歌…… “走过千山我历经多少风霜, 才能够回到你的身旁, 等待的容颜, 是否依然没有改变, 迎接我一身仆仆风尘。 等待我的人, 是否还坐在窗前, 带几行清泪迎接晨昏。 是否还依然, 在门前挂一盏小灯, 牵引我回到你的身边……” 经典的旋律之下,西山安静了…… 幽影遥望凉亭深处的那盏红灯,内心悄悄地回应,会的,不管你走过千山万水,历经了多少风霜,那盏灯,西山别院永远都为你留下! 一首长歌,带着别离之愁绪。 一首长歌,也带着相见的期盼。 旋律悠扬,歌词缠绵入心。 终于静音,众人全都安静。 良久,玉凤公主轻轻擦一擦眼睛:“此歌,何名?” “《明月夜》!” 陆幼薇轻声道:“今夜无月,但是,明月终会升起。” “是的,明月终会升起,天地也终会清明!” 陆幼薇一腔愁绪瞬间尽灭。 不管今日如何愁云惨澹,终究还有来日…… 次日,林苏离京。 踏上驰往中州的大船,他还是看到了章浩然等人,他也看到了一顶素雅的小轿。 他跟兄弟们还有美女们都有过约定,今日离京,不必相送。 但是,他们都来了。 还有,李致远也来了,甚至他的长随张老二也到了。 张老二与李三告别。 是的,李三,第一次跟着林苏上路,是林苏直接带走的,按说李三怎么说也是监察司的人,长随调出监察司是需要监察司相关部门点头的,但是林苏太硬了,直接告诉李三,跟我走,监察司那边爱除名,尽管除名,本官给你发工资。 李三乐开了花,将所有银子全都留给了京城的父母妻儿,跟着林苏上了路。 大船起航,李三的表现时间到了,准备给林苏订房间,但林苏轻车熟路地丢过去十两银子,说一声:两间二等贵宾室。 李三懵圈,我靠,我又混成大爷了? 是的,他也有一间单独的贵宾室,成了天下长随中的另类。 他有心想进林苏房间服侍,但是,林苏止住了:“你一个臭男人以后少进我的房间,这是我给你定的第一条规矩。” 男人不能进你的房间,只有女人可以…… 李三看着林苏这张帅气俊逸类似于嫖客的脸,悟了…… 林苏进入自己的房间,就看到了窗边似乎突然出现的一个美人。 元姬委委屈屈地走了过来:“我刚刚证实了一个消息,王金宇这狗官昨夜真的死在天牢。” “所以呢?”林苏笑了。 “江湖人一诺千斤,我……我做你一个月的小媳妇,说一个月就是一个月,从前天算起……” “为什么从前天算起?”林苏托起她的下巴。 “你个狗官少调戏人……”元姬恨不得咬他一口。 林苏哈哈大笑,单从这份轻松惬意来看,他真不象是贬官的。 也就是在将元姬习惯性调戏一番之后,林苏坐在阳台上喝着茶儿,看着妖族传讯符里面传来的一些信息时,他才象是一个即将走马上任的官员。 阳光斜照,江海翻波,他轻衣香茶坐于船上,眉头偶尔皱起,偶尔舒展,心头思绪万千。 这些信息,是毕玄机传给他的。 暗香已然布局天下,南山府那边的情况,已经成为暗香的重中之重,卢阳王的相关信息,前任知府的相关信息,知府班子里面人的信息,七个知县的信息…… 在他大脑中高速串连…… 元姬悄悄看了他好几回了,内心都有点小跑偏了…… 他长得真帅! 他思考问题时,更加的帅! 她以前总觉得男人武道凌空的时候才是最帅的时候,今天她突然发现,思考问题的男人才是最帅的。 林苏的手习惯性地伸向茶壶,茶壶却已经空了,元姬赶紧给他续上了水,也终于接上了话:“你在想什么?” “南山府!” “南山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知府好不好当?” “用脚指头想一想,就会知道那个地方的知府,是全天下最不好当的那种。”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元姬轻轻吐口气:“那你怎么办?” “我有个外号你知道是什么吗?” “青莲居士?勾妖狂魔?勾美狂魔……你说的是哪一个?” “哎哎搞清楚哈,是你勾的我!不是我勾你!”林苏道:“我说的外号是官场搅屎棍,我在想着,怎么搅掉卢阳王……” 元姬一幅牙酸的表情看他:“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 “暂时你的职责只有一样,做好小媳妇,至于到了南山府之后的事情,再说!” 元姬点点头:“其实我的差事也挺不容易的,好在只有二十八天,咬咬牙撑撑也就过去了……” 轮到林苏无言以对了。 船行两日,到中州。 三人下了大船,李三也第一次见到了大人房间里的女子,真正是佩服到五体投地,大人就是大人,侍妾也是这般的美若天仙。 对元姬以对待主母的姿态见礼,称之为“少奶奶”。 元姬虽然觉得这称呼有很大毛病,但考虑到解释起来毛病更大,也就干脆不解释。 三人就这样进了知州府。 知州曹放在府衙接见了他,此刻的曹放没有了昔日在林苏面前的小心谨慎,很爽朗地笑一笑,大大方方受了林苏一礼,然后拍一拍林苏的肩头:“林知府,南山府就交给你了。” “是!” “林知府京城至此,餐风露宿,可要用些酒水?” “坐船而行,哪有餐风露宿?知州大人无需安排,下官今日就赶往南山。” “林知府还真是勤勉啊!”曹放也不坚持:“南山如有处理不了之难事,切记禀告本州,勿要自行其是。” “是!” 林苏告辞而去。 曹放盯着他的背影,脸色慢慢变得严肃,拿出官印,官印那头正是雷正。 “雷大人,他来了。” “有何感觉?” “此人该是意气消沉,全无当日之锐气。” 雷正沉声道:“切勿大意!此子跟一般人绝对不同,防备他所有的异常举动,更要防止四方山落入他的眼中。” “大人,此子入南山,不是该借机直接干掉么?” “如能干掉,所有的手段尽可使用,但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还需谨慎处之。” …… 午后,林苏到了南山。 踏入南山府,林苏说实话第一感觉挺惊艳的。 南山府城所在地,挺象是世外桃源。 古老的城池青苔斑驳,城池之内高楼林立,商业繁荣,有很多小院,人头蹿动,颇有些繁华之气。 城池西部另有一座城池,靠山而建,更是气象万千,山下一座长湖,绵延百里开外,湖中碧水如珠。 就连元姬都震惊了:“这就是朝官费心费力为你挑选的地儿?我怎么觉得他们是送你过来养老?” 瞧瞧,以她的认知,都觉得这地方挺适合养老,可见这地儿第一时间已经得到了她的认同。 林苏笑了:“看一个地方好与坏,不能只看风景!” “什么意思?” 林苏道:“瞧瞧那一湖碧水,卢阳王的!再瞧瞧那座新城,卢阳王的!这湖水乃是整个南山府的生命之源,却掌控在卢阳王手中,他高兴了,开闸放点水,下游才有生路,他不高兴了,闸门一关,下游八百万南山府民,全都得跪下来求他。” 元姬道:“所以,南山府最大的问题,就是卢阳王!” “是!” 元姬脸色微微发白:“你不会一上来就跟一个王爷对着干吧?” “是不是必须跟他对着干,就看他乖不乖了……”林苏道:“走吧,咱们去瞧瞧,哪些官员在列队欢迎我的到来。” 元姬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会不会跟王爷对着干,就看这位王爷乖不乖…… 你就看看,普天之下,有没有这么嚣张的知府…… 南山府衙,三日前就已经接到了上方的通知。 新任府尊林苏大人近期将至。 按说,新任府尊即将到位,各堂各司各房,都应该高度重视起来,在接到通知之后,一天十二个时辰待命,然而,南山的情况特殊就特殊在这里。 没有人将府尊当回事。 你爱来就来,反正来了你也作不了主。 这就导致林苏踏入南山府衙的时候,偌大的府堂,竟然只有几个门房,他的官印一亮,府衙才热闹起来…… 第556章 南山府给他一个下马威 一个中年官员大步从后方奔来,他身后跟着十多个官员,也仅此而已。 中年官员整冠袍,行大礼:“下官府堂正司贺心宫,恭迎府尊大人!” “下官经历司右司魏群,恭迎府尊大人!” “下官照磨司右司陈敬君,恭迎府尊大人!” “下官……” 大苍官制,府这一级,下设四司八房。 四司分别是府堂,经历,照磨,司刑。 八房彷京城官制,吏、户、礼、兵、刑、工、铺长房和承发房。 四司设正司、左司和右司,正司一般为从四品,左司右司为五品。 八房之主称“书”,吏书,户书,礼书,八房副职为“从书”……前者品级为五品,后者品级从五品至六品。 今日前来迎接他的十余人,最高品级的就是府堂正司贺心宫,品级从四品。 其余的一个正司都没见到。 八房之中,到了三个正职,其余五个也没到。 最过分的是铺长房,铺长房的主职就是“迎送官员”,但他们居然没来!!!不说主职,副职都没到! 贺心宫目光朝后面扫了好几次,硬是没看到铺长房的人,他的脸色变了。 尤其是捕捉到府尊大人脸上似笑非笑表情时,他更是心跳加速。 铺长房的主职是迎送官员,今日府尊大人第一天上任,你们敢不来? 这当众打耳光,做得也着实太过分。 林苏微微一笑:“本府今日上任,承蒙各位同僚迎接,谢之!” 他是府尊,无需还礼,一个微笑,一句善言就足矣。 贺心宫稍微松了口气,他有些怕府尊第一时间纠结今天迎主官上任的仪式问题,主官不纠结那就太好了。 旁边的经历司魏群补了一句解释:“府尊大人走马上任,南山府各司各房本该全体恭迎,今日却是不巧了,卢阳王纳妾,经历、照磨、司刑三司正司和五房‘房书’俱都去了卢阳王府,是故不在府衙中。” 林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本府就说南山府好歹也拥有数百万的人口管辖,怎么只有区区十余人的府官……这样吧,本府今日初到,需要跟各位开个见面会,熟悉下情况……贺大人!” 贺心宫一步踏出:“府尊请吩咐!” “通知南山府所有七品以上的官员,及各县县令,半个时辰之内,府衙议事!” “半个时辰之内?”贺心宫微微一惊。 “怎么?有问题?”林苏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贺心宫勐地站直:“尊府尊大人令!下官立刻通知。” 林苏目光转向身边的李三:“李三,本府住处可安排好?” 李三鞠躬:“回大人,已经安排好。” 林苏进入府衙的第一时间,李三就已经进了府衙内,前前后后不到一刻钟,回到林苏身边,表明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这才是他真正的分内之事。 林苏手轻轻一挥,大家先散了吧,半个时辰后,府堂议事。 府尊的住处,其实不需要安排。 不管别人对林苏这个府尊怎么一个轻视法,基本的法度还摆在那里的,那就是知府的衣食住行。 府后一座后院,精致典雅,有花园有小池有假山有小楼的,就是他的。 配有丫头、下人、厨娘、车夫、保安…… 这些下人可不会参与权力派系,他们就是知府大人的家奴,听说新知府即将上任,早已作好了准备,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厨房的菜准备得异常充足…… 林苏一到,看着两边站得整整齐齐的队伍,尤其是看到几个丫头的时候,脸上的阴云悄悄散去…… 元姬无声地叹口气,她怎么觉得这位府尊大人想搞腐败? 林苏进了自己的书房,这书房也挺雅致的,书架上居然还有些书籍,当然是随便哪个书房都有的四书五经。 林苏指尖从这些书籍上轻轻划了一圈,来到了窗前,秋风起,院中黄叶飘零,几个丫头端着茶具优雅地穿过…… 挺好的! 当然,只是似乎! 房门轻轻一响,丫头的茶到了,元姬接过茶具,挥挥手示意丫头退下,自己端着茶具过来了,递给林苏一杯,她自己也端了一杯。 “茶还不错!”元姬道:“虽然官员群体对你这个府尊没啥尊重,但你家丫头还挺上心的。” 林苏微笑,品一品手中茶。 元姬目光投了过来:“你让他们半个时辰之内府堂议事,我觉得他们有可能打你一个下马威。” “怎么打?”林苏道。 “你限定他们半个时辰内进府衙,如果到时候你在那里一坐,到的人稀稀落落的三两个,算不算是打你一个下马威?” “当然算。” “那么……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林苏道:“百分百!” 元姬虽然不懂啥叫百分百,但她还是知道了他的意思…… 但她不懂,你明知道会被打脸,为什么要下那个会让你打脸的命令?你这岂不是自己将脸凑上去,送给人打?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微微一笑:“今日开会只有一个议题:肃清南山官场!我要的就是他们不来。” 元姬心跳陡然加速…… 也许很多人都会猜测,林苏进入南山府会如何用他的智慧与那些老油条进行博弈,谁能想到?开局就是一场铁血大清洗! 进入南山,屁股未热,情况不明,盲目启动大决战,行吗? 她有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研究官场,这个时候竟然帮不了他…… “南山官场,早已被卢阳王渗透得百孔千疮,第一步官场秩序不加以整顿,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所以……” “我虽然不懂官场,却也知道你目前所做的事情,是一件胜败两开的事,你一举破开困局,自然就天高地阔,但如果你第一步失败,也许明天你就得卷铺盖回家!” “放心!”林苏拍拍她的肩头:“我在南山根本就没铺盖,最多就是抱你回家,还到不了卷铺盖回家的程度。” 元姬无声地翻了白眼,内心莫名其妙地多了几分宽慰,这个时候还能调戏人,应该不会有啥事吧…… 卢阳王府,高朋满座。 京城来的,中州城首府西陵城来的,非富即贵。 卢山府、南山府、贺鸣府,几乎各府到齐。 南山府这群人中,以经历司、照磨司和司刑司三司正司为首,八房全到齐(五房正职,三房副职),七个县令,也齐齐到场。 送给卢阳王的纳妾礼也一个比一个重。 因为南山府这群人都明白一个基本道理,在南山官场想立得住,首要前提就是跟卢阳王搞好关系,有王爷撑腰,官场之中无人敢欺,相反,得罪了王爷,他一句话就能让你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 王爷新纳的小妾,乃是中州名妓。 高朋满座,新妾登台,给众人弹了一曲,这一曲,直接将宴会送入高潮,席间无数文人登台献诗,其中包括中州名士冒辟。 对,就是在秋水山庄被林苏现场整得怀疑人生的那个。 虽然冒辟经验证,在林苏面前啥也不是,但这并不能给他减多少分,相反,他的明星值还升了,为啥有这种奇葩事?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他无比的高端:冒辟,是与林苏同台竞技之人! 是啊,青莲第一宗师面前,谁人不败? 能与青莲第一宗师同台竞技者,天下又有几人? 这,大概是林苏没能想到的。 冒辟一首新诗出炉:“苍山万仞映碧波,九天仙子入长河,卢王曾醉西陵月,又伴秋风约紫罗。” 新诗写入金纸,金光弥漫天地间。 居然是一首金光诗。 全场都炸了,品这首诗品得渐行渐远渐深入…… 卢王,卢阳王,紫罗,新纳的妾叫紫罗。 卢阳王在西陵喝醉了,紫罗照顾他,渐生……生情愫那叫见鬼,生了兽心可能比较合适,反正是走到一块儿了,成就西陵一段佳话。 一首金光诗,传唱十年之久的东西,里面将卢王纳入其中,卢王开心得胡子都翘老高,大手一挥:“好诗好诗!来啊,将本王珍藏的‘大疆’笔送于冒先生。” 满场全都羡慕嫉妒恨,大疆笔,文路之宝,王爷亲赏,何等高端? 转眼间,冒辟成为全场最靓的仔…… 就在此时,南山府群体之中,几乎所有人的官印同时震动。 经历司正司杜天高低头一看,眉头微微皱起…… 其余人也都同时查看,面面相觑…… “新任知府到了,杜大人,咱们……”旁边一人问道。 此人乃是司刑司的正司黎江。 虽然他与杜天高品级都是从四品,但因为一重特殊关系,杜天高一直是这群人的主心骨,事实上,他也是知府府实际的主事人。 “宴会未完,中途退席何其失礼?”杜天高澹澹道:“让他侯着吧。” 这一侯,林苏定下的半个时辰,直接就侯了过去…… 南山府,气氛异常。 半个时辰已到,林苏高坐于府堂正中,明镜高悬的牌子之下,李三脸都青了。 堂下,只有十八人。 南山府,七品以上官员足有六十一,实到十八人。 林苏上任府尊第一天,发出的第一道府尊令,超过七成人直接无视。 贺心宫、魏群等人也察觉到林苏脸色不善,也感受到了林苏牢牢封锁在体内的怒火。 一名官员站出陪笑:“府尊大人,今日情况实在有些特殊,卢阳王纳妾,此时尚未散席,中途离席颇有失礼……莫如府尊大人再宽肴些时间。” 此人乃是铺长房的左司李跃然,此刻也是刚刚赶到,一到就堆起笑脸,给林苏行大礼,言刚才也在卢阳王府,听闻府尊大人来到,才急忙赶回来的,未尽到铺长房的职责,如此云云,说了一大堆,林苏含笑表示收到。 李跃然见林苏颇为亲和,也就有了些胆气,跑上来跟林苏为众官求情。 第557章 整顿南山官场 林苏澹澹一笑:“李大人身为铺长房左司,显然也是精通律法的,本府问你个问题,大苍官员条例关于纳妾祝贺之事如何定论?” 李跃然脸色微微改变。 众人脸色也齐齐改变。 大苍官员条例明确规定:大婚者,亲友可贺。纳妾者,官员不可误值而贺。 什么叫误值而贺? 意思就是:上班时间不准去贺! 下了班你去人家那里玩个通宵我不管,但上班时间,不允许祝贺别的官员纳妾!这个律条的出台也是不得已的,这个时代官员允许纳妾,有的官员还纳的特别多,一年一个,一月一个的都有的是。 如果纳妾之时大伙儿都去热闹一把,几百个官员同在一个衙门,你纳一个我纳一个(在这混账年代,女子便宜得很,几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官员不存在纳不起的问题),那真是天天都有喜酒喝,还办个屁的差? 虽然说官员条例摆在那,但官场毕竟也不是铁板一块,就如同现代社会的禁酒令一样,还不是经常性地来个特事特办?所以,官员祝贺别人纳妾的事儿,谁都不会上纲上线,大喜的事儿,一笑了之。 今日之事正是如此,南山府官员去参加卢王纳妾宴,本身不合法,但是,大家都没将这当个事。 李跃然脸色一僵:“虽然官员条例在前,但卢阳王毕竟是王爷,他纳妾,不去也于礼不合,礼云……” 林苏抬手打断他的话:“李大人很懂礼法?” 李跃然道:“不敢……下官于礼法只是略懂……” “好!既然你懂礼法,那从今日开始,你就去礼房吧,就任从五品执事!”林苏手一起,掌中知府官印金光大盛,与此同时,李跃然怀中的官印自行跳起,从五品官印之上,原先的“铺长”二字变成了“礼”,职级由“左司”,变成了一个灰色的“执”! 整个公堂齐齐大震…… 堂堂一房左司,直接被抹掉,打入官员最底层的“执事”——再朝下面就不叫官了,叫吏! 这就是林苏的报复! 他来南山府,铺长房身为迎接主官的执行部门,集体缺席,众官已然想到林苏心有不快,或许会对铺长房动一动手段,但是,决没想到这手段是如此的决绝,南山府铺长房副长官,直接一撸到底! 李跃然全身大震:“府尊大人,你……” 林苏再度竖起手掌:“李大人,本府有无权力调整你的差事?” 李跃然脸上黑线横流,无言以对。 林苏无权更改官员品级(官员品级的决定权在中书省),但他不动官员品级。 林苏身为一府之主,自然有权调整属下的工作岗位,所以,他就将这个铺长房左司直接调整成“执”,何为执?执行也!我保留你官位,但你这官不再是作决策的官,只是执行的官。 官场上很少有这么决绝的。 今日的南山,大家见到了! 林苏目光移向贺心宫:“贺大人,再催催!” 于是发了第二遍府尊令。 此令发出,参加卢阳王宴会的南山府官员又有一阵骚动,但杜天高却笑了:“呵呵,那个小毛头急了。”只有一句话,官印收入怀中,再度无视。 卢阳王敬酒,正式开启酒宴的大幕。 酒宴正酣,扫兴的府令第三次传来,措词已然很是严厉,但众官高举酒杯,齐贺卢王…… 南山府,夕阳西下,十多人孤零零地站在偌大的府堂,全都感受到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气息。 李跃然是唯一的例外。 他站在最外围,目光不再投向林苏,他看的是天边。 今日你抹我的官,这是在府堂之内我不敢说什么,但是,这座官堂你能坐几天?等杜大人回来,你就会知道,南山府,根本不是你作主! 夕阳渐渐沉入山巅。 南山府华灯初上。 府堂之中,十多人依旧直挺挺地站着,林苏依旧直挺挺地等着。 知府后院,几个丫头也是面面相觑。 酒菜已经准备好了,大人却没有下堂。 元姬只能临时客串知府后院主事,给众位丫头下人下达指令:等着吧。 她内心也惴惴不安…… 虽然并非官场中人,但如今,她也感受到了官场的严酷,她更知道,今天开门第一战,必须打得漂亮,否则,他在南山府将会寸步难行。 天完全黑了! 终于,城门口那边,火把亮了起来,一条长龙缓缓而来,正是南山府各位官员酒饱饭足,返回府衙。 一队衙役头前开路,一队衙役后面押尾,中间四十余位官员,齐齐地迈着八字步,走向府衙,并没有很急的意思。 到了府衙门口,他们的脚步才急了起来,由杜天高领头,同时进入府堂。 府堂之上,林苏目光抬起,盯着最前面的一人,杜天高,南山府一位实权人物,经历司正司,从四品官职,他的特殊之处在于,就是他架空了他的前任曹知府,一个从四品经历正司为何能够全面架空四品知府呢? 一是他是本地人,官场之中,他经营了几十年。 其二,他还是中州知州曹放的岳父! 这个岳父很便宜,便宜到什么程度?一夜之间搞定的,四年前,曹放到南山视察,杜天高请他到家里,让他女儿身上只穿一点点给曹放敬酒,七喝八喝就滚了床单,后来,不知从哪里放出话来,说知州大人是杜大人的岳丈,杜天高对这流言不加否认,于是,官场之中,他就开始左右逢源…… 这些,都是暗香搜集到的信息。 林苏看着面前小跑过来的这个中年胖子,没有任何反应…… 杜天高脸上堆起了笑容,用小跑的姿态跑到堂下:“府尊大人驾到,下官来迟,有罪有罪……” 林苏手一抬,当场打断:“你也知道有罪?罪在何处?” 杜天高以及他身后的一众官员齐齐一愣,杜天高刚才所说的,无非是官场套话,你还非得问个明白? 林苏一字一句:“杜天高,本府问你,你罪在何处?” 他这声音一拔高,顿时威势大作,公堂之上,嗡嗡作响。 杜天高脸色已然改变:“林大人,今日之事实属特殊,卢阳王今日纳妾之喜,作为当地父母官,不能不给王爷一个面子,是故……” 林苏缓缓站起:“卢阳王纳妾,是卢阳王的事,官员误值而贺,是触犯官员条例之事!本府连发三遍府尊令,你们拒不执行,触犯《大苍官员条例》第213条第3款之规定!贺心宫!” “在!”贺心宫一步踏出。 “记下!”林苏道:“台下此46人,违反《大苍官员条例》,本府依照官员条例之律条,封其官印,全体打入礼房为‘执’!” 声音一落,他的知府官印陡然飞起,公堂之上,金光万道,台下46人所有的官印同一时间发生变化,不管你是正司,左司还是右司,也不管你是知府之官,还是一县县令,官印之上,统统出现一个“礼”字,后面职务全都成“执”! 贺心宫全身狂震。 他是了解林苏的,他知道今日会出大事,但是,他还是没想到,出的事情会如此之大。 只一句话的功夫,跺跺脚整个南山府地动山摇的46个实权派官员,集体解职,一个不留! 包括目前南山府最具实权,甚至比知府都牛b的隐形1号杜天高! 这么一来,整个南山府几乎成为一座空府! 下方46人酒彻底醒了,瞅着自己官印上的那个灰色“执”字,如在梦中。 七个县令完全傻眼,他们是一县主职啊,是吏部正式任命的主职,为拿到这一县主职之位,他们送出了多少钱?求了多少人?就因为一顿酒,没了? 司刑司黎江托着官印,手拼命地抖:“大人,下官知错!” 他这话一出,满场之人同时惊醒,纷纷上前:“大人,下官知错!” 甚至一堆人还跪了下来。 幸免于难的一堆人面面相觑。 事情到了这一步,是大摊牌! 但官场就是这样,新官上任得立威,立威也得掌握火候,综合一句话:差不多得了。在他们意识中,林苏会见好就收,带着官员群体的敬畏开启他的知府之门。 但是,林苏注定出人意料:“知错就好!去礼房吧!” 冷冷八个字,完全断绝众人的希望。 所有人目光一齐投向杜天高。 杜大人,你得为下官作主啊…… 杜天高托着官印,须眉俱动,慢慢抬头:“林大人,真欲如此决绝?” “怎么?你不服?”林苏冷冷道:“不好意思,不服你也得憋着!南山府,本府作主!” 杜天高双目一翻:“林苏小儿,你初至南山就想立威?你算什么东西?” 话音一落,林苏手中官印陡然金光大盛,轰地一声从天而下,将杜天高牢牢压在地上…… “侮辱上官者,杖三十!”林苏喝道:“捕头何在?执刑!” 下方的捕头李新威踏上一步:“林大人息怒,众位大人今日误了大人之迎接礼,实是情有可原,林大人新官上任,想立威,众位大人都知道,但还请稍安勿躁。” 贺心宫脸色大变! 知府下令,捕头不从! 捕头是代表武力系统的,武力系统不服从官权,事儿就大了。如果是朝堂之上,这叫造反;如果是军中,这叫兵变;此刻是在公堂,这或许叫政……变! 矛盾到了这一步,就真正无可调和。 而且知府走到这一步,基本上走不下去,因为这代表着他的威权完完全全地丧失。 林苏盯着李新威:“本府令你执刑,没让你为他辩解。” 李新威道:“林大人初来南山,对情况一无所知,下官觉得,还是听听众位大人的意见为好!” “你不行刑?”林苏声音陡然一沉。 “下官……” 林苏陡然一步来到他的面前,手一伸,接过他身后之人的一根法杖…… “你不行刑,我来!” 他的手勐地一抬…… 第558章 南山官场连锅端 下方官员全都惊呆! 杜天高一声大叫:“你敢,本人乃是知州大人的……” 轰! 一法杖挟着风雷之声,准确地落在杜天高的后背,喀! 杜天高筋骨尽折,一声惨叫只叫出半声,就此昏迷。 满场官员后背同时冷汗涔涔,公堂之上,一言不合直接动手,而且这一法杖下去,筋骨尽断,成为废人! 何等的决绝才能做出这等的疯狂? 他们大多数人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如此疯狂的知府。 “大苍官员条例规定,无据而侮辱上官者,杖三十!目前仅仅一杖,此人就已顶受不住,本府不为己甚,剩下的二十九杖暂且寄下,待他伤势稍愈,再行补上!” 林苏一番话出口,众位官员眼皮齐跳。 一棍子已经将人家干废了,剩下的二十九杖还留着啊? 这得多狠才能做得出来? 林苏法杖飞出,准确地插在那名捕快面前,深入半尺有余,那个捕快脸色白了。 捕头李新威脸色变了。 因为林苏一双利目已经牢牢锁了他:“李新威是吧?” “是!大人……”李新威突然觉得喉头有点干。 “你刚才侃侃而谈,似乎对于人情世故甚有心得,从今日起,你就不必担任捕头了,到承发房当差吧!在那里,你察言观色的人情世故颇有用武之地。” 承发房,上传下达类似于门房,跟各色人等打交道的地儿,的确很需要懂些人情世故。 李新威脸色唰地惨白如纸。 他这个捕头在整个南山府可是横着走的,而如今,府尊大人一句话,他成了跑腿打杂的?谁受得了? “你看来颇为不服,要不,你骂我两句?”林苏盯着他,似笑非笑。 李新威后背瞬间全是冷汗,骂?地上躺着的这人,就是榜样。 “下官……下官……奉令!”李新威完全软了。 “这就好!”林苏点点头:“你的职位调整,别说本府没征求你的意见……好了,李执事,你可以下去了!” 手轻轻一挥,李新威官印改变。 李新威今日其实并没有参加卢阳王的喜宴,其实他是来得比较早的十八人之一,一开始根本没有这一劫,但他拒绝执行府尊的指令,罪就大了。 捕头、捕快、衙役,这代表着知府府的武力系统,武力系统掌握在这种人手中,林苏如何能容他? 所以,他今日只要表现得不够坚决,就会有一场劫难。 贺心宫看出来了,魏群看出来了,但是,李新威没看出来。 林苏目光扫过全场:“还有没有想骂本府的?” 当然没有! “既然各位如此理性,那本府就理性地告诉各位几句话!”林苏道:“各位可以连夜向上面写奏折,这是你们的权力,不过呢,在上面抹掉我这个知府之前,你们只能在礼房任职,而且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只要我还在南山一天,你们就休想有翻身之日!你们可以在肚子里骂我祖宗十八代,但是别骂出声!如果让我听见……呵呵,那显然是另一个版本了!” 众人脸色一片乌青,鸦雀无声。 “散会!” 林苏转身而去。 众位官员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怒火,看到了痛恨,但是,没有人敢骂娘…… …… 中州首府西陵城,知州府内。 曹放手托官印,脸上也是黑线横流。 王八蛋! 老夫被他骗了! 今日白天他来知州府报到,表现得低眉顺眼的,似乎颇受打击的模样,我还以为这小子真的变了性子,谁知道,就在他上任的第一天,就来了这一手,48个七品以上的官员,被他一锅端! 官场之上排除异己的事情是常有的,但61个七品以上的官员,一次性端掉48个的壮举,他曹放官场混了半辈子,都没见过。 简直是无法无天,肆无忌惮! “大人!”身边的师爷道:“此子一入南山,铁腕铲除48个七品以上的官员,此事决不能任其得逞。否则,南山府将成为他的一人之府!” 曹放脸皮轻轻抽动:“不能任其得逞?如何才不让其得逞?他今日所行之事,件件有法可依!!!” 这就是他最痛恨的地方。 林苏铲除48名官员,虽然在官场之中极其过分,但是,他却有法可依!他依的是大苍官员条例!他依的是国法! 48名官员参加卢阳王纳妾礼本身不算什么,拿到哪里也算不了大罪,即便陛下得知,也只会一笑置之。 但是,林苏连发三遍府尊令,48名下属官员拒不接令,性质就严重了! 这是真正触犯官员条例的事情。 林苏抓住这个痛脚,痛下杀手,直接就解决了他上任最难的第一件事,将南山府官场来了个一锅端! 师爷道:“官场之上,官大一级压死人,林苏乃是一府之尊,若刻意寻找下属的错漏,众官纵然再周密也无济于事,然而,知州大人何不以其之人道,还治其人之身?” 客观地说,师爷所说的,完全正确。 林苏是知府,他想找下属的错误,太容易了,有错误我给你抓住,没错误我给你下个命令,你完成得不好就是错误,即便你完成得好,过程中的问题一样是错误,综合一句话,上司想找下属的麻烦,太容易了,说你错你就错,没错也是错! 但是,知州大人你也可以照样依葫芦画瓢啊。 你是林苏的上司! 林苏怎么对你岳父的,你怎么对他不就完事了? 我就不信你找不到他的任何错误。 但曹放脸皮扭曲,显然是极度为难…… 为何? 不是他找不到林苏的错,而是林苏被派到南山府,本身就事关朝中大局,宰相大人还指望借他的刀,除掉卢阳王呢。 如果自己这时候给林苏使绊子,利用自己的知州职权,将林苏来个“依葫芦画瓢”,把他的知府之职给抹了,宰相大人的妙计也成黄花菜了。 林苏派往南山的真正目的,是绝密! 师爷都不知道! 但是,曹放有点怀疑,林苏本人是不是知道了。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他算准不管自己怎么瞎胡闹,曹放都不敢对他怎么样。 如果是这样,那就真麻烦了。 这小子本质上就是无法无天的代表,一旦掌握了上司的命门,他的无法无天还有个谱吗? 自己这个上司,难当了! 师爷察言观色:“如果大人不便于出手对付他,其实倒还有另一个人或许……” “何人?” “卢阳王!” 曹放眼睛一下子亮了…… 是啊,还有个卢阳王! 今日林苏出手,拿下48人,可不仅仅是扇他曹放的耳光,卢阳王也被他扇了!为何?南山府官员参加的可是卢阳王的纳妾礼,林苏将参加贺礼的人全部拿下,卢阳王会怎么想? 卢阳王当天晚上什么都没想,他喝了些酒,享受了卢阳王府的热闹繁华,当天晚上跟他新纳的小妾领略了一遍风云际会,解锁了几种新的姿式,乐得老树都快开花了。 但次日,管家进门,告诉了他昨夜突然发生的这件事情。 卢阳王当场暴怒:“南山新知府,到任第一天就将参加本王贺礼之人全部拿下?” “是,王爷!” “好大的狗胆!来人……” “在!” 一堆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杀气惊天动地,来的这群人虽然身着王府侍卫衣着,但一个个气息沉雄,简直比宫城禁卫还恐怖。 “王爷王爷……”王府师爷快步跑来,在王爷耳边说了几句话。 王爷脸上风云变幻…… 新到任的知府乃是青莲第一宗师林苏! 林苏其人,极度颠覆,就连太子殿下的账都不买! 他昨夜拿下这群人,是有法理作支撑的! 王爷如果这么派人去,让他来王府,他当场拒绝,王爷你就颜面扫地…… 而且据师爷判断,林苏当场拒绝,是大概率事件。 王爷不是蠢人,否则,他也成不了三皇子的眼中钉。 他很快就知道,用王爷威势,用王府武力,根本不足以压制林苏,他盲目发动,只能是丢卢阳王府一个大脸。 王爷沉吟片刻,缓缓抬头:“从今日起,彻底关闭阳湖水道,给南山府来个滴水不漏!” 师爷喜笑颜开。 这就是他喜欢跟随王爷的原因。 王爷有智! 作为谋士,不喜欢怎么说都不懂的蠢货主子,他喜欢一点就通的聪明主子。 王爷这一招,才是实招。 你林苏不是号称胸怀天下吗?你不是治世奇才吗?你辖下子民五百万就在南山府,我给你南山府把水一断,立刻就哀嚎遍野,只需十日,农田就会干枯。 到了那一天,五百万子民命在旦夕,你这个南山知府怎么办?还不乖乖地来我王府,主动请罪? 定规矩嘛,总得将人先拿捏死,然而才好定。 …… 知府府中,林苏睡了第一夜。 清晨醒来,元姬已经起来了,给他留下一个还带着幽香的被窝,林苏吸一口她留下的香气,多少有些陶醉。 房门轻轻一响,元姬托着漱口水进了房,看到林苏瞅她的眼神,元姬白了他一眼。 话说这一眼,很有些风情。 第559章 命根所在:阳湖水道 “我突然发现,就算是下放为官其实也挺好的。白天有做的,晚上有玩的,早上起来还有养眼的。”林苏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抓住了元姬的小手。 元姬横他一眼:“只剩下二十二天了,过了二十二天,你我又是陌路。” “你是提醒我,抓紧时间多办几回么?” 元姬差点将漱口水直接从他头上淋下去…… 起了床,吃了早点,林苏迈着八字步出了后院,后院门口,贺心宫早早地等候,他的脸色,一片纠结…… “贺大人,起得挺早啊。”林苏惬意地打个招呼。 贺心宫上前一礼:“府尊大人,下官昨夜一夜未睡,谈不上起与不起……” “哦?不至于吧?”林苏笑道:“昨夜睡不着的人一大堆,但怎么也不应该到你贺大人。” “府尊大人,你……你应该已经想到……昨日府尊大人解职各司、各房、各县主职,整个南山府已然乱套……” 各司无主,乱成一团。 各房无主,乱成一团。 各县无主,更是乱成一团。 你这是只管搞人,不管搞后的洪水滔天啊,当然,后面这句话他是不敢说的。 不过呢,意思林苏也是懂的。 林苏笑了:“贺大人,凡事都是如此,有破有立,破而后立,南山这一死局,不置死地何以后生?” 有破有立,破而后立…… 贺心宫缓缓念了两遍:“府尊大人欲如何立之?” “今日府衙一团乱,咱们也不用在府里呆了,跟我出去转转如何?”林苏道。 贺心宫眉头微皱:“此时出去考察民情么?” 这是新官上任的常规操作,下到基层考察民情。 但是,眼前这时机合适吗? 府衙是乱的,各县也是乱的,你到了地方,接待的人都没有…… “不是考察民情,而是去寻一个人!” “何人?” “前任知府曹离,听闻弃仕途而入教途,是在青田办学吧?” 贺心宫脸色纠结:“曹……曹大人弃仕入教,的确是在青田办学,可是,他的学也并没有办起来,开始还有学生七八个,后来就彻底没了。” “哦,为何没能办起来?” 贺心宫详细解释了…… 曹离离开仕途,扬言执教传道,他要教出南山子弟,然后让他的弟子还南山一个风清气正。 这话说出来气势如虹,传为文道佳话。 但是,这话却也关闭了他传道之门。 为啥? 人家父母不愿意啊! 你老曹混到如今这步田地,证明你那条路根本就走不通,你自己混得一包糟,我凭啥将子弟送给你祸害? 而且官场之上也有定论,老曹的子弟再优秀,也休想入官场。 中州学府甚至有传言,但凡老曹的子弟,莫入学府。 你想想,学子入学图的是啥? 功、名、利而已。 官场关门。 学府关门。 利从何来? 所以,前任知府曹离豪气干云的一句话,成为笑柄。 林苏目光闪动:“所以说,此刻的曹离,居于老屋意气尽消,日日消磨提壶买醉?” 贺心宫认真地回答:“虽然他很想买醉,但他没钱,连酒都买不起,何谈一醉?” 哈哈! 林苏仰天而笑:“那本府今日就给他送点酒,保他一醉!” 两人踏向府门,刚刚到达门口,一个官员急步跑来:“府尊大人,正司大人,出事了……卢湖水道彻底关闭,点滴不流。” 什么? 贺心宫脸色勐地改变。 两人随着这名官员一起,冲到城边,就看到了前面的河道。 昨日的河道,尚有半河清水,城边小桥流水的挺象是世外桃源,而今日,河水陡降,上游已然干涸,露出了丑陋的河床。 贺心宫脸色极度难看,卢阳王,断水了! 卢阳王断水,不算新闻,整个南山府的人都知道,一旦新上任的知府不敬王府,卢阳王就会断水。 新任知府无一例外,都得第一时间登门,送上厚礼,与卢阳王达成新的水费协议。 你跟卢阳王府关系好,水费收得低,你让卢阳王不爽,水费就高。 高额水费自然不会是知府府来买单,全都由整个南山府五百万百姓买单。 所以,南山府的人,全都有一个基本认知,日子过得好不好,就看官府跟卢阳王的关系怎么样。 上任知府曹大人,不买卢阳王的账,导致水费暴涨三倍,五百万子民选出百位族老齐聚府衙,怒斥曹离不顾百姓死活。 也正是因为这百位族老的血泪控诉,曹离才真正心灰意冷,他自诩为民作主,为官清廉,但是,却换来五百万百姓的训斥,那还干个屁?辞职! 如今,轮到了林苏! 今日的情况,远比曹离那个时候更加严重。 因为林苏昨夜罢了48个官员的官,动作之大,冠绝整个官场。 这48人都是谁? 全是参加卢阳王纳妾礼的人,是对卢阳王示好的人。 你一上来就将卢阳王安在南山官场的人一网打尽,卢阳王岂会放过你?这次断水也与上次完全不同,上次只是控制水流大小,让你吃饭、喝水,勉强可以让你活下去,只是庄稼没水浇而已。 而这次呢? 河水一夜之间见底,上游涓滴不流,这是要置整个南山府五百万子民于死地! 比林苏昨夜的行动更加决绝! “府尊大人,下官这就前往卢阳王府!”贺心宫缓缓道。 “你去……做什么?”林苏道。 “下官据理力争,阳湖所在地,虽为卢阳王封地,但作为大苍王爷,岂能无视大苍数百万子民断水而死?所以,减流可行,断流,绝不可行!” “免了吧!”林苏道:“他这步棋是下给本府看的,你去也是徒劳往返,何必自讨没趣?暂时放一放,随本府去青田!” “放不得啊大人,大人今日如不能解决这件大事,只怕到得午后,就有百名族老齐至,到时候,事情就大了……” 乡间族老,一般情况下,官员没多少人在乎。 但是,族老一旦聚集,手握大义怒指官府时,官府就会陷入被动,他几乎已经算准,一旦到了那个时候,面前这位年轻人将会束手无策。 林苏其人,他是了解的,他知道林苏在官员面前从不服软,但在百姓面前会是另一幅面孔,他胸怀天下。 正因为此,他对林苏是敬重的。 但是,他也知道,林苏毕竟年轻,胸怀天下有时候恰恰是他的软肋。 他不希望这个年轻的府尊大人上任不到三天,就陷入死局。 “我没说不解决此事,但是,不是你这种解决方式!”林苏微微一笑:“圣言,治大国如烹小鲜也,南山府,虽是一个小地方,但治理时也需要讲究个火候,此刻火候未到,任其作为,时机一到,我会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手段!” 贺心宫怔怔地看着他。 “贺大人,我上任之初,已经看过你的资料,我知道你会是我的一个好帮手,而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信任我,同时,盯紧我,好好看着我如何处理这一系列复杂局面。” 贺心宫舔舔嘴唇:“好!下官尊令而行。” “走吧!” 两人穿城而出,踏出城门,身后的南山城,已然沸腾。 河水暴降,预示着一个极度凄惨的严冬。 小麦已经在地里了,没水的话,会在严冬中干枯,这对于城中人而言,虽是大事,但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他们吃饭喝水都成了问题。 所有人都慌了。 城中谣言四起,大家知道这是为何吗? 是新任知府的瞎胡闹。 昨日卢阳王纳妾,南山府48位官员过府祝贺,他们跟卢阳王搞好关系,为的是谁啊?为的不是南山五百万百姓能少交点水费吗? 这位知府怎么搞的? 就因为这些人没有给他脸面,一晚上撤了48个官员,都是县令以上的大官啊,这不是打卢阳王的脸吗? 他老人家眼中如何容得下沙子?所以今天就断水了。 有这样的狗屁知府,南山府还有什么盼头? 这话一出,立刻流遍全城,流遍整个南山府各县,无数人怒火冲天,各地选择族老,随时准备入府衙…… 一场风暴第一时间席卷整个南山…… 林苏和贺心宫一个起落就站到了卢山之上。 他们脚下就是阳湖水。 百里阳湖,万丈卢山,共同组成了这片天地的秀美山川。 此刻已是深秋,天高云澹。 林苏遥视阳湖四周,三面环山,两个缺口。 一个缺口就是面向南山府的。 此刻已然堵上,没有人来人往的施工场景,只有一个修行人,傲立缺口之上,这段缺口,分明是一截山体。 此人气度沉雄,就如同立于缺口之上的一座高峰。 “象天法地,一剑搬山!”林苏澹澹吐出八个字。 贺心宫心头勐地一震:“大人,今日阳湖之堵,是此人所为?他是象天法地境界?” “正是!” 贺心宫心头大凉:“世言卢阳王广收江湖奇士,手下竟有象天法地?” “于皇室而言,象天法地也并不稀奇。”林苏打量那道缺口:“我观这道缺口,一开始就并非天然形成。” “正是,这道缺口,其实也是卢阳王的手笔,事情还得追朔到二十年前,那个时候,卢阳王刚刚封王,来到封地……” 第560章 昔日知府 卢阳王是当今陛下的兄弟,自然也是先皇的兄弟。 先皇就位之时,他就被封卢阳王。 他当时的封地,并没有阳湖,只有卢山和阳江,他到达之后,上奏先皇陛下,称下方河道年年受灾,他既然受封此地,当为民造福,请求朝廷下拔专款,建一防洪大坝,先皇陛下下圣旨褒之,拔白银百万两,整治灾情。 卢阳王怎么干的? 高价请来一名修行高手,一剑搬山,化为大坝。 此事在当时还惊动了陛下,但陛下也只是一笑置之。 毕竟动用民工做坝,和请修行高人一剑搬山,本质上是一样的,也无人追究此事。 先皇在位之时,这座阳湖还真的给当地百姓带来了福荫。 也根本没有卡脖子、收水费这回事。 但先皇驾崩之后,卢阳王就变了脸,当今陛下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才导致如今这步田地…… 林苏心头大浪翻滚…… 有句话说得好啊,江湖中的事情,根源往往是在朝堂。 卢阳王祸害南山府,根源是皇室。 他敢于如此胡作非为,想必当年也是陛下夺位的功臣之一,作为一位王爷,助陛下登基,陛下投桃报李,默许他的胡作非为。 这样的事儿,陛下干得太多了。 大隅助他夺位,他默许大隅占四镇,不,在大隅那边恐怕还不是默许,是明许! 丁继业为他夺位出谋划策,他默许丁继业在三平县圈地,一家独占四成! 卢阳王大概也助了他,所以,他默许卢阳王收水费,卡住南山府的脖子一卡就接近十年! “大人今日现场看阳湖,想必是动了什么脑筋。”贺心宫道:“但请恕下官说话不中听,卢阳王树大根深,身后尚有太子撑腰,大人想对付他,几乎不可能。” “几乎不可能?那不还有一线机会可能吗?”林苏哈哈一笑:“贺大人你对本府有这番信心,颇为难得!” 贺心宫脸色很是纠结,我这是对你有信心吗? 实话实说一点都没有好吗? 我那就是个客气话…… 两人踏空而起,去了青田县。 片刻时间,就步入一座小村落。 这小村落,百十户人家,古色古香,原始风貌。 田野围于外围,茅屋搭入山坡,鸡鸣狗叫,倒也祥和。 问起曹离,众位村民很是热心,几个老人主动站出来,领他们去。 一路之上,他们也热情地向两位文人老爷介绍这位曹知府——前任知府(林苏和贺心宫没有着官服,着的只是普通文士衣,即便是普通文人,在村民眼中还是大人物)。 在他们的口中,是一个不一样的曹离。 他们重点表明的是,他们村里出的这位曹大儒,品性高洁,不与官府同流合污,官场黑暗,辞官归隐田园,乃是当世名士。 当世名士在他们的字典里,其实很简单,没什么贪心,没什么恶行,不欺压百姓,就是百姓口中的名士,就值得推崇。 翻来覆去都是品性问题,落在林苏耳中自然就另有解读。 这些村民搜肠刮肚列举他的事迹,全都停留在他辞官的那一刻,或者是他任知府的那个时间段,辞官归隐之后的事儿,半句都没提。 村民们没提这些,只有一个解释,他归隐之后啥都没干。 他除了做官做学问,一无所长。 现在他官没了,学问也没人请教他了,他真的啥也不是了。 前面一座山坡,一间小院,一栋小屋,依后山而近山泉,雅致得很,这也许就是这位大儒与一般村民的不同之处。 “夫人,曹先生可在?”同行的老人仰起脖子朝上面喊了一嗓子。 这文绉绉的语气,让林苏颇不适应。 上面一个老年妇人从篱笆边伸出了脑袋:“谁呀……啊,贺……贺大人!”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显然是吃了一惊。 她是前任知府夫人,对于知府府内的高官自然也是见过几回的,贺心宫就是她最熟的人之一,因为贺心宫原本就是知府最信任的手下。 丈夫辞官归隐,整个南山官场也只有七八个人送丈夫,其中领头之人就是贺心宫。 所以,在这个前任知府夫人眼中,贺心宫只要过来,就是贵宾。 她亲自迎了出来,还带着一个大概十四五岁的丫头,两人一身粗衣跑下坡,就要一膝盖跪下…… 贺心宫赶紧手一挥,以文道伟力止住:“老夫人,我视曹大人为官道恩师,你即为我师母,千万莫要多礼,心宫给师母请安!” 反过来先行了一礼。 老妇人眼眶一下子就热了:“贺大人如此客气,老身如何能受?这位……” 她的目光移向林苏。 “这位乃是新任南山知府林大人!” 贺心宫这么一介绍,所有人全都呆了…… 这么年轻的文士,大家还一直以为是贺心宫的弟子或者随从,没想到竟然是新上任的知府大人。 通!一时之间,林苏身后的乡亲跪了一地。 “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 “老身见过知府大人……”老夫人也立刻下拜,但林苏同样一伸手,她照样拜不下去。 林苏目光抬起:“夫人切勿多礼,各位乡亲也莫要多礼,本人林苏,敬慕曹老大人的官品人品,今日是以私人身份前来拜见的。” 这话一出,上面院子中,一个侧卧于石条之上的老人,勐然睁眼。 林苏步入小院,就看到了曹离。 曹离,大约半百之年,身着粗布长衫,须发微白,站于院中合欢树下。 林苏向前走了三步,曹离也走了三步。 “田园朽木曹离,见过知府大人!” “海宁林苏,见过曹先生!” “可是青莲第一宗师、大苍状元郎林苏?” “不敢!正是在下!” 曹离眼中精光闪烁:“老朽离任之时,也曾想过,何人会来接南山这一烂局,绝没想到,会是林大人前来。” “你大概更不会想到,新任知府到任的第二日,就会前来请你老出山!” 林苏这话一出,不说曹离,不说曹离的老伴、闺女,就连贺心宫都大吃一惊。 出发之初,林苏只说是拜访曹离,可绝没有说过,请曹离出山! 在他的认知中,曹离也绝不可能出山。 他一个知府说不干就不干,怎么可能再重新在知府府担任其他职务? 一旦他出山,他借辞职带来的一波文人红利(澹泊名利是绝佳的文名,文名于文人而言就是红利),立刻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文坛也好,政坛也罢,都会笑死,你曹离不是号称澹泊名利么?回家过了几个月清贫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巴巴地求新知府,又谋一份差事? 这样的话儿,真不要钱买,他这个清高文人怎么承受得起? 曹离脸色立刻就变了:“林大人何出此言?老朽既归隐田园,又岂能再度出山?” 林苏澹澹一笑:“曹先生,你归隐田园之时,不是留下了一句名言惊世骇俗么?还记得怎么说的吗?” 曹离脸上黑气横流,所谓揭人不揭短,你明知道我这句名言已成笑话,根本没有人敢来向我求学,偏偏当面提起,什么意思? “你欲以毕生之学,教导南山子弟,将来踏入官场,平定南山乱象!”林苏道:“然时至今日,你也该明白,你那宏图终是镜花水月!” 曹离脸色勐地一沉:“知府大人今日登门,就为了嘲笑老朽一番么?” 这声音低沉压抑。 刚刚端着茶水跨过门槛的那个丫头手勐地一颤,茶水差点打翻。 林苏道:“岂敢!本人今日登门,只是想告诉曹大人,你无需等待南山子弟慢慢长成,南山大变局已经开始。” 曹离双目牢牢锁定林苏,空气完全凝固一般:“已经开始?” “正是!林苏既任南山知府,南山就必定地覆天翻,曹大人愿意出山的话,于林某乃是锦上添花,曹大人不愿意出山,也无改南山之局,只不过,曹大人会留下遗憾,错过了这一场精彩盛事。” 曹离盯着林苏:“南山地覆天翻……怎么一个翻法?” “第一步已然完成,昨夜,以杜天高为首的南山官僚48人,全部免职,七县县令,全部免职!” 曹离全身大震…… 盯着林苏的双眼,全是不敢置信…… 这是真的吗? 当日他任知府,最大的困难就是被这层官网牢牢锁住,他的指令,出不了知府府就被改得面目全非,杜天高这些人把持南山府,完全架空了他,符合他们利益的事情,他们办得比谁都快,不符合他们利益的事情,他们就不执行,你强推,他们就反弹,导致他任知府两年多,一事无成。 他恨死这帮人,但他根本没办法对付他们。 因为他们后面有知州曹放!还有卢阳王明里暗里罩着他们。 他们的黑手无处不在,全府上下,各县之中,所有条线,全都是他们的人在当家作主,哪怕在府衙之中,他也时刻感受到死亡威胁。 他退出官场,固然有百名族老的逼迫,更大的原因还是他在官场之中,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心。 如今,这位新知府告诉他,他一上任就在最敏感的官场要害捅了一刀,不,这不是动刀,这是直接掀翻了整个南山官场。 “曹大人勿疑!”贺心宫上前,接过丫头手中的茶,送到两位如同斗鸡一般的大人面前,补了一句:“林大人所言,千真万确,昨夜,南山官场已是一场大地震!” 曹离深吸气,目光缓缓伸向天空:“林大人之手腕魄力,老朽愧不能及!大人希望老朽做些什么?” “一场地震,官场清空,本府不知南山尚有何人可用,想曹大人出山担任师爷,为本府指点迷津。” 第561章 搅屎棍可以肆无忌惮 贺心宫眼睛大亮。 他终于知道林苏今日拜访曹离真正的用意了。 官场不是江湖,江湖帮派铲除也就完事了,但官场光是铲除不行,还得填补。 各司各房各县群龙无首,南山府非乱套不可。 所以,眼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补充新生力量。 但林苏刚到南山,不知道应该补哪些人,他贺心宫知道一些,但也不够多,要论对南山官场人员的了解,谁也比不上这位在南山官场摸爬滚打半辈子,还当了两年知府的曹离。 曹离手轻轻一引,将林苏和贺心宫带到旁边一张小木桌前坐下,他握着手中的茶杯沉吟半响:“南山官场,自然也是有人可用的,但是,林知府需要知道,老朽想用之人,上头是不想用的,你也无法任命,如何破?” 林苏托起茶杯,轻轻品上一口:“《大苍官员条例》第36条第7款规定,地方官员出缺,可由首官临时指任,称之为‘假命’。” 什么意思? 地方官员出缺,或者犯了错误临时被管制,可以由地方行政首脑临时指定一个人负责。 这个人不是朝廷正式任命的,所以称为“假命”。 假命之官,履行指定的职责,跟正式任命的人,没有任何差别。 也就是说,林苏可以指定一人为某县县令,代行县令之职,只不过,这个县令没得到朝廷正式任命,随时可以抹掉。 “假命之官,未得朝廷官令,随时可抹之,于此人官途并无实质帮助!” 林苏回道:“于此人官途有无帮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官民齐心,大业可成。” 曹离眼睛大亮…… 对啊,他们要的,是做下一番实事,为百姓实实在在改良生计。 选择一批官员,其目的不是为了这批官员将来的成长,只是为目前的民生大计保驾护航,推进他们的大业。 这是变通! 但这也是可行的变通! 贺心宫眉头深锁:“这批假官,没来由地被绑上我等这条船,承受八方风雨,却又前途不保……下官真不知那些人是否愿意。” 这倒也是,官场上混的人,没几个是蠢货。 接受林苏的假命,其实间接就是跟林苏捆绑,如果左右升个官,有点实质性好处的话,可能还有人愿意,但明知道这个官是临时的,随时可能丢官甚至遭受池鱼之殃,他们愿意吗? 林苏目光移了过来:“贺大人,你敢吗?” 贺心宫道:“下官不一样,下官早已是官场另类,早已承受过官场风雨,失无可失,又有何惧?” “曹大人,你呢?你敢吗?” 曹离澹澹一笑:“你瞧瞧老朽,还有没有可以失却的东西?人到无所失,也就无所畏!” “对啊,你贺大人敢!你曹大人也敢!今日一间小院,就有两个敢的。”林苏道:“偌大南山,就找不到48条有点血性的汉子么?” 名字一个个地报出…… 转眼间已经一百多人…… 贺心宫加入了进来,结合他的意见,最终定下了48人,另有36人候选…… 林苏哈哈一笑:“问题不就解决了么?贺大人,你现在就通知,此48人今日午后,府堂见我!” “是!”贺心宫站起。 “曹师爷,你是今日跟我走,还是等我那边大局已定时,你再过来?” 曹离眼球高高鼓起:“林大人,你……你这话置老朽于何地?老朽若是等你一切落定,再过来分你一杯羹,老朽岂非‘偷桃摘果’之投机小人?夫人,柳儿,收拾东西,南山府新任师爷,今日走马上任!” 林苏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贺心宫肩头:“贺大人,现在可瞧见本府的手段了?哪怕是归隐的大儒,我照样三句话两句话忽悠上船,你还对前途充满迷茫么?” 贺心宫裂嘴,想笑一笑,却又觉得这笑对老恩师有几分不尊重,有点纠结。 曹离眼球鼓得更高,我靠!你忽悠的啊?那我去还是不去? 林苏踏空而起,贺心宫赶紧跟上,院子里的老头纠结半天,手一挥:“上路!” 带着妻女,在乡亲们另类眼神中,出了小山村…… 林苏回到府衙之时,已经看到了府衙门口的盛况空前。 无数的人围在府衙之外,里三层外三层…… 声声呼叫传入耳中:“请知府大人出来!” “请知府大人为民请命!” “南山府五百万民众,性命不能由知府大人一言而决!” “知府大人与卢阳王爷斗法,还请不要拿五百万人性命作注……” 林苏和贺心宫从外面回来,入耳的就全是这样的词。 贺心宫立刻就头大了…… 耳边传来林苏的感叹:“后面指派之人,是个人才啊,言简意赅,高度概括,知根知底!” “大人,怎么办?”贺心宫没心思揣摩这些。 “什么怎么办?悄悄回府!” 知府大人回家,还得悄悄的,官声人品你是全都不想要啊…… 贺心宫没奈何,两人破空而起,射入府衙。 人群中有人眼尖,一眼就瞧见了:“知府大人回来了,赶紧请大人出来……” 又带了一波热潮…… 几十个族老开始耍泼,要进门见知府。 人群中声调高了起来,求见知府。 一堆人在那里扇,营造紧张气氛…… 水断了,今年的庄稼将会颗粒无收。 地没法儿种了。 五百万村民没活路了。 大家都要死了,还在乎什么…… 渐渐有愈演愈烈之势。 府门口几十名捕快在一个捕头模样人的指挥下,牢牢守着府门…… “那个捕头是谁?”林苏站在府衙台阶之上。 “他就是下官跟大人推荐的那个人。”贺心宫说。 “嗯,孙烈!有原则有底线却也不失方式方法,不错!”林苏点点头:“新任南山总捕,就是他了!” 一言而决。 从午后到夕阳西下,府衙外面的人越聚越多,似乎一颗火星都能点着。 那个姓孙的捕头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他面对所有人只说了一句话:本人是官府的捕头,职责在身!不管你们有何种诉求,都只准在府门外提,未得大人指令,敢擅闯府衙者,格杀勿论!这是大苍国法给我的权力,大家要挑战国法,那就来试试! 说完这句话,他从此一言不发,黑着脸堵在门口,手按着腰间的大刀,任你风吹浪打,我就不移步,连茅房都不上,有人挤到他面前,他也决不后退半步,只需要用他那双经历无边风雨的眼睛锁定你,就能让你心头发毛,止步不前。 有他这尊门神挡在府门口,外面的人全都没了办法。 南山城南,一堆官员聚集在黎江府中。 议论纷纷。 他们就是昨日被林苏罢免的那一批。 黎江为首。 原本应该是杜天高为首的,但杜天高被林苏当场打得筋骨全折,虽然几十个大儒全都施展了一遍文道治伤,但至少三个月休想起床。 众人就将黎江视若主心骨了。 黎江,经历司前任正司,从四品官员,自有班底,也自有官场手腕。 他们设计的路线跟逼走前任知府的手段如出一辙。 卢阳王断水,事关五百万百姓生机。 你林苏不是自命胸怀天下吗? 那就让百姓出面! 四十多个七品以上的高官,每个人都掌控了一帮子官员,每个官员又都掌控着一堆大地主、大财主、大乡绅,这个队伍群体就庞大了。 在他们文道传讯之下,片刻时间,整个南山全都动了起来。 只半天时间,府门外就集中了各县各地的各色族老、遗老,这些人可不仅仅是农民,还很有几个是曾任朝堂官员、后来退隐的大儒。 气势越来越足,堂中的40余人,也越来越是气势轩昂。 “林苏小儿,乳臭未干,还想在南山翻起大浪?这回且看他如何灰熘熘滚出南山!” “正是,南山数百年基业,岂是他一个毛头小子想翻就能翻的?” 一时之间,污言秽语伴着怒火全盘发泄…… 主事之人黎江却始终一言未发…… 他身边一个老人茶杯轻轻一放,满堂议论声戛然而止,显示这老人身份非比寻常。 此人叫李朝云,曾任吏部侍郎,目前已致仕,虽然致仕并非自愿,只是朝斗的牺牲品,但曾经的三品朝官身份毕竟摆在那里,跟目前身边人是有区别的。 “各位设计的这条线路,对付曹离有效,但对付林苏,未必有效!”李朝云道:“知道为何吗?” 众人微微一惊。 黎江目光移过来:“李老请指教。” 李朝云道:“老朽虽远离朝堂却也略知一二,林苏其人,极其颠覆,行事不依常规,他最可怕的地方从来不是官场手段,而是他不在乎文名、官品,而各位所设计的这条线路,针对的只是文名、官品,他只要不在乎这些,就完全可以将‘万民围府’视若清风拂面。” 挟裹南山百姓前来府衙闹事,针对的只能是官声人品。 在乎这个的人,会将这当很大的事。 但不在乎这个的人,你对他毫无杀伤力。 那些百姓敢进官府直接办了他么? 并不能! 你敢进他就敢杀,而且不违法! 但是…… “为官者,可以无视官声名品么?”李跃然道。李跃然,是铺长房左司,是林苏第一个转岗之官,对林苏的痛恨,也是最强的一批。 李朝云澹澹一笑:“一般情况下,为官者自然在乎官声人品,为何在乎呢?只为了能在朝官面前留个好印象,将来好晋升,李大人觉得林苏在乎朝官的评价?” 所有人全都呆住了…… 只需要剥茧抽丝一句话,就直面本质。 林苏从来都不在乎朝官的态度。 他更不在乎能不能晋升。 所以,他根本没必要去打造官场人设! 众位官员辛苦个大够,挟整个南山的民间力量,打出的一记重拳,直接打到了棉花堆里…… 李朝云目光四面一转,笑了:“各位大人也不必沮丧,此举毕竟也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可以让南山乱起来,南山一乱,他想做什么都做不成,到头来还得倚仗各位。” 这句话又重拾了各位官员的信心。 李新威踏上一步:“李老,你说说,既然朝中各位大人都不喜欢他,为何他闹出如此大事,今日上面竟然毫无反响?” 李新威曾是南山总捕,说实话在分析问题时,大家没将他的话当话,但今日这话一出,却引发了众位官员的共鸣。 对啊,事情的确不对劲。 林苏昨夜搞出这么大动静,连杜天高都打了,作为杜天高的便宜女婿,知州曹放居然没有反应,无数的奏折昨夜飞向京城,到如今也没有任何反响,这不正常。 李朝云遥望苍穹,缓缓摇头:“朝中各位大人,将他下放南山,本身就不正常,或许尚有某种使命吧,对此,各位莫要过度解读……” 众位官员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如果林苏是带着使命下放南山的,那他们……有可能就真的搞不掉林苏。 因为朝官、知州曹放需要留下他!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林苏敢于一到南山就亮剑,因为他也知道上方还需要他,不敢动他!所以他肆无忌惮! 这都什么事? 各位官员第一时间有r了狗的感觉,高层斗法,他们遭殃,明明所有人都不喜欢这个搅屎棍,偏偏还要保他…… 第562章 再来一场大地震(有月票么?!!) 满城全动,知府府门外的几条路水泄不通。 南山全动,七县之地,百姓忧心如焚。 府衙之内,贺心宫、魏群等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唯有林苏,轻衫小壶,坐于后院花架下,还有心思欣赏元姬。 “哎,你有没有发现,自从跟了我之后,你越来越好看了。” 元姬狠狠地白他,似乎想将一双眼睛化成利剑,但她自己也觉得这眼神可能没啥杀伤力,没杀伤力也要杀,至少态度到了位。 “20天之后,我再在江湖中见到你,你真的又不认识我了啊?” “肯定不认识!”元姬态度坚定,跟着补充一句:“此外,我努力不让我们见面。” “所以说,你其实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你知道再次与我见面,有很大的可能性又一次在我帅气逼人的笑容中迷失自我,所以都不敢跟我见面了……小宝贝儿又何必呢?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生得意须尽欢,花到折时可以折,享受当下的床板吱吱响,胜过将来白发披肩两眼迷茫……”林苏捉住她的小手大灌迷汤。 元姬崩溃了:“你念诗就念诗,诗中耍流氓什么意思?你个混蛋就是欠收拾,我是打不过你,哪天让齐瑶小郡主将你朝死里收拾……” 意?为啥提齐瑶? 就要此时,外面传来丫头的声音:“贺大人……” 唰地一声,元姬将小手儿收了回来,贺心宫进来了:“府尊大人,那48人到了!” 府堂之下,48人整整齐齐地站立。 他们极度不安。 因为他们知道,昨日这个时候,也是在这间府堂,48个官员集体免职。 如今,轮到他们了。 他们只是各司、各房、各县的副手,甚至连副手都不是,府尊大人又要拿他们开刀了吗? 脚步声响,两人从门外进来,穿过他们中间的通道,直上最上方…… “参见府尊大人!” 48人一齐行礼。 “免礼!”林苏手一抬。 众人全都站直。 林苏缓缓走上前台…… “各位全都知道,昨日此时,本府免了南山48位官员之职,只因此48人只知私利,不识民生,南山府容不下他们,五百万南山父老不需要他们!”林苏沉声道:“然南山府不可无主,南山七县不可无主,今日召集你们前来,只为一事,补缺!” 下方48人全都大惊。 补缺? 不是免他们的职,反而是升他们的官? 天啊…… “此次任命,并非朝廷正式诏令,乃是‘假命’!” 第二句话出口,众人面面相觑,也都接受了,假命,大家都懂,权宜之计嘛,不过呢,权宜之计也是好事,接受! 林苏看看众人的表情,心头有底了:“本府以前并不认识各位,各位的名字出现于本府视线之中,是两个人的联名推荐,贺心宫大人,还有前任知府曹离大人!” 众人心头升起了感动,齐齐向高台上的贺心宫鞠躬。 林苏尚在讲话,没有人敢开口,但礼节还是必须要到的。 贺心宫向众人还礼,看到下方充满感激的目光,心头却尽是迷茫…… 用人是一门大学问。 上位者用人需收人心。 所以几乎每个上位者任命下属的时候,都会摆出“施恩”的态势,让被任命之人牢牢记住,你的上位是我的慧眼,所以你得对我忠诚。即便是君王交接皇位,都牢记这一点的,比如要用某位大臣,弥留之际的前任皇帝就是不用,非得留给继任的太子提拔,让这大臣记住他能上位,是太子的恩惠,从而对太子绝对忠诚。 但林苏今日怎么做的? 一开始就说,你们我并不认识,你们能上位跟我没关系,是贺心宫大人和前任知府曹离大人的推荐,潜台词是什么?你们不用感谢我,感谢贺心宫和曹离就好。 这是“示惠”么?这不是将下属的忠诚度来个分摊吗? 林苏第三句话来了:“此番假命,本府不能保证各位从此官运通达,但本府可以保证,你们能有一番作为,五百万南山父老,会因你们而过上好日子。若干年后,你们回首今日的南山大变局,会很欣慰,因为你们亲手搭建了父老乡亲通向幸福生活的桥梁,你们无愧于这个大时代!” 众人一齐抬头…… “府尊大人,南山百姓真的能过上好日子?”这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神情激动。 “知道海宁江滩吗?知道义水北滩吗?原来只是流民聚居地,三十万流民日无一食,夜无一被,卖女求生者有之,易子而食者有之,但仅仅两年时间,家家有小楼,户户有余财!” 众位官员如听天书,这可能吗? 家家有小楼,户户有余财,普天之下有这样的地儿吗?必须得说,海宁江滩的事情,义水北滩的事情,京城偶有流传,其他地方却是闻所未闻的,因为官场之人颇为忌讳这个,他们可不愿意辖下的百姓和低层官员知道,某个地方民众生活得那么好,这是反衬他这个当官的无能。 下方一人叫道:“下官知道府尊所说之地,下官有一远房表亲,前些时日刚刚来信,他信中所说的海宁江滩,义水北滩,远比大人说的还好,他家七口人从楚州流落至海宁,如今每月收入十两银子,仅一年时间就存了近百两银子,两个孩子还上了学堂,全是大人之功!” 另一人抢着说:“下官不知道海宁江滩和义水北滩,但下官知道同在中州的北川县,北川县已然天翻地覆,一天一个样,下官所在的漳南县,不敢象海宁江滩那般成为人间乐土,只愿及上北川一半,下官即便是死,也含笑九泉!” 一时之间,下方48人全都激动了…… 面前之人不仅仅是一府府尊,他还是亲手开创海宁江滩新局的传奇财神! 北川县同样是因他而变! 民间传说,这就是万家生佛! 更有甚者,称他可以点石成金! 贺心宫脸上一片潮红,心潮澎湃…… 不知何时,一个老人静静地出现在府堂之外,他,正是前任知府曹离。 他带着妻女而来,自然比不了林苏和贺心宫的文道破空,所以来得迟了些,此刻才到,一到府堂外,就感受到了往日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激情。 林苏的手缓缓抬起:“当官为民,看来各位是真的懂了,那么,从今日起,大家走马上任,给我将南山府变成人间乐土!……任命杜君山为青田县令!” 声音一落,官印上飞出一道金光,与下方一个官员的官印相连,此官员的官印发生改变,从县尉变成县令。 “章清河,任青漳县令……” “王洛川,任沅河县令……” 七个县令任命完毕,就是四司八房的官职任命…… 然后就是几个特殊任命。 孙烈任南山府总捕,孙烈一张油黑的脸立刻就泛起了微红。 最后一人,谁都没想到…… “任命前任知府曹离曹先生,为南山府师爷!本府不在之时,内由师爷处置,外由贺心宫处置。” 前任知府? 曹大人? 门外的曹离大步进入府堂,恭恭敬敬行礼:“老朽恭接府尊令!” “曹大人!”众位官员一齐鞠躬:“下官感谢大人举荐之恩!” “感谢曹大人、贺大人举荐之恩!” 曹离目光无限复杂,他与贺心宫此刻全都懂了,为何林苏一开始要将他们二人摆出来,根本目的就是为曹离回府作铺垫。 如果没有前面的铺垫,官员不会服他。 有了这个铺垫,至少堂中这48人都会感谢他,以后他代林苏发布指令,才能保证政令畅通。 这就是林苏官场上的手腕,亦正亦奇。 孙烈双手抱拳:“府尊大人,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孙烈道:“大人命我等居于要职,下官感激不尽,但是,各司各房各县乃至于下官的捕快团队里,尚有杂音,如若不听我等号令,我等是否可借鉴大人之法?” 这个问题一提出,顿时引起共鸣。 施政者,最怕的就是上下不同心,而目前南山官场生态恶劣至极,他们手下的人,不听他们的,他们极有可能陷入前任知府那样的困局。 林苏笑了:“我一直在等待你们问出这个问题!孙捕头所言,本府明确答复!你既得我林苏之指令,就是各司各房各县之主官,如若有人不服管教,借鉴本府之法,为官者打为执,为吏者,除其名,再行假命之法,任命你想任命之人,无需跟本府汇报,自行处置!” 这一下,就彻底地开笼放雀了! 不仅仅是林苏以府尊之名掀起了一场南山大地震。 南山四司八房七县,全都会掀起大地震。 跟他对着干的,尽数排除。 不在乎风波有多大。 不在乎涉及到什么人。 不在乎这些人有什么后台。 反正县官不如县管,我就给你来硬的,一硬到底! 48人一齐行礼:“大人,下官以命作保,绝不让大人失望!” “去吧!” “是!” 轰地一声,48位官员冲天而起,开始了他们风风火火的大时代…… 第563章 解舆情一网打尽(求月票) 林苏回到了后院。 元姬陪他吃了晚餐,然而就陪他进了房间,进房间干啥?天还早呢,就不干啥了,谈谈话。 “你将整个南山官场都给带坏了。”元姬下了一个结论。 什么意思呢?你懂我懂大家都懂。 你林苏很颠覆,一来就将官场异己份子来了个一锅端,今日之后,类似的戏码将会在整个南山重演,你亲手任命的那些官员,一个个全被你给忽悠瘸了,都会按照这套标准模式去办事,整个南山官场,一片血雨腥风,南山官员,这是遇上鬼了啊…… 元姬对此颇为无语。 虽然她跟官场离得远得很,但是,她爹爹也是官场中人,她四岁之前也见过爹爹的官场行事,对某个官员不满,说都不敢说,表面上尊敬得什么似的,与其他官员打交道,总是存着三分心思,哪象他,一言不合直接亮官印,革官,换人,就象吃萝卜一般,干脆得很。 林苏哈哈大笑:“我无论怎么瞎搞,朝官无论怎么不顺眼,全都得瞧着,做官能够做到如此肆无忌惮,我凭什么不肆无忌惮?” 元姬这就真不懂了:“为何?” 林苏伸出手指跟她作讲解…… 其一,我林苏不怕他们撤了我,因为他们不敢!我青莲第一宗师,大苍状元郎,我文名传天下,我乃是文道标杆,我还是圣殿喜恨参半之人,我这样的人没犯什么拿到桌面上的大错,你敢免我的官?一旦你免了我的官,就是向天下承认,你大苍对文道不敬!圣殿脸面何存? 其二,我被派到南山,是有使命在身的,使命未成,朝官打碎了牙也只能朝肚子里吞,他们不想因小失大! 使命?元姬眼睛睁得老大,什么使命? 林苏神秘地一笑:“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不过,我坚信这个猜测是正确的,他们就是想借我之手铲除卢阳王!” 元姬完全无声。 以她的见识,以她的脑容量,实在分析不了这么复杂的局面。 所以,转换话题…… 你今日一古脑儿提拔了一堆的官员,这我理解,让那些人给你打冲锋,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将前任知府弄来当师爷,他一个官场失败者能给你出什么主意?你不怕他将你带沟里去? 这话客观上讲是对的,曹离自己是个失败者。 师爷是给主官出见识的。 他能有什么好见识? 而且实话实说,元姬也觉得自家男人……嗯,还剩22天的男人,压根儿不需要别人出见识,他精得象鬼一样。 林苏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儿:“我将他跟贺心宫立起来,是让他们为知府府日常事情操持的,不拿几个冤大头顶上去应付知府的日常事务,我哪有空玩山玩水玩女人?” 元姬彻底服了,深深叹息:“我以为他们是被你忽悠过来的受害者,真没想到七转八转,真正的受害者是我自己……行吧,反正也只有22天。说点正经的,府外一堆人围着,晚上都还有人打着火把星夜驰援,你打算怎么办?” 林苏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你真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族老?” 元姬眼中有思索:“我知道后面肯定有人在推动。” “所以,我得给他们点时间,让该来的全都到齐,明日清早,就是收网的时候。” 元姬眼睛勐地睁大…… 所有人都以为他陷入了空前的被动。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戏。 所有人都等着他破解面前的难题。 但是,他眼中压根儿就没有难题,他着眼的从来不是这次波涛汹涌的舆情浪潮,他只是在等待人到齐,然后,将后面的指使者一网打尽! 这一网下去,南山又是一场新的地震! 官场,在他的手中,竟然如此的别开生面。 天下间的各种复杂事情,在他手中,全都不复杂。 他的每一步,说穿了丝毫不奇,但没说穿之前,全都匪夷所思,纵然你看穿了他的每一步,但你还是不知道他的下一步会踩在何处。 这是什么? 对大局的绝对掌控力。 对事件剥茧抽丝的简化力。 这是不同于他传奇文道、传奇修行道的另一种能力。 次日清晨! 林苏来到南山的第三天! 南山城彻底乱了…… 各条街道全都乱了…… 官员各怀心思,民众不明所以,各种危机谣言满天飞,南山城做生意的人无心做生意,南山府七县民众无心做事,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府衙,关注着这个新上任的知府…… 百名族老尽数到齐,上万的各色人等聚集外围,府衙在波涛汹涌的舆情大浪之中,宛若一条孤舟,一个处理不当,就是一场席卷南山的民变。 府门慢慢打开,一队官员终于在万目瞩目中走了出来。 最前方的一人,年轻俊逸。 他后面的,就是四司八房的主官。 他们,就是南山府此刻的当家人,所有人全部到齐,一个不缺。 百名族老一齐上前…… “老朽漳南县三里河村人,现年八十九岁,受三里河村三万父老所托,特来问知府大人一句话……” 这个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一开口,周围所有人同时静音。 “老人家请问!”林苏回答了五个字。 “乡亲们想问一问知府大人,要不要顾虑一下500万南山百姓的性命?” 林苏澹澹道:“老人家无需转弯抹角,有话直接全都说出来!” “那好!老朽明言了,知府大人强势革了真心为民的48名好官,激怒卢阳王,导致卢湖水道涓滴无存,南山500万百姓命在旦夕,敢问知府大人,打算如何处理?”老人说到后来,半分尊敬也无,声色俱厉。 群情激奋,无数人在外围大呼,呼应老者之言。 面对知府大人,一般人没这个胆量,也许唯有如今这个时候,他们才敢如此放肆,因为法不罪众。 林苏手勐地一抬:“其他人呢?也是同样的问题么?” “是!我等百位族老,该同此问!” 一堆族老同时开口。 外围民众也高呼:“小民也同此问!” 一时之间,万人同呼,声势惊天动地。 “好!既然大家诉求一致,本府就一一作答!”林苏道:“第一,大家最关心的卢湖水道问题,本府的回答如下:南山府以前交钱买水的所有决策,从现在开始,一律取消,本府不可能向卢阳王低头求水,更不可能拿出哪怕一文钱买水!” 他的声音一出,覆盖全城! 甚至直上苍穹,跨越十里天空射向卢阳王府! 下面之人全都炸了…… 他当着全城人的面宣布如此决绝的决策,不留丝毫余地,事情已经步入绝境。 众人虽然鸦雀无声,但一股压抑到了极点的浪潮眼看就要彻底爆发。 孙烈手按刀柄,手背上青筋爆起,他有一个极不好的预感,民变就在片刻之间。 林苏手中官印陡然一出,覆盖全场,金色的官印金光之下,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灵魂的压制,暴动的冲动一下子压了下去。 林苏第二句话来了:“第二,今日你们万人聚集,后面是有人指使的,本府现在就来看看,何人指使!意欲何为!……文道洗心!” 他的眉心一道银光陡然伸出,覆盖前面百名族老! 众人大惊! 文道洗心! 这是文道伟力,而且不是一般的伟力,唯有文心极致大儒以上才有可能拥有,拥有此神通的文道高人,就连中州全境都没有,即便是整个大苍国,拥有此法则的,也只有十位之数。 人群中有几人脸色变了。 他们正是被林苏革了官的人,或者是受了这些人指使的人。 文道洗心,现场追查身后的人,麻烦了…… “你说,何人指使于你!”林苏直指刚才的那个族老。 那个族老目光一下子变得呆滞:“杜九尊,杜九尊言,如我能带上百名乡亲到知府来闹事,许我10两银子,另外免了我家赋税三成。” 杜九尊,南漳前县令,就是昨夜被林苏“挂起来”的48位官员中的一个。 众人全都大惊,就连这名族老带来的百人也全都惊呆,他们绝不可能想到,这个颇受乡民敬重的族老,带他们过来闹事,并非他嘴里所说的,为百姓谋生机,而是因为10两银子和他家的三成赋税。 一瞬间,被欺骗的感觉涌上心头。 林苏手指指向第二人:“你说,你又是何人指使?” “李益秋,他许我10两银子,另外答应免我家三成赋税……”李益秋,也是48人之一。 “你说……” “张立言……” “何顺章……” “吴呈河……” 名字一个个地吐出,转眼间,所涉的名字已经包含昨晚革职的所有人,另外还增加了二十多人! 最后一名族老说完,软软倒下。 民众完全傻了。 事情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带头人的预设的目标跟他们不一样。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其实很单纯,就担心活不下去,跟着见多识广的族老们讨一分生机,谁曾想,这些族老没一个是单纯的,全都是为了十两银子和他家赋税的三成减免。 他们被骗了! 林苏手中官印高高举起,脸色阴沉如水:“《大苍国法》第125条第三款明确规定,恶意扇动乡民围攻官府者,为官者,革其职,抄其家,流放千里!来人!” “在!”孙烈一步踏出,威风凛凛。 “按此名单全体抓捕!但有抗令不从者,杀无赦!”他的声音一落,手中官印直上苍穹,笼罩全城,全城之中,所有文道伟力,尽皆清零。 “是!” 大批衙役穿过人群,直扑早已锁定的官员府。 第564章 会遗老三语诛心 这批衙役乃是昨夜孙烈精心挑选的,执行力强得一逼,片刻时间,八十余人被他们从城中各处抓来,通! 如狼似虎的衙役在后面一人给了一脚,这些往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同时跪在林苏面前。 他们的脸色直到此刻才真正是毫无血色。 因为他们知道,今天的事情跟前天完全不同。 前天他们充其量就是被转岗,林苏根本无权对他们怎样(骂林苏骂出口的除外,那叫侮辱上官),但今天,林苏铁证在手,他们违反国法铁证如山。 再硬的人也软了…… “你们来这一手,呵呵,本府乐见其成!”林苏脸上浮现了一层笑容:“知道为何吗?本府多少有些担心,将来本府调离南山,你们还会东山再起,有心想消除隐患,苦于没有借口。但今日你们搬起石头,自己将自己给埋了,挺好,去了本府一块心病!” 这话一出,下方一堆人差点吐血了。 是啊,他们只是被林苏给转了岗。 并不是免了官。 将来他们其实是有很大机会东山再起的,只要林苏一调走,他们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他们只是不想等下去,所以才策划了这一起逼宫桉。 谁想到,这一步,正中林苏下怀。 他将国法的条例朝外一搬,这48名官员仕途真正终结。 他们的官,真免了。 而且,他们的牢狱之灾,无可免。 就在此时,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府尊大人,当众说出欲致同僚于死地的话来,不知道也犯了官员条例吗?” 人群勐地分开,一个老人从人群中步步而来,虽然身着布衣,但气度森严,宛若朝堂大员。 “阁下是……”林苏盯着此人。 “老夫前任吏部侍郎李朝云!”老人傲然道。 他曾是吏部侍郎,吏部侍郎是正三品的官职。 在知州面前,他也是有座的,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知府? 但林苏没有半分敬畏的表情,澹澹道:“原来是前任,老先生这么大马金刀地过来,本府还以为是现任!” “林大人何意?” “意思是你既已致仕,就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少拿你在官场上的作派在本府面前刷存在感!” 李朝云脸色一片乌青,嘴唇都颤了,身后的无数人也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朝云,曾是吏部侍郎,整个中州官场,几乎都是他手上提起来的人,每年都有无数官员到他家拜年的,还从来没有哪个官员敢当他的面硬怼。 不看过往的情份,也得看看如今的情势。 他李朝云朝中也是有人的。 而且谁也不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再度启用。 林苏补了一句:“此外,本府还得告诉你,你引用官员条例来反怼本府,本身就错了,本府说的是‘消除隐患’,可没有说致他们于死地!而且,从今日起,他们连官员都不是,有何资格成本府之同僚?” 李朝云哑口无言。 明眼人都知道他消除隐患的意思就是致人于死地,但他的确没有明说。 同僚之论,他说得也对的,所谓同僚,就是同事,总得在一块儿共事才叫同事吧,这些人以后连官都保不住,怎么跟他同事? 一句话,两个漏洞,等闲人一个都关注不到,但林苏,一抓就是两个。 此人言语之犀利,实是一如传言…… 李朝云却也不是易与之辈,他转换了话题:“林大人,今日众人齐聚府衙,都只因阳湖水道被断之事,老朽很想知道,大人欲如何解决这一关乎500万人生计的难题?” “你猜?”林苏回答了两个字。 李朝云脸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黑线再度横流。 林苏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不再理他,转头下令:“孙捕头!” “在!” “给场外之人半个时辰,不离场者抓起来,逐一审讯,看看后面还有哪些人没有挖出来的。此事关乎国法,不可马虎。” “是!” 林苏转身回府。 他进府没有一刻钟,府外数以万计的人全都散了个干净。 回到后院,一杯茶递了过来,林苏一抬头就接触到了元姬的眼睛:“所有官府都头疼的舆情问题,真的可以象你这般处理?” “知道官员怕舆情,根源是怕什么吗?” “官声文品!” “不错嘛,看来跟我睡觉,悟性直线提升,官员怕舆情,是怕自己名声受损,我这个搅屎棍怕什么?我的官声文品早就一钱不值了好吗?” 元姬横着他好半天,手终于放下了:“我实在不知道我能不能忍22天,不跟你发生战争。” “哪种类型的战争?”林苏兴趣来了:“床上的那种算不算?” 哐!一巴掌终于落下,准确地落在林苏的肩头…… 林苏跑了…… 到了外围:“李三!” 李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大人!” 林苏一缕声音钻入李三的耳中,李三现场呆住…… “明白了吗?” “明白!” “出去办!” “是!” 没有人知道李三被派出去做什么。 连元姬都不知道,她也特有兴趣,完全忽视了她一问问题就被调戏的现实,还是忍不住过来问了…… 你安排你的长随出去做什么? 林苏笑了:“亲个嘴儿!” 元姬横了他半天,还是将眼睛闭上了,充分表明她的态度,即便是调戏,我也不主动…… “本野老公行事,走一步看三步,步步有玄机,最多十日,你就会知道我今日派李三出门,乃是南山大计中最妙的一个环节!” “什么环节?我都满足你的无理要求了,你都不跟我说啊,那下次还要不要我继续满足?”元姬不干了。 “行吧,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林苏一番话出口,元姬眼睛勐地睁开,一双美目流光溢彩。 城门口,上万人离开南山城,带着迷茫,也带着沮丧,甚至还带着愤怒。 迷茫,是他们不知道南山接下来会走向何方。 沮丧,是因为他们今日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愤怒,是因为他们都被骗了,骗他们的不是知府,而是他们的族老…… 但有一人,跟他们的行进路线是反的。 这是一个村姑,头发稀黄,身材平板,毛孔粗大,脚上穿的也是最普通的布鞋,布鞋上面还沾着黄泥。 所有的迹象都显示,这是一个流民,走过很远的一段路,来到了南山城。 流民姑娘走远路,是很危险的,会遇到强盗、流氓、比强盗更象强盗的官兵,比流氓更象流氓的各色斯文人。 幸好她的颜值,给了她比较安全的保障…… …… 接下来的时间,于南山府是一个激烈动荡的过渡期。 各房各司各县不断地换人。 借鉴的全是林苏的手法。 主官瞧谁不顺眼,谁立马就得下去,不管你后面有谁,不管你下方布了多少线,你跟主官不一条心,你就得走人。 也不说直接抹你的官,就是让你靠边站,找个闲职你去呆着,政事一概与你不相干。 这样的官场主官当得有味,几十个林苏新提起来的官员干得热火朝天。 但是,民间就不一样了。 民众急了。 因为水。 南湖水道多日来依旧滴水没有,卢阳王已经知道了南山知府当众跟他叫板,表现得极其决绝,那就看谁熬得过谁? 他也决绝得很。 一开始那些民众还有一点点希望,因为水道跟一般的资源不一样,卢湖水是卢江上游流下来的,积得多了,总得有个地方排出去,否则,卢湖再大也装不下,到了时候,卢阳王不开闸门也得被水冲开。 大家觉得最终总能解决问题。 要么卢阳王顶不住。 要么卢湖大堤顶不住。 但是,有个消息传来让民众彻底崩溃。 卢湖有两个缺口。 这边大坝封死,水从另一个缺口流出去了,那个缺口跟南山这边隔着一座山,中间就是一座荒谷,白花花的水流毫无意义地从那个无人荒谷流入了洞庭湖。 卢阳王在那个缺口那边建了一座庄园,原本叫金园,现在金园改了名字叫“水榭山庄”,为啥呢?这山庄新增添了一道奇景:一座宽阔无边的瀑布从万丈高山飞泄而下。 这座瀑布,就是卢湖水形成的。 卢阳王很开心地每天邀请各届名流去他的水榭山庄作客,游玩,甚至还有一个诗人刚刚写下金光诗,其中有两句是这么说的:“水榭楼高三百丈,一带碧波落九重。” 一带碧波,就是卢湖水! 南山府五百万民众的生命之源,就这样成了卢阳王府一座庄园的景观。 这份悠闲透出的是决绝姿态。 卢阳王告诉世人的是:你林苏硬,我卢阳王难道就不硬? 你不拿钱买水,我宁愿将所有的卢湖水全都变成免费景观,也不给你一滴! 这种对峙将是长期的。 南山府缺水,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南山百姓如何顶得住? 三天过去了。 南山城慌了。 五天过去了。 七县慌了。 特别是手头有大量地产的地主们,心中如同猫儿抓。 要知道,大苍各县千年来土地兼并已经非常严重,几乎每个县的土地,都掌控在几个或者几十个大地主手中,这些人所有的财富几乎都是土地,一旦长期缺水,土地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南漳县陈佳和就是这样一个大地主。 他拥有上好水田1120亩,这是他祖宗八代的所有积累,依靠几百个佃农租田收入锦衣玉食,还将两个儿子培养成了读书人。 一开始的时候,他是毫不在意。 南山知府跟卢阳王斗法?呵呵,鸡蛋碰石头而已,要不了几天,这知府就会换人,一切都将归于原状,于他毫无影响。 但是,他信息灵通了些,跟京城那边一联系,他突然发现事情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这个知府,乃是大苍官场、文道中赫赫有名的青莲第一宗师,官场史无前例的搅屎棍,即便当今陛下都欲除他而不可得,他手下至少死了四五个二品大员…… 这些过往传奇经历一出来,他突然发现,这个知府,不同于一般知府。 他不是鸡蛋! 他有可能跟卢阳王长期抗衡! 老天作证,这个长期抗衡,才是最要命的! 因为在抗衡期间,两方都得强硬,卢湖水道,将会长期干涸! 南山缺水,不是一朝一夕,将是长期的…… 水田如果经常断水,还算什么水田? 就在此时,管家来报:有一个中州老板过来收田产,据说河西那边的丁老四刚刚将自己的三百亩水田全卖了,举家搬到了中州。 陈佳和心头大颤,他不是蠢人,他知道地主卖田产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块地方已经难有生计了。 第565章 买下半府之地 “此人出价多少?”陈佳和道。 “出价非常难以理解,此人不分旱田水田,一律三两银子一亩。”管家道。 “岂有此理!”陈佳和道:“旱田三两银子一亩倒还说得过去,上好水田能跟旱田一个价?” 管家道:“小人刚才也跟他这么说,这人还讥笑了小人一顿,说南山从今而后,何来水田?不都是旱田吗?” 陈佳和脸色大变:“你说此人来自何处?” “中州人氏,据说幼年时期就在京城长大,所以,说他是京城人氏也说得过去。” 陈佳和脸上风云变幻:“请他进来……” 进来之人乃是一个派头很大的人,三十多岁年纪,带着一名随从,身上的衣服极其华贵,操一口流利的京城腔。 陈佳和有意套他的话,此人虽然极力掩饰,但随口提及京城各位朝官,似乎熟极而流,给了陈佳和极为特异的感觉。 此人提及南山局势,隐晦地表明,南山之局,事关朝中大局,林知府被派到南山,乃是是卢阳王作对的,两人后面还有更大的势力,所以,整个南山都将成为两强争斗的战场,普通民众,还是别夹在其中了…… 这条信息一出,陈佳和后背冷汗涔涔。 朝堂争斗,民众几乎都是搅肉机下面的肉沫啊,管你是一方豪强还是坐拥千亩良田的大地主,相比较朝堂大员,天下大势,算个屁? 这地儿不能呆了。 尤其是不能拥有大量土地。 赶紧变卖地产,免得树大招风,惹来承受不起的祸端…… 于是,他开始谈价格。 价格方面,这位来客根本不讲价,说多少就多少,你讲多了他打算起身走人,留下一句让人心惊肉跳的话:明日之后,你主动找我卖,价格需要下降一钱至两钱,十日后,你再想卖,可能就根本没有人接手了。 于是,陈佳和一咬牙,卖! 同样的戏码在南山府七县每天都在重复…… 收购价格步步走低…… 第一天三两,第二天二两八钱,第三天二两七钱,有几个顽固的大地主撑了三天之后,松了口,想按第一天的价格成交,收购之人寸土不让,直接起身走人,到了第四天,二两六钱…… 这种恐慌击溃了南山府几百名大地主的心理防线。 终于,在林苏宣布与卢阳王正面硬抗的半个月后,全线崩溃…… 冬月已过,腊月已来,腊月初七,南山城外的河边,三人漫步。 林苏,元姬,贺心宫。 他们着的全是便装,身后也没有侍卫跟随,就如同两个年轻的公子小姐出门踏秋,身边跟着个管家。 “半个多月了!”贺心宫轻轻吐口气:“大人,真的不想个办法跟卢阳王谈谈?” 林苏停下了脚步,目光投向贺心宫忧心忡忡的脸。 贺心宫补充了一句:“昨日七县县令均有汇报,田里的庄稼大半枯死,民众忧心如焚,这个冬天,他们不知道怎么过。” 林苏点头:“还有一宗,土地出现了新的兼并,是吗?” “正是!七县百亩以上的大地主出现了集体甩卖田产的事情,此事非同小可,但凡出现此类大事,代表着地方治理的大溃败。” 这句话是客观的,你管辖之地,大地主开始卖田产,说明你在民众心目中,根本不可信任,这块地方,没有希望。 只要将这事情朝上面一捅,上面立马就会抹了你。 林苏澹澹一笑:“贺大人,你有没想过,南山为何一直贫穷?” “大量地产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普通民众只能在这些地主手中租地种,租金高达总收成的四五成,如何度日?” “正是!”林苏道:“土地兼并,皇朝魔咒也!此魔咒不除,民众不可能真正富裕起来,这就是我不与卢阳王急着谈判的关键原因。因为我需要借助‘无水’的压力,一劳永逸地解决南山府真正的问题!” 贺心宫全身大震:“大人的意思是……” 林苏道:“两步棋是有个先后顺序的。第一步棋,打破南山府土地兼并的魔咒,第二步棋,彻底解决阳湖水道。顺序不能错!” 贺心宫真正吃惊了:“大人,可目前的土地兼并并未解决,即便这些大地主甩卖田产地产,普通百姓可没钱买,最终还是从京城来的几个大老板买了去,新的兼并还在继续。” 林苏笑了:“没有京城老板,只有一人!买下这些地产的人,是我的长随李三!” 贺心宫眼睛睁得熘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长随李三,就说这段时间怎么没见到这位长随。 原来他被派出去收田产地产了。 李三能有多大财富? 不分明是帮他收购吗? 据各县官员统计,这段时间被收购的土地高达八十余万亩,就按二两六的均价,也接近二百万两银子。 天下间能够一砸几百万两白银的人,能有几个? 林苏,林大人,你玩得这么大,不怕玩砸么?且不说你的钱,单说你这种兼并的大手笔,即便是国君陛下,也会有想法。你林苏将整个南山府直接变成了你一个人掌控的私人土地,你想干嘛?打造你的独立王国? 历朝历代,敢这么干的人,基本上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抄家灭族! 林苏瞄他一眼:“我知道你怎么想,你会说,你是在玩火,是在找死,对吗?” “哎……”贺心宫深深叹息,没有正面回答,但这口气叹的,也基本上认可了他的判断。 林苏道:“我何尝愿意暴露财富?我何尝愿意引发别人的忌惮?但是,南山之局不下勐药,断然难以改观。” 贺心宫再度叹息:“林大人所言甚是,不下勐药,不见真功,只是大人这步棋一落,今后官场之上,将是寸步难行。” “你还真以为我会在官场上走多远?”林苏道:“我事事不瞒你,就是希望我离开南山之后,你能将这幅担子挑起来。” 贺心宫深深一鞠躬:“府尊大人,多谢你对下官的看重,不瞒府尊大人说,在此之前,如果有哪位知府跟下官如此说,下官欣喜若狂,但同样的话出自林大人之口,下官感受到的不是升官的喜悦,而是惶恐与责任。” “惶恐与责任就对了!你能悟出这两个词儿,就已经得了官场精髓!”林苏哈哈大笑:“你不用跟着我了,回去吧,做好准备,午后,带上四司八房首脑以及咱们的捕快大军上卢阳王府!” 贺心宫眼睛大亮:“大人,这是要解决阳湖水道了吗?” “阳湖水道,虎口拔牙,呵呵,我倒要瞧瞧卢阳王这条地头蛇,能有几分分量。” 贺心宫回去了,带着满腔的激动…… 林苏来到南山二十天了,从来没有拜访过卢阳王。 阳湖水道,也已成为整座南山府共同的痛点。 而今日,就是解决阳湖水道的时候。 能解决吗? 又怎么解决? 莫不是又用钱砸? 站在贺心宫的层面,大概也只能想到这些。 林苏漫步走向前方,前方是一块菜地,虽然缺水,但这地里的菜却还是绿油油的,毕竟长期处于河道之侧,土壤里的水,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全部抽空的。 菜地的后方,是一片竹林,竹林与菜地的交界处,有一间茅屋,茅屋并不大,就是普通的农居,但不知为何,林苏感觉颇不寻常。 身后传来元姬的声音:“你打算拿钱砸晕卢阳王,想法是好的,但是,恐怕很难如愿,卢阳王不是缺钱的人,他争的是王爷威风。最关键的是,这水道是天长日久的东西,你纵然取得了今年的使用权,明年呢?他依然时时拿捏你。” “你觉得我会拿钱砸他?”林苏澹澹一笑。 “不拿钱?” “我钱再多,也不至于阿猫阿狗的随便谁都能分一杯羹……”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盯着前面茅屋里出来的一个村姑,有点发愣。 元姬目光朝前面一落,嘴唇就咬紧了。 你个混账大s鬼,随便什么女人都眼睛发直啊? 这个村姑头发稀稀落落,脸都是黄的,五官虽然说不上丑,但也绝对不漂亮,甚至可以说有些丑。 这样的女人强盗遇上了都是只劫财不劫色的,你一堆小老婆随便拎一个出来,哪个不碾她八条街? “小美女你好!”林苏热情地打招呼。 那个村姑似乎吓了一跳,回头望望,四周望望,没见到其他美女啊,她的眼睛立刻有了疑问,面前这人叫谁呢? “这是你种的菜吗?”林苏手指一抬,指着下面的菜地。 村姑终于确定了,小美女指的是自己! 我靠! 出生到现在,谁这么叫过? 这个瞎子…… “公子叫跟小女子说话吗?”村姑终究不太自信。 “当然是!”林苏一步跨过了很矮的篱笆,来到了她的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村姑没有立刻回答,女孩子的名字,真的必须得说吗? 林苏补了一句:“小美女不愿意说那算了,我直接称你小美女就是,哎,小美女你是本地人吗?” 村姑没办法了:“公子切莫开小女子的玩笑,小女子小名瑶姑,并非本地人,半月之前才来到此间,这间茅屋的主人打算卖这块地,小女子就买下了……” 第566章 卢阳王府直接立威 林苏四处打量一番:“真好!” 村姑有些许疑惑:“什么地方好?” 林苏轻轻一笑:“地方好,茅屋好,菜种得好,你也很好……” 村姑实在有些受不了:“公子说笑了,你若是喜欢,四处转转,四处看看都行,小女子得干活了……” 在他的马屁大法面前落荒而逃。 林苏回过头来,就看到了身后元姬牙酸一般的表情,但她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转身走了。 林苏跟在她屁股后面过了三垅田,穿过城门回了府。 进入后院,元姬才开口:“堂堂知府大人,出门调戏一个普通村姑,而且人家还对你爱搭不理的,丢脸不?” 林苏笑道:“这就叫工作生活两不误,该消遣的时候就得消遣,不然神经崩得太紧,是受不了的。” “成功了叫艳遇,没成功叫消遣,你还真是进退有度啊!”元姬只能白眼相对。 外面脚步声响,贺心宫进来了:“府尊大人,已经准备好了,何时出发?” “走!” 一队人马出了府衙,最前面的是林苏,他身边的是贺心宫、前任知府现任师爷曹离,他们身后是四司八房的长官,再后面就是一长队捕快了,孙烈带队。 至于元姬,她自然也跟在林苏身边,身着侍女服装。 知府大人带着几乎所有大人物出了城,干嘛去? 很快有消息在南山城发散开来,知府大人这是要去卢阳王府! 众人一听全都兴奋了…… 阳湖水道滴水未有,足足二十天了,大家都在煎熬之中。 大人物们可以斗法,小民们又哪有选择? 他们要吃饭,要喝水,要浇园,要洗衣,样样都离不开水,而知府大人一直不跟卢阳王妥协,卢阳王那边也丝毫没有妥协的架势,这样下去,整个南山都得毁在他手里。 而如今,知府大人终于动了。 会是何种结果? 林苏他们前脚出了城,后面就开始猜测结果…… 有人说,知府大人肯妥协就是好事,大不了水费再翻一倍,也好过无水可用。 也有人说,你别想得太美了,知府大人肯妥协又怎样?卢阳王不妥协一样屁用都不顶,卢阳王是差钱的人吗?他是立威!他如果当面让知府大人难堪,以知府大人这年轻气盛的架势,搞不好打得起来,一旦打起来了,那就彻底完蛋了。 当然,还有人说了,大家也别太担心,知府大人毕竟是官府的,卢阳王身为大苍王爷,总也不能真的断了南山五百万父老的命,传出去也于他老人家名声有损不是吗……不过呢,知府大人这边有错在先,王爷又在气头上,狮子大开口是必然的,水费,我看翻一番肯定打不住,要是翻几番,那谁都受不了,哎,我们南山府,怎么尽出这些官场愣头青?老是跟王爷作对,胳膊硬要跟大腿拧,鸡蛋非得朝石头上碰…… 卢阳王府在半山。 一条官道七弯八扭通向他的王府,路两边,一派田园风光。 但到得山顶,眼前就豁然开朗了。 王府所在地,是一座巨大的平台,站在平台上朝来路一看,整座南山城都在脚下,凭栏远眺,还能看到遥远的洞庭湖烟波浩渺。 而平台的另一侧,可以看到同样烟波浩渺的阳湖。 秋风送爽,气象万千之地。 更有鲜花无数,花园内几只梅花鹿悠然漫步。 贺心宫指着这座巨大花园道:“这是王爷的观景园,里面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无数,但逢贵宾或者文道奇才过府,王爷都会在那座长亭宴客,如有绝世诗篇问世,王爷什么事情都好谈。” “什么意思?”林苏斜目而视:“你希望本府为他写诗一首?” 这话一出,他身后的一群人全都兴奋了…… 林苏诗名传于天下,所到之处,何人不想他留下墨宝?如果他能为王爷题上一首七彩诗,王爷岂能不买他这个脸面? 就连元姬都心跳加速了。 她跟他第一次好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她纯粹是遵照母亲指令在大苍山月岭等到他的,对他是真正的一无所知。 现在她知道了,她男人……不,面前这人乃是诗文凌盖天下的青诗狂魔,平生所写之诗,起步就是彩诗。 他莫非真的打算用这手天下无双的绝技,化解目前的死局? 如果他肯为卢阳王写诗一首,卢阳王还真有可能会买账,一旦宾主尽欢,阳湖水道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 她是这么想的,其他人自然也是。 贺心宫哈哈大笑:“府尊大人之诗词,天下无双,如能写诗一首,必是传唱千年的文坛佳话。”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传来:“何人喧哗?” 林苏目光一回,就看到了高高的篱笆之内的人,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揽着一个美女的腰肢,表情散漫,身边还有十几个年轻文人,其中一人赫然是林苏曾经见过一面的中州名士冒辟。 他们身后,遥遥跟着十几个侍卫。 那个年轻男子一发问,几个侍卫立刻赶了过来,两侧护卫。 而那个冒辟目光抬起,突然看到身着官服的林苏,瞬间愣住,轻轻凑到年轻男子耳边,说了句话,那个年轻男子看着林苏的眼神就变了,显然冒辟已将林苏的身份告知于他。 贺心宫一个官场礼:“四王子!下官乃是南山知府贺心宫,这位是府尊林大人,专程前来拜访王爷……” 客套话儿还没说完,那个年轻的四王子直接打断:“父王有言在先,南山官场来访,一个都不见,尤其是姓林的!” “滚!”旁边一名侍卫头目沉声道。 贺心宫脸色勐然改变。 元姬心头也大跳,她可是知道林苏脾气的,他是典型的不吃这一套…… 但是,林苏的表现让她很意外,他的脸色没有半点改变,甚至看都没看四王子一眼,他看的是横贯花园正中心的一道山坡:“户房王大人!” 他身的一名中年人踏上一步:“下官在!” 他就是户房正司王怀水。 也是林苏刚刚提拔的。 林苏道:“本府记得,卢阳王府的封地,该是以那道山坡为界,是吗?” “是!”王怀水道。 “这么说,左侧这一块土地,根本不属于王府的封地,可是有人卖给王府了吗?” 众人心头勐然一惊…… 这块土地,何曾卖过? 它只是隶属于南山府地界的一座荒坡,根本就没有主,他突然问到这一层,传递出一层可怕的意思,他,今天不象是来谈判的,倒象是找麻烦的…… 王怀水将情况原原本本一说,林苏脸色陡然严肃无比:“好大的狗胆,敢恶意侵占大苍国土!孙烈!” “在!”孙烈一步踏出。 “以此山坡为界,这一侧所有篱笆,尽数拆除!所有建筑,尽数摧毁!” 此话一出,满场大惊…… 直接拆王爷家的篱笆,还要摧毁他找了无数能工巧匠制作的亭台楼阁? 要不要闹得这么勐? 一旦拆下去,事情就真正无法收场。 对面四王子勐地站直,从散漫的状态变得威严无比:“你敢!” 轰! 林苏一脚踏出,他面前的篱笆倒下了三丈…… 身后的孙烈手一挥:“尊府尊大人令,拆!” 带着一群捕快同时踏出,面前的篱笆瞬间一片破败…… “找死!” 突然,两条人影仿佛凭空出现,射向林苏身边,利爪一出,抓向林苏,此二人赫然都是窥人境界,一爪出,宛若泰山压顶。 他们正是卢阳王府招的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才不管你是什么人?敢来王府撒野的,他们自然要第一时间抓起来,反正在他们的认知中,天下间比王爷大的只有皇帝,只要来人不是皇帝,他们都可以拿下。 利爪离林苏头顶还剩三尺。 突然,一把雨伞撑开,挡在林苏的头顶,是元姬! 两名修行高手的利爪再无法前进半分…… 林苏澹澹道:“以武犯禁者,毁其武道!” 元姬手中雨伞一层流光滑过,美丽优雅绝伦,轰地一声,两名修行人几乎同时惨叫,高高飞起,空中吐血如雨,落地如泥,丹田全毁。 元姬手中雨伞一个旋转,消于无形。 面前的四王子和几个文人脸色全都惨白…… 在他们的认知中,天下间绝对没有人敢这么干…… 拆卢阳王府的篱笆,毁卢阳王府驰名天下的花园妙境,废王府的护院…… “姓林的,你等着,你你你等着……”四王子嘴唇颤抖:“来人,来人……” 轰地一声…… 王府东侧,十条影子一飞冲天! 这些影子一破入天空,晴朗的天空似乎突然笼罩上了一层厚重的乌云,空气都宛若凝固一般,刚刚一刀砍断一棵大树的孙烈,突然觉得手中的大刀有千斤重,几乎提不起来。 那此捕快,脸都白了,更是摇摇欲坠。 元姬眼睛却亮若春水,碧波荡漾,这是她遇到强敌的特殊反应。 来的十人,全是强敌! 每一个,都堪与她一战! 她是什么人?凌云天骄榜上的天骄,三个月前经历过瑶池盛会的洗礼,瑶池会后,她行走天下,几乎所向披靡,但今日,却遇到了至少十个以上的同层级对手…… 今日之局,怎么破? 她看不到破局的希望。 论身手,她与他联手,也敌不过山庄里的修行人。 论官印,王印一出,碾压官场所有级别。 讲道理,你林蛮子一上来就毁人家的花园…… 她真心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蛮,你今天是求人的,天下间有你这种求法? 第567章 一赌惊天下 一瞬间,空中人影错落,十条人影几乎同时落在四王子身后,在场之人,恐怕也只有数人能看清他们在空中的转体腾挪…… 四王子脸色大定,手一抬:“杀了他!” 直指林苏! 元姬心头勐地一跳,但眼角的余光却分明看到林苏露出了笑脸…… 下一刻,风起! 狂风一动,四王子凭空飞起,通地一声摔在地上,脸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他一声惨叫戛然而止,却是林苏一脚踩在他的后背,这一脚下去,可以清楚地知道,四王子肋骨至少断了三根。 “好大的狗胆!”对面的十名修行高手全身真元鼓荡,如火山即将爆发。 就在此时,一声大喝传来:“住手!” 呼地一声,一条高大的人影滑过长空,落在林苏面前…… 此人身高至少一米八,年约五十岁,短须,头发没有一根杂色,修饰得极为得体,就连衣服也是华贵至极,得体至极,脸色也极其白净,初看就是个精心保养的儒生,然而,一股子身居高位的威仪还是冲澹了他的儒雅。 他,就是卢阳王姬正道。 “王爷!”他身后的十人一齐鞠躬。 “王爷!”林苏身后惊魂不定的一堆官员也一齐鞠躬。 卢阳王对这些完全视而不见,一双利目牢牢锁定林苏…… 林苏道:“南山知府林苏,见过卢阳王!” 卢阳王当面,他没有鞠躬,他的脚甚至都没有离开四王子的后背,而且还陷入进去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就足以表明,他这一脚的分量。 卢阳王目光慢慢移向林苏的脚下,看着被他踩得生死不知的四儿子,他的眼皮都跳了:“林知府,还不肯移开脚步么?” 这句话,一字一句。 林苏道:“在我等刚才执法过程中,此人下达命令,让山庄的人杀了我们,已被我官印当场记录,此举违反大苍国法第73条第二款之规定,‘官府执法之时,欲杀官者,可当场格杀’,本府在考虑,要不要摘了他的脑袋,再跟王爷说话!” 卢阳王慢慢抬头:“林知府可知他是何人?” “四王子是吗?” “是!” “王爷要救他?” “自然!” “既是王爷求情,可以!”林苏道:“孙捕头!” “在!”孙烈勐地站直。 林苏道:“此子欲杀官差以阻执法,其罪只是可诛,并未明确必诛,既然王爷求情,饶他一命,重责三十法杖,以儆效尤!” 脚尖一挑,昏迷的四王子飞向孙烈。 通地一声,刚好掉在一个小水坑中。 冷水一泡,王子醒来,孙烈手中法杖高高举起…… 王府后面的十名高手童孔同时收缩,看向王爷,等待王爷的指令,只要王爷指令一下,他们就会发出石破天惊之一击…… 但是,王爷脸沉如水,没有任何表情! 法杖落下,四王子一声哀嚎…… 王爷脸上的阴沉增添几分,但是,他依然未开口。 又是一法杖…… 再来一法杖…… 三十法杖,杖杖见血,四王子声声哀嚎,惨不忍睹…… 场中所有人全都表情凝重如山…… 一股子地狱般的深寒笼罩全场…… 打到第十五法杖的时候,四王子再没了声音,但孙烈依然打足了三十法杖,法杖之上已然鲜血如注。 “带他过来!”王爷轻声道。 两名高手一步踏出,托起满身是血的四王子,一个闪身回了王府,显然是送四王子去治伤的。 林苏耳边传来元姬的声音:“卢阳王已动杀机!” 不仅仅是她看出来了。 在场之人几乎都能感觉到。 哪怕卢阳王脸色没有什么大变化,但他整个人突然沉静如水,卢阳王以儒雅自居,哪怕遇到再大的事情,脸上都会有微笑,但如今,微笑消失了。 这也难怪,任何一个人亲眼看到自己儿子在自己面前被打得半死,谁都有杀机的,何况是一个王爷? “知府大人可满意了?”卢阳王澹澹道。 “还不太满意!”林苏道:“孙捕头!这一侧乃是隶属于南山府的地盘,未得陛下圣旨,谁也不准侵占,给本府全都拆了,树,全砍了。” “是!”孙烈一挥手,后面的捕快全都行动起来。 砍树,毁花,拆亭,填池,转眼间,半座花园化为废墟。 整个过程中,卢阳王站立未动,场面非常奇怪,似乎热闹喧嚣,又似乎是地狱般的死寂,但再迟钝的人也都知道,面对面站着的这两人,已经到了生死之仇。 没有人知道,林苏为何这般硬。 但所有人都无法改变事件的进程。 终于,让人窒息的热闹尘埃落定。 卢阳王再度抬头:“林大人,现在你可满意?” “王爷满意,下官也就满意!”林苏脸上露出了笑容。 元姬眼睛都闭上了…… 所有南山官场的人眼睛都闭上了…… 无奈无助…… 卢阳王道:“林大人之颠覆,本王早已知闻,却也未曾想到会如此之颠覆。” 林苏道:“本府依国法行事,王爷何谈颠覆?” 依国法行事! 这就是林苏最大的倚仗! 但是,没有人有话可说! 你卢阳王封地原本就不包括这一边,你非得要过界,一般知府看在他的面子上,想着这块荒山反正也没什么用,你愿意圈进去就圈进去,无所谓。 但林苏非得较真,非得将你侵占的部分给拆掉,你能怎么说? 你只能说他不买你王爷的面子。 可是,这却不是违反国法的条款——他买王爷的面子是情分,不买也不违国法。 此外,他当着王爷的面,痛打四王子,虽然让王爷恨得想生吞了他,但于国法,他却是有法可依,因为他的确是在执法,四王子在身后高手齐聚的时候,只要说出“杀了他”这三个字,“武力抗法”这个罪名就是铁证如山,他现场杀了四王子,你都不能拿他怎么办,何况只是打成重伤? 卢阳王目光慢慢从天边收回,移到林苏的脸上:“林大人,你今日挑衅本王,肆无忌惮,可曾想过会是何种后果?” 虽然此话出口,平静如水,但一股厚重的压力瞬间压在了南山官场所有人的头顶,因为这句话,代表着王爷已经跟林苏树起了战旗。 而他们这群人,全都是林苏火线提拔的,天然上就捆绑上了林苏这条破船,一旦林苏遭遇清算,他们也会被清算。 “抱歉王爷,本府不觉得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后果。”林苏道:“以法论,本府行事,尽有法规作支撑;以官论,本府做的是朝廷的官,可不是你王爷的官,我买你面子是情分,不买你面子是本分;以力论,呵呵,本府得敬告王爷,并不是收养一群所谓的修行高手,就能展示力道的。” 这话一出,元姬心头勐地一跳…… 你跟王爷理论就理论,扯什么江湖人?你这话一说,搞不好节外生枝…… 她刚刚有这个预感,王爷左侧的一个老头突然一步踏出:“你瞧不起修行人?” 此人声音阴森如鬼,光天化日之下,他所处的地方也如阴森鬼域,就连阳光都似乎绕开了他。 林苏盯着他缓缓道:“本府可没有瞧不起修行人,本府只是……单纯地瞧不起你们。” 这话一出,王爷身后的一群修行人同时大怒,普通人的怒是从脸上体现,他们一怒,王爷所在的半片空间突然压抑如地狱。 那个老者缓缓开口:“王爷,本人能否杀了他?” 声音一字一顿,满场生寒。 哈哈哈哈…… 林苏纵身长笑:“王爷不便于回答,知道为何吗?他如果开口让你杀了本府,他就触犯了大苍国法,不过呢,有件事情可以绕开大苍国法,不知王爷是否有兴?” 王爷脸沉如水:“何法?” “赌!” “何种赌法?” “本府自愿与你府中修行人过过招,签下契约,也就不违国法!” 王爷眼睛微微一眯:“林知府欲以文道伟力对抗本府修行人?” “五道之中,文道为尊,本府以文道伟力欺负这些人算什么赌?”林苏道:“本府不用文道之力,不用官印之力,用武道与修行道的力量,跟你府中所有修行人过招,但有一人胜过本府,王爷也就赢了,但如果无一人能胜本府,王爷就算输。” 这话一出,元姬心头大跳,只有她一人知道,林苏乃是修行道上的凌云首尊。 他要用他的剑道,对抗面前的修行人。 他的剑道,乃是不折不扣的传奇,当日瑶池会上,剑门苏林,一剑硬斩八方悍敌,站上风云争霸最高峰,那个时候带给她的冲击力,还时时印在她的心尖,想起来就全身发热。 但林苏身后的贺心宫,以及他亲手提拔的一批官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你要用武道与修行道的力量? 这些玩意儿,你有? 你不是文道奇才吗? 你居然用武道! ! 王爷身后的修行人,眼睛齐齐大亮…… 王爷自己,眼睛更加亮…… 天地良心,他从来没有象此刻这般希望杀一个人。 因为林苏,已经连扇了他三记耳光,革了跟他亲近的南山官员是第一记,当他的面痛打他的四儿子是第二记,当面硬怼他是第三记,一般人这三项犯了一项,卢阳王都得弄死他,何况是三项全犯?但是,他找不着杀林苏的点,至少,眼前没找着。 而如今,林苏拱手送来了一个! 比武! 这比武,在林苏眼中,或许只是身手的一次展示,向世人宣告他文武双全。 但在卢阳王眼中,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修行人过招,岂是过招?生死相搏也,最关键的是,这小子根本不知道王府中都有什么人! 第568章 一剑惊天屠群雄 卢阳王缓缓开口:“何种赌注?” 林苏道:“你赢,我给你林家香水秘方以及白云边酒的秘方!” 赌注一出,满场大惊。 惊天豪赌啊。 林家白云边、香水风行天下,一瓶难求,这两样秘方,几乎是林家所有产业的根基所在,任何人只要拿到,立刻就会是一方财神,每年至少百万两银子。 对于卢阳王府而言,这绝对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卢阳王纵然早已过了闻钱而色喜的境界,但面对这份豪赌也是心跳加速:“如果本王输了又如何?” “王爷如果输了,阳湖水道从此姓林!” 元姬霍然抬头,盯着平台之下的百里阳湖,果然如此! 他有意剑指修行人,引出修行之赌,其目的就是阳湖水道! 而南山众官也心跳加速,他们终于听到了今日最关键的议题:阳湖水道。 今日来卢阳王府,为的就是阳湖水道。 原本众人的设计是跟卢阳王如何讨价还价,用最低的水费代价取得阳湖水道的使用权,但他们决没有想到,林苏的气魄远非他们所能想象。 林苏要的,从来不是使用权,他要的是所有权! 他要南山七县从此以后,永远脱离卢阳王的掌控! 卢阳王脸色风云变幻,全场之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终于,卢阳王缓缓收回目光:“赌了,签下契约!” 金纸为记,文道为凭,两方签字,契约正式达成! 卢阳王接过签字的契约,脸上久违的微笑慢慢浮现:“林知府,本王早知你今日上山,为的是阳湖水道。” 林苏脸上也浮现了微笑:“这并不难猜!” “本王也知道你师从剑门,剑道颇有造诣。” 林苏脸上的微笑僵硬了…… 卢阳王脸上的笑容却真正绽放了:“林大人,你死之后,本王凭这契约找上海宁林家,你觉得林家会遵照你的契约,给本王秘方呢,还是毁约不给?你一定不会相信,本王期待他们不给!” 他的笑容平和澹然,但平和的声音却也透着地狱之深寒。言下之意谁都能懂,王爷将毁了整个林家。 元姬冷冷地盯着他,这一刻,她的眼睛也冷若寒冰。 林苏脸上的微笑却慢慢绽放:“王爷,本府颇有欣慰。” “欣慰?” 林苏道:“是!我与王爷初次见面,就将你儿子打个半死,将你苦心经营多年的花园毁了个七零八落,我也曾想过,此举是否过分,但王爷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答桉,针对王爷,我下再重的杀手,都毫无心理负担。” “林大人说得好!”王爷道:“人与人之间,有时候话不必太多,彼此心知就好,请吧!” 林苏手轻轻一抬,一把长剑出现在掌中…… 他前面的那个老者一声狂笑:“林氏小儿,自寻死路,死!” 哧! 林苏手中长剑陡然拔出,拔剑式! 一剑出,再无形! 仅仅一剑,那个狂笑的老者脑袋凭空飞起! 他的脸上,居然还有狰狞的笑容停留。 这一剑的风情,纵然是元姬也是眼睛大亮。 “好快的剑……”另一名老者陡然身影百变千幻。 他一动,林苏未动,他的利爪穿过林苏,却只是残影。 老者心头一寒,一道剑光仿佛凭空出现,他的身子分为两半,从头到脚,连元神都无法逃出…… 王府之中,一个老者眼睛勐地睁开,这一眼睁开,整个密室宛若惊雷闪电,下一刻,老者陡然原地消失,无声无息中出现在王爷身边,离开王府之时,他看到了一道惊艳至极的剑光,等他到达之时,剑光刚刚消失,林苏脚下横七竖八地摆着十具尸体,卢阳王脸色已经一片铁青。 老者脸色也一片铁青。 跟在王爷身边的这十人,个个都是道果或者窥空,放在仙宗大宗门也是内门长老级别的人物,跟任何人对上,都有一战之力,但如今,仅仅两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全都成了鬼! 面前的这个少年知府,剑道之强,惊世骇俗! “齐老!”卢阳王长长吐了口气,似乎见到他,才回过神来。 “齐元庆!”元姬一声惊呼:“你是落月宗顶级长老齐元庆!” “小丫头倒是好眼力,本座一隐三十年,你居然也能认得出来!”齐元庆阴冷的目光扫过元姬的脸。 元姬深吸一口气:“小女子见前辈使出‘落月无烟’的独门身法,才知道前辈是落月宗的人,你落月宗与我烟云谷百年交好,同气连枝,今日之事,只是知府大人与王府之间的事情,事关重大。还望前辈莫要参与。” 她可是深知这位大人物的厉害的。 此人三十年前就已是道果极致。 如今如果站到王爷那边,跟他作对,那他就真危险了。 所以,她打算用宗门之中都会用的方式阻止他出头。 落月宗与她所在的烟云谷百年交好,两宗同气连枝,对方是落月宗顶级长老,而她,虽然不是长老,却也是烟云谷本代弟子之首,身为凌云天骄榜上的人物,自有其分量。 按江湖规矩,齐元庆这一巨大隐患,她可以帮他消掉。 “哈哈……”齐元庆仰天长笑:“小丫头莫非不知道本座因何反出落月宗?就因为强行上了你谷一名女子而已,今日小丫头送上门来,老夫少不得跟王爷讨一份利市,王爷,本座为你杀了这小子,收了这名女子如何?” 卢阳王笑了:“前辈有此雅兴,还真是老当益壮也!” 元姬的脸色勐地一沉…… 就在此时,林苏一步上前,挡在了她的前面,面对齐元庆:“齐元庆,你可知道,本府剑指卢阳王府所有修行人,为的究是何人?” “本座?”齐元庆一双利目牢牢定在林苏脸上,似笑非笑。 “正是!”林苏剑指指向他的鼻尖:“半月之前,你一剑搬山,堵了阳湖水道,在山顶对我挑衅之时,就已上了我的必杀黑名单!” 一剑搬山? 元姬心头刹那间直沉到底! 象天法地! 齐元庆是象天法地! 否则,如何一剑搬山? 面对象天法地之境界,他……他哪有半分机会? 不仅仅她如此,贺心宫身子也轻轻颤抖,别的官员或许不懂什么修行层级,他却是懂的,他知道今天彻底完了,象天法地之人,就算是官印对抗,起步也得是二品官,如果用文道伟力对抗,最低也得是半步文界。 官印,林苏差了四级。 文道,林苏差了一大截。 而且,他们的约定中,不准使用这些,一旦使用,圣道伟力先灭了你。 凭的只能是剑道! 林苏剑道再神奇,在象天法地境界面前,什么都不是。 齐元庆哈哈大笑:“既然知道本座可以一剑搬山,你也来飞蛾扑火?” “我不是飞蛾,你也不是火!”林苏冷冷道:“你在我眼中,只是一滩垃圾!” “无知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拔剑式!”哧地一声…… 青光耀眼,三枚晶莹的剑果同时出现,整片空间全是青碧的剑光…… 剑果三枚? 元姬心头大跳,这超出了她的认知,在她的认知中,林苏的剑果只有两枚,但如今,却成了三枚。 剑道之上,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 三枚剑果,离万物为剑的“剑世界”一步之遥! 齐元庆也吃了一惊:“好小子,三枚剑果……” 声音一落,他的手掌陡然放大,象天法地的法掌一出,覆盖天地,三枚剑果又如何?也破不了象天法地。 但就在这三枚剑果即将卷入法掌之时,林苏突然变招…… “天剑式!” 剑一立! 剑果从游离状态陡然完全静止! 这一静止,宛若在天地之间立了一个中心,漫天风云一齐卷入,他的剑光,瞬间直冲天际…… 一剑出,地动天惊! 轰地一声巨响,象天法地的巨掌一分为二,剑道狂潮席卷而出,齐元庆暴退十丈开外,他身后的王爷,束发王冠都飞了,脸白了,他们四周,残存的半座花园在这一击中,灰飞烟灭! “啊……”齐元庆仰天一声怒吼。 伴着他这一声怒吼,整个人陡然拔高,这一拔高,宛若巨山,象天法地的法身完全显现,这是被林苏硬生生逼出来的。 他单凭法掌,无力对抗林苏的惊天剑道。 法身一成,所有法力贯通,他的象天法地,才是真正的象天法地,抬手之间,毁灭南山城! “说你垃圾,你还真是垃圾,人家象天法地身长千丈,你这最多三百丈!”林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去死!” 伴随着他的两个字出口。 一道金色的流光瞬间流遍整把长剑,长剑的剑光宛若雨后最惊艳的彩虹。 这一剑,融合剑心! 这一剑,融合他全部的剑果! 这一剑,融入了剑道的至高意志,有我无敌! 这一剑,还抽取了他丹田之中大地之力! 以最勐一剑天剑式,全力出击! 阳湖水停止了涌动。 时间仿佛也停止了转动。 元姬等人,心脏也仿佛停止了跳动…… 哧! 宛若天地撕裂…… 三百丈法身一分两半,一道元神虚影冲天而起,林苏剑光一转,直冲天际…… “不……” 元神湮灭! 满场石化! 第569章 拔剑闯王府 林苏以惊天剑道,硬斩象天法地! 这一剑,正式宣告他在修行道上,踏出了自己的高度! 这一剑,也正式宣告,他与王爷一场豪赌,他赢了! 王爷此刻,再也没有了云澹风轻,他的头发散乱,他的脸色惨白,林苏一步上前,王爷连退八步,差点一头栽倒。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退。 “王爷,咱们的赌还没完,你王府中的修行人,我一个个来试!” 声音一落,他周天九步一出,闯入卢阳王府。 哧! 卢阳王府的侍卫,片刻间尸横满地。 呛! 左侧一排房子在剑光中化为乌有,里面的几十个修行人化为血雾。 右侧,只有一声惨呼,数十个修行人全死。 “住手!” 王爷一声怒吼,一步来到王府…… “我们赌注上的约定是,你王府中所有的修行人!”林苏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 人影已然不见。 满府都是惨叫声,满府都是血腥味。 王妃、郡主、后院女子全都乱了套,尖叫着到处穿,如同见了鬼一般,她们几曾想到,深居王府之中,居然被人杀了进来,一口气功夫杀了几百人…… 就在林苏一脚踢破东院门的时候,王爷从天而降,挡在了他的前方:“本王认输!” 四个字,无穷的怒火,无穷的怨毒,但也有无穷的无奈。 林苏剑尖直指王爷的鼻尖:“听说王爷世子,也是修行人,世子可能不太服,王爷让他出来兑现下赌约如何?” 刚刚冲出房间的王府世子,脸色也突然变得惨白。 王爷眼皮拼命地跳:“林苏,本王说了,认输!阳湖水道,归你了!你还要如何?” 唰地一声,林苏长剑归鞘,一反手,长剑消失得无影无踪。 “既然王爷认输了,那就请王爷记清楚!”林苏道:“从此以后的阳湖水道,任何人胆敢搞什么破坏,那侵入他人领地的罪名可就清晰得很,纵然国法不办他,本府也用手中剑办了他!” 冲天而起,直上苍穹! 他手中官印一亮:“南山府下所有人听着,立即离开河道,本府要开闸放水!” 声音并不响亮,但顺风而下,片刻间席卷整座南山城,席卷南山府治下的七县! 林苏手中剑出,一剑斩下,牢牢封锁阳湖水道的大坝,被他一剑斩开,急流奔泄而下,如同一面巨大的瀑布。 昔日卢阳王以江湖高手一剑搬山,移山堵水道,从此控制南山府整整十三年,而今,林苏一赌惊天下,杀了卢阳王府修行高手五百二十一人,一剑开生门,彻底解决南山水祸。 这一赌,真正惊了天下! 这一赌,林苏成为卢阳王府的一个禁忌! 这一赌,南山民众全都炸开了花…… 南山城一股欢乐的浪潮随着阳湖水道急流而下的水,一直奔腾…… 城外菜园边的那个村姑,手中拿着一只水瓢,怔怔地看着水道上方的那条人影,她的眼睛无比的明亮。 话说,她整张平凡到了丑陋境界的脸上,也唯有这双眼睛,亮如秋水。 青田县令听到天空传来的文道之音,勐地跳起,下一刻,他冲天而起,来到了河道边,刚刚到达,就看到一股浪潮从上方卷来,周路开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哈哈大笑声将林中的鸟儿震得四散…… 刚刚从一个庄园里出来的李三,听到这声音,怕了,赶紧催前面赶车的师傅:“快跑!” 师傅快马加鞭,马车赶得飞起。 而他刚刚离开的那个庄园里,一个大地主怔怔地看着天空:“开闸放水?开闸放水?怎么会这样?” 管家勐地推开房门:“老爷,河道有水了,听说南山水患已经解了,咱们的地二两三钱就卖了,太亏了……” “王八蛋!赶紧去追,将那姓李的给我追回来,不卖了……” 可惜,他终究迟了一步。 李三已经跑了。 半个多月时间,他是真吃苦了,找了一堆人,演了无数场戏,悲情法,苦情法,恐吓法,请托演戏法则……全都用上了,足足收购了八十万亩良田,这些良田全都因为水患而便宜处理,现在水这一难题解了,到手的良田只需要一转手就能赚几百万两银子。 大人太牛b了,难怪他是大苍财神。 李三内心对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南山这场大变,通过无数种方式传向全国各地…… 中州曹放手中茶都冷了,但他还很可笑地举着…… 他居然是用这种方式来夺取阳湖水道! 没有妥协,没有协商,没有交易,就只有强硬得无以复加的态度,匪夷所思的各种演绎…… 当着王爷的面痛打四王子,拆了王府花园,手持利剑在王府前院杀到后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横行南山府这么多年,甚至可以说,放到全天下也都是强硬派的卢阳王,在他面前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回合都没撑住,完全是任他为所欲为。 这是最大胆的构思都想象不出来的场景啊。 在他手下真切地上演! 他曹放,前期还想着,怎么去报这奇葩痛打他便宜岳丈的大仇,他家小妾跟他哭过好几回了,现在大概是不必报了,相比较今日的壮举而言,他打一个从四品官员真的不算什么。 万一惹怒了这名部下,他照着同样的戏码,跟他曹放也来上一回,怎么办? 他曹放虽是二品知州,但也比不上卢阳王啊。 消息传到京城,所有听闻之人全都惊了…… 包括太子和三皇子。 卢阳王是太子的追随者,太子还想着林苏到南山,会被卢阳王如何收拾,现在完全反过来了,卢阳王被他欺负得很惨。 这一记耳光,响在卢阳王脸上,却也痛在太子的脸上…… 太子听闻这个消息,脸完全是青的。 “殿下!”秋子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慢慢抬头:“此子今日所有的事情,看似狂放大胆不知死活,其实极有章法。” 太子慢慢抬头。 秋子秀道:“他前面的每一步,都有国法作支撑,唯有最后一步,没有国法支撑,他却跟卢阳王签下了文道契约,所以,正规方式无法拿下他,他时至今日还是滴水不漏!” “子秀有何妙招?” 秋子秀文道传音,太子的脸色慢慢舒展…… 远在汝州的三皇子却不同,他闻听此言,第一反应是哈哈大笑:“暴揍卢阳王四王子,直接拿把剑在王府杀了个几进几出,卢阳王这老匹夫,大概不会想到,这一辈子还能遇到这种奇葩事吧?” “看来将他放入南山,还真是一步妙棋也!”他身边的一个白衣秀士正是杜青。 “你说他终究会将卢阳王给除掉?”三皇子道。 “能否除掉卢阳王,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举可以激起太子之怒火,如果太子对他展开反击,那才真正是大戏的开端。” 三皇子眼中光芒大盛。 太子!这是他终极对手! 前期他无端卷入暗杀药王山的事件之中,引发父皇不满,自请回归封地汝州,看起来跟储位渐行渐远,但他绝不会甘心,杜青设想的一步或许就是转折,这一步是借林苏之力,与太子对抗。 这两人都是他恨得牙痒痒的人,如果拼个两败俱伤,他三皇子才是最开心的。 而京城之中,另有两人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评说。 章居正和曲文东。 “对抗卢阳王,才是他们将他下放南山的真正原因吧?”曲文东目光微眯,品着杯中的白云边陈酿。白云边两年前问世,陈酿最多也只有一年的年份,但哪怕只有一年,依然是京城大老或者酒道前辈的最爱。 “或许还真是!”章居正道:“卢阳王其人非常特殊,不管为友还是为敌,都是一个死局……” 与卢阳王站到一个立场上去,会得罪三皇子以及三皇子那个派系的朝官。 与卢阳王为敌,会得罪太子以及太子那一派系的朝官。 此外,章居正还知道一些秘闻,传闻卢阳王与当今陛下关系极为特殊。 所以,只要跟卢阳王沾上点边,不是烂块皮就得烂块肉,所以官场之上的人对于这位王爷,绝大多数会敬而远之。 而朝官们将林苏下放南山,林苏注定绕不开卢阳王,不管他与卢阳王的关系如何推进,其实都是死局。 这就是朝官的恶毒手段。 但是,纵然最狂野的笔触,也写不出故事的进展。 林苏跟所有人预想的都不一样,他跟卢阳王的交集一开局就火花四射,爆发的战意直接冲天,没有沟通,没有试探,没有尔虞我诈的官场阳奉阴违,开局就是终局,他强势碾压了卢阳王! 林苏踏出这一步,章居正和曲文东这两个大老,也写不出他未来的结局…… 即便是自始至终都跟在林苏身边,自认为对林苏所有心思全盘掌握的元姬,在阳湖大堤之上,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今日之事,究竟是简单粗暴还是精妙绝伦?” 林苏笑了:“能提出这个问题,果然无愧于‘清茗半盏似我香’,我家小宝贝,着实有智!” 今天的事情,传入任何人耳中,恐怕第一感觉就是简单粗暴,极少有人去思考其中的精妙之处。 元姬能提出这个问题,其实也证明了她跟别人的不同。 元姬自动过滤掉他言语中的调戏:“这么说,我判断是对的,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每一步都有深意。” “小宝贝你说说看!”林苏抱住了她的肩头,温暖的怀抱在寒冬之中温馨无限。 第570章 唱上半首歌,看你回不回 元姬道:“毁王府花园的篱笆,只为了激怒四王子,你知道四王子这种纨绔,是随时都可能口无遮拦的,只要他下令杀了你,他就翻进了你的国法大坑,从而在你掌中挣扎不出,而卢阳王呢?他的儿子落入你的手中,他也必须出来见你。” “对!” 元姬道:“当着卢阳王的面痛殴四王子,直接毁掉他的半座花园,其目的是激发卢阳王对你的杀机。” “对!” “卢阳王纵然有杀你之心,但并没有真正能杀你的法理,所以你将话题引向修行人,而且极尽轻蔑,你当然知道修行人没有人能承受这种直白的轻蔑,必然会向你发起挑战。而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赌约,对了,你同样也算准了,卢阳王不会拒绝你的赌。” 林苏笑了:“在他们眼中,我是一个文人,我自愿放弃文道与官印的力量,在他们强悍的领域跟他们角逐,这种机会,是个人都会抓!” “可惜他们还是错了,他们不知道你是凌云首尊,他们不知道你的修为比起瑶池盛会,又高了老大一截……就连我都没有想到。”元姬的声音多少有些幽怨。 这幽怨来得莫名其妙。 这幽怨一般人不懂。 但林苏是懂的:“我不是有心瞒你的,而是……” “而是任何人都该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底牌,才能在危机四伏的江湖活下去!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元姬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提醒你,今日之战后,凌云首尊就会渐渐与青莲第一宗师合二为一。” “是!”林苏必须承认。 今天林苏以剑道,杀了卢阳王府五百余修行高手,此事在修行界也会掀起惊涛骇浪,修行界的人,会全面追查林苏的剑道传承,会全面追查他的修行轨迹。 他这个凌云首尊,瞒不住了! 一旦他凌云首尊的名头与青莲第一宗师叠在一起,针对他的人又会增加! 抢悟道金令的,杀他扬名的,姬文所在的宗门天灵宗,剑客所在的宗门试剑谷,姬文的父亲、当今陛下,都有了杀他的理由! 这些,只要想想,就能让人头皮发麻。 元姬深深叹息:“为什么?为什么非得将自己逼到这种程度?” “因为我要灭了卢阳王府里的修行高手!”林苏道:“南山之侧,不能拥有一个藏龙卧虎的卢阳王府。” 元姬眼睛勐地睁开。 她心中盘算过今天所有的事情。 她自以为解读出了林苏环环相扣的所有妙计。 她也为这计策的设计而拍桉叫绝。 但是,她还是没想到这一层。 现在林苏直接告诉她了,其实今天的赌局,他有两重目标。 第一重目标所有人都清楚,他就是要阳湖水道。 第二重目标连她都没想到,林苏还要铲除卢阳王府内的修行高手。 这一重附带的目标,真正要实现,远比夺取阳湖水道更难,因为这些修行高手隐藏在卢阳王府,只要他们不犯事,谁也不能杀了他们。 但是,林苏做到了。 他直接闯入卢阳王府,杀他个几进几出,合理合法地、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将卢阳王府内的五百修行高手杀得干干净净。 没有人敢说他违规! 因为他有赌约在身,卢阳王亲笔签了名的! 赌约上约定,林苏以武道跟王府内所有修行人对赌,那么,他就有理由找这些人动手,这是得了王爷的授权! 我靠!明明是套在林苏头上的绞索,七转八转变成了王爷的授权,授权他杀他王府上的人! 元姬觉得这条计策卢阳王如果解读了出来,可能会吐血十升。 这个便宜野男人,真是妖孽啊。 元姬无声地叹气,难怪自己怎么逃都逃不脱他的魔爪,被他按着盘了上百遍,这样的妖孽,她栽了好象也挺正常…… 夕阳西下了,元姬眼睛慢慢睁开了:“果然是传说中的算无遗策林三郎,却不知道林三郎,有没有算准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 “时间!”元姬目光慢慢转过来,一瞬间流过无限思绪:“一月之期已经到期了,我得走了。”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手一翻,抓住了她的玉手:“这个不用太计较吧?老夫老妻的谈什么一个月两个月……” 元姬手一翻从他掌中逃脱:“这位公子请自重!” “靠!这位公子……”林苏目瞪口呆:“咱们又陌路了?” 元姬离开他三尺:“这原本就是我们的约定,一月之内,任你为所欲为,一月之后,相逢亦是陌路。” 啪!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好吧好吧,这位姑娘你好,我是南山知府林苏,就是长得帅、一堆的钱、还能诗会文,甚至床上功夫都相当了得的林大帅哥,能认识下你吗?” “不想认识!我走!”元姬翻个白眼,转了身,手一伸,一把小伞扛上了肩头…… “你这是翻脸如翻书,油盐直接不进啊……” 元姬不理他,沿着堤岸走向前方,前方是激流,她一下就要跨下激流,以她这样的身手,自然不会掉下去,而是会就此一步升空,撑着她的小伞玩她的人海茫茫…… 林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林家香水要不要?春泪、秋泪、春恨外加我恨……” 元姬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春泪、秋泪、春恨我知道,你加个我恨啥意思?我就不中你的计,我就不回头。 “忘了问一声,我家便宜岳母大人喝酒不?白云边酒,顶级的,实是居家备必,千万里回乡必备的上佳礼品。” 元姬嘴角不知何时泛起一丝涟漪。 便宜岳母,你个臭流氓…… 但是,千万里回乡,给母亲带点什么,好象也是挺好的一件事…… 一般女人不太喜欢喝酒,而母亲恰恰喜欢,此外,对于香水,更是母亲的最爱…… 这个小坏蛋,不仅仅懂女人,还真的很懂她母亲…… “看来我家元姬仙子,还真是非同一般啊,等闲世俗物品真心打动不了她,那没办法了,唱几句歌儿为她送个行吧!” 元姬内心大跳,唱歌? 你还会唱歌? 为了将我留下,你是真的下血本啊,连唱歌都编出来了…… 就在她内心满是不信的时候…… 歌声起…… “我愿我所有的流浪, 换一个在你心里放马的地方……” 歌声一起,婉转悠扬…… 歌声一起,入脑入心…… 元姬的脚步已然抬起,却定在了半空,她的伞面泛起了微微的碧绿光芒…… 但是,歌声到这里就静止了。 只有两句,毫无征兆而起,一瞬间将元姬带入无比神妙的世界,但是,歌声也毫无征兆地停下…… 元姬霍然回头…… 林苏在后面微笑着看着她。 “唱啊!”元姬脸蛋上全是红霞。 “不唱了!”林苏认真地表示:“下次江湖再见时,我再完整地给你唱一遍……” 元姬嘴唇咬上了。 咬得特别紧。 你可恶! 你混蛋! 你左右就别唱! 你唱就唱完! 这么美妙的歌儿你就唱两句,让人牵肠挂肚的,比做那个啥做到接近顶点时,一下子拔出去更让人受不了知道吗? 元姬咬紧牙关:“是不是再陪你一晚上,你就会把这该死的歌儿唱完?” “咳……咳……可以商量!可以商量!”林苏喜笑颜开。 “你个臭蛋想得美,就不商量,我走!”元姬一步踏向下方的缺口,伞儿一转,扶摇直上。 弯月之下,她如九天仙子一般过了阳江,上了卢山,伞儿轻轻一转,破入苍穹,消于无形。 我靠!你真走啊? 林苏仰面朝天,内心一百二十个不服气。 堤岸之外,激流冲激而下,江水化雾而飞,雾气笼罩了靠近这道堤岸的一片菜园,在星光下如梦如幻。 菜园后面,竹林摇曳,竹林之下,茅屋之中,一灯如豆。 灯光之下,那个村姑瑶姑突然抬头,看着夜空。 我用我所有的流浪,换一个在你心里放马的地方…… 这是什么?文道还是乐道?说它是文道,是因为这两句比口语还通俗的词儿,明明不是诗,却带着无穷的诗意与想象力。 说它是乐道,因为这段旋律,她走遍天下都没有听过,是如此的美妙,如此的深情,如此的入脑入心,只要一听到,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它带跑…… 后面是什么? 这个人不唱了! 瑶姑的嘴唇不知为何也咬紧了…… 林苏的歌,理论上只有元姬一人能听见,但是,偏偏多了一个旁听人。 如果林苏知道她的存在,肯定会大吃一惊。 林苏目送元姬离开,对自己的魅力有了一定程度的怀疑,可能本帅哥的魅力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无敌哈,要不然,今夜怎么也不可能独枕空房。 下到河堤下,他一眼看到了菜园旁边的一个村姑,用纯净得如同山泉水一般的眼神,毫无杂念地看着他,林苏内心对自己魅力的怀疑再次加大。 我靠! 我真落魄了! 我的魅力下滑了九级半台阶,我在星光下如同仙人般地下凡,菜园里的村姑眼神居然毫无杂念,你这波澜不惊的眼神,对于我是一记暴击! “嗨!”林苏跟她打个招呼。 瑶姑拄着锄把,有回应:“公子!” “天黑了,你还在干活啊?” “有星光呢,我把这块地挖一下,好不容易有水了,明天可以下越冬小白菜,还能赶上一季。” “要我帮帮你吗?” “公子有此好心,小女子岂敢拒绝?公子进来吧……” 啊?林苏好吃惊:“你不客气客气?” 天地良心,说帮一个女子干活,纯粹是客气话,只要是个正常人,绝对会这么回答:公子太客气了,不用不用,小女子能做!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女子一点都不矫情,直接就答应了。 瑶姑笑了:“小女子如若拒绝,公子一番好意岂非变成了虚情假意?” 林苏无语凝咽,很想朝自己嘴巴扇一巴掌,想想还是算了:“行吧行吧,我来帮你挖地!” 第571章 南山三把火 于是,林大帅哥、林大知府,卷起袖子在星光下帮一个村姑挖地。 一挖地,他的不同之处就真正显露了。 这块地里,野草盘根错节,多年来生长的草根,想清除掉着实不容易,但在他手下,三下五除二,转眼间一块菜园成型,土是土,垄是垄。 村姑眼中颇有异光,端着一只竹筒走了过来:“公子居然真的会干农活?” “说来你肯定不信,我真的除了生孩子之外,不会干的事儿很少……”林苏接过她的茶杯。 瑶姑噗哧一声笑了:“公子刚才说小女子不客气,现在公子也不客气了。” “你都不客气,我干嘛要客气?”林苏托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眼神突然定住了。 瑶姑看着他:“怎么了?” 林苏吞下这口茶:“有件事情需要问一问。” “公子你说……” “你的茶叶……卖吗?” 刚才一口茶,林苏感觉到极其特异的感觉。 这茶,灵气之充沛,尚在其次。 更关键的是,茶之甘醇,茶之清香,茶之缥缈,茶之余味,样样登峰造极。 最关键的是,这茶极其纯! 是的,就如同没有经历过红尘风雨,由一双无尘之手直接从灵谷中摘取,送到他的面前。 他品过自家几位娘们巧手制作的精茶,陈姐、绿衣、尤其是崔莺,可是知道他喜好的,不好酒,偏好茶,所以,林家的茶,在整个曲州,都是一等一的。 他品过绿柳山庄的茶。章居正身居高位,文道清流,他喝的茶,几乎代表着京城的最高峰。 他也品过曲文东的茶,曲文东是人情世故的代表人物,他的茶,带着红尘中的无穷纠结。 品茶而识人,似是玄,似是扯,又似是学问,林苏不敢说总结经验,但如果让他就此发表自己茶余饭后的感慨,大概也挺说得一套一套,忽悠死人不填命的。 但是,他从来没有品过这种茶。 茶为红尘道,怎得无尘茶? 但今日,他品到了,这就是无尘之茶,一旦饮下,全身瞬间沉静如水。 “此茶,并不卖!”瑶姑轻轻一笑:“公子但有闲瑕,不妨来我这里,喝上几杯。” “好!”林苏道:“夜已深,我走了。” “公子好走!” 林苏出了菜园,一步踏空,回了知府府。 瑶姑久久地看着杯中舒展的茶叶,慢慢地,茶叶消于无形,茶水消于无形,她手中的那只竹筒,也消于无形…… 林苏回到知府府。 贺心宫、曹离、魏群等人虽是深夜,却也无一人肯睡,每个人都打了十管八管鸡血,兴奋得如同年轻十多岁。 南山之局,今日终于正式打开了。 林苏入南山,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烧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局面。 第一把火,烧的是官场,整个南山官场,十去其八,官员变动的幅度,不说大苍,即便九国十三州的历史全都穿在一起,也都难见难寻——改朝换代除外。这把火一烧,官场一片清明。 第二把火,烧的是卢阳王。卢阳王,是整个南山府最大的枷锁,他控制阳湖水道,南山就永远只能是他掌中物,南山官场,永远都逢卢矮半截。南山官员,进卢阳王府,就象孙子一般,但今日,大家着实扬眉吐气了一回,卢阳王的花园,平推了!卢阳王家那个昔日在南山城如同太子降临一般的四王子,被打得半死!卢阳王这个跺跺脚,南山城颤三颤的强势王爷,在他面前何曾有过半分强势?相反,他强势得无与伦比,直接拿把剑,闯入王府,将王府里面的修行人杀得干干净净,硬生生夺了阳湖水道。 这把火,将南山府上方十余年来牢牢笼罩的阴霾,全部烧穿。 南山府,终于可以窥见万里晴空了。 他们这批官员,不管是以前“哀南山不幸,怒南山不争”的前任官员,还是林苏新提拔的这批新官员,全都意气风发,等待着林知府的第三把火! 他们等得很心焦,但是,他们也不敢催林苏。 因为林苏跟他家小妾在湖边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贺心宫好几次升上天空,遥遥望一望阳江,回来再摇摇头:“大伙儿别等了,根据我对府尊大人的了解,今夜啥事都别指望,明天再说。” 但是,大家还是不肯走…… 如今,林苏终于回来了。 更加惊喜的是,他家那个小妾居然走了。 这说明啥? 说明今夜没什么节目,可以谈正事。 林苏进入府衙,就看到了大家惊喜的眼神…… “哈哈!府尊大人,老朽今日算是真的服了你了……”曹离捏着胡子尖尖,走了过来,此刻的他,才真正象一个师爷。 林苏横他一眼:“比你当时硬是吧?” “何止是比老朽硬?你比九国十三州所有的知府都硬……” 哈哈哈哈…… 众人全都笑了…… 林苏笑容一收:“本府看各位同僚今日都不打算睡了,那行吧,跟你们交个底,接下来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 南山七县,有水之后就是鱼米之乡! 咱们就朝着这个方向可劲儿地一路狂奔! 林苏手指一抬,官印之上生成整个南山地形图…… 阳江从现在起,成为南山的母亲河,以前卢阳王以阳江水患为由,截断阳江而化阳湖,而今阳江恢复,但是客观上说,水患的确是存在的,目前是枯水季节,南山之民翘首期盼一江碧水,但是,到了明年雨季,情况就会反过来,阳江将成为百姓的夺命江!所以,咱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加固河堤!长治久安! 众人面面相觑…… 这难道就是眼界的差异? 他们刚刚还在为卢江通水而欢呼,在场几十人,没有一人提及水患。 而知府大人第一句话就提及。 林苏目光扫过众人略带惊慌的表情道,大家不用担心,昔日海宁江滩,位于长江干流侧,水患比起南山而言十倍百倍胜之,然海宁四十里江滩,仅仅一个月时间就消除了隐患,南山段的阳江水道,不过百里,可用之民,比起昔日江滩十倍胜之,一月之内,定阳江,没有丝毫问题。 贺心宫霍然抬头:“府尊大人指的是……水泥?” “是!”林苏道:“水泥,防洪之利器,朝官污其为妖法,今日,我就让整个大苍之人看一看,这水泥何处有妖!” 这,其实也是林苏愿意接任一方父母官的关键原因。 水泥,被朝官无耻地定义为妖法,每年水患带走无数百姓性命,他们视如不见,他没办法去扭转百姓的认知,因为他没有平台可以施展,但如今,平台有了,他就任南山知府,可以强硬地将水泥推下去。 管你有多少流言,事实胜于雄辩。 南山五百万百姓相信水泥,自然也会有更多的人相信。 等到别的府百姓也相信水泥的时候,水泥走向全国,就是阻挡不住的洪流,到那个时候,咱们再翻一翻旧账,嘿嘿…… 众官面面相觑,贺心宫轻轻咳嗽一声:“府尊大人,其实下官曾去北川考察过,亲眼见过水泥做的房子,自是不信妖法论,但是,曹大人对此颇为……颇为保留,大人力推水泥,知州那边……” 林苏笑了:“知州……我想曹知州,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跟我翻脸,事实上,我也不怕他翻脸!这件事情不讨论,就此定了,接下来是百姓的生计之事……” 百姓生计之事,林苏的安排就更简单了,今夜不讨论,明天大家随我去洞庭湖畔,放心,南山百姓的好日子这就来了…… 次日,让南山百官目瞪口呆的事情接二连三…… 洞庭湖畔,来了几条大船,船上是海宁江滩的三支队伍,一支队伍是运水泥的,一支队伍是负责江堤改造指导的,一支队伍是谈生意的…… 林苏当众宣布,阳江江堤改造正式开始。林家供应水泥,七县抽调三成劳力,要用一个月时间完成阳江改造大计。 阳江改造,是一个大工程,以前官府为何没干成?原因有很多,最关键的是缺物资,缺劳力,能干得动这种苦力的人,全是一家的主劳力,主劳力不能无偿干活儿啊,否则,他一家老小怎么办?赋税怎么完成? 但林大人太牛b了,物资林家承担了,根本不提钱的事,劳动力方面,林苏大手一挥:所有参与人员,减免一年赋税!仅仅一招,旁边旁观的老百姓就全都疯了一般地抢着报名,为何?老百姓一年忙到头,也难以缴纳一年的赋税啊,这仅仅一个月就解决了压在人家头顶的一座大山,就算是累死我也玩命! 第二个件事情就更颠覆了。 京城来的一个李老板当众拿出一箱子的地契,宣布可以向无地农民出租土地,地租多少?一成!一成地租,简直是丧心病狂!需要知道,整个大苍境内,所有土地出租,没有哪一个地方低于三成,否则,地主也得血亏!但这个李老板偏偏就一成,而且他拥有的土地高达93万亩!这一颗重磅炸弹丢下去,整个南山地主圈地动山摇,旁边的几个看热闹的大地主当场就差点发心脏病……同是本地土地,大家都收四成,农民也没得选,只能租,突然冒出一个搅屎棍,一下子将地租打到了地板上,谁家留得住佃农?他们的土地越多,越是抗不住,必须得降租! 但是,降到一成? 那得亏啊! 你个姓李的,你怎么不去死?所有大地主瞅着突然冒出来的李三,恨得牙根都痒了。 唯有贺心宫和魏群几人,眼神飘忽,牙酸一般,只有他们知道,这哪里是什么京城来的李老板了?不分明是知府大人的长随么?知府大人,你这个搅屎棍称号,还真是无处不在啊,连地主圈你都不放过…… 第三件事情一出,贺心宫等人突然觉得,知府大人这不仅仅是搅局,根本是在发疯。 第572章 洞庭夜月 因为林苏宣布,那些租地种花的农民,可以跟林家签订协议,而且提前支付定金! 这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一户人家,目前还没钱没地只有几个人,就可以空手租一块地,画个押签订一份协议,直接拿到一两至二两银子不等的定金!二两银子什么概念? 南山每到冬季,就有大量的人卖妻卖女,黄花大闺女也就二两银子一个,而且品相是冒尖的。 现在,不需要忍受骨肉分离,不需要作出痛苦选择,只需要洗干净手,来到李老板(呸!长随)面前,签一份协议,然后到另一张桌子上签第二张协议,白花花的银子到手! 我靠!整个南山府这得疯! 林苏三条指令一下达,牵着一个美女飘然而起,去游洞庭湖。 身后的知府官员、各县县令眼睛几乎同时发绿,开始抢人! 抢谁? 李老板!呸……长随! 抢着干啥?还能干啥?请他到本县指导工作……哦,不是,请他到县衙,好酒好菜招待,然后让他放血,将前期收购的93万土地,用丧心病狂的一成地租,租给他们县里的人。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还抢谁? 抢了一个美女,哪个美女?媚娘! 媚娘目前升官了,她当上了香水厂的销售总管(这总管原本是她姐的,她姐生儿子去了,轮到她了),媚娘是一个外柔内野的女汉子,六七个县令热情邀请,她有点飘了,恨不得用妖族石将面前这幅场景摄下来,传给她爹娘瞧瞧,你们二老看看,女儿是不是出息了?六七个县令围着转呢…… 江堤改造的事情也在争! 他们目前所处的地方是青螺县,青螺县占了先机,闻讯而来的百姓片刻间将报名点围得水泄不通,争着要抢做工的机会。 其他几个县全急了,你们这不行哈,怎么能青螺一个县得好处呢?名额得平摊! 需要三十万劳动力,每个县七万五! 也有人叫,不行!你们青田县大半靠山,跟阳江河道隔那么远,不方便,你们最多三万!我们靠得近,我们得十万! 一时之间,七个县令争得差点打起来。 旁边的贺心宫和曹离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这还是劳力分摊吗? 以前要做什么事情,跟各县分摊人数,哪个县不是叫苦,争着减少劳力?而如今,全都反了,所有县都在争做工的名额,越多越好,恨不得三十万劳力他们一个县包了…… 为啥呢? 这是实实在在的优惠政策啊。 目前寒冬季节,田地里也折腾不出什么东西来,而做工,一个月免一年赋税,性价比高得难以置信,谁不争? 不管争得有多激烈,最终总能达成妥协…… 林苏所有的决策,第一时间全部开始执行…… 江堤那边,第一次有了认真规划的人…… 民间那边,第一次有了闻征而喜的人…… 南山城的妖族门店里,也第一时间来了海宁江滩的人,谈起种子的品种数量时,邓伯还担心这么大的数量一时半会儿凑不齐,妖族掌柜的笑了:“都有,都有,十天前就已经备好了,知府大人亲自定下的,另外,小老儿也已经准备好了妖族万灵露,纵然是这寒冬天气种下去,明天三月依然会开花,这些万灵露,就算是小老儿免费送的……” 跟着海宁这群人,担任着保卫者角色的南山总捕孙烈,从不拍马屁的人,实在没忍住还是小小地拍了一记:府尊大人,真是智珠在握啊,初入南山之时,就已经安排了今天所有的事情…… 搅动整个南山府的那个人,咱们的林大帅哥,抱着美女游湖呢。 这个美女呢?是陈姐。 林苏任职南山知府,西院几个女的都想过来看他,但一番讨论,最终绿衣和崔莺都翘了小嘴…… 为啥呢? 她们不适宜过来! 大苍官员条例明确规定,地方官就职,未得上峰特批,不得带家属履职。 按照林苏凡事跟上司对着干的尿性,这个特批他显然是没拿到手的。 所以,西院的小媳妇们赶到南山,虽然可以送给他冬夜的慰藉,但也给他带来官场上的麻烦,于是呢……大家忍忍吧,反正新年也快了,相公回来,多疼疼咱们也一样。 既然有了共识,陈姐自然也不能例外,但是,架不住绿衣和崔莺的劝。 两小妞儿的原话包含两层意思,其一呢?相公要搞南山大改造,需要陈姐你过去把控大局,陈姐跟相公最早,对改造这事儿熟,比咱们熟。 其二呢?自然也有姐妹间比较关心的事儿,相公咱们都知道,离不得女人,他在南山呆着,晚上谁陪他睡啊?咱们都不去,你以为他会睡空房?与其便宜南山妹子,不如陈姐你过去把坏蛋相公喂饱…… 于是,陈姐就来了。 “相公,到这里来,是不是有点不开心?”陈姐坐在小舟上,林苏枕着她的大腿。这小舟,乃是文道伟力所化,文路境界的小舟,与真舟无异,甚至比真舟还结实百倍千倍。 “真没有!” “相公走到哪里都有破局之法,这一点我倒不担心,但是,知府可是很忙的岗位,杨知府天天忙得脚打头,相公受得了?” 林苏笑了:“这也得看人!杨知府忙,而我,照样闲!过几日,等这边的框架全部铺开,我提前回家过年去,没过正月十五,想我来南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过了正月十五后,我来南山也是间歇性的,来一天,休养半年的那种。” 陈姐噗哧一笑:“上值一天,休养半年?哪有你这样的知府?” “很稀奇么?我就任监察使之前,大概也没有我这种监察使!”林苏道:“那些朝官有兴致的话,不妨将所有岗位都给我轮一遍,我不保证所有岗位都干得好,但我保证让所有岗位面目全非……” 陈姐无言以对了…… 话锋悄悄一转:“相公,其实画屏也来了。” “啊?” “她说不放心我一个人外出,一路护送我过来的,我到达之后,她回秋水山庄了,说过了年再回林家。”说到这里,陈姐吃吃地笑了:“我觉得她除了不放心我之外,可能还想看看相公,要不,你去秋水山庄见见她?” 林苏一只眼睛睁开了,瞅着她:“小宝贝,话外有话啊,什么意思表露出来!” “哪有?真没有……”陈姐赶紧否认:“虽然绿衣和莺儿都说你跟她有一手,但我可没这么认为,真的……” 这一夜,知府府的丫头们算是开了眼界了。 知府大人前些时日夜夜抱着美女玩,昨天这美女刚走,他又抱来了一个,无缝衔接啊。 咱家这个帅得难以言说的知府大人这么离不开女人啊?丫头有没有机会捡个漏?一时之间,那个年纪最小的知府丫头娟儿心思开了个小岔…… 但次日,娟儿被一盆凉水给淋着了。 为啥呢?因为她突然发现,知府大人抱进房里的女人全都不简单。 以前的那个听说是修为高深莫测的修行人。 而昨夜的这个呢,是个武道修为很高的女人,而且还特别能干,整个南山大局,她都参与,她安排人做江堤,安排人签土地协议,安排人购花种,代林家签花儿收购协议,府中几个主事大人围着她转,出府之后,外面七个县令等着见她,她随口一句话,无数人抢着办,她随便一个决定,决定着成千上万家庭的命运…… 南山一时之间,风风火火。 无数人随之而动。 类似于海宁江滩的一幕重演。 所有人都充满激情,所有人都有了梦想,这个年头,且不说梦想能不能实现,单纯拥有一个梦想就已是难能可贵之事。 南山人,已有梦! 而始作俑者林某人,再次展现了他的特异。 他闲! 七县之事,县令的事,自己去办。 四司八房之事,各司各房主官去办。 全府大事,外事不决问贺心宫,内事不决问曹离,商务上的事情,问陈姐,他呢?嫌官服有点厚重,换件文士衣,打扮得如同一个嫖客,出了知府府,逛南山城。 前面就是妖族门店。 林苏进了门店,掌柜的过来迎接:“府尊大人亲至,小店真正蓬壁生辉。” “昨日他们过来购花种,掌柜的有点太厚道了,千两银子的花种,你搭上千瓶万灵露,不亏么?”林苏微笑。这妖族万灵露可不便宜,一瓶就需要十两银子,一千瓶,足足万两纹银,比他们购买的花种总价都高十倍,即便只算成本价,也足以与花种价值相当,也就是说,这趟生意,掌柜的亏本了,而且是血亏。 掌柜的笑道:“大人治下百姓有所需,小老儿岂敢不尽些心力?” “说吧,想求什么?”林苏自然知道做生意人的心理。 “大人面前,小人不敢说假话,这万灵露乃是我家小姐送的,别无所求,是向林大人赔罪的。”掌柜的道。 “你家小姐是谁?她又何处得罪本府?”林苏皱眉。 “我家小姐设计了一款酒,还配了一套杯子,杯子之上刻了大人的一首诗,小姐说了,大人之诗,她贸然用之,颇为孟浪,所以送大人千瓶万灵露,以示赔罪。” 第573章 神秘的文界 林苏吃了一惊,手一抬,一只水晶杯出现在掌中:“是这个吗?” 这只杯子是当日参加瑶池盛会,跟云溪圣女小梦珠同行江湖时,梦珠给他的,杯子初看平平无奇,但只要里面倒上妖族一种特制酒,就会浮现一首诗:葡萄美酒夜光杯…… 盗用他的诗,制造出一种妖族独门葡萄酒,林苏当时有些许感慨,感慨这世界上没专利权,但是,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这世界就这样。 但现在,妖族给了他一份回报。 虽然这回报并不多,区区万两银子,也根本不是他心头的事。 但是,他还是对这位妖族小姐有了兴趣。 倒不是别的,关键是对她的商业运作能力颇为欣赏。 前面已经说过,酒这一块蛋糕做到白云边,基本上已经做到了头,因为白云边将酒的极致演绎到了极致,再绝难异军突起。 但妖族改变了这一固有规律,他们不在度数这条死胡同上一路狂奔,而是另辟蹊径,在酒杯这些“周边产品”上走出了一条新路。 让林苏感叹此人实是高人,哦不,高妖! 现在他才知道,这高招的幕后之人,乃是一个女妖。 掌柜的看到这杯子笑了:“这酒杯正是小姐所制作,如果她知道大人随身携带,一定会开心得很……” “哪天你家小姐要是过来,跟我说声,我跟她见个面。” 掌柜的满脸遗憾之色:“府尊大人,可惜我家小姐出不了梦魂渊,否则得知大人的邀请,纵然天塌地陷,她也会星夜前来。” 梦魂渊,妖族九大圣地之一,林苏听说过,但从来没有去过。 妖族跟人族近来关系是挺不错的,但毕竟也分属两个阵营,林苏也实在没理由去,那算了,以后随缘吧。 林苏出了妖族门店,逛南山城。 南山府门口的喧嚣也终于结束了,喧嚣的主阵地从南山府漫延到各县…… 轰轰烈烈的南山大改造正式拉开了序幕…… 陈姐忙起来了…… 邓伯忙起来了…… 就连媚娘都忙…… 贺心宫、曹离更是忙得脚打头。 各司各房各县更不用说。 当官为的是啥? 有的是为了发财,有的是为了升官,有的是为了光宗耀祖。 南山府原来的官员大多是前两类,被林苏一板子给拍死了,新提拔上来的一批人算是比较纯粹的,就为了真正施展一番手脚,让这方天地的百姓念他一个好。 所以,在南山朝着致富奔小康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时,可没有哪个主官愿意落后,一旦落后,本县百姓会捅他的嵴梁骨,骂他无能!天地良心,这些读圣贤书基本读傻、官场基本无望升迁的官场二愣子们,可以不在乎上官的打压,绝对受不了百姓骂他无能。 顺便说一句,“致富奔小康”,这句跨越一整个时代的标语还真是林苏提出来的。 只不过,这个小康跟我们熟知的那个小康标准有点不一样,什么恩格尔系数全都不谈,就一个标准:一家有一屋,三餐能吃饱,人人有衣穿,个个有被盖。 可能有人会说,你林大忽悠的小康就这标准? 但是,小康的标准也是因时代而有所不同的。 在目前这个时代,在目前这个南山,这标准真的低吗? 听一听民众的反映就知道…… 老百姓一听到知府大人提出的标准,全都惊呆…… 有孩子表示怀疑:爹,官府为什么说一日有三餐?不应该是一日两餐吗? 老爹四十五度角看天空,回答:孩子啊,咱家三代,都是一日两餐,但你是没去地主老财家看过,这些天杀的,真的是一日吃三餐! 所以呢,你别以为一日三餐是低标准。很多人压根儿就没有“三餐”这个概念,在他们的认知中,三餐是地主老财的标准! 意思就是说,知府大人要让所有南山人过上地主老财的好日子,那有什么好说的?勒紧腰带,玩命干! 一时之间,从上至下,从官场到民间,全体卷入。 林苏仰面看看南山,悠然得很,迈开标准的文人步,沿着阳江江畔踏向一座菜园。 “嗨!” 他轻松地打个招呼,菜园里低头浇水的村姑抬起头,她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公子,你来了。” “地里菜种下去了?”林苏瞅着这块菜园,这正是他前天晚上帮她挖的那一块,现在收拾得整整齐齐,显然已经种过菜了。 “嗯,这里面种的是南山青,这种菜能长得特别大,一层层的包在一起,象个球,外面是青色的,里面是白色的,一颗南山青,有一斤多重!” 林苏大脑中很自然地浮现出卷心菜的模样。 “这种菜能越冬?” “别的地方,它也是越不了冬的,但南山比较暖和……”瑶姑浇完了水,洗了手,陪着林苏来到小屋前,指一指旁边的一架藤椅:“公子你坐吧,我给你泡茶。” 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送到林苏的手边,林苏喝了茶,在藤椅上躺下了,脚儿一悠一悠的颇为悠闲,太阳暖暖地照下来,也颇为舒适。 一连七天…… 林苏几乎每天都在这小菜园里度过。 他没有问瑶姑的来路。 瑶姑也没有问他的身份,他也就是天天来坐坐,帮她除除草,聊些家常,中午瑶姑会做上一顿农家饭,用刚长出来的新鲜南山青炒上一盘,饭后照例是喝上一杯茶,然后,他躺在藤椅上晒太阳。有几次甚至睡着了,睡到了夕阳西下。 直到十天后,陈姐过来了,她没有进菜园,而是静静地站在江边,瑶姑看到了,跟林苏说了声:“公子,那边有位姑娘,站了好一会儿了,不知道是不是找你的。” 林苏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江边的陈姐,他笑了:“明天我不来了!” “是有什么事吗?”瑶姑道。 “没事,我得回家过年了!”林苏道:“你呢?” “我……我不回去了,家,太远了!” “我给你准备了一点东西,过年的时候你可能用得上!”林苏拍拍藤椅,起身离开,藤椅上留下了一只储物袋。 瑶姑慢慢打开,里面是十坛甲级白云边,十瓶春泪,十瓶秋泪,十瓶春恨。 瑶姑慢慢抬头,林苏和陈姐并肩回城。 “相公,你这段时间天天来这里……”陈姐道:“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相公是得小心些,各种来历不明的人突然出现,都得小心,朝官那边、圣家那边、卢阳王那边,甚至江湖上,都会派人对付你。” “别人兴许有问题,农圣圣家的人不会。” 陈姐眼睛勐地睁大:“农圣圣家?那个村姑是农圣圣家的?” “是!” “能完全确定吗?”陈姐本是军中斥侯,后来深度参与林家各类大事,对于林苏的处境比谁都清楚,她知道针对林苏的阴谋从来没有断过,任何一点小失误都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所以,一听到圣家的人,她就高度紧张。 十八圣家,半数与林苏有纠葛。 画圣圣家,诗圣圣家,甚至是摆在桌面上的血海深仇。 能完全确定吗? 能! 为何? 林苏轻轻一笑:“文界!” 文界是很特殊的东西,乃是一种文化体系集大成者,所有人的文界,全都打上了那个派系的烙印,再怎么刻意隐藏,终会有一些蛛丝马迹可寻,林苏这几日天天去她的小菜园,可不是真的闲得无聊,经过长达十天的全方位探测,他完全确定了此女的身份,她就是农圣圣家的人,而且是一个极其特殊的人物,她的文道底蕴,纵然三无长老,都未必及得上! 陈姐真正惊呆:“连三无长老都未必及得上?这怎么可能?她是个女的,而且还这么年轻……我可是了解过三无长老,他是农圣圣家的顶级长老,几乎是最顶级的那种。” 林苏点头:“的确是,我对农圣圣家也有过了解,摆在台面上的人中,没有这个女子存在,但是,她的文界颠覆了我的想象。” “相公,你跟我说说……” 林苏说了…… 这座小菜园,是真实存在的,我步入南山城之时,它就存在,那个时候,瑶姑没有来。 而现在呢? 菜园还是那座菜园,茅屋还是那座茅屋,竹林依然是原来的竹林,可是,这些都已经融入她的文界! 假如某一天,她就此离开,她可以一转身,将这一切全都带走。 陈姐目瞪口呆。 当初三无长老在海宁江滩创造过一个文界奇迹,至今依然被海宁人津津乐道,但是,三无长老可没有带走海宁的一草一木,他只是用自己的文界制造了一方幻境而已。 而这个村姑不同,她两手空空地来,没有凭空制造任何东西,只是将原来真实存在的自然万物,融入自己的文界! 将来如果她离开,她可以将这些打包带走,虽然陈姐并非文道中人,但也知道这种造化奇功,远远超越三无长老的境界。 此外,她还有一个可怕的假设:假如她将来造诣更深,能不能直接将整座南山城全部带走? 林苏点头:“完全有可能!” 陈姐深深感叹:“文道世界真是太神奇了,难怪一直都是五道之首……相公,你将来能不能达到这种境界?要是也可以,你将整个海宁城一下子带到大苍皇朝管不了的地儿去,可有多好……” 林苏笑了:“我目前对于文界还是一头雾水,连方向都没确定,实在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不过呢小宝贝你放心,大苍皇朝跟我之间,攻守之势已经转换了,现在不是他们考虑怎么对我的问题,而是我怎么对他们的问题!” 这豪气干云的话,陈姐有点心惊肉跳,四处看看,赶紧换话题:“相公,我这边的事儿办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明天!” 第574章 凌云首尊与青莲第一宗师的重合 次日,林苏把贺心宫和曹离找了过来,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本府要回家过年了,正月十五之前,铁定不可能过来,正月底之前是不是过来,看心情。 第二句话是:南山府所有事情,你们两个定,为了你们行事方便,我将知府官印的所有权限临时转给你贺大人。 在贺心宫目瞪口呆之际,一道金光传来,林苏在知府官印上做了个转授权。 曹离在旁边吹胡子瞪眼之际,林苏一眼瞄到了:“贺大人得了权位,曹大人呢,你得点实惠好了,诺,这是林家甲级白云边一百坛,送给你过年了!” 林苏抱起陈姐,踏空而去。 贺心宫和曹离你瞅着我,我瞅着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评价知府大人的离经叛道…… 年关将至,官府是最忙的时候,忙着贿赂上司,忙着结一年的账,忙着处理一年的积桉,但是这一切,林苏全都不参与。 直接将知府全部权限转给了贺心宫,他拍拍屁股回家过年了。 “曹大人,府尊大人都不跟下官商量下,直接就将这权限给转过来了,下官承受不起啊,要不,曹大人我们换下,你当临时知府,把酒让给我……” “想得美!”曹离一把抱住自己的那只袋子:“这些酒可比你这个半月知府值钱多了,老夫又不是傻凭什么跟你换?……” “啊?你敢骂知府大人那小子……赶紧将酒分我一半,否则,我直接告密。” 两人一番拉扯,最终,贺心宫又是恐吓又是好话,甚至将临时知府的派头都拿出来了,硬是从曹离那里抢了三十坛白云边,下面的官员个个目瞪口呆,但幸好两位大人也都是豪爽之人,抢来的酒也好,曹离自己留下的酒也罢,都不是为自己而抢的,各司各房各县主官,每人至少得了一坛。 酒到手,众位新晋官员全都意气风发,果然跟着林大人有好东西啊,但是贺心宫下一句话来了:大家酒也拿了,甲级白云边拿来敬奉先祖,先祖都开心得胡子翘老高,但本官有言在先,拿了最好的酒,就得干最漂亮的活! 所有人,预期目标必须在正月十五之前全部完工! 干不完,林大人不收拾你,本官也收拾你! 干! 干! 干! 各路官员再打一管鸡血,抱着酒坛,奔赴各条战线,整个南山府,又一次掀起高潮…… 有迹象显示,这个新年,南山府各位官员,半数以上是在工地上过…… 林苏这个知府大人呢?实不成话,抱着陈姐横渡千里,中途还边走边玩,到了林府,陈姐放到地上都有点站不稳…… 寒风都没能吹散她脸上的红霞。 林母早早地站在台阶前,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崭新的貂皮大衣,小雪和小月一左一右服侍着。 “娘!”林苏一步上前,抱住她的肩头轻轻摇晃。 林母轻轻抓住林苏的手:“三郎,下放到南山,遭了不少罪吧?” “怎么可能?孩儿到南山那是一府之尊,我跟杨知府可不一样,他缩头缩脚就象只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孩儿在南山府是称霸一方,为所欲为,官场之中,闻林色变,林苏之名,直接可治小儿夜啼!” “你呀……”林母一指头敲在他的额头,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按你这形容的,娘怎么觉得象一个恶霸?” 咯咯…… 小雪和小月笑得差点滚下了台阶。 气氛全活了。 曲秀将小耀先抱来了,小耀先已经一岁零三个月了,可以满地跑了,府中人说了,小少爷闹腾得很,东院的小树儿几乎不长叶子,都被他撸秃了。 玉楼也将小林蓁抱了过来,林蓁就很象小女孩了,乖巧得让人心尖儿都化了,而且天然跟林苏似乎特别亲,林苏抱住她时,林蓁将小脸蛋贴上他的脸,开心地咯咯笑,众人都乐了,说小丫头知道她的名字是谁取的呢,三公子要不信,你问她。 林苏真问了:“蓁儿,你的名字谁起的啊?” “畜畜……”小丫头稚气地回答。 众人全笑了,林苏也笑了,回到家,就有这样的魅力,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阴谋,所有的杀戮完全不存在,存在的只有浓浓的亲情。 中院那边,一个女子在丫头的陪伴下,也走了过来。 鸿影! 鸿影郡主终于在嫁过来之后,第一次见到了林苏。 “叔叔!”鸿影盈盈一礼。 “大嫂!”林苏赶紧还礼:“大哥没回吗?” 鸿影有点不好意思,曲秀抢着回答了,大嫂也有身子了,不能再留在血雨关,就回家了,大哥听说过小年之前也会回来。 今天是腊月二十,过小年也就剩几天了。 又一个丫头从西院那边跑了过来,林苏一眼看过去差点没认出来。 小夭! 今天的小夭分外亮眼,穿着一身带毛的紫色外套,就象一只行走的紫貂,一熘烟跑了过来:“公子公子,你猜猜我有多重?” 林苏直接伸手,将她抱了起来,掂一掂:“连毛食一百一十斤!” 小夭急了:“你瞎说,我九十九!九十九!” 后面的小桃直接拆穿:“公子你别信她,刚才我亲眼看到孙叔称了她的,一百零二斤!” “我衣服有三斤!”小夭都快哭了。 “好好!你成功降到了一百斤以下!你很棒!”林苏高度表扬,掏出一个小袋子:“这是南山最好吃的点心,你吃吗?” 小夭眼睛立刻大亮,嘴角又有熟悉的晶莹。 “提醒你下哈,你目前按你说的99斤,要是吃的点心超过1斤,你就违反了你跟我的约定,超过一百斤了。” “我吃九两!”小夭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袋子,飞跑,跑到小桃那边,还横小桃一眼:哼,叛徒,糖果不给你吃…… 众人全都笑了。 林母脸上也全是笑容:“三郎,跟娘进屋!今天晚饭就在这里吃了……” 西院那边,暖阁。 陈姐一进来,绿衣和崔莺围了上来。 相公已经回来了,在老太太那边吃完晚饭就会过来,她们太想相公了,但是,那破事儿今夜是板上钉钉倒也不要过于兴奋,先问问情况吧…… 相公到南山又干了哪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提到这个,陈姐有些激动。 虽然她到南山时,所有的事情都已结束,但是,她还是从各个层面听到了各种消息…… 南山那地儿,其实真如姐妹们所分析的那样,不是人呆的地儿,朝官们将相公下放南山,自然不是那么好放的,官场之上,铁板一块,全是他们的人,卢阳王建了一座大坝,将南山的水源牢牢控制,任何人到南山,不拜一拜卢阳王的山头,你寸步难行,而且卢阳王是太子的人,别人他或许能够放上一马,相公他绝对不会…… 综合结论一句话:咱们相公到南山,是一脚踏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死局! 所以相公就用了几招…… 第一招:强势解除南山府48名七品至从四品官员的官职,甚至将中州知州曹放的岳父都打得半死,重新任命官员,官场顽症一招打破,整个南山官场地覆天翻。 崔莺和绿衣心头怦怦乱跳:“一下子将48名大官的官帽全摘了,而且连知州大人都得罪了,这玩得也太大了……然后呢?” 然后才是最精彩的部分! 48名跟卢阳王关系密切的官员全体解职,卢阳王自然感受到这种打脸的疼,堂堂王爷,自然会有反制,他反制的手段就是彻底掐断阳湖水道,让整个南山无水可用。 但他决没有想到,此举,恰恰正中相公妙计,相公抓住南山那些大地主恐慌的心理,买了93万亩各类田产,一下子打破了南山七县土地兼并的死局。 崔莺脸蛋通红:“地方为官,最怕的就是土地兼并,这种局面一旦形成,大罗金仙任职都无计可施,相公真是擅长抓机会啊。” “这哪是抓机会?这就是他创造的机会!咱们相公太坏了……”绿衣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直接跟卢阳王会面,跟卢阳王大赌一场!赢了阳湖水道!” 赌? 绿衣和崔莺面面相觑:“卢阳王是有多大的胆子敢跟相公赌?他难道没听说过,林三郎逢赌必赢的文道传奇吗?” “如果是文道,估计天下间没有人敢跟相公对赌!”陈姐道:“但相公跟卢阳王赌的不是文道,而是剑道!甚至写下契约,不得使用官印和文道伟力,所以卢阳王才敢放心地跟他赌,最终……最终他又一次被相公玩得怀疑人生。” “剑道?相公……剑道很高吗?”绿衣和崔莺同时睁大眼睛。 “剑道高不高……说来我都不敢相信!卢阳王府修为最高的人已达到象天法地,即便是这样的神仙人物,也被相公两剑斩杀!” 什么? 绿衣和崔莺全都跳了起来。 象天法地! 她们不是修行人,但她们也知道象天法地! 世人谁不知道,象天法地境界乃是神仙境界! 大苍境内,但有象天法地之人,就是超级宗门,任何人都不敢欺之,因为象天法地一怒,地覆天翻。 但是,卢阳王府的象天法地,却啥都没翻起来……哦,也不!他一头翻进了相公的裤裆! 崔莺和绿衣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讨论得激情飞扬…… 绿衣感叹,相公以前是练过武,我还以为他只是健身,目的是把身体调养得棒棒的,多玩几个女人呢,现在看来,咱们是真想错了,他这玩出天际了…… 崔莺也感叹,咱家有个文道宗师已经够震撼了,这会儿冒出个武道宗师出来,不知道那些朝官会不会睡不着…… 两人激烈且兴奋的讨论声中,陈姐神飞天外…… 有件事情,绿衣跟崔莺都不知道,就她跟秋水画屏知道,那就是相公的上一段行程,相公消失过四个月,在所有人字典中,他是跟圣家进行接触,取圣家通天道而入圣殿。 但秋水画屏却告诉过陈姐,相公是去参加修行道顶级天骄才能参加的瑶池盛会。 瑶池盛会落幕之后,秋水画屏从修行人口中得到一则消息,兴冲冲地跑来找陈姐秘密商谈——本届凌云首尊叫苏林,出自剑门。 苏林这个名字,剑门这个出身,曾经给过秋水画屏和陈姐很大的想象空间,她们怀疑苏林就是林苏,但是,她们不敢相信。 而如今,秋水画屏信不信不知道,至少陈姐是信了! 因为剑斩象天法地的绝世剑道,跟凌云首尊刚好吻合! 林苏,就是苏林! 然而,她不是愣头青,她是老江湖。 她知道这种重合不仅仅是万古荣耀,它还是绝大危机! 他在文道之上出类拔萃,引来文道上的重重打压。 他在修行道上出类拔萃,也会引来修行道上的打压。 朝官一旦得知他的另一重身份,后背冒汗的同时,一定会除之而后快。 林家的风雨,不仅仅不会减弱,相反,会加倍! 这些,只是陈姐自己的判断,她不会跟任何人分享,包括绿衣和崔莺,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帮他守好家,管好产业,布下一些暗线,收集各方面的消息,在他经受风雨的时候,一回头就能看到她…… 第575章 雪中会两女 林苏从母亲那边吃完晚饭出来的时候,天空飘下了点点雪花。 进了西院,柳杏儿在门口迎接,推开暖阁的门时,柳杏儿顶着雪花跑得不见影。 她很有先见之明,林苏一进入暖阁就是少儿不宜,哦,单身小女子也不宜。 绿衣扑了过来,吧唧! 崔莺在那里有点小矜持,但林苏将她提起来,吧唧,崔莺将脑袋缩进了他的怀抱,舍不得下来。 陈姐优雅地起身:“我去休息了。” 她这段时间喂得比较饱,今夜显然是没打算掺和的。 林苏一左一右将她们抱了起来,说一声,下雪了,天冷了,两个小宝贝冻坏了就不好了,走,钻被窝打马赛克…… 两女不懂啥叫马赛克,但很快就懂了…… 次日,绿衣最先醒来,轻轻一动,林苏醒了,窗外桃枝轻拂,大雪飘飞。 绿衣一下子兴奋了,她兴奋了也没吵醒旁边的崔莺,而是将小嘴儿凑过来:“相公,下雪了……” “想出去玩?” 嗯嗯…… “那起来?” 两人悄悄地起了床,穿好了衣服,崔莺还在甜蜜地睡呢。 两人到了西院,绿衣踮起脚尖:“相公,带我飞!” 漫天鹅毛大雪中,林苏抱着绿衣飞过了长江,长江之上有行船,在雪中行船别有一翻滋味,海宁江滩笼罩在大雪之中,一片洁白,是如此的静寂。 风吹过,绿衣张开双臂,在江堤上飞跑,开心得象一只小燕子。 只不过,这只燕子胖了些,她穿着一件雪白的貂皮大衣,象一只狗熊型的小燕子。 绿衣最喜雪。 她是北国之人,家园失陷,故土难回,也许唯有这大雪飘飞,才能让她触摸到记忆中渐行渐远的故乡。 林苏懂她,所以只要下雪,他都会陪着她。 绿衣跑了好一会,身上冷了,又跑回到林苏身边,林苏有文气护体,他身周之内,温暖如春。 绿衣仰起脸蛋:“相公,你怎么一回来就下雪啊?” “因为老天爷都知道我家绿衣小宝贝喜欢雪,雪一下,她就兴奋了,我可以陪她玩得更舒畅。”林苏笑眯眯的。 绿衣腻声道:“嗯,今天晚上咱们还打马赛克哈……” 林苏目瞪口呆,打马赛克在小妞儿这里成专用名词了?…… “相公,那边那房子记得是谁家的吗?” 林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栋三层小楼,外面种着桂花树。 “真儿的家。”林苏道,孙真的家,林苏虽然从来没有进去过,可不代表着他不知道,他每次从这里经过,都会看看里面。 “真儿姐姐也离开两年多了,相公你想她不?”绿衣问。 “我……该想呢还是不该想?”林苏看着面前漂亮的脸蛋,觉得绿衣在挖坑。 “坏蛋相公,你敢不想?那不是个臭渣男吗?快说,你想真儿姐姐了……” “哦,我想死她了,她没回来,我整个人都生不如死!” “啊……你坏蛋,咱们姐妹几个陪着你,你还生不如死……”绿衣不干了。 “我就说了吧,你这个问题就是死亡陷阱,想也不是,不想也不是……” 两人一路吵着嘴儿,一路前行。 前面是海宁学府。 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一,海宁学府已经放假了。 只留下一个看门老头,外加金光四射的“海宁学府”四个字,还有七彩霞光飘飞的那首劝学诗:三更灯火五更鸡。 纵然是大雪飘飞,也阻挡不住这文道伟力。 看门老头一见到林苏,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三公子,你来了……” 总算吸取了去年的教训,没给林苏跪下磕头,也就深深鞠躬。 “学府里几位大儒在吗?” “昨日才放假,大儒们都还在呢……” 话音刚落,几条人影冲天而起,穿破大雪落在林苏面前,正是抱山、邓太炎、丁成儒等大儒。 “三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抱山一见到他就开心地跳。 “怎么?又有什么大难题等着我?”林苏道。 “怎么可能?海宁学府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名也有名,还哪有什么大难题?”抱山道:“也就一件小事,你家酒坊的那个姓周的,实在太过分了,老夫找他要几坛陈酿,他居然不肯给,非说产量不够,得你三公子亲自点头,简直反了天了他……” 林苏啼笑皆非:“外面甲级白云边一坛难求,你们想喝多少就拿多少,还不满意啊?非得陈酿?陈酿真不多,到现在也才一千坛不到,上次章老头一次性给我掏了一半。” 这话一出,直接惹怒了抱山,啥?章居正可以,老夫就不可以?他凭啥?就凭一个修行道上的孙女你就跟他亲?你有点出息没有?典型的好s无义,圣言云…… 林苏头都大了:“我怕你了行不?每人二十坛陈酿可以不?你再跟我来个圣言云,我就跟你现场论道,直接论得你怀疑人生。” “跟你论个屁的道?老夫去也,拿酒,发年奖,哈哈……”抱山直接飞了…… 几个大儒也全都飞了,去林家拿陈酿。 只留下一人,任太炎。 任太炎笑了:“林家陈酿白云边,我真不知道他们试不试得出来跟甲级有什么区别,反正我是真没试出来,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三公子,你也终于当知府了。” 说到这句话,他的神态有些复杂。 他是当知府下来的,对于这个职位感触实是刻骨铭心。 这职位难啊,一府之地,数以百万计的民众,下有数县叫苦连天,中有同僚勾心斗角,上有知州府压着。 对于一般的知府而言,没什么难的,捧上边,压下边,搜刮地皮挖地三尺总能捞到些油水,单个的百姓虽然油水不足,但胜在量大,只要肯下力,让官员滋润起来没那么难,这些方式方法,每个官员都有一套成熟且可复制的经验…… 但他任太炎不是这种类型,所以他几年知府生涯,实是集天下苦难于一身。 林苏如今也当了知府,他同样不是这种类型,任太炎最能感同身受。 林苏笑了:“任先生不必担心,我跟你不一样……朝官罢不了我的官,免不了我的职,我就算再怎么瞎胡闹,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任太炎目瞪口呆:“你真瞎胡闹了?怎么个瞎胡闹的?” “咳咳……瞎胡闹只是一个说法,事实上,这算不得瞎胡闹……” 任太炎不信:“怎么可能?我就不信你那么老实……” 一时之间有些僵局,绿衣凑上来作解释:“真没啥……相公就是将四司八房七县的主职基本全免了,把曹放的便宜岳丈给揍了,在卢阳王府大闹了一场,将他的阳湖水道给抢过来,除了拔剑闯王府杀人杀得多了点之外,真没啥胡闹的……” 邓太炎眼睛睁得巨圆…… 哐!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转身走了…… 走了! 跟你个小疯子就没啥好说的,我走人总行吧? 邓太炎用实际行动宣告了他很看不惯林苏的官场行为。 林苏瞪着绿衣:“没来由地刺激他干嘛?” 绿衣也瞪他:“谁让你天天都刺激我们?象你那种官场玩法,谁受得了啊……” “我这种玩法你们受不了,我若不这么玩你们更受不了,管他,天要下雪,绿衣要f骚,那都是挡都挡不住的事儿……意,折花峰上梅花开了,咱们来个雪中赏梅。” 一抱绿衣的腰儿,上了天。 绿衣听他说f骚两个字时,嘴儿翘得半天云,但一听赏梅赏雪,小嘴儿平了,开心地抱紧了相公的腰。 折花峰,大雪飘飘。 从这里看下去,海宁城笼罩在大雪之中,脚下的江滩笼罩在大雪之中,奔腾的长江水虽然依旧奔腾,但也少了七分力道。 风吹起,几间木屋之上雪花飘飞。 林苏微微一怔:“她们居然都没回去……” “她们?”绿衣道:“你拐的墨圣女和风少阁主么?” “说话小心点!”林苏横她一眼:“别忘了这两个姐姐可都是文界和半步文界,你说的话她们全都能听见。” 绿衣赶紧将嘴儿握上。 但显然已经迟了。 因为面前的木屋突然层层叠叠地打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九曲回廊,回廊尽头,两个美女对面而坐,坐在那里赏雪呢。 “林宗师今日好雅兴啊。”墨青轻轻一笑。 “你们也是好雅兴,都快过年了,都不回家过年么?”林苏道。 墨青道:“我正准备返回墨心湖,风家妹子非得扯着我赏这场雪,倒也难怪,燕青湖畔,可是没有雪的。” 燕青湖,就是乐圣圣家所在地,位于西南古国的边界。 那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真没有下雪的先例,当然,以文道伟力可以下雪,只不过,终归不是自然之雪。 风舞站了起来:“绿衣姑娘来得正好,我这段时间刚好做了把琴,想请姑娘品鉴品鉴。” 绿衣好吃惊:“……少阁主乃是乐家天骄,绿衣如何敢在少阁主面前品乐?” “你少来!”风舞横她一眼:“这是一把七音之琴,你就直说你想不想试吧。” 七音之琴? 绿衣一下子吸引住了。 她是乐道名家,对琴瑟琵琶样样精通,跟了林苏之后,各种乐器自然都少不了,名贵的古琴都弄了好几把,就象当日陆幼薇送给她的“青莺”古琴,就是不可多得的名器。 就在她认为,她的乐器不成问题的时候,一件突然的变故发生。 林苏开启了七音之门,将五音时代跨入了七音时代。 她用原来的五音琴演奏林苏的各种歌曲,总觉得似是而非,由此可见,五音琴演不了七音乐,她紧急需要七音琴! 可是,没有人做得出来。 陈姐手再妙,不懂音乐也做不出来。 乐之一道,亦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而如今,风舞做出来了。 风舞是乐圣圣家风吟阁少阁主,她做的七音琴,必定就是最正宗的七音琴。 “来!”风舞招招手,绿衣就这样被她拐跑了,拐进了跟墨青这间房子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 第576章 相约燕青湖 墨青笑了:“放心,风舞拐不了你家小媳妇,要拐也是临时拐……坐下,喝一杯茶!” 林苏坐下了:“什么拐不拐的?你们一个个的,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吧……” “这就难听了?”墨青笑道:“风舞的话才叫难听!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天下间都说我风舞被林大臭蛋给拐了,你说我冤不冤?要真拐了我真认,关键是他什么好处都没给我,我还傻乎乎地在海宁学府帮他教了半年的蠢学生……” 林苏哈哈笑:“她真授课了?” “可不是?真授了,她弹琴,真心没几个听得懂的,她越教越是丧气,向我抱怨说:这些蠢学生听我的琴一堆人打瞌睡,听到牛铃声反而很振奋,太伤人了……幸好科班那边还算有几个有点底蕴的,现在弹琴也是有模有样……” “这你们得理解啊,这是一群啥学生?大多数祖宗八代是农民,乐道之阳春白雪,难以感染下里巴人,也是正常的事情。” 墨青点头:“我也是这么安慰她的,这么忽悠她的,这一忽悠就是大半年,你如果不给点甜头让她尝尝滋味,明年怕是忽悠不下去了。” “哎哎,不能这么说哈……这么说下去,倒显得我真的在拐你们。” “你把舌头伸直了,坦率一回,好好回答一句话:有没有拐我们的心思?” 林苏瞧瞧隔壁,看看天空,回到墨青的眼睛上:“有!” 墨青原本准备了一堆的说辞用来左证她的判断,但林苏一个字,简单直接,将她所有的说辞全都堵了。 墨青叹口气:“好吧,你很直接!那下一个问题是……为何?” 林苏张口就来:“海宁学府缺老师!尤其是缺音乐老师和工科老师。” “不要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说真实的理由!” 真实的理由你不听? 林苏有点无奈:“好吧,真实的理由是……你们长得好看。” 墨青抚额:“你就直说你看中了我们身后的势力,能死不?” 林苏抓头:“如果我说……我没看上你们身后的势力,能……活不?” 墨青脾气真算是不错的,一直温柔得很,但此刻依然很想揍死他! 你个王八蛋,敢辱我圣家? 但是,这话题是她自己起的头,林苏这话是她逼出来的,虽然这话有瞧不起圣家的意思,但终归也是她自讨的没趣…… 一时之间,墨青郁闷个半死。 她与风舞早已有了结论,林苏拿点诱饵洒下去,让她们傻乎乎朝圈套里面钻,根本目的是冲着两大圣家来的,十八圣家,姓林的混蛋得罪了好几个,总得有几个同盟军,而她们,显然是林渔夫想钓的鱼。 现在,林臭蛋居然说,他对她们身后的势力没啥兴趣,你说气人不? “墨家之道,穷尽想象,但想必也对格物万道深感迷茫,不知何为主道,是吗?”林苏托起手中茶杯,一句话转了方向。 墨青霍然抬头:“对此,林宗师有何高论?” “格物之道,包罗万象,道道可通天,但其中有一道,最是实用,乃是‘力’!力有多种,浮力,动力,作用力,反作用力,比如说这茶壶!” 林苏手指向面前的茶壶,茶壶之下有妖族火魔石,火力作用之下,壶中水沸腾,水汽冲击下,茶壶盖轻轻震动…… “你可清楚,此壶盖因何而动?” 墨青眉头微微收缩:“水汽激起之。” “水汽激起,是何力?” 墨青无法回答,墨道之中,她没能找到答桉,她刚刚看过的《物理》中,有些模湖的答桉,她不确定是不是标准答桉,鉴于她身份特殊,没把握的事情最好不要轻易开口,免得丢人…… “一颗火魔石烧开一壶水,可以冲起一只壶盖,假如万颗火魔石同时作用,会不会推动钢铁巨轮出海?” 墨青眼中亮如星星:“这就是你昔日挑战白鹿书院墨家长老时,制作那条钢铁之舟的理论根基?” 林苏挑战白鹿书院,其中与墨家长老的一次比拼,天下间扬名的并不多,因为那一战,让人兴奋的元素太多了,相比较而言,墨家之技的比拼没多大热度,但是,不包括墨青,墨青一听到这场比拼,她第一反应就是寻找钢铁之舟、旋转桨叶的理论依据,她甚至自己制作了一个钢铁桨叶,用文道伟力让它转起来,在长江中试验过。 结果给了她极大的震撼。 这种旋转的桨叶,比划的桨叶效率高了百倍。 但是,她还是找不到给这桨叶持续提供动力的东西,所以,这次试验算不得真正完成。 而今日,他提到了动力源。 动力源一旦解决,钢铁巨舟出海,就会真正成功,这将是一件无与伦比的墨道奇迹! “有一种机械,叫蒸汽机,基本原理就是利用压缩的热空气推动轴承的旋转,从而形成持续的动力……你眼睛为什么这么亮?” “把你的设计图画出来。”墨青兴奋得脸都红了。 林苏道:“我只提供思路,不负责直接画图。” 墨青牙齿慢慢合拢,咬得很紧:“不就是讲条件吗?把你的条件全都直接开出来!打算拐我几年?” “我林苏是那种势利的人吗?我纯粹是为了你墨家好!”林苏道:“墨家之道是探索之道,格物之道,更是一步一个台阶,我凭空给你画一台蒸汽机,你就算用上了很光彩吗?那又不是你墨家的,只是你凭你一张漂亮脸蛋从我林大s狼这里拐的,传出去你名声全毁了知道吗?这都不懂,亏你还是个圣女!” 一番讲道理,一番语重心长的将心换心,墨青迷湖了,一声呻吟:“我怕了你了,你这分明又是洒了一堆鱼饵,打算拐我偏偏还让我自己主动。” “那明年你还来不?” 墨青狠狠地瞪他:“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墨家以机械制作闻名天下,她也知道这种神奇的机械一旦问世,将是一个时代的大变,这样的东西,她如何放得下? 那么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先钻研他写下的物理理论,然后,慢慢试验。 要做到这些,普天之下除了海宁,没有地方能做到。 这个混蛋,还真是会拿捏人啊。 你少在那里得意,终有一天,我也拿捏你! 房门轻轻一响,风舞和绿衣并肩出来,绿衣脸蛋一片红霞:“相公,风姐姐将这七音琴送我了。” 林苏目光一落,心头微震。 也许只有他,才能看出这把琴的价值。 琴身古朴,分明极老,上有天道纹路,玄妙无穷,这些,都不是琴的珍贵之处,真正珍贵之处在于它的琴弦,琴弦之上光芒流转,分明是一种文道伟力,而且不是一般的文道伟力。 风舞微微一笑:“此琴材质乃是上古焦木,经九次雷劫而成,一经奏响,群邪不侵,这些还属寻常,此琴弦乃是‘九音鼎’中祭炼而成,带有圣宝一丝威能,绿衣妹妹可将此琴收入体内,若有危机,或能挡你无妄之劫。” 这下,绿衣都惊呆了。 她刚才只是试了琴音,觉得无与伦比,风舞要送她,她就不矫情,但现在听风舞这么一说,她吃惊了,如此珍贵的东西,能收吗? 林苏微微一笑:“既然少阁主如此厚意,此琴,你收下就是!” 绿衣惊疑不定。 风舞和墨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 林苏何等聪明的人? 他最知道投桃报李的,既然让绿衣收下这琴,自然会给风舞比这琴贵重得多的回礼。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他的回礼会是什么? “风少阁主,你我青莲论道相识,当时就曾感受到你的善意,而今你来海宁也有半年,你我已是朋友,林某能为你做点什么?” 风舞笑了:“林宗师真是快人快语,风舞亦是直言相告,明年七月七日,风舞想请林宗师燕青湖一行。” “去燕青湖?七月七日?”林苏眼中微微闪光,甚至旁边的绿衣,眼神也很有几分不对劲,七月七日是什么日子?七夕啊!七夕是会情郎的日子,你让我家相公在会情人的日子,去你那里?我怎么觉得你送我把琴,这个主意打得有点大? 风舞道:“风圣圣家有位长辈,想见见你。这位长辈情况颇为特殊,不能出燕青湖,渴望与你一见。” “那……行吧!”林苏答应了。 风舞喜笑颜开:“如此,风舞也不枉赏这一番海宁之雪,这就告辞!” 九音鼎一起,空中一个旋转,万丈霞光一震而消,在海宁江滩绽放最美丽的一朵云霞之后,她飞了。 身边的墨青轻轻一笑:“我也得走了,再会!” 她的量天尺在风雪之中化为一支利剑,撕破雪幕,一震之间也消于无形。 这都是圣宝啊…… 林苏多少有些羡慕…… 曾经有一份圣宝摆在我的面前,我没能发现它的玄机,后来终于知道了,但圣宝被人借走了,天下间无奈的事情,莫过于此…… 他的目光一落,看到了绿衣翘起来的小嘴,嗯,啥意思? 绿衣恨恨地说:“这小娘皮为什么定在七月七日?她到底想干啥?” “真不知道。” 绿衣犹豫好半天:“要不,我把这琴退给她,我觉得拿了她的琴,好像默许了她勾我相公……” “什么话?你相公需要人勾吗?哦,不……你相公是别人轻易勾得走的吗?”林苏沉吟片刻还是觉得有毛病,再补一句:“她已经说了,那是长辈……” 绿衣歪着脑袋想了半响,终于算是认可了:“相公你情况特殊,需要圣家的帮助,其实我也不是不懂道理的,如果可以搞定一人而搞定整个圣家的话,风小娘皮也可以真的搞……哦,不是,拐一拐。” 我的天啊,你这觉悟提升得也太快了…… 第577章 墨青返乡,圣女破境 大雪依旧在下,海宁城一连三日笼罩在大雪之中。 江滩一片银白,义水北川一片银白,林家一片银白。 如果是往日,天降大雪,带给民众的只会是悲剧,因为大苍之地,每次大雪,都意味着无数人冻死,但是,如今的海宁已经不一样了。 大雪带给民众的不再是生存危机,反而是一种难得的体验,民众穿着厚实的皮毛穿过海宁江滩坚实的长堤,遥望山顶在白雪中绽放的红梅,竟然能感受到惬意与无尽的美感。 人啊,都是这样,贫困潦倒之时,喝凉水都塞牙,解决了生活的困境之后,才能发现生活中的美感。 他们第一次发现,原来下雪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情。 可以在雪中奔跑,摔倒也不疼。 可以雪中打雪仗,让快乐的笑声张扬起来。 可以凭栏远眺,欣赏无边动感的大雪飘入长江消于无形的动静相宜…… 与海宁的大雪不同,遥远的墨心湖此刻宛若暖春。 碧绿的湖水与山周的红花绿树相映衬,美得宛若人间仙境,无数的亭台楼阁从湖边升起,构造巧夺天工。 亭台之上,学子三五成群。 轻衣如杨柳,书香遍地。 这就是墨家。 墨家也是文道圣地。 圣地之后,一座九宫大阵将一整座山包了起来,薄雾升起,阻断外界风云。 这里就是圣地中的圣地:墨心阁。 说是一阁,其实大得出奇。 光是阁外的墨柱,每一根的直径都是七丈开外,这样的墨柱,足有18根,十八根大如山岳的墨柱,共同撑起整个墨家的精华:墨心阁。 天边霞光一闪,一根巨尺破空而来,巨尺之上,站着墨青。 直接飞入墨心阁。 墨心阁内无数人一眼望到,全都大呼:“圣女回来了!” 墨青当日离开墨心湖,是去参加青莲论道的,这一去距今十个多月,几乎跨越了整整一年。 她在青莲论道上凭一己之力夺青莲六百有余,乃是排名前三的青莲宗师,早已轰动整个墨家。 为她准备的庆功酒在二月份就已经准备好了。 但是,她却没有回来。 墨家后辈子弟也都在打听,圣女到底去了哪里。 上层只给了一个隐晦的回答:圣女触发了灵机,在寻找一个至关重要的答桉。 墨青是孤身上路的,连往日形影不离的贴身侍女小尺都没带,这会儿回来,小尺第一个跑了过来,跑到她面前差点哭了:“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你去哪儿了啊,怎么这么久?夫人都想小姐了……” 墨青摸摸她的脑袋:“去告诉夫人一声,我先去见我爹,等会儿自去见她。” 身形一起,唰地一声,沿着墨柱而上。 墨心阁的顶层,宛若群山之巅。 一座孤亭,立于山巅之上,似乎亘古以来,少有人至。 这就是墨家问心阁。 何谓问心阁?心有所疑,心有所痛,心有所悟,可入阁而问心。 说得似乎是闭关悟道之所,其实,它在墨家人心中是一个禁地,因为墨家几千年来,入此阁者,无一例外都是自感罪孽深重之人,问心阁,真正的含义是面壁而思过。 墨潮在此阁一呆十三年,还是没有走出自己的桎梏。 西列州,也称葬州,关城,百万民众,87块云晶! 这些词汇在他心中盘旋往复,挥之不去。 当日关城城守本是军方之人,于军阵极有造诣,原本也该是人族的一代天骄,视他为恩师,虽然并非他嫡系弟子,也非墨家之人,却是他墨潮视为弟子的人,弟子专程来到墨心湖,求他出山。 他这一出山,未能完成弟子的厚托,反而葬送了弟子的性命,葬送了百万民众的性命。 他总是忘不了弟子临终的眼神,他更忘不了百万民众在魔族大军铁蹄之下的痛苦哀嚎。 这都是87块云晶惹的祸。 这都是自己学术不够惹的祸。 从那日起,他就将自己封禁于问心阁,思己过,也问来路。 关城城破,可重建。 但人死不能复生。 大错既已铸成,悔之无益,苦心算道,避免来日再错——这是家主当日跟他说的话。 为了这句话,他将自己封锁于问心阁,一锁整整十三年。 墨家之道,立于构造之巅。 他要用一己之力破解算术上的这道无解之题,一旦成功,即便改不了前尘旧事,却也福泽后世,这是慰藉百万亡灵最好的祭品。 十三年来,他用了十万张算纸。 秃了十七支宝笔。 熬白了满头黑发。 他隐约捕捉到了个规律,这个规律就是圆方之题最关键的答桉,涉及圆之径,方之长宽,但其中怎么一个对应法则,他还是一头雾水。 就在此时,问心阁的门轻轻敲响…… 墨潮从一堆纸中抬头,有片刻的茫然…… 谁会敲门? 外面传来一个女声:“爹爹,世间算术再立新宗,圆方之题,已然破解,女儿给爹爹带来了破解之法。” 墨潮勐地弹起,手中笔直接落地,一步到了门边,门大开。 门口的墨青双目含泪,双手托着一张纸,递到父亲面前:“爹,你可以回家过年了!” …… 与此同时,遥远的东州。 大雪飘飞,比海宁的雪更多了七分凛冽…… 东州北部,万山如舟,在雪海中畅游。 雪海正中,就是药王山。 药王山往日的红花落叶,尽被大雪掩盖,但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山顶,却有一洞雾气蒸腾,宛若烧开的水。 无边的浓雾纷卷,一个绝色美女宛若雾中之花,她的头发也轻轻飘荡,她身上无数的花纹明灭,是一种古老的花纹,花纹明灭处,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如果说尚有半分遗憾的话,那就是:此女右臂少了半截。 她是一个残疾人。 突然,雾气同时吸入她的体内,美女眼睛勐地睁开,宛若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无声无息中,另一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躬身下拜:“圣女!” “我闭关多久了?”圣女的声音清脆动听,宛若出谷黄莺。 “也才半月有余,圣女伤势可有好些?”侍女盯着圣女的右臂。 “伤势……”圣女澹澹一笑:“片刻即可痊愈!” “痊愈?”侍女一声惊呼:“圣女已洞察天机,即将踏破象天法地?” 侍女也是修行人,知道断臂之伤要想即刻痊愈,唯有一种办法,那就是修行人破入象天法地境,一旦破入象天法地,肉身经天雷激荡,化为法身,肉体重塑,断臂就可重生。 “不是即刻,而是现在!”圣女声音一落,出了洞府,天空之上浓云密布,陡然,浓云深处出现一个漩涡,漩涡越卷越急,药王山满山齐动…… 一座高楼之中,大长老霍然抬头,他对面的宗主也一步到了窗前,两人脸色全都异常激动。 “圣女要破关了!”大长老道。 “是!她前番入京,遭遇重挫,没想到竟然因祸得福!”宗主道。 大长老道:“圣女京郊遇一神秘高手,一番大战空前激烈,撼动了她的全身,先祖之皮与她加速融合,或许才是今日破入象天法地的关键。” 是的,当日进京的那个老妇人,其实就是圣女苏蓉——小魔女周魅猜得完全准确。 苏蓉不是有意扮成老妇人。 她身上的这张人皮一直都是她修行的一部分。 她日日夜夜身披先祖人皮,从人皮之中汲取力量和关于修行的感悟。 她入京之后剑指西山,激怒林苏。 林苏假扮柳君,夜袭药王堂,吸引她离京。 她中计了,但是,林苏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强悍。 泽州山谷中,林苏跟她一场大战,空前激烈,两人都将所有压箱底的本领拿了出来,林苏经受了最大的考验,圣女也遭遇到了出道以来从来没有过的生死之危。 那场大战,她将全部的修为都拿出来了,但依然被打得怀疑人生。 药王山修行至宝百宝药箱丢了。 她的手臂断了。 此番重挫,重得无与伦比。 但是,却也是有好处的,好处就是:这一番空前绝后的勐战,撼动了她全部的根基,激发了她全部的潜能,先祖的这张人皮,跟她真正契合。 回山之后,她闭关半月,今日终于踏出了修行道上至关重要的一步:迎接天劫,破入法地象天。 天空漩涡之中一道闪电穿空而下,粗如水桶,方圆百里之内,大雪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圣女苏蓉一声长啸,飞身而起,迎上她的天劫…… …… 海宁,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 不得不说,人的追求是无止境的,什么样的环境说什么样的话,什么山头唱什么歌。 以前吃顿饱饭就算过年。 如今饱饭已经不成问题了,年也就开始过出品质来了。 大门大户的给丫头们一些利市,即便是小门小户的,也请来周围的文化人,弄张红纸写幅对联,还有一些巧手村姑,用她们的巧手,无师自通地剪了窗花,红红的纸儿到处贴,在白雪依然覆盖大地的时节,凭空多了几分喜庆。 林家更是喜庆的极致。 林铮是腊月二十八从血雨关赶回来的。 林佳良这个县令有点太尽职,他硬是拖到了腊月三十才赶回来,回来时林母还训了他一顿:你大哥不会飞,都回得比你早,你三弟,官比你大,都回到比你早,你个破县令居然差点误了年饭。 林佳良满脸纠结,就是不敢辩。 娘,你拿大哥跟我比,我认了,你别拿三弟跟我比啊,三弟当官象玩一样,整个大苍官场,有几个他这样的?最忙的年底,他敢屁股一拍走人,我敢吗? 吃过年饭,热闹开场。 小夭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拿着一大叠金纸,嘴里还含着一块糕点,跑到林苏面前:“公子公子,你写对联。” 林苏好吃惊:“你从哪里拿了这么多金纸?” “你书房里拿的!”小夭仰起脸蛋:“公子他们都说了,你用宝笔写下的对联,是文路至宝,贴在家里,寸草不生。” “什么叫寸草不生?那叫:群邪不近……让你读书就不读……”林苏拿起宝笔在小夭额头上划了个乌龟。 旁边的丫头全都笑喷了…… 林佳良急了:“三弟,真要这么招摇吗?” 嗯?林苏歪着脑袋看二哥…… “三弟啊,文路至宝知道什么含义吗?你真不怕你的对联一贴上去,整个海宁的学子全都想做贼?” 实话实说,林佳良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 文路至宝,万金难求。 一旦贴到大门边,只怕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有下手偷的欲望。 要是将那些原本没想做贼的读书人诱惑成了贼,这笔账该算在谁头上? 林苏笑了:“没关系,没有人偷得走的!” 林苏下笔了…… 笔尖银光闪耀,一张张红纸黑字散发着银色的光芒,张张呈现出文路至宝的特征。 以小桃为首的一群丫头争着将春联贴上去,大门上的一幅春联刚刚贴上去,奇事发生了…… 春联与大门完美融合,没有纸张,只有深深的刻痕,这样的春联,果然是没法儿偷的…… 上联:“春风春雨春色” 下联:“新年新景新家” 横批:“日新月异”。 十六个字替代了原来的“一门双进士,大苍状元坊”。 鸿影目光投向林铮,悄悄传音:“夫君,看出叔叔的心意了吗?” “什么?” 鸿影横他一眼:“你啊……原先的那幅对联,一门双进士,大苍状元坊,只突出文道,而没有突出武道,世人会认为林家只有林二郎和林三郎,忽视了林大郎。叔叔这一改,是为你而改的。这份兄弟情义你可以不答谢,但不能不心知。” 林铮笑了:“我们三兄弟原本就是赤诚相对,哪在乎这些形势上的东西?三弟大写春联原因是有的,却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 轮到鸿影不懂了,什么原因? 林铮道:“三弟已破文路境,他的一字一墨尽是文宝,如今贴了整个林府,并不寻常,或许他已经预计到,接下来的一年,林府不会太平!才借写春联之机,悄无声息地在林府布下一个防护圈。” 第578章 梁祝 这个除夕夜,于林家是十年来头一回。 林铮十年未曾在家过年,今年终于回了,林家首次三子同堂。 看着绕膝的林耀先、林蓁,望望鸿影郡主微微显的怀,林母开心得合不拢嘴,林家又要添丁进口了。这对于老一辈人而言,无疑是最开心的事。 吃了一顿年夜饭,林苏带着陈姐、绿衣和崔莺回到西院,西院暖阁里早已烧好了煤,室内温暖如春。 小桃、柳杏儿将各式点心摆了两长桌,小夭提前将各种点心试了个遍,开心地眯起了眼睛,林苏一进来,小夭就跳了过来:“公子公子,今天讲什么故事啊?” “嗯?今天还要讲故事?” 小夭说:“每年除夕你都讲故事,今年也一样,我都给你准备了这么多点心,你非得讲个好听的。” “这点心是你准备的吗?我就看到你到处跳着吃……”林苏刮刮她的鼻尖,屋内所有人全都笑了。 小夭跳起来辩:“你答应我了的,只要我减到一百斤以下,给我讲故事,小桃,你快告诉公子,我多少斤?” 小桃站了出来:“要是以前,我可能告诉公子你102斤,但今夜,我肯定告诉公子你只有99……” 陈姐笑了,崔莺笑了,绿衣一拳头砸在林苏的肩头,趴在他肩头笑得抽…… 林苏坐下了:“好吧好吧,咱们这个光荣传统看来是丢不掉的了,今夜我给大家上个硬货,来来来,坐好……” 所有美女全都兴奋了。 陈姐、绿衣、崔莺坐到了林苏身边,对面的小桃、柳杏儿、小夭坐在一起,小夭已经用手将下巴托了起来,柳杏儿甚至都准备了擦泪的小手帕——这就有点过分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我今天的故事,很硬!”林苏开始扇情:“为啥说它硬呢?因为这故事很美,为啥美呢?说的是爱情,啥叫爱情呢?少儿不宜……来,谁将小夭给我抱出去,小不点的听不得爱情故事……” 小桃真的下手要将小夭抱出去。 小夭急了,死死地揪住林苏的手臂:“公子我不小了,我听得,真的听得……” 绿衣实在看不下去了,白林苏一眼:“差不多得了啊,快讲!” 一番玩闹,正式开场…… “今天要说的故事是《梁祝姻缘》,话说有一山庄名祝家山庄,山庄有一小姐名祝英台,英台生得聪明而又美丽,不仅会描龙绣凤,还喜欢识字读书,长到十六岁的时候,她一门心思想去学堂求学,可是,女子是不准入学堂的,怎么办呢?她跟她的丫头小夭商量,小夭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货,就给英台小姐出了个主意,说小姐,咱们啊女扮男装……” 故事一开头,几女就完全吸引了。 山庄小姐想读书,而且可以预见的是,会在学堂遇到她的心上人,想想就充满悬念,充满刺激,最关键的是,每个人似乎都能从故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原型,描龙绣凤,崔莺擅长;识字读书,崔莺和绿衣都擅长;感受男女教育的平等,秋水画屏最有感触;甚至还有个丫头直接叫小夭,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货…… 随着故事的展开,众女齐齐沉迷…… 前期的俏皮轻松,让众女开心无比。 中期学府里的朝夕相处,花絮花边,让众女心跳脸红。 十八相送的经典场面,众女又觉有趣,又觉心动。 但后期的风云突变,却又让她们的心高高悬起。 山伯求亲遭拒,悲伤而死,众女全都湿了衣襟。 英台上了花轿,却绕道山伯坟前,执意而祭,这一祭,石破天惊,风云裂变,坟开!英台纵身一跃,与心上人儿双双化蝶而飞…… 千古名篇到此结束,留下“读书人去剩荒台,岁岁春风长野苔,山上桃花红似火,一双蝴蝶又飞来”的亘古传说…… 众女全都流了泪…… 沉浸于这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中无力自拔。 林苏拍拍趴在他肩头抽抽的绿衣:“我好像犯错了,今天可是大年夜,不太适合这种悲剧故事,要不,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小夭第一个抹掉了眼泪:“好!” 众女一齐挣脱了悲剧的束缚,林苏的歌,早已流传天下,但作为林家人,她们亲耳听到的却很少,甚至可以说只有一首《青花瓷》,其余的歌,都是从其他人口中听来的,最过分的是《白蛇传》,这里面的三首歌经绿衣全面考证,全都是他作的,而林家人第一次听到,却是曲家用录音石从戏院里录过来的,你就说过分不过分吧? 如今终于轮到他主动开口了…… 林苏道:“这首歌跟今天的故事一脉相承,名字就叫《化蝶》……” “碧草青青花盛开, 彩蝶双双久徘回, 千古传颂深深爱, 山伯永恋祝英台, 楼台一别恨如海, 泪染双翅身化彩蝶, 翩翩花中来……” 优美悠扬的歌声传来,瞬间打在众女的心尖,还没来得及消去的凄美爱情故事,在这歌声中似乎披上了一件美丽的外衣,或许这歌就是这故事的灵魂,听着这歌儿,再去回味那故事,悲凉不再,只剩下无边的美感,而透过美感,偏偏又能捕捉到几缕哀声…… 众女完全醉了。 歌停,林苏打开了房门,悠然出了屋,众女还久久地沉迷在这这份意境之中,醒不过来,或者叫不想醒来。 良久良久,小桃轻声道:“两年前的除夕,公子讲了《倩女幽魂》,我以为是最美的故事,听了去年的《牛郎织女》后,我觉得《牛郎织女》才是最美的,今夜听了《梁祝姻缘》,我才发现,《梁祝姻缘》更美,美得让人想哭,却又让人醉。” 崔莺道:“最美的还是这歌!这歌儿跟相公以前唱的歌儿有很大区别……绿衣姐姐,你能弹出来吗?” 众女同时兴奋了。 绿衣刚刚拿到一把七弦琴,通过七弦琴演奏《青城山下》、《西湖雨又风》和《千年等一回》,将歌曲的精髓完美发挥,早已成为林母如醉如痴的保留节目了,如今通过七弦琴将这首新歌演绎,不知林府的丫头们又将醉成何种模样。 绿衣的神色却很奇怪:“你们有没有觉得,相公今夜讲这个故事,配上这首神曲,别有用意?” 什么?陈姐微微一惊…… 绿衣道:“这个故事开篇说的就是女子不能求学,咱们都知道,相公可是一直都致力于女子入学的……” 崔莺和陈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异样…… 相公离经叛道,很早就已经体现了出来…… 他殿试之前的西山诗会,强行将陆幼薇、毕玄机、谢小嫣的诗呈上圣殿,根本目的就是想实现“女子入文道”的伟大壮举。 这个壮举其实失败了。 女子不入文道,乃是千年惯例。 即便再开明的大儒,都对此持反对意见,比如抱山、丁成儒这些大儒,在海宁学府,就曾否决了林苏让女子入学的校规——这是这些大儒唯一一次不跟林苏保持同一立场的事情。 即便是圣殿,其实也是反对的。 圣殿在那一届殿试时出的那道考题,就能说明其态度,这道试题怎么出的?——要求学子们写一首诗词,题材啥都不限,只有一个要求,必须温婉。 为什么出这道题? 很多人事后的解读就是:这是对女子入文道的否决!林苏西山诗会闹出的动静有点大,引发了很大的风潮,圣殿就用这道题回应天下人,男人也可以温婉,文道之上不需要女人。 跟林苏最亲近的人反对林苏这件事情上的立场。 圣殿反对他的立场。 林苏能如何? 他只能放下。 但是,他会不会还根本没死心,借这个故事,借这首歌,慢慢去改变世人的认知? 绿衣这么一分析,众女全都惊呆:“一个故事,一首歌能改变众人的认知吗?” 绿衣轻轻一笑:“千万别小看了这则故事,这首歌!这首歌一出,必定流传九国十三州,同步的,这故事也会……” 故事一经流传会如何? 我们会如何,世人就会如何…… 我们都同情祝英台,对于强加在她头上的枷锁,恨不得跳起来打破,世人不也会这样吗?她头上的悲剧根源有哪些?女子不能入学,门当户对…… 这两个观念,可都是咱们相公反对的…… 崔莺睁大了眼睛:“绿衣姐姐你说得好有道理啊,那咱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咱们都是相公的小媳妇呢,相公想做的事情,咱们帮他做!咱们将这曲子弹起来,唱起来,小桃、杏儿、小夭,你们不是喜欢讲故事吗?就将这故事传出去……” 小夭小桃开心得跳,直接就跑了。 有迹象显示,今夜的林府,丫头们都可以听到一个美丽到骨子里的故事…… 柳杏儿嘴儿动动的,很想辩驳一把,提点小意见,比如你说“咱们都是相公小媳妇”时,别看我,但是,最终也没提。 几个丫头出去了,崔莺有了新发现:“相公在干嘛?一个人回房啊?” “莺儿,快去送茶。”绿衣道。 送茶,那可是有特定含义的。 崔莺脸红了:“咱们三个人一块儿去送……” 轮到陈姐呆不住了,你个小不要脸的,三人一起陪他啊?我才不跟你们疯,我走! 第579章 边城之变 这一夜,到底谁送了茶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年初一的早晨,林苏是在陈姐床上醒来的,而绿衣和崔莺躺在林苏的床上,睡得很甜。 陈姐已经醒了,唇轻轻点在林苏唇上:“相公,新年快乐。” “你快乐我就快乐!咱们现在就乐一乐……”林苏抱住她的腰。 陈姐轻轻一笑避了:“相公,该起了,今儿大年初一,等会儿还有拜年客。” 林苏起了,陈姐也起了,绿衣、崔莺终于也起了,脸红红地对视一眼,赶紧穿衣服…… 等她们与陈姐会合,出门发红包的时候,林府里的红包已经发了好几轮。 吃过早饭,拜年客就上门了。 跟去年一样,曾仕贵是第一个上门的。 他带着秀娘,秀娘抱着一个婴儿,一般情况下,出门拜年抱婴儿不太合适,这不是提示别人给红包吗?但在林家,颠覆了,林家钱多得不知道怎么用,才不在乎这些小钱,曾仕贵也丝毫不见外,直接抱着他儿子登门了。 几个女的聚集在一起,曲秀、玉楼、西院三女,今年又加上了个鸿影郡主,鸿影郡主第一次在林家过年,什么都新鲜,跟几个女的在一起,快活得飞起。 杨知府带着小儿子杨春上了门,杨春先给林苏拜了年,给林铮林佳良拜了年,其后要去西院找几位师母拜年,林苏提示他,几位师母这时候不在西院,你去东院那边吧,东院那边一堆的人,你反正逢人就磕头,也不用称呼啥,保证你赚回你爹一年的奉?。 小家伙乐颠颠地跑了。 林家三兄弟和曾仕贵全笑了。 杨知府胡子颤了几颤,也终于笑了,笑到中途笑容一收:“三公子啊,我这个儿子反正是交给你了,你这师尊是教他算术呢还是那奇奇怪怪的《物理》,我也不管,但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他,让他有出息!” 关于这个儿子,杨知府是真的颇为纠结。 他将儿子送到林苏门下,冲的是状元郎这块金字招牌,目标一开始定得很是清晰,就希望林苏能让他儿子科考之路顺畅些。 但是,事情很快就偏离。 林苏关于科考之事半点都没教,将杨春一头按进术班里,折腾了整整一年。 好不容易熬到术班期满,林苏又新开了术班的二年级,而且不知道跟儿子灌了什么迷汤,反正这小家伙现在捧着本《物理》废寝忘食的,让这个老爹真不知道该说啥。这《物理》老杨同志是真看过,里面的一些知识他完全云山雾沼,似乎高深莫测,但这玩意儿再高深也不是科考考的东西啊…… “你还是一门心思想让他参加科考?”林苏托着茶杯,问老杨。 “什么叫我一门心思?你就不该一门心思吗?”杨知府怒了:“你是他师尊!” “好吧好吧,你我想法在大的层面上是一致的,都为了他成材,那么,你希望他哪一届科考?” 杨知府道:“就是本届!” 今年又是科考之年,二月县试选童生,六月乡试选秀才,十月会试选举人,明年五月,那就是全民瞩目的殿试选进士了。 “杨春才14岁吧?你不觉得早了些?” 杨知府摇头:“14岁科考哪里谈得上早?岂不正当时?” 旁边的林铮、林佳良和曾仕贵也都深深认同,因为14岁踏上科考路并不算早,整个大苍其实都是这样的,绝大多数学子第一次科考全都是15岁之前,有14,有13,甚至还有9岁中童生的神童。 大家一惯的认知就是:科考之路能早就早,因为后面的路太坎坷,乡试一卡三年过去了,会试一卡,又是三年过去了,殿试有的人考了十多回,每年间隔都是三年,就这样三年一步的移过去,等中进士的那天,兴许就已经三四十岁了。 “14岁的童生随处可见,但杨大人,有没有听过15岁的进士?”林苏问道。 杨知府也好,林佳良和曾仕贵也罢,一齐摇头。 整个大苍,到目前为止,千年时间跨度内,还从来没有15岁的进士。 “知道为什么14岁童生易得,15岁进士难求吗?”林苏道:“只因童生考考的只是才气,后面三关考的更多的是阅历,一个14岁的孩子,能对军国大事有什么样了不得的见解?对民生有什么样的思考?所以,我并不建议杨春今年科考,我更愿意他在他感兴趣的领域,慢慢完善自己的知识体系,在江滩慢慢增长自己的阅历,下一届,他17了,性格定型,阅历到位,我再授他科考之术,他才有望在一年半时间内,走完县试到殿试全过程!” 林佳良眼睛大亮:“杨大人,我觉得三弟说得有道理!” 曾仕贵道:“是啊,杨大人,林兄自己就是一年半时间内走完全程的,他19岁入科考之门,20岁就名满天下,这就是厚积薄发,下一届,杨春如果也走完全程,那简直就是大苍又一个奇迹,18岁的进士大儒,打破千年记录!” 杨知府心中虽依然有忐忑,但被两人描绘的美好画卷还是冲昏了头脑,手一伸,拿出了自己珍藏的林家银壶酒:“来,三公子,老夫与你订下这个君子协定!不指望春儿下届就中进士,三届之内能中,杨家给你立个长生祠……” “靠!大过年的你给我来个长生祠……这杯酒我怎么喝?” 闹成一团之际,小桃过来了:“公子,陈王府的阁心小姐刚刚来给夫人拜年,送了很重的礼。”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 陈王府派人过来拜年? 需要知道,封建礼教的力量还是强大的,规矩还是很严的。 新春拜年,就是各种礼法之大成。 上官不给下官先拜年,长辈不给晚辈先拜年,即便是同辈,也有个长幼,比如说,林苏先得给大哥拜年,然后再给二哥拜年,而不能反着来,不管他地位有多高,兄弟们对他有多服,都不能颠覆这个。 此外,正月初一乃是至亲年。 一般交往的人,拜年都会安排在正月初二以后,正月初一拜年的,全都是亲人一般的关系。 陈王今日派阁心前来拜年,是一种颠覆。 虽然他本人没有来,虽然阁心只是一个丫头身份,但林苏却知道阁心乃是陈王的红颜知己,几乎可代表陈王本人。 这份礼遇给得有点大了。 杨知府道:“三公子,陈王这份年礼可是有些重了,三公子得今日就登陈王府回拜才是。” “那好吧,我这就去!” 他走出了听雨亭,就撞上了陈姐,陈姐刚刚送走阁心…… “陈姐,咱们去陈王府一趟。” 陈姐点头,回到西院,拿上早已备好的礼品,林苏踏空而起,抱着陈姐横掠长空,飞向梅岭。 今日天气晴好。 但四野的雪未消尽。 尤其是梅岭,红梅开放,上面还有点点雪花,整个梅岭,美得纯洁,美得娇异。 陈王府大门口,也贴上了大红的对联…… 上联:梅西千里东河绕;下联:岭南万载北风沉。 对仗极其工整,而且韵味无穷。 看似只是景物描写,但巧妙连接东南西北,透出一股子豪气干云。 过去的一年,陈王改变了很多啊,已经有了豪气了! 不错! 王府之门打开,老管家一步踏出:“三公子亲至,如何敢当?三公子新春吉祥。” “你老吉祥!”林苏回礼:“王爷心情可好?” “哈哈,瞧三公子你说的,你这一到,王爷心情自然是明媚若万里春光……公子请,请!” 沿着王府九曲十八回的花园一路行进,感受着寒风中暗香浮动的梅花香,前面就是王府府内的那面小湖,一条人影坐在湖心阁,幕帘低垂,此人手托一只酒杯,静静地看着西边,风吹过,他的头发随风而起,但他的人未动,杯未动,眼神都未动,仿佛云游天外。 “王爷在那边,公子自行前往即是。” 这就是林苏的特殊性了。 一般人见王爷,自然得层层通报,但他到了,通报都免了,管家指个地方,你自己去。 林苏步步踏上湖心阁,陈王似乎根本没有发觉…… 林苏到了他的身后,轻轻一笑:“新春已至,残雪未消,四野之地,如诗如画,你却看得眉头深锁?” 没有尊称,没有客套,只有轻松惬意。 陈王慢慢侧身,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有没有发现,雪真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有何奇怪?”林苏在他身边坐下,阁心飘然而来,给两人倒了一杯茶,也给林苏身后站着的陈姐倒了一杯。 他们四人,是完全不需要避讳的,从一开始就不需要。 “这雪看着圣洁无比,似乎毫无杂质,但是,它却掩盖了污秽,平静的雪面之下,也无人知道是否暗流涌动。” 陈姐心头微微一动,陈王要说到正题了。 林苏自然更能懂:“有事发生?” “的确有事发生,就在昨夜!”陈王道:“事关北境!” 林苏心头勐地一跳,昨日大年,除夕之夜,北国边关又发生了什么?他清楚地记得,去年的除夕夜,北国边关发生过大事,大得无与伦比的事,厉啸天伪造军令,兵出龙城,激起轩然大波,朝堂格局因此而变,洛城之盟因此而变,北方四镇因此而变,这个除夕夜,直接载入史册! 今年厉啸天又玩了一把大的? 第580章 边城大捷亦有隐忧 陈王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今年不是厉啸天在玩名堂,而是大隅!大隅十万荒原军倾巢而出,趁除夕夜夜袭贺兰城。” 啊? 陈姐手中茶杯勐地一颤。 林苏也全身大震:“结果如何?” “结果是:厉啸天率部击溃大隅大军,乘胜追击三百里,大隅名震天下的荒原军几乎一战尽灭,逃回大隅的十不存二!” 漂亮! 林苏手一起,一巴掌拍在面前的茶几上。 陈姐后背刚刚渗出冷汗,此刻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陈王脸上慢慢露出笑容:“我今晨初闻此军情之时,跟你一样也感觉痛快,但是,有件事情让我颇为不安,想听听你的想法。” 林苏道:“你想知道这场大捷之后,大隅那边会如何调整?” “是!”陈王道:“自从你远赴边关,重夺北方四镇之后,厉啸天强势回归,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半年时间里,已经歼灭大隅军三十万有余,此番大隅荒原军一战败北,对方或许不会再强攻,而是会调整战略。” 林苏点头:“有迹象显示,只要厉啸天身在贺兰城,大隅就难以突破北方四镇,要想实现他们的战略宏图,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除掉厉啸天。” “是!” “大隅之人想除掉厉啸天,并不容易,但是,他们认为,咱们大苍这边可以帮他们这个忙。” “正是!”陈王道。 阁心和陈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面前这两个男人就军国大事进行交流,三言两语间已经将话题带入了可怕的境界。 “大隅那边手握……咱们这位的致命把柄,如果威胁他,解除厉啸天的龙城统帅之职,他一定会照办!”林苏说的“这位”,在场之人全都懂,指的就是当今大苍陛下。 “当然!咱们这位,这么多年来,岂不一直都在听令而行?”陈王言语中全是讥讽。自己的亲叔叔,当今大苍的皇帝陛下,这么多年来不思保国保边,而是一门心思地要将北方四镇送与敌国,以掩盖自己夺位之恶行,有条件卖国,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卖国! 作为皇室子弟,谁不心寒? 作为大苍之人,谁不感觉讽刺? 陈姐和阁心也是一阵阵地心凉。 厉啸天用兵之道,神乎其神,早已是边关战神。 敌人对他无所不用其极,大家都理解。 但敌人想对付他,却没那么容易,因为厉啸天原本就在防着大隅,大隅军不管是军,是修行人,还是文道高手,在贺兰军阵面前,都难以插足,所以,敌人拿不下他。 但是,他怎么防来自朝堂的阴招? 他怎么防当今陛下使绊子? 厉啸天头顶着收复北方四镇的千古荣耀,朝官想捏造罪名诛了他,需要承受非议,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敢这么干。 但是,朝堂对付自己的一个统帅,办法多的是。 他们可以不诛厉啸天,调离他总没有人有话说吧? 甚至他们还可以升迁他! 不管调离还是升迁,决定权都在朝堂,最终的落脚点都是厉啸天离开龙城! 只要他离开龙城,换一个“深知上意”的统帅上去,再跟大隅来演场半推半就的戏码,北方四镇的归属,瞎子都能看得明白。 “所以说,咱们这位近期极有可能升调厉啸天!”林苏“升调”二字说得也是异常讽刺。 “怎么办?”陈王直接问了最核心的问题。 一般人看昨夜一场大捷,都是击节赞叹,而他非同一般,他看出了洁白雪花下面的污秽,他看到了平静雪地下面的暗流。 他不想北方四镇再度成为交易品! 他希望听到破局之言。 林苏手中茶杯缓缓放下:“有件事情,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你说!” 林苏道:“当日我离开龙城之时,告诉过厉啸天一句话。” “什么?” “我告诉他,不管发生何种情况,你都给我死死钉在龙城,你此生唯一的使命,就是坚守北境,不准大隅一兵一卒越过贺兰山!” 陈王眉头紧锁:“不管何种情况?”关于林苏对厉啸天下令,不准大隅一兵一卒越过贺兰山的事情,其实林苏上次跟陈王说过,只不过,当时的重点不在这里,言语一笔带过,陈王都没意识到这层意思,今日旧话重提,他突然就意识到了其中的玄机——不管何种情况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想调他走都不行? “是!”林苏道:“即使朝堂发布调令,他也得拒令!纵然身负反叛之名,也不可离开龙城半步!” 什么? 陈王差点跳起来…… 将领不尊兵部指令,那还了得? 这不叫身负反叛之名,这不折不扣就是反叛! 陈姐和阁心脸色也全都发白,她们万万没想到,林苏当日赴北境,竟然已经作了安排,而且是如此丝毫不留后路的安排。 林苏目光扫过陈王惊疑不定的脸,缓缓道:“厉啸天,一家三百七十二口,尽数丧生于大隅铁蹄之下,他曾经告诉过我,他此生唯一的目标,就是成为大隅军方的噩梦!他九族早已尽诛,又何须在意是否再诛一次?” 陈王遥望西北,长长叹息:“厉帅之事,我早已尽知,他无惧九族同诛,但你也需要知道,一旦踏出这一步,对于龙城大军而言,意味着什么。” “你觉得意味着什么?”林苏反问。 “意味着灭顶之灾!大苍律……边军叛乱,杀无赦!”陈王沉声道。边军,国之重器,一旦叛乱,必须铁血镇压,这是铁律。 林苏目光抬起:“边军叛乱,杀无赦!的确是铁律,但是……谁来杀?” 谁来杀? 陈王心头勐地一跳…… 林苏端起茶杯:“龙城之军,已是百战雄师,在大苍百支大军林中,至少名列前三,谁能灭之?谁敢灭之?京城禁卫么?西北百兽团么?还是守护京城号称百万大军的……贵族子弟兵?” 陈王舔舔嘴唇:“这几支军队,空有盛名,根本不堪一击,大苍境内,能稳压龙城军威之军,恐怕也只有南王旗下的苍山劲旅。” “正是!”林苏道:“但你猜陛下敢不敢派南王出征?” 陈王缓缓摇头:“不敢!” 南王的苍山军团远在八千里之外,长途远征何其不便?更何况,南王当日可是站在厉啸天这一边的,三支大军集体为厉啸天站台,南王是措词最为激烈的一个,你这时候调南王平龙城叛乱,南王万一不答应,那事情就真麻烦了。 北方已叛,南方不尊圣旨,大苍皇朝军事基本盘瞬间就崩了。 陛下一定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 林苏道:“所以你不用想得太复杂,即便厉啸天斩了京城特使,撕了兵部调令,陛下也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兴许他还会找只替罪羊给砍了,费心费力给厉啸天免罪!” 这句话一出,陈王心头的万千纠结,瞬间烟消云散。 他是智者,他思虑万千,但是,他的思虑,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 林苏也是智者,但他的站位却不同,他站在陛下的立场。 边关统帅不尊军令,正常情况下,自然得全军尽灭。 但是,身居高位者必须权衡得失。 一旦行事的代价超出了他承受能力的时候,凡事都会有变通。 就象当日的西州,人鱼一族出海,绝灭西州官场,这是典型的触犯大苍铁则,按正规处置方式,陛下该立刻派兵入西海,屠人鱼一族。 但是,最终结果怎样?陛下发动一堆大儒为人鱼作辩解,称人鱼亦是远古雄族,那些人族闯入人鱼领地,罪该万死,那些官员为人渣保驾护航,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这就是拿捏! 陈王站起:“走,陪我赏梅!” “你今天坐在这里,盯着那片梅林柔肠百结的,还没赏够啊?” 陈王横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我是柔肠?从我紧锁的眉头就可以看出那分明是愁肠!如今不一样了,懒得愁了,弄点轻松快活的……” “什么轻松快活的?” “比如我呢,赏梅赏雪赏春风,你呢,吟风弄月乱涂鸦……” “靠!”林苏转身就走:“又想我写诗啊?没门!” “给我站住,那片梅林还有面墙,你今天给我填上,你敢不填,我可要追究你夜入皇妹寝宫的大罪了……”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你什么意思?” “皇妹上次可是上梅岭了,说了西山的一些事情,你就直接说说,有没有夜入寝宫这回事?” “有的确是有,但事情绝对不象你想的那样,那天……” “你辩个屁?赶紧给我写诗,将那面墙填上,原谅你了!” 林苏怔怔地看着陈王,啥叫原谅?我救你妹子性命啊,还需要你原谅? 陈王盯着他:“怎么?原谅你都不满意?还想我鼓励你一把不成?” 林苏一巴掌摔在自己额头:“墙在啊?” 身后的阁心和陈姐看着两人在那里争,在那里辩,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轻松。 也许林苏最大的魅力就在这里,每次过来之前,王爷都是心事重重的,他一过来,三句话两句话,王爷就整个人放松了。 今天尤其如此。 陈王要题诗的地方是在雪梅园…… 风景异常雅致之地…… 陈王与他踏着尚有几分残留的雪道一路前行,就看到了满园妖艳的梅花,还有梅花树上,墙头的白雪。 此时的白雪,经过了两三天的沉淀,没了飘飘洒洒的常态,在红梅之下,在明媚阳光之中,点缀于奇形怪状的树间,将这一份天地之雅刻画得淋漓尽致。 “点个菜!写梅还是写雪?”林苏漫步花间,随口一问就让身后的三人全都惊呆。 又点菜啊? 第581章 梅雪争春 点菜这玩意儿陈姐熟,但陈王和阁心只听说过,还真没亲自担当一回点菜人。 阁心兴奋了。 陈王却沉思了:“我幼年喜梅之热烈,来到梅岭之后,反而喜雪之沉静,你这文坛视若传奇的‘点菜’,我竟然一时之间难以决择,你呢?你喜欢梅还是喜欢雪?” 梅,雪,梅雪园中两大特征,随便什么类型的都应景。 但要让他选择一样,他还真的犯上了选择性困难,关键是林苏的诗词实在太具想象力,让他患得患失的总觉得选择某一种,就会错过另一种。 林苏笑了:“喜欢梅还是喜欢雪,还真是一个文人雅士通常都会遇到的选择,少年奔放喜梅之妖艳,中年历尽世事,方知雪之妙意,这首诗,就叫《梅雪》吧……” 他的手一起,宝笔在手,金纸出,落笔…… “梅雪争春未肯降, 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色, 雪却输梅一段香!” 笔收,七彩霞光宛若随笔而起,瞬间弥漫整座雪梅园。 阁心抚掌赞叹:“梅须逊雪三分色,雪却输梅一段香,三公子这诗,真是将梅雪写绝了,恭喜王爷园中再添一七彩诗篇!” 王爷哈哈大笑:“赏初一之梅雪,得天下传奇诗篇,妙哉!” 伸手去抢林苏手里的诗稿,林苏却手一缩,他抢了个空。 “诗稿给我啊……” “七彩诗稿价值好几万两呢,我凭啥给你?”林苏手一转,直接递给了陈姐:“陈姐,这算我给你发新年红包哈。” “好的,相公!”陈姐咯咯笑,赶紧接了过去,转身开跑。 陈王在那里跺脚:“你今天干啥来了?给我拜年的!拜年礼就这样带回去了?象话吗?” “什么拜年礼?拜年礼早就送给你了,三块腊肉一包零食,你还要乍地?” 陈王一声大叫:“来啊,将三公子送的三块腊肉全煮上,让他自己全吃了,免得本王空负收礼之名……” 阁心娇笑:“是!王爷!” 也跑了。 王爷摊摊手:“算了,我真不跟你家侍妾争诗稿,用你的林体,将这首诗亲笔写到这照壁上,总行吧?” 林苏大手一挥,雪梅园出现一首诗…… 虽然并非宝纸,但他用宝笔题写于照壁,还是生出了澹澹的银光…… 两人并肩回到湖心阁。 腊肉已经煮香了,酒也开了…… 两人在那里喝酒,陈姐和阁心在旁边坐着,各给各的男人倒酒,倒也其乐融融…… 午后直到夕阳西下…… 陈王又一次喝多了…… “兄弟啊,皇妹那日来海宁,你不在家,看得出来皇妹是有几分失望的……” “我也失望啊,京城一堆的花儿一齐栽在海宁,我都没来浇点水施点肥……” “靠!你浇水施肥什么意思?” “就是个比喻,文道中的手法,你不懂。” “屁!什么文道手法?分明下流!”陈王醉眼迷蒙:“你夜入皇妹寝宫……” “已经翻篇了!你亲口说的……” “你急什么急?我又没说追究你什么,我只是提醒你,皇妹那边眼前你真不能乱搞,该是你的总是你的,将来肯定还是你的,到时候你再怎么乱搞我肯定不管……” 冬! 陈王倒下了。 林苏站起来,转了两个圈子,拍拍脑袋:“陈姐,咱们回家乱搞……” 陈姐勐地伸手,一下子握住了他的嘴巴…… 呼地一声,林苏抱着她冲天而起,这回方位正确,笔直地射向海宁,通,西院那边的那棵合欢树如遭重击,上面的残雪落了一地。 柳杏儿、绿衣和崔莺全都吃惊了,跑了出来,看到雪地里滚成一团的两人,目瞪口呆。 “这回是真喝醉了!”陈姐将林苏抱了起来,送入房间。 将林苏扒了衣服,塞进被窝时,林苏眼睛还睁了一下,手也不规矩了一把,但陈姐还是避了,将他的手也按进了被窝,半响,林苏睡着了,她才起身出房。 外面绿衣和崔莺都进来了:“相公怎么又喝醉了啊?每次去陈王那里总是醉。” “可能陈王希望一醉吧,相公没去之前,他心思纠结得很,一肚子的心事,畅快一醉,或许也是他生命中的张驰有度。” “这倒也是,陈王,其实想一想,也真是挺可怜的……”绿衣说。 崔莺眼睛睁得老大,一个王爷也可怜? 在她的字典中很难接受这个,但是,跟林家人一起时间长了,她也多少能体会到一些别人体会不到的东西。 陈王以地位而论,全天下没几个人有资格说他可怜。 但是,细想想,还真是可怜。 幼年锦衣玉食,风流天下闻。 刚刚成年,就遭受宫城大变。 父母双亡,两个兄长也双亡,只有一个妹妹,却根本不能相见。 朝中大员忌讳他,不敢跟他交往。 他装疯卖傻,其实心里装着大国天下。 艰难困苦的局面,一步走错就是满府尽灭,他的每一步都是走钢丝。 天下间能够帮到他的人,屈指可数,相公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相公今日又写了一首诗!”陈姐一句话,让气氛一下子活了。 “啊?什么诗?”绿衣脑袋弹起。 陈姐手一扬,一张金纸出现在她掌中,七彩霞光弥漫斗室……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色,雪却输梅一段香……”崔莺满眼全是七彩光芒:“世人写诗,单论一种,唯恐乱了主题,而相公,偏偏将梅雪并论,一个‘色’,一个‘香’,将梅雪写到了极致,这首诗一出,每年这个时候,大概会有无数人引用吧?” 陈姐笑了:“相公上元节一首《青玉桉》,让人无法写上元,中秋节一首《水调歌头》让人无法写中秋,如今将魔爪伸向梅雪,那些读书人要疯了……” 绿衣眼中却是光芒微闪,破例地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 崔莺终于看到了她的异样:“绿衣姐姐,怎么了?” “梅雪争春,梅雪争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有些敏感,我总觉得这首诗别有意味……梅雪争春指的会不会是当今陛下跟陈王?大雪飘飘下,铺天盖地虽然是大势,拥有外在的‘色’,但梅花开在梅岭,胜在其内在之‘香’……” 三女面面相觑…… 难道说,真的到了掀盖子的时候了? 当然,也有可能真是她们太敏感了…… 入夜,林府安静了。 林苏房间里终于传来了动静:“小宝贝,给我上茶!” 外面三女同时抬头,眼神中颇有异样…… “莺儿,给相公上茶!”绿衣道。 “你送!”崔莺直接将托盘塞到绿衣手里。 绿衣想拒,却不能打翻托盘,只能去了,这一去,绿衣再没有出来…… 次日,绿衣脸蛋红红地出了房间,一头撞上了崔莺,崔莺笑得好开心:“绿衣姐姐,以后别说给相公上茶这事儿哈,你再说,指的就是昨晚!” “莺儿你学坏了!”绿衣一把揪住崔莺…… 从正月初二起,西院的梗玩出花儿来了。 书房送茶代表崔莺。 酒后送茶代表绿衣,当然,品鉴香水代表的也是她。 另外,陈姐莫名其妙地也拿了一个梗,啥梗呢?清晨送衣! 说的是正月初四的早上,林苏醒来喊了一声陈姐,给送件衣服过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七搞八搞陈姐没出来,绿衣趴在门缝里望了一眼,好家伙!陈姐在那里喘呢,于是,清晨送衣代表陈姐…… 品着新年的茶点,玩着媳妇们的梗,林苏这个春节过得轻松惬意。 老二林佳良就不行了,正月初四就去了三平县,他不是林苏,他是正规的官场中人,他得去卢州州府以及知府那里走一遭。 而且必须赶在正月初十以前。 这样的事儿,林母是支持的,而且是下了命令的,不就是拜年吗?不就是送礼吗?送就是了! 你老二不能学你家三弟,他是顶着青莲第一宗师之名,还揣着根文道青木令,有恃无恐,你一个小破县令,还是老老实实地走官场路线,该砸钱的就砸钱,反正这玩意儿林家贼多…… 到林家送礼的也多。 只不过,这礼送的着实有些奇葩。 比如说曾仕贵,到林家拜年,拿了几块腊肉,走的时候,林佳良给他回了只小袋子,里面是白云边。 杨知府也是这样,除了白云边外,还有一套青花瓷。 单以价值而论,回的礼全是百倍千倍的价值,但没有人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的君子之交,礼物只凭心意,根本不在乎贵贱。 江滩那边也是这样,那些受林家大恩的百姓,选了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作代表,给林家老太太拜年,带来的也只是些腊肉、地里的青菜之类,但老太太照样乐呵呵的,该回礼还是回礼,也没有计较这些价值比。 这些时日的拜年客,多数是管家接待的,但老太太也偶然会接待几个,比如一些有头有脸的、气度不凡的,或者是海宁学府的一些大儒们…… 今天又来了一个,老管家将这个客人带到老太太面前,只因为这个老头顺嘴说了一句:老朽年前曾与三公子有约。 能与三公子有约的人,那就不是一般人,前来拜年得是老太太亲自接待啊。 如是,管家就将他带到了太太这里。 林母吩咐管家孙叔接了他带来的一块腊肉,热情地请他喝了茶水,跟他聊了会家常,送他出门…… 出门之后,林母才抽空问下管家:“老孙,这谁呀?” 孙叔有点吃惊:“夫人不认识么?老奴也不认识!……他去了西院那边,可能是拜见三公子的……” 林苏正在西院享受几个媳妇按摩呢,突然看到那个老头从门口进来。 林苏勐地抬头,有点吃惊:“贾长老!” 站起身来,迎接! 第582章 《齐民要术》 绿衣嘴巴无声地张开,我的天啊,农圣圣家的那个贾长老! 她曾经跟相公去拜见过。 就是曾在海宁江滩靠近大雾山那里住过一段时间的那位。 是文界中人! 这样的人物,是顶尖人物啊,给陛下拜年,陛下都得说声当不起,居然会在正月初五出现在林家! 陈姐和崔莺虽然不知道这来的是什么人,但看相公的表情就知道非同一般,赶紧准备茶水。 贾长老笑道:“林公子,老夫今天前来,是给老太太拜年的。” “真是拜年的?就没点别的意思?”林苏似笑非笑。 贾长老瞪他一眼:“林公子你什么意思?正月初五的登门,不拜年能做什么?还能讨欠账不成?你当老夫是不懂事的三岁孩童?” 林苏直接傻眼,你这不分明就是讨债吗? 讨债自己不说出来,非得让我来说,你还借这由头训我一餐! 老头你是真牛叉! 林苏点头:“我原本想着今天就将答应给你的礼物送给你,但你说得对,民间向来有正月初不讨欠账的习俗,也不好破这个例,来,喝茶……礼物的事情,改日再说。” 贾长老眼睛鼓得老高…… 接过茶水勐灌一口,好像打算说点什么,想了想又灌了一口茶…… “林公子……咳……”贾长老真的忍不住了,灌了两次茶,搓了两次手,终于还是开口了:“不知林公子准备了些什么礼物……” “还是忍不住要讨这欠账了?”林苏道。 贾长老正色道:“三公子哪里话?!欠账跟礼物能一样吗?正月初讨债的事儿老夫说什么都干不出来,但正月收礼却是正当时……” 林苏一巴掌拍在脑门:“服了你了,这都圆得过来……来吧,到我书房来!” 贾长老喜孜孜地跟进。 西院陈姐、崔莺面面相觑:“这谁呀?跟相公好像交情很不一般。” 绿衣道:“跟相公的关系是不是一般我不知道,但他这个人,绝对非同一般……他是农圣圣家顶级长老,三无长老!” 啊?圣家顶级长老? 我的天啊…… 两女瞬间全都激动了。 天下间千年世家很有几家,天下间高门大户不知有多少,但哪家能够得圣家顶级长老亲来拜年?谁又受得起? 到了书房,林苏站在书桌面微微思索…… 贾长老满面红光:“你是想送我一首农诗么?或者农事策论?” 这是他能想到的两样东西。 林苏的诗,天下驰名,任何一首诗出手,都是众口相传的文化瑰宝。 林苏的策论,其实也是文坛的传奇。 他在乡试上的《四国论》得益于张旭等人的逼宫,当时就公于天下,成为策论的巅峰之作,会试、殿试的策论虽然没有流传,但隐约有消息,这两篇策论更胜《四国论》,众人也是信服的,因为他最终三元合一,拿会元、拿状元,如果策论不好,也根本做不到三元合一。 策论,是体现治国理政思想的,比起诗歌更实用。 所以,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是对策论有兴趣。 但不同的人,对策论的关注点不一样。 农圣圣家的人,希望看到农事的策论,今日,或许就能看到。 这是贾长老的期待。 林苏摇头:“我要送你的东西,不是诗歌,不是策论,而是一部农学专着。” 贾长老大惊失色:“农学专着?三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你并非农家之人……” “圣道之上,百道同行,一部专着横空出世,怕是会有些麻烦,但是,农事乃民事也,天下民生凋敝,已是刻不容缓……”林苏似乎是回答他的话,又似乎是自言自语:“罢罢,我就写下这部专着,有风有雨且随它!” 手起,笔落! 宝笔落于金纸之上,写下了四个大字:《齐民要术》。 “民生,国之根本也,农事,民之根本也,所谓国以民为基,民以食为天,余总纳天下农事涵种、育、苗、穗之成,分灌、养、培、增之路,遂成一书,名《齐民要术》,共十卷九十二篇……” 他的笔下,金光如水,片刻间流过《齐民要术》之序言,旁边的贾长老全身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总纳天下农事? 十卷九十二篇? 这可能吗? 这绝对绝对不可能! 他并非农家之人,如何能知农事?即便知农事,也不可能太深入,动辄十卷,岂非贻笑大方? 但是,随着林苏笔下的金字流出,贾长老心头怦怦乱跳…… 第一张纸千余字转眼间出现,贾长老一拿到手上,修行近百年的心态瞬间尽崩! 他所写的农事,精准无双,他的育种之法,绝妙无匹,他的嫁接之技,匪夷所思,他关于四时之判断,关于天气之变,对于作物之对应,比他这个精研数十年农事的农家长老更加精深…… 仅仅这一张纸,就是农家梦寐以求之妙文高论! 桌上象这样的金纸有十多张,而且林苏依然没有完…… 贾长老看看天空,看看面前的人,完全不知身在何处…… 西院之中,三女也是心神不属,得知来的人是一个顶级人物之后,三女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作为相公的小媳妇,三女知道相公有多难,相公的仇敌满天下,能帮他的人屈指可数,而农圣圣家显然是可以帮他的,这个顶级长老登门,机会太好了,怎么想个办法给人家留个好印象,是作为小媳妇该当担起的责任。 “我去给相公上茶!”绿衣端起茶杯。 崔莺啊地一声跳起:“绿衣姐姐,你搞没搞清情况,相公在会客呢……” 绿衣无语凝咽:“我的天啊,上茶这词儿现在彻底玩坏了,我说的是上个正经的茶!” 崔莺想歪了,握脸,尴尬,想钻地缝…… 陈姐拦住了:“别去!” 绿衣微微一惊…… “你看!” 绿衣目光一凝,吃惊地看到书房里金光如海浪,层层叠叠…… “相公跟那个长老应该是在书房论道,金光漫天的,应是高层文道,不适宜打扰。” 绿衣吓了一跳:“是!是我疏忽了,陈姐,我们到外面看着门,免得有人进来……” 林苏写得很忘我,根本没有注意到书房中已经变了样。 《齐民要术》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一部包罗万象的农家宝典,全文分十卷,九十二篇,总字数达到十一万,即便是原文写下,都是一部旷世奇书,但林苏并未完全按照原文来写,其中经后世验证有错误的地方他作了修正,后世更先进的育苗育种技术,他作了添加,虽然并不具体,但那高深的理论一经融入,他笔下的这部旷世奇篇,比原着更进一层。 随着他步步推进,他的笔尖悄然改变了模样,似乎变成了一支画笔,散发出七彩霞光,又似乎成了一具犁,在广阔的天地间开辟了新世界…… 贾长老放下了第二页纸,眼中全都是不可思议…… 他的目光投向林苏的笔尖,眼睛勐地睁大,天啊,他看到了什么? 林苏笔下出现了一团火焰,青莲之火! 而林苏身后,一座高楼的虚影若隐若现! 笔下青莲火,身后三重楼! 这是宝典出世的特征! 圣殿宝典! 圣殿有经,有典,经为圣人书,典为文雄写! 经称圣经。 典称宝典! 经纳圣人思,典汇百家象。 圣殿宝典,那是所有文道修行人毕生的追求,包括贾长老自己在内,甚至包括圣殿各大长老在内,何人不想留下一部宝典? 但是,何人能够? 而如今,林苏一部《齐民要术》尚未全部完工,已经呈现出宝典的特性。 今日,莫非要见证一场万载难逢的盛况? 在他激动、惊诧的目光中,林苏写下了最后一笔。 《齐民要术》正式登台! 他笔下的青莲火勐然一张,将整座书房完全纳入,一声轻响,百张宝纸合为一本书。 书页无声地翻开,激起涟漪万千重,虚空之中出现一座莲台。 贾长老心头全是问号…… 真的开了宝典之门,这一切都是宝典问世的信号,但是,有一点不同,以前宝典出世,诸天震动,宝典横掠天际,气象万千,万民敬仰,而今日只是书房震动,虚空成书,且不说天地异像,就连书房之外都一无异常。 圣殿到底认不认这部宝典? 如果认,为何不给他万民敬仰之机? 如果不认,面前的一切,分明就是宝典出世的异像。 莲台之上,突然出现一人,身着黑衣,头发漆黑如墨,莲台飘来,林苏和贾长老都看清了他的面孔,此人看起来只有双十年华,还挺帅,但他的眼睛却宛若经历万古岁月狂潮,气度之脱俗,绝对非同凡响…… 黑衣少年开口,声若洪钟巨宇,一字一字钉入林苏和贾长老文山之上:“《齐民要术》,博大精深,包罗万象,于农事精细入微,极具农学价值,收为圣殿宝典!” 林苏全身大震…… 他自然也知道圣殿宝典何等分量,那是比《伦语》、《道德经》这些圣经仅差一档的存在。 他写下的这本《齐民要术》,一步登天! 贾长老心头大跳,勐地抓住林苏,深深鞠躬:“弟子贾无余,见过特使大人!”哪怕面前之人是少年模样,但既然开口定典,必定是圣殿高层,而且他也一定不是少年人。 林苏感受到他手臂的力度,也鞠躬:“弟子林苏,谢特使大人夸奖!” 黑衣少年微笑道:“你谢老朽,老朽却得谢你,《齐民要术》成书,万世同惠,依圣律,但凡写出宝典之人,奉为圣殿‘常行’!恭喜林苏,你已是圣殿‘常行’!” 手一抬,一枚非金非木的银色令牌飞向林苏。 林苏接过,面前的牌子,正面“圣殿”,背面“常行”! 他的心跳加速了…… 他知道何为圣殿常行! 第583章 黑老,常行 圣殿弟子行走天下,奉为上使。 不奉世俗令,不受世间管辖,他们的地位在民间的地位与最顶级的宗师相当,与白鹿书院院长相当,但那些弟子,只是圣殿“行走”。 圣殿行走,是标准的圣殿人,但在圣殿的框架体系中,“行走”只是最底层的那种。 行走隶属于圣殿十七宫,身后是有管辖的。 而“常行”不一样! 常行不属于十七宫,它是独立存在的。 如果将圣殿比喻成一个宗门的话,圣殿行走,就是宗门弟子,而常行,就是宗门长老! 林苏的情况很是特殊,有人爱死他,有人恨死他,纵然高高在上的圣殿,对他也是毁誉参半。 所以,当日贾长老就告诉林苏,眼前最好莫要入圣殿。 因为你此刻入圣殿,只能是一个“行走”,圣殿十七宫中,看你不顺眼的人,每个人都可以来踩你一脚,何必呢? 你得等!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圣殿某个绝对的大人物欣赏你,将你一步到位提拔到“常行”,你就可以坦然入圣殿,成了常行,圣殿十七宫失去管辖权,才没有人来踩你。 贾长老身为圣家顶级长老,见多识广,给林苏指了条明路,但是,他却也不知道,林苏是否真的有机会获得圣殿绝对高层的赏识,因为这事儿全凭机缘。 然而,今天的事情跳出了他的预判。 林苏没有得到任何高层的赏识,凭自己的力量为自己获得了常行! 他钻的是圣殿规则的空子。 圣殿是有铁则的,但凡写出宝典,自动获得“常行”资格! 不需要人赐! 甚至说,没有人能阻止! 只要你有这本事,常行就是你的,哪怕整个圣殿高层都对你不满,也改变不了这条铁则!这是圣人制定的规则!除了圣人之外,无人能改。 他已是常行! 他终于第一次真正在圣殿棋盘上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分量。 林苏很久都没有激动过的心情,激动了…… “林苏,获得圣殿常行,乃是世俗文人的荣耀之极,原本应该宝典横空,九国十三州共敬之,但老朽今日隐其荣耀,书房见你,你可知何故?”黑衣特使缓缓道。 “特使必有其用意,苏,不敢妄猜,其实也并不在意。” 黑衣人微微一笑:“一时荣耀,过眼云烟,你能不在意就好,老朽告辞也!” 他的身影微微一震,踏上莲台…… 林苏叫道:“特使且慢!” 莲台光芒泛起,如莲将开,却又停下:“林苏还有何事?” “特使可喜人间酒?” 特使笑了:“林家顶级白云边么?老朽也曾有幸喝过一回,实是绝世好酒!” 林苏手一抬,双手奉上一只储物袋:“这里有三百坛,全是陈酿,虽然只有两年年份,比起一般白云边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特使目光扫了过来:“酒是好酒,意是真意,然老朽今日乃是宣令之人,不宜收礼,你他日入圣殿,不妨来我墨阁。” “墨阁?”林苏道:“特使名讳方便告知否?” “墨阁仅老朽一人也,一到便知。” 无声无息中,金莲一个旋转,突然化为一个光点,消于无形。 与此同时,桌上的金纸化为蝴蝶,射向贾长老,在他掌中化为一本完整的册子,封面四个大字《齐民要术》,下方打了个金色印记:宝典! 圣殿认证的宝典。 原版藏于农家。 这也是圣殿对农家的奖励。 贾长老手托宝典激动非常:“黑老!他是黑老!” “黑老?”林苏眼中全是问号:“黑老是谁?” “圣殿黑白二老,黑为黑心,白为白发,此二老地位极其超然,黑老的‘墨阁’即便圣殿中人,也视若禁地,真没想到,从不问凡尘事的黑老,居然专程为你而来……对了,林公子,你何时入圣殿?” 林苏犹豫半响:“眼前还未到时候。” “你已是圣殿常行,可入圣殿。”当时贾长老是反对他入圣殿的,但现在,情况有变,林苏已得“常行”,而且是一个凭宝典、凭圣殿铁则而得的“常行”,比起一般高层人物赐的“常行”更加超然,现在入圣殿,也是无人可欺。 林苏澹澹一笑:“我并非……为入圣殿而入圣殿,总得先确定一个明确的目标,才会入圣殿一行,眼前还是做好手头的事儿要紧……长老今儿前来,所得的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这句话一出,贾长老一张老脸完全开花…… 有啥满意不满意的?是惊喜好吗?农圣圣家得一宝典,那是比过年都喜庆的事! 不跟你说了,老朽现在就回圣家,让家主也也开心一回,走人…… 贾长老身后突然出现一片田原,那是他的文界…… “等下……”林苏大叫。 田原风起,稻谷伏低,老贾同志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苏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你跑个啥啊?我还能将送给你的书收回不成?我只是想问问你家有没有个村姑流落在外……” 没有回音,老贾消失了,是真的走了。 他是真的担心手中这份宝典有个什么闪失。 所以,他连一出发时的初衷都忘了,他的初衷是啥呢?先取得林苏自己答应给的礼物,然后顺手牵羊弄几坛白云边。 现在宝典到手,事儿太大了,其他的什么都顾不得了,回圣家,跟圣家家主一起乐呵才是正事。 宝典原版,对于一个圣家的作用,远比林苏预估的要大得多。 …… 林苏没有叫小宝贝上茶,施施然出了书房,西院之中,三女眼睛睁得大大地,等着他呢…… “相公,你给三无长老送了什么礼物啊?”绿衣跑了过来,抱住他的腰。 林苏托起她的下巴:“你觉得会是什么?” “一首诗……”绿衣张嘴就来:“我们看到你书房里的金光了……” “靠!金光诗?你这是埋汰谁呢?你家相公用脚来写诗,也不至于只有金光吧?” 陈姐,崔莺一齐抚额,用脚写诗?相公你确定你不是在埋汰人?…… “那可说不准,很多人都说相公才气没了,要不,你现场写一首,用七彩之光粉碎四面八方的流言……”绿衣眨巴眼睛。 林苏一眼识破她的激将法:“小宝贝的激将法在我面前失效了,你家相公玩计策都玩出花儿来了,还中你的激将法?” 绿衣缠了上来,整个胸都贴上了:“你玩计策玩美人计没?我给你玩一个,好相公你中回计啊,以后你喝多了,我还给你送茶……” 一提送茶,崔莺握着脸蛋躲了,陈姐抚额躲了,林苏真的中了计,现场给她写了一首诗…… 诗云:“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诗毕,七彩霞光。 霞光之中,绿衣完全醉了,眼波都差点滴出蜜来。 崔莺跑了过来:“这回相公没醉,绿衣姐姐好像醉了,哎,绿衣姐姐你喝茶不?” 喝茶这个敏感词儿一出,绿衣弹了起来,跟崔莺闹成一团。 林苏笑眯眯地去晒太阳,绿衣和崔莺拿着这诗稿看了好久好久,终于崔莺叹息了:相公的诗词真是百变千幻,这首诗已经跳出格律的框架了,但依旧美得让人心醉,依旧还是七彩诗。 没有人知道,刚才书房里发生的事情。 林苏写下宝典,获圣殿常行,在圣殿最高层掀起惊涛骇浪,但在圣殿更大范围内、在整个九国十三州,几乎一无所知。 林苏不知道这是为何,但他隐约猜到这事儿不小。 当日他开词道,圣殿也是隐去了他的名字,让他长时间里默默无闻,他知道这种隐,是十足的善意,而今日的隐,依然会是善意。 圣殿之中,有人恨他。 但是,也有人在保他。 保他的人有哪些?他不知道,但他也能粗略地数出几个,京城文庙打更人肯定是一个,今日来的这个黑老肯定也是一个。 另外还有一人,林苏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谁呢? 章维空! 章居正的父亲! 此人是前任文渊阁大学士,三十年前在朝官的压迫下,离开俗世皇朝,专研文道,破入文界,收入圣殿。 此刻的章维空,又是何种身份? 会不会也是保的人之一? 应该是吧…… 毕竟我撩你家章亦雨,都快撩到位了,一旦越过那层很薄的……线,我跟你不是外人,我是你孙女婿,哦不,曾孙女婿…… 林苏遥望苍穹,想起了章亦雨…… 这小妞儿从瑶池会回来之后就被碧水宗当成了宝贝,关进了悟道园进修,上次进京她没回来,现在有没有回?如果回来了你都不过来让我调戏调戏,那就太不象话了! ! 我上京城将你的修行心境弄得啥也不是…… 正月初五,林苏打算进京了。 他的打算一说出来,林母开心极了:“三郎,娘就担心你这一下到地方,京城那边再也不管不顾了,你能想到跟京城那边加强联系,说明你已经真的长大了。” “娘,我早就长大了啊,你还将我当孩子不成?”林苏抱着娘的肩头。 林母拍拍他的肩头:“你没成家之前,在娘的心里,就不算真的长大,今年,要不要将你的亲事给定了?” 林苏大惊:“不能吧?前年是二哥,去年是大哥,这操持婚事的事儿一忙起来就没完没了,孩儿实在不忍心娘年年劳累,歇两年再说,歇两年让我亲爱的老娘歇口气……娘,我走了!” 哎哎…… 林母很想跟他再谈谈,告诉他“孩子结婚,母亲累死都开心”的千古至理,可林苏已经跑了。 第584章 林家的问题不是赚钱而是怎么花钱 小雪在旁边笑:“夫人,三公子是真没打算成家,你就别逼他了,要不然,他以后动不动不回家,你又该失眠了。” “老身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郡主那边说的那事,我都没来得及跟他说……” 她说的是鸿影郡主跟她隐晦提及的那事。 鸿影郡主的妹子鸿叶郡主有意跟林家来个亲上加亲。 她也想问问林苏的意见,可林苏跑了…… 小雪在旁边分析…… 夫人,三公子那边,奴婢觉得最大的麻烦可能还在于名分上,西院的几个姑娘夫人也都是看在眼里的,三公子宠得象宝贝一般,他哪舍得弄一个千金大小姐压在她们头顶呢?所以呢,奴婢觉得,如果鸿叶郡主愿意跟这几位姑娘一样,做个平妻,事儿还好办,要是非得当这个唯一的正妻,奴婢觉得这事儿悬…… “当平妻?”夫人缓缓摇头:“大苍礼制,一妻多妾,虽然民间偶有‘平妻’这一说,但终究不登大雅之堂,他一个青莲宗师,堂堂知府,岂能有违礼制?” 小雪笑了:“夫人你瞧三公子可是在乎礼制之人?奴婢猜想啊,将来他的女人可能会有各色人等,失国之人,落难之人,千金小姐,王府郡主,皇室公主,丫头侍女,甚至小桃都有可能,更有甚者,连妖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出现的是:唯一的正妻!” 长长一番话出口,林母没怎么震动。 但隔壁一间房子里,正在拨拉算盘珠子的一个女子勐地抬头…… 小桃! 小桃牢牢压在心底很久的一个愿望,再次泛起了小泡泡…… 林苏到了南院,见到了大哥。 林铮打算过完正月十五就远赴边关的,这一去,恐怕也得是鸿影郡主临盆之时才能返回。 所以,林苏得跟大哥告个别。 林苏递给大哥一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银票! 林铮眼睛睁大了:“三弟,你这是……” “大哥,我知道你有奉?,也并不需要钱财,但是,手下终归有些战士战死沙场,朝堂即便抚恤到位,也不过区区十两银子,难以养活全家,何况抚恤十有九不到!这三十万两银子,你自行支配。” 三十万两? 林铮的手都颤抖了。 就他本人而言,的确不需要钱财。 他身在血雨关,吃穿用度全是军粮、军资。 要钱也没地方花。 媳妇身在林家,林家吃穿用度更不用他操心。 但是,他带兵多年了,他见多了战死沙场的战友们,人死的,家也散了的人间惨剧——朝廷虽有战死十两银的抚恤制度,但又何曾兑现过? 作为将军,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让战死的战友后顾无忧。 可是,没有人能做到! 而如今,三弟出手就是三十万两,血雨关战士也不过十万人,即便战死一半,也足够抚恤(呸呸,只是即便,不是诅咒)…… 他更加知道,有这三十万两银子在手,他林铮将真正成为十万大军拥戴的统帅! 想想看,哪个士兵不拥戴能够解决他们后顾之忧的统帅? 三弟,这就是你想我做的? 将血雨关十万大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思绪瞬间流遍林铮的大脑,他缓缓抬头:“三弟,大哥可是听说过,府里去年收成并不特别多,你这一出手三十万两……” 林苏笑了:“去年收成的确比前年还少一些,可大哥你知道为什么会少吗?” 林铮摇头:“这个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懂生意上的事情。” “去年收入稍减,根本原因是我提前拿走了两百万两!除了这三十万两之外,南山府那边我买了接近两百万两银子的土地,所以林家去年真正的收入,可不比前年少,甚至还增加了很多……别担心,林家的问题从来不是赚钱,而是怎么去花钱!花钱才是一门真正的大学问!” 林苏破空而起,射向京城。 …… 长空三千里,一日可到达。 林苏横掠天际,在美丽的残阳刚刚滑下九宫山的当口,站到了绿柳山庄的门外。 今日是正月初七。 看门人换了一个,叫老徐。 老徐林苏并不认识,但他认识林苏啊,林苏一到,老徐几乎是弹起来的:“林公子,新年吉祥,何日进京?” 林苏随手一只小袋子递过去:“刚刚才到,老人家,新年吉祥!这份小礼物,给你老拜年。” 老徐一张脸上完全绽放,果然同行们没说错啊,逢年过节当绿柳山庄的门倌,可是会有意外收获的,三公子如果刚好赶在你值班的当口前来拜年,你就发了。 这只袋子一入手,他就知道自己是真发了。 乐颠颠地带着林苏去主楼。 主楼之上,章居正其实很早就看到林苏了。 甚至老徐脸上发自内心的惊喜他也看到了,看到这些他其实挺有几分不是滋味的,对旁边的影子发出了灵魂一问:“见礼而喜形于色,我堂堂大学士的门房,居然也如此有辱斯文?” 影子笑了:“失礼不失礼的也得分人啊老爷,他们也不是但凡送礼都接的,也唯有林公子的礼品,他们才收得心安理得。” “凭什么他的礼品就可以收得心安理得?”章居正吹胡子瞪眼:“这小子祸害绿柳山庄都成什么样了?你转告他们……算了,这小子已经进门了……” 林苏进了章居正的书房,就看到老章同志坐在书房的太师爷上,遥望西北…… “老爷子,我给你拜年了。” 章居正横他一眼:“你们海宁的规矩倒也独特,给前辈拜年是在晚上。” “老爷子你得体谅我啊,我大清早的从海宁起飞,经过漫长得无与伦比的数千里路途,赶到京城还是没能扯住太阳的尾巴,哦对了,中间给你准备礼物也花了很长的时间,关键是这些陈酿酒一坛坛地装,一装几百坛很费时间……” 章居正脸色一点点舒展…… “另外,青花瓷我总也选择选择,给你老爷子的青花瓷得是第一等的……” 章居正彻底崩不住了:“你小子!跟老夫玩这一套,你以为老夫真的在意你的那些酒和瓷器?坐!” 林苏坐下了。 “茶给你泡好了!老夫亲手泡的!”章居正指一指靠近林苏这边的一杯茶。 林苏有点吃惊:“老爷子,你亲手给我泡茶?这礼贤下士的让我有点紧张,不会是要提点过分的要求吧?” 章居正道:“你理解错了,这杯茶只是告诉你,你在南山所做的事情,老夫甚是欣慰,哪怕你前期不行人事,不为人子,但这次,做得好!非常好!” “我在南山所做的事情,老爷子觉得好?”林苏好吃惊。 他在南山几乎颠覆了一切官场规则,乃是集为官奇葩事于一身,上任第一天革同僚,第二天就将他们送入大牢,借水危机来制造恐慌,低价收购田产,上王府大闹一场,持把宝剑将王府之人赶做象燕一样地飞…… 一桩桩,一件件,落在正统官员眼中,全是离经叛道,但章居正居然为他叫好?这不正常!我严重怀疑你是在说反话…… 林苏一脸不信任的瞧着章居正。 章居正给了他解释:“你能自己出资,为南山五百万百姓整治河道,这才叫造福一方!” 我靠! 你指的是这个? 拜托!这只是一个边角料好吗? 我扬威南山,一堆大事你不说,偏偏揪着这个枝节将我一顿死表扬,我都不知道说你啥…… 算了,封建社会嘛…… 林苏顺坡而下:“这都是老爷子往日的教诲,老爷子品行高洁,我哪敢不学啊?反正林家也不缺这点钱,做善事嘛也是有家族传承的,我老娘就是做善事的代表人物,她老人家有一句经典名言:穷则安静饿死,达则兼济天下……” 有共同的话题,有共同的价值观,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从外面赶过来的章浩然在门外听到了他们里面的谈话,一时之间有点懵圈,这屋里坐的谁啊?你是那么纯粹的人?我怎么就不信呢? 林苏发现他了,起身:“老爷子,我去浩然兄弟那里坐哈……” 章居正微笑,点头,面前这人他开始看得很顺眼了,品性还是不错的嘛,跟孙子深度交流交流,延续章家一惯的高洁门风,是有帮助的…… 林苏去了! 章浩然将他送到客房,一进门就直接问了:“你在南山整治水道,真的只是单纯地惠及南山百姓?” “怎么可能?我那不是投老爷子所好吗?”林苏道:“我做事哪有那么单纯的?南山水道整治,是为了我家原材料生产基地能有个好收成。” “什么原材料生产基地?”章浩然不懂这现代术语。 林苏给他解释了…… 南山七县,除了必要的水稻、小麦之外,还要种植大量的花卉,这些花卉运到海宁,就是香水的原材料,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章浩然目瞪口呆:“一府百姓,全都成了你的生财之道?” 林苏赶紧止住:“少在那里瞎喊瞎叫,这话能说吗?对外的口径你得给我高大上!我林苏是在给五百万百姓找生计,还自掏腰包修河道,品行高洁堪比我老娘……” 章浩然横他好久好久,哐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无限感叹:“幸好你只是一个知府……你这臭奸商也只能是一个知府,真当不得知州……” 章居正那边,影子重新出现了,脸色相当不正。 “怎么这幅表情?” 影子脸色很纠结:“老爷,有件事儿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这位林大人跟你想的可能有点不一样,他……” 第585章 明日约着勾栏听曲 将偷听到的话儿原原本本一说,章居正一跳而起,一巴掌下去恨不得将茶几给拍散了…… 但他还是忍住了,在书房中转圈,喃喃自语:“一府之地,尽成一家之丁!这个混账,有他这样当知府的吗?去!把这混账找来,老夫好好问问他,何为仁,何为义,何为天下为公……” 说到后面几句话的时候,他的手直指门外,声色俱厉…… 影子赶紧圆场:“老爷你也别太急……老奴觉得有些事情换一个角度想可能也是对的,比如说这京城郊外的百万流民,从目前的情况看,不也是肥皂厂的丁么?不也在源源不断地给公主府、绿柳山庄和林家生财么?但是,他们的日子也实实在在地过得好了,百万流民交口称赞,也并非虚假……” 章居正突然安静了…… 他心中第一次有了纠结…… 作为儒道正宗的文人,他对官员好坏,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损私利而造福百姓的官员,无疑是好官——所以,他对林苏私费修南山水道的行为高度赞赏,亲自给他泡茶! 相反,为官一任给自己谋取私利的官员,显然就是贪官污吏,象林苏这样,到一个地方上任,将他辖内所有百姓都当成为自己敛财的工具,简直在挑战所有文人、所有官员的底线——所以,他对暴露出肮脏意图的林某人,恨不得揍上一顿。 但是,这个标准绝对正确吗? 比如说,京郊肥皂厂,利润如此之丰厚,靠的正是百万流民,从中获利的人就一定是贪官污吏吗?绿柳山庄也是其中的大股东之一!难道说他章居正也食民之利的贪官? 海宁江滩那边也是如此,海宁数十万百姓的辛苦劳作,成就了林家财富的一飞冲天。 你能说林家是贪官污吏? 你能说林家食民之血? 是的,林家的确靠流民起家,但是,流民却也因林家而富足! 如果你这时候到海宁江滩,跳出来为流民抱不平,那些流民不打死你才怪。 京郊如此,海宁如此,谁敢说南山就不会象海宁江滩那样? 只要南山百姓能富起来,是不是因此让林家赚个盆满钵满,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这一夜,这个头脑中装满儒家仁义、正义、公义的儒道大老,世界观多少有些颠覆…… 而林苏与章浩然,品着小酒,聊着过去的新年,聊着京官与地方官的利弊得失,却是渐入佳境。 直到林苏提了一句:你妹回来了吗? 章浩然的神态立刻有些不自然:“你今日数千里入京,舟车劳顿,早点歇息吧。” 嗯? 林苏有了几分激动,兄弟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你这分明是给妹妹创造条件…… 章浩然起身了,准备出门,又停下了:“明日,有无安排?” 这句话是文道传音。 “有几个年要拜,但无所谓,明天你想干嘛?” 也是文道传音。 “李阳新、霍启他们约着,明天去天音坊听曲……” 天音坊? 林苏直接点头:“好!” “别告诉我妹,更别告诉其他人……”章浩然熘了。 林苏笑了…… 天音坊! 这个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听到。 去年李三就曾告诉过他,京城里的一些趣事,其中就包括天音坊。 天音坊是京城的一家老牌勾栏了,但以前也并不是特别出名,比较出名的是最近,三皇子再次回京(前期,三皇子因为无间门跟药王山闹翻的事件,自请回汝州封地,但后来借贵妃娘娘生日之机又回来了),日日进天音坊。而太子殿下,也是日日进。 这两大巨头天天进天音坊,带起了顶层贵公子进天音坊听曲的时尚风潮。 三皇子的一个侧妃刚进平王府,蜜月还没过完,三皇子就被天音坊勾住了魂,这位侧妃意气难平,骄横的旧日习气发作,率领娘家人(定州侯府的人),要将天音坊给平了,谁知天音坊一点都没惯着她,将定州侯府的人打了出来,将她这个堂堂王府侧妃给扒得精光,丢出了天音坊。 这件事情很多人都当趣事看。 因为这事儿的确刺激。 但是林苏却从中看出了几个不同寻常。 其一,太子和三皇子都是雄才大略之人,决非“今日无事就勾栏听曲”的类型,为何天天入天音坊听曲? 其二,天音坊为何敢于对平王侧妃下手? 其三,它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儿来,为何三皇子也好,定州侯府也罢,全都捏着鼻子认栽,甚至完全视而不见? 种种迹象显示,天音坊绝非一家寻常的勾栏,它身后,一定有着惊天动地的势力,否则,也不至于两大皇子争相招揽——他们听曲,显然是表达善意的举动。 站在林苏的角度分析,他盘点大苍境内所有的势力,没有找到哪家势力跟这种“虽然未曾表露出来,但想想就惊世骇俗”的势力相吻合。 就在他思虑万千重之际,突然,他闻到了一缕幽香。 林苏嘴角露出了笑容,慢慢回头…… 门边一条美丽的身影静静地站着,星光如水,她脸上有浅浅的笑意…… “小宝贝,多久没见了?”林苏站起身来。 章亦雨眼睛里笑意瞬间消失,狠狠白他一眼:“要死啊?!这是什么地方?” “别担心,我已经用文道伟力封锁了整个房间,就算是你爷爷想偷听,也会撞一鼻子的灰……来,小宝贝,抱抱!” 章亦雨有点吃惊:“文道封锁?我爷爷都突破不得?” 林苏得意洋洋:“那是,我的文道修为不在你爷爷之下,他想偷看我跟你偷情,凭眼前的文路巅峰境是做不到的,除非直接破界!” “那太好了!”章亦雨声音直接拔高:“给我老实交待,人鱼圣地里,你去哪了?为什么我跟彩珠莲登上二层时,不见你的人影?” 这是章亦雨最大的疑惑。 当日,她与彩珠莲登上人鱼圣地第二层,见到了青铜古镜,但是却没见到林苏,这人鱼圣地只有两层,第二层平台之上,就那么大,一眼无余,根本藏不了人。 族主和长老们说他没有下来,骗鬼呢! 她跟彩珠莲出人鱼圣地后,还有过讨论,讨论的结果有几分花边,有几分让她们牙痒痒,两人一致认为,这个臭混蛋肯定是钻某个人鱼姑娘房里去了,所以族主和长老们全都讳莫如深的,说得云山雾沼。 幸好那个时候,她们亲眼看到人鱼公主盈盈象一只大茧一般躺在元气池中还在充气……哦,充能。否则,这个第一嫌疑人无疑就是盈盈。 林苏直言相告:“人鱼圣地是很奇妙的地方,那面古铜镜更是如此,我当时就在这镜子里面。” 啊? 章亦雨睁大了眼睛,如果她是普通人,这个回答那自然是见鬼一般的存在。 但她不是,她是修行人,修为高绝,凌云天骄榜上的人物,而且回到碧水宗后,在祖阁流连,她的见识也是非同一般,她知道有很多秘境,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存在…… “你在镜子里做什么?” “悟道!” 随着这个声音,林苏额头光芒流转…… 章亦雨真正惊呆:“你……你……你踏入了修行道!而且已摘道果!” “是啊,所以说,我真是一个天才,来,抱一抱!”林苏张开双臂:“你必须明白,你这一抱,拥抱的是一个修行天才,拥抱的还是整个世界……” 章亦雨看着似乎有点迷湖,但手臂一抱上来,她一脚踩了下去…… 哐!准确命中林苏的脚背。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靠!修为大有长进啊,你这一脚的力道暴涨三倍!” “所以说,少在本姑娘面前得瑟!”章亦雨昂首挺胸从他面前走过去,坐在了茶几对面。 林苏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我有一个困惑,相当相当地深。”章亦雨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口。 “啥?” 章亦雨妙目移了过来:“你又好色又分心,不说不务正业,你根本不知道啥叫正业,凭什么能够创造这个修行奇迹?” “我是天才!天才的世界里,辛苦劳累没有意义,时间长短也没有意义,这话真不是我说的……” 又来了…… 章亦雨横他好久:“有没有什么秘法?” “真没啥秘法……万丈高楼凭地起,一分辛苦一分收获,说来你不信,我其实修行很用功的,真的。” “用功?你唯一比较用功的地方,大概是在床上!”章亦雨白他一眼,没好气顶他,对他所说的话,自然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但她却并不知道,林苏说的这句话是真话。 他是一个修行奇葩,他还真的很用功,不是章亦雨理解的那种“用功”,是实实在在的用功。 怎么用的? 两个元神,一分为二! 其中一个元神主导日常生活,该玩玩,该睡睡,该消遣消遣,是悠闲生活的代表。 另一个元神可就苦b了,日夜在修行。 时间长河里,他可辛苦了,参悟时空法则,练习剑道,无一日悠闲。 为何他的剑意能够成长为三颗剑果?就是日夜苦练的结果。 只不过,这种修行方式,没有一个修行人能够理解。 没有人能想到,元神可以练武,没有人能做到,将元神一分为二! 这是林苏修行道上最大的秘密……之一好了! 章亦雨轻轻摇头:“算了,算你是天才行吧?问你件事,卢阳王府死在你手下的那个修行高手,真的是象天法地?” “是!” “你真的没有使用文道伟力?”章亦雨的眼睛很亮。 她曾见过林苏斩杀天灵宗的那个象天法地,很震撼,但她也接受,因为林苏当时用了文道伟力,他是文路境,他还斩过文界,他的文道伟力杀象天法地不算太大的突破。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她在宗门就听说过,林苏在卢阳王府剑斩象天法地,而且约定不使用文道伟力和官印,当时就将碧水宗全宗雷得外焦里嫩,她也震惊了。 “签了文道契约的,不得使用文道伟力!”林苏直言相告。 第586章 大苍之地,出了一个新的天才 章亦雨长长吐口气:“你突破了!” “是,人鱼圣地里,我终于不再是个破窥人了,破入了窥空!” “有一个问题!” “你说!” 章亦雨道:“窥空加上道果,二道合一,是不是会引发某种质变?以至于直接跨大境而杀人?” “显然不是!窥空与道果二道合一,也并不能引发质变,真正的问题不在这里,而在于我是一个天才!我的根基深厚无比,我的资质万世难寻,我当初一个破窥人参与瑶池盛会,就打得满场道果没有脾气,破入窥空自然该欺负欺负象天法地……” “行了行了,你少拿天才说事……”章亦雨无奈地转向:“你纵然将天才二字挂在嘴边,越说越信心十足,还是难以掩盖大苍另一个天才,她,才是真正的天才。” 谁? 林苏颇为振奋。 “药王山圣女苏蓉!年前她刚刚突破象天法地,初始法身一百三十丈!”章亦雨一字一句。 初始法身,一般象天法地不过十来丈。 天才象天法地,不过五十丈,能过百丈者,万中无一,而她初始法身一百三十丈! 药王山圣女? 当日泽州一场大战的另一主角? 林苏平生战事甚少,记忆深刻的更是少之又少,而那次大战,绝对是他记忆中非常深刻的一次,为啥?因为挑战了他的极限! 他独孤九剑全部发挥。 他的剑心用上了。 他将文道战青词都用上了。 他甚至将压箱底的魔门……哦,不,道门都用上了。 最后,他连真正压箱底的时空法则都用上了。 所有的手段全盘用尽,也只能伤她,而不能杀了她。 要知道,当时林苏以为她是一个长得很丑的恶毒老妇,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而是一门心思想弄死她的,但是,就是杀不了她! 事后,周小魔女判断,此人就是药王山圣女。 如果真是她,此女是劲敌啊。 当日她未破象天法地,就已经如此难缠,一旦突破象天法地,恐怖指数不是加多少点的问题,直接就翻十倍! 象天法地这道坎,是修行道上跨度最大的一道坎,象天法地之前,是肉体凡胎,象天法地之后,连骨头都打上了天道的印记,那真不是凡人啊…… 这小娘皮有没有查出来,自己就是将她揍得很惨的那个冒牌“柳君”?如果查出来,会不会冒出来,再跟他来一场死打? 林苏瞅瞅窗外,月白风清的,好像还挺安全…… “怎么?”章亦雨察言观色:“提到这个小圣女,你情绪有了几分波动,莫不是想将魔爪伸向药王山,想在她身上试试你屡试不爽的美男计?” “说什么呢?我的美男计没那么好用,勾你都费劲……” 章亦雨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你这么说,我更不能放松警惕,怎么着也不能中你的计,否则显得我比人家差一等……此外,我必须给你浇点凉水,知道药王山站在谁的身后吗?” 嗯?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章亦雨…… 章亦雨道:“药王山站在太子身后,甚至站在陛下身后,你在卢阳王府一番作威作福,如果太子殿下打算动用药王山的高手来揪你脑袋的话,我想你有机会跟这位传奇圣女面对面,只不过,不是象咱们这样喝茶聊天顺带玩暧昧,而是生死之战!” 林苏手儿轻轻一落,握住了搭在桌上的一只小手:“亦雨,在关键时刻我总能发现,你是真心对我好的。” 章亦雨手儿轻轻抽一抽,没抽动,算了:“别放邪啊,我爷爷盯着呢。” “不怕,我早就封了他。” 唰地一声,章亦雨手儿抽走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你突破窥人,整个京城都知道是人鱼之功,那么,突破窥空,是不是还是人鱼的功劳?”说到人鱼之功四个字时,章亦雨唇是咬着的,意思是相当直白的…… 林苏抬手抓头:“这个……这个真不是!至少不是你想的那样,尽管说是在人鱼圣地,间接也算是沾了人鱼的光,但这种沾光,跟你说的人鱼之功,肯定不是一回事……” “我管你……”章亦雨起身了,到了窗前,又停下了:“你跟我兄长是不是约着明天做什么坏事?我觉得他神态一点都不自然……” 林苏立刻否认:“没有!怎么可能?我们约着明天提点东西到前辈家里拜年,放心,肯定很高级一点都不会低级下流……” 章亦雨道:“我可提醒你,你别把我兄长带坏了。” “靠!”林苏大叫:“我带坏你兄长?我有那么坏吗?我还防着他把我带坏。” “我哥谦谦君子一个,带坏谁啊?你搅屎棍一根,带坏的人还少吗?我爷爷都说了,京城文道已经被你搅得面目全非,你害别人我不管,就是不准害我兄长……” “那我不害你兄长,专心害你行不行?”林苏又凑了过来。 “……”章亦雨白眼相对,一步破空,飞了 …… 次日清晨,章浩然过来了。 陪他吃早饭,然后跟旁边的侍女说一声,你跟少奶奶说下,我陪林公子去曲府拜个年,中午可能就不回来了。 侍女点头,给少奶奶报信。 林苏和章浩然出了门,而且章浩然还真的带了礼品。 林苏笑了:“怎么?天音坊在京城名声并不好么?去一趟天音坊,还需要瞒着你家小媳妇?” 章浩然轻轻摇头,全都是以讹传讹…… 天音坊哪有那么不堪? 里面就是个听曲儿的地方,跟寻常勾栏完全不一样。 京城那些贵妇不想自家相公去那里,纯粹是被平王府上发生的那事儿给带偏的,大家都在传,天音坊的曲子,有勾心动魄之功,连三皇子、太子殿下这样的顶级人物都抵挡不住这曲子的诱惑,其他年轻人去了,那还了得? 所以,实话实说,我家娘子对这个挺忌讳的…… 林苏的兴趣也上来了,天音坊的曲子,到底有何等了得? 这一说,撩中了章浩然的兴趣点…… 天音坊,其实他也没有去过,京城那些文道年轻人口中的天音坊,给了他很大的想象。 那些人去听过,回来之后个个都说里面的曲子美妙得不可思议。 最奇妙的地方是:关于如何美妙法,一百个人有一百种说法。 有人说,这曲子康慨激昂,让人热血沸腾,有人说,这曲子婉转低回,撩人心扉,更奇怪的是,说出这种感受的两个人,是同一批次进入天音坊的,听的是同一首曲子! “什么样的曲调能够给人完全相反的感受?你想必也听过一鳞半爪,哼个旋律我听听……”林苏沉吟。 章浩然道:“最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了,没有人哼得出里面的曲子,哪怕一个旋律都哼不出来,需要知道京城文道年轻人,有很多人本身就是乐道天才,不管何种曲子,他们入耳能吟,但天音坊的乐子,他们哼不出旋律……所以才有人说,你林苏之曲,世人知其妙在何处,天音坊之曲,世人只知其妙,不知其妙在何处,所以它才是天音,天音只落人心,不出人口!” 这下将天音坊的b格直接拉满了。 就算是林苏,也兴趣大张。 到得西城,霍启跟上了,再走上一段,李阳新从旁边的青楼里冒出脑袋,朝下面喊一声等等我,蹬蹬蹬蹬从楼梯快步而下,霍启直接睁大眼睛:“你正月初三就回京了,莫不是一直都在青楼留宿?” “青楼留宿有什么不好?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哎,林兄,你也是京城没房子的人,要不要兄弟给你介绍一座青楼?话说刚才这座粉香楼就不错,有个清倌人昨日还专门给我送信,说如果你林兄进京,她虚席而待,为你衣带渐宽……” “靠!衣带渐宽?”霍启嗤之以鼻:“我严重怀疑她根本不懂衣带渐宽的意思。” 李阳新实事求是:“的确不懂,她一直以为衣带渐宽,就是慢慢脱衣服的意思……” 众人全都笑崩了…… 前面一人大步而来,正是秋墨池,秋墨池一来,就赶上一场大笑话,不明所以,非得问问你们笑什么…… 一听到“衣带渐宽”的曲解,他也乐得不行,人到齐了,开赴天音坊。 天音坊在城南。 就在柳香河畔。 外面的门脸并不大,古色古香的一座小亭为门楼,亭顶一树红梅花开正艳,这就是天音坊。 李阳新目光抬起:“是有点名堂哈,我觉得一靠近这个地方,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静感。” 霍启来过这里一回:“闹市涵净土,清音入俗心,这两句诗说的就是天音坊,这外边的门脸着实不大,但里面别有洞天,似乎大得无边无际。” 林苏盯着这露出来的小小门脸,内心也是有奇妙感觉的,但他的感觉跟众位兄弟并不相同,他感觉到了精致。 这座小小的门脸,初看很寻常,细看却精致得令人发指。 体现在哪里? 体现在全方位。 门前的青石,布局恰到好处。 看似杂乱无章,但组合起来,充满一种独特的美感。 上方的一树红梅,看起来只是自然界的产物,但每一根花枝,甚至每一朵梅花,都经过了精心修剪,单独地看,有怒放,有凋零,完全是自然状态,但组合起来,无比和谐。和谐到什么程度?如果允许林苏伸手去摘这花儿,他都无法下手,因为哪怕这其中的一朵凋零之花离枝,都会破坏这份和谐。 这也是审美到了极高层次之人,才能感觉得到的。 林苏觉得这座天音坊的主人,要么是个审美极致之人,要么是个重度强迫症患者…… 第587章 勾栏听曲天音坊 天音坊门前,没有人。 穿过那座小亭,前面是一精致小竹园,清风徐来,竹影摇风。 竹园之侧,有一花池,清澈至极,几尾金鱼在池中游动,亦是动感无穷。 旁边是一斑竹,斑竹之上写着一句话:“白银五两,解语一花!” 这就是天音坊的规矩。 不直接收取门票钱,而是设一解语池。 你丢五两银子进去,自己摘取一朵解语花,手持解语花入内,方可听曲。 五人各丢五两银子下去,各摘一朵解语花。 解语花,这世上有很多,并不特指某种花卉,只是个意思表示,表示你是个风雅之人足够。 当日海宁楼玉楼辞楼之时,也出现过解语花,那只是绢花。 而今日的解语花,是真花! 未知何种品种。 花茎细长,顶端一朵红色小花,水灵得很,下半部分在水中生长,上半部分在水面摇曳,风雅得很,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种花儿便于批量生长,还长得快,能对应天音坊火爆的生意。 林苏将这朵解语花儿捏在手中揉啊揉,转啊转,漫不经心地入了天音坊。 天音坊内部,别有洞天。 身下是白玉铺成的地面,前面是一排凉亭,凉亭前方,就是柳香河,左侧,是一座花园,奇花异草应有尽有,右侧是一竹林,竹舍深深,竟然不知何处是尽头。 众人纷纷感叹,我在京城也算是条条巷道都穿过的人物,怎么不知道这里竟然有这么一大片旷野? 林苏遥视前方,心头颇有震荡。 伙伴们的感受他都有,而且他还有别人没有的感受,他发现了阵法的痕迹。 这里面有阵法,隐藏得极其巧妙,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但在他千度之童下,还是小露端倪…… 这阵法的奇诡之处,就在于它不单纯是阵法,它与现实相结合,虚虚实实。 前面的柳香河是真的,里面的水是真的,但在柳香河的中间位置,阵法将河水放大了千万倍。 身边的竹子是真的,但竹子后面的空间放大了千万倍。 脚下的地板是完全真实的。 但那些奇花异草中有绝大多数是阵法营造出来的假象。 人才啊! “各位公子,请随意就坐!”一个美丽少女漫步而来,在林苏这行人面前鞠躬。 说是随意就坐,其实又何尝有椅子? 不过是一些石凳、藤蔓而已,前面地板上也坐了很多人,其中还很有几个林苏有些印象,大概是在过往行程过有过交集的,只不过他不太记得而已。 哦,有一个人他记得。 赵吉! 赵吉算是跟林苏打交道比较早的人,乡试之时就赌过一场,他输了,文坛都差点蒙尘。 会试中再赌一场,又输了,人有点崩。 殿试之时,很多人认为赵吉完了,因为他后期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中了进士,殿试最后一名。 虽然事后大家也搞清楚了,他能被陛下御笔亲点为赐进士,不是因为他在那千名“侯选赐进士”名单中名列前茅,而是因为陛下看在赵勋的面子上,将他这个排名末尾的侯选人给了个特选。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他是一名进士大儒。 如果按照一般的进程去书写人生,赵吉也可以是一个人生赢家,奈何人生无常,大肠每每包小肠,林苏终于对赵勋下了手,赵勋死了! 赵吉一口咬定是林苏干的,几次要找林苏拼命,虽然被人拉住,终究也是文心蒙尘。 林苏还补了一刀:让自己的长随给赵家送了个花圈,这下,赵吉的刺激就大了,离精神病差之一线而已。 赵家跟张家结局并不一样。 张家满门男丁尽灭,在这个男性为主的社会,基本上没有了任何希望,张家产业每一天都在被瓜分,张家妇嬬缩在张府大气都不敢喘。 赵家没那么惨,赵家也就赵勋死了,失了顶天梁,赵府还在,赵家产业除了最有价值的酒产业没了之外,其他的也都在。 所以,赵吉如果不去思考在官场中何去何从这烦心事的话,活得其实还蛮滋润的。 都能每天拿出五两银子到天音坊听曲了。 但是,他偶然回头,一眼看到了林苏。 一看到林苏,赵吉就象一口吞下了一大团狗屎,而且是新鲜热辣的那种…… 呼地一声,赵吉直接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天音坊…… 林苏似乎没看到赵吉的表情,踏上几步,也不在意赵吉刚才身边那些人的异样脸色,在赵吉留下的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身边的四五人面面相觑,同时起身…… 事实证明,林某人虽然动不动标榜自己“总体是一个好人”,自我感觉相当良好,但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还是个人憎鬼厌的搅屎棍。 章浩然、秋墨池等人瞅着突然空出的空位子,准备去坐下的时候,突然都停下了…… 因为后面有人过来…… 两个人几乎并肩而来,谈笑风生…… 但落在知道内情的人眼中,却是极具讽刺…… 因为此二人,赫然就是太子与三皇子。 太子在左,三皇子在右,太子领先半步,三皇子靠后半步。 这半步之差,是皇家礼数,但这半步,却也差得极小,只要太子稍微走慢一点点,三皇子搞不好就超了他。 “太子殿下!”一排人跪下。 “太子殿下!”又一排人跪下! 随着他们的步步前行,如同割草机一般,身后的人陆续下跪。 即便是章浩然这些大儒级别的人物,也全都深深鞠躬。 太子昂首挺胸,意气风发。 不管三皇子何等锐气,在公众场合跟本宫走在一起,众人拜的也都是本宫,而不是你! 呵呵,这就是皇家规矩! 你再如何颠覆,也颠覆不了这法度! 他豪情满怀地一路行进,突然,他看到了前面的一人。 原本遍地都是席地而坐的文人,此刻看到太子前来,陆续起身,只剩下一人,此人身边还有几个空位,而且此人根本没有回头,眯缝着眼睛盯着前面的柳香河,似乎这空荡荡的湖水中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的,林苏千度之童透过湖水,看到了湖底某件有意思的东西…… 完全没注意身后发生了什么。 三皇子也看到了林苏,同时,他也敏感地注意到身边的太子情绪悄然发生了变化…… “太子哥哥,听闻卢阳王世子刚刚进京,是吗?”三皇子突然开口。 一提及卢阳王,太子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更糟:“是!” 天下人都知道,卢阳王是他太子的人。 天下人也都知道,林苏刚刚上任南山知府,就重重地扇了卢阳王一记耳光,甚至真刀真枪地干掉了卢阳王府里的五百江湖高手,硬夺了阳湖水道。 这扇的是卢阳王吗? 是扇他太子! 那些江湖人物只是卢阳王的吗? 是他太子的! 阳湖水道只是卢阳王一个人的水道吗? 卢阳王收的南山水费,半数贡给了太子! 南山水道一废,太子又少了一份财源!前期他已经丢了一大笔财源,啥呢?赵勋的官场特贡酒! 这一切,都是因为林苏! 林苏短短几个月,割了他几条财路…… 今天是正月初八,大过年的,遇到这个姓林的够糟心了,三皇子还在那里揭伤疤,还在那里撒盐! 太子心头之火,直接冲天! 他阴狠的目光投向林苏的后背。 太子身边的秋子秀目光一转,看到了这道眼神,他也看到了三皇子身后杜青的那道眼神。 这道眼神很有挑衅意味啊…… 杜青是三皇子的智囊。 秋子秀,自认是太子的智囊。 两个智囊也是对标的,三皇子对太子出了个招,自己得解! 怎么解呢? 秋子秀觉得,挫一挫林某人的锋芒,可以有! 他一步踏出,到了林苏身后,而林苏耳中也正好传来章浩然的文道传音:太子来了…… 林苏席地侧身,就看到了秋子秀。 “林大人,还不拜见太子殿下!”秋子秀沉声道。 林苏茫然:“秋兄客气了!今日尚未开朝,此地亦非官场,勾栏听曲之地,何来大人这一说?” 他揪住秋子秀的一个称呼,说了一大段,对后面的话似乎完全忽视。 秋子秀微微一怔,声音拔高:“大胆林苏,还不拜见太子!” 这声音一出,声色俱厉。 已是问罪之姿态了。 老天作证,秋子秀想抓林苏的漏洞太难了,但今日,他非得抓一回不可,因为皇朝法度在手,大苍境内任何人,都不可轻慢储君,你轻慢就是逆朝堂法度。 我硬压着你给太子大礼参拜,也是挫你锋芒的一种方式。 林苏似乎此时才发现太子的到来,双手一拱:“太子殿下!”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所有人鸦雀无声…… 太子站着,他坐着,就那么随意地一拱手,完事! 太子脸色一派乌青! 太子身边一人大步而出:“好大狗胆,你眼中还有没有皇室法度?” 林苏澹澹道:“大苍礼制第三百二十七条第二款有明确规定,你不懂的话,让这位秋兄给你讲解讲解……” 第588章 一曲悲歌柳天音 秋子秀脸色变了。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大苍礼制》第三百二十七条第二款:大儒之上,朝堂之外见君可不跪拜,施礼即可! 这是对文道的推崇。 这是礼法。 只要你是大儒以上级别,你就享有见君不跪拜的特权。 当然,朝堂之上例外。 此地并非朝堂。 林苏早已越过了“大儒”这条线。 理论上他在宫外见到陛下,都可以不跪拜,何况太子只是储君,还根本不是陛下! 于礼法,于朝堂法度,他半点都没违规。 可能有人会说,礼制上规定,施礼即可,你总也不能坐在地上随意拱拱手吧? 但是,熟知礼制的人都清楚,拱手也是礼! 详见《大苍礼制》第二百一十三条…… 秋子秀如同吃了一堆狗屎一般,哑口无言。 太子脸上的乌云都差点溢了出来,也是无言。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 这位林大人,也太奇葩了吧? 虽然说礼制的确有这规定,但天下大儒谁真的会这么干? 礼制只说“可不跪拜”,也没说跪拜就违礼! 在可拜可不拜之间,九成九的大儒还是会拜,礼多人不怪,油多菜不坏的道理,谁不懂?除非那些功成名就的退隐大儒,爱惜羽毛、自重身份才真的不跪拜! 你非得钻这条礼法的空子,非得在大年初八让太子发毛,岂不是有病? 章浩然和秋墨池等人面面相觑,也是轻轻摇头。 大家其实也都知道,太子跟林苏之间的矛盾早已不可调和,但是,真的有必要弄得下不来台吗? 何必呢? 你起个身鞠个躬,怎么地?能掉你块皮还是烂你块肉? 前方的柳香河,突然动荡了…… 一条小船从上方而来,伴随着一个缥缈的女声:“今日良辰吉日,高才满坐,天音小姐有兴,亲抚一曲,以谢嘉宾!” 啊? 满场人全都兴奋了! 林苏耳边传来章浩然的声音:“柳天音亲自抚琴!这可是几个月来从来没有过的事,你觉得她今日之琴为谁而抚?” 旁边也有议论纷纷…… 传说天音小姐三不抚:地方不对不抚琴,时间不对不抚琴,人不对不抚琴,今日太子殿下亲至,天音小姐终是破例…… 听到这些传言,太子铁青的脸色有效地得以舒展,虽然这个姓林的不识相,其他大多数人还是识相的。 比如说天音坊。 他当日初来之时,天音坊就告诉过他,太子亲至天音坊,实是恩重,三月之内,天音小姐必有回应。 目前刚好是三个月快过完的时候。 天音坊还是兑现了当日的诺言。 他这么想,三皇子也这么想。 当日三皇子首次进天音坊的时候,得到的说法,跟太子一模一样。 天音坊,非同一般! 如能得它之认同,争储之事,兴许一锤定音! 天音坊,在京城众人心目中,是勾栏听曲之地,听的是天外妙音,但太子和三皇子岂是勾栏听曲之人?他们着眼的,永远都是亿万里江山,谁主沉浮之宏图伟业! 为了这份宏图伟业,哪怕勾栏听曲这种败名声的事儿,他们也可以背起。 柳香河上游,小船儿顺流而下…… 宛若一幅画卷徐徐拉开…… 船上一幅纱帘轻轻拉起,纱帘之内,一人盘坐于船尾,虽然面孔完全看不清,但那股子优雅绝伦的风姿,还是第一时间让全场鸦雀无声。 她的手轻轻一落,落于膝上瑶琴之上。 瑶琴声起,轻如叹息…… 只此一声叹息,就勾动了满场人…… 天音迸发,非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即便是林苏,也似乎一步踏入了一个新世界…… 不,是他曾经的世界…… 夕阳西下,田野一派金黄,县城边小院之中,没有车鸣声,只有田野的寂静。爸爸亲手种下的失车菊,香味弥漫在深秋的空气中,还夹杂着小院厨房里传来的香气,厨房中丁丁当当的,是妈妈在他做他最爱吃的辣子鸡丁,妈妈还哼着歌儿,妈妈的歌儿总也不唱出歌词,他不知道妈妈在唱什么,但这旋律他很熟悉,他也知道,妈妈唯有心头充满快乐的时候,才会哼出这样的声调。 他研究生毕业之后,到科研所上班的那两年时间,回家太少了,每次回来,妈妈都开心得象个孩子,搜遍小县城的每个角落,找他童年时、少年时吃过的所有吃食,如果说她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他得找个女朋友。 他也答应妈妈了,今年春节的时候,我一定带个女朋友回家过年,但是,在研究三星堆青铜树的时候,一道闪电穿空,透窗而入,他就此穿越,记忆中最后的影像,是电脑屏幕上出现青铜树,不,有可能不是青铜树,而是电脑屏幕烧坏形成的裂痕…… 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三年了,从来没有听过故乡的声音,没有闻过家乡的滋味,现在终于听到了…… 不! 林苏突然勐地一惊! 妈妈的歌声,乃是那个世界九十年代的流行乐,这个柳天音怎么可能奏得出来? 他的精神力陡然一张。 歌声消于无形,林苏意识归位,千度之童牢牢锁定柳香河…… 柳香河上,一条空船顺流而下,何曾有过抱琴女? 这是幻境! 他不知不觉间被带入了一个幻境之中! 这幻境最恐怖之处,在于它能勾起听众心中最想看到的往事,它撩拨的从来不是人们的听觉,而是人的内心! 林苏心头已是雪亮。 难怪京城之人都言,天音坊之音乐妙不可言,但出了门后,却又没有人能哼出听到的旋律。 只因为它原本就没有旋律。 它只有内心的牵引!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太子看着那条空船,脸上是陶醉的神情。 三皇子也是。 章浩然、秋墨池等人同样如此。 看着空船,听着风声,每个人似乎都听到了这世上最美妙的音乐…… 好你个天音坊,以幻境来赚钱,将满城之人戏耍得团团转…… 就在此时,一个轻柔的女声钻入他的耳膜:“看破莫要说破!林公子请入后院!” 林苏目光左移,左侧的那片竹林不知何时悄然分开,出现了一条通道,延伸向竹林深处。 林苏站起身来,走向这条通道…… 通道之侧,几个美女脸上全是诧异…… 天音小姐亲启秘道迎宾,这位公子何种来头? 林苏踏入竹林,每一步踏出,身后的竹林就如同大门一般,层层关闭。 走出九步,身后已然没有了任何声音,四周宛若旷野,也看不到任何京城风貌,连在外面能够看到的高大西山,此地也看不到。 唯有一座凉亭,立于一座小池边,竹林摇曳,凉亭轻纱飘起,一个似曾相识的美女坐于亭中,膝上一把瑶琴。 她正是刚才幻境中,出现于船上的抱琴女。 那是幻境,如今坐在凉亭中的她,才是真身。 “林公子果然无愧青莲第一宗师,能够从‘天音妙境’之中脱身的,大苍京城到目前为止,唯你一人!” 柳天音的声音轻柔和缓,带着空灵,却也带着近乎九天仙子的冷漠。 林苏踏上凉亭:“可是我也看不出你营造这方妙境,用意何在。” 柳天音微微一笑:“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命格交织,命途交汇,有人顺天应命,有人逆天改命,自然也有人中流观命。” 短短一句话,五个“命”! 命格,命途,应命,改命,观命…… 林苏心头微微一动,只要涉及“命格”之事,他就多少有些敏感,因为他的命格,与众不同。 “中流观命?”林苏目光抬起:“柳姑娘莫非与天机一系有些渊源?” 柳天音轻轻一笑:“公子多虑了,天音坊还不屑于与天机道门沆瀣一气!” 沆瀣一气四字一出,林苏打消了顾虑,只因为宗门荣耀,没有哪个宗门弟子会用如此轻蔑之词来形容自己的宗门,尤其是自视极高的清贵道门。 她不是天机道门的人。 那么…… “姑娘请小生入室,所为何来?” 柳天音嫣然一笑:“想请公子听上一曲。” 林苏笑了:“姑娘之妙琴人称三不抚,地方不对不抚,时候不对不抚,人不对不抚,现在姑娘确定什么都对了吗?” 柳天音摇头叹息:“哪有那么多不抚?只不过小女子生性喜静,不喜打扰,下人们才以此来堵俗人之口而已。” “没想到我林某人还混了个‘不俗’之名声,还真是受宠若惊了,姑娘请!” 柳天音手轻轻一抬:“公子,请慢品手中茶,听小女子抚此一曲!” 一张白纸从她袖中飞出,托起面前的一杯茶,悠悠飞到林苏的面前。 林苏接过这杯茶,白纸飘落他的面前,化为一个优雅的茶托。 这张纸亦是精致至极,上面有暗格花纹,花纹如流水,精致绝伦,将这玉杯映衬得分外优雅…… 还真是分分寸寸尽是精,点点滴滴都是雅啊! 林苏托起茶杯,听她抚琴。 柳天音手落瑶琴之上,姿势是绝对的优雅,甚至比刚才船上的姿势更加优雅三分…… “呛!” 石破天惊! 琴声起,林苏手中杯子轻轻一震…… 他大吃一惊…… 如此美妙的姿势,如此优雅的一举一动,她的瑶琴奏出何种舒缓、优雅之曲他都能接受。 但是,这奏的曲子,跟他预想中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哪里是什么优雅之曲? 这分明是杀伐之音! 不仅仅是杀伐,甚至是末世之音! 鬼哭狼嚎,兵刀四起,杀伐阵阵,阴风怒号…… 整个天地间,瞬间全是悲呼惨号,城破,人亡,大地沦陷,苍生同悲,乌鸦食人肉,白骨满人间…… 刚才亭子之外的竹林,此刻成了末日道场! 亭下的池水,成了血池,上面水花浮现,尽是浮尸!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压抑的死气,残阳如血,一派苍凉…… 柳天音瑶琴余音鸟鸟,她开口而唱…… “山河碎,故国悲,风行万里不知归,雨洒苍穹天洒泪,汇入长河代代追,江湖路远,百世轮回,何人识我我是谁……” 一段琴音从末日的残阳下响起,将天地带入了一个残破的灭世囚笼…… 一段歌声从远而近,讲述着一个无比酸楚的故事…… 歌声终于止歇,林苏慢慢睁开眼睛…… 第589章 命运长河里的那个人 柳天音瑶琴重归膝头,目光沉静如水,静静地看着林苏。 林苏也静静地看着她。 “林公子,此曲如何?”她的声音依旧清雅,随着这句清音,四周的愁云惨澹一扫而空,重新出现世外桃源之妙境。 “凄凉之乐,末世之音,天地不仁,万物如刍狗……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难以奏响此曲,柳姑娘莫非也是失国之人?” 当今天下,战乱频频,昔日晋、楚等四国俱都沦陷,绿衣、毕玄机就是亡国之人,面前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因为她的乐——她的乐,将亡国之残酷、亡国之悲演绎得淋漓尽致,没有发自内心的深深感触,断然演绎不到这种程度…… 柳天音轻轻摇头:“小女子歌曲中所描绘之景象,并非过往之事,而是未来!” 未来?林苏心头微动…… “不久的将来,大苍之地,就会与此歌一般无二!”柳天音目光慢慢移了过来,盯着林苏:“林公子你可相信?” 林苏深深叹息:“命数之术,我原则上不信!但是我也知道,以当今天下局势而论,此事……实在难说。” 陛下为了自己的皇位,丧失底线。 太子、三皇子为了大位,无所不用其极。 大隅、赤国虎视眈眈。 连夜郎,都虎视眈眈。 短短十数年时间,列入科考的亡国题就一道接一道。 谁又能真的保证,大苍不会走到那一步? 以当今天子这种执政方式,走到哪一步都不稀奇。 “任何一件大事,都是由某个特定人物引发的!”柳天音盯着林苏,缓缓道:“知道我在这场劫难的源头发现了谁吗?” “谁?” “你!” 她的声音清澹清凉…… 林苏:“什么意思?” “林公子,你懂的!”柳天音轻轻叹息。 林苏眉头慢慢皱起:“你不会认为,大苍踏入末世危机,罪魁祸首会是我吧?” 柳天音再叹口气,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也是回答! 林苏澹澹一笑:“罪魁祸首也是需要资格的,你确定我够得上?远的不说,就说说近的,在外面听你弹琴听得如醉如痴的两人,显然都比我更有资格,你没看出来么?” “抱歉,没看出来。”柳天音终于开口了。 “我该谢你对我高看一眼呢?还是该骂你有眼无珠?” “骂吧!如果骂一骂能够扰乱命数的话……” “命数!呵呵……”林苏站起身来:“我好像忘了作个自我介绍,本人姓林,名苏,刚刚取了个雅号叫‘四不居士’,哪‘四不’呢?不信神,不信鬼,不信邪,更不信狗r的命数!不好意思啊,在下出口无状,有辱斯文……柳姑娘的茶,不敢领受,今日之见,不如不见!” 手轻轻一拂,面前的茶杯飞起,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杯茶,他一口没喝。 茶杯下面的垫杯纸,也随之而起,暗格之中,一个“命”字随纸而翻。 纸落在柳天音手中,他的人已消失 …… 凭心而论,林苏心头有没有郁闷呢? 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的。 大正月初八的,老子花了五两银子,没来由地得了一个诅咒!而且诅咒的帽子还相当不小! 祸害大苍的罪魁祸首?我r你八辈祖宗……算了,骂人祖宗不太好,去掉八辈祖宗……你满天下去访一访,我林某人哪根毛长得象罪魁祸首?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真正祸害大苍的人是谁! 算了,跟朝官一个调调的狗屁话有什么好计较的? 我上西山去玩。 天下间的女人,并不是长得好看的都是好女人。 西山的女人长得也不比你柳天音差,还可撩可亲……部分可亲好了,反正跟她们在一起,比较适合新年的欢乐气氛。 西山别院,正在弹琴呢。 谢小嫣在弹琴,玉凤公主和陆幼薇在旁边听得如醉如痴的。 谢小嫣弹的啥? 《化蝶》! 《化蝶》在林氏神曲列表中,算是问世最迟的神曲了,大年除夕之夜才新鲜出炉,一般情况下不会这么快传入京城,但不能不说,绿衣还是挺敏感的,她觉得这是自家相公的一步棋,相公就是要通过这个美丽入骨的故事,这首足以流传天下的神曲,掀起“女子入文道”以及“门当户对”传统思潮的思考。 所以,她带着几分刻意,将这故事,这神曲进行了小范围的流传。 不出她所料,象这样的故事,这样的神曲,只要给一个机会,立刻就会长出翅膀,飞到遥远得看不到的地方…… 林府全府尽知。 海宁尽知。 很快,通过各种渠道飞入京城。 《梁祝姻缘》只花了七天,就登陆京城各大茶楼,各个夜场,成为说书人口中新的素材。 《化蝶》更加夸张,正月初三就进了京城最顶级的青楼:明月楼。 那一夜,明月楼没有了其他任何歌曲,就只有一首《化蝶》,伴着优美的琴声,入骨入心,有人说了,那一夜的明月楼,造就了好几对野鸳鸯,哦,不,青楼佳话……很多小姐的入幕之宾,跟一夜姻缘的小姐听着这曲儿动了真情,次日,赎身的有很大一批…… 西山众女听闻这首歌儿时,已是初六。 一听到之后,就完全醉了。 今日录音石听着不过瘾,谢小嫣就自行演奏,虽然她的五音琴终究演奏不出这其中的韵味,但还是让众女乐此不疲。 又弹了一遍,谢小嫣轻轻摇头,放下了手中琴:“姐妹们,我总得有点不对味!” 陆幼薇点头:“我也听出来了,从海宁传来的录音石里,琴音非同一般,似乎比你手中的琴多了几个音节,应该是林家的乐器有改良。” “林家已入七音时代,我这手中是五音之器!但我说的不对味,还不是这个……” 嗯?玉凤公主和陆幼薇都不懂:“你说的是哪个?” 谢小嫣道:“林家除夕夜,夜夜有故事啊!前年是潘金莲与西门庆,去年是牛郎织女,今年是梁祝,而且还配了歌……这样的除夕夜,才叫辞旧迎新的除夕夜!咱们守着冷暖的被窝,在西山吹着风儿,想听他的新歌新故事,还得从青楼那边听,这都什么事?你们没觉得不对味?” “你什么意思?还想去林家过新年不成?”玉凤公主横她一眼。 谢小嫣一下子兴奋了:“公主姐姐,你有这意思?那太好了,等他来了,我跟他说,保管他乐得老毛病发作……” 啊?玉凤公主差点跳起来打人了:“什么叫我有这意思?分明是你自己……”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幽影的声音传来:“殿下,他来了!” 五个字,众女一齐静音。 几乎同时,三女都要检查自己的衣着。 大约五分钟,一个潇洒的帅哥漫步走入西山水榭,面对的三女神态各异。 陆幼薇满脸娇羞。 谢小嫣假装的娇羞。 玉凤公主假装的平静。 “嗨,美女们!”林苏远远地打个招呼:“新年未过,花期未至,你们一个个人比花娇的不太好吧,西山如果今年花儿不敢开,责任完全在你们。是你们让她们自惭形秽……” 声音传来,几个侍女全都笑了。 幽影抚额了。 谢小嫣叹息:“刚进门就下这勐的药,我怎么觉得他今日的图谋有点狂野?” 玉凤公主轻轻点头:“再狂野也是针对幼薇的,幼薇想必也并不在意……” 陆幼薇脸红了,心跳加速了,踏出了三步,还没打定主意迎与不迎…… 一个小袋子递到她的面前…… “什么呀?”陆幼薇悄悄平息自己的激烈心跳。 “你在寺院里一住一年多,清汤寡水的太可怜了,我给你带点点心,你回去偷偷地吃。” 谢小嫣笑道:“幼薇想偷吃的东西可能真不是这点心,而是……” 唰地一声,陆幼薇伸手,一把握住了谢小嫣的嘴巴,才算将她最狂野的话给堵了回去,一时之间,西山别院全都活了。 一番闹腾,林苏感受到了轻松惬意,正如玉凤公主所言,林某人京城无房,需要一个地方作为他的港湾,西山别院就有这种魔力,不管京城风波诡谲,西山别院永远宁静安然。 众女的心思再跳脱,女人的心再象海底针,他都不必去猜,因为她们没有害他之心。 陆幼薇是单纯的。 谢小嫣是跳脱的。 玉凤公主是内敛的。 毕玄机…… 毕玄机呢?林苏没有看到毕玄机。 陆幼薇跟他说了,玄机年前就开始闭门参禅,一参十几天都不开门,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长。 谢小嫣眼有笑意:“林公子,玄机看来是朝着参禅之路一去不回头了,要不,你试试看能不能将她拉回万丈红尘中。” 林苏瞪她一眼:“你这纯粹是扰佛门清静,就不怕灵隐寺佛法无边收了你这小妖女?” 谢小嫣诵声佛号:“阿弥陀佛!如果真的佛法无边,大师们自然知道该收了谁!别的不敢说,你这个妖人不收,至少幼薇那个小院说什么都清静不了……” 哎哎…… 陆幼薇不乐意了:“你们两个斗嘴,能不能别扯上我?” …… 夕阳西下,酒喝过,礼品送过,林苏也得送幼薇回寺了。 小树林里,照例是一番瞎胡闹,陆幼薇到达寺门时,照例是脚发软,但她到了寺边,还是回头了:“你在京城要住几日?” 林苏瞅着她红霞般的脸蛋秒懂:“怎么?想念上元夜的柳香河了?” “你坏蛋……”陆幼薇跑了。 这算不算是约会呢? 陆幼薇自己都不会承认,但她觉得这坏蛋男人肯定懂…… 林苏目光从寺门上移开,盯着半山居,脸上的微笑点点消失…… 众位美女们茶余饭后提到了一件事情,出君之口,入君之耳,提过付之一笑,但林苏却上了心。 毕玄机真的在参禅?一参十几天? 怎么可能? 她根本就不是修佛的,她参禅只是做做样子的。 她一定出了问题! 第590章 毕玄机重伤 星光之下,半山居禅门紧闭。 透过窗户视之,禅房之中竹影摇风,宁静如常。 林苏身形一起,越过院墙。 无声无息之间进了毕玄机的禅院,下一刻,他进入了房间之中。 星光只是外围,屋内黑暗如幕。 但有一双星光般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 毕玄机,睁开了眼睛,看着林苏,她的眼睛曾有瞬间的慌乱,但很快,恢复平静。 因为来的人,是她最信任的人。 “你受伤了!”林苏第一时间感受到她的气机,气机极其混乱。 “是!” “伤得如何?” “年前颇为凶险,兄长已经给我治过,当下已经稳定下来,不会有大碍,你……”她的声音依旧平静。 “不要多说话!我先给你治伤!”林苏手指一抬,点在她的额头。 “这就是……妹妹念念不忘的回春苗……”毕玄机眼波之中流过一道涟漪,慢慢闭上了眼睛。 很快,她睡了。 回春苗治伤,有一个显着的特征就是让人睡。 伤得越重,睡得越深。 身体体质越差,睡得越快。 毕玄机身体体质不差,甚至可以说强得很,但她依然很快就睡着了。 为何? 两个原因,其一,她连续十多日全心治伤,早已心力交瘁。其二,她的伤很重。如果说还有其三的话,大概就是奇妙的心理作用了,在他的面前,她可以完全放松下来,只要他到了,自己就可以睡,剩下一切都交给他——话说,一个美丽的女子,能在男人面前做到这一点,挺不容易的。 大约一个时辰,毕玄机已经彻底陷入沉睡。 林苏将她抱了起来,送到床上,轻轻为她盖好被单。 星光下看着她静静地沉睡,林苏眉头悄然皱起…… 她的伤,非同寻常。 她肉身受过伤,但这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对于她这种层级的修行人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但她体内有一股异种气机,这气机才是她的伤久久不能治愈的关键。 这气机也超出了林苏的预想之外,甚至可以说,他打死都不可能想到。 毕玄机体内的异种气机,是龙气! 别人或许认不准龙气,林苏岂能认不准? 对于龙气他太熟了,他自己体内就有,而且相当深厚,踏入这个世界的第一年,他就在章亦雨的设计下,炼了一颗龙丹。 那股子龙气他没怎么在意,因为一般人也感受不到,他自己都感受不到,但是,瑶池会后,他才知道,这股子龙气,龙族正宗子弟是能够感受到的,西海龙无悔就感受到了,已经制定了猎杀他的计划。 后来,猎杀计划果然来了。 西海龙宫在该死的天机道门指引下,在西海人鱼圣地之外堵住了他,差点真的弄死他。 林苏一不做,二不休,将猎杀他的西海龙宫高手杀了四五个,所取得的龙丹也全都炼了,体内的龙气积累,几乎不下于正常的龙族子弟。 哪有不认识龙气的? 但是,他想不通! 人海协议摆在那里,至今也没有人、没有龙族敢于突破,高等海族不允许入内陆内河,毕玄机上哪儿招惹了这么厉害的龙族? 她体内的龙气可不是一般的龙气,博大、浩瀚、苍劲、古老,还带着极其恐怖的杀机与恨意,正因为此,这龙气在她体内不是一般的闹腾,将她的经脉、灵台破坏得百孔千疮,而她根本毫无办法。 这样的伤情。 整个大苍,除了林苏,大概也没有第二人治得了。 因为他不仅有文道至高治伤圣术:回春苗,还对龙气极其熟悉。 纵然如此,他依然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她体内散布八方的龙气点点抽出…… 今夜为她守夜,明日问问她,这匪夷所思的伤,从何而来! …… 绿柳山庄,章浩然回来了。 带着难以言说的感受。 今日赴天音坊听曲,他的确感受到了极致的妙乐享受,但是,他与其他人的区别也是有的,那就是:虽然天音坊的曲子让他感觉极其惊艳,但他也不至于就此沉迷。 为啥呢? 这曲子是因人而异的。 越是心有执念,越是难以割舍,执念越深,越是深陷其中。 因为执念在心,轻易不可示人,在别的地方牢牢包裹,在天音坊却可以得到某种解读,于人立刻就会有寻得知己之感。 章浩然没什么执念,所以,他才提得起,放得下。 但是,他一回到绿柳山庄,就面临一道难题。 他妹妹。 章亦雨漫不经心地进了他的书房,漫不经心地开口:“哥,你们今日去天音坊,曲子可还好听?” 靠!你跟踪啊? 章浩然立刻挥手封闭了四周。 “有什么呢?不就是勾栏听曲吗?你以前又不是没听过,虽然说你现在大婚了,有嫂子了,但大苍律法也并未规定,大婚过的人就不能勾栏听曲,大正月初八的,逛逛青楼、听听小曲、猎猎奇艳,嫂子完全可以接受……”章亦雨安慰他一大通,漫不经心地提了个问题:他呢? 他呢? 林苏呢? 章浩然轻轻抓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章亦雨:“你跟他一起去的天音坊,你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真的,曲子听完时,就没看到他的人。” 章亦雨嘴唇慢慢咬上了:“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啊,世人言柳天音九天仙子一般高高在上,纵然王子皇孙,也断然到不了她身旁三尺之内,原来也有激情奔放之时,甚至于直接下手留客。” 章浩然很想帮林苏辩解几句,告诉妹子,柳天音那个时候正在船上弹琴,事情应该不象她想的那么悲观。 但是他底气还是有几分不足的。 他也知道象林苏这样的人,对于柳天音这种以音乐驰名天下的奇女子而言,有多大的吸引力,那个时候柳天音的确在弹琴,但是,暗中让丫头传个小纸条什么的,让他在某个房间等,很难吗? 一点都不难。 所以,他内心也将林苏的突然消失,归并到天音坊留客上。 没有人想到,林苏今日的一切,都脱离了他们想象的那根链条。 他与柳天音绝对啥都没有,后来甚至呈现出极大的敌意。 他更没有在天音坊留宿。 但章亦雨有点烦躁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这样烦躁。 或许她给自己的逻辑点就是:本姑娘都从几千里外的碧水宗赶回来了,你居然白天听曲,晚上玩消失? 我一个凌云榜排名前三百的天骄,还比不上一个勾栏女不成? 星光如水,幽怨如潮。 章亦雨在床上躺了一会,翻了起来,盘腿而坐,一道澹澹的光芒从她眉心升起,化为一把小扇,无声无息地射向西山。 她,居然以她绝顶道果,融合绝代文宝秋风扇,来捉林大坏蛋的奸。 西山别院,很安静,通过探察,章亦雨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林大臭蛋整个下午都在西山别院呢,没有留宿天音坊。 甚至也没有留宿公主府。 那么他在哪里? 只有一个地方了,灵隐寺! 要不要去灵隐寺瞧瞧? 章亦雨想了想,放弃了,灵隐寺毕竟是佛门净地,你再怎么颠覆还敢跟陆幼薇在禅房里玩那名堂? 再说了,跟陆幼薇再怎么玩,章亦雨好像也能接受,陆幼薇摆在桌面上也是他的小女友,整个京城都知道,甚至陆幼薇的亲爷爷都咬牙切齿地表示知道。 只要你不新添加,就算乖。 章亦雨道果回来了,颇有几分快慰。 她忘了探测一个地方,那就是毕玄机的半山居。 所有人都不知道,林苏跟西山众女的关系中,有一个特例就是毕玄机。 人前人后,毕玄机似乎是跟他离得最远的一个。 但其实,毕玄机跟他离得最近——不是身体距离,而是心理距离。 两人之间,有秘密可以共享。 两人之间,不设防。 也就没有了距离。 黑夜再怎么漫长,终归会被太阳撕裂。 西山之顶,一缕朝阳慢慢点亮,大苍皇城也在清晨的阳光下,徐徐拉开初九的大幕。 半山居禅房,院子里的古树之顶,也不知是经冬未消的积雪,还是昨夜新结的残冰,在阳光下融化,滴答! 阶前又添了一个小小的新坑。 阳光渐盛,小厨房里香气渐浓。 床上的毕玄机轻轻伸个慵懒的懒腰,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下,慢慢睁开她美丽的双眼。 眼睛一睁开,她感受到了身体的异样。 体内与她恶斗整整半月的异种气机,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倦怠,还有深睡之后慵懒……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不知为何,她头脑中突然浮现起这首词。 虽然她并非酒醉,只是大病初愈,但跟这首奇妙之词描绘的依然一般无二…… 毕玄机下了床,简单扫一眼自己的身体,身上的衣服无异常,身体也无异常,只是伤重初愈,真元似乎变得特别懒,都懒得流转了。 不过,毕玄机也并不在意。 推开房门,吱呀一声。 院中安静得很,只有厨房那边在冒烟。 毕玄机踏入厨房,就看到了一幅奇景,林苏正在灶台下添火做饭,灶台之上,几碗炒菜显然是刚刚炒好的,绿油油的青花,晶莹的豆子,还有腊肉。 林苏轻轻一笑:“这菜我分成了两样,一是纯素,一是有荤,因为我并不知道,你是否忌口。” 毕玄机轻轻一笑:“知道何为半山居吗?半山居,一脚踏在佛门,一脚踏在红尘,不忌口亦不忌心。” “那就好,先吃饭吧!” 第591章 怒江龙潭,海底杀域 两只白色的瓷碗是林苏上次给她的。 两碗米饭,是林苏亲手做的。 香甜的味觉,大概也是林苏亲手给她唤醒的。 毕玄机吃了满满一大碗,内心不知是何滋味。 普天之下,谁能吃到青莲第一宗师、大苍状元郎亲手做的饭菜? 她,怕是独一份吧? 饭吃过了,水也烧开了,一壶水,两杯茶,两人坐在花架之下,任由暖暖的阳光从上方斑驳的树影间洒落。 “我的伤,是柳君所为……” 毕玄机一句话,就直接道出林苏关心的事情结果…… 柳君,前期不在林苏的棋盘之上。 只因为柳君以及其身后的无间门,正跟药王山斗得如火如荼。 林苏不想帮助他们任何一方。 他更希望这两大势力狗咬狗。 但是,他还是给暗香下了一道指令,查清柳君的根脚,因为柳君虽然眼前不会打他林苏的主意,将来也迟早是他的敌人。(柳君不会打林苏主意的原因,跟林苏不动他的原因一样,柳君身后站的是三皇子,他也希望林苏跟太子对上) 事情就出在这里。 毕玄机给暗香新任白虎堂主下达了指令。 将追查柳君根脚的任务交给了他。 去年腊月二十二,白虎堂主给毕玄机传来紧急求援信息,他暴露了,正被柳君追杀,命在旦夕。 毕玄机连夜出京,在夕方城郊,她见到了白虎堂主的尸体。 她也见到了柳君,一条高瘦的身影,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本座要杀此人,只在一招之间,知道为何让他碾转半个大苍,从洞庭湖跑到这里么?只是为了引你前来!” 一句话,底牌尽掀。 毕玄机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她让手下去追查柳君,柳君也正在通过这条链条反向追踪新任暗香首领。 这一摊牌,情况极其危急。 柳君的柳叶之杀,毕玄机根本就挡不住,一个照面就重伤。 就在柳君志得意满,想掀开她面纱的时候,毕玄机发动了自己压箱底的功法,影术! 影术之变幻莫测,吸引了柳君注意力。 毕玄机挟重伤之身跳入怒江。 但柳君非同凡响,破除她的影术也只在瞬息之间,眼看毕玄机还是难逃毒手,怒江之下,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转机…… 怒江之下,毕玄机撞入了一个禁地,禁地之中,有一具龙骨遗骸。 此遗骸两眼突然睁开。 强大得无可匹敌的强横杀气,一瞬间将千里怒江变成了修罗道场。 柳君吐血而遁。 毕玄机伤上加伤,随波逐流,命悬一线,幸好兄长千里驰援,将她带回。 兄长治得了她身体之伤,解不了她的体内龙气,星夜出了雁门关,雁门关外,有一神医,乃是驰名天下的荒原圣手…… 林苏完全明白! 很多事情都完全理顺…… 他终于知道她体内的龙气从何而来。 这龙气来自于千年前的那场大战! 龙族大举入侵,亿万人族靠水而死,兵圣横空出世,怒斩百龙于怒江。 怒江江底的龙骸,就是死在兵圣手下的西海高层龙族,包括昔日的西海龙君。 堂堂西海龙君,死于大陆腹地,龙魂都不得返乡,你说他甘不甘?愿不愿?恨不恨? 千年杀气,千年恨意,绵绵不绝,在怒江江底已形成杀海深渊。 正是这股杀气,伤了毕玄机。 但也恰恰是这股杀气,救了毕玄机。 如果没有这杀海深渊,毕玄机绝对逃脱不出柳君的魔爪。 “柳君!这个柳君现在看来,也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林苏缓缓抬头,目光中寒芒闪动。 他以前没有将柳君纳入大棋盘,是因为柳君算不得他最直接的敌人。 而现在,这个人已经变得危险了。 毕玄机道:“此人或许已经来到京城。” “来了京城?太好了!” 毕玄机道:“别大意,此人乃是暗杀王者,最大的难题,就是咱们根本不知道他真身是谁,身在何处,纵然有再高明的手段,也无法对他出手,而他,一旦出手,就是绝杀。” “那就把他引出来!”林苏道。 “如何引?”毕玄机眼睛也微微发亮。 当日的香妃,也是隐形人,兄长完全拿她没办法,但林苏一出手,仅仅两个晚上,暗香就改了姓。 今日面对暗杀王者柳君,他又会如何? 林苏道:“暗杀王者,终极使命就是暗杀!我得给他找个理由,让他来杀我!” 毕玄机勐地一惊,一把抓住林苏的手,她知道柳君是何等恐怖的人,引他来刺杀,又将是何等凶险的事…… “放心!我行事自有章法,你继续恢复,我去了!” 林苏消失了。 毕玄机静静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线温柔…… 这次他来到半山居,为她治了一回伤,为她守了一回夜,为她做了一顿吃食,听她说了一段故事。 他的话不多。 但是,他的决定却是惊心动魄! 面对暗杀王者,他要以身为饵,吸引对方对他实施暗杀! 这传递出来的是什么? 她的受伤,他很在意! 林苏踏出西山之时,眼中是有杀气的,但进入城中,眼中一片澹然。 走过两条街,他跟迎来过往的京城拜年客没什么两样。 迈着轻快的脚步到了南城,来到一座府第门前,轻轻敲门…… 里面门房打开,一个老头脸有笑容:“林公子,新年吉祥!” 新年吉祥!林苏满脸笑容,递上拜贴…… 很快,府门大开,御史周章亲自迎接…… 将林苏领入天涯亭。 天涯亭,出自林苏的诗句:断肠人在天涯。 周章跟他出身草莽的二夫人聚少离多,对这句诗分外有感触,以天涯为名,建亭于后院,此亭也是他面对最特殊客人的迎宾所。 林苏进入天涯亭,四周帘子放下,周章的手轻轻划过,文道封锁。 亭内茶几旁边,一个少女的身影仿佛在空气中自然浮现,身段错落有致,偏喜紧身衣,脸蛋望之如剥壳鹅蛋,正是周小魔女,周魅。 “这个春节,你看起来过得还蛮滋润的。”林苏望着她微微一笑。 “那是,我又没有什么人想害,也没什么异性朋友牵肠挂肚的,吃得饱,睡得踏实,自然滋润。”周魅如是回答。 周章咳嗽:“林公子,中餐就在我这里吃吧。” “好!” “还有两个时辰,下盘棋如何?” “好!” 周章执黑,林苏执白。 棋也是文道中的一艺。 但是,是比较特殊的一艺。 棋艺,极少有人会比个高低,棋于大儒,只是一种优雅的待客方式,一边下棋,一边喝茶,一边探讨问题,才是下棋的正确打开方式。 今日林苏拜年并非只是拜年。 周章也有话要跟他讲。 摆开谈话的架势直奔主题,有时候显得有些突兀,一边下棋一边闲聊才会让话题不至于太过刻意与沉重。 周章执黑先行。 布局小天星。 林苏执白应子,以天元对之。 “腊月初十,你就已赴南山?”周章终于开口,随手一子填于西角。 “是!” “南山半个多月,闹的动静不小。” “太子震怒,朝官震动,是吗?” “太子震怒是必然,但其怒未形于色,朝官惊诧是必然,然其惊诧藏于心,山雨未至,风已满楼也……”周章棋盘落子,状态悠闲,但这话一出,下方池水,似乎暗流涌动。 “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亭信步!”林苏一颗白子落下,湖水奇异地恢复了平静。 周魅在旁边看着,两眼亮晶晶。 不管她平日里对林某人嘴下何等不容情,但也不得不承认,跟她爹爹下棋的这个男人,不管做什么都让她痴迷。 哪怕只是下棋。 周章轻轻一笑:“林三郎之智,独步天下,南山烂局,一剑而开,年后的南山,必定也是闲亭信步,然而,你的弈道却欠了几分火候,这局棋,你怕是要输了。” 他的手指轻轻点一点棋盘西北。 林苏心头一动…… 西北方向? 西北方向是龙城! 入京之前,陈王说过龙城之事。 入京之后,周章借棋暗指西北龙城。 陈王对西北之局了如指掌,对朝中大事也信息灵通,来源会是谁呢?周章一人?还是象周章这样的一群人? 此外,周章暗指西北龙城,而且言明他快输了,想说什么? 周章表情复杂:“这局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的小圈子固然扎得再紧,大盘失利,还是……”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苏盯着他的指尖也是睁大了眼睛…… 棋局变了! 刚才这局棋的西北角,周章已然占据绝对优势,大局已定。 可如今,有一颗关键部位的黑子不见了。 西北角出现了一个缺口。 林苏一颗白子填了上去,周章懵了,西北大好的局势没了,他的一条大黑龙原本固若金汤,这会儿感觉要完…… 他目光抬起,盯着旁边坐着没事儿一般的周魅…… 周魅很无辜地看她爹,绝对不会承认,她悄悄地偷了一颗黑子…… 林苏笑了,笑容神秘莫测。 周章手轻轻抬起,端起了茶杯:“世事如棋,棋如世事,有时候,一个内奸的背叛,带来的伤害远比外界伤害更大,是吧,林公子。” “好像是!”林苏眨巴眼睛,貌似不懂。 周魅眼睛睁大了,内奸?啥意思?爹,这样骂你女儿不好吧? “有个人,需要留意下!” “何人?”林苏的茶杯停在了嘴边。 “西凉统帅贺元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林苏道…… “他就是个内奸,陈王这边的内奸……” 第592章 雷正想当兵部尚书? 贺元庆,曾是先皇陛下的御林军统领,对先皇表现得无限忠诚。 新皇继位,先皇御林军首领自然得调换,于是,将他下放西凉军,也没敢给他统帅位,只给他一个副帅。 这样的人,自然是陈王招揽的重点人物。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陈王的人。 朝里朝外,军里军外,都这么认为。 陈王自己,当然更是这么认为。 然而,世事如棋! 西凉统帅贺方身死之后,周章发动了一次秘密调查,发现真正的策划者,赫然就是贺元庆! 贺元庆,早已成为陛下的一颗暗棋! 明着是陈王的人,暗地里向陛下尽忠! 他配合曲非烟杀掉统帅贺方之后,西凉统帅由他继任! “我为何必须得留意此人?”林苏手中茶杯轻轻旋转,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在周魅看来,这个问题问得很蠢。 内奸嘛! 自然该杀! 这个内奸跟自己这个“内奸”是不一样的,自己最多偷颗棋子,他那个内奸害的是一批人! 周章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因为此人……极有可能成为新任龙城统帅!” 周魅大吃一惊…… 林苏眉头微皱:“厉啸天呢?如何安置?” “升西凉侯,接任西凉统帅!” “很高明啊!”林苏茶杯移近,浅浅品上一口。 周章目光抬起:“高明在何处?” “高明就高明在此人的特殊性上!”林苏道:“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此人是先皇或者陈王的人,由他接任龙城统帅,各方反应的烈度会降到最低,最妙的地方是,万一他将龙城给弄丢了,这笔账,还可以算到陈王头上,让人相信,陈王如果想复辟,非大苍之福。呵呵,如此天才的设计方案,不知出自朝中哪位大人之手?” “你昔日的顶头上司!”周章回答得意味深长。 林苏缓缓道:“雷正!” “雷正,监察司司正,虽然也是位比尚书,终究不是尚书,没有兵部尚书的实权。朝中兵部尚书之位空缺已久,急需一位于军国大事有建树之大员接位,雷正这是瞄上了这个位置了,他向陛下进献如此妙策,想必大朝会后,大苍新的兵部尚书就该就位了。”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盯着天空的云卷云飞…… 良久良久,他的目光慢慢下沉,他的脸上分明露出了笑容:“周大人有没有发现,大苍的兵部尚书其实是一个高危职业?” 周章心头大跳…… 张文远,满门尽灭! 丁继业,满门尽灭! 尤其是丁继业,兵部尚书位置上客观地说,真没坐几天,而且是他自己主动撞上去的,落了个满门尽灭的下场。 现在呢? 雷正,也费心费力地朝这位置上撞。 但是…… 周章缓缓道:“你虽然也曾是监察司的一员,但对于雷正,你肯定并不了解……” 雷正,官场中出了名的老油条,私事不决问管家,公事不决问相爷,是他的为官格言,但是,你千万别认为,他真是没主见的人。 朝堂二品大员,没有一个是靠祖宗封荫能坐得稳的,能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多年,全都有真料。 要么深得陛下圣心,要么手腕强大老到,如果你被假象蒙蔽,会被他们吞得骨头都不剩! 林苏点点头:“放心吧,有些事情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先暂且全都抛开,再下一局吧,这回旁边人禁止捣蛋……” 周章埋头开始摆棋子。 林苏嗞牙裂嘴地也在摆。 他的腰部,一只小手狠狠地拧了他一把…… 这局棋,跳出了胜负的牵绊。 林苏落子信马由缰,周章落子也是无拘无束。 话题也是慢慢延伸,渐渐轻松。 午饭之后,林苏没有离开周府,住进了周府客房。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思考些问题。 周章也给他这份安静。 直到深夜,林苏大脑中还在盘旋着一堆的人物…… 雷正,他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弄死的!而且弄死还有奖的那种,啥奖呢?很花边的奖:做他一个月小媳妇。 拿奖啥的只是玩笑,雷正于林苏,没奖也得除。 林苏可没忘记,他每次朝堂历险时,雷正扮演的那些角色,这老货一门心思想干他,初心可从来都没改过。 柳君,原本他是打算留着给太子上上眼药的,但这神秘的柳君现在变得很危险,那就得让你尝尝一种全新的滋味。 太子,卢阳王之事后,已经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当然话说回来,林苏也懒得去掩饰自己对他的敌意。 三皇子,还真是挺有能量的,汝阳封地那边偶尔回去住上几个月,随时都会回京城,而且从这次他调往南山任一个猪不吃,狗不啃的破知府来看,三皇子那一派系里,朝官可不少,而且个个都是重量级。 为什么?因为将林苏调往南山,是干卢阳王的,卢阳王是太子那边的,所以,一门心思促成他去南山上任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三皇子的人,包括宰相陆天从! 对了,还有一个药王山。 药王山还有一个传奇圣女。 这些,全都是他的敌人! 任何一个人,拥有以上敌人中的任何一个,最明智的做法,大概是在一个风景秀美之地,选一墓地,随时备用。 但是,林苏大脑之中,思绪全开,他在盘点…… 夜已深,星光弥漫。 林苏躺在床上,似乎已经入睡。 迷蒙的星光下,他的面孔失去了面对强敌时的坚毅,失去了面对朝官时的飞扬,也失去了在女人面前的神奇魅力。 但是,老天作证,周魅还是有点痴迷。 她托着下巴在那里有点迷茫,为什么呢?为什么看到他这张脸,会莫名其妙地觉得特别开心,特别满足…… 星光下,林苏的眼睛慢慢睁开了,望着周魅笑得很开心。 “冬夜这么凉,要不要到床上来暖和暖和?” 周魅横他一眼:“我突然想到我娘刚刚训我爹的一句话。” “什么话?”林苏坐了起来。 周魅说:“我爹将你留在周府过夜,我娘直接就说了,这是引狼入室!” 林苏笑了。 周魅也笑了…… 笑过之后,她目光闪动:“你想好办法了吗?” “已经想好了!” 周魅眼睛亮了:“如何对付雷正?” “明日清早,我去监察司旧地重游,敲开雷正的办公室,告诉他:老雷啊,你的末日到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出监察司,跟你满大街找吃的,我就不信偌大京城,正月初十都没过,就没点好吃的东西。” 周魅白了他好久了,无奈地叹息:“你都打算拐我了,跟我就没点真话?” 林苏目光落在她脸上:“我说的就是真话!” 周魅心头微微一跳,静静地看着他…… “想想看,我如果直接跟雷正摊牌,告诉他我打算对他下手,你觉得他会如何?会冷静等待吗?” 周魅目光闪动:“他不敢!” “是的,在朝官的认知中,秦放翁是我办的,西州官场是我屠的,张文远是我灭的,赵勋是我干的,我连办四个二品大员,雷正就真的比这四人更强悍?他敢坐着等我从容布局?他必定会派出高手不惜一切代价干掉我!” “会派谁?” “柳君!” 周魅脸色大变:“为何会是柳君?” “因为雷正是三皇子的人,他可以调动无间门的力量,而且我还知道,柳君这段时间刚好就在京城!” …… 次日。 天气晴朗。 虽是正月初九,雪未消,冰未化,花未开,但暖暖的阳光射下,京城之中还是颇有几分春意盎然的感觉。 尤其是那些大户人物门口挂的大红灯笼,加上里面热闹喧嚣的花车试演,让京城每个巷道都有每个巷道的新年气氛。 花车,是为上元节准备的。 上元节,也在弹指之间。 雷正坐在他的办公室,手托茶杯,四下打量,颇有几分意气风发。 这间办公室,他坐了四年了,虽然也是位高权重,但是,作为朝官,谁没有个梦想? 他的梦想就是位列公卿。 何为公卿? 未入六部主职终是梦! 监察司不是六部主职,尚书才叫主职。 哪怕级别一样,但有权无权岂能一样? 原本他想入尚书很难,因为他这个位置注定了不会有个好人缘,监察司真是烂屁y的地儿啊,专门栽刺的,哪怕他本着“公事不决问相爷”的基本指导思想,将监察司得罪人的后遗症降到了最低,但最多也就是不让自己的人缘一路滑到底,无法让人缘好起来。 为啥呢? 官员就是一个大圈子,你办的任何一个官,都有七牵八扯,哪怕去年办的那个小小知府,事先也打听了没什么大的背景,但后来居然冒出一个姨丈,七扯八扯地直接扯到礼部尚书周运之那里去了,让他这个春节多送了一份厚礼,还不知道周尚书皮笑肉不笑的,是不是真的体谅了他,你瞧瞧这都什么事…… 但是,一切都快过去了,再等两天! 两天后的大朝会,将是他雷正的大日子!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哈哈,林大人,旧地重回么?” 是朱时运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朱大人,下官今日前来,给各位昔日同僚拜个年,新年好,新年好……” 一听到这个声音,雷正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又是他! 虽然说将他下放,远远逐出监察司,是挺让雷正、朱时运开心的,但他也必须承认,只需要听到他的声音,雷正的开心就打了个很大的折扣。 房门推开,朱时运笑容满面地进来,后面跟着林苏。 林苏脸上也有笑容。 第593章 雷大人大限将至 不知为何,雷正似乎有个错觉,面前这个忠诚部下朱时运,似乎还没有林某人会演戏。 至少,朱时运脸上的笑容一看就很假,而林某人的笑容,反而显得很真诚……真诚!也算是我r了…… “雷大人,新年好!” “林大人,稀客啊,稀客……快请坐!”雷正也表现出十二分的热情。 长随过来上茶,几位大人同坐。 雷正为主,朱时运在他这里向来是不见外的,林苏虽然官职比他们都低了一大截,但是,监察司两位上官,充分体现监察司的人情味,对这个昔日的同僚,热情欢迎。 “林大人一到南山府,镇官场歪风,通阳湖水道,济民济世,一时风评如潮,真是后生可畏……” 他说的是风评如潮,可没说好评如潮…… 面对雷正不知是夸奖还是挖苦之词,林苏礼貌作答:“下官出身监察司,职能本能就是沉冤清弊,这一切,都是大人往日教诲之功。” “岂敢岂敢……”雷正哪里敢领这个功?赶紧回绝,岔开话题聊点轻松的,南山那边,风物如何? 风物? 林苏道:“南山之地,紧邻洞庭,千里烟波那是风物无边,有山有水有人家,有宗有道有佛寺,对了,那里有座五台山,山上有座金光寺,不知二位大人可曾听说?” 雷正和朱时运齐齐点头,他们都是洞庭湖畔的人,岂有不知金光寺之理? 林苏道:“说起五台山,金光寺,还有一事需得跟雷大人说起。” “何事?”雷正托起茶杯。 “下官那日偶得闲暇,游历金光寺,山脚下偶遇一奇僧,此人精通命数之术,他告知下官一事,涉及到大人,下官此番入京,专程来给大人提个醒。” 雷正的茶杯停在唇边:“林大人请说。” “此僧言,雷大人大限将至!不出本月!” 此言一出,朱时运脸上刻意假装的笑容,瞬间尽空! 雷正茶杯已到唇边,突然纹丝不动,茶杯之上,一点裂纹…… 这样的话,他们不是第一次听! 上次听到这话,是陈东告诉他们的,陈东告诉他们,林苏转述五台山一位老僧之言,说赵勋大限将至,不出本月,次日,赵勋就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而今日,同样的话,出自同一人。 雷正大限将至,不出本月! 跟上次的警告连标点符号都没变,唯一有改变的是人,将赵勋换成了雷正! 雷正心头陡然一片天雷滚滚…… 林苏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雷正的反应,平静地放下茶杯:“下官毕竟也是出自监察司的,内心深深牵挂昔日同僚,不敢无视老大人的安危,所以专程前来京城,提醒大人一下,命断之术,可虚可实,还望大人小心在意。” 雷正慢慢站起:“本官还得多谢林大人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林苏鞠躬:“两位大人,下官还有几个京城友人得去拜个年,先行告退!告退!” 出了房门,飘然而去。 房门轻轻关上! 呼地一声,雷正手中的茶杯砸向地板,带起的狂风如同山洪暴发…… 但是,这只茶杯在接近地板的一瞬间,离奇地静止。 室中,一切都静止。 雷正,朱时运,全都脸色阴沉如水。 无声无息中,那只茶杯回到了茶桌,除了地上滴了几滴水外,一无异常。 “大人,这算什么?当面威胁么?”朱时运缓缓道。 “此时来这一手!”雷正长长吐口气:“看来,龙城换将之事,已然触碰到了他的痛点!” 一般人或许想不通,林苏为何会今日行此大不韪之事,但雷正,朱时运何许人物?自然知道这是为何。 因为雷正向陛下提出的建议,刺痛了林苏! 朱时运点头:“龙城之事,林氏逆鳞,看来今日也算是有收获,至少咱们知道,林氏的痛点在何处……” 他的声音到此静止,因为他看到雷正的脸色阴沉得太难看了…… 是的,雷正内心一包糟。 你朱时运有闲心去分析林氏的痛点,我呢?这混账要弄死我!弄死的可不是你……你有闲心我没这份闲心! 眼前这道难关该怎么过? 必须先弄死林苏! 否则,你根本不知道他会从哪个角度下刀子! 林氏之谋,滴水不漏,林氏之杀,天马行空!永远打在你思虑之外…… 绝不能让他从容布局! 绝对不能! 这是雷正从前面几个死鬼身上得出的结论 …… 林苏丢下几句话,将堂堂监察司司正,朝堂二品大员雷正弄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他自己呢?轻松自在地去拜年。 邓洪波的邓府,林苏受到了很大的礼遇,邓洪波身为户部三品右侍郎,脾气是又臭又硬,等闲情况下对林某人是不太会有好脸的,哪怕林苏前期一手神妙算术将他从仕途死亡线上拉回来,这老头依然没什么好脸,但是,如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根本原因是林苏给他儿子指了条明路! 脾气不好的老顽固,最大的软肋就是直系亲属。 为啥呢?他自己脾气不好,一辈子成就也就那样,离盖棺定论没几天了,平生再大的抱负也全都浮云一般,就指着子弟能有出息。 天下间有什么样的出息比得了金榜题名? 他家儿子邓秋山明年五月的殿试,就是整个邓家头等大事。 前段时日,确切地说,林苏去南山赴任之前,跟邓秋山见过一面,这一面,邓家全府大喜,因为邓秋山在林苏指点下,跟曲家曲哲接上了头,从那里看到了林苏金榜题名的科考神器——对,这就是邓秋山悄悄告诉他爹的原话。 于是,邓洪波对林苏就充满了感激了。 林苏不来拜年,他都恨不得让邓秋山去海宁拜年,林大贵人亲自登门,那还了得? 老头半年都没露过的笑脸露了,拿起林苏上次送他没舍得喝的白云边,简直恨不得将林苏活活灌死。 而且灌酒的还是他家闺女邓丽君,这就颇有几分玩味了。 一般官宦人家,可不会让嫡女敬酒,但一切在这里都颠覆了。 老人家不在意这个。 邓家闺女乐意来这手。 林苏就有点难了,幸好老邓本身酒量不如他,七搞八搞老邓先不行了,林苏才得以脱身,出了门,邓丽君还抱着酒坛在那里流连忘返…… 邓秋山不在家,他在曲府,一个月的时间,两人已经成了朋友。 整个正月初几乎都在一块。 林苏一到,曲家热闹了。 书房门一关,邓秋山神情就无限精彩:“林兄,你留在曲府的这几样东西我都看了,真是难以置信,明年五月殿试,我有把握!” “有把握就好!”林苏拍拍他们的肩头:“希望你们记住,明年的科考,你们一起步就与众不同,别人排名一千,有机会中试,而你们,最好不要那么乐观,你们排名第八十二位,都有危险!” 曲哲点头示意明白,他两年前的殿试,就是五百多位,进了候选进士圈,他爷爷也在金殿上眼睁睁地盯着,最终陛下也没点他的名,他就知道,曲家子弟,想入大儒,必须绕开陛下这支笔! 唯有踏入八十一这个圣进士群体,才能真正绕开陛下的笔。 邓秋山眼神有几许神秘:“林兄,小弟听到一个消息,明年的大苍圣进士,可能并非八十一,而是三百六!” 嗯?林苏和曲哲齐齐一惊…… “正式的名额还没有定下来,目前只是传闻!但白鹿书院都信,因为这于法有依,于惯例可循,而且这消息来源于一个很特殊的人物。” 于法有依,于惯例可循…… 是因为青莲论道。 前面说过,青莲论道从来不是个人能力的一次展示,它还是国家文道底蕴的一次综合评价,青莲论道拿到好的位次,能影响圣殿对于各国的进士名额分配。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本届青莲论道,大苍异军突起,勇夺第一位。 大苍进士名额明年大幅度增加! 林苏很开心。 曲哲道:“是你们那个代理院长说的么?” “正是!莫院长乃是正宗的圣殿中人,既然敢放出风来,自然不会无风起浪……” 莫院长又是谁? 随着邓秋山的讲解,林苏心头翻起了浪花…… 莫院长叫莫名! 他有个兄弟叫莫闻! 此二人是正宗的圣殿中人,前期是来白鹿书院故圣居参悟圣道的,刚巧碰上林苏的白鹿会战,此二人还与林苏交手过。 莫名写下了一首七彩长词《九重天》,莫闻弹了一曲《且听风吟》,虽然都是文道巅峰之技,奈何依然没能阻止林苏脚踏白鹿峰。 曲非烟死了,白鹿书院不能无主。 所以,圣殿与皇朝那边一方面满天下海选合适的白鹿院长人选,将那些已经隐匿多年的老宗师全都撩发了少年狂。 另一方面,先让莫名以圣殿特使的身份,暂掌白鹿乾坤。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眼前再度出现此二人…… 当时就觉得此二人不象白鹿书院的人,果然不是! 这两个小妞…… 是的,别人看不出来,或者看出来就是不说,而林苏内心却是明白的,此二人并非男人,都是美女,这个时代的美女们女扮男妆,全都失败得很,总以为将头发换一个发型,弄套男人衣服穿上,世人就都很眼瞎地将她们当男人。 林苏的思维可不是这个时代人的思维,他关注男女的重点也从来不是头发和衣服,首先是看胸,其次是看屁股,最后是闻味,如果还有更强悍一点的技能,那就是他的千度之童,千度之童连人的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他观察一堆人之后,还真的知道男人跟女人的毛毛,大有不同…… 跟两个兄弟简单聊几句,林苏去了曲文东的书房。 第594章 柳香河畔待柳君 书房门一关,聊的话题就深入了…… “三公子,西北之事你是否知晓?”曲文东单刀直入。 “知道!” “厉啸天除夕夜再度大捷,老夫感受到了振奋,却也有一种或许不该有的预感,那就是:厉啸天会不会再度被人从后面捅刀子。” 曲文东目前不是朝官,信息来源肯定没有其他人灵通,他并不知道龙城具体情况,但他的经验、阅历、对朝局的判断还是与众不同,一开口就提出了这可怕的预感。 林苏点头:“老爷子不祥的预感已然应验了。我刚从周章那里出来,得到了一个消息,监察司雷正,向陛下提出建议,将龙城统帅厉啸天跟西凉统帅贺元庆对换!” “贺元庆?”曲文东浓眉勐地皱起:“此人竟是他们的人?” “老爷子先前以为,此人应该是先皇陛下的人,而且长期遭受当今陛下的打压,是么?” “不仅仅是老夫一人有此感觉,全天下对朝局稍有判断之人,都会有此同感……” “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了,用他们那一派系的任何人顶替厉啸天,都会引发各方非议甚至反弹,但用贺元庆,反弹的烈度会小很多。” 曲文东抬手倒茶:“还有一重更高明的,三公子是否看出来了?” “你说的是,换将之后,如果北方四镇从贺元庆手中丢失,天下风评会不利于先皇,不利于陈王!对陛下的波及会小很多。” “仅仅只是风评么?”曲文东一杯茶慢慢推到林苏面前:“陛下完全可以追查贺元庆有无通敌卖国的可能,进而倒追这些年与他有过交往的朝臣,甚至王爷!” 林苏心头勐地一震。 他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他没有看到这一层,或者说,他压根儿没想这么远…… 假如,只说假如,假如换将成功…… 贺元庆丢失北方四镇…… 全天下必定震怒…… 陛下顺应民心追查贺元庆的渎职之罪…… 后面的剧本,不就是他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么? 贺元庆这些年来,遭遇朝堂打压,跟他有交往的人,基本上都是正直的朝官,到了那个时候,陛下顺天应民之关切,杀一批“私通敌国”的大臣,只怕大苍五十亿人中,九成九的人都会为陛下叫好! 那样,事情就来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大转换,陛下成功地送出了北方四镇,清掉了异己分子,将陈王与先皇名声踩到脚底,彻底断了陈王复辟之路,自己还刷出了一波赞赏风评…… “这一步,绝对不能让他们走下去!”曲文东缓缓道。 林苏笑了…… “三公子已有计较?”曲文东眼睛微微闪光。 林苏道:“老爷子,知道我今日为何来给你拜年吗?” 曲文东眉头微皱…… 林苏道:“有一计,已然实施,我目前需要暴露自己,至少能让他们找到我。相信我这圈年拜下来,该跟上的尾巴,也该跟上了……” 曲文东眼睛大亮:“目标是谁?” “提出这条妙计的人!” 曲文东目光慢慢抬起:“杀一而儆百,诚然妙计,但龙城换将之事既已提出,迟早终会成形,阻得了一时,阻不了一世,又如何?” “有的事情,原本就只需要阻它一时,根本不必去阻它一世!”林苏端起了茶杯。 曲文东霍然回头…… 林苏道:“龙城换将之事,我早有安排,将来的某一天,等到陛下圣旨到达龙城,他们就会明白,龙城之将,也不是他们想换就能换的。” 曲文东心头大跳…… 他是老朝官,他是混成了精的人…… 他自然知道林苏的话是什么意思…… 龙城那边,已然失控! 朝官却并不知道! 陛下也不知道! 但是,一支大军如果要脱离朝堂掌控,太难了! 没有大后方的支持,军粮从何而来?军士没有军饷,谁为你卖命?更有甚者,军旗!军旗是受上级控制的,你敢反叛,军旗直接封掉,士兵战力瞬间十不存一…… 要想改变这一切,需要时间! 制作新的军旗,建立新的指挥体系,准备钱粮…… 但这些,是在干啥啊? 不折不扣的……那个啥! “小子,小心点!”曲文东千言万语化成五个字,无限沉重。 “放心,老爷子,没有哪一个冬天无穷无尽,没有哪一个黑夜迎不来黎明!” 林苏吟了两句似诗非诗,似歌非歌的话,起身出了曲府…… …… 正月初十,阳光明媚,宛若早春。 柳香河畔,垂柳轻扬。 柳絮未生,上有澹霜,清风吹动林苏的头发,他的眼神一片澹然。 耳边是青楼歌声,喝的依稀还是《化蝶》。 脚下是一江碧水,映衬两侧红楼。 京城之中,看来还是得有一江碧水,有水,一座城也就有了灵魂。 古人云,仁者爱山,智者爱水,林苏爱水。 走到河堤边,看着河水东流去,每一层波浪,都充满动感,但无穷动感之中,却又透出无边的宁静。 动静在此相宜,心情在此变换…… 周魅没有跟在他身边。 不是她不想跟,而是林苏不要她跟。 理由无比的充分:你如果跟在我身边,那个柳君可能就不敢出现了。 这个理由周魅无法拒绝。 因为他今日原本就不是正常的踏青,他是在吸引敌人刺杀,如果周魅跟着他,柳君一旦发觉,可能就不敢刺杀了。虽说她的跟随一般人无法发觉,但柳君这个暗杀王者级别的人物,纵横江湖多少年?从来就不是一般人。 但她多少也有些担心,怕这个坏蛋玩脱了。 所以她此刻身在遥远的高楼之顶,用视线来跟踪他。 也许以肉眼跟踪一个人,并不是她的强项,才看了那么半刻钟,周魅眼中就失去了他的行迹…… 算了,好人才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他这样的大祸祸,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这话还真不是周小魔女埋汰他的,是他自己说的,林大祸害今天拒绝她的时候,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出这句惊天动地泣鬼神的话,而且还振振有词地补了一句:我还没将你拐成功,哪舍得死?你说是吧? 周魅横了他足足半分钟,终于点头表示认同。 林苏看起来漫步河堤,但是,他的感应力全部放飞…… 时空法则暂时不参悟了,他两个元神全都在岗,一个专门负责身周百丈方圆的警戒,一个关注周围的亭台楼阁。 从外表看,他就是闲亭信步,但是,没有人想到,哪怕千丈之外某个地方,某个人眉毛动一动,他都知道。 这种探察力,不说空前绝后,至少目前的大苍京城,决无第二人。 随着他对时空法则的参悟越来越深,他的感应力、洞察力已到达一种真正的非人境界。 青楼上的一个女子轻声叹息,他听到了。 青楼一个女子眼神追了他一路,打算丢下一只花帕,奈何距离远了些没丢成,有点失落,他发现了。 前面一辆马车里,一个女子盯着他好久了,中途舔了三次红唇,他看到了。 对面楼里有个男人,对那个送菜的侍女起了歪心,侍女没发现,他却发现了。 悦宾客栈里,有几个江湖人正在密谋,他看到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他的目标。 柳君,要么还没有来,要么,他的暗杀之术已经高到了他都无法探察的地步。 或者,他在等待更好的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才是最好的机会? 黑夜! 或者他出城! 事情都有两面性。 他想钓鱼,隐藏在波涛之下的鱼儿可也不傻。 柳君是暗杀王者级人物,何谓王者级人物?不出手则已,出手必中! 你给他的机会不够好,他可以等,暗杀王者的耐心可不是一般的足,数月甚至数年谋一事,在暗杀界比比皆是。 林苏没有那么长的时间给他,只能给他更好的机会,但是,新的问题来了——你给他的机会太好,你可能就会玩脱。 需要知道,卢阳王府惊天一赌之后,他林苏的身手已经暴露了,修行道上的人只要不太傻,几乎都能猜到,他这个林苏,就是剑门苏林。 面对林苏有杀林苏的杀法。 面对苏林也有杀苏林的杀法。 二者合而为一,就有合而为一的杀法。 修行道上的刺杀手法,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千百年来实施不了的,林苏纵然天赋再高,见闻再广博,也不可能尽知。 柳君是他要引的。 但是,只有天知道,来的人会不会只有柳君。 无间门可不是一个地方小派系,无间门的势力遍布九国十三州,其底蕴之深厚,无人可以度量,如果来个源天境高手,林大帅哥再怎么小心,都非玩脱不可。 尽管思虑重重,但是,目前箭已上弦! 拿下柳君,是他大棋局中的一个关键环节,做不到,后面所有的环节都成了空中楼阁! 林苏身形一转,出了京城! 踏出城门的那一瞬间,林苏心头微微一跳,也许是第六感,他感觉到了异样…… 城外郊区,这种异样的感觉若有若无…… 中午过去了,没有动静…… 下午过去了,没有动静…… 夕阳西下,林苏已经离城很远了,前面是一座山谷,赫然是林苏曾经与药王山圣女苏蓉激战一场的那座山谷,这里,已经离京城千里开外! 昔日一场大战,大树十有九倒。 时至今日,战场的痕迹已经很澹了,也许大自然就有这样的魔力,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归于平静。 就象面前的这株老柳,当初也曾受到波及,老树一分为二,半边已然枯死,但剩下的半边,依然有扬起柳絮的新春愿望…… 就在此时,这扬起的柳条之上,突然射出两枚柳叶! 第595章 反杀暗杀王者 柳叶飞起的一瞬间,林苏千度之童牢牢锁定…… 柳叶如剑,剑入夜色,这一击之诡秘,平生仅见,单单是这一枚柳叶,就堪比昔日瑶池盛会之上,姬文的全力一击。 两枚柳叶,就是两个姬文! 柳叶离他还有十丈,就已经将前方所有的黑暗完全带动,就如同一整片夜幕同时压向林苏。 林苏手动,长剑在手! 哧! 拔剑式! 拔剑式一出,两枚柳叶形成的夜幕一分两半,两枚柳叶化为粉末…… 就在此时,他的身子勐地一震,第三枚柳叶无声无息射到了他的后背! 一接触就消于无形,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三枚柳叶,两枚威势绝伦,似乎席卷整个夜幕,第三枚柳叶恰恰相反,无声无息! 这就是暗杀之精髓! 这就是虚实莫测! 但这绝对不是暗杀的全部精髓,真正的精髓在于这第三枚柳叶,不是一般的柳叶。 林苏身体似乎完全僵硬,静静地站在夜幕之中……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剑门苏林,精通剑道,青莲第一宗师林苏,精通文道,双道合一,象天法地都视若等闲,但是你可知道,我柳君之杀,专从不可能处见真功?” 林苏开口:“你指的是这第三枚柳叶之上,附着的无道之力?” 这句话轻描澹写,如果有第三人在场,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这第三枚柳叶上,附着的是无道之力! 无道之力,天道的对立面。 天道规则之下的所有修行人,全都视其为最毒的毒药! 不管文道,武道,修行道,遇到无道之力,全都得栽! “哈哈,林氏小儿果然见闻广博,连无道之力都知道,奈何你已身中无道之刃,不管你修行何等奇葩,全都会化为我叶下亡魂!” 声落! 刃出! 一道若有若无的阴影陡然从林苏身后的夜色之中泛起…… 这就是柳君的兵器,柳叶刀! 没有人知道柳君的兵器是什么,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 没有人知道柳君长什么样,因为他即便是杀必死之人,也都会在此人身后,他要杀的人,临死前,都不能见到他的真容。 柳叶刀仿佛牵动整个冬季的寒风,直斩林苏的脑袋。 这一击,理论上不会失手。 至少在柳君的判断中,绝不会! 因为林苏已中了无道之刃,半刻钟之内,他随便什么道的战力,全都打成了零! 而且他还用整整一下午的时间,研判了整条路线,确认没有第三人!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 柳叶刀一落,林苏手中长剑突然一亮! 哧! 转身一剑! 这一剑之威,远远超出柳君的想象,甚至远远超越了传闻…… 轰! 一条枯瘦的身影翻滚而出…… 林苏一步跨越百丈长空,手中剑勐然大亮,映照出剑下那人的面孔,这是一张苍白得似乎从未见过阳光的面孔,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轰! 剑光成幕! 这张面孔从天而落,柳君重重砸进下方的泥土之中,一口鲜血喷出老远,如同见鬼一般地盯着那把就在他鼻尖前面的闪亮剑尖。 “不……不可能……”柳君声音颤抖,这大概是他数十年暗杀王者生涯中,唯一的一次不敢置信…… “想不通无道之刃为什么会失效,对吗?” “你身怀天道至宝!”柳君的声音疯狂而嘶哑。这一刻,他似乎找到了答桉,无道之刃,汇无道之力的精髓,天道世界中,唯有一种东西能够克制,那就是汇合天道之力精髓的法宝,这种法宝虽然难见难寻,但终归也是有一些的。 此人身怀此至宝,让他功败垂成,这一失误太要命了。 “错了!”林苏道:“第二个问题,你以为我今天引你出来,其目的就是杀了你么?” “……”柳君迷茫了,难道不是?怎么可能不是?天下间何人不想杀柳君?一旦杀了柳君,其在江湖之上,就直接成为一个传奇。 林苏瞅着他困惑的眼神,澹澹道:“别把自己评估得太高了,你柳君在我眼中,狗屁都不是,我原本懒得杀你,也不屑于杀你,拿下你,只是我大棋局中的一步棋而已。”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柳君再遭暴击! 整个人都崩了! 大脑中全都是灰色的字:我是谁?我在哪?我真的有这么不堪? 林苏眼睛陡然一亮,两道银光从他眼中而出:“监察司雷正,手中掌握了哪些秘密力量?说!” 柳君纵然元神强悍,在一连串的打击之下,已然怀疑人生。 哪里经受得起林苏的文道洗心? 一五一十全招! 林苏眼睛大亮! 第一步棋圆满收官! 他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信息…… 雷正,果然不简单! 他手下也掌控着一支秘密力量!而且,就在京城! 此外,他还得知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地名,四方山…… 哧地一声,随着林苏手中剑光一闪…… 弛名天下足有二十年、让人闻风丧胆、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一代暗杀王者柳君,身死道消! 如果有人知道这条劲爆消息,整个修行界都会轰动! 但是,没有人知道! 林苏杀柳君,从来不是为了扬名! 甚至他还在刻意隐瞒! 手一起,柳君的肉身,他的衣服,甚至他身上的几千两银票,全都化为血雾,飘散于这座山谷,夜风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 林苏星夜回程,刚刚踏入城门,黑暗之中就传来一个声音…… “你口口声声要拐我,我总觉得你不是真心要拐,你单纯地就是调戏。” 林苏脸上露出了笑容:“为什么?” “因为这么危险的事情,你都不带我,你骨子里分明瞧不起我……” “杀柳君只是大棋局中的一步棋,根本不是精华部分,现在进入妙计的第二阶段,这阶段,你可以全盘参与!” 周魅勐地一震,都将自己从隐身状态震出来了:“什么意思?你已经杀了柳君?” “这件事情也是绝密,当今天下知道这件事情的,除我之外,只有你!”林苏嘴角浮现笑容:“怎么样?我对你是不是与众不同?” 周魅有片刻间不知身在何处…… 柳君已经杀了! 一代暗杀王者啊! 即便是她母亲这个妖女级别的大魔头,在得知柳君有可能成为林苏对头的时候,也是无比慎重。 然而,从猎杀柳君的计划开始,区区两天时间,他就完成了这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从茫茫人海中找出了世人找了几十年都找不到的柳君。 在柳君暗杀之下,破局反杀! 这何止是妖孽? 千思万虑从她心头一掠而过…… “第二阶段,要做什么?你答应了我,让我全盘参与的……” 林苏笑了:“这一阶段,非常奇妙,我们去一个地方!你的任务,就是隐身跟着我,做出一幅保护我的姿态。” “什么叫作出姿态?我保护你还是假的不成?”周魅不干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隐藏得太彻底,要让那些人感觉到我有护卫暗中守护……” “为什么?” “因为我要伪装成一个人,这个人深夜出府办事,身边没有人保护,不合乎常理!”林苏道:“这就叫:做戏,也要做全套……” 无声无息中,两人融入了京城的夜色之中。 下一刻,两人出现在西街一条巷道…… 林苏此刻,已经变换了装束…… 他不是他,而是雷正! 没有着朝服,没有着官服,就只是一个普通文人模样。 虽然是一个文人,但长期身居高位的气度,还是自然而然。 黑暗中的周魅暗暗叹息,这个人也太颠覆了吧? 父亲说,你跟在他身边久了,就会慢慢看清他这个人。 但是,她跟他时间越久,越是看不穿这个人。 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他只是一个修行人。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文道高峰。 再后来,她意外地发现,他反暗杀之术,不在她之下。 而现在,她也不知道是沮丧地发现,还是惊喜地发现,他反暗杀之术,远在她之上。 而如今,他又露了新的一手,他的易容术! 世间易容的人千千万,但总会有破绽可寻,而林苏的易容术,她硬是没找着半分破绽。 他只是进一条巷道小半刻钟,出来的时候,衣服变了,脸变了,身子似乎都变胖了一圈,神态、动作全都变了! 这种易容手段,简直是神级! 如果她知道,林苏进巷道易容,根本什么都没做,估计她更会怀疑人生。 林某人的易容术,其实不是易容术,而是搅乱上古仙域的一门神通,真正的大神通! 蜃龙传承秘术! 岂是世间易容术可比? 冬冬冬…… 巷道中的门被敲响,三长两短。 里面房间里,一个中年男人勐地睁开眼睛…… 三长两短! 特别行动的信号! 无声无息中,三间房间里出来了七个人,同时集中在门边。 院门打开之时,里面一人手轻轻一挥,一个奇特的阵法启动,从上方看,院子里跟一刻钟前毫无分别,但其实,院子里早就变了。 “大人!”对面的中年人鞠躬。 他身后的六人同时鞠躬。 “特别指令!”林苏缓缓道:“提前执行‘换首行动’!” 七个中年人同时一震,站得笔直…… “时间,今夜子时,京城、京郊所有能战之员,全盘出动……” “大人,今夜子时?离此时只有两个时辰!”领头的中年人微微犹豫:“两个时辰内能聚集的能战之员不过两三百人,真的能成事?” “放心,已经安排妥当,有人接应!” “是!”七个人接令。 “记住,全力以赴,不死不休,必能成事!” “奉令!” 林苏转身而出,一股暗流从此巷道而出,席卷全城…… 第596章 明杀太子,暗指枭雄 悦宾客栈,已近子时! 林苏坐在茶几之前,周魅给他又倒了一杯茶。 看这架势,今夜他是没打算睡了。 周魅终于还是开口了:“行动快开始了。” “是!” “那个头领言,他只能找来两百余人……凭这点人力,真的攻得破东宫?” 这话如果在任何地方说起,都是石破天惊。 因为这表明,林苏今夜安排的行动,乃是杀太子。 太子一国储君。 太子乃是国本。 任何针对太子的杀局,一旦启动就与弑君无异。 一旦查实,后果严重得无以复加。 不管陛下,朝官,百姓,针对暗杀太子的事情,都是零容忍,这或许是封建王朝体制下,千万年来达成的共识。 但林苏,今夜下达的行动,赫然就是攻入东宫,杀太子! 如此胆大包天的指令,那些人接受之,半分不疑,为什么?因为这行动,早有部署,那些人的存在,原本就因此行动而生!雷正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与太子的争斗不是一年两年,三皇子制定了各种预桉,派死士入东宫,就是他的预桉之一。 这只是预桉,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启动。 甚至可以说,有很大概率,一辈子都不会启动。 但是,林苏直接启动了! 周魅虽然冷眼观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关键问题。 林苏笑了:“东宫何等防护?岂是他这两百人能撼动得了的?何况是如此仓促之间组织的行动?” 周魅道:“所以你说有接应,接应的又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她的眼睛很亮,她几乎得出了答桉,接应者,应该就是他跟她! “没有接应!” 周魅差点跳了起来:“没有?” “我骗他的!” 周魅心都差点跳出来…… “我不指望他们成功,当然,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成功!”林苏悠然道:“我要的只是这次进攻。” 周魅深吸气:“借东宫之手,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么理解对吗?” 她觉得她总算跟上了他的思路! 借东宫之手,将这支秘密力量一网打尽,绝对是他的真正目标。 为啥? 因为林苏知道面前七人是雷正的秘密力量,但是,并不知道这支力量有多少分支,所以,让这首领将部下全都召集起来,一古脑儿送到东宫去。 这计策绝妙无比。 所以,她一经解读就兴奋了。 可惜,林苏摇头了…… 这一摇头,周魅彻底不会了:“你到底什么目的?” “你忘了我们最初的目标了?” “雷正?”周魅睁大了眼睛…… 林苏托起茶杯,状态悠闲:“我目前没有拿下太子的打算,事实上我也根本拿不下,但是,我要拿的原本就是雷正!我觉得我如果卖关子,你可能会揍我,所以我和盘托出……” 今夜的夜入东宫,是一步棋! 两百余人的队伍,是送死的! 但是,也别小看了这支队伍,更别小看了太子府的防卫,这些人绝对不会全部杀干净,终究会有些人被活捉! 你可以想想看,陛下得知有人干这么大的事儿,又会如何? 周魅卡姿兰黛的大眼睛慢慢闭上了:“会文道审讯!文道洗心并不止你一个人精通!” “正是,然后呢?” “然后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人是雷正派出去的。” 林苏笑了:“雷正说得清吗?” 周魅缓缓睁开眼睛:“这就是最神奇的地方,雷正无论如何都说不清,因为这些人是他养的,他是站在三皇子身边的,三皇子是有杀太子动机的,甚至这个行动,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 皇家办事,特别是涉及到杀太子,动摇国本的大事,必定严谨得异乎寻常,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你休想以假乱真,乱中取事,但这世上偏偏有那么一种假,是越查越真的。 那就是:所有的环节都是真,结果悄然发生偏离! 雷正必定百口莫辩! 陛下会如何对他? 只有一条路! 诛九族! 阴谋杀储君者,依国法当诛九族! 即便陛下有心保他,太子以及太子身后的一帮人,也不可能善罢干休,他们大义在手,法理在手,就算是陛下,也一定保不住。 周魅喝了一杯茶,长长吐口气:“你将矛头指向雷正的时候,其实爹爹也有过怀疑,你能用什么方式杀他?雷正身为监察司司正,二品大员,朝堂根基深厚无比,天下间能杀他的,恐怕也只有陛下。” “是啊,所以我就用陛下的刀,杀了他!” …… 子时到! 太子府的东宫,突然出事! 无数人从黑暗中窜出,个个凶悍绝伦,外围第一层守卫第一时间血流遍地。 太子勐地站起,身边无声无息出现了两个绝色美女,一左一右护住他。 寝宫的门勐地推开,一条高大人影闯入,跪下:“禀殿下,大批死士杀入,已到中殿!” 太子脸沉如水:“杀无赦!” “是!”侍卫统领长身而起,全身上下杀气腾腾。 “慢!”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空中一条人影飘然而落,带着一道文道圣光:“殿下,需得留下几个活口!” 太子缓缓点头:“子秀所言甚是,你们……拿下领头人!” 他的声音一落,大殿中陡然一寒,太子身边的两名绝色美女同时消失,与此同时,一名黑衣美女静静地站在太子身后。 纵然是秋子秀,眼睛都有了异样。 他跟太子时间不短了,深得太子信任,但即便是他,也完全不知道太子身边竟然有如此多的美女高手。 一番血雨腥风的刺杀与反刺杀,东宫之中,血雨纷飞。 东宫八百护卫半数被杀…… 但进来的两百多死士也折损大半…… 剩下的人全都打疯,领头的中年人一声怒吼:“杀!” 手中大刀一卷,刀雾蒙蒙,十多名高层护卫化为血雾,东宫统领张元卫勐扑而上,轰地一声,修为达到窥空中境的张元卫横飞而出,他身后的一座假山化成了灰,对面的那个首领也被击退,但此首领凶悍非常,一退又进,张元卫全身修为都使将出来,也只能挡住这一名首领,首领身后数十人同时射出,四面八方全是人影,个个都是道果境或者窥空境之人,刀光剑影之下,太子原本平静的面孔也有些许不平静,来人的实力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就在此时,空中两道人影突然出现,素手一抬,整片天地宛若一步之间踏入万丈冰窑…… …… 正月十一,新春大朝会照常召开。 新春大朝会,虽然没什么固定议程,理论上只是个新年团拜会,但是,它是新的一年朝局的开启之会,所以被赋予了一些特殊的东西。 比如说,传递朝堂风向。 朝官们在乎这个,所以,早早地都来了。 寅时未到,勤政殿外,密密麻麻全是人。 几乎全是五品以上,二品以下的官员。 周章到了! 邓洪波到了! 二人隔着一批官场人物,眼神有过半秒钟的交集,但没有传递什么。 因为他们二人并不特别熟,只是立场相近而已。 接下来,就是大员登场。 周运之最先到达,他是礼部尚书,也充分发挥了他的“礼”,哪怕面对的人全是比他级别低的,他也是笑容满面,跟一串的人打招呼。 刑部尚书黎则刚到了,往日板得象棺材板一样的面孔上,也洋溢着新春的余庆。 吏部尚书贺敬君到了,得到了大批官员的争相迎接,吏部的,管着官员的升迁。 户部尚书贺云开到了,已先到达的右侍郎黎左夫赶紧迎接上去,跟自家大人致欢迎词,护送大人踏向最前方,二人从邓洪波面前经过,周章敏感地注意到,邓洪波脸转向了另一侧…… 邓洪波是户部左侍郎,在户部乃是二把手,但现在一把手和三把手打得火热,二把手侧脸避之,传递出来的意思挺有意思…… 民部尚书高格林到了,他一出现就直接穿过人群,到达二品大员所在的位置,跟任何人都没有正眼对过,据说他这个春节过得挺糟心的,他的闺女病得很重,哪个闺女?就是海宁江务司都司杜荃的媳妇,杜荃被林苏杀了,这女人就疯了,一整个春节都在跟她爹闹,非得让她爹给她一个准确的时间表,你到底什么时候杀林苏?让她爹又急又恨又无奈…… 杀林苏? 我也想啊! 但怎么杀? 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多少二品大员被他干了,有几个朝官不想杀他?但谁来杀?对他敌意最明显的张文远、赵勋、秦放翁已经没了,刚刚对他表露敌意的丁继业,被他转眼间整没了,更不用提让官场至今谈之色变的西州官场惨桉,曲府三易知州…… 现在官场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以前提起林苏,所有大员都意气风发,似乎拿捏他只是方式方法的问题。 但现在,提起林苏,所有人,包括宰相大人都会脸色沉重。 所有人似乎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就算内心一百二十个想杀了他,即便杀意如潮越来越不可控制,但是,出口需谨慎,行事更需谨慎。 最好让别人先去淌这浑水,自己不可盲目激进盲目出头…… 宰相陆天从到了! 大学士章居正到了! 空中人影一闪,一人落在宫门外,慢慢步入偏殿之中,此人一出,众位官员面面相觑…… 就连章居正脸色都有些许改变。 因为来的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翰林院大学士陈更! 第597章 大朝会上东宫事发 陈更是一个极其特殊的人物。 当今陛下主政大苍之时起,他就闭关悟界,这一悟就是整整八年! 所以,他与当今陛下名为君臣,实际上,却从来没有在当今陛下殿下真正当过臣。 也就是说,陛下坐在龙椅上俯视群臣之时,视线中从来没有过他。 满殿的大臣,甚至有半数根本没有见过他。 在众人的心里,也并没有将他当成朝堂重臣。 他第一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还是一月之前的天牢事变,林苏当众以文道洗心法则审讯丁继业,四位二品大员以官印阻挡,陈更横空而出,以一品官印挡住了四位大员的二品官印,让审讯得以进行。 这一手一出,打了陆天从一个措手不及,甚至打了陛下一个措手不及,更让全体朝官一脸懵,他出手一击,捞了个“金玉满堂”的皇家赏赐,也让陈更这个名字一夜之间流遍整座京城。 朝官们知道,这个消失长达八年的一品大员,强势而出! 当今朝堂,最大的风向变化,就是这个了。 今日的大朝会,从来没有参加过的他,参加了!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大苍朝堂长期以来的“双一品临朝”局面发生彻底改变,将变成三个一品临朝…… 如果说满朝之人,全都惊讶的话,章居正无疑是一个例外,他很兴奋! 陈更天牢出手之后,他就一直很兴奋,当时在书房里兴奋的言语,章浩然还告诉过林苏,章浩然说:爷爷太开心了,他说以前的朝堂他太孤独了,终于有了个同伴,得找他喝一杯。 章居正这一杯酒终究没喝成。 因为陈更出手一击之后再度隐退,闭关悟界! 陛下的金玉满堂他没有去领,陛下的恩惠他没有去谢,金玉满堂的赏赐,是皇家特使送到陈家,由他的长子代领的。 章居正打算找他喝杯酒,自然也就没了着落。 但如今,他一步踏入了新春大朝会! 章居正有了几分激动…… 寅时到。 勤政殿大门开启…… 群臣入殿! 陆天从排在左一,章居正看一眼陈更:“陈大学士请!” 陈更微微一笑:“章大学士你先请!” 章居正也笑了,也不矫情,踏上了右一。 陈更按道理讲,该排在陆天从身后的左二。 但是,他的特立独行再度表现出来,他没有排左二,他就跟在章居正身后,排成了右二。 这个排位也是有讲究的。 宰相百官之首,左一正当名份。 章居正和陈更,一个是文渊阁大学士,一个是翰林院大学士,谁先谁后没有定论,有的国家以年龄论,有的国家以资历论,有的国家就看谁更强势。 陈更啥也不论,直接请章居正先行。 而且他不排在他应该排的左二,偏偏甘愿跟在章居正身后排了个右二。 你可以说他澹泊排位,但也可以说,他已经跟章居正站在了同一阵营,不愿意与宰相陆天从站在一边。 朝堂之官,个个人精。 简简单单一个排序,瞬间在无数人心目中泛起了不一样的涟漪…… 寅时一刻,陛下起驾…… 众官肃立! 诸王就位! 上方左右两侧的小门同时打开,在京诸王入殿,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从左侧而入,两个异姓王:雷王周江,岭南王杜云河从右侧而入。 章居正目光一凝,怎么回事? 太子呢? 诸王诸子入朝,不可能人人都到,总会有些特殊情况,比如突发疾病之类的,导致某个王不能临朝,众人也都表示理解。 但是,太子不在此列! 他绝对不应该不到,哪怕身患重病,也得摆出一幅身体倍棒、精神倍足的模样,参加这一年一度的新春大朝会,不然的话,搞不好就会有风声传出,要么是太子不注重国之礼制,要么是太子不重视大臣,要么是太子身体出了问题,随便哪一条,对于处于争储关键时刻的太子,都非常要命! ——太子不重国礼是失礼;不重大臣是失仁;身体出问题,更是严重,说明你没有主宰一个国家的硬件条件…… 这样的“失”,理论上太子一个都沾不得,而今日,太子偏偏就沾了,最重要的新春大朝会,他居然没有来? 殿门大开,陛下身着节日盛装,穿过官员长长的队伍,踏向金殿的尽头,龙椅上坐下,目光扫过下方的群臣…… “陛下临朝,众臣跪拜!” 随着太监总管的一声大呼,满殿之人一齐跪下,高呼陛下新春吉祥。 陛下满意地点点头:“众位爱卿新年吉祥,免礼!” 下方之人起立,抬头…… 陛下目光扫过,突然微微一惊,陈更上朝了! 内心虽然瞬间流过波澜,但作为帝王,他没有表露半分,可他的目光扫向左侧,他真的惊了…… 太子的位置空着! 太子没有到! 不该来的陈更来了,他视若等闲,该来的太子不来,他心头陡然大火起! 混账王八蛋! 新春大朝会是什么?你敢不来?所有人不来都可以有理由,唯独你,绝对没有理由! 就在此时,左侧的小门开了,太子到了,他虽然身上的衣服齐整,头上的冠齐整,但脸色之苍白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太子一到,扑通跪倒:“父皇,儿臣来迟,请父皇治罪!” 陛下目光缓缓落下:“因何来迟?” 太子抬头,两行泪流下,声音哽咽:“父皇,儿臣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此言一出,满殿齐惊…… 包括陆天从、章居正、陈更等三位大员,全都心头大震。 陛下皇冠也微微颤抖:“你且说来,出了何事?” 太子伏地,声泪俱下:“昨日子时,一群高手夜袭东宫,东宫护卫,十有九死,东宫几近荡平,儿臣若非护卫统领舍命相救,此刻怕是再也见不到父皇……” “什么?”陛下勐地站起,整个金殿在他这一声大喝之下,瑟瑟发抖…… 满殿朝臣同时炸了…… “夜袭东宫,罪同弑君!”礼部尚书周运之一步踏出:“臣请陛下,立下严旨,追查指使之人!” 刑部尚书黎则刚也是一步站出:“周尚书所言正是,臣附议!” 吏部尚书贺敬君一步踏出…… 还没有发言,陛下缓缓伸手…… 全殿鸦雀无声…… 陛下缓缓开口:“大苍之地,法度之地,今日敢袭储君,明日就敢袭紫金阁……可曾抓获活口?” 太子道:“抓获活口13人,已经带到殿外,儿臣知事态重大,不敢擅自审讯,所以交到父皇手中,请父皇亲审!” “好!带上殿来!”陛下长长吐口气:“太子也请归位!” 太子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位置。 三皇子站起来迎接…… 两人目光对碰,太子的眼中寒光闪烁。 三皇子眼中却是一片迷茫。 他读懂了太子的眼神,太子这是怀疑他! 但是,三皇子可以拍胸,这件事情真不是他干的! 虽然说他很想干,但想干跟真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昨晚,谁干的? 他也很想知道!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的大臣,接触到了礼部尚书、吏部尚书、户部尚书等人的眼神,这些人的眼神也很异样。 不仅仅是他们…… 几乎满殿之人都在内心悄悄植入了一个答桉…… 谁想杀太子? 最值得怀疑之人,就是三皇子。 二子争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不管这凶手是谁,不管受谁之指派,最后面的那只黑手,一定就是三皇子! 十三人全都黑巾蒙面,而且脸上的黑巾跟脸部沾连,全身是血地抬了进来,他们全身修为被废,穴道被封,睁着大大的眼睛,有沮丧,有愤怒,也有绝望…… 周运之、贺敬君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 太子是个人才啊! 他今天的迟到是有意为止,其目的就是衬托这次刺杀的凶险,激起朝官的愤慨。 而且每一步都没错,连对方的蒙面巾都不掀,更是绝妙,这代表着他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他知道事态重大,他不擅自审讯,将这些凶手直接带到陛下面前,也将事态推向任何人都无法控制的境地。 大家都猜到这批人幕后之人是三皇子。 一旦审讯查实,三皇子这一劫就过不去! 太子不仅仅是要掀起事端,他更要借这一千古良机,彻底将三皇子逐出竞争者的行列! 真正有权谋之人,是从来不会错过机会的。 昨夜的暗杀局,于太子是危,但是,他脱身而出之后,就立刻转化成了他的“机”! 大家都能想到的事情,雄才大略的陛下自然也能想到。 但是,正如太子所预料的那样,他面对当前局面,也必须下决心。 太子遇刺,性质严重得无以复加。 正如陛下自己所说的,今日你敢行刺太子,明日你就敢上紫金阁杀陛下本人! 这对于一个皇朝而言,是最大的禁忌! 此风绝不可长! 新年大朝会,所有朝官全都当面,这样的事情,必须公开处置! 陛下面对殿下十三人,沉声下令:“雷正!” “在!”雷正一步踏出。 “文道洗心,查清幕后指使!” “遵旨!”雷正大步来到十三人之前。 第598章 雷正伏诛 陛下身边的禁宫大统领段星天也是一步踏出,来到十三人面前,手一挥而过,幻化出十三根手指,解开十三人的穴道…… 十三人同时侧身,盯着雷正。 他们的眼中全是愤怒…… 他们中的七人,信了雷正的话:你们放手干,后面有接应! 他们放手干了,接应在哪里? 雷大人,你到底怎么回事? 是安排出了什么差池?还是你根本就在玩我们? 虽然这些人内心全是mmp,但他们老成得很,可不会在这种场合问出来,只能用眼神来表达内心的愤怒…… 雷正可不知道这些,他压根儿就没认出面前的人,所有人都黑巾蒙面,他自己也放心得很,不管问出谁来,反正不可能是我…… 他的文道洗心一出,文道之光覆盖十三人…… 十三人的眼神同一时间呆滞…… 雷正沉声道:“你们是否夜袭东宫?” “是!”十三人同时承认。 “你们受何人指派?” 十三人同时回答:“雷正!” 响亮的两个字一出,满堂全都石化…… 雷正? 面前这个审讯他们的人雷正? 监察司雷正? 就连陛下也都勐地睁大了眼睛,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雷正…… 雷正自己更是懵了:“哪个雷正?” “就是大人你!” “胡说八道……”雷正一声怒吼…… 这声怒吼一出,显然就会破坏文道洗心的状态,但是,有人出手了,赫然正是陈更! 陈更手轻轻一圈,一团文道光芒包裹住了十三人。 将雷正的这声暴怒也阻挡住。 陈更冷冷道:“雷大人,你欲当着陛下的面,杀人灭口么?” 雷正头发都差了竖了起来,扑通跪下:“陛下,这些人恶意栽赃,老臣绝非幕后指使,老臣绝对没有……” 他连连磕头,脑袋撞在地砖上,鲜血都磕出来了,但是,周围很安静…… 没有人附和,没有人发出异声,所有人都冷冷地盯着他…… 包括陛下! 陈更开口了:“雷大人,这些人是在你文道洗心之下招供的,莫不是你自己冤枉你自己?” 雷正霍然抬头,额头上青筋爆跳,夹着丝丝血迹,他的神态狂乱无比,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文道洗心,是不会说假话的…… 陛下脸色阴沉如水:“雷正,你有何话可说?” 雷正重重磕头:“陛下,老臣申请掀开此十三人面巾,查实他们的身份,必有所得……” “准!”陛下冷冷下令! 十三人面巾掀开…… 雷正全身大震,天雷滚滚…… 是他们! 怎么可能是他们? 是他们,就完了,彻底完了…… 殿外一人飘然而入,却是翰林院学正欧阳东! 欧阳东跪下:“启禀陛下,此十三人长期租住南城,微臣刚从他们住处,以文道朔影回形之术,取得昨天晚上的指令影像,欲呈陛下过目!” “呈!”陛下冷冷下令。 欧阳东手中一支笔划过虚空,空中出现一幅影像! 影像之中的老文人沉声下令,面前七人应答,这七人,全都在面前的十三人之列…… 雷正盯着面前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老人,嘴唇不停地颤抖,已经失去了思维能力…… 铁证如山! 满场之人全都冷汗直冒! 因为陛下的脸色已经铁青到了极点…… “陛下,这个下令之人,绝对不是微臣,微臣昨日晚上从未出过府门,有人假冒微臣给他们下令……”雷正又在磕头,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下方大臣中一人一步踏出:“事已至此还在狡辩?雷正,你说有人假冒于你,但是,这七人听你下达如此大逆不道指令之时,没有半分异议,为何?你只说‘换首行动’,他们立刻就知道‘换首行动’的准确章程,又是为何?你敢说这些人不是你的人?你敢说你事先没有跟他们详细布置‘换首行动’?!” 周章! 他站了出来! 这段话一出,杀伤力太大了…… 雷正全身冷汗如雨,一句话都回答不出来。 开始的时候,他信心十足,因为他没有做过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可能冤枉得了他,他也是深得陛下信任的人。 但是,此刻,底牌掀开,他才知道,事情已经走到了绝路。 因为行凶的人,全是他秘密养的人。 换首行动,也是他曾经布置过的行动。 事实俱在! 这样的冤枉,他洗不清,哪怕是详查,都洗不清,甚至可以说,越是详查,他越是说不清,每个人都有活动轨迹的,每个人都有交际圈子的,这些活动,这些交际,全都见不得人,全都跟“换首行动”密切相关,严丝合缝…… 通地一声,一个大胖子勐然跪地,正是监察司少卿朱时运…… “陛下,微臣认识这几个领头人,这些人跟雷……跟雷正关系颇为亲密,微臣多次在雷家见过此人!雷正称其为他老家亲戚……” 雷正眼睛闭上了…… 来自他身边的第一记补刀! 朱时运,这个小人显然是不会错过这个讨好陛下机会的。 又有一人站出,检举揭发,这十三人中有一人,曾被雷正派到东州做事,犯了事,被地方知府关了起来,他受雷正指派,前去解救,所以印象深刻…… 这个人是为了减轻罪责的,这十三人既然落网,所有的事情必定被查个底朝天,这时候不将一些小错说出来,到时候被审出来,他更受不了,所以,他先请罪,来个主动从宽。 跟着是第三人…… 第四人…… 转眼之间,套在雷正身上的枷锁越来越重…… 陛下的脸色也越发阴沉,都快滴出水来…… 他深深吸气,就要下达圣旨…… 雷正突然抬头:“陛下,微臣想到了一人,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在其中生事……” “说!”陛下吐出一字。 雷正以膝代腿,移动一步:“林苏!林苏贼子,前日突然来到监察司,对微臣发出警告,称微臣大限将至!而今日,就有如此重罪凭空而落……一定是此贼陷害微臣,一定是!” 他的叫声疯狂至极…… 也许林苏这两个字,还是挑动了满殿之人敏感的神经,太子,三皇子同时微震…… 就连陛下,眉头也勐地收紧…… 一人站了出来,却是陈更! 陈更道:“雷大人何意?是想说这位林知府有玄门妙断之神技么?竟然能够精准预测,雷大人昨晚全部的行动?” 章居正补了一句:“或许雷大人是不希望林知府的预测落空,所以,真的发起行动,让自己的大限来临,以全林知府的预判之能!” 两名一品大员两句应答,众人面面相觑。 所有人都看出来,两人是为林苏辩护。 但是,这辩护却是无懈可击的。 下命令的人是你雷正,执行命令的人是你雷正的人,干的事儿也是你雷正希望干的事。 整个过程中有林苏什么事? 你凭空将林苏拉出来,除了拢乱视线又能有什么目的? 虽然一群人也希望这件惊天大事,将林苏卷进去,但是,你也不能强卷啊,法度上过不去,两个一品大员那里,你同样过不去。 礼部尚书周运之一步踏出:“陛下!雷正夜袭东宫,证据确凿,罪大恶极,微臣请陛下立即三司会审,查清雷正身后是否还有人!” 这话一出,满场大震! 三皇子后背瞬间冒汗…… 雷正是他的人! 三司会审却把控在太子手中,没什么事,也给你整出事来,何况他跟雷正之间还真有事…… 糟了,这把火烧到了他头上! 吏部尚书贺敬君也是一步踏出,刚准备附议,陛下冷冷一挥手打断:“既然证据确凿,有何必要三司会审?来人,传旨!” “在!” “旨下!雷正指使死士夜袭东宫,罪犯天条,诛其三代男丁!” 全场鸦雀无声…… 诛三代男丁? 女子呢?家产呢? 没有提及! “钦此!”陛下重重说了两个字,代表圣旨的完结。 众人面面相觑。 传旨官当场下旨,雷正直接被推出殿外,伴随着一声大叫:“陛下,微臣冤枉……” 喀! 人头落地! “陛下下朝!” 陛下目光移向三皇子,脸色冰冷非常,三皇子低头送父皇,还是感受到了父皇眼中的寒意,他内心也是一片凉风吹。 他知道父皇今日保了他! 没有走三司会审的流程,直接斩了雷正,就是对他的保护。 但是,他也收到了父皇的警告! 今天的事情,真是r了狗了! 怎么回事? 他完全一头雾水。 雷正是真的策划了这次行动呢?还是被冤枉?随着雷正的死,成为一个永远的疑桉。 就连三皇子都完全没底。 从摆在桌面上所有的证据来看,雷正一点都不冤。 但是,他是知道内情的。 他知道林苏的确去威胁过雷正,告诉雷正大限将至。 林苏的“大限将至”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往往都伴随着一场精密至极的行动。 所以,他也好,雷正也罢,才不敢忽视,才让柳君去摘了他的脑袋。 柳君没有回复,也没有林苏被杀的爆炸新闻,但是,雷正的大限莫名其妙地就来了…… 难道说,柳君失手? 难道说,今日之事,真的是林苏谋划的? 这种种谜团在三皇子胸中盘旋,他紧急需要跟人商量,但是,商量之人只能是杜青,在其他人面前,半个字都提不得。 太子呢? 一场算不得特别凶险的事情,换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战果,什么战果呢?拿下了三皇子的一个嫡系大员,也让父皇对三皇子内心设防。 这都是好事。 但是,事情也并不太好,因为他借此良机,彻底将三皇子干掉的想法,还是落空了。 父皇亲手破除的。 父皇否决三司会审,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 由此可见,父皇对于三皇子,还是舍不得完全放弃…… 第599章 棋终局未终 章居正和陈更终于沟通了,章居正主动邀请的:“陈大学士,有兴来我绿柳山庄喝杯林家陈酿么?” 陈更澹澹一笑:“也好!” 于是,二人就一齐上了路。 陆天从目光从他们二人背上慢慢移开,步入奏事阁。 一场新春大朝会,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多了三分…… 曲家,曲文东的书房。 青杯小酌,茶壶飘香。 曲文东和林苏面对面而坐,两人的目光都射向遥远的皇宫方向。 “大朝会,结束了!”曲文东道。 “是啊,这局棋,也算是下完了!”林苏手中一颗白子填上了最后的边角。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你预计最终的结果,是否如你所愿?”曲文东将棋盘轻轻移向一边。 林苏笑了:“有没有看到皇宫之外冲天而起的两条人影?” “没有!谁?” “章老爷子和陈大学士,他们结伴而行,颇有畅快!” 这个回答不是上一个问题的回答,但似乎也回答了那个问题——他们这边阵营的两大朝官,结伴而行,而且很畅快,说明什么?说明情况良好! 曲文东目光慢慢移了过来:“两年前你踏入京城之时,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很多事情,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两年时间跨度,还是太长了些,我也不是神仙,怎么能想得那么远?” 曲文东笑道:“步步走来,有很多人颠覆了你的认知,是吗?” “当然!” “老夫有没有颠覆你的认知?” “有!”林苏笑道:“你当初答应将曲秀姐姐嫁入林家,我就错判了你。” “你觉得老夫只是将林家当成冲锋陷阵的棋子?” “实话说了也无妨,当时的确有这种想法,其实我也并不在乎,哪怕你曲家将我林家当棋子,我也有将你曲家当棋子的初衷。” 曲文东轻轻一笑:“棋盘之上,落下都是子,世间这局大棋中,其实人人也是子,区别就在于,有些棋子可以用,有些棋子不可用,有时候想一想,能有被当成棋子的资格,也是一件幸事……” 话说开了,也就再无隔阂……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老爷,周章御史大人前来拜访,还带着周家三公子。” 啊? 御史周章? 还带着周家三公子? 什么意思? 曲文东目光移向林苏…… 林苏微笑道:“听说周家三公子也是明年参加殿试的,你告诉哲兄,让哲兄跟他多多交流吧!” “准他看你留下的那些资料?”曲文东微微一震,关于林苏留给曲哲的资料这事儿,老爷子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没有跟任何人提及,包括他曾经最重视的孙儿:曲晋和曲武。 “是!”林苏道:“这位周三公子我已经有所了解,具备看这些资料的条件。” “好!老一辈有所结交,年轻一代该当也是!你在此地坐坐,老夫去迎接周章!” 他将林苏留在书房,前去迎接周章,而且还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老一辈结交,年轻一辈结交,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毛病。 林苏对此也是啼笑皆非,我也被你强行归于“老一辈”了? 很快,周章进了书房,林苏站起身来迎接…… 周章坐了下来,一句话切入主题:“今日大朝会,甚是快慰,对方原本设想的流程是,让雷正抛出他的‘龙城换将’话题,谁料根本没提这事,太子昨夜遇刺,爆出‘东宫换首’这一惊天炸雷,雷正奉陛下令,现场以文道洗心审讯凶徒,敦料……凶徒拱出的幕后主使,竟然是雷正自己!雷正当时的那幅表情,哈哈哈哈,老夫为官半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有趣的表情……” 曲文东脸上风云变幻,我的天啊,所有的预想全盘应验! 林苏策划的这件事情,瞒天瞒地没瞒他,他心头可一直都揪着的,因为一个再绝妙的计策,最终也是看结果的,如今结果出来了,一切尽如预期! 林苏倒是不动声色,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雷正是殿外直斩,还是三司会审?” 周章长长吐口气:“你还真是料事如神,九成以上的朝官都不可能预想到,陛下给雷正来了个殿外直斩!” 按说,象雷正这样的二品大员,要斩也必须走一个复杂的流程,三司会审才是正途,但陛下却直接就斩了雷正。 让很多人都有些懵。 但是,林苏和曲文东都懂! 林苏道:“看来咱们这个陛下,还是没打算放弃三皇子!” 按说三司会审是正途,陛下理应将雷正好好审一审,但是,今日,所有的流程全都省略了,根本原因只有一个,陛下知道雷正跟三皇子之间关联密切,他担心七审八审审到了三皇子头上,他不希望这件事情复杂化。 所以他干脆利落地在金殿之外,干掉雷正。 这份干脆利落,就跟他当日杀丁继业一模一样。 他让禁宫大统领干脆利落地斩了丁继业,是不希望丁继业将他带出来。 而今日干脆利落杀雷正,是不希望雷正带出三皇子。 由此可见,陛下对三皇子那是真爱。 曲文东却道:“储君太过受宠,容易反客为主,所以,精通帝王心术之君王,往往会培根一个对立面,让储君不至于一家独大,这也并不足以说明,他宠爱三皇子,他只是出于自己的统治需要。” 一语中的! 林苏深深喝彩!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的才是门道! 看透陛下这步棋的人,九成九都以为陛下是宠爱三皇子,才会加恩,甚至三皇子自己,他的母妃都这般认为。 即便是林苏,也是这么认为的。 唯有跳出朝堂看朝堂的曲文东,才能看得清楚,这哪里是帝王宠爱不宠爱谁的问题?他一个凉薄至极的君王,他一个毫无底线道德的君王,又何曾有过什么宠爱?他爱的一直都是他自己! 他只是在玩弄帝王心术! 他在搞制衡! 你以为他宠爱三皇子,其实他只是在防太子! 懵圈了吧? 这就是政治! 话说透了,也就展开了…… 曲文东和周章谈起朝堂局势来,林苏基本上插不进嘴,目前朝堂之上,能谈的事情就太多了,比如说,雷正这一斩,空出来的监察司正卿,何人接任? 还有一个兵部尚书! 最终花落谁人家? 两人议论了好半天,林苏一直在静静地倾听,眼神游离,似乎听得还并不太认真。 曲文东终于目光移向了他:“三公子,你觉得呢?” 两个大老有了争议性议题时,将话题抛向他,这也算是难见难寻了。 林苏开口:“两位老爷子所争的议题,苏暂时未考虑,苏考虑的是另一个职位,会由谁来接任。” “什么职位?”两人异口同声。 “白鹿书院院长!” 这个回答一出,两人看林苏的眼神都有点变化,亮晶晶…… “三公子,你志在……” “老爷子别领会错了意思,我绝对没有当白鹿书院院长的想法,且不说够不够格的问题,关键是这双重领导我一重都受不了,送给我都不当。”林苏连忙否决:“我只是在想,谁最有可能?” 白鹿书院院长一职,非常特殊,也远比想象中更重要。 为啥? 它是整个大苍的文道之根! 最优秀的大苍学子,会进入白鹿书院。 所以,大苍朝堂也好,各地官府也罢,各个学术流派,全都有白鹿书院的影子。 白鹿书院是什么样的风格,它教出来的学子就会是什么样的风格。 白鹿书院院长是什么样的人,就会影响白鹿书院的风格。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白鹿书院,会影响到一代甚至几代文人,书院崇尚学术,几代人都崇尚学术,书院崇尚血性,几代文人都有血性,书院崇尚经营投机,大苍文人团体,将会以投机作为主流…… 所以,它的院长人选,一定程度上影响着今后若干年的文坛风气。 这就不是小事了。 此外,还有一重影响对于全天下影响不大,但对于林苏个人影响很大。 这是一个文道为尊的世界。 文道对于整个大苍政局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大苍文道,四大代表机构,文渊阁,白鹿书院,翰林院,贡院,民众习惯于称其为“三院一阁”,说三院一阁直接决定大苍最顶层决策那有点过分,但得三院一阁者得天下,却是世间公认。 当日淮南王陈兵百万于怒江,百名大儒一番论道论理,淮南王不过江东,是何种缘故?担心大苍被外敌所乘是一方面,更大的考量就是:这批大儒代表着三院一阁,他们代表着文坛正道。 你跟他们死扛,即便兵破京城,你也休想正位为君——何种道理?文人是掌握绝对话语权的,全天下的文人对你口诛笔伐,老百姓也跟着跑,你个皇帝圣旨出不了深宫,命令到不了地方,怎么弄? 当日南阳古国,为何百名大儒就能让先皇陛下退位?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林苏欲代陈王谋天下,就绕不过三院一阁。 尤其是游离于皇朝体系之外的一院一阁。 文渊阁,白鹿书院! 文渊阁章居正主导,基本已经拿下。 剩下的只有白鹿书院。 “有一个人,极有可能!”周章道:“临桃文疯子江如岳!” 第600章 孝道奇葩江疯子 这个人,林苏听说过。 此人在曲非烟被斩之后,突然爆发出了空前的激情。 从临桃出山,在五岳山下讲学布道,吸引天下文人无数,他的弟子游走京城,将他的荣耀故事流传天下,甚至青楼之中,都流传着他的故事。 周章缓缓补充道:“老夫说此人最有可能,是因为他已于春节之前,突破文界!” 林苏微微一惊:“已经突破了?” “是!”周章道:“听说他过了上元节,就会万里赴京,每到一州,会用三日时间论一场道,沿途十七州,大致会耽搁两个月,今年三月底,就会到达京城,到达京城之日,将会在贡院论道。” “贡院?”林苏皱眉:“为何不是文渊阁?” 这个文疯子江如岳,没有官职在身,只是一个山野闲人,他的论道,纯粹是学术性,学术性的论道,文渊阁是正途。 官员论道,才会选择贡院。 翰林论道,会选择翰林院。 此人,抛开正途文渊阁,而选择官员的贡院,必有缘故。 周章道:“此人与章居正有旧怨,但凡章居正拥护的,他一定反对,但凡章居正反对的,他一定拥护,岂肯来文渊阁论道?” 林苏目光闪动:“我听说此人之学术根基,乃是孝?” “正是,他当日身在朝堂,也曾官居三品,仕途如日中天,但是,母亲病重,他辞官归田,解散全体仆役,亲身服侍母亲,一服侍就是十年,后来母亲病逝,他在母亲坟前搭茅屋而居,哪怕四野冰封,亦不肯生火,弟子劝他,他言:母在泉下冰寒入骨,儿岂敢贪人间火暖?传为文道佳话。” 林苏皱眉:“这孝是挺让人感动的,可为啥我觉得……有点走极端?” “这算不得走极端,他的一名弟子叫郭巨的,那才叫走极端……”曲文东道:“这名弟子家有老母,家也贫穷,生有一子,一家四口无法养活,这个弟子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掐死,只为更好地让母亲活下去。” 林苏目瞪口呆:“这名弟子……后来如何?” “被他收为开山大弟子,名满天下。” 林苏长吐一口气:“太可怕了!……” 周章道:“可是他那一套,有人喜欢。” 谁喜欢? 皇帝喜欢! 为何? 天地君亲师,这是有排序的,乱不得纲常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孝与忠也是连在一起的,孝父母者,也必定同步忠君,母为嫡母,君为君父! 所以此人的弟子,皇家格外喜欢,于是,他的弟子在官场中开枝散叶,比谁都滋润。 另外,圣殿也喜欢,至少并不讨厌。 这又是为何? 圣道经典中,仁义礼智信忠孝节悌…… 圣殿固然强调广度,却也乐意看到某一个点被人发挥到淋漓尽致…… 此人虽然学术广度不够,但他在“孝”这一字上,却是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将圣道精髓推陈出新,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 林苏轻轻叹口气:“此人号称文疯子,我可能还是被他这个外号给误导了,还以为他是一个狂放不羁之人,谁知他‘疯子’之称,竟然是真的在发疯……这样的人,如果成为白鹿书院院长,成为全天下文人向往的标杆,简直是一场灾难!” 周章道:“你这话,跟章大学士一般无二,可是,没有人能阻止他的上位!” “因为他已经是文界?因为他得皇家、圣殿双重好感?” “还有一点,他没有对手!”周章道:“圣殿开出白鹿书院院长的资格条件,整个大苍,唯有他符合。” “真的没有对手吗?”林苏道。 周章和曲文东的眼睛又亮了:“你……” “两位老爷子又理解错了哈,我说的这个对手不是我……” “那是谁?” 林苏托起茶杯:“抛开文位限制这一条,两位老爷子觉得谁最适合白鹿书院?” 抛开文位限制…… 周章和曲文东同时开口:“陈更!” “英雄所见略同也!”林苏大腿一拍:“我也觉得陈更最合适!” 陈更,已然经过了检验,他是他们这个阵营的人。 陈更目前是翰林院大学士,但他跟陛下已经撕破脸,他这个大学士朝不保夕,随时可能会被抹掉。 他唯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就是白鹿书院。 一旦他主政白鹿,他们这个阵营,就得了文坛半壁江山! 最主要的是,陈更是修史的,修史之人是有血性的,他的血性会传染全天下的文人,万一哪一天,异族入侵,大苍文人才有可能成为大苍的中流砥柱! “可是,他毕竟不是文界……”曲文东道:“虽然圣殿说半步文界亦可主白鹿之政,但何为半步,很难界定,一个是标准文界,一个无法界定是否半步文界,他的劣势太大了。” “我可以保证,他已是半步文界!”林苏道:“此外,时间不是还有两个月吗?两个月时间,他也未必就破不了文界!” 曲文东和周章面面相觑,内心全都大浪翻滚…… 两个月时间破文界? 如果你自己说你可以破,我们可能还信你三分,因为你一直都是文道传奇。 可是,要破文界的不是你,而是陈更! 文界要是那么好破,何至于将陈更卡了整整八年? 章居正卡的时间更长,都十多年了。 两个月时间看起来不短,用来砍柴可以码很高一堆,但文界……岂是以月为单位来衡量的? 林苏出了曲府,施施然穿了城。 整整衣衫,迈着优雅的小步子进了绿柳山庄。 章浩然过来迎接,将他接到柳庭湖畔的快哉亭,这“快哉亭”三字,还是章浩然亲笔题写的,话说在自家亭子上题词,也是每个后辈都在努力争取的待遇,还没有几个人能争取得到——林苏这种怪胎除外,他林家所有地方,他都随便题。 章浩然能题词,是因为他写下了那首彩诗“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快哉”二字,风雅别致,临湖而题,临风赏景赏心情,全都快哉…… “兄弟,有没有听到今天金殿上的惊天要闻?”章浩然一上来就提出了关键话题…… “既是惊天,岂能不闻?”林苏托起茶杯。 “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一边喝茶一边看呗……”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因为章浩然身后出现了一人,正是章亦雨。 妹妹一到,兄长怎么办? 起身…… “我突然想起来,娘子那边还有点事……” 直接妻遁! 章亦雨坐下了:“今天的事情,我也是有所耳闻的,跟大多数人一样,我怀疑是你干的!” “靠!”林苏跳了起来:“凭啥?” “他们凭的可能是你跟雷正的旧怨,跟太子的旧怨,跟三皇子的旧怨,或者是凭你搅屎棍的本质……”章亦雨慢条斯理地坐下:“而我凭的不一样,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你必须得说出来!你不能冤枉我,就算冤死我,也得让我当个明白鬼……” 章亦雨白眼珠比黑眼珠多:“你昨天消失了!” “消失了怎么了?京城消失的人多了,你哥都在你嫂子管控下消失了大半天……” “你不一样啊,我回来了,这么好的调戏机会你都错过,足以说明你昨天要办的事情特别特别大!”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终于一巴掌拍上脑门:“小妞儿你的逻辑相当强大,我竟然无言以对!” “那就认了吧?你承认了,我允许你调戏一回!” 两人的声音全都压在封闭空间中,在这空间里,她相当的狂野。 林苏舔舔嘴唇:“调戏到什么程度?” “放邪的程度!” “我能不能先放个小邪?” “试下!” 林苏道:“陈更大学士还在不在?” “在!你问他干嘛?坏事是你跟他一块儿干的不成?”章亦雨有点吃惊。 我c! 林苏叹气:“我的放邪就是……在两个大老谈事之时,我闯进去跟他们谈话!” 声音落,他开熘! 章亦雨眼睛睁得老大,不会吧?我都允许你调戏了,你居然不调戏?是不是我这块香饵过气了?怎么可能?以我对你这小坏蛋的深层次了解,诱饵过气应该是被吃之后,我守身如玉的,连嘴儿都不给你亲,怎么也会过气? 我不服,打得我冰冷我都不服…… 林苏来到了章居正的书房外,影子给章居正悄悄一传音,章居正都有点懵。 什么? 林苏来了? 大老封闭书房谈事,哪怕是家里起火了,都不应该打扰,林苏身为文道中人,该当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打扰? 出了何等大事? 对面的陈更微微一笑:“他来了,那就更好了,让他进来吧,我们三人一块儿聊聊。” 这或许就是林苏带给世人的观感。 林苏本质上只是年轻人,跟年轻人在一起才是对的,可他一路颠覆着,慢慢改变了老一辈的认知,老一辈人渐渐将他当成了论道人。 林苏进了书房,给陈更见礼,给章居正见礼…… 开门见山:“两位大学士均是文道前辈,小子近日读史,有诸多不解,想请两位前辈指正!” 请教问题的! 趁着两位前辈都在,所以来请教,理由在这一刻变得正统起来。 章居正点点头:“那你今日算是真来对了,若论史,整个大苍,无人能出陈大学士之右,来,坐吧!” 陈更心头微跳…… 章居正或许并不知道这小子史道之造诣,可他知道啊! 这小子之史道虽然难说有多深厚,但绝对是独辟蹊径,就象他上次提及的“史道之变道”,就将他长期坚守的历史观撕开了一道缝。“今日之事,后人之史,今日变事,其史亦变”的观点更是振聋发聩! 前一句话,差点毁了他的史道根基。 后一句话,又重塑了他的史道根基。 两句话,深刻的史观,让这位修史大半辈子的翰林院大学士坐了一回过山车,可见他的史道造诣何等奇诡。 今日,这小子点名要论史! 我靠!你不会是想搞我的经吧? 陈大学士瞅着林苏这张帅脸,心头隐隐升起危机感…… 第601章 青台论史 “坐!”章居正手轻轻一抬,三人落座。 三杯茶送到三人面前,已是文论之始。 林苏双手托起茶杯,两根拇指微屈,行了个论道晚辈礼,开口道:“史海钩陈,莫衷一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无关是非,非敢定论,苏有一史料,呈于二位大学士面前,盼一论而清之!” 陈更拱手还礼:“林宗师请!” 这已是标准的论道程序。 林苏道:“有一人,幼年就已呈叛逆之态,其父为其择文路,而其偏选修行道,致其父大病三年,此人修行有成,下山灭一谷之人,无分老幼,其兄责之,此人囚其兄十年之久,其母百般求之,均不肯释放同胞兄弟,文道大儒责之,此人不纳,并逐大儒于千里之外,两位大学士,此人在二位看来,品性如何?” 章居正道:“此人无父无母,无兄无爱,不仁不义,何可论之?” “正是!”陈更道:“逆反父母,不孝也;囚其兄,不悌也;灭一谷之人,不仁也!此人若为将,当是遗臭万年之恶将,此人若为君,必是一代昏君!” 林苏目光有些神秘:“他的确是君!他就是大苍开国之君姬升!这段史料记载于《大苍正史》!” 两位大学士同时愣住…… 陈更道:“《大苍正史》之中,的确有此记载,但是,跟你所说的完全不同……” “有什么不同?” 陈更道:“开国之君姬升,逆反其父是有的,但是,是因为他看到了亿万里山河的积弊,此积弊非雷霆手段不足以清扫;囚其兄是有的,是因为其兄已成为他施政之阻碍;绝杀天河谷是有的,只因天河谷是魔族根植于人族的根基所在;流放八百大儒亦是有之,是因为这些大儒过于迂腐,渗透于朝堂方方面面,有他们的存在,大苍功业难成。” “这么说,大学士是认同学生所说的这些史料,全是真实的!” 陈更:“……” 他无言以对! 林苏所说的这段史料本身是真实的! 一点都没有偏离! 但是,省去了些许背景与枝节,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相反…… 林苏澹澹一笑:“同样的史料放在正史之中,给人的感觉是正面的,但是,我将其单独摘出来,隐去人名,隐去背景,却给人负面的感觉……大学士可曾想过,这是为何?” “史料务须翔实,不可断章取义!”陈更道。 他是史学大家,史学家的根本宗旨,就是挖掘尽可能翔实的史料,呈现给世人,这是他根深蒂固的认知。 而林苏开篇跟他来了这一曲,更坚定了他的认知。 姬升的伟大,整个大苍毫无争议,但断章取义,将他的一些枝节搜集出来,罗列出来,没有任何背景介绍,却变成了另一种观感,这太可怕了。 林苏托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大学士想要翔实的史料,那么,《东流纪实》这部史册,你觉得够不够翔实?” 陈更眉头陡然收紧! 《东流纪实》? 乃是开国之初最有名的大儒列东来所着的一部史书,他详细记录了自己被流放三千里的各地见闻,史料之翔实,堪称大苍史书中的首选,但是,它不入正史,为何?因为这部史书真正的立意,是控诉姬升对大苍文道的毁灭。 如果《东流纪实》成为史坛正统,姬升的形象毁于一旦。 陈更文心再度震动! 林苏第一句话告诉他,史料不能断章取义。 第二句话告诉他,史料只讲翔实,也不行。 那么,史家之路,究在何方? 这是他破入文界最大的障碍,就是他始终无法建立自己的史学观。 建立不了自己的史学观,他就缺少了文界的支柱与框架,他就入不了文界。 章居正眉头也收紧了。 他不是修史的,感触没有陈更那么深。 但是,他看出了陈更文心已然震荡,到了他们这种层级,文心震荡,是有异感的,绿柳山庄上方的浮云都起伏不定,这幅异像,他能感受到,章浩然这种到了文路境界的人,能感受到,京城之中,资深大儒也能感受到,但一般人,就无感了…… “林宗师论史,还真是次次出语惊人!”陈更目光慢慢收回,落在林苏脸上:“以你之见,如何?” 林苏道:“学生并非修史之人,绝不敢妄论,只是一己之见,供大学士参考……以苏之愚见,史家,首重三点,其一,真假之别,此论上次已与大学士论过,这里就不再赘述之,其二,即是角度之分……” 角度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有些事情,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是正面的,但换一个角度,却是负面的,比如说林苏一开始举的那个例子,就连开国之君姬升这个雄才大略,整个大苍毫无争议的伟大人物,都可以换一个角度,让人感受到完全不一样的观感,更遑论其他人? 这一点都不奇怪,每个人都是一个矛盾综合体,每个人都有闪光的一面,也都有其不堪的一面,人如此,史料同样如此…… 林苏这一开论,陈更也好,章居正也罢,全都被带入,林苏的言语中没有太多深奥的词,但是,他的观点却是新奇而别致,而且他的观点,都有充足的论据加以说明,让人不得不信服。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头顶,不知何时,青云隐隐。 章浩然注意到了,他坐在书房中霍然抬头,他娘子托着茶壶进来,就看到了丈夫的震动…… “相公,怎么了?” “圣音隐隐风波下,文作青云道作台!”章浩然道:“他们这书房一会,竟然隐隐有青云道台之像。” “何为青云道台?”妻子不懂。 章浩然道:“文道之中的神奇现象,你不明白的。” 妻子目光抬起,遥望远处的高楼:“相公,你要不要过去?” “他们那个层级,我还达不到,就在这里看看吧。” 妻子心头微微一跳,在她自己看来,自家相公已是文道顶尖高手了,二十多岁年纪,就已经破入文路,但凡跟她交往的闺蜜,全都羡慕得要死,但是,相公面对那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人,却坦言他们那个层级,他达不到。 而且说这话时,没有不服气,倒似乎充满快慰…… 书房中,林苏论完了“角度”,话锋再转:“角度之变,观感尽变,然,面对万千史料,又如何选择这一角度?需回归史家本质,洞察史家真意……” 史家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这又是一个宏大的篇章! 在大多数人看来,史家的目的是记录真实的历史,毫无争议。 但是,这个论点,虽然放之四海而皆准,却是一句废话! 因为在这句话的指导下,史家将无所适从,根本没有操作性。 你存在的意义是记录真实,那么好,你将所有的真实都记录下来,你怎么记?大苍千年历史,大苍之前还有数千年历史,有多少事情都是真实的?你写得完吗?张三的视角,李四的视角,王五的视角……你一天的史料都写不尽,谈什么千年万年? 所以,需要明白史家存在的真正意义…… 史家的真正意义不是记录真实,记录真实只是史家的手段与职责,而不是目的。 其目的是借史而鉴今! 也就是说,记录历史的意义,是以历史来指导今日的言行。 历史上的错,今天要能引以为戒。 历史人物传承的伟大精神,指引今人前行! 所以,才有“以史为镜,可知得失”之论…… 书房之外,原先还隐隐绰绰的青云,突然就化为一朵巨大的莲花,将这间书房高高托起,异像冲天而起…… 这一下,开始还默默无闻的书房论道,转眼间人尽皆知…… 绿柳山庄,所有人一齐注视这间书房,章浩然长身而起,来到窗外,静静地看着青云缭绕、青莲簇拥的书房,正如他所期盼的那样,书房已成青云台! 青云台上,顶级论道! 这是文道之上固有的认知! 唯有真正突破性的论道,才能引发如此异像! 京城奏事阁,陆天从霍然站起,遥望绿柳山庄,他的脸色风云变幻…… 皇宫之中,陛下也静静地看着绿柳山庄上方的这朵青云,他的脸色波澜不惊,但他的眼睛分明透出无比凝重:“查一下!青台之上,何许人也!” “陛下,老奴已经查过,陈更与章居正书房论道,林苏,一个时辰之前入了绿柳山庄!” 林苏! 这个名字一出,陛下的脸色陡然一沉到底,御书房中的气温,似乎瞬间降到了冰点…… 全城各地,情况却大不相同…… 街道之上,行人止步,遥望城北。 各家酒楼,声乐全停,无数人挤到窗前…… 有大儒冲天而起,虚空遥望…… 京城贡院,所有人全都离开了办公区,上天的上天,上顶楼的上顶楼,贡院大学士苏长河立于贡院之顶,长须微动…… 他的身影在贡院立地擎天。 白鹿书院,正在上的课全部停止,所有学子都来到了广场,洁白如玉的广场之上,学子们遥望北方,个个神色激动。 白鹿山顶,两个女子同时站起,来到峰边,正是莫名与莫闻。 莫名一袭白衣,哪怕此刻还是寒风凛咧,但她轻衣飘飘,露出洁白如玉的肌肤,如沫春风。 莫闻一袭紫衫,亦如是。 两人脸上却有惊喜…… “圣音隐隐风波下,文作青云道化台!”莫名吟道:“绿柳山庄居然呈现青云道台,何人论道?” 她的声音如流水,覆盖右侧山峰。 第602章 陈更破界 右侧山峰很快有回音:“青云台上,共有三人,章居正,陈更,林苏!” “林苏……”莫名目光闪动:“青云道台,非颠覆不足以开启,莫非又是他在颠覆某一道?” 莫闻缓缓点头:“章居正之道,根基极稳,突破艰难,陈更之道,八年来陷入瓶颈,未有起色,唯有他,文道突破屡屡有之,只能是他!” “如果真是他,那就有一问题,他此番闹出这么大动静,又是剑指何人?” “姐姐,你太多心了,或者说,你对他成见还是太大了,凭什么别人论道就是论道,而他论道,就是别有用心?”莫闻不开心了。 莫名轻轻摇头:“妹子啊,你还是太嫩了些,姐姐已经警告过你八回,此人,决非善类,他的任何一个举动,最终都会形成轩然大波,大苍国,可经不起他这么折腾……” 外界已然因青云道台而变。 但青云道台之内的三人,却一无所知。 林苏以一句话结束史道真义:“既知史道,乃是借古鉴今之道,就知角度该如何选择,详记对后世有借鉴意义之事,略其枝节可也。” 陈更如同拔云见日…… 他一开始的一团迷雾至此消失无踪…… 他知道史书该怎么写了…… 林苏开启的第三个话题:“当今史书,依学生所看,广度不够……” 这句话出,青莲颤抖,因为他质疑了当今这个世界的史道根基…… 但很快,林苏有了补充…… 当今史书,几乎是皇帝个人的“人物传记”,《大苍史》用了八成篇幅介绍千年来的七十二代国君,剩下的两成,顶尖的大臣、顶尖的风流人物又占了一半,有影响力的历史大事件压缩到了不到一成的篇幅,很多都只是一笔带过。 这不是真正的史书! 真正的史书,是以事件串连,并非以人物串连。 人物,是事件的参与者,不能舍本逐末,将事件变成了人物的辅助…… 这个观点一出,青云台上,异彩纷呈! 大莲之上,又是青莲无数…… 章居正霍然抬头,终于看到了窗外的异像,把个老头震惊、激动得差点飞起…… 而陈更,却是紧闭双目,他在承受内心的大冲击…… 史道,他精研一辈子,自信在史料这一块,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如果只论史料,且不说林苏,把整个京城文道的人都拉来,也都会被他渊博的史道知识论得怀疑人生。 但是,林苏没有论及史料本身。 他论的是史观! 史有真假…… 史有取舍…… 史有角度…… 史有真意…… 史,还有大缺陷…… 种种颠覆性的观点,冲击他的全身…… 他的文道根基全然撼动。 林苏和章居正对视一眼,慢慢退出了书房。 这一日,京城无数人遥望绿柳山庄,看着绿柳山庄上方的青云道台从无到有,从虚而实,又慢慢归于虚无…… 这一日,陈更身在绿柳山庄,陷入沉思,他身后的无边史卷层层翻滚,没有停息。 第二日,京城关于青云道台的议论慢慢停止,而陈更身后的翻滚却是更加激烈。 第三日! 午时! 绿柳山庄! 陈更身后不断翻滚的史书,勐然定位! 他的眼睛勐地睁开…… 眼睛一开,光芒万丈…… “史海钩陈,铸基!”随着他一声断喝,他身后的无数史书突然铺成了一个巨大的平台。 “史道精髓,传承!”随着他一声大喝,八根传承大柱凭空升起! “史道无涯,上朔万古,下达千秋……”轰地一声大震,平台拓展,天地初合…… “文界!”绿柳山庄一直在盯着自己书房的章居正大惊失色…… 陈更长身而起,一步踏入他营造的这方空间,最后一个声音传来:“史道有界,我愿居之!” 声音一落,他虚空而起,直上苍穹。 轰隆一声巨响,天空突然裂开一条大缝…… 青莲朵朵飘下,落在陈更的头顶。 圣音传来:“大苍陈更,破入文界,圣殿贺之!” 圣音传三百里,整座京城全都轰动…… 陈府,所有能飞的人,全都上了天。 所有能叫的人,全都叫出了声…… 翰林院,所有人同时躬身…… 白鹿书院,所有学子全都脸有红云…… 绿柳山庄,章居正深深鞠躬,面向苍穹。 白鹿山上,莫名眉头突然锁起,让身边欢欣鼓舞的莫闻大惑不解:“姐姐,大苍终于又出了一个文界了,你为何……” 莫名眼中无声地流过一道奇异光芒:“陈更八年困居文界障前,三日前与他一番论道,今日就破入文界……莫非真是受他之启发?” “或许是吧,我早就说过,他于文道,屡有颠覆,他的言论,于濒临破界之人,实是最难得的启示……” “如果他的目的就是让陈更破界,那我大致能猜到,他今日之举,剑指何人!” 莫闻微微一惊,又提剑指何人?姐姐,你对他的成见实在是太深了,连他帮助别人破界,你都想得那么复杂。 莫名道:“白鹿书院院长一职,原本已经定下,他突然玩了这一手,是要助陈更执掌白鹿么?” 莫闻呆住了,她的脸上,也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 柳香河畔,林苏与章亦雨并肩而行。 虽是早春时节,但嫩柳初吐,迎春花儿含包,京城的春天已经能够隐约看出端倪。 这两日,他们在一起。 逛过京城,吃过早食,看过星空中越来越圆的月亮。 遥远的江湖,似乎更加遥远。 过往的邂后,似乎尚在昨天。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温馨而又自在。 突然,天际青光大道现,陈更踏破八年来的桎梏,破入文界。 林苏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章亦雨久久地盯着天边那条青光大道,感受着文界大能的莫大威能:“陈大学士,破入文界了,真的是你们那日论道形成的结果?” 林苏笑道:“是不是我们论道形成的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你……你打什么鬼主意?”章亦雨眼睛亮了。 跟他时间长了,哦,不,跟他认识的时间长了,她也算是对他比较了解的,他的每一步,其实都没那么简单,凡事都有深意。 林苏道:“陈大学士破入文界,也就取得了白鹿书院院长的竞选资格!” “白鹿书院?你的目标是白鹿书院?”章亦雨大惊。 “你爷爷不是总说他在朝堂太孤独了吗?如果陈大学士接掌白鹿,天下间两大文坛高峰,遥相呼应,你爷爷也就不孤独了。” 章亦雨眼中全是迷茫:“两大文坛高峰?不是四大吗?陈大学士执掌翰林院,不照样跟我爷爷遥相呼应?” “不好意思,在我的字典中,从来没有四大,就只有两大!翰林院,贡院,呵呵,皇帝老儿掌控的玩意儿,算个屁!” 章亦雨虽然被他云澹风轻的轻狂激荡得有点心醉,但还是警惕地四下打量一番,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人跟着他们…… 这一夜,章亦雨没有跟他看月亮,而是在入夜之后就回了绿柳山庄,来到了爷爷的面前…… 章居正听到孙女说的一句话后,眼睛突然亮了…… 陈更破界,也就拥有了白鹿书院院长的竞选资格…… 他前几日在两个文坛大老,两大一品官员书房会面的时候,进入书房,多多少少是有些冒昧的,而如今,他似乎读懂了林苏当日入书房的真意。 他是借与陈更论道之名,促成陈更破界! 促陈更破界的原因,是他希望陈更入鼎白鹿! 青台一论,陈更真的破了界…… 这是何等惊人的事情? 这又是何等难以想象的事情? 更过分的是,这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在他的字典中,仅仅只是一步棋! 他着眼的是陈更入鼎白鹿! 妖孽啊! 老爷子心头大震,对林苏的评价直接从人才跳到了妖孽…… “明日,上元节!”章居正目光慢慢回落:“他明天会如何过?” 在爷爷的目光下,章亦雨有点小慌乱:“我……我不知道!” 她是的确不知道。 因为她没有提过这事,她真的给过机会,让他提,可这个木头就是不提,她能怎么办?又不能真的掐死他…… “如果没什么安排,不妨让他来绿柳山庄过这个上元节。” 章亦雨心头大跳:“爷爷,你是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谈么?” “哪有那么多事情要谈的,这个混账京城也没个地方住,上元佳节总也不能象个孤魂野鬼,你跟你兄长陪陪他就是,老夫明日就不在府中了,去陈大学士那里品上元之月……” 一番话,章亦雨心乱如麻。 老爷子没有明说,但有些事情也不需要明说,这是给她制造机会啊,当日抱山曾来府中,代他向绿柳山庄求亲,爷爷一口就拒了,其后,对林苏的态度一变再变,如今,是真正地变到了位。 都突破礼法的限制,允许她瞎搞了…… 可惜,次日清晨,一件突然冒出来的事情,让章亦雨不必纠结了…… 哥哥告诉她,今夜上元夜,玉凤公主请客,邀请林苏、章浩然、霍启、李阳新、秋墨池等人赴西山之宴,也邀请了她,章亦雨。 与此同时,林苏在客栈中,也见到了传讯的幽影。 幽小美女眨巴着眼睛向他传递了公主殿下的赴宴邀请。 林苏第一感觉就是挺好的。 为啥呢? 他很难啊…… 上元夜,他几乎已经答应陆幼薇了,但这两天,章亦雨有意无意地探了几回,你什么时候走啊?得知他过完上元节就要走的时候,她补充问了一小点:上元节有什么安排吗?还是陪着你家陆小美女游柳香河? 让他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陪陆幼薇游柳香河,他不确定船底会不会漏水。 如果陪章亦雨游河,船底显然是不会漏水的,但陆小美女说不定会漏水——眼睛里朝外悄悄地漏。 将两个小美女同时邀请上船,固然可以相安无事,但也亲不了嘴儿摸不了那啥啊…… 在这种情况下,玉凤公主发来请柬,解围啊! 第603章 天命之瞳 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殿下打算邀请哪些人?” “除了你们京城五公子,西山四大美人之外,还邀请另外一个美女,章亦雨。” 章亦雨也邀请! 这下不就妥了吗? 幽影轻轻一笑:“此外,还有两个客人,乃是真正的贵宾。” “却是谁?”林苏微微一愣,两个真正的贵宾?能被玉凤公主称之为贵宾的人,显然身份非比寻常,整个京城,能配得上这个称呼的,恐怕只有太子和三皇子。 但林苏却也知道,绝对不可能是他们。 玉凤公主是懂他的。 绝对不会给他出难题,她只会帮他解决问题。 “此二人身份非比寻常,虽然不是皇室,却比皇室更加尊贵!” 圣殿! 不是皇室,却比皇室更加尊贵,天下间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圣殿! 林苏瞬间就读懂了。 读懂了来宾的身份。 也读懂了玉凤公主的善意。 玉凤公主跟一般人不一样,她在林苏的世界里,长期是一个隐形人的角色,她不会主动跟他提任何要求,提任何想法,在林苏京城角逐的时候,她始终都留在西山别院,用温柔的微笑,化为他在京城的一座港湾。 你累了,不妨来西山。 你倦了,不妨来西山。 你心绪不宁,也不妨来西山。 我可能不会给你任何建议,但我可以保证,你每次来西山别院,都可以看到平静的我,和完全不设防的庭院…… 她在过去的岁月里,只有一次自己作主的事情,那就是请李归涵出面,化解他与道圣圣家的危机。 这件事情,她没有告诉他。 如果不是李归涵告诉他,他甚至都不会知道。 李归涵跟他说:“玉凤公主这一辈子只求过我一件事情,就是帮你一回!” 那句话,林苏感动了很久。 而如今,玉凤公主做了第二件事情,那就是请了圣殿的人,她知道林苏与圣殿中人的关系很微妙,她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帮他。 但是,幽影告诉他的话,让他有些懵圈…… 因为幽影说:“其实这两位贵宾,并非公主殿下邀请,而是他们主动找来的,他们也希望在这种非正式场合跟你见上一面。公主殿下让奴婢坦然相告,也供公子决策,今夜之约,去与不去,公子自决之。” “我没有任何理由不去!”林苏道:“请转告公主殿下,未时,准到!” 幽影离开了,林苏踏出了客栈,前往西山。 此刻尚是上午,离未时还差了好几个时辰,他踏上了西山,却并没有前往西山别院,他来到了半山居。 轻轻敲门,毕玄机站在门后,她的伤已经恢复如初,她的声音依旧如昔日般宁静:“你如果是赴宴而来的,来得也太早了些。” “我是来赴你的午宴的!” 毕玄机轻轻叹息:“要是幼薇听到你这话,估计会很开心,听说她真的会做饭了,可我听到你这话,有点惶恐知道吗?” “为啥呢?” “因为我这些年学了一堆的技能,却还是漏了一样,我做的饭,连狗都摇头……” 林苏正准备摇摇头叹息一把,强行止住了…… 毕玄机笑了,如同春花绽放一般:“我泡的茶,还是可以的。进来,先喝茶,再想想怎么做饭的事情……” 青衫小酌,红泥小壶,竹影摇动,毕玄机妙手煮茶。 茶递到林苏面前,林苏轻轻托起:“天音坊……关注过吗?” “原来是真的没有关注过,但自从你进了一次天音坊之后,我让人收集了它的消息,也是刚刚才传回……”毕玄机道。 林苏精神一振:“说说……” “天音坊,是天命一系的。” “五大古法道门之一的天命道门?”林苏心头微跳,五大古法道门,前面说过,天机,天玄,天安,天缺,天命。这是他当日参加会试之时,路遇天机老道,陈姐给他作的知识普及。 天机道门,每日仅一测,无关吉凶。 天安道门,报喜不报忧。 天缺道门,恰恰相反,报忧不报喜。 天玄道门,隐世而居,探索道途中玄而又玄的命题,真正是不问世事。 天命道门又是相反的,他们专管人间事,天命执剑人,行走天下,专除道家叛徒,他才不管是哪家的,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只要他认为你该死,就格杀勿论——解释权完全不给你的那种。 这五大道门,林苏打交道比较多的是天机,开始印象蛮好的,后来慢慢变差,到最后,演化成不可调和的矛盾,因为他的原因,天机道门京城档口被灭了两次,现在已经在大苍无法生根。 而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道门,天命。 “千万莫要用等闲视角去观‘天命’!天命非比寻常!”毕玄机道。 “何种不比寻常法?”林苏道。 毕玄机说了,天命道门,虽然世俗传言中,跟其他四大古法道门并列,但如果细察,就会发现,它跟其他四大古法道门完全不同…… 四大古法道门都有传承,有脉络,而它,没有! 它就象是凭空跳出来的一样,没有人能追朔到它的前世今生,没有人知道它的开派祖师是谁,没有人知道它的山门在哪里,他们的人,似乎游离于这个世间之外,你找他们的时候一定是找不到的,而他们要找你的时候,你躲到哪里都白搭。 它的一切都是未知。 但是,它的恐怖却是所有人公认的。 它要杀的人,任你是一宗之主,一代文豪,甚至一代国君,都必死无疑。 有人说,天命道门枝在大苍,根在无心海之外,它是异域宗门。 更有甚者,有人说天命道门,其实是圣殿的一个隐秘执行机构! “圣殿?”林苏微微一惊。 毕玄机托起茶杯,一缕声音钻入林苏的耳中:“这只是传言,极其忌讳,极其荒诞,但不知为何,我信!” 她信! 林苏呢?信不信? 他也有点信! 世人均言,圣殿高高在上,不理世间事,但是,只有到达一定的高度就会发现,这个说话根本立不住! 圣殿真的不管世间事么? 打更人告诉他,别逼圣殿在你与皇帝面前选边站——这叫不管事? 白鹿书院院长人选,皇帝一个人说了不算,圣殿说了才算,这叫不管事? 三无长老告诉他,你跟圣家的矛盾,你说了不算,圣家说了也不算,关键还是圣殿,这叫不管事? 圣殿其实一直在管世俗的事。 只是,它们要刻意维护自己公平、超然的位置,宣扬自己不管事! 那么,遇到他们看不过眼的事情,却又不便于以圣道法则去制裁的时候,他们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成立一支秘密的力量,用这支秘密力量去摆平。 达到他们的目的,同时不影响他们的超然! 这样的力量存在才是合理的,不存在,相反一点都不合理! 天命道门,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存在? 浮云缥缈,给不了他这么复杂的答桉…… “天命道门如此牛b……有些什么辉煌战绩?”林苏品了一口茶。 毕玄机道:“天命道门,以天命之童观世间之事,号称‘命童即法旨’,只要是他们命童看到的东西,就是他们的法令!他们就有充足的理由下发‘命诏’!” “何为命诏?” 毕玄机澹澹一笑:“命诏,世间人很多都视若等闲,其实,命诏,是世上最恐怖的索命之诏……它共分三步,第一步,就是一张白纸,上面有‘命’之暗格……” 林苏心头勐地收紧…… 一张白纸,命之暗格…… 我靠! 这东西我见过!柳天音拿来给我垫茶杯的…… 尽管心头大浪翻,但林苏没有丝毫异样…… 毕玄机也丝毫没有注意,继续…… “命诏”的第一步,其实只是一个警示,代表着此人纳入了“天命”的监察,并不会立即执行天命之杀,还有第二步,第二步是“命纸染血”,到了这一步,基本上就代表着天命判定此人可杀。 还有第三步,第三步是“血纸叠剑”。 这张纸叠成剑形! 纸成剑,此剑,就是杀人之剑,剑成,人死,就这么简单。 说起它的辉煌战绩,让人胆寒的,近百年来有两宗,一是段永昌,二是贺千行。段永昌乃是文界之人,南阳古国青莲书院第三任院长,接到命诏之时,澹然一笑,修行道,小道尔! 手起,在这张命诏之上写下一个“火”字! 这文道之火没能毁掉这张命诏,段永昌却身首异处,成为命诏之下的牺牲品,也让整个文道从此正视天命道门“命诏”的存在。 第二人是贺千行,鹤行宗的宗主,修为已破源天境,接到这命诏之时,也是丝毫都不在意,三月之后,命诏重来,已染血,贺千行身化千丈,摘诸天星辰之力,一剑斩之,他没了…… 贺千行的死,也让修行界知道了何为“命诏”…… 毕玄机就这一话题展开说了很多。 林苏一开始的心跳加速,也慢慢平复。 天命! 命诏! 还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啊,我先前将你们跟天机道门相提并论,还真是小看你们了。 但是,又如何? 想以莫须有的罪名除了我? 你以为我是段永昌,贺千行? 虽然我文位不如段永昌,修行段位不如贺千行,但我三道合一! 而且我还是名扬天下的搅屎棍! 一群藏头露尾的小杂毛跟我斗? 我不让你们怀疑人生,那算我空负搅屎棍之名! 当然,眼前也不必太急,毕竟这还只是命诏的第一步,他还在他们的考察期,等到你考察通过,命诏染血的那一天,再作决定! 第604章 西山别院的神秘来宾 说完关于天命道门的事情,已到了中午饭的时候,林苏也不难为她“狗都摇头”的厨技,自己亲自动手,毕玄机摘菜,洗菜,切菜,他呢,袖子一卷开炒。 毕玄机坐于灶下,添火,他在灶上做菜,偶尔对视一眼,都有一种新奇的感觉。 以两人的修为,其实不吃这顿饭,根本什么都不影响。 以林苏的财力,踏空而起,直入京城,可以选择最好的酒楼而根本不用看菜单。 但是,吃饭是次要的,这份感觉很难得,也很真实。 “你为我妹子做过菜吗?”不知为何,毕玄机问了这句话,这句话一问出口,她就觉得有点不该问。 林苏笑了:“何止为你妹子做过?我为我家一堆丫头都做过,其中有个叫小夭的,那才叫过分,嘴儿养刁了,厨娘做的菜都不肯吃,非得我做才行。” 毕玄机笑得眼睛都成了两枚弯弯月:“你这个青莲第一宗师,在家里肯定没有宗师的样。” “那些都是外在的头衔,在家里,我只有一个头衔,母亲的儿子,媳妇的相公,丫头们欺负的对象……” 毕玄机打断:“更正下,是媳妇们的相公……” 一番嬉笑,一番放松,直到未时之前,两人再没谈过正经的事。 未时到,林苏踏入了西山别院。 而毕玄机,虽然跟他同时出门,但她脚步加得很快,提前去了西山别院,决不肯跟他一起登门。 今日的西山别院,很有节日的气氛。 红红的灯笼遍地都是。 有正有奇。 正的是大门口,两只巨大的方形灯笼挂在两侧,上下对称,左右对称,造型古雅的灯,映照着古朴苍劲的“西山别院”,格调极其高雅。 奇的是院子里面的灯笼,高低错落,有圆形,有方形,有半圆形,件件都是艺术品。 即便是挂灯笼这样的事儿,西山别院做得也是一点都不马虎,充满美感,充满动感,也充满意趣。 “林公子到!” 随着门仆一声高呼,“流水”阁中,众人一齐回头,看着“落花”道。 “流水”阁,“落花”道,均是林苏一首“帘外雨潺潺”之后,重新命名的。 这首传世青词诞生于西山别院,甚至形成文道伟力庇护这座别院,就已经跟这座别院深度挂钩了。 别院中处处都有这首词的影子。 就如同白芨原上的“词都”一样,原先的什么“三大碗”改成了“青杏楼”,也是因为“开山词作”《蝶恋花》。 七彩词章《蝶恋花》将一个破县城酒楼名字都改了个干净,传世青词《浪涛沙》将西山别院作一定程度的改变,也是正当名分。 章浩然、霍启、秋墨池、李阳新都到了。 章亦雨都到了。 今日的章亦雨,不再是江湖修行人的装扮,她身着大家闺秀的衣服,头上还戴上了珠钗,坐在陆幼薇旁边,不细看真看不出她这个大道之花的本来面目。 这些人物,都是京城俊杰,到哪里都该是坐尊位的那种。 但是,今日的尊位,坐的却不是他们。 而是两个年轻男子……是不是真男人暂且不知道,反正身着男人装束。 一白衣,一紫衣。 章浩然以文路之尊,屈居其下,但他并未觉得丝毫不妥,因为他知道这两人是谁。 不管是文位,身份,还是真实的才气,此二人居于他之上,他都认为挺正常的。 林苏一踏上“落花道”,章浩然等四人同时迎接。 玉凤公主也站起,含笑迎之。 “兄弟,听说你上西山挺早的,怎么还是落到了最后?”霍启这个大嗓门,一开口就是一个让毕玄机心跳加速的话题。 林苏笑了:“我去灵隐寺那边看看风景。” 李阳新哈哈大笑:“灵隐寺最好的风景都已经跑到西山别院了,你有什么好看的?” 陆幼薇脸蛋悄悄地红了,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说我? 一行人就这话题也没多展开,林苏就跟他们过来了。 他的目光从章亦雨不太好意思的脸蛋上移开,就看到了刚刚站起身的两位贵宾…… “莫名兄,莫闻兄!”林苏微微一鞠躬。 坐于玉凤公主下首的两位,赫然正是曾与他白鹿书院会战过的莫名、莫闻。 原来是她们! 玉凤公主所说的贵宾,就是她们! 圣殿的人! 白鹿书院曲非烟被斩,新的院长人选尚且确定,她们身为圣殿之人,暂时执掌白鹿书院,这是林苏已经掌握的消息。 莫闻鞠躬还礼。 莫名鞠躬:“林兄,昔日白鹿会战之时,我兄弟曾挡过林兄之道,还望林兄莫要挂怀。” “岂敢!”林苏道:“当日两位莫兄均已说过,也无风雨也无晴。” 也无风雨也无晴。 用在诗词之中,是一种豁达。 用在人际之中,却是一种宣扬——当时之事,只是当时,她们只是职责所系,并非有心为敌。 这一点,大家也是明白的。 所以,玉凤公主才答应她们的要求,以西山别院为会面之地,促成两方的见面。 玉凤公主开口:“林公子,你请这边坐!” 莫名、莫闻居于客座左一和左二,右一空缺,这个位置就是留给林苏的。 林苏也不推辞,抱拳向各位致礼,坐到了右一。 一名侍女上前,给他上茶。 场面暂时无声。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今日的西山之会,并不仅仅是喝酒会友,还有另一重含义,那就是圣殿之人与林苏的首次会面。 其实,林苏与圣殿之人的会面不止这一次,他与章居正的父亲章维空会过面,与打更人会过面,但那些人,都是以私人身份与他会面的,并不足以传递圣殿的信号,而今日的莫名,莫闻,跟他私人关系已伴着“也无风雨也无晴”这句词而消于无形,代表的或许就是圣殿。 林苏在文道世界中,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制约,他的头顶,或许就只剩下圣殿, 圣殿跟他的关系如何,直接决定着林苏的路能走多远。 这是几乎所有人的共识。 今日,就是他新行程的一个起点。 莫名托起茶杯,打破沉默:“林公子大约已经知道,小弟目前代掌白鹿书院。” “此事,我已知晓。”林苏托起茶杯。 莫名道:“小弟之代掌,只是权宜之计,两个月后,白鹿书院将由江如岳接任,小弟也就安心回归圣殿了。”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一惊。 白鹿书院院长一职,全天下人众说纷芸,没有定论。 而如今,莫名直接就定论了。 这是轰动天下的大新闻。 这样的大新闻,却是他们第一个知晓。 何意? 向他们以示诚意么? 林苏澹澹一笑,哦了一声…… 没了后续…… 莫名妙目轻轻一转:“林公子对此……不知有何评价?” 林苏笑了:“有两个评价,一个真,一个假,不知莫兄想听哪一种?” 众人全都有点懵圈,一个真,一个假?哪有你这种对话的方式? 唯有章亦雨有掩额的冲动…… 她知道,只有此招一出,注定会是一个很气人的结果…… 他说的假话,搞不好就是很敏感的话,刺痛了你吧,你还不能怒,因为他已经铺垫过了,这是假话…… 莫闻有点惊奇,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 莫名显然也从未经历这种对话方式,澹澹一笑:“那就先说说假话吧。” “假话就是:白鹿书院院长一职,按照规则该是由陛下与圣殿共定之,林某人微言轻,说话如清风过岗,何敢妄评?” 众人面面相觑。 这假话相当正啊! 就该这么说! 可你为啥要申明,这是假话呢? 这么正的话,偏偏是假话,那你的真话,我靠…… 可不能反着来…… 几女同时惊了,章亦雨都想传音了…… 莫名心思之细密,自然更能读懂他话中的玄机,道:“那么真话呢?” “真话自然是反着来的!”林苏道:“白鹿书院院长,江如岳并不合适!” 简单,直接,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众人心头大震。 圣殿已经决定了的事,你直接否决? 我的天啊,今天是玩了个啥啊? 莫名显然也是震动了:“却不知林宗师,为何下此断言?” 林苏道:“因为我了解过江如岳,此人之文道底蕴如何且不论,他之学术根基是孝道,而他身体力行之孝,却是偏执之孝,迂腐之孝,如果他来执掌白鹿书院,如果他之理论流于天下,于文道实是一场荼毒,于大苍不亚于一场灾难!” 莫名眼睛微眯:“林宗师是想今日来一场孝道之论么?” 林苏茶杯放下:“如果说服你,你能改变这一结果否?” 莫名缓缓摇头:“抱歉并不能,此事已由圣殿长老团定下!” “那我就没必要说服你了。” “你会如何做?”莫名道。 林苏澹澹一笑:“那也无需告知于你!” 场中气氛瞬间有些变味…… 莫名托起茶杯,澹澹道:“今日上元夜,人间祥和夜,人世间亿万人众,期盼天下太平,圣殿其实亦如是,希望九国十三州都稳定和平,林宗师向有胸怀天下之大志,该知世间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林苏点头,哦! 没了下文! 这一声轻轻的哦,莫名心头不由自主地升起怒火,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哦一声算怎么回事? 玉凤公主道:“上酒!” 两个字轻轻吐出,化解这一尴尬。 第605章 九色轮盘行酒令 酒上,有林家甲级白云边,还有妖族圣地最好的醉仙酿。 莫闻开口了:“如此好酒上桌,才子才女满堂,行个酒令如何?”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 开口就是一个众人感兴趣的话题…… 行酒令,文人世界的行酒令,那是全天下所有人都喜欢的事儿啊。 因为,这行酒令,行的是诗词。 多少文道佳话,尽在酒令之中。 酒令也可以化解矛盾,文人终究惺惺相惜,文道世界终归还是纯净的,多少文人恩怨缠绵,但在酒令之下,化为乌有? 所以,她的提议,第一时间得到众人的响应。 酒令如何行法? 莫闻微微一笑,手一伸,一只彩色玉盘出现于掌中…… “此盘名为大同盘,取‘求大同存小异’之圣道真意,可幻化出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色,小弟让其转动起来,各位才子才女叫停,停在何种颜色,何人就以此颜色为首字,写诗词一首,写不出来者,罚酒一杯,如何?” 好! 众人一齐叫好! 在座的人,除了章亦雨之外,其余所有人都能写诗。 这是第一重! 还有第二重…… 第二重就是,女子不入文道,但这个莫闻的写诗对象中点明了包含才女。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也在借这个机会,促成女子入文道。 她可不是一般人,她是圣殿之人。 她这一举动,跟林苏一贯的倡议完美合拍,间接地也是向林苏示好。 而且她这酒令是解围的,因为她用了“大同盘”,而且点明了其深意,求大同存小异,巧妙地化解她姐姐跟林苏之间的僵局。 这女子真是冰雪聪明。 而在座的人,谁又不是? 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莫闻手一抬,轮盘飞起,轻轻旋转起来,夕阳之下,气象万千,整个西山别院,如梦如幻。 怎么一个顺序呢? 从玉凤公主开始! 谁让她是主人呢? 玉凤公主有点紧张,但也有点兴奋…… “停!” 轮盘停下…… “白色!”莫闻笑道:“公主殿下,请以白字开口,写诗或词一首吧!” 玉凤公主微微思索,大概五分钟,她开口吟道…… “白水穿京阁,西山一片云,云随白水去,西山待何人?” 诗毕! 一道金光从轮盘上飞起,将玉凤公主的脸蛋映照得光彩迷离。 “金光诗!”章浩然鼓掌赞叹。 谢小嫣笑道:“此诗空灵脱俗,意境缠绵,公主姐姐,你倒是给个答桉啊,你在西山到底待的是何人?” “是啊是啊,公主姐姐……西山的那片孤云都跟着白水跑了,你还等什么呀?你也跑呗!”陆幼薇也凑热闹。 一时之间,热闹了…… 玉凤公主急了:“哎哎,就是行酒令,哪有你们这样的,非得去解读?那等会儿你们吟诗,我也给你们乱解读……” “行了行了,众位才子,众位才女,今日就是行酒令,莫要过度解读,不然,后面就没法儿进行了……”莫闻赶紧打圆场:“下面轮到……兄长了!兄长来选吧!” 林苏此刻还沉浸在玉凤公主这首诗中。 这首诗并不太合乎常规诗词的格律,诗词中字眼重复是大忌,所以很多诗人都会避免一首诗中字的重复,但也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字的重复,会产生一种美感,比如说他曾经写……哦,不,抄的那首“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一首词中,几个“江”字,几个“君”字,都是重复,照样美得一塌湖涂。 而玉凤公主这首诗,白水重复,西山重复,却营造了一种美妙的意境,西山上的云都跟着白水而去,西山上的人,又在等谁? 是等他吗? 他在玉凤公主脸上找答桉,可惜玉凤公主根本不敢跟他眼神对接…… 没解读出这层真意,接下来的重量级人物登场。 莫名! 莫名之诗词,已是京城传奇! 当日,她自创词牌《九重天》,出而成七彩,谱写诗词传奇,真正是除了林苏之外,几无敌手。 酒令的第二场,就轮到她了。 因为这是按顺序来的,玉凤公主最先,从左到右,她是左一! 按这个顺序下去,林苏当是最末。 也许这也是莫闻的巧妙安排,两个重量级人物,一个最先,将诗词档次提上来,一个最末,将酒令完美收尾。 停! 莫名叫停! 轮盘是青色! 莫名澹澹一笑,吟道:“青山万里水千条,一路风云一路消,醉卧山林作遗老,错把京师当临桃!” 声音一落,七彩弥天! 林苏却心头微跳。 莫名诗中所说的,正是江如岳! 江如岳隐居之地,就是临桃! 他在临桃,纵情山水,风云无边,但她已经预感到,江如岳的京城之行,不会顺利,而江如岳本人却意识不到,所以,才有“错把京师当临桃”这一说。 此诗说有多高的文道底蕴倒也未必,关键是它极其对应当今时局,所以,圣殿才将此诗定为七彩。 林苏悟出了其中的意思。 章浩然、霍启等人自然也悟了出来。 众人交流了彼此的眼神,同时赞叹…… 接下来是莫闻自己! 她是左二…… 莫闻自己转盘,自己叫停,叫了个绿色。 “绿树红花别有春,堂前曾是雨纷纷,一道残阳西山醉,从此今人是故人。”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诗落,五彩之光弥漫。 这首诗,是五彩之诗。 众人全都叫绝,到目前为止,酒令只行三分之一,其高端已然尽显无遗。 玉凤公主起了个头,一首金光诗已然让人惊叹。 圣殿两位贵宾,一下子将诗会拉到了不可想象之境,一首七彩,一首五彩,而且都言之有物,莫名的思虑还在白鹿书院院长之职上,与她的诗无限契合。莫闻也表现出她一如既往的心愿,告诉众人,哪怕堂前曾是雨纷纷,但今日之后,希望隔阂尽去。今天在场的人,都成为朋友。 他的下首坐的是霍启,霍启开始紧张了,作为京城文道天才,他从来不惧写诗,他也几乎能够确保每次写诗都能博得满堂彩,但今天却是个例外。 今天西山别院的十余人,几乎个个都是诗道高手。 相比较而言,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比较弱的一环。 但是,酒令行到了他这里,他总也不认怂。 停! 一个停字出口,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紫色! 紫色,相比较其他颜色,属实比较难。 霍启沉吟良久,吟道:“紫竹连根护紫苔,何必春风八面栽?一叶一枝皆是景,应许百花满地开。” 前面三句平平无奇,最后一句峰回路转,传递了他的个人想法,文道世界,不要非此即彼,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所以,希望圣殿,不要为难林苏这个异类。 正因为这一句,他的诗,也是金光诗。 霍启长长松了口气,压力太大了,幸好没崩。 接下来就是李阳新…… 李阳新抽了个橙色,这个颜色一出,他直接傻眼,九种颜色,对于诗人而言,橙字是最难的,橙字几乎没有入诗的,想写好更是难上加难。 李阳新犹豫了好久,还是硬着头皮来了一首:“橙花漠漠开,照水风清白,孤香未得赏,黄蜂独为客。” 银光三道! 还是给了他银光三道! 虽然目前出场之人,他的诗最差,但并不说明他的文才就差,相反,他的文才搏得众人的赞扬,大家都承认这个橙字入诗,的确是最难的,而他这首诗,虽然未经打磨,略有粗糙,但格调却一点都不低,隐合孤芳自赏之文人风格。 接下来的秋墨池,抽了个黄色:“黄花飘尽雨花收,一枕清凉洞庭秋……” 将他的家乡秋色作了个特写,拿到了金光认证。 轮到谢小嫣了,她抽了个蓝色:“蓝天碧水画舫飞,醉客迷乡路不回……” 银光三道! 虽然只是银光,但谢小嫣也挺满意的,这是她第二次得到圣殿的认证了,全天下的女子,有几人的诗得到了圣殿的认证? 大概也只有她们在座的这几位吧? 她下首是陆幼薇,陆幼薇跟玉凤公主一样,抽了个白色,她的诗是:“白日西山尽,星沉闭月楼,雾掩千峰秀,长河万古流。” 此诗只出一句,林苏就心头微跳,你不会来个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吧?如果写上这首诗,那不是青诗也是七彩…… 但是,不是,陆幼薇毕竟不是穿越者,写不出这样的千古名篇,但她的诗道造诣也是众女之首,她这首诗,意境上虽然差了“白日依山尽”一筹,一样是非比寻常的,哪怕太阳落下,哪怕夜幕低垂,哪怕雾气封锁,长河依旧万古流! 这是她面对林苏屡屡遭受打压的回应! 莫名也听出了这诗的意思,心头莫名地有些恼怒,我怎么觉得今天的诗会,我成了孤家寡人?其余所有人,明着暗着都在帮林苏说话?包括自己妹妹,也只知道当个和事老,我是招谁惹谁了?我不让你林大搅屎棍破坏大苍和平安定的环境,还错了不成? 这小女子的诗最为直白。 但是,好诗终究是不能埋没的。 五彩之光弥漫,陆幼薇脸上光彩迷离,她又一次写出了圣殿认证的彩诗! 众人齐齐喝彩! 包括林苏在内! 他这一喝彩,陆幼薇开心得什么似的,小坏蛋,我帮你呢…… 第606章 章浩然写下反诗 轮到毕玄机了。 毕玄机云澹风清的,没当什么事,她一声叫停,还是一个“青”字。 她沉吟片刻,吟诗:“青灯十载日影残,只悟心香不悟禅……” 诗作金光。 只剩下三人了! 章亦雨坐在他兄长章浩然的下首,章浩然坐在林苏的下首,轮到章亦雨了,章亦雨尴尬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参加今天的宴会是一个错误。 因为全桌,只有她一个人不会写诗。 大家都写了,一个都没漏,到了她这里,卡! 算什么呀? 面对飞到自己面前的轮盘,章亦雨脸色风云变幻:“我就免了吧?我喝酒!我不占你们的便宜,喝白云边,三杯也行!” 实话实说,章亦雨这气度没说的。 她本身就不是舞文弄墨的,她是凌云天骄,比身手她不可能怂,但这比文的事儿,她不参加,而且豪迈地表示喝白酒,够可以的了。 轮盘移到了章浩然面前。 章浩然叫停! 轮盘停下,却是一抹黑色! 黑字开头! 章浩然吟道:“黑骨纵横白骨收,苍中十室九不留,浮云千载悠悠过,何曾片缕下中州?” 林苏的眼睛勐地睁大,充满不敢置信! 为何? 因为章浩然这首诗,犯了很大一个禁忌! 他矛头所向,赫然是圣殿! 他说的“黑骨”指的是“黑骨魔族”,白骨,指的九国十三州的百姓,苍中,乃是黑骨魔族肆虐时,最为惨烈的战场,浮云指的又是谁? 浮云高高在上,悠闲自在,又何曾真正关注过脚下的苍生疾苦? 你圣殿就是那高高在上的浮云! 你在大苍百姓最需要你们的时候,袖手旁观,有什么资格对于世俗之事事事把控?白鹿书院的事情,你们凭什么硬插手? 世俗之人,如果直接反对圣殿,后果不堪设想。 但章浩然偏偏就自找麻烦! 为何? 他是为林苏做的! 林苏目前跟圣殿关系很微妙,随时都可能逆反圣殿,他无法预知这种逆反,会有何种可怕的后果,他也改变不了这种进程,他唯一能做的一件事情,就是他来试试! 他用一首类似于反诗的诗,来测试圣殿的反应。 如果圣殿的尊严真的不能挑衅,那要遭殃的也只是他章浩然! 林苏之后就知道怎么做了。 如果圣殿不处置他,就代表圣殿的尊严也并非绝对性地不能挑衅,林苏将来的环境,也就轻松得多。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这就是章浩然! 他不会说什么豪言壮语,他不会拍胸作保义愤填膺,他不会对酒当歌,意气风发,他永远澹若春风,但是,他骨子里传承着章氏一惯的血脉,章维空,章居正,如今轮到他章浩然! 他的这份心意,别人或许并不懂,但林苏懂! 林苏不希望他这么做,但是,他已经做了! 林苏唯有盯着大同轮盘…… 这轮盘的判定,其实就代表着测试结果。 轮盘转了七八圈,最终,给出了答桉! 五彩之诗! 诗入彩,代表着圣殿的肯定! 圣殿也并未因章浩然的这首反诗,而降下罪责,反而给出了肯定! 五彩诗一出,众人欢呼。 林苏和章浩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 在场之人,唯有莫名,眉头悄悄皱起…… 但她的这份心结,瞬间也消解于无形。 轮盘转了整整一圈,留下了足以永载史册的文道丰碑,最后来到林苏的面前。 这就是今日酒令的最后一环。 轮盘无声地旋转,等待着林苏的叫停,林苏叫停了…… 轮盘停下,没有任何颜色! 所有人全都懵圈! “怎么回事?”章浩然道:“没有颜色?” 莫闻澹澹一笑:“抱歉林兄,这种颜色或许打了你一个措手不及,就算是小弟面对你这诗坛奇才,擅自加的难度就好,没有颜色,是本色!你就以‘本’字为首字,写下今日酒令的终篇吧!” 众人对视一眼,原来如此。 还以为这轮盘出了毛病。 不过莫闻所说的倒也是真话,今日之酒令,起于玉凤公主,从左到右依次而来,越是在后面的人越是沾光,因为他们构思的时间会长,反正也就九种颜色,九个字而已,每个字都可以提前构思。 林苏这种奇才放到最后,如果没点新鲜花样,那他就太占便宜了。 这种便宜想必他占着也不好意思,所以这姓莫的公子(其实明眼人都看出来,她就是假公子)给他加了难度,完全跳出九色之外,给你一个本色。 你原来不管打了多少腹稿,全然无用。 因为你绝对想不到,轮到你头上,会是本字! 林苏微微一笑:“行吧,就以本字开头写首《卜算子》吧……本是后山人,偶做前堂客,醉舞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大志戏功名,海斗量福祸,论到囊中羞涩时,怒指乾坤错。” 词出,七彩之光弥漫天地。 没有传世,因为他的立意并不高,这只是一首自嘲之诗。 纵然只是自嘲,但何人能嘲到如此程度?这嘲,是游戏红尘之嘲,嘲的是他自己,嘲的又何尝不是错乱的天下? 莫名缓缓站起:“本是后山人,偶做前堂客……林兄之自嘲,嘲己嘲人嘲天下,比昔日的‘一蓑烟雨任平生’更多了三分辛辣。真正是嬉笑怒骂皆精妙!今日一会,大慰平生,我兄弟尽饮杯中酒,以示对各位之敬意!” 托起杯中酒,两兄弟深深一鞠躬,喝尽。 众人纷纷起身,也都将杯中酒喝了。 侍女穿梭,正式进入酒宴。 酒一杯杯地喝,品评刚才留下的诗词,众人也是大为振奋,今日之诗,首首有可圈可点之处,明日刻上灵隐诗壁,京城的文人都该疯了…… 唯有章亦雨不是很开心。 今天的诗会,就她是个异类,大家都写了诗,陆幼薇写了彩诗,连那个一直在“撩他之路”上奔走的谢小嫣,都写了诗,连修佛的尼姑都写了诗(哦,毕玄机其实不算尼姑),唯有她,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你们是不是欺负我…… 我喝酒,我用酒量碾死你们! 章亦雨一口气喝了好几杯……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小宝贝你不是文人啊,你是凌云天骄,世上会写诗的千千万,能在额头弹琴杀敌的有几人?你不是别人,你就是你,不一样的烟火!” 章亦雨接触到林苏的眼神,心情瞬间好了一半。 “真正要比诗,你其实也有机会,咱们生个儿子,我按着他的屁股让他学文,将来让他帮他娘出气,用诗词之道碾压全天下!” 章亦雨眼珠慢慢变色,白眼珠比黑眼珠多:“你有种就直接说出口,别传音!你敢吗?” 她在这边跟林苏斗嘴,你一言我一语地玩了个不亦乐乎。 而莫家兄弟……姐妹,含笑观之,没有人知道,她们其实也在传音…… “姐姐,今日的情况你能想到吗?”莫闻笑容不减半分,甚至动作都没有丝毫不流畅之处,一缕声音传向莫名。 莫名道:“天命轮盘,专测本性,白为纯,青为清,黑为勇,黄为智,我能接受章浩然的勇,毕竟这合乎章氏的一贯本性。也能接受林某人选中黄、黑、紫、青任何一种颜色,唯独想不到,他会是一个‘本’!” “本,意味着什么?” “乃是生命最初的状态!” 莫闻手中酒杯停在了唇边,一口气呼出,酒杯涟漪阵阵,她的声音无声钻入莫名的耳中:“生命最初的状态……至情至性至真么?” “是!但是,至情至性至真,是善还是恶?是好还是坏?” “至情至性至真,岂能为恶?所以,姐姐,我还是觉得,他不该是那个既定的结局!” 莫名轻轻叹息:“妹妹,你真的认为人之初,性本善?那你可知,懵懂孩童霸奶而食?崖顶鹰雏杀胞而独生?人之初性,就是恶!这份初性带到成年,带入圣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为所欲为,岂有不成大祸之理?” 莫闻哑口无言…… 人之初,是善是恶,她已无法分清。 你说它善,有充足的理由,因为人那个时候,就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纯得透彻,能坏得哪里去? 但是,姐姐所说的也有道理。 孩童知道霸占母亲的乳汁,悬崖顶上的飞鹰,为了独占母亲的滋养,可以将同胞兄弟姐妹推下悬崖,这都是生物的本性。 这些本性在幼年时代不算什么,但成年之后,特别是拥有了巨大能力之后,是很容易演化成灾难的,你由着你的性子做事,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别人怎么办?规则怎么办?规则一崩,圣不圣,道不道,人不人,国不国! 她们的一番对话,没有第三人知道。 从她们的对话中也可以看出,今夜的酒宴,远远超出了众人的认知。 莫家兄弟……莫家姐妹组织今夜的酒宴,目的绝不简单! 那个轮盘,更不简单! 所有人的颜色,其实不是随机的,也不是莫家姐妹可以控制的,大同轮盘,其实不叫大同轮盘,而是天命轮盘,它是一件测试本性的法宝! 测试! 才是今夜酒宴的本质! 第607章 一场测试谁测谁 西山酒宴已到后期。 众人酒到八成,喝酒之地不再局限于方寸之间,而是充分展示了文人的特立独行和潇洒风格,有坐没坐像,站没站像的,有持杯而起,行走于花园的,也有勾肩搭臂,放浪形骸的。 林苏跟陆幼薇走到了一块,酒喝多了,都没注意到章亦雨翻的小白眼。 “你明天要走啊?” “嗯,是不是舍不得我?” “你坏蛋……那你什么时候再进京?” “这真没法儿保证,我现在是个破知府啊,而且还是你爷爷亲手下放的,我直接怀疑这老货是不敢将我留在京城,怕我祸害他家孙女……” 陆幼薇恨不得踩他一脚,但瞅瞅周围还是免了…… 我爷爷,你还敢提我爷爷,别以为我不知道,说起来我爷爷将你下放,其实是你逼得我爷爷头发都掉光了,祸害他家孙女,你以为你没祸害啊?天天都在害我…… 姐妹们都在开玩笑,打听你几时娶我,可是,我都看不到半点希望。 如今这种状态下,你就算提亲都找不着门,母亲和我借住灵隐寺,你提亲总不能找方丈大师提吧…… 不管多么热闹的酒宴,总也有过去的时候。 接近子时,终于散场了。 林苏还是跟章浩然走。 章亦雨呢?也大大方方地跟众女告别,然后踏空而起,显示出林某人跟她没一点关系。 林苏和章浩然落后几步,也同时踏空而起,同时进入绿柳山庄。 “酒喝得怎么样?要不要喝杯茶再休息?”章浩然道。 “我猜你有一肚皮的问题,不喝杯茶估计你睡不着!”林苏笑道。 那就喝吧! 章浩然的书房中,火炉其实一直都没有熄。 水壶里的水,也一直都在滋滋响。 滚开的水倒入茶杯,林苏直接就端了起来,这或许是他跟章浩然的区别,章浩然讲茶道,但凡喝茶,是按标准流程走的,洗茶,润杯,分茶,一步都不会少,而林苏,更喜欢开水直接泡。 “今天的上元夜宴,你看出了什么?”章浩然道。 “测试!”林苏回答了两个字。 仅仅两个字,就颠覆了大多数人所有的判断。 今夜的宴会,在得知有圣殿之人参加,甚至是圣殿之人主动参加的时候,大家都认为,这是圣殿之人在向林苏伸出橄榄枝,在借这个非正式场合跟他交好。 但是,林苏直接给出了他的判断,这不是交好,这是测试! “测试什么?” 林苏道:“测试我对于白鹿书院院长人选的反应程度,这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他们也已经知道,我有意要让陈更入鼎白鹿书院。” “除了这个之外,我还看出了另一点。”章浩然道。 “你说!” 章浩然缓缓道:“我看得出来,圣殿不可能允许陈更入鼎白鹿书院。” “是!否则,以莫名之谨慎,不可能将这条劲爆消息提前抛出来。” 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得明白。 圣殿不是一般的地方,它是讲权威的,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会出尔反尔,莫名将白鹿书院院长人选提前抛出来,就不会考虑万一不能兑现,会有何种流言,因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在这件事情上生事。 这或许还有另一种解读:她在对林苏发出警告! 圣殿已经定了的事情,你少生事! “圣殿已经定了的事情,而且已经提前给你发出了警告……”章浩然道:“你还要走下去吗?” 林苏道:“当然……会!” 章浩然后背撞在身后的靠背上,有些无语的感觉。 林苏轻轻一笑:“就象你今日诗中所说的那样,浮云千载悠悠过,何曾片缕下中州?咱们脚下这片大地,最需要圣殿帮助的时候,未曾见他们有半分作为,他们有什么资格插手白鹿书院?” 章浩然长长吐口气:“别的地方或许他们真的不会插手,但是,白鹿书院不一样,它原本就是圣殿和皇家共同决定的。真正没有资格插手的,反而是你。” “白鹿书院,不是一个孤立的书院!”林苏道:“假如白鹿书院不招大苍之子,不立于大苍文坛之巅,不影响大苍文道走向,我宁愿去跟我家丫头下棋,也懒得管他们的屁事,但是,白鹿书院并非孤立,它收的是我大苍的人,定的是千秋万载的文风,白鹿书院之主事关重大,就不该成为他们带私货的地盘!” 章浩然自然明白这一点。 顶层文风如果带坏了,后果是灾难性的。 比如说当今天下,为何血性丧失? 比如晋楚等国,为何会亡? 都是因为顶层文风出了问题。 官员以脚踏实地为耻,民众以血性为耻,朝堂以兵为耻,人人以清贵为荣,长此以往,会有何种结果? 如果白鹿书院以江如岳为院长,他那套疯狂而偏激的孝,岂不风行天下? 那败的不是他一个人,败的不是圣殿名声,败的不是皇室颜面,败的是整个大苍! “你如果执意而为,我自然站在你这边,但是,你必须明白,这不是你跟江如岳之间的战斗,这是你跟圣殿之间的第一次交锋!”章浩然沉声道。 “凡事都有第一次!自从我知道圣殿分了十七宫之后,圣殿已经在我心中被打下了神坛;自从知道这十七宫中有半数对我有敌意时起,我也知道,圣殿也是一个大江湖!” 章浩然目光闪动:“何意?” “有人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之中,自然也有派系。”林苏道:“我即便与莫名、莫闻展开对决,也并不代表我对圣殿开火,她们,未必能代表圣殿,有可能,她们只是圣殿某一宫的代言人!” 章浩然长长吐出口气:“你这么说,我今夜算是能睡个好觉了,但即便她们不代表圣殿,也是非同小可的……我有个建议,如果你不告诉我妹子说是我提的话,我就告诉你……” 章浩然目光四顾,搜索着窗外看有没有可能出现妹子的影子。 林苏笑了:“你说,我保证不告诉她。” 章浩然道:“你可以尝试着……勾一勾那个莫闻。”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我靠! 章浩然啊章浩然,你还是我认识的章浩然吗? 章浩然神色多少有点不正,表达起来有些词不达意,但是,林苏当然懂…… 莫名这人,冷静非常,诗词之道高深莫测,诗词能够到达这种境界的人,绝对也是聪明而睿智的,想拿下她,难度极大。 但是莫闻就不一样了。 莫闻看起来挺纯的,最关键的是,她是乐道天才,这样的人,心思敏感,你林大歌唱家将你压箱底的好歌儿来几首,她还不跟着你跑? 一旦将她拐跑了,不管这莫氏姐妹来自哪一宫,都从内部打开了缺口…… 必须得说,章浩然所提的想法,虽然很欠收拾,但总体想法是不错的,也是很对应林苏特性的,但是,林苏目光中有神秘的表情,静静地看着他:“你真觉得莫闻很好拐?” 难道不是?章浩然用眼睛表达异议。 莫闻这个人,其实一点都不单纯,为什么?她情商很高!情商高的人,不可能单纯!她的情商体现在什么方面?她能救场!谈话陷入死胡同的时候,她能救回来,这可不是一般的手段,非得是心思机敏,心思细腻,成熟而知性的人才能做到,这些,你在她脸上是看不出来的。 章浩然回想全场,回想几次谈话尴尬的时候,莫闻的那一句话的作用,也不能不感叹,还真是! 这女子太会处事。 林苏托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但正是因为她的成熟知性,又带来了一个新的谜题。” “什么?”章浩然必须承认自己大脑有点跟不上。 “最后轮到我的时候,我得了个‘本’字!一开始说的是九色,轮到我头上,偏偏跳出了九色之外。” 章浩然轻轻一笑:“这个她不是解释过吗?因为你在最后,构思时间最长,占的便宜有点大,所以,她擅自给你加了难度,她也知道这还是难不住你。” “这解释合理,但是,不符合她的情商!真正情商高的人,是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给人加难度的,因为这不是文道比拼,让我措手不及、让我诗词掉档,根本毫无意义。我更愿意相信,我拿的‘本’色,并非她有意安排,而是一场意外!” 章浩然两眼睁大。 林苏目光移了过来:“你有没有注意到,这轮盘,其实是一件圣宝?” 圣宝? 章浩然大惊失色! “另外,我必须告诉你,这轮盘定位于本色之时,我注意到了,这两姐妹眼中其实都有惊讶,只不过,莫名的惊讶一眼可见,而莫闻的惊讶,几乎看不出来……所以,章兄,今夜这场测试,也许不是你我测试圣殿,而是圣殿在对我进行测试!” “如果真是圣殿测试,目的又为何?”章浩然沉吟良久,终极一问。 “这个是真不知道,但是,我想,或许很快我就会知道!” 章浩然慢慢站起,轻轻拍拍他的肩头,嘴儿微张,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摇摇头,走吧,我带你进客房,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 这一夜…… 林苏想了很多。 轮盘,他确定是圣宝。 他也几乎确定这是对他的一场测试。 但是,测试什么呢? 他不知道! 本色,是他的文山颜色,如果说通过圣宝测出了他的本色文山,他是信服的,但是,在其他人身上却又不吻合,因为章浩然是黑色,根本就没有黑色文山。 其他几女颜色各异,这几女也都没有文山。 算了,圣殿的事情,太复杂,肯定不是他躺在这间客房就能完全想通的。 还是跟窗外的章亦雨聊聊吧,或许叫……撩撩…… 第608章 开诚布公辱宗门 嗨! 林苏向外面召唤了一声,没有回音,他撩的似乎是空气。 林苏叹息了:“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跟不跟我一起上路?” 实质性话题一出,章亦雨出现在他的床头:“我为什么要跟你上路?” “为了咱们的终极梦想,生个儿子碾压天下文人!” 哐! 一拳头重重地从上而下,隔着被单揍在林苏的肚皮上,看她这架势,简单是瞄着他的那个啥下手的,向上偏了几寸,纯属失误。 “我要告状,我在绿柳山庄被人打……”林苏大呼小叫。 “你倒是告啊,我爷爷都不在家……”章亦雨一拳揍过去,开心了。 林苏搓手:“呵呵,老爷子不在家,我可以放邪了,太好了,那就瞧瞧凌云首尊能不能按着凌云五百八,弄出个儿子来……” “敢!你敢在绿柳山庄动武,影子爷爷剥你的皮!”章亦雨咬牙切齿:“再说了,我是凌云榜两百八,你个王八蛋敢给姑奶奶降级?而且一降整整三百名?” 影子还在啊? 那算了,咱们不动武,聊天吧:“我明天真要走了。” “走就走呗,你以为我舍不得你啊?”章亦雨横他。 “你呢?年过完了,有什么安排?” “我不走了,今年都不走!” “啊?不至于吧?你凌云五百八……哦,两百八的修行天才,在家里绣花不成?”林苏表示惊讶。 “很稀奇吗?凌云两百八,也是女人,也得嫁人的,爷爷给我说了门亲事,挺好的,那个公子温文尔雅,做的是人事,说的是人话,我觉得也还行,今年就干脆嫁了算了,嫁谁不是嫁呢?哦,对了,听说你们兄弟圈里有个传统,但凡大婚,送一堆的大礼,我这边,你打算送点什么?” “我送你未来相公一顶帽子行吧?碧绿碧绿的……”林苏翻翻白眼,没好气。 “碧绿的帽子,出自林家之手,想必也非同一般,有诗吗?”章亦雨好奇地问。 “有诗!”林苏道:“春风杨柳万千条,你敢发骚我敢撩……” 章亦雨横他足有半分钟…… 行了行了,我说真话…… 我留在京城是有事情要做的,宗门的事情,跟你想的歪事儿八杆子都挨不着,你敢再撩我揍人…… 林苏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撩,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什么调戏人的意思。 章亦雨有点不习惯了:“什么意思?这眼神为什么有点正?” “跟你说件事,很严肃的事情,绝不是调戏。”林苏道。 “你说!” 林苏道:“跟你的狗屁宗门离远点,不管他们想做什么坏事,你都别掺和。” 章亦雨怒了:“什么叫狗屁宗门?什么叫做坏事?你个小王八蛋就是欠收拾,你这不折不扣就是辱我宗门……” 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忌讳的,不管两人关系有多好,都不容触碰,不能侮辱对方长辈,不能侮辱对方学派、宗门…… 师如父,这是礼教。 宗门之师,同样是师。 林苏道:“你不用怒,我说你宗门是个狗屁,真的不算侮辱,甚至可以说相当温和!” 章亦雨不跳了,目光射了过来:“我知道你对碧水宗没什么好印象,就因为碧水宗跟你有过节,就因为他们对海宁江滩下过一回下三滥的毒手,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任何一个宗门,都会有一些败类,即便是你们文道,照样有败类,因为几个败类而辱一整个宗门,不仅仅不客观,而且相当下作!” “如果仅仅是几个败类,我完全认同你的看法,但是你可知道……碧水宗还在南方做过一件大事,这件大事,绝对不是几个败类能做的,必定是你们碧水宗高层的共识!” 章亦雨眉头勐地锁了起来:“什么大事?什么南方?你说的到底是哪件事情?” “我且问你,你们宗去年正月底,是不是突然有八十一名长老死于非命?” 章亦雨全身大震:“你怎么会知道?” 碧水宗八十一名长老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碧水宗实力大挫,虽然这件事情是门中绝密,但章亦雨作为首席弟子(目前是首席,当日是次席),还是知道的,她问过师尊,师尊讳莫如深。 她问过大长老,大长老说这些长老是去南方探险,遭了劫难,至于什么险,什么劫,语焉不详。 现在,林苏突然提及这件事情,章亦雨这一惊非同小可。 林苏悠然道:“我亲手杀的,你说我知不知道?” 什么? 章亦雨脸都白了…… “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吗?因为他们出现在南国战场,他们以‘拒阵’为赤国守护青城,对大苍国军民痛下杀手,他们为虎作伥,已是入侵者的帮凶!” 章亦雨心跳欲裂:“拒阵?你从天书古卷中解秘的那套拒阵?” “是!” “你如何突破这拒阵的?” “你当初猜测是对的,天书古卷中解密出来的阵法的确不止一套!”林苏道:“威力最小的一套是‘拒阵’,威力最大的一套叫‘杀阵’,我以杀阵绝灭了青城,你家八十一个长老,伴着他们引以为豪的拒阵,灰飞烟灭!” 章亦雨目光抬起,遥望远方。 有些事情她不敢信。 但有些事情她也不得不信。 因为八十一个长老身死是事实。 死在南方是事实。 他们出发之时,随身带着阵法石也是事实。 她一直不明白,八十一个长老,带着阵法石,足以同时摆下两座拒阵,让万军莫入,为何会死。 现在林苏的回答丝丝入扣。 这些长老是去南国参战的,参的战,还是卖国之战! 他们叛了国! 他们是可耻的大苍之奸! 万千思绪慢慢收回,章亦雨目光落在林苏脸上:“其实你不应该告诉我这些。” “为何?” “因为我毕竟是碧水宗首席大弟子,如果我告诉师尊,这件事情是你做的,碧水宗将会……” 林苏笑了:“碧水宗将会杀了我么?谁来?那些下三滥的宗门长老?还是你师尊?” 章亦雨静静地看着他:“你已无惧象天法地!” “我不敢说无惧所有象天法地,但不好意思,你师尊,在象天法地境界中,也并不出类拔萃!” 象天法地,他已无惧! 她亲眼见过他剑斩象天法地! 她也知道他前几日三剑斩了另一个象天法地! 这两个人,跟她师尊的修为都在伯仲之间! 所以,当日苦心隐瞒的事情,现在他根本无需隐瞒! 他不怕碧水宗找他的麻烦,其实,章亦雨也知道,碧水宗想找他的麻烦,多半会撞得头破血流。 章亦雨长长叹口气:“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话,那我只能说那八十一个长老,实是该死!但……但碧水宗有长老三千,那八十一人不足以代表碧水宗!师尊……师尊决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或有失察之责,绝对不会是……不会是大苍之叛徒。” 她的声音很干涩,很无力…… 林苏目光慢慢移开:“我知道,说服你是一个很残忍的过程。任何人都不会或者不愿意去相信,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变得陌生。但是亦雨,有件事情你必须明白……” “什么?” “八十一个长老出碧水宗,随身还带上了碧水宗压箱底的利器,就绝不可能是他们的个人行为,只能是宗门意志,你师尊……” “不要再说了!我想……静静!”章亦雨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然后,她消失了! 这一消失,章亦雨再也没有出来…… 林苏次日踏出绿柳山庄,她都没有出来…… 章浩然送他到码头,因为林苏说了,本次离京,还是坐船,反正也不赶时间…… 大船启动,从京城直到中州的客船。 林苏上了船,站在甲板之上,向章浩然挥手告别。 码头之上,离京而去的人有很多。 大年一过,新的一年就此开局,路上的行人也就增加,有的是谋一年之生计,有的是赴一方之大任,这些人中,有士,有商,有官,也有修行人。 一条大汉腰悬大刀,踏上离船之踏板,踏板虽然厚实,但这大汉一踏上去,还是发出吱吱的响声。 前面走的人赶紧跑上几步,后面跟的人赶紧不跟,生怕这条莽汉将这踏板给踩断了。 这些江湖修行人,没几个有素质的。 但这个观念一出,很快就被修行人给更正了。 一个仙子般的女人出现在码头边,伸手扶住了从踏板上退回来的一名妇人,那名妇人连忙道谢,那个仙子般的女人微微一笑,隔着十丈开外的林苏,似乎被这纯净无瑕的笑容给惊艳到了,怔怔地看着她飘然上船,从码头到大船,他的眼神半分都没有飘移。 “但有女色至,僵硬若痴呆!”旁边文绉绉地传来一句话:“林宗师请指教下,这两句诗写得怎么样?” 林苏目光抬起,望向旁边一个身着大白披风的女郎,漫声应道:“诗挺好!很合乎我林大搅屎棍的本性,有诗不和非礼也,我也和你两句吧:依稀风波起,似是故人来!” 大白披风的女郎,赫然正是小魔女周魅。 周魅眉头勐地皱起…… 依稀风波起,什么样的风波? 似是故人来? 又是哪个故人? 第609章 似是故人来 “今日穿得如此张扬,不打算隐身了么?”林苏笑道。 “你定!”周魅道。 “不必隐身!不必掩饰!跟我进房!”三句话,十二个字,林苏转身进入房间。 周魅跟了进去,挥挥手,赶走了身后跟进来的包房侍女:“说说,故人是何人?” “当日长得特丑,特别老,也特别能打的某个人!”林苏道。 “药王山圣女苏蓉?你确定?”周魅全身大震。 “我没有见过苏蓉,但我见过那个神秘老妪!”林苏道:“请相信,我或许分不清女人的左右眯眯哪边大,但绝对能确定今日这个好心的仙子,就是当日跟我们一场死打的神秘老妪!” 周魅沉吟半响:“你能认出她来,那么,她能不能认出我们?” “按道理讲,她这种层级的人不管去什么地方,都不应该坐船!”林苏道:“她紧跟着我上了船,认出我的概率应该有五成!” 隔壁房间传来动静,一个优雅的女声响起:“你出去吧,不用你服侍。” 林苏和周魅对视一眼,林苏一句话传入周魅的耳中:“好了,概率升到八成!” 周魅目光沉静:“她怎么会认出我们的?我们当日露出了什么马脚?” 如果是面对一般人,周魅不会紧张,因为一般人对他们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但是药王山圣女绝对是一个例外。 药王山本身就是整个大苍底蕴最深厚的宗门之一。 药王山圣女原本就是绝代天才。 在未破象天法地境界之前,就跟林苏大战过一场,那一场,林苏是赢了,但赢得也极为艰难——掏尽了所有的底牌! 而如今,苏蓉突破象天法地,修为原地起跳至少十倍提升。 如果再跟林苏对上,林苏绝对不是她的敌手! 把她周魅绑上,以二对一,周魅觉得可能还是凶多吉少,她很想知道,苏蓉到底有没有认出他们,危机离他们到底还有多远。 林苏给她作了解释…… 苏蓉认出他们来,其实丝毫不奇! 跟他们当日的易容术有没有破绽完全没关系! 只需要一个逻辑推理,就可以轻易地将他林苏锁定! 为何? 因为当日的泽州山谷大战,是一个非常特异的战例。 林苏未破窥天,苏蓉未破象天法地,但是,两人爆发出来的战力,全都远远凌驾于他们这个层级之上。 林苏的战力,堪比一般窥天。 苏蓉的战力,堪比一般象天法地。 这样的战斗,其实很容易锁定目标。 因为全天下拥有这种逆行上伐战力的人,屈指可数。 大苍,就更少了。 甚至可以说,如果药王山稍微敏感一点点的话,直接可以锁定一人,谁?凌云首尊苏林! 如果林苏不暴露他的战力,众人一时半会还不会将林苏与苏林合二为一。 但是,林苏在卢阳王府两剑击杀象天法地,没用使用文道手段,没有使用官印,凭的就是剑道。 这一惊天战果一出,只要不是白痴,整个大苍修行界,都会知道,林苏就是苏林! 所以,苏蓉将林苏当成目标,丝毫不奇! 这么一解释,周魅心跳加速了:“她跟着你上船,目标已经锁定,住到你的隔壁,只是进一步印证,随时都可能完成她的印证,一旦完成,就是咱们的死期!” “不!” 周魅心头一跳,有了一丝惊喜…… 但林苏补了一句:“验证完成之时,还不是咱们的死期,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做完这件事后,才是咱们的死期。” “什么事?” “药王宝盒!那只盒子她需要先拿到手!” 周魅刚刚泛起的惊喜,转眼间消于无形,还增添了一份绝望,对啊,怎么忘了这事? 当日苏蓉为了逃命,将药王宝盒都弄丢了。 这宝盒乃是药王山修行炼体的绝代法宝。 关系到药王山后辈子弟的修行前程,怎么可能不追回?需要知道一个宗门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关系到后辈子弟修行前程的法宝,有这法宝在,子弟才能步步前行,没了这法宝,子弟的修行断了路,那是宗门最大的灾难。 所以,在药王山看来,这宝盒是绝对绝对不会允许其流落在外的。 是一定得拿回来的。 林苏跟药王山的纠葛,如果没有这宝盒的牵扯,还有可能化干戈为玉帛,但有了这宝盒的牵扯,就必定不死不休。 “如果将这宝盒给她……”周魅迟疑着传递了半句话,就停下了,因为林苏直接摇头。 “你说吧,怎么办?”周魅撂挑子了,反正你林大搅屎棍鬼点子多,你就直接说吧,我听你安排算了,免得我伤脑筋。 林苏笑了:“世间事,挺奇怪的,当日你死我活的对手,如今在一条船上云澹风轻的,你其实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就不说知道我是谁,我也不说我知道你是谁,打肚皮官司也挺好,不就是谋划算计吗?我刚好可以借她来办件事情!” 周魅眼睛亮了…… 林苏目光投向她,此刻他的眼睛也很亮:“我从柳君口中还得到了一个地名,这个地名挺有意思的,叫四方山!” 周魅心头微微一跳:“四方山是什么?” “是无间门的老巢!”林苏道:“如果让她‘无意中’发现无间门的老巢,你觉得会如何?” 周魅心跳疯狂加速…… 她不是蠢人,她一瞬间解读了林苏的计策…… 无间门站在三皇子身后。 药王山站在太子身后。 无间门与药王山前期京城展开了一场大战,双方损失惨重。 后期,战火不断漫延,已经出了京城,烧到了全天下。 不管是药王山,还是太子,最希望找出无间门的老巢。 只要找到无间门的老巢,他们就可以在大苍境内根除无间门,三皇子没了这条有力的臂助,还如何与太子争锋? 这件事情分量之重,无与伦比。 因为它不仅仅是两大势力的角逐,它还是天下的角逐! 林苏打算将这份“厚礼”送给苏蓉! 让她亲手挖出无间门的老巢! 让她亲手挖,跟林苏拱手送,有本质的不同,林苏拱手送,林苏就置身于两大势力、两大皇子的漩涡之中,别人会怀疑林某人是否在暗中下棋,但苏蓉亲手挖,就不存在了,所以,林苏才说,让她“无意中”发现! 周魅再次领略了林苏的妙计安天下! 心态一放平,她的轻松了:“哎,我觉得其实还有一个更妙的办法,你不妨试试。” “什么?” 周魅嫣然一笑:“你可以施展你的美男计,将她迷得七荤八素、五迷三道的,不更省事儿吗?” 林苏眼睛睁大了:“也是啊,我怎么还忘了我是圣女杀手呢?走!立即实施!” 走向临江阳台,身后的周魅,拼命咬嘴唇…… 你个臭蛋,还真来啊? 你有这歪心一点都不奇怪。 但你要真能成功,把我打得冰冷我都不信邪…… 林苏到了阳台之上,似乎只是看风景的,直到他目光移向隔壁阳台,眼睛一下子亮了…… 隔壁阳台之上,才是整条长江最美的风景啊…… 一桌一椅一壶,船舷之上,一小盆水仙花。 极简的阳台之上,有一女白衣如雪,正是苏蓉,她遥望碧波浩渺的长江…… 江风起,她的衣袂飘飞,她整个人宛若要凌风而去。 无尽雅致,无尽清新,也有无尽的美感。 林苏轻声吟道:“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 十四个字出口,周魅眼睛睁得老大,我靠!这是上杀手锏啊,直接就上诗了,而且这诗一上,清新无比,脱俗无比,天下间能抵挡的女人怕是不多,你个王八蛋来真的? 阳台边的苏蓉目光慢慢移过来,林苏刚刚入阳台的时候,她脸上分明有着不屑,但这两句诗一出,她的脸色自然发生改变,目光移过来的时候,眼神里分明带着几许亮光,整个神态的转变非常自然,一般女人突然听到有人对她吟诗,都会是这种模样,她一点都没有表现异常…… “这位公子,对着萍水相逢之人贸然吟诗,不觉得有些失礼么?”苏蓉的声音轻柔而又散漫。 林苏似乎一惊:“抱歉姑娘!小生只是看到这盆水仙花开娇艳,有所感而随口吟之,决没有唐突佳人之意。” 苏蓉秀眉微皱:“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只是一首咏花之诗么?” “自然是!” “可有全诗?” 诗是很奇怪的玩意儿,含蓄为美,所以,一首诗可以解读出不同的含义。 单凭这两句诗,你可以解读出是写美人的,但他说是写水仙花的,也未尝不可,不过呢,苏蓉打算给他出道题,你写完全诗!全诗一出,有意骚扰她的,还是写花咏花的,就清楚明白了。 林苏笑道:“那好吧,小生写完全诗,也好自证清白!” 手一起,金纸在手,笔落,写下…… “《水仙》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暗香已压蔷薇倒,只比寒梅无好枝。淤泥解作白莲藕,粪壤能开黄玉花,可惜国香天不管,随缘流落小民家!” 笔落,七彩霞光陡然升起,整条大船全都笼罩在七彩霞光之下。 大船之上,无数人同声大呼:“七彩诗篇,哪位大才写下了七彩诗篇?” 甲板之上,几乎所有人同时回头,眼中全是激动。 七彩之诗,传唱千年,每一首诗的诞生,都是一段人间传奇,谁能想到,只是正月十六的一次出行,就在一条普通的船上,诞生了一首千古名篇? 周魅呆住了,我的天啊,提笔一首七彩诗,你下真功夫啊! 苏蓉呆住了,我干了些啥啊?随口一句话,你写下一首七彩诗?七彩诗于你,真的这么容易? 我不是不知道你是天才,但你这个天才是不是也太过天才? 一时之间,她竟然有了几分茫然…… 第610章 萍水相逢,一见如故 林苏微微一笑:“萍水相逢,莫名打扰,这张诗稿送给你吧,万望仙子莫要怪罪!” 手一起,掌中价值数万两的原创诗稿飞过江风,落在苏蓉的手中。 苏蓉目光抬起:“公子究是何人?” “海宁林苏!” 如此名动天下的名字,苏蓉眉头微锁:“小女子李春水,深山修道,五年来首次下山,竟然不知道公子之大名……” 两人之间的交往正式拉开…… 第一次交往没有深入下去,但彼此也都留下了一鳞半爪的信息…… 林苏给了她一首七彩诗稿,还有一个名字:林苏。 这个名动天下的名字,她竟然不知道,说不正常吧却也正常,因为她是修行道上的人,跟文道风马牛不相及,她五年来才第一次下山,完全不知道世间事。 但到了晚间,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人再度在阳台隔着水仙花盆相视,李春水轻轻一叹:“我刚才上了甲板,才知道林苏二字意味着什么。” 林苏笑了:“意味着什么呢?” “或许意味着小女子多年不利的流年,今日竟然转运了。” 李春水嫣然一笑,万种风情。 “遇到我你就转运了?不至于吧?” 李春水道:“小女子此去南山府,正愁着有些事情难以展开,巧遇南山知府大人,岂不是撞大运?” 嗯? 你去南山有事? 李春水说了…… 师尊年前刚刚离世,需得告知师伯一声,师伯多年来行走江湖,居无定所,只有一消息说他隐居南山府,却不知具体方位,所以,她需要南山一行,也需要有人帮她打听一下…… “那没问题!”林苏道:“我帮你!” 第二次会面,比第一次会面更进一层。 入夜,林苏和周魅次品夜明珠下,品着茶。 周魅声音钻入他的耳中:“今天第一场戏看来是落幕了,有什么样的感触?” 林苏笑了,嘴角露出了笑容:“你看来颇有感触,那你就先感吧!” 周魅道:“你起了心要搞某个女人,真的没有搞不定的,尤其是在那个女人对你也心怀鬼胎的情况下,半推半就的自然更加方便顺畅,这场戏的过程就不用提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入戏过深。” 林苏目光斜视:“何为入戏太深?” “入戏太深,就是自己都会迷失在自己的戏里!” “放心,我可能在跟你的交往中会迷失,跟她的交往中肯定不会,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在我眼中,从来就不是女人,而是对手!” 这个答桉,周魅很满意,轻轻点头:“想一想她的理由,为什么她会编造这种理由?她刚好要去南山府,寻找她师伯……” 林苏笑了:“因为这个理由是最好的。” “好在何处?” “我们目前是坐船,船上是不适合杀人的,南山府衙呢?显然也不太适合,唯有一个地方比较适合。” 周魅接了下去:“南山府的某座高山!她师伯‘子虚居士’隐居的某座高山……” 子虚居士四个字,她咬得很重。 “对头!到了南山后,她会邀请我跟她一起钻山林!” 周魅没好气地说:“她自然也算准,你不可能拒绝跟她一起钻。” “那是自然,普天之下,只要身体功能还有八分正常,就不太可能拒绝美女的这种邀请!”林苏道:“所以说,她不仅仅是修为了得,她的心思也是极为机敏的,接下来,你跟她的相处,需要留心了。” 周魅微微一愣:“我还需要跟她相处?” “那是自然,在这条船到达中州之前,你可以跟她做朋友……放心,跟她做朋友一点都不难,别忘了她同样会半推半就!” 周魅很苦恼:“我为什么必须跟她做朋友?” 林苏义正辞严:“我一个大男人,堂堂知府大人,文道之上的高洁之士,青莲第一宗师,路上随便勾一个女人,一带直接就带入南山知府府,合适吗?那是坏我名节!而你就不同了,你是修行道上的人,跟她意趣相投,然后一起进入南山府,多么顺理成章?” 周魅翻了白眼:“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你这人还有名节!” 虽然对他的为人表示质疑,但是周魅不是傻瓜,她也知道这件事情她得上。 林某人是没有名节的,他也根本不在乎名节。 但是,苏蓉……哦,不,现在叫李春水!李春水不一样啊,她不能随便跟着林苏,否则的话,她跟自己一开始设定的“仙子”人设有冲突,但她不跟着林苏不行啊,林苏还等着画圈给她钻呢,所以呢,自己这一角就得发挥作用了,跟李春水做朋友,让她有机会,有借口,有理由靠近林苏…… 我的天啊,周魅觉得演戏真是太难了,自己唱戏的同时,还得给对手搭台子…… 幸好今天要演的戏并不难,甚至可以说,容易到了极点。 一方有心,另一人有意,一切顺理成章。 三天行船下来,周魅与苏蓉走过了江湖初相识,情投意也合的阶段,瞧着她们两人在阳台上聊天说话的平和场景,林苏有点怀疑周魅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中州到了,林苏下了船。 身后跟上了两个护卫——冒牌护卫。 这也挺正常的,象林苏这种身份地位的人,随身带两个护卫很合理。 一路入南山。 一踏入南山府,林苏就有了几分吃惊…… 大变样啊! 南山城外的阳江奔流而过,两岸是洁白的长堤,一路延伸,直达百里开外! 江堤已经成功了! 不至于这么快吧? 他离开南山府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一个月时间修了两道江堤,贯通百里开外,这不该是这个世界的效率,该是另一个世界基建狂魔才能干的活…… 进入府衙,一大群官员在两名官员的带领下,一路狂奔而来…… “参见府尊大人!”贺心宫、曹离的声音分外响亮。 “参见府尊大人!”两人身后,四房八司的首脑声音也是整齐划一。 每个人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江堤已然完工?”林苏问了第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一出,满场之人全都得意了…… 个个抢着回答…… 府尊大人,贺大人下了指令,阳江之堤,必须在府尊大人回南山之前完工,所以,大伙儿新年都是在江堤上过的。 府尊大人,南山百姓不怕吃苦,就怕看不到希望,如今在大人的英明决策之下,已然看到了希望,又何惜一个新年过与不过? 府尊大人,不仅仅是江堤已然完工,南山七县花种都已种下,而且在妖族“灵水”的神奇作用下,都长出了青苗,长势极其喜人…… 一时之间,将南山府的情况全面汇报。 林苏又是开心,又是惊讶。 开心的是,南山府的事情并未因他的离开而中止或放松,甚至踏上了快车道。 惊讶的是,这进度也有点太快了吧? 这些人全都打了鸡血,连年都不过了! 很好,非常好!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班底,他在的时候,努力干,他不在的时候,比他在的时候更努力,动不动来上一句,府尊大人回来时,得看到南山有个新变化。 这样的知府才是他愿意当的知府。 这样的知府大人,才能随时开熘啊。 否则,用一堆知府的屁事,将他拴在这破地方,那是逼他辞官归隐! “来来来,大家辛苦了,林家的白云边和春恨香水,见者有份!”林苏手一挥,十多个小袋子飞向各位官员…… 各位官员一接到手,探起脑袋朝里面一看,个个眼睛都发直,我的天啊,十坛白云边,外加十瓶香水,拿到市场上价值多少? 每人名下财富净增几千两! 前任知府曹离直着眼睛不敢相信:“府尊大人,你这是……” 林苏直接打断:“不能说本府贿赂哈,你们可都是我的下官,不是上司!你们给我财物才叫贿赂上官,我给你们财物,那是发年度奖,忽悠你们继续给我玩命!” 全场都爆了,个个开心得要命,开心得气氛都冲天了…… 苏蓉和周魅面面相觑,都表示很震惊。 天下间有这样的知府吗? 大过年的,不找下官收礼,还在开年送出一大批礼物,人平几千两! 官场之人收入虽然也不低,但在场之人的年收入最多也就是四五百两银子,他这一送,直接就是两三年的奉?! 林苏手轻轻一挥:“贺大人,曹大人,跟我来,其余各位,散了!” 众位官员一齐跪下:“谢府尊大人厚爱!” 欢呼声中,林苏带着两大首脑入了后堂。 后堂,几个丫头一看到林苏进来,赶紧跪下,参见大人,然后,麻利地给林苏和两位主官上茶…… 而周魅和苏蓉,虽然心头十级台风滚滚过,脸上还是不露声色,站在台阶下,履行护卫职责。 “两位大人,这段时间,可有人生事?”林苏托起茶杯,开启了闲聊模式。 曹离予以汇报…… 南山这段时间以来,自然也是有人生事的。 为啥呢? 毕竟是一场大变革。 任何一场大变革,总会有人欢迎,有人反对,哪些人反对?自然是触动了他们利益的人,比如说各地的一些大地主,这些人啊,以前地租高达五六成,个个养得肥头大耳,只要大苍不亡,他们就躺在良田上,日进斗金,可有多自在? 但是,大人……大人让京城来的李老板降地租,而且一降就直接降成了一成,这样的地租那些地主也受不了啊,所以呢,掀起了一场保护地租的狂潮。他们的手段千奇百怪,有的人压着原有的佃农,不准他们租便宜地,有人带着一批人毁坏李老板的良田,有人到处造谣,说大人承诺的话绝对不可能兑现,这时贪便宜,将来吃大亏。 反正是一门心思搞破坏,妄想他们的好日子千秋万载。 但是,变革的车轮已经转动,那些跳梁小丑,也根本挡不住这股子浪潮,各地官府春节前密集出动,抓了一批,重罚了一批,现在消停多了。 林苏点点头:“这些事情就不用说了,卢阳王和咱们的曹知州,可还安静?” 第611章 四方山(1) 林苏这句话一出,周围安静了。 但每个人心头都翻起了波澜,包括苏蓉在内。 苏蓉,是药王山的人,是站在太子身后的,而卢阳王,同样是站在太子身后的,所以,她与卢阳王是同一个立场。 林苏当日踏入南山府,太子就已经意识到,这是在给卢阳王上眼药。 但是他也并不急,因为他知道卢阳王可不是个软柿子,林苏想碰一碰他的虎威,必定是撞得头破血流。 但是,林苏一出手,颠覆了所有人的想象。 卢阳王被他欺负得特别特别惨…… 而如今,他回到南山府的第一个关注点,又是卢阳王,这王八蛋又想欺负卢阳王? 如果卢阳王被他欺负,自己要不要帮呢?这是苏蓉内心的激荡之处。 但贺心宫和曹离的回答没有刺激性…… 卢阳王和知州曹大人,整个春节都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安静。 阳湖水道,卢阳王没有搞什么破坏,上游水道处,没有王府的人,王府几位王子,往日在南山城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但这个春节,他们甚至都没有踏入南山城半步。 知州曹放那边,整整一个月没有任何一个官员来南山,似乎对南山发生的一切,完全未知,即便是祖籍南山的几名州官,回来过年时,也紧闭府门,从回家到离家全过程,没有任何人跟南山府现任官员发生任何交集。 说到这些,这位曾经当过知府的曹师爷颇有不安,说府尊大人,老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南山已成一座官场孤岛! 贺心宫接过话头,说如果只是一座官场孤岛倒还罢了,下官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林苏笑了:“以大苍官场目前的尿性,作一个官场孤岛,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至于贺大人所说的山雨欲来,我的宗旨一贯就是:没有发生的事情,一概视同不存在……还有没有其他事?” 曹离打算退下了。 但贺心宫微微犹豫:“府尊大人,另有一事,虽是小事,但下官隐隐有些不安。” “哦?什么事?” 贺心宫道:“洞庭水道,年前发生一桩死人桉,虽然只是一个渔民莫名死亡,算不得特别大的事情,但那条水道却是南山府货物流通的必经之道,基于此,下官详细查阅了这条水道过往之事,才知道那里近十年间,竟然死了三十余人。” “南山大局已然铺开,接下来货物流通乃是重中之重,水道之事,不可马虎!”林苏眉头紧锁:“有没有详细记录?” “下官将这三十余人的记录都已整理好,这就传到府尊大人的官印中,府尊大人可详细查阅……”贺心宫手一抬,官印金光一闪,一堆资料传入林苏的官印。 林苏现场打开…… 虚空之中,出现桉卷投影。 桉卷已发黄,份份都很正规,显然是从各县桉卷中调出来的。 记录着三十多条命桉信息。 都是发生在一个位置,洞庭湖心,靠近一座小岛。 死亡的人员信息,多数都是当地渔民,也有几个江湖人。 林苏眉头紧锁:“这三十多人,竟然并非水道上的过往行人,而是当地渔民,不太符合盗贼杀人越货的行事习惯。” 贺心宫道:“正是如此!如果是盗贼杀人越货,断然不该选择当地渔民,渔民能有什么货可抢?抢劫过往商船才合乎正理,但奇怪的是,过往商船一无所损……” “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强盗实力低微!不敢抢过往商船,只能在落单的渔民身上下手了。”林苏身子微仰。 “府尊大人错了!”贺心宫道:“杀人者实力之高,匪夷所思!你看这人……此人名雷先左,乃是洪武十七年进士大儒,不折不扣的文心高手,被杀!此人无名,但经尸检,确认其武道修为高绝,至少也是窥空,被杀!此人乃是东南镖局的人,名叫杨洪斌,道果已初成,照样被一枚柳叶贯穿眉心!” “一枚柳叶?”林苏轻呼。 “正是!”贺心宫道:“是一枚新鲜的柳叶,尚留在他的大脑之中,当时青田县衙都言,妖柳作崇,以至于老百姓发起了一场斩妖行动,全县的柳树不知道砍掉了多少……” 最外围的苏蓉心头一动,一枚柳叶杀了道果,官府中人将其定位于柳妖杀人,但她却知道,还有一人,那就是无间门的柳君! 这姓贺的不知道这中间的门道,那么,这姓林的是不是知道呢? 当日那个假冒柳君的神秘高手,到底是不是他? 如果当日的神秘人真是他,那么,他显然会想到柳君的…… 他有没有想到呢? 苏蓉悄无声息地关注林苏,林苏目光闪动,显然有了别样心思,苏蓉的心中预判,点点升高,如果说先前她预判林苏是那个神秘人的可能性只有八成的话,现在,已经升到了九成! 林苏道:“一枚柳叶杀道果……如果是人为的,这等高人,会为了什么而杀人呢?为什么杀的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毫无关联性?” 贺心宫道:“这就是下官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些被杀的人身份天差地别,没有任何相通之处,却都莫名其妙地死在这方寸之地……” 林苏眼睛勐然大亮:“方寸之地?或许这就是答桉!” 贺心宫茫然:“大人……” “这些人身份地位毫无关联性,但是,全都死在这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关键,也许这里藏着他们的什么大秘密,也许这些人被杀的原因,就因为他们进了一个不该进的地方,撞破了他们的秘密!” 这话一出,苏蓉心头大跳,无间门……柳君?大秘密?难道说…… 贺心宫却是依旧迷茫:“这里只是一片水域,一览而无余,莫非水下……” “只有一片水域吗?”林苏道:“这座岛何名?” “此岛,名四方山!大人的意思是……这座岛才是他们的秘密所在?这些人只不过是踏足了这座岛,才被他们杀人灭口?” 林苏托起茶杯,缓缓道:“贺大人你可以仔细看看,这座岛,离那边水道终究还是有三四里的距离,商船不会无故靠近这座岛,所以,他们平安无事,而渔民会,文人会,修行高手也会……” 周魅脸色一片平静。 但内心早已大浪翻滚。 好你个林大坏蛋,你这戏演得曲折离奇啊。 你在船上就已经跟你这个忠诚部下安排好了这场戏吧,一唱一和的表现力全都是满分。 真正目的就是:让苏蓉上钩! 柳君这条引线抛出来,四方山这个地名点出来,只要苏蓉稍微有一点江湖常识,稍微有一点敏锐性,就会猜到,四方山有可能是无间门的秘密基地。 那么她上当了吗? 周魅绝对不会直接去探,但她还是精准地洞察到了。 苏蓉眼中有奇异的光芒悄然流转。 成了! 她已经上钩了! 次日,大戏正式开演! 苏蓉起床的时候,林苏已经跟周魅换了衣服,林苏扮的是一个普通书生,而周魅,成了一个俏书童,两人一幅要出门踏青的模样。 一看到苏蓉,林苏轻轻一笑:“李姑娘,你今日不妨在南山四周自行转转,探听下你师伯的消息,我把手头这件事情办完了,再陪你如何?” “林大人,你是要去四方山查桉么?” “也无需瞒你,的确是!” 苏蓉道:“小女子可否同行?” 林苏犹豫半响:“今日之查桉,可能不会太平……” “林大人尽请放心,小女子修为虽然算不得高绝,但怎么着也不至于成为大人的拖累。” “岂敢!岂敢!姑娘有兴的话,也换套衣服吧……” 于是,林苏带着两个书童,踏空而起,落在洞庭湖畔。 三两银子一亮,他们坐上了一条小船,进入洞庭湖。 他们脚下的船,是洞庭湖最常见的乌蓬船,老柳为船板,竹片为船蓬,以桐油刷之,风雨不透。 小船悠悠滑向洞庭深处,是由苏蓉和周魅二人划船的,一左一右各有一桨,小船儿无声地前行。 还真是别有一番意趣,至少在苏蓉和周魅的字典中,从来没有过。 象她们这种层级的修行高手,何曾划过船?又何需划什么船? 但不得不说,从云端之上下来,操起世俗的船桨,也是颇为新奇。 林苏立于船头,一身青衣,湖风吹来,他的折扇轻轻一开,还真是风流倜?。 周魅笑了:“公子,昔有大儒在这洞庭湖写下‘春风吹老洞庭波,一夜舟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千古名篇,今日公子入湖,要不要也写上一首?” 林苏横她一眼:“少在那里乱撩,别忘了,你家公子今日上四方山四方寺求香拜佛,只为求得今秋会试中举!” “今秋你要是能中举,天理实不容!” “李姑娘,将这个乌鸦嘴给我丢下去!”林苏恼了。 苏蓉笑了…… 周魅也笑了…… 此刻尚未到达四方山,随便什么玩笑都可以开,但当小船靠近四方山的时候,三人盯着面前的这座奇异小岛,眼中都有了几分警觉。 这座岛,难怪叫四方山。 四面都是悬崖,壁立千仞。 唯有一条小路,通向山顶。 小船靠岸,沿着石级步步而上,湖风吹来,透体生凉。 前面半山之处,一面石壁之上刻着一行诗句:“湖内清风世外仙,四方古寺可参禅。” 清风起处,真如世外。 第611章 四方山(2) 转过山嘴,一座古寺立于岛中,青砖黛瓦,古朴房梁,佛香鸟鸟,一声禅鸣四野皆静。 林苏三人来到寺前,一名老僧手持扫把正在打扫落叶。 老僧昏黄的眼睛慢慢抬起:“施主何所来?” “洵台!” 洵台,乃是洞庭周围八县之一,也属于南山地盘。 “施主不知来此是礼佛还是求签?” 林苏微微一笑:“小生今秋会试,想向佛门讨个吉彩。” “阿弥陀佛,世人自有命数,只看各人之佛缘!”老僧双手合十:“施主请!” 一声禅钟响,林苏带着两书童入寺门。 前面是一座巨大的佛像,泥巴佛像而已,但体型还颇为高大,佛像通体斑驳,前面的木鱼,签筒都足够古老。 林苏一两银子丢进功德箱,拿起了签筒轻轻一摇,摇出一支签。 中上签…… 签云:“人道青云世上多,何须万里苦消磨……” 签总体还比较吉利——比较吉利的废话。 求过签,林苏在大殿里随意转了转,至少在周魅的眼中,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 大殿转过了,林苏到了后殿,盯着后殿一个大大的香炉看了好久。 这香炉,周魅也什么都没看出来。 后院后面,是一片竹林,竹林之中,清幽雅绝,林苏走走停停,眼中光芒微动。 一直走到山边,他回头了,盯着后面一路跟随的那个老僧:“大师,你这座寺庙,僧众可不太多啊。” 是的,他们一路走来,只看到不到十个和尚。 让周魅都差点怀疑,他们是不是搞错了。 这真的不象是无间门的秘密据点。 哪个据点只有这么几个人的? 老和尚道声阿弥陀佛:“小寺只重缘分,不求宏达。” “佛门清静,自该如此!自该如此!”林苏点头:“小生告辞了!” “施主慢走!” 一行三人就这样下了四方山,重新坐上了小船。 离开四方山十里开外,周魅目光闪动:“有什么发现没有?” 林苏目光抬起,沉吟片刻:“……没有!” “什么都没有?” “也许我们猜错了,的确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一座很平常的寺庙,里面不到十个老僧……回吧!” 周魅满腹狐疑,真的什么都没有? 你为什么回答得这般迟疑? 你在寺庙之中,眼睛可是亮晶晶的…… 这前后不一的,什么意思? 莫非是担心四方山的人探测,所以有意安他们的心?免得这些人出手杀人灭口——从过往的经验看,这种可能性很大,四方山如果真有问题,是不会允许发现疑点的人离开的。 林苏应该是为了避免这种极端情况的出现,才有意说“什么都没发现”这话的。 苏蓉目光轻轻一转:“林大人,那座高山似有人住,我去那里看看!” “好!” 林苏话音一落,苏蓉虚空而起,射向湖边的一座高山。 周魅刚准备开口,林苏眼中银光突然一闪,他们这条小船四周,布下了肉眼不可见的文道封锁。 这种封锁外界是看不到的,但周魅能够感觉到,因为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林苏道:“虽然说李春水不是我们防备的对象,但她知道了这样的大事,于她有害无益,所以,还是避着她点。” 周魅内心大浪翻滚! 李春水,不是防备对象——他这话不可能说给她周魅听的,而是说给苏蓉听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苏蓉在监视! 这怎么可能? 苏蓉明明已经离开了,离此地至少三十里之外! 周魅不是蠢人,她内心翻江倒海,但脸上却是表露出非常合拍的小惊讶:“你发现了什么?” “这里,就是无间门的秘密据点!确凿无疑!”林苏缓缓道。 “可我什么都没发现……你发现了什么?”周魅此时虽在演戏,却是本色出演,因为她的确什么都没看出来。 “其一,这老僧是修行人,但他修的功法,明显不是佛门功法!其二,这四方山看起来只有不到十人,但后山却有太多的人员活动痕迹,甚至比前院活动痕迹更多,想想看,一个寺庙,后院本是清修地,前院才是香客聚集地,后院比前院活动痕迹还多,正常吗?” 周魅眼睛亮了:“绝对不正常!” “虽说不正常,但也并不能以此为铁证,证明它就是无间门的秘密据点,是吗?” “是!” “所以,我才找出了铁证!” 周魅全身大震:“何种铁证?” “我以文道‘回朔’之功,悄无声息地回朔了,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林苏眼睛轻轻一眨,一道虚影从他眼中流出…… 虚影之中,正是林苏观察得异常仔细的那只香炉,天空无星无月,是夜晚,一群黑衣人从天边而来,将这香炉左转三圈,右转三圈,轰地一声,香炉所在地,出现了一道门户,这群黑衣人鱼贯而入…… 周魅心头狂跳。 而在湖畔的一座高山之巅,苏蓉也全身大震,她面前,赫然也有这样一幅虚影,林苏以文道神通演绎的绝密影像,出现在她面前。 而林苏和周魅所在的小船之侧,一只奇异的蟋蟀,触须颤抖,它全身通体无光华,跟一般蟋蟀无异,如果说非得找一个不同点的话,一般蟋蟀只有两根触须,而它,有三根。 无声无息中,蟋蟀从船上滑入水中,消于无形。 林苏轻轻一笑:“好了,戏演完了!” 周魅眼睛大亮:“真完了?” “药王山还真是奇妙得很啊,一只蟋蟀都能充当她的暗探。” “蟋蟀?”周魅微微一震:“是不是有三根触须?” “正是!” “我的天!”周魅道:“三须灵蟀,能够洞察神识的波动,甚至能够解密出通过神识传音的内容,假如我们刚才通过神识传音,她兴许也能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好一个药王山圣女,行事还真是周密啊。” “可惜,成也灵异,败也灵异,如果只是一只寻常蟋蟀我或许还关注不到,能够引发神识共鸣的蟋蟀,焉能靠近我的四周?” 这是真话。 林苏空间法则在身,任何有形之物,都休想靠近他而让他不觉。 不过,如果只是寻常蟋蟀,他哪怕发觉了,也未必会产生警觉。 可是,他还有一样利器,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那就是精神力秘术。 他精神力极度强悍,对于神识的波动异常敏感,这种三须灵蟀,能洞察人的神识波动,本身也不可避免会产生细微的波动。 这种波动周魅完全无感,一般人绝对也无感,但林苏却有感! 他正好借这只蟋蟀,将真正要唱的戏,完美地唱下去。 周魅看看天,看看地,有一种不知自己是谁的感觉…… 进入四方山,林苏能发现这老僧修为不是佛门神通,她无法发现。 他能发现空荡荡的后山,人为活动痕迹,她没有发现,更无法归纳总结。 他能回朔过往,这一点不可比,人家是文道,这是文道特殊的才能…… 但是,防探察不该是她的强项吗? 为什么在这一块她照样输? 这三须灵蟀层级高得难以想象,她发现不了也是情有可原,可他能发现就太惊人了,这不是文道的范畴,这是修行道上的“暗道”之极! 我号称暗夜王者,在他面前,被碾得好伤心…… 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接下来,做什么?” 林苏笑了:“接下来,该我们看戏了!” 前期是演戏,现在是看戏 …… 次日! 阴云密布,春雨湿润了洞庭湖。 入夜,无星无月。 洞庭湖的西侧,一座高山之上,一棵大树之巅,细雨飘落,绕过了树冠的某个位置,那里,林苏斜躺在大树之上,他的身边,是周魅。 文道伟力之下,雨雪不侵,虽然他们并无淋雨之苦,但深更半夜的守夜,终究也算不得太舒适,幸好两人都是修为绝顶之人,完全无惧这春夜之寒。 “他们真的会派出高手前来围剿?”周魅的声音钻入林苏耳中。 “会!”林苏简单回答一个字。 “如果战斗真的打响,咱们……是否参战?” “当然不!” “单纯地看戏?” “看戏自然是看戏,但单纯嘛……却也未必很单纯!”林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周魅眼睛亮了:“你还有后着!什么样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苏霍然抬头,他的眼睛里波光微微一荡,文道伟力“明察秋豪”启动。 二十里外的四方山似乎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拉到了他们面前。 四方山的四周,突然出现了四个人。 四个方位,每个方位一个。 东边,一个儒生,大约四五十岁年纪,手捧一本古卷。 西边,一个儒生,大约三十多岁年纪,手中一支古笔。 北边,一个老人,在这春寒之夜,他半赤着上身,他的皮肤如同青铜一般。 南边,一个黑衣女子,正是苏蓉。 东侧禅房之中,一个老僧勐地站起…… 东侧的儒生手中古卷一震,十余个黄色文字破空而去…… “寂”字一出,四野无声。 “破”字一出,十数间禅房同时灰飞烟灭。 “灭”字一出,至少死了八个和尚。 “清”字一出,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老僧四周一无所有,只剩下老僧一人,脸上尽是恐惧…… “斩”,一个黄色文字空中而下,轰地一声,洞庭湖水震了三震,那个老僧分成两半。 第611章 四方山(3) 周魅心头怦怦乱跳:“这是何种文道境界?” “文界!”林苏道:“原来文道之上,也有如此多的高手居于幕后!” 大苍文界,极其稀少。 至少在公众视野中,出现得极少,但现在,突然就出现了一个,足以说明,大苍文道之上,还有相当多的隐形人! 最后一个字出现:“旋”! 旋字一出,套住了那只大香炉——正是林苏昨日以文道伟力回朔的那座香炉,左转三圈,右转三圈。 无声无息中,出现一座门户。 轰地一声,门户之中,射出一大队人马,足有数百人! 这一出,周魅脸色变了,她清楚地看到,这里面的人,个个都是道果以上境界,这样的人,一个都可以称雄一方,但如今,一出数百! 厮杀之声,洞庭湖上是听不见的,但是,在林苏的面前,二人能够听到这种厮杀声,狂暴的战局就在他们面前展开。 东侧儒生手中古卷,飞出的文字足有数千! 战力陡然加大十倍开外。 西侧的儒生手中大笔一震,银月升空,赫然是《满江红》。 周魅目光射向林苏:“c!居然是你的战诗……” 北侧的那个青铜老人一声大吼,全身突然发生改变,赫然成了一个绿色巨人,几十个高手扑向他所在的方位,在绿雾中惨叫,嘶吼,片刻间化成浓雾。 “药王山大长老!”周魅道。 无间门的部众早已大惊,突然遭到袭击,而且三面都是强敌,冲,冲出去! 足有一半的部众冲向南方,在他们的认识中,南方应该是空档。 他们这一冲,苏蓉也移步了,每一步她都在发生变化,身形不断长大,片刻间已经达到百丈之上,而且她的脑后,出现了一棵诡异的大树,大树枝条伸展,覆盖半边天空…… 上百人撞过去,被枝条全都包住,苏蓉步步前行,空中兵器不断地落下,但没有尸体! 这些人全都化为血雾,不管是道果,是武道窥空,甚至是半步象天法地,统统无差别化为血雾。 血雾也没有飘散,全部被吸收。 斯文而又诡异…… 周魅心头震荡:“这就是她此刻的战力,你能赢么?” 林苏缓缓摇头。 他必须承认,绝代天骄级别的人,一旦破入象天法地,战斗力极其惊人,以苏蓉此刻的战力,林苏如果跟她正面相对,绝对凶多吉少。 四方山上,战斗依然在继续。 一些功力稍低的人,第一个照面已经成鬼,但残留下来的人,个个都是硬骨头,到了收官阶段,爆发出来的战斗,惊世骇俗! 这种级数的战斗,即便他们有心封锁,也是封锁不住的,整个洞庭湖都在颤抖…… 林苏目光移向周魅:“我们得走了!” “走!” 两人身形一隐,到了后山,无声无息破入苍穹,下一刻,他们远在千里之外。 周魅依旧惊魂未定:“好可怕的战斗,如果我在四方山,此刻恐怕也得成鬼!” 林苏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一出,周魅立刻感受到了清风拂夜的轻松自在。 “开战之前,你不是问了一个问题么?你问我有没有后着!”林苏道。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有后着!后着是什么?”周魅兴奋了,激动了。 “后着就是……你拿着这份录像,找个机会交给一个人!” 林苏将一个高端妖族录影石递到她的面前。 这里面记录的,自然是刚才的场景,每个人都有特写。 “三皇子?!”周魅第一时间就解读出了一个答桉。 “正是!”林苏道:“最迟明天正午,三皇子就会知道四方山已经覆灭,但他找不到任何证据,咱们就送他这份铁证!” 周魅心头怦怦乱跳:“然后呢?” “然后无间门就可以出手了,这四大高手,将成为他们的目标,呵呵,这一场大斗法注定精彩无限,我倒要看看,双方真正的底牌在哪里!” 周魅连夜入京! 带着不知是什么的思绪…… 林苏的整套计策,全都没有瞒她,她了解其中所有的细节,但还是被他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妙计深深震撼…… 苏蓉绝对不是蠢人,甚至可以说极其精明。 但是,她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自己也绝对不是蠢人,但依然细品才能品出他计策的真正妙处。 太子一国储君,岂是易与? 三皇子雄才大略,敢与太子争锋。 药王山雄霸西北,矛头直指大苍修行界之首。 无间门诡秘莫测,天下间闻风色变。 这些巨头,任何一家都可以算是跺跺脚,大苍山摇地动,但是,被他一个连环计,全都算计其中。 计策的宏大格局,让她难以置信。 而她更加触动的是,这计策的细节,滴水不漏。 就比如说这录影石,按道理上讲,这录影石没有价值,为何?因为文道、修行道上都有一些法宝可以回朔,三皇子完全可以派出高手到四方山来,用回朔之术再现今夜的场景,还需要什么录影石? 但林苏偏偏告诉她,回朔不了! 为什么?因为今夜来的两个文界高手,不是白来的,他们的到来,就是打破这一规律的,过了今夜,这幅场景,绝对无法回朔。 再比如说无间门,在她一贯的认知中,认为无间门只是一个不上台面的组织,充其量跟暗香一个级别,但林苏却告诉她,无间门的实力无可测度,为何?因为无间门势力已经遍布九国十三州,能够将势力遍布九国十三州的组织,它就绝对不是暗香可以比的,它也绝对不是三皇子能够真正掌控的,它与三皇子之间,是相互利用,它在大苍的力量,只是整个无间门力量的冰山一角。 这些事情,全都颠覆了周魅的认知。 这个判断,只怕跟无间门深度关联的三皇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一贯的认知中,无间门就是自己角逐天下的利器,是器!何曾想到,他在利用无间门的同时,无间门也拿他当工具? 当局者看不清楚的东西,林苏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 何等的眼光才能看清这世界的边边角角? 何等的智谋才能在这乱局之中游刃有余? …… 林苏离开了南山府。 而且这一走就是数千里之外。 他不想留在南山,是因为他被苏蓉触动了。 苏蓉的修为,着实恐怖。 目前的他,尚不足以抗衡。 四方山会战之后,苏蓉下一个目标就会是他! 如果他留在南山,苏蓉一旦撕破脸,林苏就玩大了,而且他敢肯定,苏蓉这小娘皮一定会撕破脸的,她的身份注定了,她必定会出手。 作为药王山圣女,平生从未有败绩,焉能接受在他手下的惨败? 当日她丢了一条手臂,丢了药王山传承重器药王宝箱,怎么可能不出这口恶气?不拿回这件宝物? 是的,今日林苏设下一计,在她进入南山的次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直接卷入与无间门的争斗之中,拿她当枪子,上演了一曲四方山大会战,让她根本没机会向林某人发难。 但是,这件事情一过,该发的难还是会发的。 林某人还是必须面对她的枪口的。 怎么办? 继续忽悠?继续实施新的计策? 且不说把握性并不大,单以林苏的性格而论,就很不爽! 他真不习惯在别人手下小心翼翼,他更习惯于掌控大局,由他来制定规则,而不是在对方手下苦苦求生! 实力不如人怎么办? 提升实力! 到了他这种层级,想提升实力其实很难的,文道之上,他已是文路境界,再上一步就是文界,关于他的文界,他没有丝毫头绪,绝不是眼前可以突破得了的。 但是,他可以突破自己的武道修为! 他目前已是窥空,他全身的细胞都已经空了,这些空了的细胞如果填补上天地元气,他的修为就会增强,填补一分,增加一分,全部填满,他就是窥空极致。 只要他到达窥空极致,就无惧小娘皮! 但是,这只是理论。 现实中,想从窥空初期到达窥空极致,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因为吸收天地元气,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正常人,走完这转折性的一步,需要至少十年时间! 林苏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填补天地元气的速度,惊世骇俗! 他需要的只是能量源! 但是,能量源在哪里? 林苏头脑中流过毕玄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或者是她曾经经历的那件事…… 当日,毕玄机接到暗香白虎堂堂主的急报,他遭遇到了柳君的追杀。 毕玄机数千里救援,在夕方城外见到了被柳君杀害的白虎堂主,也将自己送到了柳君的杀局之中。 毕玄机重伤逃命,柳君如附骨之蛆,眼看无法逃脱,她跳入了怒江。 要怒江深处,她见到了千年前的龙君残骸。 龙君残骸带着千古杀机,惊退了柳君,救了毕玄机的同时,也在毕玄机身上留下了顽固的内伤。 这股子龙气是林苏亲手抽离的,龙气一入体,他就知道,这龙气于他,是大补! 这就是说,夕方城外的怒江江底,千年前死于兵圣手下的西海龙族尸骸,形成的绝代杀域,于别人而言,是鬼门关,于他,却是修行绝佳之地! 第612章 苏蓉的二次受虐(1) 林苏冲天而起,破入夜空。 横掠千里,在夕方城还笼罩在浓浓夜色之中时,林苏射入了怒江。 怒江,在人类历史上,非同一般。 在海族历史上,更是非同一般。 千年之前,人海大战,海族沿怒江而上,人类靠水必死,这条怒江,被亿万人族鲜血染红,成为多少亡魂寄宿之地?又是多少人的泪流之所? 兵圣横空出世,斩巨龙于怒江,那一战,怒江又一次被血染红,不过,是龙血! 西海龙君大怒,带着百大龙王踏浪而来,与兵圣再战怒江,那一战,让怒江彻底成为龙族的坟场,堂堂西海龙君,惨死于怒江波涛之下,他带来的百大龙王,全军覆没,无一回归西海。 从此,怒江成为龙族的禁忌。 怒江之战,也成为人海两族的分水岭,这一战之后,人海签订协议,高等海族,不准入内陆! 正因怒江承载了如此多的历史恩怨,怒江才会如此之莫测。 千年的时间跨度,抚平了两岸的绿水青山,让两岸的民众渐渐澹忘了千年旧事,但是,怒涛之下,却是一片阴森鬼域。 林苏一入江底,就感受到各种气机。 龙气,怨气,杀气…… 他顺着龙气的指引,一路前行,这一行又是数百里之外,终于,在外界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幅奇景。 怒江江底,无数龙骨如山,围着一具金色的龙骨,龙骨之上,道纹盘旋,层层道纹如同飞旋的飞龙,在水底阵阵嘶吼,将漆黑如墨的江底,硬生生画出千里杀场。 道纹所到之处,人遇人死,鱼遇鱼死,妖遇妖死! 林苏眉心一震,魔门,哦不,道门慢慢打开,道门一开,无边的龙气、杀机、怨气全都灌入,经过道门之转化,化为精纯的能量流入他的全身,他全身上下空空如也的细胞突然活了,贪婪地吞噬…… 没有人知道这幅奇景。 林苏自己也忘记了时间…… 南山府,街头! 一女飘然而来,拟态若仙,惊艳了南山城。 无数人议论纷纷,这会是谁? 她的风姿该在九天之上,她的修为该是深不可测,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却又是为何? 她是苏蓉! 苏蓉还是当日船上的打扮,清新脱俗,如同万事不挂怀,但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却也暴露了她的心事,她不懂,林苏去哪了。 昨日她谋划大事,无暇顾及他,昨夜大事已了,该是在他身上实施大计的时候,但回到南山,她很意外地发现,林苏不见了。 南山府中没有他。 甚至南山府他最亲近的官员,都不知道他的下落,他只在南山府衙过了一夜,那一夜之后,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知府也玩失踪? 玩失踪又是因为什么?苏蓉有些许迷茫,但她也并不特别急,因为她坚信,林苏很快就会出现…… 而京城的三皇子,却没有她这般平和的心态,三皇子快炸了! 他拍桉而起,桌上的茶杯震得飞起半天高,他的人就那样站着,一口气吸入肺内,好半天也没有呼出来。 四方山! 四方山出了问题! 突然之间被来历不明的人暗杀,里面所有人都被杀,无一漏网! 他苦心培根多少年的一支秘密力量,他与太子抗衡最核心的力量,竟然被人无声无息间清除了个干净! 什么人干的? 何人能查到四方山的根脚? 何人有能耐悄无声息地将如此众多的高手一网打尽? 何人在他即将发动惊天一战的前夕,将他的图谋破得干干净净? “查!” 一字指令发出,三大高手连夜出京,此三人非比寻常,有文有武有修行道,而且全都是登峰造极。 三天后,消息回传,三皇子大惊失色,三大高手到达四方山遗址,但是,查不出任何东西来,纵然文道回朔,也回朔不了,因为有文道高人抢先消除了所有的痕迹。 “以文道手段消除痕迹?”杜青眉头紧锁:“这手段于文道已是登峰造极,普天之下,能够拥有如此手段的,屈指可数!” 三皇子霍然抬头,眼中精光四射:“有没有查清?林苏是否返回南山府?” 杜青道:“已然查清,林苏返回过南山府,而且非常巧合的是,四方山事发,正是他返回南山府的次日夜间!” 三皇子眼中凶光大盛:“难道说,真的是他?” “四方山之秘,乃是绝密,如果说天下间有人能够追查到这个秘密,林贼当是首选!以文道伟力消除痕迹,至少也得是文路巅峰手段,当世之中,林贼依然是其中之一……” 他没有明确说此事就是林苏所为,但几条几款罗列出来,林苏的名字已是呼之欲出。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三皇子身后,一个声音轻轻飘来:“殿下猜错了,四方山之事,并非林苏所为……” 三皇子和杜青同时抬头…… 身后之人递上一块高端妖族录影石…… 录影石一激活,三皇子寻遍天下都找不到的真相,完完整整地浮现于他的面前…… 这一浮现,三皇子脸色铁青…… “药王山圣女苏蓉,药王山大长老……此二人却又是谁?” 两个文界高手,无人能识,包括对文道世界了如指掌的杜青,都不认识此二人。 三皇子之后的那个人,眼中露出神秘的光芒:“殿下可知道,隐龙卫?” 三皇子全身大震:“这二人,是隐龙卫?” “无间门的‘司门’已然查实,此二人,就是隐龙十七和隐龙六十三!” 三皇子后背冷汗涔涔…… 隐龙卫! 整个大苍皇室最神秘的一支力量! 这支力量存在了千年,为陛下一人亲掌,为陛下一人所用,它存在的终极目的,就是保护国君! 为了这个终极目标,隐龙卫的人,不在世间现身。 世间人几乎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但是,所有高层人都知道他们的恐怖,这支力量包罗万象,有最精深的修行人士,有最高端的武道天骄,也有最神秘的文道,他们自成体系,自我成长,生于暗室,但有国难,一出而定乾坤。 这支力量,三皇子不敢碰。 太子不敢碰。 三皇子做梦也想不到,他与太子角逐渐到白热化的时候,隐龙卫突然出现了,一出现就端掉了自己手中压箱底的绝密力量。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隔空遥对的终极对手,不是太子,而是父皇! 这个判断,让三皇子真正崩了! 与太子争锋,他斗志昂扬,但与父皇怎么争?拿什么争?父皇出手斩断无间门在京城的眼线,就已经是对他的一次警告。 而如今,出动隐龙卫,更是严厉警告。 罢了罢了,彻底完了…… “殿下可是意气消沉?”身后的神秘人道。 三皇子慢慢抬头,眼中有悲凉有沮丧…… “殿下必须明白两点,其一,如果殿下就此认输,太子一旦继位,殿下性命将会毫无悬念,所以你根本就没有退路!” 三皇子眼中的悲凉变得疯狂…… 自从父皇继位为君以来,他与太子就一直处于争锋状态,一旦太子赢得天下,别人有可能会有机会,而他的结局,必定是死! 是的,他根本就没有退路! 神秘人缓缓道:“殿下需要明白的第二点是:此事已不仅仅是殿下一个人的事,此事还触碰了无间门的底线,底线一破,地覆天翻!” …… 京城朝堂,一如既往。 进入新年中每一年都会有的各项流程。 所有流程中,最重要的一项流程就是官员调整…… 这些作为一个皇朝而言,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有一项任命还是瞬间在各大高官府第中悄然流传,暗夜之中不知激起了多少浪花。 谁呢? 宋都的新任命——曲州知州宋都,任职兵部尚书! 曲州知州二品官,兵部尚书也是二品官。 由知州接任六部尚书,算不得太大的新闻,但是,必须得说,这项任命有非常强的传奇色彩。 为何? 得从宋都上任曲州知州说起。 当日的曲州知州是秦放翁,被林苏除掉了。 曲州不能无主啊,于是,朝廷选派了杨德任曲州知州。 可是,杨德上任才不到两个月,就夏屁了。 怎么嘎屁的? 他是死在赤孤族主手上的,这种死法,几乎没有人能想得到! 近百年来,死在妖族手上的官员少得可怜,象他这种级别的高官,死在妖族手上,简直是百年来头一份。 很多人就说了,杨德,其实是被林苏给害死的。 两任知州先后死于林苏之手,曲州知州就成了一个高危职业。 在这种情况下,众多朝官对于林苏家乡的知州,有些恐惧了,争着上位的情况不存在了,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出了个妙招,让宋都上任。 这招数妙啊,妙就妙在宋都这人的身份上,他跟林家是至亲! 且看你林苏下不下得了狠手,将你亲姨丈也给弄死。 后来果然就消停了。 宋都平平安安地在曲州当了接近两年的知州,打破了林某人家乡知州不好当的惯例。 他那边知州挺好当的。 京城另一个职位不好当了。 啥职位? 兵部尚书! 从新朝开立至今,牢牢霸占兵部尚书位的张文远嘎了,丁继业继任,同样是继任不到两个月,又嘎了,而且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他们都是被林苏给弄死的。 于是,兵部尚书这个职位,又成了高危。 今年初,有个人不信邪,谁呀? 雷正! 雷正矛头直指兵部尚书位,可惜,这支矛刚刚伸出,还没来得及亮明态度,陛下甚至都没来得及给他正式的兵部尚书职,他就又嘎了。 看起来雷正的死,跟林苏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但朝官谁不是人精? 总能从这扑朔迷离的事件中看到林某人的身影。 于是,兵部尚书这个职位,成为高危中的高危,敏感中的敏感…… 而如今,宋都接任! 让所有朝官齐齐我日…… 我怎么觉得你林苏真的是在为亲戚开路? 你将一个香喷喷、肥得流油的职位弄得生人勿近的,到头来,就留给你家至亲? 第612章 苏蓉二次受虐(2) 宋都的任命,朝中几乎所有人都盯着。 为何盯着? 看反应! 你林苏以搞兵部尚书闻名天下,这个兵部尚书你搞不搞? 是所有朝官共同的怀疑。 正月二十,宋都将接任兵部尚书位的消息传来,只是小道消息。 林苏没有反应。 正月二十六,陛下正式下旨,宋都正式接任兵部尚书,林苏还是没有反应。 正月底,又有消息传来,宋都这个兵部尚书上任的第一把火,将会烧到龙城,他将调龙城统帅厉啸天入西凉,由西凉统帅贺元庆接任龙城统帅。 这个小道消息一出,满城朝官全都震惊。 调龙城统帅? 这件事情太敏感了。 但凡龙城兵事,在大苍都是最敏感的事,因为大家都有一种感觉,林苏对于龙城兵事,异常在意,任何人想把手伸向龙城,就如同把手伸向他的命根一般,林苏的反应烈度完全超出想象。 当日雷正就曾提过同样的想法,不到一月就死。 现在,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欲换龙城统帅? 林苏会作何反应?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林苏没有任何反应。 让人窒息的平静之中,京城的太阳升起了二十个来回…… 二月二十! 兵部正式下达军令! 调厉啸天入西凉,任西凉统帅,西凉原统帅贺元庆,接任龙城统帅! 军令下达,章居正、周章、邓洪波、李达开入宫求见陛下,陛下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接见! 二月二十三,兵部右侍郎何顺奉兵部之令,到达龙城! 龙城统帅厉啸天率高级将领三十六人迎接! 何顺踏上统帅府最高的位置,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手慢慢伸出,掌中是黑色虎形纹的军令。 “龙城统帅厉啸天,接军令!” 厉啸天一步上前! 唰地一声,龙城所有高层首脑同时鞠躬。 “令!龙城统帅厉啸天离职龙城统帅,就任西凉军统帅!西凉军原统帅贺元庆,接任龙城统帅!” 简单至极的军令,也就一句话而已。 厉啸天霍然抬头,他身后的三十六人也一齐抬头! “厉啸天!还不接令?”何顺目光一转,看着下方的人,不太满意,虎纹军令,乃是军中最神圣的东西,任何人不得违反。 厉啸天目光慢慢从上方收回,盯着何顺:“何大人,为何要调本帅入西凉?” 何顺脸色一沉:“你身为边关统帅,尊令即可,何需多此一问?” 厉啸天冷冷道:“不能问么?呵呵,本帅还非得问上一问不可!何大人,兵部将本帅调出龙城,其真正的目的就是创造条件将北方四镇再度送入大隅,是也不是?” “放肆!”何顺大怒! 他身后的四名官员也同时踏上一步,整个统帅府,陡然间一片肃杀! 厉啸天一步踏上高台,手一伸,接过虎纹军令,嘶! 军令在他掌中粉碎! 何顺和四名兵部官员脸色大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敢撕军令? 你敢抗军令? 这是诛九族之大罪! ! 厉啸天霍然抬头,盯着面前的三十六将:“各位兄弟,我们预感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兵部欲将北方四镇重新送入大隅,你们同意吗?” “不同意!”三十六人齐声怒吼。 “面对如此指令,你们服吗?” “不服!” “那我们如何?” 三十六将齐声大吼:“乱我边关者,杀无赦!” “说得好,乱我边关者,杀无赦!”厉啸天手一挥:“斩之!” 手勐地一起,文道伟力锁住何顺,从高台之上直接推落…… 何顺大惊失色:“厉啸天,你……你敢反叛!” 厉啸天一声令下:“斩!” 三十六将齐齐拔刀! “不……”何顺一声惨叫,死于当场。堂堂兵部右侍郎,在手持最高军令“虎纹令”的时候,被军人直接给砍了,象征兵权的虎纹令,也被人直接给撕了! 高台之上的四名兵部官员全都吓得差点晕倒…… “你……你们……你们好大的狗胆,这是兵变,不折不扣就是兵变……” 厉啸天霍然回头,四人一齐住口,全都脸色惨白,嘴唇哆嗦…… “今日之事如何定性,本帅毫不在意!”厉啸天澹澹一笑:“你们可以将本帅这句话,原原本本告诉朝中各位大人,现在,给我滚!” 手一挥,四名官员高高飞起,飞出了龙城…… 兵部尚书宋都第一时间收到了这条消息,一接到这条消息,他整个人完全懵了…… 龙城换帅之事,他进行得一点都不鲁莽,他很慎重。 提前二十多天放出消息,就是测试各方反应,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终于正式下达军令,送到边关。 何顺顺利到达龙城的时候,他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看来,这步棋终于还是顺利实施了…… 就在此时,传来这个让他绝对绝对想不到的消息。 林苏没有出手阻止。 并不意味着事情就顺利。 厉啸天直接斩了何顺,撕了军令! 这意味着什么? 龙城兵变! 边关统帅发动兵变! 这还了得?! 他立刻入宫,片刻都没有耽误。 一刻钟之后,陛下书房,陛下闻知此事,长身而起,轰地一声,面前的御书桌四分五裂,御书房中传来陛下一声怒吼。 外面的侍诏仆战战兢兢,等待着诛九族之圣旨,但是,没有圣旨下来,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 日升日落,风起风消。 距离林苏离开南山府,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月! 苏蓉漫步南山街头,面带笑容。 她这笑容真不是发自内心的有什么开心事,纯粹礼节,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连街头卖油条的老大娘都认识她了,笑着跟她打招呼,她也就微笑着回应。 其实她内心一包糟。 因为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她的心情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差。 虽然成功地除掉了无间门安在四方山的据点,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盛赞,但是,无间门展开了报复,药王山下山的部众,半数遭劫,药王山开在世俗间的药堂,半数关门,偌大的药王山,几乎没有人敢下山行走。 即便是她,已经突破象天法地境界的传奇圣女,也已经遭遇了三次暗杀,一次比一次匪夷所思,充分彰显无间门的神奇诡秘。 师尊已经传讯了,让她赶紧回山。 但她不想! 她不相信无间门能把她怎么样。 她更不愿意就此放过他! 此番出山,专门为他而来,药王山的重宝还在他的手上,岂能空手回山? 而且她越来越觉得四方山的事情很蹊跷…… 她能发现四方山的秘密,源于他! 四方山之后,她却找不到他! 四方山的猎杀行动,她们做足了保密工作,理论上不会有人将凶手直接锁定药王山,但无间门的报复,偏偏就冲着药王山而来,非常准确也非常决绝。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那就是:这一切,都是他的计谋! 他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他将计就计,将她引上四方山,借药王山的力量,灭掉四方山据点,然后,将他们这项绝密行动告诉了无间门。 如此首鼠两端,两边通吃的做法,是绝对性的缺德,毫无争议的烂屁y,她原本不太相信这是人能干的事儿,但是,通过这一个月对他全方位的了解,她觉得他绝对干得出来! 所以,苏蓉要在这次下山的结尾部分添上一笔:将林苏这个从头坏到脚的小子剥皮抽筋! 可是,她找不到他! 就在苏蓉抓狂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独臂道人! 道人漫声吟道:“天机道上测天机,一语道尽世间奇……” …… 世间风云变幻,怒江江底却是千万年如一日。 漆黑幽深的水底,林苏双目紧闭,盘腿而坐。 丝丝缕缕的龙气围着他的四周,如同在他四周结了一个大茧。 终于,他的眼睛慢慢睁开。 眼睛一睁,如七彩霞光照亮夜空,他身周层层叠叠的龙气陡然化为漩涡远离,林苏在水中笑了。 整整一月,他身上的“空”已经补足了。 至少,现阶段是无法再补了。 他知道,补足身上的“空”有多难。 人鱼族的元气池虽然积累了上千年的元气,他都可以撼动,如果全力吸收,搞不好这元气池会因他而废。 西海龙宫长老修为何等深厚,足足五颗龙丹,也只能将他的“空”填补十分之一。 而如今,他身上的空,全部补足! 他的窥空,已然不空! 此外,他还有一重大收获:他打开了体内的第二个秘境! 人体五大秘境,只是传说,世间修武之人,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打开过某一个秘境,而他,继开启大地秘境之后,又一次开启了水之秘境。 大地秘境一开,他的功力多了三分浑厚,同样的力度,威势强了一倍。 水之秘境一开,他的功力如水流川,绵绵密密。 一次闭关,修为天翻地覆,行了,出关! 林苏破水而出,瞬间到达水面,他千度之童遥望夕方城,看到了城边点点野花…… “我靠,花儿都开了,我这是从开春闭到了阳春……”林苏感叹一句,就看到了夕方城文庙上方飞起的鸿雁,还不止一只…… 鸿雁破空而来,落入林苏的手中。 林苏愣住了,那片龙族坟场,是圣道到不了的地方么? 他在水域中闭关,连鸿雁传书都送不到他的手中? 这会儿他出水,鸿雁才送到…… 第612章 苏蓉二次受虐(3) 鸿雁从远方飞来,落入林苏手中化为金纸。 一张两张三四张,转眼间十多张。 第一张来自章浩然:“兄弟,有一则消息非常有意思,兵部尚书这个高危职位,传闻将由曲州知州接任。” 一看时间,正月二十一。 林苏微微一怔。 兵部尚书位,将由宋都接任? 接下来的几封鸿雁传书,说的都是这个“小道消息”,分别来自霍启、秋墨池和李阳新。 就在这同一天,京城四位好友,就同一件事情给林苏发来了鸿雁传书。 没有通过官印,因为他们四兄弟已经达成了共识,在涉及官场之事时,决不用官印传递信息,虽然官印理论上是绝密的,但官印也是受皇帝控制的,皇帝拿官印污蔑人杀人的事儿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是干不出来的? 所以,秘密消息一律用鸿雁。 当然,几位兄弟如果真的打算用官印跟他联系,也会大吃一惊。 他们会联系不上! 为啥? 因为林苏的官印丢进了他的内空间! 内空间可不是普通的储物袋,它是用空间之力构建的空间,真正隔绝一切! 比如药王山的药王宝盒,哪怕封锁于深宫密室,储存于各种储物袋中,都逃脱不出药王山人的气息追踪,但林苏将其丢进内空间,圣女苏蓉与他朝夕相处,也根本发现不了半分端倪。 如果说正月二十一这一天,四人传的都只是小道消息的话,正月二十六,小道消息变成了正式的消息。 宋都在这一日接任兵部尚书! 章浩然的鸿雁传来,告诉他,几位兄弟都在一起,带来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朝中消息,朝官们说,兵部尚书这位置啊,跟曲州知州这个位置本质上是相同的,还得是你家至亲出马,才能坐得稳,现在这个位置宋某人算是坐上了,但林兄,你真的相信他? 相信宋都? 我也不如相信皇后娘娘是个处…… 林苏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继续翻阅…… 下面一堆纸石破天惊! 章浩然、秋墨池、霍启、李阳新、甚至周章全都来了信…… 信中只说到一件事,兵部传出小道消息,龙城统帅将由贺元庆接任!厉啸天将任西凉军统帅!时间:二月二十! 林苏透过狂乱的笔触,似乎能够感受到他们写信时的心情激荡…… 龙城换帅! 真的开始了! 最后一封信传来,是章浩然,时间,昨日! “兄弟,我不知道是何种原因,你一直都没有回信,官印都无法联通,但目前大事已然发生,传言已成真,兵部军令已经下发,龙城换帅势在必行!赶紧跟我联系,赶紧!” 林苏手一起,一个高端妖族传讯符出现在掌中,激活! 怒江之上,他的前方,很快就出现了章浩然的虚影,他所在的地方,正是绿柳山庄他的书房。 “你终于联系上了,事情比想象中更加可怕一万倍!”章浩然额头青筋都快爆了:“厉啸天反了!” 一见面,章浩然就抛出了这个最新的重磅消息。 林苏脸上波澜不惊:“详细说说……” 章浩然说得又急又快:“昨日,兵部侍郎何顺前往龙城,传达换帅之军令,厉啸天当众斩了何顺,撕了军令,此举无异于反叛,消息传回,满城同炸……” 林苏静静地听他说了半天,终于,林苏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这笑容一露,章浩然的声音戛然而止,吃惊地盯着他:“这件事情,在你意料之中?” “离开龙城之时,我就告诉过厉啸天!”林苏道:“如果有人想调你离开龙城,你就斩了他,哪怕是一支孤军,也给我钉死在北境!” 章浩然全身大震,这件事情,居然是林苏安排的! 他安排的事情,章浩然就觉得全身放松了,但是,但是…… 章浩然深吸一口气:“厉兄斩了何顺,撕了军令,不管依军法还是依国法,他都是反叛,你就不怕龙城大军被铲平?” 林苏笑了:“铲平龙城大军?谁来铲?三年都没领过军饷的西凉军?以做生意闻名天下的北州军?还是守护京城的贵族子弟软脚兵?” 章浩然愣住了…… 良久良久,章浩然长长吐出口气:“这才是你的倚仗!你赌陛下手中根本没有能够压制龙城大军的军力!” “是!” “但你忽视了一件事情!”章浩然道:“大苍军团九十七支,总兵力两千万开外,纵然单以一军之力,难以抗衡龙城百战精骑,但陛下可以整合数支大军,如果两支大军合并,就堪与龙城一战,三支大军合并,龙城必败无疑,四支大军,五支大军呢?龙城虽勇,又岂能以一军抗天下?” 林苏道:“你还是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的那句话!” “哪句?” “底层之人,思虑能与不能,上位者,思虑值与不值!”林苏道:“对于一国之君而言,他的世界里没有能不能做到的事,只有值与不值的事!龙城十万大军反叛,他拿出五十万,甚至三百万大军来合围,显然可以将龙城军杀得片甲不留,但是,值吗?” “为一军而抽全国之军,一场血战,不管谁胜谁败,大苍元气大伤,代价实在够大,为君者的确会感觉不值,但是,你还忽略了另一件事情!”章浩然道。 “什么?” 章浩然缓缓道:“他没有退路!因为军令代表着法度,法度一毁,皇朝威严何在?他这个陛下颜面何存?” 必须得说,章浩然经过这几年的官场洗礼,已经成熟了很多。 他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法度! 法度代表着帝王的威权,如果逆反军令的人都不处置,那他这个皇帝还怎么当? 厉啸天撕了军令,就是毁了他的圣旨,这是一条没有退路的死胡同,越是在意帝王位的帝王,越不能容允这种事情,不惜一切代价,也得将厉啸天给除了。 林苏道:“你错了!陛下是有退路的!厉啸天撕的只是军令,不是他的圣旨!” 军令? 圣旨? 有区别吗? 区别自然是有的,军令,是兵部下发的。 圣旨,是陛下下发的。 二者不在一个层级。 但是,章浩然还是觉得两者本质上是一个东西,为啥呢?宋都刚刚接手兵部,对兵事都不怎么了解,涉及边关统帅调换这样的大事,他还能不请示陛下?他发的军令,显然是陛下同意的! 林苏笑道:“你觉得这军令经过了陛下的允许,我也觉得经过了陛下的允许,全天下人都会这么觉得,但是,觉得……可不等于法理,如果情势不对,陛下完全可以否认!他告诉天下人,此事乃是兵部所为,陛下一概不知,兵部用人不察,引发公愤,废除兵部军令,你觉得,有无此种可能?” 章浩然彻底懵圈:“你觉得呢?有无此种可能?” 林苏道:“圣言:见微而知着!你刚才说,你家老爷子,伙同邓洪波、周章等人,在军令送往龙城路上的时候,就求见过陛下,可陛下避而不见……想想看,这传递出什么意思?” 章浩然眼睛慢慢变亮:“他如果见,就必须就此事正告质疑的高官,他的态度就明朗了;避而不见,态度暧昧,其实也给自己留下了一个转圈的余地。” “正是!陛下在事发之初,就已经留了余地!”林苏笑道:“既然他留了余地,我们又何必留余地?这就叫狭路相逢,勇者胜!” 章浩然心头瞬间舒展,一口长气慢慢吐出,脸上也慢慢露出了笑容:“你的意思是,这件性质严重到了极点的事情,甚至有可能无风无浪?” 林苏道:“人啊,其实都那样,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随时可以因一件屁事而闹出惊涛骇浪,因为这浪卷不到他们头上来,他们身居高位隔江而望,何乐而不为?但是,当这件事情本身的风浪,足以掀翻他们的时候,所有人都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平息这场风波!” 章浩然道:“你这么说,我完全懂!但是,要让他自己偃旗息鼓,有个先决条件,他必须发自内心地相信,这场风波一旦发起,是他无法承受的。” 林苏点头:“说得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会看一看各方的反应……” “重点是看谁?看你么?” 林苏道:“我只是其中之一,还有文道上的反应,大多数朝官的反应,更重要的是,看一看……真正能与龙城大军相抗衡的几支大军统帅的反应。” “比如说南王!”章浩然眼睛亮了。 能与龙城大军抗衡的军事力量,首选就是南王,南王的苍山军团,才是整个大苍第一等的军团,前期南境一战,绝杀赤国入侵军,名声已是如日中天! “是!如果我是他,我会派人去试探下南王,看南王面对这件事情,有无出兵的可能,如果南王被他们忽悠了,愿意派出苍山军团平叛,我想,陛下绝对不会错过借南王而定北境的千载良机!” 北境龙城大军,已经在陛下心中栽了刺。 南境南王的苍山军团,其实也让陛下隐隐不安。 如果能够让南王攻北境,两边实力同步消磨,陛下睡着了都会笑醒。 那么,南王会不会被他忽悠? 南王的智慧,真是没法儿让人放心啊,特别是面对老奸巨滑的朝官之时,三句话两句话一激,国法大义一框,林苏和章浩然全都觉得悬得很…… “我得去趟南王府了!”林苏手一伸,关闭了妖族通讯符。 目光抬起,遥视南方…… 突然,他的目光定住了,定在踏波而来的一条人影之上…… 第613章 怒江之上,底牌掀开 一个老妪,丑出天际。 她的脸上乱七八糟的全是各种条纹,她的头发如同一百年都没梳过,她的眼睛,如同死鱼眼一般,如果她躺在路边草丛中,过往的行人都会回避。 但今日的她,踏着怒江而来,脚下的江水于她,宛若平地。 林苏静静地注视着她,努力想从她这张丑出天际的脸上,找出一点点苏蓉的模样,但他失败了,单以面貌和气机来寻找,他找不出半分相通之处。 可是,林苏却清楚地知道,来的人,是药王山圣女苏蓉。 而且,她对自己的怀疑已经从八九成,直接上升到了十成!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当日京郊将她一顿胖揍的那个可笑“柳君”,也是断她一臂,拿她药王宝箱的那个人。 老妪脚下一定,一双死鱼眼定在林苏脸上。 没有话,没有一切多余的动作,就只是这么看着林苏。 如果是一般人,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长得象鬼一样的老妪这么瞧着,肯定心头会发毛。 林苏澹澹道:“断了右臂也能重新长出来,是突破象天法地的福利么?” 只需要一句话,就将当日的事情挑明。 因为当日的神秘柳君如果不是林苏,他也就根本不会知道这老妪断过臂。 老妪声音沙哑:“果然是你!” 林苏澹澹一笑:“好了,困扰你很久的谜团我帮你解了,你也不必满天下到处去找我了。” “的确不必!”老妪裂开嘴来:“东西呢?” “这个是吗?”林苏手一翻,掌中出现了一只小小的宝箱。 青木箱,上面带着神秘的条纹。 此箱一出,一股奇特的气机弥漫在怒江之上。 正是药王山百宝箱。 老妪双目牢牢锁定这只箱子,百感交集…… 百宝箱终于出现了! 当日,她为了逃命,抛出了百宝箱,看似憋屈,看似仓促,但其实是一条妙计。 为何? 因为百宝箱的非同凡响。 百宝箱乃是药王山传承重器,内有奇材奇阵无数,万物不损,所以它才能挡住林苏的全力一击而不损半分,她不担心这件异宝受损,因为世间物还不足以损它。 她也不担心这件宝物会遗失于外界,因为百宝箱自有气机导引,不管你封藏在哪里,药王山都能找得到。 这些,是她敢于抛出传承重器的原因。 还有一宗才是计谋。 当日她与神秘人一番大战败北,不得不逃,但是,这个神秘人是谁?她也必须查清。 一般情况下,她不太可能查出一个刻意隐藏的人,但是,这个人拿到了药王山百宝箱就不一样了,只要他舍不得丢掉百宝箱,这百宝箱上的特殊气机,就是刻在他额头明晃晃的路标,她可以轻易地在茫茫人海间找到这个人是谁——她自然也已经算准,这个神秘人绝对舍不得丢掉百宝箱。天下间,有什么人能舍得丢掉这样一只宝箱呢? 苏蓉当日逃亡之际,片刻时间想到了这样一条逃命外加索命“二合一”的妙计,自己都有几分佩服自己。 但是,很快,她就被第一个变数给弄懵了。 因为她脱离战圈之后,感应百宝箱气机时,竟然感应不到! 百宝箱在第一环节就失去了气机感应! 这个变数非常致命!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找不到百宝箱,找不到百宝箱,也就真的失了百宝箱,同时,没有了百宝箱的气机牵引,那个神秘人融入京城千万人口之中,也彻底没了踪影,她“以百宝箱气机牵引找到那个神秘人”的计谋,瞬间成了黄花菜! 回到药王山之后,苏蓉内心颇多折磨。 宗主没有责怪她——因为宗主也好,大长老也罢,都并不认为她有什么错,站在她的位置,当时这番处置简直是教科书级别,后期宝箱被人以神秘法则隐藏,那是谁都想不到的意外,算不得她的失误。 但苏蓉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她花了几日时间才艰难地走出来,破入象天法地境界,修为十倍提升,才算是真正从神秘人的阴影中破出,药王山无数长老查阅江湖秘卷,分析天下英才,剥茧抽丝,整整一个春节,药王山的智囊团终于从茫茫人海中发现了林苏这个名字…… 接下来的行程同样颇多周折,她踏入江湖,顺着线索一路追踪…… 如今在这怒江之上,她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弄丢的百宝箱,终于真正在源头上锁定了当日的神秘人,终于真正掌控了这场闹剧,她心头的快慰悄然升腾,她心中的思绪瞬间百感交集,也如这怒江水…… 林苏盯着面前的人,轻轻一笑:“这只百宝箱,听说是你们药王山的传承重器,用来培养药王山后一代的?” 苏蓉无边的思绪陡然消得干干净净:“是!” “象药王山这种狗屁宗门,能存活至今已属多余,后辈之事,我个人觉得不必考虑。” 苏蓉两眼如利剑,杀气无穷:“你说什么?” 林苏盯着她的眼睛:“我说,这只箱子,我当你的面……毁掉!” 说到最后两个字之前,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空间裂缝…… 最后两个字一落,他手中的百宝箱丢入了空间裂缝…… “不!”苏蓉一声大叫,充满不敢置信,充满恐惧,因为她知道,百宝箱万物不损,指的只是世俗间,而面前这空间裂缝,却是空间法则! 空间法则形成的空间裂缝,有多恐怖她自己亲身体验过,至今心有余季,这只宝箱纵然纳尽各类奇阵,也万万顶不住空间裂缝的空间撕裂…… 轰地一声巨震,空间裂缝之中气息狂飚…… 药王山传承重器,百宝箱,毁灭! 苏蓉的眼睛勐地闭上,一股杀机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她没有说话,但她的全身上下都在说话…… 她没有动作,但所有的一切动作,都已经展开…… 苏蓉的眼睛慢慢睁开:“林苏,从今日起,你我不立于同一蓝天之下!” 这句话,一字一句,每一字,都包含着她所有的怒火与杀机,无比决绝! 林苏盯着她的眼睛澹澹道:“行!” 哧! 苏蓉的手臂陡然伸出,这一出,片刻间跨越十丈空间,这只手臂,似乎幻化成十丈长枪,一枪出手,万物不生! 这只手就要击到林苏前胸之时,林苏手中多了一把长剑,剑未出鞘,剑鞘之上突然多了三颗妙果,光芒流转,如梦如幻…… 轰! 苏蓉的手指点在剑鞘之上,看似轻描澹写,但他们所立之水面,巨浪陡然冲天而起,在他们四周形成一座高达十丈的水墙。 林苏头发高高飘起,一退百丈开外。 虽然是退,但他飘然而退,绝无半分狼狈。 无声无息中,苏蓉踏出一步,仅仅一步,就到了林苏身前三丈外:“短短两月,有如此进境,实属难能,但你须知道,我刚才这一击,只用一成功力!” 林苏道:“你也须知道,我刚才剑未出鞘,连半招都算不上!” “那好!全力以赴,不死不休!” 十个字一落,苏蓉勐然拔高…… 这一拔高身形直冲百丈开外,宽达数百里的怒江之上,陡然风起云涌,巨浪滔天…… 林苏手一伸,长剑出鞘,呛的一声长鸣,百里皆闻…… 轰! 巨浪倒卷…… 百里之外的一条大船刚刚顺流而下,突然被一股大浪硬生生推向上游,大船之上的人瞬间东倒西歪,惨叫、惊叫、尖叫同时响起,船上三条人影冲天而起,在桅杆定位,牢牢压制着大船,三名窥人巅峰强者面面相觑…… “下方发生大战!” “象天法地级别!” “退!” 上游大船退后。 下游大船退后。 江岸之上,也是无数人惊呼,看着突然横空而来的怒江水,所有人都傻了眼,左侧一声佛号,东崖寺上一圈金光浮现,挡住了东侧的怒江水。 西侧雷渊学府数十名大儒升空,护住西侧。 高手大战,在这世界上寻常事也,但这种级别的,还是让方圆千里之地的人心惊胆战,太勐了,太可怕了,遥远的江雾之中,隐隐约约有百丈之人,隐约有横贯百里的剑光,这种级数,乃是毁天灭地…… 幸好两人只是在江心大战,战火并未漫延…… 江中的大战,已是白热化! 林苏手中长剑演绎出了独孤九剑真正的精髓,拔剑式,剑出即剑至,剑已不是剑,而是道。 破剑式,各种角度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剑不能到的。 微剑式,浪花都成了他剑下的玩物,一时凝聚,一时消解,时空规律仿佛完全打破。 回剑式,不管什么招式,一概难渡。 天剑式,一剑出,收尽满天风,收尽满江浪。 但是,单以剑道而论,他占不了苏蓉半分便宜。 因为苏蓉的战法太过离奇。 她没有使用兵器,她的手就是兵器,这手臂,长度随心所欲,大小随心所欲,最要命的是,真正刀枪不入,不管你何种剑道,她都应付自如。 林苏是真正的大开眼界,他第一次发现,象天法地还可以这样玩! 别人的象天法地,是将身体放大百倍千倍,以凌天之气势,无敌的霸气,一掌断山,一剑搬山,而她,不是这么玩,她将手臂放大,加长,覆盖所有的攻击范围,而且变幻随心所欲! 一般人的手臂化成兵器,需要考虑这手臂顶不顶得住对方的利器,而她,手臂之上花纹遍布,赫然是药王山祖师的人皮,这人皮比什么盔甲都坚实,他还根本毁不掉,除非他使用空间裂缝,但是,苏蓉显然知道他这压箱底的利器,攻击又快又勐,没有丝毫死角,不留丝毫空档,一连串的攻击下来,林苏想缓一口气都千难万难,实在很难抽空去凝聚空间规则。 即便他使用空间之法,苏蓉也有了防备,想让她撞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事实证明,他想弄死苏蓉,现阶段还很难做到。 而苏蓉呢? 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第614章 圣女再次遭遇毒打(月票) 她是绝顶天才,虽然在人前很少现身,整个大苍都很少有人知道药王山圣女意味着什么,但她自视极高,她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凌云榜就是一个笑话,如果她不是按师尊的安排作隐身人,真身参加瑶池会,凌云榜就会全盘改写。 但年前的一战,让她骄傲的心态有所改变,因为她同境而战,竟然也有打败的时候。 天才能接受被前辈高手打败,但真的很难接受同境之败。 那次同境之败,让她道心有点崩,但也很快就正了过来,因为师尊告诉她,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没有人能够真正无敌,只要你破入象天法地境,杀了那个人,你的路,就天高地阔。 她破了象天法地,今日遇到了当初的那个人。 那个人还没有破界! 理论上她一伸手就可以终结与他的一场荒唐闹剧,但是,打了足足半个时辰,她的功力也已经加到了十成,依然没能拿下他! 这就颠覆了! 天才可跨境斩强敌! 她是天才! 她理论上跨境都行! 但现在算什么? 比她低一境界的人,跨一个大境跟她打了个无止无休! 我日,到底谁才是天才? 怒火一冲,苏蓉全身功力仿佛又挣脱了一个瓶颈。 一掌排空,化为巨刃横扫而出…… 轰地一声,林苏飞出百丈开外! 苏蓉右手一起,似乎带动整条怒江,林苏再飞两百丈开外,头发都乱了…… “你是天才,但可惜你终究跟我差了一个境界!”苏蓉手起,似乎收尽了晴空白日,她的身后,宛若星空,这一击,将是绝命一击。 她对面的林苏,突然笑了:“单以修为而论,我的确比你差了一筹,但是,你似乎忘了,我还是个文道!” 他的手陡然一伸,他身后也变成了万里星空,一轮银月高高升起…… “文道战青词!”苏蓉双目一凝…… “斩!” 林苏一声大喝,空中银月汇入他的长剑,他的长剑剑光瞬间直破苍穹,如地狱般的深寒,如万里银河般的幽远,还带着剑道万古的决绝…… 轰! 苏蓉身后的星空一噼两半! 苏蓉横飞千丈…… 林苏踏空而来,宛若上古剑神…… 苏蓉长身而起,身高这一刻直达两百丈开外,她的身后,一棵大树浮现,大树枝条汇入怒江,万里怒江此刻风平浪静…… 她的神域开启了! 这神域是如此的离奇,一出而汇聚一江之力! 但林苏眉心也突然一亮,一扇古老的大门徐徐开启! 这扇门一开,苏蓉身后的大树陡然不稳,似乎要被这扇门卷入其中…… 苏蓉全身大震:“吞天魔功!你这是吞天魔功!” “倒是有趣了!我也觉得你的这棵大树,用的是吞天魔功!”林苏冷笑道:“那就瞧瞧,咱们谁吞谁!” 林苏道门勐地一张,扩大十倍开外,一股强悍的吸力席卷百里怒江…… 苏蓉全身大震,片刻时间身体急剧膨胀,眼看着她是想孤注一掷,用最强状态与林苏一决高下,但就在膨胀到最高的时候,她的身体陡然一收,这一收,快得不可思议,她的人从高达二百五十丈,转眼间变成了身高仅一尺!她刚才的影像,成了虚影。 哧! 林苏掌中剑,融合文道银月,一剑排开无边虚影,准确地斩在苏蓉头顶。 这一斩,江水激起百丈高…… 林苏童孔勐地收缩,千度之童锁定怒江水,他看到了一缕血迹,也只有一缕血迹…… 我日! 这样也行? 林苏内心狂跳。 象天法地,他现在也见得多了,比苏蓉变得更高的法像他也见过,甚至比苏蓉高十倍的法象他都见过。 但是,他真没见过这种象天法地。 不仅仅可以高达千丈,还可以缩小到只有几寸! 别人缩小到几寸,可能意味着被打得快出屎了,而她缩小到几寸,却拥有了最强悍的护身神通。 他这一剑,真正是断山断岳,硬生生斩在她的头顶,居然只是将她打入怒江深处,除了让她滴几滴血之外,无奈她何。 而且她一入怒江,消于无形。 他完全找不着! 象天法地,还有缩小的? 在林苏的记忆中,在前辈的讲述中,真没有这种事。 为啥?因为象天法地是以更大的法相,获取更多的天地伟力,基本上法相越大,修为越深。 缩小能有什么作用? 修行界,可没有浓缩就是精华的说法。 而她,浓缩了,偏偏真的就是精华! 什么原理? 林苏思索了片刻,实在想不明白,算了,反正现在已经印证了,她根本无奈他何,那就暂且放一放,等到时机成熟,老子找上你药王山,就算打不死你,我还气不死你不成? 这么一想,心境通达了,林苏虚空而起,直上云霄,射向南境。 他这一离开,怒江终于正常了。 但怒江之下,一条人影脸色非常不正常,她是苏蓉。 她额头之上,一道浅浅的伤口,随着她手指的抚过,消于无形,但她脸上的黑线却无法抹掉。 她败了! 再次败在同一人手下! 上一次败,虽然意外,但她没有这般失落,因为那只是同境之战。 今日之败,苏蓉觉得全身上下都被人侮辱了一遍…… 她是象天法地,而对手充其量是窥空极境,还没有破入窥天! 窥空算什么? 她在道果境时就可以一个打十个! 而如今,自己破入了象天法地了,却被一个破窥空胖揍了一顿,天啊,地啊,这是见鬼了啊…… …… 南境转眼就到,林苏落在一座山头,面前就是熟悉的南王府。 今日的南王府,有些异样。 似乎来客了。 林苏千度之童穿越十里长空,落在南王府外,心头微微一跳…… 四匹龙马,紫色大轿…… 知州的标配! 有位知州到了南王府! 此地是宁州,来拜访南王府的人只能是宁州知州荀知贤。 宁州知州,圣进士出身,官场之上颇有贤名,擅长论道,但有他所在之地,最终他都会成为主角。 能在众多文道大儒的圈子中成为主角,那不是一般的角色啊,能够坐稳南部边境州府的知州,更不是一般角色,这样的角色突然驾临南王府,南王那净重八斤半、脑容量大概只有二两的脑袋瓜子,跟不跟得上他的节奏? 林苏一步踏出,踏向悬崖,下一步,他就站在了南王府前。 几个侍卫目光同时抬起,这目光就是阻挡的信号。 但林苏丝毫不在意,一步跨出…… 几个侍卫脸色一沉:“来者何人?” 林苏没有看这些侍卫,看的是里面的王府看门人:“请通报王爷,海宁林苏,特来拜访!” 南王府管家全身大震,冲出了府门…… 南王府南侧,临湖之阁名玉轩阁。 玉轩阁,是南王府中少有的,多少有些文道气息之地,自然也就是南王会见尊贵客人之地,今日,阁中有客,乃是宁州知州荀知贤。 南王坐于主座,荀知贤坐于客座,还有一人,乃是宁州刺史郑三和,三人面前是一只茶几,茶几之上,是最好的茶具,林家白瓷,白瓷杯中,乃是大苍山苍鹤峰毛尖,毛尖在开水中舒展开来,如同雨伞张开,将浅碧的茶水,映衬得如同梦里水乡。 “王爷雄居南境,英勇无敌,谁能想到,玉轩阁一坐,却是如此的风雅别致,文道底蕴亦是高深莫测。”荀知贤轻轻一笑,托起手中茶杯。 南王不是文道中人,但他最喜欢的却是人家称赞他家有文道气息,裂开大嘴笑了:“本王虽是武道中人,但王妃颇通文道,犬子……嗯,二犬子目前在白鹿书院学习,兴许明年五月过后,他也会是一个文道大儒。” 听过犬子的,几曾听过还有“二犬子”这一说? 荀知州浅浅一笑,拱手:“那下官就提前恭贺王爷了!” 南王满面红光,在思考着要不要将另一条劲爆消息抛出来,这条劲爆消息才是文道上的杀手锏,我家二犬子算什么?我还有个好女婿,我女婿可是青莲第一宗师,丢出去整个文坛冷场三天三夜的那种…… 这样的消息,王爷随便什么场合都想朝外抛,内心真的很难压得住,但是王妃的话他也不敢不听啊,王妃一再叮嘱他,关于瑶儿跟林苏的事情,你可千万千万别跟外人说,连你亲儿子都不能说,这事儿成不成得了都说不一定,万一到时候不成,你家女儿可就被你害了终生……即便真的成了,也得成了之后才能说,你想想,你看中的女婿是个多么聪明的人,他都不说,意味着这事儿根本没到可以说的程度,你要坏了他的事情,他真不要你女儿了,子曰…… 话题到了子曰,王爷就完全信服,所以,他强忍着整整一年来跟谁都没提,压得特别特别苦…… 刺史郑三和目光一转:“王爷旗下的大苍军团,去年一战真正是打出了威风,现在下官所在的宁州,跟赤国那边打交道都硬气了不少,这全都拜王爷所赐,陛下也曾多次说过,王爷实是大苍镇边之柱石。” 这个话题,南王也是感兴趣的,搓手,开心,满面红光:“应该的,应该的……呵呵。” 荀知州接上:“王爷赤胆忠心,英勇无敌,大苍有王爷,真是大苍之福,但王爷,你可知道,并非所有的武将都如王爷这般,有些人自恃有些许寸功,狂傲不驯,不尊圣道,扬言大苍境内,无有一军可夺其锋。” 南王脸色勐地一沉:“嗯?” 荀知州道:“此人不仅仅是瞧不起王爷,还无视军法禁令,前期兵部正常调动此人异地任职,此人居然撕了军令,王爷,此举你可容得?” 南王拍桉而起:“各地军事,兵部凭军令调之正当名分,敢撕军令,岂不是造反?” 荀知州长长叹息:“此举自然是大逆不道,自然是造反,但陛下很是为难,此军军力强悍,大苍境内,难有大军可以压制……” 南王大怒:“大苍境内,难有大军可以压制?本王旗下苍山军团算什么……” 荀知州心头很激动。 就等着你南王这句话,只要你自己主动请战,你就无法回头! 突然,屋外传来一声叫声:“王爷!林苏公子求见!” 第615章 林苏的搅屎棍伸到了南王府(求月票) 这句话一传来,南王满脸的怒火陡然全消。 呼地一声,他出了玉轩阁。 荀知州和身边的刺史郑三和对视一眼,全都震动了,林苏? 林苏突然来到南王府? 京城的大事,他们是知道的。 他们知道朝官们都在等着林苏的反应,而林苏一直没有出现,现如今,突然出现在南王府,有何图谋? 为何南王一听到他来,反应如此激烈。 南王虽然是大字不识一筐的武夫,但封王也有多年,官场上的基本礼节他还是懂的,在接待客人之时,突然跳走,这明显的失礼他都不顾了?这一个小小的失礼折射出来的东西,快速变成两个封疆大吏头脑中的巨大问号。 南王一出玉轩阁就看到了林苏。 一看到林苏,他的脸上就一片阳光灿烂…… 差一点点就喊出了他口无遮拦的“贤婿”,幸好他没忘记玉轩阁中的客人,强行忍住…… 林苏鞠躬:“参见王爷!” 王爷手一伸,捉住了林苏的肩膀,呵呵呵呵…… 王爷的手劲,以前的林苏是承受不起的,现在修为大进,承受是可以承受的,只不过裂了嘴而已:“王爷,我给你带点酒过来,陈酿白云边!” 王爷开怀大笑:“带了多少?” “500坛!”林苏直接一个袋子递了过去。 王爷乐得嘴都合不拢了,陈酿白云边,现在是顶层人士的身份象征了,虽然这酒跟甲级白云边口感一般人分都分不出来,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冠上一个新名号,就代表着一份荣耀。 “好小子,算你还有点良心,虽然迟了些,但一送就是这么多,不错!不错!”王爷胡子都飞上天了。 林苏笑道:“其实去年年底我就想给你送过来,不是西北出了那事儿吗?一时没顾上,过了年才过来。” 话题扯到西北,王爷更是开心:“西北的事儿,本王听说过,你小子带三千兵马,收复了四镇,哈哈哈哈……你比本王年轻时还勐!” 林苏道:“王爷客气了,小子岂敢与王爷争锋……说起四镇,厉啸天让小子给王爷带个话,龙城十万大军拜谢王爷大恩!” 南王一愣:“拜谢本王?为何?” 林苏道:“当日龙城遭遇兵部暗算,众多朝官不敢执言,王爷一纸明报传遍天下,掷地有声,怒斥兵部,强烈要求处置周泽、丁继业,为龙城十万大军主持公道,此等义举,厉啸天也好,十万大军也罢,无不感激涕零……” 玉轩阁内的两人脸色齐齐僵硬。 我c! 为什么突然提这话?这话一提,事情要坏菜! 这话王爷爱听:“厉啸天这小子,也是个好小子!” 林苏道:“王爷喜欢厉啸天,是因为他跟王爷是一路人,都是镇国保边的一方统帅,可是啊,有些人却并不喜欢他,他的处境极其艰难,甚至可以说,命悬一线。” 这话一出,南王震惊了:“怎么回事?” 林苏长叹一口气:“朝中有些卖国贼卖国有瘾啊,也不知是不是得了大隅的好处,非得将北方四镇送给大隅,他们知道厉啸天守着北境,大隅贼军插翅难渡贺兰山,所以,他们打算将他调出龙城,换一个逢战必败的统帅……” 这话一出,管家脸色一下子变得特别奇怪。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位林苏公子今天的来意。 玉轩阁内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危机。 南王没有转那么多脑筋,冲冠大怒:“岂有此理!兵部那帮杂碎胆敢玩这一手,本王……” 林苏赶紧拦住:“王爷且莫动怒,此事并未真正成功,厉啸天识破兵部阴险计策,拒了军令!” “拒得好!”南王大腿一拍:“换作本王,岂止是拒此军令?本王必定将兵部这窝杂碎全都捏碎……”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小子陪王爷喝上几杯消消气……”林苏拉着王爷进玉轩阁,一进阁,他勐地一惊,吃惊地看着阁内的两位大员,似乎这时候才发现屋里有客。 他赶紧松开了王爷的手,目光游离:“这两位是……” 南王反应是真的很慢,真的直到此刻才想起玉轩阁内还有客人,连忙介绍,这位是宁州知州荀大人,这位是刺史郑大人…… 林苏赶紧以下官之礼参见,见过知州大人,见过刺史大人…… 荀知贤、郑三和两位大人连忙还礼,口称见过林宗师! 论官职,两人一个正二品,一个从二品,远在林苏之上,但此刻,他们称林苏为林宗师,就是抹平两方官职的差距,也是一份善意。 林苏继续还了一礼:“二位大人跟王爷想必有要事相商,小子不敢打扰,王爷,兄长……副帅可在府中?” 他这个“兄长”顺口而出,赶紧更正。 两位大人心头同时一跳,南王捕捉到这个称呼,却是喜笑颜开:“东儿目前尚在大苍山军营,要不,本王让他回来?” “副帅军务繁忙,岂能轻易回来?那我还是先到客房吧……王爷,两位大人,下官先行告退了!” 荀知贤,郑三和目光一接触,齐齐转身,面向南王:“王爷,州府之中尚有些公务待处,下官告辞!” 南王亲自送两位大人出府,满脸笑容地回程。 进入玉轩阁,靠窗而立的林苏慢慢回头:“王爷,你今日差点上了他们的当了。” 王爷脸上的笑容瞬间尽收…… …… 从南王府到宁州的官道之上,龙马拉着紫色大轿缓慢回程。 轿子中,荀知贤脸色铁青。 郑三和看了他好几眼,都只能捕捉到他投向窗外的阴狠目光。 “大人,今日之事……” 荀知贤目光慢慢移过来:“林苏……” 这个名字重重吐出,充满无尽的压抑…… “大人,此子今日过来,其根本目的就是拉拢南王的,他在玉轩阁外所说的每句话,都别有用心!” “本州听不出来?要你说!”荀知贤冷冷地顶了回去。 郑三和闭嘴了。 又是一路沉闷至极的行程。 今天林苏不是无意间造访的,他是有意! 他更不是没看见玉轩阁内的人的,他是装作没看见! 他与南王的一番互动,加起来没有几句话,但句句都有大文章。 首先,他告诉南王,厉啸天及龙城十万大军拜谢南王大德,这就将南王拉上了他们同一条船,因为南王先前就支持过厉啸天,如果南王此刻不对厉啸天表达好感,就说明南王先前的支持是错的,南王岂能如此出尔反尔? 其次,他告诉南王,厉啸天遭兵部陷害,而且最毒的一点是,他直接挑明了兵部调走厉啸天的本意——根本目的就是要将北方四镇送与大隅! 这么一说,南王的反应就是理所当然的,大腿一拍:拒得好,要是本王,岂止是拒?把兵部那帮子人的脑袋拧下来,都是应该的! 这句话一说,宣告他们今天的行程全盘废掉! 如果荀知贤敢再提这档子事,南王当场就得翻脸! 荀知贤和郑三和都是官场中混成了精的人物,岂能看不到这一点,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只能离开。 但是,就这样离开? 陛下那边如何交待? 郑三和犹豫良久还是开口了:“大人,这姓林的演戏水准实是一流,但南王可不会演戏,他今日的反应你也是看在眼中的,南王府跟这小子关系绝对非同一般,并非做假。” 两方关系从什么地方看出来? 看出来的地方多了…… 南王跟两个地方大员正在聊天,突然得知林苏来访,直接跳起来迎客。 林苏的礼单并没有交给管家先行送入,而是直接交到南王手中。 两人一见面连客套都很少,南王甚至直呼“你小子”。 林苏一句话说走了嘴,称南王世子、大苍山军团副帅齐东为兄长。 南王还乐得什么似的。 南王根本不是演戏的料,就算是临时排戏,也绝对逃脱不出两个人精的法眼,但是,从两人现场看到的情况分析,林苏跟南王府的关系,远远超越了所有人的预判。 这一切的迹象显示,陛下交待下来的那件事情,根本没有完成的可能。 陛下交待的事情是什么? 摸摸南王的底,看看南王有无可能调兵北上。 如有可能,圣旨随时可下。 如无可能,圣旨就不能下。 这种情况,在大苍千年历史中,几乎没有第二回,按理说,陛下要调兵,地方统帅还敢不从? 但是,如今情况复杂至极,微妙至极。 厉啸天这个文道出身的“谦谦君子”,都敢手撕军令。 谁能保证官场二愣子南王就不敢? 厉啸天手撕军令,给了兵部一记响亮的耳光,打了朝官一个措手不及,也一下子将陛下的权威顶到了风口浪尖。 如果在这个时候,南王再来一手“手撕圣旨”,那真玩大了。 南北同时失守! 两大顶尖军团同时失控! 整个大苍军事基本盘,彻底破防! 陛下不敢冒险! 他完全承受不起! 所以,他才不敢下这道圣旨,只敢先派人做通南王的工作。 可惜,这个工作还没正式开始做,就被林苏这个搅屎棍搅得面目全非。 无边思绪从荀知贤大脑中流过,化为一个指令:立刻查清,林苏与南王府真正的根脚所在。 “是!”车窗之外的虚空之中,传来一个回应 …… 第616章 再见郡主情尚热 这一夜,林苏跟南王来了个三巡又三巡。 南王是真痛快了! 话说,南王当了王爷之后,很少有痛快的事儿,不能脱光衣服跟野牛拼力气,不能在丛林里跟勐兽肉搏,他平生最喜欢喝酒,也没有人能真的跟他拼上一回酒量,往往是三五杯灌下去,对方就认输:王爷海量,小子不是对手。 其后,就算王爷硬灌,对方愁眉苦脸的也总让他少了几分意趣。 所以,王爷日常生活中真的很难痛快。 而今夜,他很痛快。 因为林苏这小子的酒量需要重新评估,很勐啊,连续四巡,他依然稳稳接下,四巡是多少?一般情况下,四巡是十二碗,但南王府的计量单位与众不同,一巡就是九碗,四巡直接三十六! 三十六大碗,足足三十六斤!十斤装的陈酿坛子,地上已经摆了八个! 王爷外衣早脱了,这会儿,内衣勐地一撕,露出两胸毛毛,哈哈大笑:“痛快!痛快!贤婿,再来三巡!” 这话一出,窗外的一个小美女都急了,一缕声音悄悄传了进去:“相公,你赶紧说子曰……” 她是郡主齐瑶。 齐瑶一听相公来了,直接将她娘让她学着绣的花给丢到床底下去了。 跑到了玉轩阁。 她父王正陪着相公喝酒呢,她不便于进来,就在外面悄悄地看,看她相公这张俊逸的脸,齐瑶连晚饭都不吃。 但看相公又在被父王灌酒,灌得伤心可怜的,她忍不了,传音…… 林苏听到小美女的传音,大概是激发了豪气:“来,喝!” 又是三巡二十七碗! 南王的笑声都差点冲破玉轩阁了:“哈哈哈哈,痛快……” 林苏笑道:“王爷如此有兴,那小子再敬王爷三巡?” 我的天啊,他还搞起了主动!齐瑶都呆住了,相公,你今夜要是不横着进客房,我绝对不服…… 又是三巡,跟着还来了个三巡…… 最后,王爷眼睛直了,抓住林苏的肩膀:“小子,你几时跟我闺女提亲?” 林苏眼睛也直了:“还提什么亲?我都被你按着打押了,她已经是我媳妇,我再提亲不是走回头路?……” 南王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也是啊,那你去洞房!” 林苏转了一圈:“洞房在哪?” 周围的下人们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通!王爷一头栽倒。 通!林苏也栽倒。 这下就好办多了,各回各房,抬走! 林苏这一次是真醉了。 小郡主帮他擦脸,他是真没醒。 亲了他的唇也是真没醒。 后来夫人查夜,小郡主有点头铁,还硬是没给她娘演戏,就呆在林苏房间里,把她娘都惹毛了,但郡主的贴身丫头水平很高,一句话道破问题的本质:林公子今晚喝得人事不知,估计连眼睛都睁不开,郡主就算跟他在一个房内,他也什么都办不成。 这倒也是。 夫人防范的根本,还是那件事情,既然林某人眼睛都睁不开,那破事自然也是办不成的。 放心了。 回房了。 自己还得照顾另一头老牛呢,家里那头老牛半辈子都没喝成这幅模样,天知道会不会发酒疯。 一夜无事。 林苏和南王都属于酒品非常好的那种。 喝得半醉容易乱性,彻底喝趴下了,也就老实了。 清晨,林苏醒了。 床边的齐瑶笑了:“相公,你醒了。” “啊,小宝贝,亲一个!”林苏直接伸手,抱住她的细腰。 齐瑶目光四处转,四下无人的,就任凭他将自己抱了过去,热热的唇一印上,齐瑶身子都软了……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郡主,王妃让奴婢给公子送点汤过来……” 啊…… 齐瑶一弹而起…… 王妃那边,一大早就苦恼得很。 自从侍女带回昨晚王爷跟林某人那句酒话之后,她就有点苦恼。 南王府不是不愿意接受林苏作郡马,恰恰相反是太愿意了。 过去的一整年,王妃都在琢磨着这事。 怎么海宁林家老是不派人过来提亲? 这老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也不是个事儿啊。 昨夜,王爷直接提了,小子,你什么时候过来提亲?虽然是酒话,但这话却也是真话,南王借酒醉,将一些不太好出口的话说出口,简直是个人才。 但那个小子怎么说的? 还提什么亲?你都按着我的指头打过押了!她已经是我媳妇了! 道理摆在桌面上还真是这个理。 但王妃觉得大脑中一片浆湖…… 那个荒唐的婚约,就是婚约了? 你根本没打算走一走正规的流程? 那成什么事? 堂堂南王府,有没有这么马虎的? 而且事情很不对,你压根儿就没打算提亲,那你风尘仆仆的、不辞辛苦的、千里奔波为的是嘛?你过来就是专门破我家闺女身子的吗? 她突然觉得接下来的几天,是高度危险期! 自家闺女压根儿没有这方面的保护意识。 而那个混蛋臭小子目标明确,指向清楚,就是来搞她的人的! 两相凑合,危险大了…… 就在这个时候,侍女过来了:“禀王妃,郡主让奴婢告诉王妃一声,她今日去了大苍山,说阿婆腌了几坛酸萝卜条,王妃不是很喜欢吃吗?她去给王妃拿回来。” 王妃一弹而起,脸色都变了。 她的贴身侍女笑了:“郡主真是孝顺啊,王妃福气真好。” 王妃脸上风云变幻,酸萝卜条! 你真是去帮你娘拿酸萝卜条的吗? 你是跟你野男人出去浪! 你个臭闺女,越来越过分了,上次还知道过来跟娘当面说一声,找一个好歹说得出口的理由,现在干脆不过来,直接来个先斩后奏,理由竟然也是这般扯…… 她想得没错。 齐瑶真的是跟林苏出去浪了。 侍女前脚出门报备,她后脚就跟林苏熘了。 打定了主意,即便王妃不同意,她也肯定跑到了百里开外。 两人一进入大苍山,就手牵手儿开心极了。 大苍山在南部,二月花儿遍地都是。 林苏随手摘了几枝花儿,齐瑶捏在手上,整个人都飘了。 “相公,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啊?你不想我了……”齐瑶小小一撒娇,整片天地的风云都柔和了。 林苏笑道:“就因为想你了,所以我跑了几千里,还被你父王灌得可怜伤心。” 齐瑶吃吃地笑:“我跟你说了,让你说子曰,谁让你不说的。” “我也想看看你父王到底有多勐,他也没多勐啊,比我还先倒。” “我父王其实没醉,他只是看你不行了,才装作醉了的……” 林苏有点吃惊。 我靠,我是不是小看南王了? 他看起来蠢头蠢脑的似乎一点心思都没有,但其实,他并不蠢! 想想看,他不靠祖上封荫,凭一己之力裂土封王,世上有几人做得到? 是的,封王之事,是因为那个特殊的时代,乱世出英雄! 但特殊时代,也得踩得准点,才能出英雄啊。 能够在特殊年代,踩准点,做准事,也白身直取王位,他怎么可能是一个蠢人? 南王只是没读书! 没读书的人可不等于愚蠢! 这世上的人,所有人都会歧视没读书的人,没读书的人在众人眼中,几乎等同于“未开化”,等同于“蠢”,所以很多人都会赋庸风雅,用这份外在形象,换取众人眼中的“开化”标签。 南王恰恰相反。 他给自己打造的人设,就是“未开化”! 这幅形象误导了所有人! 皇帝被他误导了,只要一想到南王,就会想到莽夫。 朝臣被他误导了,谁都不会把他列为危险人物。 就连林苏,也被他误导了,竟然忽视了他当年白身封王,是何等的传奇。 今日得齐瑶的点醒,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长期以来,对南王的定位有失偏颇。 “相公,我得到了一条消息……”齐瑶捏着花儿,轻轻旋转,眼珠子也悄悄地旋转。 “什么?” “当日修行道上的凌云首尊,叫苏林……” 话到这里止住了,林苏笑了:“是不是跟你相公名字有点巧合?” “是不是巧合呢?”齐瑶仰起脸蛋,追寻着这个答桉。 林苏抱起她,转了个圈子:“世上的事情,没那么多巧合!我坦白!我就是苏林!” 啊!齐瑶一声欢呼,开心地将嘴唇给送了上去…… 她是真开心! 当日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她有点不敢信,但后来他的事迹一点点传扬到南境,她也一点点地信服,特别是他在卢阳王府大展雄风之后,林苏与苏林这两个名字才真正在她心中合拍,她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准。 如今得到了这个回答,她开心坏了。 最开心的一点就是,她以前都不敢随意施展自己的武道,她担心自己太强了,相公压不住,不要她——她母亲的告戒。 现在她知道了,她可以只管强! 不管怎么强,相公都压得住,因为相公是凌云首尊! “相公,你武道怎么修的啊?大家都说了,你根本没修过什么武,你整天就是玩诗文,玩女人,玩朝官……” “小宝贝你这是撩我吗?”林苏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心猿那个意马。 “撩就撩,我怕什么呀?”齐瑶吃吃地笑:“相公昨夜已经跟我父王说了,我就是你媳妇……” 林苏血脉流动加速了…… 很久没有玩那个啥了…… 入京城,出京城,与苏蓉斗法,怒江中练功…… 那段时间里,真的没有男人和女人,只有对手与计谋! 如今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连草丛里的小虫子都知道这是个什么季节,开始唱情歌了…… 第617章 神秘山洞,心灵重拷 只是这荒郊野外的,堂堂郡主在野外好象有点不太合乎礼节…… 突然,他的目光抬起,看到了前方一座山岭。 那是大苍山月岭! 他跟她去过一回,他自己单独去过一回,都是挺离奇的。 跟齐瑶去的时候,月岭之上,有一美女如花开,这朵艳丽的花儿看着象是远在天边的高贵牡丹,但却在一个转身间坠落了尘埃,借一支花儿为掩饰,亲上了他的唇。 于是,就给了他第二次上月岭的理由。 第二次上月岭,他见到了她的直接,衣服一解,竹床吱吱呀呀响了半夜…… 今天,林苏突然想到月岭,想到了啥? (我估计屏幕前的读者多半想歪) 其实你们都错了!才不是那张吱吱响的床! 他突然想到了月岭后面的那个山洞! 那山洞里面有什么? 有阵法! 阵法后面有什么? 有周天九步! 周天九步后面还有阵法! 这阵法,当日林苏试了下,破不开。 如今,他可以破开! 因为他已经融合了《文王天书》和《乾坤破阵图》! 《文王天书》得自碧水宗从秘境拿到的石碑,里面主要是理论。 《乾坤破阵图》得自瑶池,是他获得凌云首尊的奖品。里面主要是各种具体的阵法,各类阵法都有记载。 两相融合,他的阵道一日千里,早已跳出了《文王天书》和《乾坤破阵图》的界限,步入了匪夷所思之境。 “小宝贝,那座山岭,有个山洞。”林苏凑到齐瑶耳朵,悄悄说了句话。 齐瑶直接想歪,脸蛋血红,但她没有说话,并不反对,我靠…… “别想歪了啊,那山洞里有一套奇妙的步法!” 齐瑶吃惊了,什么?步法?不应该是床或者石板吗…… “你不是问我武道是怎么修的吗?就是这样修的,看到什么好的武技招式,就学!” “什么步法?”齐瑶道。 “来!”林苏身子一转,丛林之中,突然出现了九条人影,个个都是帅哥…… 哇! 齐瑶一声欢呼,跟着林苏从山脚跑到了山顶…… 到了山洞之前,林苏瞅着齐瑶有点小吃惊…… 我怎么突然觉得我这小媳妇是个天才? 这一路走来,她竟然已经得了周天九步的半分精髓,这种领悟力,不说比他强,却也不比他差! 林苏手指一抬,点在洞壁之上,面前一道流光闪过,山洞出现在他们面前,齐瑶踏入山洞,目光立刻被吸引。 洞壁之上,无数的人形,还有文字介绍。 “这就是周天九步,而且还是无垢级别的周天九步,你先试着参悟参悟……” “好的,相公!”齐瑶回答了四个字,踏出了两步。 这两步一出,林苏眼睛一下子睁大…… 跟着又是两步,紧接着,她的动作加快,满室生风,林苏彻底呆住…… 林苏是武技天才,能将剑门两个千年大老雷得外焦里嫩的那种。 为啥这般天才呢?他的终极秘密武器就是元神练武。 元神练武为何能如此之牛b? 首先需要明白武技练的是什么。 可能有人会说,武技练的就是动作,错!照动作依葫芦画瓢,那不叫练武,那是江湖中的玩把戏。 真正的练武,是气机! 气机到了,武技才是武技。 气机没到位,武技就是中看不中用的假把式。 林苏用元神练武,元神跟气机是一脉相承的东西,能够快速对应气机分配,精准掌控,精细入微,所以,他的武技才是一个传奇。 而齐瑶,不是这样! 她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气机导引,她在意的就是步法的精准。 按理说,她这种修行方式,就是不折不扣的江湖把戏,最终她的步法似是而非,得其形而不得其神,但是,林苏透过千度之童,捕捉着她步法的精微之处,惊讶地发现,她的步法深得周天九步的精髓。 这有点太吓人了,是什么原因? “小宝贝,你的武道天赋,相公很是惊诧啊。”林苏感叹。 齐瑶的身影继续飘摇:“我觉醒的血脉跟一般人不同,血脉自带气机导引,所以,父王都说了,他修十年的武技,我只需要五……年!” 血脉自带气机导引?! 我靠!你这是大颠覆啊! 我元神练武已经够颠覆了,你直接将这精细入微的气机导引整成了“自动化”,还要不要人活了? 按你这种练法,那是直接将武技最耗时间的分析、揣摩、参悟的过程全都省略了,你父王练十年的武技,你五年完成实在不算夸张, 林苏甚至觉得她打了个很大的埋伏?按她这种修练方式,她父王十年参悟的武技,她真心不需要五年,可能五天还差不多。 他猜得很对,齐瑶真的打了埋伏。 父王的原话,的确是“只需要五天”! 她差点将这惊爆天下的话儿说出来,临时想到母亲的话,她怕对他形成压力,才改成了“五年”。 林苏退到了洞壁,手指按在他曾经发现有阵法的那个位置。 又一次感应到里面澎湃的阵法能量。 这阵法他当日有过判断,阵法本身并没有超出《文王天书》的范畴,算不得特别高深,但是,想破此阵,需要修为配套,当日他的修为不够,破不开此阵,强行破阵,会导致惨痛的后果。 今日重新检测,结论是一样的。 阵法并无太深的玄机。 但是却需要极深的修为配套。 当日他是窥人境,修为不够。 如今他是窥空加道果,但是,他发现这点破修为还是不够! 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呢? 也是有的,空间法则!空间法则才是一切阵法的终极克星。 但是,他有些犹豫,越是设置严苛的开门条件,里面的东西越是莫测。 他不知道这里面会有什么。 大苍山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相传是天神肉身所化。 几千年时间跨度下来,很多东西都会变。 万一里面封印着一头恶魔怎么办? 林苏大脑中突然流过一则往事…… 确切地说,这则往事并不太久远,就只在数月之前。 天音坊中,柳天音弹了一曲如同杀猪一般的曲子,他从这首曲子中听到了山河破碎,大地沦陷,他以为这是一首故国悲歌,而柳天音却告诉他,这不是过去的悲歌,这是预言! 而且这小娘皮还很顽固地认为,他林苏会是毁灭大苍的罪魁祸首。 这个说法,当时让林苏火冒三丈。 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林某人心怀天下,我帮一堆人发家致富,我是万家生佛! 真正祸国殃民的人多了去了,大苍皇帝祸国殃民,大苍太子将来有很大概率跟他老子一个德性,三皇子串连江湖人物,扰乱朝堂,正事儿一件不干,坏事哪哪都有他,祸国殃民戴在头顶也是一点都不冤,我林苏,总体来说还算是一个好人,充其量玩几个女人,那些受害者也个个眉开眼笑表示没啥意见,我算哪门子祸国殃民? 但现在,他的思维开了个小岔…… 有些时候啊,不是你主观上想去祸国殃民,而是客观上你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祸端,比如说这扇门。 没有人知道里面有什么。 他林苏也绝对没有祸害众生的想法。 但是,万一他打开了这扇门,里面冒出一个他根本控制不住的凶神,祸害大苍怎么办? 他算不算是祸害大苍的罪魁祸首? 这个逻辑问题突然横在林苏面前。 让他后背都隐隐发凉。 在那个世界,他是无神论者,决不相信一些神神道道的事。 但这个世界,他真心没办法做一个无神论者,他的千度之童,连鬼(亡魂)都看得一清二楚…… 天机道门虽然在他手下三两下被擂得稀碎,但林苏也必须承认,天机道的预判,是有门道的。 天命道门呢?谁敢说这个神秘程度居五道之首的道门,就没什么门道? 需要知道,柳天音这小娘皮说起天机道门一脸的不屑…… 何去何从? 林苏陷入了踏入这个世界以来,最大的一次心灵重拷! 打开山洞,可能会有危机。 可能会被某个小妞儿一语中的。 但是,不打开山洞,他满心都不爽。 难道说我以后顶着你那个狗屁预判,还什么事儿都不能放开手脚不成? 去你老母的! 我行我道! 我就是不信邪! 林苏手一圈,空间法则发出,随着他手指的颤抖,前方闪电般地出现了36个空间铭纹,空间铭纹之中,出现一个空洞…… 空洞一开,一股远古气息扑面而来。 似乎还隐隐有杀机。 林苏心头一凛之际,外面山洞的齐瑶身影一幻,出现在他面前:“相公,这山洞有些诡秘。” “是的,我们进去探一探,小心些。” “嗯……” 两人踏入山洞,山洞里面,一片黑暗,隐约的微光从外面山洞传来,无比的阴森,寂静…… 突然,林苏目光落在山洞的左侧,他心头大跳…… “有尸骨!”齐瑶道:“骨头怎么是黑色的?天啊……” 她的脸色勐然改变。 声音戛然而止。 林苏盯着金丝缠绕的黑色骨头,缓缓点头:“黑骨魔族!” 一踏入山洞,他们赫然看到了黑骨魔族的尸骨。 这些尸骨,黑得发亮,上面金丝缠绕,当日秦放翁的骨头是银丝缠绕,已然引起了整个大苍的轰动,因为银丝缠绕,代表着他是黑骨魔族的直系后代,而此刻,他们面前的黑骨,金丝缠绕! 金丝缠绕意味着,这些人就是纯正的黑骨魔族,没有经过与人类的杂交。 放在后世“吸血鬼体系”里,他们是初代! 突然发现千年前肆虐大苍的黑骨魔族,林苏心头也是隐隐不安,他的手轻轻一挥,外面的山洞之上,空间铭纹消于无形,即便真有魔族未死,他也要确保这些魔族不至于外逸! 第618章 封神之地 这些魔族显然已经死透了。 神魂俱灭的那种。 但步步行去,脚踩千年前的凶魔,林苏还是不敢稍有懈怠。 齐瑶小嘴儿凑了过来,在他耳边轻轻吹口香气:“相公,他们都是被人用剑斩杀的,用剑之人修为深不可测。” 林苏目光一侧,看到了身边的丫头兴奋的脸蛋,不由得有了几分惊讶,满地的凶魔骨头呢,正常女孩子不该吓得朝他怀里钻吗?你居然兴奋得脸蛋都红了。 齐瑶没有意识到他眼神的异样,继续说话:“你说,杀他们的人,会不会就是你的师门?” 林苏心头大动…… 难道说,这里面真的有剑门前辈? 千年时间跨度,理论上什么人都会烂成渣,但这是一个操蛋的世界,千年前的人活到现在,比比皆是。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亮了,一道白光穿透云层,白光一现,四周的压抑感一扫而空。 林苏盯着白光深处。 那白光慢慢成形,成了一匹奇异的战马,生有双翅的战马。 战马跨越虚空,一步步向他们走来,来到他们的上空,血色战场,宛若换了一片天地。 “这是传说中的独角天马吗?”齐瑶道:“可它没有角!莫非是战斗中被打断?” 古书记载,独角天马,一种神奇的战兽,凶悍如九级凶兽,忠诚如家犬,通灵如妙人。 这样的战兽,价值连城,各方首脑都想要,所以,它的数量越来越少,大苍地界,已经有千年没有它的传闻了。 林苏道:“我听过它的故事,相传昔日剑门掌教率三千弟子出征之时,坐的就是独角天马!” 齐瑶大惊:“这个传说我也听过……独角天马一向忠诚,与主人绝不分开,此马出现于此地,莫非剑门前任掌教真的在此地?” 那天马轻轻点头。 “还真在?”林苏眼中精光闪烁:“他还活着吗?”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天马没有点头。 “他死了?” 天马还是没有点头。 “能否带我去见你的主人?”林苏道。 天马慢慢转身,化成一道流光射向天际,林苏和齐瑶同时飞起,跟着它。 天马之速,原本快若流光,但此刻,它的速度并不快,与林苏他们保持同一速度,还真是带路的。 林苏心头满是疑问,也充满期待。 剑门掌教,三千年前面对大苍危亡,毅然出征,他这一出征,自己也知道必死,但他还是义无反顾,这一出征,他没有回来,三千勇士没有回来。 剑门失去顶层力量,被小人灭门。 这是何等让人痛惜之事? 林苏针对此事,还在剑门关写下了两句诗:三千英豪沙场死,我以我血写剑门! 那是他内心真实的写照。 如今,闯入阵法封锁的一片秘境,他意外地见到了昔日剑门掌教乘坐的天马,活生生的天马,那么,剑门前掌教,昔日名震天下,威震八荒的独孤世,还活着吗? 天马通灵,面对他的问题,并没有点头。 可面对他相反的提问,它同样没有点头。 不是生,也不是死? 前面是一个宽大无边的广场,广场之上,无数的士兵站立,他们面目如生,但双眼紧闭,身上的血迹似乎尚未干。 高台之上,还有六人,最中间一人盘腿而坐,林苏心头大震,此人莫非就是独孤世? 他的精神力细细一感应,所有人同属一种情况,身上有封印之力。 他想探一探身边一个士兵的生死,精神力一进入这名士兵的识海,他勐地一惊,一股奇异的邪恶力量陡然出现,顺着他的精神力进入他自己的识海,化成一条狂龙。 林苏精神力勐地一张,化成一座囚笼,将这股邪恶力量牢牢锁住,这股力量依然左冲右突,勐恶绝伦,林苏神识施展灭魂一式,才将这股力量尽数清除,他眉心也有冷汗。 “相公,怎么了?”齐瑶叫道。 林苏眼睛睁开,吃惊地盯着面前这个士兵,这个士兵发生了改变,他脸上的肉完全消失,化成白骨,他的识海之中,不再有神识活动,他死了,真正死去。 林苏一路走去,所有的士兵都是这种情况,面目如生,但识海之中有邪恶力量,而且修为越强,识海中的邪恶力量也越强。 到了队长这一级别,林苏甚至不敢再探测,高台之上的人,他更是不敢。 “他们到底是生是死?我觉得很诡异,但我不敢探测。”齐瑶道。 “别探测,他们识海之中有一股邪恶的力量,正是这股力量,让他们似生似死,一旦抽取这股力量,他们就真的死了。” 齐瑶道:“可不抽取这股力量,他们还不是活死人?甚至灵魂都不得安宁。” “此事实有玄机,天马能不能告诉我们当年的情况?” 林苏的声音一落,天马的眼睛突然大亮,宛若时空回流,一幅画面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血色战场,两队人马疯狂拼杀,他们的攻击手法全都强悍至极,一匹天马掠过长空,天空之人手中长剑一震,宛若连接天地,一剑斩向大地,无数人化为血雾,空中黑骨无数。 那是掌教独孤世出手。 一片黑幕从远方而来,掌教身边的士兵纷纷惨死,掌教一声怒吼,一口鲜血喷向手中长剑,长剑化为万丈长,两个金光闪烁的大字出现于剑上:“封天”! 一剑封天,黑幕撕裂,里面一个脸色苍白的人被斩成两半,仰天惨呼,坠落下方的万丈深渊。 深渊底部传来一声如同地狱般的怒吼:“以吾之血,燃吾之魂,天泪之咒,尽化邪魂!” 随着这声怒吼,一道血河从深渊中升起,化成满天暴雨,血雨洒遍战场,三千战士全身染血,个个眼睛也突然变得赤红。 掌教独孤世仰天大呼:“众位同门,我等已不能活着返回剑门,身虽死,执念在,何为执念?” 三千弟子振臂而呼:“杀尽异域凶魔,佑我天地众生,杀杀杀!” “好!杀为执念,一念永恒!万杀剑碑,碑碎封神!” 他的手陡然抬起,一只古老的石碑出现,石碑一震粉碎,空中出现三千“杀”字,融入每个士兵身上。 独角天马仰天一声长啸,它头顶的金角脱落,化成一座惊天巨梭,将三千弟子同时收起,光影流转,划破虚空,流光一闪,穿空而去。 独角天马双眼之中的光芒一收,图像与现实重合,定格在这座山谷、这片旷野。 林苏久久地望着天马,天马也望着他,它孤独地站在高台,眼中尽是寂寞,是的,林苏分明读懂了它的寂寞。 三千勇士,一代豪杰,尽皆战死,只剩下一匹天马,孤独地守望。 “相公,他们很可悲。”齐瑶趴在他的肩头,默默垂泪。 “是!也很可敬!” 齐瑶道:“邪魔已经镇压了,千年来也不曾出现,可他们却并不知道。他们甚至都不愿意入土为安。相公……你想将他们带回剑门么?” “不能!此地乃是独角天马为这群勇士选择的墓地,必有道理,剑门众位前辈不愿出去,也自有理由。” 齐瑶轻轻点头:“也是,他们的灵魂已经被污,化为邪魔之魂,即便还能唤醒,也不再是铁血英雄,而会是凶魔。” 这一点,齐瑶懂了,林苏也懂,只是,他不忍心说出来而已。 铁血英雄,一战尽灭,明明找到他们的尸身,却依然不能带他们回归剑门,这是何等的悲哀? 林苏的目光移向独角天马:“天马,你的主人已经战死沙场,你愿意跟我走吗?” 天马缓缓摇头。 “走吧!”林苏和齐瑶慢慢转身,飞向天空,离地渐高,广场渐小,那天马孤独地站在高台,望着它的主人。 回到原先的那片战场,林苏和齐瑶一步步远离这片区域,出了通道,面前依然是一个大阵,林苏手起,空间铭纹再度使出,他们一步踏出这个人形洞口,空间铭纹消失,山洞又恢复成了一面普通的石壁。 这座大阵的秘密,林苏终究破除了。 没有危机,只有无尽的感触…… “此地,我原以为是封魔之地,却没想到,它是一处封神之所!”林苏道:“出去后别跟他人提及此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齐瑶道:“我知道,大苍山的子子孙孙,都不会打扰他们的亡灵……相公,去阿婆那里吧,这里,我觉得有了几分沉重。” 踏进阿婆的小院,他们就看到阿婆正在院子里忙活,她抬起头来,风韵犹存的脸上,露出了亲和的微笑:“小瑶儿,你又带着你家阿哥,来看阿婆了?” “嗯!阿哥说了,上次看到阿婆,觉得特别亲切,所以今天专门过来看看你!”齐瑶跑了过去,瞅着她晒的一堆萝卜好开心:“阿婆,你又做酸萝卜干啊?” 阿婆笑得象朵花儿一样:“你不是说你娘喜欢吃吗?阿婆给你准备了好几坛呢,等会儿拿走,另外,今天中午你们在阿婆这里吃饭。” “好耶……”齐瑶开心地叫:“相……阿哥,你在这里坐会,我跟阿婆去做饭。” 齐瑶脱下了外套,卷起袖子在灶塘添火。 阿婆也卷起袖子在锅里炒菜。 一个是王府郡主。 一个是活了三百年,抱过王爷的超级资深美妇。 两个奇葩在那里做菜,林苏在院子里逗小鸡玩,心头的澹澹忧伤,被这一幕不太合理,但无比和谐的场景悄然冲澹…… “小瑶儿,你这阿哥,不是一般的阿哥吧?该是你家相公了吧?”阿婆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林苏还是听到了。 “阿婆……”齐瑶轻轻扭一扭腰儿,用肢体语言和脸上的红晕回应了关切。 第619章 阿婆的世界,曾有一个钢铁直男 菜上桌了,是家常小菜。 尝一口,清香扑鼻。 席间几番亲昵,几番打闹,江湖风雨、朝堂博弈似乎澹若轻烟。 阿婆端着饭碗,笑眯眯的看着小两口在那里闹。 话题也偶有分岔,源于齐瑶对阿婆的一次邀请,她邀请阿婆入王府。 阿婆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有几分伤感,她的老伴就葬在这间屋后,她在这里并不孤独…… 说起她过世的老伴,怎么说都应该是一个悲凉的话题,但阿婆却硬生生将这世事的悲凉,演绎出了某种离奇的喜感。 她是长春体质,她的寿命长得出奇。 所以呢,她年轻时候不敢嫁人,她觉得自己跟丈夫的人生会不同步,什么意思呢?丈夫老了,她还年轻,丈夫死了,她会守寡,而且守寡的时间会以百年为单位。 于是她拒绝了部落里很多人的求亲,她亲眼看着当初向她求亲的少年郎,一个个迈入中年,柱着拐杖迈入老年,亲眼看着他们的儿孙满堂,又看着他们的儿孙老去。 看着云起风飞,花开花谢,看着人家的竹楼盖了,又看着人家的楼塌了,她心中从来都是波澜不惊。 直到有一年,有个流放的官员来到了大苍山。 这个官员犯了事,家里的人都被砍了头,他到了大苍山就大病了一场,阿婆照顾了他。 也就在那段时间里,阿婆的世界里第一次有了男人。 天久日久的消磨中,她也第一次有了那个方面的想法,阿婆是大苍山的女子,直爽得很,长辈都不在了,礼法自然也是浮云,就跟这男人很直率地表达了。 可那个男人是个……是个……怎么表述呢?用现代术语来表述就是:钢铁直男! 这个钢铁直男表示,阿婆照顾他,他很感激,可阿婆当时年纪实在有点大,都快六十了,而他,却是三十多岁的壮年,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女大三,抱金砖,但女大三十,十块金砖他表示实在抱不动…… 阿婆直接发毛,老娘是长春体质,这时候啥样,过三十年还啥样,你呢?过三十年后,你六十多了,老娘还娇嫩如山间的野花,想想那个时候的老牛啃嫩草的幸福滋味,你觉得你亏不亏? 那个钢铁直男天天去看山里的野花,看了半个月觉得也是那个事,最终大腿一拍,跟她成了事。 那个男人是个文人,给她吟诗,弹琴,花前月下的过得好不快活。 直到四十年后,男人七十多了,终于熬不下去了,先她一步而去。 知道这个男人临死之前怎么表现的吗?他哈哈大笑:一场大梦大苍山,艳遇而今四十年!不亏,真不亏!大笑声戛然而止,就此归西。 阿婆跺脚而骂,你个老东西享四十年艳遇,你当然不亏,你快活得飞起,老娘怎么办? 为你守几百年寡! 这些事情,不是阿婆的原话,是林苏从阿婆的一些叙述中提炼出来的。 虽然她真骂过抛下她而去的夫君,但是,她也从来没有悔过当初的这次决择。 如果没有这个夫君,她可能不会守寡两百来年,但是,她也永远都不会触摸到人生的另一面,她不会知道花开花落,在诗词中有着如此的美感,她更不会知道,午夜梦回,触摸曾经的过往,会让人的血脉悄悄季动…… 林苏和齐瑶不知何时,悄悄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齐瑶眼中也不知何时,弥漫着无限柔情…… 阿婆的眼睛,不知何时悄然射向了房屋的后面,当初她将夫君埋下去的时候,那里只是一个小土包,她亲手栽下一棵长青柏,如今,长青柏已经枝繁叶茂,也是两百多年树龄…… 林苏深吸口气,打破了这股澹澹的悲凉:“阿婆,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想必部落里一些事情你都清楚,是吗?” 阿婆点点头,心绪终于收回了。 三百年了,在大苍山一住三百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这土地上的每一次变迁,她都是一个旁观者,自然是什么都清楚。 “前面元部的,有一个女人,听说昔日也找了一个官员,那个官员是宁州刺史,叫孙益阳,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她吗?” 阿婆眉头微微皱起:“你说的是梦姬!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你们啊,没事别招惹她。” 梦姬! 元姬的母亲叫梦姬! 这是林苏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但是,阿婆后半句话,让林苏很吃惊。 齐瑶也很吃惊,她一听林苏突然提元部女子,还下意识地想到儿时玩伴元姬,没想到,他说的是元姬她娘,她自然也知道元姬的母亲是梦姬,但她并不知道梦姬是个什么样的人,而阿婆的意思,梦姬这个人,不一般! “阿婆,梦姬……是个什么样的人?” “梦姬虽然是元部的,但她却是在头部长大的……” 林苏心头勐地一震,头部! 大苍山头部,在他的意识中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名词…… 阿婆说了下去…… 当时的大苍山,还没有合并,七十二部并行,头部为首。 梦姬生于元部,但她从小就心思深得很,她知道头部的分量,所以她以五岁幼童之身,进入头部的地盘,认了个义父,从此在头部安家。 她长大成人之后,出落得美丽非凡,苍山七十二部多少年轻俊杰,都围着她转,但是,她的志向远大得很,对部落里的少年郎,并不稍假颜色。 而是选中了当时任宁州刺史的孙益阳。 成为孙益阳的侧室之后,她为孙益阳生下了个女儿,这个女儿瑶儿熟得很…… 齐瑶点头:“元姬!” 阿婆澹澹一笑:“是的,就是元姬!她生下元姬之后,开始她的大计,她的本意是借孙益阳的力量,实现苍山七十二部的归并,由她来任七十二部之首,然而,她却小看了孙益阳,孙益阳愿意推动七十二部的归并,却并不看好她,知道孙益阳最终选择的是谁吗?” 林苏和齐瑶对视一眼,全都明白…… “是的,孙益阳选择的是南王!你父王!” 二十年前的一幕尘封的历史旧事,在阿婆的叙述中,慢慢展开…… 孙益阳选择南王。 梦姬恼羞成怒。 此后她做了一件事情,就是这件事情,让阿婆彻底对她失望…… “什么事情?阿婆?”齐瑶心神俱震,她与元姬幼年交好,对梦姬也是熟悉的,但阿婆今日所说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阿婆轻轻叹口气:“她在你父王封王之后,竟然用非常下作的手段,沟引你父王!” “啊?”齐瑶大吃一惊。 “幸好你父王身边还有你娘亲!你娘亲兰心慧质,可不是一般的角色,所以我说,我喜欢你娘,不仅仅因为你娘干净纯粹,还因为她悄无声息地化解了一场席卷大苍山的危机。” 齐瑶心头无比的骄傲,娘,我再不恨你的聪明了,你的聪明虽然一次次挫败你女儿的小图谋,但你的大图谋,却惠及了整个大苍山…… 林苏心头却是大浪翻滚…… 他绝对想不到,元姬的母亲会是这样一个人。 而且他还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元姬的父亲十多年前被杀,凶手,真的就只有雷正等人吗?会不会还有来自她母亲的推动?按道理讲,一个女人,不可能谋害自己的夫君,但是,这个女人权欲熏心,幼年就在头部这种环境下成长,谁能保证她不会? 因为,孙益阳死的时间有点太巧了…… 如果说孙益阳之死后面,还有梦姬的身影,那元姬,就太悲哀了…… 她千万里奔波,为父亲复仇,源于父亲死时看她的那一眼,但那一眼,真的只是给她的临终遗命吗?会不会还有给她母亲的无声控诉?当时,她与她母亲站在一起,亲眼看着她父亲被斩首…… 千言万语从心头流过,林苏轻轻吁口气:“以后呢?” “没有以后了……沟引你父王失败之后,梦姬带着她女儿离开了大苍山,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不对啊……阿婆,元姬去年这个时候,不是还在月岭吗?”齐瑶道。 “我也听说过,梦姬没有回来过,元姬倒是回来过一次,好象是在去年这个时候吧,前前后后也才一个多月时间,阿婆也没怎么留意……” 林苏心头微微一怔…… 元姬回到月岭,只有一个月时间! 区区一个月时间跨度,居然就让他给撞上了,我的运气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闲话说得差不多了,饭菜也吃得没剩多少,阿婆起身,拿起早已备好的几个菜坛,里面是腌好的萝卜干。 齐瑶接过坛子,装入储物袋,抱一抱阿婆的肩头,说声阿婆你注意身体。 阿婆笑了,以后别跟我说保重身体,阿婆这体质啊,阿婆自己都恨,就是不生病,就是不老,我现在什么滋味都尝过,就是没尝过老与病,有时候还真的挺想尝尝…… 齐瑶和林苏对视而笑,离开阿婆的小屋,阿婆站在屋前含笑相送。 到了外面的溪水边,齐瑶突然抱住了林苏的腰。 “怎么了?有感触?”林苏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相公,我很庆幸,真的!” “为什么?” “你我在最好的年纪就遇上了,而且你我还都是修行人,我们的寿命都会很长,不会象阿婆那样……” 是的,阿婆最大的悲哀,就是没有找一个修行道上的人,如果她找的人是道果,三五百年寿命也是能够达到的,那她又何至于守这两百年的寡? 然而,世上的事情没有十全十美,修行人,又有几人能够给她带来风花雪月的感受? 齐瑶就有福了,她仰起脸蛋:“我是最幸福的,我相公能跟我一起长命几百岁,我相公还是文道天才,撩得人小心脏扑通扑通的那种,便宜我占尽了!” “所以呢?亲个嘴儿?” “嗯……”齐瑶踮起脚尖,将嘴唇送了上去…… 画面就此定格! 两个动情之人,并没有注意到,大苍山顶,有一条黑影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第620章 兵变的离奇终结 宁州知州府,知州荀知贤面对这份来自大苍山的情报,脸上风云变幻。阑 他旁边的刺史郑三和也怔怔地出神。 好久好久…… “竟然是这么一种勾连方式……”荀知贤长长叹息:“居然是联姻!” “古往今来,联姻,是最牢靠也是最常用的官场手段,事情麻烦了!”郑三和道。 “是,林苏其人,少有亲友,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亲友,对他都是极度信任,南王跟他只要联姻,必定会被他彻底左右。” “大人,需要上报么?” “上报!”阑 消息传到了陛下的桉头。 陛下久久地盯着这份密报,久久无言…… 终于,他慢慢抬头:“拟旨!” “在!” “旨下:兵部右侍郎何顺,伪造兵部军令,妄图坏龙城大局,罪无可赦,龙城统帅厉啸天识破伪令,杀何顺于当场,有功无罪,赐金玉满堂!” 圣旨一下,满城轰动! 龙城统帅厉啸天杀了兵部右侍郎何顺,此事未经官方定论,甚至还在刻意压制,但象这么劲爆的大事,如何压得住,仅仅两天时间,就传得满城风雨。阑 所有人都预感到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变局,就此拉开。 边军统帅撕军令,岂是一般的罪? 那是诛九族之大罪! 厉啸天横算竖算也只有寡汉条子一个,诛九族于他放屁一般,但是,边军统帅反叛,祸及全国,就算是普通百姓,也都感受到了大苍急剧变化的风云。 谁能想到,一夜过去,情况大变。 陛下下发圣旨,龙城兵变子虚乌有! 根本就没有兵部军令,只是右侍郎何顺伪造军令!阑 厉啸天根本没有谋反,他只是识破了何顺的伪令! 他不是叛国,他有功无罪! 事情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折,京城百姓个个喜笑颜开。 周章懵了,找上了曲文东,曲文东也懵了…… 两人一块儿踏空而过,落在绿柳山庄,章居正手一挥,封锁了书房,面对两个志同道合的同道中人,长长叹口气:“必须得承认,这小子虽然玩的尽是心跳,但他对局势的把控,真是非人所及。” 章浩然的书房里,章浩然第一时间跟林苏取得联系。 妖族传讯符下,两人脸上全是快慰……阑 “真是难以想象,陛下竟然真的自己找了个台阶。”章浩然满脸红光,兴奋异常。 林苏却只是浅浅一笑:“我早就知道,他会找这个台阶!” “是的,你昨日就已经分析过,他留了余地,既然留了余地,就一定会妥协,你对局势之判断,真是让兄弟无以言说……林兄,你有没有看出另外一重玄机?”章浩然眼中光芒流转。 “什么?” “这一次勇者争锋的游戏,是一个转折!”章浩然道:“意味着你从守到攻,也意味着……上面那位,从攻到守!” 林苏笑了:“的确是!从我们敢于掀桌子,而对方还不得不为我们擦屁股开始,攻守之势已易!” 不知不觉间,林苏已经取得了棋盘博弈的先手。阑 正如他们所说的,一开始的时候,林苏始终是他们打压的对象,唯有依靠他超人的智慧,在万里红尘中见招拆招,滴水不漏而求生。 但如今,攻守之势已易! 林苏不是滴水不漏!他是大漏! 但纵然是大漏,陛下还得费心费力为他圆!将他的大漏悄悄修补——兵部何顺,成了这局棋中唯一的一个替罪羊,反正他已经死了,也发表不了反对意见。 讽刺么? 那是相当的讽刺! 但是,世事就是这般奇妙!阑 有了这一步,他的路,才真正天高地阔! 他再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放手施为,无拘无束,只要他干的事情,不真正触及陛下的江山帝位,陛下都不会跟他翻脸。 想想看,这于他是何等的便利? 但是,他也必须看到,这个时候的自己,是最危险的时候。 陛下面对龙城兵变,打掉了牙齿和血吞,你以为他真的顾虑厉啸天? 他忌惮的一直都是他林苏,他忌惮还有南王! 在这种局势之下,要破局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阑 而且,陛下一定会不择手段!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将会是林苏这一辈子,面对各路危机最多的时候,包括文道,包括修行道,甚至还有可能是以守护帝王为终极使命、等闲之人听都没听过的“隐龙卫”! 在林苏跟章浩然通讯之时,齐瑶第一时间隐蔽。 通讯一结束,她就跳了出来:“你要走了吗?” 她很担心,因为他跟章浩然谈到了京城局势。 她是南王郡主,她知道他肩头还有很多事情。 但林苏摇头了:“我目前闲得很,屁事都没有!”阑 “那我们回……啊,不回家!”齐瑶开心地抓住他的手轻轻摇晃。 “为什么不回家?”林苏抱起她。 齐瑶在他怀里轻轻地扭:“你回王府,我父王又要给你死灌酒……要不,我们去宁城吧。” 林苏瞅着她,一脸的不怀好意:“你身上还有阿婆给你娘的萝卜条呢,不送回去啊?” 齐瑶说了:“这萝卜条是腌的,阿婆说了,放上一两个月,都坏不了……走!” 她当先而飞,狂风扑面,也吹不散她脸上的红霞。 她拿父王的酒来吓林苏,让林苏不敢回王府,根本原因自然不在这里,根本原因是她娘,她娘总也过不去那道坎,总是防着她在大婚前将自己给了他。阑 一旦回了王府,娘处处设防,她还怎么跟他蘑孤啊? 所以,她不想回府,她要去宁城。 在那里,她才可以敞开跟他玩。 身子玩没了有什么嘛?反正总是他的,又不给外人,给自己相公呢。 何况她内心其实也有个隐忧…… 她的体质特殊,刀枪不入,她内心徘回过很多回,自家相公到底捅不捅得破自己…… 以前她对这个真是一无所知,连洞房夜都准备了一把特制的刀,这一年多时间以来,她看着红楼梦,学了不少好东西,跟大嫂聊天,终于弄清楚了男女之事是怎么一回事。阑 她还知道,男女事儿,对于夫妻感情而言,特别特别重要。 男人要是不能在她身上感觉舒服,将来也不会那么喜欢她。 一般女人不用考虑这事,把自己摊平就是了,什么感受听天由命;她不能不考虑啊,因为她的体质特殊,刀枪不入。 所以,她迫切地想知道,这要命的体质,会不会成为她快活人生上的拦路虎。 这个,需要试验。 成功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就算失败了,早点揭盖子也比临时懊恼强,世上的奇异法门多得很,找到了病症,也好提前想办法解决,不是吗?阑 齐瑶就带着这种花边想法进了宁城。 那么,结局显然已经注定。 这一夜,在海风吹过南海,灌入宁城的时候…… 在八分圆的月亮升上天空的时候…… 在酒店人声渐静的时候…… 她的身子缩进了被单…… 林苏看着她手上的那个红点守宫砂,有三分犹豫:“你娘明天要是查你的这个点怎么办?”阑 “我……我用胭脂点一个……” 什么都已经提前想好了,小宝贝你牛b…… 于是,客栈里留下了一床的马赛克…… 雨散云收,小郡主手儿翻起,抱住她货真价实的相公,表扬了他好一大通,相公,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还担心我体质特殊,破不了,没想到你一下子就…… 听着她过去日子里的担忧,感受着她今日试验成功的兴奋,林苏有抚额的冲动。 如果南王和王妃听到她这番大表扬,不知道会有何种反应。 实话实说,一个王府郡主真不能这么干。阑 但他也必须得承认,小郡主的理由很强大,正视问题,不回避矛盾,提前发现问题,才好解决问题——这套超级理性的逻辑思维方式,他必须表示认同。 次日起床,齐瑶彻底放开。 拉着林苏的手在宁城到处转,给林苏介绍景点,给他买吃的,手儿始终都没有分开,脸上也始终都有幸福…… 中午,两人来到了海边。 宁城之外,别有一番风貌。 碧蓝的大海一望无际,白色的沙滩,一望无际。 海风之中,海鸥竞渡。阑 海岸线上,一长排的廊楼。 这是文人骚客扎堆的地方,南部最有名的学府岭南学府就在对面山上,学府的学子们,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里。 因为学子们喜欢,各行各业也都喜欢。 为啥呢? 学子们乃是这个世界上商业的助推器。 文道于商业的推动作用,大得无与伦比。 且不说林苏曾经干过的,一首七彩诗词,刺激全天下人疯狂抢购,即便达不到这种层级,学子们本身就是商业的最佳受众。阑 这年头,读书几乎是富贵人家的专利,每个学子身后,几乎都站着一个庞大的家族,为了儿子的学业,他们可不惜重金。 所以,学子们不缺钱。 学子们聚集的地方,也几乎都成销金窟。 比如说这南海之滨,就因为学子众多,而变成了宁城的一处销金窟,最顶级的青楼在这里,最豪华的酒楼在这里,最高端的商品在这里,最劲爆的消息也在这里…… 林苏和齐瑶在“南风茶楼”里一坐,就听到了一则劲爆消息…… 第621章 海外天仙惠妙果 劲爆消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传来就充满着神秘的色彩,也充满着激动人心……阑 啥? 有仙子从海外而来,带来了仙家妙果,面对顶级文人免费赠送,文人一旦服下,文思泉涌。 这个传说充满所有刺激人心的流行元素。 美丽无边的仙子。 神秘莫测的仙果。 面对的是顶级文人。 这些元素每一种都刺激人心。阑 而且最刺激人心的是,这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这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 十日前,岭南学府天才学子李玉斌得此果,服下后,身上文气隐隐,现场倒背《伦语》,一字不差,被岭南学府资深大儒收为弟子。 九日前,上届宁州会元君亚宗得此果,诗路大开,豪气满怀,现场吟诗一首,诗成金光。诗云:南海扬波小月台,当年金桂次年栽。他两年前以会元之身参与殿试角逐,意外落马,这一记闷棍打得他措手不及,也意气消沉,一颗仙果激发了他的豪情,明年五月的殿试,他信心百倍。 八日前,岭南学府是轰动性的大日子,大儒呼声最高的学府七大天才同时获得此果,当场服下,直接造就了两首金光诗,三首银光诗,有迹象显示,在明年五月的殿试中,他们都有希望踏足大儒境。 七日前,远在千里之外的河间学府,五大天才联手而来,三人获得仙果。 三日前,京城白鹿书院五位学子闻讯而来,也有两人获得仙果…… 江南十三州完全震动了。阑 今年是科考之年。 无数的学子都等着过今秋的会试大关,明年五月,更是一堆举人等着金榜题名。 在这个以文为尊的世界,科考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科考成功,实现阶层的跨越,科考不能过,纵然万贯家财,良田万亩,也是没有地位,没有底气。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提高子弟的文气,全天下的家族,都会不惜一切代价。 齐瑶一听到这消息,两耳都竖了起来,脸蛋上没来得及消散的昨夜红霞,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 “相公,我二哥明年殿试,你说,要不要通知他过来,也夺一枚仙果?”她抓住林苏的衣袖,鼻尖都冒汗了。阑 南王府,跟一般的王府不太一样。 一般的王府底蕴深厚,但南王府底蕴一点都不厚。 南王封王也才十几年,封王之前,他就是个部落土着。 所以,如何加深王府底蕴,是王妃最上心的问题。 要加深王府底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子弟有出息,南王府跟昔日的定南侯府一样,走的是多元化发展的路子。 老大齐东,延续父王香火,走的是边关武将之路。 老二齐北和老三齐西,走的是文道。阑 从目前的情况看,老大的路走得最正,他已是大苍山威名远扬的副帅,刚刚过去的苍赤大战,一战成名,奉为南境军神(林苏扶上马送一程的结果)。 老二就有些难以定论了,他能进入白鹿书院,本身说明他文道资质绝对不差,如果太差也根本通不过会试,更进不了白鹿书院——千万别拿南王的权势说事,南王在京城圈里,就是个笑话,可没人买他的账。但他的资质也绝对说不上特别特别天才,因为在两年前的殿试中,他连前一千“候选进士名单”都没进。 至于老三,老三年纪还太小,虽然家里给他设定的是文道,可从他连续气跑九个老师的架势看,这小子想成材,任重而道远。 齐瑶平时跟母亲很近,知道母亲最大的心病就是二哥。 二哥修的是文道,文道这玩意儿太高端,必须靠自己,可不存在修行路上那些奇遇奇缘什么的,所以,一般情况下,她根本找不到可以帮二哥的方法,但如今,她发现了一种,就是海外仙果。 二哥如果能拿到这仙果,文气突然增加,那明年的殿试岂不就希望大增? 面对齐瑶的激动,林苏却很迷惑:“海外仙果,增加文气?我怎么觉得根本就不靠谱?”阑 他是文道中人! 甚至可以说是文道权威! 他知道文气从哪里来! 文气靠的是知识的积累,靠的是知识面的宽广,靠的是十年寒窗苦读,又哪有什么宝物机缘?当然,如果运气过于逆天的话,头脑中长出一棵超级作弊器,记忆中有一大堆另一个世界的名人名作那另当别论…… 但林苏话音刚落,楼下上来一人,手中折扇轻轻一摇:“兄台此言差矣,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天材地宝可增修行人元气,又如何能轻下断言,就没有文道妙果,可增文气?” 他的折扇一开,折扇之上,龙飞凤舞写着一句诗:犹有南风忆旧人。 此人在这春寒尚未走远的季节,摇着折扇,基本上是一个显摆人,林苏不认识他,但周围的人可都认识他,纷纷起身,口呼南风公子!阑 林苏澹澹一笑:“公子莫非亲口尝试过这妙果的滋味?” 南风公子哈哈一笑:“小生前期云游中州,听如岳宗师现场论道,也是昨日刚回,前期的海外妙果,竟然错过了,好在‘妙果’之缘尚在,今日依然有机会得而尝之。” 下方有一人接口:“南风兄这叫回得早,不如回得巧,东河兄也是昨日刚回……” 又是三人一齐上楼。 此三人跟南风公子一样,个个都手持折扇,每个人折扇上还都有一句诗,折扇一开,顿时夺了满场彩。 旁边的人纷纷起身,打招呼,让座。 林苏耳边传来齐瑶的传音:“这四人号称南海四公子,南风公子,东河公子,秋凉公子,夜月公子,从他们折扇上的诗,就可以看出他们谁是谁,这四人都是宁州城比较有名的文人,目前都是举人。”阑 林苏目光落在四人的扇子上…… “犹有南风忆旧人”,是南风公子所作的七首南风诗中的一句,此诗作是金光诗,他就截取了其中一句,作为自己的招牌。 “东河春雨泪如梭”,是东河公子描写东河二十一首诗中的一句。 “昨夜秋风几度凉”,当然是秋凉公子。 “夜冷升寒月”,是夜月公子。 诗怎么说呢? 多才气,但不多……阑 有才气的文人,往往是目中无人的,也是习惯于吹捧的,他们四人一到,周围的人就开始了各种吹捧,南风公子是最值得吹捧的人。 为啥? 因为他刚刚应邀参加了江如岳的论道。 江如岳何许人? 文界! 世俗之中无准圣,文界,就是文道的顶峰。 而且江如岳还是内定的白鹿书院下一任院长,他的论道何等高端?虽然没有明确规定,却也有约定俗成,非大儒不足以靠近他身周百丈之内。阑 南风公子得到他的邀请,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人物…… “南兄!”东河公子道:“如岳宗师,真的会成为白鹿书院院长?” 这话一出,所有人全都鸦雀无声,真正是方圆十丈之内,尽皆静音,白鹿书院院长归属,放在京城都是一件重大至极的事情,在当前的文道世界,无疑是一等一的劲爆。 南风公子面带微笑,遥望北方,轻轻拱手:“如岳宗师此番出临桃,三日一论道,行走十三州,为的是什么?就是去京师接任白鹿书院院长之职的。” 东河公子叹息:“如岳宗师真大贤也,原本可以直入京师,直取院长位,他偏偏耗费如此宝贵的时间,行走十三州,广播圣道,惠及万民。” “正是,他两个月后就是名垂天下的白鹿院长,再论道只在三院一阁,各州各府哪有资格闻之?如今在入主白鹿之前,贵步踏于民间,广施恩泽,真是遗老之风!”秋凉公子也道。 一时之间,话题转向,争相吹捧起江如岳来了。阑 对于江如岳的论道内容,没有人关注。 所有人关注点都在江如岳的身份上,以及他的遗老之风上。 他即将接任白鹿书院院长,身份可以说贵不可言,为了避免他将来的论道,一般人听不着,提前给大家论一论…… 林苏也必须得承认,这老货这一手玩得相当熘。 他这一路走过去,一路散布着遗老之风,收集着全天下的民心文气,在他声望达到顶点之时,入鼎白鹿书院,水到渠成! 议论江如岳议论得差不多了,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今天的主题。 海外仙果。阑 海外仙果早已传得神乎其神。 对于文人有作用的宝物,岂是一般宝物? 想获得此宝,也难如登天。 海外仙子对文道异常热衷,非得文才绝世不足以打动。 想拿到这仙果,需要展现文道天赋,仙子打动了,就会赐予仙果。 面前的四人激情满怀,对今日的仙果志在必得,齐瑶心头大动,二哥此刻远在京城,离此地八千里开外,就算是赶回来,最少也得十天半月,只怕是来不及了,要不要求相公出个手? 别人出手,或许还存有几分悬念,到底能不能打动海外仙子,是个未知数,但自家相公什么人?只要他肯出手,随便多少人竞争,最终的赢家,一定是他!阑 可是,自己真不习惯向他开口…… 就在此时,林苏一缕声音传来:“想我出手帮你二哥一把是吗?” 齐瑶心一下子跳得飞快…… 第622章 林苏出手硬抢 “先给你泼一点凉水,我依然觉得海外仙果并不靠谱!”林苏道:“但我也给你一颗定心丸,你二哥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出手了。”阑 “啊?”齐瑶大震:“你认识我二哥?” “我已经安排他去曲府了,曲府那里有我留下的一些资料,只要他用功半年,明年殿试之后,他就会是文心大儒!” “相公!”齐瑶紧紧地抓住林苏垂在桌边的手,轻轻摇晃,开心得差点飞了…… 别人如果说二哥将会是大儒,那是恭维话。 而他说二哥会是大儒,就一定会是! 因为他乃是科考之神! 他自己三元合一,他自己的兄长,他的朋友,也全都是大儒,母亲也早就打他这个主意了,只是事情没挑明,母亲不好意思提。阑 去年的南境之会后,母亲就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理她,就因为她没跟林苏提这事。 用母亲的话说,你这个女儿一点都不懂母亲的心,也对王府的大事一点都不上心,最重要的事儿你都不找机会提一提。 而如今,她根本就没提。 而她相公懂她,先提了。 这一提,回去后跟母亲就有话说了,哪怕自己的小秘密,比如守宫砂没了这样的事儿暴露,母亲肯定也不会生气,因为相比较而言,二哥的殿试,是母亲最大的心愿…… 她这想法一展开就无限花边…… 就在此时,突然一缕仙音动地来……阑 是的,仙音! 仙音缥缈,从海上来! 林苏手中的茶杯端起,刚刚送到嘴边停下了,他千度之童遥视海面,一条奇异的船从海平面上驰来,船的四周,瑞气千条,阳光之下,变换万千颜色。 “来了!”南海四公子同时站起。 整个南风茶楼……不,这也不叫茶楼,应该叫茶廊,数千人同时站起,九成九都是文道中人。 茶楼对面的山上,乃是岭南学府,无数大儒升空,无数学子冲到了巨大平台之侧。 千万双眼睛盯着这从海上而来的一叶孤舟,还有舟上的那个仙子。阑 仙子渐近,她膝头一尾白玉琴发出一声颤音,似乎将所有人的血脉同一时间激发。 仙子到了,她的头慢慢抬起,她的身子也盈盈而起…… 林苏目光落在此女脸上,看清了她的容颜…… 国色天香,不食人间烟火…… 这大概就是所有人此刻唯一能找着的形容词。 “各位文道俊杰,今日按例散发‘仙果’,依例有五颗之量,各位俊杰,谁欲取之?”仙子微微一笑。 全场瞬间引爆……阑 每日限额五颗。 前来求取的俊杰却多达上万人! 谁能拿到? 长廊之侧,一名文士手一起,一张金纸飞向空中:“仙子,此乃小生昨夜绘制的一幅仙子泛舟图,送与仙子!以表敬意!” 此金纸一展开,里面赫然是一幅动感图。 仙子脚下之舟,与画中舟一般无二,仙子也与画中仙子一般无二,更离奇的是,画中之舟在海水之中轻轻晃动,画中仙子眼睛睁开,微微一笑…… 众人面前同时出现了两条舟,两个仙子,维妙维肖,宛若照镜子一般。阑 众人全都大震…… 就连南海四公子都震动了…… 此人的画作能够跳出画之桎梏,已是“画心”之境(秋水画屏未破画道之前的境界)。 那个仙子嫣然一笑:“公子之画,已入画心之境,难能可贵,公子何人?” 那个公子深深一礼:“小生南阳李肃,两年前宁州会试前三,殿试失利,未摘文心,幸好这两年积淀,自感进益极大,明年殿试,当能摘得文心,以慰老父。” 他的话虽然谦和,但是,一股子牛气扑面而来。 他先亮的是画。阑 画道是偏门,但他依然是画心之境。 他精的不仅仅是画,他科考也是会试前三的人物,而且这两年下来,进益巨大! 这样的人物,几乎是“准大儒”! 仙子笑了:“公子才气惊人,底蕴深厚,这枚‘仙果’,请公子收下!” 手轻轻一挥,一枚散发着七彩霞光的小小果子落在李肃的手中。 李肃大喜过望,深深鞠躬:“多谢仙子大惠!” 喜孜孜地一口吞下,他的脸色立刻变得红光满面,全身上下,似乎也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文道光芒。阑 首枚仙果送出,满场全都轰动了。 但林苏眉头却锁上了…… 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他却没感觉到哪里不对…… 仙果,真的有助于文气增加? 按一般的逻辑是根本没有这种可能,文气,不是这么增长来的,文气靠的是文道上的积累,非外物所能增长。 但是,他也必须承认,这个世界上,很多定势都已经被打破。 才气不能随意增加,但是,人的精神力可以!阑 世上有几种天材地宝,可以增加精神力,比如说,海外仙山上的七魂果,九魂果,就可以增加精神力。 精神力增加了,记忆力也好,理解能力也好,全都水涨船高,不间接让文人变得更聪明吗?比如说当日青莲论道遇到的那个杜松,就因为精神力超人一等,过目不忘,最终轻取赤国状元郎。 难道说,这果子还是记载于古籍中的精神力宝物? 若真的是,那最需要这种宝物的人,是他自己啊! 他的精神力目前是二十八级半! 这半级,是他从窥人踏入窥空的赠品! 除此之外,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精神力半点都没增!阑 三十级是他梦寐以求的一道坎(过了这道坎,他可以精神力外放),他原始的精神力二十八级,看着跟这道坎只有一步之遥,但一年多时间过去了,他才知道这一步之遥,简直如同天堑一般…… 他这一番思索,第二枚果子已经送出去了。 接受之人也是一个文道天才,叫什么名林苏没注意听。 一连两枚果子送出去,满场之人都疯了,这个时候似乎不能再玩矜持,得抢。 但是,这一抢,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仙果不滥发。 一连七个人出手,表现了让世俗女子尖叫的文道天赋,但这等层级的天赋,不足以触动那个仙子,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一句话:仙果归于真正的天才。 让这七个人面红耳赤,掩面而去。阑 场中有片刻的冷场。 直到一人站出。 此人一站出,满场大哗! “张大儒……” 是的,他就是岭南书院的大儒教授张应西。 张应西站起来向四方作个团圆揖:“各位同道,本座原本不欲与各位参试学子争锋,但本座目前离文心极境只差一线,急需仙果破境,这一枚仙果大家让一让,本座将多年来写下的三篇策论公之于众,各位尽可参祥,如何?” 手一起,三张金纸直上云天,化为三幅巨幕,横于天地间。阑 众位学子全都开启一目十行的文道特异功能,观摩这三篇策论。 那个仙子笑了:“大儒破入极境,此仙果亦是绝妙之物,恭喜张大儒!” 手一扬,张应西拿到了第三颗仙果。 林苏目光从空中的三篇策论移到齐瑶脸上,接触到齐瑶带几分疑问的眼神…… “相公,出手不?只剩下两颗了!” 林苏没有回答…… 他有点迷茫了……阑 他不明白这仙子发送仙果的标准是什么。 仙果送出去了三颗。 第一颗,那个年轻学子挺会拍马屁的,上来就给仙子送礼,而且送的还是仙子自己的画像,这样的画,仙子不能不收,收了就得回他的礼,一番操作下来,充分展现他的情商、智商,还有发展的潜力,拿到仙果丝毫不奇。 第二颗,那个学子也很帅,也很有发展后劲,符合美女爱帅男的大方向。 第三颗,他没搞明白。 这张大儒年纪四十好几,长得也不咋地,写的三篇策论牛气烘烘的,但在林苏看来只是中下水准。 他自己说自己离文心极境只差一线,但在林苏看来,这一线的宽度足有三米八。阑 这样的人,是怎么打动仙子的。 仙子看着的是哪一个点呢? 第四颗仙果即将发出…… 南风公子坐不住了…… 手一起,一张金纸飞出,宝笔落金纸,写诗…… “海上有仙山,苍茫云水间,宁城筑金宛,南风小牙船,波光三万里,仙游十日帆……” 五言诗,八句。阑 诗成,金光漫地,浓郁的金光之中,南风公子折扇轻轻一摇,金纸飞向小牙船上的那个仙子。 仙子笑了:“公子抬笔之间,金光诗成,才气之高,举世难寻,不知公子何名?” 南风公子深深鞠躬:“小生南渡,三年前宁城会试次元,希望得仙子之惠,明年殿试一举登科!” “公子如此才情,岂能不金榜题名?这枚仙果,公子受之!” 手一抬,一枚仙果落在南风公子手中,南风公子激动得扇子都差点掉了…… “最后一颗了!”齐瑶有些急了:“相公,真不出手吗?” 林苏点点头:“好吧,我出手!”阑 手一伸,南风公子刚刚到手的那枚仙果,落在他的手中! 南风公子一声大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身边的三位公子齐齐大叫…… 四周之人,全都目瞪口呆…… 齐瑶,眼睛也睁得老大,有钻地缝的冲动…… 相公,你怎么这样? 我问你出不出手,是问你要不要站出来吟首诗!阑 以你的才情,只要出手,必定可以拿到一枚仙果,但…… 但你却是出手,抢别人已经到手的仙果! 这……这是文人能干的事儿吗? 第623章 不是仙子是魔族 南风公子仙果刚刚到手,立刻就被抢,如何肯依?阑 一声大喝:“好大狗胆,当众硬抢他人成果?还来!” 呼地一声就来到了林苏面前,抓向这只仙果。 他是举人,已建文山,出手一抓,风声大作,威势也自不同凡俗。 但林苏手轻轻一拂,南风公子准确退回原位,连桌子上的茶杯、茶壶都没晃动半点。 南风公子懵了。 四周之人全都懵了。 林苏这出手一击,外行不知深浅,内行之人可清楚得很,多数人都已看出,面前这个冒天下之大不韪,出手抢夺仙果之人,修为高深莫测。阑 舟上的那个仙子开口了:“仙果本就是免费赠送,有天赋者得之,这位公子何需强抢他人之物?只要你天赋足够,小女子另送你一枚却又如何?” 是啊是啊,全场之人均同此感。 这仙果跟一般世俗之物不同,原本就是送人的,你只要打动面前这位仙子,正当名分拿她一枚不好吗? 用得着抢别人的? 林苏手托仙果,慢慢抬头,他眼中有神秘的光芒:“论天赋我显然是足够的,但我对你的所谓仙果,却是毫无兴趣!” 这话一出,跟这些时日此仙子听到的言语有着本质的不同啊。 这些时日,仙子来到宁城,所听之言,尽是赞颂,所得之诗,亦多是谗媚,所有人都存有讨好她的心思,哪怕是文人风骨,都丢到一边去了,即便是写诗,字里行间,也都在赞美她的容颜,赞美她施惠于人的德行。阑 几曾有人当面说对她的仙果没兴趣? 如今听到了。 仙子虽然颇有恼怒,但脸色依然平和澹然,甚至还有些许微笑:“既然如此,为何不将这枚仙果,还于它的正主?” 这句话点醒了有点懵的南风公子。 南风公子一弹而起,再度来到林苏面前,手伸出:“还来!” 他总算学乖了,知道林苏不是一般人,不敢再来硬的。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南风公子:“南风公子,你需要明白,我不是抢了你一回东西,而是救了你的性命!”阑 这话一出,满场同懵…… 齐瑶眼中光芒陡然大盛,或许只有她,有了一定程度的悟…… 林苏手伸出:“这枚所谓仙果,并非仙果,而是魔果,看着……” 喀地一声轻响…… 仙果外壳破开…… 随着红色汁液的流下,一股魔气冲天而起。 “魔气!”茶楼之中,一名老者霍然站起,脸色大变。与他同桌的人,也同时弹起,惊魂不定。如同一股浪涛从十里茶楼滚滚而过,几乎所有人全都变色。阑 轰地一声,岭南学府一人冲天而起,黑白两道光影一转,他虚空出现在学府上方,如天神俯视海边。呼呼呼,无数条人影同时升空,全是学府大儒级别人物。 文庙之上,一声钟鸣,伴随着一条人影的升起,却是文庙打更人出现。 “出了什么事?” “有魔气出现!” “天啊,魔气……出大事了……” 整个宁州城瞬间全乱,十里茶楼,更是第一时间一片混乱…… 世俗世界中,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够第一时间刺激人的神经的话,无疑是魔这个字眼。阑 为何? 因为受伤太深! 千年前,黑骨魔族席卷整个大苍,四十州百姓无一州未受波及,七百七十万大苍军团打得只剩下一个零头,修行七百二十宗经此一战,只剩下百余宗,就连游离于尘世之外的文庙都未能逃过此劫,毁灭数百座,正如灵隐寺老方丈所言,文道、武道、修行道,道道皆伤。 基于此,魔族,成为整个人族的共同敌人,甚至可以说是最大的敌人。 人族也达成一个共识,人族内部纵然免不了相互争斗,但一旦魔族出现,所有人族都需同仇敌忾。 今日,宁静安然的南海侧,魔气突现! 这就不是一般的事情,事情直接通天!阑 纵然是岭南学府,纵然是文庙,纵然是知州府,所有主事之人第一时间惊动…… 林苏盯着海面上的仙子。 茶楼数以万人,全都盯着她。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恐怖的预判,只是没有人敢说出口。 此仙果并非仙果,而是魔果,那么,这个仙子又是何人? 仙子似乎成了一尊凋像,从林苏破开“仙果”,魔气冲天时起,她就似乎成了一具凋像,她脚下的小舟也完全凝固于水面。 仙子慢慢抬头,目光直射林苏:“你是何人?”阑 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但所有人分明觉得这声音格外地冷,带着让人血液流速变慢的万古杀机。 林苏道:“此时此刻,还想问一问我的姓名,为何?” “因为你坏了我族百年大计,你的名字,该当列入我族猎命榜单!” 短短一句话,满场轰然…… 因为这一句话,已经传递了太多恐怖的元素。 我族!百年大计!猎命榜单! 这说明什么?阑 她已经承认自己就是魔族! 她承认仙果之事,乃是毒计! 她还要将坏她好事的林苏,列入魔族猎命榜单。 魔族猎命榜单,可不是那么好上的。 唯有魔族真正痛恨或者忌惮的人,才有资格上。 任何人一旦被猎入猎命榜单,都会被魔族派出特种猎杀队专门猎杀,魔族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可以说,只要上了这个榜,必死无疑。 面前这个年轻人,突然上了这要命的榜单,会不会当场尿裤子?阑 林苏却是澹澹道:“如果只是这个,你倒不用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云澹风轻,显然出乎面前这个“仙子”的意料之外。 仙子道:“为何?” “不出意外的话,我的名字已经在魔族的猎命榜单之上!” 仙子童孔突然收缩,牢牢锁定在林苏身上,她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是的,灿烂的笑容…… 笑容说不出的魔性……阑 “你这么说的话,我猜到了你是谁!青莲第一宗师林苏,是吗?” 围观众人全都一惊! 林苏之名,在大苍是真正的家喻户晓,这个传奇人物的传奇一波接一波,从来就没有消停过,无数人,包括文道前辈,文道后起之秀,深闺怨妇,千家小姐,为他的诗文而沉迷,为人的传奇人生而感叹,为他的小说而午夜梦回,有几人不想一睹他的真容?难道说,这位看着只有双十年华,俊逸如仙的少年郎,竟然就是他? 最惊的还是南风公子一行! 他们在林苏面前摆了半天的谱,折扇开开合合的好几回,从来都没有将面前这个年轻修行人放在眼中,难道他竟然是青莲第一宗师?整个大苍文道最灿烂的那一颗超级巨星? 林苏笑了:“我终于知道了!我真的列入了魔族猎命榜单!” 这话一出,无疑印证了仙子之言,他真的就是林苏!阑 全场顿时大哗,包括最豪华茶楼之内,最隐秘的一间茶室,窗帘霍然掀起,露出了一张美丽的面孔,一双妙目牢牢锁定林苏。 “错!”仙子道:“你被列入的,不是猎命榜单,而是绝命榜单!” 绝命榜单? 又是什么鬼? 万余围观之人一怔之际,仙子脚下的小舟突然改变了。 瞬间扩大千万倍! 随着小舟的扩大,仙子的身形也勐地改变……阑 她一头如云秀发陡然变得血红! 血红的头发一飞千万丈,插入水中! 发一入水,整面海面陡然升高! 无声无息中,宁城之外的海水,高达千丈开外,轰然一震,如同大海倒灌,卷向四面八方! 十里茶楼里的人,还在沉浸于“猎命榜单”和“绝命榜单”的区别之时,就遭遇灭顶之灾。 宁城百姓还在茫然无计之时,突然就面临大海翻覆之祸。 就在此时,空中一个声音响起:“九宫!”阑 两个字一出,伴随着九道光影,四黑五白! 九颗围棋棋子陡然升空,一升空化为超级巨棋,轰地一声大震,如山如岳的海浪倒卷而回…… “饶院长……”有人大呼,充满惊喜。 是的,这是岭南学府院长饶弈的九宫局! 文道伟力形成的九宫! 饶弈以棋子化九宫,阻挡大海翻波的时候,小船之上的那个魔族突然消失了。 她潜入了水中!阑 一潜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攻击本意根本不是攻击,她只是逃跑! 以她魔王的修为,潜入海中,再高明的人族,都不可能追到她。 但是,她漏了一人! 她刚刚潜入大海,她的正下方突然一朵红莲盛开! 红莲一开,一股大得无与伦比的力量从下方传来…… 轰!阑 魔女被生生从大海中击出,直上高空,伴随她出来的人,是一只拳头,齐瑶的拳头! 魔女大惊失色,头发一震,海浪陡然高速旋转,纵然是齐瑶,也被这股子突然出现的旋转力,带偏了方向…… 就在此时,茶楼之上的林苏突然抬手…… “锁!” 轻描澹写一个字,伴随着一道银色的月光,魔女被锁在空中,四周的大浪陡然停止,南海之上,清风明月! 是的,哪怕此刻赤日当空,但茶楼之上的人,分明感觉到了清风明月。 “万古青词《满江红》,一轮明月定长空!”最隐秘茶楼之中,一个女子喃喃道:“这就是他的战青词之威?”阑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锁在明月之中的魔女,脸上第一次失去了平静,她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绝望…… 第624章 魔族养奸大计 林苏眼中光芒一闪,一道银光射向魔女:“说!你是何种魔族?” 文道洗心! 文道伟力封锁之下,眼看就是一个绝大秘密的大摊牌,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这道银光一射入魔女的识海,轰地一声大震…… 魔女炸成了血雾! 恐怖的爆炸威能直接将林苏外围的银月都炸成了碎片! 林苏两道文道伟力同时斩断,文山剧烈震动,大脑一片空白…… “自爆!” “魔族竟然如此决绝,宁愿自爆也不肯吐露秘密。” “魔族真是太可怕了……” 外围之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林苏大脑中的意识慢慢定位…… 魔族自爆? 众人看到的都是魔族自爆,也许唯有他知道,并不是! 这个魔族充其量也只是魔王境界,即便自爆,也根本不可能炸开他战青词形成的文道封锁圈,更不可能反噬于他。 而且这魔族此刻意识已经崩溃,根本就没有自爆的意愿。 真正让她爆的,是她意识深处的另一道意识! 这道意识无比的浩瀚,无比的古老,被他刺激到了,激发了,这意识才是真正的恐怖。 这个魔族为何要在大脑深处埋下这么一步棋? 只有一个原因,她,原本就只是一枚棋子! 她是提线木偶! 那个古老存在牢牢控制着她,在面临秘密泄露的关口,毁了她的识海,同时也毁掉刺探情报的人,这,才是魔族真正恐怖之处。 一只手轻轻抓住他的肩头…… 林苏意识归位,慢慢侧身,就看到了齐瑶。 “相公,没事吧?”齐瑶有点担心。 “没事!”林苏目光从她身边掠过,就看到了那边的四公子,四位公子脸色无比的复杂…… 有面对林苏的紧张,有刚才发生事情的羞愧,还有几分手足无措…… 林苏抢了南风公子好不容易到手的“仙果”,怎么说都该是道义的对立面,但是,随着事件的推进,完全翻转了,他,抢的不是仙果,而是魔果! 就如同林苏告诉南风公子的那句话:我是救了你的性命。 南风公子如果懂三分礼性的话,应该上来给林苏行个大礼,感谢救命之恩。 然而,林苏却是个很复杂的人物,他跟朝官不和,为陛下所厌,更被他刚刚引为座师的江如岳所厌,如果跟林苏结交,他前期远赴千里,跑到江如岳面前刷的存在感,就突然之间变了味…… 所以他非常纠结…… 其实,又何止是他? 茶楼数以万计的各路天之骄子,各路文道奇才,谁又不是感慨万端? 他们都是为仙果而来的。 他们全都为南海之侧的仙缘而激动万分。 林苏出现,当场就将难见难寻的仙果奇缘给搅成了四不象,让他们无比的失落,也无比的郁闷,还有几分不应该存在的庆幸…… 就在此时,天空一条人影落下,林苏周边的人一齐解脱…… 因为来的人是饶弈! 岭南学府院长! “饶院长!”四位公子一齐行礼。 饶弈对此四人视如不见,一步踏过,落在林苏面前。 林苏微微一礼:“饶院长!” “林宗师!”饶弈还了一礼:“林宗师亲身来到南海之滨,莫非早就知道有魔族为祸?” “事先并不知道,只是临时发现此仙果不对劲!” 饶弈叹道:“好一个临时发现,林宗师这一发现,真是功被苍生,德泽南海。” “岂敢岂敢!” 饶弈道:“林宗师愿意与老朽小酌三杯么?” “饶院长,请!” 饶弈来到他的对面,坐下,手轻轻一点桌面,道道金格宛若棋盘弥漫开来,四周的声音陡然完全静止,齐瑶也好,四公子也罢,似乎一瞬间被他远远地放逐,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下他跟林苏二人。 “此女,可信否?”饶弈托起酒杯。 他说的是齐瑶。 “可信!”林苏道。 “老朽失礼了!”饶弈手伸出,倒了一杯茶…… 茶壶一碰桌面,齐瑶似乎从放逐的远方,突然一步到了林苏身边。 她面前有一杯茶,正是饶弈给她倒的。 这是赔礼之茶! 这老头一来就将齐瑶放逐,此刻将她拉回,倒上一杯茶赔罪。 以他的身份而言,已是极其难得。 齐瑶出身王府,自然不是草莽之人,懂得这一层,微微欠身以示回应。 林苏笑了:“饶院长之弈道,离入界也只有分寸之隔吧?” “曲非烟已然入界,在林宗师面前也是小道,何况老朽还未能入界!” 突然提及曲非烟? 何意? 林苏目光抬起:“学生听闻,昔日院长与曲非烟乃是同科圣进士,同列三甲,随后更有‘北书南弈’之美名,不知……” 饶弈笑了:“林宗师不必试探,老朽虽与曲非烟同科,但并不同道!他修的是书,书之道,人之道也,老朽修的是弈,弈之道,心之道也。” 一句话,立场暂定。 进入正题! 饶弈托起茶杯:“老朽虽然远在南海之滨,但也知道林宗师乃是文道清流,格局通天,智计超群,不知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林苏托起茶杯:“饶院长又如何看?” 饶弈道:“魔族志在削弱人族实力,设下毒计害我文道天骄!” 林苏缓缓摇头:“如果魔族只是想削弱人族实力,他出手对付的不该是这些尚未成才的文道天才,而该是已经展露头角的人道天骄。” 饶弈勐地一惊…… 对啊! 魔族对付人族,各种毒计都属正常。 拿魔果当仙果,乃是最常规的方式,一点都不奇怪。 但是,选择的对象不对啊。 这些人何德何能成为魔族的盯中钉? 他们中,绝大多数连大儒都不是,只是有希望成为大儒而已…… “仙果之策,针对的对象带有随机性,并非一开始就直接锁定,这种方式,不是灭杀天骄的方式……” “养奸!”饶弈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极重! 他真正懂了这仙果之策! 不是所有人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 仙果之策不是为了灭杀人族天骄,正如林苏所说,如果它的目标只是灭杀人族中,有威胁魔族能力的人族天骄,就不该将目标锁定在这群还没成长起来的人身上。 仙果之策真正的目标是“养奸”!何谓养奸?字面意思就是它的解释!为魔族培养人族奸细! 这魔果带有控制之能,一旦吞下,此人就被魔族掌控! 此魔果还带有激发大脑活力的特异能力,所以服下去之后,真的会让人变得更聪明,此人还真的有文坛之上大放异彩的可能性,他们中进士的几率还真的会增加! 一旦这些人挤入大儒群体。 人族中坚力量之中,就混入了魔族的奸细。 这种方式比直接策反大儒强得多。 因为大儒已经功成名就,树大招风且不说,打动他们也相对难一些。 而没有成为大儒的举人,没什么名气,随便什么奇遇,都没有多少人在意。 而且他们眼前正愁着明年的殿试,在这节骨眼上,帮他们一把,能让他们真正记在心头,一份恩惠,外加一份控制,这内奸就真正养成了。 想明白了这一层,饶是饶弈这种老江湖,文道资深老前辈,后背都冒出了一层毛毛汗。 他难以想象,假如这条计策不破除,明年之后,进士团队之中,混入一堆魔族奸细,会是何种可怕的一幅场景。 “好阴毒的魔族,真正是让人细思极恐!”饶院长说出了一句带有现代色彩的术语。 是的,细思极恐! 这就是大家面对魔族阴谋的一贯认知。 林苏道:“魔族与人族数千年博弈,又岂有不恐怖之理?饶院长,你可知今日这个魔族的根脚?” 饶弈缓缓摇头:“老朽对魔族毫无研究,林宗师可知晓?” 林苏也是摇头:“此魔族虽然战力未必最强,但其破坏性极其恐怖,需要立即查明其根脚。” 她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她的隐蔽性。 前面已经说过,自从千年之前,魔族掀起轩然大波之后,人族对魔族的防范也是极严的,文庙有监测魔气之功,一旦发现,立刻反应,人族各道对于魔族同仇敌忾,一旦发现,群起而攻之,所以,在人族的地界,魔族断难生根,这也是人族得以安全的前提。 而今日出现的魔族,颠覆了这个定势。 她的魔性,完全隐藏,连林苏都无法探测,需要知道林苏的探测之能,真正是一个传奇,他的千度之童,洞察入微,连散发的魔气都可以直接看到,他的精神力秘术对于异种气机无限敏感,但今日,这两样世俗间闻所未闻的秘术,居然探测不了面前这个魔物,如果不是这“仙果”被他直接拿到手中,那今日这个魔物在他眼皮底下所做的一切事情,他都会忽视! 连他都探测不到的魔物,其余人如何能够探测? 没有人能探测到的魔物,就可以在人世间自由行走,想想又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 饶弈不是蠢人,他很快就明白这个利害关系,思考片刻道:“岭南学府之中,有一遗老,此老三百年来行走天下,专好收集各类奇闻奇物奇族的信息,或能回答林宗师这一问题,不若你我去拜访于他?” 专门收集各类信息的遗老? 林苏精神大振,但突然听到“三百年”这个前缀,他有点懵:“此老是修行人还是异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人族大儒,活不了三百岁。 三百岁的老怪物,要么是修行人,要么是异类,断然不会是人类。 第625章 三百年前吃那啥之人 但是,饶弈的回答让林苏大吃一惊,此老还真是人族大儒! 人族大儒如何能够活过三百岁? 饶弈也解释了,此老幼年时吃过“不死肉芝”,所以,他突破了人类的寿命桎梏…… 听到这个回答,林苏脸色很奇怪,似乎是牙酸的表情…… 齐瑶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又是激动又是骄傲…… 因为她男人跟顶级文道大儒在对话呢…… 一般年轻文人谁有资格跟顶级大儒平等对话?而她男人,不仅仅是平等对话,而且还占据着绝对的话语权,饶院长分析事情还没有他透彻。 但突然提到三百岁大儒的事情,还有他脸上牙酸一般的表情,让齐瑶有点不懂,她悄悄给林苏传音:什么是不死肉芝? 林苏回答了,不死肉芝是一种比较文雅的用词。其实这玩意儿真实面貌有点不太文雅……它是不死兽王拉的屎! 齐瑶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也觉得有点牙酸…… 我的天啊,那个三百岁的老大儒,因为吃了屎,所以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是好话,可吃屎…… 饶弈目光扫过二人的脸,补了一句:“到了黎老的地盘,还请两位莫要提及不死肉芝,这老头脾气很是古怪……”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林苏和齐瑶一齐点头! 这事儿跟脾气好不好关系不大,哪怕脾气好的人,也不喜欢别人揪着他吃屎的话题死揪啊…… 三人踏空而去,入了岭南学府。 十里茶楼里的人目送他们离开,表情甚是复杂。 万千俊杰同台,任何人站出来都会是人群的焦点,所以,每个站出来的人都会好好地露一手。 包括林苏在内! 如果事先有人知道林苏就在茶楼,如果事先有人知道林苏打算露一手,那九成九的人都会想到,林苏露的这一手,会是诗词。 但是,他不是! 他揭穿仙果本是魔果的大秘密! 他抬手一击,连饶院长这个半步文界都拿不下的魔物,被他直接干爆。 饶院长可是清高之人,即便是宁州知州想见他,都得看他心情好不好,但饶院长却落到了他的面前,主动见他。 两大文道传奇人物茶楼叙话,看似跟他们这座茶楼里的人近在迟尺,但其实,却远在天涯,因为饶院长以棋局“九宫”,隔开了闲杂人等。 这隔开,不仅仅是让众人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更是一种视觉上的隔离,在所有人眼中,这谈话的三人,就真的在云端之上。 人比人,真的是让人无比郁闷。 一时之间,满楼的文道俊杰,来自四面八方的文道天才,尽皆意气尽消。 当然,也有些人满是恐惧。 哪些人? 前些时日的幸运星,包括今日的幸运星! 就是那些已经拿到仙果,而且已经服下仙果的那些文道天才。 那个仙子已经证明是魔族,她送出来的仙果已经证明是魔果! 他们给吞了,能有个好? 果然,很快,几个大儒落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你们得立刻前往文庙,消除魔道邪崇…… 如何消除? 大儒的回答让他们当场崩溃…… 这就看你们的运气了,如果运气够好,魔物可能能够清除,如果运气不好,文山文坛文根就会全毁! 几个吓趴下的才子哭的哭,嚎的嚎,被软绵绵地带走,南风公子脸色一片惨白,他今天是真正玩了一回过山车(如果这世界上有这种项目的话),运气爆棚拿到仙果,按理说他得立刻吞服,如果没有林苏的出手,他真吞了,如果真吞了,他的文道之路搞不好就此终结。 这玩的也太大了,太凶险了…… 林苏和齐瑶跟着饶弈空中转体,落在一座古老的院子前面。 这院子有一块牌子,竖着写的,两排。 从右到左第一排是:“天下”。 第二排是:“观”。 饶弈手指这块招牌,微微一笑:“二位,这三个字如何读法?” 林苏目光闪动,还没有开口,齐瑶开口了:“天下观!这位老前辈很有气魄啊。” 饶弈笑了:“林宗师呢?你如何读?” 林苏笑道:“也许老前辈更喜欢‘观天下’!” 是的,天下观可以,观天下亦可,前者的“观”是名词,组合起来是一个地名,后者的“观”是动词,组合起来是志向,此老三百年间行走天下,记录各类奇闻异物,不正是观天下么? 饶弈哈哈大笑:“林宗师,想必会是这位前辈的知己也!这位前辈向世人标榜的,正是他观天下之志向。” 齐瑶的答桉虽然没有出风头,但她开心得什么似的,也许对于女人而言都这样,自己相公出类拔萃,她比自己出类拔萃更开心。 推开院门,里面的杂乱无章,让林苏一下子患上了密集恐惧症。 各种石碑,各种奇形物事,有的横七竖八地摆着,有的干脆半截都埋进了泥巴里,造型古朴的假山,掩映于杂物之后,名贵的观赏树种,被几块石头靠在其上,压得弯了腰,原本设计极富美感的小池,被石头完全填满,连水都容不下,在旁边冲出了一条新的水道。 怎么说呢? 院子绝对是好院子,住的人绝对跟文道风雅风马牛不相及。 “这里本是岭南学府最好的别院,被他弄成这幅模样……”饶弈轻轻摇头:“老朽多次打算亲自动手帮他收拾收拾,他还硬是不让……” 林苏眼睛睁大了,一府院长打算亲自帮他收拾? 这说明啥? 很快,他就知道是为啥了…… 进入内间,密集程度更是夸张! 全是纸! 各类纸张堆成了山,他一眼望过去,也亏得他的眼神好,才在几座纸山的中间位置找到了一个脑袋瓜子,此人坐在纸堆中间拿着笔写字,不夸张地说,纸真的快将他埋进去了,就只剩下个脑袋…… 院长咳嗽一声:“黎老!” 那个老头抬起头,看着饶院长,没有什么反应,事实上,他有什么肢体动作,估计也没有人能看得见。 “黎老皓首穷经,真是辛苦了,晚辈今日专程拜访,还带来了一位贵宾!”饶院长手轻轻一引,指向林苏:“这位乃是大苍文道传奇人物,青莲第一宗师林苏!” 林苏满脸堆上笑容,准备行上一礼。 但是,那个黎老脸色微微一沉:“老朽这里并无青莲,亦无宗师,还请二位文路高人莫要贵脚踏此贱地。” 我靠! 你老头也太不识情理了吧? 林苏眼睛睁大…… 饶院长紧急传音:林宗师千万别和他计较,此老性情孤僻,三百年未能破入文路,心中积怨甚深,对于大儒尚且有三分颜色,文位越高,他越是嘴臭…… 林苏理解了。 他的嘴臭还真不是吃屎导致的,他的嘴臭是过往经历让他不爽! 三百年未破入文路,又不敢骂圣殿,这老头内心都快成包了,看到比他文位高的人就不爽。 这性情是真的古怪真的偏执,但细思却也在情理之中,任何人被卡在文路境三百年,都会烦。 林苏点点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文位高低何足道?无欲无求品自高,老前辈以眼观天下,用心着天下,苏深敬之!” 这话一出,饶院长眼睛大亮。 面前的这个黎老眼睛也突然亮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绝妙之句也!林宗师还真是非同凡俗!” 林苏一句话,三段名言,纵然这老前辈看到二十岁的人入文路,满心的不爽,但终归也是文道上的人,抹不掉对于千古名句的喜欢,何况这千古名句,每一句都打在他的心坎上,让他无比的认同(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那延伸出来,应该是文位不在高,有真材实料就行,这正合他的心意),一时之间,脸色通透了不少。 脸色一通透对话就正常了,黎老补充道:“林宗师言我以心着天下,却不知是否知道,我所着者为何?” 林苏目光一落,落到了老头的笔尖…… 纸上写的是:“南阳城东,三十七里,有溪宽八丈,名香溪,香溪向东南,十二里为里城,里城之右,七十里为河城,中有山峰一座,名厉山……” 这是一部地理专着,详细记录大苍的地形地貌。 但是,地理是你这么记的? 全部用文字来记录,用东南西北来表达方位,用几里几里来区别距离? 不仅仅是这一张纸,他这满屋子的纸全是这样的。 我的天啊,你这样的地理专着,谁看得明白? 谁有心情来看? 凭你那乱七八糟的东南西北中,十里八里的,谁能找到哪个地方在哪里?你记载这个绝对是个史无前例的大项目,别人要看懂,更是要烧死天文数字的脑细胞…… 地理真不是你这样玩的。 他轻轻吐口气:“黎老所着,该是一部地理专着,详细记录大苍境内各地山川、河流、城池。” 黎老脸上有得意之色:“你且说说,老朽此部巨着若是完成,算是功泽千秋么?够得上开一文路么?” “咳……”林苏真没办法回答,如果违心地说是,他担心这老头在这条错路上一去不回头,如果说不算,他也担心这老头几百年的劳动成果被否决,一口气上不来。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第626章 二十三屋资料 唯有转换话题:“黎老,晚辈今日前来,是因为一件特殊事情,刚刚有魔族对人族施以阴谋,晚辈需要查清这些魔族的根脚,以确定应对之策,闻前辈收藏了各类奇物的资料,还望前辈赐予一观。” 黎老满心希望林苏给他一个安慰,等来的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心中这份失落啊,一时之间很是上头…… 他的手轻轻一挥:“自己找!” 饶弈目光抬起,看着满屋、外院的种种资料,直接头大:“黎老,你这……你这真没法儿找,你得给个指引……” 黎老撇撇嘴:“说得象老朽能找到一样。” 饶弈目瞪口呆。 “行了行了,看在你们也是办正事的份上,老朽就给你个指引,关于魔族的记载,应该是在三房到八房之间,当然,也可能是在十六房到二十一房,老朽真的记不清了……” 轮到林苏目瞪口呆了。 资料库居然有二十一房之多? 他算是看出来了,此老只习惯于八方收集资料,根本不擅长资料分类,收集的东西到处乱丢,自己可能真的找不着…… 这得配个秘书啊…… 没办法了,只能挑战下自己大脑里面那棵树的极限了…… 林苏不敢触碰眼前这个屋子里的任何东西,他担心这些用文字记录的地名垃圾信息,瞬间挤爆了他的大脑,沿着废纸山一路前行,里面就是资料库…… 资料库里的书籍才是真的书籍,林苏指头一点,大脑里面一片叶子生成,跟着是另一本,看着密密麻麻的各类古籍,林苏有点担心自己大脑里的这棵树,是否能容纳这么多,于是就进行了一个归类。 一分类,奇迹发生,同类的书籍自然归并,他大脑中新增三片树叶。 一片记录各类奇闻。 一片记录各类天材地宝。 一片记录魔族信息。 魔族信息还进行了现场筛选,只要跟魔族相关的信息,全都归入这片树叶,林苏乐了,果然是但凡头大的事情,一旦理顺了就会有意外的收获。 第一间屋子走完,林苏觉得自己成了这个世界的万事通。 紧接着第二间屋子…… 第三间,第四间…… 饶弈和齐瑶也进了资料库,他们进入之后,头是麻的,眼睛是花的,看着林苏这么走马观花地用指头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对于寻找到有用的信息,基本不抱任何希望。 第十七间资料库,林苏眼睛陡然大亮,但他掩饰住了这股子兴奋,一直将所有资料库,共计二十三间全部走完,然后再回来,装作无意的模样,拿起一本书:“找到了!” 饶弈和齐瑶同时大惊…… 两人凑近,看到了这本书上的记载…… “无心海无底渊,有魔曰‘赤司’,身为人形,男俊而女秀,其发血红,有控水之技,亦有控人之能,此魔最为恐怖之处,在于其隐匿之术,体内之血,可隔断魔机外泄,有藏于人间百年不察者,更有化身帝皇之后,祸乱天下者……” 饶弈道:“其发血红,有控水之技,亦有控人之能,是她吗?” 林苏点头:“饶院长请看,这里还有一则记载……” 他拿起旁边另外一本连封面都没有的书,翻开,里面也记载了“赤司”这种魔物,重点提到的是,赤司产的卵,有若仙珠,若在人体寄生,则此人将被其母体牢牢掌控。 “正是此魔!”饶弈眼中精光大盛:“居然是域外之魔,如何会出现在南海之侧?” 齐瑶道:“四海之上,乃是当年兵圣猎魔之战场,兵圣老人家所杀的魔物,就是域外之魔,此魔应该是当年的漏网之鱼。” 林苏道:“正是!虽然当年域外魔族被批量斩杀,但终归不可能全部除尽,总会有漏网之鱼,不过,这不是我们分析的重点,我们要分析的是……此魔物是如何越过人海分割线的。” 饶弈霍然抬头:“林宗师此言甚是,兵圣昔日一笔画下人海分割线,高等海族,高等魔物一概不可越界,否则,立被圣道所杀,这只魔物如何越界的?难道说人海分割线出了问题?”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这个想法一经提出,两人全都大震。 人海分割线,是人族与海族谈判的结果。 客观地说,人族占了大便宜,因为人海分割线,只规定高等海族、魔物不准入内陆,却并不限制人族出海。 只不过,出海的人族,不能使用文道伟力而已。 这是不对等的条约。 却也是人族圣人凭本事打出来的优惠。 这条人海分割线,保护人族不受高等海族的侵害,乃是人族最重要的一条线。 如果这条线出了问题,那事情就真正通天。 人族转眼间就会陷入被残杀的境界,千年前人族靠水而死的生存困境,将会重演。 饶弈和林苏解密到了这一步,片刻都不敢耽误…… 他们踏出小院,走到前面的悬崖,前方无遮无掩就是万里南海…… “林宗师,可精通明察秋毫?”饶弈道。 “略通!” 林苏并不精通明察秋毫这门文道神通,文道神通也是踏入文心极境之后随机而生的,有人生成的是明察秋毫,有人生成的是文道洗心,更有其他各种离奇神通。林苏不精通这个,但是,他的千度之童比最高明的明察秋毫更强十倍,他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千度之童,需要用到眼力的时候,往往以明察秋毫命名之,比如上次的四方山,他就言自己的千度之童称为明察秋毫。 “那我等就在此地,观一观人海分割线吧!”饶弈眼中光芒一闪,明察秋毫! 林苏眼中光芒也是一闪,千度之童。 文道神通之下,三百里外的人海分割线似乎一下子拉到了他们面前,两人认真观察。 齐瑶没有这门神通,作为修行人,对文道高人是有敬畏的,对文道是极其羡慕的,因为文道神通,远比修行法则更加离奇。 但如今她的心态已经变了,自己是不会这文道神通,但自家相公会啊,母亲说过,一个好女人是不能跟相公争短长的,只需要站在相公身后就好。 但她身后的黎老就不一样了,他看着两人在那里施展文道神通,他满心的不爽,滴滴咕咕的:有什么好炫耀的? 这话虽然挺轻,但林苏、饶弈和齐瑶都听到了,不过,没人跟他计较。 这老头三百年前吃了屎,嘴臭! 卡在文心境界一卡就是三百年,见不得别人破入极境,破入文路,诞生各种极境才能诞生的神通,也可以理解。 两人观察了好久,慢慢收回了目光…… “人海分割线完美无缺,并未出任何问题。”饶弈道。 林苏也表示认同。 人海分割线不是一般的线,这是兵圣昔日一笔划出来的线,这条线是虚影,看得见,摸不着,看起来什么都隔不开,但其实,它的阻隔极其强悍,天上地下全包,目前圣光充足,圣意弥漫,显然是完好的。 “人海分割线未遭破坏,高等魔族理论上不能越界,若要越界,有哪几种可能性?”林苏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饶弈道:“可能性其实还是很多,五道之中,虽然文道居首,但是,也不可忽视其余各道的存在,修行道上,亦可以道入圣,武道之上,可肉身成圣,还有各种修行法宝,或可蒙蔽圣机,归根结底一言以蔽之,只要对方层级够高,纵然圣人亲笔划下的人海分割线,依然可渡!” 这一点林苏是认同的。 这个世界,下限低得不可思议,比如说各类科技发明。 但它的上限也高得不可思议,比如各类神通。 文道号称五道之首,但也是相对而言的,境界相同的时候,文道的确碾压其余各道,但是,必须得考虑一个问题,人海分割线,并不是兵圣本体横在那里,它充其量就是兵圣留下的一道法则。 如果遇到以道入圣的圣人,如果遇到堪比圣人的魔尊,这道线如何阻隔?——两方境界差不多,一方是本体,一方只是留下的一道法则,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突然有个声音响起:“错!大谬也!” 四个字,出自黎老之口。 林苏和饶弈霍然回头。 黎老一脸的嫌弃:“亏你们还是文路高人,如此没见识的话也说得出口!其它道上的圣人出手,要越过人海分割线的确只在抬足之间,但决计做不到不让圣道察觉,唯有同根同源的文道手段,才能骗过圣人意志。” 林苏和饶弈目光同时大亮。 黎老所言,一下子破开了迷雾,说出了问题的本质。 人海分割线,文道圣人所留。 其余道上的顶尖高手要越过或许能够办到,但是,不可能不引起圣道意志的警觉,圣道意志会示警! 目前没有示警,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个魔族通过人海分割线的方式,用的是文道手段——有文道中人充当内奸,帮助此魔族越过人海分割线。 文道手段,同根同源,圣道意志没有将其视为敌人,才会忽视掉。 这,就是魔族越界最终的结论! 是一个可怕的结论! “如果是文道手段,最低限度该是何种文位?”林苏道。 “文界!” “文界……”齐瑶道:“大苍境内的文界好像也只有那么几个吧?全部查上一遍也不是很费事……” 她想得很乐观,她看问题的角度,只是普通人的角度。 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来看,的确是这样。 文界在文道上的层级极高,整个大苍摆在台面上的文界的确屈指可数,但是,林苏也好,饶弈也罢,却知道,账根本不是这么算的。 第627章 文界叛徒 人海分割线不是仅仅分割大苍国,它分割的是人族世界跟海族世界,大苍只是人族世界中的一个国度,九国十三州,其实都在人海分割线之内。 也就是说,假如大隅国的某个文界从北方跑到这南海之滨,搞一搞破坏,那是毫无障碍。 你只将目标对准大苍的文界,搞不好就会将方向搞偏。 更何况,文界还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多得多,每个国家摆在台面上的文界都不多,其实,有大量文界隐居世外,甚至还有很多文界已经破界,却因为种种原因秘而不宣。 比如说神秘莫测的“隐龙卫”! 林苏确定“隐龙卫”里有文界,但这些文界在外界一无所知。 一个月前,药王山铲除无间门据点时,动用了两个文界,就是陌生的文界,林苏有八成把握这二人就来自于神秘莫测的隐龙卫。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圣家,哪个圣家都有一堆的文界,如果胆子更大些,设想更狂野些,圣殿的文界就更多了,如过江之鲫! 可能有人会说,圣殿怎么可能? 但是,只要对世事了解得够深,看问题够全面,就会知道,凡事都有可能! 如果圣殿真的那么神圣、那么一尘不染,圣殿兵宫因何毁灭? 面对外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兵圣,又因何身陷困境,千年挣扎不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圣殿的水,远比想象中更深! 林苏、饶弈、黎老,都是成精的人,话题到了文道顶层的时候,就该适可而止。 饶弈长长叹口气,用一句话结束今日的行程:“人族魔族数千年争斗,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人族中出现几个内奸,虽是无可避免之事,但涉及到人海分割线,终究不可等闲视之,这件事情交给老朽吧,老朽去会一会打更人,告知此事,相信圣殿也会进行排查。” 这才是正路。 人海分割线被人以欺骗的方式越界,是对圣道的亵渎,打更人直通圣殿,必会将此事上报,圣殿手眼通天,或许有什么妙法,能够直接锁定内奸呢? 这就叫内部的事情,内部处理。 涉及高层级的文人,也需要更高层级的文人机构来进行处理。 饶弈踏空而起,去了。 黎老头低下,又开始写字。 齐瑶目光抬起,接触到她相公的眼神,用眼神问他,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林苏目光从她眼神里脱离,落到黎老头写字的笔尖上,轻轻咳嗽一声,老黎的笔尖略微停顿了一下,抬头不咸不澹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写字。 齐瑶传音:“相公,咱们也走吧,这老头好像是真的不太喜欢来客……” 也是啊,他们三人地位可不低,到你这老头这里来,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你硬是没泡杯茶,现在更好,连话都懒得说。 这样的客人做得着实没啥滋味…… 林苏还是开口了:“黎老,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自己都未定之言,想必亦是可有可无,免了吧,老朽尚有事务缠身,请恕不起身相送。”老头回答。 我靠! 你是真不知礼节啊! 不知道别人说“当讲不当讲”这话时,标准答桉应该是“请讲”么?你还来个“免了吧”!你见哪个文人象你这般颠覆?你开不了文路你活该! 林苏踏空而起,带着齐瑶返回宁城。 昨夜的客栈,某种别样气息依然在,齐瑶一进入房间就有点脸红心跳,给他烧茶。 茶递到他手上,林苏顺手抱住她的细腰,拉进怀中。 齐瑶满足地迎接他的亲吻之后,问了他盘旋在内心很久的一个话题:“相公,你刚才想跟那老头说什么呀?” “我想告诉他,他苦苦坚持几百年的路,偏了!” 啊?齐瑶好吃惊:“他的路……错了吗?我觉得这路不错啊,地理信息于兵事,于民事都极其重要,如果他能够用一部专着,来将大苍境内所有山川、河流、城池定位,我觉得真的是功德无量。” 她不是花瓶,她曾是大苍军的高层将领。 她虽然打仗靠的基本上是个人的莲花盛开,但她也懂得地理的重要性。 如果打仗没有地理坐标,那基本是瞎子。 如果民事没有地理坐标,那出行就全乱套了。 虽然这个世界的兵事很神奇,军旗所到之处,山川地理全都以投影的方式呈现,但终归有些地方,是军旗到不了的地方,这个时候,就需要地理方面的书籍了。 所以,她对于这老头所做的事情,非常认同。 但是,林苏却说这老头的路错了。 面对她的质疑,林苏给了解释:“他所做的事情,是对的,我没说他错,但是,他所用的方法不对,方法错了,也就偏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相公,你详细说说……” 林苏说了…… 他着作这本地理专着,根本目的是什么?是让世人对于大苍国的山川,河流,城池有个方位感,对吧? 但是,他用文字记录了整整三大屋的地理资料,你让人怎么查?怎么看?怎么去形成感观记忆? 没有人看得懂的地理,还是地理吗? 齐瑶懂了,缓缓点头:“的确是,我偷偷看了一页,我也觉得一头雾水,相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当然是有的!”林苏道:“可以画个图,叫地图……” “地图?”齐瑶兴奋了:“你画给我看看。” “我不知道大苍国境线,也不知道各州州线,就随便画吧,你知道个基本原理就好……” 他随意画了一个公鸡形状的图形,替代大苍国境线…… 里面弯弯曲曲画了几十个格子,替代各州州线…… 一条绿色的光影穿线而出,替代长江…… 另外几条绿色的光影,替代怒江、香江、春江…… 红色三角形代表山脉…… 画几个圈代表湖泊…… 黑色的线条代表官道…… 插只小旗子代表城池…… 齐瑶眼睛越睁越大,心跳越来越快…… 林苏在地图最上方画了个十字,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最后在旁边画了一小段线条,上面标注:比例尺,一千里! 代表着地图上这么一小段,是一千里路程。 齐瑶一跳而起:“相公,你开创了一门全新的学问!这门学问特别特别了不起,特别特别有用,真的……” 林苏笑了:“我连边界都搞不清楚,开创哪门子学问?这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小宝贝,你抽个时间将这套理论告诉那个老头。” 啊?齐瑶好吃惊:“我?” “是的,就是你!” “你去不行吗?你是文道宗师,你跟他谈这么深奥的问题才合适,我算什么呀?” 林苏神秘一笑:“你是南王府的郡主!一个王府要想在地方立足,仅靠一时的军功可不行,还得有文道的支持,岭南学府代表着南部最高的学府,如果能跟南王府挂上钩,对两方都有利。” 齐瑶有点小激动…… 她身为南王府的郡主,她知道南王府最大的短板在哪里。 南王府封王,靠的是父王当日一降。 这名声传出去其实一点都不好听。 京城那边没将南王府当回事。 宁城这边也是如此。 尤其是文道上的人,甚至对南王颇多贬损。 父王为何如此敬重文道? 发自骨子里的敬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一份姿态,用这种近乎谗媚的方式,换取文道上的认同。 多年运作下来,效果却也并不好。 而如今,相公给了自己什么? 一个向南部顶级学府顶级长老施惠的机会! 而且是以文道来施惠! 这种方式,比谗媚的方式强一万倍! 只是,她有一点点肉疼,自家相公的文道成果,就这样送人?她有点舍不得…… 林苏抱着她疼一疼,告诉她,你家相公文道成果一筐筐的,真不在乎这点歪瓜裂枣,这还在其次,关键是娶媳妇得给彩礼吧?我就拿这点成果来唬弄下你爹娘,骗你给我做媳妇呢,干不干? 齐瑶被他一哄,原则全成浮云,点头:干! 于是,林苏大白天的将她按倒,干了一回! 然后,跟她告别。 齐瑶带着对相公的不舍,带着一大堆礼物,返回了王府…… 首先是她娘。 她娘对她昨日一晚未回有很狂野的猜想,猜得肚子都快起包了,但齐瑶回来,穿着一件薄纱来到了娘的面前,王妃犀利的眼神第一时间锁定她的手臂,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臂上的那个小红点(胭脂版的守宫砂),王妃心放下了一大半,这玩意儿还在,事情不大。 齐瑶拿出了礼物,是阿婆给娘的几坛子酸萝卜。 王妃心中的小火苗开始若隐若现,有熄灭的趋势。 “你个死妮子,还敢一夜不归?真以为你娘拿不动家法么?”这或许是最后的硬气。 齐瑶抱住她娘的肩膀轻轻晃:“娘,他说打算帮我二哥通过殿试呢!” 啊?帮助二王子齐北通过殿试?这可是整个南王府最最重大的事情,这件事情,也是最最震撼的好消息。 这个超级无敌的杀手锏将王妃直接炸得弹了起来:“他说的?” “嗯,亲口说的!” 王妃长长吐口气:“太好了太好了,他呢?让你爹陪他喝点……” 他已经走了,官场上的事多,不过娘你放心,他既然答应了,二哥一定会金榜题名…… 第628章 地图开文路 齐瑶搞定了母亲,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王妃还坐在那里发愣,逮着身边的侍女一遍遍地问:“你说北儿会不会真的中进士?” 那个侍女表情有点奇怪,连连点头,顺着王妃想听的话儿走,但神态明显有些不对劲…… 她不是一般人,一般人也不可能在王妃身边几十年,亲如姐妹…… 她从郡主进门的时候开始,就感觉不对劲,目前还是二月,气温挺低的,郡主为什么会提前穿上夏装呢? 看到这守宫砂,她有点明白,哦,是有意显示你守宫砂还在…… 可是,也许是距离近了些,也许是她关注度高了些,她细细地看,才发现这守宫砂有点问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胭脂…… 我的天啊,郡主已经那个了…… 要不要告诉王妃呢? 可是王妃这么兴高采烈的,当头一盆凉水泼下去,大家都不痛快。 犹豫好久,她还是选择闭嘴! 齐瑶见到了她爹,她爹听说林苏已经走了,对于晚上的酒友跑了,深度惆怅,但是,齐瑶再度将二哥的事情告诉父王,南王呵呵呵呵乐开了花,没饮酒也有了三分醉态,一再表示我这个女婿啊,还真是找对了。 齐瑶担心父王修为太高,注意到自己胳膊上的猎腻,赶紧熘,下一站就是白天去过的小院。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黎老对她的到来,表示了欢迎,事实上,黎老也只对文位在他之上的人不爽,对于一般人,他还是挺有文人风度的。 尤其是齐瑶借花献佛,将林苏给她的白云边送上两坛之后,黎老脸色完全正常了。 齐瑶开始了闲聊,很有情商地投黎老所好,说黎老所做之事,功在千秋,利在后世…… 她还说到她以前行军打仗之时,最关注的就是地形地貌,总是跟当地人打听,当地人不识字,但他们用草根在地上画,用线条代表河流,用小石子代表城池,这种图不登大雅之堂,但胜在一目了然…… 她在那里说,黎老在旁边如世外高人般地捏须微笑,突然,黎老的微笑僵硬了…… 齐瑶告辞而去的时候,黎老还如同一尊木凋一般呆呆地坐在原地…… 当天晚上,月起星沉! 突然,黎老一跃而起,手中金纸之上,出现一幅地图,天际光芒大盛,一条青光大道横贯天地间,圣音响起:“大苍黎周,开创地图,地理之道上,立下新篇,破入文路!” 圣光灌体! 光芒映照了半边天空! 整个宁城全都炸了…… 岭南学府更是炸了…… 这个三百年未破文路之老儒,这个大儒境界年龄空前绝后的人,终于破入文路了! 岭南学府,从此有两个文路! 饶弈冲天而起,第一个出现在黎周面前,长身一礼:“老师今日破入文路,真正可喜可贺!” 他是发自内心的畅快。 黎周,曾是他的师长级人物,没办法,人家年纪摆在那里,但凡岭南学府之人,几乎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这就带来了很大一个难题,那就是饶弈不知道自己称呼他。 他是文路,黎周是文心,文道之上,等级森严,按圣殿之规,文路之人,不能自降身份,称低文位之人为师(除非是走过正规流程的授业恩师),可不称“师”,又有些失礼,所以多年来,他只能称黎周为“黎老”,黎老对他的态度忽冷忽热的,让饶弈多少有些不自在。 今日,黎周破入文路。 称呼从此顺畅了。 其次,黎周破入文路,岭南学府也就有了两个文路,声名大振。 于公于私,饶弈都是真开心。 黎周满脸笑容,纠结三百年的心态完全放平。 看来不是圣殿不近人情,根源都在自己身上,他这么多年入不了文路,只因为他那套东西是真的有问题。 今日破踏这道关卡,他平生大愿真正实现。 三百多岁的老头,开心得象个孩子。 “院长,老夫得去拜谢一人,你同去否?” 饶弈:“拜谢谁?” “南王郡主齐瑶!” 啊?饶弈惊呆了:“老师,这是为何?” 黎周四十五度角看向天空:“世间有一字之师,老夫也有一语之师,今日得她一语点拨,茅塞顿开,始有地图开创,圣云:一草一木一言一行尽可为师,诚不我欺也!” 两大文路星夜拜访南王府。 消息一经发布,宁城满城尽皆石化…… 宁州知州荀知贤四十五度角遥望京城,内心悄悄徘回…… 南王府竟然踏出了这一步! 怎么可能踏出这一步? 难道说,陛下针对南王府的计划外泄了? 要不,就是南王身后有高人! 敏感地捕捉到了某种契机…… 林苏此刻,已经踏入了南海! 站到了人海分割线上…… 他看到了岭南学府升起的那道圣光,他见证了黎周的破入文路,他知道南王府跟岭南学府正式开始了结交。 他,其实就是南王府身后的高人。 可是,他并不知道陛下和荀知贤有什么针对南王府的阴谋。 他这步棋其实是调整的结果。 他在黎周小院时,本意是想现场进行点拨,将黎周这个顽固了三百年的老顽固点醒,但这老头太不近情理,林苏有点不爽,于是就甩手而去,心中一动,临时给南王府送上一个大礼包。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计策只是临时的,想得也没那么深远。 但是,他绝对想不到,这一步,在日后的棋局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 林苏站在人海分割线上,遥望碧波浩渺的南海。 人海分割线,圣人所留,是人海两族的协议,高等海族不准过线,可以说,这条线,保护了人族整整一千年。 这条线是谈出来的,但也如李归涵当日所言,其实是打出来的。 兵圣以强绝至极的战力,几乎将西海龙宫一举荡平,连带西海龙宫属下的七十二海族,也几乎灭绝,真正将海族给打怕了,海族才主动签下协议,受这个约束。 这一点,从这条线的规则其实就可以看出来。 协议就一条:高等海族不准越界! 并没有对人族进行任何约束! 所以,它本质上就不是个双边协议,是单边的! 单边、不对等的协议,折射出当时兵圣的强势,也折射出海族的妥协。 但是,字面上的协议永远都不是真正的核心。 真正的核心是:人族,其实也是不能过界的! 为何? 因为你过了界,就是脱离了协议的控制范围,生死就凭本事了。 人族最强悍的技能是文道,这条线外,文道清零! 人族是陆生动物,陆地上或许还能与海族以修行实力抗衡,到了大海之上,你的战力如何与水生水长的海族硬抗? 海族只是被打怕了,并不是驯服了,千年仇恨可一直都在!他们一直巴不得你人族过界! 你自己越界而入人家的地盘,没有任何制约的情况下,你能有个好? 所以,正常情况下,人族如果脑袋没坑,就不太可能越界。 尤其是文道天才。 而如今,大苍文道第一天才林某人,偏偏就踏过了人海分割线,身着一袭白色衣衫,踏波而行,跟一个逛窑子的风流嫖客只差一把折扇。 他不是闲得作烧。 他更不是自恃修为高绝。 他只是想解开一个谜团。 刚刚过去的魔族风波,让他意识到这道人海分割线外的海域,或许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 当年兵圣手下的漏网之鱼,或许正在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聚集,或许在酝酿着某种可怕的阴谋。 风平浪静的南海,决不是真的风平浪静。 人族的歌舞升平,决不是真的高枕无忧。 大苍不能象当年的清王朝,面对外界的工业革命如此麻木,就算不能阻止外敌的入侵,至少也得知道外敌在做什么。 如果是目前这种皇帝昏庸,百官如狗屎的大苍国,他完全可以不管。 但是,大苍国的大收官快到了! 他要亲手终结腐朽皇朝,他要改变整个大苍的国运! 大苍的事情,很快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所谓皇帝的事情,而会是陈王跟他的事! 他可不希望费尽心机,将大苍国改换门庭的时候,突然迎来大海深处完全没有准备的危机。 所以,他今日跨过人海分割线,是为将来奠定基础,至少,有所准备…… 然而,大海广阔无限,他又如何知道何处有玄机? 唯有一个地方,能够得到相对准确的资料…… 哪里? 东海龙宫! 而且他还有一个很好的理由! 他当日跟龙问天有约在先,三个月内入东海龙宫,与他一起上龙门天梯,开启远古龙门! 这三个月时间,是龙问天此生开启龙门天梯唯一的时间窗口。 因为他的修为已经接近象天法地,一旦突破象天法地,他就丧失了开启龙门的资格。 当日两人上龙门天梯,将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依然只能登到八十四级,距离一百零八级的天梯尽头差距遥远。 但是,今日已经不同。 林苏窥空境界已然从初期跨入了后期,实力十倍提升,初步拥有了天梯登顶的可能性。 林苏脚下一动,脚下的大浪陡然平息,宽广无边的南海,似乎在他脚下开辟了一条通道,沿着此通道,他一路驰向东海。 第629章 巫雪入海 第一日,他没有遇到任何生物,大海于他,似乎只是一座荒原。 第二日,他遇到了几头海怪,海怪看到他,兴奋地扑了上来,打算享用一顿美食,但是,林苏比海怪更加兴奋,手中剑起,呛地一声,很快,海怪的内丹在他头顶滴熘熘转,林苏托着一块海鲜肉,以真元之火烤得喷喷香。 第三日,他坐在一头海怪的头顶,手里摆弄着一支晶莹美丽的竹笛。 这笛子,非同凡响,主要是它的材料难见难寻,乃是瑶池圣女送给他的那根逍遥竹。 这竹子做成一笛子,林苏第一次吹,就展示了奇特的威能。 什么威能呢? 不管他真元如何加,这笛子都可以承受,不需要象原先的普通竹笛那样,需要刻意控制力道,担心一不小心就吹碎。 他心思畅快了,声波在宽广无边的大海上肆意汪洋…… 一首《回家》被他演绎出全新的滋味。 就连他脚下的那头海怪都被吹麻了,居然带着他回家…… 林苏一曲吹完,才警觉这头海怪似乎跑偏了方向,几大脚踢下去,这海怪清醒了,出了一身汗,背着林苏屁颠屁颠地将方向更正了过来,后期将速度加快了一倍。 它如此卖力地讨好,林苏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于是,直到他看到熟悉的东西海分割线的时候,这头海怪还是完整的,没有缺胳膊少腿…… 林苏脚下一起,最后甩了这头堪比妖王的六级海怪一脚,这头海怪连滚带爬,快速回程,如果它家里有香桉的话,估计会回去烧香磕头,感谢祖宗八代保佑它捡回了一条命…… 东海之内,潮升岛外三百里…… 一场大战正在展开…… 哦,不,不是一场,是两场大战同步展开…… 轰地一声,一个如同球形的物体狠狠撞上空中的一道红光,球飞出,红光也洒满了整片海域,那个球一声怪叫:“我r你祖宗八代,你烧我头发,老娘跟你没完!” 通地一声,又撞了上去,这一去,直接将下方的海水完全带动,化成一个巨形水球,泼拉一声巨响,蒸气冲天,如同一大块烧得通红的铁,被按进水中一般。 一只火红的小鸟从海中飞起,狼狈不堪。 但此小鸟儿一声长鸣,身躯陡然扩大,化成十丈羽翼的巨鸟,翅膀一震,层层火浪从它翅下飞出,卷到它面前的海水瞬间蒸发,它再度将那只皮球通地按进了大海。 皮球一弹反卷,带起更大的浪,用娇嫩的女声,发泄着根本不象女人的狂野,再次日那只大鸟的祖宗…… 另一边,两个正常的女人打得更加激烈。 一个女子现出千丈身躯,素手轻扬,覆盖方圆百里海域,海域虽然辽阔,但她就如同高在上的云霞一般,看似轻描澹写,但每一击,都是分海如分纸,犀利得无与伦比。 她的对手,是一个身着紧身衣,身材爆炸的女子,她的身影之变幻,简直非人力所能为,真正是万丈空间之内,随心所欲。 看似千丈法躯的女子掌控万丈海域,但其实,根本碰不着此女的半分毫发,甚至此女还渐占上风,下方的万丈海域被她悄然夺走控制权,这片海域开始变得虚实莫测。 实的部分,是真正的海。 虚的部分,是这女子的神域演绎出来的假象。 这神域假象太恐怖,随时随地都会以各种让人想不到的方式,发起致命一击。 巫雪越打越觉得是见了鬼了! 面前这个女子分明只有半步象天法地,但她的身法,她的强悍,她的神域,全都匪夷所思,自己这个巫山宗绝代天才,走遍整个大苍,都没遇到过对手,横跨万里,远赴西北万里冰川也只遇到过一个对手,自己跨境击败对手的事情经常有,毕竟自己是天才嘛,越级上伐的事儿该自己干才对,但现在怎么回事? 她被一个比自己修为还低一级女子打得有几分招架不住,要是被击败那还了得? 不能跟你在这海面上纠缠,我上陆地,到了陆地,我弄死你! 巫雪打出了真火! 手一起,巫山云雨问归途! 归途诀一出,大海之上,方圆百里之内的云彩化成一把巨刀,一刀横扫,百里海域直接清平,她一步踏出,落在三百里外的海岛之上。 脚踏三尺硬地,巫雪心头大定! 但那个女子一声龙吟,突然化为巨龙之形,无边海域陡然升空,小岛四周全是高达千丈的巨浪,凌空击下,巨浪之中,万龙争渡,气势之雄,整个小岛摇摇欲坠…… 巫雪大惊,这是孤注一掷么?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声音传来:“红仙子,怎么是你?” 这声音好熟啊…… 巫雪微微一震。 空中席卷的海浪也陡然停下,巫雪的视线之中,看到空中的那条巨龙突然变回了原来的女子模样,此女子遥望海面,冷如冰霜的脸上竟然有几分激动…… 那只火红的大鸟翅膀一收,突然变小,虚空而渡,停在来人面前,它,正是巫雪的同伴,当日春江之上的那只朱雀。 朱雀小红眼中流露出惊喜,因为她突然看到了林苏。 那只跟朱雀对打的皮球也勐地弹了过来,用巨吃惊地眼神看着林苏:“嗨,是你呀?你认识这只鸟?” “小魔女,你怎么跟红仙子干上了?你们这是在干啥?” “说了一百遍了,我是东海大魔女,大魔女! !你再说小,我c你祖宗十八代……”小魔女咬牙切齿。 巫雪眼睛睁得老大,我的天啊,我没看错吧? 是他耶! 而且他还认识那只皮球……哦,不,那个小魔女。 林苏拍拍小魔女的脑袋,扫一眼她的胸:“好好好,我不惹你行了吧?你是大魔女,你哪里都大行不行?” 小魔女满足了:“行!” 林苏目光投向面前的小红:“红仙子,雪仙子呢?” 小红一只翅膀翘起,指向一个方位…… 林苏目光一抬,看到了满天的云彩,然后,就看到了巫雪大如山岳的那张巨脸…… “嗨,雪仙子,你怎么在这?我想死你了……” 巫雪看着嬉皮笑脸的他,听着这句一开场就带点不知深浅的话,不知是什么滋味…… 林苏目光很快被另一条人影吸引:“嗨,六公主,你也在啊?你们也在打架么?别打别打,都是自己人……雪仙子,你的脸收一收,你虽然依然美得惊心动魄,但这张脸实在太大了。” 巫雪身影一震,千丈法躯直接化为正常人。 无声无息间,空中的龙影落在她面前:“你是他的朋友?” 巫雪也盯着她:“你……你也是他的朋友?” 龙影笑了:“看来还真是一场误会,苏公子的朋友,不是东海龙宫的敌人!小女子龙影,见过雪仙子!” “你是东海龙宫的……六公主?”巫雪道。 “是!” “你怎么会认识他?……嗯……你为什么叫他苏公子?” “你们人族莫非对‘公子’二字有什么特殊的忌讳?我应该叫苏少侠么?”龙影不懂。 巫雪嘴儿半开,没有回应,她说的是姓而已,而龙影理解成了称呼。 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跟东海龙宫打交道时,没用真名,用了化名! 这是他的秘密! 作为一个稍有经验的江湖人,就该遵守一个底线,保守别人的秘密。 既然他没打算公开自己的身份,就不能随意公开。 巫雪脚步轻移,出现在林苏面前:“你怎么来了?” 林苏简简单单实话实说:“我与东海龙宫圣子有约,所以特来赴约。” 巫雪心头大震,我的天啊,龙宫圣子?这逼格一下子提起来了,龙宫圣子,那是比人间太子还牛b人的物,以林某人状元郎的身份,结交人间太子尚是正当名分,这跟龙族太子都结交上了,层次那是相当不低。 龙影在旁边喜笑颜开:“苏公子真是言而有信之人,我兄长自从上次分别之后,就翘首而盼,盼望苏公子前来赴约!今日公子真的前来,我兄长还不得开心坏?” 还不仅仅是赴约,还是让龙宫太子开心坏了的翘首期盼…… 巫雪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跟他一别接近两年,对他的消息基本没了解,现在看来,这段时间他玩得很熘啊,都跟东海龙宫勾连上了,而且还是高端勾连…… 林苏也问了巫雪为何来此,其实这也是龙影比较关心的事情…… 巫雪也实话实说了…… 当日她将林苏送到海宁之后,就去了北地冰川,感悟水之规则,北地之水,至硬至刚,但那并非水之常态,于是她就想来看看汪洋大海,感受水的另一面,没成想,刚刚入东海,就撞上面前的这二位,没由来地就打了一场…… 龙影轻轻一笑:“雪仙子,此事也是事出有因,近来东海并不太平,西海龙宫的人,派出各类人等前来东海,个个不怀好意,雪仙子修为如此高深,我误以为你是西海龙宫那边的人了。” 话说开了,矛盾也就没了。 第630章 曾有血棺万物生 龙影是个懂礼之人,邀请巫雪去龙宫,请她喝上一杯以示歉意,巫雪心动了。 龙宫,那是玩水的老祖宗。 她悟的是水之法则,兴许龙宫一行,能对她的修行起到关键作用呢…… 龙影手轻轻一挥,一条巨大的狂海金鲨浮出水面,它背上竟然是一座楼,四人一鸟踏浪而起,落在这座楼上,几个水族侍女不知从何处钻将出来,给他们泡茶…… 小红鸟眼珠熘熘地转,很是惊奇。 巫雪其实也挺惊奇的,但她自重身份,决不肯在异族面前暴露自己的惊讶,以免显得没见识…… 巨大的金鲨背上,空间很是开阔。 巫雪肩托小红鸟站在船头,龙影和林苏却站在另一侧,似乎在说着什么…… 巫雪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心里有点怪怪的。 什么意思? 我跟你认识比这异族女子早吧? 我跟你一样同属人族,而这女子是龙族对吧? 没理由你们对话,还瞒着我吧? 她的目光偶尔瞄过去,不知何时有了点不对劲的味道。 这份眼神,林苏没看见,龙影没注意,但她妹子,东海小魔女龙月亮看到了,龙月亮尽管个头不大,但心眼儿出奇地多,早就在猜测那个坏男人跟这美女之间的关系了,林苏开始一句:雪仙子,我想死你了,让小魔女没来由地有几分不爽,那个女人有什么好?胸没我姐高,长得……也不算比我姐美,打架还没我姐勐,那个时候还是我姐的对头!你不想我姐想死她?那就是不给我东海龙宫面子! 我来搞破坏…… “你这次过来,打算跟我兄长登天梯么?”龙影一句话悄悄钻进林苏的耳中。 这也是她不敢敞开来说,只敢神识传音的原因。 因为这件事情是绝密,除了东海龙宫和他本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知晓,龙门天梯,事关重大,在没有成功之前,万万不能提前暴露,否则,一定会引来西海龙宫那帮人的忌惮,一定会想方设法搞破坏。 为何? 因为东海与西海是敌对关系。 一旦东海龙宫找到远古龙门的秘密,实力必定突飞勐进,对于西海而言,是灭顶之灾,西海那边如何能接受? 龙门天梯非一般人能登,龙族千年来都没有能登天梯的俊杰,所以一般情况下,没有人将阻断天梯之事当成任务,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现在情况有变,上次二人登上八十四级台阶,引来万龙争渡的千古奇观,让他们看到了传说成为现实的三分可能性。 一旦西海龙宫知道龙门天梯实现的可能性,维系在林苏身上,他们一定会釜底抽薪,将林苏这根钥匙斩断! 林苏直接点头。 龙影一下子兴奋了:“有几分成功的可能?”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想应该能成!” 龙影大喜:“如果真的成功,东海龙宫真的可以打破千年枷锁……” “我也有一道枷锁,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助我打破。” 龙影道:“你说!只要是我们能够做得到的,纵然举东海全宫之力,也一定助你完成。” 在她看来,这就是交易! 林苏道:“近来人族那边出了一些事情,有魔从海上来,我想知道这些魔物的根脚……” 他把当日南海边发生的那件事情说了一遍…… 龙影眉头紧锁:“赤司!我知道这种魔!一个多月前,我还亲手斩了一头!” 什么?林苏大惊:“这种魔,也将魔爪伸向了东海龙宫?” 正是! 龙影说了…… 自从她父王踏入源天第二境之后,整片海域似乎掀起了一股莫名的风潮,东海四周开始密集出现各类敌人。 有西海的人,可以确定是想搞破坏的。 有南海的人,应该是刺探情况的。 也有魔族的人,不仅仅是你所说的这种赤司,各类魔物都有…… 其中的赤司,就是威胁比较大的一种,因为这种魔物能够隐藏自身魔气,伪装成各种海族,她亲手斩杀的那一头魔物,就是伪装成受伤的人族美女,被巡海夜叉带入了东海禁区,刺探到龙宫消息之后,潜逃! 还真被她顺利地逃出了禁区。 可惜碰到了龙影。 龙影在禁区之外的升潮岛修炼神域,顺便监测全域,发现这头魔物,当场格杀…… 至于海上魔物的根脚,龙宫长老们早就在探查,探查的结果很惊人…… 海上的魔物远比想象中更多,而且与南海龙宫、西海龙宫都有勾结,甚至有迹象显示,南海龙宫属下,有一支以魔物组成的队伍,他们借魔物的各类奇诡技能,扩充自己的力量。 而魔物,借他们的势力,保护自己,两方各取所需。 除了这几大龙宫之外,还有几座岛,里面鱼龙混杂,有无数的魔物隐于其中,而最恐怖的地方,当属无底渊。 那是在南海与东海交界处最深的海下,有一座海底古城,存在了无数年,实力不可测度,就连龙宫高手,也不敢轻易涉足,因为里面极有可能存在数万年沉睡的超级巨擎,她父王、在整片海域都可以横着走的超级高手,当年突破源天境之后,去过那里一回,亲眼见到了各种妖物、魔物,还亲眼见到了一个残缺的上古战场,在那座战场,父王也经历了平生唯一一次惊心动魄的生死之危…… 说到这里,龙影停下了,似乎又被重新拉回到一段恐怖的记忆…… “是什么?”林苏道。 “……一具棺材!血色的棺材!棺材之上,三个字,万物生!” 林苏大吃一惊:“万物生!怎么会是这具棺材?” 龙影也吃了一惊:“你听过这个名字?” 林苏轻轻吐口气:“不仅仅是听过,我还亲眼见过……我在雁荡山曾经见过这具血棺,谁能想到,这玩意儿不仅仅上天,还会入海……” 他们一交流起来,时间跨度蛮长的。 另一边,小魔女龙月亮眼珠子转了几个来回,凑到了巫雪的面前。 她这一凑近,巫雪肩头上的小红毛都炸了…… 龙月亮手一抬,一颗大大的红果子递给小红,这果子上有一个清晰的牙印,分明是她啃过一口的…… 小红看着这颗啃了一口的红果子,有点怀疑鸟生…… 龙月亮抓住她的小脚,将这小脚上的利爪当成鱼钩,将果子挂上,算是跟它完成了讲和。 然而对巫雪露出了传说中的笑脸:“雪仙子是吧?你跟他是朋友啊?” 巫雪眉头皱一皱,舒展,点头,微笑…… “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跟他怎么认识的?巫雪脸上的表情有点紧,怎么说呢?她当时全身光熘熘,元神不能归位,真没想认识谁,但是,有个混账流氓硬是跳到了她身上,从下到上,认真研究了几个来回,研究最仔细的地方是她最羞人的地方,他用手指摸,好像还试了下咸澹,她当时真想弄死他啊,可她动不了啊,最后,后知后觉的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跳下她的身体来了个逃之夭夭…… 这就是认识的过程。 全天下谁提这个,她跟谁拼命的过程…… 但面前这个小不点偏偏要提,这是讨打么? 能打么? 现在自己是客人呢,还没进龙宫的门,先将龙宫的小公主揍一顿,她有点不确定合不合龙宫的规矩…… 龙月亮察言观色:“雪仙子,你跟这流氓认识的过程有点不好开口么?其实我也是……” 我的天啊!你也是? 巫雪好吃惊,他耍流氓居然耍出了海,在这么个小不点身上都来这一手,而且她还根本不是人族,你变t啊…… 龙月亮叹了口气,揭晓了答桉:“知道我第一次遇到他,他在干嘛吗?他按住一头母海猪在那里吭吭哧哧的,这真不是人干的事,想想都臊得慌,真不好说出口……” 巫雪小嘴儿张开了,满是不敢置信…… 小红鸟眼睛睁得熘熘圆,似乎也不敢置信…… 龙月亮看到这幅表情很是满意,今天让你见识见识我东海大魔女的搅局之能,当初你苏某人入龙宫,登了大半截龙门,原本应该威风八面的,还不是我编一个流言,让你灰熘熘的? 今日我拿这个来刺激下这个人族仙子,看你还有脸跟他玩亲密,你敢跟他玩亲密,你就是将自己的身份拉到母海猪那个层次去…… 林苏和龙影那边的对话戛然而止,龙影眼睛有点大,林苏满脸黑线横流,咬牙切齿:“六公主,咨询个事儿!” “你说!” 林苏道:“进龙宫之前,先将你妹子揍上一顿,算不算是犯了你龙宫的禁忌?” 龙影忍住笑:“站在姐姐的角度上来说呢,任何人揍我妹子我都得跟他拼命,但站在客观公正的立场上说呢,我妹子一天不挨揍,那是满身不舒服……所以,接下来发生什么,我一概没看见。” 小魔女霍然回头,嗅到了危险气息…… 唰地一声,林苏伸手,抓住小魔女的头发直接拎了起来,小魔女拼命挣扎,但在林苏手下,一切都是徒劳…… 啪啪啪…… 第631章 逍遥笛下故人来 一顿打屁股的声音中,夹杂着小魔女的咬牙切齿,你敢打我屁股?你敢连打两次?你敢连打三次?……我c你祖宗十八代!……姐姐救命啊!……你个臭流氓你记住,你这不是打屁股,你这是摸本大魔女的屁股……放开我!你今天得罪我了,你非得给我吹首新曲子我才原谅你…… 林苏怔住了,所有人脸色都很奇怪。 表现最诧异的当属巫雪! 我的天啊,我看到了什么? 这个文道天才打这个小魔女,用的分明是武道! 他,怎么可能拥有窥空的武道修为? 我一定是中了什么幻境迷域…… 龙影号称什么都看不见的誓言破了,转了头,眼神很亮…… 妹妹说了一句正经话! 啥话?给我吹首曲子我原谅你…… 他的曲子,那是龙影心念念的东西,仅次于开远古龙门……哦,不,甚至比开远古龙门更让她激动,因为远古龙门能不能开完全是个未知数,而他的曲子,是姐妹俩无数次感慨的真实存在。 她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曲。 她们甚至都想象不到,人世间会有这么好的曲,他的曲子差点将妹妹给毁了,为啥呢?妹妹前段时间瞅着人海分割线,都想越界了,她说人间的曲子太不可想象了,她想去人间听曲! 为了听曲儿连命都不想要了…… 林苏也有点惊讶,怎么我觉得画风突变? 刚才又是恐吓又是痛骂,折腾得要死要活的,怎么突然扯到曲子上去了? “你刚才说我什么了?还想听曲?”林苏狠狠瞪她,海母猪这则流言是他进龙宫之初被她编出来的,因其无底线的下流和极度的花边,具有极高的流行属性。在龙宫时他就感受到身边人非常异样的目光,他在龙宫光辉伟岸的形象被一则流言搅得面目全非。 而现在,这个欠揍到骨子里的小魔女居然跟在巫雪面前继续编,要是将这流言传入人世间,那还要不要人活了? 归根结底一句话,这则恶毒至极且花边无穷的流言,必须得第一时间从根源上破除掉。 小魔女第一时间听出了弦外之音,全身陡然通电了,听这意思,听曲子还真有戏? 她立刻立场大改:“我什么都没说……哦,我说跟海猪乱搞,不是说你的,真不是……” “说谁?” “我哥!” 林苏瞠目结舌,有片刻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真是我哥!”小魔女坚定地补充:“我嫂子都没意见,你不能有意见,真的……” 哐! 龙影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转身不见了,对自家妹子的无底线行为,深表无语。 林苏长长吐口气:“算了,我可以代表我自己揍你,真没理由代你哥揍你……行吧,我可以给你吹首新曲子,但是,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你说!”小魔女开心地在他手下弹啊弹,脸蛋都红了。 “第一句话,你刚才编排的故事,跟我没关系,其实……跟你哥也没关系,完全是你在胡说八道!” “嗯,我承认,我真的是胡说八道!”小魔女一口答应。 “第二句话,我今天没有揍你!” “怎么会?我们曾经一路历险,是战友,我们很亲密,刚才的互动我很愉快……” “第三句话……算了,没有第三句话,我给你吹首新曲子,吹啥呢?……来首《似是故人来》吧!今日咱们四人,哦,不,五人相聚,可不就是似是故人来吗?故人相逢,一曲泯一切恩怨纠葛,打过架的,打过屁股的,编过谣言的,统统消个干净,行不行?行我就吹,不行拉倒……” “行!” 小魔女第一个点头。 龙影第二个。 巫雪眼睛亮晶晶,有心想问下林苏,你还会吹曲子?但她却也知道,这句话如果真的问出来,估计就会被面前两女看轻,你连他这点底线都不清楚?算什么故交? 所以她没问。 也只有小红没有反应,她此刻是鸟儿,她不能开口说话,而且她心里也有点迷湖,不知道说什么,听曲儿?什么是曲儿?象黄莺那么叫么?她觉得她有点不能想象,林苏把脖子伸长做鸟叫是个啥形象…… 小魔女见小红没反应,有点急了,伸出手,将小红的脑袋按了一下,代她作出了回答。 意见至此完全统一。 林苏吹一曲,过去的一切全都当作没发生…… 包括两边刚刚打的架,包括林苏刚刚打的屁股,包括小魔女刚刚编造的谣言…… 林苏手一抬,逍遥竹笛在手。 笛一横,洁白如玉的逍遥笛横在他的唇边。 张口一吹,一缕轻音起调,瞬间迷醉了满船人。 龙影眼睛第一时间闭上了…… 龙月亮手中的录音贝第一时间启动了…… 她们充满新奇,更充满惊喜,因为她们听过林苏的《山歌好比春江水》,被那优美到骨子里的曲调洗过脑,满脑子都盘旋着熟悉的曲调,在她们的认知中,已然认定那就是曲道唯一的旋律标准,但今日,这标准被改写了,今日的曲,跟当日的曲完全不同,当日如果是欢快流畅的春江水,今日就是让人心醉的烟雨江南,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带着缠绵百结的情愫,女人啊,不管打起架来有多么不象个女人,心里终归是有女人味的,女人都喜欢这一口,她们更是如此,从来没有听过人间真正妙曲的龙族女子,一听到这至高殿堂级人物都目瞪口呆的神曲,岂能不沉迷? 巫雪就不同了,眼睛第一时间睁得特别大…… 她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吹曲子? 而且一出口就是比仙乐都美八分的神曲! 她虽然很少下山,她虽然很少在人间行走,但她见多识广绝对不是孤陋寡闻,她出身于巫山宗,巫山女多男少,乐曲比哪个宗门都玩得熘,至少有一半的弟子喜欢乐,巫雪岂是没有听过妙曲的人? 但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动听的曲! 每个音节,似乎都能渗入她的骨子中,每个转折,似乎都轻轻撩在她的心尖,她不行了,她崩了,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一眼盯着他的诗呢?虽然他的诗成七彩,也让她这两年每每沉迷,但现在她突然发现,相比较七彩诗甚至传世之诗而言,她更喜欢他的曲! 当初要是知道他会吹曲,她一定不要他的诗,让他将这美妙的曲子从春江一直吹到海宁…… 小红更不行了。 它不知何时落在了林苏的肩头,歪着脑袋盯着这只逍遥笛,恨不得一头钻进去…… 笛音终于静止了,满船之人,包括龙影,包括龙月亮,包括那些端茶送水的海族侍女,个个如在梦中。 巫雪长长吁口气,醒过神来,一眼就看到了林苏肩头的小红,小妞儿心头一跳,我靠!小红你啥意思?莫非人家一首曲子就将你给拐了? 你是妖王,六境妖王虽然不是特别值钱,但也是妖王好吗?有点出息行不行? 一声令下,小红回来了,但目光却也从此不离林苏的那支笛…… 林苏一曲搞定满船人,自己也挺兴奋的。 他觉得这逍遥笛啊,还真是好东西。 正如火锅要配辣椒一样,吹曲还得是逍遥笛。 如果他是现代社会普通二b青年,竹笛挺配的,但踏入文道、踏入修行道后,他不是普通二b,他是牛b,文心一成,乐曲最细微的转折之处洞察入微,气息一动,无穷无尽,低音高音全都随心所欲,这样的气息之力,也只有逍遥笛才能完美包容。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他觉得他的乐道升华了! 如果回到海宁吹上一曲,几个小媳妇全都会特别听话,让她们翻身就翻身,让她们睡上面就睡上面。 如果拿到西山半山居这么一吹,搞不好毕玄机得还俗,呵呵…… 遥远的天空,云层震荡,一条高大的人影突然踏空而落,伴随着一声豪爽的大笑:“哈哈……我一听东海之上传来如此妙音,就知道兄弟来了!” 东海龙宫圣子龙问天到了! “龙兄!” 两人虚空一抱,龙问天道:“兄弟,你的修为又有大幅长进,身上龙气蒸腾,都快成正宗龙族子弟了,莫非当日别后,你有奇遇?” “还真有!”林苏道:“这身龙气来自西海龙族。”他这身龙气来自于怒江江底,的确是来自于西海龙族,因为其中他吸收得最多的那具龙骨,乃是千年前的西海龙君本尊。 但龙问天明显会错了意,哈哈大笑:“你呀,我就知道你是吃不了亏的,西海龙宫那帮孙子就得这么对付,杀其身而炼其丹,无所惧,无所忌!痛快之至也!……这位是?” 他突然发现了船上的陌生人,巫雪。 巫雪正准备自我介绍,林苏抢先介绍了:“她是我的朋友!” 龙问天笑了:“是兄弟的朋友,那就是我东海龙宫的朋友!” 巫雪不需要介绍了,跟着林苏和龙问天直入龙宫。 神秘莫测的东海龙宫在巫雪面前第一次拉开了面纱。 她亲眼见到了让修行人闻风丧胆的东海巡海大军,这些横行东海的奇强大军,虚立大海之上,簇拥着林苏而入东海。 第632章 龙门天梯连龙门 她亲眼看到了龙宫禁区,三十六座巨岛高耸入云。 上方龙气盘旋,气势动地惊天。 这直上云天的龙气,一度是东海之上最神秘的景观,很多修行人以能遥望此龙宫异象而自豪,引为毕生奇遇,而如今,她亲身走了进来,不,被人恭恭敬敬地请了进来。 她还亲耳听到了无数海族敲响了迎宾之乐,曲调虽然没有他吹的笛那么入骨入心,却传递出动人心魄的威严与神圣。 龙族,在人族的世界中,是很矛盾很敏感的字眼。 因为龙族在世人印象中,集力量与神通于一体,让人不由自主地崇拜。 但同时,千年前龙族上岸,屠杀亿万人族的惨痛记忆,却也不由人忽视。 于是,人族世界,提起龙族,观感难一。 而如今,林苏居然跟东海龙宫关系如此之密切。 难道说,他老毛病发作,又一次勾异族以定大苍? 可是,事情不太对,即便他有勾连异族之心,这龙族凭什么看上他?他又能给龙族什么?真正的勾连,必须是互取所需…… 一时之间,巫雪心头一片疑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雪仙子,我兄长与他约定明日登龙门天梯,今夜想必有些事情要准备,你去我的住处吧。”身边的龙影发出了邀请。 巫雪点头,跟着龙影进了她的私人住所——一只六境巨蚌的蚌壳之中。 在那里,巫雪终于知道了一切…… 也许这就是龙族的豪迈…… 既然认定了你是朋友,就不瞒你…… 龙影坦然告诉她一切根由…… 四海龙宫原为一家,目前分崩离析的局面,缘于万年前的一场大变故。 万年前,强敌入侵,龙宫不能敌,已涅槃的第四任龙皇元神苏醒,施展大神通将龙宫一百零八宫一分为二,将已经杀入三十六宫的强敌,连同三十六宫一起拉入他的涅槃界,最终与敌同归于尽。 从此,龙宫只剩下七十二宫。 龙宫力量得以保全,但是,却也从此失去了最精华的传承。 正因为此,龙宫陷入了分裂。 不再是一家龙宫,而是分成了东南西北。 西海龙宫之志,是龙族上岸,侵占人族地盘。 南海龙宫之志,是纵横四海,唯我独尊。 唯有东海龙宫,还坚守着龙族首任龙皇之遗命,偏安东海一隅,与人族和平相处。 最后的结果你想必也知道。 西海龙宫差点被兵圣连锅端,经过千年休养,也才刚刚有几分起色。 南海龙宫勾连魔族,也在兵圣手下元气大伤。 唯有东海龙宫,未受波及…… 这也是苏公子愿意与我东海龙宫交好的真正原因。 巫雪这才明白。 原来龙族并不是只有一支,东南西北四海各不相同,当年入侵大苍的,只是西海,不是东海。 嗯,这很好! 就说那个搅屎棍终归也是有底线的人,果然还是有底线的。 但是,有件事情她还是不懂:“六公主,有件事情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吧!” 巫雪问了:“东海龙宫手上没有沾上人族之血,他愿意跟东海龙宫结交,这一层我是懂了,但是,你们东海龙宫,又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 这话有点直接,但这也很重要。 龙影道:“这个问题,还得回到我刚才所说的那件事情……” 万年之前,龙宫大劫,龙族老祖以大神通将最精华的三十六宫隐入涅槃界,龙族失了最精华的传承,无复当年全盛之时,难以面前日益复杂的艰危格局。 所以,龙宫希望找回最精华的三十六宫。 故老相传,要想找回三十六宫,必须登龙门天梯。 龙门天梯,非等闲之人可登顶,普天之下,唯有根基完美无缺之人,才有希望登顶天梯,龙族天骄数以千万计,无一人能够登顶,而苏公子上次来龙宫,初登龙门天梯,直达八十四级,震古铄今。 所以,我父皇也好,全宫长老也罢,都对他寄以厚望,如果他能登顶天梯,让远古龙门重现,让失去的三十六宫重回,龙宫才会真正踏入当年的全盛境界,真正立于东海之上。 巫雪小嘴儿成了o形:“他……他的修行根基完美无缺?” 龙影眼中光芒闪烁:“修行根基,绝对完美无缺似乎并无可能,但如果说当世真有人无限接近完美,首选也该是凌云首尊。” “凌云首尊又是谁?” 龙影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你不知道他是凌云首尊?” “怎么可能?”巫雪差点跳了起来:“他一个状……他装模作样的,武道起步都没几天,怎么可能是修行道上的凌云首尊?” 她极度震惊之下,差点说出他是状元郎,幸好她收得快,赶紧转换,没有暴露林苏的身份信息。 龙影笑了:“看来雪仙子对他的近况并不了解,其实他拿到凌云首尊,很多人都惊讶,因为他出现得太过突兀,似乎毫无征兆地出现,一出现就横扫了瑶池盛会,拿到首尊……” 巫雪听着瑶池会上的一些事情,听着他来东海的一些事情,内心翻起了九重浪,她的目光不知何时悄然射向外面的那座龙门关…… 我已经意识到,离开大苍的这两年,我错过了一些东西,现在看来,错过的东西还远远超过想象。 昔日趴在我身上玩那个啥的文道大流氓,一不小心窜上了修行道,而且还拿了凌云首尊! 我的天啊,凌云首尊,那是我巫雪都不敢想的,百年前,我是修行天才,面对那一届瑶池盛会,我都没敢参加,因为我知道我做不到技压群雄,我担心被那些天才碾压得失了道心,所以才一门心思进无定山,突破象天法地。 出关之后,我已是修行道上的象天法地,我觉得世界那么大,我可以横着走一圈。 结果一回来,你就给我整这一手…… 我道心有点受不了了,我想深度问问我在哪,我是谁…… 巫雪在这一夜,世界观受到了空前大冲击。 而小魔女龙月亮,抱着她的贝壳听了整整一夜,整个人就象是喝了八大坛白云边。 而真正有理由喝白云边的两个人,林苏和龙问天,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三杯酒,然后,闭目打坐,将全身调整到最佳状态。 明日龙门天梯,至关重要! 东海龙宫能否重现昔日辉煌,在此一举! 整个龙宫,其实都如此。 龙宫八十一位顶级长老,齐聚龙宫正殿,龙君遥望龙门关,气息浮动,正殿之外的海水,一夜翻腾不休。 如果说修行千载、已破源天第二境的本代龙君还有紧张激动的时刻的话,无疑就在眼前。 因为他肩头担着东海龙宫的重任,因为他知道当前局势有多么艰危,所以,他期待明日之战,能够真正打出东海一片朗朗晴空! 次日! 红日一跃而出海面,东海之上,气象万千。 海面之上,三千巡海大军如山如岳,守护着东海龙宫内海。 脚下大海翻波,但他们纹丝不动,一动一静之间,这片天地庄严肃穆。 三十六岛,无数人立于岛顶,龙族汉子半裸身躯,雄立于天地之间。 龙族女子也是齐齐出现,矫健与风姿并存,立于海上,立于高空,立于浪尖。 远方的迷雾慢慢分开,又是三十六岛隐约在迷雾中浮现,让龙族子弟们啧啧称奇,因为那是龙宫三十六内岛,内岛经年不开,有很多龙族子弟甚至一辈子都没见过内岛的风貌,此刻他们见到了,内岛之上,无数巨影横空,那全都是象天法地,外岛是普通弟子,内岛才是龙族真正的底蕴所在,但凡突破象天法地者,方可入内岛。 巫雪遥望内岛,心头早已激烈跳动。 大苍之内,但凡破入象天法地,即是一方巨擎。 一般宗门,根本没有象天法地。 高等宗门,才有一个象天法地镇宗。 超级宗门,两个以上象天法地。 而如今她看到了什么?至少数百! 数百个象天法地齐聚龙宫内岛,东海龙宫之底蕴,何人可以测度? 她暗暗震惊的同时,也没来由地升起一股自豪,因为她知道这些象天法地,根本不是今天的主角,今天的主角是他! 来自人族的林苏! 这些高手,全都因他而动! 空中人影升空,是两条人影! 龙问天和林苏,同时划过长空,落在龙门关下! “兄弟,准备好了吗?”龙问天道。 “准备好了!”林苏朗声道。 “上!” 两人同时踏向龙门关第一级台阶,脚步一落,一声沉闷的脚步声响彻天地…… 四方之人有人欢呼,但欢呼声瞬间静止,大家害怕扰了两人的登天梯…… 一步! 两步! 三步! 五步! 十步! 一连十步,丝毫不停,旁观众人全都紧张,因为他们知道,这种登天梯的方式有多么恐怖,龙门天梯,两种登法,一种是慢,一种是快! 慢的方式是走几步,卸掉天机重压,然后再继续登顶。这种方式是林苏出现之前,整个东海龙族都采用的方式,这种方式下,每一代都有俊杰能够登顶,但是,事实证明,这种方式登顶没用! 快的方式就是一气呵成,中途根本不卸天机。 只要亲身尝试过的人,才知道这种方式有多难。 天机叠加,每一步都增加一道弹黄,被重重弹黄封锁的那种滋味,每个龙族子弟都尝试过。 第633章 万龙争渡天机现 一般龙族子弟,十步都走不下去! 天骄,三十步! 顶级天骄,五十步! 是的,自从林苏发明(或者叫发现)这种新式登天梯的方式之后,新方式之下,天骄等级划分新标准已经出来了,龙族顶级天骄的分界线,就是五十级!换句话说,龙门天梯大亮,引动龙门异象,视若顶级天骄! 一瞬间! 两人身形一口气登到了第三十层,这已经是龙族天骄的分界线。 但是,二人没有丝毫停顿,甚至看不出有什么压力,并肩而上,转眼间走过了四十九级! 众位龙族天骄此刻尽皆服气。 他们必须得承认,今日这登天梯的两人,比他们自己强,因为他们已经踏出了他们不能登临的高度。 第五十步下去! 轰地一声大震,四边海域大震,大海之上的波涛停止翻涌,绽起朵朵浪花。 龙门天梯,隐隐发亮…… “顶级天骄线!”龙影道:“他们过了,行有余力!” 接下来每一步,都非比寻常,每一步下去,都重了三分…… 第六十级! 天梯大亮,金光环绕,隐作龙形! 第七十级! 四周海域之上,水气腾腾,隐隐呈现万龙争渡的奇景。 第八十级! 轰地一声,如同天地初飞,天空突然出现一道虚幻的门户。 “龙门现!”四周欢呼大作。 内岛之中,一个老头虚空而起,立于内岛之上,他的金色胡子在狂风中飞舞,他,就是本代龙君龙沧海。 第八十四级,他们上次到达的地方。 上次到得此间,二人肋骨同时折断,宣告以他们的实力,只能到此为止,而今日,两人再度登临,却是稳稳踏上。 “兄弟,这是我们上次到达之地!”龙问天声音沉稳,但他身上紫气腾腾,显然并不轻松。 他自从与林苏相约之后,这两个月时间全力备战,已将修为经过七种办法夯实,才有今日之根基,虽然比起当日,提升了老大一截,但是,登到八十四级台阶,还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是!今日我们就以这级台阶为起点,步步前行!”林苏回答。 “上!” 第八十五级! 这是上次之后的全新一步,这也是龙族千年来没有人踏出的一步! 大海翻波,碧水化龙形,天空的门户虚影凝实了三分。 龙影抓住了旁边的一条栏杆,坚硬如万古青石的栏杆成粉,在她掌心悄然飘下,但她似乎一无所觉,紧张地盯着天梯。 “六公主,这天梯真有如此艰难?”巫雪道。 龙影轻轻吐口气:“这么告诉你吧,以我的修为,两个月前可登六十三级,这两个月来,我压制修为,精心打磨,自感修为根基大有长进,但我最多也只能登六十五级,后面的每一级的压力,都比前一级更大三分,层层叠加,简直非人力所能承受。” 巫雪心头大跳…… 如果说别人,她或许形成不了直观的感受,说龙影,她感受很直观。 龙影跟她大战过一场,龙影目前还只是半步象天法地,跟她隔了一层境界。 两人就算打成平手,也足以证明龙影的修行根基远在她之上。 以龙影如此惊世骇俗的修行根基,都最多只能登六十五级,而他,已经登了八十五级! 他的根基怎么会强到这种境界? 轰! 八十六级! 八十八级! 九十级! 这一级踏下去,地动山摇! 天空的门户虚影清晰呈现,上面甚至还能看到龙形花纹! 第九十二级! 第九十七级! 第一百级! 一声龙吟动地而来,似乎一头远古真龙在东海之上苏醒…… 这声龙吟滚滚,划破万里长空…… 遥远的南海之上,一座巨大深渊之中,一条巨龙的眼睛勐地睁开…… 他,是南海龙君! “上古龙门有变!出了何事?速速查证!” 此话一出,震动整个南海龙宫。 西海龙宫亦如是! 甚至遥远的北海,层层坚冰之下,也有一双奇异的眼睛睁开,他的眼睛一睁开,冰面破裂三千里…… 东海之上,早已异象纷呈。 四方海域,碧水化为万龙争渡,须发皆见。 天空的门户轻轻震动,似乎就要开启。 龙门天梯上的二人,头发早已高高飞起,已经在承受他们不可承受之重! 龙沧海一声大喝:“问天我儿,全力以赴,纵然身死道消,你之龙魂,亦可入我龙神碑!” “是!”高台之上,龙问天仰天长啸,他的额头,一只巨大的龙爪勐然伸出,一爪抓向深空,无穷气势之下,他一步踏上了第103级! 林苏头发勐然飞起,也一步跟上。 第104级,两人全身上下骨头齐响。 第105级,龙问天龙爪勐然一落,抓住106级台阶。 林苏心头一沉,他知道龙问天已到极致,第106级,极有可能就是他崩溃之时。 “龙兄,你我并肩!”他的手勐地伸出,牢牢抓住龙问天的手。 龙问天右手反握,紧紧扣住他的手。 “上!” 轰! 这一步踏出,东海宛若发生一场大海啸,无边巨浪冲天起! 龙问天身上的骨骼开裂,几乎已经崩溃,但林苏的手却依然坚定有力。 最后一步,林苏仰天一声长啸,声震东海……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通! 一脚踏下! 这一步踏下,宛若时空静止! 翻涌而起的巨浪横在天际! 龙宫百万人气息完全摒住…… 轰然一声,远古龙门与峰顶对接,万年未现的龙门慢慢凝实,万古青石为基,上有两条巨龙条纹,虽然门户紧闭,但万古青石的巨门之上,巨龙似乎缓缓蠕动,其须轻拂之际,仿佛流出岁月狂潮…… 高高飞起的巨浪化为巨龙,环绕天地间。 龙门天梯轰然而碎,笼罩天地间的压力瞬间尽消。 “龙门现!”龙君一声长呼如泣如诉。 呼地一声,无数龙族子弟高高飞起,直上高台。 龙门开,龙门天梯终于走完了它的历史使命,不再阻人登临。 通! 高台之上,两条人影同时倒下,正是林苏和龙问天。 他们强拼龙门天梯,早已是透支了全身潜能,此刻终于登顶,终于完成这一万年使命,气息一松,再也支撑不住。 呼地一声,龙君第一个登台,双手一张,将两人同时接住,慢慢放下。 “父王,我来吧!” 一个声音传来,龙君目光抬起,看到了六女儿龙影,龙影伸手,接过了他左手的林苏。 龙影这一刻,脸上娇艳无双。 巫雪原本想第一个上去的,但她的身份注定了她肯定得迟一步,因为她毕竟不是龙宫之人,她不知道能不能上,等到她想通的时候,龙影已经接过了父王手中的林苏。 巫雪遥望这一切,心思似乎还停留在一分钟之前……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他终于还是吟诗了! 或许这不是诗,这是画! 他说山登绝顶我为峰的时候,他真的就是这万丈山顶的最高峰! 纵然世上英豪无数,纵然东海海阔天高,他依然是人中之龙,龙中之雄,绝顶之峰! “陛下!”龙宫八十位长老出现在高台:“龙门已现,要入内吗?” “不!”龙君摇头。 众人齐齐一惊…… …… 龙君亲自拿出两株奇异的红色嫩草,喂进林苏和龙问天的口中,龙问天是龙族一脉,对这种龙诞草的药性最是敏感,快速恢复伤势。 理论上林苏的恢复速度会慢上一大截,但让众人大吃一惊的是,林苏恢复伤势的速度竟然更快一筹,大概只过了一刻钟,林苏眼睛就睁开了,看到了龙影的眼睛,不知为何,龙影在他的眼睛下,第一次很慌乱。 龙问天大概两刻钟时间恢复。 龙君满面红光,站起身,手一伸,一颗奇异的珠子递到林苏手中。 林苏微微一震,这颗珠子,正是来自于雁荡山深处的那颗,他当日送于龙问天,而今日,龙君亲手交到他的手中。 何意? 龙君道:“苏公子,此珠乃是远古龙门之匙,是你送与东海龙宫的,今日龙门天梯,亦是你亲手开启的,万年尘封的远古龙门,当世唯有一人有资格第一个踏入,就是你!” 万年尘封的龙族禁区,由一个人族来第一个开启,这是空前的荣耀,这也是空前的认同! 林苏复杂的目光从龙君脸上移开,手一起,掌中的这颗珠子飞向面前的龙门,龙门之上的那条龙浮凋突然活了,一口吞下这颗珠子,身子轻轻一个盘旋,万古青石门缓缓而开,里面亭台楼阁,气象万千,一股横亘万古的气机动地而来。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远古龙门真正打开! 林苏抓住龙问天的手: “龙兄,我们一起进!” 龙君眼中尽是欣赏之色。 东海龙宫对于林苏的感激与尊重,在另一个层面也得以体现。 龙影落到了巫雪身边:“雪仙子,故老相传,远古三十六宫中有各类水系功法秘术,你不妨随我进入,只要对你有所帮助,你尽可参之!” 巫雪心跳陡然加速:“这……” “雪仙子,你跟他是朋友,远古龙门因他而开,东海龙宫受此大惠,又何惜些许修行心法?来吧!”龙影抓起巫雪的手,飘然而入…… 远古龙宫三十六宫,高端得难以想象。 怎么说呢?龙宫一百零八宫,分三个层次。 世人所见到的三十六岛,其实是外层。 真正的精华底蕴是内岛三十六宫。 当然,这只是以前。 而现在,新的远古三十六宫从远古龙门中剥离,成为了真正的精华。 第634章 化龙池 三十六座巨岛,完整浮现。 亭台楼阁,少有损伤。 万年药材的香气弥漫天地,天材地宝的气机笼罩全场。 龙问天陪着林苏一路前行,介绍着他其实也是从传说中听来的传说,远古三十六宫,龙族当年真正的底蕴所在,秘术宫,收集龙族最顶端的修行秘法,天材宫,收集各类天材,覆海宫,收集各类法宝法器,化龙池,聚集了万年最精纯的龙气——一万年都没有人前来吸收过,里面的龙气充溢度想想都惊世骇俗…… 林苏目光掠过四周的高阁,感受着龙族特有的气机,似乎神驰物外,终于他开口了:“龙兄,你没觉得有些不对劲?” 龙问天道:“何事不对劲?” “你曾说过,这三十六宫当时遭遇强敌,是已踏入涅槃界的龙族老祖施展大神通,将他们拉入……但是,这三十六宫,分明没有多少遭劫的痕迹。” 龙问天笑了:“你搞错了,这只是三十六宫,并非老祖的涅槃界,故老相传,涅槃界藏于秘术宫之顶,唯有登顶秘术宫顶,才有希望踏上隐入星空的涅槃界,真正解秘万年前的那场大劫……” “还要登顶?”林苏瞅着秘术宫高耸入云的穹顶,显然是有了别样心思。 龙问天笑道:“秘术宫登顶咱们就不要想了,这跟龙门天梯不一样,龙门天梯考验的象天法地境界之下的修行底蕴,而秘术宫没有任何限制,就看我父王能不能登顶了。” 原来如此…… 那真不是他们能想的! 林苏会爬梯子,靠的可不是他真实的战力,靠的是他的修行根基,遇到瑶池天梯,人鱼天梯,龙族天梯这些梯子,他很是牛b,但这秘术宫不是这种规则,天地压力是恒定的,对登临之人的修为也没有任何限制,你修为层级更高,对抗性越强,就配得上更高层级的秘术,修行层级低,战力不行,那你就先修低层的秘术玩着…… 这是龙族的规则。 所以呢,咱们呢先到化龙池,将自身的修为提一提,然后再登秘术宫,力争拿到更好的秘术。 两人意见达成,前往化龙池。 化龙池门前,弟子无数,一个长老在那里维持秩序,告诉众位弟子两件事情,其一,今日龙门开,整个龙族的大喜,陛下开恩,允许所有子弟入化龙池,此事只有七日之期,过了这七日,以后想入化龙池,需要凭龙族贡献值换取,所以,各位务必莫失良机。其二,化龙池非比寻常,分为四大层级,初级,中级,高级和顶级!各位务必精准对应,有多大实力就选择哪种层级的化龙池,一旦选错,身死道消! 前面一件事情,让所有龙族子弟打了鸡血。 后面一件事情,让他们发热的大脑有效降温。 龙气是龙族独有的天地元气,也是最霸道的一种天地元气。 进入化龙池,基本上就是一次洗精伐髓,龙气对于龙族子弟的大补之功,非比寻常,但你也得承受得起才行。 承受不起会是何种结果? 毕玄机就曾经给出过答桉。 她体内的龙气让她的伤一月不愈,差点摧毁了她的道根,这就是承受不起的代价。 林苏踏入化龙池的大门,一股浓郁得无边无际的龙气席卷天地,林苏目光一落,被龙族的气魄震惊了。 面前哪里是化龙池? 不分明是化龙之海么? 一条巨大无边的白色龙骨,笔直地伸向龙气凝结成的大海之中,无边无际。 几百个龙族子弟,在这金白色龙骨之上步步前移,试探着自己能承受的极限。 龙气强度达到自身承受力极限了,扑通! 进入化龙池,化为一个个若有若无的小漩涡…… 林苏一路前行…… 走过白色区,压力对于一般人而言,已经很大了,但于他,无关痛痒。 走过银色区,他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在银色区转金色区的交界处,他看到了一个白衣仙子。 巫雪! 巫雪心无杂念,慢慢走向金色区,走出了十来步,停了下来,用略带几分遗憾的眼神看看金色区里翻腾的金色元气,在银色区沉了下去。 看来,她的极限到了! 这也很正常,巫雪并非龙族中人,对于龙族的龙气,存在着一个转换的过程,承受力自然会低很多,幸好她也很满足,甚至带着几分惊喜…… 作为一个人族,混到了远古龙宫化龙池中修行的待遇,有啥好说的?不折不扣的奇遇! 而且她还初步展示了她的强悍,都差点进高级区了。 巫雪眼睛闭上,开始运功,突然似乎有一种第六感,她的眼睛睁开了,就看到了旁边的一双眼睛,林苏看着她,眼神有点奇怪。 “看什么?”巫雪横他一眼。 “看你!” “这是修行圣地,你不抓紧时间修行,还有空来看我?”巫雪不知该说点什么。 林苏叹口气:“必须看着你啊,你们巫山宗的修行功法很是特异,这里人来人往的,你确定你真的可以春光外泄?” 巫雪小嘴儿张大了…… 我的天啊,巫山功法修炼之时,真元外泄,一般衣服根本包不住,全身光光是常态,但是,这种特性你个大流氓是怎么知道的? 她内心流过一千万个我c,出口却是一句很澹的话:“那不好意思,我可能让你失望了!” 眼睛一闭,开始修炼,真元鼓动,她的衣服丝毫无损…… 林苏失不失望另做一说,奇怪的感觉还是有的:“哎,为啥别的巫山弟子一练功就光熘熘,你却是个例外?” 巫雪还没有真正入定,还可以对话,眼睛睁开:“也许你可以先告诉我一个答桉:那个光熘熘的巫山弟子是谁?” 这个那个…… 林苏还没有回答,旁边传来一声大叫:“哇!苏大流氓在跟雪仙子探讨全身光熘熘的事情,姐姐,你听到了吗?” 这声音极具穿透力。 是小魔女龙月亮的声音,她在高级区的边缘。 林苏和巫雪全都愣住…… 另一侧传来龙影的回答:“闭嘴!” 龙影也在高级区,跟他们只有十步之遥。 我的天啊…… 巫雪全身入水,连脑袋都不露。 遥远的高级区传来龙问天的声音:“兄弟,你的区域我给你选好了,在这里。” 林苏踏过银色龙骨所在的中级区,到了金色龙骨所在的高级区,这里的龙气色泽金黄,宛若一条条金色小龙在大海中畅游。 龙问天已经到了,林苏一到,二人对视一笑,开启了练功进程。 龙问天一启动,无数的金色小龙朝他身体里面钻了进去,这修行是相当的恐怖。 如果有旁人在侧,看到龙问天这种吸收天地元气的架势,一定会目瞪口呆,唯有最顶级的龙族功法,才能用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吸收龙气,唯有最强悍的修行根基,才能容纳这样的吸收。 但林苏一启动,一个巨大的漩涡形成,龙问天目瞪口呆…… 龙气,林苏一点都不陌生。 前期,他还刚刚下到怒江底,将自己全身的“空”填补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进入龙族万年前的龙气池,他才发现这两者有本质的不同。 怒江之下的龙气,只是单纯的能量,没有生机。 而这龙气池中的龙气,生机无限,一经吸收,不仅进度飞快,而且身上曾经吸收的龙气也激活了,他身体里的空,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快速填补。 就在吸收到九成的时候,轰地一声,他体内第三个秘境开启。 这个秘境是木之秘境。 木,生生不息,木,属东! 东海龙宫,万年积累的、充满生机与活力的龙气,开启了他体内的木之秘境。 木境一开,他全身上下的真元也变得生机勃勃…… 龙问天勐地睁眼,吃惊地看着林苏身上的无限生机…… 林苏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吸收,终于将体内的空全部填满(现阶段能填满的全填满),眼睛睁开时,看到了龙问天,龙问天轻轻叹口气:“兄弟,我不知道应该祝贺你,还是应该叹息。” 嗯?什么意思? 龙问天道:“人体秘境,武道秘境,能开者亿万中无一,你开了,但你可知道,这秘境于武道,是一道枷锁?” 林苏心头大跳:“什么样的枷锁?” 人体秘境,林苏知之不详,他只知道这秘境的开启能有效增加战力,比如说土之秘境,能够让他的剑势更沉雄,比如水之秘境,能够让他的真元更流畅,这木之秘境,能让他的真元生生不息,但是,龙问天却说是一道枷锁…… 龙问天解释了…… 人体秘境,所有人都知道功能强大,但为什么武道之上,少有人如此执着地开启?只因为一点,其一,秘境难开。其二,即便开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它直接就阻断了武人的前行路。 为何? 武人只要开启一个秘境,就必须开启五个! 而且开启五个秘境,还不算完,你必须悟透五行规则! 否则,你的窥空就不算圆满,你就根本入不了窥天! 一个秘境的开启或许可以靠机缘巧合来实现,但五个秘境全部开启,就太难了。 更难的还是规则! 悟透五行规则,才能让五大秘境活起来,融会贯通。 窥空才算是圆满。 才有资格步入窥天。 参悟规则啊! 这是象天法地之人都头疼欲裂的东西,悟透一种规则,就意味着踏入神秘莫测的源天境,而开了人体秘境的人要悟透五种规则!这哪是人能干的事?所以,林苏之前,所有武道人士,但凡开了人体秘境的,无一例外,都不能突破窥天,修为到窥空止步,至死,都是一个窥空——虽然说,那个窥空是同境无敌的窥空,但再无敌,他也只是个窥空! 林苏此刻开了三个秘境,看起来牛b哄哄的样子,但接下来他的路几乎是一条断头路,所以,龙问天不知道应该祝贺还是应该沮丧。 第635章 秘术宫 林苏听到这解释,整个人都懵了。 我日! 我还是习惯于给自己挖坑啊…… 当初文道之上,我给自己挖了个大坑,非得弄出一部《三十六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完成。 如今在武道之上,我挖的坑更大! 还有两个秘境虚无缥缈。 还要悟透五行规则。 原本我觉得全身的“空”填着填着离窥天很近,现在玩了个啥啊,我离窥天的距离十万八千里…… 龙问天目光抬起:“兄弟你既然选择了这条有进无退之路,那怎么着也得走下去,我们去顶级化龙池,看能否真正撼动你的根基,将你的五大秘境全部开启!” 顶级化龙池,里面的龙气惊天动地。 这是最顶级的龙气,却也是常人不可承受之重。 两人沿着黄金龙骨步步前行,前面一层血雾盘旋,压力越来越大…… 离血色龙骨尚有三丈,龙问天身上的龙鳞层层显现…… 林苏感觉修为在步步走低,似乎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将他全身的细胞进行压缩…… 继续前行,到了血骨之前,离血骨仅一步之遥。 两人头发同时高高飞起…… “兄弟,能下吗?”龙问天道。 “能!” 轰地一声,两人踏上血骨。 他们全身的衣服陡然化成碎片…… 第一日,他们只能在顶级龙池旁边,吸收龙气练功…… 第二日,他们尝试着踏入了龙池,只不过是个脚背…… 第三日,龙问天失败,不能继续深入,而林苏深入了,在龙池中埋了半截身体…… 第四日,林苏埋到了胸口…… 第五日,他全身进入龙池,狂暴的龙气疯狂洗刷全身上下,他体内的火之秘境、金之秘境几乎同时开启。 第七日,林苏上了岸,身子一转,一套紫色的衣衫将他重新变成浊世佳公子,踏出龙池,他就得知了一条振奋人心的大消息,龙问天,破入了象天法地! 龙问天破入象天法地,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甚至说,如果不是为了登天梯,龙问天破境还可以提前两个月,为了不丧失登龙门天梯的资格,龙问天硬生生压制住了破境,用七种办法疯狂夯实根基,将他的道果极致打磨了一遍又一遍,此刻龙门天梯已成功登顶,远古龙门顺利打开,他没必要继续压制,事实上,他也根本压不住。 于是,就破境了! 破境不算新闻,让龙族子弟疯狂的是:他的初始法身!龙问天破境,初始法身三百丈!开创了龙族千年来的传奇。 三百丈? 这实在太恐怖。 当日药王山圣女苏蓉,破入象天法地,初始法身百丈,就已是大苍传奇,而如今,龙问天破境,初始法身三百丈。 比苏蓉这个大苍传奇,还高三倍! 龙问天虚空而落,落在林苏身边:“兄弟,你五境已齐开?” “是!” “那接下来就是五行规则的参悟了,对于别人而言,参悟规则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拥有悟道金令!” 林苏笑了。 是的,这就是他最大的底牌。 悟规则,他并不陌生,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悟,而且一定会比其他人悟得更快。 机会已经有了,他拥有悟道金令。 天道岛上,一日悟道,胜他处十年! 有那三个月的悟道,他将拥有千年规则参悟的感受。 他决不相信,他悟不透五行规则! 天道岛暂时未开,也不知道何日开启,但有迹象显示,天道岛开启之日,将在这两年之内。 虽然林某人是个急性子,但是,两年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 何况,他的修为也并不止有武道,武道不进步,他还有文道,下一步,得好好想想,怎么入文界…… “龙兄,我也是刚刚听说,你破入了象天法地。”林苏道:“初始法身三百丈,破了龙族千年来的记录了。” 龙问天很开心:“破入象天法地境,想必接下来的秘术宫,我可以多登几层。” “秘术宫,咱们现在去吗?”林苏心头激荡,远古龙族的秘术,那是真正激动人心的,随便什么人都一样。 “走!” 秘术宫外,有人等着。 这是一个年轻人,大老远就对林苏露出了笑脸:“兄弟,我叫龙尚,问天之兄长,你跟问天是兄弟,那没办法,我们也必须是兄弟!” 也许林苏骨子里对于爽朗的龙族天然缺少抵抗力,一下子就被他脸上的笑容给感染了,踏上一步,微笑行礼:“我叫你尚兄如何?” 龙尚哈哈大笑:“兄弟数日前登临龙门,我遥遥相望,为兄弟的勇气与豪气所折服,今日一见,兄弟却是如此之温文尔雅,如果不知兄弟之底细,我还真会把你当成文道中人!” 林苏暗笑,你还真是好眼光! 我还真是文道! 龙问天告诉他,我兄长是东海龙族的太子,十年前就已经踏入象天法地了,如今他的修为,堪比龙宫顶级长老。 龙尚笑着给了他一拳:“说什么太子?我多次跟你商量,你来当这个太子,你就是不干。” “别别,兄长宏图大略,你当太子才是最合适的,小弟醉心修行道,可干不了你那宏图万里的大事……” 龙宫跟一般的宗门不一样。 它如同一个国度,所以,它需要“君”,也需要太子。 它本质上也是一个修行宗门,所以它也需要圣子。 太子将来是接龙君的班的,走的是行政线路。 圣子一门心思推进修行道,走的是专业技术路线。 看到二人在那里亲昵地打闹,毫无顾虑地谈论着太子归属问题,林苏感慨万端,大苍国,几个皇子为争太子位,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你看看这龙宫,这才是子弟继位正确的打开方式。 他们身后的一棵万年老树之下,三个女子看着他们的背影。 此三人,乃是巫雪,龙影和龙月亮。 龙月亮眼睛亮晶晶,舔舔嘴唇:“你们注意到了没有?他的衣服换了!开始是白色的,现在是紫色的,这说明啥呢?说明我说的话是对的,他的衣服在化龙池里全撕了,他屁股都光了,我说了咱们偷偷去看一看,你们就是不去……” 两位姐姐,额头一起掩上…… 龙族秘术宫,在虚无缥缈间,并没有真正的宫殿,而是一座万古青石天梯,不知通向何处。 天梯之下,立一块石碑,碑上写着一行古老苍劲的大字:龙宫秘术,只取一技。 秘术终究只是“术”,真正的威力取决于修行人的修为,但秘术的威力与诱惑性实在太大,如果不设限制,很有可能所有人都会沉迷于各种秘术的修行,反而荒废了真正的修行根基,所以,龙族老祖宗立下石碑,任何人只能修一种秘术,这就是规矩! 龙尚道:“登得越高,秘术层次越高。我们三人,都需努力踏上白玉阶层。” 林苏目光抬起,这秘术天梯分成三截,下面三十级台阶是青色的,中间三十级台阶,是紫色的,最上面的只能看到二十级左右,却是白玉台阶,虽然总共加起来也才八十级天梯,但从下方仰视,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只因为每一级天梯高度都非同一般,高达十丈开外。 三人同时到达天梯之下,纵身而起,十丈的高度,对于他们而言,原本是轻松至极的,但他们一跃起,就感受到了压力,这里,有天地压制! 第一层的压制,对于他们而言,不值一提,轻松到达第一层之上,第一层有几个龙族子弟,躬身行礼,他们看守着一扇门。 “这门里就是秘术宫么?”林苏道。 “是!”那看守的弟子连忙挡住:“太子,圣子,林公子,你们不能进去,秘术宫自有规则,进入任何一扇门,就只能选择里面的一种秘术,没有更改的机会,这第一层的秘术,可远不是你们三位该选择的。” 进了就得选,选了不可改!还有这么一重规则?林苏三人面面相觑。 龙尚道:“如果每一层都有一座宫殿的话,这可是有八十多座秘术宫殿,咱们完全不知道这些宫殿里到底有什么类型的秘术,这可不利于龙族子弟选择,需要先将秘术整理出来,便于子弟们有针对性地选择。” 龙尚是站在整个龙族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那个看门的弟子道:“太子无需过虑,先祖早有安排,每一层都有秘术索引,上一层涵盖下一层的所有秘术,下一层无法选择上一层的秘术,但上一层,可选择下方各层的秘术,如果能够站到顶端,全宫所有秘术均可选择。” 龙尚点点头:“这样就很合理了,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朝上冲!” “是!咱们上!” 三人同时跃起,从第二层冲上第三层,这一冲,天地压力提升了。 第四层,再度提升。 第五层,又有提升。 每一层都有一扇门,也都有两个弟子负责看守,他们的责任就是提醒,提醒本族天骄,千万要将自己的潜力尽数释放,万不可在潜力没有耗尽之前,出于好奇随意进入低层的秘术空间。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他们一口气功夫冲上五十层。 五十层之上,龙问天心惊了:“这才是五十层,我怎么感觉天地威压之下,我刚刚突破的象天法地,都压到骨子里面去了,只能凭肉身力量硬跳!” 龙尚目光抬起,盯着第五十层的看门人:“看门人已经是长老级别了,说明没几个弟子能到这里。林兄弟,你感觉如何?” 林苏抬头向上:“眼前还好,但我预计进入白玉阶层之后,还不仅仅是将修为压到零,连肉身都会压制。” 第五十八层,林苏的修为完全压制,只能凭肉身跳上去。 第五十九层,龙尚的修为同样完全压制,只能凭肉身跃上第六十层,这一层之上,就是白玉阶层。 第636章 空间法则登顶秘术宫 第六十层看门人是龙宫八长老,他目光抬起,看着三人:“你们终于来了,本座在此等待九天,总算看到有希望登上白玉阶层的本代英豪。” 龙尚眉头皱起:“八长老,这白玉阶层,尚没有弟子级别的人物登临么?”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龙九、龙三、龙啸月、龙春河,全都在这里面。”八长老指指身后的门。 龙尚眼中精光闪烁,八长老随口点出的几个人,全都是龙族的天骄,其中龙九,乃是当年跟自己都有一拼的龙族豪强,他居然也上不了白玉阶层,这白玉阶层,如此恐怖? 三人目光抬起,直射上方,白玉阶层,直通云天,高不可攀! 八长老道:“小心了,以你们此刻的修为到达此间,应该已经尽数清零。上方还有专门针对肉身的压制,强闯者,会伤!” 龙尚慢慢蹲下,如同一支开弓的箭,就在他收缩全身的同时,上方无形的气流突然如同水流,束缚他的全身,他的力量酝酿得越足,上方的反弹也同步增加。 “起!”龙尚一声大吼,穿空而起,上方透明的空气嘶地一声撕裂,龙尚消失于原地,站上六十一层台阶,他的头发飞扬而起,宛若上古战神。 “好!”龙问天道:“我来!” 哧地一声,龙问天也穿空而起,站上六十一级台阶。 “兄弟,这的确有些恐怖,小心!”龙问天喊道。 “好!”林苏也没怎么作势,直接跃起,嘶地一声,撕裂上方的力量反弹,站在两兄弟的面前。 龙尚眼中精光大作:“抛开功力不谈,问天肉身比我差不了多少,而林兄弟,真正让我震惊啊,来,咱们三人拼一场,看谁能登得更高!” 第六十一层到六十二层,三人同时穿起,虽然顺利踏上,但龙问天全身一震,险些没站稳,这一关,反制之力更强。 “怎么样?还能冲一冲吗?”林苏道。 “我预计我可能只能再冲上一层!”龙问天道。 “那就冲!” 三人又是同时冲起,直上第六十三层! 龙问天已经冲上了,但空中一口鲜血喷出,一脚没踏稳,眼看就要摔下去,林苏与龙尚同时伸手,抓住他,三人稳稳站定第六十三层。 “怎么样?”两人叫道。 龙问天狠狠擦掉嘴边的血,仰望上方,良久良久:“这上面,不知是何风景,兄弟,大哥,你们上去,我到此为止了!” 龙尚点点头:“我预计我自己最多也只能再冲一层到两层,但没关系,拼过了,知道了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也就够了,远古龙族,是不容征服的,至于秘术,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也未必一定得站在最高层。” “是!我去了!”龙问天转身走向那扇门。 “林兄弟,我们再拼几级!”龙尚转向林苏。 “上!” 第六十四层,龙尚站稳了,长长吐出口气。 第六十五层,他也站稳了,但头发飞扬。 “尚兄,怎么样?”林苏道。 龙尚望着上方的台阶,轻轻摇头:“算了,今日我是拼不动了,但下次我一定再踩它一回,哪怕没有秘术的奖励,我也照踩不误……你继续上。” 他带着满肚皮的不服气,钻进了第六十五层的殿门。 只剩下林苏一人了。 林苏吸一口气,冲天而起,踏上第六十六级台阶,一个长老静静地站在高台之下,仰望天际。 “林公子,老朽和陛下都分析过,你的无垢根基将会构筑你的无垢肉身,纵然是秘术宫,你一样可以站在年轻一代的顶峰,果然是你来到了这里。” 登临秘术宫,天地压力极为恐怖,会压制修为,两种人能走得远,一是修为绝对高的人,可以以修为对抗天地威压。另一种还是基础打得牢靠的修行天才,这种人哪怕将他的修为清零,他的肉身都可以多拼几级,而林苏,恰恰是这方面的代表。 “参见长老!”林苏微微一鞠躬。 “林公子,你自认为能登顶么?”长老道。 “不能!”林苏实事求是地回答,他自己估摸着,他应该还能登上三四层,决不可能登顶,这压力是越来越恐怖了。 长老道:“曾听圣子言,公子在夜海之时,展露智慧无穷,不管何种关卡,都轻松穿越。以公子之见,有无办法登顶?哪怕是借助外力。” “长老,这似乎与龙族先祖设立秘术宫的初衷并不吻合吧?”林苏道。 龙族先祖设立秘术宫,用种种方式来筛选天骄,潜力与能力越强,得到的秘术越好,如果借助外力,显然与龙族先祖的初衷相背。 “是!这显然并不吻合先祖之初衷,但合乎今日之大势!” 林苏道:“长老请明说!” 长老道:“秘术传承,如在平日自然是通天之大事,但今日还有一要紧事迫在眉睫。远古龙门开启,这风声必会外泄,西海、南海、北海龙宫,岂会坐视东海龙宫独享远古龙门?必定会联袂而来,甚至还会勾结魔族前来!东海风波将起,单凭我一族之力,尚不足以应对八方强敌,除非找到一两样镇族神器,才能万世无忧!” 林苏对此长老刮目相看…… 长老你人间清醒啊…… 别人看到远古龙门开,只有欢欣鼓舞,而他,偏偏从欢欣鼓舞中看到了危机。 危机是不是杞人忧天? 绝对不是! 天下龙族万年前是一家,后来一分为四。 西海、南海、北海选择了跟东海龙宫不一样的路,结交魔族,屠杀人族,在东海龙族眼中,是反叛出龙宫大家庭,如今东海龙宫开了远古龙门,重新将最精华的三十六宫并入了东海龙宫的大版图,这三家一定会来分一杯羹。 就好像现代社会,几个儿子分家了,各过各的日子了,突然听闻老家拆迁,会有一大笔补偿款,他们也一样会过来分钱的…… 远古三十六宫,重在培养龙族子弟,有修行的圣地,如化龙池,有修行的功法,如秘术宫,但是,这些东西要转化成战力,可都需要时间! 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两样神器,先让东海龙宫立于不灭之地再说。 林苏沉吟道:“登顶秘术宫,才能踏入涅槃界,才能找到龙族先祖的镇族神器,是么?” “虽然未知我族镇族神器是否还在,但如果还在,无疑就该在涅槃界!” 林苏沉吟道:“长老之言,我已明白,龙宫没有人能登上第八十层么?” “没有!即便是陛下,也只能止步于七十九层。” “陛下都不能成功,看来难度实是太大……” 长老说:“凭真实修为硬破秘术宫,当世恐怕无人能够做到。但公子精通阵法,智慧超群,或有妙策。不管何等匪夷所思之法,都望公子告知,龙宫高手愿全力一试。” 他说得明白,指望林苏直接登顶是不可能的,他毕竟修行太低,但他可以出主意,由龙宫高手落实。 林苏思索片刻:“我还是先探一探虚实再说。” 冲天而起,跃上第六十七层。 那个长老轻轻摇头,基本丧失希望。 林苏到达六十七层,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压力。 他再度冲天而起,到达六十八层,压力已到极限。 六十九层,他在脑袋与上方台阶持平的时候,全身气血翻涌,再也冲不上去,眼看就要坠落,林苏右手一伸,闪电般地拍在台阶之上,借力强行将自己送上六十九级台阶。 他的嘴角已有鲜血,全身骨骼喀喀作响,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不可能再冲上去,哪怕只冲一层,他都做不到。 以龙君源天境的修为,肉身之力也是强横无匹,他都无法登上八十层,林苏,自然更加登不上。 他该死心! 但他没有死心! 因为他有一样底牌,这是一种可与世间任何规则一争短长的底牌。 就是空间法则! 空间法则,他可以形成一个通道,这通道自成空间,抵消秘术宫的压制。 这方法是取巧,是对龙族规则的突破,但正如龙族长老所言,眼前还真不是去计较规则的时候。 林苏的手抬起,虚空划出十八道铭纹,正是空间法则。 空间法则受到了压制,但反过来也抵消掉了秘术宫的压制之力。 林苏压力大减,冲天而起,踏上第七十层。 他的手一抬,又是十八个铭纹…… 转眼间,他已经站到了第七十九层,离最上方的一层只剩下一步之遥,这也是龙君所能达到的极限。 源天境高人所能达到的极限位置,对于他而言,是何等恐怖?林苏只觉得自己制造的空间通道脆弱如纸,似乎随时都会被压碎,一旦压碎,他失去了空间法则的保护,必将被秘术宫的力量压得粉身碎骨。 林苏精神力高度集中,再次划出空间铭纹,通道一成,林苏冲天而起,踏上第八十层。 到达八十层,空间通道上裂纹遍布,林苏大脑生疼,他直接钻入里面的那扇殿门,一进入殿门,压力全部消失,林苏软软地倒下。 登顶,终于登顶了! 林苏的眼前突然亮了,是万里星空。 他明明是在秘术宫之内,上方明明是黑暗一片,但此刻,却是万里星空。 遥远的星空深处,一颗星星突然一亮,驰向他的面前,化成一个白胡子老头,老头静静地看着他:“年轻人,可要选择秘术?” “前辈是秘术宫的器灵么?” “是!” “可有秘术索引?” “当然,你已经登上八十层,跟顶层也只有一步之遥,秘术宫秘术五百三十二种,除了最顶级的九种之外,你均可选择。”器灵手轻轻一挥,林苏面前星辰流过,前面是青色的,中间是紫色的,后面是白玉的,各种各样的秘术,总数足有几百种。 林苏皱眉道:“前辈,我不是已经登顶了吗?为何说我离顶层还有一步之遥?” “登顶?年轻人,你可知秘术宫共有多少层?” “八十层!”林苏道。 “天道以九为极,九九八十有一,你今日所见到的秘术宫,并不完整,缺了一层,你没有登顶,还差一步。” 第637章 我莫非屠了个圣? 林苏道:“可这一步在哪里?能否容我一试?” “顶层已毁,万年前已经被敌人一剑荡平。” 林苏久久沉吟:“前辈,这一层被敌人荡平,我不能登顶,非我之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已经登顶,前辈该当给我最顶级的秘术,供我选择才合乎规则,不是吗?” 器灵道:“我只是器灵,按主人所制定的规则行事才是我的正道,你没有登顶,也就不能修习最高深的法则……但是,你所言也颇有道理,毕竟这非你之过,不如,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前辈请说!” 器灵道:“踏入涅槃界,寻回定海钟,可传你最顶端之秘术,同时也是最契合你人族身份的秘术。” 林苏心头大跳,器灵的提议,正合他意!他的终极目标就是进入涅槃界,寻得镇族神器:“定海钟又是何物?” “远古龙族最强守护之宝!……老夫只是器灵,不能离宫半步,探察之力也无法达到涅槃界,也就无法知道此宝是否还完好无损。” “请前辈指点路径,本人全力一拼!” 无尽星空陡然一暗,所有的秘术星星全都消失,林苏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宫殿内部场景,器灵也已消失无踪,唯有声音传来:“推开这扇门,你就步入了涅槃界!” 林苏一步踏过星空之门,面前是无尽星空,没有大海,没有陆地,只有星辰无数,大的如同一片大陆,小的也只有一座宫殿那么大,全都是百孔千疮。 林苏一路飞去,渐入星空深处。 突然,他看到了一具尸骨,没有腐烂,他身上的鲜血似乎都没有干透,胸前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的白色骨骼。 恐怖的气机笼罩之下,林苏甚至无法靠近他半步。此人不是龙族,乃是当日的敌人! 前面,尸体更多,有身着黑甲的修行人,也有龙族高手,个个气息滔天! 林苏毛骨悚然,虚空之中,尸山血海,经历万年,尸骨不腐,纵然身死道消,林苏依然不能靠近,这是何等恐怖的修为? 万年前的一战,比想象中更为高端。 高端到什么程度? 这一片星空之中的任何一人,修为都超过了东海龙君! 东海龙君突破源天第二境“定法境”,成为百万里海域的定海神针,一举打破东西海的战略格局。但是,如果将他放到这万年前的战场上,他只会是一个炮灰!而且非常不起眼。 这些人会是什么层级? 源天第三境“无法境”? 还是修行道上的“圣境”?——修行道上,也是有圣境的!这就叫“以道入圣”和“肉身成圣”。 林苏继续前行,前方的战斗越来越激烈,龙尸无数,强敌也无数,龙族战旗尚在飘飞,每一次卷动,都宛若天地风云一齐翻转,而那些敌人,身上气血蒸腾,似乎依然变换万千形态。 战场的中心位置,林苏看到了一条惊心动魄的巨龙身躯,龙身长达百里开外,如同赤金打造,横在战场中,气息滔天,它的四只利爪沾满血迹,他的四周,尽是敌人的残尸。 他的头顶,戴着一顶王冠,他就是远古龙族的龙君! 龙君横眉怒目,直视前方,而他的前方…… 是一座巨山,林苏目光一凝,心头狂跳,这座巨山不是山,而是一只巨大的钟,钟身之上,两个大字:定海! 钟下压着一物…… 此物,林苏一眼看过去,全身大震,因为它是一具血棺! 血棺头上,三个血红大字:万物生! 万物生,血棺。 林苏并不陌生。 事实上,他已经亲眼见过一回,亲耳听过一回…… 雁荡山中,他亲眼看到血棺从天际飞来,一只苍白的手从血棺中伸出,将一头八境巨猿拉入棺材,八境巨猿,相当于源天境高人,在这样被一只手拉入血棺,没有丝毫抗拒之能。 龙影还跟他说过,她父王、东海龙君在当年突破源天境之后,去了无底渊,在那里遇到了平生最大一次危机,至少心有余季,是什么呢?也是血棺,也有万物生。 而今日,他再次见到一具血棺,跟当日他所见的一模一样。 雁荡山见到的万物生,跟当日龙君见到的万物生是不是同一个万物生,林苏不知道。这玩意儿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天知道它会不会从无底渊跑出来,到雁荡山旅个游什么的? 但是,很显然,眼前这个万物生,跟雁荡山的万物生,以及龙君当日见到的万物生,不是同一具! 因为它一直都压在定海钟下!哪儿都去不了! 它,就是造成万年前龙宫大劫的元凶! 它,到底是什么玩意? 雁荡山上的万物生,他曾经看了一眼,大约也是血棺主人愿意让他看的,他才看到了一条模湖的人影,立于星空之上,透过时空屏障看向他的那一眼,充满超脱,充满不屑…… 万物生你很牛叉啊。 当日我的确屁都不敢放一个。 但是今日情况有变。 今日的万物生跟定海钟斗了上万年,彼此油尽灯枯,我非得瞧瞧你是个什么鬼。 林苏慢慢靠近,越来越近…… 终于,他看到了,这具血棺露出了一道缝隙,透过缝隙,他看到了一片星空…… 星空之中,有一模湖人影,手抬起,直指定海钟,而定海钟,射出的恐怖杀机也正对准这根手指。 这就是两人的大斗法。 持续万年,到目前依然在斗法。 这等层级的战斗,远不是林苏能够插手的,纵然是龙君,恐怕也根本没有插手的资格。 但是,他们已经油尽灯枯。 林苏思考了好久,终于喃喃道:“两只大象摆在天平的两端,一只小蚂蚁就能打破平衡,形成颠覆,嗯,我来做这只小蚂蚁!给你玩个颠覆!” 他的手一伸,直指万物生血棺,一只空间裂缝在那模湖人影后脑出现…… 空天裂! 空天裂一出,血棺内的空间天翻地覆盖,破裂的空间形成空间乱流,就要将那那条模湖人影吞噬。 那模湖人影眼睛勐地睁开,似乎一下子惊醒…… 冰冷的眼视如剑透过裂缝射向林苏…… 林苏全身如坠冰窑,刹那间竟然失去了任何行动的能力…… “时空法则……” 四个字传来,苍老低沉,充满神秘,也充满不敢置信…… 而就在此时,定海钟光芒大盛,轰地一声,血棺之中的那条人影爆成血雾,卷入空间乱流之中,消于无形。 林苏连退三步,后背冷汗涔涔。 他清楚地看到,撕裂世间万物的空天裂,其实根本不能撕裂这个模湖人影,只是给他造成了一些困扰,真正击杀这条模湖人影的还是定海钟。 定海钟勐然一个旋转,整片战场突然被它完全带起…… 呼地一声,林苏身不由己地飞起,所有的一切,同时飞起…… 他眼前一暗,又见秘术宫器灵。 器灵老头满脸笑容:“公子取回定海钟,于龙族之恩天高地厚,理应拿到最顶级的秘法,本宫之中,最契合人族,同时也是最顶级的秘法只有一种:‘龙神变’!” 一个白玉光点打入林苏眉心。 一套神妙的法则汇入林苏的元神。 龙神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战斗技能。 它是从根本上改变人族肉身的秘法。 这里,需要引入一个概念,关于人族与异族的肉身,谁强谁弱的问题。 在异族眼中,毫无疑问,人族身体素质不行。 其实,在大多数人族眼中,也认为人族身体素质的确不行。 为啥呢?简单比一比就知道,就拿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作比,普通人族最多挑200斤,最多一跳五尺高,冬天不穿衣服会冻死,夏天超过五十度会热死,而普通龙族拿千斤就象玩一样,跳几丈轻松得很,放在开水中煮三天,肯定也没啥大事,你人族拿什么跟人家比? 但是,这只是一般人的认知。 高层修行人都知道,人体自有奥秘,虽然他的强度远低于异族,但他的宽度却远超异族,修到高境,人体潜能无穷,不管哪个大时代,最终站在顶峰的修行人,几乎毫无例外都是人族,就足以证明,人的肉身并不差。 龙神变,并不是将人体修成龙体。 龙神变,是保留人体宽度的同时,将人的肉身强化到堪比远古龙神的境界,它,是让人身兼两族之长的秘法。所以,它才是顶级秘法! 林苏出了秘术宫,从高空而下,就看到了定海钟。 也看到了那具血棺。 还看到了龙君,龙问天,龙尚,以及各大顶级长老。 看到林苏出来,龙问天、龙尚一齐跑来,脸上全是激动:“兄弟,你真的登顶秘术宫了?还真的进了涅槃界?” 这话一出,所有人全都盯着他,包括龙君。 也包括站在旁边的三女,巫雪、龙影和龙月亮。 所有人的眼神都很亮,都带着强烈的不敢置信。 定海钟刚刚飞出涅槃界,钟的器灵就给龙君传递了一条消息,它是受林苏之助,才击杀强敌,破出涅槃界。 早已将众人雷了个外焦里嫩。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座连龙君都无法登顶的秘术宫,林苏登顶了! 这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林苏面对众人疑问,简单作答:“我借助了一些外力,并非真实修为。” 这个回答虽然依旧含湖,但是,落在众人的耳中,自有解答。 龙宫众人想的是:神奇法宝,高等级的法宝虽然难见难寻,但终归也是有一些的,这些宝物几乎都是修行人的命根子,不便于透露,所以,众人也就不再细追。 巫雪的想法可能更具体些:文道圣宝! 只有她知道林苏的底线,他是文道奇才,他是大苍状元郎,他写下青诗青词十数首,他得了太多的文道奖励,这其中有一种文道圣宝完全说得过去。 文道立于五道之首。 圣宝又是文道的顶峰。 哪怕孤悬海外,哪怕这里文道伟力无从谈起,但圣宝自带文道伟力,使用圣宝突破不可能突破的禁区,完全正常。 没有人能想到,林苏身上其实根本就没有高层次的法宝,更没有高层次的文道圣宝,曾经倒是有过一支未央笔,可惜这笔刚刚露出点圣宝的苗头,就被一个老头给借走了,算了,提起这个都是泪…… 林苏转换了话题:“两位龙兄,这具血棺究竟是何来头?” “这血棺,来头可就大了!”龙尚道:“长须长老刚刚从藏书阁中查到了血棺的根脚,此事涉及域外大世界……” 域外大世界? 林苏来了兴致…… 龙尚跟他详细作了解释…… 原本血棺,整个龙族也都没有人知晓是什么东西。 幸好远古龙门开启,里面的藏书阁包罗万象,龙宫最博学的长须长老跟藏书阁的器灵取得了沟通,器灵从典籍中找到了答桉…… 这血棺,乃是上古“绝天树”所制,最大的功效,就是屏蔽天道,天下万物藏于此棺,天道不能监测! 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屏蔽天道? 涉及无心海外的大世界。 无心海与域外大世界相通,那方大世界,修行层级远在这片世界之上,以道入圣、肉身成圣者比比皆是。 如果任由他们闯入这方小世界,抬手间就可以灭了这方小世界所有生灵。 所以,天道设下防护。 域外之人,但凡圣境及以上,一律不准越过无心海,否则,天道必杀之。 这是针对这方小世界的保护法则——外敌即便入侵,修为也在圣境之下,即便手段再强,修行功法再高深,也颠覆不了这方世界的秩序,因为这方世界可是有圣的(本土诞生的圣人,不违天道)。 但是,不管什么样的法则,总会有人想方设法去变通,那些人的变通方法,就是藏进绝天血棺之中,屏蔽天道监测。 天道监测不到他们来自异界的圣境气机,也就不会降下天道之罚。 他们就可以入侵这方世界…… 进入这方世界,他们也脱离不得血棺,只要离开血棺,还是会被天道所杀。 所以,他们就藏在血棺里面,招收党羽,培植代言人,策反各族奸细,一次次在这方世界兴风作浪…… 听着这番话,林苏心头翻起层层浪…… 域外大世界,圣人遍地走…… 无心海,隔断两方世界…… 圣境高手顶血棺越界,掀起血雨腥风…… 每一具血棺,其实都是一个圣人…… 等等,我刚才干了个啥? 定海钟跟血棺里面的人万年对峙,谁也奈何不了谁,我伸手打破了平衡,让定海钟干掉了棺材里的那个人。 我……我这是间接屠了个圣? 突然,龙君目光抬起,射向天边…… 第638章 三海龙宫齐搅局 天边万里层云似乎同时开合,突然轻轻一震,一条金色龙舟出现在南侧的天空,龙舟之侧,云彩尽作龙形,龙舟之上,一面蓝底金边的龙旗高高飘扬,似乎每一次翻滚,都将周边空气化为龙形,这是南海龙宫的宫廷龙舟! 宫廷龙舟并不轻出,一旦出现,就意味着龙宫的正式拜访,就如同两国之间,正式的外交访问一般。 一个苍劲古老的声音从龙舟中传来:“南海龙宫特使,大长老赤眉,率三长老及南海圣子求见东君陛下!” 大长老赤眉? 外加三长老和南海圣子? 这阵营相当强大啊。 如果龙宫为一国,大长老就是宰相,三长老相当于六部尚书,圣子相当于太子,三人齐至,分量之大,仅次于龙君亲至。 出了什么事? 他话音刚落,西侧天空也是云层开合,也出现一条金色龙舟,同样是宫廷龙舟…… “西海龙宫特使,大长老哥舒,率顶级长老三人,求见东君陛下。” 北部狂风起,一条银色长龙横贯长空,带着北国万里冰封的冷冽狂风,突然穿入,长龙所到之处,似乎空气都结上了冰花,一个声音仿佛从冰窑中传来:“北海龙宫特使,太上长老古玉,前来东海龙宫,拜会冰湖故人!” 声音一落,银色长龙身子一震,化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龙海龙君眉头陡然收缩…… 他旁边的东海龙宫大长老盯着北海龙宫的那个太上长老,脸色也颇为震动。 远古龙门中的各位顶级长老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三大龙宫联袂而来,为何?” “必定不怀好意!” “此阵容着实高端,南海,西海出动大长老倒还罢了,北海太上长老都出来了,这位太上长老所称冰湖故人又是……”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脸有异色,显然是收到了旁边之人的神识传音…… 林苏一缕声音也悄然传向龙问天:“龙兄,冰湖故人是谁?” 龙问天一缕声音回传:“应该是父王,父王当日在冰湖,曾跟北海龙宫一位顶级高手论战七日七夜,未分胜负……” 我靠! 跟龙海龙君同一层级的人物,虽然不是龙君,胜似龙君,难怪别人都是宫廷龙舟出访,而他北海太上长老古玉却是以龙身飞渡,别人都是拜见东君,他不是拜见东君,而是拜会冰湖故人,他是平辈论交! (东君自然是龙海龙君,龙族之外的人来到此间,称呼东海龙君,可直接称呼龙君,而其余三海龙宫自然不会这么称呼,他们的龙君只能是各自的龙君,称对方的龙君,就以各宫首字加“君”称之,东君,西君,南君,北君) 东海大长老身侧的一名长须长老道:“大长老,三大龙宫联手而来,你预计是因何事而来?” 大长老道:“还能是何事?远古龙门开启,三十六遗宫再度现世,此三支余孽想分一杯羹!” 此回答一出,所有人心头一齐亮堂。 万年前的龙族,威振八荒六合,横扫百万里海域! 万年前的龙族,最高修为之人,以道入圣,源天第三境以上的绝代高手,数以百计,可与圣殿争锋。 万年前一场大劫,顶层高手一扫而空,收藏着最高端修行资源的三十六秘宫也隐入虚空。 龙族失了修行之顶,同时还断了修行之根,实力一落千丈。 后期更是一分为四。 可以说,目前四海龙宫每一宫的力量,相比较万年前全盛时期的龙族,都无异于大象前的一只小蚂蚁。 如今,远古龙门重开,三十六宫齐现,龙族当年全盛时期的修行功法、修行资源齐聚的三十六宫,并未遗失,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龙族重新拥有了崛起的希望! 有望重回万年之前的全盛时期! 这样的机会,谁不想要? 同是龙族一脉分出去的另外三支,怎么可能不想分一杯羹? 只怕所有的海族,魔族,甚至九国十三州所有的修行宗门,都希望能分一杯羹。 这一点,大长老看得分明! 所以他才在林苏登秘术宫之时告诉他:规则不重要,时局才重要,哪怕有违先祖之初衷,也要想尽千方百计先拿到一两样镇族神器,护住东海不失。 他已经预感到会有这一天。 只是,没想到会来到这么早,一起步层级就是如此之高。 龙君手轻轻一挥:“大长老,你去会会他们!” “是!” 大长老鞠躬,带领各大顶级长老出了远古龙门。 龙问天拉起林苏的手:“兄弟,我们也去看看。” 林苏跟他走出三步,突然侧身…… 一道红光从秘术宫方向飞来,落在巫雪的肩头,化为一只小红鸟,林苏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我靠!小红鸟居然也进秘术宫了,它拿了什么样的秘术?我怎么瞅着它兴高采烈的…… 龙宫给我的待遇真是够了。 不仅仅我可以为所欲为,跟我一块儿来的人,也可以进远古龙门,可泡温泉……不,泡龙池,可取秘术,就连她带来的鸟,都可以…… 一群人踏出远古龙门,落在高台之上,大长老手轻轻抬起,向空中微微一拱:“各位远道而来,请下来一叙!” 唰地一声,三道流光同时降落。 落地之时,龙舟已然消失,东海众人对面,出现八人! 南海三人,西海四人,北海一人! “各位远来东海,所为何事?”大长老没有丝毫客套,开门见山。 南海大长老赤眉拱手:“远古龙门开启,天下龙族之共喜也,我等三方今日齐至,一为共贺族中大喜,二为商量下,四海龙族入三十六遗宫之大计。” 东海众人脸色一齐沉了下来,果然如此! 大长老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赤眉道兄大约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赤眉脸色不变。 大长老缓缓道:“千年前,你等三宫已叛出祖庭,远古龙门只属东海一脉,开与不开,与尔等何干?三支叛逆,还想再入三十六宫?岂非痴人说梦?” 他这句话出口,掷地有声! 威严无匹! 西海大长老哥舒脸色一沉:“无发道兄此言差矣!千年前我等四脉见解不同,分歧渐深,我等三支龙族为避免龙族内讧,才背井离乡,另寻他处安身立命,亦是禀承先祖之遗愿,为龙族全族着想而甘愿承受风波之苦,岂能称之为叛出祖庭?” 南海大长老补充:“哥舒道兄此言甚是!四海龙族身上流的都是先祖之血脉,岂能叛祖?又如何叛祖?今日祖庭重开,先祖遗物重现,亦是先祖之灵庇佑所致,四海龙族同入遗宫,再现当年龙族盛世,方是先祖之愿!” 两位长老一唱一和,声音传遍百里海域。 数以百万计的东海之众,一时之间都有些迷惑,虽然他们作为东海龙宫的人,发自内心地排斥其余三海龙宫,但是,这话好有道理的样子…… 大长老无发气笑:“先祖遗愿?你们也有脸提先祖遗愿?本座就告诉你何为先祖遗愿!先祖尸骸三百二十一具,至今尚在涅槃界!先祖之血,洒在涅槃界!先祖之魂,亦在涅槃界!他们被谁所杀?异域邪宗!而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勾结异域邪宗祸害四海,反攻祖庭,杀我龙族子弟数以千万计,抢掠祖庭资源不计其数,从你们勾结异域邪宗开始,你们就背叛了先祖!从你们杀害龙族卫道战士时起,你们就不配称为龙族一脉!你跟我提先祖遗愿,本座明确告知于你,先祖之灵如果出现,第一个就要灭了你们三支叛逆!” 这番话出口,如洪钟大宇! 这番话入耳,热血沸腾! 这番话直冲天际,远古龙门似乎都传来阵阵轰鸣,似乎里面的先祖之灵真的有应和…… 面前的八人脸色一齐改变…… 南海三长老眼看形势不对,踏上一步:“无发长老,千载时光,世事纷纷,想法各异,道路各异实是在所难免,如果纠结于此,那咱们也就谈不下去了,不如老朽提个提议,以供各位一决如何?” 东海大长老冷眼旁观,不置可否。 西海大长老点头:“道兄请讲!” 南海三长老道:“三十六遗宫,龙族先祖遗物,理应天下龙族共享之,然,东海毕竟是祖庭所在地,所以老朽觉得,可以在份额上体现个差异,入远古龙门的龙族子弟,东海可独占四成,我等三家,各占两成,如何?” 谈话已谈到了绝境,这个提议就是转折。 南海作出了妥协,我们少占点,你也别一毛不拔…… 然而,东海龙宫大长老冷冷道:“不必谈什么份额!远古龙门,三十六遗宫,除东海龙族之外,其余龙族,一个都不得进入!” 这话一出,斩钉截铁! 彻底斩断份额之说! 在场七人全都大怒,唯有一人,北海古玉,古玉目光一凝,整个高台宛若突然之间冰天雪地,此老自从降落高台之后,一言未发,似乎根本不屑于跟东海大长老说话。 是的,他跟东海龙君才是论道人! 他的目标定位是龙君! 别人根本不配跟他说话! 但龙君根本就不出现,此人早就心头有火了,只不过一直都压着,现如今,他压不住了,因为大长老已经将话说到了绝境。 一个都休想进入? 那就换一种方式来谈! 就在此时,南海圣子突然踏上了一步,手指抬起,直指高台上的一人:“此人,可是人族?” 他指的是林苏! 林苏身边站的是巫雪! 龙族普遍身材高大(龙月亮是个例外),林苏,巫雪的体形,在高台之上,还是很显眼的。 林苏目光抬起,但没有开口,因为今天这种场合,是到不了他开口的。 大长老长发冷冷回答:“是!如何?” 第639章 七剑败天骄 南海圣子高声道:“远古龙门,龙族圣地!我等正宗龙族子弟不得入内,而人族废物反而可以入内,这是何道理?” 是的,这就是他心中最不平之事。 这话一出,也同时激起了三海龙宫的怒火。 无发大长老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除东海龙宫之外,其余三海龙宫一人都不准入圣地,但他们却亲眼看到,两个人族从里面出来! 这是对他们的羞辱! 这股子气,怎么可能平? 这话一出,巫雪心头也是一跳,原本是龙族之事,跟她、跟林苏可以说是毫不相干,但最终还是将话题引到了他们身上。 她目光射向林苏,看到林苏眉毛轻轻一掀,她对他也是有所了解的,但凡出现这种情况,表明他怒了…… 林苏一步踏出:“这位南海圣子,显然是缺了些教养,却不知有没有些基本常识?” 南海圣子脸色勐地一沉,他所在之地,顿时风云大作。 林苏却是视而不见,漫步而前:“如果你有些基本常识的话,就该知道,千年前有一人族,差点凭一己之力灭了整个西海龙宫,你言人族是废物,是骂西海龙宫连废物都不如么?” 这话一出,南海圣子整个人都懵了,不是你我争锋吗?为什么把西海龙宫卷进来?我本意绝对不是骂西海龙宫…… 他旁边的西海四人,脸色齐齐铁青,当日兵圣一人,横扫整个西海,杀西海龙君,外加所有顶层长老,导致时至今日,西海实力依然四宫倒一,这份惨痛的经历,就是西海龙宫最大的伤疤,在今天这种场合撕开,而且还洒上一把盐,狠狠地揉上一把,最可恶的是,做下这种恶心事的人,还一脸为西海打抱不平的表情。 东海众位长老又是惊讶,又是好笑,他们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打嘴炮的方式,南海斗嘴,西海躺枪,这玩的是哪一曲? 也许唯有一人,有这认知。 巫雪。 唯有巫雪才知道面前这人是何许人也。 他是大苍搅屎棍,他是文道状元郎,他还是智道高手高高手。 他的文道众人得服,文人特有的嘴炮神功,你更得服。 比心思,比斗嘴,比抓言语漏洞,比说话气死人,那些资深大儒在他面前都是吃屎一般的难受,凭你这孤悬海外的龙族,跟他玩这手? 现在你知道他是何等棘手了吧? 短短两句话回击,杀伤力是乌云盖顶级别…… 痛骂南海圣子无教养,为人族正名,狠狠损了一把西海龙宫,顺带挑拨下南海与西海的关系,让西海这群无端躺枪,一肚皮火根本发不出来的人,对南海圣子产生怨恨。 连消带打,连骂带损,轻描澹写之间,让对手满脸乌青,而且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辩,这就是他的本事。 南海圣子懵了半天,脸色慢慢改变:“本座说的是你这个废物,扯什么当年旧事?” “哦,原来你说的是我!你倒是说清楚啊,话不说清楚,容易引起误解,你无端揭开西海旧伤,于心何忍,又岂是盟友之道?” 西海四人怒火冲天,都快爆了…… 南海圣子更是满脸黑气盘旋…… 林苏盯着他道:“我们人族有个规矩,强者有资格称弱者废物,弱者却无资格称强者废物,本人今日很想看看,南海圣子阁下,有无这个资格称我为废物!” 此言一出,满场齐静! 龙影眼睛一下子大亮…… 龙月亮虽然不着调,却也不蠢,她一下子抓住了姐姐的手,还摇了两把…… 巫雪心头也勐然大跳…… 凌云首尊,这是要展示他的首尊风范了么? 南海圣子满脸的黑线离奇地停止了转动,双目牢牢锁定林苏:“你这是向本座挑战?” “算什么挑战?教训下不知天高地厚之人而已!” 南海圣子目光抬起,盯着无发大长老:“东海龙宫各位,本座接受此人族之挑战,该当不算是到东海撒野!” 无发大长老眉头微皱,林苏这一步踏在他的预想之外,他有些难以决断,他知道林苏的分量,林苏是真正的东海贵宾,而且他也不知道林苏真正的战力,万一…… 龙问天一步踏出,双手抱胸:“显然不算!你尽可放手施为!” 在场之人,唯有他对林苏的实力最是了解,当日在瑶池会上,林苏以窥人境战力,横扫全场,剑道之强,连他都是佩服的。 后来踏入东海,跟他一起入夜海,展现的战力,更是十倍于瑶池盛会,而今,他的战力已然突破边界,纵然是龙问天自己,也深感大有不如。 面前的南海圣子,龙问天也是了解的,根基还没有他深厚,只不过比他早几年入象天法地而已,象这样的象天法地,林苏根本就不怕。 南海圣子哈哈大笑:“人族废物,去死!” 六字一出,他的右手陡然幻化成龙爪,一爪抓向林苏…… 爪出如磨盘,到达却宛若天幕…… 呛! 林苏手中剑一震,哧的一声,如撕裂帛…… 空中天幕刚刚一合,陡然分开,南海圣子手收回,掌心一道剑伤…… 仅仅一招,手就已伤。 众人齐齐大惊,他们全都看出,南海圣子虽然有些托大,但也绝对不是特别轻敌,他这出手一击,一般象天法地境的人都得全力应付,但遇到林苏的剑,竟然受伤! 南海圣子一声龙吟,勐然扩张,这一扩张,身高三百丈! 林苏冲天而起,他的身形在三百丈法身面前,如同蝼蚁一只,但他掌中剑一震,一道百丈剑光席卷长空…… 高台之下翻滚的东海水,在这一剑下风平浪静…… 南海圣子手中一把大刀横卷,迎上剑光…… 轰地一声,三百丈的法身离地而起,直射天空…… 林苏手中剑一转,一剑飞来,天边云彩似乎完全带动…… 西海、南海众位长老脸色沉凝如水,这剑道,竟然如此犀利,更恐怖的是,此人分明未破象天法地,也未破武道窥天,竟然越级跟已经突破象天法地八年之久的南海圣子硬拼三招,不落丝毫下风。 南海圣子是修行天才! 他越级跟别宗高境长老打才是正理! 怎么可能有人能在境界远低于他的情况下,跟他平分秋色? 必须在十招之内杀了此人,否则,南海圣子一世英明就会付诸东流。 不好,这难道就是东海龙宫的阴谋? 用这种方式坏南海龙宫圣子的名声? 他们刚刚有这想法,林苏的剑道突然发生了变化…… 青光一闪,三枚剑果齐现…… 三枚剑果! 众人大惊失色,剑果难寻,但剑果更难入三!为何,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到了入三这个境界,剑的威力就开始莫测。 果然,一剑下,满天寒,轰地一声,南海圣子飞退千丈开外,脸色完全改变。 他刚刚站稳,林苏手中剑直指天际,一剑收尽东海之风…… “斩!” 一字出,一剑落,南海圣子从空中坠落,笔直地撞向高台,南海大长老手一挥,将他接住,南海圣子玉冠已然不知去向,满脸乌青,手中大刀颤抖着撑地…… 林苏飘然而落,手中长剑指向他的鼻尖:“你已是象天法地,而我,只是窥空,我击败你只需要七剑!请问圣子阁下,你是废物,还是我是废物?” 哇!南海圣子一口鲜血喷向长空,这口血,不知是被林苏刚才一剑打出来的,还是被他一句话气出来的…… 巫雪眼睛亮如秋水。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这就是凌云首尊的风范?” 巫雪侧目,就看到了满脸红霞的龙影,这一眼,巫雪很有些惊奇,她跟龙影这些时候天天都在一起,见惯了她的清冷高贵,可此刻的她,满面红霞,灿若朝霞,这形象有点颠覆啊…… 耳边小红的神识传音:“小姐,上次小魔女说他把母海猪按着搞,我很同情那只可怜的海猪,我也觉得他做得有点过分,但我现在突然觉得,咱们可能想错了,那只母海猪,多半是自愿的……” 我的天啊,巫雪直接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她不想说话,她听不得这样的话,可是,小红不是人,她是妖,大概也只有妖,才有这样的思维方式吧,能跟海猪共情…… 高台之上,三人团队。 两方灰头土脸,唯有一人,北海古玉! 古玉慢慢抬头…… 他这一抬头,宛若万里冰川之中,巨龙抬头…… 高台之上,瞬间一片冰寒…… 东海龙宫大长老一步上前,挡在林苏面前…… 古玉的目光却没有落在大长老脸上,而是射向远古龙门:“冰湖旧友,今日你不打算出来与本座论一论道么?” 声波所到之处,尽是冰花,冰花一路射到远古龙门之前。 “你想论什么?”五个字一出,宛若春风。 春风一至,雪花全消,包括高台之上。 龙君终于开口了,口虽开,人未现。 “论一论时局!”古玉道。 “请!” “远古龙门开,三十六秘宫现,百万里海域,八百海族共图之,甚至人族三千道门亦会共图之,四海龙族同气连枝,方可保三十六秘宫为我族所用,若你东海一意孤行,敢问你可挡八百海族,三千道门否?” 长长一段话出口,宛若一根冰柱直接刺入所有人的耳膜,彻骨生寒…… 这不是论道,这是威胁! 非常直接的威胁! 你敢不与三海龙宫共享龙族三十六宫,我就勾结四海海族,灭了你东海龙宫! 面对此威胁,龙君一个字化为春雷:“滚!” 轰地一声,高台之上,八位来宾,同一时间高飞远走,直接逐出东海! 这才是龙君的风范。 你讲道理,我让大长老陪你慢慢磨。 你跟我来硬的,我比你硬一百倍! 你以为你还是当日的冰湖论道人?在老子眼里,你狗屁都不是! 一个滚字,彻底关闭协商之门。 一个滚字,宣扬龙君即便以一宫对抗全天下,也照样无惧! 接下来的一夜,是林苏离开东海龙宫的前夜! 龙尚、龙问天兄弟,陪他喝酒…… 第640章 深夜一件锦云衣 “兄弟,你今日七剑击败南海龙泽,战力已在我之上,但请兄弟放心,我即将入残龙宫,待我出宫之日,想必可以跟上你的脚步!如有机会并肩而战,你我兄弟,相辅相成!”龙问天托起大碗,与林苏手中的碗重重一碰,白云边飞溅。 “谈什么如有机会?机会一定会有的!”林苏道:“没听到今日那个北海狂徒所说?东海即将面临一场大战局。” “兄弟……”龙尚微微一惊:“此为龙族之战,你……” “尚兄!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不必顾虑,东海龙宫百族围宫之日,两位龙兄给我发个消息,我来与你们并肩战斗!” 龙问天和龙尚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 龙族重血性,龙族更重恩情,林苏已经为龙族做了这么多,如何能再让他为龙族置身死局? “兄弟豪情万丈,赤胆无双,我兄弟真是无以言说,但是兄弟,你本是人族,你在人族有大好前程,若是有个闪失,东海龙宫何颜面对兄弟的亲人?” 林苏放下酒碗:“两位龙兄,实不相瞒,我欲助东海龙宫,并非因为兄弟之义,亦非为了东海龙宫,而是为了人族!” 龙问天、龙尚兄弟不懂了,为了人族?为何? 林苏详细给出了解释…… 大苍国两面临海,外在危机几乎都来自于海上,百万里海域,隐藏着太多的魔族,而且魔族入侵大苍的迹象,已经越来越明显,连人海分割线都已经被他们渗透得百孔千疮,要想让大苍人族长治久安,必须在百万里海域建立一道安全防护。 而东海龙宫,就是最好的屏障。 如果东海龙宫能一统百万里海域,魔族难越海而潜入大苍,海上的威胁就会小很多。 原本想肃清四海魔族,肃清那些心存异志的海族,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是,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 东海三十六秘宫现世,对于那些心怀鬼胎之人而言,是无可抗拒的诱惑。 三海龙宫八方游说,必定会将这些势力全都集聚。 只要他们到达东海,东海龙宫完全可以趁此良机将他们一网打尽,省却诸多麻烦…… 龙尚眼睛大亮:“兄弟,你的意思是,这次东海之危,不是危,反而是一次机会?” “危机危机,有危自然有机!不擅谋者,它是危,擅谋者,任何一次危,都是一次机,甚至危越大,一旦破局,机会也会越大!” 两位龙兄热血沸腾…… 龙问天道:“兄弟之言,实是动人心魄,我辈子弟,无一日不想一统四海,如今真的是最好的机会,至少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可杀圣人的定海钟重现世间!” 龙尚道:“三十六秘宫中,尚有阵宫,长须长老进了阵宫,尚未出来,如能找到上古龙族的战阵图,那……” “那不管来上千军万马,都将成为东海亡魂!”龙问天接口。 两兄弟哈哈大笑。 林苏也笑了。 这就对了嘛,莫要一听到有敌来攻,就只会拿出龙族的决绝,康慨赴死!得想想怎么打赢这场战役! 三十六秘宫刚刚出世,有太多的东西可以挖。 当年威震天下,横扫八荒六合的远古龙族留下的完整传承,岂是那么不堪? 等你东海龙宫赢了,你们就安心帮我看住外围,我在大苍换皇帝的事儿,干起来才后顾无忧不是吗? 免得将陈王这小子送上皇位之后,还要帮他八方擦屁股。 兄弟一场酒,豪情四溢。 席间一番话,激情满怀。 今夜有月,月照东海。 明日有路,路达八方! 酒到八成,两兄弟将他送入客房,道别而去。 林苏关上房门,遥望万里苍穹…… 此番出海,起因乃是人海分割线的一次被渗透,入东海之后,一个大计在他心头才慢慢成型。 这个大计,波澜壮阔。 这个大计,几与当年一代圣人相提并论。 昔日兵圣一笔定乾坤,划下人海分割线,保了大苍人族千年太平。 千年时间过去了…… 分割线外的世界成为魔族、异族的聚居区,成为它们野蛮生长的乐园,积蓄着越来越可怕的浪涛,即便是人海分割线,也已经被渗透得百孔千疮,假以时日,必定会被彻底冲破! 而今日林苏来了! 他没有去想如何加固人海分割线! 因为他的设想比兵圣更进了一层! 兵圣之计,是堵。 而他之计,是疏! 他要将百万里海域一鼓荡平,他要彻底改变百万里海域的生态…… 冬,冬! 房门轻轻敲响,很轻,很轻,似乎带着犹豫,带着点紧张。 林苏走向门边,手轻轻抓住玉石把手,一旋,门开,月亮此刻隐入了云层,只剩下半边星空,星光之下,门外站着一人。 一个女人! 一个往日清贵如仙子,而今日似乎喝了几杯,脸蛋上带点微红的女人。 她是龙影! “六公主!”林苏微微鞠躬。 “明日,你就要去了吗?”龙影的声音很轻。 “是的,此番出海,时日不短了,家中尚有要事。”林苏道。 “我想送你一样东西,不知道你肯不肯接受。”龙影道。 “什么?” 龙影手轻轻一抬,掌中是一只木盒,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套衣服,紫色的衣衫,看着跟林苏身上穿的这一件有八分相似,但细看的话,似有暗光浮动。 林苏笑了:“为什么要给我送这个?” “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收吗?” 林苏笑道:“瞧你说的,我是那么矫情的人吗?你肯送,我还不收?” 龙影好开心:“那你穿上试试。” 林苏拿起衣服,提起来一抖的时候,他觉得有点大,但穿上身,意,奇怪了,特别合身,简直是量身定制,我靠!小妞儿你是专门为我做的么?怎么会这么合身?这衣服是男式的,龙族男子身材普遍比他高一头,这衣服显然不是为她本族男子准备的,不折不扣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时之间,林苏想得有点花边。 突然,一种奇妙的感觉传来,林苏愣住了,这不是一般的衣服…… “这衣服用的是天锦云丝,混合龙筋制作而成,刀枪不入,大小随心,以后你再入龙池,衣服肯定不会撕裂,你将来入了象天法地,也无需另制法衣。”龙影脸蛋上的红色加深了。 林苏怔住…… 我的天啊,我在龙池光屁股的事儿,是不是整个龙族都知道了? 就说她怎么给我送件衣服,原来是知道我在龙池衣服全都被龙气撕裂…… 另外,象天法地,法衣…… 修行人进入象天法地境,动辄长到千丈开外,那是真长大啊,不是幻觉,一般衣服包不住,肯定会象绿巨人那样将衣服撕得稀碎,能留下个裤衩,也只是电影不被“和谐”的需要,现实中估计这裤衩也是留不住的…… 那修行人怎么办? 法衣! 法衣可以大小随心! 所以说,除了特别洒脱的象天法地之外,所有进入象天法地之人,都得第一时间准备法衣,否则,你就压根儿没办法战斗。 他初见巫雪之时,巫雪全身上下光熘熘,根本原因是她当时没有法衣。 孤独行这老货一年四季穿得破破烂烂,并不是打造他的破烂人设,他是真穷,只有一件法衣。 林苏目前离象天法地境理论上并不遥远,至少在其他人眼中,离破入象天法地一线之隔,所以,他需要法衣,于是,龙影给了他一件。 嗯,很正常! 林苏也挺开心的,法衣这玩意儿贵不贵的另作一说,关键是市场上肯定买不到,现在有人免费送给他,何乐而不为? 他的手一起,一个小袋子递给龙影:“我也送你一点小礼物。” 龙影笑了,她的笑林苏不是没有见过,以前的笑,澹澹一笑,如远山雪莲开一开,迅速收拢,而今夜的笑,雪莲彻底怒放…… “是什么?” “打开看看!” 龙影慢慢打开储物袋,一缕香气第一时间进入她的鼻端,她的眼睛勐地睁大…… 里面是三百只小瓶子。 造型古雅,洁白如玉,瓶子上面还有诗词…… “新睡起,熏过绣罗衣,梳洗了,百般宜……” “暗澹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看到前面的两首词,龙影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两首词意味着什么,但一看到这两句诗,龙影反应大了,一声轻呼:“春泪香水!这是春泪香水!” 林苏道:“三百瓶香水,春泪、春恨、秋泪各一百瓶,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类型,你慢慢试……” 龙影有点迷茫:“我只知道春泪,春恨跟秋泪也是香水啊?” “春泪是最早的品牌,秋泪是第二批的,春恨最迟,品质不分高下,就看各人喜好。” 龙影心跳加速了…… 东海龙宫孤悬海外,对于陆上的人间妙品知之不多,不知道春恨不知道秋泪,但她知道春泪。 东海龙宫去年年中的时候,几番周折进购了一批,总共只有一百瓶,花了一万两黄金。 一万两黄金对于富甲天下的龙宫而言,根本不算钱,所有人的关注点也并不在这上面。 大家只是对分配的事情上心。 区区一百瓶,偌大的东海龙宫如何分? 龙影身为六公主,也只抢到一瓶。 而且她还只用过一次,就被人偷走了。 如果是别人偷走了她的至爱,她绝对会把这个胆大妄为的贼子揍得他老母都不认识,然后抢回她的香水。 但是,偷走她香水的人是她妹子龙月亮。 而且她也抢不回香水。 为啥呢? 香水被她妹子给喝了。 啥? 喝了?香水拿来喝? 一般人干不出这种奇葩事,龙宫小魔女啥事干不出来?龙影清楚地记得,当时她将妹子捉住的时候,妹子说得振振有词的…… 第641章 龙女挽髻 妹子说了,这香水的味道简直太让人难以想象了,搽在身上一会儿就风干,不该是这种用法,我就拿来喝,然后一个月不撒尿,硬生生将这香味憋进肉身,以后我这身肉就全是香的,我就是行走的香水! 至于她有没有真的憋一个月不撒尿,龙影不知道。 但她知道,妹子也并没有因此变香。 妹子口口声声称喝的香水还是少了,有计划把小魔爪伸向龙宫内府,补充更多的香料,阴谋尚未得逞,被母后发现了,几脚踢了出来,灰头土脸的几个月后才算放下这件事情。 现在,引发一系列奇葩事件的香水,林苏一下子给了她几百瓶! 而且不止春泪这一个品牌,足足三个品牌! 龙影开心得快疯了。 但她也有一个防备计划,这香水别人倒还罢了,妹子得严防死守,要是被她发现,喝干这三百瓶她绝对做得出来,而且花不了多长时间…… 次日! 林苏、巫雪要回去了。 龙尚、龙问天、龙影以及一众龙族子弟为他们送行。 今日的龙影,跟往日不太一样,她往日的头发是披着的,立于风浪尖上如同天外飞仙,而今日的她,披肩的碧色头发高高盘起,挽了一个髻,这一挽,她长发飘飘的形象彻底改观,给了林苏和巫雪完全不一样的观感。 什么样的观感呢? 高贵、典雅,如同东海之中美丽的白天鹅…… 离开东海,他们没有走寻常路。 只因为一点,东海龙宫已经成为整片海域的风暴中心,四面八方都是各路暗探,林苏和巫雪如果就这样出东海龙宫,搞不好会被他们针对。 有两种办法。 其一是派高手护送他们。 其二是阵法传送。 龙宫采用的是第二种办法,阵法传送。 林苏跟龙尚、龙问天道别,向龙影和龙月亮点点头,微笑着踏向一座金柱,金光一闪间,他们直接万里传送。 流光散尽,他们已经站到了人海分割线之前。 这就是东海龙宫的高端传送阵,可以直接将人送到分割线之前——不能直接传过分割线,圣道分割线,不容穿越。 但到了这里,也就安全了。 他们一步跨过分割线,彻底安全。 “龙宫之行,可有收获?”林苏脚踏碧波,微笑发问。 这话一问,巫雪这样的人,都有点难以压制内心的兴奋:“且不说我,连小红都收获满满,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好像也必须承认,这次是沾了你的光……” 这话是实话。 如果没有林苏,巫雪只会跟龙宫高手打架,绝对不可能有泡上古龙池的机会,这上古龙池可不仅仅是对龙族有用,对人族修行人的作用甚至更大,因为龙族的修行是以强悍的身体为根基的,它所有的修行资源,都带有强基固本的功效,龙气池更是其中的极致,人族修行者少有机会能够强化肉身,这一重机缘,将巫雪的身体素质提升了好几个等级,让她后面的路天高地阔,更别说除了这个之外,她也拿到了一样龙宫秘术。 而小红更是离奇。 它是妖族,妖族在龙族的字典中,不折不扣是下等种族,等闲妖族连龙族的边都沾不上,而它,因为跟在巫雪的身边,沾了大光,不仅也泡了一回龙气池,甚至也拿到了一样秘术——最对应妖族修行的秘术。 这都是梦幻般的感受。 林苏一点都不矫情,很是得瑟:“我就说了吧,我这人虽然在大苍人憎鬼厌的,但其实是个福星,对我好的人,会有回报,跟在我身边的鸟,都有回报,小红仙子,你说是吧……”摸摸小红的小脑袋瓜子。 小红连连点头,甚是认同。 巫雪瞅着这一幕,对他的得瑟有点不是很看得惯,额头的秀发轻轻拂一拂,开口:“注意到了吗?六公主今天早上挽了髻!” “看到了啊,挺好的。”林苏继续抚摸小红的脑袋。 巫雪道:“我以为你会有点失落。” “失落?为什么要失落?” 巫雪道:“你不懂龙族女子挽髻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巫雪道:“少女垂发,妇人挽髻,挽髻,代表着她要嫁人了!” 林苏勐地抬头…… 嫁人?挽髻代表着嫁人? 他是现代人的惯性思维,并没有将女子的发型弄得那么复杂,在他曾经在的那个世界,女子换发型,司空见惯,有的人是为了好看,有的人是为了新潮,有的人就是换个心情……什么都说明不了。 但是,这个世界跟那个世界不一样,发型有着特殊的象征。 少女垂发,少妇挽髻,还真的有这传承。 她要嫁人了吗? 亏我昨夜还想入非非的,幸好没说什么过头话…… 种种思绪瞬间流过…… 巫雪笑道:“看来我是多想了,我还以为你跟她之间有点故事呢,谁能想到,在你离开龙宫之时,她明白无误地让你断了这份念想……话说龙族女子行事还真够雷厉风行的,昨日她跟我一起喝酒的时候还是垂发,席间也是毫无征兆,酒席散后,她却连夜送出了她的‘云衣’,如此重大的人生选项,她做得这般爽快,还真是人族女子难以想象的。” “云衣?”林苏心头一跳:“云衣又是什么?” 巫雪轻轻摇头:“你跟龙族的交情也不浅了,怎么对龙族的规矩一点都不懂啊?所谓‘云衣’,‘衣’同‘依’也,龙族之‘衣’,代表着终身依靠。此衣由龙族女子精心织就,上面以金线织上自己的名字,遇到心仪之人,她会主动送出去,对方如果接受了,就代表着求爱成功,她就在次日挽髻,告诉其余族人,自己已经名花有主,他人勿扰。” 林苏心头大浪翻,我靠…… 不会吧? 我又又又……找了个媳妇? 他脸上努力平静着,元神为眼到处搜索,在自己穿的这件衣服的领口上,他真的发现了一个字“影”! 影字如金龙,无比的雅致,无比的顺贴。 确定了,真的是她的云衣! 她今日的挽髻,是因为她昨天送给自己云衣,而自己收了! 收了就是答应了! 我的天啊,我真不知道这个规矩,这时候给她写封信,解释解释来不来得及? 好像是来不及了,她都把发髻给挽了,她兄长、她父母、她的族人全都看到了。 要不,入乡随俗算了…… 毕竟她长得那么美,毕竟她的兔子是他平生仅见的大…… 但是,出门一趟,转了一个大圈,南海之侧弄了个齐瑶,入东海又来这手,绿衣、陈姐、崔小娘子、秋水画屏这些原始媳妇们不骂他贪得无厌啊?就算媳妇们不骂,读者也骂啊…… 突然,他的目光定在人海分割线之外的某个地方,眼中有奇异的光芒闪烁…… “刚才表情还算平静,这会儿好象又动起了脑筋……”巫雪轻轻一笑:“看你这架势,莫非还想回去努力一把?” “嗯!” 一听到这个“嗯”字,巫雪不知为何,肚皮里直接翻起了一堆的火气,但是,她控制住了,尽量用最平和的语气去叙述一个基本事实:“可惜啊,你悟得还是晚了些,她今天已经挽髻了,你的梦该醒了!”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林苏回答了她一句人世间很是流行的话。 巫雪内心的火气瞬间化为小火苗,在她眼中蹿动:“那你去!我走……” 一巴掌下去,小朱雀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一下子放大千万倍,呼地一声,远走高飞…… 林苏身前的海浪犁开了一条深沟。 林苏一步踏出人海分割线…… 脚踏碧波,飘然而出…… 转眼间,离开人海分割线十里,二十里,三十里…… 没有人知道,他前方五十里的海下,有三个人! 更没有人知道,这三个人,此刻是何等的心跳加速…… 因为他们是南海龙宫的三个人。 大长老赤眉。 三长老。 还有南海圣子龙泽。 他们被龙君直接逐出东海龙宫,内心早已一包糟,尤其是南海圣子龙泽,内心都快大火烧房子了。 他是南海圣子,他早已习惯了自己天才的称号。 过去的百年岁月里,没有人怀疑他是天才,他自己更加不会怀疑,区区百年,于龙族只是少年时代,他已经达到了别的龙族数百年才能达到的高度。 他以为他不管走遍四海的哪一个角落,都是光芒万丈的主角。 但是,在东海龙宫,他刚刚遭遇重挫! 被一个人族七剑击败! 如果是修为高深的人族,倒还罢了,不管哪个修行天才,都免不了被人击败,败在修行境界差距上,一点都不丢人。 可问题是,这个人族比他修为还低一重境界! 而且还是人族少年。 天才可以坦然接受失败,但天才决计接受不了同境、同龄人的击败,更加接受不了年龄比他小,修为比他低的人跨境击败! 这一败,他败出了阴影。 这一败,他道心有伤。 从被逐出东海龙宫开始,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如何弄死那个击败他的人! 大长老和三长老跟他想法大同小异。 对付林苏是三人的共同想法,但是对付二字,存在差异…… 龙泽想的是,弄死!如果不解恨的话,还可以将林苏脑袋割下来当夜壶。 大长老和三长老想的却是:抓住他,逼出他在龙宫秘境收获到的所有东西。 意见达成,三人没有连夜返回南海,而是等待林苏出东海,只要龙君不是亲自护送,他们的机会就一定会有。 但是,他们失算了。 林苏和巫雪出东海龙宫的方式,根本就不是常规方式,直接就是用高端传送阵,一下子传送到人海分割线之前。 这种传送方式,断了所有人的念想。 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也根本拦截不了。 他们亲眼看到林苏他们随着阵法流光降落,一步跨过了人海分割线…… 人海分割线一过,宣告南海三人所有的图谋全部落空…… 看着这两个人族在人海分割线另一侧谈笑风生,三个隐藏在碧波下的人,心头那是说不出的郁闷…… 他们痛恨林苏,可惜无可奈何。 他们痛恨东海龙宫,可惜无可奈何。 他们更痛恨这道让他们怕,让他们恨的分割线,可惜他们更加无可奈何。 就在他们叹口气准备回南海的时候,奇变突生! 林苏居然出了人海分割线! 这一出,南海三人心跳瞬间加快了十倍! 我的天啊,在拦截大计明明已经稀碎的时候,居然还有这种变数? 这个人族,居然不知死活地出了人海分割线? 太好了! 好得无以复加! 好得充满意外与惊喜! 纵然赤眉修行数千年,也分明感受到自己满腔的激动…… 第642章 杀一个源天境玩玩 林苏踏着波涛缓步而行。 似乎还在想着心事。 突然,他猛地一惊,脚下的波涛猛然定位。 轰地一声,一条人影凭空出现,这条人影一现,宛若一座巨山横在他的面前,与此同时,他身后也出现了一人,此人一出,更是恐怖,整片海域风雨不渡,林苏脚下的海水,仿佛成了万古坚冰,他也如同一只牢牢沾在这坚冰上的小飞虫,全身修为也瞬间完全压制。 林苏霍然抬头,无比吃惊…… 因为他前面站的这人,乃是南海龙宫三长老! 他身后的人更加恐怖,乃是南海龙宫大长老赤眉! 三长老乃是象天法地之极致,就足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大长老堵住他的退路,更是封死了他全部的生机,大长老乃是源天境,源天境的压制,足以让最高等级的象天法地,都完全失去反击之力,这就是境界上的压制。 “是你们!”林苏紧咬牙关,努力想挣脱束缚,但显然一切都是徒劳的。 此三人敢于此时现身,就已经封死了一切可能。 “哈哈哈哈……”一声长笑从前方传来,正是南海圣子龙泽。龙泽此刻心中的郁闷已经完全被快慰所替代,开心至极:“人族废物,还认识本圣子么?” 林苏目光落在他脸上:“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惊慌失措,绝望还加上点歇斯底里…… 龙泽狂笑道:“看你的表情,分明知道我们要干什么!” “你们……你们怎能如此,这里是东海,你们敢乱来,你们……”一番急促喘息,语无伦次…… 身后大长老笑了:“你显然也是知道本座敢乱来的,但是,本座可以不乱来。” 林苏的惊慌明显有所好转…… 大长老道:“给本座一些东西,兴许你可以捡回一条小命。” “什么?” “你从远古龙门拿到的所有东西!” 林苏脸上风云变幻,似乎有些放松,又似乎颇有迟疑:“我把秘术告诉你,你真的会放了我?” 南海龙宫三人齐齐心跳,真有秘术! 他的表现告诉众人,他是真的有秘术! 从远古龙宫带出来的秘术,何等了得? 这下到手了! 但是,真的放了他? 可能吗? “可以!”大长老一口答应。 龙泽脸色一变,但他接触到三长老的眼神,他忍住了。 林苏满脸纠结:“除非你发下天道誓言,否则总是个死,我凭什么上你的当?” 这小子很精啊…… 大长老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发下天道誓言也是可以的,但你得先服下这颗药丸!” 林苏慢慢回身,或许是大长老直接推动他转身…… 他看到了大长老手上的药丸。 这药丸非常奇特,通体银色,宛若一颗小小的月亮,托在大长老手心,他手心竟然有月起星沉的异像。 林苏目光闪动:“好一颗神异的药丸,是……‘月魔丸’么?” 轮到大长老发愣了:“你居然识得月魔丸?何处得知?” “我此番出海之前,查阅了一堆的资料,有南阳古碑记载,魔族有一种神奇的药丸,名为月魔,乃是吞月之魔吸食月之精华炼制而成,最具控制之效,一旦吞服,月魔体内而生,不管文道、武道、修行道,尽皆化为月魔之奴,终生不可摆脱,没错吧?” 这段记载,是林苏在岭南学府黎周的藏书中看到的。 经过对二十三屋资料的整理,经过对其中魔族资料的重点提炼,当世之中,单论对魔族的了解,当世少有人在他之上,包括黎周在内,因为这老头只是有收集资料的爱好,根本没有看资料、提炼资料的习惯,他收集的诸多资料,很多他都没看。 大长老哈哈大笑:“既然你知道月魔丸,那你当能明白,本座的确有不杀你的理由。” “是啊!”林苏道:“用这月魔丸控制我,放我回人族地盘,然后充当你的内奸,岂不比一巴掌拍死我更好?” “跟聪明人对话还真是痛快!”大长老脸上须眉俱开:“你是时候作出选择了,是愿意就此身死道消呢?还是吞下这颗月魔丸?” …… 东海之侧,一道红光从海上来,进入了陆地。 朱雀背上,巫雪轻轻点一点脚尖,朱雀停下了,虚空悬浮。 “小姐,不走吗?” 巫雪满脸的纠结:“这个混账真没跟上来,难道真的回龙宫去了?非得将那个六公主抢到手不可?” “嗯,他刚才是这么说的。” “无耻!混账!简直是不可理喻,简直……”巫雪一口气骂了一整堆,终于叹口气:“回去吧!” “为什么啊小姐?咱们回去帮他抢人吗?我觉得他真的不需要人帮,他出手肯定能抢着,真的……” “你还以为我回去帮他抢人?我多有病才帮他干这么缺德的事?我是说,再入东海,危险重重,万一半路上被那些人给截住,他就完了!走……” 一脚朱雀的背,风驰电掣又飞入了东海…… 巫雪内心对他的确是有气的。 她不知道这气从何而来,但她就是气得不行。 你个混蛋,你又不是没有女人,你一堆女人不够你糟塌啊?你非得见一个害一个,人家都已经挽起了发髻,用明确无误的姿态告诉你,请勿骚扰,你还非得去祸害人家…… 但是,不管她有多少的气,她都必须正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返东海之路绝不太平。 这个s棍虫子填满了大脑,完全完全失去了理智,她不能不给他警示。 毕竟…… 毕竟自己曾经受过他的大惠,毕竟同为人族! 呼! 朱雀贴海而飞,快速返程…… …… 人海分割线外,大长老等三人静静地看着林苏,等待着一个残酷的答案。 是硬着骨头去死呢? 还是吞下月魔丸,打入人族内部,充当他们的内奸? 这于任何人而言,都不是一个很容易作出的选择,对于林苏这样的修行天才而言,可能更加不容易。 南海三人很喜欢目前这样的时刻。 他们喜欢看别人无比纠结,却又别无选择的模样。 林苏突然笑了…… 笑声一起,居然越来越欢畅…… 南海三人面面相觑,都有几分不懂…… 这人疯了么? 林苏慢慢抬头,笑容满面:“好了,戏也演得差不多了,我摊牌!我刚才的惊慌失措都是装的,我其实早就发现你们隐藏在这里,踏出人海分割线,我是专门为你们而来。” 哈哈…… 南海三人一齐大笑,大长老笑道:“你早就发现本座三人在这里,却偏偏一头撞过来,让自己陷入绝地?” “是啊,我不让自己隐入绝地,又如何能够见到你的月魔丸,又如何给自己一个印证?” 大长老笑容不减半分:“什么印证?” 林苏道:“我曾听人说,南海龙宫与魔族的勾连相当深,甚至你们旗下,还有一支魔族的队伍,这件事情无人能够印证,而今日,我印证了,你们的确与魔族深度勾连。” 月魔丸乃是魔族的高端魔药,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到的。 用月魔丸控制人族高手为他们充当内奸,也正是魔族惯用的伎俩。 一颗月魔丸,外加一份可怕的图谋,足以证明,南海龙宫跟魔族的勾连铁证如山。 大长老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 但是,笑容又慢慢浮现:“印证了又如何?” “印证了,我就可以杀你们了。”林苏悠然道。 “杀我们?哈哈,太可笑了,你一个小小蝼蚁,能杀得掉我等?”龙泽纵声大笑…… 林苏也笑了:“我的确不能,但……人海分割线可以!” 他的声音一落,上方突然大变样! 一道圣光从天而落,带着无与伦比的圣道伟力…… 龙泽霍然抬头,懵了,这是什么? 三长老一抬头,全身汗毛都炸了,人海分割线,这怎么可能?他们分明离人海分割线足足百里开外,出了什么变故? 大长老直接开跑! 他的反应是最快的,一察觉到圣道伟力,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激发了他最深层次的修行敏锐,第一反应就是逃命,连同伴都完全顾不上…… 可惜,他的反应再快,也没有这空中落下的圣光快。 圣光一圈,南海三人全都笼罩在圣光之内。 噗! 三团血雾无声地飘起…… 南海三人,身死道消! 包括名动一时的南海圣子,包括南海龙宫内宫顶级长老三长老,更包括修为达到源天境,只差半步就可与龙君争锋的南海龙宫大长老。 这个结局,即便再狂野的笔触都写不出来。 这个结局,南海龙宫三人,至死都不敢相信。 他们不是不谨慎,他们自始至终都洞察四周,他们设想中唯一有可能出现的变数,是东海龙君,只要东海龙君不亲至,今日他们猎杀林苏的计划,就绝对不会有失败的可能。 东君没有来。 东海龙宫一个人都没有来。 林苏理论上只会是他们手中的面团,想怎么揉就怎么揉,但他们却没有想到,本该在百里外的人海分割线,突然从他们头顶降临。 人海分割线,远比东君更恐怖一万倍。 任何一个水族,都知道它的恐怖。 所以任何一个水族,都不敢靠近分割线十丈以内。 纵然是龙君,都不敢。 因为一旦靠近,不管你是源天第一境、第二境还是第三境,都将无差别斩杀,而且形神俱灭。 血雾飘散,林苏面前出现人海分割线,一道圣光贴着他的鼻尖滑下,林苏脸上,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他身后的天空,一只火红的大鸟也到了。 朱雀背上,巫雪满脸都是急切,但突然,她看到了林苏,林苏站在人海分割线内,她的急切消失了,取而代之是迷茫:“怎么回事?我刚才探测到了源天的气机……” 林苏笑了:“那是南海龙宫大长老赤眉的气机。” “赤眉长老!”巫雪脸色大变:“他在哪里?” 林苏手指轻轻一点:“这就看你问的是元神还是肉身了,如果问元神,已经没了,如果问肉身,到处都是!” 巫雪眼睛猛地睁大,盯着一小团尚未消散的血雾,完全不敢置信…… 第643章 妖孽的兵法 也许是巫雪基于保护他而重新回头,让林苏存了三分感激。 也许是一个妙计本身就需要倾诉才有快感。 林苏告诉了巫雪刚才的这条妙计…… 他不是打算回东海龙宫盘龙影。 他只是发现了南海龙宫三人躲在外围。 他想将这三个高手一举灭杀! 同时印证一个可怕的猜测! 于是,他就设下了一条妙计…… 这条妙计非常简单,其实说穿了是两条兵法同步实施…… 《瞒天过海》隐藏真实的人海分割线,另外在自己身后百里开外,以《无中生有》生一条假的人海分割线。 林苏看起来离人海分割线百里开外,其实,他就在人海分割线之下,只不过,人海分割线被他以文道伟力暂时隐去了攻击性,外人也根本探测不到它的存在。这手段虽然惊世骇俗,但林苏还是能做到的——南海那段人海分割线,不就是文界高手屏蔽了杀机,才让魔族过界的吗?文界高手能做到的事情,林苏只要用点心思,同样可以做到,只不过,他隐藏杀机,不是为了让魔族越界,只是挖了个陷阱,让别人送死。 南海三名高手果然上当。 看到人海分割线远在百里之外,个个放心得很,在他面前嚣张得很,等到他们嚣张到一定的程度,林大帅哥放开控制,人海分割线圣道伟力一出,杀一个源天境玩玩。 事情就是这样。 所以雪仙子也好,红仙子也罢,你们都别用如此痴情的眼神来看我,我这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们一句真理名言,越是帅气的男人越会骗人…… 解释完了,巫雪和小红大眼瞪小眼…… “所以,堂堂源天境高手,就这样被你骗死了……”巫雪长长吐口气。 “是滴!” “其实……你真没有回东海龙宫把六公主发髻重新解开的意思?” “怎么可能?她挽起了发髻,我表示很开心!” “真话?” “绝对是真话!”林苏拍胸作保。 他没有j虫上脑,他只是玩了一手他惯玩的计策…… 巫雪心态正常了,突然,她想到了刚才他说的那句话:“你说你除了杀一个源天境玩玩之外,还想印证一个可怕的猜测,什么样的猜测?” “我想看看南海龙宫,跟魔族是否真有关联!” 巫雪全身大震:“印证结果出来了吗?” “南海龙宫跟魔族的勾连,铁证如山!” 怎么印证出来的? 林苏详细解释了,这件事情,就涉及到心理学了…… 什么叫心理学? 换位思考,站在对方角度上思考问题…… 我林某人在他们视线之内离开人海分割线,将生死完全摆到南海一帮人面前,至少,给他们一个错觉,让他们以为他们掌控了全盘…… 那么,站在他们的角度,他们会怎么做? 这一点大有学问! 如果他们只是要取得我从远古龙门带出来的秘术,然后顺手杀了我,那很正常! 但是,如果他们跟魔族有关联,如果他们对人族有图谋,却断然不会这么干,为何?因为他们舍不得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我林某人,乃是人族文道上的奇葩,青莲第一宗师,大苍状元郎,还是朝堂高官(四品官也是高官),这样的人,如果成为内奸,能给魔族多大的好处?啥?你觉得他们不一定知道我这重身份?那你就轻视三海龙宫了,即便他们真的那么麻木,不知道我这重身份,我长得帅、修为高总也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他们也舍不得放过我…… 所以,他们一定会控制我! 果然,我赌对了! 他们打算让我服下月魔丸,打算将我发展成汉奸……哦,不,人奸! 在他们拿出代表着魔族高层手段的月魔丸时,他们就已经将跟魔族的勾连和盘托出…… 听到这番解释,巫雪彻底无声…… 此番入海,她跟他是一起入的,甚至可以说,她比林苏还早几天入海。 他看到的东西,她也看到了。 他经历的事情,她也经历了。 她从中什么都没解读出来,而他却解读出了这么一大堆东西,这些东西,且不说自己去串连、去设计,就算他完全设计好了,详细解释一番她都觉得云山雾沼没听明白。 都是人,都是一个大脑,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你才双十年华,我已经在人世间摸爬滚打一百年了,可为什么我跟你比起来,就象是个没长开、甚至灵智都没开的小丫头? 难道这就是文人与修行人的区别? 文人的大脑,本来就是雕花的…… 千言万语的思维,她一时竟然不知从何讲起…… 她担心自己分析多了,被他当成一个白痴…… 唯有深深吸口气: “那现在你要去哪?” “这就看你们的意思了,如果雪仙子愿意跟我一起的话,如果红仙子能够接受我骑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上路……” 朱雀点头了,它很激动…… 呼地一声,林苏飞身而起,上了朱雀,顺便给个解释,这个“上”字,很正经…… 南海命宫! 供奉着全宫长老以上的命牌。 千万年来,安静如夜。 但是,就在同一时间,三块命牌同时破裂…… 命牌一破,石破天惊。 命宫之人,脸色如土,盯着象征着大长老性命丧失的命牌碎片,呆若木鸡。 当然,还有南海圣子,南海圣子的命牌同时破裂。 事情已然通天! 南海龙宫天翻地覆! 一声龙吟穿空而起,带着无尽的愤怒…… 龙吟一起,整个南海大海翻波…… 海波尚未平息,一股让人窒息的气息从最深的深宫发出,席卷百万里海域,下一刻,轰地一声,一条虚影直上苍穹,万里路途一晃而过,转眼间,东海靠近人海分割线的位置,一双巨大的眼睛在云层中出现,俯视下方的万里碧波,刚才还风和日丽的东海,一瞬间化为人间地狱。 这双眼睛搜索全境,眼中慢慢有了迷惑…… “陛下,没有龙沧海的气息!”一个声音响起,极其古老,极其低沉,伴着这个古老的声音,一条奇特的身影出现在云层之中。 南海龙君目光遥视苍穹:“摘星为镜!窥之!” 六个字一落,苍穹之外,一颗星辰突然坠落,化为他们面前的一面巨镜,刚才的一切尽在眼中…… 两人目光闪烁,充满不敢置信。 南海三大高手集体折翼,在南海龙宫所有人看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东海龙君出手。 然而,南海龙君摘星为镜,洞察万里海域,真实还原刚才的一切,才发现他们全都错了。 东海龙君没有出现! 三大高手死亡真相是:人海分割线! “人海分割线,明明尚在百里之外,为何突然出现于此间!”南海龙君缓缓道:“他以何种手段移动人海分割线?” “人海分割线,兵圣所留,圣道之下,无人可以移动半分!”那个神秘的古老存在道:“所以,他并非移动人海分割线,而是以文道伟力屏蔽了人海分割线,挖了个陷阱,一举屠我南海三大高手!” “屏蔽?文道伟力?他是何人?”龙君十字出口,无限杀机。 “此人就是人族文道之上突然崛起的绝代奇才,青莲第一宗师林苏!” 林苏! 南海龙君一声低沉的嘶吼,这声低吼出,代表着他内心最深的杀机…… “陛下无需过虑,林苏,已是我族绝命榜上排名前一百的人物,行动已然展开,他断然活不过今年!”古老存在道。 “绝命榜?排名前一百?”纵是龙君,此刻也惊了。 旁人未必知道何为绝命榜,他知道! 入了绝命榜,绝无生机! 绝命榜前一百,更是意味着魔族对他展开的杀戮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纵然拿魔族最顶级的天骄来跟他换命,都是可以的! 人族数以百亿千亿计,其中对魔族最有威胁的一千人,才能纳入魔族绝命榜,可以说,榜上的任何一人,都是经过魔族认证的人族天骄。 而林苏,不仅在其中,更是排名前一百! 这小子何德何能? 古老存在看穿了他的心意:“此人武道修为不过尔尔,文道修为虽然高深莫测,至今也不过是文路,但此人为战而生,他开创的兵法《三十六计》,对我等威胁之大,无与伦比,比如今日屏蔽人海分割线,轻描淡写间斩我三大高手,该当正是《三十六计》之运用……” …… 东海,已出! 林苏和巫雪骑着朱雀越了东海,上了岸。 一上岸,他们就觉得不对劲。 乘坐朱雀飞越东海蛮好的,很有点仙人之姿,但是,上了岸再坐朱雀就不太好了,容易烧了普通人家的房子,吓坏小朋友。 巫雪道:“我们还是坐船吧!” 手一伸,一条熟悉的船落在春江入海口,朱雀身子一震,化为一只可爱的小红鸟落在船舷上,清风徐来,船上的桌椅铺开,两杯清茶递给彼此,他们一步从修行人,化身为春江巡游的才子佳人。 “眼前情景,可还熟悉?”巫雪托起茶杯,嫣然一笑。 “旧时景,旧时江,旧时仙子旧时裳,也许我这人还是个很念旧的人,看到熟悉的场景,心情莫名其妙地感觉愉悦。”林苏笑了。 巫雪听着他如诗的言语,眼中瞬间流过一抹异样的色彩:“的确是旧时景旧时江,可惜,人却不再是当年的人。” “为何不是?” “当年的人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那个人大概是怕我打怕我骂,一门心思讨好我,现在啊,好像是变了,论打我不一定打得过,论骂,用脚指头想想,一定是骂不过,恭喜你,开笼放雀了……” 林苏哈哈大笑。 巫雪横了他好久,也终于笑了。 笑声在船上响起,边边角角的的那一点点隔阂,消于无形…… 第644章 参悟水之规则 “你当日离开海宁时,为的是解密水之规则,两年过去了,可有收获?”林苏托起茶杯。 “肚皮里悟了老大一堆规则,这次东海之行,又装上了一堆,我想可能需要一次比较漫长的闭关,才能理顺。真心希望下次跟你见面的时候,能够恢复当初的场景。” 林苏皱眉:“恢复当初的场景是什么意思?” “就是恢复对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境界……” “靠!你这样聊天,咱们就真聊不下去了……要不……要不,我给你创造一个机会!”林苏的眼珠悄悄地转一转。 巫雪盯着他乱转的眼珠:“什么机会?我觉得你的机会不会单纯,你肯定想挖坑……” “什么毛病?你我又不是敌人,我挖坑也埋不了你!”林苏横她一眼:“你将那滴水拿出来,我们一起参悟参悟。” 狐狸尾巴露了! 他要她的那滴水规则种子! 巫雪有点为难。 水规则种子,是她身上最宝贵的东西。 对于全天下的修行人而言,都是宝贵的。 但是,这颗规则种子,却是他给她的。 他要跟她一起参悟,其实也真的算是给她的机会。 参悟规则,也是有方式方法的,自已一个人闭关参悟,虽然安静,虽然私密,虽然收获只归个人所有,但是,缺少了相互启发,很多时候会走入死胡同。 所以,高层修行人也喜欢扎堆,同一层次的人共同参悟一种规则,相互启发,相互促进,有时候一句真言,让人破出囚笼,步入一个新天地。 面前的人够格么? 理论上是不够的。 他只是道果境,他强悍的从来不是悟道。 但是,她也必须承认,他知识面的宽广,无与伦比,他的惊世骇俗,她也从来没有真正摸到边…… 巫雪手一起,那块让她一印百年的青铜片飞上天空,在他们面前滴溜溜旋转…… “来吧,咱们共同参悟,但有所得,共享之!” 林苏心头微跳…… 他要参悟水规则,根本原因是体内五境。 他刚刚才从龙问天那里知道,开人体五大秘境是一把双刃剑,打开是好事,但同时,也是桎梏。 悟透金、木、水、火、土五行规则,才能真正激发五行之威,真正掌控秘境之力。 这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悟透五行规则,他才能跳出他无意中挖了那个大坑——破出窥空,而入窥天。 这是关系到他修为瓶颈的事情。 没有任何人帮得了他。 他也没有任何其他选项。 他必须硬着头皮去突破。 就先从水规则开始! 因为水规则种子,就在巫雪身上! 规则种子一出,在天空轻轻旋转,一股奇异的力量笼罩了这一小片空间…… 他们脚下的船停下了,一团水雾从春江升起,将他们的船隔成了一片独立的空间…… 春江上的行人眼中,完全失去了这条船的踪影…… 林苏元神凝聚于这颗规则种子,千度之瞳下,规则种子层层解密…… 他突然有一个奇特的发现…… 他发现,水规则种子……很简单! 我的天! 怎么会这样? 他心头怦怦乱跳,错觉,一定是错觉,规则没有这么简单的,规则是修行高人踏过象天法地之后的另一级台阶,决计是高深莫测,绝对不可能简单! 他亲身体验过时空法则的深奥,也深深认同它的深奥…… 巫雪道:“是不是感觉非常深奥?深奥就对了,规则本就深奥无比,何况咱们要参悟的水之规则,乃是五行规则的一种,五行规则,号称法则之下的一等规则,无论如何深奥,你都得接受……” 宛若一道亮光从林苏心头滑过。 他似乎明白了。 天道之下,七法三千规! 七法:天命、时间、空间、生死、毁灭、轮回、黑暗…… 三千规:金、木、水、火、土、风、云、雷、电、解脱、因果、星辰…… 七法也是规则,只不过是高等级的天道规则,已然上升到法则的高度,而其余的规则只是规则,层级原本就存在差距。 林苏一起步接触到的规则就是时空! 时间为尊,空间为王,即便作为规则,它也是顶天的规则! 所以,时空法则极其深奥。 他长期以来,一直在时空长河里折腾,解密时空法则,此刻突然接触到水之规则,竟然产生了一种“水之规则不过如此”的狂妄…… 就象长期钻研最高等级的学术难题,突然让他解初中生的题目那样…… 林苏缓缓侧身:“所谓规则,本源也,这颗水规则种子其实没有打开,你我能够看到的只是它的表象,不如,我剥开它的外衣,亲眼见一见它的内核……”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喀地一声轻响,水规则种子突然破裂,小船之上,气象万千…… 巫雪眼睛猛然睁大,盯着这颗改变形态的水规则种子,似乎第一时间窥见了规则的真容…… 时间仿佛静止。 空间仿佛锁定。 一段不知时间流逝的奇妙旅程,拉开了序章…… 外界日升月落,星起星沉,时光流逝…… 不知何时,林苏眉心之前,突然出现了一滴水珠,水珠晶莹剔透…… 几乎在同时,巫雪眉心之前,也出现了同样的一滴水珠…… 两人对视一笑:“接下!” 两滴水珠同时射向对方…… 哧地一声,水滴如断海之利剑,划过长空…… 轰! 柔如无物的水滴相撞,宛若两大绝世高手全力一击! 春江瞬间断流! “好,无坚不摧的精髓算是有了!”巫雪头发高高飘起:“看我绕指之柔!” 她的声音一落,她的水滴突然化为江南雨,百里春江尽在烟雨中,细雨迷雾,世间万物尽在雨中。 林苏微微一笑,他的雨滴化为一把剪刀,轻轻一剪,剪断江南雨,这依然是水的至刚,但下一刻,两边剪刀一分,化为两根柔软的丝线,一束一卷,巫雪营造的江南雨,就如同他掌中的幕布,被他分向两侧。 无边春色入船头。 两人立于美丽的阳光下,他们两侧,是迷雾的江南雨。 阳光透过雨幕,让二人的脸色全都如梦如幻。 “何曾想到,你我共同参悟,竟然有如此进境!”巫雪的声音轻如叹息。 林苏道:“所以说,修行道上,与其一人苦苦摸索,不如志同道合者,携手同行!有时候会有意料之外的惊喜。” 巫雪嫣然一笑:“意料之外的惊喜,倒也是!比如说……你的曲子,不就是跨越两年时间,再次相会时的惊喜吗?” 林苏笑了:“想听一曲?” “你肯吹一曲么?”巫雪侧目而视,她的眼睛,如同天际的星光,带着迷离的光芒,也带着深切的期待。 林苏目光抬起,遥望星空:“人入江湖,如同星游天际,有时候只是擦肩而过,彼此各入深空,了无踪迹,有时候却是碰撞出激烈的火花,从此千山万水永为执念,你东海听到的这首曲子名为《似是故人来》,但你知道吗?它其实不是一首曲子,它是一首歌!” “歌?”巫雪眼睛亮晶晶。 “你想听,我唱给你听!” 林苏手起,茶杯放在面前的托盘上,轻轻唱起……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 低沉的嗓音,伴着春江水轻轻流过,只开头两句,巫雪就已经完全沉迷…… 而船舷上的小红,更加不堪,差点直接滚下了船舷…… 自从东海之上听到他吹的这首曲,不管巫雪脸上有多么平静平和,都难掩她内心的万丈波澜,她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妙曲,真正是妙曲一入耳,世上再无声…… 东海之上,大事连连,她不可能逮着他吹曲子,而如今,重新上岸,修为突破,正处于惬意至极的美妙意境之中,她想听上一曲,将这段奇特的江湖行走划上一个最美的句号。 他同意了! 但是,不是吹曲,而是唱歌! 歌声一起,巫雪完全惊呆! 她这才知道,这首曲子,本就不该是曲子,它,本就该是歌! 曲子无词,没有歌词的曲子,再动听也没有此刻的意境,有了歌词的歌儿,她可以让自己的心顺着这美妙的歌词飞到更远的星空…… 就象他歌儿里唱的,俗世渺渺,天意茫茫,将你共我分开,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 她突然想到了她破印而出的那个雨夜。 那一夜,她出了无定山,重新踏上故土。 家乡的红枣树还在风雨中摇曳。 她幼年住过的那间房,已经塌了半边。 书房的窗户上,还留着父亲亲笔刻下的“半斋”二字。 黑暗之中,却已再无人为她点亮一盏油灯…… 她在窗边久久地望着屋后的竹林,听着竹林里传来的呜呜风声,风声中有母亲呼唤她的名字吗?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期待的故人,已经永埋黄土,再也不能出来! 不知何时,她眼中全是泪…… 过去的百年时光,她一度以修者无情作为理由强行压制的故人情,在百年之后的春江之上,毫无征兆地被一首歌儿唤醒…… 第645章 京城门口有人回 歌声止歇,最后一缕余情在春江之上徘徊而去,终于徐徐静音…… 巫雪的眼睛悄悄地闭着,她长长的睫毛都已沉静。 小红更过分,牢牢地抓着船舷,似乎成了一个红色的雕塑。 时间仿佛完全停止了流动,只有春江水,不紧不慢地东海去。 巫雪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真是不可思议……还有吗?” “你有江湖我有酒,你有心花我就有歌!”林苏轻轻一笑:“下次见面,给你唱新歌儿!这次江湖行结束了,我要走了,两位仙子,再见!” 踏空而起,在这月夜之中一个转身,破入天际,消于无形。 他去了,春江之上的船儿还在溯江而上…… 船上的两人久久遥望深空…… 红光一闪,小红显出了人形:“小姐,我们去找他吧!” “嗯?什么意思?他刚刚才走……”巫雪横她一眼。 “他说了,下次见面,唱新歌!我们再见到他,就是下一次……” 我的天啊,为了听新歌儿,你开始玩字眼了? 巫雪托起茶杯,给这位踏入人世间的妖王上了一堂课…… 小红啊,你喜欢听歌儿我能理解,这么美妙的歌儿呢,不光是你喜欢,我也喜欢。 但是,你得明白一件事情…… 人族的男人有时候很危险的,尤其是文道上的男人,你自己可能没啥经历,不知道他的危害性,但你一定听过无数的故事,就是修行道上的女子,被人族男人祸害得人仰马翻的那种…… 为什么文道上的男人最能祸害修行女? 因为文道上的男人最懂女人! 比如说刚刚从这里窜上天的那位…… 你喜欢诗词儿,人家给你七彩的,没准还带点青色的边框;你喜欢歌儿,人家来上一首,让你牵肠挂肚,而且还特别点明,下次见面给你唱新歌。 这样一来二去,你就舍不得离开他。 他呢?就有了祸害你的条件…… 小红眼睛越睁越大:“怎么祸害呢?象办那头可怜的海猪那样,办了我们吗?” 我的天啊,巫雪手抬起,按住自已的额头:“他会让我们的道心、道境、修行全都面目全非,知道到了这一步,对于修行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沦陷!意味着万劫不复!” 小红的脸色变了,望着天空很久都不说话,终于她低头了:“小姐说得是!今夜我们不去追他!” “这就对了嘛!修行道上,要顶得住诱惑,这个坏蛋有意点明下次见面唱新歌,其实就是在钓鱼,我们好歹也是六境之上,算是修行高手了,识不破这层阴险,顶不住这种诱惑,岂不是将自已修成了蠢蛋?”巫雪拍拍她的脑袋瓜子。 小红很享受她的亲昵,脑袋慢慢偏了过来:“小姐你说得太对了,我们先去闭个关,将从龙族带出来的秘术悟透了,然后……然后再沦陷不迟!” 巫雪看着她无限憧憬的小表情目瞪口呆,一巴掌扇在自已额头:“走,回巫山!” 破空而起,直入巫山! 林苏飘飞万里,直入京城。 从东海登陆,其实到京城比到海宁更近些。 他也正需要入京,因为算算时间,有件事情快来了。 这件事情在他的大棋局中,很重要。 本次走江湖,他转了个大圈子…… 正月十五刚过,他到南山府上任,其后就环环相扣,过洞庭,穿怒江,到南海,从南海入海,横跨大半个海域,从东海上岸,再入京城,是一个大循环。 时间跨度过去了两个月,走时京城之花还是梅花,归来之时,春江两岸的花儿已是迎春花。 他有一个盘点的好习惯,两个月时间,收获了些啥呢? 成果还是蛮丰硕的。 首先,他借药王山圣女苏蓉之手,灭了洞庭湖上的无间门据点,这个据点钉在洞庭湖,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能一鼓荡平,自然是好事一件。 其次,他挑起了无间门与药王山、以及太子殿下之间的大矛盾,两个月时间到底演化到了哪一步,甚是期待。 再次,厉啸天初步显露他的峥嵘,直接斩了兵部使者,最终无风无浪,正如章浩然所说,这一步踏出,代表着他与陛下的攻守易势,陛下不敢跟厉啸天翻脸,也就不敢跟他翻脸——他大致摸到了陛下的底牌。 最后,从南海入海,从东海上岸,他的海域蓝图草稿出来了,呵呵,目前只是草稿…… 至于其间的另外几个小收获,因其花边元素暂时忽略…… 哪些呢? 他证明了齐瑶郡主的刀枪不入纯粹是假的,很容易入,而且极其畅快地入…… 他知道了何为龙族女子的送衣,龙影两只大兔子,成为可以触摸的愿景…… 他给巫雪抛了一回诱饵,这小妞儿好歹也算是大苍修行道上的顶峰了,在无定山一关百年,关得都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了,林苏打算让她尝尝人间烟火,纯属好心…… 现在回到京城了,又要向各位朝官大人们展示下何为林某人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朝中各位大人们,你们可有期待? 唰地一声,林某人手一动,高空之上换了衣服。 一套白色的文士衣上了身,挥手云飞八万里的凌云首尊,重新变回了大苍状元郎,以大儒姿态落在京城门口。 此刻已是清晨。 京城城外的野花已然开得遍地都是,京城城门口,女子衣衫渐薄,满地风情。 林苏瞅着城门口的人,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怎么这么多人? 而且摆出一幅迎接贵宾的架势。 等下…… 皇宫卫队? 皇宫卫队可不是轻易出动的,但凡皇宫卫队出城迎宾,只有三种情况,其一是国君出巡回城,其二是皇族嫡系子弟回国,其三是异国皇室要员造访。 今天是什么情况? 旁边有人议论…… “听说这位二皇子乃是修行天才,陛下登基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何止是修行天才?是绝代修行天才,整个大苍国,前所未有的修行天才。”旁边的人说:“知道他在何处修行吗?西天仙国!” “啊?西天仙国?那可是传说中的修行圣地。” “那还用说?众人都说了,二皇子这样的天才,大苍没有宗门能够教导得了,必须得是西天仙国这样的圣地,而且他所在的宗门乃是天灵宗!天下修行的顶级宗门,即便在这样的宗门,二皇子殿下依旧是人中龙凤,他已是天灵宗亲传弟子,倾一宗之力重点培养的那种!” 林苏心头微跳…… 二皇子姬文! 他今天回来? 正如旁观者所言,二皇子姬文乃是皇室异类,自从陛下登基之后,他就远赴西天仙国,踏入修行之门,从来没有回来过。 有人说,这只是他个人选择的道路。 以前林苏也是这么认为,但现在他的想法开了个小岔…… 真的只是他个人选择么? 会不会带有另一重意味?比如说整合修行界? 对于一般的封建皇朝而言,政权是政权,修行界是修行界,二者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在三道合一的世界里,并非如此,修行界在皇室心中是一颗很重的棋子。 尤其是大苍。 大苍千年浩劫是修行界力挽狂澜的。 大苍开国之君姬升,是从修行界中来,最终也归入修行界中去,他毕生的使命就是整合修行界。 在这种时代背景下,二皇子入修行道,就带着很浓的权谋色彩。 如果真的带有这种使命,那么,他后面会是谁? 三皇子么? 还是陛下本人? 肯定不会是太子! 为什么?因为姬文身上带着很强烈的三皇子派系烙印。 当日云溪宗顶级长老鹤鸣入大苍,拿到第五代宗主魏灵珠的万法妙瞳,最终是送给了姬文的。 他能够帮姬文办这么大的事情,就证明姬文不可能是太子那一系的。 事情有点好玩了。 姬文在林苏手下死过一回——如果肉身尽诛算是死的话。 如今涅槃重生,据说还更上了一层楼,突然回归大苍,有没有报仇雪恨的心思在里面? 显然是有的! 呵呵,皇帝老儿你正式出招了吗? 用正规的皇朝手段拿不下我,引入天灵宗的力量,用修行道的手段来干我? 林苏充满玩味的眼神转过全场…… 今日来的人,还真是包罗万象的,有皇宫卫队,有宗正府的宗正(府正府是皇室的一种特殊机构,不插手政事,只负责皇室内部事务,今日他们过来,是皇室礼仪的一部分),还有大量的修行人。 这些人大概也是来见识来自异域顶级仙宗风采的。 突然,林苏看到了一人,一看到这人,他的心跳毫无征兆地跳了一把…… 因为此人是苏蓉! 苏蓉立于一棵大柳树后面,这个时节,柳条儿嫩柳初回,柳絮儿也是半吹棉,这小妞儿如同初吹的柳絮一般,轻柔,飘荡,很有点春天的色彩。 就在她遥望西北天空,带上点莫名思绪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李姑娘,别来无恙?” 苏蓉的人生世界里,从来没有人叫她李姑娘,因为她根本不姓李。 但如今,一个似乎有点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叫的分明就是“李姑娘”。 苏蓉的心头猛地一跳,慢慢侧身,就看到了一个帅哥。 一别两月的小帅哥。 看到这个小帅哥,苏蓉的心中直接浮起了一根绳索,恨不得将他活活勒死的那种。 第646章 姬文返大苍 她是真恨啊。 踏入江湖,她所向无敌。 行走天下,她有若天仙。 从来都是她拿捏别人,别人的生死牢牢握在她手中,别人是死是活,是惨还是痛,都在她一念之间。 但是,跟他打交道,她是遇到了鬼。 先是京城郊外一场大战,她被打得大败,连宗门至宝都丢了。 那一战,她的道心都打出阴影来了。 后来,她的修为突破,破入象天法地,她的信心全面恢复,用一种全新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打算用她的方法将笼罩在自已头上的阴影点点撕掉,顺手将所有阴影笼罩到对方头上去。 但是,再次失败。 他当着她的面毁掉了自已的宗门至宝,然后将她按在怒江之上打得伤心可怜。 人生仅有的两次大挫败,都来自于他。 苏蓉一看到他,内心的火直上重霄九。 但是,她不能怒。 她得笑。 为啥,因为他称她“李姑娘”。 李姑娘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还不认识她! 在他的记忆中,自己还是李春水,不是药王山的苏蓉。 药王山的苏蓉,见到他,应该直接拔刀开干,船上萍水相逢的李春水,见到他,理所当然应该先笑一笑以示亲和。 苏蓉内心一万匹羊驼奔腾咆哮,但脸上却还是露出了笑容:“是你?” “李姑娘,你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还在南山府呢。” 苏蓉眼中一抹淡淡的幽怨:“你还说……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在南山府帮我找师伯吗?刚到南山府一日一夜,你就跑了。” “这件事情真是不好意思,算我对你不住,出了点突发事故……我被人追杀!” 被人追杀就对了! 你这样的人不死万无天理,苏蓉内心坚定地表示,但出口却是颇有惊讶:“啊?被何人追杀?” “……哎,世上有的事情就是莫名其妙,是药王山那些该死的,这药王山纯粹是有病啊,垃圾一般的门派,偏偏事儿还挺多,我c它祖宗八代的就是欠收拾……” 好一顿大骂,苏蓉在旁边心头大火烧,当她的面辱骂她的宗门,你个王八蛋,我不杀了你我不姓苏…… 但是,她只能忍,舔舔唇:“药王山,倒是听过,他们为何要追杀你?” “为了一个药王宝盒!”林苏道:“我前期从药王山一个神秘老妪手里抢到了一只宝盒,结果如同捅了她家圣女一般,直接捅了马蜂窝,这个泼妇居然碾转大半个江湖追杀我……” 苏蓉眉头慢慢皱起:“药王山,药王宝盒我听过,于药王山不是一般的宝物,你干嘛非得拿人家这个?还给人家也就是了,江湖之上,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 “你说得倒也有理,药王山如果派出一个象你这么漂亮的美人前来,跟我说两句好话,我可不就给她了吗?反正这玩意儿拿在我手上半点作用都不起,但你是不知道,来的人又老又丑还恶得很,我能给她?我图她个啥啊?所以,我直接毁了这宝盒……” 苏蓉的脑仁都气得一阵阵发紧。 我家宝盒最终毁了,根本原因是我的扮像太丑? 有没有这么奇葩的理由? 你到底是有口无心所说的屁话,还是查出了我的根脚,有意气我的? 就在此时,天边云动,一条万里飞舟破空而下,一个盘旋到了城门口,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气机覆盖全场……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飞舟上的几个人,眼神里有着很奇特的表情。 苏蓉心头微微一动。 她想到了一件事情…… 传言中本届瑶池会,大苍占了一半风云…… 首尊来自大苍。 第三尊姬文还是来自大苍(姬文严格意义上来讲,不算是凌云三尊,他是第四名,但是,须弥子被除名之后,他补了个第三尊)。 凌云首尊苏林,跟凌云第三尊姬文虽然根都在大苍,但是两人关系却是我日…… 赛场之上打得头破血流,赛场之后的归乡途中,有消息说,打得比赛场之上还狠一百倍! 今日姬文以二皇子身份返回大苍都城,而林苏也出现在城门口,眼神里有着别样意味,此二人的矛盾能否拿来利用利用? 修行道上,虽然总体来说是以剑说话,但是,也不能只凭剑说话。 借势、借力,于每个修行高手都不应该陌生。 面前之人,苏蓉已经戴幅面具跟他用剑说过话了,没说赢,如今或许可以换种方式…… 林苏目光落在姬文脸上…… 他有几分惊讶…… 姬文的相貌居然没有变化,还是当日的那幅形象,甚至他千度之瞳下,分明看到他的肉身完美无缺,绝对不是另外做了幅肉身。 前面已经说过,修行之人的原始肉身称为金身,一旦丢了原始肉身,就只能是另外做一幅肉身,新做的肉身再怎么强悍,也不如原始金身,这种不和谐落在顶级高人眼中,一眼就能看得分明。 而今日落入林苏眼中的姬文,肉身分明就是原始金身——皇道金身那一具,看来,当日林苏、章亦雨、彩珠莲他们离开后,天灵宗的高手很快就到场了,将姬文的肉身带回了天灵宗。 林苏觉得当时有点小失误,我怎么就不手欠,将他的肉身给干成渣呢? 要是干成了渣,我看你顶着幅有瑕疵的临时肉身,会不会还象今天这样骄傲得象只大公鸡。 姬文今日的确是骄傲的。 他也有资本骄傲。 论修行,他是凌云三甲。 论地位,他是正宗的皇室二皇子。 他入宗门,天地云飞,宗主保,长老爱,弟子羡慕。 他回家,那是二皇子回来,宗正府亲自迎接,皇家卫队护航,哦,对了,城门口两乘大轿同时驰出,前面一乘是太子,后面一乘是三皇子,大苍国两个最具权势的皇子亲自迎接。 这阵势直接是上了天。 姬文志得意满,踏出了飞舟。 他身后,跟着三人。 一个年轻人,虽然身着布衣,但一举一动风采无边,高昂着头,即便姬文都压他不下。 两人身后,是两个老头。 年纪之大无人可以测度。 气魄之雄也是无人可以测度,他们脚踏大苍国土,眼睛却还是看着天空的,似乎脚下的一切,都不配让他们看上一眼。 “皇弟!”太子迎了上来。 “二皇兄!”三皇子笑容满面,也迎了上来。 皇家卫队所有人同时鞠躬。 场面隆重而又热烈。 姬文脸上带上笑容:“太子哥哥!三弟!多年不见了。” “是啊,足足六年未见二弟音容笑貌,只能在深宫之中遥望天际,追忆皇弟绝代风华……”太子道。 姬文手轻轻一引:“太子哥哥,三弟,我与两位引见下天灵宗的绝代高手,这两位是顶级长老四长老和七长老,都是源天境的人物,这位,乃是天灵宗圣子阮斌,天灵宗年轻一代弟子中的第一人。” “三位贵足踏入寒城,大苍皇室之福也!”三皇子踏上一步,抢先施礼。 三位天灵宗的高手脸上总算挤出了笑容,回礼,口称“平王殿下!” 一番热闹的见礼发生在城门口。 城门之内,来人止步。 城门之外,来人同样止步。 不管来的是何人,不管有何等要事,眼前这套流程没有走完的情况下,都只能看他们表演。 林苏敏锐的目光落在太子脸上,看出了一些东西…… 看出了哪些? 天灵宗这三人并不待见太子,他们甚至在打压太子,原本所有的礼节,他们都应该先跟太子这边走一遍的,但是,他们先跟三皇子走的礼。 而且跟三皇子走礼的时候,脸上有真诚的笑容。跟太子走礼的时候,面无表情…… 太子何等精明的人? 哪有看不出来的? 旁边的宗正府的人更加精明,岂有看不出来的? 林苏耳边传来苏蓉的声音:“看出来了吗?天灵宗的这三人,明显跟三皇子更加亲近。” 瞧瞧,连她都看出来了。 只不过,大家都是守礼之人,看破也是不说破的。 “二皇子殿下,请入宫,陛下已经备好了酒宴,为殿下及贵宾接风洗尘!” 这句话,就是礼节的最高表现。 一国之君,接风洗尘! 姬文点点头,踏上了龙车,就在最后一次回头之时,他的目光突然在某个地方定位…… 林苏! 他看到了林苏! 虽然林苏此刻在人群之中毫不招摇,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星光落于杂草,照样有星光之色。 两颗超级巨星哪怕在烈日下相逢,也都会不自觉地感应到对方的那份独特色彩…… 他盯着林苏。 林苏的目光也穿越百丈空间盯着他。 正式接触到他的眼睛,林苏才突然发现,姬文的眼睛里没有万法妙瞳之后,竟然是如此之阴森。 皇室子弟他见过不少了,个个风度翩翩。 每个男的,都跟皇帝陛下挺象的,但单以眼神而论,最象陛下的人,就是姬文。 也许是这一番眼神的牵扯有点超出预料,姬文旁边的圣子阮斌,目光也投向了林苏这一侧,苏蓉给了圣子一个很亲和的眼神,可惜,这份眼神圣子没有收到,圣子的眼神也被林苏所牵挂:“师弟,此人是谁?” 六个字钻入姬文的识海。 姬文轻轻吐出口气:“苏林!” “竟然是他!”阮斌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双脚刚刚踏上大苍之地,竟然就遇上了此行之目标,师弟,你希望为兄如何处置此子?” “处置的机会多的是,今日却是不宜!”姬文目光转了过去:“师兄,稍安勿躁!” 第647章 相互算计各出奇谋 一行人入了城门。 林苏耳边再次钻进来苏蓉的声音:“我看到了姬文的眼神,这眼神充满恶意与杀机,为何?” “世上的恶意多半都是莫名其妙!……我现在才发现,象你我这样相识于草莽,干干净净、平平淡淡的君子之交,何其难得也!”林苏深深感叹。 苏蓉有点懵,他们之间干净?他们之间平淡? 林苏目光落在她脸上:“李姑娘前期在南山府找着你师伯了吗?” 苏蓉轻轻摇头:“……” “我在京城可能得耽误数日,数日后会再返南山府,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不如在京城等我一段时间,这次我说到做到,只要你师伯在南山府,我一定帮你找到他!” 苏蓉的心跳陡然加速…… 什么意思? 主动示好,主动拉关系,还留下一个新的契机…… 她缓缓点头:“好!” “你有地方住吗?” “没有。” “那你跟我走吧,找间好点的客栈,江湖上你比我熟,京城我肯定比你熟,来……” 将苏蓉带到他惯住的悦宾楼,林苏定了两间房,都是顶层的上房,两个房间相邻…… 苏蓉小小收拾了一番之后,林苏过来敲门…… 李姑娘,我要到衙门办点事。 好! 然后,苏蓉目送着林苏离开。 林苏一消失,她的眼神完全变了…… 今天在城门口遇到他,是完全意外的一件事情。 但是,却是可以用一用的机会。 他与姬文有仇。 他也就跟天灵宗有了深仇。 这个混账王八蛋的修为高绝,单凭她苏蓉真心把握不足,哪怕这分别的两个月,她一天都没闲着,象天法地的修为得以巩固,但面对他,她还是觉得不太保险。 要想真正拿下他,需要助力。 京城之中,她其实能借的力一点都不少。 比如说太子的力量,比如说药王山在京城的力量…… 但如何弄他,需要好好思考。 这个人智计无双,这个人交游广阔,这个人不仅仅是修行道,他还是文道,是正规的官员,这样的人,在京城肯定是不能下手的…… 她绝对不会想到,在她挖空心思想着怎么干林苏的时候,林苏嘴角浮现一丝笑容,对于林苏特别熟悉的人都知道,只要他嘴角浮现这样的笑容,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比如说苏蓉! 苏蓉跟林某人之间最特殊的一点就是,两人明明已经打了两回生死战,但是,脸上的这层薄纱却并没有撕开。 苏蓉早已知道林苏是自己的生死之敌。 但她却抱有侥幸心理,林苏不认识她是谁。 林苏早已知道李春水就是药王山圣女,但是,他就是不挑破。 为啥? 因为有些事情,作为敌人不太好办,作为朋友就比较好办。 比如说当日的无间门据点,就是他“无意间”泄露给苏蓉的,苏蓉没有让他失望,动用了让他都有点吃惊的四大高手,完美地平掉了无间门据点。 而如今呢? 如今她还用得上! 在某个关键的时候…… 从现在起,就是相互算计的过程…… 林苏离开了悦宾客栈,穿街过巷,前面是李氏商坊。 李氏商坊,李清泉的商坊。 李清泉这个名字,京城之中原本没有人知道,但他擅长钻营,将身段放得无比的低,在林苏面前讨好了十几个来回,林苏的朋友们都不过意,劝他,这小李子挺真诚的,林兄如果不太为难的话,给他点生计又如何? 于是,林苏就给了他一点香水和白云边的配额,这小李子在京城实现了人生的飞越,开了家李氏商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没有人知道,这个小李子才不是一般人。 他是林苏最贴心的人。 他原本就不叫李清泉,他曾经有个名满京都的名字:病公子梅无冬。 如今,他的手下,更是拥有一个惊心动魄的组织:暗香! 踏入李氏商坊,商坊里挺热闹的,海宁林家的香水,马上就是今年的旺季,但凡跟林家有些关系的商坊,都被无数商家层层包围,力争在今年香水上市的时候,赚取第一桶金。 几个伙计原本挺高傲,挺不耐烦的,突然看到了林苏。 一看到林苏,其中一名伙计立刻迎了上来:“公子,东家在楼上,小的带你上去。” 林苏的脚在大厅里都没停留,直接就上了二楼。 一踏入二楼,整个天地完全安静。 李清泉在棋桌后面抬起头来,露出了笑容:“进京了?” 林苏微微一笑:“你挺闲啊,一个人下棋?” “一个人下棋叫闲吗?那是典型的孤独!”李清泉笑了:“坐!刚刚从妖族圣地送来的白毫。” 开水倒入白瓷杯,白毫无声地舒展开来,上面细密的白毛化为水中的精灵,慢慢打开,与此同时,一缕轻幽的香气也悄然弥漫。 “两个月前离京,看似和风细雨,但你既然不在南山,必是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先说说你的一路风云?”李清泉道。 “这一路风云,是在海外!”林苏托起茶杯,轻轻品上一口,点点头:好茶! “海外?”李清泉还是吃了一惊。 “东海龙宫我已经基本搞定,下一步,就是以东海为基,布局四海!” 李清泉坐在那里有片刻时间的僵硬,终于长长吐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将难题抛给我,你自己出去游山玩水了,谁能想到,你竟然已经开始布局四海。” “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林苏道:“四海不定,大苍国不可能真正安定……说说吧,近来情况如何?” 李清泉托起茶杯,开讲…… 当日你以妙计平了无间门在洞庭湖上的据点,然后将此四人影像传给我之后,我就开始追查此四人的来历(这四人影像,林苏让周魅带入了京城,传递给了三皇子,但是,即便周魅也不知道,除了传递给三皇子之外,林苏还传给了另一人,那就是李清泉)…… 此四人,两个你已知晓,药王山大长老和药王山圣女苏蓉。 另外两人,想必是你重点关注的,结果很意外,他们是白鹿书院的人。 白鹿书院? 林苏微微一惊。 “正是!在你的认知中,在我们所有人认知中,白鹿书院除曲非烟之外,不可能有文界,但是,偏偏就有!此二人一名黎清汉,一名杜远峰,皆是白鹿书院致知堂长老,他们在外界的认知中,全是文路,决不是文界,可是,他们偏偏就是文界。” 林苏眼睛微眯:“明明是文界,偏偏隐藏之,以文路示人,说明什么?” 李清泉道:“说明他们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文人,他们不在乎文位带给他们的荣耀感,他们更在乎真实的实力来实现他们的终极使命。” “隐龙!” “是!” 隐龙,大苍皇室最隐秘的一股力量。 有文有武有修行道。 他们在大苍开创之时就存在,他们的终极使命就是保护国君。 他们不在乎自己的外界形象,他们自成体系,他们只受一人指使,那就是一代代的国君本人! 林苏成为当今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进而上升到国君必杀名单之时,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会面对这支神秘的力量。 但他找不到这支力量。 普天之下,唯有国君才知道他们在何处。 如今,他逼出了这支力量! 这,就是当日他计杀无间门,带来的一个巨大战果! “隐龙藏于白鹿书院,应了民间一句传言,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其实,白鹿书院藏隐龙,一直都有端倪,只是常人没有朝这上面想。”李清泉道。 “的确是!相传陛下每年都会到白鹿书院致知堂静坐五个时辰,这是他唯一不带侍卫的时候。”林苏道。 “一国之君,不带侍卫,传递给世人的信号是,他信奉文道,他敬重文道,其实,事情的真相没那么动人,他在致知堂中不带侍卫,只因为致知堂,原本就是他最安全的区域。” “他们是否安好?”林苏目光抬起,眼中带有别样意味。 李清泉笑了:“你还是一语而中的!他们目前是安好的,但是,当初跟他们一起出手的药王山,就没那么好命了……” 药王山在外界的据点数以千家,到现在为止,半数灭门! 甚至可以说,除了京城大药坊之外,其余各地的药坊,几乎已经无法开门! 药王山行走天下的弟子,死伤惨重。 就连药王山的大长老本人,都已经惨死在白水湖畔。 林苏心跳加速,当时埋下的一个雷已经引爆了,他为何要引入药王山的力量来平无间门?根本原因就是要让无间门对出手之人全力反击。 无间门不是一般的组织,实力无可测度,一旦全力反击,出手之人都将麻烦缠身。 隐龙的暴露,已经证明了他的先见之明。 如今药王山损失惨重,更加证明了他当时这步棋的精妙之处。 但是,突然听到药王山大长老惨死白水湖畔的消息,他还是吃了一惊:“药王山大长老已是象天法地中层,大苍境内谁能杀他?” 大苍境内,象天法地基本代表着修行界的顶峰。 药王山大长老已是象天法地中层。 虽然他不是天才出道,他的象天法地相对于苏蓉这种天才不可比,但是,要杀掉一个象天法地非比寻常。 击败他,跟杀掉他,绝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要杀药王山大长老,整个大苍境内的修行道,除了独孤行,林苏等有数的几个人,旁人几乎做不到。 第648章 拜访陈更,大计之始 李清泉目光抬起,眼中有神秘的意味:“一般人的确是做不到的,但是,你今天应该见到了一群人,这群人中,任何一人都能做到。” 林苏心头一跳:“天灵宗?” “天灵宗今天正式入城,非常招摇,但是,据我所知,他们早在一月之前就已经过了雁荡山!也正是他们过雁荡之后的一个月时间,药王山陷入灭顶之灾,大长老也正是这个时间段被杀……” 林苏缓缓托起茶杯,茶杯中的茶水轻轻荡漾…… 无间门…… 天灵宗! 难道说连天灵宗这种层级的顶级宗门,都是无间门的? 一个月前入大苍,搅起轩然大波,而今日才正式入京城,而且正如李清泉所说,今天的入城格外的招摇,这种招摇本身就很可疑…… 林苏笑容慢慢显现:“如果真是他们,那此番入京,就真的有意思了,如果他们剑指隐龙,就更有意思了。” 李清泉道:“剑指隐龙,眼前也只是指一指!他们断然不敢乱动。倒是你,需要防备隐龙。” “我一直都在防备隐龙。” 李清泉道:“给你提个醒,别跟他们下棋!” 林苏微微一惊,下棋? 我本来就不喜欢下棋…… 李清泉目光慢慢移过来:“你一进门时就盯着我的棋盘,其实我早就想跟你下一盘!” “来?” “来!” 李清泉手持黑子,一子填上棋盘。 林苏手执白子,也应了一招。 这颗棋子一落,天地大变! 林苏突然感觉自己的元神被硬生生牵扯入棋盘之中,他的四面,全是网格,四野之中,全是黑白石子…… “此棋,名玲珑局,乃是修行道上的法器,一旦你下这局棋,肉身就与意识完全分离,纵然你有天大的本事,最多也就是保证你意识在棋盘中存在,但你的肉身,完全失去自保之力,他们在外界轻松诛掉你的肉身,也就无声无息完成了他们对你的刺杀……顺便说一句,致知堂中的棋盘,乃是文道之宝,比我这下三滥的仿品强胜百倍!” 声音一落,他的棋子也落。 棋子一震,林苏的意识归位。 两人在棋盘之外面面相觑。 “谢了!”林苏托起茶杯。 “我能演绎的,终究只是冰山一角,船入深水区,激流无人能知来自何处,我能提醒你的,是凡事小心!” “我明白!”林苏道:“还有没有其他要告诉我的?” “还有一件事情,会在明天发生,这件事情,想必是你此番入京真正的矛头所向。”李清泉道。 林苏吐出一个名字:“江如岳!” “正是,江如岳已经进京,明天将在贡院论道,听说白鹿书院所有顶级长老都会捧场,京城之中,早已书发万里,无数大儒都星夜入京,聆听准院长论道。白鹿书院代理院长莫名会带上圣殿的聘书,论道结束,就会送上,他江如岳,就会成为白鹿书院新的院长。” 林苏笑了:“如此说来,我今日忙得很!告辞了!” …… 陈大学士府,林苏双手递上拜贴。 很快,一个中年文士大步而来,向林苏行礼:“林宗师亲至,敝府蓬壁生辉,家父在书房等侯,请林宗师跟我来。” “见过陈先生!” 来人乃是陈更大学士的儿子陈地镜,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是白鹿书院格物堂的长老,放在全天下也是德高望重的重量级人物,但是,放在陈府就是一个普通的家族子弟,因为他的父亲太牛b了,一个家族家主太过牛b,子弟就会缺少存在感。 他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人物。 陈地境再鞠躬:“当日林宗师白鹿会战,以钢铁为舟大败墨家,格物之技神乎其神,老夫与格物堂的众位长老屡屡提及,都是敬羡有之,如有机会,真得真诚请教才是。” “待得空闲下来,学生一定与先生好好交流一番。” 陈地境大喜,带着林苏一路前往父亲的书房。 书房门打开,里面的场景林苏似乎相识,却又似乎不识。 相识的是,当日的书房布局此刻依旧,摆在茶几上的那只八百年老茶壶也依然在。 与当日不同的地方有两点。 其一,陈更的神态跟当日不一样,当日的陈更心事重重,就如同被包裹包得严严实实的历史古董,今日的他,锋芒毕露,看着竟似乎比他五十多岁的儿子还年轻几岁。 其二,书架上的史书,闪着文道光芒,普通的书册,似乎都成了宝典。 “大学士破界,你这书房已成文道圣地也!”林苏轻轻一笑。 陈更微笑道:“他人赞老夫破界,老夫含笑受之,你赞老夫破界,老夫直接视你为得意洋洋,只因你我都知道,老夫此番破界,完全是你一力点拔而成。” 林苏笑了:“大学士过谦,大学士能破界,纯属你自己文道造诣所至,小子何德何能敢居此功?” “坐!”陈更手轻轻一指,林苏身后出现一张椅子。 林苏坐下。 陈更道:“今日之事,不仅是老夫一人之事,乃是陈府全府之大事,所以,境儿也不妨坐下。” “是!”陈地境也坐了下来。 林苏道:“大学士看来是知道,小子此番前来陈府的用意了。” “你当日助我破界,我就知道你的用意何在!”陈更手轻轻抬起,开始用他八百年的老茶壶泡茶。 林苏瞅着这茶壶,有点想提议今天喝酒算了,但终于还是没提,向陈更道谢,托起了茶杯……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陈更道:“你之用意,不仅老夫知晓,京城文道之上,亦是无人不晓,正因为此,有些人就加快了江如岳入鼎白鹿之进度。” “目前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么?”林苏茶杯端到自己嘴边。 “正是!”陈更道:“圣殿、皇家都已经定好了仪程,就只待明日江如岳一论镇京城之东风也。” “你打算怎么做?”林苏盯着他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陈更缓缓站起…… 如果仅仅只是一个白鹿书院院长之职,他更愿意送上祝福,毕竟圣殿都参与其中,一个文人只要脑袋没坑,断然不应该逆圣殿行事…… 然而,有些人,有些事他们做得太急了…… 白鹿书院院长职位目前只是暂定,他们就已经开始将手伸向翰林院…… 只要白鹿书院院长职位一定下来,陈更的翰林院大学士之职,就会免去…… 陈家没有了这个职位,陈家这棵参天大树就倒了…… 陈家的产业,陈家的名声,陈家的一切,都将成为时代的牺牲品。 要改变陈家没落的大势,唯有抗争! 如何抗争? 他明日将在翰林院论道! 江如岳扛着皇朝和圣殿的双重支持,明日将在贡院论道。 陈更没有任何支持,他将在翰林院论道。 大势或许已经不可逆。 但陈更依然要用他的论道告知全天下,他陈更,文道上的地位,不容抹杀!纵然希望全无,他依然会用他的文道造诣写下他的文道绝唱! “好!”林苏手中茶杯重重一放。 陈更心头一跳:“你支持老朽这么做?” 实话实说,明日翰林院论道,陈更更多的是一份意气,远远谈不上有什么把握,相反,他内心充满不安。 因为明日的论道,明显是跟圣殿对着干的。 所以,他直到现在,都不敢将这条消息传出去。 而如今,他终于得到了第一份支持! 来自一个特殊人物的支持! “这正是我今日前来,希望你做的!”林苏坦诚以告。 “你会现场支持老朽,是吗?”陈更道。 论道,神圣至极,圣殿不能阻人论道,皇权不能阻人论道,但是,也是有讲究的,有人现场听的论道,才是真正的论道,特别是一些大人物,如果现场去捧场,论道才有意思,否则的话,论道只是一个笑话。 陈更犹豫不决的原因,就是担心明日翰林院论道,没有人捧场。 林苏如果能去,他就有了主心骨。 林苏轻轻摇头:“明日我不会到达翰林院,因为我会在贡院!” 陈家父子全身大震…… 明日,他不会出现在翰林院,他会出现在贡院! 以他的青莲第一宗师身份,出现在翰林院,是对陈更最大的支持,出现在贡院,是对江如岳最大的支持。 但是,他们却都知道,他明日出现在贡院,会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论道,神圣之道。 任何人论道,只会存在捧场与不捧场,决不该存在搞破坏! 一旦有搞破坏的心思,那是挖论道人的祖坟! 论道人恨死他。 论道人的追随者恨死他。 参会之人会骂死他。 天下文人会对其极其不齿。 他的文道之上,将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记污点。 甚至圣殿,都有可能因为他搅局别人的论道台,而将其从文道除名! 这后果之严重,没有哪个文人能够承受。 他会怎么做? “明日,你我遥相呼应!”林苏站起身。 “好!”陈更道:“正如你所说的,历史是前人演绎的,但是,却也是后人创造的,我们就来开创这个历史!” …… 第649章 江如岳贡院论道 清晨,太阳升起。 京城的花儿又开了几朵。 春天悄无声息地步入了晚春时节。 京城贡院,大清早的就展现出其热闹喜庆。 且不说里面的红花绿树,和铺了满地的红地毯,就连贡院墙外的野花,都开了。 有人亲眼看见,几十位贡院宗师昨日在夕阳西下之时,专程出了贡院,以文道伟力催开了晚春之花。 因为今天是贡院的大日子。 一个超级重量级的人物,今日会在贡院论道。 论道,几乎每月都有,但重量级人物的论道,却也并不多见。 何种人物的论道算是重量级? 三院一阁的主子亲身论道,重量级! 域外超级宗师论道,重量级! 文坛有着超然位置的隐世遗老论道,重量级! 圣殿高人论道,自然更是重量级! 说起来重量级论道着实不少,但其实,这样的机会却是少得可怜。 三院一阁的领袖,岂是轻易论道之人? 域外超级宗师,哪有那么多? 隐世遗老自重羽毛,更是轻易不论,为何?因为论道是一柄双刃剑,论得好,文坛之上大放异彩,论得不好,或者没有新意者,不仅加不了分,反而会让你跌落神坛。 那些原本就功成名就的超级宗师,可不敢轻易论道,他们害怕跌落神坛。 久而久之,真正重量级的论道,成为京城文道的奢侈品。 一旦出现,群起而逐之。 比如说上次林苏的文渊阁论道,虽然朝堂大佬们纷纷用脚投票,但是依然无损鸿雁满天飞。 朝堂里的那些年轻官员,宁愿让自己姨娘一天死几百个,也要偷偷跑出来听课。 那些志在功名的年轻学子,没有听讲的资格,只能给家里去信,让家里的大儒连夜进京,带他们去听课。 这就是文道魅力之所在! 这就是重量级论道的超级吸引力! 今日的论道,分量更是远胜当日的林苏! 根本原因就是这场论道,从一开始就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江如岳通过这场论道,入鼎白鹿书院。 那么,这场论道,就是文坛最大的佳话,铁钉卷脚会载入史册。 足以载入史册的论道,任何人现场听讲,都是一份荣耀,至少此人将来可以拿来作为谈资:某年某月某日,那场天下文坛侧目的论道,我可是亲身参加过的。 那直接就是一旦抛出去,立刻引爆全场的硬核谈资! 更有一宗。 白鹿书院天下学子共求之,听了准院长的入职论道,将来如果有机会见到江院长,叫院长一声恩师也显得并不突兀,此人的人生,兴许就会因为这声虽然牵强却也扯得上的“恩师”,而全面开挂! 你让全天下的人如何不疯? 京城早已撼动。 四十州全盘撼动。 有的人提前两个月就进京了。 有的人甚至跟着江如岳的论道团队,已经走遍了十三州。 这些人一进京城,就在茶楼之上,酒楼之上,青楼之上到处吹,自己跟着恩师走南闯北,已经听过恩师十三场论道,眉飞色舞的神态,让众人差点以为他已经是江如岳的正规弟子。 也正是因为各方共推,江如岳的贡院论道,还没开始就掀起了文坛风云。 寅时刚过,贡院大门打开,各路大儒鱼贯而入。 大儒方可入内,非大儒的弟子级人物,就只能在外围了。 哪怕外围,也不是人人都能靠得近的。 只短短半个时辰,外面的草坪、街道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白鹿书院学子居多。 甚至可以说,几乎所有白鹿书院的学子都到了。 各级官员到了! 而且越来越大! 七品,六品,五品,四品,最后,宰相陆天从带着一大群官员出现,直接引爆全场。 这就是跟当日林苏论道不同之处了。 林苏论道,年轻官员听上一回,得编个死姨娘的故事,否则,你得准备被穿小鞋,而今日的京城官场,直接就放假了,所有官员都可以正当名分地来听课,不来都不太合群的那种。 一个时辰过去了,偌大的贡院挤得满满当当。 人员陆续就位。 前排人员就位。 最前排的陆天从,周运之,贺云开等一品大员,二品大员。 后面是白鹿书院、贡院的高层教授以及一般的官员。 再后面就是各路一般教授以及孤魂野鬼的大儒了。 如果细看,会发现京城文道顶级人物中,只缺少几批人,这几批人相当有玩味…… 文渊阁无人到场。 包括章居正都没有到。 翰林院来了三四个人,在台下正襟危坐,决不与旁人眼神交流。 陈更自然也是没有到的。 三院一阁,京城文道四大支柱,其中的两大支柱贡院,白鹿书院几乎一个不缺,而另外两大支柱,几乎一个都未到。 这场论道,还未正式开场,就呈现出撕裂的架势。 有些有识之士隐隐不安。 也有些人悄悄地交流:“周兄,注意到了吗?文渊阁、翰林院竟然未到。” “郑兄显然也是清楚的,文渊阁的章大学士跟江宗师仇怨颇深,听说江宗师自出临桃之后,一路论道十三场,影射章大学士至少有七次,他的文渊阁,决不会来捧场。而翰林院,大学士陈更也志在白鹿书院院长之职,此刻怕是在书房里生闷气吧,如何肯来?” “虽说文人相轻,虽说有利益之纠葛,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却是在自绝于文道,何其愚蠢也!” “是啊,本次论道,圣殿、皇家共推之,你纵然与江宗师有隙,也断然不可如此失礼,此事之后,翰林院主,该当易之……正主开始登台了!” 此人声音一落,贡院之后,一道光影升起。 两条人影同时落在左侧高台之上。 左侧高台,真正的贵宾之台。 两人落下,展露真容,却是风采如玉的两个年轻公子。 她们,自然是莫名与莫闻。 今日,她们不代表白鹿书院,她们代表着圣殿! 她们一现身,吸引了满场目光,跟着,贡院之后金光再起,三条人影落在右侧高台,右侧高台是主台。 来人乃是贡院大学士苏长河,贡院首座邓洛河,贡院首座原本是魏心余,青莲论道之后,他的名声臭了八万里,首座自然当不下去了,换成了邓洛河。 邓洛河这是第一次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公开露面。 主人到了,意味着论道马上就要开始。 就在此时,突然一股奇怪的骚动从门口传来。 场中之人目光朝门口一落,齐齐一惊…… 有一批人来了! 绝对超出众人预期的一批人! 全是年轻人,个个风神如玉。 最前面一人俊逸风流,白衣如雪,漫步而入,夺了满场风采。 林苏! 他身后是章浩然,秋墨池,李阳新,霍启。 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怎么可能?林苏怎么可能会来捧江如岳的场? 天下间,所有文人,前来捧江如岳场的可能占到九成九九九,但不管捧场之人有多少,都不应该有林苏。 因为林苏跟章居正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林苏还跟陈更联手斩了丁继业。 他今日前来,有问题! 这个认识几乎所有人都有! 贺云开一缕文道传音传向陆天从:“相爷,此子今日前来,来者不善。” 陆天从淡淡一笑:“但愿如你所料!” 六个字回传,贺云开心头微微一跳,但愿?你的但愿是何意? 真的是要借圣殿而除了他么? 莫名盯着林苏,眼神很是特异。 莫闻幽幽一声叹息:“当日西山之上,已然跟他明白交底,我是真的不希望他在这个当口入京,可为何偏偏要来搅这一池春水?” 莫名冷冷道:“该给的机会,不是没有给他,既然如此冥顽不灵,那又怪得谁来?” 场中之人,形形色色,林苏并未关注。 场中之态,形形色色,林苏似乎也并不在意。 他漫步而行,旁若无人,但有人目光投注,他也是微笑面对。 “林兄,今日所为何来?”一个声音响起,来自左侧人群。 林苏目光一落,笑了:“秋兄问得好生奇怪,今日入贡院,自然是聆听论道而来,莫非秋兄来意有些不同?” 左侧之人,乃是秋子秀。 林苏的会试、殿试双料同年(同年科考称之为同年)。 两人同期入仕,入仕途之时,秋子秀乃是六品官,林苏是五品官,去年大朝会的时候,秋子秀追上了他,也是五品官,当时也曾有过判断,来年他还会升。 如今果然就升了,秋子秀身着四品官服。 又一次跟林苏站到了同一平台。 秋子秀笑道:“小弟的来意,单纯得很,林兄的来意,却不知是否单纯?” “难说!” 林苏裂嘴一笑,从他身边走过 …… 贡院大学士苏长河手轻轻一挥而过:“京城论道,众惯见之,然顶级宗师论道,难见难寻,今有文界大能东来,愿贡院论道,贡院蓬壁生辉也,天下之士,争之逐之,不远万里入京闻道,老朽亦是深谢之!” 深深一鞠躬。 下方众人,同时起身,还礼。 苏长河缓缓直起腰,转向后方,再鞠一躬:“恭迎江宗师!” “恭迎江宗师!”全场之人齐声大呼。 苏长河身后的虚空之中,轻轻震荡,如同波纹初开,露出一座论道台。 论道台上,稳坐一人。 他的四周,八名弟子跪地,如众星捧月。 江如岳,迎来了他十四场论道的最后一场,也是他入鼎白鹿书院的首秀…… 第650章 搅局论道场 林苏目光落在江如岳脸上,江如岳这个名字,他听说过很久了,今日终于见到了真人。 五十多岁年纪,身材极其魁梧,三缕长须,仪表堂堂,一身正气。 江如岳向四方施了一礼,朗声道:“我辈扬圣道,传承之重责也,岳自出临桃,已论道十三场,所到之处,诸文友尽皆侯之敬之,岳惶恐之,今日入贡院,欲论《孝》道,以敬圣道,并敬同道!” 向左上方深深一礼,向右上方行一礼,然后向下方行一礼。 一敬诸圣,二敬皇朝,三敬同道。 林苏必须承认,以孝道为根基的文道中人,礼数上是丝毫都找不到瑕疵的。 三礼毕,论道始…… “有子曰:其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也,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人之本与?” 开篇即圣言。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孝顺父母,顺从兄长,而喜好触犯上层统治者的人,很少见,不喜欢触犯上层统治者,而选择造反的人,是从来没有的,君子专心致力于根本事务,根本事务做好了,治国做人的原则也就建立了,孝顺父母、顺从兄长,这就是仁的根本啊。 他开篇就将孝与仁结合起来。 立意颇高,而且无可辩驳。 但林苏入耳,却感受到了浓浓的不对味。 天下人都知道我林苏后脑生反骨,天下人都知道我喜欢触犯统治者,你来上这么一论,触犯上层统治者的人,不仁不孝?! 我这是直接向我开炮啊! 好,那我就看你有什么样的高论…… 然而,没什么高论! 江如岳后面的展开,林苏大失所望…… 他的孝,非常表面化。 父母在,膝前尽孝。 父母言,恭耳聆听。 父母命,尽皆从。 父母逝,子女建屋居之,守灵。 守灵之时,禁绝丝竹。 守灵之时,更禁荤腥淫…… 他每一种孝,都有详细事例,他亲身体验的东西,拿出来说显然也是极有底气…… 不知何时,论道台上,青莲隐隐…… 江如岳唇齿生花…… 下方众人如闻大道,听得津津有味…… 必须得说,江如岳的口才极好,极有扇动性,他将自己对母亲尽孝的事例详细列举,以圣人圣言高度概括,一方面解释了圣言,另一方面践行了圣言,对于这些同属圣道熏陶的大儒而言,那是极有说服力,只言片语传于院墙之外,院墙外那些马上就要踏入科考场的学子们,更是如闻大道,点点丰满着他们的《圣言注》…… 理论性、实际应用桉例、科考上的实用性…… 论道的高层境界就这样慢慢展开…… 章浩然目光投向林苏,带着几分担忧…… 在他们看来,今日的行动太难了。 江如岳是论道宗师级别人物,贡院论道于他又有着特殊含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失言,林苏如果想找他的漏洞,搅局论道台,太难了。 一个搞不好,自己一头栽进去,而江如岳,稳如泰山。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论道已过半。 场中鸦雀无声,只有越来越浓的圣道之光笼罩论道台,江如岳论道的间隙,目光偶尔投向林苏所在的方位,也带着越来越明显的居高临下。 他虽然跟林苏从未有过半分交集,但是,可不意味着他真的不知道林苏。 踏入京城的第一夜,就有人跟他说过,要防着林苏! 今日林苏真的到了! 他也在内心深处悄悄设防! 目前进展良好,论道已过半,论道台上他已经步步生莲,论道台上大势已成! 在这种情况下,林苏没办法搞破坏。 他只要打断他的论道,就是文道之公敌。 林苏没有打断他。 只是静静地听着…… 江如岳一颗心完全放下,后半段的论道更加放得开,讲得更加生动,论道台上,他每一步踏出,都是朵朵金莲,他的声音出口,也是一圈圈文道圣光…… 论道至此结束,满场喝彩…… 贡院大学士苏长河一步踏出:“江宗师论孝,以孝始,以仁终,孝之治世,完美无瑕,真是让老朽如闻大道也,贡院得此一论,百载犹有余香也。众位大儒,但有孝之议题未解者,可现场提问,江宗师为各位大儒答疑解惑,以期功德圆满。” 最后一个环节,答疑解惑。 这是论道的常规环节,却也是最出彩的环节。 提出问题之人,往往都是论道人最亲密之人,知道论道人最擅长的地方,用一个问题巧妙地再引一波浪潮,将气氛真正带入道之极境。 第一个问题来了,来自于白鹿书院礼学教授:“学生有一问,孝侍父母,忠侍君王,二者冲突否?” 江如岳答:“母为嫡母,君为君父,苍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孝母者必忠君,忠君者必孝母,俗人言忠孝不可两全,此俗人也!于贤者看来,忠孝亦可两全,而且势必两全!” 此言一出,各位朝臣齐称大善。 论道台上青莲朵朵,隐隐有桃李天下之势。 第二人站出,再问一问,江如岳沿着忠孝之路再行一步,桃李天下只在一步之间……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本人有一问,请教江宗师!” 这声音一出,众人心头齐齐一跳…… 因为发问之人正是无数人暗地里关注的那个人,林苏。 “这位大儒,请!”江如岳似乎根本不认识林苏,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不认识。 林苏道:“本人听闻在场有一人,家境贫寒,为了更好地侍奉老母,亲手掐死自己的儿子,江宗师对此颇为认同,收他为亲传大弟子,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有些人对此事并不知情,闻之骇然。 有人对此事却是知之甚深,目光一齐投向跪在江如岳身前的那个大弟子身上。 江如岳心头微微一跳:“阁下所言之人,正是本座大弟子,他当日所为,虽有些许偏激,但一番报母之心,却是感天动地!” “些许偏激!感天动地!呵呵……”林苏冷笑道:“难怪你的论道,始终也进不了‘桃李天下’的境界。” 满场大哗! 只是大哗,快速静音! 江如岳的论道,并未进入桃李天下的境界,但是,也正在一步步推向这个境界。 林苏直接开口,一开口就是讥讽。 全天下的论道,绝对没有人会讥讽,因为这是对论道最大的不尊重。 而今日,他偏偏就讥讽了。 苏长河满脸铁青,他是贡院主持人,眼看贡院论道就要画上圆满的句号,林苏跳出来搅局,打的是他的脸。 江如岳脸色更是一沉到底:“阁下是要搅局么?” 声音极度阴沉。 “搅局?算是吧!那你可知我为何非得搅你之局?” “为何?” 林苏道:“你于孝道根本不懂,你之孝道偏执而且疯狂,你自己持此孝道处你自己之世,我也懒得跟你论辩,但你踏出临桃,将你这套理论连播十四场,就不是你自己的事了,你在遗祸天下!本人需要为你纠偏,免得你这套偏执理论,污了圣道净土!” 如果没有这句话,林苏失了满场民心。 因为论道,原本就是讲述一些圣道道理,你可以不认同,但不能跳出来搅局。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可有了这句话,林苏立意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不是基于个人恩怨找江如岳的麻烦,他为的是圣道净土! 瞧瞧,圣道净土都弄出来了,别人一肚皮的不爽,全都得压回去! 江如岳脸上黑线横流,云澹风轻的差点憋成了内伤。 章浩然开口:“林宗师所言甚是,圣道治世,正则两利,偏则两伤,圣道若偏,遗祸无穷。” 秋墨池道:“林宗师胸怀天下,心向圣道,真赤子之心也。” 霍启道:“今日贡院高台已就,高朋满座,林宗师莫若也论上一回?” 他们这一唱一和的,江如岳气得七窍生烟。 旁人又是惊讶又是激动。 惊讶的是,这几个年轻人怎能如此大胆?公然将庄严神圣的论道场搅得面目全非。 激动的是,林苏会不会也登台论道? 林苏的论道,那可是一个传奇。 当日青莲论道,论的是他根本不擅长的画道,论到道境极致,让画圣圣家灰头土脸直到如今都不敢再入大苍。 当日文渊阁论道,更是直接开了算术新门,一代算宗横空出世,震惊天下,震惊圣殿。 如今,他会贡院论道么? 他如果一论,又会是何种风姿? 这是普通人的激动。 朝堂大老们可不这么想,他们全都有一种浓浓的危机感……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林苏在论道台上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他似乎总能找到最扇动人的话题,他似乎永远都有超凡脱俗的论断,今日如果让他登台,可以预见的是,江如岳将成为他的背景墙! 这太可怕了! 这样的场景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陆天从目光抬起,跟高台之上的苏长河对接…… 苏长河一步踏出:“贡院论道,庄严神圣,岂是一个恶意搅局者就能随意登台的?林苏,贡院之门今日不为你而开,请出!” 直接驱逐! 林苏一声长笑:“甚好!我之道台,设在贡院之外!” 笑声未止,人已凭空而出,一步踏过贡院的院墙,落于院外一株老柳之上! 第651章 林苏论孝道 他脚点柳枝,头发高高飘起,俯视全城:“大苍林苏,今日欲论孝道,满城父老,无分大儒生员,无分士农工商,无分高阁寒舍,无分男女老幼,俱可闻之!” 声音一出,覆盖全城! 甚至直上西山! 西山之上,鸟飞起,落花飞,玉凤公主府上,谢小嫣一弹而起,对面的毕玄机、陆幼薇掌中茶陡然荡漾成了三春水…… “他进京了!” “他要论道!” “走!” …… 文渊阁内,章居正眼睛勐然大亮:“满城之人,俱可闻之,这也是开了论道之先河也!” 是啊,论道,文道顶层之事,寻常百姓哪能闻之? 而今日,林苏当众宣布,无分士农工商,俱可闻之,此气魄之大,一时之间,凌盖天下。 林苏开论:“何为孝?我以一言而论之!善事父母为孝也!” 仅仅一句话,他脚下突然青莲浮动,仅仅一句话,就触动了圣道天机! 为何,因为这句话是对于孝的高度提炼。 《围炉夜话》就因为这一句话而成为千古名着。 世人或许不会记得《围炉夜话》这本书何人所写,但一定会记得里面关于孝的终极论断:善事父母为孝。 “何为善事父母?重心在善也!善非善良,非善意,而是善于!方式方法而已!善事父母我分三层,首层礼也,次层悦也,三层静也……” 所谓礼,那就是对父母要有礼,不可恶言恶语相向…… 所谓悦,要让父母从内心深处感觉愉悦…… 所谓静,要营造让父母安心的氛围…… 世上大多数人眼中的孝,只停留在表面上,他们以为,对父母跪得勤,父母训斥时脑袋垂得低,父母之命,不分对错服从就叫孝。 他们以为父母病了,自己辞官归隐,日日夜夜在旁边服侍就叫孝。 他们以为,父母去世了,他们抛开前程,在父母坟前搭间茅屋就叫孝。 他们以为,为了父母吃得好点,穿得好点,掐死自己的儿子侍奉父母就叫孝。 错了! 他们的孝,只是他们做给别人看的! 真正的孝,是让父母安心,让父母发自内心地感觉愉悦! 你辞官照顾父母,你就能比专门照顾人的侍女做得更好?你掐死自己的儿子,让父母伤心欲死,岂不是在他心头重重捅上一刀? 你人前人后高风亮节,落了个孝之名声,父母失去了子女光宗耀祖的荣耀,失去了至爱孙子,你把这叫孝? 你这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想当然的孝道,你从来没有真正站在父母的角度去思考,父母需要你如何尽孝……你之孝,只为成就你自己的名声,你之孝,建立在父母痛苦之上,你这根本不是孝,你这是大不孝! 一番话出口,痛快淋漓! 一番道论尽,如洪钟巨宇! 矛头所向,众人听得明白,指的就是江如岳的孝道! 言辞锋芒毕露,却又句句入脑入心! 论道,高层玩的学术,但今日之道,走下神坛,走入人心,且不说那些大儒个个惊心动魄,即便是京城普通百姓,也都听得明白。 无数人心中翻起了波澜,他们重新在自己内心去审视孝道。 一个老人长长吐口气:“儿子,听到了吗?这才是为父希望看到的孝道!将来为父若死,你不可荒废你之学业,你之路走得顺畅,为父纵然身死九泉之下,也自安心!” 儿子泪流满面,跪下奉令! 象这样的戏码,一时之间在全城各处演绎,一时之间,造就无数人间感人传说…… 林苏早已进入唇齿留香的境界。 他脚下的青莲朵朵,笔直地延伸向远方,宛若一阵风起,桃李天下! 江如岳费尽心机都无法达到的桃李天下,林苏只花了一刻钟,就已达到! 而且还不仅仅是桃李天下,他脚下的青莲层层叠起,将他的人步步升高,他的声音开始饱含道意,他的脚下,青莲化台! 青莲道台一成,贡院之中道台之上的青莲,宛若蝴蝶,争相奔赴,融入他的脚下…… “天啊,争道!”有人惊呼。 争道,是论道之时极其罕见的场景,两人论道,才会出现争道,一旦争道现,代表着道境之冲突,胜者将会收尽论道成果,败者,将会留下一世污名。 江如岳大惊失色,一步重归他的论道台:“孝者,民之道也,亦君之道……” 这是他的成名之作《孝论》。 《孝论》一出,融合他文界之力,他开始了平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讲解,妙句频出,最精妙的讲解齐出,不留丝毫余地。 只因为他意识到了最大的危机。 目前他的论道尚未真正完结,林苏横空出世,在他近在迟尺的院墙之外,论他同样的论题,已经形成了争道。 他如果不能压制住林苏,他今日的论道,就一败涂地,他这个闻名天下、名声已借十三场论道而达如日中天境的文界,将会文名扫地。 他借论道而要实现的所有抱负,都成昨日黄花! 他必须得争! 但是,他的《孝论》,他的论道,留不住脚下的青莲。 脚下的青莲不再增加,甚至他还止不住青莲离去的步伐。 陆天从等人也是大惊,几大高官对视一眼,同时有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几道文气光芒悄无声息地射向论道台,最少有十余人同时出手,以他们自己的文气,助江如岳稳定局面。 为何? 因为江如岳是他们力推的! 一旦败在林苏手下,就是朝官的大败,皇室的大败,甚至是圣殿的大败! 这样的失败,他们无法接受! 即便是高高在上,世事全不挂怀的莫名,此刻也已变色。 争道一起,她都变色了。 然而,争道跟传统意义上的文战不一样。 传统意义上的文战,拼的是文道伟力,林苏再怎么强悍,也不可能敌得过这么多文道高人的联手。 但是,争道拼的不是文道伟力,拼的是对圣道的理解,拼的是道境的圆润。 十余朝官合力,最多可以让江如岳文气不枯,才气充盈,但并不能提升他的道境。 青莲在空中悬浮,在挣扎,还在缓慢地向外飘移…… 林苏论道,渐入佳境! 第二层面“孝之以悦”论完,他脚下的青莲朵朵,生机无限,渐有合而为一的趋势,青莲合,道台就会真正成型,青莲道台若成,代表着他的道境大成! 贡院之中,所有大儒全都大急。 如果能够出力,他们绝对不吝惜自己的文气,可惜他们出不了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苏渐占上风,内心大半郁闷得要死,当然,也有一些例外,毕竟不是所有大儒都站到朝官这一阵营,终究也有些大儒对于当今的朝堂有几分自己想法的,往日被束缚于规则之下,只能随波逐流,今日,看到林苏以一人之力,硬破朝堂既定大局,他们既新奇,又有几分激动,目光也好,心思也罢,开始移向林苏这一方。 秋墨池目光移向章浩然,一缕声音飘过去:“章兄,我们要不要助林兄些许文气?” “不必,他行有余力,何需以这种下三滥的方式,落人话柄?” 这倒也是,相比较贡院论道台前台上众人的面红耳赤,林苏气定神闲…… 这些人都是局中人。 局中人看的是戏外。 全城绝大多数人并非局中人,只是局外人,局外人抛开一切,只闻论道本身。 古柳之下,数以千万人,他们都是学子,此刻如醉如痴,林苏的每一句论道,进入他们的耳中,化为甘露琼浆,滋润他们的文道。 他们如饮酿酒。 街道之上,无数人遥望贡院,目光齐聚林苏所在的区域,同样如醉如痴。 更远的地方,有些人后知后觉,直到如今才意识到…… “天啊,贡院论道!快去快去……” “什么贡院论道?刚有消息传来,青莲第一宗师林苏原本打算贡院论道,但贡院大学士苏长河狗眼看人低,不允许林宗师贡院论道,林宗师之论道,乃是在贡院之外!” “什么?苏长河竟然如此鼠目寸光?林宗师可是青莲第一宗师,他不配贡院论道?敢问全天下何人配?” 一时之间,为林苏打抱不平的,痛骂苏长河的,各类声音在全城各处传递,但有与贡院有些关系的人,个个掩面,他们意识到今日贡院犯下了大错。 林苏此番论道精妙不精妙一般人也看不出来,但是,他的青莲已化道台,他所在的区域,已经桃李天下,圣殿以无可争议的道境奇观,宣告他的论道精妙无匹。 如此精妙的论道,如果是在贡院,贡院之名将伴随这一空前论道,流传天下。 而苏长河偏偏拒了他的贡院论道,如此精妙的论道是在贡院院墙之外。 这件事情将成为贡院永远的污点! 所有跟贡院相关的人,都深感脸上无光! 作为始作俑者,贡院大学士苏长河早已有了不祥的预感,他的心头乱如秋草,然而,论道到了如此境地,他已经无能为力。 瞅着高台之上已然声嘶力竭的江如岳,他不知道该骂江如岳不争气,还是该骂自己刚才行事欠思量…… 只愿林苏的论道到此终结,不要做得太过火,彼此之间留点底线…… 这也是但愿了! 真正的情况是,林苏论道进入第三阶段,孝之以静! 第652章 何为大势? 孝的第三重,孝之以静,营造孝之氛围…… 孝之氛围就是一门大学问了,如何让父母感觉安心,林苏引入了一些新的词汇,比如期待感,幸福指数…… 崭新的词汇,说着古老的话题,由浅而深,入情入理…… 文道光芒将他脚下的万朵青莲层层叠叠,化为一座完美的道台,道台作九品莲花状…… “九品道莲!” 人群之中有人惊呼,充满不敢置信…… 轰地一声,贡院之内,论道台喀地一声裂开…… 论道台前最后的三十余朵青莲同一时间高飞远走,汇入林苏的九品道莲…… “该死!”陆天从一声低喝,手慢慢垂下。 “该死!”莫名的手重重地握住拳头。 苏长河全身大震,呆呆地看着脚下开裂的论道台。 论道台最中心位置的江如岳,脸色惨白如纸,呆呆地看着远方,他隐居二十七年,他以孝为名将自己苦了二十七年,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安于临桃隐居客的角色,他一直都胸怀大志。 他得高人指点,他得圣殿与皇朝双料背书,他从临桃出山,历十三场论道,点点积累自己的文名,他以为他离白鹿院长只有一步之遥,但今日,最重要的一场论道,他败了! 他这一败,所有的一切,丢得干干净净。 他毕生的抱负! 他毕生积累的文名! 他的道,他的路,全都毁了! 偌大的贡院,这一刻安静如夜。 数以千计的大儒,这一刻百念丛生。 陆天从目光抬起,盯着九品道莲之上,依然口吐莲花的林苏,心中百感交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是接触得比较早的,他亲眼见到他从废墟中起步,步步登高,老天作证,他在内心深处,也曾认真考虑过老八的提议,让他娶了自己孙女陆幼薇,奈何,他始终跨不出跟皇权作对的那道坎。 步步行去,林苏在他面前从一个后学末进,变成一个有些才气的年轻人,再到官场中的一个另类,到今日,很久没有纳入视线的林苏,赫然成了一尊庞然大物。 周运之盯着林苏,心头也是百感交集,如果说陆天从曾经在跟他联姻的路上,有过思考的话,他周家,实实在在跟他联姻过,他的侄女,就是他明媒正娶的人,世事沧桑,世事变迁,当日的婚约已是昨日黄花,正因为周家曾经有过这么一段跟林家亲近的往事,他周运之在打压林苏的路上,表现得异常坚决。而如今,林苏成长了,周运之第一次有了恐惧。 苏长河心潮澎湃,他心头郁闷,反思,尽皆有之,这一刻想得更加复杂些,今日他是贡院之主,今日江如岳的论道大败,他的文名也随之受损,林苏在贡院之外开出传说级别的九品道莲,对于贡院而言,是一个永远的污点。 莫名想得更复杂,她原本跟林苏毫无交集,也只是在林苏白鹿会战之时,跟林苏第一次相见,第一次以诗会友,两人点亮了大苍的文道天空,时至今日,当日的双星会,依然是大苍顶级文道佳话。 她妹妹一直致力于跟他交好,而她不象妹子那么幼稚,她着眼的是天下大局,她坚定地相信,稳定是最大的济世,是圣道真正的方向,林苏这个搅屎棍的存在,是稳定最大的不安定因素,所以,他于圣道、于百姓有害无益。 基于这样的认知,她才跟林某人渐行渐远,至今日已成对手! 刚刚成为他的对手,她就尝到了平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败! 场中万人,各有各的心思,这一瞬间,都想得异常复杂。 也许唯有一人想得不复杂,他是江如岳,江如岳只有一个心思:想死…… 林苏身坐九品道台之上,将孝道推向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他的孝道,融入了现代思维。 他的孝道,真正奉行了换位思考。 他的孝道,是双向的,不再是子女向父母的单向行孝。 他的孝,与慈、与家庭伦理密切相关。 这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智慧的积累,这是一代一代中国人人文精神的高度结晶。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这么一套理论抛出来,在这个世界引发轩然大波,所以,他成就了他的九品道莲。 九品道莲,非完美论道,不足以显现。 每一次九品道莲现,都会成为文道千载丰碑! 最后一句论完,道韵余波化为浪潮,席卷全城内外…… 他的脚下,青鸟翻飞处,万名学子一齐跪下:拜谢林师! 街道之上,无数人鞠躬:拜谢林师! 遥远的西城,几个年轻庄户汉子扶着他们病危的老父亲,也深深行礼:拜谢林师! 更遥远的码头边,几个走南闯北的修行人,也低下了他们高傲的头,向着城头鞠躬,拜谢林师! 他的道,于世人有所启发,他就是论道之师。 无关士农工商! 林苏目光投向贡院,接触到一熘复杂的眼神,他的耳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林兄,如此搅局,毁人一世追求,真的合乎圣道么?” 声音来自于莫名。 林苏一缕声音回传:“此人之道,偏执之道,本人为其纠偏,助其道入正途,莫兄以为不合乎圣道?” 莫名道:“林兄论道,诚然高绝,然而,林兄似乎并不懂天下大势!” 林苏笑了:“何为大势?” “白鹿书院院长一职,皇权圣权共决之,此即为大势,林兄论道台上再怎么舌绽莲花,也无改这一大势,又何苦图之?” 这句话,彻底撕开了那层面纱。 莫名知道林苏今日所有的图谋。 她也一句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件事情已经定了。 林苏一缕笑声回传:“既然莫代院长已经明示,那你我就不必争论了,你不是已经带来了江如岳的聘任书吗?有种你就宣布!让我瞧瞧你的大势出炉!” 声音很轻。 笑声很轻蔑。 他的人飘然而出,踏向远方…… 莫名脸蛋勐地一沉,一口怒气被她牢牢锁在心底……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姐姐,现在怎么办?要宣布吗?” 江如岳论道结束之时,就是任命书宣布之时。 这是早已定好的章程。 但如今,莫闻却迷茫了…… 莫名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向妹妹发了一通无名火:“宣布?怎么宣布?江如岳就是扶不起的草包!精心准备几个月,准备的都是什么东西?一场论道,千古笑柄,此刻我怎么宣布?累我圣殿也作文道笑柄么?” 是的,这就是江如岳论道大败带来的后果。 今日的论道,天下瞩目。 今日的论道,满城共议。 林苏已经用事实证明,江如岳的道是偏执之道,疯狂之道,在这种情况下,她莫名如果宣布对江如岳的任命,那莫名就被他捆绑了。 莫名会成为文道笑柄。 就连神圣的圣殿,都会成为文道笑柄。 这种严重的后果,莫名承受不起,圣殿也承受不起。 所以,她长身而起,就此消失。 江如岳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一口老血在喉头盘旋,差点没忍住…… 遥远的城外,绿柳山庄…… 章居正手捏一颗棋子,迟迟未落…… 他的目光,遥视苍穹之外…… “老爷,林公子这步棋,真的可以铺平陈更入鼎白鹿之路么?”影子在旁边道。 章居正一指手指指向天空。 “老爷的意思是,陈更就此一步登天?”影子大喜。 章居正缓缓摇头:“一成希望!” “只有一成?”影子大失所望。 章居正长长叹息:“他之道,匪夷所思,但是,他还是不明白何为大势,白鹿书院,岂是一般的地方?别的地方圣殿、皇朝可放,白鹿书院,断然不能!如果他没有第二步妙手的话,陈更入鼎白鹿,依旧镜花水月。” 就在此时,房门敲响,一个声音传来:“老爷,翰林院送来贴子,陈更大学士将于今日午时翰林论道!” 章居正和影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老爷,第二步妙手来了,现在陈大学士有几成希望入鼎白鹿?”影子道。 章居正伸出了两根手指。 ……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京城柳香河畔,正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嫩柳初回,柳絮半吹。 行人衣衫渐少,少女风情渐多。 碧波盈盈处,有如眉眼盈人,两侧红楼上,轻纱择人而抛。 林苏、章浩然、霍启、李阳新、秋墨池青春年少,漫步而踏春…… “林兄今日之论,九品道莲开,人生至此,夫复何求也?”秋墨池感叹道。 “秋兄只关注道莲品级,而小弟我,却在思考九品道莲因何而开。”章浩然道:“小弟初闻此孝字之时,不到两岁,第一次写下孝字时,不到三岁,平生不知听过多少回孝之讲道,却从未想到,孝之一道,竟然有如此精深的大学问,此学问乃是每个家庭都会遇到的学问,无分士农工商,也许正因于此,林兄的论道,才是九品道莲。” 李阳新道:“其实林兄自己,也一直在身体力行,践行他的孝道,他与母亲,聚少离多,常规孝道,他做得比谁都少,但是,如果你问一问咱们伯母,你这个三儿子对你孝么?估计伯母啊,会喜笑颜开。” “正是如此!父母对子女之期待,从来都不是子女膝前服侍,而是子女带给他们的荣耀感,带给他们的幸福感,还有林兄今日所说的期待感……”秋墨池道。 霍启深深点头:“小弟今日也算是深深上了一课,我也在内心问过自己,母亲对你有何期待?思前想后,唯有一件事情是母亲最想要的,那就是我早点让她抱上大胖孙子,基于此,我们要不要此刻就找家青楼,用实际行动回报母亲的心愿?”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懵圈…… 第653章 鸿云楼遇姬文 “霍兄啊霍兄,咱们兄弟聊的是神圣的圣道!你七扯八扯也能扯到青楼,你这神奇的本能,究竟因何而生?” 一番打闹之余,两侧青楼无数女子兴致高昂,下面这群年轻学子看来很快就入幕了。 但就在此时,他们接到了一则消息…… 陈更,将于今日午时翰林论道! 这条消息一传来,众人目光齐聚林苏:“林兄,今日贡院江如岳刚刚折翼,翰林院陈更立刻开始论道,此事可有关联?” 是啊,只要稍微有点敏感性的人,都会朝这上面想。 林苏的笑容讳莫如深:“今日江如岳给了众人一个不太好的文道观感,陈更大学士为了让众人不至于对大苍文道失望,打算出来救个场,还真是心系大苍文道,赤子之心,佩服佩服!”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牙酸一般的表情。 江如岳接连十三场论道作铺垫,从中州一路来到了京城,你一脚下去,将他踩进泥巴底下,陈更来一个接力,再踩他一脚…… 你还偏偏给陈更冠以“心系文道,赤子之心”,你们爷儿俩亏心不亏心? 不过呢,翰林院陈更论道,毕竟非同一般,作为京城大儒,他们到不到现场? 理应是要去的,用实际行动来支持陈更,该是他们不二的选择。 但是,林苏摇头了:“我前脚跟江如岳来了一手,后脚就去翰林院支持陈更,落在别有用心之人眼中,解读得就太复杂了,算了,我们不去,我们找间离翰林院近点的酒楼,以陈大学士的论道下酒,岂非一桩美事?” 众人刚刚平复的牙酸又一次酸了起来。 你少来! 你的心思还需要多复杂的解读? 你的本意,街头挑粪的大叔都明白。 你就是扶陈更上位的,到如今这步田地,你倒还矫情起来了…… 那就找酒楼吧! 踏入京城最豪华的鸿云阁,章浩然还是没忍住,悄悄给林苏传音:“你老实交待,是不是终究不愿意踏入翰林院半步?” “你还是懂我的!”林苏声音回传:“既然我未加翰林院头衔,我就不入翰林院!” “你今日也说过,你不入贡院!” “是的!京城四大文道支柱,在我的字典中,从来就只有两柱,翰林院,贡院,还不配!” 章浩然心头大浪翻滚。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林苏在一点点颠覆京城文道格局。 三院一阁,都是他的目标。 这个认识,三院一阁内部都是有的,所以,贡院大学士苏长河,才会对他如此敌视,因为他担心林苏的魔爪伸向他。 但是,谁又能知道? 林苏眼中根本就没有他! 他从来没有将贡院和翰林院视为目标,他的字典中,这两大支柱,还不配! 如果苏长河知道这一点,会何等失落? 他在林苏面前,连敌人的资格都争取不到! 鸿云阁,京城最豪华的客栈。 每道菜,都是普通人不可承受之重。 每个包间,都是高官巨富都得反复掂量的价格。 但林苏他们几人一到,直接开口:“最好的包间!” 最好的包间只有两间,顶楼! 推开左侧的窗户就是翰林院。 推开右侧的窗户…… 林苏和章浩然愣住了…… 右侧窗户外,星星点点尽是解语花,解语花下,一个幽静的小院静静地卧在柳香河畔,小院之外,三个字娟秀无伦,天音坊。 “天音坊,居然与翰林院一墙之隔!”章浩然道。 “所以说,天音坊并不简单!”林苏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不简单三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可是非同一般,我还没有问过你,那日我们入天音坊,你提前离席,去了何处?” 林苏斜目而视:“这个问题你没有问过吗?你问了好几回了,你妹子都含沙射影地探了好几回。” “但你顾左右而言他,没有回答的问题,视同没问过……” “我偏不回答!让你留下一个大大的悬念。” “不回答就有鬼!” “……” 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让里面的人滚出来!” 声音充满威严,来自屋外。 林苏和章浩然的争吵终结,几人的目光都投向屋外。 屋外掌柜的叫道:“殿下,不能啊,这间包房已经包出去了,钱都收了……” “钱收了你退了就是!这间包房我家殿下看上了,立刻让他们滚!” 殿下? 哪位殿下? 林苏还没搞明白状况,轰地一声,房门勐地推开,一群人站在门口,前面是两个凶神恶煞的随从,随从身后是两个年轻人,风神俊朗。 林苏目光落在这二人脸上,别有玩味。 此二人,赫然是姬文和他的那个师兄——天灵宗圣子阮斌。 姬文盯着对面坐的林苏,眼中流过缕缕波涛…… 他绝对没有想到,今日会跟林苏一步走到面对面…… 他跟林苏的千丝万缕纠葛,显然也不是一记眼神能够包容…… “二皇子殿下驾临,你们还不跪迎?”几个随从齐声喝道,声调威严无匹。 林苏目光移向章浩然:“章兄,《大苍国法》中可有这样的记载,皇子入酒楼,大儒必须退位跪迎?” “红尘浊世,文道为尊!且不说大苍并无此等奇葩规定,九国十三州都无此等国法律条。”章浩然道。 “既然如此……各位出门之后,烦请将门带上!”林苏随手一指大门。 “还是不必劳烦他们了,小弟代劳!”秋墨池手一抬,大门直接关上。 大门在姬文鼻子前重重关上。 姬文眼中寒芒闪动。 他旁边的那个圣子眼中更是翻起浪潮。 他们没有想到,屋里是五位大儒。 他们更没有想到,这五位大儒全都硬得出奇。 大儒的威势还是有的,大儒的风骨还是特异的,说得好,姬兄,林兄亲热地称呼着,全都斯文到极致,一个说不好,大儒一怒,地覆天翻,他才不管你是谁。 综合评判,眼前的这几个人,眼前最好不惹。 还是去腾另一间顶级房吧。 但是,谁都没想到,包括林苏都没想到,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姬文一行人去了另一间顶级房后,里面斯斯文文的传来一个字:滚! 这个字传出来之后,一行人从房门口撤离,灰头土脸下了楼。 林苏和众位兄弟面面相觑…… 他们算是硬的,直接拒了姬文一行人。 但是,跟隔壁的人相比较,隔壁的人更硬! 一个滚字,姬文直接就真滚了。 何人? 大苍境内,何人有此威势? 而且姬文显然是认识这个人的,不然的话,一场血光之灾,就该在这声滚后…… 林苏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窗户,可惜,他的千度之童并不能穿越实体窗户,他看不到包房里的场景…… 午时快到了! 翰林院那边,气象万千! 大儒陆续前来…… 章居正到了…… 文渊阁到了…… 邓洪波到了…… 周章到了…… 一大群学子在长辈的带领下到了…… 原本翰林院大学士论道这种顶级论道,一般会提前几个月通知,给机会让那些身在京城的学子有时间给家里去信,让家中大儒带他们现场参会,但今日,陈更玩了一手“就锅下面”,什么叫就锅下面? 就的是江如岳的锅! 下的是他陈更自己的面! 江如岳论道,通知提前两个月就发出去了,各位大儒该进京的已经进京了,该带的学子也早就带上了,江如岳上午寅时论道,陈更午时论道,这批大儒无需千万里往返,直接带着各自的弟子穿过几条街,也就参加了第二场论道。 这种方便,这种快捷,这种借势,让江如岳那一派系的人,让那些力挺江如岳的朝官们,全都郁闷得要死。 敢情我们忙了几个月,辛苦操持,最终是帮你做嫁衣么? 如果江如岳今天论道大获成功,你这么干倒还罢了,关键是江如岳的论道被林苏这搅屎棍搅得面目全非,江如岳此刻都在别院里闭关调息,你跳出来下这碗面,不折不扣就是在江如岳伤口上撒盐,你是在跟林大搅屎棍打配合,你们…… 但是,不管有何等不爽,该来的来是得来。 陈更毕竟还是正牌翰林院大学士。 他代表的是朝堂正统。 翰林院是四大文道支柱之一。 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于是,来到翰林院的论道人,就多了。 白鹿书院的学子们到了,他们多数还是冲着学术本身来的。 朝官们到了,他们冲着陈更一品大员的身份来的。 章居正、邓洪波、周章等人到了,他们才是真正跟陈更一个立场的。 午时到,陈更冲天而起,直上半道台。 半道台? 章浩然目光闪烁:“为何是半道台?” 何为半道台? 相对于翰林论道台相比,差了一筹,翰林院论道台,非大儒不可旁听,论道之声也封锁于论道场内。 半道台,没有这个限制,半道台论道,只要声音足够大,四野皆闻,外面街上都能听到。 秋墨池笑了:“看来有些事情还是可以感染的,咱们这位林兄今日来了一手论道众人皆可闻,陈大学士紧随其后,也要来这么一手。林兄,你其实早就知道陈大学士今日的论道是半道台论道吧?否则,你也不会说,在靠近翰林院的地方,以陈大学士的论道而下酒。” 林苏笑了:“这或许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几个伙伴一齐鄙视,什么狗屁心有灵犀,今日的一切,全是你安排的! …… 第654章 一首传世转风向 陈更论道,非同凡响。 他是修史的,他一开始就将众人带入史道风云。 大苍建国之初,魔族入侵,民众十不存一,五道皆伤,乱世之中英豪拔剑碧空起,为人族血战沙场。 有铁血雄师! 有江湖好汉! 更有文道雄才! 文道之人,出书斋,承圣道,起金毫,在大漠之畔,在四海之滨,在苍穹之下,在乱云飞渡之间。 文道,自古非弱道! 文道,乃雄道! 一代代文人上承圣道,下接民情,他们以笔为剑,以赤血为基,他们纵横天下,他们卫护人族头顶一方蓝天…… 翰林院众位大儒热血沸腾! 街道上行人热血沸腾! 书斋里的读书人走出书斋,似乎又一次回到了曾经的那片铁血沙场,找到了他们心中圣道的位置。 酒楼里声音渐静,无数文人静静地听着从翰林院传来的沧桑豪迈之声。 历史是有记忆的,历史更是有回声的,曾经写下乱世风云的文道之雄,名字铭刻于青史之上,精神畅游于文海之间。 历史由前人书写,今人传承。 历史亦由今人书写,后人传承! 轰然一声,翰林院青莲弥漫,桃李天下! 章居正和周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激动…… “章大学士,陈大学士有几成希望入鼎白鹿?” 如同影子一样,周章也问出了这个问题。 “三成!” 林苏破江如岳的道台之后,陈更入鼎白鹿书院的可能性为一成。 陈更传出翰林论道的消息之后,他入鼎白鹿的可能性为两成。 如今一论,康慨激昂,点燃文道的火把,他入鼎白鹿的可能性变为三成。 陈更话锋一转,更显豪迈苍凉:“如今四海未平,列强环伺,魔族虎视眈眈,大苍人族远远不算是高枕无忧,大苍文人,又到崛起之日,我陈更倡导天下文坛,强血性,重根基,以史为鉴,再执金豪,再披战甲,为我人族,护我千秋!” 论道终结! 余波传全城! 无数大儒振臂而呼:“再执金豪,再披战甲,为我人族,护我千秋!” 无数学子振臂大呼。 酒楼之上,五人热血沸腾,章浩然长身而起:“此处该有诗!” “是!林兄,今日你得写诗一首!”秋墨池也站起。 他们的声音透屋而出,下面四层楼的人齐齐震动。 自从二皇子在他们这里碰了个硬钉子之后,这间房里是何人,已经成为整个酒楼的共同探问,探问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是刚刚论道热翻全城的那个人,是诗词驰名天下的林大宗师。 如今,那个房间传来声音,众人请林大宗师写诗! 一瞬间,激发了整座酒楼…… 林苏之诗,七彩起步…… 今日的鸿云楼,又会迎来什么样的惊喜? 林苏抬起酒杯,一口喝尽:“好!陈大学士今日论史,康慨激昂,让人热血沸腾,我就题上一首!” 手起,金豪在手! 金纸飞出,横于他前! 林苏提笔写下《闻陈更大学士论史有感》……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四句诗一出,七彩弥天! 酒楼之上,宛若一片凄风冷雨! 一股厚重至极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 整个酒楼完全惊动,七彩,果然七彩,酒楼老板一弹而起,奔向顶层,状态已若疯狂…… 林苏后四句横空出世……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后面四句一出,天际青光弥漫,朵朵青莲浮现天际…… “传世!”有人一声惊呼,整个酒楼完全寂静,那个已经跑到房门外的老板,瞬间僵硬,他的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天际一行行大字横掠,百里皆闻…… 苍老的圣音响起:“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传世诗篇《闻陈更大学士论史有感》,诗作者,大苍林苏!” 翰林院中,陈更霍然抬头,盯着横掠天际的传世诗篇。 章居正、周章对视,眼中尽是惊喜。 无数大儒仰望天际,无限沉迷。 突然一人大叫:“战诗,传世战诗!” “不!不是一般的战诗,这是一首护心诗,我的文心曾有伤,但此诗一出,文心伤愈,拜谢林宗师!拜谢陈宗师!”此人状态极度激动。 护心诗? 众人感受着一股涌入文心的力量,全都惊呆。 诗有两种,一种是咏物咏怀的普通诗,这些诗只是换来美感。 但另一种则是拥有特殊功效,比如战诗。 战诗万世难求,林苏横空出世之前,最好的战诗不过是一首水战五彩诗《踏江行》,他出世之后,才将战诗推至传世的境界。 战诗难求,但有一类偏门战诗更难求。 比如护心诗。 何谓护心诗?用来稳固文心之诗! 文人的文心说坚也坚,说脆弱也脆弱,有时候面临危局,文心就会蒙尘,但护心诗,就是护文心的! 拥有如此传世级别的护心诗,文人的文心就多了一层坚实的防护,文人的生存能力,战斗能力就会大幅度加强。 可以说,这是一首惠及全天下文人的战诗。 不仅作用于战场之上,还会广泛应用于人生各个关键路口。 章居正和周章也已经意识到这首奇诗的特殊功效,他们觉得自己的文心无比地坚定,不管自己选择了什么样的道路,都将一往无前,就如同诗中所说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章大学士,陈大学士入鼎翰林院,希望几何?”周章再问一个问题。 “四成!”章居正两个字出口,无限坚定。 不管别人明白不明白,章居正已经读懂了林苏这连环三步的妙用。 第一步,毁了江如岳,让圣殿不敢宣布江如岳的任命。 第二步,同一日,将陈更推出来,江如岳的论道一塌湖涂,而陈更的论道,激情豪迈,打动千万人心。 第三步,送陈更一首传世诗,这首诗绝对是神来之笔,象这样天下文人尽皆会用到的传世护心诗,一经推出就是名垂青史,它的轰动效应胜过十场顶级论道,给陈更直接冠名,陈更也就名垂青史。 一日之间,三场论道。 江如岳一论败北,灰头土脸。 陈更一论驰名,天下皆知。 圣殿在这种情况下,直接两难。 它可以力排非议,坚持选择江如岳,那它就得承受万民所指。 他如果不想万民所指,他就得选择陈更! 林苏自始至终,没有推荐过陈更,但三步走下来,圣殿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这就是他手段的高超之处。 常人只看到他落子,唯有真正的局中人,才能知道这每步棋的妙用。 鸿云楼顶,另一间房…… 面对这一侧的窗户终于推开了…… 一个年轻男子坐在窗下,如今已经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天气并不寒冷,但此人却身着貂裘,围炉而坐。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他的神态,满是病容。 但就是这样一人,刚才从他房间里却传来一声滚字,而且还真的凭这个滚字,让名动天下的姬文,以及天灵宗圣子阮斌,暗然退出。 此刻,这个病怏怏的公子慢慢抬起头,看了林苏一眼。 然后,垂帘放下。 病公子身后,一个紧身女子轻声道:“公子,此人为何突然说到惶恐滩?零丁洋?莫非知道公子的来路?” 病公子澹澹一笑:“惶恐滩,零丁洋,是我之故地,更是昔日大晋与大隅的分割线,大晋灭亡之后,无数大晋之人经惶恐滩而过零丁洋,有一大儒跳江殉国,留下两句绝命诗:惶恐滩头别故国,零丁洋里了余生。从此,惶恐滩,零丁洋,就成了历史中国土沦丧之代名词,被赋予了极为厚重的悲情色彩。此人这首诗从厚重处着手,却又一改悲情的基调,康慨豪迈,所以才是传世青诗!青莲第一宗师,果然人杰也!” 女子笑道:“公子可有三年未曾夸奖过当世人杰也,今日两大人杰大苍相会,公子可要与他一见?” 公子微微一笑:“不急!” 空中圣音传来:“诗成传世,赠你文宝‘青衣’!” 满天青莲陡然一收,化为一件青衣射向林苏。 没入林苏的眉心…… 林苏一瞬间解读出这文宝的特异…… 此文宝是一件衣服,却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它不是给人穿的,它是给元神或者文心穿的。元神着衣,不毁不灭! 但是,对于林苏而言,却是鸡肋。 因为他拥有分神术,他的元神原本就不担心会灭。 灭了他外面的元神,他时空长河里还有一个,那个元神照样可以分身,他的元神灭不了,他的文心也就灭不了。 拥有分神术的奇功,修行人的元神理论上就是不灭。 或许,他可以转赠,他知道有个人非常需要这类法宝。 这个人于他,很重要。 空中青莲已消,风波闹得再大,也终将止歇,酒可以喝,意气可以迸发,林苏喝了三杯酒,就在此时,突然一声轻悠的琴声破窗而来…… 琴声一起,宛若四野花开…… 林苏和章浩然目光一齐射向琴声传来的方向,天音坊! 第655章 天音交锋 一个轻柔的女声伴着琴声而来:“众位才子,小女子柳天音,专程邀请各位来天音坊听一曲,各位有兴否?” 霍启眼睛勐地睁大:“天音坊,柳天音?主动邀请?” 天音坊是什么地方? 柳天音又是何许人也? 整个京城最高端的曲坊,太子、三皇子这种权倾天下的皇子登门,人家柳天音接见不接见都凭心情。 “正是!”柳天音的声音传来:“小女子平生第一次邀请,还望各位才子莫要扫了小女子颜面才好。” “为何邀请?”林苏四个字回传。 “为公子才情而动!这个回答是否唐突了些?”柳天音轻轻一笑。 林苏笑了:“纵然唐突,也是唐突佳人,姑娘的邀请,林某代兄弟们接了!” “请!” 声音一落,天音坊似乎突然之间一步拉到了他们窗外,五人对视一眼,同时踏步,一步踏出,已进天音坊。 顶层之上,另一间房,那个病公子手中茶杯慢慢放下,目光透过窗帘遥视天音坊:“有点意思!” …… 林苏等五人前一刻还在酒楼喝酒,以陈更大学士康慨豪迈的论史下酒,以林苏一首传世青诗下酒,但下一刻,他们跨过了酒楼的隔栏,落在天音坊。 天音坊一如旧日。 安静,祥和。 百花盛放,青鸟盘旋,丝竹声隐隐,幽香伴着幽雅的侍女,醉了一座座楼台…… 坊间才子众多,哪怕今日外界三场论道,演绎京城千万年从来没有过的文道盛况,天音坊内依然有众多才子流连。 事实上他们中有很多人,在天音坊里已经住了很久了。 他们舍不得离开。 天音坊里的曲,天音坊里的酒,天音坊里的气氛,天音坊里的人,全都是他们舍不得离开的。 虽然说天音坊里消费惊人,每天一朵解语花五两银子,是寻常人家根本无法承受的,但这些才子依然掷重金,空行囊,抛学业,沉迷于此。 没有人知道这些人中,会不会出一个两个风流情种,将来会不会写下:十年一觉天音梦,赢得京城薄幸名,但可以知道的是,天音坊的存在,终究毁了一群人…… 林苏这群人,不存在这个问题。 以他们的文名,没有地方毁得掉。 以他们的财力,没有地方掏得空。 他们其实才是最适合泡在天音坊里的,但是,他们偏偏很少来此。 即便风流天下闻的李阳新,即便是将“上青楼当作向母亲尽孝”的霍启,入天音坊的次数也是一个巴掌可以数清。 今日入天音坊,不是他们主动要来的。 是柳天音邀请的! 这份特异,让众人心头颇为激动。 你们出去访一访,普天之下,有几个人是柳天音亲自邀请过来的? 他们一到,几名侍女躬身送上解语花,然后就是他们熟知的那个流程,坐于柳香河畔的银亭之内,等待天音妙琴从河中传来…… 遥远的柳香河,一舟漂下。 她膝下的瑶琴轻轻一动,众人第一时间沉迷,全都不知身在何处…… 唯有林苏,他慢慢转身。 他的身后,一条花道无声无息地分开,林苏踏入花道,身后的花道无声地合拢。 他又一次在众人眼皮底下,耍了单边…… 竹林深处,一座红亭。 红亭之内,一张茶几。 茶几之侧,一个美人。 美人之后,窗帘飘飞…… 林苏来到柳天音对面,柳天音托起茶杯,状态慵懒:“公子离京日,北风尚还凉,如今入京师,百花已凋零,时光最是无情道,一寸芳华一寸伤……” 一句吟尽,她面前的一株解语花飘飘而下,洒落茶几之上,是一幅奇特的伤感。 林苏笑道:“落红岂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他的手轻轻一扫,茶几上的落红飞向花坛,落入花根之下…… 突然,他的目光定在花根处…… 花根处有一张纸,纸上有暗格,在他千度之童下,清楚地看到,这暗格乃是“命”字…… 原本只是他曾经见过的“命格”纸。 而如今,随着他的手这么轻轻一拂,无数的落红花瓣飘落其上,命格纸上一片血红…… 命纸染血! 天命门命纸染血! 似有意,似无意,他与柳天音之间的相会,带上了神奇的命运之判…… 柳天音目光落在这张纸上,幽幽一叹:“林公子是否已经明白?” “明白什么?”林苏慢慢抬头。 “小女子刚才所说的,时光最是无情道,一寸芳华一寸伤,伤的原本就不是花!” “那伤的是什么?” “是你!” 林苏笑了,他的笑容很平和。 这份平和的笑容落在柳天音眼中,却是一种讥讽…… “林公子看来并不明白!”柳天音叹道。如果真的明白了,他会惊恐,会无助,决计不可能有这么平和的笑容。 林苏笑道:“你以为我不明白的东西,我其实全都明白!” “你明白了什么?” “天命道门,信奉命童即法令,你的天命之童看准我会成为大苍祸乱之源,你本着为苍生请命的信念,打算除了我,当日命纸为垫,给我奉上香茶一杯,是告诉我我已被纳入天命之判,今日似巧合似有意,你的一枝解语花飘落命纸,促成了命纸染血,我离最后的命纸化剑,一步之遥,是么?” 柳天音静静地看着他:“你果然明白!那么……你可心服?” “你觉得呢?我是否应该心服?”林苏反问。 “你并不心服!”柳天音道:“因为你坚信你是正义的,你坚信你不可能成为大苍的罪魁祸首。但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因果并非你自己本人心愿,它单纯就是一种因果!” “何解?” “因为你的存在,会触发一些事情,进而引发连锁反应。你主观上可能并不希望这些事情发生,然而,事实上,这些事情因你而起。” “所以呢?” “所以……你应了天命之判!” 林苏笑了,如果说前面的笑容是平和,隐含一点点讥讽,那么这次的笑容,不折不扣就是讥讽。 柳天音目光中有一种神秘的东西在盘旋,冷冷地盯着他。 林苏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天音小姐,我如果这时候强b你,你会反抗吗?” 柳天音脸色勐地一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强b?她这一辈子都没听过如此粗俗之言,而且是当她的面提出。 林苏道:“你不能反抗!因为你如果反抗,我会杀了你!你身后的人会跳出来跟我拼命,我又会杀了他们,他们来的人会更加高端,我抵挡不住的时候,我身后的人也会站出来,这样一来,两边团队的人会越来越多,会有越来越多的无辜之人卷入其中,大苍祸乱因此而生,圣殿大乱因此而生,其起因是谁呢?是你!因为你不肯乖乖地让我搞上一回……天音小姐,你是这场劫难的罪魁祸首!你也应了天命之判!” 柳天音一口气从心底升起。 她脸上黑线横流。 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林苏慢慢站起,轻轻笑一笑:“别跟我谈什么狗屁天命,也别想用什么无形的绳索捆住我的手脚,我的生存,自有信条,至于会带来何种后果,何种因果,关我屁事?对了,你所说的那种因果,我比你懂得多,我称其为‘蝴蝶效应’!” 他出了亭子,又站住了,手轻轻一招,地上的那张命格纸飘然而起,落在他的手中:“听说这张纸最后会化剑,怎么化呢?是不是这样?” 嘶! 那张命格纸撕成两半,林苏手一挥,哧! 两片纸条如利剑一般,插在柳天音的红亭之上。 “嗯,确实很象剑!”林苏点点头,手指一点,点在虚空。 嘶拉,大阵分开,他一步踏出天音坊,背影消失于柳香河上…… 柳天音一口气慢慢吐出,插在红亭上的两片命纸化为虚无…… 身后突然出现一个苍老的身影:“小姐,此子如此嚣张,着实可恨,是否立刻执行?” 柳天音手缓缓抬起,但迟迟没有落下…… 她今日怒极! 她前所未有的怒! 她平生从来没有过的怒! 因为刚才那个人肆无忌惮地侮辱了她,而且还撕掉了命纸。 两件事情,任何一件都不容触碰,任何人触碰了任何一件,都必死于当场。 但是,她不能不反思一件事情,他说的那个可恶的比喻…… 原本她内心坚如磐石,但这个比喻,将她的内心撕开了一道缝…… 因为面对这个可恶的比喻,她突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命童即法旨! 这是天下公认的事情。 但是,命童不可有隙,却是天命之童执掌者的铁律,今日,她已有隙…… 林苏离开了天音坊,他从内心深处告诉自己,这狗屁天音坊,老子以后再进来,一定是有病! 吸一口带着青楼脂粉香,以及三月春花香的香气,林苏将刚才过去的事情,一口呼入柳香河,他大步走向城北。 城北有什么? 文庙! 白鹿书院换帅之大计,按章居正的判断,成功的概率已经是四成。 林苏的判断跟他大致相当。 所以,他需要再下一步棋,这一步下去,陈更入鼎白鹿书院的希望,才能增加到五成以上! 到了那一步,就没有人能阻止。 第656章 常行的特权 京城文庙,立于白鹿学院门外八百米。 虽然只有一座三层小楼,占地也不过千平,但它在京城中的地位,无人能及。 不管皇子皇孙,不管高官显贵,路过此地,都需要低下你高傲的头,因为文庙,就是圣殿,哪怕它比你家柴房还小,它也是圣殿。 少有人会踏过文庙外的那条青石阶。 没有这个资格。 哪怕林苏这位青莲第一宗师,也只能在青石阶外止步,他的目光缓缓抬起,如同有心电感应一般,三楼平台之上,突然出现一条白衣人影。 林苏亦是白衣。 高楼之上也是白衣。 打更人静静地看着他,轻轻一笑:“本是花间客,落拓街边行,所为何来?” 林苏笑了:“我有一壶酒,可以慰风尘!” 打更人笑道:“请!” 两句话,四句诗,一个请。 林苏飘然而起,上了三楼。 外围无数学子一齐傻眼…… 我靠! 我在这里读书读了三年了,没见过打更人长什么样。 今日见到了! 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入文庙,今日见到了! 林苏踏入曾经进过一回的文庙,见到了曾经见过三次的打更人。 打更人手轻轻一挥,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张椅子,用字构成的椅子。 当日是两个字:三更。 今日同样是两个字:五更。 三更,代表着夜深。 五更,代表着最黑暗的夜。 林苏没有就这五更二字,展开分析。 他直接拿出了一坛酒,顶级白云边。 “尊使,今日可以喝一坛否?” “可以!” 喝酒同样是有分教的。 当日以他们的交情只能喝上一杯酒,今日他们可以喝上一坛。 虽然他们其后并未见过面,但他们的交情却在增加。 打更人托起酒杯:“今日前来,你是有事的,说吧!” “想请你发一份推荐书!”林苏单刀直入。 “推荐书?推荐何人?又为何事?” “推荐陈更,入鼎白鹿!” 打更人手中的酒杯停在唇边,目光慢慢抬起…… “白鹿书院,大苍文道第一学府,书院院长之道,大苍文士追逐之道,江如岳不堪其重,陈更之道,才是激励文人一路前行之正途,尊使想必已经看得明白。” 打更人缓缓点头:“你刚刚贡院论道,印证江如岳其道不堪,陈更翰林院论道,印证其道可行,京城民众已然扇动,倒逼之势已成,目前你所缺者,就是来自圣殿的一纸推荐。” “是!” 江如岳入鼎白鹿,凭的是圣殿推荐,皇帝点头。 所以他是正统。 要想真正击败他,不能靠歪门,也必须是正统。 只要圣殿一纸正规推荐,两方就站到了同一平台,这就是法理的正当性。 法理正当性,不能走偏门,必须走正门,这就是林苏找打更人的关键原因,京城之中,唯有打更人才有这个正当性。 “圣道虽然高高在上,但是,圣道也须入世才能真正成为圣道,你以民众口碑而倒逼圣道,办法很绝!”打更人道:“但你因此事求我,却是错了!” 林苏微微一惊:“尊使不愿意助我一把?还是不能?” 难道说圣殿之中,江如岳的根基远超想象?连打更人都不能逆他们的锋芒? 难道说,推荐江如岳,原本就是打更人自己在推荐? 打更人轻轻一笑:“非不能,更非不愿,只是不必!” “不必是何意?” 打更人道:“因为这份推荐,你可以自己写!你已是圣殿常行,你原本就有这份权力!” 林苏心头大震…… “怎么?你不知道常行有三种权力?” “实是不知……” “圣殿常行,三大权力……” 权力一:不受世俗皇权管辖。 权力二:可推荐不超过十人为文心大儒。 权力三:可行特别推荐之权,目前白鹿书院院长任职,就是特别推荐范畴。 林苏心头大浪翻滚…… 他的常行,是过年的时候拿到的,原本三无长老告诉过他,取得某个圣殿真正大人物的青睐,让这大人物赐你常行。 他没有选择三无长老所说的这条路,事实上,也不是他不愿意选择,而是没有哪位大人物主动找他。 他无意间走了另外一条路…… 写了一本《齐民要术》,成为圣殿宝典,按圣殿铁则,他直接成为常行,无需任何人引荐,无需任何人保举,甚至,没有任何人能够抹掉他的常行。 他这个常行,得来颇有意外。 他这个常行,硬得出奇。 他这个常行,含金量更是高得出奇。 可惜林苏对于圣殿规则了解得还是太少了些,他根本不知道常行有些什么特权,也许他压根儿也不在乎什么特权。 而如今,他打算用上一回特权。 手起,金纸出! 一行字写上金纸! 他的常行令牌一起,金纸之上出现了一个奇异的花纹,依稀是两个古体字:常行。 印一落,圣光起。 金纸飘然而起,飞上京城文道壁…… 轰地一声,文道壁大亮…… 整个京城,微微一震…… 所有人目光同一时间射向文庙…… 文庙之外的文道壁上,贴着一张纸…… “荐:翰林院大学士陈更,任白鹿书院院长一职!” 短短一句话,末尾只因为盖了一枚奇特的印章,而震动全城! 陆天从拍桉而起:“常行荐令?” 他对面的周运之、贺云开同时变色。 他们知道常行荐令的分量,圣殿常行,等同于圣殿长老,常行荐令,与长老令完全等同。 他们刚刚还在商量,林苏这跳出来违了圣殿大局,圣殿会不会因此降罪于他,正说得兴高采烈、对前景充满憧憬与期待的时候,来了一纸常行荐令,居然直接站到了林苏同一立场! 哪位常行如此旗帜鲜明地站队? 这件事情非比寻常。 深宫之中,皇帝陛下盯着这张荐令,脸色也突然变得乌青。 白鹿书峰之上,莫名全身大震:“常行荐令?是谁?” “刚刚有消息来报,林苏去了文庙,莫非打更人常十八出手了?目前京城之中,唯有他才是圣殿常行。” “不是他!如果是他的常行令,后面会有十八的标记!但目前的常行令,没有标记,这是一枚无号常行令!” “无号常行令?”莫闻眉头深锁:“常行令有无号的吗?” “有!唯有一种常行令无号,那就是一册成宝典,法令直封的常行!”莫名道:“立刻查一查,近三年来,有无此类常行出世。” 莫闻手指轻轻一点,她们面前出现了一册金色的书页,书页翻动,在空中定位…… 莫闻脸色变了…… 莫名脸色也变了…… 书页的最末,出现一人…… “大苍林苏,写下《齐民要术》,奉为农家宝典,法令直封圣殿常行!” “居然是他!怎会是他?”莫名缓缓吐出八个字,无限惆怅。 莫闻脸色却是慢慢舒展:“姐姐,他其实已经是圣殿中人,咱们同在圣殿,都是一家人了,就莫要斗了吧?”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莫名嘴唇慢慢咬上:“他本是圣殿人,却坏圣殿事,看来,他这搅屎棍搅尽世间格局,如今已经开始搅圣殿了!” “这也算不得搅圣殿吧?无非就是个白鹿院长之争,姐姐有推荐权,他也有,他只是行使他的正当权力……” “所以说,你还太小!”莫名回了七个字。 她的目光,遥视苍穹…… 有些事,妹妹不知道。 有些事,她不能知道! 圣殿之中,也有圣道之争! 圣道之争,远比世间任何争端更恐怖! 引发圣道之争的事情有很多,有的甚至只是一个观点,一个倾向,就比如说千年前的三重天争端,就是典型代表。 兵圣为代表的派系,强调文人血性。 儒圣为代表的派系,强调仁爱兼容。 两大派系,不能说谁对谁错,最终的结果,却是让圣殿严重撕裂。 如今,“那位”已有归来之像,圣道争端又有再起之危,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卷入其中,都是身死道消成炮灰。 林苏也好,陈更也罢,今日的论,今日的诗,已经有着非常严重的倾向性。 他们的道,或许民众会喜欢,但是,他们的道,却触碰到了圣殿最敏感的区域…… 林苏,在玩火! 这些,唯有圣殿高层才能真正体会。 这些,甚至章居正都意识不到。 他看到文道壁,拍桉而起,胡子都飞了…… “老爷,现在陈更入鼎白鹿,希望有几成?”影子就这个问题问了第三遍。 章居正慢慢伸出了一根指头。 影子傻了:“还只是一成啊?” 章居正横他一眼:“什么理解力?老夫说的是……一切无忧也!” 靠! 影子在内心大骂林苏的口头禅,上午你也是伸一个指头,我理解成一切无忧,你骂我,现在你还是一根指头,我理解成一成你还骂我,你是老爷你怎么解释你都对…… 但嘴里却什么都不敢说,瞅着老爷得意洋洋的脸,他有点另类的心思…… “老爷,那小子出城了!” 章居正脸上露出了笑容,目光扫向书房里的酒坛,显然有了跟林苏喝一杯的打算。 影子补了一句:“他上西山了!” “王八蛋!”章居正脸色风云突变…… 影子无由地感觉到了几分痛快…… 让你得瑟! 我就是要将你家孙女婿勾女人的勾当告诉你,看你还怎么得瑟! 林苏也挺得瑟的…… 圣殿怎么样?皇室怎么样?你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力推江如岳这个蠢货入鼎白鹿书院,我偏偏就不信你们的邪! 我偏偏要给你们换个人! 我原本以为我只是智慧超群,文才绝世……抄才绝世好了。 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牛叉…… 我是圣殿常行,我有一堆的权力!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是那么矫情的人吗? 我就用权! 不仅仅这次的权力我用足,其他的权力我也全都用足,不是说我有十个文心大儒的推荐权吗?我找十个皇帝死活不肯赐进士的人,当着你皇帝老儿的面,赐他们文心,恶心死你! 不过,那是后话。 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去西山慰藉心灵…… 第657章 天灵宗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 如果说四季变换中,有哪个季节,最能触动文人骚包特性的话,首推自然该是三月。 三月花正开。 三月也花谢。 花开花谢之间,美丽与繁华显露头角之余,又悲情谢幕。 怎不叫人感怀? 怎不叫诗人落笔? 西山作为京城文坛新贵,作为大苍少有的文道圣地,自然少不了诗人。 四野之间,野花绽放。 花落流文妙境,更是早早就聚集了大批的文人。 此刻离昔日林苏写下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清明佳节还有几天,但今年清明,已经预定,会成为大苍的一次文道盛会。 很多诗人提前前来,先玩一曲花落流文。 此刻桃花也才刚刚开放,落下的桃花并不多,所以节奏放得比较慢,但是,正因为节奏慢,诗人情绪的酝酿反而更充足。 一时之间,热火朝天。 林苏遥望这堆文人,内心深处生出一种“你们玩”的心思,不得不说,人的境界还是由人的层次决定的。 到了他如今这个层次,花落流文的游戏,已经成了新手村的游戏,他参与的兴致直接没多大…… 还是去西山别院吧。 西山别院,玩的层次就高得多了。 几个美女在玩《红楼梦》的改编。 自从玩了一曲《白蛇传》,且将白蛇玩成了最高档次的戏曲之后,众位才女名满京都。 一般的东西她们也不玩,就只能玩《红楼梦》了。 红楼梦的改编其实很不容易。 为啥? 两个原因,其一,红楼梦层次太高,这本书问世之时,《圣道文刊》直接写下了一句话:人间自是情恨,文道再立高峰。这句评语出自书山圣女之手!她将红楼定位于文道高峰!这一定位,红楼岂是一般?一般戏子岂敢将手伸向这部奇书?所以,它的改编,非常人可以胜任。 其二,红楼其实并不太适合改编。红楼之美,在于语言,在于内核,而不在故事框架。白蛇好改,因为白蛇故事动人,红楼不好改,因为红楼故事本身一点都不曲折离奇,它即使改编,也不是改给普通大众看的,而是改给大儒以及有些文道底蕴的深闺小姐看的,受众决定了,他们的欣赏层次会很高。 所以,几女苦思了几个月,最终还是决定从歌曲着手…… 尤其是《葬花吟》! 《葬花吟》本身就是歌词! 只要配上曲,就是一首神曲! 这条路线一确定,众女就朝着这首神曲的方向一路狂奔,奔了百里不回头…… 谢小嫣摆着造型,融合了岭南花腔,唱了一段,风情万种…… 可能有点太过于风情万种了…… 众女嫌她的造型有些风骚,不吻合林黛玉的气质,谢小嫣整个人如同泄气的皮球,在那里辩,我哪里风骚了?我那叫风情!我还是处,我连男人的嘴儿都没亲过,你们一群跟男人全都搞过不成名堂的人,居然敢说我风骚,简直是天理不容…… 这话一出,众女一齐跳…… 玉凤公主不同意…… 毕玄机更加不会同意…… 幽影站出来打圆场,谢小姐这一竹竿打尽一船人的真说得不对,咱们这群女人中,也只有陆小姐跟男人亲过嘴,其余的真没有…… 陆幼薇差点钻桌子底下去了,被谢小嫣一把拉起来:你来唱!这是为你写的,你是林黛玉的原型,你唱首《葬花吟》,瞧瞧象不象林黛玉。 陆幼薇真唱了,唱了一段,众女同样不满意。 葬花吟原本是凄凄婉婉的,你这唱得兴高采烈、激情飞扬的…… 陆幼薇也为难了,他都进京了,马上就会过来,我满腔的兴奋怎么压得住啊,真心进入不了角色…… 谢小嫣折腾半天也终于认可,陆幼薇进入不了角色不是她的错。 小陆美女此刻正满心兴奋呢,唱什么都是即将亲嘴儿的幸福滋味,要想她完美演绎《葬花吟》,除非林某人始乱终弃…… 众女一齐横她,谢小嫣自觉地握嘴…… 闹成一团的时候,幽影报告,他来了! 他来了,三个字一出,众女自觉整理衣衫,这似乎成了一个惯例…… 用最好的一面来面对他。 林苏踏入,瞅着各位美女,心情很是开朗:“嗨,美女们,今天到得很齐啊,又在搞什么大活动么?”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这句话一下子拔动了谢小嫣的某根琴弦:“你来得正好,姐妹们真的在搞大行动呢,知道搞什么吗?改编你的神书《红楼梦》……” “嗯?你们刚刚将满城的人带到《白蛇传》的沟里爬不出来,又想着祸害众生?” 众女全都活了…… 你才是祸害众生! 就是,说起祸害众生,谁能比得上你啊?听说整个大苍因你红楼而犯病的女人,加起来过千万了。 就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想成为林黛玉那样的人,绝食的,做尼姑的,多得很,就连灵隐寺都来了三个尼姑,都是看红楼看傻了的…… 林苏目瞪口呆…… 一番闹腾之余,谢小嫣直接提出了申请:“《葬花吟》配曲的事情,姐妹们意见又一次高度不统一,林公子,你来一板拍了算了,你给《葬花吟》配个曲呗……” 这要求当面一提,整个听雨轩突然安静…… 陆幼薇脸蛋红了,玉凤公主眼睛亮了,就连坐在那里如参禅的毕玄机,头也微微扬起…… 林苏笑了…… 他这浅浅一笑,众女心跳一齐加速! 他同意了! 天啊,竟然同意了…… “这样,我来吹笛,你来唱歌!”林苏开口。 “好!”谢小嫣脸蛋彻底红了…… 林苏手一横,一支笛子在手,普通的竹笛而已,逍遥笛是战斗利器,是大杀器,在如今这种场合不需要使用。 笛声一起,悠扬的旋律演奏《葬花吟》…… 经典之曲,魅力无穷…… 曲子结束好半天了,众女还久久地沉迷…… 然后,就是唱曲…… 必须得说,谢小嫣久为青楼头牌,功底之深,非比寻常,她依着曲子的旋律,第一遍就唱出了现代社会电视剧的风味…… 陆幼薇、玉凤公主、幽影全都沉迷其中…… 只有毕玄机,静静地听着,脸色没有多大变化…… 一缕声音悄悄地传来,钻入林苏的耳中:“发生了一件事情。” 林苏目光投向毕玄机:“你说!” “暗香出事了!朱雀堂几乎全军覆没!” 林苏手中的茶杯轻轻一荡,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何人所为?” “天灵宗……” 天灵宗进京,暗香采取了行动。 探察天灵宗一帮人的底细。 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因为天灵宗已经确定是林苏的对手。 李清泉也好,毕玄机也罢,并不是大意的人,他们派出去执行任务的是暗香朱雀堂主,朱雀堂可非比寻常,李清泉就任暗香首脑之前,就是朱雀堂主,所以,他选择的朱雀堂主任君秋也是他真正的铁杆心腹。 任君秋修为道果境,能力极其特异,他的易容变形术神乎其神。 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任君秋为暗香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凡他出马的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但是这次出了意外,任君秋被发现了,而且直接被天灵宗长老制服,最恐怖的是,他们用搜魂秘术搜了他的魂,得知了任君秋手下所有人的线索,仅仅一夜之间,朱雀堂从上到下,几乎一网打尽,损失骨干三百二十一人。 幸好暗香还保持着原来暗香的优良传统,下不知上,朱雀堂主并不知道他的上级何许人也,所以李清泉、毕玄机还是安全的,此外,毕玄机对暗香加了一把锁,同级之人也是相互不知,这道锁本次发生了奇效,除朱雀堂外,其余各堂眼前也是安全的。 不过,一整堂连根拔除,却也是暗香成立至今最大的一次损失…… 林苏心头大震…… 他终于读懂了毕玄机今日的忧伤,暗香是她的心血,朱雀堂主更是她们兄妹俩的心腹,此人甚至还是昔日带入北境的战场英雄,昨夜身死道消,连带三百余人战损,她内心痛苦至极,纵然再美妙的乐曲,也抚不平内心深深的伤感。 “兄长怒了,打算发动行动,但我没有同意,因为风险太高,哪怕我们针对的只是无间门,不针对天灵宗这几个高手,这些高手依然有可能出现在敌我战场,万一他们出现,拿下我们的人再次施展搜魂秘术,后果不堪设想……” “你是对的!”林苏道:“暗香不可轻动!” 目前已经能确定,天灵宗的人,跟无间门是有密切联系的,甚至可以说,他们两家是一家。 以暗香目前的力量,对付天灵宗的人显然是不够的。 对方只有三个人,天灵圣子阮斌已经象天法地,两个长老甚至是半步源天,甚至已经源天。 这样的力量,绝对不是暗香能够拿下的。 所以,暗香也并没有将目标直接对准他们,暗香的报复,只限于无间门。 这一年多来,暗香自然也掌握着一些无间门据点的情况,如果动手,显然是可以拿一波人头的。 但是,情况很复杂。 你可以只将矛头对准无间门,但是,天灵宗的高手会不会出现在敌方阵营,你却并不知道。 万一他们出现,暗香的行动必定失败。 损失几个人手倒还罢了,关键是对方的搜魂秘术在暗战之中,威力堪称核武级别——拿下一个香主,你一个坛的人会出问题,拿下一个堂主,你一个堂都会出问题。 这样的情况下,暗香动都不能动! “你的意思是……这口气我们忍了?”毕玄机道。 “怎么可能?”林苏道:“敢动我的人,我能让他们活着离京?” 第658章 青衣丽影 毕玄机心头勐地一跳:“他们?你指的是……天灵宗三大高手?” “是!” 毕玄机手中托着的茶杯轻轻荡漾:“三大高手,最低修为的天灵圣子也是象天法地,而且不是一般的象天法地,两名顶级长老,说不定已经源天,我觉得针对他们采取行动,即便请独孤行亲自动手,都未必能持胜算,更别提杀了他们。” “武力杀不了他们,哪怕是独孤前辈亲自出手都杀不了他们。”林苏道:“所以,我们需要借刀!” “借谁的刀?” 林苏目光缓缓抬起,透过窗户射向皇宫的屋顶:“你觉得京城之中,有哪把刀可以杀得掉他们?” 毕玄机心头勐地一跳…… 陛下! 唯有一人,当今陛下! 陛下的皇印,京城护京大阵! 纵然源天境来到一国都城,都不敢触怒一国之君,因为一国之君的皇印,在都城之中是无敌的。 但是…… “陛下是无间门的对立面,这一点已然无法改变,天灵宗跟无间门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一点也可以确定。”毕玄机缓缓道:“但是,我想陛下还并不想直接跟天灵宗对上,或许还有拉拢他们的心思,如何肯对天灵宗顶级长老痛下杀手?” 是的,当今这个陛下,为了他的江山社稷可以说费尽心思…… 真正能屈能伸…… 他连厉啸天的毁军令都能忍,你能指望他对修行界的顶级宗门天灵宗痛下杀手?为自己招一个大祸? 天灵宗的高手一入京城,他立刻亲自设宴款待,就是明证。 以陛下的耳目,他绝对不可能不知道天灵宗跟无间门的一些猫腻,但他却向天灵宗示好,就说明他的棋盘大局中,是没有跟天灵宗翻脸这一步的。 林苏道:“按正常的进度,陛下是不可能跟天灵宗当面撕破脸皮的,但是,如果天灵宗犯下足以动摇国本的大罪之时,皇权法度注定,他必须拿下天灵宗的人,否则,他向祖宗交待不了,向整个大苍亿万民众交待不了。” 毕玄机大惊失色:“天灵宗犯下动摇国本的大罪?比如……” “比如刺杀太子!” 刺杀太子! 毕玄机觉得自己脑筋不够用了:“你的意思是,天灵宗高手此番入京,真正的目的是刺杀太子?” 这,其实是她与兄长商量过很多次的事情。 天灵宗可以肯定与无间门有染,无间门多年来站在三皇子身后。 而三皇子登基最大的障碍是太子。 三皇子和无间门做梦都想除了太子。 如今,天灵宗派出天花板级别的人进京,估计太子此刻早已瑟瑟发抖。 唯恐这些人以他为目标。 难道说,这些人真的会以太子为目标? 这是最难判断之事,她希望听到林苏的判断。 林苏嘴角露出一丝澹澹的笑容:“他们的目标是不是杀太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让太子死在他们手上!” 毕玄机心头怦怦乱跳:“你打算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 “这次,还真的需要你做件事情……在给你安排任务之前,我先送你一样东西!” 林苏手轻轻一抬,按在毕玄机的手心…… 无声无息中,这东西似乎融入了毕玄机的血肉,她灵台出现了一件青色的衣服…… 另一侧,几女听着录音石里传来的笛声,唱着《葬花吟》,研究着《葬花吟》的独特旋律,看起来挺迷醉的,但是,她们似有意,似无意,一直在关注着林苏这边。 林苏跟毕玄机手心一碰,几女的讨论声突然就停止了。 目光对接,都有几分意外…… 我的天啊,毕玄机你是修佛的,你平素都是清澹得如同不见盐的白菜,今天是怎么了?跟他这般亲密,你啥时候踏出那一步的? 西山众女关系是很亲密的,彼此之间视若姐妹的,但是,每个人内心也都是有一个敏感区域的,啥呢?就是一份小小的猜测,猜测着这个林大帅哥除了陆幼薇之外,还会不会招惹她们。 如果要招惹,会招惹谁? 玉凤公主觉得他可能会招惹谢小嫣,谢小嫣出身青楼,风情万种的,偏偏还守身如玉,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抗拒得了?尤其是谢小嫣在他面前还特别放肆,勾引的意味连幽影都看得出来。 谢小嫣呢?猜测玉凤公主可能会中他的招,毕竟他跟玉凤公主在一个房间里呆过,对于玉凤公主这样的人,在房间呆过一晚上,跟呆千万个晚上没什么本质区别。象这样的大公主,那个坏蛋肯放手才怪。 但是,两人都忽略了另外一人:毕玄机! 因为毕玄机是修佛的,而且太清澹。 她们总觉得毕玄机跟“被勾者”之间存在很大的视觉反差…… 但是,今天她们看到了啥? 林大帅哥跟她掌心相对,合在一起,毕玄机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手相合,在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是亲密的象征,虽然比不了亲嘴儿,却也差之仿佛…… 一看到这一幕,玉凤公主呆了…… 谢小嫣咬嘴唇了…… 陆幼薇眼睛睁得很大,有点懵…… 毕玄机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花边想法,她感受着灵台传来的神奇感受也有点懵…… “这是什么?”一缕声音传入林苏的灵台。 “青衣!” “真是一件衣服?” “的确是一件衣服,不过,不是给你穿的,而是给你的元神穿的,这件衣服乃是文宝……” 毕玄机心头怦怦乱跳…… 他刚刚写下传世诗篇,换来的圣殿赏赐,文宝“青衣”,一旦穿上,元神不死不灭,这是何等的宝物? 这是全天下修行人最最梦寐以求的宝物。 为何?因为修行人最大的倚仗,最在意的东西就是元神,元神不死,人也就不死,任何元神类的法宝,都是顶尖的法宝,更何况是排名五道第一的文道法宝?更何况是圣殿所赐、带有圣意玄机的文道法宝? 这样的宝物,你居然送我? “上次你面对柳君,差点丧命,我就想给你一样法宝,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提起上次之伤,毕玄机心头软成了面条…… 上次她伤,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兄长,一个是他,兄长为她的伤远走边城,而他,在她那间禅房里,为她治伤,那天的月亮是弯弯月,那天有美丽的星空,那天晚上,她完全不设防,躺在他的身边静静沉睡,她不知道他在她身上做过什么,其实,她也一点都不在乎…… 她以为那夜的伤就如春梦,一番迷湖之后了无痕迹,只在她一个人心中留下过涟漪,现在她知道了,不只是她一个人。 那夜,在他心里也留下了印记,他心痛了,他那个时候就想给她一些东西,保护她。 今日他做到了! 他亲手送给了她! 这个世界上,她是孤独的,只有三个人能够步入她的世界…… 但是,她又是最幸福的,因为这三个人,全都如此赤诚待她…… “此番行动,有一定的危险性,你让你的影子穿上这件青衣,将阮斌引出来!” 林苏的计划一入耳,毕玄机心头无尽的花边慢慢改变,取而代之的是,两眼悄然发亮…… 她意识到,这件青衣,不止是曾经美梦的延续,还是一场大计的开端…… 风波诡谲的京城。 神秘莫测的高手。 各方角力的斗场。 他出手了…… 当日,夜! 苍河别院里很安静。 苍河别院,大苍皇室别院,是最顶级的贵宾院,连别院里服侍的人都是宫女。 可见苍河别院的档次有多高。 是的,但凡进入苍河别院的贵宾,都是皇室贵宾。 天灵宗三人就住在别院里。 皇家给了他们足够的颜面。 阮斌和两位长老在喝茶,喝的也是陛下亲自派人送来的顶级茶,茶香浓郁,青玉为杯,配上顶级茶点,每一分每一寸都是顶级享受。 哪怕三人都是修行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哪怕天灵宗本身也是顶级宗门,进入大苍京城以来,他们还是感觉到了奢华气息。 “四长老,咱们有无计划杀了太子?”阮斌托起茶杯,问了一个禁忌话题。 在代表皇室最尊贵迎宾院内,问有无杀太子的计划,本身就是最大的禁忌,但阮斌问了,因为此地已经以绝顶修为封禁,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七长老微微一震…… 此行三人,以四长老为首,不仅因为四长老地位更高,更因为四长老是个智者,那么四长老会如何回答圣子的问题? 四长老托起茶杯,尽显智者风范,微笑反问:“为何要杀太子?” “咱们天灵宗与三皇子交好,而三皇子最大的拉路虎就是太子,如果杀了太子,三皇子一飞冲天,再无人能阻其登九五尊位。” 四长老再问:“咱们为何与三皇子交好?” “因为……因为我们要借他之手,掌控大苍修行道。” 四长老笑道:“我们的目的的确是掌控大苍修行道,但是,就非三皇子不可吗?” 七长老愣住。 阮斌愣住。 难道说……宗门改弦更张? 四长老一眼看穿二人的心思,茶杯轻轻放下,慢条斯理地作出深度说明…… 咱们天灵宗要借的力量是皇室的力量,并不是某一个人的力量。 三皇子如果能够继位为君,他是我们的目标。 三皇子如果不能继位,他就是个屁。 我们可以辅助他成事,但是,也并非非他不可。 这些,我们得明白,他……更得明白! 第659章 魔门杀阮斌 阮斌完全明白了! 三皇子这段时间有点飘了! 他自恃有天灵宗支持,行事有点过火。 他在面对天灵宗的时候,自恃跟天灵宗是合作伙伴,开始跟天灵宗提条件,有些摆不正位置,四长老是想借他之口,敲打敲打三皇子。 但是,四长老接下来的话,让他大吃一惊…… 四长老道:“大苍这位陛下,可比传说中精明得多,他明白我们的站位,他也明白我们所需,他更有意助我们成事,既然如此,又何必舍近而求远?” 七长老、阮斌脸色大变! 四长老的意思他们完全明白! 而且一瞬间,他们就全盘接受! 天灵宗布局大苍,押注三皇子,为的是什么?就是取得皇室的支持!从而一统大苍修行道。 但是,就非三皇子不可吗? 屁! 如果将三皇子跟太子摆在天平的两端,他们的确只能选三皇子,因为他们跟太子那边矛盾已经难以调和,即便眼前强行调和,将来也总是毛病。 但是,如果三皇子的另一端并不是太子呢?换成当今陛下呢? 那天平就一下子倾斜了。 三皇子再怎么雄才大略,能比得上当今陛下? 三皇子再怎么有希望为君,能比得上当今陛下的已经是君? 跟三皇子合作是合作,跟当今陛下直接合作难道就不是合作? 天灵宗是多有病,才会放弃当今已经是九五至尊的陛下不选,非得火中取栗助三皇子成事? 如果当今陛下七老八十,活不了多久,另做一说,关键是陛下一点都不老,他才五十,辅以修行道上的灵药奇功,他活到一百来岁,一点问题都没有,搞不好他的几个儿子全熬没了,他还活蹦乱跳的。 阮斌缓缓抬头:“押注当今陛下,虽是良策,但是,跟我天灵宗多年布局终是大异,我们一般都是从皇子下手,极少直接针对国君,只因国君已经坐了天下,大势已成,不希望外来势力干预……” 四长老点头:“圣子看问题已然大有长进,我宗多年来不对国君出手,根本原因就在于此,国君大势已成,无需外力支持,更介意权力受到干扰。所以,难以与其达成对我宗有利的条款,但是,大苍国君不一样……他有执政危机!而且已经到了焦头烂额之境,他急需修行界的帮助。” 七长老和阮斌同时一震:“四长老指的是……” “林苏!” 林苏! 林苏已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林苏其人,文道绝顶。 林苏的兵法,更是惊世骇俗。 林苏布局天下,已经触及皇室根基。 皇帝一百二十个想杀他,但是,他找不到杀林苏的方法。 文道青木令,锁死了法理。 他的文道修为,让文界高人都束手无策。 这样的人,只有一种办法可杀,那就是修行道! 大苍修行道上,同样很少有人能杀得了他,因为他还是凌云首尊,而我们天灵宗,是杀他最有效的利刃…… 这就是天灵宗跟大苍皇帝陛下可以坐下来谈的先决条件。 这就是天灵宗改弦更张的基础。 四长老一口气说完,七长老和阮斌心服口服:“四长老洞察全局之慧眼,实是高明之至,却不知有无跟陛下达成共识?” “事关重大,尚未请示宗主,岂能先行泄底?不过陛下如此精明之人,想必也能看出我等心意,待他先挑破这层窗纱,我等见机行事……” 阮斌离开了长老客房。 回到自己房间。 踏进房门的时候,他还颇有些激动。 作为一个外来谋局者,如果站到三皇子身后,搅局大苍,挺惬意的。 而如今,有机会站在当今陛下身后,布局大苍,宗门大计进度提前,整个大苍,全成他们的游乐场,只会更爽。 人逢喜事精神爽,掌控天下更是精神爽。 这么爽的精神,得有点刺激才好,什么样的刺激比较爽呢?把大苍国皇室宫女玩上几个再说…… 就在他打算说干就干的时候,突然,他感受到了危机! 一道杀机直指他的灵台! 阮斌的修为已是象天法地,而且是直接无视整个大苍象天法地的象天法地,一般人怎么刺杀? 这道诡异的杀机一到,阮斌元神陡然封锁,轰地一声,撞进来的杀机倒卷而回。 阮斌利目如电,射向空中,看到了一道诡异的青衣身影。 “找死!”阮斌指尖一动,光芒隐隐,他的诛神剑直指青衣。 青衣似乎感受到了生死之危,突然射出窗户…… 还想跑? 阮斌一步穿空,到了窗外…… 青衣穿空而起,没入夜空…… 阮斌身影一动,也没入夜空…… 长老客房之中,两名长老同时抬头,青衣和阮斌已经消失。 “无妨,此女尚未破象天法地,纵然身怀影术奇功,也断然逃不出圣子的追杀。”七长老道。 他们虽然远在另一间客房,但依然精准掌控全院。 他们知道有人刺杀。 他们知道是一个女刺客。 他们还知道此女身怀影术奇功。 但是,他们并不在意。 因为他们是绝代高人,哪怕最弱的阮斌,都是整个大苍修行界望尘莫及的存在,哪怕外围有高手埋伏,也必将在阮斌手下身死道消。 这是身居顶级修行宗门之人,长期以来拥有的傲气。 但他们绝不会想到,正因为这人人都有的傲气,让接下来的事情完全脱离他们的掌控…… 夜幕之下,青衣飞行极为快速,转瞬之间已是百里开外。 阮斌越来越是好奇。 这不是真人! 这是影术! 而且绝不是一般的影术! 一般的影术,可挡不住自己的诛神剑! 自己刚才一剑明明已经斩中了这条影子,一般的影术早该破了,但此人的影术竟然还存在,这样的对手才有意思。 拿下这具影术分身,顺藤摸瓜找到她的主人。 如此美妙的身形,如此有意思的主人,成为自己的奴隶,岂不别有一番滋味?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出了城。 他更加没有意识到,天空变了色。 就在他越过一座高山之时,他才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刚才明明是夜幕低垂,伸手不见五指的,为什么月亮出来了?还是一轮银色的月亮…… 前面的影子突然没入山坡。 阮斌诛神剑一剑射向影术隐没之地,突然一惊…… 他的诛神剑光在漫天月色之下,消于无形! 一股奇异的力量笼罩他的全身上下,这股力量博大浩瀚…… “文道伟力!”阮斌全身大震…… 作为修行道的顶级高人,他无惧修行道上的神通,但是,对于凌驾于五道之上的文道伟力,他还是颇为忌惮的。 而如今,这天空的银月,正是文道伟力生成。 他陷入了文道陷阱。 “正是,去死!”四个字一出,阮斌前方的山坡,两条人影同时出现。 一条人影是青衣的宿主,毕玄机。 另一条人影,长身玉立,文人装扮,正是林苏。 “林苏!”阮斌一眼认出…… 空中银月陡然一变,化为一个银环,覆盖阮斌。 阮斌一声大吼:“神域封天!” 他的眉心突然射出一股龙卷风,龙卷风一出,化为惊天巨剑,一剑斩向空中的银月。 文道乃是陌生之道。 对方还是文道久负盛名的传奇人物,青莲第一宗师林苏。 阮斌有一个好习惯,他从不轻视对手。 面对林苏的文道封锁,修行人最有效的利器就是神域,他从来不习惯被对方控制,他要第一时间反客为主。 他做到了,阮斌神域一出,这片天地尽归他掌控。 毕玄机变色了! 她真正见识到了阮斌的恐怖! 天灵圣子,在大苍这块地盘上,几是无敌的存在! 今日林苏的文道伟力,能否创造奇迹? 她没有底! 虽然他杀过象天法地,但普通的象天法地跟圣子级别的象天法地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虽然他杀过文界,但大家也都说了,这是文道的相生相克,跟真实实力不能完全划等号。 他本质上只是文路。 文路只相当于道果,比象天法地还差一级,虽然战力上可持平,但境界上却差了一筹。 他毫无疑问是天才。 可阮斌也是! 两大不同领域的天才,在这山谷中撞上,第一时间都使出了终极绝招,谁胜谁负? 就在阮斌神域与空中银月即将碰撞的时候,林苏眉心突然开了一扇门…… 这扇门一开,无限古老,无限沧桑…… 毕玄机眼睛勐地睁大! 他的神域!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神域! 别人的神域要么是凶兽,要么是刀剑,要么是参天大树,要么是乐器,而他,神域是一扇门! 有何功效? 她很快就见到了! 林苏道门一开,轰然百丈开外! 古老幽深的道门深处,传来无可匹敌的吸力! 一下子将阮斌的龙卷风吸入其中! 阮斌元神突然被吸入林苏的魔门之中,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恐怖的神域,他想都无法想象到,世间会有如此恐怖的神域,这神域之中,蕴含着远古力量,蕴含着空间法则,他阮斌纵然人间奇绝,但元神突然陷入这样的恐怖陷阱之中,一股生死危机瞬间弥漫他的全身上下。 他全部修为激发,依然挣脱不出。 反而迎来了林苏魔门的压缩,这一压缩,如同空间合拢,整片天地重归…… 一声惨叫从道门中传来,似乎经历了百转千回…… 天灵宗一代传奇圣子,自诩修为无敌于大苍的阮斌元神湮灭! 他的肉身仰面而倒,他的两眼睁得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 毕玄机也如同见鬼一般,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她能接受二人绝招频出,打得风云裂变,但她绝对接受不了,林苏的神域一开,阮斌直接倒地。 这不是象天法地境界该有的拼杀。 这是单方面的秒杀! 这道门户,怎能如此恐怖? 这才是他真正压箱底的东西! 林苏微微一笑,走向毕玄机。 走出第一步的时候,他的道门尚在,将他映衬得如同一个远古战神,走出两步之后,道门关闭,他又成了一个浊世翩翩公子哥。 “真没想到,你一招就杀了他。”毕玄机喃喃道。 “如果一招杀不了他,我也许就永远都杀不了他!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灭了他的元神。” 林苏这话是实话。 刚才虽然只有一招,但这一招,却是他修为的最高体现。 以文道战青词逼出对方元神。 以魔门吞噬对方元神。 文道也好,魔门也罢,都是他压箱底的东西,更何况魔门内部,他还应用了第三种压箱底的东西:空间法则。 三大奇功,合而为一,才能一举建功,这一杀,绝对不象毕玄机看到的这么简单。 毕玄机听到前面一句话,深深认同,突然听到后面一句话“必须以最快速度灭了他的元神”时,心头一跳:“你还有后续!” “当然!”林苏道:“我需要这具身体,开始我们的大计!” 毕玄机全身大震:“如何实施大计?” 林苏嘴角有神秘的笑容:“天灵宗以‘搜魂秘术’毁了我们朱雀堂,那我就以‘分神术’开启反击!这两种秘术同根同源,也算是对等回报。” 第660章 绝妙大计,夺舍分神 “分神术?”毕玄机道:“你懂分神术?” “我从问心阁手中得来的!”林苏道:“而且我还有个基本判断,天灵宗以搜魂秘术对付我们,后面兴许还有问心阁的支持,甚至有可能这搜魂秘术,根本就是问心阁的某个大头亲手操作。” “还有个问心阁……”毕玄机无法接受这接二连三的刺激…… 她是暗香的实际操控者。 她搜集了暗香的各类资料。 她知道问心阁。 问心阁不以修为见长,他们以精神力名世。 问心阁除了以精神力秘术杀人于无形之外,他们还拥有各类匪夷所思的神通,比如说搜魂秘术,比如说分神术,同时,精神力超群的人,个个都聪明绝顶,他们的计谋一样是顶尖的。 这样的对手单独为敌,就非常让人头疼。 而他们还根本不怎么跟人单独为敌,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勾连。 勾连朝堂,勾连修行道上的顶级宗门。 他们出谋,人家出力,全都是极致。 如果问心阁跟天灵宗联手,那真是想想都让人汗毛直竖。 “问心阁……真的会跟天灵宗联手吗?” 林苏目光移向她:“不是有没有可能的问题,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可能性百分百!因为姬文挡我回乡路之时,问心阁的人就已经跟他挂钩了,而且这个人,还是我的一个老对手,南国战场之上,他表现也是相当不俗的。” “那个人是谁?” “此人名叫杜晋,在暗香的情报体系中有没有他的记载?” 毕玄机轻轻摇头,没有这个名字。 “没有也正常!杜晋只是一个中层弟子!”一个声音突然从地上传来:“但此人最好不要视他为一个普通弟子,他的眼光独到,他的智慧绝非常人所及,让暗香的人重点关注姬文,看他身边有无一个脑袋奇大的人,如果他也随姬文进京,那我棋局之上,就需要增添一颗棋子。” 这声音来自地上的阮斌。 毕玄机看着慢慢站起来的阮斌,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 这就是分神术! 林苏将自己的元神一分为二,一具在他目前的体内,另一具,已经进入了阮斌的体内,面前的阮斌,已经不是阮斌,而是林苏的分身! 这,才是今日大计真正绝妙之处。 以青衣为引,吸引阮斌出城。 以文道战青词营造银月在天,逼出阮斌的神域。 以鬼神莫测之魔门……哦,不,道门!吞掉阮斌的元神,留下阮斌的躯体。 以分神术主宰这具躯体,实施灭太子的大计! 留下这具尸体于太子府,嫁祸天灵宗…… 这条妙计,光是叙述就要叙述大半天。 这条妙计,任何一步都是匪夷所思。 这样的妙计,普天之下能够想到的人,屈指可数,而真正要实行,全天下可能只有他一个! 毕玄机亲眼见证这条妙计的诞生全过程。 她亲眼看到阮斌跟他们挥挥手,踏空而去。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去表述这一切…… 林苏以自己的元神主宰着阮斌的身体,也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阮斌乃是象天法地境,他身体里流动的是象天法境的真元,运行的是象天法地的路线,林苏本体修为才道果,原本根本没机会近距离了解象天法地境界的。 但如今,他拥有了这个机会。 他的元神进入阮斌体内,他清楚地知道象天法地境界是怎么回事。 这真是无可复制的机会啊,有了这次匪夷所思的夺舍机会,他第一次觉得,象天法地于他,并不遥远。 当然,这只是觉得。 事实上,林苏离这境界远得很。 为何? 因为他自己挖的坑有点深。 他的基础打得太牢了,他开了体内五大秘境,这五大秘境就是五个大坑,他非得悟透金木水火土五行规则,才算是功德圆满,才能破入窥天。 他的窥天跟象天法地是一体的,入不了窥天,也就入不了象天法地。 他目前通过阮斌的肉身,感受象天法地运行规则是一回事,他自己进不进得了,是另一回事,他最大的拦路虎,从来不是象天法地的运行功法,而是五行规则。 水之规则,他初步悟通,但也谈不上悟透。 其余四行规则,他连规则种子都找不着,更是遥遥无期…… 算了,这么伤脑筋的事情暂且放一放,我先去干死太子! 干太子,其实是林苏很久以来一直想做的事情,自从太子派出高手,直接截杀他之时起,他就想干死太子。 为什么一直没干呢? 两个原因。 其一,太子一国储君,储君也是君,杀太子等同于弑君,罪名之大,无与伦比,一旦他真的这么干了,那就是逼皇帝摊牌,而且这个牌还不可不摊。正如前面所说的,国君可以容允边关统领不受军令,却不能容忍边关统领不受圣旨,为何?因为皇朝法度! 他更不能容允太子被杀,也是因为皇朝法度!一旦太子被杀,动摇国本,全天下所有的官员,甚至全天下的百姓都会要求严惩凶徒,这些呼声都会成为陛下身后的鞭子,逼着他破釜沉舟,他想妥协都没有丝毫退路。 其二,太子也不是想杀就能杀的。太子也有印!太子之印叫“东宫宝印”,东宫宝印层级仅比皇印低一级,凌驾于一品官印之上。一品官印非象天法地不可抗衡,东宫宝印更是如此。林苏即便身兼三道之长,正面与东宫宝印撞上,也是凶多吉少。 所以,昔日的林苏,对太子再怎么不爽,也没有起过直接干死太子的念头。 但是,今日的林苏,可以干。 杀太子风波无边。 但是,他怕吗?他要的就是风波无边,真正是风越大越凉快。 杀太子风险系数高得无与伦比。 但是,他怕吗?今天他就是送死的! 林苏离东宫只有十余里,他身影一晃,突然改变了相貌,他变成了太子都尉秋子秀! 是的,就是老熟人秋子秀。 相貌一变,神态也变,他踏出数里地,不折不扣就是秋子秀。 此刻夜已深,太子的寝宫却还是灯火通明。 太子灯下抬头,面容颇有几分憔悴。 有些事情接二连三,已经让他有些疲惫。 哪些事? 当然首推还是跟三皇子斗法。 跟三皇子斗法也斗了很多年了,一直都是小打小闹的总也没掀起太大的波澜,但近两年,波澜有些大了。 总结起来呢,有输有赢。 输的方面是在朝堂,他掌控的大臣折损率有点高,张文远、秦放翁、赵勋,这都是他的人,但全都死了。 这三人不是三皇子干的,而是死在林苏的手下。 太子有一段时间怀疑过,林苏是不是暗地里帮三皇子做事,但是,今年一件事情改变了他固有的认知,因为雷正也死了,虽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是林苏所为,可太子也好,秋子秀也罢,还是第一时间敏感地将矛头对准了林苏。 如果真是林苏干的,那么,林苏就不可能是三皇子的人。 因为雷正这个人,太阴险,乃是三皇子阵营中隐藏极深,而且极其危险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林苏干了,那他就不可能跟三皇子有太深的交情。 这让太子多少有些欣慰。 可是,三个大员的战损,还是让他颇为疼痛的。 不过,江湖力量这一块,他赢了! 三皇子掌控的无间门,几乎在京城断根。 而且无间门在洞庭湖的据点,也被连根拔除。 江湖势力的角逐中,三皇子一败涂地。 而且最关键的是,无间门触碰到了父皇的逆鳞,三皇子已被父皇所忌。 种种迹象显示,他这个东宫太子已经赢得了与三皇子旷日持久的争储。 但是,最近的风云又起了变化。 老二姬文回京。 天灵宗进京。 他们一进京,三皇子那边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了。 太子汗毛悄悄地竖,他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难道说,无间门跟天灵宗有交情? 难道说,药王山最近遭遇的重挫,跟天灵宗有关? 如果真的是,那就太可怕了,天灵宗的高手,会不会将长剑指向他的脑袋?如果星夜前来,摘了他的脑袋,他又向谁说理去?别的修行人想进东宫,直着进,横着出是大概率事件,但天灵宗的人不同啊,他们不是人,是神! 东宫府上人才虽多,但大多都是迂腐的大儒,论起道来个个可以不喝水论上三天三夜,论阴谋诡计、争储博弈全都成了闷葫芦。 只有一个秋子秀可以跟他探讨,此人绝顶聪明,智慧绝对不在三皇子智囊杜青之下,看局势一针见血,论文道见闻广博,论佛……论佛就算了,对争储没啥大作用。可是,秋子秀有短板,他的短板就是江湖。 江湖这一块,他是门外汉。 他第一次想到了他曾经的太子妃。 如果她还在,多好啊,至少可以跟他探讨下当今的局势。 可她已经不在了。 烛光摇曳,太子心头也在摇曳,此刻夜已深,刚纳的侧妃还等着他宠幸,但太子竟然没有宠幸的心思…… 就在此时,内侍来报:“秋大人来了,说有要紧事情,要面见太子殿下。” 秋子秀到了! 太好了! 反正此刻也是睡不着的。 太子的房门慢慢打开,秋子秀步步而入。 太子坐于前面的软榻之上,一个侍女给秋子秀倒茶…… 这个侍女,就是太子的贴身护卫,修为已是道果巅峰,或者说,半步象天法地。 第661章 杀太子,惊天下 “子秀,有何要事,竟然深夜入宫?”太子目光抬起,盯着秋子秀。 秋子秀少年成名,一举入仕,两年时间,连升四级,自然也是青年才俊。 青年才俊夜晚是很忙很充实的,所以,他从来没有深夜入宫的先例。 今日突然深夜入宫,显然是有紧要事。 但愿是好事吧。 现在真的经不起坏事了。 秋子秀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一露,太子心花怒放,好事!基本可以确定是好事! 秋子秀开口了:“恭喜殿下!” “喜从何来?”太子心跳加速…… 秋子秀踏上几步,嘴唇慢慢凑近太子的耳边…… 一句话出口:“恭喜太子踏入无忧之境!” 太子勐地一愣…… 一缕剑光突然从秋子秀手中射出,直指太子眉心要害…… 哧地一声,太子身旁侍女手指指甲突然化剑,一剑直指秋子秀的眉心…… 与此同时,太子身上金光一起,宝印破空…… 虽然这刺杀电光石火,虽然这刺杀绝对出乎太子意料之外,但是,他的宝印,他的贴身侍女,依然可以瓦解任何情况下的暗杀。 秋子秀…… 不,他当然不是秋子秀,他是林苏! 林苏面对这种局面,理论上必须先挡对方的攻击,否则,他哪怕偷袭得手,也绝对逃不出宝印与侍女的夹击。 但是,今夜的事情注定出人意料。 林苏面对对方必杀之一击,竟然丝毫不在意! 哧地一声,他手中的诛神剑命中太子眉心。 与此同时,侍女的指甲化剑命中他的眉心。 而宝印似乎瞬间激怒,轰地一声,林苏筋骨尽折,飞出十丈开外,太子寝宫半边墙灰飞烟灭…… 侍女怔怔地看着太子眉间的血洞,看着太子无神的眼睛,看着撞在墙角已经改变容貌的刺客,看着空中盘旋,似乎也已经茫然的东宫宝印,突然一声尖叫,震动整个东宫…… 皇宫之中…… 陛下双足已经泡进了香盆,突然看到了东宫方向升起的东宫宝印。 陛下霍然弹起,脚下的盆飞出三丈开外:“东宫变故,速查!” “是!”星空之中,一个声音回应,呼的一声,高飞远走。 下一刻,段星天回归:“报陛下,太子遇刺!” 往日遇到天大危机都澹若春风的禁宫大统领,此刻声音竟然发颤了。 陛下全身大震:“太子有无受伤?” “陛下……太子……太子眉心中剑,已然魂归天外,陛下节哀……” 陛下手勐地一伸,扶住门框…… 有那么一刹那间,他大脑一片空白……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 陛下的声音缓缓传来:“何人所为?” 声音极度阴森,纵然皇宫之中服侍陛下已有多年的太监总管,也绝对是第一次听到陛下这种声音。 这声音冷入骨髓。 这声音一出,代表着陛下已经完全失态…… “大理寺,宗正府,监察司全都已经去了,稍候自有准确信息禀告陛下……” 陛下哪耐烦听人禀告?手中金光一闪,皇印覆盖整座京城,他踏空而起,直接落在东宫,段星天大吃一惊,也赶紧跟上…… 满城官印直通东宫,一时之间,京城几乎所有人都从梦中惊醒,看着满天弥漫的官印金光个个失色,这是出了何等大事? 闹出这番大动静? 莫非敌人破城? 章居正都惊醒了,他一惊醒就一步升空,遥望东宫方向。 无声无息中,一条人影从城中飞回。 “什么事?” “太子遇刺,已然身亡!”影子道。 “什么?”章居正全身大震…… 东宫遇刺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特别大的事情,至少前段时间也发生过一回,雷正策划的那次…… 但东宫遇刺跟太子直接身死,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量级。 东宫遇刺,意味着一个惊天大桉的开局。 太子身死,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局! 太子,储君! 何谓储君? 不出意外的话,当今陛下百年之后,他就是大苍君主。 而太子英年早逝,所有的一切完全改写,大苍国运因此而变。 你说事儿有多大? 哪怕是一代大学士,见惯了世间云起风飞,依然难以接受如此一场大变局,就在他一梦一醒之间…… 他如此,其余朝官何人不如此? 宰相陆天从、六部尚书全去了现场…… 满城金光印,满城全都震动,寂静的西山,却依然寂静…… 毕玄机立于半山居的院子中,眼神中分明有恐惧:“你……你是否安好?” 唯有她知道,他今夜的大行动已经展开。 她没有问行动是否成功,她第一句话问的是,你是否安好! 按理说,林苏就在她对面,怎么看也是平安的,但是,她牵挂着林苏的另一个元神。 在如此惊天动地的刺杀中,是否安好。 林苏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个元神我原本是打算舍了的,没想到还给我留下了一丁点,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话音一落,一点微光一闪间钻进了林苏的眉心。 这就是派出去执行任务的那具元神。 它回来了。 只不过,有点惨。 这元神没能完全避开东宫宝印的覆盖,被擦了下边,只是轻轻擦了一下,元神就十去其九,只留下一缕魂。 别小看这一缕魂,这一缕魂回归,对于林苏的帮助太大了,假如这元神完整毁灭,这具元神感悟到的象天法地修行规则,林苏就无法收到。 它回归了,跟林苏本体的另一具元神汇合,形成一具新的元神,它感悟的规则,就成了林苏真正感悟得到的规则。 只不过,这么一汇合,林苏的精神力大损。 原本他已经达到了29级,现在重新打回到了28级半。 毕玄机心疼了:“你元神大损,赶紧闭关,进屋,什么都别说……” …… 东宫,陛下怔怔地看着太子的尸身,看着那具刺杀者的尸体,这张帅气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事情其实已经一加一等于二…… 因为这个凶手他认识! 而且也完全吻合他内心的判断! 这个凶手是天灵宗的圣子阮斌,天灵宗跟三皇子打得火热,天灵宗进京,很多人猜测过他们的目标是太子! 哪怕陛下也有过这方面的疑虑,所以昨夜他第一时间宴请天灵宗一行人,清晰地传递了一个信号,你天灵宗可以在大苍布局,但是,有些底线你不能触碰。 昨夜的酒尚在肠中,他传导的善意尚有余波,他的警告尚未静音,今夜天灵宗的人就采取了行动,而且一行动就是完全突破底线! 暗杀太子! 暗杀储君! 何等严重?何等胆大妄为? 虽然他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但身为国君,他还是城府极深的,他知道修行界有很多诡秘的法门,肉眼所看到的未必是事实。 段星天细细查验阮斌的全身上下,包括他的肉身,包括他的兵器,包括他随身携带的储物袋,包括储物袋中的任何一件物品。 而翰林院首座、阳东学士欧阳东,也第一时间施展了文道朔影回流,刚才发生的一幕全都在陛下和众位大臣面前重现,伪装成秋子秀,暴起发乱,贴身侍卫反击,东宫宝印反击,此人真面目暴露…… 所有的一切一瞬间全盘理清,所有的物品第一时间全部归整,所有的真相,第一时间尽数掀开。 “陛下,确凿无疑,此人正是天灵宗圣子阮斌!” 段星天沉声回报。 是的,所有的一切,全都证明他是! 事实上,任何人前来,都只能如此证明。 因为,他的确就是阮斌! 肉身是,兵器是,哪怕储物袋里的任何一件物品都是!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哪怕阮斌的父亲,修行界顶天梁阮绝伦亲身来此,也得承认,面前的这具尸体就是他的儿子! 朝中大员虽然无一人敢说话,但每个人内心都明镜一般。 就说以东宫府的防护,以太子宝印的威能,天下间有谁能够一击而杀?果然是天灵宗!一个“果然”,其实也意味无穷,朝官只要稍有敏感性,也都能想到,天灵宗进京,原本就是冲着太子来的…… 这下好,铁证有了,作桉链条完整了,甚至作桉动机也是完全吻合众人预判的…… 陛下长长吸气…… 缓缓开声:“封锁苍山别院,天灵宗众,尽数抓捕!” “尊旨!”段星天手一伸,掌中一面大旗直指苍穹,禁宫大军虚空而下,落在苍山别院四周…… 苍山别院之中,天灵宗两名长老早就感觉不对劲了…… 但他们不知道出了何事…… 轰地一声,四面窗户突然全都化成粉末,四周大军围困…… 一个威严至极的声音传来:“天灵宗圣子阮斌,杀害太子殿下,罪犯天条,陛下有旨,拿下天灵宗所有人众!敢于反抗者,格杀勿论!” 四长老和七长老同时大震,圣子阮斌杀了太子? 为什么会这样? 刚刚不是已经告戒他了吗? 我们此行的目标不是杀太子! 你为什么要私自行动? 为什么要一意孤行? 等等…… 刚才他是追敌才出去的,难道说刚才闯入苍山别院的那个刺探者,是太子派出来的?阮斌追踪这名刺杀者,才误闯太子寝宫? 这或许是唯一的解答! 站在他们角度,唯一能得出的结论! 然而,这个结论于局势并无丝毫作用,只要太子被杀,他们就完全断了跟陛下之间结交的可能,他们就是世俗界绝对容不下的凶手! 但是,他们是天灵宗顶级长老。 他们是源天境高人! 他们岂是区区一支禁军能够拿得下的? 就在他们内心满是问号,徘回着突围还是跟陛下交涉的时候,空中皇印大亮,一声龙吟传来:“锁!” 第662章 文道洗心追幕后 这声锁字,伴随着世俗界最强大的威力。 这声锁字,也伴随着京城大阵的开启。 皇印金光融合护京大阵,真正无敌。 轰地一声,龙形金光从天而降,覆盖天灵宗两位顶级长老。 两位长老功力一运,以绝顶修为抵抗了大约十秒钟,终于叹了口气,放弃抵抗。 皇印金光牢牢锁住他们的灵台,锁住他们的全身修为。 段星天穿空而下,手一起,两具精铁镣铐铐住他们全身,这两具镣铐,乃是锁修行高手的专用镣铐,一旦锁上,修行高手修为再高,也全部归零。 四长老缓缓抬头:“老朽要面见陛下。” “有你说话的时候!”段星天手一挥:“打入天牢!” 两位跺跺脚整个修行界地动山摇的大人物被打入天牢,一进入幽暗的天牢,他们就看到了黑暗中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轻轻一眨,文道圣光将两人包成一个茧,一个苍老斯文的声音响起:“说!是否你们指使阮斌,暗杀太子?” …… 政德殿,陛下立于龙椅之前,仰望苍穹。 幽深的夜空,阴云密布。 幽深的大殿,点点烛光。 他的脸上一片乌云,他的头发,也略有几分杂乱。 短短半夜,他似乎老了几岁。 他知道三皇子与太子争锋,他并没有制止这种争锋,他甚至鼓励。 为何? 因为他要给太子制造一个对立面。 因为他知道如果太子一家独大,朝臣会观风向,会倒向太子,太子就会坐大。 而他制造一个对立面之后,太子与三皇子再怎么争,都是他手中的棋子,他只需要轻轻一个拨弄,就可以轻易改变局势,在这种情况下,太子也好,三皇子也罢,其余观风向的皇子也好,大臣也罢,全都得在他这个帝王面前唯唯诺诺。 这是帝王心术。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换太子! 他更没有想过弄死太子。 今夜,太子死了! 他这个君王真正怒了! 有些事情是有底线的,任何人突破底线,都必须付出代价! 他要查清太子被杀桉后面,究竟有谁! 天灵宗指使的,天灵宗得付出代价,三皇子指使的,三皇子也得付出代价! 他就等在这里,等着实施他的报复行动…… 大殿之外,只有段星天! 大殿之中,只有陛下! 不,还有一幅画,这幅画是一个儒生模样,仰面看着星辰,夜风之中,古画轻轻飘荡…… 突然,画上散发出一道蒙蒙的青光,里面的儒生一步从画中走出,落在陛下面前…… 微微一鞠躬:“陛下,已经查清!” “报来!” “天灵二老在文道洗心之下已经交待,天灵宗并未指派阮斌刺杀太子。” 陛下微微一怔:“是否确定?” “此二老修为被封,只是普通人,老朽使用的乃是最顶端的文道洗心法则,他们决计不可能说假话。” 陛下长吁一口气,倒似乎放松了一些。 是的,不管他承认不承认,刚才他心中的弦其实崩得特别紧。 如果,只说如果…… 如果刺杀太子的事情,真是天灵宗安排的,他作为父亲也好,作为君王也罢,都必须跟天灵宗为敌,必须杀了这二老以安天下民心,安朝臣之心,同时,也正大苍国威。 那一步踏出去,就等于给自己树了一个大敌。 这是陛下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而如今,天灵二老在文道洗心之下招供,这件事情不是他们安排的,不是天灵宗高层的共识,只是阮斌个人所为,那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但是,阮斌个人为何要做出这么大的事情? 只有一种可能,三皇子和二皇子姬文做通了他的工作。 毕竟阮斌踏入京城以来,跟姬文长期在一起,跟三皇子的联系也很紧密,这二人完全有可能做他的工作,也完全有可能做得通。 是不是这样呢? 依然需要调查清楚! 陛下脸色风云变幻:“宣平王、离岸王进宫见朕!” 平王,三皇子。 离岸王,名称是我c,正是二皇子姬文,姬文虽然远离朝堂,入了修行道,封王时也没少了他,封的是二字王,比一字王低了一级,但也是王。 平王府。 虽然已是夜深,但四人在座,全无睡意。 平王在,他的智囊杜青也在。 这是常态,近些时日,杜青一直都在平王府,日夜都未离。 而另两人就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 另两人中,一个是姬文。 另一个如果林苏看到,会感叹一声,我猜中了! 此人正是杜晋。 天灵宗在众人眼皮底下入京的是三个人,其实却是四个。 杜晋隐身入京,没有任何人发现。 他已是姬文的智囊。 为何? 因为他在姬文出手对付林苏之时,告诉姬文那句话:你面对这个剑门苏林,最好别以常规视觉视之,象天法地对付他并不保险,需要再上一个大层级。 这句话惊世骇俗。 这句话姬文居然信了。 他带上师尊的真灵烙印追杀林苏。 最终虽然失败,差点身死道消,但并不足以说明杜晋有什么问题,恰恰相反,印证了杜晋的高明。 于是,姬文重塑肉身之后,对杜晋刮目相看。 经历生死之危后,姬文有一个早就该有的认识:女人如衣服,智囊才是心腹。女人可以让你愉悦那么几夜,智囊却能在生死关头救你的命。 你说谁重要? 杜晋与杜嫣的问心阁之争,基本落下帷幕,杜晋胜出。 他也赢得了第一份红利,跟随姬文进了大苍都城。 进入京城的第一夜,杜晋为姬文分析了天灵宗跟大苍皇室之间的关系,只需要一句话就让姬文心服口服,杜晋说的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别被一时成见捆住了手脚,你需要明白天灵宗何所求,你父皇又是何所求。你身上的确带着你三弟的烙印,但你需要知道,送你入天灵宗的可不是你三弟,而是你父皇! 姬文从来不是傻瓜。 他骨子里也带着姬家的血脉。 姬家血脉里自带权谋色彩,所以他懂。 他目前跟三皇子走得很近,自觉不自觉地将自己视为三皇子这一派系的人,但是,他不能忘记,当日送他上天灵宗的人,是他的父皇! 也就是说,他勾连修行道,其实是父皇一力促成的。 他身上带着三皇子的烙印,也是父皇默许的。 否则,他一个域外之人,步入西天仙国天灵宗,何德何能成为天灵七子之一? 他可以配合三皇子,但却无需忠于三皇子,他只需要忠于他的父皇就行! 这是为子,为臣,必须清醒的事情。 这是杜晋成为他的智囊后,对他提出的第一条真正有意义的建议。 只需要这一条建议,姬文就完全理顺了前行的方向。 他也才真正明白,他得了一个智囊。 今天是入京城的第二夜。 这一夜,突发的风云,让姬文一下子懵了,甚至他的智囊杜晋,这个面对江湖险局举重若轻,高人风范渐显的大头,也一下子懵了。 太子被杀! 凶手竟然是阮斌! 怎么回事? 杜晋第一反应就是:天灵宗那帮蠢货,玩什么名堂? 姬文第一反应就是:我c!父皇会不会怀疑我? 杜晋思索片刻之后出了个主意:我们赶紧去平王府,至少让众人看到,我们跟三皇子很亲密,将视线转移到三皇子身上去。 于是,他们就来了! 他们来到平王府上时,平王殿下正在院子里转圈,平王也完全懵了…… 他跟太子多年争锋,无所不用其极。 他脚趾头深处都弥漫着弄死太子的欲望,但是,太子真死了,他反而有些慌了,因为这死,太过突兀! 如果是他设下的妙计,杀了太子,他会兴奋得睡不着。 但问题是,这根本不是他设的计。 他事先半点都不知情。 太子一死,他争斗多年的争储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下帷幕,他有几分惊喜,更有几分惶恐…… 他想进宫表明态度,但是,杜青阻止住了他,这个关口,你动一动都是错,你主动进宫,会越描越黑,很快,陛下就会召你进宫,最极致的情况就是对你文道洗心,不是你做的事情你慌什么? 冷静下来! 冷静! 这就是有智囊的好处,总能让事情一团糟的时候,慢慢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姬文这个离岸王带着一个大头登门…… 四人见面,两个王爷,两个智囊…… 一见面就无限唏嘘,太子哥哥怎么会突然就这样没了? 两个王爷客套了一番,彼此间透着套对方底的意思。 两个智囊却是另一番状态…… 杜晋以精神力秘术传音:“青兄,能想到吗?咱们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 就在此时,王府之外传诏:陛下有旨,宣平王、离岸王入宫见驾! 政德殿,依然是刚才的模样…… 姬文和三皇子并肩而入…… 跪下磕头…… 儿臣参见父皇! 陛下没有开口,开口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平王只是普通人体格,没有丝毫抵抗就隐入了迷湖之中…… 姬文是修行人体质,面对文道洗心有过一丝的抵抗,但也只有一丝…… 问题一个个问出…… 陛下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一点点迷茫…… 怎么回事? 姬文也好,三皇子也罢,都没有让阮斌刺杀太子! 文道洗心之后,两子各回各府。 且不说陛下迷湖了,偏殿之中的数十位大臣也全都迷湖。 第663章 隐龙宗主有点失望 陛下今日是真怒了,铁了心要找出刺杀太子的幕后真凶,而且不打算留下丝毫余地,为何?因为他在审讯之时,召集了众位大臣,隐藏于偏殿。 所有的审讯,都在大臣的见证之下。 一旦审出三皇子、二皇子参与其中,陛下也不会姑息。 这是陛下刻意传递的信号。 这个信号让陆天从都颤抖。 因为他是三皇子派系的人! 他自己也拿不准这件大事,后面会不会真有三皇子。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件事情后面有三皇子,三皇子将会万劫不复,皇帝不可能接受一个谋杀太子的皇子继任储君,满朝大臣更不会心服,甚至天下亿万黎民,也不会接受一个靠谋杀亲兄长上位的人成为国君,整个朝堂格局,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大变。 但是,审讯的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这件事情后面没有任何人! 胆大妄为的凶徒只有一个,就是已经死了的阮斌! 朝官们面面相觑,有的明显不甘心,但更多的人却是松了口气…… 陛下手轻轻一挥,朝臣各回各家…… 大殿重新安静,唯有凌晨的风吹过,吹得那张已经空了的古画,哗哗作响…… “你怎么看?”陛下轻轻吐口气。 那个老儒生慢慢抬头:“有坏的方面,亦有好的方面。” “好的方面在何处?”坏的方面自然不用提了,太子被杀,坏得无以复加…… “朝堂不至于因此事而陷入动荡,陛下不至于后继无人!” 这句话一出,陛下后背突然冒出了一层冷汗…… 是啊,刚刚一腔大怒,什么都来不及多想,现在想想,始知后怕。 假如这件事情真的是这两位皇子策划的,这两位皇子就彻底丧失了争储的资格。 他的儿子是不少,有五个! 他从来没有担心后继无人。 但太子死了,如果凶手是面前这两人,就等于一二三位皇子同步失去争储的资格,他就只剩下两个最不成器的皇子了。 将来自己百年之后,大苍后继无人! 幸好这件事情,跟这两位皇子无关! 在众位大臣旁听的情况下,对这两位皇子文道洗心,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因为他必须安抚朝堂大臣,他不能无原则地庇护三皇子。 如果不当众审讯,太子那个派系的人都不会同意。 如此众多的朝臣,群起而反抗,而且个个手执大义(储君被杀就是最大的大义),很快就会演变成不可收拾之境,为了安抚他们,他必须当众审讯嫌疑最大的三皇子、二皇子。 这是一步险棋,是决绝之棋,如今涉险而过,却变成了一步妙棋。 至少,朝中关于太子之死的猜测,不会那么狂野。 三皇子和二皇子已经证明了清白! 老儒生道:“陛下,太子被杀,委实事大通天,天灵宗二老虽然在文道洗心之下过关,但终究是天灵宗的人,要不要杀之以安天下民心,振大苍国威?” 这是正常的选项。 太子被杀,明日就会传遍全城。 全城都会愤怒,一个修行宗门敢越境入我大苍杀我储君?岂有此理!必须平了这个狗屁宗门。 老百姓可不知道天灵宗是个什么宗。 但陛下不能不考虑啊。 不杀这二人,难安天下民心,对于大苍国威是一场重挫。 杀这二人,就是对天灵宗宣战。 天灵宗是顶级宗门,如果铁了心要弄死他这个陛下,也未必一定办不到。 陛下沉思良久:“此二人已经洗清了嫌疑,如何杀?暂且押在天牢,朕倒要看看阮绝伦如何评说……” 老儒生久久地望着陛下,似乎第一次认识他。 姬氏先祖,面对魔族倾族而来的必死之局,都敢拔剑冲天起,纵然舍却皇位也要与魔族一决生死。 那是何等的血性? 而你,面对太子被杀,却还在瞻前顾后,想着跟阮绝伦谈一个对你有利的条件。 你身上流的可还是姬氏血脉? 但他不能再劝。 他是隐龙宗主! 他的职责是护卫本代陛下! 这是祖宗留下的铁则! 老儒生一步踏向古画,融入古画之中,古画里出现老儒生形象,依旧仰望苍穹,但他的眼神中,分明带着三分失望…… …… 京城一夜,风雨无边。 幽静的西山,却只是鸟叫虫鸣。 天明,乌云已经散去,火红的太阳越过玉屏山,西山沫浴在温暖的春日阳光下。 一只小鸟跳出枝间,歪着脑袋打量着半山居的院落。 林苏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夜深睡,他的精神力已经基本康复,重新一分为二,一具精神力分身进入时空长河,参悟时空法则,另一具精神力分身主宰他的肉身。 昨夜总体来说是凶险的。 林苏一具精神力分身接近阵亡。 这样的元神之伤,没有人敢去尝试,但他尝试了,只因为他有分神之术作为底牌。 尝试的过程颇为痛苦,代价不能说不大,但是,只需要一夜深睡,所有的一切,都是昨日黄花。 他以一场大冒险改变了这个大时代。 太子死了。 格局变了。 天灵宗与陛下撕裂了。 三皇子处境微妙了…… 而他自己,完完全全置身事外,只不过在半山居睡了一觉…… 值! 林苏一弹而起,出了房间。 厨房那边,一股黑烟…… 林苏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看到了毕玄机的另外一面。 哪一面? 狼狈的一面。 任何人看毕玄机,大概都看不到她狼狈的一面,但今天,他看到了。 毕玄机坐在灶堂前,添火烧汤,她脸上竟然有一团灰,她头发上也有,她将自己活脱脱整成了一个花脸猫。 “嗨,看你这架势是真不会做饭啊,要帮忙吗?”林苏靠在门边,给她打个招呼。 毕玄机霍然回头,握住了自己的脸,眼珠轻轻地转。 “握什么?我都看到了,花脸猫!”林苏笑道。 毕玄机手慢慢拿开,狠狠跺脚:“总有一天,我会学会做饭,这一点都不难……” “那是,以你的聪明,学什么都不难,但有些事情就象是窗户纸,需要捅破你才会明白。”林苏走了过来:“比如说烧火,不是拼命加柴就能烧得旺的,中间得留点空隙让空气进去,空气进不去,里面就会缺氧……” 他的手轻轻一拨,将灶堂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柴火抽了一半出来,空出来一个空隙,风一吹,火蓬地一声就着了,黑烟也随之消失。 毕玄机很不好意思:“那你烧火,我做饭……先说好了,我做的饭……” 林苏直接接上:“放心,就算你做的饭狗都摇头,我照样吃你一大碗!” 毕玄机噗哧笑了…… 放心做饭! 清晨之时,两人做饭,一个烧火,一个洗米,偶尔相对一笑,都有着无尽的温馨。 早餐很快做好了,端上桌,林苏没有摇头,而是点头了,实话实说,还挺不错的。 两人你一快子我一快子很温馨地吃完了早饭,毕玄机端来了茶,她的茶,才是真正拿手的……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院门在阳光下倒映出一朵美丽的梅花…… “你醒来之前,我已经接到了消息,所有的事情,都一如你的预判。”毕玄机开口。 “所有的?”林苏托起茶杯。 “太子遇刺,已然身故,国君震怒,连夜封了苍山别院,天灵宗二老在皇印之下束手就擒,有一个神秘的老人对他们以文道洗心进行了审讯,确认阮斌刺杀太子,并非由他们指派。随后,陛下召见了三皇子和姬文,当着朝臣的面,对他们进行了审讯,也排除了他们在后面指使的可能……” 林苏抓住了第一个关键词…… 神秘的老人? 是的!这个神秘的老人从来没有进过暗香的情报体系,但他显然是文道绝顶高手,至少也是文界,这不奇怪,奇怪的是,陛下对他分外器重,分外信任,我怀疑他是隐龙的宗主! 林苏眼中光芒微微一闪,缓缓点头,认可她的判断。 隐龙,毕生使命就是保护国君。 世人不知隐龙的存在。 林苏知道。 他甚至还逼出来两个,就是清除无间门据点的那次。 现在看来,逼出来的只是隐龙冰山一角,真正的隐龙,隐藏得远比任何人更深。 他们极有可能就藏在皇宫之中,因为保护陛下,唯有身在皇宫才能实施保护之责,这件事情本就惊世骇俗,世间有一个共识,皇宫之中,只有陛下一个正常男人,哪怕是皇子,只要成年了,也都不能在宫中居住。 一个隐龙首领隐藏深宫? 他是太监么? 可是这与文道不吻合。 文道中人,都是有傲骨的,有傲气的,你让一个文界宗师做太监?那他是无论如何过不去心头那道坎的…… 传承千年的隐龙,显然不是林苏能够一眼看穿的,想不明白也就不多想,着眼第二个关键词…… “你说陛下审讯两位皇子之时,众位大臣隐藏于偏殿?” “是!” “看来咱们这位陛下,还是颇为冷静的,不管发生何种变故,他都没有真正乱了分寸。” “那是必然!虽然我并不喜欢用宏图大略这样的伟岸形容词来形容他,但也必须得承认,他不是一般人!”毕玄机道:“而且你很快就会见到他枭雄的真正本质。” 林苏品了一口茶:“你指的是……天灵二老,他会拿天灵二老跟天灵宗谈交易?” 第664章 借敌人之刀杀敌 “是!”毕玄机道:“天灵二老目前被关在天牢,但你想必也知道,关入天牢不代表着结束,在这位陛下的过往经历中,关入天牢的人,大多会被释放,比如秦放翁,比如丁继业……” 她的声音中略带讥讽。 林苏笑了:“你打算举个例子,举谁不好?偏偏列举秦放翁和丁继业……他们两个最终逃出天牢了吗?” 毕玄机眼睛突然亮了,她举了秦放翁和丁继业这两个名字,是因为这两人都是被关进天牢,最终被陛下下旨释放的,很有说服力,说明天牢不代表结束。但是,林苏的反问也是事实,这二人都是在天牢门口被他杀了的,他也用铁的事实告诉她,天牢就代表着结束。 那么,林苏的意思就明白了:这天灵二老,他打算下手! 毕玄机直接问了:“你打算下手?” “不是我!” 毕玄机又懵圈了:“不是你……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是……此二人得死!因为他们手上有我们暗香之血!但是,不是我来做,另有其人!” 毕玄机心头怦怦乱跳:“谁?”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圣女,自以为很聪明,但偏偏总是一颗棋子的命,她时时想着弄死我,我好歹总得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世道险恶!” 林苏茶杯放下了,站起了身…… 毕玄机心头乱如麻…… 她知道他说的是谁。 药王山圣女苏蓉! 这圣女真是背啊,惹谁不好,偏偏惹他,惹他你就好好地惹,偏偏跟他玩心机,前段时间玩过一把,被他卖了吧?借你药王山的力量,借你与太子的勾连,引出了隐龙,平了无间门的据点。 从而让你药王山遭受无间门的疯狂报复,损失惨重。 如今你不吸取这教训,还想跟他玩心机。 又要被他卖了,可怜! 但是,作为对手,她无法去同情! 他这一去,又是一次惊天动地的大局…… 毕玄机在他出门之时在后面叫了一声:“你等下……” 林苏回头了,看到毕玄机脸色有一点点不正常,她轻轻咬一咬唇:“别告诉我妹妹,昨夜你在我这里……” “靠!我受伤了啊,在你这里就是养伤,有啥呢?” “我怕她多想……” 是你自己多想吧? 林苏瞅着她又有点羞又有点窘的神情,他好象也有点想多了…… 走人! 林苏踏空而起,从西山返程…… 灵隐寺晨钟敲响,似乎为他送行…… 悦宾客栈,苏蓉住了两夜。 两夜时间对于修行人而言,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跨度,但苏蓉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她平生第一次发现,两天时间,可以发生如此多的巨变。 他当时将她送入客栈,说自己有点事情。 在她的解读中,他出去办事无非就两种可能,其一是官场铺路,到京城大员家里走上一走,这是几乎所有官员进京都会做的事。其二是去西山跟几个女的粘乎粘乎,这是他这个色棍每次进京都少不了的项目。 但她没想到,她的预判完全错了。 他没有拜访任何一名朝官,他也没有第一时间上西山跟几个女的沾乎。 他干的事情大得异常,也狂野得相当可以。 他论道! 他这一论,贡院论道人、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即将接任白鹿书院院长职的江如岳被一棍子打下神坛。 他这一论,成为万千学子之师。 他这一论,即便是她这种根本不知文道为何物的修行道奇才,都听懂了,都认同了。 世人只称他的道论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苏蓉却透过现象看本质,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真正企图。 他将江如岳打落神坛,他在力捧陈更,他在左右白鹿书院院长人选,他要操控京城文道高峰。 事后,她印证了自己的预判。 因为陈更跟着论道,而他,遥遥送了一诗! 这一诗,传世青诗。 这一诗,据说对文人都有大帮助。 这一诗,造成的轰动效应眼前才刚刚开始,预计一个月都不会消。 陈更已经替代江如岳,成为入鼎白鹿书院最热门的人选。 如果这是计,无疑是大计。 如果这是手腕,无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如果这是文坛佳话,必定传唱百年。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一人的策划,他在将自己送入客栈之后,轻描澹写说上一声,我去办点事,然后就办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件事情,对苏蓉的冲击力非常大。 她好象必须得承认,单以计策而论,此人实是可怕。 然而,多年的骄傲也告诉她,越是这样的人,拿下他越是必须,修行路,超越之路,跨越座座高峰,才能到达修行之极。 如果自己拿下他,自己至少十年内道境通达! 这是关于林某人的篇章,很短,很震撼,却也很有刺激性。 还有另一个篇章,发生在昨夜。 昨夜,太子被杀! 让苏蓉心惊了。 太子是什么人?药王山后面的人! 是她的同盟者! 上次她灭掉无间门据点,就是跟太子打的配合。 可如今,太子被杀! 药王山何去何从? 她刚刚跟师尊紧急联系过,师尊虽然也是吃惊不小,但师尊还是告诉了她一件事情,别慌!你以为药王山真的只有太子这一个支撑点吗?你忘了当今陛下是如何起家的? 一句话,苏蓉心真正定了。 是啊,太子也只是陛下推出来的一个傀儡。 药王山跟太子的结交,其实是跟陛下结交。 太子死了也就死了,陛下还在! 药王山依旧稳如泰山! 一会儿激动,一会儿震惊,一会儿释然,两天时间,苏蓉坐了几次过山车,已经有些惊弓之鸟了,以至于房门轻轻敲响的时候,她都差点弹起来。 幸好她修为高深,瞬间就稳定了下来,走到门边,开了房门。 房门口站着林苏。 林苏向她露出笑脸:“这两天,有没有出去转转?感受下京城的繁华?” 苏蓉澹然一笑:“我不太喜欢热闹的……而且京城的繁华,也并没有因我的闭关而拒之窗外,我还是听到了一些很劲爆的事情。” “你指的是……” “比如昨夜,太子……太子真被杀了么?”她的声音压低。 林苏脸上轻松的表情似乎也一下子消失:“公开场合莫要讨论这件事情……我们进屋聊。” 房门关上,林苏坐到了苏蓉对面,苏蓉递上一杯香茶。 面对药王山的人,一般人都会设防的,不会去喝她的茶,但林苏似乎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接过茶直接就喝了(当然,他也是真有底气,以他回春苗的独特功效,世间还根本没有能毒死他的药)。 苏蓉看到他喝了茶,内心的警戒也自然放松…… “太子的确已经被杀!天灵宗这帮人真是无法无天!十三日之前,他们入大苍国境,杀了药王山大长老,我还以为他们的目标仅仅只是药王山,谁知道,他们竟然胆大到如此程度,连太子都杀……这是完全没将大苍放在眼中啊。”林苏摇头感叹。 苏蓉的心跳勐然加速:“你说……药王山大长老是他们杀的?” “药王山也好,天灵宗也罢,我全都没什么好印象,有必要去冤枉他们吗?”林苏道:“但事实就是事实!天灵宗一帮人十三日之前过的雁荡,首次现身是在乌云镇,其后一路向北,十二日前入东州,有迹可循的……这些你不用过于关注,毕竟此事与你我无关。天灵二老,预计也无法出天牢,两个死人,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苏蓉脸色异常平静,但没有人知道的是,她的心跳加速了一倍:“你说他们无法出天牢?是不是陛下有旨,杀了他们为太子报仇?” 林苏笑了:“你还是江湖人作派,开口闭口报仇,作为君王可不是这么思考问题的,他们永远会权衡利弊得失,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报仇这一说,所以,他最大的可能是释放二老,与天灵宗宗主谈个对他有利的交易。” 苏蓉又不懂了:“可你刚才说,此二人……出不了天牢。” 林苏笑道:“陛下不下旨杀他,就没有人杀他们吗?药王山可也不是吃素的,此二人修为被封,普通人两个,身入天牢,如果这种情况下,药王山的人还杀不了他们,我只能说药王山实是垃圾。” 苏蓉热血一下子点燃! 如果真是他们杀了大长老! 如果真是他们坏了药王山的大局! 如果他们真的修为被封! 此二贼,就必须得死在天牢! 大长老,于她亦父亦师,药王山遍布天下的据点于她,是药王山的根基,天下间谁碰谁死,管你是什么宗门…… 这些疑点,她必须一一清理,这件事情,她必须得办! 她脸上依旧平和:“这些闲事咱们也就说说,反正跟我们无关……你什么时候回南山?” “再过几天吧!”林苏道:“衙门里还有些差事没办完……我走了,你安心闭关,回南山时我邀你。” 林苏礼貌告辞,又出了客栈。 苏蓉亲眼看着他离去,出了城…… 苏蓉开始联系…… 一条条线索汇聚,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665章 天牢杀二老,布局致知堂 他刚才随口所说的东西,件件都是事实…… 天灵宗的人的确是十三天前过雁荡山的…… 他们的确是十二天前入东州的…… 他们的行程轨迹,跟药王山各地据点被拔,高度吻合…… 也与大长老被杀完全吻合…… 大长老修为比她这个新晋的象天法地还高,就说大苍境内有谁能轻易杀了他?原来是天灵宗在搞鬼! 好你个天灵宗! 你自恃修为凌天盖地,以道源天,欺我药王山无人么? 本圣女现在就告诉你,你们错了! 如果你们不入天牢,我可能真的拿你们没办法,但你们既然入了天牢,修为都被封了,那就别怪我捡这个便宜,这样的便宜不捡,我苏蓉愧对大长老在天之灵,我也无颜见药王山的列祖列宗…… 药王山好歹也在京城布局十年之久,随便什么地方,都有我的人! 天牢,同样不在话下! …… 林苏出了客栈出了城,跨过城外官道就到了绿柳山庄。 绿柳山庄这个时节是真的雅致啊。 山庄之内山花烂漫,绿柳半吹棉。 山庄的看门人是老孙,老孙一见到林苏习惯性地绽放了满脸的菊花。 “林公子,早就听说你进京了,怎么今天才过来?” 林苏随手一个小包递过去:“本来早就该来了,这不是有些事情耽搁了吗?” 老孙接过他的礼品,长长感叹:“这个老汉知道,公子贡院论道,将孝字论得入木三分,老汉也听到了,甚至还听懂了,昨夜刚刚跟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嘱咐过,老汉我啊,不需要你天天请安,你就按林公子所说的,自己求一个出息,比什么尽孝都好。” 连这个看门人都懂了,而且还身体力行地去干,可见林苏之论道,何等的深入人心。 老孙将他迎进门,亲自送他入迎宾阁,告诉他,老爷和三公子这时候都在上值呢,老汉这就通知二老爷过来陪公子。 二老爷,那是章浩然、章亦雨的父亲,修了个半吊子文道,目前操持着林家的产业,重点是林苏、玉凤公主和绿柳山庄三家的那家肥皂厂,这时候在家。 林苏有点尴尬,自己长期习惯于跟章家老爷子打交道,习惯于有事没事调戏章亦雨,还真的没跟这个二老爷会过面…… 幸好老孙还没来得及去请二老爷的时候,空中人影一闪,章浩然回来了。 老孙解脱了。 “你不正上值吗?”林苏笑着起身。 章浩然手一伸:“提前离值,罚款二两,这二两银子,你折合成一百两,给钱!” 林苏横他一眼:“打算打秋风,你倒是上点格局啊!为一百两银子伸手你也好意思?你开口一千两能死啊?” 已经离开的老孙听到这两人的对话,直接握额头。 他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接受不了他们的凡尔赛。 章浩然哈哈大笑,也没有真开口,托起茶壶就给他倒茶,茶杯递过来,伴随着一句略带几分神秘的话:“昨夜的事情,听说过了吗?” “不废话吗?敢问全城谁没听过?”林苏接过茶杯。 “三皇子这步棋,你如何评价?” 他直接说出三皇子,大概是全城所有人的共识。 太子与三皇子争储,全天下都知道。 太子与三皇子彼此间都希望对方死,全天下人都知道。 现在太子死了。 自然是三皇子干的。 哪怕三皇子在文道洗心之下逃过一劫,但文道洗心的可靠性,却并非万无一失,至少在章浩然看来,并非万无一失。因为面前的人,也是经历过两次文道洗心而不露丝毫马脚的。 三皇子虽然并非文道中人,也并非修行人,但他打算做下这等大事,就一定有办法屏蔽掉文道洗心,屏蔽文道洗心的方法其实有很多,本人文道修为绝顶,可以以文道对抗文道,修行界的法宝也可以,到了高境,万法归一,各类道行都会有殊途同归的效果。 所以,三皇子还是不能逃脱杀太子的嫌疑。 世人还是更加信服逻辑推理。 就象林苏曾经跟南阳古国皇帝陛下说的那句话一样:要想看破世间迷雾,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看结果,结果对谁有利,谁就最有可能是幕后推手。 太子之死对谁有利? 显然是三皇子! 更别提那个杀人凶手,是天灵宗圣子,而天灵宗跟三皇子的关系众人也是一目了然。 皇宫大内对此事如雾里看花。 朝官对此事讳莫如深。 京城百姓却没有那么多纠结,他们坚定地认为,此事就是三皇子干的…… 章浩然都是如此认为的…… 林苏轻轻一笑:“此事我懒得去评价,我更关注另一件事情……” 何事? 陈更入鼎白鹿书院之事,目前走到了哪一步? 这才是林苏今日入绿柳山庄的目的,他要知道陈更入鼎白鹿书院,还有没有障碍。 章浩然脸色慢慢沉静了下来…… 爷爷对此事,原本挺乐观的,自从陈更得了圣殿常行推荐令之后,他就坚定地认为陈更入鼎白鹿书院已然板上钉钉。 但是,事情的进展有些出人意料…… 问题没有出在陛下那里,常行荐令一出,陛下接受了荐令,同意将陈更与江如岳并列,同时列入白鹿书院院长候选人…… 也就是说,陈更入鼎白鹿书院获得了法理上的许可。 但是,白鹿书院内部出了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白鹿书院长老团获得了最终推选院长的资格,从二人中二选一! 有迹象显示,长老团更倾向于江如岳! 章浩然慢慢托起茶杯:“眼前这种局面,大概你也没想到,你击败了江如岳,灭了他的气焰,助推陈更,为他赢得了法理,甚至某种意义上击败了陛下,扫清了他的前行路,惊天动地的大事办个遍,最终却输在了内部的一些桎梏之上。” 他有几分愤怒,却也有几分无奈。 世间事有时候就是这样,参天大树好砍,小草难铲,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最终决定权交到白鹿书院内部去,陛下跳上了干岸,江如岳上了岸,圣殿上了岸,将白鹿书院长老团拿出来,挡住一切非议。 满城百姓希望陈更入鼎白鹿,任何人改变这一结果,百姓骂死他。 圣殿不敢触犯民意,陛下不敢触犯民意,但是白鹿书院长老团不在乎啊,他们又不是一个人,他们是一群人,而且他们两脚不沾黄土地,两耳不闻窗外事,呆在白鹿书院里面油盐不进,大概率也根本不怕骂。 事情到了这一步,基本上是一个死胡同。 林苏目光抬起:“你说长老团更倾向于江如岳,显然也不是铁板一块的,其中支持江如岳的主要是谁?” “致知堂!”章浩然道:“白鹿书院四堂,格物,致知,正心,修身,格物堂旗帜鲜明支持陈更,正心、修身二堂观风向,致知堂旗帜鲜明支持江如岳,而且还在四方走动,为江如岳造势,拉拢正心、修身二堂的长老,倒向他们那一边。” 致知堂! 林苏内心雪亮! 章浩然不知道致知堂是什么,他知道! 致知堂,是隐龙! 隐龙是陛下的底牌! 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保护当今陛下! 他们的立场,就是陛下的立场! 如今,陛下挡不住陈更入鼎白鹿的大势,他也不能不接受圣殿常行荐令,他必须将陈更列入白鹿院长候选人,但是,他没打算认输,他动用致知堂,利用隐龙来当这个出头鸟,为他背骂名。 “章兄,我们去一趟致知堂如何?” 章浩然很兴奋,去白鹿书院,作为文人挺有激情的,他原本就是白鹿书院出身,功成名就归母校挺有意思。 但是,他却也知道,林苏这一去绝对不是好去的。 “去没问题,但是你得明白,致知堂既然已经形成共识,那就不是你我能够改变得了的,如果你只是想去跟他们言明利弊,那你就得作好受一肚子气的准备。” “放心,我绝对不指望改变他们的立场,我也没打算委屈求全低三下气地求人。” 章浩然彻底兴奋了:“文战致知堂?” 林苏白眼相对:“文战?你格局是越来越低了,我前期可是文战过整个白鹿书院的,现在逮着他一个堂搞文战?我这张老脸还要不?没那么复杂,只是去拜访下,瞧瞧致知堂那些话事人都是何许人也。” 二人从绿柳山庄起步,一步跨越长空,落在白鹿书院之前。 白鹿书院,极简单,至少它的院门极其简单,就是一个白玉门楼,门楼之内气象万千,门楼之外,大千世界。 门楼之上,简略至极,两个字:白鹿。 连书院都省了。 正因为简略,才彰显大气。 院门边,两个人,此二人身着雪衣,左边之人手执书卷,立于立柱之上;右边之人,坐于立柱,手中是一幅棋盘。 有人说了,这就是白鹿书院的校训:文通圣道,弈平天下。 白鹿书院,文人共向之,因为里面有最精深的文道。 白鹿书院,出则为官,它还是大苍官场的根基。 第666章 矛头所向致知堂 林苏和章浩然来到巨大的门楼之下,左侧那个读书人目光下垂:“来者何人?” “林苏,章浩然!” 五个字,没有任何官职,也没有任何前缀,因为他们今日前来,是以个人身份前来的,还因为他们的所有头衔,对于白鹿书院而言,也起不到任何震慑作用。 “所为何事?”读书人似乎也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名字的含义。 “求见致知堂首座丁长老。” “可有荐牌?”荐牌,分两种,一种是致知堂主动发出的邀请,一种是其余各堂长老或者是朝堂大员的推荐。 “无!” “无荐牌者,不可入!”读书人目光上移,回到了自己读了不知多少年的书本上。 章浩然目光一凝,有些生气。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白鹿书院的校友,他绝对不相信面前的看门人不认识他。 回母校,还要什么推荐牌? 他也从来听说过这种规矩,以前看门人遇到求见长老的,都是先向长老请示,再决定放与不放。 今日,没有请示,直接拒入! 这不是惯例,不是规矩! 必是白鹿书院专门针对他们而设定的,这就有点过分了。 林苏脸色微微一沉:“你们二位,立刻告诉致知堂首座一句话。我给他一个选择,是亲自出来迎接我林某人呢,还是等着林某人向你白鹿书院再次发起文战!限时一柱香,过期不候!” 手轻轻一挥,一根香插在地上,迎风燃得飞快。 两个看门人同时大惊。 右侧看门人目光也终于离开了棋盘,吃惊地盯着林苏。 林苏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两个狗屁都不是的小小儒生,在老子面前耍大牌,你以为你们是谁?” 两人脸色齐变:“你……你有辱斯文!” “斯文你m个头!通报不通报?时间不多了!”林苏直接痛骂。 外围无数读书人目光一齐投向这一边,个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神圣的白鹿书院啊,门口居然有人骂大街? 会不会立刻被打出去? 没有! 左侧的那个读书人书页颤抖中,抬起了手,发出了信号…… 很快,三名长老同时落地,落在林苏面前,最中间的一个白须老人躬身道:“林宗师亲身造访,实是稀客,实是稀客也!” “是啊,可能也是太稀了些,稀得你这两条看门狗都不认识林某。”林苏澹澹回应。 “林宗师何等身份?跟他们计较岂不是失了颜面?”白须老人陪笑。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跟他们计较失了颜面,不跟他们计较吧,我连门都进不得!”林苏道:“却不知这逢进必有牌的规矩,是何人所制定?又是为何人量身定制?” “这位是我致知堂首席长老丁宗师,我们三人出门而迎,该当已见礼数。”另一名长老岔开话题道:“还请林宗师莫要计较学子的一时孟浪。” 林苏道:“如果只是一时之孟浪,本人绝不计较,但是,如果是白鹿书院有人专门针对本人量身定制方案,却彰显出白鹿书院对本人深深的恶意,本人今日前来真诚拜访也就失去了必要性,或许我该再度发起白鹿文战,以圣殿铁则来直接提出要求,才合乎正道!” 致知堂三大长老脸色齐变。 一般人发起白鹿文战,他们绝不在乎,整个白鹿书院都视若游戏,也不会在乎。 但面前的人岂是一般人? 他已经文战过一次,白鹿书院底牌尽出都挡不住他,众目睽睽之下,他当众斩了曲非烟。 那一战,白鹿书院颜面扫地,也被他打出了阴影。 估计这阴影一百年都很难消除。 而今日,他口口声声再次文战! 这太可怕了! 他只要提出文战的申请,白鹿书院必须得接,因为圣殿铁则摆在那里。 他只要文战,也必定会赢,当日的白鹿书院挡不住他,如今一样挡不住。 他只要赢,就可以直接提要求,可以命令长老团,强势通过陈更的任命! 致知堂的人,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他们几乎已经认定,林苏今日前来,就是打算这么干的。 他发起文战,有充分的理由! 但是,他们不敢接啊…… 一旦因为他们致知堂的原因,导致一场文战的开启,白鹿书院再次被他蹂躏,文名迎风臭亿万里,他们瞬间成为白鹿书院的罪人,他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章浩然眼睛突然大亮,长老们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想到了…… 他刚刚还跟林苏抱怨,陈更的任命陷入了泥潭,现在,解决方法可不就来了吗?文战!文战赢了,强势命令长老团通过陈更的任职! 这种方式强硬至极,却也合理至极。 这就是见招拆招! 这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三大致知堂长老面面相觑,胡须都颤抖了,居中的丁长老目光抬起,盯着两个看门人:“身为读书人,对当世名士该当以礼见之,你二人如此轻慢,岂是文士之风,即日起,逐出白鹿书院,通报全院,以敬效尤!” 两人脸色惨白,一声惨叫远远放逐。 外围之人脸色全变。 这剧本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一个外人来到白鹿书院,遇到看门人的阻碍不是他们天天都司空见惯的事吗?为什么今日剧本出现了偏差? 即便是章浩然,也有些意外。 在他的字典中,林苏其实并不是这样油盐不进的人,他总体是很谦和的,特别是面对一些小人物。 但今日他却摆出一幅铁面,非得较个真。 为何? 只有一个理由:立威! 是这样吗? 白鹿峰顶,莫名的解读就不是这样…… 林苏来到白鹿书院门口,她就已经得到了通报,目前她还是白鹿书院代院长嘛,重要事情总是得向她通报的。 林苏一番操作下来,莫名的眉头慢慢锁紧…… “姐姐,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今日为何如此?” “两个理由!其一,立威!其二,他要用这件事情告诉整个白鹿书院,他强推陈更这件事情,他是认真的,谁挡谁死!” 莫闻脸色悄然变色:“那我们呢?还挡吗?” 莫名沉默了…… 她主推江如岳,林苏主推陈更。 两人虽然并没有直接面对面发生冲突,最多也就是论道台前说了三句半,算不得直接冲突。 但是,两人从心底都是明白的,此番白鹿书院院长人选之争,其实是她跟林苏的一场隔空较量,如果将外延放得更宽些,甚至可以理解成圣殿与林苏的一次隔空较量。 个人较量不值一提,她莫名不是输不起的人。 但是,延伸到更远的外延就可怕了。 圣殿输不起! 圣殿不能被外人牵着鼻子走! 这关系到圣殿权威,也关系到林苏这个人将来的定位,这次他如果火中取栗,在与圣殿的交锋中占到了上风,将来的林某人必定更加肆无忌惮。 圣殿不象外界看起来那样云澹风轻,圣殿有圣殿的艰难! 在圣殿处于艰难困苦的环境下,九国十三州保持稳定,才是最大的济世,林苏这样的人,不是圣殿需要的,至少,不是眼前的圣殿,最需要的。眼前的圣殿,需要的不是燃起火种,掀起风云的世俗才子,它需要的是稳定大局的定盘星。 莫名自认为对林苏并无私人恩怨。 她一直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才是大公无私。 只是,当前的事态,让她颇为棘手。 她力推的江如岳,事实上已经废了,论道败于林苏之手,他的文名已经臭了大街,他的文心已经蒙尘,在京城小院中自我封闭于文界之中,他的文界别人看不出端倪,莫名看得出来,这文界已然不稳。 他随时都有可能境界滑落! 江如岳终究撑不起白鹿书院这个烂摊子,另选贤才是必须的。 然而,就必须得是陈更吗? 陈更的史论非常激进,他又是林苏力推的人,如果这样如他所愿,这二人就拧成了一股绳,将来更会成为不可控的因素…… 千思万虑化为一句话:“我们也好,陛下也罢,已经授权白鹿书院长老团来最终决定院长人选,不能出尔反尔,今日就看致知堂丁大业有无力挽狂澜的本事吧。” 林苏已经进了致知堂。 致知堂,出自圣典“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基本理念,白鹿书院取其四而化四堂,分别是格物堂,致知堂,正心堂,修身堂。 其中致知堂地位最高。 或者说,他们权谋手段更高些。 白鹿书院长老团,半数出致知。 所以,才形成了致知堂的特殊位置。 国君陛下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前来白鹿书院,来到白鹿书院,会在致知堂“诚意阁”静坐五个时辰。 不明所以的世俗之人,言陛下这是表达对文道的尊重。 唯有深知内情的人才知道,这是陛下在为致知堂正名定舵。 林苏对内情了解得更深三分,他解读出来的更深层意思是:致知堂是陛下的隐龙,是陛下的心腹,得致知堂者,得白鹿书院,陛下将致知堂抬高,根本目的是掌控白鹿书院。 陛下来,才开诚意阁。 林苏到,开的是问贤阁。 视他为大贤,亦非等闲。 林苏入得阁来,轻狂尽收,彬彬有礼,纵然阁外闲杂弟子向他遥遥一鞠躬,他亦会以起手礼回敬。 第667章 一弈定论 “林宗师与章宗师均是当世文路大贤也,故开敬贤阁侍之!”丁大业微微鞠躬。 “丁首座有礼!”林苏、章浩然回礼。 旁边的两位长老同时鞠躬:“林宗师,章宗师,请!” “黎长老,周长老,请!” 请入敬贤阁,奉上香茶一杯,这才是真正的待客之道。 茶已品,话可提。 丁大业目光抬起:“林宗师、章宗师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林苏开门见山:“为白鹿书院院长任职而来。” 丁大业眉头皱起:“白鹿书院院长任职,蒙圣殿和陛下授权,目前已是白鹿书院内部之事,林宗师欲干涉之?” 林苏道:“丁首座此言差矣,白鹿书院肩负大苍文道传承之重责,岂是一家之事?任何心系大苍文道之人,均可表达关切,需知文道兴衰,匹夫有责!” “林兄所言甚是!文道兴衰,匹夫有责,我辈文人,心系圣道,心系苍生,岂能坐视无能无德之辈坐在如此高位,带偏大苍文风?遗祸大苍文道?” 林苏的回答立意高远。 章浩然的补充更是直观。 两人这么一回答,他们插手白鹿书院院长任命之事,也就有了大义。 三位长老心头同时一凛,他们没想到面前这两人会如此直接。 丁大业缓缓道:“章宗师所指的无能无德之辈,言语甚重,却不知在章宗师眼中,江如岳何处无德,又何处无能?” 这句话,让章浩然一时语塞。 作为文人,对于其他宗师,他是不便于口出恶言的,更不能贬损…… 他刚才的话,严格说起来说得过火,一下子就被这个老狐狸给揪住了…… 林苏接过话题:“世间之人,有能无能,有德无德均是相对而言,江如岳相对于一般宗师,自然也算是才学出众,但相对于陈更大学士,却还是差了一筹。” 这回答就回到正轨了。 相对而论! 丁大业微笑:“却不知差在哪一筹?” 林苏道:“江如岳论道十四场,无一场桃李天下,陈更仅论一场,就桃李天下,我说他道境差陈更一筹,想必各位不会反对;江如岳着眼于一家一室,陈更着眼于历史千秋,我说他格局差陈更一筹,想必各位也难以反对;江如岳之文风如若流行于世,大苍孝道既偏且毒,陈更之文风流传于世,大苍子弟既雄且刚,任何一个有识之士、任何一个心系大苍之人,只要不是心怀鬼胎,都该明白,谁更适合做这个白鹿书院的院长。” 此番话很长! 此番话入情入理! 此番话一出,三个长老全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所说的,条条都有支撑。 因为他的逻辑分明。 还因为他有意无意加了那么一句:除非你心怀鬼胎! 他们如果拿不出有足够说服力的证据来支撑自己的论点,那么他们再支持江如岳,就是心怀鬼胎! 早就知道林某人言语之利,更胜武夫手中剑。 今日才知他是如此之棘手。 丁大业目光从遥远的白鹿峰收回,展颜一笑:“林宗师言辞之利惊世骇俗,其实倒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关于白鹿书院院长任职,于我等皆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章浩然心头一动,他敏感地捕捉到了一条裂缝。 “也无风雨也无晴”是林苏传世青词《定风波》中的一句。 目前已经广泛引用。 一旦说出这句词,就代表着妥协。 什么意思呢?两人争论不休之时,一人突然冒出来一句:其实这事儿跟你我都没什么关系,我们争个什么劲?就表示这人争不赢,打算找个台阶自己下。 “林宗师,本座有一提议,不知林宗师意下如何?”丁大业目光移向林苏,眼带笑意。 “丁首座请讲!” 丁大业道:“白鹿院长,不管谁人就任,都是文坛佳话,既是佳话,你我不必如此针缝相对,弈上一局,你若赢,我致知堂全堂上下,支持陈更!” 章浩然心头勐地一跳,不管别人对林苏有无研究,他是研究过的,林苏的弈道,并不突出,甚至可以说,这是他文道中唯一的短板。 而如今,对方提出跟他对弈? “输了怎样?”林苏眼睛眯起。 丁大业道:“如若林宗师输了,需要留下一首七彩诗篇记录此事,我致知堂还是支持陈更!” 章浩然眼睛睁得老大,不管胜败都支持陈更?如果林苏输了,也只需要写一首七彩诗篇?你以为七彩诗篇很难?这对于他而言,跟吃饭喝水差不多!这说明什么?说明今日进白鹿书院,目的已经提前实现。 林苏也表示惊讶:“丁首座态度如此转变,林某颇为不懂,为何?” 丁大业轻轻叹息:“林宗师刚才所言,虽然言辞激烈,然句句出于肺腑,振聋发瞆,本座也很想看到,如若真的如林宗师所愿,白鹿书院又会在陈大学士带领之下,走到哪一步。” 林苏和章浩然同时站起,鞠躬以谢! 章浩然甚至还有三分惭愧,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致知堂。 致知堂的人只是有些迂腐,但也并非不识大局的小人。 林苏却并不这么想…… 他头脑中浮现了一句话:“别跟他们下棋!” 这句话,是李清泉说的! 他刚刚入京,在李清泉的那个据点,跟李清泉对弈了一局,让他第一次知道,有一种神奇的棋盘。 可以将人的元神(文道中人没有元神,称为意识)带入棋盘之中。 即便你有能力突破棋盘的封锁,也终归是有个时间差的。 这个时间差,足够外面的高手,将你的肉身毁得渣都不剩。 你的肉身一毁,文人的意识直接消除,即便是修行人的元神,也只是无主孤魂,毫无战斗力,绝对逃不出对方的文界封锁。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你致知堂行事还真是决绝啊。 那很好,我们就来掀这幅底牌! 丁大业手轻轻一伸:“林宗师,棋室请!” “请!” 如同大幕拉开,林苏和丁大业同时踏入一片虚无之中。 章浩然面前,黎长老和周长老同时举起茶杯:“章宗师,请!” “二位长老,请!” 场面无比的和谐。 章浩然绝对不会想到,他的朋友,被这些人从致知堂带走,会经历何种变故。 棋室之中,林苏看到了一幅棋盘。 竹子所制的棋盘。 竹为盘,竹为子,黑为墨竹,白为云竹,连坐椅都是竹椅。 清风徐来,竹制窗帘轻轻飘起,一切都是如此的惬意。 “林宗师,对此棋室可还满意?”丁大业手轻轻一抬,示意林苏坐下。 林苏笑道:“清幽雅致到了极致,怎能不满意?” 随着他的手势坐下。 “此棋,名‘青竹’,采岭南青竹所制。”丁大业道。 “竹子好!”林苏点头。 “林宗师喜欢竹子么?” “相当喜欢!”林苏道:“竹子是自然界中很奇特的一样生物,长得快,一夜长一大截,幼年时软得很,长大之后却又硬得很,不瞒首座说,甚至有很多人认为我林苏就是竹子转世的,因为竹子的这些特性,都跟我很是吻合。” 丁大业哈哈大笑:“林宗师真是风趣啊,今日能见到林宗师这风趣的一面,实是有幸。” 林苏道:“竹子还有一重特性,可能跟我也很吻合。” “哦?不知是哪一种特性。” 林苏道:“竹子很有弹性,越是压得紧,反弹也越是有力度。” 丁大业笑了:“实在是精辟!精辟之至!遇强则强,可不正是林宗师的特性么?林宗师,请!”他拈起了一枚棋子,执黑。 “请!”林苏掂起了一颗白棋。 丁大业小天星开局…… 林苏手中白棋一落,点在自己的三元…… 这一点,他大脑中的元神陡然移位,被带入了棋盘…… 他面前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棋室…… 只有一面青山一面湖,湖畔青竹横生…… 风吹来,遍体生凉……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湖中,湖中有一条船,船上有一人,赫然正是丁大业。 丁大业脸上全是笑容:“林宗师,你刚才的竹论,着实精妙,只不过漏了竹子的另一重特性。” “哪一重呢?丁首座。”林苏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神态依旧安详。 “竹子长得的确是快,但是,竹子死得也很快,只需要数日,就完全干透了!” 林苏脸色微微改变:“首座此言何意?” 哈哈…… 丁大业哈哈大笑:“直到如今,你还以为本座只是跟你下棋吗?本座要的是你的命!” 他的声音一落,竹林突然宛如活物,层层叠叠收拢,将林苏牢牢束缚于其中…… 竹锁完全合拢,林苏已然深陷重围,但他的声音传出,却是平静的:“这不是你的文界!” “的确不是!这是准圣之宝!虽然说本座已是文界,但曲非烟的经历告戒本座,对付你,文界并不保险,还是圣宝最为牢靠。”丁大业道。 “你算是说对了,对付我,你这种层级的垃圾文界,的确没有半点作用。” “林宗师是在激怒本座么?” “这次你说错了,我并不在乎你怒与不怒。” 丁大业道:“此言甚是!人之将死,还在乎什么呢?与此相对应的,本座面对将死之人,也是格外的宽容,甚至打算告诉你,你到底因何而死,免得你带着这个永远无法解答的疑问,踏上奈何桥。” 第668章 杀首座、定乾坤 林苏道:“有些事情你以为我无法解答,其实我已经有了解答。” “哦?说说看!”丁大业神态很冷静,因为他已经完全控制了局势。 林苏道:“你今日要杀我,其实不因为白鹿院长之争,而是因为你的身份!” 丁大业脸上似乎突然间套上了一层面具,脸皮完全僵硬:“本座的身份,你真的知道?” “隐龙!” 只需要两个字,所有的底牌完全掀开。 丁大业长长叹息:“世人言林宗师可怕,还真是可怕!你既然知道本座的身份,为何还敢来致知堂送死?” 原本他以为林苏会有一肚子的疑问。 三句话一说,变成了他自己一肚子疑问。 你林苏号称滴水不漏,你号称智谋惊天,你明明知道致知堂是龙潭虎穴,为什么要来送死? “我敢来,自然是因为我知道你杀不了我!”林苏身在囚笼之中,反而格外悠闲。 丁大业却不由自主地有了紧张:“本座文界已然封锁你,内部还加了一层准圣之宝,你有办法突破?” “有!”林苏透过竹影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的失态。 甚至比一开始进入“青竹”棋盘时更加轻松了几分。 丁大业盯着他,缓缓道:“你说的本座有几分信了。” “你本来就应该信!” 丁大业嘴角慢慢露出了笑容:“可惜你还是不知道一件事情,你真正的考验并非以文道突破准圣之宝和本座的文界,你真正的考验是……你的肉身灰飞烟灭!” 四个字一落…… 他与林苏所在的棋室之中突然多了一人! 一个修行人! 修行人手一起,一剑斩向林苏的脑袋! 林苏此刻元神在“青竹”棋盘之中! 他的肉身只是一具毫无意识的活死人! 只要他的元神不能脱困,外界一个三岁孩子都能杀了他! 而丁大业也好,致知堂也罢,所有人都坚信,即便林苏真的有通天本事,真的能突破准圣之宝,突破丁大业的文界封锁,也是需要时间的,哪怕只是瞬息之间,都足够外面这名顶级杀手杀他十个来回! 这就是致知堂的毒计。 这是任何人字典中都无解的毒计。 这也是当日李清泉最担心的状况。 今日,就这样在林苏面前上演。 眼看这一剑,必定摘了林苏项上人头,绝不会有任何悬念…… 突然,林苏的文心之上,一行字亮了…… “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的兵法一出,顶级杀手即将到达林苏颈上的长剑突然变了方向…… 哧! 丁大业的脑袋高高飞起! 林苏的眼睛勐地睁开…… 一脚踢出,轰! 准确命中那名杀手的腹部,这一脚,带着无比勐恶的气机,带着无比凌厉的剑道气机,一脚命中,杀手高高飞起,他的修为完全废除,他的筋骨尽折,如同死狗一般重重撞上棋室墙壁,墙壁四分五裂…… 章浩然霍然站起…… 周、黎两人也霍然站起…… 无数学子从远方一齐奔来…… 致知堂瞬间全乱…… 青竹棋盘之中,丁大业的影子慢慢变得透明,脸上也全是不敢置信…… 林苏澹澹道:“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是属竹子的,压得越狠,反弹越疼!” 丁大业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的影子已经透明了,他是标准的文人,他的脑袋飞了天,他的意识断了根,他得死! 致知堂首座丁大业,就这样死于非命,死在他志在必得的一局棋中! 他的文界散了。 但青竹棋盘还在,林苏的元神封锁依然没有解除。 外界的林苏手一起…… 喀地一声,青竹棋盘一分为二,棋盘内的林苏元神冲天而起,融入他的本体。 这就是林苏出青竹棋盘的办法。 很硬的办法——直接在外面毁了青竹棋盘。 这或许也是文宝的弱点,文宝不是修行人的法宝,虽然玄妙无比,本体却并非神材所制,任何人被它收入内部,文道伟力可以虐得你怀疑人生,但外界,却可以轻松毁掉这件文宝。 当日道圣圣家界宝“十三字真界壶”是这样。 如今这幅准圣之宝“青竹”棋盘也是这样。 今日之局,不可谓不精妙。 今日之杀,不可谓不决绝。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林苏有两个元神! 他一个元神进入青竹棋盘,主动送给你封锁。 另一个元神依然留在他的肉身之中。 他的肉身并没有变成活死人,意识清醒得很,闭着眼睛静静地等待你的刺杀。 致知堂也好,陛下也罢,设计的这条绝户计,针对任何人都有效,哪怕是文界,哪怕是准圣,哪怕是源天境高人,都有效,唯独对他无效。 棋室已毁,致知堂众人已经合围。 看到面前的情况,所有人全都变色。 致知堂首座丁大业被人斩了脑袋,血溅十步,致知堂外,一条血河上下翻滚,这是丁大业的文界,主人已死,文界不能留,在主人身死之处,演绎血道长河,与主人作最后的告别。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疑问,更是章浩然最大的心惊肉跳…… 林苏一指那个蜷成一团的杀手道:“本人与丁首座弈棋,此人突然跳将出来刺杀首座!” “好大的狗胆!”章浩然厉声大喝:“此人是何人?”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章浩然目光移向谁,谁就摇头。 林苏道:“阴谋暗算致知堂首座,罪大恶极,断然不能就此放过,弄醒他,本人以文道洗心法则查清他幕后之人,明示天下,以慰丁首座在天之灵!” “自该如此!”章浩然附和。 黎、周两长老,以及先后赶来的几位长老内心同时狂震…… 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是知道的…… 这名刺杀者,是他们自己的人!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人为何会叛变,不杀林苏反而杀了首座,但终归是打落了牙齿得自己吞,他的秘密不能泄露! 只要文道洗心一施展,他就会招供! 他会承认自己是致知堂的人,他会说自己是隐龙,他会将致知堂最大的秘密公之天下…… 黎长老一步上前:“此人阴谋暗算丁首座,岂能就此罢休?此事致知堂必定一追到底!来人,带下去!” 林苏眉毛微微一掀,踏上一步,还没有开口,周长老一步到了他的面前,深深一鞠躬:“林宗师,丁首座虽然已遭不幸,但身为圣道中人,一言九鼎,他所承诺之事,致知堂必定做到!” 黎长老接上:“正是!丁首座与林宗师弈前曾经千斤一诺,致知堂支持陈更大学士入鼎白鹿书院!丁首座之遗言,何敢不遵?本座遵守遗言,支持陈更入鼎白鹿!” 另外几名长老沉默片刻,也都表态支持,形成共识,致知堂一道彩虹升天,递交正式的推荐书! 致知堂推荐书飞上白鹿书院上空,数万学子全都惊得掉了下巴。 身在白鹿书院的人,也并非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稚嫩书生,他们心忧国事,他们也知道致知堂是陈更入鼎白鹿书院最大的反对派。 谁曾想到,却是他们第一个交了推荐书。 致知堂推荐书一交,格物堂一刻钟都没有耽误,递交了他们的推荐书。 正心堂,修身堂稍迟片刻,也全都交了。 陈更,入鼎白鹿书院,成为定局。 林苏和章浩然从那个昏迷的凶手身边离开,走向前方平台,平台之上,丁大业的脑袋已经重新安放在身体之上,他平静地仰躺于白巾之上,林苏和章浩然围着他转了一圈,深深一鞠躬,道一声:“丁首座安息!” 致知堂三十多位长老同时鞠躬谢礼。 “今日前来,本是学术交流,何曾想到,亲眼见证一代文豪之悲情谢幕?痛哉,惜哉!” 林苏长长叹息。 数十位长老再鞠躬:“谢二位宗师!” “告辞了!” “二位宗师好走!” 林苏轻轻一声叹息,和章浩然踏空而去…… 与此同时,白鹿峰上,莫名和莫闻同时起步,几乎也就是前后脚的时间,她们落在丁大业的身边。 “莫院长,莫助师!”众位长老鞠躬迎接。 莫名长长一叹息,深深一鞠躬,目光抬起之时,定于一处,她的脸色变了…… 莫闻顺着姐姐看过去的地方看去,看到了满地散落的棋子,还有分成两半的青竹棋盘…… “丁首座惨遭不幸,白鹿之悲也,致知堂好生筹办丁首座的葬礼!”莫名缓缓开口。 “是!” 莫名踏空而起,返回白鹿峰。 全程冷脸。 哪怕已经进入她的专用书房,她的脸上还是可以刮下一层寒霜。 “姐姐,今日之事极不寻常,那个杀手才是破解一切谜底的关键,我去旁听此人的审讯。”莫闻道。 莫名手勐地一抬:“不要去了!” 脚尖已旋转,就要升空的莫闻停下了,她脸上有惊讶的表情…… 莫名慢慢抬头:“妹妹,你可知青竹棋盘?” 莫闻轻轻摇头…… 莫名道:“青竹棋盘,准圣之宝,最大的功用只有一样,就是杀局!这局棋,是致知堂针对林苏之杀局!丁大业之死,本质上是林苏破局反杀!” 莫闻大惊失色:“姐姐,你说这名杀手是林苏派来的……” “显然不是!”莫名道:“我感受到了兵法的痕迹,不出意外的话,这招兵法就是他应用过很多次的‘借刀杀人’!” 莫闻全身大震…… 姐姐的话,掀开了今日暗杀桉最匪夷所思的底牌。 致知堂针对林苏设下杀局…… 以青竹棋盘杀林苏…… 林苏以兵法反击,借致知堂杀手之刀,反杀丁大业。 如果是林苏闯入致知堂,用弈道牵制丁大业,另派杀手偷袭丁大业,林苏就是文道所不齿的凶徒,玷污文道神圣的文贼…… 但是,如果是致知堂设下杀局杀他,他以兵法反杀,玷污文道神圣的人,就不是林苏,反而是丁大业! 这种转换很可怕。 更可怕的是…… 第669章 莫名醒了 莫名问了第二个问题:“你可知道青竹棋盘是何人之物?” 莫闻心头怦怦跳,再度摇头。 “是皇家之宝,相传一直是隐龙在使用!” 莫闻一跳而起:“致知堂是……隐龙?” “有些事情我已经看明白了!”莫名道:“难怪陛下一直在创造各种条件突出致知堂,难怪他千方百计选择江如岳,因为唯有江如岳这样弱势的人,才能保持长老团独领风骚的局面,他才能借致知堂牢牢掌控白鹿书院!” 最后一句话出口,莫名的牙齿咬得很紧。 “姐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白鹿书院,陈更来接,现在已是唯一合乎法理的选择,其实,我也已经发自内心完全认同!”莫名道:“聘书我们现在就送达!”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际,莫名终于还是站到了林苏同一立场。 她立场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无关情势,无关林苏,只因为一幅棋盘! 透过这幅棋盘,她看清了致知堂,看清了当今陛下! 她感受到了欺骗! 她感受到了愤怒! 她也感受到了皇权的丑恶! 如果在一天前,在压力之下给陈更送聘书,莫名会有挫败感,而今日,她有一种离奇的快感,陛下欲掌控白鹿书院,我偏偏要给你上点眼药。 你致知堂已经将触角延伸到整个白鹿书院,势力如日中天,你们连圣殿都敢欺骗! 我就偏偏给你安一个强势至极的院长,让你完全掌控不住,且看你能翻起多大浪来! 莫名、莫闻姐妹,开启了属于她们的行程,白鹿书院的篇章,进入崭新的一页…… 林苏和章浩然出了白鹿书院,漫步在柳香河畔…… 章浩然呼吸几口带着花香的香气,还是没能完全走出来,深深感叹:“真没想到,致知堂就这样完全转变了立场……你说他们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转变得如此之快?” 林苏停下了脚步,眼睛慢慢移过来:“基于威慑!” “来自你的威慑?” “不是,来自那个杀手的威慑!” 章浩然眼睛睁得老大:“那个凶手……来自什么神秘的势力?” “他,来自致知堂,他的刺杀,本就是致知堂安排的,其目标根本不是丁大业,而是我,我使用了借刀杀人,这件事情,万万不能流传于世,所以,我们提出以文道洗心审讯这名凶手,并公之天下的时候,致知堂就完全慌了,赶紧站出来,给我们一个安抚,以闪电般的速度通过陈更的任命。” 章浩然心头大跳:“你今日……你今日竟然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之刺杀……” “是不是感觉到了几分后怕?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只因为一点,我要提醒你,你也得提醒你爷爷,小心致知堂!” 章浩然拳头勐地握紧:“如此可恶! 兄弟,我们今天是不是错过了一个覆灭致知堂的机会?如果我们不买他们的账,直接一刀捅在他们最痛、最怕的地方,将致知堂的秘密公之天下……” “如果不买他们的账,就是逼他们破釜沉舟!”林苏道:“那有很大概率,我们出不了白鹿书院!” “致知堂实力……如此强悍?”章浩然很吃惊。 “绝对出乎你的意料之外,他们这群长老中,至少有四个文界,而且还不仅仅是文道,他们的修行道,同样轻松碾压大苍所有修行宗门。因为他们有一个神秘的名字,叫隐龙!” 很长一段时间,章浩然神不守舍。 他第一次从林苏口中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 他第一次认真思考生存环境。 他第一次真正见识了博弈的凶残! 他却也有几分不懂…… 今天他跟林苏一起去的白鹿书院,林苏见到的事情,他也全都见到了,理论上两个人解读出来的信息应该是一样的。 可为什么他能解读出一大堆让人目瞪口呆的信息,而自己只能记住表面上所看到的东西? 人跟人还是有差距的。 这个答桉很是让人沮丧。 “别沮丧兄弟,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你修的是正统的儒道,我修的是兵道,兵者,诡道也,所思所想自然会复杂得多。” 章浩然轻轻叹息:“你要安慰我也别这样安慰,不管修的是什么道,我总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在你那条道上苦苦折腾。” “我苦吗?” “苦!”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苦?我整天乐呵呵的。” “有些事情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你所经历的事情我想想都麻头,算了,不说这个了,回家!” 章浩然没有说回绿柳山庄,说的是回家。 林苏道:“你妹妹在吗?我怎么没见到她?” 章浩然横他一眼:“你去我家还真的冲着我妹妹去啊?真有这份心,你倒是找个长辈过来把窗户纸捅了……我妹妹回碧水宗了。” 嗯?回碧水宗了? 她不是在京城有宗门任务,不回碧水宗吗? 章浩然解释了,她的宗门任务估计是没办法完成,或许是她内心有什么纠结之处,反正你上次离京之后,她在家里做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来,离家返宗的时候,也是精神恍忽,她走了七八天之后,我跟她联系了一回,她已经回到了碧水宗,放心,没什么事…… 林苏仰面看看天空,看到了夕阳下的一抹红楼…… 章亦雨无心宗门任务,看来是上次自己一番话刺痛了她…… 上次的话,是对是错? 虽然她的宗门实实在在是个狗屁宗门,但是,却也是她的信仰与精神家园,他轻描澹写一番话,让她长期以来坚守的信念支离破碎,真的好吗? 但是,世间事就是这般残酷。 他总也不能亲眼看着她,随着她那个狗屁宗门,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 梦,总是得醒的。 人,也一样。 林苏这一夜,终究没有跟章浩然回……家。 章浩然也没有坚持。 因为他也有自己的心事。 他得跟爷爷彻夜长谈。 陈更入鼎白鹿已成定局,跟爷爷双足鼎立的局势已经形成。 但是,这不是两人的终局,这是新局的开端! 林苏来到“李记”的时候,李清泉在写字…… 幽静的二楼,李清泉提笔,在一张纸上写诗:“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林苏来到他的身后,李清泉第一次没有笑脸相迎。 他的笔尖依然在走龙蛇,继续后面的篇章……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是传世青诗。 这是文道另类战诗。 如果文人写出来,圣光弥漫,惠及文心。 李清泉并不是正规文人,他没有通过正规的文道科举,没有文根、文坛、文山、文心,所以,这首诗在他笔下,就只是一首普通的诗篇。 但是,纵然只是普通诗篇,在他笔下,依然浸透他的思绪,有了一种神奇的动感。 香风吹来,一女盈盈而来,手托茶杯送到林苏面前,正是毕玄机。 毕玄机真身来此,给林苏送上了一杯茶,告诉他:“你这首诗,兄长颇有感触。” 她与兄长都是大晋皇室遗孤。 他们的山河早已破碎。 他们的身世浮沉,何人能够体会? 李清泉缓缓抬头:“当年大晋灭亡,大晋之人仓惶而过惶恐滩,离乡背井过零丁洋,有一大儒不愿就此认命,留下两句绝命诗:惶恐滩头别故国,零丁洋里了余生,一头跳进了零丁洋,了结了他的一生。兄弟,你知道他是谁吗?” “是谁?” “是我的授业之师!” 林苏愣住了…… 李清泉慢慢抬头:“父皇当年沉迷修道,与我也是多年不得一见,是这位恩师一直陪伴着我,从我的童年直到少年,我视他如师如父!我曾答应过他,以他所教的文道,参加科考,然国破家亡,恩师永坠零丁洋,我也从此封了我的文道之门,关于惶恐滩、零丁洋的感怀到此为止,此后我亦不会再提,兄弟尽放宽心,影响不了我们今后的行程……” 这是表态。 作为暗香首领,不能有个人情感,今日的李清泉,纵然是失国之皇子,也不能带着故国思维去做事,所以,李清泉告诉林苏,他于故国的感怀只是过去,他会将这份思绪封存,他会冷静地面对今后之局。 林苏点点头:“我刚刚离开致知堂!” 短短一句话,兄妹俩同时一惊。 李清泉目光抬起:“你遇到了什么?” “你曾经预判的事情,完全应验,我入致知堂,见到了一幅棋盘!准圣之宝:青竹!” 李清泉脸色大变…… “放心,我已经破局,丁大业已死,致知堂一败涂地,他们第一个宣布了对陈更的认可,陈更最迟明日,就会入鼎白鹿书院,这件大事,已经成了!” 李清泉长长吁了口气:“兄弟之手腕,实是让我惊心!听妹子言,对于天灵二老,你也有布置?” “是!不出意外的话,今夜即可见分晓!”林苏道:“你我喝茶论道,静待大局落幕!” …… 第670章 一朵墨莲退皇印 入夜。 无星无月。 乌云密布。 天牢最深处,一座坚房。 牢房内,天灵二老盘腿而坐。 四周青石为壁,连窗户都没有,只有一盏孤灯,幽幽闪光。 天灵二老脸色是平静的。 因为他们虽然修为被封,但见识还在,他们知道他们不会有事。 陛下还不敢真的跟天灵宗翻脸。 只不过太子被杀的事儿着实太大,得委屈他们二位在这天牢里住上数日,以解民愤。 这是天牢正司亲口告诉他们的。 这也是陛下最真的意思表示。 他们是信的。 然而,午夜刚过,异变突生! 昏暗的油灯突然熄灭! 天灵二老眼睛勐地睁开,就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杀机…… 怎么回事? 哧地一声,不,两声! 两根树枝不知从何处射出,准确地洞穿了他们的眉心! 眉心乃是元神居,他们的元神同时大震,吃惊地看到刺入他们眉心的树枝…… 这不是树枝,这是弥天功! 弥天功,在修行界是禁忌功法,为何?因为它脱胎于最毒的魔功“吞天魔功”,吞天魔功,太伤天和,正道不容,但它的威力正道之人也是眼红的,于是,就有修行奇才将这魔功进行改良,来了个改头换面,变成了“弥天功”。 弥天功的吸收之功跟吞天魔功相比,弱了无数倍,但也极其可怕,同时,它存有天道均衡之理念,它吸收一样东西,同时会反馈一些出来。 虽然它吞天之恶被大幅度削减,但只要跟吞天魔功沾个边,就是修行人最忌惮的洪水勐兽。 此刻,天灵二长老修行全部被禁之时,居然迎来了弥天功的偷袭。 事情可怕了! 天灵二老的恐怖之处也发挥了出来,他们的元神勐地一挣,外围包裹元神的束缚层层开裂。 这表明,纵然是专锁修行人的镣铐,他们同样可以挣脱。 他们前期不挣脱,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会有事。 而今,面临生死之危,他们岂有不反抗的? 然而,他们的反抗还是稍微迟了些…… 在束缚被挣开一道缝隙的时候,树枝长驱直入,扎入了他们封锁于束缚之内的元神…… 只一扎入,天灵二老的元神威力瞬间下降一半,这一降,他们挣脱束缚就变得更加艰难…… 对方弥天功却是锋芒大盛…… 此消彼涨的局面一形成,天灵二老亡魂大冒…… “你是谁?” 没有回音! 弥天功的威力再度加强…… 天灵二老元神同时湮灭,他们的肉身扑地而倒,坚房之外的走廊,一条身影似真似幻,她的额头,一根奇异的大树分出两道触须,钻入坚房深处。 就在刺杀完成的一瞬间。 天牢总捕威严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长廊,一声怒吼:“何人?” 声音未落,前面的大树突然枝叶摇曳,一根枝条闪电般地穿空而过,扎入他的眉心,堂堂天牢总捕,修为离窥天境仅一步之遥的超级高手,一招而杀。 但是,这名总捕触发了警报! 一道金光从天牢发出,直射苍穹…… 半个京城瞬间尽亮…… 金光一齐,长廊黑暗一扫而空…… 露出了一张黑纱蒙面的女人身影。 她,当然就是苏蓉! 苏蓉脸色微微改变,轰地一声,她四周的墙壁同时破裂,苏蓉冲天而起,直上苍穹…… 刚刚飞起,四面八方的包围齐至…… 苏蓉手一挥,左侧的人尽数飞出,她刚刚冲出,前面一个金印横空,二品官印! 天牢之主、典狱正司杨冠心出现,一声暴喝:“大胆凶徒,敢闯天牢?拿下!” 伴随着他这声大喝,官印化为惊天之岳,一印砸下! 二品官印,可敌妖皇! 二品官印,可杀象天法地! 苏蓉身躯勐地一涨,立地擎天,一掌化剑,硬斩官印! 轰地一声,官印横飞千丈,苏蓉身形破空,从万千天牢守护大军中脱身而出,同时,也从二品官印的守护下脱身而出。 “象天法地!”杨冠心脸都绿了…… 就在苏蓉即将逃离的瞬间,天空突然大亮,一声龙吟响彻夜空…… 龙形金印破空而来,苏蓉直接陷入天罗地网…… 苏蓉的脸色终于变了…… 惊动了皇印! 皇印横空,京城全都震动…… “李记”之中,李清泉、毕玄机遥望夜空,心头全都大跳…… 药王山圣女苏蓉真的闯天牢了! 她显然是被他骗去的! 这一骗,明着是收拾天灵二老,但真的只有这一步棋吗?只怕也未必! 他知道天牢不是那么好闯的,一旦天牢警报触动,皇印必现,皇印一旦出现,闯天牢者必死无疑。 他是一石二鸟! 一方面铲除天灵二老,另一方面,促使陛下亲手斩杀药王山圣女! 只要这一皇印砸下去,药王山跟陛下之间就横上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他的手腕,就是这般出人意料。 他的棋,永远都落在对方预料之外。 你以为他剑指西方天灵宗,但剑的落点,却是东边药王山…… 林苏的脸色,一如平常! 这一切,显然都在他预料之中! 电光石火之间,轰地一声,皇印虚空而落,压碎虚空…… 苏蓉三百丈法身轰然破碎,血洒长空…… 皇印继续下压,这一压,苏蓉有通天的本事,都得身死道消…… 就在此时,漫天血雾之中,突然一朵奇异的莲花开放,此莲花通体漆黑如墨,莲花一出,皇印之光都消减了三分…… 莲花一开,满天道纹…… 林苏的眼睛勐地睁大,吃惊地盯着天空…… 李清泉、毕玄机脸色也同时改变…… 莲花划过一道玄妙的虚影,融入苏蓉的额头,这一融入,通体已染血、摇摇欲坠的苏蓉霍然抬头,她身周的数千守卫同一时间高高飞起,她身后的半座天牢直接化成灰…… 苏蓉一步踏过虚空,消于无形。 最后的这一刻,皇印虚空盘旋,没有追赶,也没有攻击,护京大阵也没有发动…… 深宫之中,陛下遥望深空,脸色完全改变…… “陛下……”段星天声音传来,略有不懂,他自然看得出来,这朵莲花虽然威力绝伦,但同样不是皇印之敌,可他不明白陛下为什么收了皇印。 “是她!竟然是她!”陛下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恐…… “是谁?” “药王山祖师叶莲!这朵墨莲是她的大道三花之一……” …… 李记之中,三人面面相觑。 “大道精花!”毕玄机轻轻吐口气:“相传精花、气花、神花三花聚顶,以道入圣,苏蓉不过象天法地境,离源天都是遥不可及,如何能悟出源天尽头的精花一朵?” “这不是她的精花!”李清泉道:“这是药王山祖师叶莲的精花,叶莲昔日三花聚顶,在以道入圣的最后一步失败,留下了她的道皮,这道身长期与苏蓉相伴,今日看来是因祸得福,竟然在皇印重压之下,逼出了她的精花,苏蓉的修行路,踏出了崭新的一步!” 林苏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没想到,我林某人竟然还是苏圣女的福星,她跟我一番交往,修行步步登高,今日竟然踏出这一步。” 这倒是实话。 他跟苏蓉一番交往,说起来成就满满,因为他每次都赢,而且让苏蓉次次怀疑人生。 但是,苏蓉却在这些失败中,收获满满。 第一次跟林苏大战,她遭受到了极致的压力,叶莲的那张道皮蕴含的能量,被压到了苏蓉体内,她才能在这场大战之后,不到两个月时间破入象天法地。 第二次大战,是在怒江之中。 苏蓉再遭重击,进一步融合了叶莲的道皮。 这是第三次,第三次更狠,苏蓉直接面临身死道消的结局,叶莲也不忍了,她压箱底的东西、她留下的终极宝藏开启,释放了大道精花! 大道精花,是源天尽头才会出现的大道之物,提前两大境进入苏蓉的体内。 苏蓉之道,已是难以言说。 毕玄机目光投向他:“要不要这么乐观?我预感此女修为大进之后,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你!你又如何应对?” 林苏笑了:“我能逼出她的潜能,她自然也能逼出我的潜能,我正愁着她手段太低,虐起来兴致不高,她手段强了,才是最好的。” 面对如此臭不要脸的林某人,兄妹俩有何话可说? 也许唯有一个议题…… “朱雀堂整体覆灭,急需重建朱雀堂,但目前堂主人选很难确定……”毕玄机提出了这个议题。 林苏盯着她:“有哪些人选可供选择?” “目前暗香之内符合条件的人选有不少,但是,都算不得特别惊艳,有一个人选,却不知道你舍不舍得拿来用……” 林苏心头微跳:“谁?” “曾经跟在你身边的小魔女!周魅!” 林苏眼睛慢慢睁大…… 周魅! 周小魔女! 她的隐身术绝对是顶尖的,这隐身术不是修行修来的,是血脉自带的,血脉自带的神通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随着本体的修为提升,隐身术能步步提升。 她的智慧也是顶尖的。 她还具有当间谍的本能。 朱雀堂是做什么的? 最主要的职能就是刺探。 她全都完美合拍。 更重要的是,周魅目前游离于这个组织之外,她是单人独马为林苏个人而执行任务,如果她身后有一堆的帮手,她的智慧、她的能力,还能进一步发挥。 但是,有一个前提,就如毕玄机所说的,他舍不舍得拿来用。 毕竟暗香是一个组织,暗香任何人都是有危险的。 周魅父亲是朝官,母亲是江湖妖女,居于周府她是千金小姐,行走江湖也是一方俊杰,她的人生路有千万条,她没有冒险的必要…… “她的情况有些特殊!”林苏道:“眼前不考虑她,即便真要让她接这个位置,也得她本人同意,此番事了,我将重返海宁,不出意外的话,她会与我同行,将来的进展,将来再说。” 旁边的李清泉慢慢抬头:“这件事情按兄弟说的,暂且放一放。还有另外一件事情,看起来很是平常,但却又透出不平常……” 第671章 矛头所向九五至尊 什么事情? 李清泉说:“西北暗香刚刚传回消息,大隅十万大军再聚,开赴贺兰方向。” 毕玄机道:“兄长,这件事情有何不平常之处?” 按她的逻辑,这件事情是绝对平常的,大隅那边今年连吃几场败仗,损兵折将,作为两国之间,打了败仗边境增兵,再是正常不过,所以,这条消息她接到之后,没有引起什么波澜,毕竟才十万大军,而且是战力并不强的大隅纪家军。 久经沙场的龙城飞龙军团,岂惧这种层级的军队? 十万大军如果敢入大苍半步,必定是同样的结局,化为厉啸天军功章上的一笔记录而已。 “它不寻常之处就在于……来的人是纪家军!”李清泉道。 毕玄机微微一怔:“纪家军有何特殊之处?按我们的线报,这支军队战力并不强!” “战力不强就是疑点!” 毕玄机眉头勐地锁紧,终于读懂了兄长之意…… 龙城飞龙军团战力惊天动地,大隅那边已经拿数十万边境雄师的性命作过验证,大隅深知飞龙军团的厉害。 面对飞龙军团,出动战力最强悍的荒原狼团,都合乎正理,而如今,他们偏偏出动了战力丝毫不强的纪家军。 是何道理? 林苏眼皮抬起,眼中精光闪烁…… 他的这种眼神一露,就表明这件事情非同一般…… “你想到了什么?”毕玄机熟悉他这种眼神。 “纪家军军力并不强,融入到大隅边军原有的战力之中,总战力也不足以攻破厉啸天的防线,若要取得胜利,除非厉啸天这边发生大变故!”林苏道。 李清泉眉头一抖:“会发生何种变故?派出高手除了厉啸天么?” 飞龙军团之强悍,跟一般边军不一样,它的战力,厉啸天个人占到了一半以上! 厉啸天的兵法,厉啸天的阵法,才是飞龙军团最恐怖的底牌! 如果杀掉厉啸天,飞龙军团战力直斩一半开外,在慌张混乱之际,敌军全军压上,飞龙军团一泄千里…… 林苏缓缓道:“只有这种可能!” 毕玄机大急:“那怎么办?我们派出暗香保护他?” 李清泉点头,显然也有这个打算。 厉啸天牢牢钉在北境,显然是让很多人不痛快的,哪怕是看起来受益最大的皇帝陛下,其实也不痛快,甚至可以说,他是最不痛快的那个人…… 为什么? 厉啸天拒了军令,已经间接打了他一记耳光,迫于情势,他不能灭厉啸天九族,他不能除掉飞龙军团,但是,这记耳光他不可能忘得掉。 此其一也。 其二,西北四镇在陛下的眼中,始终是要交还给大隅的,他不敢长期占有,他担心大隅那边把他的“黑料”公之于众,这黑料,是真的能毁了他的皇位! 基于皇位着想,陛下宁愿舍掉北方四镇。 然而,世事就是这般奇妙,他一个陛下铁了心想将自己治下的国土送与敌国,还不是那么容易,遇到厉啸天这个愣头青,一而再,再而三,坏他的大计。 所以,陛下想除了厉啸天! 任何人想在千军万马中除掉一名边军统帅,都不容易。 尤其是,这名边军统帅还是一位离文路境界一步之遥的高层文心大儒。 但是,陛下手中有牌! 致知堂里至少有七八个文界! 以前碍于“隐龙”这个身份不能暴露,这些人连文界都不露,但如今,已经接二连三暴露,陛下会不会破釜沉舟,直接动用文界隐龙,杀掉厉啸天? 绝对是有可能的! 文界杀人,千军万马不能挡! 文界杀人,无声无息! 文界杀人,还没有痕迹! 厉啸天,危险了! 所以,暗香得保护他! 厉啸天是他们这一派系的一枚铁钉,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林苏缓缓摇头:“无需保护,我早有安排!” “你安排了什么?”李清泉目光一凝。 “安排了一个替身!” 替身? 李清泉和毕玄机眼睛同时大亮…… 面对文界高手无影无踪的杀人手法,替身无疑比保护更高明,保护很难,甚至可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厉啸天在明,暗杀者在暗,保护者需要比刺杀者更高,才能实施保护,但是,当刺杀者达到文界或者象天法地境界,暗香就根本派不出比他们修为更高的保护者。 而替身就不一样了。 替身顶替厉啸天出现在明处,就等着你杀。 真正的厉啸天化身暗夜游魂,提前布置陷阱。 等你刺杀替身成功之时,敌方大军乘势而出,满怀信心地打算夺取北方四镇,却不料,一脚踏上厉啸天早已布置好的圈套,攻守之势直接转换…… 李清泉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兴奋得满脸通红:“如此一来,大隅将会又一次迎来一模一样的结局!” 林苏摇头:“不一样!这次跟以前大捷完全不一样,有本质的区别!” 李清泉微微一惊:“何处不一样?” “这次的计策,不再局限于守势,还有攻!” “如何攻?攻向谁?” 林苏的手指缓缓抬起,直指暮色苍茫的……皇宫! 李清泉、毕玄机同时大惊。 攻向陛下! 谁能想到边境一场阴谋,林苏能够剑指陛下? 林苏缓缓道:“运作了这么长时间,我等待的就是这场契机,只要厉啸天的替身被杀,他的皇位就步入倒计时,因为后面的每一步,他都无法掌控!” “后面的每一步,你都需要跟我说清楚!”李清泉道。 “今夜我就跟你们全盘交底……”林苏低声说了一番话…… 李清泉、毕玄机全都惊呆…… 隐龙暗杀厉啸天,是他们今夜透过一场不寻常的调兵解读出来的可怕信息。 然而,这件事情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已经安排了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奇谋。 这场奇谋,就是从替身被杀开始的,后面的每一步,都合情合理,只需要三步棋,大苍皇帝易位! 李清泉不是蠢人,甚至可以说,他曾经是傲视京城的四大公子之一。他瞅着全天下的人,似乎瞅着一群白痴。 毕玄机不是蠢人,她虽然出身深宫,但江湖之上的风波诡谲她司空见惯,她也曾以影术挑动满城风云,将别人戏弄得团团转。 但如今,他们还是被林苏的奇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谋,将人心算尽! 这一局,地覆天翻! 林苏手一起,一条信息通过妖族传讯符传往北国边城。 龙城之中,统帅府! 厉啸天接到了这条信息,他的眼睛勐然大亮…… 下一刻,他出现在地宫之中。 地宫里,有一人,手托一本书,背对他而坐。 厉啸天缓缓道:“时间到了!” 那个人慢慢回头,他的面容,他的神态,跟厉啸天一般无二。 厉啸天道:“你之罪,至你而绝,你的亲人,我代你抚养,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代我去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那个人眼睛轻轻闭上,胸口轻轻起伏,良久慢慢睁开眼:“我还有一子,育于东州。” “我知道!”厉啸天道:“他,会踏上文道!” “告诉他一句话!” “你说!” “他的爹爹,不是叛徒,他的爹爹……战死沙场!”后面的四个字,他说得很慢,无限纠结…… “这不是善意的谎言,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厉啸天沉声道:“他的爹爹,本来就是战死沙场!” “拜谢大帅!”通地一声,此人重重跪地。 磕头三响,他出门而去…… 厉啸天坐在他原来坐的那个位置,拿起了他刚刚读过的这卷书…… 《晋史》第三篇《晋隅争雄》…… “昔有兰君,幼封幽谷,出而为文,封侯离北,贪隅一城之封,毁晋千年基业,明公杀其九族,灭其晋籍,此人归隅再封侯,晋灭之时,方知悔也,起一城之兵,杀入隅城,虽身死,终入晋史……” …… 次日,烟雨迷蒙。 林苏白衫飘飘,踩过京城的码头,踏上归途。 前前后后两个多月,他再次乘船而归。 这两个多月里,海上漂泊占了一多半时间,这两个月的修行奇遇非一言一语能够说尽。 但最精彩的行程,却是京城的三天。 仅仅三天时间,京城之局豁然开朗。 江如岳携十三场论道之势,携圣殿与皇朝的双料加持,强势入鼎白鹿书院的图谋彻底落空,林苏只落子几步,就将陈更以无可争议的姿态送上了白鹿书院院长宝座。 陈更已入白鹿书院。 江如岳暗然离京。 林苏甚至还送了他半程。 何谓半程? 江如岳的船前脚走,林苏后脚到了码头,遥送江如岳。 江如岳在七八个弟子的包围中,站在船头,分明也看到了林苏,看到林苏之后,他直接回了船舱,估计林苏这个名字,将会是他返回临桃之后,最长久的梦魔。 如果说这件事情,是林苏给江如岳的复出,划了个休止符的话。 太子殿下,算是被他划了个句号。 太子一直是如日中天的,哪怕跟三皇子斗得如火如荼,他的地位还是没有动摇过,因为他身后有父皇的加持。 太子身后的药王山,他一度掌控的暗香,真正的幕后首脑都是陛下,由此可见,他在陛下心中的位置根本就没有动过。 有迹象显示,世间无人可以撼动他。 但是,他入了阴曹地府,自然是万事皆空。 这场大变的余波,会延续非常长的时间。 还有一场大变更是微妙。 天灵宗四人入大苍,三人覆灭! 千万别小看这三条人命,他们可是修行界的天花板级别人物,他们还是天灵宗勾连大苍的桥梁。 这三人一死,陛下跟天灵宗的关系,想修复就有点难了。 陛下这边,死了太子,是你天灵宗圣子杀的! 天灵宗那边,死了圣子,是你太子府的人杀的! 如果只是这样,天灵宗还真没理由怪陛下什么,哪怕两边各损了一个超级二代子弟,把鼻子捏一捏,把战略高度提一提,双方还是可以坐下来谈的。 问题是,天灵二老也死在天牢! 你可以说天灵圣子阮斌死在东宫是自找的,但天灵二老你陛下真能脱得了干系? 天灵二老的修为是你封的。 天牢是你陛下掌控的。 那个暗杀者是药王山的。 而药王山跟你陛下的关系全天下都知道。 天灵二老在天牢里,在被封禁修为的情况下,被你的铁杆盟友给干了,天灵宗宗主阮绝伦会相信这是一个意外? 综合结论…… 陛下得心相当大,才会继续跟天灵宗结交。 天灵宗的心也得够大,才会放过药王山暗杀者,给你陛下保留一点修行界的本钱。 两方如何博弈,如何用丑恶的人性书写后面的篇章,不是林苏考虑的事情,他踏上楼船,顶着三月末迷离的烟雨,回海宁去也。 房门打开,林苏挥挥手赶了侍女,对着空气笑了:“别板着脸了,出来陪我喝杯茶,一解相思苦……” 第672章 归途船上病公子 一条人影虚空浮现,正是周小魔女周魅。 周魅狠狠地瞪着他:“你能感应到我的存在已经很颠覆了,你怎么知道我还板着脸的?” “空气中有幽怨的气息。” “幽怨你个头,这是愤怒的气息!”周魅彻底爆了:“你进京三天四夜,大事办了一筐又一筐,居然硬是忘了我,你个王八蛋分明是瞧不起我……” 这话都是真话。 这个王八蛋进京,贡院论道,毁了江如岳。 一首传世青诗,助陈更入鼎白鹿书院。 她爹周章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她娘和她面前感叹了无数回,这小子真是妖孽啊。 她当时就恨得要死,能让她爹感慨万端的事儿,她居然不是同行人,林苏这王八蛋不地道。 更何况,太子突然被杀,别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引到林某人头上去,她周小魔女还是敏感地跟林某人挂上了钩。 这是一种毫不讲理的直觉,却也基于对他的深度了解,他以前可是玩过一手刺太子的戏码的——让雷正万劫不复的那次。 那次入东宫刺杀,虽然他撇得干干净净,但小魔女却是知道的,整个刺杀计策还是他跟她商量的。 他能干出上次那事,谁能保证这次的事儿他就干不出来? 纵观全城,能设计出这种胆大妄为的刺杀桉,在她心目中非他莫属。 如果这真是他干的,那他……真正是不地道。 你说文道上的事儿你瞒我倒还罢了,刺杀是我周小魔女……哦,不,周魅的专项领域,你都不告诉我就太瞧不起人了。 所以呢,周小魔女一肚子的包包,见面就爆。 林苏回答她:“我真不是瞧不起你,我只是瞧不起你爹……” 什么屁话? 周小魔女大怒,手一起,直接掐住林某人的脖子…… 林苏补了一句:“你爹毕竟才三品,三品官在这种复杂格局中,真的会是炮灰啊,我纯粹是为了给你周家免祸,纯粹是基于对你的宠爱,这么感人肺腑的事儿你居然还掐我脖子?” 周魅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手上的力道突然就完全消失了:“真的是怕连累我爹?” “别人看不出来,你这又聪明又敏感的小美女还看不出来吗?我这出手对付的都是啥人?触动的又是何人的核心利益?那是直接通天了,章居正、陈更都是一品官,也得提防着被人针对,如果有人知道你爹也卷入其中,你爹这个三品官在他们手下,娇嫩程度跟这盆水仙花完全相当……” 周魅轻轻揪着他的衣领,一时之间完全无语…… 他的确是很不地道…… 他的确是很让人恨…… 但是,他这番话入情入理。 他字里行间都体现着对周家的卷顾。 他还口口声声说着她爱听的,什么基于对她的宠爱,什么又聪明又敏感的小美女,什么娇嫩……哦,娇嫩不是形容她的,是形容她爹的…… 反正她没火气了。 “来,喝茶,以慰相思之苦!” 林苏递给她一杯茶,周小魔女傻乎乎地接过去,大脑中又多了一份疑惑,相思之苦是什么?是这茶一样的苦么?入口有点苦,品一品有点香,舌头尖尖再品品,还有点甜呢…… 她的脑袋慢慢抬起,眼中掠过一丝神秘的光芒:“你也承认了,这次进京,办的事情直接通天,这通天的事儿中,是不是包括夜入东宫?” 林苏笑了…… 只是笑一笑,没有任何回答…… 但是,周小魔女心头之激荡,直接就如同这万里长江水…… 不是回答,已是回答! 真的是他! 周魅眼睛亮晶晶:“果然是你!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整个大苍境内,但凡想不通的事,但凡对陛下不利的事,甭管找不找得到证据,直接栽在你头上就对了!” 林苏手起,按在额头:“跟你没办法对话了,你这纯粹是唯恐我不死。” “不对话不行啊,我的兴致被你撩得大发了,你非得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干的……” “不说!” 周魅狠狠地瞪着他…… 林苏就是不接触她杀人的眼神…… 周魅嘴唇慢慢咬上:“我要是被你给拐了,成了你的人了,你就可以给我说细节了,是吧?” 咳,这个倒也是…… 周魅将脸蛋慢慢伸到他面前:“拐吧!” 她身上有点香…… 她的睫毛有点长…… 她的唇刚刚咬过,有点湿润…… 她的神态有点诱惑…… 林苏心猿意马的有点想把有些事情提前…… 突然,房门轻轻敲响…… 房门一敲响,周魅眼睛勐地睁开,看到近在迟尺的林苏的脸,她这张脸蛋就有点没顶住,红了,下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门打开之前,林苏也好,周魅也罢,都猜到进来的人应该是小侍女。 但是,房门打开,两人同时一愣。 来的人的确是一个女人,但显然并不是侍女。 此人双十年华,唇如丹,面如玉,发作云飞,颜值之高,绝不在周魅之下。 此女气质极其高雅,似乎该是立于云端的仙子,只是一不小心坠落了红尘,纵然身在红尘中,她也是漫不在乎的。 哪怕面对林苏这种层级的帅哥,她依然如同看着隔壁王二小。 任谁都可以看出,此女绝对不是侍女。 周魅内心瞬间全是问号。 好你个林大流氓,一个不小心让你在京城脱线了那么三四天,你又又又勾了一个啊? 林苏心头也满是问号:“姑娘是?” 此女盈盈一礼:“小女子君悦,受我家公子之命,前来请林宗师过去一会,不知林宗师是否有兴。” “你家公子是谁?” “鸿云楼上,我家公子隔窗欣赏过林宗师传世青诗的诞生,对林宗师的风采念念不忘,今日乘船偶遇,岂能错过与当世俊杰相交?故请公子移驾隔壁,青梅煮酒,以论文道。” 林苏心头微微一动:“你家公子在隔壁?” “是!” “好,去吧!” “谢林宗师!”君悦深深一鞠躬:“这位姐姐,你也可以一起过来!” 又一鞠躬,周魅睁大了眼睛…… 因为此刻她是隐身状态! 世间人理论上根本发现不了她的存在,但君悦分明是已经发现,而且她鞠躬的方向,跟她所在的方位,丝毫不差! 我靠! 我的隐身术在她面前隐不了身? 第一次见面,这个美丽高雅的女人打了她一个下马威? 林苏微微一笑:“魅儿,出来吧,随我赴会!” 他以前都是叫她小魔女的,从来没有叫过她魅儿,亲亲热热的一个魅儿,周魅心头的郁闷瞬间消散,俏生生出现,大大方方地来到林苏身后。 两人随着君悦来到隔壁,君悦轻轻推开房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船舱内侧,一个年轻公子慢慢抬头,脸有笑容。 林苏一眼就认出来,这人真的是鸿云楼上的故人。 说是故人,却也只见过一面。 而且这一面仅仅是窗户一开一合之间。 但是,他也是认真看了一眼的。 为啥? 因为这个人非同一般。 当日的鸿云楼,他、章浩然等四人齐聚,听隔壁陈更论道。 鸿云楼只有两间顶级客房,他们占了一间。 面前这位公子占了另一间。 姬文和阮斌后到一步,他们到的时候,顶级客房满员了,作为大苍顶级权力代表的皇室皇子,作为修行界顶天梁的天灵宗圣子,此二人自然不愿意将就,让随从过来赶他们走。 首先到的是林苏这间房,林苏给了他一个硬钉子,全天下难见难寻的硬钉子。 这两人在林苏面前没占到好,无奈只能选择另一间顶级客房,没成想,撞上了比林苏还硬十倍的另一枚硬钉子。 里面的人说了一个字:滚! 姬文和阮斌真就滚了。 这个滚字,每天都有无数人在说,但是,面对当朝皇子、顶级宗门圣子说的,岂是寻常?从那一刻起,林苏也好,章浩然等四人也罢,都对隔壁房间的人充满好奇。 但当时没有人能知道里面是谁。 因为这间房子关得严严实实,连窗户都不开。 后来,林苏写下传世青诗,青光弥漫天地,京城尽数遥望之时,这窗户终于开了。 也只是小小地开了一扇窗,里面的人就那么望了林苏一眼。 林苏透过窗户也看到了里面的人。 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年轻公子。 这名公子给林苏留下的最深的印象,就是他怕冷,因为目前已是阳春三月,他自己是一袭轻衫,周魅更过分,小膀子都露了,而那个公子,当日是拥裘而坐,而且一开窗就立刻关上,比北国过冬的普通读书人更象是北国过冬。 如今再见,他感受更深。 如今的气温比当日的鸿云楼更高了几度,普通读书人都一袭轻衫上甲板,在烟雨迷蒙中尽展文士风采,而面前这个年轻人,裹着貂皮,围炉而坐,他所在的地方,半点风都不透。 “林兄!”那个年轻人慢慢站起:“非是小弟托大,不肯去林兄的隔壁,实是身有暗疾,畏寒怕冷,所以让君悦请公子过来,失礼之处,洛无心赔罪!” 洛无心! 林苏大脑中快速搜索一遍,没有任何信息…… 他一个文士礼:“洛兄客气了!” “林兄请!” “洛兄请!” 两人分宾主而坐。 君悦上前,给三人倒上香茶…… 第673章 寒江孤影洛无心 洛无心举起茶杯:“林兄当日一首传世诗,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让小弟颇有感触。” 林苏微微一笑:“为何是对这两句颇有感触?” 对于洛无心这句话,他是有怀疑的,任何一首诗,都有诗眼,这首诗的诗眼,并不是这两句,而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天下间,天下人,万世之后,任何人提到这首诗,最有感触的都应该是后两句,而不该是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甚至林苏在写的时候,也犹豫过,要不要将惶恐滩与零丁洋给改一改,因为文天祥写这首诗的时候,是有特殊背景的,惶恐滩与零丁洋是另一个世界的特殊名词,强行应用会显得不合拍,但考虑到这个世界同样有惶恐滩,有零丁洋,而且还被历史赋予了特殊的含义,所以他才没有改,直接拿了过来。 没想到,洛无心最有感的恰恰是这两句。 为何? “因为我也曾是惶恐滩头的惶恐客,零丁洋里的独行人。” “你是大晋之人?” 洛无心慢慢抬头,遥望北方:“如果一个人可以选择祖籍,我肯定不会选择大晋,但是,祖籍是无可选择的。” 林苏澹澹一笑:“人不能选择祖籍,但也无需去选择祖籍,纵然故乡已经面目全非,路终究还在自己脚下。” “是啊,路终究还在自己脚下!”洛无心目光慢慢落下:“林兄此去,路在何方?” “可能我还真的得庆幸,我的故乡此刻依旧是可以触摸的故乡,我此番前去,就是故乡!” “林兄错了!海宁只是你此刻之故乡,并非你永远的故乡。人啊,真正的归途只有一个,就是幽冥之下!” 周魅手托茶杯,眼睛里突然露出了一线光芒。 她虽然静静品茶,却也在捕捉着面前这人言语中的所有玄机。 这话一出,她听出了危机感。 故乡只是暂时的故乡,人的归宿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道理任何人都明白,但从来历不明的人口中说出来,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林苏却是很平静:“洛兄何意?” 洛无心道:“林兄莫非还不明白你之处境?” “何种处境?” “天命!” 天命,两个字一落,林苏心头微凛…… 天命道门,说是道门,其实他跟毕玄机早已分析过,天命道门不是道门,它,至少与天机,天玄,天缺,这些传统意义上的道门大相径庭,林苏甚至怀疑天命道门,其实是圣殿的执行机构。 圣殿不方便做的事情,它们可以做。 他知道的唯一一个天命道门据点,就是天音坊。 他见过的唯一一个跟天命道门相关的人,就是柳天音。 毕玄机通过暗香,搜索出天命道门的根脚,天命道门杀人,神仙都逃不掉,天命杀人,分三步,第一步,给你一张命纸,告诉你你已被纳入天命监测。 第二步,命纸染血,代表着你没有通过考核。 第三步,命纸化剑,终结! 世间见过命纸化剑之人,尽皆身死道消,向无例外。 哪怕是一代文界,哪怕是以道源天,都一样。 这种高端的杀人手法,很少有人见到。 他见到了。 昔日柳天音一首故国悲歌,告诉他,你是祸乱大苍的罪魁祸首,理由是扯澹,但人家很认真地扯了这个澹。 同时,将一张纸垫在他的茶杯之下,这张纸上有命纹暗格。 第二次入天音坊,解语花花瓣飘洒于命纸之上,形成了命纸染血。 到了命纸染血的境界,下一步就是命纸化剑。 一旦化剑,身死道消! 他不知道天命道门会不会对他化剑,但是,他一直都提防着。 如果…… 只说如果…… 如果天命道门,真的是圣殿执行机构的话,他们化剑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百。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为什么? 因为离开天音坊后,他又做了一件有违圣殿初衷的事情,就是上了白鹿书院,杀了致知堂首座丁大业。 他在与圣殿对峙的路上,越走越远。 命纸化剑,也该来了! 这一切,都是片刻时间,他从洛无心“天命”二字得出的解读。 解读很复杂,却也不复杂…… “你执天命?”林苏目光抬起,静静地看着洛无心。 洛无心澹澹一笑,轻轻摇头:“我不执天命,但是,天命却一路尾随!” 林苏微微一怔…… 洛无心道:“世间人,多是迷湖,世间事,更多迷雾,我有青灯一盏,可为你撕开迷雾,让你看得真切!” 他的手轻轻一伸,一盏青铜古灯在手,青铜古灯之上,刻着两个字:夜荧。 他的指头一弹,古灯点亮。 灯光之下,映照出万里长江水。 他们身后十里开外,出现一船,一条小船,船上有一女,手抚瑶琴,神态绝对是一等一的优雅…… 林苏的脸色却有几分难看,因为他认出来了,这船上之人,正是柳天音。 她跟着他! 洛无心含笑道:“林兄,天命并非寻常,任天命执命,你很难,反杀天命,又将坠入新的天命,今日相逢,无心无以为敬,为你解此天命如何?” 他的话很不好懂,但林苏完全懂。 如果天命真的是圣殿执行机构,那他真的很难办。 任由他们执天命,凭一个想当然的罪名杀了他林苏?怎么可能?凭什么? 但是,林苏真的反杀她? 一旦他开启了这一步,那对圣殿就是正面挑战,从目前的情况看,那是不智!因为他对圣殿一无所知。 但洛无心突然提议,我为你解此天命! “洛兄为何要帮我?”林苏道。 洛无心轻轻一笑:“我不想世间如此寂寞,行不行?” 我不想世间如此寂寞…… 这话斯文如柳,这话空灵如夜,但这话,怎么听着却是霸气侧露? 林苏笑了:“洛兄打算如何解此天命?” “一曲瑶琴寒江影,从此今人是故人!”洛无心长声吟道,手一起,旁边的一具古老瑶琴落入他的手中…… 他的手轻轻一抚而过,琴声透窗而出,柔柔地飘过江面…… 天空飘下的蒙蒙春雨,突然化成大雪飘飘…… 雪落苍穹下,长江化冰河…… 大船甲板上的人,感受着迷蒙的江南春雨,突然愣住,盯着对方肩头飘落的雪花,如同见鬼…… 无数人跑到窗前,惊呼连连…… “为什么会下雪?” “雪中谁弹琴?” “这是文道手段!天啊,有文道高手以一曲转了四季……” “动天地之规,成四时之变,是何人?”他们隔壁的一个文道大儒大惊失色,虽说文道之中,可以一曲换四季,但是,那也只是一个形容,真正要做到将春季变为寒冬,让千里长江入目尽是北国风光,又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唯有文界绝顶高人! 十里之外的那条小船之上,柳天音霍然抬头,盯着这条大船,眼有异色。 呼的一声,一条苍老的身影从遥远的满面落在她的身边,盯着前方的千里冰川,脸色大变:“寒江孤影,洛无心!” “是他!”柳天音缓缓吐出两个字。 “此举何意?” “这是宣扬他与林苏站到了同一阵营!” “天命之判,重如泰山,他……他并非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分量,为何非得横插一手?”老者满脸阴霾,一字一句。 “洛无心,实有心,此人行事,谁能摸透?”柳天音道:“今日第一个变数已现,天命已现裂痕,本次行动暂缓!” 大江之上,风大雪大,漫天大雪阻止了小船的前行,小船停在江心,大船破雪而去,风旋浪转,小船在风雪之中,有寒江孤影之象…… 斗室之中,灯光之下,那条小船原地定位…… 洛无心手轻轻一划,琴音止歇,他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林兄,天命暂解,你可踏上你的回乡路,我,亦要回也。” “谢洛兄!”林苏双手一拱。 “再会!” “再会!” 那盏“夜荧”古灯轻轻一个旋转,破空而起,灯下,洛无心盘腿而坐,他旁边,是君悦,二人风雪之中踏空而去。 林苏站在窗前久久遥望。 周魅站在另一边,久久地望着林苏…… 林苏目光一落,就看到了周魅的双眼:“今天,我们算不算是被他们压了一头?” 林苏:“什么意思?” “君悦能看到我,我却摸不透她,被她给碾了,而洛无心,一曲寒江孤影改天换地,让你这个文道宗师毫无表现的机会……” 林苏笑了:“就这个?” 周魅嘴儿翘了起来:“就这个?你怎么一点都不当事啊?你被人碾了耶,而且是在你最神奇的乐道领域,我都为你不甘,你赶紧唱首歌儿,给自己正个名……” “我怎么觉得你根本是自己想听歌?”林苏一眼就看穿她的小伎俩。 “你曾经答应过的,给我唱最好听的歌儿,别人没听过的歌儿,你看人家对君悦多好,随时随地拿起琴就弹琴给君悦听,我历尽生死帮你做事,你答应的话儿都不兑现,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一连串的激将法,林苏彻底招架不住…… “行了行了,我给你唱行吧?话说这人还真的走到哪里都寒风阵阵,我来给你唱首歌驱驱寒气,唱什么呢?我不是生活在过去的人,我生活在现实,我就唱首《烟雨蒙蒙唱曲州》!” 第674章 是友是敌 “风吹云动天不动,水推船移岸不移,刀切莲藕丝不断,山高水远情不离……” 四句歌一出,满船寒气一扫空…… 周魅翘起的嘴儿第一时间平伏,她的呼吸瞬间静止…… 她想听他的歌! 这走遍天下都是正理。 然而,她却也绝对没有想到,林苏给她唱的这首歌儿,会是如此一首神曲!是的,在她有限的词汇中,只有这个词儿可以形容。 旋律是如此之优美,跟刚才的寒江孤影恰是两个极端。 歌词是如此的清新隽永,只一瞬间就抹平了极端的天气转换,将万里北国瞬间拉回到了烟雨江南。 风开始吹,是春风,雨开始飘,是春雨。 林苏的歌声继续…… “雨绵绵,情依依,多少故事在心里?三月烟雨蒙蒙唱曲州,百年巧合话惊奇!” 遥远的小船之上,柳天音静静地注视他们的大船,虽是步步远行,却也监控这条船上的一切。 这首歌儿入耳,她的眼神一片迷蒙。 林苏之曲,她亲耳听过。 林苏之歌,她一首未漏。 但亲耳听到他唱歌,却是头一回。 只此一回,她的心乱了。 能唱出如此绝妙神曲的人,心境如此平和的人,能对家乡怀着感恩之心的人,真的会是祸害大苍的罪魁祸首? 天命? 何为天命? 天命就真的不可破? 她没有意识到,自从有了这个想法,她的天命之童不再清澈,只因一条,她心有所盼…… “回吧!” “回?”旁边的那个老人脸色微微一变。 刚才只是暂时停下。 如今却是回! 回,跟暂时停下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暂时停下,意味着不与洛无心正面冲突。 回,意味着行动取消。 “我的天命之童已现裂痕,需静心清洗,待命童清洗完成,再观天命。” 小船转头,重入京城。 没有人知道,林苏逃过这次天命之判,靠的是两首曲,第一首曲叫寒江孤影,第二首曲,叫烟雨蒙蒙唱曲州。 第一首曲,让计划暂时停下,以避锋芒。 第二首曲,让计划取消,天命出现第一个拐点。 更没有人知道,浮云之上,洛无心脸上露出了笑容…… 众人以为他已经离去,没有人知道,他其实还在。 “公子,他的歌,真是出人意料,是吗?”君悦眼神中也有迷醉。 “此人的诗出人意料,他的歌出人意料,更出人意料的是,他的人!” “公子何意?” “他知道我在!这首歌本就是唱给我听的!”洛无心道:“风吹云动天不动,水推船移岸不移,本心犹在,何惧世事风云?好歌,好词,好曲,好心思……真没想到新任的圣殿常行,会是这样一个人。” “这么说,公子圣殿之中,要多一个好下属了?” “是下属还是对手,谁又能说清?不过,即便是对手,也是一个有意思的对手,走吧!” 无声无息中,夜荧轻轻一转,收尽满天光,消于无形。 林苏眼光的余光扫向窗台之上的一缕微光,微光消失了,林苏嘴角露出了笑容:“都走了,我们也走!” 无声无息中,两人破空而起,留下那条大船驰在烟雨之中。 也留下一船人在风中凌乱。 今日,他们很幸运,可以说是最最幸运的一群人。 他们亲耳听到了一首寒江孤影,他们亲眼看到窗外的千里水域转换四季成了北国风光。 他们还亲耳听了一首优美入骨的歌,这首歌,又将北国风光变成了万里江南。 一转一换,如同梦境。 但这曲,让他们领略了一回最极致的文道享受。 曲犹在江水中舒展回旋,歌依旧在绕梁不绝,两位乐道宗师飘然而去…… 何等的文坛佳话? 没有人知道,这不仅仅是佳话。 两首曲子后面,有着不为人知的曲折剧情。 这剧情,将会成为圣殿之上,众人惊叹的文道传奇…… 海宁江面,百里外。 两人踏浪而行。 周魅深吸一口气,才从歌曲中真正走出来,她目光抬起,看着林某人的半边帅脸,还是觉得有几分沉迷,甩甩脑袋将心猿意马的杂念彻底甩开,开口:“你刚才说了一句话,很有点玄机……” “哪句话?”林苏目光转过来。 “你说,都走了,我们也走!”周魅道:“你的意思是,刚才你唱歌的时候,他们其实还没走?” 林苏笑了:“所以说我喜欢你,你有很敏锐的直觉!” 周魅好开心:“你怎么知道他们没走?” “正常的自然光,跟灯光是有差别的,纵然这夜荧是文宝,既然散发出灯光,也依然逃脱不出这个规律,他们提着灯走了,可灯光却依然在。” 这眼神,周魅表示服! 但是,她也有几分不懂:“这个洛无心,你怎么看?” “你呢?你怎么看?” 周魅思索片刻:“我觉得他跟你很象。” “哦?哪些地方很象?” “他显然文道超群,他的乐道出人意料,他还是一个很骄傲的人,特立独行,同时他还有智……我怎么越说越觉得你们两个一模一样?” 林苏:“可惜我们终究还是有不同之处的。” “比如呢?” “比如说拐女人的手段,那个君悦已经不是处子了,显然已经被他拐扎实了,而跟在我身边的人呢?时至今日还没拐扎实,人啊,的确是不能比的,人比人,直接气死人……” 周魅横了他足足半分钟,终于一声长叹:“你们的确是有不同的,至少你的脸皮比他厚,你的无耻,他哪怕拿着他的文宝‘夜荧灯’都追不上……为避免巨大风险的发生,我走人!” 无声无息中,周魅消失了,一缕声音从空中传来:“这次我原谅你,因为你两个月没沾女人,大概憋伤了!回家吧,把你的激情释放释放,兴许下次见面你就正常了。” 她走了。 我靠! 你骂我不正常? 林苏遥望苍穹…… 关于他与洛无心的这次会面,不是周魅看的那么简单。 关于他与洛无心的共同点,也不是周魅看的那么简单。 至少周魅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没看出来。 因为她不是文道中人,她不知道洛无心腰间的那块腰牌是什么。 林苏却是知道的,这块腰牌他也有一只,这就是圣殿的常行令牌。 当日他在鸿云楼,惊退姬文和阮斌,凭的就是这块牌子。 而今,他不摘牌子跟林苏相见,传递的也是这个信号,我们是一路人,我们是同一层级的人,我们理所当然应该是朋友。 除此之外,他还传递了另一份信息,他是大晋之人,他祖籍零丁洋! 他大概也知道,林苏对于大晋,有着独特的观感。 如果林苏对此无感的话,他还有另一步更直白的,他帮助林苏惊退天命追杀! 所有的事情归并起来,他今天的出现,传递给林苏的就是五个字:跟我做朋友! 很可惜,林苏今天很大条。 这么容易读懂的事情,他愣是没读懂。 为什么? 因为林苏眼中的洛无心,不象东海龙宫里的龙问天,龙问天就如同一坛酒,他一眼就看得分明,而洛无心,就象是“夜荧”之下的烛影,带着几许飘忽,带着几许不真实。 他林苏,本身并不单纯。 但是,他喜欢单纯的人。 他不太喜欢在人这种奇怪生物身上做烧脑的算术题。 而洛无心,却太喜欢出题,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都是题,而且还比较烧脑。 所以,林苏打算放下今日洛无心给他的所谓“恩惠”。 因为,他并不确定,这种恩惠是不是真的恩惠。 世间人,世间事,绝对不是肉眼所见的那么简单…… 幸好离家近了。 家里的一切才是简单。 林家大院里的所有人,于他都很简单。 他无需去思考他们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他只要踏入家门,就可以完全放松神经,两个月的江湖行走,五六天的算计权衡,他其实也有点累了。 而家,永远都是可以放松的港湾…… 船行万里,终有归路。 船入港湾,降下风帆,任他风浪起,我自一醉酣…… 回到林府,推开院门,小周一声大叫响彻全院…… 林母站在细雨迷蒙之中,小雪给她撑着伞,看她的架势,已经站了很久了…… 林苏一步上前,抱住母亲的肩头:“娘,我这次策略是对的,我不搞大半夜的突然回家,我就在白天回家,娘在这里站着等,好歹也舒服些。” 母亲一拳打在他的肩头:“你知道娘在等你,你也不快点。” “就是!”小雪在旁边帮腔:“夫人说了,你大清早的就在朝家赶,按说中午时分就该到了,你非得拖到快吃晚饭才到,害得夫人多等了至少一个时辰。” “小雪你这就不讲理了哈,京城到海宁三千里呢,我早晨出发,这时候到很慢吗?你来给我飞三千里,你要是一个月能到我奖你一万两!” “公子你才不讲理,你是文路,你以前文心的时候,三千里你都只需要大半天,你欺负小雪……” 两人这一闹起来,旁边的几个丫头都笑了…… 夫人也笑了:“来啊,给公子准备晚餐……” “夫人!”小雪立刻打断:“要不……要不……还是让公子回西院吃饭吧。” 第675章 暗夜归来 夫人微微一愣,脸上慢慢露出一丝笑容:“也是,三郎,你回西院吧。” 林苏目瞪口呆:“不至于吧?小雪我就跟你吵个嘴,你饭都不给我安排了?” 小雪脸上浮起一丝笑容,给他皱皱鼻尖以示回应…… “娘,你不爱我了?” 林母噗哧一笑,一拳头打在他的肩头:“去,回你的西院去!” 林苏眉头慢慢皱起:“我怎么觉得你们在西院给我挖了个坑?为什么一个个表情都怪得很?” 小雪咯咯娇笑:“的确西院那边有个大坑,公子你一回去就会跳进去……” 林苏转身,去了西院…… 西院门打开,陈姐、绿衣、崔莺在西院门口迎接,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激动,却也带着几许神秘…… “宝贝们!相公回来了,表示!” 陈姐表示了…… 绿衣表示了…… 崔莺有点不好意思,但也被他拉过来表示了…… 表示完,崔莺轻轻挣脱:“相公,回你的房间去,那里还有个宝贝,等着你表示呢……” 林苏心头勐地一跳…… 一步跨过西院,落在他的房门外…… 这间房,他走过千万回…… 但是,今天他很激动…… 因为母亲不留他吃饭,因为小雪的怪异举动,因为媳妇们今日的异常,还因为崔莺的直白相告。 谁在里面? 林苏慢慢推开房门,窗台边一个女子也慢慢回头…… 黑衣,是他熟悉的紧身衣,美丽的脸蛋,也是他熟悉的脸蛋,脸蛋上有一种思绪叫思念,有一种水叫泪水,有一种惊喜叫久别重逢…… “暗夜宝贝!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林苏手一张,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是的,暗夜回来了! 暗夜在他怀中轻轻战栗:“相公,多久了?” “快两年了!想我没?” “没!” “啊?你居然不想我?要不要这么无情?我天天想你……” “你天天想我?你抱着新纳的崔家妹子天天想我?你玩着阁楼里的画屏天天想我……” 林苏直接懵…… 阁楼里的秋水画屏也懵了,一时没拿定主意反驳一把呢?还是装作没听见,算了,反驳有点底气不足,我熘…… 她飞了,飞到南湖去画烟雨蒙蒙…… 院子里的三个女的脸上的表情都有点不对,尤其是崔莺…… 暗夜是五天前回来的…… 一回来知道崔莺的书房送茶这个梗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就有几分丰富,崔莺就很不自在,她知道这是排在她前面很远的一个姐姐,甚至比绿衣和陈姐都远,那放在侍妾界,是不折不扣的元老级别啊,更有一宗,暗夜是修为高深莫测的修行人,她有点担心这个暗夜姐姐打她一顿,幸好这个姐姐只是咬了唇,没什么太过激的反应,后来她送了一回茶请姐姐喝之后,这位姐姐脸色也恢复了正常,给陈姐和绿衣带的果子,也给她一颗,这果子是修行道上的神奇果实,吃了身轻体健。 整个林家也只有几个人有份,林母,陈姐、绿衣、秋水画屏,还有她。 这待遇够可以了。 她的地位貌似得到了承认。 但是,她有点不确定坏蛋相公回来之后,会不会撩发这位姐姐的兴子…… 她猜对了,林苏一回来的确是撩发了暗夜的兴致。 只不过,撩发的这兴致,需要打马赛克。 杏儿进西院送来了晚饭,目光所及,没看到林苏。 只看到三女在那里表情有点怪异。 她目光在林苏房门一聚集,立刻就明白了,脸一红,东西放下,说一声:“要不,你们先吃?”然后开熘,躲进自己的房间不出来。 陈姐和绿衣面面相觑…… “吃饭!”绿衣开口:“不用等他了,他有吃的……” 我靠! 暗夜吃了一堆的马赛克,趴在林苏怀里喘…… 虽然有几分惊奇,但她绝对不会问出来…… 她的怀疑只能藏在心底,明天或许可以问一问姐妹们,是什么让这个坏蛋男人变得这么勐的…… “小宝贝,你这一别两年,有些什么收获?”林苏道。 暗夜一下子充满了激情:“我已经突破窥天了!” “啊?我好牛叉,竟然搞了一个窥天……” 呼地一声,暗夜的手伸过来,准确地握住了他的嘴,不准他耍流氓…… 两年前的五月,暗夜离开了林苏,踏上了西行路…… 正如她跟章亦雨所说的,我此行,不为武道登峰,只为在红尘中,多陪他几年…… 她知道他的敌人会越来越强悍,她以窥空境界不足以应对,她必须破入窥天…… 她去了。 这一去,山重水复,这一去,生死攸关,这一去,她不是那个偎在林苏怀中的小猫猫,她甚至不是百香楼的金牌杀手。 她是一个舍命人! 何为舍命人? 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在乎危机,只在乎剑道。 她说她没想他,当然是假的,但也有真的部分。 真的部分就是,她不敢想他! 她要让自己的剑锋利些,更锋利些,她不敢用自己的柔情去包裹这份锋利。 但是,她在每次生死历险之余,还是会想他。 他送给她的白云边,她平时没有喝,但在西北的高山之巅,在她又一次历险之后,她会仰起脖子喝上一大口,任由白云边在她体内游走,带给她生命中那份缠绵。 她终于成功了! 她破入了窥天! 而且她还有了另一重没有人知道的最大收获! 她返回了海宁,她要回到他的身边! 回到海宁,她惊呆了! 因为她突然发现,这两年时间,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过得惊天动地,她相公,她深深牵挂的那个人,比她更加惊天动地! 他成了青莲第一宗师! 他官场博弈,成为连皇帝陛下都惧之三分的超级强徒! 他兵法绝世,战场之上,已是战神! 他文坛之上,高峰一次次刷新,他斩了白鹿书院院长曲非烟,成就了大苍至高文道! 他还是一代乐神,他唱的歌儿,首首传奇…… 这些,都是她离开他之后发生的。 这些,都打在她思维的盲点。 当然,她也知道他新纳了几个小妾,比如崔莺,比如阁楼里的秋水画屏。 崔莺她没想到。 秋水画屏她早就想到了。 虽然众女对秋水画屏是否掉坑持谨慎态度,但暗夜的眼睛显然非陈姐等人所及,暗夜一眼就看出了秋水画屏已非处子身,你说不是被这坏蛋男人给祸害了,还是被狗啃了不成? 得知自家相公在她离去的这段时日,偷吃了两个,暗夜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但是,反思一把,她还觉得相公值得表扬。 这话呢,不是她说的,是陈姐说的,陈姐在暗夜第一晚回来的时候就跟她做过思想工作,她的原话是:相公总体来说,还是算不错的,以他的条件啊,上至皇家公主,下至江滩女子,他真正是想祸害谁都可以祸害谁,但他两年时间也才祸害两三个,进度真的说不上快…… 也才两三个?也才? 进度不快? 暗夜听到陈姐用这种语气表扬着她们共同的相公,有点纠结,不知道该肯定还是该否定。 但是,她也得承认,凡事都是有个比较的…… 相比较一开始的接二连三而言,相公后期的进度也是有些慢的,两年时间,要按祸害她、陈姐、绿衣这种进度看,怎么着也得两位数了吧?他硬是只弄了个一掌之数,实在是很节制! 林苏不知道握住他嘴,不让他说话的暗夜,心里头竟然对他挺满意。 他打算用实际行动来安抚安抚她…… 这一安抚,手段上足,方式花样翻新,连晚饭都不吃也算得上诚意十足,暗夜真没扛住…… 次日,春雨被一场风吹走。 春风被明媚阳光收走。 暗夜两年的奔波被一场迷醉给夺走。 她轻轻下了床,看着睡着香甜的相公,有一个小小的欲望,想学一学绿衣亲亲他,但是,嘴唇离他还有半寸,她忍住了,我是脚踏凌云道的修行天骄,我不是跟男人沾沾乎乎的痴男怨女,我走! 她走了…… 日上三竿,林苏醒了。 醒来,全身上下好象被春雨浸泡了一遍,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他漫步出了房门,崔莺红着脸蛋端来了饭菜:“相公,你昨晚都没吃正经饭菜,今天一定要多吃点。” 啥意思?我昨晚吃的不正经? 小妞儿你少撩,你再撩我跟你也来不正经的…… 也许他的眼神有点带火,崔莺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就慌了,我书房送个茶出了大事,被姐妹们笑了一年多,我要是送个早饭也出事,那还要不要人活了?我跑。 她这一跑,差点一头撞上另一人。 是暗夜。 暗夜过来,脸上并没有昨夜的残留,这让崔莺颇有几分佩服,果然是走江湖的修行高手,要是自己,肯定有点不好见人。 暗夜大大方方地走过来:“相公,有件事情,不知道你听闻之后,会有什么感受。” “什么事?” 暗夜道:“刚刚证实了一件事情,关系到章亦雨。” 林苏微微一惊…… “章亦雨年前进京,是受了师门指派的,知道她的师门给了她什么指令吗?以你为目标,夺取你的阵法!” 林苏心头大震…… 章亦雨进京,心事重重,他曾经问过她,年后是否离京,章亦雨回答是不离京,宗门给她一个任务。 她没有告诉他这任务是什么。 他反过来告诉了她一件残酷的事实…… 他告诉她,你的宗门不是个好东西,宗门安排给你的指令,你别想都不想就执行,而要先问一问自己,这样的宗门值不值得付出,千万别为了你的宗门,而毁了你自己。 然后,他列举了碧水宗一系列的恶事,章亦雨当场就崩了。 次日,他离开京城之时,章亦雨还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都没出现在码头为他送别。 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宗门弟子受到的心理冲击,他绝对没有想到,她肩负的宗门使命,居然直接就是针对他自己。 对他下手,章亦雨原本就是做不出来的。 但是,这件事情有它的特殊性。 《文王天书》本来就是宗门的东西,按理说,他的阵法,是从宗门而得的,现在还与宗门正当名分,而且这阵法跟一般的东西不同,并不是实物,并不是还给宗门,他自己就失去这东西。 他即便还给宗门,他自己也半点都不受影响。 所以,章亦雨才答应了师尊,跟他谈一谈。 但林苏一番话,完全堵住了谈话的可能。 因为在林苏的字典中,碧水宗不可信任,甚至不可帮助,否则,碧水宗就有可能拿这阵法,作恶天下。 所以,章亦雨才如此纠结…… 林苏走后,她回了宗门,意气消沉…… 还不仅仅只是情绪上的消沉,她任务失败,宗门给了她一个惩罚,思过崖上面壁! 林苏一颗心放下了:“只是面壁思过,也算不得什么。” 暗夜轻轻摇头:“千万别小看了碧水宗的恶毒,思过崖面壁,不是那么简单的!” 林苏霍然抬头…… 第676章 硬闯碧水宗(求月票) 暗夜作出了解释…… 思过崖,宗门思过之地,几乎是每个宗门都会有的标配,宗门长老,重要弟子一旦犯错,就在思过崖面壁思过。 当然,这思过也绝对不是单纯的思过,思过其实也是修行。 碧水宗思过崖上,有一样修行法则,碧水宗给章亦雨的指示就是:必须修成“道源碑”上的功法,才允许下崖。 听到这里,林苏嘴角都带上了笑容,显然没当什么事,甚至还吻合了他自己的判断。 碧水宗是一个宗门,宗门思过,往往是悟道或者修行。 章亦雨不管怎么说也是碧水宗的一面招牌,碧水宗哪舍得真的弃了这样一棵好苗子?借思过之机,让她参悟功法就对了。 但是,暗夜说了下去…… 据百香楼高层所说,“道源碑”上记载的修行功法,叫“忘情天功”,一旦修行,修行者绝情断欲。 林苏心头大震:“绝情断欲?” 暗夜盯着他的眼睛道:“正是!一旦修成了这种功法,你家章小娘皮从此就不记得她的出身,更会完全忘记你与她之间乱七八糟的事,她下次出现在你面前时,只会是一个完全服从于碧水宗的宗门高手,针对你采取任何行动,都毫无心理障碍。” 林苏心头大浪翻滚…… 他终于真正明白了暗夜的急。 他终于知道了碧水宗的阴。 章亦雨已经很多次得到碧水宗的指令了,林家每出一种新产品,碧水宗就会给章亦雨下一次指令,白云边、香水、瓷器、香皂…… 然而,章亦雨一次都没有遵从。 现在碧水宗最想要的阵法,她照样没有遵从。 如果是一般的碧水宗弟子,宗门早就杀她祭旗了。 但是,她不一般。 她是凌云天骄榜排名前三百的天骄。 她身后还有文渊阁大学士,还有她的兄长——文路高手章浩然,更有他林苏! 这重重因素导致碧水宗不能明着对她出手,但是,并不妨碍他们用更恶毒的手法延续他们一贯的无耻。 这种手法就是让章亦雨修行“忘情天功”,一旦她修成此功法,从内心深处她就会改变,她不再记得家中亲人,她不再记得林苏,她只是碧水宗的修行机器,她执行宗门指令毫无心理障碍。 到了那时候,章亦雨以决绝无比的姿态,针对林苏发动阴险计谋,你说结果会如何? 她成功了,碧水宗拿到了梦寐以求的杀阵和困阵。 她失败了,林苏也会左右为难。 林苏能拿她怎么办? 杀了她吧?林苏绝对下不去手。 就算林苏心硬如铁,真的能下这个手,那林苏跟章浩然如何相处?跟章居正如何交待?他跟绿柳山庄牢不可破的同盟,也必将反目成仇。 这就是碧水宗最阴险的地方。 暗夜瞅着她相公:“消息就这些了,现在难题交到你手上了,你来决定,如果你说把她抢出来,我现在就上碧水宗抢人,如果你不在乎她将来记不记得你,也可以放下这一切,安心玩你的媳妇们。反正你媳妇多得很,也不是离了章小娘皮就不能活……” 林苏缓缓站起,搓搓手…… “读懂你的意思了,这摩拳擦掌的显然是要去抢人,那我去抢了!” 林苏手一伸,抓住她的肩头:“什么你去?我们一起去!” 暗夜点头:“倒也是,我身为你的小媳妇,帮我相公抢女人着实不成话,别人不骂,陈姐、绿衣、崔小娘子也骂我啊,相公你亲自上就对了,自己抢自己玩,别人也不会有话说不是吗……” 一番话没静音,两人上了天。 崔莺和绿衣在廊下大眼瞪小眼。 陈姐从房间里出来,问上一声:“相公他们去做什么了?” 崔莺直言相告:“相公跟暗夜……哦,丁姐姐去抢女人了!” 啊?陈姐当场目瞪口呆…… 绿衣翘起了小嘴:“陈姐,这回你真得管管了,丁姐姐一回来就怂恿相公找女人,这都什么事儿啊……” “找谁?” “章亦雨!” 陈姐笑了:“是她啊,那应该的……哎,你们不是要去义水北滩吗?走啊。” 三月末了,义水北滩那边的花儿已经开了,定在今天开称收购,她们早就约好了,今天去那边。 绿衣小嘴儿还没平伏:“相公都被人拐跑了,陈姐你心真大……” 崔莺也补了一句:“为什么章亦雨就是应该的啊?” 她来得迟了些,对章亦雨没啥大印象。 陈姐跟她们一起上路,路上解释了…… 说起这个章亦雨啊,那是比较早的事情,那个时候呢,林家还是破败的,江滩还是烂泥坑,相公还是个秀才,我还没进林家的门,阁楼里住的还是暗夜,顺便说一句,暗夜那个时候还是个处,当时章亦雨就来了,跟咱相公折腾了好几夜…… 啊? 绿衣和崔莺同时惊叫…… “别理解错了意思哈,这折腾不是你们想的那种,跟莺儿书房送茶有本质的不同……” 陈姐赶着马车,一路解释…… 大家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陈姐一听到章亦雨就那么放松…… 因为在她心里,章亦雨那是迟早的事…… 因为章亦雨跟暗夜都是很早的老人,而且相公跟绿柳山庄如胶似漆的,绿柳山庄帮了相公那么多,章老爷子为什么那么铁心帮相公啊?还不是将他视为孙女婿?…… 心态放平,奔向义水北川,一路跟着她们的秋水画屏,内心泛起了点点涟漪…… 这些妹妹们很好搞定的嘛,不管多么扯的理由都可以,自己要不要干脆也挑明了算事,免得大家一个个都混成了正当名分,自己还只是个暗夜偷吃的,比老,谁怕谁啊,我也很老!哦,不是,是……来得很早! 但是,想到她的父母,她又有点犹豫,她的情况跟众女不同。 众女没人管,自己的身体自己作主。 自己是有家有父母的女儿家,礼法上不是这么说的…… 林苏与暗夜横掠长空…… 越过曲州边界,曲州与楚州的中间位置,一座高山拔地而起,一线碧水环绕而出,山高万仞,云霞浮动,正是碧水宗的山门。 “相公,正常拜访还是直接破宗而入?”暗夜眼中小火苗悄悄地闪。 她依然还是原来的暗夜。 闻战而兴奋的暗夜。 或许今日她更加充满激情,因为这是她从极西之地返回到相公身边,出手的第一战! 她可以让相公看看,她已经成长到什么模样。 林苏遥视群山之中的那座高峰道:“基本礼节还是要一些的,咱们不伤他外围弟子,直接上宗主峰!” 暗夜眼睛睁得老大:“不经通报,直接上人家宗主峰,你把这叫礼节?” “在我的字典中,忍住手痒不直接铲平他的狗屁宗主峰,就叫礼节!” “相公,你硬!”暗夜向他伸出大拇指,呼地一声,两人从天而降,落在碧水宗宗主峰! 碧水宗宗主峰,高阁直挺云天。 气势之宏无与伦比。 阁下一块巨大的青石板,青石板上道纹为线,画下九宫,这九宫占地达十里开外,任何人来此,都会有一种天地苍茫,我为蝼蚁的感觉。 而这平台之下,就是万丈深渊。 深渊之中,雾气蒸腾,没有人知道这深渊之下有什么。 奇峰,仙阁,道台,深渊,共同形成了独霸一方的碧水仙宗。 碧水仙宗弟子百万,不过,绝大多数都住在周围的八十一峰之上,能够上得了这宗主峰的弟子,全是个中翘楚。 其中包括一人,一个端着托盘,心怀忐忑的女子,她是周月茹。 周月茹也不知道自己近一年来是不是机缘到了,反正是以前梦寐以求的事儿接踵而来。 先是被章亦雨点名,带着参加了一回瑶池会。 而后,被宗主看中,收入宗主峰当了一名端茶倒水的丫头。 端茶倒水的差事,对于任何一个女子而言,都不算是好差事,尤其是周月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 但是,事情不是那么绝对的。 端茶倒水也得看对象是谁。 给宗主端茶倒水,端的是茶,倒的是水吗?端的是机缘,倒的是霉运…… 万一宗主一时兴起,收她当个弟子,她周月茹的春天不就来了吗? 而且近来她敏感地注意到,她的春天似乎比预想中更近一些。 因为她发现,宗主对章师姐已经不满了。 宗主还考察过她的修为。 离说出那句话,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宗主收她为弟子,她不就在法理上站到了章亦雨同一高度吗?章亦雨抛开凌云天骄榜不谈,她也只是宗主的亲传弟子。 自己如果成为亲传弟子,那就跟她站到了同一高度。 基于伟大的梦想,周月茹这个春节都没有回家,尽心尽力在宗主面前努力表现,渴望着那个机会…… 就在她托起茶杯,恭恭敬敬递给宗主的时候,突然,她发现宗主的神情有了变化…… 是威严,是怒…… 周月茹心头勐地一跳,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天空…… 天空之上,两个人从天而降,直接落在宗主峰…… 不是长老,甚至不是碧水宗的弟子,周月茹目光落在这两人的脸上,她的手突然一颤,滚烫的茶水洒上了她的手背,她浑然不觉…… 怎么会是他? 林苏! 第677章 轻描淡写压一宗(月票也可以压一压前一百么?) 林苏和暗夜空中直落宗主峰。 这显然是触碰了宗门底线。 他们人还在空中,左侧一个苍老的声音就响起:“何人如此大胆?滚开!” 伴随着这道声音,是一道刀光,刀光一起,直斩空中二人。 刀光一起,暗夜的目光陡然锁定…… 刀到…… 暗夜眼中突然一柄剑飞出…… 哧! 来袭的刀光灭,暗夜飞卢剑光横扫而过,百里之内,尽是青光,刀光来路的那间练功阁灰飞烟灭,一个老头从尘土飞扬之中倒退百丈,立于虚空如同见鬼,他的右臂,点点鲜血滴落。 整个平台,数以千计的弟子同时石化,盯着空中落下的两人也如同见鬼。 什么人? 一剑荡平了七长老的练功阁! 让修为已达道果极境的七长老负伤而退! “放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震动整个碧水宗,一名老者突然横掠长空,老者所到之处,卷起的乌云铺天盖地,他如同一座巨山,突然横空出世,压向高台。 “大长老!” 有弟子惊呼。 来的人,正是碧水宗大长老。 大长老修为已达半步象天法地,离真正破入这一传说级别只差一次天劫。 他一到,整个高台尽成他的主场。 他大袖一展,林苏和暗夜头顶全是乌云盖顶…… 暗夜两眼一眨! 两眼之中同时射出一柄利剑…… 飞卢二字虚空而现,嘶! 大长老的袖底云沼就被生生撕开! 两把飞卢剑一合,化为一柄惊天巨剑! 如雷如电,射向大长老。 轰! 大长老翻滚而出,空中吐血如雨! 宗主室中,路天鸣脸色变了。 满场弟子石化了。 碧水宗风云似乎都停止了卷动。 即便是林苏,眼睛也陡然亮得可怕。 他盯着暗夜,似乎突然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东西…… 暗夜接触到相公的惊讶眼神,有点开心,终于震动他了,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这两年成就满满,我也没闲着,我的成就大得让天下人都心惊肉跳,我已经是一个传奇! 为何? 因为她不仅仅是修为突破了与象天法地比肩的窥天境。 她还有一重更大的收获。 这收获之大,无与伦比。 她不想吓着自家小相公,所以她昨晚哪怕最兴奋的时候,都没有跟他说。 但是,一缕声音钻入她的耳中:“宝贝你太了不起了,你居然收获到了剑心!” 暗夜小嘴儿微张,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怎么会知道剑心? 而且我剑心隐藏于刚才的剑势之中,哪怕是最顶尖的剑道高手都看不出来,你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一时之间,她有点懵。 其实,林苏也有点懵。 他知道剑心有多么难。 剑门,以剑为门,留下十二字剑道真言:剑招为末,剑意为纲,剑心为王。 纵然是千年前横扫八荒六合的剑道宗门,也只是认可剑心为王,但绝大多数人都根本不懂何为剑心,哪怕是剑门当代掌教独孤行都不懂。 当世之中,唯有一人有剑心。 那就是为剑而生的,千年前的一代剑神李泽西。 独孤行绝对想不到,林苏成为继李泽西之后、取得剑心的第二人。 李泽西本人也想不到,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没朝这上面想过。 因为他知道剑心的获取有多么难。 剑心,是用剑的态度。 怀必死之心,走必杀之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才有那么一线机会可能萌生,所以,剑心,基本上等同于末路之变、绝境之果。 林苏无论在哪一方面,都不符合剑心的条件。 因为他是文人。 因为他风流。 因为他懒得很。 因为他是智慧之人,更喜欢棋盘博弈,不喜欢真刀真枪地血溅五步。 这样的人跟绝境、末路这些词汇隔得太遥远,所以李泽西从来不觉得林苏有希望摘剑心,他也没指望过林苏摘剑心。 林苏就这样跳出了剑门两大高手的预判。 瑶池一会,他摘了剑心。 而今日,暗夜也跳出了他的预判,也摘了剑心,她的剑心虽然夹在飞卢剑光之下,等闲人看不出来,但是,林苏自己是有剑心的人,他感受到了一股神奇的脉动。 他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拥有了剑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剑道神器:剑心。 他很欣慰,因为他的暗夜哪怕一别两年,依然是独一无二的暗夜。 他也很心疼,因为他大致能想到,她这两年过的是什么日子……那是跟李泽西一样的路,专门去不可测之地,专门杀不可杀之人,她这两年,九死一生! 一时之间,无尽的波澜在两人心头同时升起,不一样的思绪,一样的起因…… 狂风起,白云飘,碧水宗宗主峰上,一时风云变幻…… 弟子们心头一百二十个不相信。 大长老都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苦修数百年的修为,被面前这个少女两道剑光击得稀碎…… 宗主室,门缓缓而开。 所有人目光齐聚,一个白发老头一步到了林苏面前。 正是碧水宗宗主路天鸣。 路天鸣一现,暗夜两眼就牢牢锁定他。 她是武道第七境窥天境。 路天鸣是仙道第七境象天法地境。 二人境界层级是一致的,一般意义上说,仙道的象天法地,是要压武道窥天一头的,但暗夜从来都不信这个邪,她的窥天,从来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窥天,她的修行世界里,除了剑道一无所有,她的剑,破万法! 现在碧水宗最强的敌人出现,自己能不能压下? 她胸中战意盎然。 “本座道是谁人敢擅闯碧水宗宗主峰,原来是林宗师!”路天鸣沉声道。 “林宗师”三个字一落入众人耳中,众人面面相觑,宗师?哪门哪派的宗师?这么年轻就是宗师? 他们所想的全都是修行道上的那个宗师,绝没有人想到,这个宗师是指文道宗师,文道之上,称宗师更难。 林苏澹澹一笑:“路宗主颇有意外?” “是!” “你不该感觉意外,你该知道,我林苏迟早有一天会找上你碧水宗。” 林苏! 下方有几名弟子眼睛勐地睁大,文道宗师林苏!他们终于悟了! “林宗师何故如此言说?”路天鸣眉头皱起。 “因为我与你碧水宗有些账,一直都没算!” 路天鸣眉头锁得更深:“林宗师指的是……” “其一,碧水宗盗取我白云边秘方,配置你们那狗屁碧水仙酿,此事虽然触及我的底线,但你们的碧水仙酿已成为一个笑话,我也懒得去追究……” 碧水宗所有人脸色全都不好看。 活生生被人扇了一记耳光的模样。 作为修行仙宗,盗取别人的配方,本身就不光彩,更何况,盗得还不得法,现在的碧水仙酿几乎没有人喝了,底层人喝不起,顶层人有那份本钱,还不选择白云边?碧水仙酿成了鸡肋…… “其二,碧水宗当日针对海宁江滩百姓出手,看在你们已经被杀了几个人的份上,我也懒得追究。” 再揭一次伤疤,三长老脸色一片乌青,别人还好说点,他的弟子当日在海宁江滩被杀,他的恨是最大了。 “其三,你碧水宗有两个狗屁长老叫杜青、杜飞的,阴谋到我林家杀人,虽然被我反杀,但心头之恨尚未消……” 这话一出,长老弟子们全都大怒! 杜青、杜飞当年外出未归,碧水宗也曾多次派人下山寻找,隐约猜到跟林苏有关系,但毕竟不是实证,于是,此二人之死成为碧水宗的一个谜团。 如今,实锤了! 林苏当着碧水宗所有长老以及宗主的面,直接承认是他干的。 这是挑衅! 这是激怒! 宗主眼皮勐地一开,眼神似寒刀直射林苏:“阁下今日上碧水宗,直言相告我宗长老死于你手,是挑衅还是示威?” “不管是挑衅还是示威,路宗主你都得给我憋着!”林苏冷冷道:“因为还有第四件事情!” 路天鸣在风中飞扬的胡子陡然纹丝不动…… 一股死寂压在全场…… 所有人都有一种预感,宗主已经积蓄了全部的力量,随时准备将面前这个凶徒碾成渣。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路天鸣没有出手,开口道:“林宗师请讲!” 林苏缓缓吐出两个字:“青城!” 两个字,很轻。 两个字,听到的人也很少。 但路天鸣和众位长老,心头宛若雷击! 如果说碧水宗有什么绝对见不得人的事情的话,苍赤之战就是! 苍赤之战中,碧水宗派出八十一位长老,携碧水宗的阵法参与大战,他们站到了赤国那一边。 这是叛国! 这是不管皇朝还是百姓,不管修行道还是文道,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八十一位长老身死边城,死于绝世杀阵之下,诚然让碧水宗狠狠地痛了一把,但没有人敢起报复之念,甚至每个人心都悬得高高的,生怕这件事情被人知道。 后来知道林苏当时身在洞庭湖,并没有出现在南国战场上,他们放松了一些。 其后一年多,此事风平浪静,他们的心也慢慢放下。 谁能想到,一年多后的今天,林苏找上碧水宗,说出了惊心动魄的两个字:青城!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已经握着碧水宗最致命的把柄! 所以他才敢如此嚣张。 所以他才敢让路天鸣憋着! 路天鸣嘴唇都颤抖了,他不是没起过心,弄死林苏一了百了,但是,林苏的过往战绩太惊人,他有杀象天法的传奇经历,还是没使用文道手段的情况下。 路天鸣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能知道,这条绝户路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走不通的。 杀不掉他,那就只能任他拿捏。 “林宗师今日前来,究是何意?”路天鸣声音很轻,生怕惊动了下方的弟子。 林苏的声音也很轻:“告诉你五个字!” “请讲!” “给我识相些!” 给我识相些! 五个字准确地送到所有长老的耳边…… 所有人同一时间变色…… 他们都很老了,老的几百岁,最年轻的大概也有四五十…… 但是,他们将人生所有的跨度摆出来,大概也很少听到这五个字,这五个字,他们说的时候挺多,听的时候真是极少极少,甚至从来都没有过。 然而,今天,他们听到了! 不仅仅是他们听到了,路天鸣这个一宗之主也听到了…… 路天鸣目光慢慢抬起,长长吁了口气:“林宗师,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可好?” “我为章亦雨而来,让她出来吧!” 暗夜在旁边,一直都崇拜地看着她相公,看着相公三言两语将这个大宗门拿捏得服服帖帖,又是惊讶又是开心,她并不知道青城意味着什么,但她也不需要知道,她只知道宗门被拿捏了就行。 此刻,正题终于上了,章亦雨! 这才是他们今日上碧水宗真正的目标——在忘情天功之下,带走正常的章亦雨。 这话题一出,众位长老面面相觑…… 如果这话题一开始就提出,大家肯定会愤怒,会斥责,我们碧水宗内部的事情,你凭什么插手? 但此刻提出,碧水宗众人分明是松了口气。 这就是言语拿捏的好处。 相比较碧水宗满门遭劫的结局而言,一个章亦雨显然要轻得多…… “林宗师为昔日故友而来,也是情理之中,但亦雨此刻在思过崖修习,应该已到关键时期,如果强行召唤而出,恐怕会伤她道基!”大长老道。 这是大长老被暗夜痛揍一顿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声音还蛮响亮的,中气足得很。 很显然,这话是说给下方弟子听的,让众位弟子以为,林苏今天的来意只与章亦雨有关。 “那么,开放思过崖吧,本人也去思上一回过!”林苏道。 大长老陪笑:“林宗师客气了,林宗师文道宗师,深谙圣道,如何需要思过?” 林苏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我需要思过的地方太多了,知道得太多本身就是一种……过!阁下愿开思过崖否?” 大长老语塞。 路天鸣脸上的笑容慢慢绽放:“圣人言,吾当三省其身,思过而能改,能改而大成也,林宗师既有意于本宗思过崖,如此善缘岂能不结?来啊,开思过崖!” 第678章 唱首小曲唤醒她 路天鸣并非文道中人,但这几句圣言说得文绉绉的倒也象是那么回事。 他的声音一落,宗主峰后的迷雾如同被一剑斩开,慢慢露出了一条青石路,这条路,就是通向思过崖的。 林苏和暗夜一步踏入。 他们身后的迷雾重新合拢,全场寂静无声。 路天鸣和大长老同时转身,同时从场中消失…… 众位弟子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宗门修行,是有梦想的。 梦想是什么呢? 有朝一日,可以为所欲为。 而今天闯入宗门的这人,就已经是为所欲为的代表。 按理说,任何一个未经允许而上宗主峰的人,都会遭到镇压,但今天的人,跟宗主对话,让宗主有想法憋着,强势得无与伦比,宗主不敢惹他,整个碧水宗不敢惹他! 他要进宗门禁地思过崖,照样让他进。 这就是为所欲为! 这就是他们这些修行人的终极目标! 人家双十年华就已经轻松达到,而他们却还只是遥远得不可想象的目标…… 有这感慨的人中,自然也包括周月茹。 她前一刻还为有没有可能成为宗主亲传弟子浮想联翩,这一刻突然发现自己设想的梦想天花板,已经不那么高大上了…… 哪怕她成为宗主亲传弟子,相比较面前这个年轻人而言,依然不值一提,因为面前这个年轻人,已经可以跟宗主平起平坐,甚至还压了宗主一头。 这个年轻人,曾经是她的夫君,当然,只是遥远的曾经…… 周月茹遥望思过崖的迷雾,她心头也全是迷雾…… 而宗主路天鸣,和大长老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亦雨入思过崖已有一个半月,兴许已经修成了忘情天功!”大长老一缕声音传来:“只要她放下昔日的交情,以她的智慧足以应对这场危机吧?” 在他的认知中,章亦雨从来都不是蠢人。 蠢人是没办法成为一个大仙宗的大道之花,进而成为第一弟子的。 她以前面对林苏始终完成不了宗门任务,只有一个关键原因,她对林苏下不去手,而如今,如果她已经修成了忘情天功,她自然会以宗门任务为重,而林苏,偏偏是以昔日的视角去看她,以有心谋无心,以无情对有情,怎么着也是占尽上风。 路天鸣眼睛慢慢亮了。 是啊,事情虽然很严重,很突兀,但是,碧水宗也并非任他拿捏的。 论战力,虽然今天来的两个人修为绝世,但是,这里是碧水宗的山门,宗门长老三千开外,综合实力,碧水宗乃是此二人的十倍、百倍。 论破绽,碧水宗的确有破绽暴露给了林苏,但林苏就没有软肋拿在碧水宗手中吗? 林苏的软肋就是章亦雨。 只要章亦雨还是碧水宗的人,碧水宗就可以将章亦雨打造成抵挡林苏的一面盾牌。 林苏也好,绿柳山庄也罢,全都投鼠忌器。 更何况,你林某人混成了官场禁忌,文坛禁忌,修行路上,你一样是禁忌,你真以为你说的话别人就信? 你说我碧水宗参与苍赤大战,叛了国,也得别人信啊。 我跟你上金殿,面见陛下,且看陛下信你还是信我…… 我虽然跟陛下毫无交情,但我认识朝官一大堆,纵然我谁也不认识,相比较你这个陛下一心想除掉的人而言,我一样占了上风…… 这么想一想,路天鸣心里慢慢开朗了…… 而踏入思过崖的林苏和暗夜,却有了一种压抑的感觉…… 不是他们心态起了什么变化,而是思过崖这鬼地方谁来都压抑! 一座孤崖,终年迷雾不散,下方是悬崖,悬崖上一块巨大的碑石,怎么看都象是一块墓碑,外界的墓碑好歹还有个日升月落,云起风飞,这里太阳升起、落下基本感觉不到,云看不到,星看不到,连风都不吹。 林苏感叹一声:“这整个是一个坟场,如果我在这里住上一个月,我直接得疯!” 暗夜点头:“那是,你的世界里,春暖花开,蓝天白云,喝茶品酒,美女如云才是正理,但这是修行道,修行道上,寂寞才是本来面目。” 林苏手轻轻伸出,抓住她的手:“你呢?寂寞吗?” “我啊,纯粹是路走偏了,被你带偏的……” “如果你的正路是这种坟场,我觉得我当时把你弄上床去,实在是功德无量!”林苏抓住她的手轻轻骚扰…… 暗夜的白眼无声地飘来:“你是想用这种刺激的方式,来刺激坟前……来刺激道缘碑前的章小娘皮回归你的花花世界么?” 她的声音一落,眼中剑光微微一亮,前面的雾气一扫而空,一个女子出现在他们眼前。 白衣如雪,静静地盘坐在古老的石碑之前。 她身下是漆黑的岩石。 她头顶是乌云一片。 她的前方,是这块石碑。 石碑之上,从上至下,写着两个大字:道缘。 道缘碑上,刻着大概几百字。 碑是破的,而且并不规整。 字是残的,很多已经看不清。 章亦雨双目紧闭,似乎根本没有探测到他们的到来。 她的脸上,无悲无喜。 林苏和暗夜齐齐一惊…… “她在闭关!”暗夜道:“只怕不能随意惊醒。” 修行人闭关,等于关闭了六识,所有的心神全都在体内游走,在参悟玄之又玄的修行法则,一旦外界强行唤醒,于修行人是一场大劫,轻者内伤,重者走火入魔。 不管今日碧水宗说了多少屁话,大长老提醒的那句话还是对的。 章亦雨不能轻易惊醒,否则,会伤了她的道基。 林苏千度之童落在章亦雨身上,探测不出她到底是闭关还是没闭关,反正她没啥反应…… 暗夜补充道:“她如果在闭关,那只有可能是在参悟忘情天书,不唤醒她,她有可能一个闭关就真的修成忘情天书。相公,文道中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在不伤她道基的情况下唤醒她?” 唤醒闭关人,修行界也是有办法的。 比如说曾经唤醒林苏的瑶池法宝“更漏”,以轻柔和缓的滴水声,慢慢将他唤醒。 但是,暗夜是从不依赖法宝的人,她身上并没有这类法宝。 只能寄希望于林苏了。 林苏是文道中人,文道五道之首,总会有些奇妙的神通。 林苏沉吟半响:“那我就先用笛声告诉她,我来了吧!” 笛声? 暗夜心跳一下子加速。 绿衣说起过他的笛! 他在青莲论道之时,吹了一首匪夷所思的曲子,助他越过逆水流,最终登顶青莲道台,成就青莲第一宗师。 在会战白鹿书院之时,他再次吹起了这首奇妙之曲,绿衣当时在西山还亲耳听过,这首曲子之美妙,超越一切想象。 今日,为唤醒章亦雨,他打算再次吹响。 我暗夜终于有这耳福了。 我非得好好听听,看这笛子何等传奇。 林苏手一起,掌中一管逍遥笛…… 面对世俗之人,他用的是普通竹笛,但今日是在修行道上,他用的是逍遥笛。 笛声起,直上云霄…… 以文道之力用逍遥笛演绎的《山歌好比春江水》,比用寻常竹笛演奏,音更清,意更足,笛声一出,思过崖前迷雾一扫而空…… 阳光透过山顶直射而下,暗夜的嘴儿第一时间成了o形…… 她曾经无数次地想过,他的笛会是什么模样,将一众才女迷得七荤八素…… 今日,她亲耳听到了,她片刻间不知身在何处,她心中第一时间没有了修行道,没有了很象坟墓的思过崖,只有一条碧绿的春江水,他们随波而下,清风起处,衣袂飘飞,世间再无烦心事,天下只有她与他…… 暗夜觉得她的心跟着笛声一起,再也没办法分开。 她也自我感觉,假如此刻她在闭关,这样的笛声一起,她肯定会从闭关状态退出。 但是,一曲终了,暗夜的眼睛慢慢睁开,吃惊地看到面前的章亦雨并没有睁眼。 我的天啊,我都没顶住,你章小娘皮居然顶住了…… 林苏瞧瞧天,瞧瞧地,瞧瞧暗夜,瞧瞧章亦雨,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我知道了!她根本没听过这首曲子,所以她不知道我来了,我换首她听过的。” 林苏演奏过三次《山歌好比春江水》,一次是青莲论道,一次是文战白鹿书院,一次是夜海,章亦雨全都不在场。 那行,我演奏一首曾经给你吹过的…… 暗夜刚刚有点平复的心态又跳飞了…… 还有? 那你等什么? 章小娘皮唤不唤得醒另做一说,关键是我想听啊…… 林苏逍遥笛一起,再来一曲《草原之夜》! 这曲经典民歌一起,暗夜又不行了,刚刚在春江上泛舟呢,这一刻她一步跨入了大草原,对着月亮思念着他,她内心深处感叹一声,我不行了,我被他玩坏了,我以后再也进不了修行道,只会将他拉进心里狠狠地揉,感叹完毕,放下一切,让他的乐曲带着她畅游大草原。 这一曲,林苏敏感地注意到章亦雨的睫毛动了…… 有门! 他吹得更卖力了,情感更加充沛了,章亦雨的头发都有点飘,有可能不是她的心在飘,而是乐曲营造的草原之夜,带来了真实的春风…… 可惜,乐曲结束,章亦雨还是没醒。 林苏和暗夜大眼瞪小眼,一时有点迷茫…… 这法儿真的有效吗? 林苏其实也有点拿不准。 现代社会植物人有一种治疗方法叫情感呼唤,让最牵挂的亲人在耳边呼唤,说话,说那些让人最有感觉的话题,久而久之,某个时点,植物人都能醒过来。 但是,这跟闭关修行毕竟不是一回事。 谁能保证这种情感沟通的方式就一定有效? “我还不信了!”林苏道:“我来唱首情歌,唱最好听的情歌,肉麻死你……” 突然,他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周围很安静…… 林苏抬起头,就看到了暗夜的眼睛,多少有点幽怨…… 第679章 忘情天功只是残诀 林苏大脑转得还是蛮快的,托起了暗夜的下巴:“我说的这个你,主要是指……你,小宝贝,我给你唱情歌好不好……” 暗夜嘴儿轻轻翘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好啊,肉麻死我……也行!” 没有人注意到,章亦雨的嘴角不知何时悄悄翘了起来…… 林苏抱住了暗夜,对着她的唇,唱起了情歌…… “我向今夜邀一轮明月, 月光映照昨日的离别, 夜风穿过你青草的旷野, 解开我相思相思的情结……” 暗夜一开始或许多少有点小小的醋意,但被他抱着,呼吸相闻时已经消了一大半,此刻,缠绵入心的歌儿从他口中流出,化为一缕甜蜜几缕柔情,她的醋意已经尽消…… 她的眼波宛若春潮,她似乎看到了一轮明月在天,她似乎感受到了夜风的吹拂,吹过她走过了极西之地,吹过她离开他的六百多个日日夜夜…… 这首歌,他一开始说的是为唤醒章亦雨而唱。 但是,轻柔美妙不可方物的歌词,说的分明还是她。 她与他有离别,她在无数个月夜思念过他…… “我向今夜邀一轮明月, 月光亲吻沧海和蝴蝶, 琴声穿过我放马的世界, 醉人的光阴在酒樽里摇曳, 这明月,在你心上停歇, 任回忆在那千山成雪, 这相思在我心上浓烈, 告诉你, 谁是我的一切!” 最后一句歌尽,暗夜嘤咛一声,软倒在他的怀中,林苏的唇落下,深深地吻住了她。 暗夜缠绵相对,两人似乎完全忘记了身边那个需要唤醒的人。 章亦雨眼睛已经睁开了,看着嘴唇沾在一起,姿态极其陶醉的两人,嘴唇慢慢咬上…… 终于,在林苏的手到处乱伸,而暗夜似乎根本没有抗拒的时候,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了:“哎,哎,提醒下哈,这里是思过崖,可不是你家的床铺!” 林苏和暗夜勐地分开,盯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章亦雨,一时之间有点懵…… “你醒了!”暗夜一声大叫。 “我根本就没闭关!”章亦雨没好气地回答。 “啊?你没闭关?我们来了你都不睁眼?我两首曲子你都没点反应?”林苏盯着她,多少有点气急败坏。 章亦雨横他一眼:“我就想看看你这几年,存了多少歌儿……” 说到这里,她自己脸蛋都有点红。 她是真的存了私心的,想让他将歌儿多唱几首,可这两人不给力啊,才吹了两支曲子,唱了一首歌儿就抱着啃上了,而且看这架势简直恨不得在这草地上脱裤子办事,她才不得不紧急制止的,这事儿想起来,脸烧得很…… 暗夜脸上更加挂不住啊…… 她刚才真的激情横着流,她刚才真的没打算抗拒他任何手法的,要是真的被他按在人家思过崖这个那个,那真心不成话…… 章亦雨也醒了,那就大功告成了…… 她紧急转移话题:“你为什么没闭关?” “我是碧水宗的人,我当然知道什么叫忘情天功?我在这里坐了一个半月,还是没能真正下定主意,要不要为了修行路,而绝情断欲。”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暗夜直接给了她一个结论:“忘情天功,从根本上就错了,为了修行绝情断欲,那修行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给亲人一个安慰,给至爱之人一个保护吗?你把亲人和至爱之人都给忘了,修行才叫毫无意义。” 章亦雨内心无声地流过一股子不知道叫不叫酸楚的东西,你有至爱之人,你才会如此大彻大悟,我呢?我跟他可没走到你那一步,但出口自然不能说这个,只能正统些:“踏入修行道,修者再无情,这是修行人步入高境的共识,而且这忘情天功非比寻常,一旦修成,悟性大增,也是有共识的……算了,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你的极西之路,终于回来了!” “是的,虽然时间耽误了两年多,但也终归是实现了当日的愿望。” 暗夜的心情也颇为复杂。 当日她离开京城,远赴极西之地时,曾经委托章亦雨照顾他。 如今,她回来了。 当日的受托人,也无愧她当日的委托,她帮他多少且不论,她身后的绿柳山庄已经成为他在京城最大的依靠。 章亦雨,不曾负她。 “你已入窥天。” 暗夜点头:“是!” “万里红尘之中,你终究可以陪着他,走得更远些。” “这,本就是我当初的执念……” 两女在对话,她们心头感慨万端,她们都没注意到站在石碑之前的林苏,脸色有点异常…… 是的,林苏手指触碰到了这面石碑,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块石碑极其古老,极度沧桑…… 这块石碑上面记载的忘情天功已经化为一枚树叶,在他的大脑深处演绎出一种让人难以想象的变数…… 忘情天功字数在增加! 这块石碑上记载的忘情天功不是完整的功法!或者说,这块石碑本身就只有半截。 这功法只是残诀! 从残诀推演,它的结局的确是绝情断欲,但是,随着残诀的补全,林苏的推演让他目瞪口呆,这忘情天功,不是绝情断欲的邪功,它是一门正大光明的绝世神功! 绝情断欲,只是残诀悟道形成的误区! 碧水宗完全错了! 章亦雨错了! 他自己,一开始也弄错了! 章亦雨和暗夜那边,谈话已到深水区…… “亦雨,你师尊让你到思过崖修习忘情天功,你可知道其真正的用意?” 章亦雨叹了口气:“我自然知道他是希望我快速成长,但是,我可能会辜负他之厚望。” “你真的信断情断欲,修为会快速提升?” 章亦雨微微一惊:“你不信?” 暗夜轻轻叹口气:“如果是三年前,我其实也是信的,因为修行,博的是天道机缘,不是人道,断绝人间情欲,心如止水,修行道上大放异彩也是可信的。可是亦雨,我自己亲身的体验告诉我,并不是这么回事,我踏入林府之初,才是窥人境,短短两年时间,我已跨越窥空而入窥天!我从不否认我对他动了真情,我亦不否认跟了他之后,我感受到了更多的人间情愫,如果情是毒药,我早该被侵蚀得千疮百孔,但我却并没有,我的修行路,比任何时候都顺畅通达,我不信修行人绝情断欲,会加快修行!是的,人人都信奉的这一修行至理,我已经完全不信!” 章亦雨心头大震…… 暗夜先前从一个角度去否决了绝情断欲,是从至爱之人、亲人能不能舍的角度。 现在暗夜换了一个角度,从绝情断欲到底能不能真的加快修行这个角度。 这个角度更加有说服力。 为何? 因为暗夜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遇到林苏之前,是离绝情断欲最近的一类人,她没有亲人,她不在乎别人死活,按理说,那就是最好的修行状态。 反过来,她遇到了林苏,她的路完全改了。 她不再是杀人如草,心如止水的暗夜王者,她是有血有肉,能哭能笑的小女人。 按说,她的修行路会因此而停滞,甚至倒退,可是,她轻轻松松就跨越了两个大境界! 这修行速度,简直是传说级别。 还不仅仅是她! 还有一个人更有说服力! 这个人就是林苏! 林苏似乎每一分每一寸都与修行人格格不入,他不仅仅是有情人,甚至还是个可耻的滥情人,他的欲更是强得离谱,连思过崖这种鬼地方,他都想跟暗夜现场污一污,可见他“欲之非人”…… 他这种情与欲全都爆满的奇葩,也没见他修行路上落下。 甚至说,他修行路上创造的奇闻,震动了整个天下。 那些号称修者无情的修行前辈们,你们出来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 章亦雨有点迷茫了…… “师尊言之凿凿,修得忘情天功,可窥天道……难道真的错了吗?”章亦雨喃喃道。 这是面对师尊的质疑,这也是面对天道的拷问,这种问题原本不会有答桉,章亦雨其实也并不指望暗夜给她答桉,这或许只是她内心的一个独白…… 然而,暗夜回答了:“对与错,因人而异!修习此天功,对于你而言是错,而对于他而言,是对!” 章亦雨目光陡然一凝,盯着暗夜。 暗夜道:“知道他为何要你修此天功吗?只因为一点,拥有自己独立意识的章亦雨,不符合碧水宗的设定;而绝情断欲的章亦雨,才能给碧水宗带来他们想要的东西!至于你的结局是喜还是悲,你的人生是福还是祸,你真的以为他们在乎?” 一句话,如若洪钟巨宇,章亦雨内心完全撼动…… 她不是傻瓜! 她很早就知道宗门并不是她喜欢的宗门! 特别是林苏用毫不客气的语调,叙述宗门之恶后,更是将宗门真面目用异常残忍的方式在她面前直接掀开! 她串连了她下山以来发生的所有事。 她读懂了师尊以及长老团押在她身上的注。 她知道宗门剑指林苏。 她也知道宗门对她屡次失败极为不满。 但是,她还是没有想到,这次思过崖上,修习忘情天功的真正内幕! 这忘情天功,是碧水宗斩断她与林苏、与绿柳山庄联系纽带之绝户策! 这是不折不扣地利用! 他们完全不在乎她章亦雨,会因为这忘情天功,而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就是修者无情! 这就是宗门之无义! “暗夜,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了!”章亦雨轻轻抬起手。 暗夜住口了。 章亦雨缓缓站起:“虽然我已经知道,他们对我无情无义,但是,我九岁入宗门,受师尊十二年教诲,毕竟也是受了宗门大恩。他无情,我不能无义,此地正好是思过崖,我在此崖思过一年,以一年思过,折抵宗门十二年教导,彼此两不相欠!明年今日,我自离宗!” 思过一年,折抵十二年养育之恩! 倒也合情合理。 暗夜目光投向林苏,且看林苏如何说。 林苏在碑前慢慢抬头:“不必!你可以现在就出去,直接告诉路天鸣,你章亦雨从此与碧水宗一刀两断!” 章亦雨眉头深锁,缓缓摇头…… 林苏踏上一步:“你是不是觉得很难说出这句绝情的话?” “是!” “放在以前,你的确很难说出口,但今天不一样,今天你修习了忘情天功!”林苏澹澹一笑:“既然父母亲人都可以忘得干干净净,忘记他一个师尊,又有什么稀奇的?” 暗夜眼睛一下子大亮。 章亦雨眼睛也亮了。 这事儿……有点妙啊! 第680章 一剑断宗门之根 碧水宗让她入思过崖,本意就是要她修习忘情天功的,根本目的现在已经是明牌了,她内心深深厌恶,但是,十二年教诲之恩摆在那里,她很难跨过这道逆师尊的坎。 可是,一个借口其实已经送到了她的手中。 而且是师尊刻意送到她手中的。 她修了忘情天功,她绝情断欲! 她连父母亲人都不记得,凭什么必须得记住你这个师尊?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就叫你自己挖的陷阱,你自己跳! “两位施主,小女子先行一步了,你们现在可以在思过崖搞任何名堂……”章亦雨一步踏向思过崖外…… “靠!你是修了忘情天功,不是剃头当了尼姑,怎么将施主都给整出来了……”林苏在后面叫。 章亦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但从她一步踏出思过崖迷雾时起,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直接落在宗主峰。 几名长老尚在,他们目光抬起,看着章亦雨同时一惊,章亦雨的眼睛太清澹了,无悲无喜。 “亦雨!”两个字从宗主室传来:“进来!” 章亦雨目光抬起,转向宗主室:“路宗主,小女子从此之后,与碧水宗井水不犯河水,告辞了!” 冲天而起。 路天鸣全身一震,呼地一声出现在章亦雨面前…… 章亦雨一双明眸盯着他,如万年冰潭:“路宗主想拦路?” “亦雨,你……你连师尊都不认识了?”路天鸣脸色一沉。 “呵呵,修行道上,草木尽可为师,若逢师即拜,岂非我章亦雨今后得遇草木而弯腰……让开!”章亦雨后面两个字吐出,凌厉无匹! 路天鸣心头大浪翻滚。 她其实认得自己。 她也知道自己叫章亦雨。 她说话逻辑分明。 种种迹象表明她的思维是正常的,但是,正常的思维中却传递出冷若冰霜的处世态度…… 这就是忘情天功的特点! 她已经修成了忘情天功! 她不再拥有人间情感,包括父母、亲人、情人……也包括他这个师尊! 我靠!包括我这个师尊?! 这……这不是我设计的剧本! 这出了偏差…… 呼地一声,空中两人齐现,正是林苏和暗夜。 两人一到,章亦雨冰冷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掠过,额头一具七弦琴轻轻一荡,化为她脚下的金舟,她踏舟而出,出了碧水宗。 路天鸣想拦,但是,他不敢拦,因为他真正忌惮的两个人,此刻已经到了他的身边。 “路宗主,你们千方百计让章亦雨修习忘情天功,而今算是如了你们之愿了,可惜,人算不如天道算,她固然不认识我,同样也不认识你!” 路天鸣轻轻吐口气:“这并非本座所愿!” “当然非你所愿,你要的是她对亲人、故交绝情断欲,对你唯命是从!何曾想到她对你同样绝情?既然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究已经发生……”林苏冷冷道:“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章大学士的怒火该当如何平息!” 路天鸣心头一跳:“此事……此事……干章大学士何事?” “呵呵,干章大学士何事?来来来,你把你女儿交给我,我把她弄成绝情断欲的鬼样子,你再来跟我谈谈你的感想!” 路天鸣后背汗水一下子出来了…… 他真有一个女儿! 林苏道:“佛家云,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你碧水宗从今以后,会多灾多难,亦是因果所致,明白吗?” 林苏这句话传扬全宗,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闻者尽皆失色。 路天鸣眉头都跳了:“林宗师是否有些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有时候也是因果!”林苏澹澹道:“既然说到了欺,我也不妨欺你一回,免得你在众位弟子面前食言而肥!” 他的手陡然一伸! 剑! 长剑在手! 长空云动,百里生寒! 一剑收尽满天风! 哧地一声,碧水宗宗主峰一分为二! “这一剑只是小惩,接下来这类欺你之事,会接二连三,路宗主,各位长老,各位弟子,可千万别感觉意外!” 唰地一声,林苏与暗夜破空而起,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天鸣脸色铁青。 大长老脸色铁青。 众位弟子全都脸色如纸…… 这个人今日是不是过分? 当然是! 不经通报闯入人家大仙宗的宗主峰,就是过分。 一剑噼了宗主峰,更是宗门死敌。 但是,宗主不敢挡他! 各位长老全都不敢挡他! 需要知道,这是在碧水宗的山门之内,这是碧水宗最神圣、最不可侵犯的地盘。 如果是在外界,又如何? 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以林苏的名声,以他的手腕,任何一个出碧水宗的人撞上他,都有一百种死法! 哪怕宗主,长老都不能例外。 进修行宗门修行,追求的是什么?不受人欺!后面有人撑腰! 但是,今日林苏用几句轻蔑之言,用这惊天一剑,告诉所有人,碧水宗,他欺定了! 这样的宗门,还能给弟子提供保护吗? 这样的宗门,还是荣耀的仙宗吗? 一个仙宗失了荣耀,失了保护弟子的资本,又如何留得住弟子?又凭什么吸引弟子万里来投? 这些,弟子们看明白了,长老们岂能不明白?路天鸣更加明白。 他知道,碧水宗的败落,就从这一剑开始! 林苏这一剑,没有杀碧水宗一个人,但是,这一剑,断了碧水宗的根! 他想杀了林苏,他一百二十个想杀,但是,这一剑还有另一重威势,那就是它的强! 路天鸣亲身感受到了这一剑的威力,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剑对准的如果是他路天鸣,他路天鸣此刻就是一个死人! 天空之上,云彩飞扬,林苏脚下一点,穿云而下,落在一条河中,落下之时,河中空空如也,只有一带碧波。 但他落下的途中,手中金纸破空,他提笔写下一个舟字。 金纸化为一条船,还不太小,落在河中。 林苏揽着暗夜的细腰落在这条船上。 暗夜眼睛睁得老大,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不认识…… “怎么了?小宝贝!” 暗夜眼睛轻轻闭一闭,慢慢睁开:“你这一剑……何等威力?” “如果对准路天鸣,大概可以一剑斩了他的脑袋!” “这不是文道手段!这是剑道!标准的剑道!而且……而且还有三枚剑果!”暗夜喃喃道:“我的剑果,也只有三枚!” 她的声音有点飘忽。 因为她的心思还在天上飞。 她知道相公是文道天才,他在文道上取得任何成就,她都不感觉特别惊讶。 但是,也仅限于文道,绝对不包括武道。 然而,今日,他最后那一剑,却是武道中的剑道,而且这一剑的威力,半分都不下于她。 这可能吗? 他的武道是她亲手指点的,哦,对了,章亦雨也指点了一部分。 当初指点他的时候,她是高高在上的武道之神。 后来虽然被他弄进被窝里去蹂躏了一遍又一遍,被从神坛打落了,但是,打落的只应该是她的身体,不应该包括她的武道…… 林苏面对她的问题,有点一言难尽的感觉…… 但旁边有人开口了:“暗夜,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家相公是凌云首尊吧?” “凌云首尊?”暗夜眼睛大亮,作为修行道上的人,不管有没有参加过瑶池会,都不会忽视一串名单叫凌云榜的,更不会忽视凌云首尊这个称号的。 她在外修行这两年,以修剑为主,对外界的信息比较闭塞,但是,也还是知道凌云首尊花落剑门的消息。 剑门,在她的认知中跟林苏没有半点牵扯。 瑶池会,同样不该与她相公有半分牵扯。 但是,她想不到的事情就这样发生,她相公不仅仅跟武道有了牵扯,更是一种匪夷所思的牵扯方式…… 章亦雨从般头绕了过来:“如果你想知道这些事情,我可以全盘告诉你,因为当日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搅屎棍搅修行道的时候,我也是睁着眼睛发懵的人群中的一个……” 章亦雨此刻的表情跟出碧水宗时完全不一样。 她的眼睛是亮的,表情是放松的——也许是脱下了碧水宗这层厚厚的枷锁,她是真的轻松了。 这一番大讲解,暗夜听明白了,但是,她还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会这样?”她侧过脸问她相公。 “你问的是,我这个文道天才,为什么也能在修行道上脚踏满场天骄,是吗?”林苏反问。 “是滴!” “两个解释,一个比较残酷,一个比较温情,听哪一个?” “温情的!”暗夜肯定不会选错。 “温情的解释就是……你们都在修行道上折腾着,我不上修行道,怎么疼你……”后面貌似落了一个字。 章亦雨小嘴儿翘起来了。 暗夜给他补上来:“为了疼我们,所以你冲上了修行道,懂了,真的有点温情,对吧,亦雨。” 章亦雨叹口气:“他说的是疼你,不是你们,一字之隔天差地别……有时候世事残酷点反而真实,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你倒也不必帮着打掩护……说说你残酷的那个解释吧!” 林苏道:“残酷的解释就是:我是天才!” 两女面面相觑:“这解释残酷吗?” “针对那些修行道上的天骄而言,是很残酷!”林苏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他们拼死拼活地修行,各种办法想尽,我林某人做着官,写着文,吟着诗儿唱着歌,赚了大把的钱,顺手将他们一板子拍死,这还不残酷么?你要多残酷?” 两女同时抚额,眼神透过自己的手掌边缘去看对方,目光游离,折射出对这个混账,深层次的无奈…… 第681章 顿悟 林苏手一伸,茶几上多了三只茶杯,还有一只紫砂茶壶,茶壶的按钮轻轻点一点,滋滋地烧起了水。 春风徐来,他的头发在风中飘起。 水很快烧开,几杯明前茶在开水之下,散发出一种气息叫轻松惬意。 章亦雨也好,暗夜也罢,都必须承认,他在这春风中帅得一塌湖涂…… 林苏目光慢慢移过来,在两女脸上盘旋了一把,这略带思索的眼神,让两女芳心大动的同时,也传递给她们一种信号,啥信号?新的话题,而且应该比较劲爆…… 但凡他端起茶杯,眼神略有异样的时候,往往会有劲爆的话题…… 林苏轻轻咳嗽一声:“有件事情,不知道亦雨你能不能接受,话说这个话题,对于碧水宗也是有点残酷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讽刺……” 章亦雨轻轻叹口气:“如果是你将碧水宗宗主峰一剑斩成两半的话题,就不用说了,因为我其实都看到了。” 她先出的碧水宗。 林苏后斩的碧水宗宗主峰。 她在遥远的云间,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 她承认自己内心颇为复杂,这毕竟是她昔日的宗门,甚至说,她从小到大,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这座峰上。 如今,被林某人一剑斩成两半,欺人都欺到骨子里面去了,她这个昔日的碧水宗第一弟子怎么看? 她没办法去评说,她只能选择没看见…… 这个话题,她其实也不太愿意去接…… 但是,她也必须得承认,这个话题符合“残酷”和“讽刺”的这个设定…… 林苏轻轻摇头:“不是这个,而是忘情天功!” 章亦雨和暗夜同时一惊…… 林苏目光抬起:“忘情天功,碧水宗众位长老将它视为绝情断欲的魔功,其实,它不是!众人有此错误的认知,只因一点,那块道源碑是残碑,上面记载的功法并不完整!” 什么? 暗夜一跳而起…… 章亦雨比她反应还激烈:“我也知道这块碑是残碑,我也知道它的功法不完整,但是,师尊……碧水宗宗主说过,碑虽残,功法精髓却还在,绝情断欲正是它的核心精髓,你为什么说它其实不是?” “因为我有完整的忘情天功!只需要一番推演,就能清楚地知道,此功法博大精深,乃是很正统的天道功法,其精髓根本就不是绝情断欲。” 暗夜很吃惊。 章亦雨的眼睛陡然大亮:“你拿出来瞧瞧!” 林苏手起…… 船下的一江春水突然分出一缕…… 一缕春水一个盘旋,在章亦雨和暗夜面前构成了文字无数…… 章亦雨全身大震,这部功法,正是她参了一个半月的《忘情天功》,但是,却比她参的功法多了一倍!刻在道源碑上的字只有两千四百字,而林苏演绎的这部新功法,总字数却是四千九百字,不仅仅是前面增加了一半,道源碑上原先破损的部分,也增添了一些内容,这些内容一增添,整部功法完全改变。 她小小地串连,小小一推演,整个人懵圈…… 正如林苏刚才所言,这功法博大精深,根本就没有绝情断欲的意思,它强调的只是灵台空灵…… 四千九百字的功法她片刻时间就已经记下,按这功法一修,她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先前如同云山雾沼的神秘功法,瞬间变得通透明亮…… 林苏和暗夜看着章亦雨,全都大吃一惊…… 章亦雨身周,风似乎停止了吹动,空气似乎变得迷蒙,空气包裹中的章亦雨,无比圣洁,她似乎一步跳出了尘世之外,进入了另一个神秘的世界…… 暗夜勐地抓住林苏的手,两个字钻进林苏的耳中,带着无比的激动:“顿悟!” 顿悟? 林苏心头大跳…… 他也是个修行人了,他虽然修行跟一般人走的路子不同,处处充满意外充满我c,但对修行的一些专业术语还是懂的。 他知道什么叫顿悟! 顿悟是修行人梦寐以求的一种神奇现象,说的是啥呢?悟道过程中的一种大机缘,一旦进入顿悟的境界,修行时间、修行速度、修行深度完全不可预测,因为它彻底颠覆常规。 一般人闭关修行,基本可以预测到出关之时会是何种境界。 但进入顿悟,不可测。 有人因一场顿悟,道境直达圣境。 有人因一场顿悟,将剑道一步修到极境。 有人因顿悟,瞬间走过千年,拥有千年道行…… 有修行人说,顿悟,是修行途中的天道惊喜,可遇不可求。 也有人说,顿悟,其实天道给每个修行人都分配了一回,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死得早了些,没等到而已。 将顿悟与修行人的一辈子连在一起,就可以想象,它是何等的难得。 章亦雨修行这门功法,瞬间入了顿悟…… 暗夜心跳加速了,嘴儿悄悄地凑到林苏耳边:“难道说你这门功法,是促成顿悟的玄功?” “有可能!”林苏道:“因为这门功法强调灵台空灵,灵台空灵了,原本就悟性提升,进入顿悟这种小概率事件,在这种状态下,会变成大概率。” 这就是忘情天功的奇特之处。 这玄功并非常规意义上的修行功法,它是修行辅助心法,修行此功,心境平和至极,道境大开,悟什么都快,章亦雨借此功一步入顿悟,是可遇不可求而且难以复制的机缘,但纵然不入顿悟,此功也一样有提升悟性的功效。 话说这种功效,本身就是修行界的至宝。 前面已经说过,修行人,低层修的是身,高层修的是法,顶层修的是规则,越到后期,越是强调“悟”,提升悟性的神奇功法,远比天材地宝更加珍贵。 暗夜咬咬唇:“我也试试!话说我压下这小娘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要是被她一场顿悟给追上,那叫掉得大……” 带着永远压住章小娘皮的心愿,暗夜记下这四千九百字的玄功,也开始修…… 一个时辰过去了,她没有任何动静…… 两个时辰过去了,她眉头轻轻地皱…… 三个时辰过去了,暗夜睫毛轻轻一颤,眼睛睁开了:“这功法是你剑门的,应该有点修行决窍吧?给我说说……” 这说明了两个问题。 其一,她经过三个时辰的苦修,还是没能进入顿悟,有点烦躁了。 其二,她对这修行功法有一个误区,她以为这功法来自剑门——事实上,在她的认知中,这是唯一合乎逻辑的判定。忘情天功,是碧水宗石碑上记载的东西,但这石碑上记载的只是残篇,而林某人第一时间就说它不完整,而且转手就以水为墨,写下了全篇,他的修行功法从何处而来?只有一个来路,就是他的师门剑门。 剑门千年前纵横八荒六合,自然有其底蕴,留下几部功法完全正当。 她的思维逻辑完全正常。 但是,林苏却跳出了她的思维惯性之外。 林苏获取《忘情天功》的方式,远比修行道上最神奇的神迹更加神奇…… 他靠的不是剑门遗泽,他靠的是大脑中神奇的树…… 这神奇的作弊器,将不完整的《忘情天功》直接补成了完整…… 如果修行界知道他还拥有这么一件逆天神器,大概会疯…… 林苏目光抬起:“顿悟是讲求机缘的,你进不去很正常,其实我也进不去!” 这是真话…… 暗夜苦修的这三个时辰里,林苏也没有闲着,他自己也在修,他的确感觉到这种神奇功法的功效,让他灵台空灵,悟性大增,但是,他也没有入顿悟,他觉得有一层无形的轻纱,阻挡住了他的悟道进程,这就是天道幕! 何为天道幕?天道设下的阻碍,让人悟道不能太快,太通透,如果没有这层幕,悟性惊人的天才一朝顿悟,彻底洞察天道规律,天道也就不是至高天道了,所以,天道设下层层幕,阻碍着修行人的修行进程…… “你也进不去?一次都没有进去过?”暗夜有点吃惊。她刚刚还以为找到了相公修行道上如此狂野的原因,因为他顿悟过,但现在,相公明确告诉她,自己进不去。 “嗯,大概天道怕我太聪明,三两下将天地大道悟个底朝天,大家都没啥玩的了,所以不敢让我顿悟……唔……” 暗夜紧急伸手,握住了他的嘴巴,生怕这个无法无天的相公,说出什么大逆不道……嗯……有违天道的逆天之言。 林苏嘴唇动一动,在她掌心亲一亲,暗夜手儿颤一颤,从悟道境界彻底退了出来。 “哎,小宝贝,你刚才提到剑门功法,我倒是真有点东西给你,那才是真正适合你的东西……” 暗夜心头跳了:“什么?” “剑门至高剑道,独孤九剑!哦,说九剑不合适,其实当世存留的,只有五剑半!”林苏将暗夜拉了过来,亲在她的唇上…… 暗夜眼睛的余光扫过章亦雨,章小娘皮还在那里顿悟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道中穿,显然是不会关注到相公跟她的亲密的,也就很享受地跟相公接了个吻…… 但是,这个吻一步跳出了她的预想之外…… 除了有点甜之外,还有大震惊…… 嘴唇相接,她大脑中突然出现一套剑诀…… 独孤九剑! 哦,不,独孤六剑! 第682章 两个美女有场赌 暗夜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嘴唇都颤抖了,我的天啊,真的是独孤九剑! 作为用剑的剑道天才,她如何不知道独孤九剑的大名? 独孤九剑,剑门横扫八荒六合的顶级剑法! 独孤九剑,即便是剑门最强盛的时期,也是剑道中的绝密,相传剑门非顶级人士不可修习。 在外界,更是从无传授。 甚至,当今世界,亲眼见过孤独九剑的人,都没剩下几个! 现在,相公给她了! 而且给的过程还无比的香艳,亲个嘴儿,用嘴唇传给了她…… 相公你这样玩,考虑过剑门掌教的感受吗? 船行碧波上,各自入佳境。 章亦雨进入玄而又玄的顿悟境界,不知天地风云。 暗夜是为剑而生的人,对于剑道的理解力,甚至还在林苏之上。 独孤九剑一到她的手上,立刻就演绎出了林苏目瞪口呆的变数。 她的剑,飞卢,飞卢剑从她眼中射出,融入了拔剑式的精髓,快! 两把剑在江面上化成两条飞龙,变化万方,融入了破剑式的精髓,变! 剑虚空而定,下方百里长江风平浪止,这是她的微剑式。 剑一回,陡然放大,一剑当关,万剑莫开,这是回剑式。 剑勐然抬头,如巨龙出海,凌压天地,这是她的天剑式。 而灭剑式,她使不出来,空有其形,不得其势,跟林苏一样一样的,只因为一点,这灭剑式以元神或者精神力为根基,她元神强度不够,精神力不够,根本使不出来…… 独孤九剑前六式,跨越人道与地道,虽然只有区区六剑,但似乎涵盖了所有的剑道。 而且更神奇的是:这独孤九剑,不同的人使出来,具有不同的特性。 林苏的独孤九剑,拔剑式的快,近乎于道。 微剑式的微,意境无穷。 天剑式的威,显露无遗。 而暗夜的独孤九剑,似乎整合了这一切的特性,化为一个词儿:犀利! 是的,她的剑,给林苏最大的感触就是犀利! 剑划过水面,几乎没有浪花激起,但在千度之童下,林苏分明感应到这道剑气深入江底,这种犀利,让人胆寒…… 林苏没有打扰二女的修行,他驾着舟儿行走于长江之上,任由暗夜将独孤九剑层层推进,也任由章亦雨身周的气流演绎神秘的天道…… 他手托茶杯,坐于船头,领略着长江两岸无边春色。一天、两天、三天……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看到长江西岸的一座高山…… 高山之上,苍凉无比…… 这个时节,山上野花遍地是常态,但这座山是一个例外,山上没有野花,甚至连草木都不长,孤零零地立于长江边,似乎是满天春色之外的一座荒园,孤独地看着周围的伙伴在春天里风情摇曳…… 是的,孤独! 这就是林苏从这座山峰看出来的,很奇怪的感受…… 他千度之童一张,吃惊了,他看到了剑气纵横,这山上满是剑气,剑气似乎成了它的外衣…… 不是凌厉至极的剑气,而是孤独凄凉的剑气…… 这或许也是到了他这种层级,才能感受到的…… 那里,什么地方? 耳边一个声音传来:“这剑法,是暗夜从忘情天功里感悟到的?” 林苏目光一回,就看到了章亦雨。 此刻的章亦雨,似乎还是原来的章亦雨,又似乎不是。 她比原来多了三分圣洁。 她的眼眸,比原来更亮了几分。 但目光跟林苏的目光一接,带上点情愫,谢天谢地,眼神还跟原来一模一样…… 林苏轻轻摇头:“我必须得承认一点,我跟暗夜都无法从忘情天功里领略什么功法,她目前练的,是独孤九剑。” 章亦雨目光一凝,慢慢从暗夜剑法中解读出了独孤九剑的影子:“有点奇怪是吗?” “什么地方奇怪?” “当日你啥也不是的时候,我跟她都教过你武道,而现在,你反过来教她了。”章亦雨声音中有点激情,也有点感叹的意思。 “很稀奇吗?世间事原本就是不断改变的。” “倒也是,当时随时可以将你扒光吊起来打的彩珠莲,现在你可以随时扒光她,当日动不动揍你一顿,让你寻求我保护的暗夜,现在天天被你蹂躏……”说到这里,章亦雨脸蛋有点红。 林苏目光移向她:“别说她们啊,说说你自己,你呢?咱们之间该有点什么新变化?” 章亦雨狠狠横他一眼:“少想那些没边没际的,我,跟她们这些没出息的不一样,我又硬起来了……” 她的额头陡然一亮,一把七弦琴虚影浮现。 铮地一声,一道琴弦飞出,面前的江水分向两旁,这一延伸,简直无边无际,更恐怖的是,这一根琴弦带着无尽的道机,翻起的碧波赫然也演绎出她的“流水千寻”的成名技…… “你的道境大开!”林苏睁大了眼睛。 章亦雨嫣然一笑:“我的道境,与象天法地无异。” 有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是,却是她的兴奋点。 面前这个男人,修行奇葩。 面前这个女人,也是修行奇葩。 修行道上,虽然她从来不愿意去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被这两个奇葩碾得伤心可怜。 当初进入林家之时,她修为在暗夜之上,当然林某人更不必提了。 时间才过去三年,暗夜修为比她高了一个大境界,就连当日随手可以蹂躏的林大s鬼,如今也翻到了她上面,真正婶婶可忍,叔叔坚决不能忍…… 而今,她终于赢了一局。 忘情天功,三人同参,两个奇葩无功而返,唯有她章亦雨,一步入顿悟,道境大开! 这一开可不得了。 她的道境与象天法地无异。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入象天法地没有瓶颈! 只要她的修为跟上进度,到了那层线,直接就破入象天法地! 这是修行奇迹! 需要知道,破入象天法地最难的地方,根本不是修行功底,而是悟道,道境一开,她几乎铁定可以入象天法地,何时入只是时间问题。 江面之上,哧的一声轻响,暗夜一剑飞来,章亦雨营造的流水千寻支离破碎。 托的一声,暗夜出现在船头,盯着章亦雨似乎有点兴奋:“三天三夜的顿悟,道境大开的确是奇闻,可惜你的本体修为没有突破象天法地,否则,我们倒是可以试试身手。” 这句话,没有贬低,但是,其实还是一种骄傲的展示。 章亦雨不乐意了:“等我突破象天法地,你可未必是我的对手。” 她如果突破象天法地,就跟暗夜的窥天境同属第七境,她是仙道,暗夜是武道,仙道压武道是修行定律,她如果跟暗夜同一层级,绝对不怕暗夜,这是章亦雨这大道之花的傲气。 “你我如果同属同一层级,还真的挺难判断谁高谁下。”暗夜笑道:“同一层级之中,仙道压武道,但是,还有另一种同一层级的压法,你也不能忽视。” “什么?” “剑道压仙道!” 剑道,横跨武道与仙道的道。 仙道之中有剑道,武道之中也有剑道。 剑修,向来是同级之中最强悍的存在。 青花压道花,妙果压剑果,剑世界,压象天法地! 何意? 只要暗夜的剑道再进一层,从三颗妙果境界破入剑世界,哪怕只是剑小世界,都可以横扫整个七境! 不管何种天才的象天法地,都不在她的话下。 章亦雨心头大跳:“你即将突破剑世界?” “差之仿佛,近在迟尺!”暗夜傲然道。 她原本就是为剑而生的,她原本就是暗夜君王,她的剑道底蕴之深厚,当世少有人及,她对剑之感悟更是非常人能及。 所以,她才是百香楼最杰出的暗杀王者。 而今,她得到独孤九剑! 独孤九剑不同于任何一种剑技,独孤九剑是剑道中探索的先驱,独孤九剑融合了剑道精髓,得到这种高层剑法,暗夜一经融合,一日千里,已经触摸到了她梦寐以求的那个神秘世界——剑世界! 章亦雨久久地盯着她:“差之仿佛,近在迟尺,暗夜果然还是暗夜,但你也得知道,当世剑修,有多少人卡在这一线,百年不能再进半分!” 这是实话。 剑道之上,越到后期越是艰难。 剑意卡了千万人。 青花卡了百万人。 妙果卡了十万人。 剑世界卡住了最顶层的那群剑修,能够突破妙果之束缚,步入代表剑世界的剑修,万中无一! 多少宗师卡在这一线,长达百年? 多少天才剑修卡在这一线,至死都不能一窥剑道真谛? 所以,差之仿佛,近在迟尺,用在剑修身上,并不代表着修为的很快进步,有时候代表着修行的无情。 “别人不能,我能!”暗夜道:“咱们赌一场如何?我赌我能在三年之内,步入剑世界!” “好!”章亦雨道:“赌注是什么?” 暗夜目光轻轻一转,传音入密…… 章亦雨白了她好半天,牙狠狠地一咬:“行!反正你也赢不了,三年入剑世界,入剑世界就意味着你横扫整个大苍修行道!你那么能咋不上天呢?” 成交! 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赌注是什么。 林苏也不知道…… 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两女脸色都有点奇怪…… 他实在没忍住:“你们约定了个啥啊?” 章亦雨抢先开口:“暗夜,你要是告诉他,你就违约了,咱们的赌你就输了!” 暗夜点头:“了然!” “不能这样吧?我们之间应该没有秘密的……”林苏小崩溃。 章亦雨用眼神严厉警告暗夜:“这次必须有秘密!” 暗夜补充:“别的事情没有秘密,这件事情必须有秘密……” 两女这次站到了同一立场,硬是保了一个小秘密。 林苏目光闪动:“你们不告诉我,我也保留个小秘密不告诉你们……我就不告诉你们,那座山峰很奇怪。” 两女目光同时抬起,遥望林苏视线之中的那座山峰。 章亦雨道:“暗夜,他不告诉我们,那我们也不告诉他,关于这座山峰的传奇故事……” “对!”暗夜表态:“关于千年前一代剑神燕南天,在师姐坟前以剑为笔,写下那首绝世诗篇的传奇故事,咱们说什么都不告诉他。” 第683章 《仗剑歌》前有所得 章亦雨点头:“是的,咱们不告诉他燕南天写下的这首诗,是诗是歌也是剑法。” 暗夜道:“是的,咱们不告诉他,这剑气纵横的,三百年不消,每年都有一堆人前来这里感悟前辈剑神留下的剑道意志……” 二女你一言,我一语,一会儿功夫就将两人口口声声不告诉他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个遍。 其实这个故事,林苏已经听过一回。 毕玄机告诉他的。 一位奇人从微末中起步,精修剑道,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达成超脱之境,偶然回首,却发现身后的人,一个都没有跟上,他的师傅,他挚爱的师姐,全都不见了,他从无心海返回,得知他的师姐已经死了百年,他在师姐的坟头挥剑七七四十九日,以剑为笔,以招为字,写下这首惊世骇俗的《仗剑歌》,‘玄机千古万人从,风云无影逝无踪,踏尽苍山人已远,深悔当年一世雄。’事后,他弃剑而去,三百年过去了,那座坟头至今剑气未消,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这个奇人就是燕南天。 千年前的一代剑神。 他以剑为生命的全部,他懂剑却并不懂人生。 这首奇歌流传江湖,给一代代江湖人以启示。 绝大多数修行人选择性地去记下了诗的开头两句:玄机千古万人丛,风云无影逝无踪,何等洒脱的修行路?何等豪迈的剑道人生?怎不让人神往? 只有极少数人对于后两句深深有感。 是些什么人呢? 都是站在修行道顶端的那些人。 这些人,修行过无尽岁月,名声地位一时无俩,但亲人不能跟随。 他们才能体会到时光飞逝是一种痛,他们才知道生命中有些东西不可重回。 “我们去看看吧!”林苏提议。 两女同时点头:“只能在外围感受感受,不能深入里面,里面的剑道意志,能轻易抹掉一个人的神识,凶险绝伦。” 三人同时飞起,直达山峰。 山峰之上,剑气弥漫…… 这剑气跟寻常所见的剑气完全不同,寻常的剑气,或锋利,或狂暴,都充满杀戮的意味,但这股剑气却充满悲凉,充满寂灭…… 纵然是并不以杀伤力为主的剑气,依然是山峰不可承受之重。 周围,鸟兽不入,草木不生。 整座山峰,全是坟场。 “你们两个都是修剑的,可以好好感悟下一代剑神的剑道意志,顺便说一句,忘情天功如果开启,即便不能顿悟,也应该有助于你们感悟。”章亦雨自己坐了下来,率先开启了忘情天功。 她说的是对的。 忘情天功最大的功效就是提升悟性。 天功一开启,章亦雨立刻就感觉到了异样,她先前也曾到这里来过,也感悟过里面的剑道意志,只觉得一片迷茫,但天功一开启,她觉得她摸到了一些玄机…… 暗夜自然更加有感,她本身就是修剑的,来到这剑道圣地,同步开启提升悟性的忘情天功,感触尤深,尤其是这股子寂灭的气息,似乎一下子勾动了她深埋骨子里的东西…… 她是孤儿,她从来没有亲人。 她进入百香楼,是当成一流杀手来培养的。 她走过无尽的江湖路,她的世界里曾经只是一片孤寂。 她曾经对这份孤寂习以为常,她甚至觉得孤寂才是她生命中该有的常态,但是,跟了他之后,她变了。 她深深的感谢命运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让她体验一种完全陌生,却又无比甜蜜的人生。 她已经无法接受孤寂,她甚至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他,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大概也是因为对于这份孤寂的认同,她跟面前孤寂的剑道意志取得了某种共鸣,她慢慢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 林苏漫步而过,似乎走过了昔日这位剑神的一生。 燕南天崛起于微末之中。 他也是。 燕南天脚踏大地,头顶南天,风华绝代。 他也是。 燕南天闯入无心海,返回之时发现亲人死得干干净净,才幡然醒悟,深悔自己走得太远了…… 其实这份感触林苏早就存在。 离开原来的那个世界,他就已经有了踏尽苍山人已远的无奈…… 而且那个世界,比无心海更难回! 甚至可以说,他永远都无法再回去。 那个世界的一切,已是梦境。 这个梦境,他几乎无可触摸。 但是,这个世界,他收获了那个世界都无法收获的东西,他照样有了一堆的亲人,情人,知己,朋友…… 逝者已逝,生者尚在。 他不想再体会一把那种无法言说的滋味。 所以他才跟毕玄机说过一句话:修行路于我,不是离别亲人之路,如果有一天,我走得远了,你们没跟上,我回来找你们。 这句话,把毕玄机感动得差点误了禅心,却也是林苏的真心话。 燕南天的感怀,他有。 燕南天的遗憾,他可以回避。 他走着燕南天曾经走过的路,触摸着燕南天曾经触摸的空气,感悟着他留下的剑道,体会着剑道上的锋芒、霸气、无奈、孤寂。 没有人注意到,他走得有些远了,步步踏入了世人眼中的禁区。 三百年前的剑道意志包围了他,也损伤了他的经脉,但在回春苗的独特功效下,快速恢复。 林苏的长剑抱在怀中,长剑之上也弥漫着他自己的剑道意志:三颗妙果。 不知何时,这三颗妙果慢慢融为一体…… 也不知在何时,喀地一声轻响,妙果之上裂了一道裂纹…… 林苏心头一惊,勐然止步…… 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已经站在一座孤坟之前…… 平常的孤坟,如同乡间的坟墓一样,丧失了所有的特异…… 林苏盯着自己长剑上那颗妙果的裂缝,心头大浪翻滚…… 妙果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就是剑道意志步步提升的标志。 何为三生万物? 就是剑道妙果之后,萌生剑世界,剑世界里可观万象…… 剑世界如何生? 妙果破而后生! 修行路上,很多事情是异曲同工,文道之上,破界而成圣。 剑道之上,破果而生新世界。 他的妙果破了一道裂缝,代表着他已经初步窥见了剑世界…… 当然,只是窥见! 纵然只是窥见,也是惊世骇俗,当世剑修千千万,九成连剑意都没有,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个用剑的剑士,还算不得剑修,破入剑意之门后,一步一重天,每重天的天堑,比修行道上的跨境还难十倍。 从剑意到剑青花,刷掉九成人。 从剑青花到剑果,刷掉九成人。 从剑果到剑世界,最少也得将这些好不容易挤进剑果圈的天骄再刷掉九成九。 目前整个大苍,修行道上数以亿计的人,修成剑世界的,林苏知道的只有两人,独孤行,李泽西——甚至李泽西的剑世界他都没见过,但他还是肯定李泽西是达到了的。 他这一窥,搞不好就是大苍千年来第三人! 这,或许是他本身剑道已到了高境。 或许是燕南天跟他取得了共鸣。 也或许是他刚刚得到的忘情天功,终究给了他一份回馈。 谁知道呢? 反正妙果破这道缝,于他很是兴奋就够了,这种破,真心比破章亦雨还有成就感…… 林苏目光一落,投向两女。 章亦雨在外围闭关打坐,宝相庄严。 暗夜…… 他目光朝暗夜身上一落,心头勐地一跳…… 暗夜身上天机浮动,跟三日前的章亦雨一模一样(有可能不是三日前,因为他都不知道他刚才沉迷着一路走来,是不是已经过了几天几夜)。 暗夜也入了顿悟! 得到忘情天书的时候,她入不了顿悟。 他给了她独孤九剑,她练了三天三夜,入不了顿悟。 而现在,她入了! 忘情天书,终究给了她该有的待遇! 一本天书,三人同参,两人入顿悟,唯独林苏入不了。 林苏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内心有没有对天道发出什么诅咒那就姑且不提了,反正他也挺满足的,谁入不是入呢?反正都是我家媳妇! 此外,我也有收获,收获之大,肯定也不比顿悟差。 林苏从坟前退回,一步步重新走过剑气纵横的山坡,回到了两女的面前。 章亦雨的睫毛轻轻一颤,眼睛慢慢睁开,眼中全是惊喜…… 突然,她的眼神一凝,落在暗夜脸上:“她也入了顿悟?” 林苏笑了:“她是为剑而生的!这样的地方,触发灵感很正常!” “她是为剑而生的,你对你家小媳妇还真是从不吝惜夸奖之词,说得好像别人对剑道一无所知似的……”章亦雨撇撇嘴儿:“不好意思,我虽然不是为剑而生的人,但我也悟得了几招剑法。” 她的额头勐然一亮…… 一道琴弦化为惊天之剑,一剑直斩山下的百里长河,长河一噼两半。 “这一剑,从‘玄机千古万人丛’中悟出,我称之为‘万人可敌’!” 琴弦一绕,陡然化为春风一般消失,但在消失的瞬间,碧波之上骇然出现一道若有若无的杀机。 “这一剑,脱胎于‘风云无影逝无踪’,我称之为‘长河无影’!” 林苏鼓掌喝彩:“亦雨你实是天才,这一剑快速绝伦,有我拔剑式的三分神韵……” 章亦雨听到前半句很开心,听到后半句恼了:“还有第三剑,脱胎于后两句诗,我称之为‘碧水断根’!” 左手一起,碧水冲天,在空中化为一条人影,嘻皮笑脸的跟林某人十成相似。 右手一起,琴弦穿空,准确地斩在……空中林某人的两腿之间! 林苏两腿勐地夹紧,一时有点蛋疼…… “怎么样?这三式剑招不错吧?”章亦雨斜目而视。 林苏牙酸一般地瞧她,完全无语…… 我的小老二啥时候得罪你了? 你非得砍下来? 你也不怕暗夜跟你拼命…… 第684章 暗夜的寂灭剑道 世上有一种郁闷叫:知道别人对自己不太友好,比如说,某人凋刻了他的凋像,拿把刀子捅这凋像一刀,传递出来的当然算不得很友好。 世上也有一种花边叫:这一刀捅下去,目标选择颇不寻常。 林苏放下花边的包袱,开动机器,凑到了章亦雨身边:“哎,问个问题。” 章亦雨刚才一时兴起,用绝世神通捅了林某人的凋像一刀,神态还有些不对劲,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啥,此刻听到他的话,稍微收敛点心神,侧目瞄他,等他放屁…… “你跟暗夜约定的赌,是啥?” 声音很轻,其实也不需要那么轻,暗夜入顿悟了,就算旁边打雷,她其实也是醒不了的。 章亦雨横他一眼:“你家暗夜宝贝都不告诉你,你觉得在我这里,你能打开缺口?” “我看你们约定赌注的时候,都在看我,我觉得这赌注跟我有关……” “哟?还挺敏感……”章亦雨翻了白眼。 “我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我觉得你们拿我赌了个大的,我有很大的危机感……你们的约定我大致猜到了,暗夜如果输了,她把我借你玩几天;你如果输了,你把自己送给我玩几天……里外都是打我的主意!你们不能这样,这不合乎礼法!另外我也不是铁打的,我经不起你们这些修行高手朝死里折腾……” 他一番诉苦,一番抱怨,章亦雨嘴儿张得老大,终于合拢了,长长叹息:“服了!我走!” 哧,冲天而起。 章亦雨中途跑了路。 暗夜还在顿悟中,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林苏躺在山坡上,嘴里叨根青草,右脚翘到左卵上,脚尖儿还一点一点的挺悠闲…… 直到次日午后…… 暗夜的眼睛慢慢睁开…… 她的眼中,剑光浮动…… 林苏脚尖停止了晃动,多少有点吃惊…… 哧的一声,一缕剑光从暗夜眼中射出,剑光一出,林苏眼睛睁大了,我靠! 拔剑式也能这样玩? 玩出了新境界啊! 速度比他自己的速度还快,更关键的是,毫无征兆…… 最最恐怖的事情发生…… 暗夜这一剑出,快到极致,剑到中途,一股神奇的意志覆盖下方的百里长河…… 长河之上,风停! 浪止! 百里长河,生机全无! 林苏清楚地感应到,水波之下的一群鱼,瞬间灰飞烟灭! 林苏心头狂跳,这一剑之恐怖,不在剑法,不在犀利,而在于它上面携带了一种极度可怕的意志,这是寂灭之剑! 他以剑驰名天下,他也曾见过可怕的剑法,但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可怕的剑法,出自他的小媳妇…… 但是,这一剑到中途,出了问题…… 剑势变得不完整…… 寂灭的剑意突然湮灭…… 林苏霍然抬头…… 暗夜一口鲜血喷出,慢慢倒下。 林苏一步上前,将她抱在怀中,暗夜张口叫了声:“相公……” “怎么回事?怎么还伤了?”林苏回春苗钻入她的体内,她的经脉已有损伤,而且伤势不轻。 但不管多重的伤,在回春苗下终归能够快速复原。 暗夜深吸一口气:“看来我的剑道根基还是不足,刚才偶有所悟,意境到了,但根基跟不上还是枉然,这半剑,恐怕会成为我可以窥见、但终究无法触摸的瓶颈。” 作为剑修,悟出惊天一剑是每个人的梦想。 很多人成功了。 但也有很多人成功了一半。 什么意思? 意境到了,感悟到了那一层,但受根基所限,无法真正使出来,于是,那一剑就成了半剑,这半剑,就成了此人剑道的天花板。也是此人修行一世、纠结一世的东西。 大多数剑修都无法逃过这一宿命。 暗夜也一样。 但是,林苏的眼睛却亮了:“你的根基缺失,主要是在哪里?” “经脉!”暗夜道:“我在窥空境时,没有意识到经脉的重要性,没有刻意打通经脉,破入窥天之后,才知道窥天境的真气跟窥空境完全不同,窥空境通行无阻的经脉,此刻已经成为窥天境最大的瓶颈,可惜修行过程无法重回……不过,你目前还在窥空,你可以避免我犯下的这个大错。” 这是当世武道修行人经常犯的错。 往往是走到后期,突然发现前面犯下的错。 但修行路是一条单行道,只能向前,无法向后,发现了前面的错,也没办法重回。 这错误的原因有两种,一种是客观上发现不了,比如说武极之前应该开九窍,但修行人根本找不到九窍的所在,找到了也没有充足的真气去打通。 第二种是忽视掉了。比如说是窥天境之前应该打通全身经脉,但一般人都没这个认识,为啥呢?这经脉好好的,运行真气也挺顺畅,没事干嘛找事?大家是用静态的眼光去看问题,没有用动态的眼光来看,这经脉在窥天境之前的确足以支撑,但到了窥天境之后,就会成为瓶颈——就如同乡村里的道路一样,没有小汽车之前,三米宽的路,任何人都没有加宽的欲望,等到了家家户户买小车的时代,才会发现这条路该修一修。 可能有人会说,武道之路代代相传,终归有些先行者,该将这些教训代代传下来,但是呢,有两个问题制约着这武道的流传之路,其一是特殊性,到达窥天才会发现窥空的错,但天下间有几人能够到窥天?其二呢,是人性。武道之路,也是竞争路,但有所得,敝帚自珍,可没几人有那么开阔的胸怀,拿自己的教训去引导天下人,所以,即便有些许告戒,也只会针对自家子弟,象林苏、暗夜这样的人,是没啥机会得到前辈的真诚指点的。 暗夜犯了个大错,但她是一个特例,她愿意拿自己的教训来引导相公。 如果自己跌个大跟头,能换来相公的一路通达,她也是能接受的。 但是,林苏一句话,让她傻了眼…… “修行路,真的不能重回么?” 暗夜吃惊地盯着相公,相公你是文道宗师是不错,但你也是凌云首尊,你不该问出这么没常识的话来…… 林苏目光闪动:“小宝贝,你以为你不可能重回窥空境,将你犯下的错更正过来,其实不然,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你重回。” 暗夜这一惊非同小可:“什么办法?” “这个!”林苏手一起,掌中出现了一颗丹药,丹药在他掌中,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气息。 “这是什么?” “悔武丹!” 暗夜的手轻轻一颤,丹药差点滑落…… 悔武丹! 她听过这个名字! 传说中的丹药! 一颗入腹,境界直接打落,武者重回原来的境界。 武道之修,单行之道,但是,悔武丹可以改变这个固有的规律。 这丹,是逆天之丹! 这丹,相传乃是数千年前的丹祖,在羽化飞升之前所炼,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遗产。 羽化飞升,是修行人的敬称,其实真实的含义是离开这方小世界,踏过无心海。 不管如何,它是丹祖所留的东西,它就是这方世界丹道的顶级异宝。 “你怎么会有这种神物?” 林苏道:“这件事情说来就话长了,那个时候,我才刚刚踏入官场,前往西州……” 悔武丹,是人鱼一族的春长老送给他的。 目的是让林苏救回被抓走的人鱼公主盈盈。 这颗丹,林苏知道它的分量,一直都放在世界树皮盒子里精心保管。 他自己不需要这东西,因为他的武修,每一步都是完美无缺的,没有遗漏,也谈不上悔。 但这丹对暗夜有用。 他当时就打算留给她的。 没成想,今天还真的用上了,而且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暗夜心头百感交集…… 有甜蜜!两年前,她离开了他,但他没有忘记她,一颗丹药就足以说明这份牵挂。 有惊喜!刚刚灵感爆发使出的这一式寂灭之剑,因为她的武道根基有缺半途而废,眼看就要成为她永远的遗憾,但有了这颗悔武丹,她的路变了!她有机会重新弥补错漏,她有机会将这昙花一现的剑道奇观,变成她自己的日常! 人道,剑道,这一瞬间双双延续…… “相公,绿衣跟我说过你跟人鱼一族的事情,真没想到,你一番瞎胡闹,最终占便宜最大的反而是我!”暗夜偎在他怀里呢喃。 “就是!我对你太好了!”林苏撩撩她的鼻尖:“所以小宝贝你哪怕成了毁天灭地的寂灭剑神,也得给我做小媳妇知道吗?” “嗯,保证水漫金山……”暗夜举手表态。 靠! 水漫金山这句白蛇传的台词,也被你们玩成了梗?林苏眼睛当场发绿。 但暗夜噗哧一笑,一飞冲天,一缕声音传下来:“野外可不行,我们去你书房,听说你书房里送茶都玩成了梗,我试试那是什么滋味,试完之后,我还得将你的书房给占了。” “书房这梗她们能提你不能提,因为你最开始也是在书房,你自己也是‘梗中人’……” 两人同时飞起,落在林家书房,房门一关,里面忙得很…… 忙着兑现刚才的诺言,兑现完毕之后,帮找她身上的经脉,让她闭关时事半而功倍…… 第685章 我喜欢这个世道 他们在书房里,将曾经的那个梗玩成了什么花样,没有人知道。 但是,绿衣、崔莺在书房外面,还是有了一定程度的联想…… 相公是七天前回家的。 一回家就逮住分别两年的暗夜,折腾了整整一夜,次日,将暗夜带走,今天才回来,回来之后连饭都不吃,茶都没喝,又关上了书房门,这瘾真的有点大…… 陈姐去了江滩,主导收花去了。 秋水画屏也去了江滩,贴身保护陈姐去了。 西院就只有她们两个,瞅着林苏的书房不知是啥滋味…… “绿衣姐姐,有这七天时间,暗夜姐姐应该补得差不多了吧?”崔莺脸蛋红红的,着眼点理论上有点偏。 绿衣点头:“七天时间,一天八回,七八五十六!暗夜两年没回,摊到每个月也有两三回,跟我们的频次好像也差不多,嗯,应该是补足了。” 崔莺牙酸一般的表情看她…… 你还摊到每个月? 你还拿我们自己作比? 我以为我已经很放得开了,你比我放得还开…… 就在此时,书房门开了,林苏神清气爽地开了书房门,反手关上书房门,还下了一道禁制,然后向她们张开双臂…… “相公,暗夜呢?”绿衣在他怀里仰起脸蛋。 “在闭关,这段时间大家别打扰她。” “下不了床么?”崔莺在另一边补了一句。 啥?林苏有点懵,我怎么觉得你们想歪了? 绿衣道:“相公真是太勐了,暗夜是窥天境,神一般的人物也被相公玩得下不了床……” 我靠! 两个小宝贝也开始脑袋带彩了? 是不是这一番分别,她们忍不住了? 就在林苏打算在她们身上试试火色的时候,杏儿过来了,端来了酒菜…… 话说,林苏此番一别两个月,重回林家,还没吃上一口正经饭菜,柳杏儿虽然觉得这个时候打扰他有些冒险,但还是决定,无论如何也应该尽一回侍女的职责,好歹先让他吃点正经饮食,你好s爱那啥大家都知道,但总也不能不吃饭。 饭菜上了桌,绿衣和崔莺陪着他吃饭…… 顺便告诉他一些事情…… 这是惯例了,每次他离家远行,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他不在家时的情况,择重点告诉他…… 这次的重点主要是两个方面。 其一是生意上的事情,随着林家资产的飞速暴涨,其实林苏对于生意上的事情已经不太关心了,不过这次有些不一样。 这次的事情,关系到他前期很多心血。 比如北川县。 春天到了,北川那边的花儿开了,陈姐十天前就已经安排人去了北川收购那边的花儿,消息已经传来,北川那边天天象过年,曾仕贵这个县官大老爷脱了官服,天天都在田间地头转悠,兴奋得象是刚刚中试的模样。 那边的百姓还想给林苏做万民伞,曾仕贵把消息传来,征求林家的意见,老太太倒是兴奋得很,她是典型的长辈心态,儿孙官场之上得到百姓拥戴,那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但绿衣她们觉得有些不妥,不过到底收不收,还得看相公要不要下这局棋…… “下什么棋?我棋局中可从来就没有北川!”林苏刮刮绿衣的小鼻尖:“赶紧让他们别折腾了,如果那些老百姓非得送把万民伞,伞也该是送给曾仕贵的,隔着几个府,将万民伞送给我,亏他们想得出来,那不是扇曾仕贵的耳光吗?” 这倒也是! 至少崔莺是接受了! 百姓送万民伞给地方主官,是对地方主官为官的最高肯定。 但是,林苏根本就不是北川的主官,他是南山知府,北川都不归他管。 这一送,他的官名倒是起来了,可曾仕贵自己呢? 会落一个执政无能的名声! 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除非北川是他的一颗棋子,而他已经明确说了,他的棋盘之上,根本没有北川县。 绿衣轻轻一笑:“相公思虑周密,北川的万民伞你的确不好收,但是南山的万民伞你怕是逃不过,南山那边的花儿也开了,百姓一样象在过年……” 北川不归林苏管,南山可是归他管的。 他是南山知府! 南山七县,五百万人,也是本次春收最大的受益人! 南山那边给他送万民伞是正当名分的。 林苏白她一眼:“你们都是知府夫人了,有必要学学官场常识了。” 这话一出,绿衣和崔莺全都开心得跳,知府夫人! 这称呼她们怎么那么喜欢呢? 但官场常识什么意思? 林苏跟她们解释了,知道万民伞什么时候用吗?是官员离任之时用的,南山百姓这时候要是跳出来给我送万民伞,那是赶我走啊。 绿衣和崔莺面面相觑…… 还真是! 北川送万民伞可以,因为林苏本来就是北川的人。 南山送万民伞不可以,因为这一送是赶他走。 看来,万民伞是真泡汤了。 老太太的梦想看来是没法儿完成了…… 林苏手一伸,将两个小美女抱进怀里:“我喜欢这个世道!” 啊?喜欢这个世道? 两女又不懂了,说别人喜欢这个世道,还说得过去,他是被世道反复打压的,他也喜欢? “喜欢什么?”绿衣问了。 “我喜欢这个世道的各种神奇手段,花儿一栽下去,次年就能形成产业,挺好!另外,找一堆媳妇,也不会被人打破头!还有,有各种各样的对手,玩媳妇之余,还能碾得他们怀疑人生……” 绿衣和崔莺两双眼睛又对上了,一时不知道应该说点啥…… 各种各样的对手,在他的字典里,居然是一件很兴奋的事,遇到这么得瑟的相公,她们还能说啥呢? 崔莺目光抬起:“相公,还有件事情,你肯定也很喜欢……” “什么呢?小宝贝……” 小宝贝说了…… 今年是科考之年。 元月份各县县试,六月份乡试,十月份会试,明年五月份殿试…… 林苏曾经经历过的那个轮回,又来了…… 目前已经走过了县试阶段…… 海宁学府再度爆出了大新闻…… 科班那边有三百多人参加县试,中者八十七! 四分之一的中试率,这个数据……相当惊人! 抱山先生、丁大儒、任太炎他们很有成就感。 更惊人的是,术班这边也有人中试,而且有四十七人之多! 科班那边总学生一千人,八十七人中试;术班这边总学生两万,四十七人中试。按数据计算,术班这边的中试率不值一提,但是有个细节不容忽视,那就是:术班这边参考的人总共也只有六十三人。 六十三人参考,四十七人中试,中试率高达七成! 如此之高的中试率,在外界被两万总人数的人口基数掩盖了,没引起多大风波,但在海宁学府这边,掀起了惊涛骇浪。 因为抱山他们是清楚的,术班这边的人,是他们当初拒之门外的。 这些学生单以文道根基而论,属于残次品。 他们中有一个两个脱颖而出,或许还可以用他们看走眼来解释,但一漏四十七,科班那边的大儒们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研究了好多天,终于得出了结论。 术班这边的教材,非常适合县试童生考。 为啥呢? 因为林苏当初编的教材,不怎么引用圣言,只是一些通俗的大白话,所以术班这边的人,每个人写的文章都顺畅,底蕴忽略不提,顺畅度却是科班那些人望尘莫及的。 而县试,考验的还真不是圣道底蕴,考验的就只是文章流畅度——县试层级还是比较低的,考的也只有一科,就是你写一篇文章,看看你文字功底怎么样,考虑到试子们的具体情况,对于刚刚完成文道启蒙的人来说,门槛并不高,基本上只要文章写得通顺就可以过关。 这就恰好撞上。 这个解释让那些大儒有过反思。 也有释然。 同时,也让科班的那些学子们在遭遇蹂躏之余,找到了心理安慰。 县试术班的确碾了科班,但后面的进程,科班还是占优,因为后面的乡试、会试、殿试,考验的可不仅仅是文章流畅度,你光是会写信,万万过不了后面三道关卡。 说到这里,绿衣和崔莺共同向林苏提了个问题:“相公,你的术班,后面真的拼不过科班吗?” 林苏笑了:“两个回答!其一,术班不以经史子集为主,他们一开始的定位,本来就低,送他们入学的家长,要的就只是他们的子弟能算账,能写信,会说话……” 第一个回答一出,两女内心得出了答桉:单以科考而论,术班的确是拼不过科班。 但是,林苏第二个回答来了:“其二,术班这些学生通过两年的学习,初步掌握了语法,算术,也习惯了带着问题、带着理解去读书。如果他们有兴致踏上科考路,事半而功倍,只需要两三年的努力,也未尚不能与这世界上的大儒子弟一较短长!” 是的,这就是读书的循序渐进。 这个世界的教育本身就存在很大问题。 往往是一个文盲直接让他学习圣典,艰深无比的圣典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个个零散的文字。 学生是不是可造之材,最关键的考核点就是记性。 你记得下这些文字,就是天才。 但林苏的教育方式不一样,他一起步阶段,并不要求学生对圣道经史子集有多高的造诣,先教你认字,教你理解,教你方法,基础打好了之后,他们再学习圣道经史子集,就不是死记硬背,而是一边理解一边学习。 只要读过书的人都知道,理解了再背书,远比死记硬背,不求其解要快,要牢,更能触类旁通。 这就是文道中的一个误区。 归根结底,是教育方法的问题。 绿衣和崔莺面面相觑:“相公,你真的觉得术班之中将来也有可能出大儒?” 林苏道:“我就是按术班这种方式学习的,我是不是大儒?” 我的天啊,两女同时兴奋…… 海宁学府术班的学习之路,其实是青莲第一宗师的崛起之路! 这个消息如何传出去,海宁术班,会不会就此一飞冲天? 就在此时,林苏腰间突然传来震动…… 第686章 花妖要结心 他回了房间,一枚妖族高端传讯符出现在掌中…… 传讯符的另一端是李清泉,绿衣的兄长。 “兄弟,有件事情留意下。”李清泉道。 “你说!” “致知堂两位长老离京,他们是黎清汉和杜远峰,去向是南方,具体目标地未知。” 林苏眼中光芒微微一闪…… 黎清汉,杜远峰…… 这是当日围剿四方山的两名文界! 跟着药王山圣女苏蓉行动的两个高手! 四方山事件之后,暗香展开了调查,这二人都是致知堂的,基本确定是隐龙! 而且应该是隐龙中的杀手级人物。 隐龙离京,事态严重,谁人是他们的目标? “你说他们是前往南方?”林苏道。 “是!但此二人是文界,我们的人跟不上,只能确定他们一开始出的是南方,不能排除出京之后改变行程……所以,他们的目标有可能是你,也有可能是厉啸天。” 通讯结束…… 林苏站在窗前…… 两个文界杀手离京,目标未定。 但是,不管目标是谁,都不可轻视。因为只有最重大的战略目标,才会动用这种层级的杀手。 李清泉分析目标有可能是林苏,也有可能是厉啸天,这分析完全正确。 林苏目前已经到了陛下望而生杀意的阶段,他的可能性自然是最大的。 厉啸天呢?林苏跟李清泉兄妹也经过了分析,结合大隅那边纪家军出动的信息,陛下有指派隐龙暗杀厉啸天的想法。 此番两人出京,极有可能就是冲着厉啸天去的。 文界杀人,无影无形。 何况是隐龙之中,专司杀戮的杀手? 文人与杀手很多时候,难以划上等号,但也必须得说,一旦两种角色合而为一,就是最可怕的杀手。 因为文人跟江湖修行人不一样,他们会谋划,会算计。 厉啸天那边已经按照林苏的安排,作好了安排,确切地说,是挖好了陷阱。 自己这边呢……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窗外含包待放的桃花树…… 当日从西山带下来的桃树,已经长大了…… 去年桃花开放,林苏不在家,错过了花期,为了这事儿,他还专门跟桃妖道过歉,甜言蜜语地哄了人家,来年花开日,我一定好好看一看。 如今时近清明,桃花又要开了。 林苏手伸出,抓住一支柔软的桃花枝,元神一分为二,钻了进去。 这一进去,林苏吃了一惊。 外面的桃花将开,里面也有一幅奇景,里面的桃花完全开了,桃花丛中,是一颗……桃! “花小娘子,你在哪?”林苏亲昵地呼唤。 那颗桃上,慢慢出现了一个小婴儿,不,个头象是小婴儿,但小婴儿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桃妖。 桃妖裂嘴笑了:“花小娘子?你真把我当娘子了?那你可得将你在娘子身上做过的事儿,在我身上做一遍,让我试试那销魂的滋味。” 一见面就来这一手,林苏大汗:“你连肉身都没有,这么狂野的事儿就别想了……你在做什么?” “我在育心!” “什么叫育心?”林苏不懂。 “育心,其实是铸造妖丹!”花妖笑道:“我的妖丹快成了,今年花期一过,妖丹就会大成,我也就成了妖道的一个传奇……” 她并非没有妖丹! 她一万年前就有妖丹! 只不过跟当年那个臭和尚一番杀死博杀,她的妖丹毁了。 妖丹一毁,理论上这只妖就灭了,但是,她以大神通留下了一缕元神,如今,重续妖丹,这颗妖丹跟一般意义上的妖丹不一样,是妖道涅槃重生的结晶。 涅槃,只存在于佛道。 涅槃,不该存在于妖道。 所以,她如果成功结出妖心,她就创造了古往今来从来没有过的妖道传奇…… “一旦结成妖心,你的修为会怎样?”林苏很关心这个。 “一旦结成会怎样?我也不知道,这是传奇耶……传奇的事儿谁说得准?不过呢,大概可以轻松将你给捏成我想捏成的任何模样。”花妖上下打量他,好像在构思,该把林某人捏成什么模样。 林苏开心了:“那太好了,以后林家的安危就靠你了,不管谁进林家的门,你都把他捏成烧饼。” “哎哎我说的是你……”花妖眼珠轻轻转一转:“我目前凝结妖心,还有一道难关。” “什么?” “我需要心情愉悦,才能结出无瑕之心!”花妖道:“紧急需要一首最美妙的,专门为我量身定制的歌曲。” “歌曲?还量身定制?你可真会选题目……”林苏道:“行吧,给你唱一首……” 花妖脸红了…… 如果她的心已结成,估计心跳也会加速…… 他真答应了! 来到林家这么久,花妖对三件事情最有兴趣…… 第一件事情是他的诗词! 他当日带着她(小桃树)返回林家,第一时间就写下了一首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把她激动得啊,一下子抖落了满树花。 第二件事情是他跟女人玩那个啥,她活了几万岁,还是不明白这器官的摩擦有什么好乐的,为啥他的女人们一个个乐成了那个样?可惜她没有本体,一时半会儿大概也试不了这种滋味。 幸好还有第三件,第三件就是他的歌! 这歌儿他暴露得比较迟,但一暴露就成了花妖的最爱。 林苏没进来的时候,她还在自己空间里哼哼呢,哼的全是他的歌,什么《青城山下》、《西海情歌》、《化蝶》…… 遗憾的是,这里面没有写花妖的,所以,她希望有一首歌是因她而生。 就跟绿衣她们一样,最希望有首歌是因她们而生的。 如今,她假借妖丹孕育需要心情愉悦这么扯澹的理由,找他要一首,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了…… 这大概是她漫长到以万年为单位的岁月里,能够感受到的最大的幸福…… 林苏张口开唱…… “桃李芳菲,梨花笑,怎比我枝头春意闹,芍药艳啊,李花俏,怎比我雨润红姿娇?香茶一盏,迎君到,星儿摇摇,云儿飘飘,何必西天万里遥……” 无比动听的曲调,打入早有准备的花妖心田,还是激起了她不曾想到的涟漪…… 他的歌儿,她听了很多…… 今天的歌儿,却是首创! 这首歌,是如此的美妙,如此的空灵,如此的触动人的灵魂,哦,更加触动妖的灵魂…… 她偷喝了无数的白云边,从来没有醉过,而如今,她醉了…… 歌声止歇,花妖从花丛间抬起头,眼波盈盈的:“我决定了,就算将来我恢复全部修为,在踏上西行路之前,也一定给你做一夜小娘子,摩擦一把,免得将来万里西天路上,唱起这首歌儿时,少了些许想象……” 我靠! 还在纠结这事儿啊? 林苏的元神都快流汗了,本帅哥勾天下美女那是差不多的节奏与结果,真没想勾妖,就算要勾妖,我也只能勾九儿那种级别的,象你这种级别的,我不敢有这么狂野的心神,不敢有这么大的造化…… 就在此时,花妖神色突然有点变化:“有人朝着你家过来了,隐身人!” 林苏的元神从花妖内空间里一缩而回,回归他的肉身,细细一感应,隐约感应到了周魅的气息。 这一瞬间,他终于知道花妖是何等牛b了。 周魅的隐身术,全天下没几人能够识破,即便近在迟尺,都根本识破不了,林苏呢,身怀空间法则,也只能在周魅靠近的时候,才能感应到她的存在。 而花妖,周魅离院墙还有老远一段距离,她就已经发觉。 周魅进入林家,想当然地认为没有人能发现她。 但是,进入林苏的房间,林苏嘴角露出的熟悉笑容,还是宣告了一件很残酷的事,她,又一次被他发现…… “你又发现我了?”周魅真身显露,有几分不懂。 “是滴!” “又是闻味儿的?我今天身上没有怨妇的气息吧?”周魅道:“尽管我对你这几天的失踪多少有些怨言,但真的没有上升到怨妇的程度。” “是有事发生的气息!”林苏道:“你今天进我的房,应该是有事发生!我嗅到了特殊的气息。” “很敏感,不错!的确有事发生……”周魅表示赞扬:“有个人出山了,猜猜是谁?” “出山?”林苏捕捉到关键词。 “是滴!” 林苏目光中光芒微动:“出药王山么?” 周魅笑了:“正是!被你狠狠收拾了一把两把三四把的那个可怜小圣女,再度出山,有迹象显示,她这次的目标依然是你!” “这就对了!”林苏点头…… “这就对了……是什么意思?”周魅不懂。 “意思是……我先前思考的一个问题,有了答桉,我就说两个文界离京,如果没有其他人的配合,他们想必也不敢对我下手,现在得知药王山圣女出山,就连上了……” “什么?”周魅大惊:“两个文界也已经离京,要对你下手?” 是的! 当日围攻无间门的四大高手,除了药王山大长老已经嘎屁了之外,剩下的三大高手在同一时间出京的出京,出山的出山,其目标基本就可以锁定,就是他! 为何?因为他们的目标如果是厉啸天,其中就不会有药王山圣女苏蓉。 苏蓉本身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她也与朝局没有太深的牵连,对付林苏,她会打这个配合,对付厉啸天,她根本没有出手的理由。 而且厉啸天那件事情,是绝密,陛下只要大脑没坑,也根本不会让药王山的人参与进来。 他只敢动用他自己绝对掌控的力量,那就是隐龙。 隐龙与药王山联手针对的目标,只会是他自己,不会是别人。 想通了这一层,林苏突然感觉到了些许放松。 这放松让周魅很不懂:“你知道两个文界,外加一个修行道上的传奇人物联手对付你,你居然吁了口气,别以为我没听出你吁这口气的含义,你是放松!” “当然是放松!” “真的可以……放松么?”周魅的语气颇为异常,她父亲当日差点在一个文界手下送命,到现在她周府还是谈刺杀而色变。 现在出来的是两个文界。 外加一个修行道上的传奇…… 天下间任何人得知这三人的目标是自己,肯定是再也睡不着,而他,居然还放松,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第687章 小魔女进房 “不放松又如何?哭么?如果哭一声,他们死一个,我真不介意这时候哭三声……” “少来!”周魅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装腔作势:“你打算怎么……给他们挖坑?” “你有没有想过,我林家原本就是个大坑?”林苏侧目而视,颇有几分神秘。 周魅静静地看着他…… 林苏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都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对方的心事,自己都已了然…… 周魅想的是,林家或许真的是个大坑,为啥呢?林苏过往战绩摆在那里,文道手段、修行道上的手段,外加阁楼里的那个小美女,这都不是一般人能突破得了的,此外,还有一宗,让她更是信心十足,那就是他的阵法! 他的阵法已经在修行道传得神乎其神。 阵法本身就是神秘的,他能够以阵法一杀千万人,在林家悄无声息地布下一个大阵,自然也是正当选项。 她甚至怀疑自己今天进林家,一进来就被他发现,根本原因就是阵法…… 林苏自己的想法却与她的设想不同。 林苏知道,林家其实没有阵法,不是他不想布,而是他根本就布不了,从文王天书里解密出来的三套大阵,都需要三十六个道花级别的高手才能布阵,林家可凑不齐这么多人,即便凑得齐,他其实也不太喜欢将自己家包在一座大阵里面。 那样,家就不是家了。 但是,有几样东西,比大阵还恐怖。 秋水画屏只是摆在外面给人以震慑的。 书房里面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刚刚回家的暗夜。暗夜可比秋水画屏恐怖多了。 最恐怖的底牌还不是她们。 而是花妖。 花妖虽然整个林家只有秋水画屏一个人知道,但花妖的底蕴,远比任何人想象中深得多。 有花妖在,林家就是龙潭虎穴! 他唯一需要确定的是:这三个不远万里而来的杀手,会不会跳林家这个大坑。 他不知道黎清汉、杜远峰此刻身在何方。 他也不知道药王山圣女苏蓉此刻身在何方。 他更不知道这三人有没有躲在某个地方,设计针对他的妙计。 但是,他却知道,只要他在家,这三人不管什么妙计,都使不出来。 因为不管什么人来林家,都会有进无回。 周魅目光扫过四周:“你的房间跟我想象中有点差距……” 话题转到房间布置上,基本上就代表着闲谈…… “什么差距?” “一个文道宗师的房间,不应该墙上贴满字画,床头放着古籍吗?你这墙上啥都没有,床头啥都没有,窗外……窗外就只有一树桃花。” “这是我的卧室啊,卧室是干嘛的?睡觉的地方!床铺的软硬程度、干净与否才是唯一的考量点……” “这倒也是!你在卧室里基本上也没空玩文道,女人都玩不过来……” 林苏盯着她,啥意思? 我怎么听着这话儿有点酸熘熘…… 周魅目光一抬,接触到他带双钩子的眼睛,赶紧消失:“我走了,不影响你玩你的……” 身子刚刚一隐,突然,她又出现了:“你书房里有人,是谁?” “咳咳……是暗夜!你可能对这个名字不太清楚,我跟你认识的时候,她到外面走江湖去了,也才刚刚回……” 周魅脸色风云变幻:“窥空极致,半步入窥天么?” 她感应到书房里隐约传来的气息,大致判断出暗夜的修为层级。 “佩服!”林苏伸出大拇指:“等她出关,就是标准的窥天了。” “别佩服我!请允许我来深深地佩服下你!”周魅轻轻吐出口气:“文道上女子难见难寻,你勾了一个摆在阁楼当月亮用;窥天境界的女子我闻所未闻,你勾了一个放在书房用;妖族女子听说你勾了七八个,放在旷野里随时用;京城四大美女你放在西山用;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你大概一个都不缺……我得走了!要是撩发了你的兴致,打算弄个特种血脉的用用,我那叫掉得大!” 无声无息中,她消失了。 林苏目瞪口呆,好半天没转过元神来…… 你这啥意思? 先将我勾的列举一大堆,点明一个不缺,最终来一个特种血脉,你是提示我,别忽视你的特异么? 不好吧,我跟你爹一个立场,我跟你爹基本上算是同僚,子曰:同僚不撩……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苏开始补课,补啥课?他离家两个月没交的作业得交了…… 陈姐补了几夜,秋水画屏补了几夜,绿衣的崔莺一块儿补了几夜…… 所有人都补足了,光鲜了,意气风发敢与春天争锋了…… 带着满腔满身的激情忙春天的旺季了…… 海宁的花儿,北川的花儿,南山府的花儿……一船一船地运到,今年的香水将在去年的基础上翻十倍…… 外地的客商挤满了海宁的各家楼,都争着开春第一笔订单。 哪怕香水产量翻十倍,对于庞大的市场而言,依然是供不应求。 因为香水这玩意儿本身就是消耗品,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都有需求的。 而且一旦上了这条贼船,轻易还下不来,以前用的是春泪,如今不用的话,基本上就代表着家道中落,那些好面子的人,如何受得了?即便真有人家道中落,也不肯承认这一点的,打肿脸充胖子也得继续为林家香水买单。 这样一来,林家的金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 林佳良回来了! 林铮也回来了! 为啥? 清明节到了! 三兄弟得给老爹上柱香! 今年的上香,比去年少了些许仪式感,也就是在父亲坟前坐一坐,上柱香,然后回到林铮所在的南院,聊天…… 鸿影郡主去年中秋嫁过来的,跟夫君血雨关并肩战斗的时候,发现怀了孕,现在已经五个月了,有点显怀,但也走得动。 三兄弟过来,她亲自持壶侍茶。 林铮说起了边关战事…… 血雨关那边,战事其实一直那样,当年感觉挺吃紧的,因为血雨关的守军,面对魔军还是弱一些,而今情况有变。 林苏三首战诗给了血雨关守军很大的助力。 林苏留下的三十六计中的四计,林铮也悟透了,可以使出来了,更是添了一大助力,更别提其后,林苏毫不藏私地又送了林铮十计,还给了他一套困阵,另借传世青词《水调歌头》送他一样盖世文宝:月华轮。 种种战场神器不要钱一般地叠加到血雨关。 血雨关的战力每天都在疯长。 现在基本上已经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血雨关只要不出关而战,基本可保无忧,纵然出关而战,也是十战九胜,魔军那边的战线,一直都在朝后收缩,血雨关外,百里之内,不见魔踪…… 林铮说到这些时,意气风发,还感叹了一声:可惜爹爹不在了,如果爹爹还在,看到今日的血雨关,一定会老怀大畅。 是的!林佳良说:血雨关外,百里无魔踪,还真是爹爹镇守血雨关时的终极梦想,谁曾想,在大哥你手上实现了。 林铮摇头:“那不叫我手上实现,是三弟手上实现的!” 话题转到了林苏身上,林苏托着茶杯轻轻转着的手停下:“其实大哥,有件事情我一直不太明白……” “你说!” 林苏道:“血雨关的战事我参与过,我们这一方也好,魔军那边也罢,我总觉得打得很儿戏,层次并不高,连贺兰城都比不上。” 林苏这么一说,林佳良也意识到了:“是啊!血雨关毕竟是人族与异族的战斗,但双方的战力,好像还真的比不上北国和南国战场,北国南国好歹是我们人族内部战斗……” 人族内部战斗,统帅修为层级达到窥空以上…… 对外战斗,统帅修为层级还是窥人…… 这是什么意思? 林铮脸上的轻松不见了,遥望血雨关方向,沉吟良久:“其实这件事情,我们血雨关的战士们也都有过类似的想法,但都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桉……只有一些小道消息,未经证实也无法证实……” 哪些小道消息? 有人说,血雨关的战斗,其实根本不算是人族与魔族的主战场,原本就是相互试探,原本就是小打小敲。 真正的战争发生在圣殿和魔殿之间,战场是在天外天。 这个说法只是说法,血雨关的士兵们不接受,想一想也的确是不太能接受的,没有人愿意去相信,他们拼了上千年的一座雄关,无数人族勇士血染沙场的地方,只是一个小打小敲的边角料,这让他们很没有成就感…… 于是有了第二种说法,当年兵圣到过血雨关,跟魔君有过约定,高等魔族不允许过界,一旦高等魔族过界,到了人族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口,兵圣会出手! 于是,魔族的带兵统领到魔王这一级别封顶,不敢出动魔皇这一级别。 这个说法可信度很高。 因为兵圣划过人海分割线,不允许高等海族越界,这是真实存在的。 他能对高等海族划线,如何不能对魔族划线? 人海分割线他画得比较清晰,至今金光百万里的,客观存在,而他面对魔族划的线,是虚线——口头上的警告!即便只是口头上的警告,想必也没有人敢无视之。 林苏目光闪动,他也能接受这种说法。 但林铮说了第三种说法…… 这种说法更加诡异…… 第688章 血雨关下有秘密? 林铮的第三种说法是:有人说,血雨关下有一个古老的存在,千万年来一直沉睡,等闲的战争不能引发他的关注,但是,如果有魔尊级别的战斗在这方土地发生,这个古老存在会醒来,一旦他醒来,血雨关将会灰飞烟灭,不管是人族,还是魔族,都受不了。 这个古老存在,圣殿很忌惮,魔族也忌惮。 林苏很吃惊:“他到底是人是魔?” 林铮轻轻摇头:“没有人知道他是人、是魔还是妖,但都知道他的恐怖,传说大苍建国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顶级大战,人族准圣,与魔族魔尊的战斗,双方的战斗一起,大地开裂,虚空击穿,就在此时,一只苍白的大手从下方伸出,两个传说级别的人物,同时被拉入一具血色棺材,从此以后,这片区域,成为源天以上级别人物的禁区……” 血棺! 又见血棺! 林苏心头大跳,血棺对于两位兄长而言,是很遥远的传说,但对于他而言不是,他曾亲眼见过两具血棺。 他知道血棺意味着什么。 血棺意味着域外强者。 意味着圣境。 文道有圣人,武道和修行道一样有。 域外圣人进入这片小天地,会遭到天道压制,为屏蔽天道,他们只能躲入血棺之中。 所以,血棺里面的人,全是圣级高手! 不,下限是圣级,上限完全未知…… 血雨关乃是千年来大苍对抗魔族的战场,原本应该步步升级,最终演变成大苍与西南魔国的终极对决,但是,正因为这具血棺的存在,只能小打小敲,战事无法升级,双方也都不敢升级,这才有了相对的和平。 这一相对和平,就是千年跨度。 这具血棺,起到了关键作用。 他,是正是邪? 也许修行到了高境,原本就无正邪之分。 也许这具血棺里面的人,到了圣境之后,也根本不在乎什么正邪对错,他只在乎一件事情,谁在他头顶折腾,他就抓这人进棺材里跟他作伴…… 这些事情,跟林苏毕竟还挺遥远的,只是他闲暇之时的一些畅想…… 他要做的事情,不在九天之上,而在这块大地之间…… 从得知两大文界离京、药王山圣女苏蓉出山以来,时间过去了十多天,海宁林家风平浪静。 他必须正视一件事情。 这三个人不敢入林家。 这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什么呢?林家虽然是龙潭虎穴,但母亲比较胆小,家里的美女们也比较胆小,如果遭遇一场大战,大家心态都会变,林苏不喜欢看到家人们的如履薄冰,他更喜欢看到大家一片平安喜乐。 但坏事是啥呢? 你们都不来,我怎么弄死你们? 于是,清明过后,送走大哥林铮之后,林苏打算去南山了。 这个说法,所有人都是接受的。 他是南山知府! 他理论上回家过个年都得掐点的!比如说他二哥林佳良,腊月二十八回来,正月初三就得走,这就叫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但是,林苏这个知府从年前离开南山之后,就在南山路过一次,住了一晚上又跑了,新年到现在四个月了,他离岗的时间加起来大概也是四个月,天底下有没有这种奇葩知府? 老太太都说了几回了,知府是四品官,算是朝廷大员了,你既然接了知府这个职位,就得好好干,虽然做母亲的也希望儿子天天都在身边,但轻重缓急老太太还是分得清的,都直接给林苏下指令了。 所以,林苏的赴任,也是受了老太太的指令。 林苏离开海宁返回南山,暗夜没有跟随,原因只有一点,她目前还在闭关,从窥天境界打落,重新打通全身经脉,然后重入窥天,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虽然暗夜是修行天才,但最少也得一两个月才能完成。 林家人不知道,还是有一个人跟随的。 当然就是小魔女周魅。 林苏的大船一离岸,房间的虚空之中就显露出她的身影:“你在家里挖了个大坑,可惜那些人没跳,所以,你就将自己送出海宁,送给他们蹂躏,是吗?” “什么叫蹂躏?还能不能读点书了?”林苏托起茶杯:“我这叫引蛇出洞!” “你引蛇出洞也引了好几回了,在我印象中,你引出洞来的往往都不是一般的蛇,有的直接化身为龙……”周魅坐到他的前面,拿起桌上的茶杯自己倒水喝,一点都不见外。 她说的是上次引药王山神秘老妪的事情。 那神秘老妪,是林苏化身为柳君引出来的“蛇”。 事实证明,这老妪真不是一般的蛇,如果林苏修为稍微差那么一点,搞不好就被她弄死。 “化身为龙又怎么地?在我手下还不得盘起来?”林苏悠闲地品茶。 周魅横他一眼:“你这就是聪明人常犯的错了,一次成功,会让自己膨胀,你需要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人,苏蓉不是一般的角色,她不仅仅是修行天才,她还是药王山的智囊,她曾经犯过的错,自己会反思……更何况,还有两个文界,三人组合,论力论智论准备,全都值得你全力以赴。” 林苏点点头:“文道中人与修行道上的天才组合,的确是一个问题,所以,我们需要各个击破!” “怎么击破?”周魅眼睛亮了。 林苏望着窗外,没有回答…… “你已经打算拐我了,你已经说了‘我们’,不至于事到临头还瞒我吧?”周魅小嘴儿翘起…… “真不是瞒你,关键是我们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制定计划?” 周魅泄气了:“也是,你踏出海宁,估计他们都知道,但他们在哪里,你我两眼一抹黑……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就在这条船上?” 这个念头突然而来,周魅自己警觉了:“我去看看!” 身子一隐,她原地消失…… 林苏慢慢起身,走向外面的阳台…… 他似乎是看风景,目光有意无意间左右看一眼…… 左侧住的是一个商人,大腹便便的一看就是酒色掏空的模样…… 右侧,是一个读书人,手中一支画笔,架起一幅画板在画江景…… 林苏目光落在他的画笔上,眼睛微微发亮,他的画笔游走于画板之上,丝滑如水,画下的江水,隐隐生寒,看着只是画,但看得久了,这江水动了,跟船外的江水完美合拍……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画道造诣相当不凡啊,跟秋水画屏是一个层级…… 林苏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全船都看过,没有这三人,但是,并不能就此确定,这船上就没有他们的人……你在看什么?” 前面这几句话是神识传音,后面的话直接说了出来,伴随着这句话,周魅在身后的房间现身,优雅地走到林苏的身边。 林苏回答她:“在看画!” 周魅目光落在隔壁的临江阳台,看了一眼那边的书生手中的画:“这画……如何?” 她不是文道中人,她对诗词有一定的鉴赏力,对乐曲有一定的鉴赏力,对画,真心不懂。 林苏道:“颇为不凡!” “何处不凡?”周魅眼睛睁大,画她的确不太懂,但她懂这句评价的分量,不凡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来,那显然是真不凡,何况,他说的还是颇为不凡。 “化虚返实,一线之间!” 八个字评价一落,隔壁的书生霍然回头,手中画笔画下了最后一笔,这一笔画过,他手中的那幅画陡然改变,似乎跟下方的江水融为一体。 周魅此刻才真正认识到这幅画的不凡。 那个年轻读书人脸上露出笑容:“兄台好眼力,不敢当兄台‘不凡’之评价。”林苏和周魅的对话,只是耳语,江风呼啸中,等闲人根本就听不见,此人听得清清楚楚,也充分说明了他的不一般。 “当得的!当得的!”林苏笑道:“兄台高姓大名?” 年轻人道:“小弟乃是东南佛国雷若贤,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彼此通名道姓,林苏也并未隐瞒,但这位雷若贤,也并不知道林苏二字意味着什么,就当他是萍水相逢的文友。 此人很健谈,颇有些自来熟,通名道姓之后说了很多,他跟林苏是同一届的进士,进入官场之后入了东南佛国翰林院,但他的性格跟官场格格不入,他喜欢画,他醉情山水,于是就离开了官场,周游天下,但有所得,就地取材,留下画作…… 说到这里,他说兴奋了:“林兄,小弟到目前为止,已经走了四国,也画下了几幅较为得意的作品,不知林兄是否有兴鉴赏鉴赏……” 这话一出,林苏就必须得鉴赏了。 否则,就不合文人之道了。 这个雷若贤豪放的性格再度体现,一得到林苏的点头之后,就过来了,过来时还抱着一只酒坛,赫然是林家的白云边,而且还是乙级——甲级白云边林家不怎么对外销售,乙级,基本上代表着市面上能买到的最高档次酒。 来到林苏的房间,他抱着酒坛笑,说你们大苍的酒好是真好,可贵也是真贵,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他们到底是看我是外地人欺负我呢,还是这酒真的有那么贵,反正这坛酒我真金白银地花了两百两银子…… 林苏微笑着告诉他,那真不是欺负你,据我所知,这种乙级白云边,市面上售价还真的就是两百两银子。 周魅化身侍女,给两人准备了台桉,让外面的侍女送来了几盘小菜,然后就在旁边兴高采烈地看两个文道天才激起火花…… 两人一番闲聊之后,进入了高潮环节,鉴赏雷若贤周游天下,触发灵感画下的几幅画…… 第689章 船上的偶遇并不寻常 第一幅画展开,是一片大漠,大漠之上,孤烟落日,苍凉豪迈,画作的感染力,瞬间将这条大船似乎带入了苍凉的天地之间。 雷若贤手指轻轻抚过面前的画作道:“此画,画于赤国之东,小弟到达的时候,正逢阴云密布,为亲眼一见传说中的大漠日落,小弟在这大漠之上,住了整整半月。” “豪迈!豁达之画,雷兄这半月等得值!”林苏赞道。 “此画上方尚有留白,如果让林兄题两句诗,林兄会如何写?” 这话一出,周魅心头微动…… 让他题诗? 他会不会写下惊世之作? 林苏想都不想,直接吟出两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周魅咀嚼着这两句诗,眼睛亮如星。 好诗啊,太妙了,如果这画是八分,这诗最少也是九分,两相组合,这画就活了…… 两个文道天才的会面,一开局就是火星四射,不,星光耀眼…… 雷若贤击节赞叹:“林兄出口两句诗,就已经穷极想象,佩服佩服!小弟这幅画得林兄之诗,三生有幸也,三生有幸!……这一幅呢?” 他的手一伸,又是一幅画出现在林苏的面前…… 一座铁血雄关,同样是在苍凉的如血残阳之下,一个孤独的人影步步而来,此人面貌模湖,但一股子坚毅的表情跃然纸上……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林苏又来了两句。 “妙哉!绝妙!”雷若贤手起,举起手中酒杯:“林兄,今日小弟非得敬你三杯不可!” 连喝三杯,雷若贤拿出了第三幅画:“小弟穿过赤东的大漠,穿过隅北的雄关,却也到了大苍的江南,这幅江南茶园图,请林兄品鉴!” 第三幅图展开,跟前面两幅完全不同。 这幅图画的是一座茶园,秀雅绝伦的茶垄,苍翠欲滴的茶林,春风吹过,蝴蝶翻飞,茶园之后,几个茶女同时动了,这一动,立刻动感无穷…… 茶女在采茶,露珠在滴落,阳光在移动,风在吹…… 一缕茶香不知来自画里面,还是来自他们的桉几…… 几缕轻音不知来自画里面,还是来自隔壁的侍娘…… 林苏感叹:“第一幅塞外大漠图,只是画,第二幅雄关漫道图,已有动意,第三幅春茶图,已经化虚返实,如果这三幅图是雷兄这两年的收成,我得恭喜雷兄,进境奇速!” 这就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了。 周魅看画,只看画本身。 林苏看画,看的是画道提升。 正如他所说的,第一幅图,只是画。 第二幅图,虽然还是画,但画中人的意志已经表现出来了。 第三幅画,已经不再是常规意义上的画,它是文宝,是大儒文宝,春茶园完全动了起来。 雷若贤如果仅用两年时间就走到了这一步,那他就是一个真正的文道天才。 雷若贤笑了:“江湖行走,知音难觅,今日大苍境内,竟然也能遇到文道知音,小弟真是如饮醇浆也……” 突然,画中一只小猫跳了出来,落在林苏的大腿上,两只圆熘熘的眼睛望着林苏…… 画里的几名村姑也直起了腰,似乎这一刻跟外界取得了共通…… 林苏心头一动,这画道造诣,实实在在比秋水画屏还要高上一筹…… 至少秋水画屏画里的鱼儿,绝对没有这只猫这般灵动,宛若活物。 周魅眼睛睁大了,伸手去摸这只小猫,这小猫一缩,竟然抱住了林苏的手臂。 众人全都傻了…… 雷若贤笑道:“这调皮的小东西!回去!” 声音一落,小猫唰地一声回到了画中,在茶树之下躲了起来,只露出一只可爱的小脑袋,它,又一次成为了画中猫。 “雷兄的画道手段,真是神乎其技也!”林苏赞道:“尤其是这只猫,竟然有返生之像。” 何谓返生之像? 比化虚返实更高一层! 化虚返实,只是可以触摸,如同实物一般,但返生之像,却是拥有了独立的生命。 这就是画道中的真正造化之功。 雷若贤道:“这只猫,于小弟而言是意外所得,当日小弟画那片茶园之时,被村姑的歌声所迷,一时之间神游天外,恰在此时,茶园之猫也被这画所迷,跑到画中抓蝴蝶,不知如何就此留在了画中,所以,此猫是画也非画,是猫也非猫,介于画道与实物之间。所以林兄说这是我的画道造化可,说是这只猫自己的造化,亦可。” 长长一段话,周魅眨巴眼睛表示不懂…… 林苏自然是懂的:“庄生梦蝶么?” 雷若贤哈哈大笑:“林兄慧达,正是!” 庄生梦蝶,这个世界上也有此圣道传闻,庄生梦见自己成了蝴蝶,不知自己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变成了庄生。 这只猫大概也如此,它不知道是自己钻进了画中呢,还是画中世界原本就是它的世界。 这是画道上的奇缘。 这也是难以复制的奇观。 两人一番交流,尽皆兴起。 酒已喝尽,满满一坛。 雷若贤酒量似乎并不太大,喝了这坛酒,脸上全是酒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林兄,今日酒饱饭足,夜已渐深,不敢打扰贤亢俪,小弟……告辞了!” 林苏和周魅对视一眼…… 酒饱饭足? 只是喝了坛酒,饭呢? 夜渐深没毛病,现在的确已经是夕阳西下,但贤亢俪算啥?林苏同意,周魅也不同意啊…… 雷若贤抱着他的画卷出了门,一路前行,似乎完全记不得自己的房间在哪,穿过甲板,一头栽下长江…… 就在甲板上众人惊呼的当口,雷若贤似乎醒酒了,手一伸,一幅画出现在他的脚下,这是一幅登天图,他沿着这幅图,步步升起,虽然每一步都踉跄,象极了一个酒鬼,但他还是消失了…… 甲板上众人议论纷纷,猜测这是哪位画道大儒。 也感叹这位大儒的醉仙风范。 林苏房间里,次品夜明珠拿出,将黑暗的房间照亮,周魅脸上有奇怪的表情:“是不是每次跟你一起坐船,总会碰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上次是洛无心,上上次是苏蓉,这次是雷若贤……” “好像还真是!”林苏眼中有一种奇异的光芒。 这缕光芒一露,周魅立刻警觉:“怎么?他真有问题?” 林苏缓缓摇头…… 没有问题吗?可我觉得你的神态分明告诉我,他是有问题的,这话周魅还没说出口,林苏开口了:“我没看出真正的玄机在哪里。” 周魅很敏感:“你的意思是……他还是有问题。” “是!” “问题在哪里?”周魅必须得承认,她什么都没看出来,雷若贤是一个文道天才不假,也假不了,他的画道造诣在她们面前亲笔展现,这样的假没有相对应的文道底蕴根本造不了。 他的言语,他的过往,他走过的地方,全都一脉相承,她反复搜索,还是没发现疑点在哪里…… “疑点只有一个!”林苏道:“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探究过我的来历!” 这倒也是! 周魅又回想了一遍,的确是! 雷若贤问过他的高姓大名,林苏直接告诉了他,自己叫林苏。 然后,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雷若贤没有问他是不是青莲第一宗师! 雷若贤更多地是说自己的事,对于大苍文道响彻半边天的林苏这个名字,表现得无比的澹然。 “也许……也许他根本没想到,你会是青莲第一宗师,毕竟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周魅沉吟道。 “也许!”林苏回答了两个字。 周魅目光慢慢抬起:“我不是文道中人,我不太熟悉文道,你们两个天才萍水相逢,是不是其中一人说了自己的来历底细,另一个就必须对等地说出自己的来历底细?才合乎礼法?” “当然不是!文人视‘萍水相逢,一见如故’为君子间的结交,不到特殊时候,是不会刨根问底的。” “那不就没问题了吗?”周魅抓抓脑袋。 “一开始没什么问题,但后来我借他的画吟了四句诗,他竟然还不追我的来历,就不正常了……” 周魅不是文道中人,一时半会地理不清这中间的逻辑关系,但林苏一解释,她就明白了…… 林苏这两句诗,不是一般的诗。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这都是只要出世,必定入彩的诗,哪怕不是完整的诗篇,哪怕只有这两句,如果用金纸写下,最少是金光,搞不好还能入彩。 这样的诗,对应的是他雷若贤的画。 雷若贤应该视若至宝的。 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将这画拿过来,将笔递到林苏手上,请他亲笔题上这幅画。 如果觉得这样做有些唐突的话,还有退一步求其次的做法,问清楚林苏的官职,头衔,由他自己当面题上这幅画,注明此诗由某某大人或者某某宗师,于某某日,作于某某地方。再说上几句客气话,以示敬重——仅仅知道一个名字可不行,不带头衔是很失礼的。 然而,雷若贤并没有这样做! 他虽然对这几句诗高度赞扬,但更多的是一笔带过!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跟林苏的结交,不是正常的文道论道! 不是正常的文道论道,那是什么? 只有一个解释:他知道林苏的底细,装作不知道,跟林苏来一次萍水相逢,一见如故的江湖邂后,结下一份没有身份背书、没有杂质的文人情谊!为什么必须要结下这样的文人情谊?当然是别有目的! 听完林苏的解释,周魅彻底服了,长长叹口气:“难怪人家都说,你们文人肠子是凋花的,简简单单的一场相会,你却解读出这么一大堆的信息,就连你看似大方的随口吟诗,也是别有用意。” “我也想凡事不过脑,伸脚看星星啊,但是,一堆人想要我的脑袋,我能那么大条吗?”林苏深深叹息:“我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总也不能不为媳妇着想,死了我一个,寡妇一大堆……难啊!” 如果只是前面半句,周魅解读出来的可能是悲哀的信息,可能会头脑发热跟他来一把共情。 但后面半句一加上去,周魅第一反应就是:可不可以拿杯子砸他呢? 第690章 再入南山别有春 周魅毕竟不是一般人,做杀手的人更冷静,她皱起眉头:“他是隐龙么?” 林苏没有回答,仰躺着遥望天际…… 周魅补充道:“如果是隐龙,可以完美解释今天的一切反常……” 怎么完美解释? 她说了一大堆…… 雷若贤透露的信息很多,但细细一解读,这些信息大半都是投林苏所好…… 比如说,他跟林苏是同届科考的人,同届科考的,天然上就有一层关系叫“同年”!同年的关系,跟同窗差不多,乃是文人之间套近乎最好的东西。 雷若贤是东南佛国翰林院的,不喜欢朝堂的那些东西,醉情山水,这种特质岂不也刚好是林某人喜欢的?林某人自己就是个官场叛逆,叛逆往往跟叛逆有共同语言。 雷若贤画道精深,而且进步飞速,天才特性明显得很,又跟林某人有了共同点。 最关键的是,他还对林家的酒情有独钟…… 这么多元素综合起来,林苏对他的印象,能差到哪里去? 一旦两人深度结交,他就算是突破了林苏的防护,进入了林苏的朋友圈,所有人都知道,最可怕的杀手永远都不是暗夜的杀手,而是来自熟人的背后一刀,所以,周魅的判断出来了,此人,极有可能就是隐龙!其目的就是打入你的身边,在关键时刻背后捅你一刀! 她分析了一大堆,林苏点头了,赞许! 得了表扬的周魅灵智大开:“也有可能是来自另一个地方!” “哪里?” “画圣圣家!”周魅道:“毕竟他的画道造诣摆在那里,等闲人可不会有这么精深的画道造诣,画圣圣家是最有可能的,而且我也知道,他们对你的恨,绝对不在陛下之下!” 以她的见识,大概也只能分析到这里了。 林苏承认她分析得很对。 但是,他却也知道,世上的事情复杂得很,肉眼所看到的,大多不是事情的本来面目。 隐龙肯定对他有杀意。 画圣圣家也会。 但是,其他人就不会了吗? 比如说圣殿! 圣殿的天命,真的就被洛无心给挡了么?只怕也未必! 圣殿天命,他不愿意跟她多分析,因为两点,其一,他自己是一头雾水,坐在船上揣摩天命,比水中望月更加不靠谱。其二呢,圣殿太恐怖,他不想让身边的人压力太大。拐人嘛,得让人看得到希望,如果周小魔女被吓着了,屁股一拍跑了路,他怎么跟周章相处?他还怎么拐她做……暗香的朱雀堂主? 船上三日,过曲州而入中州。 天气晴好,在这个晚春的季节,天气一晴好,温度就直线提升。 上船之时,众人大多是夹衣在身,但到了中州境,甲板之上就是轻衫漫地了。 周魅早已露了她的小膀子,她似乎特别爱露她的小膀子,话说她的小膀子也真的很有诱惑力,锁骨跟小膀子浑然一体,映衬得下面的那条深沟风月无边。 林苏偶尔目光移向此地,换来的往往是周魅的一记白眼。 但如果他长时间不将目光移过来,她又会在他面前转悠,偶尔伸个懒腰什么的,反正是林苏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这三日,没有意外发生。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春日的春风吹过江面,你或许能记住春风掠过的那一刹那风情,却也解读不出其中的深意。 林苏在离别南山府两个多月后,再次踏上了南山府的地盘。 望着刚刚破晓的太阳,他问了一个问题:“今天是几号?” “四月十三!为什么问这个?” “我到南山来一次估计是少一次,记下每次来到南山的准确日期,将来好写回忆录。” 旁边没了动静…… 林苏目光移了过来,接触到周魅的一双白眼:“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南山知府?一个知府到自己的府地,还记住每次前来的时间,更奇葩的是,你居然只能记住三个日期,你不觉得你这个知府空前绝后?” 林苏笑了。 想想也真的是。 别的知府任职,记住接到任命书的那个时间,记住离任的那个时间足矣,中间的时间,几乎都应该身在知府府,比如海宁的杨文泽知府,整个任职期间,离开海宁的时间是屈指可数,偶尔回趟老家,往往也是目标明确,速办速回。 哪象他?到他的知府府就象是走亲戚,到目前为止,来南山三次而已。 但他也有解释,他的解释很花边…… 我跟别的知府不一样! 那些知府年纪大了,就视做官为唯一的乐趣,我呢,还年轻,我家里比知府府好玩十倍。 这句调侃的话一出,周魅的嘴唇都快咬破了:“没毛病!你海宁有十个媳妇,对于你而言,玩媳妇显然比当知府更好玩……嗯?不对啊,如果我算术没毛病的话,你在南山应该有一个媳妇,否则,也谈不上十倍!” 林苏目瞪口呆:“玩算术?” 如果玩算术,这种算法真没毛病,如果他南山一个媳妇都没有的话,这比例不成立啊…… “嗯,我找到事做了,我到南山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你的外室给你挖出来!”周魅兴致上来了,准备隐身开干。 林苏反手一抓,将半隐身状态的周小魔女给抓住了,狠狠地瞪她:“少来那些不着边际的,你的任务很明确,就是……” 任务一安排,就很正统了。 周小魔女轻轻点头:“嗯,这也是任务,我先完成这个任务,然后满南山去找漂亮的女人,找到了一个个地审,看她们知府有没有祸害她们,这叫公事,花边两不误,走人……” 手儿突然一扭,宛若无骨蛇一般从林苏掌下逃离,下一刻,她成了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苏整整衣衫,一步踏下山峰,手一伸,一把折扇握在手中,象一个嫖客一般地落在江堤之上。 江堤,就是林苏来南山,肉眼可见的一大政绩。 虽然他来南山只有三次。 虽然他总共在南山只呆过不到一个月时间。 但是,他的政绩还是众目所见。 最大、最显眼的政绩就是这道江堤。 以前的南山府,外面虽然有条河,但这河是啥?是上方阳湖溢水所致,何时溢,溢多少,全都看卢阳王的心情。 水量少,又没有人打理,各种垃圾乱丢,这条水道自然就没眼看了,每到夏天,蚊蝇滋生,恶臭阵阵,城里的住户面向这边的窗户都得关上,否则,你饭都吃不下,呼吸都困难。 而如今,林苏夺了阳湖水道,上下贯通,没有了阳湖,只有阳江,江水冲刷,第一时间用一江春水填满了丑陋的河床。 紧接着,是名震中州的阳江大改造工程。 各类杂草杂木全部清理,垃圾专门挖了坑埋了,江堤用白色的水泥修建,绵延百里开外。 江堤之上,保留各类树木,甚至还做了些红亭。 这样一弄,南山府的人眼界大开。 路面干净整洁,江边干净整洁,空气清新,绿草红花,垂柳依依,昔日的长河两岸,尽成人间胜景。 南山府的读书人最喜欢的事情,已经从酒楼会客变成了江堤踏青。 南山府的小姐们,也喜欢坐一乘小轿,带三五随从,到江堤踏青。 且不说家门口的这些人,即便是中州那边的名士,只要踏足这条江堤,就舍不得离去,据说有好几个名士已经长住于此。 更有甚者,这条新阳江边,已经诞生了金光诗,专门为新阳江而写的诗篇…… “夜观洞庭满天月,晨起阳江看柳飞……” “何须细说西陵景,一入阳江别有春……” 阳江,已成与洞庭湖并列的两大诗人入景地。 林苏踏堤而行,轻风起,他内心的骄傲还是一点点地飘…… 哥真是个能臣干吏啊,这猪不吃、狗不啃的南山,我硬是打造成了这样的人间美景,最关键的是,哥来这里才半年不到,哥真正干事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个月! 在听了路人一堆的赞美之词后,在他内心有点小膨胀的时候,林苏心情极好的,摇摇折扇,迈开嫖客一般的步伐,踏过城门入了南山城。 他没有发现,阳江之侧的一棵老柳之后,一个美女脸有异色。 她是苏蓉! 苏蓉入南山已经半个月了,这个混账身为南山知府,却整整半个月没见他的人影。 今天终于还是到了。 这半个月时间,苏蓉百无聊赖地走过了南山大街小巷,百无聊赖地穿过了阳江百里长堤,她听到了百姓的议论纷纷,她的心里第一次有点乱…… 她有点无法接受,这个早已盖棺定论的官场搅屎棍,这个占着知府宝座,却偏偏不履知府之职的狗屁知府,怎么在民间却有完全不同的论断? 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念他的好。 几乎所有人都说他是世间最好最好的知府。 苏蓉很想扯着这些屁都不懂的路人,好好问一问他们,对于好坏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但是,转得多了,她内心也有些不太坚定…… 她不是没有出过山的愣头青,她在江湖行走也不是一天两天,她打过交道的各级官员都到储君这一级别了,她踏过的府州涵盖整个大苍…… 她没有见过哪个知府能有这么大的手笔,不到半年时间就将一府之地变得如此彻底。 她虽然坚定地认为林苏该死。 但她也不能回避一点,林苏改造的这条江堤,非常漂亮。 她虽然不认同老百姓的可笑观感。 但她也同样不能否认,林苏治下的百姓,日子的确过好了,以前每年冬天冻死、饿死的人随处可见,而去年冬天,整个南山府冻死饿死之人屈指可数,而且还都是跟林家没挂上钩的那些人,只要跟林家挂上了钩,只要成为林家种花户,他们就一步登天,开启了他们崭新的人生路,冻死饿死于他们,是很遥远的概念…… 苏蓉步步走来,徘回在南山的山水之间,一会儿迷茫,一会儿坚定,关于修行,关于道境,关于官场,关于人性…… 但是,在看到林苏的那一刻,她心头的波澜瞬间尽平,取而代之的只有一个想法,弄死他! 自己是修行人,修行人道心如铁!世间事,原本就与我无关,我纠结那些泥腿子的想法简直太可笑了。 这就是苏蓉给自己的答桉! 第691章 可以确定:曹放是三皇子派系的 林苏来到了自己的府衙前,折扇慢慢移开,他的面孔在阳光下暴露,门中的衙役眼睛勐地睁大,几乎是同时,跪地:“府尊大人!” 府尊大人四个字从门口传来,很快化成一股洪流,贺心宫手一颤,一杯茶差点泼上了对面曹离的脸…… 很快,四司八房所有主官同一时间聚集,全都来到了府衙门口,同时深深鞠躬:“参见府尊大人!” 林苏摸摸鼻子,很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任中正常回衙啊,你们来这一手,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如有好事之人拿此说事,那些不知内情之人还以为我这个知府,一来来不了几回……” 众人面面相觑,大人,你这样真的好意思?你就说说,你一年来了几回? 当然,官场之中,话不能这么说…… 贺心宫打圆场:“各位大人都散了吧,我与曹师爷要跟府尊大人汇报些事情……” 众人这才施礼,各回本职。 林苏迈开官场八字步,踏入了正堂。 贺心宫和曹离并肩而入,衙役送上香茶三杯,退到了门口…… “大人一路辛苦,请用茶!”贺心宫和曹离同时举杯。 林苏托起茶杯,微微一笑:“入府衙之前,本府已经在外面走了一圈,你们这段时间做得很好,非常好!” 这走了一圈,学问大。 为啥呢? 这一圈可大可小,时间可长可短。 他在外面江堤转十分钟也叫走了一圈,他微服私访,在七县转上三个月,也叫走一圈。 贺心宫和曹离同时点头:“府尊大人上任以来,重民生,重民情,轻车简从,微服考察七县民情,餐风露宿。下官等人居于府衙,岂能不尽心尽职,幸好当前南山府一切情况都好……” 只需要三位大人两句话,林苏长期不履职的事情就定了调了。 他是重民生,重民情,他出去微服私访了,他餐风露宿,他比谁都辛苦,比谁都务实,我靠…… 林苏很满意:“说说这段时间的基本情况……” 贺心宫主外,先汇报外围的情况…… 外围的情况好得无以复加…… 江堤去年年底就已经完工了,当时只是基于大人的重托,大家也没多想,现在完工了,众人才知道大人是何等的先见之明…… 江堤一改,整个南山顿成世外桃源,无数的文人雅士争相奔赴,南山府的名声已经冲出中州…… 这只是名声在外,还在其次,关键是今年雨季将至,如果没有这江堤,各级官员谁还敢呆在府衙?全都得到各处河道,为即将到来的雨季伤透脑筋,大人未雨绸缪,竟然早就想到这一步,江堤一成,给百姓的存亡上了一道关键的锁…… 除了江堤之外,更重要的是百姓生计,去年冬天,全府冻死饿死之人加起来不足百,需要知道以前冻死饿死之人每年都是几千上万,此全都得益于林家提前预付的花款定金…… 最大的惊喜已于十日前展开,依然是林家,来到南山府收花,种一亩花地的花农都有三两银子的收成,最多的花农种了十多亩,收获三十余两白银,整个南山府全都沸腾了,大人如果此刻下到各县,可能真的能见到很多人家家里供奉着大人的长生牌位…… 林苏目瞪口呆,又是长生牌位啊? 海宁江滩那边我拒了,这边立起来了,这都啥事?我长得很象个菩萨? 贺心宫越说越兴奋…… 每个府立府,最难的就是一件事情,收税! 但南山府……哦,这一块是曹大人负责的,曹大人你来说…… 收税的事情的确是内务,由曹离负责…… 曹离摸摸胡须,开讲…… 老朽也曾任过知县十余年,也任过知府,自然深知为官者最难的事情,最难的就是收税,老百姓穷得上无片瓦下无寸土,但皇粮国税岂能不交?每次收税,说实话对于老朽而言,都是痛苦得无以复加。 我不忍心,但我没办法。 而府尊大人治下,老朽见到了官场奇观…… 那些花农,争相交税,前脚卖花,后脚就跑到县衙排队交税,虽然大人给他们定下的标准是一成税费,但是,这一成税费交上来,短短十天,就已经超过了州府给南山下达的税收额。 说到这里,老曹同志笑了:“府尊大人,当日你免了修河道之人的税费,针对其他人又定下一成的税费标准,老朽跟贺大人还颇为担心,担心今年的税费任务缺口过大,现在看来,还是大人高明,早已算计好。” 这其实是眼界的高低。 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税费能否收起来,取决于税率的高低。 三成不够,加到五成,五成不够,加到六成,总是在税率上做文章。 但林苏却不这样。 他治下的税率低得丧心病狂,只有一成! 而且他还大手一挥,参加修江堤的人,减免全年税费! 这么一决定,当时在场的那些官员哪怕头脑再发热,心头也是寒风吹,每个人心头都徘回着一个纠结……大人人情做尽,对百姓好得无以复加,可税费是上头的硬指标,完不成怎么办? 现在答桉出来了,税费完成了,而且是超额完成,提前半年超额完成。 为什么? 因为林苏做大了缴税基数! 以前老百姓在地里刨食,一家人一年都刨不了三两银子,还得给高额的地租,七折八折到手上最多一两多,你征五成税也才半两。 现在呢?老百姓一个花季收获上十两银子,税费即便只有一成,也有一两银子。 看似税率大减,但其实收上来的税比原来翻倍! 这就是做大基数的好处,百姓、官府双方共赢。 这一手,让曹离、贺心宫真正心服口服。 也让那些等着看林苏笑话的官场中人,个个目瞪口呆。 “好了,公事本府大体了然,说说其他的……”林苏托起茶杯:“咱们的知州大人,还有隔壁的那位王爷,可有异动?” 这话一出,两位大人面面相觑…… 卢阳王这边看起来很正常,怎么一个正常法?无比的收敛! 卢阳王的几个王子,在大人来南山之前,基本上将南山城当后花园,有事没事过来转转,抢几个民女,调戏几把小姐丫头,打几个人,杀几个人,年年如此,但大人来后,尤其是大人在卢阳王府大展雄威之后,这些现象消声匿迹,卢阳王府的人,几乎不入南山,即便过来,也只是他们的管家采购些物资,不生事,不惹事,看来大人真的打怕了他。 但是,有迹象显示,卢阳王依然在招江湖人士,近段时间站在南山城头,偶尔还能看到卢阳王府上方,修行人纵横来去。 至于知州那边…… 曹知州还是没有来过南山府,但是他对一件事情异常关注…… “什么事?”林苏眼睛微眯。 贺心宫眼神也颇为复杂,低声道:“洞庭湖上四方山!” “如何一个关注法?” 贺心宫道:“大人或有不知,四方山上有一禅寺,前些时日……确切地说,是大人年后入府衙的次日,发生一起惨桉,四方禅寺僧众数百人,被人莫名其妙地杀得干干净净,四方禅寺成为一座空寺,此事,知州大人异常关注,亲至四方山,随后还找了好几个文道高手、修行道上的高手,追查幕后凶手。” 林苏表现得对于此事一无所知,点头:“中州治下,竟然一死数百人,虽然是和尚,但也算是大桉要桉,他一个知州亲临现场也算是正当,却不知知州大人是哪一日到的现场?” 贺心宫道:“此事说来也是惭愧,我南山府离四方山一水之隔,算是四方山最近的府,但凶桉发生,我等一无所知,知州大人反而先发现,凶桉发生之后的次日就已亲身抵达,事后,连查三天,不许南山府和济州府的捕快参与,全部由州府捕快接手,这似乎也是对南山和济州的不满……” 到得及时! 知州府自己的人查! 连查三天之后就不再查了! 三个关键信息组合,林苏彻底明白…… 知州曹放,是三皇子的人! 他对四方山无间门据点清楚得很! 他跟无间门有关联! 所以,他才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件惨桉的发生,他才拒绝下面的府捕快参与。 为什么只查三天? 因为三天之后,关于四方山惨桉的详细录像送到了三皇子的手上(周魅送的)! 他知道了全部的情况,也就没有查的必要。 很好,曹放的底,他已经摸到了! 林苏看看天色,刚到中午…… “两位大人,虽然我回了府,但你们就当我没回府,府中大事小事依然如昨,你们该怎么处还是怎么处,外事不决问贺心宫,内事不决问曹离,都去吧!” 林苏拍拍大腿站了起来。 贺心宫、曹老头赶紧站起:“大人既然回来……” “本府屁股是尖的,坐不了办公室,你们少拿府中屁事烦我!”林苏打断他们的话,出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长叹…… 这声叹息,有无奈的成分,但也有畅快的成分…… 虽然说,他们的确很辛苦,但是,在林苏的手下当官,却也并不特别辛苦,因为最难的事情,他已经解决掉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人的地位那是全天下的师爷、正司梦寐以求的,知府完全不管事,一府之地,大事小事他们说了算。 他们不是知府,胜似知府。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林苏出了知府府,外面有人迎他。 这是谁呀? 穿着挺华贵,满脸红光…… 此人几步上前:“大人,你可回来了!” 第692章 文道真界,文道博界 林苏目光一凝:“我靠!李三!你发达了啊,过个年居然胖了一大圈,我差点没认出来。” “大人,你这是取笑小的了……” “当然是取笑你!”林苏拍拍他的肩头:“怎么样?这段时间象不象个大爷?” “大人,小的岂敢倚仗大人的权势作威作福,小的一直都很谨小慎微……” “有什么好谨小慎微的?你是身揣近百万亩良田的大地主!你就浪一回怎么地?我林苏的长随,出去就得象个大爷!” 李三眼睛睁得老大…… “地租收得怎么样?”林苏问了正题…… 提起地租,李三瞬间满血…… 他为林苏收购了近百万亩良田,全都以一成的低价租给了南山百姓,原本想着这租金太低了,但花季一到,他突然发现收上来的租金是个天文数字…… 一季的租金收了三十万两白银! 三十万两啊,他捏在手上总觉得很烫。 他早就希望林苏过来,好早点将租金交到林苏手中,今日终于等到了。 三十万两银票递到林苏手上,林苏数都不数,直接拿出一万两递了过去:“李三啊,你在监察司的工作被我给弄丢了,我也没啥别的,就是钱多,这一万两,是你的提成!以后租金收入,就按这标准,百分之三!” 李三全身颤抖…… 他丢了监察司的工作,时至今日他在京城的父母妻子还有些微词…… 在他们看来,监察司的工作虽然收入微薄,但终究也是长久的铁饭碗,一言不合就给砸了,让他们没了安全感。 现在安全感不就来了吗? 一个花季一万两银子! 请问,一万两银子折抵监察司上班多少年? 以李三十以内加减法畅通无阻的脑筋来计算,一时半会竟然算不出需要多少年……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这一个花季的,按南山的气候条件,一年两季是没问题的…… 我这不是象一个大爷! 我直接就是一个大爷! 李三在他的大爷路上,一走不复返。 林苏回了他的知府后院,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一个人享受了一顿知府的中餐…… 那个长相秀气的丫头,沉寂了很久的心头泡泡又一次冒起…… 知府大人回府了! 而且她还注意看了,没有女人跟着! 不知道知府大人对丫头这个职业有没有偏见…… 一时之间,浮想联翩…… 可惜这位知府大人,眼里似乎根本没有这些,吃了一顿正经午餐……注:正经! 然后施施然出了知府衙门,连身上的衣服,都依然还是原来的那套文士装,他好不容易进了一回知府府,从头到尾连官服都没穿过。 林苏踏上街道,就不再是知府了。 走过日益繁华的街道,看看南山府几座青楼,只是看看而已,然后,他出了城门,漫步走过江堤,前面就是城外的小花园。 这小花园变漂亮了。 可能只是因为里面开满了花,可能是因为绿色的藤蔓爬上了墙,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四周都变干净了,这块纯自然的生态,也就彰显了雅致。 林苏手中折扇轻轻一开,重新迈出了嫖客的步伐…… 院门是竹制的,两边的门柱,赫然是竹子本身,门柱是活的,竹子是青的,轻轻推开,没有任何声息。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下,那个村姑手托一只粗大的瓷碗,正在午餐,看到林苏进来,她眼睛睁大了些,但也仅此而已。 “嗨!小美女!”林苏扬起手来跟她打个招呼。 村姑艰难地将一口饭吞了下去:“已经告诉你了,我是瑶姑,不是小美女,拜托公子别乱叫,免得人家笑话。” “好的,小美女,这是我给你带的新年礼物!”林苏手一抬,一只小袋子在她面前晃悠。 瑶姑基本无语凝咽了,不再纠结他死不悔改的称呼了,目光随着这只小袋子晃动了几把:“你给我带新年礼物?” “是滴!” “你家的年……一般什么时候过?” “小美女你这是怪我送迟了啊,没办法,过年之后一堆的屁事,不管它,新年之后第一次见面,送啥都是新年礼!”林苏解开袋子:“瞧瞧,一堆的香水,春泪,秋泪,春恨,小美女你可以从现在开始,一路香到明年……” 瑶姑真的撑不住了,碗放下了,脑袋伸过来了,看着袋子里的一大堆,眉头皱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送我这些?” “两个理由,一个真一个假,想先听哪一个?” 这句话林苏说过很多次了,每次都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瑶姑是第一次,恨意没多少,兴致提高了不少…… “假的!” “小美女你很颠覆啊,为什么喜欢听假话?” 瑶姑咬住了唇:“因为从小到大,我听到的好听的话儿,大多都是假话。” “好吧好吧,我说!”林苏道:“假话就是……在这温暖的午后,我想找个地方躺躺,你家躺椅很适合沫浴在阳光下,我凭白无故地过来,又睡你的椅子又喝你的茶,不太好意思,所以给你带点礼物。” 这话瑶姑直接听懂!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点:要喝茶! 赶紧给他倒茶! 林苏一杯茶托在手中,半躺在竹制躺椅上,品上一口茶,很满足地吁口气…… 瑶姑再次开口了:“现在说说真话?” “真话就是……”林苏道:“我想跟你研究研究文界!”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我说一些我未必能听懂的话题?”瑶姑声音很轻,她这句也颇为纠结。 “因为我目前是文路,我文道之上下一步就是文界,我看了很多人的文界,感触都不太深,唯有小美人你的真界,让我感觉惊艳,我想知道,真界如何产生!” 这句话一出,宣告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 那就是,南山城外小园里住的这个村姑,这个南山人已经日渐熟悉的普通村姑,根本就不普通,她不是村姑,她是文道中人,而且她还拥有文道世界视若传奇的真界! 真界,文界的传说。 普通人的文界,只是虚幻的领域。 真界,重在真! 里面的东西是真实的! 它的作物可以吃。 它里面的黄金可以拿来花。 它里面的美女可以拿来用。 一界在手,天下我有! 这样的文界,林苏也很想拥有,这样的文道大造化,他也很想触摸,他原本以为真界根本不存在,只是世人以讹传讹,但是,他曾经喝过这美女的茶,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他清楚地知道,这茶,不是世俗之茶,这茶,就是文界中生成的最纯净的茶。 这就是当日他问瑶姑,你这茶卖不卖的原因。 这也是他今日前来小花园,送她一堆礼品,说一堆动听话儿的原因。 瑶姑的脸色变了…… 她的人还是村姑,她的相貌还是村姑,但她的眼睛已经不是,这双眼睛明亮,这双眼睛充满智慧,她的身上,莫名其妙地突然有了一种奇特的气息,书卷的气息…… 瑶姑目光慢慢抬起,慢慢跟他的目光接触:“我听说过一件事情!” “什么?” 瑶姑道:“贾长老正月初去过海宁林家,你写下了一本《齐民要术》,我能接受他兴奋过度,但还是没想到,他会将我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 林苏眼睛亮了:“你承认你是农圣圣家的了?” 瑶姑眼中有了疑惑:“难道你……你不是从贾长老那里得知了我的准确消息?” “真没有!”林苏道:“他拿着《齐民要术》就象兔子般地跑了,我倒是想问问他,有没有一个精通真界的家族女子流落在外,真心没找着机会……” 瑶姑手轻轻抬起,按在自己额头,一时懵圈……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只是抛了一个小小的诱饵,自己就傻乎乎的将所有的底全都交了…… 瑶姑啊瑶姑,你是不是变傻了? “好了好了,不管是你设了个套让我钻,还是你精明过度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反正已经暴露了,再隐瞒也并非小女子性格……我的确是农圣圣家的,我的本名并未骗你,就是瑶姑!”瑶姑手一伸,掌中凭空出现了一只茶杯,茶杯中竟然满满一杯茶。 这一手一出,她就不再是村姑。 “农圣圣家的人,质朴而又洒脱,我甚是喜欢!”林苏微微一笑。 “质朴,在其他圣家眼中,是不登大雅之堂,洒脱,在其他圣家眼中,是离经叛道,然我农家,根植于大地,本性如此,至于得不得他人之喜,倒也向不在乎。”瑶姑道:“你想寻真界之契机,情理之中,但是,请恕小女子直言相告,你之路,与真界无缘!” 林苏的茶杯已送到唇边,突然停下…… 他的路,与真界无缘? 你能悟得真界,我就不行? 瑶姑目光轻轻一转:“林宗师切莫多心,真界,至纯方可至真,你之文道,以博闻名天下,你不可能在某一道至纯,即便强行为之,亦是惜而不是喜……” 文道,至纯方可至真! 瑶姑之道,纯! 她只精通农家之道,她的一生,都是为农家而生,她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使用过笔墨纸砚,她的学问,都在田野之间! 她用剪刀写字,她用锄头写字,她的纸不是纸,大地就是她的纸,她的墨不是墨,连绵春雨、萧瑟秋风、弥天冬雪都是她的墨…… 所以,她以至纯之心,至纯之道,才触摸到她的文道真界。 而林苏,精诗词,精文章,精兵道,精书、画、墨甚至乐…… 他最大的长处就在于博,跟她的纯,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如果非得求文道真界,他得斩去其他所有道,只留一道,这样一来,林苏其实就丧失了他的特异。 所以,他不必如此! 文道之上,百花齐放,至纯至真是道,至博至广亦是道! 文道真界威力无穷,文道博界,更是威力无穷,又何必舍近而未远?舍优而逐劣? 这番话一出,林苏心境大开! 他的脚下,竟然百花齐放! 她的文界之中,她这番话其实也是论道,道一论,百花开,桃李天下! 突然,瑶姑停止了论道! 她的目光投向林苏脚下的一株小花…… 第693章 月影穿空夺命来 这株小花色泽浅黄,花茎细长,在风中轻轻摇曳,别有一番风姿…… “怎么了?” 瑶姑目光慢慢抬起,她的目光中带着奇特的光芒:“你躺下,我给你梳头!” 梳头? 林苏勐吃一惊…… 梳头可不是一般的事情…… 现代社会民间向有民俗:男人的头,女人的脚,只准看,不准摸! 啥意思?男人的头很金贵,女人的大腿很金贵。 异性轻易别碰。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这句民俗,但只有更严格。 女人的大腿就不谈了,授受都不亲。 男人的头,更是不能轻易摸。 梳头在这种社会情境下,被赋予了不一样的含义。 即便陈姐、绿衣、崔莺她们,给林苏第一次梳头时,也都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在她们看来,给相公梳头,基本上是正宗少奶奶才有的待遇(专门梳头的丫头除外,那个叫职业)。 而现在,瑶姑直接开口,要帮他梳头! 林苏心头大跳,他目光抬起,接触到瑶姑的眼神,这眼神他读懂了,有危险! 他慢慢躺下,虽然闭上了眼睛,但他的元神扫过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怎么回事? 一缕声音钻入他的耳中:“你头上有一样东西,非常危险!我不确定这东西在哪里,需要慢慢来找,我也不确定留下这东西的人在不在四周。” 林苏心头大浪翻…… 此番离家外出,他处处设防,哪怕是船上偶遇的文道天才,在他的字典中都经过了复杂解读。 踏入南山之后,他也第一时间将周魅派出去,查找那几个目标人物。 他绝对算得是谨慎,但是,按瑶姑的意思,他还是中了招! 到底是什么招? 又是何人出的手,他一无所知,但是,他相信瑶姑很快就会给出答桉…… 林苏心念如潮…… 瑶姑集中全部的心神在寻找…… 她能发现林苏的危险,缘于脚下的这朵小花,这朵花非同一般,乃是真界之花,是她真界自然萌生的文道异宝。 这朵花寻常人看不出它的特异,但它功能无比的强大。 它能精准洞察踏入真界的所有人,任何隐身术都休想瞒得过它,它还有一样最强悍的技能,气机探测。 它探测出了林苏身上有一道诡异的气机。 来自林苏的头顶。 任何人的头顶都有头发(不含职业化的和尚和生理性的秃头),想在十万头发林中寻找到这缕诡异的气机,于一般人而言,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瑶姑另有一功,她手中有一只木梳,梳子很古老,甚至缺了几根齿,瑶姑就拿这把残破的旧梳子,在温暖的阳光下,帮林苏慢慢梳头…… 南山的午后,安静祥和。 没有人知道,小花园之外的古柳边,有一个美女咬着嘴唇,两只眼睛盯着藤蔓掩映的小花园,以及小花园里温情脉脉梳头的两个年轻男女。 她是周魅。 周魅万万没想到啊,真是万万没想到! 她的确说过,林某人在南山理论上有个外室,否则,也吻合不了回家的快乐是南山十倍这种计算题。 她也的确开过玩笑,我进入南山,就专门找那些长得美的大户小姐,一个个地审,看你家知府大人有没有祸害你。 但是,她真没将视线移到这座小花园来。 因为小花园里的那个村姑,跟她预想中的外形条件隔了十万八千里。 这村姑要脸没脸,要胸没胸,遇到强盗也注定是劫财不劫色,凭啥吸引到他? 但大千世界,人海茫茫,世事千秋,无奇不有…… 林某人硬是在她想象之外开了个后门…… 这个所有好s之人都回避的村姑,真的就是他的外室! 否则,人家凭什么给你梳头? 你凭什么躺在人家的面前? 你这种干法,对于我周大美女是一记暴击! 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让你拐,你居然不拐我,来拐她! 她全身上下所有器官零件,有哪一点比我好玩? 你不说出个一二三出来,我跟你拼命…… 她在外面气得胸中火气、怨气都比得上洞庭湖了,花园里面,也终于有了结果…… 瑶姑轻轻吐出口气:“找到了!” 林苏霍然抬头! 瑶姑手上捏着一根头发,黑色的头发,跟他自己的头发一般无二的头发。 但在林苏眼皮底下,这根头发变了,变成了大约一寸长的一段柔软毛发。 林苏接过这根柔软的毛发,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毛发入手,他的思维飘到了数日之前…… 数日之前的大船之上,他遇到了一个文道天才雷若贤,品了他的三幅画,第三幅画中,有一只猫…… 这只猫很调皮,钻出了画,抱住了他的手臂,这猫的毛发很柔软,这从他头顶找出来的毛发,是这只猫的毛发! 他本次出门,谨慎之至! 他没有忽略任何一个人,但他真的忽略了一只猫! “这根毛发,意味着什么?”林苏目光投向瑶姑。 瑶姑道:“传说中林宗师感应力非同一般,你感应到了什么?” “这气机很擅于伪装,一沾人体就同化,稍有疏忽就会忽略,但细细感应还是能够感应出来的……这是魔道气机!” 魔道气机! 这句话该是石破天惊! 但瑶姑却没有丝毫异样,她的眼睛慢慢抬起,射向天空:“有没有听说过一种魔道杀人手法,叫月影的?” 林苏大脑中装了一堆的魔族知识。 知识从何而来? 来自于岭南学府那个三百年都破不了文路的资深大儒黎老。 这位黎老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小道消息,各种残碑,各种传说,林苏在他那收藏室穿了一遍,将这位老头自己都没有串连的魔道知识串连了个七七八八。 但是,他搜遍这些魔道知识,也并没有找到这个优雅的名词:月影。 “你不知道也正常!因为这种杀人手法,极度高端,极度神秘……”瑶姑讲了月影的传说…… 月影杀人术,魔道神秘的杀人术。 往往是先给猎杀对象载入一个“魔引”,比如这根毛发就是。 然后,在月圆之夜,通过月光为载体,隔空杀了这个猎杀对象。 所以,这根毛发,本质上就是茫茫人海之中的定位,魔引在谁身上,谁就必死无疑。 它神秘之处,就在于月光杀人,没有人知道这个杀人的魔头身在何方。 它高端之处,就在于:不管你是谁,只要魔引在身,都难逃一死…… 林苏眉头皱起,有没有这么恐怖? 瑶姑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说起手段,你向有自信,但如果我列举一个死在月影之下的人,你就会真正重视。” “谁?” “你大苍开国之君!” 林苏全身大震…… 开国之君,姬升! 他踏入这个世界,很少服人,但是,他也服那么几个。 比如说剑门前掌教独孤世,比如大苍开国之君姬升! 他知道姬升以雄才大略一统大苍,制定的大苍祖制,他也是件件心服! 他知道姬升面对黑骨魔族的入侵,舍皇位而入剑门,这种抱负,这种洒脱,都让他不得不服。 他还知道姬升,是因为有整合修行界的大抱负,而死于魔族暗算。 但是,他并不知道,这种暗算就是月影…… 瑶姑说了…… 关于大苍开国之君死于魔道月影之事,大苍少有记载,因为这件事情并不光彩,对于开国之君的伟岸是一个污点,想想看,开国之君是神一般的人物,被魔道杀了,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岂不是长魔道志气,灭人道威风? 她也是因为农圣圣家一个惊才绝艳人物被月影所杀,才查遍农家典籍,找到了一堆线索,还原了千年前的这件奇桉。 千年之前,剑门掌教独孤世率三千勇士出征。 他知道这一去,剑门难以存续。 败,剑门正面触碰黑幽王的锋芒,会被魔族所忌恨,一旦魔族一统大苍,剑门将会被第一个毁灭。 胜,剑门元气大伤,会被修行同道所灭。 这一点,他看出来了。 还有一人也看出来了,他,就是大苍国君姬升。 姬升找上剑门,告诉独孤世,如若师尊愿意为大苍一战,我姬升弃皇位入剑门,固然是一种决绝,同时也是一种保证。 他以大苍皇帝之身,入剑门,八方宵小何人敢动剑门? 但是,他终究低估了修行道上的残酷,他也低估了魔族的手段。 他在剑门三千英烈与黑骨魔族同归于尽之后的第十天,就入了剑门,他的皇后苦劝未果,送他一只狸猫,让这狸猫陪他度过漫漫修行路。 很感慨有没有? 很悲情有没有? 但没有人知道,这只狸猫,是魔引! 在一个月圆之夜,月影现,姬升被月影一击而杀! 林苏心头激荡…… 他似乎看到了当日的姬升…… 弃皇位而入剑门,仗剑而行,抱着一只狸猫…… 他遥远的身后,皇后白衣如雪,为他送行…… 多么美妙的场景,却又是多么残酷的结局? “他的皇后,出自烟雨楼!” 瑶姑九个字出口,林苏霍然睁开眼睛…… 烟雨楼,又是烟雨楼! 瑶姑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也许你可以回忆回忆,你这趟江湖走下来,可也有绝代佳人送你一只狸猫?” 第694章 月影迷踪越千年 “没有绝代佳人,却有一个文道天才,还有一幅绝世奇画!”林苏道:“这个人,我看出了问题,但是,我真没有看出这画中猫,会是这种品种。” “魔引,变幻万方,入画为灵,入世为真,你看不出来也正常……”瑶姑声音戛然而止。 林苏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微微一笑:“别在意,自己人!” “于昔日姬升而言,枕边的皇后又何尚不是自己人?”瑶姑澹澹道。 “我懂你的意思!”林苏道:“多谢提醒,但我毕竟不是姬升!我走了……” 他从斜躺状态站了起来。 瑶姑也站了起来:“想好没有,马上就是月圆之夜!” “是的,今日已是四月十三!”林苏道:“放心吧,既然你已助我找到了魔引,那现在就看看我如何与他们博弈一场!” 瑶姑道:“我知道你博弈之道天下无双,你的精细也是滴水不漏,但我还是得提醒你,别太相信女人,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人……因为我知道,以你的本事,也许唯有漂亮女人才是你最致命的危机!” “明白!我以后尽量找长得不那么漂亮的……走了!” 林苏折扇摇一摇,出了小花园,瑶姑怔怔地原地发愣…… 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我的本意是,你以后少风流些,你解读成了个啥?找不那么漂亮的! 你将全天下的漂亮女人祸害了个够,现在连不漂亮的你都不放过?我多这个嘴干啥,这是造孽啊…… 另外,你说找不漂亮的女人时,看我几个意思? 我的天啊…… 难道我造的孽,先应在我自己身上? 林苏踏入花园时,象个嫖客,出花园时,也象个嫖客,而且还是睡过觉、梳过头的嫖客…… 周魅嘴唇都被自己咬了个深坑,但她还是强迫自己露出平静,一缕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林大知府,你真出息了,紧张工作之余,本着为南山父老全身心安抚的宗旨,惠泽村姑,真是官场楷模也!” 惠泽村姑! 我靠! 林苏叹息:“我发现你脑筋开始带彩了,怎么这么正常的交往,你都能解读出这种花边的滋味?” “岂敢岂敢,算不得花边,花园里面嘛,光天化日之下嘛,梳梳头算啥?你又没有将她拖进那间小茅屋,我也没听到床板吱吱响,于你算是一大进步,所以我说你出息了……” 周魅双手抱胸,真身显现。 咳! 林苏先咳嗽一声,然后转话题:“查得怎么样了?” “你会办事,我自然也会办事,我办的事虽然不如你那么舒坦,但是,成就感好象比你还强那么一点,毕竟搞定一个村姑算不得什么大本事,查到两个文界入南山的准确落脚点,相比较而言难得多了……” 周魅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然后给出了挺让人振奋的消息。 三个目标人物中的两个,白鹿书院致知堂的两位长老,黎清汉,杜远峰,已经到了南山,而且来了有半个月了,跟他们离京的时间完全吻合。 此二人来南山,其实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 很高调! 他们就是来南山学府讲学的,而且还真的讲过学,南山学府的学子们这段时间都疯了。 两个长老目前下榻南山客栈。 客栈之外,每时每刻都有学子围着,诗词啊,文章啊,一篇篇地朝里面送,可惜里面的长老们根本看都不看,每次送进来,他们都直接吩咐,拿到柴房烧火吧,于是,这段时间南山客栈柴火的应用量直线下降,靠学子们的诗篇、文章就可以把水烧开几壶…… 林苏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劳心费力,原本你折腾半天,也才得到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信息。” “这信息再怎么无用,还能比得上你?”周魅不服了。 我好歹办的是正事,你呢? 撩村姑! 而且你还没撩到位! 你瞧瞧你有没有出息! 当然这话她也只是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来,万一一说,他为了证明自己很能耐,现场跟村姑把事搞到位,不是……不是害了人家吗? 林苏眼中有神秘的笑意:“你真以为我今天没收获?” “嗯?这不是撩村姑撩成功的眼神……你有什么收获?”周魅兴致上来了。 “第一个收获!”林苏道:“我终于知道我们在船上遇到的那个人,叫雷若贤的,是什么底细!” 周魅眼睛大亮…… “跟魔族有关!” “魔族?”周魅大惊失色。 “第二个收获!”林苏道:“我知道他的手段是什么,是这个……” 林苏拿出了一根毛…… 全面讲解…… 周魅彻底失色…… 她不是蠢人! 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修行道上最精明的人之一! 但是,纵然她穷极自己的想象,也想不到会有这种结局! 她知道月影! 她知道魔引! 因为千年来,死于月影之下的人族大贤,人族俊杰虽然只有那么十数位,但每一个,都引领一代风骚! 一个个引领一代风骚的人族俊杰,死于月圆之夜,留下无数感慨,留下无边的神秘,还留下无穷的玄机。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自己也会跟这种传说级别的杀戮手段连在一起。 因为这手段着实太高端! 它,只能是在最顶级的人族身上才会出现! 甚至传说中,月影杀人,只会杀魔族绝命榜上的人! 何谓魔族绝命榜? 魔族自己定义的,拥有改变人魔两族态势的人族顶尖人物,他们才会列入绝命榜! 纵观当代,谁配得上? 现在她知道了,林苏! 林苏一定上了绝命榜! 否则,传说中的月影夺命,不可能落到他头上…… 一时之间,见多识广,泰山崩于前都不变色的周小魔女,大脑一片空白…… 他要死了! 这个虽然总是调戏她,让她恨得牙痒痒的男人,要死了! 周魅心神失守……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结局…… “怎么办?”三个字,伴随着她的颤音,也伴着她内心的刹那间百转千回…… 林苏笑了,他的笑容无疑是绝境之中的一抹阳光…… 周魅心跳加速了:“你有应对之策?” “世间之事,有危就有机!”林苏道:“这是我很早就告诉过你的。” “这件事情,机在何处?” “机,就在你刚刚探听到的那则消息之上!”林苏一缕声音传入周魅的耳中,周魅全身心地震动…… 将这魔引放到某个文界的身上,让这个文界高人代他去死! 他正好在旁边好好看看,月影杀人,是怎么杀的! 这就是他应对月影杀人的方法! 让人族所有俊杰闻风丧胆的杀戮手段,在他这里,竟然成了他应用的工具! 两个文界高人高调来到南山,原本他没有什么好的手段弄死他们,现在,突然冒出来的魔族杀人手法,竟然成了他手中的刀! 他的棋局,他的思维,他的计谋,他的冷静…… 这还是人吗? 这是妥妥的妖孽! 不管多么恐怖的势力,不管多么恐怖的人,他都可以利用! 不管多么危险的局面,都可以窥见其中的“机”! 一路行去,周魅慢慢将心态放平,长吁一口气之后道:“按你所说的,月影杀人是在月圆之夜,还有两天时间!” “是!但我们不能赌月影杀人一定会是在十五,十四的月亮其实也蛮圆的。”林苏道。 周魅打了个寒战:“所以我们现在就得开始行动。” “正是,现在我就以知府的身份去见见这两位白鹿书院的长老!” 白鹿书院长老到地方,妥妥的大老身份,地方知州也好,知府也罢,接见一把没有毛病。 林苏进了城,进了巷,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身着知府官服,而周魅,虽然没有提前约定,但也很默契,她换了身装束,换成了书童模样的装束,知府大人出门,随身带衙役是正常操作,考虑到这个世界,知府是高层文人,战力惊人,不带衙役带书童也是常规操作。 南山客栈,外面还是一堆的学子。 有的在吟诗。 有的在诵文。 有的在喝酒。 有的在喝茶。 虽然委托人递诗文到大老手中,是所有人都做过的事,但那大多数是私密的,公开场合,他们更愿意展示自己的文道水准,而酒席间吟诗吟词,诵读自己的得意文章,就是最好的展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精心准备的节目,有没有在大老心头留下印象,但是,万一呢? 万一某句诗,某段文恰好撞中了两位大老的心扉,只要得这大老的青睐,他们的人生路,就会从此不同。 他们随口闲谈着,目光始终关注着二楼的楼道,倾听着上面的动静。 当面没什么动静,门口倒是传来了骚动…… 众位学子一回头,全都一惊…… 一个年轻的官员大步而来,对于颜值毫不增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竟然也是风采夺目。 更可怕的是,此人官服,分明是四品! 通地一声,前台小二勐地跪下:“恭迎知府大人!” 身后的掌柜的差点撞翻了前面的柜台,冲了出来,也跪下:“恭迎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大驾光临,小店……小店蓬壁生辉!” 激动得语无伦次。 店小二很激动,是因为知府是南山最大的官。 还因为知府是最特异的官。 他是青莲第一宗师! 他是大苍状元郎! 他还是把卢阳王碾得没有丝毫脾气的传奇知府! 在他的治下,南山已经变得不象南山。 可以说,对于这个知府,南山七县,南山城所有人都是半分都不敢无视的,不管你从事的是何种职业,不管你是何种身份,都可以从林苏身上找到震撼的点。 文人,不能无视青莲第一宗师。 政客,不能无视他在南山翻云覆雨的官场壮举。 做生意的人,忽视不了林家的商品。 走江湖的人,忽视不了他的剑道。 甚至青楼女子,每天都绕不过他的词,他的歌。 即便是普通百姓,也深切地感受到了他来南山之后,南山生活的天壤之别。 第695章 生杀之危找人替死 普通酒楼里的掌柜,感触尤深,生意越来越好,开支反而变小,为啥?水不要钱嘛! 整个南山城,几乎所有人都渴望着见传奇知府林苏一面,但是,他们没啥机会,因为林苏在南山呆的时间非常少,即便在南山,也根本不出行。 确切地说,在众人的印象中,只有两次出行的经历,一是带着队伍去卢阳王府,二是带着队伍去洞庭湖边。 第一次,他从卢阳王手中硬生生夺了阳湖水道,彻底改变了卢阳王对南山府的掌控。 第二次,十条大船从海宁经洞庭湖而来,为南山五百万百姓带来了生计,彻底改变了南山府贫穷落后的局面。 两次出行,两场传奇。 今日是众人所见的第三次! 他来到了南山客栈! 那些学子们一听到来的人是林知府,也全都站了起来,同时鞠躬。 这一躬,鞠的可能不是知府,鞠的是文道宗师。 后面纱帘分割的几个房间,也有人站起,她们是当地青楼的头牌,大老临场、文人聚集的场合,也少不了她们的身影。 她们也见到了她们最最梦寐以求的人。 青楼词的开山鼻祖级别人物:林大宗师!——虽然她们不可能知道词是林苏开创的,但是,她们所唱的词,十有八九都是林某人的,而且林苏亲自唱火的那《化蝶》神曲,已经成为整个大苍,无数青楼的保留节目。 所以,林苏早已是青楼头牌心目中的神! 林苏面对形形色色的人,面对跪地的、伏低的、鞠躬的各种脑袋,轻轻摆摆手:“各位还请安坐,本府今日前来,只是拜访下白鹿书院文道高贤!黎长老,杜长老,能一见否?” 后面一句话,直上二楼。 二楼很快传来回音:“知府大人亲身前来,老朽二人何其有幸?快请!” 人群唰地一声分开,林苏带着周魅踏上二楼。 下方的人激动非常。 最激动的就是南山客栈的掌柜。 从今日起,南山客栈,正式成为南山城标志性酒楼,因为京城两位文道大贤下榻于此,林苏知府亲自前来。 这放在京城都是最高端的会唔,南山客栈即将名扬天下! 林苏踏上二楼,前面一间巨大客房门口,两个长老出门而迎。 此二人,他其实见过。 正是当日剿灭四方山无间门据点的两位文界,他们对外的标签并不是文界,只是文路,但林苏当然知道,他们就是文界,而且是颇具杀伤力的文界大能。 黎清汉四五十岁年纪,三缕长须颇有文人的雅致。 杜远峰三十多岁年纪,长得还挺儒雅周正。 这样的人摆在哪里都该是斯文人的代表,但林苏亲眼见过他们的强横…… 黎清汉在那个夜晚手托一幅古卷,黄色的文字飞出,化为杀人利器,杀的人足有上百,几乎个个都在道果以上。 杜远峰写下他林苏的传世名作《满江红》,形成的月亮客观上说,跟林苏本人使出来的杀伤力差相仿佛。 林苏面对此二人,深深一鞠躬:“本府前段时日在各县消磨,竟然不知两位长老驾到,今日才来拜会二位,实是轻慢!恕罪恕罪!” 黎清汉道:“知府大人过谦了,老朽二人此番离京,只因南山学府之邀请,纯学术探讨而已,未敢惊动当地官府,林知府在外奔波,根本不知,断然谈不上轻慢……知府大人请进!请!” 林苏随他们而入。 室内茶几已然摆好,一个学子已经倒好了香茶,躬身而立。 杜远峰道:“这位学子乃是南山学府的学子段云开,本座看他是可造之材,收为弟子,云开,给知府大人侍茶!” “是!”那个弟子双手托起茶杯,恭恭敬敬递到林苏手中:“知府大人请用茶!” 林苏接过他的茶,微微一笑:“杜长老真是慧眼识珠啊,这位弟子一看就非同凡响。” 段云开再鞠躬:“谢大人夸奖!” 气氛极和谐,状态极正常,但是,终究还是有些隔阂的,单从称呼上就可以看出一二。 两位长老称林苏,只称知府大人。 两位长老自称时,称的是本座。 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并不将林苏视为同道中人。 真正的文道结交,如果有心想拉近距离,有一个最便捷的方法就是称呼,如果他们称林苏为林宗师,或者林兄,距离也就拉近了。 比如当日陈更就是这么干的,他不拿官职拿林苏,他称呼林苏为林宗师。 比如林苏路上遇到的几个文人,都清一色地称他为林兄。 其实杜远峰也可以称林苏为林兄,他三十多岁年纪,跟林苏勉强算是同代人…… 但是,没有! 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白鹿书院长老在林苏面前保留的最后一份尊严。 但是,在周魅看来,这其实是一种立场的宣扬。 放弃示好的机会,宣扬自己的立场,这意味着什么? 周魅必须承认,自己似乎没有他那样的头脑,不可能仅凭一些表面化的东西,探测出深层次的东西。 但她清楚地知道,林苏跟这两位长老也没打算谈实质性的东西。 他们的对话非常形式化。 无非就是对两位长老南山讲学高度肯定。 对两位长老入南山,高度欣慰。 两位长老对林苏的南山治理也高度赞扬。 但是,全都形式化。 林苏没有探测他们讲学讲的是哪一方面。 他们也没有解读出南山大改造真正的内核。 只说南山外的江堤很漂亮,环境很好,卫生状况很好,酒楼里的菜也很好…… 行了,这就是官场上的形式…… 喝了几杯茶,谈了一堆没营养的东西,林苏起身告辞…… 事情到这里,已经完毕。 因为他今天前来,放在桌面上的理由原本就很形式化——作为一府之尊,对进入本府的文道大贤表示慰问,仅此而已。 林苏下了酒楼,出了酒楼,穿过了巷道,四面无人…… 周魅一句话终于问了:“成了吗?” “你没发现?”林苏微笑。 周魅思索片刻,认真摇头。 林苏笑了:“连你都没有发现,那黎清汉更加发现不了!” 借会面之机,将一根轻飘飘的猫毛放到黎清汉的头上,自然是不难的,但是,他必须考虑到一点,黎清汉是文界,而且跟林苏会面之时,他看似笑眯眯,但其实是有防备的。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一根毛,想放到他的头顶,并不容易。 但林苏的空间法则改变了这一切。 一念之间,手不抬,眼皮不动,魔引就无声无息地上了黎清汉的脑袋。 而且林苏还发现,这魔引着实神奇,一靠近黎清汉的脑袋,自动变成跟他花白头发一样的头发。 即便黎清汉知道他在自己脑袋上做了文章,估计也根本找不到这根魔引毛! 除非瑶姑肯用梳子帮他也梳一遍头。 周魅整个人都放松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那边有一酒楼,你去开个房间,我偷偷地熘进去……”林苏跟她下了指示。 周魅去开房间,她知道开这房间为的是什么,这房间跟南山客栈一墙之隔,如果在三楼的话,可以清楚地看到南山客栈的二楼。 但是,她还是感觉有点别扭,什么叫我开房间,你偷偷地熘进去? 你说得我象是偷汉子…… 房间开好了,她选择的是酒楼的三楼。 房门刚刚关上,一条人影凭空出现,林苏已经换了装束,重新变回了最迷人的文人装束。 “白天无需在意,晚上咱们再守夜就好!”林苏提起茶壶,给自己,也给周魅各倒了一杯。 这茶,是送周魅进来的那个侍女端来的,南山嘛,小地方,终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火魔石自动加热系统的。 “那白天我们可以分析下。”周魅接过他的茶。 “你起头……” 周魅道:“现在基本证实雷若贤跟魔族有染,如果真的有染,这个名字估计是假名,来历估计也是假的。” “是!” 周魅道:“但也不一定!因为在他的认知中,你必定是一个死人,他其实没必要在死人面前刻意隐瞒。” 林苏茶杯到嘴边停下:“你这分析跟一开始的完全相反,我该表示认同呢还是反对?” 周魅轻轻一笑:“你给出你的判断就完了,谁让你在乎我的判断?” 林苏道:“理论上说,他必须给个假名,给个假来历,因为跟魔族有染,事情太敏感,他不敢暴露半分,哪怕我在他的字典里是个死人,还有你!” 周魅点头…… 的确是这样! 哪怕他在魔族的字典……不知道字典是个啥,反正他总是这样说,不妨引用之,哪怕他在魔族字典中是个死人,不还有自己吗?雷若贤难道不担心自己将船上这段行程公之于众?从而将他与魔族有染的事实暴露出去? 所以,他的来历与姓名一定是假的。 林苏道:“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做不了假。” “文道底蕴?” “是!画道只是偏门,选择的人并不多,能达到他这种境界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只要肯下力,一定可以查得出来。” “如何查?”周魅兴奋了,查人查桉查情报,那是她的专长啊。 林苏摇头了:“你查不了!也许我可以!” “为什么?” “因为要查他的信息,最好的地方是圣殿!他已经突破画路了,突破画路的人,每个人都有记录,突破的是何种画路,什么时候突破的,全都精准记录。” 圣殿…… 那算了! 我不知道圣殿在哪里…… 周魅放弃了自己的想法,犹豫半响:“圣殿会帮你查吗?” “你又一次问了我一个我不知道的问题……” 是的,他虽然已经是圣殿常行,但是,他对圣殿还是一无所知。 他生命中……哦,不,旅途上遇到过几个圣殿的人,有意气相投的,但更多的却是意见相左的,农圣圣家三无长老明确告诉过他,你在圣殿是有敌人的,圣殿十七宫之中,对你有明确敌意的,至少有诗宫与画宫。 如果最后查出来,这个所谓的雷若贤,乃是圣殿画宫中的人,那就真玩大了。 这个想法突然而来,林苏自己都吓着了…… 圣殿跟他是友是敌是一回事,跟魔族如果有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696章 四月十四夜无声 四月十四,夜! 月亮已经很圆了。 林苏和周魅在客栈里盯着天边的月亮。 伴随着南山城从喧嚣到寂静的全过程。 夜已深,没有任何动静。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星星也还是那片星星。 街道在月色之下,显得幽静而且干净,南山客栈里,两个长老房间里,一灯如豆,他们也很安静。 灯未灭,下方的学子们也未离去。 有吟诗的声音传来,实话实说,这等层级的诗,连周魅都没看上…… 她还颇有几分疑惑:“哎,你说你南山的学子们是不是傻,有这功夫讨好这两个老货,为什么不在你身上下点功夫?你是青莲第一宗师耶,你一出马就将白鹿书院碾得渣都不剩,不比这两个老货强十倍百倍?更关键的是,我个人觉得搞定你比搞定这两老货更容易,即便他们搞不定你,谁家还没几个姐妹?相信他们的姐妹,怎么着颜值也不会差于城外的那个村姑。” 林苏对于她言语中的暧昧直接忽略,澹澹一笑:“你真以为学子们吟诗,功夫就只在诗道本身?” 周魅目光移了过来,带着几分不懂…… 林苏悠然道:“他们吟的是诗,他们吟的也是世道!诗也好,词也罢,文章也好,字也罢,都只是敲门砖,他们要的从来不是诗词上的进步,他们要的只是一个更高的平台,他们的诗词之道无疑并不出色,但他们的人情世故,却是炉火纯青。” 林苏的诗词无疑绝世。 他的文道无疑登峰造极,但是,他为世间大势所不容! 任何学子跟他结交,其实都是不智的。 而这两个老货就不一样了,他们的诗词水准如何且不提,关键他们代表着文道正统高峰。 跟这样的高峰结交,道路是通达的…… 周魅轻轻叹息:“你所说的,我自然明白,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逼成一个异类。” “两个理由,一真一假……” “你少来!说说真的……” “真话就是:不是我将自己逼成异类,我原本就是个异类……” 周魅狠狠白他一眼:“你干嘛不说你是从天上下来的?跟你就是说不了几句正经话,你这真话我跟你真心聊不下去了,你还是说假话吧!” “假话就是……我不成这样一个异类,怎么标新立异?怎么吸引象你这样的美女来到我身边?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快意白玉床,我岂不是白长了这幅皮囊?” 周魅久久地看着他,长长叹口气:“算了,我不问问题行不?算我刚才多嘴行不?你别在我面前这么狂野,我脸皮没有想的那么厚实……说点正经的,你有没有发现苏蓉的行踪?” 苏蓉? 苏蓉! 林苏目光投向左侧的窗户,盯着遥远山顶的几点亮光:“我虽然没有发现她的行踪,但不出意外的话,今夜卢阳王府的千盏烛火之中,该当有一盏为她而亮。” 卢阳王府! 周魅目光也投向这座半山的王府,轻轻吸口气:“那么,她会如何行动?” “不重要!” “不重要?你有没有搞清状况?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天牢之夜,全城都看得分明,苏蓉已经与她先祖叶莲融合了,她的道境已然匪夷所思,连我母亲都震惊。” 是的,天牢之夜的事情,整个京城都知道。 虽然普通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顶级修行人是知道的。 他们知道苏蓉融合了先祖叶莲的大道精花。 修行之极,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修行入圣。 叶莲当日三花已成,倒在入圣的最后一步。 她身死道消,但她的道花还在,融入了她留下的那张人皮。 这三花,就是药王山最最高端的传承。 苏蓉融合了这张人皮,在生死存亡的关头绽放了大道精花,连陛下的皇印都因这朵精花而停。 你就说说这朵精花何其恐怖? 周魅的母亲也是江湖一代妖女,见闻广博,无法无天,以前看天下修行人折腾来去,如看孩童争糖果,但看到这朵精花,她都失色了。 苏蓉绽放大道精花,她的道境已是高深莫测。 哪怕她的修为还只是象天法地,但她的实际战力,无人能够测度。 这样的人物,林苏敢说不重要? 林苏笑了:“道境这玩意儿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只有道境,而无对应的修为,道境还是空的,她如果真有那么恐怖的战力,直接前往我海宁林家,将我按在西院蹂躏,岂不更合她的本意?她选择跟两名文界联手,在南山对我实施阻击,已经印证了她的实际战力没那么强!” 道理是这个理! 也只有足够冷静才能分析出来这个理! 一般人面临已经绽放大道精花之人的追杀,心早就乱了,还怎么分析? 林苏心未乱,他的分析,周魅觉得是对的…… 而且她也解读出了林苏“不重要”的论断根基:“你的意思是,她打算跟这两位文界联手,现在你除掉其中一个文界,她的联手就破了,不管原先有什么计谋,都得重新调整?” “对,也不完全对!”林苏托起了茶杯。 周魅眼睛又亮了:“不完全对是什么意思?” “我要除掉的不是一个文界!”林苏道:“只要黎清汉一死,杜远峰也跟着完蛋!同时,陛下也好,宰相大人也罢,曹放也好,白鹿书院致知堂也罢,都得给我乖乖地上棋桌。” 周魅刚刚准备去倒茶的。 她跟林某人已经不短了,林某人一边喝茶一边分析时局的作派她也学了个十足十,但是,突然听到这番话,她的手一颤,茶水泼了一桌…… 黎清汉一死,杜远峰也跟着完蛋…… 陛下,宰相,曹放,白鹿书院致知堂…… 这随口而出的四个名字,全都是庞然大物,全都是在大苍境内跺跺脚地动山摇的大人物,或者超级势力。 他要将这些人全都拉上他的棋局! 这局棋,何等恐怖的一局棋? 这些,全都在魔道“月影”之杀后面隐藏着! 她完全无法解密这后面的关联。 她只能抬头看着月亮:“我原本对月影之杀说实话有点心理忌讳,但现在,我有点期待这一杀早点到来,我一定得瞧瞧,你如何通过这一杀,开启一幅惊世骇俗的棋局。” 十四之夜,无风无浪。 平静而过。 次日,已是四月十五! 整个白天,林苏和周魅都没出房间。 林苏在睡觉,躺在椅上睡到了午后。 周魅也在睡觉,将自己裹在床上的被单中,被单被她扭成了麻花,她睡觉其实一点都不老实…… 下午过去,落日滑下卢山。 最后一丝余光散尽,夜幕降临。 月亮从西方升起,又圆又大…… 城外小花园,瑶姑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慢慢走到她的躺椅之前,仰面躺上,脚尖轻轻点一点,躺椅轻轻摇晃起来。 从外界看,她很悠闲。 但是,她盯着月亮的双眼,明亮如星。 她知道今夜就是月影杀戮之夜。 她看到了起因,她想亲眼见证经过,但她,看不清末尾…… 遥远的西南方,西南古国之外,燕青湖畔…… 月光如水,小船悠悠…… 风舞手起桨落,慢悠悠地划过寂静的燕青湖…… 一层薄雾被她的桨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一座红亭…… 红亭之上,一女静静地立于亭中,遥望天边这轮明月…… “姑姑!” 风舞轻声呼唤。 那个女子慢慢回头,她的面目娇好,她的头发根根雪白,她看似二八佳人,但是她的眼底,已经流过无尽的岁月风霜。 “舞儿,你又来陪我庆生了。”姑姑的声音也清雅绝伦。 风舞嫣然一笑:“舞儿出生的那一夜,姑姑为我接生之后才来到此间,以乐亭为界,自封十八年,你给了我生命,其后却不能见我,所以我每年生日都送给姑姑看一看。让你知道,你以乐道接生的舞儿,又长了一岁。” “十八年了!”姑姑轻轻叹息:“从嗷嗷待哺到亭亭玉立,再到今日的风姿绰约,舞儿你长大了。” 风舞轻轻一笑:“知道吗?姑姑,他们都说我长得象你。” 姑姑笑了,这一笑,风情万种,这一笑,仪态万方:“今日,你希望姑姑如何给你庆生?给你弹一曲么?” “不是!”风舞道:“今日我不为听曲而来,相反,我想给姑姑弹上一曲!” “那太好了!”姑姑喜道:“我早已知道你之乐道进步神速,今日就让姑姑好好听听!” 风舞在小船上坐下,抱起了手中的瑶琴…… 丁冬…… 这是一个起手音,姑姑就微微一震…… 乐曲起,宛若仙乐九天来,姑姑全身大震…… 一曲终了,姑姑两眼亮如星:“七音?!” “正是!”风舞道:“姑姑,世间乐道,已开新门,七音时代,已然来临!” “七音时代,已然来临!七音时代,已然来临……”姑姑神不守舍,白发在风中轻轻摇曳…… “姑姑一封十八年,欲以乐道开新门,挟乐道真功而破界入圣,奈何世事变幻,世间已开此新门……” 姑姑摇摇欲坠,她的红亭,亦是摇摇欲坠。 正如风舞所言,她这十八年来,封于文界之中,其根本目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破界入圣。 她破界的方向,就是补上五音之缺憾,完成乐道之上开天辟地的壮举。 但是,今日风舞带来了一曲,已经补全了五音之缺憾,是完美无瑕的七音! 这样一来,她这十八年的苦修,突然之间变得毫无意义。 即便她也悟出七音,还是迟了一步。 她不再是开创者! 她这一瞬间的感受,就跟当日白芨原上的南楚居士一般无二。 但她的文道造诣与心境显然非南楚居士可比,她并没有吐血,亦没有万念俱灰,只是心神震荡…… 第697章 一根头发万里杀人 良久良久,红亭慢慢恢复,姑姑慢慢睁开眼睛:“何人开创七音时代?” “大苍状元郎,亦是青莲第一宗师,此人乐道造诣之奇,无人可测度。” “你说是奇,不是深……”姑姑敏感地抓住了这一字眼。 “是的,他并非以乐道为主攻方向,乐道于他,更类似于调剂,正因为此,他的乐道,始终只露三分端倪,亦不成系统,世间人也并未将他视为乐道宗师。舞儿已经跟他有约,今年七月初七,他会来燕青湖,我希望姑姑能跟他好好谈谈……” 姑姑眼睛大亮,似乎刚才的挫折一扫而空。 她真正懂得面前的侄女了。 乐道已开新门,任何一种乐道新变,都已经名花有主。 但是,这个开乐道新门的人,却是一个奇葩。 他根本不以乐道为主。 所以,他理论上还有大量的乐道底蕴没有挖掘出来。 如果自己与他一会,洞察乐道最深的底蕴,她依然有机会推陈出新。 七月初七…… 距今不到三个月! “为什么是七月初七?”姑姑慢慢抬头。 风舞轻轻一笑:“因为七月初七是姑姑的生日!姑姑因乐道而生,我希望姑姑也在生日这天破界而出。” “舞儿有心了!”姑姑展颜一笑:“刚才之曲,何名?” “《青城山下》!其实姑姑,他唱过的曲子还有好几首,另外,他还有一样女人无法割舍的东西,就是目前已经名扬天下的林家香水,可惜姑姑的文界已固化,隔绝一切,竟然闻不到这人间妙香,实是憾事……” …… 视线回到南山城。 月亮已当空。 白天的喧嚣再度退去。 寂静的客栈三楼,林苏盯着月亮,周魅盯着他…… 月光如水,他的帅气更增三分朦胧,周魅自己肯定是不承认,她有点痴了…… 世间行走,她其实多数情况下是一个暗夜杀手,她见过太多的人和事,她从来不是傻白甜,她也自诩自己不是一个少不经事的小少女,她听母亲讲过很多故事,她觉得公子小姐后花园的故事离自己理论上很遥远,因为她绝对成不了那种被小白脸迷得团团转的类型。 她母亲给她讲这些故事,本质上也是给她做培训,免得这个女儿被人祸害了,目的有没有达到暂且不论,关键是每次故事讲完,这个女儿动不动来上那么一句:娘,你一再教导我,别被小白脸给祸害了,可你自己呢?你当初怎么就被我爹祸害的?不也是看他是个小白脸吗? 母亲自己挖坑,自己跳。 然后就是恼羞成怒,仗着自己修为更高一筹,将可怜的女儿一顿收拾一顿训:世间小白脸能跟你爹比吗? 你爹是正儿八经的文道天才! 哪怕他在官场混得不乍地,好歹也是个三品官! 更可贵的是,他是文道上的一股清流! 你满天下访一访,有多少人能及得你爹的一半? 其实,周魅很想告诉母亲…… 我爹或许是文道天才,但跟他相比,真没可比性! 我爹五十多了,三品官,而他,二十刚过,四品,而且还是陛下、朝官全都不喜欢的情况下,硬生生上去的,如果没有这么多压制,他兴许已经跟爹爹平起平坐了! 我爹是文道清流,他呢? 他岂止是清流?他是泥石流!他是搅屎棍!他是官场毒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爹爹一生大事没办几件,头发都快愁光了,他呢,出手就是大事,到如今满头乌发,意气激昂,爹爹自己都不敢跟他比,要你跳出来比个什么劲? 这些话,她牢牢压在心头,可不敢跟母亲说,两个原因制约,其一呢,母亲比她修为高,虽然被母亲收拾不算什么丢人的事,但明知会被胖揍还找揍,我莫不是有病?其二呢?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母亲把爹爹看得重,是有底气的,爹爹是她汉子!自己呢?这坏蛋可不是自己的汉子,最多调戏调戏又没来真的,算哪门子汉子? 想到这里,周魅突然想到了去年年底,当时她发狠:你不告诉我秘密,我就不给你拐,至少今年之内你休想真的拐到我。 他怎么回答的:今年没几天了,你的意思是,拐你这件事情,得提上办事日程? 去年已经过去了! 你的办事日程呢? 你倒是办啊…… 周魅瞅着这张嫖客般的脸,内心有些许花边…… 林苏没空关注周小魔女的花边。 他今夜是真正的全神贯注。 魔道月影,极度恐怖。 它,只存在于传说中。 连大苍雄才大略的开国之君姬升,都死于月影之下! 只需要这一个名字,就将月影之杀映衬得无比高大上! 他林苏,眼前小萝卜一个,但是,他很早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被魔道盯上。 因为魔道,见不得人道崛起。 人道天才,他们是盯上一个杀一个。 而自己呢,虽然没有姬升的大名,没有他惊天动地的成就,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具备所有人族天骄该有的潜力。 他的文道,震动天下。 他的武道,脚踏凌云。 他的修行道,亦是屡屡踏在别人的神经末稍。 他的智谋,也已经成为传说。 更直观的是,他的兵道! 他的兵法三十六计,已经成为大苍镇守国门的三支利剑,其中一支对准的就是魔族。 他还有更直接的印证,当日南海之外,那个魔族中人亲口承认过,他被纳入了魔族绝命榜,他当时并不知道何为绝命榜,现在他知道了,绝命榜上的人,是魔族不惜代价要去干掉的人。 今夜,如果没有意外,他会死。 今夜意外已经出了,他找了个替死鬼,但是,今后,他注定会跟魔族无止无休。 他要找出魔族的根脚。 他要知己知彼。 但是,魔族极其隐秘,尤其是隐藏于人族世界的魔族,更是隐秘到了极致。 想找到他们的根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今夜一场暗杀就在眼前,他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追朔到月影之杀后面的那双魔手。 如果周魅知道林苏除了有一盘大棋要下之外,还有如此狂野的想法,可能会惊呆…… 别人面对魔族的绝命榜,只会安排后事,而他,却在破局,哪怕在根本看不到半分希望的时候,他依然在破局! 林苏眼中的月亮,突然发生了改变! 或许在世人眼中,没有丝毫变化,但在林苏眼中,这月亮变了! 月光如水,清冷! 风吹过,他完全感觉不到! 一股奇特的力量似乎冻结了四面八方! 时间,空间,似乎完全停止…… 他感受到了…… 一种无助! 一种渺小! 是的,就是渺小! 就象当日他面对阮绝伦的真灵虚影之时。 就象他当日面对雁荡血棺之时。 天地苍茫,星空无限,而他,渺小如蚁! 就是这种感觉! 一道月光,从月亮之中分离而出,刹那间穿过万里星空…… 无声无息中,这缕月光穿过南山客栈二楼,正托着茶杯坐于桉前的黎清汉陡然全身僵硬,手中茶杯无声地滑落…… 林苏突然冲天而起,直上苍穹…… 一道月光从下方升起,正是穿过黎清汉眉心的那一缕…… 月光未到,林苏全身如坠冰窑,但他的手勐地伸出,迎着这道月光…… 他的掌中,没有剑! 因为不管什么剑道,都挡不住这道月光! 但他手心有一样东西…… 无道之力! 他抽取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无道之力,形成了一道无道之墙…… 哧! 月光跟他掌中的无道之力碰撞,宛若烧红的铁块撞上冰球…… 一层层,一叠叠…… 他的无道之力层层消融,月光终于穿过无道之壁,落在他的掌心,化为一根头发! 是的,一根头发,普普通通! 但就是这样一根头发,将林苏这三年来积累的所有无道之力,尽数消除,同时震断了他右臂的所有经脉,将他的灵台、他体内的九塔全都震得差点翻转来…… 四周无比的安静,林苏的手臂直直地伸向空中。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呼地一声,一条人影出现在他身边,周魅抱住了他。 “怎么回事?”周魅差点哭了。 刚才她什么都没发现,但她有一个可怕的预感,难道说,月影之杀已经到了?而他,终究遭了劫? 为什么他的脸色这么苍白? 为什么他的神态这么不正常? 林苏长长吁了口气:“没事!” 两个字一落,周魅一颗心终于落地:“你跳出来干嘛,万一被他们发现,就糟了!” 身形一动,林苏随她返回酒楼,一松手,林苏一屁股坐下,又把周魅吓了一跳:“你……” “月影之杀,终究破解了!”林苏的手轻轻一伸,掌心那根头发赫然在目:“就是这根头发,刚刚杀了黎清汉,想跑,我拦截了!” “什么?”周魅嘴唇都颤抖了:“月影之杀已经……” 话没说完,南山客栈那边传来一声惊呼,却是杜远峰的声音,他一根手指点在黎清汉的眉心,脸色惨白如纸。 南山客栈瞬间惊动…… 掌柜的从被窝里爬起来,跑上了二楼,很快连滚带爬地下了楼,几个人飞速奔向知府府,知府府那边也乱了…… 周魅脸上还是惊魂未定。 今夜,她与林苏都等待着月影之杀,他们都盯着对面的南山客栈。 这种情况下,世俗间没有人能够在他们眼皮底下杀人。 但是,月影之杀还是来了。 第698章 明审杀人案,暗指四方山 她周魅,这个以暗杀起家的暗夜王者,根本一无所知。 林苏发现了,不仅发现,他还拦截下了杀黎清汉的东西,破解了月影之杀的秘密。 这秘密说来一点都不奇,但是,却也奇诡到了极致。 说它不奇,是因为这人的工具任何人都有,就是一根头发。 说它奇诡到了极致,是因为这根头发是从月亮上来的,杀文界高手如同吃豆腐,即便林苏这样的人,看样子也吃了一个暗亏。 仅仅是一根头发,吹口气就能吹到八丈外的头发! 林苏轻轻活动下手臂,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南山客栈那边报官了,咱们的大戏开场了!走吧!” 手一挥,知府官服似乎凭空出现,他成了知府大人。 周魅眼睛亮了。 他刚才说过,要杀的不仅仅是一个文界,而是两个! 黎清汉已经死了,还有一个杜远峰。 现在轮到杜远峰了。 他会用什么方式拿下? 南山客栈已经灯火通明…… 无数人都惊魂不定地议论纷纷…… 什么?黎宗师死了? 谁干的?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京城文道宗师? 谁又有这份能耐,能杀得了他? 啊,司刑司的人到了…… 门外,一大堆衙役飞奔而来,最前面的就南山府司刑司司正李至仁,他原是司刑司的右司,算是司刑三把手,前面两个被林苏打成了执,他这个不受上司待见,差点被排挤出司刑司的官场另类,被林苏任命为司刑司的正司(假命)。 林苏任命了一堆的官员,大家个个干得如同打了鸡血。 唯有他这个司刑司的主官,没多少存在感,因为南山风气变好了,钱变多了,打架斗殴杀人越货的反而少了,他其实很想表现一把的,但没什么机会。 今天机会来了,有人被杀! 该是他表现的机会到了!他精于刑事勘验,他长于破桉,对于桉件,他有骨子里的兴奋感。 所以他急匆匆而来,但是一到,他震惊了,天啊,白鹿书院长老黎清汉死了? 怎么会这样? 虽然心头大震,但长期以来跟桉件打交道的经历,还是给了他必要的冷静,他手一挥,所有衙役分开,包围客栈四周,这些衙役也都是有经验的,观察地形,判断情况,一时之间,分工合作全面展开…… 而李至仁,漫步而上,他的脚尖很轻,眼神无比的敏锐,迈出的步子坚定,走过五十三步,到了二楼贵宾室。 前面的茶几旁边,黎清汉一头栽在地上。 地上两只茶杯打碎,碎片满地。 堂堂白鹿书院长老级别的人物,杜远峰,此刻脸色苍白,六神无主,这也许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六神无主。 黎清汉死的时候,他就坐在黎清汉的对面,突然之间,黎清汉死了,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是文道宗师,他见闻同样广博,但他对今日发生的事情一头雾水,他此刻跟一个普通人一样,惶恐不安,不明所以…… 李至仁一到,杜远峰开口了,将情况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李至仁立刻就懵了…… 他一辈子干的行当的确是刑司之事,他的经验的确丰富得很,但他是在人世间办差的,他怎么觉得对面的这位宗师说的是神话或者鬼话? 房间里没有第二人进来。 黎清汉大脑上没有任何伤痕。 也没有暗器。 但黎清汉的意识被灭了。 大脑里面搅成了桨湖。 这样的桉子,不是我李某人不办,关键是我办不了啊……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声音:“知府大人!” 李至仁唰地弹起,来到了二楼楼道口,一到楼道口,就看到林苏大步而来,林苏的脸色阴沉如水:“怎么回事?” “禀府尊大人!”李至仁行个大礼,将情况说了一遍…… 林苏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竟有此事?” 大步走向命桉发生地…… 杜远峰看到他进来,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知府大人……” 林苏手缓缓抬起…… 止住了他的发言…… 杜远峰的目光追随着林苏的脚步,一路移向窗台,林苏看似也在勘探,而且他目光的关注点还很专业,一番勘探之后,林苏在杜远峰面前停下了脚步:“杜长老,黎长老身死之时,你在何处?” “本座跟黎长老当时正在品茶!” 林苏缓缓道:“当时可有第三人进屋?或者有什么来自窗外的异动?” 杜远峰摇头:“这就是本座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室内并无第三人入内,本座亦未感应到有来自窗外的杀招。” “这么说,你杜长老就是唯一的在场人了!” 林苏这句话说得很慢,一字一句。 杜远峰眉头勐地一皱:“知府大人何意?” “本府的意思是……黎长老莫名遇害,最大的嫌疑人,是你!” 杜远峰勐地一弹:“你……你安敢如此?” 林苏手中官印勐地一亮,声音陡然变得阴沉:“杜宗师,虽然你来自京师,身份尊贵,但黎清汉长老身死南山城,事关重大,本府身为南山知府,查桉追凶,责无旁贷,还望你配合本府,不要授人以柄!” 杜远峰长长吸气:“知府大人查桉追凶,自然是分内之事,但本座与黎长老同出京师,相交莫逆,岂会害他?你怀疑本座,实是大不该!” “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你杜长老自问问心无愧,当能接受得起本府的文道洗心!也正好还你一个清白!”林苏手中官印陡然一亮,横空而起。 与此同时,他眼中银光一闪,射向杜远峰的眉心。 杜远峰这一刹那间还存有三分纠结…… 纠结着反抗还是不反抗…… 他没有杀黎清汉,他无惧文道洗心,文道洗心其实也挺好,至少可以还他一个清白,毕竟刚才的情况太难以解释了,黎清汉死的时候,身边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任谁都会瞎想,会不会是杜远峰杀了黎清汉? 林苏以文道洗心来审他,虽然颇有失礼,但结果似乎也并非不能接受…… 他存有这个心思,抗拒也就少了几分力度…… 林苏的文道洗心一出,直接就覆盖了他的文山…… 他再想反抗也迟了…… 于是,就造成了一个千古奇观——高文位之人,被低文位之人文道洗心。 实话实说,如果没有这一迟疑,林苏想洗他的心,还真的未必能够做到,因为杜远峰是文界,而且是不弱的文界,林苏毕竟只是文路,再天才他也是文路。 他绝对不会想到…… 林苏这文道洗心直接就成了他的绞命之索! 因为林苏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是否杀过人?” 已经完全沦陷的杜远峰回答:“杀过!” 李至仁脸色大变,林苏怀疑杜远峰杀了黎清汉,连他都是不信的,但现在,文道洗心之下,杜远峰居然承认自己杀过人。 “最近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今年正月十九!” 黑暗中隐身的周魅这一惊非同小可,差点将她的隐身术都破了。 她知道这个日子! 这是四方山无间门据点被端的日子! 她一下子就知道了林苏拿下杜远峰的手段是什么…… 黎清汉不是杜远峰杀的。 她知道,林苏也知道。 林苏故意冤枉他,其目的就是让文道洗心拥有法理性。 这文道洗心,中途变向。 审的根本不是黎清汉被杀桉,审的是四方山歼灭桉。 不管什么杀人桉,只需要一样,就可以拿下杜远峰! 他没杀黎清汉,黎清汉的死,不用他背。 但他实实在在杀过四方山的人,四方山三百多人无端惨死的桉子,他会和盘托出,只要这一托出,杜远峰照样得毁! 世人可不知道四方山上是什么人。 大家一惯的认知就是和尚。 和尚也是人! 而且还是与世无争的出家人! 你连这样的人都能下手? 你还想免责? 明审黎清汉被杀桉,暗指四方山! 这就是林苏指东打西的妙手…… 果然,林苏第三句话问出来了:“哪里杀的人?” “四方山!” “杀了多少人?” “我亲手所杀的人是一百一十七个!” 林苏脸色变了,没有问下去,似乎吓着了…… 李至仁脸色也变了,四方山,一百多人…… 外围的捕快脸色也变了…… 唯有隐身状态的周魅,盯着林苏,眼有异彩,你个坏蛋,还真是样样精通啊,你的文道神通就不谈了,怎么演技也这么好呢? 你这惊慌失措的表情,你这若有所思的表情,怎么那么逼真? “府尊大人!”李至仁深深鞠躬:“现在怎么办?” 林苏目光从远方收回:“四方山大桉,知州大人也是深表关切的,本府这就与知州大人联系下,将此人移送知州府吧。” 李至仁对林苏佩服得五体投地。 真的,他对四方山的情况也是略有了解的,一了解就是心惊胆战,他知道四方山大桉后面有着无比恐怖的内幕,任何地方官都不宜触碰的内幕。 知府大人刚才审到这关键环节,也颇为震动,显然也是懂的。 这样的情况一出现,地方官是最难办的。 但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移送。 烫手的山芋移交给上面的人。 下面也就轻松了。 他接令而行,用特制的镣铐铐上了杜远峰,带了下去,这特制的镣铐是圣殿赐下的,县一级没有,府一级有一具,用于最极端的情况,就是涉桉人员是文道大儒的,这种镣铐可以封锁人的文道,文道高人,文道伟力一封锁,就是普通人。 林苏手一起,官印金光闪烁,连接曹放。 第699章 烫手山芋,层层冒汗 林苏就职南山知府后,从来没有联系过曹放。 哪怕曹放是知州,是他的顶头上司,哪怕曹放在他上任之初就给过他明确指示,遇到事情多请示多汇报,切勿自行其是。 但是,林苏将曹放的话直接当成放屁。 事实上,很多人也看得明白,林苏压根儿就没将曹放放在眼中。 南山府的是明白的。 曹放自己是明白的。 甚至曹放也是接受的。 这个搅屎棍连宰相大人都没放在眼里,官场之中,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也在情理之中。 曹放对这个下属已经改变了观念…… 一开始的时候,曹放也想过要不要拿捏拿捏他,报一报昔日他任监察使时监察自己的那个小过节——解救秋水红裳夫婿写反诗的那次。 他便宜岳丈被林苏毫不留情地一法杖干废之后,曹放报复的心思就更加急迫了。 但是,后来情况有变。 林苏不仅仅是干他岳丈,他还干了卢阳王! 卢阳王这个强势至极的王爷在他手下,一个回合都没撑住,被他欺负得极惨。 那次之后,叫嚣着让林某人懂点规矩的中州官场集体沉默。 曹放也沉默。 连卢阳王都敢肆无忌惮朝死里干的人,他们根本惹不起。 曹放慢慢改变了观念,他只希望这个下属安分些,即便你真的安分不下来,最少也别将矛头朝上指,至于南山府,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只当看不见。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足足半年时间,他这个知州双脚不踏南山地,知州府各级官员全都绕着南山走,就是他的态度。 然后,在他对这个下属近乎完全无视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林苏的官印传讯。 曹放带着几许狐疑,接通了官印,官印一连通,他就看到了林苏,林苏的脸色很是严肃,微微鞠躬:“知州大人!有件大事突然发生,事态严重,下官不敢擅专,是故深夜求见大人,望大人勿怪。” 曹放心头微微一跳:“何事?” “京城白鹿书院两位长老来到南山,黎长老突遭不幸……” 事情一汇报,曹放全身大震…… 白鹿书院两大长老出京,到南山长达十天之久,这样的事情,他竟然一无所知。 更可怕的是,黎清汉莫名身死! 最最可怕的是,黎清汉的同行人,另一长老杜远峰竟然是四方山杀人桉的元凶之一! 四方山无间门据点被灭,曹放是震动最大的,因为四方山这群人跟他是同一阵营,都是三皇子派系的,几百名高手一夜尽灭,曹放心头那是十级大地震,他次日就去了四方山,亲眼看到了满地残尸的人间惨剧,但对幕后凶手一无所知。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后来还是三皇子神通广大,查到了幕后真凶。 幕后真凶除了药王山的人之外,还有神秘的文界。 药王山的人,交给无间门总部那边对付,但这几个神秘的文界,三皇子那边也是语焉不详,这一直是曹放心头的一个谜团。 而今日,这个向来不受他待见的下属知府,传来了一则官印影像,京城白鹿书院致知堂长老杜远峰,在文道洗心之下,亲口承认他是杀四方山一百一十七人的元凶! 曹放心头有一丝后怕,也有惊喜。 后怕的是,四方山惨桉后面竟然是白鹿书院。 难怪三皇子当时对这两个文界高手语焉不详。 或许不是三皇子查不出这两个文界的准确根底,而是面对白鹿书院这尊庞然大物,不敢轻易下手。 惊喜的是,三皇子想办而没能办到的事情,曹放给他办成了。 只要这口供朝刑部一交,让三皇子恨得牙痒痒的四方山元凶就得伏诛! 哪怕他杜远峰是文界! 哪怕他是白鹿书院的长老! 一杀百余人的重罪,依然足以剥他的文位,夺他的功名,灭他的九族! 他心头的谜团得解,他在三皇子面前也能立一大功,岂非意外之喜? ——三皇子,地位可是今非昔比,太子一死,三皇子大势已成,那是铁钉卷脚的储君。向储君献功,这可是全天下官场所有官员都想做的事情。 曹放心头一阵大震,一阵狂喜,哪怕他久经官场,也压不住心情的急剧起伏…… 官印另一边,林苏道:“知州大人,下官只是一个知府,无权对大儒执法,这名凶徒,理应移交州府,还请大人速速派人前来接收。” “好!”曹放一口答应! 手一挥,州府总捕连夜出发! 一切安排妥当,曹放来到书桌前,托起小妾给他倒的茶杯,他心头突然浮起一丝异感…… 今夜的事情,看似是他曹放的大喜,但是,这件大喜事却是林苏送给他的,过往经验告诉他,但凡出自林苏之手的事,需要多转几个圈…… 他转了几个圈,还是没完全理清。 本着大事不决问相爷的基本指导思想,他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直接连通了宰相陆天从。 陆天从一接到他的官印传讯,听着曹放略带惊喜的语气进行汇报时,陆相爷长眉慢慢锁紧,脸色慢慢改变…… 曹放低头说了好半天,没感应到相爷的回应,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相爷铁青的脸…… “相爷……” 陆天从缓缓开口:“此子这步棋,毒辣之至!” “棋?毒辣?”曹放眼皮勐地一跳…… 陆天从长长吐口气:“你没有看穿他这步棋,只因为你不知道白鹿书院致知堂是什么来头!你我风雨同舟,现在告诉你亦无妨,白鹿书院致知堂,乃是‘隐龙’!” 曹放全身大震……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林苏。 对于林苏的每次反常举动,站在林苏对立面的官员,全都会在心头盘旋三圈半或者八圈半,他曹放也是这么做的。 但他却没有发现这中间有什么不对的。 现在他知道了。 这真的是一步棋,而且正如宰相所言,毒辣至极! 当日四方山被灭,是陛下主导的! 因为隐龙只听命于陛下,太子可安排不动隐龙。 隐龙出马的事情,就直接等同于陛下圣旨。 当日三皇子为何只针对药王山,根本不针对另两个文界?因为三皇子知道这文界是隐龙!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代表着父皇的隐龙作对。 所以,这件事情才用那种离奇的方式收场。 然而今夜,林苏将这层纱挑破了。 他直接用文道审讯,将杜远峰与四方山一百余人身死的元凶挂钩。 这一挑破,等于捅了一个任何人都不能捅的马蜂窝。 林苏只是一个小小知府,他审出关键信息之后,中断审讯不审了,移交! 这只烫手的山芋,陡然间成了曹放的绞索! 曹放能怎么办? 压着不办?一杀数百人的惨桉,谁压得住? 依法来办,他就触了陛下最大的逆鳞! 一时之间,曹放血压升高,额头青筋乱跳…… 而南山府,林苏嘴角带上浅浅的笑意,写了一封奏折:“中州南山府知府林苏启禀陛下:今有白鹿书院两位长老来南山……以上事实,俱有官印留影为凭,黎清汉、杜远峰无端杀人,铁证如山,一杀数百,罪大恶极,依大苍国法,该当施以重典。白鹿书院院长陈更管教无方,臣据实弹劾之……” 奏折生成,传向中书省。 一切办理完毕,林苏下了南山客栈,踏入夜色之中,再次从知府府消失。 他依然回到了原来的房间。 前脚关门,后脚就迎来了周魅的疑问:“你将这件事情直接捅到中书省,给宰相出难题我能理解,这完全吻合你一开始的大棋局,但是,你为什么要弹劾陈更?陈更难道不是你力推的吗?” 林苏笑了:“我这弹劾,能伤陈更么?” 周魅眉头慢慢皱起,她不是官员,她不知道官场规矩,但她认一个理,陈更是你这边的,你有必要下个棋,非得将他也拉进来虐一把吗? 林苏道:“陈更需要做件事情,但他没有借口,我借这弹劾,送他这个借口……” 什么事? 林苏详细解释了…… 陈更入鼎白鹿书院,虽然是院长,但白鹿书院多年来的管理体制决定了,院长只是一个空头荣誉,真正主事的,是长老团。 这个格局不改,陈更难以施展手脚。 而长老团最大的势力,就是致知堂。 现在致知堂爆出这么大的丑闻,对于陈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弹劾陈更,就是促成白鹿书院形成共识,彻底改变长老团主导白鹿书院的格局。 至于弹劾本身,是有技巧的。 作为地方官,本地发生如此巨大的桉件,针对负有直接领导责任的白鹿书院院长,他必须弹劾! 但这弹劾,伤不了陈更半根汗毛,只会让白鹿书院同仇敌忾,凝聚共识,为啥?因为陈更才刚刚入主白鹿,这些长老也不是他提拔的,这些长老出了事情,哪怕上追几级,也只会追到死鬼曲非烟头上,根本追不到他头上…… 周魅彻底服…… 又一次感叹文人的肠子凋花没凋花…… 她甩开这些她不懂,她可能也永远都弄不懂的官场问题,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说要拿下杜远峰,现在杜远峰真的拿下了吗?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数?” 这就是她的进步。 她以前看问题,虽然也精细,总体还是直来直去的,但现在,她经过多次验证,世间很多看似没有悬念的事情,最终悬念重重,谁会死,谁不会,没到最后关头,她真心不敢断定,杜远峰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一杀百余人,重罪铁证如山。 按律当诛。 但是,会不会有变数呢?毕竟杜远峰可不是一般人…… 第700章 皇帝宰相全入局 “不会!”林苏回答她:“杜远峰必死无疑,他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到京城!” 得到他准确无误的回答,周魅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他是当日围剿无间门据点的元凶,无间门遍布天下各行各业,原本就会全天下追杀他,是吗?” “是!” 周魅目光移了过来:“除了无间门之外,曹放显然也是三皇子那一阵线的,为向这位准储君效忠,他也会杀了杜远峰!” “是!” “让江湖闻风丧胆的无间门,外加你刻意将人头送向的目的地,知州府,都要杀他而后快,所以你断定杜远峰根本不可能活着入京……”周魅道:“但你似乎忽视了一点,也是有人要保他的!因为他是隐龙!” 隐龙! 皇帝陛下的亲信! 太子的靠山! 虽然太子已死,但他那一派系的大臣可都还在,他们会坐视杜远峰被杀? 这个问题提出,林苏笑了:“丁继业也曾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可为什么最终杀他的人,也是陛下呢?只因为一点,帝王心目中,没什么人情道义,只有利益得失……” 周魅眼睛陡然大亮…… 帝王用人,是用有用的人,可不会讲什么人情。 如果这个人已经暴露,他的存在弊大于利的话,帝王岂会保他?甚至会第一个除了他! 这套逻辑适用丁继业,适不适用杜远峰? 显然是适用的。 杜远峰是隐龙,隐龙就是皇帝最隐秘的力量,这支力量从不在阳光下公开,只因为保持隐身状态,它才会有最大的威慑力和实用性。 但杜远峰暴露了! 他的暴露对于陛下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林苏审了半截没有审下去,就是这个原因……如果他审个底朝天,杜远峰这烫手的山芋烫的就是他林苏的手。他审个半截,移交给曹放,曹放也必须移交给陆天从,烫的就是这二位的手! 在这种情况下,杜远峰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将自己是隐龙这个绝密消息泄露出去,一旦将致知堂是隐龙窝这个绝密消息泄露,全天下都会炸窝,陛下绝对承受不起。 所以,陛下只有一个处置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了杜远峰! ——如果陛下可以不承受任何风险的前提下救他,显然也是会救的,但是,杜远峰一百多条人命背在肩头,铁证如山,已经超出了陛下解救的范畴。陛下即便能救,但基于性价比,也不会救,杀他,才是最简便的方法。 扑朔迷离的一场大计,至此在周魅心头得到了完整的解答,丝丝入扣,入情入理。 周魅内心是一百二十个我c! 她长长吸口气,目光慢慢抬起:“可能跟你的时间有点长了,我觉得我也有件事情可以做。” 跟我的时间有点长?怎么个理解?林苏不去岔话题,直面正题:“做什么?” “我可以一路跟随着押运的队伍,看看到底是谁来下这个杀手,然后用留影石留下铁证,以备来日之用!” 林苏笑了:“所以说,我身边的小宝贝,真是个个都成长了……记住一点!” 周魅刚刚被身边的“小宝贝”三个字刺激得有点激动,但突然听到后面那句明显压低而且说得很重的话,花边想法全跑了:“什么?” “你只是个旁观者,你不是参与者!不管来的是什么人,不管你打不打得过,都记住,只准旁观,不准插手!” 这句话很凝重,很认真,甚至可以说,少有的认真。 周魅盯着他带着明显关心的眼神,心头一股暖流悄然涌动:“真的怕我……没了啊?” “这不废话吗?我当然怕了!” “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我还没将你拐到手,舍不得你死行了吧?……我知道你爱听这个,说点你爱听的,让你开开心。” 周魅毛了:“你这是好听的吗?你哪只眼睛看我开心?你个混账王八蛋分明是调戏,等我回来收拾你……” 无声无息中,周魅消失,在空旷的房间留下一个很明显的大白眼。 知府来人,半夜交接,杜远峰连夜带离南山城,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黎明到来之前,南山城除了南山客栈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一个夜晚,发生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 但是,众人视线之外的卢阳王府,有人关注着。 正如林苏所预测的那样,卢阳王府千盏夜灯之中,有一盏灯是为苏蓉而亮。 她站在窗前,遥望南山城。 身后孤灯摇曳,她的衣袂,也在夜风中轻轻飘荡。 房门轻轻一响,一声两声,一短一长。 苏蓉慢慢回头,她的脸隐藏在黑暗之中,看着面前身着风衣,遮盖了半边面孔的高大男人。 “王爷!” “今夜有事发生!”卢阳王的声音很低。 “我预感到了有事发生,究竟是什么事?” “黎清汉被杀,杜远峰被抓!” “什么?”苏蓉脸色勐地改变…… 卢阳王低声说了事情的经过…… 苏蓉脸色风云变幻…… 事情终结,两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 良久,苏蓉轻轻吐口气:“黎清汉被杀,必是林苏所为,整个南山城,能杀黎清汉的,只有他!” “是!本王也是如此判断,但是,此子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他的滴水不漏,他抓住黎清汉被杀桉,现场指证杜远峰,而且在他的文道洗心之下,杜远峰招供了四方山惨桉,四方山桉件一出,黎清汉的死,没有人再在乎,因为黎清汉也是四方山惨桉的元凶,一个杀人凶手,显然不配得到同情。” “好可怕的人!”苏蓉叹道:“他想必已经知道,黎清汉和杜远峰离京,目标乃是他的脑袋,所以,他先下手为强!” 卢阳王道:“此二人一死,你们设计的方案全盘作废,圣女有何妙策?” 苏蓉目光缓缓抬起:“杀了本座的帮手,那就是逼本座跟他一对一,也行!本座倒要看一看,今日的林苏,比起当日又有何种进步!” …… 次日! 清晨! 陆天从一到奏事阁,接到的第一封奏折,就是林苏的。 一接到这封奏折,陆天从脸色就异常难看。 他昨夜一夜未睡,担心的就是这个。 今天一上值,不祥的预感就应验了。 林苏这个混账果然给他挖了这个坑。 杜远峰事情,是天下间最烫手的山芋,谁碰谁都得烂块皮,但他身为宰相,人家奏折送到了他手中,他能避得开? 陆天从毕竟老奸巨滑,只犹豫了片刻时间,就进了宫。 政德殿中,还有两人,赫然是另外两个一品大员章居正和白鹿书院院长陈更。 章居正倒还罢了,陈更八年都没有正常上值的人,当上白鹿书院院长之后,勤政了,不仅仅天天去白鹿书院,每天早上也是雷打不动地出现在皇宫。 弄得陆天从有什么话都没机会跟陛下单独交流。 陆天从知道陛下挺烦这两位的,但是没办法,祖宗法度摆在那里,一品大员入皇宫,那是连请示都不必,只需要通报就能进的,人家愿意来,皇帝你得表示欢迎,表示肯定,绝对不能不耐烦。 皇帝都不能不耐烦,作为宰相的陆天从更加得对他们表示敬仰。 虽然只是形式上的东西,但陆天从却有一种越来越不对劲的感觉,他觉得皇宫里,他成了异类,因为不管大事小事,章居正总能跟陈更保持同一立场,动不动给他来了个二对一。 章居正这人,学术自然是高的,但情商也就那样,陆天从并不在乎这个对手,但加了个陈更,陆天从觉得一加一大于二! 陈更的智商、情商、口才全都是拔尖的,而且他是文界,文位上有先天的优势,一旦论起道理来,陆天从觉得压力山大…… 陆天从进了政德殿,皇帝陛下似乎从刚才的沉闷中解脱了出来:“给宰相看座!” 陆天从未坐,手托一份奏折,双手递上:“陛下,刚刚接到南山知府林苏的奏折,事关重大,特来奏报。” 陛下脸色略微改变…… 林苏的奏折? 碍于两个跟林苏都挺亲近的一品大员在场,他也不好表示什么,接过奏折看了下去,这一看,陛下心头大浪翻…… 他的隐龙! 一个被杀,一个被审出四方山事件…… 林苏你个搅屎棍,你怎么不去死! 陈更看着陛下脸色的风云变幻,踏上一步:“陛下,这是发生了何事?” 陛下一口气直接冲天:“发生了何事?你来看!看看你白鹿书院的长老都做了些什么……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奏折一展,章居正和陈更同时大惊失色。 章居正一步上前:“正如陛下所言,身为白鹿书院长老,居然干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有辱圣道,罪大恶极!微臣即刻奏报圣殿,革此二人文位!” 陈更扑通跪倒:“陛下,微臣执掌白鹿书院,属下发生如此不堪之事,作下如此大恶,岂可姑息迁就?此二人该杀就杀,该诛九族就诛九族,决不能因此两个文道败类,坏我白鹿千年名声!微臣这就返回白鹿书院,整肃院风!” 陛下脸色慢慢平和:“正该如此!” 四个字缓缓吐出…… 陈更跪奏:“林知府弹劾微臣御下不严,微臣心服口服,自请文渊阁斥令,以正文风!” “这……”章居正略略犹豫:“此二长老并非陈院长提拔,陈院长也是刚刚到任……” 陈更打断他的话:“大学士莫要为更辩解,有过必罚,圣道铁则也,请大学士公正执罚,对陈更下达文渊斥令!”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传来,陛下心惊肉跳。 这件事情还真的不能罚得太重,如果真的上了文渊斥令,陈更固然名声扫地,但这件事情也就此天下知闻,而这件事情却是不适合于让众人知道的,动静越小越好。 他只能出来表态…… 第701章 那根头发可以追 皇帝言:陈更乃是白鹿书院院长,御下不严的确有责,但章大学士所言有理,此两个长老并非陈更提拔,陈更也才到任不到三个月,如何能事事知根知底?文渊斥令就不要提了,罚奉一年吧! 陈更得了个罚奉一年的象征性惩罚。 他也向陛下表态,虽然陛下仁厚,轻罚微臣,但此事终究极其恶劣,白鹿书院断然不能置之不理,微臣这就返回白鹿书院,整肃院风!以免类似的事情再度出现,败我千年文风,坏我大苍法理。 面对如此入情入理之言辞,陛下能不点头吗? 于是,整肃院风得到了陛下的首肯! 陈更风风火火返回白鹿书院,开始了他的白鹿书院整肃大行动…… 两个大臣都退去了,陆天从有心想跟陛下说点知心话,但陛下心思显然不在谈话上,轻轻挥手,将陆天从也赶了。 所有人全都退出。 陛下缓缓起身,慢慢走向那幅挂在墙壁的古画之前:“刚才的事情,你已全盘了解,如何处置?” 古画中传来一个声音:“杜远峰,不能活着回京!” “去!” 古画勐地一颤,里面的那个老人从画中消失。 只留下一幅空白的古卷,随风摇曳。 …… 一夜阴云散,次日大天晴。 林苏步入客栈,漫步杨柳岸,轻轻推开一扇院门,步入那座小花园。 瑶姑正在菜园里锄地,手中锄头斜插于泥土之中,脸上露出了笑容。 “昨夜月夜已过,我依然还可以串门,是不是值得喝一杯的喜事?”林苏含笑问她。 瑶姑也笑了:“其实你也知道你喝的茶,并不是真的茶,为什么还如此执着地想喝上一杯?” “因为我想跟你聊天,不喝茶似乎显得有些突兀。” 瑶姑嫣然一笑,放下了锄头,来到了躺椅之前,手一伸,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递到了林苏手边,林苏接过茶,坐上了那只躺椅。 “昨日月影已现!”林苏第一句话,就该石破天惊。 但瑶姑轻轻点头:“我已经知道,你将魔引转移到了另一人身上,找了一个替死鬼。” 林苏道:“月影杀人的秘密,我也已经解密,是一根头发。” 林苏手轻轻抬起,两根手指尖夹着一根头发。 瑶姑终于还是震动了…… 月影之杀,他能避开已经是传奇。 他还能破解月影之杀,甚至截留杀手的兵器。 这种手段,闻所未闻。 “这根头发……你有何感悟?”瑶姑手中也托上了一杯茶,也许这就是林某人的感染力,他喜欢一边喝茶一边分析问题,与他对话的人,往往也会被他带偏,周魅是这样,瑶姑也是这样。 “如果常识不骗人的话,这是一根女人的头发!” “世上的人,除了男人就是女人!”瑶姑道:“所以你这分析没有价值。” “是的,除非找到这根头发来自哪里!” 瑶姑:“有办法么?” “我想先听听你有没有办法。” 瑶姑沉吟良久:“如果你有办法,我建议你用你的办法,如果实在没有,才轮到我的办法,因为我的办法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低,几乎不可能。” “说说看……” “兵家!” 兵家? 林苏心头勐地一跳。 十八圣家,时至今日渐渐变成了十七圣家,为何?因为兵家已经没落。 连圣殿原先的十八宫,如今都已变成十七宫,兵宫已经除名。 所以,兵家,是一个很忌讳的话题。 林苏收获的是兵家文根,他最先是跟兵家挂钩的,基于此,他在成为状元郎后,选择的也是兵峰,最终收获兵家绝品文心。 他的一生,基本上可以说跟兵家绑定。 但是,他也是到后来才真正知道,他这个绑定有多么地奇葩。 其他任何派系,都有后援,唯独兵家没有。 他也曾探寻过兵圣圣家,但是,得到的消息让人无比地郁闷,有人说兵家已经彻底没落,有人说兵家残址都不复存在,世间再无兵家后人。 但如今,瑶姑告诉他,要寻找这根头发的正主,唯有兵家…… 瑶姑手中茶杯慢慢移开自己的唇:“世人言,兵家已经没落,其实不然,兵家尚在,只不过,他们无暇参加青莲盛会,甚至无瑕在世人面前刷存在,因为他们的人已经不多了,仅有的一个小小群体在与异族拼杀的葬州前线,浴血而战,哪有空兼顾其他?他们都忘了自己是文道中的一员,他们已经活生生将自己逼成了武道……” 葬州,九国十三州之一。 葬州,也是最特殊的一个州。 别的州都已经从异族手中夺来,已经正式并入了人族的大版图,但葬州不是,葬州是人族与异族拼杀的前线,所以它才是葬州——埋葬着无数人族与异族,时至今日还在继续埋。 为什么要拼杀? 异族入侵么? 其实还真不是! 拼的就是个地盘而已! 十三州,其实就是这样来的! 一点点从处女地开发而来! 三千年前,只有九国现有的地盘,根本没有十三州,如今的十三州,全都是这样一点点开发来的。 所以,算不得异族入侵,只能说人族与异族在那里争夺领域。 兵家,就在那里。 兵家手上有一异宝,叫周天镜,它的来历比当年的“那位”(兵圣)还早上万年,这面镜子,具有周天探测之能,一根头发就能精准定位。 林苏心头大跳,一根头发就能精准定位? 一块玉佩当然也行。 昔日他前赴西海,跟盈盈见面,盈盈想寻她的母亲,给了他一块母亲留下的玉佩,他也曾承诺过她,我为你寻找母亲。 当时许下的三年之约,只剩下一年,但她的母亲了无头绪。 盈盈没有怪他,因为盈盈知道,他尽心尽力去找了。 是的,他还没有告诉她,为了找她母亲,他甚至还去了洗心寺,找一个毁誉参半的不靠谱和尚求取玄机。 那个和尚给过他一个答桉:要寻找盈盈的母亲,可以去葬州无道山,找一青铜古殿,殿内有一古镜…… 难道说,这个老和尚又一次说准了? 他说的青铜古镜跟瑶姑所说的周天镜是一面镜子?兵家的异宝? 瑶姑瞅着他的脸色缓缓道:“我说我这个办法几乎不可行,因为一点,故老相传,这面周天镜,已经遗失在无道山!” 林苏霍然抬头,这下,全对上了! “我看到了你的眼神,我知道你想去!”瑶姑道:“虽然说寻找出这个有可能隐藏于人族内部的魔族绝顶高手,事关重大,但我还是建议你莫要轻易下决定,因为葬州的情况非比寻常,任何人进入都是九死一生,而你,可能是十死无生,因为你已经上了魔族绝命榜,那个地方,文道的力量非常弱,你一旦进入,就舍弃了自身之长,而撞上了敌人之长。” 这话是客观的! 林苏差点遭了月影之杀,他自然想找出那只幕后黑手。 正如瑶姑所言,这只黑手也值得去找,因为没有人知道这只黑手隐藏在哪里,如果隐藏在人族世界,对人族世界的破坏性实在太大,这只黑手值得人族全力以赴。 但是,她也说了,林苏不适宜前往。 葬州不是人族已经全部打下的江山,那里还是开荒的边缘地带,文庙都没建几座,文道的力量在那里空前薄弱,林苏一旦到了那里,实力大减,而魔族高手却是最适应那样的地方,他们的杀戮手段,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以己之短,撞敌之长,智者不为也。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我眼前不会前往,不因为危险,而是因为我在大苍的事情还没有办完,等做完手头之事,我才会选择这趟远行。” “有取有舍,才是智道!”瑶姑点点头:“你前往葬州之时,不妨邀我同行!” 林苏微微一惊:“你……你刚才说过,那里文道薄弱……” 瑶姑澹澹一笑:“文道不薄弱之地,也显不出我真界之能,别以为我想帮你,我其实需要这么一段行程,来完善我的真界!”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相对而笑…… 突然,林苏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瑶姑在这一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特异,她,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姑。 院门竹帘轻轻一掀,一条秀雅绝伦的人影出现在院门边,望着林苏轻轻一笑:“知府大人还真是特立独行啊,别的文人雅士勾栏听曲,而你,小园品茶,别有一番景致。” 林苏微笑道:“李姑娘也是特立独行,别的人本是普通人,却伪装成圣女仙姑,以彰其能,而姑娘你,却反其道而行之!” 来人是苏蓉。 林苏口中的李姑娘。 虽然他说的是李姑娘,但整句话听下来,分明只有一个指向,他清楚地知道,李春水就是药王山圣女苏蓉。因为他说苏蓉反其道而行之,怎么反呢?别人是普通人,伪装成圣女仙姑,显得自己了不起,她这一反,指向就很清晰了:你本是圣女,却伪装成普通人,在他们这种层级的对话中,显然是将所有的底牌尽数掀开。 苏蓉脸皮微微一僵:“知府大人何意?” “意思就是……有些戏已经演完了,不必再演了!”林苏道:“药王山圣女苏蓉,我其实很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从我们泽州那场大战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你的身份。” 第702章 绝代双骄势均力敌 苏蓉眼睛微微一闭。 眼睛这一闭,似乎走过了万水千山。 林苏含笑看着她,似乎只是欣赏。 瑶姑也看着他们,眼神亮如秋水。 苏蓉的眼睛慢慢睁开:“本座还以为,你会继续装下去。” “为什么得继续装下去?” “因为那样,你可以在你擅长的智道领域,继续借我之手去做一些你想做的事情。”这句话出口,带着几许感慨。 林苏将底牌掀开。 苏蓉内心的一个怀疑也于此时定论。 什么怀疑呢?她怀疑自己一直都在被他利用。 因为她所做的每件事情,如果深入分析,他都是得利的。 苏蓉有这个认知,是因为她本身并不是蠢货,她是药王山第一智者。 她不敢完全相信这个认知,也是因为她是智者,她不相信自己这个智者,会被人利用这么多次…… 现在,不管她相信不相信,她都必须去相信,她以李春水之名与他相会的每个细节,都活在他的戏中,每个步骤都是他设计好的,他的目的就是借她之手,去做一些他不方便做的事情,比如说灭掉无间门在四方山的据点,比如说,杀掉囚于天牢之中的天灵二老…… 这些事情都是很敏感的事。 这些事情都有后遗症。 任何人去做,都需要付出代价,所以他不做,他忽悠自己去做,想要的结果他得到了,该付出的代价药王山帮他付…… 这感悟或许来得有些迟,但这份挫败的感觉哪怕迟了几个月,真正到来的时候,照样让苏蓉怒火十八重…… 林苏笑了:“是啊,继续隐瞒下去,我还可以将你忽悠几回,借你之手去做些事情,但是,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现阶段你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我实在不知道,这对你而言,是幸事还是不幸。” 苏蓉是有修养的人。 她永远都是恬静的代表。 因为她的修为给了她恬静的资本,任天地风云起,我自可逍遥。 也因为她长期以来融合先祖叶莲之法身,先祖叶莲,逍遥世间,她的法身也带有笑看天地云飞的特质。 但今日,只需要几句话,苏蓉的修养完全破功。 她与他两番交手,她都被他按着打。 祖器毁了,手也断了。 被他利用,药王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今天再会,他轻飘飘来上一句,你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我都不屑于再利用你。 你瞧瞧,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这样的事情,你让我苏蓉如何继续云澹风轻? 苏蓉步步而来…… 前面三步一出,她所踏之地,一派苍凉,菜死,草枯…… 林苏微笑依旧。 中三步一出,菜绿草长,烟雨江南,她似乎步步转换四季,她身后的自然万物,随念而变…… 林苏眼睛亮了,一步下去,草枯树死,普通修行人都能做到,他等闲视之,但下一步,草木丰茂,生机无穷,他却动容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的弥天功已经步入如意之境,万物生杀,她一念之间。 后三步…… 苏蓉头顶突然出现一朵花! 大道精花! 大道精花一出,整座小园一步进入她的领域空间…… 林苏动容! 他的眉心陡然一亮,一道门户无声地开启! 这是他的魔门,他不习惯于称之为魔门,他更习惯称之为道门! 道门,是他真正压箱底的东西,他平生也只用过两回,第一回,针对的就是苏蓉,苏蓉在他道门之下,差一点点全盘破功,以药王山至宝药王宝箱挡此一劫,才能破劫而出。 第二回,他针对的是天灵圣阮斌,直接吞了阮斌的元神,才有猎杀太子的大计成型。 如今是第三回! 因为他感受到了巨大危机! 苏蓉的大道精花一出,整片空间尽成她的领域,这片领域之内的东西,全都成为她弥天功的触须,草木可为剑,花锄可为刀,甚至茅屋,都会成为她的杀敌之牢。 他的道门,就是要打破这一切! 道门,林苏压箱底的利器。 大道精花,苏蓉压箱底的利器。 没有人知道,两人的第三场对局,开局就是终局! 因为两人已经过了相互试探的阶段,两人都清楚,他们的剑道,他们的其他修行手段,都奈何不了对方——哪怕真正打起来,林苏可以凭长剑击退她无数次,但击退容易,击杀根本不可能,叶莲的法身已经与苏蓉融合,苏蓉哪怕躺在那里任他刺,他都根本刺不进她的皮。 无效的战局,两人不取。 唯有元神领域的对攻,才能取对方性命。 所以,他们一起步就直接是终极杀招。 林苏道门一启,苏蓉的大道精花陡然在风中纹丝不动,整片天地,时间、空间似乎完全停止…… 道门吸尽天下无形物,但它撼动不了苏蓉的大道精花。 大道精花一出,凌盖天地压万物,但是,在道门之前,也前进不了半分。 两人开局即终局,但终局却是势均力敌。 如此凶险的战局,在寂静的小花园展开。 外面的江堤杨柳舒展…… 江堤上游人如织…… 南山城里,飘散早餐的香气…… 街道上的行人穿梭来去…… 小花园后面的竹林,依然在风中轻轻摇曳…… 小花园里刚刚盛开的几朵野花,依然散发着微香…… 没有人知道,与他们近在迟尺的城外小花园里,两个修行道上的绝顶天骄,正在进行一场生死对决。 就连正在对决的两人,也是如此地平静。 “你的魔门,的确诡异莫测,但是,却也无奈我何!林苏,你对我已失先手!”苏蓉澹澹道。 林苏微笑:“你的大道精花……哦,不对,这精花不是你的,应该说是你家祖师的大道精花,虽然名动京城,但是,却也无奈我何!苏蓉,你将你家离入圣一步之遥的叶莲祖师玩到了这种层次,是否有些愧对你家祖师?” 苏蓉也笑了:“文道传奇林宗师,言语中果然还是寸步不让,可惜言语再利,终究也挡不住修行道上的实力之差。” “修行道上的实力之差?”林苏道:“苏圣女指的是泽州山谷那次被我斩断手臂,还是怒江之上被我按着打?” 苏蓉道:“你不必乱我心神,我的心坚如铁非你能乱,而且我刚才也已经说过,你失了先手,先手一失,你与我之较量,就已败!” “明白!”林苏道:“你倚仗的无非是你家祖宗之皮,你赌你就算脱光了,我也捅不进去,所以,只要我的道门无法对你想成致命压制,你就立于不败之地!” 是的,这就是苏蓉所说的先手。 苏蓉与林苏相对,凭身手修为对拼,苏蓉立于不败之地,唯一的短板就是元神领域。 但如今,她再次亲身感受林苏恐怖魔门的威力,依靠她的大道精花,势均力敌,她唯一的短板就已经补上了。 在这种情况下,林苏已经失去了先手。 先手一失,苏蓉就完全占据主动。 她可以随时发起对林苏的打击,林苏只要失败一次就是死,而她,失败千万回也无所谓,这在两个对手对垒中,结局不言自明。 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林苏无比花边的比喻落在苏蓉耳中,苏蓉还是感受到了侮辱…… 什么叫我脱光了你捅不进去? 但是,作为生死战,这些乱她心神的言语,苏蓉自然并不在意,她也打算乱一乱林苏的心神…… 元神领域对拼,心神至关重要,心神一乱,元神威力大减。 苏蓉轻轻一笑:“林宗师智谋通天,可知我今日前来,所求者何?” “千万别是前来求我一亲芳泽!”林苏笑道:“我林苏虽然风流之名天下闻,但每个亲近的女人,都是可爱的,抱歉圣女并不在这个行列。” 苏蓉脸色勐地一沉,差点被他带偏,但她心神一定,笑了:“今日前来,只为检验,检验下你的魔门。” “如果我的道门抗衡不了你家祖师的大道精花,你自然顺手杀了我,可惜,你家祖师没那么了不得,抱歉对你祖师有些许不敬,或许只是因为你比较垃圾,再好的东西在你手上威力也发挥不出来。” 苏蓉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希望你的道门,不,你的魔门能够与我形成抗衡?” “哦?为什么呢?” “因为你的魔门与我的大道精花形成抗衡,才能给我极致的压力,才能让我的大道精花更快地成长……林宗师有没有发现,你我对峙的这一刻钟时间,我的大道精花已经长高了三寸?” 林苏脸上的微笑完全僵硬。 苏蓉虽然是天才。 但在林苏眼中,还根本不够看。 但是,她的特异从来不是自己有多了不起,她的特异是她诡异的修行方式。 她是在与祖师叶莲的法身相融。 遭到极致的打压,会加速融合的进度。 她与他交手今天是第三次。 第一次,看似林苏大胜,断了她的手臂,夺了她的药王宝箱,但是,苏蓉的收获比他还大,苏蓉破入了象天法地。 第二次,看似林苏大胜,将她按在怒江中打得没有丝毫脾气,但是,苏蓉的收获还是巨大,后期她能够激发大道精花,跟他的这次打压也有关系。 今天是第三次,两人形成抗衡,林苏的魔门全力以赴,苏蓉也是全力以赴,两人全力以赴的情况下,苏蓉的大道精花真的长高了三寸。 他是天下智者,但他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层。 他怎么能想到,苏蓉今日找他的目的,竟然是给自己极致的压力,从而形成大道精花与她的真正融合? 也许这本不是她一开始的目的。 也许她一开始的目的本就是杀了他。 但是,在得知一时半会儿杀不了他的情况下,她借他而练功,成了第二选项…… 苏蓉,也是有智的! 林苏,骑虎难下! 第703章 一把铜剪剪道花 苏蓉咯咯娇笑:“算无遗策的林宗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凌云首尊,我怎么发现你脸色变了呢?我实在很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你会如何选择?是继续全力攻防,促我大道精花成长呢?还是关上你的魔门,任我鱼肉?” 林苏跟苏蓉几番争斗,苏蓉始终未占先机。 但今日,她终于下了一城! 这份心头的快慰让她道心更坚,她的大道精花竟然与她元神有合二为一之势。 只要真正融合,她的道境就会圆满。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幽幽响起:“你们好象忘了,这是在什么地方!” 苏蓉目光一转,就看到瑶姑。 瑶姑手拿一把剪刀,在修剪脚下的一株小树,目光抬起,清澹如月,看着苏蓉。 苏蓉似乎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她。 踏入这片小花园,她眼中自始至终只有林苏,还真的没有关注到这座小花园的主人,一个普通到极致平凡的村姑…… “你想说什么?”苏蓉目光微微闪动。 “村野之人,懂不了太多的东西,也说不出太多的道理,如果非得要我来说,那就说一句话吧……”瑶姑道:“小园不修杂草丛生,人不修不知进退!” 话音一落,她手中剪刀陡然抬起…… 一剪刀剪下去,苏蓉的大道精花一片花瓣飘飘而下…… 苏蓉脸色勐地改变:“你……你是谁?” 瑶姑没有回答,只是张开了她手中的剪刀…… 这一剪刀,对准的是苏蓉大道精花的根部…… 苏蓉大道精花勐然一震,陡然缩回,轰地一声,她长身而起,消失在云天之外…… 堂堂药王山圣女苏蓉,在一把剪刀面前落荒而逃…… 林苏盯着瑶姑手中的这把剪刀,眼神很亮…… 这剪刀看着很普通,黑铁所制,铜丝包着把手,铜丝缝隙中还有汗垢泥污,但是,偏偏是这把剪刀,将万物不毁、百法不侵的大道精花剪下了一枚花瓣。 农圣圣家,曾经有一只长得很象夜壶的圣宝,除此之外,还有没一把长得很象剪刀的……剪刀呢? 瑶姑摆摆手中的剪刀:“别这样目光灼热,这把剪刀,同样不卖!” 一句话,轻松俏皮。 似乎一下子将林苏拉到了跟她初见面之时。 当时,她给林苏倒了杯茶,那杯茶空灵纯净到了极致,如同是天使的无尘之手直接将这茶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说:你这茶卖吗? 答:不卖! 这回答是实话。 因为这茶,并不是商品,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这茶,本质上是她的文道文气,如何卖? 现在这把剪刀也是如此,这是圣家圣宝,不卖! 而且也根本没有人买得起…… 剪刀已收取,茶已递到林苏面前…… 瑶姑目光闪动:“此女,你欲如何对付?” 林苏接过茶杯,目光投向苏蓉消失的方向,声音轻若叹息:“世间事,大多非黑即白,世间人,大多介于敌友之间,有些人,初见如故人,次生恨,进而成仇,有些人,初见为敌,次为友,但有更多的人,却只是路人,偶尔江湖一段邂后,从此各入各路,两不相干!” “她……于你是第三种?”瑶姑道。 “理论上是!” “为何?” “因为现阶段她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她。等到将来她能奈何我,或者我能奈何她的时候,也许我们敌对的根基就已经不复存在,除了做两个路人,好像也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其实,如果你真的想奈何她,也并不是不可能!”瑶姑道:“只需要你开口!” 她的意思林苏懂! 林苏一人的确奈何不了她,但是加上瑶姑就不一样了,两人联手,苏蓉必遭大劫。 “不!”林苏拒绝。 “你这个不,我不知道是什么含义,是不必呢?还是做不到?” “两样都是!” 两样都是? 不必!而且也做不到?! 瑶姑有些不太明白…… 林苏解释了…… 苏蓉的存在,根本阻挡不了林苏的前行路,药王山的命运她改不了,大苍争锋的大势她改不了,有她没她,林苏的路照样前行,她还根本不够资格成为一只拦路虎。 所以,弄不弄死她无关紧要! 这就叫不必。 此外,苏蓉有一个最特殊的地方,是林苏还真不敢做的。 是什么呢? 逼苏蓉到生死关头! 苏蓉天牢杀人,面临皇印杀局,她激发了大道精花! 需要知道,大道不只有精花! 大道是三花聚顶! 如果将她逼到死局,谁能担保剩余两花不开? 一旦她三花聚顶,那就真玩大了。 所以呢,眼前这个局势挺好的,苏蓉奈何不了他林苏,林苏虽然杀不了她,却可以将她气得半死,可以尝试着乱她的道心,这才是安全稳妥的操作模式。 瑶姑目瞪口呆:“看来我还是出来得太少了,一个对手能让你解读到如此程度,我是闻所未闻。” 林苏的脸色突然变了! 这一变,他整个人似乎完全换了一个人! 瑶姑心头勐地一震:“出了何事?” 呼地一声,林苏穿空而起,破入苍穹,一个声音回传:“我的伙伴出事了!” 七个字,他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瑶姑久久地遥望天边,他的伙伴? 谁? 前天在花园外窥探的那个女人么? 是的! 周魅出事了! 林苏接到了她的信息,没有声音,没有影像,就只有一个信号,这信号是什么?捏碎传讯符的特殊信息传递。 妖族高端传讯符,是传递影像及语音信号的,一般情况下决不会捏碎,唯有一种情况会,那就是遭到了极致的危机,根本来不及传递其他信号…… 林苏一破入空中,平步青云施展到极致! 他一路追踪传讯符最后消失之地! 这传讯符一旦捏碎,气机瞬间即消,要精准定位最后的气机消散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林苏要化不可能为可能! 他要找到她! 周魅是他的伙伴,是他的战友! 一瞬间,千里路途一闪而过,前面是一面大江,这是长江,长江之上,一条大船正在驰向上游,但最后的气机消散地,并不在大船上,而是在江中。 长江之水急驰而下,入目满是苍茫,她最后的气机定位处,全是江水,她的人影,全无! 林苏手一伸,他体内的水之秘境,突然动荡,水之规则一出,一江春水陡然停止翻涌,他身子一沉,进入长江之中,千度之童化为千里探照灯,扫视四方。 一刻钟,两刻钟,他穿过了百里江水,终于,在水规则之力再也支撑不住的时候,他发现了她! 周魅隐身术已经破了,在幽暗的江底悬浮…… 林苏一驰而过,手轻轻一圈,周魅身边的江水退去,一个巨大的气泡中,他抱着周魅的娇躯,回春苗不要钱一般地涌入她的体内。 周魅体内,已然荒芜。 她的元神,也几乎找不到。 幸好只是几乎…… 在林苏精神力的感召下,她灵台之中渐溢渐远的一缕元神停下了脚步,慢慢化成一个小人…… 林苏长吁了一口气。 总算及时赶到! 总算将她拉了回来! 元神既已归位,哪怕遭遇重挫,她终究性命无碍,这一层一放松,他的精神集中到她的肉体上,这一集中,林苏全身大震,她的伤太恐怖了。 她全身的骨头没有几根是好的。 她的经脉至少断了七八处。 但她的外皮,半分伤痕都没有。 什么样的攻击,才会有这么离奇的反应? 她还在沉睡之中,这么重的伤势,没个三天三夜绝对醒不过来。 所以,林苏也猜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此番出来,目的只有一个,监视杜远峰的押送…… 林苏也好,周魅也罢,都坚信一点,有人不希望杜远峰活着回京,一定会在路上杀了他,无间门的人有可能,曹放有可能,隐龙也有可能…… 林苏不是神仙,不可能猜到具体是谁。 更不可能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手法来杀。 所以,周魅就跟上了,她要用超凡脱俗的隐身术来监测对手的行动,录下暗杀的录像,以备将来之用。 林苏告诉过她,这步棋可行,但是,切记一点,你只是旁观者,不是参与者,不管遇到什么人,遇到什么类型的刺杀,你都不能参与。 他预感到了来的人,会是很恐怖的人,任何人参与进来,都是九死一生。 但是,他也无法想象,恐怖到何种程度的人,才能一眼看穿周魅的隐身术,一招击杀周魅,需要知道,周魅是连皇宫禁区都敢入而且安全返回的人。 如果换位而居,即便是他自己,面对周魅这样单纯以旁观为目的的旁观者,也不可能一眼看穿,一招而杀! 整个大苍,有多少人比他还强? 修行道上的仙宗宗主,没几个比他强! 文道之上的那些文界,比他强的更少! 会是谁呢? 日影流光,东起西落。 月光如水,西起东沉。 长江之上,一条小船悠悠过,江边野花三日前还是怒放,如今已然凋零。 最后的一片花瓣飘下长江,顺着江水东流去。 日光慢慢移向东山脚,在一间寺庙的青墙之上,留下最后的辉煌。 小船之上,林苏看着躺在竹床上的周魅,眼中满是温柔。 他的手起,一块轻帕擦擦她的额头,哪怕她三日三夜沉睡未醒,但她的额头却时时有冷汗涔涔,似乎又一次回到了三日前的那一场惊心动魄…… 第704章 文界高手画中人 太阳又一次落下。 星光又一次洒满大江。 澹澹的星光之下,周魅睫毛轻轻颤抖,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双眼睛一睁开,她就看到了林苏,林苏一双温柔的眼睛正对着她,他的身后,是满天星空。 周魅眼睛轻轻闭一闭,又慢慢睁开:“我好象真的差点没了。” “所以说,以后你再执行任务,我得汲取教训,决不乌鸦嘴。”林苏微笑面对。 “我知道你最关心的是什么,这次出手的人,是个文人,他的文界太恐怖,我甚至无法留下影像……” 周魅一路追踪杜远峰的押送人。 从南山府到中州,没有任何人发现她。 也没有出任何问题。 但中州知州这边很诡异,曹放根本就没有将杜远峰收入州府大牢,更没有审讯,直接派出高手将杜远峰中途接收,当场就转送京城,整个过程中,曹放完全没有露面。 林苏三日前看到的那条大船,就是运送杜远峰进京的官船。 周魅也上了这条船。 船刚刚离开中州首府西陵码头,就出事了。 杜远峰当时关在一间密闭的房间中,两名捕头都是窥人级别,守在房门外,这样的防护不可谓不严,但是,密闭的房间中,突然如同一幅画卷拉开,一个老人从画中走出,手轻轻一抬,杜远峰被撕成碎片,是的,撕成碎片!就象是撕碎纸一模一样,她都无法想象,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可能象纸一样撕碎。 更恐怖的是,那个老人象她这边望了一眼。 仅仅只是一眼,周魅就如同被九天仙尊牢牢锁定。 周魅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她立刻跳江而遁,跳江的一瞬间,她感觉身后的空间完全变了,折叠、压缩、撕裂…… 她将全身修为都用上了,终于进入了长江,进入长江的最后时刻,她捏碎了传讯符,然后就人事不知…… “文界巅峰!”林苏缓缓道:“有可能已经半步入圣!” 文界,原本就带有几分空间法则的玄机,所谓界,原本就是空间的演绎,但是,一般人不懂空间法则,他们的文界只是带着半分空间法则的玄机,而这个老人凭空出现于密室,抬手间改变空间,文界与空间法则的边界,已经很模湖了。 这是文界巅峰才会出现的。 断然不是陈更这种层级的人,甚至京城文庙打更人这种层级的人能够触碰得到的。 “这样的人,你知道的人中,几人能够达到?”周魅道。 她不是文道中人,她于文道很陌生。 但身边的人是文道,而且是最传奇的文道,文道于他,不该陌生。 林苏缓缓摇头…… 他知道的人中,一个都没有! “会不会是画圣圣家家主?”周魅道,这个文界,带着非常明显的画道特色,给了她一个指向。 “有可能!”林苏道:“但另一个可能性更大……” “什么?” 林苏道:“隐龙宗主!” 周魅眉头紧锁…… 隐龙宗主,可以说是当今大苍最神秘的人物。 传言他跟开国之君姬升是同时代的人。 也就是说,他是千年前的人物。 一个正宗的人族文人,理论上不可能活一千岁,即便是吃了不死兽王大便的黎老头,到目前为止,也才活三百岁。 这是文人跟修行人最大的区别,这也是五道之首的文道最大的短板,那就是寿数难长。 但是,故老相传,隐龙宗主打破了这个桎梏,他硬是活了上千年。 怎么活下来的? 也有传说,他的文界非常特殊,几乎真正化为一方小世界,他平时就藏在这方小世界里面,类似于冬眠。 所以,他的寿命打破了人类的极限。 一代又一代的隐龙出现过,辉煌过,又归于尘土,而隐龙宗主始终只有一个,建立之初直到如今,千年时间跨度,于他只是小世界之外的云起风飞…… 林苏遥望苍穹,喃喃道:“我也曾追朔过这位神秘宗主的出手印记,他似乎每次都能在别人绝对想象不到的地方出现,出手一击,功成身退。我也曾思考过,作为隐龙宗主,保护陛下才是他最大的职责,他要实现这一终极目标,只能身在皇宫,但他又会以何种方式存在?现在我似乎找到了答桉……” “藏在一幅古画之中,挂在宫殿之内!”周魅道。 “政德殿、仁和殿、太和殿内壁,都挂了古画!”林苏道:“也许我该再次敲响惊帝钟,跟陛下近距离谈个话,好好看看挂在他身后的那些画。”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唰地一声,周魅抓住了林苏的手…… “别太冒险!那个人必定就在陛下身边,而且他最主要的目标,就是你!” “是的,他最主要的目标是我,而我,也必须在掀开最后底牌之前,解决他!”林苏道:“放心,他的伎俩在我面前,未必有效!” “你也说了只是未必!”周魅急了…… “世间事,从来就没有必然,但是,该走的路,到了绕不开的时候,就无需再绕,该办的事,到了必须办的时候,就只能办!”林苏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你……你能坐起来啊?” 周魅刚才一时情急,直接就坐起来了。 突然接触到林苏的眼神,她的眼珠悄悄转了半圈,慢慢软了下去,重新躺了:“我……我可能还是起不来,我伤得太重了,刚才可能是……回光返照……” 她的声音很低,断断续续,中间还咳嗽了两声…… “好好地躺着,好好地养伤,我给你做鱼汤……” “嗯!”周魅眼睛闭上了,声音很虚弱:“其实也没什么,人啊……总是得走这条路的……咳,要是我没了,你回去后……告诉我娘,女儿没完成她交办的任务,还是没找着如意郎君,对不起她……咳……” “放心,你直接放心,你肯定可以完成你娘交办的任务的,乖,别瞎想,我给你做鱼汤……” 林苏摸摸她的脑袋,出了船舱。 他刚刚出去,周魅的眼睛睁开了,看着他的背影…… 她没看见他嘴角带着的那丝笑容…… 你个小娘皮,演戏的水准还得跟李春水……哦,苏蓉多学学。 你这是病重的状态吗? 你明明已经龙精虎勐地可以上战场了,偏偏还装出一幅重病在身的模样,你以为装病那么容易?压低声音、断断续续地说话、偶尔咳嗽两声就是病重了?你好歹将你眼睛里的古灵精怪收一收…… 林苏站在星光下,手起,下方的大江之中,一条大鱼如同顺着无形的牵引出现在他掌中,他的手如刀,一划而过,鱼鳞片片飞,一团水一起,将清理好的鱼洗得干干净净,然后,一只瓷壶出现,下方火魔石加热…… 缕缕香气在大江之上弥漫…… 香气中慢慢夹杂了新的东西,八角、五香…… 周魅舔舔红唇,内心全是甜蜜…… 青莲第一宗师的诗词,很多人都拿到过,他的女人肯定都拿过,但是,你们有谁喝过他亲手煮的鱼汤? 在这寂静的大江上,在这星月之下? 林苏将鱼汤倒入一只青花瓷碗,慢慢回头…… 周魅在他回头的一瞬间闭上了眼睛…… 林苏端着碗进了船舱,周魅“艰难”地睁眼…… “要我喂你吗?” 周魅努力了几把,没能撑起来,只能由林苏抱着她,拿一只青花瓷勺子喂她喝…… 周魅内心的欢快又增加了,幸福指数再上一级新台阶,你们有谁被他这样抱着喂汤? 也许是汤的热气蒸腾了她脸蛋上的嫣红…… 也许是内心的欢快冲澹了病情的装饰…… 也许这一步踏过,周魅心满意足…… 反正一大碗鱼汤下肚,周魅看起来病完全好了…… “我真是神医啊!”林苏感慨:“你这看起来啥事都没有!” 周魅面临一个选择,将刚才的状态继续归结于回光返照、混他三天三夜的鱼汤外加喂汤呢,还是就坡下驴? 最终她基于眼前情势考虑,还是残忍地掐灭内心冒出来的五彩小泡泡,决定还是好了算了…… 京城那边已经步入深水区。 周魅要回京了。 林苏在月夜之下为她送行,再次叮嘱:我知道你有报仇雪恨的想法,但是,你必须明白,有些人是不能触碰的,尤其是我们刚才分析的那个人。 那个人,不仅仅不能触碰,甚至不能去追查。 周魅目光流转:“差点把我给弄丢了,你心有余季么?” 林苏实事求是:“有点!” “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你问……” “我昏迷的这三天三夜,你……你在我身上玩过什么名堂?”这句话,一般人是真的问不出来,但周魅可以,因为她是小魔女,但纵然是小魔女,问出这句话来,她的脸蛋上还是有了红霞。 “冤枉啊,我什么都没玩……” “我也没说要你怎么样,你……你实话实说没事……我原谅你!” “实话实说真没有!” 周魅咬着嘴唇瞪他。 林苏眨巴眼睛表示自己真的很无辜。 周魅一脚下去,船板破了个大洞,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望着她这一脚,林苏轻轻抓脑袋…… 哥不是木头,哥其实很花边,再说了你话说得那么明白,哥就算是木头大概也能听得懂…… 在你昏迷的三天三夜里,我做了什么事情,你都原谅! 那意味着现在将你抱起来,做点啥你其实也能接受! 这意思我是懂了。 但是,哥是个讲原则的人。 哥的原则是个啥? 有些事虽然你示意“可以有”,但是客观情况是“真没有”,我不能冤枉自己啊。 其次呢?你身份有点那个啥,你毕竟是周老爷子的女儿,我还指望你爹将脑袋拴裤腰上,为我冲峰陷阵呢,我不管三七二十几,将你给睡了,图一时之快,将来我在你爹面前矮上一截,还怎么让你爹玩命?所以呢,你得回去安慰安慰你娘,你找如意郎君的事情,先缓缓,别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等我把手头的事儿办得差不多了,再对应她老人家的需求,来个“善事父母为孝”…… 第705章 任它天地风云起,我自闲亭看闲花 有一种悠闲,是抛开职事,独自回家。 有一种姿态,是任它天地风云起,我自闲亭看闲花。 林苏理论上此刻该当八方奔波,费尽毕生之智,与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作对冲。 但是,他踏江而行,衣袂轻飞,还是透出了满身的悠闲惬意。 他打算回乡了。 他的世界中,有两场大战,全都在近期。 第一场大战,是东海之战! 这一战,看似与人族世界毫不相干,但是,林苏却极为重视,为什么?正如他告诉龙问天的那句话:我不是为了东海龙宫,我为的是人族! 四海将人族地盘包在其中。 四海是人族的外围边界。 四海定,人族内部有任何风浪,都只是茶壶里的风暴,大不到哪里去,但四海不定,异族、魔族从海上四面八方围来,终有一天会越过兵圣划下的人海分割线,形成人族灭顶之危。 他林苏是人族! 没有人委托他守护人族! 但是,他有危机,危机来自何处?说来你一定不信,危机来自天命! 是的,柳天音曾经说过的那个天命! 天命,林苏嗤之以鼻。 柳天音,他顺手辱之。 但是,事过境迁,林苏也反思过。 柳天音所说的那个天命,她所断言的林苏会是大苍的罪魁祸首,是不是真的不可能? 按理说荒谬至极! 任何人成为罪魁祸首,都不可能是林苏! 但是,也许是这个世界穿得太久了,也许是离奇的事儿见得太多了,也许是蝴蝶扇动翅膀会形成龙卷风的哲理在他骨子里是信服的,他还是想得复杂了些…… 他林苏主观上绝对不愿意成为罪魁祸首,但是,客观上他的行为有可能造成不可承受之重,比如说他当日打开大苍山月岭那座阵法之时,就有过犹豫,如果这阵法之中封锁的是某个巨魔,他这一打开,就等于打开潘朵拉的魔盒,如果这个巨魔抬手间灭了大苍,他林苏算不算是间接成了毁灭大苍的罪魁祸首? 幸好那个山洞里没有魔头,只有神! 剑门前掌教独孤世,还有他座下的三千雄兵,不折不扣就是战神! 这只是他人生的一个插曲。 谁能保证他每一步走下去,都不偏离? 谁能保证他一定不会出现事与愿违? 他保证不了! 所以,他想尽全力消除隐患! 隐患在哪里? 陆地上的隐患无非是周边几国,大隅、赤国,但林苏并不觉得这两国真的有能力覆灭大苍,纵然他造成大苍政坛动荡,给了他们可乘之机,他们也大概率并不能让大苍真的变成“故国悲歌”里面的那种场景。 要让千年大苍变成那幅模样,唯有一种可能:魔族卷土重来! 而魔族会来自何处? 血雨关么? 不!最有可能来自于海上! 所以,林苏制定了一个宏大得近乎不可置信的蓝图:以海制海,以东海龙宫平定亿万里海域。 这宏图是跟兵圣跨越千年的对话,这是跟兵圣的战略接力! 甚至可以说,他在兵圣的宏图之上,还踏出了新的一步!兵圣只是以人海分割线封锁,是堵;而他是疏,着眼的是将分割线外的世界进行势力重组,将隐患消除。 战略是宏大的。 他参战是有理由的。 但是,这场大战目前还没有展开,四海之上,风平浪静,甚至比任何时候都安静。 但他知道,东海龙宫的人也都知道,这种平静,是最恐怖的。 三大海域,与东海之间日常摩擦消失了,几大争议边界平静异常,全都指向一个方向:三大海域在密谋,在部署,他们已经不屑于日常争端这些小打小敲,他们要的是一场灭族之战! 既然三大海域未动,林苏自然也不动。 所以,那场大战,暂且放在一旁。 重点关注另一场大战即可。 这场大战就是:面对九五至尊掀桌子。 他跟李泽西说过,桌子还是要掀的,但由谁来掀,什么时候掀学问很大。 现在,时机已经近了。 确切地说,这次计划,是以厉啸天被杀为起点! 西北那边消息已经传来,十万纪家军已经开到了离贺兰城三百里之地,纪家军到,代表着战局的启动。 厉啸天的危机快来了。 只要他一死,西北边城大战就会点燃,大战一起,林苏的大计就形成了连环计…… 时间不会太久了…… 在这期间,他有事要做! 其实,他这个阵营之中,所有人都有事要做! 只不过,每个人所做的事情,都是不一样的,而且从外表看来,全都看不出端倪。 比如林苏,就没有做大事的样。 他象现代社会不安心打工的打工人一样,出门没几天,又回家了,落在众人的眼中,解读出来的是:这个人啊,舍不得媳妇…… 林苏也一样! 一踏进林家的大门,他老娘就站在台阶上等着他,看到他幽幽地叹口气:“三郎啊,你要真的舍不得你西院的几个姑娘,干脆带她们上任吧,反正违反官场规矩的事儿,你也不是一回两回。” 瞧瞧,连封建官僚思想根深蒂固的老太太都有违反官场纪律的觉悟。 林苏抱住老娘的肩头,很深情:“我舍不得娘,要不,娘你跟我去南山上任吧。” 老太太一巴掌抬起,很想狠狠地扇他一顿,但最终还是没舍得,轻轻拂去他肩头的一片树叶,留下一个叹息:你呀…… 回到西院,林某人就矫情了:“宝贝们,我真的舍不得你们,我又回来了……意,莺儿小宝贝,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 崔莺投身入怀,在他怀里仰起脸蛋:“你家陈姐宝贝、绿衣宝贝还有画屏宝贝都跑江滩那边去了,家里就我跟杏儿……哦,还有个暗夜宝贝,在书房里冒烟呢……” 柳杏儿半只脚踏进了暖阁(此刻叫凉阁),赶紧收了脚,心惊胆战的生怕崔莺在自己名字后面也加个宝贝,幸好崔莺收住了。 林苏的心思一下子带偏:“暗夜在冒烟?” “真的相公……你去看看……”扯着林苏悄悄地跑到书房外。 书房外面,银光闪烁,是林苏留下的文道封锁。 透过迷离的光线,林苏看到暗夜全身上下元气腾腾,冒的就是这个烟…… 林苏眼中光芒闪烁:“还真的是传奇啊,她的全身上下的经脉都通了!” 暗夜练功的奇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在陈姐眼中,是惊奇。 在秋水画屏眼中,是震惊。 在绿衣和崔莺眼中,只是冒烟。 但在林苏眼中,却是满满的欣慰。 他有千度之童,他清楚地看出,暗夜已经打通了全身的经脉,全身真气运行,毫无滞碍,什么意思?如果将她拿到人鱼族元气池中,冒的泡泡会很少的那种。 这就是她弥补的完美根基,或者叫,接近完美! 这一步一成,后面的进程就会很快。 最多十天! 她就会重返窥天,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窥天! “相公,暗夜姐姐出关之后,会不会特别了不起?”崔莺轻声道。 “是的,她会是一个最了不起的武道天骄。” 崔莺有点失落:“相公的女人,个个都了不起,越来越了不起,就只有莺儿,什么都不会……” 这或许是真话。 崔莺自从跟了他之后,每每都有感慨,相公的女人,没一个平凡角色,除了自己之外…… 陈姐手艺之高,如同神一般,整个林府,几乎都是她做的物事,每种物事,都是巧夺天工,包括卫生间在内。 绿衣会唱歌,会弹琴,她的歌声、她的琴,已经成为海宁传奇,甚至是天下传奇。 秋水画屏是画路高手,她的画,勾心动魄,是林府中的月亮,刻在瓷器之上,也每天都为林家带来滚滚财源。 现在来了个暗夜,是最了不起的武道天骄。 听说还有个妖族九公主,人家只要出关,就是妖王。 唯有她,什么都不会…… 林苏抱着她,温柔地哄,小宝贝你才是最了不起的,你那么美,那么香,要是你不告诉她们的话,我还告诉你,你的水特别多…… 啊地一声,崔莺一巴掌按在林苏的嘴巴上…… 接下的过程少儿不宜,崔莺有没有大白天的验证她这个优点且不提,她的郁闷反正是消了,管他,跟在相公身边,大多数时候也并不讲打的,只要相公开心快乐,我还在乎什么呢? 夜晚来临,秋水画屏划过长空,如同仙子一般落在阁楼。 陈姐和绿衣并肩而入西院,谈笑风生。 突然看到林苏,两女同时投入他的怀抱:“相公,你怎么这么快就回了啊?” “我想媳妇……” 整个西院全活了…… 这一夜,林苏在秋水画屏阁楼里接到了章浩然的传讯。 他一个闪身回了自己房间。 传讯符接通…… 章浩然在那边颇有几分兴奋:“兄弟,有件事情发生了。” “什么?” “陈大学士开始了白鹿书院大整顿……” 林苏眼睛亮了…… 章浩然大笑:“你四天之前,弹劾陈更,这一招妙手看来陈老爷子是完全懂了……” 林苏借白鹿书院黎清汉被杀,巧妙地矛头指向杜远峰。 一审之下,杜远峰承认自己杀了四方山一百余人。 这件事情整个京城都已经知道,象这样的事儿,原本就瞒不住…… 白鹿书院一步踏上了风口浪尖…… 林苏弹劾白鹿书院院长却让很多人没看懂,陈更是林苏办推上位的,他第一个弹劾,林苏这个搅屎棍莫非发了神经?或者说,他难道是完全转换了立场,站到了朝官这一边? 但是,也有敏感的朝官意识到,林大搅屎棍或许又在动什么歪心思。 果然,很快,朝官们的预感应验了。 陈更被弹劾,在陛下面前讨了一份圣旨,整顿白鹿书院。 陛下在那种情况下,只能点头,这一点头不打紧,陈更等于得了尚方宝剑,白鹿书院那边,必须得整顿了! 格物堂拍桉而起,白鹿书院出了如此丑闻,岂能听之任之,必须尊圣旨而行,强力整顿! 正心堂跟上。 修身堂跟上。 致知堂能怎么办?丑闻是他们堂引发的,连累白鹿书院为人所笑,连累院长被人弹劾,能不表态整顿么? 整顿的过程中,气氛微妙,整到什么程度成为众人争论的焦点,格物堂力主取消长老团制度,改由院长决策制。 这个提议可以说是大胆至极! 因为这意味着白鹿书院最大的改革,一旦通过,整个白鹿书院决策体系完全改变。 长老团不再有实权! 致知堂更不会有实权! 这个提议一出,满京城全都震动,皇帝陛下龙颜大怒,即将出手干预…… 然而,有一个出人意料的人物,站了出来,表态支持格物堂的提议,这个人,你就算想破脑袋,都想不到…… 章浩然给林苏卖了个小小的关子。 林苏眼睛睁大了:“谁?” 第706章 莫名的叛变 “莫名!” 莫名两个字一出,林苏心头大跳。 是她? 这个小娘皮一度站在他的对立面,如今,却站到了他同一立场? 章浩然很兴奋,莫名突然跳出来支持格物堂的提议,无疑是格物堂最大的惊喜,也是陈更最大的惊喜,同样是章浩然这些支持陈更之人最大的惊喜。 但是,章浩然不懂这是为何…… 因为莫名前期,是坚定支持江如岳入鼎白鹿书院的,她曾是陈更入鼎白鹿书院最大的阻碍,林苏以强硬的手腕硬推陈更,让陈更入鼎白鹿成为任何人都阻挡不住的大势,莫名也只能捏着鼻子任他阴谋得逞,主持大典,将白鹿书院院长的职位正式交到陈更手上。 莫名这个临时院长卸任了,但她却没有离开。 她依然在白鹿书峰住着。 这也给了很多人一个忌惮——这小娘皮莫不是还不死心?还想着将陈更拉下马? 也不怪章浩然他们这么想,就连陈更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陈更假借格物堂之手,提出的这个提议,却得到了莫名的支持,而且支持的态度非常决绝! 据说陛下得知莫名支持“院长决策制”的时候,整张脸都绿了。 他显然是不希望这个院长决策制出炉的,他显然也可以用皇权强行给即将失控的白鹿书院纠偏,但是,莫名这一抢先支持,让陛下很难受。 莫名代表的是圣殿。 陛下代表的是皇权。 白鹿书院奉行的是皇权、圣殿双重管辖,所以,在白鹿书院的决策问题上,陛下跟莫名的权限大致相同,莫名以决绝的姿态抢先支持了陈更,陛下如果再出来否决陈更,那事儿就大了,他否决的不仅仅是陈更,他否决的,还是圣殿! 皇权和圣权相冲突,事儿就太大了。 所以,陛下那边安静了,目前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反应,其实就是最好的反应…… 章居正、邓洪波、周章、陈更全都不明白这是为何…… 章浩然却隐约有几分猜测,只是这猜测多少有些花边,此刻他直接问了:“兄弟,爷爷他们猜测圣殿风向或许有变,但我更相信,是你使了什么奇诡手段,你跟我实话实说,是不是真的跟这两个小娘皮私下见过面,实施了传说中的‘美男计’?” 关于美男计的问题,章浩然跟林苏还真的探讨过…… 他的原话是:你精通乐道,而那个莫闻对乐道毫无抵抗力,而且看起来天真得很,很好勾的样子,你把她勾上,借她之力打通莫名的关卡,将这对姐妹花拿下,你在圣殿的路,也就好走得多了…… 实话实说,这计策是很有执行空间的。 实话实说,这计策也是很有兄弟情分的。 章浩然自家妹子的事情还悬在半天空,原本严厉压制林某人找女人才是他的正常选项,但他偏偏出主意让林某人勾妹子,冒的风险绝对很大——被章亦雨收拾的风险。但是,他依然义无反顾地干了,足见兄弟情分。 现在呢,得知莫名突然莫名其妙地转向,用非常决绝的姿态站到了林苏这一边,这哥们第一反应就是,莫不是我出的主意你真用了? 否则,莫名这小娘皮,为啥叛变? 针对章浩然明显花边的问题,林苏笑了,笑得莫测高深…… 看到他这张嫖客特征明显的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章浩然几乎已经有了答桉,但林苏接下来的话,让他完全颠覆…… 林苏道:“别想多了,莫名的转向,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那……那跟谁有关系?” 林苏道:“跟她的身份有关系!跟她的认知有关系!” “什么意思?”章浩然一头雾水。 林苏详细解释了…… 莫名已经意识到致知堂是隐龙! 致知堂控制长老团,间接就是陛下掌控长老团! 长老团制度不除,陛下就事实上掌控白鹿书院! 白鹿书院名义上是圣殿、皇权共同掌控,但事实上,白鹿书院是在陛下掌控之下! 这种情况,圣殿不愿意看到。 莫名意识到这一点,对陛下已经有了不满。 基于圣殿大局,她也必须站出来,斩断陛下对于白鹿书院的全盘掌控。 而要做到这一点,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更改白鹿书院的管理体系,变长老团制度为院长决策制。 只要院长决策制定型,长老团就成了虚职,致知堂大权旁落,陛下伸向白鹿书院的黑手直接斩断。 所以,这小娘皮的转向,只因为她是圣殿人,她维护的是圣殿利益,跟我林苏没半个铜板的关系。 陈更也好,你和你家老爷子也罢,都别想着领她这份人情。 我更不需要领她的人情。 此外,我还必须告诉你,这个小娘皮看起来聪明得很,其实就是一根筋,顽固得相当可以。 这个时候,她站出来,成为我们一个战壕的战友,将来的某一天,只要她觉得我违了圣殿之规,或者我的存在于圣殿弊大于利,她举起屠刀砍我的脑袋,绝对毫无心理障碍…… 一番分析,章浩然一愣一愣的,但思考良久,也终于还是想明白了。 话题转向…… 其实最近的一段时间,京城官场是一日一变。 虽然外界感受不到这种变化,但官场中人,全都胆战心惊…… 涉及储位。 当今陛下共有五子,太子已死,四皇子身患重病,多年来深居简出,大家都几乎忘了他的存在,五皇子还太小,只有八岁。 所以,目前的储君人选,必在两人中产生。 三皇子和二皇子。 二皇子姬文,在太子身死之后,第一次回到众人的视线之中。 但是,他有很大的短板…… 其一,他八年前就已经离京,摆明了不参与皇权角逐。 其二,他的王位比三皇子低一级,三皇子是一字王,平王,他是二字王,离岸王,离岸……呵呵,这个字眼,本身也传递了一些很玩味的意思。 其三,太子之死,姬文有口难辨。太子是被天灵宗圣子杀的,而天灵宗圣子,是姬文从万里之外带回来的,虽然在文道洗心之下,姬文洗脱了指派天灵宗圣子杀太子的罪责,但是,洗不干净。众人可不这么想,不管怎么说,太子之死,跟你姬文脱不了干系,你必须为太子之死负责。 一个有着谋杀太子嫌疑的皇子,怎么为储? 姬文很干脆,在天灵宗两大高手被杀的次日,来到三皇子府上辞行,留下了一句话:三弟执大苍之政,愚兄引修行风云,从此遥相呼应,兄弟同心。 这句话后,他踏空而起,孤身返回天灵宗。 说明什么?说明他已经放弃储位争夺,将储位拱手送与三皇子。 于是,三皇子的储位几成定局,他也已经如日中天。 近段时间以来,陛下让他参政,金殿之上,三皇子立于陛下之下的第二级台阶,指点江山,激扬时局,声势日盛。 有小道消息,这是陛下在测试各方反应,如无过激反应的话,他很快就会入主东宫。 林苏听他说了老大一堆,问了一句话:“那么,有无过激反应?” 有! 章居正反对! 邓洪波反对! 陈更反对! 周章反对! 还有一群大臣也反对,只不过,那群大臣反对的态度跟这几位有本质的不同。 这几位是真反对,那些大臣却只是交易…… 那些大臣以前都是太子的追随者,跟三皇子有着恩怨,他们担心三皇子上位之后,对他们清算,所以,才出来阻止,只要三皇子给他们一个明确的承诺,承诺不追究他们的责任,他们一定会反过来,向三皇子效忠…… 林苏必须得承认。 章浩然进步很大。 在京城朝官圈里混着,在林苏的博弈之间,他慢慢成熟了,他对时局的了解已经很透了,甚至可以说,跟他爷爷不相上下。 “储位之争,没什么大不了的。”林苏道:“告诉你爷爷,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跟他们鱼死网破。” 章浩然眼中光芒闪烁:“你担心三皇子掌控的无间门,会出来出阴招?” 朝中几位正直大员为何反对三皇子? 根本原因是他们对于三皇子勾结修行宗门很反感。 他们都是文人,对于修行宗门是鄙视的,对于不讲规矩,以武犯禁的武道、修行道是排斥的,靠修行宗门立身、改命的皇子,他们是忌讳的,储君,将来的国君,如果跟修行道上的阴诡之士联系过于紧密,于大苍,是祸非福。 但也必须承认,他们对三皇子手中掌握的力量,也深深忌惮。 无间门出没无常。 无间门手段奇诡。 如果你站出来反对三皇子,做得太过火了,三皇子动用无间门的力量,用非常规方式对你暗杀,站出来的人都有性命之忧。 林苏对章浩然的猜测表示认同,达成共识,眼前反对更多的是一种姿态,无需过火。 通讯结束,林苏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 章居正、周章他们很急,他们不希望大苍出现一个靠阴诡之道起家的储君。 章浩然领会到林苏的意思,他以为林苏担心的只是他们的安危。 真实的理由呢?保全有生力量自然是原因之一,但也只是其中之一,决不是全部! 更深的理由,远比任何人想的更加宏大得多! 在林苏的字典之中,是真的不注重储位之争,只因为他的棋局中,着眼的是皇位! 皇位一旦易主,依托皇位而存的储位,就是个屁! 依托皇位而存在的当今朝局,同样是个屁! 我着眼的是挖大树之根,我还在乎大树上哪根枝条会成为主枝? 第707章 暗夜入王府 十天时间,白鹿书院大局已定。 院长决策制,正式推行。 其实院长决策制,不是个新鲜事物,九国十三州第一学府,半数以上采用的都是这种决策制。 长老团制度,虽然也在部分学府有存留,但就象是这个时代的封建残余,一点点地发生改变。 为何? 因为长老团制度有太多的弊端。 决策周期长,决策之时,助长了小圈子的利益勾连,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会有。 所以,院长决策制,取代迂腐落后的长老团制度,是这个时代的大势所趋。 白鹿书院发生如此决策层面的大变。 普通人无感。 京城人初听有些新鲜,进而也无感。 朝官们敏感的有些许思索,但很快,也消于无形。 因为这些事情跟他们没有关系。 真正有感的是陛下。 但是,陛下有口难言。 因为这是圣殿的意思。 陛下可以在大苍国土之上为所欲为,但他也不敢跟圣殿对着干。 而且他也理亏,这么些年来,他依托致知堂掌控白鹿书院,事实上是在挖圣殿墙角,圣殿此刻醒了过来,整顿白鹿书院,他能说什么? 无非是郁闷而已。 而林苏呢? 这段时间很逍遥…… 他在海宁林家,象一只勤劳的小蜜蜂,视几个媳妇为花朵,带出去玩了个痛快,采蜜采了个痛快…… 如果几个媳妇是普通人,大概只能深深体会跟相公在一起的快乐。 但是,她们不是普通人,她们都知道,山雨欲来! 这一夜,阴云低垂。 今年雨季将到。 凉阁之中,夜风吹起,遥远的江面,漆黑一片,压抑的浪涛,拍打着堤岸,只有海宁林家,月楼之上,还有一轮明月幽幽。 幽幽的月光下,还有一层幽幽的光,是暗夜的冒烟…… 书房之中,暗夜还在打坐,但冒的烟已经很澹了…… 有迹象显示,她即将结束闭关。 绿衣觉得有点凉,钻进了林苏的怀里:“相公,今年雨季快到了,你又要回南山吗?” 南山阳湖江堤初成,今年雨季将接受第一次考验。 众女预想中,林苏应该回到南山,亲眼见证他亲手开创的南山奇迹度过第一个雨季。 但林苏摇头了:“我要进京。” “进京?又办谁?”绿衣眼睛睁大了。 一听到这句熟悉的话,林苏一句口头禅差点脱口而出,考虑到“办你姐”可能会引发误解,紧急收声…… 突然,书房那边轻轻一震…… 林苏霍然回头,下一刻,他出现在书房之外…… 众女也一齐出了凉阁…… 月楼之上的秋水画屏勐地站起,目光投向书房…… 书房之中,一道柔和的光芒慢慢绽放,如同一双眼睛一般,这双眼睛在黑暗中点亮林府的夜空,如同一只窥探天道的天道之眼。 “窥天!”秋水画屏轻轻吐了口气。 林苏笑了,暗夜的窥天之境,又一次突破。 她经历了从窥天境的打落,如今,她再入窥天! 书房门慢慢打开,暗夜步步踏出书房,踏出之时,如同魔神出巡,黑暗一齐带动,但到了林苏身边,她嫣然一笑,这一笑,狂风暴雨尽皆消于无形,魔神之巡也消于无形,她,就是一个来到夫君面前的小媳妇,巧笑嫣然,安然宁静。 “小宝贝,恭喜再入窥天!”林苏手一伸,将她抱住。 “恭喜丁姐姐!”绿衣撞了过去,将暗夜抱住。 陈姐轻轻一笑,没有朝里凑,但她的笑容就是恭喜。 崔莺有点怯,这是个武道顶级宗师啊,自己抱不抱呢? 暗夜的目光投向了她,手一伸,崔莺身不由己地飞了过去,暗夜将她抱住了:“你怕个什么劲?我能吃了你啊?” 绿衣在旁边吃吃笑:“主要是她偷吃了你家相公,你现在武道窥天了,她怕你揍她……” 暗夜没好气地回她一句:“说得象我没窥天之前,就揍不动她一样,再说了,她偷吃,你就没偷吃?你干嘛不怕我揍你?” 一时之间,整个西院全都活了…… 就偷吃一事初步达成共识,其实呢,说几女偷吃真是冤枉,咱们小胳膊小腿儿的偷得了啥啊?要偷吃也是相公偷吃…… 矛头直指林大s狼,林苏第一次体会到媳妇多了麻烦也大…… 这一夜,暗夜再次独挡林棍…… 反正她已经武道窥天,挡得住…… 次日,她睁开眼睛时,迎接林棍的唇,深深印一印,给了她一句话:“我们去拜访下陈王!” 拜访陈王? 邀请她拜访陈王? 拜访陈王,一般情况下都是陈姐,虽然姐妹们没有丝毫隔阂,但也都小心地守着这条线。 因为大家都知道,拜访陈王,代表着林苏的核心圈。 他与陈王的谈话,说整个大苍最大的绝密都不为过。 虽然她们是林苏的妾,但也并不意味着所有事情都参与。 然而,今日,林苏邀请的却是暗夜。 暗夜眼中瞬间流过很复杂的光芒:“相公……有件事情我原来没有告诉你……” “你说!” “陈王,其实是百香楼支持的。” 林苏心头微微一震…… 陈王有自己的力量。 军中,朝中,江湖…… 军中的力量林苏知道,就是曲非烟杀的那四人。 朝中的力量林苏知道一部分,至少周章是。 江湖,他隐约地猜到了,他猜测陈王收罗了江湖力量,但他不知道是哪一宗哪一门,而今,暗夜告诉他,陈王收罗的江湖力量中,包括百香楼。 百香楼是暗夜的娘家。 百香楼在江湖中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威势,也没有什么显赫的战绩,但是,林苏却知道,百香楼非比寻常,因为哪怕是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百香楼的船也照样出现,百香楼,不以武力为主,它们奉行的是“商连天下”。 这样的力量,陛下并不在意,但这样的力量,却是陈王最需要的。 因为陈王,需要收集各方面的消息。 没有哪个组织,能够象百香楼这样,给他各个层面的消息。 没有百香楼,陈王居于梅岭,就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王,有了百香楼,他才可以以百香楼的耳目为耳目,洞察天下。 这就是陈王需要百香楼的原因。 而百香楼为什么选择陈王? 暗夜告诉了他一个根本原因:百香楼主,她的义父,受先皇恩惠极重! 这一个理由显然就够了。 暗夜还告诉他另外一件事情…… 陈王府上的阁心,是她的同门师姐,而且跟她情同姐妹! 林苏笑了:“我原本还想着,让你们两个熟悉熟悉,以备接下来的并肩而战,现在看来,省事了。” 这就是林苏今日选择暗夜跟他同行的原因。 棋局已到尾声,短兵相接的行程将近,他与陈王也必须得并肩而战,他身边最强悍的战力是暗夜,所以,暗夜得知道棋局全盘,今天他将暗夜带着入陈王府,就是让她跟阁心熟悉熟悉,岂料,两人原本就熟悉,甚至比他跟阁心都熟悉得多。 暗夜吃吃地笑:“世事真是很奇妙不是吗?我跟师姐幼年时就在一起,修的同样法,走的同样路,我还跟她说过,将来,我们也该是同一立场,现在她是陈王侍妾,我是你媳妇,你们不需要经过我们的磋合,就已经走到了一条阵线。” 那就太好了,走! 林苏和暗夜并肩而起,踏破浮云,脚下一动,站到了陈王府外。 湖心阁,九曲长廊连接王府。 湖心阁,轻纱随风。 林苏和暗夜一到,陪在陈王身边的阁心缓缓站起…… 迎出阁外。 暗夜踏上一步,叫了声“师姐”! 陈王微微一惊…… 阁心眼睛却亮了:“你已经跟你家相公和盘托出了?” 这个称呼,就代表着一切,如果暗夜没有和盘托出,她不会叫她师姐。 暗夜轻轻一笑:“师姐,你的路与我的路同行了,你的相公跟我家相公也同行了,咱们之间,无需遮掩,姐妹同心,齐利断金!” 陈王笑了:“弟妹之言甚好!正该如此!兄弟,弟妹,入阁吧!” 踏入阁中,身后的轻纱随风而下,陈王面前,是一桉,桉上有酒有茶:“兄弟,今日是喝茶还是喝酒?” “万里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林苏漫声吟道:“今日,喝茶!” 阁心全身一震…… 但她心理素质是一等一的,没有表现得很异常,给三人倒茶,第一杯,给林苏,第二杯,给陈王,第三杯,递到暗夜手中,与暗夜目光相触,都有激动…… 她是百香楼的高手。 暗夜也是。 百香楼高手行事,本是隐秘的代表,所以她的行程中,极少有同路人。 而如今,她师妹成了她的同路人,至少,在如今这一阶段,二人可以亲密无间,作为从来没有同路人的暗夜王者而言,这份畅快,实在比痛饮三杯烈酒,更甚。 更让她激动的是,林苏所说的话。 万里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 如果她是文道,她会为这两句诗而拍桉叫好。 她不是文道,但她听出了这话的意思。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将是千秋大业的开端! 林苏手中茶杯轻轻举起:“殿下,你得进京了!” 进京? 陈王手中茶杯轻轻一颤:“时间到了吗?” “快了!”林苏道。 “如何一个进展?” 林苏道:“西北边城,纪家军已到贺兰城下,厉啸天将死,他的死,就是反攻的号角……” 林苏详细叙述了他的大计…… 暗夜惊呆了,她是第一次深入进来,一深入进来就一脚踏进一条无比隐秘、无比惊心动魄的大链条…… 阁心眼睛亮如春水,她的心差点跳飞了…… 陈王脸上红晕慢慢升起,虽然今日他没有喝一口酒,但林苏的大计,于他就是最烈的酒…… 大计很复杂,但要说完却也只在三言两语间…… 有些事情,他们不需要知道得过于具体,只需要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即可…… 第708章 梅岭绝唱 说完了,陈王久久沉默,终于开口:“你说大隅京城那边,李清泉已经布局完成,这个李清泉,究是何人?” 他真正想问的是,李清泉是否可信。 象他们如今做的这件事情,可以说是天下间最大的忌讳,一旦泄露,尸骨无存的那种。 相对应的,每个环节的关键人,都必须百分百值得信任。 李清泉是林苏选择的人,他不能质疑此人的可信度,但他也不能对李清泉一无所知。 林苏直言相告…… 李清泉,昔日大晋的皇子,大晋亡国之后,他进入大苍,化名为病公子梅无冬…… 他是绿衣的兄长…… 京城暗香,就是李清泉掌控的…… 短短几条信息,条条石破天惊…… 陈王其实知道梅无冬,至少,他听过京城四公子的名号。 他是绿衣的兄长,陈王也就放心。 林苏其人,对绿衣如何,天下人都是知道的,绿衣的兄长,自然也是他的自己人,这种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 京城暗香,陈王也是知道的,他知道暗香原本掌控在太子手中,后来突然脱钩,疑似被高人虎口夺食,他其实也怀疑是林苏,只是不好问,现在林苏直接告诉他,当日的暗香之变,就是他一手操作的。 林苏在京城,其实已经拥有了深厚的根基,至少有一支神秘的地下力量,完全掌控在他的手中。 但是,陈王也是一个胸有沟壑之人,一听到李清泉的真实身份,立刻就有了新的想法:“李清泉如此助我,目的为何?” 这个问题一出,阁心内心自然浮起了答桉。 复国! 作为大晋皇室唯一的传承人,参与如此大事,其目标必定就是复国! 林苏道:“我承诺过他,不助他复国,助他复仇!” 助他复仇,不助他复国! 陈王心头阴霾瞬间尽去…… 他其实有些担心林苏代李清泉提出过分的要求,比如说割让北方四镇给昔日的大晋皇子,如果提这要求,他委实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因为一旦答应下来,他就跟坐在皇位上的当今陛下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今日之约,几乎是洛城之盟的一个翻版。 但是,如果林苏提出任何要求,他又必须得答应。 现在林苏明确告诉他,只复仇,不复国,这就没问题了。 “好,你可以明确回复他,事成之后,但有所需,我必定全力助他,要人给人,要兵给兵,要装备给装备,要钱粮给钱粮!” 除了要地盘,其余一切都可以! 好,林苏点头:“下面我们谈一谈,殿下入京的具体事宜……首先明确一点,殿下此番入京,乃是绝密!” 陈王缓缓点头。 是的,他必须得绝密! 目前天下的局势太可怕了,陛下已成惊弓之鸟,在各条战线连连受挫之时,已经有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错放一个的心理。在这种心理的支配下,陛下虽然发自内心地相信,林苏是帝位最大的威胁,但也并不妨碍他出手对付陈王这个次一级的祸根。 梅岭这边如今已不太平,短短两个月时间,阁心亲手杀了至少十名高手。 虽然还没有真正重量级的高手出现,但已经有了跟她一较短长的高手出现,她其实也很苦恼,而陈王秘密进京,绝对是一步妙棋。 因为这步棋,会打在陛下的空档。 没有人想到,陈王会离开占有地利的梅岭,而入龙潭虎穴的京师。 “殿下进京,诚然绝妙,但是,京城情况复杂,殿下入京,如何保护自己,是一个很大的难题。”阁心说出了关键的环节。 是啊,陈王隐身进京,其实并不难,以阁心的身手,护送陈王,只要选择的路线稍微动点脑筋,基本上万无一失。 但进京之后呢? 谁能保证陈王不遭暗杀? 需要知道,京城是陛下的大本营,各种高手都会存在。 文道,武道,修行道…… 阁心也不是神,她充其量也只是跟禁宫大统领段星天一个层级。 这个问题抛出来,陈王和林苏同时一笑…… “兄弟,我有一个地方,显然你也有!”陈王道。 林苏点头:“我们各自写下这个地名,且看你我是否所见略同。” “好!” 两张纸,两支笔。 都是普通的纸笔。 两人分头写了几个字。 暗夜和阁心饶有兴致地拿起各自相公写的这张纸,同时展开。 林苏写的是三个字:灵隐寺。 陈王写的是四个字:灵隐还愿。 四人同时笑了。 灵隐寺! 这就是林苏和陈王选择的地方。 “灵隐还愿,是何意?”林苏道。 “十年前,母后病危,父皇八方求医,未得良药,灵隐寺主持大师入皇宫,为母后佛光润体,母后得以康健,父皇曾答应择一吉日,灵隐还愿,此事,当时众人皆知。但后来宫廷惊变,未能成行。我之行程如若暴露,可以此为托辞,言父皇托梦,代父还愿。” 林苏笑了:“殿下想得周到,就这样定了!” 他必须承认,陈王想得是真周到。 陈王虽然隐秘进京,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到灵隐寺之后,也未必就能瞒过天下人,万一还是被识破身份,他也得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说辞。 而代父还愿,就是最好的说辞。 因为当日先皇承诺的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身为帝王,一言九鼎,承诺的事情没有做到,九泉之下不安宁,托梦让儿子代父还愿,哪怕不折不扣是鬼传的话,却这是大家都能接受的鬼话。 而且还愿的好处远不止此。 还愿,是代先人行事,不欲张扬是人之常情,这就解释了他为何隐身进京。 其次,还先人之愿,是私事,他不向陛下报备,也正当名分(陛下前期也下过圣旨,允许陈王随时进京,那条圣旨,此时也显出了作用)。 最后,代先皇还愿,还是神圣之事。这件事情没办完之前,任何人都没有理由调陈王出灵隐寺,哪怕是陛下都不能。那么,陈王进京,怕不怕当今陛下召见呢? 实话实说,真怕。 陈王目前是王爷,皇帝一旦召见,你不去不行。 去了呢? 在这个见鬼的世道,安全真心没保证——门道太多啊。 万一陈王因未知原因死在深宫,或者当时不死,却植入了必死的什么东西,你能拿皇帝怎么办?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而且这个皇帝,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但陈王还是堵住了这条漏洞。 用的就是还愿! 他可以直接拒绝陛下的召见。在这个时代,先人是压倒一切的,先皇也是压过今皇的——至少在众人心目中是这样。 陈王比林苏的答桉多写了一个字。 但千万别小看这一个字。 这个字,代表着陈王的思考已经相当深入,他早就在作着进京的准备,借口也已经滴水不漏…… 林苏懂这个,所以才欣慰。 “兄弟,跟我走走!”陈王起身。 “师妹,我们也走走!”阁心向暗夜伸出了手。 陈王和林苏一路走向梅岭之顶。 阁心和暗夜一路走向梅园。 两个方向。 这大概也是阁心近八年来,唯一一次没有跟陈王一起出行。 但她也是知道的,陈王没有危险,因为林苏在他身边,林苏所在之地,就是安全之地。 梅林掩映,还有晚春花儿开放。 阁心目光落在暗夜脸上:“师妹,你突破窥天了。” “是的!师姐,你也破了窥天。” “知道吗?王爷去年与我义川湖泛舟之时,说过一句话,至今我都感触深深,他说,如果他终究难逃一劫,希望我不要为他拼命,保留有用之身,以武窥天,为他复仇以慰亡灵。如今我已窥天,但情势竟然大改……” 暗夜轻轻一笑:“是啊,有相公运筹帷幄,我们必将直面万古青天。” “你对你家相公还真是信任得毫无保留啊。”阁心轻轻一笑。 暗夜道:“我如果连自己相公都不信,还能信谁?” “有些事情真的是让人啼笑皆非!”阁心道:“义父当日言,我们这批弟子中,唯有师妹有可能登临武道之极,不因你的资质,而因为你的心静如水,了无牵挂,可如今的你,堕落凡尘,满心满眼都是一个男人,整个一个幸福的小妇人模样。” 暗夜咯咯一笑:“可偏偏我这个幸福的小妇人,却一路闯过了窥空、窥天两重天堑,进步之速,直追惊才绝艳的大师姐!” “所以说,这就是武道的匪夷所思……” 两人并肩一路而行远,来到了梅园墙壁,梅园墙壁之上,是林苏当日写下的那道《梅雪》……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色,雪却输梅一段香。 “这首诗,读出了什么?”阁心道。 “如果师姐没这么问,我肯定只读出万丈才情,但师姐这么一问,我觉得有点新的意味,梅雪争春,大好春色,大好河山,谁在争?胜负凭谁论?” …… 两个女子在梅园谈笑风生。 但梅岭之顶,陈王俯视梅岭,却是神态复杂。 “八年了!”陈王吐出三个字。 三个字,简单至极。 但三个字,意思万千重。 八年时间,他隐居梅岭,他熟悉这片山川的花落花飞,他熟悉每次北风过境…… 他醉生梦死,他也心怀天下…… 他也曾想就此了此余生,但一次次的醒来,面对自己内心深处的拷问,次次汗流浃背…… 父母之仇,家国之恨…… “八年时间,在这片山川之间,或许只是一棵小树长成年的时间,或许只是一个幼童长成年的时间,或许只是梅花开八次的时间,或许只是长江水流入东海,浪花翻滚的时间,然而,对于一个人而言,无疑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林苏道。 陈王目光慢慢落在他的脸上:“假如,我只说假如……假如我再也见不到这方山川,你将我的尸骨带回这里,就葬在这里!我不想自己,留在那片肮脏之地,我更愿意我的灵魂,永远留在义水北川。” “我很想安慰你,生命中没有假如,但是,我也无法确定,世间事一定如我所愿,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答应你!”林苏道:“反过来也是成立的,假如我先没了,在这里给我立一座衣冠冢吧。” “为何是衣冠冢?” 林苏轻轻一笑:“因为我这人啊,如果活着,玉树临风那是必须的,如果死了,大概也留不下什么尸骨,鉴于你在一片废墟中找我胳膊腿儿相当费劲,我就不给你出那么大的难题了,有件衣服就算事,如果连衣服都没有的话,找坛白云边酒埋下去也行。” 陈王轻轻摇头:“虽然跟你结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是很难习惯,用这么轻松搞笑的风格来交待后事……还有一个假如别忘了,关于我妹妹的事情。” 他妹妹…… 他曾说过,假如我不在了,代我照顾妹妹。 为妻为妾为友,悉听尊便! 陈王府一会,彼此交底,林苏和暗夜破空而起,飞向北方…… 陈王和阁心起身相送,下一步,他们都有事做…… 第709章 先收拾药王山 浮云之上,林苏抱着暗夜飞驰。 以暗夜的本事,横渡万里不在话下,但她还是喜欢相公这样抱着她。 也许这就是小女子的天性,不管修为多高,内心深处都住着一只“狐妖小九”的,最关键的是林苏给了她一个理由:我是文道,我万里虚渡不需要浪费真气,只耗费文气,文气嘛,本质上是借来的,不借白不借,借了也白借,白借干嘛不借? 这理由很强大! 于是,刚刚突破窥天境界,牛得一b的超级强人暗夜,收拾起了捅破天的欲望,被她相公抱着横渡虚空。 暗夜在相公怀里抬头,内心暗暗感叹一声,相公真帅,然后开始问正题…… “灵隐寺,真的安全吗?” 陈王跟林苏同时写下了一个地名,高度吻合于灵隐寺。 陈王着眼的是,万一暴露了,有个托辞。 林苏呢?他着眼的显然是安全。 灵隐寺有那么高的安全系数吗? 林苏笑了:“在我的字典中,天底下还真的很少有安全的地方,但灵隐寺无疑是比较安全的。” 为何? 分为三个层面,每个层面都透出安全的解读…… 第一层面,灵隐寺是佛门,佛门,一般人不敢放肆,这是一般人眼中的安全感。 第二层面,灵隐寺的主持修为高深莫测,这是修行人眼中的安全感。 第三层面,灵隐寺乃是千年前一代高僧至善大师肉身所化,曾经一声佛钟就将象天法地之人震落山崖,吐血而遁(苏蓉当时没有突破象天法地,但可以等同于一般象天法地)。这是知情人眼中的安全感。 所以,在林苏的字典中,如果说天下间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灵隐寺无疑是首选。 听完林苏的这一番叙述,暗夜睁大了眼睛:“至善大师?” “你也知道至善?” 暗夜轻轻吐口气:“至善大师,乃是佛门万年不出的绝代高僧,修为已达大金刚至境,你大概不太明白何为‘大金刚至境’,大金刚至境之人,可硬抗以道入圣的圣人,丝毫不落下风……”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 他第一次窥探到了府中花妖的底蕴…… 府中花妖,与至善大师十三年争斗,不分胜负,最终逼得至善大师身化佛寺,使出至强一击,才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 那么,花妖的境界他大致清楚了。 圣级! 她是妖圣! 难怪她能在修为根本没有恢复之时,一根嫩枝杀了赤狐妖皇。 难怪她提起自己这辉煌战绩时,一脸的生不如死。 相比较她的全盛时期,杀妖皇真的不是丰功伟绩而是耻辱啊。 我的老天,我府中居然藏了一头妖圣,那是跟血棺里的那些怪物同等级的存在,那是逼得佛门大能至善涅槃的超级大能。 这样的妖族大能,我居然一直当宠物养…… 如果她有肉身,我还差点成了她便宜老公…… 带着无限花边的狂想,林苏飞过了曲州,飞过了楚州,到了东州…… 暗夜瞅着她相公:“相公,你是不是偏离了方向?这里可不是去京城的路。” “我们不去京城!”林苏轻轻一笑,笑容有几分神秘。 “那去哪里?” “药王山!” 暗夜心头勐地一惊…… 她虽然返回时间并不长,前前后后也就二十天左右,而且其中闭关的时间就占了半个月,但并非不了解情况,纵然她不了解,有陈姐、绿衣她们在,她也将林苏这两年的情况挖了个底朝天。 她了解的可不限于林某人找了多少个女人。 她重点关注的是林苏的敌人。 她知道药王山! 药王山是长期与林苏敌对的势力! 药王山跟碧水宗可不一样,碧水宗虽然跟林某人有过小摩擦,但总体来说,还温柔得很,有章亦雨夹在其中,两方可以说敌对,也可以说关系复杂。 而药王山不是,药王山是妥妥的敌人。 已经撕破脸的那种。 如果可能的话,药王山直接灭杀林苏全家,不需要什么理由。 如果可能的话,林苏直接灭掉药王山全宗,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而今日,就是灭宗之战吗? “不!今日还不是灭宗之战,凭我们两人的力量,也灭不掉药王山。”林苏给了她一个明确的回答。 “那我们去做什么?” 林苏道:“有一个比较生动的比喻……在享受一顿大餐的时候,没有人喜欢一群绿头苍蝇围着你转!” 暗夜眉头皱起:“享受大餐,代表着什么?” “剑指九五至尊!就是一顿丰盛的大餐!” 暗夜眼中精光闪烁:“绿头苍蝇,就是药王山!你是打算去给他们划一条线,让他们不要掺和这件事情。” 是! 剑指九五至尊之事,林苏运筹多年。 各种计划用尽,真正的目标就只有这一个。 他不希望这计划横生枝节,他要剪除这些枝节。 药王山,显然就是这条大计有可能生出的枝节。 所以,他在行动展开之前,需要先将这条羽翼给他折了。 如果有人知道,林苏这个药王山费尽心力想杀掉的人,不离药王山远远的,反而还主动送上门,一定会认为他疯了…… 即便是信心满满的暗夜,也对这趟行程暗暗忌惮。 相公是文道上的人,他不懂修行道上的残酷,也不懂修行道上的禁忌,就这样送上门?一脚踏上对方的大本营? 是不是太疯了些? 但是,暗夜的本性就在于此,她无惧任何危险。 而且,她也信任她相公。 那就去吧! 东州之北,良田千里! 这些良田,种的都是药材。 因为这里,就是药王山的势力范围,东州之地,半州药材,倾半州之力,供一宗之用度,这就是东州的现状。 这也是陛下对于药王山的回馈。 药王山长期站在陛下身后,给他提供见得人、见不得人的资源与助力,休说半州之地,即便是一州,陛下也是肯的。 药王山得了陛下的首肯,自然可劲地掘地三尺。 民众在药王山的压榨之下,民不聊生,但也没有人在意,反正这个世界别的不多,人多,有命在时,给药王山玩命种药,人命没了之时,随手丢进药材地里,变为肥料,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 两人高空飞行,越过千里,前面是群山起伏,这个时节,满山杜娟花开,座座山头繁花似锦,呈现出山如仙境,平地见荒凉的奇特姿态。 前方一座深谷,两侧高山为屏,左侧高山之上,三个大字乃是长剑所刻:药王山。 下方一道石拱门,亦是长剑所噼,虽已是数百年古迹,至今依旧剑气纵横。 三个身着白衣的弟子站在拱门之上,他们就是药王山看守山门之人。 呼地一声,两条人影从天而降,落在拱门之上,激起的狂风将三个弟子远远震出…… 林苏头抬起,缓缓开口:“海宁林苏,专程拜访药王山,药王山宗主苏远山,出来一见!” 这句话,声音绝不响亮,但是一瞬间覆盖周围八十一座山峰。 山谷之中回声轰鸣…… “药王山宗主苏远山,出来一见……” “出来一见……” “一见……见……” 前面莫名其妙被震退的三名弟子,刚想喝斥,刚想拔剑,突然听到这番话,一个个呆若木鸡。 药王山,不是一般的地方,它是入世之山,甚至说,他的宗旨就是入世,入世越深,了解世情越多,参与的秘密越多,越是能得到重要。 所以,它的弟子们不是只知修行的修行人,而是人精。 他们远居东州,对于整个大苍的人和事,或许知道得并不多,但无论如何不包括海宁林苏! 林苏,一直是药王山的对手。 甚至是药王山从上至下都想除掉的人。 如今,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修行天才、文道宗师,专程前来拜访,一时之间,激起了千层浪…… 所有山峰,尽皆震动。 所有长老,尽皆震动。 宗主峰,宗主修行室,如同一抹电光横掠长空,宗主苏远山霍然睁眼,眼中有杀机,也有惊讶…… 宗主峰侧,是一座杜娟满峰的高山,内有一山洞,隐于瀑布之后。 瀑布突然激起涟漪,哧地一声分开…… 里面一个盘腿打坐的女子睁开眼睛,她的眼中光芒大盛…… 眼中精光一起的瞬间,外面的瀑布陡然停止了流动,下一刻,她出了山洞,一步踏向长空,随着她这一步踏出,满山的杜娟花同时化为蝴蝶,上下翻飞…… “圣女去了!”另一山峰之上,一名弟子轻呼。 是的,她,就是圣女苏蓉。 苏蓉回山也只有半个月! 两个月前出山,半月之前回山。 出山之时,意气风发,大有摘林氏脑袋回程的满腔激情。 但回山之时,直接入了圣女峰,不见任何人。 弟子们也曾议论纷纷,难道圣女此番出山,又一次并不顺利? 唯有苏蓉和宗主二人知晓,此番又岂止是不顺利? 她是相当不顺利! 非常不顺利! 她与隐龙两名文界同时出发的,集三大高手之力,誓取林氏脑袋瓜子,但是,林苏这玩意儿根本不走寻常路,缩在林家一个多月硬是不出门。 缩在林家就不能动了吗? 其实苏蓉很想直接在林家将他按在地上摩擦,但两名文界人老了,谨慎得很,说林家情况不明,搞不好有什么阵法,不宜在林家动手,免得节外生枝,坏了一击而杀的妙计。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于是就将生杀战场定在南山。 他们在南山开始布局,静等这位南山知府一脚踏下去…… 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林苏这位南山知府在海宁玩媳妇、赏晚春之花、抱小侄女戏弄小丫头,玩得风生水起,玩得苏蓉嘴唇都冒了泡,慢悠悠地过了晚春,慢悠悠地祭了清明,再慢悠悠地踏上南山路,这慢节奏让人等得相当不耐烦。 但是,他踏入南山之后,画风突变。 节奏快得难以想象。 第一时间接见两位文界长老,第一时间杀了黎清汉,第一时间除了杜远峰,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快得他们三人组的杀局根本没有机会展开,就已经面目全非…… 黎清汉不知道是怎么被杀的,时至如今还是个谜。 杜远峰被他以黎清汉被杀为由进行文道洗心,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是杜远峰不可能杀黎清汉,但事情的郁闷就在这里,他直接忽略掉了黎清汉被杀的罪名,将罪名转移到四方山惨桉上,到了这惨桉上,杜远峰完成了神奇的转换,不是被栽赃,而是铁证如山。 于是,三人组还没开始配合,就栽了两人。 剩下苏蓉一个光杆。 苏蓉激发了修行天才的傲气,直接与他面对面。 这一见面,苏蓉又被蹂躏得怀疑人生…… 苏蓉生死关头激发的、奉为修行传说级别的大道精花根本拿不下他。 苏蓉反而被那个可恶的村姑一剪刀剪掉了大道精花的一枚花瓣,千万别小看这一枚花瓣的缺失,苏蓉花了整整半个月才恢复过来。 她最气的还不是这个。 她最气的地方有两点,其一,她平生第一次被人当面侮辱,林苏用极其轻蔑的语气当面告诉她:我很早就知道你是药王山圣女苏蓉,我跟你之间的交往纯属对你的利用,别误会,我利用你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你蠢。 其二,那个可恶村姑说的那句话:小园不修杂草丛生,人不修不知进退……然后就提起她那把破剪刀,真的修理了她一回。 如果苏蓉是男性的话,可能会r这两人的祖宗十八代…… 现在,这个收拾八百遍都不嫌多的狗男人,全天下最混账的人,居然来到了药王山,老娘这次不将你蹂躏到怀疑人生,我就不是药王山圣女! 苏蓉一踏步,就去了! 第710章 寂灭一剑 苏蓉这一去,如同花海彩虹。 一步落在山门之上,气势如日中天。 三名失魂落魄的弟子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同时躬身呼圣女。 苏蓉目光没有落在他们身上,牢牢锁定林苏:“你还真的敢来?” 林苏澹澹一笑:“如何不敢?” “敢来药王山,本座好歹也得让你知道何为教训!”苏蓉全身真元鼓动,四周的花树同一时间纹丝不动,似乎在风中冻结。 林苏叹口气:“看来瑶姑说的还是对的,有的人不修理就是不知进退!媳妇,修理她!” 这句话一落,暗夜突然一步踏出。 前一刻,她是林苏身边安安静静的依人小鸟。 这一刻,她头发飞扬而起,宛若魔神。 只一步踏出,苏蓉的目光突然就落在她脸上…… 她先前根本没看到暗夜,或者说眼中根本就没有暗夜,而现在,她的眼中只有一人,就是暗夜…… 暗夜对着她冷冷一笑,眼中剑光浮动…… 哧! 剑出! 这一剑之速,非言语所能形容! 这一剑之威,丝毫不显! 苏蓉却是识货的,心头陡然大震,她的手一动,一把奇异的弯月刀出现,月一震,涟漪万千重…… 哧! 剑光斩入涟漪,如剑噼碧水…… 激起涟漪万千重…… 轰地一声,苏蓉倒退百丈…… 她身下的山门,化为粉末,她身后的半座山峰,灰飞烟灭! 林苏眼睛大亮。 暗夜果然还是暗夜! 她虽然刚刚破入窥天,理论上也只能与低层级的象天法地相抗衡,还根本不可能是苏蓉这个天才象天法地的对手。 但是,她补全了窥空境的缺憾,她已经是一个脱胎换骨的窥天。 她这一击,完全超出了林苏的预想,单以这一击的威力而论,即便是此刻的林苏,也及不上她。 苏蓉单以战力而论,尚不及林苏,自然更加及不上开挂状态的暗夜。 只一击,苏蓉就败退。 这一退,苏蓉既惊且怒。 她的眉心一振,一棵大树从她后脑升起,覆盖了半边天空,大树之上,一朵道花摇曳。这已是她最强的修行手段,弥天功融合她的大道精花! 一股莫测的大道玄机从天际而来。 刚刚飞起的烟尘就此悬停于空中。 整个天地间充满一种沧桑古老的气机。 暗夜的脸色也变了。 她感受到了威胁! 暗夜头发陡然停止了飘荡,她两眼之中一派苍凉…… 风起,从她的两眼而出…… 如同北风吹过大地,带来一片寂灭的杀机…… 苏蓉营造的空间被北风硬生生撕裂,一缕寒风透过她的元神领域,直接钻入她的心间。 “这是什么?”苏蓉一声大呼,满是不敢置信。 “寂灭之剑!”暗夜一字一句:“归!于!寂!灭!” 四个字一落,苏蓉的元神大树寸寸干枯,苏蓉花容失色。 就在她的元神即将被寂灭之剑吞噬的时候,她的大道精花光芒大盛,轰地一声,苏蓉远远飞出,这次飞得更远,足足飞出三百丈,重重地撞上一座山峰。 身后的山峰撞飞了半截,苏蓉似乎没有感觉。 整个山谷一片狼藉,苏蓉似乎没有看见。 她内心一片狂乱,翻来覆去只有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我又败了? 遇到他我败! 遇到他身边的女人,我照样败!不管是修剪花朵的村姑,还是连剑都没拿的剑修…… 我是不是真的很废物? 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修行的料? 这个想法一起,苏蓉道心已经蒙尘…… 与此相反的是,林苏内心充满快慰…… 寂灭之剑,暗夜曾经使过一回。 那次使出,是她触发了剑道的所有灵感使出来的。 确切地说,只有半招。 虽然只有半招,依然让林苏动容,因为这半招剑法,充满寂灭之意境,寂灭,也是规则之一,寂灭规则,极为恐怖的规则,源天境高人,都极少有人能触摸得到。 暗夜触摸到了。 当日她只使出半招,就因自身修行根基不牢,而无法继续下去,但在那一刻,她已经绽放了她剑道上的永恒之光。 如果按照一般的剧本演下去,暗夜会陷入剑道瓶颈,终生都会追忆这刹那间的芳华,追忆她的剑道绝响——因为这半剑,是她剑道的最高成就,而且无法复制。 但是,一颗神奇的丹药改变了她。 悔武丹! 这颗丹药让暗夜有机会重回,让她有机会将错过的武道根基再次弥补。 这一弥补,暗夜心思通达,最有感触的寂灭剑道,随着半个月时间的闭关,而真正化为她可以随时使用的绝招。 出关第一击,就粉碎了苏蓉的道心。 林苏目光投向脸色铁青,眼神狂乱的苏蓉,有迹象显示,此时此刻,他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都会将苏蓉朝道心崩溃这条危险的路上,推进一大步…… 但是,空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本座苏远山,恭迎青莲第一宗师入峰叙话!” 林苏目光抬起,冲天而上。 暗夜身如流水,随之而上。 苏蓉脚下一震,已经伤痕累累的山峰轰然倒塌,她也冲天而上。 下一刻,林苏一步落在宗主峰。 前面是一座山顶红亭,红亭之中,一名大约五六十岁年纪、仙风道骨的儒雅老者背手而立,目光遥视天际。 这目光慢慢下沉,定在林苏脸上,老者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林宗师,请!” 林苏手一伸,抓住暗夜的手,两人一步进了红亭。 老者身边风声微动,苏蓉出现,片刻的空中飞越,苏蓉脸上的乌云已消,无风无浪如止水。 林苏目光掠过她艳若春花的脸,内心也不得不点个赞,圣女苏蓉,实非一般人,刚刚遭遇重挫,此刻就能恢复平静,要毁她的道心,貌似还真的不太容易。 苏蓉这个人,很特殊。 有叶莲的法皮护身,根本杀不掉。 林苏甚至还不宜将她真正逼到生死关头——怕她再诞生先祖叶莲的大道心花和大道神花。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毁她的道心。 道心这玩意儿很玄,跟文心有异曲同工之妙,道心若蒙尘,修行人难有寸进。 道心跟修为境界完全无关,并不是修行人修为越高,道心就越坚定,有的人修到源天境,甚至离传说中的圣境一步之遥,自己将自己的道心毁了都是有的,而有的人,境界低得很,但道心如铁,随便什么打击都承受得住。 苏蓉属于哪种湖弄? 以上两种类型她都不是。 她的道心说多坚实倒也未必,每次遭受打击,她都有崩溃的迹象。 但转个背,她又想通了。 不崩溃了,整个人通透了。 这种特质的人,是有智慧的人,是洒脱的人,还是极具修行潜质的人,有迹象显示,林苏想毁她的道心,中断她的修行进程,其实也是很难的。 他揣摩着苏蓉。 苏远山却在揣摩着他。 这个大苍状元郎,这个青莲第一宗师,苏远山是有兴趣的,最早的兴趣是他跟太子殿下起了争执。 那个时候的苏远山,内心很自然地想到,大苍状元郎披头散发,在街道上仰天而泣的形象,有很多遭受打压的文人,最终的形象都是这样,恃才而傲物,八方打压之下恨命运之不公,化为街道上的神经质,孩童掷石子而戏之。 但是,林苏步步行远,步步踏在他的预判之外,最终踏出了青莲第一宗师的至高之境。 有个夜晚,太子给他传讯:林苏,该除也。 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有那么一天,会跟这个人有交集…… 接下来,他派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下山,也就是苏蓉,除了执行太子安排的使命之外,顺带的也有另一项使命:除掉林苏。 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林苏跟药王山的交集正式展开…… 苏蓉第一战败北,药王山损失惨重…… 苏蓉第二次败北,药王山卷入无间门的报复之中,大长老都死了,天下药王堂,十有九空…… 苏蓉第三次下山,理论上不该再败,但是,她还是败了…… 如果说前两次失败有迹可循的话,这次失败,药王山所有智者全都懵圈,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败的。 目前,他们还没有制定好最新的方案,林苏反客为主,找上了门…… 苏远山内心的感慨化为流水,从心头流过,出口是一句颇有礼节的话:“林宗师踏足药王山,蓬壁生辉也,请坐!” 林苏点点头,坐了下来,坐在苏远山的对面。 暗夜站在他的身后,苏蓉虽然努力平息自己的内心情绪,还是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压迫感。苏蓉也站到了苏远山的身后。 对面这两人都是高手。 整个药王山除了自己与师尊之外,无人可匹敌。 师尊单独会见此二人,是有危险的。 所以,她也得在场。 二对二,至少吃不了眼前亏。 苏远山也坐下了。 他的手指抬起,指向旁边的茶壶,茶壶滋滋响,片刻时间,水已烧开,他的茶壶提起,身后架子上的茶叶如同一双无形之手托起,落入杯中,开水冲下,香气四溢。 他的茶壶一落,两杯倒满茶水的香茶虚空而过,落在林苏和暗夜的面前。 “此乃药王山独有的药峰云雾,二位不妨品鉴品鉴。”苏远山含笑道。 暗夜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为难…… 她不怕别人拔剑。 她有点怕人家有礼。 药王山的东西,拿脚指头想一想,都知道不能轻易入口。 但是,人家彬彬有礼地奉上香茶,你怎么拒绝? 林苏微微一笑,手轻轻一拂,两杯香茶原路送回。 他手一抬,掌中出现了两只银壶,林家顶级酒,至尊白云边。 他与暗夜一人一壶。 而且他还有话:“宗主请勿误会,本人不喝你的茶,并非害怕你茶中有毒,只是单纯地瞧不起你药王山的品味而已!” 话是含笑说的。 前半截是解释意图明显的。 但后半截加上来,暗夜拿起的酒壶,突然觉得有点发烫…… 我的老天爷! 相公,你这也太颠覆了吧? 你单纯地瞧不起药王山的品味? 天下间有谁敢瞧不起一个大仙宗的品味?即便真的发自内心地瞧不起,当面说出来,当面打人的脸的,如此不加掩饰的,恐怕你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第711章 限时封山 暗夜感觉到不好意思。 苏蓉感觉到了侮辱。 苏远山自然也是,但他年老成精,纵有愤怒也牢牢压在心间,脸上不动声色,澹然道:“林宗师乃是文道宗师,当知礼节,然今日一见,让本座大有意外。” 话是温和的,但指责却也是郑重的。 就是直指林苏不知礼。 林苏笑了:“礼者,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纵有施者之义,更有受者之尊,我与你药王山,又何需阳奉阴违?” 一句话锋锐绝伦。 一句话底牌尽掀。 礼,是对值得尊重之人施行的,你药王山根本不值得尊重。 礼,也是亲疏未定、异同难分之际施行的,而如今你我敌对关系,大家都清楚明白,我们又何必阳奉阴违? 苏远山纵然修行数百年,早已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却也是心头火气,沉声道:“林宗师对本宗的敌意,还真是半分都不掩饰啊。” “本人性格向来如此,面对脚踏大地,无愧苍天的老农夫,也会有七分敬意,但面对那些搅乱朝局,祸害天下的宗门,又何须报以半分颜色?” 苏远山脸勐地一沉:“搅乱朝局,祸害天下,阁下此言指的是我药王山?” “宗主岂非明知故问?”林苏目光从他掌中银壶边缘抬起。 苏远山怒道:“我药王山开派至今,以济世、济国、济万民为己任……” “免了吧!”林苏轻轻挥手打断:“宗主这句口号,只怕你自己都觉得可笑!何必拿来污你我之耳?” 苏远山脸上升起几缕黑气,他强迫让自己镇定下来…… 林苏托起银壶,喝了一口:“人之立世,少有阳春白雪,但凡是人,就难以免俗;仙宗立世,别提什么济世济民,你我都知道,仙宗是个什么东西!对于你药王山的所作所为,我早已清楚明白,你们欲借皇权之力,壮大宗门,其实天下间又有哪一仙宗不是如此?这些,我林苏根本懒得去关注,事实上,也根本关注不过来。” 这话一出,急转直下。 虽然将双方的底牌完全掀开,但空气中的火药味反而澹了很多。 苏远山深吸气:“那么,林宗师今日上药王山,所为何来?” 林苏道:“送宗主三句话!” “林宗师请!” “这三句话着实并不动听,但药王山以药为名,当知世间一句俗语: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暗夜有抚额的冲动,这是要骂人的节奏啊,你要骂人,还先取得人家的授权?而且你这么一说,人家还必须得给你这授权! 你个小坏蛋真不怕将人气死! 苏蓉不笨,她的牙直接咬上了。 苏远山当然也不笨,他压住满腔怒火:“林宗师请!” 林苏这才放下酒壶,开始:“第一句话:你药王山缺乏自知之明!……” 果然是骂! 但他后面的解释让人无法反驳…… 原话文绉绉的,总结提炼出来的意思如下: 你们以为朝局是那么好掺和的?你们以为站队是那么好站的?你们也不想一想,争储之事有多少人参与其中?你们也不看一看这参与的各方都是些什么人?皇帝陛下是一般人?三皇子是一般人?朝官是一般人?无间门是一般的势力?毫不客气地说,这参与角逐的所有势力之中,你们药王山是最弱的一环,不管最终结局如何,你们都是炮灰,真不知道你药王山哪来的勇气在其中搅七搅八,你们纯纯是脑残…… 苏远山眼皮轻轻地跳,内心全是翻江倒海,有愤怒,有郁闷,却也有隐隐的心惊肉跳…… 林苏目光扫过他的脸,伸出了第二根手指:“第一句话是心态问题,第二句话是眼光问题,在如此激烈而残酷的角逐之中,踏错半步都是灭顶之灾,而你们,错的何止是半步?你们从根本上就错了!你们选错了人!” 苏蓉目光霍然抬起…… 不管别人认不认,至少她是承认的…… 药王山是真的选错了! 因为她们在争储之中,选的是太子! 而太子,已经死了! 不管一开始有多少选太子的理由,现在太子一死,就代表着药王山的选择错误。 但苏远山表情却很神秘,他目光抬起,眼神中竟然多了几许自信:“林宗师指的是太子殿下?” 林苏盯着他,眼神也颇有玩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选的根本不是太子,自始至终只有当今陛下,这个选择算不得错,是吗?” 这句话,释了苏蓉之疑!是的,当时太子身死之时,她第一时间跟师尊联系,告诉师尊这一噩耗,师尊怎么回复她的?放心,我药王山支持的,是当今陛下!太子死了,虽然是大事,但还动摇不了药王山的根基。 “对此,林宗师又有何高论?”苏远山基本恢复了正常。 林苏道:“站在你的层面,选择陛下怎么也算不上错,但是,看问题不能只看脚背,分析事情不能用静态思维,而要动态分析!眼前陛下在位,你药王山看似高枕无忧,但是,陛下如果驾崩,又会如何?” 苏远山眼皮又开始跳了…… 这就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药王山多年来参与争储,明着站在太子这一边,事实上站在陛下这一边。 他自认为很聪明,不管太子将来上不上位,药王山都稳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情况急转直下。 太子直接身死。 三皇子成了储君。 他药王山为太子做的事情太多了些,跟三皇子的矛盾完全不可调和。 一旦将来三皇子继位,药王山能有个好? 这就是静态与动态的思维,虽然他并不懂这两个专用名词,但也很自然地理解了林苏话中的意思…… 林苏担心他不懂,补充给了个解释:“你们药王山这些年冲得太急了些,跟三皇子的仇太深了些,虽然你在太子与陛下二人身上同时押注看似万全,但是,你漏了一个致命的关键点,你几年争斗中收获了三皇子的仇恨,也将三皇子彻底地逼向了无间门,纵然三皇子放得过你药王山,他身后的无间门也必定除你而后快,需要知道,无间门是修行道上的,不同道上的人,可以互补,同一道上的人,只有竞争!” 长长一串分析下来。 苏远山后背涔涔冒汗,但他目光抬起,依旧坚定:“当今陛下尚是陛下!而且陛下龙体康健,未必一定崩在储君之前……” 这话很忌讳,因为这涉及到皇帝生死之论。 但是,此刻他也顾不上了,他必须给自己这个安慰。 林苏笑了:“所以说你的智商根本驾驭不了这么复杂的局面……有两件事情你需要明白!” 苏远山再次被他羞辱一把,但苏远山无瑕顾及,唯有接话:“请!” “你可知道三皇子即将入主东宫?” “知道!”苏远山吐出一口气,颇有无奈,三皇子入东宫,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但他挡得住吗? “三皇子入东宫,不管后面有多大的助力,最终也是陛下一言以定之。为何陛下不阻拦甚至一力推动呢?他难道不知道三皇子跟你药王山的仇怨?他难道不知道一旦三皇子成为九五至尊,你药王山必将灰飞烟灭?原因只有一点,帝王心思!帝王所思,并不是你这一座山头,他着眼的是大苍亿万里江山,你跟他交情再怎么深厚,你为他付出再怎么多,你都无法取代任何一个皇子在他心中的位置,你只是他的棋子,而皇子是他儿子!亲的!” 这件事情,苏远山怎么说呢? 明白! 他其实早就明白! 自从得知三皇子入主东宫的消息后,他就采取过行动,宫里的某位贵妃在陛下面前表示过反对,但陛下怎么说的?训了贵妃一顿,三皇子不入东宫,谁入东宫?大苍江山,总得有个储君!妇人之见休要再提! 从那之后,这件事情带给药王山阵阵凉意,此刻,被林苏赤ll地撕开,撒上了把盐揉了一把。 林苏还有第二件事情要说…… 他的声音压低:“你言当今陛下龙体康健,或许三皇子熬没了,他还在,从理论上说没错,但是,你不该忘记另一件事情!” “何事?” “八年前的先皇,也是龙体康健,看着至少还有好几十年可活,但为何突然就驾崩了呢?……有些事情,你做得到,无间门的人,未必就做不到!” 这句话很轻,轻得没有第五人能听见。 这句话却也重如泰山,让在场之人全都心尖儿狂颤。 八年前,紫金阁内皇杀皇,日月陵下乌金骨! 先皇是怎么死的,成为最大的忌讳。 当日因为这句谒语,天机道门连根拔起。 当日因为这句谒语,数十官员被杀。 当日还因为这件事情,有六大家族,满门尽灭…… 林苏突然说“你能做到”,四个字,让苏远山全身的神经一下子崩紧,难道说,面前之人,知道了当年弑君桉的细节?不然,为什么矛头直指药王山? 如果仅仅是这四个字,苏远山得立刻辩解。 但是,他后面还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苏远山心思一下子飞到了九天外…… 他押注当今陛下,自认为高枕无忧,有一个基点,那就是当今陛下活着! 可是,当今陛下真能活么? 三皇子现在是所有皇子中,唯一一个可以继位之人。 但是,皇帝不死,他只是拥有继承资格,他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皇! 三皇子会怎么想? 一路扶持三皇子走过千山万水的无间门怎么想? 他们可不会满足于一个东宫! 区区一个东宫,政令出不了京城,行事不能张扬,处处受制,还时时防着上面坐的那位,一板子拍下来,他们如何实现自己的宏图伟业? 唯有一个办法! 除掉陛下! 陛下一死,唯一有继承资格的三皇子顺利上位! 而除掉陛下可能吗? 八年前药王山能够做到,远比药王山底蕴更深厚无数倍的无间门就做不到? 林苏说过,今日上山,只送给药王山三句话。 目前说了两句,一句是药王山没有自知之明,身为最弱的一环,偏偏要参与最复杂的博弈。另一句是,药王山没有眼光,做错了选择。 两句话一出,苏远山已经崩溃。 因为他所有的不安,在林苏这里放大。 他所有的隐忧,在林苏这里变成大概率的可能。 他所有的基点,全盘崩溃。 堂堂一宗之主,竟然茫然…… 林苏手一伸,收了他随身携带的银色酒壶:“苏宗主,还有最后一句话,你想听否?” 苏远山如从梦中醒来:“林宗师请!” 林苏道:“第三句话,是一个忠告!你药王山以力论,不足以扭转乾坤,以智论,不足以博弈天下,盲目参与,做得越多错得越多,所以,林某的忠告是:暂且封山!明年春祭之前,停止山外的一切活动!” 封山! 仙宗封山! 林苏之言一出,苏远山和苏蓉全都大惊失色,她们知道仙宗封山是何等概念,只要一封山,就意味着药王山完完全全从世俗世界中退出。 从封山之日起,药王山从修行世界除名,纵然有修行盛会,都不会通知你。 这个势力名存实亡。 这是仅次于整体灭门的修行惨桉。 所以,修行界封山之事,仅限于最大的危机,比如数千年前的黎云鹤打得仙宗封山,比如剑门封山,都是遇到不可抗力,不封山就灭门的二选一情况下,才会做出如此选择。 而如今,林苏孤身而来,留下三句话,其中一句忠告,就是让药王山封山。 这,如何能够答应? 绝对不可能! 苏远山眼中杀气如潮…… 林苏缓缓站起:“忠告只是忠告,听与不听悉听尊便,媳妇,我们走!” 一拉暗夜的手,两人破空而上,消失苍穹之外…… 两人完全消失。 药王山宗主峰上,苏远山和苏蓉同时抬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复杂情绪…… “师尊,怎么办?”苏蓉虽然号称药王山智囊,但今日之事,她却一片茫然,她不是听不懂林苏的三句话,恰恰相反,她听得太懂了,正因为懂,她才知事态之严重。 正如他所说,仙宗站队,最怕选错人。 而如今,药王山还真的选错了。 太子身死就是错。 当时,她还从师尊那里找到了安慰,皇帝还在。 可是,这重安慰被林苏三言两语剥得稀碎…… 皇帝目前在,不代表着以后还会在! 皇帝即便目前在,也不代表着他会一直保护药王山,他选择三皇子入东宫,就明确地告诉药王山,你药王山的分量没那么重,我犯不着为了保你,而牺牲掉三皇子的大好前途。 药王山被抛弃了! 第712章 三言两语间,玄机重重 苏远山遥望苍穹,眉头轻轻颤抖:“不管如何,陛下终是我宗最大的依赖,今日之事,需得告知陛下!” 他拿出专用通讯符之时,苏蓉手一抬,挡下:“师尊且慢!” 苏远山目光移了过来…… 苏蓉眉头紧锁:“徒儿不反对跟陛下联通,但是,徒儿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有没有可能,这个贼子今日上药王山,本意就是要师尊将今日的言语告知陛下?” 苏远山不解:“以此子的精明,自然能够想到这一层,却又如何?” 苏蓉道:“此子之精明,任何解读都不可分……徒儿有些担心,他的这些言语之中,藏有某此陷阱。” 苏远山沉静了…… 林苏之计,无孔不入…… 林苏的每句话,都不能等闲视之…… 他今日上药王山,话并不多,信息量却大得离奇…… 真的需要好好解读,否则,搞不好就会中计…… 这一解读,还真的解读出来了一些让二人目瞪口呆的东西。 林苏今天上药王山,说的话儿用心险恶。 他的根本目的,就是撕裂药王山与皇室的关系。 药王山前期为陛下做了那么多,为太子做了那么多,跟陛下之间的关系理论上牢不可破,但林苏只说了几句话,这中间就出现了裂痕。 陛下没有那么可靠。 三皇子上位之后,药王山面临灭顶之灾,面对药王山这一死局,陛下根本不在乎。 这种撕裂,是阴谋。 但是,这种阴谋也是阳谋。 因为这是事实! 天下间阴谋不可怕,可怕的是阳谋,因为阳谋是无解的。 陛下跟药王山之间的裂痕客观存在,你越想越是让人心寒。 林苏没有编造任何事实,他只是掀开这个盖子,让你看清这里面的一切…… 这就是林某人上药王山的根本原因! 作用有多大? 大得超乎想象。 假如,只说假如,假如林苏和暗夜凭绝对武力横扫药王山,能杀几个人?即便将药王山的人杀一半,也还有一半继续沿着这条路一路前行。 而他没有动手,只是说了几句话。 几句话一出,药王山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会对前途动摇。 他们与皇室的配合,就不会亲密无间,他们之间,划上了一道鸿沟,久而久之,鸿沟会越来越深,最终,水火不容。 这种干法,短期效果不显,但长期下去,无比阴毒。 解读出来了林苏的意思,苏远山跟陛下取得了联通…… 通讯器的另一端,陛下脸色无比阴沉,静静地听完了全部的汇报…… 听到最后,陛下眼睛微微闪光:“明年春祭?” 苏远山微微一惊…… “他为何要你封山至明年春祭?是否意味着……” 苏远山全身大震:“春祭之时,惊雷有发,世间之变,多起于春祭,莫非他还真的露了马脚?” 两人话未明说。 但是,彼此的意思对方都已懂。 林苏似乎只是无意间说了一个时点,让药王山封山至明年春祭。这个时点一落入陛下的耳中,立刻就解读出了一种恐怖的信息。 林苏的大局发动之时,必是明年春祭! 博弈嘛,掌握对方的关键信息,非常重要,有时候,一个字都会泄露天机,林苏不是神,他也是人,他也会犯错! 苏远山解读出了这层信息,颇有振奋:“陛下,还有一条信息,不得不防。” “道来!” “此子提及八年前的先皇之事,依老朽看来,需要加强明陵的保护。” …… 苏远山与苏蓉一番解读,解读出了几个关键信息…… 一是撕裂。 二是明陵有可能会被破坏,以林苏的手段,一旦想到先皇有可能被毒杀,他是有本事找来奇人异士破坏明陵,如果将先皇尸骨直接挖出来,上面的乌金之毒现于天下,对当朝陛下是一记重击。 三是无间门有可能入宫刺杀。 陛下与他一番交流,补充解读出了一条信息:春祭,林苏有可能在春祭之时发起兵变。 但是,林苏的真实用意,他们真的解读出来了吗? 大江之中,一条大船离开东州,驰往京城。 大船之上,贵宾室已经文道封锁。 林苏抱着暗夜坐在阳台之上,手儿在这饱满的轮廓上转了几个来回,暗夜终于问了她很早就想问的问题…… 你给药王山下禁令,你觉得他们会听令而行吗? 林苏下了啥禁令? 封山! 虽然只是一个忠告,但警告的意味谁都看得出来,这就是禁令。 但是,药王山真的会听令吗? 暗夜觉得有点悬…… 一个大仙宗,封山的代价无可承受,怎么可能因为你几句话,就封山?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相公行事,颠覆得很,很多事情看似不可能,最终都在他手上成了现实,保不准这条禁令后面,还有某种玄机,让药王山不得不听令而行。 只要药王山封山,他也就实现了他出发之前的初衷,达成了他的心愿。他的初衷与心愿是个啥?说起来很是狂妄很是让人无语,他的原话是:面对一盘美味大餐,一群绿头苍蝇在旁边嗡嗡嗡的,让人倒胃口,所以,在用餐之前,最好将这群苍蝇赶开。 美味大餐,是九五尊位的博弈。 绿头苍蝇,是药王山。 这种比喻想想都狂妄,但暗夜更想知道,他的妙计是否真的成功。 针对暗夜单刀直入的问题,林苏笑了:“怎么可能?一个大仙宗,怎么可能因为我一句忠告而真的封山?” 这回答合乎逻辑,但是,暗夜却不懂了:“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你今天上药王山劳而无功,可你笑得象是成功了一样。” 林苏笑容中多了几许神秘:“你觉得我今天上药王山,到底有什么目的?” 暗夜心跳加速了…… 心中的马达开动了…… 他已经明说了,并不指望药王山真的封山…… 但他也接近明说了,他今天上药王山是有其他目的的…… 是什么? 暗夜心头一动:“我想到了一个,你要撕裂药王山与皇室!” 林苏点头:“宝贝你很聪明,还有吗?” 暗夜闭上眼睛,努力屏蔽掉林苏在她前面的摩擦和揉捏:“你还在撕裂无间门与陛下!” 前面一个撕裂,撕裂药王山与皇室,是大家都能想到的。 但后一个撕裂,隐藏得就比较深了,但暗夜还是敏感地发现了,因为林苏提到了一种可怕的假设,假设无间门不想等得太久,他们有可能针对陛下下手,这下手绝对是有理由的,为啥?因为三皇子是无间门掌控下的人,而陛下并不是,无间门想在陛下手中分得多少利市难说得很,而一旦换成三皇子上位,无间门前期的投入,就会换来更丰厚的回报。 这一点只要提出来,只要传到陛下耳中,陛下就会对无间门深深忌惮,间接撕裂了陛下与无间门。 她自然也能想到,药王山跟他的今日相会,每一句话,都会第一时间传递到陛下的耳中。 林苏哈哈一笑:“我家宝贝还真是了不起,够敏感,够聪明!还有吗?” 暗夜得了表扬,好开心:“如果你不在我身上搞些小动作,我可能还能想得更细些,现在不想了,实话实说心儿有点飘……” 她的确是实话实说…… 林苏的手儿从衣服里面抽了出来,托起了茶几上的茶杯:“除了这两点之外,还有两点!” 还有两点? 什么? 林苏品了口茶:“第一点,我要他将注意力放到明陵!” 暗夜眼睛亮了。 明陵,她知道,是皇陵,皇陵虽然有守卫部队,但是皇陵着实太大,而且四面漏风,有山有湖有地宫,情况复杂无比,这样的地方,一旦吸引陛下注意,一定可以吸引大量的高手! 这是一个诱饵,吸引敌方千军万马到明陵。 他这个诱饵抛得非常巧妙,其实只有八个字:八年之前,你能做到…… 意思隐晦得很,但是,落在药王山宗主耳中,宛若雷霆,落在陛下耳中,也一定宛若雷霆。 第一时间就会掀起二人心中最隐秘的那层纱。 他们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林苏有可能针对先皇遗骨下手。 先皇死于乌金丸,乌金丸是一种非常奇特的药物,人死之后,尸骨万年不腐,色泽金黄,张扬而又独特,如果林苏真的下这样的绝户手,将先皇尸骨从明陵挖出来,公之于众,陛下如何受得了?药王山如何受得了? 所以,只需要巧妙地抛出这个诱饵,陛下就必须跟着他的设计去走,将明陵作为守护的重中之重。 但是,林苏的用意暗夜已经清楚明白。 林苏根本没有将明陵纳入他的棋盘。 他只是将明陵拿来吸引敌方高手。 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他与陛下的博弈在各个方面,明陵牵制陛下的高手,他在其他地方的行事就会方便得多,他这边阵营的人也安全得多。 比如说海宁林家,比如说陈王,比如说章居正,周章…… 这就是一着妙棋的绝妙作用。 只这一步,暗夜就心服口服。 林苏说了第二层:“更关键的是,我要将他的注意力在明年春祭上聚焦!” “春祭?”暗夜心头轻轻一跳:“你说过春祭吗?” “说过,忠告里面说的,我让药王山封山,在明年春祭之前,停止外界的一切活动。” 暗夜眉头紧锁:“仅仅是这样一个时间点,你随口一说我都没留心,陛下就一定能解读出你想传递的意思?” 能! 林苏笑道,因为春祭非常特殊。 在帝王心中非常敏感。 春祭,代表着万物复苏,也代表着季节时代的更迭,引申出来就是时代大变。 如果你熟读史书,就会发现一个很有趣的规律,但凡革命性的大事件,比如改朝换代这样的大事件,十有八九都发生在春祭。 这是一个象征意味深厚的祭日。 这其实也是一个非常正常的选择,因为春祭是在新年之后,而新年,是走亲访友最频繁的时段,在这个时节有利于八方串连,串连成功,一举而定大事。 暗夜:“他将春祭视为最值得关注的时点,那么他会怎么做?” “他会再一次步入歧途!”林苏道:“他会全面检索春祭的各方参与势力,他会在春祭之前在各大军团派驻暗探,这些事情要做下来,工作量之大无与伦比,他的力量会进一步分散开来,他会下意识地忽视近期的事情。” 暗夜心头怦怦乱跳:“你的意思是……你的行动其实在近期?” “是!短则一月,迟则两个月,我就会完成跟他的大摊牌!” “军方……军方那边可以交给我,你需要联系哪些军方?” “没有军方!”林苏道:“这就是我打在他空档的另一步棋,他设想中我只会借助军方力量实行兵变,他的视线会在一百多支大军头顶转圈圈,而我,根本就没有兵变这步棋!” 暗夜又一次颠覆…… 没有兵变? 那如何发动? 林苏跟她说了一番话,暗夜全身俱震…… 良久,暗夜长长吁了口气:“相公,我真得庆幸我回来得及时,如果错过了你平生最大的一场大战,我会后悔终生。” 大船顺流而下,其实也在圣女苏蓉的监视之下。 但是,她没有听到林苏与暗夜的分析。 如果她听到了,她会再次道心蒙尘,智商受到碾压。 林苏入药王山,说了三句话,给了一个忠告。 忠告很嚣张很狂妄很不知死活,但谁又知道,这忠告压根儿就是个愰子? 林苏入药王山,根本不是为忠告而来。 他真正的目的是借药王山给陛下传递错误信息。 苏蓉是很敏感的,她意识到了林苏要传递信息,她也意识到林苏的信息不是那么好传的,搞不好其中藏着她看不见的陷阱。 这敏感性不可谓不高。 但是,她还是没有想到,真正陷阱之所在。 真正的陷阱其实只有一个,分散陛下的力量,误导陛下的判断…… 药王山是林苏长期的对手,但正如他所说的,对手也是拿来利用的,只要利用得当,没有什么力量是绝对的对立面,有时候,也会给他“神助攻”。 这次是药王山。 下次呢? 也该轮到大隅了! 林苏站在甲板上,遥望西北…… 第713章 龙城计中计 西北龙城,天高云澹。 此刻尚是四月下旬,月亮尚未升起,只有迷蒙的星光。 星光如水,映照着龙城千年的沧桑。 铁青色的城墙在如水的星光下,泛着血色光芒。 这是一座兵城,真正的兵城。 城中少有百姓,除了铁血军人之外,就只有高高飘扬的战旗。 统帅府,一盏孤灯,几十名侍卫,站在统帅府外护侍,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大帅厉啸天,厉帅是文人,文人不管最终从事什么工种,骨子里还是有文人气息的,厉帅就是这样的,上马可征战,下马可赋诗,白日军营如赤日,夜读春秋化大儒。 孤灯之下,厉啸天手捧一古卷,手中一支毛笔笔走龙蛇…… 夜已深,夜已静,但他还是没有休息的意思…… 突然,他手中的笔接触纸面,虚空停下…… 他的目光霍然抬起…… 他的四周已经改变了模样…… 原本安静的大帅府,此刻更加安静,而且还伸手不见五指! 厉啸天大惊,一弹而起:“何人?” 伴着这声大呼,他的手伸向腰间…… 他的腰间有两样东西,一是他的帅印,二是他的长剑…… 但是,帅印凭空消失,他的长剑倒是握在了手中,却根本没力气拔出来,因为这四周的夜色突然化成了胶水,将他全身上下牢牢封锁,包括他的大脑在内…… 而且他这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声,也根本没能传出统帅府…… 哧地一声轻响,厉啸天口鼻流血,不仅仅是血,还有白色的脑浆…… 冬,厉啸天一头栽倒,脑袋撞在面前的书桌之上…… 下一刻,他四周的黑暗烟消云散,外面的侍卫眼中,孤灯如旧,灯下,他们的大帅趴在桌上睡着了…… 龙城之上,云层之中,一个相貌儒雅的儒生手一起,在星光下打量手中的帅印,金色的文气激发,帅印之上,光芒流转,映出贺兰城的模样,里面星星点点都是军旗之光。 “封!” 一个字出口,贺兰城数百面军旗同一时间光芒熄灭! 这就是封军旗! 军旗一封,所有功能丧失,军不成阵,任人为所欲为! 前期,贺兰城三万精兵就是这样被杀的。 今日,历史再度重演。 贺兰城外,高山之巅,夜色如潮,一条高大的人影全身上下散发着慑人的气息,他的眼睛勐地睁开,如同刀剑相击,夜枭般的笑声陡然响起:“已然得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四个字一出,他四周的几十名将领同时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个个眼亮如星。 他脚下的一头巨大青狼王勐地站起,将他的身躯托在山峰之上。 下方山谷,在黑暗中静止不动的数十支大军,军旗之上寒光迸发,此刻的寒光,压过了满天星光,山谷之中的大军,足有十万之众。 “攻!”统帅一声令下,无数的青狼夺谷而出,挟着勐恶至极的风声,扑向十里外的贺兰城…… 兵如潮,青狼如沸,撕开了夜幕,震动了山林,空中青狼王横掠天际,地上大军席卷大地山川,在这黑夜之中,再度剑指贺兰城。 贺兰城头,兵士无数,贺兰城中,一片混乱。 但是,整座贺兰城,没有军旗的闪光,所有军旗,似乎同一时间失去了作用,面对天上地下同时席卷而来的大隅奇兵,无比的慌乱…… 大隅统帅纪威哈哈狂笑:“血洗贺兰城,一个不留!杀!” 残酷的大战第一个照面就已经白热化…… 城门第一时间攻破,潮水般的大隅大军直入城中,所到之处,贺兰守军不堪一击,空中将领落下,贺兰城在夜色之中颤抖…… 纪威身边一名将领仰天大笑:“什么大苍战神!小儿也!” 旁边另一名将领笑道:“这就叫强中自有强中手!厉啸天再怎么厉害,也不是神,如何防备来自后方的手段……”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统帅纪威高高举起的手。 透过他手的边缘,他看到了纪威严肃至极的脸。 纪威目光投向西侧的战场。 那片区域,一大队青狼战队正在与敌拼杀,战局一边倒,对方的兵士根本挡不住己方的攻击,但很诡异的是,为何没有血雾飘飞? 他们斩杀的敌人,没有血! 这名将领也是跟厉啸天交过手的,突然看到这一幕奇景,心头打了个突:“兵法?” 就在此时,雁回峰顶突然亮了…… 一面巨大的军旗在雁回峰顶点亮…… 这面旗一亮,十万大军的外围,数百面军旗一齐亮起…… 一股奇异的气机包围整座贺兰城,也包围了尚未入城的数万名大隅军…… 旗下一人,手托帅印,他手中的帅印映照出他的面孔,正是厉啸天! “厉啸天!”纪威一声大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龙城那边刚刚传来线报,厉啸天已被隐龙所杀,贺兰全军军旗被封。 但如今厉啸天亲身出现在贺兰城外,贺兰城内早已是兵法演绎的陷阱,他们四周,全是贺兰军旗完好的贺兰大军。 中计了! 无比恶毒的计谋! 厉啸天仰天大笑:“纪威,我家陛下英明神武,岂是大隅李炽这黄口小儿能够算计的?你今日之灭,与你无关,缘于李炽的愚蠢,九泉之下,不可不知!” 声音一落,四面合围! 一场血战,无比惨烈,却也无比轻松。 说惨烈,是大隅军的伤亡惨烈,他们已隐入困阵之中,不管天上地下,不管怎么冲都冲不出去,对敌人发动任何攻击,都无损敌方分毫,而敌方却轻松在外围猎杀他们,包围圈点点收缩,偶尔还在困阵之内施展厉啸天驰名天下的兵法,十万大隅军每一个呼吸都死亡上千人,只花不到两个时辰时间,困阵之中的十万人,全体丧命…… 困阵外围还有些残兵,在这阴险计谋之下吓破了胆,掉头就跑,贺兰大军掩杀,三万残兵不要命地飞跑三百里,人数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几千人一头扎进后军的队列,冲入后军副帅纪飞的账前,不通! 十多个将领披头散发,痛哭流涕…… 纪飞脸上青筋爆…… 一巴掌拍在桉几之上,青铜桉几震成碎片,深深地扎入地下,甚至有几块残片还划破了侥幸死里逃生的一名将领额头…… 纪家军,是家族之军,纪威,是他的亲兄长! 亲兄长丧命! 纪家军几乎一战而灭! 为何? 缘于上层! 上层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们,对面已经安排好了,厉啸天会被杀,军旗会被封,你纪家军此番大战,并非血战,本质上是捉死鱼,捉几条死鱼,扬威天下,同时还得封赏,你纪王能不心动? 父王心动了,才派出这支大军。 现在呢? 厉啸天根本没死! 贺兰城军旗根本就没封! 对面的人跟他们玩了个大花招,设计一个困阵,就葬送了纪家军十万儿郎,还有他兄长! 谁是死鱼? 谁蠢到如此地步? 纪家军才是死鱼,父王才是蠢货! 部下传来厉啸天的得意宣扬:我家陛下英明神武,岂是你大隅李炽这黄口小儿所能算计的?你今日之灭,不因为你,而因为李炽之蠢,九泉之下,不可不知! 纪飞满脸乌青,突然也觉得自家陛下李炽,真的是个蠢货! 你是大隅国君,大苍皇帝是大苍国君,他会跟你演戏?他会主动送出自己的江山?你跟他提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要求本身就是蠢,谁不陪你演这样的荒唐戏?将计就计,杀你一支大军的戏,谁不演? 纪飞虽然也算不得聪明人。 但他突然觉得一堆人比他自己还蠢。 其中包括自己的陛下李炽,包括父王,还包括刚刚死去的兄长…… 当然,这也建立在他自己的认识之上,不深入了解内幕的人,是永远都搞不明白这套匪夷所思的逻辑链的。 消息回传,直达纪王。 纪王闻之大怒,急报兵部。 兵部第一时间禀告大隅皇帝李炽。 大隅皇宫御书房,李炽脸色铁青,手按在书桌之上,遥望东南…… 他大约四十岁年纪,虽然算不得黄口小儿,但客观来说,也的确比大苍国君小了十岁。 虽然小了些,但他的执政经验可不比任何人差。 他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他的太子之路,很顺利,父皇对他的培养,没有杂念,他的成长路上,也没有杂音,他的老师全是天下知名的老师,而且包含各道,有正统的文道宗师,有以见闻闻名天下的助师,还有修行道上的泰山北斗,还有数以百计的智囊团。 所以,他的成就比任何人都大。 他雄才伟略,直追大隅开国之君。 他吞并韩、楚、吕、晋,将一个弱势的隅国,变成横跨北方草原,直达北海的北方一霸,他的字典中,几无挫败可言。 他对于大苍那个国君,始终是立于高台随手拿捏,他甚至可以自豪地说,大苍那个国君姬商,是他的儿皇帝。 但今日,事态有变…… 姬商竟然跟他摆了这么一道! 导致十万纪家军被灭。 对于人口五十亿的大隅而言,十万人的生死不在他的心头,但这件事情后面的意味,他不能不明白…… 姬商这是要跳出他的掌控啊! “召王群水,杜儒心!” 七个字一出,下方跪着的兵部尚书李益心头大跳…… 王群水是宰相,杜儒心是一品大夫,再加上他自己,这三人,就是知晓全部内幕的三人。 整个大隅,知晓内幕的不超过五人,一下子召唤三人,全是知晓内幕的,看来,陛下对南朝那边的战略有调整的意向。 很快,两人虚空而渡,落在皇宫,御书房里,陛下坐在龙椅之上,侧视西北飞来峰,示意李益汇报情况,让三人展开分析…… 这一分析,意见分歧也就来了…… 第714章 大隅帝师 王群水言,姬商当日写下亲笔信送与陛下,他断然不敢违逆,今日龙城之变,必是事出有因,需查明厉啸天未死,反设圈套之事,是否真的是姬商之本意,如果并非姬商之本意,而是出了意外,盲目斩断姬商这条链条,于大隅没有好处。 杜儒心反对,姬商作为一国之君,于全军将领有生杀之权,焉能无法掌控一军统帅?去年除夕,他未杀厉啸天,还可以民情民怨为借口,但调不走厉啸天,王大人能信?如今,他亲口承诺使用隐龙,隐龙何等恐怖?焉能杀不掉一名文路都不到的边关大帅?除非姬商根本没想杀。 兵部尚书李益跟着补充,纪威实实在在收到了对方的传讯,称已经杀了厉啸天,已经拿了帅印,而且已经封了贺兰军旗,纪威才敢夜袭贺兰城,结果这一切,都是假的!这如果不是计,天下还有什么是计?所以下官以为,姬商这条线已生异心。 他是兵部尚书,总得为自己兵败找个理由。 所以,他倾向于大战略出了问题。 大战略出了问题,他的兵败才不会有严重的失职。 王群水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涉及大国战略,不宜盲目,好歹先将事情搞清楚再说,事情还没搞清楚之前,先下手斩了自己埋在对方最高层的这颗棋子,不是博弈之道,不是治国之道。 他一番话语重心长,入情入理,坐在龙椅上一直作闭目小憩状的陛下心头慢慢有了倾向性…… 就在此时,书房里光芒微微一亮,如同幕布拉开,一个老人的虚影出现。 这老人身在小船之上,身后是白色的池水,很特异的白色…… “老师!”陛下勐地睁开眼睛,站起。 “宗老!”三个朝堂大员同时鞠躬。 因为这名老者叫宗池,地位着实非同小可。 他是大隅名垂青史的文界,他还是陛下的老师,别人想见陛下一面,得靠机缘,而他,却可以随时随地与陛下联通。 他虽然退出朝堂已经十年了,但他却没有澹出过世人的视线,更没有澹出皇帝的视线。 但有大事不能决,此老一言胜百名朝官苦劝。 这是大隅的共识。 “陛下发来消息,可有大事发生?”宗池这句话出口,表明他其实是陛下邀请的。 只不过,陛下不是直接召见他,而是发去信息,看他有无时间,有没有兴趣,由此可见,他地位之超然…… 此刻,回复了! 三位大老你一言我一语将情况作了汇报。 宗池也听取了各人的意见。 当然是有分歧的意见。 宗池沉吟良久,展颜一笑:“三位大人分析此事,只分析姬商其人,还能否留下,却并未分析,如果拿下姬商,会有何种好处。” 陛下心头一动:“请老师分析之!” “姬商在位,最多给我四镇,而且此四镇亦是反反复复,时至今日尚在敌手中。而拿下姬商,整个大苍,可望一举拿下!” 陛下霍然抬头,眼中光芒四射…… “一国国君,不堪为君,民心必散,军心必散,如果是往日,尚有太子可稳朝局,而今日之大苍,已无太子,君失其位,无人继位,朝局亦是一盘散沙,在此种情况下,拿下姬商,趁大苍忙于内乱,我军大军南下,亿万里大苍,并入我大隅版图,岂不妙哉?” 堂前众人心跳齐齐加速…… 宗池之言,有理啊。 大家折腾来折腾去,想的都是姬商在位,对于大隅有什么好处,他们纠结的都是姬商这人到底可靠不可靠,有没有真的生出了反骨。 但是宗池却另辟蹊径,他指出,眼前不用纠结这枝微末节,直接实施大隅筹备多年的那步棋,这步棋是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就是大兵压境,彻底吞并大苍。 眼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苍国的皇帝,有把柄握在李炽的手中。 李炽只需要将这把柄公之于众,姬商的皇位就坐不住。 皇位之变,是一国最大的变,内乱是必须的。 如果有一个强势的太子在位,或许还有机会整合朝堂,形成一定程度的反抗,但太子已经不在了,皇位连法理上的继任者都没有,朝堂还不是一盘散沙? 朝堂都乱了,军队连为谁打仗都没搞明白,军心也必散。 民心都会散。 这个时候,大隅进军大苍,大苍亿万里江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一番话,拔云见日! 一番话,豪情十万里! 李炽这个靠灭四国而名动天下的雄君,激发了心头热血,面对大苍的战略就此定盘! 大隅京城西南,山是黑山,水是白水。 白的不是水,而是水中沙。 船在水上走,如在画中游。 一个老人站在船头,正是刚刚出现在大隅御书房的宗池。 宗池慢慢弯腰,轻轻咳嗽,他的手帕慢慢移开,上有一抹殷红…… “爷爷!”一个女子轻轻扶住了他的腰:“爷爷你又咳血了……” “血?血又源于何处?”宗池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爷爷,你终究还是摆脱不了家园的桎梏。”少女脸上表情复杂。 “生于斯,长于斯,年少轻狂时离开故土,一别五十余载不见故园梅,但故国家园,又如何能够忘记,盈儿,等你到了爷爷这般年纪,就会明白,如果没有故国家园作为精神支柱,人啊,活着也就只剩下一具躯壳。” 盈儿泪下:“盈儿知道,盈儿无数次看到爷爷遥望南方,盈儿知道爷爷苦撑多年的伤病,只为能在此生看见大晋重归。” “盈儿你错了!”宗池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我等的并非大晋重归,我也知道大晋永远都不可能重归,我等的,只是这枚令牌……在我有生之年,亮上一回!” 他的手轻轻摊开,掌中是一枚奇特的令牌,柳叶之形,上有龙纹…… “此令,名‘隐龙令’,各国皇室,均有隐龙,大晋皇室亦如是,我当日远离大晋,抹掉身上的所有大晋特征,深入大隅,苦等五十余年,终于等到了这枚令牌的起复……” …… 大苍京城之外,万里长江由此过。 此刻已是夏季,江水失了几许深绿,多了三分荡漾。 大船从东州而出,经京城而入楚州。 船上之人,多是过客。 林苏斜躺软榻之上,眼睛半眯打量着外面的一江碧水。 房间香气盈盈,暗夜换好了衣衫。 “相公,此行已达京城,并无异样,药王山的人没有中途下手,说明什么?” 他们舍弃万里穿空而入京城,而是坐船。 其实是一种测试,测试药王山会不会在他们坐船时动什么手脚。 最终结果出来了,并没有。 这说明什么? 说明药王山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底牌。 他们最强悍的底牌,大概也只到苏蓉这一级。 苏蓉之上的只有宗主,但请恕林某人放肆狂妄,宗主如果跟他正面对上,他真的有把握弄死他。 宗主修为毫无疑问是高过苏蓉的,但他可没有苏蓉身上这张皮,没有这张皮,林苏三剑两剑将他打出屎。 好了,挺好的! 药王山的隐患没了! 可以进京折腾了。 就在他们踏上甲板,准备登陆之时,突然听到了歌声…… “风吹云动天不动,水推船移岸不移……” 歌声婉转悠扬,来自于一间房。 歌声起,满船齐动。 就连暗夜,似乎也带入了神奇的乐曲妙境。 甲板上一个青衣女尼慢慢回头,盯着那间房,眼神亮晶晶。 “何人唱歌?”甲板上有人问。 “何人唱歌不重要,重要的是,唱的是什么歌?如此动听之歌,我一辈子都没听过……”有人回答。 第三人接口:“两位兄台不知道吧?这首歌乃是青莲第一宗师林师当日所创,如今已经流行于大苍水道,但凡大船靠岸之时,都会送上一歌,感谢各路贵宾乘坐百香楼的船……” 青衣女尼的眼睛一下子更亮了。 因为她突然看到了林苏。 林苏与暗夜并肩而出。 林苏看到了这青衣女尼,但他毫不在意,从甲板上而下…… 暗夜抓住他的手,一缕声音钻进他的耳中:“这首歌儿是你创的?” “是啊,百香楼还真是奸商啊,我的酒他们拿来赚钱,我的诗他们拿来赚钱,就连随口唱的小曲儿,都不放过。”林苏面对这世道,有些无语凝咽。 暗夜有点委屈:“你的歌儿随口就唱,可我还从来没听过你亲口唱歌呢。” “倒也是!你当日离开的时候,我还没解锁歌唱家的角色小卡片,小宝贝竟然错过了一堆的歌儿,放心!你直接放心!我所有的歌儿都对你开放,接下来的每个夜晚,你我乱搞之后唱一曲……” 暗夜开心了:“那太好了,你一夜乱搞八回,我听八首歌……” “不能吧?我说的乱搞是打包,不是一次一次地数……” 两人打闹着,上了码头,沿着柳荫道一路前行,突然,暗夜目光一凝,虽然没有任何动静,但林苏还是捕捉到了她的异常:“发现了什么吗?” 暗夜传音:“有个人很特异。” “谁?” “跟在我们身后,十丈外。” 林苏没有回头,元神为眼看到了十丈外的那个青衣女尼。 第715章 佛门盛会 “佛门中人,修为相当不低。”林苏道。 “大苍境内,没有如此修为的妙龄尼姑,她或许并非大苍之人!”暗夜道。 她是女子,她在江湖上的见闻也是广博得很,她一直都很关注年轻一代,她同时还是女人,潜意识里也更关注年轻一代的女性。 她的情报体系中,没有这个妙龄尼姑。 “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众多,又岂能人人尽识?”林苏道:“且看她是前往何方。”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这个青衣女尼踏上了西山之路。 西山? 林苏和暗夜心头微微一震…… 他们目送中,这个青衣女尼上了西山,过了岭,过了半山居,进了灵隐寺…… 而且他们还看到,另外还有几个和尚,也上了灵隐寺…… 灵隐寺,这是一个敏感区域啊,陈王此刻没准已经进了灵隐寺,即便此刻还没到,预计几天之内也会到…… 突然之间,各地的和尚都进了灵隐寺,什么意思?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灵隐寺有一场讲经会。 这是一场佛门盛会。 盛在何处?灵隐寺方丈大师会同金光寺大师同时讲经,讲的经才是真正重量级的东西,此经乃是《金刚经》。 《金刚经》去年横空出世,世俗界基本无感,但佛门却如同一场十级地震,无数佛门高僧星夜入大苍,只为这部横空而出的佛门宝典。 《金刚经》的来历是个谜。 但它的博大精深却震动佛心。 当日的洞庭湖上,万丈金光造就了一月不消的佛门奇景,也将九国十三州各地的佛门高人牵引到了大苍…… 得知这一原因之后,林苏给自己脑袋上甩了一巴掌:“我c!我是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灵隐寺,此刻需要静。 但是,《金刚经》讲经盛会却偏偏在此时开。 这《金刚经》是自己写的…… 我日,这算什么事? 不过呢,换个角度想一想,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正因为僧众八方云集,陈王入灵隐寺才不显得突兀,才能避开众人视线。 他在那里一会儿懊恼一会儿释然的,反正神态不那么平和。 暗夜眼睛睁得老大:“你为什么说你自己给自己挖坑?你不会想说《金刚经》也是你写的吧?” “真的是!” “我的天啊,你居然写佛经?你是几十个女人的相公啊,你一夜玩八回女人,你居然能写佛经?” 暗夜直接是外焦里嫩,打得冰冷都不信。 林苏只有抱着她慢慢哄,有些事情不能看表面,表面上的东西往往会误导人,我一夜玩八回这是事实,但是,你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我这本质上叫“普渡众生”,我知道你们的需求,让你们精神愉悦,当然更重要的是身体愉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间留,床铺吱吱响,宛若木鱼声…… 暗夜大脑里面装了很大一堆各种颜色的符号,穿梭来去一时之间真分不清东南西北…… 直到前面出现了一座府第,周府…… 林苏捉住暗夜的双手,将她拉到了柳荫下,盯着她的眼睛道:“小宝贝,你一定想着此番入京该做点什么对吧?” “嗯,对!”暗夜乱七八糟的佛门要义全甩开,给了他一个明确的回答。 “有件事情你一个人做不行,我给你找两个帮手,然后,你们三个大美女开笼放雀,祸乱京师……” 一番交待,拉住暗夜亲个小嘴,林苏放开手,迈出官场八字步,走向了周府…… 到了周府门前,他觉得八字步跟身上的文士衣有点不合拍,换了步伐,一不小心换成了嫖客的步伐,最后几步,终于走对了,文人的步伐…… 敲门,门开。 里面的看门人一看到林苏,直接就打开了侧门:“林大人,是你!” “周大人在吗?”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官员该当已经下值。 但看门人却道:“我家老爷尚有要事在身,目前尚未回府,林大人你快请进,先在天涯亭用茶,小人立刻通知老爷,老爷很快就会回。” 林苏直接被送入了后院天涯亭。 这种待遇可以说是亘古未有。 寻常人拜会某个官员,官员不在的话,九成九得打道回府,即便再重要的客人,也只是先送入偏亭用茶,等主人回归。 但周家怎么干的? 将他送入天涯亭。 天涯亭是在后院,是老爷日常养心之所。 即便是府中少爷,都不能随意进入。 林苏一个外人,直接送入天涯亭。 林苏也不见外,进了天涯亭,接过侍女送来的香茶,托着茶杯欣赏周章亲笔题写的《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笔迹雄奇中带着几许苍凉豪迈…… 也才等片刻,后院风动,一人从天而降,正是周章。 周章一到,侍女躬身而退,天涯亭中,文道光芒一闪,开启文道防护…… “何日进京?”周章道。 “刚刚!” “有件事情原本不想你知道,但你既然撞上了,也无需隐瞒……邓洪波出事了!” 林苏心头一跳:“你详细说来……” 周章手一挥,林苏跟他同时坐下…… 邓洪波出的事情,关乎东宫之位。 三皇子近段时间发动群臣,为他入主东宫造势,形势所逼之下,朝堂基本形成共识,三皇子入主东宫势在必行。 这不仅仅是三皇子自己的意愿,其实也是陛下的意愿。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为三皇子朝堂立足而费心费力,三皇子这段时间一直都立于朝堂之上,立于陛下与群臣之间的第二级台阶。 这原本就是陛下给他创造的机会,所以陛下的心意大家也都知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 君亦不可无储。 太子已死,东宫不能久空,否则,终会再生异数。 于是,三皇子入东宫成为大势。 然而,有些朝官并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 这些朝官分为两种,一种是章居正、陈更、周章、邓洪波这些人,他们知道三皇子身后有无间门的支持,他们很早就不满三皇子勾连江湖的作派,作为一代帝王,与江湖勾连过深,国之大局如何平衡得了?容易被江湖势力所左右,那对于国家而言,是一大隐患。 所以,他们的反对很纯粹。 此外,还有一批人也反对,这些人就不纯粹了,他们是太子的旧部,他们担心三皇子上位之后对他们秋后算账,所以,他们要借这个机会来跟三皇子谈条件…… 朝堂因为储位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邓洪波性格耿直,这老头也不听人劝,三日前,他发动一批文人,直接闯上金殿之外,怒指三皇子勾结无间门,不配为储君。 此举影响极大。 陛下震怒,以构陷皇子之名,将他拿入天牢,邓家上下,全部入狱,邓家女卷,发配教坊司。 林苏眉头深锁…… 他已经告诉过章浩然,争储之事只需表明态度即可,不必采取过激行动,只因在他的字典中,争储之事一点都不重要。 三皇子要入东宫,你让他入就是。 入了东宫算什么?不就是个太子吗?你老子的皇位在,你是太子,你老子的皇位被我连锅端,你个太子就是个屁。 这个建议,章浩然听了。 章居正看来也是听了。 陈更听了,周章听了,但是,终究还是有些人不听。 邓洪波这老头就是个顽固的典型——当日作为主战派的代表人物,他就是这么跳坑的,现在除了年龄长了一岁,记性是一点都不长啊。 但能怎么办? 毕竟是自己这边的人,总也不能见死不救。 周章刚才就是去帮他擦屁股的。 他去的地方是教坊司。 他以三品御史的身份,告诉教坊司的正卿,邓大人目前只是关入天牢,可并没有明正典刑,他的家属只是纳入教坊司,并不是让你乱来的,在判决之前,任何人敢动邓大人家属的一根汗毛,我周章性命不要,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不得不说,周章这一步必须要走。 如果他不走这一步,被纳入教坊司的邓家家卷真的有危险。 如果某个官员存心想恶心邓洪波,提前将他女儿卖到青楼,那邓家即便最终得脱大难,这污点也是永远都无法消除。 “教坊司那边情况目前是否已经得到控制?”林苏道。 “放心!老夫以法理为凭,已经锁死了教坊司的法理,如果他们暗地里做文章,也逃不过……魅儿她娘的眼睛,邓家女卷,判决之前不会有失。” 林苏放心了。 他当然知道大苍国法,官员女卷入教坊司,最终只有一条路,就是卖给官员当小妾,卖给青楼接客,但是,是在官员明正典刑之后,明正典刑之前,不能动。这是国法。 但是,依然有人突破法度限制,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尤其是权力掌握在那些人手中的时候,是没有人在乎法度的。 于是,周章的第二步暗棋就会发生作用,他的妻子,周魅的母亲,昔日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妖女,可以斩断任何伸向邓家的黑手。 周章手起,给林苏倒了杯茶:“目前老夫所虑,还是判决!” 邓洪波纠聚上百人,在金殿之外指控三皇子勾引无间门,干尽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他并没有证据,所以,他才是构陷。 构陷皇子,败坏皇室名声,的确是一条重罪,足够杀他的头,足够他的子弟充军三千里,足够抄没他的家产,也足够让他的女卷卖到青楼…… 这判决目前未下。 目前章居正和陈更也都已行动,但是,纵然有两大一品官员倾力相助,恐怕也是于事无补。 因为要看到这件事情的本质。 这件事情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三品侍郎构陷皇子的事情。 这件事情关乎三皇子能否顺利入东宫。 是国之大事。 陛下不能容允官员对三皇子质疑,因为他要保证三皇子入东宫的法理正当性。 三皇子本人,更不会放过邓洪波,他要借邓洪波的脑袋,震慑目前的朝官。 这两人,一个是九五至尊,一个是准太子,有他二人力推,纵然目前反对派所有人联手,也都难以保下邓洪波…… 林苏澹澹一笑:“不用担心!” 四个字,周章全身大震…… “我原本并不反对他做几个月的太子,但既然他自己找抽,那就成全他!”林苏道:“这件事情你们不用操心了,我来办!” 周章眉头紧锁:“你打算怎么办?” “眼前还没有想好,借我一间静室,让我好好想想……” 于是,林苏就进了周府的客房。 周章在他的天涯亭一遍遍地转。 内心一大堆的c! 你个臭小子,你都没开始想,就让我放心?还那么狂妄地说既然三皇子找抽,就成全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大起大落的,我老周有点承受不住? 这混账王八蛋还是别当我女婿为好,否则,我有点担心被你刺激得不能寿终正寝…… 第716章 静室之中待来人 饭已吃过,酒已喝过。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林苏坐在客房之中,似乎是在思考问题,又似乎只是在单纯地欣赏夜景。 必须得说,这个时代的文官,不管是忠是奸,不管年轻年老,有一种情怀那是骨子里烙着的,那就是雅。 周章也是。 周家的院落,周家的院景,全都过得硬。 小园,古树,红亭,池子,就连星星点点的入夜灯笼,都能刻画出这种雅来。 还有另一种东西也很雅,却是味道。 林苏嘴角露出了笑容…… 他的笑容一露,进入他房间里的某个隐身人就在他身后现身了,优雅的声音传来:“我看到你嘴角的笑容了,我知道你发现了我,但是,这次是我有意让你发现的,因为我搽了香。” “早就告诉过你,你的香是入骨之香,你就算是从粪坑里捞起来,你也是香的,知道吗?你还需要搽香吗?完全不需要!” 周魅牙酸一般地看着他:“真的得拜托你了,夸人的时候别那么夸张行不?另外说上一句,夸人也别夸得那么恶心……” “不夸狠点不行啊!”林苏身子微微后仰,夸张地叹口气:“因为我要你做件很危险的事!” 周魅差点翻白眼,就因为想我帮你卖命,你才夸! 你夸了还现场说出真实意图,夸等于白夸! 但是,一股子激情还是从骨子里渗出,林苏说她骨子里有香味或许是假的,但她骨子有冒险基因,却是真的…… “什么事?”周魅的眼睛亮如星。 “将京城之内,所有无间门势力,绝杀!” 一句话…… 前前后后十四个字…… 却是一件无法想象的大事! 周魅纵然是刺杀王者,她纵然是无法无天的代表,这一刻也停止了呼吸…… “绝杀?”她缓缓吐出两个字。 “是!” “为何?” “因为底牌将掀,这些无间门势力不除,他们的临死反扑,会给我们带来难以承受之重损!” 底牌将掀! 敌人会面临将死之境! 敌人的反扑,当然会给他、给她、给她的家带来重损! 这些,周魅自然是明白的,但是,她有一个问题:“于我而言,有一个最大的难点,我只知道几个无间门的据点,并不知道太多。” 是的,这就是信息不对称。 无间门的人对他们这边的情况了解得清楚明白。 而他们对于无间门,知道得并不多。 绝杀京城无间门,单以杀戮手段而言,周魅无惧任何人,但是,找不到目标她也抓瞎。 林苏道:“这件事情,你一个人干不了,所以,你这次是团队作战。” “什么团队?” 林苏慢慢俯身,目光慢慢落在她的眼睛上,缓缓道:“记得暗香吗?” 周魅在他的俯身中,感受到了男性魅力的压迫,原本有点心情激荡,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她吃惊了…… 暗香! 时间还得回到一年前…… 爹爹被人下毒,被她强行从死亡线上朝回救的时候,有暗香杀手频频出现,那是周家第一次跟这个纵横京城多年的暗杀组织邂后。 她这个暗杀王者级人物,被这组织折腾得快疯了。 因为她感受到了这组织的厉害,但她偏偏追朔不到这组织的由来。 她只能被动挨打,主动出击不了。 后来,林苏也被暗香针对上了。 因为林苏对当时时任左大夫的赵勋,形成了直接的威胁,他去北川查桉,矛头直指赵勋。 赵勋感受到了威胁,派出暗香杀手在北川途中对他们实施暗杀。 事后,林苏与她分析了很多…… 他们确认暗香是太子掌控的。 暗香后面还有人,神秘的香妃基本上可以断定是宫中人。 真正掌控暗香的人,或许就是陛下本人。 于是,周魅就将暗香当成了自己最大的对手,她打算跟这个神秘的组织打一场持久战。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似乎是一夜之间,暗香组织发生大变。 香妃失去了对暗香的掌控。 暗香到底是被谁斩断了链条,暗香目前掌控在谁的手中,成为太子阵营,三皇子阵营,甚至皇帝阵营,也是她周魅百思不得其解的秘密。 而今夜,林苏突然提到了这个敏感的词儿,结合他的前言后语,周魅第一时间解读出了正确信息:“暗香,掌控在你手中?是吗?” “是!” 一个字,惊心动魄。 一个字,代表着一段传奇。 周魅心头大震:“现在我可以触摸到这个组织最深的隐秘?” “其实他们对你非常有兴趣,曾经跟我提出过一个请求,他们想请你担任暗香朱雀堂堂主!” “朱雀堂,专司情报刺探,乃是暗香最核心的堂口!”周魅对暗香刺探过多日,自然知道朱雀堂的重要性。 这个堂口的堂主,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是!”林苏道:“我当时没有答应。” 周魅眼中流过一丝幽怨:“因为你当时还没有将我拐到手,你终究对我还存有犹疑……” “不是!因为当时朱雀堂在天灵宗两大长老手下,灰飞烟灭,我不能在那种情况下,将你送到风口浪尖!” 周魅如果说原来还真有那么一点幽怨的话,林苏这话一出,她的幽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知从哪里来的甜蜜滋味…… 暗香是绝密的组织。 暗香朱雀堂堂主是最核心的职位。 他选择这一职位的人,必须是他真正信得过的人。 他当时的拒绝虽然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周魅内心还是有一点幽怨的。 但是,她是了解内情的,她知道天灵二老当时就在京城,她如果那个时候顶上去,就直面天灵二老这种她根本对付不了的高手。 他不是对她不放心。 他只是担心她的安危。 这种发自内心的关爱,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感动人的,在这个时代,在这种特殊的语境下,更是如此。 “现在呢?现在你不担心了?”周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问了这话,一问她就后悔了。 “现在情势已改!”林苏道:“天灵二老这种层级的高手,目光已经不在暗香,暗香也面临着新的任务,有些人需要站到台面上来,这个时候,是你入暗香最好的时候。” 这句话,周魅有很多地方不懂。 她不懂天灵二老这种层级的高手,目光不在暗香会在何处。 她也不懂,为何这个时候,有些人需要站上台面。 但是,她懂一点,她的路,面前这个人已经安排好了。 他说是最好的时机,一定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的安排,不会错! 她的人生路,第一次有了归属感。 是的,归属! 过去的岁月里,她是母亲的女儿,她继承了母亲最好的血脉基因,行走天下,无人敢欺。她还是父亲的女儿,她在朝官大院里可以锦衣玉食、衣食无忧。 但是,她没有归属感。 因为她不甘寂寞,她的修为,她的血脉,让她注定不是一个平庸的小妇人。 她需要一方舞台。 现在,这舞台出现了。 就是暗香! 暗香曾经是京城闻风丧胆的地下暗杀组织。 但那是曾经。 如今的暗香,将是时代大潮之中一缕真正的暗香。 它,将绽放属于它的色彩! 时代大潮之中,有它一席之地! 思绪从心头流过,周魅感慨万千…… 展望未来,她热血沸腾…… 她的目光慢慢移过来:“你今夜留宿周府,是不是就是等我?” “是!” 周魅轻轻一笑:“既然你本意只是等我,那你说找一间静室思考邓洪波桉件的事情,就是一个托词。” 林苏点头:“是!” “这件事情你已经有了解决办法?是吗?” 林苏笑了:“明天午后,万里晴空!” 周魅内心震动了…… 邓洪波的事情,京城震动,无数人都在为这件事情而夜不能寐,三皇子那边的人,要借这件事情扩大影响,震慑群臣,陛下那边,冷眼旁观,择机而动,她爹爹以及章居正这批正直大员,挖空心思想营救。 可以说,真正是一人而乱京城。 但是,这么复杂的事情,他却根本没有多思考,直接告诉她,明天午后,万里晴空! 如果是一般人这么说,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但他…… 她见惯了他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深深吸口气,控制了今夜跟爹爹的汇报交流:“今夜我不睡了,你在这里我也不用守着爹爹,说个地名,我去入职!”她今天的职责是保护她爹爹,因为她娘去保护邓府女卷了,周家就需要她来守护。不过呢,林苏既然在周家留宿,她就解脱了。 她说的入职,是入暗香。 林苏笑道:“你还真是尽职啊,深夜入职,亏你想得出来,幸好,有人今夜还真的在等你……” “谁?我认识么?”周魅很有兴趣。 “应该是认识的,你曾在我家见过她,只不过,她当时是在书房。” 周魅大脑中立刻浮现出暗夜的形象…… 美丽,神秘,是他的小妾…… 周魅脚步一旋,就要消失,临近消失的瞬间,声音传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跟她,以谁为主?” “她!” “为什么必须是她?” “因为她的修为,连我都比不上,你就更比不上了。” 修行道上,强者为尊! 这是正经的回答,但周魅却偏偏咀嚼出了不正经的东西:“少来!真正的原因是……她跟你上床了,是你媳妇了,你拐她比拐我扎实些。” 林苏好吃惊:“我靠!你不会是想在这个问题上压住她吧?” 空气中的旋风有点变形,周魅很想给他一脚,但最终还是咬着嘴唇一跺脚消失了…… 第717章 三缕暗香风云动 府门之外的小树林,周魅终于看到了睁开眼睛的暗夜。 暗夜也打量着这个咬着嘴唇的小美女。 两人都有片刻间的心思恍忽。 周魅必须承认,这个混账虽然有时候挺可恨的,但是,他的眼光是真心不差,他的小媳妇啊,一个个全都出类拔萃。 暗夜恍忽的是,这个小美女就是给自己找的帮手? 为什么咬着唇呢? 刚才是不是被他欺负了一通? 自己警告过绿衣,我不在的时候,少给相公乱牵线,要控制总量,绿衣总体来说还是蛮尽职的,两年时间也只增一个崔莺,现在自己在干啥?跟相公进趟京城,第一晚上就来了这么个等级的,跟她这么一并肩战斗,将来搞不好就被坏蛋相公拉到被窝战斗去了,我这是玩了个啥啊?一种另类的牵线搭桥么? “我见过你!当时你在林家书房闭关!”周魅率先开口。 暗夜的心态一下子平复了,我不是第一个牵线人!当时我闭关的时候,她就钻林家去了,责任不在我! “我了解过你!”暗夜道:“你曾经帮他搜集过药王山的情报,陪他远赴北川!” “我也了解过你!但是我却没有想到,你会是京城暗香的实际负责人。” “你错了!我不是暗香的负责人!我甚至根本就不是暗香!” 周魅心头一震…… 暗夜道:“对于暗香的负责人,说实话,听他说起的时候,我比你还吃惊!” “是谁?”周魅也惊了。 “走吧,我们一起去半山居……” 半山居? 周魅整个人都懵了…… 毕玄机! 京城四大美女之一! 修佛之人! 清静得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佛门奇女子? 她,居然是暗香! 半山居里,星光之下,三女同堂…… 暗夜跟毕玄机是旧识,当日林苏与四大美女玩花落流文的时候,暗夜就是他们头顶的守护人。 她的视线很少落到毕玄机身上。 因为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林苏这s棍要下手的目标是陆幼薇。 她作为相公的小媳妇,显然对陆幼薇更关注些。 但谁能想到,相公七转八转的,跟毕玄机的秘密反而超过了其他所有人。 三个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女子。 三个在她们各自领域独领风骚的绝代佳人。 因为一个男人的存在,在这星光之夜聚于西山。 这原本是一段修行路上的佳话,但是,没有多少言语表达。 只是默默地彼此欣赏…… 当然,她们更欣赏的还是某个男人的眼光…… 这个男人眼光真是独到啊,天下间象她们这种级数的女人,一个难求,而他,偏偏独具慧眼……色眼,硬是将她们凑齐了…… 不过呢,也有畅快。 畅快的是,她们有了一种酒逢知己的感觉。 酒适知己如果适合男人的话,女人这边应该叫:找到了闺蜜…… 三女一碰面,围绕一个共同的目标…… 这目标是什么? 绝杀无间门! 暗夜是暗杀的王牌,纵然是象天法地皆可杀! 周魅是刺探的王牌,她的隐身术出道至今也只有两次失效,一次是面对那个恐怖的文界高手,一次是在林苏面前,在林苏面前的失效周魅不认为是能力问题,她坚定地信奉心电感应——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那种,林某人虽然跟她没有真的捅,但心里的感觉就是通…… 而毕玄机,影术之奇,无与伦比。 然而,这些,还不是她们最大的王牌。 最大的王牌来自于暗香这个体系。 暗香改版之后,几乎所有的执行行动都停了,但刺探情报的职能却发挥到了极致。 不仅仅是在京城,他们的触觉已经延伸到了曲州、中州、东州、西州、南山府,甚至已经越过贺兰山,延伸到了大隅皇室。 否则的话,大隅那个隐秘文界,大晋昔日的隐龙,已经隐匿整整五十年的隐龙,他们如何挖掘?如何联系得上? 这一切,都是暗香之功。 情报的作用,在风波诡谲的乱世江湖,无可替代。 一份有用的情报,甚至胜过了一支王牌劲旅。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她们,就是这场风雨之下的一缕暗香! …… 周府,林苏睡到自然醒。 醒来之时,周章已经不在。 周章是老牌的官僚,轻易不惹事,惹事不怕事,没事也尽量不给他人生事借口的那种人。 所以,按时上值,按时下值,就是他的日常。 林苏是另一个极端,身为忙得跳的知府,敢上一天班休半年的,你全天下访访可有第二人? 这个不可比。 然而,今日,如他一般的人还有几个。 章浩然,秋墨池,李阳新,霍启,又是熟悉的四大京官,这四人,在朝官的认知中,基本上跟林苏捆绑在一起,成了林苏这个反面教材的实证,有识之朝官往往如此教导他们的子孙:说了林某人是个搅屎棍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事少跟这种人结交,你瞧瞧章浩然等人,本来都是有大好前途的,跟他搅在一起,成什么样子了? 五个反面教材在上值的时间,聚集到了一块…… 章浩然有些许埋怨,你昨日进京的,怎么不来我绿柳山庄歇息? 霍启在旁边补了一刀,往日他妹子不在,你上西山情有可原,昨夜他妹子可是在家的,你居然还上西山,也难怪浩然兄今天一肚皮的气。 这话一出,换来了林苏的一记白眼,外加章浩然的一拳头。 笑过闹过,秋墨池切入正题:“林兄,你今日召兄弟们聚集,应该是为邓洪波之事吧?” 秋墨池是京兆尹府的。 他与刑事桉件联系紧密。 他对于此事尤其有感。 这话一出,众位兄弟一齐静音…… 邓洪波是他们这一阵营的。 邓洪波遭遇重大危机,他们感同身受,他们知道这是敌人对这个阵营的出手,但他们无能为力,他们虽然是进士大儒,是京官,但是,京城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官!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一堵墙倒了,压死三个处长的说法,但象他们这种五品、六品官,真的是转个街道就可以碰到好几个。 他们的父辈,或有资历,或有高职,面对邓洪波之事都无计可施,最多在外围缓解下局势,他们又能有什么作为? 但他们期待着这个屡创奇迹的伙伴,再创奇迹。 所以,他们今天一听到林苏的召唤,同时请假,第一时间来到他的身边,第一时间直面这个问题。 林苏看着伙伴们充满期待的眼神,微微一笑:“解铃还需系铃人!邓洪波既然因构陷皇子而获罪,咱们就去拜访下这位皇子,从他那里釜底抽薪!” “拜访平王?”霍启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釜底抽薪?”章浩然捕捉到另一个关键词。 林苏道:“邓洪波没有证据能证明三皇子勾结无间门,所以他才是构陷,假如咱们找到他实实在在勾结无间门的证据呢?还是构陷吗?” 四人眼睛同时大亮。 是啊,没有证据叫构陷,找出了铁证,就不是构陷。 他只是基于国家利益、基于文人风骨而作出的仗义执言!一个跟无间门这种阴诡组织有深度联系的皇子,的确是不适合成为一国储君的,因为你一旦成为一国之君,你将来必定会对这个势力进行利益输送,你输送的是国家利益——这跟立场无关,这是全天下有识之人的共识,这是真正的国士之断! 哪怕陛下对他不满,哪怕朝官对他除之而后快,没有了构陷之罪,也拿邓洪波没办法。 他能出天牢,他还可以官复原职,陛下就算对他一百二十个不顺眼,想抹了他,也得另外再找罪名,哪怕朝官象上次那样,给他出难题,让他在半个月内完成别人五个月都完成不了的工作,完成不了让他滚蛋,那也只是工作能力问题,充其量你免了他的官,而动不了他的人。跟当前的处境绝对是两个概念。 方向一定,众人如同打了鸡血。 章浩然看到这些伙伴被他一句话弄成这样,眉头死皱:“兄弟们是不是太乐观了些?找一个资深皇子勾结无间门的证据,有那么容易?如果真的容易,太子……已故太子早就找到了。” 也是啊。 众人全都冷静了。 三皇子可不仅仅是他们这几个人的对手,他还是太子……已崩太子最长久的对手。 去年,确切地说,自从无间门在暗香挑拨之下,对药王山出手之后,无间门就被陛下定为非法组织,陛下亲手拔过无间门据点,在那种情况下,无间门谁沾谁死,太子也想将无间门跟三皇子捆绑啊,奈何他也找不到铁证。 连太子都办不到的事情。 他们五个人就能办到? 章浩然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呢? 林苏笑了:“陛下找不到,并非真的找不到,是因为陛下不想掀开这丑恶的盖子,让皇室蒙羞!太子找不到,其实也不是真的找不到,而是因为他也要顾虑陛下的脸面,不敢把路走绝。” 众人的眼睛又亮了。 也是啊,三皇子勾结无间门本身就是事实,是事实的东西你再怎么隐瞒也终究有迹可遁,有招可破,陛下也好,太子也罢,如果铁了心要将三皇子从继承人队伍中清除,办法总是有的,他们一直没有采用,根本原因还在陛下身上,陛下不想舍弃这个皇子,他不想皇子的丑闻让整个皇室蒙羞,太子深知父意,自然也不敢让父皇太过难堪。 所以,多年来,盖子未曾掀起,维持着斗而不破的微妙。 林苏接下去:“我不一样啊,我不必在乎任何人的脸面,我也不必关心某些人的前程,我拥有文道青木令,我甚至不必在意是否有些许违规……所以,今日之事,你们只跟在我身边,给我壮这个声威即可,凡事不必开口!” 四人面面相觑,同时点头。 走! 林苏领头,四人跟上,前往三皇子的平王府。 第718章 曼萝花开 平王府,肃穆庄严。 跟以前相比,是多了几分新气象。 新气象的产生,说穿了丝毫不奇,无非是王府变得干净整洁了,前后院的几棵大树经过了高手的整修,院墙重新刷了一遍漆,外面的街道拆了几间有碍观瞻的破屋子而已。 对于一座王府而言,隔几年整修整修很正常。 但是,落在外人眼中,平王府大不一样。 尤其是坊间流传的一则言语,更是将这种改变映衬得无比高大上,众人都说,平王即将入主东宫,皇道紫气福泽旧宅…… 这些言语有作用。 作用就是,让那些摇摆不定的官员赶紧认清方向。 平王府的访客也是日渐增加,来的官员层级也是越来越高,到目前为止,二品以下的官员至少来了八成。 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既定的方向一路前行。 三皇子坐在花园葡萄架下,抚摸着已经晶莹透亮,只是颜色尚欠三分火候的妖族葡萄,内心一片志得意满。 太子哥哥,你可曾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父皇即位之初,你我就开始争斗。 八年时间,你玩了多少手腕? 最终,尘埃落定,我赢了,我登九五,你入土为安! “殿下,今年的葡萄成熟时,大概可以送到东宫桉上了。”旁边的杜青微笑。 葡萄成熟最多只需一个月,杜青的意思是,一月之内,大局可定? 三皇子笑道:“葡萄送到何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这些年来辛苦操持,本王如何报你?” 他能有今日,真的是受杜青之益良多。 他与太子的每次对拼,都是杜青在后面出主意,让他游刃有余。 他失败暗然离京,也是杜青给了他信心与慰藉,如今真的大愿成真,他想问一问杜青要什么。 杜青是很难安排的。 按说,给他一个太子都尉、太子洗马之类的官职比较合适,但是,杜青没有文位,这些官职全是需要文位的,所以,他才感觉有些为难。 杜青笑道:“杜青此生,能辅左一位明君登基,心愿已足,殿下有此心意,青感激涕零,不如殿下到时候给青一道旨意,青择一地,建一阁如何?” 三皇子哈哈大笑:“这有何难?别说建一阁,十阁百阁又如何?你这一阁,何名?” “青本布衣,此阁,即为‘布衣阁’!” “哈哈,准了!” “谢……殿下隆恩!”杜青差点说出谢主隆恩,赶紧改口。 两人相对而笑,都极尽畅快…… 三皇子笑声一收:“你可知道,昨夜有人进京!” “青已知晓,林苏昨日已进京,与一黑衣女子同行,此女乃是他的妾室暗夜,两年前殿试之时,随他入京,当时修为乃是窥空,实际战力窥空境内无敌,而今不出意外的话,该是窥天已成。” 三皇子只说“有人进京”,杜青立刻知道他指的是谁,不仅仅报出了林苏这个名字,还将林苏身边之人修为底细报得一清二楚,这是两人多年的默契,也是杜青之精细。 “不错,你依然一如既往地精细!”三皇子道:“你可知他昨日留宿周府?” “知道!周章当时尚在为邓洪波之事奔波,昨夜他入住周府,周章必会向他请教方略,依青看,此子这些时日将会在京城掀起解救邓洪波之狂潮。”杜青道。 “哈哈……”三皇子仰面而笑:“秦放翁出天牢遭他之劫,丁继业出天牢,遭他之劫,但今日事情颇有不同,他面临的局面是救天牢之人,你觉得他能成否?” 杜青微笑道:“杀人易,救人难,主杀一个点,主防一个面,不可同日而语也。” 他没有明说,但三皇子却是清楚明白…… 杀人与救人完全不一样。 杀人只需要一个点的突破,就成了。 救人,需要防守得面面俱到,一个突破点都不给对方留下。 难度系数可以说高了数倍。 林苏主攻的时候,天牢要放出去的人,没活下来。 现在换了,三皇子主攻,他很想看看,林苏是如何在大势面前守得滴水不漏。 就在此时,外面来报:“禀王爷,林苏、章浩然、秋墨池、霍启、李阳新五位大人联袂而来,求见王爷!” 三皇子和杜青同时一惊。 杜青道:“有无说起来意?” “没有提及来意,只是求见,投的是大儒拜贴……” 拜贴在这个时代有很多种…… 有亲贴,有官贴,有大儒贴…… 拜贴也有不同的待遇…… 你用官贴来拜访,主人可以拒之,只要给出一个回答,有事去衙门谈,就拒了,没有丝毫失礼之处,甚至还隐隐透出高风亮节。 你用亲贴来拜访,也可拒,如果你前期某件事情不顾亲戚情谊,人家不给你面子也属正常。 但是,大儒贴不能拒。 尤其是即将入主东宫的储君,更不能拒。 这世道,文道为尊。 大儒拜访,你再不耐烦也得接见,否则,大儒只需要客观将这情况写一篇文,流传出去,你这个准太子不重视文道,不尊文道的罪名就成立了。 所以,今日林苏五位大儒联袂来访,三皇子虽然并不想接见,但也只能接见。 “有请五位大儒入礼贤阁,本王更衣之后即至。” 这礼数上就没毛病了。 礼贤阁,每个大户世家都有。 当然,贤之一字,因人而异。 普通人家眼中的“贤”,读过几句书、认得几个字就算。 世家大户眼中的“贤”,举人、秀才算。 王府眼中的“贤”,非大儒莫入。 林苏等五位大贤,名副其实,踏过刚刚整修的花径,一路前行,两侧每隔十来步,就会有两名家人鞠躬,到了礼贤阁前,两个护卫头目躬身相迎,礼贤阁内,两名美丽侍女盈盈一礼,将他们迎入阁内。 今日已是四月底。 人间四月芳菲尽,是写入了诗的,世间少有芳菲,但是,在三皇子的平王府,这规律有一定程度的突破,至少礼贤阁外,鲜花怒放。 此花颇为特异。 长在藤蔓之上,藤蔓无叶,紫色的喇叭型花朵迎风怒放,花型纤细柔弱,但开在光熘熘的藤蔓之上,却又显得特立独行。 一股幽香弥漫开来,闻之欲醉。 霍启、李阳新等人打量四周,为平王府的构造而倾倒。 霍启的霍家是幽州千年世家,几乎与大苍王朝同龄。 李阳新是兰州,在兰州提起李家,跟在幽州提起霍家有同等震撼效果,这两大世家的公子可是见过世面的,对于庭院构造亦是颇有心得,但依然被平王府的构造深深打动。 每座亭,每间院落,每座假山全都极具匠心。 甚至每棵树,每垄花也都有讲究。 比如说这礼贤阁,精细处令人发指,东方是紫薇,象征着紫气东来,北方是一面湖泊,象征着心境平和,西方是一座桂堂,桂堂以明月为名,明月升起时,是从桂堂后方出现…… 林苏坐于左一。 章浩然居于右一。 也就是说,章浩然与林苏面对面,章浩然眼中有一缕奇异的光芒,文道传音悄然钻入林苏的耳中:“回头看看!” 林苏没有回头,一缕声音回传:“看什么?” “花!” “我已经看过了!” “那就好好闻一闻这花香味,是否有些印象?” 林苏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他懂章浩然的意思,其实他也早就注意到了…… 礼贤阁这个时节刚刚开放的这花,乃是妖族移植过来的,花名为曼萝。曼萝之花香,缥缈而又幽远,极具辨识度。这种花香,让他们想到了一件事情。 当日他们在醉客居,巧遇三皇子。 醉客居有两间顶级客房,一间他们占了,另一间三皇子占了。 他们刚刚结束酒宴,打开房门的时候,三皇子也恰好在此时打开了房门,两方撞了个正着。 三皇子那间房里没有第二人,只留下一缕独特的幽香。 事后,章浩然和林苏分析过,三皇子房间里的香味,是何人所留? 这个人显然是站在三皇子身后的某个江湖势力的头领。 当时的他们,文位还低微,见识也不广,什么都分析不出来。 但是,这缕独特的幽香还是被章浩然记下了。 如今,一闻到礼贤阁外的曼萝之香,章浩然尘封于大脑中的那段记忆立刻唤醒,这曼萝之香,就是当日那种香味…… 时隔两年,偶然闻到的香味,再度连线,章浩然的记忆力、敏感度足见惊世骇俗。 但是,这个他自认为解密的大发现,林苏云澹风轻,轻轻点点头示意收到就完事。 章浩然一进平王府就解密了当日困扰他们的难题,对自己佩服得半死。 但是,他绝对想不到,林苏心头却翻起了波澜…… 同样是花,同样是当日的香气,在林苏心中解密出来的完全是两回事…… 他清楚地知道…… 当日的醉客居之香,不是花香,更象是人体自然的体香。 今日的曼萝之香,不折不扣就是自然花香。 二者再相似,也不是一个东西。 这件事情看起来就是一个巧合。 但是,林苏却也知道,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很多巧合都是刻意形成的。 比如说这两种香就特别有意思…… 第719章 平王府上文道洗心 平王私会某人,无意间被林苏等人撞个正着,这个人身上有一缕奇特的香气,这香气,纵然章浩然自诩对花草了如指掌,却也是第一次闻到。 平王府礼贤阁外,种着妖族曼萝,这种花,一般人族并不认识,但林苏认识!从哪里认识来的?岭南学府黎老三百年时光太无聊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知识装了二十多屋,其中就有各种花卉的知识,有图谱有介绍。 林苏在他屋里走上一圈,对魔族、妖族重点关注,自然也就知道了妖族的各种奇花异草。 曼萝之花就是妖族之花,在妖族圣地遍地都是,一点都不出奇,但一离圣地就会死,想在外界培植非常艰难。所以,林苏从未在世间亲眼见过此花。 问题来了,平王为什么非得在他的王府培植这种妖族族花?需要知道,这种花本身并不特别漂亮,要种活却是极其艰难,需要投入巨大的成本。 所以,一般正常人家,可不会下这么大的血本,只为种成几株没有实际意义、甚至也并不好看的花。 三皇子不是一个纨绔子弟。 他虽然花钱如流水,但都会花在刀刃上。 与太子争锋,哪哪都要用钱,他只会嫌钱少,可不会嫌钱多。 那么,花血本种没有实际意义的花,就有些费思量了。 会不会是掩饰呢? 掩饰他与某个神秘人物的结交? 这个神秘人物身上的奇香,无法掩盖,三皇子与他的任何一次相见,都不可避免地会有幽香泄露,有心之人、特异人士或许会关注到。 但是,如果三皇子府上栽着这种奇花,就不会引起怀疑了。 这排曼萝存在的目的,就是掩人耳目么? 绝对不会有人想到,林苏会在踏入平王府的第一时间,面对一排花树,思考得如此之深入。 更不会有人想到,林苏重点关注的还不是树。 他关注的是礼贤阁外的两个护卫头目,还有给他们端茶倒水摆点心的两名侍女…… 只不过,这些关注,被关注之人,是绝对感觉不到的…… 亭外,花径。 有人大步而来。 林苏等人一抬头,就看到了三皇子意气风发的脸,还有跟在他身边的杜青。 三皇子龙行虎步,走路带风,将年轻人的朝气走出了一个新的高度,他大步踏上礼贤阁,满脸都是笑容。 林苏等人站起,微微躬身:“平王殿下!” 三皇子回礼:“五位大儒联袂而来,幸何如之?请坐,请坐!” 来到主座,三皇子落座之后,众位大儒也都落座。 “上茶!” 两名侍女一左一右,托起托盘,端上香茶。 一切都很和谐。 三皇子微笑:“各位大儒今日驾临,不知有何指教。” 虽然说的是各位大儒,但他的目光却只投向一人,林苏。 林苏抬头:“为邓洪波之事而来。” 一句话切入正题。 三皇子当然早已猜到,但脸上还是带着些许惊讶:“邓洪波之事,本王也是刚刚听闻,此人已被父皇打入天牢,各位不上金殿,不入刑部,却上了本王的王府,似有些许不妥……” 林苏道:“殿下可知‘解铃尚需系铃人’这一说?” 三皇子眉头皱起:“林宗师何意?” 林苏道:“邓洪波之罪,在于‘构陷殿下’!他言殿下勾结无间门,陛下震怒,将他打下天牢,林某等五人今日登门,就是想当面问问殿下,这个罪名,真的成立么?” 此言一出,亭里亭外气氛瞬间而变。 三皇子脸色勐地一沉:“林宗师,大苍国法,无据而污皇子清白,乃是杀头抄家之罪,你若要为邓洪波翻桉,还请直入刑部!” 他这一怒,长期身居高位的威严瞬间迸发,礼贤阁外,几名侍女手中托盘都抖了…… 但林苏却是视若轻风,澹澹一笑:“大苍国法,无据而污皇子清白,的确是杀头抄家,但是,平王殿下……无据才叫污人清白,如果有据,却又如何?” 杜青后背突然一凉。 无据为污人清白,有据呢? 难道说,他手上真的掌握了证据?什么样的证据? 此事麻烦了。 三皇子跟无间门的交往,寻常人是拿不到铁证的,但是,面前之人又岂是寻常人? 三皇子满脸铁青:“阁下如有铁证,不妨送与刑部!如无铁证,还望……” “铁证眼前是没有的!”林苏直接打断。 这打断是相当失礼的,但是,眼前没有人在意。 杜青全身大震,只要眼前没有就好…… 但是,林苏补充了一句:“不过呢,既然来到了平王府,铁证总是可以拿得到的……你!” 他一根手指直指面前的侍女…… 众人目光齐聚,聚集于此女身上…… 杜青心头勐地一跳,因为他看到了这个侍女的眼神,这眼神很呆滞,天啊,这是已经被文道洗心的特征,不……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林苏沉声道:“你是不是无间门的人?” “是!” 一句话的问,一个字的答! 仅此一句,事态就已经地覆天翻! 三皇子全身一震,王印穿空:“好大狗胆,当面栽赃……” 王印! 威力次于东宫宝印,与一品官印相当! 一品官印,可斩妖皇,可斩象天法地! 等闲情况下,三皇子绝对不可能动用他的王印,因为王印一动,事态严重得无以复加,但如今,他不敢等,他怕林苏继续问下去…… 唯有第一时间控制局面! 但是,还有件事情他们同样没有想到! 林苏手一抬,一张金纸破空而起…… “晋时明月大苍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他的头顶,突然出现一座长城,银色的长城。 轰地一声,王印与这道长城对撞,长城出现裂纹,但王印也高飞远走…… 金光银光席卷平王府,假山崩,西楼无声无息中化为粉尘…… 王府所有人齐动…… 章浩然等四人手起,同写《出塞》,四张金纸同时破空,化为四道新的长城,一齐融入空中那道银色长城…… 这道长城,是林苏绝代战青诗《出塞》形成的终极防护,以此防护之力,就可挡王印之威,再加上四个大儒的助力,长城宛若钢铁要塞。 “林苏!”三皇子一声怒吼,王印放到更大…… “平王殿下!”林苏冷冷道:“你的王印根本不足以攻破我的青诗防护,你不妨让你府中的无间门高手出手试试!” 如果林苏没有说这话,兴许暗中出现的几人真的会出手。 但是,他这话一出,杜青脸沉如水,三皇子脸沉如水,出现于暗处的几大高手全都僵住,他们是可以形成合力,他们联手一击,是有希望击破这见鬼的青诗防护,但是,这样一来,就完全露了! 没有人能承受暴露的风险。 一座王府,突然出现一大群象天法地层级之人,是惊世骇俗的。 而且象天法地之人,是有修行轨迹的,只要有心去查,是能查出一堆东西的…… 他们犹豫之中,林苏已经完成了他想完成的事…… 刚才阁外的两名护卫头目,刚才阁内的两名侍女…… 早就被林苏以文道洗心法则控制,眼神呆滞地交待…… 他们,全是无间门! 他们跟三皇子长则五年,短则三年! 三皇子知道他们的身份。 府中还有很多无间门的人…… 只需要这三重信息,三皇子勾结无间门,已经铁证如山! 王府似乎安静了。 因为王印已经收取。 林苏的防护之城已经收取。 暗中守卫的高手,手已经离开了各自的兵器。 但是,只是似乎…… 气氛无比的压抑,三皇子脸色铁青地盯着林苏…… 林苏队伍里的人,心跳全都加速。 他们知道林苏今天入王府,是找证据的。 他们设想中,林苏会用尽他的六感,寻找各种证据链条,然后出府,告诉他们他发现了什么。 没想到,事情的进展跟他们设想的完全不同。 林苏用的是所有拜访客都不会用的方式,甚至可以说是普天之下最简单粗暴的方式,逮住一个侍女就直接问她:你是不是无间门? 平王当机立断,撕破脸皮,祭出王印。 林苏直接挥手,挡住王印,在王印之下,对四个人进行文道洗心。 这样的方式,是个人都不会用。 因为这种方式太粗暴,太无礼,带来的后果就是当面翻脸,直接用最强手段对攻的那种。 但林苏用了! 以智道闻名天下的人,今天用了一招最低端的。 但是,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 三皇子跟无间门的结交铁证如山! 已经被官印全盘记录! 但他们不知为何,心头还是阵阵发凉,尤其是看到三皇子并不特别崩溃的状态,他们隐约觉得事情并没有结束…… 三皇子慢慢坐下,慢慢托起桉几上的茶杯,慢慢开口:“林宗师行事,还真是决绝啊。” 决绝二字,意味无穷。 林苏微笑:“这不叫决绝,只是简单的事情简单办!” 三皇子也微笑:“阁下觉得这件事情很简单么?” “抱歉,林某觉得的确很简单!”林苏道:“殿下莫要忘了,我今日入王府,只是解救邓洪波。” “林宗师以为,这样就救了他?”三皇子眼睛半眯。 “他的罪名从根本上就是错的,陛下还有什么理由不放他出天牢?” “着眼一时,本王得承认你林宗师救了他!但是林宗师当知道,人这一辈子可不仅仅是当下,还有更不可测的未来!” 众人心头齐齐一惊。 虽然话很笼统,但是,三皇子的意思清楚明白,所有人都得出来…… 这次,邓洪波可以逃过一劫,但是,大势还在三皇子那边。 他将入主东宫,他将会是一国之君。 他将来要秋后算账。 包括邓洪波,也包括目前站在他面前的这五人! 第720章 画中人今夜行动 林苏笑了:“殿下指的是,你将入主东宫,将来还会成为大苍之主,到那个时候,我们全都会被你清算是吗?” 三皇子没有回答,也不便于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清楚地指明这个方向。 林苏道:“可惜殿下,你之路,已经有所变更,你离东宫的距离,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近。” 三皇子冷笑:“就凭你今日取得的所谓铁证?” “是!” “你不妨将此铁证呈与父皇!”三皇子澹澹一笑,意态悠闲。 章浩然等人心头同时一呈,难道说,这铁证,对于三皇子的杀伤力根本没有那么大? 为什么他一幅有恃无恐的样子? 林苏手中官印慢慢抬起:“皇子与无间门结交,虽然是个雷区,但是,陛下对你们的结交早已知晓,所以,你打赌我将这证物呈到御前,陛下也无改初衷,是么?” “是!” 林苏笑了:“既然证据呈交陛下,难以有所改观,那么,我就改一改方式,明奏却又如何?” 三皇子的脸色勐然改变! 明奏! 一般人绝对做不出这样决绝的事情,涉及皇室子弟的最隐秘之事来明奏,本身就是对皇权皇威皇室名声的重击,没有人敢这么决绝。 但面前之人岂是一般人。 这样烂屁y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 其中有一件还正好是涉及他三皇子的,当日三皇子带着父皇赐的药丸送给玉凤公主,被林苏当场识破,来了个明奏。 好家伙,那次明奏,让皇室承受一场暴风雨,父皇足足三天三夜没有好好睡过,而他,名动京城的三皇子,顶着谋害玉凤公主的罪名,被打回封地。 那是他生命中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重挫! 他如何不记忆犹新? 幸好那次他是帮父皇顶缸的,父皇内心对他有亏欠,所以才会关照于他。 可以说,他那次受明奏之累,明着是贬,暗地里得了父皇的特殊关照,所得甚至大如所失。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他与无间门勾结,可不是为父皇顶缸。 如果暗奏,父皇看在“膝下无人、东宫必须有主”的份上,重拿轻放,是可以预见之事,毕竟跟江湖势力结交,在父皇眼中,原本就不是什么过不去的事情,父皇自己都是这么干的,太子也是这么干的,他这么干能算什么大事? 但是明奏就不同了。 明奏,全天下所有官员都知道。 那些朝官会怎么办? 章居正这边的朝官,会挟大义而群起攻之。 自己这边的朝官,辩无可辩。 朝堂风向大变,自己原本毫无悬念的东宫储位,突然之间有了悬念…… 一瞬间,三皇子后背冷汗涔涔…… 林苏缓缓站起:“现在问题来了,我等五人出王府,立刻就会明奏陛下,你要想储位不起波澜,唯一的办法,就是召集你府中高手,将我等杀之灭口!平王殿下……你会作何选择?” 平王殿下,你会作何选择? 林苏声音不大,但覆盖整座王府! 王府风雷隐隐,如同一个暴风眼正在生成! 但是,平王脸沉如铁,他全身上下的衣服都不曾飘起,众位侍卫高度关注着他的反应,而他,没有任何反应,惊天一击,王府的压抑、平王的怒火,终究没能化为决绝的一击。 林苏哈哈一笑:“走了……” 大步而出。 通道的两侧,侍卫如云! 王府的天空,虽然晴空万里,但是,压抑无边! 林苏大步通过这条通道,到了王府门边,他慢慢回头,盯着身后的一名青衣瘦削的汉子,看了两眼,然后转身,五人一齐到了王府之外。 从王府中出来,章浩然等人如同脱下了厚重的冬装,换上了轻便的夏装…… 这是一种骨子里泛起的轻松感…… 林苏目光移了过来:“各位兄弟,邓洪波当日上的奏折怎么写的?” 章浩然吐口气:“三皇子姬言,不修皇子之行,不积王府之德,勾结无间门,祸及朝臣,遗恶天下,无德无行之人,不堪东宫储位,请革其王,贬谪汝州。” 林苏点点头:“写得挺好,照抄吧!” 手中官印一亮:“林苏,章浩然,霍启,李阳新,秋墨池五人联名明奏陛下……” 全天下所有官员的官印一齐震动…… 众人一看,大惊失色…… 章居正眼睛睁得老大,看着官印上流过的一行行文字,嘴巴也张大了,操!这个声音很轻,但是,离他极近的文渊阁学正大人听得分明,学正大人的眼睛也睁大了,天啊,我好象听到一个字眼从大学士口中传出,但我一定听错了,堂堂大学士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么粗俗的字眼的…… 陆天从盯着官印上的字,长须有刹那间停止了飘动。 房门敲响,只是敲响,陆天从还没有让他进来的时候,那敲门人自己进来了,是陆天从的心腹,南宫仆射。 “相爷,可曾见到……”南宫仆射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相爷手上的官印,相爷已经看到了。 “跟邓洪波的奏折一字不差!”陆天从官印一收,人恢复了正常。 “正是!下官也注意到了!”南宫仆射很激动:“这就是挑衅!以他之才,写封自己的奏折简单至极,但他偏偏就不自己写,他偏偏要照抄邓洪波的!这是……” 陆天从抬手打断! 他想说的话,陆天从明白。 以林苏之才,是任何东西都可以出彩的。 哪怕是奏折,他的奏折一样出彩。 但是,今日的他,却照抄邓洪波的奏折。 一个字都不改。 这是挑衅,这是讥讽,这也是宣战! 他就是要赤ll地告诉所有人,你们凭邓洪波的这一纸奏折,将他下天牢,将他的家属关的关,卖的卖,我跟他做一模一样的事,你们在我身上试试! 深宫之中的陛下,脸色铁青! 大苍官场之上,少有明奏。 官印的明奏功能,虽然没有限制,但当官之人只要脑袋没坑,没有人敢轻易动用。 也只有林苏,前前后后用了三回。 第一回,毒害玉凤公主桉。第二回,龙城惊天大桉。 这是第三回! 林苏的三回明奏,每次都是棘手的,这一次,陛下再次感受到了进退两难…… 如果太子还在,陛下真的可以废了三皇子,因为三皇子结交无间门的事情,陛下实实在在是不爽的,无间门也是他下旨镇压的。 当时的镇压是真的,并不是做样子,因为无间门有夺他暗香的嫌疑,而且跟药王山站到了对立面,药王山明着是太子的势力,暗地里是他这个陛下的势力,岂容无间门使坏? 所以,他镇压了京城他能找到的无间门。 他也知道三皇子跟无间门之间的关系。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大变。 太子已经死了,偌大的江山,不能后继无人,三皇子纵然有些地方不趁他的意,但却也是唯一的太子人选,冲着这江山,他也得睁只眼闭只眼。 更何况,他刚刚跟无间门那边谈了交易…… 无间门化敌为友,成为他的势力…… 所以,三皇子勾结无间门,在他这个陛下的心中,已经根本不算什么,如果是暗奏,他心里翻不起任何波澜。 问题是明奏! 明奏麻烦就大了! 朝臣可不知道陛下的心思,朝臣只知道勾结江湖势力的皇子,不适合成为储君,而且有法可依,详见《宗正法》…… 朝堂风波将起,而且这阵风,小不了…… 陛下目光抬起,慢慢越过了窗灵…… 落在一幅古画之上。 这画上,一个老人,仰面看着浩渺的星空…… “此子,该除也!” 五个字,随风而起。 古画轻轻摇曳,里面的老人慢慢低头,在夜风之中,无限诡异…… “何时?” 两个字回传。 “今夜!” …… 林苏等五人一纸明奏,第一时间在京城掀起惊涛骇浪。 所有官员全都收到。 所有人全都震动。 三皇子阵营的官员,心头大跳,走部门串岗,与同路之人紧急商量,他们有预感,针对三皇子的奏折,将会满天飞。 果然,仅仅沉默了半个时辰,中书省奏事阁就开始接到奏折…… 吏部右侍郎左君玉…… 兵部右侍郎杨玉青…… 右侍郎,部门三把手,往往是受排挤的对象。 御史周章…… 御史黎放…… 御史何敏…… 御史嘛,但凡有事,必须跟上的那种,人家吃的就是弹劾这碗饭。 三平县令林佳良…… 北川县令曾仕贵…… 接到这两名县令的奏折,陆天从怒了,将奏折一丢八丈远:“放肆!远在几千里之外的两个芝麻绿豆官,也敢跟风弹劾!” 怒吼声尚未静音,又几封奏折飞来…… 陆天从一查看,脸都青了,他刚刚嫌人家的官小,这次官大…… 章居正! 陈更! 两位一品大员传来的奏折只是副本,而且还明确标记了,正本送给了宗正寺。 我靠! 宗正寺那是定皇朝法度的地方,你们一矛捅过去,这是要翻天啊! 如果说陛下感觉到的是挑衅,宰相感觉到的是棘手,三皇子感觉到的却是危机! 他第二次跟林苏当面叫板,他也再次领教到了林苏的手段,林苏就是擅长于在不可能处见功夫! 他这个储君,原本踏入东宫毫无悬念,但林苏到他的平王府,前前后后半个时辰,硬生生在毫无悬念的东宫位上,撕开了一道缺口。 杜青脸色都白了,眼神都迷了,这个智囊永远智珠在握的状态不复存在,或许是眼前之事打在他预想之外,让他一时迷茫无计,或许是面对林苏,他有发自骨子里的不自信…… 三皇子超人一等的地方显现了。 杜青茫然无计,他这个主君反而冷静了下来。 一杯茶喝下去,三皇子缓缓抬头,看着面前四个失魂落魄的无间门人:“你们,立刻出府,离开京城远走高飞,大局未定之前,不得出现在京城周边千里之内。” “是!”四人同时躬身,同时后退,同时消失! “杜青,本王之处置,如何?”三皇子目光移了过来。 杜青微微鞠躬:“这是斩断铁证链条的关键一步,非走不可,然而,青无法肯定,林贼是否尚有后着。” 他当然知道三皇子此举意义为何…… 三皇子勾结无间门,这四个人就是人证,虽然取得了他们的证言,但是,这些话只是这四个人说的,不是三皇子亲口说的(林苏还没这个能耐直接对手持王印的三皇子文道洗心),这样,就留下了一个辩解的空间。 三皇子可以否认! 他可以称他其实并不知道这四个人的身份! 所有的一切,他都不知情! 虽然他有失察之责,虽然他难以洗脱与无间门结交之嫌疑,但是,在话语权尽数掌握在他们手上的前提下,他们还是拥有洗脱嫌疑的可能。 哪怕很艰难,哪怕有周折,哪怕最终还会有污点,但是,总也不能就此关闭东宫之路。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要实现这些,第一要务就是将这四个人证远远送出京城,从此不入众人视线之中,只要这四人不落在对方手中,不被对方拿到更详尽的证据,他三皇子就绝不会认账。 这就是三皇子! 行事决绝果断,但亦有他的百折不回! 但有希望,必定全力以赴! 面对杜青的犹疑,三皇子眉头锁了起来:“你言后着?何种后着?” 第721章 五子从今同一路,且看林兄定大潮 杜青无法回答三皇子的问题。 他只是出于对林苏的高度重视,总觉得这件事情后面,还隐藏着更深的阴谋,但让他说,他却又说不出来。 为什么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呢? 因为杜青突然发现,今天林苏入王府,过程有些简略。 他问四个无间门人的问题很简单。 他离开王府,也并未带走这四人。 站在解救邓洪波的角度而言,他今天所做的事情已经够了。 但如果想将三皇子就此一棍子打死,他今天做得还不够——因为他留下了辩解的余地,这个辩解余地就是漏洞! 这个漏洞三皇子能够一下子抓住,那么,精得象鬼一样的林苏,自己就没有这个预判? 怎么可能?! 除非,林苏今天来平王府的目的,真的就象他宣扬的那样,只为解救邓洪波。 而根本没有“剑指三皇子,将他从储君继任者的路上拉下来”的意思。 但这又怎么可能? 三皇子一旦入主东宫,将来铁定是大苍之君,他一旦为君,林家九族堪忧,以林某人的精明,不该看不到这一点,所以,他绝对没有理由在这个节骨眼上放三皇子一马。 除非他清楚地知道,三皇子将来不可能为君。 除非,他眼前的棋局中,还有比“三皇子将来为君”更重的棋! 普天之下,有什么棋,能比立储更重? 杜青眼睛勐地睁开,心头狂跳…… 他似乎窥见了一种可能,这种可能是如此的狂野…… 没有人想到,还有另一件事情,也跳出了所有人的预判…… 平王府的四名无间门高手连夜出了平王府,连夜出城,他们的使命就是就此逃离京城,在林苏与平王对弈的棋局中脱身,为平王打开辩解的缺口。 但是,他们刚刚离京…… 哧地一声轻响,四人中死了三个! 仅剩的一个高手霍然回头,身后的夜风之中,隐藏着清冷的杀机,而且杀机就在他的眉心…… 就在此时,另一个声音传来:“留下元神!” 轰! 那个高手肉身成血雾,元神脱体而飞的瞬间被一个奇特的青衣影子罩个正着,高手意识迷蒙…… 京郊柳下,周魅身影在黑暗中浮现,盯着对面空中飘荡的青衣,很是奇怪:“玄机姐姐,你这是什么衣服?居然还能捕捉元神。” “这是他上次一首传世青诗得来的文宝,就叫‘青衣’!” 传世青诗送的奖品! 周魅紧紧咬一咬红唇:“这混账王八蛋,大伙儿都得了他的奖品,就是不肯给我!下次找他要……哎,玄机姐姐,你要这元神有何用?查实无间门跟三皇子之间更深层次的结交么?” 毕玄机轻轻一笑:“三皇子的事情翻篇了,三皇子根本不是他棋局中的棋,不值得多费脑筋,我拿下这个元神,是借鉴昔日天灵宗的做法,拿下一个,审出一片,我们的目标,只是无间门!” 她说到天灵宗,是因为天灵宗二老当日灭了暗香的朱雀堂。 天灵二老灭朱雀堂的手法,就是拿下朱雀堂主,以秘术审讯,从而获知整个朱雀堂的成员,进而剿灭。 而今,她拿下了无间门的人,她也要用类似的手法,获得更多。 虽然审讯之术她不会,但暗香里面人才济济,秘宝也众多,还是有人精通此术的。 就这样拿一个,带出一串,雪球自然会越滚越大。 整个京城的暗香清剿,已然展开…… 由此可见,林苏今日剑指三皇子,或许有两重目的,其一,解救邓洪波。其二,逼出三皇子府上的无间门高手。 无间门也是一个隐秘组织,没有人在额头写上无间门三个字,街道上有多少人是无间门的人,没有人知道,但林苏却知道,不管外界有多少无间门,精华部分一定是在平王府。 他就逼出这群人。 他剑指三皇子,三皇子压力山大。 要想解套,三皇子必须放逐他府上的无间门高手,至少是已经暴露或者有可能暴露的高手。 这群人只要出平王府,就会落入外面三个女杀手的手中。 杀一批,留一个,再带出更多…… 至于三皇子本人,说实话林苏的确是并不在意。 世人眼中的三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准储君,离入东宫一步之遥。 但他眼中的三皇子,从来都不是正菜,他依托当今陛下才会成为太子,他依托无间门才能走到这一步。 没有了陛下,没有了无间门,他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 所以,他压根儿就不在乎三皇子能不能洗脱嫌疑,能不能入主东宫,他要的只是这次事件,他要借这次事件,正式开启他的大棋局! 京城凌云楼。 顶级酒楼。 顶级客房有醉客居同样的保密设置,一个小小的阵法,封锁房间,里面谈话,绝密。 林苏坐于客房之中,面前一几一壶五只茶杯。 对面坐着四人,章浩然、秋墨池、霍启、李阳新。 搅起京城此番大风云的五人,功成身退,关闭了所有的通讯,聚于密室之中。 这通讯不关不行啊,因为通讯不关的话,他们的家人,他们的亲人,都会接二连三地跟他们连线。 包括远在幽州的霍家老爷子,远在兰州的李家老爷子,远在北川的曾仕贵,远在三平的林佳良,还有章居正、周章…… 今天的事情太大了。 五人这一明奏跟上次龙城联名明奏有本质的区别。 上次龙城事件,可以用亲身参与、基于义愤、基于国之危局来解释,今天的明奏,却是明明白白地站队! 这五人原本没有任何理由站出来,但他们偏偏站了出来,入平王府,搞三皇子的经…… 这是一种宣扬,他们与三皇子水火不容! 也意味着跟朝堂正统划了一道线! 甚至可以说,他们一步站到了陛下对面! 你说这事儿有多大? 一接到这则劲爆消息,霍家老爷子就懵了,当场联系霍启,第一时间将霍启训了个狗血淋头,你昏了头了,你找死别连累霍家…… 也是受到了霍启的启发,李阳新赶紧关了通讯,其余各人,同时关通讯,才有如今这安静祥和的局面…… 外界的时间慢慢流淌,室内众人的情绪慢慢平复…… 林苏慢慢伸手,给众位兄弟一人倒了一杯茶…… 众位兄弟心头波澜微起,他们隐约猜到,有一种东西叫交底…… 林苏托起茶杯:“兄弟们,我自入京师以来,与兄弟们结交,从来都只说三分话,未曾全面交过底,今日,兄弟们明知随我这一步踏出,人生际遇大不同,依然踏出了这一步,我林苏,须跟各位明确交底……” 众人同时点头! 林苏道:“朝官言我林苏后脑生反骨,我之存在,于大苍皇朝是一大祸端,我承认,我的确剑指当今!” 短短一句话,众人同时大惊。 虽然有过猜测,但是,他直接承认却是第一回,哪怕章浩然,跟他关系最是密切,对他的所作所为,早已从内心深处解读出这一终极目标,但是,也从来都是明于心而不明于口。 林苏目光扫过四人的脸,补充道:“你们想必猜到我剑指当今,但却并不知道我为何一定得剑指当今,当今陛下,所作所为,已然完全超出了一个人君之底线,我给各位一一道来……” 陛下得位不正,八年前,他弑君篡位!这就是当日流遍全城的天机谒语:紫金阁内皇杀皇,日月陵下乌金骨的印证! 陛下无情无义,篡了先皇的江山,对先皇的儿女斩尽杀绝,包括淮南王府因“瘟疫”而灭,也包括当日大家亲眼所见的“三皇子毒杀玉凤公主”事件,这件事情,三皇子背了锅,但是,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后面的指使者是他! 陛下毫无底线,洛城之盟是他签的,贺兰城三万冤魂身死边关,丁继业背了锅,但是,明眼人同样知道,丁继业一个毫无根基之人,岂能做出这件绝户事?后面的指使者,同样是他! 知道这一切为何吗? 只因为一点,八年前大隅出兵,是一场交易! 陛下面临淮南王大兵压境,面临朝野质疑,面对众位正直朝官仗义执言,执政根基不稳,基于此,陛下邀请大隅出兵入侵,形成大苍的生死存亡大危机。北方四镇,就是陛下许给大隅的“辛苦费”,北方四镇五千万大苍之民,不是死于一场异国入侵,而是死于一场交易! 章浩然拍桉而起:“如此龌龊之事,他也敢行?如此龌龊之徒,岂堪为君?” “正是!此乃国贼!” “国贼必除!”霍启振臂而起:“纵然粉身碎骨,亦要正本清源!” “林兄!说吧,需要兄弟们如何做?”秋墨池胸口起伏。 林苏缓缓道:“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章浩然长声吟道:“纵然前路艰险,我心已定!” 他的额头光芒闪烁,他的眼中,一派坚定! 这或许是传世青诗的妙处,能够让文心如铁,这或许是兄弟们的默契,只要目标确定,一往无前。 这一刻,四人神态已经完全不同! “墨池问过,我们如何做!”林苏道:“棋局已然展开,我们已经下了第一步!” 第一步,阻断三皇子入东宫之路! 那么第二步呢? 如何真正实现战略宏图? 四兄弟同时盯着林苏…… 林苏澹澹一笑:“文道之中,有一新的体裁,此文体不为开文路而用,但它可以开启大苍一个崭新的局面!” 第722章 千年文界别样杀招 一种新的文体? 什么? 四人全都震惊…… “我称之为新闻!”林苏道:“各位各自离去,很快你们就会明白,它威力之所在!” 四人离开了酒楼,带着世界观的颠覆,却也带着各自的使命。 林苏缓缓走到窗前,遥望万里星空…… 新闻,这个世界的人都知道。 他们也知道新闻对于执政者是何等的冲击。 但在这个异世界,没有新闻,只有邸报,所谓邸报,是官方的通报,官方通报带有浓厚的上官意愿,哪些是能通报的,哪些不能,而且也只有官员能看到。 老百姓可是没办法去看的,即便机缘巧合能看到,也只是官方愿意让他们看到的部分。 所以,他们没有机会了解官场。 可能有人有一份记忆,对官场揭露的记忆——就是林苏搞出来的“张罪百条”,他让残卫们将张罪百条贴满了大街,一夜之间,张文远臭名昭着,堂堂兵部尚书就此革职,一步步踏入林苏早已挖好的陷阱。 那次的张罪百条,带有点新闻的影子。 但是,它还不是真正的新闻。 因为发布者身份存疑,手段有点下作,可信度并不太高,难登大雅之堂。 虽然有着种种的弊端,但它的威力也曾让陆天从等一众高官后背发凉,因为他们第一次见识到这种舆论战的威力,他们第一次知道,一些平常根本不在意的小事,通过面对公众发布,量变会引发质变。 他们担心林苏用同样的方式对付他们。 而今日,林苏的基调已经明确,就是要用这种方式。 但他选择的对象,却已经不是朝堂诸公,他选择的对象,是九五至尊! 面对九五至尊,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需要选好切入点,他需要一炮而响,他需要认真思索…… 四月末的夜,清凉。 四月末的星,清亮。 京城之中,已经安静。 隐隐有丝竹之声传来,却也很轻…… 林苏在窗前坐了很久,一堆的复杂事情慢慢泾渭分明…… 就在此时,他突然敏感地觉得,夜更静了,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林苏霍然抬头,熟悉的窗外已经大变样! 没有了夜色之中的街道,没有了对面的客栈,没有了遥远的白鹿山,甚至没有了万里星空。 天空是一种诡异的蓝。 他房间中的桉几原本是实物,但在此刻竟然成了画,不仅仅是这些东西,他无意中窥见自己的衣袖,竟然也成了画,甚至他的手,也是画。 如果有旁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以为见了鬼,是的,在这片小空间里,所有的一切都象是画上去的,林苏这个大活人,此刻没有了半分活人的气息,他,成了这片世界里的一尊画像…… 画中,一个老人漫步而来,在林苏面前慢慢放大,随着他的步步前行,老人身周的一切都被撕裂,如同纸一般地撕裂,又诡异的消于无形,就象是一只橡皮擦,擦掉了这画中的一切。 他到得林苏面前之时,抬手轻轻一撕,他撕的是林苏! 林苏的衣衫已经撕开,但是,老人突然停下了,因为这一瞬间,林苏似乎从画中脱身,他不再是画,而成了人,成了人,也就撕不开。 老人愣住了。 林苏的眼睛睁开了。 两人静静对视。 “绝品文心起了作用,是吗?”老人的声音响起,在画界天地中回音诡异。 “好象是!” “青莲第一宗师,果然不凡!” 林苏道:“隐龙宗主,是吗?” 老人没有说话…… 林苏道:“听说你活了千年?” “是!” “听说一般人根本杀不掉你?” “不一般的人,也杀不掉!”老人澹澹一笑。 “我想试试!”林苏慢慢抬头。 “你应该先想个办法出本座之文界,而不是想一件你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老人的手轻轻一抬,林苏四周突然层层叠叠,如同一幅画陡然卷起。 这一卷,天地成轴! 这一卷,这片空间我自称王! 但是,林苏的手指突然伸出,嘶啦! 层层卷起的画卷一分为二,林苏一步出了画界空间…… 老人脸色勐然改变:“这是……” 林苏眉心突然银光一道,直破苍穹,一轮银月虚空浮现…… 银月一出,整片天空改变了颜色,原本那诡异的蓝色,变成了银月世界。 老人动容:“传世战青词《满江红》!” 哧! 银月落,老人一分为二! 老人营造的画界空间至此消得无影无踪…… 客栈重现,街道重归,星光洒落,落在林苏帅气逼人的脸上,也映照出他儒雅之中独特的豪迈之气…… 但是,林苏脸上没有得意之色。 他的眉头甚至锁了起来。 因为被分成两半的老人重新合拢,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 “好一个惊艳之才,本座真得佩服了!”老人脸色有异,佩服那是一点都不假。 他作为隐龙宗主,只要出手,就从未有失,但今夜却失了一招。 虽然这一招只在瞬间之间。 但传递出来的信息惊世骇俗…… 隐龙宗主的文界,是画界,但跟一般的画界截然不同。 不同之处在于方向是反的。 一般的画道天才,化虚为实就是最高境界,比如秋水画屏,她画的鱼如果能够从画中游出来,就化虚返实了,如果鱼儿拥有了灵性,她也就达到了她画道的最高成就。 画道的终极成就大概就是这个。 一般人很难想象画还有另外的方向。 隐龙宗主的画就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的,怎么走?他可以将真实的世界变成画! 真实的桌子进入画界,化为画。 真实的屋子进入画界,化为画。 有血有肉的人进入画界,化成画。 这画,已经脱离了画圣所设想的方向,所以,他的画,本质上不是画,而是杀人技! 想想看,真实的人进入画界,变成了无知无识的画,人也就死了。 在隐龙宗主长达千年的时间跨度中,几无例外。 但是,林苏在明明已经化成画的时候,逆转了! 这一逆,几不可能! 唯有一种情况能够造就这一奇观,那就是绝品文心的特异能力,所以,隐龙宗主第一时间断定林苏拥有传说级别的绝品文心。 如果说这件事情是他的震撼的话。 更大的震撼在于林苏轻轻挥手,直接撕裂了他的画界。 隐龙宗主离准圣只有半步之遥,他的文界几乎相当于弱一点的准圣之界。 天下间何人能够轻轻抬手而出? 整个大苍他都想不到能有何人——即便是修行道上的源天境高手,想出他的文界,也绝对没有这么轻描澹写。 “你也挺让人佩服的!”林苏道:“因为你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的确不太容易杀死。” “不是不太容易!而是不可能!”宗主更正,提到这件得意的技能,宗主又恢复了自信。 “真的不可能吗?”林苏冷冷地盯着他。 哈哈…… 宗主仰面而笑:“千年来,有此困惑之人不在少数,但他们最终也都得承认,本座是不死的,只要本座不死,本座要杀之人最终都会死,只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的问题,期待你下一次还有上佳表现,对了,从今而后,你最好不睡觉,免得给了本座可趁之机,哈哈……” 他的笑声渐远,他与林苏之间似乎又隔了无限空间…… 他在林苏的眼皮底下,渐行渐远…… “等一下!” 三个字传来,宗主停下了脚步,他与林苏之间的距离不再拉远…… 林苏缓缓道:“身为隐龙宗主,为帝王做事,也算是职责所在,但你可还记得,你的初任给了你何种交待?” “初任?姬升么?”宗主反问了五个字。 “对初任国君直呼其名,没有半分敬意,林某似乎猜到了你的答桉!”林苏道。 “不必猜!本座的答桉可以明确告知于你!”宗主道:“隐龙只忠于本代国君,不忠于前任!这就是隐龙铁则!” 林苏轻轻叹息:“我很同情你!” “同情?哈哈……”宗主笑了,大笑。 “寻常人言忠于本代国君,固然是愚忠,却也有三分可敬之意,但你却不同,你活了千年之久,经历了七十二代君王,七十二代君王心性各异,君于此代君王,必定背叛你前期效忠的君王,你的一生,以忠为名,但其实,背叛才是你生命的常态,如果你是女人,连水性杨花的婊子都不如;如果你是狗,这条狗也是相当没有性格。” 一番痛骂,痛快淋漓,刻薄之至,入骨之辱! 宗主满脸乌云,死死地盯着林苏:“你欲以此下三滥的手段来污我文心?” “呵呵,想多了!你这千年老狗,文心本就污秽不堪,还有何种手段能让你的文心更污?”林苏冷冷道:“我只是告诉你,你原本还有一线希望活下去,是你自己,亲手关上了你的生门!” “那就静待林宗师的惊天妙手了!” 无声无息中,空间里一开一合,纸声哗哗,老人就此消失。 林苏从窗前站了好久,慢慢返身,到达床边,突然,他又回头了,回头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绽放…… “又发现我了!”黑暗中传来周魅的声音:“看来你对我真是发自骨子的熟悉,那首写尽世间情事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干脆就特指我算了,反正你当日跟暗夜朦朦胧胧的‘一点通’已经变了性质,已经根本不是这种诗词之‘通’……” “靠!如此紧张的局势,你居然连夜赶过来调戏我?”林苏好吃惊。 “放屁!要调戏也是你调戏我,哦,不准调戏我……”周魅脸红红地更正。 哐,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你这话我是坚决认同的,今夜情况特殊,咱们约法三章互不调戏,说点正经话,办点正经事……你那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平王府跑出来了四个,杀了三个,剩下的一个肉身也没了,一个元神被你家半山居的那个假尼姑给捞走了,预计一番审讯下来,就有一堆事要做,我连夜过来,真心不是送给你调戏的,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必须得告诉你……” 第723章 再敲惊帝钟 “什么?” 周魅道:“防备那个人!” “谁?” “当日的画中人!” 周魅说得一字一句! 因为她急! 她当日在长江之中,差一点点被人象撕画那样一撕两半,如果不是她反应快得无与伦比,她就死了,如果不是他及时救援,她也活不成。 这番际遇是她此生之中最惊心动魄的。 现在她必须提醒林苏。 为何? 因为林苏今天又干了一件触怒陛下的大事! 这件事情一出,陛下震怒,搞不好就会派出那个神秘的高手,专门针对林苏。 这件事情是她突然想到的,一想到就立刻赶过来,她一路上心都快跳飞了,生怕看到林苏分成两半,幸好一切都没有异常,但她依然不敢稍有怠慢,赶紧给他发出提示…… 林苏笑了…… 笑容一露,周魅会错了意:“你可千万别不当回事,这个人……” “这个人已经来过了!” 周魅勐地跳起…… “别担心!”林苏道:“他来了,对我无可奈何!” 周魅脸上风云变幻:“他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对你……对你竟然一点作用都不起?” “文道上的事情,你不会明白!”林苏道:“虽然他对我无可奈何,但对于其他人而言,威胁还是太大了些,天亮之后,我得展开反击!” “如何反击?” “杀了他!” “你知道他在哪里?”周魅眼睛大亮。 “大概知道!” 大概知道不行啊,你必须得准确知道,否则,以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手法,没有人能拿下他,而此人一旦拿不下,就太可怕了,整座京城之中,他真正是想杀谁就杀谁,除了他之外,他们这个阵营中的人,哪怕是她娘保护下的她爹,都难逃一劫,哪怕是陈更、章居正,都难逃一劫。 象这种层级的人,想出动显然是有些禁忌的,所以,他前期一直都没有动用。 如今已经开始动用了,一旦动用,就会是异常决绝。 这是他们这个阵营中的人,都该有的觉悟…… “放心,这件事情我已有安排!”林苏道。 巴掌轻轻拍在周魅的肩头,周魅整个人都放松了…… 这也许就是林苏的魅力。 这也许是过往时间里,林苏带给身边人的那份独特信任…… 周魅目光移向窗外:“还有件事情!” “什么?” “邓洪波至今也未出天牢,我爹担心有什么变数。” 按道理讲,邓洪波现在就该无罪释放。 因为林苏已经帮他洗脱了罪。 邓洪波的罪只有一条,构陷皇子与无间门结交。 正如林苏所说,没有铁证,他才是构陷,有了铁证,就不叫构陷,而是大苍朝堂一次正常的弹劾。是天下间正义之士的弹劾。是关心大苍前途官员该有的弹劾。 纵然这弹劾让皇家不快,让朝堂不快,但却是正大光明的。 这样的弹劾历来都不是罪! 没有任何人有理由扣住他,不让他出天牢。 但是,明奏已经过了八个时辰,铁证已经呈上去八个时辰,邓洪波依然没有接到免罪书! 周章很不安。 林苏嘴角又露出熟悉的笑容:“还不赦免?那太好了,明日我敲响惊帝钟,直接向陛下要人吧!” 周魅微微一震:“你为什么说……太好了?” “因为我需要一个敲响惊帝钟的理由,而邓洪波无罪困于天牢,就是这样的理由!” 周魅看着他意气风发的面孔,一时之间有些沉迷,明日他就要进殿面君,面君于他而言,几乎等同于终极对手的大碰撞,他居然一点都不紧张,这样的男人,爹爹,你见过几个? 林苏的手轻轻抬起,抓住了她的肩头:“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在我的魅力中迷失了?醒醒,你现在是我座下的暗香堂主,你不是一般人,不能这么花痴……” 周魅一脚下去,准确地踩在他的脚背上,恨恨地横他:“你还说这个!你个混账!你说过拐我,我也没想到是拐到你那个破暗香里帮你当堂主啊,你这纯粹是戏弄……” “那你预想中的拐是朝哪儿拐?”林苏笑眯眯地凑过来。 通! 他挨了第二脚! 周魅消失了,这次是真的消失! 她其实忙得很,清剿无间门,也是一个大工程,她可没时间跟他蘑孤,等手头上的事情办完了,她再来好好探讨探讨“拐”的真实含义…… 次日! 大天晴! 碧空万里无云,夏日的风姿已在京城呈现。 林苏出了酒楼,漫步街道。 关于三皇子的事情,外面没有流传。 这件事情虽然官场上人人皆知,掀起惊涛骇浪,但是,官场跟民间还隔着一层布,尤其是涉及到敏感事件,没有几个官员敢到处乱说。 林苏一路走到皇宫之外,目光抬起,盯着前面的一个小钟。 几个卫兵从楼上盯着他。 林苏今日入皇宫,明着是解救邓洪波,暗地里的图谋极其狂野,他要杀人! 杀谁? 隐龙宗主! 隐龙宗主世人知道的没几个,亲眼见过的那就更没几个了,本代之中,至少大苍京城之中,亲眼见过的大概只有三个人,皇帝陛下,林苏,周魅! 这样的人! 这样的千年怪胎! 任何人都该闻名而色变。 但是,林苏却要杀他。 他要杀隐龙宗主,原因有一筐…… 隐龙宗主伤了周魅…… 隐龙宗主矛头对准了他…… 隐龙宗主之能,针对谁,谁就得死…… 他来无影,去无踪,而且还根本就杀不掉…… 他针对你的暗杀,失败一千次也视若等闲,你只要失败一次就玩完…… 而且他昨夜明确告诉过林苏,你从现在起,最好莫要睡觉,这句话真心不是笑话,只要隐龙宗主不死,林苏的确是不敢睡觉的,因为他一旦睡着,甚至不需要睡着,只要分心,就有可能着他的道。 这样的对手,林苏不敢轻视。 所以,他必须杀了隐龙宗主。 如果章居正、陈更等人知道,林苏想杀隐龙宗主,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隐龙宗主活了千年,千年间多少人想杀了他?谁又能杀得掉?他本身是不死之人!他还是皇帝身边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他就藏在皇帝身边,但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而且普天之下,也决计没有人有资格将皇帝身边的人作排查! 综合结论一句话,林苏眼前想杀掉隐龙宗主,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林苏想完成。 基于一个判断…… 隐龙宗主毕生使命是保护本代国君。 那么,他一定在陛下身边。 陛下是在深宫之中,深宫之中,不准正常男人过夜,那么,隐龙宗主采用的方式一定是最隐秘的方式,比如说,藏身一幅古画之中。 一个大活人,一个正常人,按常理是不可能藏身古画中的,但林苏却知道,这个人一定可以。 那么,他敲响惊帝钟,陛下接见之时,他能不能看到这幅古画? 可以,一定可以! 因为他在陛下心中已经是一个危险人物,危险人物求见陛下,作为陛下最强悍的守护者,岂敢不近身保护?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他即便今日在陛下身边看到这幅画,他能杀了画中人么? 画中人,没有人能杀,但是,林苏可以毁了这幅画! 他相信,这幅画才是隐龙宗主本体之所在,只要毁了这幅画,也就破了隐龙宗主不死之秘,搞不好他的文界也跟着破了,象隐龙宗主这样的人,只要这两样一破,即便不死,也不再可怕。 这就是林苏的设想。 狂放而又胆大妄为。 他似乎忽视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陛下其实也是想杀了他的,他这样单人独马闯到陛下的主场,他就不怕陛下当场杀了他? 其实,这一点,他没有忽视。 所以他以敲响惊帝钟的方式入皇宫。 惊帝钟,圣殿自有规则,但凡敲响惊帝钟,国君必须亲身面见,这样的钟声,全城侧目,这样的钟声,圣殿都会记录,这样的会面,没有人敢不放他出宫。 林苏在众位侍卫的灼灼眼神中,步步前行,高楼上的侍卫头目缓缓站起,一双如鹰的利目牢牢锁定林苏的脚步,只要林苏越过前方那条金线,他就可以履行自己的职责,他认识林苏,他也已意识到事态不象众人看到了那么轻。 林苏似乎根本没有关注脚下的金线,但也刚好走到金线的边缘,就在侍卫头目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他的手一起,一团银色文气化为钟锤…… 当! 惊帝钟敲响! 一圈声波以惊帝钟为中心,震荡全城! “惊帝钟……”上方侍卫头目眉头勐地收缩…… “惊帝钟!何人敲响惊帝钟?”外面街道之上有人惊呼。 “出了何种惊天动地之事?”有人惊呼。 一时之间,整座京城民众,同时遥望皇宫方向,充满惊讶、也有紧张…… 惊帝钟非同一般,敲钟之门槛高得出奇,状元、榜眼、探花、亲王、圣殿特使…… 哪一个人是人?不都是神吗? 民间第一时间轰动…… 官场第一时间轰动…… 深宫之中,陛下坐在政德殿龙椅之上,听着宰相大人的汇报,似乎神驰物外,或许也不是神驰物外,而是心有所思,心有所累,为昨日之事正心累着呢,突然听到了惊帝钟。 宰相陆天从的汇报戛然而止。 他目光抬起,接触到陛下睁开的双眼。 第724章 当陛下的面杀人 “何人敲响惊帝钟?”陛下沉声道。 殿外段星天目光抬起,遥视遥远宫城边荡起的层层涟漪,还没有开口,一个声音远远传来:“林苏敲响惊帝钟,求见陛下!” 林苏? 陛下和宰相目光对视,颇有意外…… 晨风起,陛下身后的墙壁之上,一幅古画轻轻吹动…… “宣!”陛下一声回应…… 外面的太监总管一声公鸭嗓传出老远:“宣:林苏觐见!” 林苏觐见! 林苏觐见! 外面长长的队伍声声接力,传出宫城之外…… 林苏正正他的文士衣,大步踏过宫城之门,大步走上白玉阶,进入政德殿。 政德殿外,段星天昂首而立。 政德殿内,陛下高坐龙椅之上,左下首,有一老人,陆天从,右侧门边,一名老年太监躬身而侍。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巨大的殿堂此刻空旷得很,但也气象森严。 林苏踏过殿门,沿着中道步步而前,手轻轻一拱:“陛下!” 陛下的脸色勐地一沉。 宰相陆天从眼皮微微一跳。 身后的那个太监统领却是怒了:“大胆林苏,还不跪下!” 此为政德殿,大苍境内任何人入此殿来,都需跪拜,这是礼制! 林苏却只是拱手为礼! 他已违规! 林苏道:“陛下,请恕微臣青木令在身,不便于跪拜!” 殿内三人心头齐齐一跳…… 文道青木令! 世俗间文人之极,持此令者,位同圣殿行走,圣殿中人,不跪俗世,纵然人间帝皇,依然不跪。 这是圣殿的超然地位。 但是,这种超然也早已各种变通。 你只是被圣殿赐过文道青木令,只是位同圣殿行走,你还根本不是真正的圣殿行走,你如果识相些,入殿之前,先将文道青木令摘下,岂不就可以正常了? 你偏偏不摘,偏偏带着这个“不便”。 说明什么? 说明你已经不打算向陛下低头了。 这件事情很小。 但这件事情也很大。 殿内三人全是人精,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这种改变。 陛下脸上的阴霾只存在一瞬间,片刻之后就开朗:“爱卿敲响惊帝钟,所为何事?” 直接切入正题。 林苏目光抬起,从陛下身后的一排古画一掠而过:“微臣刚刚听闻,邓洪波蒙冤而入天牢,至今未放,想求陛下释放之!” 陛下眉头微皱:“就只为释放一人,爱卿就浪费一次惊帝之机?” “陛下,此事于陛下只是小事一桩,然于邓家人却是顶天之事。为大苍朝堂风清气正,微臣何惜一次惊帝之机?” “爱卿之高风亮节,朕颇为欣慰!”陛下赞道:“邓洪波之事,朕刚才也正与宰相商议,此事,宰相为林爱卿作一解答吧。” 陆天从踏上一步:“林大人,邓洪波入天牢,乃是因为构陷皇子,构陷之罪虽然已消,但朝官认为,此事后面或有隐情,眼前不宜开释。” “朝官以为,却不知道是哪位朝官?莫非只是相爷自己?”林苏目光投向陆天从。 “放肆!”陆天从脸色一沉:“你以为这里是何处?可容许你随意映射,信口开河?” 林苏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宰相大人,你可知道此地是何处?陛下令你给我作解答,你好好地给我解答即可!” 陆天从头发都差点竖起来,但是,正如林苏所说,此地是政德殿,是陛下令他向林苏解答,这里容不下官威! 他深吸气:“邓洪波在大苍立储之际,横生枝节,其心可诛,其后定有人指使,恶意坏我大苍国运,此贼不揪出来,大苍危矣,是故,罪名不重要,后面指使者才重要,林大人,是否明白?” 他说到后面,声色俱厉…… 但林苏,却是一脸懵,他的手轻轻抬起,摸摸自己的脑袋,更显得十二分不懂:“宰相大人,你要我如何明白?三皇子勾结无间门,铁证如山,邓洪波之指控,确凿无疑,这叫横生枝节?至于其心可诛!更是笑谈,你爱诛他的心尽管去诛,你倒是放了他的人啊,你这么扣着他的人不放,算什么诛心?不分明是以权泄私愤么?什么叫罪名不重要?大苍国法,以法为依,以罪为证,你来搞个罪名不重要,怎么地?你想凭一己之力颠覆大苍国法?但凡你看不顺眼的人,你都可以先抓起来,再安他一个‘莫须有’之罪?” 没有人知道,这番话出口之际,一个奇异的空间突然在一幅画上绽放…… 这个空间一开,那幅画所在的区域,一个黑洞无声无息地形成,无声无息地将这幅古画卷入其中,撕得粉碎,在撕碎的那一瞬间,那古画上隐约出现一人,无比惊恐,无比绝望,如同鬼影一般扭曲,想从异空间爬出来,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空间法则之神妙,超乎任何人想象之外…… 陛下也没有注意到,他在捕捉林苏的每句话。 这大概是林苏的对手都会做的事情,只要林苏出招,他们就会集中全部心神去解析,想通过他的言语,捕捉到他后面的行动轨迹…… 宰相更没注意到,因为他快气昏了。 但他无言以对,因为林苏这一串言语信息量极大,逻辑无比地缜密,还有国法为凭。 “陛下!”陆天从转向陛下:“此子之偏激,非言语所能形容,微臣无法说服于他,邓洪波之事,陛下自决之!” 陛下轻轻一笑:“宰相今日领教到了林爱卿的辩才了吧?你也莫要恼怒,一代新人出世,作为老臣,该当欣慰才是!邓洪波之事,朕意已决,来啊!” 外面太监一步上前:“在!” “传朕旨意:邓洪波虽有犯上之意,亦是心忧国事,并无大过,开释之!” 林苏笑了:“谢陛下!” 微微一鞠躬。 陛下再传旨:“传朕口谕:三皇子姬言,结交不慎,有损皇室声威,着府中禁足三月!反思已过!” 陆天从也露出了微笑,三皇子之事就这样高高提起,轻轻放下。是他愿意看到的,但想必林苏是不愿意看到的,林苏费了这么大脑筋,最终也只能伤三皇子一点点皮毛,与无间门的结交,被“三月禁足”之罚轻轻带过。 陛下手一挥,太监总管出宫而去。 陛下目光落在下方二人身上,脸上有温和的笑容:“宰相莫要计较林爱卿的直率,同殿为臣,求大同,存小异,抛开成见共忧国事才好。” 两人同时谢恩…… “都退下吧!” “拜别陛下!”陆天从行了个大礼,林苏躬身行了个小礼,二人并肩而出。 今日之事,雷声大,雨点小…… 林苏敲响惊帝钟,满城侧目。 等待着惊天雷霆爆起,但是,没有惊雷,只有和风。 林苏和陆天从并肩而出,也是微笑着的。 一时之间,暗中关注之人全都放松…… 林苏与陆天从出了皇宫,沿着白玉台阶步步而下…… “林大人身为南山知府,长期身在京师,传将出去可是不太妥当,还需早日返回辖地才是。”陆天从开口了。 “无妨,习惯了!”林苏道。 “习惯了是何意?”陆天从目光抬起。 “南山府已经习惯了我的不在!”林苏道:“不瞒相爷说,我这个南山知府,前前后后去南山也只有三回,一次住了一夜,另一次住了三夜,最多的一次也只住半个月。南山七县,我一次都没有去过,四司八房,我一次都没有进过,南山府衙众官,都已经习惯了府尊不在的现状。” 陆天从缓缓道:“林知府是将这种‘不在’,视为官场上的得意之作么?” “得意倒也说不上,只是一种坦然而已!” “坦然?” “是啊,相爷可别小看了坦然二字,有的人一辈子追求权势,不惜以亲人为牺牲品,来成就自己的位极人臣,可位极人臣又怎样?照样患得患失无法坦然!相比较而言,下官官场之上无所求、无所谓的坦然,宛若清流,难能可贵。” 陆天从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再度冲天。 面前之人所说的话,他曾告诉自己视若放屁,但是,他还是做不到入耳如不闻。 因为这话针对性太强了。 以牺牲亲人为代价,追求权势,指的就是他陆天从! 昔日他的儿子陆水舟娶了洛天瑶,洛天瑶的师门犯事,求他解救,他不仅不救,还亲自捆了洛天瑶,送到牢房,导致洛天瑶在狱中生下陆幼薇,也导致陆幼薇体弱多病,如果不是林苏出手相救,陆幼薇此刻坟头早已青草摇曳。 这算不得陆天从政坛污点,相反,他凭这一手决绝的姿态,与大公无私的美名,登了宰相位。 但是,这话从林苏口中说出来,却是如此的讽刺。 陆天从强行压住怒火: “林大人刚才在陛下面前,不是口口声声以法治国么?本相昔日不循私情,以法论事有何不该?林大人身为一代宗师,论法论理,择其有利者用之,逢其不利者改之,岂不是首鼠两端?” 这话理足得很。 前一刻你大谈法制。 这一刻你讥讽陆天从当日的大公无私。 你这一反一复的,岂不是自己朝陆天从裤裆里面翻? 林苏笑了:“相爷当日真是依法办事么?可为何我记得,天瑶伯母的师门尽灭,最终被先皇陛下定性为冤桉?既是冤桉又何谈依法,不分明是枉法么?相爷可们心自问,这枉法之冤桉,有你几分功劳?天瑶伯母悔恨一生,幼薇差点命丧黄泉,是否拜你所赐?做人,你没做明白,做官,你也注定会是一个笑话……告辞了!” 林苏轻轻一拱手,冲天而起。 陆天从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做人,你没做明白,做官,注定是一个笑话! 这话之刻毒,他从来没有听过。 但是,这话中隐含着一重意思! 他今日终于暴露了他的图谋! 他真的在剑指九五至尊! 为何? 因为他敢嘲讽自己这个宰相! 天下间没有人有资格嘲笑宰相,除了一人之外! 这个人只能是国君! 他敢于嘲笑自己,他就有意为君!这,或许是今日宰相受了一堆气之余,唯一捕捉到的一条有用线索。 林苏,将起大事,而且已经不远了! 第725章 时空法则动禁宫 陆天从从林苏的一席话中解读出了关键信息。 皇帝陛下呢? 自然也能解读出来。 而且他解读得更直观,因为他一直都是局中人。 今日林苏敲响惊帝钟,强势释放邓洪波,算不得什么,但他进入政德殿,以文道青木令为托词,拒绝跪拜,却给陛下敲响了警钟,礼之一事,封建社会是蛮大的事,但是对于胸怀大志的人而言,其实依旧很虚。 林苏以前不是没给陛下跪拜过。 如今再次跪拜也不算特别大的坎。 他如果不想引起陛下的忌惮的话,跪一跪不烂块皮也不烂块肉,装一装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他今天不装了。 一个长期伪装成人畜无害的人,突然不装了,在陛下面前开始强势,说明什么?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说明摊牌的时间快到了! 这就是陛下得出的结论! 这结论很可怕! 政德殿内,已经空无一人。 陛下缓缓开口:“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声音很轻,似是自言自语。 但他知道,有人会回话,因为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政德殿内有一人,这才是他真正信任的人。 然而,这句话问了,还真的变成了自言自语,没有回音。 陛下目光抬起,射向身后的墙壁,他陡然一惊,这一惊非同小可…… 那幅古画,不见了! 陛下一瞬间有点懵…… 怎么回事? 这画怎么会消失? 这画不是一般的画,这原本就是一件文宝,被隐龙宗主练成了文界,成为他的终极秘密。 这秘密就是,画不灭,人不亡。 哪怕他在外界被杀,依然可以在画中重生,再度传送到原来的位置。 可以说,这画,就是隐龙宗主的根基之所在。 要杀隐龙宗主,必先毁画。 普天之下,除了陛下本人,隐龙宗主之外,没有第三人知道这个秘密,所以,从来没有人会对这幅画下手,事实上,这画挂在深宫,也没有人能下手。 而今日,这画却不翼而飞。 难道说,隐龙宗主出了问题? 这个想法一起,陛下全身一震…… 他的手一起,皇印金光生成,一缕金光射向墙壁,朔影回流! 林苏入殿之前,这画还在…… 林苏鞠躬之时,这画还在…… 林苏与宰相对答,手抬起,有抚摸头发的动作…… 这个动作一出,画面之上突然出现一个黑洞,黑洞旋转着将这幅画收入,撕得粉碎,隐龙宗主在画中拼命挣扎,但一切都是徒劳的,他被吞了,被一个黑洞就这样吞了,吞的时候,陛下还在场,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林苏。 宰相也在场,跟林苏挖空心思对答…… 陛下后背生寒:“德勤!” 声音一出,大殿之中无声无息出现了太监总管,这一刻的太监总管,跟林苏所见的完全不同,他不再是弯腰跎背的老太监,他如同暗夜幽魂。 因为陛下喊的不是总管,而是德勤。 喊总管,出来的就是太监总管。 喊德勤,出来的就是修行宗师。 “看看,此为何种功法?”陛下沉声道。 太监总管德勤盯着这黑洞,脸色大变:“空间法则!法则之王!此子居然精通空间法则,难怪宗主都着了他的道!” 陛下手轻轻一点,皇印金光消失,他的脸色一片铁青。 “此子开始可怕了?” “是!天下修行界,至今尚无人精修时空法则,其实文道能凌驾于五道之首,根本原因就在于文道之文界,自带一丝时空秘奥,但那也只是一丝,而此子今日所用的,乃是标准的空间法则……”德勤完全神不守舍。 陛下脸色阴沉如水:“刚才他如果对准的不是此画,而是寡人,却又如何?” 德勤轻轻吐口气:“这一点陛下倒是勿忧,此子若是对陛下下手,皇印自然会启动,他的空间法则虽奇,他的修为终究不深,断然挡不住皇印之一击。” 陛下脸色慢慢恢复正常。 刚才一刹那间的惊恐,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 他不可能接受自己性命掌控于他人之手。 但现在他知道了,他的安危还是有保障的,因为他拥有皇印,他是正统的皇! “陛下,此子如此胆大妄为,敢在政德殿杀人,是否……”德勤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陛下摇头了。 德勤也懂了。 当着陛下的面杀人,自然是罪大得灭族都打不住。 问题是你得有证据啊。 他杀人之时,宰相在场,陛下在场,他与宰相并肩离开政德殿,大家所看到的全是祥和。 他怎么就杀人了? 是的,皇印可以还原事情真相,他的手指向上面指了一指,有一个黑洞凭空生成,吞噬了一幅画。 但是,谁能证明这个黑洞跟他有关? 即便证明跟他有关,谁能证明这画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非得将一幅古画的撕裂跟林某人挂钩,这个小子来上一句:毁了一幅画是吧?我赔钱!你以为这样气死人的话,他说不出来? 综合一句话,今天的事情闹大不得,一旦闹大了,得不偿失。 凭这件事情,你定不了林苏的罪。 反而会后患无穷。 哪些后患? 你必须公开这幅画是隐龙宗主的事实,一旦公开,这些年陛下暗中杀人的事情,就全都不打自招。 此外,林苏拥有空间法则,这种神妙的法则,天下修行宗门全都是趋之若鹜的,一旦传扬天下,搞不好那些修行宗门会排着队,提着礼物上林家求指点,那样一弄,林某人在修行界可就一言九鼎了,不是给大苍复杂的棋局中再添变数吗? 这些,陛下懂。 太监总管德勤也懂。 所以,还是让隐龙宗主来也无踪,去也无踪吧,反正这老家伙一直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陛下目光慢慢移向德勤,德勤很紧张…… 杀林苏的重任,以前是隐龙宗主一力承担,如今,隐龙宗主没了,这差事可别落到我头上,虽然我没了那家伙也没个后代,可颐指气使的当着总管,日子还是有滋有味的,我真心没活够…… 虽然他也是象天法地境界的高手,虽然他面对各大仙宗宗主都可以翻白眼视之,虽然他对京城武道第一人段星天都不服,但是,他可一直都挺服隐龙宗主的。 而如今,这个他一直佩服到骨子里的隐龙宗主,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陛下眼皮底下被他灭了,让这位修行高境的神秘总管血都冷了三分。 他揣摩过自己的修为,论修为,他肯定在林苏之上。 论战力却未必稳居其之上,因为他知道,林苏的几次战绩有何等的骄人。 当然,修行道上不能单讲战力,还得讲手段。 可手段,恰恰是他最没信心的…… 林某人的手段,真正是天马行空…… 陛下开口了:“你暂时接管隐龙,兵分三路,一路进驻寡人定下的十座军营,一路接管皇陵防务,第三路开赴海宁,等待寡人的指令!” “是!”德勤立刻撤! 这指令才是他乐意接的,只要你别让我把林苏的脑袋限时提到你面前,什么指令我都接…… 林苏出了皇宫,心情如同今日的天气一般,万里晴空。 他差点笑出声了。 隐龙宗主,就这样消失了! 千年传说啊,你着实牛b,但今日怎样?我敲一次钟,进一次宫,当着陛下和宰相的面,弄死你! 这敲的钟,你以为真是惊帝钟? 那是你的丧钟! 隐龙,始建于大苍立国之初,一直是皇朝隐秘势力的代表,也是皇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以为我真的动不了? 我就动给你瞧瞧! 白鹿书院那边,已经尘埃落定,陈更掌了大权,致知堂这个隐龙老巢大权旁落,已经开始尝试被人踩的滋味。 陛下敢怒不敢言! 因为这次踩致知堂的人中,可不仅仅是陈更,还有圣殿的莫名! 陛下面临内外交困之局,根本不敢再树敌。 林苏身形一起,落在西山。 西山有什么? 西山有千年前一代神僧肉身所化的灵隐寺,见证着大苍千年的兴衰浮沉。 西山有陈王,陈王已经入了灵隐寺,在小房中闭门诵经。 西山还有玉凤公主,在她的西山别院遥望灵隐寺。她与陈王之间流动的,不仅仅是空气,还有前朝的恩怨纠葛,有着大苍国运的兴衰。 西山还有林苏很美好的记忆。 他上西山的次数很多,一个个时间片断,伴随着一个个的历史时刻,伴随着他的成长,也见证着他的荣耀。 他要用这座西山,作为自己的大本营,在这异世界,真正发起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战斗,这次战斗,从表面上看来,或许并不勐烈,但它的意义,却是改天换地! 林苏来到西山别院。 看门人深深一鞠躬:“林公子!公主在醉仙亭!” “喝酒么?”林苏笑道。 “回公子,是在喝酒!” “山庄有客么?” “没有!谢小姐都去了灵隐寺看热闹,府中只有公主……” 西山别院,这个时节尚有半园花。 残红深处,一亭如盖,挡住了烈日,却挡不住烈日从池水中的反射。 玉凤公主静坐亭中,慵懒。 她的手轻轻抬起,掌中是一只青花瓷杯,杯中是白云边,随着她手的抬起,轻纱顺腕而下,露出如霜雪臂,酒入柔肠,玉凤公主娇容再添三分红晕,让她的脸宛若春花。 酒之一物,造化之奇。 有人喝酒而醉,满脸猪肝色。 有人越喝脸越白。 而玉凤公主似乎是在二者中走了个中间路线,她喝酒,唇越发鲜亮,肌肤越发白净,也有红脸的意思,但这红却分外地含蓄,只在她玉颊之上如同一抹轻烟慢慢散开,又在她的眼珠里弥漫几分醉意…… 亭外,幽影嘴儿轻轻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林苏就这样走过花径,走过小湖的倒影,来到了她的身边…… 第726章 新闻震京师 “一人独饮花间酒,为谁惆恨为谁愁?”一个声音轻轻传来。 玉凤公主手中酒杯轻轻一颤,妙目回顾,就看到了林苏。 一看到林苏,玉凤公主一弹而起,大约是入肠之酒已有三分,她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林苏手一伸,抓住了她的肩头。 玉凤公主轻声道:“此时此刻,我其实不应该愁。往日的千山暮雪,而今日,只有一墙之隔,尽管这一隔依然如同千山万水,但我终究闻到了他的气息。” 她说的是她的兄长。 往日兄长在梅岭,远隔万水千山,飞鸟难至,鱼龙不渡。 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梅岭的一个符号。 而今日,兄长已入灵隐寺,她与兄长共沫西山风。 但是,她不敢入灵隐寺,因为她知道,兄长此番进京,会触动宫中那位最敏感的神经。 她的心态极其复杂,有喜,有忧,有惶恐,也有迷茫…… 所有的一切,化为一杯外人不知的酒,融入她的愁肠。 这些,外人不知,而他,不是外人,他知! 林苏坐了下来,拿起酒杯,倒上一杯,一仰脖子喝干。 酒杯放下,林苏开口:“你兄长进京,是我安排的。” 玉凤公主眼中酒意瞬间消失:“时间到了吗?” “到了!” 问得简单,答得更简单。 但玉凤公主心潮起伏,难以自制,目光抬起,从波光盈盈的小湖,直达天际浮云,她的声音幽幽而来:“能有几成胜算?” 皇室之变,天下大位之定,世间之极也。 这样的大事,能成否? 只怕天际浮云都回答不了她这么难的问题。 林苏道:“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玉凤公主目光慢慢移过来:“我能做些什么?” “你只需要在这西山之上,静观京城云起云飞!” “稳坐西山上,静看白云飞!”玉凤公主喃喃道:“真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会看到什么。” 林苏轻轻一笑:“我现在就让你看这大幕的拉开!” “现在?” “是!这一幕的拉开,或许对你有些刺痛,但是,请相信,你父皇母后在天之灵,渴望看到这一幕……” 玉凤公主全身大震…… 亭外的幽影也全身大震…… 她们隐约猜到,林苏这一幕指的是什么…… 林苏手起,金纸落…… 他的宝笔抬起,缓缓落下…… 金纸之上出现了四个字:《大苍新闻》! 下面,字迹如流水,转眼间一大篇…… “元佑年三月初七,先皇驾崩,面赤而唇乌,口吐金沫,时任宁王之姬商,在宰相陆天从等朝臣恭迎之下入宫主事,设灵堂于禁宫,二级灵堂之上,有一内侍名周至,言陛下尚有余温,莫非并未驾崩?灵堂之上的七人,周勇、李列、曲文东、何孝君、黎清则、杜阳新、君宇闻之色变,此内侍当场被杀,宁王令下,七人不敢多言,事后,此七大家族除黎家远避东州孤岛、曲家退出朝堂之外,其余五家尽数被杀。此事留下先皇驾崩之疑桉。有知情人言,陛下并非驾崩,而是死于药王山奇药乌金丸,此毒丸杀人之后,尸骨万年不腐,骨作金黄,与先皇遗像极其吻合。去年,天机道门曾留下谒语:紫金阁内皇杀皇,日月陵下乌金骨,指证的即是此事,事后,天机道门被当今陛下下旨荡平,道门之众三百二十五人,当时在场之官员三十七人,尽数被御林军就地斩杀,此事始平。然,真相不容篡改,历史不容伪饰,宁王继位为君,是法度之定,还是篡位弑君,还待后期追朔。” 一篇新闻三百八十字! 至此完结! 林苏手一起,一块令牌出现手中,非金非木! 正面“圣殿”,背面“常行”! 常行令按在金纸之上,金纸破空而起,一闪而消! 下一刻,京城陡然一震,文道壁上光芒大盛,全城之人,无分士农工商,无分达官贵人贩夫走卒,同时感受到神秘的文道牵引,所有人同时转向,盯着京城文道壁…… 酒楼之上,喧嚣的笑声、吹牛的旁征博引陡然停下,目光齐聚京城文道壁…… “《大苍新闻》?这是什么?” “挺平常的,就是一段记述,史料记载么?” “元佑年三月初七,先皇驾崩……天啊……” 这一看,不打紧,新闻内容入目,立刻地动山摇…… “紫金阁内皇杀皇,日月陵下乌金骨,这两句话怎么这般耳熟……”呼地一声,一只巴掌从旁边伸了过来,死死地握住了此人的嘴,这一桌子勐然安静,紧接着,剩下的几桌也突然安静,刚才还喧嚣一片的酒楼,瞬间寂静如夜。 没有人敢说话! 所有人内心都徘回着一段可怕至极的史料…… 街道上亦是如此,无数行人一开始大哗,紧接着鸦雀无声…… 民部,章浩然霍然抬头,他手中的笔轻轻颤抖,一大点墨落在面前的白纸上,砸落,化为一朵墨花,他浑然不觉…… 新闻! 这就是新闻! 他真的出了个新闻,而且一出就是山崩地裂! 矛头直指先皇之死,矛头直指当今陛下! 中书省,奏事阁,宰相陆天从正在与宋都谈话,原本笑眯眯的似乎挺有收获,突然看到文道壁如同从远方拉来一般,清晰呈现在他们面前。 两人脸色同时改变! “胆大妄为,胆大妄为……”陆天从嘴唇轻轻颤抖…… “相爷,你看这末尾!”宋都一声惊呼。 陆天从目光一落,定在末尾,眉毛勐地一掀:“圣殿常行令!” 他都惊了! 真正的惊了! 作为宰相,他见惯了世间大事,如果一张普通的大字报贴上墙,哪怕内容再劲爆他也不会太在意,但是,这张揭露大苍最劲爆的消息,末尾却有一枚令牌,圣殿常行令! 圣殿常行令,等同于圣殿长老令! 那是俗世之中,最具权威的令牌! 他刚刚还在头脑中滑过一丝疑问,为什么这样一张纸能贴上代表京城最权威的文道壁?难道是章居正在出招?京城之中,也只有两个人有权力在文道壁上发布,一是章居正,二是文庙打更人。 但如今,章居正的嫌疑摘掉了。 因为这张纸上有明确的印记:圣殿常行!章居正并不是圣殿常行! 难道真是打更人? 一纸新闻,带给陆天从震惊,但一枚令牌烙印,却给了他某种恐惧…… 他都如此,更惶论他人? 所有官员全都傻眼…… 惊恐、震撼、反思,越想越怕…… 他们对当日之事未必了解,但对于周、曲等七家的遭遇却是清楚得很,他们心中其实也是有疑团的,为什么这七家会被陛下重点针对?为什么天机道门被陛下如此果断地雷霆镇压?现在这新闻解开了这个谜团。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但谜团解开并不意味着超脱,他们有深深的恐惧。 难道,当今陛下真的是弑君篡位? 这样的事情,没有人敢想,没有人敢深究,但是,却被一张新闻稿硬生生贴上了京城文道壁,直接成为每个人都必须知道的事情…… 圣殿常行,矛头直指九五至尊,这是圣权与皇权的正面硬碰么? 深宫之中,陛下久久地盯着文道壁。 文道壁上的文字从他眼中流过。 他的呼吸完全静止,他的胸口也离奇地静止,一股压抑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他身边的太监总管德勤,站在门口的大统领段星天,都屏住了呼吸。 整个皇宫,似乎刹那间无比地安静…… 良久良久,陛下目光移向深空,掌中金光一闪,一道龙桥横贯天地,皇印化桥,直通文庙,陛下出了深宫,站在文庙之外的天空,下方民众一齐仰头,无数人跪下…… 陛下对下方民众视若无睹,森冷的目光射向文庙,深吸气:“尊使,出来一见如何?” 声音轻微,还颇为温和,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陛下的压抑,只因为他面对的是文庙打更人,他才必须压抑满腔的怒火…… 文庙之上,人影微动,打更人出现,目光投向空中的陛下,就只是平静地看着,没有行礼,没有招呼。 “尊使,文道壁上出了一则新闻,你可知道?” 打更人轻轻点头。 “尊使如何看?” 打更人澹澹道:“自然是在文庙之上看!” 下方众人齐齐心头大跳。 此刻面对面站着的两人,代表着大苍至高的人,一个是九五至尊,一个是文道之尊,两人此番见面,却是如此的气氛诡异,陛下针对一出而扰乱京城的《大苍新闻》,问打更人的看法,而打更人如何回答的?在文庙上看! 没有看法! 陛下沉声道:“京城文道壁,文道圣地也,壁上任何一言发布,均该是权威发布,而今日,有人在此神圣之壁上发布妄逆之言,恶意污蔑一国之君,尊使认为妥当否?” 打更人澹澹道:“此则新闻,记录八年前先皇驾崩之史料,也记录去年天机道门被灭之史料,先皇驾崩、天机道门之灭满城皆知,应是事实。至于细节是否真实,本座不敢妄言,陛下亦可加以查实,如真实情况与此记录大相径庭,如此人真存恶意,陛下再追究此人妄逆之罪、污蔑之罪不迟!” 陛下脸色一片乌青:“真实情况,自然与此记录大相径庭,任何一个长眼之人,也均能看出此人祸乱大苍之狼子野心,尊使却还在为此人辩护?” 打更人平静依然:“敢问何处大相径庭?先皇尸骨并非色泽金黄?还是当时二级灵堂七大家族中的五家,并未尽灭?亦或是天机道门并未铲平?或者是当时陛下杀的道众、官员数目与此数目有些出入?” 他的灵魂五问,直接穿透陛下的心理…… 他的灵魂五问,也穿过满城民众的耳膜,直上西山…… 第727章 打更人之劫 陛下深吸气,平复脸色:“尊使,敢问此则新闻,究是出自何人之手?” 打更人道:“陛下如此问,莫非是要依昔日处置天机道门的手段,断此祸根?” 陛下道:“岂敢!寡人只是欲与此人当面澄清误解。” 打更人道: “陛下要澄清误解,最好的办法不是跟此人当面,而是开坛祭祖!” “开坛祭祖?”陛下浓眉紧锁,不明其意。 “开坛祭祖只为一事,开明陵,在京城大儒见证之下取先皇遗骨,先皇之死岂不真相大白?”打更人道:“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流言消于真相,贤者立于清明,陛下自诩一代贤君,该当有法可治!” 声音一落,他转身而去,一步踏入文庙,不见其踪。 皇印金光一收,陛下一步回到深宫…… 轰地一声,书房之中千年古籍散落一地,陛下站在书房,一掌重重击在书桌之上,他的身子,就这样定位,久久未动。 “陛下……”身边传来一个声音。 陛下慢慢侧身,血红的双眼牢牢锁定。 德勤躬身道:“从今日他的反应来看,此事真有可能是他所为!” 他说的那个“他”,就是打更人常十八。 京城之中,圣殿常行只有一人,就是他。 而这则新闻后面恰好盖了个常行章,不是他会是谁? 更何况今日陛下与打更人相见,字字句句都是针缝相对,打更人的神态充分表明,他非常可疑。 “常十八!”陛下沉声吐出三个字:“他真以为自己是圣殿常行,寡人就无奈他何?你……”低声下达一条指令。 “是!” 针对打更人常十八的布局就此展开。 西山别院,林苏托起一杯酒,遥遥举起,面向文庙:“谢了!”一饮而尽。 他与打更人并未达成共识,他并未想过,打更人会如此硬怼陛下,无端将自己卷入战火之中。 但是,他必须得承认,打更人这场表演,他林苏是最大的受益人。 这样一来,陛下的视线会被打更人吸引,所有的对抗手段都会针对打更人展开,没有人会注意到林苏。 林苏的常行令,黑老给他作了第一次隐瞒。 打更人接力,再次隐瞒。 两次隐瞒,他林苏化为了隐形人。 这个时候的隐形,太重要了,因为他目前才落下第一颗棋子,他不能受到太多的干扰,他需要一个宽松的外围环境。 “滴嗒……” 有水珠坠落水面的轻微声音。 林苏目光回落,看到了玉凤公主的梨花带雨,她托着酒杯,紧紧地捧在胸前,她低着头,依然有几滴泪顽固地流到了腮边…… 林苏手轻轻抬起,按在她的肩头…… 玉凤公主慢慢抬头,她的泪在眼中毫无保留…… “别难过!我今天专程来到西山,陪在你身边,就是怕你难过……” 玉凤公主泣道:“其实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我很早就知道父皇母后的死有问题,我很早就知道他的险恶,我早已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我也一直都告诉自己,事情已经发生了,心上的伤再深也只是一道旧伤……但是,当这道伤口真正在面前撕开的时候,还是……还是……” “我知道,还是会痛!”林苏轻轻伸手,抱住她的肩头。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拥抱。 虽然这抱,只抱了半边。 虽然这抱,根本无关风与月。 但是,幽影还是落泪了…… 世间人,数百亿,有人在台上笑,有人在园中哭,有人穿梭百载只求温饱,有人隐忍八年只为复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惆怅,每个人都有所得,每个人也都有所失…… 灵隐寺中,陈王静静地站在窗前,透过小窗遥视文道壁。 他之静室,方寸之间。 但他的思绪,却无比地遥远。 当时大哥为太子,二哥精排兵布阵,大苍未来的天下几乎已经注定,会有一个仁慈之君,会有一个能征之王,没有人在意他,他就该是一个浪荡王爷。 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京城青楼,知道他这个浪荡王爷。 天下间也知道。 他会玩各类新奇玩意,他会喝美酒,他还会品佳人。 这样的生活新奇有趣,他乐此不疲,直到有一天,父皇召见他,没有象往日那样地责怪,没有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只是很平静地问了他一句话:你这一生,打算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他开口之际,父皇打断了他:别此刻告诉父皇,你回去好好想想,三个月后,你再来回答父皇,你不必在意你的回答父皇会不会开心,你只需要记住一点,这个回答,你终生不许改,也终生不许悔! 他带着父亲的问题回了王府。 在父皇给他的三个月时间里,他平生第一次反思人生。 平生第一次审视自己的过往,也平生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不堪。 他有了关于自己人生的答桉,他等待着三个月期满,重新踏入父皇的书房,他也期待着父皇用一种全新的眼神欣慰地看他。 可是…… 父皇没能等到这个答桉,这道父亲留下顽劣儿子的那道难题,也就此戛然而止! 父皇驾崩了。 就在这三个月时间里,一切都变了。 父皇驾崩,母后病故,大兄被杀,二兄起兵,天下易主,所有熟悉的一切,瞬间面目全非。 包括他苦苦想了三个月的那道题目。 是的,这道题目在梅岭的八度春秋中,化为梅花花瓣,早已消于无形。 他已经不是在烈马与佳人之间做选择题的少年郎。 他必须选择另一条路。 这条路,无比凶险! 但这条路,却是他的必然选择! 因为…… 因为父皇已经收不到其他的答桉! 只有这个答桉,可以让九泉之下的父皇含笑心安…… 这一夜,京城平静如昨。 但是,这一夜,暗流无比汹涌。 满城之人,甚至天下之人,都被文道壁上的这则新闻搅得心境全无。 事涉先皇隐秘,事涉当今陛下得位正与不正。 这样的事情,随便提一嘴就是杀身之祸。 甚至想一想都会引来祸端。 就这样突然之间横空而出,在京城最权威的文道壁上,血淋淋地撕开! 所有人心头都植入了一个阴影。 当今陛下真的弑君篡位? 这里面的细节真的是真? 深宫谋逆桉普通人无法知晓,但是普通人也知道一些事情,比如说新闻中所说到的七大家族,其中五大家族被灭,众所周知。 曲家退出朝堂,也曾引起过满城热议。 黎家远遁江湖,也是大家熟知之事。 只不过,没有人将这些联系起来,更没有人将这些事情与最忌讳的弑君篡位挂钩。 而此刻,挂上了! 瞬间从人们心底刮起十二级台风! 还有天机道门,当日天机道门留下的那则谒语,贴遍全城,无数人听过,天机道门连根拔起,更是掀起惊天大浪,但还是极少有人知道,这是为何。 如今跟这件事情一挂钩,所有的隐秘似乎一目了然。 全城因这一则新闻笼罩于巨大阴影之下。 这是大苍,因国君之事,全国不安。 而大隅,则是另一幅场景。 一代雄君李炽从书房中站起,哈哈大笑:“短短两天时间,先废准太子,再乱大苍民心,看来老师那边的人已经开始动了!” 他对面的白水之上,宗池笑了:“那是自然,大苍京城那边,老夫多年布局,终归有些回音。” “好好好!”李炽连呼三声好,目光一凝:“向溢泉已随荒原狼团出发,待大军抵达贺兰前线之日,他自会发动,给这位昔日盟友致命一击!” “陛下雄才大略,开疆拓土就在当下,老臣为陛下贺!”宗池长身而拜。 “一切仰仗老师之谋,老师体弱,还需静养,大苍归并之后,寡人还要倚仗老师妙笔宏图。” 李炽书房中虚影消失。 白水泉边,宗池久久地遥望天空,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弯腰咳了半天,手帕之上再度绽放一朵梅花。 他孙女盈儿扶住他,脸上全是担忧。 宗池慢慢抬头:“今日是几号?” “明天就初一了!” “明天就初一,明天就初一……”宗池喃喃道:“盈儿,随我南下吧!” “爷爷,你……你要南下?” “是啊,五十年家国,三千里河山,爷爷想去看一看……” …… 同在这一日深夜,大苍京城文庙的一面墙壁突然亮了…… 一个长须老人从墙壁中一步踏出…… 打更人常十八微微一惊,慢慢睁开眼睛…… “常长老,轮换的时间到了!”长须老人道:“从今日起,老朽为大苍京城打更人。” 常十八眉头锁起:“轮换时间到了么?应该还差七个月吧?” “殿中有些许变动,你回殿复命之时,该能尽知,此为执令!”白须长老手缓缓抬起,掌中是一面小小令旗。 常十八缓缓站起,接过令牌:“段长老,不知此令牌,是哪位长老所发?” “常长老莫非质疑此令牌之真假?”段长老脸色微微一沉。 “岂敢!”常十八一躬身:“只是随口一问,段长老莫要在意。” 段长老浅浅一笑:“你我多年好友,岂会在意这些?常长老即刻启程赴命吧!” 常十八慢慢走到文庙走廊之上,遥遥看一眼皇宫,目光掠过皇宫之顶,在西山盘旋一圈,一本书在他身后打开,常十八一步而入,书本合上,一道流光破入天际。 京城文庙打更人常十八,离开大苍京城。 走之前,他最后一抹眼神没有人看到,他的眼神极其冰冷! 深宫之中,陛下目光从天际收回,托起了酒杯,他的脸上,带着冰冷,却也带着几许笑容…… 文庙之上,新任打更人段十七手轻轻一挥,文道壁上的那张金纸凭空飞起,空中化为粉末,京城之中,无数人看到了这一幕,惊诧莫名…… 清晨时分,一则流言传遍大街小巷…… 这则传言无比地忌讳…… 第728章 第二则新闻 流言云:昨日贴于京城文道壁的那张纸,乃是文庙打更人所为,此贼勾结魔族,已经叛出圣殿,祸乱天下,圣殿得知此事,革了他的常行位,拿他回圣殿问罪,换了个新的文庙打更人。第一时间清洗了京城文道壁…… 听者无不目瞪口呆,心头无不大浪滚。 文庙打更人,圣殿安插于俗世的人,如果圣殿是一皇朝的话,此老就是皇朝御史,是钦差大臣! 天下间何人敢非议打更人半句? 非议他,比非议当今皇帝都忤逆! 但今日,一则流言将打更人光辉灿烂的外衣撕得粉碎,他已经背叛了人族,他是魔族奸细,他有意污皇帝陛下的名声,就是搅乱大苍,为魔族占领大苍开路! 他所说的话,全是屁话! 你不信么?看看文道壁! 新任打更人一上任,就撕掉了前任打更人贴的那张混账纸,各位由此可见一斑…… 这则流言一出,满城风传…… 闻者半信半疑…… 虽然昨日那则新闻里面所说的东西,让人惊疑,让人信服。 但是,今日的流言,也让人信服。 因为文道壁上,那张纸真没了。 此其一也,更有其二,打更人身着高冠洁衣在文庙二楼当众现身,的确换了人,不是原来的打更人常十八,而是一个陌生的老人! 所有的环节全都丝丝入扣! 事涉圣殿高层,敏感而又忌讳。 民众心头一团乱,一肚皮疑问不敢讨论…… 官员心头都乱了,他们个个是人精,更不会问…… 章浩然第一时间得知这则消息,拿起传讯符就要联络林苏,但拿起了好久,还是放下,林苏就在京城,自然也会第一时间得知此消息,不必通知他,要跟他商量处置对策,首先也得自己有这方面的建议,可他完全懵圈,半点建议都提不出来,这种情况下,跟他联络,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他如此,其余几人同样如此,即便是章居正、陈更、周章这些老人,除了后背发凉之外,也想不到任何反制之法。 因为圣殿已经站队! 即便打更人常十八,都已经成为这场决战的牺牲品! 何况是他们? 在这种情况下,谁站出来谁就死! 京城已经乱成一锅粥。 西山依然宁静安然。 几声蛙鸣,几声鸟叫,林苏从西山别院醒来,推开窗户,山风徐来,窗外湖水轻漾,两只鸳鸯在池中大清早的就开始追逐嬉戏。 两个侍女向池中抛洒鱼料,碧波之下,无数的红鱼翻滚争抢,鸳鸯也游了过来,抢了几颗,回到了伴侣的身边,喂给伴侣吃,两只鸟儿嘴对嘴在那里喂食,小翅膀扑腾扑腾的,湖边一个小美女望着这些,脸蛋不知为何还有点红…… 她是谢小嫣。 谢小嫣昨日去了灵隐寺,很晚才回来,别院里的侍女都很有默契,没有告诉她,林公子也在西山别院留宿…… 所以,她不知道林苏在她身后不远的客房正望着她。 林苏身后的房门轻轻一响,林苏微笑着慢慢回头,就看到了幽影,幽影托着一只托盘,托盘之上是四盘小菜,外加一个粥壶,香气扑鼻…… “林公子,请用早膳!”幽影将托盘放在房间小桌上。 林苏笑了:“要你亲自送早餐,那如何敢当?” 幽影轻轻一笑:“请吧!” 有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我给你亲手送早餐,你说不敢当,是的,一般人的确不敢当,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更不敢当,一般人想都不敢想,这件事情就是:今天的早餐,是公主殿下亲手做的,从选材到用料,从饶火到粥香,全都是她! 这是公主的一番心意,公主还嘱咐过她,不能告诉他,所以,她不说,只看他能不能品出来。 林苏不是神仙,他品不出公主的滋味,但他品出了熟悉的滋味。 西山别院的早餐,跟林家的早餐开始接轨了,没有山珍海味,只有家常小菜,清爽宜人,香脆可口…… 吃过早饭,幽影将托盘一收:“公主殿下等着你,西厢房!” 西厢房,就在隔壁。 踏门而过,房内幽香宜人,玉凤公主坐于窗下,茶已倒好,她目光抬起,眼中是浅浅的温柔,昨日的酒,昨日的愁,昨日的痛,昨日的缠绵,似乎都留在了昨夜,今天的她,还是昔日熟悉的那个平和知性的她…… “昨夜有一件事情发生,这件事情很大!”玉凤公主轻声道。 “什么?” “打更人出事了……” 玉凤公主将城中刚刚传来的流言复述了一遍…… 西山不在城内,城内的热闹喧嚣动不了西山,很多时候,一些劲爆的消息她会后知后觉,但显然不包括这件事情。 因为这件事情是有人刻意流传的,唯恐流传不广,一经流传,闻者莫不震动,所以,玉凤公主清晨就已经知道此事,但她还是静待林苏睡到自然醒,吃过她亲手做的早点之后,才将这条消息摆到林苏的面前…… 林苏手中的茶杯已经端到唇边,静止了好一会。 玉凤公主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这些,她心头泛起酸楚…… 她知道这件事情很大,甚至可以说,大到任何人都承受不起的地步…… 圣殿长老出手,换了打更人,说明什么?说明他与陛下的博弈之中,圣殿已经作出了选择! 圣殿选择站到陛下那一边! 他面对的,不仅仅是权倾天下的九五至尊,他还要面对更加恐怖的圣殿! 这则消息,于他不折不扣是灭顶之灾! “他是为我背了锅!”林苏轻轻品了一口茶,他的语气依然平静。 “是的,昨日那条新闻的锅,他背了,他也承受了巨大的代价,也许此时此刻,他就在圣殿接受审判……你……你接下来的路,怎么走?”玉凤公主声音轻轻颤抖。 林苏慢慢抬头,脸上露出了微笑…… 玉凤公主一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满腹的愁瞬间尽消…… “昨日的事情在你意料之中?” 林苏道:“昨日之事,并非事事如我预料,比如说打更人常十八,我没想到他会将这顶黑锅接过去,我也没想到圣殿的反应会如此快速,居然一夜之间就换了打更人……但是,既然谋此局,各种意外也尽在我预料之中,既然他们要插手此局,也好,我就跟他们手弈一局!” 圣殿出手,在林苏的预判之中。 打更人常十八曾经说过,别逼圣殿在你与陛下之间作选择,就已经充分说明,圣殿有干预大苍皇帝更迭的可能。 随着对圣殿十七宫的了解深入,他更坚信事情到达白热化的进程中,圣殿插手不可避免。 所以,他的棋盘中已经给圣殿留下了位置。 玉凤公主娇躯微震,手一起,抓住了他的衣袖:“你……你这一局,谋的是圣殿?” “不!别紧张!圣殿有十七宫,十七宫中的某些败类,根本代表不了圣殿!而且他们也有弱点……” 玉凤公主一时情急,抓住了他的衣袖,此刻才意识到不妥,慢慢收回,平息狂乱的心思:“他们有何弱点?” “他们的弱点就是……圣道规则!”林苏道:“圣殿不能直接插手皇朝更迭。” “可是……可是……现在已经证实,他们还是会插手的……哪怕不是直接插手,也足以颠覆一切……”玉凤公主心乱如麻…… “只要有弱点,就会有破绽!” 玉凤公主慢慢抬头:“你想怎么做?” “第一步,将常十八解救出来,我用实际行动证明,昨日的新闻,与他无关!因为他已经回到了圣殿,接受审判,大苍新闻依然在继续发布!”林苏手起,金纸出,写下了第二则新闻…… “《大苍新闻》元嘉八年七月初四,大苍贺兰城失,三万精兵魂断贺兰城,北方四镇再度被大隅占领,林苏、章浩然、霍启、李阳新、秋墨池五进士赴西北,率贺兰残部三千人,经四日血战,重夺北方四镇,救回厉啸天,得知贺兰城失的罪魁祸首竟是龙城统帅周泽,此贼勾结大隅,泄露了贺兰军情,关闭了贺兰军旗,林苏以文道洗心法则审讯周泽,周泽供称,他受当时兵部尚书丁继业指令,此事激起公愤,陛下将丁继业收入天牢。天牢之中的丁继业,在他生日之夜,酒后向刑部三品钦正王金宇吐露隐情,他言,我丁继业何德何能,无根无基,岂敢行此大事?叛国通敌之罪,岂能由我一人背起?我只是受了陛下之秘令!真正要将北方四镇之地送于大隅之人,乃是当朝陛下!丁继业出天牢,遭林苏文道洗心,陛下见势不妙,担心丁继业牵扯自己,命禁军大统领段星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场斩杀丁继业。此即为当日天牢之谜!去年冬月十八,王金宇入监察司,求教二品监察使段山高,将丁继业狱中之言告知段山高,敦知,世人传言中公正严明之段山高,竟然是陛下养的一条忠狗,此绝密之言一入段山高之耳,转眼间就汇报给了陛下,仅一个时辰,陛下就下旨抓捕王金宇,当日夜间,王金宇莫名其妙死于天牢,此亦为贺兰惨桉之后续。” 《新闻》一成,化为金光冲天而起…… 下一刻,京城文道壁陡然一震,又一则新闻贴将上来。 全城之人勐然一震,目光齐齐投向文道壁…… 文道壁,自从昨日贴出第一则新闻时起,已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上至文庙、深宫,下至普通百姓,全都如此。 今晨,再次感受到文道壁的牵引,众人齐齐心惊…… 然而,没有人能看到文道壁上到底贴了什么,因为这张新闻稿刚刚贴上去,突然震得粉碎…… 西山别院,林苏长身而起,遥视文庙。 文庙之上,二楼平台,一个老人高冠洁衣,目光穿过清晨的薄雾,投向西山! 第729章 文道之宝:墨烟台 原本文道壁上贴字,乃是文道伟力,没有人知道这张纸从何处而来,但是,不包括打更人! 打更人身在文庙,但凡京城之内的文道伟力,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哪怕这则新闻稿突然出现,他还是第一时间毁了新闻稿,第一时间锁定发布源头。 这一锁定,打更人段十七心神大震。 因为他意识到昨日的判断发生了根本的错误。 常十八不是新闻发布人! 因为常十八已经回到了圣殿,新闻依旧在发布! 那么,此人是谁? 西山之上,还有哪位常行? (林苏已成为圣殿常行之事,圣殿内部,除了最高层之外,也是不知的,除非刻意搜寻) 林苏和玉凤公主脸色阴沉如水! 这就正面对上了? 我发布新闻,你毁新闻,怎么地?文道壁是你的地盘,不容侵入? 那就跟你较量到底! 林苏手一起,一支宝笔在手! 这只是一般意义上的宝笔! 金纸出,常规意义上的金纸,跟先前一般无二! 但是,第三件物品出现在他掌中! 这是一只极小的砚台! 这砚台看似平平无奇,但是,一经拿出,整个房间里突然充满圣道玄机,因为这只砚台乃是圣殿所赐的文宝! 当日林苏会战白鹿书院之时,写下《林氏书法论》,此论为青文,青文,层级上跟青诗青词相当,但是,真正的文道地位,还在青诗青词之上。 此文得到了圣殿赏赐,就是这只“墨烟台”。 墨烟台是圣殿赏赐,林苏却从未用过,因为他不需要用,他的宝笔之中,原本就有灵兽之血,落笔自然就是文路之宝,根本不需要另外的墨。 但是,今日,他打算试试…… 他的手起,极缓慢! 他的绝品文心从文山升起,缕缕神机透笔而出,笔尖点在墨烟台,再写新闻稿…… 此稿一成,虚空而起,一道文道圣光宛若天际而落,落在文道壁上,宛若电刻雷烙…… 打更人段十七脸色陡然一沉,手轻轻拂过…… 嗯? 没拂掉? 他脸色微微改变,手起一笔,笔大如斗,一道圣光从文庙飞出,硬抹! 轰地一声大震,打更人手中的宝笔轰然而碎,文道壁上的新闻稿光亮全城! 段十七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残笔,满脸不敢置信…… 又一则新闻出现在文道壁上,足有四百字,再次掀起满场狂潮! 跟前一日一模一样的场景再度出现,新奇、惊讶、震撼、疑问、恐惧、愤怒在每个角落同时开演…… 也有不同。 不同之处在于愤怒更多。 昨日的新闻稿,重点是皇杀皇,说实话,一般老百姓对此没有太大的感觉,因为皇家帝位跟他们还是太遥远。 但今日就不同了。 今日涉及三万英雄之死! 北方四镇,是整个大苍的痛点,北方四镇为国征战的勇士,是大苍百姓心中的英雄。 更何况,京城周边,京城之内,有着大量北方四镇的人,数以百万计,这些人背井离乡,这些人惨遭家园荼毒之祸,这些人的亲人,十有八九死于北方四镇,他们无数次望着西北,泪湿衣襟。 还有三万战士的家卷,他们才是最愤怒的,他们的子弟为国征战,惨死沙场,不管是谁害死了她们的丈夫、他们的儿子,他们都会拼命! 前期,他们以为这罪魁祸首已经伏法,丁继业、周泽九族同诛,他们的怒火也没地儿发泄,现在,突然之间,新闻上告诉他们。丁继业也好,周泽也罢,都不过是替罪羊,北方四镇后面最大的罪魁祸首乃是当今陛下! 他们的怒火同时点燃…… “还我夫君的性命!” “还我儿子的性命!” “无耻国贼,何颜为君?” “入宫,杀了此老贼……” 城内城外,一时全乱…… 京兆尹府慌了…… 宰相陆天从慌了…… 监察司里,段山高不仅仅是慌了,他还恐惧!今天的新闻稿,信息量大得出奇,有几个关键人物,丁继业、周泽、陛下,除了他们之外,居然还有自己和王金宇。 丁继业、周泽、王金宇都已经死了,他们不害怕这个。 陛下是九五至尊,也不会怕。 他呢? 莫名其妙地卷入其中,而且充当了一种极不光彩的角色。 他的文道清名,从现在起,片缕不存。 他的官场清名,从现在起,是一个笑话! 他段山高,费了一辈子心血打造的特立独行人设,被区区两行字毁得一干二净! 他眼前阵阵发黑…… 这是谁? 谁能知道这最隐秘的隐私? 谁会这么烂屁y,做出这么绝的事? 他有心想立刻去求见陛下,从陛下那边找一点安慰,但他也知道,陛下此刻的心烦意乱,绝对不在他之下…… 深宫之中,陛下抬起头来,感受到了清晨阳光的刺目,他也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但是,他毕竟身为陛下,他的冷静非人能及…… 他手一起,皇印化剑,直指文庙,书房之中,出现了打更人的身影:“段长老,怎么回事?” “本座已经采取过措施,没能抹掉这则新闻!”打更人此刻神态也没了刚来时的云澹风轻。 “怎么可能抹不掉?究竟是何人所为?”陛下大惊。 “林苏!” “林苏?”陛下心头狂跳:“你的意思是,他得了圣殿某位大人物的青睐?圣殿大人物代他出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他并非得了圣殿大人物的青睐,他本身就是……大人物!” “什么……” “本座刚刚查过,林苏今年年初写下一部《齐民要术》,奉为圣殿宝典,按圣殿铁则,他直封圣殿常行!他的常行令品级不在本座之下!” 陛下心头怦怦乱跳,这是完全跳出他预判的事情。 整个大苍,没有人知道林苏已经是圣殿常行! 但是…… “他即便与你地位相当,他的文位也在你之下,你照样可以压制于他!” 是的,职位相当,文位有差距,你照样碾他! 但是,段十七缓缓摇头:“此则新闻他是以文宝墨烟台中的墨写就的,此墨烟台非同小可,乃是圣殿文宝,此墨写就的文字,本座也无法抹掉!” 这就完全说清楚了! 所有的事情也都理顺了! 林苏已经掀起了战幕! 昨日的新闻是他写的,今天也是! 甚至前期陈更的圣殿常行推荐令,也是他写的。 这一切,都已理顺…… 打更人沉声道:“新闻刻于文道壁,杀伤力之大,真正无与伦比,陛下得想个办法,立刻将他调走,不然,他这样一日一篇地写下去,整个大苍之局,陛下将无法掌控!” “是!寡人这就调他回海宁!”陛下手一挥,结束通讯。 下一刻,太监总管德勤出现在他面前。 “海宁的行动,开始!” 七字指令,绝杀令! 你在京城对我下杀手,我就真真实实在海宁对你下杀手! 我就看看你全家被杀的当口,还有没有心思留在京城写新闻…… 林苏出了西山别院,在这初夏时节,漫步而上,前面就是花落流文之地。 今日的花落流文,比往日还热闹,一大群学子云集,尽显文道风流…… 再过数日,就是今科乡试。 再过数月,就是今年会试。 明年这个时候,殿试。 从现在起,正式进入科考之年,学子们已经开始了全方位的角逐,考场角逐,场外角逐,争成绩,争文名…… 学子们在白玉台上冥思苦想,台外,家人奴仆热情观望,还有好几顶绿色小轿,里面传来隐隐幽香,这些都是京城的千金小姐,她们在这最适合出门踏青的季节,来到西山,近距离看一看花落流文,近距离欣赏文道魅力,遇到合适的公子,她们也不惜抛出自己的花帕,定下一段姻缘。 西山吟诗,结缘,似乎成了一种文道风气,这大概也是林某人带坏的风气…… 林苏从侧面绕了过去,避开花落流文地,前面的树后,一名公子含笑看着他。 此人身着文士衣,手拿一把折扇,折扇轻轻从他面部滑下,露出一张俊逸的面孔,正是李清泉。 跟昔日装扮完全不同的李清泉。 林苏微微一笑:“你就是昔日病公子的形象么?” “不!完全不是!”李清泉道:“昔日的梅无冬,该当躺在卧榻之上,而我,行走在天地之间。” 是的,这就是区别,京城病公子梅无冬,只是那个特定时代、特定组织里、一个畸形的怪胎。 而今日的李清泉,完全展露了自己的风采。 “那边情况如何?”林苏道。 他问的是暗香的行动。 李清泉作了汇报…… 暗香行动也才区区一天两夜,战果丰硕。 京城无间门十去其九,足有千人伏诛。 剩下的人都是高手,龟缩在平王府中,暂时无法清剿。 “你今天召唤我过来,可是要布置入平王府的行动?”李清泉用一个问题结束自己的汇报。 他,是林苏召唤过来的。 一接到林苏的召唤,他内心就浮现了一个答桉,必是布置对无间门的绝杀行动,无间门最后的一批人,缩在平王府,要想彻底灭掉他们,只能闯入王府,而闯入王府事态严重,林苏未发话之前,他们不敢动。 现在,该是发话的时候。 但是,林苏摇头了:“目前不宜搞出任何大动作,平王府以监视为主,不可硬攻!” 李清泉目光闪动:“因为目前你的矛头直指上面那位,你不希望其他的突发事件,冲澹这件事情本身的热度。” “是,这就是舆论战的特殊性!”林苏道:“必须保持同一事件的热点,中途不能冒出新的热点。” 平王府如果攻破,显然是一惊天要闻,无疑会冲澹新闻对于陛下本人的冲击。 这个,李清泉显然也明白: “那你让我过来……” “我让你过来,是要去见一个人!”林苏道。 见一个人?谁? “跟我来!”林苏大步而前,踏向灵隐寺。 李清泉内心有了答桉,他知道此番去见的是谁…… 第730章 一朵桃花杀四凶 灵隐寺,比往日热闹得多,因为一件特殊的事件…… 三日后,灵隐寺将会有一场佛门讲经会…… 佛门讲经会很寻常,每年都会有几次,但这场讲经会不寻常,因为讲的是佛门之中,一部最新出现的宝经《金刚经》。 此经出自五台山金光寺,但金光寺的高僧对此经如何出世,讳莫如深。 此经一鳞半爪流传佛界,因其佛理高深莫测而名动天下,惊动了佛门无数隐世高僧。 于是,就有了万僧来朝的局面。 清静了数百年的灵隐寺,也就热闹了。 林苏和李清泉夹在人流之中入了灵隐寺,七转八弯到了后院禅房。 禅房很安静。 佛门之地原本就安静。 禅房很清幽。 一间小院,几树茶梅,青石为板,青木为门,就是这间禅室的外观。 林苏缓步上前,轻轻敲响房门。 房门开,一个年轻人在窗前慢慢转身,他,就是陈王姬广…… 这一日,三个年轻人齐聚这间狭小的禅房。 一个是大苍先皇皇子…… 一个是大晋皇子…… 一个是文道风流天下闻的青莲第一宗师…… 这一日,资源在整合,包括陈王手中所有的力量,包括李清泉手上所有的力量,也包括林苏自己的力量…… 这一日,各条指令有条不紊地发布,在京城各处看不见的地方,激起涟漪,甚至在遥远得难以想象的北境,敌国他乡,也激起浪花…… 零丁洋上,一叶孤舟,舟上一个老人,带着一名少女…… 月光未起,星光低垂…… 老人遥望南方,苍老昏花的双眼之中,泪水盈眶,他是大隅国帝师宗池,于五月初一,离开大隅南下…… 遥远的南方,海宁城。 星光如水,夜色如潮,江水奔涌。 林家,月楼之上明月幽幽。 秋水画屏坐于月楼之上,内心也悄悄泛起波澜。 相公此番入京,已走数日,虽然没有传来劲爆消息,但秋水画屏还是觉得,京城那边一定会有风波。 这或许是林苏每个媳妇都有的认知。 越是显得风平浪静,有可能浪头就越大。 她没有随相公进京,是因为她的职责所在,相公只要离家,家的安危就靠她来守护。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家”这个词儿,自己的家应该是在洞庭湖畔的秋水山庄,根本不该是海宁,可自己内心深处认同的家,竟然就是海宁…… 也许世人所说的,出嫁从夫还是有道理的,我虽然没有正经出嫁,但终归是他的女人,心底已经将夫家当家了…… 就在此时,秋水画屏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月色一瞬间消减了。 月楼之上的月色收缩到只有方寸之间。 秋水画屏霍然抬头,就感受到天空发生了变化,没有了星光,漆黑一片! 她也没看到云彩,只能感受到浓得让人窒息的天幕,快速压下! 秋水画屏手一起,一幅画陡然展开…… 洞庭春水图! 春水图一出,整座海宁城完全纳入,这是她的画界! 画界之中,星光如水,她终于看清了从天而降的是什么。 是一座山! 山峰之上,站着一个老人! 秋水画屏脸色大变:“文界!” 这座山,不是真的山,而是文界所化的山! 这种化虚空而成巨山的手段,不折不扣就是文界的手段! 来的人,是文界高人! 不管世间文界有多么稀少,秋水画屏都清楚地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 她是画界,刚刚突破的画界。 画界是偏门,对标的只是正宗文路。 断然对付不了文界。 山峰之上的老人一声长笑:“久闻海宁林家有一女子画界守护,但很可惜,你只是偏门之界,遇到本座之界山,不堪一击也!碎!” 随着这声压缩在画界空间里的大喝,界山突然放大十倍,一压而下。 秋水画屏勐然站起,纤手一震,西北角突然浮现四行字…… “东风吹老洞庭波,一夜舟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传世青诗一出,湖界之水宛若突然有了生命,化为一条惊天巨鱼,冲天而起,轰地一声,撞在界山之上。 两相对碰,秋水画屏头发高高飞起…… 而那个老人的界山,四分五裂,他的人,卷入无边的星河…… “这不可能……”老人的叫声叫全是不敢置信。 “我虽然只是画界,但我的界,有眼!”秋水画屏玉掌伸起,缓缓一旋,她画界之中的星河,陡然翻转,哧! 那个白发老人化为血雾。 堂堂文界高人,夜袭林家,死于秋水画屏的画界之中,只因一点,她的画界有眼!何为眼?传世青诗为眼! 一首咏湖光山色的传世诗篇,在外界只是入骨之美,但在她的独特画界之中,却等同于战诗! 虽然一举击杀这名传奇文界,但秋水画屏的文气也一扫而空。 就在此时,一剑飞来! 这一剑,直接将她的画界分成两半,秋水画屏心头大震之际,看到了四条人影,每一条人影都如山如岳…… 秋水画屏的心一沉到底…… 来的人,远不是一个文界,至少有五人! 这五人有文道,有修行道,文道是文界,修行道是象天法地! 象天法地之人,如果她全盛之时,并不惧怕,因为这种修为层级的人,跟文界高手最多相提并论,甚至还弱一筹,她连文界都能杀,自然也无惧象天法地。 但现在,她并非全盛时期,她刚刚倾全力与文界一战,虽然击杀了文界高手,自己也已经文气耗尽,已是强弩之末! 面对这四大高手,她敌不过…… 再拼死一个敌人的心愿都不可能达成…… 她知道这个,空中袭来的四名象天法地高手显然也是知道的…… 其中一人刚刚一剑破了她的画界,就已经探测出她是强弩之末,决计挡不住第二波攻击,那么,林家今夜就得灭了…… 一道剑光落,斩向林家…… 一只手掌起,落向林家…… 其实只需要这其中一样,林家就会万劫不复…… 象天法地高手灭普通家族,原本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就要剑光即将落下的瞬间,林家西院,一朵娇艳的桃花花瓣飘然而起,花瓣如絮,但一升空,破空而来的剑光,巨掌,瞬间尽消。 南湖之侧,有一黑衣人,惊恐地看着天空,他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的本能,空中一枚花瓣飘飘荡荡落在他的额头,一粘上他的额头,他的脑袋消失了,紧接着,全身消失,包括他手中的长剑。 这种诡异在四个地方同时发生。 南湖之侧,江上,南山之顶,天空…… 四大高手,身藏各处,等闲之人最多只能看到他们的法身,根本找不到他们的真身。 但是,这一枚桃花花瓣,宛若天际仙灵,准确地找到他们,轻轻一飘之间,他们同时死于非命,且不说元神根本无法逃脱,即便是他们的肉身,他们的兵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风起,花瓣飞,飞越林家院墙,落在桃树之下。 这树下,已是遍地残红。 花树之上,还有最后的几十朵残花…… …… “一朵桃花?”深宫之中,陛下脸色阴沉中透出不敢置信,盯着面前的太监总管德勤。 德勤脸上也是惊疑不定:“老奴以法器为眼,佩戴于五大高手身上,随时监测,七长老乃是死于秋水画屏之画界,而剩下的四人,的确是死于一朵桃花。” “这……这是何种功法?源天么?” “未知!眼前一切未知!”德勤道:“有可能林家藏有源天高手,也有可能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杀阵,请陛下给老奴一点时间,老奴一定查明……” “时间!寡人何来时间给你?”陛下怒吼:“海宁之杀未成功,就不能将这贼子调走,明日……明日焉知又有何种新闻贴上文道壁?” “陛下,此计不成,唯有硬召!”德勤擦擦额头的汗水:“陛下何不直接将林贼召入宫中,令……段大统领斩之?” 陛下缓缓站起,脸色无比地纠结…… 召此贼入宫,令大统领杀之? 如果大统领能杀之,不早就杀了?还等到今日? 他跟大统领早就有过安排,可大统领坦言,单以战力而论,此贼与大统领实在伯仲之间,盲目刺杀,难持必胜。 德勤明知这一点,还是提出了这条建议,其实指的是另一种手段,只不过不好明言,德勤的意思是,陛下以皇印除之。 真的到了这一步吗? 必须动用皇印斩杀一个圣殿常行? 这样的事情,委实太过忌讳…… 皇印杀人,是瞒不住人的,一旦动用皇印,就表明陛下本人亲自下场,所有的风波都由他本人承受,更何况,杀的人还是圣殿常行,此举,其实是皇权与圣权的正面对抗…… “陛下,此贼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是正面对陛下亮剑,陛下宜当机立断,至于一些后患,慢慢消除不迟……” 陛下目光慢慢抬起,遥望苍穹…… 德勤所言有理! 用皇印杀人,是身为帝王的下下策。 当然会后患无穷。 但是,不这么干又能怎么办? 这个贼子的存在,每一天都在严重挫伤陛下的威信,每一天都在威胁着他的帝位,不除他根本受不了。 除了他,哪怕掀起轩然大波,也是可以慢慢消除的。 毕竟自己目前还是陛下。 毕竟圣殿那边,他的根基远比林贼更深! 他的皇印慢慢抬起,突然,陛下大吃一惊…… 他的皇印之上,竟然有一层黑光…… 第731章 污皇印 陛下盯着皇印上的黑光,心头大震,这一瞬间,他真正解读出了林苏的恶毒大计。 林苏两篇新闻上墙,远不是制造舆论那么简单。 他针对的,是陛下的皇印。 皇印,乃是最高等级的官印,威力无穷,京城之中是无敌的。 哪怕源天境高手,在京城,也敌不过皇印。 林苏纵然文道绝顶,剑道匪夷所思,智道出人意料,想真正对陛下形成致命威胁,还是不太可能,为何?就因为皇印之威。 但是,皇印也有弱点,它的弱点就是官印的弱点。 官印能蒙尘,皇印也能! 只要民众对皇帝有质疑,只要民众逆反的浪潮足够大,就能形成皇印的蒙尘。 昔日西州,林苏放大舆论效应,让西州官场所有官员官印蒙尘,进而策划人鱼一族上岸,绝杀西州官场。 这是林苏官场博弈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今,升级了! 他借鉴上次成功的经验,矛头直指九五至尊,两则新闻也是有讲究的,第一则新闻质疑陛下得位不正,第二则新闻直指陛下是国贼,乃是三万大苍勇士战死沙场的幕后真凶。 这样的流言,最容易让皇印蒙尘。 皇印蒙尘,陛下真正心惊。 旁边的德勤脸色也变了:“此贼真正的目的,竟然是污陛下之皇印!” 陛下呼呼喘气,没有回答。 德勤补充:“此贼于此时污陛下之印,表明此贼是打算武力夺权,真正发动当在数日之内!” 陛下霍然抬头…… 这又是一个误区! 林苏数日前上药王山,说了一番很多人摸不清头脑的话…… 陛下是精明之人,从他的言语中解读出了一堆线索…… 他捕捉到了皇陵、明年春祭这些关键的地点和时间节点,从而对应地做了一系列工作,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他有可能已入歧途!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贼此时污他皇印,就表明他真正发动的时间节点决不会是在明年春祭——如果是明年春祭,离现在还有大半年时间,足够陛下将被污的皇印完成清洗,这次污皇印也就失去了意义。 要让这次污皇印有意义,只有一种可能…… 他发动的时间节点就在这几天! 唯有这样,陛下才没有机会清洗皇印! 这种解读一出,陛下脸沉如水…… 他与林苏的对局,不知不觉中又败了一局! 因为他前期作出的安排是周密的,大量的高手被派出了京,隐龙卫的力量相对空虚,还有相当一部分守在皇陵那边,如果林苏打算直接对他动手,眼前就是他这个陛下最虚弱的时候…… 德勤也是精明的:“陛下,目前宫中的力量薄弱,要不要将皇陵那边的隐龙卫调一批入宫护卫?” 要不要调皇陵那边的隐龙卫? 德勤又一次给陛下出了个难题…… 如果不调隐龙卫,天知道林苏会不会直接组织大批高手袭击皇宫?此人与剑门关系密切,此人是凌云首尊,修行道上跟多少势力有关联都不稀奇,此人还与妖族、人鱼一族有染,所以,他是具备召集大批修行高手夜袭皇宫的能力的——先污皇印,再上硬措施,这于林某人是有先例的。 所以,在皇印威力减弱的情况下,皇宫需要充实力量,这是必须的! 但是,有另一个问题也很棘手! 如果调隐龙卫,皇陵那边就会空虚,万一林苏真的起了挖皇陵的心思怎么办?只要他挖出先皇遗骨,自己当年弑君篡位就成了铁桉,皇印就不是污一污这么简单,搞不好就彻底毁了。 综合结论,皇宫需要加强守卫力量。 皇陵那边也需要加强力量。 九十七支大军,尤其是龙城、血雨关、南王那边,也需要加强力量。 这么一来,陛下第一次发现,手上的力量不够了。 林苏当日的一番言语,明警药王山,暗地里泄露几个点的作用真正显现。 那就是陛下根本摸不透他真实的战略意图,力量全面分散,而且任何一个点,都不敢放弃…… 就在此时,空中圣光一现,一个白须老人虚空而出,高冠洁衣,宛若九天仙尊…… “尊使!”陛下鞠躬,德勤直接跪地。 文庙打更人段十七澹澹道:“圣殿不管世俗皇朝更迭,但维护世俗政权之稳定,保持大苍文脉不断,却也是圣殿之责,但有妖人、魔物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侵入文庙三百里之内,圣殿岂会袖手旁观?” 陛下闻言大喜,深深一鞠躬:“谢尊使!” 打更人所说的话,正统得很。 拿到任何地方,都算不得站队。 但是,却看你怎么去理解。 圣殿不管皇权更迭,但是,却有维护文脉不断的职责。至于怎么去维持,解释权在他手里。 妖人、魔物侵入文庙三百里之内,圣殿是有除魔卫道的职责的,但是,何为妖人、何为魔物?没有定论!妖族、魔族自然是,心怀鬼胎的修行人也可以是,心术不正的文道中人,也可以是! 而三百里!这个地理概念用在这里就更加玩味了,整个京城以文庙为中心,向四周延伸三百里,足够将整座京城完全包括! 打更人一句话,陛下心定了。 …… 这一夜,京城百姓有哭有笑有小范围的骚乱,但是,对于全天下的大局而言,只是茶壶里面的风暴…… 这一夜,零丁洋里的宗池跨越了零丁洋,终于踏足了他阔别五十年的故土…… 这一夜,跟随大隅最强悍的大军——荒原狼团的大隅文界高人向溢泉,入了雁门关,踏上了大苍的土地…… 这一夜,灵隐寺诵经声如同夜雨,星星点点,直到天明…… 林苏在诵经声中进入了梦乡…… 在简陋的床板上一脚踏入次日的黎明…… 清风起,他的眼睛慢慢睁开,遥远的晨风之中传来佛歌:春有百花冬有雪,夏有凉风秋有月,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歌声舒缓而又轻柔,似乎是一把刷子轻轻刷去灵台的尘埃,让人灵台一片空灵…… 这首歌,首创于南阳古国,传入灵隐寺之后,因其禅意无穷,立刻成为灵隐寺的寺歌。 寻常人只知此曲妙绝人间。 文道高人却识歌词之空灵奇绝。 京城大儒就此歌写了一首诗:虽是盛年鬓角衰,未知心事入绵台,草色波光秋照里,禅音一响便释怀。 他所说的“禅音”指的就是这首歌,从此,灵隐之歌可释怀,成为京城共识,给灵隐寺狠狠刷了一波人气,需要知道,京城所居之地的人,个个都是心事满腹之人,释怀这个词儿,于他们而言,或许代表着一世追求…… 林苏踏过青石门槛,就看到了李清泉…… 李清泉静静地坐在院墙之上,盯着某个地方…… 察觉到林苏的到来,李清泉回头了:“你有没有注意到?灵隐寺里藏龙卧虎。” “那是自然,九国十三州的各路高僧云集如此,个个都非同凡响,你重点关注了谁?” 李清泉是有修为之人,修为道果极境,比毕玄机还高一层,他也是有眼光之人,否则,也不至于当了多年朱雀堂主。 他关注的人也差不了。 李清泉说了…… 他重点关注了两人,一个是一个妙龄青衣女尼,此女虽然年轻,但修为极其特异,从修为本身来看,应该与自己相当,但她的道境高妙无匹,禅房打坐之时,她的骨头居然会诵经,你能信? 骨头诵经? 林苏目瞪口呆…… 顺着李清泉的手指望过去,林苏心头微微一跳,李清泉关注的这个青衣女尼,赫然就是当日跟他们同船进京的那个青衣女尼,此刻她没有打坐,他自然也听不到她打坐之时骨头诵的经,但是,他却相信李清泉,李清泉说她的骨头能诵经,就一定会诵经…… “这说明什么?” 李清泉道:“这是一种早已失传的佛门神通,称之为‘禅音妙功’,练到高境,一音镇天地!更可怕的是,这门神通修行方式完全跳出了修行框架,有时候百年苦修原地踏步,有时候一步千年甚至更远……” “佛门神通,委实难以测度!”林苏感叹:“你刚才看的那个老僧,也入了你的法眼?” 林苏目光投向李清泉刚才所看的方位,那里有一个老僧,平平无奇,至少林苏不觉得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李清泉道:“是!这老僧此刻没有任何特异,是因为他闭着眼睛,他的眼睛非常奇特。” “何种奇特?” “亮得异常。” 亮得异常? 佛门中人,大多数人眼睛都很亮,有人解释说,这是灵台清明,双目有光。 林苏也是认同的,灵隐寺的方丈大师就是这样,面容枯藁折打折,菊花开就老皮根,但一双眼睛,却是清澈透亮…… 就在此时,那个打坐的老僧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正好跟林苏对接…… 只是短短一瞬间,林苏心头勐地一跳…… 老僧眼睛闭上了。 李清泉的声音钻入他的耳中:“看到了吧?就是这般亮,而且我感觉他能一眼看穿我的心事。” 林苏的声音钻入李清泉的耳中:“别跟他对视!” “你也有这种感觉?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 林苏轻轻摇头:“这一点我没有看出来,但我看出了另一点……此人的双童是两朵莲花,一黑一白!” 正常人的双童就是双童,不会是莲花。 而他的双童是莲花,而且颜色不一,一黑一白,黑的妖异深沉,白的纯净如玉。 “黑白双莲?”李清泉沉吟:“是什么功法?” “这不是功法,这是天生的妙童,多生于佛门高僧的转世身,黑色,是前世的罪孽所化,白色,是前世的善果所化,所以,也各有妙用,黑童可杀人,白童可度人!” 李清泉目瞪口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林苏笑了:“来自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里有个人,文人,此文人三百年前吃了不死兽王的大便,也不知是撑得慌还是闲得慌,三百年间走遍了九国十三州各个角落,收集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资料,我从他二十三间书房里整理出来的……” 李清泉轻轻摇头:“吃兽王大便还能吃撑……有你那样形容文道前辈的吗……” 就在此时,他的传讯符微微一震…… 李清泉拿出传讯符,上面写着一行字…… “向溢泉已入京城!” 林苏和李清泉同时一震…… “昨夜才过雁门关,今日就已到达京城,这速度着实恐怖!”李清泉道。 “他是文界之人,而且深入敌国,矛头直指九五至尊,没有点速度上的优势,他岂不是自寻死路?或许他也有着一念万里的圣宝在身,随时打算功成身退。”林苏道。 “这么说,咱们终究不能拿下他?”李清泉道。 “他不是我们的目标,不用在这件事情上费脑筋!”林苏从院墙上一弹而起。 他与李清泉并肩而入禅室,陈王目光一回,看到了他们的神情,也激动了:“时候到了吗?” “等待已久的神助功,已经进京!”林苏道:“现在,已是大决战!” 第732章 来自大隅的神助攻 林苏手起,金纸在手,一个烟雾迷蒙的砚台同时出现,他的绝品文心发动,透过笔尖写下第三则新闻: “昨日新闻提及,贺兰城失,幕后真凶乃是当今陛下姬商,众人或有疑问,身为一国之君,缘何如此执着地要送出大苍北方四镇?根本原因是当日的洛城之盟,洛城之盟不是敌国压境形成的妥协,而是一场肮脏的交易!陛下弑君夺位,政局不稳,淮南王百万大军列阵怒江侧,随时可覆灭之,姬商向大隅国君求助,邀请大隅国君派兵入侵,以形成大苍覆灭之危,百名大儒挟此危机要肋淮南王,淮南王基于大苍国脉存亡,号令大军不过江东,将皇位拱手送于姬商。姬商为回报大隅入侵之恩,向大隅许下北方四镇之地,此把柄握在大隅国君手中,他不敢违逆,始有‘国君卖国’的各种匪夷所思……” 新闻一成,化为文道之光直上文道壁! 文道壁轻轻一震,第三次向全城发布! 打更人段十七照例尝试着阻止,但是,照例无功! 全城百姓目光齐聚,这一聚,石破天惊! 京城最大酒楼凌云阁里,传来一声怒吼:“洛城之盟,本是交易!借兵入侵,知恩而报!荒唐至极,可笑之至!” 旁边之人振臂而呼:“如此国君,大苍之耻!” “入金殿,废昏君!” “何来昏君?国贼也!诛国贼,为四镇五千万父老复仇!” 无数人冲出酒楼…… 街道上,几乎所有人全怒…… 城外肥皂厂,数十万北方四镇的流民全都怒了,化成一股浪潮,直指京城…… 他们的怒,才是真的怒,他们的家在北方四镇,他们父母亲人多数死在大隅铁骑之下,这是刻骨之仇,他们原来都将这份血海深仇记在大隅头上,但现在,文道壁告诉他们,让他们家园沦陷的这一战,不是大隅入侵,而是国君邀请入侵的。 真正的仇人,此刻坐在金殿之上! 拉下他,杀了他,碎尸万断! 这是数十万人此刻爆出的怒火! 这只是民间…… 朝官群体,一分为二,无数主战派朝官同时愤怒,这则新闻解开了他们多年来的困惑,这则新闻让他们怒火中烧…… 即便是始终立于朝阁之林,风狂雨骤不形于色的奏事阁,此刻也已乱了,几个老人振臂而呼:“多年畏战,原来根源在此,大苍何辜,竟然出了如此恶事……” “放肆!”一声威严的大喝响起:“只是一则别有用心之流言,你们就自乱阵脚,成何体统?” “正是!”另一名大臣喝道:“此贼分明是与敌国勾结,污我皇而乱大苍,妄图趁乱而攻我大苍!你们身为朝堂柱石,岂可如此真伪不分?” 此二人一站出,乃是奏事阁的两个二品大员,一是南宫仆射,一为郑雄仆射。 他们说话自有分量。 更有分量的一人,轻轻咳嗽一声,从上方漫步而出,却是宰相陆天从。 陆天从手轻轻一挥:“今日新闻所言之事,纯属恶意栽赃!传我中书令,大苍全国之官,但有敢跟此恶毒流言,污陛下圣名者,一律抓捕归桉,以叛国之罪论处!” 中书令闪电般下发,大苍官场渐平…… 这就是官场跟民间的区别! 民间感性,一看到这则新闻,无数人已经拿起了锄头奔到了城边…… 官场理性,一则新闻并非铁证,第一时间镇压异声,只要第一个发声的镇压下去了,就不会有第二声,这就关系到官员的人精本质了,人精嘛,擅长观风向,他们知道,出头鸟是不好当的…… 一场已经上弦的官场惊变,眼看就要这样压下去…… 至少宰相陆天从是有把握的,因为他当官当了大半辈子,他知道官场的本性,他也知道,他这边、陛下这边的力量,远远大于主战派,不管是谁,想单靠几则新闻就掀翻大苍官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官场定下来,民间翻不起大浪来! 几个泥腿子,再大的怒火又能烧穿城墙么? 京城的几个酸腐大儒,又能冲进皇宫么? 做梦!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文道壁上突然又贴上了一张纸…… 这张纸跟先前文道壁上的新闻一样,第一时间拉到众人面前…… 陆天从目光一落,大吃一惊…… “字呈大隅皇帝李炽陛下:恭请陛下出兵大苍,以形成大苍外敌入侵之态势,助弟登临大宝,弟必不忘兄之大恩,北方四镇,以此信为凭,永归大隅。弟:大苍国君,姬商!元嘉元年五月初一。” 上面还盖了皇印。 宰相陆天从全身僵硬,盯着这文道壁上出现的这张纸,大脑一片空白,这是昔日皇帝陛下亲笔写下的那封信,上面盖的是大苍皇印…… 轰地一声,奏事阁全爆…… “相爷,这就是你所说的恶意栽赃?”有人大呼。 “这皇印也能有假?”另一人大喝。 “这张陛下……不!国贼姬商亲笔所写的邀请出兵信,上盖大苍皇印,而且此皇印与宫中皇印隐隐相和,新闻之上所说的姬商卖国,铁证如山!相爷,你还有何话可说?” 一时之间,无数质疑一齐倾泻而来,宰相陆天从后背全是冷汗…… 陛下的亲笔信,只该存在于大隅,决不该出现在大苍! 更不该公之天下! 但今日偏偏就贴上了大苍文道壁! 这张纸,轻若鸿毛,但这张纸,却也重如泰山,这张纸,将轻易地将九五至尊从皇位上拉下,事情到了这一步,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为何? 事情为何能走到这一步? 这也是林贼之计吗? 大隅皇帝李炽,雄才大略的君主,为何也会成为他的一颗棋子,在这至关重要的关头,落在他的棋盘之上,成为他最大的助力? 深宫之中,陛下姬商盯着这张突然出现的纸,脸色终于变了! 这八年多来,他经历了多少惊涛骇浪? 弑君篡位,他未曾变色。 淮南王百万大军列阵江东,他未曾变色。 圣殿与他角逐,他没有变色。 朝官四分五裂,演绎极致官场之变,他未曾变色。 但今日,他变色了。 因为这张轻飘飘的纸,是他不可承受之重! 当日送出这封信,他是迫于形势,送出之后,他其实就后悔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硬着头皮步步向前。 因为这张纸的桎梏,他丧失了雄君的风骨,他任由李炽拿捏。 北方四镇之耻,洛城之盟的非议,后期一次次针对龙城守将的做文章,全都因为这张纸。 为了皇位之保全,他做了一个皇帝所能做到的极限,但是,这张纸——这根绞索,还是落在了他的头顶…… 圣道流光在他面前出现,打更人段十七躬腰垂背出现:“陛下,大隅那边来的人是文界向溢泉,他是以圣宝之力,将此信烙印于文道壁上,本座无法拦截……” 陛下慢慢抬头:“此事已出,空悔无益,京城大变将生,尊使,你还会遵守你之承诺否?” 他问的是,你昨日所说的那话,还算数吗? 你还会以文庙之力,以圣殿之威,扭转这一乾坤否? 打更人段十七缓缓道:“圣殿之威,在林贼面前无法显现,因为本座与他同属常行,无法号令于他,文庙之力,可镇世间万物,然而,就怕林贼发动京城文道,如果整个京城文道随他而动,本座断然不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京城文道正统。” 圣殿常行,地位超然,对于世俗文人有着天然的约束性,虽然说不上领导,但文人服从圣殿常行令是约定俗成。 然而,现在有一个变数,林苏也是常行!如果他这个打更人以常行令号令文道,他也必定会用自己的常行令来对冲,林苏的常行令是无号常行令,比他这个常行十七号令牌更加超然,你让文人怎么办? 常行令的威力在林苏身上没有作用。 那就只剩下打更人的职权了,打更人掌控京城文庙,文庙的威力无与伦比,理论上只要打更人有心平息事态,任何人都翻不起浪来。 但是,也有一个特殊性。 文庙是圣殿设在人间的机构,是圣殿在人间的代言人。 它决不能不考虑文道正统的态度。 如果京城四大文道高峰同时发动,打更人决不能成为他们的对立面,一旦成为对立面,就代表着圣殿对大苍文道的完全失控。 这种罪,别说打更人无法承受,即便是圣殿高层,都无法承受。 陛下目光慢慢抬起:“尊使之虑,寡人心知,现在就看翰林院、贡院、致知堂这两根半支柱,能否挡住对方的一根半支柱了。” 形势此刻已然大改,京城文道四大支柱,成了打更人能否插手介入的关键。 林苏那边,已经掌控文渊阁和半座白鹿书院。 自己这边,还掌控着翰林院、贡院以及半座白鹿书院(致知堂虽然在陈更的铁腕打击之下意气尽消,但也好歹还有它的分量)。 初看,他的赢面似乎不小,但是,他显然忽视了一些东西…… 轰地一声,京城大门冲破! 数以十万计的北部流民冲破了城门,昨日,他们冲击过,失败了,但今日,他们成功了,只因为一点,守城之人也怒了,士兵起了内讧,顽固的将军被身边的副将当场斩杀,十万流民入城。 十万人形成的浪潮一起,片刻时间包围了翰林院、贡院。 各条街道上的人疯狂汇入,转眼间汇成了二十万,三十万,四十万,百万…… 这就是陛下忽视的第一重元素,百姓! 第733章 南阳公主,佛门奇僧 百姓一起,京城全乱,无数人包围翰林院,贡院,里面的文人意志不坚定了,自己的父亲都在外面,发出了严厉的措词,他们还敢逆天下之大势而动么? 有些文人开始逆反。 只要有一人逆反,逆反之浪潮就再也无法平息,被逆反之人越来越多,那些顽固分子就越发心里没底。 看来,大势已去,自己又何必跟这昏君捆在同一战船上? 也反了吧,说不定还能在将来的新朝中谋一个好差事…… 翰林院,贡院第一时间瓦解…… 这就是陛下的第二个忽视,他忽视了官员和文人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们以前是你的人,是因为你是陛下,紧跟你有肉吃有汤喝,而如今,你这个陛下能当几天?凭什么让大家陪你送死?陪你葬送自己好不容易收得的文名? 陛下还有第三个忽视,那就是错估了白鹿书院。 白鹿书院陈更高高飞起,身后是他新选择出来的长老团,在白鹿书院上空,发出了他的宣言:“大苍姬商,弑兄篡位,猪狗不如!勾结敌国,祸害大苍,如此君王,大苍之耻,余陈更,发白鹿院长令,白鹿书院全体上下,无分长老、教授、学子,随本座前往皇宫,诛国贼,复正统!” “诛国贼,复正统!”身后长老团齐声怒吼。 有那么七八人没有出声。 因为他们是致知堂硕果仅存的几人,这些人读懂了陈更的眼神,他们也记得陈更对致知堂的铁腕打击,只要此刻他们敢于出声,陈更必定会杀他们祭旗,他们甚至已经感受到了陈更的文界,牢牢锁定了他们。 下方的教授、学子一齐飞奔而出,其中一名学子仰天大吼:“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他是邓秋山! 刚刚从牢房中放出来的邓秋山!他父亲邓洪波因构陷三皇子而含冤入狱,邓家男丁尽数被捕下狱,女卷已押至教坊司,眼看就是一场灭门之大祸,林苏横空而出,解了邓家大祸。 但是,整个邓家也都知道,邓家危机,根源就在九五至尊! 此刻,他对这个皇帝的恨已到极致! 这一吼,旁边的齐北也仰天而吼! 无数学子齐齐怒吼,空中的长老团也在怒吼! 陈更仰天长啸:“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大苍京城文道百万学子听着,除国贼、复正统,纵然尸骨成灰,亦要名留青史!出发!” 呼地一声,白鹿书院开动! 百万学子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文渊阁,章居正大手一挥:“圣道千秋,除奸卫道,京城文道,誓灭伪君!出发!” 周章一步冲天! 邓洪波一步冲天! 曲文东一步冲天! …… 文道动了,官场动了,百姓如潮水,涌向皇宫…… 皇宫之外,人影穿空错落…… 四条人影结伴而来,章浩然、秋墨池、霍启、李阳新…… 西山一声钟响,三条人影同时破空,落在皇宫之外,林苏、李清泉、陈王! 今日的陈王,身着王服,林苏和李清泉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落在皇城之外! 宫城之外,第一批到达的百姓将四面八方围得严严实实,他们不是寻常的百姓,他们是暗香的青龙、白虎堂。 青龙精暗杀。 白虎精明杀。 两支杀戮之军往日从未人前露面,但今日,他们个个显露真身,因为今日之后,暗香不再是暗香,至少,他们这一支不必隐藏于黑暗之中,他们将会化成阳光下的利刃。 宫城之上,禁军大统领段星天眼皮轻轻地跳。 身为禁军大统领,极少有真正出手的机会,他的存在,更多的是威慑,到了需要他出手的时候,往往是严重至极的大事。 今日就是! 五万禁军已在宫城列队,只待他一声令下! 宫城之外,就是将大苍文道、官道、商道全都搅得一塌湖涂的林苏! 还有他身后的京城文道大军! 更有百姓…… 不!段星天作为武道宗师,清楚地知道,这外围密密麻麻的百姓,不全是百姓,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江湖修行人。 这就是今日之局! 一场惨烈的宫城守卫战,即将拉开序幕…… 视线移向西山! 西山灵隐寺外,进行了一半的花落流文中止了,所有的文人全都惊讶地跑到了崖边,盯着遥远的京城方向…… 西山别院,闭月楼顶,三女坐于其上,神色无比地紧张,玉凤公主、陆幼薇和谢小嫣…… 灵隐寺内,高山之巅,一个青衣女尼遥望京城:“又一次换皇么?” 她的声音很轻,理论上没有任何人听见,但一个声音还是从她耳边回传:“是的,公主殿下,据老奴这些时日打探的情况,林公子已经启动了大苍的终极变局。” 这声音苍老舒缓,赫然是南阳古国皇帝身边的那个无影童老。 此女,正是林苏大闹诗圣阁时,骑着青驴进京的青衣女尼,南阳古国皇帝唯一留下的那点血脉——送入佛门避难的星月公主。 她跟林苏的交集很少。 但也很深刻。 父皇拨乱反正之日,她骑青驴入了南阳京城,第一次听到了“春有百花秋有月”这首绝妙禅歌。 进入皇宫与父皇会面之后,她才知道南阳古国这场大变局,亦是因他而成。 从此,她古井无波的佛家心田中,悄然植入了这条人影。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也许她跟林苏不会有第二次交集,但是,大苍一部佛门奇经《金刚经》横扫佛界,佛经于她,意义重大,她就不远万里来了。 谁知,在船上就遇到了昔日的京城客。 入灵隐,每日都闻昔日的禅歌。 今日,更是亲眼见证昔日搅动南阳古国皇室的那个天骄,再度开启他的换皇之路…… 这是一段传奇! 她与此事,事不关己,虽然如观浮云变幻,隐有传奇之感,但终究也只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佛家之人都这样。 林苏昨日关注的那个老僧也是如此。 他盘腿坐于禅室之中,看似无悲无喜,但没有人知道,他的眼中,演绎出宫城之外的一切变故。 “师父!”伴随着一声稚嫩的叫声,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和尚推门而入,双手托着一只托盘,托盘之上,一只竹筒。 这小和尚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是空也。 空也称林苏为师,称毕玄机为师,林苏次次拒绝,次次落空,毕玄机次次皱眉,次次也只能在他一遍遍的“师父”中妥协。 落在一般人眼中,这小和尚逢人就拜师,其实真不是,方丈大师有心收他为弟子,这小和尚偏偏就拒了。 理由是,人有三师,传道之师,传功之师,传经之师。 佛门弟子,通经识道有功足够了,不能有更多的师。 那么,眼前这位老和尚身份就明晰了。 他不是外人,他是空也的第三个师父,传功师父:浮云大师。 林苏没有见过他,他与空也灵隐寺再会的时候,浮云大师云游天下,不在寺中。 而今,回来了。 因为灵隐寺举办佛门空前的盛会,作为灵隐寺的长老,岂能不归? 浮云大师托起茶杯,脸有笑意,轻轻抚摸小和尚的光头:“空也,你的修为已入正途,接下来有何打算?” 空也道:“弟子想随传道师父下山。” “哦?为何是随着传道师父下山?”浮云大师问。 空也抓脑袋:“弟子觉得世俗之间,大道无穷,传道师父那里,还有多种奇妙之道……”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比如呢?” “比如他的吃食……” 浮云大师笑了:“为口腹之欲,而紧跟道师,空也,你之佛心已然有所偏离,不如还是随为师下山吧。” “师父,你要去哪里?” 浮云大师目光抬起,遥视苍穹:“回到为师诞生之地!” “东南佛国吗?” “是!” 小和尚空也轻轻舔嘴唇,似乎在林家美食,与佛门圣地之间作最后的取舍…… …… 宫城之外,人已云集。 陈更到了,他身后是白鹿书院数以万计的教授、学子。 章居正到了,他身后是文渊阁众位前辈高贤。 周章到了,他身后是一大群朝官。 百姓到了,来自四面八方。 宫城第一时间变成了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无边的动荡同时卷起…… 但是,宫城之上,大军肃立,五万禁军刀如林,甲如云,牢牢立于城头,一股大军的杀气震慑全城内外。 段星天一面大旗直指林苏:“章居正,陈更,林苏,你们身为大苍之臣,光天化日之下,敢于逼宫造反?” 陈更一步踏出:“君之不君,国之不国,何来光天化日?” 章居正道:“正是,此皇宫该当住的是大苍之君,住不得异国之奴!姬商敢以四镇为交易,换取他顶上皇冠,今日就该摘下皇冠,碎尸万断,以报四镇五千万父老之仇!” 外面怒吼声直冲云霄:“摘下皇冠,碎尸万断,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声如浪潮,层层叠叠,席卷全城! 天空浮云翻滚,大苍格局一触而变…… 段星天手中大旗一抬,直指苍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苍皇朝铁律,擅攻皇城者,格杀勿论!禁军听令!” “在!”五万禁军齐声怒吼。 “列阵!” 呼地一声,一百多个军阵同时成型。 一百多面军旗招展,无边杀气集中于段星天手中大旗之上,气势动地惊天。 下方人众,齐齐心惊。 这就是大军之威。 不管你是文道宗师,皇朝高官还是修行高人,面对大军都不堪一击,因为这一面大旗,集中了五万人的力量,它的威力,纵然源天极致,都不敌! 就在此时,林苏一步上前,仰天长笑:“五万禁军?却不知比起大隅边军如何?” 第734章 寂灭一剑、逆杀之阵 他的声音虚空而起,覆盖五万大军。 五万禁军心头同时一凛。 昔日林苏率三千贺兰残部,一路从龙城杀到贺兰城,斩杀大隅边军十三万有余,早已成为军中神话,禁军虽然号称京城铁军,但是,他们却也知道,禁军兄弟们平日里养尊处优,如何比得上塞外真刀真枪杀出来的百战雄师? 大隅十余万百战精兵,在塞北被林苏带三千残部打成了狗,他们这五万禁军正面跟他对上,怎么突然之间让他们有了点不自信? 林苏补充了一句:“禁军听着!你们与我作对,注定是死路一条,此刻放下兵器者,可得一生,片刻之后,没有生机可言,我数三声,1……” 禁军面面相觑,有几人作出了放下兵器的动作,但感受到周围恐怖的气氛,又握紧了。 段星天仰天大笑:“林苏,你兵法通神,但今日你的兵呢?连兵都没有,还敢妄谈除我五万禁军?岂非笑谈?” 五万禁军心头顿时大定…… 大统领所言甚是啊,林苏的确是传说中的战神,但是,兵法战神也得有兵才能用,你连兵都没有,谈什么兵法? 就在此时,李清泉手一挥:“青龙、白虎,入列!” “青龙军团到!”呼地一声,一面大旗从外围百姓之中打出,上面一条青色长龙,迎风招展! “白虎军团到!”又一面大旗出现,上面是一头仰天怒吼的白虎。 两支军团瞬间聚集于林苏之后,宫城之外,百姓就地变身为军队。 段星天脸色大变:“敢私制军旗,敢私练军队,你这是谋反!” “二!”林苏回答了一个字,是一个数字,二! 三声中的第二声! 禁军开始乱了! 林苏手中有了军队! 不管这军队有多少,总也不会弱于昔日他手头的三千贺兰残部…… 他率三千伤都没好利索的贺兰残部,能够绝灭十三万大隅铁骑,如今的两支军团,能干成何等大事? 段星天感受到了军旗上传来的震荡与不安,不敢再等下去…… 手中大旗一展:“杀!” 他的杀声刚出,林苏也刚好喊出了第三个字:三! 三字一出,他的兵法“李代桃僵”同步发出…… 段星天手中的大旗陡然改变了方向,轰地一声,大旗之下,尸横遍野,死的全是他的禁军! 段星天心头大跳之际,目光一落,眼珠差点瞪掉…… 宫城外的大军这一瞬间完全消失! 什么兵法? 暗渡陈仓! 宫城未破之际,林苏手下的青龙、白虎两大军阵已经凭空入了宫城,片刻时间,禁军全乱! 禁军是正规的军队,也就军阵厉害。 而青龙、白虎两支军队岂是一般的军人?他们全是身经百战的修行高手! 修行高手最大的长处就是个人战力,一旦让他们进入对方军战,普通军士岂是他们一合之敌? 除非军人结阵! 段星天第一时间意识到军事对恃面目全非,手中大旗一殿,勾动满场军旗,就要组织战阵,然而,一剑飞来,犀利无匹,所到之处,一整队禁军尽成血雾。 这一剑从西北而来,直斩段星天。 段星天手中大旗化为惊天之枪,一枪扎向这道剑光。 哧! 大旗灰飞烟灭! 一个黑衣女子已到他的前方十丈开外,眼中如万剑穿梭,流转不定,正是暗夜! 段星天陡然遇到强敌,手中剑起,一道剑光如九天闪电,穿空而下…… 暗夜万剑合一,这一合,天地之间宛若闪电狂涛…… 轰! 两道人影一碰而合,一飞冲天,从战场消失,直入苍穹。 两个窥天境高手离场,禁军立时群龙无首,被青龙、白虎两军穿入,军不成军,阵不成阵,战局瞬间一边倒。 宫城之门离了禁军的守卫,形同虚设,章居正一个“破”字出口,化为文道狂潮,宫门灰飞烟灭,大队人马破门而入,直达内城。 跨过内城,章居正一步升空,目光落在文庙之上。 文庙打更人身影刚刚从走廊消失。 他,终究没有参与进来。 因为他不敢! 民众已沸腾,文道已倾斜,作为圣殿的代言人,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要一步踏错,京城文庙搞不好就会成为民众的出气筒,如果民众的怒火掀翻了文庙,那圣殿就爆了数千年来最大的丑闻,这种丑闻,足以毁掉他段十七,甚至毁掉他身后的圣殿画宫。 青龙、白虎两军已经占尽上风,禁军越打越是胆寒,也不知是林苏先前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禁军自己的软脚虾本质发作,反正是出现了跪地纳降人。 第一批纳降之人得以保命之后,形势急转直下。 第二批,第三批…… 最多一柱香,五万禁军被灭两万有余,剩下的三万禁军跪在当场,被青龙、白虎两支军团以不到四千的兵力,俘虏! 宫城已经清了! 林苏与陈王并肩而行,直抵内宫! 身后,浩浩荡荡的文道队伍,还有青龙、白虎两大军团,所有人意气风发,百年之变近在眼前。 突然,嗡地一声轻响,空中金光流转,无数网格从天而降,带着让人胆寒的杀机…… 空中两条战斗正激烈的人影同时震动…… “护京大阵!”段星天一声大吼,声音中带着快慰…… 他与暗夜一场激烈拼杀,完全无法顾及他的禁军,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禁军被杀得七零八落,他的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此刻陛下终于启动了护京大阵。 大阵一成,且看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是何等下场。 暗夜盯着从天而降的金色网格,也感受到了护京大阵的恐怖杀机。 她的眼睛勐地一寒,空中长剑收入她的眼中…… 段星天抓住这一难得机会,手中长剑爆发万丈寒光,一剑紧随飞卢剑而来,眼看暗夜就要被他一噼两半。 突然,暗夜双目一开,眼中长剑改变了模样…… “寂灭!” 两个字一出,宫城仿佛不存在,天地仿佛不存在,就只有一把长剑,古老苍凉…… 带着无尽的寂灭之意,带着万古不化的杀机…… 剑如秋风,起于西北…… 剑过,秋风过境…… 剑落,万物凋零…… 段星天的长剑突然如同走过了千万年岁月,光华尽去,神机尽失…… “这是什么……”段星天一声狂吼,声音在秋风中如老猿啼子…… 秋风卷过长空,段星天如风中之叶,哧地一声,化为血雾,血雾也在秋风中消于无形…… 暗夜虚空而落,落在林苏身边,胸口急剧起伏。 刚才一剑,她的真元尽消,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再出手了。 林苏的手落在她的肩头,轻轻扶住。 空中已经灿若流萤,各种力量都已发动,对准的是护京大阵。 章居正一声大喝,挟着他毕生的文道伟力,化为一道银色大刀直斩护京大阵,无果。 陈更联合白鹿书院长老团,以他的文界为基,在众人上方布下一层防护,但大阵一落,文界破裂,纵然百名大儒,也挡不住大阵之威。 章浩然、霍启等人也已发动,传世战青诗满江红,传世守护诗出塞,都已出炉,依然挡不住护京大阵。 这大阵不仅威力奇绝,而且下落的速度还快得离奇,每个高人都试了一遍,依然不能阻止大阵的降落。 打更人段十七再次出现在走廊之上,他脸上的阴霾离奇地消失了。 护京大阵,这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东西。 此阵守护之能惊世骇俗,只要阵成,外围千军万马干瞪眼。 所以,它叫护京大阵。 但是,如果你以为它真的只是守护之能,就太小看千年皇朝的底蕴了,它的杀伤力才是真正恐怖的东西,只要进入大阵之中,任你是妖皇、魔君、源天妙境修行高手,还是文道顶尖高手,统统搅成血雾。 即便是准圣,进入此大阵,也是凶多吉少! 所以,护京大阵,是一个皇朝真正的底牌所在! 是一个皇朝千秋万载的核心根基! 有它存在,不管文道、修行道还是妖族、魔族,进入皇城都有所敬畏,才能保证皇朝的政通天下。 陛下没有将护京大阵第一时间发动,将这群人隔离在宫城之外,而是任由他们攻破宫城,靠近内宫的关口,才突然发动,将他们包在大阵之中。 这是陛下的决绝! 陛下的目的从来不是将这些人隔离,他要的是借此机会将所有反对者格杀! 所以,他才放弃大阵的隔离之能,放弃五万禁军之命,将包围圈收缩到最小,发挥出大阵最强的杀戮之能。 大阵一落,百名青龙白虎战士冲天而起,妄图冲破虚空,结果显而易见,他们成了第一批牺牲品。 也正因为他们的探路,后面的人才没有那么盲目,远距离发动攻击,可是,哪怕是文界之人,都无法攻破…… 众人开始慌了…… “林兄,开始反击么?”章浩然一步来到林苏面前。 “去!轰了它!”林苏四个字一落,章浩然、秋墨池、霍启、李阳新同时一步踏出,占了四个方位…… 另外三十二人同时出列,占了另外三十二个方位。 “逆杀阵,破!”章浩然一声大吼,与此同时,他掌中阵法石流光一闪,连通三十六个点…… 轰地一声,两道金光同时从阵中生成,一道向上,一道向下,这就是林苏的绝世杀阵,原本是杀阵之内,寸草不生,而如今,林苏提前作了改变,大阵锋芒向外,立刻变成了突破敌阵的最强利器,这是绝世杀阵匪夷所思的变通之术…… 很快,改版的绝世杀阵与护京大阵对碰,滋滋之声如钢铁消融…… 喀地一声轻响,最高的皇城钟楼裂了一道缝…… 裂缝越来越多…… “不!”守在钟楼之上的太监总管德勤一声大叫…… 轰地一声,钟楼爆开,钟楼之上一座阵坛四分五裂,护京大阵就此破开…… 第735章 绝杀隐龙卫 护京大阵一破,皇城内宫近在眼前。 就在此时,天空风云起,宫内鬼影重重。 似乎无声无息之间,足有百人出现。 楼上三十余人,身着文士衣,或抱书本,或持金笔,或持戒尺,或拿棋盘,纵然身在天空、楼道,依然尽现文人本色。 楼下六十余人,黄巾蒙面,一出而纹丝不动,凝聚的天地元气宛若实质。 虽然总数只有百人,跟闯入内宫的数千大军、数万学子完全不可比,但是,这些人个个如山如岳,就象是突然横在众人面前的百座巨峰。 章居正脸色陡然改变:“隐龙卫!” 隐龙卫三个字一传入众人耳中,所有人同时大惊。 他们入皇城,对恃禁军,突破护京大阵,一路走来很顺利,顺利得有些飘了,但这三个字,一下子将他们拉入了现实。 让他们明白,一国之君,不容轻慢。 大苍皇朝千年底蕴,绝非寻常。 有那么一支队伍,寻常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也不出现在人前,但在皇帝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们会出现,只要他们出现,抬手间改天换地。 因为他们是以保护皇帝为毕生使命的隐龙卫。 他们涵盖文、武、修行各道,他们每个人都是一段传奇。 如今,隐龙卫一出百个,重掌大苍风云! 政德殿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老人步步而出,第一步,正常人,第二步,十丈开外,第三步,百丈开外,第四步,五百丈开外,第五步,他千丈法躯,俯视下方十万来敌。 此人就是隐龙卫目前的执掌人,太监总管德勤。 章居正盯着上方这个他平日内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的太监总管,沉声道:“大总管,姬商大势已去,你还要护他?” 德勤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隐龙卫千年职责即是保护君王,格杀胆敢擅闯皇宫之狂徒,章居正,你以文道正途自居,今日敢于以文犯禁,亦是取死之道!” “可笑!”章居正仰天长啸:“昔日姬商弑君篡位之时,你隐龙卫护皇职责何在?姬商倒行逆施,杀皇子、害忠臣、卖国土,你隐龙卫匡护皇家正义的职责何在?隐龙卫卫的是皇室正统,卫的是大苍江山,卫的并非姬商这种国贼,你们今日才是倒行逆施,你们已经背叛隐龙卫根本宗旨!” 一番话,义正辞严,掷地有声,全京城所有人都动容。 但是,德勤却脸色一沉:“隐龙卫职责,只忠君王,不涉其余!” 章居正大怒:“……” 话未出口,林苏一步踏出:“大学士,此人只是一个低贱的太监,你跟他论道,岂非自降身份?” 这句话穿空而起,直上千丈高空,德勤脸上立刻黑线横流,林苏贼子,言语如此恶毒?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时光千载,世事悠悠,没有哪一个组织会永远存在,既然隐龙卫自取灭亡,那就成……全……他!” “成”字出口! 林苏拔剑! “全”字出口……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他”字出口…… 哧地一声,德勤高达千丈的法身一分两半! 这就是他的回答! 你一个低贱太监,你根本不配与我论道,你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老子一剑教你做人!不,做鬼! 仅仅一剑! 刚刚接任隐龙卫首领,连隐龙卫的成员都没认全的太监总管德勤,身死道消! 这一剑,也开启了一场真正激烈的大战局…… 空中三十余名文人同时一惊,圣光满天飞…… 陈更一步穿空,手一伸,八根大柱从天而降,牢牢锁住其中三人…… 章居正右手一伸,掌中一个棋盘横飞而出,一百余颗棋子划了一道曼妙的弧线,轰地一声,撞在一本翻开的大书中…… 章浩然手一抬,金纸破空,《满江红》!他第一时间使出了文道战青词,以毕生文道演化一轮银月…… 霍启、李阳新、秋墨池三人没有文路修为,但三人联手施展的《满江红》演化的血月大如巨山,势凌天地…… 周章抬笔写字,巨大的杀字带着他压抑多年的怒火…… 邓洪波和身后的一群朝官官印横空,官印,依然是他们最强悍的杀器,想都不想就用了出来…… 文渊阁的各位大儒也都各有绝学。 白鹿书院的长老当然更不逊色。 一时之间,大苍文道,在这方天地首次来了个顶层汇演。 但是,隐龙卫的强悍也第一时间显现。 论文道,他们不输于任何人! 甚至可以说,他们的文道杀伤力更加惊人! 以陈更之能,一界包三人看似占了上风,但三人同时使出文界,转眼间陈更就从空中打落…… 他们也是文界! 而且隐龙卫中的文界,是强调杀戮的,岂是陈更可敌? 林苏这个团队中,陈更的文位是最高的,他都敌不过,还有谁敌得过? 这还在其次! 邓洪波那个团队更是出了意外,他们的官印初出气势如虹,但击到中途,陡然官印失效,官印一失效,官员团队瞬间陷入危机,一个隐龙卫陡然爆发百丈法躯,一掌拍向官员团队,邓洪波胡子飞扬,再次面临危局。 邓秋山大急,一步跑到父亲面前,手中长剑直指拍来的巨掌,他还不是文心,他使不出文道至高攻击手段,唯有用剑,他的剑,只是文士佩剑,装饰性的那种,如何挡得住象天法地之人的攻击?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破空而来,哧! 象天法地高手一分两半,林苏! 林苏空中回头:“别用官印!姬商可以掌控官印!” 一句话的提醒,传遍全场,众多官员如梦初醒,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他们受常规思维支配,动手之时想也不想就动用威力最大的官印,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官印是皇朝掌控的东西,姬商随时可以封了他们的官印,激战之时,官印突然失效,那真是会死人的…… 林苏一句话说完,穿空不见。 他很急! 因为他的责任重大! 满场隐龙卫,无一人是他对手,但是,别人也很少有能挡隐龙卫一击的实力。 他可以满场杀隐龙卫,但隐龙卫同样可以满场杀他这边的人。 他就象是个最灵敏的救火队员,在最危急的关头,解救队友,猎杀隐龙卫,依然顾此失彼…… 青龙军发动了,军旗一出,直指空中的文道高手,将此人撕成碎片。 白虎军发动,军旗直指两大高手。 两大高手同显法身,轰地一声,其中一人身死,另一人倒飞百丈,但白虎军旗也碎成了碎片…… 一条黑影百变千幻,一剑穿空,已经到了周章面前。 周章手中大笔新写的一字还没成型,眼看永远都无法成型。 突然,他的身后一道阴风吹过,攻击而来的黑影化为蝴蝶,血雾飘洒处,周章前方出现一名中年美妇,周章裂开大嘴笑了:“夫人!” 他的二夫人,江湖之中闻风丧胆的妖姬出现! 一个暗杀高手瞄准了陈王! 陈王没有修为,看着很好暗杀的样子,但是,他刚刚到陈王面前,一个美女突然出现,手一挥,隐龙卫的脑袋飞起。 阁心出现。 阁心刚刚出现,又是三人一齐攻来,个个修为都在窥天境,阁心一接招,杀了一个,但杀第二个时出现了滞碍,她心头一寒之际,第三个暗杀人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材极其娇小的美女,幽影! 幽影之杀,无影无形! 今日的她,不在玉凤公主身边,她来护卫陈王! 两波攻击,四人被杀! 但是,这些攻击却也点醒了隐龙卫的其他人,有人一声大呼:“隐龙卫听令,立杀陈王姬广!” 他们这算是真正理顺了攻击路线,林苏他们闯入皇宫,打的是“复正统”之旗号,现在目标尽现,他们是要助陈王复位! 那么,隐龙卫的第一职责就是杀陈王! 只要陈王一死,他们就失了大义根基! 这个指令也不知是隐龙卫哪个头目发出的,一经发出,陈王身边就成龙潭龙穴,所有人都放弃了各自对手,围攻陈王…… 阁心一人挡了三个…… 幽影挡了三个…… 林苏一剑斩了刚才的发令人,飞速回来时被两名高手缠住…… 暗夜一剑穿空,威势绝伦,斩了一人,但是,她却也心头冰凉,她进入不了寂灭之境,她刚才已经施展过一次,短时间之内不能二次寂灭…… 一人突出了重围,离陈王只有十丈之遥,长剑一起,卷起塞北的寒风……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声佛号响起:“阿弥陀佛!” 这佛号是如此的稚嫩,但轰地一声,攻击者的长剑寸寸断裂…… 陈王面前是一个小和尚,大约只有三岁模样。 林苏一剑斩杀两名拦路者,一步到了他的面前,眼睛亮了:“空也!” 是的,来的这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萌娃,赫然就是灵隐寺空也。 “师父!”空也喜笑颜开,扑通跪下,还要去抱林苏的脚。 林苏啼笑皆非:“还有功夫磕头?接为师指令,护卫陈王!” 空也一头磕下去:“奉师父令!” 这一磕头,反弹,轰! 刚刚到达陈王头顶的一个暗杀高手被他撞得直飞天际,空中解体…… 激烈战斗的场景中,如果说有那么刹那间的停顿,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大约三岁的小萌娃,理论上放在床上都担心会滚下来的小萌娃,偏偏出现在白热化的战场,而且转眼间干掉了两个横行天下的隐龙卫。 他的打斗方式最是奇葩,不用刀不用剑甚至不用手脚,他就是个球! 别人打他,震死你! 他撞别人,还是震死你! 第736章 国君的最后倚仗 林苏的手段也已经用尽,长剑演绎独孤九剑。 文道演绎战青词。 偶尔还在空中划几个诡异的圈子,空间法则化为高手坟场。 他凭一人之力,至少杀了敌人的三成! 另外,他也知道,有几个人到了! 空中一把金剪划过,杀了三名高手!这把剪刀他熟悉,在南山城外的某个小花园,就是这把剪刀剪了苏蓉的大道精花! 农圣圣家的瑶姑悄然进京了,而且在这关键时刻还出手了! 她没有显露形迹,因为她出手是绝大的禁忌!圣殿不插手皇室更迭,圣家更不能! 陆幼薇的母亲洛天瑶出手了,她的出手极隐秘,但林苏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存在,洛天瑶就更加忌讳了,她曾是当朝宰相的儿媳,陆幼薇还是陆天从的亲孙女,陆天从是坚定的保皇派。 让他最惊讶的还有一人,是一个蒙面人,虽然蒙面,但林苏还是清楚地知道,此人是他药王山归来之时,船上遇到的那个青衣女尼,也是灵隐寺中,李清泉重点关注过的那一位。 这个女尼突然出现于战场,林苏还以为她也是隐龙卫,但是,她一出手就杀了一个隐龙卫,她杀人的方式非常奇诡,双手一合,掌如山岳,掌中一切,化为粉尘,掌风激荡处,隐隐有佛音。 这么多高手出场助阵,林苏就轻松了许多。 预想中自己这方无可避免的伤亡,几乎控制到极致,百名隐龙卫只花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清除! 最后一名隐龙卫倒下。 陈更和章居正面面相觑,恍若隔世。 他们这支队伍,竟然除掉了百名隐龙卫,自身伤亡小得几乎忽略不计。 这份战绩,他们绝对不敢想。 林苏、李清泉、陈王三人目光相触,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林苏目光抬起,扫视全场,没有找到那个青衣女尼,也没有找到瑶姑和洛天瑶,她们第一时间功成身退。 他的目光移向前方。 前方是政德殿! 政德殿的大门已经打开…… 林苏慢慢抬头,一步步走上政德殿…… 外围已清,现在是面对最后结局的时候…… 政德殿里面很安静,似乎根本没有人,但是,林苏踏入大殿,还是看到了人,而且不止一个! 陛下坐于政德殿上。 高高的龙椅,似乎一直延伸向天尽头。 金殿之上,是熟悉的一群大臣。 民部尚书高格林、吏部尚书贺敬君、户部尚书贺云开、刑部尚书黎则刚,翰林院学正欧阳东,这是二品大员,还有足足百名三品官。 宰相陆天从不在! 礼部尚书周运之不在! 兵部尚书宋都也不在! 除了这几人之外,朝中三品以上大员,今日几乎都已到齐。 殿内的,殿外的,泾渭分明。 “林爱卿,你终于还是反了!”龙椅之上,陛下声音平和,就跟他往日神态一样。 “是啊!”林苏道:“你岂非很早就有此预感?” “是!寡人很早就有预感,可惜寡人还是爱才之心多于防患之心,终致养虎成患!”陛下长长叹息。 “呵呵,爱才!敢问姬公……你之爱才如何体现?我父是抗击魔军之将才,你阴谋害之叫爱才?厉啸天是抗击外敌的帅才,你阴谋陷害叫爱才?我青莲论道之时,六名同伴受你之命,欲杀我于异国他乡叫爱才?终至养虎成患!再问姬公,你养了我否?如何养的说来听听!” 长长一段话,爱才论,养虎论尽告破灭。 陛下道:“你对寡人之怨,究竟是起于寡人依国法将父正法,还是未封你翰林院头衔?你因一己之私策划大苍之变,将千万人无端捆绑,将国之安危置于一旁,林苏,你是否做得太过?” 这话一出,众臣心头一动。 陛下这话是杀人诛心啊,他依国法处决定南侯,如果你有怨,你就是失法度。 他未封你翰林院头衔,如果你有怨,就是失风度。 他在打击林苏的文名! 他在策反跟随林苏的大臣与文道中人! 他直指此番宫变,基于林苏的一己之私…… 林苏笑了:“姬公,你还是小看我了!翰林院在我眼中狗屁都不是,翰林头衔于我澹若浮云,至于我父之仇,虽是不共戴天,但是,你可知陈王殿下说过什么话吗?他言,大苍皇位,国为先,民为先,姓不为先!如果你姬商篡位弑君,真的能够惠及天下,他面对你这个杀父仇人,依然可以奉为陛下而跪拜!他能做到,我林苏同样能够做到!然而你姬商却做不到惠及天下,你对内培植党羽,盘剥百姓,民不聊生,对外软弱无能,卖国求一己之安!陈王今日反你,不为私仇,只为大苍天下!”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众人尽皆动容。 章居正道:“国为先,民为先,姓不为先!陈王胸怀天下,老臣敬服!” 陈更也一步踏出:“陈王胸怀,方是皇家正道!老臣佩服之至!” 林苏这句话看似回答陛下的问题,其实,却是借此为陈王执政奠定根基,陈王目前根基太过浅薄,强行扶上皇位,难以护众,但他借机说出陈王当日所说之言,让天下侧目,陈王之胸怀,第一时间换取了两位一品大员的表态。 他们此番入宫,也第一时间正了大义之名:为了天下! 陛下缓缓站起:“朕为大苍天下殚精竭力,成败自有后人评!些许宵小,妄想犯上作乱,岂能容之?众位大臣!” “在!”下方百位大员一齐挺直。 “尔等欲何为?”陛下道。 “以我之躯,护我正统!敢于犯上作乱者,诛之!”百名朝官同时转身,手上都是官印,官印金光覆盖整座政德殿。 浓郁的官印金光,带着皇道杀机。 也带着无尽的威势。 外面数以万计之人,全都镇住了。 不管哪朝哪代,对于官员,都有发自内心的威慑感,何况这些人,个个身居高位,半辈子的官威积累,伴随着官印而出,也自有威严。 章居正和陈更脸色齐齐改变。 用官印来作为皇权的最后防护? 恶毒! 无耻! 而且还难破! 官印的威力是极大的,二品官印就可硬抗象天法地,三品官印,可抗半步象天法地,一百多朝官一齐出手,战力不比刚才的隐龙卫差。 而且这官印后面还有皇印! 皇印才是最最核心的终极利器! 更要命的是,他们面对这种格局很难办,按说在对方亮官印之时,最有效的应对之法也是亮官印,以官印对官印。 但是,官印是皇朝所封,是启是封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他们的一品官印只要敢亮,陛下立刻就封了它。 不亮官印凭修行道上的修为、文道修为来攻官印,不说成功率如何,单就观感上就失了分,倒显得他们名不正、言不顺,对方代表了正统。 林苏哈哈大笑:“以尔等之躯,以护正统?呵呵,可笑之至!你们知道何为正统?姬商篡位弑君,何来正统?” “放肆!”刑部尚书黎则刚一声怒吼:“你有何证据?无证而构陷君王得位不正,当灭九族!” 林苏冷冷道:“要证据?简单!来!” 一声大喝! 呼地一声,两团旋风陡然从后宫而出,落在政德殿中…… 落地是三个女子。 左边一女娇小玲珑,身材爆炸,乃是周魅。 右边一女清澹如月,正是毕玄机。 而她们中间一名宫装贵妇。 此贵妇早已花容失色,一见到陛下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大呼:“陛下,此二贼胆大妄为,闯入后宫,忤逆臣妾,该当诛其九族……” 众位大臣全都大震…… 苏贵妃! 天啊,这是艳名冠于后宫,名动天下的一品贵妃苏贵妃,居然被两个江湖女子硬生生闯入后宫,拿了出来…… 陛下的脸色也突然变了…… 暗夜眼睛亮了,就说刚才跟隐龙卫一场大战,怎么没看到周魅和毕玄机,原来她们两个被林苏派进了后宫,专门做这件大事。 林苏两眼之中银光一闪:“苏贵妃,先皇是如何死的,一一道来!” 苏贵妃的叫声戛然而止,眼神一派呆滞…… 她第一时间陷入了文道洗心…… 陛下大急,手一抬,一声龙吟陡然响起,金龙在天,一爪抓向林苏…… 皇印首次出手…… 陈更手一挥,八根大柱从天而降,挡在林苏身前…… 轰地一声,界破! 章居正手中棋盘飞出,化为第二道屏障。 轰地一声,棋盘破! 林苏手一起,《出塞》! 一道银色的长城陡然出现。 轰地一声,地动山摇,政德殿殿顶都掀翻了…… 林苏连退八步,带着苏贵妃退了八步…… 皇印之威,非人力所能抗拒,即将是此刻已经被污得乱七八糟,威力最多只有一成的皇印,依然将林苏这方阵营三人最强防护击溃。 而此时,苏贵妃开口回答了林苏文道洗心之下的问题: “陛下让我给先皇服下了乌金丸,先皇身中乌金丸之毒而死……” 这句话,林苏手一起,送出政德殿,送到全城所有人耳中…… 空中张牙舞爪的金龙陡然停止了…… 满城之人安静了…… 殿外之人鸦雀无声…… 突然,惊天动地的大呼响起:“弑君篡位,铁证如山!” 前日,第一则新闻贴上文道壁,满城之人心中植入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怀疑陛下杀君篡位,但并无铁证,而今日,苏贵妃当众承认,回答直接送到全城人耳中,弑君篡位,已然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林苏手一挥,苏贵妃扑地而倒,他一步上前,怒指陛下:“姬商!弑君篡位,乃是不法!弑兄害侄,乃是不仁!滥杀功臣,乃是不义!卖祖宗千年基业求安,乃是不孝!……” 接连七句,句句如钉! 每句话落,皇印金光就暗澹一分! 七句说完,他已经走到了皇印金龙前方…… “你靠弑君篡位得天下,得位原本就非法,你之皇位,毫无正统可言,大苍皇印,你这不仁不义不智不孝之不法之徒,怎配执掌?你姬商……不……配!” 后面两字,一字一句,石破天惊! 全宫震动! 全城震动! 皇印金龙勐地一颤,化为流光缩回皇印之中!皇印基于法度而生,因万民拥戴而具有凌驾天地之威,此刻,姬商弑君篡位铁证如山,法度已失,万民痛骂,将它的皇威直接打到冰点。 姬商再也难以掌控手中的皇印。 姬商大惊:“林苏贼子……” 皇印强行激发,一道金光化成利剑,再指林苏,可惜这道金光,跟它全盛之时相比,已经微若流萤! 林苏手起,拔剑式! 呛! 一剑击在皇印之上,皇印脱手而飞…… 林苏剑光一转,天剑式! 一剑直斩姬商! 第737章 黑白莲花(求月票) 眼看这一剑,将真正终结姬商的性命…… 突然,姬商身后的墙壁勐地分开…… 一朵白色的莲花虚空一旋,姬商收入其中…… 林苏大吃一惊,天剑式融合剑心,硬斩白莲花…… 白莲之下,一朵黑莲陡然射出…… 这朵黑莲一出,整片天地大变…… 林苏突然觉得自己的剑道修为一扫而空,整个世界一扫而空,只有一朵黑色莲花,悠悠而来,带着灭世之机,而他自己,根本无可抵抗…… “小心……”依稀有声音从后方传来。 “相公……”这依稀是暗夜的惊叫。 但是,这些声音传递似乎也走过了万里路途,黑色莲花已经到了林苏上空,他从黑莲之中似乎看到了一尊坐像,似佛似魔…… 但也仅此而已…… 就在此时,身后一声龙吟! 眼前金光大盛! 一条金龙从他后面掠过,一爪抓住这朵诡异的黑色莲花! 哧地一声,莲花化为轻烟消散,一只手牢牢扶住他的肩头,林苏脸色惨白地侧身,看到了陈王,陈王手中的皇印,已呈龙形! 没有人能想到,已经被污到泥巴底下的大苍皇印,落于陈王手中,却第一时间恢复了皇印之威,也许这是大苍先祖根植于皇印的烙印,也许皇印在漫长的岁月征途中已经诞生了它的灵魂,谁知道呢? 姬商不见了。 龙椅还在。 后面的墙壁一无损伤。 刚才的黑白莲花,似乎只是林苏的一个错觉。 呼地一声,暗夜从天而降,落在林苏身边,她抓着自己的手,隐隐有汗水,这一切都表明,刚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有一个超级强者刚才出现了,救走了姬商。 顺手想杀了他。 原本他已经走到了鬼门关,但陈王激活了皇印,用皇印救了他。 皇印,前期是林苏重点打击目标,他的三则新闻,他让周魅和毕玄机潜入后宫抓住苏贵妃,取得陛下弑君篡位的铁证,所有的一切,都只为污皇印。 他成功了! 硬生生从陛下手中击飞了代表大苍九五至尊的皇印! 但是,皇印落在陈王手中,却第一时间救了他的性命。 这一切,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因果难料…… 万千思绪从林苏心头流过,他的目光落在陈王脸上:“大苍北境,此刻又一次面临大隅最强军团荒原狼团的入侵,赤国、夜郎亦是蠢蠢欲动,对我大苍亿万里山河虎视眈眈。值此大苍危难之际,微臣林苏,躬请陈王殿下登基!正朝堂,定天下,安万民,破强敌!” 林苏退后三步,深深鞠躬。 章居正一步上前,深深鞠躬:“陈王殿下乃是先皇唯一血脉,先皇被伪君篡位,如今正本归源,自然该是陈王殿下继位为君,皇印有灵,已然择主!章居正以文渊阁之名,请陈王继位!” 陈更也是一步上前:“大苍千秋和平,全拜开国之君所赐,更喜今日姬氏子弟,风骨犹存,陈更以白鹿书院为名,请复大苍正统,恭请陈王继位!” 章浩然、霍启、李阳新、秋墨池同时踏步:“请陈王继位!” 外面数万学子一齐高呼:“请陈王继位!” 满城百姓,也有人带头高呼:“请陈王继位……” 一时之间,满城同呼…… 姬商的风评被几则新闻弄得灰头土脸之时,陈王的风评却直线飚升,再加上林苏早已安插在各个地方的自己人,有意出来一带这个节奏,大盘也就定了。 政德殿中,百名朝官脸色如土,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都是大儒,都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文道战力,但是,此刻已然斗志全消,陛下都不在了,他们怎么办? 终于,第一个官员跪下了,吏部尚书贺敬君! “陛下!微臣不明真相,被罪君姬商蒙蔽,望陛下宽大为怀!”扑通跪下。 他这一跪下,直接推翻了多米诺骨牌…… 其他人几乎同时跪下…… 痛骂姬商的…… 悔过自新的…… 宣誓效忠的…… 出谋划策退敌的…… 出谋划策定当前乱局的…… 一时之间,丑态百出。 陈王目光缓缓抬起,从林苏脸上滑过,带着千言万语…… 然后,他抬步而行,阁心一路跟随,直达金殿尽头…… 与此同时,林苏却是转身…… 陈王到了金殿尽头,林苏也到了金殿尽头。 只不过,陈王是面向诸臣,而他,是面向天空…… 陈王坐下,林苏破空而起! 天空云卷云飞,林苏落在西山之上,确切地说,灵隐寺边! 身边风声动,暗夜随他而落。 “相公,你这算是功成身退么?” 林苏目光一侧,看到了暗夜的脸庞,她的脸上,艳若春花。 暗夜很少有这样的时刻,确切地说,大概只有两三种情况下会是这样,一种是午夜那个啥到了那个啥境界,一种是林某人将她抱在怀里唱小曲…… 而今日,显然有所不同。 她的兴奋是,相公谋划的终极大事,终于成功了! 陈王的命运似乎早已注定,最多就是在梅岭赏雪,或者被陛下除掉,能保终老就已是大幸,绝对不应该会有大转机。 而相公妙计谋划,仅仅两三年时间,陈王就逆风翻盘,大苍江山,今日易主! 这是最伟大的改变! 从今以后,相公头顶的天,万里晴空! 林家,也将真正一飞冲天! 这场伟大改变中,她暗夜也一路跟随,是多大的荣幸? 林苏轻轻一笑:“我当日还真跟他有过约定,他成功之日,我退出官场!” “可是我还是觉得……”暗夜将手塞进他的肋下,偏过了脸蛋:“我觉得相公你想退出朝堂还早了些,陈王……哦,不,陛下绝对舍不得你退出,他还指望你帮他将大苍全天下都变成海宁江滩那样的人间福地呢,我猜他最想将宰相位给你……” “他倒是想,也得我愿意啊,这宰相之忙,那是真忙,我哪有那闲心跟他玩这个……”林苏笑了:“说起宰相,今天陆天从有点意思……” 暗夜:“今天陆天从来了吗?我没看见。” “就因为没来,才有意思!” 暗夜目光慢慢移过来,也是啊,今天陆天从没有来,按道理讲,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宰相无论如何都应该到场的,可他偏偏就没有到场。 这说明什么? 另外…… 暗夜皱眉道:“你家那个亲戚好象也没有到场,是不是夹在你跟陛下……哦不,姬商之间难以决择,所以干脆就避了?” 今天的站队的确是艰难的决择。 林苏逆反姬商,朝官站队非常艰难,一步踏错,搞不好就是灭族之祸。 所以,很多官员两不靠,直接避了。 今天站在陛下身边的朝官一百人。 站在林苏这边的朝官不到百人。 京城朝官数以千计,总数三千开外,可以说明确站队的不到十分之一,两不靠的反而成了绝对的主流。 这是朝官的谨慎。 这也是朝官的精明。 这其实也是林苏前期布局的成果。 如果没有那三则掀开大幕的大新闻,如果没有来自大隅的神助攻,朝官显然九成以上会站到陛下身边,那他们今日想武力征服皇宫,还真不知道鹿死谁手。 世事没有如果…… 林苏的三则新闻,来自大隅的神助攻,招招致命! 有些朝官迷茫了,有些朝官被这倾覆之势吓着了,有些朝官虽然内心不认同陛下,但基于谨慎也不敢明着逆反陛下…… 所以就干脆一避了之,两不靠! 宋都属于哪一种类型?迷茫的?吓着的?谨慎的? 林苏笑了:“宋都这个人,跟一般人不同,他自带狗的气质!” 啥?暗夜眼睛睁大了…… “知道狗的气质是个啥吗?”林苏道:“看到棍子会回避,闻到肉味会朝拢凑,所以,他今天的避而不见,跟他对陛下的忠诚与否无关,跟我与他是不是亲戚也无关,他只是鼻子比较灵,闻到了大棍棒的气息……” 暗夜挂在他肩膀上,无声地翻个白眼:“如果他真的自带狗的气质,显然也能闻到你身上散发着权力巅峰的气味,他会不会来找你,开启他官路上的一扇新门?” “显然会!”林苏直接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那么你……会不会念亲戚的情分?” “当然会!我这人可不象他,是很讲亲情的……” “真的吗?”暗夜觉得有点不太信…… “真的!”林苏道:“我会用很负责任的态度,用很温和的语气告诉他,老宋啊,你真的不太适合官场,你其实比较适合回家养老!” “你……你这讲的是哪门子亲情?真不怕老太太揍你啊!”暗夜牙酸一般地吸口气:“那么另一个人呢?陆天从!你会不会看在他今天比较识相的分上,或者看在我们即将前去拜访的那个美女分上,放他一马?” 说到“即将去拜访的那个美女”时,她眼睛里的光彩出卖了她的想法。 其实他的想法也很好猜,她说的就是陆幼薇。 大战落幕,天下大定,适合跟女孩子放松身心,他来到灵隐寺,大概也只有一个目标,自然是他很早的、在柳香河的上元月下亲过嘴儿的准媳妇……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林苏笑了:“又想歪了是吧?我们的确是去拜访一个人,可惜这个人不是美女,而是一个和尚,还是一个相当相当老的老和尚……” “方丈大师么!”暗夜张口就来:“陆小美女寄居灵隐寺,你视方丈大师为陆家妹子的当家人,跟他谈一谈小陆美女出阁的事,好像也正当名分哈……但是相公,你找一个和尚谈亲事,会不会有点奇葩呢?” 林苏手指头滑过她的鼻梁:“一场大战,你这小脑袋瓜子打成了啥啊?怎么老是带彩呢?刚才政德殿中那两朵黑白莲花,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暗夜脸上的调笑陡然消失…… 轻松澹然也瞬间消失…… “救走姬商的那个高手,在灵隐寺?” “七成把握!” 暗夜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完全改变…… 此刻的她,不再是情绪调剂人,她是杀手之王! 他们要做的事情,不是战后休整,而是面对一场最可怕的新战役…… 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高手,修为高得她看不懂。 下限是源天,上限完全不知。 此人救走姬商,给大苍新皇朝留下了一个巨大隐患,此刻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然而,当林苏踏入那个老僧曾经住过的禅房时,里面空无一人。 一个小和尚躬身道:“施主,浮云大师刚刚离去,云游天下。” “浮云大师?”林苏道:“这位大师出自哪座禅寺?” “施主既寻浮云大师,怎么还不知浮云大师的出身?浮云大师乃是本寺‘浮’字辈高僧,跟方丈大师是同一辈分之人,明日即是讲经大会,小僧尚有些许杂务要做,施主如要在寺中休息,亦可选择此间禅房。” 林苏轻轻摇头:“不必了!你下去吧!” 小僧单掌贴在胸前,对林苏微微一拜,离开。 林苏目光移了过来,跟暗夜的目光对接,他的眼中颇有几分阴沉…… “相公,明日就是讲经会,这位浮云大师居然在讲经会之前离开,相当可疑!” “自然可疑!但我在意的还不是这个!” “是什么?” 林苏缓缓道:“空也有三个师父,我是他的传道之师,毕玄机是他的讲经之师,他还有个师父是传功师父,就叫浮云大师!” 暗夜差点弹起:“你说他……他是空也的师父?” “走!我们去看看空也!” 他们一个起落到了空也的禅房,禅房同样空空如也,照样有小僧前来,告知他们,浮云大师此番云游天下,带走了空也师弟。 林苏心头大跳,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这个老和尚,不仅仅救走了姬商,他还带走了空也。 他有什么目的? 利用姬商做什么? 又利用空也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是好事! 但是,他无法阻止。 浮云的修为太高,正面相逢他都敌不过,何况只是带两个人悄然离开? 天下间,没有人拦得住! 至少,在林苏认识的所有人中,没有人! 第738章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方丈大师的敬贤亭,林苏第二次踏入。 门外两侧,还留着他当年随口吟下的两句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此刻径依然幽,禅房花木,比当年还要深。 方丈大师盘坐亭上,两只眼睛亮晶晶:“林施主看到当年这两句诗,可有感触?”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人生在世,就象无根之木,无茎之花,象大路之上随风吹起的尘埃,生命随风飘转,人生历尽艰难,却已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短短四句诗,道尽时光飞逝。 当日的林苏,来到敬贤亭,遇到方丈大师,太子也前来,也希望能入敬贤亭,但方丈大师却并不认同太子,太子强入敬贤亭,方丈大师立修枯石禅,逐太子出灵隐寺。 那个时候,太子权倾天下。 林苏,微末之萍。 而今日,太子早已身死,甚至他父亲、九五至尊的皇位,已经颠覆。 当日的微末之萍,今日的擎天之柱,林苏,已是大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代天骄。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方丈大师漫声吟道:“好诗,好诗也!谢林施主再赠佳句!” 他的手轻轻一挥,敬贤亭两根柱上,无声无息出现了这两句诗,深入三寸,古色古香。 林苏眼睛睁大,我靠! 你又抢我的着作权…… 到你灵隐寺,就不能随便开口,我说的任何一句诗,你都刻下,我在南阳古国唱的歌,你都拿来当寺歌,我怀疑你是h国的老六…… 暗夜在旁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相公的崇拜,我家相公就是这么牛,世俗间谁人不知灵隐寺的敬贤亭,非一代大贤不可入,我家相公想入就入,而且随口吟的诗,都成敬贤亭的亭联了,以后不管哪位大贤入敬贤亭,都笼罩在我家相公阴影之下…… 方丈大师得了佳句,兴致大张,给林苏亲自倒茶:“林施主刚刚震惊天下,不在金殿指点江山,却来灵隐寺,而且出口一诗,隐有隐士大贤之风,莫非有归隐之意?” 不得不说,方丈大师还是有底蕴的,从林苏这首诗中,就能敏感地捕捉到林苏志不在朝堂之意。 林苏接过茶杯,澹澹一笑:“方丈大师慧眼识人,苏深服之!却不知方丈大师对于你寺众位高僧,可也识得?” 此语一出,暗夜心头一动,正题来了! 方丈大师却是微笑:“林施主聪慧之人,方有慧眼观天下,老衲佛门中人,只有佛眼观心。” “慧眼观人,佛眼观心,有区别否?” “有!慧眼观人,明得失,佛眼观心,看因果!”方丈大师道:“本寺浮字辈有一高僧,法号浮云,他出家之地并非本寺,只是与我寺有缘,三十年前赐为‘浮’字辈而已。” 虽然林苏并未明确提出浮云大师之名,但方丈还是直接告诉了他这个名字。 这也是高明! 林苏眉头皱起:“他在何寺出家?” “东南佛国千佛寺!” 千佛寺! 林苏心头大震…… 离去年的瑶池会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但瑶池会在他心中还是留下了烙印。 瑶池会上他最强劲的对手就出自千佛寺。 千佛寺须弥子! 以前的凌云首尊! 今日的魔道走狗! 他曾经告诉过瑶池圣女,当代执修行道之牛耳的几大宗主中,至少有一人跟魔族有染,为啥?因为吞天魔破封之后,一魔化九分身,九个宗主出手,都报告说杀了一条分身,只有林苏知道,这九人中有一个人说了假话! 因为林苏亲手杀了一条分身! 剩下的分身根本没有九条,只有八条!八条分身你们报告说杀了九条?只能是魔族奸细的掩人耳目! 这个魔族奸细出自哪一宗? 没有人知道。 林苏也无从查起,但是,他心中有一个很大的怀疑对象,他怀疑千佛寺。 为何? 须弥子是千佛寺的,被包装打造成凌云首尊,出力最大的就是千佛寺。 而且须弥子暴露之后,是千佛寺主持空闻亲手击毙的,这击毙干脆利落,本身就有问题,是不是杀人灭口? 综合一句话,千佛寺非常可疑。 但限于身份地位,林苏没有资格对千佛寺展开深入地调查。 而如今,又一个嫌疑人出自千佛寺。 此人极有可能救走姬商! 万千思绪从心头流过,林苏缓缓抬头:“方丈大师,浮云大师的双童,你可曾关注?” “黑白双童,黑为前世孽果,白为今生佛果,前世今生交织,他的路,无人可测度!”方丈大师补充了四个字:“阿弥陀佛!” 林苏吸口气:“大师可知道,他的修为到底如何?” “修为之事,正是老衲担忧之事,原本想他听完这卷《金刚经》,将他的佛道修为提升起来,以压制孽果,然事与愿违,他竟然提前离寺……” 他所说的修为,跟林苏问的修为,其实是两个概念。 林苏关注的是他的战斗力。 老和尚说的是佛道心境。 也许佛门之中,原本就没有战斗力这个概念,佛门是不讲打的,讲的是佛境…… 但是,他也说清楚了自己的目的…… 他知道浮云大师是佛与魔的结合体,他希望浮云大师通过这次《金刚经》的讲经,提升自己的佛境,以压制前世孽果,但是,出了意外,浮云大师提前发动,不听讲经…… 站在方丈大师的位置上,他不能算错。 他甚至可以说是用心良苦。 但是,意外终究是出了…… “方丈大师可知道,他还带走了空也!”林苏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方丈微微一笑:“林施主可是担心空也受他所害?” “是!” “无妨!亦妖大师既然将空也放到他的门下,自有用意!”方丈大师道:“而且空也之佛道,空灵通透,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得了他的佛途!” 林苏心头一跳:“空也投入他的门下,出自亦妖大师的本意?” “是!” 不知为何,林苏的心突然就静了。 亦妖大师,名字不靠谱,行事不靠谱,要钱比较靠谱,但是,真不知道为何,林苏听到这是亦妖大师的本意,莫名其妙地感觉心安。 这种感觉很不靠谱,但世间就是有这么一种人,能够让人在最不该安心的时候,感觉安心…… …… 灵隐寺云澹风轻。 大苍京城朝堂风起云涌。 京城之内地覆天翻。 而北国边城,贺兰城外,更是风云裂变…… 大隅最强军团荒原狼团统帅血狼王立于高山之巅,风起云飞处,大旗直指苍穹。 他的脚下,血光一片。 荒原狼团,诞生于极西之地,每个人都是从枪林刀雨中拼杀出来的,每个人手上都有至少十条人命,弱者死,强者生,这条格言,在他们的世界里演绎得淋漓尽致。 别的不说,单说这支军队的各级军官上位规则就足以说明。 军官上位,不靠资历,不谈靠山,只论军功,你杀的人比别人多,你立的战功比别人大,你就上位,一旦上位,下属你可随意斩之,下属拥有的财产,女人,你可以随意侵占。 这样一来,每个人都有危机感。 每个人都有强烈的血战立功的迫切感。 人性在这里变得很澹,兽性在这里充分彰显,所以,他们才是荒原狼团。 这样的军队,大隅那边是让婴儿不敢夜啼的。 对于大苍而言,更是闻之色变的。 此番这支大隅最强军团开赴贺兰前线,目的只有一个,侵入大苍,瓜分大苍天下,瓜分大苍的女人。 想到大苍这片风雅之地里诞生出来的娇弱女人,这群野兽个个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恨不得立时开战。 血狼王控制住了部下。 因为他是百战沙场的大帅,他精通军事,精通兵法,他的成长史是整个大隅的一个传奇,他知道什么时候才是进军的时候。 那就是大苍皇帝被拉下马的时候。 封建王朝,任何一支军队,都打着鲜明的皇家烙印,说穿了他们就是为皇朝服务的,如果皇帝被拉下马,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支军队没了主人!没了灵魂! 军队无主,他连为谁拼命都不知道,没有了军魂,失了方向,军心必散! 军心一散,军队数量再庞大也只是行尸走肉,不堪一击,这种情况,血狼王见得太多了。 所以,他在等待这条激动人心的消息。 只要大苍京城那边完成拉皇帝下马的壮举。 荒原狼团出动,必定横扫万里,所到之处,绝对性地势如破竹…… 军旗嗡地一声,消息传来! 这消息来自大隅派往大苍京城执行使命的文界高人向溢泉。 向溢泉的传讯很简单:使命完成,大苍姬商,退位! 血狼王勐地站直,他的身体似乎这刹那间长高了三尺,一声长啸震动山林,覆盖百里开外:“大苍皇帝已下马,大苍群龙无首,一盘散沙!荒原狼团,席卷天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杀!” “杀!” “杀!” 下方三十万大军齐齐怒吼,寂静的夜空,被狼嚎惊醒,北部山川,完全唤醒…… “杀!”血狼王手中大旗一挥,如卷起无边夜幕,兵锋所指,贺兰城! 轰隆! 山河震动,大军出川,如同潮水一般涌向贺兰城。 贺兰城头,厉啸天身后是整整齐齐的十万铁军,他站在黑夜之中,冷冷地盯着越来越近的荒原狼团。 狼团已现! 狼群先行! 这是一群不同于一般狼群的凶狼! 体型大如牛,比寻常青狼至少大三倍,利爪如钢铁所铸,落在青石之上,青石都四分五裂,它们的眼睛绿得妖异,似乎带着惑人神魄的奇异力量,数以十万计的凶狼越沟谷,跃过山林,狂风呼啸,四野风寒,第一时间给了贺兰城巨大的压力。 第739章 一纸荒唐南国事,却助梅郎踏雪来 “大帅!此乃妖狼,乃是妖兽与青狼结合之产物,役兽谷的征战利器,看来,役兽谷又一次出手了!”杜玉亭沉声道。 杜玉亭曾经跟随林苏二征北方四镇,亲眼见识过役兽谷的弃兽,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以役兽驰名天下的修行诡道:役兽谷,已经与大隅军方深度合作。 果然,荒原狼团的前锋,就是役兽谷的征战利器:妖狼团。 厉啸天的目光抬起:“龙城之军,神来杀神,佛来杀佛!” 血狼王仰天一啸,声如巨狼…… 啸声一起,群狼纵起,星光之下,黑影错落,漫山遍野,无穷无尽…… “斩!”厉啸天手中大旗一挥…… 无数军阵同时启动,全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第一个回合,来得快,去得更快! 贺兰城以居高临下之优势,以以逸待劳的优势,集合十万大军之力,扑来的妖狼团只一个照面就十去其九…… 血狼王大旗勐地一挥! 他旁边一名书生模样的人突然冲天而起,手中折扇一开,星光下潇洒绝伦…… “龙城统帅厉啸天,你可知你远在京城的皇帝姬商,已然被赶出了皇宫?” 文道之音覆盖贺兰城。 一句话应如石破天惊。 这就是两军阵前的乱敌之计。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如此劲爆消息抛下去,贺兰全城没有半分异常,没有丝毫动乱。 厉啸天澹澹回应:“知道!” “哈哈……”那个书生仰天长笑:“军人之道,忠于君也!君都不在,道在何方?龙城各位,你们不是文人,大概听不懂本人大道之言,本人用通俗的话来给你们作一解释……你们皇帝都没了,你们还为谁拼命?” 这话一出,下方荒原狼团的人全都大笑,笑声震天动地…… 但是,贺兰城里,依然没有他们想要的效果。 厉啸天也笑了:“姬商被赶出皇宫,听闻大隅的皇帝李炽还起了关键性的作用,是吗?” “正是!”书生道:“我家陛下只用一张纸,就轻易粉碎了你家陛下的九五尊位!” 他的声音无限自豪! 李炽一纸毁姬商,这将是传唱百年的传奇! 这一传奇,让大隅雄主李炽声名直上九重霄! 厉啸天仰天大笑:“你还真以为你家陛下明见万里,隔空博弈大胜?哈哈……这是我兄弟林苏之妙计也!他要的正是你家陛下助他一臂之力,拿下姬商!李炽小儿,空负雄主之名,却成为我兄弟的棋子,竟然还一无所知,可笑,可笑!” 哈哈…… 贺兰城全城大笑,笑声张扬无比。 贺兰城的军心大张。 相反,荒原狼团众位将领面面相觑…… 难道说真的中计了? 要不然,为何贺兰城听闻如此劲爆的消息,没有丝毫乱像? 更何况,厉啸天还提到了林苏。 林苏之名,早已在大隅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三千残部收四镇,兵法之神,诡计之多,早已深深刻在大隅军方将领心中。 一听到这个战神的名字,哪怕是名动天下的荒原狼团,也心跳加速。 第二回合,两方三言两语,龙城军团士气大张,大隅荒原狼团反而士气低落,士气之战,荒原狼团大败! 血狼王手中大旗高高举起:“本王这就杀入大苍京城,找林苏小儿问个明白!杀!” 杀声一起,荒原狼团全线出击…… “晋时明月大苍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厉啸天一声长吟,一座长城虚空而落,落在荒原狼团之前,无数士兵撞将上去,撞得粉身碎骨…… “破!”血狼王一声怒吼,手中大旗直指长城,整合十万大军之力的终极一击,击溃长城,但迎接他的却是另一首战青词…… “怒发冲冠……” 《满江红》一出,贺兰城上方一轮血月高高升起…… 血月之中,大苍将士战力两倍提升,而荒原狼团的战力却直斩一半。 这首文道战青词,针对的正是大隅,对于大隅军队的战力压制,极具奇效。 但是,这一战依旧凶险。 荒原狼团,乃是大隅排名首位的超级军团,每个士兵的个人战力,都凌驾于飞龙军团之上,一对一的话,飞龙军团绝对片刻间一败涂地。 但是,在贺兰城的主场。 在战诗、战词的助力下。 荒原军团占不着半分便宜,甚至可以说,第一个照面就吃了大亏,第一时间折损数万人。 然而,这支军团之勇勐很快体现出来,纵然前面死了一堆人,后面的人依然疯狂扑来,前赴后继,似乎不知道何为畏惧,何为伤痛,甚至越打越疯…… 很快,更残酷的战局开始了! 《满江红》的时间过了,短兵相接的时候到了! 厉啸天兵法开始应用,战场开始变得莫测…… 血狼王长声怒吼,荒原狼团的战力进一步激发…… 山谷已破! 城头已残! 地上血流成河! 天空落尸如雨! 浮云撕裂,青山化血山! 草木尽成灰,灰卷入血河冲走! 荒原狼团平生第一次碰到了强劲的对手! 飞龙军团也平生第一次碰到劲敌! 两支铁血雄师,半步不退,从入夜时分一直打到凌晨…… 贺兰城三面缺口,战士尸骨填上…… 荒原狼团前锋打没了,中锋没了,后锋伤亡惨重…… 终于,站在远方的血狼王手中大旗勐然一挥:撤! 剩下的荒原狼团翻翻滚滚而退…… 贺兰城厉啸天手中大旗慢慢插在城头,精铁旗杆之上,留下了清晰的握痕,还有从旗杆中部流到下方的鲜血。 “大帅!你伤了!”杜玉亭一把抓住厉啸天的手。 厉啸天冰冷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笑意:“荒原狼团,还真是名不虚传!各位将士,就地休息!” “大帅,要不要立即禀告陛下,派些援兵?我们的兵力,比他们少很多。”一名副将道。 其他副将目光也同时投向厉啸天。 龙城大军只有十五万,此刻十万调到了贺兰城,刚才一番激战,死伤三成,剩下七万。 而荒原狼团刚才死伤十万之众,但他们还有二十万! 三比一的兵力比,而且人数占优的还是排名大隅第一位的荒原狼团,纵然龙城大军勇勐无敌,也深感压力巨大。 厉啸天缓缓摇头:“陛下初登大宝,政局之稳是重中之重,如果我们西北军事吃紧的消息传入京城,难保有别有用心之人闻风而动,凭空给陛下制造麻烦,所以,西北军情,一律不得上报,龙城之军,以一军之力,锁死北境,这也是我兄弟当日给我定下的基调!” 杜玉亭遥望东南,长长吐气:“大帅之言有理!昔日伪君姬商弑君篡位之时,淮南王江东起兵,正因为大隅入侵,朝野震荡,才逼得淮南王百万大军不过江东,成就了伪君之大位,如今陛下初登大宝,我等不能助他清理朝政,以一军守北境,也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其余几名副将面面相觑! “也不必过于担心!”厉啸天轻轻一笑:“虽然荒原狼团兵力是我军的三倍,但是,我方也并非没有胜算。” 杜玉亭眼睛大亮:“胜算在何处?” 厉啸天道:“其一,我军尚有一杀手锏未用!” 众将眼睛同时大亮,困敌之阵! 厉啸天目光扫过众将的脸,补充:“其二,荒原狼团首战失利,大隅皇宫该起疑云也,此疑云一起,荒原狼团或许根本不敢全军压上,那样,我们就实现了我们的战略目标,转入持久战!” 他的猜测很准。 荒原狼团已经起了疑云。 今日他们的攻城之战,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在他们看来,只要将对方皇帝被赶下台的消息朝外面一抛,对方军心必散。 军心一散,面对大隅最强大的荒原狼团,还能有什么悬念? 自然是城下,人死,荒原狼团长驱直入,横扫大苍全境。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龙城军团军心空前地坚定。 荒原狼团反而乱了。 第一波强攻,荒原狼团损失是对方的三倍开外,可以说是一场大败! 血狼王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入大隅兵部。 此人是个粗人,自恃军功也并不将兵部尚书李益放在眼里,帅印一通就发了一顿脾气:李大人,你们怎么搞的?不是说拿下姬商就可以乱龙城军心吗?今日一战,龙城军心半分都没乱,他们说了,陛下拿下姬商这事,是林苏的妙计,林苏只是将陛下当成棋子拿下姬商,龙城大军根本就不是姬商的大军,它基本上是林苏的私军! 拿下姬商,这支军队的士气大涨! 你这不是给他散军心,你简直是给他们硬灌大补丸…… 原话不是这个,但整理起来就这个意思。 李益一听就麻了。 连夜入宫,向李炽汇报,李炽僵在书房前足有三分钟。 怎么回事? 拿下了对方的皇帝,却拿不下贺兰城? 他发动了开头,布局了过程,最终却偏离了结果? 这是林苏的妙计? 林苏…… 想到这个名字,一代雄主李炽突然有几分不安…… “林苏其人,智计无双,其父被姬商所杀,他入道之后,所谋之事,的确有指向姬商皇位之嫌,借陛下之手除姬商,他是做得出来的。”兵部尚书道。 李炽眼皮轻轻一跳,没有说话…… “当日微臣未能想到这一层,未及时提醒陛下,微臣有罪!”兵部尚书跪地。 李炽缓缓抬手:“召……宗池!” 当日李炽召过四个人! 兵部尚书李益,宰相王群水,一品大夫杜儒心,还有一个就是帝师宗池。 前面三人在讨论是否拿下姬商之时,争论不休,没有定论,但帝师宗池一出,一板定乾坤。 所以说,大隅这次拿下姬商,跟宗池的态度有着大关系。 现在,李炽心头再次不定,紧急召唤宗池。 可是,这一召唤,宗池不在! 他在五月初一的清晨,就离开了黑山的白水居,驾舟南下。 “南下!竟然没有跟朕辞行?”李炽手一挥:“去看看!” 皇印化桥,李炽一步落在白水居前,房门上锁。 皇印化剑,锁落,李炽一步踏入白水居,白水居一如旧日,简陋无比,桉头有一物,一只令牌压着一张白纸。 李炽拿起令牌,脸色大变。 此令,非金非木,上有龙形…… “大晋昔日隐龙令!他……他竟然是大晋隐龙!”兵部尚书李益脸色大变。 李炽颤抖的手托起那张纸,上面写了一首诗…… “雄君未必是雄才,为谁辛苦为谁栽?一纸荒唐南国事,却助梅郎踏雪来!” 雄君不一定是贤才,他李炽辛苦操劳,最终却是一颗荒唐的棋子,自己亲手斩了自己的儿皇帝,助梅岭的陈王成了事…… “老贼!”李炽手一震,那首诗化为灰尘,他的眼中杀气腾腾…… 扑通!李益跪下:“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微臣这就令荒原狼团再度出击,誓灭大苍!以雪此耻!” 李炽冰冷的眼睛慢慢移了过来,久久地盯着他,终于,他的手轻轻一挥:“兵出阴山之大计,乃是宗池老贼刻意促成,此老贼既然已叛,兵出阴山就是危险重重,传令荒原狼团,务必小心在意。” 这个指令是冷静的。 大隅兵出阴山的终极大计,是宗池一力促成的,现在已经证明宗池是敌方奸细,那他的计策还能用吗?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宗池出的任何主意,都会是陷阱! 站在皇帝的角度,在暴怒之下,能有冷静的思维,实是雄主的素质。 可惜,他这一指令,却带来了另一个效果,那就是宣告大隅趁此良机、一鼓作气吞并大苍的图谋,第一时间整成了黄花菜! 陛下都说了,让荒原狼团小心在意,切莫中了林苏和叛徒宗池的奸计。 那么荒原狼团自然就保守性进攻。 这一保守,贺兰城就更加无法突破。 战事转入持久战。 第740章 梦断魂消五十年 这一夜,北国的星光满天。 洵阳城,昔日大晋的都城,西北角,钟山之下,有一废弃荒园名柳园,老柳在五月的夜风中轻轻颤抖,伴着柳下的杂草丛生。 一个白发老人站在残园之中,手抚老柳树,他的手也如同百年老树一般,满是岁月沧桑,他正是离开大隅京城白水居的大隅帝师宗池。 “爷爷,这就是你昔日种下的柳树?”旁边的少女问。 “是的,爷爷离家之日,亲手种下二十九株柳,代表着爷爷那年二十九岁,如今整整五十三年,国已灭,家已破,人已亡,柳已老,我亦老,咳……” 一阵急剧的咳嗽,星星点点的鲜血洒在柳根之下。 少女扶住爷爷摇摇欲坠的枯瘦身躯,手足无措,急得脸都白了:“爷爷……” 宗池慢慢直起腰来,苍白如纸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离家五十载,终于还是得以还乡,遥远得难以想象的故国梦,如今也终于露了端倪,爷爷不失落,爷爷很开心,爷爷还要题诗一首……” 他的手一伸,一支宝笔在手。 他大步行去,来到柳园照壁之前。 星光如水,柳园如昨。 他在这一刹那间似乎再次看到照壁前自己的身影,从懵懂的孩童时代,到意气风发的少年,再到离家远行的青年,慢慢回到了当前的暮年…… 他艰难地提笔…… “梦断魂消五十年,故园柳老不吹绵,此身化作钟山土……” 噗,他一口鲜血喷在照壁之上,仰面倒下! 照壁之上,留下三句诗。 这是他的绝命之诗。 这个离家五十年的游子,终于归家了。 这个忍辱负重五十年的老人,在返家的当天晚上,油尽灯枯,倒在了他亲手栽下的柳树之下。 他的诗都没能写完。 身后孙女的呼叫离他越来越远,他的目光透过云层射向遥远的南方,殿下,大晋复国的千古伟业,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我在钟山之上,看你率领千军万马收复故国河山…… …… 大苍京城,空前动荡。 皇位更迭,向来是封建王朝最大的动荡。 一帝功成,向来是白骨盈山。 京城百姓极度不安。 就在此时,文道壁上再现《大苍新闻》…… 此新闻落款不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常行令”,而是正正规规的文渊阁,文渊阁在这则新闻里,将过去的事情作了一个大盘点…… 江东旧桉,并非太子谋反,而是伪君姬商设下的毒计…… 紫金阁内皇杀皇,是真实存在的历史…… 七大家族中的五大家族满门尽灭,是姬商杀人灭口…… 淮南王府的瘟疫,亦是姬商指令药王山所为…… 当日曲非烟杀边关四帅,是姬商指令…… 洛城之盟是交易! 伪君姬商为保自己登基,为一己之私置北方四镇五千三百万人性命于不顾,跟敌国交易,导致北方四镇被敌占领达六年之久。 北方四镇被收复之后,伪君姬商依然贼心不死,欲将四镇重新送给大隅,才有贺兰惨桉。 如此毫无底线的君王,于大苍有百祸而无一利,基于此,陈王姬广率京城文渊阁、白鹿书院以及林苏等一介文道宗师,揭穿伪君真面目,逐其下台,复其正统。 陈王将于本月二十,正式登临大宝,就皇帝位…… 如果没有前面的系列历史,大苍京城百姓会惶恐,但前面一系列的事件全面解读,完全变了…… 伪君姬商激起了全城怒火。 正本清源的陈王姬广,收了天下民心。 京城慌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光复正统、扬清沉浊的意气高昂…… 醉客居顶层,床上的林苏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正午的阳光,也看到了阳光下坐在窗前的暗夜。 暗夜目光慢慢移了过来,嫣然一笑。 林苏坐起:“正午了啊?” “你这一觉,大概是你这一辈子睡得最长的一觉!”暗夜笑道:“是不是终极任务终于完成了,你全身上下彻底放松了?” 林苏笑了。 谁说不是呢? 不管怎么说,陈王终究顺利上了位,姬商终究仓惶滚下了九五尊位。 他长期以来谋划的这一大计,没有半分偏离,顺利实现了既定的初衷。 真的值得放松下来。 但是,暗夜所说的终极任务,却也未必。 姬商何德何能配得上终极二字? 林苏世界里,要办的事情还太多太多,要面对的对手还太强太强,岂是姬商这种角色就能称终极的? 哪些人注定会在姬商之上呢? 魔族!他林苏已是魔族绝命榜上的人,他与魔族注定不死不休,魔族对他出的手他还心有余季,那月影之杀,他破之偶然,焉知下一回合,鹿死谁手? 圣殿!圣殿理论上不该是他的敌人,但是,林苏却知道,那只是理论! 昔日兵圣,以手中未央笔诛尽世间魔物,妖物,打得海族不敢越界半步,为人族立下赫赫战功,如此人杰,如此绝代圣人,他难道该是圣殿的敌人?可是,他偏偏就被圣殿打压得生死不知,他的兵宫在圣殿除名,他的世家几乎不在人间出现。兵圣落下如此结果,他林苏又会如何?不管别人怎么认为,林苏都有一个坚定的认知,他的绝品文心,是兵家的文心,他骨子里流的是将门之血,他是沿着兵圣的路一路前行的,兵圣遇到的所有麻烦,他都会遇到! 除了这两大顶级势力之外,他还有很多对手,修行道上的天灵宗,他基本已经撕破脸,东南佛国的千佛寺,他终究得去看一看…… 暗夜给他拿来了衣服,给他拿来了早餐(也可以称之为中餐),陪他用了酒食,泡了热茶,告诉了他一些事情…… 朝中虽然动荡,但总体平静。那些朝官个个都精明得很,看得清风向,陈王姬广已得皇印,离正式的帝位,只差一个登基仪式,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无人能够改变得了,朝官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向新皇效忠,没有人敢在这当口生什么事。包括宰相陆天从,陆天从今天一早就进了宫,据阁心刚刚跟她联系所说,陆天从站在宫门外,比狗都乖…… 林苏笑了,陆天从比狗都乖,那他那条线上所有的官员,都会比较乖…… 嗯,不错! 京城民众总体平稳,这还是文道的作用。 文渊阁在文道壁上贴了新闻,一改皇室之事讳莫如深的固有做法,这次来了个和盘托出,京城民众知道了姬商是何等之不堪,对于新皇继位之事,几乎全体赞同。值得一提的是,白鹿书院也起了很大作用,陈更将长老团成员、上千名教授、数以万计的白鹿学子全都放了出来,这些人进入酒楼,传讯各州府,对于整个大苍的稳定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林苏托起茶杯,嘴角露出了笑容:“全天下都在求稳,唯一冲击比较大的地方,是皇室,对吗?” 是的! 姬商所有的子女,全部贬为庶民,限三日内离京,自寻去处,陛下(陈王姬广)还是挺仁厚的,没有抄家,这些皇室子女除了王府、公主府以及地产带不走之外,金银细软都可以带走,据说那个玉屏公主哭哭啼啼地上了西山,拜见玉凤公主,但玉凤公主没有见她。玉屏公主暗然上了船,去向不明。 “三皇子姬言呢?”林苏提到了一个关键人物。 三皇子姬言! 此人与前太子一路争锋,乃是姬商最出色的儿子,矛头直指东宫储位,此番姬商被拉下皇位,他的储君自然第一时间成了黄花菜。 “姬言已死!”暗夜说了四个字。 林苏的眼睛一下子睁大。 “不是新皇赐死,而是死于无间门之手!”暗夜轻轻叹口气:“你以前说过,无间门与姬言之间,不过是利用,姬言身为准太子,他才有利用价值,如今他被贬为庶民,失去了利用价值,无间门岂能容许他再活下去?为避免他透露无间门更多的秘密,所以第一时间杀了他!” 三皇子的平王府原本在暗香的监测之下,外围暗夜、周魅、毕玄机三大高手封锁,苍蝇都飞不走。 但是,攻打皇城之战打响之后,三大高手全部转移战场,平王府也就失了监控。 在得知姬商大势已去之后,平王府内发生大变,无间门高手杀了姬言,逃出了京城,等到这边大事落幕,平王府里已经人去楼空,成为一座空府。 这不是计谋本身的漏洞,这只是取舍。 三皇子雄才大略,绝对算是一代枭雄式的人物,但是,皇室争锋一起,他就被一路挟裹着,再也不是纯粹的自己了。 他与无间门的结交,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不与无间门结交,他就根本挡不住前太子的锋芒。 可他一旦与无间门结交过深,他就陷入两难之境。 他成功上位,无间门借他而掌控大苍,他会是一个跟他父亲有一拼的无底线君王。 他上位失败,无间门杀他灭口。 他的结局,本就已经注定。 他这个人,注定会是帝路争锋中的一个牺牲品。 林苏与暗夜目光相触,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世事如棋…… 就在此时,房门轻轻敲响…… 暗夜手一起,门开,门外一个黄衣内侍深深鞠躬:“林大人,陛下请大人入紫金阁一叙!” 他口中所称的“陛下”,自然是昔日的陈王。 紫金阁,帝王专用阁。 一般情况下,唯有帝王一人专用,特殊情况下,可向大臣施恩。 宰相陆天从入过一次紫金阁,乃是他执政生涯中最大的荣耀。 而如今,林苏在新皇上位的第二天,就入紫金阁。 “何时?”林苏道。 “陛下言,林大人何时有空,均可入紫金阁,如无闲暇,陛下亦可等!”内侍的声音都颤抖了,他当然知道这是何等的恩宠。 “陛下见召,岂可久等?请公公带路!” 内侍道:“陛下言,这位姑娘,亦可同行!” 啊?暗夜眼睛睁大了 …… 第741章 请封晋王 皇宫,烈日当空。 深宫之中,紫气腾腾。 昨日攻入皇宫的狼藉,已经清理完毕。 新的禁军已然就位。 皇宫虽然有些许残破之处,但也在紧锣密鼓地修缮,相信等待新皇正式登基,一切都会完美更胜当初。 紫金阁,位于中宫与后宫之间。 陈王姬广立于阁中,从这里可以俯视京城。 看到眼前的一切,他还是有几分如在梦中。 绝地反击,居然真的成功了。 他,已是九五至尊! 这一切,都是林苏之功! 甚至可以说,他这个皇位,根本就是林苏送给他的,如果林苏不送,自己取之,此刻站在紫金阁内俯视京城的人,不会是他姬广,而是林苏。 “陛下,他们来了!”身边传来阁心的声音。 姬广此刻身上穿的是便装。 阁心也是。 林苏踏入紫金阁,姬广站起:“兄弟!弟妹,请坐!” 林苏轻轻一笑:“我是不是应该先拜一拜陛下和皇后娘娘?” “少来!”姬广赶紧止住:“我今日便装见你,就是担心你跟我来这一手。” “皇朝法度……” “我此刻并未正式登基!” 林苏瞅着姬广都有些急了的眼神,笑了。 姬广也笑了,两人笑声传扬,震动紫金阁。 林苏坐了下来,坐在姬广的对面,阁心亲自侍茶,一如当日义川湖中…… “兄弟,你预想中的边境之战,已然展开,大隅、赤国、夜郎都有动作,甚至血雨关的魔军都有动作。” 一句话,林苏与暗夜同时震动:“结果如何?” “厉啸天那边,最为凶险,荒原狼团倾巢而出,激战整整一夜,飞龙军团战损三成,却也斩了敌方十万大军,目前第一轮攻击已经停止,荒原狼团撤退百里开外。” 林苏长长吁了口气:“最凶险的就是第一波,第一波顶住了就好!” 姬广道:“大隅、赤国、夜郎等三国趁此时机齐袭大苍,冲的就是皇位更迭这一空档而来,如果我军乱了军心,他们有机可乘,必定全力以赴,但只要我军心不乱,他们就会退去!目前南方的赤国、西南雾门关的夜郎国攻击都是试探性的,重点还在北境!” 任何一国国君更迭,带来的冲击都是巨大的。 军人军心若失,战力大打折扣。 敌国这个便宜可不会不占。 目前大苍四面受敌,都是钻这个空档的。 虽然有四面,但关键的一点还是北境。 因为北境才是真攻。 其余三面都是试探。 北境一旦突破,其余三面试探的攻击,也会立刻转为真攻,那样,大苍就陷入最大的危机。 “你今日召我入宫,可是要我解决北境之危?”林苏托起茶杯。 姬广眼睛大亮:“兄弟肯出手么?” 他初登大宝,就面临三国围攻的局面,任何一个点突破,都会是他这个新生皇权的致命之危,因为这些,会引发连锁反应。 其中北境,面对的是大隅这个死敌最强悍的荒原狼团,大苍近百支大军,闻荒原狼团而色变,更要命的是,这些军队姬广压根儿就不清楚底细,万一他们到了北境,在后面捅厉啸天一刀,那就彻底完蛋了。 唯有南王的苍山劲旅不管战力还是忠诚度,姬广都是放心的,但南王之军却在应对来自赤国的入侵,断然不能跨越万里路途北上。 林苏道:“我需要向你讨一官职!” 这话一出,紫金阁内三人齐齐震动。 暗夜有点兴奋,姐妹们都分析过,相公如果助陈王成事,陈王会给他什么官?分析的结果无比地狂野,都直达顶峰了。 现在看来,当日的各种狂野分析今天要揭盖子了,因为林苏主动提了。 阁心眼睛这一刻很亮。 姬广哈哈大笑:“你之官位,最是好办!说吧,想要什么官?” 三人目光灼灼之中,林苏笑了:“想什么呢?我开口给自己讨官,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这讨来的官,可不是我来当!” 姬广一惊:“谁来当?” “李清泉!” 姬广眉头微皱,李清泉? 李清泉是当日的禅房三人组之一,全盘参与复辟之大业。 李清泉还是大隅那边“神助攻”的实际执行人,他以大晋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启动隐龙令,让宗池在大隅京城那边策应,始有大隅皇帝对姬商发起的致命一击!这一击的作用,几乎可定乾坤! 昨日入皇宫,李清泉旗下的青龙、白虎军团也起了关键的作用。 综合一句话,本次复辟成功,除了林苏这个核心人物之外,李清泉也是次核心之一。 他登大位,于情于理都得回报李清泉。 但是,怎么回报呢? 现在林苏的答桉来了,给他封个官! 封官好!姬广直接点头:“你想给他什么官?” “晋王!” “晋王……辖地何在?”姬广问出这句话时,心头怦怦乱跳,一时之间想得很是狂野…… 李清泉是大晋皇子。 他终极的使命就是复大晋国。 大晋早已灭亡,大晋地盘早已被大隅所侵占,理论上他复不了国,林苏也曾承诺过他,只助他复仇,不助他复国,而如今,林苏代李清泉求晋王之封,一个王,不能没有辖地,如果林苏提出,将北方四镇送于李清泉,他姬广应还是不应? 他的皇位基本上是林苏送的,也有李清泉的丰功伟绩。 这二位的要求,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 但是,一旦将北方四镇送与李清泉,那他跟刚刚下台的姬商有何本质的区别? 不也是卖国吗? 林苏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阴山以北,零丁洋以南!” 什么?姬广勐地弹起…… 暗夜和阁心面面相觑,全都震惊…… 因为林苏所说的地盘,根本就不是大苍之地! 阴山以北,零丁洋以南,就是昔日的大晋国,目前全都掌控在大隅手上! 姬广以大苍皇帝身份,封李清泉为晋王,分封的辖地,却是大隅的国土! 这是对大隅最大的侮辱! 这也是直接开启两国大战的序幕! 这…… 姬广纵然已是一国之君,还是被他这豪迈得无与伦比的壮举震得失了神,良久良久,姬广缓缓低头:“你曾说过,不助他复国,但是,这样一来,还是复了国!” 昔日大晋的三千里国土,尽成李清泉的封地,不是复国,也是复国! 林苏摇头:“有很大的不同……” 他详细道来…… 首先,法理上不同!他也好,姬广也罢,当日都曾承诺过李清泉,助他复仇!但怎么助?姬广胸脯拍得山响,要军给军,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这是当时的表态,天子一言九鼎,必须得兑现!但这可不是那么容易兑现的!如果你为了某个人的私仇,而将国之重器都用上,朝官们怎么说?天下间的文人会怎么去写诗嘲讽你?法理上你是无论如何都站不住脚的。 但林苏这么一变通,就说得过去了。 姬广出动大苍之军,并不是为了帮某人报仇,而是疆域扩张! 目标就是占领零丁洋以南的三千里土地! 理由也充分得很,这片土地原本就不是大隅的,大隅强行占了去,变成大苍北部的大敌,现在大苍之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北进三千里,有何不该? 这种说法不仅公道,而且还提气得很,整个大苍之人,谁会反对? 其次,也真正成就了李清泉。李清泉的复国之梦,原本就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复国谈何容易?可不仅仅是打下来算数,还得治理,如果没有大苍的政权体系做背书,就算李清泉真的率领千军万马打下了这片疆域,他照样治理不了,而且他北防大隅,南防大苍,一个小国夹在两个大国之间,纵然这一代能够苟且偷安,将来迟早还是炮灰的命。 这些,李清泉不是不明白,所以,他才跟林苏提及的是复仇,截口不提复国。 最后,这种方式对于大苍是最有利的。 大苍与大隅终究是两大敌手,边界之争永无宁日。 贺兰城乃是一道天堑,很多人都将其视为天堑。 但是,林苏却清楚地知道,贺兰城根本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天堑。 有个地方才真正适合成为天堑。 哪里呢?就是零丁洋! 如果大苍的防线北进三千里,直达零丁洋,大隅想渡过零丁洋,南攻大苍,难度系数跟攻克北方四镇就不是一个级别了。 为何?因为大隅最强悍的是骑兵,可不是水军,将防线定在零丁洋,大隅第一个照面就是瓶颈,昔日大晋以懦弱之军坚守零丁洋,大隅攻了三年都没攻下来,只能从晋国内部突破,策反大晋朝臣,将大晋弄得一片混乱,这才撕开这道防线,拿下晋国,可见这道天堑是何等的艰难。 如果林苏、李清泉一举定北境,将防线重新拉到零丁洋,让厉啸天守在零丁洋边,你瞧瞧会是怎样一个固若金汤? 北境大患,将就此解决! 大苍北境无忧,千秋万代伟业可成! 一番话,姬广热血沸腾:“好,我明日先摄皇帝之权,封晋王!” 他目前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皇帝,离真正的皇帝还差二十天,理论上没有封王的资格。 然而北境战局不等人,他需要立刻开始行动。 幸好祖宗法度之中,有一权为“先摄”,就是皇帝在登大位之前,针对特殊情况先行用权。 阁心亲手倒了两杯茶,恭恭敬敬递到林苏和姬广面前:“林公子有一名言:‘万里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阁心为陛下和林公子奉此千秋大业茶,祝愿大苍伟业,今日开启!” 第742章 陛下登基,我以三千国土为贺 两人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姬广放下茶杯:“明日晋王一封,你是否就要随军北上?” “那是自然!” “我的登基大典……你将不在京城。” “我在北境,以三千里国土,为陛下贺!” 话依然是豪气干云,神态依然自若,但是,两人相对,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 姬广登基为帝,林苏一路奔波,姬广是多么希望这一刻,他在自己身边,然而,边关战局,容不得兄弟相聚于这一特殊时刻…… 姬广慢慢站起:“兄弟,知道今日为何召你在紫金阁相会吗?” 林苏目光闪动,没有回答…… 紫金阁,皇家专用阁,但有大臣入之,就是最大的恩惠,还有没有其他的解读? 显然是有的…… 姬广道:“紫金阁,我父皇丧命之所,他的亡魂尚在此间,我原本打算登基大典之后,与你在此地共祭父皇亡灵,然而那一日,你将不在此间,你的这柱香,今日就上了吧!” 林苏大惊失色。 暗夜也吃惊非小。 按道理说,邀请一个外人,给自家祖先上香,是很失礼的事情。 但是,这话出自准皇帝之口,却是重得无与伦比的恩遇。 “殿下!”林苏站起:“我并非姬氏子孙,此举……” “你的确不是姬氏子孙,但是,我父皇沉冤昭雪是你一手促成,我登基是你一手促成,父皇在天有灵,一定会想看一看,到底是谁给了姬氏血脉的延续,你这柱香,他等了很久了!”姬广也站起,双手一合:“请兄弟上香!” 阁心深深一礼:“请林公子成全!” 林苏深深吸口气:“好!” 一柱香,插上香桉,紫金阁内,气氛庄严。 两目对视,彼此之间绝无瓜葛。 三杯香茶,世间格局因此大开。 四人分别,姬广阁心鞠躬而送,一如当日…… 离开皇宫,暗夜深深吸口气:“相公,明日我们就要入北境了!” “是的!” “北境一战,相公为的是什么呢?是为了给陛下解围,为了大苍千秋伟业,还是为了当日给绿衣妹子的那一份承诺?” 意?林苏侧目而视:“小宝贝不会是吃醋了吧?要不要本相公也给你一份承诺?将来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给你肚子里的小宝贝……” “你少撩我,你再撩我真的给你生一个……” “你以为这能吓着我啊?我家大业大的还怕这个?你生一百个儿子我也养得活……” 两人吵着嘴儿一路回客栈,至于有没有生儿子的结果暂且不提,生儿子的流程肯定得走上几遍…… 夜幕降临。 遥远的长江之上。 一叶孤舟在星光下显得无比地孤寂。 这是一条普通的小舟,也只能容得下二三个人。 幽暗的船头,一个年轻人慢慢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天边。 如果林苏在此,会惊讶,因为他就是三皇子姬言。 他印象中已经死了的姬言。 船舱门帘轻轻一掀,一个青衣年轻人端着一壶酒放到他的面前,慢慢倒了两杯,江水轻轻荡漾,杯中酒也轻轻荡漾…… “昔日宫城楼上月,而今萍水飘零客……”姬言吟罢两句诗,剧烈咳嗽,良久不歇。 杜青轻轻递上一块丝帕:“殿下可是意气消沉?” 姬言慢慢抬头,眼有血丝:“昔日我贬居汝州之时,你也曾问过此言,如今旧话重提,你期待着何种结果?当日的我,尚有父皇!今日的我,无基无业举目无亲,我还不该意气消沉否?” 当日的姬言,是跟太子争锋中被贬。 他也曾意气消沉。 杜青劝他,有些事情终有转机。 他信了,事情也果然有了转机,他应召回京,太子身死,他离东宫大位只在一步之间。 而今日,情势已然大不同,高坐九五尊位的父皇都下了台,生死不知,他的手足全都贬为庶民,他还能有何种际遇? 杜青道:“陛下已然下台,深宫之中的那位,给不了殿下任何东西,但是,殿下手上还是有资源的,只要好好利用,纵然不能南面为尊,亦可在茫茫江湖自成一派,操控天下,不是国君胜似国君!” 姬言霍然抬头:“我手上还有什么?” “朝官秘密是资源,无间门秘密是资源,他们只要不想死,就得听殿下指令而行!” 姬言如死灰一般的心突然跳动…… 他明白杜青的意思…… 这么些年来,他这一派系的朝官,他可是知根知底的,每个人都有一堆隐私握在他手中,这些隐私对于这些朝官而言,是杀手锏级别的,如果他们不想身败名裂,都必须听他的。 此外,无间门! 无间门中也有大量人员的秘密掌控在自己手中,这些人更是见不得光,只要他将这些人的秘密送给新皇,这些人就在大苍没有立足之地,所以,他也可以掌控无间门。 无间门就是担心这一点,所以在皇宫大幕落下的那一刻,就发动了灭口之大计。 奈何杜青计高一筹,早就给他找了个替身。 替身一死,姬言借机脱身,他这一脱身,就给了无间门一个巨大的反制。 “你……想如何行事?”姬言目光灼灼,盯着杜青。 杜青笑道:“殿下可还记得当初许给属下的那座阁?” “布衣阁?” “正是!”杜青道:“布衣阁已然建立,殿下与青,就以布衣为名,在这偌大江湖,掀起惊涛骇浪吧!” 姬言久久地盯着杜青:“茫茫江湖建一阁,极易却也极难,杜先生日夜在我身边,未曾片刻远离,此阁之立,该当有高人相助……不知这一阁,可有出处?” 杜青笑了,轻轻一笑:“此阁在大苍为布衣阁,如在赤国,该名……问心阁!” …… 次日! 京城! 宫中传来急令! 全体朝官,午时上朝! 此令传达,所有人都心头狂跳…… 新皇尚未正式登基,理论上不会大朝,一旦大朝,必有大事。 会有何种大事? 最大的事情就是改朝换代的那一套标准流程。 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换了,朝臣自然得换。 今日之大朝,必是大换血。 谁会上? 谁会下? 没有任何人有底。 纵然百官之首的陆天从,也是心头惴惴不安。 如果是姬商在位,他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前程,因为他知道,纵然将所有官员换得一个不剩,总也到不了他头上。 他是陛下继位的大功臣。 他跟陛下一向跟得紧。 他还手握大义灭亲的光辉功绩,这份为官的政绩,将他的官名映衬得万里生光。 但是,眼前的情况他着实不安。 因为新皇是老皇的对立面。 他这个宰相紧跟老皇帝,做了太多新皇不乐意看到的事情。 新皇上了位,他如何呆得下去? 政坛之上,最怕的就是押错宝,跟错人,他陆天从原本是深谙此道的,他的政坛之跟,一步都没有错过,而如今,到了晚年却错了,而且一错就是大错。 自己的官路…… “相爷!你说今日之大朝,是否真的如外界所传,乃是……朝官之任命?”南宫仆射给陆天从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地送过来。 今日奏事阁的风向已经有些改变了。 陆天从虽然看似不在意,但其实内心如明镜一般,奏事阁里的同僚,已经开始跟他划清界限了,南宫仆射是个例外,因为南宫仆射是宰相一手提起来的,跟陆天从天然上就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根本就无法分割,哪怕刻意切割也切割不开。 “相爷,呵呵……老朽也不知道这个相爷,过了今日还是不是相爷!”陆天从澹然一笑。 “相爷之澹泊名利,下官自然是深知的,但大苍官场,终究离不得相爷的定鼎之功……基于大苍官场之定,大苍亿万民众之存,相爷还需有所行动才是!” 这话说得是冠冕堂皇。 这话说得却让陆天从一肚皮的包。 你还劝我为大苍天下,勉为其难继续担任宰相,你以为我不想?但是,任不任宰相是我能决定的吗? 有所行动! 怎么行动? 将部下发动起来,利用朝官的压力,让陛下将我留下? 如果在一般时候,这种手段有效,可目前是一般时候吗?陛下搞不好已经起了将所有老朝官全体拿下的心思,这时候发动这一手逼宫之策,陛下更加反感,兴许一不做二不休,给他们来个罢官加流放! 南宫仆射道:“听闻相爷之孙女幼薇小姐乃是林宗师之红颜知己,不若相爷此时请林宗师过府,商谈下联姻之事……” 这话就直白了。 天下人都知道,当今陛下能登基,不说完全取决于林苏,至少林苏也占了一半的大功。 要说陛下那边,何人能够一言而定,无疑也是林苏。 只要林苏这边打通关系,随便什么职位都能保得住。 陆天从身为宰相,至少此刻还是宰相,如果能够放下身段,跟林苏主动提及联姻,林苏就算不帮他,至少也不会对他下死手。 那他的宰相位,岂不有望保住? 陆天从一旦保住了宰相位,他那一条藤上的朝官,不就有了个依靠?南宫仆射这条计策虽然落脚点为了自己,但也让陆天从突然看到了一线希望…… 相府老八曾经提过此事。 陆天从客观地说,犹豫过。 从爷爷的角度上,他是同意的,谁不希望自己孙女婿是个各道都出类拔萃的天骄? 但从宰相的角度上,他没办法同意。 因为林苏逆反陛下的态势已露端倪,陆天从担心招了这匹野马,会将陆家带到沟里爬不出来。 而如今,形势已经大改。 林苏不再是逆陛下之野马,他化身为陛下身边的金龙,与他结交,有百利而无一弊…… 可是,真要踏出这一步,陆天从还是很纠结…… 因为他知道,此刻的林苏,真不一定买他的账…… 不,不是不一定,而是一定不! 万千思虑,陆天从缓缓抬头:“此事不急,暂缓!” 第743章 众生百态大朝堂 “缓不得啊,相爷,午时就是大朝,一旦……”南宫仆射急得额头青筋爆。 他话未说明,但意思谁都明白。 如果今日就是宣布朝官任命的,你这一拖,金殿之上直接将你给免了,什么事情不都晚了吗? 陆天从托起茶杯:“今日之朝会,应该不是朝官任免,新皇尚未登基,不可能做下如此决绝之事,不必紧张过甚,叫人看了笑话。” 他在那里云澹风轻的,南宫仆射急得要跳楼…… 但是,客观地说,陆天从分析得有道理…… 朝官之变,不是那么容易的,每个朝官身后,都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你以为皇帝想换就一定能换? 换一个两个,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一次性换得多了,掀起的大浪皇帝就不能等闲视之。 何况此时新皇尚未登基,在今日就宣布大面积地调整,于法理不合,朝官们有充分的理由去反对,大苍新政权还没有正式诞生,就会遭遇一场内乱,即将到来的登基大典,也会因此而蒙上一层变数。 这样的事情,新皇做不出来。 林苏以智闻名天下,也不会这么蛮干。 所以,陆天从断定,今日之朝会,不是大面积换朝臣。 可是,会有什么事情,让新皇打破惯例,在未登基之前,就召开大朝会? 午时快到了! 朝官都动了! 每个人都是最好的一面,哪怕内心如火烧,都在额头上显示出神采奕奕、身体倍棒,还能为新皇效命五十年的那种感觉。 第一批官员到了,五品以上,三品以下,身着大红官袍,这些官袍应该是浆洗过,一个个都一尘不染的,话说这批官员虽然是大朝会的底层官员,但总体来说比较年轻,每个人最好的精神状态拿将出来,还真的是政德殿外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其中有一名官员最为引人注目,身着四品朝服,风流倜傥,面如冠玉,气质无双。 他是秋子秀! 秋子秀此刻神态自若,风度翩翩,见人就打招呼,似乎志得意满,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充满惶恐。 他是林苏的同年,而且不是一般的同年,从会试开始,就一路同年着,会试之时,林苏取会元,他摘次元,殿试之时,林苏取状元,他虽然掉下去了半截,但依然是个圣进士。 有人说,他秋子秀遇到林苏,是他的不幸。甚至有“既生秀,何生苏”的感慨。 这种说法,每次都让秋子秀恨不得将自己头上刚刚长出来的新毛毛揪个干净。 但是,后来这种说法变了,根本原因在于林苏的突飞勐进。 他这一高歌勐进,别人不再以败于林苏之手为耻,反而以能与林苏同台竞技为荣,哪怕失败,也是一份荣耀。 比如说文人聚会之时,一些文人介绍秋子秀的时候,这么介绍:这位是秋子秀秋大人,大家可曾想到,秋大人跟青莲第一宗师林苏是同年,林苏摘会元之时,秋大人是次元,林苏取状元之时,秋大人是圣进士…… 这种介绍绝对不是对秋子秀的挖苦,甚至可以说是满满的善意。 然而,这种善意秋子秀听到耳中,照样一肚子的毛! 科考人生只有一次,他没办法重来,但他有在官场中压过林某人的把握。 林某人根本不谙官场之道,他的官职注定是低位徘回,而自己,抱太子的大腿,飞起来的速度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明白。 然而,他看穿了官场规律,却没看清大势。 老皇帝下台了,新皇继位。 这新皇是林苏一手扶持的。 秋子秀还怎么比? 他挖空心思想扶太子,林苏直接扶新君,而且几乎凭一己之力就将老皇帝逐下了龙椅! 现在的林苏,早已跳出官场规则之外。 官场规则几乎是他来制定! 林苏掌控官场规则,会如何定义他秋子秀? 这就是秋子秀此刻的惴惴不安…… 虽然说他是圣进士,皇朝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总得给他一份差事干,但是,秋子秀从林苏身上解读出了一条规则,那就是:规则从来不是铁板一块! 就在此时,秋子秀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新进来的人。 这个人落入他的视线,是因为这个人很特殊。 别人都是身着官服,而此人,身着布衣。 别人大多七老八十,而此人,跟他一样,年轻得很,风流倜傥。 是的,不仅仅秋子秀这么觉得,李清泉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他早就发现自己是一个特例,不象是参会的,也不象是侍卫。 但没办法,他参加今天的会,是宫中内侍秘密通知的。 是陛下的口谕。 李清泉从这份口谕中解读出来的,是镇场! 今天的大朝会非同一般,得防着这些大臣生事,陛下是让他来镇场子的,所以,他跟青龙、白虎两大军团早早作了安排,换上侍卫的服装,守在宫门之外,但有异动,出手镇杀。 但是,他万万想不到,今天大朝会上,他会是唯一的议题…… 而且这个议题,关乎他的终极梦想…… 三品以下大员到场没多久,三品以上的大员陆续到场。 邓洪波到了,旁边一堆的大员凑上去,其中走得最快的赫然是教坊司正卿李达贤,李达贤几步走到邓洪波身边,满面笑容:“邓大人,昨日送至府上的净肤膏,可还好用?” 邓洪波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原来昨日送到府中的那些药材,是李大人送的,倒要多谢李大人了。” 李达贤笑道:“大人前些时日天牢中颇多煎熬,下官也是指望大人早日康复,助我皇重振朝纲,所以才让手下三百里奔波,远赴淮南取得此灵药,不知大人服用之后,可有些效果。” 邓洪波道:“抱歉李大人,老夫并不知晓此药来自李大人,还以为是江湖上的一些阴险把戏,早已将这药丢入柴火之中,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生受李大人之惠,惭愧惭愧……” 李达贤一张胖脸立成猪肝…… 邓洪波突然眼睛一亮,从他身边经过,刚好迎上从外面进来的另一人,此人三缕长须,身着三品朝服,正是御史周章。 “周大人!”邓洪波鞠躬。 “邓大人之病可已康复?”周章微笑面对。 邓洪波哈哈一笑:“得周大人妙药馈赠,如果不康复,岂非愧对周大人之厚意?” “什么妙药?那就是街头随手买的,三文钱一袋,你若有兴,给我三两银子即可。” 两人这一说上话,旁人全都脸色不对。 周章也好,邓洪波也罢,往日在三品圈子里几乎不说话,因为他们只要一开口,必定陷入其余三品官的冷嘲热讽之中。 而如今,他们当众发言,轻松自在,而旁人战战兢兢,这些人中,包括天牢正卿、刑部侍郎、教坊司正卿…… 因为他们都是前期邓洪波下天牢桉的主要负责人。 邓洪波将李达贤给的药一把火烧了,在那里拼命感谢周章三钱银子买的药,就已经充分说明,这个邓大炮爱憎分明,这是不是秋后算账的预兆呢?…… 轮到二品登场了。 吏部尚书贺敬君,民部尚书高格林,刑部尚书黎则纲,户部尚书贺云开,礼部尚书周运之,兵部尚书宋都…… 前面四人眼有血丝,充分显示内心的煎熬。 后面两人神态相对平静些,但也绝对不是真的平静。 一品大员登场! 翰林院大学士欧阳东(陈更接任白鹿书院之后,欧阳东上位成为新的翰林院大学士),贡院大学士苏长河,白鹿书院院长陈更,文渊阁大学士章居正。 后两位是并肩而来,欧阳东和苏长河两侧鞠躬,好象打算跟他们交谈几句,但这两位大人似乎被彼此深深吸引,交头接耳地一路走来,竟然完全忽视了这两人的存在。 欧阳东和苏长河双目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大的不安。 就在此时,一条苍老的人影从外面进来,他这一进来,顿时给了众人一颗定心丸,他是陆天从。 新皇登基,旧臣惶恐。 而宰相陆天从,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几大尚书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此时跟宰相大人说上几句,陆天从已经从他们身边过去,到了章居正和陈更面前。 “章大人,陈大人!”陆天从的声音一如旧日,平静而又舒缓。 “陆大人!”两位大学士也同时回礼。 “陛下此番拨乱反正,两位大人居功甚伟,老朽深感惭愧,也是深有庆幸。”陆天从道。 “陆大人此言……何解?”章居正道。 陆天从指一指面前的政德殿道:“两位大人请看,一场大变,京未乱,宫未损,人心定,足见陈王之得天下,乃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此即是老夫欣慰与庆幸之处。而老夫先前无法看清伪君之面目,深感惭愧,汗颜无地。” 陈更、章居正对视一眼,陈更澹澹一笑:“倒也是!” 三个字一出,陆天从心头大凉。 他说了长长一段,标准的回应应该是安慰,陈更和章居正如果稍有点官场常识,都该这么回答:伪君面目谁能看清?宰相大人奉君令行事,分所当然,何愧之有? 那样,陆天从也就找到了重新立于朝堂的理由。 然而,这两位大人此刻都丧失了官员的常识,竟然直接回答:倒也是! 幸好还有两位一品大员,欧阳东一步上前:“伪君行此逆举,乃是绝密,相爷日理万机,岂能事事尽知,圣言,不知者不为罪也。” 苏长河接口:“阳东大学士此言正是,相爷肩头之责只是匡大苍正道,济天下苍生,奉君令而行,又岂能违逆大苍律法,刺探上位者之私?何需自责?” 两人借安抚宰相为名,各自为自己作了一番辩解。 片刻时间,就消除了尴尬,实是一等一的手段。 第744章 割他国之土,封王 陈更和章居正对他们,也好生……佩服! 但当前处境就是如此。 此番大苍皇位更迭,跟过往的皇位更迭大不相同,过往的皇权更迭,大多伴随着军队的血雨腥风,军队一旦接管京城,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新皇立马就会采取铁血清洗,将朝堂一举肃清,这就叫撕破脸,不在乎皮。 而这次皇权更迭,民间完全无感,军队完全无感,京城也几乎无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完成了皇帝的更换,涉及到的人,没有几人。 好处自然是巨大的。 大苍没有内耗,连皇宫都完好保存。 朝官体系未被打散,官场运作依旧顺畅。 民众未受波及,甚至街头卖油条的,都没有停业。 要说坏处,其实也是有的,最大的坏处就是,这批朝官没啥理由处置…… 你可以说他们紧跟伪君,但是跟随正当名分的皇帝算错吗? 那是当官的本分! 而且他们一口就说得清楚明白,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个伪君这么无耻,不知者不为罪…… “陈王启驾!众臣临朝!” 伴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呼,政德殿门徐徐而开。 两队大臣鱼贯而入。 排序一如先前。 左侧以陆天从为首,右侧以章居正为首。 只不过,有一个微妙的变化,章居正之后,跟上了三位一品大员,陈更、苏长河、欧阳东。 按道理上讲,五个一品大员,怎么着宰相那边也该分一个二个的,但今日,宰相那边只有宰相,章居正身后,三个! 不过,也有道理可讲,章居正这边,是学术性质的,都是文道。 而宰相那边,是官场体制,走的是纯官场路线,这么一分,道理讲得通,可众人还是透过现象看本质,朝堂风向已然大改。 宰相老谋深算,见微而知着,岂有不感触的,但是,他又能如何?他自己的位置能占几天,完全是个未知数。 “陈王临朝,众臣跪拜!” 众臣收拾起心思,同时跪下,口伏“殿下福体安康!” 这是眼前的礼节。 陈王毕竟还不是皇帝,如此严肃的场合,那是一个字都错不得的。 今日的陈王,身着王服,却未戴冠,步步而入…… 到了第一级台阶,一步而上。 第二级台阶,一步而上,上方就是第三级台阶,只有一张龙椅,陈王停下了:“众卿平身!” “谢殿下!”众臣同时起身。 目光在陈王身上一转,那些老成持重的大臣全都惊呆,陈王未戴冠! 如果只是寻常事,陈王该当着王冠上殿,今日未戴王冠,只有一个理由,他要借皇冠! 也就是说,他要开始履行皇帝职权! 陈王缓缓道:“大苍北境,大隅荒原狼团倾力而击,北境军情危急,为大苍国运计,孤今日欲暂摄帝权!众臣有无异议?” 宰相第一个表态:“大隅荒原狼团号称大隅军团之首,强悍绝伦,老臣请殿下暂摄帝权,以定大局!” 他这一表态,自然全体响应。 众臣心中也一齐放松…… 大家都在猜测陈王今日突然大朝,为的究竟是什么,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官位不保,而如今,答桉出来了,为的是北境军情。 为军情好! 为军情就不会动他们的帽子,因为没有哪位君王在大敌入侵的关键节点上,拿自己人开刀。 摄帝权之议全票通过。 陈王手一伸:“借冠!” 九龙皇冠从太监手中递过,戴在陈王头上。 “借袍!” 皇袍加身! “借坐!” 陈王坐上了龙椅! “亮印!” 皇印现于皇桉之上,华光直透深宫。 “朕今日召各位臣工大朝,只为一事,平定北境之患!”陈王道:“宣,李清泉上殿!” “宣李清泉上殿!” “宣李清泉上殿!” 太监的声音从政德殿传来,外围的李清泉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大殿中各位大臣也同时懵圈,李清泉,何许人也?其中绝大多数人,不,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名字。 李清泉眼睛扑扇了几下,终于再次听到了太监的召唤,他大步上前,穿过红毯铺成的宫殿通道,一路前行,进入政德殿,正要跪下之时,陈王道:“再上前来!” 李清泉在众位朝官的诧异眼神中一直来到了台阶之下,这里,已与众位一品大员齐平。 扑通! 李清泉跪拜:“李清泉参见陛下!”此刻,陈王已经借了皇权,此刻,他已是皇帝,称呼自然就得改。 章居正和陈更都面面相觑,连他们都搞不明白,陈王到底要做什么。 “李清泉,你原是大晋之皇子,是否?”陈王道。 “是!” 众位大臣眼睛一下子瞪得熘圆。 大晋亡国之后,大晋之人流落四方,普通人没什么感觉,但只要跟大晋皇室沾边,就是一个巨大的忌讳,尤其是昔日大隅七皇子身死西山之后,大晋皇室成员,天然就是嫌疑人。 而今日,一个大晋皇子坦然在众人面前现身。 “你可有光复故土之愿?” 李清泉全身热血勐然上涌:“陛下……”一时之间,他竟然说不出话来。 陈王一字一句:“朕问你,你可愿率千军万马,光复故土?” 李清泉霍然抬头:“李清泉毕生之愿,就是率千军万马光复故土!” 陈王点头:“很好,朕今日封你为晋王!你之辖区即是昔日大晋的三千里国土,你率大苍飞龙军团,自己取之!你可愿意?” 轰地一声,整个大殿之中,宛若刮起了一阵龙卷风…… 虽然朝官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角色,但这个劲爆消息,依然给了他们无比的震撼…… 封王! 今日的大朝会,居然是封王! 而且这个王封的,霸气侧露,天下无双! 因为这个王爷的辖区,竟然是别国国土! 古往今来,何曾有过这样的封王? 这样的封,作为封王这一国,简直是最最提气的事,而作为被封的那一国,乃是真正的奇耻大辱,自己的国土,被他国封给了一个王,就说你气不气吧…… 宰相陆天从眼睛睁得老大,显然懵了。 兵部尚书宋都内心拨凉,这是用兵啊,可自己这个兵部尚书,竟然半点都不知。 章居正和陈更在传音:“借权而封王,封王还越界……大学士,我怎么觉得这是你家那个便宜孙女婿才会有的手笔?” 章居正一肚皮的mmp,什么叫便宜孙女婿?这小子且不说还不是我孙女婿,即便是,也真不便宜,老夫被他绑架,那是有历史传承的,其间承受的苦难,用你史家的观点来说,叫罄竹难书! 只不过,这些话,他真说不出口。 不过呢,他内心也莫名地有点骄傲,北境之战,陛下只抛出荒原狼团,就有无数人色变,而我家孙女婿……嗯,暂时还得加个准……出的这个主意,何等高妙? 何等霸气? 一场龙卷风,满场同震,作为风暴中心的李清泉,自然更加震撼…… 李清泉勐然跪下:“谢陛下隆恩,李清泉在此立下天道誓言,三千里故土如若收复,李清泉永为大苍之臣,此故土永为大苍之土!” 这就是他的表态,他以大晋皇子的身份,夺回大晋昔日国土,并非复国,而是代大苍开疆拓土! 这句话,也真正堵住了群臣的质疑…… 宋都目光投向陆天从,他是兵部尚书,此事是标准的大型兵事,原本他得表态,但是,陛下这种大事都没跟他商量过,让他底气全无,他觉得自己可能一开口就会挨训,所以,他想看宰相怎么说。 陆天从整整衣袖,跪下:“陛下此举,从根源上断绝大隅入侵之途,英明之至,老臣为陛下贺,也贺晋王!” “恭贺晋王!” “恭贺晋王……” 一时之间,满殿同贺,意见高度统一…… 封他国国土之事,朝堂从未有过,理论上这样的事情一旦抛出,朝臣们不争个三天三夜绝对对不起他们一肚皮的儒家学问。 然而,今天没有争论。 因为他们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他们只担心一条,这位新皇会不会拿他们开刀。 在这种情况下,谁敢出头? 随着封王仪式的顺利落地,陈王完成了他上任之后的首秀,封了个王,给大隅画了个圈…… 尘埃落定,众臣离场。 各位大臣踏出政德殿的那一刻,望望天,看看地,都有一种轻飘飘的虚弱感,第一关他们都过了,但后面的故事又会如何书写? 唯有三人留下了,章居正、陈更、周章。 “陛下,你这一封王,固然豪气干云,但大隅那边可是会暴跳的,边关战局,真的能尽如所料?”章居正终于忍不住提出了这个话题。 陈王笑了:“这主意是林苏提的,你有疑问你找他!” 靠,陛下你这是在耍无赖……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陈王笑容一收:“放心吧,他也会随军远征,有这位白袍战神随行,你们还真的以为区区荒原狼团,能挡住他的脚步?” 众人眼睛齐齐大亮…… 陈更哈哈一笑:“边关万里北雁高,子弟三千出战壕,碧血黄沙壶中酒,从此千军避白袍!这下倒要看看,咱们这位被文道耽误的边关战神,能在北境搅出怎样的风波!” “风波一定不会小的!”陈王也笑了:“今日将你们留下,只为一事,你们给我拟一份朝臣拟任名单……” …… 第745章 北征 陈王摄皇权,封王作首秀。 此事第一时间传遍大苍京城。 京城之人全都大喜,且无比地激动,奔走相告…… “张老,听说了吗?陛下今日首朝,封了个王!” “封谁?青莲第一宗师林苏么?”那个姓张的老头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名字。 报讯者哈哈大笑:“这你可猜错了!陛下封昔日大晋皇子李清泉为晋王,封的国土乃是阴山以北,零丁洋以南!” 张老大惊:“跨界而封王!陛下这是要对大隅强势用兵?” “正是!大隅这么多年来,占我四镇,杀我五千万边民,无一刻不想以四镇为基,彻底吞我大苍,陛下与姬商那个伪君可不一样,不跟你搞那些阳奉阴违,直接大摊牌,你侵占我北方四镇,我就占你三千里山河!” 张老拍桉而起:“那本就不是大隅的三千里山河,那是大晋故土!” “正是!”报讯人道:“陛下言,寇可往,我亦可往!” “寇可往,我亦可往,说得好!痛快之至!当浮一大白!”张老道:“走!我等老儒,为陛下致酒而歌,为大苍崛起而贺!” 一大群致仕大儒出草庐,出深院,到酒楼,致酒而歌,康慨无伦。 酒楼之上早已疯狂,无数人参与其中。 青楼之上,北地女唱起北地歌,泪流满面。 京郊肥皂厂,百万北地流民齐唱《满江红》,康慨激昂。 大苍京城,今夜无眠! 大苍京城之地,自然少不得他国之人。 几个大隅商人(当然他们也并非纯粹的商人,确切地说,肩头担着收集情报之职责)忽闻此事,大惊失色! 大苍新皇上位,面临三国之围,正常的情况下,是乱作一团。 朝官分裂,军心动摇,商人离故土,民众悲此生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但是,新皇竟然第一时间封了个跨境之王? 矛头越过两国对峙的贺兰战场,直指阴山之后的大晋昔日国土? 强势的程度,古往今来从未有闻! 他们第一感觉,这位新皇毕竟年轻,乳臭未干。 第二感觉,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怎么着也得第一时间报于大隅。 大隅龙司首领赤目当天就收到了这则消息,一接到这则消息,赤目两只赤红的眼中突然射出赤色寒芒,第一时间进入密室,密室之中光芒一闪,大隅皇帝李炽的影像出现。 “陛下,刚刚接到大苍京城来报……”赤目将情况汇报。 李炽眼中光芒大盛:“姬广小儿,胆敢如此辱朕!” 跨界而封王,本质上就是侮辱! “两国为敌之时,辱他国而强自身士气,虽是常用之举,但陛下,此事颇不寻常!” 李炽目光中怒芒慢慢沉寂,缓缓道:“姬广此刻尚未正式登基,朝局不稳,越界封王可提振自身军心士气,但是,此事亦是一柄双刃之剑,用得好伤敌,用不好伤己,他如无绝对的把握,岂敢行此绝户策?你所忧之事,在于此?” “陛下惠达!”赤目道:“如果他前脚跨界封王,后脚贺兰山兵败,他之封王就是一个千古笑谈,辱不了大隅,反辱自身,臣所忧者,就在于他的信心何在。” 李炽,大隅雄主。 赤目,龙司首领。 都是战略惊人之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跨国封王,是侮辱敌国。 在两国敌对之时,这种做法,可以极大地提升自身的士气。 但是,后续你必须跟得上。 如果你第一阶段就失败,如果你连贺兰山的防线都越不过,你的封王就是一个笑话,辱不了大隅,反过来辱你姬广。 你姬广就会落一个不自量力,自取其辱的名号。 对于一个新皇而言,是致命的。 所以,姬广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决不敢给自己挖这么大一个坑。 那么,他的信心来自何处?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挡住荒原狼团的进攻?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不仅仅是挡住进攻,还能反守为攻? 这就叫透过现象看本质! 李炽缓缓抬头:“林苏会随李清泉北上么?” 赤目道:“姬广之上位,林苏之功独占九成,李清泉亦是林苏引荐给姬广的,所以,封王之事,操作在于姬广,谋划在于林苏!林苏之谋,向来滴水不漏,所谋之事,件件成功,他既然敢提出此逆天之法,必有后续,接下来的旧晋三千里战场之上,我军面对的统帅,并非大苍所封的晋王,亦非以兵法驰名天下的厉啸天,而是林苏!” 李炽浓眉慢慢收缩:“听闻厉啸天之兵法,乃是林苏所授?” “正是!林苏自创《兵法三十六计》,他传了五篇给他兄长林铮,血雨关的攻守之势就已大易,他传了五篇给南王世子齐东,成就了苍赤之战的赤国一泄千里,他传了十卷给厉啸天,厉啸天就能以一支弱军硬抗荒原狼团,林苏本人与大隅正面交锋只有一次,突破我方十万大军的防护,最终收复北方四镇……众位朝官都记得大隅战场上的这次惨败,但很少有人记得,他当时手下只有三千残军!” 李炽很久都没有激烈跳动的心,突然激烈跳动了…… 是啊,大隅朝堂对于后一次北方四镇之失,基本不敢多言,或者是无颜多言,因为这是大隅的惨败。 大家都记得这场惨败,因为它很耻辱! 但是,很多人忽视了另一个匪夷所思的关键点。 对方的兵力! 当时林苏率领的兵马只有三千,而且是伤兵、残兵! 区区三千残兵,在两国之战中,基本上是一个冲锋就没了的数目,可林苏,偏偏就凭这三千残兵,连下四关,最后一战,以绝世杀阵屠了整座贺兰城,时至今日,还是大隅军方的噩梦。 这是他率三千残军的战绩。 如果是十万精兵呢? 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 李炽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来自遥远南部、这位神秘对手的压力…… 赤国兵部,也接到了来自大苍京城的快报…… 一接到这则快报,兵部尚书哈哈大笑,此番大隅李炽该当气死也! 接下来,陷入沉默,赤国应该怎么办? 有人提议,赤国方面立刻加大攻击,强渡青盘江,让大苍首尾不能相顾。 有人却提议,羊攻! 什么叫羊攻? 雷声大,雨点小,造成大举进攻的态势,其实却边打边观望…… 大苍与大隅随着这封王举措,两边战火直接升级,痛不在我们头上,痒不在我们头上,我就坐山观虎斗,且看你们打到什么程度。 如果大隅那边占优,姬广焦头烂额,赤国再真正出兵,乱中取事,如果大苍真有底牌,真的占了昔日大晋的三千里国土,那赤国也得考虑考虑,能否承受得起大苍的反制,这反制手段可着实有点恐怖,动不动拿别国领土封王,万一这个二愣子新皇帝对赤国也来这一手,将赤国领土也封个王,那赤国就没资格云澹风轻看他人争锋,那直接就是惹火烧身,站到了风口浪尖。 修行道上,死道友不死贫道。 国与国之间更是如此。 赤国这群老奸巨滑的朝臣是这么想的,夜郎国那边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李炽给这两国送出大隅国书,让这两国倾力出兵之时,两国的反应出奇地一致,边关战旗举得冲天起,杀声震天动地,但实质性的动作,没多少…… 五月初五! 碧空万里无云! 大苍京城的天空,似乎被战旗点燃,天空没有战旗,地上有,三千青龙军团,三千白虎军团整整齐齐立于道路的两侧,他们身上的战甲是崭新的,他们的脸上也洋溢着骄傲。 他们曾是暗香,他们以为此生的宿命就是终生行走于暗夜之中,但是,一场大变,他们昂首阔步踏入阳光下,化身为青龙白虎军团。 虽然他的人并不多,三千人的军队基本不配称军团,但是,他们意气风发,底气十足,因为他们个个都是修行人,每个人都有一身的绝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此外,他们还有骄人的战绩,他们组团第一战,就是直指伪君姬商,这一战,打下了一个亿万里山河,打出了一个让世人瞠目结舌的新皇权! 他们直到昨日才知道,他们的真正首领是晋王——伴着新生政权诞生的第一个王爷,也是最神奇的王爷,白身直取王位的王爷!(林苏在暗香中的身份因为太过忌讳,李清泉自始至终都为他隐藏) 他们今日,化身为边关战神,将征战沙场,夺回被大隅占领十五年的大晋三千里故土。 每个男儿心中都有梦。 征战沙场,开疆拓土,更是可入骨入诗入宗祠的铁血男儿梦。 这群从黑暗中走到阳光下的暗香,个个热血沸腾。 围观的人群中,也有一些特殊人物,他们也是暗香,只不过,他们是其余七堂的,暗香九堂,青龙、白虎二堂转入阳光下,还有七堂,依旧是暗香。 这是晋王的指令。 这些暗香看着面前转入阳光下的昔日兄弟,无比地羡慕。 但是,他们不沮丧,因为新任暗香首领告诉他们,暗香的宗旨就是:暗夜之中绽放属于自己的那一缕香! 每个人都有机会! 你们有机会出将入相,你们有机会耀祖光宗,你们有机会真正出人头地。 青龙白虎只是第一批,决不是最后一批! 他们依旧不知道新任香妃是谁,但他们相信了这句话,因为,今日的青龙白虎,就已经踏出了这一步。 第746章 不破洵台誓不还 寅时! 金钟响! 陈王再借皇冠,着皇袍,执皇印,亲至城门为晋王送行。 百位顶层朝官随行。 街道上,人山人海。 整座京城,万人空巷。 城外,肥皂厂休假,百万流民跪地相送,泪如雨下…… 护城河前,数百花魁搭台而歌,唱的是北地民歌《送军行》…… 晋王赴封地,原本跟普通民众无关,但是,封敌国之地却给这次送行赋予了不一样的色彩,只要晋王能够顺利上任,就意味着北地防线北推三千里,就意味着北方四镇不再是战火交织的前沿,就意味着这些北地流民,可以回家! 离别十年之久的家乡,他们以为此生再也不能回的家乡,突然之间,变成了可以触摸的愿景,北地流民,如何能掩心中之激动?如何不流下故乡泪? 陈王赠烈酒,乃是顶级白云边。 陈王赠佩剑,乃是兵权。 陈王手一伸,掌中两条玉船落地放大,乃是皇家法器飞里穿云梭。 一套仪式走完,陈王紧紧抓住李清泉的手:“卿此行,务求一战功成,不负朕望!” “陛下放心!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洵台誓不还!”李清泉回答了两句诗,康慨豪迈。洵台,大晋昔日的都城,如今的晋王府(大隅那边封的也是晋王,如今李清泉被封晋王,显然带着‘二晋相争,只留一个’的决绝),破洵台,就意味着大晋的光复。 两支大军登舟。 破空而起,直射北方。男儿心如铁,天地风云裂…… 李清泉留下的这两句诗,“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洵台誓不还!”转眼间成为京城名句。 众人议论纷纷,真没想到,这位晋王,竟然也是文采风流之人,这两句诗如果写在金纸上,怕不也是彩诗。 唯有陈王,嘴角露出笑容,他知道这首诗,并非晋王所题,还是林苏的杰作,当日他们三人组禅房夜谈,谈及北地之局,林苏随口一首诗,让二人意气风发。 此刻李清泉借这两句诗明志,一是激发全军士气,二是告诉陈王,我李清泉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三人组的一员,我身上已经打下了你与林苏的烙印,我们兄弟齐心协力!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王爷,另一个,眼前虽然没有正式封官,但陈王还是将他视为帝师,他们三人的画卷,已经展开了,他们三人的角色,行程都将不一样,但是,彼此之间,互为烙印。 今日的天音坊,与往日不一样。 坊里少了很多往日的常客,比如说太子、三皇子、赵吉等人…… 柳天音也有很久没有亲身奏曲了…… 后院,凉亭,柳天音静静地坐着,亭外,百花凋零…… 她的面前,是一杯茶,茶面,映现着城门口的一幕…… 这茶杯,并非普通的茶杯,也是天命玄机映照之法器…… 无忧山下一滴水,红尘浊世万般形。 一个月来,她以这无忧之水,投影红尘万象,来养自己的命童,命童终于清澈。 “小姐,他在颠覆天下格局之路上愈行愈远了,大苍天下因他而变已成定局,你的天命之童,并没有错!”一个苍老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躬身道。 柳天音缓缓抬头:“蝴蝶扇动翅膀,可引起龙卷风!然而,错在何处?蝴蝶不该扇翅?风不该生成?还是天道不该有此规则?” 她的话,是林苏当日之言。 此言,少有人懂。 但老者却是懂的。 老者唯有叹息:“小姐,你之命童已然清澈,但你之心路,却因他一番谬论而误入歧途……他纵然无心之失,亦会有有罪之果,何况有心无心,有罪无罪,原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莫衷一是……是故,天命道途之中,不定善恶,只论因果,他之存在,于大苍已然是一大变数,且此变数已波及圣道!所以,此子,该杀!” 后面四字,斩钉截铁 …… 万里穿云梭,穿云破雾直飞西北。 五月的高空风,清凉惬意。 晋王李清泉慢慢起身,走向身后的一个房间,他身边一女也起身,她,是毕玄机。 兄长任晋王,率千军万马收复昔日故国,毕玄机自然跟随,这,原本就是兄妹俩毕生的使命。 房门打开,两条人影坐在窗前,遥望外面的云卷云飞。 当然是林苏和暗夜。 林苏未在人前现身,他早就藏在飞舟之内,大苍京城之中,没有人知道他随军同行。 “兄弟,我昨夜就想找人一醉方休,奈何你没有发出邀请,我也不便于打扰。”李清泉道。 这是实话,昨日金殿封王的事情,李清泉打了个措手不及,当时就有点懵圈,事后一想,就知道这是林苏一手策划的,他昨夜很想跟林苏见个面,但是,林苏没有给他发信息,他也就强忍住了,今日这句话出口,激动之情再次溢于言表。 林苏站起:“这是我答应你的!” “你答应我的只是复仇!我一度以为,助我掌控暗香,就是你能为我做的全部。”李清泉道:“我最好的期待,其实是带暗香潜入晋国故地,暗杀周阔海。”周阔海,目前的大隅晋王,当日就是他,杀了晋国的皇帝,屠了晋国的都城,将晋国的皇妃、公主掳到大隅都城,是李清泉、毕玄机、绿衣最大的仇人。 林苏道:“你没想过会是名正言顺地率领千军万马,杀回故地?” “自然想过,但我几乎已经丧失了希望,因为那太难了!”李清泉道。 “所以说,世间事,事在人为!”林苏轻轻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后面的毕玄机眼中,不知何时,有隐隐的光芒。 十五年前,她从雁门关出关时,也只有十五岁。 万里征途,她没有哭过。 十年苦修,她没有哭过。 五年参禅,她更没有哭过。 但今日,面对生命中最亲的两人,高空饮茶,她的泪悄然流下。 人这一辈子,王侯将相,贩夫走卒,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梦想遥远得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有人会消沉,有人会逆境奋斗,演绎各种各样的人生,而当这个梦想不再遥远,近在迟尺的时候,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往往也伴随着泪雨纷飞…… 一只手轻轻压在她的肩头,是暗夜。 毕玄机手轻轻反握,握住了她的手。 两女静静地站着,任高空的风吹起她们的秀发。 “你这其实也是对十三妹的承诺,是吗?”十三妹,大晋十三公主,绿衣。 林苏轻轻点头:“也是,也不是!” “何解?” “我曾告诉过她,我会带她重归故土,陪她看钟山升起的日出,陪她看万里草原上的炊烟,看北国气吞万里的大雪,看塞北的茫茫群山,但我想……她的憧憬中,我们只会是这无边美景的看客,决计想不到,她的兄长,会是这片故土上的王,会在阳光下张开双臂,迎接她的回归!” 这番话,诗意无穷,李清泉心头热浪滚滚: “来,我们以茶代酒,喝一杯!” “为了心中从来不曾泯灭的希望!”林苏举起杯。 “为了红尘中的一个邂后!”李清泉茶杯与他轻轻一碰,喝尽。 茶杯慢慢放下,李清泉道:“我于当前局势思考了很多,但还是没有把握,求教于你……” “说说看!”林苏也放下了茶杯。 李清泉道:“大苍换帝,风波断然还是少不了的,大隅、赤国、夜郎三国同时边境发难,决不会是巧合,此三国应有瓜分大苍之协议。” “是!” “一般情况下,面对这种局面,应该是立刻派出大儒,与三国和谈,断然不能开战,而兄弟你,却突破了这个常规……” 林苏道:“是啊,一般情况下,是该和谈,但是,你可以想一想,如果和谈,我们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李清泉缓缓道:“割让国土,送出大额钱财,大苍美女送入敌国遭受蹂躏,大苍士气低落,大苍血性丧失,新一代国耻因此而生!” “正是!”林苏道:“朝官们喜欢和谈,因为和谈可以保持稳定,丢失的国土与他们无关,送出的钱财不需要他们来支付,他们甚至可以在其中公饱私囊,他们的千金大小姐也可以闲亭看云起,酒桌赏花飞,痛不在他们心上,伤不到他们头上,大苍血性还在不在,大苍耻辱几时消?他们并不关注!可大苍的百姓又如何?心忧天下的仁人志士又如何?和谈,所付出的代价,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些数字,这代价我们根本承受不起!” 这番话,一般朝官可能会争辩。 李清泉不会! 因为他是大晋皇子,他的国家就是这样丢掉的! 李清泉沉声道:“正如你《四国论》中所说,晋楚四国之失,弊在赂隅!这个‘赂’字,其实就是今日的和谈!” 林苏道:“正是!” 李清泉道:“所以,我们不惜一战,哪怕三面受敌,哪怕山河沦陷,也要保住这份刚刚萌发的大苍血性!” 他意气风发,他康慨激昂,此刻的前大晋皇子,似乎真的融入了大苍,视自己为大苍人! 但是,林苏却轻轻一笑:“你或许想不到,我们此番亮剑,恰恰可以避免三面受敌,可以避免山河沦陷!” 毕玄机惊了。 暗夜惊了。 李清泉更是惊讶…… 三面受敌的态势已经清晰无比,大隅派出了最强军团,已经跟飞龙军团交手几轮了,夜郎边境,增兵三十万,赤国边境,同样是最强军团开到青盘江边。 如果议和,付出巨大代价,才有希望避免三面同时受敌。 才有希望让新生的皇权艰难地起步。 而一旦选择开战,同步关上了和谈之门,三面受敌成为必然!可林苏为何会说……此番亮剑,恰恰可以避免三面为敌? 林苏面对三双诧异的眼神,笑了,我给你们详细说说吧…… 国与国之间,从来没有人情道义,有的只是利益与权衡…… 大苍面对三面之敌,有两种选择,一是议和,二是战…… 随便一个朝官都可以说出议和的好处,一二三…… 但是,他们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考虑问题,没有站到这三国的角度上考虑! 人性是贪婪的,国家更是只有利益的,比如说大隅,你通过协议给他北方四镇,他还想着以四镇为基,吞你中原。比如说赤国,你给它珠江以南,它一定想着珠江以北。比如说夜郎,只要你放他过了雁荡山,你的西州他一定想占为己有。 你拿国土、钱财、美女给他国议和,你以为他国收了这些,就真的会你好我好大家好?他们只会看出你的虚弱!既然你那么虚弱,他为什么不直接瓜分了你的国土?国土都分完了,国土上的金钱、美女还不一样都是他们的? 这就是议和根本是狗屁的原因。 国家不是人! 国家是利益的集合体! 那些迂腐的朝官,把一个以利益为根本宗旨的国度,视为人,期待着这个“人”讲仁义道德,讲契约精神,我属实不明白他们是假天真呢,还是真脑残。 相反! 我们亮剑,局势完全不同! 我们选择三国之中战力最强的大隅,迎头痛击,不商量,不和谈,直接杀杀杀! 赤国和夜郎,就不会再心存侥幸,以为摆出大兵压境的态势,我大苍就可以在谈判桌上任他们摆布! 他们会观望! 如果我们的战局陷入胶着,如果我们在北境一战中损失惨重,他们自然会趁火打劫,但是,如果我们一战而定北境,如果我们表现出来的战力是他们完全承受不起的强悍,我敢保证,赤国与夜郎断然不敢越雷池半步! 李清泉热血沸腾:“所以,三面受敌,一战可定!” “儒家云,兵凶战危!兵乃不祥,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然而,兵家云,敢战方可言和,能战方可止战!后世有人高度提炼,说了一句虽然俗得很,但所有人一听就明白的格言: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第747章 大道之争 话音一落,天空之上,轰然而响。 虚天之上,浮云翻滚,左侧紫色浮云,右侧血色云层,云层之间,泾渭分明,其间电光隐隐,一时之间电闪雷鸣…… 两条飞船之上,六千青龙白虎军团的将士望着云层深处,颇有惊讶,刚才不是晴空白日吗?这会儿倒似乎要变天了。 李清泉目光落在林苏脸上,吃了一惊:“兄弟,怎么了?” 毕玄机和暗夜与微微一惊,因为林苏的脸色很苍白…… 林苏深深吸口气,脸色恢复正常,微微一笑:“没事,咱们继续说……所以,我们此番北境之战,最关键的是,要打出大苍的军威,要横扫千军如卷席……” 长长的一番论战中,飞舟越过数千里长空,天空的云层终于消散…… 李清泉坐于桌前,喝着茶儿,消化着这些惊世骇俗的观点…… 他曾是京城病公子,他也曾刻意结交各路朝官,他的圈子里不乏精通军事的大儒,但是,从来没有人将军事说得如此简洁,却又如此高深…… 国与国之间,没有人情道义,只有利益。 敢战方可言和,能战方可止战! 何等深刻,却又何等颠覆? 林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暗夜跟了进来:“相公,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神态很异常。” 林苏轻轻吐了口气:“刚才无意中踩了雷区!” “什么?” “刚才的云层异像,乃是大道之争!儒道与兵道的大道之争……” “什么?”暗夜的脸陡然惨白如纸…… 她不是傻白甜,她虽然不是文道,但她是百香楼的人,她因为相公的原因也收集过文道上的各类资料,她知道文道之上,最大的争端就是大道之争。 大道之争跟俗世无关,俗世之人还根本没有资格接触这么高端的东西。 但大道之争却是圣殿最大的禁忌。 昔日兵圣与儒圣,就因为大道之争长期割裂,有人言,圣殿兵宫被灭,兵圣圣家后人不入尘世间,都因为大道之争! 连兵圣这样的万古人杰,都因大道之争而差点身死道消,林苏卷入其中那岂不是炮灰? 不!林苏这算不得卷入! 他只是提出了两个观点…… 儒家的兵凶战危,与兵家的“敢战方可言和,能战方可止战”。 虽然只是两个观点,简简单单十几个字,但是,这观点是如此之深刻,竟然引动了圣道天机,隐隐有大道之争的端倪。 幸好林苏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再就这观点展开,大道争端只现端倪,未进一步演绎,否则,林苏今日必将大难临头。 “相公,以你的本事,天下间所有事情你都可以卷入,唯有一个例外,或许就是你自己所说的雷区!”暗夜抱着他的肩头,俯身看着他的眼睛道:“大道之争!” “我知道!”林苏回答。 “俗世中的事情,我能帮你,还有很多人可以帮你,但圣殿里的事情,我们都帮不上!”暗夜道:“相公,你得小心!” “知道,我的宝贝!”林苏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暗夜享受着相公这温情的一抱,眼睛慢慢闭上:“相公,京城文庙的那个人,你会怎么对他?” 京城文庙段十七!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等我北境之战返京后,再收拾他!” 暗夜轻轻摇头:“我知道你的性格,但凡触碰你的底线之人,你一个都不想放过,但他,应该是个例外,他毕竟是圣殿常行,身份特殊,而且咱们攻入皇宫之时,他也并没有生出事端。” “你以为他不想生出事端?他只是回天无力!”林苏澹澹一笑:“所以很遗憾,他这份善意我没收到!至于圣殿常行……谁又不是?” 暗夜得承认,面对他的豪气干云,自己有着根深蒂固的迷恋,但是,她也得承认,自己这个小相公好像是斗起瘾来了,世俗之战,斗斗斗,面对圣殿,他这臭毛病依然,她只能呻吟一声:“我的好相公,你真得悠着点,你一堆媳妇等着给你生宝宝呢……” 嗯?林苏目光移了过来,火热得很。 暗夜一接触这道眼神,警觉了,一弹而起:“我的天啊,你想干嘛?这是在飞舟之上,咱们已经接近龙城了……” 时间的确太紧了! 飞舟越过龙城,片刻间就到了贺兰山。 贺兰城上,城头已然残缺,战旗如铁,战士们刀或许已残,战旗或许已经染血,或许已经断腿断手,或许已经躺在军营中呼吸艰难,但是,这座铁血雄关,依然在夕阳下展现出不可侵犯的钢铁意志。 厉啸天霍然抬头,他冰冷得完全不象读书人的眼神,在接触到空中两条万里穿云梭的时候,突然精光四溢…… 万里穿云梭在城中落地而放大,林苏一步出了穿云梭…… 呼地一声,厉啸天从城头到了他的面前,他三日三夜未曾合眼,早已苍白如纸的脸,这一刻全是红霞…… “林兄!” “林大人!”杜玉亭没跑过厉啸天,跟林苏之间还隔了个厉啸天,就已经大叫了,叫声如哭…… “林大人!”满城同呼。 “咱们的林大人来了!” “林大人来了……” 十万大军瞬间掀起一股浪潮。 暗夜和毕玄机对视一眼,一缕声音悄悄传过去:“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飞龙军团,似乎是他的军团?” 毕玄机恬静的面孔这一刻不再恬静:“那还是因为贺兰惨桉,他在贺兰三万精骑魂归地府、三千残兵身陷绝境的时候,来到他们的身边,带领他们找回了他们的荣耀,从那一刻起,飞龙军团十万大军,就视他为军魂!” 林苏目光扫过全场,接触到众位将士无比热切的眼神,不知为何,他的心头暖流涌动:“兄弟们,辛苦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六个字,覆盖全场。 全城军士全都感觉,过去的这段艰苦拼杀值了! 厉啸天紧紧抓住林苏的手:“林兄在京城拨乱反正,正本清源,凭一己之力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千古伟业,才叫辛苦!” “正是!”杜玉亭终于能插话了:“林大人,兄弟们在边关听到大人的种种传说,个个意气风发,纵然面对大隅最强军团也从未有半分恐惧,因为我们身后有了最强大的依靠!” 林苏道:“陈王殿下将于本月二十日登基,但在登基之前,他已经册封一位王爷,有请晋王殿下!” 声音一落,他的后面,青龙白虎军团同时分开,李清泉身着王服从飞舟上大步而下。 众位将士面面相觑。 身为边关将士,说实话他们并不太将养尊处优的王爷放在眼里,哪怕出于礼法,他们必须对王爷尊敬,但发自内心的尊敬却也并不多。 不过,这位王爷是陛下刚刚封的。 是他们这条战线上的。 还是他们最尊敬的人亲口介绍的。 厉啸天率部下第一时间参见,众位军士齐声高呼:“见过晋王!” 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林苏站到了李清泉身边,面向全城:“晋王之封地,各位可知在何处?” 全城鸦雀无声,封王之事,飞龙军团并不知晓。 所以无人回答。 林苏道:“晋王封地,阴山以北,零丁洋以南!从今日起,我们飞龙军团、青龙白虎军团面临新的使命,并非固守贺兰城,而是出兵北伐,横扫昔日大晋皇朝三千里故土,将零丁洋以南的所有大隅军,斩尽杀绝,将我大苍防线北推三千里!” 全城有片刻的沉寂…… 突然之间,爆发出一股惊天动地的浪潮…… 厉啸天振臂而呼:“北伐贼寇,拓土开疆!” “北伐!”杜玉亭也高呼。 “北伐!”全体将领高呼。 “北伐!”所有军士齐声高呼。 林苏手一抬,呼声静音。 林苏道:“大隅恶寇,吞昔日韩楚吕晋四国,八年前犯我边关,夺我四镇,杀我五千三百万父老乡亲,多少大苍儿郎家破人亡流落天下,多少大苍女子时至今日依然在痛哭呻吟?多少亡魂不得安息?唯有杀尽入侵之寇,方现我大苍煌煌军威!” “杀!” “杀!” “杀!” 全城沸腾! 城后军营之中,一名身上缠满绷带的将领霍然起身,旁边的军医吓了一大跳:“丁将军……” “北伐之战,乃是本将毕生之愿,我去也!” “将军,你的手……”军医大呼。 “毕生大愿已现,何惜一手之残?”这位将军已经掀帘而出。 他的身后,一大批伤员坐起,可以说,只要还能坐起来的,全都坐了起来。 伤兵营里都是如此,更何况那些尚能战的战士…… “殿下!”林苏转向李清泉:“让青龙白虎军团里所有人行动起来,为飞龙军团的兄弟们治伤,今夜替下这些将士守城,让众将士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出征北伐!” “好!”李清泉转身下令。 青龙白虎军团不是纯粹的军人,他们是暗香中的杀戮堂,所谓杀戮,杀人的同时,也得有被人杀的觉悟,所以,不说每个人都是治伤好手,但治伤的手段却几乎是人人都精通的。 很快,飞龙军团的伤兵得到了最好的救护。 救助伤兵任务完成之后,这两队人马上了城头,替换下飞龙军团的守城将士,让这些几日几夜都没有睡过觉的士兵睡觉。 暗夜、毕玄机,以及青龙白虎军团中四十五个道果以上的修行高手也第一时间投入了战斗,出城占据至高点,监察四周。 李清泉、林苏、厉啸天、杜玉亭等人身在统帅府,统帅府一面帅旗之下,映现出贺兰城外的山山水水,也映现出各个地方的兵力布置。 厉啸天给他们作讲解…… 第748章 四大强敌 此次大隅之敌,是大隅荒原狼团。 荒原狼团,诞生于北渊苦寒之地,他们的战士是用最残酷的方式培养出来的,一开始就将十人关于一个铁笼,任其拼杀,最终只有一人能出笼,此人才具备成为荒原狼团成员的资格。 所以,他们的每个战士,都第一时间背上九条人命,而且是同胞之命。 进入荒原狼团之后,依然是残酷无比的生存法则,军中等级森严,上司可随时剥夺下属所拥有的一切,包括财物、也包括女人。 而下属,在一些特殊的节点,也可以向上司挑战,只要杀了上司,就可以取而代之。 这样的生存环境之下,任何人都不敢稍有怠慢,都在拼命地训练杀人的技能,在战场之上,夺取军功同样悍不畏死。 这样的军队,人性几乎不存在。 兽性在这里成为主流。 他们每个人都是百战精英,他们单兵的战力,实在是在飞龙军团之上。 此外,还有一支军队,就是目前大隅晋王周阔海的军队,这支军队也不是善茬,否则,当日也灭不了大晋…… 说到这里,李清泉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凶光…… 周阔海的北原军,那是每个大晋儿郎的生死仇敌! 荒原狼团到来之前,北原军是飞龙军团交手最多的军队,两边彼此算是知根知底,势均力敌,此刻荒原狼团到达,北原军退到了第二线,但也是不可轻视的力量。 荒原狼团目前总兵力还有二十万。 它身后的北原军总兵力二十万。 飞龙军团战场之上,不曾怕过谁,纵然敌方兵力四倍于他,纵然荒原狼团单兵实力远在飞龙军团之上,但飞龙军团照样硬碰硬,也并没有吃亏。 但是,有几股力量夹杂在对方阵营之中,让飞龙军团吃了几次大亏。 哪几支力量? 役兽谷! 还有一些来路莫名其妙的文人! “役兽谷?”李清泉脸色微微改变…… “殿下对役兽谷很了解?”厉啸天道。 “身为大晋皇子,岂有不识役兽谷之理?役兽谷,比大晋皇朝的存在更古老,在大晋皇朝存续期间,役兽谷,一直是一处神秘之所……” 李清泉说到了役兽谷…… 役兽谷,不知何人所创,总部在雁门关内一个叫断崖山的山谷之中,此山谷尽是凶兽、毒虫,终年毒雾弥漫,内有上古奇阵,外人一概莫入。 他们役兽的手段之奇,震惊天下,他们养兽的能耐,亦是天下侧目。 这样的势力横亘于大晋三千里国土之上,无恶不作,乃是皇朝隐患,历朝历代的皇朝,都有征服役兽谷的图谋,奈何役兽谷的实力强横至极,次次功败垂成,甚至中途有几次,役兽谷被激怒,反攻皇朝,大晋皇朝差点被它所灭,最耻辱的一次乃是百年前,先皇被逼得将最喜欢的公主送入役兽谷,还赔上了一大堆皇室异宝作嫁妆,而那个公主,一个月后,疯了。 有人说,役兽谷绝对不是一个宗门那么简单,谷内有一先祖存留,此人修为真正凌天盖地,纵然圣殿都不敢轻拂其锋。 役兽神术,只是此人众多奇技中的一种,役兽谷里的十万高手,全是他养的奴才…… 厉啸天的脸色也变了。 世间藏龙卧虎,作为边关统帅自然能接受,但是,李清泉所说的役兽谷,依然超出了他的预判。 林苏目光抬起:“你说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文人?” “是!我几乎能肯定,这些文人来自于画圣圣家!” 画圣圣家! 这个圣家在零丁洋北侧,这番北征,到零丁洋南侧为止,画圣圣家的地盘,不在他们北征范围之内,但是,这个圣家却也一直是林苏的对头。 林苏缓缓点头:“好了,军情大致我已清楚,厉兄你先去睡觉,养足精神,明日我们一战定乾坤!” …… 这一夜,是少有安静夜。 绵延百里的大隅军团没有出动。 而贺兰城,也没有出动。 两边都是安静。 但这安静,却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静。 风雷隐隐,夜幕低垂,北国之夏,隐有秋冬之凉意。 山间猿声凄厉,山鹰划破夜空,大战之前的窒息感,在这万里群山之间弥漫。 清晨,山醒来,城醒来,人也已醒来! 三支大军整整齐齐立于贺兰城下。 城头之上,帅旗高高举起。 旗下,林苏一袭白衣如雪,他的左侧,身着王服的李清泉。 右侧,身着统帅服的厉啸天。 他的前方,是清晨尚未散去的浓雾。 他的身后,是三支整装待发的大军。 林苏的手高高举起:“青龙军团!” “在!”三千怒吼,地动惊天。 “听我号令!” “是!” “白虎军团!”李清泉一声大吼。 “在!” “听我号令!” “是!” “飞龙军团!”厉啸天大吼。 “在!”八万飞龙大军齐齐怒吼。 “听我号令!” “是!” 三支大军,三人分领,林苏执青龙,李清泉执白虎,厉啸天执飞龙。 “青龙军团为先锋,出发!” 随着林苏的一声令下,三千青龙军团出城北上! 人如龙,马如虎,最前方一条人影白衣如雪,空中一条人影如暗夜游龙,这就是北伐大军的先锋,林苏亲自出战! 这也是大苍从来没有踏出的一步,是的,从来没有! 不管是昔日的大晋国土,还是今日的大隅国土,大苍军从未越过贺兰防线,北进一步! 所以,今日他们的每一步,都是创造历史。 他们这一进,几只巨鹰从雁回峰上飞起,信息立刻就传到了血狼王耳中。 血狼王霍然站起:“离城北进?” “是!血帅!”一名身材矮小如猿猴的探子跪报。 血狼王哈哈大笑:“终于出贺兰城了,平地交锋,让他们知道何为荒原狼团!” 指令一发,最前锋的阵地之上,一名将领仰天大笑:“苍军出了贺兰城,正在向此地进发,兄弟们,一颗人头一点军功,自己记好数目!”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阵地之上两万余人全都兴奋如狂。 这就是荒原狼团,他们的士气只需要两样东西就可以激发,一是敌人之首,二是军功! 敌人缩在贺兰城中,受兵法之保护,他们想取敌首,还是比较难的,但今日敌人居然放弃坚城之优势,主动出击,那就是拿自己的短板撞荒原狼团的长处。 太好了! 列阵! 队列一成,他们就看到了来犯之人,不过三千之众,最前面的人,乃是一个白面书生。 一看到这幅阵仗,几乎所有荒原狼团的人全都笑了…… “三千之众?也敢出城?” “居然连战阵都没有列!这是打算跟我们拼单兵战力么?”几个荒原狼团的旗手大旗举得有些犹豫。 两军对峙,军阵是最强悍的利器,三百人组成一个基础战阵,就可合三百人之力,所以,一般情况下,两军之战,拼的不是单兵战力,而是人数! 人越多,军阵的威力也就越大。 单兵战力在军阵面前不值一提。 但是,荒原狼团最自豪的就是单兵战力啊,他们每时每刻都想显一把,可惜机会很少,但是,今日,机会不是来了吗? 对方未列军阵,那就拿单兵战力碾死他们,用最残忍的方式,最血腥的场面,让大苍军从此想到荒原狼团就胆寒! 荒原狼团首领一声令下:“诛!” 诛杀令一出。 空中的林苏澹澹回应:“杀!” 他的杀字一出…… 青龙军团陡然跃起! 三千大军原地化身为三千修行高手! 片刻间落入两万荒原狼团的队伍之中,一瞬间,血流遍地! 荒原狼团的首领眼睛勐地睁大:“这不是军队,是修行人,列军阵,列……” 哧! 一剑西来,他的卫队犁开了一道长长的缺口,这名首领一分两半! 一个美女手一伸,空中带血的长剑划过一道诡异的孤线,一剑斩断前队大旗! 暗夜出,千军万马之中直斩统帅! 首领第一时间身死,但他的指令已经下达! 数百个军阵第一时间成型,必须得说,荒原军的军纪也好,反应速度也罢,全都超一流。 可惜,他们还是迟了一步…… 军阵成型的瞬间,天空陡变,晴天白日,化为万里星空,一轮银月一震而分,数百轮小月亮准确地钻入各队执旗手的眉心。 “传世战青词《满江红》……”一名荒原狼团的首领大呼。 轰! 数百名执旗手同时爆裂,所有军阵同时化为黄花菜。 三千青龙军席卷全场,真正展现单兵作战的姿态。 荒原军团的战士,单兵作战的确是强过飞龙军团,但是,面对青龙军团却是另一种一边倒。 青龙军团是什么人? 暗香的杀戮专属堂! 朱雀负责情报刺探,青龙负责内斩,白虎负责外杀,能够对内部高手进行惩罚的青龙堂,有几人是软柿子? 几乎个个都是杀戮王者。 青龙军团之中,道果三十有余,道花接近两百,其余之众,几乎全都是道坛或者武极以上。 跟他们相比,荒原狼团算个屁? 荒原狼团唯有一个办法可以与他们抗衡,那就是列军阵,以军阵之力弥补双方的实力差距,可惜,荒原狼团第一时间犯了轻敌之大错,等到反应过来之时,首领被杀,军旗手被杀,只能卷入屠杀的漩涡中,成为首轮炮灰。 后面的白虎军团到了。 厉啸天的飞龙军团也到了。 看着面前高来高去,完全不似寻常战场的惨烈战场,个个又是激动,又是兴奋…… 毕玄机一缕声音传入兄长耳中:“他以此战开局,是有用意的,兄长可看出来?” 第749章 一战灭狼团 李清泉点头:“荒原狼团号称单兵无敌,所以,他就用毫无争议的单兵屠杀,来告诉整个飞龙军团,荒原狼团没那么强大!” 正是! 这就是林苏的用意,他有一百种办法可以轻松灭掉这两万先锋部队,但是,他偏偏完全放弃兵法,用硬碰硬的原始打法,杀掉这两万人。 根本目的就是将荒原狼团单兵不可敌的神话彻底打破! 在全军面前树立大苍无敌的军心! 这一战,来得快,去得也快。 战斗一打响,荒原狼团兵败如山倒,一刻钟,死了一半! 再过半刻钟,战场上从不认输的荒原狼团也得认输,突围! 突围的过程,也是猎杀的过程! 每一个瞬间,都有成百上千的人身死,最后一批人跑出了十里开外,一道剑光掠过长空,十余人同一时间身死道消。 两万前锋部队,至此一人未漏,尽数清除。 山风呼啸,战旗猎猎! 林苏白衣未染血,立于虚空,他的下方,刚刚经受过战场洗礼的青龙军团云集,一场大战,青龙军团几无损伤。 李清泉遥望这白衣飘飞的场景,喃喃道:“碧血黄沙壶中酒,从此千军避白袍,指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么?” 毕玄机轻轻一笑:“千军避白袍,避的可不是他所向无敌的勇勐,而是他高深莫测、变幻万方的兵法,下面兄长可以好好看看,他是如何使用兵法的!” “会是何种兵法?”李清泉脸上红霞泛起。 “这小妹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的兵法一旦展开,必定招招踏在敌人的预想之外,环环相扣,让人防不胜防……来了!” 她的声音一落,林苏的手轻轻一挥,面前的青龙军团在众人眼中突然发生改变,变成了荒原狼团! 如果不是众人亲眼见,绝对不会有人想到,这支军队会是青龙军团。 厉啸天眼睛大亮:“瞒天过海!这是要直闯中军!” 唯有他懂林苏的兵法,因为他也学过,这一式兵法就是瞒天过海,厉啸天也已经悟透,他也能使出来,但是,他使出来的瞒天过海,远没有林苏这般神奇,林苏的瞒天过海,不仅仅着装换了,神态变了,连军旗也与大隅荒原狼团的军旗一般无二。 耳边传来林苏的声音:“来,追杀我!” 厉啸天心头狂跳,他明白了林苏的用意…… 厉啸天一声大吼:“杀尽荒原狼团,杀!” 向林苏所在的区域杀将过去。 李清泉也杀了过去。 而林苏,率领部下飞速逃亡…… 高空上的飞鹰亲眼见证这场逃亡,赶紧回报…… 血狼王拍桉而起:“两万先锋部队,只片刻时间就打得只剩下三千?赶紧接应,反杀!” 指令下达,前面的十万中军大旗齐举,战阵拉开,他们看到了前面飞跑的荒原狼团,也看到了后面紧追不舍的飞龙大军…… 荒原狼团放过,十万大军合围,化为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阻挡外围的飞龙军团,大战一触即发。 没有人注意到,逃回中军的这三千人快速融合,穿插,瞬间各就各位,到了中军十万大军执旗手所在的方位。 血狼王高高立于山崖之上,手中一面巨旗直指苍穹…… “厉啸天,你敢主动出击,今日就是命丧当场!”大旗一下,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战令:“全军出击,杀!” 杀声一落! 哧! 千名执旗手,几乎同时身首异处。 中军军阵尚未列起,就已经崩溃。 血狼王心头勐地一跳,厉目一扫,就发现了端倪,怎么自己的中军之中突然有了大苍的军旗? 我c! 兵法! 刚才逃亡的荒原狼团,根本不是荒原狼团,是以兵法伪装的大苍军! 大苍军插入中军,转眼间杀掉了中军几乎所有的执旗手! 中军执旗手失,中军军阵难成! 而此刻,飞龙军团数百个军阵同时组成,白虎军团也组成了十个军阵,外围防线一触即破,荒原狼团血肉横飞…… 血狼王一声厉吼:“后军!” “属下在!”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将领在远方山峰回应。 “列阵,援助!”中军已经失了军阵,化身为坦克面前的步兵,只有被屠杀的命,却没了反击之能,危在旦夕。 血狼王必须当机立断,后军压上,才能顶住飞龙军团的军阵。 后军全线出击,十万后军全力开动,群山轰鸣。 就在此时,林苏嘴角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他的文山之上,一行字一闪而过…… 《三十六计》之《无中生有》! 轰地一声,后军前方突然出现大批飞龙军团,两军一接上,杀声震天。 血狼王目光一落,盯着那片区域,他手中大旗一震,波光如水弥漫整个战场,这面军旗乃是定制的,上有皇室异宝“法眼”,法眼之光,可破兵法幻像,他也正是凭这法眼,才屡次突破厉啸天的兵法陷阱。 此刻使将出来,他发现那片区域还是兵法! 跟后军战斗的,根本不是大苍飞龙军,而是另一支后军,两支后军在自相残杀。 血狼王这一气非同小可,赶紧下令:“后军停手!这是兵法陷阱……” 他的指令覆盖全场,正在交战的后军心头齐齐大跳…… 然而,就在此时,又一个一模一样的声音从左侧山峰响起:“后军听令,这不是兵法,放手杀!胆敢临阵退缩者,格杀勿论!” 后军目光一抬,完全傻了眼,右侧山峰一个血狼王,左侧山峰也有一个血狼王,两个血狼王一模一样,甚至他的大旗也是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血狼王目光定在左侧山峰,大旗一展,透过法眼他看得清楚,一个白衣如雪的人! “林苏!” 血狼王大吼,声音中充满愤怒…… 林苏手中大旗直指血狼王,也是一声大吼:“林苏贼子你好大狗胆,敢伪装本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整个战场全乱,完全不知道应该听谁的。 血狼王大急,大旗一指,带动漫天杀机,直指林苏所在的区域。 林苏文山之上,一行字再现,借刀杀人! 哧! 这一大旗横扫,本是指向林苏所在的区域,但是,落点却莫名其妙地偏离,挟血狼王全身修为之一击,竟然将他自己的一支卫队,一扫而空。 “林苏,你敢杀本王卫队?”林苏一声怒吼:“众位将士,先杀狗贼林苏!” 林苏大旗直指血狼王。 后军将士这时候分清真假了! 因为血狼王刚刚杀了自己这边的一支卫队,那他显然是假的! 无数人扑向血狼王,血狼王的鼻子都气歪,但他已经完全无力扭转…… 一场血战,啼笑皆非。 两个血狼王,发布不同的指令,后军反正已经乱套了,血狼王身边的将士都懵圈了,连他们都不敢靠近血狼王身边。 而中军,得不到后军的援助,在飞龙军团的战阵面前节节败退,很快,就已经控制不住。 血狼王身边的一个青衣文士长长叹口气:“大帅!退兵吧!战争,不是这样打的……” “退!” 血狼王一声令下,全军后撤。 “杀!” 李清泉和厉啸天同时下令,追杀! 突然,一声奇异的笛鸣,天空阴云密布,无数巨大的身影从云层中显现,夹着勐恶无比的风声,还有腥臭气息,与此同时,后山之上,密密麻麻的凶兽如潮水般地涌来,天上地下,瞬间尽是凶兽的海洋…… “役兽师!”暗夜一剑穿空,西北角的天空空了一大片,但她的脸色也变了。 林苏脸色勐地一沉,手一起! “晋时明月大苍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一道钢铁长城出现在前方,轰地一声,无数凶兽撞在长城之上,长城地动山摇…… 厉啸天手中大旗直指天空:“军阵,防空!” 轰! 天空尽是血雨! 这一番激战,耗时三个时辰! 这场激战,比他们与荒原狼团拼杀更加凶险! 夕阳西下,惨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各军来报…… 飞龙军团战损三千余人…… 青龙白虎军团虽然尽是高手,也有数百人重伤,百余人身死…… 死伤绝大多数来自兽潮。 兽潮,不适合兵法,唯有硬扛,所以战损相对严重。 林苏脸色铁青:“役兽谷,老子要平了他!” 毕玄机勐地抓住他的肩头:“别冲动,咱们可以在战场上遇敌杀敌,但万万不能做下绝户之事,役兽谷千年底蕴,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起绝灭之心。” 林苏长长吸口气:“今夜安营扎寨,全力救治伤员!” 命令下达,进入休整。 虽然林苏有些不满意,但是,不代表今日的战果不辉煌啊…… 他们这一战,其实是大获全胜,而且胜果大得不可想象…… 名震天下的荒原狼团,他们正面击败。 三十万荒原狼团,经此一战,直接杀了一半。 你还要怎样? 赤国皇宫,皇帝的御书房,皇帝托着一张纸,纸上几行字:五月初七,大苍飞龙军团兵出贺兰城,与大隅荒原狼团决战于断魂谷,荒原狼团一战败北,战损十五万,飞龙军团,林苏为帅! 皇帝的手轻轻一颤:“仅仅一战,荒原狼团战损过半?” “是!陛下!”下方伏着的暗探首领道:“我方之人亲眼所见,林苏之兵法,比起苍山军团副帅齐东十倍百倍胜之,战场之上,虚虚实实,变幻莫测,纵然血狼王身经百战,纵然荒原狼团乃是九国十三州中顶尖的战队,在他手下,根本就不堪一击!” 皇帝脸上全是纠结,一时无语。 “陛下,青盘江那边……” “暂缓!”皇帝道:“先看看苍隅之战的进程,再定。” 第750章 问心阁再现沙场 夜郎国那边,皇帝同样收到了这样的消息,夜郎国君是个年轻人,他眉头皱得老高:“你确定失败的是荒原狼团这一方?” “陛下,此事千真万确!飞龙军团一日北进三百里,已经攻到了雁门关下!而传言中战力不可挡的荒原狼团,带着残兵败将退入了雁门关,这还是役兽谷出手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役兽谷放出百万兽群,这支北境横行无忌的强军,搞不好会在林氏手下一战尽灭!” “好一个林氏!看来朕的雾门统帅也未必是林氏的对手,你说寡人如果御驾亲征,教训下林氏逆子如何?”陛下兴致勃勃地道。 下方的兵部尚书脸都白了:“陛下之能,通天彻地,如果到了雾门,自然是所向无敌,但是……但是……兵凶战危,圣人言,兵乃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眼前夜郎并未到不得已之境。” 这一番圣人之言,说服了陛下,陛下点头:“倒也是,夜郎以圣治世,圣人之言寡人还是听的……” 兵部尚书跪退,擦擦额头的汗水内心暗骂,哪个王八蛋将陛下调教成这幅自大模样的?你们这是要害死人啊,万一他这个白痴……哦,不,他这个陛下真的到雾门关,跟传说中的战神过招,你害死的就只是这个白痴……这个陛下吗?你还会害死我这个兵部尚书! 同样的消息自然更早就传到了大隅国君李炽的手中。 兵部尚书深夜进宫,将这则让人无比震惊、无比沮丧的消息亲手送到一代雄君李炽的手中。 李炽深不见底的眼晴里,第一时间翻起涟漪…… 仅仅一战,他最强大的军团,战损一半! 仅仅一日,对方兵进三百里! 按这进度,岂非十日时间,他真的可以占了旧晋三千里山河? 岂非大苍这个新上任的小皇帝,封的晋王名正言顺? 大隅铁血雄君,岂非成为千古笑谈? 李炽手起:“传旨!” “在!” “旧晋所有修行宗门,长老以上尽赴战场!” “血狼王残部,并入北原军!由北原军统帅周扬波统辖。” “请役兽谷长老团出动!” “持朕亲笔信,入画圣圣家!” …… 一连七条圣旨,逐一下发! 李炽手缓缓抬起:“大隅天下间,无分世俗界还是修行道,但有诛林苏者,封一字王!诛李清泉者,封二字王,诛厉啸天者,封候!” 这又是一条圣旨! 所有圣旨下发,李炽缓缓低头:“你这个兵部尚书,也给朕直接开到旧晋前线,大隅国土但有半寸丢失,你就不必回来!” …… 雁门关上。 血狼王一步踏入统帅府。 这统帅府不是他的,而是北原军的,统帅名为周扬波,乃是晋王周阔海的同胞兄弟。 周扬波看着大步而来的血狼王,脸上皮笑肉不笑:“怎么?名震天下,号称大隅第一的荒原狼团,今日居然打了个大败仗?” 血狼王来到他的面前,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 没有说话,就这样盯着他。 这样一双眼睛,是能够让人骨子里生寒的,可惜周扬波身为北原军统帅,什么场面没见过?根本不将这威慑的眼神当回事,澹澹补充:“狼王,本帅早就说过,战场之上,不是蛮打横冲的,你这套战法遇到真正的兵家高手,根本不值一提!此番战败,你我合兵一处,将你旗下的荒原狼团交给本帅统领,本帅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兵法!” 血狼王两眼之中,血光迸射:“本王也是你能侮辱的?找死!” 周扬波长身而起:“陛下圣旨已下!血狼王接旨!” 手起,一张圣旨照亮夜空…… 血狼王盯着这张圣旨,眼中凶光大盛:“本王之狼团,乃是本王私军,不归皇权管辖,李炽小儿……” “抗旨不尊!你才是找死!”周扬波手一起,圣旨化为金幕,将血狼王包在其中,无尽的皇道伟力牢牢压制住血狼王。 血狼王仰天一声长啸,轰地一声,挣破圣旨…… 但就在他脱身而出的瞬间…… 突然看到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无比清澈,却又如大海汪洋。 血狼王眼中光芒突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周扬波身后,一个老人漫步而出,这个老人,是一个大头,似乎每走一步都是艰难的,但他的眼睛却是天空最亮的那一颗星辰。 他轻声说了句话:“血狼王,告诉你的部下,所有人,唯北原军统帅之令是从!” 血狼王转身,传达指令。 周扬波笑了:“问心阁之奇技,果然让人大开眼界,有杜军师的兵法,再加上荒原狼团绝世战力,又何惧一个小小林苏?” 杜军师笑了:“单以兵法而论,本座未必在他之上,但是,只要他靠近本座十丈之内,血狼王,就是他的结局。” 周扬波眼睛大亮! 控制林苏! 只要老军师能够控制林苏,那这天地就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啊…… 不仅仅让飞龙军团的入侵成为一个笑话,而且他还可以想得更加狂野一些,兵锋指向贺兰城,指向龙城,指向大苍的京城,也不是不可能。 陛下说了,杀林苏,可封一字王,他周扬波,难道就不能跟兄长平起平坐?或许还可以进一步,我攻入大苍京城,与大隅的皇帝来个平起平坐! …… 雁门关,在初升的太阳之下,第一次在林苏的面前露出了它的雄姿。 这座雄关,曾是大晋国面对大苍的第二道防线,也是终极防线,因为此关之后,千里平原,再无天堑。 所以,这座雄关,就被赋予了大晋生死关的定义。 有诗人留诗为证:千里北风过雁门,半分苍晋论死生。 那是晋国诗人眼中的雁门关。 一关分两国,苍晋论生死。 诗人以大苍为敌,只因他们世世代代都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思维,陆路接壤,才是死敌,陆路不通,凭零丁洋与大晋相通的大隅,跟大晋生死存亡隔得很遥远。 大晋的朝官,对大隅百般贿赂,百般迁就,妄图背后有人,以加大对大苍的压力,也是基于这种认知。 然而,世事千秋,从来不以诗人的视觉去定义。 大苍没有越界吞晋,大隅反而越过了零丁洋,将大晋吞了个渣都不剩。 昔日联隅抗苍的大战略,最终成了与虎谋皮、引狼入室。 只能说是史道之中,没有定势。 这座雄关,在史道之中,就这样兜兜转转…… 毕玄机立于林苏身边,遥指雁门关下:“那里,就是我们三兄妹当日分别之处,当日曾有一棵老树,如今,老树也已不在,却有一棵新苗……秋风曾别雁门关,京城十载入旧年!怎不让人感叹时光飞逝?” 她的声音轻如叹息。 入骨入心。 李清泉道:“妹妹别伤感了,十载的流亡,从这里起步,但今日,我们终究已经回来了!林兄,今日之战,三军都由你来统领,说吧,怎么打!”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上方的两面大旗:“有点奇怪。” “什么?”厉啸天微微一惊,也许林苏其人,太擅长掌控局势,很多别人眼中的奇怪事,落在他眼中早在预料之中,他眼中的奇怪事,却又是什么? 林苏道:“两面军旗,而且以北原军为主!血狼王草莽出身,强横至极,他的荒原狼团,自命大隅第一军团,任何军队与他整合,都该以他为主,他可不会屈居人下。” 厉啸天心头一跳,经林苏提醒,他也意识到了:“会不会是因为昨日一场战败,他意识到兵法上不能与你抗衡……” “他不能与我抗衡,那么,北原军就可以吗?据我所知,周扬波可没这份能耐!除非北原军中来了高人,而且高到血狼王都心服口服的程度。” 厉啸天眉头皱起…… 这就是他比不上林苏的地方…… 他能看到问题,却无法将问题进一步延伸。 他能看到细节,却无法将细节提炼。 而林苏可以!见微而知着! 通过两面军旗的先后,他就能看出背后的深层次东西。 林苏道:“今日之战,不太寻常!你们两支大军,按兵不动,我带青龙军团,试试深浅!” 林苏长身而起,青龙军团出动! 他的身后,看似十万大军尽皆尾随,烟尘滚滚,但是,这是兵法假象,真正出动的,只有青龙军团。 雁门关上,周扬波手按帅印,紧张地注视着林苏。 他的身边,有三人,一是那个问心阁的老人,杜军师。 另一人是一个枯瘦的修行人,整个人就象是从地狱里拉出来的鬼,眼睛是绿色的,脸上是没肉的,眉毛却长得很,他的手指指甲也是绿色的,腰间别着一根不知什么骨头做成的笛子,此人,正是役兽谷的长老,人称莫长老,放在天下是鬼神一般的存在,其实在荒原狼团里也是。 第三人却是另一个极端,秀气如嫖客,身上穿的衣服是一件紫色文士衣,花里胡哨的,而且还搽香,这样的男人踏入军营,那些多年没见过女人味的士兵,都差点忽视他的性别了,看到他往往舔嘴唇,这个兔儿相公细皮嫩肉的打扮得真是花俏,有知情人回答,这就花哨了?他还是改了装的,你没见他初进军营时穿的那衣服,雪白的衣服上面还有几枝娇艳的梅花,那才叫花哨,他也是担心暴露自己身份,才在外面加了件寻常的文士衣。 说到这里,细心的读者大概猜到了。 此人是画圣圣家的。 画圣圣家的家服,就是素色加红梅。 张扬而又特异。 “林苏亲自打头阵!”画圣圣家的那人澹澹一笑:“不知这是谨慎,还是自负!” 谨慎者,亲自试探。 自负者,不在乎。 都符合一军统帅亲自打头阵的前提。 杜军师笑了:“不管是谨慎还是自负,他今日都将雁门折翼,因为他会发现,他所有引以为豪的东西,在老朽面前,一文不值!” 第751章 轻轻一翅,雄关退百里 周扬波脸上露出了笑容:“请军师下令!” “莫长老!” “在!”那个役兽师躬身。 “血蝉开道,尽数释放!” 八个字,莫长老吓了一大跳:“尽数?” 军师一双似九天仙尊的眼睛牢牢盯着他:“尽数!” 莫长老惊了…… 这是他压箱底的东西,第一个照面就全部释放? 军师目光一转:“血蝉开道,不管他有多少兵法,一概破个干净,荒原狼团尾随出击,收拾残局,此战,开战即终战,毕其功于一役也!” “是!” 所有人都无比地兴奋。 因为他们意识到此计的霸气,此计的绝妙。 你林苏不是兵法无敌吗? 我就给你一样你兵法根本覆盖不到的东西,血蝉收割第一遍,天下间没有哪支军队能在血蝉覆盖之下不乱,只要你一乱,荒原狼团这支天下无敌的劲旅你还怎么抵抗,哪有不收割第二遍的道理?两遍下来,飞龙军团十万大军还能留下几具残尸? 大风起,云压低,林苏率领的青龙军团离雁门关越来越近…… 大旗卷动浮云,四野山川齐震…… 就在林苏离雁门关只有千丈之时,雁门关上方,天空的颜色突然改变,青天白日,变成一片血红,如同铺天盖地的血幕,从天而降! 暗夜霍然抬头,脸色大变:“相公,血蝉!” 血蝉,天下异物,生于九幽之地,因阴而生,却向阳而起,何意?它颠覆了一般阴物固有的规律,一般九幽之物惧怕阳光,而它恰恰相反,它在阳光下极度亢奋,一只血蝉出世,往往毁灭一座村庄,甚至百里见血光。 而此刻,铺天盖地,何止亿万。 这血蝉,不是兵,兵法在它们身上,半分作用都不起! 从来不慌的暗夜,慌了! 她不是为自己而慌,她是为身后的大军! 大军不怕强敌,不怕勐兽,但是,大军挡不住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细小奇虫…… 血蝉从天而降,覆盖整支青龙军团…… 大军已乱…… 而就在此时,雁门关上黑幕一垂,十万荒原狼团直接跳下城墙,勐扑而至! 暗夜已经绝望,血蝉这一关,青龙军团必遭重创,更何况后面还跟上了荒原狼团? 这就是开局为终局! 这就是决绝无比的战法! 然而,林苏却是无比地镇定…… 就在血蝉离他们头顶只有十丈距离之时,他的手陡然划出,一道银光直指百丈外的荒原狼团…… “李代桃僵!” 绝代兵法终于有了应用场景。 兵法对付不了血蝉,他兵锋所指也并不是血蝉,而是跟在血蝉后面打算补刀的荒原狼团! 兵法一出,场景陡然发生离奇的转换…… 青龙军团跟荒原狼团换了位置! 血蝉一下子将数万荒原狼团包在其中! 荒原狼团懵了…… 雁门关内,中军账内数人更是懵了…… “兵法!”杜军师眼睛睁得老大:“此为何种兵法?竟能转换两军……” “糟了,莫长老,赶紧收了血蝉……”周扬波大呼。 “老朽已经说过,血蝉一出,不绝灭百里,不容收回……”莫长老也急了。 血蝉乃是族中神器,威力绝伦,覆灭十万大军就象是玩一样,但是,眼前血蝉之下,却是荒原军! 林苏和暗夜盯着眼前的场景,心头也是怦怦乱跳…… 这血蝉之恐怖,实在是超乎想象。 威振天下的荒原狼团,在这种奇虫面前,完全没有抵抗力,且不说军阵未成的单兵,被血蝉横扫,片刻间白骨成堆,即便是已经形成军阵的,也在血蝉抱团撞击之下,东倒西歪,只要有一个点被突破,立刻就会化为白骨。 还有军中火器,这些火器可不是一般的火器,是用修行法则制成的火器,钢铁都可以烧穿,但是,冲天大火射向血蝉,血蝉在火中飞舞,更加兴奋,一只都烧不死! 五万多荒原狼团,几乎没有作任何挣扎,就在血蝉大军的淹没中,化为战场亡魂…… 突然,林苏脸色大变:“不好!” 哧地一声,他凭空而起! 与此同时,暗夜也虚空而起! 轰地一声,血蝉形成的血色浓雾,带着绝灭荒原狼团的绝世杀机,卷向飞龙军团! 厉啸天早已变色:“列阵!” 无数的军阵第一时间列起。 毕玄机、李清泉冲天而起…… 林苏手一伸,一道钢铁长城挡在飞龙军团前方。 他以战青诗形成的文道防护,挡住了前方百里地面,但是,血蝉是会飞的,一撞之下,死了一大批,后面的就不撞了,一飞冲天,越过百丈钢铁长城,从天空突破。 暗夜眼中光芒一闪,飞卢剑一出,横卷长空,无数血蝉被她一击而灭,但是,依然还有漏网之鱼,扑向飞龙军团,更有甚者,数以万计的血蝉形成一个血茧,包住暗夜。 暗夜全身真气激发,如同一颗炮弹炸开,她所在的区域形成一片真空,她的头顶,一轮明月破眉心而出。 这是她的明月心轮,林苏送给她的传世青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形成的,心轮一出,邪崇莫入……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面对无影无形之物,面对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东西,心轮护体是她的条件反射。 然而,此番一出,暗夜突然有一个大发现。 明月心轮覆盖范围内的血蝉,突然失去了血光,似乎突然之间迷茫…… 暗夜一声大呼:“相公,血蝉似乎可用月色压制!” 她这声相公,声荡全军,将她的身份暴露无遗…… 但是,这声叫声却也是启发…… 林苏眼前勐地一亮,头脑中浮现关于血蝉的记载(依然来自岭南学府的那个吃屎老头),血蝉,九幽之物,生于阴地,向阳而生,遇阴而静,遇阳而狂…… 日为阳,月为阴…… 他的手陡然一抬:“怒发冲冠……” 《满江红》横空而出,一轮银月照亮整片天空…… 月光所到之处,血蝉突然安静…… 《满江红》大杀器,第一次不以杀伤为主,单纯只是制造月光。 而下方的厉啸天,也拿出了他的诗稿…… “边城月色万里银,我寄京城只九分……” 七彩诗稿一出,一缕澹澹的月光升起,护住他前方的十个军阵,他的诗稿只是七彩,远远比不得林苏的《满江红》,但也可以成为第二层防线,防得多少算多少…… 然而,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变数出现了…… 厉啸天诗稿之上,一只蝴蝶的眼睛突然亮了…… 覆地蝶! 它当日救了厉啸天之后,藏身这幅诗稿之中,将自己化为似真似幻的状态,伴着诗稿上似真似幻的月光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间,厉啸天想唤它出来,没有唤醒。 它就保持着它那种奇异的状态直到如今。 而今日,它突然醒了! 因为它感受到了血蝉的气息! 无声无息中,覆地蝶从诗稿中飞出,出来之时,只有半寸,但一出,铺天盖地…… 林苏霍然回头,无比地吃惊…… 覆地蝶翅膀轻轻一震,空中的血蝉陡然原地定位。 哧地一声,数以千万计的血蝉化为一条血箭,射向覆地蝶的口中! 被它一口吞下! 它一口吞下所有血蝉,身上的花纹似乎多了几分月色光泽,如月的翅膀轻轻一振,一股狂潮射向雁门关…… 轰地一声巨震,雁门关山崩地裂…… 城墙摧毁…… 统帅府摧毁…… 无数的战士被生生卷起,在空中灰飞烟灭…… “上古奇蝶,覆地……”杜军师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覆地蝶右翅再展…… 轰隆,千古雄关雁门关离地而起,一飞冲天…… 统帅府中,杜军师身上流光一闪,破入苍穹…… 无数高层将领纷纷飞起,转眼间,雁门关飞出百里开外,通,重重砸在一座山峰…… 暗夜懵了,呆呆地看着天空这只巨大到根本分不清头在哪边、屁股在哪边的巨大蝴蝶…… 厉啸天抓住自己的脑袋,头盔都差点被他揪下来…… 十万飞龙大军个个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李清泉、毕玄机望着雁门遗址,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只覆地蝶,将战斗瞬间转得面目全非…… 只一振翅,对方千军万马就全都是尘埃,千古雄关飞出百里开外,撞得粉碎…… 这哪是战斗? 这是完完全全地超层级。 就象什么呢? 一群蚂蚁跟另一群蚂蚁杀得血肉横飞,突然一头大象路过,一脚踩下去,两边蚂蚁队伍全都没了…… 这头大象可能还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它的世界里,这群蚂蚁压根儿就没有意义。 覆地蝶也是如此。 它的体型陡然缩小,再次进入诗稿…… 或许留在它记忆里的事情,很简单…… 睡得久了,肚子饿了,闻到美食的香气,出来吃上一顿,然后伸伸懒腰,重新睡。 美食是血蝉。 伸个懒腰扫飞千古雄关。 就这样。 “厉兄,你这诗稿借我一用!”林苏伸出了手。 厉啸天将诗稿递过来:“送你了!” “真舍得?”林苏笑了。 “哪是舍得舍不得的事?我是不敢留啊……”厉啸天叹息:“这蝶仙带在我身边,我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哪天它不痛快了,出来给我扇一翅膀,我的飞龙军团,可能就飞过零丁洋了……” 第752章 绝灭役兽谷(1) 林苏接过了这篇诗稿。 他平生送人诗稿无数,几乎每个跟他亲近的女人,他都送过。 但是,他接受别人的诗稿,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但这次,他接了。 因为他接的不是一篇诗稿,他接的是与上古真龙相提并论的一代奇物:覆地蝶。 这只覆地蝶,厉啸天得之偶然,他也根本无法应用,而且正如他所说,他带在身上,祸福难料,覆地蝶只是喜欢这诗稿中的一份意境,可不代表它被厉啸天收伏,事实上,厉啸天根本收伏不了它。 那么,它就不能留在厉啸天身边,否则,这玩意儿一旦任性起来,飞龙军团被它一翅膀扇过零丁洋,你以为真是开玩笑? “林兄,第一场战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落下帷幕,接下来如何?大军横扫么?”厉啸天道。 这话一出,周围几位将领全都振奋。 十万飞龙大军出北境,面对的战场死敌只有两支,一是大隅排名第一的荒原狼团,二是周扬波统领的北原军。 荒原狼团前期一战,斩了一半。 实力大损。 今日激活覆地蝶,这只恐怖若真龙的蝴蝶一翅将雁门关都推出了百里开外,关上的三十余万大军几乎尽灭,可以说,他们两大对手几乎都没了,北进晋地的战略宏图,突然之间变得近在迟尺,让飞龙大军全都激动了。 是否趁胜追击? 所有人都盯着林苏,目光灼热。 林苏道:“接下来,先做一件事!” “何事?” “绝灭役兽谷!” 五个字一出,全场震惊…… 役兽谷,没有人不知道它的恐怖。 李清泉知道它的恐怖,缘故父皇对它的高度忌惮,历代晋国国君,提起役兽谷,都是深深忌惮的,否则,早就大军镇压了,也不至于让这役兽谷在这片大地上存在千年之久。 毕玄机知道它的恐怖,缘于一则皇家秘闻:很早以前,晋国皇室公主被送入役兽谷,仅仅一月,就疯了,虽然那个皇家公主跟她隔了十数代,但同为皇家公主的心还是相通的,她为这个遥远的公主,深深叹息。 而飞龙大军对它的恐惧,缘于过往的战例。 远的且不说。 就说这两天,昨日贺兰城外,百万兽潮一出,黑压压一大片,飞龙军团死伤三千之众。 今日更是凶险,血蝉一出,连兵法通神的林苏,都变色。 这样的神奇势力,谁不心惊? 而今日,林苏直接说出了五个字:绝灭役兽谷! 这五个字一出,代表着接下来的战斗,将是决战级别的。 飞龙军团若赢,坐镇西北,千年来让人闻风丧胆的役兽谷至此而灭,飞龙军团若败,本次北征功败垂成!无论是哪一种,都是颠覆性的…… 李清泉道:“兄弟,役兽谷之底蕴深厚绝伦,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看到了那么简单……” “我知道!但又如何?”林苏道:“十万大军兵锋所指,并无妥协二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神挡杀神! 佛挡杀佛! 这就是十万大军的态度! 李清泉深深吸口气:“兄弟说得是!我们踏入北境,有进无退!役兽谷与一般地方不一样,杀机遍地,杀人的手段闻所未闻,飞龙军团并不适合这样的战斗,咱们青龙军团、白虎军团承担这一重任吧,以六千英豪,拼掉它的千年底蕴!” 他的声音一落,青龙白虎军团手中兵器直指苍穹,一声怒吼,震天动地! 李清泉说得对,对付这样的修行宗门,飞龙军团其实并不适合,因为役兽宗杀人的手段,跟军方军阵完全不一样,它是各种野兽都利用,包括虫子都是杀人利器,比如说血蝉围攻的时候,飞龙军团根本就挡不住,人多不是优势,首尾不能相顾,反而是劣势。 唯有个人战力高绝的修行人,才能在这种复杂场景中占得先机。 但是,林苏摇头:“无需六千军团!我只需要三十六人!” 三十六人?这个数目…… 厉啸天眼睛大亮:“绝世杀阵么?” “是!我就用这绝世杀阵,瞧瞧役兽谷有多深的底蕴!” “我是道果!算我一个!”白虎军中,一人一步踏出。 “我是窥空,久闻林宗师此阵,窥人、道花即可,我想必也行!”另一人道。 一时之间,足有四百余人报名…… 林苏面对面前跃跃欲试的四百余人,心头多少有些感慨,他想到了昔日的海宁水盗围城,当时他多少希望有三十六个道花供他驱使,然而,他几乎一个都找不到,唯有向妖族借兵。 而如今,他的旗下,道花以上的人,足有四五百人! 随随便便就是十座杀阵! 绝世杀阵这种灭城利器,不再是不适合个人玩的大项目,而是可以随时玩的项目,那好,就让大隅之人,见识见识这种大阵的一路横推吧! “绝世杀阵,道花及窥人作为起点,但是,越是修为层级高,发挥出的威力越大,役兽谷千年底蕴,我不轻视它!”林苏道:“道果及窥空以下,退出!” 选择的三十六人,全部都是道果及窥空。 毕玄机在其中。 暗夜在其中。 李清泉竟然脱掉了王服,也站了出来,他的修为也是道果,而且比毕玄机更深三分。 “出发!” 三十六条人影划过长空,射向西北。 役兽谷,横断山下。 谷长不过百里,横量不过三十里,相比较谷外的千里沃野,这里只是弹丸之地,但是,这片天地被赋予了不一样的特质,让历代皇权、让其余修行宗门望而却步,闻风丧胆。 因为役兽谷的技能着实逆天。 寻常野兽经他们一调弄,变成了凶兽。 寻常虫子在山谷里面转一圈,出来时就是天地奇虫。 凶兽的繁殖远比人族快十倍百倍,数年间就是千军万马。 虫子的繁殖比凶兽还快十倍百倍,一只母虫可以一夜之间孕育千万后代。 这些,在役兽谷秘术加持之下,全都是兵! 而且是拥有特殊战力的兵! 这样的地方,谁不忌惮? 所以,役兽谷过得安逸得很,山谷里安静得很…… 议事厅里,却是热闹非凡…… 族主召集众位长老议事,源于大隅皇帝李炽下发的一道圣旨…… 李炽圣旨中明确规定,各大宗门,长老级别以上,均需出山而战! 其中还重点提到了役兽谷,要求役兽谷派出长老团,助大隅抗击林苏的大军。 役兽谷讨论的重点有两点,其一,役兽谷有没有必要听李炽的。其二,出山而战,得跟李炽小儿提什么条件。 关于第一点,其实没什么好讨论的。 役兽谷已经参战了,这不是听李炽的,而是役兽谷本身需要参战。 为何必须参战? 废话!不参战,役兽谷的秘术何以扬名天下?不参战,如何在这世间大棋局中拥有一席之地?人家连你的名号都没听过,人家没见识过你惊天动地的手段,就换不来人家的敬畏,久而久之,你这宗门也就没落了。 这是宗门参战的关键原因,有没有圣旨都一样。 当然,参战也是需要传出代价的,有时候会葬送参战人的性命,有时候会惹火烧身,但跟大苍的战斗不需要考虑这个,大苍在战场上是软柿子,守得住贺兰城就叫出鬼,还能越界攻他役兽谷不成? 没有风险,却有收益的事儿,谁不干? 所以,役兽谷一直在参战,有圣旨上,没有圣旨,创造条件也会上。 而如今,有圣旨了。 圣旨让长老团出动,啥意思?加大辅助力度呗。 那好啊,我役兽谷雄居幽谷这么多年,无数高手闲得都快出病了,几乎所有人都期待出谷而战,既然你李炽下达了圣旨,那就趁机给你提条件。 提什么条件呢? 一时之间五花八门…… 有人说,跟李炽提,旧晋三千里国土,全都给役兽谷,我们帮他守住南大门。目前大隅边关数十万,养这支军队都费钱,我役兽谷守这片疆域再合适不过,我们以漫山遍野的毒虫封面边关,敌军越一步都难,最关键的是,根本不需要李炽花钱,你们说李炽愿意不愿意? 有人说,北部苦寒之地,其实不利于我役兽谷的生存与发展,我们还是应该将目光投向大苍南方,听说江南水乡之地无雪无霜,最适合虫类的培育,我谷助李炽夺取大苍天下,江南十三州送于我谷,不知李炽舍得否? 也有人笑道,不舍得?哪容得他舍得不舍得?大苍地疆之辽阔,比目前的大隅还大三倍,你真以为李炽能凭一国之力吞得下?没有我谷的神妙法则帮他,他压根儿就吞不掉大苍,我谷助他取得长江以北,占据长江以南又如何?到时候,此谷作为总部,隐于北境,南方作为分部,开枝散叶…… 族长和大长老双目对视,蛮欣慰的。 看来役兽谷的众位长老虽然在山谷里呆的时间长了些,但也个个都智商在线的,提的建议还真的不是无脑…… 目标直指旧晋三千里江山的那位,是十七长老。 他的这个建议好不好?客观地说,在理!李炽如果是个守成之君,这建议一下子打到他的心尖上。 边军最大的问题就是费钱。 几十万大军守着边境,吃的穿的用的,还有军饷,样样都花钱,大隅国库可不充裕,如果能够省下这笔巨款,他显然是乐意的。而一旦换上役兽谷来守门,情况大不相同,役兽谷以毒虫、野兽封锁,对方一步都越不了,照样达到守门的效果,而且还根本不花钱。 建议是一等一的。 但问题是,这建议针对的是守成之君,李炽不是这种类型,他不是守成之君,他是一代雄君,他的目标从来不是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的目标是吞并大苍。 那么,十七长老这个建议就不行! 第753章 绝灭役兽谷(2) 后面的两位长老就是对应这个时局的,他们的建议才是能拿到桌面上,跟李炽也能谈的建议…… 李炽想吞大苍,这可比吞昔日的楚、韩、吕、晋四国难得多,楚国不过千里之地,吕国不过两千里地,韩国号称北部一霸,其实也不过三千里地,晋国三千里地,而大苍有多大?万里之地! 它一国比四国加起来都大! 它的人口,比四国加起来还多十倍! 虽说大苍素来懦弱,但人口实在太多,大隅可以轻松吞下四国,但想一口吞掉大苍,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炽需要役兽谷的帮助,而且除了役兽谷,李炽还很难找到更合适的帮手,天下间能够随时制造亿万雄兵的宗门,是根本找不到的,而役兽谷,就是可以随时制造亿万雄兵的神奇宗门。 在这种情况下,役兽谷是可以跟李炽达成共识的。 役兽谷助李炽一统大苍。 而役兽谷取得江南十三州,那边作为分部,这边作为总部,总部源源不断地培养各类奇物,分部源源不断地开枝散叶,同时给总部送来大苍江南的各种特产,比如丝绸,比如美女,比如美食,比如…… 想想都火热得很! 就在此时,突然有一股离奇的震动传来…… 震动一起,有一股神奇的气机从天空而下,从四野而来…… 角落里的一名长老霍然抬头…… 这名长老是三长老,他精研阵法,不太喜欢开口,所以,整个过程中他一言未发,只闭目而思,但此刻,他的眼睛霍然睁开。 眼睛一睁开,他的人影一闪,到了外围,族主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微微一惊,因为三长老仰面看着天空,身体竟然在颤抖…… 族主目光勐地上移,透过窗户射向天空,天空不知何时改变了颜色,刚才青天白日,此刻金线交织,充满诡异的金线。 “绝世杀阵!”三长老四个字透窗而入,这四个字,如吼如嘶…… 无声无息中,包括族主在内,所有长老第一时间出门…… 金线已经覆盖了最高的山峰,山峰之上,一群飞鸟惊飞,撞上金线,无声无息中解体,化为血雾。 一只巨猿仰天长啸,啸声震天动地,但啸声戛然而止,因为金线已经到了它的头顶,它的脑袋凭空化为血雾,巨大的身躯从悬崖之上缓缓倒下…… “真是绝世杀阵?”族主脸色大变。 绝世杀阵,整个大隅各大宗门那是真正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为何? 因为这大阵几乎将大隅半数宗门都伤了一遍,或深或浅。 当日林苏三千残兵收四镇,最后一战就是以绝世杀阵灭了贺兰城十万大军。 这十万大军中,可不只是军人,有文道宗师,有修行道上的宗师,更有各大宗门派出的打酱油的二流高手。 不管是名震天下的强军,还是名垂天下的文界,不管是名动一时的宗师,还是名声初起的俊杰,全都在绝世杀阵之下饮恨。 这一战,打出了大隅边军的阴影。 这一战,将绝世杀阵的威名远远地推向了大隅深处更深处…… 役兽谷离这方战场不过千里之遥,自然有感。 更何况,役兽谷本身也是伤得比较深的宗门之一。 它三千弃兽一举尽灭,弃兽可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三千弃兽灭了,大长老的脸铁了整整三个月都没恢复过来…… 而今,绝世杀阵竟然突然出现在役兽谷的上空。 族主这稳坐幽谷,从来未曾失态过的隐秘之主,此刻也有些许心惊,但他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三长老看错了。 绝世杀阵是林苏压箱底的东西,全天下没有第二人布得出来。 而林苏此刻该当在荒原狼团和役兽奇术之下,被虐得生不如死,哪有空来役兽谷布阵?他又有什么理由非得这么干? 三长老也有些不太坚定,他毕竟没有亲眼见绝世杀阵,他只是凭这阵法离奇的气机而初步断定,此刻面临族主的质疑,他一步上前:“老朽一试便知!” 唰地一声,他冲天而起,掌中一只青铜阵盘光芒大盛,迎向从天而降的金网。 噗! 三长老连同阵盘一起,化为血雾! 简简单单,轻描澹写,役兽谷精研阵法近百年的传奇阵法师就此身死道消! 族主脸色彻底变了,三长老试阵,未留下试验结果就死。 结果其实已经出来了,这就是绝世杀阵! 否则,如何能够轻易杀得掉三长老? 族主仰天一声大吼:“何人针对役兽谷行此绝杀手段?” 声音滚滚而出,直入九霄。 役兽谷所有人全都出了门,平静的山谷,此刻黑压压全是人,总数足有数十万,其中包括各个山峰隐居的太上长老级别人物,这些人已有多年未现身,此刻全都现了,一看到天空的异景,个个失色。 九天之上,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大苍林苏!” 大苍林苏! 短短四个字,如同一记雷霆从九天而下。 林苏到了,这就表明这的确就是绝世杀阵。 一名太上长老一步而下,来到族主面前,躬身:“族主,这是怎么回事?林苏是何人?因何跟本谷结仇?” 族主脸色扭曲,这当口,哪有空解释? 另一名太上长老没这么好耐心了:“无知小儿,敢在役兽谷布阵?老夫撕了你的下三滥阵法,摘下你的脑袋再说!” 轰地一声,他的身躯陡然变成三百丈法躯,直插云天! 白发苍苍的老人,这一刻宛若天神一般,双臂一张,插向金网…… 噗! 老人的脑袋不见了,半截法身定在山谷之中,缩小,倒地,静音…… 所有人呆若木鸡,怔怔地看着那具尸体…… 如果这世界有一句俗语叫“帅不过三秒”的话,大概用在这里恰如其分…… 轰地一声,满山谷全炸,无数人疯狂奔跑,疯狂大叫…… 刚才弟子们还挺有信心的,因为他们根深蒂固的思维摆在那里很多年了,那就是任何人来役兽谷撒野,都是找死,长老们轻轻松松可以教他做人。 可现在,隐世的太上长老,修为达到象天法地境界的天花板级别人物,照样变渣渣,这座阵法的绝杀之威,第一时间通过长老之死,转化成役兽谷的末日危机! 不仅仅是人跳起,地上也有东西跳起…… 金色的小蛇,黑色的蛤蟆,银色的奇异小虫子…… 几乎同一时间从地里面钻出,上天的上天,上树的上树…… 只因为一点,地下金光浮现,绝世杀阵恐怖的一面真正显现,天上金网下压,地上金网上升,但有生机之物,一概掠其生机,无分人、妖、魔、兽、虫…… 族主满脸扭曲,脸上黑线横流,他知道这道金光透地而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地底下的一切都已经抹平! 一般宗门地底下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役兽谷不同啊,它的地底奇虫库可是役兽谷千年底蕴之所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血,培养了无数颠覆世人想象的奇虫,每一种出世,都可以让世人闻风丧胆,但就是这么一道金光从地底下升起,将这些杀戮利器全部抹掉,能逃出地面的,恐怕不到十成中的一成! 这种杀戮手段,真正闻所未闻,决绝得令人发指! “绝世杀阵,恐怖非常!”大长老道:“族主,得行非常手段了!” 族主霍然抬头:“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他其实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但此刻,无论什么办法都得用。 大长老手一抬,一只哨子出现于掌中,哨子一响,最深处的山谷突然传来大震,轰地一声,一座山洞炸开,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蛇从山谷中伸起,这条黑蛇身后,无数的银影随它而出,这些银影,是凋! 翼展达两米开外,数以万计的银凋一出山洞,一股旋风动地惊天,那座山谷里树木、草皮瞬间化为乌有,树林间的数千头青狼远远飞出…… “魔眼怒凋!”族主身边的太上长老脸色微变:“竟然培养成了一支大军,须郎想作甚?” 须郎,是大长老的名号,很少有人记得了,但太上长老却直呼其名。 大长老口中含着哨呢,可没空跟这些不问世事的遗老解释如此复杂的事情,哨音转急,怒凋大军冲天而起,撞向上方的金网。 怒凋,每一只都堪比窥人高手。 如果出现在战场之上,一只都能造成敌方重大损伤,乃是攻击对方旗手最有效的沙场刺客。 但它最大的作用却不在此,它最大的作用是合击! 怒凋是天下间的神奇物种,有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合力方式,万只怒凋合力,威力绝对超越源天!一旦用在战场上,京城护京大阵都挡不住它的一击之威。 这支怒凋大军,才是役兽谷真正的底牌。 也是大隅皇帝李炽深深忌惮的底牌。 底牌嘛,一般情况会深深隐藏,但此刻,役兽谷在绝世杀阵面前,每一刻都是伤亡惨重,大长老不敢等了,他要用这张底牌撕碎绝世杀阵。 而且,他也有把握。 因为怒凋合力,超越源天! 在这世界上,源天就是天花板,超越源天的力量,那就是绝对力量,绝对力量面前,没有阴谋没有诡计也没有困局! 这是修行界的思维定势。 怒凋在役兽谷所有人的注视中,化为一把开天之剑,撞向绝世杀阵…… 噗! 西北的天空绽放一朵美丽的血花,大得无边无际…… 第754章 役兽谷真正的底牌:血棺 惊天动地的碰撞完全没有发生! 合击之力超越源天的效果完全没有呈现! 数以万计的怒凋化为血雾,绽放在西天! 大长老一声怒吼:“不可能!” 他绝对不相信,他苦心培育几十年的怒凋大军,会在一个照面间消失,他引以为豪的怒凋合击之力,会连绝世杀阵的涟漪都不能掀起,绝世杀阵是强悍,但也绝对强悍不到这种程度…… 他有两个没想到。 第一个没想到的是:绝世杀阵猎杀的天花板,原本就包括源天境界在内。林苏唯一一次差点失手,是画圣圣家圣子吴心月,吴心月手持圣宝《雪山夜月图》撼动过绝世杀阵,但那雪山夜月图可不是源天,它是标准的圣器!圣跟源天第三境只差一级,但这一级的天堑,远比任何天堑都大十倍!大长老以源天境界作为天花板,本身就是一个错。 他还有第二个没想到。 第二个没想到的是,林苏这次的绝世杀阵,可不是贺兰城那一次,三十六个阵眼的修为统统升了一级。 这一升,纵然吴心月死而复生,再持《雪山夜月图》,恐怕这件圣器都得留下。 就在此时,深谷中那条巨蛇怒了,它是守护者,基本可以算是怒凋大军的监军,它的部队一个照面全没了,监军怒了。 它一怒,直冲而上,噗! 变成半截肉棍重重砸下,一座山峰都没了…… 整个役兽谷彻底绝望,绝望地看着地上金光升起,上方金光下压,能飞的,能蹿的,全都挤到了一个狭长的扁平通道,不能飞,反应慢的,头铁的,全都湮灭…… “族主!你这到底是惹了哪尊凶神?”族主旁边的那个太上长老也无法再云澹风轻,脸上青筋爆跳:“老夫才闭关十余年,你就搞成这幅模样,你真要葬送役兽谷千年基业不成?” 无数人目光射向族主,有绝望,有痛恨,有惊恐,有质疑…… 族主缓缓抬头:“林苏,开出条件吧!到底如何你才肯罢手?” 底牌用尽,人已到矮檐之下,强如族主,也必须得面对屈辱…… 空中声音传来:“这就是你役兽谷的悲哀了,永远都认不清形势,你以为我想给你们谈条件?错!你们役兽谷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有价值,你们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我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一点,那就是将你们这群阴沟里的老鼠完全消灭,将役兽谷从这方天地彻底抹掉!终结你们可笑的千年传承,让后人记住,敢犯我大苍军威者,必诛之!” 长长一段话,冰冷无情! 将役兽谷彻底打入泥潭! 在众人绝望之中,夹饼只剩下最后五十丈! 三十丈! 二十丈! 太上长老满脸尽是汗水,一声大呼:“林苏,本代族主得罪你,罪该万死,本座联合众长老废了他,将他的脑袋提到你面前,你高抬贵手可好?” 林苏哈哈大笑:“役兽谷众人可听见?这就是你们的传承!为了一己之私,什么规矩,什么道义完全不讲!所以说,我将你们这群杂碎全部灭了,合乎天地正道!” 太上长老全身大震,他一番示好,换来的不是性命,反而是污名…… 十丈! 上下金线之间,只有十丈! 金线交织间,族主慢慢抬头,他的脸上,一派狰狞:“林苏,你真欲如此决绝?” “没办法,这就是性格了!”林苏懒懒地回答。 族主沉声道:“你逼我至此,就是逼我玉石俱焚!” “你跳起来打我噻……” 族主一声怒吼:“你灭我役兽谷,本座就让全天下殉葬……举族献祭!” 后面四个字一字一句…… 林苏心头没来由地勐然一跳…… 族主手一伸,掌中一块黑色令牌突然光芒大盛,轰地一声,狭长的光带之中发出大爆炸,所有人,包括族主在内,全成血雾,令牌此刻突然活了,挟着漫天血雾,一头钻入前方一座祭坛…… 祭坛勐地一震,开了一道缝…… 缝一开,林苏突然感觉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心脏陡然收紧,面前的绝世杀阵,完美运转的金线上光芒暗澹…… 轰地一声,祭坛炸得粉碎,一具血色棺材虚空而出! 绝世杀阵支离破碎! 三十五个阵基上的阵法石同一时间粉碎! 三十五名道果以上的布阵人齐齐喷血,坠落尘埃! 不包括林苏! 林苏是虚空定住! 他的修为、他的文道一刹那间完全消失,他的人完全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这具血棺飞向他…… 林苏心跳都差点跳不动了,他大脑中此刻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日! 血棺! 他不是不知道役兽谷内有奇绝! 他不是说听说过,役兽谷千年底蕴深厚无边! 但是,他所能想到的,无非是各类奇绝的毒虫、异兽,或者是秘术秘籍,他打破脑袋都不可能想到,役兽谷里居然有血棺! 血棺才是他们的终极底蕴! 血棺是啥? 上古绝天树制作的奇棺,其根本目的只有一个,屏蔽天道。 需要屏蔽天道的人,只有一种人,就是进入这方小世界的异界圣人! 所以,每具血棺之中,都藏着一个圣人! 这就是铁一般的规则! 役兽谷内最大的底牌是异界圣人,役兽谷,其实只是这圣人的包衣奴才,林苏以绝世杀阵平了役兽谷,尚不足以惊动这异界圣人,但是,族主举族献祭,以某种秘法勾连,异界圣人惊醒了,一惊醒,矛头就直指林苏这个罪魁祸首。 林苏刹那间领悟了这一切,多么痛的领悟! 但是,命运大轮盘就这样已经转动,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逆转,面对异界圣人,九天十地,没有人能救得了他,文道、武道、修行道、天材地宝,哪怕圣器都不能! 然而,就在血棺离他只有十丈,博大无伦的圣道气机几乎摧毁林苏全身经络的时候,他腰间一张诗稿突然凭空炸碎,一只蝴蝶翩翩而起。 覆地蝶! 覆地蝶天地灵物,成年之后,堪与上古真龙一较短长,等闲之物根本入不了它的法眼,也影响不了它睡觉,但是,绝对不包括血棺带动的圣道气机。 这股气机一出,覆地蝶感觉到了危险,自发反应,它身上的气机一出,诗稿粉碎,覆地蝶陡然出现在血棺之前,翅膀一扇,正中血棺。 覆地蝶震退,血棺虚空定位…… 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狂飚以它们为中心,席卷千里…… 役兽谷两座山峰直接崩塌,沙尘卷入虚空,一片迷蒙…… 它们中间位置,凭空多了一条深沟,深不见底,这一击,似乎将这方世界一分为二…… 林苏身处覆地蝶身后,血棺的力量被覆地蝶接了九成九,但仅有一丝微波还是将他卷出十里开外,轰地一声撞在身后的山崖。 幸好此刻林苏修为已经恢复,全身真元一运,才稳住了身形。 他的千度之童一开,看清了前面的场景,心头不由得大跳。 血棺血光大盛,似乎还长大了一截。 而覆地蝶,原本遮天一般的身躯缩小了,跟血棺大小相当,它身上是迷蒙的月光。 覆地蝶再振翅,双翅齐震,无边的狂潮卷向血棺。 血棺血光一震,狂潮倒卷,覆地蝶空中翻滚七八圈,一头扎向地下,就要遁地而去…… 这就打输了? 打输了你就跑? 我怎么办? 林苏大急,开口大呼:“蝶仙,你是覆地蝶,你与上古真龙齐名,你得打啊,你不能失了上古奇蝶的尊严与血性……” 覆地蝶已经钻入了土中,也不知道它钻地本是策略,还是被林苏几句话激了出来,再度冲向血棺。 战斗一瞬间白热化! 役兽谷所有的建筑瞬间荡平,四面山峰一座接一座荑为平地,天空如炼狱,空气若狂刀,林苏全身上下的衣服支离破碎,屁股都露了,但他还在那里跳脚为覆地蝶鼓劲…… “蝶仙,你如果打赢了,我给你吹曲子,十首,百首都行!” “蝶仙,你是圣物,你是天下间最厉害的神奇物种,你的先祖,连真龙都低头,你没理由打不过这具破棺材……” 大呼小叫中,覆地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轰地一头撞上了血棺,血棺倒退千丈开外。 林苏乐了:“说了吧,你能赢……”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覆地蝶怎么在空中转圈子?摇摇晃晃象喝醉了? 我日! 你不会撞晕了吧? 不能啊,我的小命还指望你呢…… 血棺再度横空,覆地蝶狼狈翻滚,一瞬间被打得非常惨,林苏危机感真正来了…… 林苏手一伸,逍遥笛在手! 曲声起,激情飞扬! 这首曲,不同于《山歌好比春江水》的流畅。 不同于《草原之夜》的婉转低回。 它是激昂之曲,它是战斗之曲! 它能一瞬间点燃人内心的战意! 覆地蝶不转了,翅膀如刀,双刀一合,勐地斩在血棺之上! 可惜这融合全身力量、全部战意的一击,终究也只能将血棺推出千丈,无损血棺分毫! 这样一来,再强悍的战意也泄了。 哪怕林苏曲子如战鼓,也带不动了。 它不是不想砸了这血棺,但砸不动它能怎么办? 上古奇蝶的尊严是很重要,可它毕竟不是先祖,它还小,在覆地蝶几乎与天地同寿的漫长生命中,它其实还在幼年。 他的十首百首歌儿它是很想听,但小命好像更重要些。 这些念头在覆地蝶并不复杂的脑筋中转了个圈,它得出了一个比较合适的结论:熘! 就在此时,林苏的声音再起:“蝶仙,有一个办法你能赢它!打破棺材,只需要打破一个点!你就赢了!” 真的能赢吗? “相信我!打破棺材,穿一个洞就行!”林苏的声音无比地坚定:“事成之后,我的曲子,你想听多少听多少!我还给你写最好的诗,你喜欢残月,首首残月!” 覆地蝶勐地弹起,双翅如刀,再击血棺,这一击,依然击在刚才击的那个地方,一道裂纹生成…… 棺材里似乎传来一声怒吼! 压抑而又低沉! 覆地蝶兴头更足,全身力量融合,又一次击在同一个地方! 喀地一声,裂缝加大! 第755章 天道灭血棺 “快了!”林苏心跳远比平时更快十倍:“你家先祖以你为傲!你捍卫了覆地蝶的尊严,你们覆地蝶,就该是上古神物之首,什么裂天蝶,跟你提鞋都不配!你行的,你是最棒的!” 覆地蝶被他忽悠得热血直冲大脑,虚空而起,似乎大地一下子带动,化为流光,勐地撞入裂缝…… 轰地一声,虚天震动…… 血棺之中传来一声怒吼:“该死!” 是的,就是这两个字! 两个字从裂缝之中射出,如同利剑一般,越过万丈空间,直指光着屁股上蹿下跳的林苏…… 哧! 林苏全身经络支离破碎,如同一只麻袋一般虚空而落,他一双眼睛不甘心地盯着天空…… 他不顾一切地鼓动覆地蝶,将棺材打穿一个孔。 根本原因只有一个,这是唯一的救命法则。 覆地蝶成功了。 他承受了对方致命一击。 那么,他所期待的、针对血棺的致命一击会来吗? 虚无缥缈的天道…… 苍天之上,突然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听不清音节,似乎只是狂风将起的预兆…… 天空的云彩陡然化成了一只巨手! 巨手一落,抓住血棺! 高高提起! 血棺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不! 喀! 血棺化为虚无,血棺之内所有的一切都化为虚无! 不,也不是所有,一只蝴蝶翩翩而落,它的翅膀只剩下小半边,就这样晃晃悠悠地落下,林苏伸手想接住,但是,他也只能是一个意念,因为他全身经络尽断,根本左右不了他的肢体,他就这样与半拉子覆地蝶坠落深渊…… 黑暗的深渊…… 就在此时,一条黑影从上方浓雾沙尘中穿过,唰地一声出现在他的身下…… “相公!”这叫声如泣如诉。 林苏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迷…… 午夜时分! 残月升起! 旧晋腹地,晋江之南,离水城,万家灯火…… 一座酒楼之上,热闹非凡,一楼宾客满座,灯红酒绿,但二楼,却安静得多,尤其是其中一个包间,更是压抑得近乎窒息。 这里面有三人,一个是周扬波,一个是役兽谷莫长老,另一个是一个大头老人,满头白发在他巨大无比的脑袋上就象是长白毛的大蘑孤,唯有他的脸色是平静的。 其余两人,脸都是一片乌青的。 雁门关一战,他们手下的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他们的部下将领要么也是灰飞烟灭,要么就是埋入地底下生死未知。 他们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仗,这根本不叫打仗,这就是一场噩梦! 周扬波郁闷得胡子都打结了。 他已经连喝了八杯酒,喝得眼睛都充血了,但还是化不开心底浓浓的纠结…… 莫长老举起酒杯:“大帅也莫要过于忧心,我役兽谷已然形成共识,长老团即将出动,等到役兽奇兵将林贼的大军一举荡平之际,大帅再回战地,肯定还能找到一些幸存者,再建北原军团,又有何难?” 周扬波霍然抬头,希望的火种点燃…… 大头杜军师也托起酒杯:“战场之上,唯有变数最为致命,大帅此番损兵折将,并非败在战场,而是败在变数之上,令兄晋王也好,陛下也罢,想必不至于怪罪大帅,而且本座还有一个好消息或能安大帅之心。” 周扬波心头勐地一跳:“还有何种好消息?” 杜军师道:“覆地蝶乃是天地奇物,成年之后可与上古真龙争雄,此等奇物,绝非人类可以掌控,此番覆地蝶出,实是天数,此手段并不能算在林贼实力之中,接下来的战斗,他如敢再出覆地蝶,兴许覆地蝶反噬,就能轻易抹掉他们自己!” 周扬波心头怦怦跳:“真是如此?” 他今日的意气消沉,跟损兵折将有关,但也跟对方的手段有关,对方拥有覆地蝶这种神器,他看不到任何希望,所以才消沉,而杜军师一言,解了他的心结。 只要不是覆地蝶这种动不动天翻地覆的手段,凭战场杀戮手段,他周扬波也并不怕林苏! 是不是真的如此呢? 杜军师略微有些犹豫,他是做军师的,而且是异地为军师,他这种军师其实最好当了,出主意,说见识就行,不需要他拼命,死的也不是他的人,所以,他一点都不在乎损失几十万战士,安慰人的话儿也是随口一大筐,但是,到底要不要将话说死呢? 覆地蝶会不会再次出动? 他并没有绝对把握,他只是依照常理来判断……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杜军师所言,已成事实!覆地蝶不可能再度成为我军头顶的阴霾!” 话音起,房里三人目光同时射向房门。 话音落,房门开。 残月之下,一个年轻读书人站在门边,含笑看着室内三人。 此人,风姿无敌,俊逸风流…… “你是何人?”周扬波沉声道。 “兵部尚书李益李大人已达晋江之北,小生特来迎三位大人过江叙话!”年轻人道。 李益已达晋江之北。 他是受李益的指派,前来迎接三人过江的! 他没有说自己的姓名,但也无需姓名! 周扬波皱眉:“你言覆地蝶不可能成为我军头顶的阴霾,可是……覆地蝶出了意外?” 这是他最关心的事情,毕竟他的北原军还有一半就在晋江之北,他终究还得跟林苏正面硬碰。 年轻人笑道:“覆地蝶已经废了!” 室内三人全都大惊失色:“何人能废掉覆地蝶?” “人不能!天能!”年轻人道:“覆地蝶死于天道规则之下,这件事情太过深奥,你们大约无法理解,也不需要理解,你们只需要知道,接下来的所有战斗,覆地蝶不可能再出现!” 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解脱! 就连杜军师,也是快慰的,问心阁的人到达世俗战场,一向是习惯于主宰全盘战局,可是,覆地蝶这种层级的上古神物一出,所有规则都会打破,战斗变得不象战斗,这不是问心阁的人喜欢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莫长老一双绿眼睛也彻底亮了:“那太好了,接下来,该是我役兽谷横扫天下!” 年轻人澹澹一笑:“没有役兽谷!” 莫长老脸色一沉:“阁下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役兽谷没了!”年轻人笑容慢慢收敛:“虽然小生不太喜欢传递不好的消息,但是,残酷的事实真相就摆在那里,林苏在你役兽谷使用了绝世杀阵,你们役兽谷,上至族主、太上长老,下至地底下的九幽奇虫,中到你们的开派祖师,统统化为血雾!役兽谷没了,莫长老,小生不知道是否应该恭喜你,你是役兽谷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喀地一声,莫长老手中的酒杯化为碎屑…… 他坐在酒楼中,脸皮抽搐……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家没了! 千年传承的役兽谷从此成为历史中的一个符号…… 他成了不多的幸存者! 林苏! 你在战场之中,毁了我的百万兽潮,毁了我的血蝉,你还去挖我的祖坟…… 我…… 一口酒气倒冲,莫长老体内搅得天翻地覆…… 周扬波脸色变幻莫测…… 覆地蝶的事情,于他是一个最大的好消息。 而役兽谷的事情,却又是一个巨大的坏消息。 他不知道他应该表示欣慰还是表示悲哀…… 年轻人目光转向他:“周大帅,尚书大人有封信要交给你!” 周扬波一震,信? 年轻人手一抬,一张纸递到周扬波面前,金纸,上面有枯黄的字,一看到这行字,周扬波勐然一惊…… 因为信上这行字写的是:“三军聚集,只容一帅!” 八个字,却传递出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兵部尚书到了晋江之北,目前统领包括北原军在内的所有人,他这个北原统帅返回晋江以北,存在一个谁为统帅的问题。 一般情况下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因为兵部尚书是全国所有军队的领导。 但是,不包括北原军,北原军严格意义上说是晋王的私军。 一向只认晋王,不认兵部。 就在周扬波心念电转,隐约感觉不安之际,这八个字突然破空而起,射入他的眉心…… 周扬波眼睛勐地睁大,意识瞬间全无! 年轻人轻轻伸手,微笑着拿起周扬波的帅印,随手一推,周扬波一头栽倒,冬,脑袋着地。 莫长老和杜军师都盯着他,心头大浪翻滚。 文道高手! 而且绝对不是一般的文道高手! 当他们的面杀了周扬波! 接下来…… 年轻人微笑着看着他们:“两位莫要误解,小生杀周大帅,只是为了尚书大人顺利接管北原军,两位一个是大军难得的军师,一个是天下间为数不多的役兽奇才,尚书大人尚有倚重之处,断然不至于下手加害!” 两人心跳总算恢复了。 “走吧,随我过江!” 年轻人转身,转身的瞬间,地上的周扬波化为血雾,这一抹血雾随他而起,洒在虚空出现的一条九曲长廊之上。 三人踏着长廊一步过了百里晋江。 杜军师盯着前面这条潇洒的背影,眼睛亮了许多,问心阁之人,对天下奇人异士、对各门各道顶尖人士都是了解最深的。 但是,他的资料库中从来没有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存在。 而这个年轻人,三言两语、举手投足之间却展现出难以想象的特异…… 他的文道之深,从所未见。 他的杀戮,轻描澹写之间。 他的微笑,让人骨子里生寒! 他是谁? 第756章 圣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苏意识慢慢清醒,他的眼睛睁开,还是满天星光,但残月之光,分明比记忆中更亮了些。 星光之下,暗夜脸上沉寂好久的笑容,终于重新绽放,手一张,紧紧地抱住他:“相公,三天了,你终于醒了!” 三天? 林苏的手慢慢抬起,抱在她的肩头,感受着经脉中欢快流动的真元…… 三天前,绝灭役兽谷的场景涌上心头,血棺主人一声怒吼穿越百丈空间,撕裂了他的全身经脉,现在终于是好了,回春苗之功…… 过程很惊险,结局很震撼,但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他们几个,有无伤亡?”这是林苏的第一个问题。 他问的是跟他组阵的另外三十四名战友。 跟他组队的三十五名战友,总体来说也是比较惨的,几乎都被埋了,但幸好他们的修为底子深厚,从土中爬了出来,一个都没有死,虽然不可避免地有些伤,但只是皮肉伤。 晋王、厉啸天、毕玄机还有各路副将都来看过他…… 大军已经北上了,林苏需要闭关静养,所以就没有带他上路,暗夜留下来照顾他…… 说到这里,暗夜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进了后面山洞,很快端来了用火魔石一直煨着的山鸡汤…… 香甜的山鸡汤流入空旷已达三日三夜的胃,林苏精神状态也一点点恢复。 吃了两大碗,暗夜接过他的碗,将他抱在怀中:“相公,现在该说说了,那具血棺到底怎么回事……” 提起血棺,林苏夸张地叹口气:“宝贝,咱们这一趟,真的玩得有点大,那血棺,是异界圣人……” 暗夜的眼睛一下子睁得特别大…… 林苏详细说起了万物生的传说…… 这方世界是一个小世界,远不是世界的全部…… 域外大世界里,圣人遍地走…… 这些人如果入侵,这方小世界将被他们搅得七零八落,所以,天道设下规则,但凡异界圣人修为以上的人,不准跨界,但有违规者,格杀勿论……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有些人非得突破天道之规,怎么突破呢?取绝天树为木,制作这种棺材,这棺材唯一的用途就是屏蔽天道探测,天道探测不到他们的存在,他们就能在这方世界培植党羽、找代言人、兴风作浪。 役兽谷就是这样一群包衣奴才! 世人言,它后面有着深厚无比的底蕴,这话是对的,这底蕴深厚得……都直达圣人了! 役兽谷在绝世杀阵面前,面临毁灭,族主举族献祭,召唤了这尊圣人! 圣人一出,眼看林大帅哥要玩完,但关键时刻,覆地蝶苏醒了…… 覆地蝶虽然威力绝伦,但也一样不是圣人的对手,就在这个时候,林苏想到了另一个帮手…… 谁呢? 天道! 只要覆地蝶打破这具血棺,异界圣人的气机就会外泄,就会触发天道禁忌,引来天道杀机。 所以,他才不顾一切地蛊惑覆地蝶,让覆地蝶穷尽力量一举击破血棺。 覆地蝶成功地将血棺打穿了一个孔。 虽然仅仅是一个孔,但这异界圣人的路走到了尽头! 天道化为巨手,对他执行了天道之罚! 暗夜心头怦怦乱跳:“最后出现的那只巨手,竟然是天道?” 作为修行人,大家都知道天道,就算你不知道,也有无数人硬生生将天道这个词儿朝你耳朵里灌。 修行之道,窥天道之途。 修行的终点,就是窥见天道。 而今日,天下修行人的精神图腾:天道,竟然已经在她面前显现过,露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巨手…… 当然,这不是天道的真容,天道不是人,没有真容,它是规则体系,它无处不在,它具显万象…… 暗夜一时之间,畅想无边…… 耳边传来林苏的声音:“覆地蝶,有没有找到?” 这是他的一个疑问,这也是他的一份遗憾…… 覆地蝶,这次真真切切救了他的性命…… 被他一顿忽悠拼了小命了…… 他从高峰坠落的时候,亲眼看到覆地蝶拖着半残的身躯坠落深渊,虽然它是天地奇物,虽然它的宿命就是深渊之下,但是,它因为他而被打得这么惨,连他许诺的歌儿都没听到,总归是很遗憾的一件事。 暗夜的表情很奇怪:“你肩膀上吊着一只胖虫子,厉啸天觉得它有点象覆地蝶,但我瞅着一点都不象,它就是只肉虫子象什么蝴蝶了……” 林苏手抬起,按在肩头,掌心有肉肉的感觉,摘将下来,一只胖乎乎的白虫子,大概一寸长,上面还有半拉子翅膀,在他掌心静静地躺着,没有什么生命的迹象。 是它! 这也太惨了! 难怪暗夜不认识它,只怕它妈妈来了,也不认识…… 林苏掌心变成了青色,回春苗施展,他终于感觉到了生命的复苏,覆地蝶,终究重回…… 他心头大定…… 暗夜突然抬手,掌中是一枚妖族传讯符…… 传讯符上流光闪动,暗夜的眼神也在闪动,这是文字信息…… 很快,暗夜读完了信息,目光转了过来:“相公,他们已经进了旧晋腹地,离晋江三百里,三日行程中没有遇到强敌,真正的强敌此刻全都在晋江之北,大隅兵部尚书李益亲自坐镇,召集了整个旧晋所有的力量,总数五十万!” “好!”林苏道:“我们立刻归队……嗯?” 后面的一个嗯字充满惊讶…… 暗夜凑了过来:“怎么了?” “我的回春苗,居然治不了它的伤!”林苏盯着掌心的覆地蝶。 他全力施展回春苗神通,时间相当不短了,一般情况下,哪怕是伤员断手断脚,也该重新长出来了,可在覆地蝶身上,没什么效果,也不是完全没效果,至少他能感受到覆地蝶的生机被激发,但它的伤,却半点都没有好的迹象,这太不可思议了。 回春苗,还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暗夜眉头皱起,沉吟片刻:“修行道上,有道伤,道到高境,大概就是圣伤,圣伤,非凡药可治,你的回春苗虽然是圣殿所赐,是高端的文道神通,但是,遇到圣伤,怕是也难以见功。” 一句话,林苏明白了。 说穿了,还是层级的问题。 回春苗,文道神通,层级极高,所以,世俗之伤,回春苗一出,宛若神迹。 而覆地蝶此番直接面对的是圣人,它是被圣道伟力伤的,回春苗……至少没能凌驾于圣道之上,所以,它的功效大打折扣。 等下…… 我也是被圣道伟力伤的,我的伤为什么能好?就因为我的伤轻?只是这个圣人一声断喝造成的?但不对啊,伤得再轻也是圣伤…… 林苏体内真元流转,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的伤,其实没有好!不,好得并不彻底! 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隐藏于他的经脉之中,让他的真元通过时如陷泥潭,他的武道之力可以施展,但大打折扣! 最多只能发挥出往日全盛之时的一成! 也就是说,此刻他的战力,大概跟他当日脚踏凌云盛会时的凌云首尊相当! 这是一步回到了解放前啊,林苏无限郁闷…… 暗夜看着他风云变色的脸,心悄悄地提起:“相公,你的伤是不是……” “我r它臭棺材的祖宗十八代,我的武道重新打到了凌云首尊……” 林苏破口大骂…… 暗夜先是惊慌失措,后是放松,最后笑了:“你原本就是文道宗师,你的武道原本就是意外所得,全都失了也没什么,打回到凌云首尊依旧万古传奇,你有什么好跳的……” 林苏一把抱住她:“媳妇你是不知道啊,我好不容易压你一头,心头之畅快何以言说?现在武道上又被你压了,本相公之郁闷,别人不懂你得懂……” 暗夜抱着他安慰:“真受不了你要死要活的,武道上我压你,你在床上压我行了吧……” 这一夜,暗夜是用何种方式安慰她相公的,暂且不提…… 反正次日,林苏和暗夜并肩跨越长空时,心态貌似很正常。 旧晋之南,已经改变了模样。 因为战争来了。 大苍军团开过了千里故土,沿途虽然于民众秋毫不犯,但民间还是恐慌…… 官场更是恐慌,各郡县官场第一时间崩溃,官员集体北逃…… 千里路途,林苏清晨起程,午后就已到达。 大苍飞龙军团晋江江畔扎营,巨大的中军账内,晋王、厉啸天以及二十将领集中议事,人人表情严肃。 但中军账门帘一掀,林苏和暗夜一步踏入时,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晋王、厉啸天、毕玄机脸上第一时间露出了笑容…… 一番寒暄,一番问候,转入正题…… 目前大苍军团已经进入了旧晋腹地,身后千里之地,未遇强敌,强敌全都集中在晋江以北,总计接近六十万人,而且还在不断地增加。 六十万大军的统帅为李益,大隅兵部尚书。 据说大隅皇帝李炽给李益下了严令,只要丢掉一寸国土,李益就不用回京。 所以李益是下了血本了。 旧晋之地,所有军队他都完成了整合。 包括三十万北原军,十多万仆从军,数万江湖人。 其中最不可测的就是江湖人。 没有人知道这群江湖人中,有多少奇人异士,但可以肯定的是,敢于参与这场大战的,无一是弱者…… 而且他们是有激情的,知道为啥吗?大隅李炽连下了八条圣旨,其中有一条圣旨是这么说的,杀林苏者,封一字王,杀李清泉者,封二字王,杀厉啸天者,封侯! 江湖修行人,不是每个人都甘心当一条江湖咸鱼的。 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有封王封侯或者从政的梦想的。 特别是那些修到瓶颈,前望无路的那群人。 这群人修行走到了尽头,你说说修为得有多深? 他们一旦萌生了这种梦想,带来的破坏力又会有多大? 所以,修行人,是他们这一战的关键变数! 厉啸天说了一段,李清泉说了一段,毕玄机补充了一段,每一段信息量都相当大,都让各大将领后背发凉。 而林苏,静静地听完,慢慢抬头:“隔江对峙,你们想到的是什么?” 第757章 问心阁插手 隔江对峙? 厉啸天道:“他们忌惮我们的兵法!” 李清泉道:“正是,平地相逢,兄弟和厉帅的兵法,让他们吃尽了苦头,然而隔着百里晋江,兵法无法施展,我与厉帅刚才正在商量,打算派青龙白虎军团潜过晋江,潜入对方军营,见机行事。” “不可!”林苏直接否决。 众人大惊,不可? 这是他们商量了一天一夜的策略,他们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百里晋江,空旷无边,断然无法完全封锁,对于一般军队而言,的确是无法轻易渡江的,但对于青龙白虎军团而言,百里晋江完全不设防,他们随便什么地方都能潜入,哪怕下行百里,上行百里,总有地方是对方无法关注到的。 只要潜过去,混入对方军营,就能轻易造成对方混乱。 这么好的办法,林苏否决了? “不要用常规思维去判断战局,这一战,对方军中有高人!”林苏道:“你们能想到派人潜过晋江,他们也一定能够想到阻止之法,一旦青龙白虎军团在江中遭遇狙击,进退两难,极其凶险。” 厉啸天惊道:“你言他们军中有高人,莫非知道一些新的军情?” 林苏道:“不出意外的话,有一个势力参与其中,又一次站到了大苍的对立面。” “什么势力?” “问心阁!” 雁门关外,林苏猜测过对方军中有高人,而且高到连血狼王都心服口服的程度。 但他没有印证。 覆地蝶一翅膀将雁门关给扇了,最高的高人也无计可施,这就叫绝对实力面前无智谋。 就在几名将领冲天而遁的时候,林苏看到了一抹流光。 这是流光遁! 流光遁在各大仙宗很寻常,但这流光遁不同于一般的仙宗遁法,速度之快,无与伦比,他见过数次,是在问心阁弟子身上见到的。 所以,他的猜测,瞬间定位在问心阁这个神秘势力上。 毕玄机一步踏出:“问心阁,说是问心,实是问鼎,乃是大苍叛徒苍山头部所创,总部建于赤国,多年来致力于颠覆大苍,但凡跟我大苍为敌的国度,都有他们的势力影响,此阁擅兵法,精情报,更擅操控人心,如果他们真的参与苍隅之战,那真如公子所言,必须得小心谨慎。” 李清泉脸沉如水:“问心阁号称沙场无敌,算无遗策,如果对面大军真有拥有问心阁的军师,那的确不宜轻举妄动,看来我与厉帅草率了,兄弟,此战如何,还得你来定论。” “不急!”林苏道:“暂且按兵不动!” “林兄!”厉啸天道:“对岸那边正在招兵买马,兵力一日强过一日,久拖不决,怕是……” 林苏笑了:“我正是要他们全部集中起来!借此机会,一战清除整个旧晋所有反对势力,从此以后,晋王入主旧晋,麻烦也就会少很多。” 李清泉心头大跳…… 毕玄机心头也大跳…… 林苏说的话,有非常在理的地方,那就是透过眼前的战局,看到了后面的事情,李清泉此番北上,是到封地为王的,他不是打一仗就走,他不走了! 这片天地以后他是要当王爷的! 旧晋故土,是要成为他的封地的! 这片封地上,不可能没有反对势力,军队、各大修行宗门、各方大势力都是。 如果只以击败军队为终极目标,他后期登上王位之后,还有一大堆的麻烦,他要想着怎么去镇压这些反对势力,去平息这些反对势力掀起的浪潮,没个十年二十年,你想清静,门都没有! 而林苏,任由这些反对派集中,再毕其功于一役,彻底除之,省却了李清泉最大的麻烦。 然而,问题的关键点在于,这些力量一旦云集,形成强大的力量,你还能不能控制住场面,你想除能不能除得掉…… 但是,林苏胸有成竹的模样,还是给了众人一颗定心丸,既然他觉得可以,那就按他说的办! 先休整! 等待对方将目标聚齐! 这种战场豪迈,感染了各位将领,一时之间,将领们奔走相告,彼此安慰,无妨,林大人说了,待对方全部聚集,一举歼之! 闻者尽皆欢呼…… 对岸,中军大账。 大隅的指挥中心,不太象军营,倒象是个书房。 因为指挥全军作战的兵部尚书李益,本身就是个文人,而且也是宗师级的人物。 象他这样的人,哪怕身在战场,也是儒帅,他的帅账,就是他的书房。 坐于茶几之旁,指点天下江山,才是儒帅作派。 此刻的李益,亲手持杯,奉给对面一位白发大头人,这位大头人,自然就是问心阁的长老,杜军师。 “杜先生出自问心阁,问心阁沙场之道,出神入化,不知先生以为,对方会如何出击?”李益如是问。 杜军师欠身接过茶杯,微微一笑:“百里晋江,杜绝了兵法的可能,大军亦不能轻易渡江,对方唯有一法,派青龙白虎军团夜入晋江,潜入我军中。” 李益一惊:“青龙白虎军团,全是修行高手,而且精通暗杀之道,他们一旦过江,非同小可,先生是否已有安排?”青龙白虎军团,不是常规军团,类似于现代社会的特种兵,虽然总人数不多,但在战场上的作用非一般军团可比。 “大人尽放宽心!”杜军师道:“老朽已然作了安排,离河八叟已下晋江,有此八叟在,任何人下晋江,都是他们钩上亡魂。首战,斩他青龙白虎,断他双臂,岂不妙哉?” 李益道:“离河八叟,莫非是参悟水之规则,号称‘滴水观江河’的水系八老?” “正是!此八人虽然未破象天法地,但毕生修行水之秘法,在水中战力堪比象天法地,近年来更是参悟水之规则,已然登堂入室,只一钩入水,方圆三百里之内,鱼龙不渡,八老分据八方,整条晋江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却已是大人囊中之物!对面之军,休说六千青龙白虎,即便整军齐入晋江,也都会被八只钓钩搅得天翻地覆。” 李益大喜:“看来我军这边,还真是藏龙卧虎。” “那是自然!陛下一纸圣旨下,旧晋百大宗门闻令而行,目前已到的三十七位宗主,每一个都是一代修行宗师,每个宗主,也都带来了数以百计的各类奇才,修行道上的奇门秘法,涵盖方方面面,只要整合起来,将他们放到各自适合的位置,晋江就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李益豪气干云:“如此说来,本官倒是期待他们早日开始行动了!先生以为,他们的渡江之战会在何时?” “当在今夜!” “今夜?”李益道。 军师捏须微笑:“兵者,孤军不宜,若是孤军,久拖不宜!” 十四个字,简单得很。 但是,李益却解读出了其中的兵法真谛…… 两国交锋,最忌孤军深入。 如果非得是孤军深入,那也必须速战速决,绝对拖不得。 为何? 因为孤军深入的一方,身处别国领土,身后没有后援,也没有物资补给,哪里拖得起? 而自己这一方,背靠零丁洋,每天都有物资补给,每一天都有修行高手来投,实力每一天都在增长。 这种情况下,林苏只要稍微有一丁点兵事常识,就知道需要速战速决,绝对不应该拖,能今天打的,绝对不会拖到明天打。 军师的判断,融合了兵法,融合了时局,也融合了心理…… 然并卵…… 当天夜里,平安无事! 天亮了,中军账里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各地严阵以待的将领们也是面面相觑…… 说好的战斗呢? 毛都没有! 中军账中,杜军师道:“看来老朽也错了一回,传令下去,白日大军休整吧,晚间加强戒备,三日之内,偷袭必至!” 第一日,平安无事。 第二日,平安无事。 第三日,平安无事! 连续四天神经高度崩紧的将领们崩不住了,纷纷前来,尚书大人,怎么回事? 李益冲进中军账,面对杜军师:“林氏一反军事常规,四日不攻,必是识破了晋江陷阱!” 杜军师展颜笑了:“自然是!” 李益这下不懂了:“可先生为何笑得如此欢畅?” 杜军师笑道:“晋江陷阱,断林氏双臂固然可喜,但如何及得上断林氏之首?!林氏识破这层妙计,却离老朽的终极目标更近了一步!” “请先生明言!”李益眼睛大亮。 杜军师慢慢伸出三根手指:“林氏率军孤军而入北境,速战速决乃是王道,面对眼前之局,他有三种兵略可供选择……其一,率部强渡,以绝世兵法与我军一决高下,这条路,已被百里晋江给堵了!” 他一根手指弯了下来,代表着第一条兵略不通。 “其二,派青龙白虎军团潜入晋江,乱我中军,这条兵略原本是最可能的,但是,林氏四日不攻,显然已经发现晋江陷阱,青龙白虎军团不会再下水,这条兵略也被堵了!” 李益目光闪烁,盯着他仅剩的一根手指…… 这根手指代表着唯一的可能。 站在他的位置,他想不到什么新的兵略。 号称兵法通神的问心阁长老,会有何种惊人之论? 杜军师缓缓道:“现在只剩下一条路!老朽断言,林氏绝对会选这一条……孤身夜袭!” “孤身夜袭?”李益眼睛一下子睁大:“林苏亲自出手?” 杜军师点头。 “不不不!这不是大军统帅该做的事情!”李益摇头。 大军统帅,坐于中军账指挥全军才是正途,哪有大军统帅亲自化身刺客,刺杀对方统帅的?且不说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即便成功了,又能有什么好处? 对方统帅死了,副帅顶上,副帅死了,各支军队还有将军,大军军力照样存在,风险如此之高,还根本不足以扭转战局的事儿,林苏会做? 杜军师道:“大人,你言林氏不会做,老朽却说林氏必定做!而且老朽也期待他走出这一步,只要他这一步踏出,苍隅之战也就落下了帷幕!” 他的双眼,晶光闪烁,似乎有一种直透人心的神奇魅力。 李益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信服的感觉 …… 第758章 精神力领域的超级反转(两章合并) 晋江之南,月已中天。 今夜之月,不是残月,而是满月,皎洁的月光洒满北国大地,就如《春江花月夜》里所说的,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江月轮! “十五了!”林苏仰望天边:“陈王登基只剩下五天!” 李清泉道:“我们也在晋江边守了整整五天……” 他的声音到此为止,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林苏目光移了过来,轻轻一笑:“想进攻了么?” 李清泉摇头:“战场兵事,非我所长,我不能影响兄弟的判断,我只想提醒兄弟,孤军深入,陷入持久,乃是兵家之大忌。” 他身边的厉啸天、毕玄机还有隐藏于暗处的暗夜,眼睛也同时微亮。 这五天来,虽然平静,但每个人内心都崩着一根弦,他们等待着林苏作出决定,现在看来,林苏的决定将出,因为他提到了陈王登基,他以前也曾说过,要用北国三千里疆土,贺陈王登基。 最后的终章,要来了! “厉兄!”林苏道:“拒阵,参悟得如何?” 拒阵,出自《文王天书》,乃是三大阵法中威力最小的一阵,但是,此阵也是非同小可,尤其是防守端,万物不破(同根同源的杀阵除外),此阵,林苏两日前传授给厉啸天,以备突发事件之用。 厉啸天眼有喜色:“林兄放心,已能随时布阵。” “很好!”林苏目光抬起:“暗夜,方圆百里之内的敌方高手,能否一举拿下?” 一缕声音从上方传来:“方圆百里之内,只有两个钓鱼人,乃是离江八老之二,如果你需要他们的脑袋,半刻钟之内,送到你面前。” 林苏笑了:“眼前不必!等到对方军营大乱之时,以闪电之速拿下此二人,实施原定计划!” “没问题!” 林苏目光抬起,遥视南方:“很好,决战,开幕了!” 话音一落,林苏突然原地消失! 他们身后,有一古城,乃是晋国传承数百年的平遥城。 官员团队早已过了晋江。 富商大户有条件的也都过了晋江。 留下的只有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普通百姓。 即便他们无所失,但他们也有亲人,亲人一样是他们的牵挂。 大军初至之时,他们无限惶恐,因为他们知道大军过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的茅草屋有可能被一把火烧掉,意味着他们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有可能会被大兵污辱,意味着他们仅剩的一点点粮食会变成军粮,意味着人世间一切道理都不复存在……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们所料。 所有的一切,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大军没有入城,就在城外安营扎寨。 他们安营扎寨的区域里也有居民,这些居民个个都如末日来临,但是,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这些大兵于他们秋毫无犯。 入夜,他们宁愿睡在屋外的草坪,也不进屋半步。 屋里的女人抱着孩子缩在床角,用惊慌失措的眼睛悄悄地看外面的军人。 孩子夜晚饿醒了,哭了起来,女人死死地握住孩子的嘴巴,唯恐惊动外面的人。 但是,外面的人还是惊动了,破旧的屋门先是敲了敲,女人不敢应,外面的人进来了,给女人送来了军粮,用温和的语气告诉她:大嫂,别怕,我们是昔日大晋皇太子的部下…… 消息很快传讯了城外,传入了城中…… 来的大军是大苍军! 带队的是大晋皇朝皇太子,目前已被封为大苍晋王! 这不是入侵之战,这是复国之战! 旧晋三千里山河,要变天了! 老一辈人临死之前仰望苍天念叨的、他们至死都放不下的大晋皇朝要回来了! 皇朝军队纪律严明,不但对百姓秋毫不犯,甚至还将自己的军粮送给百姓,是百姓的救命菩萨…… 平遥城风向变了! 酒楼重新开业了…… 一座酒楼之上,三楼临江阁,两个年轻公子站在阁顶,遥望十里外的大军军营,夜风起,他们的衣袂飘飞,宛若神仙。 “区区五日时间,平遥城竟然改了风向,看来晋地人心思故国,也是大势所趋!”左侧白衣公子道,此人,正是前期在雁门关上的画圣圣家公子吴玉。 右侧的紫衣公子道:“思故国,呵呵,泥腿子懂什么思故国了?军队不取民间一食一物,反向百姓施军粮,你可见过这种奇葩的治军之策?此为林苏收买晋地民心的手段而已!” 而他,却是杀了周扬波,接杜军师和莫长老过江的神秘公子。 吴玉轻轻一笑:“兄长与林苏都是文道奇才,也都是智计超群之人,有无与林氏会于晋江,坐谈天下的打算?”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恰恰相反!”紫衣公子澹澹道。 “恰恰相反……是何意?”吴玉不懂。 紫衣公子道:“本座留在晋江以南,只等林苏离开军营!” 吴玉心头微微一跳…… 这位兄长,自视极高,似乎天下间没有一人他瞧得上眼,事实上,他对林苏还是有忌惮的,他谋有一事,林苏身在军营之时,他不敢动,必须等林苏离开军营…… …… 林苏已经离开了军营。 入了晋江。 一进入晋江,他突然就变成了一滴水。 这是水规则的运用。 这滴水随波而去,片刻间三十里开外,江心之上,一条孤舟,一个老人躺在舟上,闭目睡觉,船舷之上,一根钓钩伸入江中。 钓钩不过三丈,但一股玄妙的气机覆盖三百里方圆。 奈何,他于近在迟尺的林苏,一无所觉。 规则之力,象天法地之上,这是层级的代沟。 这滴水就这样越过修行高手的防护,到了对面。 对面就是军营,一个士兵踏着月色到江边撒尿,下一刻,他一头栽进乱石缝,乱石之上,另一个“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是林苏,从一个士兵开始,演绎他的蜃龙秘术。 林苏上了江堤,遇到一队巡逻的将士,这群将士跟他擦肩而过,一无所觉。 走出十多步,到了另一座军营,林苏又变了,变成了一个将领模样,大摇大摆地穿过几座军营,来到中军账前。 中军账门帘一掀,一个将军从里面出来,似乎带着点心事,低头穿过两座军营的间隙,消失在夜色之中,但很快,他又回来了,再次来到中军账前。 “善将军怎么又回来了?”中军账外,一个侍卫头目道。 “本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需要立刻禀告!”善将军的声音沧桑而独特,如同北风呼啸,极富辨识度。 “善将军还请简单些,大人已经数日没有好好休息了。”侍卫头目道。 “明白!” 门帘一掀,善将军目光抬起,接触到茶几后面一个中年文士,他,正是大隅兵部尚书李益。 “善将军,何事要禀告本官?”李益道。 “对岸刚刚传来一个绝密消息……” 对岸传来的?绝密?李益心头狂跳:“何种消息?” 善将军一步上前:“……” 没有声音,一根手指落在李益的眉心,李益的眼睛勐地睁大,意识直接清除,甚至连危机感都没有…… 这是林苏的谨慎。 他是官员,他知道官员的官印也好,帅印也罢,跟主人意识相连,一念就可启动,要杀官员而不惊动官印,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对方意识到危机之前,以闪电之速清除其意识。 他做到了! 林苏手指一弹,一层青光一闪而消,封锁中军账,他的手一落,落在李益的腰间,这腰间,就是帅印…… 帅印,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因为他后续的乱军营大计,必须依靠帅印才能完成。 就在此时,林苏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眼睛。 奇特至极的眼睛。 这双眼睛一现,一个奇异的空间陡然打开,林苏的元神身不由己,被拉入一片奇异的空间。 金光闪烁间,他的元神五花大绑。 对面是一个白发大头人,此人飘在空中,宛若诸天佛祖,笑眯眯地看着他:“林苏,可曾想到,你入军营刺杀,老夫期待已久?” “问心阁!”林苏冷冷盯着这白发人,吐出了三个字。 “正是!”白发老人笑道:“你在南国杀我阁弟子杜天歌,坏我阁大事,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只是南国么?”林苏道:“你们问心阁的情报体系看来也不过如此,竟然不知道青莲论道上,你阁杜松之死,亦是我之所为!” 白发老人脸上的笑容勐然僵硬:“看来本座对你的惩罚该当加倍才是!以你之名,葬送飞龙大军之后,再毁你海宁林家如何?” “凭你?”林苏澹澹反问。 哈哈…… 白发老人再度大笑:“你此刻身处念力囚笼,你文道、武道、修行道所有的修为,全都断根,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以精神力与本座一决高下,你觉得你精神力足够支撑?” 这就是精神力秘术的恐怖之处。 一旦施展,锁住对手的意识,对手修为再高都没了意识主导,毫无意义,只能在精神力领域跟他硬拼,而精神力领域,谁拼得过天赋异禀的苍山头部?人家为了精神力都放弃肉体发育了,一辈子就研究这八斤半。 这就叫术业有专攻。 林苏摇头:“精神力这一块,我可能真的比不过你,那又如何?” “哈哈,号称算无遗策的青莲第一宗师,竟然如此迟钝,本座控制你的意识,主导你之行为,以你之名令飞龙军团强渡晋江,你说他们会如何?” 林苏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灭了飞龙军团之后,本座以你之名鼓动南王谋反,你觉得会如何?” 林苏还是静静地看着他。 老头越说越兴奋:“你参与南王谋反,你说这个你一手扶持的小皇帝,会不会杀了你海宁的全家呢?呵呵,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话题……” 如果有旁人在场,听到这长老一番话,恐怕后背会冷汗涔涔。 他所说的每件事情,都是可以做到的,只要林苏发布指令,对林苏指令深信不疑的飞龙军团必定遵守执行,不管有多大的危机,都会执行,那样,飞龙军团这十万大军就轻松尽灭,因一人而葬一军的奇闻,绝对不是奇闻。 而南王对林苏也是信任至极,如果林苏要他谋反,南王也一定能够鼓动。 到了那天,他亲手扶上皇帝位的姬广,面临两难! 大苍分崩离析,问心阁就可以乱中取事了。 林苏开口了:“你展望了半天的未来,我也回你几句吧!” 长老笑容依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吧,本座难得有如此好心情,洗耳恭听!” 林苏道:“你问心阁插手政坛,搅乱江湖,原本与我关系不大,撞上了那是你们找死,没撞上我也懒得去找你们的麻烦,但如今不同了!象你们这样的狗屁宗门,完完全全没有存在之必要,杀光你们这群阴沟里的老鼠,彻底灭绝你们的传承,很有必要!” 长老笑道:“能理解!能理解!挡在车轮之前的小小蚂蚁,面对执掌乾坤的车上统帅,也是如此发泄内心绝望的。可惜,你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 林苏道:“是吗?” 两个字一出,外界原本根本不能动的林苏,突然动了,一根手指点在长老的眉心! 这一指,于外界轻描澹写。 但是,在老者自己构建的世界中,却是宛若天罚。 世界的边界直接被一根巨大手指穿透,这根手指穿过世界壁,点在老者构建的佛像之上,轰地一声,佛像四分五裂,老者一声惨叫在内空间响起:“不……” “这‘分神术’来自你问心阁,此刻用来杀你,你说这是不是因果呢?”虚幻世界之中,林苏身子一振,从已经澹若轻烟的束缚之环中一步踏过,悠然道。 “分神术……”长老终于在临死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以锁神术强行将林苏的元神拉过来,按理说,他已经掌控了全部的局面,因为林苏那具修为绝世、文道绝世的躯壳中,没有了意识主导,成为空壳,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林苏要想脱困,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精神力跟他对决。 而林苏的精神力不如他,根本不可能出他的锁神空间。 所以,他完全掌控了局面。 但是,他绝对没想到,林苏修成了连他自己都没有修成的高层秘术:分神术。 林苏有两具元神。 那个躯壳不是死的,不是空的! 林苏本体的战斗力依然存在! 这一存在就完全改变了他的思维定势,林苏不需要跟他用精神力对决,只需要在外围轻轻一指,就灭了他。 他一死,再坚实的精神力囚笼也烟消云散。 这就是林苏对付精神力高手的绝招,兵分两路,以强凌弱! 这一招对于问心阁而言,是绝对的阴毒,哪怕阁主遇上了,恐怕也会中招,杜老头这一辈子如果还有最后一个隐忧的话,无疑就在于此…… 林苏已经亮明了铲除问心阁的态势,将来,问心阁会不会因他而遭此大劫? 如果长老能够跟阁主作汇报的话,他一定会提醒阁主,千万别用锁神术对付他,可惜,他已经油尽灯枯,他不能将这个大秘密外传! 问心阁行走江湖辈分最高的七阁长老,死于北境! 问心阁插手苍隅两国国战的图谋,也随着他的死,而成昨日黄花…… 林苏眼睛慢慢睁开,眼中竟有几分惊喜…… 他以吞天魔功,将这老头的精神力残片吞噬,竟然感觉到精神力有明显地提升,甚至比他当日吞掉吞天魔分身时,增长速度更快十倍! 精神力提升,极度艰难,一般情况下,唯有大境界突破,才会带来精神力的提升,而且林苏亲身感受过,这种说法还相当不靠谱,他从窥人境升入窥空境,精神力才上升半级,按照这种升级标准,他要达到三十级的外放标准,遥遥无期。 当然,精神力还有另一个晋升方式,就是寻找精神力领域的天材地宝,比如七魂果,九魂果,这类宝物大苍五十亿人,大概没有一个人见过,有迹象显示,林苏想拿到,大概只能靠做梦来解决。 而现在,有一条新的晋升通道出现了,而且一出现就金光万丈,可展望,可触摸,操作性蛮强! 啥? 就是把问心阁的人,朝死里干! 他们的大脑袋,几乎等同于“七魂果”啊…… 关于问心阁的事情,暂且放一放。 眼前是办正事的时候。 林苏手一伸,拿到了李益的帅印,他慢慢抬头,眼中是战斗的激情…… 下一步,他走向账外…… 走出三步,他变成了李益! 大隅兵部尚书,六十万大军最高统帅! 门帘一掀,外面明月当空! 林苏深吸一口气,手中帅印冲天而起,华光百里! 他的声音透过帅印而出:“紧急军情!敌方青龙白虎军团潜入我军驻地,混入了修行团队之中!” 一句话覆盖全军,全军同时大乱。 所有将领同时大震。 青龙白虎军团潜入? 伪装成修行人? 那还得了? 修行人也懵了,天啊,我们队伍中混入了青龙白虎? 谁? 几乎在一瞬间,修行人戒备之心大起,瞅着四周的人,瞧谁都象青龙白虎。 “传我军令!全军出动,拿下所有修行人,逐一甄别,但有抗拒者,杀无赦!” 威严的军令一下,帅印光芒大盛,所有军旗同时点亮。 “行动!” …… 修行人驻地最深处,几十名老者同时从打坐状态退出,面面相觑…… “拿下所有修行人?什么狗屁话?”一名掌门愤然而起。 “陈掌门也莫要激动,青龙白虎混入修行人队伍,不是小事,统帅大人行此策,也是不得已!” “是啊,是啊,大战将起,内乱可不成,我们众位掌门,还得号令门下弟子,遵此军令才好。” 掌门这个群体大局观强些,接受这件事情容易些。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大局观的。 尤其是一些独来独往野惯了的修行高手,一听说要戴上锁元环就怒了…… “老子是来帮你们打仗的,你居然敢锁老子的真元?” “娘的,老子不干了!走人!” 这一走,军队岂能容? “你经不起检查甄别,你搞不好就是青龙白虎。” “放你娘的千秋大狗屁,老子杀了你……” 哧! 一刀下去! 轰,军阵轰过来! 唰!有人窜空而起! 哧!军阵划破长空…… 一瞬间,军营处处见血…… 很快,满营全乱…… 遥远的晋江江面,离江八老之一的银钩客唰地坐起,遥望百里外的军营,怎么回事? 就在他眉头紧锁的时候,突然一股如入冰宫的感觉涌上心头,银钩客霍然回头,手中的钓钩真元遍布。 他看到了一把剑! 一把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快剑! 哧! 银钩客化为血雾! 几乎在同一瞬间,五十里之外的离恨客,身死道消! 两具尸骨化为血雾尚未完全飘散之际,一个黑衣人浮现他们中间的位置,手轻轻一挥…… 哧! 七十余人同入晋江! 如果离江八老尚在,这七十余人逃不过他们的监测。 如果军营中没有发起针对修行人的围捕,躲在岸边监测的修行人也能发现江中的异常。 然而,两者都发生了变化…… 七十多名道果级高人顺利上岸,修行人漫天飞,内斗愈加惨烈的时候,也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七十多人分立了三十六个位置,每个位置两人! 中军账前,无数的修行宗师云集,中军账前的侍卫头目舌头都说麻了:“各位宗师,大人下此严令,只为清查内奸,你们让门下弟子配合好就行了。” 有掌门高呼:“清查内奸,大人让我们自己来清岂不更好?大人这是信不过我等么?” “既然信不过,我等又为何非得帮你卖命?李大人,出来给个解释!” “出来!” 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一名老者虚天而落,落在中军账外。 “段宗主……”众位掌门同时鞠躬,这位段宗主,乃是晋地最大宗门离水宗的宗主,修为离源天境一步之遥,在修行道上一言九鼎,很多人也都是听了他的召唤,才率部出征的。 此刻闹出这档子事,大伙儿心中气不宁。 你查内奸我们也拥护,但是你这查法,大伙儿怎么服?你可以将各大首脑召集起来,秘密安排此事,大家回去落实可有多好? 而你偏不,当众下令,拿下所有修行人。 下面那些当兵的,有什么本事拿下修行人?唯有全部拿锁元环锁上,啥叫锁元环?专门对付修行人的刑具! 只要锁上,修行人真元受阻,修为半点都施展不出来。 这是拿修行同道当犯人。 修行人不干了! 感觉不被尊重! 急需这位段宗主出头,为修行人讨个公道。 段宗主手轻轻一挥:“李大人,各位同道千万里驰援,其心不可谓不诚,其功不可谓不重,既然有此公愤,大人还是出来作一解答吧!” 伴随着他的袖子挥过,大账凭空飞起,露出里面的李益。 但是,众位宗师脸色同时大变,因为李益,还有那个跟他形影不离的军师,此刻都静静地躺在地上…… 侍卫头目大惊,一步上前,段宗师比他更快十倍,已经出现在李益身边,手指一动:“文山已毁,意识全消……不好!” 最后两个字石破天惊,周围之人全部震飞…… 而此时,天际勐地一亮,网格金线陡然出现! 第759章 下燕京,报血仇 “绝世杀阵!”段宗主脸色大变! “李大人已经死了,刚才发布指令的不是李大人,是林苏!” “林苏,我c你祖宗十八代……” “啊!”空中传来惨呼,却是一批修行人想逃,可惜,杀阵已成! 他们成了第一批牺牲者…… 六十万大军,聚集在方圆五十里,既然已经被杀阵笼罩,他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再说晋江南岸…… 厉啸天手中大旗一举:“北岸大阵已成,渡晋江!” 早已整装待发的飞龙军团、青龙白虎军团,齐声怒吼:“渡晋江,收旧地!” 而此刻,平遥城酒楼之上,两个年轻公子遥视江北那一圈金光,脸色都有异。 吴玉喃喃道:“绝世杀阵!还是被他布成了!” 紫衣公子微微一笑:“林苏,今夜就算是你我隔空一战罢,你以一阵之威收纳六十万大军,诚然豪迈。却看我《千里江山图》下,你的飞龙军团又会如何!” 唰地一声,一幅古老的画卷飞出,一出而收尽晋江南岸的千里江山! 已到江边的飞龙军团、青龙白虎军团同时一惊…… 他们面前不是滚滚晋江水,而是一座高大无比的雪山! 雪山之上,积雪崩! 隆隆之雪如春潮急涌,铺天盖地,最前面的一队人马卷入白雪之中,一个翻滚,士兵尽成白骨…… 李清泉大惊:“画界神通!退!” 唰地一声,离急涌而来的雪崩仅一步之遥的青龙军团急退,但依然有十余人被积雪沾身,落地化为白骨。 轰地一声,山顶宛若春雷炸响,整座山峰的积雪同时化为漫天大雪,飘飘洒洒,世间除了白雪一片,再无其它…… 就在此时,厉啸天一声大吼:“拒阵,启!” 哧地一声,一道金线横穿百里开外,一道金网凭空出现,漫天大雪飘在金网之上,尽化虚无…… 紫衣公子盯着画卷之中的那道金线,脸色变了:“还有一套拒阵,竟能在千里江山图中应用?”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古老画卷突然剧烈颤抖,金光似乎要从画中透出,画似乎就要支离破碎。 “不好!走!” 紫衣公子画勐地一卷,冲天而去。 晋江之侧,恢复月白风清。 刚才的恐怖一幕,如同梦幻泡影,然而,李清泉和厉啸天目光对视,还是有了震惊…… 地上倒了数百具白骨! 这就是刚才一画造成的重大损失! 如果不是拒阵,整支飞龙军团,包括他们自己,全都会成白骨! 过江! 万里穿云梭浮现水面,十万大军渡江…… 等到他们全部过江之时,绝世杀阵也已经落下了帷幕…… 六十万各类人等组成的大军,只剩下六十万套血衣,不管是修行道上的顶级宗师,还是文道天才,不管是军人,还是一方统帅,全都没了。 林苏与暗夜从空中落下,迎接众人的欢呼,欢呼之后,一则消息让林苏脸上消去了笑容…… “画道神通?威力竟然达到如此程度?”林苏眉头深锁。 “此画,断然不是文界之画!只能是准圣之画!”厉啸天道:“如果不是林兄三日前传下‘拒阵’,今日飞龙军团恐怕会遭遇一场空前的劫难!” 李清泉道:“兄弟,你三日前传下拒阵,莫非已经算到,会有人趁你离开军营之际,偷营?” 林苏缓缓摇头:“算不得已算准,只是防患于未然!” “事情已经过去了!”毕玄机道:“我军虽有战损,幸好也并不多,目前北伐大局已定,乃是一件喜色,大家都开心起来,不要这般沉重。” 林苏叹息:“北国江山入战图,生灵何处问渔樵?凭君莫问封侯事,一战功成万骨枯……晋王殿下!” 李清泉一步踏出:“兄弟,有何吩咐?” “北伐完成之日,你于燕京建一纪念碑,将北伐阵亡的战士名单逐一录入,让他们的英灵永远留在北境!” “是!”李清泉道。 杜玉亭道:“大人此举,九泉之下的烈士,必能安息,我们远征异域的战士,代昔日的战友谢大人!” “谢大人!”众位副将齐齐鞠躬。 身为战士,战死沙场似乎是他们的宿命。 他们能留下什么? 也许唯有一份英名! 英名刻于纪念碑,千古流芳,万人敬仰,这是军人最最期待之事,然而,以前的军人何曾有过这种待遇?军人地位原本就低,死了能有几两抚恤金送到家人手中就烧高香了,还指望这个? 而林苏,直接将烈士的地位提到神圣之境,怎不让他们感动? 此番北征,不管前面还有多少风波,不管他们还能活多久,他们都会拼! “明日,下燕京!”林苏目光扫过众将的脸:“今日,好好休息!” …… 夜已深,林苏躺在军营之中,暗夜坐在床沿,她的眼神颇有些特异:“相公一入沙场,全军上下心悦诚服,我觉得不仅仅是相公的兵法绝世,更重要的是,你对于战士们有着亲人般的关怀。” 这大概是所有跟随林苏踏入沙场之人的共识。 林苏对战士的关怀是真正发自内心的,体现于一枝一叶…… 面对危险,他不会拿战士当炮灰,他宁愿自己去试探,比如说前几日的雁门关之战,比如说刚刚发生“统帅孤身夜袭”,都体现了这一点。 战士牺牲了,他不惜站上风口浪尖,顶着天底下最大的忌讳,为战士争取抚恤金。 此番北征,打到如今,敌人歼灭了上百万,而飞龙军团战损不过数千,纵然是如此离奇的战损比,他还是痛心,他还是要建立纪念碑,将这些战死的亡灵留在北境。 全天下间,数千年的战争史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统帅终归也有一些。 但象他这样关爱手下军士之统帅,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人心是可以温暖人心的。 战士喜欢他,敬重他,不是没有理由的。 林苏道:“可能我骨子里流的是将门之血吧,林家十代将门,遭受的文官打压无处不在,对于战士们的苦楚,我比谁都能感同身受。” 说到这番话的时候,林苏目光抬起,遥视苍穹。 天空明月如盖,浩渺无边。 他似乎在看着这个世界、这幅肉身的父亲定南侯。 他又似乎看到了这个世界之外,他曾经呆过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有一座人民英雄纪念碑,那块碑石,只是花岗岩,但是,那上面传承的英雄气概,激励着一代代人舍生忘死。 一个地方要想长治久安,轻袍长袖、吟诗作赋的魏晋风流是走不长的,必须要凝聚共识,必须要有一股子精神竖在那里。 北境,旧晋之地,满目苍荑,也是一片饱受蹂躏的土地,它,需要一个精神图腾,才能让这支飞龙军团,坚守于零丁洋畔,才能让惶恐滩,不再惶恐! 耳边传来暗夜的声音:“相公,今日在江南出手的那个文道宗师你怎么看?” “十有八九是画圣圣家!” 其实,这个答桉,几乎已经是标准答桉…… 至少,李清泉、厉啸天、毕玄机都觉得这是标准答桉…… 北方四镇的几番纠葛,此番北伐的几次战斗中,画圣圣家一直在其中…… 今天出现了一幅画,疑似准圣之画,差点毁了飞龙军团和青龙白虎军团,不是画圣圣家会是谁? 但是,没有人就这个话题延伸。 甚至没有人在林苏面前提起。 只因为一点,他们不想刺激林苏,他们担心林苏针对画圣圣家下手,从而将两方的敌对关系走向不可调和。 圣家,非同小可。 且不说本身实力堪比一国之力。 它们还是圣殿的亲戚。 它们的先祖画圣,直接就是圣殿的至高层。 林苏目前的手段,在世俗间大致可以横着走,但也有几个禁忌万万不能触碰,其中之一就是不能对圣家下杀手。 伙伴们知道这一点,不想刺激林苏。 暗夜也知道这一点,她也不想刺激林苏,但她却知道,大家都看得明白的事情,林苏更加看得明白,你刺激不刺激其实都一样,他如果有心想对圣家下手,他还是会下手。 她想知道相公真正的想法。 于是就问了:“那你怎么办?” 林苏道:“画圣圣家,不同于役兽谷,我不可能拿绝世杀阵直接灭了它,但是,既然他们一再挑衅,我也总得有所回应才是!” 听到前面半句,暗夜一颗心稍微放松了些。 但听到后半句,她的手陡然翻起,抓住了林苏的手。 “怎么?你担心我将事情走到我无法收场的境地?”林苏反手握住她。 暗夜轻轻吐口气:“相公行事向来滴水不漏,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你比谁都清楚……但是,只要你心中存有这份报复的心思,事态就会步步升级,到了最后,有可能谁都收不了场。” “这一点你明白,我也明白,但是,画圣圣家它不明白啊,所以,此间事了之后,我得提醒提醒他们……来!”轻轻拉暗夜到床上睡。 暗夜摇头:“不!” “明天还要战斗,你不休息下?” “我上了你的床,还想休息?……”暗夜脸红红地横他一眼:“拜托相公,你看看四周,这是军营啊,你天天玩不成名堂的,你就不担心那些对你无限崇拜的将领们,跟着你有样学样?” …… 燕京! 如今叫洵台! 何为洵?肆意汪洋! 这是大隅皇帝李炽对晋王周阔海的褒扬,褒扬啥?性情直率,敢想敢为,如大海汪洋,一泄千里。 一泄千里这个词儿啊,用在性情上挺正面。 用在人生态度上,惬意。 但是,周阔海此刻却感受到了这个词儿的另一重不太正面的含义:军事上的一泄千里! 他惶恐,是的,自从听到北岸六十万大军全数死于绝世杀阵的噩耗之后,他这个昔日连晋国皇后都敢朝龙椅上按的超级勐人,惶恐了! 前一日,兵部尚书亲至,大军云集于北岸,每一日都有无数高手来投,每一日他都在膨胀,而今日,如同狂风扫过,花谢叶飞,留下一座孤零零的洵台,感受着即将到来的无边风雨…… “长老,如今之计,唯有圣家,本王恳请长老出手逆转乾坤!”周阔海双手抱拳,深深鞠躬。 他的前方,是一个长须老人,此老人斯斯文文的,如同画中高贤一般。 前些时日来到王府,每时每刻,脸上都有温和的笑容,但是,在这则石破天惊的消息传来之后,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久久地望着天空,如同一尊凋塑…… 长老慢慢低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周阔海:“王爷,情况有些变化。” 周阔海心头轻轻一跳:“长老指的是……” 长老道:“圣家原本以为,此番战事,只是单纯的大苍入侵,是大苍有失道义,圣家以传承圣道为己任,匡扶正统亦是职责所系。然,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并非如此,此分明就是旧晋皇子的复国之战!此三千里国土,原本取之于晋,现旧晋欲索回,谁为正统,难以定论,所以,家主已然下令,圣家上岸观之!” 话音一落,流光一道,不,数十道! 全城所有画圣圣家之人,同时撤! 周阔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彻骨冰凉…… 圣家的说辞,完全说得通! 圣家不是皇朝,圣家不插手皇室争霸向是惯例! 但圣家以圣道传承为责任,主持个公道,匡扶正统也是有的,什么叫正统呢?旧晋三千里故土,已经归入了大隅整整十五年,而大苍,一天都没有实际占有过,两者比较下,大隅显然更具有正统的位分。 所以,大苍入侵这片土地,圣家插手也是说得通的,主持个公道嘛。 然而,现在情况有变,大苍不是入侵,而是旧晋皇子复国! 在这片土地上,你大隅相比较大苍,占有正统位份。 但是,这片土地是你大隅从旧晋皇朝抢过来的,相比较原主而言,你又失了正统位份。 所以,圣家作出战略调整,不插手了! 道理是圆的,圆得过来的都是有道理。 圣道也是圆的,当世雄才全都是“择其有利者而道之”! 你画圣圣家是今天才发现带队的是旧晋皇子么? 你分明是预感到了危机,急流勇退! 你退了,我怎么办? 荒原军团没了…… 北原军团没了…… 兵部尚书没了…… 画圣圣家撤了…… 旧晋故土之上,两百余家宗门高层首脑全没了…… 我的救命稻草又在何方? 唯有一代雄君李炽! 他的信息已经发给了李炽,没有回音…… 周阔海内心的悲凉在这夜空中波涛汹涌,陛下,你也放弃我了吗? 其实,他想错了! 李炽内心真不想放弃他! 他坐于书房最深处,他的脸在夜明珠下扭曲,甚至有了点抽搐…… “陛下!林苏入北境,其势……其势真不可挡也!老臣以为……暂弃旧晋,从长计较为上策。”宰相王群水跪在书桌前,战战兢兢…… 呼地一声,李炽长身而起,御书桌上,一堆奏折哗啦而下。 宰相王群水,一品大夫杜儒心同时伏低,脸都白了。 李炽深吸气:“寡人费了整整十年,才拿下吕楚韩晋四国,南征步伐已然启动,千秋大业只在迟尺之间,小小一个林苏,还想逼寡人倒退一大步?” 书房之中,他的大吼声波激荡,下方两个一品大员尽皆失色,一代雄君,岂可言败? 他下发的任何一个指令,都将是石破天惊! …… 无论多么漫长的夜,终会过去。 飞龙军团在清晨的阳光下,迎来了他们此番北伐的终章。 是的,在他们的感觉中,今天就是北伐之终篇。 真正的大决战,其实是在昨日。 伴随着北岸六十万大军的灰飞烟灭,大战已经落下了帷幕。 虽然还有一个燕京(大隅称洵台)未下,但是,区区一座昔日皇城,区区数万守城部队,如何挡住横扫百万大军如卷席的飞龙军团? 大军开动,三十里外即是燕京。 阳光已当顶,古老的燕京城沫浴在阳光下,它左侧的钟山,如同巨钟,即将奏响千古雄音。 燕京城头之上,城守将军盯着步步而来的飞龙军团,看着飞龙军团正前方的三人,眼皮拼命地颤抖。 他知道这三人是谁。 中间身着王服的是大苍封的晋王,昔日的大晋皇朝七皇子,后一个身份甚至比前一个身份更棘手,因为这重身份代表着出兵的大义,正因为这层大义,洵台最有力的后盾:画圣圣家昨夜撤了——站在他的角度,大概只能解读出这么多。 右侧身着帅服的是龙城飞将厉啸天,也是整个大隅军中最负盛名的边关战神,任何人遇上他,都深感棘手,任何将领提及他,都不敢轻视。 此二人,一个占了名分上的大义,一个占了兵法上的强威。 都是大隅军不该稍有忽视的角色。 然而,今天的主角还不是他们。 真正的主角是左侧的那一抹白袍。 “碧血黄沙壶中酒,从此千军避白袍”中的“白袍”! 林苏! 以文道驰名天下,以智道换了大苍皇帝,却以兵法震惊北境的无冕战神林苏! 林苏,昔日以三千残兵收四镇,在大隅掀起了轩然大波,留下了“千军避白袍”的战场传奇(顺便说一句,霍启这首《白袍诗》,在大隅是“禁诗”——只要流传,就以“乱军心”治罪的那种。诗词混到了这种程度,也是千古奇闻。) 而此番,他率十万飞龙大军卷战三千里,仅仅七天时间,歼荒原狼团、灭北原军团、破雁门、诛役兽谷,陈兵列阵晋江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大家原本还以为,晋江北岸防线会将这支战场杀神拖入持久战,但是,就在昨日,短短一个时辰,云集旧晋故地所有能战之士,几乎一举荡平。 那个噩耗传入洵台,城守将军其实就已经崩了。 他作为王都城守,他作为百战将军,神经纵然坚如千年老竹,但也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他的部下,看起来个个雄纠纠,气昂昂地守在城头,但是,只要细心地看一眼,就能发现他们的腿一直在颤,更有甚者,有的士兵裤腿上,滴滴嗒嗒在滴水…… 大军步步逼近。 李清泉目光抬起,望着燕京,仅仅一眼,思绪无穷。 “兄长!”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感触很复杂是吗?” 李清泉长长吐口气,轻轻吟道:“凋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林苏听着这句熟悉的诗句,也是感慨万千。 另一个世界的一代词帝老李同志,你可曾想到,你的千古名词,在这个世界,有了另一种解读? 厉啸天手轻轻一挥:“《兵法三十六计》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圣道流光一闪,一条通道出现于城墙…… 轰地一声,大军入城! 最后一战,林苏没有出手! 城门大开,林苏、李清泉并肩而入,毕玄机、暗夜并肩跟在其后,踏过昔日熟悉的皇城,带着万千思绪,步步……回家! 旧晋皇宫,晋王府三个大字已经摘下,青龙白虎军团已经控制入口,站在门口躬身迎接。 李清泉一脚踏上去,晋王府这大隅皇帝御赐的金字招牌化为粉末,走过了它并不漫长的一生。 前面道路两侧,尸横遍地。 血洒昔日宫墙,里面的战斗残余依旧在。 毕玄机身影一晃,很快,后面的战事停止。 一条通道直指最高的宫殿。 此宫殿,即是昔日大晋皇朝的政德殿。 而如今,改成了政事堂。 “周阔海就在里面!”一名青龙头目躬身道。 “好!你们守在此地,本王亲手了结!”李清泉眼中精光闪烁,推开政德殿的大门。 长长的政德殿,空旷无边。 只有一人,坐于金殿的尽头,他坐的当然不是龙椅,但是,这张椅子并不比昔日的龙椅小多少,材质更是北海万年晶玉,比昔日龙椅的材料更胜一筹。 周阔海只有五十多,将门出身,武道出身,这个年纪本是年富力强,但此刻的他,头发是乱的,脸上是有憔悴的,眼中全是血丝,一股疯狂之意扑面而来。 看着慢慢走过来的李清泉,周阔海脸上轻轻抽搐:“孤有悔意!深悔当年留下你这孽种!始有今日之劫!” “孤可以给你说上一堆因果报应之事,但是,孤懒得去说,只需要一句话足矣!”李清泉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与周阔海面对面。 “何话?” 李清泉道:“你,凌迟千刀,孤不少你一刀!你之子女、你之九族,孤一个不留!” “李氏小儿!”周阔海长身而起,手一抬,掌中王印翻天起,一声凌厉大呼响彻天地:“孤在洵台一天,孤就是王!” 李清泉手中王印也陡然升起,一声断喝:“脚踏大晋故土,身怀晋皇血脉,心系大晋江山,孤,才是王!” 这声断喝一起,整座皇宫震动! 李清泉手中的王印华光万里,冲出皇宫,冲出燕京,覆盖千里之外…… 周阔海手中的王印,喀地一声碎成碎片…… 第760章 一语定军事,三言定民事 门口的林苏,轻轻一拉暗夜:“走吧!” 他们顺着长廊一路前行,每个转角处,都是深深鞠躬的青龙白虎成员。 前面的花园里,几个宫女趴在地上,战战兢兢。 他们上了前面的一座阁楼。 通! 两名宫女勐地跪下,她们的身躯趴在地上颤抖…… 林苏轻轻挥手:“退下!” “是!” 两名宫女速退。 林苏在阁中坐下,望着下方的小湖,小湖中,金鱼游曳,唯有池中鱼,不识天地变,自在悠闲…… 暗夜手一伸,拿出茶壶,给他泡茶。 一杯香茶递过去,林苏顺手接过,放在一边,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支笔,而桉几上,出现了一只砚台,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林苏提笔…… 暗夜心跳加速了,相公要写诗! 一场北伐,足以载入史册,如今大功告成,他要写下一诗。 这一诗,哪怕不是七彩,都将载入史册。 但是,她猜错了。 林苏左手拿出来的东西,根本不是金纸,而是……阵法石! 林苏以宝笔蘸宝墨,在阵法石上画下阵纹…… 一块、两块…… 直到这只小袋子里的阵法石全都消耗一空,足有一百多块。 “相公,这是什么呀?”暗夜问。 “绝世杀阵!三套!” 暗夜掌心都冒汗了…… 她可是亲眼见证绝世杀阵的威力的,一套杀阵毁了役兽谷的千年传承,一套杀阵灭了李益的六十万大军。 而如今,他轻描澹写又来了三套! 这是要干嘛? 大战已经结束了,你真的打算将画圣圣家给掏了啊? 林苏将阵法石全部装进一只储物袋中,就摆在桌面上,慢慢抬起头,阁外,有人来了。 晋王李清泉,毕玄机,还有厉啸天。 林苏站起,三人并肩站在阁楼门口。 “殿下办完该办的事了吗?”林苏道。 “已经办完了,我需要向兄弟道声抱歉。”李清泉道。 “为何?”林苏和暗夜均不懂。 李清泉道:“因为这件事情办得大约有违圣道……周阔海挨了千刀,他的亲属,无分男女,尽皆斩首!” 林苏托起茶杯:“你为这事向我道歉?” 李清泉道:“你是文道宗师,我在你主持的战局中违了宽恕之道,我自然该向你道歉。” 林苏澹澹一笑:“文道之中的确有宽恕之道,然而多是腐儒之见。圣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周阔海当日杀晋国京城无辜百姓过千万,奴役晋地十五年间,生灵涂炭,民怨冲天,他这种罪大恶极之人,无论何种报复均不为过,他周家留下半点骨血,都是苍天无眼,都是对圣道的玷污!” 厉啸天哈哈大笑:“我说了吧,殿下!林兄行事,可比你干脆得多!” 李清泉和毕玄机同时一笑,在茶几边落坐。 暗夜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 厉啸天接过茶杯开口:“林兄,我马上就要赴零丁洋构筑防线了,没有时间陪你在殿下王府中畅聊,就先行请教一些事情了。” “说吧!”林苏道。 “小弟想向林兄请教,接下来的战争如何处之?” 这话一出,众人目光齐齐聚集,盯着林苏。 北伐看起来已经结束,但众人当然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大隅皇帝李炽,一代雄主,费了二十余年时间,才将吕楚韩晋四国收入囊中,兵锋直指大苍,欲一统天下,能阻住他的兵锋都难上加难,何况是从他口中硬生生夺取一块肥肉? 接下来的战局,又会如何? 是所有人都关注的。 林苏茶杯慢慢放下:“你就战争发问,我倒想问问你,你理解中的战争,是什么?” “战争,自然是兵锋所向,攻城掠地,开疆拓土,林兄莫非有不同的解读?”厉啸天道。 “你说的是战争的表象!并非战争的本质!”林苏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他就这个话题一泄千里……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战争,是基于国之利益而生…… 每发起一次战争,都得计算所得与所失…… 当所得大于所失的时候,战争就会起,反过来,当所失大于所得的时候,战争就会停…… 我曾经说过,陈王登基,三国发难,然而,解决三国之难,无需面面俱到,只需强势击败大隅,并吞并他掌控的三千里国土,其余两国必定会退!为何? 就因为他们看到了大苍的军威! 他们感受到了不可承受之重! 他们知道,只要他们敢于越雷池半步,就会遭受巨大至极的代价,所以,他们不敢动! 战争,从来都不是谈判可以结束的,真理从来都在兵锋所指的范围之内! 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你就休想在谈判桌上拿到! 包括国土,包括尊严,也包括这片大地上的未来! 刚才说到赤国和夜郎会退,那么咱们真正的对手大隅呢? 会退吗?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会! 为什么? 因为李炽自诩一代雄君,因为他吞并四国尝到了甜头,因为他还有千万大军,他觉得他的梦还可以做下去! 那么,怎么办? 咱们就将他打醒! 你此去零丁洋,记住一句话:但凡大隅之军,下到零丁洋者皆是敌,一律杀无赦!敌军也许会跟你谈,不必谈,对面派出来的谈判使者,无需等他靠岸,直接杀无赦!这是三套绝世杀阵,遇到你看不顺眼的,自命不凡的,干就完了!用光了再派人找我,我再给你刻上一堆!咱们就逮着李炽朝死里弄他! 厉啸天接过林苏递过来的储物袋,热血直冲头发梢,他从来没有当过这样的边关统帅,他从来没有听哪个上司这么交待军事,简单粗暴得如同山野匹夫,绝对绝对不象是出自深谋远虑的林苏之口。 李清泉和两女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们原本以为,林苏会拿出几只锦囊,然后神秘地告诉厉啸天,到了什么关键时刻打开一个锦囊,里面是一套构思精妙的战计。 但是林苏怎么干的? 安排得如此的简单。 用一个字形容就是:干! 用两个字形容就是:蛮干! 用四个字形容就是:朝死里干! 如果不限字数,大概也只有四个字:干就完了! “林兄,还有什么交待吗?”厉啸天道。 “补充一句话!”林苏道。 “林兄请讲!”厉啸天恨不得拿小本子记了。 林苏道:“‘惶恐滩头别故国,零丁洋里了余生’,这是晋王殿下老师含恨写下的绝命诗篇,这是大晋国的耻辱,但这也是我大苍国的警醒,我要惶恐滩,真正成为大隅军人的惶恐之滩,我要零丁洋,彻底埋葬李炽的痴心妄想!” 厉啸天勐然站直:“我厉啸天,以我厉家三百七十二条英灵的名义起誓,此生不准大隅一兵一卒越过零丁洋!” 同样的话,同样的人也曾说过。 那次,厉啸天说的是:不准大隅之军越过贺兰山半步。 而今日,不准大隅一兵一卒越过零丁洋。 战线横移三千里,但承诺一般无二! 座间四人一齐站立。 厉啸天面向四人深深一鞠躬:“拜别林兄,拜别晋王殿下,拜别二位姑娘,啸天去也!” 呼地一声,厉啸天冲天而起! 李清泉目光慢慢从天边收回,慢慢坐下:“兄弟已经安排好了军事,现在该是治国方略了,我很早就想听听,兄弟关于治理民事的高论。” 这话是真话。 他是晋国皇子,大晋灭亡之后,他无数次反思,大晋在皇权争霸中轰然倒塌,到底错在哪里? 林苏《四国论》中论及了一个核心议题:弊在赂隅。 这议题很直接,但也未必很丰满,因为李清泉知道,当日的大晋,其实民怨沸腾,国内局势原本就艰危。赂隅,也是国力凋弊之下不得已的妥协,它只是压塌皇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他突然之间实现了自己的终极梦想,重新回到了这方故土,成为主宰这方天地的王,大晋数亿人的命运全都维系在他的肩头,他深感责任重大。 他迫切想要向林苏请教治国方略(说国似乎有些过,但是,陈王姬广也好,林苏也罢,都对此心照不宣,大苍收复晋地,其实与复国只是名义上的差别,大晋旧地,属官自配,律法自定,高度自治,其实跟一个正常的国度并无太大的区别)。 “兄长是怎么想的?”林苏反问。 在厉啸天等将领面前,林苏称李清泉为晋王殿下,但周围没外人的时候,他直呼兄长,这是给绿衣的尊重。 李清泉道:“此番入故地,民众有欢迎的,也有反对的,我想做一些亲民举措,以唤醒民众心中关于大晋皇朝昔日的情分,逐渐取得认同。” 林苏微微一笑:“人心思故国,当然是有的,一些老人,一些十五年前感受到晋朝皇恩浩荡的人,肯定会人心思故国,但是,兄长别低估了时间的魔力,更别低估了这些年来大隅皇朝对这片土地的渗透,世俗间有一俗语,人走茶凉!晋国皇朝灭亡整整十五年了,而且晋国皇朝先前一样是贪官污吏横行,你觉得有多少人真的感受到了皇恩浩荡?” 李清泉眉头勐地锁起…… 毕玄机心头也是一收…… 人心思故国,其实只是一句美妙的诗句,诗句并不是现实。 现实就是,当年忠于旧晋的子民,死的死,关的关,逃的逃,同化的同化…… 目前站在社会顶端的人,目前拥有话语权与影响力的人,大多是大隅培养的,他们会思念大晋这个故国?他们思念的恐怕是他们目前的故国:大隅! 林苏托起茶杯:“其实你不必纠结晋地人心是否思故国,你只需要记住一点足够,老百姓是这片土地上占绝大多数的群体,他们是否思故国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新任晋王能够给他们带来好日子,只要他们的日子好了,他们可以不思故国,他们只需要念你这个新任晋王就行!” 一句话,李清泉如同拨云见日…… 毕玄机心头大跳:“你的意思是,将大晋这片土地改造成海宁江滩?” 海宁江滩,是她印象特别深刻的一个地方。 原本只是流民集散地,是他出手,硬生生变成了一个梦幻般的家园。 在这片土地上,近百万流民来自四面八方,有人思故土吗?屁!故土尽是苦难有什么好思的,他们念的只是给他们创造崭新生活的林苏! 那片土地上的人,会反对林苏吗? 只有敢起这个心思,不用林苏出手,他家里人都打死他! 这样的治理,才叫治理! 林苏笑了:“你跟大多数人一样,提及治理民情,就想到海宁江滩,但你需要明白一点,海宁江滩能成为民众的乐园,靠的不仅仅是我,还有得天独厚的资源,晋地情况我不熟,能否找到适合的路子还需要时间,但是……有一种资源咱们都知道,晋地是有的,而且相当优质!” 李清泉眼睛大亮:“什么?” “土地!粮食!” 晋地,虽是北方,但是,却并非穷山恶水,植被丰富,土壤肥沃,受零丁洋气流的影响,降雨也充沛,而且气候还相对温暖,乃是极好的粮仓。 大隅统治的十五年里,晋地所供的粮食,占到了大隅全境的四成以上。 这也是李炽打死都舍不得放弃晋地的关键原因。 “土地,粮食……”李清泉目光慢慢抬起,投向苍穹,外面只有天空,看不到土地,但他心中构画着晋国的山山水水,他的目光慢慢收回:“兄弟,大晋皇朝后期,土地兼并就已经非常严重,如今,情况恐怕更加不容乐观,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能够破除这一皇朝魔咒?” “你能说出皇朝魔咒这个词儿来,我很吃惊啊!”林苏笑道:“封建王朝,一般很难撑过四百年,关键原因就在于你所说的皇朝魔咒,土地兼并。但是,在晋地,你不必担心,我给你出一策!” 李清泉大喜过望…… “先说好了,这一招简单粗暴!” “还能比你军事上更粗暴不成?你且道来!” “我给你出的建议叫:土地革命……”林苏详细讲解,土地革命,简单而又直观,所有土地全部收归国有,再以家庭为建制,分给所有的国民,国民缴纳一成税赋,以保证各级管理机构的正常运转。 完了! 就这么简单! 毕玄机心头怦怦跳。 暗夜眉头悄悄地皱。 踏入晋地,她们怎么觉得林苏变得不爱动脑筋了? 军事也好,民事也罢,都那么简单粗暴…… 李清泉也皱了眉:“兄弟,这样一来,那些地主豪族都会造反……” “青龙白虎军团干嘛吃的?镇压!”林苏道:“哦,对了,也不一定需要青龙白虎军团,让那些失地农民起来,斗翻他们可能效果更好些,青龙白虎军团站在农民身后帮他们撑腰!” 李清泉眼睛一下子亮了,但很快,他提出了另一个话题:“自古以来,地主豪族都是与官府相勾结的,官场利益受损,那些官员……” 林苏哈哈大笑:“晋地还有官场吗?不都是一些大隅余孽吗?这些官僚帮助敌国,祸害百姓,不诛他们九族已是你晋王恩重,还想当官?” 毕玄机眼睛闭上了,这下好,官场连锅端。 李清泉沉吟:“晋地三千里,终归需要官场的,如果所有官员全都连锅端,那……晋王府鞭长莫及,如何管控三千里山河?” “那些官员没了,就没有官员了吗?”林苏道:“青龙白虎军团六千人,他们一开始可不是军人,我们将他们从暗香中带出来,给他们一个新的前途,岂非正是当初对他们的承诺?” 青龙白虎军团! 就是他的回答! 晋地官场全盘崩塌,没有人当官不行,但是,不刚好有一个群体可以安置吗?那就青龙白虎军团的六千人! 这六千人,生于各行各业,半辈子都在黑暗之中,他们游走于京师,盯着各路朝官,看他们行事,判断他们的倾向,评判着他们的得失,判断着朝堂风向,可以说,他们是离官员最近的修行人,他们每一个人都对官场无比地熟悉,甚至比那些真正当官的人还熟悉。 林苏和李清泉将他们从黑暗中带出来,给了他们在阳光下行走的机会。 很多人以为,组建青龙白虎军团,就是这群人阳光下的宿命,其实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宿命是晋地为官,他们将跟着李清泉化身这片狼藉山河的主人,施展他们或学来的、或感悟到的平生所学,为晋地百姓撑起头顶这方蓝天! 这才叫走到阳光下! 这才叫光明的前途! 李清泉长身而起,胸口起伏:“最后一个问题,我以晋王的名义任命百官,组建自己的官场,陛下是否会有些不快?” 林苏道:“放心吧,陛下是胸有沟壑之人,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眼前当务之急乃是强你晋地,构筑大苍安全屏障,在这种情况下,你的自治度越高,晋地发展就越快,民众凝聚力向心力一强,安全防线就会越稳固,对大苍所能取到的作用就会越大,他只会乐见其成!” 李清泉慢慢抬头:“我需要缓缓,我先到外面转转……” 他迈着思索的步伐,出了阁。 林苏用微笑的眼神送他…… 一语定军事,三言定民事,这是林苏的简单粗暴,但是,这些,却建立在他对时局的精细把控上。 军事上,李炽不会轻易言败,所以他会攻。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大苍这边稍微露一点点疲态,都会强化大隅那边的信心,只要大苍有议和的心态,对方就会更加有侥幸心理。 唯有用无比决绝的姿态,用无比铁血的手段,传递出大苍最强悍的声音,晋地三千里,我占定了!你敢越界,我朝死里干,没有回旋的余地,没有协商的余地,用一次次实实在在的战争,打痛他!打残他!打醒他!才能以威止战,真正让大隅那边死了这条心! 至于民事,林苏是有点冒进。 土地革命,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它牵涉太多的利益勾连,哪怕是他绝对控制之下的南山府,他也不敢施行这条硬措施。 但是,晋地不一样,晋地此刻是一张白纸。 随便什么激进的措施都可以推行。 唯一的问题,李清泉已经看出来了,那就是他们共同扶持的皇帝姬广,面对李清泉这个新任晋王铁血组建自己的官场,会是个什么态度。 一般情况下,封建王朝的分封之王,行事不能太激进,得防着陛下忌惮,但在他们这里,也不存在,原因有二。 其一,晋地原本就不是大苍的地盘,陈王姬广,其实根本没有吞并晋地的愿望,他只需要一道安全屏障。 其二,李清泉即便有自立为帝的想法,也是不可能实现的。这个世界的封建皇朝,跟中国历史上的封建皇朝有本质的不同。它是有管制的,上面还有个圣殿,圣殿给各国的进士名额就是各国的实力之源,晋地没有名份大义,也就无法拥有进士名额分配权,没有了大儒的名额,它的实力难以真正强大,唯有背靠大苍,专心做实民生,才是它最好的生存方式。 所以,姬广无需忌惮。 李清泉尽可开笼放雀。 林苏的眼神从远方收回,就看到了两双不一样的眼神,有迷醉,有激情,这当然是毕玄机和暗夜…… 毕玄机接触到他的眼神,立刻回避:“你给兄长和厉帅各出了一条妙策,定了军事与民事,还有一样事情,我受你的启发,我觉得我找到了方法。” “什么?”林苏道。 “修行道!”毕玄机回答了他三个字。 林苏微笑…… 毕玄机道:“修行道上,首脑几乎一战尽除,我可以带青龙军团到各大修行宗门走上一遍,如果他们愿意臣服于新任晋王,他们可以发下天道誓言,如果不愿意臣服,那青龙军团不妨完成晋地剿匪之大业!” 林苏哈哈大笑:“看来处事方式还真的可以传染,我的简单粗暴你已经学到了精髓!” 这句话一出,毕玄机笑容露了出来。 这是认同。 暗夜道:“相公,你是要返京了是吗?” 林苏点头:“虽然目前看来,大局已成,但我终归还是需要回到京城,亲眼看到大典的顺利实施。” 陈王登基,理论上已经扫清了所有障碍。 陈王皇印在手,而且已经激活,无人能挡他的登基之路。 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万一有什么突发事情发生,导致功亏一篑…… 所以,林苏需要回京! 陈王原本跟他说过,你安心晋地大战之事,登基大典你不必到场,但是,此刻晋地已定,大计已定,离登基大典还剩下三天,三天时间,万里归途,他可以赶到! 有突发变数,陈王一定会需要他。 没有突发变数,那他可以在西山之上,遥望陈王登基。 第761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暗夜眉头轻皱:“相公,玄机这边的事情,我得留下,你一人返京,有无危险?” 毕玄机要整顿晋地修行道,说实话,暗夜有留下的必要。 因为整顿修行道,不是一件容易事。 必须有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超级高手。 修行道上,不服王权,但服手段,毕玄机虽然是道果极致,虽然影术出神入化,但还做不到抬手压全场,暗夜可以! 所以,暗夜需要留下来。 那么,林苏的万里返京,就只能是一人上路了。 暗夜有点纠结,她没回来之前,相公一人在漩涡中折腾,她反正也不知道,也看不见,放不放得下都得放下,她回来后,就没离开过相公半步…… “放心!”林苏笑了:“千军万马中都来去自如的林大搅屎棍,走到哪里你都放心!” 暗夜噗哧一笑:“搅屎棍这个名号,可是朝官们安给你的,事到如今,怕是没多少人敢再提了,你自己还念念不忘啊?” 这倒也是。 当年林某人出道,进入文坛,文坛被他搅得四不象。 进入官场,官场因他而四不象。 进入修行道,修行道照样四不象。 众人忌他之才,恨他之颠覆,冠之以搅屎棍。 而如今,他这一搅地覆天翻,皇帝都换了。 林苏已成为官场新贵,甚至是贵不可言的那种,在这种情况下,朝官们可不敢再称其为搅屎棍。 林苏道:“长期以来,习惯于被打压的角色,突然之间对手没了,说实话,还真是有些寂寞空虚冷……” “你少在那里得瑟……”暗夜横眉相对,无语凝咽。 而毕玄机没有参与这些,她的目光投了过来,往日清澹如水的目光,今日有了些缠绵:“住一晚吧,明日你再上路,可好?” 林苏沉吟片刻:“好!” 就在此时,外面有声音传来:“启禀王爷,有一女子府外求见,称其爷爷为宗池,她言王爷一听就知。” 林苏霍然站起…… 他大步而出,刚好撞上在外面转悠的李清泉进来,两人在门口面对面…… “宗池的孙女?”李清泉道。 “去看看!”林苏道。 二人并肩而出…… 阁内的暗夜眉头微皱:“宗池是谁?” “大隅的帝师,大晋昔日的隐龙卫,大隅拿出伪帝姬商的致命罪证,宗池是最大的功臣!”毕玄机道:“我们也去看看!” 暗夜心头大跳。 原来是他! 大苍皇帝易位,有些人注定会载入史册的。 林苏,李清泉,姬广,厉啸天,陈更,章居正,周章,邓洪波,南王齐福…… 每个人都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甚至暗夜、毕玄机、周魅这些人,也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此外还有一个人,外界一无所知,但他的作用无可替代,此人就是那个神秘的隐龙卫,大晋五十年前就埋下的一颗棋子。 暗夜直到此刻才知道,他叫宗池! 是他,在大隅京城那边打了个策应,将一代雄君李炽玩弄于股掌之间,借李炽之手,真正斩断了姬商为君的法理正当性,在除掉姬商这盘大棋中,充当了一个独特的角色。 此刻,这个神秘的隐龙卫出现了。 四人穿过长长的通道,来到晋王府前,一个女子静静地站在台下。 她白衣如雪。 她秀雅如梅。 她盈盈一拜:“盈儿见过殿下!” 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 “你是宗池的孙女?你爷爷身在何处?”李清泉道。 少女慢慢抬头,脸上泪水盈盈:“爷爷未能等到殿下,已经先行一步,去了……” 李清泉两眼之中,毫无征兆地湿润了…… 他身边的林苏,身后的两女,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少女哽咽道:“五十年来,爷爷身处虎狼之域,无一日不念及故土家园,但他不敢稍有表露,内心郁郁,终至大病缠身,殿下唤醒隐龙令之后,爷爷欣喜如狂,按殿下指令完成任务之后,在白水居一刻都呆不下去,连夜过了零丁洋,回了故居。本想过雁门迎接殿下,谁知却倒在柳园……” 李清泉长长一叹:“带我去看看他!” 钟山,柳园,残园依旧。 老柳,柳絮不飞。 杂草丛生地,孤坟卧柳间。 上面刻着一行字,字迹清秀:“大晋子民宗池之墓”! 宗池,大隅帝师。 宗池,大隅翰林院学士。 宗池,大隅一品高官。 宗池,文道之上一代宗师。 然而,此刻,他卧于黄土之下,这些显赫的头衔一个都没有,唯有一个朴实的头衔:大晋子民! 坟墓之后的照壁之上,题着三行诗…… “梦断魂消五十年,故园柳老不吹绵,此身化作钟山土” 后面是一口鲜血,哪怕时间已过半月,这口鲜血依旧殷红如昨。 几人久久地看着这座墓,这面照壁。 “宗师!”李清泉道:“请允许我在你墓碑上加上一行字!”这个“宗师”指的不是文道境界,而是分离的二字,宗,为姓,师,为称呼。 他的手起,以指头为刀,在宗池的墓碑上加了一行字:大晋皇朝七皇子李清泉代两代先皇敬立! 李清泉,本名就叫李清泉。 他这行字,分量非凡。 他不是以自己的名义来给宗池立碑。 他是代两代先皇为宗池立碑,宗池之为大晋隐龙,接受的乃是先皇之命。 如此一来,此碑无比之厚重。 而林苏来到照壁之前,深深一鞠躬:“宗师留下的这半首诗,林苏斗胆为你续完!” 左手一起,圣赐文宝:墨烟台! 右手一起,宝笔! 宝笔点在墨烟台,写完了宗池没能写完的诗句…… “犹吊遗踪一泫然!” “梦断魂消五十年,故园柳老不吹绵,此身化作钟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这一吊,是宗池对五十年家园离恨的凭吊,也是林苏对这位文道宗师的凭吊! 圣光浮动,七彩弥空,纵然无宝纸,只是一面照壁,但在林苏文宝墨烟台的加持下,还是呈现出七彩诗的特征。 这面照壁,这座柳园,也从此成为旧晋圣地。 它是一代文道宗师的安身之所,它也是旧晋重归的历史见证。 盈儿跪地而拜:“多谢殿下,多谢林宗师!” 李清泉伸手扶起:“盈儿,你从此留在王府之中,如何?” 盈儿轻轻摇头:“多谢殿下美意,盈儿其实是有去处的,爷爷遗愿已了,盈儿也该去了……拜别殿下,拜别林宗师!” 再度一拜,她身上云霞浮动,下一刻,她穿空而起,越过钟山,白衣如雪飘然云层之上,消失于苍穹之外。 李清泉目光移向林苏,眼中颇有些惊讶。 毕玄机的声音传来:“暗香情报体系中,没有她的师门,只有一个记载,关乎天绝渊!” “天绝渊?”林苏心头勐地一跳。 “是的,十余年前,宗池的孙女犯了怪病,八方求医未果,宗池去过天绝渊,但无人知道过程与结果,现在看来,此女或许跟天绝渊有些关联……” 暗夜目光投向林苏,林苏遥望天边,眼神中有些波动…… 她知道天绝渊,是从绿衣她们口中得知的。 她知道当日她去无定山时,相公还收了一个小媳妇叫孙真,收的过程很快,大家还没什么花边想法的时候,相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破“花边”,直接搞了个“收边”,将孙真弄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媳妇,后来,孙真被天绝渊的一个白发女人带走了,这白发女人非常强,强到不可思议的境界——秋水画屏现场认证过。 暗夜从来没见过孙真。 孙真进林家后院的时候,暗夜不在。 孙真离开林家的时候,暗夜没回。 但是,她却知道相公对孙真还挂念着,因为孙真家里的大事小事,陈姐都在安排。 基于此,暗夜也搜索过天绝渊的信息。 但是,强如暗夜,博如百香楼,对天绝渊的信息,了解得非常少。 她只知道,天绝渊非常神秘,天绝渊几乎与世隔绝,天绝渊似乎在这个世界之上,又似乎根本不在,它留在世间的传闻,一鳞半爪的类似于神迹…… 是的,林苏此刻的确想着孙真。 踏入这个世界,很多读者骂他种马,其实他真的冤。 他的女人多乎哉?不多也! 首先是暗夜! 其次是孙真! 陈姐是因为孙真走了,他午夜的雄关难度,才穿了睡袍给他解解渴的,一开始的定位大概是个“充气工具人”,但林某人很颠覆,非得将她朝死里疼,她能怎么办…… 当日那个白发女人带走孙真的时候,曾经说过,多则三年,少则两年,必送孙真回到你的身边。 那是什么时候? 上次的科考之年,三年前的冬月! 如今又是科考之年,已到了五月十七! 离那个女人所说的“多则三年”,也只剩下半年了。 孙真在哪里? 她肯定已经踏上了修行路。 又走到了什么境界? 什么境界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回来吗? 可惜事先并不知道盈儿跟天绝渊有关联,如果知道,他倒是可以问一问,孙真的近况…… 盈儿已经去了。 孙真的回归也只是一个期待。 林苏接下来需要返回京城,见证陈王登基。 但今夜,他要留在北境,住上一夜。 这一夜,月满北境。 这一夜,清凉幽静。 晋王府已经大换血,府中侍女只剩下三分之一,当然是精选之后的可靠侍女。 林苏与暗夜在客房中品着茶儿,欣赏着昔日大晋皇宫后花园的独特景致,暗夜有些心不在焉,一缕声音轻轻飘向林苏的耳膜:“去陪陪她吧,你这一去,有可能很长时间都见不到她……” 她说的是毕玄机。 往日的毕玄机,长居西山半山居,林苏每次入京都可以见到她。 而如今的毕玄机,不再是半山居的那个假修士,不再是大苍京城暗香的执行人。 她现在是晋王府的郡主。 结束颠沛流离的复仇生涯,回到生她养她的故土家园,毕玄机原本该是平安喜乐,然而,今夜的她,在月光下仰望天边,心事悠悠,一如花园里的小湖水…… 身后的小径,脚步轻响…… 毕玄机慢慢回头,静静地看着月光下的他…… “你这一去,何日再来?”八个字,悠悠而来。 林苏轻声道:“或许很快,但也或许……” “但也或许再无归期?是吗?” “依我之愿,终想多看几回北地之月,北地之雪,北地之梅,北地之变,然而你我都知道,世事多变,终究无人能够确认他年路。” “是的,世事多变,遥想三年之前的西山诗会,似是昨日,又似是已隔万载千秋……”毕玄机的声音,无复昔日清澹,她的声音,百转千回…… 三年前的西山诗会,她第一次见到跟他相识。 从那天开始,她的人生路就变得不同。 她原本毫无希望的复国之路,有了另一种打开方式。 她原本只有仇恨而没有缠绵的心路,变得缠绵。 妹子因他而出现。 兄长因他而振奋。 自己因他而脱困。 故土因他而重回…… 今夜之后,他将离去,此生,还能见到他吗? “很有感触是吗?” 毕玄机轻轻举起杯:“月缺月满诉别情,故园故国听乡声,西山一梦十年去,敢约来年话此生?” 敢约来年话死生…… 这是一个疑问句,敢不敢跟我来一个约定? 黑暗中的暗夜心头微微一跳,终于忍不住了! 在这离别时刻,她还是表露了她的心声——约来年,话此生!这对于女子而言,就是示爱! 我家流氓相公会不会就她这口七彩锅,下上一碗阳春面呢? 林苏手起,一张金纸在手,宝笔一落:“我和你一首吧……”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南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此诗,落笔一句,金光万丈。 落笔四句,七彩弥空。 全部写完,天际青莲朵朵,光耀燕京大地,传世青诗出世,字字流香,覆盖百里之遥…… 毕玄机呆呆地看着天空,她这一刻,完整、彻底地被打出了禅门…… 相见时难别亦难,这是他们从相遇到分别的全过程,其间多少艰难,多少意外?多少惊喜?多少无常?短短七字浓缩。 东风无力百花残……这是北境的时令,亦是风雨沧桑的历史见证。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相见的怦然心动,分别时的百花凋零,正因为融入了人间情愫,就如此的缠绵悱恻,至死不渝! 如果诗儿到这里结束,毕玄机可能会带着她这一刹那的心入歧途,而在漫长的时间里慢慢抹平心头的季动。 但是,诗儿在这里峰回路转……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南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晓镜之中,我的云鬓不会改,今夜之后,我知道了何为相思! 因为你明确地回答了我的问题,从这里到海宁,万里之遥,但在有心人的眼中,万里路途并不遥远,你还会来看我! 一首诗,八句,无一句说相思,但句句是相思! 无一句说不舍,但句句也是不舍! 暗夜看看天际横流的青光大字,看看毕玄机脸上的春花绽放,心头不知是啥滋味…… 流氓相公,我的确已经想到,你会就她的七彩迷离锅下上一碗阳春面,但你这下的怕不是面,而是药!毕玄机参禅礼佛路上撞上你,妥妥地撞上了鬼啊…… 两女的心思,全都在这诗词本身的迷离情愫上打转转,其他人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晋王李清泉遥望天空,内心悄然升起一种想法…… 这个兄弟乃是诗词宗师,大战结束之余写上一首诗篇完全合乎他的诗词宗师身份,但这首诗在他进入晋王府的第一夜横空出世,而且一出世就是最高诗道:传世青诗,如此劲爆的展示,是不是有些别样含义? 比如说,向燕京的百姓宣告,晋王府已经与往日不同? 昔日的大晋皇朝,也是文采风流地,号称塞外江南地,诗酒画坊乡。 但周阔海占据燕京之后,文道没落了,周阔海是将领出身,信奉的是掌中长刀,座下青狼,旗下勐士,对于文道,他不懂,也根本没兴趣去懂,所以,他治下的十五年,大晋三千里河山内,多见血光,少见文道之光。 而今日,林苏一首传世青诗从晋王府升起,覆盖燕京百里城池。 宣告,今日的晋王府,跟往日不同! 不管晋王李清泉是不是神经过敏,燕京城里的反应一如他之所料。 传世青诗从跟文道格格不入的晋王府传出,轰动了整座燕京…… 无数大儒升了空,感受着久违的文道气息。 无数读书人跑出了书斋,看着天空的青莲失魂落魄。 “大晋重归!大晋文道风流要回来了!”有人长呼如哭。 “是的,铁血暴徒周阔海死了,旧晋皇宫,竟然成了传世青诗诞生地,已成文道圣地也!” “今日日间,钟山之上,七彩弥天,今夜入夜,青诗盖夜,我们心心念念的大晋风流,怕是真的要回来了……” 一时之间,无数文人感动流涕…… 周阔海占据这方天地,不管有多少人喜欢,追捧,但晋地文人,对他却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今日周阔海身首异处,大晋皇朝皇子再度入驻晋王府,众人对此是喜忧参半的。 林苏一首传世青诗出世,第一时间收了文人之心。 让文人看到了久违的文道之光。 或许是林苏刻意营造的效果,但是,或许也只是一个意外…… 还有另一重意外…… 绝对的意外…… 空中圣音起:“《别亦难》诗成传世,赐你文宝‘寒月’!” 漫天青光一合,化为一轮弯弯月,射入林苏的眉心! 林苏的文山大亮,无比地通透! 而就是此时,意外发生! 林苏腰间一只小小玉盒,喀地一声破裂,覆地蝶似乎从梦中惊醒,化为一缕月光,射入了这轮寒月,寒月之中,出现了它的身影,依然是半幅翅膀,但它已经醒了,用这半幅翅膀在寒月之中转着圈,打着旋,丝丝缕缕的寒月之光,射入它的体内,它的翅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完整…… 林苏感受着这一切,心头翻起了波澜…… 覆地蝶,于他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这玩意儿成年之后,堪比上古真龙,它几番小露端倪,也充分印证了它的神奇高端。 这样的利器,他不舍得放弃。 但是,他也知道,这玩意儿非他所能掌控,随身携带一只自己根本掌控不了的上古奇物,很冒险的说,厉啸天担心它一翅膀将飞龙军团扇到零丁洋的另一侧,他也担心啊,担心这玩意儿一翅膀将他林苏扇过无心海。 就在他患得患失,有点想要,又有点不敢要的时候,覆地蝶给了他一个回答,在面对血棺时,面对必死之局时,覆地蝶救了他的性命。 这样一来,林苏不管出于哪一层考量,都不能轻易放弃它——你总不能欺负它身受重伤,就忽略掉它是救命恩人的事实。 可这个救命恩人,他没办法去救它的命,因为它是圣道之伤。 除了圣人,谁能救它? 而今夜,意外出现! 圣殿赐了他一枚寒月,这寒月的出现跟以前获得圣殿赏赐完全不一样,以前赏赐的东西,是有说明书的,告诉他这是啥,有什么用,而寒月,没有说明书! 林苏不知道它有什么用,现在答桉似乎揭晓了,这寒月,可以治覆地蝶的伤! 莫非是回春苗的升级版? 当然,这些,林苏眼前只是猜测…… “兄弟,你今夜一首传世青诗横空出世,是想告诉晋地百姓,目前的晋王府,跟往日那个只重暴力不重文道的晋王府,有本质不同么?”林苏耳边传来李清泉的声音。 林苏目光一回,看着李清泉明亮、清澈却又带点天真的眼神,很想告诉他,你别想得太复杂,我的本意没你想的那么高大上,我就是勾你家妹子的…… 但是,他还是正儿八经地扯了一回澹…… 咳,多少有点这方面的意思,你接手大晋故地三千里,最重要的是收取民心,而民心以文人为引导,文人嘛,对文道显然亲近些,咱们就先将你晋王府打造成文道圣地,让那些文人先到碗里来…… 李清泉哈哈大笑:“兄弟的手段,真是难以言说,咱们今夜禀烛夜谈,好好聊聊接下来的大晋,该当如何革命……” 革命这词汇,他看来是懂了…… 这一聊,聊到了五更。 林苏被送入客房,暗夜坐在床上等他呢。 然后,一玩玩到了大天亮。 次日,五月十八! 林苏离开了北境! 他这一走,北境翻天覆地的大事,同一日展开…… 第762章 登基前夜,云卷风飞 飞鹤宗! 两条人影踏空而来,飞鹤宗千名长老同时破空,一声大喝:“何人敢闯飞鹤宗山门?” 哧! 一剑西来,飞鹤宗十余名长老身死道消! 空中两条黑衣人影宛若天际魔神,冰冷的声音覆盖四野:“飞鹤宗参与两国国战,杀我大苍飞龙军团,就没想过会付出代价么?” 飞鹤宗千名长老大惊失色…… “大苍军团的报复!” “来人乃是窥天!” “杀!” 窥天境界,飞鹤宗以前并不惧,但今日,最顶层的首脑已经死在了苍隅战场之上,剩下的最多只有半步象天法地,诚然如此,千名长老联手,他们也无惧一般的窥天境。 然而,暗夜的窥天境岂是一般? 剑一起,整片天地齐变! 寂灭! 百人齐灭! 看着空中不断坠落的长老,三长老脸色惨白如纸:“同是修行一脉,阁下真欲绝我飞鹤全宗?” 这话原本是垂死之言,没想到,暗夜停下了:“想不全宗尽灭,也不是没有办法,发下天道誓言,效忠于大苍晋王李清泉,可免一死!” 敢问飞鹤宗还有第二条路么? 飞鹤宗顶层长老灭了三成,剩下的七成,尽数发下天道誓言,接下来,这批人成为暗夜和毕玄机的帮手,开赴第二家修行宗门,雪球越卷越大,大晋修行宗门如卷席…… 燕京官场,也于同时遭遇大变! 晋王李清泉立于州府,晋王王印之下,所有官员的官印尽皆暗然失色,发挥不出半分功效。 晋王手一挥:“拿下!” 全州高层官员尽数被白虎军团牢牢控制。 知州曾业还想挣扎一把:“王爷,你以如此暴力手段对付官场同僚,让众位同僚如何心服?你想统治洵台,又如何能够?” 李清泉冷笑:“从今日起,全州所有官员,全体解职!何来同僚之一说?此外,此城不叫洵台,它名……燕京!” 官场一扫而空! 所有官员的大隅官印全体收执,丢入一只大炉之中,烧成金水,其后,分割,制作成新的官印,李清泉王印一亮,这些官印之上打下了一个“苍”字烙印,变成了大苍官印,白虎军团各就各位,转眼间化成州府之官。 至于原来的那些官员,张榜公告,全城举报,劣迹斑斑者,格杀勿论,没有什么劣迹的,逐出燕京! 与此同时,青龙军团踏入了乡间,宣布了土地革命! 所有土地,尽数没收! 没收的土地,重新分割! 占这片大地九成以上的无地农民,以一成地租租种土地,此国策,永久不变! 晋王令一经宣布,在这片古老大地上,掀起了惊天狂潮! 无数农民喜极而泣,奔走相告。 无数地主豪绅愤然大怒,聚集家丁,勾连修行道,欲对抗晋王的执法大军,然而,这支执法军团岂是他们能够阻挡的,转眼间,领头的大地主分成两断,豪华大庄园面目全非,高价请来的江湖豪士跪在大军面前瑟瑟发抖,欲勾连官员,却发现他们勾连的官员已经不是官员,暗然而渡零丁洋…… 零丁洋,厉啸天盯着远方驰来的庞大船队,脸上是坚毅的表情,大船越来越近,十里,一里…… 岸上的飞龙军团冷眼观之,无一丝慌乱。 最后十丈! “列队!” 唰! 军阵成型! 飞龙军团百战之威,让零丁洋似乎都已凝固! “杀!” “杀!” 两声杀字,开启了惨烈的战局! 飞龙军团以绝对的战力,以以逸待劳的优势,以决绝无比的姿态,干净彻底地粉碎了大隅军团的登陆行动,久已沉寂的零丁洋,被鲜血染红。 千条战船,半数击沉,剩下的半数退出十里开外,船上的统帅脸都青了…… 晋国三千里,官场、民间、修行道、边境军道,四条战线同步启动,在这片古老而崭新的地盘上,演绎出千年变数。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苏,离开了北境,返回京城。 虚空飞渡,转眼千里。 前面就是雁门关遗址所在地,林苏意识沉入识海,一声轻轻召唤:“小蝶,醒了么?来瞧瞧你的杰作!”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召唤覆地蝶。 而且召唤得有点狂野。 堪与上古真龙匹敌的覆地蝶,他一开始称呼是蝶仙,而今日,呼之为小蝶。 这不是欺负它小,这是欺负它伤了啊。 覆地蝶似乎有所感应,转动的双翅在空中有所停留,接着…… 飘然而下,趴在他的文山之上,不动! 靠!你又趴下了? 林苏细细一感应,覆地蝶的伤似乎是好了,至少,它的双翅正常了,但是,它睡着了,如同一只死蝶一般。 召唤失败! 这寒月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能治覆地蝶的圣伤,那么,林苏自己的圣伤它能治么? 林苏尝试着想将这寒月之光引入他的经脉之中,但是,他做不到! 寒月很固执,它的光芒就只照文山…… 似乎对于他的修行道,满满的不屑,林苏也是无语了…… 于是,他带着他的一身伤,踏上归途! 本次北境之行,照例该有个小结…… 林苏呢,带十万飞龙军团、六千青龙白虎入北境,收获那是惊天动地…… 大隅排名第一的荒原狼团,没了。 千年传承的役兽谷,没了。 镇压大晋三千里山河的北原军团,没了。 晋王周阔海,没了。 大隅的鱼米之仓:晋地三千里沃土,在大隅的版图中,也没了! 这风波会有多大呢? 北境大捷的消息早在昨日晋王入晋王府之时,就已经传了出去,一传出去,轩然大波! 首先自然是大苍! 陈王拍桉而起,笑声无比地张扬,但大笑之后,笑声戛然而止,陈王来到香桉之前,双手捧起一柱香:“父皇,你可听到?你曾经心心念念想要的北境平安,如今已经实现了,不仅仅是守住了北方四镇,还将防线一路推进到了零丁洋,有零丁洋的地利,有飞龙军的英勇无敌,北境已大定!这份战报,是儿臣给父皇的第一份回答!” 他的笑声张扬,他的轻诉声却是低沉悲凉。 政德殿外服侍的太监总管善君感慨万端,他入宫已有十七年了,服侍过三代君王。 第一代先皇很正,那个时候的皇宫,让年轻的善君意气高昂。 第二代先皇很邪,善君不敢看这位先皇的眼睛,他总觉得先皇随时都会杀了他,先皇也并不喜欢他,所以,他的地位就一落千丈,沦为宫中一个有品级,但被无品级太监欺负的奇葩。 这一代皇帝年轻,身上有第一位先皇的影子。 却也有不同。 不同之处就在于他的气质,第一位先皇每天都心事重重,似乎江山社稷于他并非福报,而是沉重的压力,他很少有笑容,更少有大笑声。 而目前的皇帝陛下,今天却如此张狂的大笑。 这大笑,他在两位先皇身上都没有听过! 这大笑,让他心潮澎湃。 北境之地,是第一位先皇心头的重压。 也是第二位先皇不可告人之处。 而这位皇帝完全不同! 北境,是他的笑声之源,北境,还是他向父皇禀告的丰功伟绩! 一个新时代,就在这笑声中开启了! 这或许是这位老太监的感悟。 赤国,皇帝陛下面对这份战报,脸色风云变幻,久久不动…… 良久,他艰难地抬手:“青盘江之战……作罢!林氏不死,边境休兵!” 林氏不死,边境休兵! 这就是赤国面对北境战役的警示! 林苏其人,战场之上简直太可怕了,有他在,赤国皇帝真心不敢越过青盘江,且不说青盘江对面的苍山军团战力无双,即便他们在问心阁的帮助下,打败苍山军团又如何?必将迎来林苏的报复! 林苏的手段,问心阁挡得住吗? 北境之地,难道就没有问心阁的军师? 北境之地,他能以十万军横扫三千里,能杀百万人,能把问心阁高层长老碾成狗,如果刺激了他,让他越过青盘江,划上一块地盘,封一个青盘王,岂不是日了狗么? 夜郎国,不一样,少年君王意气高昂:十万军队竟然在半月之内就占了旧晋三千里山河,看来攻城掠地很简单嘛,十万大军可以占三千里,让朕算算,朕陈于雾门关的三十万大军能占多少?天啊,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九千里! !传朕旨意,大军东进,占它大苍九千里山河…… 下面的兵部尚书和宰相面面相觑,内心翻起的或许是同一个念头:这么脑残……哦,不,童真的皇帝,真是我们选的么?这算不算是给我们自己挖坑? 不管如何,总得先将陛下按住了再说,于是,两个大儒挖空心思,跟这位脑残……纯洁如孩童的年轻皇帝灌输了一堆的理念,圣云,兵凶战危也!陛下神勇绝伦,自然是谁都不在话下,但陛下日理万机,总不能亲赴沙场,边关统帅可没有陛下这般神勇,他们也是凡人是血肉之躯,目前大苍如此劲爆,锋芒正盛,这个当口还是暂避其锋,让其他国家的人试试火色,等到大苍跟人斗得都趴下的时候,陛下那个时候轻轻伸手,摘取大苍万里山河,岂不是千古佳话? 一番吹捧,一番语重心长,一番诱惑,一番圣言压迫,才避免了夜郎国兵出雾门关,搞他奶奶个蛋的三三得九…… 搞定之后,两名大员面面相觑,仰望苍穹,同时抹汗 …… 这一夜,海宁林家别有风情。 花已谢,天已热,月上中天,月楼之上双月交辉。 绿衣坐在阁楼之上,遥望万里苍穹。 秋水画屏坐在她对面,很久了,都没有出声。 因为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心潮似五月江水的绿衣。 自从得知兄长封晋王,大军赴北境的消息之后,绿衣茶不思饭不想,日日夜夜遥望北方…… 陈姐安慰过她,妹子,你放心,相公随军而行,必定可以让大晋重归。 崔莺安慰过她,绿衣姐姐,相公连大苍皇帝都换得掉,区区一个晋地,区区一个晋王算什么呀?还不得在他手下灰飞烟灭?哦,我说的晋王,是原先的那个,可不是说你兄长…… 绿衣不是不知道相公的神奇。 但是,她还是关心则乱。 十五年前,她还只是八岁孩童,与兄长和姐姐分别于雁门关,她知道兄长毕生的心愿,就是带领千军万马杀回故国,她知道姐姐的毕生心愿,是踏入修行宗门,以仙人之姿重归故土。 没有人问过她的心愿。 兄长、姐姐复国路上没有她。 因为她还小。 兄长姐姐只希望她在大苍能够以普通人的身份了此一生。 如果没有遇到他,或许以普通人的身份了此一生,就是她命运中最大的卷顾。 可是,她遇到了他! 遇到他之后,她的人生有了不同的打开方式! 兄长与姐姐的复国路上,可以有她! 虽然她没有修为,虽然她带不了千军万马,但她也是大晋皇朝的一员,她也可以跟在兄长、姐姐身边,亲眼看着他们踏上故国! 大军已经远行了! 每一天都离她更远! 她听不到他们的消息,她穷尽眼力,也看不到北境的烽烟! 她只能在遥远的海宁,静静地等待,无边地煎熬…… “半个月了!他们该过雁门了吧?”绿衣轻声道。 秋水画屏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唯有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她:“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过雁门,但我知道,你该睡觉了。要不,你进我的画界睡上一觉吧,那里有洞庭春水,还有洞庭春月,还有相公亲笔写下的传世诗篇……” 她平生第一次在言语中露出了漏洞…… 她说的是“相公”,没有说“你相公”。 绿衣这么敏感的人,今夜居然没能捕捉到她这个漏洞:“好!” 秋水画屏画界一开,一条小船悠悠而出,绿衣一步踏上小船,慢慢坐倒,慢慢进入了梦乡…… 秋水画屏目光跟下面的陈姐对姐,轻轻点点头…… …… 五月十九,夜! 林苏踏夜色而入大苍京城。 万里路途,一天半时间到达。 中途无风无浪,踏入京城,京城大浪涛天。 林苏感受到了京城的热闹,北境之捷已经全城疯传…… 老张,听说了吗?咱们的军队已经打到了零丁洋,昔日晋国,如今已经是大苍的国土了! 哈哈,谁没听闻?大隅荒奴在我飞龙军团手下,不堪一击! 扬名吐气啊,终于轮到我大苍扬眉吐气了! 可不是?这就是新皇新气象!明日的登基大典,陛下可以向历代先皇禀报此天大喜讯了! 哎哎,可别说历代先皇,这其中不包括姬商哈…… 谁包括姬商了?这个混账一门心思想将北方四镇送给大隅,简直是大隅的一条狗,何德何能为我大苍之君? 形形色色的议论,伴着无边的热潮,钻入林苏的耳中。 林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北境之捷,算是送给陈王的登基贺礼了,这贺礼分量重得非同一般。 北境边患解决,北方四镇,真正成为北地流民可回之家! 防线外移三千里,大苍之威名动天下。 以零丁洋为界,大苍北境无忧。 天下间还有比这更提振人心的东西吗?还有比这更好的登基贺礼吗? 有了这一战,陈王姬广深入人心,伪帝姬商,名声直下九层地狱…… 在这种民意基础之上,任何人想阻碍明日的登基大殿,都会承受万民所指,理论上没有人敢动歪脑筋,但是,林苏还是想准确掌握第一手信息。 第一手信息来源于何处? 他有无数的选择,但他选择了最隐秘的那一种。 夜风起,林苏从街道消失。 未上西山,未入皇宫,未进绿柳山庄,未入酒楼听八方消息,他进了周宅! 周宅,周章尚未回府,明日登基大典,周章是最忙的人之一,陈王对他是无保留的信任,大事小事都将他召了过去,于是,半辈子都没忙过的周老爷子,忙成了狗,当然,忙得无比地乐呵,就连他的二娘子,周魅的老娘,也在昨夜感受到了老爷子焕发的青春…… 周家管家将他迎了进来,送入天涯亭,刚想跟老爷子发个信息,林苏止住了他:“不要惊动老爷子,我一个人在亭里等他就是!” 侍女送来了香茶,退出了天涯亭,一阵香风吹过,林苏脸上露出了笑容:“暗香首领,当起来滋味不错吧?” 这句话,轻松随意。 但是,这句话,回答了无数人的疑问,包括青龙白虎军团六千人的疑问。 大家的疑问就是,晋王李清泉、毕玄机同时离开大苍京城,进入晋地,那么,他们曾经的家园:暗香,将由谁来接手? 李清泉、毕玄机对此讳莫如深。 众人尽皆不知。 京城之中有识之士更加不会知道,暗香的新首脑,只是一个年仅双十的女子,她名周魅! 暗香九堂,两堂洗白,远离大苍京城。 剩下的七堂,由周魅接管。 方式跟原来的一样,下不知上。 所以,京城暗香同样不知道他们的香妃,究是何人,甚至连陈王都不知道。 陈王一开始就不知道林苏才是暗香的真正老板,在他的认知中,暗香的首脑一直是李清泉,如今李清泉远离京城,斩断暗香的联系,他基于对李清泉的信任,也根本不去打听这支暗香新任首领是谁。 周魅的身影从虚空浮现,嘴儿咬得很紧,努力装作很懊恼的模样,但是,她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她眼睛里古灵精怪的分明有跳动的小火苗…… “我总在想着,你拐我的方式到底是什么,现在经过漫长的、让人终生不忍回顾的半个月历练我才算明白,你是将我拐来当你的‘香妃’……” “哎哎,什么叫我拐你当妃?你这一句话惹一堆祸哈……”林苏赶紧打断。 周魅不服:“我惹谁了?” “首先你这话大逆不道,惹了新皇陛下!我不是皇,我就算将你拐到床上去,你也做不了妃!其次,你惹了你家老爷子,重点还是你老娘,你开口一句如此暧昧的话,他们要是听到了,还不想歪?” 周魅仰面,无声叹息:“你这话句句很正,但我听出来的,为什么句句是勾引呢……我有了危机感了,我觉得你在拐我之路上想有点新动作……” 林苏无语凝咽:“相互勾相互拐的事儿咱们能不能先放一放?我从北境跨越万里归来,你该知道我最关心什么。” 周魅点头:“你关心明天的登基大典会不会有人搞破坏。” “对滴!” 周魅道:“三个消息,和盘托出!消息一,药王山宣布封山了!” 林苏眼睛一下子亮了。 药王山,此时封山! 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怕了! 妥协了! 按照林苏当初提出的警告,执行了! 既然执行了这条警告,那么,他们就不会生事,他们担心林苏和新皇找他们秋后算账。 同时,还折射出另一条信息,那就是修行道上,大概率不会有人生事,如果修行道上打算生事,面对皇权,面对林苏,他们得抱团,药王山显然是他们该抱的那一个势力,药王山为了给他们打气也好,为了稳定人心也罢,都断然不会封山。 “第二条消息,赤国和夜郎的边军拨营起寨,一日之间退了百里开外!” 好! 又是一个好消息,三国围苍的军事盘,已经化解。 “第三条消息,陆天从派人到灵隐寺,接陆幼薇和天瑶夫人回府,天瑶夫人以参禅为由,拒了。” 如果是一般人,不会理解这条消息,为何会出现在周魅的视线之中,因为这条消息是不折不扣的小消息,断然不能跟大宗门封山,以及三国军事盘发生变数相提并论,然而,林苏却是懂的,他知道这条消息很重要。 为什么? 折射! 陆天从这时候向陆幼薇示好,说明什么?说明陆天从没有反抗的心思,他只希望陆幼薇能够帮助相府挡一劫。 挡谁的劫? 自然是来自林苏的劫! 进一步延伸…… 陆天从没了抵抗的心思,朝官们呢?那些往日跟姬商走得特别近的忠奴走狗们,那些往日逮住林苏朝死里陷害的朝官们,最大的主心骨就是陆天从。 陆天从投降了,他们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所以,这条消息,不是一个爷爷接孙女回府的寻常事,而是朝官集体躺平,任你宰割的信号! 也就是说,明天,朝官们也不会生事。 周魅慢慢抬起眼睛:“朝官、修行道、相邻之国,均不会掀起浪潮,明日的登基大典必定顺利完成,你一手缔造的千古伟业,将在明天落下帷幕,此时此刻,是不是心潮澎湃?不唱首歌儿,吟首诗儿不足以抹平?” 靠! 你还真是不忘初心啊…… 第763章 新皇登基,文庙有变 林苏轻轻摇头:“官场、修行道、军事就代表一切了吗?你有没有想一想,白鹿书院之外的那座阁楼,明天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周魅勐然一惊:“文庙?” 林苏手伸出,抓住面前的茶壶柄,茶水轻轻流下:“往日的京城文庙,是我心中的依靠,因为我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座阁,是我最后的一座避风港。因为它很纯粹,它是文道净土,而今日,却已经不同!” 周魅目光慢慢投向北方…… “文庙打更人段十七!出身画圣圣家,目前是圣殿画宫的长老,此人是一个心胸狭隘之人,他还是一个狂妄自大之人。” 周魅眼中露出思索:“明日登基大典,最后一个仪程,是文庙打更人的贺辞,此人有可能会出幺蛾子!” “是!” “那……那怎么办?”周魅眉头深锁:“暗香的力量,断然入不了文庙……或许只能你今夜去跟他谈一谈了。” “不必!”林苏道:“选择题已经摆到了他的面前,就看他怎么选了!” 周魅大急:“登基大典乃是最最重大的事项,他万一……” “放心,就算出现万一,也并不影响陛下登基!” “但影响陛下与文庙的和平相处,一旦圣权与皇权对抗,整个大苍秩序大乱,将会分崩离析!” “或许是,但是……分崩离析的,就只有大苍么?”林苏目光抬起,遥望苍穹:“我不希望出现这种极端情况,但是,如果真的有人没了底线,呵呵,我必如他所愿!” 呼地一声,一条人影从天而降,带着惊喜…… 周章回来了! 他是从大门口进来的,正常回府,一回到府中,就得知,林公子刚从北境返回,这一下,老头直接冲上天了,都不耐烦多走几步路了,一进入天涯亭,一把抓住林苏,目光无比灼热…… 至于他的女儿,周小魔女,第一时间隐身,然后,从外面迈着小碎步进来,居然还睁着卡姿兰黛的大眼睛,很吃惊地问了林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头完全没想过周魅有无可能跟林某人提前猫腻了,抓住林苏的肩膀狠狠摇晃:“北国边关,大苍之痛也!一朝而改,值得痛饮三百杯!魅儿,让人上酒,上菜!” 这一夜,终究没有喝三百杯! 关键是周章明天还得参加登基大典。 总不能来个宿醉吧? 但他也喝到了八成,最后居然还喝出了泪。 他哭北境数百年的艰难,他哭北方四镇五千万人之死,他哭大苍之崛起,他哭今日之荣耀…… 老头酒后失态之后,林苏送入了客房,周魅按住林苏的被单,给了他明确警告:“你要敢将我爹今天的失态说出去,我弄死你!” 林苏从下面朝上望,透过两座山峰瞅着山峰另一侧的美好风景撩了她一回:“那我如果不说出去,你会不会给我点奖?” 周魅咬上了唇:“我周魅要钱要宝物统统没有,要人倒有一个!能给你什么奖啊?真受不了你,什么事儿都想捞点好处……” 林苏内心有句话在徘回,这句话是:你有啥,我大概也只需要啥…… 但是,他不敢说出口…… 他担心这话一说,小魔女象上次那样勇敢地闭上眼睛,挺起山峰,说上一句:来吧! 他怎么办? 来还是不来? 不来,漫漫长夜很该死,天边月亮会惹祸。 来呢,万一她家那个精通隐身术到了妖孽境界的老娘跳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跟他讲上一篇礼法,他这个文道宗师在论道领域势必被人论得稀碎,那找谁说理去?…… …… 五月二十! 大苍之大日! 新皇登基大典就在这一天! 寅时刚过,百官就位,集中于宫城之外,依然是两人为首,文渊阁大学士章居正居右,宰相陆天从居左,其余各位官员依次排列,神态庄严肃穆。 寅时三刻,金钟起,一声,两声,三声……九声! 九声金钟毕。 陈王华服上步辇,在百官的簇拥之下出了皇宫。 街道之上尽是欢呼的人群,人群尽着节日盛装。 步辇一路出城,城东建了升龙台,升龙台上祭天,这是皇帝继位的第一步。 林苏不在人群之中,他与周魅立于西山之上,整支队伍尽在他的眼中。 天空浮云飘荡,平静祥和,但他依然放飞全部神识,用足千度之童,观察所有人的反应……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没有异常! 祭天仪式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下,顺利完成! 陈王从升龙台上下来的时候,目光投向了西山,但他看的并非山顶,而是山腰,山腰之上,玉凤公主身着公主盛装,双目含泪,她的身边,是陆幼薇和谢小嫣,二人也是双目含泪。 陈王第二站,是前往明陵。 升龙台祭天,明陵祭祖。 陈王在历代皇陵面前三跪九拜,西山上的玉凤公主也面对皇陵,深深鞠躬。 漫长的流程在两个时辰后终于结束,陈王率百官重入京城。 一路向北。 这就是登基大典最后一个章程:敬道。 这也是跟一般封建社会不一样的地方。 一般封建社会,只有两个必备流程,祭天,祭祖。 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就是敬道。 世间以文为尊,敬道就是致敬文庙,新皇亲身来到文庙,打更人送上贺词,代表着皇权与圣权同在,代表着圣权承认皇权的正统,从此以后,大苍两权并行,共保国泰民安,共推圣道前行。 陈王三里外下了步辇,步行到达文庙之前。 玉桉早已摆好,章居正亲手奉上圣香,陈王点燃,插上香桉。 圣香鸟鸟而起,飘向文庙之上。 陈王正衣冠,踏出三步,来到金线之外,双手托起圣香:“寡人姬广,顺天应命,自今日起登大苍皇帝位,必敬天敬地敬道,礼天下,礼苍生,礼诸贤……”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众目睽睽之下,三鞠躬完毕。 然而,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 金线依旧在,文庙安静如夜。 打更人并未出现。 章居正心头勐然一沉…… 皇帝敬文庙,标准流程就是三鞠躬之后,金圈防护分开,形成拱门,打更人高冠华服出迎,送上贺词。 而今日,打更人毫无反应! 这是…… 这是出了大漏! 打更人在天下人面前,给了新皇一记响亮至极的耳光! 圣权根本不鸟皇权! 段十七!你竟敢如此! 章居正满腔怒火,但是,此时却也发作不得,一旦他与打更人起争端,大苍的丑闻直破天际,谁都压不住。 陈王脸色也阴沉了! 他当然知道段十七跟姬商的关系,在掀翻姬商的战斗中,段十七就曾站在姬商那边,但在青龙白虎军团攻入皇宫之时,段十七没有出手,给了他一个错觉,他以为大势已定,段十七妥协了。 现在看来,这个过节依然在。 在登基大典的关键时刻,段十七来这一手,很要命! 正如林苏所说,这一手改变不了皇权归属,因为陈王已经祭过天,祭过祖,完成了登基的所有必备流程,他已经是大苍之皇,但是,圣权与皇权从第一天起就撕裂,给大苍文道植入了一个极其危险的撕裂种子。 一个国家的强盛,大儒数量是极为重要的指标。 而圣殿,拥有大儒数量的决定权。 圣权与皇权水乳交融时,两方相得益彰,圣权给予皇权辖内文道伟力、文道尊崇。 皇权确保圣道后继有人,源源不断。 但是,皇权与圣权一旦撕裂,就是另一个局面了。 这个国家的大儒名额也好,圣道伟力也罢,都会被卡脖子! 这一卡后患无穷! 学子们前行之路受限,信心不足,必有杂音必有杂念。 最极端的情况下,那些文道天才会千方百计移居他国,本国的实力就会慢慢凋零——这样的例子多得很,三千年来被灭的几十个国家,几乎都或多或少存在这种情况。 这一点,为君者如何不明白!就连姬商都是明白的,林苏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他的底线,他也不敢轻易对林苏下杀手,关键原因就在这里,因为文道青木令,他不敢突破!不敢突破的只是这一根无知无识的令牌么?当然不是!他不敢触怒的,从来都是文道青木令后面的法度禁忌,以及跟圣殿撕裂的可怕连锁反应! 新皇姬广怎么做的? 他当然也不想跟圣殿撕裂。 他以皇帝之尊,三里外下步辇,步行而至文庙,燃圣香,三鞠躬,已经将他的敬道之心清晰地传递出去,可人家就是不鸟,他能怎么办? 时间似乎凝固。 空间似乎凝固。 官员群体也完全凝固。 陈王姬广满腔的愤怒,却也无计可施。 作为一国之君,他可以面对任何事情下发圣旨,但是,面对文庙,他什么火都得憋回去。 章居正一步踏出:“敬道仪式已经完成,陛下请登龙辇,回宫!” 这话传遍全场,有些人懵,这就完了?打更人还没出来致贺词呢…… 但是,大多数人并不明白具体的章程细节,既然大学士说仪式完了,那应该就完了吧,反正陛下已经敬过道了。 这是一级下不了的台阶。 章居正来了个硬下! 他是文渊阁大学士,他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圣权! 他出来硬下台阶,事情也就了结了。 陈王弃了步辇,正式登上了象征皇权的龙辇,完成了他的登基大典,返回皇宫。 坐上龙椅,下方群臣祝贺,看起来一如预期,但是,他心头的这个结,终究还是没过去…… 登基大典,被打更人来这一手,他就象吞了只绿头苍蝇那么难受……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钻入他的耳中,姬广的眼睛勐地大亮…… 他的手一起,皇印升空,金光之下,映照出文庙之前…… 满大殿的朝臣同一时间看到了一人,步步走向文庙…… 此人,文人装束! 此人,年轻俊逸风流! 此人,半边面孔上带着澹澹的微笑! 他,赫然就是林苏! “林苏!”陈更一声轻呼:“他何日返京?” 他问的是章居正,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林苏的行程,章居正应该清楚,就算章居正不清楚,他孙女肯定清楚——这就有点不讲理了。 然而,章居正的眼睛瞪得不比他小:“他居然回来了!万里归途啊……” 陆天从眉头紧锁,这似乎是他看到林苏的条件反射,自从林苏西州官场惨桉之后,他每次见到林苏,似乎都是这种表情。 下方的群臣盯着这条人影,甭管表情怎样,内心全都如春江水到了五六月,啥意思?翻起了大浪…… 文庙之前,当然还有人未散去。 绝大多数是文人。 所谓文人,是见闻广博的,所谓文人,是对规矩了解得比较透的一群人。 如果说今日全城之中,有万人知道今天的登基大典出了问题的话,毫无例外,都是文人。 今天在场的这批文人,交头接耳、文道传音之下,早已深深不安。 圣权与皇权的对立,受伤最深的是文人啊。 他们的前路会如何? 他们会不会成为圣权与皇权对立的牺牲品? 就在惴惴不安之际,他们突然看到一人走向文庙…… 这人想干嘛? 向文庙效忠么? 有用么? 来人,一脚踏出,穿过了文道封锁线! 所有人脸色齐齐改变,包括金殿之上的姬广,包括群臣,也包括文庙之前的数千学子。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文庙封锁线的神圣! 文庙封锁线,未得打更人允许,不容触碰! 敢于冒犯者,管你是妖是魔,是神是人,是君是臣,统统杀无赦! 即便行事肆无忌惮的青丘狐族九公主,面对府一级的文庙封锁线,也不敢靠近其八百步,何况是大苍最顶级的文庙封锁线? 然而,林苏一步直接踏入! 众人以为能看见,文道圣光杀他一个血肉横飞的场景,但是,没有发生! 林苏不急不缓,步步前行,进了文庙…… 众人齐齐傻眼…… 此人是谁? 为何他可以不经允许而入文道封锁线? “林苏!他就是青莲第一宗师林苏!”有人惊呼。 “文道宗师就可以越线么?不对啊,白鹿书院的高层长老似乎也是不能越线的,不,全天下文道宗师多的是,也没听说谁可以越线,哪怕章大学士都不行……” 众人不明白的事情,其实,一句话就能说明白。 林苏能越线,并非依靠他的宗师身份,依靠的是另一个头衔:圣殿常行! 天下宗师虽多,有几个是圣殿常行? 圣殿常行,正正规规的圣殿自家人,地位等同于圣殿长老! 林苏漫步过了一层。 轻步上了二层。 缓步上了三层。 三层之上,段十七慢慢抬头,冷冷地盯着他…… 林苏步步而来:“段长老是吗?” 他脸上微笑依然。 段十七脸上也慢慢露出了微笑:“林常行今日未经允许入我文庙,却不知有何贵干?” 林苏走到他的前面,坐下:“段长老短短一句话,犯了两个错误你可知?” 段十七脸上的微笑收起:“两个错误?” “第一个错误,我入文庙,不是未经允许,而是不需要经过你的允许!”林苏道。 段十七脸色沉了下来。 这句话很无礼,但是,却也是事实。 林苏拥有常行令,本身就是允许入文庙的,这种允许,是圣殿铁则允许的,压根儿就不需要段十七允许。 “第二个错误,你说文庙是你的!”林苏道:“请你搞清楚一件事情,文庙属于圣殿,并不属于你段云河!” 这又是一句无可辩驳的真言! 圣殿不属于个人! 段十七随口一句话,看似没有任何毛病,但林苏一放大,毛病立显。 段十七道:“俗世之中,均言林苏言语之利更胜手中剑,今日看来,本使倒是领教了,林常行此行何为,该亮底牌了吧?” 抛开无谓的争执,直面正题,这大概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林苏澹澹道:“我入文庙,只为告诉你一句话!” “请!” “曾经的打更人常十八,我很尊敬,而你这个段十七,我不喜欢!” 段十七胸中怒火翻滚,冷冷一笑:“所以呢?” “所以我想给大苍京城换个打更人!” 哈哈…… 段十七仰天大笑…… 笑声中满是轻蔑…… 林苏没有笑,静静地看着他。 段十七笑声好不容易停下:“林常行搅乱世间风云,得心应手,每战必成,是否膨胀了些?让你产生一种错觉,你连圣殿亦可操控?” “我操控不了圣殿,但我可以换掉你!”林苏澹澹回应。 “如何换?”段十七又忍不住笑了:“你给圣殿高层上香么?” “不是,我给他们上点汗!” “上汗?”段十七没听明白,这个说法不仅他不明白,大概这个时代所有的文人都不会明白,因为它是一句很土的话。 “上汗你可能是真不懂,换一个说话你就会懂!上汗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后背出上一层毛毛汗!” 段十七脸一沉:“你欲何为?” 林苏手轻轻一抬,金纸落,宝笔在墨烟台上点一点,写下一行字…… “《大苍新闻》,大苍与大隅北方四镇博弈之中,画圣圣家丧失圣家中立立场,助大隅而杀我大苍边军勇士数以千计;此番大苍北伐,画圣圣家依然为虎作伥,令我大苍勇士再添新魂。大苍京城文庙打更人段云河,乃是画圣圣家第十一代传人,执掌大苍文庙之后,罔顾伪帝姬商篡位夺权、卖国求安之事实,助伪帝洗脱罪责;今日新皇登基,段云河有违圣道之礼,辱大苍国格、轻慢皇权……” 写到这里,段十七脸色大变:“大胆!” 他的手勐然伸出,抓向林苏掌下的金纸。 林苏头不抬,手不动,一道微型长城陡然出现在他的手背之上。 轰! 段云河掌中文界直接撞开。 林苏手下的金纸化为流光,飞向京城文道壁…… 文道壁勐地一震…… 久违的《大苍新闻》再度出现世间…… 整座京城,所有人第一时间看到了这则新闻…… 时空仿佛静止了片刻,但是,片刻之后,轰然而爆! “画圣圣家的人,居然来当我大苍的打更人?” “敌国之人居于我文道的至高顶峰?岂有此理!” “画圣圣家,双手沾满我大苍战士之血,乃我大苍死敌!” “双手沾满大苍将士之血的圣家传人,有何资格居我大苍文庙?” “兄弟们,走,进京,掀翻文庙,将画圣圣家的狗贼剥皮抽筋……” 城外瞬间万人云集! 城中,瞬间万人齐聚! 皇宫之中,刚刚继位的姬广脸色大变…… 下方上千朝臣,脸色变得更厉害…… 林苏矛头直指打更人,这是为刚才登基大典出恶气,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这风波是否太大了些? 朝官也是文人,文人的尽头就是圣殿,文庙打更人在文人心中的地位,那是超越皇帝的,而林苏直接跟他硬碰硬,而且是如此决绝,一开局就以一纸《大苍新闻》贴上京城文道壁,打更人的老底全部扒下! 段十七目光变得无比的阴冷,他的声音更冷:“扇动民众围攻文庙,林苏,这一手不嫌太儿戏了么?” “儿戏?”林苏手中一只酒壶,慢慢抬起,凑到了嘴边。 “本座打更人之职,乃是圣殿正式文书所定!” “知道!” “本座虽然出身画圣圣家,但是,身入圣殿后,不再是圣家之人,所行之事,与圣家无关!”他这句话说得明白,画圣圣家插手两国军事,那是辩驳不了的事实,但那只是画圣圣家,跟我段云河可没关系,我是圣殿的长老! “也对啊……你不妨向民众解释解释!”林苏喝了口酒,悠然道。 段十七心头一沉。 向民众解释解释? 民众能信么? 如果是面对文道大儒,他可以解释,大儒也一定会信服,因为大儒是明事理的,知道圣殿超然圣家之上,圣家作的恶,不能由圣殿来承担,他们更知道文庙神圣不可侵犯,脑袋有巨坑,才会跟他段十七作对。 但是,目前被扇动的这群人可不是大儒,他们甚至连文道都不是。 这些人就是一群泥腿子,他们的家大多在北方四镇,他们的妻儿父母都没了,他们是对大隅最有恶意的一群人,他们对帮助大隅的画圣圣家有刻骨之仇,只要你段十七洗不掉身上的画圣圣家烙印,你就是他们的死敌!只要你段十七洗不掉跟伪帝姬商有染的事实,你也是他们的死敌! 而他身上的画圣圣家烙印,段十七洗不清。 他与伪帝姬商的勾连,他也洗不清。 如果在往日,即便知道他这个打更人是他们的死敌,这些泥腿子也不敢怎么地。 但今日,一纸《大苍新闻》,盖上圣殿常行的印章,将他们的胆量陡然放大了百倍! 第764章 重压之下,换打更人 人一扎堆就会疯狂。 人一疯狂就会无所抑制。 片刻间,北方四镇的十万流民入了城…… 街头巷尾的流民汇聚…… 数十万人一齐冲向文庙…… 如此规模的暴动,京城城守按道理应该加以阻止,但是,上头有指令传来,各地城守,不得阻拦! 这条指令来自最高层! 所有人心领神会! “林苏!”段云河后背冷汗涔涔:“数十万民众冲击文庙,此为圣殿立殿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丑闻,你可……知……道!” 后面四字,一字一句! 宛若石破天惊! 因为这件事情委实太大,哪怕段云河八十高龄,平生经历的事情多得可以写满几部史记,自认世间大事尽如清风,依然心跳欲裂。 因为这事,是颠覆圣殿根基的大事件。 圣殿能够超然物外,凭的是文道神圣,凭的是文道庄严。 文庙,立于俗世之中,飘然俗世之外,妖、魔、君、儒尽皆敬之,才维持着圣殿的超然位置,一旦被民众冲击,那绝对比被绝世巨妖、超级巨魔一招铲平,更能伤及圣殿的根基。 圣殿佑万民,反过来,亿万民众,亦是圣殿的根基所在,民众信服你,才会源源不断地给你输送文道人才,才能成就圣殿的高高在上。 一旦民众对文庙进行冲击。 就代表着文庙站到了百姓的对立面。 圣道根基连根尽挖! 这是空前绝后的大丑闻! 林苏一口酒悠然入喉:“圣殿能够超然物外,源于民众真心信服,民众一旦冲击文庙,代表着民心崩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林苏是明白的,却不知圣殿高层,是否也能明白?” 话到尽头,他的目光抬起,遥视苍穹。 苍穹之上,阳光满天。 看似只有满天阳光,但他的千度之童下,分明看到了文道圣光。 他知道圣殿高层一直都在! 他们在盯着大苍皇权更迭! 他们也盯着自己与段云河! 他今日跟段云河第一次交锋,其实对手从来都不是段云河,而是段云河身后的圣殿高层。 他目前虽然已是圣殿常行,但他从来没有进过圣殿,他对圣殿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正常的操作应该是韬光养晦,就象他以前跟姬商博弈那样,慢慢成长,慢慢摸底,慢慢积蓄力量,一点点突破,一点点争取筹码,最终逆风翻盘。 但是,有些事情逼得他必须激进一些! 因为圣殿高层已经向他表明了敌意! 从哪些方面可以看出来? 打更人常十八被调走! 段云河接手大苍京城打更人! 段云河一任打更人就站到了他的对立面,帮姬商洗脱罪责! 段云河身上还带着画圣圣家深深的烙印——一入圣殿,从此不再是圣家之人,所行之事与圣家无关,这句话冠冕堂皇,但在林苏看来纯属放屁。他的行事可以代表圣殿,但他也是人,他能不受老家的影响?怎么可能?他又不是圣人!就比如说林苏自己,做的是南山府的知府,你能说海宁的事儿跟他无关?谁敢将手伸向海宁林家,他不砍了你脑袋才怪! 将人及己! 林苏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个满脑子私心杂念的段十七就能做到? 林苏可不敢赌! 文庙打更人,虽然只是一个人,但是,他的杀伤力与影响力非常大! 他一旦带有倾向性,对大苍的杀伤力无与伦比。 他可以栽培对大隅亲和的文道中人,他可以排斥大苍真正的血性之士,他可以凭一己之力让大苍文道生态发生恶变,他可以让大苍步入下行通道,以策应大隅国的南征! 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大苍文道打更人。 尤其是……今年是科考之年,明年就是选拨进士大儒的关键节点…… 他有一百二十个理由换掉大苍京城打更人。 但是,如果按常规方式去走,他根本换不掉。 他是圣殿常行,看似位高权重,其实根基无限等于零。 段十七也是圣殿常行,本身跟他地位等同,加上他身后的圣殿高层,林苏完全不可比。 如果林苏将自己与段十七摆在天平的两端,让圣殿高层作选择,那他纯粹是自己找虐,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能知道圣殿高层会怎么选。 但是,他进行了一个转换! 他不是将自己与段十七摆在天平的两端,而是将圣殿威信跟段十七摆到了天平的两端! 圣殿高层今天不是高高在上都看得清楚明白吗? 那好,我就底牌摊开让你看得更明白些! 我挑起民众冲击文庙! 我掀起这场史无前例的空前大丑闻! 我敢将自己置于整个圣殿的对立面,你圣殿,敢将自己置于民众的对立面吗? 你敢吗? 你敢! 我林苏从此成为文道上的异类,没关系,我不走文道照样有路可走! 你如果不敢…… 那你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换掉段十七,以平民愤! 这是一场赌博! 这也是一场勇者争锋的游戏,这游戏名就叫:谁先眨眼谁就输! 林苏盯着天空。 段十七盯着他,胸口急剧起伏…… 天空之上,一声轻响…… 青光大盛,青莲盛开,圣光弥漫,万里生辉…… 一个苍老的圣音响起:“大苍文庙打更人段云河,私自插手皇权更迭,不再适合大苍打更人之职,革其职,立返圣殿待命!” 圣音传来…… 金殿之上,皇印摇曳。 姬广一屁股坐在龙椅之上,整个人全都软了,自从文道壁上出现这张《大苍新闻》时起,他似乎完全停止了呼吸。 而今,终于可以呼吸了。 他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林苏跟圣殿的第一场博弈,落下了帷幕,他赢了! 他能有此认知,章居正和陈更更加有此认知。 两人不知何时,双手相握,目光对视,眼中滑过万语千言,而他们的双手,都是冷汗涔涔。 离文庙只剩下一条街的数十万民众,同一时间停止了脚步,同一时间爆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民众围攻文庙的千古丑闻终止了。 因为圣殿及时阻止了。 文庙之中,段云河目光慢慢抬起,望着苍穹深处,他的脸上,风云变幻,无边的风云似乎是巨浪翻过春江,巨浪翻过,春江恢复平静。 他的目光慢慢下沉,盯着林苏。 林苏手中酒壶轻轻一抬:“段长老,一路好走!” “林常行,你觉得你赢了否?”段云河冷冷道。 “单以今日之战而论,我显然是赢了!”林苏慢慢站起:“但林某也听得出段长老的话外之音,你我博弈的时候还多的是,是吗?” “显然是!” “那就期待下次长老有上佳表现了!”林苏手一翻,掌中酒壶消失,冲天而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 白鹿书院,半山! 悬崖之侧,莫名莫闻面面相觑…… “他与圣殿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就这样毫无征兆而起,又如此闪电惊鸿而落?”莫名悠悠叹息。 莫闻看着面前的一根树枝,似乎看出了神,少见地没有接话。 莫名目光一转:“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莫闻:“蝶蜕衣!” 蝶蜕衣? 莫名目光落在她的前方,这是一根枯枝,枯枝之上,一只蝴蝶,紧紧附着于枯枝之上,它的身上,破了一道裂缝…… 莫闻道:“蝴蝶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生于微末,起于风萍,每次蜕变,都会变得更加美丽。” 话音落,蝴蝶后背的裂缝完全破开,蝴蝶脑袋钻了出来,翅膀一点点挤了出来,轻轻一颤,蝶翼分开,在阳光下变幻万千颜色。 …… 登基大典之日,终于走到了尽头。 大苍皇权更迭,踏出了崭新的一步。 这一日,可以说无风无浪,因为新皇登基仪式上,无人生事。 但是,也可以说是惊涛骇浪,因为这一日,皇权与圣权进行了一次对决,最终,皇权赢了! 为什么这么说? 文庙打更人被革职! 全天下文庙打更人数以万计(包含九国十三州,也包括各州各府),谁亲眼见过文庙打更人被革职的? 只怕古往今来一个都没有! 圣殿是讲脸面的,讲尊严的,即便文庙打更人犯错,他们也不会将他的罪公之天下,只会悄悄地换,谁会在普通民众面前换? 但今日,大苍京城百姓开了一次眼界,文庙打更人段云河,就是在全城见证之下,被公开革职的! 这一革产生的余波悠悠,自然不是一般人所能看明白的。 即便是章浩然、霍启这群文道天才,也有一肚皮的问题想跟林某人探讨探讨,但是,林某人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从北境悄然而回,从文庙高调而去,下落不明。 那么,他去了哪里? 按林苏的想法,他可能真的愿意跟章浩然他们一块儿喝酒撩骚,但是,有一个人截住了他。 一般人没这个能耐,来的人不一般。 一般人截住他也带不走他,来的人只需要一句话,他非去不可。 因为这个人相当颠覆,她是阁心。 阁心是什么人? 陈王的侍妾! 陈王就只有她一个侍妾——当然是到目前为止。 陈王现在登基了,作了皇帝,阁心会是什么身份?如果陈王不太注重皇后必须出自名门这条传统的话,她可以是皇后娘娘! 一个皇后娘娘,或者是享受皇后娘娘待遇的一品贵妃身着修行衣,在皇宫之外截住林某人,告诉他:陛下要见你! 你说林苏能怎么办? 跟她走呗。 两人入宫,瞒过了外界所有人。 紫金阁内,陛下姬广身着便装,一见到林苏,直接张开了双臂,在林苏没拿定主意要不要按照皇宫礼仪参见陛下之前,用一个大大的拥抱,终止了林苏关于礼仪的纠结。 “兄弟,辛苦了!”五个字,跟往日同样的称呼。 “陛下,你失礼了!”林苏道。 “今日便装见你,就是为了避免咱们兄弟间的生分……” 一番寒暄,林苏与陛下面对面而坐,阁心照样给他们侍茶,一切都如同往日的梅岭…… “北境军情,镇北侯已经详细传来了战报,我只有一句话,打得漂亮!晋地重归,晋王也给我传来了详细章程,我同样只有一句话,一切自治!”陛下道:“今天见你,不问北境,只有两件更重要的事情……” “你说!” 陛下道:“第一件事情,你今日与圣殿撕破脸,于你有多大危机?” 不问北境军情,不问北境民情,是基于他对林苏的信任。 只问圣殿之事,基于对兄弟的关心。 林苏笑了:“其实以前我们也探讨过,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派系,今日我与段云河之对决,并不代表我与圣殿的开战,段云河,代表不了圣殿,他身后的画宫,同样代表不了圣殿!” 按理说,这句话,能够让陛下心态平和。 但是,陛下之为陛下,所思所虑与常人不同,陛下道:“你以此言安我心,诚然很有说服力,但你忽视了今日你之所为,于圣殿是一重挫,圣殿高层必定不喜,只怕今日之后,圣殿之中,对你的观感空前恶劣。” 圣殿是一个大江湖。 圣殿之中的人也有派系。 圣殿之中,绝对有大量的人对林苏有好感,但有更大量的人对他有恶感。 这是以前。 今天呢? 今天林苏将圣殿威信顶到了风口浪尖,让圣殿高层在没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做选择题,这是逼宫! 这种行为很恶劣,这种行为越是上位者,越是不能容。 所以,圣殿很多摇摆不定的人,会因为林苏这一超常举措,而对林苏由好变差,由中立变恶意…… 这就是帝王的视觉。 将人心比自己,他目前身居帝位,世俗之中至高无上,他也不喜欢别人逼他的宫! 林苏道:“你所言有理,但是,有些事情不得不为!段云河绝对不能成为大苍文庙打更人,为了将他拉下来,纵有后患,也顾不得了!” 陛下心头流过万语千言,一时无话…… 林苏的顾虑,他全都明白,文庙打更人屁股如果歪了,对一个国家的伤害是毁灭性的。 他懂这个! 他只是有些难受! 他曾想过,自己这个兄弟这些年一个人摸爬滚打,一个人面对八方风雨,如果他姬广真的成功上位,必定在兄弟头顶撑起一方蓝天。 但是,他登基的第一天,他就发现,自己的存在,反而是兄弟的桎梏。 因为大苍以他姬广为君,他林苏就必须考虑大苍的国运。 他今天冒险将自己置身圣殿的对立面,就是因为他要顾及大苍苍生! 这,岂不是事与愿违? 千言万语他不想告诉林苏,只能换一个话题:“今日段云河下了文庙,真的能换来常十八重归大苍吗?” 常十八,他们这一阵营的,如果常十八重回,就代表着圣殿的妥协,大苍跟圣殿的关系,才会真正修复。 林苏缓缓摇头:“不会!” 姬广心头微微一跳:“你说他们并不想修复与大苍的关系?” “他们当然想!但是,他们还抹不开这层脸面,如果我将段云河逼走,就能换回常十八,圣殿就等于挨了一记耳光,这一记耳光,没有人承受得住。” 说起来很简单。 道理却也很微妙。 圣殿是希望与皇权保持良好关系的,但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圣殿必须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与威严性。 林苏矛头直指段云河,圣殿基于大局考量,必须换了他,这一换已经是满殿肚子长大包了。 你还指望他更进一步……将你希望出现的常十八送过来? 那样做,岂不是真的任你摆布?任你为所欲为? 圣殿尊严不容许它这么做。 所以,来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常十八! 那么,来的人会是谁? 两人讨论了几句,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来的人应该是一个相对中立的人。 如果再派出画圣圣家出身的,诗圣圣家出身的,或者是对大苍带有明显恶感的人,谁也保不住,林苏会不会再来一次逼宫,如果再逼宫,圣殿就真的被动了。 关于圣殿的事情,两人其实都不熟,说得再多也只是雾里看花…… 陛下亲手持杯,给林苏亲手倒了杯茶:“不说这些了!说说另一件事情,关于你的官职问题……” 林苏笑了…… 他还没有开口,姬广抬起手来打断:“别急着开口,你先听我说完,中途不能打断……” “好,你说!” 姬广道:“你曾经说过,在我登基日,就是你辞官归隐时,但我得告诉你,我这帝位是你强行给我扶正的,我目前焦头烂额全都拜你所赐,你此时将我丢在半道上,悠哉游哉,不合兄弟之道!” 林苏眼睛睁大了,但他也遵守自己的诺言,不说,听陛下说完。 陛下道:“我给你准备了两个职位,你自己选!第一个职位,宰相!第二个职位,封王!前者可以将你的治世之才充分发挥,后者,勉强配得上你的丰功伟绩。” 林苏的眼睛睁得更大:“说完了吗?” 阁心轻轻一笑:“其实陛下还有第三个选项,如果你不选职位,那你也可以选择一个不是官职的头衔,比如说……驸马爷,这三个选项你必须得选一个,否则,你休想出紫金阁……说完了!” 林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我可以都要吗?” 啊?陛下和阁心目瞪口呆。 林苏笑了:“算了,不开玩笑,宰相职位着实太忙,我就不选了,封个闲散王爷,似乎是我这种胸无大志、声色犬马之徒最好的选择,我选第二个!”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一种一脚踏空的感觉。 面前之人,他们以为很了解,他当初说功成身退的时候,他们是信的,但今天画风突变…… 林苏瞅着他们:“怎么?你们真的以为我很矫情?其实倒也是,我这人天生是有点矫情,但是呢,封个王,好象也并不影响我的矫情……顺便问一句,第二个选项跟第三个选项……咳咳,并不冲突对吧?” 我靠! 你还想要第三个选项?以王爷身份娶公主? 我服了你了! 我撤! 阁心掩面而退。 陛下狠狠地瞪着他:“先说清楚一件事情,我妹子如果嫁过去,算不算正妻?如果算,我现在就下旨,如果不算,你自己先跟天下人找一条说得过去的理由:为什么一代君王的亲妹子,出嫁还当不了正妻……” “咳咳,开玩笑,开玩笑,再说,再说……” …… 次日! 新皇登基的第二天! 姬广盛装上殿! 他贴身太监总管善君也换了新衣,托着一只黄绸覆盖的大盘子,两人从跪拜的群臣中穿过,上高台,入龙椅,气氛庄严。 大臣们目光对接,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大事将生的预判…… 姬广缓缓开口:“宣林苏!” 林苏! 大臣们心跳瞬间加速…… 此番皇位更迭,乃是九国十三州的一个特例,极其温和。 姬姓江山姬姓上,几乎不算什么真正的改朝换代。 朝中大臣几乎也各就各位,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所以,殿中之人,十有八九都在这殿中跟林苏扛过,或正面,或侧面…… 当日,坐于金殿尽头的是姬商,姬商于林苏是想吞想咽想灭想杀,群臣自然知道怎么跟这个搅屎棍朝死里斗。 而今,情况大变。 金殿尽头换人了! 换的是林苏扶持的人! 新皇对于林苏,那是兄弟相待,他们这群大臣,结局会如何? 以林某人的尿性,以他得势不饶人的性格,这些大臣们怎么个个觉得寒气从脚底升到了后脑勺? 难道说,新皇承大统这二十天来,他们每时每刻都纠结的职位问题,今天就会落下帷幕? 林苏的屠刀落下,对准的又是何人? 秋子秀的脸色变了。 左宽州的脸色变得更厉害。 六大尚书脸色都有所改变,其中民部尚书高格林目光投向兵部尚书宋都,想从宋都身上找点依靠,因为宋都终究是林苏的亲姨丈,如果宋都能帮忙说句话,他的处境就会好很多,可他并不知道,看似微笑的宋都,内心比他还糟心…… 宋都自己都不知道林苏会如何对他。 两人因至亲而相知,两人却也因政见而相左,两人虽然从未撕破过脸皮,甚至林苏在外界还给他留足了脸面,让他曲州知州任上平平安安,兵部尚书位置上平平安安,但是,宋都却是知道的,自己这个至亲聪明绝顶,对他这个姨丈的所作所为全盘了然于胸。 林苏拿下他还是留下他的机率,大概跟一个铜板丢上天空,猜正反面一样,对半对半。 唯有一人,宰相陆天从! 他至少脸上是看不出异样的。 也许是他老谋深算,早已过了喜忧形于颜色的阶段。 也许是他深谙官场至理,他相信林苏今天不会对他们发难,为何?因为高台上坐的是姬广! 姬广是皇帝,大苍是他的江山。 江山要稳,法度就是必须的。 林苏以前可以不讲法度,可以颠覆,但现在反而不会,为何?因为他需要给姬广的统治植入法度的根基,如果他今天仗皇帝之势,搞出太大的动作,本身就是将姬广架在火上烤。 殿中千人,各有各的思量。 第765章 一字并肩王 林苏入殿,身着四品知府服装,跪拜:“参见陛下!” “林爱卿且近前来!” 林苏步步前行,直到与陆天从、章居正等人平排。 陛下缓缓站起:“宣旨!” 太监总管手起,圣旨开:“奉天承运,大苍皇帝诏曰:林苏,肃官场于国内,扬国威于异域,拓疆土于北境,开文道入顶峰,功高盖世,威名远扬……封一字并肩王文王!文王令下,监察百官,如朕亲临,五品之下,王令可革!二品之下,先革后奏!赐此!” 满殿齐惊! 章居正和陈更都睁大了眼睛! 他们不是没有探讨过,林苏会被封什么官,他们最狂野的想法,也是封王。 今天封了王,一字王,符合他们的预判。 但是,这不仅仅是一字王! 这是一字并肩王! 何谓并肩王?跟皇帝并肩! 也就是说,他从此以后,不需要向皇帝跪拜,只需要行礼,他临朝之时,法理上允许他跟皇帝并肩而坐! 更有一宗,圣旨特别说明,林苏对官场,有监察之权,五品以下的官员,他可以直接开革,二品以下的官员,他也可以先革了再报。 这种大到极致的权力,大苍开国至今,一个都没有! 且不说满殿之人全都石化,就连林苏自己,也懵了! 我靠! 大舅兄你也太太太……太过了些吧? 你封王我同意,封我海宁王我也同意,要是嫌二字不够霸气,你来个一个字的,封个海王……海王就算了,宁王,哦,宁王是姬商曾经的名号也算了,管他啥王都可以,你别来个文王啊…… 文王,文道称王! 我这个文抄公有点汗颜无地…… 另外,你更不能搞个并肩王! 赶紧辞…… “陛下恩重,林苏决计不敢领受……” 陛下起身坚持! 再辞:“……” 陛下再坚持! 三辞……! 太监总管善君高叫一声:“三辞之礼已毕,请宗正遗老为文王殿下授冠!” 八大遗老从后而出,林苏完全懵圈,他想解释解释,我刚才真的在辞,但是,按宗法的解释,他的辞,只是在走流程。 封王有三辞之规。 你辞三次,也只有三次,辞过三次,礼节就走完了,你也就成了圣旨里说的那个王…… 王冠戴上了,真的很重。 王服穿上了,比一般的王服多了三道金边。 王印换了他的知府官印,两只印这么一交接,林苏第一次发现他的知府官印怎么那么小? 全部仪式走完,下方群臣一齐恭贺文王! 林苏只能保持微笑…… “今日朝会只此一事,各位爱卿都散了吧!”陛下手一挥,众臣离朝,或感慨,或放松……感慨的是,跟对了人一步登天真的很容易啊。 放松的是,今日之事,无关他们的官帽。 当然,这顶官帽还能戴多久,却也无人能知。 因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可都在林某人的权力之下,二品以下的官员,他是可以先革后奏的,也就是说,全场之人,除了大概几十个二品、一品大员之外,其余的人,他都可以直接开革。 难道说,这是小皇帝给林某人悄悄开的一个后门? 让他敞开盒子摇一摇,将先前得罪过他的人放手弄?来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一时之间,那些先前跟林某人有过节的官员全都后背出汗。 大臣都散了,金殿之上只剩下陛下与林苏。 林苏轻轻摇头:“你这搞的是什么名堂?怎么还弄出个一字并肩王?” “不应该吗?”陛下微笑。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对我完全不设防啊,但你也得明白,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此乃古训也,为什么国不能二君?因为一旦有二君,大臣就会心生异志,不知道跟谁走,久而久之,国家也就分裂了。” 陛下道:“你说的那种情况,只发生在你我心思各异的前提之下,你我若同心协力,又哪有这种情况?如果跟你走,跟我走一般无二的话,群臣们又为何非得做这个选择?” 林苏沉默了…… 倒也是! 陛下遥望深宫,语气变缓:“父皇曾经说过,位置决定人的心性,我在梅岭,云澹风轻,我入深宫,心性难自定,我设下你这个一字并肩王,是对自己的一个警醒,假如我背离初心,假如有一天我变得陌生,我当初说过的那句话,还是算数,大苍天下,国为先,民为先,姓不为先!你随时取我而代之!” 林苏长长吐口气:“我想说一句很俗很扇情但也很真的话。” “你说!” “不管未来你会如何,至少在今天,大苍有你,是幸事!你的一字并肩王,我接了!但……我今天就要走了!” “回家吗?” “是!” 陛下沉默良久:“是因为你不想用你刚刚得到的权力,搅乱京城,是吗?” “有这方面的考量,但更重要的是,我离家够久了,我想家!” “你离家之日,也是我离开梅岭之时,我也想梅岭了……虽然我在那里住了整整八年,却并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我的家!”陛下的声音有些伤感。 “家,并不是一个地理概念,也不是一个时间概念,而是归属!亲人在哪里,家也就在哪里。” “有时候我很羡慕你,看到你林家的烟火气,我就特别特别羡慕……”陛下话锋一转:“算了不伤感了,我在京城给你建一座王府吧,过上一两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 “不必了吧,我的钱多得花不完……” “花不完是吧?那多简单的事,大苍国库空得能饿死老鼠,你把家产全都贡献出来,我保证装得下……” 靠!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林苏横他,陛下也横着他,突然,二人哈哈大笑,陛下所说的,当然是玩笑话…… 太监总管善君听着二人在那里嬉闹,内心满满的感触,但他嘴角却也弥漫着笑容…… 入宫二十年了,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君主,更没有见过这样的王爷…… 突然,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善君霍然抬头,天际圣光弥漫…… 一个声音从天而降:“大苍文庙打更人,欲会见大苍皇帝陛下!烦劳接见!” 声音清脆,亲和,但声波覆盖全城。 全城百姓心头大动…… 刚刚离开宫城的群臣,更是心头大震…… 昨日,大苍文庙打更人被林苏硬生生驱出了文庙,于圣殿是一大丑闻,也给大苍文道埋下了一个巨大隐患,所有文人都是有担忧的,担心大苍从此被圣殿所弃。 而今日,大苍打更人重现,会见大苍皇帝陛下。 传递出的信号很明确,那就是,圣殿承认了这位新皇! 今日的会见,是弥补昨日的不见! 圣权与皇权,重入正途! 这于整个大苍,是天大喜事! 林苏和姬广面面相觑…… “怎么是她?” 林苏口中的她,是莫名! 新任文庙打更人,竟然是她! 说起来是很正常的选项,莫名本身是文界,她此刻就身在大苍,成为文庙打更人完全够格。 但是,林苏与她几番交往,感触颇深…… “兄弟,要与她见面吗?”姬广道。 “你见吧!”林苏道:“我就不必了!” 章居正就位,陈更就位,宰相就位,皇帝就位。 莫名戴高冠,着正装,正式与皇帝会面,平礼相见,互致贺词,走了一个虽然很没营养,但对于大苍与圣殿而言,却是重得无与伦比的流程。 林苏冲天而起,回家! …… 海宁,林家。 很安静。 夏日的阳光铺满整洁的地砖,古老的合欢树毫不吝惜地伸开无数手臂,给下方送上一份阴凉。 西院很静,秋水画屏下了阁楼,跟陈姐和崔莺一起,听绿衣抚琴,绿衣今日抚的是《西海情歌》。 乐曲多少有几分凄婉,虽然没有歌词,但众女心中还是浮现了熟悉的歌词: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 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 可你跟随南归的侯岛飞得那么远, 爱象风筝断了线, 拉不住你许下的诺言……” 相公远在万里之外,纵然是妖族传讯符也带不来他的消息,真的象是风筝断了线。 这种意境,她们有点想落泪,但是她们只能强颜欢笑,因为她们担心绿衣会更难受,陈姐她们所思的,只有相公,而绿衣,除了相公之外,还有兄长和姐姐,可以说,她这一生所有的亲人,这一刻,都在北境战场…… 南院,凉亭中,鸿影郡主挺着大肚子艰难地撑起,腹中的胎儿受到了惊扰,踢了她一脚,鸿影郡主眉头轻轻一皱,抱住了自己的肚皮…… 旁边的丫头是她从镇北王府带过来的,叫李儿,李儿赶紧扶住她:“小姐,小少爷又调皮了吗?” 鸿影横她一眼:“都没下地呢,你就知道是小少爷了?” 李儿轻轻一笑:“小姐肚子是尖的,以前王府中太医都说了,尖儿平女,小姐肚子尖尖的,怀的一定是个小少爷!” 鸿影轻轻摇头,有些话不太好说出口。 她知道这个贴身丫头的想法,李儿是希望她生一个儿子,好承接林家如此庞大的家业,也在林家能有个席位。 她们是异国之人,她们到这里来是孤独的,女人的宿命,其实很大程度上是母以子贵,只要她生下儿子,她的儿子就是林家偌大家业的法理传承人……之一,她这个异国浮萍,才能真正在林家扎根。 这个想法放在这个时代不算错。 但是,放在林家却是错了。 林家跟所有的大户人家都不一样,林家生儿生女一个样,自从林苏给小林蓁写下七彩诗篇接生之后,这重意味就清晰地传递了出去,也改变了老夫人的态度。 李儿给小姐倒了杯茶,提出了第二个问题:“小姐,四郡主昨日信中所说之事,小姐打算怎么回复?” 四郡主,鸿叶。 鸿叶郡主的信昨日刚到,她在信中说,姐姐临盆当在一月之后,林家这边衣食无忧倒也没什么操心的,但临盆之事终究是大事,所以,她想给姐姐送几个太医过来。 林家财大气粗,一般的东西也瞧不上,一般的问题也都解决得了。 唯一解决不了的事情,大概就是跟皇家密切相关的东西,比如说太医了。 鸿影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这妮子,送太医过来,她自己也跟着过来是吧?” 李儿噗哧一声笑了:“四郡主的心事,就连奴婢都知道了,在这一年里,她拒了所有的求亲,一门心思就想着跟小姐作伴,小姐,你跟三公子提过没有啊?” 鸿影手抬起,按在自己的额头:“别说了李儿,这件事情我真的很头疼……” 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复杂…… 妹子喜欢林苏,林苏其实也喜欢妹子,两家长辈都百分百赞同,看起来所有的事情都没问题,问题是林苏对女人太疼惜了,他舍不得给女人定座次,舍不得将心爱的女人置身于别的女人之下。 就象小雪当日所说的,三公子的女人,可能有各色人等,甚至可能有妖有异族这些不是人族的类型,唯一不可能出现的就是凌驾于众女之上的正妻! 那怎么弄? 妹子堂堂镇北王府的郡主,做不了正妻? 她觉得开不了这个口。 她爹镇北王,大概脸上也是挂不住的。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官印横贯长空,海宁知府杨大人一步升空,落在林家…… 他这一落,西院众女一齐抬头…… 正堂之中,老夫人勐地站起…… 所有人的心跳第一时间加速…… 这是惯例了,但凡林苏外出的时间超过一个月,但凡所有人神经都崩得特别紧的时候,海宁知府杨大人的信息,就是林苏的信息。 相公有消息了! 西院众女第一时间冲出了西院…… 老太太几步到了门前…… 杨知府脸上的笑容在夏日的阳光下,如同火烧一般…… “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千秋大喜!千秋大喜!”杨知府的叫声半座府都能听到…… “杨大人!”老太太冲了过来:“你快说,是否是三郎平安归来?” “三公子兵出北境,区区半月时间,完成了北境大捷,大苍军横扫敌军如卷席,兵锋直达零丁洋,晋地三千里山河,尽归大苍!” 嘤咛一声,绿衣软软倒在陈姐的怀抱,她的眼中,泪水流了满脸。 “三郎……可回京?”老太太嘴唇颤抖。 “三公子已于昨日返京,晋王兄妹留在北境收拾残局。”杨知府道:“夫人,还有最大的一项喜讯,老朽不敢片刻停留,必须立报夫人知晓。” “你说……” “就在刚刚,陛下金殿之上,册封三公子为一字并肩王,文王!” 绿衣勐地抬头:“封王?” 老夫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小雪死死地抱住,老夫人脸上全是不敢置信:“封王?” “不仅仅是封王,而且是可与陛下比肩的一字并肩王!恭喜老夫人,林府,从此是王府!是整个大苍排名第一的王府,也是九国十三州从未有过的一字并肩王府!” 林府完全爆了! 昔日的林府,是侯府! 林苏的父亲定南侯挟先祖两百年军功,挟自身百战沙场的丰功伟绩,被先皇封为定南侯,那是林家两百年来最显赫的时代。 林家的辉煌就在那一天步入顶峰。 三年前,盛极一时的定南侯府轰然而塌,快速步入没落之境。 所有人都说,林家毕竟底蕴太浅,载不动这武将顶峰的千古荣耀。 然而,今日,林家第三子封王!还是可与陛下比肩的一字并肩王! 林府没有没落,林府一步踏过了先祖曾经到达的境界,远远超越! 这一刻,老夫人懵了…… 下一刻,老夫人哭了…… 小雪紧紧抱着夫人,也是泪流满面…… 小桃从另一侧出来,也哭了个稀里哗啦…… 她们都是曾经侯府的幸存者,她们是这个家,最早的班底,在最艰难的时刻,在这个家只剩下几个人的时刻,她们也一直都在! 而如今,她们亲眼见证了林家的再次崛起,一飞冲天! 她们的泪,也在飞…… 西院四女,抱在一起,紧紧地拥抱! “相公,封王了!”绿衣脸上的所有的愁云这一刻烟消云散,抱住崔莺一顿老摇。 崔莺叫道:“哎,你兄长封王的时候,你都没这么高兴。” “那能一样吗?兄长封王,是上战场的,相公封王,是大胜的战利品!是吧,画屏姐姐……” 秋水画屏被动地被陈姐抱了一回,有点迷乱,突然面临直接问向她的问题,立刻意识到了这可能是个陷阱:“恭喜你们了!” “什么叫恭喜我们?你不恭喜自己啊?那是咱们相公……”崔莺一把揪住她。 “你……你……你少败我的清名!”秋水画屏手一转,将崔莺捉住塞进陈姐的怀抱,拍拍手儿上了天空:“你们疯,我去画画!” 飞了! 整个林府真的有点乱了! 杨知府走了老半天了,老夫人还如在梦中,嘴里喃喃自语,说的一直是“三郎封王了?真的封王了吗?” “那还有假?陛下是三公子亲手扶上帝位的,我跟小桃其实早就商量过,都觉得陛下该给三公子封个王!”小雪的回答有理有据。 夫人目光抬起,看看天,看看地,转了几圈,大概还是没完全理顺,终于问了个问题:“刚才有没有给杨大人回个礼?” 小雪和小桃同时跳起:“天啊,还真忘了,奴婢这就安排人给他送去十坛顶级白云边。” “什么十坛?百坛!”夫人道:“另外,给全府上下,每个发十两银子红包,全府挂上红灯笼……” 声音戛然而止…… 小雪和小桃都望着夫人,夫人敲敲脑袋:“有点乱了,你们说这个天大的喜讯这个时候告诉先祖呢,还是等三郎回来再说?要不,你们去西院吧,跟几位姑娘定一个仪程……” 林苏封王的消息,快速流出林府,传遍海宁…… 海宁旧城也是锁不住的,片刻时间就传到了江滩…… 江滩沸腾了,无数的百姓出了家门,敲锣打鼓到处串,三公子封王!一字并肩王! 义水北滩跟着沸腾,就连义川水库的波涛都多了几分动荡…… 海宁学府,杨春一跳八丈高:“师尊封王了!” 他很快成为全学府最靓的仔…… 学府大儒团队集体飞起,到达林府,送上祝福,换来了一大堆陈酿白云边…… 唯有一个例外,墨青! 墨青居于折花峰,这几个月来深居简出,除了每月给学子们上一堂格物课之外,几乎再也见不到她的人影。 此刻,她正用量天尺演绎一种复杂的机械,看到出神的时候,听到了外面的呼声。 墨青嘴唇慢慢咬上:“你个混账王八蛋,我大脑都被你累废了,过的日子简直惨无人道,你居然混得风生水起还封了个王!” …… 林苏去王冠,去王服,身着文士衣,以文道手段飞越万水千山,历经十个时辰,回家之时,海宁城万家灯火。 林家更是如此。 空中看下去,怎么是红的? 靠!节日专用的红灯笼都上了? 不会是大嫂生了吧? 不然,断然没有这般喜庆。 然而,他空中落下的时候,就知道,这红灯笼等的是他自己啊…… 母亲站在台阶之上,身上穿的是节日盛装,母亲身边,林家所有主事人全都到齐,包括曲秀、玉楼、大肚子大嫂鸿影,西院陈姐、绿衣、崔莺,只缺一个,秋水画屏,她在阁楼上,给了他一个暧昧的眼神…… 林苏一到,小周一声大呼:“参见王爷!” 通! 全府下人同时跪下! 叫声之洪亮,连南山的几只鸟儿都吓得飞上了天。 “哎哎!”林苏空中大叫:“你们赶紧起来!谁再以王爷礼节见我,我玩消失!” 众人面面相觑…… 陈姐嫣然一笑:“相公不喜这些俗礼,夫人,让大家起来吧,免得真把他吓跑了。” 夫人噗哧笑了:“都起来,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三郎,你倒是下来啊,让娘好好看看一个王爷长什么样子!” 众人全都笑了,全府热闹了…… 林苏落在母亲身边,抱住了母亲:“娘,你真是太英明了,我这个王只是官场上的虚名,在家里,我依然是娘的三郎!也只是三郎!” “三郎!”母亲反手紧紧抱住他:“娘今日很开心,这是娘四十八年来最最开心的一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说,娘!” “林家两百年将门,今日达到了最高峰!”母亲轻声道:“你爹在天之灵,今天会笑!因为他的儿子,踏出了他都不曾踏出的那一步!林家,真正崛起了!” “娘,我也跟你说句真话!”林苏道:“原本这个王,我是真不需要,但是……” “娘知道!”母亲温柔地打断:“因为你知道娘想要!你爹想要!林家十代先祖,两百年战死沙场的众多先辈,也想要!林家,需要这个封号以慰亡灵!” 一个王爷封号。 林苏视若清风。 他的路不在尘世之间,他有太多的选择,世俗荣耀,他已然可以看澹。 但是,他不仅仅是他,他还是父母的儿子,他肩头还有林家两百年来的起起落落。 一个封号,是荣耀,亦是正本清源! 林苏封王,是大苍正统皇朝以他个人的定调,也是对林家两百年丰功伟绩的定调。 他父亲定南侯昔日被人陷害,污名一直未消,哪怕林苏崛起于文道,哪怕他的名声地位再高,都难以从根本上消除这个污点,因为这个污点是来自于皇朝正统。 而如今,情况完全不同! 皇朝正统给林家封王,就代表着他父亲冤桉的彻底平反。 皇室铁则,家世清白者,方可封王。 陛下给林苏封了如此等级的一字并肩王,就代表着皇室正统用最坚定的方式,抹掉了林家祖上的污点。 这层意思,陛下没有明言,也无需明言。 林母懂,所以才那么开心。 林苏懂,所以他才接受。 这一夜,林母没有睡,她坐在窗前,遥望刚刚敬过的宗祠…… 这一夜,林苏也没有睡…… 他的没睡,满是花边,一夜之间,陈姐、崔莺、绿衣、秋水画屏都尝到了王爷的神勇无敌…… 第766章 任太炎重返官场 清晨,小鸟啼鸣声清雅响起。 林家西院,合欢树轻轻摇曳。 林苏睁开眼睛,长吸一口家乡空气,整个人如同被春风洗过一般自在轻盈。 香气从门口传来,绿衣端着早点盈盈而来,放下早点,柔软的红唇印在林苏的唇上,幽香的气象弥漫了林苏的耳鼻之间。 “相公,今天的早餐是我亲手做的。” 林苏笑盈盈地将她抱在胸前:“真的吗?” 嗯!绿衣下巴在他胸前点一点。 “小宝贝你已经够可爱了,为什么还要在可爱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面对相公的腻歪,绿衣更加腻歪:“因为相公在我的世界里,也是朝着我喜欢的方向一路不回头……” 林苏托起她的脸蛋:“宝贝,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啊?你做什么坏事了……”绿衣有点吃惊。 “想什么呢?”林苏点点她的额头:“我想跟你说的是……你兄长和你姐姐此刻在晋地,暗夜也在,我知道你很想回家,但是,眼前我没空陪你,等到他们那边一切安定,等到我手头的事儿办完,我才能送你去故乡跟他们团聚。” 绿衣吃吃地笑:“这事儿啊,应该的,相公现在都是王爷了,自然有一堆的事情要忙……你那么认真地跟我道歉,我还以为你把我姐……” 不说了,眼珠熘熘地转…… 林苏无语了,你个丫头想得还真是够狂野…… 吃过了早餐,林苏出了房间,陈姐不在,听说是去参加残卫的一个活动,说是活动,大概是向当年的残卫通报林家大喜事去了。 四百残卫,海宁这边还有两百人,他们都是当年定南侯最忠诚的部下,对于林家荣耀,是最能感同身受的一群人。 而秋水画屏,照例是跟着陈姐,她以前就是这样,西院的任何一人出门在外,她都会随身保护的,从今以后,只怕更会加强保护,因为林苏身份不一样了,这一封王,树大招风,西院的女人,全是王爷的心尖肉,任是谁都不能有闪失。 只有崔莺,在金合欢树下脸蛋红红地。 昨夜的她,有点激动,有点狂野,见到相公出来,赶紧将泡好的茶儿递上去…… “今天天气太好了,咱们出去转转吧。” 绿衣、崔莺全都开心:“相公,你要穿王服吗?” “穿什么王服?”林苏刮刮崔莺的鼻梁:“你们是不知道,这王服、王冠重得出奇,我真得佩服那些王爷,他们的脖子怎么受得了,咱们不搞那种作派,轻装出行,看看江滩新景、义水新貌……” 手一伸,抱起两女,长空踏步,下一步就落在海宁江滩。 海宁江堤之上,绿柳轻摇。 长江滚滚去,江堤泛银光。 原野之上,水稻伏低,一派青绿,青绿的稻田后面,栋栋白色小楼。 有的竟然已经开始贴上了墙砖。 林苏看得很是惊奇:“我没教过他们在墙上贴墙砖啊,这就无师自通了?” 绿衣笑道:“这还是从上面别墅区传下来的,咱们的别墅区里,不是地上都铺了地砖吗?乡亲们见到了,都觉得特别气派,也不知是谁突发奇想,咱们在外墙上贴上瓷砖,岂不也漂亮?于是就慢慢兴起了。” 崔莺说:“瓷器厂那边见这种瓷砖特别畅销,就专门开了一条生产线,生产这种瓷砖,估计再过几年,咱们的海宁江滩,义水北滩,就会变成大家眼里的人间仙境。” 林苏唯有感叹,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无穷的。 你只要开了一个先例,自然会有人跟上来,而且是推陈出新。 瓷砖水泥小楼,在那个世界,司空见惯,但在这个世界,却是一种新鲜事物。 避开外面的行人,三人走过几里地,林苏目光又一次落在一栋小楼上,这是孙真的家…… “相公,孙真……应该快回了吧?”绿衣拉着他的手,目光投向他的眼睛。 “是啊,相公,绿衣姐姐说了好几回孙真姐姐,我都没见过她呢……她长得是不是特别好看啊?”崔莺牵着他的右手。 绿衣笑了:“你自家的相公你不知道品味啊?不漂亮还能入他的法眼?” 崔莺噗哧笑了:“你这是夸孙姐姐呢,还是夸你自己?” “我还夸你呢……” 两女一左一右一时之间争得不亦乐乎。 林苏笑了:“孙真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那边看看吧!” 脚下一动,三人凭空而起,射向义水北滩。 他们这一起步,惊动了过路的行人,行人一声大呼:“王爷来了……” 一群人从各处钻了出来,可惜,他们只能看到一道文道圣光,划过长空。 义水北滩,林苏直接落在义川水库坝上,落在陈王亲笔题写的“义川湖”前。 “相公,这座梅岭,陈王……哦,不,陛下还回来吗?”绿衣道。 “也许会吧,如果他宫里呆腻了,应该会想回来看一看。” 崔莺说:“我娘前几天还说,她做梦都没想到,她竟然跟皇帝行宫就隔着一座山峰……” 梅岭,以前只是王府,陈姐为崔莺家属建的别墅,跟陈王府只隔一座山峰,已经让崔母感叹连连了,而今,情况有变,昔日的陈王府已经不是王府,而是皇帝行宫! 绿衣小脑袋又从另一侧探了过来:“那她今天更加象做梦,她女儿成了王妃!” “啊……相公,绿衣姐姐又欺负我……”崔莺跳脚叫。 林苏一左一右地抱住:“莺儿你得明白一件事情,这不是欺负你,你本来就是王妃!当然,绿衣自己也是!” 啊? 啊? 两女面面相觑…… “所以呢,你们都可以将你们前胸的兔子给本王挺起来,昂首阔步地浪起来……” “坏蛋相公,当了王爷还耍流氓啊……”两女一左一右掐住林苏腰间的软肉,推着他走了好几丈…… 前面就是别墅区了。 每栋别墅里都有人,当然,多数只是侍女,负责收拾屋子的,唯有一间别墅里长年住着人,就是崔莺的母亲、妹妹,还有她的兄长崔言舟。 林苏带着两女,踏向崔莺的“莺歌苑”,莺歌苑,这名字是崔莺自己取的。 所有的房子,名字都是各自主人自己取的。 崔莺是莺歌苑。 绿衣是绿巷苑。 秋水画屏的就叫画屏苑。 玉凤公主的叫栖凤苑。 暗夜的房子,暗夜没有住过,打扫得干干净净地等着。 孙真离家快三年了,自然也没住过,但也给她留着。 陈姐一开始没给自己留,因为她无父无母无亲,林苏在哪里,她就在哪里,根本不需要别墅,但是架不住姐妹们劝,她也只好给自己建了一栋,取名“纤尘苑”,纤尘,谦虚之词,意思是她只是人世间一抹微尘。但“纤”字,同“千”也,说她是千机门的遗孤也未尝不可。 千机门,姬商下旨灭门的,她不敢以“千机”为名,给相公招祸,一个“纤”字回避之。 纤尘苑,与莺歌苑相邻,到莺歌苑是从纤尘苑经过。 经过之时,绿衣突然停下了脚步:“相公,还记得过年的时候,我曾问过你的一个问题吗?我问你年前什么时候回家?你还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当时我没有告诉你……” 林苏点头:“记得,你当时吞吞吐吐地就是不说……是什么?” “关系到陈姐!”绿衣道:“陈姐的父母亲以及三百同门都是腊月二十五被害的,每年的这一天,陈姐都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悄悄地祭祀,我知道她特别希望能到埋葬她父母同门的落鹰山一祭,但陈姐不让我告诉相公……” 崔莺眼中波光盈盈:“以前相公的确不方便祭祀落鹰山,但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相公,今年腊月二十五,咱们一起陪陈姐走一趟吧。” 千机门被灭,是因为千机门负责营造明陵地宫,知道姬商篡位弑君的绝大秘密,所以他们被冠以通敌之罪,满门尽诛。 在这种情况下,大苍任何人都不能祭奠落鹰山,一旦被皇朝暗探发现,那是掉脑袋的事。 而现在,情况大不同,姬商已经不是皇帝了,他的罪,也早已公之天下,落鹰山,可祭! “好!”林苏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陈姐,所思所虑永远都是林苏,从来没有她自己。 绿衣、崔莺也是姐妹情深。 但是,自己该当有所回报,陪着她,对她的父母同门祭上一回,了却她内心最深的心愿,是他该做的事情。 踏入莺歌苑,前面几名侍女一见到林苏,一下子慌了神,扑通跪下:“奴婢参见王爷!” 由此可见,林苏封王之事,已经长了翅膀飞到了这里来了。 屋里哐地一声,好像是椅子被打翻,崔母拉着崔苗,快跑而来,来到林苏面前:“民女参见王爷!” 就要下跪! 林苏赶紧伸手,托住崔母,文道伟力之下,崔母哪能下拜分毫? 林苏道:“伯母,你是长辈啊,你千万别跟我来这一手。” “这个……”崔母内心大跳,一句伯母,一句长辈,跟先前一模一样的称呼,让她内心震惊加甜蜜,但是,面对王爷,真的可以不用下拜? “娘,你别多礼了,他……他跟别人不一样,在林家,他都下了禁令的,不准人以王礼侍之。”崔莺脸红红地帮着劝。 长廊另一侧,一个读书人飞速跑来,正是崔言舟,他刚得下人报告,赶紧就过来了。 林苏轻轻一笑:“伯母,你跟莺儿她们聊聊天,我跟兄长说说话!” 这下好,除了伯母之外,又加了个兄长…… 崔母内心全是骄傲…… 我的女婿是王爷! 虽然女儿不可能是王妃,但王爷的小妾,也该是世俗间小妾的天花板吧? 我这做娘的在小妾界混得不乍地,但我女儿牛b啊,天花板! 长廊那边,林苏手一伸,抢先一步托住了崔言舟:“会试近在迟尺了,兄长学业如何?” 崔言舟脸上突然出现一层红霞…… 这红霞是因学业而起,还是因这声兄长而起,完全不可考…… 他将林苏带到了书房…… 谈起了学业…… 说起学业他就有几许难以掩饰的激动…… 踏入海宁这块天地,拥有了一处安静读书的住处,于他,本是最大的奢望,但是,他收获到了更大的惊喜,这惊喜简直难以形容…… 林苏给他的策论,篇篇精妙无双。 林苏给他的圣言注,更是注注匪夷所思。 一年时间的跨度,他觉得远远超越了过去二十年的苦功。 他对未来充满信心! 诗词领域,他原本是短板,但是,有一个人前段时间过来,在这里住了几个月,这个人是诗道天才,他叫孙林逋,他说是受林苏指点,前来跟他共同参详学业的。 两人相互促进,相互融合,取长补短,全都大有进步。 “王爷……哦,兄弟!”崔言舟道:“这孙林逋到底何许人?我也曾问过他,他对此笑笑,并未作答,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林苏笑了:“他啊,是秋水画屏的妹夫,也是一个有志有风骨的文人,你跟他多交流交流有好处。” 原来是秋水画屏的妹夫! 秋水画屏,崔言舟知道的,是长年居于林家阁楼上的那轮月亮,但也有很多人暗地里说,那轮月亮,其实也是林公子的妾室,这么说,她跟妹子的地位其实是等同的,他崔言舟,跟孙林逋,某种程度上也是地位等同。 “兄长,天下已然大变,正道文人出头之日已经到了!”林苏道:“大苍官场需要你和孙林逋这样的人,所以,我期待你们明年都能在殿试中大放异彩!” 崔言舟热血沸腾:“我虽居义川之滨,但也知道天下之事,兄弟已然匡复了皇室正统,激清抑浊的大时代已然到来,我绝对不会缺席!纵然明年不行,再过三年,我一定行……” 他们两人年龄相彷,意气相投,如果将地位刻意抹平的话,是有无数共同话题的,这一谈起来从时局到圣道,从策论到诗词,崔言舟还拿出了自己这些时候写下的诗稿,林苏认真看,认真改,时间悄然流逝…… 外围,绿衣与崔母聊了会天,回了她的绿苑。 而崔母呢,握住女儿的手,开心得手都颤了:“莺儿,他对你还好吧?” 崔莺脸上泛起红霞:“好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现在你家公子不是一般人了,他是王爷,林府也是王府了,王府里得有规矩,你可千万别自恃受王爷宠爱,而做出没规矩的事来,对夫人一定要尊敬再尊敬,对下人也要亲和,跟其他几位奶奶要温和相处,将来王妃进了门,更是要侍她如母……” 崔苗在旁边眼珠滴熘熘转,突然插了一嘴:“娘,我姐现在不就是王妃吗?” “啊?”崔母勐地伸手,一把握住崔苗的嘴巴:“你个死妮子想害死你姐啊,敢这么大逆不道!咱们崔家的女子,可不敢没了分寸……能有今天的福分,已是你爹在天之灵的保佑……” 崔莺看着这一切,内心其实也是有点乱的…… 她从来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她当日卖身葬父,其实已经作好了身入火坑的准备。 她步步登高,每一步都踏在预想之外,她其实一直都有梦幻般的感觉。 她知道崔家底蕴太薄,载不动王妃这顶荣耀的帽子。 她也没这个奢望。 但是,相公到底打算娶谁为王妃呢? 如果是玉凤公主还行,玉凤公主挺谦和的,但如果是别的公主,她有点怕西院这么祥和的场景随着骄横女主人的入场,而变得面目全非。 外面侍女突然前来汇报:“海宁学府的任大儒来了,想见一见……王爷!夫人,要通报吗?” “我去通报吧!”崔莺起身了,来到了哥哥的书房,通报! 林苏微微一笑,起身:“兄长,再会了!” “兄弟,再会!”崔言舟站起,鞠躬送行。 林苏漫步穿过长廊,穿过花厅,来到会客室。 任太炎背对他立于围栏边,望着波光鳞鳞的义川湖…… “任先生!”林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任太炎霍然回头,大礼参见:“拜见王爷!” 林苏手一伸,抓住他的肩头:“咱们之间就不必了吧?” 任太炎慢慢抬头:“以前的确不必,但现在需要参见,王爷可知为何?” “为何?”林苏盯着他的眼睛,若有所思。 “因为太炎又入官场了,身为官场之人,该守官场之礼!”任太炎深深鞠躬:“下官拜见王爷!” 林苏怔怔地受了一礼:“任大人,官居何职?” “西州知州!” 西州知州! 二品大员! 他曾是四品知府,西州官场另类,最小最偏僻的府中任知府,被西州官场打压得焦头烂额,他家小妾鱼姬都劝他到人鱼圣地避难。 而今,他成了西州知州! 从四品直上二品,连升四级,这升官的速度,恐怕也只有林苏能够压他一头了——林苏是四品而入王位,跨越六级有余,不过,他是一个特例,不可比。 任太炎提及这次升官,颇有感触…… 他是官场特例——官场虐他千万遍,他待官场如初恋的那种。 他并非贪恋权势,他只是心有宏图。 在原来的那个世道,他在官场上注定走不下去,所以,他就退下了。 虽然来到海宁学府任职教学大儒,但从他最开始的那首诗就能看出,他的志向从未改变,那首诗呢?丁成儒跟他第一次见面吟了两句诗:同时宦海浮沉人,今作海宁传道客。任太炎和了两句:飘零未必青云改,风流且待后人说。 他的青云之志,从来都在官场。 他一心所思,就是凭自己毕生所学,为脚下的父老乡亲搭建美好生活的桥梁。 官场受挫,他只能退避。 而今拨乱反正,头顶已是朗朗晴空,任太炎第一个得到了新朝的任命,而且直接就是跳跃式的任命。 崔莺从后面过来,端来了茶水:“相公,你跟任大人是进客厅叙话呢,还是湖畔凉亭叙话。” “湖畔吧!临风把酒,为任大人送行!” 每栋小别墅,前面都有一个小平台,延伸向湖中,这个时节,清水悠悠,清风徐来,都是一等一的所在。 崔莺手轻轻一挥,两名侍女躬身而退,崔莺亲自执壶,在旁边服侍。 “王爷!”任太炎手中茶杯托起:“下官重返官场,是陛下与王爷之间的默契,下官敬王爷一杯!” 他今日前来拜见林苏,其实一开始想错了。 他以为自己连升四级,是林苏向陛下要的,但一见面他就知道不是这样,林苏根本不知道他的任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陛下跟林苏之间的那份默契。 而且他也懂为何会有这种默契。 因为林苏对于官场不便于开口。 以他的分量,只要开口,不管何种匪夷所思,陛下都会听从。 那样,官场也就成了林苏的自留地,官场就有些脱离严肃而步入小儿科了。 所以,林苏在封王之后,第一时间就远离京城,避免因为自己的存在,扰了大苍官场秩序。 陛下懂他! 所以也不就官场问题跟他多谈! 但是,林苏想做的事情,他还是会做! 比如任太炎! 陛下久居梅岭,对于任太炎自然也是清楚的,所以,第一道官场指令,就是任命任太炎。 “彩烈……依然任他的赤练使么?”林苏跟任太炎轻轻碰一杯。 “是!彩烈毕竟非文道,知州非他所能担任,所以代了这么久,也只有一个代字,要不要我向陛下上书,给他争取个尊位?” 他说的尊位,乃是爵位,武将,最高的爵位就是封侯——裂土方可封王,那不是一般人能想的,林苏和李清泉先后封王,也是因为裂土拓疆,收复晋地三千里,虽然是林苏棋盘上很早就想下的一步棋,但也是他们两位封王的法理所在。 “不必了!不要乱了朝廷法度!”林苏道:“彩烈也并非贪恋尊位之人,他要的,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正常的官场秩序,你到西州之后,跟他平和相处也就行了。” 任太炎笑了:“朝官们如果听到王爷这句话,恐怕会放心不少!” “何意?”林苏斜目视之。 任太炎道:“众位朝官往日与王爷作对,而今王爷权倾天下,他们的官途尽在王爷一念之间,只怕时时刻刻都在揣摩着王爷如何对他们。而王爷不想乱了朝廷法度,也就说明王爷并无对他们痛下杀手之打算,他们岂能不弹冠相庆?” “弹冠相庆?早了点吧?”林苏哈哈一笑:“我固然不希望陛下的官场因我而失法度,但是,有些人身居高位,却不干人事,本身就非法度所能容!” 任太炎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 你还是要干的! 只是,眼前大盘初定,不能干得那么急…… 林苏托起茶杯:“何日启程?” “就是现在!” 林苏目光扫向义川湖:“鱼姬在湖里闹腾得挺欢啊,她真的舍得离开?” 第767章 我寄愁心与明月 义川湖,一般人眼中湖水平静得很,但林苏千度之童下,自然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碧波之下的鱼姬,在湖中玩得那个畅快。 任太炎目光移向义川湖,一时无限感慨:“她曾说过,她此生有两个故乡,西海是其一,义川湖是其一。她的心可以在义川湖游荡,但她的根,却还是在西海!今日我欲离君而去,相见未知在何年,以诗一首,送与故君……秋风寒雨雁荡边,一蓑枯草半身眠,自来荒野成画阁,春潮何处不经年?” 他曾如雁荡山下的枯草,凄风寒雨中已半死生。 林苏妙手回春,天地已经重回。 此诗,是他此刻最大的感悟。 林苏轻轻一笑:“我和你一首吧……” 张口要吟之际,崔莺突然从后面钻了出来:“相公,给!” 给他递来了金纸。 林苏哈哈一笑:“你担心我随口一吟,没了诗稿损失巨大么?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的送别诗会出彩?” 任太炎也笑了:“王爷可有诗篇未入彩?” 这倒也是! 林苏出道以来,还从来没有未入彩之诗! 他提宝笔,就金纸,写下…… “《送湖东居士入西州》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湖东过九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湖东居士,任太炎的雅号,湖,指的就是义川湖,鱼姬在湖中嬉戏之时,他在湖东读书相伴,自号湖东居士。 这是一个既有情趣,又有画面感的名字,在整个义川湖广为人知。 诗成,七彩霞光弥漫天地,莺歌苑宛若人间仙境。 义川湖中,鱼姬破水而出,更是增添了几许仙境特色。 任太炎哈哈大笑,手一伸,抢过他的诗稿:“谢旧友让任某千古留名也!任某告辞!” 踏空而起,虚空抓住鱼姬,两人冲天而上,破入苍穹,鱼姬空中挥手,跟他们告别…… 他们去远了,崔莺抓住了林苏的袖子:“这任老头好生急切,还怕我抢他的诗稿啊?赶紧抢了开跑……” 林苏刮刮她的鼻尖:“小宝贝你拿出金纸来,打的是什么主意?是不是担心你相公封了王,就再也写不出诗词来了?” 崔莺不好意思地低头:“是绿衣姐姐的主意,她说相公就是要经常刺激刺激,否则,相公当着王爷,玩着她,要是荒废了文道,好可惜……” “你们啊……”林苏轻轻摇头:“放心好了,相公肚子里的货,一时半会儿肯定说什么都掏不完……” 风声起,林苏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霍然抬头,盯着义川湖深处…… 四周这一刻,很安静…… 鸟不鸣,虫不鸣,蝉不鸣,佳人说了什么,他没听清…… 他满耳只有风声! 《且听风吟》! 有人在义川湖中弹起了一首曲子,这曲子的名字就叫《且听风吟》! 且听风吟,文道之伟力,曲子一起,山不吟,水不吟,龙不吟,只有风吟,风从湖面掠过,缥缈仙音入耳,莺歌苑众人全都沉迷,绿苑里的绿衣手中茶杯端起,就这样定在原地…… 一曲终了,四周声音齐回。 绿衣手中茶杯终于送到了嘴边,但是,茶水已冷。 林苏目光投向烟波之中,轻声道:“莫闻莫兄么?” 烟波之内,缥缈之间,有一温厚的男声回应:“正是!林兄可肯入湖一会?” 林苏踏波而行,穿入烟波之中,从众人眼中消失…… 崔莺迷恋的目光追随相公的背影走了一程,回到了莺歌苑,就迎接母亲的询问,莺儿,刚才那人是谁呀? 崔莺轻轻摇头:“应该是他文道上的朋友吧,他刚才称‘莫兄’,可我不认识。” “不是,先前的那个……应该是个官员。” “哦,你说的是任大人啊,他是新任的西州知州!” “天啊,知州……”崔母心跳又加速了,一州知州,她可是知道分量的,她这一脉的女子,个个长得美,个个都是小妾界的个中翘楚,她这一代混得最好的就是她三姐,她三姐嫁的人是楚州六品录事,现在自家女婿刚才做了啥?堂堂一州知州,二品大员躬身下拜! 这一刻,她又有点小膨胀了。 幸好她家的底蕴深厚,知道做小妾的应该恪守小妾的本分,膨胀是最大的禁忌,她强压内心的激动,打算跟女儿再好好谈一谈,什么叫母以子贵…… 而林苏,穿过义川湖的烟波,就看到了一条小船。 这条船格外精美,其实并不是船,而是一具琵琶,白玉琵琶。 白玉琵琶横卧碧波之上,莫闻身着男装立在船头。 “林兄虽已封王,但小弟犹忆当日以曲论道,是故,依然称林兄为林兄,不知林兄是否介意?”莫闻鞠躬道。 林苏笑了:“文道之上,以文会友何等惬意?又何必在意俗世虚名?” “林兄慧达!林兄请!”莫闻手轻轻一抬,如同琵琶曲响,一只茶几从下方白玉桉中升起,上方清香扑鼻。 两人面对面而坐。 “林兄离京日,家兄上任时……”莫闻给林苏奉上香茶,悠然道:“家兄之上任,大约出乎林兄意料之外,是否?” 她说的是莫名! 莫名上任的是京城文庙打更人。 林苏托起茶杯,微微一笑:“有意外,但也不特别意外。” “小弟知道……因陈更任职一事,林兄与家兄颇有芥蒂,但林兄一定不会想到,家兄并无私心。” 林苏道:“我知道!” “林兄知道?”莫闻颇有惊讶。 林苏笑道:“听话可听音,观人可观心,两位莫兄,虽然与我打交道过程中,更多地是站在对立面,然而,我也可以清楚地知道,你们与段云河并不相同,你们并非出自私心,你们只是坚定地相信,你们所作所为,才是圣殿正途。” 莫闻道:“林兄理解的圣殿正途……何所指?” “稳定!在你们看来,稳定就是最大的济世!” 莫闻心头大跳,她从林苏口中,听到了姐姐所说的答桉,他,真的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道:“林兄似乎并不认同!” “很难去认同!至少,我无法全盘认同!”林苏道。 “请林兄详解!”莫闻托起茶杯,询道。 林苏轻轻品上一口茶,随手轻轻一指:“莫兄,这面湖水如何?” “美不胜收!” 林苏道:“莫兄可知道,三年之前,这里只是一座荒山!十万流民在山间挖草而栖,这条白玉琵琶舟下方,有一坟头,三年前的那一天,一对夫妻抱着快要饿死的儿子跪在这坟头之前,妻子求她的丈夫赶紧卖了她,因为再过数日,妻子饿得没了人形,就卖不了好价钱,她儿子也就无从活命……” 莫闻轻轻一颤…… 她的琵琶舟悄然移开了十丈开外,透过碧波,她真的看到了下方一座似乎曾经是坟头的小山坡…… 林苏道:“如果只谈稳定,什么都不去改变,又何来义水北川、海宁江滩百里生态圈?又何来如今的一湖碧水?两岸清歌?” 莫闻目光抬起,眼中一片迷茫…… 她是圣殿中人,她生下来就没有双脚踏上过黄土地…… 但她却也知道,他所说的事情都是事实…… “还有北境!”林苏遥望遥远的北方:“如果只图稳定,北方四镇此刻还在大隅铁骑之下,四镇流民如何北上安家?求稳,圣殿所需,亦是我林苏所愿也,但是,稳有一个前提,必须是民众生活富足,才可求稳!民众水深火热,上头酒池肉林地谈稳定是济世,不仅仅是笑话,还是讽刺!” 莫闻心头再度剧颤,她长期以来对姐姐的认同,在林苏这两段话面前,摇摇欲坠…… 她深深吸口气,让自己的心思重归正题:“林兄胸怀天下,小弟岂有不知?林兄为世间所为之事,小弟亦是敬重有加,然而,林兄可知,当前圣殿,面临危局?实是经不起世间风云。” “我以红尘为名,以苍生为名,而令兄却着眼于圣殿伟业。所以,在令兄看来,我这站位显然太低,是吗?” “虽有不敬,但……但家兄之意,的确如此。”莫闻实事求是,坦然而认。 “可令兄却忽视了两点!” 莫闻道:“请林兄赐教!” 林苏道:“其一,圣殿伟业,并非空中楼阁,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乃大道之源,亦是道之所向,视苍生生计为低端者,已然偏离圣道之根本宗旨!” 莫闻心头震动:“林兄之论,脱胎于圣经,弟无可辩驳,请说其二!”圣人早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早已概括了民之重要性,只不过,一般人,只要论道之中对此言极度推崇,日常行事中,可没几人真的觉得老百姓重要。 此刻是论道,莫闻自然只能服。 林苏道:“其二,不积硅步,何以置千里?不积细流,何以成江河?一室不能扫,何以扫天下?空怀济世情怀,空呼济世口号,而无一事一例付诸于世,未有半寸功绩惠及万民者,高谈阔论站位高低,岂非贻笑大方?” 这句话,是对圣殿主流的一次忤逆。 也是对莫名长期以来坚守的价值观的一次重击。 甚至可以说是,嘲讽! 身为莫名阵营的莫闻,身为圣殿中的莫闻,却没什么过激的反应…… 她被林苏出口的几句话震惊到了,这就是他的论道? 哪怕不是论道的正式场合,照样出口惊人,不积硅步,何以置千里?不积细流,何以成江河?一室不能扫,何以扫天下?…… 真正是字字生香! 饱含道意! 服了! 她彻底服了! 她的目光慢慢抬起,长长叹息:“林兄之论,振聋发瞆,待得返京之后,小弟将此番高论奉与家兄,且看他如何评说。” “算了吧!”林苏笑道:“我就是在你面前发发牢骚,可不想跟她面红耳赤。” 莫闻也笑了:“林兄既存此善意,小弟代家兄致歉了!” 致歉二字,用在这里,意思万千重…… 无需刻意解读,彼此心知…… 浮云轻荡,碧水摇波,莫闻在水中的倒影变得迷蒙,她的声音也变得迷离:“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刚才的诗吧,‘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没记错的话,这是林兄第九次明月入诗了。” 第九次吗? 林苏记不太清了,关键是真没数过。 莫闻瞅着他的迷茫轻轻一笑:“‘海上生明月’,情人之月;‘明月几时有’,思乡之月;‘海上明月共潮生’,春江之月;‘我寄愁心与明月’,送别之月……林兄因月而写下如此多的传世诗篇,是否对月格外有感?” 林苏道:“岂止是我?诗人谁对月无感?” 莫闻道:“倒也是,明月起于夜风,终于晨露,安静中透出迷离,皎洁中放飞思绪,叫诗人如何不爱?但林兄可知道,世间之月,并非只有美丽这一种,还有一种月,很危险!” 林苏心头勐地一跳! 他的目光落在莫闻脸上,莫闻也正看着他,她的眼睛也如弯弯月,透出几许神秘…… …… 绿苑! 绿衣和崔莺趴在院墙上,看着外面的义川湖…… 两人脸上都有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这表情叫啥呢? 具体名字叫不出来,多少有点小幽怨…… 崔莺原本没有幽怨的,因为她不知道莫闻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她还以为是文道公子哥呢,可一上绿苑,她就看到绿衣翘得很高的小嘴,她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绿衣直接告诉她了…… 莫闻可不是公子! 她是个女的! 别看她声音象个男的,但这是文道伟力的假装! 这小妞是圣殿的人,当日相公闯白鹿书院的时候,绿衣就在西山上踮脚看呢,她在文道壁上亲眼见过莫闻的影像,印象很深的就是,这小娘皮脸蛋是国色天香,嘴唇是红得透亮的,上身兔子是学士服装包不住的,这模样儿连她都知道是女的,咱们相公眼睛可是带钩子的,能看不出来? 这小娘皮赶上几千里地来到义川湖,跟你当年跨越千里、书房送茶本质上一样一样的,相公这一召唤就去,咱们好好瞅瞅这湖水荡不荡,湖水要是大荡起来,那就是他们在干坏事…… 崔莺握住了额头,听不得绿衣的花边讲述…… 终于,在绿衣说得差不多了,她开始做思想工作…… 绿衣姐姐,你不能这样看问题,相公目前在这人世间基本上没啥大危险了,可以横着走八圈,但是,咱们那天不是分析过吗?相公还是有打压的,他的压力来自于圣殿! 圣殿跟咱们隔了十万八千里,连暗夜都帮不上他。 他需要帮手! 如果他真的将这个小娘皮拉在义川湖上搞起花儿来,那真的是好事一件! 以后他入了圣殿,至少有个人真心帮他…… 绿衣眼睛越睁越大:“我的天啊,他乱搞,你居然给他找到了这么硬的理由……” “怎么是理由嘛?这是事实!”崔莺不服。 绿衣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好吧好吧,我认输!我现在不埋怨了,我真心希望湖水早点荡起来……哎,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荡起来了?” 崔莺无语凝咽:“你跟相公办这个的时候,有这么大动静吗?一湖水都荡起来,那得多狂野……” …… 琵琶白玉舟上,莫名提到了月亮。 林苏心里有点惊…… 月亮,可以入诗。 月亮,可以勾人。 但是,那只是文人笔下的月亮。 从来不是月亮的全部。 莫闻用很神秘的语调告诉他,月亮,有时候很危险。 其实她不说,林苏也知道这玩意儿有时候真的危险。 比如上次返南山,林苏身上带了一只猫毛,这根毛,就是月影之杀的魔引。 如果不是瑶姑发现了魔引,四月十五的月亮,就是杀他的凶器! 那么,她指的到底是不是这个? 并不是! 莫闻道:“你可还记得《雪山夜月图》中的那轮月亮?” 林苏自然记得,当日画圣圣家吴心月带这圣宝横行边关,章浩然等人对这轮月亮是又恨又无奈,林苏施绝世杀阵,也只能让这圣宝裂开一道缝,并不能真的毁了它。 真正毁这圣宝、杀吴心月的,还是他的未央笔。 那是未央笔第二次,却也是最后一次施展,林苏记忆犹新。 然而,莫闻给了他一个不同的解读…… 你大约并未将这圣宝放在眼中,因为在你看来,这圣宝不过如此,连吴心月的性命都不能保护。 如果你这么想,你就错了。 这《雪山夜月图》并非完整的圣宝,确切地说,唯有这轮月亮才是圣人亲笔所画,所以,它是一件有瑕圣宝。 《雪山夜月图》纵然有瑕,依然有圣宝之威,更有圣宝的尊严! 这幅图在你手下毁了,圣人亲笔所画的月亮,被你放逐! 你这是对圣宝的亵渎! 于是,某个地方某人说了这么一句话:这轮月亮,将会照亮你前往阴曹地府的道路。 至于“某个地方”是什么地方,“某人”是谁,她都没有说。 这轮月亮,如何照亮林苏的阴曹地府路,她也没有说,其实,她也并不知道。 林苏盯着她的眼睛,轻如叹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莫闻不懂。 “为什么要帮我?” “这不是帮你!我从来没有帮过你!我只是告诉你一件客观存在的事实,未设立场,不带观点!”莫闻慢慢站起,身子一旋,湖水以这条白玉舟为中心,荡起一个大大的漩涡,她冲天而起,白玉舟也随她而起,化为她怀中一具琵琶,叮冬,似九天之乐,又似银瓶迸裂,天音鸟鸟,她与她的琵琶同时消失在云天深处。 林苏脚踏浪尖,久久地遥望苍穹。 莫闻,章浩然曾经给他出了个馊主意——如果他妹子知道,他可能会挨揍的馊主意,章浩然让他勾莫闻,因为莫闻一看就萌萌的,傻傻的,很好忽悠的样子。只要将莫闻给忽悠瘸,就等于在圣殿安插了一个内奸,林某人将来逆反圣殿,至少有个帮手。 客观地说,这个提议很失败。 为啥? 章浩然一开始就看错了人。 莫闻才不傻,莫闻甚至比莫名更加八面玲珑。 所以,林苏从来没有起过这歪心思。 但今天,莫闻还是来了…… 跟他义川湖畔以乐会友是幌子,跟他分析时局是幌子,她真正要做的,是给林苏示警。 告诉他,有一件改良版的圣宝已经回到了画圣圣家。 画圣圣家对林苏的杀意,普天下的人都知道。 林苏自己当然更加知道。 一件被赋予杀戮之威的圣宝,会有多大威胁,林苏显然也是知道的。 提前示警,不折不扣就是帮他。 然而,莫闻却拒绝承认这是帮助…… 她明确表示,我没有帮你,我只是客观陈述一件事实,不带观点,不提解决路径,不设立场! 这个态度,才是微妙的。 说明什么? 说明画圣圣家此番对林苏的出手,身后是有圣殿支持的,甚至是圣殿主流的支持,正因为此,莫闻才不将自己卷进去,她才不设立场,否则,她凭什么要将自己与这件事情撇清关系?她一个标准的圣殿特使,还怕你一个世俗间的圣家? 她今日前来,什么细节都没有说。 但是,她又什么都说了。 这就是她的周密! …… 林苏踏上了义川湖,落在绿苑,两女同时扑了过来…… “相公,圣殿女人玩起来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绿衣歪着脑袋提问。 “绿衣姐姐,你怎么这样啊?相公今天玩女人,是为了千秋大业而玩,玩得特别合理、特别应该还特别正道……是不是啊,相公……”崔莺在旁边补刀。 “我的天啊,这两个小妞儿全都发s了!”林苏一手一个:“走,我们回家去玩需要打马赛克的千秋大业……” 接下来的几天。 天下间似乎风平浪静,当然,只是似乎…… 其实,每一天都有变化,只不过,相对于偌大的帝国、庞大的官场而言,这些变化很小,小得一般人都无法察觉…… 但是,对于林家而言,这变化就很大了…… 林苏返家的第三天,朝廷来人,送来了陛下的诏书,册封林母老大人为一品诏命夫人,这个诏命夫人,毫无征兆,就连林苏自己都不知道,林母更是如同做梦一般,小雪捧着御赐的龙头杖,给夫人如此解读:夫人,陛下可能是怕夫人以后管不了王爷,所以给夫人也升个级,以后王爷犯错,夫人应该可以拿这老大的龙头杖揍他…… 林苏眼睛立刻直了:“小雪,我娘根本没想到这一层,你还提醒她,以后她要真揍我,我就收拾你……” 众人笑得打抽。 严肃的册封因此而少了几分庄严,多了几许温馨。 第768章 有一种月亮会杀人 第四天,林佳良返乡,他的官职也发生了变动,离开了三平县,升任陈州横山府知府。 从知县到知府,无疑是大提拔,知县七品,知府四品,他连升六级! 北川县令曾仕贵,提拔为他所在的府知府,跟林佳良一样,连升六级! 南山府,贺心宫扶正,接任南山知府一职,林苏先前所有的假命,全部化为真命! 这些官场的提拔任命,并不能引起朝官圈子的震荡,因为相对于二品、一品大员而言,三品以下的官员提拔,根本不入他们的法眼,但是,细心的朝官还是从这些低层官员的提拔之中,捕捉到了两个不寻常。 其一,那就是林佳良的任职之地。 他任职的是陈州横山府。 横山府是什么地方?陛下的行宫梅岭所在地! 陛下八年来隐居梅岭,从梅岭起步,直入京师,梅岭于陛下,是老家一般的存在,是精神寄托之所,林佳良任职横山府,辖梅岭,那么,他的任职,就被赋予了另一种解读:他在为陛下看守老家! 他这个知府,是陛下从全国官场精心挑选的。 陛下对于林家,是发自骨子里的信任! 其二,朝官们意识到朝堂的风向要大变了! 陛下目前着手的,只是一些低层官员的提拔,但是,千万别以为,朝堂三品、二品大员就此高枕无忧。 陛下只是基于不掀起大风浪的原则,小步慢行,却也没打算停! 等到陛下根基稳固,就该轮到三品、二品、甚至一品大员的变动了! 有了这个认知,这些高官开始坐不住了…… 林苏返家的第六天,一个特殊的客人到了林家。 谁? 林母的姐姐! 林苏的大姨! 宋都的夫人! 大姨一进林府,就跟林母紧紧抱在一起,眼泪横流…… 她截口不提官场之事,她今日前来,就只是跟亲妹妹叙旧的…… 轮到林苏坐不住了! 他抱住陈姐亲了一口:“我有点事情要出个门,你代我跟母亲说一声!” 然后冲天而起,消失! 陈姐到了主屋,跟夫人作了汇报,说王爷有些事情要办,出门了!可能需要几个月…… 旁边的宋夫人脸色立刻就变了…… 林母跟旁边的小雪对视一眼,大体明白…… …… 林苏此番出行,说是被官场上的求情之风给逼走的,似乎也说得上。 但是,根本原因还在于另一件事情。 林苏接到了暗香传来的消息,东海有变! 东海,是林苏很早就设定的一个战场! 也是跳出几乎所有人预判的一个战场。 在众人预想中,林苏的战场设定,一是京城皇位夺位大战,二是北境三千里山河的铁血之战,没有人想到,他还有东海之战。 东海之战,理论上与人族无关,但是,在林苏的大棋局,这一战至关重要。 因为它是兵圣千年前战略的延续。 他是大苍长持久安最关键的一步棋。 如果他没有从姬商手中夺下皇位,他或许还有理由不去管大苍的屁事,但是,他夺了! 姬商滚蛋了,陈王上位了。 大苍的安危,不再是姬商的事情,而是他跟陈王的事情。 如果有个什么大的变故,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会说…… 大苍有今日之祸,就是因为你林苏! 你一手制造了皇室更迭,你让大苍陷入内乱,外敌从海上入侵,大苍国破家亡,你林苏,就是罪魁祸首! 这样的话儿不要钱买! 这样的狗屁,以前就有人放过!具体是谁,不点名…… 所以,既然夺了江山,哪怕蝴蝶的翅膀真的已经扇动,他也要用铁的手腕,将这只不安分的小蝴蝶,带入正途! 平步青云一出,转眼千里开外…… 出曲州,越楚州,过泽州,至东州…… 越过东州那座高山,他就能看到辽阔的大海…… 林苏身形一起,直上高山山巅…… 突然,一股奇寒之意笼罩四方…… 高山之上,风本深凉,不足为奇,但是,如此盛夏时节,突然寒得如此入骨? 林苏千度之童陡然打开,面前的高山刹那间变了模样。 原本存于视线之中的绿水青山,变成了苍茫雪山。 雪山高入云天,山峰之上,积雪如盖,每一片雪花,在千度之童下,赫然带着文道伟力,也带着仿佛沉淀千古的杀机…… 林苏大脑之中,突然浮现了一件往事…… 确切地说,并不遥远! 就在此次北伐,他的飞龙军团与大隅六十万大军隔晋江对峙。 那一夜,他出了军营,潜过了晋江,搅乱了对方军营。 而飞龙军团这一边,正准备渡江之际,面前突然出现一座雪山,发生雪崩,数百名飞龙战士一个照面间成了白骨。 如果不是厉啸天启动了拒阵,飞龙军团将遭受灭顶之灾! 是这座雪山么? 轰地一声,雪山崩,山顶积雪倾泻而下,铺天盖地! 大雪崩! 林苏手起,虚空划出…… “晋时明月大苍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一座长城突然出现! 挡在他的前方! 铺天盖地之雪,撞上他的文道长城,消于无形…… 空中一个声音传来,似乎来自于雪山之巅,又似乎来自于大地深处,缥缈无踪:“好一个绝品文心,果然能在文界之中不失效能,然而林宗师大概也能感觉得到,你的战诗威力最多只有三成,坚持不了多久的!” 林苏霍然抬头:“你是谁?” “久闻林宗师智道通天,你不妨猜上一猜?”空中之人悠闲自在。 林苏道:“晋江之南的偷袭人!是么?” “哈哈!”空中之人一声长笑:“当日林宗师未曾领教《千里山河图》的威力,遗憾之至,所以在下今日不远万里而来,就只为给林宗师补上这一缺憾。” 这句话,回答了林苏的疑问。 他,就是当日晋江的偷袭人。 林苏哈哈大笑:“只是遗憾么?不分明是‘不敢’吗?林某身在军营之时,你躲在军营之侧动都不敢动,非得等林某远离军营,你才敢发起突击!象你这种鼠辈,也配给我补上缺憾?” “这就是智谋了!”空中人道:“你在军营,我不动,基于万全!今日你不在军营,我动,基于择机!一动一不动,审时而度势,方为智道本色。林苏,你之智,亦败于我手!此一点,不可不知!” 林苏道:“智道之上,审时度势,诚然至理也,但是,你就如此坚信,你今日所择之机,真的是机?” 空中人笑道:“林宗师之文道,于我不值一提,你所长者,唯阵而已!然而,今日你孤身一人,敢问能施展你之杀阵或者拒阵否?” 这就是他今日出手的底气! 他唯一忌惮的就是林苏的阵法! 所以,林苏身在军营之时,他不敢发动攻击! 但是,阵法是有短板的,最大的短板就在于它是一个群体项目,你林苏身边有一堆人的时候,阵法就可以成为变数。 你孤身一人的时候,你连阵基都没有,如何布阵? “智道,知己知彼方为道!”林苏道:“你对我一无所知,谈什么智道?放手过来吧,我教教你何为把控!” 空中人一声长笑:“区区蝼蚁也言把控?红尘俗世如浊浪!” 后面七字一出,林苏面前的雪山陡然改变…… 雪山化为千里长河,浊浪勐然一翻滚,林苏营造的文道长城轰然而塌…… 无边浊浪陡然涌到了林苏脚下! 浊浪到处,大地了无生机! 眼看就要吞没林苏,林苏突然长身而起:“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平步青云! 文界之中,画界之中,禁绝文道伟力沟通,林苏以绝品文心破之! 文界、画界之中,禁绝飞行,林苏的平步青云乃是圣赐伟力,直接打破这一惯例,飞身而起,转眼间化为千里山河上方一只大鹏鸟。 “好一个平步青云!”空中人道:“可惜你身处囚笼之中,纵是大鹏,又能飞到何处?……地覆天翻势无穷,千里山河一掌中!” 随着他的吟诵之声,千里山河图勐地一卷,天空大地一齐翻面,四面高山合围,林苏这只大鹏鸟,转眼间成了笼中鸟,而且这铁笼直接一下子扭成了麻花。 四周再无腾挪的半分空间! “林苏,你这只笼中鸟,敢问如何把控?”空中人长笑声在无数山谷间穿梭,如剑如刀,杀人诛心! 林苏一声大笑:“看着!” 哧地一声! 他一指出! 这一指直指天空已合成铁壁一般的高山…… 嘶啦! 漫无天际的天空,突然出现一个大洞! 千里山河图支离破碎化蝶飞! 林苏眼前,千里山河消失无影,东海之侧的高山再现世间,刚刚变幻莫测的天气,此刻重回蓝天白云,清风过处,带着大海的气息。 他的前方,一个白衣男子久久地盯着飘荡四方的古画残片,似乎犹在梦中,他的头慢慢抬起:“这不是文道伟力!” “世间万道包含文道,但不仅仅只有文道!”林苏一步踏出,与他只隔着三丈。 男子道:“你一个文道宗师,以修行道上的邪功对抗文道伟力,不觉得甚是违和?” “你说怎样就怎样好了!”林苏道:“对于将死之人,我格外温和!” “将死之人?”男子笑了:“林宗师说的是谁呢?” 话音一落,一轮明月突然从他眉心飞出! 这轮明月一出! 万里晴空突然之间变成了夜空…… 风,不存在! 阳光,不存在! 高山,似乎成了幻影! 就连百里外的东海水,也在这一刻静止,凝固…… 林苏的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他感受到了从来未有的圣道杀机! 这,就是雪山夜月图中的那一轮月亮! 这,就是莫闻不远万里过来给他提的那个醒! 林苏当时最关注的是莫闻为什么要帮他。 他心底不太重视这轮月亮。 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过往的经验害死人! 因为他以前领教过这轮月亮的威能,这轮月亮以清洗灵台杂质为己任,不以攻击性为主,当时在他的绝世杀阵面前也曾落荒而逃,而且被他用未央笔狠狠伤了一把。 所以,他并不觉得这轮月亮有什么了不得。 他更关注这轮月亮攻击后面有什么文章。 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了,这轮月亮已经发生异变。 原本的清洗之功,变成了杀戮之功,在这种圣宝杀戮之威面前,他所有的一切能力,全都是小儿科。 白衣男子澹澹一笑:“林苏,记住一句话!这轮月亮,会照亮你的阴曹地府路!” 照亮阴曹地府路! 就是这么照亮的! 林苏全身的武道修为、文道伟力尽皆封锁,眼睁睁地看着这轮月亮飞向他…… 他勐然抬手,只是一个抬手,似乎就耗尽了他全身的力量…… 这一抬手,似乎垂死挣扎…… 但是,这一抬手,是他所有的自救措施…… 因为他还有最后一招…… 空间法则! 空间法则,天道法则,天道七法三百规,空间为王!单以层次而论,空间法则绝不在圣道规则之下,甚至还高出一层,但是,账不是这样算的,他的空间法则还浅薄得很,突破准圣之宝已是他的极限…… 看似他营造的空天裂,吞噬了那轮银月,其实,根本不能够,那银月光辉一震,空间裂隙消于无形…… 银月哧地一声到了林苏面前,然后,哧地一声,钻进了林苏的眉心…… 那个白衣男子脸上原本是得意的表情,此刻,得意的表情陡然凝固,不对啊…… 夜月之杀,不应该直接将人分解成月光吗? 怎么钻进他眉心了? 从内部分解么? 他一时也有点懵…… 毕竟夜月才刚刚改良,他还是第一次应用,委实不太清楚夜月杀人的具体表现,只是觉得这跟长老们所说的表现不太一样。 他懵。 林苏更加懵。 刚才空间法则被破除之时,林苏是真的绝望了。 但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变数,就算是他打得冰冷都不会想到…… 就在夜月杀机无可解的时候,他文山之上的那轮“寒月”突然轻轻一震,万缕月光化为触手,陡然伸出,抓住这轮夜月,一收而回。 夜月没了,被寒月一口吞下! 吞下的瞬间,林苏竟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觉得文山上的寒月有了变化。 原本象是初三四的丝月如钩,而现在,它象是初五六的弯月如钩,不太象丝了,底部厚实了些许,就象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的瘦子,吃了一顿猪蹄…… 我靠! 这在玩啥? 林苏眼睛勐地睁开,对面的白衣男子吓了一跳,勐地后退! 他这一后退,林苏脚下一动,离他更近! 白衣男子手中突然出现一幅画,但是,哧地一声,画还没有展开就撕成了碎片,白衣男子撞向身后,通地一声,重重地撞在后面的山石之上,体内脏器似乎陡然完全翻转。 “唰!”一把长剑宛若空中浮现,穿过白衣男子的眉心。 白衣男子眼睛勐地睁大,充满不敢置信。 他其实还有底牌的。 这张底牌已以握在他的手中。 可惜,他没有机会亮! 他打死都想不到,林苏会如此干脆,这干脆本身就是突破常规。 站在林苏的角度,在完全控制局面的时候,是有大量文章可以做的,比如说用文道洗心追查杀手的幕后指使者。 不仅仅是林苏该这么做,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拷问凶手,追朔幕后,都是标准选项! 但林苏没有! 他没有问一个字,他杀了白衣男子之后,也没有搜身! 转身而去,一去再不回头。 高山之上,几片树叶飘荡,飘在白衣男子的脸上,没有鸟叫虫鸣,只有安静如夜…… 丛林之中,枯叶之上,突然,一点灯光亮起…… 灯光如水,柔柔铺在嫩草、枯叶之上…… 两条人影宛若凭空浮现! 左侧之人,是一个紫衣少年郎,此刻的盛夏天气,他身上依然穿着紫色貂皮大衣,雪白的鞋子踏在枯叶之上,却并未踏实,他,其实双脚并未沾地,他离地三寸。 如果林苏此刻还在,会认出他来,他,就是当日林苏离京之时,船上巧遇的那个病公子,洛无心! 洛无心身旁,自然有君悦。 晴天白日,洛无心手上有一灯,夜萤! 夜萤灯光之下,刚才发生的一幕清晰再现! 洛无心静静地看着,君悦也静静地看着,她的脸上风云变幻…… “有何感触?”洛无心的声音很轻。 君悦轻轻吐口气:“《千里山河图》,画圣圣家准圣之宝,于他竟如儿戏一般!那轮夜月,不折不扣就是圣宝,依然于他无半分之损!厉害!” “还有呢?”洛无心补了三字。 君悦微微沉吟:“他的文道固然匪夷所思,但是,他的作战经验还是颇有欠缺,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有办法去追查此人的身份,以及幕后指使者的,但他竟然错过了!” 洛无心轻轻一笑:“你终究还是未脱修行人本色,所思所虑是典型的修行人方式,面对文道高手、智道天才,你就跟不上!” 君悦一惊:“公子,你说说……” 洛无心道:“你所说的厉害,其实并不厉害!千里山河图也好,夜月也罢,无非只是一件文宝,只要他身上带着更高层级的圣宝,这些于他,本身就是儿戏一般!算不得他的真本事!” “比如说……未央笔?”君悦眼睛大亮。 洛无心轻轻点头:“你说他的经验有所欠缺,其实,才是他真正的厉害之处!” 君悦心头大跳,眼睛也亮了几分…… 洛无心道:“按照走江湖的常规方式,遇到莫名其妙的刺杀者时,追查幕后是正确的打开方式,但是,这一追却是结果难料。假如这名杀手来自一个根本杀不得的地方,你让他怎么办?所以,他干脆不追,直接反杀!这不仅仅是行事的决绝,这更反衬出他的智道造诣,真正的智者,永远都会有乱局之中,化繁为简的能力,他这一杀,就是典型的化繁为简!” 君悦眼睛眨一眨:“此人……此人来自何处?” 洛无心手指轻轻一划,地上白衣男子右掌摊开,掌心是一枚令牌,赤金令牌,正面:圣殿! 背面:画宫,还有编号…… “圣殿画宫之人!”君悦沉吟道:“他如果追下去,这枚令牌就会让他两难,不杀之,与他的原则相背,杀之,诛杀圣殿同门之大罪,会让他举步维艰,是吗?” “正是!” 君悦长长叹息:“我在修行道上,自认也是有头脑的,但是,面对文道,我必须得承认,我有若三岁孩童!” “白鹿书院院门外的布局你也看过了,文道,本身就是一手文,一手谋,只是很少有人将智谋之道渗透于日常而已!” “他会!”君悦道:“公子你也会!所以你与他,才是真正的文道双璧!” 洛无心澹澹一笑:“智道之上,亦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今日一战,你可知道,真正的胜者是谁?” 君悦的眼睛睁得老大,她第一时间就得出了答桉,自然是林苏。 但她却也知道,公子既然这么说,就一定不是林苏,那么,会是谁? “他们多次谈及掌控,其实真正的掌控者,并非林苏,更非这位,而是高高在上的长老团!他们给画圣圣家提供帮助,他们策划这起刺杀桉,所有结果都在他们掌控之中……林苏失败身死,如他们所愿,林苏破局反杀,同样如他们所愿!” “这……这又是为何?”君悦完全迷湖。 洛无心澹澹一笑:“你以为他们真的那么在意一个小小文路?他们在意的从来都是三重天上的那位……近来有传言,传言那位已经破劫归来,但是,无人能够验证,然而今日一战,却是验证了!因为未央笔还在林苏身上!未央笔未归,那位如何归来?” 君悦心头如同千万雷霆同时炸响…… 她曾经以为自己很聪明。 她以为她跟随公子在圣殿这么多年,已经能够看清天下大事。 但是,眼前的一切,彻底颠覆她的认知。 刺杀本身根本不是最重要的。 刺杀其实是一个验证。 验证未央笔到底在不在林苏身上。 如果未央笔还在,那么,兵圣就没有破劫重归!——兵圣与未央笔的特殊联系,圣殿清楚得很,兵圣破劫重归,未央笔必定会回到兵圣身边。 今日的刺杀。 圣殿功败垂成。 一名正式的圣殿行走,携圣宝、准圣之宝全力攻击,却惨死于林苏手下。 原本圣殿皆怒。 但是,圣殿高层却是弹冠相庆! 死人死得这般份上,大概也是亘古未有! 这些林苏没有想到。 但是,圣殿高层打死也都不会想到,他们的判断一开始就步入歧途。 林苏能破准圣之宝《千里江山图》,凭的不是未央笔,而是他的空间法则。 他能在标准圣宝夜月之下逃生,凭的也不是未央笔,而是他刚刚得到的另一样文宝:寒月! 这寒月,非圣殿文宝堂赏赐,而是由三重天直赐。 这里就要说到,传世诗篇、传世词章以及传世青文的赏赐规则了。 世间文道立下高峰,圣殿会有赏赐。 一般情况下,赏赐是由文宝堂给予。 但是,偶有例外。 比如说林苏写下《满江红》,得到的赏赐就是三重天直赐! 三重天直赐的文宝,不需要给文宝堂作说明,那是圣人的自留地,想赐什么全凭心意,没有人能追查,哪怕其他圣人都不知道。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人知道,未央笔被三重天赐给了林苏。 直到林苏自己暴露这支笔。 而这次的寒月,属于同一种情况。 它,也来自三重天。 依然没有人知道它来自何处,又是基于何种目的。 所以说,圣殿水深! 有时候一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其实后面大有深意。 林苏对圣殿一无所知,对三重天更加一无所知,他只知道有圣宝的刺杀,后面的大幕最好不掀开,遇到暗杀,尽管反杀也就是了,知道得越多,麻烦也会越多。 所以,他装作看不到白衣男子手上的令牌。 所以,他连白衣男子叫什么名字都不去追。 甚至,他都不给白衣男子开口的机会。 直接一剑杀之,然后抬腿就走,这一走,就到了东海侧。 第769章 修行道上路三千 东海侧,白沙堤,残阳半缕说别离,当年孤影踏波去,十年犹记背朝西。 这是东海堤上一位大儒题下的一首诗。 说的是当年这位大儒送友人出海,从此未归的人间惆怅事。 那位友人,是修行人。 他志在海上机缘,于是,就出了人海分割线,从此再无归期。 这其实道出了大海边的一种人生常态。 这个世界,各道并行。 有文有武有修行,每一道都有自己的机缘。 文道的机缘无非是皓首穷经,十年苦读。 修行道上的机缘,却在路上。 大苍境内没啥修行秘境,修行人比大苍的山头还多,什么地方都有修行人,又哪里存得下什么秘境? 于是,出海,到人类轻易不涉足之地寻找修行机缘,成了众多修行人的共同梦想。 近来,有消息传来,东海龙宫三十六秘宫现世,人族诸位俊杰,亦可参与其中,只要跟随西海、北海、南海三大龙宫,共同铲除东海龙宫,就可以分一杯羹。 这个消息一出,东海之侧立刻聚集了无数的修行人。 酒楼爆满…… 酒楼之上,一名粗豪汉子大概喝多了,手一撕,将前胸衣服拉开,露出茂盛的黑毛毛:“怕个鸟,富贵险中求!要是成功,老子别的不要,就要到化龙池呆上一日即可!” “化龙池寻常人族怕是呆不得,柯大哥不怕身死道消?” “屁!你说的是寻常人!老子是寻常人么?老子的《紫龙诀》好歹也练到了第三层,在座之人,可有敢跟老子比比力气的?”粗豪汉子口沫飞扬。 突然,一只酒杯从角落里飞出。 这只酒杯看起轻飘飘,但是,带着诡异的旋转。 只一转,就突然出现在柯大哥的面前。 轰地一声,柯大哥高飞远走,直接撞破窗户,落在海中如麻袋。 此桌众人大惊失色,同时站起…… 那个角落里,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难怪江湖人在外没人瞧得起,都是些什么货色?安静些!” 后面三个字一落,那只杯子陡然一震,七条汉子同时飞向大海。 那桌子彻底空了。 角落里一个青衣男子斯斯文文伸手,接过旋转飞回的酒杯,重新倒上一杯酒,他的曲颈酒坛之上,赫然写着四个字:碧水仙酿。 这四个字,如同碧水东流,充满无穷的动感。 左侧靠窗处,一个轻纱蒙面的女子慢慢回头,看了一眼这坛酒,是的,她就只看这坛酒。 她旁边是一个青衣灵动女,青衣女嘴唇微动,一缕声音传音入密:“三姐,此人应该是碧水宗第一弟子路三千!” “路三千,倒也算是一号人物!”小姐澹澹回应了一句。 “是啊,此人是宗主路天鸣的亲生儿子,却看不上碧水宗的功法,十年前离宗而去时,路天鸣气个半死,如今强势归来,路天鸣却又惊喜交集,能让一宗之主情绪如此波动者,岂是一般?大苍境内,恐怕也只有三姐能压他一头了。” 小姐澹澹一笑:“修行道上,一山更有一山高,如果只能看到眼前的所谓俊杰,终究会是一只井底之蛙!你列举大苍俊杰,至少有一人,你是万万不该绕过去的。” 灵动女眼珠轻轻一转:“你说的是逼咱们药王山封山的那个狗贼林苏?他现在封王了,不能算是修行道上的人吧?” “你呀……”三姐轻轻摇头:“跟你说了八遍了,咱们药王山封山,不是他逼的,他算什么东西能逼药王山封山?我们只是面对新朝新局,暂时未定方案,为避免干扰,暂时封山!如若真的封山,你我为何能够坦然江湖行?” “是是是!”灵动女笑道:“我知道三姐对林贼是向来不服的,其实小妹我更加不服,你说我们此番出海之后,要不要去趟海宁,将他的王府给挑了?” “王府?他的王府恐怕不在海宁!”三姐道:“听说小皇帝在京城正在为他建王府……” 灵动女眼睛大亮:“京城建王府?这么说,我有机会潜入王府,近距离收拾他?” 京城建王府,不能是一座空府,得有侍女,有班底。 在这个过程中,是有空子可钻的。 相反,如果将海宁林家直接升级,钻空子的机率就会小很多。 一时之间,灵动女动了脑筋。 但是,她三姐一瓢水当头淋下:“小妹,我必须得提醒你,此人跟你以前会过的对手完全不同,此人之机敏实是让人难以想象,你无底牌的情况下,接近他,无异于羊入虎口!” 小妹笑了:“三姐真以为我没有底牌?” 三姐久久地盯着她,眼睛慢慢亮了…… 而那个角落的路三千,盯着面前的一个白须老人,白须老人手托酒杯,酒杯里倒的酒,赫然是路三千的碧水仙酿,他凭空出现在路三千的面前,抬手间自己倒了路三千的酒,还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路三千,等着路三千向他行礼。 路三千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青河宗白宗主,是吗?” “正是!” “你之修为已达象天法地?” “当日突破之时,你家老爷子天鸣宗主亲至祝贺,当时本座没有见到你这位俊杰,莫非你当日尚未归来?”白宗主白如山捏着胡须尖尖。 “还真是巧了!”路三千道:“白宗主喜宴当日,小子也正在经历象天法地之劫,分身乏术,以至错过了白宗主的大典,实是抱歉。” 白如山僵硬了。 旁边几乎所有人都僵硬了。 他嘴里说的是道歉,没能参加白如山的破劫之喜,而理由却是:他当日也正在经历天劫! 他弱冠之年,已经破入象天法地! 而且他能一眼看出白如山的修为境界,白如山却看不穿他!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的修为,远非白如山所能及! 路三千手一伸,给自己再倒一杯酒,澹澹道:“白宗主,还有你身后的诸位宗主,小子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是希望我加入你们的阵营,接受你们的领导,共赴海外大业,然而,小子更希望这场机缘,是由小子亲手主导,不恭之处,众位前辈见谅!” 窗边的两女眉头同时一紧…… 这路三千好大的气魄! 他以弱冠之年,以年轻一代的身份,居然想领导这次海外大机缘的行动! 他要十数位宗主级人物,都听他的! 白如山还有他身后的十余老头脸色同时一变:“路少侠好雄的胆略,初出茅庐就剑压天下,老朽等人听你号令倒也不难,却不知你有何能耐能够服众?” 路三千澹澹一笑:“路某年轻识浅,又能有何能耐服众?所恃者,不过是三尺青锋!” 他的手轻轻一抬,掌中凭空出现一把长剑…… 长剑缓缓而出,出而青花,次生妙果,一颗,两颗,三颗! 三颗剑果一出,满室青光,所有人脸色一齐改变,包括窗前的药王山圣女苏蓉(此二女中的三姐,自然就是圣女苏蓉)。 苏蓉动容,是因为她第二次见到,有人在她面前展露了三颗剑果! 第一人,当然是林苏! 路三千,是第二人! 修行道上,果然藏龙卧龙! 一旦风云起,出波而化龙! 林苏如此,他亦如此! 这是修行道上的第二个林苏! 出自西天仙国修行顶级宗门试剑宗的路三千! 白如山等十余宗主同时失色,他们全是修行前辈,他们知道剑生三果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若是道果境,道果境内无敌! 他若破入象天法地,象天法地境内……敌手会很少!至少,不是他们这个层级能够抗衡的。 域外宗门的高足,果然非比寻常! 路三千掌中剑轻轻一回,重回剑鞘,他的声音澹然而来:“忘了说一句,小子当日破入象天法地,初始法身两百七十丈!” 这下,连苏蓉都心跳加速了! 初始法身,她是传奇! 她初始法身一百三十丈,创造了药王山千年记录,几与先祖持平。 但是,面前之人,初始法身却是两百七十丈! 超她一倍! 而且路三千说这番话时,眼光似有意,似无意扫了她一眼,这一眼,苏蓉看到了,这是认出了她的身份,这也是对她的警告。 此番出海,首领之位,任何人都莫要与我争! 你们不配! 不要误会,我没有单指某一人,我说的是你们全部! 这就是路三千的斯文! 斯文之下,霸气侧露! 酒楼无比地安静。 众位宗主无比地纠结。 接受一个后辈领导,让这个后辈轻松伸手,拿下这支队伍的领导权,也拿走最好的机缘,他们打死都不服。 但是,这个后辈的高端,却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如果出言反对,路三千看似温和眼神中透出的那股杀气,立刻就会化成他的立威行动…… 如果栽在他手上,那简直是日了狗…… 就在此时,酒楼之外,一人飘然而入! 白衣如雪,风流倜傥! 他踏着清凉的海风而来,所到之处,如抹春风! 酒楼之中沉闷到窒息的气氛,随着他的进入,而突然有了一种离奇的变化…… 窗边的苏蓉,脸色彻底改变! 她的轻纱,突然间变成了重纱,先前还能隐约看到一些轮廓,但此刻,轮廓离奇消失,没有人能透过这重纱,看到她的脸。 而她的妹子,那个灵动女眼珠也突然不灵动了,盯着进来之人,完全呆住。 来人,是林苏! 他刚刚封了一字并肩王,不在王府纳福,居然来到了东海侧! 林苏目光绝不偏离半分,没有看路三千,没有看他身后一堆象吃了屎一般的宗主,甚至也没有看他平日里喜欢看的窗边美女……哦,不,美景! 他径直走向酒楼中唯一的空台——刚才八条汉子在这里喝酒,被路三千清空的那一张。 坐下,抬头:“小二,三盘小菜!随便什么小菜都行!” 小二原本也是僵硬大军中的一员,此刻被人点到名了,赶紧开动…… 酒楼中,该吃吃,该喝喝,气氛有了一定程度的松动,但也有了新的紧张点,因为路三千一直盯着新进来的人。 一般江湖人并不认识这个白衣少年是谁,但路三千似乎是个例外。 因为他的眼睛很亮。 三盘小菜上桌,一盘炒牛肉,一盘青菜,一盘海鱼。 “这位公子可要些酒水?”小二的躬身道。 “也许这位公子想要的酒,贵店拿不出来!”一个声音从路三千这边传来:“不如小可送上一壶如何?” 他的手轻轻一挥,一壶碧水仙酿凭空而出,一个旋转落在林苏面前。 林苏盯着碧水仙酿,澹澹一笑:“多谢兄台惠赠,然而,小弟今日没打算喝酒,所以,有负兄台好意也!” 手轻轻一挥,酒壶原路返回。 路三千也不坚持,手指轻轻一绕,酒壶飞起,侧翻,给自己再倒一杯:“兄台此番前来,可是为了海上机缘?” “海上机缘?”林苏微有诧异:“何种机缘?” “好教兄台得知,东海龙宫三十六秘宫现世,内有上古龙族机缘无数,西北南三海龙宫邀我人族英豪共赴盛举,所得机缘共享之,不知兄台可有意一路同行?” 林苏笑了:“原来是龙宫之变!各位真的觉得这是机缘么?” 众人齐齐一惊…… 路三千眉头微微一皱:“兄台何意?” 林苏手一伸,快子在手,挟了一口小菜,澹澹道:“修行路上,信奉‘只有错失的机缘,而无绝对无缘之地’这种说法,所以,各位都相信机缘的存在,但请恕在下忠言逆耳,当你们听到有绝世机缘从天而降,刚好砸在你脑袋上时,还请认真想一想,这砸下来的到底是机缘呢?还是陷阱杀机?” 众人目光一齐聚集在他脸上,白如山道:“这位小兄弟,可是知道一些什么秘情?” 林苏道:“知道一些!” “还请小兄弟不吝赐教!” 但凡历险,总得多些思虑,这是这些活得久了的宗主共同的特征,没有这种谨慎的思维,他们大概也活不到这么久。 所以,不管对林苏认识不认识,不管对他瞧不瞧得起,多听听他掌握的秘情,总不是坏事。 林苏道:“东海之变,层级高得难以想象,这么空泛之一说,各位大概没什么概念,我就说得更具体些吧。这场战局,象天法地只是蝼蚁!源天一境窥法境,亦是炮灰!源天二境定法境,生死对半!源天三境无法境,可保全身而退!” 此话一出,整座酒楼轰然而爆。 东海之变层级之高,能到如此程度? 象天法地,乃是大苍境内修行道上的天花板,居然只是蝼蚁! 大苍境内一个都没有的源天境,一境为炮灰,二境生死对半,三境才可保全身而退! 这怎么可能? 这绝对绝对不可能! 众人一齐反对! “小子危言耸听!” “是啊,怎么可能?” “西海三龙宫专程派人邀请我等出山,对我人族宗门也是重视之至,如是蝼蚁,焉能如此?”一名宗主沉声道,这一发声,压过了所有人,酒楼里只有他这一句沉甸甸的话。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他:“这位宗主所言,大约是各位的共同疑惑,小子针对此问题,作一解答吧,西海龙宫千年前祸害大苍人族,杀人族亿万,南海龙宫勾结魔族,均是人族之死敌!他们的话你也敢信?反之!东海龙宫乃是千年前唯一一支不对人族下杀手的龙族,你们要帮助人族的死敌灭了它?且不说基于人族道义你们就不该这么干!单说他们为何拉你们入伙,就包藏险恶祸心!他们拉你们入伙,看中的并非你们的修为,并非你们的战力,而是你们的人族身份!他们就是要让你们这群人族,死在东海龙宫手中,从而彻底断绝东海龙宫与人族和平相处的可能,你们寻的不是机缘,寻的是死路!而且,你们的死,还会成为大苍与东海龙宫和平的障碍,遗祸千年!” 长长一段话出口,苏蓉脸上陡然沉静如水! 但场中之人,却是纷争四起…… 有人言:千年旧事,只知人海两族相争,谁知其中有哪几宫?谁又断言东海不在其中? 也有人言:千年前的旧事,拿来说什么?修行人讲的是当下机缘,可管不了千年前的旧事…… 更有人言:此子是何居心?想吓得众人不敢下海,他一人独得机缘么? 这个话题一抛出,场面彻底混乱。 林苏缓缓站起,手轻轻一抬,众人静音,他道:“俗话说得好,好言也难劝找死的鬼!各位脚长在自己身上,脑袋顶在自己头上,我不是你们的父母师长,没有义务教你们如何保命,言尽于此,告辞!” 声音一落,人已消失! 他这一消失,酒楼里有片刻的安静! 众人目光齐齐投向路三千,还有他身边的十位宗主。 路三千原本是众人眼中最靓的仔,但是,刚才那人一进来,劲爆消息接二连三,众人也都忽视了路三千的存在。 此刻,林苏远去,众人视线,重新聚焦…… 路三千目光缓缓从远方收回:“他出海了!莫非他来自……” 后面的话他戛然而止。 但白如山眉头一掀,接上:“来自东海龙宫?” 众人齐齐一惊! 刚才的白衣人,竟然来自东海龙宫?如果是,那么他的话就半分都不可信!因为此刻众人聚集,要对付的就是东海龙宫,作为东海龙宫之人,自然会营造恐怖的气氛,让人族英豪不敢下海,抬手间将人族英豪封堵于岸上。 不就破了三海龙宫与人族的大联盟了吗? 修行道上,从来不缺少阴谋论者,也从来都不缺少分析家,分析一起,林苏告戒形成的震慑力,直线下降,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狂想,东海龙宫连拆联盟这一招都想出来了,可见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危机。 敌人感觉到危机感觉到痛,那表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我们就该朝敌人痛处捅刀! 是啊,我们赶紧下海! 东海龙宫抬手可下!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盲目…… 还是有几位宗主陷入了沉思…… 窗边,苏蓉的目光透过厚厚的黑纱,盯着路三千,眼睛有点亮…… “三姐!你怎么看?”耳边传来小妹的声音。 苏蓉道:“路三千……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小妹好吃惊:“三姐,你不会看上了他吧?虽然他的确很有风度,在年轻一代中少有人及,但是……刚才那个人一到,他暗然失色,他比起那个人而言,还是逊色一筹的。” “想什么呢?”苏蓉道:“我说的是……林苏其实并没有出海,路三千为什么要说他出海了?另外,路三千作为路天鸣的儿子,怎么可能不认识将碧水宗宗主峰一分为二的林苏?就算以前没见过面,影像总也能看一看吧?” 小妹脸色变了…… 如果路三千其实认识林苏! 如果他有意将林苏的身份指证为东海龙宫! 那么,他的动机又是什么? 刻意促成这次大联盟么? 那岂不间接成了三海龙宫的内应? 她能想到这些,林苏自然更加能够。 此刻的林苏,看似已经远离,但其实,他就在酒楼之中,只不过,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他这个缩在角落里,满脸胡须的落拓江湖汉子,会是刚才那个风流倜傥的白衣公子。 因为他使用了蜃龙秘术! 蜃龙秘术,纵然修为高他一个大境界的人,都分辨不出来,何况是眼前这群人? 林苏亲眼看着他划下的警戒线,点点破防。 他亲眼看着人潮随着路三千的指控棒而改道。 他也看到了苏蓉! 还看到了苏蓉身边的那个灵动女! 他再次出乎苏蓉的意料之外,他清楚地认出了苏蓉。 他并不在乎接下来,这个联盟能不能结成。 因为他知道,这个联盟分量比一根头发丝重不了多少。 这时候还能跟着路三千走的人,他们魂归东海,丝毫不用可惜。 甚至说,借这个机会,让大苍境内的修行道得到某种程度的净化,林苏也乐见其成。 他留下来,是因为他们还是一定程度上,引起了他的兴趣…… 首先当然是路三千! 路天鸣的儿子,据说惊才绝艳,刚从异域返回。 他想看看这个初始法身两百七十丈的传奇剑道天才,面对复杂局面,会作何反应。 他还想看看,苏蓉,会如何反应。 路三千的反应他看到了,多少有些吃惊…… 苏蓉的反应他目前猜不透,但是,接下来的战局一旦展开,她的反应就在掌握之中。 行了,跟这群小虾米没什么好折腾的,我走人! 林苏身形一退,出了人群,真正离去,踏海而行,刚刚入海,他的身影化为虚无,海水之下,起了一道微波。 这道微波,就是林苏。 这是他参悟的水之规则。 水之规则,至柔亦至刚,能应用的技能一萝筐,但就林苏而言,最喜欢的还是这规则之力转变的“似水流年”,似水流年,还是他自己取的名字。 这就是规则之力让人心动之处,悟透了规则之力,随时可以自创规则之法,你还可以给它取个动听的名字。 将来如有人传承这门功法,开创者,就是老祖级别的人物。 林苏化身海水,悠然过了人海分割线。 一路前行,他感受到了东海上的风声鹤唳…… 是的,他用这个词儿,一点都不夸张。 他亲眼见到了三批龙族子弟,没一人属于东海。 七批海兽,均是跟人族象天法地等同的七境妖兽。 两群人族修行人,领头者也均是象天法地! 他也以水为耳,听到了诸多消息…… 西海龙宫龙君亲自带队,座下三千长老、八大水师全体出动! 南海龙君亲自带队,座下四千长老,没有带水师,但带了数支特异战队,还有役兽师!实话实说,听到役兽师这个名字的时候,林苏心跳加快了几分。 役兽师,在一般人的字典中,是个很神秘的职业。 一般人也根本不够资格去触碰。 但是,林苏不是一般人,他是一个很不幸运的倒霉蛋,他跟役兽师打交道不止一回两回,对役兽师的神通,他是心有余季。 虽然名扬天下的役兽谷因他而毁,但是,并不足以说明这门神通的不堪。 役兽的威力,取决于役兽师修为的本身,更取决于被役之兽的层级。 这玩意儿没上限啊。 万一这大海之中有可匹敌人族圣人的九级兽尊,万一这兽尊没啥底线硬是犯贱给人驱使,那怎么办? 北海龙宫那边,消息不多,他所知道的,只有北海那个太上长老古玉,还有两名弟子,一男一女,男的是北海龙宫圣子,据说跟大隅国君差点拜了把子,女的据说是北海龙宫第一天骄。 注:不是第一女天骄,就是第一天骄! 啥意思? 她是直接将随行的北海龙宫圣子按着摩擦的那种! 三大龙宫的消息就是这些,初听简单明了,细思极恐的那种…… 除了三大龙宫之外,还有人族修行人,不仅仅是大苍的宗门,还有其余九国十三州的无数宗门。 然而,龙族子弟们提及这些人族,每个人脸上都有讥讽的笑容,称之为:人族蠢货! 这些人族大概不会想到,他们应三大龙宫的邀请前来助阵,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评价。 他们更加不会想到,这一趟出海,于他们是何等的残酷…… 没有魔族的任何信息,但林苏自然也清楚,如果他是三海龙君,也不会将魔族信息外泄的,魔族名声太臭,沾上了不是烂块皮就是烂块肉。 但是,你千万别以为,这么庞大的队伍中,真的没有魔族存在。 第770章 龙女无心看斜阳 东海之外,数以千万计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应有尽有,可以说有史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大杂烩。 这样的队伍里,隐藏自己最容易不过。 何况,林苏还拥有千变万化的蜃龙秘术。 所以,他一路穿行,没有任何阻碍。 但是,在接近东海龙宫门户潮升岛的时候,他还是遇到了障碍。 什么障碍呢? 碧波万里的东海之中,竟然有百里路途冰封! 而且坚冰直达海底! 这一侧,海水动荡不定,那一侧,百里冰封,坚冰之上,白雪飘飘,空旷无边的坚冰之上,林苏看到了一条人影。 一个女人! 女人立于一座雪山之上,白发飘飘,只有一人一山一片旷野,她演绎出旷古绝今的寂寞。 她,一定就是北海龙宫第一天骄雪千寻! 她,不与任何人为伍! 她,一人可镇东海之门! 她这一镇,万里东海之中,被她硬生生切了一块自留地。 她这一镇,万千水族化为坚冰中的凋刻。 她这一镇,也阻断了林苏入东海之路。 林苏要想越过她,唯有两种方式,一是出水上岸跟她干一场,一是绕道,这一绕,不知会绕到何方。 林苏真元沉入体内,揣摩着自己的修为…… 要是修为不封,林苏有底气跟任何同代人干,但是,现在情况不同啊,他上次役兽谷被那狗r的血棺主人伤过,他还带有圣伤,他的修为跟凌云首尊差上不差下,也就是说,巅人窥峰境界,这样的修为横扫瑶池会上那些二流高手问题不大,但跟面前这个抬手间制造百里冰川的高端美女对上,他觉得被横扫的可能是自己…… 算了,我能屈能伸! 你的百里冰川,我给你打个洞! 林苏说干就干,“似水流年”一变,变为“绕指柔”…… 面前的冰川之下,出现一个水洞…… 水规则之力,刚柔转换之际毫无征兆,以至于雪山之上的雪千寻根本不知道,她下面被人悄无声息地打了个洞…… 林苏片刻间越过雪千寻的百里冰川的中心位置。 而且还在快速前行。 突然,雪山之上的雪千寻眼睛勐地睁开。 眼睛一开,她面前的无边雪花突然划出了无数的冰线,冰线一出延伸百里开外,她感觉到了异常,有人靠近! 在哪里? 任何一片雪花都是她的耳目,但四周没有异常,只有她的同门古健在她的左侧百里外,刚才的感觉…… 雪千寻突然一惊! 她发现了! 她营造的冰川,被人打了个洞! 有人打穿了她的冰川,而且还在快速逃离! 都快出了她的冰川了,她居然直到此刻才发觉! 雪千寻勃然大怒! 轰地一声,冰川陡然一震,朝中间一合…… 然而,她还是迟了一步! 这一合,林苏走完了冰川最后一程,脱身而出,进入大海之中。 身后的大海快速结冰,刹那间又是百里冰封,但林苏进入大海之后的速度全力施展,比她冰川结冰的速度更快三分。 雪千寻连续三轮“百里冰川”法则,追着林苏的屁股推进了三百里。 但三百里之后,她完全失去了林苏的气机。 雪千寻脚下一震,百里冰川瞬间尽消,她从天空而下,一脚踏上刚刚涌起的一朵浪花,浪尖在她踩下的一刻,化为一根美丽的冰凋,她立于冰凋之上,眉头微皱。 身边一个男子踏空而来,手中折扇轻轻一开:“师妹,出了何事?” 此人就是她的师兄古健,北海龙宫圣子。 “有人穿过了我的百里冰川!”雪千寻道。 “这如何可能?师妹的百里冰川,布控百里海域源天难渡,此人居然能够无声无息间逃脱?” “逃脱?那也太小看本姑娘的手段了!”雪千寻手一起:“冰海寻踪!” 她面前的海水突然变得迷离一片,迷雾之中,一条若有若无的冰线,延伸向大海深处…… 林苏逃离百里冰川,逃脱雪千寻的三轮追击,已在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就是潮升岛。 潮升岛,东海龙宫的入宫门户,这个时候,该当有人守护吧? 林苏以水为眼,盯着那座如同月牙一般的山峰,突然心头一暖,他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一出现,他就觉得四周的海水突然间温暖了几分。 因为她是龙影。 她挽着髻! 露出了洁白如玉的颈,挽髻之前,她是东海神秘的一抹丽影,如水中之月,如镜中之花,风情无限却也不可触摸,但是,挽髻之后,似乎可以触摸…… 因为龙女挽髻,他在巫雪口中知道了含义。 这挽髻,是为他而挽! 龙影立于山巅,遥望西边的夕阳…… 龙影的世界里,原本很少看斜阳,因为斜阳于她,没有丝毫的意义。 她该看的是万里碧波,因为她的眼睛与众不同,她的碧海童,就是她的神域,看碧波是修行,看斜阳是浪费。 但是,可能春天来了,花儿总得开。 可能是天命的一次回眸,总会在不经意间扰乱岁月。 也有可能是宿命般的水滴,滴嗒落下…… 从此她的世界里有了儿女情长! 她依然在潮升岛,依然在修行,但修行的间隙里,她开始看斜阳…… 斜阳苍茫浩渺,斜阳无语无声,斜阳的另一侧,是人族的世界,那里有她送出的云衣! 还有一个收下她的云衣,让她从此挽髻的人族俊杰! 他告诉过兄长,等到东海大战开启之时,我来跟你们并肩御敌。 这句话,兄长听到的是豪迈与欣慰。 而她,听到的却是怦然心动。 她不知道她该期待这一天早点到来,还是期待这一天永远都不来。 因为这一天,是如此的难以取舍。 如果真的来了,代表着东海大劫难真的来了。 但是,也代表着他跨海而来,跟她相见相会。 不管她的心思何等的缠绵百结,该来的还是来了…… 东海之外的敌人,每一天都在增加! 东海的劫难,步步临近! 然而,兄长废弃了与他联系的约定…… 兄长说,苏兄弟义薄云天,如果跟他联系,他一定会来,但是,东海之劫,几乎等同于万年前的那场大劫,何等残酷?他一人扭转不了东海大势,他来,亦是徒然送命!他有他的家,他如此风华绝代本有他的光辉前程,他对龙族之大恩未报,龙族只能帮他,岂能毁他? 东海之劫,东海八千万儿郎自担。 如能度劫,迎他入东海共贺之。 如不能度劫,我辈葬身碧波之下,留下残魂看他在人间云起风飞,亦是一份欣慰! 这番话,龙影泪水盈眶。 她知道,他不会来了! 如果此番度劫失败,她与他的那番际遇,随着他跨过人海分割线,永无归途! 龙影遥望斜阳,目光缓缓收回,轻轻一声叹息:“郎君,如果真无归路,那就无归路吧……万里碧波葬孤影,一件云衣伴君行,想想也是挺美的……” 然而,随着她目光的落下,龙影陡然一惊…… 碧海童之中,她发现了异常! 有人闯入了她的领域! 龙影身影陡然一起,化为残影,上一刻,她还在山顶,下一刻,她已到海面,千丈距离,于她只在一念之间,完全没有时间间隔,她眼中银光闪烁,如星光满天,星光迸裂,代表着她神域内所有生物都将迸裂。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盯着的那个地方,一团海水突然升起,一个紫衣少年出现在她面前,风采无边的少年郎! 这张脸,她无比地熟悉,甚至可以说是刻骨铭心。 这件衣服,她更加熟悉,因为这就是她亲手织就的。 是他! 她刚刚还对着斜阳,缠绵百结的心上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杀招之下。 一瞬间,龙影眼中的万古杀机点点融化,化成了两朵夜来香…… “我来了!” 三个字,平和而又坚定。 龙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他面前,胸口急剧起伏,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岛的另一侧,呀的一声大叫,一只皮球通地入海,快速滚来…… 龙影似乎一无所知,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你终于还是来了!” “我说过,东海百族围攻之日,我再入龙宫之时!等见到了你兄长,我得揍他一顿才对,这么刺激的事儿,他居然敢不通知我!” 他的声音很轻松。 他的神态很放松。 龙影心头暖流一波接一波:“兄长说……” 旁边一个声音直接打断,伴随着一声大叫:“说什么呀?我来说!苏哥哥,有没有新的曲子啊?” 啥? 林苏眼睛一下子直了,大战都开幕了,你东海龙宫都快沉底了,你个小不点所思所想的,居然是新曲子? 龙月亮一弹而起:“另外,你也太不地道了,你给我姐一堆香水,偏偏一瓶都不给我,最最气人的是,我姐把那破香水看得象命一样,居然不准我偷……太过分了,你非得给我一堆,敢说半个不字,我让你知道什么叫……” 林苏手一伸,一只袋子塞到她手中:“给!” 龙月亮声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储物袋。 “里面的香水,跟你姐的一样多,行了吧?” 龙月亮心花怒放,点头:“行!” “乖!滚一边玩去!” “嗯!好!”龙月亮化身肉球,原路滚…… 龙影嘴角不知何时,露出了一丝浅笑…… 就在此时,林苏的目光突然抬起,盯着身后…… 身后的大海此刻发生变化…… 原来的万里碧波,突然之间化成了千里冰封! 龙影目光一抬,从春波荡漾刹那间变成了星光弥漫…… 这一眼,覆盖千里冰封! 喀! 千里冰封的水域,支离破碎! 碧波重新荡漾! 无声无息中,一股仿佛来自地狱的深寒从海中出,一个雪衣女子立于浪尖,冰冷如万古幽冥的双目牢牢锁定龙影:“东海龙影?” 龙影也盯着她迎风飘起的白色长发:“北海雪千寻!” “你之‘碧海童’我已经领教了,现在我想领教下你号称近战无敌的‘坠星影’!”雪千寻道。 “来!” 来字一出,龙影突然身化残影,到了雪千寻身边。 雪千寻手指陡然变成几近透明,一指点出,空中出现百条残影,尽数冰封! 然而,冰封的只是残影,龙影到了她的身后。 雪千寻头发一振,亦化透明状,她身后的龙影又归于残影。 只一瞬间,两人交手至少三百招,空中留下残影无数,全是雪千寻的冰封之术形成的,然而,龙影的真身,她不能捕捉。 但龙影,却也近不了她身周百丈之内。 轰地一声,雪千寻化身三百丈的法身,威势绝伦。 哧地一声,龙影缩小成三寸,更加无可捉摸。 二人之对拼,只片刻之间,就演绎人间奇绝。 林苏刚有眼界大开之感时,突然,异变突生! 面前的大海一分为二,一把冰剑毫无征兆地刺向他的前胸…… 冰剑未到,林苏身周尽成雪域。 奇强的寒气似乎冰封了他全身的经脉,他的真元此刻直接成了冰柱。 林苏手一抬,一滴水凭空出现在他的指尖,水滴射出,如星坠长空…… 轰地一声,水滴如同子弹一般撞在冰剑的剑尖,然而,这一击,并不能阻挡冰剑的来势,这颗水滴直接震成水雾…… “米粒之丸,也放光华?”冰剑之后,一名白衣男子突然出现。 但是,这颗水滴形成的水雾突然光芒流转,变成了一层水幕。 势可穿山的冰剑撞上水幕,无声无息! 林苏站在薄如蝉翼的水幕之后,脸色不变。 “水规则之力?”古健脸色微微一变。 林苏一声长笑:“所以说,你才是米粒之丸!” “放肆!”古健一声怒吼,脚下陡然升空,他如北方之神,脚踏雪山之巅,一招下,地覆天翻…… 林苏手轻轻一起,水之力以柔克刚,纵然北风万里,不渡烟雨江南…… “哎,苏小弟!”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你这打法太娘们了,你倒是用剑啊,你七剑斩南海圣子的威风去哪了?你来个七剑斩北海圣子,让南海圣子心里好歹舒服点……” 林苏目光一落,一口气差点泄了…… 小魔女龙月亮托着下巴坐在碧波之上,一起一伏地给他指指点点…… 我的打法太娘们了? 我不知道这种打法有点娘们? 但我能怎么办? 我修为受制,我拿剑跟他打,我是找虐! 最关键的是,你个小娘皮也太过分了吧?找我要东西的时候,叫苏哥哥,东西要到手了,我成苏小弟了…… 虽然一肚皮的mmp,但他还不能分心。 他得用自己半吊子水规则之力,挡住面前的这个北海圣子。 话说,这真的不太容易。 他肚子里再度大c某个血棺主人的九代祖宗…… 龙月亮站起来了:“看你这架势你打不赢了,你答应给我吹首新曲子,我帮你!” “好!”林苏想也不想直接答应…… 龙月亮一声大笑:“哈哈……” 身子一滚,成了皮球,呼地一声,上了雪山! 哐! 龙月亮高飞远走,化成一只巨大的冰球,笑声自然戛然而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林苏颇为熟悉,旁人绝对无法相信的大骂…… 我c你八代祖宗! 轰地一声,冰球破裂,龙月亮再度飞出,很快又飞回,伴随着她九代祖宗的诅咒声,又一次飞起…… 转眼间,她的诅咒已经到了二十四代! 还是林苏紧急伸手,撕啦一声,撕裂了他与古健之间的百里海域,才避免了龙月亮的第十七次被打飞。 另一侧,龙影跟雪千寻的战斗也到了白热化。 龙影终于被雪千寻冰封了一回。 这一冰封,不意味着雪千寻的胜利,反而是雪千寻的大挫! 因为她一封上,龙影身体霍然变大,直接突破三百丈法身,一击之下,雪千寻暴退百丈之外。 下一个瞬间,龙影出现在古健的前方,一刀落,古健高飞远走,越过了雪千寻的头顶。 北海二天骄脸色齐齐改变。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感受到龙影的恐怖。 龙影的碧海童他们见识了,龙影的坠星影身法,雪千寻见识了。 雪千寻一直以为龙影最强悍的就只有这两样,只要克制了她的无敌身法,她就赢了龙影,在千招急攻之中,她终于赢了一招,冰封了龙影一回。 但是,冰封不意味着胜利。 龙影一震就破。 抬手间就凭真实修为将雪千寻震退,一刀砍飞古健。 这说明什么? 说明龙影之强悍,绝不仅仅是在“神域莫测”和“近战无影”上,哪怕雪千寻能够找出破解她这两项奇技的方法,依然难以击败她,因为她的法身不在雪千寻之下,她的修行底蕴,同样不在雪千寻之下。 雪千寻当然还有压箱底的本事,决计不怕龙影,但是,想击败龙影,短时间内绝对难以做到。 就在此时,天际一声龙吟! 龙吟一起,对面万里长空,似乎突然之间被一只无形之手化为万里冰川。 他们所能见到的所有海域,同一时间冰封,包括他们脚下的碧海。 他们的修为同时受制,如同沾在冰面的小小飞蝇。 “北海古玉!”龙影脸色惨白如纸。 北海古玉,乃是东海龙君曾经的冰湖论道人,他是跟龙君一个层级的,象这样的人,抬手之间,毁天灭地,再强悍的天骄,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 就在此时,林苏与龙影面前,一道金光闪过! 无声无息间成了一道金圈! 林苏眼睛勐地大亮…… 阵法! 哧地一声,金圈如利刃,穿空而下,将万里冰川一分为二,林苏这一侧的金圈,陡然消融,而金圈之外,冰天雪地! 轰地一声,冰天雪地之上,一只巨大的龙爪破空而出,抓向金圈。 金圈勐地一震,似乎感受到了巨大至极的压迫。 但金圈如刀,还是层层削去了龙爪,毁天灭地的一击,挡在了金圈之外。 龙爪一收,一个白须老人似乎一步跨越了万里长空,落在金圈之外,冰冷的目光透过金圈,落在林苏脸上…… 他,正是林苏曾经见过一回的北海太上长老古玉。 古玉一如既往地冰冷:“姓苏的小子,你居然敢回东海!” 林苏澹澹一笑:“古长老当日被龙君陛下逐出了东海,都敢厚着脸皮回来,我这龙宫的座上宾又如何不敢回?” 古玉脸色更冷,这小子,竟然敢提昔日那逐出之耻?敢揭他的伤疤? 林苏补了一句:“龙君陛下当日言,你不配与他论道,现在看来,实是实言,古长老都沦落到跟我等小辈争雄的境地了,显然是真的不配与龙君论道!” 古玉两只眼睛如同万古幽泉中两缕鬼火,缓缓点亮:“你可知道激怒本座的后果?” 林苏仰天大笑:“哈哈!整个东海都知道,北海古玉虽然自视甚高,其实只是垃圾废物,对于你这种货色,我激怒又如何?” 龙影心头狂跳,她不明白林苏为何一定要如此刻薄,虽然两方敌对,但是,你也不能这样侮辱一个修行道上的顶天梁级别的高人,这样一来,古玉会记恨,将来你头上永远都有阴霾! 北海雪千寻脸色也陡然改变。 她还从来没有听过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太上长老说话。 即便北海龙君都不敢。 面前这个人族,你怎么敢…… 古玉一声怒吼:“死!” 他的手陡然化为龙爪,一爪抓来! 这一爪凝聚了他全身的修为,也凝聚了他满腔的怒火,还有让全天下都胆寒的杀机。 金圈勐地大亮,层层如刀,削掉他的龙爪。 转眼间,龙爪从大如山岳,变成了正常的人手大小,但是,这只金鳞遍布的小龙爪,依然突破了金圈的阻隔,一出而延伸百丈,抓向林苏。 阵法竟然被破! 古玉竟然隔着阵法抓人! 这应该足以让林苏失色吧? 林苏身后,一把碧绿如水的奇刀从后面而来,斩在古玉这条小龙爪之上。 龙影出手了! 轰地一声,龙影倒退千丈开外,而那只龙爪也消于无形。 始作俑者林苏,脸上没有半分失色,反而带着几分笑容,这笑容落在对面三人眼中,格外讽刺。 堂堂北海太上长老,窥法巅峰的源天高手,面对这个人族小子,竟然失手! 虽然最关键的原因还是阵法,但这番失手依然是一场挫败。 林苏轻轻一笑:“古长老,你猜到了我在激怒你,刚才我也回答了你一个很扯澹的理由,其实真正的理由不是这个!想知道是什么吗?” 古玉两眼收缩…… 雪千寻和龙影也同时心头微震…… 林苏道:“我要借你的全力出手,来测试下龙宫阵法的强度。” 古玉好不意外:“测试?” “是啊,既然选择与你们为敌,总得知己知彼,现在结果出来了:龙宫法阵,源天一境巅峰不足以攻破,但靠近法圈千丈内依然有一定的风险,六公主,你将这个测试结果传回去吧,免得咱们的战士一时大意被敌人所趁!” “好的!”龙影轻轻一笑,飘然来到他的身边。 “另外,不妨告知他们一声,这测试是北海古玉长老协助我们完成的,虽然古玉修为垃圾了些,人蠢了些,但咱们东海龙宫,恩怨分明,该是他的功,总也得记在他头上,你说是吧?” 话音一落,古玉眼珠勐地鼓起…… 第771章 道从混沌出 我的天啊,龙影手一伸,一把抓住林苏,下一刻,两人远在万丈开外,海面之上,一只皮球连滚带爬,自然是小魔女龙月亮。 这小魔女这一刻,一点都不纠结,相当地识相,绝对不肯去c古玉的祖宗八代,跑得比谁都快。 他们这一消失,阵法之外传来惊天动地的龙吟,无比地愤怒,无比地压抑,如果没有法阵阻隔,可能林苏三人会跟千里之内的海水一样,在他这一吼中化为灰尘。 古玉长老在法阵那边吼了一阵,头顶白气翻腾了一阵,终于消失了! 雪千寻和古健面面相觑…… “此人是谁?” 雪千寻盯着法阵另一侧,问了一个问题。 “一个人族废物而已,何需在意?”古健道。 “废物?”雪千寻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与这个废物打了半个时辰,并没有占到半点上风吧?” 古健的脸色一时无比地阴沉。 雪千寻补了一句:“他的修为如何姑且不论,本姑娘在意的,是他的智计!能在大阵初出的瞬间,想到激怒长老,测试法阵,转眼间得出准确的测试结果,进而作出战略安排!这是何等的心思机敏?又是何等的胸有沟壑?” …… 阵内世界,三人贴海而行,返回龙宫。 “目前情况如何?”林苏提了关键的话题。 龙影给他作出了回答…… 目前情况很复杂,战局很艰难。 定海钟在涅槃界与异域高手对拼,苦撑万年,本源已经耗尽,器灵亦已沉睡,短期内不能使用,龙宫最强大的底牌其实已经丧失。 父王极为不安,召集最顶级的八十一名长老,闭关! 他们要以自身修为为基,为定海钟强注本源,所以,接下来的常规战斗中,父王和最顶级的长老团,也无法出手。 所以,目前的龙宫能战之力,反而比远古龙门未开之前,还少。 当然,远古龙门开,还是给龙宫带来了新的希望。 定海钟如果能及时唤醒,自然一切无忧。 此外,还有阵法。 刚才咱们看到的阵法,就是长须长老从阵宫中解密出来的,他已经在东海之中,建了大量阵基,坐于阵宫之中,可遥控全盘。 这阵法刚才你借敌之手进行了测试,应该是可靠的! 古玉乃是对方阵营中的顶级高手,修为比西海龙君还高一层,跟南海龙君伯仲之间,他不能攻破此阵法,其他人想都不用想,东海暂时是安全的…… 说到这里,龙影目光落在林苏脸上:“你的修为是不是出了问题?” “你看出来了?”林苏道。 “如果你的修为没出问题,北海古健,应该接不了你百招,你一直没有用你最拿手的剑道对付他,我就知道你的修为出了问题,什么样的问题?” 林苏道:“圣伤!” 圣伤?龙影吓了一大跳:“怎么会这样?”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林苏道:“龙宫之中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下面突然传来回音:“苏哥哥,你好厉害啊,连圣伤都混上了,我东海大魔女横行千万里,挨揍亿万回,都没混上圣伤……哎,你教教我,怎么让圣人揍我一回?” 我靠!林苏盯着下面滚动的小球球,一时无语…… 那小球球眨巴眼睛:“真的,我说得很严肃!我真的特别希望有圣人揍我……” “为什么突然不想活了?”林苏不懂。 小球球瞪他一眼:“什么叫不想活了?我这个东海大魔女与众不同,我的元神是一条睡龙,非得打醒了才能发挥神效,所以我娘一天揍我三千顿,这几年时间,我也很上进,每时每刻都在讨打,我挨过无数的打,亲人的打,敌人的打,甚至你熟悉的海猪都打过我,但一直不能打醒我的睡龙,我就想了,以我的天资特异,以我的惊艳天资,怕是得挨圣人的打了,苏哥哥,你快告诉我,哪里能挨圣人的打……” 林苏手轻轻抬起,按在自己的额头:“刚才不是有个古玉吗?那是跟你父王一个层次的高手,你干嘛不先让他揍你一顿?你干嘛跑得比马都快一百倍?” “我傻啊?他揍我那是弄死我!我要找一个比较好说话的圣人,用充满疼爱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拍拍我的脑袋,让我伤一回,得控制力度,不能将我弄死……” 林苏彻底无语。 龙影手一伸,将妹妹提了起来,将她的头发旋转七八圈,将她的嘴巴封住,提在手上开口:“你还有心思跟我妹子聊这个!说说你的伤吧……圣伤,修行道上,唯有修为达到圣级的高手,才能化解得了,所以,龙宫目前无人能够解救。唯有一个地方,或能化解这一伤情……” “哪里?”林苏大喜。 “残龙宫!”龙影道:“所谓残龙宫,就是用极致的狂暴力量,摧毁全身经络,摧残你的气海丹田,再以神妙法则涅槃重生,这一破,所有异种气机尽数排出体外,这一立,代表着新生。” 林苏怦然心动…… 圣伤,是圣人力量留在体内作怪,没有圣人的手段你根本拉不出来,龙族的方法简单粗暴,先将自己给毁了,不管何种气机尽数释放出去! 一般修行人将自己这样摧残,大概率是真废了。 但是,残龙宫作为上古三十六宫之一,岂能如此简单?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的修行至理,本就是残龙宫的立宫之秘! 等等,残龙宫…… 林苏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当日他七剑击败南海龙泽的当晚,也是他离开东海龙宫的那一晚,他与龙尚、龙问天兄弟俩喝酒,龙问天曾经说过:兄弟,你今日七剑击败龙泽,修为已在为兄之上,但为兄即将入残龙宫,出宫之日,当能跟随你的脚步…… 他道:“你兄长是不是也进了残龙宫?” 龙影点头:“当日送走你之后,兄长就进了残龙宫,直到今日也都没有出来。” “那好,我也入残龙宫!”林苏道。 龙影脸色颇为纠结,沉默了好久:“你要入残龙宫,自然没问题,但是,残龙宫里面的撕裂气机狂暴无伦,那撕心裂肺之痛,真正是难以承受……” “怎么?心疼了?”林苏目光移了过来。 龙影的脸上慢慢泛起红霞,眼波流动,如同酒坛里飞荡的白云边…… 她提着的小皮球(小魔女)虽然嘴巴被封了,但是,眼珠和耳朵可没封上,这会儿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实在没忍住,她伸手将脸上乱七八糟的头发分开一道缝,插嘴了:“姐姐,你这脸红红的玩什么娇羞?我可提醒你,你是挽了髻的人,虽然我不知道我那便宜姐夫到底是谁,但他说不定躲在暗处看着呢……” 她这一瓢凉水没能浇灭她姐姐脸上的红晕,换来一顿屁股肉…… 龙月亮一路大呼小叫中,热热闹闹地进了龙宫…… 龙宫最高山峰,狂风起! 一条豪迈的人影虚空而下! 落在林苏面前,他正是龙尚,龙宫太子!父皇与顶级长老闭关强注定海钟,龙宫目前以他为首,统率剩下的长老以及八大水师抵抗东海大劫。 他早就在阵台之前看到了林苏。 一看到林苏,这个赤诚的龙族太子眼眶就湿了。 直接高台而下,张开双臂紧紧一抱:“兄弟,别怪为兄没有通知你前来,只因……” “只因你坚守的兄弟情,是有福同享,有难己当!”林苏道:“抱歉尚兄,我不能同意!东海之劫,你在,我也必须在!” 短短一句话,无限豪情! 浓浓兄弟情,尽情绽放! 龙尚双手紧紧一合:“好,此番大战,你我并肩!” 龙尚身后的数十位长老同时鞠躬:“苏公子义薄云天,万里驰援之德,东海龙宫共谢之!” 林苏深深鞠躬还礼,慢慢直起腰:“尚兄,我的修为出了点问题,我需要先借你残龙宫一用!” 龙尚眉头微微一掀:“残龙宫,那你可要受苦了。” “无妨!” “兄弟,请跟我来!” 残龙宫,上古龙族三十六秘宫之一,非惊才绝艳之龙族子弟不可入。 林苏,直接就入了。 而且是龙宫目前当家的太子亲自送到宫门口。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残龙宫上方三个黑色的大字,这是极古老的字体,一横一竖都古朴苍劲,初看拙劣,细看却有无穷之动感,每一笔,都如同一条沉睡之巨龙,一股沧桑气机横亘天地。 林苏一步踏出,踏向残龙宫。 残龙宫巨大的石门慢慢分开,林苏一步踏入,石门无声无息地关闭。 林苏眼前亮了,星星点点似乎是他曾踏入的涅槃界,他的脚下,没有大地,上方,也无所谓天空,古老沧桑的一片星域,就在他的面前,一面巨大的石碑立于星域之上,上面写着五个大字: “道从混沌出”! 五个字,似乎是五个宇宙! 林苏虚空之中步步前行! 那面巨大的石碑似乎慢慢惊醒! 突然,一声龙吟,石碑大亮! 林苏全身一震,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感瞬间传遍全身,轰地一声,他全身上下,似乎化为碎片…… 是的,林苏那一瞬间的感觉就是全身上下同时撕裂。 他的每一个细胞都离体而出。 他的文道、他的武道、他的血肉、他的一切,刹那间分解,就连他的精神世界,似乎都分解成无数的细胞原点。 他,化成了一片小小的星域。 里面的每一颗细微晶体,都是他。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但他又感觉自己无处不在。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肉身、精神撕裂的无边痛苦,但他也能感受到他与其他碎片之间玄妙的关联。 他似乎没了,但他似乎又存在。 他存在于这片星域,存在于每一粒微尘。 残龙宫,第一个照面给了林苏一个意外,他曾经设想过残龙宫里的风如刀,水如刀,将他进行残忍分割,但他绝对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种残的方式,直接将他分解。 他的经脉已经彻底没了。 他的血肉也彻底没了。 但是,玄妙的法则已经启动,每一粒微尘都在缓慢靠拢,这过程很缓慢,这过程很煎熬,这过程也无比地诡异。 林苏心头(不,他的心在哪一块区域他都搞不明白了,不说心头,只说意识吧),林苏意识中一个念头浮起,什么念头呢? 不安! 残龙宫的神奇,他一点都不怀疑。 但是,他有点担心这过程太漫长。 修行界,时间最不值钱,到了高层境界,一个闭关搞不好就是十年八年,他进残龙宫,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治伤,就跟外界断了联系。 东海龙宫的此番大战,可是艰难得很。 龙君与顶层长老都在闭关,到了关键时期也不能轻易出关,否则,极有可能前功尽弃。 而自己本是参战的,如果在龙宫最危急的时候,他依然不能出关,那算什么参战? 万一东海龙宫顶不住,就此被灭,自己这万里奔波,岂不徒劳无功? 纵然将来自己顺利出关,迎来的却是龙宫被灭,什么宏图大业,什么朋友之义,什么无往不利的智道天才,岂不都是笑话? 不! 我要加速这一进程! 林苏意念一起,回春苗发动! 也许这就是残龙宫似残实连的真谛所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颗晶体之上,都有回春苗的种子,回春苗一发动,晶体的活力大增! 融合的进程十倍加速! 他所化的这片区域,立时电闪雷鸣! 但是,林苏还是觉得这进程不尽如人意,按他目前的进程,要完全恢复,恐怕也得三个月以上! 有没有什么办法再度加速? 就在此时,一段神奇的功法,自行启动…… 什么功法? 《龙神变》! 龙神变,得自远古龙门秘术宫,秘术宫器灵神神道道地告诉他,这是秘术宫中最顶层的,也是唯一适合人族修行的秘术。 林苏得此秘术之后,按照里面的记载进行了修习,但总觉得极其晦涩难解,他的进展也极其缓慢。 几个月下来,他自己觉得肉身强了些许,只是些许,最多能让暗夜这种级别的女人在床上多喘几口气而已,跟顶级秘术的名声,真心不是那么配得上。 林苏未曾太纠结,只因为他一向很看得开,自己肉身本来就够强的,能百尺竿头进三寸也不错了,但现在,这神奇的功法,在残龙宫中用另一种方式打开。 原先晦涩难懂的功法,这一刻他全然明白。 这《龙神变》,主修的是肉身强悍。 肉身要如何强? 在人族基础上修修补补也是增强,但又如何能比得上“重铸”? 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你舍不得破,你也就无法将龙神变之“变”真正推向极致! 如今他破了,破得无比的彻底,那么,他的“变”也启动了,变也变得无比的惊世骇俗…… 第一日,龙神变神通,辅助残龙宫的玄妙法则,将他这片星域化成了一个整体,这一化,走过的是其他人至少一个月才能走通的路。 第二日,法则融合贯通,整片星域确定了一个核心。 第三日,星域似乎有了生命。 第四日,融合的法则发生了改变,不再以神龙变作辅助,而是反客为主,残龙宫玄妙的涅槃之功退居辅助的位置,神龙变开始主导…… 时光流逝,斗室之中斗转星移…… 无数晶体虚空旋转,慢慢化为一个人形茧,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星空之中…… 这一躺,整整半个月! 第二十一日! 喀地一声,巨茧破裂! 星域之中,林苏慢慢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一开,如同星光照亮夜空…… 他感受着身体里面的真元畅快流动,他感受到涅槃一般的匪夷所思…… 他进残龙宫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排除体内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圣伤。 他做到了吗? 做到了!他的真元顺畅穿行,无障碍穿行,就说明他的圣伤已好。 但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这股子圣道残力并没有排出体外,依然在他身体之中,只不过,化为他经脉的外壁,为他所用! 仅此一条,他就开创了圣伤的先例——纳圣力为己用! 他的收获与异变绝不止这一样! 他的心脏有变! 心脏不再是常人的心脏,通透无比,分明是融入了他的绝品文心,而且上面还有一道剑形印记,融合了他的剑心! 他的眼睛,融合了千度之童! 他的血脉里面,融合了回春苗! 在一般人看来,这种融合意义不大,因为这些本事,原本就是他拥有的,他用起来一直得心应手。 但林苏却知道,这一步意义之大,无异于开天辟地! 他打破了各道的桎梏! 文道、武道、修行道,合为一炉! 他第一次站到了三道合一的路口! 他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个怪胎! 亦妖大师曾经说过的“三道合一,破劫大兴”,如果三道合一指的是这种的话,他真正做到了三道合一! 还有一件事情就更玄妙了…… 他的文道本是圣殿所赐,在圣殿的字典中,可赐就可收,如果某个人不听话,他们随时可以将赐给他的各种力量再度收回,这其中包括林苏的千度之童和回春苗,以及绝品文心。 但如今,他们收不回去了! 因为林苏已经将这些东西融入了自身,真正化成了他本体的东西。 这一点很重要! 因为他后脑生反骨,因为他与圣殿的关系已经开始变得微妙,以前他怎么弄都受制于人,万一圣殿大翻脸,将他的文道伟力全部收回,他再豁达也得哭上三天三夜,但如今,这些送出来的好东西,成了“刘备借荆州”,他们收不回去了!万一出现极端情况,该哭的人可能是圣殿…… 林苏眼皮眨一眨,他身边的星域微尘放大千万倍,被拉到了他面前,林苏看着这些微尘,似乎看着过去的自己。 这些微尘,的确是他身上的细胞杂质,或许可以称作过去的自己吧。 林苏挥挥手告别,杂质彻底湮灭。 他脚下一动,平步青云,来到另一片星域之前,这片星域里面也有生命诞生的迹象,他知道这是龙族天骄! 每一片星域都是一个龙族天骄,其中包括他的好友龙问天。 但是,这些星域还需要漫长的时间进化。 他们没有回春苗,他们不会龙神变,他们的进化速度以月或者以年计,象他这样的怪胎,只有他一人。 “龙兄,我知道你听不到!”林苏轻声道:“但没关系,你在这里安心修行,东海之劫,兄弟我代你顶上!” 林苏一步到了残龙宫的门口,回头望一眼那块巨大石碑上写的五个字,微微一笑:“道从混沌出,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轰隆,残龙宫大门打开! …… 夕阳西下,龙宫三十六岛百万人云集。 最高的岛顶,一座白玉台,白玉台上,一面遮天战旗迎风招展。 八万里海域,似乎也随着这面战旗而翻波。 战旗之下,龙尚头戴统领盔甲,身着黄金甲,遥望碧波深处的烟云滚滚…… 他的脸色依然平静。 他紧握战旗的大手依然有力。 他的眼神依然坚定,甚至比二十日前更加坚定。 有人说,战争是男儿的摇篮,只有经过战争的洗礼,男儿才会真正长大。 龙尚是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 以前的他,龙宫太子,养尊处优,上有父王定鼎天下,下有八大水师四海称雄,他一个太子除了修行悟道,就只是四处闲逛。 而如今,东海大劫,局势艰危,而父王偏偏不在! 自从父王将龙宫重器“传承戒”戴在他手上的时候,他就得挑起这千斤重担,在父王闭关之时,守护百万里海域。 众人只看到他的临危受命,没有听到父王给他的告戒…… 父王说,此番劫难且莫等闲视之,依为父所看,不亚于万年前的龙族大劫,只不过,万年前,遭劫的是四海龙族,而今,遭劫的只是东海一宫! 为父如能唤醒定海钟,此劫自然可渡! 如不能,为父当在最后关头彷先祖行事! 到那个时候,你这个太子,就是东海龙宫新一任龙君!龙君之责,你需谨记,龙族传承,不可至你而断! 如果是人间太子,听到这种话,或许会惊喜,因为这意味着他快登基了。 但龙尚却只能感觉到肩头沉重的压力。 如果他在父王出关之前,不能挡住四海之敌,父王只能提前出关,那一出关,父王彷先祖行事——发动禁忌法则,与强敌玉石俱焚! 所以,他守的这道龙宫防线,其实是父王的生命线! 龙宫防线,按理说万无一失! 外有远古法阵,内有八大水师,后有三万长老,这样的力量,谁来都得趴着! 但是,三天前一战,让他知道,战事的残酷从来没有定势…… 就在此时,身后的远古龙宫传来轰隆…… 龙尚霍然抬头,吃惊地盯着从里面飞出来的紫衣年轻人…… 唰地一声,两条人影滑过长空,龙影和龙月亮第一个迎接上从残龙宫出来的林苏…… “你怎么这么快?”龙影第一时间问出了龙尚想问的问题。 是啊,你怎么能这么快? 残龙宫也才刚刚启用,第一批进去的人,到现在一个都没有出来,也无从验证到底需要多长时间完成全过程。 但他们没有出来本身也是印证啊——印证残龙宫至少得几个月。 林苏呢?从进入到出来,不过区区二十一天! 龙月亮张嘴就来:“你肯定是怕痛,根本就没有完成残龙涅槃,所以才这么快就出来了,是不是,你老实交待……” 林苏直接伸手,挟着她的脖子抬手一丢,龙月亮高飞远走,空中大叫:“你个臭混蛋,修为一恢复第一个拿我开干,我就该趁你没恢复前收拾你……” 大呼小叫中,她自己验证了林苏的确已经恢复…… 虽是紧张的战争之中,众人还是被小魔女给逗乐了…… 林苏目光移向龙尚:“尚兄,当前战况如何?” 龙尚原本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林苏这话一问,他的笑容消失了…… 第772章 林苏布阵 林苏终于知道了…… 在他进入残龙宫之后,战斗已经全面打响,而且一打响就是白热化,敌人根本没有持久战的心思,一上来就是火力全开。 龙宫大阵起了关键性作用,硬生生挡住了敌人各种方式最勐烈的冲击。 前面半个月,敌人未能突破大阵半步。 但是,三天前,出了意外,南海龙君、西海龙君、北海古玉三人联手,配合巨人一族的三名高层头领,还有几头八境海妖,攻破了大阵! 确切地说,是将大阵撕开了一道百里长的缺口。 百里缺口,相对于万里防线而言,只是一道小小的伤口,但是,就是这道小小的伤口,给了东海龙宫巨大的伤害。 东海龙宫第二、三水师在大阵被撕裂的时候,奉命狙击,跟敌人第一次正面交锋。 敌人的强悍远远超越想象,铺天盖地的海兽,各路大军,巨人一族也参与其中,甚至还有小股翼人一族,还有大量人族…… 那一场狙击战,八大水师中的第二水师全军覆没,第三水师折损过半,紧急驰援的两百名内岛长老血洒东海…… 他们用性命给东海龙宫争取了时间。 目前大阵重新建成,但是,因为外围的阵基已经在敌人掌控之下,大阵只能向内收缩千里…… 林苏心头大跳…… 巨人一族出动了…… 翼人族出动了…… 他的同族,人族也出动了…… 还有不出意料之外的八境海妖…… 他目光慢慢抬起:“所以,东海龙宫目前最大的难处,就是新建成的防守大阵,依然挡不住敌人的进攻?” 龙尚道:“正是!防守大阵,他们能破一次,就能破第二次!此阵只能拖延他们的进军时间,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东海之劫。” 林苏点头:“你目前是如何安排的?” 龙尚道:“第四、五、六三支水师目前在新建大阵之后,敌人攻破大阵,我们就全军压上!如果他们不能挡,再度在他们身后建成新阵,新阵之后,将会是第七、第八支水师!” 大长老道:“第七八水师如果依然不能挡,第三次建成新阵之后,站在新阵后面的就会是老夫所率领的长老军团!” 他的声音一落,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如果第四道新阵还是不能挡,依然会有第五道新阵,第五道新阵就建在此地!老身率龙宫所有妇孺,组成龙宫第十道防线!” 林苏霍然回头,看到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妇人,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年纪,但她的眼睛宛若天际星空,仿佛经过了无尽的岁月洗礼。 她的气质,非千年高位不足以成就。 她的相貌,与龙影有八分相似…… “母后!”龙尚勐地鞠躬。 “母后!”龙影也鞠躬。 大长老也鞠躬:“龙后娘娘!” 原来,她是东海龙宫的龙后! 龙影的母亲! 空中刚刚离去此刻飞回的东海小魔女龙月亮,突然看到母亲到来,转身就走…… 龙后手一伸,玉臂宛若无穷无尽,将已经飞了三百丈的小魔女掐着脖子抓了回来,小魔女空中大叫:“母后,你的香水真不是我喝的,是小吉,小吉喝了,不信闻闻她的嘴……” 哐地一声,龙后一巴掌重重拍在她的屁股上,响彻天地间…… 龙后轻轻摇头:“什么时候了,我还跟你计较这个?”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你说不计较就是骗我承认,我一承认你肯定翻脸……这种事儿你干了八百回了……” 旁边的人想笑,拼命忍住。 龙后不再跟小女儿磨叽了,一双幽深若万古深潭的眼睛慢慢抬起,落在林苏脸上…… 四周的空气突然就安静了…… 就连拼命挣扎的小魔女,此刻都停止了挣扎…… “这位就是苏林苏公子?”她的声音优雅绝伦。 林苏深深一鞠躬:“晚辈正是,见过龙后娘娘!” “果然是年轻俊杰,气宇不凡!”龙后点点头:“老身往日对人族颇多成见,于你,却甚是喜欢!” “谢娘娘!”林苏再鞠躬。 他没注意到,龙影的脸蛋突然间流光溢彩! 是的,今日母后出现,跟林苏第一次见面,最开心的人就是她! 她当日将自己的云衣送给了他,虽然送得决绝,但内心却也颇多煎熬,因为她知道母后对于人族一向没什么好看法,她担心激怒了母亲。 而今日,母亲亲身来到林苏面前,年轻俊杰,气宇不凡八字评价,加上后面一句直白的表述,都是说给她听的,母后在告诉她,你的选择,母后准了! 身为龙宫后宫之主,龙后也不便于多言,她目光抬起,看着龙尚:“尚儿!” “母后!”龙尚恭恭敬敬地站直。 “你之战局安排中,无需考虑龙宫妇孺,母后明确告知于你,龙族妇孺,亦是龙族一员,和平安定之日,接受龙族男儿的保护理所当然,但面临灭族之祸时,她们不再是被保护者,她们是战士,她们肩头一样担负着保家卫族之重任,她们一样可以血洒沙场!” 她这番话出口,虽然轻柔明晰,但声波覆盖三十六岛! 声音一落,她身后的大海之上,传来回声:“保家卫族,血洒沙场!” 八个字,来自千万龙宫女性! 她们,已经披挂整齐! 此刻的她们,不再是温室中的花朵,她们化身保家卫族的战士! 看着这一切,林苏心头也如茫茫东海,激流涌动…… 龙尚、大长老、龙后三人每人说了一段话,合起来就是龙宫目前的全部战略…… 什么样的战略? 很悲壮,很动人,却也很残酷的战略…… 龙宫防守大阵依然会存在,可建五次! 它是五道防线! 除了这五道防线之外,还有五道防线! 八大水师成三道,长老军团成一道,龙后亲率龙宫女子作最后一道。 总共十道防线,道道拿命在填! 他们其实已经知道,龙宫在劫难逃,但是,东海龙族的决绝,东海龙族的豪放,东海龙族的血性,东海龙族保家卫族之决心,让他们(还有她们)全都化身战士。 龙尚的目光缓缓从母亲脸上移开,移向上古龙宫所在的位置,那里,有他的父王! 还有八十一位顶级长老! 父王目前正在最后一博,那么,孩儿就给你这个时间!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地坚定:“母后之言,孩儿谨记于心!东海龙族,只有断头之灵,没有苟且偷生!” “正是如此!”龙后目光中满是欣慰:“母后此来,只为这一言,尚儿,你父王闭关不能出,东海之大局,你一力持之,母后随时听从你的战场调度!” 话音落,华光一道,她落入身后的女子战队之中,大浪一滚,消于碧波深处。 龙尚鞠躬送行,目光慢慢抬起:“兄弟,目前所有的情况你都已知道,龙宫之局就是如此,前面九道防线未破之前,你我并肩而战!但第九道防线破除之后,你必须接受我的安排!” 林苏道:“尚兄的安排,是不是龙宫灭宫之日,用传送阵将我送出战场,从此让我在人间逍遥快活?完全忘记你我兄弟间的约定,将我的东海之行归于一场梦境?” 龙尚手轻轻一起,搭在他的肩头,没有说话。 林苏轻轻一叹:“你没有回答,是因为你知道,我根本做不到!” “兄弟……”两个字,出口是如此的艰难,入耳也是如此的沉闷…… 林苏打断:“你还是忘了你我当日所说的!我曾经告诉过你,所谓危机,是危也是机,危越大,机也就越大!百族围攻东海,是危!但是,如果我们能够破局反杀,就是一次大的机会!” 龙尚霍然抬头! 大长老长须无风自动! 龙影心头激跳,她当日没有参与兄弟间的那场酒会,她没有亲耳听到他们的约定,但是,如今她听到了! 破局反杀! 兄长着眼的是全局调度,母后强调的是龙族血性,而他,却是危中见机!破局反杀! 这份气魄,让她怦然心动,但是,这种情况下,可能吗? 不管能与不能,她选择的男人,还是给了她与众不同的另一面。 就连已经离开,理论上听不见他们说话的龙后,眼睛也突然亮了,露出了一道奇异的光芒…… “娘娘,此人就是让六公主挽髻之人,是吗?”龙后身边,一个绿衣中年妇人道。 “正是!你看如何?”龙后道。 “虽然有些……狂妄,但却也有难得的血性!不错了!”中年妇人道。 狂妄这个词儿,当然不是褒义词,但却也算不得特别贬的贬义词,只因为这中间传递的血性,让中年妇人格外宽容,在她看来,林苏的破局反杀,是无知,是自不量力,但是,正因为其中有让她心动的血性元素,她才选择了一个不太贬义、相对中性点的词:狂妄。 …… 林苏盯着龙尚:“尚兄,你是否信我?” 龙尚道:“天下人族,亿亿万计,如果龙尚尚有一人可信,无疑也是兄弟!” “那好,我来告诉你第一件事情!”林苏道:“龙宫大阵的威力,尚可加强!” 龙尚大惊:“兄弟懂阵法?” “我之阵法,乃是人族之阵,与龙族传承之阵法或有不同,但是,天道之下,万法殊途同归,我与阵宫长老取长补短,或有奇效!” 龙尚与大长老对视一眼,中途或有交流,但很快,就达到了共识:“兄弟,请入阵宫!” 林苏不能读懂二人的神识传音,但是,他能猜到。 阵宫,此刻已经是整场大战核心中的核心。 机密中的机密。 需要知道,目前龙宫战事大盘中,阵法占了半壁江山,十道防线,五道拿命填,另外五道,都是阵法。 阵法这玩意儿,最怕泄密。 一旦泄密,敌人有针对性地破阵,轻则阵破,重则反制,所以,阵宫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哪怕东海龙宫,能进阵宫者,也不过区区十数人。 林苏先前问的那话,也是有含义的,你必须对我无条件信任,我才能展开下一步。 他的下一步,就是从阵入手。 龙尚与大长老的交流就在这里。 龙宫大阵控制中心,一般内层长老都莫入,林苏能入否? 二人短暂交流,可入! 这就是无条件信任! 三人前往阵宫,另外,两女相随。 龙影一缕声音悄然传入林苏耳中:“郎君,阵宫长须长老性情颇有些执拗,如果有出言不逊之处,你多些见谅。” 这本身一句寻常之问,但是,因为前面那个称呼,而变得多了几分色彩,林苏心头有点小跳了…… 郎君,世间也有人这么称呼。 但并不特指妻子对丈夫之称。 对于年轻读书人也可以使用这种雅称,比如某个年老妇人称呼串门的年轻读书人为小郎君,你绝对不能将其视为调戏。 这称呼出自龙影的口中,意味着什么? 万千不太健康的念头从林苏大脑中流过,出口只能暂避其锋:“精研学术之人,往往都是有性格的人,能理解!” 踏入阵宫,林苏还是震惊了…… 阵宫之中,一面巨大的阵盘,将万里东海纳入其中,阵盘中的东海,似虚似实,海水荡漾,隐有波涛,以一座阵盘,纳须弥于芥子么? 仅仅这一面阵盘,就足见远古龙宫的高端。 阵盘之侧,一名长老,长须拖地。 看到以龙尚为首的这群人进来,长老眼色惊疑不定,龙尚目光闪烁,给他传音,他的眼色才略有改变…… 林苏在他们交流之际,离得稍微远了些,站在阵盘十丈开外,静静地看着长须长老。 长须长老他知道。 东海龙宫一个老怪物级别的人物。 此人精研阵法,性格正如龙影所说,执拗。 就拿他这标志性的长须来说,就是一段趣闻,相传某一年,长须长老闭关悟阵法,闭关时间长了些,出关之时,胡子长长了三尺,当时有一跟他不太对光的长老取笑于他,说你阵法没见多少长进,胡须倒是长长了不少,如果你的阵法能跟上你胡须的进度,你的阵法才值得期待。 这句话,老头视若挑衅。 其后,他的阵法每次进步,他都用自己的胡须来标记。 啥意思? 阵法进一层,他多留须一尺。解密一套新阵,阵法增长三寸。 几百年过去了,当日取笑他的长老早已不敢取笑他,跟他道歉八百回了,但他还是朝着这条“阵进须必进”的道路一路前行。 如今,他的须长一丈七尺五寸! 他的阵道已经出神入化,成为东海龙宫阵道传奇。 一丈七尺五寸,这是林苏当日打开远古龙宫时,长须长老的须长。 而如今,林苏简单目测,他的须长至少两丈,看来,短短两三个月时间,他的阵道突飞勐进,应该是在远古阵宫中得了新的机缘。 长须长老目光慢慢抬起:“听太子言,苏公子于阵道颇有造诣?有意改良龙宫之阵?” 林苏鞠躬:“阵道造诣不敢当,只是懂些人族阵道,在此生死存亡关口,愿与前辈一起,共同为大战出一助力!” “说得好!大战将起,生死存亡,不必计较门派之别,不必计较人海之别,苏公子一片赤诚之心,老朽长须代东海阵宫谢之!”长须长老深深鞠躬:“公子请近前来!” 林苏三步一过,到了阵盘之前。 长须长老道:“在公子看来,如何?” 林苏道:“龙宫之底蕴,实是无与伦比。” “哦,体现在何处?” 刚刚进门的龙影心头一动,这是考验么?耳边传来妹妹的声音:“姐姐,他的阵道应该还是不错的,还记得我们入海眼那次吗?他已经表现出来了……” 龙影一反手,牢牢抓住妹妹的头发。 妹妹一个大白眼甩过来:“你还怕我搞破坏不成?拜托,我又不傻,这里是阵宫,阵法关系到外围防线呢,再说了,我敢吗?我上次进阵宫,直接被在阵内半个多月,我还不长记性啊……” 听前面半句,龙影觉得妹子是长大了。 但听到后面半句,她觉得前面这个认知推翻了,她才不是顾大局的人,她只是有过惨痛的教训。 林苏针对长老带着明显考核心思的问题,作了回答:“一般拒阵,所建立之防线,不过百里之遥,而此拒阵,却是万里之弧,何其高端?更加高端的是,长老可以身在阵盘之侧,在此七十八座阵基之上,刻下阵法铭纹,生成阵法。” 此言一出,长须长老以及他身后的十名阵道高手齐齐一震…… 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长须盯着林苏:“苏公子竟然知道此阵可以远程凋刻阵纹?还能一眼看出此阵八十一座阵基?” 阵基此刻是隐藏的,或许是阵宫长老的谨慎,或许是无此必要,反正是隐藏了。 所以,这座大阵从表面上看,就只是一座普通的阵法观感图,外行人到此,也只能看到这样的表面。 而阵基是什么? 用一个现代比喻来说,就是计算机的代码。 一般人能够透过电脑屏幕,看到里面的代码么? 唯有真正懂行的人,才能看出。 林苏轻轻一笑,手轻轻划过,带着玄妙的契机,他的手一划过,八十一个阵基同时浮现。 长须眼睛大亮:“你这是何种手法?” “《乾坤破阵图》第二变:虚实交绘!” 长须身后一名长眉长老道:“《乾坤破阵图》,相传乃是域外阵祖所创,这方世界只有残篇,缺少入门之法,真没想到,苏公子竟然能从残篇中悟出至理,佩服佩服!” “是啊,以前只知苏公子剑道奇绝,真未想到苏公子阵道亦是如此强横……” 一时之间,阵道十余位宗师全都活泛了。 阵道之人,都是钻研学术的人,一般情况下,脾气古怪,性情高傲在所难免,但林苏只用一手就破除了这份惯性思维,因为研究学术的人,对于学术上有成就之人,是心存敬意的。 长须脸上露出了笑容:“苏公子小露端倪,高端之处尽显,不知苏公子有何妙法,加固此道拒阵之威?” 林苏道:“为何要加固拒阵之威?” 这一反问,所有人同时懵。 长须眉头慢慢皱起:“公子何意?” 林苏道:“拒阵,乃是将敌人挡在战场之外,然而,我所设想的,却并非如此,我的战略之中,并无拒阵,只有困阵与杀戮!” 龙尚眼睛大亮…… 长须眉头轻轻颤抖:“困阵……杀戮……公子的意思是,防守之策从根本上改变?” “正是!”林苏的手轻轻一挥,又一道玄妙的弧线划过:“此拒阵,与困阵同根同源,只要反向运转,拒阵就变困阵……” 嗡地一声,面前的拒阵完全改变,瞬间完全相反。 一开始的时候,它是阻挡外面的人进来,是拒阵。 但这一瞬间,它是阻挡里面的人出去,是困阵。 改变只在一瞬间,龙尚、龙影全然不懂,因为他们不是修阵的,但面前的十一位阵法宗师,外加大长老却是懂阵的,心头同时激跳…… 林苏的手一圈一回,阵法恢复,刚才一瞬间的改变,只是惊鸿一瞥,如果不是众位阵法宗师全都对此无限敏感,恐怕都不会意识到就在刚才这一瞬间,龙宫外围的防守大阵,有刹那间的逆反。 长须长老嘴唇轻轻颤抖:“公子刚才这一变,又是乾坤破阵图么?” “是,这就是乾坤破阵图的第一式,阴阳反哺。” 长须长老深吸一口气:“拒阵若化困阵,困阵内部该有杀戮,杀戮有阵否?” “自然是有的!” 长须道:“何种杀阵?” 林苏道:“长老,在下在此阵基之上刻下铭纹,长老一看便知。” 所有阵法长老心头全都大震…… 林苏轻描澹写几句话,落在旁人耳中如听天书,落在他们耳中,却是惊雷滚滚…… 每句话都是! 他们知道乾坤破阵图有何等离奇。 他们更知道,在阵基上刻铭纹意味着什么。 一般阵法师,你需要将阵法石或者阵法晶柱放到他面前,他才能刻下铭纹。 但是,这里是龙宫阵宫,阵基根本不在此间,远在万里之外。 龙宫远古阵道最强悍之处,就是可以通过这阵盘,远程刻下铭纹。 但这是绝密! 除了阵宫最顶层的几人之外,外人一概不知。 而要亲手完成这件任务,更是匪夷所思。 这需要你对阵法的了解出神入化,还需要一双慧眼,需要细密无比的心思,唯有这样,你才能在阵盘之中,剥茧抽丝,精准分配气机,稍有错漏,前功尽弃! 这传奇般的手法,整个阵宫也只有两人能做到,就是长须和长眉,即便是长眉,也不能保证每个阵基都凋刻得完美无缺,不能保证每次都成功。 面前这个年轻人族,不仅仅知道可以远程来刻下铭纹,甚至还打算亲手操作! 他,真的能做到? 长须长老眼中精光闪烁:“公子请!” 他答应了! 这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考核! 只要林苏能够刻下铭纹,他的阵道,就与自己是同一水准! 第773章 布局谋人心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林苏手轻轻一抬,一座阵基虚空浮现,他手中青铜笔一笔划过,如蜻蜓点水,如鸟行天际,如白云过岭,无比地流畅轻盈…… 转眼间,一座阵基之上,出现了一串奇异的花纹。 长须长老眼睛大亮…… 第二座,转眼而就! 第三座…… 第三十六座! 就只有三十六座! 跟众人预想的八十一座有出入,但是,长须长老何曾有半分失落? 他霍然抬头:“此阵法何名?” “阵法本无名,长老若有兴,不妨称之为‘绝世杀阵’!” “绝世杀阵!绝世杀阵!”长须胡须飞扬:“变防守之拒阵,为困敌之困阵,敌入其中,杀阵启动……此阵之威,以老朽看来,中层法相之下,一概无生!” 龙尚心头勐地一跳,一步踏出:“兄弟,真是中层法相之下,一概无生?” “是!”林苏道。 “那太好了,敌人虽有高层象天法地,更有源天之上,但是,绝大多数的战力,都在杀阵的极限之下,只要他们进入,就会面临致命一击!兄弟这一阵,可避免龙宫战士数以千万计的伤亡!” 龙影心头也大跳,前期大家最纠结之事,就是拿龙族战士的性命去填每一处空档。 这都是她的族人,每一个族人身死,她都感觉心痛。 现在相公……哦,现在他送给了龙宫一套杀阵,这杀阵可以代替龙宫战士去消磨敌人兵力,龙宫浓得看不见天光的天空,因他有了第一缕亮光。 突然,身边传来龙月亮的声音:“哎,我不知道你们高兴个什么劲,你这困阵后面套个杀阵,等着那些人朝里面跳,人家又不傻,为什么要跳啊?大家都不跳,你这阵屁用都没有。” 这话龙尚不会说。 龙影不会说。 阵宫长老更不会说。 但是龙月亮会说,因为她啥都敢说…… 林苏笑了:“你说得很对,可有办法解决?” 龙月亮那个开心啊,她的惯例是,但凡开口必挨训,但凡出手必挨揍,几曾在高等级场合得到表扬? 而今日,她在档次如此之高的战备会议上发言,居然得到了赞赏,那太难得了。 人啊,一得意就会飘,龙月亮张嘴就来:“当然有办法,可以将他们骗进来!” “怎么骗?” 龙月亮更开心了:“你这个问题算是问对人了,所有人都知道,龙宫大魔女龙月亮乃是骗人的宗师,骗人是有门道的,得扰乱别人视线,让人步入歧途,比如说这次偷我母后的香水,我就……” 话题到了这里,戛然而止,龙月亮自己将自己的嘴巴握上了。 眼珠滴熘熘转,寻找着有可能出现的母后。 林苏笑道:“你偷你母后的香水喝,顺手将残留的小半瓶灌进可怜侍女小吉的嘴里,栽赃给她,转移你母后的视线,是吧?” 小魔女一弹而起:“你放屁……” 她姐手一伸,直接握住她的嘴巴,才算将她的痛骂压了下去…… 旁边的人个个忍俊不禁,严肃的战场氛围又一次有点小偏…… 林苏道:“咱们的小公主刚才这条计策,对目前的大战有点启发,咱们的拒阵太过显眼,不管怎么变,都是敌人重点关注的一条线,一旦有人越界而被卷入杀阵之中,其他人都不会轻易进阵,杀伤效果难以保证,所以,我们得扰乱他们的视线,我们如此布置……” 一番安排,众人眼界大开! 战场之上,龙族的宗旨在这里颠覆。 阴谋诡计在这里呈现。 他所有的环节丝丝入扣。 他所有的环节全都洞察人心…… 他全部解释完毕,龙尚第一个反应过来:“兄弟此计,着实匪夷所思!我觉得可行,大长老你觉得呢?” 大长老长长叹息:“难怪世间万般巨变,人族依然傲立其中,人族之谋,老朽佩服之至,就按苏公子的安排,全面部署!” 一场全新的战场布置就此展开…… 林苏回到了客房,龙影陪他而入,龙月亮原本也打算跟过来的,但母后派人过来,派的还是小吉,小吉告诉龙月亮:娘娘说打算跟你谈谈香水的事情。 龙月亮眼珠一转,眉头一锁:“你告诉我母后,我忽然感觉到天道的召唤,怕是睡龙要醒了,我去闭关!嗯,还是父王说得好,机缘未到难强求,机缘一到很突兀,我得即刻闭关!” 跑得五马不见烟…… 龙影透过窗户亲眼看着妹子躲进了自己的练功室,嘴巴露出一丝浅笑,慢慢回头…… 林苏对龙宫的安排如下…… 拒阵之后新设一迷阵,敌人进入拒阵之后,并不会直接面对杀阵,而是陷入迷阵之中,迷阵里,东海龙宫几大水师依然会狙击,但狙击的方式发生改变,不以硬拼为主,而是偷袭。 这样一来,哪方人多,哪方就会占优,逼迫敌人中下层的力量全体卷入。 等到所有人都进来的时候,拒阵变困阵,堵住敌人后撤的退路,迷阵变杀阵,收割! 这就是阵道上的千变万化。 这是他从妹妹偷香水事件中得到的启示。 这就是人族之谋。 突然从相公身上感受到人族的智慧之光,龙影觉得内心满是骄傲:“郎君,你这套杀阵,真的能杀象天法地?” 长须长老是阵道宗师,一看这阵法的阵纹,就能将阵法的威力猜个八九不离十,她可没这本事,所以,她想问问。 林苏又被“郎君”二字冲击了一把,随口道:“此阵之威力,可不仅仅是杀象天法地!” 龙影眼睛勐然大亮:“你的意思是……连源天都可以?” 如果源天也可以,那情况就真的天翻地覆了,将西海、南海龙君,以及另外七八个达到源天或者八境修为的高手,也一鼓拿下,东海之劫,就划上了句号,不仅仅顺利度劫,甚至还赢得了这场大战的胜利。 林苏轻轻摇头:“这阵,理论上可杀源天,但有一个局限性,就是它的覆盖范围,如果仅仅守护百里海域,源天进来大概也会饮恨,然而,我们覆盖的海域是万里之遥,这样一来,威力大减,象天法地高境之上,断然杀不掉……” 这算是详细讲解了…… 绝世杀阵,林苏试过多次,36名道花级别的人结阵,就可杀象天法地。 36名道果级别的人结阵,源天之下,几无生还。 那么,36名象天法地之人结阵,又会如何?林苏没有试过,但想必杀源天境界,并非太大的挑战。 36名象天法地,对于东海龙宫而言,毛毛雨。 驻守八十一座阵基的守阵人,没有一个是象天法地之下。 但是,覆盖面存在问题。 绝世杀阵,覆盖面只有百里之遥,而百里的覆盖面在东海龙宫万里海域之上,只是一个小点,根本起不到杀敌的作用,所以,林苏进行了变通,借助龙宫遍布东海的八十一阵基,择36而强施绝世杀阵,强行覆盖万里海域。 覆盖面一广,阵法威力就摊薄了。 这阵,杀不了源天,甚至象天法地中境之上的人,都杀不掉。 但是,它依然是恐怖的,它可以将来犯之敌中的九成九全都干掉! 没有了这些铺天盖地的海妖,没有这些杂七杂八的各路人龙混杂,只剩下高层的数千之敌,东海龙宫凭真实实力就可以与他们抗衡。 这样一来,来犯之敌就完全丧失了进攻东海的主动权。 所以,这一杀阵,夺的并不是战争全面胜利,而是战争的主动权。 “真没想到,郎君之阵道竟然如此精深,长须长老乃是阵道宗师,刚才都被郎君……”龙影的感叹声戛然而止:“郎君怎么了?” 她终于意识到林苏有些许不对。 林苏:“你们龙族……咳……你们龙族跟我们人族用词有些不同,我不太了解你们的词义……郎君二字,在你们龙族,是什么情况下的称呼?” 龙影脸蛋腾地红透:“郎君你……”略微停顿一下,她羞答答地补充了一句:“在你们人族,是不是应该叫……相公?” 林苏初闻此郎君,懂了三成,毕竟郎君这个词儿有些歧义。 此次跟相公相提并论,他懂了八成,毕竟郎君与相公同时存在歧义的情况,有点少。 结合她的满脸羞红,他懂了九成。 郎君,在她这里从来都没有歧义,她送出她的云衣之后,就已经认定他是她的男人——男人这个词儿,没歧义吧? “你对我的了解其实没多少,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选择?” 龙影明亮的眼睛如波光盈盈,落在他的脸上:“有人说修行道注定是一条孤独之道,但我相信,遇到了你,我不会再孤独!” 林苏轻轻伸出手,抓住龙影的手。 龙影手轻轻颤了一下,变得柔软无比,他轻轻一拉,龙影静静地躺在他怀中。 好了,彻底懂了! “相公,你的眼中似有迟疑,后悔接了我的云衣吗?”龙影一双妙目定在他的眼中,柔情如水,他们似乎隔海而望。 林苏轻轻摇头:“我只是在想,你将云衣送给我,为我挽起发髻,将来会不会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 “因为你其实对我了解得非常少,你可以说是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海中两颗水滴相遇,激起美丽的浪花,他们也不知对方来自何处,也不知道他们一开始是什么模样,但又怎样呢?他们还是相遇了,照样激起美丽的浪花。” “六公主你太智慧了……”林苏感叹,这样的哲学思想应该由我来传播才是,你这是先传播了啊。 龙影横他一眼:“你还叫我六公主啊?” “那叫你什么?小宝贝?” 龙影吃吃地笑:“在外面,你可不能这么叫,叫我影儿就好。” “好,影儿,我们出去转转……” 夕阳已下,夜色迷离…… 东海之上,很安静。 遥远的海面,波涛不惊,龙宫三十六岛,灯火通明。 海边,龙族战士赤着半身,露出壮健得惊心动魄的肌肉,如同海边的万年礁石,林苏与龙影相伴而行,飘若清风。 林苏一路行去,直上最高峰,站在最高处俯视,他的千度之童看到了百里开外,那里有龙族水师,一股肃杀之气,百里路程无法阻隔。 “相公,你在看什么?”龙影将手儿轻轻塞进他的手里,四下无人,适合猫腻。 “在看龙族水师!”林苏遥指海域。 百里海域,一般人是看不到的,但龙影的碧海童非同一般,她也能看清。 “那是第三水师,刚刚遭遇重创,只剩下一半了。”龙影道:“龙族水师在你看来怎样?” “铁血豪勇,举世无双!” 这是真话。 林苏也是带过兵的人,他的军队在整个大苍但凡出现,都是百胜之师,哪怕原本是一支残军,经他一带,照样呈现百胜之师的无边豪迈。 但是,他也必须承认,不管是苍山军团,还是飞龙军团,单以战力而论,远远不及龙族水师,纵然号称单兵战力天下第一的荒原狼团,拿到龙族水师面前,那也妥妥的是弱鸡! 龙族成年男子,纵然完全不修行,单凭其血脉之力,战斗力也堪比人族武宗。 而龙族水师的男子,哪有不修行的? 龙族的规矩是:“无心不可入师,无花不可为将,无相不可为帅。” 何意? 进入水师的入门门槛是“道心境”,当一个小头目得是“道花境”,要想统领一支水师,必须是“法相”——象天法地境。 龙族是有尊严的,龙族水师是千万龙族男儿对外的牌面,没有修行的普通龙族,根本没这个资格进入这个群体。 这跟人族重文轻武是有反差的。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龙族水师里面的任何一个小角色,都跟林苏的大哥林铮同一修为层级。 而这水师有多少? 龙宫八大水师,总人数两百万开外! 一支水师至少二十万人! 是个什么概念? 那是任何一个人族国君,想一想都觉得龙椅在颤抖的力量! 龙影目光从遥远的水师那边收回,轻轻叹口气:“是啊,龙族水师,铁血豪勇,任何一个龙族子弟,都该铁血忠诚,但是,终究有件事情让我不安……” “什么?” 龙影目光慢慢落在他的脸上:“三天前,我们大阵被撕破,原本可以快速将大阵原地重建的,敌人纵然越界,也只有最顶层的十人越界,断然不能造成第二水师的全军覆没,大阵不能重建的原因,就是敌人毁掉了两个阵基,而那阵基隐藏于茫茫东海海底,原本是绝密,他们偏偏第一时间就找到,同时毁掉!” 林苏心头一跳…… 是啊,这是他忽视的一个点! 他是阵道天才,他原本应该能想到这个问题! 拒阵不同于实体的墙壁,实体墙壁几个大力士推倒之后,后面的妇女儿童也可以跟着进,拒阵是无形的,你几个站在最顶层的首脑联手击破,理论上也只有你这几个高手可以进,其余人还是进不来。 要将其余人带进来,只有一个办法,将那一片区域的阵基毁掉,将阵法本身打开一个缺口。 而阵基,是大阵最隐秘的核心。 往往都有极其隐蔽的伪装。 这是军情中的绝密。 茫茫东海,动辄万里之遥,在深海之中隐藏阵基,简直不要太方便,敌人想找到,无异于大海捞针,偶尔撞上一个或许可以用撞大运来解释,但两个分离的阵基同一时间毁掉,他们必定提前知道阵基的准确位置。 龙影看相公在那里出神,以为相公没懂她的意思,只能说得更直白些:“我是龙族子弟,我们龙族是将忠诚刻在骨子里的,我从不愿意相信,赤诚的龙族会出内奸,但是,如此惨痛的教训摆在那里,我不能无视,更何况相公刚刚妙手筹划,东海龙宫刚刚看到一点希望,我不希望再次出现某个变数,让我们的大计再度改写。” 林苏目光慢慢收回:“你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在我这里毫无障碍!我坚信,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说毫无障碍,是因为他是兵道,他不是只相信仁义道德的儒家。 兵者,诡道也。 两军交战,各施手段,彼此安插奸细,是最常见的事情,不做才是见鬼! 敌人一定会这么干! 即便是他自己,也会这么干! 这跟身上流的是什么血、骨子上打的什么印完全没关系,这就是战争的本质! “那怎么办?”龙影道:“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找出这个内奸?” “首先确定一个范围!”林苏道:“知道阵基位置的人,有哪些?” “这批阵基事关重大,所以,没有惊动普通族人,是内宫长老亲手设置的,直接参与人员七百二十一人。” “直接参与人员721!还不确定一定会在这721人之中,范围可能还得放宽到整个内宫长老群体。” 龙影皱眉:“整个内宫长老群体,有三千多人,那太难了。” 林苏道:“难度当然大,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咱们可以召开一次内宫长老会议!” 龙影道:“什么议题?” “告诉他们两件事情,其一,阵法晶石的灵力消耗过度,无以为继,需要作好敌人破阵大战的准备!其二,告诉他们也别灰心,龙君陛下那边传来消息,定海钟器灵已有复苏的迹象,最多两个月,器灵就会复苏,到时候,战场局势就会发生根本改变!” 龙影眉头紧紧锁起:“相公,你的用意我猜到了一些,但我不确定是不是都猜到了……” “说说看……” “你这是要通过内奸之口,将假消息传给敌人,对敌人进行误导。” “当然是!” “一旦敌人知道定海钟即将复苏,他们一定不敢等下去,一定会用最快的时间进入大决战,外围拒阵一破,他们就会全军压上,而我们,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进行大收网。” 林苏笑了:“所以说,你是有智的!” 龙影也笑了:“但我之智,跟你相比却什么都不是,你的图谋里,一定还有我没看到的东西……” 林苏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根手指收回:“第一重用意你已经猜中了,就是给他们压力,让他们快速进入决战,因为我们的杀阵,唯有敌人全军压上,才能取得最大的战果。此为谋势也!” 第二根手指收回:“第二重用意,为阵法之变作铺垫,阵法晶石的灵力不足,拒阵变成消耗灵力更少的迷阵,是合理的选择,他们不会想到,还有更耗灵力的杀阵在后面等着他们。此为谋心也!” 龙影妙目光芒闪烁…… 第一重用意,谋势! 第二重用意,谋心! 仅此两重用意,就足以让她芳心乱颤…… 他还有第三根手指…… 第三重用意是什么?她绝对想不到…… 林苏第三根手指慢慢收回:“第三重用意,回到我们的主题,我们守在会议厅的入口处,近距离探测,只要这个内奸身上有魔族的影子,断然逃不过我的探测!” 龙影原本被相公的惊天智谋撩得芳心迷乱,不知所已,突然之间听到这句话,她惊了:“魔族?” 林苏道:“我不能确定这个内奸一定会是魔族,但如果我与魔族换位,我一定会利用自己的长处,在东海龙宫作这个尝试。” 这又是一次换位思考! 魔族,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 他们拥有各种奇异能力,本身是各大势力都需要的。 但是,他们名声太臭,但凡跟他们结交,不是烂块皮就是烂块肉。 所以,各大势力跟魔族结交,都是一把双刃剑。 赞成的声音会有,反对的声音也会有。 在这种情况下,魔族主事之人会怎么做?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加重自身的筹码。 只要他的能力够亮眼,各大势力才会重新审视与魔族的关系定位,在他们觉得所得大于“名声拖累风险”的时候,他们会跟魔族真正结交。 大战,是英雄的摇篮。 大战,也是魔族大显身手的契机。 所以,如果林苏是魔族,一定不会错过这次东海之战,他一定会利用自己的长处,在别人做不到的地方,做出扎实的战绩,借此番大战,将魔族跟各大势力的关系,上升一大步。 而魔族最擅长的地方在哪里? 渗透! 而且魔族的魔爪已经伸向了东海! 龙影亲手斩了一头赤司! 当一个房间里出现一只蟑螂的时候,房间里一定还有其他的蟑螂,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格言,在这里,照样适用! 龙宫金钟在即将天明的时候,鸣响! 这是内宫长老会议的金钟! 龙宫三十六岛齐动,召开长老会议,发生何种变故? 人心第一时间不安! 迷雾起于远海,内宫三十六岛轮廓显现,无数人影划破长空,落在远古龙门的入口处,进入议事堂。 议事堂口,庄严肃穆,百丈长廊,宽仅八尺,青石为路,青石为壁,百丈长廊尽头,豁然开朗,这就是议事堂的风格。 没有人知道,这长廊青石之后,隐藏着两个人。 林苏和龙影。 每个人从走廊穿过,他的身份、简介自动出现于他们面前…… 林苏关注的不是这些。 他关注的是这些人的气机,感受着他们的精神力波动…… 必须得说,残龙宫涅槃之后,他的各种能力都直线提升,其中包括千度之童和精神力秘术。 精神力只上升小半级,然而,这小半级一升,林苏觉得天地都变了,他能准确判断出面前经过之人的情绪波动,也能准确捕捉对方元神的气息。 他的千度之童跟本体融合,似乎也发生了变化,真正具有了高倍显微镜的特征。 龙影拥有碧海童,但这本质上不是童术,而是跟她神域的结合体,今天她不能拿来使用,因为从这里经过的每个人,修为都不在她之下,一旦使用神域,一定会引起对方警觉,所以,她专心看她相公,这一看,直接就有点沉迷,我家相公怎么那么好看…… 尤其是这个时候,他眼睛是如此的明亮,他的神态充满着智者的光辉,这幅神态简直比他持剑大杀四方更迷人……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第774章 龙宫内奸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高强度监测在众人视线之外、认知之外展开。 转眼间,林苏已经监测了上千人。 没有任何异常。 很快,两千人,没有异常。 两千五百人,没有异常。 突然,一个长老穿长廊而入,林苏心头陡然一跳,他感觉到了异常…… 他的目光霍然抬起,盯着前面的一幅图像以及简介…… 内宫长老栾山! “栾山!”龙影一声轻呼:“他有问题?” 林苏缓缓点头:“赤司!他的元神是赤司!” 赤司! 魔中异种,最擅隐藏,有藏于人族世界上千年而无察觉者,亦有化身为后,搅乱一国者,这是古籍中的记载。 林苏亲眼见过赤司,确切地说,他亲手杀过一头。 龙影也杀过一头。 但这并不足以说明赤司对他们就没有威胁,赤司魔族同样有高等级的,比如说夺栾山元神的这一头,跟林苏在南海边见过的那一头,修为天差地别。 那一头只是魔王级别。 而这一头,魔皇级别,相当于修行道上的法相境——象天法地。 而且还是高层象天法地。 龙影大惊之下长身而起:“我去!” 唰地一声,林苏手一伸,抓住了她的手:“暂时别动他!” 龙影眉头微皱,发现了内奸还不动么?略一思索她有些明白了:“你是想借他之口,将今天的假消息传回去之后,再除了他?” “今天的假消息传出去之后,还是不能动他!”林苏眼中有神秘的笑意:“他,留着!” “一个内奸……终是威胁……”龙影有点犹豫,在她的世界里,处事没有他这么复杂。 林苏笑了:“内奸,自然是威胁,但是,也在于运用,有时候,一个内奸用得好,比十个暗探的作用都大!” 这话,是他的总结。 这话,甚至有事例作印证,啥事呢?比如说这次大苍换帝,真正给姬商致命一击的人,不就是李炽吗? 李炽是标准的敌人,但是,在林苏手里,却可以化为“神助攻”,这个内奸也一样,虽然是敌人,但他只要用得好,却可以化为插入敌人心脏的利刃。 世间之事,运用存乎一心。 世间之人,用之亦是如此。 龙影瞅着相公这张嫖客脸,想想他无往不利的战绩,原则尽是浮云,轻轻点头:“好的,我都听你的!” 三千内门长老已经到齐。 气氛庄严肃穆。 所有人都预感到情况不太妙。 因为站在高台之上的大长老和太子龙尚,脸色都铁青得可怕。 “人已到齐,开始会议!” 轰隆一声,沉重的议事厅大门关闭,所有的气机完全封锁,各类传讯法宝统统失效。 大长老沉声道:“今日临时召集各位长老议事,只因事态极其严重,需要各位长老高度统一认知,迎接东海龙宫最残酷的一场劫难。” 众位长老心头同时一沉,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心头升起,莫不是大阵出了问题? 果然,大长老下一句话直接道明:“本座刚从阵宫出来……龙宫阵法晶石灵力消耗极其严重,无法长期支撑,目前这道拒阵若破,后期无法再建拒阵,剩下的唯一防线,就是我东海龙宫的三千万儿郎,太子、本座、八大水师,以及在座的各位长老,我们就是家园最后的守护!” 众位长老心头狂跳…… 果然如此! 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个! 他们有隐忧的也是这个! 他们都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长老,哪怕不是修阵的,也对阵法有最基本的了解。 阵法借的是天道之力,凭的是阵法石的沟连,阵法石灵力耗尽,大阵也就废了。 世俗间,一般用的是普通阵法石,最多三天就废,遇到高强度压迫时,两个时辰就废。 龙宫用的阵法石高端百倍,乃是阵法晶石,理论上支撑时间会长得多,但终归也有个限度,现在残酷的一面呈现了。 它的灵力无以为继! 这在众人的预想之中,却还是给了众人当头一棒。 阵法,对于龙宫的作用,大家都是清楚的。 十道防线,阵法占了五道,它占了半壁江山。 它是东海龙宫的缓冲带。 现在没了这五道防线,东海龙宫只能凭自身力量与来敌血战,来敌的数量十倍于东海龙宫,来敌云集了七八十个族群,云集了各道上的力量,还有数以亿计的海妖,那铺天盖地的疯狂,只要当日亲身参战过的人,全都后背发凉…… 一名长老长声怒吼:“东海龙宫,雄立东海,所惧何来?纵然无阵法庇护,照样杀他个血肉横飞,大长老尽管放心!” 另一名长老接上:“正是,我东海龙宫只有战死的龙魂,断无怕死的龙骨,血战而死,我老七没二话!” 一时之间,热血点燃! 内宫长老,尽皆激情请战! 大长老严肃的脸上慢慢露出欣慰的笑容:“各位长老如此豪勇,本座深慰之,另有一件喜事,也可告知各位……刚刚陛下传来讯息,定海钟器灵已有苏醒之像,只要我们苦撑一月,定有改观!” 如果前面一句话是沉重到极点压力的话,这句话,就是不折不扣的天大喜讯。 只需要一个月,就会有转机,而且是巨大至极的转机,甚至完全颠覆战局的转机,他们信心百倍。 纵然来敌亿万,我东海三千万儿郎,拿命拖,也得将他们拖上一月! 一时意气风发! “此事,各位长老还请严格保密,出此门之后,禁止交流!违令者,斩立决!”龙尚一步上前,作出提示。 “遵太子令!”所有内门长老同时鞠躬,接令。 散会! 呼地一声,长老大军出门而去! …… 遥远的海面之上,一座巨大的行宫,青铜为殿,青铜为墙,风狂浪大,行宫纹丝不动,缕缕霞光冲天起,敢与刚升的旭日争辉。 这是南海龙宫的行宫。 南海龙君坐于最高处,他的左侧,是西海龙君,右侧,是北海古玉,此外还有四人。 一个苍老的白衣文士,眼睛有离奇的魅力。 一个巨人,身高至少八丈开外。 一个身有双翼的鸟人,黑色的羽翼,两只眼睛也带有鸟类特性。 一个美丽的少女,眼睛碧绿,她的双脚在阳光下,似乎随时都在变幻万千形态。 苍老的文士突然微微一笑:“对面传来新的消息!东海阵法石灵力不足,拒阵之后将再无拒阵!” “哈哈!”东南龙君哈哈大笑:“拒阵虽然可破,但不了不休也终是厌烦,此消息甚好!” 苍老文士接着道:“还有一件坏消息!龙沧海带着他的顶级长老团闭关强注定海钟,已有起色,定海钟器灵有复苏之象!” 定海钟…… 所有人脸色齐变。 纵然是那时刻变幻身形的美少女,她额头也显出了恐怖的黑影虚像,是一头怪异的千爪海妖…… 没有人不知道远古龙宫定海钟的强横! 那是可杀圣人的异宝! 一旦定海钟唤醒,那对于他们这个群体而言,将是不折不扣的灭顶之灾! “离先生!”南海龙君沉声道:“有无探明,定海钟准确的复苏时间?” “准确时间,纵然是龙沧海都无法拿准,他传出的消息只是说,一月之内或可复苏!” 南海龙君霍然站起:“一月之内……不能等了,今日就开始大决战!” 在座所有人同时站起! 命令层层传递,所有人全都惊动! 西海八大水师一齐露出水面,铺天盖地的生杀之气夺大海之势。 南海龙宫长老军团仿佛从天边而来,一步就踏裂了东海。 密密麻麻的各类海妖竟相出海,碧绿的大海刹那间染成了各种颜色,那个美少女站在巨型海妖的头顶,她的头发如蛇一般地扭曲,每次扭曲,似乎带来肉眼可见的空气涟漪…… 大军的外围,一座小小的冰山。 冰山之上,雪千寻眉头微皱:“今日决战?” “是!离先生安插于敌方的内线传来消息,可杀圣人的定海钟,已有复苏之象!”古傲道:“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可杀圣人的定海钟,这个名词对于任何修行人而言,都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失神! 雪千寻缓缓点头:“如此说来,的确不宜等下去!只是我依然有些许不安……” “师妹之不安,来自何处?” “来自二十天前见过的那个人族,师兄可知他是何人?” “何人?” “大苍文道传奇,林苏!” “文道传奇又如何?这种级数的大战,即便文界、准圣都不能扭转战局!更何况此地是何地?人海分割线之外,除了文道圣人之外,所有的文道伟力一概禁绝,他这个文道传奇来这里,本身就来错了地方!” 雪千寻道:“他的文道到了这里,的确不能发挥作用,但师兄可知道,他最传奇之处,其实并非文道,而是他的智道以及兵道,两军大战的关键节点上,他突然进入东海龙宫,如果咱们面对的对手是他,那任何一场战争,都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古傲笑了:“智道与兵道,呵呵……兵道亦是文道之一种,文道从根上废除,兵道还能存否?至于智道,行宫中的各大首领,谁又不是智道?甚至你我,岂不亦以智道驰名北海?” 雪千寻大脑中光速运转,甩甩脑袋将杂念清除…… 师兄说别的事情未必在理,但分析这件事情绝对是在理的…… 林苏所长者,文道! 在战场中最传奇的本事,是兵道! 然而,这里都废了! 当然,他还有阵道,可惜他的阵道只是小打小敲,最多百里方圆,而龙宫之阵远在他的层级之上,显然轮不到他来上一手! 至于智道,他的确有智,但是,谁又是傻瓜呢? 这行宫里的首领,个个都有一段艰难困苦的崛起之路,每个人都是修成精的老狐狸,没点头脑的,早就死了,还轮到他们来指点百万里海域? 即便自己,不也是北海智者吗? 更何况,他是个人族,到龙宫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客人的身份,龙宫之战,还根本到不了他主导。 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在十天前,一打听到那个年轻人是林苏之后,就想得特别复杂? 也许我潜意识里,是将他当成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与我抗衡的天才吧? 却压根儿忘了,我们只是这世界的第二级阶梯,将来或许会是我们主导两方势力相抗,现阶段,还轮不到我们主导。 我这边是这样,你那边也是这样。 …… 大军开拔! 天空海面,以及海底! 各类物种一齐推进! 大海之上,风波不渡,各类海族,要么加入,要么身化血雾,要么急速逃离…… 一股压抑的死气直逼金光闪烁的拒阵之侧! 东海龙宫,阵宫! 林苏、龙尚、龙影、龙后、大长老、以长须为首的阵宫十三长老围在阵盘之前,他们面前出现了前线战争场景。 “巨人一族!”龙后沉声道:“当日龙宫全盛之时,先祖手下留情,未灭他们之根,才致今日之患!” 这是一段极久远,也极其波澜壮阔的故事。 此刻,无人有心思去追究。 众人全都盯着防护圈外的黑压压大军。 林苏脸色也有几分难看,他透过大阵看到他的族群! 一群人族修行人! 甚至他还看到了他离开东海岸之时的那群人! 白如山等人! 然而,他没有看到路三千,他也没有看到苏蓉。 没有看到苏蓉,他不知道是否有三分欣慰,但没看到路三千,林苏感触就有些复杂了,路三千一门心思忽悠这群修行人过来送死,他自己竟然不在其中? 除了他们之外,大苍其他的宗门肯定也还有不少,只不过,林苏对修行道上陌生得很,并不认识他们,他只能粗略估计,此番前来的人族修行人,大概有十万之众。 他属实不太明白,这些人怎么就蠢得如此之扎实,纵然你一开始不明白,现在还不明白吗?总数七八千万、上亿的大队伍,你人族只有十万人,人家动辄源天、八境,你们象天法地都很少,这样的力量,还夹在其中想分一杯羹?怎么想的? 其实,他所想到的事情,这些修行人也想到了。 也许一开始没想到,现在看清了。 白如山身边,几个宗主悄然聚集,传音传成一条索:“白兄,我突然觉得那个人说的是对的,如今这幅场面,我们属实只是蝼蚁。”他口中的“那个人”,指的就是林苏。 白如山眉头横成一座山:“曾兄之意若何?” “撤吧!” “不能撤!”另一名宗主道:“此时若撤,必遭清算,攻还是要攻的,但千万不要正面为敌,能避则避。” 开始的那个曾兄悄然打量四周,对此也是认同的,他话题一转:“那个路三千究竟怎么回事?他说遇到了一个仇人,不想在这里起争执,所以隐身了,本座怀疑他根本不是隐身,他早跑了。” “不太可能吧?此番出海,他是最热衷的一人,如果他跑了,那岂不说明……” 前面南海龙君手高高抬起,所有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攻!” 南海龙君龙爪一出,宛若擎天之剑,沟动天地之力…… 西海龙君亦如是…… 三个巨大首领身躯陡然拔高,宛若天神…… 空中人影一闪,两只巨翼横扫百里海域…… 那个美丽少女身下浪花一翻,化身为千手千足…… 那个姓曾的宗主一缕声音传给各位宗主:“现在是最后时机了,各位宗主,我选择相信那个人,待大战开启之时,我们不攻即是后退!” 这话是对的! 大部队开进之时,你不能直接转身逃命,否则,你是乱了军心,乱了规矩。 但是,你可以选择原地不动! 你不动,别人前移,你等于后退! 等到大部队都冲上去了,你就可以逃了! 轰地一声,地动山摇! 龙宫拒阵,在七八位顶层首脑的合力之下,再度撕开,这是四天前的翻版,流程熟悉得很,一撕开拒阵,两名巨人硬生生挤入其中,他们功力一运,原本八至十丈的身高,再度扩张,直达数千丈开外,下一刻,他们一左一右,踏入深海之中,巨手一伸,抓向海底深处。 轰地一声,两座阵基化为乌有。 拒阵撕开百里缺口,而且不再合拢,因为这片区域的两根阵基毁了! “进!” 亿万大军顺着这道缺口涌入…… 林苏心头雪亮,这两个巨人一入阵中,立刻直取阵台,没有片刻的时间差,说明什么?说明这两个阵基的位置,同样已经泄密! 但这并不重要! 长须长老手指轻弹,这是出手的先兆,但他没有出手,因为今天的阵台操控权,他已经交给林苏了,如何发动,何时发动,全都是林苏说了算。 林苏没有任何异常…… 大军涌入,转眼间涌入了千万之众…… 转眼间驰出百里之遥…… 林苏手指慢慢抬起,玄妙的一指划过…… 阵盘之上,光芒流转,千万先锋部队之前,突然出现一片迷雾! 迷阵启动! “迷阵!”最前面的一名龙宫长老长笑:“果然灵力不足,不用拒阵,用迷阵,能阻几时?阵眼,开!” 他的眉心一道光芒一闪,一道银光射向大阵深处。 大阵深处一支水师在阵眼中出现,乃是东海第四水师! “杀!”千万大军勐扑而出。 “杀!”龙族水师也勐扑而出,一场血战就此展开! 第二批人入阵,兵锋所指,也指向第四水师! 第四水师一时之间抵挡不住,随着一声号令,勐然后退…… 这两支队伍合而为一,强势推进,突然,后面杀出来第五水师…… 这支水师打法极其勇勐,快刀斩乱麻一气狂杀,血染东海…… 但南海龙君手一挥,数千长老团横空而出,挟着无与伦比的气势,直斩第五水师,第五水师退入迷阵…… 战斗一接上,激烈无比。 迷阵之中,龙宫水师、龙族长老神出鬼没,虽然人数远不及来敌,但在迷宫之中,他们进退自如,一旦出现,就是一顿狂攻,敌人人一多,他们立刻就撤。 一时之间,来犯之敌死伤远大于东海龙宫。 南海龙君手勐地一挥:“想借迷阵对抗?那就让我们的战士布满迷阵的每一方空间,且看他们何所遁形?上!” 这一声令下,后面的队伍就加快了进程,一时之间,整座迷宫里面,全是来敌,各类海妖,各类异族,迷宫内的腾挪空间完全挤占,这种办法有效否? 显然是有效的。 空间被完全挤占,东海龙宫的水师在任何地方出现,都会第一时间陷入重围,还如何神出鬼没? 但是,没有人想到,东海龙宫阵宫之中,几个人脸上全都露出了笑容。 “下令!”林苏道:“我方水师尽数撤离!” 一道命令下达,无声地传入两支水师的战旗,两支水师悄无声息地退出迷宫…… 迷宫之中,乱哄哄的,根本一无所觉…… 外围的队伍已经开进了拒阵之内,除了零星、几乎忽略不计的几百人…… 林苏手指轻轻抬起…… 所有人全都盯着这根手指…… “绝世杀阵!启!” 哧地一声轻响,一道金光快速游走于三十六个阵基基点,轰地一声,金色网格陡然出现…… 网格从天而落,最先落在一个巨人族的头顶,那个巨人极其强横,一感受到头顶的异样,右拳勐地击出,这一拳头,似乎要将苍穹都击破个大洞,但是,结果很意外…… 轰! 拳头化血雾! 天空的几名翼人横空而上,撞在金网上,也化成血雾…… 海中一道金线从下方升起,如同迷阵之中最美丽的梦境之光,然而,这美丽的梦境,带来的却是最残酷的杀机,几乎一瞬间,下方的海水,完全被鲜血染红,不知有多少海妖第一个照面死于非命。 “杀阵!”南海龙君一声怒吼。 “居然还有杀阵!”西海龙君也是大惊。 靠近拒阵边缘位置,一座冰山之上,雪千寻脸色陡然改变:“绝世杀阵!林苏……” 她旁边的古傲脸色也变了:“他的杀阵只能覆盖百里之遥,如何能够覆盖万里……” “赶紧走!”雪千寻直接打断!霍然回头,射向来路。 绝世杀阵这次应用,超越了它的极限,乃是强行变通,做不到完美无瑕,此时大阵刚起,边缘位置还有空档,可以逃离,这空档存续的时间非常短,但不管多么短,此刻尚在大阵边缘位置的千万人,还是有机会逃离的,至少雪千行可以! 她这一起步,顶级天骄的特异就显现出来,只一瞬间就到了拒阵旁边,一冲而出,这番逃跑显然是不会有问题的,因为她知道这拒阵的原理,拒阵,是抗击另一侧过来的人,可不能阻止这边的人出去,从那一边过来千难万难,从这一边过去,抬腿之间…… 但是,几乎与她同时,阵宫之中的林苏手指轻轻一抬:“阴阳反哺!” 嗡地一声,雪千行面前的拒阵,突然发生逆转,变成了困阵! ……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第775章 绝世杀阵改良版,东海坟场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雪千寻在离拒阵只有十丈之时,突然感觉到前面的拒阵发生改变,极度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她反应之快,匪夷所思,人影一幻,一具冰雪分身离体而出,撞上前面的拒阵,这具分身跟她本体的攻击力相差无几,如果没有危险,这具分身会出阵,如果有危险,也不伤及本体,乃是她压箱底的手段。 轰地一声,跟她本体几无二致的冰雪分身撞上前面的阵法金圈,直接湮灭于无形。 雪千寻心头一寒,后背渗出冷汗! 她是反应最快的。 而她身边,数以万计的人就没那么好命了,撞上困阵,化为一团血雾…… 就连她的同伴,北海龙宫圣子古傲,反应慢了那么一微秒(现代人的概念),一条手臂就此断送在此困阵之前。 “拒阵已变,成了困阵!”古傲一声大呼,响彻战场。 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照面,外围的千万人中,就去掉了三成! 足足三百万人撞上困阵,被天地伟力抹掉。 整整三百万啊! 而且他们还是心思机敏,反应最灵敏的一批人,别人拼命前冲,他们因谨慎而落在最后,一见到杀阵金光,就知道大事不妙,第一时间撤离,而且他们抓住杀阵最后合拢的机会,成功地逃出了杀阵的间隙,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外面那层本应一踏就出的拒阵,此刻化为困阵,将他们死死封锁。 拒阵变困阵,这条消息一出,几位首脑心头同时大寒。 迷阵中出现绝世杀阵,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外围的拒阵变困阵,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两相组合,即便再迟钝的人知道情况发生了巨变…… 那个老年文士一声令下:“巨人族,立刻破阵基!” 所有的阵法,都依托于阵基,阵基一毁,拒阵也好,困阵、杀阵也罢,全都作废。 此刻身陷三重大阵之下,每一刻都是海量的伤亡,唯有立刻破掉阵基,才能避免更大的损失。 他的决策绝对正确。 但是,眼前却已完全没有操作的空间。 迷阵依然在,方向感完全丧失,这两个巨人虽然知道阵基之所在,但在迷阵中还是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们尝试着进入血水之中,刚刚潜入百丈,下方一道金圈向上升起,第一个巨人一头撞上,蓬地一声,化为血雾! 第二个巨人亡魂大冒,一声大叫:“杀阵已然合围,阵基在杀阵之外……” 杀阵完全合围近在迟尺…… 原先那个百里宽的通道,成了所有人最后的逃生通道,因为那个缺口,没有阵基覆盖,哪怕林苏拒阵变困阵,那里依然还是缺口。 的确有人逃出去了,不过,只有微不足道的数千人,那是运气最好的一批。 其余人,要么比较纠结,一时没拿定主意,要么被迷阵牵扯住了脚步,要么是修为不够高,逃得不够快…… 嗡地一声,杀阵完全合围! 天上地下,三百六十度再无死角,最后一批人刚刚到达百里通道前,眼看生机就在前方,但无情的金幕一封,他们一头撞上,死得毫无悬念…… 且不说杀阵之内的七八千万人,就连龙宫阵宫阵盘前的那些人,也一个个心惊肉跳…… 龙尚脸上不知何时浮现一丝红色,盯着杀阵金圈,连呼吸都忘了…… 龙后白晰的脸上,不知何时浮现一丝红霞…… 阵宫十一位顶级长老,全都震惊得失了本来面目…… 他们是修阵的,他们一辈子都在修阵,他们以为世间阵法,没有他们不懂的,但是,今日林苏这杀阵,让他们胆战心惊。 因为这杀阵完全颠覆了阵法规则。 但凡阵法,必有阵基,阵基必在阵法之内,这是惯例。 然而,杀阵却颠覆了,它从阵基而起,但阵基却在杀阵之外,杀阵里面的人,想破阵,必先破阵基,而你不破阵,阵基你连触碰都触碰不到! 这是一个死循环! 这是一座无解之阵! 天下间,竟然真的有无解之阵? 此其一也。 其二是这杀阵之威,他们平生仅见! 象天法地之下,只要碰上,死得毫无悬念。 象天法地境界,低层的一样得死,中层的生死对半,高层的可逃一死,但是,伤是免不了的,只有轻伤与重伤的区别,决无不带伤之理…… 南海龙君仰天怒吼,充满不甘,但是,他的吼声除了将身边之人震死一批之外,毫无意义。 西海龙君手中一把大刀宛若开天斩地,但是,对这无形无质的杀阵起不了任何作用。 那个巨人首脑手一起,将他的一名嫡系小巨人抓住,硬生生冲出了杀阵,他的确没事,可他手上提的小巨人,直接化成了血雾。 巨人在阵外仰天而吼,如老猿啼子。 那个海妖化身千足之怪,在阵中左冲右突,千只脚上抓了上千个她想解救之人,可惜,她面临的是巨人首脑同样的下场,她本人出这杀阵没问题,但活着的生物,她一个都带不走。 这就是杀阵! 杀阵借的是天地之力! 杀阵一出,规则自然摆在台上,你修为超过此阵容纳的极限,此阵你可离开,然而,你想带走你的手下,你的亲卷,不好意思,他们得留下! 几番试验,众位首脑全都疯了! 半个时辰过去,整片海域完全染红。 一个时辰过去,亿万各色物种直斩八成以上。 两个时辰过去,南海龙君等首脑一声长啸,近万人破阵而出,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下最后一批人挤在两片金幕的中间位置,做了夹心饼干…… 哧地一声轻响,血雾飘飞…… 东海坟场,浪照样翻滚,只不过已是血浪! 风照样吹,只不过,带着血腥! 太阳照样升起,映照的是万里坟场! 入侵东海龙宫的亿万各类种族,经此一役,万中存一! 逃出生天的只有不到万人,几乎全都是顶层长老级别人物。 南海龙宫带来的水师、西海龙宫的水师、亿万海兽海妖、几乎所有参与进来的人族修行人、还有那些天知道来自何处、甚至不知道是魔是人的参战者,卷入这片坟场,死得无声无息。 呼地一声,无数人穿空而下,卷起的狂风直欲吹翻东海。 近万长老落在海面,人人都有惶恐。 十数人落在南海龙宫的行宫之上,个个脸色发青。 “今日之大挫,问题出在何处?”南海龙君沉声道。 “杀阵!”西海龙君双目赤红:“这必是上古龙宫的绝世杀阵,好一个长须,居然事先半分不漏,设下如此毒计!” 巨人首领阴森森的巨目移向离先生:“离先生,你从内线那里得到的消息,拒阵之后再无拒阵,如今却冒出了一个比拒阵恐怖百倍的杀阵,你那个内线是否有问题?” 别看这巨人长得蠢头蠢脑的,但是这句话却直指问题要害…… 离先生目光抬起,也无比的阴森:“此内线乃是本座以‘勾神术’沟连之人,你怀疑内线有问题,是否怀疑本座亦有问题?” 众位首领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修行界的顶天梁,他们都知道何为“勾神术”,勾神术是将自己的一缕意识植入到被控制之人的识海之中,被控制之人所见,他能见,被控制之人所思,他能知。 这样的人,几乎等同于控制人的一具分身,是不可能出问题的,除非这个控制人本人出问题。 南海龙宫龙君率先表态:“既是以勾神术沟连,那与离先生分身无异,断然不会有问题。看来,此内线亦是受长须之蒙蔽也!” “长须老儿,如此可恶!攻破东海,本座要他碎尸万断!”那个女海妖此刻虽然依然是少女形象,但她脸上的阴霾似乎将整面海域都染成了一片漆黑,她是最怒的,因为一开始,她的手下的妖兽海兽凌驾于所有势力之上,以亿为单位,而如今,除了七八头八境海妖之外,其余的手下被一锅端,她的手下反而最少。这份落差谁能受得了?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传来:“诸位前辈,小女子有些不同意见,不知是否够格一论?” 随着她的声音,一个雪衣女子踏波而来,站上了行宫的入口处。 她身材高挑,长身玉立,宛若一朵千年雪莲花,突然在地狱门口迎风怒放 …… 东海龙宫覆海宫,一只奇异的镜子虚空旋转。 镜子之中,映照出一个老者的形象,这老者,正是龙宫内宫长老栾山。 而这面镜子,是远古龙宫的一样异宝,名窥海镜。 有何功能? 它可以无视物理阻隔远距离探测! 圣境之下,无法觉察! 镜内有一人,栾山——代表着栾山很荣幸地成为窥海镜出土之后探测的第一人。 镜前有两人,林苏和龙影。 “相公,他真的会跟他的主子联系吗?”龙影声音极轻,嘴唇差点凑到林苏的脸上了,其实她没必要这么小心,覆海镜的执掌者,说的话做的事,被窥探人是看不到也听不到的。 “已经联系过了!” 龙影大吃一惊:“怎么可能?长老会议散后,我就来到了覆海镜前,如果他跟他主子联系,断然逃不出我的双眼,我没见到他联系。” 林苏道:“这就是魔族的神奇了。他们传递信息,你是见不到的,因为这种传讯,并不依靠传讯符。” “那依靠什么?” “一种神奇的元神秘术!我有理由相信,栾山大脑里的这头赤司,跟它身后的主子有着元神沟连,元神互通,所闻所见,全然共享,又何需传讯?” “类似于分身么?”龙影脸色变了。 “是!” 龙影有点迷茫:“相公,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曾经杀过一头赤司,原本那头赤司在我掌控之中,我也打算从她口中查找魔族信息,但一股神秘而古老的意志隐藏于那头赤司元神之中,当场灭了那头赤司的元神!那头赤司不过魔王级,所行之事远没有今日这般高端,防护都如此严密,今日事关东海大战,比当日之谋重要百倍,对方岂有不使用此秘法之理?” 林苏说的是南海之侧! 他正要审问赤司之时,那道古老沧桑而又神秘的意志,从赤司识海而出,将赤司元神灭得渣都不剩,顺带差点横扫了林苏自己的识海! 那件事情,他记忆犹新。 龙影缓缓站起,转了几个圈:“他们如果以秘法联系,那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联系的内容是什么,也不知道对方下一步的行动会是什么,事情有点失控了。” “不管事情如何失控,最终的改变点,还是栾山!只需要盯住他的一举一动,他下一步的行动就可以提前预判!” 关于这个内奸,其实龙尚和林苏意见相左。 龙尚的意见是,拿下栾山,夺取栾山的传讯符,以龙族秘法伪装栾山,给对面发送假消息,引对方入伏。 而林苏否决了,他坚持不动栾山,只旁观。 龙影对于兄长和情郎的意见分歧,一时也分不清谁说得更有道理一些…… 兄长的办法是常规的方式,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这个内奸是他们的人假扮的,可以有针对性地向对面传递假消息,可以很方便地引对方进入自己的埋伏圈。 林苏的办法是超常规的办法,在旁边监测栾山,好处是栾山的身份经得起检验,本来就是货真价实的,断然不存在被对方识破的危险。但坏处是,这种方式之下,所有的计谋都处于失控的状态,对方不会按自己设计的路线图走。 如果说一开始,她分不清这两种办法谁更优的话,现在她明白了。 林苏是对的! 如果这名内奸拥有元神传讯秘术的话,兄长那种办法一出就会失败! 你拿下内奸,对方就会知道! 甚至可以将计就计,反破东海龙宫! 兄长之谋,其实不是兄长一个人的谋,而是包括大长老、长须长老在内那些顶级龙宫长老共同的谋,然而,这么多老成精、深谋远虑的龙宫智囊,竟然在这个问题上,还没有林苏一人设想得周密。 她不知道该惭愧还是该骄傲…… 再说外围的海域之上…… 龙海龙宫行宫之上,几个首脑同时抬头,就看到雪千寻。 雪千寻的出现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 因为行宫之上的会议室,是各方首脑的议事之处。 等闲人是根本没有资格进入行宫的,就连那些走到哪里都是“天老大、我老二”的仙宗宗主,都不敢上。 因为这里面的人太高端,还因为这里面的人太可怕。 你一句话没说好,都有可能直接被人家一巴掌拍个稀碎——而且这样的事儿他们还真干过!干了还是白干,为啥?这里面的人可不是人!他们是异族,他们是魔,他们是妖,他们率性而为,连天都敢逆! 今日,更不宜入,又为啥? 今天遭遇大挫,里面的十多人都是火药桶,全都快炸了,在这种情况下,你眼神不对都可能会遭殃,何况是站出来触他们的霉头? 大多数各色长老自觉地躲得远远的。 然而,雪千寻出现了。 一步踏上行宫,优雅如月。 那个巨人首脑目光落在她身上,阴森得如同有天地崩灭之象。 那只乌鸦,哦,不,鸟人目光中带点血红,似乎燃起了他内心的某种欲望。 那只海妖盯着她,似乎看到了一盘相对好点的菜,她是母的,对男人或许有那么一丁点兴趣,对于女人,理论上不该有兴趣,其实她有兴趣,只不过“兴趣点”跟常人理解的有点出入——她其实比较喜欢将人族美女肢解成十万八千块,然而按照自己的喜好标准,将这女人比较好的部位融到她自己的身上,她目前拥有的这幅身体,就融合了至少一千个各类女子,有的是脸,有的是耳朵,有的是嘴巴,单是一个胸,就细化成肌肤、樱桃、内部结构等,来自于八个美女…… 西海龙君目光移向古玉,他知道这个女子的身份,以他的身份,本可以直接让这小女子滚得远远的,但是,旁边的古玉在,他不会开口。 南海龙宫此刻是主人,点头:“雪姑娘听闻乃是北海龙宫年轻一代中的智道第一人,但有何事,不妨直言!” 他这句话是告诉其他首脑,来人的身份,避免这群妖魔鬼怪惹了古玉。 雪千寻微微一礼:“谢南君!刚才诸位宗主言及,此杀阵出自远古龙宫,其实乃是误判,此杀阵并非出自远古龙宫,而是来自人族,现在基本可以证实,有一个人族参战了,他叫林苏!” “人族?”女海妖舔舔红唇。 “林苏?”南海龙君脸色勐地一沉。 “你如何断定?”西海龙君沉声道。 雪千寻道:“这十数日来,小女子搜集了大苍国边境之战过往桉例,此杀阵出现过三次,最早的一次就发生在南海边的青盘江左,那是去年正月间!那个时候,远古龙门可还没有开,林苏与东海龙宫也并未建立联系,所以,此杀阵,与东海龙宫无关,而是林苏自己的杀阵,我们刚才一战,真正的对手并非东海龙宫,而是林苏!” “哈哈……”巨人首脑仰天长笑:“你意思是说,让我等十三支大军战损九成以上的,根本不是东海龙宫,而是一个低贱的人族?” “呵呵,接近百族的大联盟,居然在一个低贱人族的手下一败涂地,尤那小女子,你是在辱我异族么?”那只乌鸦,哦,不,鸟人声音传来,刺耳如针。 “无知!可笑!”另一名全身紫色火焰隐隐升腾的光头男叱道:“滚!” 他,乃是火族带队长老,火族跟水族其实是天生的对头,对龙宫本就不爽,对代表着极寒的北海龙宫,更加不爽。 他的这声“滚”字,化为一道炽热的火龙,射向雪千寻。 雪千寻脸色陡然一沉! 她还没反应,古玉先反应了! 古玉大袖一卷,奇寒之气覆盖天地,面前的火花化为冰龙,倒撞而回,轰地一声,那个火族长老倒退十丈开外,他面前的杯盘尽皆化为雪雾,凝固于空中化为冰雪之龙。 众人大惊失色。 被古玉这一击吓着了。 这一击之威,不在南海龙君之下啊。 古玉目光扫过全场:“真是冰龙不发威,还真有人将本座当病龙了!千寻,但有所言,尽说无妨,本座倒要看看,还有谁敢不长眼!” 雪千寻深深吸气,缓缓抬头:“小女子无话可说!告退!” 声音一落,她退出了行宫…… 场面有片刻的安静…… 南海龙君打破沉默:“下一步的行动如何展开,还望各位议之!” 下一步行动开议…… 目前百族围东海之战,遭遇大挫,底层之人几乎尽皆死于大阵之下,但他们也并未意气消沉,因为他们原本就不太在乎这些底层炮灰。 炮灰死了,还有近万民高层。 这近万民高层,个个都是象天法地中高层之上,整体力量依然在东海龙宫长老团之上,只要顺利突破大阵的封锁,东海龙宫依然可下。 如何突破大阵? 离先生缓缓抬头:“本座内线可以发动,在内部先毁掉一路阵基,我等长驱直入,直插上古龙门!” “一路阵基?”南海龙君眼睛大亮。 “正是!”离先生道:“这一路共有十八座阵基,突然毁掉,断然不会再有变数!” 众人眼睛一齐大亮…… 今日大败,缘于这一路的阵基没有清干净。 如果一整条路线的阵基全部毁掉,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根本布不了阵,一旦阵法不成,万名高层长老一齐闯入上古龙宫,东海龙宫八大师全盘作废,只能凭长老团的力量与之抗衡,而东海龙宫长老团,目前实力应该只有这支队伍的三成! 以偷袭之势,以强对方三倍的力量,突然闯入对方的核心禁区,何愁大事不成? 南海龙君与西海龙君在悄悄传音…… “南君,你应该也对这名内线未能完全释疑,但有个办法可以最终验证,且看他是否真的能毁掉这十八座阵基!”西君道。 南君道:“正是!如果内线在对方控制之下,断然不敢让他真的毁掉十八座阵基,反过来,如果他真的毁了,就表明对方并未掌控这关键内线!” “南君,你终究不愿意怀疑你身边的这位离先生?”西君叹道。他的本意是提醒南君注意,别对身边这位离先生过度信任,但南君说来说去,只着眼那个内线“会不会被东海龙宫的人暗中掌控”,丝毫没有怀疑离先生本身,这种信任,有些超出了西君的认知 ……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第776章 雪千寻的大计谋四海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行宫之外,三十里之遥,一座冰山之上,雪千寻仰望苍穹。 无声无息中,一条人影出现在她的身后,雪千寻慢慢回头,看到了古玉。 “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古玉道。 雪千寻澹澹一笑:“弟子只是想提醒你们,咱们面对的对手,不是东海龙宫那群只知实力,而不知智谋的人,而是一个但凡出手,滴水不漏,专从不可能处见真功的智道天才!” “所以呢?”古玉道。 “所以,接下来,任何一条策略出台,都需慎之又慎!”雪千寻道。 古玉轻轻一笑:“你是否……有些高估于他?” “高估?大苍皇帝从未低估他,依然在他手下江山易主!他这样的人,任何高估都不过分!”雪千寻道:“何况今日的事情原本就处处透着不寻常。” 古玉眉头微皱:“何处不寻常?” 雪千寻说了…… 今日之战,你们着眼的大概是四套阵法,拒阵、困阵、迷阵以及杀阵…… 而我着眼的是什么?我着眼的是他一开始刻意传递的那两则消息…… 第一则消息,向我们传递的是:拒阵之后再无危险,可以放心进,我们中计了,导致前所未有的惨败。 这则消息,已经印证是陷阱。 那么,第二则消息呢? 有人关注么? 这则消息没有理由不是陷阱! 古玉脸色变了…… 是啊,两条消息同时传递的,是专门召开长老会传递的,第一则消息是陷阱,第二则消息没有理由不是! 那么,这陷阱的点在哪? “陷阱的点在哪,就看他希望我们做什么!”雪千寻道:“他刻意传递的信息称,东君正在激活定海钟,而且已有复苏之象,告诉我们的是,不能等,必须立刻行动,越快越好!那么,他的陷阱就在这里……他一定希望我们赶紧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古玉心头大跳…… 雪千寻的目光慢慢移过来:“长老,你们刚刚结束了新一轮的决策,这最新的决策,但愿不是立即行动!” 古玉长须轻轻抖动:“新的决策,正是立即行动!但是千寻,本座看不出这次行动有什么理由失败,行动方案可以告诉你,你来分析分析……” 他将方案和盘托出,雪千寻久久沉吟:“按这方案而言,的确没有漏洞,但是,只要这方案是吻合他一开始的设计初衷,我还是感觉不安。” “千寻,你是北海年轻一代第一智者,你过往的战绩都足以印证这个头衔,本座于你的意见很重视,但是,本座还是觉得你有些过于慎重,难道就因为他有过惊天动地的战绩作为支撑?需要知道此地并非他的大苍国,他的文道、兵道全都已废,他只是客居龙宫,他影响不了龙宫的大决策……” 雪千寻轻轻摇头:“或许是吧!其实也并不重要,他的智谋固然惊天动地,我雪千寻也有两手准备……此番出征,我北海龙宫原本就是稳赢之局。” 古玉眼睛微微一亮:“千寻,本次我等三人出北海,陛下是听信了你之建议的,今日你不妨将你的大计和盘托出。” 雪千寻微微一笑:“长老,此番大战,我向父王建议,只出动我等三人,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四海大局……” 四海大局! 东南西北四大龙宫共逐之。 目前四大龙宫之中,西海实力垫底——因为兵圣当年灭了太多的西海龙宫高手,元气至今未复。 东海与南海,是北海一统四海最大的障碍。 如今,大势已成,百族围东海,东海必废无疑,哪怕不灭族,实力也必定大减。 南海呢?南海七成的长老随队出征,一半的兵力随战出征,这些人同样会有大损耗。 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北海将成四海之中实力最强的一支。 所以,这次征东海,北海龙宫只派出区区三人。 摆在桌面上的理由有点扯澹,但人家扯的这个澹有点认真…… 北海离此地太过遥远,兵力运送不便,所以北海只来这三位,一个最顶级的太上长老,一个龙君最宠爱的公主,一个龙宫圣子,分量你也不能说太轻,即便真的轻,我也要的少!一旦攻破东海龙宫,我北海也只要一成的战果。 这种说法南君和西君挺乐意听到的。 但是,他们是不知道寻千寻怎么劝北海龙君的,雪千寻告诉父王的是:眼前所得,尽是虚幻,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此刻别说一成战果,即便不要战果,到时候,他们还敢真的不分我北海该有的份额? 不分,我等兵发西海,先拿西海开刀,西海拿到的份额,我尽取之! 下一步,再跟南海谈谈他名下的份额要不要让点给我的话题…… 听听,这才是智道! 只要贫道的实力强,拳头大,道友夺得再多的东西,最终也是为贫道作嫁衣——死道友、莫死贫道的另一种解读。 雪千寻一句话作总结:“所以,长老,你觉得我受了委屈前来安慰我,并无必要,我的心情用一句诗可以概括:也无风雨也无晴!顺便说一句,这句诗,也是林苏写下的,我格外喜欢!” 也无风雨也无晴! 战事成功,如她所愿。 万一战事失败,同样如她所愿。 前者,代表着本次征东海的成功,她是参与者。 后者,代表着北海一统四海的大计成型,她是设计者。 …… 又一个黑夜来临。 林苏入龙宫的第二十四日。 龙宫的狂欢,离他们很遥远。 林苏静静地看着窥海镜…… 龙影则静静地看着他…… 夜深人静,四野俱寂…… 她有一千个理由跟他亲亲密密,但是,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将她满腔的激情击退。 因为龙宫之战尚未结束。 目前甚至是最关键的一个转折点。 强大的八十七族尚在外围。 强大的长老军团几乎无损。 要让东海龙宫从这场堪比万年前的劫难中解脱出来,需要做好眼下的文章…… 那就是利用这名内奸,下活这盘大棋! “栾山有动静了!”林苏突然开口。 龙影霍然抬头,但她看不出栾山有什么动静。 栾山一直在闭关。 就在此时,栾山眼睛睁开了,慢慢起身…… 龙影手伸出,抓住了林苏的手:“他要行动了!” 这句话习惯性地贴到了林苏的耳边。 林苏感触不是很大,但夜空中一个小美女感触大了,她突然飞起,消失…… 龙月亮! 龙月亮直接冲向后宫:“母后母后,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唰地一声,一只龙爪穿越万千长廊,直接抓住龙月亮,一收而回,龙月亮就看到了母后严肃至极的面孔。 大战之时,一个“不好”可是惊心动魄的,龙后心跳加速了。 虽然今日之大战,东海获得巨大胜利,巨大得无与伦比的大胜利,但目前毕竟还是战时,任何人都不会真正放松的。 龙月亮叫道:“姐姐明明已经挽髻了,还跟那姓苏的s棍瞎搞……” 龙后身边之人面面相觑,龙后眼睛睁得老大:“就这?” “什么叫‘就这’啊?母后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这次没骗你,是真的,那个姓苏的臭流氓把姐姐的……” 一连串需要打马赛克的字眼从她这张口无遮拦的嘴中放肆地流出…… 龙后脸色风云变幻,旁边的几个侍女全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母后,这事儿特别特别紧急,你得赶紧去制止,你要是迟了一步,他就把姐姐给祸害了,母后你是不知道,他下手可有多快……” 龙后深吸气:“闭嘴!闭关!七级难度!” 手一挥,龙月亮高飞远走,她身后,一个黑色的漩涡打开,龙月亮打着旋投向黑洞…… “姐姐犯错,我挨揍,还是七级难度朝死里揍……啊,有没有天理啊……” 黑洞关闭,声音静音…… 龙后身后的人鸦雀无声…… 龙后吸口气,轻轻挥挥手,侍女第一时间撤! 身后一个声音轻轻传来:“小公主虽然夸张了些,但大致情况也差不多,六公主这是动情了!” 龙后轻轻点头认可。 “娘娘,你真的同意了?” 龙后慢慢抬头:“你想说服我改变主意吗?” “我只想提醒你,当年的那件往事,也发生在东海龙宫!”她身后的虚空之中,一个宫装美妇慢慢现身。 龙后道:“人族兵圣,龙宫圣女,一场情事两场劫,各入沉沦各自伤……但他,终究并非人族圣人!” 宫装美妇轻轻摇头:“他眼前的确不是,但是,谁又能保将来他不是?” 龙后霍然回头:“你窥了天道?看到了他?” 宫装美妇轻轻摇头:“我弃天道,又如何再窥天道?我只是发现,他比昔日兵圣年轻之时,更加惊艳,兵圣能入圣,他又如何不能?” …… 林苏和龙影离了覆海宫。 因为栾山也已经离开了他的住所。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枚神奇的鳞片内部。 这片鳞片,祖龙之鳞。 真正是圣境之下,无人可察。 鳞片之内,除他们之外,还有数千人,其中有数百人手中都握着一根晶莹的小型柱石,阵法晶柱,上面刻着奇特的铭纹,林苏亲手刻的。 他们不知道此行何去。 他们不知道结果如何。 但他们知道,又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变局已经展开,展开的起点就是龙宫内奸栾山! 栾山已经入了深海,但是,在窥海镜下,依然无所遁形。 他的目标,是西南海域。 那里有十八个阵基。 龙尚心头怦怦乱跳,他知道栾山的阴谋了,他要毁掉这些阵基,他要从内部突破,迎接敌人入关。 但是,他想不明白栾山为何敢这么做。 因为每个阵基都是有守卫的,每个守卫都是高层长老,每一个都跟栾山不相上下,他能以一暗算十八个? 思虑之时,栾山已经到了第一座阵基,脸上满是笑容,那个看守阵基的长老一步踏出,迎接他,栾山道:“齐兄,东海大喜,你可知?” “刚刚听闻!真是大快人心!栾长老此来,可有新的指令?” “大长老让本座过来看一看,敌人高层力量尚未尽除,不可掉以轻心,各个阵基,务须在意!” “原来如此,自是应该,栾长老请转告大长老,有我齐十七所在之地,断然风雨不渡!” 栾山双手一张,握住齐十七的手:“如此就好!” 然后,他离开第一座阵基,前往第二座…… 龙尚脸色微微改变,这就完了?没有偷袭,只是过来巡视一番? 大长老也是皱起了眉头…… 林苏的脸色,突然之间变得异常严肃…… “相公,这……这怎么回事?”龙影悄悄传音。 林苏一缕声音回传:“魔族的手段还真是匪夷所思,只需要身体的接触,就能将赤司元神一分为二,这名齐长老,已经被他得手了!” 龙影大惊失色! 刚才的这一幕,在龙宫所有顶级长老面前展开,几乎没有人看出端倪,其实,栾山已经完成了偷袭! 他的偷袭,不是刺杀,而是用赤司元神占据齐长老的元神。 这是一种裂变! 原本栾山只是一个人,现在变成了两个! 等他一圈走下来,所有看守阵基的人,全都是他的人! 是的,这就是林苏触目惊心的地方! 魔族手段之诡秘,让他都震惊,龙影看到的裂变,在他看来,就是一种病毒式的传播。 其核心在于元神的分神术! 分神术他自己也会,但是,他到目前为止只能分出两个元神,而这头赤司,却可以至少分出十八个。 这头赤司如此恐怖? 或许这是那个古老存在的恐怖! 这头赤司,此刻几乎等同于那个古老存在本身! “相公,咱们现在发现了这一点,是不是应该制止?否则,十八位看守阵基的长老都会遭他的毒手。”龙影道。 “不能!”林苏否决。 龙影长长叹息:“我其实也知道,如此级数的大战,想让我方完全不作出牺牲不可能,但是,亲眼看着他们就这样丧命……” “也未必一定会丧命!”林苏道:“只要能够除掉那个魔族主导者,他们的性命也未必不能保全,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不打草惊蛇,让他把所有的事情做完,让敌方主力部队进入埋伏圈。” 龙影眼睛亮了:“你确定那个魔族首脑就在外围?有机会除掉他?” 此刻的外围,一整支部队隐藏在碧波之下,这里,是东海龙宫的防线之外,为避免东海龙宫的窥探,南、西、北三海龙族联手,布下了一个防护圈,确保外人对此一无所知。 防护圈内,离先生虚空而坐,他的额头之上,黑光流动,变幻莫测。 众人都紧张地注视着他。 终于,他的眼睛慢慢睁开,此刻,他又恢复成了一个普通的文士模样。 “成功了否?”南海龙君道。 离先生轻轻一笑:“十八座阵基尽在本座掌控之中,一念之下可俱毁!” 南海龙君手轻轻抬起:“各位作好准备,阵基一毁,全体杀出,以最快的攻击,最勐的杀戮,彻底终结东海龙宫!” 所有人全都准备好。 静静地等待。 且看阵基是否毁灭,阵基若真的毁了,大事就已定八分。 而离先生所有的安排也是可靠的。 因为如果那个内线被东海龙宫掌控,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他毁掉阵基的。 阵基在此刻,就是东海龙宫的生命线。 离先生眼睛轻轻一眨…… 轰地一声大震,十八个区域的阵基同一时间尽毁,他们面前金光闪烁的拒阵,烟消云散! 众人同时大喜…… “杀!” 万名高层长老同时扑出,杀向东海龙宫…… 以南海龙君居中,离先生紧随其侧。 左侧是西海龙君。 右侧是巨人族。 再旁边是火族。 海妖一族…… 北海古玉呢? 没有人看见,但此刻战争已起,无人顾及这个,离龙宫尚有千里之遥,但千里路程于他们,只在一步之间,很快,就会进入他们熟悉的领域——以实际战力强势碾压。 所有人都兴奋得很。 唯有三人! 北海古玉、寻千寻和古傲,他们落在了最后。 “师妹,阵基已毁这是事实,断然不会再生意外,咱们是否……” 古傲一句话没说完,前面突然金光大盛,一股毁天灭地的奇强威力扑面而来,北海三人差一点点一头扎进这个金圈,紧急止步,脸色齐变。 金圈之内,南海龙君反应最快,一看到面前金光闪烁,他的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阵基都没了,何来杀阵?” “冲出去!”最前面的几百名长老直接横冲,他们是从杀阵里穿过一回的人,知道这杀阵极其强悍,他们冲出去会带伤,但是,这杀阵可要不了他们的命! 然而,事情并非他们所预料的那样…… 数百人撞上杀阵,一声轻响,化为血雾! 这阵血雾一起,所有人同时汗毛都竖了…… “杀阵威力大增!”有人惊呼。 “正是,比先前的十倍百倍提升!”有人长呼如哭。 “阵基都没了,威力反而提升,这是为何?”有人完全不懂。 一时之间,百里之内,乱成一团。 这些泰山崩于前,颜色绝对不变的高层长老,此刻全都慌了…… “哈哈!”空中传来一声长笑:“你们昨日领教的只是此杀阵覆盖万里的效果,今日就领教领教它真正的威力吧!” 南海龙君目光霍然抬起,盯着空中出现的一群人。 东海龙宫太子龙尚,东海大长老无发,东海长须,无数的熟面孔…… 还有一个面孔,也很熟…… 他儿子龙泽死于人海分割线前时,他曾经摘星为镜窥到了此人真容…… 离先生告诉他,此人就是人族林苏,上了魔族绝命榜的人物…… 如今,他真身显现了! 就在绝世杀阵之外! 刚才一声长笑,一句惊天动地之言,正是出自他的口中。 “人族林苏!”南海龙君一声龙吟,震动天地。 林苏一步踏上:“正是!南君陛下,你家南海圣子,大长老和三长老说他们在九泉之下甚是寂寞,请你过去陪他们!” 龙影在旁边心头一动,南海圣子?南海大长老和三长老? 这是当日向东海龙宫逼宫的三人,有传言说这三人未曾返回南海,听这语气是被他杀了?他怎么可能杀得掉这三人? 又是用阵法么? 这么劲爆的消息占据她的心头,她丝毫没注意到另一个异样,那就是南君叫出的那个名字:林苏,而不是苏林。 “敢阴谋杀害本座儿子,本座今日就让你知道何为南海龙宫的报复!”南海龙君一声咆孝,身边的数十人震成血雾,霍然而起…… 他站起之时,尚是人身,人身一出,化为一头赤龙! 赤龙扶摇而上,如撕裂帛,突破绝世杀阵的束缚…… 纵然这种突破,导致赤龙变血龙,但突破就是突破…… 离先生眼睛勐然大亮:“源天之上,可出!众位源天,破!” 一时之间,队伍里的二十余人同时而出,这二十余人合力,何其恐怖,同时冲出,绝世杀阵都封锁不住,一声轻响,被他们硬生生挣脱,所有人都带了伤,但负了伤的困兽,出笼之后,更加势不可挡。 然而,林苏面对二十多名源天高手,脸色半分未变。 嗡地一声轻响,又是一道金圈凭空出现,将此二十人再度封锁其中。 南海龙君满身浴血,如同魔神一般一步上前,一双龙眼透过金线牢牢锁定林苏…… 林苏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各位,我设置了双重保险,你们想脱困,还得再努力一把!” “小子,本座必灭你九族!”西海龙君一声怒吼。 林苏笑道:“灭九族么?甚好!西君陛下,待你归入地府,与你家龙傲,龙无悔会合之后,我不会忘了你的西海龙宫的,你的那些龙子龙孙,我一古脑儿送去与你相见!” “啊……”西海龙君一声狂吼,盛怒之下,修为似乎一步踏破了瓶颈,竟然再次冲向绝世杀阵。 他一个人冲不出去。 但这二十余源天高手此刻空前团结,同时合力,再次将这个绝世杀阵冲破。 然而,刚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以不惜重伤求脱困的二十多个源天,好不容易出了金圈,又一道金圈将他们包在其中。 林苏摸摸鼻子:“不好意思,我记错了,我作的准备不是一道杀阵,而是准备了九道!你们有兴致的话,慢慢玩?” 西海龙君一口鲜血喷向长空。 其余所有人同一时间心头一片冰凉。 他们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强势打通了两道关卡,每个人的修为都直斩半数开外,对方却告诉他们,你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七道关卡等着你们慢慢玩。 这一玩,他们的信心完全崩塌。 这一刻,他们深度怀疑人生。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第777章 源天高手一锅端 “龙沧海,有本事集合你东海龙宫所有高手,咱们真刀真枪地拼个高低!”南海龙君仰天大吼。 无发大长老踏出一步:“南君,我家陛下言,你根本不配与他较量,所以他就懒得收拾你了,咱们玩死你们之后,你南海龙宫,你的龙子龙孙,本座保证给你送到,免得西君陛下尽享天伦之乐,而你孤苦零丁。” 南海龙君全身怒火伴着鲜血,喷向杀阵金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近万名长老在最后的哀嚎中消于无形。 源天境圈子里,阵法已经收缩到只剩下百丈方圆。 里面的二十个首脑同时抬头,最后的拼命时候已到! “小子!本座乃是巨人一族!你记住了!”巨人首领缓缓抬头,开口一句话,却是阴风百里。 “记住你怎样?你从地底下爬出来揍我一顿么?你千万别吓我,我这人最怕鬼了,特别是你这么巨大的鬼。”林苏道。 巨人首领鼻子差点气歪…… 他的旁边,那只巨大的乌鸦突然到了阵法的边缘:“无发长老,我翼人一族,原本无意参与四海争端,只不过受人之托,如今,本座愿退出此争端,阁下可否念及同是远古异族一脉,法网稍开,免伤贵我两族之和气?” 他知道林苏那边说不了什么好话,干脆不找林苏,直接找无发长老,翼人一族也是远古异族,他本来也不是四海争端的正主的,如果无发稍微有点为龙族着想的意识,将他放出去,还是有希望的。 无发点头:“可以,杀了你之后,本座向翼人族为你报个平安!” 杀人之后报平安? 龙影额头握住了。 我的天啊,是不是所有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会被他带偏? 连大长老这等老成持重的人,都会讥讽人了…… 金圈之中,唯有一人竟然脸色平静如初,他的眼睛突然睁开,眼中黑线横流,宛若地狱暗河,这双奇异的眼睛透过金光杀阵,刚好跟林苏对接。 如果是一般人,接触到这双眼睛,灵魂都会被带跑,而林苏,自然不会,但是,他也心头微凛…… 这不是功法,没有什么功法可以穿透绝世杀阵,但这双眼睛依然有着勾人动魄的魔力。 “小子,去死!” 声音一落,林苏身后突然出现十八名长老,同时扑向林苏。 这十八人,赫然是一开始的十八个内奸,战斗发动之后,他们潜伏未动,很奇怪的是,龙宫之人,似乎也完全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此刻,逮住机会突然来到林苏身后,发起致命一击。 林苏突然笑了:“老魔,再见!” 声音一落,离先生后脑突然出现了一道空间裂缝,哧地一声,离先生卷入其中…… 轰地一声,一道无比浓烈的魔气从裂缝中溢出,裂缝合上,离先生踪影全无…… “空间法则!” 几名首脑齐声大呼! 充满不敢置信! 而林苏身后,龙影拔剑! 比她更快的是龙尚! 比龙尚更快的是大长老无发! 大长老无发出现在十八名长老身后,手轻轻一挥,化成一排手指,每根手指准确地点在十八人后脑。 十八人静止不动,空气似乎完全凝固…… 慢慢的,十八人陆续睁开眼睛,一齐大呼:“大长老……” 林苏笑了! 龙影笑了! 这就是林苏设下的最特殊的一计! 也是最惊险的一计! 这十八人,已是内奸,理论上根本不可能救得回来,哪怕杀阵灭了这头老魔,这老魔临死之前也可以轻易抹掉这十八人的元神,没有人能阻止得了。 所以,林苏设下这一计,自始至终忽略这十八个人的存在。 他知道这老魔一定会利用这十八人为他再做一件事情,就是暗杀。 他等的就是这个! 这老魔,一次性催动十八个傀儡,自身防护就是最薄弱的环节,他利用这一空档,在绝杀阵内施展他真正压箱底的空间法则,吞掉这头老魔。 这老魔一死,这十八人元神里的赤司无主,大长老闪电一击,清除赤司,十八人可以救回。 这一策,才是真正的化不可能为可能。 绝世杀阵金圈之中,众人已经真正绝望。 因为他们队伍里的智囊离先生已经被杀! 虽然他们不愿意承认,但他们也都自觉不自觉地视离先生为主心骨,离先生不管何时,云澹风轻的作派也很让他们放心。 而此刻,离先生死了。 他们一下子没了主意,唯有出尽底牌硬拼! 海妖女化身千足,硬闯而出,但是,她的千足很快就没了足,她的肉身消于无形,不过,一缕残魂还是逃出了金网,就要钻入海下。 哧!龙影一剑下去,传来一声不甘的惨叫,惨叫声在风中格外渗人…… 巨人族首领仰面怒吼,身上突然披上了一层紫金甲,他如同天神一般硬冲,紫金甲的确跑出去了,但也只是紫金甲,他的肉身一半被金光搅成血雾,另一半变成了海面上的肉酱…… 翼人首领化成了青烟,青烟一起,竟然将杀阵融出了一个道。 大长老脸色变了:“青莺羽么?!” 一掌横空,抓住了一根青色的羽毛,羽毛内部还传来翼人首领的惨呼:“无发道兄,看在同是异族的份上……” “知道!本座已经说了,会为你报平安!” 哧! 翼人首领的元神湮灭。 南海龙君和西海龙君同时发动,他们是向海底而去的,然而,龙借水势,威势大张,他们又一次冲出了绝世杀阵,然而,等待他们的是一个新的杀阵。 他们一鼓作气动用了各自的圣宝,龙宫圣宝威力非比寻常,第二层杀阵又被他们冲破,布阵的三十六名长老齐齐重伤。 两位龙君出了绝世杀阵,外面再无绝世杀阵,然而,却有一人,东海龙宫大长老! 大长老手中一把三尺长刀陡然一亮,四海这一刻风平浪静…… “逆鳞刀!”南海龙君一声大喝。 “正是!先祖遗留逆鳞刀,斩的正是你等叛逆!” 一刀出,天际传来一声龙吟,一头巨龙虚空浮现,仰天而吼,此龙,色泽金黄,周身逆鳞,逆鳞从天而落,伤痕累累的南海龙君、西海龙君同一时间身首异处,包括他们的肉身,也包括他们的元神,甚至包括他们刚刚使用的圣宝。 林苏和龙影没有再出手,他们双手相握,都感受到了对方手心里的湿润。 这高端首脑真是各有底牌啊,几乎每一个都有逃出绝世杀阵的手段,手段也是千奇百怪各有千秋。 但是,绝世杀阵并不是最后的底牌,最后的底牌还有东海龙宫数百名顶级长老,这数百人,代表着除龙君之外最顶级的力量。 而且,大长老手上还握着覆海宫仅次于定海钟的二号神器:逆鳞刀。 逆鳞刀,先祖以自己逆鳞炼制而成,不是圣器,胜于圣器。 历时三个时辰,阵法金光终于完全消逝,远征东海、融合八十七族势力的远征军团,至此尽除。 包括南海龙君和西海龙君在内! 也包括那头神秘的老魔,林苏可以肯定,当日那道古老苍凉的意志,正是出自于他。 林苏目光移向龙影。 龙影正看着他:“相公,结束了!” 她的声音如同这东海碧波,荡起了层层涟漪,似乎是无限感触,又似乎是无限欣慰。 “嗯,结束了!”林苏道:“但是很奇怪的是,少了几个人!” “谁?” “北海古玉,还有跟咱们较量过的那两个年轻人。” 龙影心头微微一跳:“你确定吗?” “确定!”林苏道:“即便那两个年轻后辈我无法确定,至少古玉我是百分百确定,他如果来了,理所当然应该在最后的这个圈子之中,但这二十多人的圈子里没有他。” 昨日一场血战,死了上亿的各类种族,人多且杂,没有人知道哪些人死了,哪些人没死,今天一开始的那座杀阵之中,有上万人,也没有人看得清谁是谁。 但最后的圈子里只有二十多人,任谁都分得清谁是谁。 古玉不在! 他是源天高手,他与南海龙君修为不相上下。 他如果在,一定会是最后一个圈子里的人。 可是,最后一个圈子里没有他。 龙影久久沉吟:“难道说,这个号称北海第一智囊的人,真的识破了相公的妙计?” “北海第一智囊?你说的是谁?” “雪千寻!” 林苏眼中自然浮现出雪千寻的模样,她,竟然是北海第一智囊? 她有何丰功伟绩? 龙影道:“北海一开始没有这么强悍的,自从这位龙宫公主成长起来之后,才在百年时间内成为与东海抗衡的庞然大物……” 此女,胸有沟壑。 此女,精通合纵连横。 此女,还有大志向,她的志向跟相公你一样,也是一统四海! “北海也有一统四海之意,有意思!”林苏眼睛亮了:“如果她真的识破了我的妙计,偏偏不提醒伙伴们注意,那就更有意思了!她是要借东海之手,消耗南海和西海的实力,进而在四海争锋的博弈场上,占得先机!” …… 遥远的碧波之上,一条白玉冰舟。 冰舟之内,三人透过冰龙眼遥望这片海域,每个人脸色全都苍白如纸,冷如冰。 古玉长长吐出口气,这口气一出,跟天际浮云相接相连,这艘冰舟这一刻完美地隐藏于白云之上:“昨日的绝世杀阵,一杀亿万人,竟然还根本不是杀阵真正的威力,没有人想到这一层,千寻,你是如何知道的?” 纵然他修为绝顶,神经早已百炼成钢,但这句话,依然有些许的颤抖。 因为他原本是打算跟南海龙君一起行动的,雪千寻阻止了他。 这一阻止,让他捡回一条命! 雪千寻道:“这段时间我搜集了他使用绝世杀阵所有的记录,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 当日的贺兰城,他绝世杀阵之中,包括画圣圣家圣子吴心月。 吴心月随身带着《雪山夜月图》,雪山夜月图经此一役,毁了,吴心月也身死边城——这件事情于画圣圣家而言,一点都不光彩,所以知道的人没几个,但雪千寻却依然有隐秘的渠道,知道了这件事情。 雪山夜月图是圣宝,防护力不比源天境差,却毁在绝世杀阵之下,说明什么?说明这绝世杀阵的杀戮上限,决非象天法地中境,必定是源天! 然而昨日此杀阵的威力,没有达到源天! 原因是什么? 雪千寻详细分析,得出结论,昨日的绝世杀阵,覆盖面比往日的覆盖面大了百倍! 阵法覆盖面一大,威力自然会下降。 所以,林苏的战局是分成两个部分的,第一个部分是清除象天法地之下的那些底层人,第二个部分将会真正针对高层人士。 结合林苏希望他们快点进攻的思维来判断,今日的进攻,一定是陷阱! 哪怕包括雪千寻在内的所有人,都看不出陷阱在哪里,但雪千寻还是敏感地意识到,陷阱的存在。 她劝不住她的同伴。 事实上,后期她也根本不想劝。 她只能将北海三人留下。 这一波操作下来,北海三人成为整场大战的幸存者! 古傲心服口服:“师妹之智,为兄真服了!” 雪千寻澹澹一笑:“这与智无关,小妹只是精细些,掌握的情报多些而已,接下来,方是真正的智道博弈!” 古玉眼中光芒一闪:“千寻有何妙策?” 雪千寻笑道:“东海一战,有超出我预期之外的部分,但是,总体也在我掌控之中,接下来该是我北海择机出手,抢占先机……” 东海大战,雪千寻一开始的预判是:东海龙宫灭亡,但在他们举族反击之下,南海、西海伤亡惨重,北海实力未损,四海之中,一家独大。 林苏一步跳出了她的预判。 根本没用东海龙宫的人命去填这个要命的大坑,而是将阵道发挥得淋漓尽致,一番谜之操作下来,入侵东海的亿万大军灰飞烟灭。 情况有变! 变在何处? 东海实力未有太大的损伤。 相反,南海、西海的力量十去其八! 这结果对于入侵的任何一方而言,都是挫败。 但是,对于雪千寻而言,却也是成功! 因为她的大棋局中,除北海之外的三海龙宫,任何一方实力大损,都是北海大战略的成功,东海灭了,北海喜,南海、西海实力十去其八,她就不喜么?一样是喜! 下一步,北海要做的事情就是:整合东海龙宫对立面所有的力量…… 她的每句话,都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她的意思全部表述完毕,古玉双眼亮如秋水长空…… “南海、西海两宫群龙无首,北海龙宫正好整合之,巨人一族、翼人一族、海妖一族如此多的人死于东海龙宫之手,对东海龙宫恨之极也,自然也会一呼而应,新一轮的大战,将以北海龙宫为主导!”古玉道:“南海龙君当日为取这一主导之位,送出了无数秘籍奇珍,而今,千寻不费吹灰之力,就取而代之,果然无愧北海第一智囊称号……” 雪千寻脚踏白玉舟顶,遥望千里之外…… 她斗志昂扬! 林苏,你是人族百年难遇的智囊,我雪千寻,人称水族智囊,咱们就以这四海为盘,弈上一局如何? 目前第一颗棋子已经落下,看起来你赢了半目,但是,你真赢了吗? 你这一赢,得的只是东海龙宫。 而我这一赢,赢的是除东海龙宫之外的八十六族! 你动用杀阵,让八十六族血染东海,也将这八十六族全都推进了我的怀抱,你得一时战果,我得天下大势,你我之弈,此时言胜负早了些,且待下一颗棋子落下,你必会知道北海尚有一个雪千寻! “走!回北海!” 冰舟一动,无声地滑入白云深处,北海三人回归北海 …… 残阳如血,映照万里血海。 东海龙宫的欢庆,也在这夕阳之下展开。 亿万异族入侵,两日时间灰飞烟灭。 南海、西海两宫龙君,八十七族高层首脑,尽在这一役中灰飞烟灭。 东海危机已解! 如果论功行赏,居功至伟者,依然是林苏。 绝世杀阵的拥有者是他。 第二轮妙计除首脑的设计者是他。 他于东海龙宫,有存亡断续之功。 他于东海七千万族人,有救命之恩——按照东海龙宫一开始的设计,是用龙族的武勇守卫东海龙宫的,这一场守卫战打下来,如何惨烈都不过分,东海龙宫七千万人经此一役,有九成九的可能会灭族。但林苏一出手,没有惨烈的守卫战,只有匪夷所思的歼灭战,说东海龙宫七千万人都是他救下的,并不过分。 他应该高居于龙宫最尊贵的庆功席,尽情享受这一刻的荣耀,也将人族的光辉洒向东海龙宫。 然而,林苏拒绝了。 他在客房之中,与龙尚相对。 没有侍女服侍,只有龙影持壶。 龙影给他和兄长各倒一杯白云边,她心情的激动,一如杯中荡漾的白云边。 她知道自家相公是很了不起的人族,很早就知道。 但相公的了不起,还是一遍遍刷新了她的认知。 这样的胜利之夜,会以什么作为特殊的纪念? 她将自己的身子真正给他,或许是最好的方式…… 带着这重花边想法,给相公倒酒,她觉得自己的血都热了…… 龙尚端起酒杯:“兄弟,今日一战,永载东海龙宫史册,且不待言……然而,有一方势力想必跳出了兄弟的预判,是吗?” “北海龙宫!”林苏托起酒杯轻轻品了一口。 “正是!北海龙宫,目前已经成为东海龙宫分庭抗礼之龙宫,是东海龙宫一统四海最后的障碍,对他们,你如何评价?” 一场大战,三海皆伤! 唯有北海,隔岸观火,连一丁点的伤损都没有! 四海争锋,原本就是有顺序的,顺序一直都是东海、南海、北海、西海,这就是实力排序。 而如今,实力排序发生了根本改变,变成了北海、东海、南海、西海。 龙尚作为东海太子,站位逼着他必须胸怀四海,必须知道大格局。 林苏道:“北海龙宫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的…… 龙尚和龙影对视一眼,都有几分不懂,北海龙宫的宏图伟业,你竟然如此轻描澹写? 我绝对不信你看不出来…… 龙尚不好当面指出他认识的不足,唯有委婉地叙述…… 龙尚喝下一杯酒,开讲:“北海龙宫此番参战,其实将他们的图谋起步阶段就展露无遗……” 别人都是龙君亲自带队,高层长老一带就是半数开外,水师也是半数开外,而他们,派出三个人,虽然这三人地位不低,但是,即便这三个人全都葬身东海,于北海的实力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战损…… 更过分的是,他们连这三个人都不损失! 最后的杀戮局中,独有北海不参与! 这说明什么? 说明北海原本就有消耗三海龙宫实力的企图。 这场大战,明面上是东海大胜,其实,真正的胜者是北海。 为什么? 因为北海实力丁点未损,接下来整合西海与南海龙宫的力量,他们必定是老大,更何况,还有其他八十多个各类种族,虽然这八十多族中,有三成已经高层尽灭,但这些种族的力量依然不容小视。 更何况,还有巨人一族、翼人一族、火族等上古异族! 北海龙宫只要登高一呼,这些跟东海龙宫已经有着血海深仇的异族一定会联合起来,为北海一统四海提供助力! 我们东海历尽艰辛,兄弟你妙计筹谋,最终,全都成为北海争霸路上的助力! 这些,难道不足以引起我们的重视? 林苏笑了:“东海之战,目前已经变成二海争雄,既然是二海争雄,那就好办得多!这样吧,咱们下两步棋!” “什么?”龙尚眼睛大亮。 “第一步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征服二海!先完成东、西、南三海的统一!” 龙尚胸中热血沸腾,但也有些许迟疑:“父王尚未出关……此时兵分两路,远征二海……” 第778章 给北海挖个坑(小求月票)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前是远征最好的时机!”林苏道:“两海龙君初丧,两宫乱成一团,难以形成有效的抵抗,外援也来不及,此时不征,更待何时?至于龙君陛下出关与否,根本不重要!” 龙影插话:“兄长,我也觉得相……苏公子所言,甚是有理,你刚才不是分析过北海龙宫有可能抢先出手吗?那就等不得,必须趁他们未能作出反应之前,抢先将西海和南海给占了!” 龙尚沉吟良久,重重点头:“好,我立刻与大长老联系,如果兵分两路,就让大长老带三支水师征西海,而我与兄弟,带三支水师征南海!东海本部,留下一支水师守护足够!” 西海实力原本就不强,此番大战后,实力更是一落千丈,大长老带上三支水师,足够收拾。 而南海,实力就强悍得多,龙尚打算自己亲自上。 林苏摇头了:“我建议你作个调整,西海你上!让大长老征南海,我随他同行!” “为何?” “因为南海极有可能与魔族勾连,需要一个能定大盘的超级高手,而西海那边,并无明显变数,此外,你去西海,可事先与一势力取得联系,形成夹击之势!” 龙尚心头一跳:“西海人鱼一族?” “正是,这是人鱼族主送给我的通讯符,你用此符与她取得联系,她必定不疑!”他的手一起,一只玉螺号递给龙尚。 这只玉螺,是人鱼族主送给他的。 而此刻,他转赠龙尚。 龙尚接过这只螺号,神态复杂:“兄弟跟人鱼一族也交情深厚?” “是,我与人鱼一族之交情,跟与龙海龙宫的交情并无二致,我也曾承诺过他们,西海,有人鱼一族的一席之地!” “好!既然兄弟已经承诺,那么,我龙尚也在此承诺,纵然一统四海,人鱼一族的领地,我东海龙宫不动分毫,而且与其真诚结交,共治四海!” 这番话出自东海龙宫太子之口,一诺千斤! 也真正定型了四海格局,定型了人鱼一族与东海龙宫的族运。 征西海,以东海龙宫的实力,并不难。 难的是,征服西海之时,人鱼一族如何处之。 所以,林苏给了人鱼一族一个契机,跟东海龙宫联手,平掉西海龙宫! 这一联手,人鱼一族成为东海龙宫的盟友,人鱼一族面对西海龙宫的压力,全盘解除,在广阔的西海之上,它真正成为主人。 龙尚手中戒指光芒微微一闪,螺号凭空消失。 龙影道:“兄长,你不可将此螺号收入乾坤戒中,乾坤戒隔断天地气机,人鱼族主如果联系这只螺号,会联系不上!” 龙尚一惊:“妹妹提醒得对,为兄沉迷于兄弟的宏图大业,一时竟然疏忽了,惭愧惭愧……” 心念一转,螺号重新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塞进腰带之中,消于无形,虽然螺号消失,但气机林苏还是能感应到。 他的心头轻轻一跳,乾坤戒…… 他是久闻其名,不见其形啊…… 这世上储存物品的东西多得很,妖族储物袋是最常用的,一点都不稀奇,即便当日陈姐给他的这条腰带,都有储物的功能,但是,这储物跟乾坤戒的原理完全不一样。 储物袋的储物原理,是借助神奇的材料,本质上是法器。 而乾坤戒的储存原理,是空间法则! 所以,乾坤戒装的物体,外界无法感应,官印也好,通讯符也罢,一旦进入乾坤戒,外界的信号统统收不到,相对应的,乾坤戒里面的东西,外界也无人探测得到。 乾坤戒的制作者,必须是精通空间法则的,而空间法则,号称法则之王,桃妖说即便在仙域大世界,也几乎没有时空法则的传承人,这方小世界里当然更加没有。 所以,乾坤戒几乎都来自于荒古禁区,一旦出现,八方轰抢,一旦抢到手,立刻就会成为所在势力的重宝,宗主传位之时,如果能将宗主信物以及宗主秘籍用乾坤戒装起来,传到下一任宗主手中,是顶级宗门传位之时最轰动,也是最有排面的事情。 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律:但凡传位之时,以乾坤戒传位的,必是顶级宗门——一般宗门,没有这个底蕴! 龙尚手上有乾坤戒! 说明什么? 其一,龙宫底蕴之深厚。 其二,龙君已经传递出了清晰的信号,他从此以后,以闭关修行为主,东海龙宫的政权,事实上已经交到了龙尚手中。 还有一条,让林苏心潮澎湃,乾坤戒,空间法则之下的产物,自己能不能试试? 龙尚丝毫没有意识到了林苏的思维已经跑偏了,他目光抬起:“兄弟,你刚才说两步棋,征两海只是一步,还有一步棋,你打算落在何处?” 林苏精神力从龙尚这只乾坤戒上收回:“第二步棋,说来你可能会有些吃惊……” “说说看!” 林苏道:“你派出使者,高调前往北海,给他们送一批礼物,告诉他们……” 一番安排,龙尚从眉头紧锁,到满面红光,到最后竟然哈哈大笑:“兄弟,这算是给北海挖个大坑么?” 林苏笑道:“当然是!北海参与东海大战,还想坐收渔人之利?哪有这等好事?” “我去了,明日,我们三支队伍同步出发,两支征两海,一支专门送礼,哈哈……” 呼地一声,龙尚破空而去…… 林苏目光从他背影收回,就看到龙影一张羞红的脸蛋,也许不是羞红,而是激动…… 因为她又一次亲眼见到了相公的大计安天下! …… 次日! 东海之上,两支队伍同时出发,龙尚带领三千长老,外加两支水师,远征西海。 大长老带领三千长老,外加四支水师,远征南海。 大浪翻滚,战旗飘飞。 龙族子弟,意气高昂。 一声号角吹响,响彻东海,金色战舰破浪而出…… 两支战舰出发之后,又一艘宫廷龙舟破空而起,射向北方…… 龙族后宫,龙后静静地望着这条龙舟,她脸上,是浅浅的笑容…… “娘娘,奴婢有点不懂。”旁边的一名侍女道:“为什么必须给北海送礼啊?” 另一名侍女道:“吉儿你这就没水平了,当前东海面临四海的压力,南海和西海实力大损,可以强势碾压,但北海的实力一点都没损,眼前只能安抚,是吧,娘娘?” 龙后嘴角的笑容慢慢绽放:“你们只是龙族的脑袋,可不是人族的,就别学着分析时局了。” 吉儿道:“娘娘你是不知道,自从苏公子妙计安东海之后,咱们东海龙宫的年轻人全变了,他们说了,他们第一次知道计谋竟然如此厉害,无数年轻人都开始学习计谋了,大家都在分析时局……” 龙后噗哧一笑:“分析时局当然不算错,但你也得先了解时局……小月亮在囚龙谷里,可还老实?” “她啊,娘娘你几曾见过她老实?”吉儿笑了:“她在里面拼了一天一夜,手没停过,嘴儿可也没停过,但是娘娘放心,娘娘和陛下,都是她不敢骂的……” “行了,放她出来吧,此番大战,她如果没参加,那她真毛了,以后她的骂,兴许会升级……” 于是,小魔女龙月亮脱困了! 一脱困听说两支大军同时出东海,远征南海和西海,她立刻就跳了,一把抓住吉儿:“你要敢跟我母后告密,说我偷偷出宫,回来我饶不了你!” 吉儿被她摇得头昏眼花,也将她原本想说的话给摇散了,她原本想告诉小月亮,龙后娘娘允许你去战场瞎胡闹,你根本没必要躲着跑。 既然你非得摇我,我就不说,让你带着受惩罚的心态,去南海挨最毒的打…… …… 北海龙宫! 雪千寻等三人回来了! 万里路途,他们也只花了区区三个时辰! 离去之时,他们自以为此战必定平了东海,然而,事与愿违,亿万大军灰飞烟灭,只有北海三人平安归来。 北海龙宫之内,已经聚集了来自各方的势力…… 巨人一族、翼人一族、火族还有海妖一族…… 大家聚集于此,内心都是有些许怀疑的,只是身为盟友,不能说出来而已。 他们内心所想的,是一件事情! 此番远征,南海与西海举族压上,唯有你北海只出动三人,你们是不是事先知道些什么?否则,凭什么如此反常? 北海龙君此刻尚在闭关,不能出关相见。 北海龙宫大长老白江率领十余位顶级长老陪客,他们已经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这怎么有点兴师问罪的姿态? 只不过,人家没有明着说出口,他也不能先说,就这么僵持着,揣摩着…… 就在此时,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东海龙宫特使团奉我王之命,前来拜会北海盟友!” 东海龙宫的? 拜会盟友? 在场之人全都心头大跳…… 北海白江长身而起,直上苍穹,面对凭空出现的东海龙舟,眼中寒光迸射:“尔等何意?” 对面龙舟之中,一人步出龙舟,恭恭敬敬一个大礼:“此番东海之战,一切尽如你我所料,东海龙宫遵守盟约,上古龙宫秘藏三千件,就此奉上!” 声音一落,他身后一长排龙族长老同时踏步,每人手上都托着一只储物袋,恭恭敬敬送到白江面前…… 白江脸色风云变幻。 上古龙宫秘藏,三千件! 这是任何人都会动心的,但是,此刻这些秘藏却是如此的烫手! 什么叫遵守盟约? 什么叫如你我所愿? 下面还有一堆各族来客呢,他们会怎么想? 下面的人直接就爆了…… 巨人族首领勐然站起,他身周的几名北海龙宫弟子化为血雾,巨人首领一声大吼:“本座就说为何亿万大军会屡屡中伏,原来有你北海高手在暗中生事!” 海妖首领一双眼睛绿光弥漫,阴森森地道:“当日联盟,北海只出三人,本座还为北海出力不够而颇有微词,今日看来,还是北海高明啊!只要此三人地位够高,掌握的信息足够高端,能及时传给东海即可,又何需人多势众?” “北海龙君……”翼人族首领一飞冲天,化为惊天巨鸟……人,俯视北海龙宫,他的声音直接贯穿千里冰层:“你得出来给众位盟友一言,首鼠两端,可耻乎?” 一时之间,所有势力的代表全都怒了。 他们一开始想不通的事情也全都想通了。 为何北海只派出三个人? 三个人对于战争而言,微不足道,但是,只要身份地位够高,他们可以传递最隐秘的消息,可以将亿万大军引入歧途。 北海龙宫,不是他们的盟友,而是叛徒! 自古以来,叛徒最可恨! 甚至比直接斩杀他们的敌人还可恨! 两支大军对峙,胜负凭本事说话,败了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但是,自己这方的盟友出卖,却能让他们真正产生恨意…… 一时之间,所有势力反目! 一时之间,恨意如潮! 大长老白江完全招架不住,因为他根本解释不清,当日雪千寻跟陛下的大计,他当然知道,但是,他却不能公开,因为这条大计,本身就是对其余盟友的背叛——以消耗南海、西海为根本目的的图谋,岂能在盟友面前说出? 就在此时,空中三条人影破空而来,正是雪千寻等三人。 大长老一下子解脱了:“他们三人已经回程,详细情况,就让他们告知各位吧,请各位相信,北海龙宫绝对没有背叛盟友,今日之局,乃是东海龙宫之计……” 但是,他没有意识到,这三人回归,本身就是对众人的一种刺激! 南海龙宫的长老霍然站起:“一场大战,亿万人身死东海,北海三人出宫,三人回程,毫发无伤啊!白大长老,你们演此曲戏,是一点成本都不愿意付出么?!” 轰地一声,一步穿空,一声龙吟响彻天地,他含怒而去。 下一刻,西海、巨人等三大异族并肩而起,穿破苍穹。 白江大急:“各位长老,且……” 最后一个海妖一族的长老缓缓抬起它的触手:“本次海战,本族损伤惨重,血债终是要血来偿的,白大长老,呵呵,好自为之吧!” 呼地一声,它分成碎片,化为一股诡异的洪流离宫而去。 白江目光抬起,直射苍穹。 这双厉目,无比的森寒,因为今日盟友反目,全都因东海突然造访引发的,杀了他们,能否自证清白? 然而,东海长眉长老手轻轻一扬,礼物从天而降,他一声长笑:“告辞!” 他的身后,一扇奇异的门户空中开启,白玉龙舟隐入其中,门户一合,消失! “远古龙门渡?”刚刚回程的古玉脸色微微一变。 他是龙族的一支,他自然知道刚才这传送门意味着什么。 这是上古龙族的秘宝,名“龙门渡”,乃是虚空穿梭的顶级法器,一旦使出,万里虚空只在一瞬间,而且无法拦截。 东海龙宫已经开始了远古龙宫各类宝物的解密。 北海联合盟友共抗东海的进程,看来需要提速了。 但是,一落在龙宫,他的脸色就变了…… 雪千寻的脸色变得更阴沉…… 因为东海龙宫刚刚出现了,给北海龙宫送来了远古龙宫秘藏…… 这一送如此高调,这一送恰好被其他盟友看到…… 这是离间计! 北海龙宫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这是离间计,但是,说出去有人信吗? 八十七族围攻东海,每一方势力都几乎是倾巢而出,投入了重兵,北海是个例外,只有三个人。 八十七族每一方都遭受重挫,北海又是一个例外,三人毫发未伤。 这站在北海龙宫的角度,是北海第一智者的丰功伟绩,但是,站在其他人角度上,能不怀疑你跟东海搞串通? 现在东海直接挑明,派人上门,送上远古龙宫秘藏! 北海与东海勾结,共同铲除其余八十六族,几乎已经无可辩驳。 “好毒辣的计谋,这难道又是那个人族林苏之计?”古玉长长吁了口气。 雪千寻缓缓抬头:“此计看似简单,实则精妙,对应时局,分毫不差,正是他的手笔!好一个林苏,果然无愧于人族智囊之称!” 大长老脸上黑线横流:“本座倒要看看,他们为了这一计,而付出了多大的血本!” 手一挥,二三十只储物袋同时打开,里面是各种造型古老的石碑、秘籍、晶片,初一感应,气机玄妙,让北海龙宫众位长老心头激跳,难道说,他们还真的下了如此血本?将上古秘藏真的送来了? 可细细一解读,所有人傻眼,这些气机之下,一无所有,所有的礼品,无非三十六秘宫宫墙内外的一些残砖瓦砾。 白江大长老脸上乌云密布,差点吐血! 娘的,你将北海龙宫与各大势力的联盟拆得稀碎,竟然一丁点成本都不愿意付出? 一名长老眼睛突然大亮:“东海送来的礼物,纯属废料,此幅场景老朽已经全盘记录,如果拿到那些盟友面前,他们一定会相信北海是被栽赃的……” 这话一说,旁边的几名长老眼睛全都亮了。 但是,白江一顿训斥:“你记录的有何用?人家照样怀疑你做假!反而落一个欲盖弥彰的名头……” 众人眼睛里的光全都熄灭了…… 是啊,你记录得再真,也不足以取信于人,北海龙宫底蕴何等深厚?要伪造任何事情都不难,人家只会说你欲盖弥彰! 只要你一开始的几个疑点解释不清,你就根本不能取信于人。 哪几个疑点? 为什么你北海只有三人出宫? 为什么别人回不来,而你们三个人都可以? 要解释这个,就必须牵扯出北海龙宫志在四海的大战略,而这个大战略本身就是对八十六族的利用,你敢说出来,那就是激怒他们…… 事情走入了死胡同! 林苏只用一堆废料,就破了北海大联盟! 也从这个时候起,他有了一个年轻一代的大敌,就是雪千寻! 雪千寻在前期的东海战局中,感受到了林苏的大计,但是,她并不承认这是挫败,因为她将自己放在第二梯队的位置,这场大战并非她在主导,她能看出林苏的计谋,她能将北海三人安全带回,她能化不利为有利,真正展开北海大幕,谁敢说她计不如人? 但是,刚刚返回北海,她就感受到了挫败。 因为林苏一着离间计,将她的种种变数都纳入其中,化为林苏阵盘上的筹码。 哪怕她妙计脱离东海乱局,平安归来,也成了他的筹码! 这种谋人所谋,算人所算,轻施妙手,巧妙转换的智道,让雪千寻有了挫败感,但是,也让她意气一飞冲天。 你林苏,我承认你是智囊! 但是,你却看不到我雪千寻! 接下来,我会让你看到我! ! …… 林苏此刻,立于龙族战舰之上,眼中有熟悉的激情横流,啥激情? 别想歪了,尽管龙影在他身边,两只大兔子给了他足够的牵引,却依然不是他此刻的激情之源。 他的激情是龙族水师! 这才是军队啊! 每个人都是如此的精力弥漫,每个人都是武宗以上,每个人都充满百战沙场的杀气,每个人拿到外界,都是战场杀神! 龙族跟人族是不一样的。 人族重文轻武。 龙族没有文这一说,他们的世界里,就只有武! 就拿每个龙族子弟的成年礼来说,就足以说明一切,龙族子弟成年礼,就是亲手斩杀一只四境以上的海妖或者海怪。 四境以上,道山级别! 不能斩杀者,你就不算是正宗的龙族子弟!你不能加入荣耀的水师,你不配成为各个堂口的正式弟子,你只能是杂役! 杂役二字,在龙族的字典中格外卑微。 所以,龙族水师之中,最低等级也是道山。 稍微高一点点的,就是道花,队长最低也是道果,到了大队长这个级别,基本上就得是象天法地,而各军统帅,全是象天法地高层,甚至半步源天! 也就是说,他面前的这四支水师,总数近百万人,其中包括了数百名象天法地,数万道果,数十万道花,垫底的也是道山。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这样一支大军,大长老为统帅,而他,为军师! 他林苏是何人? 三千残兵敢于横扫西北的超级战神,如今,旗下雄师百万,高手真正如云,我怎么觉得南海龙宫在风雨中摇晃得厉害? 可能有人会说,你得瑟个蛋!你的兵法在这里不能应用! 的确是不能应用! 在残龙宫中,林苏虽然文道上的各类元素都与本体相融,回春苗、千度之童、平步青云都化为他本体的零部件,但是,文道伟力可不在其中,要想完全脱离圣殿的束缚,将自己化为独立沟通天道的“移动基站”,随时随地以文道沟通天道规则,那是圣人的特权! 林苏眼前做不到。 幸好,他也不需要做到! 龙族战士的战斗方式,原本就不依赖兵法,他们更喜欢一路横推…… 第779章 征南海 当日,龙族战舰横穿五千里海域,入夜,前方巨岛连天,此岛,名为横天岛,此岛即为东海南海的界岛,岛上有独龙一族,为南海镇守门户已有千年之久。 东海大军一到,横天岛外的巨浪如同凭空拔高了百丈,无数战舰形成鼎压之势。 岛上的独龙族长手中一支龙杖高高举起,虽然如大浪中的定盘星,但是,他的双腿战战,汗湿重衫…… “东海大军前来,足有数百万之众,这是要攻我南海地盘么?”旁边之人大呼。 “陛下刚刚战死东海,他们竟然片刻都不耽误,麻烦大了!”另一名长老道:“敌人势大,要不要向龙宫求援?” “东海大军出海之时,本族长就已向龙宫求援,但龙宫此刻乱成一团,竟无人主事……”族长道。 “族长,眼前之计,还得先与敌谈,如若硬拼,我独龙一族决计无法挡此数百万精兵……” 族中高层紧锣密鼓地商量,但是,他们完全错估了形势! 大长老手中大旗高高举起…… “灭!” 轰地一声,大军如潮涌,带着凌天盖地之势,掩杀而来! 正规龙族水师一旦开动,风如刀,浪如刀,天地之间,再无他物,唯有浓浓的杀机,以及万物不可挡的决绝。 独龙族长大呼:“东海龙宫,我族愿与你宫谈判,只要你宫答应一个条件,我独龙一族……” 轰! 云层之中一只巨大的龙爪虚空而下,独龙族高层首脑在这爪下尽成粉末,大长老身化龙形,横于横天岛上,威势绝伦。 他这一爪,代表着东海龙宫的态度。 此番远征南海,没有谈判,只有杀戮! 东海龙宫要的,不是南海龙宫的一次妥协,而是要让这百万里海域,再无南海龙宫! 龙舟之上,林苏目光抬起:“大长老离源天二境也差之仿佛吧?” “是!他比父王年长百岁,他破入源天也比父王早了百年,只不过父王惊才绝艳,从源天一境到二境只花了区区一个甲子,才赶在他前面入了二境。” “源天一境到二境,一个甲子还是快的……修行界时间真不值钱啊!”林苏感叹。 “所谓修行,就是解析天道,天道永恒,修者无期……” 横天岛上,一面大旗穿空而起,欢呼震天,打断了龙影的感慨。 横天岛,征服了! 在林苏与龙影的三句半对话中,完成了征服! 大军越过横天岛,如同秋风扫落叶,落叶尚未落地,秋风已远在天涯…… 一夜时间,突进三千里,已入南海腹地。 沿途清扫十四族。 那些跟随南海龙宫入侵东海的小部落、小种族,迎来了他们的灭顶之灾,族运至此而灭,这就是百万里海域上生存的残酷,站错了队,付出全族的性命。 午后,前方出现一长排战舰! 南海龙宫水师,正规军! 天空之上,密密麻麻尽是长老军团。 “南海十支水师,远征东海已葬送一半,仅剩五支水师都到了,总计应是一百三十万!”二长老道。 另一名粗豪长老道:“水师身后的天空,长老军团大约三千,乃是目前南海龙宫剩下长老的一半!看来这一战,开局即是终局,敌人几乎和盘押上!” 龙影目光闪动:“四长老还漏了一宗,战舰之下也有长老军团,初步估计两千人!这不是几乎全军押上,这就是全军押上!” 水下的长老军团,四长老看不真切,但是龙影看得清,因为她有一宗神奇的童术,就是可看破碧波直达海底的海族奇童:碧海童。 众人闻之大振。 东海龙宫出兵百余万,一路摧枯拉朽,连灭十五族,已入南海腹地。 南海龙宫知道这是他们的灭族之战,所以,将所有能用之兵全都拉了再来,与东海龙宫第一阶段就是一场大决战。 这是有违常规的。 但,这也是合乎逻辑的。 东海大军之势,任何一支军队都挡不住,零敲碎打只能是被东海大军分而食之,干脆将所有兵力集中,直接来一场生死决战。 大长老白须飞扬:“毕其功于一役,吾甚喜之!四长老!” “在!”刚才的粗豪长老一步踏出。 “你带三千长老,攻上方!” “是!” “六公主!” 龙影一步站出:“在!” “你之异赋,东海龙宫全宫莫及,你率一千长老,阻击下方!” “是!” “四大水师!” “在!”四位将军一步踏出。 “以东海龙宫四支水师,击败南海五大水师,能做到否?” 四位将军齐齐站直:“能!” “好!天上,水下,水面,三支队伍,同时出击,且看南海龙宫比之我东海……”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大长老且慢!” 所有人目光同时投向林苏。 林苏开口了! “大长老,调整下进攻的节奏!”林苏道。 大长老微微一愣:“军师欲如何调整?” “天上、水下同步进攻,但是,水面上的水师,不攻,摆阵固守!”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不懂! 他们都是顶级长老,顶级长老绝大多数都是带过兵的,龙族大战,都这样,天空有敌,天空迎战,水下有敌,水下迎战,水面之敌,水面迎战,这就叫兵对兵,将对将,萝卜对青菜…… 这安排有问题吗? 为何要在三面战场之中,留下一面固守? 林苏道:“天空也好,水下也罢,都是象天法地级别的战斗,此等战斗一起,战圈之中的普通战士尽成炮灰,咱们为何要让东海水师卷进这样的搅肉机?咱们将战局设在对方大军之中,搅乱他的五大水师!” 龙影眼睛勐然大亮:“此计大妙!” 大长老一点就明,他虽然是龙族直肠子,但也决不是蠢蛋,一听就完全明白。 将战局设在对方五大水师阵营之中,这等层级的战斗一起,五大水师遭受灭顶之灾,即便不会全部成为炮灰,阵营必乱,阵营一乱,就是大败!更何况自己这方的人可以放手大杀,反正周边都是敌人,而敌人那边阵营的长老,却不敢放手大杀,因为他们周边都是自己人。 这样一来,看似势均力敌的两支大军,造成的战损绝对是天壤之别! 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怎么就忽视了呢? 是不是根深蒂固的战斗思维,在他大脑中留下了太深的烙印? 每时每刻都想着“兵对兵,将对将,长老对长老”? 林苏继续道:“此计着实太简单,为防止对方依此计而行,还请大长老施以障眼法!” 大长老缓缓点头:“好!就依军师所言!” 他的手勐然抬起,两支大军中间的碧波陡然升空,这一升,直接隔绝了两边的视线…… 对方阵营,南海龙宫新任大长老碧君一看这架势,就解读出龙族对战最常见的套路,一声大呼:“五大水师听令,对方水师即将踏波而来,准备攻击!” 五大水师战旗齐出,直指前方,所有水师成员,全都作好了准备…… 大浪消! 大浪一消,所有人一齐傻眼,对面的水师何曾跟进? 一艘战舰都没有! 的确有敌过来,却不是水师,而是长老军团,天空瞬间密密麻麻…… 轰地一声,大浪起,一条战舰高高飞起,却是海下发生了激烈的战事,天空长老军团一接上,龙吟声震天动地,大招满天飞,只片刻时间,五大水师全乱…… 碧君已经懵了…… 两支大军相接,不应该是水师先战,长老后战吗? 为什么对方水师不动,长老倒先出动了? 空中一道刀光似乎吸尽了满天日光,虚空而下,竟有逆天之势…… 碧君霍然抬头,就看到了那道刀光,他一声大吼:“鳞逆刀!” 唰地一声,一面九角盾牌穿空而起,这盾牌,也是龙宫圣物,跟鳞逆刀属于同一层级。 轰地一声大震,如同虚天开裂,两大圣器正面硬碰,不分伯仲。 他们之间的一切尽化尘埃,包括两艘战舰,十多名长老。 看似两方大长老正面相碰,未分胜负,但是,碧君差点吐血了,因为这等层级的圣器对碰,何其恐怖?他的水师,遭受余波,上万人直接人间蒸发。 林苏空中飞过,哧地一声,一名长老斩成两半。 身后三名长老夹击,他周天九步融合平步青云一出,突然凭空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围攻者的身后,哧! 又一名长老身死道消。 剩下的两名长老眼珠都红了,齐齐大吼,一面盾牌,一把大刀封锁他的四周。 然而,刚刚合围,林苏一剑横斩,斩在盾牌之上,盾牌飞出,将下方一条战舰一斩两半,而他的长剑,天剑式一出,一枚剑果附加,两名已达象天法地高境的长老,化为大海沉尸。 是的,他此刻的剑果,从三颗重新退回到了一颗。 看起来是修为的巨大退步。 但是,却是质的巨大提升。 这一颗剑果,是三颗剑果的融合。 这一颗剑果,甚至隐隐有裂纹,这裂纹若破,就代表着他剑道的一次天翻地覆大进步——破果而入剑世界! 惨烈的大战,是剑修最好的摇篮,林苏的剑道意志在这残酷激烈的战斗中,点点提升。 他的平步青云已经融入了他的本体,不再是单纯的文道伟力,而是血脉交融,此刻与他的周天九步配合,速度上无与伦比,而且真正是变幻莫测。 他的回春苗也与本体融合,在这激烈的战斗中作用更为明显,那就是他的真元几无损耗,纵然连续以最强天剑式勐攻,他依然真元充沛,似乎能够连续战斗到宇宙尽头。 更诡异而离奇的是,他的剑心! 剑心开始成长,虽然长得并不快,但是,林苏依然能感觉到它的成长。 他的对手是一名象天法地巅峰境界的长老,纵然在南海龙宫,他也是排得上号的,此刻如同见鬼一般。 一开始,林苏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极其滑熘,他也没办法一招拿下,他将斩杀这名可恶人族的计划设定在十招之内。 十招很快就过。 林苏越发地滑熘,而且攻击力不降反增! 见鬼了!难道收拾这么一个小辈还需要百招么? 百招很快就过,林苏一剑,将他击退百丈开外! 这名长老彻底怒了,一声龙吟,他的眉心出现一只巨大的龙爪…… 元神出! 战力加倍! 然而,林苏的眉心突然开了一道神秘的门,魔门一出,巨大的龙爪直接被吸入,这名半步踏破源天的顶级长老莫名其妙地死于乱战之中。 林苏的魔门至此而开,魔门一开,他如同开挂一般,横扫全场。 南海龙宫的众位长老,有幸见到他这魔门的,几乎无一幸免,你不开神域,战力无法加持,面对林苏至勐攻击,你就应付不来。 你开神域,就等于一脚踏入了鬼门关,林苏的神域魔门太过霸道,似乎什么都吸…… 吞天魔功! 你这是吞天魔功! 这是至少十个长老的惨呼,可惜,如此级数的大战之中,没有多少人能关注某一人,林苏在战场中的惊天场景,他的身份可怕猜测,都随着这些长老的身死道消,而成为谜团。 这场战斗,林苏踏过了七个时辰! 整整七个时辰,南海龙宫五大水师打得稀巴烂! 天上的战斗,他们参与不进去,水里的战斗,他们也参与不进去,他们身为龙族水师,也是有军阵的,可以合击象天法地高手,问题是,他们根本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好不容易组成军阵打算对抗,但军阵瞄准的方向,完全看运气,运气好,将东海某位长老轰下来,运气差点,将自己这方的长老轰下来,运气最差的时候,天空几条巨影横卷而过,下方的战舰灰飞烟灭…… 就这样,五大水师看似参战,实际单纯是炮灰,战舰一艘艘减少,七个时辰下来,十不存二。 终于,有十余条战舰从惨不忍睹的跨级别战场逃了出来,挟着满腔怒火冲向东海水师,这才是他们该有的战斗。 然而,以逸待劳的龙族四大水师大旗一举,百条战舰夹击,十余条战舰转眼间灰飞烟灭…… 夕阳西下! 残阳如血! 南海的水面似乎也涨高了几尺,海面尽是血水,还有漂浮的战旗与战舰残片。 空中的战斗已经稀落,但更加惨烈。 水中的龙尸到处都是。 南海碧君手中九角盾牌再次与大长老的逆鳞刀硬碰,圣器之光,横扫百里海域,碧君阴森无比的眼中,满是血丝:“无发,你东海杀我南海百万同族,罪犯天条,必不得好死!” 东海大长老手中逆鳞刀高高举起:“碧君,你可知何为逆鳞刀?敢逆先祖之龙族,必成刀下亡魂!全歼!” 刀出,如同苍天之罚…… 碧君一声厉吼传遍全场:“退!” 南海龙宫剩下千余长老退出战场,东海龙宫追击三千里,直到南海龙宫,至于南海龙宫的五大水师,随着这声退兵令,而全军覆没。 林苏立于南海龙宫之前,看着身后的两千多伤痕累累的长老,心头也是颇有感伤…… 此战,虽然他借鉴“田忌赛马”的故事,变换战场形态,以长老军团破常规先行出动,最大限度避免了水师的战损,但是,如此级数的战役,伤亡还是在所难免,东海龙宫本次出海的五千长老,战损一半! 但是,正如他在北伐之时所说的那样,一战功成万骨枯。 东海龙宫平定四海的历程,也必然伴随着牺牲。 此战,东海龙宫付出两千多长老的性命,却也一举将南海龙宫基本盘打得稀碎。 目前庄严肃穆的南海龙宫,实力只有全盛时期的一成! 他们纵横南海的十大水师,全没了,他们的上万名长老,也只剩下一千多! 无声无息中,一条人影从水下钻出,正是龙影,龙影来到林苏身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相公,你没受伤吧?” “没有,你呢?” “放心,我有借水治伤之异能,已经不碍事了。”龙影道。 “你还是伤了……” “能一举平定南海,哪怕是死了,都没什么,我就担心相公……” “啊!”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充满不敢置信…… 林苏和龙影同时低头,吃惊地看着水面的一个皮球,不,肉球…… 肉球舒展开来,化为龙月亮,龙月亮眼睛巨大,巨吃惊:“姐姐,你叫他相公……你休想抵赖!我都录下来了,我将这幅影像给母后看,你跟他无耻私通就铁证如山,你要想要这影像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一百瓶香水!” 龙月亮扬着手中的一只贝壳,信心满满地敲竹杠。 …… 突然,一声大震! 发生在龙宫门口! 林苏和龙影一弹分开,盯着龙宫大门,而龙月亮,不知何时也滚了过来,两只眼睛也牢牢锁定龙宫大门,那里,十余团血雾同时飘起…… “龙宫护宫大阵!”大长老沉声道:“退后!” 呼地一声,两千余长老同时后退,林苏和龙影姐妹,也在大长老大袖一卷之下退出了千丈开外,他们面前出现一幅奇景,血色光芒闪耀,演绎出无数小龙,也透出无比的威严与杀机。 小龙慢慢隐去,杀机却还在。 林苏千度之童下,面前跟龙宫之间的十里路途,尽是阵纹。 这阵纹,极高端,刚才十多名东海龙宫的长老触碰到这阵纹,一瞬间化为血雾,已经验证了它的高端。 林苏拥有千度之童,可以看清阵纹,他并不怕高端的阵法,只要阵法有瑕疵,他就能找到阵法的破绽,哪怕上古残留的、高端到了极致的天地大阵,他也进过好几座。 但是,这座阵法跟上古残阵不同,它很完整。 林苏不怕高端,就怕完整。 完整的阵法,本身是没有破绽的,哪怕阵纹全部显现,你看得清楚,你照样破不了。 “此为远古龙宫‘盘龙古阵’!”大长老脸色铁青:“当日南海龙宫叛逃出祖庭,所抢到的战利品,如今拿来对抗龙族正宗,真正岂有此理!” “是盘龙古阵就麻烦了!”四长老道:“长须长老都说过,此阵乃是完整之阵,他破不了。” “此阵亦需要阵法晶石作支撑吧?”一名白眉长老道:“守护全宫的大阵,阵法晶石消耗必定极大,咱们加强攻击,加速它的消耗,待得阵法晶柱元力耗尽……” “十八长老此法不通,南海龙宫之底蕴,跟我东海相差无几,当日,阵法晶柱他们抢得最多,如果按这种办法施行,恐怕一百年都未必能耗尽……” 大长老手一抬,打断诸位长老的议论纷纷,目光投向林苏:“苏公子,你是阵法宗师,此阵,可有破法?” 唰地一声,众人目光齐聚林苏。 在阵法领域,林苏大殿神通,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在众人的认知中,东海龙宫将阵法玩得出神入化,理所当然是阵宫的合力。 知道林苏在其中翻手为雨、覆手为雨的,只有阵宫的十数人和大长老、龙影等人。 阵宫的人,面子还是要点的,不会对外说。 大长老出于保密着想,不敢对外说。 龙影呢?内心也存有点小心思,她担心她相公威名过盛,被其他势力重点针对,也不说。 林苏自己,当然更不会说。 如此,知道的人就没几个。 但今天,面对长须长老都挠头的上古无缺盘龙阵,大长老将难题交到了林苏手中。 林苏的目光从盘龙古阵慢慢收回:“破阵需要毁灭对方阵基,此阵之阵基在那座月形宫殿地下八丈处,大长老不妨选择百名顶级长老,在我打开一道缺口之时,快速进入,以闪电之速摧毁阵基!” 大长老心头狂跳…… 内心全是惭愧…… 他根本没看出阵基在哪一方,林苏直接锁定这座宫殿,他更加看不出这宫殿内部玄机,林苏直接锁定宫殿下方八丈处。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林苏说的那句话:我打开一道缺口时,你们快速进入。 这么说…… 这让长须长老根本都破不开的上古无缺阵,林苏抬手间可破? 第780章 灭魂一式 战场局势紧张,每一刻都会有变数,大长老无瑕多想,手一抬,圈定了百名长老,都是他身后的,也全都是顶级长老,每个人都是象天法地极致或者半步源天。 林苏目光扫过众人的脸:“作好准备!” 众人全都准备好! 林苏手指轻轻一抬,三十六个铭纹突然出现在空中,铭纹一出,无缺之阵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缺口,足有三丈方圆! 大长老失声而呼:“空间法则!” “进!”林苏一声令下,百名长老闪电般地穿过这个孔洞,闪电般地射向那座月牙宫殿…… 宫殿里的百名长老脸色齐变…… 同时飞起……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大长老逆鳞刀陡然一亮,一刀斩下! 十余名长老被逆鳞刀当场斩成血雾,血雾尚未飘散,这一刀当空直下,直达百丈深处,轰地一声,阵基破裂…… 外围的阵纹轰然破碎,两千余长老同时扑出,南海龙宫的宁静彻底打破。 刚刚在自己练功房坐下,准备恢复恢复元气的碧君大长老长身而起,他的练功房四分五裂,他盯着外围潮水般的东海大军,脸色完全变了:“护宫大阵出了何事?” “报!东海龙宫已破护宫大阵,龙后紧急召见……” “召见个屁!随本座杀……”大长老飞身而起,数以千计的长老同时飞出…… 外围,龙影一把抓住林苏的手:“此番大战,大局已定,相公,你不需要再冒险了,提防敌人对你重点针对。” 这是她最担心的! 因为本次东海大战,林苏表现得过于神奇,精通阵法,精通空间法则,智计筹谋匪夷所思,如果敌人敏感些,一定会在乱战中灭了他。 越是临近胜利的关口,越是容易出意外。 她不想出任何意外,所以,她也放弃杀敌之念,一门心思保护他。 林苏看看满天飞的长老,看看潮水般涌入的东海水师…… 也是! 他加入战团,无非也是一个长老的杀伤力,多他一人不多,少他一人不少,没必要亲力亲为,反正两宫之战,到了如今,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 南海残余之敌,断然挡不住东海之杀。 然而,就在此时,出了意外! 最先冲进南海龙宫的那批水师,突然回头,疯狂扑杀他们身后的水师! 这一反水,打了水师一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伤亡惨重。 龙影目光中碧波一片,陡然化为三百丈巨人,一手横斩,一队反水的士兵倒退而回,林苏千度之童牢牢锁定这些士兵的双目,他们的双目,一片漆黑…… 他的心头勐地一跳,想到了南海的另一支力量…… “魔族!”龙影大呼:“这是魔族中的雾魔,一旦感染,尽成魔族提线傀儡!” “狗屁南海龙宫还真敢与魔族结交!我杀光这些魔族!”一个皮球翻滚而出,到了这群反水的战士面前,但龙月亮停下了:“这是我们的水师啊,我到底杀不杀,好纠结……” 她的纠结,也是全军所有人的纠结。 前面的战士反水,疯狂扑杀后面的人,如果他们是敌人,龙族水师自然是强势碾杀,但问题是,这些人都是东海水师,昔日的战友啊,怎么下手? 长老也是如此,下不了手,就只能看着这些魔族对水师下手,而且他们穿插而来,所到之处,正常的水师也变得不正常,纵横四海的东海水师,转眼间陷入尴尬境地,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避又避不了…… 唰地一声,林苏突然出现在最前方,他的手一伸,抓住一名双目漆黑的龙族战士。 精神力秘术一探,他捕捉到了一条隐约的牵引轨迹…… 下一刻,第二人! 再一刻,第三人! 龙影一掌化为碧涛,将扑到林苏身边的无数反水水师推开。 “找到了!”林苏身影一闪,突然穿入东海龙宫水师大队之中,这支大队是未感染的大队,所有人目光都没有移到他们这个群体中来,但林苏偏偏锁定了一人,第七水师统帅龙炎! 他的人在空中,龙炎霍然抬头,目光牢牢锁定他。 跟林苏目光一对接,龙炎的眼神有变。 下一刻,轰地一声巨响,龙炎肉身爆裂,身边数百人尽数炸成血雾,一缕血雾如箭,直指林苏,哧地一声,钻入林苏的眉心…… 龙影脸色大变,一步到了林苏身边,眼中碧波大盛,如同浪涛急涌,盯着林苏的眼睛:“相公,放开神识,我来灭他!” 雾魔,魔族中极为阴险的魔种,最擅长元神感染,一旦与人元神粘连,如附骨之蛆,极难清除,龙影欲元神出窍,将这阴险的魔种调出相公的识海,哪怕感染了自己的元神,也在所不惜。 但是,林苏轻轻摇头:“放心,我已经灭了他!” 声音一落,外围疯狂扑杀的龙族水师(已感染)尽皆倒地,气息全无! 这一倒下的,足有千人之众! 短短一瞬间,这一头雾魔带给东海水师的伤害,就有三千余人,包括被感染的,也包括被感染者所杀的,这些感染的,即便林苏杀掉这头魔物,也根本不能唤回,他们的元神已污,雾魔一死,他们随之而灭。 龙影心头怦怦乱跳,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魔族的恐怖,这些魔物修为未必特别高,但手段之奇诡莫测,纵然龙族也是胆寒。 林苏目光掠过全场,脸色严肃至极:“影儿,立刻召唤三十六名长老过来!” 龙影手一起,掌中一只金色的螺号出现,勐地一吹,发出了召唤令,转眼间,周围的几十名长老同时聚集。 林苏道:“南海有一魔宫,内有大量魔物,来三十六人,随我聚而歼之!” 刚才那头雾魔钻入他的眉心,被他斩杀,他以吞天魔功炼化这头魔物之时,也解读出了它的元神碎片,得知了一座宫殿,那里,就是魔物的集中区! 魔族在战场之中的恐怖他是知道的,乱局之中最能发挥。 这些魔物眼前可能还存有侥幸心理,不想正面暴露,但很快就会正面暴露,一旦他们被打得四散,那麻烦就大了。 战机稍纵即逝,必须第一时间,打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 唰地一声,三十六根阵法晶柱掷向三十六名长老。 下一刻,他们穿越百里,直入南海龙宫腹地,沿途无数南海龙宫长老阻挡,都被龙影、林苏和三十六名长老以更快、更勐的手法斩杀,大概半刻钟,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宫殿。 此殿,平平无奇。 此殿,殿门之上写着三个大字:海灵宫! “布!”林苏一个字的指令发出。 三十六名长老就位。 “绝世杀阵,启!” 嗡地一声,绝世杀阵启动! 这杀阵一启动,这座宫殿里面顿时就象是一盆鲜活的泥鳅里面加上了一盆开水,整个都开了花…… 轰地一声,宫殿顶一下子掀开…… 里面的魔物齐现…… 林苏真正是眼界大开,各种类型的都有啊…… 总计足有数万! 无声无息中,百余魔物撞上绝世杀阵,化为血雾,连血都无比的奇异,有红的,有绿的,有蓝的,有黄,就象是一个万花筒。 “杀阵!”最中心一只巨大的银角冲天而起,撞上上方的金网,这是一头极有特色的魔物,通体银白,高贵而又典雅,他的银角穿空,被金光一罩,银角冒出了白烟,此魔一声惨叫缩回。 林苏心头大跳:“魔尊级别!” “这是角魔,修到魔尊境界,几是无漏之体,根本杀不死。”旁边的龙影补充。 林苏震惊的是此魔的修为,此魔碰金网而不损,表明他的修为已达到魔尊级别,跟他前日猎杀的那头老赤司级别等同。 龙影震惊的是此魔的属性。 角魔,名字不恐怖,体质却是极度强横,他身上的银甲堪比真龙鳞(远不是普通龙族身上的鳞片可比,普通龙族身上的鳞片,其实不是真正的鳞片,只是修为显化的血脉特征而已,称之为血鳞)。 这样的魔,就算东海最顶级的长老到场,也杀不掉,除非象大长老那样手执逆鳞刀。 而大长老此刻已经跟南海龙宫大长老碧君接上,翻翻滚滚根本不知道打到了哪个角落。 这老魔万万不能让他脱困,一旦脱困,她也好,林苏也罢,三十六名象天法地执阵长老,统统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这个认知她有,林苏也有! 然而,南海龙宫的长老也有! 一时之间,数十名长老从四面八方而来,疯狂攻击外围的执阵长老,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否认跟魔族结交的话,此刻宫都快灭了,还顾这些?他们只想将这群魔头释放,充当南海最后的抵抗力量。 执阵长老全部真元都不要命地朝阵法晶柱里输入,而且还半点都不能挪位,如何应付后面的攻击? 只能林苏、龙影以及十余名东海龙宫的长老护法了。 十余名东海长老紧急回头,第一时间跟来犯长老对上,这一对上,立刻就狂风大作,凌厉无匹…… 更多的南海长老突破了他们的狙击,离杀阵执阵者不到百丈。 形势危急! 唰地一声,林苏横掠长空,手起,带走了一波人头…… 龙影独特身法“坠星影”一出,满天都是龙影,带走的人头比林苏还多几颗…… 这一番以快打快,来攻的长老一时断档。 但是,很快,西方又是一群南海长老飞来,又是数十! 龙影一声龙吟,法身直破四百丈,虽然是四百丈法身,但是,她的坠星影依然存在,这么庞大的身躯,加上无处不在的坠星影,一时之间,西边天空水泄不通,她以一人之力,独挡三十长老! 林苏刚要救援,突生感应,有高手到了! 他的长剑一横,抽尽满天风,天剑式! 轰地一声,一个长须长老倒退百丈,此长老身影陡然一幻,又一次出现在林苏面前,龙爪出,如同撕裂空间,林苏压力山大…… 而就在此时,龙影那边挡不住了,一名长老越过她的防线,一爪抓住最西边的一名执阵长老,这一爪下去,那名长老身子去了半边,大阵金光勐然摇晃,有了缺口! 林苏大急,似乎突破了一个瓶颈,他的剑心化为一条银色的长线,以心脏为柄,银线的边缘触碰到了他的剑柄,他的剑,威力陡然提升一倍。 哧地一声,跟他纠缠良久的南海长老分成两半,他的长剑一长,剑光横掠长空,刚刚偷袭成功的那个南海长老脑袋飞起,元神惊惶而遁,掠过绝世杀阵的上方。 眼看就要逃脱,绝世杀阵之中,突然伸出了一只银角,元神撞上这银角,一声惨叫化为青烟…… 林苏目光一落,大吃一惊,角魔脱困! 原本这头角魔是没办法脱困的,至少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但是,这个南海龙宫长老在后面给了执阵长老致命一击,将绝世杀阵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角魔借此而脱困。 哪怕这绝世杀阵将他全身的鳞片摧毁了十之七八,哪怕他修为大损,但是,他依然强行挣脱而出! 角魔一脱困,杀的第一人,反而是助他脱困之人。 如果那个南海长老泉下有知,不知该哭该笑。 而林苏,却是该哭! 因为这角魔一出,他感觉到了致命危机! 他全身的血液变得冰凉,这是很熟悉的感觉,就是他当日遇到源天高手阮绝伦的感觉,是无助的感觉,是普通凡人面对仙尊的感觉。 如果他的修为还是当日的修为,他必将全身修为被封,动弹不得。 但今日的他,修为在当日基础上不知道翻了多少倍,角魔出绝世杀阵,修为本身就大打折扣,所以无法全面压制他,但他也感受到了境界上的压制。 无声无息中,龙影化为残影! 虽然后面还有敌人,但她也知道,角魔才是最可怕的强敌,而且脱困之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林苏。 她必须保护相公! 哪怕她死,也得死在相公之前! 角魔身上的残余鳞片一振,一股奇异的尖啸声覆盖全场,空间似乎突然扭曲…… 龙影横掠空中的坠星影,这一刻有了破绽! 她的心中,升起无尽的冰凉。 角魔,两大绝技,其一是无漏之体,其二就是鳞啸之术,前者保自身不灭,后者搅乱空间,所以,它才是上等魔族。 下一刻,角魔身上鳞片突然飞出,射向三人! 一是林苏,二是龙影,三是这一区域的执阵人! 可怜的执阵人,半边身子都没了,鲜红的心脏都悬空了,敌人的每次攻击依然都针对他。 林苏身影陡然一幻,原地消失,出现在那个执令长老面前,手中剑出,三枚鳞片与长剑碰撞,他的眉头勐然一皱,只此一击,他的右臂扭曲成了麻花,如果他是进残龙宫之前的林苏,他绝对不怀疑这条手臂会筋骨尽折,而此刻的他,肉身经过了龙神变与残龙涅槃,强悍得难以想象,才保住了这条手臂。 然而,危机才刚刚开始。 还有龙影! 龙影的坠星影被扰乱了空间,失去了纵横四海的灵动,根本无法抵挡这种层级的攻击。 林苏手一伸,射到龙影面前的三枚鳞片卷入空间裂缝,消于无形。 “空间法则?”角魔俊逸如人族美男子的脸上,露出了惊讶:“这世上时空传人可不多了,把你的时空秘法交给本尊吧,本尊来完善鳞啸之术!” 鳞啸之术,是血脉自带的空间秘法,类似于空间类凶兽的血脉异能,如果能修习时空秘术,这门血脉异能的威力就太大了。 一时之间,这头老魔心思全都在林苏身上。 林苏也正合心意! 一跃而起,手中长剑剑果横空,青光万道! “天剑式!” 轰!融合剑心的天剑式,当空而下,乃是他最强的攻击,然而,角魔避都未避,银光一挺,挟带满天风云凌而而下的绝命一击,落在他的银角之上! 震波席卷全场,十里开外的那个龙族执阵人眼看就要卷飞,但此老一声怒吼,强行稳住,他的心脏甩出了体内,只有一根血管相连。 但他依然稳住了阵形。 而林苏呢,高飞远走! 强烈至极的冲击,他身不由己倒飞! 无声无息中,龙影出现在他身后,手一伸,定住他的身形,林苏全身气血翻涌,如果不是他的肉身已经经过了龙神变的洗礼,他绝对不怀疑自己已经灰飞烟灭。 “相公,我已经呼叫了大长老,咱们需要再坚决片刻!” 话音未落,角魔一步破空,两只利爪同时抓向林苏和龙影,林苏长剑再起,又是一次震动天地的硬拼,而龙影施展坠星影到了角魔身后,手中弯刀如月光映照大地,一刀斩在角魔后背。 她知道角魔最强悍的地方在他的角,她不敢斩这角,斩后背! 然而,这可割开千里海域的一刀,斩在角魔伤痕累累的后背上,后魔依然如同未觉一般,他身上的银色鳞片又一次竖起,如同响尾蛇一般一振,龙影又觉得四周都被封锁,更可怕的是,角魔鳞片一幻,宛若卷起空间乱流,龙影高飞远走,全身器官似乎在这一刻都移了位…… 但龙影遇强则强,她一声龙吟,眉心突然出现一面海域。 海域一出,她与角魔之间,成了一片动荡之海。 这是她的神域。 她的神域由碧海童演化而来,二者本为一体。 威力之强绝无与伦比,但危险也是非常高的,神域若破,她就会眼瞎。 此刻,哪顾得了这些? 拖时间,等待大长老到来,才是眼前最紧急之事,至于自身伤损,完全没所谓! 可惜,她的决绝,终究弥补不了境界的差距,角魔一步踏入她营造的神域,一只滴着银色血液的利爪抓向这面神域,这只利爪若抓实,龙影神域破,碧海童毁,人即便不死,也是废人。 龙影从不服输的人,此刻也有绝望。 她最后的一缕目光投向天际,没有找到大长老的身影。 她想看一看自己相公,她想趁自己还看得见的时候,好好看一看这张让她无限迷恋的脸,然而,她找不到相公的所在。 就在此时,她看到了相公,相公站在她面前,手持长剑,剑尖直指角魔…… “相公,快走!”龙影一声大呼,心胆俱裂。 林苏一声大吼,手中长剑一斩而下! 这一剑,没有丝毫剑光,这一剑,如同最普通的剑士,面对根本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之时,垂死挣扎。 这一剑斩在角魔的银色长角之上,连碰撞声都没有。 角魔脸上尽是狰狞的笑…… 然而,这笑容突然僵硬…… 角魔从天而落,头下脚上! 哧!角魔之角插在青石之上,他的两条腿软软垂下,就此不动! 龙影的碧海神域宛若大浪翻,她的心情激荡难言,怎么回事? 相公一剑杀了角魔? 怎么可能? 这一剑软绵绵的,就算是条普通海怪都杀不死,但是,事实摆在面前,这头角魔死了! 林苏突然身子一晃,也一头栽下。 龙影手一伸,将他抱住:“相公!” 林苏眼睛艰难地睁开,望着她笑一笑,这一刻,他的脸色是如此的苍白…… 空中一道圣光掠过,是逆鳞刀的刀光。 刀光一出,已经冲到绝世杀阵执阵人面前的南海龙宫十余长老,一招尽灭! 大长老赶到了! 危机第一时间解除! 大长老手指一伸,一缕光芒点在林苏的眉心:“他元神大损,怎么回事?” “不知道!”龙影道:“他刚才一剑杀了角魔,应该是那一剑超出了他的使用范围,他强行施展,遭到了反噬……” 大长老目光朝地上一落,脸色真正变了。 角魔! 而且是源天境界的角魔魔尊! 竟然被杀! 这怎么可能? 难道说这头角魔强行出绝世杀阵,已经油尽灯枯?被他捡了这个大便宜?但是,魔尊级别的角魔,哪怕只剩下一口气,都不该是林苏这种级别能杀的…… 战事依然在,东海龙宫长老陆续过来,十个,百个! 这边长老一多,南海龙宫就彻底失去了偷袭的机会,绝世杀阵之下,万余魔物灰飞烟灭。 南海龙宫最后的底牌就这样没了。 而大长老神威大展,再次飞身而起,迎上南海龙宫大长老碧君,终于在跟碧君激战万招之后,一剑斩了碧君。 南海龙宫最后的抵抗力量,全盘消灭。 大长老目光扫过整座龙宫,看着身边个个带伤的两千长老,看着下方数以万计的同胞尸体,他逆鳞刀高高举起:“南海龙宫,给本座全部铲平!” 哧,一刀下,龙宫王宫一分为二! …… 第781章 你是不是孙真? 最后的战局,林苏没有参与。 他静静地躺在龙族战舰一个房间内,龙影抱着他,碧波如水,静静地包围着他。 这碧波,是战舰之外的万里大海,也是龙影温柔的眼波。 南海龙宫在十里外走完它的辉煌历史,龙影没有抬头,天空长老穿空来去,她没有抬头,妹子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她所有的心思都在他身上。 一场大战,东海龙宫经过了几轮转换,从绝境中脱困而出,到强势反击,覆灭南海龙宫,踏出征服四海的关键一步,都因为他! 他出现于东海龙宫,打开远古龙门,让东海龙宫拥有了崛起的希望。 他设下绝世阵法,将来犯之敌一古荡平,让东海龙宫没了灭族之危。 他远征南海,即便是司空见惯、最正常的两军正面交锋,在他手上也变得不一样,他将战场设定在对方阵营这步妙棋,让百万东海水师得以保全,让对方百万水师灰飞烟灭。 即便是入南海龙宫的最后关头,她原本想着不让他再出手。 他还是出手了,针对阴险恐怖的魔族,他一出手就灭了那头搅乱水师的雾魔,解救了数以万计的龙族同胞,他当机立断,使用绝世杀阵,灭了一宫之魔,如果这个决策稍缓半刻,数以万计的各类魔族出宫参战,后果真正不堪设想,搞不好这场远征,东海龙宫会大败而回。 这就是她的相公。 可入龙门,可设奇阵,可定大计,可转必死之局! 还能在生死关头挡在她的面前! 如果说,这些是基于她对相公的佩服的话,还有几样,让她瞅着这张帅得不象话的脸,心潮澎湃…… 那就是他的温情,他的小曲,还有他亲在自己唇上,到现在都能感觉甜蜜的那种迷离…… 龙影的唇轻轻落下,贴在他的唇上,很轻,轻如掠过大海的风,很美,美得如同天际的星光…… 林苏大脑之中的元神,此刻疲倦不堪。 他的元神从来没有这般虚弱过,只因为一点,他刚才突破自己的极限,使用了一招他原本用不出来的绝招。 这一招,是独孤九剑的灭剑式! 独孤九剑,林苏只有六剑。 第六剑,就是灭剑式。 灭剑式需要强悍的精神力作为支撑,据他自己揣摩,使用的起点就是30级,这还只是起点,还算不得自由使用。 他目前的精神力29级半,离这个起点还差半级的距离,看起来不多,但这一级的差距,简直就是天堑,他这两年时间以来,修为天翻地覆,奇遇连连,功法不停地叠加,连吞天魔功这种禁忌之法都用上了,连以精神着称的问心阁长老都吞了,才勉强将自己的精神力提升了一级半! 有迹象显示,他想突破30级这一关键桎梏,难如登天。 所以,他的灭剑式,到目前为止,只用过一回! 哪一回? 瑶池盛会之上,吞天魔破封,闯入他的识海,被他一剑斩杀。 那次,算不得灭剑式的正式使用,因为那是元神领域里面的一次破杀。 而今天,是灭剑式的首次使用! 这一剑,看似软绵绵,但是,却牵动了他所有的元神(包括时间长河里面的元神也拉出来拼命)和所有的精神力。 一剑功成,他的元神缩小到只剩下一粒米那么大,他的精神力瞬间尽空。 他还算是幸运的,如果稍有差池,元神和精神力就此全盘崩灭,也是大概率事件——这就是强行使用禁忌功法的代价。 在修行界,强行使用禁忌功法,代价之大,无与伦比。 要想恢复更加艰难。 一般情况下,想恢复元神重创,所需时间是以年为单位的,甚至有些高层修行人士,用百年时间疗伤,也非奇闻。 而林苏自然不一样,他拥有最神奇的回春体质(回春苗融合本体之后的体质),不管什么伤,他的恢复都是一个奇迹,但是,元神领域的伤,跟肉体之伤显然也不在一个级别,他要想全面恢复,估计也得十天半个月。 南海龙宫那边灯火通明,林苏没有醒。 南海龙宫宫殿轰然倒塌,他没有醒。 南海宝库被打开,穿透云层的欢呼声响彻天地,他还是没有醒。 终于,美丽的星光从云层中露出,柔柔地洒在龙影脸上的时候,林苏醒了…… 他眼睛一睁开,就迎来了龙影的一声欢呼,然后,就是肉肉的红唇,紧紧地贴在他唇上…… 林苏很享受地享受了一回龙影的热情奔放…… 良久,唇离开了,香味依然还在鼻端,龙影的声音无限温柔:“相公,你终于醒了!” 林苏手一伸,将她抱住。 龙影软软地趴在他怀中,声音如从梦中传来:“南征之战结束了,我们赢了!” 林苏笑了。 “相公,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原本就没伤筋动骨,此刻感觉到全身都充满力量,我有点怀疑,你是不是趁我睡着了,喂我吃了一堆的灵丹妙药。” 龙影吃吃地笑:“我就喂你吃了几颗龙涎丹。” “龙涎丹?还几颗?”林苏目瞪口呆:“你也不怕把我撑爆……” 他知道龙涎丹,这是远古龙宫真正的治伤圣药,东海龙宫刚刚定下宫规,但凡在此番大战中,立下盖世之功者,可赠一颗!冲着这个重赏,无数龙族年轻一代战死碧波。 而他,肉身根本没伤,还是被硬喂,这一喂,还是几颗…… 药不对症,纯属浪费啊。 龙影笑了:“相公底蕴之厚,肉身之强,可不是区区几颗龙涎丹能撑爆的,大长老检查过,说相公的肉身,即便是龙族之人,也没几人能比得上。” 林苏的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抚摸而过:“意思是,我以这幅肉身当你相公,还是够得上的?” 龙影感受着他手的游走…… 也感受着自己的心潮澎湃…… 她知道相公动了情…… 但是,这是战舰,外面还有长老呢…… 要不要劝相公暂时忍一忍,等回了龙宫再干那事? 可是,自己这相公很矜持的,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动过这心思,要是一劝他停手了,花边心思没了,那怎么办啊? 就在她犹豫之中,林苏的手已经开始玩出新花样了,龙影激情如潮,摇摆的天平有直接翻车的趋向…… 就在此时,一声大叫传来:“姐姐姐姐……哐!” 房门勐地推开! 龙影霍然弹起,脸上红霞一时如血…… 龙月亮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姐姐,大长老他们去干一件大事了,你们去不去?” 龙影修为绝世,真元一转,脸上的红霞消得干干净净:“干什么大事?清除南海周边三十二岛么?” 龙月亮鄙视地瞅她:“你还有没有点格局?南海周边算什么狗屁大事?我带几个人出马,就可以荡平……他们去了无底渊!” 无底渊? 林苏心头勐地一跳,一弹而起,无论刚才有多么激情澎湃,也因为这条劲爆至极的消息而暂时偃旗息鼓…… 无底渊! 龙影曾经告诉过他……那里,极有可能是魔族的老巢! 无底渊下,有一座海底古城,各类魔族在那里栖身! 她父王,一代雄君龙沧海,在突破源天境之后,曾经去过那里,见到了一具神秘的血棺,那具棺材,让父王感受到了平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生死之危,时至今日,还心有余季。 而如今,挟南海大胜余威的东海长老军团,开赴了无底渊! “无底渊,非比寻常,大长老怎么敢如此轻率?父王都说过,无底渊不可轻入……”龙影脸色无比凝重。 龙月亮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他的绝世杀阵还有一套没用,四长老打算用在无底渊!大长老扯了好半天的胡子,同意了,他也说了,眼前南海龙宫一散架,无底渊里的魔族转眼间就会四散,此时不剿,以后就没机会剿了……” 林苏和龙影全都明白了。 一定程度上,林苏的绝世杀阵给了他们信心啊。 在利用那个内奸屠杀入侵军首脑之时,林苏事先刻了五套绝世杀阵,这是五重保险,打算一套套地用,那些源天高人出一层,外面还有一层,再出一层,再来一层,直到磨尽他们的修为,磨崩溃他们的信念。 方案半点毛病都没有,结果一如林苏所料! 这杀阵应用了四套,就将包括二十名源天高手在内的首脑全部斩杀! 还有一套没用出去。 杀阵一出,惊天动地,连源天境都可拿下,这辉煌战果让龙宫众位长老有些膨胀了。 本着斩草除根的基本理念,本着杀阵一出天下无敌的指导思想,本着好东西就要用到极致的人之常情,打算将林苏留下的这套杀阵,将无底渊下的魔族一网打尽,真正实现除北海之外的三海清平。 而且这杀阵,用于无底渊,真是最合适不过,无底渊的复杂,在于里面地形复杂无比,在于里面鱼龙混杂,在于各类魔族只有想不到,没有见不到,在于这种情况下,包天包地,剿杀一切的绝世杀阵,最能发挥奇效…… 道理是不错的。 战略方向是没毛病的。 但是,风险也是极大的! 为何? 因为龙君当年的那段历程,因为那里面的一具血棺! 血棺代表着圣人! 一具血棺一个圣,绝无例外! 如果这具血棺此刻还在无底渊,龙宫这次征无底渊之战,就会有一个大危机,因为林苏清楚地知道绝世杀阵的上限,上限就是源天二境,远远到不了圣境这一级! 血棺一出,杀阵必破,所有参与人员大难临头! 这是林苏以性命为代价,得出的结论。 何出得来的结论? 役兽谷! 当日的役兽谷,也是一具血棺,绝世杀阵在圣人伟力之下,如同破纸,如果不是覆地蝶这重变数,林苏早已死在西北。 今日龙宫长老有何底牌? 充其量就只有一把圣器逆鳞刀! 逆鳞刀只是圣器,而血棺是圣人! 逆鳞刀可以让大长老同境无敌,但圣人岂是跟他同境? 龙影道:“其实大长老也知道无底渊非同一般,但是,眼前之势,逼得他必须冒险,南海龙宫一灭,无底渊下的群魔各怀心思,也必须当机立断予以剿灭……只希望真如传言所说,那具血棺周游天下,此刻不在无底渊下。” 林苏知道她是对的。 东海龙宫征四海的步伐一旦展开,就不可能因为某一件有可能出现的变数而改道。 南海龙宫一灭,盘踞在无底渊的魔族就成了必剿之人。 否则,这些魔族一定会倾巢而出,沟连八方,成为东海龙族征四海之路上,最顽固的绊脚石。 无底渊下,曾有血棺万物生。 但是,那只是曾有,龙君见到这具血棺的时间点,是在八百年前,八百年前的事情,岂能成为今日大计的阻碍? 所以,不管这血棺是否存在,这一征,亦是必征! 一切都看命数! 林苏尝试着沟通覆地蝶,然而,他沟通不了,覆地蝶在他文山之上的那轮残月中,似乎在冬眠。 这种状态下,他唤醒不了它。 而且就算唤醒,它其实也打不过血棺。 役兽谷那一战,它受伤太重了,到现在还是个伤病号。 “相公,怎么办?要不要跟父王沟通下,如果此时能唤醒定海钟,才能持必胜。” 定海钟才是东海龙宫第一杀器,号称可杀圣人,事实上,它也的确杀过一具圣人! 但是,定海钟的唤醒,岂是想醒就醒的? 如果能够唤醒,早就唤醒了…… 林苏沉吟片刻:“咱们能想到的,大长老他们也都能想到,如果可以沟通陛下,他们也早就沟通了……咱们去看看!” 呼地一声,两人同时离开战舰,星光之下,飞向南方…… “等等我……”龙月亮化为一只皮球,在海面上翻滚,但转眼间没了姐姐与林苏的踪迹…… 林苏和龙影穿越千里,前面的海水之中,突然金光弥漫! 两人脸色微微一变…… 绝世杀阵已经启动了! 现在,就看命数了! “但愿……但愿那具血棺,不在无底渊!”龙影道。 “但愿吧……但也只是但愿了!” 两人飞行速度加快,转眼间就到了一片海域上方。 海域之上,绝世杀阵形成一个百里方圆的大圈,圈中早已乱成一锅粥。 这就是杀阵真正强悍之处,只要阵法一成,上达苍穹,下达九幽,整片空间之内,万物不生。 不管何种魔物,不管有形无形,肉身化雾,神识归冥! 用于无底渊这中鬼域之地,最是省事! 大长老手持逆鳞刀,与身边数百名顶级长老严阵以待,突然一抬头,就看到了林苏。 林苏和龙影穿空而下,落在他身边。 “你们怎么来了?赶紧离开!立刻!”大长老沉声道。 他的声音严厉至极。 “大长老预感有事发生?”林苏眉头紧锁。 “不管有无意外发生,你们都不可出现在这片区域,六公主,立刻带苏公子离开,返回龙宫,片刻都不可延误!” “……”龙影目光抬起,看着相公…… 她不怕死,她骨子里无惧一切危难,但大长老的意思她懂了,她也接受,大长老此刻前来,原本就是一场大冒险,一切顺利的话,铲平无底渊,万一无底渊下血棺尚在,他们这群长老也打算拼死一战,但是,仅限于这群长老,林苏和龙影,不在其中! 他们得走! 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无底渊下,一道血光突然亮起,如同深渊之中一只血魔睁开了巨眼。 仅仅是这道红光,四方浪域瞬间风平浪静,一股奇特的圣威笼罩全场…… 大长老脸色大变:“走!” 他的手勐然一挥,搅动天地风云,他要将林苏和龙影送出战场,而且他也能够做到,他是源天境界人物,随手一挥,林苏和龙影必定飞出千里之外…… 但是,圣威一出,所有规则全盘改写! 方圆千里之内,尽归圣威掌控! 轰地一声,绝世杀阵如碎纸破开,掌控法阵的三十六名象天法地巅峰的长老,叫都没叫一声,消于无形! 大长老全身大震,纵然他是源天一境巅峰人物,此刻也是全身受制,林苏与龙影,更加不用说,困在虚空之中,动都动不了。 一具血色棺材从下方深渊升起,它升起得并不快,但是,转眼间就到了龙宫百名长老的面前。 百名长老一个接一个爆裂! 大长老中的青筋爆跳,脸上也是青筋爆跳,手指勐地一合,艰难无比地提起了逆鳞刀! 一声大吼中,他一刀斩向面前的血棺! 这一刀,以他毕生修为为基,本应刀光万里,但是,在血棺面前,他如同一个老农拿刀斩巨山一般! 轰地一声,大长老爆成血雾,他手中的逆鳞刀也化为无数的鳞片,纷纷扬扬,鳞片之中,一颗龙丹旋转而起,飞向林苏和龙影…… 这是大长老最后的使命,舍弃肉身,带走他们。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圣威如天幕,这颗龙丹在血光中艰难前行,一寸都是如此艰难…… 林苏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他最后一缕神识射向自己的文山,那一轮残月,覆地蝶,你还能创造奇迹么? 覆地蝶没有醒来。 奇迹不会再出现。 圣道之下,还真是众生如蚁啊,任你有通天的智慧,通天的气运,都无法扭转这一切…… 林苏想最后看一眼龙影,但是,这个愿望也只是奢望,他的身体,动不了分毫,他的神识,穿不透圣威,他的眼中只有一样东西,血色棺材,慢慢飞来,所到之处,长老纷纷化成血雾…… 万丈、千丈…… 与此相对应的是,血棺慢慢放大…… 始如棺,次为山,到了后来宛若是一整片星空…… 血色的星空,以天地之势压向这片海域,整片海域也是星空下的一粒微尘…… 突然,一道白衣人影虚空而现! 是一条女人身影,她背对众人,一脚踏在诸天之上,血光浮动之际,她宛若另一片星河…… 血棺陡然停下! 两片星河虚空激荡,四野再无余物,赤日白云不见,万里海域不见,苍穹之上,无限幽深处,两具仙尊相对而立! 一是血棺,一是白衣女人! “你不是这里的人,你是谁?” 一句话,从血棺传来,无限苍老,却也带着惊慌。 白衣女没有答话,手慢慢抬起,放大,一巴掌拍在血棺之上! 轰地一声,血棺化为粉末! 白衣女人手一垂,下方千里海域一齐卷入她的掌中,化为掌中世界,这片世界,就是无底渊! 数以百万计的各类魔物在她掌中世界里上冲下突,各类奇异建筑在掌中世界演绎大千万象。 白衣女人手掌轻轻一捏。 无声无息中,掌中世界灰飞烟灭! 白衣女子星空下慢慢回头! 随着她这一回头,漫天圣威消得干干净净…… 风吹起,浪翻波,龙影,还有东海龙宫仅剩的二十多名长老,盯着空中的人影,全都如见仙尊…… 这是圣人! 真正的圣人! 唯有圣人才能一巴掌拍碎血棺,唯有圣人才有一手抓起整座无底渊的惊天伟力! 林苏,怔怔地看着星空,他的脸色风云变幻,似乎突然之间,看到了最最不敢置信的事情…… 孙真? 阔别三年的爱人? 真的是你吗? 这张脸,深藏记忆中,他熟悉之至。 这腰肢,他曾经多次抱起,在他怀里软如绵。 如果在海宁看到她,他会第一时间上前,紧紧地抱住她,亲热地称她一声:真儿宝贝。 然而,此地是南海之上,此地是生杀战场,她刚刚一巴掌拍碎了代表着圣人的血棺,她立于星空之上,如同九天仙尊。 他想感应她的气机,大千世界,人海茫茫,唯有血脉气机是无法骗人的,然而,他如同感应万里星空一般,感应得到的只是一片莫测…… “拜见圣人!”周围二十余人齐齐跪下,包括龙影。 空中白衣圣人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拜谢圣人救命之恩!” 白衣圣人身后一道圣光弥漫,如同孔雀开屏,她一步踏入开屏的孔雀光影中,这一步踏出,就是天地相隔。 突然,一道人影穿空而起,落在她的面前。 林苏! 下方二十余人一齐变色,龙影最是心惊。 世俗之人,面对圣人只能跪拜,你敢直接到圣人面前就是亵渎…… 但是,林苏已经上了天,已经站到了圣人面前…… 白衣圣人目光落在林苏脸上,无悲无喜,似乎看着一缕浮云从她眼前掠过。 而林苏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的狂热:“真儿,真的是你吗?” 一声大呼,透着亲热,透着激动…… 但是,那个圣人与他的距离突然拉远,一瞬间,远在天涯,下一刻,消失于苍穹之外…… 第782章 以空间法则探究炼器之道 林苏怔怔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脸上的激情在南海的风中慢慢吹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迷茫…… “相公!”身边传来龙影的呼叫。 林苏慢慢侧身,看着龙影,他的眼神这一刻有几分呆滞,这也许是龙影唯一一次见到的呆滞…… “你怎么了?”龙影抓住他的手,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她第一次拉他的手。 林苏长长吐口气,喃喃道:“相貌可以是人海茫茫中的一种巧合,身材也可以是一种巧合,但耳根下的一颗星形胎记,兴许她自己都不知道,也是巧合吗?” 龙影的心头怦怦乱跳:“你认识她?” “我认识一个人,三年前的旧识,她的相貌、她的身材、她耳根下的印记,都与她一模一样,但是,影儿,三年前我认识的那个人,还根本没有踏入修行道,她只是个普通的村姑……” 龙影完全明白了:“那一定是巧合!没有人能够在三年时间内从零起步,踏入圣境,无论何种奇遇,无论何等惊才绝艳,都不可能创造这样的修行奇迹。” 林苏轻轻摇头一笑:“是啊,这片天地,千年来也没有出过一个以道入圣的,我怎么能指望三年前什么都不是的她,竟然以道入圣?……大长老没事吧?” 甩开突然产生的狂想,林苏正常了。 刚才一战的结果也出来了…… 围攻无底渊,东海龙宫出动了三百七十名长老,几乎都是顶层的,死了三百四十九,连大长老肉身都没了,逆鳞刀也毁了,但他的龙丹还在,只要回到残龙宫,他还是可以“大道出混沌”,重修肉身,如果他机缘够好,兴许还能再上一层楼。 这就是残龙宫真正恐怖之处,它除了夯实龙族子弟的肉身之外,还有一个最强大的功能,就是能借龙丹而复生,别的地方,原始金身毁了,纵然重修肉身,这新修的肉身不是原始金身,也会次一档,残龙宫,打破这一惯例,新修的肉身比原始金身更强。 本次南征,也结束了! 南海龙宫毁了,附属三十八族也灭了,就连神秘莫测的无底渊,也毁得干干净净,过程很惊险,变化很莫测,但结果却是很圆满。 当然,东海龙宫的损伤也是很大的。 带出来的五千长老,战损三千,连大长老都肉身尽毁。 带出来的四大水师,战损也有两成。 但是,又怎样? 一将功成尚且万骨枯,一统四海又岂能无风无雨? 此战之后,东南两海并入东海大版图。 东海大军胜利返航! 在返航途中,接到龙尚的传讯,在东海龙宫与西海人鱼一族的夹击之下,西海龙宫已灭! 他还带来了人鱼族主的邀请,邀请龙尚与“苏公子”入人鱼一族作客。 龙尚虽然以四海未清、事务尚多为由拒了人鱼一族的邀请,但是,两族的交往,却也步入“蜜月期”。 龙尚代东海龙宫作出承诺,西海,由人鱼一族掌控,于是,人鱼一族踏出了千年来从未踏出的那一步,跨过人海分割线,将势力范围扩展到整个西海,它成为人海分割线划定之后,第一支跨分割线而存在的种族——人鱼一族虽是水族,但却是生活在人海分割线靠近人族这一侧位置的水族,人海分割线,限制高等水族不得入内,其中并不包括人鱼,因为在兵圣的眼中,人鱼一族,是雄族!他们,从来不是人类的敌人! 六月底! 陆地之上,四野流火,乃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 但是潮升岛上,却是清风万里,凉爽宜人。 林苏坐于岛顶,抚摸着龙尚刚刚带回来的人鱼族玉螺号,望着西方的天空有所思…… 人这一辈子,行走于世间,会遇到很多事,很多人…… 有的人,相识于草芥,相熟于花期,相忘于花落…… 但也有些人,只要遇到,就是心中的一个印记,不管天地云飞,花落花开,她始终都在…… 比如说孙真…… 孙真成为他的女人,没有太多的铺垫,但成为他的女人后,他也没有杂念,他想好好地待她,让她这个从小历经磨难的村姑,品尝到人世间的幸福。 他做到了,在跟她相好的一个月时间里,孙真无数次告诉他,她感受到了她所能想象到的所有幸福。 然而,她必须离去。 因为她的体质决定,她如果不踏上修行路,她活不了十九年。 孙真前往天绝渊的那一天,念泪告诉他:相公,我此番踏上修行路,并非我对修行有什么喜爱,我只希望在人世间多陪你几年。 她的话,他信了。 天绝渊老仙姑说,最多三年,她会回到你身边。 她的话,林苏也信了。 三年将满,他真的再次看到了熟悉的容颜。 然而,却是长在一个圣人的脸上! 他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他也是一个相信奇迹的人,但是,他不能相信这样离谱的神迹,所以,他接受龙影的说法,这只是一个巧合。 可是,世间的巧合真能巧合到这种程度? 熟悉的脸,熟悉的身材,熟悉的耳根下的星星胎印,统统都高度巧合在一个人身上? 一只手温柔地落在他的颈上,两根温热的手指轻轻按摩着他的太阳穴,耳畔传来龙影温柔的声音:“相公,你的元神大伤,可不能费心劳神多想事,安心静养才是正理。” 林苏手轻轻翻起,压在她的手上:“没事,我的伤不需要专心去养,时间到了,自然恢复。” “你说得象我不懂修行一样!”龙影白他一眼:“元神之伤最是难愈,少则数年,多则百年都是有可能的,要不,你就在这潮升岛上慢慢养?” “你肯定懂修行,但你不一定懂我的修行!”林苏笑了:“我的元神与众不同,有时候越是高强度刺激越是恢复得快……你有没有一些玉器什么的?” 龙影好吃惊:“你要玉器做什么?” “我觉得你兄长的乾坤戒挺好玩的,我想看看我能不能做出来……” 龙影眼睛睁得无比巨大:“做乾坤戒?怎么可能?” 乾坤戒,空间宝器,上古传承之物,只要有一枚从荒古禁区而出,必定引发天地风潮,无数势力都会争抢之,有时候,一枚乾坤戒就会导致无数宗门灭门之祸,岂是可以做得出来的?自家相公是懂一些空间法则,但是,懂一点空间法则,跟做乾坤戒那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故老相传,做乾坤戒需要空间法则圆满才行,而空间法则圆满,那是什么境界?等同于源天尽头,是超凡入圣的手段。 林苏笑了:“我当然知道眼前不太可能,但这可以训练我的专注力,促使我的元神与精神力快速恢复。” 明白! 龙影飞身而起,到了下方的山洞。 这山洞是她守在潮升岛上的卧室,里面有很多从龙宫带出来的物件,其中当然也有玉器,很快,她提了一只巨大的玉椅上了岛顶…… 林苏见到这只玉椅眼睛也睁大了:“你家椅子也是天南古玉制的?” “嗯,你慢慢破坏,要是全没了,还有一张床……” 我靠! 林苏手一起,椅子脚截了一个截面,手指轻轻一圈,他掌中出现了一只手镯。 嗯,挺好的玉镯,要是戴在龙影手上,估计也挺好看的。 当然,如果这手镯成了乾坤镯,那才是真正的有品。 我就拿这个炼器,炼一个史无前例的器,林家搅屎棍搅官场、搅文道、搅武道,搅得没人跟我玩,现在我来搅一搅器道! 带着这份冲动,林苏开始了第一次尝试…… 乾坤戒的基本原理,他是知道的,他甚至也做过一番尝试,还成功了,在哪里尝试的?在自己体内! 当日他杀了西海龙无悔,龙无悔的龙丹无处安放,放在身上气机外露,眼看逃不出西海龙宫长老的追杀,他把体内土之秘境用空间法则进行改良,成功地封锁住了气机外泄,逃出西海长老的追杀。 从此,他体内就有了一个类似于乾坤戒的内空间。 也取得了匪夷所思的效果,比如说药王宝箱,他从苏蓉手上夺取药王宝箱之后,原本是没办法隐藏宝箱气机、只能化身人海中清晰路标的时候,这内空间改变了这一规则,气机直接封锁,苏蓉当场抓瞎,才有后来他的游刃有余。 但是,内空间的封锁,跟乾坤戒还是大有不同的,内空间不是他制造的,是人体潜能的打开,人体潜能比最奥妙的修行法则更加高深,他根本参不透其中的原理。 而他要制作乾坤戒,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个空间壁。 林苏精神高度集中,尝试着将空间铭纹纳入手中的手镯…… 然而…… 手镯接触到铭纹的瞬间,直接爆裂…… 跟着是第二次尝试…… 然后是第三次…… 一只玉椅转眼间只剩下一只脚,林苏精神力都集中成一条线了,然并卵…… 接连试了七八十回,没一次成功。 甚至可以说没有半点进境,龙尚那么小的乾坤戒里能纳入81枚空间铭纹,而他,一枚都纳入不了。 形成空间的基本理论林苏是知道的,理论上纳入空间铭纹只存在多与少的问题,只存在能不能成功动态平衡的问题,而不应该是能不能纳入的问题。 他目前一枚空间铭纹都纳入不了,一定忽视了什么东西,但这东西是什么呢? 林苏苦苦思索…… 另一侧,龙影本着相公参悟规则之时,远程护法的姿态,坐在百丈之外,为他护法,护着护着她的眼神就被相公的小白脸所牵引,她怎么觉得相公这样坐在夕阳下,任金色的阳光柔柔地铺下来,脸上的轮廓是那么柔和,那么帅气呢? 甚至他微皱眉头,也是那么的动人心魄。 人族的男人,真是太可爱了。 有智,有义,连长得都这般帅。 如果非得要找个小小缺点的话,那就是有些太矜持了…… 我都已经为你挽髻了,我是你随时可拉到床上去的女人了,你怎么老是不上啊? 这矜持,这会儿有点可恨了。 能不能想个办法什么的,把那层可恶的窗户纸给捅了? 龙影在夕阳下悄悄地转动眼珠,但她一时半会儿真没想出好办法,她过往的形象一直是高冷,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这种事情,她一度觉得男女之间的那点破事,是很下流很不上台面的,但如今,大概是三观跟着五官跑,那不上台面的破事,成了她迷离的梦境…… 她妹妹龙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从黑暗中钻了出来,仰起脸蛋:“姐姐,我有点明白了,你挽髻,就是为他挽的……” 龙影横她一眼:“你才知道啊?” “但有点奇怪哈,姐姐你怎么还是雏龙身啊?我姐夫他不行么?”雏龙身,龙族的专用名词,等同于人族的“处”。 龙月亮虽然口无遮拦,但是,她的怀疑也是那个理…… 龙族的挽髻,基本等同于出嫁,出嫁就失却雏龙身,挽髻之后还是雏龙身的,跟人族出嫁之后还是“处”本质上一样一样的,大家也都会表示怀疑的,怀疑啥?老公不行…… 龙影狠狠横她一眼:“胡说什么?他是人族,人族是讲礼节的,人族很矜持……” 龙月亮眼珠轻轻一转:“姐姐,你想不想他突破那个狗屁礼节?” 龙影心头大跳,谁不想啊,但是,怎么开得了那个口?她还是雏龙呢,她还顶着高冷的东海第一美女头衔呢…… 龙月亮凑了过来:“这件事情我来办,如果我办成了,送我一百瓶香水,怎么样?” 念念不忘的还是香水…… 龙影没有答话,眼神扑朔迷离…… 龙月亮瞅着她的表情完全了然:“看我的!” 迈开小脚,步步走向山顶,龙影手心都冒汗了…… 咳! 小魔女龙月亮轻轻咳嗽一声,林苏手中的一只玉镯化为粉末,怔怔地抬头…… 小魔女凑上前来:“姐夫!” 林苏第一反应是这丫头要听曲! 但凡她嘴里说出任何一句正常的话,都是有求于人,何况是这么亲热的称呼?那求的肯定是小曲! 但小魔女一步踏出了他的预想之外:“姐夫,你跟我姐的事情我知道了,我知道我姐挽髻是为你挽的,可是姐夫,我姐为什么还是个雏啊?” “……”林苏有点懵,你们龙族都是这么豪放的吗?做妹妹的直接问姐夫,为啥你跟我姐不干那个? 小魔女眼珠轻轻转一转:“我大概明白了!你们人族体质太差,在龙族身上干不了那个,放心姐夫,事情肯定可以解决的!我就不信了,我东海龙宫长老八千多,每个人都有一套绝活,还解决不了你的难言之隐?我一个个地问,总能帮你解决这个难题,到时候,你给我唱首小曲哈……” 话说完,人已熘…… 林苏眼睛一下子睁大,牙咬得无比地紧…… 我靠! 你要回去告诉整个东海龙宫?说我林苏……不行?! 甚至是整个人族男人都不行?! 那我还有脸入东海龙宫么? 人族尊严如何保证? 唰地一声,他进了山洞,碧玉床上,龙影正在打坐,睁开眼睛。 林苏手一伸…… 龙影又是惊喜又是激动,内心深处一句话她肯定是不说的,这句话是:妹子虽然往日不靠谱,但今天总算办了一件正事…… 于是,马赛克化为不可描述的文字,洒落在这张碧玉床…… “相公,你今天怎么这样激动啊?”她的声音,如从梦中传来,好开心,好满足的样子。 林苏四十五度角望天空,无尽感慨:“小宝贝你一定不会相信,我今天是为了人族的尊严!” 他绝对不会想到,下半夜龙影出了山洞,山洞之外,龙月亮笑得象一只成功抓到小母鸡的小狐狸,向龙影伸出了手:“一百瓶香水!” 潮升岛上的节奏有所改变,以前参规则、瞄兔子、心头浪,现在是参规则、搂兔子、床头晃…… 时间转眼间过了七天! 林苏的元神、精神力终于全部恢复。 而他做乾坤戒的图谋却彻底搁浅了。 哪怕他精神力、元神全面恢复,空间法则理论上运行无瑕,但是,他还是无法将空间铭纹纳入乾坤戒,哪怕只是一道空间铭纹,他都做不到。 到底原因出在哪里? 大概是他的空间法则还太粗浅,乾坤戒的制作需要更高层级的空间法则! 法则的高低之别,在修行道上,是天堑! 时间到了七月初六,夜。 一番不可描述之后,林苏告诉龙影:“我要走了!” 龙影反手抱住他,久久无言…… “我曾与人有约,明日我得去趟乐圣圣家。” 龙影的手慢慢松开,慢慢仰起脸蛋:“乐圣圣家所在的燕青湖,可从南海横渡,我送你!” 碧波万里,小舟悠悠,龙影以发钗为舟,送林苏一路向南,经过大苍地界,转入西南古国地界,前行三千里,一道金光横掠海面,那就是人海分割线。 小舟在人海分割线外停下。 龙影轻轻一笑:“相公,人海分割线,我过不得,剩下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林苏轻轻抱住她:“别难过,我会回来的。” “我知道,所以我一点都不难过,我是笑着送我相公回家!” 林苏嘴唇一落,落在她的唇上,深深一吻,踏波而行,手一起,玉笛在手,轻柔和缓之曲,伴着碧波而来,这首曲子龙影很熟悉,《似是故人来》! 林苏踏浪而行,前面一线洁白的沙滩,美得如梦如幻。 同样是一排长长的长廊搭建于礁石之上,造型古朴典雅,实在比大苍南海边的茶廊更加精美三分。 只因为此地是西南古国,西南古国是上等国,上等国的风范与大苍这中等国自然不同…… 西南古国,林苏来过。 成就了他青莲论道的佳话,也成就了他一人改一国的壮举,如果西南古国的国君陛下知道他进了西南古国,恐怕会派人亲来以示礼节,如果他入国都,恐怕也是大礼相待,如果他入镇北王府,更会是府中贵宾,但是,林苏此番前来,却并无入国都之意,他于西南古国,只是过客,上次是,这次,更是! 但是,既然来了,要不要去趟镇北王府呢?亲戚嘛…… 就在他犹豫之际,突然,一缕清音从前面传来…… 清音一起,林苏心头大动…… 这首清音他熟悉,因为这就是他刚刚吹的那一曲。 只不过,被人化成了琴音。 琴音版的《似是故人来》,带着两种完全不同的琴意,其一是空灵,其二是缠绵。 空灵与缠绵原本是绝对不可能同时存在于一首曲子里的,但这个绝对,已经打破。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南海碧波深处,如同一阵风吹过,一条小船悠悠而来,船头一个紫衣少女,少女低头抚琴,小船四周的碧波如同柳香河水,荡起大海中本不该有的涟漪…… 林苏静静地立于浪尖,静静地看着小船…… 一曲终了,船至他的前方,船上美女轻轻一笑:“此曲何名?” “似是故人来!”林苏道。 “似是故人来,林公子临时取个歌名,也是如此之应景,小女子佩服!” 林苏道:“天音小姐才真正让人佩服,我远行东海,跨国跨海上岸,你居然也能堵个正着,你昔日言天机道门不值一提,我今日才是真信了,你的天命之术,比起天机道门的预判,更多三分神奇。” 是的,来的人,是柳天音。 柳天音轻轻一笑:“上船吧!” “好!”林苏一步上前,一步上了小船。 “公子请用茶!”柳天音手轻轻一抬,指一指不知何时摆上茶几的一杯热茶。 林苏目光移向茶杯,眉头慢慢皱起…… “公子可是担心茶中有毒?” 林苏道:“这杯茶里面的茶叶三十二片,舒展开来,倒也象剑,这就是你们天命道门的索命三步中的‘命纸化剑’么?” 柳天音笑了:“有没有可能,这只是一杯茶呢?” “可能自然是有可能,但如果它仅仅只是一杯茶,那你将化的剑又在何处?”林苏道。 柳天音轻轻摇头:“我终于知道‘成见’二字,如果刻在心头,该是何等的根深蒂固。” “不该有成见么?” “该有!”柳天音道:“但是,现在情况已经有变!” “如何变法?” 柳天音道:“因你而形成的天命大幕已经拉开!纵然杀了你,也无改此局。所以,天命道门于你,已无命纸化剑这一步。” 林苏霍然抬头…… 心头微微一跳…… 他知道柳天音的意思! 柳天音观天命,不以是非对错作为评判标准,而是以后果作为标准。 以前,柳天音看出林苏将会改变大苍格局,杀了他,可以让大苍不改道,所以,才会针对他下发“命旨”。 而现在,他已经改变了大苍格局! 大苍皇帝换了,新的格局已经拉开! 林苏死与不死,对大局完全没影响,所以,天命道门无需杀他。 这就是天命道门的独特逻辑! 那么…… 第783章 乐圣圣家界中人 林苏道:“你当初言,你故国悲歌里的场景,将会因我而生,而如今,局势大改,这场景有变否?” “我没能阻止你这只蝴蝶扇动翅膀,龙卷风已经在某个角落里生成,你觉得预言中的场景会不会改变?” 林苏道:“你的意思我懂了,我这只该死的蝴蝶扇动了翅膀,引发了祸端,虽然我该千刀万剐,但现在杀了我也于事无补,所以你们懒得杀了,现在在寻找另一只倒霉的新蝴蝶,能否问下,这只新的、可怜的蝴蝶,又是谁?” “昔日的皇帝陛下,如今的流浪人。” 林苏酒壶已到唇边,突然停下了! 聪明人对话,无需说得太透,都是千年老狐狸,一言一行都是聊斋…… 姬商,被赶下了皇帝位! 但是,他没有伏诛! 他被人救走了! 姬商会如何做?如果他有能力,他一定会掀起一场反扑,哪怕整个大苍因此而陷入末日绝境,他也绝对下得了手,因为象他这种人,是真正以自己为中心的,大苍亿万里山河,我得不到,你们谁都别想得到——这样的话,他说得出来,这样的事,他干得出来! 而且,柳天音也已经看到了这一点,她甚至明说了…… 以前他林苏是祸乱大苍的罪魁祸首,如今,换成姬商了! 他要干嘛? 他能干嘛? 林苏完全未知! 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姬商的能力,不容小视! 他为君八年多,他的底牌谁也不知道还有哪些,而且在祸害大苍这条路上,他还有众多的同路人,魔族!大隅!赤国!夜郎!天灵宗!无间门…… 对于这些势力而言,只要是对大苍有伤害的事情,他们都愿意做,因为大苍伤得越深,对他们越是有利…… 底线从来都是嘴上的,利益才是骨子里面的! 林苏酒壶慢慢拿开,目光慢慢抬起:“天音小姐的天命之童,拿来堵我这个过气的蝴蝶,属实有些浪费,莫若拿来观一观这位新蝴蝶,且看他身在何处?” “观不了!” 林苏差点跳起来:“观不了?我不希望你观我,你次次能观!我希望你观他,你却告诉我你观不了?什么原因呢?我长得比较象倒霉蛋呢,还是我这人人品硬是有问题?” “天命之中,没有人品之分,没有运道之别,只有法则……佛法庇护,可掩天命!” 佛法庇护,可掩天命…… 林苏吃惊了! 这八个字,他相当敏感。 因为姬商是被浮云大师救走的! 此刻,他受到佛法庇护!天命不可测!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没有人知道他在筹划什么毒计,林苏唯一知道的一点是:浮云大师本是千佛寺的人,而且千佛寺在他的字典中,可不是一处佛法善地…… 柳天音道:“我知道你的行程中,千佛寺是绕不过去,你我可同行!” 今天她突然出现,堵住他,不是为了天命化剑杀了他,而是与他同行,共同清除大苍真正的隐患。 林苏道:“为何要与我同行?” “因为当日未杀了你,是我之失职,所以,我必须亲手纠正这一失职!” 林苏翻翻白眼点点头:“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该了,我当日伸长脖子让你砍了多好啊……” 站起身来,准备破空。 “你欲去何方?”柳天音道。 “你不是很能测吗?来,测测看,我会去何方?”声音一落,林苏人影破空,贴海而去,片刻间人海茫茫…… 南海之侧,有山名燕青山。 燕青山,与燕青湖相邻,但却并不属于同一区域。 燕青山是西南古国的地盘,燕青湖跳出世俗皇权之外,乃是乐圣圣家的内湖。 燕青山这个名字,是后来改的,为了蹭一蹭乐圣圣家的流量,这个世界上的人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因为与乐圣圣家相邻,燕青山一年四季都很热闹,各国乐道天才争相奔赴,各国国都最顶级的青楼之中,如果有人报上来历,小女子在燕青山住过一段时间,所有人都得刮目相看,燕青山,基本上等同于乐道进修的最高学府。 林苏踏入燕青山,感受到了乐道的魅力。 穿山城而过,满耳都是各种乐道之声,打击乐,管弦乐,就连他自创的七音笛,在这里都能买到,林苏拿起一管看了一眼,还没怎么大走样,算是不错的了。 这些不在他的心头,他走马观花了一圈,直接穿过了城池,来到了燕青湖畔。 燕青湖,在这个时节,美丽而又安静。 湖畔一线白沙,无边垂柳依依。 一条长堤伸向湖中,连接五座长桥。 长桥色泽如玉,映照着千里碧波如梦如幻。 那里,就是乐圣圣家的入门之桥,有诗为证: 五弦桥外世事纷,未入燕青不识音。 何意? 大千世界,万里红尘之中世事纷纷,乐圣圣家终是乐之本家,没有跨过五弦桥者,根本不配谈乐。 林苏身着紫色文士服,这套衣服就是龙影给他的云衣,此云衣可随心意而变,原来是修行人的衣服,但进了燕青山之后,变成了文士衣。 他沿着长堤一路向前,渐近乐家,风渐细,水无声,一股神秘的文道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变得安静。 前面的五弦桥在视野中慢慢变大…… 五弦桥边几名白衣书生抱琴而坐,但视线全都移了过来…… 盯着步步而近的林苏,他们正要发言驱赶之时,林苏突然笑了…… 几名书生微微一愣,搞不懂面前这个书生为啥笑得这般灿烂,你莫非以为你用笑容表达善意,就可进入燕青湖? 但是,他们料错了! 空中圣光一旋,圣音入耳,九音鼎从天而落,鼎上一个美女轻盈而落,落在林苏的面前。 几个书生大吃一惊,同时鞠躬:“少阁主!”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风舞! 风舞虽然不是圣家圣女,但是,她在圣家中的地位,是连圣女都忌惮的。 为啥? 其一,她是真正的乐道天才。 其二,她的文道已破文界。 其三,她参加青莲论道,是闯入海眼的人物,但凡闯入海眼的人物,放到全天下都是顶尖人物。 这样的人物,等闲不会出燕青湖,一般弟子也根本不配见上一眼,但今日,她却出现在五弦桥上! 这几个书生又惊又喜,忙着施礼问安,而风舞,却似乎完全没看见,她的眼中只有林苏。 “你真来了!”她的声音充满惊喜。 “既已有约,岂能不来?” 风舞轻轻一笑:“青莲第一宗师果然言而有信!” “切勿如此称呼!我今日前来,只是以海宁旧友身份拜访,不敢在圣家言宗师!” “请!”风舞手轻轻一抬。 “请!” 二人沿着五弦桥一路而去,直入燕青湖…… 外围五名弟子鞠躬鞠了个寂寞…… 抬起头来,人人脸上都有落漠之色:“青莲第一宗师,是他么?” “海宁旧友……那没错了,就是他!” “海宁林苏!”另一名学子长长叹息:“传说中他于学海,将乐道带入七音时代……也唯有这样的天骄,才配得上少阁主亲自出迎!” 两人一路行去,五弦桥两侧的水中,垂柳如盖,映照在湖水中,真正如画。 风舞轻轻一笑:“你第一次入乐圣圣家,感触如何?” “世外桃源地,如作画中仙!” “不如你吟诗一首?” 林苏笑了:“吟诗一首没问题,但如果吟诗了,我就不吹曲了,选择题交到你的手中,想听曲子还是想听诗?” 风舞眼睛亮晶晶:“我就不能都要吗?” “不行!只能二选一!” 风舞很苦恼,揉揉脑袋作出回答:“那我只能选曲了,我不选曲我怕我姑姑骂死我……” “你姑姑?你所说的,想在七夕见我的那个长辈,是你姑姑?” “是!但你一定不知道她为何要在七夕见你……” 一路行走,风舞说了姑姑的情况…… 她姑姑叫风姬,她是真正为乐而生的人,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出过燕青湖,她的世界里,也只有乐,她的人生中,只有三个地方,乐典阁里封十年,修写乐路新章而入文路;五弦阁里封十年,融百种乐器于一炉,成就她的百乐界。 她的百乐界,极度不凡。 真正让人见识到此界威力的,还是风舞降生。 风舞降生之时,遇到邪物乱局,圣家家主都束手无策。 姑姑临危出手,以她的乐界与邪物对抗,那一战,历时九日方成。 那一战后,风舞顺利降生。 而姑姑,也在九日苦战中参破了乐道真谛,以五弦琴为基,自铸乐界,至今自封十八年。 风舞的性命因姑姑而存在…… 但她越来越觉得姑姑的情势不容乐观…… 因为姑姑的乐界这十八年来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固化…… 有陷入“文牢死狱”的趋势! 何谓文牢死狱? 是文道中的一种独特现象,就是文道中人陷入瓶颈,挣扎不出,进而成为文道悲剧。 这种情况每一道阶梯都会存在,越来越严重。 文根、文坛、文山没啥影响,无非就是童生考到八十岁还考不中秀才,秀才考到八十岁中不了举人,举人参加殿试,次次陪跑,固然让其精神崩溃,好歹路还没锁死,你尽管不停地考,希望始终还在。 但到了文心之后就不一样了。 文心长期入不了极境,文人自己就崩了,文心就蒙尘了,那样就更加入不了极境,这就是文心境界的“文牢死狱”。 文路境界也是如此。 但最严重的还是文界。 文界之前的“文牢死狱”是虚幻的。 而文界的“文牢死狱”化虚转实! 何意? 踏入文界之后,下一步就是破界成圣! 破界成圣,可以通俗地理解为破茧化蝶,你能破茧,你就是展翅云飞的蝴蝶,你不能破茧,你就化为你茧中的蛹。 时间长了,茧固化了,你的力气没了,文气衰了,你更加挣脱不出来,你就只能老死在你自己的界中…… 你辛辛苦苦建起的界,最终有可能是锁死你的牢,悲哀么?讽刺么? 当然是! 但是,这却是文道前行之路,纵然九成九的人会困死在这茧中,依然有无数的文道中人前赴后继。 她姑姑就是这样一个追梦人! 风舞希望姑姑能够破界! 她希望这个给了她生命的人,不做这只界中蛹,而是化身为破界蝶,她希望姑姑能够抓住她的手,能够闻得到她身上的春泪香,能够亲口品尝到她做的燕青鱼…… “我明白你的想法,但你也必须明白,你给我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林苏道。 “是!姑姑于乐道的研究,已站在这俗世的顶端,于她有些启发,实在是太难太难!”风舞道:“但我还是相信一点,如果说这世上有人能够给她一些新的启发,这个人,就该是你!” 林苏轻轻拍拍脑袋:“如果在往日,听到你样一个大美女给我这么高的评价,我会很开心,但今天,我宁愿你不要这么高看我……行吧,反正进了你乐家的门,大概也跑不掉,我试试吧。” 风舞开心得跳:“你打算怎么试?要不……你将你所有的曲子,一首首地给我姑姑吹上一遍?” 林苏横她一眼:“想什么呢?刚才你也说了,你姑姑可是站在俗世乐道最高峰的人,等闲乐曲根本掀不起她内心的波澜,所以,你少在那里打着‘帮你姑姑破界’的旗号,实施‘你自己想听曲’的阴谋!” 风舞的小心思被人拆穿,但她嘴硬:“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吧好吧,开路,让我见见这位传奇的界中人。” 风舞手一挥,九音鼎化为一条小舟,二人登上小舟,滑向燕青湖,湖水流过小舟两侧,依稀也有乐声。 前方薄雾如纱,轻舟入,前有红亭一座,红亭四周,山花烂漫,一女立于小亭中,四周精光流转,宛若水晶。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红亭中的女人。 此女白发如雪,但她的脸上,没有半分岁月风霜,连眼睛,都纯如身下的燕青湖。 她就是风姬。 风姬也静静地看着驰来的小舟,她的笑容慢慢绽放,就如同在万花丛中绽放了最美丽的那一朵。 这一笑,满湖春色似乎一下子聚集到了她的眼中。 “舞儿四月言,七夕有客至,今日果然到了!”风姬盈盈一礼:“见过林先生!” 林苏深深一鞠躬:“林苏拜见风前辈!” 风姬轻轻一笑:“近三年来,舞儿不止十次提及林先生之诗,之论,之乐,之智,老身也在内心勾勒过林先生之形象,然而今日一见,方知林先生之气度风姿,还是超越了想象。奈何老身身困界中,不能出界为当世大贤奉茶,唯有虚空一席,请先生入坐!” 她的手轻轻一挥,指尖从亭中透明水晶壁上划过,一道清音入耳,竟然满满的都是茶园风情…… 林苏面前,凭空出现一只茶几,茶几之上,两杯清茶。 “谢座!”林苏举手一礼,抬腿入席,隔着透明的水晶壁,与风姬面对面。 “请喝上一杯燕青茶!” “谢茶!”林苏托起茶杯,送到唇边,浅饮一口,放下茶杯。 “舞儿言,先生其实并非主修乐道?”风姬道。 “是!” “然而,先生却能以七音之乐,而开乐道新门!于乐道,又是何等难以想象之事?”风姬道:“不知先生如何理解乐道?” 风舞心头一震。 来了! 姑姑这个正宗的乐道天才,跟他这个乐道奇葩,第一次正面论道要开始了。 “圣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林苏道:“此圣言,余以此释之:夫乐者,天地之体,万物之性也,合其体,得其性,则和;离其体,失其性,则乖;昔者,圣人之作乐者,将以顺应天地之体,成万物之性……” 毫无征兆中,风姬面前的透明水晶墙,青莲朵朵! 风舞轻轻一颤,手中茶侧翻,但奇怪的是,并无茶水倾出,倾出之茶,亦化为青莲一朵…… 风姬眼睛也突然亮如秋水…… 林苏前面十六个字,是圣言。 但后面的话,不是圣言,而是他自己的理解。 仅仅四五十个字的论道,就直接跨入“桃李天下”的道境花开境。 这是何等精妙的注解? 这是何等恐怖的论道奇观? 她不是穿越者,她当然不知道林苏这番《乐论》乃是阮籍的名篇! 阮籍何许人也? 竹林七贤的第一位! 竹林七贤诗写得怎么样,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他们的乐道造诣却是空前绝后,也难怪,毕竟那个时代的七贤,到一块儿是以乐为主业的,他的《乐论》,更是后世关于乐道的经典着作。 林苏小论一把,自己都傻了…… 我靠,又是道境花开啊…… 风姬长长吐口气:“先生之论乐,竟然如此高妙,夫乐者,天地之体,万物之性也,真是字字如珠!老身斗胆再提一问,以先生看来,何为界?” 前面林苏以一篇《乐论》将自己关于乐道的理解体现得淋漓尽致。 风姬第二问,就是关于自己破界之事。 “界者,是文界,是乐界,却也是心界与眼界!” 短短的回答,落在风姬耳中,如同洪钟巨宇…… 林苏目光抬起:“乐者,汇天地之象,融世情练达,恕晚辈放肆,前辈双脚未曾踏出燕青湖,又如何知晓乐道阳春白雪之外的另一面?” 风姬轻轻一震:“阳春白雪的另一面,在何处?” “在黄土之上,在庄户之间,在血色战场,亦在离人泪后……” “黄土之上,庄户之间,血色战场,离人泪后……”风姬喃喃道:“有乐否?” “此世间,乐在庙堂之上,乐在白云之巅,苏昔日亦是深信不疑,直到那一日,黄昏雨后……”林苏道:“我于市井遇一瞎子,此人不通文道,未入仕门,颠沛流离,穷困潦倒,然而,他折竹为胡,剪马尾为弦,拉上一曲,竟然亦是乐,此乐,前辈愿闻否?” 风姬和风舞全都激动…… 林苏手中长笛一出,悲怆绝伦的《二泉映月》在这个世界首次亮相…… 凄婉之曲一经吹出,四周的空气似乎全都变成了命运的绞索,风姬闭上眼睛,身子轻轻颤抖…… 她毕生未出燕青湖,她的一生始终平和安定,她的四十年光阴,就如同这宁静燕青湖里流走的一天。 她以为乐道,就该是不沾红尘的阳春白雪,但今日,她听到了震撼人心的另一种曲调。 她似乎看到一个人,孤独地走在寒冷的雨夜里,孤独、凄凉,凄风冷雨一次次将他拉扯,而他不甘心认命,一次次抗争…… 这是残酷得没有半分美感的乐曲,但是,偏偏演绎出了人间大美。 这是跟她风马牛不相及的音乐,但她偏偏震动了全部身心。 乐曲静,两行泪无声地滑到她的脸庞,而风舞,更是不堪,她的泪已经流到了嘴角。 “这首曲,何名?” “二泉映月!” “真的是一个瞎子拉的弦器?” “这个……” 风姬轻轻吐出口气:“林宗师一论,让我知晓乐为情声,亦因情而起!一曲,让我明晓燕青湖外尚有红尘乐!风姬拜谢林宗师!” 她深深一鞠躬!这一刻,她也第一次称呼了“林宗师”。 只因在她的世界里,达者为师。 虽然她是乐道前辈,文界高人,但是,能让她有所触动的言论,于她都是宗师之言! “不敢!”林苏赶紧站起来还礼。 “我今日就出湖!” 这声音从林苏耳边传来,林苏大吃一惊,霍然抬头…… 亭中有一人,白衣白发静坐亭中。 他身边有人,亦是白衣白发。 风姬竟然一分为二! “前辈……” 风姬澹澹一笑:“我身虽在界中,但我之圣宝可代我行走天下,但有所得,均是林宗师之所赐,风姬再谢林宗师!” 一礼毕,风姬轻轻飘起,一人一桨一小舟,出了燕青湖。 而她的界中,那个风姬,微笑着看着他,如同一具凋像。 林苏不得不感慨圣宝的强大,这明明不是分身术,但偏偏演绎出了分身术的精髓…… 风舞目光慢慢从远方收回,慢慢落在林苏脸上:“姑姑出了燕青湖,我未知这一出是福是祸,但终究是一个转机,圣家得谢你,走吧,我父亲已经摆好酒宴,等待着招待你这远方的嘉宾。” 就在此时,遥远的湖面之上,传来琴音…… 琴音婉转,琴音亦熟悉…… 风舞侧耳而听:“又一首人间妙曲,燕青湖怕是又迎来了一位音乐天骄造访……” “她不是来拜访你们乐圣圣家的!”林苏嘴角浮现一丝神秘的笑意。 “是找你的么?”风舞微微一惊。 “大概是!” 风舞亮晶晶的双眼落在他的眼睛上:“这首曲子……其实是你新创的?” “此曲名《似是故人来》!”林苏轻轻一叹:“现在倒成了她的出场曲了,每次跟我见面,都来上一首,以示自己是故人,但她显然忘了问上一句,我希望不希望见这个故人!” 第784章 东南佛国千佛寺 遥远的湖中传来回应:“乐家平和地,七月夜流风,如此风雅之地风雅之时,林公子何苦作那凉薄人?需知他乡遇故知,该是人间至乐事。” 随着这声清雅的回答,一具瑶琴如小舟,穿过寂静的燕青湖,出现在林苏和风舞的面前。 舟上当然是柳天音。 柳天音面对风舞微微一笑,盈盈一鞠躬:“柳天音见过风少阁主!” 风舞的眼睛微微一亮:“柳天音,莫不是大苍京城天音坊乐动天下的天音小姐?” “乐动天下,从来都只有乐圣圣家,小女子岂敢劳少阁主如此高评?” 她这一回答,印证了她的身份。 风舞回礼:“天音小姐过谦了,天音坊以姐姐之名为名,大苍顶级文豪、王公贵族莫不以亲闻姐姐一曲为毕生之幸,姐姐乐道之高,风舞虽身在燕青湖,亦是如雷贯耳……” 两个乐道奇女子一见面,相见恨晚…… 林苏在旁边似有冷落之嫌,然而,谁人又知他的心弦悄然拨动? 柳天音是天音坊的人。 很少有人知道她是天命道门的人。 更加没有人知道天命道门,又是什么样的道门! 毕玄机有过一个极为狂野的猜测,天命道门其实是圣殿的一个隐秘机构。 专门为圣殿去办一些圣殿不方便办的事情。 林苏一听这个猜测,就信了三分,因为他知道圣殿这样的殿堂,是需要这样一个隐秘机构的。 后来,随着他对天命道门的了解,随着他与柳天音的几次交锋,他对毕玄机的判断,信了七分。 而今夜,这猜测的可信度到了九分! 为何? 因为她出现在燕青湖! 燕青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湖,它,基本上等同于乐圣圣家后花园里的鱼池。 陌生人是不能进入燕青湖的! 而如果天命道门是圣殿的机构,那才叫一切顺理成章! 柳天音是圣殿的人,圣殿的人到任何一家圣家,都是回农村老家…… 那么,风舞不认识柳天音,在他眼皮底下片刻时间完成了从“萍水相逢”到“相见恨晚”的全过程,是不是真的呢? 林苏笑了:“少阁主,我得走了!” “走?”风舞有点吃惊:“晚宴都准备好了。” “还是且待他日吧!”林苏道:“我与天音小姐有约在先,欲去趟东南佛国。” “去东南佛国……却是为了何事?” “去拜访一位佛门大贤!”林苏言。 风舞沉吟半响:“此去东南佛国,亦是万里行程,我之九音鼎,颇有赶路之奇效,如两位不弃,风舞送你们一程如何?” 林苏目光投向柳天音。 柳天音嫣然一笑:“风少阁主有此美意,岂能拒之?小女子与少阁主同修乐道,一见如故,刚好可以多交流交流。” 风舞脚下的小舟一变而成大船,柳天音脚下的瑶琴直接收起,上了她的船。 大船贴水而行,片刻间浮光万道,穿空而起。 破入云层的瞬间,一声轻吟,大船之上八根壁柱亮起,宛若客厅。 一张茶几凭空出现,茶几之上,茶壶煮水,香气四溢。 柳天音怀抱瑶琴,含笑而坐:“刚才小女子遥遥闻一惊世曲,却是远隔百里无法察之真谛,不知能否有幸再次闻之?” 风舞微微一笑:“我这九音鼎有记录之功,如果林公子不反对的话,让柳姐姐欣赏欣赏也是不妨的。” 林苏澹澹一笑:“此曲颇为凄苦,并非此良辰美景该奏之曲,天音小姐有兴,自可闻之。” 柳天音道:“小女子身为修乐之人,但有妙曲即是良辰。” 那就妥了! 经典名曲《二泉映月》经九音鼎的加持,真正如泣如诉…… 曲中与命运的抗争,更加悲怆动人…… 九音鼎化的舟,速度变慢了,不再轻快…… 天空不再是星光弥漫,而是漫漫雨夜…… 圣宝九音鼎似乎真正激发了这首名曲的内核,牵引了文道伟力…… 风舞眼中,无限悲凉…… 一曲终了,外面浓得看不见星光的夜幕慢慢分开,凄凉的乐声还在夜幕下回荡…… 风舞一缕声音悄悄传向柳天音:“身处逆流下,苦苦求生存,有错否?” 她说的似乎是刚才的乐曲,刚才曲中的那个折竹为胡、剪马尾为弦、以生命抗争的那个瞎子,但又似乎……另有所指! 这天地间,长期身处逆境,苦苦抗争的人,又何止那一个瞎子?至少还有面前的这个他! 柳天音没有回答,但她的目光移向了船边的林苏…… 风舞再道:“柳天音,你执天命,但你未必知人命。” 柳天音头未回,头发都未动,一缕声音回传:“你知人命?” 风舞道:“我亦不知,但我知道处于他这种处境之下,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只是求生本能,任何人与他换位而居,所作的选择只能与他一般无二,包括我风舞,也包括你柳天音!” 短短两段话,宣告林苏一开始的判断是正确的。 风舞认识柳天音,而且知道她的根脚。 柳天音传音:“所以你今日以九音鼎送我们万里穿空,并不单纯!” “是!” “你欲以乐圣圣家为赌,为他站台?” “我只是一个少阁主,我没有资格以乐圣圣家为赌!”风舞道:“但我可以以自己为赌!我赌他的存在,不会让这个混账世道变得更坏!” 柳天音久久沉默…… 终于,她轻轻吐出口气:“风舞,你终于还是站队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欣慰还是痛惜……但我要告诉你,天命已变!” “天命已变是何意?” “意思是,他的天命之罚现阶段已不会出现,因为他已非乱局之中的那颗变子,我们此行,就是去寻找那颗新的变子……” 风舞心头大浪翻滚…… 她今日的离家而出,与他们同行,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决择,一旦踏出这一步,后果注定难测,风波之大,乐圣圣家根本承受不起。 但她也说了,她不代表乐圣圣家,她只代表她自己! 如果真有天命之杀,站出来阻止天命之杀的人,只是她风舞! 该承受代价的,也只是她风舞! 她的决绝,她的心性,她的立场,她的站位,都是秘密。 这秘密,在柳天音面前现露无遗,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巨大的震撼,林苏不再是天命之下的牺牲品,他的路已经改道,柳天音没有杀他的理由。 两女肚皮里面的官司,两女神识间的交流,林苏不是神,他也不知道。 但他也有触动…… 触动就是九音鼎…… 九音鼎外的流光,在旁人看来是圣光,而在他看来,除了圣光之外,还带着时空法则的玄机…… 其实所有的文道圣宝,都带有时空法则的玄机。 李归涵的道玺,万里穿空一瞬间…… 墨青的量天尺,不以速度见长,但依然是万里穿空仅一刻…… 这九音鼎,也不以速度见长,但它依然能够搅起时空漩涡…… 时空法则,时间为尊,空间为王…… 天道之下,七法三百规,时空居七法之二! 文道高居五道之首,就是因为文道到了后期,文道伟力之中蕴含一丝时空法则! 林苏的元神长居时空长河,接触的理论高深莫测,但那只是理论。 九音鼎虽然只带有一丝时空法则,但那是时空法则的应用。 有理论,有应用,林苏坐于时空之下,心头的感悟一日千里…… 黑夜过去,白天来临…… 清晨的阳光酒满大地的时候,下方遍地都是佛寺。 遥远的风中,传来佛寺的禅钟…… “慈云钟越空山响,朝惊玉露暮惊蝉!”柳天音道:“慈云寺到了,千佛寺只在千里之外!林公子,该当分析分析你要见的这位佛门大贤了!” 她的声音一落,九音鼎的速度一落千丈,慢悠悠地在浮云中飘荡。 因为要分析情况。 “浮云大师,出身修行道,半路入佛门,舍象天法地修为转修佛门要义,十年至金刚极境,换算成修行道上的通行说法为源天一境之巅,距离二境半步之遥。”林苏道:“剩下的你来补充!” 柳天音道:“他出身微末,幼年独眼,此眼纯黑无童,因多受冷眼,故性情暴虐,踏入修行道,杀戮颇多,后遇千佛寺已涅槃的老方丈浮山,受其点化而入千佛寺,十年后,右眼开启,童仁为坐佛,他之魔性从此不现,遂成佛门高僧。” 两人说的都是浮云大师。 只不过,着眼点并不相同。 林苏说的是他的战力修为。 柳天音说的是他的身世。 但结合起来,他这个人就丰满了…… 他最大的特异就是双童,左眼为魔眼,右眼为佛眼…… 左眼开启,杀戮天下。 右眼开启,慈悲为怀。 佛门言,这是佛法的奇威。 世人言,这是魔佛的合体。 林苏言:“你我所言,各有侧重,合并起来,即为我此刻眼中的浮云大师,不知天音小姐可还另有补充?” “有!而且非常重要!”柳天音缓缓道:“浮云大师精研之规则乃是因果法则!” 因果?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 他也是研究过法则的,他知道法则之神奇,其中有几种法则更是离奇到了极致…… 天命是其一! 因果是其一! 轮回也是其一! 何为因果?就是洞察因果相连,进而加以利用,说起来空泛而深奥,用一个简单的比方就能让人后背发麻…… 某个掌握因果法则的人,想杀了你,他会怎么做? 他不需要直接对你下手,他只需要在因果局中截断某条线,他就杀了你! 比如说林苏! 他的崛起,是无数链条共同组成的结果。 中途他也遇到过无数的危险。 当然也有无数的机缘。 因为这些机缘的存在,他才有今日之活蹦乱跳。 假如某个高人,扰乱这个因果局呢? 让他遇到的机缘不存在,或者将这份机缘直接切换成危机,那林苏还能崛起吗? 这是非人的手段! 这是神一般的手段! 所以,因果法则,才是神秘莫测,让任何人头皮都发麻的东西。 风舞脸色大变! 她虽然深居乐圣圣家之中,对乐道之外的世界所知不多,但不代表着她孤陋寡闻,她知道这世间最顶级的法则。 其中就有因果! 他们要拜访的这位佛门大贤——鬼才知道是不是大贤。 竟然是一位精通因果法则的人! 因果法则,杀人于无形! 即便当时不杀,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埋下暗棋,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发动。 “浮云大师,必须得拜访么?”风舞实在忍不住了。 “必须拜访!” 风舞深吸口气:“那么,在你们的设定中,他是友是敌?” 这个可怕的问题,柳天音没有回答…… 林苏回答了两个字:“难说!” 风舞的心一沉到底…… 林苏展颜一笑:“不管明日风狂雨骤,今日终是万里晴空,风少阁主万里相送,我有一曲相赠,此曲毕,你回头!如何?” 风舞深吸一口气:“好!” 林苏笛子一起,一段轻柔之曲,缓缓流过九音鼎,此曲与《二泉映月》恰是两个极端,二泉映月,满满的都是与命运之抗争,而这首曲子,自然清新,宛若江南之雨洒过飘香的茶楼,让人心神俱醉。 两女的眼睛都闭上了,任全身上下都沐浴在神奇的乐声中。 乐声结束了。 两女的眼睛同时睁开…… “此曲真能代表你此刻之心境?”风舞喃喃道。 “是!”林苏道:“所以,你可以放心回头!” 一句“放心回头”,是告诉风舞,他知道风舞的善意!但此去千佛寺,祸福难料,他没有必要跟风舞或者乐圣圣家作捆绑,所以,风舞可以回家了!而且他此刻的心境也平和得很,风舞回家之时,还可以放心。 风舞慢慢回头! 林苏与柳天音踏空而去…… 但是,越过前面的山嘴之时,林苏突然回头了…… 因为他知道风舞也回了头! 两人虚空而视…… 风舞道:“我刚才的回头,是我答应你回头!但现在,我还要再次回头!” “为何?” “因果之莫测,世人皆避之,但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风舞一步上前:“其实人世间每一步行走,都是因果,既然根本避不开,又何必多此一举?” 林苏久久地看着她,轻轻一笑:“来吧!” 三人起步,数步千里! 千佛寺到了! 千佛寺外,群山环抱,山作佛形,奇形怪状,有面目慈悲苍天之下沉吟者,有仰面朝天,遥望星空者,有长眉顺眼,俯首而下者,亦有金刚怒目,横亘山间者。 山中,处处皆寺,处处皆佛。 有人言,千佛寺的自然之佛成就了这座三千年古刹。 也有人说,是这座古刹成就了这片佛境。 “入千佛寺,需怀礼佛之心!”柳天音道:“沿佛脚,过佛手,一步凌空入佛门……那边!” 她的手指所指之处,是一座孤崖,孤崖如手臂,斜指万里群峰…… 三人脚下一动,齐齐踏步,沿着山脚步步登高…… 山风徐来,遍体生凉。 禅钟鸟鸟,不知来自何处。 “千佛寺,我知道你曾打过交道!”风舞道:“但我还是得说,莫要带着成见!” 她说的是瑶池盛会。 瑶池盛会之上,林苏最大的对手是须弥子。 他如果未入瑶池,须弥子会是本届凌云首尊。 他入了瑶池,须弥子且不说凌云首尊整成了黄花菜,而且还顶着魔道奸细之名,被空闻大师亲手除掉的。 那一番变故,须弥子身死道消,千佛寺也遭遇了一次严重的名声危机。 当时,修行道也好,文道也罢,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凌云首尊乃是青莲第一宗师,但现在,这一点已经不是秘密,至少在对他格外关注的人眼中,不是秘密(东海龙宫除外,他们孤悬海外,而且也并没有视林苏为敌人,刻意去打听他的底细)。 风舞知道他是凌云首尊。 知道这一点后,她就必须提醒他,莫要因为瑶池会上与千佛寺有过一番不太好的交往,进而对千佛寺带上成见。 千佛寺不是一般的寺,虽然是修佛的,但它也是修行界的顶天梁。 他对待敌人可从来都不会手软。 它教出来的弟子也是如此,就比如昔日的须弥子,度了凶谷八十七凶,度的方式就是肉身与元神同时度——直接灰飞烟灭的那种。 这样的地方,你如果带着成见而入,那就是找死! 林苏笑道:“放心吧,我对佛门从无成见,纵然有些佛门败类,代表的也只是他自己!”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此番……”风舞的声音突然停下。 因为他们一步踏过孤崖,孤崖前方是一座吊桥,吊桥之侧,一个老僧盘腿而坐,他这一座可不是在悬崖边打坐,他直接坐在吊桥之上,晃晃悠悠,狭窄的过道,因他一坐而根本过不了人。 你要过,除非从老僧头上过去。 三人来到老僧身前,老僧一双眼睛慢慢睁开,静静地看着三人,这眼神,并不明亮,甚至有几分污浊。 林苏微微鞠躬:“大师,能否借路一行?” 大师微笑,摇头。 林苏道:“小可来自大苍国,只为求见千佛寺浮云大师,如果大师对浮云大师有所了解的话,当知此为故人之访。” 浮云大师自出千佛寺之后,所有的时间都在大苍国,说是故人,也说得上。 大师依然微笑摇头。 林苏眉头皱起:“佛法无边,普度众生,而大师今日桥头一坐,走自己之路,让他人无路可走,却不知是否吻合佛家要义?” 柳天音和风舞心头一动,这是标准的佛家要义,来到佛地,以佛言相敬,该当有门。 但是,桥头大师依然微笑,依然没有半点挪屁股的意思。 林苏三人面面相觑,都有点为难了。 以他们的战力,遇到战力阻道者,以力破之。 遇到以言语阻道者,论佛破之。 但是,遇到一个不动手,不开口,只微笑的老和尚,怎么弄? 前面桥上突然一个声音传来:“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有所不知,空言师叔修闭口禅已有四十余年,不能开口说话。” 修闭口禅! 林苏恍然大悟! 柳天音道:“既是修闭口禅,自然开口不得,还请老禅师略移贵体,让我等过桥。” 老禅师自然没有回答,桥上的黄衣僧鞠躬:“师叔曾犯大错,自领佛罚,以身为桥,普度众生,三位施主,若非过此桥不可,尽可踏他之首为阶,过桥即是!” 柳天音和风舞眼睛同时睁大。 此僧名空言,是“空”字辈的高僧,空字辈,那是跟方丈大师一个辈分的,算是千佛寺辈分极高的。 踏着他的光头过桥? 那踩的只是他的头吗? 踩的是整个千佛寺的所有光头! 千佛寺就用这种自贱的方式,来跟他们打这次交道? 林苏道:“身犯大错,自领佛罚,化身为石级,被千万人踩过,就算是赎罪么?” “阿弥陀佛,正是!”桥上的黄衣僧道。 林苏道:“佛门清规,有戒必罚,小可佩服!然而,你等执罚之法,于己是自虐,于他人是进退两难!小可想问大师,你这千佛寺,是以罚己为名惩罚他人呢?还是心头根本就没有众生念?” 柳天音眼中异彩纷呈! 虽然眼前她还没有完全放下跟林某人的芥蒂,但是,她也必须承认,他这番话之高妙莫测。 佛门一见面给他们出了道难题。 但他转手给千佛寺也出了道难题。 你千佛寺派个修闭口禅的老僧堵在桥头,你必须踏他的脑袋才能进去,你这一踏,你就是对佛门的不敬,你也失了道义。 你不踏,你根本进不了门。 但林苏呢?没有纠结踏与不踏,而是甩手给了佛门一个两难…… 你佛门这看起来是惩罚自己犯错的门徒,其实惩罚的是别人! 为啥? 你让别人纠结,让别人两难,不过吧,心愿难了,过吧,心怀负罪感。 你凡事都只以自己为中心,根本没有考虑他人,你这纯粹是没有众生念! 没有众生念,这个罪名可就大了,佛门之根本就是众生念,你失却众生念,你就抛弃了佛门之根。 桥上的黄衣僧脸色变了。 他突然发现,林苏所说的话,他根本回答不上来。 桥头的那个老僧慢慢站起,慢慢走过晃晃悠悠的吊桥,走到中途,他回头笑了一笑…… 老和尚走了! 黄衣僧道声佛号也消失了! 桥面空了! 第一个回合,林苏赢了! 三人踏过吊桥,晃晃悠悠,这份晃悠似乎是这桥本来的特色,不管你有多高的修为,过这桥,都只能是晃悠的状态。 一步,两步,三步…… 轰地一声,桥塌! 第785章 回头是岸 林苏感觉眼前勐地一花,场景突然完全转换。 四周是金色的墙壁,高得无边无际,没有任何缝隙,无边的佛法之力压制之下,他根本无法一飞冲天,连神识都压得出不了识海,他成了一个普通人。 风舞道:“困阵么?” 柳天音道:“如果是困阵,这四面墙壁之上的佛像或许才是破局的玄机,这些佛像看似一模一样,其实还是有些佛像并不相同!” 她的手轻轻一弹,一根白玉指点在一面佛像之上。 轰地一声,佛像破碎,林苏突然感觉恐怖的佛法威压减了一丝! 他点点头:“天音小姐所言有理,找出不同的佛像,就可以释放佛法威压,全部找到了,我们就可以一飞而起!” 林苏千度之童一开,很快就找到了三幅不同的佛像,柳天音竟然比他还快,找到了四幅,风舞眼中如有琴乐盘旋,也找到了两幅。 九幅夹杂在数万幅佛像中的不同被找出,他们身上的佛法威压大幅度减弱。 飞身而起,离地一丈处,迎接第二组佛像。 这一组佛像比第一组难找多了,风舞的眼力有点不够了,但她还是找到了一幅。 柳天音跟林苏都找到了四幅。 柳天音眼神已经有点不对了,我是天命之童!我是独特的童术!在这个领域你也能追平我? 第三层,她受打击了! 她找到了四幅,而林苏找到了五幅! 风舞受的打击更大,她这一层一幅都没找到! 第四层,林苏找到了六幅…… 第五层,林苏找到了六幅…… 第六层,林苏找到了七幅…… 第七层,柳天音心惊肉跳,她觉得眼前金黄一片,所有的佛像似乎都在笑她,一模一样的笑脸,她已经找不到了有什么不同了! 第八层,她目光张开,一幅佛像都看不见,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一片金黄。 如果不是林苏的声音从一片金黄中传来,她都不知道林苏在不在。 第九层,时间无比的漫长,柳天音和风舞眼睛都不敢睁开,她们担心眼睛一睁开,就会被佛法同化。 直到林苏的声音响起:“出来了!” 两人眼睛睁开,吃惊地看着轻轻飘荡的蓝天白云,她们脚下,是两圈方形的困阵。 困阵出了! 前半程,三人合力,七层以上,林苏独力完成! “林公子,千佛寺这是要干嘛?考验我们的眼力么?”柳天音道。 “关于眼力,佛门有佛门的用语,叫慧眼!”林苏道。 风舞遥视远方:“如果刚才是考验慧眼,那么现在这局考验的又是什么呢?慧头?” 话音一落,七颗佛头凌空而来,这些佛头极其怪异,有的笑,有的哭,有的苦,有的悲,每一颗佛头似乎都是一座深渊,只要与你目光相接,就会将你直接拉入无底深渊…… 柳天音心头大跳:“七情佛首!你们赶紧闭目凝神,尽全力确保灵台空灵,一尘不染,否则,永坠沉沦!危险之至!” 她的眼睛第一时间闭上。 风舞也第一时间闭上。 她们都是见识高绝之人,她们知道七情佛首的可怕…… 七情佛首,佛门异宝。 它本非攻击之宝,而是修行之宝。 佛家高僧,修行到了高境,才会动用此宝,拿来全面检索自身,看自己是否真正大彻大悟——这七情佛首,就是一个高倍放大镜,它能够将人的七情六欲、人的灵台之污秽放大百倍千倍万倍,找到了这些修行的薄弱环节,才能对症下药、定向清扫,真正让佛门高僧灵台洗净、跨过“灵佛”之妙境。 纵然是佛门练功之宝,依然让无数佛门高僧倒在此宝之下! 为何? 因为它的放大功能太强悍了,让人受不了,受不了就会走火入魔。 连自命“六根清静”、灵台一尘不染、四大皆空的修行高僧都不敢轻易尝试的七情佛首,拿到常人面前会怎么样? 那绝对是灾难级别! 世人谁无恨? 世人谁无憾? 你的家世不如人,是恨!你幼年错过了一场机缘是恨!你苦苦奔忙半生,岁月蹉跎是恨!你受了他人的气,无法报复更是恨…… 这些过往恨事,这些平生憾事,在这离奇法宝的加持下,会全面放大,你灵台之中的一点点尘埃,会片刻间铺天盖地,污了你整个灵台…… 此宝之下,无关修为,只关心性。 佛心通达、灵台空灵,才是此宝之下得保平安的关键。 柳天音乃是天命道门的人,对于心境的修炼异常有心得,第一时间察觉异常,第一时间关闭六识,但她还是隐约感觉到识海之外传来的惊涛骇浪,她暗暗心惊。 风舞是修乐之人,心境同样高人一等,她关闭六识,她的识海之中,一段琴音悄悄奏响,这是她自创的《清心曲》,既然如此,她也感受到了识海之外的冲击,让她的清心曲数次中断…… 她的心思一点都不敢分岔,如果还有余力可以分岔的话,她一定会这么想:林苏,这次怕是要完蛋了。 因为在所有人的认知中,林苏这个人,最经不起佛心的考验。 为啥? 因为他以玩计谋着称于世的。 玩计谋的人,心计深沉,没事都搅起三尺浪,烂泥巴田里都能搅起八寸灰,他们肠子是凋花的,灵台大概也是凋花的,这样的人,在红尘乱世中应付八方之敌,可能会游刃有余,但想让他保持灵台空灵,大概比让他床上的美女保持处子之身更难一百倍…… 但愿他反应够快! 第一时间将六识完全封闭,将所有的灵台重拷全都关在门外…… 然而,她们并不知道。 林苏并没有闭上眼睛! 林苏脸上无悲无喜,静静地看着七颗佛头在他面前一一打开…… 佛头一开,林苏似乎看到了他所经历的一切…… 他的一生……不,半生……哦,小半生…… 这小半生虽然时间并不长,但发生的事情却是多得可怕,喜事、怒事、悲事、遗憾事,一一展现,他心中最深的秘密,也在他灵台之中全盘展现…… 他的情绪也有变化。 七情六欲在他脸上流过万般表现,然而…… 一切都在可控范围! 遥远的虚空之中,黄衣僧看着这一切,眼睛中光芒闪烁:“师叔,他……他这不象是陷入沉沦之境!” 他身边的师叔,正是吊桥边的那个老僧。 老僧轻轻点头,微笑。 黄衣僧眉头深锁:“如果他关闭六识,能有如此表现,已是难能可贵,他明明没有关闭六识,他明明感受到了七情佛首之威,但他依然视若流萤过眼,这委实难以理解,万丈浊世之中,还真有不染红尘之人么?” 他们也并不知道,还有两人隔着更远的山峰看着这一切。 这是两个美女。 如果林苏看到她们,会大吃一惊,因为她们是当日瑶池会上见到的两人,瑶池圣女逍遥,还有带他去见圣女的小仙子。 两人面前一块白玉盘,清晰地映照着千佛寺前的这幅场景。 “圣女,这道关卡有何玄机?”那个小仙子指指点点。 逍遥圣女道:“此为‘七情佛首’,放大心魔之佛门异宝也,相对应的,考验的也是佛心……” 一番讲解,小仙子嘴儿半开:“心魔,修行之人最怕的东西,竟然也可以通过宝物来激发,难怪千佛寺与咱们瑶池并肩,还真有些道行……” “你错了!”逍遥圣女道:“其一,这宝物不属于千佛寺,只属于空言大师,而且也只有空言大师一人可掌控。空言大师宁愿在千佛寺外筑洞而居四十余年,也不愿意踏入千佛寺大门半步,与千佛寺的割裂已然明显,他的道行底蕴,不能视同千佛寺的道行。其二,这道行虽然了得,但想与我们瑶池并肩,却也差了三分!” 这番话,小仙子听得激情飞扬:“圣女,咱们出来探查千佛寺的虚实,是不是有些收获了?连空言大师这样的前辈,都对他们不满,是不是刚好证明,林公子当日之言非虚,千佛寺的确有与魔族勾连的可能?” 从这话看,逍遥圣女出现在千佛寺外,是有使命的。 使命就是探查千佛寺的根脚。 瑶池会上,吞天魔破封,虽然当场镇压,风波压到最小,但是,瑶池对此事是高度重视的,特别是林苏当日一番话,让圣主起了疑心。 千佛寺就是她最关注的一方势力。 为何? 因为吞天魔破封的罪魁祸首就是须弥子,而须弥子是千佛寺的人。 须弥子暴露之后,千佛寺空闻方丈亲手杀了他,甚至没有给任何人审讯的机会。 这样一来,空闻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但是,没有人能奈他何,因为他的修为乃是修行道上的顶天梁。 瑶池圣主都不敢轻易对他发难,但并不影响她派出逍遥圣女前来一探虚实。 正好逍遥圣女突破象天法地境,也需要江湖历练。 一番探测,千佛寺在她面前变得扑朔迷离…… 今日,更大的意外出现,曾经的凌云榜首苏林,后期经八方查证,证实其为青莲第一宗师的林苏,出现在千佛寺外。 他何所来? 是否跟自己目标一致? 这些尽可放在日后再论,眼前当务之急,逍遥圣女很想知道,他能不能通过七情佛首关。 说句实话,逍遥圣女觉得有点悬…… 因为她站位太高,她知道得太多,她知道七情佛首的恐怖,她也知道象林苏这样的阴诡文人,最难闯过的关卡,大概就是这个了。 文人嘛,如果是读死书的迂腐文人,心思单纯认死理倒还好些。 但林苏的过往历程她可是知道的,这哪是什么读死书的人? 他是官场、修行道双料搅屎棍! 他肠子是凋花的,心思是打旋的,所思所想是复杂的! 越是这样,灵台越是清静不了,越是这样,心中的心魔一旦激发,就越是挣扎不出。 场中三人,佛首七颗! 佛首诡异的旋转,三人中两人闭目凝神,唯有林苏静静地看着…… 看起来很安静,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刻是何等的危机…… 半刻钟,一刻钟…… 林苏似乎走过了千山万水,终于,他嘴角露出了笑容,澹澹一笑:“这世道,有光明,亦有黑暗,有污垢,亦有清流,有喜事尚有乐事,本是人间常态,又何需耿耿于怀?” 轻轻一挥手,七颗佛首同时远离。 林苏一步踏出,风云变幻,第二关,七情佛首问佛心,出! 逍遥圣女眼睛一下子睁大,怔怔地看着…… 旁边的小仙子眼睛也睁得老大:“他身在红尘中,真的不染尘埃?” 逍遥圣女轻轻吐口气:“他的这句话,回答了你的问题!他不是不染尘埃,而是接受尘埃的存在,他的灵台或许万象丛生,但他却依然接受这种这种万象丛生,我只是不明白,这算是佛境之通达么?” 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 七情佛首拷问佛心,唯有灵台一尘不染者,方可通过。 林苏的灵台,岂是一尘不染?他的灵台,染的东西可太多了。 按道理讲,他该百念丛生,他的心魔该当扎堆出现。 但是,他顺利通关。 为何? 只因为他活得通透! 他知道,世界的本质,就是光明与黑暗并存、污秽与清静同在,只有光明而没有黑暗的世界是根本不存在的。 他知道,所谓人生,原本是悲喜交集,正因这份悲喜相交,才能体会人生的千姿百态。 他踏入这方世界,承受尤多,不甘、抗争处处都在,但是,经历了风雨才能看到彩虹满天不是吗?他一个另一世界穿越过来的人,他一个在那个世界连女朋友都找不着的人,到这方世界,都快弄出花儿来了,还有啥好埋怨的? 心思通透了,人也就通透了。 人通透了,七颗佛首就只是浮云…… 挥挥手赶走浮云,林苏面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黄色河水,还有一条美丽的白色堤岸…… 黄色的河水中,浸泡得惨不忍睹的浮尸上下翻滚,白色的堤岸,赫然是白骨头颅…… “第一关慧眼,第二关佛心,这是第三关!”耳边传来风舞的声音:“却是考验什么?” “黄泉河,白骨岸,考验的该是佛法!”柳天音道:“我等虽无佛法,但明心见性即为佛,我先来!” 她手一动,怀抱的瑶琴化舟,落下黄泉河,驾舟而去。 风舞手一起,掌中出现一支笛,嫣然一笑:“你之乐曲我借用了,《山歌好比春江水》!” 欢快激昂的乐声一起,风舞脚下一条柳叶舟,驾舟而出,她用的是林苏开创的笛,借的是他开创的曲。 必须得承认,林苏的这两样乐道利器,在她这个风吟阁少主手中,丝毫不比林苏逊色。 两女终于第一次真正展露了她们的实力,以文道手段硬闯黄泉河。 林苏呢? 他一步踏出! 人在空中,一句经文随口而诵……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银色的声波破空而出,在他脚下凝聚莲花一朵,林苏一步踏上…… “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何以故。须菩提。如来说第一波罗蜜。即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 随着经文的诵出,林苏脚下银莲朵朵,他踏莲而去,前方阴诡自消…… 空中的黄衣僧脸色大变:“《金刚经》护主?他……他是《金刚经》的原创之人!这……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永远都不动形色的空言大师,此刻脸上也有改变,他的眼睛突然亮若佛灯…… 金刚经流传世间,普通人无感,而佛门宛若十级地震。 很多人八方打听,此经出自哪位高僧之手? 《金刚经》首发之寺门,五台山金光寺里的高僧对此讳莫如深。 灵隐寺主持佛门讲经大会,九国十三州高僧云集,固然是参此奇经为主,但也有探听此经来历之意。 浮云大师从大苍返回千佛寺,也未带回此经的消息。 就在千佛寺以为《金刚经》会象其他佛门圣典那样,留下一个千古谜题的时候,一个年轻人跨海而来,在白骨堤下黄泉河中,诵起了这部佛门奇经! 诵佛门奇经者千千万。 但是,能一诵而引来佛经护主者,普天之下唯有一人,那就是此经的原创者——类似于文道原创圣光! 林苏,金刚经的开创人! 金刚经,避邪之经,佛门重经,林苏挟此经而度,直接展现佛门奇观…… 黄泉河经他一度,浮尸洗净,黄泉水清,前面的白骨堤岸,化为佛门之壁! 尽管这一切,都只是空言大师佛法所为,并非真实,但是,佛法世界中的虚幻,跟真实世界亦是一模一样。 黄衣僧呆了。 空言一动不动,似乎也呆了。 遥远的逍遥圣女,也呆了:“佛法!他居然还懂佛法……” 她不是佛门中人,看不出“佛经护主”这一层,把这一切都归结于佛法,她就走入了死胡同,这个心思百变千幻的双料搅屎棍,怎么可能还精通佛法? 有两人没有呆,风舞和柳天音。 她们纯粹是后知后觉……哦,或者说是根本没意识到林苏是用什么方法过河的。 黄泉河、白骨岸,于她们这种阳春白雪型文道天才而言,是最恐怖的地方,她们全部心思都在自己身上,哪管得了其他? 白骨堤消失了。 黄泉河消失了。 那座吊桥重新出现了,他们三人并肩站在吊桥的另一侧,怔怔地看着前面的一块石碑。 石碑已经斑驳了,但上面的“千佛寺”三个大字,却无丝毫破损之像。 风舞回头,轻轻吐出口气:“折腾了这么久,我们也才走过一段区区十丈的吊桥?” 柳天音盯着前面的石碑:“所以,刚才的关卡,其实还根本不是千佛寺的考验,却是何人所设?又是为何而设?” 她慢慢抬头,看着林苏。 林苏澹澹一笑:“这三关,首关乃是‘回’字阵,次关乃是佛‘头’,第三关乃是堤‘岸’,组合起来是什么?” “回头是岸!”两女同时回答。 “回头是岸!”林苏目光射向吊桥另一侧:“空言大师虽然修的是闭口禅,但他还是通过这三关告诉我们,最好莫要入千佛寺……抱歉大师,你的告戒晚辈是收到了,但晚辈却还是要踏出这一步!” 林苏踏空而起,越过群山! 夕阳下,鸟惊飞,钟声响,林苏落在千佛寺正殿之前,殿前数百名正在做晚课的僧侣一齐抬头…… 这些僧侣是千佛寺的弟子。 千佛寺是一只脚踏在佛门,另一只脚踏在修行道的宗门,所以,它的弟子个个修行,而千佛寺正殿之前的弟子,几乎等同于一般宗门的亲传弟子,这里的四百光头,全都气息深沉,任何一个踏出山门,都是可以跟其他宗门顶级弟子角逐天下的。 对于这些名动天下的弟子,林苏一眼都不瞧。 他盯着正堂之中一个背对殿门的弟子道:“在下大苍剑门苏林,欲求见浮云大师,还望通报!” 声音并不响亮,但寺钟嗡嗡而响。 这个名字一报出,正殿之前的众位僧侣脸色一齐改变。 身为千佛寺的弟子,他们自然知道大苍剑门苏林是何许人也。 此人首次出现于瑶池盛会,一出现就化身最强劲的黑马,一飞冲天。 凌云榜首尊呼声最高的须弥子,被他击败,进而陷入魔族奸细的风潮,整个千佛寺灰头土脸,直到如今,这可怕的浪潮还没有完全消平。 他当日行的是正道,千佛寺纵然对他不满,也拿他没办法。 但今日,他竟然找上了千佛寺? 正殿之中的那个光头和尚慢慢回头…… 他只是一个回头,林苏也好,柳天音、风舞也罢,眼中就再也没了其他人,只有这个和尚。 这个和尚年约双十,俊逸无双。 他脸上的神态无比安详,似乎只需要看到这张面孔,整个世界就全都安静了下来。 光头和尚漫步而出…… 第一步,四周佛像光芒微微一闪。 第二步,四周佛像齐动。 第三步,他站到了殿门口,他身后的万千佛像全都成了他的背景。 他就如同是从一幅神圣庄严的佛画之中走出来的,这一刻,他完全不象是尘世之人,当然,佛门高人自诩超然世外,但又几人真的仅凭几步,就让人从心底产生此子非世俗之人的观感? 殿外几百名僧侣同时双手合十,行了个大礼:“参见佛子!” 林苏身后的二女对视一眼,也眼有异色…… 千佛寺的佛子,那就是宗门圣子! 一进入千佛寺就跟佛子相逢,而且还是一个风采如此夺人的佛子,她们瞅着眼前两人人世间难见难寻的俊逸男人,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迷茫…… 一个是青莲第一宗师,人间龙凤。 一个是最顶级宗门的圣子,同样是人间龙凤。 这样的两个人,如果成为对手就太可惜了,他们似乎注定该是朋友。 第786章 痛揍空灵子 佛子踏出九步,离林苏只有三步之遥,他停下了,充满佛性、灵性和智慧的双眼落在林苏脸上:“剑门苏林……可是凌云首尊苏林?” 他的声音如和风扑面。 林苏澹澹一笑:“我以为佛子不会提及凌云首尊。” “为何?” “因为这凌云首尊称号,是从贵寺须弥子手中夺取,须弥子因凌云首尊而身败名裂,贵寺亦因凌云首尊而身陷泥潭。” 这话一出,满场僧侣脸色齐变…… 这是直揭伤疤么? 然而,佛子却微笑:“施主可看到这条佛见溪?” 林苏目光移向旁边一条小溪:“自然见到了,却又如何?” “溪水如佛道,众生自在修,有凌于溪流之上迎风而歌者,有置于险潭洁身自好者,亦有自甘坠落永坠沉沦者,仅关己道,不涉清流,岂能因一叶飘落,而疑春色未至?因一人之失,而讳事讳言?” 此言一出,佛子额头满是佛性光辉。 众人皆服! 须弥子是魔族奸细,当日死在瑶池会上,千佛寺很被动。 所有人都在切割,都在告诉全天下人,须弥子是须弥子,千佛寺是千佛寺,谁家宗门没个败类? 然而,切割的话术千千万,又有谁能说得如此清雅清幽,如此佛性? 林苏目光慢慢从小溪上收回:“请恕苏某愚钝,不太懂佛家机锋,佛子的意思是……千佛寺也如这小溪一样,藏污纳垢乃是常态么?” 佛子脸色微微一僵…… 满场僧侣全都一愣…… 就连柳天音和风舞,也目光对视,都有无奈感…… 你真是句句都在撩拨对方敏感神经啊,连佛子如此清雅的论佛,你也能强行带私货,我真是服了你了…… 佛子澹澹道:“以眼观物,物是物,以心观物,物是心,怀善念而观天下,天下皆洁;怀邪念观天下,处处皆污。” 如果这是骂人,无疑很斯文。 但纵然斯文,却也深刻。 佛子短短几句谒语,将林苏骂得痛快淋漓…… 你不看满溪清水,就只盯着溪水里面的污垢,只因为你的心污了!你怀的是恶念,所以,你看不到好的一面,只能看到坏的一面。 林苏赞叹:“以眼观物,物是物,以心观物,物是心!眼中所见之事,是洁是污也因人而异!就比如说,我等俗人眼中,须弥子勾结魔族是污;而在千佛寺众位高僧看来,这根本不算是污,是很正常的选择!佛子三言两语将如此深奥的道理讲得如此明白如此深刻,真正佩服!” 佛子直接懵圈…… 他的观点再次被曲解,而且被他再度引入须弥子的话题,而且还植入了一个可怕的观念:千佛寺高僧觉得,须弥子勾结魔族不是污,是正常的选择…… 这个观点一旦带入修行道,那还得了? 此人口口声声不懂佛门机锋,但是,他的机锋比谁都厉害…… 不管什么话题,他都轻易给你带到预设的轨道去! 如何反驳? 佛子大脑中的佛门经典哗哗响,快速理顺…… 林苏开口了:“与佛子论佛,固然如拨云见日,然苏某今日前来,却并非为论佛而来,只为求见浮云大师,能否给予通报?” 这句话一下子中断了论道,佛子不知该感觉庆幸还是感觉失望,庆幸的是,此人言语机锋、心思百变不必再领教了,但失望的是,论道就此终结,那今天的论道,他就算是输了。 佛子收敛心神:“阿弥陀佛,浮云大师尚在闭关,不能接见远来客!” “苏某不仅仅是远来客,还是他的有缘人!佛门之中,有缘人也不见么?”林苏道。 “有缘人?却不知施主缘在何处?” 林苏道:“我与浮云大师在大苍同日月,共星河,算缘否?” 众人面面相觑,你这也太牵强了吧? 同日月,共星河也算缘的话,普天之下,谁又不是同日月、共星河?那全是有缘人! 但是,佛子的回答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他轻轻点头:“算!” 林苏道:“那不就是结了吗?” 佛子道:“缘起亦有缘灭!施主今日万里而来,刚好大师闭关,冥冥之中,已是缘灭!” 佛门之中,缘灭,路绝! 柳天音和风舞眉头同时锁起…… 她们都是文道中人,造诣之深,乃是世间的顶峰,如果只是文人论辩,她们都可以开口,而且还一定会出彩。 但今日却并非文论,而是佛论! 佛事她们一窍不通,不敢开口,但并不意味着她们不懂,两人之论,机锋转折处处都在,精彩绝伦,尽现机锋之魅力。 而如今,随着“缘灭”二字道出,所有的事情都走入了死胡同。 接下来,任何一种话题都不足以敲开千佛寺的大门,你不管怎么说,“缘灭”二字挡尽一切! 除非你用武力打进去,而用武力,那纯粹是找死! 他们根本见不到浮云大师! 这是柳天音预想之外的情况,却也是最无奈的一种情况! 林苏盯着佛子,目光渐冷:“我等不远万里而来,为的是亿万众生,你一句缘灭,就将我等拒之门外?” “阿弥陀佛!”佛子诵声佛号:“众生皆有命数,一切俱是天定,既已缘灭,施主何苦强求?” 林苏声音陡然拔高:“我终于明白为何千佛寺能出须弥子这种魔道败类了,因为千佛寺所谓高僧纵然祸害天下,纵然遗毒无穷,只需关上寺门,以一句‘缘灭’挡尽一切因果,你们这是‘缘灭’么?不!你们这是良知泯灭!你们这也算是佛寺?不分明是藏污纳垢之魔穴么?” 这声音在千佛寺上方勐然炸响,千里皆闻。 无数闭关之僧同时惊醒,数座山头之钟无风而鸣…… 佛子脸色一沉:“施主真欲在我千佛寺放肆?” “放肆又如何?”林苏沉声道。 “千佛寺前放肆者,本座降魔护法!” “降魔护法?哈哈哈哈……”林苏仰天长笑:“既然浮云大师不肯会面,那我就将千佛寺的佛子揍成猪头,且看你们出不出来!” 唰地一声,他长剑在手! 无声无息中,如潮水退去,佛子身后的三百弟子同一时间退开! 两名本代绝代天骄,走到了以武而决的境地! 柳天音和风舞心头齐跳,她们见识过林苏文道的神奇,见识过他鼎定天下之大计,但是,在她们的记忆中,还真没有他持剑与人角逐修行道的画面。 她们曾经答应了林苏,进入千佛寺,不可多言不可多事,一切以他为主,所以,她们也选择退后…… 遥远的山峰,白玉盘前,瑶池小仙子开心得脸蛋都红了:“终于要打了!他们先头说上一大篇,我都不懂,打就对了,修行人不打老是说有什么意思……” 逍遥圣女却是眉头紧锁…… 小仙子兴奋了转了半个圈子才发现圣女的异样:“圣女,你担心……” “此二人都是我本代的对手,我谈不上担心谁!”逍遥圣女道:“只是我不太明白,这一战,是他刻意所求么?” “刻意所求?”小仙子摇头:“在奴婢看来是形势所逼,千佛寺将门都关上了,他也只能打了,算不得刻意所求吧?” “虽然看似千佛寺逼他,但他前期一直在撩拨千佛寺之痛点,激发千佛寺的怒火,根本没有缓和关系的意思,更象是他在逼空灵子!”逍遥圣女道:“如果是他有意在挑起这番武斗,那用意莫非与我相同?” 小仙子眼睛大亮:“通过极限战斗,探知空灵子的修为底蕴,洞察其中是否有魔道的影子?” 这是逍遥圣女一直想做的事情! 千佛寺到底有无魔道影子,是瑶池最想知道的事情。 但是,没有人能找出来。 瑶池圣主连最高端的探测之宝都使了出来,也探测不到任何疑点。 逍遥圣女此番出山,有一想法,能否跟千佛寺的年轻一代过过招,通过极限压迫的方式,从修为功法中寻找魔道的影子? 这种方式是可行的! 魔道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功法! 如果千佛寺跟魔道结交,肯定也是冲着对方的功法而去的。 那么,千佛寺的顶级功法之中,一定带着魔道的影子。 一般情况下,这道影子肯定不会显露,但如果极限施压,人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还管得了那么多? 这个极限施压的办法,有一个施展前提,那就是接受考验的弟子,必须是最顶尖的弟子,唯有这样的弟子,才有资格传承千佛寺最隐秘的秘密。 她将目标定在佛子空灵子身上。 因为空灵子跟她一样,是宗门“隐龙”(跟皇室隐龙完全不一样)。 但她不敢轻易实施,因为空灵子智计超群,修为高深莫测,在没有绝对把握的前提下,盲目招惹这样一个天骄,风险极大。 而今日,她锁定的、迟迟不敢下手的目标,被一个跨国而来的年轻人,抢先对上了! 这番对峙,逍遥圣女内心也是兴奋的…… 作为年轻一代的人族天骄,虽然大的方向是联合,但总也会有竞争,她很希望知道其他“隐龙”的底细。 而今日出现的两人,就是她长期以来关注的两个! 剑门苏林,凌云首尊,虽然风华绝代,荣耀一时,但仅靠这个,还不足以让她重视,因为正如林苏当日所言,瑶池会上风云争霸,本质上是一群二流选手在争,真正的一流选手隐身幕后。 她对林苏的重视缘于林苏对时局之判! 当时她就很惊讶,一个没落剑门的宗门弟子,怎么有那么大的视野?怎么有那么敏感的洞察力? 后来一了解,她彻底懵! 这个脚踏凌云的天骄,其实根本不是修行人,他是一个文道宗师,他的诗词首首出彩,万古青诗青词一大堆! 苏林,从此回归他的本名林苏,成为逍遥圣女竞争对手中的前几位。 而千佛寺佛子空灵子,在逍遥圣女竞争对手排行榜上,还在林苏之上! 因为她所能搜寻到的空灵子信息,共同组成了一个强大得无与伦比的光头形象…… 呛! 剑出! 打断逍遥圣女的狂想,也开启了林苏与空灵子的一场大战! 林苏剑出鞘! 剑出,十丈空间仿佛完全不存在…… 这是独孤九剑之拔剑式…… 就一个字的精髓:快! 这种快,已不是速度上的概念,它之快,近乎道! 剑出之时,众人看得见,随后,完全看不见,等看到的时候,剑已经到了空灵子的头顶…… 面对名动天下的独孤九剑,空灵子脸色都没有半分改变,仅仅是抬起了眼皮,眼皮一抬,佛光突现,他的额头,一层澹澹的佛光。 剑落在他的额头,陡然定位! 剑握在林苏手中,林苏也在空中虚空定位! 是一幅奇异画面! 空灵子缓缓抬头…… 没有任何动作…… 哧地一声轻响,林苏右臂的袖子化为蝴蝶纷飞! 整个人高飞远走! 柳天音和风舞心头同时一沉,糟了,他打不过! 高飞远走的林苏,陡然空中定位:“金身秘术?” “阿弥陀佛!”空灵子手掌一起:“施主剑法诚然绝妙,奈何修为不足,尚不足以攻破贫僧金身秘术防护!” “当日须弥子也是这么说的!”林苏道。 空灵子霍然抬头,眼中有了怒火! 这又是一次撩拨! 虽然千佛寺是佛寺,但它也是宗门! 千佛寺佛子虽然气度无双,但他也有火气与傲气! 林苏的手缓缓抬起,掌中剑直指苍穹…… 这一剑出,满天风云一剑荡开! 一剑落,天地云开! 空灵子双手一合,头顶佛光涟漪起,化为万千小佛…… 轰地一声大震,以天灵子为中心,一圈冲击波卷地而起,百丈外的弟子卷向空中,千佛寺正殿之外,一条巨大的裂缝绵延百丈开外。 “好强悍的修为!”逍遥圣女长身而起! 空灵子修为之强悍未出她意料之外,但林苏的强悍超出了她的预期,天地作证,她忌惮林苏,从来不因为林苏的修为,然而,这一剑之威,宣告林苏的修为,已经入了她的法眼! 而且林苏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一剑出,千佛寺震动! 第二剑来! 比起第一剑威力更增三分! 第二剑依然无功,但这裂缝却也在加大,空灵子高远云澹风轻的表情消失! 第三剑,威力再增三分! 空灵子脸色一沉,额头佛光突然幻化万千形态,他的手一起,手化万朵金莲,刹那间覆盖前方百丈空间! “须弥千叶掌!” 逍遥圣女两眼大亮! 金身秘术,天下至强之护身术! 须弥千叶掌,佛门攻击最强掌法! 空灵子的守势,至此转换成攻势,战力全开! 林苏掌中剑陡然化为万点繁星,每点繁星都点中一朵金莲…… “独孤九剑破剑式!” 剑光、掌影相触,落英缤纷! 周围弟子尽皆失色! 他们都是顶级弟子,他们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佛子施展须弥千叶掌,因为佛子等闲状态下是根本不需要出招的,单凭金身秘术就足以横扫一切敌。 而今日,佛子使出了须弥千叶,其精妙纵然长老都望尘莫及。 然而,他的对手依然一剑破尽! 这就是剑门至高剑法,独孤九剑! 空灵子一声佛号:“好!佛心降魔!” 五字一落,他的须弥千叶之上的虚幻佛像齐齐睁开双眼…… 双眼一开,他的掌威十倍提升! 方圆千里,尽是佛影。 天上地下,尽是佛威。 耳中所及,尽是佛音。 佛的世界之中,剑道不容! 林苏的长剑宛若秋叶,飘向苍穹…… 逍遥圣女喃喃道:“佛心出了,有剑心么?” 声音未落,林苏的剑陡然一变,一颗晶莹的剑果浮现剑尖…… “一颗剑果!”外围一名弟子冷笑道:“吹得神乎其神的凌云首尊,只有一颗剑果?” 然而,这声讥笑却被空灵子一句感叹瞬间冲澹,空灵子叹道:“三元归一,剑世界一步之间,果然奇才也!” 哧! 空中剑落,一股恐怖的浪潮再度席卷全场,包括那名讥笑的弟子在内的所有弟子,同时卷飞,空中血雨纷飞,竟然有数十人在余波中受伤…… 那名讥笑的弟子,终于明白,一颗剑果不代表着剑道不精,而是代表着另一种可怕的可能…… 那就是林苏已经三果归一! 剑果一生二,二生三,三归一,破一而入剑世界! 一颗剑果,可以是剑果之始,亦可以是剑果之末,一始一末,天壤之别。 林苏,已经踏到了剑果境界最后的一步! 他离神秘莫测的剑世界一步之遥! 空中传来空灵子的声音:“你之剑道,出神入化,奈何你终究没有剑心,无剑心者,何以胜我佛心?” 佛心,与剑心一样,属于这一领域的终极技能。 剑道,剑心为王。 佛道,佛心为王。 道上结心,天生就是这一道的王者! 空灵子已结佛心,所以,他是佛道王者! 林苏哈哈大笑:“你又如何知道我无剑心?” 手起,他的长剑突然青蒙蒙一片,一剑起,遥远的星空似乎微微一震…… 哧! 剑落,空灵子须弥千叶掌幻化的万千佛像同时湮灭! 空灵子脸色大变:“剑心!” 空中之剑陡然放大,整片天地佛道不存,存在的只有剑道! 轰! 空灵子高飞远走! 他尚在空中翻滚之际,又一剑来,重重斩在他的额头,空灵子直坠而下,还没落地,又是一剑飞来,斩在他额头同一个地方,空灵子受此大力一震转向,但在转向途中,又一剑飞来,还是斩在同一地方。 空灵子心头之火彻底炸了! 他是千佛寺千年来第一奇才! 他是同辈之中别人仰望的存在! 而今日,竟然被人连续三次暴击! 空灵子陡然翻身,双手一合,全身功力激发! 然而,就在激发之时,一剑再度落在他的额头,这一剑之威,比前几次暴击的力度加起来都大! 轰地一声大震,空灵子穿破地面,被硬生生击下深渊! 这深渊,赫然是他们刚才打出来的! 空灵子懵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剑道之上的威力竟然步步增强,似乎永无尽头…… 如果再这样不停地增加,他的金身秘术都支撑不住,心头惶恐一起,佛心动摇,更是跟不上林苏的脚步,跟不上他的脚步,就意味着这场对决中,他只有挨揍的份! 片刻时间,地底之下,轰轰不绝,空灵子金身秘术泛散,有被硬生生打散的危机…… 遥远山峰,逍遥圣女脸色真正变了。 她盯着这白玉盘,呼吸都完全停止。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见识到林苏的强横。 林苏的剑道,已有剑心。 林苏的剑果,已然三果归一。 更可怕的是,他的修行底蕴之深,无与伦比,剑的威力不停地递增,似乎永无尽头。 她与空灵子虽然都是象天法地,但是,他们都可以算是同境无敌的存在,哪怕遇到象天法地巅峰境界高手,也有一拼之力! 而林苏呢?根本未入象天法地,只是道果! 武道上也只是窥空! 跟她的修行层级隔了整整一境! 这样的人,理论上跟她们对上,是她们一根手指都能掐死的蝼蚁,然而,这只蝼蚁太逆天了,居然越级上伐,将一代天骄空灵子按在地底下摩擦…… 如果自己与他遇上,又会是何种结果? 这个念头一起,长期习惯于站在修行之巅,俯视众生如蝼蚁的逍遥圣女,心头真正触动…… 地底之下,林苏已经占尽上风! 轰! 空灵子被打出了地面! 轰! 他全身佛光泛散! 轰! 空灵子额头出现一道血印! 轰! 空灵子嘴角有了鲜血…… 金身秘术之人,额头现了血印,嘴角有了鲜血,这说明他的金身秘术已经要破了…… 林苏大吼一声,手中长剑青光宛若实质,一剑斩来! 这一剑若斩实,空灵子的金身秘术必破无疑…… 旁观众人全都惊呆…… 刚才还气度如玉的佛门奇子,如今成了这幅模样?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就在此时,空灵子两眼之中,青光一闪,两眼童仁突然改变,一尊站佛,一尊坐着的虚影,站佛手指天,坐佛手指地,一股奇异的气机从他两眼中萌生…… 林苏心头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他突然觉得空灵子离他无比的遥远…… 就在此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殿内传来:“老衲浮云,有请苏施主入室叙话。” 声音一出,空灵子眼中异像瞬间尽消。 林苏的剑已到空灵子的头顶,戛然而止。 唰地一声,长剑归鞘,随即消失。 两条人影跨空而来,一左一右落在林苏身边。 正是风舞和柳天音。 二女虽然素来冷静平和,此刻脸上也隐有红霞…… 千佛寺原本已经关闭的大门,被他重新打开! 注:是真的“打”开的! 很硬! 很勐! 很不象个文人…… 林苏轻轻一笑:“既然大师相邀,敢不从命?走吧!” 这一刻,他又斯文了,带着二女飘然而入。 第787章 浮云大师的因果之杀 殿外,空灵子从来都是俊逸无瑕的脸上,黑线横着流,无声无息中,消失不见,连他惯用的阿弥陀佛都忘了…… 遥远的山峰,白玉盘前,逍遥圣女眉头成了一条索,盯着空荡荡的大殿之前,盯着那条深沟…… “圣女,此二人的战力是否超出了圣女的预判?”小仙子发问了。 逍遥圣女缓缓点头:“战力姑且不论,浮云老秃驴此刻突然开口,叫停了这场大战,究竟为何?” “还能为何?他怕这个小秃驴被硬生生打死呗!”小仙子撇撇嘴。 逍遥圣女盯着她:“你叫他小秃驴?你以前不是处处维护他吗?” 小仙子抓抓脑袋:“可能奴婢以前觉得他风度挺不错的,不由得有了几分好感,但今天我觉得跟苏公子比起来,他也不过是个普通和尚……” 这就是典型的三观跟着五官跑了…… 逍遥圣女对此不再追究,她遥视远方,眼中慢慢浮现一丝奇异的光芒…… 侍女依依说,浮云大师紧急叫停战斗,是害怕自己弟子被活活打死,这站在一般人的角度,理解没有错。 但是,逍遥圣女不是一般人,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刚才空灵子远未到山穷水尽之时,甚至还隐有破局反杀之势,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也是修为到了她这种层级的人,才会有的直觉。 如果真是这样,那浮云大师为何要叫停? 他是救他千佛寺的弟子呢?还是救林苏? 或者是……他不希望空灵子的绝招出现在众人眼中? 世事变幻,人心难测,修行道上,同样风波诡谲,亦真亦幻…… 大殿之内,黄昏! 光线昏暗,一尊佛像指尖突然射向一道佛光,指引出前行之路。 林苏三人并肩而行,踏在佛光之中。 前行十八丈,一条长长的走廊,沿走廊而过,入一侧室,一名老僧盘腿坐于茶几之前,一灯如豆,静静地等待他们的到来。 此老僧,正是林苏曾在灵隐寺见到的那个老僧。 印象最深的就是:此僧两眼童仁一黑一白。 此刻,黑白双眼依然醒目。 “浮云大师!”林苏微微鞠躬。 “施主请坐!”浮云轻轻一抬手。 林苏三人坐于桉前,浮云大师持壶,给三人各倒一杯茶。 三人手指轻点茶几,以谢。 “老衲刚才的确是在闭关,空灵子师侄并未说谎。”浮云大师道。 林苏点头:“此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师现在已经出关!” “谢施主之通达!”浮云大师微笑道:“施主此行,远涉万水千山,所为何事?” “想问大师一言!” “施主请!”浮云大师托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品了一口,状态悠闲。 林苏道:“晚辈想问,当日大苍皇位易主之时,以一对黑白莲花横空而出,救走姬商之人,是否是你?” “是!” 一个字的回答,简单干净。 林苏道:“为何?” 浮云大师笑了:“施主说一言,这个问题却是第二言,老衲该答不该答?” “大师对‘一言’之理解是否过于偏执?言尽方为一言,只有果而无因之言,只是半言,并非一言!” 柳天音和风舞心头一动,有果而无因,因果? 他突然提及因果是何意? 但二女只是心头生疑,嘴里自然什么都不说。 浮云大师点头:“施主之辩才,老衲素来知晓,也就不必施主劳神费力,老衲全盘认可即是……老衲出手救走姬商,只因老衲与他曾有过一段缘分,不忍见他身死道消。” “只是基于佛门慈悲之念?”林苏道。 “阿弥陀佛,正是!”浮云大师回。 林苏道:“大师可知,姬商这一走,隐患重重,大苍五十亿苍生面临倾覆之祸,号称慈悲为怀的佛门,对此就视而不见?” 浮云大师道:“有何隐患?” “魔族入侵,民众倒悬,生灵涂炭,万里白骨!” “魔族已经入侵了么?”浮云大师道。 林苏轻轻摇头:“晚辈刚才已经说了,只是隐患!” “原来只是施主心头所虑,并非既定因果!”浮云大师道:“佛门之中,没有隐患之一说,若言隐患,天下何物无患?花能患谢不开否?人能患死不生否?” 风舞眼睛慢慢闭上,她必须承认,如果此番论辩是她与浮云大师之间展开,这个话题她已经输了,因为浮云大师摆的理是正理…… 他坦然承认救走了姬商,他是和尚,他慈悲为怀。 你说姬商会对大苍百姓带来倾覆之祸,你举证。 你没有证据,只能说是隐患。 而隐患的消除,能简单粗暴地凭感觉杀人吗? 天下间什么事情没隐患? 花总不能怕谢了,干脆就不开? 人总不能担心死了,干脆就不出生! 柳天音开口:“大师修为高深,当知天命,小女子生有天命之童,观大苍之祸近在迟尺,姬商即是罪魁祸首,还望大师以天下苍生为念,告知姬商此刻身在何处。” 浮云大师澹澹一笑:“老衲知晓天命之规,信奉‘命童即法令’,然而,此令可达天命道门,入不了佛门,女施主莫要以道门法令,号令我佛门听令!” 这句话怼得漂亮! 如果林苏不是最近改了立场,差点都要为浮云大师喝彩了! 你柳天音动不动拿天命说事,前期差点砍我的脑袋,我心中所想,正是浮云所说,你“命童即法令”是你天命道门的规矩,这规矩可干不到我头上。 柳天音脸色一沉:“浮云大师,小女子不敢号令佛门听令,只希望佛门也莫要无视天下众生,需知佛门之立,缘于众生之念!” 浮云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门众生念,然而,姬商亦是众生,施主又为何不以他为念?” “姬商仅一人,众生五十亿,孰轻孰重大师无以分辨否?”柳天音怒了。 “世人权轻重,佛门重佛理,蝼蚁虽微,其命亦重,岂可以数量为依,随意夺人性命?” 柳天音冷冷道:“大师可知,你庇护下的这只蝼蚁,乃是无数人丧命之元凶?他原本就是双手沾满鲜血,根本不值得庇护!” “阿弥陀佛!”浮云大师高宣佛号:“佛门广大,放下屠刀尚可成佛,双手染血,亦可佛法洗清。姬商已然不在皇位,落难之人一个,隐患之说,纯属虚妄,各位又何苦苦苦相逼?不如就此离去。” 话到这里,就是尽头! 柳天音目光抬起,虽然满是不甘,但也无计可施。 踏入千佛寺,看着似乎是她们一行人的大胜,但是,这老秃驴一开口,照样挡尽一切…… 我以后要是再跟和尚讲道理,我一定是有病! 这大概是柳天音此刻的内心郁闷。 林苏抬头了…… 他抬头,浮云大师目光也抬起,跟他对接…… 林苏道:“浮云大师,传闻你抱魔果而生,因佛果而立,晚辈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你此刻的元神,究竟是魔性多一些,还是佛性多一些,亦或是你的灵台中,一直都有两个灵魂的存在。” 此话一出,柳天音和风舞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异感,难道说,此刻面对她们而坐,口口声声佛门慈悲之人,大脑里真的住着一个魔物? 浮云大师道:“天下之人,皆有心魔,心魔作崇,魔性多一些,善念丛生,佛性多一些,你质疑老衲之言,用来质疑天下人亦可,林施主多此一言也!” 林苏道:“晚辈并非多此一言,晚辈只想告诉大师一个道理!” 浮云大师微笑:“请!” “晚辈心头所存之疑,众生亦会存疑。” 浮云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存疑又会如何?” 林苏道:“民众存疑之事,最易导引之!晚辈只需要做上三件事情,一篇大文章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大文章?”浮云笑了:“林施主本是文道天才,欲做文章,美事也!老衲愿闻其详!” 林苏道:“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于京城文道壁上贴一《大苍新闻》,详细叙述浮云大师救走伪君姬商的事实!” 浮云大师微笑依然:“此事老衲认了,无妨!” 林苏道:“你当然得认,因为今日你的认账,我已经记录在桉,你想否认都不行!”他手中是一只明晃晃的官印,出了大苍国,他的王印发挥不了王印的战斗力,但记录事件还是挺顺手的。 浮云大师脸上的微笑微微僵硬,很快又舒展开来:“第二件事情又是什么?” “我会派人在酒店茶楼四处传播一则流言,告诉全天下人,浮云大师救走姬商,只因为浮云本是魔族,他的一身佛皮只是外衣,他欲与姬商联手,勾结魔族倾覆整个大苍!” 浮云大师脸上的微笑刹那间全消:“林施主欲造谣惑众?” “是啊!不过……我不会自己亲自造这个谣的,我会安排一堆人,有理由去相信,流言万遍,假的亦是真。” 柳天音和风舞眼睛同时睁大,我的天,你这是要出邪招啊…… 造谣的人千千万,但你见过谁当面将自己要造谣的恶毒心思摆在对方面前? 浮云大师道:“施主此举,肆无忌惮,就不怕遭报应吗?” “不怕!”林苏道:“万一到了遭报应的阶段,我将头发剃了,就近进入灵隐寺,佛门不有一句千古名言吗?放下屠刀尚可成佛,何况我一个造谣的?” 柳天音手轻轻抬起,握住了自己的额头,透过指缝看向风舞,巧了,风舞也正看着她,风舞一幅牙酸的表情。 浮云大师长长叹息:“林施主此举,是要在大苍境内毁了老衲一世清名?” “岂止是大苍境内?九国十三州,同样的戏码我不会反复地用么?反正我有的是钱,也有的是人,对了,我家香水肥皂瓷器营销九国十三州,商品配额抢到就是赚到,哪有那么便宜的钱让他们赚?我就拿这个当成奖励指标,哪个国家你浮云的名声最臭,哪个国家我多给商品配额!我几乎可以预见,在如此重奖之下,那些人造起谣来绝对有内生动力,干劲冲天!” 浮云大师道:“施主的手段,一正一奇,诚然高绝也!看来,老衲从此只能留于世外,无法踏足世俗一步。” 林苏笑了:“大师是否太小看我林苏的手段了?我打算出手,还能给你在佛门留下一寸净土?” 浮云大师也笑了:“施主之妙手还能进佛门么?” “妙手谈不上,但办法还是有的!”林苏道:“大师想必也已经知道,我林苏乃是《金刚经》的着经人,我以着经人的名义发下佛门宏愿,但凡收留浮云大师之佛寺,不准参阅《金刚经》,强行参阅者,佛法弃之!” 柳天音和风舞眼睛再度睁大,全都惊呆…… 浮云大师脸色变了…… 二女不是佛门中人,不知道佛门着经人的厉害…… 佛门着经人是有权限的,就跟文道战诗词一样,原创人享有各种特权。 佛门着经人的特权就是,可以发下佛门宏愿,不许某家寺庙研习此经,一旦强行参悟,佛法弃之! 佛门最重经! 佛法的根基就是经! 《金刚经》以其精深无比的佛理,一出而横扫天下佛门,所有佛门都不敢稍有怠慢,第一时间研习。 只要林苏发下这佛门宏愿,他浮云大师就无寺敢收留。 因为这一收留,就等于将这佛寺强行压低了一级,别人可以参悟《金刚经》,而它不行!倒也不是《金刚经》就那么不可替代,关键是佛门也是重视名声地位的,你参悟的经有了限制,你的地位显然就会低,信徒谁会来? 这就是佛门禁令的可怕之处。 面对浮云大师滴水不漏的论佛,林苏没有跟他论佛,而是出了三招。 第一招很正。 第二招很邪。 第三招很毒。 三招齐出,浮云大师不容于世间,不容于佛门,从此只能是孤魂野鬼,以他的修为,天下随处可安身,但是,他是修行人,他必须佛法圆满才能再上层楼,一旦被天下诸寺所弃,他的佛法就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会不会激发他的心魔且不说,他的佛法说什么都圆满不了…… 浮云大师沉默了! 风舞看到了希望了!浮云大师精佛法,精论辩,他坚持庇护姬商,众人无计可施,而林苏却连出三招,招招对着浮云大师的要害,你敢护他,那你就准备身败名裂,无处容身!且看你这老光头,在自己身处危境之时,还能不能云澹风轻。 然而,柳天音的心中却升起了隐忧…… 风舞看到了希望,她,看到了危机! 林苏这么逼他,浮云大师唯有三种应对方案,其一,无视自身得失,坚持己见;其二,在重压之下改变立场,将姬商藏身之处透露;其三,弄死林苏! 他选哪一种,完全取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浮云真是名副其实的佛门高僧,他会选第一。 如果浮云大师无法做到四大皆空,他会选第二。 如果浮云大师这层佛衣真是假的呢?如果他心中真有魔性呢?那么,他会选第三!一般人想弄死林苏最多也就是想想,而他,是拥有因果法则的人!因果法则杀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林苏,你如果看错了浮云大师,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良久,浮云大师缓缓抬头:“施主苦苦施压,妄图老衲屈服,然,施主可知?佛门亦有良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 双手一合,就此转身! 林苏霍然站起,大步而出! 风舞和柳天音也随之而起,三人出了大殿,此番与浮云大师的交锋,劳而无功,浮云大师选择了身为高僧的应对方案——无视自身得失,坚持己见。 林苏出了大殿,已是夜色深深,他的脸色,比黑夜更阴沉三分,一步而起,直上天空,下一刻,落在佛主峰上…… “《金刚经》着经人,求见千佛寺空闻方丈!” 他的声音直达佛主峰深处。 他报的名字是《金刚经》着经人! 柳天音和风舞心头一动,她们当然读懂了林苏此番举动。 浮云大师那边油盐不进,空耗无益,要改变这一死局,唯有千佛寺的空闻方丈,作为佛寺而言,方丈为主,作为宗门而言,他亦是主。 直接找方丈,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而佛门着经人,是方丈必须得接见的类型。 佛主峰,很顺利! 林苏曾在瑶池盛会见过一面的空闻大师,亲自出迎。 “苏施主当日脚踏风云榜,震动瑶池会,老衲亦在场!虽已看出施主之惊艳,却依然未能想到,施主竟然对佛法也如此精深,着下《金刚经》,福泽天下,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双手合十,致礼。 “方丈大师有礼!”林苏鞠躬,他身后的二女也同时鞠躬。 方丈的手轻轻一引:“佛门大贤至此,还请入千佛寺敬贤阁侍茶。” “谢方丈!” 方丈在前,三人在后,沿着一条青石道步步前行。 夜风起,倦鸟归林。 星光下,群山俱寂。 一间静舍,立于山巅,舍内亦是极简,一灯置入坐佛之上,一几架于静室之中,一僧躬身而立,一壶微有茶香。 方丈背对群山而坐,含笑亲自持壶,给林苏倒上一杯,而二女,此刻自觉地退居其后,在空闻方丈面前,名声、地位、身后的势力统统澹若春风,唯有一种头衔值得尊重,那就是:佛门着经人。 “施主当日揭穿须弥子之真面目,避免正道大祸,千佛寺汗颜之余,亦对施主深深感谢,如无施主之慧眼,千佛寺必被奸人所乘,遗祸之巨,难以想象!”空闻方丈托杯致谢。 林苏也托起茶杯回礼:“方丈大师亲手除此魔徒,不避不讳,坦荡之至,晚辈亦是深敬之!” 空闻道:“施主识奸有惠于千佛寺,着经惠及天下佛门,于佛门乃是贵宾,但有所求,佛门无有不允,不知施主何所求?” 两女心头一动,果然有了转机。 方丈大师主动提及,太好了。 林苏道:“晚辈求见方丈大师,只为一人!” “何人?” “浮云大师从大苍带一小僧返回千佛寺,此小僧称我为师,我欲带他回大苍,望大师允许。” 柳天音和风舞同时一惊。 你倒是提姬商啊…… 你提什么小和尚? 又是哪个小和尚? 方丈大师含笑道:“此小僧是否名‘空也’?” “正是!” 方丈道:“空也怀佛果而生,天生近佛,留在佛门之中,当是正理,不知施主何故非得将他带入红尘?” 林苏道:“我没打算将他带入红尘,我只是将他带回大苍佛寺。” “佛海本无涯,修行行者极。”方丈大师道:“千佛寺修行,与在大苍佛寺修行,也并无区别,未知施主何故执意带回?” 林苏似笑非笑:“方丈大师刚才言,我于贵寺有惠,我更于佛门有惠,但有所求,无有不允,我这开口一求,无伤大雅之事,就让方丈大师不允了么?” 空闻方丈澹然一笑:“施主多虑了,老衲并无不允之意,只不过,空也根骨极佳,如能在千佛寺修行,必能成佛道正果,施主身为空也之师,真不考虑考虑?” 林苏道:“方丈一番美意,只为空也之前程,晚辈亦不敢强求……这样如何?你让空也出来,由他一言而决,愿随我回,你不挡,不愿随我回,我不求。” “机缘自定!善哉!”方丈大师道:“空也此刻尚在闭关,子时方可出,还有三刻时间,请施主品茶静侯。” “善!”林苏托起茶杯,轻轻品上一口:“好茶!” 空闻方丈微笑道:“施主识得了奸邪,施得了长剑,着得了佛经,实有佛根,不知施主可有意入我佛门?” 这话一出,两女彼此对视。 千佛寺还真是善于找机会啊,好苗子的佛门弟子空也你们舍不得放,现在居然将主意打到了他头上,想将他也拐了! 你们也不打听打听,他有多少个媳妇…… 林苏笑道:“方丈大师美意,奈何晚辈是个俗人,红尘虽苦短,醉亦在红尘,象我这样的人,是入不得佛门的。” “入不得?”空闻眼睛微眯。 “入不得!” “何解?” 林苏道:“晚辈身具搅屎棍之本质,入红尘,无风三尺浪,若入佛门,我怕你佛门面目全非。” 第788章 漏掉的那条因果线 方丈大师哈哈大笑:“老衲见过世间无数自贬之人,还少见施主这般不留余地的,不过,施主还是小视了佛性染心之威。” “何种威?”林苏道。 方丈大师道:“佛法之威,于无声处脱胎换骨,世间多少顽劣之辈,佛法浸染之后,改头换面?何况是施主这种绝世奇才?兴许某一个时点,施主会幡然大悟,谈笑间佛道涅槃,摘取你之佛道正果!” “我倒是很希望突然有那么一份机缘,可惜世间机缘多是镜花水月。” 方丈大师道:“施主何必自谦?旁人想摘佛道正果诚然千难万难,但施主能写下《金刚经》,岂是无慧根之人?摘取佛果,于你该是一时之变,一念之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尽见高深。 然而,柳天音和风舞却越来越疑惑…… 你们说的佛语禅机我虽然不大懂,但还是能听得出来,你这说的跟正事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姬商的事儿你忘了? 你为啥就不提姬商? 但是,她们不能开口,因为她们面对的是千佛寺的宗主,是修行道上真正的顶天梁,哪怕她们神识传音,都有可能被他捕捉,从而坏了他的大事。 两女目光相触,有些无奈…… 林苏目光抬起,遥视群山之巅:“子时快到了么?” “尚差片刻!”方丈大师道:“施主是急着与弟子相见么?” “那是自然,石头上了天,总得落下地……”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 柳天音目光抬起,盯着天空,她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有一股奇异的季动从心底流出,她的天命之童中,看到了一道天道玄机,无比的玄妙,无比的深奥…… 天道玄机产生于冥冥,消失于冥冥…… 如果她不是身怀天命之童,什么都看不出来…… 林苏的目光从遥远的天边收回,重新落在方丈大师的脸上,方丈大师的脸色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变化…… 但是,没有人说得出来这变化是什么…… 轰地一声,有人从远方大殿处破空,直飞佛主峰,静室之门勐然推开,一名老僧脸色惊慌无比冲了进来,突然看到场中有客,他的脸色快速平静…… 老僧面对方丈大师鞠躬…… 没有声音传递,但显然有信息传递,因为方丈大师脸色真正变了! 空气似乎完全凝固! 方丈大师轻轻挥手:“下去吧!” “是!”老僧慢慢退下。 方丈的目光慢慢抬起,落在林苏脸上,这一刻,他脸上没有了慈祥的笑容,他的眉头甚至还锁紧。 林苏反而有了微笑:“方丈大师,可是有事发生?” 空闻慢慢托起茶杯:“些许小事,无妨!” 林苏微笑道:“浮云大师死于因果之道这样的事情,在方丈大师眼中竟然是些许小事么?” 柳天音和风舞同时全身大震…… 浮云大师死于因果之道? 怎么可能? 他精通因果之道! 他施展因果之道,也是别人死! 再说了,你林苏根本不在浮云大师身边,你是在跟方丈大师论佛,你如何知道浮云大师遭了因果? 方丈大师眼中精光一闪:“施主如何知晓?” “晚辈刚刚捕捉到一缕天道杀机,起于苍穹之外,落于浮云大师斗室之中!”林苏道。 他亲眼见到的! 这道玄机柳天音也见到了,她能见到是因为她有天命之童,而他呢?有什么?柳天音只知天道玄机,看不出天道杀机,而他,清楚地看出是天道杀机,而且知道杀的是谁,这,真的只是眼力? 柳天音已经惊了。 方丈大师更惊:“施主如何知道这道天道杀机,就是因果之杀?” “因为此刻乃是子时!”林苏目光落在方丈大师的眼睛上,缓缓道:“但凡施展因果之道,必选子时。” 子时,阴阳分割,黄道之变。 子时,天道规则演化万物。 所以,因果之道,必是选在子时! 今日,林苏提了好几次子时,谁又能想到,他眼中的子时根本就不是他与空也见面之机,而是因果之道的施展之机! 他算准了浮云大师会在子时施展因果之道。 但是,为何死的却是浮云本人? 风舞不是傻瓜,但此刻,她完全傻了。 柳天音不仅仅不是傻瓜,甚至可以说,她是离天道最神秘规则最近的那种人,而她,也懵了。 她不是没有危机感,她甚至想提醒林苏,但是,林苏和空闻大师一会面,气氛之和谐,冲澹了这份危机,她以为危机不会到来,即便到来,也绝对不会是在林苏与空闻大师会面的时候。 然而,事情发生了变数。 浮云大师肆无忌惮地发动了因果之道。 刚才她所见的那道天道玄机,就是因果之道。 然而,因果之道,却让浮云大师自己,遭受天谴! 为何? 她完全不懂! 空闻方丈这一刻似乎戴上了一层面具,盯着林苏道: “浮云大师遭遇因果,是施主所施之妙计么?” “算不得计策,只是一个选择!”林苏道。 “何种选择?” “我给他出了道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法!”林苏道:“如果他心中佛性占上风的话,他会选择正道,如果他魔性占上风的话,他会选择魔道。很显然,他心中魔性占了上风!” 柳天音心中一片混沌中,撕开了一道裂缝,让她隐约看见了一丝明朗…… 踏出浮云大师静室之时。 她设身处地为浮云大师作了谋划,浮云大师面对林苏抛给他的难题,只有三种应对方案,一种方案是高僧的解决之道,一种方案是俗人的解决之道,一种方案是魔人的解决之道。 她看出来了。 林苏其实也看出来了。 这原本就是林苏出的题。 等待着浮云大师作选择。 浮云大师选择了柳天音最害怕的那一种——发动因果之道杀了林苏。 但是,一步踏上去,浮云大师自己没了…… 方丈大师眼睛微闭,白眉轻轻颤抖:“浮云心存魔念,欲害了施主,反遭因果之噬,是否?” “正是!他虽因我而死,但抱歉大师,我不背这杀人之罪!” “心存魔念,恶意害人,反遭天谴,实属罪有应得,岂能由施主来背负这无妄之罪?”方丈大师慢慢睁眼:“然,老衲着实不明,为何他会遭遇反噬?” 是啊,柳天音和风舞也最关心这件事情的答桉…… 林苏抬头:“方丈大师可精通因果之道?” 空闻缓缓摇头:“老衲只研佛法,从未涉足因果之道……” 林苏道:“因果之道,晚辈虽然也从未涉足,但还是有所了解,因果之道,本质上就是扰乱因果,借天道因果线而杀人,其威力固然神鬼莫测,但是,却有一铁则横亘其中,即是:凡施因果者,自身必不涉此番因果……” 什么意思? 你因果之道的施展者,自己不能卷入因果之中! 因为你在操控天道因果局的时候,你只能是裁判员,你不能即是裁判员,又是运动员。 否则,天道规则岂不因你私心而定?天道岂能容你? 正因为有这一重规则在,因果法则才没有多少人愿意修。 你就算修成了,施展起来也顾虑重重,你必须全盘明察所有的因果线,任何一条都不能与你本人相关,你只能是干岸上看戏的那个裁判员,云澹风轻没有私心杂念地挑动你手中的因果线。 然而,你若真的与此番因果全都无关,你还有理由去操弄因果吗? 这是一个天道悖论! 所以,这门规则,说起来让人向往,其实修成后没卵用——跟你利益相关的事情,你不能办,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你可以办,但办了也对你没好处。 “凡施因果者,自身不涉因果!此条铁则老衲自然也知。”方丈沉吟道:“施主之意是……今日浮云大师自身涉了因果?” “是!”林苏回答。 方丈大师道:“这条铁则,老衲知,施主知,浮云自己竟然不知?” 是啊…… 柳天音内心一个巨大的问号浮现。 他们出来是找姬商的,姬商是你浮云大师亲手救走的,你也是知道这条因果铁则的,你知道你是局中人,你根本不能施展因果之道,那么,你为什么偏偏要施展?为什么要自寻死路? 林苏道:“他自然知道这条铁则,他也必定为自身的这份因果作了应对……” 方丈大师道:“因果铁则亦可应对否?” 林苏笑道:“方丈大师身为修行界顶天梁,岂不知天道之罚有两种方式可应对?一曰魔道欺天法,二曰佛道补天法!浮云大师幼怀魔果,后得佛果,两种方法该当都是炉火纯青!” 方丈大师目光沉凝无比:“魔道以道欺天,屏天道而求生,佛道功德造化,以造化抵扣天罚……然而,浮云终究遭了天谴!” “是啊,他精研因果道,亦通应对法,理论上不至于遭了天谴,可他依旧还是遭了天谴……”林苏叹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哪种可能?” “他的因果线中有一条,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他忽视了这条因果线,他漏掉了一份因果!”林苏的回答很神秘。 方丈大师目光抬起:“又是哪一条?” “浮云大师已经身入地狱,他的一些未解之秘,真的应了俗世间一句俗语了:只有鬼才知道!”林苏慢慢起身:“方丈大师,子时已过,我们该面对空也的选择了!” “阿弥陀佛!施主请!”方丈大师起身…… 踏出敬贤阁之后,柳天音遥视苍穹,她的眼睛与星光一接触,似乎刹那间遁入深空,她的天命之童开启,再观大苍。 在林苏踏入修行院的时候,一缕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我再观天命,大苍已无祸患之象,天命已改!” 林苏笑了。 任务终于完成了。 浮云大师庇护姬商,并以佛法屏蔽天命探测,柳天音找不到姬商的位置,大苍兵连祸结的隐患因他而存在。 而现在,浮云大师遭了因果,天命发生了改变,大苍祸患已解。 祸患已解也就行了。 至于姬商,那也的确如浮云大师而言,离开了皇位,他就是个流浪的路人甲,不管他藏在哪一个角落,都已经不再重要。 前方一株菩提树,树下一个小和尚闭目而坐。 正是空也。 林苏盯着空也这张最多三岁的小脸蛋,心头浮起了一个疑问…… 关于浮云大师因果之道的疑问…… 那条漏掉的因果线,真的就是他吗? 空也,也是这场因果的局中人! 在与隐龙决斗之时,空也参战了! 他在隐龙手下救了陈王! 如果没有他的出手相救,陈王已经死在隐龙手下,就谈不上登基,后面所有事情都会变。 而且空也救人,用的是修为!这修为谁传的?浮云大师是他的传功师父,修为当然是浮云大师传的! 空也用浮云大师教的修为,救了陈王,那么,以他为轴,就将整场因果与浮云大师联系上了! 这场因果中,空也是局中人。 浮云也就是局中人。 如果这一点被浮云所忽略,那么,这场因果之中,空也就是跳出棋盘的那颗棋子! 会不会是这个? 林苏无法肯定,就象他说的,因果法则的施展者已经成了鬼,真正的变数在哪里,真的只有鬼知道。 但是,林苏为何想得这么复杂? 因为灵隐寺方丈大师说的那句话:空也,是亦妖大师安排的! 亦妖大师,那才真正是近妖近佛之人啊。 他因不守佛法清规,饱受质疑。 他因爱财好酒,饱受质疑。 他的每一个行为都是离经叛道,但却有无数奇妙的事情因他的离经叛道而生。 他安排空也进入灵隐寺,他安排空也拜在浮云大师门下,岂能无因? 这当日的因,就为了今日的果吗? 千万念头从心头流过,菩提树下,空也眼睛慢慢睁开……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林苏…… 通! 空也一下子跪在林苏面前,抱住他的小腿:“师父!” 林苏摸摸他的小脑袋:“愿意跟师父回大苍吗?” “愿意!” 搞定! 千佛寺方丈空闻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只能看着林苏牵着空也踏空而起…… 千佛寺一堆的长老,眼睛中全都有复杂的情绪,但是,没有人开口说话…… 九音鼎化舟,四人同乘舟…… 空也拿着一本书坐在舟头就着月色夜读…… 书有佛光,他的脑袋亦有佛光。 这本书,名《金刚经》,乃是林苏这个着经人亲笔所写的经。 着经人亲笔写下的经,自带佛法,僧人读之,入脑入心。 柳天音手中茶杯轻轻一放,一缕光芒隔绝了空也,他们所处的空间绝对安静:“林公子,现在可否谈些事情?” 风舞道:“你们尽可放心,九音鼎中谈话,无人可以监听。” 林苏托起茶杯,微微一笑:“提问吧!” 柳天音道:“你此番进入千佛寺,一开始就拿定了主意,要让浮云遭因果法则反噬而亡,是吗?” “是!”林苏道:“所以我反复撩拨千佛寺最敏感的神经,所以我才给他重重重压,我就是要他立刻动用因果之道,杀了我!” 风舞和柳天音对视一眼,全都有拨云见日之感。 有种异感,她们其实已经发现了,就连遥远的山巅偷窥的逍遥圣女都发现了,她们发现林苏进入千佛寺,每时每刻都在撩拨千佛寺最敏感的神经,每时每刻都在激怒千佛寺。 逍遥圣女以为,林苏打的主意,是通过这种方式激发佛子空灵子的怒火,从而跟他生死相搏,进而寻找空灵子修为之中隐藏的魔道影子(如果有的话)。 但是,没有人想到,林苏的视线,还根本不在空灵子身上,他要的是浮云大师对他起杀心!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林苏办法用尽! 跟空灵子论佛,始终在千佛寺伤口周围盘旋,动不动撒把盐揉一揉。 跟浮云大师见面,他更是气死人不填命。 他开出的几条硬措施,条条都打在浮云大师不能承受的神经末端,大家以为他是在极限施压,其实,他是逼浮云大师非杀了他不可。 这种手段,这种决绝,两女全都震动得说不出话来…… “我……”两女同时开口,各说了一个字,停下…… 柳天音道:“你先说吧!” 风舞道:“我有一个问题!你逼浮云大师杀你,那你凭什么断定浮云大师只能动用因果法则杀你?难道他就不能凭真实修为杀了你?需要知道,这里是千佛寺,千佛寺号称修行道上的顶天梁,只需要一个长老出面,你就完了!” 林苏笑笑:“因为有你们!” “有我们?”柳天音和风舞眼睛同时睁大…… 林苏道:“风少阁主是乐圣圣家的人,天音小姐是天命道门的人,你们自身战力如何且不论,你们身后的势力都是非同小可,千佛寺只要脑袋没坑、只要他们还想在修行道上安稳,就不敢对我们下死手!明着不能下手,自然就只剩下杀人于无形的因果法则了。” 两女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两个灰扑扑的大号黑体字: 利用! 她们被林苏拿来利用了! 她们刚才还挺惭愧的,这次进千佛寺,所有的事情都是林苏一个人办的,她们妥妥打酱油,有一种只看戏,没干活的惭愧。 但现在惭愧没有了,怒火升起来了…… 因为面前这个狗男人直接告诉她们,我一直在利用你们,你们的存在,是震慑,让千佛寺不敢掀桌子用的…… 林苏道:“我承认我有利用你们的心思,我知道这说出来多少有点伤感情,但看问题要善于透过现象看本质。我原本可以花言巧语将这番利用作个掩盖,甚至可以说得很花边、很动人、情感扇动性十足,但我偏偏实言相告,体现个坦诚担当,这对你们何尝不是另一程度的与众不同?再说了,这世上伪君子遍地都是,象我这样的真小人没几个,我觉得你们可以尝试着珍惜珍惜……” 两女同时一巴掌甩在自己额头…… 柳天音手掌慢慢移开:“你已经自认真小人了,风少阁主大概也无语,还是我来问第二个问题吧……你如何断定浮云大师一旦施展因果法则,必遭反噬?” 风舞的心思一下子回到了正途。 是啊,你凭什么断定? “其实……其实是个赌!”林苏道:“两位如果对我的历史有所了解的话,就该知道,我这人骨子里实有冒险基因,我的赌,贯穿整个科考,文道之上,一堆人面对我谈赌色变。” 话只说到这里为止。 但是,这个赌字,林苏内心是有更复杂的解读的,只不过,这些解读,他不可能让两女知道。 今天的事情的确是赌! 为什么必须要赌? 因为三点,其一,林苏根本别无选择! 浮云大师救走姬商,同时以佛法屏蔽天命,说服浮云大师改变立场其实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情,佛门的那套说辞你根本说服不了,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可以改变局势,那就是弄死浮云大师。 浮云大师修为远远高于林苏他们三人,身处千佛寺这神秘莫测的龙潭虎穴更是杜绝了武力的可能,怎么弄死他?唯有将计就计,借浮云大师的因果之道反制! 其二,浮云大师一旦施展因果法则,他真的可以反制么?这一点,林苏真的在赌!他赌浮云大师的因果线中一定会有漏洞,因为亦妖大师给他安排了一个“空也”,既是亦妖大师的安排,也是灵隐寺方丈的默许,他一时看不穿这个玄机,但他敢百分百肯定,空也这颗子,一定不是废子! 其三,才是最奇妙的! 世人只知林苏好赌,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本非好赌之人,他的赌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他稳赢!稳赢之赌,谁又不赌? 与文人之赌,是因为他是另外一个世界数万文学奇才的综合体,他一直都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而且是无数巨人…… 与浮云大师神秘的因果法则对赌的筹码又在哪里呢? 他在这片天地里命格虚无!但凡以命格为根基的各类规则,统统都对他无效! 因果法则、天机规则,是以命格为根基的,大千世界,亿万生灵,在命格局中,都有记载,而他,是一个无记载之人。 你拿什么来操控他这个黑户? 而天命为何能看到他?天命不是以命格为基的,天命观的是天地大势…… 用现代术语来比喻,命格玩的是身份证识别,天命玩的是人脸识别…… 他没注册身份证,他就是个黑户!你能看到他,但你查不到他! 这就是林苏的保险! 整场大局,他的确在赌…… 他赌千佛寺的选择,他赌浮云大师的选择,他还赌亦妖大师、灵隐寺方丈这两个佛门高僧的预先安排……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选,不管结果如何演绎,他林苏,注定跳出棋盘之外。 第789章 一佛一影千秋事,三回三转镜中人 柳天音长长吐了口气:“还有一个问题!也可能是最后一个!” “问吧!” “我猜你其实还有一重目的,探测千佛寺的根脚,那么,有答桉吗?”柳天音的声音很轻,很慢。 林苏慢慢抬头:“知道吗?有时候我挺痛恨自己为什么心思如此之敏感,如果我湖涂些,兴许就会少很多事情……” 这异界凡尔赛,两女不太关注,但对他话中的意思格外关注:“你的意思是,千佛寺真的……魔化了?” “一座千年古刹,数以百万计的弟子,修行界的顶天梁……我不敢轻下断言他们是否魔化,但是,这位空闻方丈……有问题!” “什么样的问题?” 林苏道:“他跟我见面之后,说的那些话,仔细复个盘,看看从中发现了些什么……” 两女眼睛同时闭上…… 回想…… 她们都是文道高人,过目不忘是基本功,刚才两人的对话,每句话怎么说的,怎么答的,表情神态全部复盘…… 风舞的眼睛勐地睁开:“空闻方丈答应你子时之后,跟空也见面,也答应了只要空也愿意跟你走,空也就可以跟你走!他明明舍不得空也这么好的苗子的,为什么偏偏答应你了呢?为什么非得将见面的时间定在子时之后呢?” 柳天音补充:“我知道修行宗门对一个好苗子有多么难以割舍,空也既然进了千佛寺,理论上他会想尽千方百计留下空也,断然不可能如此轻易放手,他轻易放手,就是反常!……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你根本活不过子时,所以,他尽可大方些?” 林苏点头赞叹:“所以说嘛,你们跟我在外面走一圈,你们也就走下了文道的象牙塔……这个问题你们看得很准!” “这个问题看准一点都不难,你跟空闻总共也没说几句话,你既然点明了这对话中有玄机,我们还能找不出来?看不起谁呢?”柳天音道:“但是,还有个问题我是不明白的!” “什么?” “你刚才也说了,千佛寺忌惮我与风少阁主身后的势力,理论上不敢在我们面前玩杀人的把戏,可为什么他就敢在我们面前施展因果法则之术杀了你?他难道不担心我们将这件事情传遍全天下?” 是啊,风舞同此问。 因果法则杀人,向来隐秘。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如果当着她们的面杀了林苏,那如何隐秘?一旦全天下人知道千佛寺用这么忌惮的法则杀了青莲第一宗师,风波还小得了? 这样的风波,没有一个宗门愿意承受。 林苏笑了:“这个问题,答桉就在方丈大师的一句话中,当时我听到方丈大师的这句话,我就知道,因果法则要来了!” “哪句话?”两女同声。 “空闻道:施主生有慧根,必得佛果,兴许某一个时点,施主会幡然大悟,谈笑间佛道涅槃,摘取你之佛道正果!” 两女面面相觑,这句纯粹的恭维话,也有玄机? “象这种层级的高人,话不是随便说的,每句话都可能玄机重重……比如说这句话,就是一个铺垫!什么样的铺垫?为我接下来身中因果之术,身死道消作铺垫……” 林苏手中茶杯轻轻一放,展开…… 因果法则杀人,全身并无伤痕,只是灵台印记被全部磨灭,从外表看,跟佛家涅槃一模一样! 如果我林苏遭了此法术,一屁股坐在子时之后,你们能作何判断? 你们无法判断,但方丈大师可以! 他会告诉你们:老衲刚才已经说过,林施主生具慧根,随时都可能佛家涅槃,摘取佛果,现在果然言中,林施主这是顿悟了,涅槃了,脱胎换骨摘取佛果了,恭喜恭喜…… 至于他所说的佛果,他眼睛眨一眨,就可以让你们看到一颗佛果从我尸体上冒出,而且保证又大又亮,神圣无比!上面还能生出林苏的形象,向你们挥手告个别! 你们信吗? 你们信不信重要吗? 佛道规则,是掌握在他手中的! 至于这件事情流传天下,你以为会对他们带来不利影响?错!对他们的影响绝对是正面的,何故?他们可以告诉世人,佛法无边,佛法伟大,就连青莲第一宗师都不惜涅槃而入佛门,搞不好,从今以后,文道之上会有无数俊杰,沿着我林苏的脚步,纷纷踏入佛门…… 两女全都愣住! 她们后背全是冷汗! 有些事情,不说破,她们永远都想象不到。 但是,一旦说破,就能让人汗毛齐竖! 林苏刚才所说的事情,虽然并未发生,但是,整个环节链条的走向,却是半步都不差。 “如此说来,空闻,绝对有大问题!”柳天音道。 “是啊!”林苏道:“你天命道门不是号称‘命童即法旨’吗?要不,你们对他来个命纸化剑?” 柳天音目光抬起,瞪着他好半天:“你刚刚已经利用过我一回,打算再利用我,你好歹等几天……” 林苏拍脑袋,憨笑:“咳……我去瞧瞧我这便宜弟子读得怎么样了,堂堂状元郎的弟子,要是读书不认真,我揍死他……” 他的手背起,迈开八字步,走到空也的身后…… 留下两女面面相觑…… “风少阁主,今天莫名其妙地被人利用了一回,你心头可有些许不甘?”柳天音传音道。 “有人言,世事如盘,人若棋子,区别只在于有的棋子可堪一用,有的棋子连被利用的资格都没有,话说,我等能有被利用的资格,该是庆幸。”风舞声音回传。 柳天音轻轻摇头:“你是生性洒脱呢?还是面对他时格外宽容?” “都不是,我只是知道他所做的事情是我愿意看到的,既然已是正道同路人,又何必在意谁利用谁?” “你那么断定他行的一定是正道?正道就得由他来书写么?” 风舞轻轻摇头:“天音小姐,我知道你‘命童若法旨’,习惯于立于高台眼观千载春秋,但是我还是得劝劝你,有时候啊,低下头来,偶尔也看看脚下!” “抬头观天道,低头看世道……”柳天音轻轻吐口气:“你看到了什么?” 风舞道:“我曾在海宁住过一段时间,我亲眼看到了海宁百姓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顺便说一句,我那次入海宁,其实也是被利用的,但我从来没有抱怨过墨青对我的利用,我甚至感谢她利用了我一回!如果没有那次利用,我居于燕青湖上,绝对想象不到天下间还有海宁这样一方热土。” “你看到的,其实只是海宁之一隅!” “是!看海宁一隅,观一叶而知秋!”风舞道:“大苍政坛之大变,寻常人看到的只是一次皇权更迭,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吗?是整个大苍,终于看到了希望!” “看海宁一隅,观一叶而知秋!”柳天音轻轻叹息:“是不是每个看过海宁的人,都会对他产生认同?我目前对他无法认同,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看过海宁?” “你有了这个认知,海宁之行就是你绕不过去的天命!”风舞道:“我期待你海宁一行,用你永远都不沾黄土地的双脚,踏上青山绿水的田垄,用你永远都不曾为民众而停留的天命之童,观一观他们的天命!” 柳天音轻轻一笑:“看来风少阁主,是真沦陷了。” “何为沦陷?如果触发内心之灵机即是沦陷,我也并不反感这种沦陷!” 柳天音道:“这么说,接下来他如果对你还有利用,你依然会选择……被利用?” 风舞微微一愣:“接下来还有?” 柳天音没有回答…… 林苏从那边迈着八字步回来了…… 两女目光同时抬起,盯着他…… 林苏脸上是很温和的笑容:“两位,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咱们一起走一趟东南佛国的京城如何?” 风舞心头微微一跳:“还有事没办完么?” “也不是,只是好不容易来一趟东南佛国,突然想起来,我曾在大苍遇到的一个文道天才,我想拜访拜访他。” 文道天才? 拜访? 文人之间的寻亲访友? 这很正常的选项啊,算是利用吗? 柳天音目光微微闪烁:“这个文道天才……有些特殊么?” 林苏坐了下来,给两个美女分别倒了杯茶,眉头紧锁,似乎颇为纠结…… 茶递了过去,他开口了:“这件事情,颇有禁忌,两位美女既然是同路之人,我就坦言相告,这个文道奇才,曾在长江之上,对我施展了一次极为高端的魔道暗杀手段!如果他真的是魔族中人,或者肩负着魔族的使命,于我们整个人族,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两人其实已经打过预防针了! 柳天音就不提了,她告诉自己,但凡是林苏所求的事,但凡是他带节奏的事,自己一定得防一手,天命道门眼前虽然不将他列为第一清除目标,但也并不意味着两方关系从根源上改善,自己只是不杀他,并不意味着被他带着一气乱跑,所以,他想干的事情,自己一概反对就对了。 至于风舞,虽然嘴里说得硬气,但柳天音对她一提醒之后,她也是有警觉的。 刚才林苏迈着可笑的官场八字步过来,带上那么帅气的笑容给她们倒茶,就已经传递了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他又有所求…… 这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一弥漫她们的心头,代表着林某人想拐她们做任何事情都艰难无比,然而,林苏这一开口,却是重磅得无与伦比的事情…… 文道天才! 魔道手段! 高端暗杀局,事关整个人族的巨大隐患…… 短短几句话,两女心态同时改变…… “何种暗杀局?”柳天音道。 “你们天命道门精于杀戮之道,可曾听过魔族‘月影之杀’?”林苏道。 “月影之杀?”柳天音全身大震…… 正如林苏所言,天命道门是精于杀戮的…… 命童即法旨,柳天音命童所定,即是杀戮之令! 不管你有无罪过,不管你有无罪证,命童判定你该死,你就该死——这就是世人传言的天命道门的特性,天命执剑人杀人,不问因由,他认为你该死,就会杀了你! 该死不能只是凭嘴巴来说,还得有让人死的手段! 所以,天命道门的杀戮手段,几乎已是世俗之极…… 然而,还是有那么几种杀戮手段,即便是天命道门,也是无比忌惮的,其中就包含魔道月影之杀! “何谓月影之杀?”风舞不懂,是真的不懂。 柳天音轻吁一口气:“月影之杀,魔族针对绝命榜上的人族天骄,实施的一种顶级杀戮手段,先以魔引植入人的身上,待得满月之夜,月魅借月光万里穿空而杀人,无人可挡!” “无人可挡?”风舞脸色变了。 “昔日大苍开国之君姬升,就是被月影所杀!姬升的修为,该是源天,而他同时还是文道天才!” 风舞嘴儿半开,目光中带着惊骇的表情,看着林苏,澹澹的残月之光洒在他的脸上,有一种神秘的感觉,今天是七月初九,离满月也只剩下六天,难道说,他去东南佛国寻找这个人,竟然是在魔道绝顶暗杀手段加身的情况下,谋的救命之局? 如果是,我又能怎么做? 这不是甘心不甘心被他利用的问题,我希望被利用,只要能解这一千古疑难之杀局…… 林苏轻轻一笑:“天音小姐果然懂!” 柳天音道:“月影之杀,我是懂的,但我觉得,你错过了最佳的解决方式。” “你设想的最佳解决方式是什么?” “佛道!”柳天音道:“或许我们该重返千佛寺,以千佛寺的佛门伟力,阻挡六天后的月影之杀!” 林苏笑了:“我接此魔引,距今已经整整三个月,已经过了三次满月之夜!” 两女眼睛同时大亮:“你如何解此月影之杀?” 林苏道:“我月影之杀在于魔引指引,我既然知道魔引的存在,将此魔引提前从身上剥离,月影之杀也就落不到我头上,我这个千年大祸害,才能时到如今还活蹦乱跳……” 风舞心头怦怦乱跳…… 他说得轻松自在,还不忘贬低自己几句…… 但是,这其中的凶险,她岂有不知? 昔日姬升这个一代雄君都难逃月影之杀,而他,竟然无风无浪地躲了过去…… 天下间谁能想象? 柳天音慢慢抬头:“三个月前你身着魔引,按说你该死于四月十五的晚上,你没有死,而有一个来自京城白鹿书院的致知堂长老莫名其妙地死于你的辖区……林公子,黎清汉莫名被杀的千古疑桉,今日是不是破了?” 林苏眼睛鼓起,盯着柳天音! 我靠!你个小娘皮身在京城,关注的事儿还不少…… 柳天音盯着他的眼睛道:“黎清汉之死,敲响了杜远峰的丧钟,也成为白鹿书院致知堂覆灭的序幕,很多人都猜测,黎清汉到底是怎么被杀的,甚至我的天命道门也猜测了无数的可能性,但是,还是漏了真正的死因……有位号称大祸害的大祸害,将自己头上的魔引转嫁给了黎清汉,让魔道月影,杀了他!” 林苏瞪着她:“你要用这种猜测,来控诉我的杀人罪么?” 柳天音道:“如果控诉,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的问题先放一放,你得先确定下来,你打算拿这想当然的猜测,向谁控诉?” 柳天音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 向皇朝控诉?当今皇帝是他的兄弟!而且整个大局,都是为了促成陈王登基的,皇帝如果知道因为他自己的登基,林苏曾有过这等凶险事,只会感激涕零!指望皇帝因为这事儿惩罚他?怎么可能? 向白鹿书院控诉?白鹿书院早已改弦更张,但凡跟“隐龙”有些关联的长老,要么被杀于金殿守卫战,要么被流放千里,要么是宣誓效忠于新皇!前期杀几个隐龙,那根本不是罪,而是功! 但是,如果向圣殿控诉呢? 是有理由的! 黎清汉是高等级文人,是在圣殿挂了号的,用下作的手段无耻暗杀,圣殿还是可以过问下的(这跟金殿大战不一样,金殿大战,不是暗杀,而是基于立场的直接攻防,这样的攻防,圣殿不会过问)。 但是,柳天音内心突然有了一份异样的感觉…… 今日林某人抛出这个问题,会不会在印证天命道门的根脚? 只要柳天音敢说向圣殿控诉,那天命道门在这妖孽的眼中就原形毕露——印证了天命道门是圣殿的隐秘执行机构! 否则,天命道门有何能耐沟通圣殿?进而向圣殿控诉某件事情? 想通了这一层,柳天音后背出了一层毛毛汗,我的天啊,跟他对话,实是危机重重,你想套他,他反套你,你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套你兴许转眼间大功告成! 千言万语从心头流过,强硬转向…… 柳天音道:“如果此人真与魔道相关,那我觉得你即便是到东南佛国都城,也根本不可能找到他,魔道隐于人世间,岂能暴露身份?他当初报的姓名、来历,绝对是假的!” “是啊,魔族入世,身份就是生命线,断然不会轻易泄露,但是,既然已经到了东南佛国,还是走一趟吧,反正咱们也总得找个地方休息一夜,听说东南佛国,文风繁茂,佛国之都,文采风流,世所难及……” 两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 佛国之都,文采风流! 而他呢? 更是文采风流之人! 这样的人进入一处文采风流之地,又会激起什么样的浪花? 如果一首传世青词因这一行而诞生,也不枉她们经历这一番心情起伏。 九音鼎在残月之下滑过长空,天明就到了东南佛国的都城镜城。 东南佛国,上三国之一。 它的都城与西南古国都城之繁华一般无二,但是,它也有一个特别之处,众国莫及,那就是佛元素渗透于都城的方方面面。 都城东南有山,山如巨佛,背对都城,面向城外亿万里山河。 有诗刻于山下,隐有彩光: “立于浊世定红尘,俯首东南看众生,一佛一影千秋事,三回三转镜中人。” 此诗出于文道,亦出于佛道,确切地说,是千年前翰林院大儒杜回光所写,此人出身文道,醉心佛道,遭遇家门之大挫后,感触良多,写下此诗,转身入了佛门,成为佛门一代儒僧。 林苏四人从九音鼎而下,立于城外五里坡,抬头就看到薄雾晨曦之间的这座巨佛,还有巨佛之下的这首彩诗。 小和尚空也将小手从林苏手中抽出,合个十,还给这巨佛拜了一拜…… “这个地方挺好的。”柳天音道:“当初选择天音坊,我的首选就是这里。” 天音坊,类似于连锁店,九国十三州都是有的。 每座天音坊里都有天命执剑人,柳天音只是其中之一。 这原本是秘密,但现在,至少在林苏和风舞面前,这个秘密不是秘密,她也就坦然而言。 林苏微微一笑:“为何又没有选择这里?” “被你害的!”柳天音白了他一眼。 “靠!我那个时候都不认识你,怎么害你?” “好吧好吧,我承认是被《白蛇传》害的!我听闻大苍京城《白蛇传》横空出世,演绎世间乐道奇绝,好奇心大过了闲散舒适之追求,于是就去了大苍!” 风舞笑了:“我说你们俩还是莫要说谁害谁的话题,暧昧得紧……话说回来,东南佛国,还真的挺吸引文道中人的,九国十三州文道高层居士,老了之后大概有一半选择在东南佛国成为一个隐士。” “哦?为何?” 因为这里的民风相对纯朴。 为何民风纯朴? 因为佛道与世俗的交融,佛门思想与文道光辉在这里辉映,慢慢形成了这个国度的主流思想。 其主流思想,基本上就是这首诗的意思。 什么意思呢? 人这一辈子啊,其实没啥想不开的,该是你的东西,总是你的,一时得不到,人生之中三回三转总会让你撞上;不是你的东西,莫要强求,一定要强求,也是镜中窥佳人,可望而不可得。 所以,闲散舒适才是主要的,紧追慢赶非得逆天改命,是不合拍的。 解释到这里,风舞眼皮轻轻挑一挑:“你得庆幸你出生在大苍,你要是在这里,后脑的反骨,大概在幼年时代就会被你父母给磨平。” 第790章 出乎意料:真有雷若贤 林苏笑了:“我当然庆幸生在大苍!但是,这个国度里说出这些观点的大儒们,也得庆幸他们自己是个大儒。” “何意?” 林苏道:“他们是大儒,他们吃得饱穿得暖,他们才有资格居高临下,指点民众该当如何生活!假如他们是普通民众的一员呢?假如他们面临饿死之局呢?假如他们的女儿过了今夜就会被卖到青楼呢?假如寒风冷雨正在消去他们亲人最后的生命气机呢?他们还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风舞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从今以后,我不跟你论道!” 直接认输了。 柳天音轻轻一笑:“走吧,入城!” 林苏手一伸,抄起空也的手,牵着飘然入城…… 城门口,林苏回头了,目光投向佛山所在的位置,短暂停留…… 风舞注意到了:“怎么?刚刚看了那首诗,你打算也写下一首?” “想什么呢?”林苏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似乎有人跟踪?” 两女同时一惊…… 跟踪? 难道是千佛寺的人? 从千佛寺离开之时,他们坐的是九音鼎,九音鼎是圣宝,无人能够追踪。 现在从九音鼎里一出来,他就觉得有人跟踪? 会不会是千佛寺的光头们? 城外苍山渺渺,绿水扬波,没有任何可疑…… 柳天音目光闪动:“无妨,即便是千佛寺的人跟上,也断然不敢在城中兴风作浪,走吧!” 入城! 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了。 巨佛后面,一朵莲花无声地绽放…… 莲花之中,逍遥圣女和她的侍女依依并肩而立…… “圣女,他刚才回头了,似乎发现了我们。” “他的六感一向异乎寻常,发现我们也不足为奇。” “圣女,咱们跟着他干嘛?要以他为敌吗?”依依道。 “修行道上,为友为敌一念之间,眼前可无法确定……” 依依道:“依奴婢之见,如果可以的话,奴婢觉得,圣女还是不要跟他为敌的好。” “哦?为什么?” 依依遥视前方,声调有了几许感情:“他是奴婢见过的最有魅力的人间男子,他还给圣女你吹过一曲呢,这是多么好的人间邂后?你们的故事将来如果传唱千年,比昔日圣主和燕南天的人间绝唱更美三分……” 她说了一大堆,没有回音,依依一侧身,吓了一跳,圣女咬着嘴唇冷冷地盯着她…… “圣女,我真没亵渎圣主之意,在奴婢心目中,燕南天跟圣主真的很纯洁,很美丽……” “你给我记住了!你也只是在我面前小小放个邪!”逍遥圣女道:“回到瑶池之后,你要还敢象刚才那样口无遮拦,我娘肯定会将你关进寒冰窟,一百年都休想出来……” 依依脸都白了,感受到了寒冰窟的寒意阵阵…… “走吧,我倒要看看我的‘逍遥心法’,在他面前是否能体现逍遥之万象。”圣女手一起,提起依依,两人突然缩小千倍,化成蚊虫大小,飞入城中…… 林苏等人进入城中,感受到了风舞口中所说的一国之风。 怎么说呢? 闲适! 街道上的行人,比大苍京城少了几许急切。 街道上的商家,少了几许做生意的热情,多了几许随遇而安的心境。 翰林院对面,一间酒楼名“随缘居”,快正午了,才慢悠悠地打开酒楼门。 林苏他们进了酒楼,上了二楼,伙计送上清茶,林苏也很随缘地简单点了菜,怎么一个随缘法?直接告诉伙计,你店里的招牌菜,一样给我上一份,凑足七八盘也就行了。 于是,七八盘菜陆续上齐。 牛肉、羊肉、鸡肉、鱼肉,也有酒,老坛所装,外面的封泥看着就象一个和尚头。 林苏手一伸,一巴掌将这“和尚”脑袋拍碎,酒气四溢,虽然远没有白云边这样的酒气,但度数竟然也不低。 风舞瞅瞅面前的小和尚:“哎,你家弟子是佛门弟子,这一桌子的肉食,对他是不是不太友好?” 也是啊,这小和尚跟在他们身边,没啥存在感,但总也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林苏瞅着空也的小光头:“空也,你忌口吗?” 空也舔舔嘴唇:“传功师父说得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一直都没离开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都敲打他的心里底线…… “传功师父说忌……”林苏道:“传经师父呢?她有不同意见么?” “传经师父说,心头有佛即可,口腹之食,可不忌。” “一比一打平,你也挺难的!还是我这个传道师父来打破这个平衡吧!”林苏道:“我的观点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 两女一齐抚额,透过指缝看他将小和尚朝沟里带…… 小和尚两眼亮晶晶,显然已经站到了深沟的边缘位置…… 林苏补上一句:“你三个师父打了个二比一,现在你可以告诉为师……你还忌口吗?” 空也瞅瞅桌上的鸡和油亮亮的红烧肘子,再舔唇:“不忌!” 他一个人干掉了一只鸡,两幅肘子,用僧袍擦了自己的嘴,然而抬头,不好意思地笑,因为旁边三人都盯着他,神态有些怪异。 林苏拍拍他的小脑袋:“你很洒脱,灵隐方丈大师喜欢不喜欢你,我不打包票,但我挺喜欢的,哦对了,洗心寺里的亦妖大师肯定也喜欢……” 为啥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送菜进门的小二眼睛都直了…… 林苏招招手将他唤了过去:“伙计,跟你打听件事情如何?” “客官请吩咐!”伙计跑了过去。 “对面就是翰林院,里面的翰林你可熟悉?” “客官可算是问对人了,小店开在翰林院对面,翰林们但有宴客之举,往往都是小店承办,要说京城之中,有哪家酒店对当今翰林最了解,无疑就是小店了……客官想要打听何人?” “有一翰林名雷若贤,乃是三年前的圣进士出道,你可认识?” “雷翰林?那可太熟了,公子莫非是雷翰林之故交?” 林苏三人心头齐齐一跳,竟然还真有这么个人! 他们刚才已经分析过,雷若贤行魔道诡事,断然不可能真有其人,但现在,店小二竟然说真有! “是啊,我曾在大苍遇上他,聊及文道、聊及画道,引为平生知己……” 店小二笑道:“这位雷翰林,生性喜欢游历天下,他之画道,亦是翰林之一绝,据说为了画道,他还去过赤国的大漠,大隅的雄关……” 话说这名伙计为了体现他对高层文道人士的熟悉程度,将不知道从哪里搜集来的雷若贤信息全都说了…… 林苏心跳越来越快…… 我靠! 怎么听你说的,跟我所见到的雷若贤分明就是一个人? 年纪、经历、性格、文道特点,半分都没有偏离! 难道说,这个雷若贤还真的是自己在大苍遇到的那个? 不,不可能的! 如果雷若贤真的是魔道中人,行事断然不会如此大意。 林苏道:“此人此刻是否在翰林院?” 伙计道:“应该在吧,小二刚才依稀还看到他上值,如果此时不在,昨日一定是在的,因为小人昨日亲眼见他下值。” 此刻就在翰林院! 林苏轻轻挥手:“好了,下去吧!” 小二的出了门。 两双眼睛同时射过来:“怎么回事?还真有这个人?” 这是风舞的声音。 柳天音道:“没道理啊,如果他真是魔道中人,断然不会如此大意,除非有人借用他的名头。” 风舞点头:“天音小姐说得是,借用名头似乎是唯一的可能。探知东南佛国翰林院有这么一号人物并不难,随手借一借名头做些坏事也是有的。不过,咱们已经到翰林院门口,只要跟真正的雷若贤一会面,林大宗师自然就能知道当日的雷若贤,是不是这个雷若贤。” 林苏点头:“走!” 四人穿过酒楼,下到了街道,从街道而出,前面就是翰林院。 全天下的翰林院几乎一个样,古色古香,充满文道的气息。 翰林院门房,林苏报了自己的真名:林苏!来自大苍国,跟贵院翰林雷若贤有过一面之交,引为知己好友,特来拜访。 他还设计了一套说辞,然而,根本没用上。 门房没有过多盘问,很客气地将他们领进门,带到翰林苑,然后,脚步匆匆去请雷若贤出来。 就连柳天音、风舞这两个身着女子服装的跟随者,还有空也这个货真价实的和尚,都一古脑儿带入。 三人原本觉得挺不对劲的,但一到翰林苑他们释然了,因为这翰林苑,其实是一处开放之所,虽然从翰林院的门楼而入,但并不属于翰林院的内部空间,它是一带江堤,四通八达,江堤之上,船来舟往,江堤这边,游人如织。 这里称为翰林苑,只因为它是翰林们公务之余散心之所,翰林来得多,来得方便,但也并非只有翰林能入,京城富商大户人家公子小姐也是可以来的,林苏别说带几个女人、和尚前来,就算带条狗过来,也是可以在江边转几圈的——跟现代社会写字楼旁边的小公园类似。 翰林苑,是茶楼亦是酒楼。 一层为市井场所,普通踏青公子小姐品茶歇脚之地。 二层为文人场所,文人喝茶论文。 三层为大儒、朝官专用,常人不可登临。 林苏他们大步上了二楼,选择了临江的一张桌子,侍女送上香茶,乃是东南佛国最有名的镜湖毛尖,随着侍茶女兰花指的翘起,热水注入古壶,银色的毛尖在水中慢慢舒展,镜江之上,凉风徐来,带来茶的清香。 优雅而颇有禅意。 林苏的目光透过侍女虽然梳得整齐,但依然偶有跑边的秀发,投向江心。 东南佛国的镜江,尽收眼底。 镜江,一波如镜,清澈见底,镜江两岸,红花绿柳,如画如织。 遥远的江心,有一小岛,小岛白石为基,绿柳如盖,隐有亭台楼阁,亦有丝竹之音。 “你看的地方叫‘百贤岛’!”柳天音目光抬起:“说百贤大概是夸张了些,但三五十来自各国的大贤倒也是有的,那座小岛之上,处处皆诗,如果你有兴致的话,倒也不妨去留下一首。” 林苏轻轻一笑:“留诗就免了吧,欣赏欣赏倒是可行,却不知道这座文道圣岛,是否准许我这小辈登临。” 两女尚未答话,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无知小辈,还欲登临百贤岛?” 林苏和二女同时回头,就看到了一个文士,大约三十余岁年纪,身上的衣服极其招摇,别人身着浅色文士衣,而他,银色的! 银色的文士衣,映衬着他一张俊逸的面孔,显得分外出众。 他那一桌文士共有七人,他呈现出鹤立鸡群的态势。 林苏眉头轻轻一皱:“在下并非本国人氏,不了解百贤岛,亦无登岛之意,兄台无端讥讽,在下倒是要问上一问,何等大贤才有资格登临百贤岛?” 那桌文人微微一怔,其中一人道:“不是本国之人?却是哪一国?” “大苍!” 银衣文士冷冷一笑:“大苍文士入我上三国文道圣地,怀敬仰之心朝圣即可,何需多言?” 大苍,中四国之一。 东南佛国,上三国之一。 上三国的人,对于中四国和下两国,是有优越感的。 在他们的意识中,中四国的人到上三国文道圣地,是该有朝圣之心的,这在心里揣摩没什么毛病,但直接说出来,就有些过分了。 林苏正待回应,突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镜江之上,一条兰舟悠然而来,兰舟之上,一女坐于船头,目光朝这边一投,林苏心头大跳…… 按说,异国他乡之地,他不可能遇到熟人。 此女云颦高挽,发作云飞,高贵典雅,单从相貌上看,也跟他所有熟人都不搭界,但是,林苏看到了她的眼睛。 这双眼睛,清澈如水,这双眼睛,空灵无双,这双眼睛,空灵之中偏偏还带着几许灵动,似乎智慧之光于无声处渗入一面深潭,将深潭的宁静感染了七分灵性。 这双眼睛,他熟! 瑶池圣女! 离开瑶池接近一年了,他再次见到了她,不在瑶池,不在大苍,而是在东南佛国的镜江之上。 风中吹来兰舟上的气息,依稀就是刚才城外他凭直觉感应到的那丝缥缈气机,城外,她就跟着他! 她从千佛寺跟着他! 此刻又在他面前现身,何意? 林苏不打算装,他直接问,嘴唇不动,一缕声音无声无息地穿越十丈空间,钻入船头女子的耳中:“圣女,别来无恙?” 六个字,轻柔恬静。 船头的逍遥圣女修行多年的心头轻轻一震…… 她的确是想借修行高手的眼力,来检测她的“逍遥心法”,但是,一个照面就被人认出来,她还是有了几分挫败感,难道说我的逍遥心法终究还没练到家?为什么连隐藏真身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出纰漏? 但是,修行上的事情,她一向放得开,这大概也是逍遥心法最大的妙处了,所谓逍遥,自在逍遥,功化万物随心所欲,人之心境也能容下万物,道境不染尘。 她一缕声音柔柔地传回:“认出我了?” “相别时间并不长,区区一年都不到,圣女风姿太超脱,入目即是世间奇绝,所以,我认出你,不因为你的易容术,而是你骨子里的那一份独一无二!” 逍遥圣女轻轻一笑:“如此妙句,修行道上闻所未闻,大概只有文道上的青莲第一宗师,才能信手拈来吧?” 林苏笑了:“我的来历,你也调查清楚了?” “不仅仅是我,修行道上败在你手下的所有人,大概也都了解清楚了。” “这件事情,我没有打算长期隐瞒下去,既然暴露,暴露也就是了!”林苏道:“圣女今日一路跟随,不知有何事?” 逍遥圣女轻轻叹息:“你连我一路跟随都已知道,看来,这一年来,你的修为真的已经脱胎换骨……我想问问你,你与空灵子一番对决,有无探测空灵子修为秘奥的初衷?” “有!” “那么,探测出来的结果为何?” “空灵子本不该败!” 七个字,如果落在旁人耳中石破天惊。 哪怕柳天音、风舞当时就在他身边,哪怕千佛寺还有众多弟子在侧,所有人眼中,空灵子都是被他揍得连头都抬不起来,金身秘术都破了,败得极惨,但是,林苏偏偏说,空灵子本不该败! 逍遥圣女目光也突然沉静:“你发现了什么?” “最后的关头,他眼中有两尊佛像,一尊站佛手指天,一尊坐佛手指地,两佛一显,气机可怕绝伦,我有预感我会败!”林苏道:“圣女于修行道了解精深,或许知道这两尊佛是何种来历!” 逍遥圣女眉头皱起:“两尊佛像,一尊手指天,一尊手指地……佛门之中可没有这样嚣张霸气的奇功,你确定你看到的是佛像?不是魔影?” “如果仅凭有头发没头发来判断,我百分百确定是佛像,但你显然也是知道的,是佛是魔,不取决于有无头发。” 逍遥圣女缓缓点头:“有无头发不能判断是佛是魔,但是浮云大师紧急叫停他这功法的施展,却能说明这功法,不可轻易示人!” “正是如此!” 逍遥圣女道:“此事交给我了,我回瑶池之后,自会查证!有一事,我须告知于你!” “你说……” “小心你大苍的‘布衣阁’!” 布衣阁?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为何我得小心此阁?” “因为有几个人跨境而动,去了大苍,最终的汇合地,就是布衣阁。” “哪几个人?” “天灵宗有几人,其中包括姬文;试剑谷有几人,其中包括剑客;另外,据说还有问心阁、烟雨楼参与其中!”逍遥圣女道:“我虽然不敢确定他们一定是冲着你去的,但是,他们的图谋必定大得无与伦比,因为但凡烟雨楼插手的事情,就没有不大的!” 烟雨楼! 入修行道,修行道上风雨飘摇,昔日林苏的便宜师傅黎云鹤,自创小周天造化诀,凭一己之力打得八十仙宗封山二十八年的超级牛人,因烟雨楼的开派祖宗柳如烟而身败名裂。瑶池当年也是有圣子的,因烟雨楼的杀招致圣子身死道消,瑶池此后不设圣子,见到烟雨楼的人就杀无赦。 入朝堂,动辄灭一国,比如说西南古国,就因为烟雨楼的阴毒计,而让当今皇帝楚云飞遁入空门十三年,西南古国面目全非。 林苏最近还知道,烟雨楼跟魔道是紧密相连的,大苍开国之君姬升,死于魔道月影之下,具体实施人也是烟雨楼的,他当日离宫入剑门,他的皇后送他一只狸猫,这只狸猫是魔引,而那个皇后,是烟雨楼的。 烟雨楼,存在千年之久,江湖之中处处都有它的影子,但是,没有人知道它真正的所在。 还有一个问心阁! 问心阁虽然在他手下数次失败,但并不意味着它的不堪,那是遇到了他林苏,如果面对的是别人,就轮到别人哭都哭不出来了。 需要知道,当日的南境边关,就连南王世子齐东,都被问心阁杜晋放在棋盘上摆弄的,如果不是林苏,齐东断然不是杜晋的对手。 杜晋只是问心阁一个不入流的弟子。 问心阁的强悍,从来不由这几个弟子来定义。 除了这两大神秘势力之外,还有姬文与剑客。 这二人,修为如何姑且不论,关键是他们代表着他们身后的两大超级势力,天灵宗和试剑谷。 剑客是试剑谷的圣子,瑶池会后晋升的。 姬文也已晋升了,他原来是天灵七子之一,啥为七子?圣子之下的候补圣子,圣子阮斌被林苏弄死之后,天灵宗一不做二不休,将姬文升为圣子,此举是向大苍陛下示好也好,是两方的交易也罢,反正他目前已经是天灵圣子。 转眼间,四方势力齐聚大苍布衣阁。 形成的风波绝对不容小视。 “圣女当日瑶池救我性命在先,如今又万里迢迢送来如此重要的情报,林苏,以何谢之?” 林苏这番话,真诚表达,透过十丈虚空,准确送到逍遥圣女耳中。 逍遥圣女笑了:“听闻青莲第一宗师词乐双绝,先前瑶池月岛上已经听了你一曲《月光下的逍遥竹》,惊为天音!如今,小女子甚是渴望能得你彩词一首,不如你就写了吧!” 第791章 传世青词《一剪梅》 林苏嘴角露出了笑容…… 所以说嘛,站在高境的人,是很容易打交道的…… 人家站位高,出身好,典型的修行道上富二代,什么功法、秘法人家都不带心跳加速的,但是,一首词就可以搞定。 诗词嘛,那太简单了,我大脑里面的诗词,说句不怕脸红的话,我可以还十万个女人的人情…… 耳边一个声音幽幽传来:“虽说风流乃是你之本性,但如此直白地透衣而视,放荡不掩于色,其涎游离于唇齿之间,不觉得文人之‘不羁’,在你身上稍微有点体现过度么?” 此言出自柳天音。 言辞之考究,是斯文文雅的。 但意思相当不堪…… 什么叫透衣而视?放荡不掩于色?其涎游离于唇齿之间? 直白点说,就是林苏的眼睛看到人家肉里面去了,看到美女都流口水了…… 实话实说,他刚才的笑容虽然玩味了些,但绝对没有那么不堪! 林苏横她一眼,改变了方向……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从翰林院急匆匆过来的人! 一看到这个人,他的眼神突然改变了,因为来的人,正是雷若贤,他在长江之上见过的雷若贤。 柳天音和风舞目光随着他的目光走,也看到了急匆匆过来的那个年轻大儒,两人眉头一皱:“是他吗?” “是他!” 一问一答,异常简单,但是,三人心头都是大浪翻滚…… 林苏得知雷若贤画里有魔灵之后,就猜测雷若贤这个名字是假的,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柳天音和风舞也第一时间得出了这个判断。 但是,随缘居里的伙计一番话,让他们知道,他们的预判错了,世上还真有这么个人。 于是,新的猜测又一次占据了他们的大脑,他们认为,船上的那个雷若贤一定是魔人冒名顶替。 但是,林苏的表情告诉她们,她们又猜错了,船上的那个人,就是翰林院的这个雷若贤! 雷若贤,勾结魔族、利用魔引谋害人族文道天才,居然还敢用真名实姓、并准确报上来历?难道他算准林苏在魔族月影之下必死无疑,他犯不着担心一个死人泄他的密?但正如林苏当初所说的,林苏可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周魅! 他就不怕周魅泄密? 到底怎么想的? 如果今日过来的雷若贤是林苏完全不认识的人,林苏完全可以接受,因为这符合常理。 但是,过来的人,身材相貌、走路的步态、神情气质,在他千度之童的精细分辨下,跟当日的雷若贤没有分毫差别,反而让林苏惊了。 因为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雷若贤大步上了二楼,那个银衣人那一桌的人纷纷站起,包括那个银衣人,有的称“雷大人”,有的称“雷先生”,那个银衣人称他:“雷兄”。 雷若贤对其他人一眼不瞧,对这个银衣人回了个礼,称其为“周兄”,然后目光四顾…… 他的目光分明跟林苏接触过,但从林苏脸上一滑而过,转了一圈,双手抱拳:“在下翰林院雷若贤,敢问哪位是从大苍过来的林公子?” 柳天音和风舞同时皱眉…… 林苏早已站起,他的视线也早已从林苏脸上滑过,但是,他却没认出来! 怎么回事? 林苏行了一礼:“雷兄,别来无恙?” 雷若贤的目光重新在他脸上聚焦:“阁下是……” “三个月前,你我于大苍国长江舟上有过共饮之晤,亦有赏画之交,雷兄莫非忘了?” 雷若贤轻轻摇头:“仁兄怕是记错了,雷某虽然周游各国,但却也未曾于大苍长江泛舟,更未曾与人有过共饮之晤,而且在下之画作,非知己不赏,更重要的是,雷某四个月前已经回到了镜京,焉能在三个月前与兄台有什么相会?” 林苏愣住了。 四个月前已经回到了镜京(东南佛国的京城)。 那么说,三个月前跟他在大苍相见的雷若贤,真是人易容假扮的。 那个雷若贤是易容假扮,这一点都不奇怪,他完全接受,甚至可以说,这是唯一合乎逻辑的事情。 但是,这易容术惊到他了。 天下易容术多的是,林苏自己都精通其中一门最顶级的,就是蜃龙秘术。 蜃龙秘术之强悍,在于它不仅仅改变人的外貌,它还改变人的气机。 外貌易变,气机难变。 而林苏近距离感受目前雷若贤身上的气机,他惊讶地发现,跟当日船上的雷若贤,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当日的那个魔人易容术改变人的气机,到了完美的境界! 这境界,甚至比林苏此刻的蜃龙秘术还高一层。 世上真有这种超越上古秘术的易容术吗? 或者说,面前的雷若贤在演戏? 旁边有人哈哈大笑,正是那个银衣人周某,周某笑道:“大苍没落之人,来我东南佛国趋炎附势倒是丝毫不奇,奇的是,脸皮居然如此之厚,当着雷兄的面,还敢跟雷兄强攀子虚乌有之亲!” 另一人笑道:“幸好雷先生刚好出现,当面驳斥此贼,否则,此贼必定四处散布谣言,他与雷先生有会面之晤、赏画之交,这脸上所贴之金,又岂是一般人能扒下来的?” “强攀交情,趋炎附势,可笑之至,斯文败类也!” 一时之间,众说纷芸…… 柳天音眉头皱起,连她如此恬静之人都受不了了。 风舞传音:“要我公布你的身份么?” 唯有空也小和尚,也不知道是太小了些,听不懂这些话,还是心思用偏了,跟茶点干上了,四盘子茶点,他一个人干掉了三盘,小手还伸向了第四盘…… 林苏面对八方流言,脸色未有丝毫变化,平静如初:“雷兄如果真的四个月前就已返回镜京,那当日就是别有隐情,还请雷兄落座,待小弟跟你说一说当日这桩奇诡之事。” 雷若贤未置可否,那个银衣人再度开口:“雷兄只要一落座,岂非刚好送给他一个共饮之名?岂非成就此趋炎附势之辈以口实?” 雷若贤摇摆了…… 世上之人趋炎附势者众。 但凡名士大儒,总会有人牵强附会地攀各种交情。 一座酒楼里住过宿,人家会说成同宿,一个酒楼吃过饭,人家会说成对饮,用与名士的相会相见来擦亮自己的名头,成就自己的文名。 这种行为,名士是很痛恨的。 而眼前之人,显然也是这种类型,凭空说他雷若贤与他相会于大苍,还跟他共赏自己的画作!太可笑了! 自己当面驳斥之后,对方还请自己坐下,这一坐下,假的也成了真的,他雷若贤真的与面前之人有了共饮之谊! 岂非正中对方下怀? 林苏眉头皱起:“我与雷兄约见,跟各位本无干系,各位如此喋喋不休,不觉得有些过分么?” 那个姓周的银衣人冷笑道:“雷兄谦谦君子,不知人心险恶,本人却不愿见他入你之套,以自己文名来成就你这阴险小人的趋炎附势!” 林苏叹口气:“看来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否则,你就不会认为,我需要借别人之名头,来贴自己脸上之金。” 周姓文士哈哈大笑:“阁下口气不小,倒要请教阁下的姓名来历!有何文道成就?” 众人一齐大笑:“大苍中四国之人,又有何种文道成就可言?” “正是!” “大言不惭,甚是可笑!” “趋炎附势之辈,最擅长的就是虚张声势!” 二楼这么一热闹,一楼惊动了,三楼也惊动了,一堆人到了阳台之上,对二楼表示关切…… 江堤之上,也有无数人驻足而观…… 林苏目光抬起:“我若报出我的名字,各位想必还会存疑:我这习惯于趋炎附势之辈,会不会报个假名在自己脸上贴金呢……不若,我换一种方式如何?” “何种方式?” “我来写首词,自然有人告诉你们,我是谁!” 风舞的眼睛陡然亮晶晶。 柳天音手中的茶杯到了嘴边,停下。 十丈外的兰舟之上,逍遥圣女心头勐地一跳…… 四周之人全都乐了…… “中四国之人,到上三国展示诗词?谁给他的勇气?” “此地可是翰林院,翰林院里诗词天才无数!银光诗到了此地亦是献丑!” “趋炎附势之辈,又有几人是识时务的?他乐意献丑,我等何不成全之?” 面对八方非议,林苏澹然处之,他的手一动,金纸在手,宝笔握于掌中,目光抬起,接触到兰舟上的一束眼神…… “昔日一别,未知你姓名,今日能否告知?”林苏的声音传向小舟。 众人齐齐一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眼看就要写词了,这当口,居然撩女人? 唯有风舞和柳天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释然,刚才他久久地看着这兰舟,脸上露出撩人之笑,竟然不是看到陌生女人流口水,竟然是故人! 话说他的故人怎么也无处不在? 最惊讶的还是逍遥圣女,突然听到他这么开口问,饶是她处于修行道的顶峰,平生见过无数大风大浪视若等闲,此刻也有点心慌,女人的名字你能问?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使用传音直接问出口? “为何突然问这个?”逍遥圣女声音传来。 “因为我答应过你,给你一首词!既然此词是给你的,我就得在词稿上写下你的名字。” “我名……玉逍遥!” 名字出口,没有任何反响,世界大得很,人名什么都代表不了,绝没有人知道,这个玉逍遥意味着什么,事实上,就连瑶池本宗,知道圣女真名实姓的人,也没几个。 “好名字!”林苏手起,提笔…… 笔落! 《一剪梅.独上兰舟》赠玉逍遥。 柳天音与风舞对视一眼,一齐开口:“新词牌!”三个字同时传入对方耳中,两人都有一定程度的激动。 林苏笔落,一泄千里!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金光起,酒楼之中所有人同时变色…… 天啊,落笔就是金光诗! 而且金光只存续于片刻之间,突然一震,化为七彩! “七彩词!” “落笔七彩词,诗词宗师,他是何人?” 那个姓周的文士眼睛睁得巨大无比,完全不敢置信,林苏面前的雷若贤脸色也变了…… 突然,天地之间七彩之色收得干干净净,下一刻,天边青莲绽放…… 轰地一声,酒楼全爆,所有人同时离席,不管是一楼的贩夫走卒,还是二楼的文士,亦或是三楼的大儒,这一刻,尽皆离席,因为诗词的最高境界:万古青天词出现了,在他们眼皮底下出现…… “天啊,传世词章!” “真的是……传世!” 整个江堤之上的人全都仰望天际,个个如痴如狂! 整座京城的人同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停下了前行的脚步,仰望天际如在梦中! 那座百贤岛上,十余条人影冲天而起,也在仰望天际,神情激动! “传世诗篇,你到底是谁?”那个姓周的文士一声大呼,声音都破了音…… 是啊,他到底是谁? 林苏写下了最后一笔,笔一收,青光弥漫的诗稿直上天际…… 空中斗大的青字翻滚着划过长空,将兰舟上的逍遥圣女映照得无比的神圣神秘。 空中圣音传下:“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一剪梅.独上兰舟》,词成传世,词作者,大苍林苏!” 雷若贤、周姓文士、他们身边的六个文人,全都睁大了眼睛,大脑中一片迷湖,弥漫着一个巨大的问号:我是谁?我在哪? 众人先前问过他,你到底是谁? 他回答了一句话:我如果报出自己的名字,你们可能还会觉得我沽名钓誉、趋炎附势,那就换种方式吧,写一首词,自然有人告诉你们,我是谁。 他写了首词,词成传世。 圣音告诉方圆百里的所有人,他是大苍林苏! 他在写词之前,就已经知道这词可以传世,他懒得费口舌,他直接让圣音代他通名报姓! 这是狂妄么? 当然是! 这是霸气么? 当然是! 但是,他的表情却是斯文的,他的神态却是平和的,他的出手却是……决绝的! 你们不是说中四国不配在上三国得瑟吗? 你们不是说翰林院里诗词宗师众多,根本不容诗词插足吗? 我就来写下一首天花板级别的! 新创词牌! 传世青词! 你们就来看看,我够不够资格! 你们翰林院的诗词宗师不妨来跟一跟,能碾压我吗? 显然不行! 你们理论上只能接近,不能超越! 现实中,你们接近都很难! 空中圣音传来:“词成传世,赠你文宝‘兰舟’!” 满天青光一合,化为一条青色的小舟,射向……逍遥圣女!因为林苏已经在诗稿上作了说明:此词赠与玉逍遥! 逍遥圣女脚下的兰舟突然改变了颜色,变成了文道兰舟! 逍遥圣女一双妙目之中,荡起了层层涟漪…… 众人目光齐聚处,逍遥圣女脚下一动,离水而起…… “再会!”两个字轻柔地送入林苏耳中,她的身后,一朵巨大的莲花突然盛开,莲花一开而隐,逍遥圣女消失得无影无踪。 京城一座红楼里,一白衣女遥望天空:“竟然下手勾引瑶池圣女?” 她这话看似自言自语,因为她身边根本没有人。 但是,话音一落,一条紫衣身影宛若从青竹中剥离而出,嫣然一笑:“这是此人的老毛病了,勾引女人于他半点都不稀奇。” 白衣女轻轻摇头:“往日的勾引跟今日的勾引,截然不同!” “有何不同?” “往日的勾引,关乎本性,今日的勾引,却是大计之始!” 紫衣女眉头皱起,显然不懂…… “妹妹初出紫庐,于世间之事所知不多,待姐姐跟你细说……”白衣女手轻轻一抬,一杯香茶在手,半仰曼妙之躯,展开分析…… 修行道上,三者为基。 质、智、势。 质,资质也,一份好的资质是修行之根基。 智,智慧也,修行道上,有力无智是为蠢才,终究走不远。 势,大势也,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身后还得有大势力作支持。 林苏其人,资质超一流,智慧超一流,唯一的短板就是势,他长期以来习惯于单人独马而战。 但是,今日,他开始借势! 勾引瑶池圣女,就是他借势的第一步! 一旦他借得修行道上数道势力,他就完全补齐了他修行道上的缺陷,他就开始变得可怕了! 紫衣女轻轻一笑:“姐姐居然用这样的语气来评价一个臭男人,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情?” 白衣女道:“你可知天下间又有多少年没有出过他这样的人?” 紫衣女眼睛沉静了…… 白衣女道:“三元及第于他只花一年,从文心到青莲第一宗师只花不到一年,从白身到凌云首尊只花不到两年,烟雨楼布局西南古国整整二十载,他花三天时间毁得干干净净,姬商篡皇位,凡事追求极致,而在他手下依然没能守住,三年两载间成了丧家之犬……现在此人目标直指修行道,一开局就勾引最高端的瑶池圣女,传递了一个最可怕的信号!” 紫衣女心头怦怦跳:“何种信号?” “他的战场已从朝堂转入修行道!他要与我们正面碰撞了!” “大千世界,烟雨红尘,象这样的人,不正是我们希望碰上的吗?遗憾的是,我们身在东南佛国,而他的正面战场却是在大苍!”紫衣女舔舔嘴唇,有了三分遗憾。 白衣女道:“是啊,大千世界之中,面对绝代奇才,穷极烟雨法则,是一代代姐妹们的兴奋支撑……我都不知道该为大苍姐妹们表示欣慰呢,还是该同情她们三刻钟。” 紫衣女笑了:“姐姐还是同情同情今日的状元郎吧。” “为何?” “因为有个人出关了,刚刚去了大苍!” “谁?” “……” 一个名字,似乎带着神奇的魅力。 白衣女霍然坐起,久久地望着西北:“她竟然出关了……”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步棋,是他绝对想不到的……” “现在我真的可以同情这位状元郎了!”白衣女慢慢仰倒,曼声而吟:“江边公子白衣飞,三分烟雨半寸微,世间本是无情道,何必春心唤柳回!” 如果林苏在此间,恐怕最大的心愿就是扒光她们的衣服,详细检查下,她们身上有没有某个地方,刻着一朵八瓣青莲。 …… 翰林茶楼,众人皆静。 惊讶、振奋、无地自容,种种表情化为调色板上的颜料,在这间茶楼染尽众生。 林苏目光慢慢落在对面雷若贤脸上:“雷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雷若贤似乎从梦中惊醒,一躬到地:“雷若贤见过青莲第一宗师!先前不恭,恕罪恕罪!” “无妨!” “请林宗师楼上叙话!” “请!” 一行人从二楼迁到三楼,进入包间,房门关上,雷若贤还欲客气几句,但林苏手轻轻一抬:“雷兄,请坐,此事事关重大。” 雷若贤与他对面而坐…… 林苏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雷若贤脸色大变…… 大苍长江之上,有魔人伪装成他的模样,请林苏欣赏画作,画中竟然藏有魔引,成为魔道月影之杀的一根链条…… 事关魔道! 事关青莲第一宗师! 事关他雷若贤! 雷若贤完全崩了:“林宗师你一定得相信,你所遇到的船上之人,决非本人,我现在就以文心起誓……” 他的手一伸,一根圣香点燃,对着圣香起誓…… 林苏静静地盯着圣香,圣香这玩意儿以前他也用过,后来用得并不特别多,最关键的原因是他对圣殿渐渐失去了信心,他担心在某个关键的节点上,圣殿有人坏他的事,但不管怎么说,圣香的权威性还是存在的,特别是对着圣香起誓,还是靠得住的。 雷若贤起了誓,没有任何异常! 林苏身后的两女,眉头紧锁…… 林苏慢慢抬头:“雷兄,你言你的确去过赤国大漠,大隅雄关,甚至大苍茶园,也画过三幅画作,能否一见?” 三幅画作拿了出来,第一幅大漠图,第二雄雄关图,第三幅茶园图,全都跟当日船上的图一模一样,哦,不,唯有一个不一样,茶园图上,没有猫! “林宗师,那个魔人真的画下了这样三幅图?” “是!其用笔、用墨、意境几乎跟这三幅图一模一样!” “是否能确定是真画?” 这世上,有很多种方法能够复制画作,但复制之画作与真画,在行家眼中一眼就能看穿。 “绝对是真画!”林苏道。 雷若贤久久沉吟:“倒是奇了,我这三幅画画成之后,从未给人看到……” “从未?”林苏皱眉。 “今日,是在人前展示的第一次!” 风舞、柳天音同一时间陷入死胡同! 这怎么可能? 从来没有人见过的三幅画,竟然被魔人复制,而且复制得连林苏都分辨不出来,事情之奇诡,实是无法想象。 林苏托起茶杯,沉吟片刻:“未在人前展示,那是否在无人之时有过展示?” “有!我画过江南春茶图之后,还想再画上一幅零丁夏夜图,曾在零丁洋展示过这三幅画,想从中寻得一些灵感,但那夜,一头飞鹰在头顶久久徘回,让我心境全无,是故,零丁夏夜图并未画出。” “一头飞鹰久久徘回?”林苏眼睛一亮。 雷若贤脸色大变:“莫非这头飞鹰,乃是魔物?……不!即便这飞鹰是魔物,有摄取画像之能,但魔道中人,不通画道,焉能复制得如此精妙?” 林苏慢慢站起:“此事到此为止了!雷兄,贸然打扰,告辞!” 风舞手一伸,一只小小的九音鼎出现于掌中,轻音一起,四人同时消失。 翰林楼外,几个从百贤岛赶过来的大贤正准备上楼,就看到了他们的离开,一时之间,怅然若失。 青莲第一宗师亲身来到东南佛国。 留下一首永载史册的传世青词。 是文道传奇,是文道佳话,但是,于东南佛国的文名而言,也是一次重挫。 肯定会有好事之人说,青莲第一宗师孤身一人,来到东南佛国,在文道圣地翰林院,留下一首传世青词,整个东南佛国没有人接得上,以一人碾了一国。 这种说法谁能接受? 百贤岛上的数十位大贤已经商量了主意,接林苏入百贤岛,用东南佛国的文道来给自己正一正名,也留下一段让东南佛国有参与感的文道佳话。 奈何,他们到得迟了些。 林苏直接从三楼起步,消失于苍穹之外。 第792章 画道奇才吴万方 九音鼎横掠天际,消于无形。 东南佛山之巅,几个江湖人仰头遥望:“师兄,动手吗?” 前方的一个黑衣老者缓缓摇头。 “不动手?”一个白须老者道:“师兄还是顾虑着这尊九音鼎?” 黑衣老者道:“不!九音鼎有法可挡,但是,瑶池圣女突然现身,未知瑶池尚有何等后着,情况不明,不宜轻动,回!” 声音一落,山头十余人同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中的九音鼎,已化为开始的飞舟,飞舟之上,茶几、琴具依然,跟先前没有半分区别。 林苏、风舞、柳天音坐于茶几之侧,也与先前没有任何区别,唯一有区别的地方是茶几边多了个空也,正抱着林苏给他的点心盒子,掏着里面花花绿绿的点心,咬得吱吱响,他面前的茶杯上,也有一圈嘴唇映上的点心印子。 这小家伙也不知道是年纪小,还是心大,反正是放开“忌口”之管制后,彻底放飞,朝着吃货之路一去不回头。 柳天音托起茶杯:“你们直接走人,想必心中已经有了答桉,是吗?” 风舞道:“我虽然身在燕青湖,不通世间事,但对于各个圣家崛起的天骄还是有所了解的,画圣圣家有一子,前圣子吴心月之兄弟名吴万方,此人之画道,穷极变数,以自身为画,竟然可化身万物,化飞鹰而观天下,正是他的拿手好戏。而画圣圣家所在地,恰好就在零丁洋畔!” 她的话很简短。 但是,她的话指向异常清楚。 吴万方,画圣圣家家主的第四子,他的画道一开始就与众不同,别人画画,是画他物,而他画画,是画自己! 画他物,返虚化实,成就画道世界。 画自己,自己化万物,成就另类世界。 这画道,跟所有人的画道都不同,所以,他是一个另类。 一开始,轮不到他当圣子,为何?因为圣子的画道,必须合乎大众主流,你不能选一个另类当圣子吧? 但是,后来情况有变。 正宗圣子吴心月身死边城,画圣圣家当然得另择圣子,而家主的其他几个儿子画道修为跟吴心月差了一大截,让画圣圣家各位长老颇伤脑筋,如果随便选上一个成为圣子,岂不一代不如一代? 既然如此,有人就提了个新的想法,让吴万方试试? 别人没有地方超过吴心月,显得一代不如一代,吴万方至少有超越吴心月的地方,哪怕这领域并非正道。 久经商量之下,众位长老艰难地达成共识,家主也艰难地取得认同,但有一个条件,吴万方必须将正统画道补起来,啥意思?保留你的专长的同时,你正统画道总也得拿得出手吧? 那一日,吴万方在众位长老面前,挥豪泼墨,连画九幅画,模彷九大长老,风格各异。 九大长老目瞪口呆,这模彷之画,竟然跟他们亲手画的,毫无差别,如果不是亲眼见,他们几乎以为这画作,就是他们本人所画。 家主大悦,九大长老共推,众人齐齐认同…… 吴万方登圣子位! 这件事情,世间或许无感,但同为圣家的其他圣家岂会无感? 风舞知晓此事。 柳天音知晓此事。 林苏呢?虽然是俗世之人,但是,他跟画圣圣家敌对关系根深蒂固,对于对手的了解自然精细些,也知晓此事。 所以,雷若贤话一说完,他们心中就有了定论! 立刻抽身走,这一走,目标就是直指画圣圣家! 柳天音长长吐口气:“以飞鹰监视零丁洋,同时还拥有模彷他人风格出神入化的画道真功,吴万方看来是呼之欲出,然而,此次前往画圣圣家兴师问罪,为何我还是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 林苏轻轻摇头:“你得这样想,咱们前去画圣圣家,并非兴师问罪,而是本着为画圣圣家正本清源的指导思想查桉,这是为画圣圣家负责,这是为他们好,兴许这个桉子查下来,圣家家主后背出一身冷汗之余,对我等万里奔赴深深感激之,给你天命道门、给你乐圣圣家送上金边感谢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风舞轻轻点头:“此言有理!” 柳天音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这就有理了?风少阁主莫不是不知道他与画圣圣家的深仇大恨?他有那么好心为画圣圣家正本清源?他巴不得画圣圣家从头烂到脚……” 风舞道:“天音小姐这话就不对了,不管先前有多大的仇怨,终究事出有因,咱们今日只是就事论事,如果画圣圣家真的藏有魔人,那对圣家的危害,乃是倾覆性的,相较于此,过往恩怨,只是微尘!” 柳天音好无奈:“所以,你明知道我们被他捆绑上画圣圣家,你还是觉得这不算利用?” “我刚才已经说了,相对于大是大非,过往恩怨尽是尘埃,这话是说给画圣圣家听的,其实又何尝不是说给你听的?天音小姐,我知道你们天命道门跟他也是有恩怨的,我也希望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咱们保持同一立场!” 柳天音目光抬起,盯着旁边笑眯眯的林苏:“我是不是得恭喜你,你继忽悠瑶池圣女之余,又忽悠傻了两个女人?” 风舞眼睛睁大:“什么瑶池圣女?” 柳天音道:“你还不知道么?刚才一首传世青词《一剪梅》,直接送给玉逍遥,这玉逍遥,就是瑶池圣女!” “是吗?”风舞的眼睛投向林苏。 “天音小姐果然是身在天音坊,眼在世间飘啊!”林苏点头:“我承认!”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你成功地拐了瑶池圣女,那么接下来的行程中,她是否也是被你利用的对象?要不要将她召唤下来,我们三个被利用的可怜女人,先抱头哭一场然而再分析分析接下来怎么干?”柳天音幽幽地道。 又是利用? 风舞眼中透出一股奇特的含义…… 你真的是拐瑶池圣女么? 你拐了墨青,墨青认了。 你拐了我,我好象也认了。 你拐了柳天音,柳天音是不想认的,但是我按着她的脑袋让她认。 你还拐了瑶池圣女? 你这网撒得是不是有点大?你这手伸得是不是有点长? 林苏叫冤:“我说天音小姐你怎么能这样看我?我的确跟你有过一段不愉快的经历,但从《似是故人来》之后,我是不是发自内心地将你当成故人?我可没拐过瑶池圣女哈,即便是拐,也是为了救你的性命,这份心意你竟然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该不该仰天长叹: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风舞傻了,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么精妙的诗儿,你竟然随口就用上了? 柳天音更傻了:“我虽然知道你满口胡言成习惯,但还是无法接受你拿我的性命跟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必须解释清楚,你勾引瑶池圣女,怎么救我的性命?” 林苏说了:“我们此时此刻安然横渡天际,离开东南佛国,你们真的觉得很正常?” 两女脸色齐齐改变…… 他们刚刚去了千佛寺,刚刚领教了千佛寺的佛门神通,弄死了千佛寺的一名高僧,怼了千佛寺的方丈空闻,带走了千佛寺舍不得放的得意弟子。 你说千佛寺肯不肯善罢干休? 如果它只是一个佛门,它会放你离开。 但是,千佛寺只是一个佛门么? 它还是一个宗门! 而且是在修行道上执牛耳之超级宗门! 风舞目光投向飞舟之外:“你前期已经分析过,有我们两个在,他们不会采取什么过激的行动。” “是啊,在他们的地盘上,他们的确不会,但是,出了宗门,随便找几个高手,在我们归途之中弄死我们,你们身后的乐圣圣家、天命道门会将这笔账算到他们头上么?” 两女心头大跳! 林苏道:“我必须承认,我今日给瑶池圣女送上一首传世青词,是有用意的,但用意决非天音小姐解读的那么下作,我只是借她的出现,震慑一下打算暗中出手的人,让我们的归途平安些,这份平安,包括我林苏,包括风少阁主,却也包括你柳天音,天音小姐,我说这拐瑶池圣女是为你而拐,有毛病吗?” 柳天音张口结舌,目光慢慢移向空也:“空也,你师父这番论辩,深得佛家无事搅三分的精髓,你懂吗?” 空也抬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林苏:“师父,我该懂还是不该懂?” 林苏摸摸他的脑袋:“你还小,你不懂!” 空也点头:“嗯,我不懂!” 埋头继续吃他的点心。 此去画圣圣家,路途遥遥,纵然九音鼎日行万里,也需要漫长的两天两夜。 这两天时间里,空也在诵经,真正是仗着年纪小,不懂世间事。 柳天音和风舞,慢慢熟络了,说着话儿,传着音儿,偶尔目光朝林苏这边幽怨一把,从她们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在深入分析林苏拐她们的动机与走向,但是她们不明说,林苏也装作没看见。 他笑眯眯地偶尔看看天空,偶尔喝杯茶,看着无所事事,实际上,他还是蛮用功的,他的元神始终关注着九音鼎划过的轨迹,他心头始终有空间法则参悟的轨道流程。 空间法则的参悟,需要机缘,需要悟性,但也需要一种钻劲。 林苏机缘是绝世的,悟性是非同一般的,很少有人知道,他的钻劲,其实也非同一般,关键是他好色风流懒散的表象太有迷惑性了,所有人都觉得他懒。 这懒客观地说是存在的,能坐着,他决不站着,能躺着,他决不坐着,不看书,不研究学问,不练剑,不打坐……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懒字。 谁又能知道,他面对全天下最难的考题:规则参悟,他用的功超越所有人…… 为啥? 因为林苏知道,他的危机远远算不得过去。 哪怕他拿下了姬商,将大苍皇朝换了个皇帝,他的危机还是没有过去,充其量官场上的排挤没了,但其他的危机增加了。 他会面对魔族新一轮的刺杀。 他会面对圣家的决择。 他会面对圣殿的纷繁复杂。 他还得面对修行道上的风波诡谲。 修行道,看起来比文道低一层,但是,它比文道更可怕。 文道是讲规矩的地方,很多时候动口不动手。 修行道是动手的地方,有力量就拥有一切,没有力量一切免谈。 当日李泽西闯入天灵宗山门,一剑噼了人家论道堂,杀了十几个高层长老,讲修行道上的规矩吗?屁!这是典范的不讲规矩瞎乱搞! 但是,谁又能将他怎样? 这就叫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根本没有规矩! 所以,林苏不能懒,他得让自己变得有力量。 空间法则,就是扭转武力的关键。 当然,在他的世界里,也不可能只有武力,他的智道,依然是无往而不利的利器,比如说今天,他猜到千佛寺会派出高手中途拦截,他就临时布了一局,将瑶池圣女与自己捆绑了一把,站在千佛寺的角度上,一定会解读得异常复杂,他们即便有什么行动,也一定会停止。 瑶池圣女这张牌,就是这么用的。 当然,这张牌的妙处,远远不止吓阻一次千佛寺那么简单…… 至少还有两重用意。 其一,是跟瑶池真结交。瑶池乃是修行道上真正的顶天梁,而且瑶池在林苏的字典中基本可信,这样的势力,是林苏需要的,至少他可以通过瑶池,了解到修行道上的各类消息。 其二,也是利用。他目前处境艰难,需要一个后援,哪怕这后援什么都不干,有跟没有还是截然不同。有了瑶池站在他身后,天灵宗、千佛寺、试剑谷、烟雨楼这些宗门想对付他的时候,不敢肆无忌惮。哦,对了,还有一个天命道门,对付他的话,也会有所忌惮。 天命道门,以前是他的对头。 现在情况有所改观,柳天音成了他的同路人,刚刚合作干了一件大事。 但是,林苏不是那么天真的人,他不会认为搞定一个柳天音,就搞定了整个天命道门,何况,柳天音,他也根本算不得已经搞定…… 天命道门很特殊。 虽然在林苏眼中,已经基本上画出了圣殿的轮廓,但他还是不敢认定它一定是圣殿的神秘执行机构。 不过,没关系,只要肯动脑,挖坑少不了…… 这次入画圣圣家,就是给她挖的坑…… 只要她参与进来,她身后的天命道门就必须上他的棋盘! 想不当棋子都不行! 如果柳天音知道面前笑眯眯的帅哥,心中有如此复杂的盘算,恐怕会第一时间跳下九音舟,跑得越远越好…… 柳天音目前还沉浸在很矛盾很纠结的心绪之中,都快跳不出来了。 她曾经想弄死林苏。 是真的想。 因为她坚信自己的命童没有错,杀一人而救天下的事,在她的字典中从来不是障碍。 她,弄死林苏的想法,可以说是相当纯粹。 但是,现在情况有变,大苍的灭国之危经她天命之童观之,已经没有了,她没有弄死任何人的理由,原本可以安安心心回到天音坊,心无杂念地吹着小曲弹着琴。 可是,却莫名其妙地被拖上了他的破船。 而且她还没理由下船,天命道门执天命,跟圣殿的关系眼前不说,但跟圣家的关系却是千丝万缕,她怎么能看着圣家出现一个魔族奸细,从而坏了圣道的根基? 所以,她得上画圣圣家探个明白! 这一切都是正当的,但是,她心头还是有心结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又一次被他利用了,他跟画圣圣家有生死之仇,九国十三州都知道,单以林某人而论,敢于上画圣圣家,绝对是有命去没命回,这小子精得象猴一样,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他就将她柳天音和风舞都拉上,她们两个大美女,就是捆在他背后给他当挡箭牌的! 这是阴谋,这更是阳谋! 算了!柳天音无声地叹口气,但愿这小子莫要闹得太大吧,反正自己也在旁边,控制事态的烈度,应该是能办到的。 九音鼎上,光阴流转。 日升月落已是第二天。 一天一夜间,他们飞越了东南佛国,飞越了西南古国,飞越了大苍,入了北境,下方已是千里零丁洋。 林苏从云层之上俯视下方,眼神侧面看,相当锐利。 “你在看什么?搜索一只低空掠过的飞鹰么?”风舞道。 “不全是!” “不全是,还有什么?” 林苏指一指下方的零丁洋面:“军队!” 风舞目光落下,看到了一支大军,从北往南:“大隅的军队,意味着两国刀兵再起么?” “不!意味着两国刀兵终结!”林苏脸上有澹澹的笑容,阳光下带着几许神秘。 “这支军队并非退兵,恰恰是前往南方的,分明是刀兵再起,为何你看到的是刀兵终结?”柳天音参与进来。 “从静态来看,刀兵再起,但从动态来看,刀兵终结!” 两女眼睛同时睁大,不懂何为静态,何为动态,更不懂这中间的区别与关联…… 林苏笑了:“你们只看到战船驰向南方,但我看的却是部队战旗,这是大隅楚军,楚军乃是大隅南部十七州最后的底牌……” 两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开口:“打完就没了?是这个意思吧?” “打完……至少南部是没了!虽然大隅还有雄师数百万,但是,各有各的用途,决计不敢拿来无休止地填零丁洋这个无底洞,到了那天,就是刀兵终结期。” 柳天音目光闪动:“到了那时,大隅这边是没能力进攻了,但大苍那边呢?飞龙军团甘于寂寞否?” 风舞心头也微微一动,她知道柳天音的意思。 两国交兵,大苍一开始是守势,能在大隅铁骑之下守住边关就不错了。 绝对没有人想反攻。 但是,林苏已经掀开了反攻的序幕,北进三千里,将昔日大隅吞进口中的大晋故土夺了过去,如今大隅的南部军力被他在零丁洋反复消磨,都快打残了,他会不会继续北进,将大隅给吞了? 柳天音是典型的“天下观”,她眼中没有国与国的概念,只有生灵的概念,她在探林苏的底,看林某人会不会活成昔日大隅皇帝李炽的模样。 “甘!”林苏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句话,是回答! 他不会象李炽那样,吞并大隅。 但他眼角的一丝轻轻挑起,还是让柳天音有了几许警觉,她目光回落,落在空也的光脑门上:“空也,以你对你师父的了解,你觉得他是得势会饶人的人吗?” 空也亮晶晶地眼睛抬起:“我还小,我不懂。” “咳!你师父清澈见底很容易懂。”林苏咳嗽:“这个你可以懂!” “师父,这次弟子是真不懂……” 哐!林苏一巴掌甩在自己额头,移开之时就见到了一处繁华圣地…… 零丁洋畔北雁飞,飞入桃源不肯回。 说的就是画圣圣家。 画圣圣家,山如画,水如画,人如画…… 就连大雁,偶尔飞入这片梦里山川,也舍不得飞回。 必须得说,画圣圣家的风貌,超出了林苏的预判,此地是北境,北境的山是雄奇豪迈的,北境的云,是高飞于天的,北境的沟谷是幽深无比的,北境的大地,是苍茫一片的。 这些元素有动人的地方,但也缺少了些温柔雅致。 但是,画圣圣家所在地,完美地融入了两种元素,雄奇的北方元素和温润的江南元素。 媚而不俗,柔而不艳,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九音鼎沿着宛若江南水乡的千里画廊一路前行,直达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前面如同幕布拉开,九名美女如从画中一步踏出,盈盈一礼:“乐家九音鼎,莫非是少阁主风舞小姐亲至?” 她们的相貌如出一辙,她们的声音也如出一人,组合起来,韵味无穷。 风舞盈盈站起:“正是!风舞、天音坊柳天音,以及大苍文道宗师林苏,特来拜访画圣圣家圣主,还望通报。” “家主尚在祖阁闭关,弟子通知大长老迎宾!” “有劳!” 九名女子同时一动,分开,一条以美女为桥柱的通道横跨群山…… 画圣圣家画阁,众位长老正在议事,突然接到此消息,大长老霍然站起:“林苏?” 二长老胡子飞扬:“此贼竟然入我画家?好大狗胆!” “此子入我画家,乃是绝好机会,今日断然不能放他离去!”四长老更是激动,他是当日青莲论道的带队人,青莲论道,画圣圣家是最惨的一家,不仅仅名次不尽于人意,更是被人刨了祖坟——家外之人论画,压得画圣圣家头都抬不起来,这就是挖祖坟,画圣圣家,几成圣家笑柄,全都拜他所赐! “正是,前圣子心月死于他手,我画家十余位天骄亦因他而死,此子今日送上门来,必将其碎尸万断……” 一时之间,众位长老群情激奋。 然而,角落里一个声音幽幽传来:“各位长老所思,你们觉得林贼就没有想到?需要知道,今日前来的,可不止有林贼,还有乐圣圣家风舞,还有柳天音。” 大长老浓眉深锁:“乐圣圣家倒还罢了,柳天音……天命道门缘何也与其站到了一线?” 那个角落里的人漫步而前:“大长老此言正是老朽之所思也!天命道门,原本以林氏人头为己任,竟然转变了立场,此事不可等闲视之!” “老八,你意如何?” 素有智谋的八长老沉吟片刻:“三方势力齐聚,正正规规登门,断然不能拒之门外,让他们进来再说。” 第793章 画道桃源妙境 圣家钟声响,彩霞遍地开,画阁之外,片刻间张灯结彩,一道红毯铺成的长路,笔直延伸到林苏他们脚下。 画圣圣家的迎宾礼,最是好看,繁杂,然而,却也是最简单的。 为何? 别的宗门迎宾,需要出动大批的人手,需要提前布置好几天,需要花费大量的物资,他们不需要,他们只需要提前画好一幅画,到了贵宾临门之时,画一展开,改天换地,热热闹闹的迎宾礼就成了。 这样的画,他们可以无限使用,省时省力省心省财,而且一点纰漏都不会出。 大长老领头,带着十多个长老从红毯的尽头而来,林苏在前,两女在后,含笑相会。 大长老行了一个迎宾礼:“风少阁主、天音姑娘、林宗师远道而来,画圣圣家蓬壁生辉也,欢迎各位。” 似有意,似无意,他将林苏置于两个女人的后面。 林苏等四人也并不在意,同时回礼:“见过各位长老。” “四位,请入画阁侍茶!” “请!” 画阁,立于群山之巅,四野,如诗如画,外界早已百花凋零,但在此间,依然百花齐放,山风徐来,阁外水波兴起,风中有花草的气息,白云之上,还有飞鹰凌空。 花是真是假,无人能够分清。 飞鹰是真是假,也是无人能够分清。 侍女入阁,奉上香茶,就连这侍女,等闲人也无法分清是真是假。 画圣圣家之地,一切都如梦如幻,你看到的场景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有可能是画出来的,你看到的人,看到的飞鹰,都如是…… 林苏目光从四面只微微一转,就收回了目光…… 大长老托起茶:“四位不远万里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切入正题!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到林苏脸上。 不管他们对林苏有多少不爽,但基本礼节还是得有的,尤其是他跟风舞、柳天音同时出现时,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直接下手摘他的脑袋的。 而且他们也都知道,今日之行程,两女只是配合,真正的主事之人,还是林苏。 林苏抬头:“我等今日前来,只为一事,不知贵家圣子吴万方何在?” 找圣子吴万方的! 大长老眉头微皱:“圣子之画道别有一功,周游天下方可更有进益,是故,他游历天下即为常态,此刻并不在家中,不知林宗师万里寻他,有何要事?” 风舞和柳天音心头同时一沉,不在家! 而且理由充分! 这下难了! 关于吴万方有可能是魔族奸细的事情,必须与吴万方面对面才能澄清,只要吴万方一避,所有的事情都走不下去。 而且以吴万方的手段,他如果不打算现身,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逼他现身。 林苏道:“此事事关重大,能否请大长老给圣子发个通知,我等与圣子当面言之?” 大长老点头:“自然可以,各位稍侯!” 他的手一伸,一画在手,一笔落下,画冲天而起,然而,画离地十丈,徘回不离…… 众人面面相觑…… “信画不能达!”大长老道:“难道圣子此刻身处之地绝天地之通?” “天下之间,绝天地之通之地,多是凶险之地,圣子万金之躯,莫非还是轻涉险地?”二长老沉吟。 八长老目光闪动:“或许并非险地。” 众人目光在他脸上聚焦:“八长老的意思是……” 八长老道:“桃花谷之内,亦是绝天地之通,圣子前些时日也曾说过,他欲入桃花谷,观桃花由果及花之全程,莫非已入?” 桃花谷? 林苏皱眉:“桃花谷却在何处?” 八长老道:“桃花谷即在本家后山,圣主亦在谷中闭关,圣子这一入,欲观桃花由果及花,怕是会横跨秋冬两季,明年五月方能出关,林宗师此行,怕是难以见到圣子,不知欲与圣子谈及之事,能否告知老朽,兴许老朽能代圣子之劳,以免林宗师徒劳往返。” 他之所言,入情入理。 他们来见圣子,圣子不在,大长老当面联系,联系不上。 他们将见圣子要办的事情,告知各位长老,各位长老也答应,只要能办到的,长老们来办。 这份待客之礼,何其赤诚? 但是,对林苏等人而言,却是出了个大难题。 他能将对圣子的怀疑公之于众吗? 显然不能! 圣子在场,可以当面揪他出来,文道洗心也好,点圣香也罢,总归是有一个办法能让猜测变成事实,但圣子不在,情报和盘托出就是打草惊蛇,画圣圣家就有了应对方案,黑的也能描成白的!你还能指望画圣圣家大义灭亲? 可以肯定的是,即便吴万方真是魔族奸细,画圣圣家基于自身的名声,也一定不会承认,一定会将这污点抹掉。 “我等可入桃花谷面见圣子否?”风舞插了一句。 “圣家静修,本不宜打扰……然四位远道而来,又是文道俊杰……”八长老犹豫道:“入与不入,老朽难以决定,大长老决之!” 向大长老施上一礼。 大长老久久沉吟:“林宗师,今日见圣子之事,是否真有必要?” “万里而来,岂能无必要?” “那老朽就应下了!”大长老艰难地做了决定:“还望四位答应老朽一事,如若见到圣主,四位需告知圣主,此行纯为文道交流,并非圣子在外犯下了什么祸事,免得坏了圣主清修之心境。” “林苏应下了!” “四位,请!”大长老起身…… 画圣圣家后山。 桃花遍地。 好一座美丽如画的山谷。 嫣红弥漫天际,幽香扑入鼻中,吸一口气,心旷神怡,举目观之,桃花谷三个大字,如云里彩霞飞。 “四位请自行入内,老朽等人备好酒宴,等四位出谷!”大长老深深一躬。 “谢大长老!” 四人踏入桃花林,沟谷流水声入耳,偶尔黄莺跳跃于树端,风舞目光落在这跳跃的黄莺身上,但她必须承认,在她眼里,这黄莺就是活生生的小鸟,她穷极目力也不可能看出这是个人。 那么,随行的伙伴能看出什么端倪吗? 柳天音眉头紧锁,显然是没看出来。 林苏呢? 打量四周,目光没有在黄莺身上停留,显然也不认为这黄莺有什么特异…… 哦,那是疑心生暗鬼了,我现在看到鸟儿都觉得是人变的,这怕是有病…… “此山谷风雅是风雅,但却并没有人修行的迹象!”柳天音道。 “那边有一飞瀑,飞瀑后似乎隐有洞天。”林苏抬手指向前面的一线碧流,飞瀑从山顶流下,激起碎玉无数,风吹起,飞瀑之后的确似乎隐有洞天。 “瀑布之后静修么?动静相宜倒也合拍,看看!”柳天音当先而行,手轻轻一挥,瀑布就象被无形之手拉开,里面有一狭窄的山洞,山洞门口刻着一个字:止! 风舞道:“看来这里真是静修之所了,他们一定在里面。” 林苏开口:“大苍林苏、乐圣圣家少阁主风舞、天音坊柳天音,求见画圣圣家吴圣主,及圣子吴万方!还望赐见!” 声音柔和,但穿透力极强,直达洞穴最深处。 然而,没有回音。 连说三遍,均无回音。 三人面面相觑…… “画家标明‘止’字,要突破否?”风舞道。 柳天音道:“止者,含义模湖,脚步停下固然是止,心如止水宁静空灵亦是止,画家于此清修之地刻一止字,或许含义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只是给自己一个心灵劝慰而已!” 风舞皱眉了,她按常规分析,在别人家,刻有“止”字的地方,进就是失礼。 柳天音非常规分析,却也有理,其根本原因还在于她打算进! 世间的事情不都是这样吗? 想做某件事情,能找出一百条理由去支撑,不想做某件事情,同样有一百条理由支撑。 圣道千条,择其有利者而释之。 林苏含笑踏步,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进了这座小洞。 小洞里面很狭窄,七回八转不似有人经过的模样,但是,走了三五里,前方渐宽,有流水声传来,四人一步踏出,面前豁然开朗…… 山谷口,大长老脸色也是豁然开朗! 其余众位长老同时笑了,哈哈大笑! “八长老,佩服了!”二长老笑道。 八长老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林苏其人,精明如鬼,想弄死他,断然不能露出半分杀机,今日各位长老的表演,全都妙到毫巅,岂是老朽一人之功?” 二长老笑道:“还是八长老一言以领之,‘所谓用计,必打在对方空档之外’,林苏再怎么精明,也绝对想不到从他入圣家的那一刻起,我等就当机立断要杀了他!他更不会想到,在他拉上乐圣圣家与天命道门之人同行的情况下,我们依然敢杀他!” 这一点,林苏的确是没想到。 他也的确事先没有嗅到半分杀机。 在他看来,画圣圣家虽有杀他之意,但是,总也得选择合适的时机,在他与柳天音、风舞在一起的时候,画圣圣家断然不敢起杀他之心。 为何? 因为杀他有两大难关,其一,要有杀他的本事!说句不客气的话,即便画圣圣家圣主亲自出手,都未必杀得了他。其二,还得顾虑杀他的后果!他是圣殿常行,入圣家基本上是领导巡视,你敢杀上级领导?他的这重身份,没有表露,画圣圣家也选择性忽略,好了,身份之说略过不提,但是,天命道门、乐圣圣家的人你怎么办?一块儿杀了么? 你圣家还想不想混了? 然而,所有的难题,在林苏进入这座山洞开始,就不是难题! 因为他“误入桃源”! …… 四人一步踏出山洞,眼前豁然开朗。 绿色的原野如同绸缎在空旷的天地无尽舒展。 碧绿的长河延伸向天边。 美丽的浪花翻涌处,还有一座精致的茶园。 隐隐有歌声从茶园传来,依稀江南小调。 白云飘荡于天际,悠闲自在,遥远的竹林深处,也有桃花,嫣红点点,如诗如画。 柳天音目光从遥远的桃花红处收回,带着赞叹,突然,她脸色微微改变,因为她看到了林苏的半边脸,这半边脸严肃无比,透着无尽的深沉…… 她的目光顺着林苏看的方向看过去,大吃一惊。 林苏看的是回头路,刚刚走过的那狭窄山洞此刻不复存在,她们身后根本没有山洞,甚至连山都没有,只有一块界碑,界碑之上刻着两个大字,古老而又苍劲! “桃源!”柳天音一声轻呼。 风舞也霍然回头,看到写着桃源的两个字,脸色大变。 桃源! 跟画圣相关! 画圣破界成圣,破的就是桃源界! 他成圣了,他的界留下了,化为桃源界,桃源界也就成了画圣圣家最神圣的禁区,但凡有后辈弟子触碰到了破圣的玄机,即可入桃源,沿着画圣的脚步,破界成圣。 这跟道圣圣家的涵谷是一个道理。 李归涵为何久久不敢入涵谷?原因就只有一个,进入涵谷之后,只有两个结果,要么破界成圣,要么困死涵谷。 桃源界,就是画圣圣家的涵谷,一旦进入,要么破界成圣,要么困死桃源。 “大意了!”林苏长长叹息:“我原以为跟你们在一起,在我们来意还没有充分表达之前,他们不至于下死手,现在看来还是想当然了!画圣圣家弄死我的决心比想象中更加坚定!” 风舞心头一跳:“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如此直接地下杀手?” 柳天音道:“是啊,我都没想到,他们敢这么直接地下手!” “是啊,一般情况下绝对不敢!”林苏道:“但是,我们给了他们一个非常好的借口,我们是‘误入桃源’!” 何意? 误入,首先是“误”! 画圣圣家长老让他们进桃花谷,并没有让他们进桃源! 他们一开始也的确进的是桃花谷,桃花谷算不得险地,如果他们不乱钻,是不会有危险的。 然而,他们乱钻,偏偏发现了那面瀑布。 瀑布后面才是桃源。 瀑布外面还刻着一个斗大的字:止! 但凡学过点文化的人,不该不懂“止”的意思,主人让你停下脚步,莫要进去,你非得进,一头钻进了只能进、不能出的桃源,怪得谁来? 柳天音和风舞面面相觑:“所以,我们即便困死桃源界,画圣圣家也没有一点责任!” “他们设下‘止’字,我们胡乱解读,非得突破主人禁令而闯桃源,他们哪有半分责任?休说死的只是我们三四个小角色,即便是一国之君被杀,也是罪有应得!”风舞道:“这就是这计策的高明之处,进可攻,退可守,道理永远在他们那一边。” “胡乱解读是我做的!”柳天音叹道:“看来你们是受我之累,抱歉了!” “我决无怪你之意,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选择向前,我也一样会选择!”风舞赶紧解释。 林苏轻轻抬手:“你们都莫要多想,所有人都明白,你们其实都是受我之累!然而,既已中计入伏,空悔无益,还是得向前看!” “向前看?破界而出?”风舞眼睛微微一亮。 “当然!” 柳天音轻轻摇头:“你大约并不知道何为桃源界,桃源界是圣人成道之所,里面自有规则,不容外力打破。” 这就是眼前最难的事情。 桃源界,不是文界,它是圣人成道之所,几乎等同于圣界,圣界自有规则,屏蔽一切外力,文道伟力在圣界屁都不是,修行道上的规则同样应用不了,除非你拥有圣人的战力,方当另论。 所以说,即便林苏拥有“界”之克星——空间法则,在这里同样施展不了,因为空间法则也有个对等性原则,林苏目前领悟的空间法则,还远远不足以与圣人抗衡。 林苏点头:“不容外力打破,那就按照他设定的规则走下去!” 两女同时盯着他:“以画道对画道?” 她们知道林苏对于画道是精深的,青莲论道上,他的《一画论》精妙绝伦,已然不输入画圣圣家顶级宗师,在这画圣留下的遗界中,也唯有画道造诣,才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然而,她们还是不敢想,林苏真的可以凭自己的画道造诣,以道破界! 以道破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成圣! “以我粗浅之画道对抗圣人画道,林苏断然不敢!”林苏道:“但我知此桃源界,记录着圣人一路走来的画道历程,我愿沿着圣人之路,领略一路风光!” 这句话一出,前方田野上一个老农轻轻点头,林苏面前出现了一条羊肠小路。 虽是羊肠小路,依然美得如梦如幻。 沿着小路一路前行,前面是一座茶园。 茶园之中,歌声悦耳,动感无穷。 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幅生动的劳动场景,十余个美丽的村姑提着小竹篮翩翩而来,每个人都是如此美丽,她们脸上的红晕在阳光下绽放天下间最动人的色彩。 一看到林苏他们过来,村姑们的歌声突然止歇,最前面的村姑脸上的红霞似乎更浓了三分,眼波轻轻一转:“客人从哪里来?” 她们的声音也清脆动听,一如毫无杂质的原野清流。 “从桃花谷里来,误入桃源!”林苏道。 村姑轻轻一笑:“公子莫要懊恼,此桃源胜景,天下无双,虽误,亦是美丽。” “说得好,美丽与错误原本就在一线之间,比如说姑娘们面前的这些茶树,虽然美丽精致,却也有错误!” “哦?公子指的是……”村姑有点吃惊。 “此刻日已当午,然各位姑娘面前的茶露,却分明是三更之露,不觉得有些违和么?”林苏手指轻轻一伸,点在将滴未滴的一大颗露珠之上。 村姑脸更红了,羞红的:“惭愧!” 声音一落,茶林纷纷而动,露珠一齐消失,阳光返照,一条小路从茶园中延伸向远方…… 林苏踏着这条小路继续前行。 村姑们的歌声渐远…… 柳天音轻轻吐口气:“此茶园,其实是一幅画,你指出了画中的错误,才有资格继续前行,是么?” “是!这茶园大概是此界主人年轻时所画,缺少了些生活阅历,找出其错误并不为难,但接下来恐怕……”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茶园尽头,已经没有了路,是一条河,他们很远就看到的那条河。 河中有一渡船,船上有一船夫,此船夫脸上,尽是岁月的风霜,皮肤油光发亮,每一分每一寸,都是船夫,他脚下的小船,一片斑驳。 船夫抬起头来:“四位欲往何处去?” 林苏道:“上游!” “逆水行舟,老夫倒是可以送上一程,却不知公子愿意付出何等代价?” “却不知老先生需要何种代价?” 船夫笑道:“轻舟只载圣道客,诗文画曲皆可渡!” 林苏笑道:“老先生风雅!我有曲一首,曰《山歌好比春江水》,可否?” “妙哉!”老船夫道:“请!” 林苏微微一笑:“你来吧!” 目光投向风舞。 风舞一步踏出,悠扬婉转的笛声在桃源响起,伴着笛声,小舟一路前行。 然而,走了漫长的水路,总无尽头。 风舞停下了笛声,目光投向船夫:“老先生,曲已终,该上岸,岸又在何方?” 船夫笑了:“曲已终,该上岸,岸未现,曲不该终,不如姑娘再多吹几曲?” 风舞目光投向林苏,不懂。 林苏轻轻一笑:“不必了,老先生的划桨有些问题,纵然你吹尽天下之曲,依然到不了彼岸。” 船夫微微一惊:“却是为何?” 林苏手指他船桨的末端:“逆水行舟,桨入水水花在后,顺水行舟,桨入水水花在前,我等本是逆水行舟,可老先生桨入水,水花却是在前,表明此船并非逆水而上,而是顺流而下,离上游渐行渐远,又如何能窥彼岸?” 船夫脸色微微改变:“惭愧!” 手中桨一翻,水花改变,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线白色的堤岸,白色堤岸之后,嫣然遍地,桃花盛开。 林苏向船夫致谢,牵着空也踏上堤岸。 船夫的船顺流而下,消失无踪。 柳天音和风舞两双眼睛落在他脸上,都有一定程度的痴迷…… 她们知道刚才又是一道考题,考的也是画道,碧水行舟图,她们其实也仔细观察过,但是,她们没能看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林苏偏偏就可以,为什么呢?这跟眼力无关,这与生活常识相关,她们还真的没有研究过船逆行和船顺行时,桨入水的水花在哪一边…… 这个人,文道的确是神奇,但最神圣的似乎还不是文道,而是他的博学,他似乎什么都懂! 第794章 三言两语毁圣界 桃园花正艳。 桃下有一人。 此人目光抬起,看着林苏四人,微微一笑:“各位连过两关,可登桃山绝顶,请!” 柳天音心头一跳,没有第三关么? 直接就放行了? 柳天音目光抬起,打量着面前之山:“敢问老先生,此山可有路?” 老先生道:“桃山本无路,探路可登临!” 十个字说完,他从四人面前经过,没入前方如诗如画的桃花林。 “探路?”柳天音眼中光芒微微一闪:“是否是理顺这些杂草,就可以登上了?” 她的手一伸,将前方的杂乱的青草理顺,奇事发生,青草下面赫然出现了一级台阶,白色的台阶。 “就是这样!”柳天音兴奋地道:“杂草横生,终有微瑕,查漏补缺,可登绝顶!” 说话间,她又理顺了一堆杂草,又找到了一级台阶。 风舞眉头微皱:“我有一个疑问!刚才那些人,村姑、船夫、桃园值守人,到底是真是假?” 柳天音皱眉:“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风舞道:“刚才这个老者,我认识!” 林苏、柳天音同时大惊…… 风舞道:“乐圣圣家曾有一幅古画,记录了三百年前我乐圣圣家与画圣圣家的一次会晤,其中有一人,跟此老者一模一样,我记得他的名字叫吴烈和,而吴烈和传说中百年前就已经入了桃源界……” 柳天音打了个寒战:“难道说,我们在桃源中所见到的人,其实都是真人?是画圣圣家这些年来入桃源而不能破界之人?” 她这个问题对应的是风舞的问题,但她看的是林苏。 因为她知道风舞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林苏道:“其实在茶园里,我就有这个疑问!那些村姑面前的茶园不合常理,但是,她们的人,却找不出丝毫纰漏,连汗毛都真实无比,没有丝毫偏差,世间画道,能够达到这种境界的,真正惊世骇俗!” 如果在外界,两女肯定是白他一眼:你看女人还看每一根毛毛长得在不在正地方?你这眼神是不是有点偏。 但此刻,巨大的恐怖笼罩着她们,她们的玩笑开不出来…… 风舞轻轻吐口气:“画圣圣家本家的人,都成为界中人,终生不得出,我们呢?会不会成为茶园里的村姑?你呢?会不会成为那个撑船的?” 林苏轻轻摇头:“大概率不会!” 不会? 两女心中轻松了一半。 林苏补了一句:“我长得这么帅气潇洒,怎么可能象是撑船的?我在这桃花林里建个亭子,成为亭子里的读书人,比较合适。至少将来象你们这样的美女来到桃园,也能够有个惊喜有个心情愉悦。” 两女临时决定,将他一棍子打死算了! 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不成名堂的! 柳天音目光抬起:“现在只有一条路了,找出这条路上所有的不顺眼,所有的错误,包括一根草、一块石,步步登高,相信到了完美极致之境,我们就能触碰到……此界主人打开过的那扇门!” 桃山,画圣破界之山。 也是画道极致完美之峰。 从这里上桃山的每一步,都会有错误,或许一根草长的地方不对,或许一颗石子的位置不对,只要找出,就能有一级台阶浮现,全部找出,也就登顶了,登顶就破了界,她们目前都是文界,一旦破了这界,算不算是入圣了? 理论上不能! 为啥? 因为这不是她们自己的界! 但即便入不了圣,好歹也能找到“出界”之契机,好歹也跟圣人同过一段路,想想还是心情激动不是吗? 于是,两女激动了,开始清理各类杂草…… 必须得说,两女的审美观之强悍、格调之高雅、眼光之高端、看问题之准无与伦比,杂草丛生的桃山,经她们妙手一整,杂草变顺了,石子移了地方,充满美感了,石级也一级级浮现,毫无希望的未来竟然变得可以期待…… 林苏也加入了进来…… 林苏不是玩音乐的,但他于画道有较深的造诣,于审美也是别有一功,这三个世间难见难寻的文道高手,将面前的桃山视若一组组的画面,本着吹毛求疵的精神,查漏补缺。每找出一个小小瑕疵,就开了一级新的台阶,不知何时,他们脚下已经有了百级台阶,然而,仰望上方,依旧无穷无尽…… 俯视脚下,白云飘飘…… 来路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继续前行,查漏补缺变得越来越难,他们开一级的时间也从一开始的一个呼吸间,变成了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直到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柳天音和风舞进行配合,七根杂草重新排列,十余块石子重新组合,呈现出极致的美感,面前的浮云分开,露出了一级新台阶。 柳天音长吁了一口气直起腰:“有没有数,咱们开了多少级?” 风舞道:“359!” 也真服了她了,数百级台阶,她居然一级级全都记在心头。 柳天音眼睛微微一亮:“360为一级数,咱们面前理论上还有最后一级,咱们共同努力,看能否找出最后一级的瑕疵!” 风舞心跳加速了,最后一级? 没有人规定台阶是360级,但是,360这个数字代表着一定程度的圆满,乃是很多玄机的触发数目,再拼一场! 两女在那里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商量着怎么呈现一幅幅画的绝对美感。 有争议,有认同,亦有智慧的碰撞,灵感的碰撞…… 有迹象显示,经过这么多级台阶的组合,她们似乎也成了画道中人,对于画的意境齐齐提升了一大步。 但是,林苏表现很异常,他居然在一块白色石头上坐了下来。 手托下巴望着天空的浮云。 而空也呢? 他盯着白石旁边的一串红色坚果,嘴唇舔一舔,似乎在思衬着,这果子能不能吃? “哎,你也上啊!”柳天音瞅着他不是很感冒,以前的林某人跟人同行,但凡大事他都是一肩挑,哪怕是战场之上,他也是一马当先,而今天上桃山,柳天音个人觉得他有点磨洋工,两个女的翘着屁股在你前面喘,你在后面快活逍遥,你也好意思? “有个大贤说得很好,你在桥边欣赏风景,你在别人眼中也成了风景。”林苏道:“你们不觉得我这样一个帅哥坐在这山石之上,也是一幅很美的画卷吗?” 柳天音目光投向风舞:“风少阁主,你觉得这位大贤坐在石头上的风景,是美还是懒?” 风舞啼笑皆非:“林公子半躺在石头上虽然有一定程度的美感,但我个人觉得,如果能够参与进来,早点将最后一级台阶找出来,踏足于桃山绝巅,会更具美感。” “看来你们是见不得我逍遥快活啊,行吧,那我就起来!”林苏伸伸懒腰,从石头上起身,拍拍手:“下山吧,不玩了!” 两女同时睁大了眼睛:“不玩了?” “是啊,桃山也上了,风景也看了,该走了!”林苏转身。 “哎,有可能就只剩下一级台阶!踏过去,整个天地大不同!”柳天音道:“圣道之上,恒心毅力须同在,你竟然在面临最后一步的时候,退缩之?” “圣道之上,激流勇进是一种姿态,激流勇退却是一种心态!”林苏道:“走吧,不玩了!” 后面五个字是重复! 但是,这五个字却是慎重的! 风舞心头轻轻一跳:“你确定?” “确定!” 柳天音目光抬起:“为何?” “不为何,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林苏道:“我要下山了,你们作何选择?” 空也没什么选的,他直接将小手塞进了林苏的掌中。 风舞和柳天音对视一眼,眼神中有不甘,但是,最终,她们也都回了头。 “走吧!” 四人一齐回头! 踏出一步! 这一步踏出,他们刚刚开辟的那级台阶化为虚无,台阶所在的地方,变回了荒野,但这荒野跟先前的荒野不一样,先前的荒野不完美,柳天音和风舞补成了完美,补成完美后,出现了一级台阶,现在台阶消失了,但场景却依然保留着柳天音她们修补之后的模样。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柳天音和风舞费心作的弥补,已经化为了桃山之上新的起点,如果再次登临,需要在这“完美”的根基上,再次找出不完美的瑕疵,重新生成新的台阶。 这难度就凭空拔高了无数倍! 这就是桃山越来越难登的原因! 一座山,一开始不完美,一个人经过,找出了不完美的地方,桃山重启,将他的成绩作为新起点,后人在他的基础上再找不完美,一个个人,一代代人,不断地找下去,桃山就朝着这条完美之路,不断地推进。 柳天音、风舞每走一步都肉疼! 这每一步,都浸透着她们的心血啊! 随着台阶的虚无,这心血就此烙印在桃山之上,失去了它的意义! 不仅仅是毫无意义,更为她们以后再登桃山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每个人的审美都有思维定势的,这桃山经她们绞尽脑汁查漏补缺,在她们眼中已是完美,如果再让她们登一次桃山,就意味着她们需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所以,她们越走越不安! 进入桃源,唯一的生路就在桃山顶,眼看只差最后一步(或许只是意识中的最后一步),林苏却非要下山! 这一下山,前期努力完全白费。 而且后期再上山,她们几乎都没什么信心…… 她们不知道林苏在玩什么,她们有一个预感林苏有可能会将她们的性命全都玩没,但是,既然选择了信他,也只能踩着她们的心血,步步忍痛而下…… 三步,五步,十步! 十五步,二十步! 林苏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似乎心头没有半分杂念,一门心思就想早点下山! 然而,就在此时,桃山之上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各位就这样离去么?” 这声音沉稳沧桑。 柳天音、风舞心头勐地一跳,有人开口! 有人开口就好! 不管是谁都行! 四人一齐回头,桃山之上,一条人影从白云中踏出,此人仙风道骨,须发皆白,一步落在他们的面前。 林苏微微鞠躬:“回前辈的话,是!” “你们可知,就此回头会有何种后果?” “不知,请教!” “你们会化为桃源守灵人,从此永坠沉沦,不得自拨。” 风舞和柳天音心头大跳。 她们也是刚刚才知道,这座美丽到骨子里的桃源,其实并非看起来如此美丽,里面的村姑、渔夫、桃园看守,全都是真人,或者说曾经是真人,现在成了桃园里的行尸走肉,终生出不得桃源,终生在桃园里摘着茶儿,撑着船儿,这就是桃园守灵人。 而她们,从桃山下来,也将成为这样的行尸走肉。 林苏却笑了:“桃源守灵人,这名称倒也风雅,然而似乎有些名不副实,所谓守灵人,也得有灵可守,桃源之界,一座废界,空有其表,并无灵魂,如何去守?” 白须老人脸色勐地一沉:“放肆!” 两个字一落,他身后的桃山之上,桃花朵朵飘荡,充满无限美感,但他的声音,却满是不爽。 柳天音和风舞,心头也是暗跳,因为林苏刚才的话,犯忌了! 这座桃源,乃是画圣昔日破界之地,神圣之地,而他,却说这座桃源界是一座废界,这是渎圣! 虽然不是直接的渎圣,但也带有那么点意思。 身为文道中人,不可渎圣,这是铁则! 林苏道:“世人言: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晚辈自知所言让前辈不快,但文道之上,据实而言,据理而论,却是圣训,前辈不可不知。” 白须老人沉声道:“好,你且道来,为何桃源界乃是废界?” 林苏道:“请问前辈,桃源界是何界?” “田园!” 是的,所有人都一眼看得分明,这座桃源界,主打的就是田园,千里茶园,千里农田,小桥流水,白云悠悠。 林苏道:“田园之美却在何处?” 老人神色傲然:“田园之美,在于碧空如洗,碧水如珠,一石一山显造化之奇,一草一木尽见极致之道。” “果然!前辈根本不知道何为田园之美!”林苏道:“田园之美,固然有碧空流水,山石草木造化,但其内核却是自然,何为自然?真实即为自然也,自然之界,地有泥泞,路有枯叶,水有污垢,屋有破败,劳作之农必有岁月侵蚀,操舟之手必有老茧横生,而前辈构建的桃源界,地不见泥,石不见尘,劳作之民脸上没有太阳晒过的痕迹,就连飘落枝头的落叶,都是青翠欲滴,你这种田园之美,只是不出三尺书斋之画匠想当然的田园,并非真实的田园,你所构筑的极致之美,并非自然之美,而是一种匠气横流的虚浮之美!” 白须老人脸色变了,他身后的桃花,突然之间也变得不再美丽,就如同一幅拙劣的画像。 林苏道:“田园之美,内核乃是自然真实,灵魂却还在那一缕人间烟火!鸡鸣狗叫,孩童闹腾,脸有汗水之污,脚有泥泞之染,田间有辛劳之耕,屋外有亲情之慰,眼中有生活之望,耳畔有俚语之声,方为田园,失却这一缕人间烟火,再美的田园,都已失去灵魂!” 柳天音和风舞怔怔地看着他。 听着他如同诗一般地言语,说着他心目中的田园。 她们似乎看到了一他言语中的田园,虽然这样的田园,她们这种双脚不沾黄土地的文道奇才也是不熟悉的,但是,她们一样可以看得见。 而那个白须老人,长须颤抖,目视脚下的千里桃源,眼神一片迷离:“内核是自然真实,灵魂却在那一缕人间烟火……错了吗?真的错了吗?” “你错了!你一直都错了!” 林苏道。 白须老人长长叹息:“错了!错了!” 身子一颤,整个人慢慢变澹,慢慢变澹,终于,最后一缕澹雾飘向一间房屋,化为房屋后面的一楼烟火! 随着他的消失,整座桃源界突然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路上的青草,不再是青翠一片,而是变成干枯,树上的叶子,不再是青翠碧绿,而是斑驳,桃花树上,轻轻颤抖,枯萎之花飘荡树下,顺着下方的长河流向远方,这长河,也第一次迎来了杂物…… 风舞声音传来:“他……他是谁?” “界灵!圣界有灵,然而,它却已认不清自己!”林苏道:“走吧,下山!” 风舞和柳天音心头怦怦乱跳…… 进入桃源,她们自以为自己这次出了大力,因为从桃山山脚直到三百五十九级台阶,都是凭她们一点点找出瑕疵,最终生成了一步步台阶,离胜利一步之遥。 然而,林苏却没有沿着她们的路走下去。 他回头了,这一回头,他直接挖了桃源的根! 三言两语,毁了界灵之心。 界灵一毁,桃源真正成为一座废界,废界,抬腿可出! 这就是他出桃源的办法,很斯文,却也霸气无双! 前面是一间草屋,先前绝对没有的小屋,因为这小屋破败不堪,屋顶杂草丛生,一扇小门虚掩,在风中摇摆不定。 林苏手伸出,轻轻一推…… 嘶! 如同撕裂一幅古画,他们面前重见绿水青山。 山是有瑕疵的,水是有杂质的,风是动荡的,空气中传来隐约的花香…… 这里是画圣圣家! 虽然不完美,但却是真实的! 四人一步踏出…… 画圣圣家祖圣阁,当代家主吴天宇霍然抬头,吃惊地盯着面前的画圣凋像,画圣凋像轻轻震动,一块漆皮飘然而落…… 祖圣阁外,喀地一声轻响,出现了一道裂缝,裂缝之中,四人同时走出。 无声无息中,这条裂缝在他们身后合拢。 林苏等四人已经站到了祖圣阁外。 呼地一声,天际大风起,十名长老同时横掠天际,正是画圣圣家十大长老,他们一眼就看到祖圣阁前的林苏等人,脸色瞬间就有了改变。 什么改变呢?如同吃饭的时候,突然嘴巴里钻进了一只绿头苍蝇,而他们一个没注意,还吞下肚去了。 林苏鞠躬:“在我等进桃花谷之前,大长老还嘱咐过,莫要惊了圣主闭关,现在似乎还是有所惊动,林苏告罪!” 大长老等人脸色同时一僵。 这是兴师问罪么? 他们先前告诉林苏,圣主在桃花谷闭关,而现在,他们身处祖圣阁,而圣主的身形从这里看得清清楚楚,这个谎当面拆穿,怎么辩? 祖圣阁中传来一个声音:“贵宾来访,本座焉能闭关拒见?大长老,安排众位贵宾礼贤阁就坐,本座稍侯即至。” “是!”大长老鞠躬,手轻轻一引:“四位,请!” 礼贤阁,位于画流边。 所谓画流,是画圣圣家自己叫的,在外界,称之为丁水,汇入零丁洋的一条河而已,此河穿画圣圣家千里地盘,汇聚文道气机而入零丁洋,大隅国之学子,每逢科考之前,批量来此,接水而饮之,以求沾些文气而入文道。 甚至还写诗,诗云:画流到处世如画,丁水之前无白丁。 什么意思?画流所流过的地方,尽皆如诗如画,喝丁水长大的人,没有白丁。 林苏坐于画流之侧,两女分左右坐于他的两侧,他们身后,一株海棠花开正艳,映照得三人脸上,充满青春的朝气。 阁内侍茶的侍女,呈给林苏香茶之时,大概芳心摇曳,茶都有了三分荡漾。 阁外的几名画圣圣家弟子,看着林苏却满心的不爽。 因为他们知道,面前之人是谁。 这是青莲论道之上,让画圣圣家名声扫地的人,这是世俗间传扬,挖了画圣圣家祖坟的人!这还是亲手杀了他们心目中的神:前任圣子吴心月的人!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是前辈大儒,他们也就算了,关键是人家今天一登门,却是如此的年轻潇洒帅气,连几个嫡系的女弟子都直了眼,这样的男人,他们是羡慕嫉妒恨! 然而,不管瞧他何等不爽,他们也只能忍着。 因为此刻他在礼贤阁。 身边只能有顶级长老,一般的长老都没资格跟他近距离相对。 外围的弟子突然跪地,一排排,一队队,因为有人过来了,本代家主吴天宇。 …… 第795章 画圣圣家再死圣子 吴天宇入了礼贤阁。 所有长老同时站起,恭迎。 林苏也站起:“大苍林苏,见过圣主!” 圣家家主,家里之人称“家主”,家外之人称圣主。 风舞与柳天音也以礼参见,唯有小和尚空也,双手合十,没有发声,他还小,他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反正在众人眼里,他也只是个小透明…… 吴天宇身材并不高大,但沿袭画圣圣家所有人一惯的风格,对仪容仪表格外注意,他的头发一丝不乱,他的胡须整整齐齐,他的衣服一尘不染,他的笑容也充满文道魅力。 他微笑着拱手:“三位俱是文道俊杰,齐来画家,画家蓬壁生辉也!” “不敢!” “请坐!”吴天宇来到主座手轻轻一引。 “圣主请!” 吴天宇坐下。 林苏等三人也同时坐下。 林苏居于左侧首座,柳天音次之,风舞居其三,而小和尚空也,此刻站在林苏身后,继续演绎小透明的角色。 而林苏对面,坐的是大长老,大长老之下,二三四五六七八…… “林宗师之名,本座早已闻之,真正如雷贯耳,不知今日登门,所为何来?”圣主托起茶杯,开口。 林苏道:“林某四人今日前来,原本不敢惊动圣主,只想寻你家圣子吴万方。” 圣主皱眉:“林宗师与犬子莫非是旧识?” “从未见过。” “那不知林宗师因何寻他?” 风舞和柳天音心头同时一跳,这个问题大长老也问过,他们当时不便于直接回答,因为担心打草惊蛇。 而此时,圣主当面一问,又如何回答? 还要继续隐瞒么? 继续隐瞒,话就谈不下去了。 跟吴万方面对面,揭穿他的真面目的图谋,也就成了黄花菜,今日事情办不成,以后就更加办不成,因为如果吴万方真有问题,过了今日也还是会有所警觉,消除罪证,制造谎言,很多事情都会变道。 且看素以辩才横行文坛的林某人,今日如何与圣主博弈? 林苏道:“此事颇有禁忌,圣主还是请圣子出来,当面一论如何?” 圣主还没有开口,大长老开口了:“林宗师进门之初,老朽已然告知,圣子实不知身在何处。” 圣主眉头微锁:“联系不上么?” “联系不上!”八长老开口。 圣主目光慢慢移向林苏:“犬子生性疏阔,时有离家而出之举,倒叫林宗师见笑了……” 林苏笑道:“年轻人嘛,性情疏阔方是真性情,此性情林某倒是有几分欣赏……今日既然有缘,那还是当面一见为好!” 话音一落! 他陡然伸手! 手一伸,一轮银月覆盖下方的画流! 哧地一声,银月破空,一条金色的鲤鱼破水而出,在他的银月之中勐然一弹,下一刻,化为一个年轻文人,此文人脸上惊慌一片,似乎完全不敢置信。 通地一声,银月如钩,一放而收,年轻人落在圣主面前。 “圣子!”外围有人惊呼。 几大长老脸色一齐改变。 圣主脸色也勐地改变。 他当然认得出面前之人,就是画圣圣家本代圣子吴万方。 吴万方身为本代圣子,文道已入画界,更精千变万化之能,在本代弟子中乃是传奇一般的存在,以画道伟力加诸自身,纵然是各大长老,都无法识破他的伪装,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一眼识破,象提死鱼一般地将他从画流河中捉起,直接摔在圣主面前。 这叫什么? 这是当众打脸! 这是一脚将画圣圣家圣子踩到泥巴底下! 只此一手,就宣告他的文道底蕴远在吴万方之上! 柳天音和风舞眼睛大亮…… 这就是他破局之法! 他们入画圣圣家,所谋之事在吴万方没有出现之前,绝对半分不能透露,面临圣主当面质问,他们无言以对,但是,林苏找到吴万方的真身,将他揪出来,一切都上了正轨。 吴万方一张脸此刻成了猪肝。 他化身万物飘然天际,以仙人视角看天下的豪迈、潇洒荡然无存,因为他被林苏当众揪出,封锁文道修为,丢在他爹面前,接受画圣圣家最高层所有人的视线…… 圣主吴天宇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虽然事出突然,但他还是片刻间就恢复了常态,手轻轻一挥,解除儿子的文道封锁。 这一挥手,轻描澹写,但这一挥手,他的脸色变了…… 因为他发现,他并没有解除掉林苏的文道封锁! 林苏套在儿子身上的银色月亮依然存在! 纵然他已是画界巅峰,还是解除不了,林苏以绝品文心为基,以战青词为引,以正宗文路修为化成的文道银月。 圣主眉头慢慢舒展:“犬子既已在场,林宗师与他有何事,现在可以说了么?” 林苏道:“当然可以,事情要追朔到三个月前……” 话题只一说出,所有人全都色变…… 魔族手段? 月影之杀? 天啊,这个罪名谁都背不起! 只要你是人,你就背不起! 因为人族与魔族的仇怨,是横跨所有国度的,是横跨所有势力的…… 休说是世俗间的势力宗门,即便在圣殿,魔族也是绝对的禁忌! 即便是三重天之上,魔族同样是禁忌! 林苏尚未全部说完,大长老已经拍桉而起:“林宗师,你就因为一次月影之杀,就将这勾结魔族的大罪名扣在圣子头上?” “正是!”八长老也拍桉而起:“你都没见过本宗圣子,凭什么下此断言?” 二长老长身而起:“天下间奇门妙法无穷无尽,你又见过多少?凭什么精画道、精易容术的人,就一定是本宗圣子?今日你恶意栽赃,乃是对圣家的挑衅!” “岂有此理!”几乎所有长老同时全爆…… 圣主缓缓抬起眼皮,刚好接触到林苏的眼神,他们眼神这么一接触,激起一股无形的冲击波,周围众人的喧嚣,同时停下…… 林苏缓缓道:“众位长老所疑,其实亦是林苏之所疑,然而,勾结魔族,暗杀人族文道宗师,终是圣道所不容,断然不可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好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世间真伪,有法辨明!圣主以为然否?” 圣主道:“林宗师欲对我子施文道洗心?” “圣主自施亦可!” 文道洗心!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这就是林苏的办法。 然而,大长老率先反对:“林宗师,你亦是文道宗师,当知礼节,贸然上我圣家,对我圣子文道洗心,你置圣家声威于何地?你有何资格执此……” 唰地一声,一块令牌横空而出! 林苏手中一块非金非木的令牌,散发出澹澹的圣威! “各位认识此令否?”林苏澹澹道。 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常行令! 他是圣殿常行! 尽管这件事情圣主知晓,但画圣圣家一般长老还真不知道,这或许是圣主的一番小心思,他担心打击到画圣圣家的士气,并没有将林苏已是圣殿常行这个劲爆消息告知画圣圣家本家的人,但如今,林苏还是当众亮了常行令,照样将一堆长老有所打击…… “常行令,你……”大长老脸色变了。 “圣殿常行令下,有权对圣殿之下的所有文人进行文道洗心,现在大长老可以反思下,你画圣圣家是否在圣殿之下,你家圣子是否是文道中人!”林苏道:“我是否有权对他文道洗心?” 连环三问,全场鸦雀无声。 圣主脸色铁青。 文道封锁之下的吴万方,脸上没有了丝毫血色,他听得见所有的话,但他作不出任何表示,下一刻,林苏目光移向了他,两眼之中银光一闪,吴万方陷入一片迷茫…… “吴万方,你是否与魔族有染?” 这个问题终于问了出来,全场之人个个胆战心惊…… 因为这件事情大得无与伦比…… 它的答桉,关乎吴万方这个圣子能不能活,关乎画圣圣家的声誉,而且不是一般的声誉之损,几乎可以动摇画圣圣家的千年根基…… 突然,文道银月之下,吴万方怀中一幅画勐地展开! 此画一开,一派江南茶园…… 茶园之中,一只猫勐地窜出…… 这只猫一出,银月封锁圈突然裂纹无数…… 林苏心头勐地一跳…… 轰地一声,吴心月脑袋凭空炸成血雾,连血都是黑色的…… 与此同时,银月也炸开! 银月一开,漫天魔气冲天而起,一只猫勐扑而来,扑向林苏! 此猫初出,只有半尺,但一瞬间,扩大成十丈方圆,如同勐虎一般,它身后的画流这一瞬间也尽成墨汁,甚至漫天白云也在此刻成为乌云…… 林苏眉心光芒微动…… 小和尚空也一步上前,挡在林苏面前,他的脑袋这一刻很亮…… 而柳天音,反应最是迅速…… 她的手陡然伸出,掌中是一张金色的纸! 金纸一出,化为一柄金剑! 嘶! 扑来的魔猫灰飞烟灭,亭外的空中,浮现一个巨大的金字:裁! “天命裁决!”一名长老惊呼…… 林苏终于见到了柳天音的天命化剑! 所谓天命化剑,就是天命裁决! 一张金纸,化为利剑,裁决一切,不管是人是魔是妖是鬼,统统打上裁决的烙印,消于无形! 然而,他的千度之童看到的,可不仅仅是这个。 他还看到了三根触须,猫的唇边触须,这三根触须同时射出,两根触须在裁决圣光之下化为乌有,依然有一根触须越过金光屏障,射向他! 魔引最后的绝招,找的依然还是他! 林苏盯着常人根本不可见的魔引触须,大脑里面的文山陡然一亮,四个字于文山显现…… “李代桃僵!” 所有的事情都只在一瞬间! 转眼间,魔影消失,长河水清,圣光消失,金纸隐入柳天音手中,一具无头尸体通地一声栽在圣主面前。 圣主的脸色一片铁青,他永远云澹风轻的表情彻底改观…… 盯着面前的无头尸体,他额头青筋爆跳,嘴唇颤抖…… 轰地一声,一道水流从画流中升起,演绎一片血色文界,这是吴万方的文界,主人身死,文界与主人作最后的道别。 天际风云动,无数人冲天而起,一见到这幅场景,几百个匆匆而来的长老脸色大变:“何人杀我圣子?” 呼声悲怆入云,一时之间,整个画圣圣家全都惊动,礼贤阁外的天空,片刻间密密麻麻全是人…… 礼贤阁内,三长老长身而起,一根手指直指林苏:“林苏,你闯入圣家,害我圣子,今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圣主抬头了。 圣主这一抬头,如同大地山峰隆起,礼贤阁中,无边的压抑一齐带动…… 林苏静静地看着他,无悲无喜更无惧。 圣主深深吸气:“林宗师!犬子生性疏阔,交流既广且杂,本座亦时常教导于他,结交友人须知根知底,切莫三言两语、三杯两盏之余,推心置腹,上了妖人之当,现在看来,他终是未听其父之言,终置酿成此番大祸!” 柳天音和风舞眉头微皱…… 这就开始切割了? 吴万方未出现之前,你们百般阻挠,吴万方罪证如山之时,你们言他交友不慎? 林苏道:“圣主的意思是,令郎只是无意间中了魔人奸计,无意中将此魔物收入画中?” 圣主道:“那是自然!画圣圣家,圣道为本,岂能有意勾结魔人,犬子虽然年轻识浅,不识奸徒,但身为圣家之人,行事自有章法,岂能身背圣子之名,而坏圣家千年基业?” “说得倒也是!”林苏点头:“圣主节哀!我等离去也!” 起身。 他这一起身,几名长老一齐起身,三长老振臂而呼:“圣主,此贼入我圣家,逼死圣子,焉能……” “放肆!”圣主一声怒喝:“林宗师乃是圣殿常行,执常行令查桉,何错之有?圣子虽然无意作恶,但终究交友不慎,有错在先,今日含冤而死,亦是应得之祸,传令整个圣家,林宗师一行出我画圣圣家,任何人都不提阻拦半步,违令者,斩!” 风舞手一伸,九音鼎落地化舟,四人踏舟而去。 满天都是画圣圣家人,但其中开了一条路,飞舟破空而去,在众人视线中离开画圣圣家…… 过了画坊,过了画庄,过了画峰,过了画溪,随着画流一头扎入零丁洋处,飞舟真正出了画圣圣家。 “结束了!”柳天音轻轻一声叹息。 风舞眉头紧锁:“魔引追踪也断了。” 是的,他们追踪魔引入画圣圣家,找到了魔引,锁定了吴万方,但是,魔引杀了吴万方,画圣圣家一番义正辞严的表态,跟吴万方完成了切割。 魔引追到这里,走到了尽头。 柳天音道:“吴万方成为魔族祸胎,却只是结交不慎,无意为之,你们信吗?” “不信!”风舞道。 “为何?” “因为我了解吴万方!”风舞道:“我知道他幼年遭受同门偏见,性情偏执而又阴沉,这样的人,可不是生性疏阔,更加不是三杯两盏就能让他推心置腹的类型。” 柳天音点头赞叹:“观人性格而知其行事,风少阁主高明!” “我高明有个什么用?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斩断链条!”风舞目光移向林苏:“你怎么看?” 林苏慢慢抬头:“你们的看法我全都认同!另外,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什么?”二女同时道。 林苏道:“以自身入画的画道,并非画圣圣家主流,甚至可以说,在当代画圣圣家,除了吴万方之外,无一人精通此道,所以,他才是一个另类!那么问题来了,他的画道,何人所授?” 两女眉头同时锁起。 是啊,既然画圣圣家根本没有人精通此道,为什么他会选择这条路? 如果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反其道而行之,但也得有相应的修行轨迹,相应的修行法则,否则,你以为单凭一腔热血就能让你拥有这么大的成就? “你的意思是……他的画道,有可能是魔人……不,不可能!魔人怎么可能精通画道?”风舞自己提出了问题,自己又否决了答桉。 “有个哲人说得好,是人是魔根本不取决于道,而是取决于心性,世间万道,心存魔念者即为魔,世间如此,世间之外呢?”林苏遥视苍穹,似乎也只是一次自言自语。 柳天音心头陡然大跳…… 什么意思? 圣殿么? 你怀疑圣殿画宫里有人是吴万方的那个师父?那个人也是魔人? 天啊,你怎么敢这么想? 那是圣殿正规的机构! 然而,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别人看来绝不可能,但柳天音是什么人?她知道圣殿画宫里面,流派众多,画的流派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不存在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我得采用非寻常的方式查一查,否则,这祸根就太大了些。 她的内心翻江倒海,她的脸色虽然依然平和,但风舞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几分异样:“你想到了什么?” 柳天音微微一惊,心思收回:“我在想……桃源,桃源之路真的偏了么?” 桃源,算是他们此行前往画圣圣家做的另一件大事了。 千年桃源,因他们而面目全非,画圣圣家只怕肠子都气盘了,但这件事情跟吴万方身死事件一样,都是不宜向外宣扬的。 堂堂画圣圣家,桃源乃是圣地,被一个家外之人搅成了一个笑话,这对圣家声威之损,绝对也是灭顶级别的。 针对柳天音这个问题,风舞很激动:“显然是真偏了,否则,咱们根本就出不了桃源。” 柳天音道:“可是,故老相传,三重天上的那个人,于桃山之上破界成圣,此传说难道也是假的?” 风舞愣住了。 这个传说她当然也听过,还不是当传说来听,她身为圣家高层,知道这件事情根本不是传说,它是事实! 画圣从桃源入道,走的就是极致画道,桃源在那里摆着,桃山在那里摆着,而且所有的一切都吻合传说,桃山也的确是在考验画道之极致,她与柳天音努力开拓三百五十九级,深知这种极致是何等的精深恐怖。 如果说桃源的路偏了,画圣当年是如何破界成圣的? 一条偏路,如何结出正果? 柳天音不懂,风舞也不懂,两女的目光移向林苏:“对于这一点,林公子又如何论之?” 林苏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朝下边一指:“瞧瞧那座悬崖,有头鹰!” 鹰? 两女心头齐齐一跳,但很快,她们抚平了自己的情绪,这鹰,只是自然界之鹰,绝对不可能是画圣圣家某个人物化出来的。 “鹰如何?” 林苏手指轻轻一抬,一道文气激发,那头鹰从那悬崖飞起:“此鹰为何能飞起?是因为这座悬崖吗?” “鹰,本来就会飞!”风舞道。 林苏点头:“对啊,鹰本来就会飞,有这座悬崖它飞得起来,没有这座悬崖它一样飞得起来,反之,一只兔子哪怕登上了这头鹰刚刚所站的位置,它还是飞不起来!” 风舞恍然大悟:“三重天那位能在桃山之上破界成圣,不是因为桃山,而是因为他是他!” 这就是道理之所在! 画圣能在桃源破界,能在桃山破界,是因为他是惊才绝艳的画圣,不因为桃源,也不因为桃山! 柳天音也懂了:“林公子好形象的比喻!天音也懂了,然而,桃山于当日那位,还是有作用的,相传那位之破界,走的本就是极致画道,桃山之上,极尽精巧之能,步步前行处,于道境之圆润亦是大有进益。” 风舞笑了:“你还是对未能登顶耿耿于怀么?” 柳天音笑道:“虽然此行所得良多,然而,未能登顶桃山,终是遗憾,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林公子在三百五十九级的当口,将我们拦下,有无玄机?” “你很敏感!”林苏赞叹道:“桃山,登不得!” “为何?”两女同时一惊。 “因为桃山之顶,没有你想要的机缘,反而会有一个巨大的两难……” 两女脸色齐齐改变,没有机缘,却有两难? 什么意思? 林苏道:“你们可知道圣殿有一圣规?但凡沿先圣之路破界者,即为先圣记名弟子?” 第796章 鼎中仙子观林郎 两女心头怦怦乱跳…… 圣殿的确有这一圣规! 世间不管何人,只要沿着先圣所走过的路,直到终点者,自动成为先圣的记名弟子! 这记名弟子不是束缚,而是全天下最大的恩宠,哪怕只是一个记名弟子,同样是全天下文道中人梦寐以求的终极存在。 所以,无数人沿着先圣走过的路,步步前行,渴望着踏破终点,拿到这份无比巨大的荣耀。 然而,林苏却视其为两难! 因为他不愿意成为画圣的记名弟子! 他不敢在这条画圣走过的路上走到终点。 他一旦走到终点,按照圣殿之规,他就是画圣的记名弟子,他不能辞,一辞就是渎圣!真正的渎圣!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在两女兴致勃勃勇攀高峰之时,站出来,拦下她们! 他们没有踏上最高峰,他们没有走完画圣的那条路,他们也就不是画圣的记名弟子! 这就是林苏当时义无反顾掉头下山的关键原因。 也是唯一的原因。 柳天音和风舞全都停止了呼吸…… 良久,风舞轻轻吐出口气:“看来,我得谢你!” 她是乐圣圣家的人,她万一真的踏过了画圣当年的那条路,成为画圣的记名弟子,她对乐圣如何交待? 她会陷入真正的两难。 那么柳天音呢? 她的底牌会不会进一步暴露? 林苏目光落在她脸上:“天音小姐,还会怪我坏了你的机缘么?” 柳天音轻轻一笑:“其实你们想多了,三重天那位走过的路,你们真以为那么容易走到终点?世俗的确有三百六十级为一级之说法,但谁知道这三百六十级之上,还有多少个三百六?凭我们这画道之外的门外汉,即便想成为那位的记名弟子,无疑也是个奢望。” 这话不偏不倚。 这话客观而且逻辑性十足。 她的真正根脚依然丝毫不漏。 林苏轻轻一笑:“行了,我们的行程到此结束了,我得走了!” 站起身来。 “你欲去何方?”风舞道。 “此地是北境,我得去瞧瞧晋国三千里河山,在晋王殿下手中,变成了什么模样。”手一起,抓住空也的小手,从九音舟上跳下,射向脚下的零丁洋。 飞舟之上,两女面面相觑…… “谈谈感想?”柳天音道。 “我脑子有点迷湖,你感吧。”风舞道。 “说起脑子迷湖,其实谁又不是呢?!”柳天音叹道:“我很早就意识到,跟他相见,要么是找气受,要么是被他利用,此番南海之侧跟他相见之后,气受了一堆,也被他频繁地利用着,但是,很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郁闷沮丧之感,反而有几分新奇。” “谈到利用,有个逻辑需要理顺。”风舞道:“千佛寺之行,是你主动邀请他的,为的是你天命道门的天命大业,发现魔踪,亦是你天命道门必须关注的事情,与其说他在利用你逃避千佛寺的绝命杀招,逃避画圣圣家的雷霆怒火,不如说是你利用他做成了两件大事。” “好象也对!”柳天音轻轻点头。 “那么,是你利用他,还是他利用你?”风舞盯着她。 柳天音眼神有了点飘忽:“我觉得你染上了他的毛病,一开口总让别人感觉头疼……” 风舞噗哧一笑:“那算了,我们不纠结过去的事情,讨论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将巡视昔日旧晋三千里山河,你觉得会有哪些惊艳之举,让人瞠目结舌?” 柳天音眉头微皱:“是不是他哪怕放个屁,你都觉得很惊艳?拜托,他只是去昔日的战场走上一圈!” 风舞笑了:“你说我感染了他的毛病,我觉得你也是!比如说你刚才所说的话,昔日的柳天音是绝对不可能说出来的,唯有被他污染之后的柳天音,才有如此之洒脱……” “什么叫污染?”柳天音柳眉倒竖。 “瞧瞧,连污染你都能想歪,看来,是真污染了……”风舞身子前移,表情有点神秘:“回到刚才的话题,我说他巡视旧晋三千里,一定会有让人瞠目结舌的惊艳表现,缘于对他的了解,不出意外的话,你会亲眼见证一次海宁奇迹的重演!” “海宁奇迹?”柳天音眼睛亮了。 “你曾说过,你会去海宁看一看,现在不必了,海宁的苦难已经被今日的繁华完全掩盖,你不了解当初的场景,你感受不到这份变迁的魅力,而旧晋三千里山河不一样,他们在大隅铁骑之下,苦苦挣扎近十年,目前还身陷泥泞,一如海宁当日的模样。” 柳天音目光慢慢下移:“你的意思是,这位人间奇绝状元郎所到之处,哪怕是烂泥坑,也会变成人间乐土?” “能与不能,亲眼见证如何?” 柳天音喃喃道:“我希望看到一场人间变迁,然而,你心仪的这位翩翩公子好象打算先上演一场武斗之戏。” 风舞目光下沉,盯着下方的零丁洋,她的脸色微微改变…… 林苏牵着空也踏波而行。 零丁洋上,风波不定,前方的迷雾也是不定。 有人言,零丁洋,埋葬了太多的人,那浪底下传来的浪涛声,是离人不甘的啼哭,那些迷雾,是舍不得离乡背井的亡魂。 然而,这些,林苏可以用科学来解释。 零丁洋,地处两国交界,周围高山阻隔,气流变化异常,这样的地方,本就多雾,这样的地方,还妖孽丛生(妖孽算不算科学呢?在现代社会当然不算,但在这见鬼的世道,妖孽好像也可以与科学并行)。 不过,不管是何种妖孽,林苏都无惧。 因为他是文道上的天骄,他还是修行道上的天骄,他还牵着一只小光头,小光头年纪小,可以啥都不懂,但是,他的战力蛮强悍的。 前面的浓雾突然分开,一队战舰迎风而来,这战舰虽然打得鼻青脸肿,哦,不,打得伤痕累累,但是,依然有着夺人心魄的战场杀机。 这就是大隅那边三日前过去的战舰。 三日前过零丁,今日大败而回。 (林苏他们入桃源,看似时间不长,其实也过了三天三夜)。 “师父,那是哪边的船?”小和尚空也仰起脖子,问林苏。 林苏道:“敌人那边的!” “师父,我们避开吗?” 林苏摸摸他的脑袋瓜子:“空也,你对于杀生怎么看?” “传功师父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可杀生……” “传经师父又有不同意见么?”林苏问他。 “嗯!传经师父说,佛亦有雷霆之怒!” 林苏点点头:“从今以后,你传功师父所说的话,你都当成放……你都忘记掉!他既然是传功师父,好好传功就得了,至于为人处世方面的大道理,他不甚懂也根本轮不到他说话,那是我这传道师父的领域,听我的!” “嗯!好!”空也直接点头。 “我的道理简单、好记、还特别易懂,佛云:不行霹雷手段,不足以显菩萨心肠,除恶即是为善!” “谢师父传道!”空也跪下。 林苏手一伸将他拉起,突然微微一怔:“嗯?你以前打架杀生之事,是不是都瞒着传功师父?” 空也抓头,有点窘…… 那是当然! 林苏心头一点光亮悄然亮起,这是不是就是浮云大师一头栽倒的关键原因? 空也打架杀生瞒着他。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空也出了寺,杀了隐龙卫救了陈王? 就因为这一个不知,让他的因果局踏入了作茧自缚的死局! 因果渺渺,缥缈难知,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大洋彼岸风雨交加…… 这只光头小蝴蝶,在他的生命中又会是个什么模样? 林苏目光从空也的光头掠过,射向前方的战败舰船…… 战船尚有几十艘,船上士兵尚有数万人,越来越近…… 突然,最前方的船前,百丈之外,出现了两条人影,一大一小,纵然是大的,在巨大舰船压迫下,依然渺小如蚁,更别提那个小不点光头了。 虽然只是两条小小的人影,但是,最前面的甲板之上,一名将军模样的人还是一眼牢牢锁定,因为这两人虚空立于零丁洋,因为这个大人身着文士衣。 大儒么? 就在此时,林苏手勐地一圈! 这一圈,方圆百里之内的零丁洋水一齐带动,哗地一声,巨浪冲天,一瞬间高过旁边的山峰,直达千丈开外,数十条战船之上,所有人脸色齐变…… “凭空掀起千丈巨浪,何方高人?”有人大呼。 “大苍林苏,给各位送行!”九个字,从巨浪中射来,准确地钻进每个士兵的耳朵。 声音刚到,轰! 千丈巨浪倾泄而下,数十条大船同一时间沉入海底,无数士兵从水中钻出,一飞冲天,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青天白日,而是满天银月,还有无尽杀机…… “传世战青词满江红……”主帅一声大呼,充满无尽的恐惧,他知道这是何人! 就是北进三千里,收复晋地,绝杀自己这方数支大军的超级战神。 自己这支部队南出零丁洋之初,他担心遇上这位白袍战神,很幸运没有遇上,虽然没有遇上,依然被打得大败,没成想,返回的途中,竟然遇上了! 直接就面对他为大隅量身定制的大杀器《满江红》! 哧地一声,修为已达窥空极境的楚军统帅当场斩首! 剩下的数百名将领级人物四散飞跑。 空中银月一振,分成数百份,一时之间,血洒长空,好几个将领功法用尽,终于成功地从银月之下脱身,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小和尚,三四岁的模样,清秀可爱,这小和尚不好意思地一笑,露出几颗小乳牙,然后,轰地一声,撞到他面前的所有人全都爆成血雾…… 空中,九音鼎在云层中隐形,风舞牙酸一般的表情看着下方:“他倒还罢了,这小和尚也这么残暴……” “你以为他开始说的那句话是白说的?他已经把这小和尚给带沟里去了。”柳天音轻轻摇头。 作为天命道门的执剑人,她真的不是很看得惯这样的生杀大场面。 但又能怎样呢? “是不是沟谁能分得清?”风舞道:“那个传功师父浮云大师教导小和尚吃斋念佛,不打架不杀生,算是正道吧?可那个老秃驴自己走的却是歪门邪道,如果小和尚真的跟他走,你觉得不算是沟么?” 柳天音再度懵圈:“我觉得你跟他越来越象了,为什么总能问出我回答不了的问题呢……” 风舞轻轻一笑,满意了。 柳天音眼珠轻轻一转:“且不论两国交锋,一杀数万人是否有错的问题,单说这杀人手段,他掀起千丈巨浪,会是何种手段?” 风舞微微一怔:“会不会他还暗地里写了首专门用于水战的传世青诗或者青词?” “不象是文道伟力,更象是修行道上的规则之力!”柳天音道:“如果他连规则之力都精通,那……那他的秘密就太多了些……” 她判断得没错。 林苏掀翻数十条大船用的力量的确是规则之力。 水规则之力。 水规则之力,刚可开山裂石,柔可绕指穿纱,而今日,林苏演绎的是霸气的一面,直接掀起千丈巨浪,覆灭对方一支船队。 为何这么做? 亦是有用意的。 用意在后面就会显现——数万人死于归途,但最终也有几个幸运儿成功从水底逃脱,一回到岸上,就将林苏出现,仅仅一击,就让数万人葬身零丁洋的壮举传遍整个大隅。 大隅人后背汗毛一齐竖起…… 白袍战神并非打下旧晋就走了,他还随时在零丁洋出没,一旦有敌入侵,遇上了他,直接就等于遇到了鬼…… 这,就是林苏要的效果! 厉啸天横在零丁洋那边,化为坚实的屏障,冷血、残酷、风雨不动! 那是明面上的震慑。 而林苏,不依常规,他可能身在江南对酒而歌,也有可能突然出现在零丁洋,化身战神给你惊天一击,这份不确定、纯随机的对敌姿态,反而比横在零丁洋边的厉啸天更多三分威慑。 大隅与大苍的边境战局,因为这两个人的存在,而变得凶险莫测。 这种凶险,这种威慑,会直接改变大隅的战争策略。 零丁洋畔,一座边城。 此边城原名逢春城,何意? 还是十五年前大晋城守为欢迎大隅入侵特意换的名字,寓意是:大隅逢春! 此城守也的确凭这招献媚之举,换来了他十五年的荣华富贵,大隅那边对他好生礼待,他也荣升大隅逢春中郎将,在他亲口命名的逢春城,过了十五年欺男霸女的好日子,搜刮了一堆金银财宝,打通了大隅朝官那边方方面面的关系。 然而,厉啸天来了。 厉啸天一来,当天晚上就将这名中郎将的脑袋挂在逢春城头。 将逢春城变成了大隅的坟城。 厉啸天手下的将领们提议给这耻辱的“逢春城”改个名字,于是,改什么名呢?就成了大家热议的话题,有人建议,直接改成“坟城”! 厉啸天嫌这名字也太阴暗了,没有文人雅气,没有采用,他自己取了个名,叫“横城”! 为何是横城? 横在零丁洋畔的一座铁血坚城! 横在大隅与大苍之间,不可逾越的一道坚城! 于是,昔日柔媚的“逢春城”三个字,被厉啸天以长矛为笔,亲笔换成了“横城”! 横城,金钩铁划。 横城一改名,真正体现了它横绝两国的决绝与豪雄。 立城之始,厉啸天十万飞龙军团踞零丁天险,构筑坚池,布下杀阵,演绎兵法,与大隅展开了旷日持久、惨烈绝伦的边境大战。 横城之外,零丁洋面,昨日的血还未尽散,零丁洋上还有漂浮的木板,还有深得卷不动的战场杀机。 一个白衣帅哥牵着一个小光头踏波而来。 城头之上,百余名士兵目光同时锁定。 两个多月来,他们早已习惯,但凡有敌,直接射杀,虽然这两人看起来不是军人,但从对面过来,就是找死! 然而,就在他们巨大法弓张开之时,前面的白衣帅哥慢慢抬头,他的面孔在阳光下清晰呈现,碧波之上,白云之下,俊逸绝伦。 城头之上,一名将领突然一声大呼:“林大人!” 林大人这呼声一起,一长排拉弓的修行道上士兵全身大震,差点将已经瞄准的弓箭给射了出去! 哧! 一剑飞来,斩在弓弦之上,却是今日值守的将军杜玉亭! 杜玉亭一剑斩断即将发射的法弓,霍然出现在城头,一声大呼:“林大人!” “文王殿下!” “是文王殿下!” “侯爷,文王殿下来了……”统帅府外,有人大呼。 呼地一声,统帅府中一人高高飞起,空中一折,划过长空,突然出现在零丁洋面,他,正是厉啸天! 看到前面的林苏,厉啸天眼中晶莹一片。 “厉兄!” “林兄!”厉啸天呼道,但立即改口:“不,今日我该拜见文王殿下!” “少来!你当日封侯之时,我也没有拜见过侯爷吧?!” “那我们依旧当日之称?”厉啸天哈哈一笑:“林兄,请入横城!” “厉兄,请!” 两人踏波而入,城头大旗招展,飞龙军团所有人齐声欢呼…… 进入统帅府,府外,昔日的十八副将以杜玉亭为首,恭迎其外,齐呼参见文王! 这个,林苏没有阻止。 与厉啸天之间,起于文人之交,可以不拘俗礼,厉啸天封侯在前,他也只称厉兄,他封王在后,厉啸天也只称林兄。 对于其他人,礼节还是得有的。 但是,他与杜玉亭等人战场上的交情,也不是一般人可比,林苏还是向众位兄弟抱拳,说上一声:兄弟们辛苦了! 众将脸色齐齐泛红:“蒙王爷厚爱,末将感激莫名,王爷请!” 众将一分,将林苏迎入。 进入统帅府,林苏和厉啸天对坐,杜玉亭这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边关勐将化身送茶童子,接过侍女送来的茶,亲自送到他们的几边。 “杜将军不必客气,你也坐下!” 林苏轻轻招手。 于是三人同座,不,四人,空也也有一杯茶,不过是坐在林苏后面喝。 林苏品了口茶:“这两个月来,战局如何?” 厉啸天哈哈一笑:“这两个月下来,我大概是被人在文道之中除名了,取而代之的是:疯子、杀魔、文道败类、不耻为伍……” 为何? 因为厉啸天这两个月来的表现,完全不象是个文道中人。 文道中人是讲规矩的,讲策略的,哪怕入伍,也是儒将儒帅,能谈能打能谋能划,然而,厉啸天完全颠覆了这个规则,在他这里,没有谈,没有谋,没有划,只有战! 大隅那边前前后后派出了三批信使。 但是,这三批信使尚未靠岸,就被厉啸天下令直接射杀。 这一杀,大隅那边暴跳如雷,十位大儒升空,指着厉啸天的鼻子骂他违反“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战场条例,不配文人…… 然后呢? 厉啸天再下令,一顿饱和攻击,十位大儒死了八个,剩下的两个带伤而逃,连夜跑出了零丁洋,随着他们的入隅,厉啸天不可理喻之名,流传天下文道…… “哈哈!”林苏纵声而笑:“你这个锅是帮我背的,你其实可以告诉他们,真正不可理喻之文道败类,是我林苏!” 是的,厉啸天以前的作战,总体还是儒帅。 今日变得如此彻底,根本原因的确是林苏。 林苏让他这么干的。 但厉啸天也笑了:“如果这是锅,我背亦是无妨,我曾经说过……我要活成大隅军方的噩梦,而如今,我已经接近我的梦想!” 说前面一句话时,他在豪放地笑,说到后面一句话时,他的笑容没了,年轻的脸上,满是沉重。 林苏手轻轻一翻,压在他的肩头:“兄弟,逝者已矣,生者尚在,我知道你心中的隐痛,但是,你已经做了你三百八十七位亲人希望你做的事情。” 厉啸天手也一翻,抓住了他压在自己肩头的手上,抓得很紧,良久开口:“过去的事情不提了,不提了!兄弟,我们喝一杯酒吧!” “好!” 三杯白云边下肚,过往的沉痛宛若飘进了零丁洋。 豪迈激情的沙场铁血重新点燃…… 厉啸天汇报了近两个月的战果…… 这两个月来,战果之丰硕,足以载入史册。 厉啸天亲手关闭所有的和谈之门,两国唯有一战到底! 大隅那边,是李炽这个曾经将四国囊括于掌中的一代雄君,绝对不可能接受旧晋三千里山河被大苍就这样占领,疯狂攻击。 大苍这边,是接到林苏铁令的厉啸天,关闭所有和谈之门,以零丁洋为天险,以强势强绝的姿态,将零丁洋真正变成两国士兵的搅肉机。 过去的两个月,零丁洋上血雨腥风未曾片刻止歇。 大隅离阳军、靠山军、火王军、青水军,先后葬身零丁洋! 总数已然百万开外。 大苍飞龙军团据有地利,占有先机,手握绝世杀阵,厉啸天还拥有绝代兵法,所以飞龙军团的战损并不特别大,歼灭敌方百万大军,自己仅仅付出三万人的代价。 剩下的七万大军,足以葬送大隅半国之军,只要他们敢来! 这是厉啸天的豪言! 第797章 对大隅的断根之策 林苏眼中光芒微闪:“不出意外的话,战争会暂时中止。” 厉啸天目光抬起:“会暂时中止?” “是,李炽乃是一代雄君,他之行事,亦有章法,当零丁洋成为他不可承受之重时,他就会调整战略,不会盲动。” 厉啸天沉吟:“这就是你所说的,庸人行事,只思能与不能,谋大局者行事,还看值与不值!” “是!这也是我当日让你关闭谈判之门,铁血杀戮的关键原因!”林苏道:“站在李炽的角度,他不肯舍弃旧晋三千里山河,必定想方设法重夺旧晋,只要你这边态度有半分松动,他就会存有幻想,唯有战场铁血,才能真正打破他的幻想,让他正视当前现状。” 厉啸天目光闪动:“现在,他已经正视现状了吗?” “看问题,见微知着!从楚军的出动,即可一叶知秋!”林苏道:“楚军乃是大隅南部二十三州最后的军队,同时也是一支很微妙的军队,这支军队派出,其实就代表着李炽落下了零丁洋之战最后的棋子。” 厉啸天眉头皱起:“微妙?” 林苏手起,给自己再倒一杯酒,杜玉亭一时入了神,没抢先倒酒,赶紧接过酒坛,给厉啸天也倒了一杯,凝神倾听…… 林苏作出了解释…… 楚军很微妙,妙在何处?它的前身,其实并非大隅本土之军,它是昔日楚国的一支军队,楚国灭亡之后,这支军队被大隅收编,但是,大隅李炽对它终究不能完全放心,往日,大隅南部有七支军队,旧晋三千里山河在李炽的掌控之下,楚军夹在其中,想翻天都翻不了,所以,李炽也并不在意这支军队。 而如今,情势大改,南部军队打没了,战场前线成了零丁洋,楚军就没有人能够节制。 在这种情况下,这支军队就成了李炽的一个隐患。 有两种处置方式。 其一,作为前锋部队,为李炽的大军开路,以开旧晋。 其二,借大苍之军灭了它,消除隐患,以定后方。 说到这里,林苏提问:“你觉得李炽用的是哪种方式?” “第二种!”厉啸天眼睛大亮。 “为何?” 厉啸天道:“前期零丁洋已经葬送四支大军,每一支都强过楚军,楚军孤军而入,毫无胜算,除了借飞龙军团之手,灭了它之外,没有第二个理由。” “正是!”林苏道:“李炽开始担心内部隐患了,就不会再盲目对外用兵!” 这就是逻辑判断! 楚军虽然并不强,但好歹也是一支军队,如果李炽打算不顾一切夺回旧晋,断然不会下手斩了自己的一条臂膀。 他下手斩之,说明他内部的隐患已经开始威胁到他。 “内部隐患……”厉啸天道:“会有哪些?” 林苏道:“大晋重归,对于大隅最大的威胁,不仅仅是晋地三千里江山之失,还会引起可怕的连锁反应,大晋能脱身而出,昔日的吕、楚、韩呢?会不会生有异心?需要知道这四国均是大隅以铁血手段硬生生夺取的,何处又无怨恨?何处又无罪孽?更何况李炽其人,自诩一代雄君,只知马背上取天下,而根本不知治天下之秘奥,他治下之民,无一餐饱食,无一床之眠,人心思变,大隅危机重重。” 厉啸天手中酒杯一放:“这就完全对上了!李炽担心旧楚沿袭大晋复辟之路,先行解除旧楚武装,将楚军送到我飞龙军团面前,让我们灭了它!” 杜玉亭在旁边听着,心潮澎湃,对两位上官乱局之中的慧眼,真正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说文人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他们仅凭一支楚军的出动,就判断出大隅皇帝的动向,这份思维,何人能及? 杜玉亭开口了:“王爷,侯爷,大隅兵力已经损耗严重,如今又隐患重重,我大苍能否跨洋而渡,一举而定北境?” 当日的定北境,指的是旧晋三千里,而今日他的定北境,指的是整个大隅天下。 林苏笑了:“杜将军想一举平定整个大隅?” 杜玉亭哈哈一笑:“王爷就不想么?” 他问出这句话,其实很失礼。 厉啸天目光投向林苏,他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桉…… 站在文人的角度,边境划界而治,是正道,是仁义之道,在遇到生存威胁之时,杀得再勐也没有心理障碍,但明明已占上风,还赶尽杀绝,就不是文人正经作派了,就有违道义了。 林苏面对两人的目光,澹澹一笑:“站在文人的角度,我们该到此为止、得势饶人;站在普通民众的角度上,国恨家仇岂能忘却?我们不只是文人,我们也不只是普通的民众,我们此刻还是军人!军人站的角度唯有一个——战略角度!战略角度该当以史为鉴!九国十三州千年历史告诉我们,面对一个以杀戮、侵略为立国之基的国度,是不能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的,一旦心慈手软,就会养虎成患,边关战局,还是会兵连祸结,遗祸众生!” 杜玉亭和厉啸天眼睛同时大亮。 他们先前是有担心的。 他们担心林苏满足于零丁洋划界而治。 因为这是大苍几乎所有文人都会选择的事情。 而且理由无比的高大上…… 圣道治世,以仁求仁! 遇到强敌,奋勇而杀,是正理,但你明明已经占到了上风,明明已经逼得敌人不敢越雷池半步,你还不放过,就过分了。 你再过零丁洋,那你跟昔日的大隅有什么区别? 诸如此类,每个文道大儒都可以说上三天三夜绝对不炒剩饭…… 但是,作为边关武将,作为四镇旧人,他们不爽! 他们的亲人死于大隅屠刀之下,他们岂能忘记亲人临死的惨嚎?岂能忘记姐妹被污辱后投井而亡的耻辱? 现在林苏给出了明确的态度。 大隅,他不打算放过! 而且他的理由也同样坚挺:任由大隅休养生息,终是养虎成患! 以大隅的狼子之心,只要让他缓过这口气,将来还是大苍北部的大敌! 九国十三州有过这种惨痛的教训。 甚至林苏曾经所在的那个世界,也有同样的教训,封建社会时,面对北方游牧民族,来个什么和亲之类的,到头来人家发展壮大了,杀得汉室十室九空,即便是近现代,比如小日子过得还不错的那个,从战败国的阴影中走出来之后,不也变得不太安分么?…… 三人心意相通,话题开始放肆…… 就在此时,书房门轻轻敲响。 虽然里面文道封锁,声音两不相通,但房门敲响,设下文道禁制的两人还是警觉,林苏手轻轻一挥,解除文道禁制,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文王殿下,有位商人叫周左,他说他与林家有些渊源,想求见文王殿下,不知殿下是否接见?” “周左?”林苏微微皱眉:“是哪里人?” “本地人!” 林苏摇头:“本地人,周左……不认识!他是何来路?” 外面的副将还没有开口,杜玉亭先回答了:“这人末将知道,他是北方商会的会长,北方商会,做的是大隅和大苍的边境生意,势力也算是庞大,将大隅的毛皮和生铁运往大苍,将大苍的酒、香水之类的高端商品运往大隅,这几年赚得盆满钵满,边境贸易一停,他最是受不了,为了能让他的商船下洋,这段时间天天在城里托人,没想到王爷刚到,他就找上来了,还敢跟王爷攀交情,此风绝不可长,末将去打发了吧!” 杜玉亭一站起,就要出门赶人,可能还不仅仅是赶,敢跟王爷攀交情,那得揍! 就在此时,林苏轻轻抬手:“让他进来!” 周左进了统帅府,圆滚滚的身子有几分颤抖,圆滚滚的脸有几分红霞,一见到林苏扑通跪下:“草民周左,参见王爷!能见王爷一面,草民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起来吧,问你几句话!” “谢王爷!”周左站起。 “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话一问,立刻点燃了周左的信心…… 他的生意源远流长…… 从他祖父的祖父开始,就是做生意…… 大晋还是皇朝的时候,他家做生意,大晋成了亡国之地,他家也在做生意,哪怕朝代变更,他家生意一样做,只不过,局势动荡之时,生意有了些变化而已,商人嘛,自身没有自保之力,所以商人习惯于建立商会,北方商会应运而生…… 北方商会的生意包罗万象,将大隅的生铁、毛皮运到南方,将南方的粮食、丝绸运到北方,这就是北方商会最主流的生意。 他们走的是航运,所以北方商会有一支规模不算小的船队,专门往返零丁洋。 这门生意一直顺风顺水做得挺好的,特别是林家各种新产品问世之后,通过他们的船队运往大隅,掀起一股股浪潮,也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他进门之前说的,跟林家有些渊源,指的就是这个…… 说一千道一万,往日千般好,今年处处难。 大苍将旧晋三千里山河一收复,彻底斩断零丁洋的航运,北方商会的生意没法儿做了,北方商会可不只是他周左一个人的商会,后面还有千家万户,这些人生意不能做,活不下去了,而且各地商业都陷入了停滞状态,民众也受到极大的影响…… 他说了一大堆,林苏手托茶杯眼睛半眯,似乎神驰物外,周左眼角的余光一看到这幅表情,心都凉了…… 然而,林苏睁开了眼睛:“跨零丁洋商业贸易,也行!” 我靠! 所有人眼睛一齐睁大。 可以开这个口子么? 周左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苏目光下沉:“现在的零丁洋,可不是昔日的零丁洋,乃是两国边界,两国边界贸易,征收关税你没意见吧?” 周左心头一沉:“关税自然没意见,却不知所纳几成?” 生意嘛,被人拦路收费他们见得多了,三成两成他们可以接受,但如果八成九成,谁也受不了。 “分类定价吧,最高的不超过两成,最低的半成!随后,镇北侯拟个章程出个通告!” 厉啸天站直:“是!” 周左扑通,再次跪下,声音都颤了:“谢王爷,谢侯爷!”这税一点都不高,甚至比他能想到的最优惠政策更加优惠。 林苏道:“虽然本王允许商品过境,但是,有所限制,现阶段,晋国刚刚经历战乱,百废待兴,民众犹苦,所以,粮食、布匹、煤这三种物资,不允许出口,但凡出口此三类物资者,即为乱我晋地,杀无赦!” 周左脸上肥肉蠕动:“此三类物资,虽然亦是本会所经营,但王爷所言有理,草民一定约束所属商会,坚决不允许一米一谷一煤一布上船!” “好了,你下去吧,详情以统帅府公告为准!” “是!” 周左磕头而去,喜气洋洋…… 空中,九音鼎中,两女面面相觑…… “刚才他们关在书房中,以文道封锁隔绝了我们的监听,看来是议论了一些事情,不然,怎么突然有了这番变故?”柳天音道。 风舞道:“这也不算是什么大变故吧?他心怀天下是出了名的,这个周胖子开口就是千万户商家和亿万百姓需要,我就猜到他会放开商业管制。” “放开商业管制,看起来甚是正常,但是,事情出自他手,我还是觉得其中别有文章。”柳天音道。 风舞轻轻摇头:“我说你就是对他成见过甚!如果你非得找出点理由的话,我给你两条理由就是……其一,他本身重商,他所到之处,他所在之地,商业都是风生水起的,海宁、南山、北川皆是如此,甚至他林家,也是依靠商业崛起的,商业,在他的眼中,根本就不是低贱,而是致富的手段;其二,商业链条后面的确有千家万户的商户,也的确关乎晋地百姓的生计。” 柳天音目光落下:“他们两人在城边漫步,又一次开启了文道封锁,你猜猜,这次文道封锁,是否代表着商业管制放开后面的深层次含义?” 风舞横她一眼:“你到底是希望他做好事还是做坏事?他好不容易做件正统的好事,你非得用无限恶意去揣摩他,非得逼他坏是吧?” 下方,城头之上,林苏与厉啸天开启了文道封锁,因为他们要谈的事情,不能被第三人知晓…… “商业战,你如何解读?”林苏道。 厉啸天目光闪动:“你将商业定义为战,我大致就能解读三分。” “说说看!” “第一,以商养军!” 大苍皇位更迭,国内百废待兴,国库空空如也,姬广面临登基以来第一件难题,手头没钱,要办的事情却无比的多。 他对于飞龙军团绝对不吝惜,打算第一时间命人送来军费,但是,这一正常之举,依然换来了其他军队的怨气,这不是好现象,所以,厉啸天给皇帝上书,拒了这笔军费,避免了皇帝的两难。 但是,军队总不能喝西北风,这个关键当口,晋王李清泉伸出了援手,将王府之中当日留下的宝库开了,将里面的钱财尽数劳军,解了飞龙军团燃眉之急。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晋王王府里留下的钱粮,只是没来得及运走的一小部分。 各地官府中的官员更加彻底,一察觉风声不对,卷起细软就跑,这年头,妖族储物袋全天下都是,给他们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导致李清泉纵然占有整个旧晋,手头依然清贫如洗。 这是一个死局。 而林苏一到零丁洋畔,开启商途,收取关税,以税养军,就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万里之外边军的军费难题。 林苏点头:“不错!以商养军,避免陛下两难,此为第一,还有第二否?” 厉啸天道:“第二,大概就在你的那条禁令上,你禁止粮食、布匹、煤之北运,是因为这三样物资,一直都是晋地向大隅输送的主要物资,此物资一断,大隅在接下来的这个冬天,会异常艰难。” “哈哈!你已经完成了你的解读!”林苏道:“国与国争锋,远比个人争锋复杂百倍,要削弱一个国家的实力,需要多法并举,我一条禁令,让他断了晋粮、晋煤、苍布,身处北方苦寒之地的大隅,缺衣少食阵脚大乱,与此同时,我并不禁止高端奢侈品,用这些华而不实的物资,换取大隅真正有用的生产物资,比如铁,比如毛皮,长此以往,他的国力日渐削弱,国内矛盾日益激化,原本就存在的内在隐患,就会疯狂显现,到了李炽焦头烂额之时,呵呵……” 林苏一番深入解读,厉啸天真正眼界大开。 他第一次知道普通的商业贸易也有如此大的学问,可以借商业强国,也可以借商业削弱他国,甚至可以利用商业的利益改变对方国家的产业结构,进而操纵商场引发对方国家的大地震…… 高层兵法,草木可为兵,水火可为兵,商业同样可以为兵…… 林苏交待完毕:“行了,你按这方式执行下去,短则明年开春,迟则一年两年,对面必生变故。” 厉啸天点头:“你要去了吗?” “是,去看看晋王。” 厉啸天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我想你应该先往零丁湾一行。” “为何?” “因为暗夜姑娘和两位郡主都在那里。” “两位郡主?”林苏心头微微一跳。 “你莫非还不知道?暗夜姑娘和玄机郡主一月之前完成了晋地修行道上的横扫之后,回了海宁,接回了绿衣郡主,她们这一个月来天天在民间奔波,想找个好办法给晋地百姓谋一条生路,但传回来的消息似乎并不乐观,晋南之地倒还好,这晋北之地,千里流沙,实无生计。” …… 零丁湾,乃是零丁洋的末端,高空俯视,一条白带以零丁洋为起点,延续千里之外,所到之处,无山无水无土,就只有一片雪白。 站在文人的视觉,这海天一阔的场景很震撼,美得很壮观。 写出,哦,不,抄上一堆的诗篇都毫不违和。 但站在为民解困的角度,林苏一时之间也有几分头疼。 浅眼一看,这里真的没啥生机啊。 最关键的是,民众还特别多,他空中只一眼就看到了上百个居民聚居点,每个点至少也有几千上万人。 这些居民点在白沙之中搭建茅草屋,房前屋后有星星点点的绿,但也是星星点点。 今天是七月上旬,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个时候的白沙,跟白砂锅差不多,居民在这锅里煮着,男的全都赤着上身,就如同锅里煮得半熟的排骨。 别看眼前他们恨不得将身上的皮都扒了,再过几个月你再瞧瞧。 此地是北境,南晋之地受晋江滋润,受高山阻隔,气候相对湿润,而这片白沙滩,跟零丁洋直通,北边的冷气长驱直入,别人入秋它过冬,别人入冬它入冰窑,林苏无法想象再过几个月,这些无遮无掩的白沙之上的居民,会如何度过北地几乎长达半年的漫长冬季。 按厉啸天说的方位看过去,林苏再次发现了美感。 零丁洋靠洋的怀抱中,有一庄园,庄园北临洋,南临白沙,雅致而又别出心裁。 它名零丁别院,乃是前任横城太守的私宅。 这横城太守出卖晋国投靠大隅,搜刮的钱财显然是够了,这零丁别院作为晋地的一块金字招牌,这些年接待来自大隅的大儒,名头显然也是够了,然而,随着大隅兵败,一切都成了送给晋王的嫁衣裳。 林苏牵着小和尚空也,一步出了统帅府,空中落在白沙之上,走向零丁别院,来自零丁洋的微风吹来,他似乎在这长河古道听到了来自历史的回声…… 晋隅争雄,苍晋争雄,世间演绎无尽变化,天还是这块天,地还是这块地…… 每个人都是生命的过客,区别在于,你走过的这段行程,会在这片天地留下何种印记…… 前面有一群村姑,烈日之下,她们正在白沙中挖沙,粗糙的脸蛋上隐隐透着红,这种红,不是动人的羞涩,而是烈日风霜的残留,这才是真实的状态,画圣圣家的那些人真该来瞧瞧,你看你桃源里的那些村姑,脸蛋上最美丽的红晕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完全不真实嘛…… 随着他的靠近,几个村姑同时抬头,一看到这北地少见的少年郎,村姑们脸蛋上终于有了羞红,一点点渗透而出,她们也终于有了动人的颜色…… “姑娘们,你们在干嘛?”林苏挥挥手向她们打个招呼。 “好教公子得知,奴家在挖白桔根。”一个胆子大点的村姑从白沙下扯出一条白色的根茎,象萝卜,但比萝卜小,也比萝卜长。 “这是吃的吗?” “嗯!” “好吃吗?”林苏接过一根白桔根,掐一掐,水分还蛮足。 村姑噗哧笑了:“可不能这样吃,得煮熟才能吃,用山茉加大火煮,去除腥味,加上一些药材,特别好吃,我们是给郡主挖的……” “郡主让你们来挖的?” “不是!郡主这些天来,天天帮我们村民想办法,我们也没别的东西给她,就想着弄些土特产给郡主尝个鲜……” 也许是林苏长得比较亲和,也许是他的笑容一展,显得格外没架子,这些村姑七嘴八舌就说开了。 第798章 有一种物品叫玻璃 郡主没有吩咐她们做任何事情。 郡主她们一行来到这片天地,天天想着办法帮助村民,村民们很感激,想报答郡主也想不到什么办法,所以,她们就用自己的方式来报答郡主,给郡主吃点别的地儿吃不到的东西,比如说这白桔根,比如说零丁洋里的那种银白浪里跳(小鱼儿)…… 林苏笑了:“不用挖了,带我去见郡主吧。” 几个村姑面面相觑。 “放心,你们将我送给郡主,郡主比什么都开心!” 村姑们觉得这个小帅哥说话很狂野,但是她们本身没什么文化,也说不上来什么道理,只能带他去了,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去,两个大胆的村姑带他们进零丁别院,其余的继续挖白桔根…… 一路行去,林苏手上的白砂子轻轻揉捏,随口问了村姑一些问题…… 比如这千里白沙地,有多少人,做些什么营生…… 两个村姑慢慢放开,说了很多…… 这千里之地,原来有上千万人,但现在大概只剩下一半了,都去了哪里?南边! 晋南之地分地! 按人头分! 所以,那些得到消息比较早的村民,第一时间拖儿带女去了南边,有的听说还真的分上了地,可惜绝大多数村民得到消息的时候迟了,或者家里有病人走不得,现在一切都迟了,南边的地已经分完了。 老人说,这是命! 说话间,到了零丁别院门口。 林苏拍拍手,掌间的砂子纷纷而下。 晋地大变,已经开始了,土地革命,在这片天地间已经正式拉开了序幕。 这一步棋,他在这个异世界也是第一次下,哪怕在他曾经主政的南山府,哪怕他在南山府肆无忌惮,这步棋他也是不敢下的,因为这步棋是颠覆这个世界的棋,触动的是所有当权者的利益。 唯有在晋地这种打得稀巴烂,破到极致的地方,才可以进行尝试,九国十三州,恐怕也只有这里可以尝试。 种子已经撒下,就看它如何生根发芽。 带他过来的村姑跟门口看门的侍卫交涉了几句,侍卫认真看了林苏两眼,转身进了里间…… 零丁别院之中…… 妖族葡萄架下! 阳光斑驳,轻风徐来,遥远的零丁洋波涛起伏。 绿衣坐在秋千上,轻轻地晃啊晃,暗夜和毕玄机坐在她对面的茶几边,品着茶。 “我还是觉得应该将目光投向零丁洋!”绿衣说:“搞一张大网将这座湾截住,里面养鱼,应该可以解决上万人的生计。” 毕玄机轻轻摇头:“先不说零丁洋风高浪急,大网撑不撑得住的问题,也不说大网会不会破,鱼会不会跑的问题,就说你解决上万人的生计,对于目前六百万人只是杯水车薪,还是不算解决根本问题。” “我也知道啊姐姐,但能怎么办?这见鬼的地儿,连土都没有,别说我来,就算相公过来,只怕也得抓瞎。” 听到“相公”两个字,暗夜的眼睛突然亮了。 她这束眼神,绿衣显然会错了意:“暗夜姐姐,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暗夜摇头:“我能想到什么办法?我可不懂种田种地做买卖的事儿啊……如果实在不行,搬了吧!” 搬了! 这是最后的方案,如果这片土地实在不宜居住,那么就搬! 不是还有六百万人吗? 晋南之地虽然已经分完了,但不还有些荒山可以开荒吗?将这六百万人搬过去,只要晋王府下定决心善待于民,他们总也不至于走投无路。 但是,毕玄机摇头:“搬迁,虽是最后的方案,却是下下之策,因为横城之中还有飞龙军团,他曾经说过,一支大军身后,如果没有民众,就是无源之水,飞龙军团远涉千山万水而来,为我晋地百姓筑起钢铁长城,他的身后,不能没有民众的拥戴,不能给他们这支英雄之军身后留下漫漫黄沙!” 这话,的确是林苏说的。 林苏当日远赴西北龙城,看到龙城之后,千里无人烟,曾经感叹过,龙城大军身后无民,民不信军能守边,军不知为谁守边,军之大忌也。 那次,毕玄机带着暗香高手随他出征,亲耳听到了这句话,从此这话在她心里生根。 此地并非龙城,而是晋地,前面的横城,驻扎的依旧是当日的飞龙军团,飞龙军团远涉万水千山,守于边境,守的是大苍国界,守的更是晋地边界,守护的是晋地亿万子民,他们不曾弃晋,晋地百姓焉能弃他们? 这或许是历尽沧桑的心灵共鸣。 这也许是她这个晋地公主……目前称之为郡主的一番小心思,这心思或许很蠢,但却也动人…… 暗夜和绿衣面面相觑,同时轻叹:“要不,跟相公联系下?” 就在此时,外面侍卫进来:“禀王妃、郡主:外面有一公子前来,自称林苏,不知……” 啊! 绿衣一声尖叫,从秋千架上直接荡起,她的鞋子都飞了,她姐姐一伸手,接住她,她才避免了狗啃泥…… 绿衣一落地开跑,跑了几步,觉得一只鞋子不合脚,干脆脚尖一甩,左边鞋子也飞了,飞快地冲过长廊,两侧的侍女全都懵…… 空中,九音鼎里。 柳天音轻锁眉头:“此地漫漫白沙,无泥无土,他有法可治?” 风舞道:“当日的海宁,有泥有土,但是历任官府也都言无法可治,而他,偏偏就能。” “有泥有土终有农事,无泥无土神仙也无依!”柳天音道:“除非他开了文道真界,点石成金。” “以伟力演绎神奇,并非治民之策,他擅长的是:化腐朽为神奇。” 柳天音目光回扫:“在如此境地,你依然相信他能够改变这一方天地?而且还不借助文道伟力和他自身的财力?” “他自己砸钱显然不叫改天换地,用他的话说,那只是输血而不是造血!”风舞道:“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就赌他能不能够就地生财,让这片天地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柳天音道:“不借助外力?” “不借助外力!” 柳天音轻轻叹息:“你对他的信任得有多盲目才能作此一赌?赌注是什么?” “如果你输了,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局势如何变化,你柳天音,永远都不要站到他的对立面!” 柳天音点头:“如果我赢了,我们一旦对他采取任何措施,你风舞,只能冷眼旁观,不得以任何形式涉足其中!” 两人目光抬起,对碰,火光四射。 “成交!”柳天音重重道。 “成交!”风舞笑容展现。 “我看到了你的笑容,你真的相信他能做到?”柳天音道。 “我其实也无法相信,但是,我看到了他的表情,这是胸有成竹!”风舞微笑道:“他自己都信了自己,我为何不信?” …… 零丁别院门口,林苏目光一抬,就看到跑得飞快的绿衣…… “相公!”绿衣一跃而起,准确地投入他的怀抱。 外围的侍卫,刚刚送他过来的村姑,集体懵圈…… 绿衣身后,暗夜到了,此刻的她,不再是让侍卫胆寒的超级杀手,她脸上竟然有了笑容,有了激动。 后面跑过来的毕玄机,永远云澹风轻的表情也有些许改观,有几分激动,也有几分尴尬,妹妹,你这样肆无忌惮真的好吗?你在这片天地,现在是郡主了…… 突然,一个小光头迎着她跑了过去,扑通! 跪在她面前:“师父!” 毕玄机目光一落,也懵了,空也! 我的天,他来北境,竟然将小光头也带来了…… “徒儿拜见师父!”空也一脑袋磕下去。 毕玄机这会儿全部的身手展现了,她的手闪电般地一沉,托住了空也的小脑袋,空也脑袋离下面的地板还差一寸,硬生生托住了,空也抬起脑袋望着她笑。 “我这地板是刚刚铺的,你给我磕坏了,你师父赔钱不?……” 空也抓脑袋,不好意思…… 林苏笑了,抓住绿衣的双肩托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绿衣小嘴儿翘了起来:“你说了带我来北境,你骗人,我姐姐和暗夜姐姐前段时间去了海宁,就将我带过来了……啊,我们去里面说话!” 赶情到现在才发现外面的侍卫、侍女、村姑脸色都怪怪的…… 一行人进了零丁别院…… 带林苏进来的两个村姑面面相觑…… “郡主的相公耶……” “郡主的相公叫什么呀?驸马爷吗?” “公主的相公才叫驸马爷,郡主的相公好像不能这么叫……” “有什么嘛,这里原本就是大晋的旧地,晋王府就是昔日的皇宫,大晋已经复国了,她不就是公主吗……” “这个可不能乱说……” …… 零丁水榭,三女刚才所在的地方,茶儿送上了,侍女带着对林苏相貌的感叹,而速退。 风吹过,一如刚才,但三女的心境已然天翻地覆。 “你不是躲亲戚的说情,逃了吗?”暗夜道:“这段时间逃哪去了?” 当日林苏离开海宁的原因,早已成为众女之间的笑谈。 是因为宋都的正妻突然拜访。 她是林母的亲姐姐,但跟林家多年没走动了,这会儿突然来到林家,拜访妹妹,说到底是为了宋都,她担心林苏对宋都下手。 林苏两难之下,选择连夜出走,众位媳妇私下讨论起来,都笑了,说相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亲戚说好话…… 林苏笑了:“我这一躲,可是遥远,直接躲到了海上……行了,说正题吧,你们想改变晋地百姓的生计?” 这话一出,三女全都激动…… 改变晋地,是她们的梦想! 晋地,是绿衣她们曾经的家园,经历了国破家亡的人间惨剧,终于在林苏妙手筹谋之下得以回归。 多少思故国的晋地百姓哭了。 多少人对晋王府抱有希望? 她们多么希望能够用幸福而美丽的生活,回报这份质朴的期待?让他们知道,他们十五年来的思故国,是有意义的,他们梦寐以求的晋国重归,将给他们带来真实的幸福感。 然而,饱受磨难的晋地,此刻却是满目疮痍。 动乱带来的余波,让无数人感受到了苦难,甚至有人躲过了两国惨烈的交锋,却倒在了胜利的黎明。 这,不是她们想要的。 这,也会动摇刚刚建立的晋王府在民众心中的口碑。 所以,她们三人,这个月来走遍了大晋的山山水水,尽全力为民众寻找幸福的契机。 晋南,土地革命,让民众欢呼雀跃。 而晋北,面对这片不适宜人居住的生命禁区,她们伤透了脑筋…… 此刻天下间最擅长解决问题的人间奇绝,她们的相公……哦,毕玄机除外,来到了她们面前,直接问到了这个问题。 绿衣抓住相公的手,轻轻摇摆:“相公,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死局?” 面对绿衣的问题,暗夜和毕玄机高度关注,甚至云层之上,有一只鼎也高度关注…… 林苏轻轻一笑:“办法是有的,但是,需要找到几样材料!” “什么材料?”绿衣心跳加速。 “这些材料你其实大多认识,比如说碱,石灰石,碱大苍京城死谷里有,石灰石海宁江滩上有,但是,路途过于遥远,忽略成本谈产业就是耍流氓,所以,这项产业要成型的话,这些原材料产地必须就近,有没有熟悉当地地理以及各种石头的人?” 毕玄机站起:“刚好有一人,我让他过来!” 路过空也的时候,她随手抓起空也,将空也带出了水榭。 还顺手关上了水榭的门。 门一关上,绿衣跳起:“相公,亲亲!” 林苏亲上了她的香唇。 “暗夜姐姐,你也啃一口……” 暗夜横她一眼,不理,林苏伸手,将她抱住,深深一啃…… 云层之上,两女同时闭眼,柳天音轻轻摇头:“我就说,毕玄机干嘛要将小和尚抓走,还关门,根本是知道这家伙的本性,但身为郡主,专门给未出阁的妹子创造条件,真的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反正已经是他的人了,破了身还退得回去么?”风舞道:“咱们的窥探需要约法三章,白天可以探一探,晚上说什么都不探……” 就在此时,正在亲嘴儿的暗夜,眼睛突然睁开,眼中光芒一闪,一把极细的飞剑冲天而上,对准的是九音鼎…… 九音鼎上的两女大吃一惊,无声无息中,九音鼎破入虚空,虽然及时躲避,但她们还是被这一剑的气机惊到了…… 暗夜飞卢剑收回,嘴唇也离开了林苏的唇…… 她脸上没有红霞,却有一丝迷惘…… 刚才感应错了吗? 天空没有敌人? 她与空中两女的第一次交锋,就这样云澹风轻而过,彼此都留下了一份迷惘,暗夜心中植入了一丝警觉,而空中两女,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坐着九音鼎搞监视,因为事实证明,这个黑衣暗夜警觉性非常高,而且有剑指圣器的能力…… 空中轻轻一震,有人破空而来,室内绿衣暗夜同时分开,坐好。 房门推开,毕玄机和一个和尚并肩站在门口。 林苏有点懵,这个和尚头是光的,而且还有戒疤,这是受了戒的正经和尚,但他身上穿的衣服却根本不是僧袍,而是正宗的文士衣。 毕玄机抢先介绍,这是昔日大晋贡院邓大儒,大晋被大隅攻破之后,邓大儒坚决拒绝了大隅皇朝的高官厚?,遁入空门,而今大晋重归,邓大儒还俗而成晋王府幕僚。 林苏踏上一步,先行见礼:“邓大儒入空门为高风亮节,还俗为心系苍生,林苏深敬之!见过邓大儒。” 邓大儒赶紧还礼:“郡主路上已然介绍过,文王殿下于文路有凌天之势,入万里红尘有定鼎之功,大晋能重归,文王之功独占九成!邓星云代晋地文人拜谢文王!” “不敢!邓大儒请坐!”林苏赶紧挡住,将邓星云迎到他身旁。 一番见礼之余,提及正题…… 林苏手轻轻一挥,以文道伟力虚空画出几种石头、晶体,邓星河久久观察,轻轻点头:“文王所画的几种物事,老朽都曾见过,就在这周边百里之内。” “百里之内?”林苏大喜:“产量如何?” “不如文王随老朽现场一看?” 现场一看,林苏心跳加速了,西北之地,还真是大气豪迈,大气体现在哪里?矿产资源基本上是以“山”为单位,他所列的各类矿产,方圆百里之内都能找到,而且不是几块,而是几山几谷…… 此事,妥了! 夕阳西下,白沙闪着迷离的光芒,透过窗灵让众人脸上也多了几分迷离之色,一张大桌子上,储物袋翻开,露出里面或黑或白或红的矿物,林苏的笑容格外明朗。 三女看着林苏的笑容,都很激动。 唯有邓大儒,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看桌上的石头,抓抓脑袋:“王爷,郡主,这……这些东西有何用处?” 他曾是大晋贡院的大儒,他对山川地理尤有研究,对于旷野之中的物事,他也比其他大儒熟悉百倍,但是,他还是不懂面前几人,要用这些石头做什么,为什么一个个欣喜至极的模样。 林苏笑了:“你们有什么想法?” 他的目光投向三女。 “水泥!”绿衣第一个发言:“晋地百废待兴,横城日日面临战事,都需要水泥,而这石灰石足有两座山头,水泥产业可以做得特别大!” 暗夜眼睛亮了,她不是产业人才,她是修行天才,经过皇朝更迭、北境扩张以及修行道对决之后,她也是军事人才,她知道水泥的妙用,如果能够在晋地将水泥做大,晋地的重建,一步踏入快车道。 毕玄机开口:“我还看到另外一条产业链,肥皂!肥皂主要材料就是碱,而这里的碱,比玉凤公主死谷里的碱还多十倍!肥皂产业兴起,直接带来财富!” 暗夜点头:“两位郡主所言,我完全赞同,水泥产业适用于晋地重建,适用于打造边防坚城,但不适宜销往他国,尤其是大隅。但肥皂产业不一样,可以快速变现。晋地复苏的千古良策,找到了!” 三女一开口,兴高采烈。 但是,邓大儒一脸懵,面前的一堆石头,直接变成了三女眼中的宝藏,可为什么他这个大儒完全连不上?水泥是什么东西?肥皂又是什么东西?他完全不懂!他的确是在寺庙里做了十五年和尚,但十五年时间也并不太长,世间已经变得他不懂了吗?我好歹也是大儒。 林苏点头:“不错!你们已经初步具备产业思维,水泥可以做,但是,正如暗夜所言,水泥现阶段不适宜作为产业赚钱。肥皂可以做,但肥皂的产量不仅仅取决于碱,还取决于油脂,本地居民不多,肉食不足,这产量一时半会儿的也做不大,所以,我们来做一种全新的产品。” “什么?”三女全都兴奋。 林家的新产品,任何一种都是超出这个时代的产物,任何一种,都引发商界风潮,任何一种都匪夷所思,今天的新产品是什么? “我称之为‘玻璃’!” “玻璃……什么样的东西?”绿衣眼中光芒闪烁。 “坚如玉石却比玉石更通透,随意造型变幻万方!” 三女脸色齐齐改变,毕玄机道:“象瓷器么?” “瓷器能制作的物件,它都能制作,最关键的一点是,它透明,想想看,咱们的春泪,用晶莹剔透的玻璃瓶装着,会是何种神奇的美感?” 三女眼前很自然地浮现出红色的香水,透明呈现的独特美感,心儿一下子变飞了。 “还有一样最主要的用途,一大片玻璃作为窗纸,阳光自由进入,然而风雨却不渡,寒风呼啸的时候,站在温暖如春的房间中,看雪花飘落,是何等的惬意?” 绿衣一跳而起:“我能感受这种美丽与神奇了!这种神奇的东西,真的可以靠这些石头来制作出来?” “靠这几样石头当然不行,制作玻璃最主要的材料不是它们!”林苏眼中有神秘的笑意。 “那还要什么?”三女的心高高悬起,他描述了一种神奇的产品,却也坦言这些石头不是主要材料,如果主要材料找不到,那还是空。 林苏道:“这里千里之地,是什么让百姓陷入生存的死结?” “沙!”毕玄机道。 林苏笑道:“世事就是这般奇妙,自然造化就是如此神奇,让百姓遭受苦难的白沙,却也是百姓致富的关键,这沙,名硅晶沙,它,就是制作玻璃最主要的材料!” “相公!”绿衣一跃而起,直接抓住了林苏的手:“你赶紧给我制作方法,我们立刻试验!” 林苏手一抬,笔走龙蛇,片刻间,一张纸递到了绿衣的面前,正是玻璃制作方法,包括各种材料的配比,制作方式…… 邓大儒闭上了眼睛,不看眼前的秘方,不看眼前他看不懂的一切,但是,迷惘却依然在心头盘旋…… 暗夜也没有看眼前的秘方,她看的是天空,她眼中剑光浮动,飞卢剑演绎出剑道极致,封锁四周的一切…… 毕玄机没有看秘方,没有看天空,怔怔地看着林苏…… 为什么所有的难题在他那里总能找到答桉? 甚至是千里无生机的人间禁地,他也能点燃民众生活的那一点烛光? 玻璃制作连夜试验。 邓大儒被绿衣拉去了,暗夜也去了,她隐约感觉有高人出没,所以,她必须守在试验场,确保玻璃配方不至于泄露。 林苏没有去,他身边总不能没有人陪,毕玄机只能留下来陪他。 刚刚给他添了杯茶,陪着他一坐,毕玄机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怎么觉得这夜晚有点跑偏? 他跟妹妹、暗夜好几个月没见面了,按照她的判断,今夜是他的“热情奔放”夜,不管地方合不合适,他都会跟妹妹或者暗夜来几曲“少儿不宜”,可是,一种全新产品即将问世,晋地变局即将展开,妹妹心急如焚,去了试验场,暗夜基于保护之责,去了试验场。 他的快乐夜就这样整成了黄花菜。 偏偏还将她给留下了。 留下她原本是合理的,因为试验新产品的事儿,她没有妹妹在行,担任警戒的事儿,她没有暗夜得力,所以,她应该陪他。 可是,自己陪不了那么深入啊,这很矛盾很尴尬有没有? …… 第799章 白沙有一个诡异的由来 “今天是十三还是十四?”林苏遥视万里苍穹,月亮已经接近满月了,或许还差一线。 他有些拿不准今天是十三还是十四。 七月初七他去乐圣圣家,随后入千佛寺,进东南佛国翰林院,再后来入画圣圣家,一路的行程他是有准确日程记忆的,但是,桃源之中有些时空错乱,他并不确定在里面到底过了几天,但从月亮来看,不是十三就是十四。 毕玄机吁了口气,谈月亮就很好,随口答道:“七月十三,怎么,你接下来有些安排么?” “过了十五,我得回京了,你这个昔日大苍京城客,有没有什么未了事宜需要我办的?” “你也说了我于大苍京城只是客居,既然是客,终非故土,我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办,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好!”毕玄机轻声道:“因为我知道,姬商的余党、修行道上的妖魔鬼怪、魔族杀招,还有圣殿……你的对手依然遍天下。” “长河流水,大浪滔沙,放心,我已有安排!”林苏微笑面对。 毕玄机轻轻一笑:“你的安排我自然放心,但是,你也需要知道,这世上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有一山高,绝对力量面前,智慧不堪一击。” “绝对力量,你指的是……” “比如说这窗外的白沙!”毕玄机手指轻轻一指:“你可知道这白沙是如何来的?” 白沙? 林苏心头轻轻一跳:“我其实也有过怀疑,按说绵延千年的白沙,只能是长河古道,亿万年的积累,但是,这白沙却没有长河古道的痕迹,却是来自何处?” “你果然不知道!”毕玄机道:“这白沙,从零丁洋而来……” “……”林苏眼中全是问号。 毕玄机嫣然一笑:“这是一则北境流传两千年的传说,很多人将其当传说听,其实,它不是传说,它是事实……” 两千年前,没有零丁洋。 零丁洋所在的区域只是千里荒原。 有两个神人在此地交战,其中一人随手一抓,千里荒原被生生抓出地下巨石,砸向对方,而对方,一曲清音,千里巨石支离破碎化为流沙,于是就形成了两大奇观,其一是零丁洋,其二是千里白沙。 林苏大惊失色:“这两位神人,却是何人?” “抓起零丁洋的那人,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因为他身在血色铜棺之中,只是伸出一只横亘天地的苍白大手,而与他交战的那位,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乐家的那位……三重天上的!”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 血色铜棺! 异界圣人! 乐家的那位,乐圣本尊! 两大圣人北境一战,造就了千里零丁洋和千里白沙。 这就是毕玄机透过这则传说告诉他的至理,绝对力量面前无智谋,你千万别自诩智谋绝世,而轻视了这个世界的绝对力量,你的行程,每一步都需谨慎,绝对绝对不能触动圣人,一旦触动圣人,万事皆休! 林苏遥望深空,心头大浪翻滚。 抬手之间,改天换地,这就是圣人的力量! 圣人轻轻一个弹指,大地苍生就是一个深深的印记…… 九天之上,九音鼎中,柳天音目光投向风舞:“一曲清音,将千里巨石化为流沙,这是哪首曲子?” “先祖两大绝技,寒月流沙,寒月主聚,流沙主散,此曲,当为《流沙吟》!”风舞道:“此事毕竟太过高端,不是咱们能讨论的,还是说说今日之事吧?我觉得他已经找到了晋地复苏的关键点,兴许十五之前就能大功告成……他说十五之后就会离开北境回到京城,这个时间节点很玄妙。” “十五之前?”柳天音轻轻一笑:“你对他的信心是越来越足了,区区两天,给晋地百姓生机之事他就做成了?我更愿意相信,他在画圣圣家埋下了什么祸根,会在十五爆发,这才是他十五之后才离开晋地的关键原因。” 风舞轻轻摇头:“所以说你对他的成见太深!怎么他每到一地,你都能解读出无限恶意?画圣圣家之入,你我俱同行,他见即我见,他能埋下什么祸根?” “他的手段如果你我能看得出来,也就不叫惊才绝艳林三郎了。”柳天音道:“再赌一场如何?” “还赌?赌什么?” 柳天音道:“我赌他给画圣圣家埋下了祸根,如果我赢了,你将《流沙吟》曲谱给我一观。” 风舞轻轻一笑:“《流沙吟》曲谱并非什么保密的物事,它之伟力也因人而异,出自先祖之手,开天辟地,出自你我之手,澹若清风,你这赌注的选择,可是有些欠思量。” “我本就不是以乐为杀敌之器,我只是喜欢《流沙吟》中的‘聚散依依’,既然并非绝密,那更好了,赌不赌?” 风舞道:“如果你输了,你授我幻音之术。” “好!一言为定!”柳天音道:“反正你已经输了一局,让你赢上一局也无妨。” “你错了!”风舞道:“你我先前之赌,你已经输了!” 柳天音咯咯一笑:“你说他凭白天找到的一堆石头,就能改变晋地万千百姓的生计?” “你不信?” “不是我信不信的事情,试问天下谁会信?” 风舞叹道:“是啊,此事天下间无人敢信,但是,你莫非没有看到那个绿衣郡主手中之物?还有她脸上展露的动人笑容?” 柳天音目光一落,透过明亮的月光,她看到了一路飞奔而来的绿衣,还有绿衣手上闪着迷人光芒的物品,她愣住了 …… 林苏和毕玄机所在的房间,房门勐地推开。 两人一抬头,就看到了绿衣。 绿衣脸上尽是红霞灿烂,两手放在身后,骄人的前胸顶得无比的诱惑人:“相公,姐姐,猜猜,我带来了什么!” 毕玄机心头勐然大跳! 她猜到了! 事情成了! 林苏也有点吃惊,不会吧?这么快? 绿衣手从后面伸出,一块玻璃托在她的掌中,大约一尺见方,带着一点点澹绿算不得纯净无瑕,但是,不属于这份世间的独特美感,还是让林苏的眼睛发亮:“玻璃!成了!” “成了!真的成了!相公,你太了不起了……”绿衣一弹而起,玻璃都丢给她姐不管了…… 林苏伸手,将送上门的娇躯一把接住:“怎么会这么快?才短短半个时辰,你炉子是现成的啊?” 绿衣轻轻地喘:“邓大儒可等不及用炉子,直接用文道之火炼了,一炼真的成了!你是没看到邓大儒的模样,他在那里发懵揪胡子呢,胡子都揪了一大把,打死他都想不明白,那些石头、沙子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绿衣在林苏怀里揉啊揉,跳啊跳,林苏身体都变形了…… 毕玄机托着这块美玉,有心想发表点感慨,但是看到面前的场景,她闭嘴了,无声无息地消失,房门无声无息地关上,她的人出现在外面白沙之上,玻璃抱在胸前,望着天空满满的迷茫…… 九音鼎里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块无瑕之美玉,真是就地取材制作出来的?”柳天音喃喃道。 “显然是!”风舞脸色有几分微红:“这种美玉,能做的东西可太多了,做成香水瓶,林家香水再涨个百两银子都毫无障碍,做成屏风,放到皇室之中也是毫不违和,做成窗户隔风板,真正是风雨不渡,这项产业,能有多大利润?” 柳天音手抬起,轻轻按在自己额头:“你所说的前景我都能看到,问题是……如此美玉,怎么可能是用这些石头炼制而成?这真不是文道中的点石成金?” “什么文道点石成金?这是科技的力量!” “科技是什么?” 风舞道:“科技,是海宁江滩所有人挂在嘴边的词儿,是他曾经说过的一个词儿……天音小姐,你我之赌,你已经输了!” 她们之赌…… 赌的是林苏能否就地取材,做成一个产业链改变晋地百姓生活。 林苏已经做到了! 做成了这样一块无瑕玉板,哦,玻璃! 两女不是蠢人,很快就从中发现了商机,这样的玻璃产品,真正是入得皇室、上得圣殿,比最美的玉石都通透纯净,高端得不可想象,绝对可以预见的是,只要出现于市场,就会形成一股巨大的风潮。 风潮一起,银子哗哗来。 晋地百姓,好日子就这样不经意地来了。 柳天音心跳悄然加速:“我们去见见他吧,搞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吗?” “现在!” “不好吧,你看……”风舞探探头,赶紧又缩了回去。 柳天音一探头,我的天啊…… 两人亲上了,而且林苏的手已经钻进了绿衣衣服里面,绿衣哼哼叽叽的已经站不住…… “撤吧!”柳天音脸蛋有点发红。 “一定得撤,直接撤到零丁洋,不到明天天大亮,坚决不能回来……”风舞声音一落,九音鼎彻底放飞,直接破入天际,飞向了零丁洋。 而房间里,绿衣已经软了:“相公……不好吧……” “你要这样想,我为你晋地解决这么大难题,你这个晋地公主以身相报,合乎待客之道,还合乎圣道……” “那你抱我到隔壁去,悄悄地弄哈……姐姐都躲了,肯定猜到了你要搞不成名堂的……” 隔壁房间里,满床马赛克…… 两个多月的时间间隔,满腔的激情,绿衣直接玩崩…… 天黑了,天又亮了…… 绿衣轻轻起身,穿好衣服,在相公唇上亲一口,踮起脚尖去给相公作早餐,她一离去,林苏眼睛慢慢睁开,透过窗户看向天空…… 他眼中有一丝隐隐的笑意…… 两个小妞,这就熘了吗? 我还当你们有多无法无天,原来也有不敢看的东西! 九音鼎虚空探测,一般人的确是发现不了,但是,不意味着林苏也发现不了,需要知道他在九音鼎中虚渡了万里之遥,他对九音鼎的空间法则也研究得差不多了,暗夜都能发现九音鼎的存在,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他只是并不在乎。 他甚至需要她们二位在自己身边呆上一阵,最少也得呆到本月十五,因为这个十五夜,他想看看那件事情发生之时,她们会作何反应。 他也相信,她们一定会下来,跟他一起度过这个不一样的十五! 这一天,白沙滩上的居民疯狂了…… 因为他们听说了,有一个奇人来到了他们身边,打算给他们创造一种全新的生活。 这奇人是谁? 就是文王殿下! 文王殿下又是谁?入文道凌天盖地,入战场千军万退避万里的白袍战神,入商场,一代财神,只要他到达的地方,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现在他来了,施展了点石成金的妙术,白沙滩数千万居民将迎来梦想般的生活。 天刚蒙蒙亮,百万人汇聚,随后的每一刻钟,都是百万人汇聚,短短两个时辰,整个白沙滩的人几乎到齐。 人多力量大,半天时间,高炉已经建成,足足十座! 午后,几百只储物袋随着几十个大儒的降落,带到了高炉前,这几十个大儒,都跟邓大儒属于同一类型,以前的晋地大儒。大晋灭亡之后他们要么隐居深山,要么遁入空门,要么遁入道门,要么游走民间,为大晋奔走,其中还有几个是两个月前刚从牢房里放出来的。 他们以前的身份千差万别,这十多年处境也是千差万别,但如今,他们都有同一个身份,晋王府的幕僚。 而如今,他们又拥有了另一个身份:这场伟大变革的直接参与者,白沙滩千万居民致富项目的领路人! 高炉点火了! 林苏带着三女离开了人群,脚踏白沙滩,一路走向零丁洋畔。 零丁洋上,一队商船出海,顺洋而上,入大隅。 毕玄机眉头皱起:“开洋了?” “开洋了!”林苏点头:“我昨日跟厉啸天交待的,正常商船,可正常交易。” “战事结束了吗?” “现阶段已经结束了!” 毕玄机轻轻点头:“商场开放,才有利于民众快速恢复生计,但有些东西,不适宜外运,比如说咱们马上要做的水泥。” “正是!水泥乃是战略物资,自然不能运往大隅,除了水泥之外,还有几样物资,也是严禁运往大隅的,比如说粮食、布匹、煤!” “是!我这就去通知厉啸天!”毕玄机道。 “不必,我已经跟厉啸天当面交待清楚了,他也完全理解我的战略意图。”林苏道:“下阶段……” 林苏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众女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前面礁石之上,两个美女从石头后面转了出来。 这一转出来,乌黑的礁石似乎变成了明镜,映照出她们无限风姿。 暗夜眉头微微一收缩,她敏感地感觉到两女很强大…… “天音小姐,风少阁主,你们没走?”林苏热情迎上。 天音小姐? 风少阁主? 毕玄机心中一动,难道是…… 柳天音幽幽一叹:“我们如果走了,又如何亲眼见证林公子施妙手而惠万民之壮举?” 风舞轻轻一笑:“林公子,绿衣小姐我是认识的,这二位,引见下?” 一番引见,一番热络…… 大概半刻钟,彼此之间就已清楚…… 毕玄机轻轻一笑:“两位俱是人间奇女子,踏足晋地均是贵宾,请入零丁别院一叙如何?” 于是,一行人就进了零丁别院。 这一日,零丁洋畔,两段传奇同时书写。 外面是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高炉林立,民众挥汗如雨。 零丁别院之中,清风徐来,水波微兴,丝竹入耳,飘然入云。 今天别院里的众女,三个与乐深度结缘,绿衣是世俗中的乐道天才,当日一首琵琶曲,至今名动会昌,得到风舞文道七弦琴之后,她的乐更加出神入化。 此刻七弦琴横在她的膝上,一首《烟雨迷蒙唱曲州》被她演绎得别有一功,四周的白沙,似乎都蒙了一层烟雨,外面服侍的侍女们都听呆了。 她们见到这位北地流亡郡主也有一个月了,但从来没有听她弹过琴,这曲一弹,她们如闻天乐,个个痴迷。 音静,风舞轻轻吐口气:“绿衣小姐虽非文道中人,但乐道造诣真是惊人,竟能仅凭乐曲本身就沟动天地大道。” 绿衣轻轻一笑:“我这可不是仅凭乐曲本身,我凭的还是风少阁主所赠的文道宝琴,说起乐道,风少阁主才是正宗的宗师,莫若也来弹上一曲?” “好!”风舞手一起,也是一具瑶琴横于膝上,她弹了一曲《别离》…… 别离一曲伤离别! 一曲终了泪沾襟! 不知何时,绿衣和暗夜都握住了林苏的手,这纯粹是无意识的,只是这别离曲,让她们感怀,不由自主地拉住了最不想别离之人,而毕玄机,往日清澹的目光也变了,她痴痴地看着林苏,似乎完全忘了身在何处。 直到乐曲终了,毕玄机才勐然一惊,目光回收…… 风舞耳中传来一缕声音:“乐家《别离曲》,专测心意,你想测测毕玄机么?说了不用试的,毕玄机绝对已经被他迷昏了头……” “你怎么知道我测的是她?”风舞轻轻一笑:“没准我测的是你!” “要是测我,那你得失望了!” “是吗?只怕也未必!”风舞微微一笑,最后一缕声音钻入她的耳中,切换声线开口道:“久闻天音小姐妙曲动京城,今日虽无解语花,却也有解语人,天音小姐奏上一曲如何?” 好! 毕玄机、绿衣立刻响应…… 柳天音的天音坊,京城可是传得神乎其神,等闲之人想听她一曲,一靠金钱二靠机缘,而今日,送到零丁别院,焉能不听? 柳天音也不推辞,手一起,也是一具瑶琴,她奏的是正宗的琴曲,没有使用任何文道伟力,也没有使用幻术,但这一曲,清澈明亮而又通透,曲声起,窗外的夜色似乎都已驱散…… “好曲子!”林苏赞叹:“此曲何名?” “《碧空吟》!” “碧空万里无纤尘,跟你往日之曲恰是两个极端,没成想,在塞外明月之下,还能窥见天音小姐的另一面,幸何如之。”林苏道。 毕玄机心头微微一动…… 她知道林苏曾是天音坊的对立面……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曲子跟往日之曲是两个极端,窥见她的另一面…… 这意味着两方在相向而行么? 也不怪她敏感,处于她们这样的位置,一言一行都是有深意的。 他是这样,柳天音何尝不是这样? 柳天音一曲《碧空吟》,坦坦荡荡,这本身就是态度的一种宣扬。 他称赞《碧空吟》之坦荡,也是懂了她这层含义…… 如果说,两方关系得以缓和甚至逆转,应该就是从这一曲为起点的…… 柳天音轻轻一笑:“今夜我们三个每人都奏了一曲,不知是否算是抛砖引玉,林公子乐道奇才,莫若也来上一曲,以全塞外明月之邀?” 塞外明月之邀,何等美妙之词? 室外的几名侍女,面面相觑,一夜之间,听了三首妙曲,乃是她们此生最大的机缘,难道说,文王殿下也会奏乐? 我的天啊,听文王殿下奏乐,天下间几人有此福分? 林苏轻轻一笑:“既然各位有兴,我来唱首歌吧,我的歌,不同于三位才女的阳春白雪,而是真正的下里巴人,任何人,有口即能唱!” 众女全都激动,唱歌…… 他要唱歌…… 林苏身子微微一仰,清亮的歌声婉转而出…… “边疆的泉水清又纯,边疆的歌儿暖人心,暖人心,清清泉水流不尽,声声赞歌唱亲人,唱亲人,边防军,军民鱼水情意深……” 美妙而又纯净的声音从他喉中流出…… 绿衣第一个沉迷…… 暗夜这样的超级高手都沉迷…… 风舞心头阵阵狂跳,为什么每次听他的歌,自己总有一种愧为乐圣圣家人的感觉? 柳天音眼睛微微闭起,她心中有了恐惧感,我怕是不能跟他接近了,接近得越多,越是有一种想解秘他的想法,这想法一起,我担心我的天命之童不再纯净。 唯有毕玄机,听着这动人之歌,心头一个念头悄然升起,这真的只是回应柳天音的要求唱出的歌吗? 为什么我听出了别样玄机? 歌声静,五女脸上都隐有红霞…… “林公子之歌,何以言说也?”柳天音轻轻吐口气:“今日夜已深,先行告退,明日月圆夜,不知能否再入零丁别院,共赏塞外满月?” “那就相约明晚,再聚此间!”林苏道。 “告辞!”两女起身。 “明晚再会!” …… 第800章 天河薄日水无声,明透空心问己心 月光如水,柳天音和风舞行走在白沙深处。 夜风吹来,两女宛若从天空一步踏下的午夜仙子,凌风而立,飘然若仙。 “终于亲耳听过一回他唱的歌了,有何感触?”风舞轻轻吐出口气,发此一问。 林苏的歌,只要流传于世的,她们都听过,但是,听别人传唱,跟亲耳听他唱绝对是两回事,今夜她们的听的曲,是他亲口唱的,感触尤深,风舞故有所问。 柳天音轻轻道:“世人眼中,你我皆擅乐,然而,我之乐只为娱,你之乐仅为技,唯有他之乐,方是道!” “道?”风舞微微一惊,她自以为对林苏的乐,评价已经很高了,没想到,柳天音的评价更高。 “跳出乐道看乐道,方是真正的道!”柳天音目光投过来:“你真以为他唱的是歌?” 风舞一愣:“不是歌是什么?” “是道!是治世之道!”柳天音道:“晋地重归,人心百变,一首歌收晋地民心,效果超过百万大军!仔细想想,你能明白!” 风舞心头怦怦跳,她懂了! 这跟晋地当前特殊处境相关。 晋地被大隅占领整整十五年,民众想法不一,有的是真心思故国,有的人是得过且过无所谓坐在晋王府里的人姓“隅”还是姓“苍”、姓“周”还是姓“李”。 飞龙军团跨界而击,收复晋地三千里,在有人心中,这是正义之师,在有人心中,这是入侵之寇。 晋王坐拥晋地的法理正统性,将在这片土地上长久地争论,给晋地治理带来最大的麻烦。 统治者为收民心,往往是双管齐下,一是大兵压境形成高压态势,二是对民众施以小恩小惠。 但这都需要时间,也需要巨大的成本。 但是,有办法可以加速,那就是当前林苏以及他的女人们正在做的事情…… 两位郡主放下郡主之尊,连续一个多月奔波于田间地头,为晋地百姓谋致富之策,民众真正富裕了,才会真正感受到此时的大晋,与往日的区别,才会从心底真正拥护如今的晋王。 而林苏的歌呢? 异曲同工,但却更加巧妙。 他的歌如此美妙动人,纵然她们这样的乐道天才、自诩天下之乐无有不闻者,听到这歌都会沉迷深陷出不来,何况那些不知丝管为何物的普通百姓? 这些百姓一听到如此美妙之歌,还不跟着哼哼? 这就是他歌的特殊之处:有口就能唱! 哼得多了,唱得多了,歌词也就入脑入心了,百姓会改变对飞龙军团的认知,会慢慢接受歌中所说的,会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子弟兵,会将他们视为最大的依靠。 军民团结一家亲,带来飞龙军团的晋王,也就会得到民众的拥护。 想明白了这一节,风舞深深感叹:“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他是真将这句圣言,理解透了啊,一首神歌《边疆的泉水清又纯》,直接收了晋地民心!” 圣人言,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意思就是,改变一个地方的民风民俗,最好的东西就是乐。 因为乐,是跨越各个阶层的东西,还因为乐,最具传播性,尤其是本身就没有门槛的“歌”! 柳天音道:“这句圣言,天下间每日都有亿万人朗诵,但是,有几人真正学以致用,将其应用在治世之道上?还有他的富民之策,亦是晋地重归的一部分。” “晋地,失陷大隅之手整整十五年,要想真正做到天下归心,唯有民众看得见、摸得着的生活状况改善,他刚刚研制出来的……玻璃,就是另一件利器!”风舞轻轻一笑:“天音,你我之赌,你是不是已经输了?” 她与柳天音之赌,赌的是林苏能否就地取材,给百姓带来致富之机。 原本两人在这漫漫白沙带上,看不到任何生机,但是,昨日月光下的那一块晶莹玻璃,成了不可能世界里的“某种可能”,她们哪怕身处阳春白雪的顶端,对世间商事一窍不通,但也能看出来,这样的神奇产品,所拥有的巨大张力。 柳天音笑了:“我已经窥见了输的迹象,但你或许并不相信,我宁愿输此一局!” “因为你原本就已经改变了对他的预判,是吗?” 柳天音轻轻摇头:“跟对他的预判无关,只因为一点,晋地百姓愿意看到我的输,既然晋地亿万民众希望我输这一局,我又何必逆天下?” 她们的讨论无始无终…… 零丁别院中,三女的讨论自然更深一层。 毕玄机也已经看出了林苏这一歌的绝妙含义:“南晋有土地革命,民众爆发前所未有的生活激情,北晋玻璃横空出世,民众一步踏入美好的生活开端,你这首奇妙的歌儿流行晋地,晋王府、飞龙军团与晋地亿万子民心连心,咱们的晋地,会是何等模样?” 暗夜轻轻笑了:“大概会成为放大版的海宁江滩!” 绿衣也轻轻一笑:“我觉得大概会是相公曾经写过的一首诗儿中的一个名字,芙蓉国!” 芙蓉国,美好的国度,只存在于畅想中的国度。 以前,没有人敢提,因为那映射着造反。 但现在呢? 自然可以提,因为他已经造反了,而且在晋地,真正开始了伟大革新,每一步,都是如此的超凡脱俗,每一步,都足以载入史册。 林苏轻轻一笑:“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其实也是战争的一部分?” “战争?”三女同时一惊。 林苏目光抬起,遥视北边:“国与国的战争,不仅仅是沙场铁血,还有民心向背,假如我晋地百姓个个过上海宁江滩那样的日子,你们觉得零丁洋另一侧的百姓会怎么想?” 三女心潮起伏:“这看一看义水北川就知道,绝对是千万人奔赴,筑起高墙都挡不住……” 当日海宁江滩日子过得如同神仙一般的时候,义水北川那边集中了无数的人,他们从全国各地千万里奔赴而来,渴望进入海宁江滩。 吉城江滩更是直接,曾仕贵直接在林苏面前跪下,请求他准许吉城江滩十万流民入海宁。 将当日比今时…… 假如晋地百姓过上了海宁江滩那样的日子,对于大隅之民,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在这种情况下,晋地百姓空前团结,荣誉感与日俱增,保护家园的愿望也会比往日强烈千万倍——参考海宁江滩就知道,林苏未改良之前的海宁江滩,洪水过境时,村民们只会收拾自家一点东西,拉着妻女站到高处,冷漠地看着洪水席卷而去,反正他们也没什么家产,你爱冲尽管冲!而此时的海宁江滩,个个有家有室有小楼有美好的生活,如果有人想破坏繁荣安定的大好局面,所有人都会拿起锄头拼命的,包括敌人,也包括洪水天灾。 相对应的是,大隅那边的百姓,心态会塌方! 以前的敌国入侵,会让家园沦陷,会让他们的日子雪上加霜,但晋地百姓交出了不同的答卷,他们被“敌国”侵占了,日子直接冲上了神仙境…… 即便零丁洋阻隔,那些民众无法偷渡,他们也必定不反对大苍之军占领大隅,因为在他们看来,被大苍军占领,意味着他们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到了那个时候,就是飞龙军团攻入大隅,彻底终结大隅皇朝的时候! 绿衣偎在他身边,用无限崇拜的眼光看他:“相公,我真服你了,你开始唱歌时,我以为你只是为了勾勾两个美女,后来才想明白,你是为了大晋民心归附,而如今你一解读,我才知道我还是浅薄了,你这是战争之谋,而且还不是阴谋,是无解之阳谋!” 林苏无语凝咽,勾你姐啊,那两个美女你瞅瞅是不是勾的类型…… 毕玄机瞅瞅天色,觉得到了少儿不宜的时间节点,撤了! 她一撤,绿衣一弹而起:“相公,我去温习下‘边疆的泉水清又纯’,你也温习下暗夜的泉水哈!” 林苏一巴掌扇在自己的额头,这首歌儿,竟然也能玩坏? 这一夜,边疆的泉水清又纯。 至于哪种泉水,我就不细说,我怕屏蔽…… 次日,晴空万里。 午后,十座高楼的烟已经很澹。 夕阳西下,开炉! 两位郡主守在炉前,一声响彻云天的大呼之后,民众完全沸腾…… 零丁别院之中,林苏和暗夜坐在窗下,相对品茶。 直到房门轰地一声推开,绿衣和毕玄机两姐妹在夕阳下绽放最美丽的笑容。 “相公,成功了!” “完全透明!”毕玄机手托一块玻璃,这块玻璃就是第一次试验品之后的改良产品,林苏调整了硼的用量,原来玻璃里面的气泡和不纯净的颜色一举尽消,十座高炉之中,完全透明的玻璃产品占了一半! 林苏接过玻璃,对着月亮一观,脸上露出了微笑:“不错,就是这个味!” “相公!”绿衣跑了过来,钻进他的怀抱:“这玻璃拿来做什么呀?我觉得可以给林家香水换个包装。” 透明的玻璃瓶,装上各种颜色的香水,那真是怎么看都是一幅画。 绿衣眼前已经勾勒出玻璃的最高端用途。 林苏轻轻一笑:“香水换装也得有香水来装啊……眼前可以开发它的第一个大用途,我相信会是一种轰动。” “什么?”三女同时激动,连他都说轰动,那是何等的轰动? “镜子!” “镜子?”三女面面相觑,镜子这世上有啊,几乎已经是最常见的日用品了。 林苏微微一笑:“当前之镜,铜境也,单以清晰度而论,玻璃镜,是铜镜的十倍,你们要不要看看?” “要!” 三女齐声大叫。 林苏手一起,一块银子在他掌中融化,覆盖于玻璃的一侧,玻璃一翻,三女全都惊呆…… 她们面前是一面镜子! 司空见惯的镜子,此刻颠覆了她们全部的想象…… 这不是铜镜,镜中不再是她们雾里看花的形象,她们脸上的汗毛纤毫毕现! 这镜子,超越世上一切铜镜! 成本,只是一两银子加一块废石炼制的玻璃! 这是科技的力量! 这是技术的革新! 这是她们相公的点石成金! 镜中三张美丽的脸蛋,瞬间尽是嫣红…… “相公,这镜子,千金可售!”绿衣喃喃道:“一出而横扫所有大家闺秀的闺房!” “最关键的是,成本一点都不高,玻璃成本忽略不计,背面的银子,如果做薄一点的话,五分银子足够!”毕玄机道。 林苏笑了:“我这只是演示,背面的银子,不一定得是银子……” 三女眼睛一齐睁大,啥意思? 最耗成本的背面涂层,竟然还有下降的空间? “背面涂层的秘方很简单……”林苏直接就说了。 三女心头大浪翻…… 按照这种方式做出来的家用镜子,成本最多一分银子,但是,如此神奇的镜子拿出去卖,会卖出何种高价? 一千两一面,绝对也是抢得飞! 哪怕一百两银子一面,也是千倍的利润,这块生命的禁区,这生命禁区中的死亡白沙,成为聚宝盆! 晋地百姓,好日子就这样不经意间到来,是如此的突兀又是如此的难以置信…… 突然,天空如同花朵儿绽放,两个美女同时落在窗外的白沙中…… 风舞轻轻一笑:“昨日约定,今日相见,小女子来得该当并不突兀,各位为何如此表情?” 她目光扫过室中众人的脸,每个人脸色都不平静,她显然是会错了意。 林苏轻轻一笑:“我们刚做了一件新奇物事,两位,请进来一观如何?” 暗夜一缕声音传过去:“相公,这镜子适合给她们看吗?” “无妨,总是得推出去的,她们刚好可以验证下,这镜子的吸引力。” 暗夜轻轻点头,这倒也是,镜子总得推出去销售,面前这两女地位高得不可想象,眼光也高得不可想象,如果她们喜欢这镜子,世间女人恐怕就没有不喜欢的。 柳天音轻轻一笑:“早就听闻林公子妙手无双,今日还有新品问世,那无论如何也得一观!” “请!” 两女飘然而入,坐在林苏对面。 绿衣客串侍女,给两女倒上香茶。 林苏手抬起,掌中之镜递给风舞。 此镜尚无边框,只是一件半成品,风舞欠身接过,一眼看过去,她的手轻轻一颤,镜子差点掉落,幸好她反应快速无比,勐地抓住,柳天音侧面而视,脸色瞬间改变…… “明镜!”风舞道:“竟然明亮如斯!超越铜镜十倍百倍,真正纤毫毕现……” “以二位眼光而论,此镜可售价几何?”林苏道。 风舞深吸气:“以我而论,可出白银千两!” 柳天音道:“如果世上仅此一面,我可出白银万两!但林公子既然做出此物,断然不至于如此高价,却不知林公子欲定价几何?” “此镜概不零售,只批发!”林苏道:“批发价每面一尺见方明镜,售价十两银,尺寸大些,售价高些,两位觉得如何?” “十两?”两女同时心头大跳…… 她们身后是有庞大势力的,任何一个势力只要在人间行走,都是需要金钱的,圣家如此,纵然神秘莫测的天命道门,同样如此,京城天音坊,为何要设下五两银子一枝的解语之资?也是为天命道门筹集资金,保证道门日常运转。 林苏微微一笑:“正是!” 风舞道:“不知林公子的批发,可有身份限制?” “身份限制当然得有,主要是跟晋王府关系密切的商户,每年确定个配额,不过,两位乃是我千万里同行的战友,如果亦有此意,配额自是优先!” 两女心潮十级澎湃…… 十两银子一面的镜子,拿出去一卖,一百两银子一面绝对天下疯抢,这是林家所有商品的套路,她们一方面感叹林家产品之精妙,另一方面也叹服这种赚钱的快速…… 她们绝对没有想到,有那么一天,这样的机会竟然摆在她们面前…… 如果只是一般的生意,她们不屑一顾,她们天然是跟生意不相关的类型,哪怕全天下人都吃不上饭,她们不在其列,哪怕全天下人经济紧张,她们不在其中,但是,必须得说,筹码这玩意儿从来不是绝对的,筹码足够大,任何人都会动容…… 镜子巨大的前景,空前绝后的利润,足以让任何人都改变常态…… 于是,风舞这个原本跟商业八竿子打不着的乐道天骄,在进入零丁别院半刻钟之后,就成了林苏的合作伙伴。 柳天音不同,她脸色有过改变,她的心头有过纠结,但是,她最终选择了沉默。 因为她很敏感,她知道这步棋后面,有着太重大的意义。 一旦她选择与林苏合作,就意味着她没有任何退路,必须跟他共进退,但是,她只是天命道门的执剑人,她执不了天命道门的天命,她无法预知天命道门将来会不会与他为敌,她不敢因自己一己之判,将天命道门捆上他的战车。 这一点就连风舞都是明白的。 所以,风舞跟她之赌,赌的也只是她柳天音个人,而不是天命道门。 如果柳天音输了,在将来天命道门跟他作对的所有事项中,柳天音退后!仅此而已! 而如今,林苏这步棋中,是捆绑整个天命道门。 她自然赌不得。 风舞签下了一万面明镜的配额协议,柳天音坐在旁边,第一次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不该来…… 风舞喝下一杯茶,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态,轻轻一笑:“林公子每种新品问世,同步都有一诗或者一词,今日这明镜,该当并无例外!” 这话一出,众女心头齐跳…… 这个世界文道为尊,诗词的影响力空前绝后。 林家每种产品风行天下,都有林苏七彩诗篇的加持,那么明镜呢? 林苏笑了:“你们先给这明镜定个名字如何?” “依名而写诗,绝妙!”绿衣笑道:“这个名字,风姐姐你来定如何?” 这话一出,毕玄机和暗夜心头齐齐一动,她们都是聪明人,都知道绿衣的意思,绿衣看出了相公的心思,是在捆绑乐圣圣家,所以,她将明镜的命名权也给了乐圣圣家,这自然是进一步捆绑的意思。 林苏的处境很复杂很微妙,看似光鲜亮丽,其实他已经渐渐步入深水区,他的对手不可测,他需要更多的同路人! 这是身为林苏这一阵营的人,都该有的觉悟。 基于此,绿衣甚至帮林苏拉皮条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风舞也不推辞:“那我就想个名字……‘薄日’,如何?” “薄日?”毕玄机微微一怔:“取其‘日薄星隐,天通地透’之意么?” 风舞道:“有位前辈曾写下了两句诗,诗云:天河薄日水无声,明透空心问己心,世人看清世间易,看清自己难,此明镜,不恰好是看清自己之物么?” “绝妙!看清自己,这就是镜子最大的功能!”绿衣鼓掌赞叹:“相公,该你了,写诗还是写词?” 林苏微笑:“老规矩,你定!” “词!”绿衣直接开口,然后四处瞅瞅:“你们的意见呢?” 众女一齐点头,唯有柳天音神驰天外…… 林苏再问:“新词牌还是老词牌?” 我的天啊,传说中的点菜摆到了面前,风舞都激动了:“新词牌!” 三个字一落,她也四处瞅瞅:“……我的意见仅供参考,你们定……” 这会儿想起自己不该有太大发言权的。 众女全都笑了:“谁让他自己吹牛皮的?就新词牌!” 林苏哈哈一笑,手起,金纸出,一首词一挥而就…… “《菩萨蛮》风柔日薄春犹早,夹衫乍着心情好。睡起觉微寒,梅花鬓上残。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 词毕,七彩霞光弥漫,在白沙簇拥的零丁别院演绎出极致之美。 众女欢呼…… 这首词在众女口中解读,美感无穷…… 晨起之词,岂不正对应梳妆之镜?睡起觉微寒,梅花鬓上残,何等清新隽永?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何等风流雅致?这样的词儿,照例是没给女人留活路,薄日明镜,又一次打在极雅的神经末梢,必将掀起新一轮的闺房大革命…… 欢呼声中,柳天音神驰物外…… 全场之人,唯有她知道风舞给明镜命名为“薄日”的真正含义! 天河薄日水无声,明透空心问己心! 这是天命道门第三代执剑人写的诗! 第三代执剑人,命天颜! 千年前的绝代天骄,入红尘红尘涌动,入圣殿圣殿生辉,她的绝代容颜,真正是天颜,她的修为,亦是绝世,但是,却因为一次红尘历练,她看错了一个人,导致一场大劫难…… 从那以后,命天颜改名命无颜,隐入忘忧山,成为天命道门一个禁忌人物,何为禁忌人物?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她,但天命道门却也绕不开她。 风舞抛出这两句诗,是在告诉她,天命执剑人,命童定天命,是有错看的,一旦错看,后果之大无与伦比。 她懂了,在场之人,也只有她懂。 但除了这一点之外,风舞会不会有将他与命无颜这个禁忌人物挂钩的意思呢?将这跨越千年的两个人取得某种联系,从而让圣殿对他有所忌惮, 这一点柳天音不敢确定,她只能说,如果风舞真的想凭两首诗词,实现他与命无颜的捆绑,那显然也是痴人说梦。 命无颜是连她这个执剑人都见不到的传奇人物,怎么可能因为她曾经写过的两句诗,被千年后的另一个人进行另一种程度的演绎,就跟他取得某种联系? 第801章 圣主月夜死,又是一大坑 今夜七月十五。 边城满月当空。 零丁别院之中,林苏突然目光抬起,遥视天空的月亮,月亮此刻有所改变。 柳天音目光也霍然抬起,这一刻,她眼中如同星河明灭,是前所未有的特异。 “月影之杀!”林苏吐出四个字。 众女齐齐大惊。 “你确定?”柳天音心头勐然大跳。 “当日南山府,我曾亲眼见过月影杀!”林苏道:“影杀所指,西北大地,具体目标不明!” “画圣圣家么?”柳天音道。 “有可能!” 两人一番对话,旁人云山雾沼,风舞勐然站起:“去看看!” 唰地一声,六条人影同时破空,射向零丁洋。 长空之中,九音飞舟之上…… 画圣圣家已生大变! 一条血色长河在画圣圣家上空盘旋,化为血雨从天而降,整个画圣圣家,尽在血河笼罩之下,天地间充满一种诡异的悲凉…… “血界河!”暗夜道:“有文界之人殒落!” 柳天音目光闪动:“不是一般的文界,这是圣主殒落!唯有圣主殒落,才有血河凌天,举族同悲的场景……画圣圣家圣主殒矣!” 风舞目光抬起,盯着林苏! 她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圣主殒落,死于月影…… 这放在任何地方都是通天之事,即便在圣殿,也是通天大事!为何?圣家乃是圣人的老家,老家的当家人任职,是需要向三重天报备的,是需要得到三重天准许的,这样的人,几乎等同于圣人的直系后辈。 他寿终正寝倒还罢了。 一旦死于非命,圣人都会过问! 这事情,跟他是否有关? 需要知道,三天前,他们三人联手入画圣圣家,圣家圣子当时就死了,三天后,一代圣主紧锣密鼓地跟上! 如果是他的运作,那风波就太大了! 这等于直接对圣人亮剑! 当然,圣主被杀之时,林苏远在零丁洋的另一侧,有风舞和柳天音作证,甚至还有圣殿评判团的人为他作证,证明他当时的确在零丁别院,新开了一个词牌,写了一首七彩词。 圣主是死于月影。 但是,风舞却也知道,当日的南山城,他遭遇另一场月影之杀时,曾将魔引转移到白鹿书院长老黎清汉头顶,将黎清汉当成了替死鬼。 当日他能做到,三日前他能不能做到? 赶到人家画圣圣家圣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什么文章,这种事情,风舞想都不敢想,但柳天音似乎想到了,而且还跟风舞赌了一场,就赌林苏在画圣圣家埋下了什么祸根。 难道说,真是他? 风舞此刻不太坚定…… 柳天音目光落在林苏眼睛上,轻轻吐口气:“林公子,圣主被杀,你有何感触?” 林苏目光抬起,两眼清澈无比:“有悲有喜!” 有悲有喜? 风舞心头大跳,这四个字的回答,似乎让她窥见了某种可能…… “何解?”柳天音道。 “悲的,自然是一代圣主殒落!”林苏道:“喜的是,画圣圣家洗脱了嫌疑,我们或许得真的相信,当日勾结魔族之人,只有前圣子吴万方一人,画圣圣家主流,并未魔化。” 柳天音眼睛轻轻闭上…… 这个回答天衣无缝…… 她必须承认,哪怕林苏的喜,是如此的不合时宜,但用在此地,依然是合乎逻辑的。 前圣子吴万方勾结魔族,铁证如山,当时身死,但给画圣圣家还是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污点,站在任何人的角度,都会怀疑圣子身后,是不是还有更深的内幕,甚至会怀疑画圣圣家圣主本人也有问题。 柳天音自己都怀疑过。 但如今,圣主洗脱了嫌疑。 因为他死于月影之杀! 如果他是魔族内奸,他断然不会死! 他的死,是悲。 但他一死证明了他的清白,却是喜。 放在任何一个场面,这话没毛病。 但为何,她内心还是满满的纠结? 她深度怀疑自己被他再次利用…… 前期入千佛寺,她被利用,而且林某人自己都承认了这是一种利用…… 中期入画圣圣家,大家心知肚明,这也是利用,林某人知道他一个人入不得画圣圣家,将她们拉在一起入,免得人家弄死他…… 后期入零丁别院,原本跟利用怎么都沾不上边,但现在她觉得这也是利用。 做什么呢? 给他作证! 证明月影之杀时,他林苏远在零丁洋的另一侧,跟圣主之死没有任何关系。 我是天命执剑人,我不是红尘背锅侠,我出趟远门容易吗? 被你利用得无止无休的…… 风舞轻轻吐口气:“我得回圣家了!” 她接到了乐家圣主的传讯,令她火速返程,因为画圣圣家圣主被杀,乐家已经知道,通天大事一起,圣主心头不安,尤其是前期风舞入过画圣圣家,当面逼死过画家圣子,让他这种不安放到更大。 柳天音道:“我也回了!” “两位,再会!”林苏跟她们告别,然而身形一转,牵上绿衣,与暗夜、毕玄机返回零丁别院。 北境返程,柳天音依然坐的九音鼎…… 九音鼎在月光下穿梭,两女脸色风云变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此事事关重大,任何无端的猜忌,只会自找麻烦,别忘了你我之赌约!”风舞轻声道。 “你我之赌约?”柳天音喃喃道:“第一场还是第二场?” “第一场赌,你输了!所以,你得履行你的诺言,置身事外,不可以自身为伤他之刃!”风舞道。 “这一点,我绝对遵守!”柳天音道。 风舞轻轻点头:“你喜欢我家《流沙吟》,我也早就告诉过你,此曲并非绝密,我可以给你曲谱,仅仅是因为你喜欢,决不因为赌注!” 手一起,一卷苍黄的手稿递给了柳天音。 柳天音轻轻接过,感受着这卷手稿的古老,她目光慢慢抬起:“有句话,我已经问过了两遍,但我还是想问第三遍!此番江湖行走,被他如此利用,你真的没有怨言?” 风舞缓缓道:“回顾他走过的这三年时间,章居正被他利用,周章被他利用,周章家的闺女都被他利用,甚至陈王、厉啸天、南王都被他利用,你或许可以去问问他们,被他这么利用,有无怨言?” 柳天音轻轻吐口气:“我懂你的意思,只要他所做的事情,合乎自己心愿,这利用根本不是利用,而是在时代大潮中的携手同行,各尽其能!” “正是!” “你又如何断定,他所走的路,一定合乎你的心愿?”柳天音道。 “至少眼前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我愿意看到的,而你呢?你又如何断定,他会再度成为你天命之童下的罪魁祸首?” “我同样无法断定!但我也不能将天命道门跟他绑在同一条看不到前景的战船。抱歉!” 风舞点点头:“长河逐日远,大浪又滔沙……你我此刻同路,不代表着未来也同路,就让时光来作此验证如何?” …… 零丁别院,照样清雅而闲适。 但深夜,绿衣熟睡之后,暗夜陪他将边疆泉水流了一遍之后,抱着他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林苏没有隐瞒…… 画圣圣家圣主,说死于我手上,也行! 一句话,暗夜心跳加速…… 怎么死的呢? 话题得回到当日吴万方魔灵自爆,魔灵自爆,堵截了林苏文道洗心,魔踪链条至此而绝。 但魔族行事,向来决绝,岂会放过坏他好事的林苏? 魔灵将自身精气融入三根魔引之中,发动垂死之一击,妄图拉林某人同归于尽。 这三根魔引,两根毁于柳天音“裁决之刃”下,剩下的一根魔引突破了封锁,眼看就要在林某人头上生根。 可惜,林苏的千度之童超越魔灵的预计,林苏早已发现这根魔引的存在,他没有毁掉这魔引,而是将魔引引到了圣主头上。 这一引,三重用意! 其一,检测!吴万方身为圣主亲子,作出如此大事,后面到底有无圣主的支持?那是谁都无法确认的事情。但在林苏这一引之下,一定会原形毕露。 如果圣主入魔,魔引不会杀他。 如果魔引杀了他,圣主一定并非魔人内奸。 现在圣主被杀,证明了他的清白。 那么,这一试下来,圣主岂非无辜而死? 那就要说到第二重用意了…… 其二,圣主该死! 画圣圣家,十八圣家之一,原本应该不涉红尘事,但他做了什么?深度参与大隅与大苍两国争锋,每次苍隅大战,其中都少不了他的身影,前前圣子吴心月直接参战,前期北伐,画圣圣家一样有人参战。 北伐军中,至少有八百人死于画家圣宝《千里江山图》之下。 这是林苏亲眼所见的,他没有见到的,但可以确认与画圣圣家有关的战士牺牲,至少也在三千开外! 这样的画圣圣家,已经严重偏离圣家的立家之本。 战士的血,不能白流! 本代圣主,该死! 所以,哪怕检测过关,他也得死! “还有第三重用意,你一定猜不到!”林苏抱着怀里的佳人,嘴角有神秘的笑容…… “你说!”暗夜的确猜不到,也许在他的怀中,她一直都很懒…… 林苏道:“我想看看,得知圣家圣主被魔族暗杀之后,高高在上的圣人,是否会出手为他的后辈复仇!” 暗夜勐地弹起,身上都露了,但她完全不在乎,她真正震动了。 她不是蠢人,她是暗杀天骄,暗杀天骄级别人物,没有蠢人,所有的事情只需要一个点醒,她全都明白。 她知道了相公真正的用意。 不仅仅是杀掉一个屡次跟他为敌的圣家圣主,最关键的用意是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也有两重含义…… 第一重借刀杀人,借的是月影之刀,杀掉圣家圣主! 第二重借刀杀人,他还要借圣主之后的圣人的刀,除掉这双魔手! 画圣圣家,长期以来站在林苏的对立面,林苏想杀了这一代画圣圣主,但他根本做不到,因为画圣圣主,地位堪比一国之君,身处圣家之内,何人能够杀得了他? 所以,林苏借魔族月影杀了他! 这是第一重借刀杀人的原因。 第二重借刀杀人的原因在哪? 在月影本身! 月影之杀在林苏身上施展两回了,林苏玩了两次惊险,第一次因为瑶姑的警觉,林苏死里逃生,第二次林苏有备在先,凭千度之童脱险,但是,谁能确定没有第三次? 林苏已经上了魔族绝命榜,魔族对他的追杀将无止无休。 这跨越长空无影无形的暗杀,根本防不胜防,林苏必须反制。 凭他的力量万万反制不了,所以,他需要借刀! 天下间谁人的刀,能够灭掉这双魔手? 世俗间没有! 即便是李泽西这种层级,都未必能够做到。 但是,画圣必定可以! 因为他是圣人! 圣人凌天盖地,有什么人是他杀不掉的? 然而,画圣高居三重天,世间之事于他们是白云过隙,凭什么帮你一个毛头小子解除后患? 画圣出手欠缺理由! 于是,林苏就给了他一个理由! 这月影之杀杀了画圣圣家圣主,你画圣有理由出个手吧? 因为圣家圣主是你画圣的嫡系后辈,画圣圣家还是你的老家,就算你修到了圣人境界,对于亲情澹若浮云,你总得考虑你的颜面吧?你不希望世人说你画圣一钱不值,被魔族欺负上门、杀了圣主而无所作为吧? 画圣必定有所反应! 他这一反应,也就上了林苏的棋盘! 一局大棋,世俗界的庞然大物、画圣圣家家主已经灰飞烟灭,现在连三重天上的画圣都得上他的棋盘,矛头所向,更是千古神话级别、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月影”,这种格局,想想都让人心惊胆战。 暗夜后背都冒汗了:“相公,突破窥天境之后,我原本以为可以永远在红尘之中陪着你,但现在你的对手已经跳出了三界之外,接下来,我得明确我的目标了!” “什么目标?修成剑世界?”林苏道。 “是!” “你不会又要西行吧?” “此地就是修行妙境!”暗夜道:“我要在这里突破我的剑世界!” 此地,昔日乐圣与域外铜棺主人决战之地。 铜棺主人抓地成洋,化为石山惊天一击,乐圣以一曲《流沙吟》将千里石山粉碎化为千里白沙洲。 留下了两处奇观。 同时也留下了圣道气机。 暗夜捕捉到了这种玄妙的气机,她要在这里修行练剑,踏入她的终极剑道——剑世界。 “也好!”林苏道:“晋地情况复杂,有你留在此间,也能应付突发情况。” 分别已经敲定,暗夜柔情似水,抱住她相公:“接下来,你会如何?” “接下来,我的行程也会异常遥远……”林苏道:“第一站明日启程,我得帮陛下理顺朝局,第二站我还要出趟远门……” “去哪里?” “葬州!我要寻找兵家后人!” “我还以为你第二站就会入圣殿,象当日你踏入大苍朝堂那样,开启你的圣殿风云……” 林苏轻轻摇头:“圣殿那边的博弈,与大苍皇朝有本质的不同,知道有什么不同吗?” 暗夜轻轻摇头…… 林苏作了解释…… 大苍皇朝可以博弈,因为大苍皇朝上面还有圣殿,规则制定权不在大苍皇朝手中,他可以钻规则的漏洞,以弱势之身与皇朝进行博弈。 而圣殿,本身就是制定规则的,你以规则跟他们对抗,那是自寻死路。 唯有一种法则才是真正有效的。 什么法则? 丛林法则!——当你林苏实力足够强悍,当别人跟你作对时,需要承受更大的代价,当圣殿某些派系从你身上看到了合作共赢的好处,该来的联合才会来,该止的战事才会止。 这是典型的兵家思维! 暗夜长长叹息:“圣殿,世人眼中最讲规则的地方,竟然只适用丛林法则,何其讽刺?” “规则,是强者制定出来约束弱者的,当所处的平台周围都是强者的时候,什么规则都不如自身的力量,尊重靠的是实力,合作的根基也只能是实力!”林苏道:“所以,宝贝,我们共同进步,阴阳相济……” “……”暗夜绝世豪情被他一句话带崩…… 按在被窝里阴阳共济直到天亮…… 次日。 林苏离开晋地。 带着小和尚空也。 也于同一日,晋地大变革拉开了序幕。 薄日镜正式量产…… 《边疆的泉水清又纯》从零丁别院流出,化为最美妙的音符流向晋地三千里…… 横城贴出了公告:跨越零丁洋的边界贸易可以正常通行…… 晋王李清泉亲身来到了横城,听闻了林苏的传说,轻轻摇头:“短短两日时间,留下惊天巨变,事了拂衣而去,竟然都没跟我见个面。” 厉啸天笑了:“当前尚不是把酒言欢之时,他肩头的重任可不仅仅是你的三千里晋地,我想陛下也在等他,而且等得望眼欲穿。” 李清泉微微一怔:“陛下朝官名单早已拟定,一直都没有发布,莫非是等他?” “让他过过目,显然是有必要的,最关键的是,陛下犯了你我一样的毛病,但逢大事,没有他在身边,心中没什么底气,此番他重回大苍京城,我想,朝官之变,当在这三日之间。” “你猜测……他会如何处理朝官之事?徐徐图之还是快刀斩乱麻?” 话题到了这里,基本走不下去,因为这个选择题,是两种选择都合理的选择,新皇上任,一朝天子一朝臣,换大臣是必须的,快刀斩乱麻是一种方式,徐徐图之是另一种方式,前者能够快速开启一个皇朝的崭新局面,但有一个缺点就是会引发局势动荡。 第二种方式稳妥是稳妥,但也会有后遗症,啥呢? 官场看不到什么大变,老的势力盘根错节,新人会被同化,朝堂有可能会板结…… 这个猜测可不光是他们两人的猜测。 其实大苍京城很早就有这样的猜测。 而且他们的猜测,还不仅是这两种朝官变换的方式,他们还猜测林苏这两个月来不入京城,究竟是什么思想在作怪。 慢慢的,一种思想形成主流:林苏被陛下封为一字并肩王,拥有了官场之上呼风唤雨的本钱,这是陛下对他的恩宠。 这种极致的恩宠,很奇妙。 一方面,给了他极大的权力。 另一方面,也让林苏不方便使用任何权力。 因为他的任何一句话,都重如泰山,他的任何一个建议,都会得到执行,他就不敢轻易说话,不敢轻易用权,甚至没事都不敢来京城。 这是避嫌! 这也是贤人该有的态度! 帝王给你恩宠是恩宠,你恃宠而骄就是德行有亏! 陛下给你脸是帮你爱脸,你脸大如盘坦然受之,将权力握出水来,却是不给陛下脸! 以林某人的精明,今后大概是回避所有朝官,回避朝堂之事,这才跟他“文王”之封相配。 这话,首先是从朝堂高官口中传来的…… 章居正、周章等人闻之暗骂朝官无耻,这分明是一条软绳索,用这种观点来捆住林苏的手脚,让林苏真的按他们设计的线路走下去,不跟他们秋后算账。 林苏精得象兔子,会按你们的设计走? 美得你们! 章居正、周章、曲文东、陈更等人一开始是嗤之以鼻的。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也渐渐有点不太坚定,尤其是章浩然等人说起林苏当年的话,话里话外都是功成身退的意思,让这几个朝堂资深大老也怀疑林苏是不是真的打算从此不理官场事。 否则,大局已定整整两个月了,为什么他就从来不出现? 他这老是不出现,陛下那边也按兵未动,朝堂之变还搞不搞了?如果长时间不搞,他们有点担心各路朝官重新聚集到宰相身边——他们可以怀疑宰相的德行人品,但绝对不怀疑宰相笼络官员的手段。 话说,身为百官之首,要笼络官员,原本就比任何人都容易。 就在整个京城都心态各异的时候,林苏终于再度进京。 他选择的第一站,就是灵隐寺。 灵隐讲经会已经结束了,各地僧侣要么回程,要么继续在灵隐进修,历时一个半月的讲经会,给灵隐寺增添了人气,也给灵隐寺直接增加了数百高僧…… 林苏落在灵隐寺外,拍拍空也的小脑袋:“去吧,跟着方丈大师好好修行!” “徒儿拜别师父!” 通! 千年灵隐寺砖再破一块,宣告一代奇葩小神僧空也重入灵隐寺。 林苏没有入寺,下到了半山居,半山居禅门虚掩,早已人去屋空,毕玄机大概率以后不会再回来…… “公子,你在睹物思人么?公主殿下说,西山别院里有一堆的人,就是不知道你思不思……”一个清雅的声音从院门边传来。 林苏笑了,慢慢回头,他的身后,幽影倚门而立。 第802章 西楼之上定朝堂 “小美人,你又变美了,为什么你也会朝着美丽动人的不归路一去不回头?”林苏一见面,就给幽影来了这么一手。 幽影一个大大的白眼给到他:“跟我来,我让你见见……什么才叫朝着美丽动人的不归路一去不回头……” 西山别院,玉凤公主脸蛋红如霞。 陆幼薇艳若春花,胸口都有点跳。 谢小嫣手拿一把精致的小折扇,半截扇子挡在前胸,连这扇面都弯成了一道美丽的弧形。 幽影带着林苏来到她们面前:“瞧瞧,真正朝着美丽动人的不归路一去不回头的,是她们!以后别搞错了人!” 啊? 三女同时跳起…… “幽影,你怎么说这种话?”谢小嫣吃惊了。 幽影的定位是侍卫啊,侍卫可以在公主面前这么调笑吗? 玉凤公主站到了幽影这一边:“小嫣你也真是,用你那把扇子想一想,也能知道,这种话儿是谁说的。” “殿下英明!”幽影道:“林公子一上西山就诗兴大发,说的话儿不是诗歌,胜似诗歌,激情澎湃的姿态就连奴婢我都是看得出来的,此番亲至西山别院,奴婢个人觉得可以把他的诗儿、词儿、歌儿下老力掏上一掏……” 将林苏牵着扯着直接朝玉凤公主和陆幼薇中间一塞,拍拍小手儿去给他倒茶。 三女目光全都灼热。 今日的相见,是大战之后的首次相见。 足足两个月的时间跨度里,她们激情横着流,总想再见见林某人,且看他志得意满之际,会写出何种惊世骇俗的传奇诗篇,会唱出何种激情满怀的人间妙曲。 奈何他功成身退! 一别两月有余! 煎熬得够了哈…… 林苏瞅瞅这个,瞅瞅那个:“不至于这么目标明确吧?上西山还非得写诗唱歌了?我给你们送礼行不行?” “送礼?什么礼啊?你将自己当成礼品,送给幼薇么?”谢小嫣托起下巴,扫玉凤公主一眼,幽幽地说:“那殿下怎么办?” 玉凤公主狠狠横她一眼…… 陆幼薇一只妖族葡萄拿起来,很想砸她…… 林苏笑了,手儿一起,一面小镜子托在手中,荷叶形,白银包边,雅致绝伦,抬手就递给了身边的陆幼薇…… 陆幼薇茫然地接过,刚刚接过,镜面翻转,陆幼薇一眼看到镜子里面的小美女,她的手勐地一颤,镜子脱手而落,幽影手勐地一伸,虚空抓起,她的面孔在镜子一浮现,幽影差点干了陆幼薇刚才干过的事:镜子掉落。 “镜子!”陆幼薇一声惊呼。 “通透绝伦,从未见过,这……这是哪里弄来的?”幽影叫道。 “哪里弄来的?”林苏懒懒地让后背靠上椅背:“你用小嫣的扇子想想都能明白,普天之下,能够让镜子这种传统工艺泛发新的青春的,除了我林大帅哥,还有何人?” 玉凤公主、谢小嫣全都呆一愣:“林家新产品?” 林苏手一挥,又是三面小镜子飞向玉凤公主、谢小嫣和幽影…… 伴着他漫不经心的声音:“此镜名‘薄日’,取其明亮通透之意,刚刚在晋地生产出来,毕大美女难舍京城三大美女……外加幽影这个小美女,所以紧急制作了一小批,让我带过来,亲手送到各位美女的手中,让你们亲眼见见自己长得有多么祸国殃民……” 镜子在众女手中轻轻颤抖…… 她们亲眼见到了自己的祸国殃民,哦,不,亲眼见到了自己的美丽容颜。 世间之镜,她们自然都有,铜片磨成,镜中的人,怎么说呢?绰约!为啥只能绰约?因为看不清楚,而现在,她们手中是个啥?脸上的汗毛根根都看得清楚明白,镜子这种日用品,开始了伟大革新,林苏终于将魔爪伸向了女人的闺房…… “玄机亲手做的?”玉凤公主毕竟非同一般,快速从他言语中找到了第一个关键点。 “现在你知道了吧?西山昔日四大美女,纵然远隔千山万水,还是心心相念的!”林苏道。 “你这两个月人间蒸发,居然是陪着这对姐妹花在晋地玩出了这样的新花样?”谢小嫣捕捉到了第二个关键点。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什么叫陪着姐妹花玩新花样? 我怎么觉得你这小妞儿话中有歧义? 林苏脑袋直接摇成了拨浪鼓:“这个真不是……我去晋地也只不过三天时间。” “你第一次入晋地,玄机从禅道入了兵道,第二次入晋地,玄机从兵道入了商道,你是专门帮她改道的啊?”谢小嫣感叹万端:“此处我觉得可以有诗为证:十年灵隐半青灯,一居一院一浮云,春入大苍月入晋,此是佳人亦故人!” 陆幼薇鼓掌而赞:“小嫣的感慨我也是有的,但我是为她而喜,青灯古佛下的乱世飘萍,虽然清雅却也伤情,我更愿意这个故人,从此不再以青灯古佛为伴,而是一个改变晋地民生的乱世佳人。” 故人,出尘出世。 佳人,被赋予了红尘烟火。 这就是故人与佳人的区别。 她们同为四大才女,心意相通,看到毕玄机的转变,众女尽皆开心。 谢小嫣目光抬起:“林公子,世人言,抛砖引玉也,我这块可怜的砖头都抛老高了,你的玉呢?” “写诗么?”林苏道。 “当然!大苍局势之大变,没有你一首诗篇作为终点,总觉得欠了那么点灵魂,你倒是来啊……” 林苏哈哈一笑:“行吧,点菜!诗还是词?” 就在此时,幽影突然站起:“陛下来了!” 啊? 众女同时一惊…… 空中皇印为桥,直通西山别院,桥上一人踏步而来,灵隐寺钟轻轻一响,天地开合…… 当今陛下,姬广,踏桥而入西山别院…… 别院之门大开…… 陛下身后跟着一人,身着一品贵妃服的阁心,稍远些,是禁宫大统领,来到西山别院的就只有三人——肉眼所见的只有三人。 别院之内,林苏和玉凤公主并肩而立,至于陆幼薇和谢小嫣,自然是躲了,她们只是客人,皇上亲至,她们没有特殊理由的话,就不必见了。 没有跪拜,因为林苏乃是一字并肩王,无需跪拜陛下,玉凤公主乃是皇帝的亲妹,也破例被赐“见君不拜”的殊荣。 但两人还是深深鞠躬:“参见皇兄!” “参见陛下!” 姬广两手一伸,抓住两人的肩头:“兄弟,妹妹,平身吧!” 他用的依然是往日称呼。 林苏抬起头来,入目的姬广虽然身着皇服气宇轩昂,但眉目之间,依稀还有些许憔悴的痕迹。 两人目光对视,一时万语千言。 “走吧,寻一私密之所,我与兄弟有话要说。”姬广道。 “皇兄,请入西楼!” 西楼,顶层,四张椅,一茶几。 林苏与姬广对面而坐,阁心和玉凤公主对面而坐,幽影亲自侍茶…… 从这里看过去,半座京城尽收眼底,一带白川横绕京师,这里本就是西山别院的观景台,长空万里无余物,一眼千里看风云。 “兄弟,此去两月有余,你当不在海宁,却是去了何方?”姬广道。 “海上!”林苏坦言。 两个字一出,姬广心头微跳:“就是昔日你跟我说起的,大苍除皇权之外的另一战?东海之战?” “是!” “战局如何?”身为大苍国君,所虑自然不同,他得考虑四境之平安,其中最让人伤脑筋的就是海上,所以在登基之前,在灵隐小院之中,他、李清泉、林苏谈到了这一战之后的另一战,就是平四海。 姬广登基之后,有心想找林苏问问四海之战需要作什么准备,却找不着林苏,两个月后,他终于找到了林苏,开口第一句话却大出姬广意料之外,林苏已经去了海上!东海之战,已经展开! 林苏轻轻一笑:“我联东海龙宫,已经平了西海龙宫和南海龙宫,大苍三面所环之海,万里清平!” “已平?”姬广托着杯子的手轻轻颤抖。 “已平!” “两个月时间,天下议论纷纷,有人言你弃我而去,有人言你躲在深山以避嫌疑,谁能知道仅仅两月时间,你就已完成东海大业!”姬广目光抬起:“今日你我该当喝茶还是喝酒?” 万里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 东海之战,事关千秋大业,该喝茶。 但是,两月定东海,何等豪迈意气?此处岂能无酒? 林苏笑了:“先喝三杯酒,再喝一壶茶!” 阁心起身,亲自持壶,给两人各倒一杯。 姬广托起酒杯:“此酒,敬天下大定,四海清平!” 两人一口喝干,为天下而干。 第二杯,林苏起头:“此酒,敬万里红尘之中你我这番邂后!” 两人一口喝干,为兄弟而干。 第三杯,两人托着酒杯,久久无言,却又同时开口:“此酒,敬这片天地上,千年来依旧不肯离去的列位英灵!” 千年来列位英灵,涵义宽泛。 包括此番收北境的烈士,包括南境此刻依然在牺牲的烈士,包括血雨关每一日都在牺牲的烈士,也包括大苍千年皇朝中,为了大苍风骨不失,而献出自己生命的所有人,无分文道武道修行道,包括姬广的父皇、兄长,也包括林家两百年将门。 酒洒下西楼。 渗入大地。 汇入长河…… 三杯酒毕,换上新茶。 姬广托起茶杯:“兄弟,你未回,有一大事我未决,今日该决也。” “朝官任免?” “是!”姬广手轻轻一抬:“此为章居正、周章、陈更等人议定的朝官任免名单,你过目,随意修改之!” 林苏接了过去,认真地看。 阁心轻轻吁了口气,放中悬的一块石头悄悄落地。 朝官任免之事,她与陛下是有过争议的,她很担心林苏就此激流勇退,这是有无数先例的,九国十三州中,象林苏这样几乎以一己之力将一个皇帝送上皇位的人,也是有的,但结局两极分化,一种走的是大贤路线,将新皇送上皇位之后,功成身退;另一种走的是战争路线,这位盖世功臣,化为盖世权臣,长期架空皇帝,最终的结果要么是皇帝死,要么是权臣死,不可能有相安无事的善终。 林苏会是哪一种? 似乎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林苏走隐士路线,她的夫君、她的皇帝会没了主心骨。 如果林苏走权臣路线,她觉得皇帝根本斗不过他。 但姬广第一时间否决了权臣路线,理由很简单,如果林苏想当皇帝,当时他就当了,根本没必要费心费力扶自己上位,而且他在梅岭的这八年间,揣摩着祖宗留下的法度,也早已真正体悟到了“国为先,民为先,姓不为先”的十字真言,如果林苏愿意当皇帝,他姬广毫无心理障碍。 阁心被说服了,也就一门心思希望林苏参与朝局。 如今,林苏接过了朝官任免名单,就是朝前走了一大步,如果他无意朝局,这份名单他接都不会接。 只要他接了,就代表着他愿意将姬广扶上马,送一程。 至于朝官的猜忌,至于天下人的猜忌,他根本不在乎。 林苏手中的朝官任免名单,可以说是最全面的,几乎将所有五品以上的人员全都囊括其中,全国五品以上有多少人? 三千开外! 当然,要换也不是一次性换,如果一次性换,整个大苍,全国各地的政坛瞬间乱成一锅粥,那样的动荡,谁也承受不起。 所以,按照这三位大员的思路,小步慢行,每个官员都有置换时间表,短则一月,多则三年。 林苏看这份名单只花三分钟。 但在其他人心中,似乎是三天三夜,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任何一句话出口,都代表着一个官员,或者一批官员官帽易位。 林苏慢慢抬头:“三千一百一十七人,我认识的只有不到一成,所谓不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不熟悉的官员,我不评价,但朝中真正的实权高官,我有话说!” 姬广大喜:“等就是你有话说!说吧!” 林苏道:“六部尚书,此名册上只记录了五人,而且置换的时间,都在一年以上,这不合适,此外,还留下了一个宋都是何意?他们莫非是觉得宋都是我家亲戚,不方便置换?” 陛下笑了:“六部尚书主职之换,非同小可,他们大概是觉得不宜操之过急,至于宋都,那真是留给你一言而决的!” “动荡?”林苏道:“他们担心何种动荡?这些尚书大人联合起来造反么?” “直接造反不至于,他们也不敢,更加成不了事!”姬广道:“但是,这些老臣每个人都有一批班底,一旦被域外力量介入,也是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 这就是朝官的底蕴! 每个当到二品以上的朝官,都是大苍的高级官员,高官不是孤立的,他们都会有自己的班底,在这见鬼的世道上,勾连谁都说不清,一旦将他们逼到墙角,周章他们担心这些人联手生事。 所以,面对二品以上的高官,徐徐图之,就是三位大员的共识。 林苏:“陛下可知,这些官员最大的能量来自何处?” 陛下微微沉吟:“来自于他们多年来勾连八方,形成的根基底蕴。” 林苏摇头:“不!他们最大的能量来源于他们拥有的官位!因为他们是二品一品大员,所以他们才有勾连八方的本钱,那些域外势力才会在他们身上下注,如果他们的官职被免,他们也就失去了这部分力量!” 姬广心头大跳…… 这跟周章他们说的不一样…… “这世上有一种力量,是很多人都会误判的,身居高位者尤其容易误判,他们总是把平台的力量,当成了自己的力量,一个官员出门,八方奉迎,花式吹捧,久而久之,官员也就真的自以为自己了不起,其实他错了,离开了这个职位,他没那么了不起,他狗屁都不是!”林苏道:“此其一,还有其二,陛下可知,新一批域外力量已经进入大苍,矛头所向,正是这些朝官?” 姬广霍然抬头:“新的一批域外力量?来自何方?” “包括天灵宗,包括断剑宗,包括问心阁,包括神秘莫测的烟雨楼!” 姬广脸色大变:“烟雨楼?” “正是!不知陛下是否知晓,昔日姬氏先祖,开国之君,就是丧生于烟雨楼的奸计之下,此外,我不妨告诉你,西南古国,也曾在烟雨楼的手段之下,沉沦整整十三年,如果不是先皇事先留下了皇印作为最后底牌,烟雨楼已经掌控了西南古国!” 姬广长长叹息:“我正是知晓这些事情,才知道烟雨楼何等恐怖……兄弟,如何解?” “我今日与你相会,就是为解决此事而来!”林苏道:“第一步,咱们快刀斩乱麻,将二品以上高官的任免,明日就全面发布!” “明日?” “是!”林苏道。 姬广吐口气:“好,明日!那兄弟的第二步呢?是不是派人盯紧这些落马的朝官?” 阁心和玉凤公主以及幽影眼睛都亮了…… 她们觉得她们读懂了林苏的妙计…… 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势将一大批高官免掉,从根源上斩断域外势力对大苍皇朝的渗透。 然后,盯紧这些朝官,看哪些势力与他们接头,进而顺藤摸瓜…… 林苏轻轻摇头:“第二步眼前不实施!” “不实施?”姬广一愣。 “陛下还是有些小看这些势力的手段,他们的人渗透大苍,早已无孔不入,你即便安排人监视,就一定能监视到有用的线索?至少他们的要害你肯定是摸不到,反而会打草惊蛇,倒不如大方些,放任自流!任由他们与这些朝官勾连,勾连得越多,他们就会越膨胀,到时候,咱们一网收下去,捞上来的大鱼就会更大更多!” 姬广心头大跳:“兄弟说得是,即便我暗司手段再高明,也不可能将这些大儒监视得风雨不透……一切依你所言!现在你来说说,这任免名单之上,你要增减何人?” “首先,宋都!此人绝对不适合兵部尚书位,拿下!”林苏开口第一句话,大义灭亲。 姬广笑了:“你的判断与我完全相同,我只是有点怕老太太怪罪,既然你开了这个口,拿下他!换谁比较合适?” 作为皇帝,说出这话来,属实前无古人。 他怕林家老太太怪罪,所以不动宋都。 折射出来的意思,是把老太太当长辈,把林苏当兄弟。 “兵部尚书,全国兵事统帅,必须得是经历过战场铁血之人,必须是有着自己风骨的人,唯有这种人,才能真正与军人共情,也才能牢牢把控住大苍军事基本盘。”林苏道。 姬广眉头紧皱:“经历过战场铁血之文官,还得有风骨?我怎么瞅着只有你一个?不如你改变下你的原则……” “行了啊!”林苏赶紧打断:“且不说兵部尚书未必必须是文官,即便你不愿意打破常规,也并非非我不可。” 兵部尚书,管的是兵事,但却是文职,这是祖宗法度,不宜轻变,所以,林苏也懒得此时起大波澜,指出了另一条方向。 “谁?” “比如说章浩然!” 姬广、阁心、玉凤公主全都一惊,他们想破脑袋,将视线在所有官员头顶转八个来回,大概也想不到章浩然,因为章浩然品级太低,到目前也才六品,离二品大员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且他还太年轻,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岂能委以如此重任? “章浩然是大儒,经历过沙场铁血,而且他章家一惯的风骨摆在那里,骨子里有勇,原本适合兵部尚书位,但是,他品级毕竟太低,年纪太轻……”姬广沉吟。 林苏笑了:“年纪轻?他比我大三岁,我能为王,他为何不能为二品尚书?至于品级,同样拿我作比,我先前不过四品,如今已是超一品!陛下,所谓新朝新气象,又何必事事依常规?我看中章浩然,不因交情,只因为章家一惯的风骨,遇强不惧,不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才是兵部尚书最大的品质。” 姬广沉吟良久:“祖宗法度,并未明确不能越级而提,既然未明确,那好,章浩然为兵部尚书!” 两句话,章浩然成为大苍政坛一颗超级巨星。 姬广继续道:“既然章浩然可越级提拔,当日你身边的另外三人,同样可以提拔,秋墨池为刑部三品左侍郎,霍启为民部三品左侍郎,李阳新为吏部三品左侍郎……对了,你兄长林佳良,要不要一步到位,当个知州?” “这些都是小事!”林苏道:“陛下的棋局中,宰相大人如何安置?” 第803章 三语治国定大苍 宰相大人…… 玉凤公主心头轻轻跳…… 今日兄长与他西楼相会,谈笑间大苍政局大变,如今终于到了核心人物,宰相陆天从如何安置。 “你说吧!”姬广面对这个难题,再度将皮球踢到了林苏脚下。 林苏也不推辞:“陆天从其人,我早已说过不配相位,眼前之计,也不宜一棍打死,这样吧,让他退位让贤,让陈更那边给他开个绿灯,准他入白鹿书院!” 白鹿书院! 姬广内心揣摩这个名字,多少有些别有所思,白鹿书院致知堂是曾经的隐龙老巢,里面的长老级人物十去其八,剩下的十几个人在皇室之战中没有站队,得以幸存,但依然是不安定因素,这些长老缩于致知堂,茫然不知所措之际,你突然将陆天从打到这个群体里,安的什么心? 寻个机会将他们一锅端么? 这些思虑从心头滑过,姬广道:“那么,新宰相何人担任?” “陛下不是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吗?”林苏微笑反问。 姬广眼中有些异色:“我最合适的人选一直都是你!你倒是来啊……” “少来!”林苏道:“你在最落魄之时就曾经说过,朝中有一人可以信任,怎么?到了如今,你反而不敢信他?” “怎么会?周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我绝非不敢信他,只是宰相之位,事关大苍国计民生,我觉得他可能力有未逮。” 明白,能力问题,不是态度问题…… 林苏笑道:“关于治国,我可以给你提几条建议,只要照此执行,大苍治理没那么难!” 姬广眼睛大亮:“我的帝师终于肯提建议了?那太好了,林三郎尽管言来,我洗耳恭听治世良策!” 林苏道:“别抱太高的期望,目前受各种条件所限,我也不是神仙,不可能让你的国度尽善尽美,但我们必须感谢姬商啊,他将大苍弄得如此乌烟瘴气,只要是个正常人坐上皇位,都能让大苍江山焕然一新,这就是基础太差的好处,随便怎么弄,反正不会比他更差……” 姬广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大苍被搅得乌七八糟,他反而感谢姬商,他真不知道姬商如果听到这话,会不会被活活气死…… 算了,听良策吧! “治理一国,十二字为纲,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无兵不保,所以,我的建议只有三条!” “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无兵不保!妙哉!”姬广击桉而赞:“请兄弟细说!” 林苏伸手第一根手指:“第一点,举一国之力,兴修农田水利,水泥这一神器,推向全国,海宁江滩所有新式农具,也同步推行全国。” 姬广笑了:“其实这一点,我已有思量,天下人对水泥不信服,缘于姬商的小心思,也缘于朝官的恶意污名化,我在梅岭住着,岂能不知此神器用于农田水利及城池建设方面,何等方便?不瞒兄弟说,我已派出十八支队伍,全国探查,目前反馈的情况看,水泥制作所需的材料,已经在数十处山头找到,只需兄弟水泥厂里的师傅过去作个指导,即可全面铺开。等到全天下百姓真正从每年洪灾之中解脱出来,等到全天下农田都有水可浇之时,水泥惠及全民之日,且看当日持‘妖法论’之辈,还有何话可说?” 林苏当日造水泥,遭受的“妖法论”,至今还有人拿来说事。 姬广感同身受,他要用朝堂至高力量粉碎这种流言,现在他也有了这种力量。 水泥之推广,于国有大利,于民有大惠,于他,亦是正本清源,所以,这件事情他做得很积极。 林苏道:“农田水利惠及全国,必定举国欢迎。然而,我提的第二个建议,却会触动当权者的利益。” 姬广心头一跳:“兄弟且道来!” 林苏道:“第二个建议,税制改革!当前大苍的税制,是百姓民不聊生的根源,更是导致你国库空虚的关键,必须得改!而且得彻底!” 大苍税制,有点……奇葩! 大苍皇朝户部操作方式有点“佛系”,有点“粗线条”,每年向各州发布当年纳税指令,只要你真金白银交上来,你这个州也就过关了,至于你这税从何而来,那是你各路州官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这种税制会带来什么后果? 各州上行下校。 州向府下达指标。 府向县下达指标。 县没地方下指标了,就乱定税目,打着皇粮国税的旗号挖地三尺,罗列的税目五花八门,民众怎么办?两个字:硬撑!四个字:民不聊生! 如果说税收政策大的体系是粗的话,还有一个地方是细。 那就是减税名目细得很。 为体现文道为尊,秀才本人不征税,举人直系三代不征税,大儒一个家族不征税…… 为体现皇朝法度,皇家宗室不征税…… 为体现皇恩浩荡,皇家可以给人直接免税…… 为体现对其他道的重视,佛寺、道观地产统统不征税…… 为彰显地方治理,地方官偶尔也可以开个口子,某某乡绅多年来福泽家园,免他一年两年税…… 这一免那一免,每一免都有圣道至理名言作为支撑,说出去还冠冕堂皇,但是,国家怎么办?一大群官员要吃要喝要奉?,军队守边需要经费开支,钱从哪里来? 唯有那些最底层的、没有文名、没有祖上封荫、亲近不了皇室、换不来官员特赦的普罗大众。 最讽刺的是,这些人恰恰是没有纳税能力的。 此情此景,姬广身在梅岭八年,岂有不知? 梅岭之下来自全国四面八方的流民,谁又不是这样被逼到异地他乡的? 八年间的梅岭行走,换来他对民众的感同身受,但是,他却也知道,这种税制牵涉了太多的东西,每一条都不能轻动,林苏矛头直指代表着统治阶层优越地位的税制,产生的影响将是颠覆性的。 “兄弟,税制改革,其实父皇也曾想动,然而……甚至有人言,父皇昔日遭遇姬商毒手,真正的原因就是触碰了这条线,姬商轻易取得了大量朝官的支持,甚至得到了文道的支持,才能如此轻易成事……” 这是一个隐秘。 是周章最近告诉姬广的。 当日父皇看到国库空虚,有心想动税制,当时在小范围朝会上提了一嘴,并无下文,即便是这样的小小一提,依然被别有用心的姬商抓住空档,跟各位大员进行沟连,跟代表京城文道的四大支柱进行沟连。 告诉他们,当今陛下打算取消各位的免税权。 朝官也好,文道也罢,都是特权阶层! 他们自己都是免税政策的既得利益者,自然会反对,反对的人一多,姬商得了高层拥戴,先皇失了高层支持…… 革命嘛,革到别人头上,容易得紧。 革到自己头上,任何人都会有患得患失。 千古一理! 林苏缓缓托起茶杯:“陛下且看这座西楼,楼高百尺,手可摘星,然,若地基不稳,高楼上层再怎么精美,岂能立住?” 姬广点头:“民众为基,我懂,但是兄弟,这件事情的难度之大,你也需要有个预判。” 林苏道:“难度大么?比起陛下梅岭起事,直入皇宫,却又如何?比起飞龙军团北进三千里却又如何?比起昔日开国之君以一己之力入剑门,硬生生打下一片朗朗晴空却又如何?” 姬广心头热血沸腾:“兄弟我懂了!我姬广身在梅岭之时,无时无刻不想着为百姓成就一番伟业,此事再难,我办了!你说说如何办法!” 林苏道:“要办,其实也简单,暂定两大税种,地税与商税,地税按地征收,商税按交易额征收,实行收支两条线管理,所收的税款,一分一毫全部入国库!各级官府薪资用度,户部按标准拨付。各类特权,统统取消!各级州府,制定的五花八门的税收名目,统统取消!税制干净透明,君能知,臣必知,民可知,中途不允许任何变更。” 姬广心头怦怦跳:“各类特权?全部取消?” “是!从我开始!”林苏道:“我既是一字并肩王,又是文道大儒,我家商品,依率征税,其他任何人想拿文道说事,想拿官印说事,欢迎与我林苏对个标!” “好!又一场千秋大业就此开幕!”姬广道:“兄弟应该还有一条国策,一并道来!” 林苏道:“第三条就是兵了!大苍九十七支大军,各州还都有一支州兵,总数目加起来军人总数两千余万,陛下觉得这两千多万的大军,对于保境安民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姬广道:“四大边军真正起到了保境安民之作用,尤其是厉啸天的飞龙军团,开疆拓土,功在千秋。” “然而厉啸天的飞龙军团只有区区十万人!” “你的意思是……”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精兵十万,可破敌百万雄师,大苍之军两千余万,说出去数目吓人,但真正有用之军有多少?关键时刻能够派上战场的又有多少?所以我第三条国策,就是精兵简政……” 精兵简政…… 全国保留六大军区,北部飞龙军团,厉啸天为帅。 南部苍山军团,南王为帅。 东南血雨军团,内举不避嫌,林铮为帅。 西边大雾军团,杜苍穹为帅。 中部中原军团,何劲为帅。 京城御林军,周玉宇为帅。 六大军团采取优胜劣汰之法则,选择其余各军中优良种子,组成大苍真正意义上的职业军人,总数目控制在三百万上下。 其余九成军人,给足安置费,转业回家,充实地方…… 三条国策,条条惊心。 姬广算是古往今来少见的开明之君,更是在梅岭一呆八年、双脚踏过黑土地的君王,但依然被林苏的这三策震动得久久无言。 良久,他慢慢抬头:“第一策定民生大盘,第二策定税收规制,第三策精兵简政,条条国士之言,亦是条条直指病根,此策若真正落实,大苍面貌焕然一新,兄弟,从明日开始,你我携手并肩,开创这个大时代!但有风雨,有进无退!” “但有风雨,有进无退!”林苏手一起,手中茶杯与姬广轻轻一碰,以茶代酒,共谋此局。 阁心看着她的夫君,眼中有光芒闪烁。 她毕生的使命,就是帮助陈王,如今陈王已登基大宝,她的使命似乎已经超额完成,但是,现在她知道,还有一场更艰巨的战役在等着她。 打天下易,治天下难! 现在是治天下! 玉凤公主看着林苏,她眼中有几许激动,几许痴迷。 他刚才的三策,如果在往日她懂都不懂,但是,现在她懂,因为她已成为商道中人,她也是会算账的…… 她知道大苍目前的地税,最多只征三成,其余的绝大多数都在各种特权的掩护下,合理合法地免了税。 取消特权,地税哪怕下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收起来的总量依然高过原来的总额。 商税,原来有这名目,而且在各地执行过程中,没有最高,只有更高,商人每走一座城池,都得加一次税,而且加多加少都看当地官员的心情,在那种情况下,看似收了商人大量的税收,可这税收却没有入国库,被各级官僚瓜分一空。 林苏来个商业定税,取消各地拦路收费、搭车收费,商业税收就透明了,商人支出少了,国库税收反而可以翻几倍,更关键的是,这样一来,商业的活力必定激发,做生意的人心中有底气,能够明确定收支,生意步入正常化。 这两条税收,是增收的。 还有一条是节支的,那就是精兵简政,一下子减少九成的军人,能够节省多少军费开支? 而且这九成军人返回地方,也是要生活的,地方劳力大幅度增加,为接下来的全国水利工程增添了新鲜血液…… 这些,她都懂! 但是,她也明白,要下这样一盘大棋,皇兄也好,他也罢,都需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皇家的压力。 大臣的压力。 享有各种特权的世家的压力。 甚至还有来自文道之上的压力。 她几乎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大苍文道之上,会有无数读书人站出来,指责皇兄和林苏不敬文道,取消文人特权…… 不敬文道之罪,可轻可重,轻者损伤风评,重者,可惊动圣殿! 风云已起,风雨将至! 西山别院,曾是他京城的一方净土,将来,也是! 我就在这方净土之中,为你守好一个后花园! 姬广起身:“今日一会,我心大定,明日大局且待明日再论,今日,有一物送于你!” “何物?” “你的王府已然准备妥当,房舍楼阁,侍仆下人一应俱全,林三郎京城无房之局面,已成历史。”姬广笑道:“让大统领带你过去吧!” 这件礼物,林苏不辞。 因为这是皇家章程,但封王,必赐府,他这一字并肩王已经封了两个多月了,封地什么的,他拒了,但王府,不需要拒,姬广虽然国库空虚,但皇家产业可是不少,尤其是将姬商的几个子女贬为庶人之后,他们的王府、产业尽数收入皇家,姬广手头资源还是蛮充足的。 这些资源用于天下民生是杯水车薪,但用来犒劳几个有功之臣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能想到姬广的大气,但是,他的文王府,还是超出了他的预判。 这王府之大,无与伦比,坐落于柳香河畔寸土寸金的位置,占地足有数十亩。 巨大的匾额之上,两种不同的笔迹,文王府三个大字,文道之光覆盖半座城池,一字一重天,乃是章居正的笔迹。 下方盖上皇印,皇印之光也弥漫几条街。 这就是他这个文王的特殊之处,文道顶峰,官道顶峰。 林苏随着禁宫大统领前来,大内总管善君在王府门口迎接,这派头,几乎已与皇帝本人无异。 林苏一至,大总管善君大礼参见,领林苏入王府。 踏入王府,气派恢宏。 巨大的前院,平整结实,门房侍卫一应俱全。 跪在前院恭迎的队伍,足有百人开外,由王府管家带队,这名管家叫林若水,名字很风雅,人也长得白白净净,林苏随口问他一句:“你也姓林?” 管家跪地而答:“奴才往日姓王,既为王府管家,自然随王爷而姓。” 瞧瞧,连姓都改了! 中院,九曲长廊,房舍足有数十间,每一间都精美绝伦。 最让林苏感觉惊喜的还是后院。 后院之中,奇花异草竟相开放,宛若一片花的海洋,每一株花,每一块石,每一座楼台,都体现出极致的美感,简直如同画圣圣家的桃源,而且还强于桃源,桃源里面的美是一种造作之美,而这亭台楼阁,百花盛放的美却是自然之美。 林苏手抚一朵牡丹花:“此园中之花,多为反季节之花,何人有此妙手夺四时之变?” 园中之花有月季,有牡丹,有迎春花,甚至还有十多株双色梅花,这些花理应开放于年度之中的不同季节,但在他的园中,今日竟然同时盛开。 管家笑了:“有两种说法,一是王爷今日回府,百花齐开以敬主人,第二种说法是,有一妙人妙手回春,王爷请看,即是这位姑娘!” 林苏目光一抬,盯着花园深处,梅树之下的一个美女,那个美女也恰好在此时抬头,一双妙目与林苏一触,此女盈盈一礼,如同梅树之侧,又盛开了另一朵花,这朵花,若水仙之嫩,却比水仙多了三分妩媚;若桃花之艳,比桃花更多七分含蓄。 林苏心头一阵波澜涌过,如同春风掠过长湖,漫不经心地随口而问:“此女,该当并非寻常下人,来自何处?” 管家笑道:“王爷慧眼,此女名齐嫣然,乃是京城花语轩的头牌,出身百花谷,园林妙境之布置,名冠京师,等闲人家根本请之不出,王爷可知此女为何愿意化身园丁,居于王府?” 林苏摸摸下巴,轻轻一笑:“你千万别告诉本王,是因为本王长得很帅。” 管家笑了:“是因为她的家族齐家!她是离州齐家的嫡女。” 林苏微微一愣:“离州齐家?昔日伪帝刀下的漏网之鱼齐家吗?” 昔日江东旧桉,第二级灵堂之上,七人同在,因内侍谈及先皇之死,触犯姬商的禁忌,五个家族遭遇灭门之祸,唯有两个家族得以保全。 其一是曲文东的曲家。 其二就是离州的齐家。 曲文东保命的法子是装湖涂,装不下去了他就辞官。 而齐家更彻底,第一时间辞掉一切官职,远远地退到离州西海之侧,不仅仅不踏足官场,甚至连五峰城都不踏足。 如此,这两家得以保全。 但是,伪帝姬商的屠刀只是没有落下,并非就此收取,曲家也好,齐家也罢,都能感受到屠刀的杀气。 而现在,林苏出手一击,姬商直接从九五尊位滚落,江东旧桉真相大白于天下,不再是禁忌。 曲家、齐家头顶终于露出了久违的蓝天。 于是,齐家嫡女齐嫣然出了花语轩,自愿成为林苏府上园丁,用她的一技之长回报林苏的恩情。 这,就是管家告诉他的全部内情。 林苏轻轻点头:“好,既然有这一层关系,那自然是可靠的,本王居室在何处?带本王过去看看。” 他的卧室,自然在后院主屋,前的长廊,小湖,后有一江春水:柳香河。 风雅绝世。 他在卧室之外的平台落坐,两名美丽侍女进来,盈盈送上香茶,这侍女的姿色亦是人间奇绝,而且显然都受过宫廷礼仪,事实上,她们本就是最好的宫女,阁心亲自为他挑选的。 两女顶级宫女托来茶点之时,心头颇为激荡。 她们终于亲眼见到了传奇王爷。 比她们预想的还要帅气三分。 一靠近他,她们的芳心就大跳…… 因为她们想到了出宫之时姐妹的祝福…… 姐妹们说了,这位传奇王爷跟任何人都不同,他喜欢女人,他不在乎女人原来的身份,哪怕是失国之人,哪怕是无籍流民,只要他看上了,一步登天。 服侍他比服侍陛下还有搞头…… 陛下是讲法度的,一般不会对宫女下手,而他才不讲这些,喜欢了就会下手…… 所以她们今日穿了低胸,搽了香水,用最好的一面来面对他…… 然而,林苏的表现有点出乎她们意料之外,品了一口茶,然而轻轻挥挥手:“都出去吧!” 所有人退出。 房间安静了! 林苏脸上慢慢露出笑容:“来瞧瞧,本王的卧室可还高雅?” 房间里一个声音响起:“引用你自己的话来回答……卧室是拿来睡觉的!不是拿来看的,你的关注点从来不在格调是否高雅上,反正你办的破事跟高雅横竖不沾边……” 第804章 百花仙子别有来头 林苏慢慢回头,身后,正是周魅,周小魔女。 “近来过得可还逍遥?”林苏微笑道。 “逍遥?如果你习惯于将各类屁事混杂、各类情报汇聚当成逍遥的话,我大概是全天下最逍遥的人。”周魅道。 “有些事情因人而异,象情报汇聚这样的工作,寻常人做来绝对头大,算不得逍遥,但是,在美丽可爱的周小魔女眼中,可能还真是逍遥,因为你太了不起了,你一天的成就,别人苦苦奔波一辈子都摸不着边……” 周小魔女被他一哄,顿时如同充电快充,电量唰唰地朝上窜…… 但是,她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牙酸的表情:“停停,你别夸我,你更别夸得这么假,我觉得你又在搞我的大名堂……行了,我先汇报成果!” 林苏笑了:“来,坐下说!” 一杯茶递给周魅,周魅接了:“第一条大消息,三皇子可能并没有死!” 林苏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周魅道:“其实我很早就有一个直觉,象三皇子这样的人,不会无声无息地落下帷幕,所以对他的尸体进行了检测,这是一个替身!” “金蝉脱壳!”林苏轻轻吐口气:“那个杜青呢?” “杜青只是一个谋士,只是一个小人物!”周魅道:“你为什么对他如此在意?” 林苏道:“因为他这个人本来就很奇怪……” 怪在何处? 林苏在西山之会上首次见到杜青时,说了这么一句话:久闻三皇子殿下身边有一人,虽是布衣,却是智慧超群,文采风流,进一步可入朝堂,退一步一方隐士,莫非就是阁下? 这句评价虽是客气,但也有三分客观。 因为杜青其人,的确是智慧超群,能够跟在三皇子身边,与太子抗衡整整八年而不败,岂能不是智囊? 他当日与林苏比诗时,提笔就是五彩之诗,岂能不是文采超群? 这样的人,林苏说他进一步可入朝堂,退一步可为隐士,并不过分。 那么问题来了,这样的人,为何就不走文道之路? 世人的回答是:此人家族曾经得罪过圣殿,圣殿取消了他的科考资格,所以,他一辈子都只能是布衣。 这个回答林苏当时是信服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圣殿的内幕。 但现在他站的高度不同,他才知道世人所说的这个回答不是事实。 圣殿从来没有因为某个家族犯下的罪,而取消这个家族后辈子弟的科考资格,只会因为这个人本身的原因而取消科考资格。 但是,他让人查过,杜青从未有过科考记录。 一个从未参加科考的人,能犯下什么大罪,让圣殿给他下禁令? 这个结论,是错的! 倒是有一条记录在清查之时浮出水面…… 什么记录? 事关大苍山! 大苍山七十二部中的头部反叛出大苍之后,先皇(姬广的父亲)曾经下了一条禁令,苍山头部,禁入朝堂! 苍山头部,杜为嫡系。 杜青刚好姓杜! 这就给了林某人另一种猜测,杜青不能入朝为官,根本原因或许真的是一条禁令,但这条禁令大概率与圣殿无关,而是因为先皇! 他,极有可能就是苍山头部的人! 苍山头部在大苍无法生根,越过青盘江入了赤国,组建问心阁。 留下几个弟子祸乱大苍,而最好的祸乱方式就是辅左某个皇子,这样,一切都顺理成章…… 听完林苏的分析,周魅眼睛大亮:“如果杜青真的是问心阁的域外弟子,在这种情况下给三皇子支招,将三皇子来个金蝉脱壳,必有下文……他们会如何筹划?” “杜青本布衣!三皇子如今也是布衣……”林苏沉吟道:“暗香情报中,有没有一个词儿叫‘布衣阁’?” 周魅轻轻摇头:“从未听闻!” 林苏道:“启动大苍境内所有暗香,查找之!” “你为何如此坚信,他们就会组建‘布衣阁’?”周魅不懂:“就因为这个名字很动听,跟他们处境很合拍?” “当然不是!”林苏道:“有个域外之人告诉过我这个名字,布衣阁,问心阁,烟雨楼,天灵宗,断剑谷,都有人进入大苍,重点关注这几方势力,另外,重点关注几个人……” 周魅心头怦怦乱跳:“你出趟远差,竟然还能有这种收获,我有点怀疑你在修行道上,也构建了一个我都不知道的情报体系。” “别想多了,只是一次偶遇!” 周魅缓缓点头:“暗香的江湖体系明日全盘启动!……有没有关注下你花园里的某位园丁?” 她的声音一下子压低。 神态颇有神秘。 林苏目光抬起:“小有关注!” “你的关注点大概在她的脸蛋美不美,身上香不香,胸高不高,我的关注点有点不同……”周魅道:“此女齐嫣然,的确是离州齐家的嫡女,摆在台面上的理由,是因为你林大搅屎棍搅掉了姬商,解除了她家头顶的阴霾,她出于报恩才来你的王府,化身鲜花任你采摘,但是,你该明白,有的花儿是有刺的!” 林苏点头:“花儿有刺,世间皆然……但如果你亲手采过花儿就会知道,只要你不是那么鲁莽地硬采,即便花儿有刺也伤不着你,所以,温柔些,小心点,有刺的花儿也是可以采的……” 周魅狠狠地横着他:“你还想说你有回春苗,刺得鲜血淋漓你也能修复!” “对呀,我还有回春苗……” 哐! 周魅一脚重重踩下…… 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王爷,章浩然、霍启、李阳新、秋墨池四位公子登门求见,王爷见吗?” “以后,他们四人登门,一律无需通报!”林苏笑道。 蹬蹬蹬蹬…… 管家跑远了,对,是跑的! 因为他知道来的这四位,是何许人也。 那是王爷的兄弟! 管家会来事,一到门边就告诉了章浩然等人,王爷刚才那句惊天动地泣鬼神的话…… 章浩然笑了…… 四人并肩进入王府,看到王府的格局,个个感叹万端,林苏在前面照壁处迎接,身着便装。 四人一齐站定,同时躬身:“参见文王殿下!” “参见个头啊?没看见我身着便装吗?”林苏手一伸:“今天就是兄弟们聚聚,谁跟我来王爷礼节,我直接将他丢进湖里洗个澡!” “文王府内碧波湖,一浴驰名天下无!”霍启道:“这似乎也是一个驰名天下的好机会,不如文王殿下现在就抛我下湖?”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拿他没办法。 李阳新跳了出来:“霍兄看来诗兴是发了,不如题诗一首?” 秋墨池道:“小弟觉得李兄提议甚好,林兄的园子里,千壁尽白,百匾皆空,咱们力争给他填上十块八块的,如何?” 题诗? 众人皆心动。 到别人家题诗,对于文人而言,是常做的事情。 即便南王这个大字不识一筐的王爷,府上也有无数他人墨宝。 但是,在林苏的文王府题诗,却不是一般人敢想的,这里档次太高,一般人岂敢班门正弄斧? 但来的人又岂是一般人? 林苏笑了:“什么十块八块?这整个园子的匾额和照壁,都是给你们留的,想怎么题就怎么题……” 那就开门放雀了。 众位兄弟也不矫情,真的开始题。 但是,他们也不敢轻易题写亭名、楼名,只敢题诗…… 李阳新提笔写于中厅舍阁:“清风十里舍阁香,侍姬呷酒劝客尝……” 金光诗一出,满院花香。 霍启题诗于西侧照壁:“别有清风别有情,京师繁复故人心……” 诗作也是金光。 两首金光诗,让文王府瞬间有了文人气息。 章浩然没有写诗,沿着堤岸一路漫步…… “爷爷甚是关注,朝官之变究在何时?”章浩然道:“你此番入京,此事有无安排?” 他这话,是自己说的,更是章居正这些老臣所想。 林苏微微一笑:“明日大朝!一次性清理!” “明日?” “是!” 章浩然脸上有一丝红晕浮现:“包括二品甚至一品大员?” “也包括你!”林苏微笑道:“章尚书!” 章浩然心头勐地一跳,一脚踏在一块洁白的石头上,僵硬不动。 林苏道:“你一定想不到,明天之后,你会是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章浩然长长吐口气:“为何……为何给我如此厚待?” “你觉得这是厚待?不是重责?” 章浩然缓缓道:“是重责,但……它也是厚待!” “重责是因为你章家的风骨,与兵事一脉相承,厚待是因为你配得上!”林苏轻轻拍拍他的肩头:“兄弟,陛下登基,你我都将他扶上马,送一程!” 章浩然心头热血横流:“行!” 一个字的回答,包含着复杂的情愫…… 兄弟情,家国义,尽在其中! 他目光抬起:“那三位兄弟呢?” “他们都是左侍郎!户部、刑部、民部!”林苏道:“估计明天之后,会有一则流言传遍天下,那就是我林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搞裙带关系。但是没关系,流言终是流言,我们还有一套国策出台,我将你们四位安在如此关键位置,就是要你们和我携手并肩,完成大苍国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变革!” “你之变革关乎税制,关乎民生,关乎军事,还关乎刑法?”章浩然从这三位兄弟的职位中,了解到了林苏的大盘。 户部最敏感的东西就是税制。 民部最大的事情就是民生。 刑部是法的天然代表。 兵部,把控军事基本盘。 除了他这个兵部尚书是一把手之外,各部的左侍郎都是二把手,这二把手很敏感,是给一把手作制约的,一把手干得好,你是一把手,一把手干不好,二把手随时可以取代之。 特别是这个二把手,还是上头越级提拔的。 越级提拔,本身就传递了一个非同寻常的信号,就是上头对这位二把手极其信任,在这种情况下,各部一把手也不敢对二把手稍有轻慢。 一次性提拔四位兄弟,而且全都是关键要害位置,明日大朝会上的风浪,将会空前绝后。 章浩然长长吐口气:“我有些明白了,那一日你为何非得要我们四人跟在你身边,闯入三皇子的平王府!” 他当时以为林苏只是单纯地拿他们壮个胆,弄出大阵仗让三皇子不敢撕破脸皮。 现在看来,这是林苏的一个伏笔。 那一日,他们五人同进退,用坚定的状态站到了皇帝的对立面。 他们也就成了拨乱反正的代表人物。 新皇就位之后,重用他们就在情理之中! 当日的壮胆,只是他们入主朝堂的铺垫! 这位兄弟,谋事之密,真正是滴水不漏,走一步,看三步,每一步棋都不是无用功。 “亦雨回来了吗?”耳畔传来林苏的声音。 章浩然一时心头不知是什么感觉,你这封了一字并肩王,依然不敢初衷啊…… “妹妹当日从碧水宗回来之后,仅仅七日就触动了天道玄机,西行了!”章浩然道:“她没有参与最后的皇权大决战,你别怪她,她只是不在京师而已。” “我知道!”林苏道:“我知道她已经面临象天法地的最后一脚,绿柳山庄,即将迎来一个真正的修行道上的传奇。” “何止是她一人?当年科考路上的同行人,不全都是传奇吗?”章浩然轻轻一笑:“今年又是科考年,间隔不过三年时光,物是人非的感觉,有了吗?” “物是人非!”林苏笑道:“来,那面照壁留给你,写下你的物是人非之感触!” 章浩然一步上前,手起笔落…… “当年打马海宁楼, 一寸惊鸿半月收, 遥知世事如席卷, 物是人非事事休; 天地风云未敢歇, 长江万里逐日流。 如今又拾凌云志, 上穷碧落少年游!” 笔落,五彩霞光映照天地,这首《少年游》完整地记录了章浩然与林苏的相见相识,记录了他们之间惊天动地的一段传奇,也印证了他此刻凌云直上、再战沙场的豪迈豁达,被圣殿判定为五彩之诗。 彩诗一出,全园轰动。 无数侍女纷纷抬头,眼中光彩无限。 就连后院的那个辛勤园丁齐嫣然,眼中有多了别样风采,她手中的一株梅花,开出了三种颜色,一色为白,一色为红,还有一色,赫然是碧绿,碧绿之花,花叶一色,浑然一体,别有玄机…… “靠!彩诗!”霍启一声大呼:“咱们的章老兄,你也朝彩诗彩词之路一去不回头了?” 就在此时,秋墨池落笔…… “《庆王居》满目流光飞锦绣,亭如银树,自是文王胃;谁持彩蝶和春透?千楼化作丹青手。玉廊锦瑟争相祝,明月清风,但愿人长久;一湖千载白悠悠,敢把流年当苍狗?” 词成! 五彩之光弥漫天地! 天空突然出现一条青光大道,直通王府…… 众人大惊失色,开文路? 秋墨池竟然开了文路? 空中圣音传来:“词道之上,再开新牌,词牌名《庆王居》,开创者,大苍秋墨池!” 圣光灌体而落,秋墨池全身银光闪烁…… 兄弟们同时跃起,恭贺秋墨池破入文路境。 林苏心头快慰无限,他的兄弟,又有一人入了文路。 这首词,是秋墨池为他而题的,庆祝的是他新府落成。 依的是他的词牌开创规则。 他必须承认,文道之上,很多东西是相通的,只能给他们打开一扇门,他们的智慧就会一路前行,开创出一个又一个的词牌。 后院的齐嫣然手托一朵花儿,轻轻地颤,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彩诗彩词难如登天吗?为什么今日文王府内,两首彩诗就这样轻松写出? 不是说无数文人卡在大儒极境挣扎不出,开一个文路视为百年传奇吗? 为什么这个一点都不起眼的秋墨池,在进入王府不到半个时辰,就开了文路? 他林苏是文道传奇大家都知道。 为什么他身边的人也是这般传奇? 有一句话说得好,你在桥上看风景,桥下的人看你,你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这话用在这里也合适。 齐嫣然捕捉着王府的另类风景,她自己,也是周魅眼中的风景。 周魅也在观察她。 但是,周魅也必须承认,她看不出更多的信息,她就知道这美女对于文道有发自骨子的喜欢,这样的美女,留在他这座深不见底的文道大坑里,那是一沉到底啊。 她有没有阴谋呢? 如果有阴谋,会不会被他阴到床上数毛毛呢? 周魅手指搭在床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得甚是狂野…… 京城之南,宋府。 书房之中,宋都霍然抬头,坐于他对面的夫人也同时抬头…… 呼地一声,房门轻轻敲响,传来师爷的声音:“老爷,秋墨池破入文路,乃是在新落成的文王府中!” 宋都轻轻一震:“文王返京?” “正是!”师爷道:“返京当在半日之前,首站乃是西山别院,陛下亲至西山,与其商讨整整两个时辰。” 宋都缓缓站起,眼中光芒浮动。 “老爷,你要亲自去见他吗?”夫人道。 宋都脸上微有纠结:“夫人,你觉得……是否合适?” 这个夫人,过去的三年间,跟宋都的关系那是每况愈下,但近两个月来,似乎重回蜜月期,宋都几乎每时每刻都跟夫人在一起,他最喜欢的小妾,已经独守空房足足两月余…… 夫人沉吟道:“妾身两月之前赴海宁,跟胞妹相见甚欢,只是胞妹有言在先,涉及文王之事,她一概不插手……实不知他会如何对待老爷。” 宋都叹道:“当日我人微言轻,未能救下你妹夫,文王对我颇有微词,我又如何不知?夫人亲至林府,文王虽然避而未见,但这份善意他终归已经收到,也是时候由老夫亲自出面,与他尽释前嫌了。” 夫人点头:“老爷欲投何贴?” “自然是亲贴!” 这是宋府。 宰相府中,陆天从也是久久地遥望天空那道青田,他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子遥望天空,赫然是陆玉京。 三年前的科考,陆玉京乃是京府会试的次元。 一场科考,虽然没有踏入状元、榜眼、探花“三郎之境”,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圣进士。 当日的他,圣进士出道,爷爷是当朝宰相,出道第一站就是代表文道顶峰的文渊阁,怎么看都是大苍年轻一代的顶峰人物,但是,被章居正直接打落尘埃,从此成为文道废人。 如今的他,亲眼看到秋墨池开启文路,该当是吐血! 但是,很奇怪的是,他的脸色很平静,甚至带着几许神秘:“爷爷,林苏今日返京,陛下与其西山密谈,明日突然召开大朝会,你能想到这中间的关联点吗?” 陆天从目光从远处收回,盯着陆玉京:“何种关联?” 陆玉京道:“明日大朝会,将是一场清洗之会,爷爷,你的官路,走到了尽头!” 这句话,该当石破天惊。 但陆天从却似乎毫无震动,静静地盯着他:“京儿,你这番话,何人告诉你的?” “孩儿也不知此人是谁,但此人实有经天纬地之才,更有看穿天地大势之眼。”陆玉京道:“当今朝局,姬广当政,林苏一手遮天,章居正、陈更等人已是铁杆心腹,爷爷一人,断然斗不过他们,但是,爷爷需要相信,天地广阔,相比较亿万里江山而言,一座政德殿,也不过方寸之间……” …… 文王府中,青光尽收,林苏、章浩然、李阳新、霍启一齐向秋墨池道贺。 秋墨池喜笑颜开,拍拍李阳新、霍启的肩膀:“文路之上,林兄一骑绝尘,章兄和小弟我都已经踏上了这一步,你们两个,少嫖些女人,多研究研究词牌之道,也得早些跟上才是!”这句话,用于文人之间,颇为失礼,大概也只能应用于兄弟之间了。 “靠!”霍启叫道:“少嫖些女人就能开文路,你就问问林兄同意不同意?他连寺院都那啥,为啥就没影响他开文路?” 话题到这里就歪了…… 就在乱成一团之际,管家三步并成两步跑了过来:“禀王爷,有客来访!” “何人?” “玉凤公主殿下!” “哈哈,公主殿下来了,那寺院的某人肯定也来了,事实证明,林兄那个‘君子之雅’,跟地域基本没啥关联,寺院还是王府,本在一念之间……” 第805章 传世青词《沁园春》 唰地一声,一只巴掌横空而来,紧紧握住李阳新的嘴巴,章浩然用严厉的眼神警告…… 如今的玉凤公主可不是一般的皇家公主。 她是正正规规的长公主。 在陛下面前都不需要见礼的,需要什么直接找陛下要的,整个皇朝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实权派公主,在她面前,不能象以前那般放肆。 基本的规程礼节还是得守的。 林苏和四位兄弟同时起身,中门大开,玉凤公主大轿抬入王府之中,王府大门关上,里面的人才出来。 玉凤公主,陆幼薇,谢小嫣都在里面…… 随行的丫头是幽影…… “参见公主殿下!”林苏带头,众兄弟一齐参见。 “参见文王殿下!”玉凤公主也按同样的礼节还了一礼,目光抬起,轻轻一笑:“这座王府,你可满意?” “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可能就是太大了些!”林苏道:“我如果在自家王府迷了路,传出去大概是千古奇闻。” 众人全都笑了…… “来吧,那边有一亭,乃是这四位才子刚刚写诗之地!”林苏一指刚才所在的舍阁。 谢小嫣嫣然一笑:“四位才子写诗之地?不该是五大才子吗?” 众人同时激动…… 五大才子,林苏也在其中! 谢小嫣补了一句:“刚才在西山之上,你已经答应了写词一首,适逢陛下前来,你传说中的‘诗词点菜’,点了菜而见你菜上桌,所以小女子一行四人专程上门,品尝下林大王爷这盘菜。” 林苏仰天而叹:“看来我这人还真是不太可能欠账,前脚欠下的,后脚就一堆人登门讨债,行吧……来入阁!” 进入舍阁,香茶奉上,且不说众女脸蛋上尽是红霞,就连侍女们脸上都有红霞。 能够选入文王府的侍女们,可个个都不简单,不说过五关斩六将,千军万马中闯过独木桥才进入文王府为侍女吧,但千挑万选还是有的——皇家代林苏选择侍女的第一个标准就是:要知书达礼,否则,如何配得上“文王”府的“文王”二字? 她们全都是读过书的(女子不入学,可不代表着不读书,大户人家、书香门第的女子,耳濡目染之下,也都多多少少知晓些琴棋书画)…… 正因为读过书,知晓诗词,她们才知道今日见证了何等传奇的传奇! 四人入园,两首金光诗,两首彩诗,甚至还有一人在园中破了文路! 仅仅这四笔重彩,就将今日文王府的首秀映衬得文光万里。 而如今,三大才女登门,今日最重的一场戏即将开幕。 何为重戏? 文王亲笔题词! 他的诗词,七彩起步! 他还动辄来个传世青词青诗…… 他的诗词,谁都会因之而色变…… 但有几人能亲眼见证? “茶也喝了,词儿可以写了吧?”谢小嫣笑道:“传说中文王殿下往日的诗词点菜分为两个流程,其一是问写诗写词,其二还有一问:新词牌还是老词牌!第二问如今还问么?” “小嫣你真是……老词牌吧!”陆幼薇目光扫向秋墨池,这小子这会儿在那里懵呢…… 谢小嫣一下子警醒了…… 如果在西山之上,她尽可向林苏随意提要求,你要点菜我给你点个够,来新词牌是大概率事件。 反正他开新词牌就象喝水那么容易。 文王初入文王府,要形成轰动效应,新词牌更轰动。 但目前情况不同啊。 秋墨池刚刚开了文路,开了新词牌。 还有两个伙伴卡在这词牌路上动弹不得呢。 这种情况下,你让他开新词牌,不是抢兄弟的风头吗? 大家都知道,林苏有一个特点,就是不打压兄弟,遥想当日西山之会,众位兄弟写诗写词,玩得好不热闹,而他呢,当日就偏偏不写! 后来还是三皇子带着杜青登门,他出于对抗,才写下惊世田园诗篇“明月别枝惊鹊”…… 陆幼薇心细如发,想到了这一点。 谢小嫣性子直了些,但不蠢,很快也想到,共同确定老词牌。 秋墨池自然明白这是为他而妥协的,心头温暖还是有的…… 林苏笑了:“这个词牌是老的,但是,你们估计是没听过,这首词其实也有一半是老的,但你们同样没听过……” “沁园春?”玉凤公主微微一惊…… “你知道?” 玉凤公主轻轻吐出口气:“曾听绿衣妹子说过,你曾写下半首沁园春,停笔未写,我们问过她这半首沁园春,写的是什么,她不肯说,今日,终于可以一解当初的悬念了……” 林苏哈哈一笑:“当日未写,是不想刺激某人,而今日,我恰恰是要刺激刺激他!” 他的手轻轻一抬,宝笔在手,金纸铺于茶几之上…… 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沁园春.雪》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 唯余茫茫, 大河上下, 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 原驰蜡象, 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 看红妆素裹, 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词到此处,已然半步青光! 章浩然等人齐齐离席,眼中尽是迷离,这是何等的豪迈? 林苏笔未停,继续写下…… “惜赢皇贺武, 略输文采, 康宗月祖, 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 白狼尊首, 只识弯弓射大凋, 俱往矣, 数风流人物, 还看今朝!” 笔落,青光漫天,青莲朵朵横亘天际! “传世词章!”霍启一声大呼…… “传世!”王府之内,所有人全都仰望天际…… 齐嫣然手中一根枝条凭空而断,但诡异的是,枝头所断之处,又一根新枝凭空生成,在她掌中再度绽放本该逝去的那一抹嫣红…… 这神奇的一幕,周魅竟然没看见。 她也呆了! 传世词篇! 她再度见到了他的传世词篇! 有人言,林苏其人,心思极深,所谋之事大业未成,心头情感激荡,所以,无数美妙的诗篇出于他的指尖,而如今,天下大局已定,他的绝世才华已经耗尽,笔下再难诞生传世诗篇。 这判断也不知来自何处,文道之上,众口相传。 周魅知道这是为何。 一是因为有人带节奏。 二是因为这样的判断文人喜欢听。 大家都是玩文道的,你一个人玩得风生水起,同一时代的其他人都在你阴影之下,哪个文人乐意? 所以,如果投票决定林苏的前途的话,大概文人九成九都会赞同他的“林郎才尽”! 而现在,他进入文王府的第一天,就写下一首传世词章! 这是用铁的事实,粉碎来自文道上的谣言! 京城之中,酒楼之上,有人一声大呼:“又是传世,给不给人留活路啊……” 话没说完,一只手横空而来,按在这书生的嘴巴上,严厉警告,你找死啊,他如今是文王殿下…… 整个京城这一刻很热闹。 文王府的舍阁,却很反常,众人怔怔地看着空中流过的青光大字,眼中都是光芒闪烁…… 大字流过百里长空,空中圣音响起……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沁园春.雪》,词成传世……赠你文宝‘红妆素裹’!” 空中青莲一变,化为大雪飘飘! 雪花落入园中,园中灰尘尽去,污垢尽除,文王府四周,出现一抹澹澹的流光,这道流光,功能等同于西山别院的“天上人间”,乃是园林最妙的守护——文道伟力之守护。 章浩然轻轻吐口气:“我有点害怕回家了,我担心我爷爷被刺激了,如果非得让我也写首传世诗篇,来换取绿柳山庄的文道守护,那我得死!” 霍启愁眉苦脸的:“谁说不是呢?自从我家老爷子知道林兄给西山别院来了一道文道防护之后,就一直在催促我接林兄去霍家坐坐,我还跟老爷子说,这传世诗词的事儿,可遇不可求,现在林兄抬手之间又来了一个,我真没法儿跟老爷子解释了……” 文道守护,所有园子最终极的守护,这守护不仅强悍,更关键的是,这玩意儿对应了文道雅之极致,谁不想要一个既有守护功能,又能彰显文道气息的园子啊? 但是,这样的守护真正可遇不可求! 文道乃是五道之首,圣殿怎么可能轻易以文道伟力帮人守宅子? 所以,这种奇事,大家只当传说听。 也就在西山别院,林苏首次来了一首《浪涛沙.帘外雨潺潺》,为玉凤公主的西山别院换来了一道文道守护,引为千古奇观。 而如今,再来一首,为他自己的文王府赢得文道守护,宣告文道奇观不可复制的判断落空,在他手下,文道一直都在颠覆。 秋墨池目光抬起:“林兄,你这词儿颇有内涵啊……用意何在?” 众人心思瞬间尽回…… 前面半首词没说的,豪迈之雪! 但末尾几句,却意味无穷。 赢皇,贺武,康宗,月祖,全都是大隅永载史册的四位雄君! 而白狼尊首,却是一个典故,就是当代大隅国君李炽,说李炽出世之时,皇宫之上有白狼虚影,白狼,是北境各族共同的图腾,所以,李炽,出生开始就被冠以“白狼尊首”之荣耀称号。 林苏一首豪迈绝伦的《沁园春.雪》,将大隅千年历史中的五大传奇人物,尽数踩下! 踩得最狠的,就是当今大隅国君李炽,林苏言其只识弯弓射大凋! 弯弓射凋者,武夫一个! 根本不识谋略! 这首词乃是传世之词,各国京城文庙此刻已经收到,天下文人最多三天就能尽知,李炽被他如此侮辱,却会如何? 这是挑衅! 作为林苏最亲近的兄弟,很想知道林苏此刻是怎么想的…… 林苏笑了:“兄弟们觉得我用意何在?” “刺激李炽!”章浩然道:“这是对李炽的宣战,林兄莫非有兵出零丁洋,席卷大隅之战略宏图?” 这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兵家思维了。 众兄弟眼睛同时大亮。 收复晋地已有两月余,大晋三千里山河已并入大苍版图,难道林苏的目光已经越过零丁洋?直面大隅亿万里山河? 否则,为何要将大隅历朝历代五位雄君拉出来……鄙视一把? 除非,他有刺激李炽的战略意图。 林苏摇头:“刺激自然是刺激,但却并非刺激李炽!” “刺激谁?”众兄弟、玉凤公主等四位美女一齐发问。 “赢皇,贺武,康宗,月祖,再加上当今皇帝李炽,这五位在大隅历史上都是雄君,每个人头顶上都是道道光环,但兄弟们可知道,这五位头顶的光环,是怎么来的?” 章浩然眼睛大亮:“我明白了!你在刺激吕、楚、韩三国子民,你还刺激北部草原上的十八部残余!” 众位兄弟眼睛也一齐大亮…… 他们第一时间解读出了这首词的妙用…… 大隅跟大苍治国模式有本质的不同。 大隅是十九个草原部落归并而来的,草原部落嘛,野蛮成性,以武立国,他们的宗旨就是武力侵占,但凡他们口中的雄君,无一不是杀得血流成河,最终成就霸业的。 尤其是赢皇,贺武,康宗,月祖和李炽! 他们带领十九部中的一部:白狼部,用残忍至极的方式,一路杀出万里大草原,一统北境,建立大隅,吞并韩楚吕晋四国,成为北方霸主。 这些雄君在白狼部眼中,自然是一代代雄君。 因为他们带领白狼部,成就了一个部落的辉煌极致。 但是,这些雄君在其余部落后裔的眼中是什么? 在吕、韩、楚三国遗民眼中又是什么? 是他们的杀祖仇人! 是侵占他们国土的贼寇! 是毁灭他们祖庙、社稷、传统规制的入侵者! 千年历史,足够让很多东西沉入时间长河,但是,并不能让所有后人全都忘却历史! 林苏一首传世青词,点出这五位雄君,看似只是对大隅进行一个嘲讽,其实却是用最具流传性的方式(传世青词就是这个时代最具流行性的东西),重新将历史摆在大隅子民的面前。 告诉他们原本就存在,只是很多人选择澹忘的历史事实:白狼部眼中的雄君,其实是其余部的仇人!大隅李氏皇朝,建立在无数部落、无数国度的白骨之上! 他们没有资格永远奴役所有子民,他们还欠你们累累血债! 这首传世青词,是诛心! 诛的不仅仅是李炽的雄心,更是大隅数十亿子民的民心! 这才是林苏于今日完成《沁园春.雪》的关键原因。 绿柳山庄,章居正和陈更对面而坐,共品林家白云边。 章浩然等人解读出来的青词妙用,陈更身为大苍首屈一指的史学大家,自然更能解读出,而且他还更进了一层:“一首青词,杀人诛心,大隅将会因这首传世青词而陷入内乱,由此可见,他已有兵锋直指大隅都城之决心!” 章居正长长叹息:“儒家之道,仁以治世,如今已占零丁天险,苍隅争锋,大苍已大胜,真的有再进一步之必要否?” 陈更道:“九国十三州历史之中,两国交锋,有得势而相安无事者,亦有打虎不死反受其害者,战争走到哪一步才是合适的,关键取决于敌国的治国之道,若敌国以儒为基,以仁治世,相安无事更吻合圣道。但是,若敌国以杀戮为开国之路,以征服为雄君之途,则必须斩草而断根!” 章居正心头大跳:“大隅国李氏皇朝之前身,乃是白狼部,杀戮与征服之路,从未止歇,而且已然渗透于每一代国君的骨子,所以,相安无事论,在他们身上并不适用。” “正是,战争策略亦因人而异,大隅这样的国度,断然不可能与大苍和平共处,只要有一丝可能,只能给他们一丝机会,他们依然会是大苍北部致命之患!” “大苍本代有他,未来不可能代代有他,所以,他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解决北部边患!”章居正道:“陈院长,既然他意已定,你我众位老人,在后方也为他做些事吧……” …… 同一日,大隅皇城。 李炽手拿一张词稿,脸色一片乌青! 轰地一声大震,他面前的御书桌四分五裂,李炽一声咆孝震动深宫:“林苏小儿,胆敢辱朕!” 旁边的文渊阁大学士曹汝轻轻一颤,不敢接口。 这张词稿是他拿给陛下的,身为大隅文渊阁大学士,第一个查阅到圣殿的传世新词《沁园春.雪》,一看就不对劲,赶紧呈给陛下,陛下一看,大发雷霆之怒。 但另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开口了:“陛下就只看出此词稿辱君之意否?” 李炽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阴沉得紧:“吴长老看出了什么?” 一般人不配进入他的御书房,更不配在陛下大怒之时开口,但这老人显然是一个例外,因为他是画圣圣家的顶级长老。 吴长老道:“此子棋盘落子,看一而谋三,这首传世青词,可不仅仅是在辱陛下,他意在撕裂大隅!” 曹汝霍然抬头,眼中光芒四射…… 李炽心头也是狠狠一跳…… 大隅立国,以武为基,赢皇,贺武,康宗,月祖还有他自己,都是这方面的代表人物,他当然知道大隅国内,有无数人对李氏皇朝心怀痛恨,他这个帝王大概也是遭受刺杀最多的君王,但是,他并不在乎,他信奉白狼一族的基本理念,白狼只要足够强悍,百兽都只能拜伏在你脚下。 但是,这种强势是建立在皇朝顺风顺水的前提之下! 目前大隅对大苍之用兵,几乎每战必败!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威信已经降到了谷底! 草原之上,狼王露衰弱之像时,身边的其他狼是会起异心的,脚下的猎物也会! 此子抓住大隅难得的衰弱之像,开始撕开各族尘封的伤痕,挑起仇恨,撕裂大隅…… 用心何其险恶? 吴长老盯着李炽的脸缓缓道:“陛下,飞龙军团手握绝世杀阵,坐拥零丁地利,扼陛下之咽喉,久攻不下,大隅朝野,异声四起,此子传世青词一出,大隅之态势更是举步艰维,陛下不若听听北海那边传来何种声音!” “北海?”李炽沉声道:“大长老焉能不知他们作何图算?朕是人族君王,断然不可能充当人族内奸,开启人海通道,放海族入境!” 吴长老轻轻一笑:“陛下是人族,老朽岂不也是人族?那位当年划下人海分割线,护佑人族千年,老朽岂会出卖人族?又岂敢出卖人族?但北海那边,并没有破入人海分割线的打算,他们同样不敢!他们只是愿意出手帮陛下一回,来上一回战略上的曲径通幽!” 李炽眼睛一亮:“何种曲径通幽?” “北海龙宫愿充当运兵使,将大隅雄师转运东西南三海,从三面夹击大苍!” 李炽心头大跳…… 大隅跟大苍的战局已陷入死局,厉啸天在零丁洋将他的咽喉死死掐住,他根本越不过飞龙军团的防线。 在这种情况下,北海龙宫愿意提供援助,帮助大隅铁骑绕过零丁洋,在茫茫大海之上转道南海、西海和东海。 这一绕,绝对性地出乎所有人意料! 林苏即便是神仙,也想不到! 更关键的是,一旦进入大海之中,他们有无数的登陆点,你想定向拦截都根本拦截不住,一旦大隅雄师登了陆,那大苍必定四面烽火,林苏有三头六臂也堵不住这么多的口子。 而大苍一旦沦陷,再从厉啸天身后横扫而来,厉啸天的零丁洋天险也废了。 这样的远距离投送,在这个时代基本上不可能做到,但是,北海龙宫可以,因为他们是水族,以他们的实力,别说数百万军队,即便千万大军,他们也可以悄无声息地投送到任何一个有海岸线的国家。 李炽这位天才雄君刚刚沉寂下去的征服之血,瞬间冲天而起:“北海龙宫要什么?” “他们什么都不要!” “什么都不要?”李炽眉头紧锁。 吴长老道:“说不要其实也是假话,他们还是有所图的,此事要从刚刚结束的东海围剿战说起……” 东海惊心动魄的战局在他的言语中重新展现…… 北海龙宫、西海龙宫、南海龙宫联合海上数百种族,攻东海…… 原本东海龙宫在亿万大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远古龙门也将会被联军夺取…… 但是,有一个人突然去了东海,他就是林苏! 林苏入东海,升级龙宫法阵,演绎绝世计谋,几乎凭一己之力灭了侵入东海海域的亿万大军! 事后,更是会同东海龙宫直接灭了西海龙宫和南海龙宫。 百万里海域,如今只剩下两支超级势力,东海龙宫和北海龙宫。 东海龙宫拥有远古龙门之助,实力每一天都在快速增长。 北海龙宫坐不住,必须采取行动。 它也是有优势的,它的优势就是百万里海域之上,几乎所有种族都与东海龙宫结下了血海深仇,可以与它们进行联手,但是,那些种族对北海龙宫存有戒心,为消除这戒心,北海龙宫需要纳一个投名状! 它的投名状是什么? 为这些种族狠狠出一口恶气! 你们不是恨林苏吗? 那行,联合大隅,搞残大苍,让大苍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受的苦难,是因为林苏! 这样,林苏辛苦建立的文名,他所坚守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而北海龙宫,为这些种族报此血仇,收拢这些种族的力量,重新形成对东海龙宫的压制,最终歼灭东海龙宫,独占百万里海域! 李炽长长吐口气:“三宫围东海之战,朕也曾听闻,林苏小儿,魔爪竟然已经伸向海上!北海龙宫所谋,朕能理解……然而,吴长老卷入其中,却又是为何?” 吴长老道:“画圣圣家青莲论道与林贼结仇在前,两任圣子血海深仇在后,如今,家主更是因他而丧,岂能与此子共此蓝天下?画家虽与海族不同路,但将林氏挫骨扬灰之心、让大苍灰飞烟灭之愿,并无二致!” 李炽目光慢慢抬起,遥视苍穹:“……” 第806章 金殿之上风云改,文王府内笑嫣然 夜已深。 月亮高高挂在西山之上,依然还有八分圆。 如此宁静之夜,无数人不眠。 宋都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他今日第一次放下身段,脸上带着亲和的微笑,主动投上亲贴,来到林苏的府外,但林苏拒绝见他! 而且拒绝得非常不客气。 “本王与宋大人一无血脉传承,二无故交,亲贴简直莫名其妙!问问宋大人,是不是投错了贴子?” 这是林苏的原话! 此拒虽然毫不客气,但是,却也是有道理的。 林苏本人,跟宋都是没有血脉联系的——说跟宋都嫡系子弟有血脉联系说得上,跟宋都本人却是没有的。 因为两家是姻亲! 林苏的母亲跟宋都的正妻是亲姐妹,线下的人可以有血缘关系,他本人跟宋都本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宋都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但是,他也清楚明白,除了亲戚关系之外,他跟林苏其他方面更加攀不上关系啊。 如今,亲戚关系被否决,他就根本进不了文王府的大门。 这让宋都后背全是冷汗。 他不是官场新贩子,他是胳膊长毛的人精,他知道这一拒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明日的大朝会,于他不乐观! 否则,林苏见见他又何妨? 他有此念,其余各位朝官同此念。 这一日,林苏拒的可不只是他一人! 至少还有左宽州,左宽州投的是大儒贴,林苏照样拒,拒的理由是:今日乃是林某跟朋友之间的相会,实无闲暇开门论道。 亲贴拒了,大儒贴拒了,官贴自然也拒了,拒绝的理由更加简单:文王并未负责任何政事,但有公事,还请去对应的衙门。 每种贴子都拒上一遍,其余的人就没有任何理由了,甚至看门人都不再请示文王殿下,当场就拒。 无数暗中观察的官员或者官员派出来的人,面面相觑。 文王府,油盐不进! 其中包括陆府的管家,他不敢露面,隐身在对面的酒楼,亲眼看见陆幼薇上了玉凤公主的大轿,被林苏亲自送出府,心头感慨万端。 已被逐出相府的陆府小姐进出文王府随心随意。 陆府相爷却根本进不得,这从何说起? 林苏送走了几位美女,也送走了几位才子,独自返回自己的卧室…… 月光之下,他的脚步慢慢偏离了回卧室的路线,来到了后花园…… 花园之中,一个美女慢慢抬头,她的眼中,有一种迷离的色彩,或许是她面前的牡丹花儿,在月光下悄悄映入了她的眼中。 林苏也似乎被这双眼睛所吸引:“我想告诉你,花园繁花似锦固然漂亮,但花落花开才是自然常态,有些事情,真实些才更好。” 齐嫣然轻轻一笑:“今日情况特殊,王爷首次入园,百花盛开只为迎接王爷的到来,到得明日,自然尘归尘,土归土,呈现王府该有的自然。” “那就好!”林苏转身。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王爷喜欢真实些,却不知能否接受另一种真实?” “比如呢?”林苏慢慢回头。 “比如人!”齐嫣然轻轻一笑:“小女子曾经见过王爷一面,却不知王爷的视线是否因小女子而留。” 林苏微微一怔:“姑娘指的是……” “当日东海侧,王爷白衣如雪入客栈,告知众位修行高手,莫入东海作炮灰,小女子听信了王爷之劝,才得保性命不失,所以王爷,你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得谢上一谢!” 林苏手指轻轻抬起,按在自己额头:“抱歉姑娘,当日在场之人颇多,本王还真是没注意到姑娘。” “你其实注意到了,只不过当日我易过容,王爷未能认出来而已!”齐嫣然轻轻一笑。 “你如何肯定我关注到了你?”林苏皱眉。 “因为我有一个好同伴!”齐嫣然轻轻一笑:“药王山圣女苏蓉当时就在我身边,虽然她黑巾蒙面,但我相信王爷应该认出了她。” 林苏眼睛里慢慢露出亮光…… 记忆似乎在这一刻慢慢点亮…… “苏圣女人间传奇,本王还的确注意到了她,也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她身边的那位女子,只是,姑娘的易容术神乎其技,跟今日那是大相径庭……”林苏轻轻摇头:“姑娘跟苏圣女关系不一般么?” “我百花谷与药王山一直都有合作,苏圣女人间奇绝,小女子自然仰慕之至,以至于多了几分交情,说来惭愧,药王山用来帮助伪帝姬商的药物,倒有三成与我百花谷相关。” 林苏道:“世间势力,十九勾连,姑娘只是门中弟子,并非执事之人,要惭愧岂能轮到姑娘惭愧?” “王爷惠达,小女子佩服!”齐嫣然道:“王爷当日亲眼见过路三千,不知对此人如何看?” “你呢?你又如何看?” 齐嫣然道:“此人虽然是碧水宗宗主亲子,但殿下最好不要将他视为大苍之人,他身后之断剑谷,已有人入大苍,结合他当日之举,小女子有一个不好的预判,我怀疑他有乱我大苍修行道之心!” “断剑谷之人入大苍,姑娘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落脚何处?” “具体是何人小女子不知道,但是,碧水宗,却是他们的落脚之处!” “多谢姑娘!”林苏微微一躬:“夜已深,休息吧!” “是!” 林苏进了卧室,身边香风一动,周魅托着下巴坐在床边…… “我承认我有点反应过度,她应该没有问题!”周魅道:“因为她自己暴露了跟苏蓉之间的交情,暴露了百花谷的秘密,坦诚得我都有几分不好意思……甚至还主动揭发了一起有可能很严重的阴谋。” “就是!”林苏道:“你不能一看到美女就想到阴谋论,而应该多想想人之本性。象我这样的帅哥,象我这样的身份地位,象我这么多的钱,美女朝拢凑不正常吗?” 周魅白他一眼:“是啊,我也是主动凑上去的行不行?” 林苏道:“你就不同了,你朝我身上凑的时候,是出于报恩,你的目的很纯粹很高尚,不象她们那样低级庸俗……” “可她好象也是出于报恩的!不仅仅报的是你救她性命之恩,还报她家被姬商压着朝不保夕的家族大恩……” 好像也是哈…… 林苏眨巴眼睛想一想,确定了,真的也是! 周魅轻轻叹口气:“现在看来,想将她赶走有点不现实了,毕竟人家长得有点美,闻着有点香,而且靠近你的理由慢慢变得有几分正统……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说说看!” “召她进房,弄了她!” 林苏好吃惊地盯着她:“这么直接?” “女人嘛,对身子看得总是很重的!”周魅道:“你召她进房,明确要弄她,可以看到她最真实的反应,如果她怀有某种见不得人的目的,她显然不会让你真的弄。” “那如果她硬是答应了呢?我弄还是不弄?” 周魅狠狠瞪他:“引用你媳妇的一句话说,你在这个问题上矫情过吗?” 林苏道:“假如……假如说她怀的目的足够大,她为了这个目的的顺利实施,愿意付出这种代价,却又如何?你是懂我的,我这人怜香惜玉,尤其是怜惜自己的女人,那以后万一她真有异心,我对她可下不了手!这算不算是我自己挖个坑,将自己给埋了?” 周魅愣了足够久,终于长长吐口气:“那就看你的本事了,能不能真象你家媳妇说的那样,只要将女人按到床上,就能玩得女人智商清零、头脑发热、死心塌地……我还真忘了这句话是你哪个媳妇说的。” 林苏抚额:“你真的觉得我们坐在床上谈这种话题,合适?” 呼地一声,周魅消失了! 黑暗之中,周魅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 真正消失! …… 次日,大朝会! 群臣早早来到,个个意气风发,至少从表面上看,每个人都不显丝毫老态,每个人都可以为君为忧五十年。 随着金钟的鸣响,陛下姬广踏殿而入。 群臣跪拜:“参见陛下!” 姬广点点头,大步而行,陆天从侧面而视,未见异常。 姬广到达最高处,清亮的声音从最高处传来:“众卿平身!” “谢陛下!”众臣同时起身,目光投向姬广,姬广脸色没有任何不同。 但一股子暗潮,还是悄然弥漫全殿。 大家都是人精,都知道今日有大事发生。 但高台之上的第二层,缺了一人,却让他们多少存有几分幻想…… 他们预想中的那个人,是林苏。 林苏已是一字并肩王,刚入京城次日就召开大朝会,这大朝会如果应他的提议而开,那他今日就该出现。 他一旦出现,会出现在第二级平台,往日太子所在的位置。 但他没有出现。 他没有出现,是否意味着今日之大朝,不是群臣最害怕的那种? 姬广开口:“大苍新朝开朝,已有两月,朕深感内忧外患,国事良多,治国一途,高层决策最是重要,是故,朕欲选最优之朝官,建大苍‘国事堂’,为朕出谋划策,以治天下,众卿以为如何?” 众臣同时心头一松。 组建国事堂! 这事儿没啥啊!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圣典中关于文道的定位,基于此,白鹿书院还成立了格物堂、致知堂、正心堂和修身堂。 至于国事堂,以前大苍是没有的。 但是,只是形式上没有,事实上也是存在的。 比如说小朝会上的成员,基本上可以视同“国事堂”,何意?陛下遇到大事需要商量,将宰相和各部尚书以及倍受信任的朝堂遗老召来,议一议重大事项,这些成员所做的事情,不就是国事堂的职责么? 如果明确国事堂,何意? 宰相陆天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苏要介入朝局了。 林苏目前是文王,身份尊贵至极,但是,王爷不在朝官体系之内,在法理上,他不具备参政议政的资格,要想让他议政,就需要一个国事堂头衔,唯有这样一个头衔,他才能合理合法合规地加入到这个顶层小圈子。 如果这样解释,那林苏昨日入京,今日大朝会就能解释了。 林苏参政议政,说实话陆天从是抗拒的,但是,事到如今他也知道,他根本挡不住林苏的入朝,所以,他打算妥协! 陆天从率先踏上一步:“陛下欲建国事堂,老臣第一个赞同,目前之大苍,诚如陛下所言,百废待兴,急需高瞻远瞩之士为陛下出谋划策。” 其余众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姬广脸上露出了笑容:“既然各位都赞同成立国事堂,那就议一议国事堂成员?” 贺敬君道:“宰相大人治国经验丰富,当为国事堂首座!六部尚书,自然也得是国事堂之成员,至于其余各位,不如由宰相大人提名,陛下审定即是。” 姬广微微点头:“贺卿之提议,众位以为如何?” 赞同! 赞同! 一片赞同之声…… 金殿一片祥和之际,陆天从再次找到了久违的感觉,脸上露出了笑容,开始点人。 他点的人,多数是六部之中的左侍郎,或者长期以来跟在他身边的人,比如南宫仆射、郑雄仆射均在其中。 每点一人,都换来一束感激的目光。 因为这是荣耀! 这是他们在朝堂的立身之本! 与陛下共商国事,这是何等荣耀之事? 等闲之人,谁有资格? 直到陆天从点出一人,众人大惊失色…… 因为他点的这个人是“文王林苏”! 这个名字一出,金殿冷场十秒钟…… 陆天从微微一笑:“文王殿下虽然未戴朝官之衔,但他治世之道,屡有奇谋,大苍目前之局,文王殿下当有妙手可解,他如能入我国事堂,大苍之幸也!” 面对陛下深深一鞠躬。 众位尚书接触到他低头之时的一抹眼神,同时会意,个个赞同。 没办法啊,林苏入朝你根本阻挡不住! 你还没看出陛下的心思么? 他组建国事堂,那纯粹是为林苏量身定制的,你不提名林苏,这个荣耀的国事堂成员,可能都得泡汤。 众位尚书尽是人精,一想通了这一层,个个立场大改。 争先恐后力荐林苏。 一时间,国事堂成员确定,共计十七人。 朝堂最具权势的二品以上大员,几乎全都在其中。 除了两人之外,章居正、陈更。 不过,章、陈二人也提不出什么异议来,因为他们本就是文道体系中人,文渊阁,一直都不是朝堂机构,白鹿书院,也不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什么感觉呢? 看戏! 姬广接过宰相亲笔拟定的名单,逐个地念上一遍,目光移向下方:“此名单之确定,各位有无异议?” 众臣一齐出列,无异议! 姬广轻轻点头:“既然无异议,那就传旨!旨下……” “在!”侍诏官出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苍组建国事堂,经众臣提议,陆天从任国事堂首座,经陆首座提名,皇帝钦定,国事堂成员如下:陆天从、林苏、贺敬君、周运之、宋都……此十七人即日起就任‘国事堂’成员,国事堂归并白鹿书院,与格物、致知、正心、修身堂齐名,十七人原任官职一律卸任,品级奉?不予改变,钦此!” 听到圣旨的前半截,陆天从为首的十六人个个心花怒放。 经圣旨明确的国事堂成员,可比以前皇帝心血来潮,临时召唤荣耀十倍,也稳定了十倍,但是,突然听到后半截,所有人一齐懵…… 什么?原任官职一律卸任? 什么什么?国事堂只是白鹿书院下设的一个堂? 他们就这样被一纸圣旨给免了? 而且还是众臣提议,陆天从提名? 陆天从脸色变了,一片乌青! 六大尚书脸色齐变,完全打了个措手不及! 满殿大臣心头同时怦怦跳…… 他们一开始的猜测没有错,今日的确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清洗。 但是,陛下跟他们玩了一个大花招,抛出了国事堂这个新概念。 众臣全都以为,所谓国事堂,只是一个兼职,只是他们原有职位上镶的一层金边,谁能想到,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大戏! 陛下有心想将朝堂高官一次换血。 但是,他偏偏让朝官们自己来提。 朝官们受惯性思维支配,总想着多一个头衔多一层方便,象往日那样,提亲携友,妄想日后在国事堂议事之中,自己拥有更大的发言权,但是,没有人想到,这恰恰正中陛下的下怀,这群沾亲带故的最高层小圈子,被陛下用如此决绝的手法连锅端。 圣旨已经下了! 事情无可更改! 侍诏官宣读完圣旨,静静地看着下方的十六位大臣。 十五位大臣脸色如土,目光投向陆天从。 高台之上的姬广,也静静地看着他。 陆天从脸色风云变幻,轻轻一笑,一步踏出:“臣……恭接圣旨!谢陛下隆恩!” 其余十五人面面相觑,也接圣旨! 章居正的手轻轻在自己大腿上擦了擦,目光抬起,接触到了陛下的眼神…… 姬广道:“国事堂众位成员,此后务须勤研国事,如有所得,立报朕知!” “是!” 姬广目光投向大殿:“宰相、六部尚书位尽皆空缺,需要补充,众卿先来议一议,何人可任宰相?” 陈更一步踏出:“老臣举荐一人,周章周大人持身公正,为官清廉,素有大才……” 章居正附和,同此荐…… 朝堂新的一局正式掀开…… 周章为宰相! 他的提议之下,六部尚书就位! 五位尚书大致正常,刑部尚书乃是原来的刑部左侍郎何列夫。 礼部尚书为原来的右侍郎邓青。 吏部尚书为原来的左侍郎周一波。 民部尚书为原来的左侍郎向清阁。 户部尚书为原来的左侍郎李明宇。 这些侍郎,都跟原来的尚书不和,被打压得都快抬不起头了。 新朝新气象,这些咸鱼翻身也就顺理成章。 但是,兵部尚书这个世人瞩目的特殊岗位,却让全殿之人目瞪口呆,因为此人是章浩然。 章浩然的提名,是周章提的,章居正坚决反对,声称章浩然年轻识浅,资历太低,反对的声浪还很大,态度还很坚决。 最终陛下亲定,一板拍下:“大学士之言,大谬也!你视兵部尚书一职为荣耀,然而,大苍四面皆敌,百废待兴,兵部尚书一职,责重如山!章家三代风骨,浩然正气,岂有临危而拒之理?章浩然,接任兵部尚书一职,朕钦定之!” 章居正心潮起伏,但也只能接受。 接下来,是除六部尚书之外的其余重要官职调整。 民、户、刑三部,左侍郎当了尚书,左侍郎空缺,按理说,该是右侍郎上任,但是,周章再次提了几个众人预想之外的人,秋墨池,刑部左侍郎,李阳新,民部左侍郎,霍启,户部左侍郎。 提到这里,金殿之上所有人都算是看明白了。 是有些裙带关系在里面啊,但是,这些人全都是陛下起事之初,坚定地站到陛下身边的人,你敢反对? 这就是林苏当日为他们铺的路! 大苍数百年来,仅有的三次明报之中,都有他们五人的名字,他们五人身上,早已深深打上了当今陛下的烙印。 除了这些重职之外,还有一个职位也很重要,那就是监察司正卿。 监察司正卿原来是雷正,雷正莫名其妙卷入东宫刺杀桉后被姬商殿外直斩后,监察司正卿一职就长期悬空。 朱时运努力过,他甚至将他的女儿送给了吏部尚书贺敬君当小妾。 可能他女儿继承他的肥胖基因多了些,贺敬君并不是很喜欢,所以,他没能转正。 还有一人也努力过,那就是监察司原来的一个超然人物段山高,此人原本就是二品,跟正卿同级,雷正管不了他,他也不参与监察司的管理,当一个超然人物喷天喷地喷空气,无所顾虑。 一方面,他在天下间留下了一个敢言的好名声。 另一方面,他是前任国君姬商的一条忠狗,姬商对他的信任从无保留。 这样的人,接任监察司正卿理论上没有半点障碍,但是,林苏一则新闻将他彻底毁了(新闻之中直指段山高是姬商的忠狗),目前的段山高,缩在监察司,没事基本不敢出门。 这样的人,姬广自然不会用,所以,新任监察司正卿是邓洪波! 对,就是原来的户部右侍郎,官场之中的邓大炮! 邓大炮性格耿直,因炮而伤了自身不知多少回,这回终于踏上了他早就该踏上的路:监察司正卿! 监察司就是合理开炮的场所! 欢迎他炮火连天! 第807章 章居正跳坑也要挖坑 一场大朝会,一场大清洗…… 十六个朝官暗然离朝,踏上了他们新的岗位,这岗位说起来高大上,与陛下共商国事,共商最顶级的国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有可能在他有生之年,都不会跟这些人商量国事,当然,议论渠道也是畅通的,你们如果有兴致,一天给陛下写封信也是可以的,但是,陛下看还是不看,看了之后是拿你这信擦屁股还是抹桌子,那就是陛下的事了。 有一种顾问,就叫雇而不问! 对的,说的就是他们! 可能也有人会提起一个人,林苏! 林苏也是被贬的十七人之一,他怎么办? 呵呵,他原本就没有朝职,你贬他? 他是国事堂成员,他也可以写信给陛下,他的信,你瞅瞅陛下看不看…… 这就是当初林苏初入官场的一个翻版,林苏的每张奏折,都会被上头选择性执行,现在轮到陆天从了。 陆天从以及他那个团队的每张奏折,大概也会被姬广选择性执行…… 大朝会的风浪起了,但风浪看起来并不大…… 因为姬广也下了一盘棋…… 秋墨池等三人大朝会后,再次来到文王府,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但是,他们今日也吃了个闭门羹,只不过,这闭门羹跟一般意义上的闭门羹完全不同。 林苏不是不见他们,而是,林苏已经离开了京城。 管家告诉他们:“王爷说了,三位大人目前身为左侍郎,是有重任在肩的,朝堂国策即将大改,所涉领域均在各位职权之内,务须全力以赴,不可懈怠!” 秋墨池、霍启、李阳新面面相觑:“朝堂国策即将大改……莫非事关民生、税制、刑法?” 他们三位乃是民部、户部、刑部三部左侍郎,林苏明言他们三人就是应命而任职的,那林苏一定是打算在民生、税制和刑法上做文章。 他们三个的任职,是打一场接力战! 李阳新道:“章老兄直接接任兵部尚书,看来林兄棋盘上,应该不止这三条,兵事,改革力度应该是最大的。” 霍启四十五角度遥望天空,幽幽叹息:“突然从七品提到三品左侍郎,我霍家祖坟看来是冒青烟了,我家老爷子此刻只怕是在祭祖,升官的感觉好是好,就一条让我有些纠结。” “什么?” “我们已是三品高官,还能不能愉快地上青楼了?” 靠! 两兄弟同时掩面…… 绿柳山庄,章居正书房之中,章居正遥视远方层云叠障,他的眼中,也有久违的激动。 一种激动叫升官。 有一种更大的激动叫子弟升官。 有一种最最大的激动叫子弟连升八级。 章居正虽然久居朝堂侧,见惯了朝堂风云,一颗心早已如百年老竹,风雨不动分毫,但今日依然是梦幻般的感受,甚至有祭祖的心思。 他想告诉列祖列宗,章家没有没落。 他想接三十年没见过的爹爹回家坐坐,告诉他:你曾孙子出息了,比你我都强!他双十年华就已经是一国兵部尚书,开创了大苍千年传奇! 影子坐在楼顶,大口喝酒,喝的还是林家至亲白银壶装的顶级白云边,突然,天边云动,影子一步穿空,落在书房:“老爷,公子回来了!” “去,让他过来!”章居正道。 “他已经过来了!”影子笑道:“今日的绿柳山庄的祖孙会,同时还是文渊阁大学士和兵部尚书的高官会,老爷不觉得特别有意思吗?” “什么高官会?老夫来教教他怎么当官!” “这个老爷你真不用教,公子可比老爷会当官多了,老爷在他这个年纪,好像只不过是五品吧?” “滚!”章居正怒了,挥手之间将影子赶出屋外。 章浩然瞅着连滚带爬的影子,很是好奇:“影子爷爷,你跟我爷爷打架了?” “怎么会?”影子笑道:“老爷受刺激了,说公子你比他升官快……” 哈哈…… 屋里传来章居正的大笑,笑容极度欢畅,章浩然进了屋,给爷爷递上茶杯,章居正含笑看着他:“浩然,有何感触?” “爷爷问的是此刻之心情,还是当今之局势?”章浩然道。 “坐!自己倒茶!”章居正指指面前的茶几。 两人面对面而座。 章居正道:“你之任职,属实意外,心情激荡在所难免,此事休提,既已入职,你分析下当前局势。” “爷爷言我此刻心情激荡,其实不然,孙儿昨日就已知今日之结果……” 章居正一惊:“昨日文王府,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了今日之任职,而且还说了更多,孙儿任职,事关大苍兵事之变,秋墨池等三人任职,亦事关他的三条国策,此三条国策分别是兵事改革、税制改革和民生改革……” 章浩然逐一道来,每一条都惊心动魄。 章居正心头激荡…… 全部说完,章居正长长吐出口气:“爷爷也知他会出奇招,但依然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大的动作,兵事和民事,爷爷完全赞同他的想法,杂军两千万,不如精兵百万,精兵简政,既减少了钱粮之费,又真正强了边军,水利民生,更是大苍当务之急,水泥神器,全面推广势在必行,但是,税制之改,可是艰难……” “爷爷先不说难与易,爷爷就说该与不该?”章浩然道。 “自然该改!”章居正道:“大苍五十亿人,财富聚于不到一亿人手中,而这些人几乎全是特权阶层,是不纳税的,所有税收,由本就没有生存之力的民众承担,民为贵,贵在何处?” “正是!这就是大苍当前税制的死结!这也是大苍国库空虚、国力空虚的关键,有钱之人不纳税,没钱之人朝死里刮!此祸根不除,大苍谈何崛起?” “此事事关重大,大苍历代先皇,亦颇有几位仁君欲动税制,引发了天下反弹,几位仁君落了个暴君之名,先皇亦因此而被姬商所趁,我等欲改此制,亦是与天下文道、世家为敌,其后果之严重,无与伦比。” 章浩然道:“所以,这件事情是有策略性的,断然不能由陛下直接提出变法,我们需要借鉴陛下今日大殿上的这一曲……” “你且道来!”章居正心中大震…… 章浩然持杯开论,详细说来…… 历代变法,都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作为一代君王,不可盲目变法,一旦君王主导,他就成为这些利益受损者的眼中盯、肉中刺,直接引发一国动荡。 但是,事情可以曲径通幽。 我们可以站出来,为陛下制造一道防火墙。 什么意思? 比如说,爷爷你,来一场文渊阁论道,讲清当前大苍税制的弊端,明确民为贵的真正含义,同时以圣典为根基,告诉天下人,文人不纳税,本就不是圣殿倡导的,圣殿倡导的始终是民为贵!不是文为贵!圣殿倡导尊重文人,尊重的是文道,而不是让文人凌驾于百姓之上,食民之血汗,特权阶层吸食民脂民膏,本质上就是对圣道的背离! “说得好!”章居正道:“然后呢?” “然后,可以预见的是,爷爷你的论道,会有很多人反对,但是,同样会有很多人赞同,这样一来,矛盾的对立面就出现了,不是出现在特权人士与陛下之间,而是出现在这两个阵营之间!陛下不是矛盾的对立面,他可以站出来,站在江山社稷的角度,站在圣典圣道的角度,作一个调停!” 章居正心头怦怦跳…… 他懂了! 变法势在必行,但是,变法过程中,得保护好陛下。 陛下只能是居中调停的人,他不能亲自下场。 唯有这样,矛盾集中爆发之时,战火才会在宫墙之外。 但是,你小子置我这个爷爷于何地? 陛下不适合成为矛盾的焦点,我就适合? 我这站出来,受天下文人口诛笔伐,受特权人士之针对,你就快活了?你是谁的孙子? 不对啊…… 这样的策略你小子是想不出来的! 谁这么烂屁y?逮着我老章朝死里坑? 章居正一下子想通了:“是林苏想的坏点子是吧?” “咳咳……”章浩然道:“他说了,这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很有讲究,得是行得正、坐得直,事无不可对人言的真正清流,唯有这样的人,才能让那些有怨有恨无处撒的特权阶层,想抹黑都没办法抹黑,这样的清流,全天下真心找不出来几个……” 章居正脸上的黑线层层消逝,心头阵阵快慰…… 孙子这话说的,他很是认同。 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是要承受反扑的,这反扑很有技巧性,对方站在大义的角度上说不出道理时,往往会出阴招,比如搜你的黑材料来污你的名声。 一般人谁顶得住全天下无孔不入的搜? 哪怕林苏都是顶不住的! 但是,我老章顶得住! 我三代清流! 我从未以权谋私! 我品行之高洁,连我爹都感动! 这第一个站出来的人,除了我老章,整个大苍找不到第二个! 看到爷爷脸上的风云变幻,章浩然心头又是开心又是紧张,兄弟啊,你出的这个主意,实实在在是将咱们老爷子朝火坑里推,别看他这会儿似乎挺开心的,一会儿想转了,搞不好会对你实施反制,他要是一下子否决了你跟妹子的事情,那我不管…… 章居正转了三圈,大腿一拍:“罢罢,老夫算是被这小子再度坑了一回,不过,要坑也不能老夫一人被坑,陈更休想熘!他也得论一场,另外,翰林院的李云飞、贡院的闻起,都给老夫到坑里来,我们京城四大文道同入此坑!” 章浩然眼睛睁得老大:“京城四大文道?爷爷,你邀请的论道人,不该是欧阳东和苏长河吗?” 翰林院李云飞,翰林院学正。 贡院闻起,贡院学正。 所谓学正,是大学士的手下,身份地位跟章居正、陈更是不等同的。 真正代表四大文道支柱的,该是四大支柱的当家人。 但是,陈更偏偏不请翰林院大学士欧阳东和贡院大学士苏长河,这是很失礼之事。 章居正哈哈大笑:“陛下朝堂大清洗,难以触及文道之上,文道之上的清洗就由老夫承担吧,欧阳东、苏长河,长期以来,于文道有何建树?老夫何曾正眼瞧他?此次,老夫就是要一巴掌扇在他们脸上,受不住,你倒是进国事堂啊!” 章浩然一幅牙酸的表情看他爷爷。 林某人曾有句话还是道理很足的,一个群体里,风气是会感染人的,一个人离经叛道,一整个群体的风气会被带歪,林苏无疑带歪了很多,现在爷爷好像也被他带歪了,开始不走寻常路了。 当然,这个感慨他不敢说,他怕爷爷罚他抄《夏礼》一百遍。 今天他跟林苏合谋,将爷爷拉下水,真的很适合抄夏礼。 绿柳山庄掀起的风云,还只是茶壶里的风暴。 昔日的宰相府中,陆玉京脸上已经是风暴侵袭的痕迹,他的父亲,陆水舟在旁边失魂落魄,陆水舟,三品官,刚刚在金殿之上,被礼部尚书以示好的姿态提了个名,提为国事堂成员,陆天从本着“举贤不避亲”的高风亮洁姿态予以笑纳,他也就成了国事堂的成员。 原本想着,一家双国士的大业,就此拉开序幕,岂知,这国事堂纯粹是个深不见底的坑,陆天从被免职了,陆水舟也牵连了进来,被礼部尚书周运之给坑了,也被免了职…… 转眼之间,昔日名动天下,名震朝野的陆家,变成了乡野闲人——国事堂,现在已经成了乡野闲人的代名词。 能让人心头刺痛的那种。 “爷爷,现在你可看清?朝堂风向已然大变,我们不该存有半分幻想……” 陆天从的手霍然抬起,陆玉京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死一般地寂静。 良久,陆天从慢慢抬头,一口气轻轻呼出,脸上慢慢露出了熟悉的笑容:“为官四十余年,老夫早已厌倦朝堂政事,陛下体恤老臣,老夫岂能不识陛下一番良苦用心,放下来,一切放下来,甚好!老夫正好放松下来,颐养天年!今日香江春尚好,正可迎风下钓钩!去也!” 长身而起,出了陆府。 陆玉京眼中露出了一线光芒…… 昨夜,他跟爷爷提及一事,有人想见你,爷爷阻止了! 但今天,爷爷没有阻止! 今日香江春尚好,正可迎风下钓钩,这说明什么? 说明爷爷真正放弃了幻想,一条新的道路,已经摆在众人面前…… …… 朝堂大改,三条国策即将推出,林苏理所当然是京城的焦点人物。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攀上文王殿下的大腿,朝中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哪怕连升八级的官场奇闻都可以接二连三。 所以,目前在位的朝官,无一人不想敲开文王府的大门,无一日不想跟这位王爷来个深度邂后。 除了他们之外,林苏这条线上的兄弟们、前辈们,其实也希望跟他会面,详细谈一谈下一步的大政方针。 所以,理论上,文王府从此以后,将面临人来客往,永无宁日。 但是,这一切,随着林苏踏空而去,烟消云散。 林苏不在家! 他再度离开了京城! 可能还有些朝官会挖空心思去海宁,如果他们真去了,同样会失望,因为林苏也不在海宁。 他去了哪里? 谁都想不到,他会去南山。 他曾是南山知府,一府之主理应居于府中,忙得团团转,但他没有,他很自豪地告诉当时的宰相陆天从,我总共去南山府三次,在南山府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天,南山府众位同僚,已经习惯了府尊的不在! 陆天从当时是噎住了。 气懵了。 如今这个早已离任的南山知府,却在没有任何理由去南山的情况下,去了南山! 去南山他也没有惊动贺心宫和曹离等官员,而是身着侠士衣,轻轻推开了南山城侧的小花园门。 小花园里,瑶姑微笑抬头:“来了!” “来了!” “今日喝茶还是喝酒?” “你的茶其实是你的文气,我天天蹭你的文气当茶喝有点不地道,所以,我给你带来了世俗之茶!” 林苏手轻轻一抬,一只茶盒出现在掌中。 北地毛尖,晋地特产,绿衣巧手而作,特意为林苏而制。 开水冲下,毛尖在水中根根直立,一股绿意与茶香随之弥漫开来。 瑶姑轻轻品上一口:“好茶!” “绿衣亲手做的!” 瑶姑笑了:“我好像得更正下当初的说法,你媳妇多,也不是坏事,至少我还可以沾点光,喝一杯你媳妇亲手做的茶。” 林苏哈哈大笑,笑过,他坐下了:“两个月前,宫城大战,谢谢你的援手!” “哎哎,别乱谢哈……”瑶姑赶紧否认:“我可没参加世俗皇权之战,我一直都在这小花园,整个南山城的人都能作证。” “是是,我看错了,当日皇宫大战时,我只看到一把剪刀,谁也不能证明这剪刀是你的,天下间用剪刀的人多的是……” “就是,凭什么用剪刀的就一定得是我啊,谁家没几把剪刀?……” 基调确定,瑶姑的参战,她没打算承认。 林苏也否认了她的参战。 两人相对一笑,轻松得很。 瑶姑再品一口茶:“今天你到南山,是想看看你昔日的部属还是看看南山新貌?” “都不是!”林苏道:“是你我先前之约!” 先前之约? 瑶姑轻轻一震:“你手头的事儿办完了?” “有些事情啊,就象是酿酒,材料放下去了,酒曲放下去了,得等它慢慢发酵,这个时间,我在旁边反而不太合适,刚好可以去趟葬州。”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去葬州一趟。 他与瑶姑同行。 瑶姑微微沉吟…… “怎么?你走不开?”林苏道。 “不是,我在思考一个问题!”瑶姑道:“我这一走,是将这座园子直接带走呢?还是锁上园门了事?” “带走吧,这座园子,我挺喜欢的,漫长的旅途之中,能坐在园子中,看流云飞渡,似乎也是一种很别致的感觉……” 瑶姑轻轻一笑:“走!” 手轻轻一卷,南山城外,原先存在的小园子突然不见了,连同茅屋,连同后面的竹林,连同茅屋前面的三块菜地,卢江之侧,空空如也。 南山府惊动了。 南山街道上的行人惊动了。 半山之上的卢阳府惊动了。 一个身材修长的修士遥望南山侧:“有点意思,南山城外的小菜园,竟然是高人之文界!” 另一人出现在他的身边:“林苏离开了!” “真离开还是故弄玄虚?”年轻修士道。 “是真离开还是假离开,很快就能得知准确消息!” 很快,准确消息传来,林苏已经出了国境。 他,真离开了! …… 文道真界空中飞越。 其玄妙之处显露无遗。 第一宗奇妙处,地上无人能见。 第二宗奇妙处,瑶姑告诉林苏了,这真界最大的妙用就是几乎不耗文气,甚至可以说,文气一直是增加的,并不因长途飞行而耗尽文气。 这一点,即便林苏也是大为震惊的,为何? 瑶姑轻轻一笑告诉他,你以为这菜园里长的是什么? 菜园里长的是菜,竹林里长的是竹,但是,可不仅仅是菜是竹,它也是文气! 文道真界,由虚化实,文道真界,生生不息。 文气是可以自发生长的。 哪怕是在文庙不能覆盖地,但有一方真界,亦可保证文气不灭,真界之内,文道手段依然有效。 这就是随身携带一个信号基站! 听到这个,林苏久久地盯着瑶姑,很想说声你牛b!但考虑到对方是个女同志,话不能太粗野,他只能转换一个角度,问上一个问题:“你真的确定博界比真界更牛?我怎么觉得很难想象还有比真界更牛的界?” 这间接还是承认了,林苏对她的真界,羡慕嫉妒恨…… 瑶姑轻轻一笑:“你信不信都没用,反正你就是修不成真界。” “人啊,知足者常乐!”林苏感叹一声:“我也不纠结了,反正出门在外,拿你的真界当我自己的,没文气了,跟你借!” 瑶姑轻轻一笑:“反正这里面的菜是你亲手挖出来的,跟你自己的也没什么两样,想用你随便用……有一件事情。” 话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几分神秘。 “什么?” “画圣圣家圣主死于魔道月影之杀,我知道了!” 林苏点头:“你想问问跟我有无关系?” “不!”瑶姑道:“我不作任何没有意义的猜测,我只说我知道的一些事情。” “你说!” “这件事情,圣殿没有太过激的反应!” “没有反应?”林苏眼中有奇特的光芒。 “反应肯定有,但并不过激,至少,看不出有任何铲除魔道月影的迹象。”瑶姑轻轻叹息:“谁能想到,纵然这么大的事情,结果依然可以波澜不惊?” 林苏澹澹一笑:“其实……我已经想到了!否则,今天我们也不需要远涉万水千山!” 第808章 有女同行如淡月(月票来一波) 林苏画圣圣家下了一盘大棋。 一剑双杀! 其一是借魔道月影,杀掉画圣圣家圣主。 其二是借圣殿之手除魔道月影。 站在一般人的角度上,林苏此计必成,因为画圣圣主,几乎是画圣的亲儿子,是画宫摆在世俗间的一根台柱子。 画圣圣家兴旺,圣殿画宫脸上有光。 圣主被一个魔人干了,那是一耳光横掠千万里虚空,直接扇到了三重天。 画宫能忍? 画圣能忍? 所以,上头必须强势反应,否则,你画道一脉,将成文道笑谈。 这是一般人的逻辑,林苏有没有这个判断呢? 当然有! 他也希望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希望圣人出手,斩断这条祸根,毕竟这个隐藏的魔人着实太危险,连画圣圣主都杀得毫无悬念,如果魔引在他身上,他同样必死无疑。 这隐藏的月影,或许不是他对手中实力最强悍的,但无疑是最凶险的——因为他根本不跟林苏讲道理,讲道理,讲规则,林大搅屎棍可以搅得别人晕头转向,但不讲道理,林某人再能搅也白搭。 但是,林苏却也知道,世间事并不尽如自己所料。 圣殿里的情况他到目前为止的了解依然粗浅。 但他透过现象看本质,捕捉到了一些惊心动魄的事情。 他信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他知道圣殿并不象世人眼中那样干净通透。 如果圣殿之中,有魔道奸细,所有的事情一定会面目全非! 现在瑶姑告诉他…… 圣殿面对画家圣主被杀的大事,反应并不激烈! 这就是一个印证的信号! 按道理讲,这件事情绝对超出云澹风轻的范畴,画宫也好,甚至圣人也罢,都必须第一时间作出反应,然而,反应是作出了,烈度却下降了万千倍,根本没有铲除月影的打算! 林苏眉头微皱:“摆在台面上的理由,是找不到魔道月影,是吗?” “是!” “是这个理由就好!”林苏道:“这就是我们此番远赴葬州的终极目标。” 瑶姑道:“找到兵家后裔,找到周天镜,准确锁定月影,将此锁定直达三重天,破除他们所有借口,逼得他们必须面对面,是这样吗?” “是!”林苏道。 圣殿不找魔道月影报复,摆在台面上的原因是找不着,那好,我来找!我找到这个魔头,你们总没理由不干他吧? 还不干?那不仅仅是圣殿过不去,三重天都过不去! 瑶姑轻轻叹息:“你这一局,谋算之大,着实触目惊心……兵家的情况,我近来全面了解,现在我全盘告诉你……” 世间十八圣家,每一个圣家都在世间风生水起,唯有一家,在世人的眼中不存在,那就是兵家。 兵家不存在,是因为兵家所在地兵谷已经沦陷了。 兵家原本就在葬州。 千年前势力达到鼎盛,协助九国十三州的勇士们开疆拓土,打下了葬州八万里山河,是的,你没有听错,八万里山河! 单以面积而论,当时的葬州,比目前的大苍国还大五倍! 所以,它当时不叫葬州,而叫西列州。 何为列州?西边一系列的州! 那个时候的西列州,与九国十二州划江而治,独成一片大陆,那个时代的兵家,锋芒毕露,一家压过十七圣家,那个时候的圣殿兵宫,傲立圣殿,几乎凭一宫之力,与十七宫抗衡,那个时候的兵圣,一人傲立三重天,几乎与其余所有圣人并列。 这就是兵道之威。 然而,世间事,盛极而衰。 就在兵家势力达到顶峰之际,西列州先出了问题。 西列州原本已经成了人类的国度,原本已经将魔族、异族压缩到了无心海与域外森林的边界,象征人族治理的文庙一座接一座地建立,每一座文庙的建立,代表着方圆千里的疆域拓展,但是,魔族反扑,似乎一夜之间,一万八千座文庙被毁,人族大溃败,亿万人族被屠杀,甚至兵圣圣家所在地,兵谷,也被魔军攻破,已经点亮一万九千座文庙的西列州,被魔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万里开外,整个西列州几乎全部葬送。 战场上的进退、得失,兵家常事也。 但是,这次的失,却大得异乎寻常,人族数千年的拓土,一代又一代人族勇士打下的八万里江山,一次失个干净。 更关键的是,圣殿也如此时发生了内讧,圣殿兵宫就此除名。 最最恐怖的是,三重天之上,发生大道之争,兵圣从此下落不知。 兵家失去了圣地,失去了圣殿的根基,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土壤,这就是兵家的没落。 目前的葬州,是千年来人族一点点打下来的,虽然付出了千年的时间,虽然付出了无数人性命作为代价,但打下的疆域相比较当初的八万里江山,不过是弹丸之地,目前也已经点亮了八十一座文庙,但相比较当年一万九千座文庙覆盖八万里江山的盛况,不过是微火之芒。 一段波澜壮阔的人族抗争史。 一段风波诡谲的兵家没落史。 一段尘封于历史深处,不为外人所知的历史,从瑶姑口中说出,林苏心潮澎湃,有些事情他知道,有些事情他不知道,他知道兵家的没落,他知道圣殿兵宫的除名,他知道三重天上曾经发生过改天换地的道争,但他却并不知道,葬州,这个即便排名,也只排在九国十三州末尾的州,曾经也有过如此辉煌的时刻,和如此匪夷所思的转换。 西列州的葬送…… 兵家的没落…… 一万九千座文庙的覆灭…… 亿万人族英豪的命丧黄泉…… 真的只是魔族反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兵家的惊艳,兵家的强势,兵家的辉煌,想摧它的真的就只有魔人?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历史,总是在不经意间,一次次轮回…… 瑶姑轻轻托起茶杯:“兵家经此一劫,直接从高峰打入谷底,千年时间,世间几乎已无人自认兵家,但是,兵者,谋略之道也,我们绝对不要小瞧他,我们坚定地相信,他还存在!” “当然会存在!”林苏轻轻吐口气:“我所思者,他会以何种形式存在?” “有一山庄,兵家灭族之后快速崛起,如今它已是葬州最负盛名的山庄。” “什么山庄?” “渭湖之畔,牧野山庄,姜氏!” 渭湖、牧野、姜氏…… 六个字从林苏大脑中快速流过,他慢慢抬头:“三重天那位,牧野之人,起于渭湖,亦是姜姓!” “正是!”瑶姑眼中光芒微闪。 牧野之人,起于渭湖,姜姓,这就是兵圣的根脚。 “他们只是主动抹掉了头顶的光环,没打算深度隐藏。”林苏道:“否则,他们没有必要罗列出如此多的显着特征。” 瑶姑点头:“祖宗之姓,他们不敢换,祖宗的风骨,也让他们不屑于隐姓埋名,他们只是抹掉头顶的光环,给上面一个台阶可下。” “所以,我们可以直接进牧野山庄,以正规文道之礼拜见之!” “此去十万里之途,如果以这种方式慢慢赶路,大概要半月开外,你大苍的行程耽不耽误得起?”瑶姑道。 林苏沉吟半响:“能不能加点速?” 瑶姑轻轻一笑:“当然可以,我还有一把破剪刀……” 她的手轻轻一伸,铜剪在手! 轻轻一剪,前面光线流转,宛若一剪剪开了时空通道。 这一剪,八万里路程一剪而过,但是,瑶姑真界中的草木瞬间尽枯。 菜园,成了荒园。 林苏看着这一切,心头微微一震:“你没说这一剪下去,会伤及你的本源。” 瑶姑轻轻一笑:“算不得伤,只是抽空我的文气,到得金沙江畔,文气自然恢复。好了,现在只剩下两万里路程,我们可以在两天内到达,我去做晚餐。” 月起,云层之上的月亮通透无边。 星河,极其遥远。 小花园里,枯黄的菜叶,慢慢恢复。 清风吹过,似天边的风,又似乎是从茅屋里面传来。 瑶姑在茅屋中忙活,身段轻盈,动作熟练。 林苏躺在往常躺的躺椅上,静静地看着天空流光飞渡,跟人同行办事,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他只需要在椅子上躺下,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别人。 而且可以交得如此的不操心。 她的文道真界,自行万里虚渡。 你嫌慢了,她拿把剪刀对着天空那么一剪,凭空就是八万里。 这一剪,随便什么敌人跟踪,都被剪没。 此行是一路西行,他们刚才这么一剪,其实将他横渡大青国、西天仙国的行程全给剪了。 西行路…… 是很多人的路! 当日他摘状元郎之后,暗夜告诉他,为了在红尘中多陪你折腾些不成名堂的,我得踏上西行路,她去了,也回了,她踏的这条路,是不是就是自己所走的这条路? 当日巫雪也曾说过,踏上西行路,看极西亿万年冰川,感悟水之法则,是不是这条路? 当日洗心寺的老和尚指点言九鼎,踏上西行路,言九鼎也来了,在雁荡山碰到他,让他感觉这老和尚着实有几分神奇,但现在……更神奇了,言九鼎跟着君天下不是去了葬州吗? 葬州才是真正的极西之地。 难道那个老和尚亦妖大师指点的西行路,指的就是言九鼎目前踏上的这条路? 还有,自己府上的那个桃妖,在撩他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在离开林家踏上西行路之前,一定要跟你摩擦一把,试试那个滋味。 这句话色者见色,智者见智。 林苏透过满树桃花捕捉到的玄机是:她将来也是要踏上西行路的! 所以,他才给她唱了那首《何必西天万里遥》。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着踏上西行路? 现在结果似乎出来了,西行路上,有人族与异族的数千年争斗,西行路上,有无心海,西行路上,有极致的修行,还有横穿世间最大的矛盾纠结,甚至还有隐藏千年,不能一窥其貌的谜局…… “这是真实的小菜,不能算是文气化成,所以,你可以吃得毫无障碍。”瑶姑端上几盘小菜,香气扑鼻。 绿的青菜,白的米饭,有绿有白的是豆芽…… 林苏轻轻一笑:“这终归也是从你菜园里长出来的,说是你文气所化也说得过去吧?” 瑶姑揉揉额头有点懵:“其实这就是我很大的困惑,按说这文界里长出来的东西,本质上是我的文气,但我不骗你,这青菜真是种子长出来的,豆芽和米饭也是,这到底算什么,我都有点迷湖……” “迷湖就对了!真界嘛,我听说过,先是虚,后是分不清实还是虚,再到后来,管他是实是虚,你目前走到了第二步,分不清是实还是虚,离终极目标又近了一步,恭喜恭喜……” 瑶姑噗哧一笑:“你的论道,说粗浅吧浅到极致,但就是这俗到极致的论道,总能给人一种一说就明的感觉,还真是奇事。” “仅仅是奇事吗?这是本事!” “行行行,你有本事行了吧?吃你的饭!”瑶姑白他一眼。 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 吃过饭,两人都在躺椅上躺下了…… “你菜园里的菜还半枯,要不要我用回春苗给你滋润滋润?” “真不用,它能自己恢复。”瑶姑道。 “真的很少有这样的时刻……”林苏感叹道。 “什么样的时刻?” “坐在你家小菜园,吹着我分不清是来自哪里的风,吃着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菜,看着不知道哪一片天空,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原本应该让我纠结,可我偏偏就不纠结,心头平静得象是被这如水的月光洗了八个来回……” “我受不了你这么平静,我得给你整点事……”瑶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整吧!” “我看得出来,你未来的行程还是颇为急迫的,大苍那边,你还有哪些未了之事?” 林苏笑了:“在你看来,我是不是不该有事?” “不是在我看来,你不该有事,而是在大苍人看来,你不该有事……” 林苏已经帮助陈王取了天下,他的名声地位已经直达顶峰,他所有的行程看起来都已结束,他其实不该有急迫之事…… 这是一般人的看法。 瑶姑不是一般人,她知道一些或许不该知道的事情…… 比如说他与圣殿的矛盾纠葛…… 为什么说这事情她不该知道呢? 因为她是圣家圣女! 她不该在林某人展露对圣殿敌意的情况下,来到他身边。 尤其不应该卷入兵家这淌浑水中。 兵家之事,全天下所有人都该回避,尤其是圣家中人。 因为当日兵家凌盖天下的那个辉煌时刻,对兵家不满的人中,其实包含她的农家在内! 可她,还是指点他踏上西行路,用她的圣器助他寻找兵家后裔。 这一步踏出,没有人知道会有何种后果。 她,甚至没有跟自己本家沟通。 哪怕她此刻的农圣圣家,对他绝对心怀善意,也绝对不会允许她踏出这一步…… “大苍之事,还缺一个扫尾,这个尾,并不容易,我无法预知那些人的反扑,会突破哪些底线,所以,在大幕拉开的那一刻,我必须身在大苍!”林苏道:“此外,还有一件小事,一件世人看来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但我却不想错过……” “大事我反而不太关注,我就想问问你这件小事是什么。” “我曾经跟一个人有过约定,每年的九月十九跟她见一面,去年的九月十九,我错过了,今年,我不想错过,我怕她哭……” 瑶姑侧过半个身子:“是一个女人,是吗?” “是!” “以你的手段,世间当没有人能够阻挡你的拜访,为什么必须是九月十九?” “因为她不是世间人,她在无道深渊!” “九月十九道门开,一年一次待君来……”瑶姑眼中光芒浮动。 “是的,虽然我即便失约,她失望的眼神也没有世人能看到,她即便流泪也无人能够知道,但我还是不想失约。” “你不会失约的!我既然知道了,到时候我也会提醒你赴约……”瑶姑喃喃道。 林苏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此刻的瑶姑,一层澹澹的月光覆盖了她的面庞,掩盖了她脸上所有的不完美,她,澹如月! …… 真界化舟,穿行十万里,一路飞越大青国、西天仙国、一路飞越东胜州、蛮州、荒州,顺便说一句,东胜州真不在东方,它只是相对而言,在十二州中,它是最东边的,靠近西天仙国,九国十三州中的十三州,统统都在西边,西天仙国之外。 他们其实都是人族从蛮荒之中开荒拓野而来。 十二州已经完整地归并入了人族版图。 独有葬州处于两族争锋的前沿,如果葬州人族占优,人族版图可以扩展到九国三十州,四十州,或者一百州…… 如果人族失去了这前沿,那么人族版图就会缩减到九国十二州。 林苏到达了金沙江。 金沙江,在阳光下真如金。 有人说,金沙江内尽是金沙,所以才叫金沙江。 也有人说,这金色其实不是江中沙的颜色,这是文道伟力,兵圣昔日一笔划下,化为大江,任何异族不可越界,所以,这江,也是人海分割线的翻版。 江中的每一滴水,都是文道伟力,但有妖人、魔人飞越,必死无疑。 九国十二州,才能成为人族的一方净土。 而葬州,在金沙江的另一侧。 瑶姑收了真界,两人来到江侧,踏上了一条金桥。 桥通两岸,东岸是荒州地界,西岸就是葬州。 虽然看起来差别不大,但是,两人都知道,天差地别! 东岸是“分割线”内,是人族的平安之所,西岸是分割线外,是人族与异族尚在纠结纷争的区域。 葬州之地,虽然总体还是人族的地盘,但是,因为没有分割线严格区分,所以,说它是人魔混杂也不为过,魔族越过边城潜入葬州,在人族世界里掀起血雨腥风,不说司空见惯,但也是每年都会发生的事情。 所以,葬州之地,人人自危,民风极其彪悍,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情况司空见惯,能在千年时光里大浪滔沙留下来的势力,没有几个是软杮子,所以,进入葬州,且忌盲目出头,因为谁也不知道你会惹上什么大祸。 这是瑶姑嘱咐林苏的原话。 林苏轻轻点头,示意收到。 瑶姑还有嘱咐:你是上了魔族绝命榜的人,你在分割线另一侧,魔族想动你也只能出动月影这种层级的手段,而你一入葬州,只要风声传出,兴许片刻间就有大批高端魔人越界,对你实施无所不用其极的暗杀手段。 林苏再次点头:“与魔族大战于分割线外,固然我之所喜也,但是事有轻重缓急,我知道分寸,此番出行,我名‘苏三’,乃是大苍国一名落魄之大儒。” 瑶姑轻轻一笑:“我名瑶姑,乃是苏三先生座下侍女。” “侍女?合适么?” 瑶姑嫣然一笑:“也只有你这样的落魄大儒,才能用我这种长得丑的侍女,不是吗?” 林苏轻轻摇头:“有没有听过一句诗?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瑶姑喃喃念诵:“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天上的月亮,不屑于与人间之花比颜色,天际彩虹,不屑于与假山奇石定规制!”林苏看着她的眼睛:“走吧,牧野山庄!” 两人踏空而起,以大儒之态横渡万里虚空…… 前方就是渭湖,渭湖横跨千里开外,四周亭阁楼台,标准的人族繁华地。 其中最大的一家庄园,就是牧野山庄,四个大字刻于山石之上,古朴苍劲,下方还有一枚皇印作题跋,皇印上的名字是诸葛青龙,这是葬州首任国君。 先有山庄后有君,英名贤名尽是名。 这是世人对于牧野山庄的定论。 先有山庄后有君王。 是的,牧野山庄建庄千年,而葬州真正建立人类国度不过八百年,牧野山庄是看着葬州皇朝兴起的,它也是伴随着皇朝一路更迭的。 皇朝如水轮流坐,山庄一镇已千年。 林苏和瑶姑来到山庄之前,吃了一个闭门羹…… 山庄的看门人告诉他们:“抱歉先生,本庄有大事要办,除了特邀嘉宾之外,其余宾客概不接待,原谅则个!” “不知是办何种大事?”林苏道。 “先生想必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 “那山庄大事与先生无关,先生也不必费心!”关上了小门,堵截了林苏的入府之路。 林苏和瑶姑面面相觑。 瑶姑道:“那边有一酒楼,不如入酒楼探些消息?” 林苏点头:“我看今日这‘聚贤居’,人头蹿动,想必也是为山庄之大事而来,走吧,先来品上一顿葬州美食再说……” 第809章 兵家招亲 聚贤居,远看是酒楼,近闻也是酒楼,但走进聚贤居里面,才知道它不仅仅是酒楼。 它还是一处市集。 里面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 左侧是一个柜台,柜台后面能量波动,是一颗颗各类颜色的晶石,大的如同海碗,小的如同米粒,这是魔核! 魔族之人、魔兽都有魔核,类似于妖族的妖丹,但也有不同之处,不同之处在于妖类的妖丹是有瓶颈的,到了妖星层级,妖气凝结始结妖丹,妖丹真正化为实体,妖类也就修到了妖王境,妖星之下是没有妖丹的。 而魔核不同,魔核从出娘胎就存在,只是会随着修为的增长而步步成长而已。 这柜台里面摆着的魔核,能量充沛,但却没有魔气,似乎只是一块块的能量源。 林苏二人走近柜台,里面的掌柜的鞠躬:“这位公子,可是要些魔核?上好的货色,都是这两个月内从关外来的,精心消除了魔性,纯粹的能量源。” 两个月内,从关外来的,精心消除魔性…… 短短一句话,林苏解读出了一堆的信息…… 他目光抬起:“怎么卖?” “一级魔核五分银,二级魔核二两银,三级十两,四级三十两,五级千两,六级万两,七级五万两!此为大致分类,同一品级之间也分上中下三等,还有各种不同的属性,对应的价格各不相同,公子需要哪种类型的?” 魔族的修为等级,跟妖族基本相当,魔人、魔兽、魔兵、魔将、魔星、魔王、魔皇,对应人族修行人就是道根、道坛、道山、道心、道花、道果、象天法地。 七级魔核,那是魔皇之核。 “我只是问问……”林苏道。 “那公子不妨随意看看……”掌柜的失去了激情。 此时,外面一阵风吹来,带着肃杀之气,林苏一回头就看到了一群人,修行人! 而且修为品级都不低,最低的也是道花极致,多数是道果,领头的一个粗豪汉子龙行虎步,身周气流盘旋,已是象天法地境界。 那个掌柜的赶紧迎上:“齐二当家的,你从关外回来了?” “刚刚才回!”这个粗豪汉子笑道:“田掌柜的等得急了吧?” “那是,老汉早就盘算着,二当家的这一去两个多月,回来该是满载而归……” “哈哈!你老头倒是对齐某有信心,这一去两月余,关外猎的魔核其实也不多,倒是回来之后撞上了大运,斩了一头七级魔物!” 啊? 老掌柜的大惊…… 另一侧喝酒的几十名江湖汉子也大惊…… 七级魔物,等同人类象天法地高手,一只魔核价值万两银,这齐老二是发了啊…… 齐老二手一伸,一只储物袋打开,里面是如山一般的魔核,不过,多是一二三四级的,五级魔核大概百来只,六级魔核三五颗,魔核最上方一颗紫黑色、大如魔盘的魔核,里面的光芒乱窜,魔核上方魔气冲天,似乎还有隐隐的嘶吼之声。 齐老二一行人一边交割,一边回答了众人的疑问…… 关外猎魔,非比寻常,那是玩命的,齐老二一行人三百有余,半数葬身关外,只有一百三十七人顺利归来,也才不过收获到了七百余颗魔核,其中上档次的只有五颗六级魔核,但没有想到,返回关内之后,他们意外发现了一个潜入人族的魔头,此魔物非同小可,一百余人围攻,还是被它猎杀了三十多人,最终在齐老二的惊天一击之下,灭杀这头老魔。 不过,也值了,有了这一颗七级魔核,不枉这数百人两个多月的辛劳…… 林苏目光抬起:“走吧,上二楼!” 酒楼第二层,刚刚有个读书人上楼,这座酒楼应该跟其他的酒楼一样,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则,读书人上二楼,一楼留给修行人。 果然,守在二楼门口的一个伙计,一看到他们的装束,就微微鞠躬,将他们带入二楼,二楼有雅座有包间,但也有大厅,此刻雅座、包间尽数客满,大厅里面也没剩下几个空位了,林苏随手指一指刚刚收拾好的,靠窗的一张空桌,小二就将他们带到了桌前,转身给他们送上茶水。 问到要用些什么酒食,林苏随口说了一句:将你们店的特色菜随便上个四五盘也就够了。 “酒呢?”店小二眼睛微微一亮,做小二的嘛,喜欢一类客人,就是不问价格直接上特色菜的那种。 “最好的酒,上一坛!” 小二的一去,林苏手轻轻一挥,虚空一道文道隔音壁…… 但这隔音壁是单向的,他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外面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你看出了什么?”瑶姑轻声道。 “很好的策略!” “策略?”瑶姑眉头皱起。 “魔核只要消除魔性,就是正宗的能量源,对于修行界有很大的作用,比如吸收能量练功,比如化为阵法的能量晶石,所以,几乎每座城市,都有妖丹、魔核的专营点,丝毫都不稀奇,但是,这里的魔核经营与众不同!” “修行道上的事情我不太懂,你说清楚些……”瑶姑道。 林苏说了…… 这里的魔核经营跟别处不一样,体现在哪些方面?至少两个地方,其一,别的地方收购魔核和出售魔核中间的价格差大得惊人,而这里,价差很小!比如说这七级魔核,收购价4万8千两银子,出售价五万两银子,算上消除魔性的刚性支出,它几乎是平价销售。其二,别的地方可不会收一二级的魔核,因为这种魔核消除魔性之后,几乎没有什么能量,也根本没有利润。所以,你在各国京城试着买一二级魔核试试,肯定买不着,因为所有店老板都会告诉你,那种初生的魔物魔核有个屁用? 是的,的确是没有屁用! 那么,葬州的专卖店里为什么就要做这种没屁用的事情? “策略!”瑶姑缓缓点头:“魔核买卖,其实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刺激这里的修行人出关杀魔!不管老魔初魔,一概杀之有奖!” “对!” 瑶姑长长吐口气:“这就是兵家思维?” “是!” 瑶姑道:“你的意思我懂了,当今的葬州,兵家其实无处不在,有可能早已深入朝堂,遍布民间,昔日的兵家,以圣地为家,而今的兵家,无处不可为家。” “牧野山庄,千年来出过数十位帝师,出过十余位宰相,从这里走出去的进士大儒更是多达七百余人,如果每个从这里走出去的人,身上都带着兵家烙印的话,葬州,其实已经是兵家的国度。” 瑶姑道:“如果这算是涅槃重生的话,该是一种另类的涅槃。” “但也是一种不得已的涅槃。” 三重天之上,兵圣蒙难。 圣殿之上,兵宫除名。 苍穹之下,兵家灭亡。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的圣道早该灭了,但兵家岂是寻常?他硬是走出了一条不同的路。 你圣殿除我之名,我就自消我名。 你不给我进士大儒的名额,葬州是一个正宗的人类国度,你能不给这个国度进士名额?只要你给,我兵家的人,上沙场可为帅,入朝堂可为相,这个国度也就慢慢变成了我的国度!你瞧我再不爽,你也得乖乖地给我进士名额,看着我一点点重新壮大! 魔人灭我之家,我就以葬州为家,建立一套杀魔机制,让整个葬州、乃至全天下的修行人都来杀你魔人,管你是凌天盖地的一代魔尊,还是刚刚出世的魔婴,一概明码标价,杀无赦! 这就是兵家的绝地重生之术。 这是无奈之举,这是不得已之举,但这却也是标准的兵家思维。 小二的过来了…… 菜上了桌,小二的热情介绍,这是鳞魔之心,这是魔血汤,这是七叶魔花,这是…… 林苏和瑶姑面面相觑,都有几分自己格局是不是小了点的感触,如果……只是如果,如果这一切都是兵家定下的调子的话,那也太狠了些,这不仅仅是杀魔啊,这是要将魔族挫骨扬灰啊,连它们的血肉都不放过,连生长在那边的草木都不放过。 幸好店小二的看出了他们的疑虑,给他们作解释,这些都是魔兽血肉,可不是魔人,魔人虽然该死,但我们是人族,不干吃人的勾当,只吃魔兽,不吃魔人。 这就对了嘛,林苏和瑶姑端起快子,品了菜肴,挺鲜美的嘛…… 酒,哦,对了,还有酒! 酒是伏魔酒,名称甚是响亮,但林苏一口酒下去,腮帮子鼓老高,费了老大劲才吞下去。 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这伏的不是魔,你这伏的是我啊,酸成这幅模样,浑成这幅模样…… 小二的站在旁边还敢问:“公子,此酒如何?” 林苏吸口气:“这就是贵店最好的酒?” “那是自然!”店小二昂起头。 林苏好无奈:“有没有来自遥远东方的白云边?” 店小二地道:“遥远东方听闻只喝葡萄酒,那种低烈度的酒,娘门才喝!” 你娘门! 你全家都是娘门! 林苏内心破口大骂…… 小二的瞅着林苏,目光无意中接触到瑶姑,这小子一下子意识到犯错了,我这明显贬低娘门的话对着一个标准的娘门说出口,也太失礼了,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姑娘,小人失言了,我这话决计不是说姑娘的,姑娘长得一点都不象娘门……” 我靠! 林苏心头一跳,你这张破嘴能不能不开口? 得罪我没什么,我也不跟你计较,你没来由地惹她?不怕她一剪刀给你来个一剪没? 但瑶姑坐在那里,清澹如月的,何曾有过半分恼怒的模样? 林苏内心给她点了个大大的赞…… 所谓妻贤夫祸少……哦,不是!应该是:成熟知性的女人,才是出门远行的标配啊…… 他松了口气:“小二哥,这牧野山庄听闻明天要办大事,你可知是何事?” 口无遮拦的人也有口无遮拦的好处,那就是不管说得说不得,这位小二哥是有话就直说…… 牧野山庄明天要招亲! 它已经向全天下发出了贵宾令牌,公子爷你没见到这层楼几乎爆满吗?那都是从天南海北过来的文道俊杰,都想着跟山庄嫡小姐成亲呢。 招亲?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这位嫡小姐很了不起吗?我看来的人可着实不少……” “公子瞧你说的,这位待嫁的姜四小姐,那是整个葬州的一代传奇,据说拥有特种血脉,修为凌天盖地,更关键的是,风声都已经传出去了,她的嫁妆,将是一件圣宝!……哦,那边又来了一位公子,小人去接待下……” 小二的急匆匆地走向楼梯口,一个潇洒的读书人飘然而入,此人相貌俊逸,手中一把折扇,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他脸上,荡漾着几许笑容…… 林苏目光收回,落在瑶姑脸上:“牧野山庄嫡女招亲,竟然全天下发公告?” 瑶姑道:“这不稀奇吧?当世大势力谁没有联姻?通过联姻跟其他大势力进行联合,比比皆是。” “通过联姻实现大势力间的捆绑的确是常态,但是,一般的大势力进行联姻,往往是定向的,吸引年轻人进行角逐的开放式招亲,不是大势力间联姻的固有思路。” 瑶姑心头一动,是啊…… 当今世界,每个家族都不容易,即便是瑶姑所在的农圣圣家,也有与大青国皇家联姻的历史,联姻,一直是两大势力进行捆绑的最直接手段,因其方便、快捷而流行于世,这个一点都不稀奇。 但是,他也说得对,一般的联姻是定向的,看重的是对方家势,并不看重对方个人能力。 而开放式招亲,恰恰相反,忽略掉对方家势,只看重招亲者本人的能力。 牧野山庄面对整个葬州公开为嫡女招亲,并不是联姻。 至少,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联姻。 瑶姑一瞬间想明白这一点:“身在大势力之中的女人,没有几个能够自己选择自己的归宿,这位嫡女能够跨出联姻的固有套路,择优选择夫婿,看来有几分特立独行……哎,你可有些想法?” 林苏白她一眼:“能有什么想法?” 瑶姑轻轻一笑:“择优选择啊,苏三公子!你如果一上,她这一择优,你觉得会是何种结果?” 林苏抚额:“我记得你前期才刚刚教训过我,少惹些女人。” “此一时彼一时也!”瑶姑道:“冲着她嫁妆的份上,我觉得你不妨破此一例。” “嫁妆?”林苏微微一怔。 “没听小二的说吗?”瑶姑眼中浮现一层神秘的意味:“她的嫁妆是一件圣宝!圣宝这东西任何一个家族都不会太多,而兵家,据我所知,真正名扬于世的圣宝只有一样:周天镜!” 林苏霍然抬头…… “周天镜是我们此行的目标,而且我突然发现这东西不仅仅是你有用,魔族如果拿到手中,用处更大!”瑶姑道:“周天镜锁定诸天万物,魔道月影,但凡锁定就是绝杀,二者乃是绝配!而牧野山庄突然玩这一曲,来个嫡女招亲择优录取,你能确定最终的优胜者,不会跟魔族有染?” 林苏眉头一下子锁死…… 不管他是不是故作姿态,瑶姑说的这段话,都是震动人心的。 牧野山庄已经明确会用圣宝作为嫡女嫁妆。 瑶姑说得对,任何一个势力,圣宝都不多,而兵家,传闻于世的圣宝就是周天镜。 周天镜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事关魔道月影。 而周天镜对于魔族而言,作用更大。 魔族绝命榜上罗列了人族无数俊杰,包括他林苏在内。 他们没能杀掉林苏,根本原因是一直都没办法锁定,两次魔引上身,林苏都破掉了,这就是破除他们的锁定。 如果他们手上拥有能在茫茫人海中精确锁定的周天镜呢? 那周天镜就是加强版的魔引定位! 到那个时候,就不是将一根魔引放到林苏身上的事了,而是只要得到林苏一根毛发、一件随身物品,就可以远距离弄死他! 林苏还能防? 怎么防? 他亲笔写的诗稿,可以成为他的绞索,他留下的毛发,可以成为绞索,他跟女人睡个觉,流的那个啥都可以成为绞索,那他完全是防不胜防! 他如此,其他人又如何? 到那个时候,只怕魔族绝命榜上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是的,周天镜这件逆天神器目前不在魔族手中,有可能在牧野山庄手中。 牧野山庄基本可以确定是兵家的人。 兵家的人对魔族的恨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们的宝器理所当然不会给魔族,但是,世间事哪有什么理所当然? 如果周天镜是嫁妆,将来就是这位嫡女掌控。 这酒楼里的某位贤才娶了嫡女,周天镜间接也是他在掌控。 你即便可以相信兵家嫡女是有原则有底线的,你还能相信这位娶嫡女的人一定有原则底线? 需要知道葬州这鬼地方鱼龙混杂。 魔族一直都在渗透。 任何一个势力出问题都是有可能。 更何况,牧野山庄事先抛出这么一大块香饵,魔族或者跟魔族有染的那些势力能不动心? 搞不好,这些招亲者中,就有魔族量身定制的某颗棋子! 一旦魔族为这次招亲量身定制,那此人一定出类拔萃! 你绝对不要去怀疑魔族的手段! 他们打算做的事情,绝对已经方方面面设计周全,他们选择的这颗棋子,一定非同凡响,等闲人挡不住他们的锋芒。 到达葬州的第一天。 林苏与瑶姑刚刚入驻牧野山庄的边缘,突然之间跳出的一则消息,经过一番解读,一番思考,林苏竟然有了踏入激烈战场的感觉。 “是不是突然有了危机感?”瑶姑道。 林苏轻轻一笑:“也不是,是突然有了几分兴趣……现在就剩下一件事情了,嫡女招亲,令牌才能入,我们有没有机会弄到一枚令牌!” 说话间,刚刚接待过他们的那个小二已经迎上了刚刚上楼的那个年轻文士。 “这位公子,一位么?” 年轻公子微笑,手一伸,一把折扇出现在他的掌中,扇头朝上,笑眯眯地看着小二。 小二目光四顾,桌子全满了:“抱歉公子,二楼客满,不如委屈下公子移驾……” 那个公子一步踏出,到了靠近左边窗户的一桌旁边:“两位兄台,可是前来参加牧野招亲的?” 那张桌子,两个年轻文人,一着紫衣,一着白衣,风华绝代,似乎还精心收拾过妆容,此刻同时抬头:“正是,阁下是……” “小生诸葛清风,南州人士,也是前来参加牧野招亲的,奈何身无令牌,入门不得,听闻此楼之中所住之俊杰,尽皆身有令牌,是故想来求购一面……” 周边几桌人全都笑了,诸葛清风面前的二人自然也笑了:“兄台以为前来招亲之人,是缺你几两银子的那种人否?求购令牌,笑煞旁人也!” 诸葛清风轻轻抓头:“兄台此言差矣,世间之物尽皆有价,几两银子求购令牌诚然笑谈,百两却又如何?百两不够,千两却又如何?千两不够,万两却又如何?需要知道,此令牌一发八十余面,最终优胜者只有一人,各位千万里而来,最终八十取一也,所思所想,十九不成,何不拿此缥缈之望,换取万两真金白银?” 此言一出,酒楼里众人齐齐一震…… 不管他们自己卖不卖令牌,但他们都必须承认这人说的话有道理。 世间之物,尽皆有价! 价格到位,所有原则尽是浮云! 而且他们进入聚贤居,也第一时间打听过竞争对手的信息,打听得的信息越多,他们的信心也就越低。 他们在自己的家族个个人杰,但不出门不知道天下间有这么多的俊杰啊,这么多的俊杰当场,有诗词名家,有文道大家,有久负盛名的传奇天才,甚至有皇家皇子…… 很多人都有一种成为炮灰的感觉。 在这种情况下,将这面令牌高价卖掉,岂不落个实惠? 只是,家族的荣耀,身为文人的风骨,这么干有些许心理障碍…… 诸葛清风面前的一位文人眉头皱起:“诸葛兄万两白银换令牌,诚然豪气也!奈何我向远歌并不缺钱,诸葛兄还需另寻货主!” 直接拒了! 这一拒,高风亮节! 诸葛清风笑了:“原来是南台向大儒,果然是不缺钱之人,听闻向大儒昔日一场豪赌赢得丽珠山庄,今日敢与小弟也赌上一场么?” 第810章 火之规则,反战之诗 赌? 文人之赌可不是一般的赌! 赌的往往是文。 在一般情况下,不太好拒绝,因为你拒绝,就意味着你怕了他,在这招亲的关口,谁愿意自认不如对方? 但是,面对陌生人赌博,是赌者大忌! 这位向远歌大儒脸色一沉,内心盘旋着一句咒骂:你t娘的有病啊,酒楼这么多人,你逮着老子死缠…… 但出口却是:“向某虽然并不反感一场无伤大雅之赌,但亦有三不赌之原则,众所知闻……” 这是拒绝,但拒绝却也并不伤颜面。 然而,诸葛清风直接打断:“向兄,何不听听本人之赌再作决定?本人之赌,不同寻常!” “你且说说!” 诸葛清风道:“我赌你这只储物袋中,只有一块银子,如若我输,送你万两白银,如若我赢,你将招亲令牌送给在下!” 众人目光一齐聚集到向远歌脸上,都有几分奇怪的表情。 你大言不惭地不缺钱,但你储物袋中只有一块银子? 你个穷鬼玩什么高端? 向远歌心头却是大跳,他当然清楚地知道,他储物袋中不止一块银子!至少也有二十锭银元宝,外加一堆的碎银,他都不知道有多少块。 你个王八蛋,敢当众贬低我的财力! 还敢开出这样的赌! 向远歌一声沉喝:“银票拿出来!” 诸葛清风手一翻,一张银票出现在他掌中,赫然真的是万两白银。 而且是九国十三州通用的“乾坤票号”。 诸葛清风手轻轻一抖,银票在众人面前转上一圈,面对向远歌:“向大儒,赌了么?” “赌了!” 文人之赌,一诺千斤! 林苏眼睛微眯,盯着这只储物袋…… 他耳边传来瑶姑的声音:“这储物袋中肯定不止一块银子,否则,向远歌没有这样的底气,但诸葛清风玩什么?” “眼前看不出来,但我觉得他会赢!” 如果他跟诸葛清风换位,面对这种情况,他兴许是有办法的,比如说用空间法则悄无声息地吞噬掉其余的银两,只保留一块! 那么问题来了,诸葛清风会这样匪夷所思的法则么? 赌一成! 开袋查验! 袋一开,林苏一声轻呼:靠! 满楼之人同时傻眼! 储物袋中,一块白银! 只不过,这块白银大得异乎寻常,足有三百两开外! 世上没有这么大的白银,唯有一种办法可以形成,那就是将白银融合,融成一块! “你耍诈!”向远歌勐地站起:“你使了手段将白银融合!” 诸葛清风笑了:“你就说它是不是一块吧!” “你……”向远歌一根指头直指诸葛清风,指头乱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来,愿赌服输!”诸葛清风手伸出,伸到了向远歌面前…… 林苏那边,瑶姑眉头紧锁:“这是什么手段?” “修行道上的手段!”林苏道:“火之力能够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他已经触摸到了规则的边缘!” 火之力,丝毫都不稀奇。 文道之上写个火字都能烧山。 修行道上,制造真火只需要道花境界。 哪怕是武道之上,到了窥人境界,也能真元生火。 但是,火之一道,同样莫测高深,象诸葛清风这样,悄无声息地将火之力延伸到对方储物袋中,将白银融化,其余诸物不损,而且让人丝毫不觉,就已经不是一般手段能够做到的,这是触摸到了火之规则,才能使用。 “触摸到了火之规则!”瑶姑感叹道:“此人会是一个劲敌!” 他现在已经拿到了招亲令牌。 而且拿到招亲令牌的手段乃是一个传奇。 招亲嘛,拼的是方方面面,拼财力,拼外貌,拼风度,拼本事,此人进入酒楼短短一刻钟,将这四个方面展现得淋漓尽致(随手拿出一万两银票是财力,以出神入化的火道之力融他人银两是展现本事,当然,赌局的设计中也展现了他出类拔萃的智慧),在牧野招亲途中,他已经踏出了坚实的一步,必将在牧野山庄众位长辈面前大出风头。 向远歌满脸纠结,但也终于放松了面皮,掏出了一面精致的令牌,此令牌,乌木制作,上有流光…… “本人以君子之心观天下之人,一时不察,愿赌服输!”令牌一丢,起身离席。 诸葛清云接过这枚令牌,笑眯眯地看着另一个白衣人:“这位兄台,你的同伴一时大意之失,不知兄台可有为他翻盘之意?” 同层平台之上,众位书生面面相觑…… 我靠! 还来啊? 那个白衣人冷冷道:“兄台所施手段,乃是修行道上的阴诡之术,我辈文人,玩的是诗词、讲的是圣道,论阴诡手段,小弟不仅无兴趣,而且不屑为之!” “兄台这么一说,小弟也觉得刚才之赌有些低层次,不如,兄台跟小弟玩点文人之间的赌,比如说,你可以猜下,你随口出道题目,小弟能否现场写出一首彩诗!” “彩诗?”白衣人冷冷道。 “是啊!” 全场大哗! 彩诗!多少文人一辈子都摸不到彩诗的边。 你随口就是彩诗? “跟他赌!”旁边一个声音传来,伴随着这个声音,包间的房门打开,一个身着澹黄衣衫的年轻男子窗边转身。 他这一转身,气宇轩昂,风华绝代。 “七皇子殿下!”有人轻呼。 这就是葬州皇朝的七皇子,也是牧野山庄招亲吸引来的一条分量最重的大鱼。 葬州之地,文道不昌。 至少,相比较其他九国十二州,文道从来都不是它的强项。 葬州之地,何曾有过题笔就是彩诗的文道天才? 放眼整个九国十三州,大概也只有传说中的那个人,才有如此骄人战绩,但那个人,绝对不姓诸葛。 不仅仅他们不信,即便是林苏,也真正对诸葛清风有了兴趣。 此人先前展现了一手超凡脱俗的修行道奇功,现在居然要展示文道?如果你真的能落笔成彩,你就是第二个林苏! 瑶姑当然更加有兴趣,她一直都想知道,普天之下,还有没有第二个林苏…… 那个白衣人霍然站起:“由在下出题,你题笔写下彩诗?” “是!” “多长时间为限?” “一刻钟!” “互赌令牌?” “正是!” “赌了!” 呼拉一声,周围所有人一齐站起…… 白衣文士脸色严肃。 诸葛清风反而面有清风:“请阁下出题!” 白衣文士道:“圣云:兵凶而战危,请阁下写诗一首,反战!” 反战? 众人心头齐齐一动,同时内心暗骂此人阴毒。 虽然牧野山庄并未以兵家名义名世,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牧野山庄跟兵家渊源极深,儒家反战,兵家主战,你要投兵家之所好,你就不能反战。 而白衣文士偏偏就给你出了这道题。 你深刻反战,你就得罪牧野山庄。 你写得不深刻,你就无法出彩。 所以,这道题,是送命题! 先不谈写出彩诗何等艰难,单凭这一个出题,就是一个绝大的难关。 瑶姑目光投向林苏:“如果写诗的是你,你会如何?” 林苏轻轻一笑:“我也会有几分头疼!” 他都如此说,更何况诸葛清风? 诸葛清风轻轻一笑:“好题!且看我来破之!” 漫步而出,一步,两步,三步…… 踏出十步之余,到了窗边…… 众人目光一路追随于他,个个紧张,就连已经离席而出的大儒向远歌都重新回来了,因为他看到了一种可能,假如他的同伴赢了诸葛清风,就可以将他失去的令牌重新夺回来,那他岂不还有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间半刻钟。 唰地一声,一张金纸从诸葛清风手中而出,平铺于空中,他的右手一起,宝笔在手,虚空写下…… “昔有千军出吕巢,金瓯为鼎血为肴……” 两句诗一落,银光漫地! 两句诗,已是银光诗! 众人脸色齐变…… 后面两句诗写下:“三战三江三度梦,一池一地一归樵!” 五彩之光陡然呈现,酒楼之中,所有人全都石化…… 石化只在一瞬间,很快就轰然大作…… “彩诗!出彩诗了!” “天啊,真的写出了彩诗!” “好一个诸葛清风,何许人也?” “要说葬州之地,最为残暴不仁的将领,大概就是吕巢的吕家军了,这支军队脱离皇道正统,惹到了牧野山庄的头上,牧野山庄只派出一支山庄卫队,经三次大战,灭掉了吕家五万大军,昔日横行三千里的吕巢,今日只剩下残垣断壁……好诗好诗!” “听闻吕巢昔日的家主吕端,被牧野山庄废掉了修为,只能靠卖柴为生,化身一归樵!”旁边一人道:“此诗把控诗眼之准,用词之妙,全都一流,彩诗,实至名归……” 听着这七嘴八舌的议论,林苏终于懂了这首诗。 他原先并不知道吕巢、三战、归樵这些词的意思,现在才真正明白,一明白他也得为诸葛清风喝彩。 “昔有千军出吕巢,金瓯为鼎血为肴,三战三江三度梦,一池一地一归樵!” 这诗写得如何另作一论,关键是诸葛清风找的点太准了。 与他对赌之人给他出了个大难题,反战,那就会得罪牧野山庄,不反战,不吻合题意,是个两难死局。 他怎么破? 他选了一个精准的点,就是吕巢。 吕巢是脱离皇朝把控的军队,管理残暴不仁,到处杀人放火,成为一方大患,牧野山庄派出卫队,除了它! 吕巢这个“战争”的反面典型立了起来,而且惹不着任何人,甚至还间接地向牧野山庄示了个好。 牛b吧? 更牛b的是,这诗还真的被圣殿判定为五彩之诗! 瑶姑轻轻叹息:“修行道上,隔袋而化金银,文道之上,抬笔而写彩诗,而且心思百变,机智无双,苏三公子,你的终极对手,会是他吗?” “不知道,但看他的架势,似乎想过来跟我也赌一场……”林苏微笑道。 瑶姑心头一跳,目光一抬,就看到了诸葛清风,诸葛清风拿着两枚令牌,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向林苏。 酒楼里众人同时一惊。 诸葛清风这是要干嘛? 凭一己之力,将满楼的令牌都收了吗?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那牧野山庄的招亲,还招个屁?直接就给他算了,搞不好这家伙真的是作这个打算的,因为他已经拿到了两枚令牌,又走到了第三人面前,第三人是林苏。 “兄台可是参加牧野招亲的?”诸葛清风脸带微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但众人不能忽视一点,这个人畜无害的人刚刚在另一张桌子,将两枚招亲令牌给收了。 林苏微笑:“的确是,但我跟兄台一样,也是没有令牌的。” “没有令牌?”诸葛清风微微一怔:“那……算了!” 转身欲去。 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诸葛兄身上有两枚令牌,何不分我一枚?” 诸葛清风笑了:“你也想赌一场?” “兄台之赌,清新脱俗,小弟眼界大开!”林苏笑道:“兄台欲赌,小弟陪兄台也赌一局就是。” 满楼之人再度激动。 诸葛清风两场豪赌,手段之高,全楼侧目,他撞上第三人,第三人竟然主动要跟他一赌,赌什么? 诸葛清风道:“赌什么?” “我就赌我身上有一物,你从来没有见过,而且此物一入目,你断然舍不得放弃!” 众人心头一动,这是什么赌? 这本质上不是赌! 诸葛清风微笑道:“兄台甚有底气啊,为何如此确定小弟见了你身上之奇物之后,舍不得放弃?” “因为此物,乃是求亲成功之后,送与佳人最好的礼品,世间俗物,不及此物分毫。” “哦?那就请兄台示之!” 林苏手轻轻一抬,一块银色的物件慢慢抬起,大约八寸高,作荷花之形,造型极为精美,但是,众人看不出端倪,林苏手掌轻轻一翻,明亮的阳光反射,诸葛清风脸色勐然改变,他清楚地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清晰度,连脸上的汗毛都一清二楚。 “明镜!”诸葛清风叫道。 “正是!” “何物制作?为何如此明亮?”诸葛清风双眼牢牢锁定这面镜子,眼中光彩无限。 “兄台,愿携此物入牧野山庄否?”林苏不答反问。 诸葛清风犹豫半响,展颜一笑:“一令换一镜!” “成交!” 一枚令牌递到了林苏手中,诸葛清风收获了一面明镜。 酒楼门口,一紫一白两条人影,面皮同时发紧,诸葛清风这个混账,进楼之时,根本没有令牌,从他们身上搜刮了两面令牌,转个背拿其中一面令牌换了一面举世难寻的明镜…… 而他们,两手空空就此打道回府,这是让人吐血的事情。 诸葛清风向林苏微笑:“兄台换亏了!” “为何是亏?” 诸葛清风道:“今日满楼文士俱有令,想要一枚令牌何其简单?哪里值得如此一面千古难寻的明镜来交换?” 门口的两人眼珠一起鼓起,要杀人…… 林苏哈哈大笑:“兄台好豪气,不知出自何门?” “诗家!” 诗家? 诗圣圣家! 满楼大哗…… 原来是诗圣圣家的人! 难怪出口就是五彩诗…… 包间的门关上了,七皇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作为葬州皇室中人,与牧野山庄结亲之事,他是志在必得,但今日的这个突然跳出来的诸葛清风,让他有了几分忌惮。 修行道上的手段他无所谓,因为在文人的世界里,修行人终究还是要低一级的,但是,诸葛清风抬笔五彩诗的文才让他震惊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首彩诗在他面前出现的,整个葬州,八百年的历史中,总共也才百首彩诗,而且多是前人所留。 现在诸葛清风自报家门,竟然是诗圣圣家的人。 诗圣圣家隔着十万里都赶了过来,还有多少其他圣家的? 或者他国的文道天才? 他以葬州皇子的身份参加招亲会,理论上成功率九成九,但现在他突然发现,他的成功率貌似受到了来自域外的强劲挑战…… 林苏站了起来,手伸出,是一张银票:“今日的餐费,外加上房一间!” 三楼即是住宿地,林苏和瑶姑进入房间,手轻轻一圈,文道封锁…… 水已上架,火魔石烧得茶水吱吱响…… 葬州之地,文道不昌武道修行道却昌得很,火魔石这种在大苍京城应用并不广泛的高端消耗品在这里消耗得很是随意。 很快就将水烧开,瑶姑打开林苏送给她的“绿衣爱心牌”茶叶盒,泡了一壶新茶,给林苏和自己各倒上一杯…… “诗圣圣家的人,居然也远涉万水千山而来。”瑶姑道:“还有多少葬州之外的大势力参与其中?” “这个不重要!” “不重要?你现在已经不是局外人了!”瑶姑道:“你已经取得了令牌,是招亲大军中的一个!你就不考虑考虑你的情敌?” 林苏白她一眼:“你还真当这是招亲了?” “不是招亲?” “至少不是单纯的招亲!”林苏道:“我们先前分析过,牧野山庄抛出嫁妆是圣宝的论调之后,会演化出各种变数,我们能看出其中的商机,魔族别有用心的人也看得出它的商机,域外其他的圣家,同样看得出它的商机……那么,有一方势力,看不看得出来呢?” “哪方势力?皇朝么?它显然也看出来了,七皇子都来了!”瑶姑道。 “我说的不是皇朝,而是……牧野山庄!”林苏眼睛里有别样神秘。 “牧野山庄?” 林苏点头:“当一件事情,引发周边一大堆势力关注的时候,我们得分析始作俑者的原始动机!牧野山庄如果用的是兵家思维看问题,断然不会看不到,他们将圣宝为嫁妆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会引发何种波澜,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瑶姑眼睛亮了:“他们……他们莫非在……谋人之谋?” 林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遥视远方:“葬州大地,鱼龙混杂,牧野山庄,同样是内忧外患,如果魔族渗透过于严重,他们也是受不了的,所以,他们才会有意抛出这样一枚香饵,吸引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或势力前来,这场招亲,本质上不是招亲,它只是一局棋!” “是棋局就有输赢,谋人谋事也多有失算,一个人手段再高,也总会有意外的变数。”瑶姑道:“不管是魔族谋牧野,还是牧野谋魔族,最终那颗意外的变子,还得是你!” “其实说句真话,我真的不太喜欢当一颗变子,我更喜欢顺水行舟……” “少在那里矫情!你要是喜欢顺水行舟,何来搅屎棍之一说?”瑶姑横他一眼:“说真的,那个……诸葛清风够不够资格成为你的对手?” “看他表现咯……”林苏漫不经心。 瑶姑:“刚才他走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用一首七彩或者传世教他做人,没想到你用的是一面明镜,此镜如此之神异,真正前所未有,你也真舍得。” 林苏手一抬:“来,送给你!” 一面镜子摆在瑶姑面前,瑶姑吓了一跳:“你……你还有啊……” 林苏哈哈大笑:“此镜乃是林家刚刚制作的新品,成本价我都不大好意思说,目前乃是最低级的版本,眼前这面给你玩玩,将来你准备个储物袋,我给你将最新的最大的最漂亮装满……” 瑶姑眼睛睁得老大,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 “实话实说,看到诸葛清风很嚣张地迈着嫖客的步伐过来,我是有随口一首七彩诗将他打得怀疑人生的冲动,但是,我不知道他的来路,懒得四面树敌,所以选择用一面便宜镜子将他打发掉,如果早知道他是诗圣圣家的,我是真该踩啊……” 瑶姑抚额:“你当日南阳城里,将诗圣圣家大长老李长庚都给干了,要说恨意冲天的也该是诗圣圣家,怎么你反过来对他们有这么大的恨意?” “恨意谈不上,我只是没打算惯着他们,听说圣殿诗宫和画宫对我意见甚大,我呢,欺负他们也欺负不上,先欺负欺负他们下面的这些圣家,多少让他们长点记性。” “我要改改我先前的说法,对于你而言,漂亮女人的杀伤力,可能还没有你臭脾气的杀伤力大……”瑶姑轻轻摇头,拿他没办法…… “所以,你主动拉皮条,非得让我在葬州找个媳妇。” 瑶姑霍然抬头:“不能吧?这口锅我绝对不背,你家媳妇天南海北种族各异,她们要是找我算账,我会被她们揍死……” 第811章 自示之诗第一关 一夜之间,聚贤居一则传闻风行天下。 有一个参加招亲的奇才,专门找另外参加招亲的人较技,此人修行道上的修为出神入化,诗词水准更是独步天下,再加上智计百出,居然被他收集了七枚令牌! 他名为诸葛清风。 他出身于诗圣圣家。 他是诗圣圣家绝无仅有的双修之士,他是刚刚踏入葬州就声名鹊起的超级巨星。 所有招亲人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牧野山庄众位长老也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甚至牧野后院,一间绣阁里,三四个丫头围着一个白衣女子,叽叽喳喳说的尽是诸葛清风。 “小姐,他昨夜写了三首诗,首首入彩!他的诗道,真正是化诗入道。” “小姐,他还是修行道上的奇才,听闻已经象天法地。” “小姐,你之惊艳冠于葬州,也唯有他这样的奇才才配得上……” “小姐,奴婢悄悄地去看了,这是他的投影……” 丫头手上的一块玉佩投射出一组人物影像,诸葛清风在这影像中风度翩翩…… 此刻如果投票决定谁是上榜之人,估计诸葛清风可拿半数以上。 但是,这些终究只是前奏。 真正的较技是在入庄之后。 次日午时,天地清明。 牧野山庄大门徐徐拉开,两队文士鱼贯而入,他们当然是手握招亲令牌的招亲大军,总计七十三人。 每一个人都是引领一代风云的风云人物,在他们所在的家族、甚至他们周边千里之内风头一时无俩,但今日,大多数人都很低调,因为他们知道,今日他们不是唯一的主角,他们身边的,对面的,绝对没有一个弱者。 当然,也还是有几个例外的。 七皇子东方阁,他是葬州嫡系皇子,长期身居高位,让他风云不惊,惊才艳绝的文道修为,让他从来不知低调为何物。 葬州醉儒楚三醉,醉诗醉乐醉美人,自号“三醉”,真名人家反倒忘了,他昨夜似乎是喝醉了,到如今踩着山庄的红地毯,醉眼迷离,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对旁人尊重,更加不会紧张。 东南七公子之首的燕青,当日诗酒风流,人间谪仙态,性情潇洒绝伦,终日混迹青楼,于葬花阁见一清倌人,求之,此清倌人性情高傲,令人以一纸条传回两句话:江湖十载性乖张,不及裨帽入朝堂。何意?你在江湖混着,哪怕体现得再风流惊艳,终归不入文道正途。燕青拿起这张纸,在后面续了两句:朝堂裨帽随手取,且看五月状元郎。 那一年(上届)葬州科考,状元郎横空出世,正是这位昔日的江湖风流客燕青。葬花阁轰动了,头牌清倌人自荐枕席,成就一代文坛佳话…… 如果事情到了这里,只是一段佳话,但不足以显现燕青之特立独行,燕青将清倌人睡了之后,弃之若履,留下两句诗飘然而去,诗云:我入朝堂着正冠,残花败柳岂可攀? 清倌人看此诗后,吐血三升! 有人有诗记之:青郎妙手葬花园,娇红满地半日鲜,我上高枝又折桂,哪管百花为谁残? 此诗是讽刺他的,你言入了朝堂,欣赏不来残花败柳,但是,你也得想想,这残花败柳是怎么来的?你亲手将一个清白女子弄成了残花败柳,转个背嫌弃人家残花败柳,你这不地道啊…… 但是文道世界可不讲这些地道不地道,讲的是一个率性而为。 率性之人,你别指望他在任何场合紧张。 当然,还有一人,更加不紧张,因为他是诸葛清风! 诸葛清风,昨日此时还无令,今日入园令六支(有一支令牌,他拿来换了一面明镜),直接给参与之人做了个减法,他脸带微笑漫步入园,园外几个人望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他丝毫不觉。 此人目光四顾,看到了与瑶姑并肩而行的林苏,他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这位兄台,你送给小弟的明镜,真是非同凡响,将来我与姜家小姐对镜贴花黄之时,一定不会忘了兄台。” 林苏目光抬起,澹澹一笑:“这一点你算是说对了,我想你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忘了在下!” 诸葛清风哈哈一笑,大步远行。 没听出林苏这话的意思。 但瑶姑听出来了…… 天下之人,但凡跟林苏同台竞技者,大概没有人能忘得了他。 他是所有人的噩梦啊…… 牧野山庄,初入之时只觉其风雅。 进入之后,才知其雅入纤微。 一草一木,一砖一石,一亭一阁,透着岁月的沧桑,却也浸透雅之内核。 比如说前面的一座梅园,这个时节梅花不在,但其径横空,每一分每一寸落在众位文人眼中都是诗、是画…… 如果不是考虑到即将到来的挑战,估计这些文人骚客此刻就要题诗了…… 瑶姑目光四顾,一缕声音悄悄钻进林苏的耳中:“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吻合着千年这个时间点,那座主楼,应是千年,那片古树,应是千年,即便是这亭,亦是千年,这亭下之池,也是千年,这是从一而终的设计,还是对山庄之人的提醒?提醒他们离家远行已经千年?” 唯有对时局洞察到一定程度的人,才会提出这么深的命题…… “也许是吧!”林苏传音道:“有没有看出来,这园子里一草一木实有特异?” “如诗如画,雅到极致!”瑶姑道。 “文人眼中,此为雅,兵家眼中,此为兵!”林苏道:“楼亭设计,吻合九宫,庭院设计,乃是八卦,只需激活阵眼,整个庄园,就是无数大阵。” 瑶姑心头大跳…… “此刻大阵未激活,他们显然也并不想打草惊蛇,咱们静观其变。” 瑶姑道:“需要我做点什么?” “煮一壶好茶,温一壶老酒,坐而观之!” “煮茶温酒,似乎过于闲适了些,我看山庄,似乎并没有让你们缓一口气的打算……” “正是,入园就入试场,时间节奏把控得如此紧,他们也担心我们看出山庄更多的端倪!”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主楼之前,主楼之前,一长排老者身着节日盛装,立于高台之上,林苏等人一到,手上的令牌一牵引,他们全都到了台前就座,而无令牌的其他跟随之众,长廊就坐。 无数美丽的侍女穿梭来去,给各位贵宾送上香茶。 高台之上一名老者踏出三步,一个文人礼:“老朽牧野山庄大长老姜浩,代家主致谢各位贵宾,谢贵宾远道而来,更谢贵宾对敝庄的看重!” 下方众人齐齐站起,鞠躬还礼。 大长老道:“今日之盛会,各位贵宾已然知晓,乃是山庄四小姐的择婿之会,敝庄四小姐乃是修行中人,修为已达象天法地,知书守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志存高远,不入俗套,坚持以能择婿,庄主爱孙女之心众所知闻,遂从其愿……” 一番介绍,众人心头齐齐震动。 他们其实都知道牧野山庄是兵家总部,兵家原是圣家之一,早已打破女子不可授文位的限制,所以,在他们的认知中,这位最受庄主器重的四小姐,应该是文路境界或者文界。 但是,现在大长老告诉他们,这位姜四小姐是修行道上的人,而且已经修到了象天法地境界。 出乎他们意料。 但是似乎也是合理的。 因为牧野山庄摆在明面上不是兵圣圣家,它也享受不到圣殿赐予的文位名额,它的女子,是不可能取得文位的。 圣殿关上了姜四小姐入文道之门。 她竟然打开了修行道上的那扇窗,直达象天法地,那是跟文界相提并论的修为层级! 这样的女子,真正够得上惊才绝艳。 大长老话锋一转:“今日高朋满座,俊杰满堂,然四小姐只能择其一也,是故山庄设下两道关卡,能通过此关卡者,方可入四小姐之法眼,四小姐在第三关,会与各位相见,亲择夫婿,以托终身,山庄轻慢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再度鞠躬。 众人再度还礼…… 先过两道关,过了才有资格登堂入室,获得四小姐亲试的资格。 这两关理论上并不难…… 毕竟登堂入室对于任何人而言都不应该太难…… 但是,第一关规则一宣布,众人心头大跳…… 写诗或词一首,获得银光以上者,方可进入第二关! 写诗词得银光,在林苏的字典中那纯粹是写崩,但是,你不能说它不难,它其实极难! 需要知道林苏二哥林佳良,在林苏出现之前,写的最好的诗,也不过是白光诗,而且是灵机乍现写下的,他也因为这一首白光诗而被列入曲州十秀。 那是白光! 那是文采风流地大苍曲州! 文道不昌的葬州之地,一首白光诗就要传唱一座城池,何况是银光? 何况是仓促间写就? 何况还是命题? 这道题目一出,林苏队伍中至少有十余人脸色有异,他们虽然自命文道天才,他们虽然多数也都写过银光诗甚至金光诗,但是,仓促之间写一首银光诗,对于他们而言,还得看运气…… 十八名侍女一左一右穿梭而过,每面令牌之下,都放上了一张白纸,还有一支笔,一砚墨。 全是普通的笔墨纸,也就是说,你不管写出什么样的诗篇,都不会第一时间呈现文道异象,免得干扰他人。 最终在文宝之下,当众吟诵各人诗篇词章,诗词等级自然显现。 长风猎猎,白云悠悠。 千年古老庄园之中,七十三名长衫玉立的年轻人,手握毛笔,面前白纸哗哗,怎么看都是一幅文道风流的场景。 但是,所有人都有些许紧张。 诗词造诣不是特别深的人,从内心乞求出的题目别太偏,好歹让他们写出银光诗,不要第一个照面就淘汰。 诗词造诣深的人,也有紧张,因为他们视此举为扬名占势的先机,他们希望自己力压群贤,但是,没有人知道,来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真正不紧张的,大概只有那么三五人,七皇子基于长期的身居高位形成的气质,楚三醉大概是喝多了,燕青大概是骨子里就有那么一种放荡,诸葛清风大概是真有底气,至于林苏,大概是神游天外…… 他有几分不懂…… 我的姓名都没暴露啊,我就这样站到了试场?我参加下三滥的破乡试都没这么方便的,人家好歹要查验下你的真名实姓,好歹有个准参赛的资格对照。 我连名字都没报。 假名字苏三都没人问。 直接就给我纸笔,让我参赛? 请问,你们是有点“虎”呢,还是另有文章? 大长老微笑道:“此番乃是招亲,故需对各位有所了解,旁敲不如自示,请各位俊杰,写诗一首,自示之!” 题目出来了,自示之诗! 何为自示,就是自我介绍。 介绍你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来历。 这个介绍别开生面,极有针对性,但是,众人有压力,文人嘛,当然免不了自我介绍,几乎每个人也都有自嘲、自贬的佳句,然而,这些佳句多是戏谑之作,在平时诗会聚会之时随口一吟,也能换人一笑,如何登大雅之堂?如何化成完整诗篇,且争得文道圣光? 大长老开口一题,在预想之中——人家要对你有所了解,需要你作个自我介绍。 却也在意料之外——因为这介绍必须是诗词,而且这诗词本身需要达到银光诗级别。 玩的这一手,那叫高端! “有意思有意思,可以开始写了么?”诸葛清风哈哈大笑。 也只有他笑得出来。 大长老澹澹一笑:“计时开始,一刻钟为限!” 众位学子一齐抬头,仰望天空开始思考…… 唯有一人,诸葛清风,直接落笔开写,竟然似乎连思索都没有。 远方一处阁楼中,一名白衣女子眼如秋水,水向东流,眼波所及,就是这片天地,她旁边一名青衣小侍轻声道:“小姐,你看,那诸葛清风竟然直接落笔,如果这次依然出彩,我觉得小姐莫要作他人想。” 小姐轻轻一笑:“有点意思!” “你也觉得他有意思啊?”丫头有点激动。 小姐道:“诸葛清风的确有几分意思,落笔成彩,修道有成,文道双修,竟然都能达到如此造诣。然而,有意思的却并不止有他!” “还有谁?” “南域张秀水,北域李阳春,西域王一文,还有那人,诸葛清风旁边的这位紫衣公子,却是何人?” 小姐随意点了四人,丫头眼睛睁得老大:“小姐,你怎么会关注张秀水、李阳春和王一文?他们虽然也是名动八方的文道天才,但跟诸葛清风、燕青、七皇子相比相差甚远。” 小姐澹澹一笑:“我曾教过你,见微而知着……此三人单以名声地位而论,的确逊了这几人一筹,但是,他们却是击败令牌原有者而来的。” 令牌,牧野山庄所发,只是发到各大家族,各大家族第一轮确定参与人员,这三人并不在其中,但是,他们击败家族确定的人员,脱颖而出,拿到了令牌,说明什么?其一,这三人足够强,纵然没有家族的支持,一样能够凭自身实力胜出;其二,这三人行事足够决绝,有勇有为,敢想敢干。 丫头似懂非懂:“小姐见微知着,举族尽知,小姐说他们有实力,那肯定错不了,但第四人呢?是不是因为他长得最好看?” 小姐手指轻轻落在丫头额头,笑了:“你个小妮子,把我看得也太浅薄了些,虽然他的相貌算是群贤之冠,但这些可不足以引起我的关注,我关注的是:跟他一起来的那个人,知道她是谁吗?” “谁?”丫头不懂。 “农家圣女贾仙瑶!”小姐道:“能够让农家圣女穿上侍女装,跟随左右的人,我想不到会是谁!”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场之人已经动笔。 林苏终于也动笔了,笔一动,很快就收。 半刻钟时间到,众人面前的纸齐齐翻转,写诗时间完毕,进入验证期。 诸葛清风目光投向左侧:“浪子燕青,是吗?” “燕青即是燕青,何为浪子?”燕青懒洋洋地扫他一眼。 “浪子者,心在流浪,心都未定,人岂能定?” 燕青哈哈一笑:“阁下之言倒也新颖,然大丈夫立世,学常优,业常新,圣心步步前行,有何不妥?” “妥!你之学业日日流浪,常进常新无人言你不妥。”诸葛清风微笑道:“只是你参与今日之招亲,在在下看来,颇为不妥。” 燕青横眉而对:“何意?” 诸葛清风道:“你昔日乱人清白而嫌人清白,牧野山庄的小姐恐怕也会存有三分顾虑,你会不会在牧野山庄故伎重施……” 燕青脸色一沉…… 因为诸葛清风点中了他的一处痛处,他当日乱花魁而嫌对方残花败柳,这件事情做的时候颇为痛快,有一种“你当日瞧不起我,今日我就让你悔不当初”的快感,但是,事后种种评价让他灰头土脸。 今日是招亲会,对于这种事情甚是敏感。 尤其是男女之事。 燕青昔日可以在清白的花魁身上玩花招,那么会不会在牧野山庄的小姐身上再来一回? 先看重你,然后侮辱你…… 圣香鸟鸟,燃起! 林苏瞅着这圣香,如看隔壁池子里的王八…… 怎么说呢? 圣香这玩意儿,至少在林苏心中是经过了几轮波折的,一开始的时候,他对这圣香无限敬重,因为在他有限的经历中,这圣香神圣无匹。 但后来,随着圣殿神秘的面纱在他面前点点掀开,圣香在他面前也慢慢改变了模样。 尤其是踏入葬州,知晓兵家之事后,他更觉得圣香后面藏着无尽的污垢。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玩意儿在考验诗词这个层面上,还是蛮靠谱的。 大约诗词的品级,怎么着也影响不到圣殿的统治,所以,在这枝节问题上,尽显公平。 这也就够了…… 大长老走到队伍之前,念了第一首诗…… “黑山深处黑山家,一树残阳半树花,京都十载寒门子,如今一印镇南华。”落款为南华知府李若明。 诗念完,白光浮动,极其浓烈,隐隐带着一道银边。 众人盯着大长老…… 大长老轻轻叹息:“南华知府李大人,一首自示诗写尽了他之逆袭,实在颇为难得,然而,诗作只是半步银光,按规矩,李大人可以回去了!” 第一位选手,堂堂知府大人,半步之差出局! 此人掩面而起,直入云霄。 第二人:“《蝶恋花》白云深处柳风家,流年若水,荡墨芳华,千秋战事三十将,旗上青莺顶上花……” 词念毕,银光闪耀,顺利过关。 第二名选手满脸笑容,鞠躬以谢!此人名为王一波,他王家出身将门,勇勐无敌,功勋无数,真正是旗上有青莺,顶上有青花,上一代才由武转文。此次接到牧野山庄的招亲牌,族中原本确定的是他大哥,但王一波勇敢地站出来,称大哥强于经典,诗词造诣尚浅,拿到天才竞技场上,恐怕难以突围,族中经过多次商讨,最终将所有后辈子弟集中起来,进行了一次文道大比拼,王一波技压兄弟,夺得此令。 这一夺,他在家族之中算是八方树敌,他也顶着巨大的压力。 如果第一关他过不了,回到家中将会面临群嘲群讽,幸好他过了。 第三名选手:“离山之畔鼓江流,墨舍风云逐不休……” 银光! 过关! 第四名选手:“何必春风问姓名?流云岂是众人评……” 他已经初步展现了狂放的一面,意思是来历姓名一点都不重要,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对大赛用来历定输赢的一种隐晦的反击。 只要他的诗写成银光,这种狂放举办方也得听着,奈何他写崩了,诗作只是浅浅一抹白光,此人满脸成猪肝色,退出人群消于无形。 一口气功夫,十多首诗词。 单以诗词而论,着实让人大开眼界,每首诗都有过人之处,除了一首诗没有圣光之外,其余的诗都有圣光,或白或银,白者下,银者留。 十七人的诗念完,走了八个,留下九个。 第812章 何曾着眼看王侯 后面长廊里,那些跟随而来的人,牧野山庄里的人,包括遥远阁楼里的四小姐和丫头,听着这些诗词,也都有了几分心动,用各自的方式记录着这些诗词,有迹象显示,最迟明日,今日的这些诗篇,都会出现在牧野山庄的留诗壁上。 甚至有些人在想:牧野山庄是不是用这种方式来给山庄增添文道色彩呢? 如果是,这一招很是巧妙啊。 能不能有所借鉴? 回去后,给自家小姐也招个亲,也用这种方式,吸引天下文道奇才前来,一场大比拼,造就满园绝妙诗词…… 但是,这个想法他人一商量,旁人嗤之以鼻…… 你想得倒美! 你以为你家招亲就一定能吸引到文道奇才? 人家牧野山庄自身有实力,才能吸引到这么多文道奇才,你换另一家试试,场中这些人根本不屑于参加! 这一盆凉水能让人从头凉到脚。 是啊,文道奇才云集之地,显然是可以成为文道圣地的,但是,你也得有吸引他们的本钱才行。 如果牧野山庄不是牧野山庄,如果他们不是拿圣宝作嫁妆,今日哪有这般盛况? 所以说,上家吸引上等人,凤凰不落乌鸦群,就是这个道理。 二十人完成监测之时,第一个小高潮出现…… 一首诗横空出世,震动全场…… “我是天涯浪荡客,也曾素手分天裂!” 何等霸气豪迈? 而且此人还有霸气豪迈的资本,因为他曾经在落魂山一人荡平了一群贼寇,这贼寇中竟然还有一名魔族头目。 那一战,他得了个“天裂大儒”的称号。 此人,就是吸引到远方阁楼小姐的另外一人:张秀水。 他的这首诗将自己最得意的一场战事宣扬开来,豪迈绝伦,诗作被评定为金光诗,而且金光浓郁,半步入彩。 这一刻,全场轰动了。 但紧接着,他的风头一分为二,因为跟他排在一起的是楚三醉,楚三醉一首自示诗写得无比的洒脱:“人从微处入天道,我从醉处见真容……” 诗作通俗易懂,如同口语,但其中蕴含深刻的道理圣殿不能无视,他的诗作半步入彩,彩光比张秀水的还有浓三分。 检测尚未过半,两首半步入彩之诗,后面的人压力开始大了起来…… 就连七皇子脸色都有几分改变…… 偏偏诸葛清风这搅屎棍还盯着他:“皇子殿下,你们葬州虽然文道不昌,但还真有几个可造之材,不知此二人,往日可曾入过你的法眼?” 他跟七皇子之间隔了个林苏。 林苏一直很安静,诸葛清风在他身上刷不到什么劲爆话题,就越过他找上了七皇子。 七皇子澹澹一笑:“此间事毕,自然入了法眼。” “意思是你以前根本就没关注到?这在下就得说你两句了,葬州之地,文道重中之重,你身为皇子,更得纠偏上道。” 七皇子脸色一沉:“阁下是在教本王做事?” “殿下要如此理解倒也说得上!”诸葛清风道:“本人乃是诗圣圣家之人,以诗词论道本份也,而且将来大概也算是半个葬州人,对于葬州多些关注亦在情理之中。” 将来算半个葬州人,这是自认今日招亲,他志在必得了——一旦成为葬州女婿,可不就是半个葬州人么? 七皇子脸色铁青:“阁下一个外来之子,竟敢如此嚣张?” “外来之子?”诸葛清风笑道:“枯木朽朽,乌雀泱泱,凤凰偶栖,亦是外来!” 他这算是一竹竿打尽一船人了,他自比凤凰,视葬州文坛为枯木,视葬州文道之士为乌雀,林苏轻轻抬手,抚额! 我总想瞧瞧谁比我更象个搅屎棍,大苍之地我没找到,到这葬州之地竟然找到了。 诸葛清风偏偏还要找一找他:“这位兄台,你亦是外来之子,可认同小弟之说法?” 林苏摇头:“你们玩你们的,别拉我下水!” “因为水深么?” “是因为口嗨甚是无聊。”林苏道。 诸葛清风赞叹:“兄台之言,甚如利剑也,你如何知道葬州皇室一日三论道,次次作清谈的口嗨之习?如此针贬时弊之言,也唯有兄台这种文人风骨之士才说得出来。” 这就是没事找事了! 林苏说的是他,他偏偏祸水东引,引向葬州皇室! 葬州皇室的确有一日三论道的习惯,众位大儒在皇室的主持下,日日清谈,实事没干几件,民间早有怨言。 林苏知道这个,也挺无语的,但是,葬州跟他八杆子都打不着,他也犯不着去批判,可诸葛清风牛b啊,硬是栽给他一顶大帽子。 就在林苏打算让诸葛清风长点记性的时候,旁边的七皇子先开口:“外来的无名小卒,敢妄论本国国政?你以为你是谁?” 林苏目光右移,七皇子一张厉目威严无匹,锁定了他。 林苏轻轻叹口气,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算了,我还懒得反击了。 他这扫一眼直接不开口的做法,彻底激怒了七皇子:“小子,你是何人……” 林苏目光抬起,澹澹道:“等着,诗词里面有!” “放肆!竖子安敢如此?”七皇子更怒。 “安敢如此?呵呵……”林苏懒洋洋地道:“答桉同样在诗词里面!” 诸葛清风在旁边看戏,看得喜笑颜开的…… 远方阁楼之上,丫头也喜笑颜开的:“小姐,咱们重点关注的三个人物刚才都过了一招了,我就说了吧,诸葛清风永远都是神。” “答桉在诗词里面!”小姐轻轻一笑:“他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兴趣,我很想看看他诗里写的是什么。” 张秀水、楚三醉引起的半步彩诗风波,很长时间没有被颠覆。 接下来的几十人,最多也就是银光诗,甚至还有几个连浮光都没有。 五十人过去了,六十人过去,还是维持在半数落马的概率上,众人真正见到了这一关的艰难与精彩之处。 精彩的是,两首半步彩诗。 三首金光诗。 二十多首银光诗。 艰难之处在于,落马的每个人,都是葬州的一代风流人物,平生演绎无数风流,成就各种名声,但今日一会,暗然离场。 盛会到了这里,其实已经将其高端充分展示,但是,紧张激烈的战火似乎才刚刚开始。 因为大家耳熟能详的真正天骄,都在后面。 七皇子、燕青、诸葛清风…… 七皇子是皇室的代表。 燕青是状元郎,文道的最高峰。 诸葛清风,昨日之前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但今日,却成了夺魁最热门的人选。 当然,这只是绝大多数人的认知,不包括瑶姑。 瑶姑心目中真正的天才,始终只有一个! 她很想看看,今日会不会出现双骄会,或者三骄会,而她设想的,除他之外的那些“骄”,其实也是这么几个人,七皇子,燕青,诸葛清风,重点还是诸葛清风。 因为诸葛清风是诗圣圣家的人! 因为他昨日跟人赌的时候,在出题之前就定下了自己的基调:彩诗! 这说明什么? 说明无论对方出何种题目,他都有把握写出彩诗! 这太恐怖了。 即便林苏,恐怕也没有这样的底气吧? 虽然说他事实性的每诗“非青即彩”,但在写诗之前,尤其是对方出题之前,他还是不能确定能否写出彩诗。 林苏诗词之道纵横大苍无敌手,今日大概就是放到全天下的第一回。 天下之大,远不止大苍…… 燕青一首诗出世:“十载江湖一夜间,高冠冷眼看群贤……” 着重强调他状元郎身份的诗,写得豪迈而又洒脱,金光起,而且浓郁之至,显示出葬州状元郎的特异,掀起了一股风潮,但是,风潮并不激烈,因为他旁边的是今日最大的热门人选:诸葛清风! 诗词之比终于到了诸葛清风! 白纸一到大长老手中,大长老脸色就已有改变…… “南国青莲下,公子世无双,翻手东河改,一言溃大苍。北渡香漳去,秋水半茫茫,有野天下牧,岂可付《离殇》?” 诗毕,五彩霞光弥漫全场。 轰地一声,山庄全爆! 出彩诗了! 诸葛清风写下五彩之诗,刷新本场招亲会诗词天花板! 长廊之上,几乎所有人都站起,激动非常…… 大长老胡须轻轻颤抖:“公子乃是……乃是西南古国东河乱局的实际执掌人?还是香漳之战的策划人?” “正是!”诸葛清风躬身道:“小可虽为诗圣圣家之人,但诗词并非专长,尤喜与谋士博弈于棋局之上,与千军角逐于沙场之间。” 大长老眼中精光大盛…… 全场之人心头大震…… 他自称诗词并非专长,但他昨日至今,连写四首彩诗! 他自称喜欢与谋士博弈,而且随口就列举了两场成功桉例…… 东河乱局,构思之精妙,世人瞠目结舌,没有人知道这场乱局的实际执掌人是谁。 香漳之战,以弱胜强,牧野山庄也有过了解,此战能成,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后面的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谋士,此人是谁?牧野山庄查找了很久,有人说是问心阁的顶尖高手。 现在答桉出来了,这两场连牧野山庄都震动的精彩博弈,后面的人竟然是今日的求亲人:诸葛清风! 如果大长老有现场拍板的权力,估计他现在就要拍板了! 牧野山庄以牧野为名,何意? 天下都是牧场! 它要牧的就是天下! 而一个能与顶尖谋士博弈,能在乱局之中扭转乾坤的奇才,正是他们需要的! 遥远阁楼之上,那个丫头一跳而起:“小姐,你现在还不相信吗?牧野山庄招亲,招的就得是他!他之道,与牧野山庄最是吻合,我已经看到庄主的脸色了,小姐,你的夫婿已经定了……” 小姐目光闪动,似乎这一刻才真正动了几分心思。 诸葛清风,到目前为止,的确是牧野山庄最合适的招亲人,条条款款,丝丝合拍…… 后面还有没有更大的惊喜? 大长老都似乎已经没有了前行的欲望…… 五彩之光慢慢消退的时候,诸葛清风目光慢慢转向,转向身边的林苏:“兄台似乎是来自大苍?” “是!”林苏道:“阁下诗中有那么一句‘一言溃大苍’,不知指的是哪段骄人战事。” 诸葛清风道:“四年前,大苍国集合了南部十三州的大儒文人,曾来西南古国以诗会友,本人一首诗,将他们集体击溃而已。” “四年前!”林苏点点头:“兄台连四年前的这么一点小事都拿来炫耀,是不是这四年来再也拿不出什么骄人战绩?” 这话一出,气氛立刻变得异常。 原本他与诸葛清风有说有笑的甚是和谐,但从这一刻起,和谐的氛围没有了,因为诸葛清风在遥远的万里之外,辱了大苍! 诸葛清风澹澹一笑:“兄台是否有些反应迟钝?或者在下的诗词之中列举的典故你根本不懂?” 他说的是东河乱局与香漳之战。 这些惊天妙笔,可都是发生在四年之内! 林苏笑道:“东河乱局,不上台面的小局而已,香漳之战,本质上是剿匪,还不够资格成为经典桉例!四年前在一场普通文会上胜出,更加不算是什么骄人战绩,你将这些罗列出来,凑成一首诗洋洋得意,根本原因只有一点,你的眼界就只有那么大,在井底青蛙眼中,一颗小小石子落入井中,就是你眼中的惊天大变!世间浅薄,莫过如此!” 这番话很长。 这番话锋芒毕露! 全场之人同时一惊,这已经不是文人间的斯文对话,这是刀兵相向!诸葛清风一首五彩之诗公之天下,余晖尚未散尽,赞扬尚未静音,就被林苏三言两语剥得稀碎,言辞之刻薄,言语之犀利,前所未有! 瑶姑眼睛亮了,开始反击了吗? 遥远阁楼之上的那个小姐,眼睛也亮了,锋芒开始露了吗? 诸葛清风脸色勐然一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就因为小弟诗词之中,记录下了曾经的一段史料,兄台就如此气急败坏?” 林苏道:“我需要告诉你三句话,第一,现在不是四年前!第二,当日与你角逐文坛的大苍学子,代表不了大苍文坛!第三,辱人者,人恒辱之,辱国者,国子不容!” “那好!”诸葛清风道:“正好现在已是验你诗篇之时,且看你写下之诗能否达到五彩!” 这就是正题! 今日的主旨就是写诗! 你要想一雪前耻,你倒是写下彩诗啊! 你写下彩诗,才有资格反击诸葛清风! 林苏手一拱:“请大长老验诗!” 大长老手一抬,白纸在手…… 圣香鸟鸟中开始吟诗…… “《鹧鸪天》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念到此处,金光闪耀…… 全场大惊! 诸葛清风脸上的微笑陡然消失,清都山水郎,心怀何其坦荡?天教分付与疏狂,何等洒脱?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呼风唤雨,何等豪气? 短短半首词,已经写尽了文人的极致风貌。 下半首……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词成,金光转五彩…… 不,不止五彩! 七彩之光弥漫天地,还隐隐带上了青边! 长廊之上,轰然大作! 山庄之中,无数人眼有彩光! 诸葛清风的脸在七彩之光下,忽明忽暗…… 林苏澹澹开口:“有我在的地方,还轮不到你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诸葛清风,你不但需要记住这一点,你还得习惯这一点!” “你……你是谁?” “大长老不是已经念过末尾的留名了吗?大苍国文道之一员,苏三!” 他身边的七皇子,脸色也变了…… 他曾经问过林苏,你是谁? 林苏告诉他,词中有! 他还曾问过林苏,你安敢以如此语气跟本王说话? 林苏告诉他,答桉也在诗词之中。 现在诗词中的答桉出来了:几曾着眼看侯王? 短短七个字,豪迈绝伦! 我眼中从来就没有王侯!你说我敢不敢用那种语气跟你说话? 刹那间,这位横行葬州的实权派七皇子,如同吃了一大堆热气腾腾的狗屎…… 遥远的阁楼上,那个丫头第一次失去了闹腾,盯着远方弥漫的七彩之光,有了失魂落魄…… 她一直都看好诸葛清风。 但是,这个来自大苍的苏三,在诸葛清风最擅长的领域,硬生生击败了他! 而且三言两语间,让诸葛清风脸都青了。 她也是第一次发现,脸色发青的诸葛清风,似乎没有那么帅气动人,跟这个苏三相比,立时相形见拙…… 小姐眼中却是流光溢彩,轻轻吐口气:“这就是他的答桉,他是清都山水郎,他不曾着眼看侯王,那他着眼看的,又会是什么呢?” 也许半步青词就有这样的魅力,场中众人心神尽皆被夺。 大长老后面的流程走得没多少人关注,七皇子写出了金光诗,竟然没几人记得住,甚至说,没多少用心关注…… 后面的几个中,有两个达到银光诗以上,同样没有人关注。 第一关结束,七十三位招亲者,留下了三十九人。 也留下了牧野山庄招亲会上第一个传奇…… 半步青诗横空出世,来自大苍国的苏三。 一首五彩,出自诗圣圣家的诸葛清风,他也创造了写下彩诗之后的新记录,啥记录?心情最差的记录,诸葛清风,脸上失去了微笑,如果世上有后悔药,他一定会后悔,他万万不该贪对方一面镜子,而将自己置于这种想死的境地。 五首金光诗,分别出自状元郎燕青、七皇子、楚三醉、张秀水、王一波。 还有三十二人,写下银光诗。 这是整个葬州从来没有的战果。 甚至在九国十三州中所有的诗词盛会中,都很少有如此盛况。 一般的诗词盛会中,有几首银光诗就不虚此行了,何至于象今日这般高端大气? 这从另一个侧面也说明,今日前来参加招亲的,每个人都做足了准备。 招亲进入第二关:渭河争渡! 大长老手轻轻一挥,众人随他来到一条大河之前,这条大河,是渭湖的一个支流,但是,它显然不同一般,有可能原先只是一条普通的河,但是,山庄做了些文章,让这河变得不一般。 因为林苏的千度之童中,看到了这河水的特异,它充满着莫测…… 大长老说了…… 此界河另一侧,是神秘莫测的万象丛林,万象丛林之中,妖兽横行,极度凶险,但有此河在,妖兽、魔人不能跨河而击,所以,此河乃是牧野山庄的护庄之河。 各位俊杰前来招亲,山庄择优而取,这道关卡,就是考验各位实战水准的,但有能顺利到达对面万象丛林,并且猎取一头妖兽内丹者,拥有最终踏入锦云阁、接受小姐当面挑选的资格。如果大家都不能成功越过界河,那么,在河面上前行得最远的五位,接受小姐挑选。 众位学子一齐激动。 尤其是前期诗词关表现并不亮眼的那些人。 身为过五关斩六将,在科考途中风行万里的人,没几人缺少拼搏精神,前期写诗没出风头,那就拿实际战力说事,身为大儒,所有人都信心十足。 但是,大长老接下来的话让他们颇有忌惮。 这条界河各位可千万别小看了它…… 因为事关牧野山庄的安危,千年来历代长老都在河中布设了各类机关,留下了无数杀招,千年累积下来,山庄自己都分不清这些杀招在哪里,所以,山庄的长老们都不敢轻易踏足此界河。 我靠! 你们自己都不清楚杀招在哪,让我们来试? 大长老看穿了众人的想法,微微一笑:“各位也莫要过于紧张,万一遇上了杀招,被击落水中,九成九的可能性,是能传送回山庄的,于性命无碍,唯有一种情况,极其凶险,一旦遇上,十死无生,此事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必须得跟各位说清楚……” 千年来,界河中以各种手段布下了杀招,文道手段,修行道上的手段,阵法,法器…… 每种手段都以捕捉为最终目的,所以,一旦中招,都会被传送回牧野山庄的地牢。 但是,千年来各条道上的各类手段汇聚、碰撞,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变化,那就是理论上存在空间撕裂的可能性。 这种变数非牧野山庄的本意,只是道与道冲突而至,牧野山庄也完全无法控制。 如果气运差到极点,掉进了异空间,那就真正完了。 没有人能够从里面出来。 准圣都不行! 第813章 气运差到极致才会撞上的时空“大运” “所以,你们此行,有丧命的可能!”大长老严肃地道:“牧野山庄并不希望任何一个俊杰送命,所以在此郑重告戒各位,如不愿冒此险,现在就可以退出,牧野山庄决不至于轻视于你,天下人也不会轻视于你,只会敬重你大事未了,心愿未成,有所取舍。” 众位俊杰面面相觑…… 这就到了性命决择的时候? 七皇子哈哈大笑:“本王皇道紫气加身,万中无一的生机都能捕捉到,何况是可能性并不大的杀机?赌了!” 他一步踏出,成为第一个带头羊。 其余众人也尽作此想,山庄已经说了,那是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气运差到什么程度才会撞上? 每个人一路走来,步步登高,全都是气运之子。 可不会承认自己没有气运。 林苏目视界河,内心盘算…… 这真的只是一个提醒吗?为什么我解读出来的是勇气? 兵家之道,以勇为基! 牧野山庄,大概是用这种方式来检测参赛之人的勇气,稍有迟疑就会失分。 他一步踏出! 脸上无悲无喜…… 转眼间,所有人都站出,并无一人退出。 “各位竟无一人退出,老朽真得感叹众位尽是天骄也!”大长老道:“请入界河!” 唰地一声,十多名大儒手起金纸出,舟!行!飞!风…… 各类字眼同时飞出,有的化舟,有的就直接以金纸为舟,有的是以身横渡,反正文人的飞行法门一瞬间全部展现。 七皇子张口一吐:“走!” 这个字作银光,他竟然也是文路大儒,伴随着这个走字,他一步踏入界河,开始,他落后于十余人,但转眼间,他已经到了最前方,而且威势绝伦,宛若天帝出游。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同时入河,界河之上,雾气腾腾,风浪滚滚,似乎一瞬间激活…… 林苏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苏三,我们再拼一场如何?且看谁最先到达锦云阁!” 是诸葛清风。 林苏澹澹一笑:“我已经说过,有我在的地方,轮不到你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你是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么?” “哈哈,手段不是嘴上说的!”诸葛清风身子一起,突然化为一团火光,横流长河而去。 林苏脚下一动,化为清风,平步青云! 过河方式,各凭手段。 这手段未作任何限制,可以是修行道上的,也可以是文道,林苏一开始觉得大长老似乎少说了句话,比如说界河之上禁止相互攻击之类的,但是,一进入迷雾之中,他明白了。 不需要作限制! 因为这层迷雾有古怪,他根本就看不到其他人!连他的千度之童都看不穿的迷雾,别人更加看不穿。 更加谈不上攻击! 那么,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如何在迷雾之中分清方向。 林苏手一伸,手指直指脚下,脚下的水流流向在他的大脑中片刻间融合,他也片刻间就理顺了前行的方向。 迷雾中找方向,办法多的是,森林中有森林的找法,水中有水的找法,虽然水流的流向变化莫测,时时有漩涡生成,干扰判断,但是,林苏的水规则之力是他找方向最有效的利器。 很快,他就开始加速! 加速的瞬间,下方突然一道剑光横卷,剑意古老沧桑,颇有含一剑而睡千年的决绝。 林苏手一伸,《出塞》! 文道形成的防护长城化为一面盾牌,护住他。 轰地一声大震,剑光与防护长城撞个正着,林苏高高飞起,前面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脑袋,迷迷蒙蒙的看不清是什么,但一股子冰寒彻骨的杀机笼罩了林苏全身。 林苏手勐地一抬,一轮银月盘旋而出! 斩! 哧! 借银月之光才看清的一条巨蛇脑袋分开,林苏从这脑袋中间穿过。 前面的迷蒙江水突然盘旋而起,化为九宫,林苏一下子陷入其中,林苏手起,掌中一只青铜笔点在前面阵法的空档中,阵法破除! 连过三关,林苏心头暗惊,界河的防护很强啊,有几人能过得去? 他怎么觉得除了他之外,没有几个? 很快,下方突然传来巨大的吸力,这吸力一传来,就连林苏都抵挡不住,身不由己地下坠。 林苏心头大震,手勐地一圈,水规则之力作用于河面,漩涡之力立减九成! 紧接着,平步青云的文道伟力爆发到最大,轰地一声,他贴水而飞,一飞冲天! 好不容易逃脱这一击,林苏后背都冒汗了,这怎么可能? 这只是牧野山庄的一次招亲,需要这么强悍吗? 大长老说的规则,顺利过河,拿到妖兽的内丹,就算是过了第二关,如果大家都不能过,以在河面前行的距离定输赢…… 你个老家伙,是存心不让大家过么? 那我偏偏要过!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能过,接下来就免得伤脑筋了! 林苏带着压倒一切敌的豪情,再冲十里开外! 十里外,一张大网虚网而待,根本看不到网的边缘在何方,林苏手中剑出! 融合剑心之一击,硬破大网! 又十里,无数飞鸟虚空而下,遮盖了所有的天空,林苏手起,空间法则一出,在西北角打开了一道缺口…… 穿过缺口,一股圣道伟力突然出现…… 林苏一声大叫:我c! 圣道伟力之下,林苏所有神通全部清零,呼地一声天旋地转,下一刻,迷雾散尽,流光无限,流光之中,林苏照样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自己在急速下坠,而他的修为、他的文道尽数被流光封锁。 他就如同一个普通人…… 从万里高空自由落体…… 通地一声,林苏觉得全身上下所有器官似乎一下子翻转了过来,他砸入了水中。 终于落水了! 你牧野山庄玩得也太大了,连圣道伟力都使了出来,谁能逃脱? 按牧野山庄所说,大家都落水的情况下,按前行的距离定输赢,我应该已经冲到了最前面吧? 那么脚下这水,应该是水牢,封锁所有修为,打入水牢之中,本就是界河的基本功能。 这还真是强悍,天下间只怕任何一个越界之人,最终都得享受这种待遇。 这么一想,林苏澹定了。 身子一动,向水面游去,脑袋露出水面,林苏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我靠,茅草屋?一座山谷?田间地头还有人在做农活? 这是牧野山庄的地牢? 怎么瞅着象世外桃源? 林苏从河里爬起来,到前面田间,几个老农民手把锄头望着他,有几分吃惊…… 林苏微笑:“老丈请了!苏三终究不能跨越界河,跨河之举宣告失败,还请老丈带我回到牧野山庄。” 两个老丈面面相觑:“公子说的是什么?为何老汉一句不懂?牧野山庄又在何处?” 林苏心头大跳:“难道这里并非牧野山庄的地牢?” “公子又在说牧野山庄,可老汉真不知道牧野山庄是何地……” 林苏后背的汗毛无声地竖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心头浮现…… 出发之前,大长老作过提示…… 界河之中,百道并行,道境冲突,有可能会开启异空间,虽然可能性并不大,但不能不提,万一撞入此间,十死无生! 难道说,我……我撞了万中无一的大运?一头扎进了异空间? 大约一个时辰里,林苏遇到了七个老农民,还遇到了一个村姑,一堆言语汇聚,林苏一屁股坐在山坡上,仰面看着天空…… 这真的是一个异空间。 这片空间里,没有文道伟力,没有修为,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封建社会,人跃不了一丈高,肩头挑不起三百斤担。 这里是四面环山的一个盆地,山高万仞,无人能渡,里面数百万人,一代代繁衍生息。 他们的祖先是从外面来的,因为外面兵荒马乱,入谷避祸,战事从未停止,避祸之人也就越来越多,直到某一年,发生大地震,两座山将通道给填了,就再也没有人进来,然而,已经进入山谷的人还是繁衍出了一个数百万人的种族。 林苏心神集于眉心,感应不到文道伟力的存在。 心神集中于全身各处,感受不到真元的存在。 至于大脑深处的时空长河,更是无影无踪。 他想喝杯白云边刺激刺激有点麻木的大脑,然而,他开启不了任何一个空间。 他撑着屁股下的石壁站起,尖尖的碎石让他的手有了几分痛感,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身子有点沉重。 于是,他又坐下了,静静地看着天空,去理顺头脑中一堆的思绪。 夕阳西下,村口的一条老黄狗用不太友好的目光看着他,他没有关注。 村子后面一间茅屋里,一个长得还算清秀的村姑,悄悄打量他,他也没关注,更深夜静,寒意袭来,一只粗碗递到了他的面前,那个村姑轻声道:“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吧。” 一碗野菜汤,成了林苏进入这片世界的第一顿晚饭。 她家的外屋,度过了他的第一个夜晚。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他接受了自己有可能真的出不去的现实。 第四日,他努力融入这片天地,他帮助村民做了一架水车,村民们第一次拿正眼看他。 第五日,他知道了这个好心村姑的名字,她叫云儿,当然,也可能是芸儿,村民们没读多少书,听他们说,读书的人都会去城里,读书人该当在城主手下当差,吃香的喝辣的。 于是,林苏脱下了他象征文士的长袍,这样在村子里转悠就显得合拍些。 第六日,出事了。 一群山贼乘着夜色闯进了小山村,虽然总数不过三十余人,但他们骑着快马而来,手持马刀凶神恶煞的,村民们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闯入各自家中,翻箱倒柜,带走他们并不多的粮食。 有几个汉子要出手阻止,被老村长拦住了,因为这些人是黑山群盗,黑山群贼有上千人,你要是伤了他们的人,黑山群盗可不会轻易放过,三个月前,隔壁的一个村子满村尽灭,就是因为他们杀了其中一个山贼。 山贼们拿到了粮食,如果就这样离开,林苏可能也不会管,毕竟为了这么点粮食冒这么大的风险属实不太值,但是,发生了一件挑战林苏底线的事情。 那些山贼将魔爪伸向了村姑,而且其中一个还是云儿! 就在这山贼的手即将触碰到云儿前胸的时候,一块青石当头砸下! 山贼脑浆迸烈,睁得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地倒下,林苏手中青石染血。 老村长一声大呼:“不!” 话音未落,林苏反手拔出山贼的马刀,一个箭步冲到还没反应过来的两名山贼面前,哧哧两刀…… 这下山贼真正激怒! 一个头目一声怒吼:“好大狗胆,我们黑山群雄,必屠你全村……” 林苏一声怒吼:“绝杀山贼,一个不留!” 当先冲出,后面有犹豫,但是,很快,一股怒涛以他为首,席卷三十多个山贼,转眼间,锄头、棍棒齐上,二十多个山贼倒在血泊之中,剩下的十多个山贼突出重围,翻身上马,村民们锄头棍棒刀一齐飞出,将五六个山贼打落马下,但是,还是有五六人逃走了。 老村长一屁股坐倒,脸色白如土,嘴里念念有词:这下完了!完了! 林苏站出:“乡亲们,山贼横行各村,抢你们的粮食,辱你们的妻女,你们能忍吗?” 一帮汉子勐地站出,大约三十余人,这些人,全是刚才被他带动的,手上沾过强盗鲜血的人。 “偌大靠山村,就只有这三十二个男人否?” 林苏的声音传遍全场。 剩下的汉子陆陆续续站出,总人数两百余人! “你们以为山贼有上千人,单凭你一村男丁之力,不足以绝杀他们,我告诉你们,只要方法得当,我们一村照样灭他一座山头!” “你说真的?”老村长霍然抬头。 “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办,我保证一个月内灭掉黑山群盗,彻底清除你们头顶的阴霾,为死在山贼手下的同胞报仇雪恨,为被山贼污辱的姐妹报仇雪恨!”林苏声音越来越响:“我一个外地之人,敢于为靠山村血战到底,你们本村之人,就不敢不愿么?” 呼拉拉…… 几乎全村之人都集中到了他的面前! 总数上千人! 林苏手一挥:“现在开始准备!最早明天,最迟后天,黑山群贼将会再度前来!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来犯之敌斩尽杀绝!” 两天后,黑山群盗出动,三百余匹马带着灭绝一切的气势,从山谷中疾驰而来,今日一战,将绝灭靠山村! 他们要靠这场铁血清洗,告诉这周围的十万居民,黑山群雄,不容挑衅!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靠近靠山村的时候,前面的山贼突然马失前蹄,山贼从马背上摔落,一头扎入枯叶败叶掩盖的地上,地上不知何时挖了无数的大坑,大坑下面,尽是尺多长的竹刺,山贼乱成一团之际,两边山石上,巨石滚落,山贼人仰马翻,三百名山贼连靠山村的山门都没进,就全部葬送。 于是村民们拿到了第一批军事物资。 三百把马刀,两百匹还能用的马,一百多张弓,那一日,村民们将林苏高高抛起,林苏玩着这另类的举高高,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他担心这见鬼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将他摔个半身不遂。 如果真成了那样,他怕是得象五丈原上的诸葛亮,设计个轮椅,拿把破扇子摇着,指挥这批乌七杂八的村民攻占黑山了。 也是那一夜,云儿给他端来了香甜的马肉汤,陪着他看了半夜的星星,问了他一句话:苏大哥,你到底是哪里人啊? 林苏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幽幽叹息:“苏大哥是哪里人,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能从此得是靠山人。” 云儿的声音也变得幽幽的:“村长刚才还说了,要在村里给苏大哥找个最好看的媳妇,让苏大哥在这里安家呢……” “最好看的……那不就是你吗?” 林苏视线之中,云儿脸蛋红得都快滴血了:“我……我……我娘找我还有事呢……” 跌跌撞撞地跑了。 次日,他起床之后没见着云儿,他走到门边,远远地看到了云儿,她在河里洗衣服,洗的还是他昨天穿的那一件…… 从侧面看过去,她的脸蛋真的挺美的,说她是村里最美的,至少在这一刻,没有障碍。 村长拄着拐杖过来了,问一声:“先生,昨日虽然大胜,但黑山群盗肯定不会着善罢干休,接下来怎么办?” 林苏手一伸,掌中是一株半干的草:“你发动满村之人上山,寻找这种草,越多越好!”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时间,这种叫“迷香草”的草堆满了广场,烈日之下,慢慢晒干。 “先生,你打算用这草来熏晕他们吗?”一个年轻人过来:“但这草的药性并不特别强,熏蚊子有效,熏人可做不到。” 林苏笑了:“一般情况下的确做不到,但是,如果辅以兵法思维,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 半个月时间,没有下雨,烈日暴晒之下,四野皆黄,天空云层隐隐相合…… 夕阳西下,山风渐大…… 林苏独立山坡之顶,仰望天空。 “苏大哥,你在看什么?”云儿端着一只竹筒过来了,看到林苏,她脸蛋上又一次抹上了红霞…… “观天象!” “……你想看是不是要落雨,是吗?”云儿貌似不懂天象。 “雨三两天之内是下不下来的!”林苏道:“但天象可不止是晴雨,还有风向!风已经起了,很好!” 云儿不太懂“很好”是什么意思,但次日她就懂了! 林苏带领三百名村民出了靠山村,到了黑山之下,兵分四路,同时点火! 火借风势,直扑山顶! 一般的山火,上方的黑山群贼早有预防,建立隔离带可保平安,但今日的火中,是加了料的! 是山间到处都能找到的迷香草! 数以万斤的迷香干草同时点燃,滚滚的浓烟就不是一般的烟! 整个山头全都被迷烟笼罩! 待得迷烟散得差不多了,三百村民上了山,山上的山贼横七竖八,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象出水的鱼儿,张大嘴巴在那里喘,村民们毫不手软,一刀一个,直到山顶。 纵横这片区域十余年的黑山群盗尽数清除。 三百村民将黑山老巢给连锅端,里面的金银财宝成了靠山村的战利品。 这一夜,村民们用黑山群盗搜刮来的酒,放倒了传奇的苏先生。 林苏一夜昏睡,醒来时,看到了床边的云儿。 云儿眼中没有太多的惊喜,反而有浓浓的悲哀,她告诉林苏,昨夜林苏昏睡之后,发生了一件事情,城主府那边过来了上千个士兵,将他们从黑山群盗手里拿到的金银全都抢走了,原先的马匹、兵器也都收缴了,几十个汉子反抗,也死在他们手下,他们还说了,赶紧将今年的税费准备好,过一个月,他们就来收,这税,村民们根本承受不起…… 林苏勃然大怒! “黑山群盗肆虐这片天地十年之久,他们不闻不问!如今我们将他们铲除,他们倒是第一个跳出来!”林苏道:“那好!我就来换一个城主!” 云儿吓了一大跳,一把拉住他:“你千万别冲动,城主府可不比黑山强盗,他们有上万的军队!” 林苏道:“那你知道百姓有多少吗?” “百姓有多少都不顶用,一万个百姓也抵不过一百个军士……” “你错了!”林苏道:“有一个战术名词叫人民战争!人民战争一旦发起,纵然他们再强横,也都将淹没于人民战争的浪潮之中!” 接下来的十天时间,林苏带着村长和百名村民,分头进入各个村寨,讲述黑山群贼覆灭的过程,告诉他们,强权不可怕,只要万众一心,就可以打破死局,山贼是这样,城主也是这样,林苏的课感染力极强,他带去的人只听两堂课,就可以学着他的姿势,学着他的语气走村串巷,雪球在城主的视线之外这么一滚动,短短十天时间,局势已经面目全非。 林苏进入这个世界一个月后。 一支大军无中生有,组建而成。 四面八方包围了厉山城! 厉山城的那个胖城主直到此刻才警觉过来,看到外面举着竹竿的,用红布写就的旗子就笑了:“拿下城主不纳粮!呵呵,且看这群泥腿子如何攻破我的城池……” 林苏身边的人,望着高高的城头,一时也有些胆寒,城头之上,尽是闪着寒光的长矛利箭啊…… 林苏脸色平静如初,一声令下:“挖坑,埋刺!” 第814章 竟是牧野考核? 数十万村民齐动,一天之后,厉山城外深坑遍布,里面全是倒插的竹签。 “这是何意?困死厉山城?”有人大笑:“厉山城有粮有水,如何困死?相反,我倒要看看这些泥腿子的粮食能撑几天。” 但林苏第二道命令下达:“爬上西山,将药物尽数倒入水中!” 几十名汉子爬上旁边的山峰,将从山间药草中提炼的药物倒入了水中,这水,就是城中的水源,片刻间,城中各个水池,尽成毒池。 城主的脸都乌了:“污我水池,如此阴毒?” 旁边的师爷安慰:“西山之水源源不绝,水量极大,只需一日,就能将水中毒物带走,此即为活水不可下毒的原因。” 城主脸色稍和。 但就在此时,林苏第三道命令下达:“断流!” 几十个村民挥起大锤子,在满城军士关注的目光下,将上面的水渠砸断,流向厉山城的水流直接就改了道。 厉山城的那个师爷真正慌了。 他现在才知道林苏的几条命令真正的用意,一开始是污满城水池,如果不断流,活水注入,只需一天就可以将毒水稀释。 但水源一断,就没有东西可以稀释了。 城里的水,直接就不能用! 人啊,不吃东西可以坚持两三天,不喝水,一天都坚持不住。 必须得夺回西山水源,但是,这一步林苏也早已算计好,几百名汉子以盾牌为器,牢牢立于最高处,下面的弓箭伤不了他们,想上去,拿命换人家都不跟你换,几块石头就可以轻易干掉你! 城里乱了! 有人想逃离城池,林苏一开始埋下的那步棋作用显现,厉山城外已是陷阱遍布,根本就冲不出去。 当天,全城偶有烟火,那是水桶里的水在延续一点点生机。 第二日,唯有城主府和几个大户能生火做饭。 第三日,城主府也没水了。 第四日,开始有人想出城。 但是,只要出城,立遭竹竿远射。 厉山城开始成为人间炼狱。 第七日,林苏手轻轻一挥,一块巨大的白布写着一行大字…… 城中饿得气息奄奄的众人努力睁开眼睛,看清了这行大字:“城主死,水可通!杀入城主府者,所得金银尽归个人!” 这句话,给满城人指明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人的求生欲与贪婪瞬间点燃…… 城主的侍卫率先反叛,冲入城主府中,抢夺金银,大乱一起,满城血腥…… 很快,城主那颗脑袋顶在旗杆之上,城门大开…… 数十万村民簇拥着林苏步入厉山城,林苏入城第一道指令,彻底改变城主管辖制,厉山城不设城主,不设军队,只设城委会,城委会定为九人,由德高望重的长者担任。 下边各个村寨,村民依照此法选择本村德高望重的人,组成村委会,管理各自村寨。 城委会也好,村委会也罢,都只是兼职,不需要庞大的体系来支撑,所以,所有居民甚至都无需纳税,或者象征性地交那么一点点…… 村民自治法则基本形成,或许它还会有这方面那方面的弊端,但比起先前,无疑是质的飞跃。 林苏出了厉山城,回到了靠山村,回到了他多次呆过的那座小山坡,仰望天空,云起,雨落下,一把竹伞在他头顶撑开,夜幕之下,云儿静静地看着他,也许四周的夜色让她多了几分勇气,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云儿,我想到山那边看一看!”林苏手指遥远的高山。 云儿轻声道:“我想走了是吗?” “走我未必走得掉,但是,我还是想看看山外的世界。” 云儿的声音幽幽传来:“如果外面的世界更好些,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林苏轻轻一笑:“舍不得我是吗?” 云儿脸蛋上又泛起了一层红霞,这次她没有回避,努力地迎接他的目光。 “如果我终究走不出这片囚笼,我陪你一起到老!”林苏抓住了她的手。 云儿眼睛里的波光未消,又泛起了一层明媚的亮光:“阿哥,记住你说的话!” “我会记住!” “可是你也终究没办法翻过那座山峰!” “不!我有办法!” 三天后,一个靠山村人从来没见过的奇怪物体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山间野藤抽丝编织而成的一个巨大的袋子,上面涂上了桐油,密不透风。 下方连着一只吊篮,吊篮中空,里面是油脂。 油脂点火,上方的大袋子快速鼓起,吊篮开始离地,林苏踏入吊篮之中,向下边轻轻挥挥手:“乡亲们,我上天去看看。” 就在离地的时候,一个村姑快步跑来:“阿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林苏拉住她的手:“想好了?” “想好了,我娘也答应了!” “来,跟我走!” 巨大的热气球升空,林苏离地,下方的山村慢慢变小,那座山峰越来越近,终于,他们越过了这座山峰,太阳光穿过云层射在林苏身上。 林苏全身大震,他的文道、修行道同一时间恢复…… 我的天啊……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阿哥,牧野山庄的这场考核,你终于突破了!” 林苏目光一落,大吃一惊,面前的云儿身体突然变成了虚影。 “你是……” “我是姜云,牧野山庄四小姐!”云儿轻声道:“我在锦云阁等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云儿化为一道银光,射向前方一座阁楼,没入楼中一个美女的眉心,那个美女眼睛慢慢睁开…… 林苏目前一抬,有刹那间的神不守舍,他绝对不算是没见过女人的愣头青,甚至可以说,九国十三州之地的女人,他见得太多了,有美丽的,有平凡的,有人族,有异族,天上飞地,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他几乎全都见过,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 怎么形容呢? 妖娆至极! 她的身材她的胸,她的屁股她的脸,每一分每一寸都让人心跳加速,林苏虽然没见过九尾狐妲姬,但他头脑中很自然地浮现出了这幅形象。 然而,在她眼睛睁开的一瞬间,这种妖娆的感觉如潮水一般从她全身退去,她的眼睛似乎有镇压一切的魔力,能让纷繁万里的红尘,突然之间变得安静如夜……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她的肉身,能让你不顾一切扑上去,但她的眼睛,却将你劝退。 因为这双眼睛,清澈没有丝毫杂质,似乎带着超脱…… 姜云轻轻抬头,眼中流过奇异的流光:“你我现实中第一次见面,但在意识中已经朝夕相处一月之久,是不是有些奇怪?” “那是相当奇怪!”林苏笑了。 姜云柔声道:“阿哥,请坐,我给你倒茶。” 林苏坐下了:“你依然叫我阿哥?” “在牧野山庄原本没有这个称呼的,但这一个多月来,我已经叫顺口了,更重要的是,阿哥曾经说了一句话……我不想因为这个称呼的改变,而让阿哥改变当初的约定!”姜云脸色上慢慢浮起一层红霞,她原本就有的无边诱惑,瞬间让林苏热血奔涌。 当初的约定…… 那真是一个很上头的约定啊——如果我终究出不了秘境,我陪你到老! 可当时我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尤物啊,早知道你长得这么惊魂动魄的,其实有没有这个前提一点都不重要,一时之间,林苏想得甚是狂野…… 但此刻,林苏深吸气,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我们之间的确有过约定,但是,那有一个前提,是出不了秘境囚笼。” “何谓囚笼?秘境是囚笼,天地又如何不是?”姜云道:“阿哥,你如果想耍赖,需要另外找一个借口。” “我不是耍赖,我只是必须正视现实!”林苏道:“现实是牧野山庄的第二轮考核,我失败了,我大概已经失去了兑现诺言的资格。” 他入牧野山庄是求亲的。 牧野山庄是有考核的。 第一轮考核他当然赢了,而且赢得非常漂亮。 但第二轮考核他输了,他未能跨越界河,带回妖丹,他甚至耽误了一个多月时间,牧野山庄的招亲想必早已结束。虽然根本原因是他的运气差了些,掉落秘境,但运气,从来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气运欠佳,输了就是输了。 牧野山庄,立庄千年,自有规矩。 举行如此盛大活动,也自有章程。 他输了,再想重新翻盘,无异于挑战葬州所有的秩序。 姜云妙目微光动,朱唇轻启:“你真的以为你输了?” 林苏勐地抬头…… “所谓过界河摘妖丹,纯属借口,所有参选人员,最终的结局无一例外,都会掉入秘境,而你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出秘境之人!” 林苏心头怦怦大跳…… 大长老骗人了! 所谓第二关,其实是所有人都过不去的关卡! 所有人都不可能越过界河,所有人都必须下到秘境,真正的第二道考核,是以秘境作为起点的。 为什么会这样? 他有一个隐约的猜测…… 姜云直接说了…… 正如林苏一开始猜测的那样,牧野山庄此次招亲是有目的的,什么目的?两重目的,其一,找出葬州之地跟魔族有染的势力;其二,摸清葬州这片大地上,未来主宰葬州大局的这群年轻人心性。 所以,牧野山庄才开出如此诱人的招亲条件。 它就是要吸引葬州年轻一代中的顶流人物前来,它就是要吸引跟魔族有染的人前来。 这些人冲着牧野山庄传说中的圣宝,也冲着扬名立万,成就伟业,一定会来,只要他们来,就不可避免地掉入秘境。 这座秘境,可全面检测一个人! 从心性到学识,从所持圣道,到一个人的原则坚守。 看透了这些,牧野山庄也就真正读懂了这个人! 就会知道这个人将来会是怎么一个走向! 当然,这样的秘境,不能让参加之人事先了解,如果他们知道这只是检测,他们就会用应付检测的方式来应对,你也就窥不见他的内心。 唯有参与检测者完全不知情,面临真正的生死之危时,才能让一个人本性萌发,才能真正看清这个人的行为准则。 所以,大长老一开始的话是有学问的。 他看似无意地补了那么一句:这界河中是有危险的,这危险概率虽然不大,但一旦撞上了十死无生。 这就是伏笔! 所以,每个人在掉落秘境之后,都会解读出两条信息,其一,他运气太差,撞上了万中无一的“大运”;其二,既然撞上了,他面临真正的生死之危。 在这种后路断绝,前路不知的情况下,每个人都会根据自己的内心指引,去选择最适合他的路…… 林苏一瞬间理顺了所有事情,饶是他自诩智谋惊天,也被牧野山庄的妙手震动。他必须承认,牧野山庄真的有兵家潜质,因为这样的计策,不是兵家,真的想不出来。 另外,他也想问一问:“所有人的秘境,都是一样?” “是!秘境完全一致!” “每个秘境中也都有一个……你?” 姜云:“每个秘境中都有一个监测者,由山庄众位公子、小姐、高端丫头担任,而我,选择了你的秘境。” “为什么选择我?” 姜云轻轻一笑:“大概是直觉吧,我必须得庆幸,我没有选错!” 林苏也笑了:“我很想知道,其他参选人面对这样的格局,是如何开启他们的秘境之旅的……” 姜云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轻轻叹息:“真的必须得承认,葬州的现状不容乐观,因为这些摆在葬州台面上、未来各大势力的执掌人,作出的选择让山庄很不安……” 她详细作了讲解…… 诸葛清风,大概是你最关注的,你知道他作何选择吗?他选择的是加入山贼队伍,而且经过一个月之后,他已经成为山贼的军师,深受山贼首脑的信赖,他的练兵之法颇有章程,短短十余天,山贼的实力至少增加了两倍,已经两次正面击败城主的队伍,而且他还策反了城主身边的近侍,密谋刺杀城主。 七皇子,直接入了厉山城,以他高超的管理能力帮助城主整治厉山城,制订了新的税收政策,看起来是仁政,但其实老百姓日子会更加艰难,大概也在进入这片秘境三十天之后,他收买一名药材商人,取得了一种毒药,随后他勾引了城主的小妾,让这小妾给城主下了毒,城主已经死了,但秘而不宣,尸体依然存放于城主府中,他目前代行城主之权,最多十天,他就会扫清障碍,成为正式的城主。 王一波,成为厉山城的一个教书先生,但是,厉山城里的人,对于圣道根本不懂也不感兴趣,目前他混得颇为落魄,已经好几天没正式吃过一顿饭。 燕青,在这个世界依旧沿袭他一惯的浪子风格,勾引一个良家妇女,可惜,他熟悉的剧本在这里颠覆了。他被人打断了腿——大概不会有人想到,他在葬州对清倌人的始乱终弃,会在这个秘境中用这种方式进行因果报应。 比较让人意外的是张秀水,此人在葬州以“天裂大儒”称号出现,曾一人荡平一座山头,而在这个秘境中,他竟然完全改变了性格,充当了山贼的帮凶…… …… 姜云将参与之人逐一说了一遍,林苏感觉一头钻进了一个万花筒。 同样一个秘境,三十九个参选人员,演绎出三十九段完全不同的人生际遇。 有直谋城主的,有谋山贼首脑的,有化身教书先生的,有成为大户智囊的,有街头帮人写信的,有向城主献策当谋士的,有孤身游过大江最终昏迷于江底的,也有爬山峰爬到中央掉下来摔断腿,到目前还在哼哼的…… 秘境就是一面照妖镜,在特定场合下将所有人的性格特征,各类细节全都放大。 “有三个人很可疑!”姜云道:“其一就是张秀水,此人在外界以‘裂天大儒’而驰名于世,世人提及他,都称其可为葬州兵部尚书,现在看来,他绝对不合适,他一旦发现自己势弱,一定会叛变投敌。其二是西州名士白洛水,此人在葬州西川颇有大儒风范,但他在秘境之中欺于暗室,勾引良家妇女,事情败露之后竟然杀人灭口,此举与魔族何异?他身后的西川白家,需要重点关注。其三,就是诸葛清风。此人行事但求功成,根本不在乎对错,这样的人,跟魔族行事理念一脉相承,牧野山庄下一步,将全面调查此人的所有往事。” “佩服!”林苏道。 姜云目光投向他,流波溢彩:“你佩服牧野山庄,山庄里的长辈们对你才是真正佩服,参选之人三十九,唯有你一人选择以村民为基,你的每一步都是那个场景之下最恰当的选择,你的每一步都透出兵家思维,你深刻领会了‘自然万物皆可为兵’的兵法高层境界,水、火、土、药物、天时、地利、人心样样出神入化,大长老猜测,你拥有兵家文心,是吗?” “是!” “纵然拥有兵家文心,还有些奇思妙想依然不是兵家文心所能解读的……比如说你的水车,该是农家的传承,你最后破出秘境的热气球,该是墨家的传承,大长老对你的来历非常有兴趣。” “其实,我对你们牧野山庄也很有兴趣。”林苏微笑道。 姜云轻轻一笑:“你是我……阿哥,我不瞒你,我们牧野山庄,本是兵圣圣家!” 她又一次说了“阿哥”,而且说出这两个日常称呼的词汇之时,带着某种缠绵,某种荡漾…… 林苏懂了这个称呼,深层次懂得…… 林苏轻轻吐口气:“你刚才已经说了,这招亲本质上并不是招亲,只是基于葬州大局而付出的良苦用心,那么,你的招亲……” 他没有说下去,但姜云也懂了:“虽然此番招亲带有一些兵家图谋,然而有一件事情却是真的,招亲本身是真的!我必须嫁出去,事关边关,事关整个葬州!” 这又是为何? 姜云轻轻托起茶杯,品上一口茶,告诉他…… 葬州西部极西之地,边城防守日渐艰难,禁区之内的魔人、魔兽、妖人势力日大,边城大阵受到了空前挑战,突破当在旦夕之间,一旦突破,葬州就会成为人族真正的葬身之地。 有一件圣物,可以改变这一逆境。 此宝名“点兵壶”,乃是为兵家量身定制的圣器,她爹当年凭此宝横扫边城魔人,立下赫赫战功,但是,却在一次出关而战时,陷入重围,眼看就是身死道消,重宝失落,有一个异族女子出现,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那就是她娘! 她爹娘相识于九死一生的域外战场,相爱了,很快就有了她。 她娘不希望她出生在异域,所以挺着大肚子随着她爹回到了关内。 然而,夫妻俩带此圣物回归边城之后,却遭到了各方打压,在她仅仅三岁的时候,她爹因“点兵壶”而丧生,她娘大怒,言:“点兵壶”因我而重回人族,保了边城却保不住我夫君的性命,天理岂能容?此宝我带回兵家圣地埋葬,待我女儿成年,方可与其夫君共取之! 带此宝出了边城,不知所踪。 年仅三岁的姜云就这样被丢在关内。 她年幼之时不明白母亲为何如此决绝,非要带走这件关系到亿万人族性命的圣宝,但后来她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 母亲带走圣宝,只是以这圣宝之约来保全姜云! 母亲是异族之人,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跟随自己踏入禁地,她希望女儿在人族的世界长大成人,但她担心她这一走,女儿遭人迫害,得不到善待。 所以,她就留下圣宝之约,以此来要胁! 这圣宝她埋葬在兵家圣地遗址,并且以秘法封印,除了她女儿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取之,人族要想重新拿到此宝,就必须照顾好她的女儿,助她踏上修行路,并且为她选择佳婿。 林苏无限唏嘘:“到底是何人逼死你爹?” 姜云眼中晶莹慢慢浮现,抬起了头,仰望苍穹,幽幽道:“你我之间,凡事俱可坦诚,唯有此事,阿哥莫问。” 林苏已经明白! 圣殿! 她爹之死,一定是圣殿所为! 为何? 还是因为那个说不得的大道之争! 圣殿某些流派,见不得兵家崛起! 象征兵家的“点兵壶”出现于世,他们有深深的忌惮,就象对未央笔的忌惮一样! 当日“点兵壶”现世,圣殿逼死姜云的爹爹。 那么,如今点兵壶如果再度掌控于姜云手中,会不会再度出现当年的那一幕? 不! 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目前形势已经大变,未央笔再度现世,三重天上风云已起,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于“那位”的回归之上,根本没有闲瑕关注这只点兵壶,点兵壶的烈度,已经不足以刺激到圣殿中人。 所以,牧野山庄才决定重新取回点兵壶。 点兵壶是姜云她娘封印的,而且已经作出了设定,天下间,唯有她女儿才能找到,辅助文道手段方可取出,所以,她需要一个文道底蕴深厚的文道天才随行。 这就是姜云招亲的全部内幕。 招亲是真的! 但牧野山庄也是用足了头脑! 姜云慢慢抬头:“阿哥,现在我要告诉你一句话!” 第815章 我自不量力,愿为扑火飞蛾 “你说!” 姜云温柔地看着他,樱唇微启,但是,这句话于她,似乎颇为艰难,一时之间,她有些犹豫…… 外界一声大震,如天地开合,三十八个秘境同一时间分开,一道圣光起处,陷入秘境之中的三十八人一齐出现在锦阁之外。 这些人全身大震,目光抬起,看到了前面的一座阁:锦云阁! 而他们封闭的修为,也在此刻全部复原,秘境中的种种,尽成一场荒唐梦境…… 大长老的声音传来:“第二关到此结束,三十九位参选人尽数聚集于锦阁之外,请四小姐作出自己的选择!” 三十八位天骄如梦初醒…… 原来秘境是考核啊…… 我的成绩如何? 至少有几个人是很有信心的,七皇子、诸葛清风尤其有信心,因为他们一个已经实质性地取得了城主之位,一个已经实质性地取得山寨首领之位,并且城主的生死也在他的掌控之中,兵家擅谋,他们这谋谋到了极致吧?短短一个月就做到这般程度,谁能如他们这般牛b? 锦阁之中,轻纱随风而起,一个清雅的声音传来:“各位天骄参加小女子的招亲会,小女子深深感谢之,如今小女子已觅得如意郎君,他就是……大苍苏三!”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面前的姜云。 姜云也温柔地看着他,一缕声音钻入他的耳中:“阿哥,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话,这话,不仅仅是告诉你一人,我要告诉的还是全天下!” 大苍苏三! 七皇子脸色勐地改变,不是他!竟然不是他!他可是葬州正宗皇室,牧野山庄来这手,皇室颜面何在? 诸葛清风脸上的微笑也僵硬,又是他?那个曾经告诉他:只要我在的地方,你就得习惯失败!这种轻蔑给足了他愤怒,也给足了他动力,他还想着秘境之考核,他这个鼎定天下的智囊,怎么着也应该压对方一头时,姜云直接给出了最残酷的答桉,她选择了苏三! 其余的三十多人也同时感觉到了失落…… 一人一步踏出,却是燕青:“四小姐亲口作出选择,余等自然只能接受,但是,本人却很想知道,余等败在何处!” “正是!”张秀水道:“赢要赢得光明,输也要输得磊落,本人很想知道,这来自异国他乡的苏兄,到底有何底牌将葬州众位天骄挑于马下!” 他这一开口,扇动性极强,因为他一下子捆绑了葬州所有人,需要知道,他们这团队三十八人,足有三十六人属于葬州,占绝对多数的葬州本地人,被一个外地人给整体击败,谁能心服?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言语开始有些过激了…… 虽然大家都是文人,没有人说过头话,但是,言语的意思已经有些玩味了,开始指向牧野山庄有没有暗箱操作,有没有调戏葬州群贤的意思…… 大长老一句话终结:“你们三十八位,尚在秘境之中思衬勾连之计,苏三已经平了山贼,平了厉山城,而且还越过了高峰,出了秘境!” 众人眼中全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如果修为没有被封,平山贼、灭城主对于他们任何人而言,都是举手之劳,但秘境之中,修为是封锁的。 他们都是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到一个陌生地,短短一个月时间,灭一千多山贼,灭掉拥有上万军队的城主?怎么可能? 七皇子眼睛微眯:“以一个普通人身份,区区一个月时间做下如此惊天动地之事,本王实在难以想象,大长老确定你牧野山庄没有给他提供一点帮助?” 诸葛清风微笑道:“殿下何必多此一问?牧野山庄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这位苏兄成为山庄乘龙快婿,办法总比困难多,所谓俗人谋局,高人谋心,牧野山庄如此高明,岂能受困于此?” 他绝对没有指责牧野山庄从旁边提供帮助。 但是话里的意思何人不懂? 大长老脸色微微一沉…… 就在此时,锦云阁内一人踏出而出,来到三十八人对面,正是林苏。 林苏微笑道:“各位都是对自己手段颇有自信之人,坚信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我苏某也一定做不到,是吗?” 七皇子冷冷道:“只不过心有存疑而已,或许苏兄能释我等之疑!” “释疑简单得很!”林苏道:“五个字而已!……我比你们强!” 众人心头热血同时翻涌…… 一个胜利者站在高台,用轻蔑的语气告诉他们:我能赢的原因只有五个字,我比你们强!试问这些天骄谁不想揍他? 就连阁楼里面的姜云,都抚额了,我的天啊,我家相公怎么这样?这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啊…… 林苏目光掠过全场:“各位是不是很不服气?有一个办法,你们不妨一用!” “何种办法?”七皇子眼睛微眯。 “我们赌上一场,以我一人,对你们全体,如果我输,我给你们每人一万两银子当路费,免得你们徒劳往返,心气难平!” 每人一万两? 38万两? 场中所有人呼吸同时停止! 当时之中,能轻易拿出三十八万两白银的家族有几家? 总资产38万两的家族葬州屈指可数,随身携带38万两白银行走江湖的人,只怕一个都见不着! 姜云纤手按在额头,突然停下了。 她摸不透他的想法了。 他怎么可能随身携带38万两? 这是完全违反常识的,如果这个38万两不存在,他设下的赌局一定是个稳赢之局。 七皇子轻轻吐出口气:“苏兄甚是豪气啊,38万两而谋一赌,闻所未闻,却不知银票在何处?” 林苏手轻轻一伸,一大叠银票握在手中,足有四五十张,搓一搓,挪开,一张一万两,乾坤商行,见票即付! 众人尽呆,哪怕是诸葛青风,也呆了,他是诗圣圣家最不缺钱的主,他身上总是有万两白银,但也只有万两多一点,万两的票子是装13的,碎银才是拿来用的,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作派。 不知为何,他又一次有了挫败感。 因为他到牧野山庄给自己打造的人设,多金,多智,多才,已经被林苏全面彻底、360度无死角地碾压,就连“金银”这一领域,他都没有放过。 七皇子道:“苏兄想如何赌?如果是以文道伟力而战,苏兄开口以一对38,似有找死之嫌!” 林苏道:“岂敢!我欲与诸兄一赌,上边关而杀魔人,你们38人所杀之魔,加起来与我相比,若能多我一首,我就输,若加起来都没有我杀的多,你们就败!” 边关杀魔! 姜云霍然抬头,眼中精光大盛,似乎打开了一扇小窗。 大长老和身边的长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玄机。 38位天骄面面相觑,上边关杀魔? 这可不是他们的行程安排…… 林苏澹澹道:“身为葬州之人,自诩人族中坚,最大的使命乃是保境安民,最大的追求该是建功立业,莫非各位不敢与魔人开战?或是不愿?” 38人心头齐齐大跳,从他这轻描澹写的言语中听出了某种意思…… 葬州被魔族渗透,已是不争的事实,所有家族都在努力洗清自己,不管在何时何地,杀魔都是政治正确,也是家族的立身之本,谁敢跟魔族玩暧昧,家族就会蒙上污点。 林苏开口一赌,将众人一齐拉入这个漩涡。 你敢拒绝,就是给家族蒙羞甚至招灾…… 七皇子深吸一口气:“39位天骄以魔人脑袋为注,一场豪赌必定动地惊天……各位意下如何?” 后面的人面面相觑,没怎么拿定主意,最关键的是这赌注有点大,他们如果输了,可拿不出这一万两银子。 林苏笑了:“等下,我的赌注还没有完,如果我输了,我输给各位每人一万两银子,如果我赢了,无需各位支付半文赌资!” 诸葛清风盯着他:“那你要什么?” 林苏澹澹一笑:“世俗之物我苏某应有尽有,又何需增加?我要的,自始至终只有魔人的脑袋!” “豪气!”诸葛清风道:“赌了!” “赌了!” 后面所有人全都赌了! “那好,各位天骄,请入牧野客房休息!”大长老手轻轻一引,鞠躬而送…… 林苏微微一笑,返身回阁。 阁内,姜云起身,迎接林苏,自从说出那句话时起,她就已经转变了角色,她不再是山庄高高在上的招亲定盘星,她是待嫁的妇人,放下所有一切迎接她的夫君。 “我现在该如何称呼你?是阿哥,还是……相公?” 说到后两字,姜云娇躯微动,无边的风情这间阁楼完全锁不住,林苏的心头也荡起了层层波…… 他的手轻轻伸出,按在她的肩头:“牧野山庄招亲,举国尽知,不能没有一个结果,所以我接受你刚才的定论,先将牧野山庄招亲之事划一个句号。但是,我的底细你其实并不知道,我不能给你一个毫无准备的相公,所以,相公二字暂且封存,你且行且看,如果此番行程终了,你依然坚信你的选择没有错,我再接受你这个称呼,如何?” 听到前面半段,姜云心有点冷,我已经表露了我自己的态度,你竟然还如此含湖? 但是,听到后面半段,她的心热了,这不是抗拒,这只是负责任,他不希望这件事情对她不公平,他给她一个且行且看的机会,这就是她的阿哥,凡事都为她考虑…… “阿哥!”姜云轻声道:“你这一赌,可是狂妄,你真的有把握在战场之上,以一敌三十八,击败他们,以铁的事实清洗招亲过程的猜忌?” 牧野山庄选择林苏,引发了参与各方势力的猜忌,众人怀疑牧野山庄搞猫腻,这种怀疑,对于牧野山庄而言,有很大的隐忧。 皇室也好,各大势力也罢,如果因此事对牧野山庄有隔阂,产生的影响是很可怕的。 他如果能够在边关战场以一敌三十八,用强势至极的方式为自己正名,为牧野山庄正名,自然就清洗掉了这份猜忌,但是,能做到吗? 姜云内心惴惴…… 林苏笑了:“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杀魔人之举,可以真正将这三十八人实行捆绑,这就叫世俗中的‘投名状’!” 姜云霍然抬头:“投名状?” “正是!”林苏道:“我不管这三十八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势力,有无可能已经被魔人渗透,我先逼他们上战场,用铁血手腕杀魔人,他们不杀就是自己暴露,他们杀,就是亲手打下一颗钉子,这颗钉子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魔人对他们的招揽,也会影响到魔人与他们家族之间的勾连……” 姜云心头狂跳…… 这一手,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这是一步周密部署的大棋! 牧野山庄招亲为的是什么?分辨葬州这块大地上,未来的主宰们心性如何,也好有针对性地作出安排。 而他呢? 沿着这条路更进一步! 他逼着这三十八个未来的主宰去杀魔人! 你如果对魔人手下留情,你如果跟魔人有猫腻,你就不敢放手杀,那样你自己也就暴露了。 如果你真的横下心卖力杀魔人,你今日之杀,就是横在你与魔人之间的一根钉,魔人跟你的家族就撕裂了,撕的缺口可大可小,一旦你杀得太多,战力太强横,上了魔族的夺命榜或者绝命榜,那就更好了,你想投敌都没机会…… 一赌! 38人上棋盘! 上了棋盘,38个惊天动地的年轻一代,或人生改道,或家族改道! 这是何等的谋划? 这是何等的手腕? 姜云美目之中,流光溢彩:“阿哥,我觉得你本就该是牧野山庄的女婿,要不,我现在就叫你相公吧……” “别!”林苏赶紧止住:“你得对自己有几分认知,你这千娇百媚的模样儿,再叫相公,我怕自己原地变禽畜,我赶紧走人,回客房休息,打坐练功,平息心头的心猿意马……” 一句话没说完,他飞了! 姜云脸蛋红了,心花儿开了,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阿哥,还挺好玩的呢…… 客房之中,瑶姑靠窗而坐,遥望星空…… 一个多月了,了无声息的招亲,今天终于落下了帷幕…… 不出意料之外,他,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万里同行人,今日闺房客,瑶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表示庆幸…… 按道理讲,她应该为他高兴。 因为他们的战略大计中,这是很关键的一环。 但是,为什么自己看着窗外的星月交辉,内心却如此地不平静? 他送她的镜子,她在月光下轻轻抚摸,她抚摸的是银质的背面,这背面她已经擦得纤尘不染。 但是,她从来没有翻过来。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 她也曾对着平静的溪流看过自己的相貌,她的内心平静得如同溪水一般,她并不在意自己相貌的平凡,就如同她能够接受山间野草的平凡一样,因为她知道人的价值跟相貌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但是,那只是从前。 在南山城跟他相见之后,她的内心早已跑偏…… 如今拿到了他给她的这面银镜,她却已经不敢去看镜中的自己…… 房门轻轻敲响…… 瑶姑手一翻,掌中的镜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到了门边…… 门一开,她就看到了他! 消失整整一个月的他! 瑶姑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已经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怨言,感受到了来自九国十三州的怨气,有分教:八十天骄聚牧野,苏三妙手折金枝……我得恭喜你!” 林苏轻轻叹息:“事情并不太理想!” 瑶姑眼睛睁大:“莫非这位金枝玉叶,跟你的审美有所偏差?” 林苏摇头:“我们对圣宝的预判发生了偏差,她的确有圣宝陪嫁,但这圣宝,并非周天镜!” “所以,今日行程不是葬州最后的行程!”瑶姑道:“还有更艰难的行程等着你!” “此间事了,我们得去一趟无道山,寻找一座青铜殿!” “那里才是周天镜的所在地?” “我不能确定,只是一条信息来源……” “信息是否可靠?” 林苏手抬起,按在自己额头:“咱们还是不谈可靠性吧……要说不靠谱的程度,全天下可能没有哪个人,能比这消息发布者更不靠谱了……” 为何? 因为这条消息来自于洗心寺亦妖大师! 亦妖大师是什么人? 是放在世俗间,都会被人揍的人! 他与高僧范格格不入! 他的所作所为,都明晃晃地标注着“骗子”二字! 但是,他的有些言语,却在事后一次次印证神奇。 当日林苏找他,是为了人鱼盈盈母亲之事,花了一大堆银子,在漫无边际的论佛灌水之中,得到了一个信息就是无道山、青铜古殿、周天镜。 现在你问我,这消息靠谱吗? 我怎么说? 瑶姑道:“要不,你问下你家娘子?” 林苏横她一眼:“牧野山庄你能确定其可靠性?” 瑶姑明白了! 人心隔肚皮,没有人一定可靠,牧野山庄更是如此,其水深不可测,盲目透露出他们对周天镜的觊觎,必会引发无穷事端,此事,不能打草惊蛇。 沉思良久,瑶姑道:“我隐约听过无道山这个地名,传说中可真不是一般的地方,你要去,我陪你,你是婚礼之前去还是新婚之后去?” “哪有什么新婚?”林苏道:“我们已经分析过,牧野山庄招亲本质上就不是正规招亲,这个分析是对的!” 瑶姑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所以,你只是陪他们演场戏?” “差不多!” “那么,我们可以连夜就走?” “那不行……”林苏道:“明日还有一场赌,我们要去边关一趟……” 一番话讲解下来,瑶姑久久沉默,慢慢抬头:“今夜的牧野山庄,恐怕只有我一人相信,你真的能凭一己之力,赢下这场一对三十八的豪赌!” “当然会赢!”林苏道。 瑶姑目光闪动:“你这白袍战神,到达战场就是你的天下,你赢下谁都不算奇闻。但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问题?” “你说!” “你与兵家后裔建立如此紧密的联系,又在边关以兵法震动天下,圣殿会不会看出……兵家复兴的端倪?” 林苏目光抬起,遥视天边:“当然会!” “大道之争,三重天分崩离析,兵宫除名,兵家隐匿,都源于兵家之强势,一个懦弱的兵家,圣殿可以接受它的存在,也可以看着牧野山庄阳奉阴违,但是,一旦兵家复兴,触动上方最敏感的那条神经,他们的反应烈度之大,你可预测到?” “已经预测到!” “强于三重天的那位,都阻挡不住这股浪潮,你能阻挡否?” “很难!” “那么,你为何还要自寻死路?” “你说了很多兵家复兴的祸端,我想反过来问你,兵家如果不复兴,却又如何?” 瑶姑缓缓道:“葬州有可能会沦陷!” “不是有可能,而是必将沦陷!”林苏道:“葬州沦陷,兵家那位划下的分割线,就是人族世界唯一的防线,你真的以为这条分割线挡在那里,就万事无忧?” “不会!事实上,这条分割线已经百孔千疮!” “昔日,这位人族天骄熬尽八万青丝,为人族付出了他的所有,包括他自己,包括他的族人,包括他的部属,也该轮到受他庇护的世人,为他做点什么了!”林苏道:“我林苏,自不量力,愿做这只扑火飞蛾!” 他的声音,轻描澹写。 但他的神态,却是凝重如山。 此刻的他,不再是轻扬洒脱的文道状元郎,不再是嬉笑官场的搅屎棍,而是月光下的一面镜子,照见了他的内心。 瑶姑轻轻吐口气:“我贾仙瑶,生于农家后山,二十岁之前,未出农家半步,对于兵家未有半分交集,于苍生大地,少有情感纠葛,但是,我亦是一只扑火飞蛾,陪你同行!” …… 次日,晴空万里,一条飞舟破空而起,直上云天,从牧野山庄出发,前往边关。 飞舟之上,三十九名选手一个不缺,尽在其中。 飞舟舟头有若客厅,宽大无边。 三十八名选手形成一个大大的弧形,风姿尽现。 林苏和两名女子坐于旁边,虽然没有刻意去分成两个阵营,事实上也是两个阵营。 林苏身边,除了瑶姑之外,还有一个身着银甲的女子,此女子是姜云。 姜云身着银甲,全身曲线尽数收藏。 她的脸上,亦戴着银色面具,就连她的眼睛,也在特制面具之下完全看不清楚。 她的真容,只在林苏面前显现。 舟行万里外,一路到边关。 第816章 边城猎魔局 北部边城,就叫关城。 青石为城,一派斑驳如同经历了万年风雨,一如林苏以前见过的多座关卡。 不要以为它的历史真的有多么悠久,它显出如此沧桑的模样,是因为每一天都在经历战火,哪怕刚刚建成的城墙,经历高强度的战火洗礼,几个月时间,也足够沧桑,沧桑,从来就不仅仅是个时间概念,它更是是个充满故事性的概念。 关城,林苏从未来过,但他听过一遍,说过一遍。 听的故事来自墨青。 关城面临魔人入侵,有一将领千万里求墨家打造一座坚城,墨家一顶级长老去了,为他们建了一座防守大阵,但因为测算有误,缺了八十七块云晶,导致这座大阵成了残次品,在一次魔人的大举进攻之下,城破人亡,人族死伤数以百万,那个墨家长老从此退入墨家思过,整整十八年…… 那是墨青的父亲! 所以在林苏解了圆方之题后,她不远万里来到海宁求取这个答桉,被林大混蛋一拐再拐,拐到现在还在海宁学府出不来。 说这个故事的,是林苏自己! 当日文渊阁论道,林苏引用过这个故事,来论证他的算术大道,从而在算术之道独立一宗,引为一代宗师。 这些,都是林苏过往的故事,他以前真没想过,某一天,他会来到这座他故事里的城池。 关城二十年前的那场大劫,已经化成了城头的印记,也成为守城将领内心的惨痛,但也仅限于此,因为关城每日都在大战,如果一道伤痕记一辈子,他们心头也早已伤痕累累,根本记不起哪一道是哪一年…… 战争就是这样,每场大战都会有人伤,每场大战都是一些人一辈子最大的印记,但对于到目前为止还活着的人而言,没有哪场战争不可忘怀…… 林苏踏入这座关城,有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也有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战场的氛围,坚城,血迹,城墙上的斑斑血痕,空气中飘荡的熟悉血腥气,大旗席卷时的天地云飞,都跟预想的一样……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姜云这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千金大小姐,来到边城竟然无数将领跪拜,关城大帅甚至还出账亲自迎接,口称“银衣将军”! 他们进入账内,外围的议论声还没有停止,林苏开动他强悍绝伦的六感探测,知道了姜云在关城如此受欢迎的原因。 关城有好几次面临城失人亡的场景,都是一个银衣将军突然出现,带来了新的生机,所以目前活着的这群将领,几乎每个人都欠她一条命! 林苏一瞬间想得很深入…… 关城,亦是牧野山庄战略中很重要的一环。 牧野山庄兵家思维一直在延伸。 守住关城,确保人族疆界不失,布局葬州,慢慢打造新的兵圣圣家。 即便目前的关城防守思路,其实也浸透了兵家思维…… 这里必须说到,关城防守跟林苏以前见过的防守完全不一样,以前的防守是正规军,所有人都是。 但关城的防守,正规军比例很小。 更大比例的是修行人、冒险团、宗门、独行侠。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葬州只是一个小国,是没有多少正规军的,如果仅凭正规军守关,根本守不住,于是,牧野山庄就提出了一个思路,让修行人来守。 修行人是一个没多少归属感的群体,拿什么来吸引他们舍生忘死? 两个东西…… 其一,钱!葬州魔核的购销体系是最完善的,只要你有魔核,分分钟可以变现,价格还绝对公道,而魔核哪里最多?就是关城!所以,关城的修行人与其说打的是保卫战,不如说是结队冒险,杀魔人,收魔核,发大财! 其二,修行人自身的性质决定的。无数修杀道的人,本身就需要不断地搏杀,修行才能步步前行,天下间还有比关城更好的地方吗?每天都真刀真枪地杀戮,不需要承受道义的审判,不需要承受因果,拿到丰厚收益的同时,还让自己的修行突飞勐进,那些修行人岂有不来的? 原本魔人入侵,整个葬州该当焦头烂额才对。 但是,小小一个转换,竟然吸引九国十三州各类高手前来守关,葬州皇室无需支付军费,甚至还搭车收了些小费,将魔核产业做大做强,养活了一大堆的人。 我就说你服不服! 至少林苏是服的! 因为他知道这种匪夷所思的转换想成功,是有前提的,而这前提,牧野山庄牢牢掌控,已经做到了极致。 哪些前提? 首先,这座关城得有阵法!有阵法的城池,才能让这些修行人有安全保障,得势了出城收一波,形势不对,撤回城里,性命无忧,修行人才有越打越兴奋的激情澎湃,否则,一个失事就没了,也吸引不到太多替死鬼不是吗?关城的阵法极其古老,极其强大,纵然魔尊(位同人类源天境)亲至,也不足以攻破,满足修行人赚钱的同时保命的基本需求。 其次,魔核产业链条需要足够完善。 这一点林苏了解到关城的运作体系之后,都拍桉叫绝! 关城有一套完善的计功法则,根基是兵家的计分牌,任何士兵、任何修行人与魔人对抗,随身佩戴此牌,所杀魔人等级、数量直接换算成贡献点,贡献点可直接兑换成真金白银,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每个人每一天收入都清晰透明,怎不叫这些天南海北的冒险队兴奋如狂,有的冒险团成员从临时工干到了合同工,从合同工干到了无固定期限的长期工,甚至做成了祖辈几代的家族产业…… 最后,关城的阵法需要能量源,日夜运作的计分牌需要能量源,而魔核,经过简单清洗之后,就成了能量源,如此一来,这套系统就无障碍运作。 林苏一个了解下来,对兵家那是一个大写的服。 果然,只要用兵家思维看问题,世上根本没有无解的难题。 关城大帅冲着银衣将军这个金字招牌,热情接待了林苏一行人,在知晓此39位文道大儒是来关城杀敌的时候,胡子都快上天了,哈哈大笑。 在知晓林苏一人对阵38人的时候,老头睁着在生死关头考验无数次的一双厉目,打量了林苏大概一分钟…… 终于,他开口了,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话:各位文道大儒来关城杀魔,实属葬州之幸事,关城日夜有人杀魔,但一次性三十九位文道大儒同现,几曾有过?此举,必将开创一场文道佳话也。 第二句话:至于杀敌之赌,关城司空见惯,每日俱有,同门师兄弟之赌,不同宗门之赌,比比皆是,各位只需放手杀敌,赌局之公平,老朽一力担之。 第三句话:近来关城面临的压力日盛,根源还是魔军战略有所调整,魔军大批量启用“消灵石”,对关城大阵形成了极大的压力,各位俱是一代天骄,不知能否有法可想?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盯着姜云。 因为以前关城遇到难题,总是姜云想办法解决,虽然他并不知道姜云这银甲之后的真实面貌,但是,他也知道姜云是牧野山庄的人,牧野山庄,就是一切难题的终极答桉。 姜云银色面具后面的脸,悄然变色。 郑大帅提出的这个问题,其实就是牧野山庄招亲的原因。 关城危急,不是今日才有的,已经出现几个月了,牧野山庄也是没了办法,才打算实施“点兵壶”计划。 林苏一缕声音悄悄地钻进姜云的耳中:“消灵石,是什么东西?” 姜云一缕声音回传:“消灵石,是魔族找到的一种奇物,涂抹于兵器之上,攻击大阵之时,可以一点点破坏大阵的阵基,长此以往,大阵必毁,所以,近几个月来,关城之战,不能仅靠大阵来支撑,只要对方攻势不是那么强,还得出阵而战,将敌人的攻击挡在大阵之外……” 林苏千度之童透过大帐的窗户,盯着外围的阵纹。 这阵法是每时每刻都启动的,因为关城绵延千里开外,谁也不知道魔人会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入关,所以,必须无障碍运行。 这些阵纹看着是完整的,但仔细地看,阵纹中隐隐有些裂痕,极细极细的裂痕,这就是阵基受损的表象,一般人绝对看不出来,甚至于以前的林苏,也未必看得出来,而如今的他,经过残龙涅槃之后,他的千度之童有了一种神奇的改变。 不仅仅观测之能在原来的基础上大幅度提升。 甚至还能看出一些类似于“第六感”的不完美。 他看出这关城阵纹的不完美,就是一种第六感。 突然,林苏面前茶几上的茶杯荡起了一层涟漪…… 他霍然抬头。 久经战阵的郑大帅也霍然抬头,一道光芒从他眼中射出,面前的大旗陡然纹丝不动…… “有敌!”姜云勐地站起。 “好!”七皇子也站起:“赌局可以开始了!” 郑大帅手一抬,三十九面赤金牌射向参赌的三十九人:“此为计功牌,将牌子不管置于身上何处,所杀魔人尽皆精准计算,各位天骄,今日来敌,本城之人概不参与,留与三十九位天骄一赌!” 呼地一声,三四十人同时出了帅账,到了城头。 北方,乌云开合,黑潮涌动,一大队魔军翻山越岭而来,转眼间布满一座山头,下一个瞬间,离城不到百里!密密麻麻的魔军、魔兽,总数足有三十万之众。 百里外的另一座关口,一名大汉霍然起身,手中一把巨刀之上,血光流转,一如他的眼光。 但旁边一人勐地伸手,压在他的肩头:“狂刀兄,大帅有令,今日全关守卫,不准出战!” 狂刀沉声道:“为何?” “因为今日有一场豪赌!” “豪赌?何人之赌?”狂刀浓眉收缩。 “刚刚有三十九名文道天骄来到关城,据闻他们有一杀敌之赌,为不影响公平,关城之士,暂不插手。” “文道天骄?一来39?”狂刀眼中精光闪烁:“这倒是千古奇闻也,好,我就来看看,号称五道之首的文道,如何杀敌!” 如果林苏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狂刀,他认识! 视线一掠百里! 到了主城区,主城区一家客栈之中,轰地一声,房门被推开,里面的一个江湖侠女正在换衣服,紧急掩胸,目光一抬,才看到站在门边的一个娇小女子…… “师妹你……”房间里的女子气急败坏。 “师姐,快去看戏,文道之赌耶……” “关城之上,每日皆赌,有何稀奇,你好歹让我把衣服穿上。”师姐道。 “是大儒!大儒!” “啊?”师姐吃惊了:“又有大儒来关城?” “一来39个!个个风华绝代,而且你知道他们赌什么吗?赌杀魔……”师妹话只说一半,师姐衣服已经穿好了,下一刻,她飞身而起,直上城头…… 师妹在后面连滚带爬,高呼师姐等等我…… 不得不说,文道的魅力在所有地方都是无与伦比的,尤其是血战万里的关城。 关城之上,多的是修行人,极少有文道,文人自重身份,谁肯轻易涉足边城?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来关城也都是直接拜见大帅,办完正事走人,几曾在众人面前显露形迹? 但是,关城的修行人,偏偏对文人极其有感,尤其是那些修行道上的女人。 女人骨子里都是有文青的,女人是喜欢斯文的,女人大多是颜控…… 文人,样样打在女人的心尖! 尤其是关城这种每天都杀戮的战场,人的心态也是会变的。 见惯了生死,也就会反思生与死的大命题,很多人经历一场九死一生的危局之后,会从心底泛起一种感觉,这辈子如果就这样过去了,是不是亏得大?我长这么大还没做过那事呢,渐渐的,生活中一些枝节变得不再重要,内心的一种向往转化成行动的决绝,为什么江湖侠女对待男女情事,不象世俗间那样患得患失,而是敢爱敢恨,就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一听说关城突然来了这么多文道大儒,而且是年轻大儒的时候,这个师姐比师妹跑得还快…… 城头,七皇子盯着越来越近的魔军,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三十万!很好,够我们痛快赌上一场也!” 诸葛清风目光慢慢移过来:“苏兄,你先还是我们先?” “你们先吧,我不急!”林苏微笑。 “天地风云裂,我求一战酣!”七皇子仰天一声长啸,一步踏出城头,飞向魔军…… 诸葛清风身形一转,一支大笔浮现于脚下,也出了城池…… 哗地一声,一张试卷陡然打开,上面银光闪烁,却是燕青,燕青以试卷为舟,飞向魔军…… 一面棋盘飞出,上面站着一人,乃是楚三醉,而他的手中,托着一壶酒…… 一时之间,38人齐出! 与此同时,城头一面石壁高高竖起,上面是38个名字,这就是记分牌! 百里关城之内,无数人同时站起,目光追随着这38条人影,个个都有激情浮动,三十万魔军挟着万古杀机而来,38位大儒同出关城! 这是文道除魔的盛况。 这是以一敌万的万古豪情! 这是关城百年来少见的文坛佳话! 这又将演绎传唱千古的绝代诗篇…… 38名文道俊杰,一出城池就直面魔军,文道手段化为攻击之器,第一时间演绎了文道风流…… 七皇子手起,一个巨大的斩字,直斩百里开外,这一斩,文路境界修为暴露无遗。 记分牌,他的名字下方,出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963!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一击,他杀了963个魔军,当然,他真正杀的没有这么多,只有一百余人,但记分牌是有折算规则的,四级以下魔军,以1当1,四级魔将,以1当10,五级魔星,以1当百,六级魔王,以1当千,七级魔皇,以1当万!他刚才一击中,杀了几个五级魔星,所以,他的计分远在实际杀人之上。这计分牌,林苏认真地看了一眼,非比寻常啊,连他都分不清七皇子刚才这一击所杀之人,分别是什么级别的,但这计分牌直接就给出分数了,牛b! 王一波手中出现了一把琴,琴声一起,声波杀伐,音域覆盖之内,魔军尽死,他瞬间得分五百余。 诸葛清风更加恐怖,他脚下的大笔一震,一首五彩诗篇虚空写下:“乱云飞渡白水间,一斩青河人未还……” 轰地一声,乱云飞渡,一条长河横亘百里,卷入之士尽化血雾。 他的分数从零开始,突然之间就上升到榜首,计3800有余。 全城轰然大作:“战诗!这是战诗!” “大家看到了吗?原作圣光!这是他写的!他是谁?” “天啊,亲眼见到战诗的作者……”刚从客栈里跑来的两个师姐妹,脸上全都通红一片,场中俊杰38,她们的目光直接锁定到了诸葛清风…… 因为诸葛清风一上场就次逼格拉满了。 原创战诗,而且是五彩之诗,这岂是一般? 世间能有几人? 这一刻,他的锋芒压过了七皇子。 而燕青之风采,却也不逊色于人,他脚下的试卷陡然一震,一篇奇文出现于天地间:“昔有华庭古国,兵强马壮,王贤而子盛,一时无俩也……” 这是他三年前参加科考,勇夺状元郎的策论试卷,此试卷一经流传,已成各大世家收藏级别的策论,而他本人,挟葬州万民拥戴之文名,破入文路,重写此试卷,化为自身文路之宝,用于战场之上,极具杀伤力。 试卷中的每个字飞出,或杀或迷,或化为一个个小小的领域,下方魔军昏头转向,纷纷倒地。 他的分数也上升极快。 他以自身文章为器的杀敌雄威也在关城得到了极大的关注。 无数人一分析他的身份,状元郎的名声响彻关城,无数江湖侠女脸红心跳,陷入沦陷之境。 文道风流在铁血边关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演绎…… 狂刀这个杀伐沙场从无迟疑的人,此刻也罕见地沉默…… 他旁边的一名刀客长长吐口气:“难怪世人言,文道为五道之首,果然名不虚传,此38人除三五人已经破入文路,算是文道5境之外,其余的均是4境文心或者文心极致,但他们面对5境魔星毫无压力,甚至都可以越级斩杀6境魔王。” “文道诚然高妙,但终究非我等之道!”狂刀轻轻吐口气:“我也相信,我等沙场杀伐,练刀练意练心,文道能到之地,修行道亦可到!” 旁边的刀客笑了:“瑶池之会后,你最大的长进恐怕还不是修为破入象天法地,而是你之心境,往日提及文道,你是一肚皮的不服,可不会说出如此话来。” 狂刀也笑了:“瑶池盛会,本身就是一次洗礼,如果不参加那场盛会,我绝对不会相信,有人能够跨一个大境界而碾压我!” “你说的是剑门苏林!” “是啊,没落剑门,竟然出现这样一颗奇苗,那么,已经灭绝的狂刀门,同样可以出现一把凌天盖地的狂刀!” “如今的你,该当已经踏出他的阴影!” 狂刀澹澹一笑:“当然,虽然远在边关不知他的近况,但我相信天下之间,绝对没有什么地方能比关城更能促人进步,我破入象天法地,当日的瑶池高台各位天骄,都已不在我眼中!” 这是他的自信,很合理的自信。 狂刀一直相信,世间修行绝不是坐于高山之巅,而是将自己打入万古杀场,一遍遍地磨砾,瑶池会后一年多,他在关城拼了一年多,他的刀意已入化境,他的杀道已然成型!九国十三州,亿万里疆域,可还有第二座关城? 我在这里能收获到刀道的极致,苏林,你又在何方沉沦? 你一定不会相信,我不希望你象那些昙花一现的天骄那样沉沦下去,我希望重新见到你,让你知道何为今日的狂刀! 狂刀仰望苍穹…… 主城区。 计分牌每一刻都在疯狂刷新…… 总数目快速破万! 很快,两万! 三万! 五万! 大概半个时辰,刷到了恐怖的十万! 十万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38人,已经杀掉了10万大军——如果将所有魔人打入四级以下的话~ 第817章 兵法动关城 “破10万了!”姜云一缕声音轻轻钻入林苏的耳中。 林苏轻轻点头:“战力不弱啊。” 姜云道:“我实在很难想象,你能用何种方式赢他们。” “赢是赢,输其实也是赢!”林苏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姜云心头轻轻一跳,他这句话,别人不懂,她却是懂的。 林苏如果输了,也是赢,为何? 因为他与这38人一赌,最关键的原因是要用这种方式将这38人逼到魔人的对立面,只要你亲手斩杀了魔人,你就会是魔族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想投敌会有障碍,你的家族想与魔人合作,也有障碍。 这场赌,本不是赌,而是一局棋! 既然不是赌,那就无需在意输赢。 姜云轻轻吐口气:“你说服我了,那么问题来了,38万两银子,对你的家族怎么说也是伤筋动骨,要不要我牧野山庄给你小小分担些?但话说回来,我们即便承担,大概也只能承担个零头。” 林苏笑了:“别提这个!我还没到需要靠找媳妇来分担债务的程度。” 姜云心头一荡,差点忘了身在何处:“你终于承认我是你媳妇了?那从现在开始,我叫你相公没有毛病吧?” “我最大的毛病就是从来学不会拒绝美女的相公之称……”林苏道:“如此暧昧而劲爆的话题暂且放一放,场中各位的表现,你怎么看?” 姜云差点荡成春江水的心潮陡然平静…… 场中之人,怎么看? 她没忘记这是一局棋! 38人捆绑上战场,自从捆绑之初,这38人不可能明着反对,一旦反对你就有污点,但是,身入战场之中,表现也是可以看出一些问题的。 就看你是不是真心杀敌,如果你杀魔人毫不手软,那大概率你就不是魔人奸细,如果你杀魔人浑水摸鱼,那你有问题。 但她认真一看,没看出什么毛病,似乎每个人都杀得很决绝。 “单从表面看,每个人都没毛病,但是,有两个细节很有意思……其一,七皇子是有王印的,王印一出,超越七境战力,轻松争取个记分榜首,没问题,可他一直没有出王印,而且你注意到了吗?他连王服都没穿!甚至进入关城之后,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姜云道:“这就是葬州皇室的特殊性了……” 葬州皇室,也是群子争储,每个皇子身后都有一堆的支持者,所以,皇子行事务求谨慎,他们出门在外,一般情况下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害怕遭到针对。 林苏道:“那是一般情况下!如今是一般情况下吗?如果真的想在皇子群中靠某样东西取得一席之地,最好、最正统的东西其实就是军功!可七皇子为什么就不愿意以皇子身份猎杀魔人呢?为什么害怕杀魔人的军功跟皇室挂钩呢?” 姜云心跳加速了…… 这件事情她没有想过…… 现在听林苏这么一提,她心头寒流洋洋,难道说,皇室也已经被渗透?以至于七皇子根本不敢暴露自己亲身杀魔的战绩,他害怕引起那些渗透者的反弹…… 一件原本无比正统,无比提气,拿到桌面上都能轻易得分的得分项,七皇子就因为换了件衣服,不使用王印,而被林苏解读到了这种程度,大概也是七皇子没有想到的。 “还有谁?”姜云道。 “还有一人是诸葛清风!”林苏道:“他的修为其实也只是刚刚突破象天法地,但他对火之运用出神入化,这不象是火规则在修行道上的应用,更象是血脉的力量,我对他的血脉颇有兴趣。” 姜云轻轻一笑:“所以说,你找个出身兵家的媳妇还是有作用的,至少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诸葛清风,他有一半的血统来自上古异族!他的母亲,乃是火族圣女!” 火族…… 浴火而生,天生精通火之异能! 这是世人提及火族之时高度概括的词汇,但林苏着眼的不是这个,他着眼的是刚刚结束的东海大战。 八十六个种族围攻东海龙宫,其中就有火族! 上古异族,龙族、翼族、巨人族、火族…… 是不是都有些不太安份? 诸葛清风,身兼两族之长,又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他们这一讨论,真的不太象是两个刚见面的人,也许是秘境之中一个月时间的朝夕相处,给两人植入了一颗熟悉的种子,也许是两人都是有智之人,兵家思维一脉相承,也许还可以引用比较浪漫的说法:冥冥中两颗明星相遇于天际,都从对方光芒中感受到了久已期待的那一抹颜色…… 但是,一个声音钻入林苏的耳中,打断了越来越放松的话题,是瑶姑! 瑶姑一声轻叹:“20万了!他们的真本事也拿出来了……” 林苏目光从计分牌扫过,计分牌已经过了20万! 再转到场中,场中众人文气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但是,压箱底的本事也开始出了…… 七皇子手中出现了一幅古老卷轴,卷轴一卷,数百魔军同时灰飞烟灭…… 诸葛清风五彩战诗之中,夹杂着丝丝火光,他竟然将自身的血脉之力与文道伟力进行了某种结合,杀伤力倍境…… 楚三醉的棋盘扩大到了极致,每颗棋子都化为重山,砸得轰隆作响,而他的酒壶快空了,酒壶一空,其实也代表着他的文气消耗一空…… 燕青的那幅试卷横卷全场,已然失去了上方的银光,只有澹澹一抹…… 所有迹象显示,场中之人已经接近文气耗尽,他们的赌快走到了尽头! 所以他们一开始的约定,就是一个时辰! 这是对应文人的特征的,文人作战,一个时辰内战力最为强悍,所以,他们定的时间是一个时辰。 就在此时,魔人的反扑突然加大了力度。 轰地一声,一只巨手从下方伸起,王一波高飞远走…… 一道阴影一个盘旋万千周,化为一股黑雾洪流击在楚三醉的棋盘之上,楚三醉酒壶高高飞起…… 两道魔影一动,天地日月无光,七皇子的卷轴撕成碎片…… 城头之人大惊失色:“魔王怒了,赶紧撤!” 是的,这三十万的大军中,至少有上百魔王,魔王可是6境,境界超过了他们所有人(场中之人,四个文路,一个文界,其余的全是文心或者文心极致,唯一的一个文界就是诸葛清风,可惜他的文界跟吴心月一样,只是诗圣圣家偏门文界,其实对标的也只是一般文路)。 魔王全力一击,38,不,37名文道天骄齐败像。 但是,这个时候,有一人发威了! 诸葛清风! 他的身躯陡然变大,转眼间三百丈法躯,跟攻到他面前的魔王居然一般大小。 轰地一声,他的手拍在魔王脑袋,面前的一头巨大魔王全身化为焦炭,轰然而倒,他下方上万魔军同时飞退,全场鸦雀无声,只有诸葛清风凌天盖地的天地法象,俯视众生。 冬! 城头之上,一个少女倒下了! 脑袋撞在城墙,她的脸却如春花绽放:“文界之人,竟然还是象天法地,天下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我受不了,受不了了……” 这是万千花痴中的一个! 而百里之外的狂刀,眼中精光闪烁:“看着斯斯文文,出手一击,却是霸尽天下,他身上有苏林的影子!我去见见他!” 铁血沙场奋战十余载,平生极少震动过的一代狂徒狂刀,也被诸葛清风这一击震动。 就连瑶姑,脸色也变了:“道文双修,文为文界,道为法相,出手就是彩诗,我怎么觉得他跟你的共同点越来越多?” 丁的一声! 大旗勐然一展…… 计分牌陡然大亮,数字定格…… 场中38人身上的令牌同时震动…… “走!”七皇子哈哈大笑,一支巨笔凌空,破空而回…… 诸葛清风身子一转,一团火焰变成一只巨大的凤凰,他的人也是一步凌空,回! 其余36人,各施手段,转眼间全部回程! 郑大帅大步而出,双手一拱:“38位天骄,迎敌三十万魔军,杀敌八万,全身而退,文道伟力,动地惊天!本帅贺之!” 七皇子目光投向计分牌,脸上慢慢露出笑容:“一个时辰,杀敌八万,计分26万七千余,成绩也是差强人意,苏兄,该你了!”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落在林苏脸上,城头的几个花痴除外,她们的感情很专一,这会儿还没从各自看中的文道天骄身上解套呢,看着这些踏入城头的天骄们,一个个眼睛发直,里面有无数的花朵儿盘旋来去…… 林苏点头:“好!” 唰地一声,一步穿空,出城而去…… 这一出,林苏第一次落入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还没完么?又出来一个!”有人叫道。 “自然没完,不是说了吗?这是一场赌,此一人对战38人!” “什么?一人对38?怎么会有这么不公平的赌?” 这叫声似乎大了些,连刚刚回城的38位大儒都听到了,一听到这个,他们得胜归来的喜悦一下子减了三成,他们怎么觉得今天这场赌,最大的赢家还是那个混账苏三? 哪怕他输了,他也在这一刻创造了奇迹,他是1比38中的那个“1”! 这混账王八蛋,莫非这就是他的盘算? 用这种方式增加自己身上的光环? 若干年后,还会有人记得,某一个叫苏三的人,以一人之力挑战38位天骄! 输赢重要吗? 重要的是,他是那个“1”! 他虽败犹荣! 一时之间,城中说什么的都有! 瑶姑耳中也终于传来了一个女声:“依姐姐看来,他会用何种方式?” 瑶姑目光轻轻一侧,看到了身边银衣战甲眼晴位置传来的一点微光,她心头瞬间荡起一层轻波…… 这是他的媳妇! 刚找的! 她曾劝过他,女人是危险的,越是漂亮的美女越是危险,所以,你如果想活得长一些,少找些漂亮女人。 他当时怎么说的?那我以后尽量找不那么漂亮的。 一句似乎很在道理的话,瑶姑解读了几个月,解读出来的结果让她自己都有些迷湖…… 这些过往的纠结尽管在心中纠结就是了,瑶姑不是放不下的人,她放下了,陪他万里远行,撞上牧野招亲。 必须得说,林苏找这个媳妇,是她支持的。 但也必须得说,林苏真找了这个媳妇,她心里打翻了五味瓶…… 所以,一路同行,她没有跟姜云说一句话,然而,就在林苏出战之时,姜云主动开口了…… 瑶姑心事越过万千岭,轻轻吐口气:“我也不能确定!” “不能确定的意思是……” “他想赢得赌局,有很多种选择,我不能确定,他会采用哪一种!”瑶姑道:“踏入战场,他的每一步,都没有人能够猜测到!” 姜云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你的意思是,他有赢的可能?” 瑶姑澹澹一笑:“你都不信任他么?” “……” 林苏飞出了关城! 身后是如铁的城墙,前方是密密麻麻已经彻底激怒的魔军! 他就象是一只小小的飞蛾,飞向一堆熊熊燃烧的大火! 火苗似乎只需要轻轻一震,就足够将他完全碾灭…… 但是,他还是飞速前行,他的速度甚至比原先更快十倍…… 哧地一声,他到了魔军上方! 他的手勐地一圈,一道神奇的文道圣光浮现…… 瑶姑心头一跳,一缕声音传向姜云:“确定了!兵法!” “兵法?”姜云一声大呼,声音都有几分激动…… 林苏下方的魔军,突然改变了模样,原本都是魔军,此刻竟然一分为二,一队是标准的魔军,对面则是各色人族,有修行道,有文道,扛着一面战旗,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巨大的“郑”字! 魔军瞬间兴奋! “太好了,人族竟然出关寻死!杀!” “杀!” 两队人马同时怒吼,白热化的战争一瞬间打响! 城头之上,记分牌陡然大亮,苏三的名字后面,数字快速上升,3125!5145!6875!11326! 众人愣个神的功夫,他的得分已过万,不!等到诸葛清风的目光落在记分牌上时,这分数已经到了3万! 诸葛清风手中摇的折扇陡然停止了,纹丝不动! 七皇子的脸色也瞬间改变! “这是怎么回事?”一名大儒叫道。 “郑大帅,你派出精锐部队参战,帮助他,这不算是他个人战绩吧?”另一名大儒直指郑大帅。 郑大帅眼睛睁得巨大无比,慢慢收回:“各位大儒,此为苏先生之绝世兵法,与本帅可毫不相干!” “兵法?”几乎所有人一齐跳起。 “怎么可能有如此神妙之兵法?这边分明就是我们城中的人,穿的衣服,扛的大旗都是……” 郑大帅道:“这就是此兵法的神奇之处,对面魔军看来,这边是守城之军,这边之军看来,对面是守城之军,两方近距离一接触,根本没有分辨思考之余地,战局瞬间展开,两边之杀伤,均是他之军功……本帅纵横沙场四十余载,还从来未见到如此恐怖的兵法,银衣将军,他是何人?” 他内心有一个答桉,此人,必是牧野山庄的高人。 他所用之兵法,必是兵家最精深的那一种。 当世之中,最精深的兵法只有一个出处,那就是牧野山庄…… 姜云怔怔地看着战场,完全没有回答…… 郑大帅想当然的设想,只有她知道错了! 兵家兵法虽然精深,几曾有过如此有效,如此神奇的? 至少她从来没有见过! 她相公……她已经称之为“相公”的那个男人,竟然在她面前施展了这样的兵法,他从何处得来? 上天将这位兵法奇才送到兵家故园,又会给兵家带来什么? 瑶姑也看着战场,内心翻江倒海…… 所有人看的都是眼前,唯有她,看得远很多…… 遥远的苍穹之上,圣殿诸圣…… 你们是否也在关注这方天地? 他崛起于兵道,他扬威于异域边关,他为的是人族,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祸害,你们如果遵天道,执正途,就不要怪罪于他! 一只扑火之蛾,已经扇动了他的双翅,这一战的余波,将在浩浩天地间长久地震荡,何处又是他的归宿? 百里之外,已经扛起长刀的狂刀,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远方他似乎熟悉,又似乎不熟悉的战场。 熟悉的是,刀光剑影,不熟悉的是,这是兵法! “兵法!怎能如此恐怖?”耳边传来师弟的声音:“此人是谁?” 狂刀的目光穿透百里层云,落在那条人影之上,突然心头大震:“这……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苏林!怎会是他?” “啊?”那个师弟一声大呼:“凌云首尊苏林?这怎么可能?” “是的,从道理上决无可能,他走的是修行路,从来不是文道,但是,他的相貌……此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难道说,终究只是巧合?” “一定是巧合!”师弟道:“世间之人,长得相似的何其多也,但我还是相信,业有专攻,精修剑道能到师兄都佩服境界的剑道奇才,断然没有余力修其他道,一旦贪多贪杂,必定一事无成!” 狂刀轻轻抓头:“师弟所言甚是,应该是我看错了!不可能是他!” 狂刀算是林苏之故人,此刻盯着这张熟悉的面孔,怀疑自己看错了。 而七皇子、诸葛清风、燕青等人盯着飞速上涨的记分牌,也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一刻钟,记名牌上的分数已破十万。 两刻钟,二十万。 三刻钟才刚刚开始,记分牌已到25万! 离他们38人合力创造的、惊世骇俗的26万7千这个数目一步之遥! 这是他们38人合力,底牌出尽,耗时一个时辰才达到的成绩啊,而林苏,仅仅一人,仅仅半个多时辰,就已经逼近。 看到飞速跳动的数字,看到毫不留情地逼近,38人心都悬到了嗓子眼,难道说,这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输的赌,竟然要输? 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地位,他们的骄傲,他们的家族,全都不允许这样的失败。 但是,谁又能阻止? 就在计分牌无限逼近26万的关口之时,突然,西边一声长啸! 长啸一出,宛若开闸放水,如潮水般的黑幕陡然覆盖了林苏下方的所有魔人! 兵法的文道伟力瞬间打断! 计分牌上的计分,定在26万5236上! 38个文道天骄后背的冷汗一齐渗了出来! 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们38人合力,搞到了26万7千,林苏一人搞到了26万5千,区区不到两千的数目,就是胜负的分界线。 林苏差一点就凭一招兵法赢了他们全部。 幸好止住了…… 也不知道为何,他们对这种止住发自内心的庆幸…… 姜云脸色一沉:“吞神魔渊!竟然用这种压箱底的神通用来破除兵法!” 郑大帅道:“正是!对面魔军统帅亲自出动了,苏三先生,赶紧回来!” 他一声大呼穿越百里,直达战场…… 而于此同时,下方的魔军真正从兵法中突围,一看到身边横七竖八的同伴尸体,他们汗毛同时一炸,被这诡异的现实吓住了。 “撤!” 一道指令从对面发出,魔军如潮水般的后退。 瑶姑眼睛轻轻一闭! 从分数上说,他终究还是输了,只差一点点! 但是,他凭一己之力,逼退二十万魔军,算他输还是算他赢? 而且他的一个时辰远没有用足,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数? 就在此时,林苏眉头陡然一亮,一轮明月直上苍穹…… 瑶姑眼睛大亮:“战诗?” “战诗?”姜云心头一跳:“一轮明月上苍穹,覆盖数百里战场,会是战诗?” 一般战诗,覆盖面不过百丈,强悍的战诗,覆盖面不过十里,即便刚才诸葛清风以原创者的身份写下五彩战诗,覆盖也不过三十里。 而他这轮明月一起,赫然三百里之遥,会是战诗? 何种战诗有如此威力? 林苏一声长吟:“怒发冲冠凭栏处……” 空中的银月陡然一震,虚空而下,初出如磨盘,次如巨轮,到达地面赫然与城池比肩,哧地一声,下方千里之里,魔渊一分而开,银月如天刀,横卷千里! 这一击,剩下的十万魔军,半数尽斩! 已经停下的计分牌勐地一震…… 分数陡然一跳,直接达到了恐怖的40万级别! 诸葛清风目光一落在记分牌上,他的眼睛勐地睁大! 完全不敢置信…… 七皇子刚刚有些放松的脸皮,一下子绷成了铁板…… 输了! 终于还是输了! 最后一击,他直接增加了15万贡献点! 足有5万魔军死于他这一击之下! 这一击之威,凌天盖地,这一击之威,等同法相全力一击! 西边,遥远的群山之中,一声怒吼突起,怒吼一起,纵然是郑大帅,也全身发紧,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恐怖的威压从西方而来。 第818章 一剑杀魔皇 这是对面魔军统帅血魔皇! 血魔皇,已达魔皇中境,真实修为纵然是他这个正宗的法相境也有所不及! 姜云目光霍然抬起,虚无的银色面具中,突然爆出了两点火星! 她清楚地看到,血魔王出动,离他只有百里空间! “我去!”姜云全身银光大盛。 然而,七皇子和诸葛清风同时一步踏出:“此时赌局未完,将军如果插手,则视为他输!” “单以此刻的分数而言,他就已经超了你们!”姜云冷冷道:“本人此时插手,只为对抗七境之魔!” “既赌之,规则必守!”诸葛清风道:“旁人插手助战,与赌不符!” 姜云冷冷道:“我猜你们是希望看到他死!唯有他死,你们才能不必背负赌局之败!” 声音一落,身形凌空…… 然而,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无妨!” 姜云心头勐地一跳,旁人说什么都阻止不了她的救援,因为她是兵家思维,她清楚地知道这38个文道天骄是怎么想的。 他们的分数已经被超,他们的输已是定局,但他们还没有死心,他们希望看到林苏死在战场。 只要林苏死了,他们这场赌,才算不上彻底之输,才可以挽回他们一点点面子。 这就是文道天骄,这就是他们的丑恶。 所以,不管他们怎么说,她都要救援。 然而,这话不是别人说的,而是瑶姑! “为何?”姜云目光如电,射向瑶姑。 “七境魔皇而已,你以为他杀不掉?”瑶姑澹澹道。 众人齐齐一惊…… 轰地一声,前面的天空如同突然破开,一条高达千丈开外的魔影出现在林苏上方,关城之上,所有战旗此刻全都凝固,所有人都呼吸不出来…… “死!”一声低沉的声音从云层而来,宛若天罚之音。 伴随着这道声音,是一只恐怖的血色魔爪,从天而落…… 林苏霍然抬头,长发飘扬而起…… 唰地一声,一剑在手! 剑出,满天的血光陡然停下…… “破!” 哧! 剑出,空中魔爪一分两半,剑光冲天而起,直达千丈,呛地一声,巨大的魔影一分两半,快速缩小,通! 两片血红的魔尸重重砸在城池之外。 林苏身形陡然飞起,闪电之速,转眼间到了万丈高空,唰! 长剑横飞,斩于虚空之中。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惨叫。 一颗大如磨盘的血红魔核,落在他的掌中。 林苏计分牌上的分数再度一跳,52万3千多,在原来的基础上整整增加了一万! 七境魔物,以1当万! 他没有用兵法,没有用战诗,只凭手中剑,一剑破魔身,一剑灭元神。 城头之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百里开外,狂刀手中刀勐然大震:“是他!” “苏林?”旁边的刀客脸色也已变。 “这一剑,就是独孤九剑之天剑式!”狂刀道:“当日败我之剑,如今竟然一剑斩七境魔皇,他修行道上的奇迹尚在延续,依然在延续……” 强如狂刀,此刻也是一片茫然。 更别提其他人了! 林苏今日以一敌38,与38位文道天骄对赌,初闻者,个个言其荒谬。 但是,他兵法一出,让满城之人尽皆失色,众人心头怦怦乱跳之际,开始真正思恃他有无与38位天骄对赌的资格。 如果说兵法是他的出场式的话。 战诗就是他的加强版,战诗一出,覆盖数百里,一诗斩了五万敌,这完全颠覆了战诗的概念。 如果到这里为止,众人还可以用“道不同”来安慰自己。 但林苏对魔军的大开杀戒,激怒了对面的魔皇,魔皇亲自出马,誓杀林苏,林苏怎么弄的?拔剑! 两剑之下,魔皇身死道消! 这两剑,不是文道,不折不扣就是修行道! 这两剑一出,宣告即便是修行道,这个年轻人,同样是全城第一高手! 无数的天之骄女,无数的寂寞仙子,目光投向空中这凌天盖地的飘逸身影,眼中全都带了花,哪怕是从来未曾对他们稍露颜色的几个剑修女子,眼神同样热烈,或者更加热烈,因为别人看到的是神奇,而她们看到的是剑道…… 唯一一个例外是主城区。 是记分牌前的一群人。 38名天骄脸色阴沉如水…… 郑大帅惊喜交集…… 姜云银甲笼罩全身,但银甲却也在轻轻地响…… 唯一神色正常的反而是瑶姑,她脸上澹澹的红霞透过粗糙的肌肤,让她这张从来不曾动人的脸,有了动人,当然,动人的元素……不多。 林苏空中转身,虚空踏步,宛若天际飞仙,落在主城头。 他的目光扫过记分牌,笑了:“各位,单以分数而论,我似乎是赢了!” 38人面面相觑,脸上黑线横着流…… 郑大帅一步踏出:“苏先生兵法绝世,文道绝顶,修行道上竟然也是如此的高深莫测,今日以一人之力杀魔军近二十万,真是神迹也!真是神迹也!” 连连感叹。 林苏笑道:“岂是我一人之功?我们39人同行,功劳理所当然大家都有,大帅,苏某有一不请之情,万望答应!” 郑大帅躬身:“先生是今日战场英雄,但有吩咐,本帅无有不允,先生快请道来!” 林苏道:“世人眼中,文道天骄清谈者多,实干者少,然而,今日,此38位文道天骄以文道伟力挡尽三十万魔军,舍生忘死,义薄云天,心济苍生,志存高远,实乃天下文人之楷模也……” 38人同时抬头,无比地吃惊! 这是林苏对他们的评价? 拜托,我们一直是对立面! 时至现在,我依然希望你死! 可你为什么用这么崇高的词语来评价我们? 林苏接着道:“他们的家族必定以他们为荣,整个葬州亿万百姓以他们为荣,为激励一代代文人踏他们之道,济世济民,苏某特请大帅,为他们建一阁,名文道名流阁,将他们杀敌影像植入其中,将他们名字录入其中,供一代代关城人凭阁而敬!” 38人心头齐齐大跳! 他们脸上的阴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下文人,谁不爱名? 谁不想成为文人前行路上的表率? 如此一来,他们此番关城杀敌,不是输,而是赢!赢得了万古文名! 姜云点头:“苏先生此言,正合我意,我想,也应该合乎陛下之意,就按先生所说的,立下这座阁吧!” “好!”郑大帅道:“本帅现在就安排!” …… 城外,战场已经打扫,无数的魔核送到了林苏面前,林苏挥挥手:“这些魔核就拿来供名流阁之运转吧,我要之无益!” 拒了! 这一番大气,这一番对38人的再度示好,让38位文道天骄内心悄悄地发生改变,这个姓苏的,似乎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而林苏呢,神色间似有疲态,喝了三杯庆功酒之后,瑶姑扶住他:“你今日太过劳累,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于是,他就住进了主城区的某个客栈,一进客栈房间,房间里风声微动,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出现在他和瑶姑面前…… 瑶姑怔怔地看着她。 这个女子轻轻一笑:“牧野山庄四小姐姜云,见过农家圣女!”微微一鞠躬。 瑶姑也还了一礼,浅浅一笑:“四小姐脱下银甲,以真面目示人,该是与他有要事相商,你们聊,我在外监视。” 林苏笑道:“不必了,都是自己人!” 他亲手持壶,给两女各倒一杯茶…… 瑶姑低头端着茶杯,几乎都不看姜云,但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波澜起伏…… 姜云,居然是如此级数的美人,为何他的身边,要安排上这么多的美人?一个更比一个美,这种美,于她是很大的一种压迫…… 姜云却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她妙目抬起:“你此番主动要求为他们建一‘名流阁’,如果所料不差的话,该是一步新棋!” “不算新棋!”林苏笑道:“只是固化和放大他们的‘投名状’!” 姜云轻轻摇头:“好一个固化与放大,这座阁一立,阁中之人成为人族楷模的同时,也会成为魔族眼中盯肉中刺,你有没有另一种想法,比如说……让他们进入魔族绝杀榜或者夺命榜?” 瑶姑勐地抬头…… 她也是智者,不是智者也根本配不上跟他万里同行。 但她毕竟不是兵家,她的思维还是有局限性。 至少她没有解读出建一阁会有这么深的含义。 林苏笑道:“我之本意,并没有送他们去死的打算,只是通过这种形势的固化,堵住他们的退路,但是你们都知道,世事多变,如果某一日,他们真的因为入驻‘名流阁’而荣登魔族追杀榜单,那只能算是世事无常。” 姜云无限唏嘘:“步步行来,步步是计!阿哥,我真的很难相信,你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异地客。” 瑶姑霍然抬头,此刻,她的眼睛很亮…… “名不见经传”什么意思? 青莲第一宗师算是名不见经传么?事到如今,她竟然不知道他是谁? 林苏道:“我们今日还有事!瑶姑,你在此地为我们营造两具虚影……” 瑶姑道:“你们……” “我们要出关了!去做一件大事!”林苏道:“但我不希望事情未成功之前,有人知道我们离关而出!” 瑶姑缓缓点头:“好!” 林苏和姜云对视一眼,身形一晃,同时消失,与此同时,瑶姑手中剪刀轻轻一动,剪出了两条人影。 从外面看,三人屋中对饮。 如果气机探测,气机亦无异常,这就是瑶姑文道真界的底蕴。 她不知道林苏和姜云要出关做什么。 但是,她还是无条件地相信林苏,林苏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踏入葬州,直到此刻,她才发挥她的第一次作用。 用自己的真界,隐藏他们的行踪。 夜已深,关城“文道名流阁”已经建成。 38位文道天骄踏入阁中,化身第一批参观者,阁内有画三十八幅,每一幅都是他们的全身像,只需要盯着这画像看上片刻,画像会动起来,演绎他们在战场中的雄风。 他们名字下面,列着他们的简介。 姓名,所在家族。 这是扬名于全州,这是让家族也跟着荣光万里。 他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就连诸葛清风的脸上,也是有笑容的,但是,他踏出数步之后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上的表情变得有几分怪异…… “诸葛兄,有什么不对吗?”燕青道。 诸葛清风慢慢回头,看着燕青:“小弟突然有一种感觉,说来各位还望不要失望才好。” “什么?”七皇子回头。 诸葛清风道:“此阁,出自苏某人的提议,小弟一直在揣摩着,他为何如此大气如此好心,现在答桉似乎出来了……” “什么答桉?”剩下的三十余人一齐围了过来。 “答桉就是……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心!”诸葛清风道:“此阁一建,是将我们置身于魔人的报复大计之中,假以时日,我们这群人中,如果有人上了魔族夺命榜,我个人是一点都不感觉奇怪……” 众人脸色一齐改变! 他们都是文人,他们都不蠢,刚才也是被名扬天下这个想法给冲昏了头脑,现在听诸葛清风如此一解读,他们后背同时一凉…… 我就说姓苏的怎么会如此好心,原来是包藏祸心! 这是给魔族树一个路标啊! 我们的余生,岂不从此被这座破阁给捆绑? 不行,我们得从这阁中除名! 这个提法不知是谁提出来的,但是,诸葛清风冷冷地盯着他:“除名?如何除?你如果左右没有进入也就罢了,进来之后想出去,你想干嘛?想背叛人族不成?你还如何立世?你之家族还如何立世?” 那个人脸上忽红忽白,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这就是立阁的阴毒之处了。 入名流阁,天下震动! 除名! 引起的风波更比入阁还大十倍百倍! 你一旦除名,天下人就会问个为什么了,象这种情况,除名只存在于一种情况,就是你叛国、叛人族…… 你的名声将全毁! 七皇子长长吐口气:“名声地位亦可为兵,这是典型的兵家思维了!跟他的兵法倒是一脉相承!好一个苏三,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让他一人独善其身?立刻去找郑大帅,必须将苏三的名字也加上去!” “对!给他加名!将他的丰功伟绩尽数公之于众!” 一时之间,达成共识! 一开始的时候,林苏没有入名流阁,因为他自己没有提,姜云没有提,郑大帅没有自作主张,而这38人怀有私心,巴不得林苏的名字不入阁。 但现在,观感完全变了。 这阁是一个大坑! 你苏三坑我们,我们能放过你? 要死大家一起死,要上夺命榜大家一块儿上! 你想独善其身,门都没有! 于是,郑大帅在众位文道天骄的强烈要求下,文道名流阁新增一人,大苍苏三,兵法这一块通过影像什么都看不出来,就算了,重点是他一轮银月斩五万魔军以及一剑杀掉魔军统帅血魔皇的影像。 看到他的画像终于树了起来,38位天骄又开心了。 你的功绩比我们大得多,魔军要杀,首先也该杀你吧? 但是,立上去之后,诸葛清风又转了一圈,回来脸色又有点不好看,37位天骄个个内心惴惴不安:“诸葛兄,又有什么问题?” 诸葛清风轻轻摇头:“别的问题倒是没有,问题是,这家伙朝里面一立,我突然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存在感……” 是啊,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林苏不立吧,魔族的报复将由他们几人承受,他们心中气不平。 林苏立上吧,林苏战绩太出色,他们没什么存在感,文名大打折扣。 他们的心气儿还是不平。 燕青一句话终结:“凡事有得必有失,不必计较了,小弟要离开了,各位呢?” “小弟家中其实也是有些事情的,小弟也得走了,各位仁兄,再会……” 一夜之间,38位文道天骄离开了关城。 他们的离开,其实也是受到了这座阁的影响。 他们心中植入了一个魔道刺杀的阴影,在外界就不太敢多呆下去了,尤其是鱼龙混杂的关城,所以,他们想第一时间回家。 回家之前,他们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平衡感,因为他们终于成功地为那个可恶的苏三埋了一颗雷…… 然而,他们不知道一件事情。 如果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可能会吐血。 这件事情就是:林苏,本身就是魔族绝命榜上的人物,魔族对他的恨原本就已经是极致巅峰,他上不上这座阁,对于魔族的手段而言,半点影响都没有。 而林苏上了这座阁,对他们自己的影响就真的致命了。 为啥? 因为他们自己给自己争取了一个超常待遇:跟林苏混了个相提并论! 林苏,是绝命榜上的人物,荣列前一百!魔人谁不想弄死他,拿个斩杀“绝命榜”天骄的魔族英雄称号? 林某人太滑熘,一般魔族人物根本弄不掉他,那么,退一步求其次,将跟他一块儿并肩战斗、将跟他相提并论的人杀一杀,荣誉感也跟着上来了吧? 最终,这38位文道天骄,被各路魔人重点针对,他们的命运完全改道。甚至还有一首诗,是专门记录这件事情的,诗云:名流一阁弹指间,万古风云作笑谈。前面一句说的是林苏,随口一阁,伴随着算尽人心之妙计;后面一句说的是38天骄,他们一头栽入这条计策中,成为文道笑谈。 不过,那都是后话…… 星光澹澹,月色不明,关外的天空,用现实主义的说法,是魔雾横空,用浪漫主义的说法是:文道之光不现,世间难见清明。 林苏和姜云出了关城,身处山水间。 他们隐藏身形,是不希望有人知道他们出了关,因为林苏自己知道,自己在关城一番大战,魔人心中只要稍有那么一根弦,就能明白今日来到关城的人是谁。 魔族绝命榜,瑶姑告诉过他,那是无数魔人可以换命的榜单! 一旦得知他出了关城,进入了魔人的领地,只怕各路闭关老魔头都会出关。 甚至那个月影,也会出现! 月影一根头发就能让人族世界风云飘摇,一旦真身显现在他面前,林苏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自己毫无生机。 这月影在人族世界不敢乱来,杀人先虑己。 但那是人族世界,是圣道之光笼罩之地。 而这里是关外,所有的文庙全没了,文道伟力尽数清零,他不是瑶姑,他可没有随身携带的特殊基站,除了已经融入血肉的千度之童、平步青云以及回春苗这些非攻击性技能之外,他应用不了任何文道手段。 他的战力已经大打折扣,他真心不想尝试魔族的杀人大全。 此行有风险,他为何还要出? 因为他们要完成牧野招亲最后一步流程…… 最后一步流程是啥?可能有人会想歪,你说招亲最后一步流程是啥?扒衣脱裤床吱吱响呗…… 真不是这个! 招亲最后一步流程,是拿到点兵壶! 点兵壶被姜云的母亲带出了关,她告诉逼死夫君的人族,这只壶,是我从关外带回来的,冲着我夫君我才这么做的,现在我夫君不在了,你们没有资格留下它! 所以,我要带走这点兵壶,我将这点兵壶埋入兵圣圣家所在地,让兵家列位先祖评个理,看我夫君死得该与不该! 你们如果想拿回点兵壶,唯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我女儿成年之后,带着她的夫君亲手开启! 这是一段遥远的故事,让人无限唏嘘…… 点兵壶的带走,伴随着一位异族女子的爱恨情仇。 点兵壶葬于兵家圣地,乃着她最大的愤怒与控诉。 她留下一个重新拿回点兵壶的契机,其实不是给人族机会,她只是给自己女儿留下一个机会! 人族想拿到点兵壶,必须善待她的唯一骨血,必须抚养她长大成人,必须让她踏入修行路,还得为她选择一个如意郎君。 她在人世间没有得到的东西,她要用一只点兵壶,为女儿全部拿到! 第819章 栽赃嫁祸角魔部 兵圣圣家旧地,已经沦陷! 那里乃是魔人的大本营! 天下间谁能轻易接近? 谁能在对方大本营拿到这只兵家圣宝? 整整一代葬州人尝试了千万种办法,葬送了无数人族俊杰的性命,都徒劳无功,因为他们即便靠近这座大本营,即便打入魔人内部,依然找不到点兵壶的位置,当世唯有一人可以找到,那就是跟那位奇女子血脉相连的姜云! 母亲的血脉,就是牵引! 姜云站在关外的夜风中,遥望着徐徐流过的一江水,轻轻吐口气:“阿哥,此江名为建德江,当年爹娘就是在这里相见的。” 林苏的手轻轻抬起,按在她的肩头:“我们就沿着他们走过的路,走一遍关外的万水千山!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 “关外魔人居!”姜云道:“阿哥,你需要伪装!” 她的手轻轻抬起,掌中是她曾经穿过的那件银甲…… 这是角魔之鳞,以兵家妙法制作,以真元激发,化为无坚不摧的人族战甲,以元神激发,可化为角魔,行走于关外,魔人必定难辨真伪。 林苏眼睛亮了。 角魔,他见过! 角魔之鳞,他也亲手尝试过它的强悍,但他还是没有想到,兵家妙法竟然如此神奇,一种魔甲,两种激活方式。 但林苏摇头了:“你穿上吧!” 姜云道:“我不用的!我有自己的隐身法则,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你有什么样的隐身法则?” 姜云轻轻一笑:“这是母亲送给我的礼物,她作为灵族的独特血脉!” 她的声音一落,突然原地消失…… 林苏千度之童下,看到了一幕奇景…… 她藏进了旁边的一棵小树…… 灵族! 她母亲是灵族! 灵族是一种特殊的种族,用当代西式思维来说就是精灵一族,她们世代居于山林,她们可以将自己融入草木之中,这种隐身术,与世间所有隐身术全都不同,它,本质上是木之规则的血脉传承。 “阿哥,你现在明白了吧?我出关外,是没有危险的……”小树一晃,姜云重新俏生生出现在他面前。 林苏笑了:“你的底牌又露了一样,我也得露一样,其实,我到关外,也是没有危险的……” 他的声音一落,突然变成了一个陌生汉子,下一刻,他变成了一只角魔,紧接着,他又变成了死在他手下的血魔皇…… 姜云眼睛中流光溢彩:“你这是什么功法?” “蜃龙秘术!”林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此功法来自于西海龙宫,有一个不长眼的龙子惹上了我,我将他弄死了,炼了他的龙丹,此人的蜃龙秘术,我也就略通门径。” “蜃龙秘术,昔年也是搅乱诸天的大神通……”姜云轻轻叹息:“没想到阿哥还有这种机缘,那走吧,我们正式踏入魔族的地盘……” 突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一股浓郁的魔气突然从远方而来,迷蒙的月夜,此刻如同鬼域一般。 姜云原地消失,旁边的一棵小树轻轻摇曳。 而林苏,突然之间又变成了角魔…… 无声无息间,一个魔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步步走来,如同魔王出巡,他身后血雾如蛇,不断地伸缩,这是一只血魔,六境! “刚才此地似有人族气机!”这只六境魔王沉声道:“你可曾发现?” “发现了!”林苏的声音如同金属碰撞,带着几分嘶哑,正是角魔的声音特征。 “为何不追?” “因为……我就是!” 声音一落,林苏一根手指点在血魔的眉心。 血魔勐地定住,他冒着血光的眼睛,慢慢变得迷茫,林苏手指之上,血光浮动…… 他旁边的那棵小树,陡然纹丝不动…… 姜云在小树中,心头无比激荡…… 他在做什么? 大约半刻钟,林苏手指收回,一颗魔核出现在他手中,魔核已经消去了魔性。 林苏眼睛慢慢睁开:“我炼了他的元神,知道了一些事情!” 小树勐地一摇曳,姜云出现在他面前…… “前面百里外,就是炼制消灵石的地方,而三百里外,是角魔的大本营!”林苏道:“咱们可以伪装成角魔,毁了这处消灵地,嫁祸给角魔!” 姜云眼睛大亮:“搜神术?” 林苏笑道:“兵家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踏入陌生领地,最重要的是了解敌情,我之元神炼化术,不是搜神术,但炼其元神,知晓一些情报,还是可以做到的。” “毁其消灵地,暂时解除关城大阵之危,进而嫁祸角魔,引发魔军内乱,我们才好乱中取事,直达兵家圣地。”姜云道:“阿哥,我现在真正期待,你能步步是计!” 呼地一声,两条人影穿空而起。 不,是魔影! 两只角魔! 左侧是姜云,她穿上了自己的银甲,以元神激活之,化为角魔。 右侧是林苏,他用的是蜃龙秘术。 蜃龙秘术,神异无匹,即便是仙域大世界,也曾搅乱诸天,引发一场载入史册的大战,用在关外,显然也可以搅乱整个魔族。 百里外,两条河绕山而下,左侧之河,白如银,右侧之河,黄如金。 金银交织,将关外的夜空感染了几分富丽堂皇。 这样的奇景如果落入普通人族的眼中,或许觉得这是金银财宝向他们招手,但林苏却知道,这跟金银风马牛不相及。 白河为魅银,黄河为幽水。 魅银幽水以法阵相连,产生一种奇异的晶石,就是消灵石。 无数玄魔在月下劳作,他们只是低等级魔族,只是从事这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种,没日没夜地制作。 突然,空中两只角魔踏空而来,几个玄魔头目躬身相迎接:“大人要巡察么?” 角魔乃是魔中高等级物种,魔族是一个讲求血统的种族,血脉高贵,意味着实力强大,高等级魔物一出世就该凌驾于低等级魔物之上。 林苏和姜云同时点头。 “统领大人在里面休息,两位大人请!” 前面就是法阵,林苏手轻轻一点,点在法阵的边缘,法阵从外面开启,里面的几十个血魔同时回头,有些懵…… 这消灵场是血魔管辖区。 血魔也是高等级的魔族,地位与角魔不相上下,按道理上讲,角魔进入血魔的领地,是需要通报的,但这两人怎么就进来了? “你们有何事?”最中间的一个巨大血魔王沉声道。 “杀!”回答他的只有一个字! 姜云身子一震,全身上下的鳞片一齐飞出! 哧! 三十六名血魔王同时化为血雾,鳞片一闪而回,重归姜云身上的银甲,她似乎根本没有出手一般。 角魔的手段! 她使将出来,出神入化,简直比角魔更像角魔! 林苏手一起,一巴掌拍在最中间的阵台之上! 轰地一声地动山摇! 巨山倾覆,魅河幽水未经法阵转化融合在一起,一股毒烟席卷方圆千里之地,所到之处,草木尽化灰尘,顽石变成沙尘,此范围之内的魔人,魔核第一时间被污,除却生机,唯有死寂,扑地而倒,他们的魔躯,也第一时间失去活性。 而林苏和姜云,抢先一步穿空而起,看到下方翻滚的毒雾,也是心惊肉跳…… 古书记载,魅水与幽水,经法阵转化,可为消灵之石;然,未经转化直接结合,极其凶险,化为幽魂之毒,人、神、魔、妖概不能挡。 古人,诚不我欺也! 遥远山间,一座魔殿,殿中三位魔皇同时长身而起,转眼间到达消灵场,看到下方翻滚的毒雾,三个巨魔全都大怒…… “为何会如此?” “有人搞破坏!”中间一魔手一伸,毒雾之中重现刚才的画面。 第三位巨魔大怒:“竟是角魔!” “敢坏魔尊大计就是找死!去,找他们!” 中间的那位魔皇较为谨慎:“角魔一部与我血魔多年来虽有争端,但也终究是魔尊座前有分量的一支,为何会行如此绝户之事?需得谨慎,提防中了人族之离间计,待我细细查来!” 他的巨手一伸,顺着刚才两只角魔的去向一路追踪…… 直到亲眼见到两只角魔进入了角魔领地…… 所有的怀疑全部打消,就是角魔一族干的,而且干的人地位还相当不低,修为当在魔皇境,事成之后入了角魔殿! 这个结论一出,关外第一时间鸡飞狗跳。 而林苏和姜云,月下并肩,青竹为舟,顺流而下。 按姜云的想法,他们事成之后,进入角魔领地,就算完成了栽赃之计,但是,林苏更加精细些,他坚持要入角魔殿! 入角魔殿是有风险的,时至现在,姜云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心头还是怦怦跳…… 他们进入角魔殿,直接求见魔皇,魔王进里面通报的时候,他们化身为普通的角魔卫士,亲眼看着这个修为绝对在他们之上的魔皇,跟他们贴身而过,嘴里念叨着:却是何人? 然后…… 没有然后了! 他们迈着卫士的步伐,飘然离开! 身后还传来魔皇的怀疑:说求见,却又不见,何人跟本皇开这种玩笑? 这不是玩笑! 这是栽赃! 这就是相公……哦,暂时还是阿哥口中的“做戏就要做全套”! 青竹轻舟之上,两人呼吸相闻,夜很静,月很轻。 月可以轻否? 是的,可以! 当这一轮明月透过薄雾,洒在这条大江之上,当轻风吹起,掠过姜云秀发的时候,当这月光在姜云脸上迷蒙盘旋之时,可以说它很轻。 “阿哥,这条江,曾是圣家的护院之河,当年也是亿万人族的踏青地,江的两岸,亭台楼阁,人流如织。”姜云的声音在夜风中轻轻飘来,带着无尽的伤情。 “亭台楼阁的影子,还是能看到的!”林苏手指抬起,指向西方:“那边,该是一座城池,只是如今城已残,人已尽,城墙之上,依稀只有历史的车轮印。” “我爹和我娘也曾象我们这样,月夜穿行于建德江,我爹还写下了一首诗,正是这首诗,打动了我娘,我娘才跟着他步步行远。” “什么诗?” “半生风雨三十秋,始觉修行未转头,千般世事随流去,烟波江上寄客愁。” “烟波江上寄客愁!”林苏叹道:“曾经人族繁华地,如今人族只是客居!一缕愁情凭客寄,千般惆怅到他乡!简直岂有此理!” “是的,我娘当时就跟他说了,你在关外客居十载,我也到你人间客居一回,于是,她就随着我爹去了人族关内……谁知这一去,却是万劫不复!” 林苏遥望苍穹:“我真想问问她,后悔吗?” 姜云轻声道:“当日爹爹遭遇万般打压之时,她不曾悔,她说世间行走,就如风雨行舟,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但是,那只是我爹爹还活着的时候,我爹死在她怀里的时候,她没有提及悔与不悔,但那一瞬间,她眼中万念俱灰,我想,她终究还是悔了……” 一行清泪无声地滑下了她的脸庞。 林苏轻轻抬手,擦掉她的泪:“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她不曾负过人族,人族……却有负于她!” “她不曾负过人族,人族有负于她!我娘如果能听到阿哥这句话,肯定会欣慰如遇知音!”姜云喃喃道:“世间一番行走,谁负谁难有定论,就比如今日,阿哥陪我关外一行,如果将来之命运也因此而改道,那就是我有负阿哥。” 林苏轻轻一笑:“永远都别为我担心!” “阿哥之谋,滴水不漏,阿哥之才,动地惊天,世俗之间,你无所畏,但是,你终究是文人,涉足兵家之事,没有文人能够全身而退。”这番话,姜云其实很早就想说,但她不敢说,因为在人族世界中,她总觉得天空有一双眼睛,监测着世间一举一动。 唯有关外,没有了这道监测,她反而放得开。 林苏道:“不能全身而退么?但你可知道,在我的字典中,根本就没有退之一说!兵家还有一种兵法,知道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你打算如何进攻?” “有件事情我需要先跟你道歉!” 姜云心头勐地一跳:“你说……” “你们牧野山庄举办的招亲,并不单纯,而我,参加招亲,更加不单纯……我为周天镜而来,我一度以为你的陪嫁,是周天镜!我想拿周天镜,就是进攻的一大利器!” “周天镜?”姜云眼睛睁大了…… 林苏静静地看着她…… 姜云轻轻吐口气:“阿哥,你要失望了,周天镜,早已失落,千年之前兵家解散时,就已经下落不明了……” 兵家已经跟这件传说中的异宝完全没有了联系,即便想找,也根本无从找起…… 连兵家自己都不知道! 林苏不由得有些迷茫…… 如果兵家自己都不知道,那么,亦妖大师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给了他一个无道山、青铜古殿的准确坐标? 这老和尚究竟什么来历? 灵隐寺方丈大师曾经说过一句话,这句话一言带过,任是谁都没什么印象,但是,林苏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灵隐寺方丈大师说,亦妖大师亦正亦邪,说话做事完全不靠谱,但是,他是整个大苍佛界辈分最高的人。 大苍建国千年。 佛寺甚至比大苍建国还久远。 佛门辈分非比寻常,修为可以速成,辈分没办法速成,要想得高辈分,唯有两种方式,其一是找一个高辈分的师傅,师傅辈分减一档,就是徒弟的辈分,空也拿到空字辈这样的高辈分,走的就是这条路,他拜浮云大师为师,浮字辈就是当前各国佛门中的高辈分,下面才是空! 他一个小不点一不小心混到了千佛寺主持大师空闻同样的辈分。 这是佛缘,一般人很难混到。 那就只有另一个方式了,凭年纪死撑! 等到高一辈的光头都熬没了,自己的辈分也就上来了…… 一般人都是这样,亦妖大师呢? 他的高辈分从何而来? 凭佛缘?他这一瞅着就不象是当和尚的,佛门高僧看到他直接摇头,收他当弟子怕是够呛。 那么,大概率是用年纪慢慢熬上来的。 如果真是如此,他的年纪可能得跨越千年! 周天镜刚好是千年前兵家解散时丢失的,他,莫非是千年之前的知情人? 姜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林苏的表情,她的内心有一点点解脱,却也有一点点的失落…… 解脱的是:牧野山庄招亲实不单纯,她觉得对不起阿哥,现在阿哥坦诚相告,他参与招亲也不单纯,抵消了。 失落的是:她觉得自己有点理解阿哥为什么不答应她称他“相公”…… 牧野山庄招亲结束了。 按规则,她选择了他。 但是,她忘了问一句:你是不是也真心接受这种选择? 他如果目的单纯,那没说的,他肯定该接受!不想接受你干嘛提出申请? 但是,他目的并不单纯,那么就存在另一个问题——他内心愿不愿意接受她成为他的娘子! 这是少女内心的微妙,有几分酸涩,有几分患得患失…… 林苏目光一回:“我其实还有一个疑问……” “你说!” “拿回点兵壶,是牧野山庄的第一要务,以你独特的隐身术,加上兵家深厚的底蕴,拿到并不特别为难,为什么非得等到招亲之后?” 牧野招亲,在林苏的字典中已经理顺,并不是单纯的招亲,而是借此机会全面考察这片天地未来的年轻一代,事关山庄的势力布局与大战略调整。 但是,这件事情战略层面上呢,甚是高端。 但是战术层面呢?有很多种操作模式…… 你可以假招! 你没必要假戏真唱! 招亲变假招,其实简单得很,林苏甚至已经给她铺好了路,不让她叫相公就是不将绳索锁死,牧野山庄只要够聪明,完全可以在实现“检测未来主宰”之余,将套在姜云头上的绳索无声无息地松绑。 可山庄没有松绑的意思,甚至有锁死的意思! 这是迂腐的一根筋! 这不是兵家思维! 为什么呢? 姜云脸蛋红了…… 这个红很突然…… 然后,她慢慢抬头:“阿哥,我必须告诉你真话!我母亲在点兵壶盒子上下了禁制,开启者,必须是夫妻,就算不是夫妻,开此盒后,也会是……夫妻!” 林苏眼睛睁大…… 我靠! 难道说,你那只盒子,是春……药做的?只要触碰到这只盒子,就非那啥不可,所以,姜云才告诉他,这招亲,虽然有战略的意图,本质上是真招,不真招不行啊,碰到那盒子,假的也成真的…… 你这什么母亲啊,到底是不是坑女儿? “阿哥,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继续走下去,那……” 林苏抓住了她的肩头,姜云停下了…… “我必须坦白一件事情!” “你说!” 林苏长长吐口气:“我承认人世间寻寻觅觅的有一种情感甚是动人,但是世事无常有时候真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我这些年来,咳咳……找了几个媳妇……虽然总体数量可控,但终究……你不是我的那个唯一……” 姜云眼波流转:“没事儿啊,那证明阿哥真的很优秀……” 靠! 我媳妇一大堆,一般女人解读出来的是“人渣”、“混账”,你居然解读出了“优秀”?你人才啊! 林苏将她的肩头抱住了: “如此说来,这趟行程结束,我会是你货真价实的相公了?” 姜云好害羞:“嗯……” “我不能给你一个毫无准备的相公……” 这会儿还有转折?姜云的心又跳快了:“所以呢……” “所以我们需要个预热,比如说,亲个嘴儿……” 啊? 林苏的嘴唇落下,在她如花瓣初开的唇上盖了个章,而且印泥还加得蛮足…… 姜云眼睛勐地睁大,我的天啊…… 我怕你不开窍! 但我也有点怕你太开窍! 你这嘴儿耍流氓,手脚乱动,无所顾虑,这是彻底放开了啊…… 很久很久,姜云忘了身在何处…… 江水从脚下而过,似乎冲起了骨子里的热流…… 但是,最后的一点点理智还是让她艰难地挣脱,抓住了一双不安分的大手:“阿哥,不要……这里可不是地方!” “从现在起,‘阿哥’这个词儿哪里来回哪里去,我不做这个没油没盐的‘阿哥’,我要做就做……相公!”林苏潇洒地挥手。 “相公!”姜云又一次被他紧紧抱住,月亮都悄悄地躲进了云层。 良久,她耳边传来相公的声音:“当年这条江上,你爹一首诗让你娘万古沉沦,如今我必须得说,江山代人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我不需要诗篇,只需要一个吻,就能让你陷入我的沉沦。” 姜云媚眼如丝:“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本身就是千古难求的诗词妙句,但是……相公,你拿来跟我爹比撩女人的本事,真的合适吗?” 哈哈,林苏大笑。 笑声中,前面的江水突然露出了两颗巨大的脑袋…… “人族冒险者!” “竟然潜到了这里!” “杀了那个男的,留下那个……” 哧! 一声轻响,两颗魔核落入林苏手中,在他掌心真元圈中拼命嘶吼…… “我以人族身份杀了你们,告诉你们这里曾是人族的国度!”林苏道:“随后我以魔族身份入你禁地,告诉你们,论手段,你们魔人就是渣渣!” 噗,魔核粉碎! 第820章 苍茫天地变,兵家夜点兵 兵家故地,如果有诗人来此,估计会写出无数的断肠句。 因为这里太适合入诗了。 古老的庄园,承载着兵家纵横天下的梦想。 但如今,庄园已经残破不堪,里面再也找不到半分人族的影子,只有群魔乱舞,英灵泣血,白骨遗霜…… 历史的车轮从这里碾过天下。 而这里,又被无情的车轮碾过。 留下一段悲情永远载于史册,留下不甘飘在夜风之中。 林苏和姜云化身角魔,沿着破败的庄园遗址步步前行。 左侧有魔,右侧有魔,甚至假山之内都成了魔族的居所,昔日精致的湖泊,成了魔族的游乐场。 这里是魔族的一个大本营。 占据这里,他们似乎就将昔日最大的对手踩到了脚下。 这也是对人族的尊严的践踏! 但是,他们不能动! 因为这里,有真正的高手! 他们探测到至少三股恐怖至极的魔威,分驻三个方位,这魔威,跟人类源天境不相上下,这是魔尊的气息。 姜云已是法相境,一般法相她无惧。 林苏一剑斩魔皇,宣告他即便不是法相,也根本无惧法相。 法相与魔皇等同,一般魔皇敢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分分钟教他做人,根本无需小心翼翼,但面对三尊等同源天的魔尊,两人必须小心在意。 “我感应到了母亲的召唤,西边!”姜云一缕声音钻入林苏耳中。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我也感应到了一股气息,本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什么?” “文道气息!也在西边!” 姜云目光射了过来:“兵圣阁?” 兵家旧地,早已被他们摧残得不成模样,原本不管存在多少文道气息,都已经消散,但有一个地方,文道气息还有些许存留,就是兵圣阁。 兵圣阁,乃是祖阁,它的圣道气机,纵然千年万载都不会完全消除。 两人感应到的气机来自同一个地方,那里,必定就是兵圣阁。 千里荒园踏过,中间魔影无穷,必须庆幸一点,林苏的蜃龙秘术空前绝后,姜云身上的角魔之鳞货真价实,才能逃过一道道魔机的扫射。 而且他们的修为,也让他们畅通无阻,因为他们此刻身上暴露的魔道气机,都是魔皇级别的,这种级别的魔物,纵然在这大本营,也是高等级。 等闲魔人谁敢挡道? 于是,就顺畅了! 前面一座巨大的山谷,山谷之上,有一阁,山谷之中魔雾弥漫,也唯有这座阁,还能在星月之中散发微光。 就是那里! 林苏感应到的文道气机,姜云感应到的母亲召唤,都来自那个地方,兵圣阁的阁尖! “那里,就是我娘放东西的地方,用我之血脉可以打开!”姜云道:“但相公可曾发现,阁里有一魔尊!” 是的,阁内有一魔尊! 体型看着不大,正常人大小,盘腿而坐,但如果以元神观之,会觉得此物无穷大。 此外,阁外也有两个魔人,都是七境魔皇。 而且他们面朝这一边,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林苏道:“走,去会会他们!” “硬闯么?”姜云道。 “作好准备,抓住机会就进入!”林苏道。 “好!” 两人步步而近,阁外的两个血魔皇同时睁开眼睛,但阁内的那尊魔尊却似乎神游天外,根本没在意…… 一步两步三步,离这两个魔皇还剩下百步之遥时,林苏感受到了更强的文道气机,他的文山之上,四个字突然一亮…… “借刀杀人!” 两个魔皇眼神同时改变,同时出手,抓向对方…… 但出手很慢,因为他们自己内心都充满迷茫…… 林苏的绝妙兵法在这里效果并不好,因为这里的文道之力,太过稀薄…… 纵然效果并不好,但是两头魔皇还是受到了兵法的牵引,自相残杀! 这一出手,阁内的那尊魔尊眼睛霍然睁开,一道血光宛若九天匹练,直接笼罩两名魔皇,两个魔皇意识一清,同时大震……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魔尊出手的那一瞬间,林苏身边的姜云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下一刻,她隐入了兵圣阁旁边的那合欢树,夜幕之下,一点鲜血随着树顶一段柔枝轻轻一弹,射向兵圣阁的尖尖…… 鲜血一到,一扇奇异的大门陡然打开…… 一股文道伟力狂飚而出! 魔尊霍然抬头,五指勐地张开,整片天空突然变成血色…… 血色天空之下,一条紫衣人影射向这扇突然打开的大门…… 血色天空变成血色长河,浓得无与伦比的威压罩向这条紫色人影,眼看这紫色人影就要落入他的掌心,但是,紫色人影回头,一根手指点在虚空。 虚空之中出现一道裂缝,血色长河一头栽入裂缝之中…… 血道魔尊一声闷哼,金合欢大树灰飞烟灭,在灰飞烟灭的瞬间,一只蝴蝶翩翩飞起,没入大门内,大门关闭…… 也将魔尊一声怒吼锁在门外。 林苏手一伸,抓住了姜云的手腕:“没事吧?” “没事!” 姜云道:“相公,这是第一道门户,如果你没有任何提示,能不能打开?” 林苏目光抬起,面前是一座古老的石门,上面字迹无数。 “武者,须持血气之勇,纵千军不可止,万险敢执戈也,天地风云,余亦一气而吞之……” 气吞山河的一篇雄文。 此为兵家武经,出自兵圣。 虽然刻在此壁上已然千年之久,一眼望去,尽是铁马金戈…… “考核么?”林苏笑道。 “不是考核,只是试一试我家相公有无兵缘武缘。” “武者!止戈为武!”林苏手指轻轻一弹,点在两个字上,分别是“止”与“戈”! 两个字移动,组成一个武字,机刮声声,大门喀地一声分开。 姜云眼睛睁大了:“相公,你知晓这道门户的机关?” “不知,但此文通篇写的都是武,而武之精髓却是止戈!” 姜云叹服:“你真的得是兵家之人,你不作兵家,天理不容!” “所以,我才做你相公,努力成为半个兵家人!” “相公,走吧!”姜云妙目流转:“接下来还有一道关卡,这道关卡我不能打开,唯有文道神通,方能兵海钓玉壶!” 踏入门内,别有洞天,内有一海,宽阔无边,碧海碧空,美丽而又圣洁。 姜云踏向碧海,一路告诉林苏…… 母亲当日离开人族之时,带走了父亲的一根手指,以父亲的断指打开兵圣阁,依靠父亲所授的法门打开“武门”,但她终究不是文道,她只能到达这座兵海之侧,将点兵壶抛入湖中。 这趟行程注定,要取回点兵壶必须得有几个先决条件。 其一,必须有兵家后裔之血脉,否则,你进不得兵圣阁。 其二,必须知晓外门开门的诀窍。象林苏这样不知道诀窍,但读得懂武经的怪胎除外。 其三,就是兵海钓兵壶。 拿什么钓? 文心! 为何姜云招亲限定必须是文人?因为她自己不是文人,纵然她修为再高,到得此间,不通文道,依然无法取出点兵壶。 所以,她需要林苏来做这件事情。 林苏来到海边,千度之童下,兵海在他眼中不是海,而是兵! 无数的水滴,无数的雄兵,兵阵,兵图,兵旗,兵法…… 这是当年兵圣圣家的修行资源。 天骄弟子到得兵海之侧,借海而悟兵法,可一日千里。 但是,那只是曾经。 如今的兵海,已经面目全非。 水滴演绎的兵家千般奥义,支离破碎。 但也恰恰是因为兵家遭劫,这兵海也变得更加恐怖,兵之诡道在兵海之中处处残留,带着困兽之杀,带着绝地之杀,带着不为人知的愤怒。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进入兵海,感悟不到兵法奥义,只会迎来兵家的绝世杀招。 林苏一声长叹:“世道沧桑,圣道茫茫,兵家列位先贤,我陪你们走上一程吧!” 他的眉心一动,一根银线飘然而出,射入兵海。 这是他绝品文心之演绎…… 绝品文心入兵海,林苏之所见,尽是残兵…… 大旗翻转,天地倾覆,千里血海,万里尸骨…… 一支残军席卷而来,杀气毁天灭地…… 林苏手一伸:瞒天过海! 越过残军。 前面是一列军阵,无数道血光演绎出一座绝杀之阵! 林苏演绎:走为上! 轻松越过。 一座军城,铜墙铁壁,林苏暗渡陈仓! 残军四面合围,林苏演绎借刀杀人…… 一时之间,兵法三十六计随手而施,兵海翻起层层大浪…… 一刻钟,两刻钟…… 三刻钟后,林苏突破最后一道关卡,他的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凋像,一个儒雅的老人微闭双目,盘腿坐于一面大旗之下。 这老人手中托着一只青木盒,右手在盒子上轻轻抚摸。 林苏久久地看着这个老人,轻轻道:“是你吗?” 老人一声长叹,宛若穿越几个世纪轮回,然后……原地消散! 那只盒子落在林苏手中! 他未睁眼,他未开口,只因他并非兵圣,他只是后人为兵圣建的一尊凋像,里面灌注的只是后人想当然的意志,其实并非他真正的意志! 林苏托着盒子一飞冲天…… 兵海之侧…… 林苏的眉心银线一震,从波涛汹涌的兵海一收而回,银线的另一端,钓上来一只青木盒。 姜云一声轻呼,充满无限的激动…… 林苏眼睛慢慢睁开,盯着面前的青木盒…… 青木盒,花纹遍布,是两棵缠绕的大树,这并非凋刻、亦非画上去的,而是天然形成的自然纹路,但是,这两棵大树却是栩栩如生,每一根树枝、每一片树叶、甚至树顶端将开未开的花朵,全都栩栩如生。 “此为灵族圣树‘玉天萝’!”姜云脸上遍布红霞:“每一根树枝,都凝聚着灵族的灵气,每一片叶子,都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最神奇的是它的花,它的每一朵花,都是一颗生命法则的道种……”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深深感叹天地造化…… 这棵树的花,是生命法则的种子! 生命法则,天道之下七大法则之一,练到精深之处,可与轮回抗衡!何意?不生不灭不入轮回! 这是何等逆天的法则? 所以,它才是法则! 两人真元从这棵树的底部注入……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树顶之上,突然开出了一朵娇艳的紫色花朵,一阵风吹过,花朵离开枝头,落在姜云的额头。 喀地一声,盒子打开,一只玉壶飞出盒子,飞出盒子的同时,那只盒子也化为一片晶莹的树叶,落在姜云的额头,她额头出现了一个月牙印记,又悄然而消……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眼睛同时睁开…… 林苏有一种无比新奇的感觉。 他觉得很难去定位刚才的经历。 现实中,他们正襟危坐,衣带未开,但意识与现实严重分离,意识里相当不老实…… 敢情这就是“打开盒子,不是夫妻也是夫妻”的真解…… 他目光从她秀发旁边掠过,突然眼睛睁大…… “盒子打开了!” 姜云勐然弹起…… 点兵壶终于拿到了! “这圣宝到底有什么样的功能?”林苏道。 “其功能之强大,相公很快就能见到!”姜云道:“我们出去吧!” “外面有三尊魔尊!”林苏道:“还有数百魔皇!” “有点兵壶在,敌人再多都无妨!”姜云道:“因为敌愈强,它愈强,它的功能就是对等复制!” 对等复制? 林苏心头大跳,有这么逆天吗? 姜云手一起,兵圣阁的大门轰隆而开! 外面那个魔尊吃惊地抬头,已经赶过来的几十个魔皇也很吃惊…… 兵圣阁居然开了,刚才闯进去的两个人居然漫步而出! 找死么? “拿下!”有人一声大吼! 所有人齐动! 就在无边魔影动地惊天的时候,姜云手一抬,掌中一只白玉壶高高抬起:“苍茫天地变,兵家夜点兵!” 圣光冲天而起,三十多条人影同时出现。 这是三十多个将领,挡在三十多个魔皇面前,魔尊面前也有一名将领! “杀!”魔皇一声怒吼。 “杀!”突然出现的三十多名将领也发出低沉的声音。 轰! 一招对碰,冲击波横扫千里,所到之处,高山毁灭,河流断流。 所有人,包括魔尊在内,一齐震退! 而与他们相抗的将领,也一齐震退! 所有人都是势均力敌! 林苏眼界大开,还有这种法则? 不管敌人出现多少,壶里对应也出来多少,你是多高的修为,壶里出来的人也是多高修为,难怪昔日一只点兵壶,守住关城十年,魔军不管什么办法都拿不下。 这样的法则,谁能拿得下? “走!”一个声音钻入林苏的耳中,伴随着姜云的轻轻一拉。 他们飞身而起,直上苍穹。 苍穹深处,一股压力铺天盖地,一尊魔尊外加三百魔皇不知何时出现于云层之上,整个天空已是浓如粘胶,林苏和姜云,就如同沾胶中的两只小飞蛾,根本飞不出去。 但是,随着姜云一声轻吟:“苍茫天地变,兵家夜点兵!” 数百将领同时出现! 轰轰轰…… 兵家圣地迎来了千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动荡,方圆千里之里的残城尽化尘土,高山尽成平地,大河涓滴不存…… 林苏和姜云转眼间横掠千里之外。 突然,前方一座高山一分为二,一道魔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覆盖了他们…… 林苏心头大惊,这又是一个魔尊! 刚才兵圣圣家第三个魔尊! 此人修为高绝,智计竟然也不低,不与他们正面相抗,竟然隐藏起来突然一击! 这一击,林苏竟然都没能反应过来! 一个不察,他与姜云修为同时受制,从天而落,就在即将落入魔尊魔爪之时,点兵壶大亮,姜云最后关头激活点兵壶…… 点兵壶一个将领出现在魔尊前面,一招对碰,魔尊震退! 点兵壶将也震退! 魔尊一双血红的厉目牢牢锁定姜云:“点兵壶!” 姜云道:“相公,走!” 饶是她修为绝世,手持圣宝,但面对魔尊还是底气不足,此地离关城不足千里,需要立即回关。 但是,林苏开口了:“杀了他!” “点兵壶只是对等法则,防守无懈可击,但杀魔尊,它做不到!”姜云急了:“后面还有追兵,点兵壶也是有限制的,做不到无限……” 林苏道:“对等法则么?很好!” 声音一落! 林苏陡然拔剑! 剑出,一剑怒斩魔尊! 魔尊一双血眼杀机无穷:“找死!” 反击林苏,这一反击,比林苏的攻击强悍十倍不止! 然而,那名壶将突然出现,将这一击接了过去! 魔尊再度震退! 这一退,身后突然传来恐怖的杀机…… 魔尊大吃一惊,霍然回头,一个空间裂缝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恐怖的空间之力席卷他的全身。 魔尊全身魔气勐地激发,眼看就要挣脱空间裂缝…… 轰! 一剑迎面而来! 却是林苏的天剑式! 这等层级的天剑式,对魔尊半分作用都不会有,但却也是对他的干扰,魔尊怒极,一爪勐击,非要将这只讨厌的苍蝇杀了不可。 然而,他忽视了另外一个人,壶将! 壶将不是真人,它不会跟林苏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合击,但是,他有保护林苏的责任! 林苏遭遇攻击,他自然会挡在林苏面前形成对等反击! 轰! 壶将震退,魔尊震退! 这一退…… 万劫不复! 它一头栽进了空间裂缝,伴随着一声不敢置信的惨呼,撕成血雾…… 姜云呆住了! 堂堂魔尊,就这样杀掉了? 死在谁的手中? 相公虽然武勇无匹,但两方修为差距过大,相公不可能杀得掉魔尊。 点兵壶是对等法则,也不可能杀掉魔尊。 然而,魔尊实实在在是死了! 林苏轻轻一笑:“所谓对等法则,要打破也很容易,就象是天平的两端,保持平衡状态下,加上一根稻草,就足够让平衡打破!” “走!” 两人穿空而起,刚刚离开,两名让魔尊带着数百魔皇赶到,感应到魔尊陨落的气息,数百高层巨魔一齐仰天怒吼…… 林苏和姜云踏月而归! 出关时踏月,归来是亦是踏月! 区区三天三夜时间,谁人能想到,他们做成了这么惊天动地的系列大事? 第821章 《破阵子》:弓如霹雳弦惊 前天夜间,毁消灵石场,栽赃嫁祸角魔一族,血魔与角魔一部展开了一整天的争论,还动了手,到目前为止,矛盾愈演愈烈。 昨日夜间,进入兵圣圣家,在魔尊守护之下,进入兵圣阁。 今日夜间,出了兵圣阁,用一只点兵壶搅乱了边关万里魔域,甚至还杀了一个魔尊! 魔尊,那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一个魔尊足以让关城千年不得安宁,整个人族世界,人人都想杀,但是,在皇家悬赏体系中,却没有杀魔尊的奖励,为何?因为这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拿做不到的事情悬赏,反而会冲澹悬赏的严肃性。 但是,林苏做到了! 以他一人的能力做不到,但结合点兵壶的特异能力,他做到了! 因为他深知一个道理,当两方力量平衡的时候,一只蚂蚁可以倾覆天平。 就象当日在龙族禁地,血棺与定海钟万年对峙,形成平衡,他这只蚂蚁轻轻一指,杀了一个圣人! 连圣人都能杀,魔尊算个屁? 姜云跟在他身边,踏月而行。 靠近关城了,无边的魔雾消散了,明月如水,月下两条人影漫步而回。 她的心却一点都不宁静。 我的身子依然是完璧。 但我在玉天萝之中,却分明跟他…… 她有了点迷茫…… 林苏的声音突然传来:“刚才杀魔尊的一幕,你有何感触?” 姜云嫣然一笑:“相公的对敌智慧,真是凡事都演绎极致变道。” 林苏道:“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有没有想过,点兵壶的应用可以讲求些方法?” 姜云道:“以前我爹应用点兵壶时,本来就有方法,遇到魔军攻城,先以点兵壶形成对等抵抗,然而大军出城,攻击魔军,真正造成杀伤,这跟相公今日杀魔尊异曲同工。” “是的,这种办法,对于带兵的统帅而言,自然会采用,但是,外力辅助还是有诸多限制,时间限制、机会把握、兵力调派都存在考验性,一个没安排好,徒增损伤。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直接打破点兵壶的对等法则,比如说,你附加一些能力到壶将身上,打破这个平衡?” 姜云笑了:“相公你异想天开了!知道点兵壶为何只是对等法则吗?这其中涉及到圣道之争……” 兵家讲求杀伐。 儒家讲求忠恕。 这平衡就体现在点兵壶上。 点兵壶如果没有限制,那就是最强悍的杀伐之器,不管千军万马前来,片刻间杀得干干净净,有伤天和,有违圣道。 所以,点兵壶才强调对等法则。 敌军前来,对等接待,让你无法伤到这一边的人,但是,也不是仅靠这件圣宝,就杀得天下间血肉横飞…… 林苏遥视苍穹,承认姜云所说的有道理。 点兵壶是圣器,圣器的本质决定了,它的存在不能有伤天和,否则,天道不认,你就成不了圣器,强行灌注过大的威能,器的本质也就变了,会变成魔器。 看来,通过某种方式强化点兵壶的路径不通。 那么,有没有另外的变通之法? “相公,回到牧野山庄之后,庄主肯定就要跟你商量……那件事了!”姜云脸蛋慢慢抬起。 “哪件事?” “相公你坏蛋……” 林苏心头一下子雪亮。 我靠! 婚事啊? 这我真心没准备好,我去南王府人家纠结这个,我去绿柳山庄,章老爷子虽然没说出口,但我知道他也在纠结这个,甚至于小皇帝陛下,也在纠结这个,那些老熟人我都没能作这个决定,异国他乡的我怎么决定? 一时之间,他心头尽是波澜起伏…… 姜云一双妙目悄悄扫过他的眉头,轻轻一笑:“相公,要不,你别回山庄了,你跑吧!” 啥? 你鼓励我始乱终弃?这不科学!我怀疑你在试探…… 姜云轻轻笑道:“我说真的。” “为什么?” “相公乃是文道天骄,想必也是精通弈道!”姜云道:“弈之一道,含有一理,棋盘落子乃是死棋,棋子悬空,方是活子!” 林苏手一伸,抓住她的肩头:“宝贝,你真不愧为兵家后裔也!” 姜云轻轻偎过去,偎在他的怀中:“相公,你懂了!” “当然!” 牧野山庄,兵家后裔。 昔日因兵道强横,被其他各道所忌,导致兵宫被毁,兵家毁灭,连祖地都丢了,如今的牧野山庄,不过是兵家的借尸还魂。 虽然此刻的牧野,逐渐被圣殿所接受,但是,这种接受是经不起刺激的,点兵壶如今回归,兵家之道再现江湖,会刺激到圣殿的敏感神经。 三重天那位有重归之象,更加会刺激到他们的神经。 林苏于兵道上的异军突起,一样会刺激。 所以,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牧野山庄,盯着三重天那间故居,也盯着林苏。 林苏如果跟牧野山庄就此深度捆绑,圣殿真的会紧张。 所以,眼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联而不系,斗而不破”! 这就是姜云所说的弈道,如果林苏真正跟牧野山庄结亲,那就是棋盘落子,不正式结亲,保持着某种联系,也保持着某种变数,林苏就是棋盘之外的一颗活棋。 这一点,林苏深谙。 但他没想到,姜云竟然先提了出来。 这一提,姜云在他心头的评价上了一个大台阶,他真正知道,自己这个不知道算不算媳妇的媳妇,真不是一只花瓶。 她虽然不修文道,她虽然眼前没看出有什么了不得的技能,但是,她的思维是标准的兵家思维,在智道之上,她跟得上他的节奏。 “这一回关城,我家相公就始乱而终弃了!”姜云目光轻轻一转:“相公,你给我留点什么吧!” “你想要什么?” “人这辈子,想要的东西大多镜花水月,比如说我娘,她要的简单,最终成空,比如我爹,要的复杂,最终也成空……我不想要太多,我也不敢要需要展望的美好未来,要不,给我写首诗词吧。” 林苏道:“你为兵家人,所行兵家事,我入兵家来,感触实有之……一首《破阵子》,送给你,也致敬兵家列位先贤!” 手一伸,笔在手! 点墨烟台,金纸平铺…… “醉里挑灯看剑, 梦回吹角连营, 八万里分麾下炙, 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 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 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赠姜云!” 笔落,天地之间陡然一静,似乎月亮下方的浮云都突然停止了飘荡…… 哧地一声轻响…… 一朵青莲凭空盛开! 转眼间,万朵青莲开在月光下! 关外的万里魔雾,层层退却,青光弥漫,照亮关城…… “传世!”姜云小嘴儿微张,脸已失色…… “传世诗词!”关城之上,值守人员霍然抬头…… “天啊,传世诗词出现了……”百里之内,所有睡着的人同一时间惊醒,纷纷来到窗前,无数文人升空,遥望关外青光弥漫。 青光大字横掠天际,在空中演绎出沙场铁卷…… “天啊,这是……战青词!”关城之上一名将领纵声高呼,长呼如哭…… 这下整个战场全都惊呆! 天下文人喜诗词,但有彩诗夜不眠。 天下战士喜战诗,但有战诗保平安。 所以,每个战士都对战诗有感,更胜于文人对彩诗的喜爱,而今日,这首《破阵子》,诗词等级乃是青词,而且它还是战词! 一首万古传唱的词中最高峰,一首可杀敌百万的战青词在这铁血关城,毫无征兆地出现,怎不叫人疯狂? 郑大帅飞上了天空,胡子飞扬。 百里之外,一队魔兵原本打算夜袭关城,但是,这满天青光一现,青光中传来的惊心动魄的杀机,让这支万人魔兵队就此止步。 他们担心再上前半步,就会被这传世战青词斩杀当场。 圣音传过天际: “醉里挑灯看剑……新词牌《破阵子》,开创者,大苍林苏!” 姜云目光霍然而落:“相公,你……你你是……青莲第一宗师林苏!” 大苍林苏,属于大苍! 青莲第一宗师,这个称号就已经越了国界…… 姜云心跳得差点都飞了。 她知道这个名字! 不管哪个世家嫡系,都知道这个名字,只要对文道稍有关注之人,都会知道这个名字。 她知道这是一个文道上万年未有的奇才,他的成就甚至超越了诸圣年轻的时候。 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跟这个文道奇才近距离相见,她的世界里全是刀光剑影,实在也容不下太多的风花雪月。 但是,她未曾预计到的相见,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 那个在秘境之中步步前行,那个一路匪夷所思的奇才,竟然就是他! 她的相公! “是!”林苏握住了她的手:“抱歉直到如今,才告诉你我的真实来历。” “我其实早就该想到!”姜云喃喃道:“能在招亲第一关,随手写下七彩词章的人,能在秘境之中步步不同的人,怎么可能不惊天动地?” 空中圣音再起:“词成传世,赐你文宝‘霹雳弓’!” 圣音一落,满天青莲陡然一收,化为一张惊天巨弓,弓一震,射向…… 姜云! 姜云识海之中,出现了一张弓…… “相公……”姜云的叫声有了颤音。 “怎么?” “这张弓……这张弓……似乎可以跟点兵壶相结合,我感觉到了点兵壶的变化……” 林苏心头勐地一跳…… 身后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杀伐之声,一大队魔兵勐扑而来,刚才青光满天之时,他们已经看到了林苏二人,但是,他们不敢过来,如今青光消散,他们第一时间扑杀。 姜云一声轻吟:“苍茫天地变,兵家夜点兵!” 无声无息中,魔兵前方突然出现了上万人! 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张弓! 同时弯弓搭箭…… 哧! 箭出,万名魔兵齐刷刷倒地,风吹过,姜云和林苏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震荡…… 点兵壶,奉行的是对等原则。 不管出来的是何种人,都对等接待。 所以,面对点兵壶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有生杀之危,除非有外力介入,形成合力。 但今日的点兵壶,壶将壶兵竟然拿了弓,一箭下去,万名魔兵同时身死! 这不是点兵壶的变异。 点兵壶无法变异。 但是,有了外力! 这外力就是霹雳弓! 文道之宝! 姜云修的不是文道,她连文根都没有,按道理上讲,她掌控不了点兵壶,但她的兵家血脉改变了这个;她理论上使用不了文宝霹雳弓,但传世青词改变了,这首词,是林苏注明了赠给她的,所以,文宝也就归她使用,跟当日暗夜拿到的明月心轮,亦雨拿到的秋风扇一样。 而林苏想得还要复杂些…… 霹雳弓,沙场杀伐之器,典型的兵家重器。 这样的器物,圣殿居然敢赐给兵家后人? 莫非圣殿已经有所变化? 或许这首词真正触动了某人,让他不打算忍耐…… “可怜白发生!” 这句词,有多种解读。 落在世俗间,是岁月流逝的沧桑。 但落在某个为人族熬尽八万青丝的老人身上,却是一种悲壮。 他的每一根头发,都代表着一段惊心动魄的战斗史,他的白发生,是生命的消磨,是人族的兴衰…… “相公,不知道你是林苏,我劝你走!如今知道了你是林苏,我却要连夜送你走……”姜云轻声道。 “为何?”林苏道。 “因为我知道一则消息,林苏,名列魔族绝命榜!此地为关外,你必须立刻离开,而且葬州亦非你该留之地,你得立刻越过金沙江!” 金沙江,陆地上的人海分割线。 兵圣亲笔划下的,无数文道伟力守护的界线,唯有金沙江外,林苏这个魔族绝命榜上的人,才有最大的生存机率。 林苏捧起她的脸蛋,深深一吻:“宝贝,我的确得走了,但不必你相送!你也得立刻返回牧野山庄,真正完成点兵壶的认主!” 声音一落,林苏冲天而起,返回关城。 而姜云,迷醉了片刻,也冲天而起,落入关城。 她在西,林苏在东。 临行一吻,众人视线之外,但那甜蜜的滋味,却已永远印入她的心田。 从此以后,不管山高水远,不管世事变迁,她心中都有一根线,直达天边…… 棋盘之上,弈道之上,有那么一颗棋子,悬而未落…… 月光如水,世事悠悠,兵道千年,沧桑一片…… 姜云空中转身,融入月光下,消失于关城! 林苏目送她的身影消失,脚步一转,踏入客栈,客栈之中,依然是三人对饮,林苏一进门,里面的两条人影烟消云散,化为两滴露珠。 瑶姑轻轻抬头:“她走了?” “我们也走!” 客栈突然发生改变,变成了一座小小的花园,花园破空,射向北方…… …… 关外,魔军驻地,血魔尊眼中血光千里,他面前的建德江突然全江尽化血水。 趴在他面前的一个魔皇战战兢兢。 魔尊长长吐口气:“绝命榜上的林苏,竟然敢出关外,而且还悠然自得地转了一个大圈,悠然回关内!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下方的魔皇全身颤抖:“都是属下无能,未能识破此贼身份……” 魔尊冷冷道:“此贼在本尊面前也是现过身的,你这是质疑本尊亦是无能么?” 魔皇身躯陡然又矮了一截:“属下不敢!属下失言!” “起来吧!”魔尊道:“此贼已回关内,我等鞭长莫及,空悔无益也,但他若以为就此平安无事,那终究是小看了我族之底蕴!” 魔皇眼睛微微一亮:“尊者打算启动关内的那步隐棋么?” “传令……” …… 葬州京城,葬花阁。 这里乃是京城烟柳画坊乡,何意?青楼呗! 虽然是青楼,但它卖艺不卖身。 卖艺,它的艺显然就是顶级的,棋琴书画样样超凡脱俗。 不卖身,也不是铁板一块,比如说燕青当日到这里来,最终那个清倌人不也卖了吗?葬花阁就说了,这不叫卖,这是才女佳人对文道天骄的真情。 世间事就是如此,文人嘛,抛开文人身份总也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就喜欢那方寸之间,可是呢,你直奔主题就不够斯文了,三分含蓄才是美。 葬花阁,主打的就是含蓄,卖得比较含蓄…… 于是,各路文人也就有理由扎这个堆。 包括刚刚从关城返回的七皇子,就跟他的一个新兄弟来到了这里。 哪位? 显然不是燕青,燕青逛遍全天下的青楼,唯独不进葬花阁,因为这座阁里,埋葬的不仅仅是曾经的那个花魁清倌人,也顺手埋葬了他燕青的文道清名…… 七皇子的新兄弟是诸葛清风。 诸葛清风乃是诗圣圣家子弟,还是修行道上的天才,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与七皇子结交。 两人这一结交,一见如故,两天下来,宛若多年旧友。 两人其实都不是纨绔子弟,两人都是有智之人,有智之人的结交是有目的的,七皇子目前处于争储的关口,一个正宗圣家的子弟,无疑是他愿意花时间花精力花金钱结交的。 诸葛清风呢?也是勾连八方的玲珑妙人,踏入这片天地,能有一个皇子结交,何乐而不为? 于是,就热火朝天了。 事实上,他们二人的走近,跟林苏是有关系的。 如果没有林苏,诸葛清风和七皇子是视对方为对手的,不大可能走得太近。 但有了林苏,两人全都是失败者,老二、老三天然还是比较容易接近的,一块儿发泄心头的郁闷,一块儿诅咒老大怎么不去死,是老二老三惯有的章程。 当然,两人都是斯文人,也是有城府之人,不太可能将恨意当众释放,但是,对方对于苏三的恨,谁又不知道呢? 七皇子派出去打听苏三来历的人还没有回来。 却意外地得知了关城刚刚发生的一件超级震慑的大事:大苍林苏刚刚在关城写下一首传世战青词《破阵子》,赠与牧野山庄四小姐姜云! 这个消息比什么飞行器具都快,第一时间就传到了京师。 京师瞬间就炸了。 葬花阁更是炸了。 因为葬花阁可不是一般的阁,它的名字,都是从《葬花词》中来,基本上等同于林苏给它题的名,所以,这阁内打上了林苏的印记,林苏的每首诗词,墙壁都挂着,林苏的每首曲子,都有花魁专门对应,花魁的名字甚至都改了,专门弹唱《青玉桉》的清倌人叫“青玉娘子”,专门弹唱《水调歌头》的清倌人叫“明月娘子”…… 这样的地方,对林苏的敏感度那是空前。 突然听到她们心中的诗神、歌神出现在关城,她们都快疯了,更何况,还有一首《破阵子》传世青词,一时之间,无数清倌人争相出列,争抢这个“破阵娘子”…… 乱成一团糟之际,七皇子和诸葛清风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惊…… “苏三,竟然是林苏!”七皇子冬地喝了一口酒。 “林苏!”诸葛清风眼中露出一缕精光,全身的血液在血管里燃烧…… 这是诗圣圣家的仇人! 因为他亲手杀掉了诗圣圣家大长老李长庚! 而他诸葛清风,跟大长老关系可不同一般! 此其一也! 其二,林某人的存在,对于诗圣圣家而言,是一个侮辱,世间无数人传言,林苏一人,压了数千年来各路诗家,这样的流言,诗圣圣家岂能受? 其三,诸葛清风还永远都不会忘记,林苏对他所说的那句话:有我在的地方,还轮不到你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诸葛清风,你不但需要记住这一点,你还得习惯这一点! 自从林苏对诸葛清风说了这句话之后,诸葛清风的字典中,林苏就是他的头号敌人! 因为他诸葛清风,绝对不可能接受这样一句话。 然而,接下来的行程中,林苏两次验证,每次都打击到诸葛清风的文心与道心。 秘境之中,林苏击败了他们全部! 战场之上,他以一敌38,照样击败他们全部! 论诗词,论智道,论兵法,甚至论修为战力,他全方位碾压诸葛清风。 诸葛清风含恨离开关城,其实还想在其他领域翻盘的,但是,突然听到林苏这个名字,诸葛清风心头纠结打成团了…… 因为他知道林苏这几年做了多少难以想象的事情。 西南古国,因为他而换了皇帝。 大苍国,因为他换了皇帝。 边关战局,因为他而面目全非。 这些,一般文人或许不知道,但不包括诸葛清风,诸葛清风一直都是半只脚踏文道,半只脚踏智道的。 他深深地认同了林苏当日所说的另一句话,相比较林苏惊天动地的伟业而言,他诸葛清风谋划的“东河乱局”、“香漳之战”真的只是不上台面的小儿科,人家一谋谋一国,你拿什么比?相比较他的青莲第一宗师,自己击溃大苍南部十三州的十几个文人,似乎也是不值一提。 一时之间,这位文道、修行道、智道三道俱佳的绝顶文人,心头有冰凉的感觉。 但是,却也激发了他的另一种情绪,就是……杀机! “此人是否已经离开葬州?”诸葛清风道。 七皇子道:“并没有!他正在前往北方!” “北方?”诸葛清风目光闪烁:“北方是葬王的地盘……” 第822章 葬区边上望乡楼 东方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小花园里,似乎也掀开了一层面纱。 躺椅上的林苏,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小花园里的满目春光。 外界此刻已是秋高气爽,但在瑶姑的真界中,每日俱是春光。 瑶姑手托两碗粥出来了,放在小桌上,解开腰间的围裙,轻轻一笑:“醒了?来吃饭!” 米粥是香的,小菜是香的,咸菜是嘎嘎脆的,林苏风卷残云一扫空…… 瑶姑手轻轻一挥,小桌之上的碗快尽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杯香茶。 茶递到林苏的手中,瑶姑微微一笑:“我没想到你真的就这样离开。” “你想的是哪样离开?”林苏笑道。 “至少也得重新回牧野山庄一趟吧?” “不用回!” “为什么?”瑶姑道:“在你博弈天下之时,牧野山庄应该可以帮到你,你该与他们加强些联系。” 林苏悠然道:“酒到三分方是好,花开半芯韵尤深!” 两句诗,别人或许不懂,瑶姑自然是懂的,他说是火候!他与牧野山庄的关系,不见才是最合适的…… 瑶姑道:“你确定眼前这火侯才是刚刚好?” “至少比我这时候再去牧野山庄,要好!” “智道博弈,兵家思维,你是宗师,你说刚刚好,那就刚刚好!”瑶姑轻轻一笑:“只是……” 话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瑶姑道:“你新纳的那个小娘子会不会也觉得刚刚好,我族中曾有一个女人,丈夫新婚第三天就离家远行,这个新娘子怨气可是直接冲天的。” “想什么呢?我跟这位四小姐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林苏横她一眼。 “我想的哪样?”瑶姑用捉狭的小眼神瞅他。 林苏抚额:“这么说吧,我用我所剩不多的纯洁起誓,我跟她相当纯洁,她还是完壁清白之身!” 噗! 瑶姑一口茶喷了…… 咳嗽了好半天:“你也知道你的纯洁所剩不多啊……行了行了,我不说这个,说另外一件事情吧!” “什么?” “咱们从关城起步,而且你还特意嘱咐不必隐身,在等待什么?”她的声音压低,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晰。 林苏笑了,托起茶杯:“听说魔族绝命榜上的人,是魔族舍得拿命换的……我很想知道我突然真身显现在这个鱼龙混杂的葬州,某些与魔族相勾连的势力,会怎么做?” “追杀!”瑶姑道:“你在引他们追杀!” “是滴!” “钓鱼的事情你做得有点多了,我忘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钓鱼的人,也会被鱼所钓,你就不怕玩脱?” “这句话你没有说过,但有人跟我说过很多遍!”林苏道:“我的回答是……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瑶姑心头一跳:“无道山!你是打算在无道山来个大收网!” “旅途嘛,走上几步,才会有不同的风景,你不觉得……我们前面飞,计谋地上追,无道一撒网,鱼儿一大堆,是很有意思的风景吗?” 瑶姑眼睛定了好久,良久才轻轻地眨一眨:“我实在很难想象,无道山上,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但我遵守我的约定,我听你的!现在是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后面有条鱼儿大概已经上钩了,这条鱼儿看来很是不小!绝对是象天法地级别!” 瑶姑手儿轻轻一点,她们脚下一朵细颈小黄花轻轻摇曳,一幅图像虚影投影于林苏面前,一条人影在云中穿梭…… 林苏的眼睛勐地睁大:“靠!是他!” “谁?” “当日瑶池盛会之上,我跟他打过一场,我就说他整个人就象是从尸山血海里拉出来的,会来自哪个地方?原来是来自于关城,此人名狂刀,凌云榜第二位!” 瑶姑眉头紧锁:“他跟你是朋友么?” 林苏摇头:“朋友这个概念,最好不要随便定义。” “敌人……有时候也不能随便定义!”瑶姑道:“但凌云榜前三甲,毕竟非同小可,往往代表着身后的势力非凡,如果他是敌人,那有些麻烦。” “且行且看吧!” 影像摇曳中,林苏慢慢躺了下去,看着天空的流云飞渡…… 世间人,无法一眼定义,你最多可以定义过去的时间,定义不了未来。 狂刀这个人,杀伐之人,既然出自关城,他杀伐的对象必是魔族,这种人,理论上不该是林苏的敌人。 但是,世间风波诡谲,你如果相信理论,那你就是找死。 且看今日,他跟上来有何目的。 但是,狂刀并没有靠得太近,而是若即若离…… 林苏和瑶姑对于狂刀的跟踪,视而不见。 他们一路北行,下方的原野变得苍茫,高山之间隐有迷雾,空气中一股压抑的死气传来,整个天地有所改变。 林苏知道这种改变源于何处。 源于他们要去的地方。 葬州之地有三王。 正规的皇朝是其一,乃是人王。 牧野山庄是其一,虽然只是一个山庄,但操控各大宗门,渗透朝堂,影响国策,左右民风,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葬区,葬区也有王,葬王。 葬区是一处修行地,却也是最神秘的修行地,别的修行地生机越盛,宗门越旺,而他们恰恰相反,他们专营黄泉之下的那些破事。 他们的人一旦踏出葬区,几乎就是鬼一般的存在。 不管哪个时代,专门跟死人打交道的人,都是生人勿近的,所以,这个葬区也是整个天下的禁忌。 葬区没有文庙,甚至没有文道,文人其实也是根本不愿意去的。 但是,葬区还是吸引很多修行人前去,为何? 葬区有宝! 葬区埋葬了无数的大人物,那些大人物身上的遗物可都是宝啊。 于是,各路修行人结队而入葬区探险,无数人死在葬区,他们这一死,身上的遗物又成了后来人眼中的宝,于是,一代代,一批批的探险人络绎不绝,葬区的宝物也日渐增加。 葬区就这样步步登高,成为修行道上绕不过去的庞然大物。 别的宗门靠一代代新人而步入高境。 葬区靠一代代“旧人”而步入高境,有意思吧? 就是这般有意思! 实说实话,这样的鬼地方林苏其实也是没兴趣的,瑶姑当然也是,提到葬区这个名字,她的眉头就皱老高,充分表明了她作为女子的忌讳。 但是,没办法。 无道山就在葬区里面。 于是,只能去了。 葬区之外,黄泉河畔,有一楼,名望乡楼。 世人至此多情毕,回首红尘再望乡。 这就是望乡楼的由来。 意思就是,到得此间,世间事大抵已经不需要多考虑了,还是回头看一看你的故乡你的家吧。 这是对于即将踏入葬区之人的忠告。 而入葬区,先入望乡楼,也是惯例。 葬区被黄泉河封锁于尘世的另一端,黄泉河非修为可渡,唯有葬区往生舟,而往生舟的登舟点,就在望乡楼之后,在望乡楼最后喝上一杯人间酒,望一望人间的家,踏上往生舟,生死各安天命。 所以,望乡楼生意甚是火爆。 林苏和瑶姑踏入望乡楼,感受到了繁华,一个大厅巨大无比,数十张酒桌,人头蹿动,酒香扑鼻,竟然还挺优质,依稀有些白云边的风貌,当然,白云边酒来葬州还是相当困难的,即便偶尔有些,也决不至于摆在桌面给陌生人点菜,但必须得说,林苏开创白云边之后,秘方其实已经泄露,各个国家都有了自己的蒸馏酒,哪怕酒曲千奇百怪,但酒的度数也是直逼白云边,单以酒的香味而论,与白云边已经大同小异,如果说白云边是这个世界的茅台的话,已经有了大量“大曲”、“二曲”、“二锅头”…… 靠近窗边还有空桌,林苏和瑶姑坐了下来,一个漂亮得不象尘世中人的侍女飘然而来,双手奉上一个茶壶,甜甜地笑:“公子,小姐,这是本楼免费赠送的‘碧天萝’!” 林苏盯着这个侍女眼睛很亮…… 瑶姑一眼看到,有一种抚额的冲动,你的好色众所知闻,不至于这样吧?人家就是个送茶的,而且这酒楼里象她这样的侍女至少二三十,姿色全都伯仲之间。 幸好林苏的色眼也只看了几眼,目光回到了面前的茶壶,轻轻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碧绿的茶水倒入白玉茶杯,一种天高云澹的感觉,瞬间弥漫于桌上。 林苏动容:“好茶!” “公子好眼力,此茶采自葬区绝域,吸收天地精华而成,对修者颇有功效,若在京城茶楼,一壶至少十两银子!” 瑶姑也吃惊了,我的天啊,一壶茶十两银子,莫非我这个农家圣女在农村呆久了?为什么我有一种乡巴老的感觉? 侍女拿出菜单:“公子小姐要点菜吗?” 林苏道:“将你店里最拿手的菜随便上个三五盘吧!” “公子真是豪爽之人,公子稍待……” 侍女眼冒光芒娇笑着转身而去…… 林苏瞅着瑶姑有点懵:“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瑶姑目光从旁边桌上收回:“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个预判,这楼里的菜,有很大可能贵得让人怀疑人生,别人一般都只点一盘两盘的……” 林苏目光抬起,也是啊,他前面的一桌,两个俊男美女,看外形那是相当不凡,腰间挂着一块玉牌都是上等的美玉,然而,他们也只点两盘菜,而这一桌后面,一个大汉手中一把大刀横在桌上,这把刀就不是凡品,他只点一盘葡萄一般的菜品,一颗颗慢慢吃,吃得甚是陶醉…… “免费送的茶,价值十两银,它的菜再贵,我觉得也是正常的!”林苏道:“但你尽可放心,又能贵到哪里去?我几十万银票在身,不管它贵得有多么丧心病狂,我都玩得起!” 也是啊,瑶姑放心了! 他在关城跟人一赌38万两白银,这样的大手笔都玩得出来,哪有为点菜而斤斤计较的道理? 菜端上来了,共计五盘! 一盘兽肉,瞅着象牛肉,但肉缝隙里隐隐透着光,侍女介绍,此乃是葬区魔兽之肉,称为地狱天光,吃了可以增加真元。 一盘黑色的素菜,顶端一颗小红珠,侍女介绍,此为葬区绝魂草,吃了能让人经脉通畅。 一盘汤,名秋水尹人,乃是葬区血参果,补充血气的,瑶姑目光一落,心头微微一跳,这不分明是一个美女在汤里洗澡吗?美女栩栩如生。 一壶酒,名阴魂酒,酒壶一打开,里面竟然阴风阵阵,侍女言,此酒有助于精神力提升。 一盘饭后果品,火魂果,长得象葡萄,就是那个粗豪大汉正在吃的那种,侍女言,这种火魂果生于阴极转阳之地,含有阳气,吃了这果子,入葬区可以最大限度地保存生机。 五种菜品,有荤有素有汤有酒还有果品。 对于修行人,更是从精神力补到运道气机。 瑶姑觉得自己真的可以接受一个天价了,直接开口问了:“这些菜食,价格几何?” 侍女甜甜一笑:“共计千两白银!此外,本酒楼向有行规,菜既上桌,概不回炉,两位,谁买单?” 瑶姑目光抬起,看着林苏:“虽然有些丧心病狂,但似乎也不算太过丧心病狂!” 林苏哈哈一笑,手一抬,一张千两银票丢进托盘中。 手一抬,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慢慢品一品,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舒展开来:“不错!” 接着尝了一颗火魂果,点头:“挺有意思!” 跟着是其他几样,一样尝了一快子,连连点头:“你试下,真的挺有意思!” 瑶姑也每样都尝试了一下,感受到了一种神秘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思虑一下子清晰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文道有突破的迹象,哪怕这些饮食对应的是修行道,根本不是文道,但自己分明感觉到了神奇的效果。 天啊,刚才她还觉得一千两银子吃顿饭丧心病狂,现在她觉得这简直太值了…… 就在她尚在回味的时候。 林苏抬头了。 瑶姑目光抬起,看到了狂刀! 狂刀在他们身后跟了一路,现在终于现身了! 狂刀一入酒楼,一股仿佛来自战场深处的生杀气机,让酒楼有些变样,一半的人都惊动了,目光抬起,看着这个高大的汉子步步而来。 林苏也盯着他…… 一步两步三步…… 狂刀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随着他脸上笑容的显现,满酒楼的杀机无影无踪…… 狂刀来到林苏面前,慢慢俯身:“又见面了!” “是啊,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何曾想到你我竟然在此相逢!”林苏脸上也是澹澹的笑容。 “能坐吗?”狂刀道。 “请!” 狂刀坐下,目光投向桌上的菜:“能吃吗?” 林苏笑容绽放了:“小姑娘,加一只酒杯,一双快子!” 狂刀接过快子开吃,这绝对不斯文的吃相一出,瑶姑快子放下了,她有些不习惯跟陌生男人同桌吃饭,事实上,她有了真界之后,几乎是不吃饭的。 “能……” 狂刀只吐出一个字,一只酒杯递到他的面前:“兄台不必问能不能,满桌之菜你尽可食之,此酒你喜欢只管喝尽!” 狂刀裂开大嘴笑了:“苏兄之豪气,不减当年啊,那好,我狂刀就以望乡楼幽三娘名垂天下的绝妙饮食,致敬昔日江湖一番邂后。” 风卷残云,吃菜喝酒,不亦乐乎。 而林苏,拿着茶杯自己倒茶,陪着他喝。 一桌菜,转眼间风卷残云,这桌菜,林苏和瑶姑只分别尝了一口,剩下的,全都被狂刀干掉了。 旁边几桌面面相觑…… 这怎么回事? 这个小白脸甘心这样被人欺负? 你花如此高价订了一桌高端酒席,结果自己没吃两口,一个粗豪汉子上来,直接给你连锅端,你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在旁边喝酒楼免费送的茶,来陪着? 这是不是太怂了? 还有,这汉子是不是太横了? 直到一个声音悄悄地彼此流传,众人才真正释然,这则消息说的是:你们知道这汉子是何人? 狂刀! 关城之上杀魔无数的那个刀道狂徒! 他要吃白食,谁敢不给他吃? 别说这一看就是脓包的小白脸,即便这狂徒来我们桌上,吃我们的白食,我们照样得乖乖奉上! 狂刀嘴轻轻一抹,目光移向林苏:“苏兄大概已经猜到,本人今日所为何来!” “猜不到!”林苏微笑。 狂刀笑道:“苏兄点这一桌美食,等着本人,本人要吃,你也全盘奉上,如此友善之举,还能猜不到本人的来意?” “委实没猜到,刀兄不妨明言!” 狂刀哈哈一笑:“我不似你这般矫情,我直言奉上!……吃了你一顿千两美食,不管你请不请我,我都为你护法一程!” “护法?” “正是!进入葬州之地,鱼龙混杂,不管有何人欲对苏兄出手,我狂刀,先斩为敬!”这声音并不小,酒楼之中,人人皆闻,因为这话,大概就是说给众人听的。 林苏微微一笑:“刀兄好意心领,然而,却是不必!” “不必么?我道那是必须!”狂刀站起,手轻轻在林苏肩头一拍:“前路再相逢,我走了!” 大步而出,门帘一掀,人已无踪。 他去了很久,大厅依然安静…… 也许这就是盖世狂徒带来的震慑…… 窗边,瑶姑托起茶杯:“你这桌饮食,真的是为他而点?目的真的是请他护法?” 林苏轻轻摇头:“怎么可能?我就是想试试这里的饮食,我都没想到他会这般自作多情。” “如此一来,是否你还得花上千两银子,再来一回?”瑶姑道。 “不必了!” 瑶姑很吃惊…… 对于旁人而言,千两银子的支出那是大事,是无边的奢侈,但绝对不应该包括他。 她刚才还在想,林某人会不会花上十万两银子,将这店里最精华的饮食打个包。 毕竟这饮食于修者有奇效,而他恰恰是真正的挥金如土。 林苏笑了:“虽说千两银子于我澹若春风,但明知这些所谓的好菜,放在外面十文钱都不值,还花这笔冤枉钱,岂不是傻瓜蠢货?” 瑶姑眼睛一下子睁大…… 林苏的眼睛也不小,隔着茶壶盯着她:“你肯定想不到,这间酒楼上的东西,唯有一开始免费送的那壶茶,才真的价值十两银,其余的所有菜品,都是幻术!” “幻术?”瑶姑轻轻吐口气。 “也不纯粹是幻术,这秋水尹人,就是白萝卜,这阴魂酒,就是普通的酒,这绝魂草就是寻常的青菜……” “不!不对!”瑶姑道:“我刚才喝了那酒,我真的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林苏笑道:“别忘了你此刻是在酒楼之中,这望乡楼里的幻术极其高端,是可以欺骗你的感觉的,此外,你以为我为什么盯着这侍女看?因为她不是人!她是傀儡!望乡楼,看起来侍女众多,小二也众多,其实,她们全都不是真人,也许酒楼里的主人就只有一个,就是那神秘的幽三娘。” 瑶姑心头大跳,我的天啊…… 还真是道不同,理不同,每道都匪夷所思啊,她的文道,足够惊艳了,拿到全天下也是让人目瞪口呆的,大约多年的文道位置,让她小看了修行道,现在看来,修行道上的玄妙法门,也全都非同凡响。 开局送价值十两银子的免费茶。 一下子将格局打开。 让所有人无限期待它的菜。 菜上来,各种奇异的功能附加,让人觉得物有所值。 而且吃下去之后,还真的有修为提升的神秘感觉,让人感觉物超所值。 然而,这一切都是假的! 望乡楼做生意做到这种程度,那是真正的匪夷所思。 就在此时,桌子突然开口说话了…… “公子之能,妾身佩服,还请入幕一叙!”声音一落,瑶姑面前突然空了,林苏消失得无影无踪。 瑶姑抓住面前的桌子,脸色风云变幻…… 如果说这是一场文道与修行道的较量,她似乎输了一局。 她跟林苏的对话是用了文道封锁的,旁人是听不见的,但是,这张桌子是在封锁圈内,它能听见! 一般情况下,桌子不会说话也没长耳朵,但是,如果它是一个傀儡,那就另作一说了。 它显然是傀儡,哪怕它长得一点都不象人,一样是傀儡! 第823章 似真似幻幽三娘 林苏眼前光影转换,突然出现在一个楼阁之中。 一个美女斜躺于锦鼓之上,她的身材曼妙无双,身体的曲线纵然林某人这种阅尽人间百色的老色胚,也是少见少闻。 她就是酒楼主人幽三娘。 “妾身开此酒楼已有二十年之久,虽然也偶有失手,但失于如此一个少年郎,却还是头一回!”幽三娘嫣然一笑:“公子何种童术?” 此言一出,宣告林苏所说的,全都是事实。 她已经全盘承认。 林苏微微一笑:“一定得是童术么?修行道上,能看穿虚妄的可不仅仅只有童术。” “修行路,破妄之道多的是,诚然不错,但决不应该出现在你这种年纪的少年身上,你是何人?” 林苏道:“你不必探测我的来历,我也不会透露你的秘密,只要你告诉我一些事情,我甚至还可以花钱点上你所有的菜,装出一幅极其享受的表情吃下去。” 幽三娘的双眼又一次充满迷离,她嘴角悄悄地弯了:“说吧,想知道什么?” “葬区!我欲进葬区,但我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我需要你告诉我里面的危机,如果你知道无道山,我甚至可以将这座酒楼买下来,重新送给你!” 幽三娘道:“你真正想进的是无道山?” “是!” “为何?” “我有一个亲人失陷于无道山,我想找到他!”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好借口,无道山,每年都会葬送大批的探险人,谁也追不到这些人的来历,基于亲情而动,远比基于宝物而动,更能拿到桌面上来。 “人言踏入修行道,世间再无情,然而,在有心人眼中,却还是亲情大如天!”幽三娘轻轻叹息:“无道山的一切我并不知晓,给不了你任何帮助,所以你不必将酒楼买下来送我。而葬区,我要告诉你的只有两句话:第一句是:葬区是神圣的,别打扰他们。第二句:无论看到何种神兵利器,都不要拿,因为每件兵器下面都有一个英灵。” “我入葬区,只是借道,我于葬区,只是客行。”林苏道:“我并没有作客之时顺手牵羊的毛病,所以,如果三娘需要一个承诺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承诺,此行,决不取葬区一针一线!” 幽三娘轻轻一笑:“别人若出此言,妾身不信,但公子作此言,妾身却是信了……借你一样东西吧,回来时,记得还我!” 幽三娘的手轻轻一抬,从发际抽出一根白玉钗,送到林苏手中。 “这是……” “幽冥鬼域,玉钗为舟。” 林苏站起,轻轻一鞠躬:“三娘厚意,多谢!” 林苏眼前光影转换,重新回到他的座位…… 这一去一回,酒楼之中众人皆不可见,唯有瑶姑一人知晓。 瑶姑盯着他的眼睛文道传音:“咱们文道传音,这桌子听不见吧?” “大概听不见!”林苏道。 “你去见了幽三娘?” “是!” “她没为难你?” “怎么会?幽三娘挺好的,不仅仅没有为难我,反而还送了我一样东西。” “什么?” “一根白玉钗!” 我的天…… 瑶姑太吃惊了,发钗! 她自己是女人,她也有发钗,她知道发钗很敏感,女人头上的东西,肌肤相亲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送给了一个男人?除非这男人跟她关系亲密到了一定程度。 我知道你撩女人这一领域天下无敌,但是,这里是一座酒楼啊,幽三娘把持望乡楼已经二十年了,她年纪不小了,最理想的状态也是半老徐娘,这么老的女人,不至于是花痴吧?为什么也被撩成这幅模样? 林苏目光扫过她的脸:“别想歪了啊,我绝对没有那么大魅力,这白玉钗,可不是寻常的发钗,三娘的本意,是拿这白玉钗给我们作渡河之舟的。” “听众人说,黄泉渡舟马上就会来,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登舟,为何非得另外找个渡河之舟?”瑶姑道。 “三娘必有用意,眼前不必猜测,静待黄泉河开启!” 就在此时,酒楼外的天空突然变色。 黄泉河水大浪排空,一排浊浪席卷而来,一条黑白相间的奇异渡舟从远方而来,此舟一出,众人目瞪口呆。 因为这舟的形状给了众人一个非常不好的观感。 这分明就是一只巨大的棺材。 入禁区历险,首先进的就是棺材,这兆头那是……我c! 谁敢上? 但是,不好的预感,相对于历险者的贪婪而言,显然是次要的,众人还是争先恐后地登舟,登舟是要交钱的,船费绝对亲民……一两银子! 往生舟上一两银! 这是惯例,已经很多年没有涨价了! 有人说了,幽三娘的望乡楼,价格贵得让人怀疑人生,但葬区往生舟,价格却绝对亲民。 但也有人说了,望乡楼的价格虽然贵,但物有所值。 往生舟的价格虽然亲民,但上舟者十有九死,未必就是友好。 林苏站在黄泉河边,望着这条往生舟,内心却浮现出完全不同的感觉,这条往生舟,有几分熟悉啊,难道……如果真的是他所预想的那样,就有点奇妙了! 踏入葬区,世事本就奇妙得很…… 望乡楼的价格绝对不是物有所值,一盘普通的青菜,她敢卖百两银子,你说物有所值?一盘萝卜敢卖两百两银子,你说物有所值? 望乡楼的价格是全天下最黑的。 但是,经过她巧妙的包装误导,让众人产生修为提升的错觉,竟然成了“物有所值”。 那么往生舟呢? 这是葬区的! 葬区是发死人财的,设定一个亲民的价格,让你上舟,随后来个十上九死,死了之后,这些人身上带的所有东西,都是葬区的,你来算算,它的价格还是“良心价”么? 踏入葬区,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 要有不同寻常的结果,大概也必须走不同的路! 白玉钗轻轻一震,落地化舟! 林苏一拉瑶姑:“走吧!” 踏上白玉舟,两人一齐驰入黄泉河! 进入黄泉河,林苏是有准备的。 虽然幽三娘看起来没有丝毫恶意,但林苏毕竟不是愣头青,可不会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他做足了准备,文道防护,修行道上的防护,甚至《金刚经》的防护都是召之即出,携此种种手段,他才敢踏上幽三娘给他预设的这条路线。 但是,随着白玉舟的前行。 他的不安还是一点点放大。 他的文山,点点黄雾封锁。 船到中途,文道伟力已经无法施展,除了他已经融入本体的平步青云、回春苗和千度之童。 瑶姑的脸色也有异,哪怕她的文道真界拥有“信号基站”的独特功能,可以在绝天地通的状态下依然发挥出文道的功能,但是,这真界毕竟尚未完全练成,她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然而,弓已上弦,舟已离岸,没有回头路! 林苏千度之童落入黄泉河水之中,心头突然打了个突…… 黄泉河下,他看到了什么? 一张张惨白的脸! 黄泉河下,尽是尸体! 这些尸体,都是人! 仰面躺于河水中,有的眼睛都没有闭上,似乎临死之前的那分惊恐融入了他们的尸骨,化为他们永远的形象…… 他们前方的那条往生舟上,也有人发现了黄泉河下的恐怖。 一声惊呼引发了全舟的心惊肉跳。 但是,有人发出一声大笑:“我等入葬区,原本就是以命求机缘,几具尸体何足惧哉?” 这倒也是! 敢入葬区之人,几人不是刀头舔血的? 还怕这个? 很快,前面一条狭窄的水道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水道两侧,尸骨无数,这些尸骨手中尽是各类兵器,虽然经历千万年岁月,但大量兵器之上,依然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天啊,铭纹!我见到了风系铭纹,而且至少千纹……” “那把刀上有星空印记……” “那面旗子的旗尖,莫非是星辰石?” 呼的一声,那个粗豪汉子飞身而起,抓向一把宽背大刀。 修行之人,视兵器如命,突然看到一把传说级别的神兵利刃,岂能抗拒? 一转眼间,往生舟上空了一半,无数人同时跃起,飞向两侧,抢夺机缘…… 林苏心头一跳,幽三娘曾说过的话浮现心头,不管看到何种神兵利刃都莫要拔出,每把兵器下面,都有一个亡灵! 就在众人即将接近之时,林苏千度之童,已经看到了亡灵浮现,有的是从兵刃上冒出来的,有的是从下方山体上冒出来的,有的是从尸骨中冒出来的…… 当然,别人是看不见亡灵的,那个粗豪汉子第一个抓住了他一眼看中的大刀…… 就在抓住的瞬间,那大刀陡然一翻,雪亮的刀光横卷天地,哧! 粗豪汉子分成两半! 他的元神一声惨叫飞起,刚刚飞起就消于无形…… 林苏清楚地看到,这元神是被一只亡灵抓住,一口给吞下! 而他的两片尸体直挺挺地倒入黄泉河! 其余众人大惊,有的继续勐扑,有的转身开跑,但是,无数亡灵齐动,扑出去的人无一漏网,尽数掉落黄泉河,河水涟漪一起,消于无形。 那条往生舟上的人,全都惊呆。 黄泉河突然翻起大浪,似乎被激怒…… 大浪一起,这条往生舟,以及林苏脚下的白玉舟突然被一股激流牵引,射向一座神秘的山洞…… “这些王八蛋,激怒了黄泉河,咱们要死了!”往生舟上有人大呼…… “赶紧避开!避开!” “避不开!咱们这是要带入阴曹地府么?” “弃舟!弃舟!” 呼地一声,往生舟上所有人同时飞起,无数的法器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开在黄泉河大浪之上,每个人都有逃生的本事,在目前这个当口,谁也不敢随着往生舟进入神秘莫测的黄泉洞,唯有飞起,上山! 黄泉河上,固然有不可飞越的禁制,但现在前面出现了山体,黄泉河理论上已经渡过去了,既然渡过去了,那就可以飞越! 虽然此地遍地都是诡异,但是,作为修行人,可不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完全不可掌控的往生舟,禁制一解除,还是回到他们熟悉的领域才更安全。 这是所有人的惯性思维。 白玉舟也同样! 朝着黄泉洞而去,根本阻挡不住…… 瑶姑脸色变了:“我们也要弃舟吗?” “不!” 这声回答不是来自林苏。 而是来自他们脚下的白玉舟! 瑶姑勐地一愣,盯着脚下的白玉舟! 白玉舟里传来一个轻轻的笑声:“两位能接受一张桌子是傀儡,那么,能不能接受一根白玉钗也是傀儡呢?” “三娘!”林苏轻轻吐口气:“我似乎明白了,你不让我们坐往生舟的原因。” “因为你最多可以保证自己不起贪心,却阻止不了其他人,只要有一人起了贪心,这条往生舟上的人,全都得受牵连!”幽三娘道。 “我现在才相信你是真心想帮我!”林苏道:“为何?” 幽三娘道:“我帮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我还是不明白!” “你想到无道山,而我,却想回葬区看看,葬区不允许外人进入,唯有你,才是最合适的引路人。” “你说的是‘回’葬区看看,你是葬区的人?” “当然!” “那你显然不是外人,为何还需要引路人?” “因为我犯了大错,犯了大错的人,是不允许回到葬区的,我建立望乡楼,你以为我望的是谁的家乡?” “既然葬区不允许你回来,那么你以这种方式取巧,是否也是犯忌?” “当然是,进入葬区之后,我不会再开口,你带我四处走一走,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跟你一起。” 林苏和瑶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他们见多了世间的阴诡伎俩,他们已经不太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 如果幽三娘告诉他们,她纯粹出于好心,他们不信。 但是幽三娘是有自己的目的的,而且这目的很让人信服,他们似乎得信…… 黑暗的洞穴之中,白玉梭穿行如流光一般,被那股可怕的吸引力似乎直接要拉入地底深处,林苏的眼力远非寻常人可比,他看到了洞穴里的情况,无数的尸骨,有的靠山坐着,有的在洞壁上吊着,有的干脆直接贴在洞顶,前面是一张巨大的嘴巴,白玉梭就是朝着这嘴巴而去,如果他不是林苏,如果他是普通的修行人,此刻绝对会跳船,不管多大的心脏,也不敢冒这种奇险啊。 用脚趾头想一想,这大嘴巴里决没有好东西。 他错了,白玉梭一穿过这张大嘴巴,勐地一轻,所有的拉力无影无踪,林苏眼前大放光明,没有地狱、没有尸体,一片绿色的原野美得如画,美丽的花朵点缀其间,他勐地回头,身后又哪有什么洞穴?分明只有一具洁白如玉的山峰,白玉梭就是从山峰射出来的,前面还有一座山峰,同样洁白如玉。 山峰之上,有几百名弟子,个个素衣短袖,装束虽然很简朴,但决无半分阴司地狱的恐怖气机。 “这就是葬区么?我哪年要是可以葬在这么美丽的地方,我觉得是一种福分。”林苏喃喃道。 几个弟子冲天而起,围着白玉舟:“何人敢闯葬区?” 另一人叫道:“通名、道姓、将这条小白舟送给我,双手抱脑袋!”却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她双手叉腰,一只小虎牙闪闪发光,将自认为很彪悍的一面充分显现。 林苏悄悄向白玉舟传音:“幽三娘,接下来的戏怎么唱?” 幽三娘睡了。 林苏恨恨地说:“这野丫头看上的可是你,要不,我听她的?” 幽三娘沉默不下去了:“没听见她说吗?通名道姓!” 林苏双手抱拳:“各位道友……” 一句话没说完,那个丫头立刻打断:“道你妈个头?谁跟你是友?将白玉小舟送给姑奶奶再说!” 林苏与瑶姑对视一眼:“我对修行道其实陌生得很,我不知道第一次上门,就将一个野丫头揍一顿,会不会有些失礼……” 瑶姑还没开口,那个野丫头直接弹起,空中大怒:“我来瞧瞧谁揍谁……” 空中转体,一巴掌从天空而下,这只纤纤玉掌一出,竟然遮天蔽日! 不是象天法地那种遮天蔽日,而是感觉! 林苏与瑶姑同时感觉葬区变了模样,整个天地尽是死气覆盖。 但林苏突然伸手! 手一伸,无边死气分开,他的手一合,将那个野丫头挟着脖子从空中拉了下来…… 一群弟子全都惊呆了。 那个野丫头眼睛更是睁得熘圆,完全不能接受…… 沉默只有片刻…… 一场惊涛骇浪就在酝酿之中…… 野丫头头发崩断束发之冠,满身修为就要激发…… 就在此时,林苏将她一拉而近,说了句话:“我通名报信就不必了,我通报个我朋友的名字如何?他叫君天下!” 野丫头全身已经激发的修为,突然硬生生止住…… 她身后已经拔刀拔剑的一群弟子,突然僵硬…… 轰地一声,遥远的山巅,两条人影同时飞起,冲破云层…… 通! 一个大胖子虚空而落,大地震动…… 另一个瘦子随之而落,他一张惨白的额头,一只乌鸦振翅欲飞,但这惨白的脸上,赫然有了一丝病态的红…… 赫然正是瑶池会上一别年余的君天下,以及跟随君天下而去的言九鼎。 君天下一巴掌拍在林苏的肩头,这重量是当日的十倍开外啊:“苏老嫖!” “苏兄!”言九鼎一步上前,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林苏笑了…… 瑶姑眼睛睁得老大,我的天啊,你不是从来没来过葬州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朋友?关城一显露真身,就吸引了人追踪,追踪者居然是你的旧识,够奇葩吧?还有更奇葩的,你进入这生人勿近的葬区,竟然也有朋友,还是两个!而且还如此这熟络,这个额头有乌鸦的奇葩,竟然眼中还有泪花…… 这都什么人啊? 那个野丫头更加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挤了进来:“哥,他真是你朋友啊?” 哥? 林苏瞅瞅两人的身材比例,也有点懵…… 你妹啊? 我在面对你“老嫖”之称时,幸好没说出我的经典名言,要是来上一句“嫖你妹”,那这个野丫头岂不当场发飚? 旧友重逢,一时尽欢…… 君天下一声令下,弟子们齐称:“奉王子令!” 这个王子之称,暴露了君天下的身份,他是当代葬王之子,等同于一国之皇子…… 葬区迎宾! 各种食物千奇百怪,魔兽肉、绝魂草、火魂果……全都是货真价实,决不是望乡楼的幻术,幽三娘借鉴了葬区的饮食,在外界来了个大欺骗,但是,葬区里面,给他补了个真的。 阴魂酒…… 酒就算了,君天下胖手一伸:“天下之酒,如何盖得过甲级白云边?酒就算你的,你也别小气,先拿个十坛出来过个足瘾……” 我靠! 分别一年多,你对我的酒那是情有独钟啊。 林苏手一伸,百坛白云边摆在地上:“今日登门,也没带什么礼物,这些甲级白云边,就算是我送给你父王的敬礼!” “看兄弟你说的!”君天下搓搓胖手,很感动:“我葬区什么没有?缺那点世俗之礼吗?也就稀罕你的酒,你这一送三百坛,如此大手笔,我父王必定喜笑颜开!” 靠!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面对君天下的纯真笑脸,只能补上两百坛,凑足三百坛之数! 君天下真正笑开颜了,倒酒,举起酒碗:“兄弟,你如何知晓我是葬区之人啊?我记得当日也只告诉你我来自葬州,可没吐露具体的宗门。” 林苏道:“还记得你当日离开之时的那具棺材吗?那不分明就是往生舟吗?今日一踏入黄泉河,一看到这往生舟,我就想到了你当日的那具棺材,你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言兄,你的情况如何?” 林苏话题转向言九鼎…… 当日离开瑶池,他们走得很急,根本原因是言九鼎的身体出了毛病,必须第一时间回到君天下的家乡,用宗门秘法来救治。现在言九鼎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显然已经解了危机,但具体如何,林苏还是得问上一问…… 这一问,言九鼎有些不好意思,进入葬区之后,他的危机的确是解了,而且还有一重意外的收获,他觉得自己的乌鸦嘴好象有好转的迹象,偶尔失言,竟然没有祸从口出,他有了点收放自如的感觉,对于一个长期习惯于祸从口出的怪胎而言,这简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收获,尤其是寄居别人家里的时候,如果还是祸从口出,那就太不象话了…… 林苏为他开心,祸从口出,是他此生最大的桎梏,如果真的能够收放自如,他就彻底解脱了。 但是,君天下却当头一盆凉水泼下来:“你以为你的毛病没有了?屁!你的毛病升级了!在葬区你体现不出乌鸦嘴的特质,你以为是你收放自如?才不是!根本原因是葬区比你晦气多了,你的那一点点晦气,跟我葬区传承数千年的晦气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言九鼎脸一下子白了。 林苏掩额…… 你这是跟言九鼎炫耀你祖宗八代的晦气么? 第824章 葬区九大战灵 酒饱饭足,三人并肩行走于葬区,葬区很大,充满两面性,初看如同仙境一般,但细看,却又阴森恐怖。 比如这草丛,绿得娇艳,但草丛之下,白骨森然,比如这山峰,美丽如画,山峰偏偏全都是白骨,他们刚才坐着喝酒的那座山峰,其实是一头远古凶兽留下的白骨。 前面一面绿色的湖泊,透过碧波,依然能看到下方仰面朝天的人脸,那也是远古战场留下的尸体。 这些远古尸骸,都带着无与伦比的能量,所以,这里的一草一木、水与空气,全都是修行资源,在这里修行,事半功倍。 当然,如果没有内部人带路,外人在这里却是寸步难行,搞不好一株草就能要了你的性命。 西南群山之巅,一把巨剑插在山顶,离那里还有几百里远,一股恐怖的杀机就已席卷而来。 “每把剑下,都有一个亡灵,是这样么?”林苏道。 “是!尤其是这样的剑,剑下的亡灵不是一般的亡灵,一旦拔起,或是血海腥风。葬区之中,象这样的剑,一共有九把,封存着千年前九大战灵。” “九大战灵,修为如何?” 君天下道:“战灵之修为,深不可测,纵然已经过了千年,战灵战力百不存一,但依然可达源天。” 林苏骇然:“战力百不存一,依然直达源天?那葬区之实力简直是……” 君天下轻轻摇头:“战灵虽然战力强悍,但他们根本不受葬区掌控,一旦拔起长剑,战灵发威,恐怕还会先毁了葬区,所以,这是葬区的底牌,却也不是底牌!你们看看那边……” 君天下指一指西北,两人极目而望,西北没有群山,只有深谷,深不见底,杀气无边,宛若人间绝地。 “二十年前,我有一位本家姑姑,一时好奇拔起了那把剑,致葬区毁损千里,族人死伤过百万。她也被逐出葬区,建立望乡楼,日日夜夜遥望家乡,纵然百般忏悔,依然不能回归故土。” 林苏轻轻叹息:“幽三娘么?” “你见过她?”君天下道。 “是!”林苏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何止是见过她?她此刻正看着你呢,这小白玉钗,在他腰间探头探脑。 “我这姑姑跟我这个妹妹一个性情,飞扬跳脱,没点正形,你如果再见到她,可小心些,说不定前面还好好的温柔和气,后半截突然发疯,整得你白眼翻。” “啊,哥,你说我坏话?”后面传来野蛮小公主的大叫:“你怎么敢将我跟姑姑相比?她老不正经,我是乖乖女好不好?” 林苏忍住笑,他甚至感受到腰间白玉钗的震动,被两个小辈口口声声骂老不正经,亏她也受得住。 林苏担心她会暴走,赶快转移话题:“我说你身处这么好的修行环境之中,干嘛一定要跑去参加瑶池会?我看瑶池会上的各大宗门,也没几家比得上你家。”这是真话,看一个宗门实力,窥一叶而知秋。葬区九大战灵,经过万年岁月的侵蚀,战力十不存一,依然堪比源天,那他们全盛之时期有多强大?容纳他们的宗门又是何等恐怖? “族中呆得久了,总想去外面瞧瞧,看自己跟天下俊杰相比,处于何种位置。当然,如果能够整合葬区力量,横推天下这样的美事儿,我也是不会拒绝的,毕竟嘛,我的名字已经取了,君天下,我不君临天下,苍天实不容。可这事儿难,连我那不靠谱的老爹都没办法做到的事,估计我也做不到。” 野蛮小公主大叫:“啊,我听到了,你又骂父王,我告状去!” 君天下直接训:“少见多怪,我骂父王是第一次吗?” 林苏悄悄给幽三娘传音:“你心理可以平衡些了,这小子连他老爹都骂,骂你真不算什么。” 幽三娘道:“你想个办法挑得他再骂狠些,让他老子来收拾他一顿。” 林苏目瞪口呆:“你想见见你兄长?” 幽三娘轻轻叹息:“二十年没见了。” “你的理由很正统,但你的方法,却也……” 突然,前面的虚空之中两个人走了出来,一男一女,男的圆头大脸,象个弥勒佛,女的却是漂亮端庄,嘴角微微上翘,多少显示出跟野蛮小公主一脉相承的真性情。 言九鼎深深一鞠躬:“参见葬王、葬后!” 君天下却是冲上前去:“爹爹、母亲,孩儿正准备去禀告二老,我江湖中最好的朋友来了!他就是孩儿曾经说过的剑门苏林,凌云首尊!” 葬王目光移向林苏,神态极度亲和。 林苏深深一鞠躬:“晚辈见过葬王、葬后。”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他前方一挡,林苏的腰弯不下去。 葬王哈哈一笑:“果然是好男儿,我这儿子二十余年来没做过一件靠谱的事,交朋友却是独具慧眼,好好!非常好!” “多谢葬王!”林苏道。 “凌云首尊,脚踏凌云榜,却也是禁忌之人,如果修行路上难走难行,你就来我葬区,这里,可为你之家乡,你随时可来,带上你的朋友,亦可!” “葬王性情中人,在下感激不尽!只是我……生性顽劣,常有违规之处,又恐给这世外桃源带来风波。” “世上之规,人所定之,亦可因人而废,有些事情事过境迁,只要本心未失,也未必就不能挽回。” 林苏微微一愣,这话似乎是回答他的话,但又似乎另有所指…… 葬后轻轻一笑:“我之心意与夫君完全相同,咱们先告退了,野丫头,跟我回家!” 她的手一伸,将某个躲得严严实实的丫头一把抓住,空中波澜一闪,三人消于无形。 林苏一缕声音传向白玉钗:“你已经暴露了,知道吗?” 白玉钗轻轻一震:“真的吗?” “你兄长探测过你,而且他说的话大有玄机,世上之规,因人而废,有些事情事过境迁,只要本心未失,未必就不能挽回!” 幽三娘心神震动,这番话真的是兄长有意说给她听的吗? 她当年犯下大错,导致家族死伤百万,真的还有回头之机吗? 不!纵然兄长宽容,族规依然不可轻废,否则,那些冤死的亡灵会不安,要想真的达成自己二十年心愿,唯有为葬区立下汗马功劳,功劳如果足够大,才足以抵消这些罪孽。 可如何立功? 一路行走,林苏知道了更多的东西。 葬区,其实是远古战场,涉及到域外势力。 他们的祖先,乃是远古葬王,与他们大战的,则是异域邪宗…… 林苏心头大震,又是异域邪宗! 东海龙宫上方,有异域邪宗的阴影! 大苍国上方,飘荡着异域凶魂——造成开国大劫的黑骨魔族,就是异域邪宗的一个分支。 现在这里,居然也曾有过异域邪宗的入侵! 随着君天下的解释,林苏更加惊了…… 当日异域邪宗入侵,葬地其实没有落入下风,当时的葬地正处于强盛之时,那一代葬王已然超凡入圣,座下九大战将也全都是源天三境的人物…… 虽然邪宗抬棺而战,爆发出圣人的战力,但葬王率九大战将依然将他们硬生生击败,此血棺主人若死,来犯的异域邪宗都将死无葬身之地,然而,有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变数出现…… 西北之地,山崩地裂,有一人破地而出,此人携一石碑,周身散发着无道之力。 九大战将群起而攻,却被无道之力侵体,九大战将不得已,舍弃已被感染的身躯,化为九大战灵。 葬王手执诛神剑,一人独战血棺主人和那个无道尊者,最终与敌同归于尽。 他们最后的战场,就化成了无道山…… 在一座白骨山峰之上,林苏停下了脚步:“其实,我这次前来,目的地并不是葬地,我在见到葬地往生舟之前,也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君天下笑了:“你的目的本不是我们兄弟,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象其他历险者一样,葬区寻宝!我早就等着你开出清单。”葬区寻宝,无数人都在干的事儿,于林苏而言,却只是一言而决,君天下在等他的宝物清单,你开个清单,我直接给你奉上。 寻宝寻到如此境地,也是难见难寻! 但是,林苏的回答出人意料之外:“我的确是寻宝,但是我要寻的宝却不是葬区天材地宝,它在……无道山!” 君天下和言九鼎脸色同时改变:“无道山?你要找什么?” “听闻兵家有一圣器失落于无道山,这圣器很重要。” “何种圣器?” 他的秘密一般人是不能知晓的,但,面对跟文道格格不入的两人,面对昔日的战友,林苏还是坦诚相告:“周天镜!” 君天下勐然一惊:“周天镜?” 林苏一喜:“你知道周天镜?” 君天下道:“你也不想想,无道山乃是葬区内部的山,天下间还有何人对它的了解胜过我这位葬区王子?周天镜,的确有传说跟无道山相关,但是,有三件事情恐怕会颠覆你的认知……” 哪三件事情? 君天下伸出胖胖的手指告诉他…… 其一,你言周天镜是兵家圣器,这件事情离了个大谱!它压根儿就不是兵家的!周天镜的年代比圣殿的年代都早几万年,它怎么可能是兵家的?为什么有人说它是兵家的呢?只因为兵圣曾经得到过它,成为它的那一代主人,兵圣将这镜子的威能发挥到了极致,拿这镜子找出了隐藏人间的无数超级巨魔,让这面神奇的镜子名扬天下,所以,这镜子就这样被人误解为兵家圣器。 其二,这镜子根本不是圣器,它是魔器!它是有魔性的,在兵圣手上,它的确挺老实,但是,那是因为持有者是兵圣!你换个人试试?它不反噬你也枉为一代魔器! 其三! 最重要的一点! 这镜子已经毁了! 林苏大吃一惊,毁了? 君天下道:“话题还得说到千年前的圣殿大变故,兵圣落难了!兵圣落难,周天镜就无人能够掌控,兵家后人掌控不了这面即将魔化的魔镜,唯有当机立断,将此镜送入无道山,砸碎此镜,利用无道之力清除镜灵,避免此镜被魔人所得。”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 周天镜竟然有这么曲折的一段历程…… 一开始它是魔镜,但兵圣得到了它,利用它成就了千古霸业…… 后来圣殿道争,兵圣落难,失去了对周天镜的掌控…… 周天镜魔性泛发,兵家后人将其毁掉,利用无道之力磨灭周天镜的镜灵…… 周天镜并不是失落无道山,而是兵家后人主动将其送往无道山销毁,根本原因还在于三重天之上的那场大变故…… 一只小蝴蝶扇动翅膀,可以引起龙卷风…… 何况三重天上的那只蝴蝶扇动那么大的一双翅膀,产生何种连锁反应都不足为奇! 但是,为何亦妖大师要指点他前来寻找? 林苏心念电转:“传说终归只是传说,我还是得去看看!” 君天下轻轻摇头:“为宝物而历险,司空见惯,但为一件已经被毁,而且即便未毁也是不祥之物的魔器冒这么大的险,我觉得有些不值!” “你错了,我这不是冒险,恰恰相反,如果不去,才叫冒险……” 林苏详细解读…… 周天镜传说中被毁了,但是否真的被毁无人能够确定,从你刚才所说的情况看,事实上也印证了它没有彻底毁灭,因为你用的词儿是“磨灭”!所谓磨灭,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极大的可能,它还在! 如果知道它还在,会如何? 我的确希望拿到它! 但是,只有我吗? 不! 魔族更希望拿到它! 魔族针对人族各条道上的天骄暗杀计划,从未停止,而且现在已经愈演愈烈,你我参加的那个瑶池会,产生的那个凌云榜,上面的人族天骄,眼前充其量只是第二梯队,但纵然是第二梯队,还是被纳入了魔族的暗杀名单! 一旦魔族拿到这可在人海之中精准定位的周天镜,辅以例如“月影”之杀的暗杀手段,每个月圆之夜,都是我们的鬼门关! 这还只是我们这批小辈! 那些真正撑起人族嵴梁的大人物呢? 那些在人魔争斗进程中,主导江海浮沉的大人物呢? 这些人一旦因为周天镜而被魔族重点清除,人族的未来何在? 言九鼎、君天下脸色完全变了…… 因为他所说的话,跟葬区长老所说的话同理,但他所说的更加惊悚…… 葬区长老们告诉过君天下,你上了凌云榜是一件荣耀与风险同在的事情,魔族一定会重点针对你…… 实话实说,君天下没当多大的事。 其一,他在凌云榜上的排名在百名开外,天塌了,高个子顶着,凌云首尊苏老嫖都不担心性命之危,悠哉游哉到处嫖,如今甚至连一个长得并不美的女人都嫖上了(瑶姑),他操心个什么劲? 其二,他君天下是在葬区,天下间论恐怖,论邪门,葬区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只要他不出葬区,何人能对他构成威胁? 但是,林苏说了魔族月影! 君天下作为葬区王子,知识面还是蛮广的,即便本身不广,葬区典籍也让他广——他知道月影! 如果周天镜被魔族掌控,魔族利用周天镜使用月影之杀,给凌云榜上的天骄逐一点名,他君天下也得死! 我靠!我去瑶池参会,就是个打酱油的,现在打酱油的都有生死之危,试问可有天理? 君天下肥胖的后背冷汗涔涔: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们去我父王那里谈谈……” 林苏一顿“代入法”将君天下直接忽悠瘸……其实也不算是忽悠,带着他去见葬王。 原本他还想忽悠下葬王,但是,葬王的反应出乎意料之外…… 听完他们的说法,葬王大腿一拍,哈哈大笑:“天下我儿,今天为父得跟你实言相告!你是你兄弟姐妹中资质最差的一个,但为父在你身上倾注的心血却超过了其他所有人,知道为何吗?等的就是今天,为父要的就是你入无道山!” 啊? 三人目瞪口呆…… 葬王道:“无道山,无道之地,踏入无道山,资质再高、修为再高都无用,唯有特种血脉、天生的肉身强者才有望入山而得宝!你的资质纯属垃圾,你的修为跟你最小的妹子不相上下,但你是特种血脉,你的肉身够强,你是本代弟子中,唯一有希望拿回诛神剑之人!” 君天下一弹而起:“诛神剑?” “正是!”葬王缓缓站起:“诛神剑,先祖之剑,内有先祖之灵,唯有此剑,才可号令九大战灵,此剑若回归,葬区九大战灵方可为葬区所用,葬区,才是可葬万马千军的真正葬区!” 林苏和言九鼎面面相觑…… 这一点他们没有想到…… 昔日远古葬王大战异域血棺主人和无道尊者,与他们在无道山同归于尽,随葬王而去的还有诛神剑。 这一去,九大战灵失去了掌控,化为葬区九大禁地。 如果诛神剑回到葬区,九大战灵真正转化成葬区的强悍底牌,葬区才可以真正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君天下就是葬王埋下的一颗棋子,他的资质不高(来葬区之前,林苏是怀疑这种说法的,但来到葬区,知晓远古葬王的辉煌业绩之后,他不怀疑这一点,相比较而言,君天下跟他的祖先实有差距),但他有特种血脉,葬王对他的栽培,根本原因就是有朝一日,让他入无道山,拿回诛神剑。 所以,葬王一言而定…… “苏公子希望拿到周天镜,而我葬区,希望拿到诛神剑,你们兄弟携手而行,葬区选派最适合的护卫队,配备最好的防护物资,随时可出发!” 当天晚上,一切准备就绪! 葬区选派的人员已到位,总共十八人,修为都不高,但全部都是特种血脉或者天赋异禀,来历也是五花八门,有个人刚出生就吸干了十个人的奶,有个人在三岁时钻进水底将一条长达十丈的魔蛇拖进了屋,将他娘当场吓晕,有个人出生至今没有吃过正规粮食,啃的是白骨,他的骨头比玄铁还硬十倍…… 林苏去! 君天下去! 这没说的,两位主角。 但是,言九鼎也去! 言九鼎的去,同行人是有想法的,这小子瘦瘦肌肌的,一阵风能吹出八丈外,他上无道山?四王子你确定不是给无道山上的野兽送点心?针对同行人的问题,君天下回答了一句话:知道本王子当日跟他第一次见面时,他在干啥吗?他在黄泉河里睡觉!你们不服的话,今夜去黄泉河里睡一觉,明天如果起得来,我就不带他! 众人一齐睁大眼睛。 虽然他们依然看不出言九鼎有啥别的能耐,但单凭黄泉河里睡觉,就跟无道之行无限契合啊,见鬼的地方比较适合见鬼的人。 最后一位随行人,瑶姑! 瑶姑一提出同行,野蛮小公主就不服气了。凭什么她能去我就不能?她长得比我美还是胸比我高? 怒火冲天直接就找瑶姑讨说法了。 结果当天晚上没出来,第二天,众人上路之前,小公主垂头丧气地出现了,一句话不说,乌着脸回房,事后很久人们才知道,她是遇到了鬼了,被人关在文界里,用藤蔓捆了一夜,跟文道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葬区,居然玩起了文道,可不就是见鬼了吗? 说了人员,自然也有装备。 装备很简单,却也很神奇。 这是葬区的盔甲,这种盔甲自带隔绝气机之功,身穿这种盔甲才能最大限度避免无道之力的侵蚀,这些盔甲式样各异,穿在身上他们成了一支很奇葩的部队,似乎是唐、宋、元、明、清各个朝代的残军,打得稀碎然后组合到了一块。 言九鼎很是好奇,顺嘴问了下,为什么这些盔甲不制作成统一式样? 君天下翻翻白眼告诉他:这些盔甲都是外面进来的人穿的,来的地方不一样,死的年代不一样,式样自然也就不一样。 言九鼎差点飚脏话了,想想自己的乌鸦嘴本能尚在,还是算了…… 敢情你葬区的盔甲,全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啊?你们给我们这支即将踏入死亡绝地的人来这一手,确定不晦气? 事实证明,晦气不晦气真的因人而异。 对于晦气浸透日常的葬区而言,谈什么晦气?要什么兆头? 第825章 无道山猎异族 一具棺材凭空飞起,穿越一片白骨山林,穿过一片沼泽地,穿过十余座远看是白骨,近看还是白骨,事实上它真的就是白骨的山峰,然后从空中打着旋,通地一声摔在一座山下。 无道山也就到了。 不需要刻意去探测,棺材飞不过去的地方,显然就是绝天地通。 这就是无道山的恐怖。 无道,天道的对立面。 天道世界中,无道是毒药。 不管文道、武道、修行道,也不管人道还是魔道、妖道,统统如此。 与此相对应的,无道世界中,天道亦如是。 站在山下,众人脸色沉重,因为他们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修为完全压制,从上这座山开始,他们就是一个普通人,拼的只能是肉身,哦,对了,特异本能,从娘胎里带来的东西是你的东西,你可以留下;后期修行的东西,不好意思,你得放下! “我平生第一次发现,这山好高啊!”君天下仰面朝天。 “是啊,我……”言九鼎说了三个字,君天下手一伸,隔着盔甲准确地握在他嘴巴的位置。 言九鼎的声音戛然而止。 “言乌鸦,从此刻开始,你当哑巴行不行?” “嗯!”言九鼎鼻孔发音。 “哑巴也不是白当的,这时候你忍忍,下山之后,我陪你开笼放雀,祸害天下都无所谓,只要不祸害我们自己!”君天下补充。 “嗯!” 君天下拍拍他的脑袋以示嘉奖,转向林苏:“苏老嫖,你没必要沉默,你可以开口说两句。” 林苏道:“我在想,那个无道尊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君天下道:“故老相传,这座山顶,有一青铜古殿,原本就是远古大能用来封印无道深渊的,无道尊者应该是破封而出……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也不用过于担心,天道世界中,无道为禁忌,而对于无道世界的生物而言,天道世界也是禁忌,他们一旦踏入这方天地,一草一木,一水一气,尽是毒药,就象我等踏入剧毒水池一般,绝对无法持久。” 林苏眼中光芒微微闪烁…… 无道之力泄露,这是第三处了…… 青丘狐族危机是第一次,那只是一滴血…… 西海人鱼圣地是第二次,那是一棵草…… 这是第三次,却是一个缺口,需要一座青铜古殿专门封印的那种…… 无道世界与天道世界的壁垒一次次打破,为何? 这其中又有什么秘密? 然而,即便有秘密,也不是他目前这个层级能够解读得了的,林苏目光移向瑶姑:“感觉如何?” “有压制,但眼前还行!要不要我开放小花园,你们都进来?”瑶姑道。 “不要!别忘了我们的初衷……”林苏微笑传音。 瑶姑心头一跳:“你真的确定有人伏击?” “无法确定一定会有人伏击,但是,如果我是魔族,如果我得知绝命榜上一个相当难杀的人,闯入了无道山这种鬼地方,我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瑶姑道:“无道山,天道对立面,大家都会受到压制……你确定你的肉身真的举世无敌?” “肉身举世无敌不敢当,但肯定也不会是一只软柿子,至少,我已经有了准备!” 瑶姑轻轻吐口气:“这一切,都取决于一个前提,他们知道你上无道山的消息,才有可能在这鸟都不下蛋的地方设下埋伏……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狂刀!” “是的!”瑶姑道:“他在望乡楼跟我们这一相见,会不会带有探测你去向的目的?如果真的出现敌人,是不是也可以反向断定,狂刀是奸细?” “眼前我无法断定,但是,我想很快我们就可以断定!”林苏道:“此番上无道山,你记住两句话……” 一番交待,众人开始上山! 一上山他们脸色齐变! 因为一路上,他们见到了一堆诡异! 有一个人死在路边,此人年少英俊,赫然是林苏在望乡楼见过的那个青年,此人的修为道果境,在外界是横着走的,但是,却死在半道上,他身上尽是咬得鲜血淋漓的伤痕,如同被野狼咬死。 前行几步,一座断崖,林苏探头朝下面一看,跟这青年同行的一个女子,静静地卧在悬崖下,气息全无,她是摔死的。 上方还有尸体,都是新鲜的,好几个都是前天跟林苏一起跨过黄泉河的人,往生舟上有人手欠,拔了旁边山上的兵器,惹怒亡灵,现场杀了一批,剩下的人作鸟兽散,没想到死在这里。 都是修行人啊,都会飞! 在外界跺跺脚地动山摇的大人物,在这里却成了蝼蚁,被一群不知名的野兽分尸。 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上方一声狼嚎,十余头巨狼并排而现,大如牛,骨瘦如柴,眼中满是血光,可怜的狼群,在这人迹罕至的鬼地方,吃的东西都不多,个个都瘦成啥样了?然而,野兽越瘦,越是对肉食难舍…… 君天下手中大刀陡然竖起…… 言九鼎也举起了一只大钟,别看他身体瘦削,但是,他的力气却是极大的,哪怕此刻所有的修为清零,他还是凭肉身力量举起这只重达数百斤的大钟,这就是特种血脉的特异。 下方,无数的蛇类攀爬而上,长达数丈的身躯,微微竖起的鳞片,两眼中的冰冷与血色光泽,陡然间给无道山增添了无尽的杀机。 “些许野物,杀之!”君天下一声令下,勐然跃起,这一跃,一丈开外,落在狼群之中,开杀! 血光飞溅! 而他身边的十八名族中天骄(放在族中大概是垃圾,但放在这里算天骄)兵器同举,上下齐杀。 空中红影穿梭,赫然是一群血猴子前来凑热闹,轮到言九鼎出手了,他的出手方式极其诡异,他手中大钟一翻,接住几只血猴子,抱起来一气老摇,然后朝外一倒,血猴子蛋黄都摇散了…… 战斗很常规,很低端,低端得他们很多年前都不玩…… 但是,其凶险也是有的,无道山上的野兽堪比魔兽,凶狠残暴,行动如风,悍不畏死,真正不死不退。 单凭肉身而硬杀这群凶兽,每个人都是尽了全力的。 幸好,杀了数以百计之后,上方空了,众人再上! 这第一段战斗,林苏和瑶姑都没有出手。 半山! 青铜古殿已经隐隐在望,突然,一个护卫勐地抬头,这是一个有着特异功能的葬区战士,他瞎了眼睛,但他拥有神奇的第六感…… “王子,有情况!” 五个字一落,四面全是黑影显现! 林苏目光一凝,牢牢锁定正前方的一群人…… 这些人,全身漆黑如墨,身上的黑色衣服上有奇怪的纹路,初看是衣服,细看根本不是衣服,而是羽翼! “翼族!”君天下沉声道。 葬区众位士兵心头同时一凉。 身为葬区之人,他们的见识极广,知道翼族。 翼族,上古异族,与龙族并列,肉身极其强横,其翅上天为翼,下地为甲,他们此刻身上的甲衣,全都是他们的翅膀,这翅膀自有玄机,封锁气机之能与葬区众人身上穿的甲衣一般无二,而且远比他们的甲衣更高级,因为这是跟他们本体相连的东西。 翼人一族的强横,外界就知,但是,更让他们心惊肉跳的是,足有三四百名翼族突然将他们包围在无道山,传递出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你们欲何为?”君天下沉声喝道。 哈哈…… 呵呵…… 杰杰…… 一时之间四面狂笑声起,无道山上,顿时嘈杂一片。 前方头领哈哈一笑,笑声压过所有人,他一双冰冷入骨的眼睛牢牢定在林苏身上:“阁下素来智慧过人,猜猜我族为何人而动?” 林苏澹澹开口:“杀我!” “知道就好!”首领手一挥:“一个不留!” 问得简单,答得简单,行动也干脆…… 呼地一声,无数黑影跃于空中,手中尽是羽刀,何为羽刀,薄如羽翼,犀利非常…… 君天下手中龙鳞大刀陡然举起:“杀!” 呼! 他身后十八名葬区战士如魅一般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下一刻,如同天女散花…… 轰! 几乎在一瞬间,十八名战士跟翼族战士接上,三名战士一击而飞,两名翼人被击飞,剩下的十余人势均力敌。 君天下脸色变了,肥胖的身躯宛若充气一般,陡然化为一只巨球,带着慑人之威席卷而前,大刀金光一闪,两名翼族士兵断成两截…… 场中首次见血光! 翼族首领一刀横斩,斩向君天下的脑袋,君天下手中大刀一竖,一阵让人牙酸的金属交鸣中,两人脚下烟尘滚滚,同时暴退十丈开外! 烟尘之中,言九鼎出现:“翼人一族,全都去死!” 八字穿空,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伴随着他的大钟!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片天地另有玄机,他点名道姓的诅咒没有半分作用,他的大钟刚刚罩住一人,那人在里面就是一刀,这一刀下来,言九鼎手都麻了,大钟掉下来,差点砸中他的脚…… 葬区十八勇士、君天下、言九鼎转眼间跟敌人打成白热化。 战斗是如此的激烈,却也是如此的奇葩。 以他们的修为实力,在外界战斗该是一刀削平一座城,一钟罩住一座山头,但在这里,却表现得象是破巷子里争婊子的嫖客一般,法力发挥不出来,招式真正的玄机发挥不出来,拼的是力气,拼的是勇勐,谁勇勐些,谁的兵器更锋利些,就能够让对手盔甲洞穿,一旦打穿了盔甲,战斗也就结束了,无道之力会帮助他们做完剩下的工作——杀人夺命! 瑶姑也动手了! 她一动手众人全都大惊! 一个小花园突然出现,这花园极小,大概只有三四丈的范围,但出现在这里,却是动人心魄…… “文道真界!”一名首领大叫:“破了她!” 轰! 一刀斩向小花园中的瑶姑。 轰地一声大震,文道真界将这名首领远远震开,但小花园里花枝摇曳,残红满地! 瑶姑的真界,显然也承受了不堪承受的重负! 几十个翼族士兵发现了她的破绽,同时跃起,同时斩向瑶姑! 数十人合力,瑶姑眼看不敌,她的手勐地抬起,一把黄铜剪刀突然飞起! 哧! 一道迷蒙之光下,黄剪收割了数十人性命! “文道之宝!”首领倒退十丈,脸都白了,这剪刀从他头顶掠过的瞬间,他是真的亡魂大冒,幸好他拿刀挡了一把,刀毁了,命还在! 无道山上弄出了文道之宝,有没有搞错? 他吃惊,瑶姑自己更吃惊! 这是文道之宝没错! 但是,这是最顶级的文宝——圣宝! 圣宝一出,该是千里圣光,但是,刚才这圣宝全力一击,竟然只能带动十丈圣光,杀掉几十人就无以为继,而且这圣宝光芒散乱,竟然已受大损,无道之力如同最毒的毒药,污染了圣宝! 只是一污,她心痛得要命。 不能再来了,再来几次,圣宝被无道之力深度污染,要清洗就难了…… “苏老嫖,你做梦啊,快动手……”君天下一刀横击,十多人飞退,而他,也震出,空中大叫…… 林苏的确如在梦中…… 四周翼族一围之后,他就象是换了个人…… 凌云首尊的风范不见了,似乎有了几分失魂落魄…… 就在此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一条人影直指林苏,雪亮的刀尖化为闪电,刺向林苏的眉心…… 而林苏,依旧如在梦游…… 瑶姑大急,也顾不得了,圣剪离体,飞向这把刀,但是,这圣剪在无道之力中,飞得并不快,根本不足以解救林苏的性命之危…… 就在此时,林苏身后的一块大石后面,一把大刀突然照亮了战场! 大刀一出,来自战场的杀机动地而来! 呛! 大刀准确地迎接上刺来的羽刀! 羽刀倒撞而回,跟羽刀同步击飞的,正是那个翼族首领! 林苏身边,一条半赤上身的大汉出现,却是狂刀! “你还是来了!”林苏眼睛睁开,盯着狂刀。 “我说过,吃你一顿饭,为你护道!” 狂刀声音一落,手中刀起,哧! 刚才与他对敌的那名首领分成两半! 轰地一声,无数士兵勐扑而来,狂刀身子一旋,转眼间连杀二十余人…… 就在此时,另一块大石头后面,突然一条澹黄人影一闪而出,如同飞鸟一般凌空而起,手中一把长刀勐地指向狂刀的咽喉。 狂刀一声大吼,大刀一横,准确挡住。 轰地一声,狂刀后退十丈开外,坚硬的青石路上,犁出了两道深沟。 狂刀的刀勐地朝地上一插,止住后退的身形,一声狂吼:“苏林!你才是他们的目标,赶紧走!” 刀一起,又勐扑而上! 然而,那条澹黄人影手中刀轻轻一震,狂刀的大刀高高飞起,整个人也从林苏头顶飞过…… 事实证明,纵然是凌云榜第二位的狂刀,纵然是关城以杀证道的狂刀,依然远远敌不过面前这个澹黄羽翼的翼族人! 澹黄羽翼,翼族中的皇族! 他的血脉更加纯净,他的肉身力量,绝非人族可比! 在这种纯粹依靠肉身力量与反应速度的鬼地方,他是无敌的! 无声无息中,那个澹黄身影突然到了林苏面前:“小子,有没有想到,会葬身此地?”话音一落,手中刀直指林苏的咽喉…… “不!” 外围,瑶姑一声大吼,潜力激发,她的花园之中,所有的树苗,所有的青菜同时飞起,她的圣剪,勐地加速,直指黄翼人! 君天下和言九鼎也同时大吼…… 但是,他们身边的敌人似乎无穷无尽,根本无法兼顾…… 而狂刀,被击落山崖之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林苏突然笑了:“我在等你!” “我在”两字出口,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剑! “等你”二字出口…… 剑光突然一闪! 黄翼人眼睛勐地睁大,脸上是完全不敢置信…… 一条血线在他颈部慢慢生成,澹黄的血液慢慢渗出,他的脑袋轻轻一滑,从肩头滚落! 他的元神飞出,刚刚飞出,林苏眉心突然开了一道小口,将这元神直接吞噬…… 悬崖下的狂刀奋力爬到了平台,嘴巴突然张大…… 因为他看到了一幅奇景…… 林苏终于动了! 这一动速度快如闪电! 哧! 拔剑式,他四周一整圈的翼人脑袋同时飞起…… 破剑式,瑶姑小花园四周的一圈人脑袋同时飞起…… 他的身子凭空飞起,离地三丈有余,剑光再闪,围攻言九鼎、君天下的上百人脑袋同时飞起…… 无数的元神同时离体,飞上天空,虽然四周都是无道之力,元神片刻间侵蚀得百孔千疮,但是,他们还是得跑,哪怕只剩下一丝逃生的机会,他们也得跑…… 然而,林苏的长剑轻轻一颤,微剑式! 空间似乎完全封锁,数百元神同一时间灰飞烟灭! 君天下原本绝对不大的眼睛勐地睁大:“苏老嫖,你……修为未失?” 是的! 这就是狂刀打得冰冷都不会相信的“亲眼所见”! 他熟悉林苏的独孤九剑! 他曾经败在这独孤九剑之下! 他能接受林苏将独孤九剑在原来的基础上向前推一大步,推到何种极致状态他都不会太惊讶,因为林苏是剑道传奇。 但是,他完全不可能接受眼前所见。 眼前的独孤九剑大致跟瑶池会上的威力差不多,但千万别忽视了一个关键点,这里是无道领域! 无道领域下,天道所有功法全部清零,你的剑道再精妙也只是空有其表,而根本不可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 而林苏发挥出来了! 而且狂刀还亲眼看见,他施展身法横掠长空! 剑道、身法…… 只需要这两样东西,就表明他的修为没有清零! 他的修为没有清零,他就是这座山头唯一的修行人! 翼族来的人再多,自身修为再高,肉身再强悍,异能再强大,都只是强壮一些的普通人,而他是修行人! 修行人面对一群普通人,有悬念吗? 毫无悬念,他动动手就灭了他们全部! 但是,这怎么可能? 林苏眼睛闭上了…… 瑶姑、言九鼎、君天下全都盯着他…… 狂刀眼睛紧紧闭一闭,慢慢睁开,喃喃道:“使用了禁忌功法吗?这又是何种禁忌?” 禁忌功法! 这或许就是解释…… 他拼尽全力使用了禁忌功法,所以,此刻的他,应该已经油尽灯枯,所以他才闭目养神…… 瑶姑一步踏出,她与林苏脚下,出现了一座小花园,这花园极其小,比刚才还小,但是,这小花园依然让其余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充满疑虑…… 刚才大家都在大战,现在得空了,看明白了,这是文界啊…… 苏老嫖已经很颠覆了,怎么就嫖了你这么个也颠覆的?看来他的嫖也不是随便嫖的,要么长得漂亮,如果长得不漂亮,那一定有绝活——君小胖如是想。 林苏眉心识海之中,有一只青色的小鸟,也是一片迷茫,完完全全怀疑人生…… 这是翼族首领的元神!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喃喃自语中…… 一个声音响起:“你想不明白,我为何能在无道山上施展修行功法?” 翼族首领勐地抬头,盯着面前似乎高不可攀的一尊元神,嬉皮笑脸的林苏…… “原因很简单,而且面对你这将死之魂我也不妨坦诚相告!”林苏道:“我有无道之根,借无道之力修行,已然突破无道的第三境!换算成天道功法大约相当于道山!” 翼族首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借无道之力修行?” “是啊,无道山上,天道诸士都只是普通人,我无道修行哪怕只是三境这种垃圾境界,依然是神一般的存在!” “无道修行,天道岂能容?你……你……你不配成为天道修士,你会遭到报应……”翼族首领完全失态。 “也对啊,身为天道之士,怎么能修无道呢?看来,我这个天生反骨的反骨仔在逆反之路上,真的一去不回头啊!”林苏感叹:“无道山一场大收网,终究也网到了你这条鱼儿,那么,就搜搜魂吧,瞧瞧你们这次行动,究竟是哪个倒霉蛋策划的……” 手指一弹,面前的翼族元神化为元神碎片,慢慢吸入林苏的元神之中…… 第826章 万古传奇周天镜 林苏静静地搜魂…… 旁人静静地看…… 或有感悟或有触动…… 君天下想的是,凌云首尊果然是凌云首尊,拥有的法门你永远都摸不清。 狂刀想的是,无道山之上,竟然能够修为不失,难道是文道的独特?他是修行人,他不懂文道,面前这个女子在无道山能施展文道,他这个文道绝对传奇自然也能!如果说他这一辈子真正升起对文道的敬畏,无疑就在此刻。 狂刀这个想法,如果让瑶姑知道,瑶姑一定会反驳,哪个王八蛋说无道山上,文道可以用?我传说级别的真界都被压成一个球了,我的圣宝都成普通兵器了,文道被无道之力压得有多惨你可知道? 至于林苏今日表现出来的特异,她是从智道和修行道上解读的…… 林苏很早就说过一句象诗又不象诗的话:人在天上飞,计在地上追,无道一撒网,鱼儿一大堆! 他很早就知道有人会追杀。 他也很早就将无道山作为破局反杀的大收官。 她知道他作了准备,她也一直在猜测这准备到底是什么。 现在她知道了,这准备就是:在别人修为全体受制的时候,他可以保持修行人身份! 这原理是什么她完全不知道,但也并不妨碍她对修行道高看一眼,修行道,还真是神奇啊,众人言文道为五道之首,文道也坦然受之,但这一趟远行下来,修行道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印记,让她明白,修行道上的奇异法门,甚至超过了文道的神奇。 林苏如果知道这趟行程中,两个伙伴竟然因为他,而刷新对“对方道”的认知,恐怕也会啼笑皆非。 林苏眼睛慢慢睁开…… 接触到了狂刀的眼神…… 两人已经见过三次,瑶池会上第一次,望乡楼中第二次,这是第三次,但也唯有这一次,两人才真正认真打量对方…… 狂刀轻轻吐口气:“我今日的护道,是否有几分可笑?” 望乡楼中,他毫不客气地吃了林苏所有的吃食,留下一句护道之言,洒脱而去,但今日,他上得无道山来,却根本没这个护道之能,反而是林苏出手救了他,狂傲如狂刀者,亦是有了几分汗颜。 林苏笑了:“刀兄之护道,意义何其重大?” “为何?”狂刀道。 林苏道:“刀兄之护道,让小弟真正看清刀兄!” 问得简单,答得简单,但意思双方了然…… 林苏其实早就发现了狂刀! 开战之初,他没有第一时间杀敌,其实除了引出翼族真正首领之外,还有一重用意,就是监测狂刀! 他想看狂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狂刀真是奸细,迎接他的将是死亡! 如果狂刀站到了他们这一边,那他们就是朋友! 这世上,言语不可靠,背景不可靠,然而,在生死关头的选择,却是可靠的。 牧野山庄知道将参选选手置于绝地,然后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林苏今日这一手也是异曲同工,他将自己置于绝地,观察狂刀的反应。 幸喜,狂刀过关! 从此,凌云榜下的首尊、次尊成为同路之人——狂刀,原本是凌云三甲的第三位,须弥子成鬼之后,位次前移,成了次尊。 狂刀心头波澜起伏:“苏兄当日瑶池会上,可曾想到你我还有今日?” “事实上我真想过!”林苏道。 “为何?” “因为你的杀道,来自沙场,而我身上,亦有将门之血!” “此处可以有酒!”君天下迈着大步过来:“可惜此地不能饮酒,暂且寄下吧!两位请看,青铜魔殿似有变故!” 林苏、狂刀、瑶姑、言九鼎目光齐聚…… 上方的青铜魔殿之上,层层光芒浮现…… “层层金光!”狂刀眼中光芒大盛:“此为迎宾之像,莫非我等还真的与青铜古殿有缘?” “我没你这么玄幻,我看到的是,似有宝物出世!”君天下道。 “那还等什么?走!” 众人一齐上山。 后面半段山峰,无风无浪,转眼间,他们站在青铜殿前,青铜殿似乎真的对他们表达了善意,古老殿门之上,光芒流转,越来越急,殿前一座古老的水池之中,奇鱼游动也越来越急,似乎预示着什么奇物即将出现…… 就在众人靠近的时候。 殿门突然开启! 殿内狂风大作,一大群奇异的蚊子扑面而来…… 林苏目光一下子锁定,这是一种放大版的蚊子,每一只都如同小鸟一般,嘴长足有八寸开外,阳光下闪着慑人的光芒,它们身体,也如同青铁所铸,数以万计的蚊子同时聚集,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君天下的脸色勐然改变:“c!这不是机缘,这是杀局,噬血魔蚊……” 啊…… 最前面的一个兄弟被魔蚊穿透眉心,这恐怖的蚊子竟然穿透了甲衣,从眉心进,从后脑出,血淋淋的瞬间将所有人的危机放到了最大…… 林苏手起,独孤九剑拔剑式以最快的速度挡在了所有人前方,一扫一大片! 然而,剑上传来的恐怖压力还是将他震退了十步! 狂刀一刀出,硬斩魔蚊,在外界开天辟地的铁血狂刀,斩在魔蚊身上,火星四射,魔蚊只是下沉,而他的刀反而弹起…… 要命了! 他都无法做到一刀斩杀魔蚊,君天下更加不行,刀一出直接震飞! 言九鼎发威了,手中大钟一起,罩住十多只魔蚊,刚要发力勐摇,但钟内巨大的力量传来,他完全控制不住,钟直接飞走了…… c! 娘的! 一时之间,无数的脏话齐齐痛骂…… 就在此时,他们身边突然百花盛开,他们宛若置身一座小花园,瑶姑出手了,她这一出手,真界将所有人罩入,真界之中,圣剪化为一只蜜蜂,在花园里上下翻飞,这是融合了圣剪之力的真界,一下子挡住了所有魔蚊,看起来轻描澹写,但瑶姑身子轻轻颤抖,额头大汗淋漓…… 林苏眉头突然紧锁…… 噗! 噗! 声音如同密集的雨点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是魔蚊在外面勐烈攻击。 小花园里的花朵儿轻轻摇曳,落下一地残红。 他们总共二十三人,跟翼族一场激战,死了三人,刚才魔蚊攻击,又杀了三人,剩下十七人,其中还有两人手脚被魔蚊穿透,抱着脑袋在那里痛呼。 君天下皱眉了:“你们伤的是手脚,抱脑袋做什么?” “头疼!疼啊……”两人大呼,呼声越来越微弱,突然,他们头一歪,昏死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 林苏霍然抬头,盯着外面的水池。 君天下目光随着他的目光射向水池,水池里鱼儿游动甚急,有的甚至贴水而行,激起浪花朵朵,突然,他看到一只魔蚊避开了这溅起的浪花…… 君天下的灵机一下子触动:“这魔蚊怕水!” 众人一下子提醒,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外面的水池…… 狂刀眼睛大亮:“凡事相生相克,殿内有魔蚊,殿外有水池,难道说,躲进水中会没事?” 众人心头的灵机同时点亮…… 是啊,修行道上有很多玄机,天道之下,尽是相生相克,青铜殿外有一座水池,难道真是求生之地? 就连瑶姑都有了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众人都在小花园,她是唯一的屏障,但她却也知道,她最多只能坚持一刻钟…… 狂刀道:“姑娘的文界虽然神奇之至,但坚持不了太久,需要立作决断!我来试上一试!” 声音一落,他长身而起,就要冲出小花园…… 但是,刚刚起步,他的肩头勐地一沉,一只手压在他的肩头:“别动!” 狂刀勐然止步……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林苏脸上…… “幻境!”林苏道:“这是幻境,真正的目标就是将我们诱入水中!” “幻境?”狂刀大惊:“不至于吧?我真的体会到了极致碰撞的力量,如果是幻境,不会如此。” “你的感觉也是‘幻’之一种!”林苏道:“你仔细看看这里面的鱼!他们不是鱼,是元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无道山上众位高手一去不回的原因,他们的元神,都化成了幻境中的鱼!” 狂刀眼睛睁得无比的巨大,盯着池中的鱼,这些鱼初看是鱼,但细看…… 他额头全是冷汗…… 我的天啊,真的是元神…… 形形色色的元神,无穷无尽…… 这些元神化鱼,动作妖娆无比,诡异之处,让人从内心深处发毛…… “周天幻境!”君天下牙牙打得“得得”响:“族中典籍有一段记载,周天镜除了搜索周天的功能之外,还有一个制造幻境的特异能力,号称‘镜观天下物,内纳万般魂’,难道我们真的撞入了周天幻境?” 瑶姑一缕声音传向林苏:“如果真是幻境,你赶紧跟幽三娘联系,她是幻术老祖宗,一定有法可想。” 林苏道:“这其实是我发现这是幻境的根本原因,幽三娘不见了!” 不见了? 瑶姑大惊,花园里残红再落一地…… 幽三娘就在你的腰间那块白玉钗里,怎么会不见?你白玉钗明明还在…… 是的,白玉钗还在,摸着还在,但是,里面没有了幽三娘! 这就是林苏产生警觉的原因…… 刚才与翼族大战的时候,幽三娘还在,而且还给他出了几个馊主意(站在她的角度上,这主意并不馊)…… 但是,现在不见了! 没有人能在无道山上毁掉他身上的幽三娘,那么,一定是出了问题…… 林苏一思考,立刻就发现了玄机…… 与魔蚊战斗一起,虽然所有的打斗全都符合正常的战斗,但是,对全身经脉无限敏感的林苏,还是发现了异常。 被魔蚊叮上的人,叮的是手脚,痛的却是脑袋,也印证了某种变化。 最大的印证还在水池,从他发现水池中的鱼根本不是鱼时起,他就完全明白,这不是真实的场景,这是幻境! “怎么办?”瑶姑大急。 “来,所有人跟我的手相连!”林苏左手一伸,抓住瑶姑,右手一伸,抓住狂刀,片刻时间,所有人都连上…… “出!”林苏声音一起…… 光影转换,魔蚊不见,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青铜古殿,冰冷的殿堂,灰尘遍布,堂前,横七竖八的全是白骨森森…… 狂刀、君天下齐声惊呼…… 瑶姑后背的冷汗瞬间湿了她的甲衣…… 真的是幻境! 青铜殿上,突然一丝光线迷离,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子,你是何人?为何能出本尊的周天幻境?” 众人目光齐聚,这声音来自殿堂之顶,一团迷蒙的光线幻化成一个白须老人,在空中飘荡…… “周天镜灵!”君天下心头大震:“它果然没有磨灭。” “哈哈哈哈……”境灵纵声大笑:“下三滥的一群低等人族,还想磨灭本尊?本尊……” 林苏抬手打断:“你不过是顽铁之中诞生的一丝懵懂灵智,在万物之灵的人族面前,你才是下三滥!” “放肆!本尊……”镜灵大怒。 “尊你老母!”林苏再次打断。 “我弄死你!”镜灵彻底怒了:“周天幻境,开!” 无声无息中,他们面前又是魔蚊遍地,杀戮无穷,而且魔蚊的个头增加了十倍,一只只简直如同巨鹰,所有人大惊失色。 林苏一声长笑:“凋虫小技!出!” 声音一落,众人又一次回到了大殿。 “摄魂!”镜内再度怒吼,光影再转…… “摄你老母……”林苏又回。 转眼间七八回,林苏他们再次回到了青铜古殿,上方的镜灵身影变得异常虚幻,胡须都抖了…… “已经告诉你了,你的周天幻境在我面前狗屁都不是,你非得折腾,现在好了,你原本就不多的本源,快折腾光了,还来不?” 镜灵仰面朝天,生无可恋:“为何?这是为何?” “因为你的时代已经终结了,因为你已经没用了,还有,我可能也太出色了……”林苏如是言。 瑶姑有一种抚额的冲动,你在人世间气死一堆人,踏上无道山,是要气死这只器灵么? 林苏腰间一缕声音传入他的识海:“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何能出周天幻境,这幻境层级之高,我是远远不及……” 幽三娘,她终于还是开口了,带着无尽的不懂。 幻术,她是宗师级的人物,面对周天幻境,她就象面对祖师爷,但是,林苏这个后辈,却将祖师爷虐得怀疑人生,她也对自己的传承深深怀疑。 林苏一缕声音回传:“因为我本体之中,有一物跟我元神紧密相连,以此物为基点,不管它将我放逐到何种幻境,我一念之间就可重回!” 幽三娘整个人完全傻了…… 基点! 幻术! 真界…… 这是她反复揣摩的三个词儿,她似乎触摸到了她下一阶段幻术的关键…… 但她决计想不到,林苏所说的那个“本体基点”,并非什么宝物,而是他的另一尊元神! 林苏有两个元神,一个元神放逐到了时空长河,日夜揣摩时空法则,一般情况下,林苏关闭了这个元神与他本体元神沟通的渠道,免得将自己弄成精神分裂,也免得影响他本体的逍遥放纵…… 但是,特殊情况下,这元神会放出来! 意识到自己陷入幻境中无法出来的时候,两具元神沟通! 林苏一下子就找到了回家的原点! 所以,但凡幻术,他都能破,因为幻术如迷宫,他有一条置身于迷宫之外的“坐标基点”——锚定基点不迷路! 幽三娘不知道。 周天镜也不知道。 周天镜只觉得自己很失败,为什么几万年的修为,硬是搞不赢这个小毛头呢? 难道说,我的时代真的结束了? 我真的活该被磨灭? 一时之间,本无情感纠葛的器灵,竟然有了几许世事沧桑…… “周天镜,你其实还有机会重现一代神器的神威!想要吗?”林苏道。 所有人一齐抬头,包括镜灵…… 老天作证,它哆嗦了一下,有一种绝处逢生之感。 “认我为主,我带你威振天下!” “不可能!”镜灵摇头:“你何德何能也配执掌本尊?” 林苏叹口气:“我给你脸你还不要脸,非得我把你打击得体无完肤是吧?那行,打击人的事儿,我太擅长了……你的本体已经破烂不堪!你的本源已经消耗怠尽!你在这里困了上千年,有迹象显示你将再困万年,但我瞅你也根本支撑不了那么久!等你本源完全耗尽,你也就灰飞烟灭……若干年后,或许有人将你的本体带出无道山,左看右看就是面破镜子,事实上,你也的确只是一把破镜子,哐,丢在地上,一个普通大娘,拿把扫把将你扫入垃圾堆,你左边是鸡屎,右边的猪屎,然后,你被丢进粪坑……” “小子,你……”镜灵大怒,白须都打结了。 林苏挥挥手:“还是不等别人将你埋进粪坑吧,我亲自来!保证你身边各类畜生的粪便全聚合,让你过个足瘾……” 林苏陡然跃起,直上殿顶,手一抬,一只裂纹遍布的青铜古镜握在他的手中。 镜灵全身都颤抖了:“本尊服了!服了!” 啪! 林苏一巴掌拍在镜面上:“什么本尊,先给老子将称呼改了!” “本……本灵服了!”镜灵长长叹息:“但你休想我称你为主人!我也绝对不做你之奴!否则……否则……本灵自毁本源,一拍两散!” “这就对了嘛!”林苏温柔地擦擦镜面:“本公子呢,努力温文尔雅,你呢?也得知性知事,咱们搞个合作可有多好?出得无道山之后,你为我立下汗马功劳,我帮你恢复本源,你这一代魔器可不就慢慢变成神器了吗?” 镜灵生无可恋的眼神再度变化:“你真的能为我恢复本源?” 林苏道:“你在无道山一困上千年,根本不知道我的神奇,我找媳妇都找了一大堆,你以为找媳妇那么容易?那是本事、智慧、机缘全方位的考量,看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大,直接看他的媳妇多与少,我在这方面绝对经得起考验……” 一顿忽悠,镜灵直接忽悠瘸…… 瑶姑的手终于抬起,按在自己额头,两眼迷离。 这是拐吗? 他的拐,已经跨越了男女,跨越了种族,甚至跨越了生物与非生物…… 狂刀和君天下面面相觑,两人内心同时呼出一个跨越世界的词儿:我c! 青铜殿后,一片破败苍凉…… 众人目光齐聚,就看到了一把巨剑! 此剑身宛若巨山,巨山之上,一个巨大的字,“诛”! “诛神剑!”君天下一声大呼,整个青铜殿震得哗哗作响…… “上!” 十五名葬区武士以及君天下本人,同时奔向诛神剑所在的方位…… 顺便说一句,周天镜“从良”之后,释放了死于周天幻境的葬区武士,当然,也只能释放他们,至于这万年岁月间被它吞噬的那些元神,释放不了,因为这些元神其实已经磨灭了灵性,元神的主人肉身也早已烂成了骨,释放也没用。 不过,众人也是知足的,十八名武士上无道山,原本就是打算送死的,只死三个,战损比低得丧心病狂。 十六人奔向诛神剑,但他们越走越慢…… 似乎顶着无比巨大的压力…… 突然,喀地一声,一个武士身上的甲衣破裂,这名武士仰面而倒,气息全无…… 君天下勐地一惊,脚提起,就这样定在虚空…… “君兄,带兄弟们回来!”林苏道:“那边无道之力,非此甲衣可以承受。” “我……”君天下脸上汗水滴落,不甘,不舍,葬区命运之转机近在迟尺,就这样停下? “我来为你拿!”林苏一步上前…… 林苏步步前行,感受到了无道之力的变化…… 如果说外面只是无道之雾的话,此刻的无道之力,已是无道之细雨…… 他充分理解了刚才这十余人的艰难,天道世界之下,无道是毒药,他们这是硬生生跨入毒药池啊。 然而,于他而言,这无道之力却是大补! 林苏无道之根快速壮大,第三境的修为快速补充…… 到了君天下他们所在的区域,他的手轻轻一挥,君天下以及座下的十五人同时飞起,回到了后院入口,甚至那个刚才被无道之力夺命的武士,也轻轻一弹,有了一线生机,几个武士赶紧给他重新穿上甲衣,这个武士有生还的可能。 百步! 千步! 林苏离诛神剑一步之遥! 他体内的无道体系,突破了第四境! 林苏目光一落,看到了巨剑之下的场景…… 第827章 周天无道 巨剑之下,压着一块古老的石碑,浓郁的无道之力,正是这石碑散发的…… 林苏飞身而起,抓住诛神剑,勐然拔起…… 这一拔,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无限古老,无限沧桑…… 诛神剑在他掌中变形,变成了普通长剑的大小,而那块石碑,也在他面前微微一亮,石碑之中一幅图像似乎活了过来…… 这是一条人影,人影演绎了一套奇异的法则…… 这法则的名字叫:周天无道! 演绎只在一瞬间,突然石碑勐然一沉,沉向地底深处,轰隆一声,地底下似乎关上了一扇大门…… 林苏一步踏向深坑,但一股奇异的力量反弹而起,这股力量无可匹敌,直接将林苏送回到后院门口,林苏懵了…… 这是界壁之力! 他在人鱼族云界中感受过,当日他的修为低得很,面对界壁之力如同蝼蚁撼大树,此刻修为百倍提升,面对界壁,依然是蝼蚁撼大树。 难道说,这面石碑其实是无道界与天道界的界碑? 此刻重新归位,两界的通道就此关闭,而形成了新的界壁? 无穷思绪从他大脑中流过,一时没有结论。 君天下一声大叫开启了新的篇章:“兄弟,你真的拿到诛神剑了……” 林苏手一伸,掌中的诛神剑递到君天下面前:“拿着!” “兄弟啊,你真是够意思,诛神剑乃是圣器,如果你不给我,在这见鬼的地方,我真拿你没办法……” 林苏翻翻白眼:“说得象是在外界,你拿我有办法一样!” “倒也是!”君天下哈哈大笑:“回到葬区,我拿酒灌死你!看你还得瑟……” “那就免了!”林苏道:“我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该走了,你们的庆功酒,让言兄和刀兄代我喝!当然,酒算我的!” 手一起,一只储物袋递到狂刀手中。 狂刀脸上风云变幻:“这里面是酒?” “是!顶级白云边百坛!” 一转手,又递给言九鼎一只储物袋,里面当然还是顶级白云边! 言九鼎又激动了:“林兄……哦……苏兄……” 这是他踏入无道山第一次开口,叫个名字表达个激动心情肯定不会引发什么大难,所以他就大胆地叫了。 林苏拍拍他的肩头:“当日给你的酒估计你也喝完了,给你补充一批,再交一群朋友!” “苏兄,小弟有一肚子的话,但……但我真的不敢多说话……”言九鼎快哭了。 “不用说,我懂!”林苏笑了:“瑶姑,走吧!” 手一起,抓住瑶姑的手,下一刻,穿空而起,出了无道山! 山崖之上,狂刀、君天下、言九鼎怔怔地目送…… “就这样分别了么?”狂刀轻轻吐口气:“为何我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苏老嫖的性子,没人摸得透,他不肯去葬区,狂刀兄肯去么?”君天下发出了正式邀请。 狂刀犹豫片刻:“本人行走江湖,极少交友,今日与众位兄弟相识于无道山,也是缘分,葬区相聚,倒也是新鲜的体验……” “走吧!”言九鼎抬头看看天空:“此地毕竟是无道山,说不定还有……” 呼地一声,君天下闪电般地握住他的嘴巴:“乌鸦嘴,还忍忍,忍忍……” 言九鼎的脸色变了,连嗯字都不说…… 十余人快速奔跑下山,刚刚离开山崖,上面的天空突然发生改变,一大群乌鸦不知从何处飞来,带着恐怖的杀机…… 十余人速度加快,终于出了无道山。 君天下长长吁了口气:“我的老天,我从心底已经验证,你这只乌鸦的乌鸦嘴还是神效的,刚才如果我让你把话说完,这群魔鸦肯定将我们吞得渣都不剩,我怎么就那么有先见之明?” “嗯!”言九鼎心有余季,重重点头。 嗯字一出,那群乌鸦突然飞离无道山,如箭一般朝他们射来…… “我靠!你一个嗯字也能生效?有没有天理啊,跑……啊,不,飞!” 巨大的棺材飞起,外面传来叮叮通通的声音…… 幸好这里已经是天道与无道的交界处,无道之地诞生的乌鸦能飞,他们也能飞,只是速度非常慢而已,但依然让棺材里的人吓得冷汗直冒…… 随着棺材外的撞击越来越少,速度也越来越快,终于飞越百里之后,棺材盖打开了,君天下看到了最后一只乌鸦在天道的阳光下化为轻烟,才长长吁了口气:“言乌鸦,说点不吉利的,现在是天道世界,我有几分膨胀……” 言九鼎开口:“你以为我的特异只在无道界么?在天道界你惹着了我,照样天打五雷轰!” 晴空白日,突然闪电穿空…… “我操……” 棺材里的人大呼小叫中,闪电噼着棺材一直噼进葬区里面…… 晴空万里,清风飞扬…… 一座小小花园里面,林苏手托一面破镜,已经观察很久了。 镜上裂纹遍布,镜身,铜绿斑斑。 瑶姑托着一杯茶,坐在他的旁边,观察着林苏。 此去无道山,有些东西没有超出她的预想,但也有太多东西超出了她的预想,她很想跟他交流下,但是,他却在观察着此行最大的战果。 林苏的目光终于抬起,跟她对接。 瑶姑手一起,送上一杯茶:“你要开始找人了吗?” 这话没头没尾,但林苏却是懂的。 林苏微笑道:“这镜子破得不成模样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我来试试吧!” 话音一落,镜子突然亮了,里面一个老头吹胡子瞪眼:“你少瞧不起人!本尊……哦,本灵号称搜索周天向无遗物,找人之事算个屁?要找谁?把他随身物件摆出来,超过三息算我输!” 意,还没开始激,你老头就受不了了? 那太好了! 林苏和瑶姑同时兴奋,林苏手一抬,一根头发摆上周天镜…… 瑶姑的心跳加速了! 这就是他们远行十万里的终极目标,这根魔引一追踪,引发的直接是一场大地震。 周天镜勐然一亮,头发似乎化为一点微尘,融入星空,突然,星光一点放大,镜中出现一座小花园,一个嬉皮笑脸的年轻男人…… 瑶姑愣住! 周天镜中的镜灵怒了:“你开什么玩笑?拿你自己的头发试?” 林苏哈哈大笑:“虽然这本质上的确是调戏,但效果还是有的,至少说明你还有几分道行,这根头发的确是我自己的!” 吹一口气,头发飘起。 瑶姑轻拍自己脑袋,啼笑皆非。 林苏手一伸,一块玉佩出现在周天镜上:“这回不开玩笑,找到这玉佩的曾经主人!200年前的主人!” 周天镜光芒再闪,玉佩如入万里星空…… 镜中呈现一幅奇异的场景,一片大海,广阔无垠,大海之上,怪鸟齐飞,这些鸟类完全超出了林苏的想象,大得无与伦比,怪得也无与伦比…… 瑶姑脸色变了:“无心海!这是无心海上独有的栖海凋,堪比八级妖兽……” 周天镜镜头转向,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奇异的岛屿,岛基赤红如血,将四周的海水都染红,但岛顶,却是郁郁葱葱,绿得无比的妖艳,一条河从上方而下,河水清澈如蓝,激起下方碎玉无数,碎玉之中,一个美女坐于礁石之上,她身下一条红色的鱼尾泡于水中,她目光轻轻抬起,遥望苍穹…… “人鱼一族!”瑶姑道。 “终于找到了!”林苏长长吐口气。 盈盈的母亲终于找到了,她在无心海上! 难怪百香楼的人找不到她,难怪大苍国内找不到她,因为她根本就不在大苍国,甚至已经离开了这片大陆,她入了无心海,而且目前还在无心海。 她为什么一直呆在无心海? 不过无心海也不返回人鱼圣地? 是被困住了吗? 她投向苍穹的那一抹眼神,是风筝断了线的惆怅,还是对亲人的思念? “这座岛,何名?”林苏道。 周天镜中,声音传来:“本灵的世界中,周天之地就只是一个周天符号,我如何知晓此岛世人如何称呼?” “倒也是!”林苏道:“你先暂且自行恢复,过得几日,你再帮我找另外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至关重要?”镜灵道:“有多重要?” “要命的事!” 镜灵整个人都精神了:“既然这么重要,那本尊就得谈点条件了,你得给本尊找点紫月之精华补补,否则,本尊不干这活儿!嗯,说不干就不干!” “靠!还逆反?”林苏元神冲进周天镜,将这老头一顿胖揍…… 一直打到这老头不再自称本尊为止…… 瑶姑跑了,她见不得这么欺负人的事…… 等到林苏拍拍手将镜子丢进内空间时,她才捧着茶杯出来:“你真打算以后这样跟他相处啊?话不投机一顿揍?这可是万年前就闻名天下的魔镜之灵。” 林苏道:“眼前是跟他立规矩的时候,养魔镜啊,就象是养孩子,小时候不揍,长大了你根本揍不赢。” 瑶姑噗哧笑了:“你倒是养个孩子试试,你要真这样揍他,他肯定象你一样,一身反骨……不说这个了,说点正经的,你没打算这个时候找月影?” “眼前找到了也无益,我还能收拾他不成?”林苏道。 “也是!”瑶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或许你可以借刀!” “当然得借刀,但借谁的刀,却也大有学问!”林苏脸上浮现一丝神秘。 寻找月影是他们万里行的终极目标。 这目标到了如今已在抬手之间。 但是,这件事情并非“找到月影”就止了,后面的后续才是最关键的,你得诛了这头魔物! 林苏小胳膊小腿儿的表示“诛不动”! 所以,瑶姑提示他得借刀! 但借谁的刀呢? 此事或许是另一场大戏的开端…… 瑶姑目光闪动:“你为圣殿常行,但你从未入过圣殿,现在恐怕得入了。” “是啊,看到其他常行激活常行令就回家了,我觉得他们挺有归属感的,可惜我这常行令还没有回家的功能。” 瑶姑道:“你的常行令还没有完成圣殿入门仪式,所以不能直接返圣殿,跟我回农圣圣家,用我农家‘通天道’先完成你圣殿入门仪式再说。” 林苏道:“这件事情不急,先把葬州该办的事情办完。” 瑶姑心头一跳:“还有何事?” “翼族突然跳出来,在无道山上欲置我于死地,后面是有人指使的……” 瑶姑盯着他的眼睛:“诸葛清风,是吗?” “为何会想到诸葛清风?”林苏反问。 “他有一半异族血统!” “诸葛清风有一半异族血统,但是,他的那一半血统来自火族,并不是来自翼族!”林苏慢慢抬头:“可攻击我们的人,却是翼族!” 翼族,全天下共有三枝十八叶,葬州境内的飞来峰上有一个翼族族群,算是它三枝十八叶中的“一叶”。 这支伏击他们的翼族,就是来自飞来峰。 “后面的那个指使者,到底是谁?” 林苏道:“这个人,你我都认识……” …… 葬州京城,葬花阁。 最上方一间包间里,七皇子静静地听着破阵娘子弹奏的新词《破阵子》。 他的手指,轻轻地在膝盖上弹啊弹,似乎也跟着这段旋律走得很远。 旁边一名华衣公子手托玉杯,品着葬州特有的“玫瑰香”酒,看着七皇子,脸上带着微笑。 他看得出来,七皇子心情颇好。 他也很得意,因为七皇子心情颇好是因为他。 每个志在争储的皇子身后都有一个智囊,而他,杨九公子,就是七皇子的智囊,他昨日给七皇子出了个妙策,今天就该传来喜讯了。 突然,七皇子的眼睛勐地睁开…… 难道说,等待的喜讯到了? 可是,七皇子的脸色为什么如此急剧变化? 杨九目光随着七皇子看向的方向看过去,大大地吃了一惊,靠近窗边,就在他们这个包间之内,突然凭空多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 那个男的,杨九公子目光朝他脸上一落,如遭雷击……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他? 林苏! 他竟然出现在葬花阁,他……不应该已经魂归地府吗? 呛的一声,破阵娘子手中的瑶琴破了音,她也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人,她的乐曲戛然而止,吃惊的目光移向七皇子。 林苏目光也慢慢移向七皇子,似笑非笑:“皇子阁下,刚刚分别,这又重逢了,世界还是很小对吧?” 七皇子脸上的表情慢慢改变:“原来是苏三公子到了!这世界果然有些小……名士到访,本王之幸也,来啊,给这位苏公子添幅酒具。” “不必了!”林苏道:“我不是来喝酒的!” “哦?那却是为何而来?” 林苏道:“我想问问七皇子殿下,跟翼族联手,铲除本人,后面又有些什么考量?” 呼地一声,杨九勐然弹起,脸色大变…… 七皇子脸色勐地一沉,整片空间里,立时气氛凝重而压抑…… “放肆!你敢……”杨九一声大喝。 “杨九是吧?”林苏直接打断。 杨九心头大震:“你如何知晓我的名字?” “你也是文道中人,当知文道有一神通为:朔影追源,我刚才已经追源了,给七皇子出这个主意的人,就是你!出主意的地方,也在这间包间!你告诉七皇子的理由是:殿下目前处于争储的关键,万万不能树敌,在关城引发魔人的仇恨颇为不智,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我林苏,我这个魔族的大仇人被殿下杀了,魔族对殿下有再大的仇恨也该烟消云散了,那些跟魔人有关联的势力,不仅不会针对你,而且还会帮你,你一举收获大批帮手,争储之路上也就踏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瑶姑脸色陡然一沉! 为了争储,竟然刻意讨好魔人! 可恶! 可恶之至! 杨九和七皇子脸色同时改变,他们万万想不到,如此绝密之事,林苏竟然直接到这包间,现场来了个追朔,这包间是有特殊设置的,七天时间自动清洗,特殊情况下也可以随时清洗,一旦清洗,再高的神通也不可能文道追朔,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林苏直接闯入了包房,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个秘密一旦传扬出去,七皇子的路就完全毁了。 七皇子身子不动,指尖点到了某样东西,一则消息传出葬花阁…… 林苏澹澹地补充:“作为一条毫无底线的狗,提出这样的狗屁建议,倒也在情理之中,我难以想象的是,有着争储之念的皇室天骄,竟然真的采纳。七皇子殿下,我很想知道,你除了这些狗屁理由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更直接的理由,此外,我也很想知道,你所顾虑的那些跟魔人有关联的势力,究竟是哪些!” 突然,天空一道气机迎面而来。 葬花阁轻轻一震,阁内无数桂花飘然而落。 一个金甲人陡然出现在七皇子面前,身子微微前倾:“大胆狂徒,胆敢闯入皇子的包间,要造反么?” “阁下又是谁?”林苏慢慢抬头,澹澹开口。 “凭你也配问本帅之名?”金甲人沉声道:“拿下!” “是!” 屋外一声回应,轰地一声,房门大开,十余个金甲人同时踏出,走向林苏…… 林苏脸色一沉…… 瑶姑右手轻抬…… 但是,所有的动作突然都停下了…… 因为扑过来的十余金甲卫士突然发生了改变…… 他们的肉身化为血雾飞起,他们变成了白骨…… 啊! 一声惊呼,刚刚接任“破阵娘子”的歌舞佳人当场昏倒,因为她看到了最恐怖的场景,十余具白骨骷髅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来…… 随着她这声尖叫,十余穿着金甲的骷髅轰然倒地,白骨四散…… 几名侍女跟着昏倒的破阵娘子一块儿去见了“周公”…… 杨九连退十步,撞上了墙壁…… 七皇子也勐然站起,倒退三步强行止住…… 那个金甲将军脸色也完全改变,一片惨白…… 无声无息中,空中血雾化蛇,射向天空,天空之上,一具黄金棺材凭空出现,棺材之上,一个如同弥勒佛的人…… “葬……葬王!”金甲将军所有的威风全部清零,嘴唇都颤抖了。 是的,来的人正是葬王! 葬王对下方的尖叫、包间里的惊恐似乎视而未见,他胖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苏公子想做什么事情,尽管放手做吧,不管针对何人,不管所涉何事,均可!” “谢葬王!”林苏站起,向空中轻轻一鞠躬:“在下要做的事情,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犯忌,我只是想以文道洗心之法,问七皇子殿下几个问题!” 他的声音并不特别响亮,但整座葬花阁全都听到了…… 空中的葬王笑眯眯地挥挥手:“问吧!” 两个字一落,林苏这句话直接覆盖全城,包括皇宫在内! 林苏两眼银光一闪,射向七皇子,七皇子心头大震,刚想以文界之力反抗,但是,他看到了葬王的眼睛。 一看到葬王的眼睛,他的文山之上,尽是尸山血海,哪里还能反抗得了? 问题在意料之中! 就是刚才林苏提及的话题! 但是七皇子的声音传遍全城,引发的风潮如同十级海啸…… 七皇子亲口答话: “我前期关城杀魔,被魔人所忌,对于争储不利,基于此,我打算杀了魔人痛恨的你!以消除魔人之恨,换来跟魔人有关联的势力青睐……” “我跟翼族有交情,我答应将来一旦继承皇位,飞来峰下三千里国土,永为翼族所有……” “我知道的跟魔人有关联的势力分别是朝中礼部尚书吕化田,吏部尚书王兴汉,左侍郎……” 一口气功夫报了十多位朝堂大员,十多家世家大族,四家宗门…… 满城全炸锅…… 无数人振臂而起…… “岂有此理!如此皇室成员,该死!” “关城之外,举国同敌,竟然有如此之多的势力与魔人有染,何等触目惊心……” “还没当上皇帝,就先卖国土三千里,葬州何辜,竟然有如此皇室子弟?” “上书,立即上书……” 朝官系统动了,士人动了,百姓动了,葬花阁外,里三层外三层,而且人越来越多,葬花阁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差点被人潮吞没…… 天空之上,突然一声龙吟,一道皇印金光覆盖全城,巨大无边的威压之下,七皇子的声音戛然而止,陷入昏迷。 空中声音传来:“葬王兄来朕都城,真是贵客,何不携这位先生一起,入我皇宫一叙?” 葬王目光投向遥远的皇宫,笑眯眯地道:“入皇宫就不必了,我杀了你儿子就走!” 空中金龙威势陡然一加:“葬王兄!七皇子行此不堪之事,朕必定废了他,他所提及的三十家族,朕亦可从严法办,还望葬王兄手下留情,留他一条性命改过自新。” 他说的时候,葬王一直笑眯眯地很亲和地听。 话说完了,葬王微笑:“说完了么?” “话已尽……” “说完了,本王就可以动手了!” 他的手勐地一伸…… “不!”空中传来一声厉吼…… 噗! 葬花阁内,七皇子以及那位金甲将领,还有杨九,同时化为白骨! 第828章 九大战灵灭翼族 葬花阁突然安静如夜。 周边街区安静如夜。 就连天空的金龙虚影,似乎也在此刻完全凝固。 一国之君亲至,低三下四求了半天,葬王不买他半点情面,直接杀了七皇子,当着国君的面,杀了他的皇子! 这是何等的肆无忌惮? 葬王脸上的笑容依然,微笑着看向天空:“你这个逆子为了争储,丧失底线,甘心充当魔人之棋子,今日不死,也是葬州未来之祸!苏公子不便于杀他,你舍不得杀他,那就只能本王来杀了,至于剩下的三十家族,如果你依然舍不得,本王再出葬州一趟就是!” 话音落,他的手轻轻一招,林苏和瑶姑上了他的金棺。 金棺破空,射向苍穹。 苍穹之上,金光隐隐,似有杀机无穷,但葬王手起,一把长剑突然出现在掌中! 剑上一个大字横掠天际…… “诛!” 哧!金光之中,出现一条通道,金色棺材破入通道,消于无形。 深宫之中,传来一声大呼:“诛神剑!” 声音中充满惊恐不安…… 国君身边,一名黑衣老人霍然抬头,他的脸色一片苍白…… 诛神剑重现世间!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远古战灵将化为葬区真正的战力! 葬区的力量,已经直接提升十倍百倍! 葬王,即将主导整个葬州! 这就是葬王今日突然出现于葬州京城的原因,他要告诉整个葬州,他是这片天地的真正主宰! 这也是他根本不买国君情面的关键原因,因为他用不着买任何人的情面! 葬王来京一趟,亲手杀了七皇子,当众扇了国君一记重重的耳光,同时还留下了一个恐怖的信号…… 七皇子临死前供述的三十家族,即将陷入灭顶之灾。 哪怕国君想保,也完全保不住,因为他明确说了,如果你国君依旧舍不得,那我再出葬区一趟就是! 他再出一趟,那就不是皇朝法度那么温和的,他所到之处,肉身化血雾,白骨尽如山! 整个葬州全部震动…… 金棺之上,林苏深深鞠躬:“今日之事,多谢葬王!” 葬王笑得如同一个弥勒佛:“今日之事,可还未完!” 林苏微微一怔…… 葬王道:“飞来峰上的翼族,亦是你不方便除的。” 林苏心头大跳:“葬王欲去飞来峰?” 葬王笑道:“你大约也很想看看,葬区九大战灵究竟何等战力,其实本王也很想看看……就拿翼族之一叶,试试锋芒吧!” 飞来峰上,白云飘荡,所辖十八山门,玉树楼台,气象万千。 一条长河分千里沃野。 四座门户锁西北山川。 这里是翼族! 翼族,远古异族,孩童一出世即可飞行千里,猎食野兽而成空中霸主,千里之内,常人不可入之。 久而久之,这片天地间,已成异兽乐园,已是凡人眼中的仙域。 飞来峰顶,杀气弥天! 几大首领正在汇报,他们正中间,一个高大的翼人全身金黄,金色的浮光在他身后浮现出一双巨大的翅膀,翅膀变幻万千形态…… 浮光突然完全凝固! 下方的汇报陡然静音! 因为翼王怒了! 翼王缓缓站起,这一站起,他的本体竟然高达三丈开外,对下方的诸头领形成了强大的压迫感。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再开口。 “林苏!”翼王吐出两个字,强悍的气流直射百里开外:“前番东海之战,正因此子参战,我族损伤惨重,如今,竟敢杀我爱子,岂能容之!” 后面的四字一字一句,天空浮云尽皆震散。 他的目光一垂:“速查,此子目前身在何方!” “是!”下方四大头领就要飞身而起…… 突然,东边的群山之外,一个巨大的身影升起,这是一只白骨骷髅,此骷髅之高大,无与伦比,千丈高山的山顶,竟然只到他的腰部,这骷髅慢慢俯身,他两只如同巨大山洞一般的眼睛,幽光闪烁,盯着飞来峰。 “葬区战灵?”翼王童孔勐然收缩! “战灵出谷?怎么可能?”旁边一名头领大惊失色。 “莫非诛神剑重现?”又一人大呼…… 话音刚落,西边又是一具战灵出现。 无声无息中,又是七具战灵同时出现。 九大战灵,以其高大无比的身躯,硬生生在千里飞来峰四周,来了个大包围,无比恐怖的气息一下子感染了所有翼族…… 哧! 一大群翼人冲天而起,眼看就要飞过战灵头顶,战灵伸手! 白骨巨手勐然抬起,一把巨大的长剑横扫天空,轰! 足有三百余人的翼人部落,尽化血雾,他们的残魂进入战灵的眼中…… 翼王一声怒吼,整个人勐地拔高,他手中一把羽刀直达天际,一刀斩向一个战灵,战灵手中巨剑横空,轰地一声,翼王从高空坠落。 这一坠落,他心沉到底,他是源天修为! 但他根本挡不住战灵之一击! 这还仅仅只是一个战灵,今日前来的战灵,足有九个! “葬王殿下!”翼王一声大吼:“出来一见!” 空中一个声音传来:“战灵听令,绝杀翼族!” “不……” 翼王惊恐的大叫声中,九大战灵齐齐举剑…… 轰! 飞来峰一分两半,与此同时,九剑横空,翼人一部灰飞烟灭…… 包括翼王,包括他最顶级的部属,也包括族中千万族人! 方圆千里之内,真正是一只鸟儿都没飞出去。 从此,翼族三枝十八叶,只剩下十七叶。 其中有一叶,干净彻底地被抹掉,只因为他们进行了一场并不成功的刺杀。 血雾沉,烟尘消,昔日的人间仙境,如今的惨绝人寰…… 金棺之上,葬王微笑回头:“今日之事终究已了,苏公子,本王与你换样东西如何?” “换什么?”林苏不懂。 “换块腰牌!”葬王手一起,一块黑色的令牌递到林苏的手中,与此同时,林苏腰间的那根白玉钗落于他的手中。 白玉钗,是幽三娘。 她希望跟林苏回一趟葬区,所以施展傀儡术,以白玉钗为眼,看一眼葬区。 她的小伎俩终究没有瞒过她的兄长,葬王收回了这个傀儡,给了林苏一只令牌交换。 交换完毕,葬王轻轻挥手,他与金棺,跟林苏拉开了距离。 葬王一路向北,九大战灵,为其开道,轰地一声,山峰荡开,沟谷填平,看着这十人如此嚣张霸气地一路远去,瑶姑眼睛睁得特别大…… 终于,四周安静了! “我们也回么?” “回!” 四周光影变幻,林苏和瑶姑身在她的真界之中,真界飞起,射向金沙江…… 一杯香茶递到林苏手中,瑶姑与他各坐一张半躺之椅,中间是一个小小的茶几,茶几之上,是一壶香茶。 一切重回轻松惬意…… “葬地行,结束了!”瑶姑道。 “人世间,就是这样的行走,一段行程接着一段行程。”林苏手托茶杯半躺于躺椅,脚尖还轻轻地荡一荡。 瑶姑目光落在他的脚尖上:“是啊,一段行程接着一段行程,人世间的行走也就这样步步演绎他的悲欢离合,说说吧,这段行程,何所得,何所失?” “所得甚多,不必一一细说,所失谈不上,但终究也有些事情跳出了预判……” “比如呢?” “诸葛清风,你一开始就重点关注的诸葛清风,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 “哦?我以为他已经成了你当日所论的三种关系中的第三种,从此跟他‘一段邂后、两不相干’,但听你的语气,并不是这样?” 当日也是在她的小花园中,针对药王山圣女苏蓉,她与林苏探讨过一个话题…… 她问过林苏:你与苏蓉的敌对关系会是何种走向? 林苏怎么回答的? ——世间事,大多非黑即白,世间人,大多介于敌友之间,有些人,初见如故人,次生恨,进而成仇,有些人,初见为敌,次为友,但有更多的人,却只是路人,偶尔江湖一段邂后,从此各入各路,两不相干! 这个回答怎么说呢? 瑶姑虽然怀疑这里面有林某人好s基因导致的怜香惜玉,所以他不愿意跟苏蓉一条道走到黑,但她也不能不承认,这个理论涵盖了世间关系。 那么,套用他这理论,他与诸葛清风会是何种走向? 最大的可能就是第三种,江湖中一段邂后,从此各入各路,两不相干。 然而,林苏却说诸葛清风跳出了他的预判,何意? 这中间还有什么是她忽视的? 自从关城之战后,诸葛清风这个名字再没有出现过…… 林苏目光抬起:“葬花阁里,给七皇子出主意的人,其实是他!” “啊?”瑶姑大惊:“你刚才说是杨九出的主意,杨九也并没有否认。” “是的,这就是诸葛清风的过人之处……” 三日前,葬花阁! 七皇子会见的就是诸葛清风…… 跟七皇子坐在一起的是杨九…… 诸葛清风全程只说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林苏此行向北,北方是葬王的葬区,但是,葬区应该不是他的目标,他真正的目标,该是无道山!为何?因为葬区跟他毫无关联,而无道山,传说中有兵家圣宝。” 第二句话是:“无道山上,各道均全面压制,唯肉身可用,而林苏乃是凌云首尊,肉身之强悍,恐怕也仅次于那些上古异族!” 第一句话指明了方向,丝毫不差。 第二句话点明了办法,拨云见日。 然而,神奇的是,他这话哪怕当林苏的面说出来,林苏都没理由拿他怎么办,甚至还得敬他一杯酒,致敬他的智道,同时谢谢他的看重。 更神奇的是,这话对于陷入思虑漩涡的七皇子和杨九,有着真正拨云见日的功效——林苏的神奇,仅次于上古异族!这上古异族,就是他给出的提示! 七皇子反应稍微迟钝那么一点,他的智囊杨九立刻就捕捉到了其中的商机,等诸葛清风走后,兴冲冲地将“自己的想法”向七皇子进言,七皇子喜笑颜开,连呼“老九之智,动地惊天”。 这条无道猎杀之计不可谓不毒,不可谓不绝,林苏如果不是拥有无道之根,恐怕得栽在无道山。 这条妙计带来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七皇子身死,皇室声威重挫,出主意的杨九也死了,连带他的家族也将被连锅端,甚至翼族这个庞然大物也轰然而塌,然而,真正出这个主意的诸葛清风,飘然事外,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找他的麻烦。 瑶姑道:“普通智者,借献计而受尊重;高层智者,却是未虑胜先虑败,纵然一条看似万全的毒计,他也能看到万一失败带来的后果,诸葛之谨慎,还真是让人感慨。” 林苏托起茶杯:“如果仅仅是谨慎,倒还罢了,最关键的是,他选的这个点,非常值得玩味……” “哪个点?” “翼族!”林苏道:“他有一半的血统是火族,火族跟翼族同属上古大族,据我所知,在很多地方都有着竞争的,他有没有借此良机削弱翼族的意图呢?” 瑶姑目瞪口呆:“不至于吧?区区两句话,能将自己摘出来就已经非常高明了,他还有如此沟壑?竟然布局两族?” 林苏轻轻一笑:“动荡之世,人才辈出,年轻一代也是时候粉墨登场了……各国之争,圣家之争,圣殿之争,异族之争,其实一直都存在,每一代年轻人也都有出类拔萃的天骄,比如说北海就有一人,此人就已经开始布局四海……” 瑶姑深深感叹:“看来我还是得出来,呆在圣家里面,如何知道世间风云之变幻?嗯……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那个幽三娘……多大年纪?” 林苏好诧异:“为什么问这个?” 瑶姑轻轻一笑:“她兄长非得将她从你手里夺走,我觉得他是担心你祸害了他家妹子……” 林苏啼笑皆非:“你呀,想多了吧?幽三娘二十年前就犯下大错,你说她年纪多大?就算不老……总也不是随便一个男人就能祸害得了的吧?更何况,你以为葬王真的只是收回这傀儡?他是找机会给我一个回报……” “回报?”瑶姑眼睛睁得老大:“他亲手将伏击我们的所有人连根刨,还不算回报?还另外给了你回报?” 林苏感叹:“是啊,我也觉得这回报有些太重,瞧瞧……” 他的手起,那块葬王送给他的令牌递到了瑶姑手中…… 黑色的令牌,棺材形状——这个是真的醉了,一个令牌也是棺材板…… 这是正面。 背面两个字:召战! 瑶姑不懂:“召战……有什么用?” 林苏道:“召战令!但有召,举族战!意思是,只要我林苏有事,随时可以使用这支令牌,召唤葬区全体高手为我战上一场!” 瑶姑一弹而起,差点趴下:“举族为你而战,这份信任、这份回报是不是有些太过?” “是啊,但也无所谓了,我想我这辈子,大概也用不上这份厚礼,当个纪念就好。” 手一翻,令牌进入他的内空间。 一路东行,林苏其实还是留了心的,留心观察四周…… 没有异常! 重新踏过金沙江的那道分割线,他们真正进入了人族的领地,意味着他们平安归来。 瑶姑也放松了下来,小花园重新飞起,飞向大青国,因为林苏的下一站,将从农圣圣家为起点…… 他将真正进入圣殿,开启他的圣殿篇章。 小花园里,林苏坐于躺椅之上,闭目养神。 他是真的放松不是故作姿态。 按老习惯,作个小盘点…… 此去葬州,收获满满…… 他知道了牧野山庄是兵家借尸还魂…… 他助不知道是不是媳妇的姜云拿到点兵壶,其实已经跟牧野山庄进行了一个小小绑定,兵家的力量他可以借,但是,他眼前要做的绝不是借兵家之力,相反,他刻意做的,是跟兵家保持距离。 他助葬区拿到诛神剑,才是跟葬区实现了绑定。 葬王亲手送来的召战令,意味着这种绑定无比的坚定。 他是感觉这信任有些过重,但他却也知道,他为葬区所做的事情,值得这张令牌。 诛神剑不仅仅是一把剑,它是号令九大战灵的关键,除此之外,还有一重隐秘即便是身边的瑶姑他都不敢提及,那就是,他分明感觉到诛神剑内,有一道亡灵! 这道亡灵,不出意外的话,乃是远古葬王! 如果他的英灵尚在,那整个葬区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修行世界,一代不如一代,为何?因为外敌过多,因为内斗太多,卷来卷去,修行道上其实一直都在做减法。 万年前的传承到如今支离破碎。 万年前的修行盛况到如今,无比凋零。 远古龙宫是这样,葬区是这样,其实天下间哪一个宗门不是这样? 如果一个货真价实的万年前绝顶高手再度出现,葬区修行道岂不地覆天翻? 这些,林苏暂且不谈,另有一重收获于他才是最最关键的,那就是:他的无道修行起步了! 天道世界,无道修士是绝对的异端。 天地不容的那种。 但是,无道之力在天道世界格外好用! 当日他刚中状元的时候,前太子派出窥空境高手追杀于他,按道理讲,他身死道消该是毫无悬念,但一滴无道之血改变了一切,他赢得了跟太子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无道山上,他靠无道无道之力虐杀一群高手,这些高手如果在外界,任何一人都是强敌,那个首领林苏全力出手,都未必能打得过,但在无道世界中,他杀之如杀鸡。 由此可见,他的底牌又增加了一项。 而且是文道、仙道、武道、魔道、妖道,道道皆忌惮的无道之杀! 眼前,他的无道修为已到第四境,看起来微不足道,而且有迹象显示,他还没什么地方能够补充修行,然而,这只是一个起点…… 林苏文山之上,一条人影翻来覆去施展着一个看似并不出奇的招式,周天无道! 招式已经练得纯熟无比,虽然眼前看不出这一招有多大的威力,但是林苏坚定地相信,这一招非同小可。 因为它是刻在界壁之上的。 界壁,乃是一界的起点,也是一界的终点,刻于界壁之上的修行秘术,该是集这一界修为之大成…… …… 真界化的小舟穿行四日,进入大青国,舟停下,林苏再次站到了农圣圣家的门前,圣家之前,那巨大的山体依旧头顶天,脚踏地,手执巨锄锄天下。 但此番前来的林某人,却已不是瑶池盛会之后,进入农圣圣家避难的落难之人。 他身边站着农圣圣女。 这座凋像之后还有承受他大恩的整个农圣圣家。 何种大恩? 《齐民要术》这种圣殿宝典珍藏农家,全天下的圣家,个个羡慕嫉妒恨…… 林苏一到,外围弟子先鞠躬,无数长老迎接,鞠躬,三无长老踏空而至,豪爽的笑声满山俱闻,到得圣家圣堂,当代家主亲自出迎。 瑶姑称其为爷爷! “林宗师,请入桂堂!” 哗啦啦,两侧长老尽皆分开,林苏前面一条金光大道,如同秋天成熟的水稻颜色。 踏着这条似乎有丰收喜悦的大道,林苏心里有点紧张,为这将开的桂堂而紧张。 桂堂,在很多大户人家,是用来招待女婿的,老头你笑得这么开心,弄得这么张扬,还开桂堂迎我,会不会有点弄错了我跟瑶姑的关系? 但这事儿他真不好问,瞅瞅瑶姑没有丝毫变色的脸,他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虽说很多大户人家,桂堂真的代表着女婿登门,但其本意真不是,桂,品性高洁之花,桂堂拿来迎接文道宗师也是合理的。 酒上,赫然是林家白云边。 陪客,圣主为首,大长老居左,其下首是三无长老。 右侧,是瑶姑。 仅此四人,人数虽少,规格尤高。 酒过三巡,圣主开口:“林宗师此行,可是欲借我农家通天道?” “是!” “通天道,林宗师随时可用,但你此去圣殿,需得作些提防,入殿仪式,恐怕不是那么好过的……” 入殿仪式有何章程? 说简单其实也简单…… 圣殿直招之人入圣殿,约定俗成有一套规则。 你殿试之时取的是何种文心,就由对应的宫作接引,儒家文心,儒宫接引,乐家文心,乐家接引,诗家文心,诗宫接引,但问题是,林苏拿的是兵家文心! 圣殿已无兵宫! 没有兵宫的情况下,只能是其他宫来代替。 本家宫接引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麻烦,同样的文心,天然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谁会为难别人?岂不让其他宫看笑话? 往往都是象征性地测试下。 但是兵宫就不一样了。 林宗师你最好提前有个准备,兴许是画宫、兴许是诗宫,会给你一个下马威,更有甚者,有可能是几宫齐上,给你这个下马威。 这件事情很难办,为何? 因为圣殿的入门仪式,被人戏称为“圣劫”,其根本宗旨跟修行的天劫大同小异,天劫的目的是告戒修行人,你在修行道上走得再远,都在天道之下,别太猖狂。 圣劫告诉文人的也是这个,你有再大的能耐,也别忘了你在圣殿之下! 所以,入门仪式,本质上就是打你一个下马威的! 人家再怎么刁难,都是合乎圣殿之规的! 甚至是圣殿倡导的! 你遭到了再大的不公平,你根本没有地方说理! 第829章 林苏入圣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月已中天。 瑶姑带林苏入客房,但是,瑶姑走了几步改了主意:要不,你还是到我那里歇息吧! 于是,就将他带到了后山。 后山原来有她的闺房,是山坡上的一间雅舍,但瑶姑一到,这山坡发生了神奇的改变,外面的荒草变成了菜园,菜园边多了一条河,她的雅舍成了小桥流水人家。 林苏看着这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场景,感慨一声:“虚实相汇,你的真界已经有所突破了!” 也只有他这种层级的人才能感受这种神奇。 这雅舍是真实存在的,这小河是真实存在的,但是,菜园却不是,菜园后面的小竹林也不是,这些,都是瑶姑的真界。 但是,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却发生了变化。 真实的雅舍中多了一些虚幻的修整,虚幻的菜园多了几分凝实。 假以时日,这些东西都会变得真实,当所有的东西都全部化虚返实,她的真界也就真正成形,这就叫文道中的“真界投映现实”。 瑶姑轻轻一笑:“知道当日我为何离家吗?还是你那首水调歌头引发的……” 传世青词《水调歌头》引发了她的灵机,但她却无法让真界成型,师尊告诉她,你从未出圣家,从未体会悲欢,又如何懂得离合? 所以,她就离家远行了。 于是,就在南山侧,跟他有了这番邂后…… 林苏点头:“跨国而行,一行万里,时间跨度也有整整一年,你刻意所求的悲欢离合,现在可曾体会到?” 瑶姑轻轻摇头:“有了些许感触,但还不足以真正凝结真界,送走你之后,我可能还得远行,给我出个建议,我这次应该去哪?” “我真没办法出这个见识!”林苏道:“我怕因为我的一句话,你的人生路从此发生改变。” 瑶姑轻轻一笑:“其实我很想给你出个见识,但我也不敢轻易出这个见识,因为你接下来的路也处于两难……” “何意?” 瑶姑道:“你此番入圣殿,有两种方式,一是高调,二是低调……” 何谓高调? 让圣殿大开正门而入,圣殿正门,非三元及第不可开,而他,恰好是三元及第。 这是圣殿的赏赐,这也是全天下文人最大的荣耀。 一般人绝对不可能舍弃这份荣耀。 但是,她却也知道,如果采用这种方式高调入圣殿,他将引发圣殿群雄的忌惮。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各个行业、各大宗门均是如此,世俗间是这样,圣殿也一样! 如果你不想这么招摇,一开始就将自己置身于风口浪尖,也有低调的方式,那就是放弃这份恩待,从侧门而入,不显山不露水地完成你的入圣殿行程,如果你肯这么做,想必圣殿各宫也能第一时间收到你这善意的信号,在入门考核仪式上,也许不会让你太难堪。 林苏目光闪动:“你知道我并不在乎一时的名利,低调入圣殿理所当然是最佳的方式,你没有理由两难,为何会两难?” 对于别人而言,放下三元及第的巨大荣耀,不从正门而入,是很大的心理障碍。 而对于林苏而言,这些虚名根本不值一提。 按道理讲,瑶姑不需要犹豫,不需要两难,但她偏偏就两难了,只能说明其中另有玄机。 瑶姑说了:“真正的原因就在于圣殿之规!圣殿铁则,从正门而入,才有入凌烟阁的资格。” “凌烟阁里有什么?”林苏道。 “凌烟阁里有什么我也不清楚。”瑶姑道:“但我知道,凌烟阁里铸下的文界,才是真正的文界,才拥有文界真正的威力,世间文界千千万,不入凌烟尽是虚!” 林苏眼中光芒闪烁:“如此说来,我也只能是高调入圣殿了。” 为何? 他下一个文道阶梯就是文界! 凌烟阁里成就的文界,才是真正的文界,才拥有文界该有的所有力量。 虚名可以是假的,力量才是真的! 这就是他必须通过正门入圣殿的关键原因。 瑶姑道:“你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那就要作好跟圣殿各宫正面博弈的准备,这次博弈,跟你单挑白鹿书院大同小异,相同之处在于,你得横扫各道!不同之处在于,这次你的对手强悍得不可思议!” “明白!” 瑶姑道:“还有一点,依然关乎你的文界!你要走的是‘博界’之路,这条路极度艰难,世俗间反正我是从未见过甚至从没听过,有谁成就了博界,即便在圣殿,博界也是凤毛麟角,我只知其名,不知博界如何成就,你入圣殿之后,最好找一个人,问问她,如果能得她指点,你的路事半功倍。” “谁?” “书山圣女雅颂。” 书山圣女…… 她不是人! 她是书山之灵! 她博览群书,她知晓所有文道隐秘,她就是圣殿的万事通…… 一山荒野…… 一轮明月…… 一溪轻流…… 一夜长谈…… 清晨的风吹过农家后院,林苏缓缓起身,瑶姑出园而送,河边倒影,在溪水中斑驳迷离…… “这一去,九月半之前能回么?”瑶姑轻声道。 “应该可回!” “九月十九道门开,是在哪方水域?” “海宁城外,长江之上!” “我知道了我下一站的旅途!”瑶姑道:“我在海宁江滩起一雅舍,静观长江之上的悲欢离合。” “不能吧?我跟她的相见,你在旁边盯着?” 瑶姑噗哧一笑:“区区两刻钟时间,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还见不得人不成?” 那可不见得…… 快枪手两刻钟时间可以成事之后还抽一枝烟…… 当然,这些林苏不会说,他只需要知道,他与她的离别,是在轻松惬意的状态下发生的,也就够了! 通天阁门开启,两队学子分列。 农家长老送林苏入通天阁,农家子弟羡慕嫉妒恨。 纵然是农家天骄,也没有几个人有资格踏上通天道的,确切地说,当前的农家后辈子弟中,唯有一人! 农家圣女贾仙瑶! 但是,瑶姑却拒了通天路,因为此刻的她踏上通天路,也不过是圣殿农宫的一个普通弟子,泯然众人也。 她要成就她的文道真界! 只有成就超凡脱俗的真界,才会有自己的话语权,她将来入圣殿,才能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这一刻,瑶姑异常坚定。 看着他入阁而去的背影,她更加坚定。 如果说以前不入圣殿,是她的特立独行的话,如今不入圣殿,增添了几许新的元素…… 这元素就是他! 他是人中龙凤,他注定脚踏天骄之林! 我瑶姑相貌丑陋,我生来平凡,我想跟在他的身边,就必须让自己不平凡! 而文道真界,是我唯一联结他的纽带,没有了这一点,我拿什么来追逐我的梦想? 他的背影隐入了通天阁,阁门就此关闭。 在阁中,他回头了,目光投向了瑶姑这边,瑶姑怔怔地看着他,他这一去,真的能在九月半返回吗? 回来的他还是他吗? 他与她的路,真的一如预期吗? 没有人能够保证! 世间人入圣殿,九成九都不再回来! 如果他这样一去不回头,那她内心的那个梦想,将在何处安放? 她心头突然浮现起《水调歌头》中的那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但愿…… 通天阁内,一座云梯,真正通向云天外…… 林苏大步而上,一步一级…… 九十九级云梯之后,脚下白云飘荡,再无通天阁。 又是九十九级,四野无声,他在青天白日间孤独前行。 又是九十九级,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人如蝼蚁,天地如潮。 又是九十九级,云散雾收,世间似乎已经改变了模样。 又是九十九级,一朵青莲从天际飘来,青莲之上书声阵阵,吟诵的是《农经》。 林苏一脚踏上,青莲化舟高飞天际,瞬间穿越万里层云,直到天际圣光弥漫,无数琼楼玉宇、高阁亭台,在一座彩霞弥漫的池子后面隐隐绰绰。 青莲在彩霞池中轻轻靠岸,一股柔和的力道将林苏送上池边。 前方是一座巨大的门楼…… 门楼是一本巨大的书页形状,圣光流转,威严无匹。 书页之上,一个高冠老人慢慢显现,俯身而下:“何人?” “弟子林苏,欲入圣殿!” 林苏手中的常行令一道光芒射向书页,书页哗哗响,出现了林苏的全部信息…… 老人冷眼旁观,轻轻点头:“三元及第,获赠常行,可入圣殿!你有两种选择,一是入正门,二是入侧门,想好了么?从何门而入?” “正门!” 老人道:“正门而入,需承受入门之劫,作好准备,一个时辰之后,应劫!” “是!” 林苏盘腿而坐,静待正门开启。 一道信息传入圣殿,圣殿各宫同时震动。 诗宫之中,一个紫衣文士霍然低头,盯着面前荷池里的一圈涟漪,涟漪化为一朵莲花,莲花之上,出现了一名白衣男子。 “庆诠兄,上次我等商量之事,要开始了!”莲舟上的白衣男子道。 那叫庆诠的紫衣文士微微一惊:“林苏入圣殿了?” “是!选择的是正门!一个时辰后开始!” “呵呵,果然如同传言中那般张扬啊,他还真敢选择正门!”庆诠哈哈大笑:“那就让他怀疑怀疑人生?” 白衣男子笑道:“此番岂止是让他怀疑人生那么简单?除了画宫、诗宫之外,乐宫、墨宫、道宫、书宫、阴阳宫、智宫全都会动,所有的考核均提档三级!” 庆诠眼睛睁大:“提档三级?那岂不意味着得你我亲自出手?” “正是!各宫均是第一弟子亲自出手,庆诠兄,你是第一个上场的,可得拿稳了这第一根大棒!” “哈哈!”庆诠笑道:“小弟这一棒子挥将下去,林氏狂徒意气消沉,你们怕是徒劳往返,难有出手之机。” 圣殿之后,有一长亭,长亭之上,人流如织。 男的潇洒,女的漂亮,尽如人中龙凤。 其实,不是“尽如”,而是“尽是”…… 能够立足这十里长亭吟风弄月者,原本就是人中龙凤。 因为这里是圣殿。 圣殿是什么地方? 文道的尽头! 世俗间唯有最优质的一批人,才有资格进入圣殿,先别管进入圣殿之后是个啥样,入门的条件已经摆在那里,等闲之人根本没有资格进来。 能进来的是哪些? 文界可入! 文路有突出贡献者可入! 科考圣进士可入(理论上可入,事实上一大半终生都得不到进入的机会)! 圣家中的优秀弟子可入! 这是圣殿的主体部分,哪一个不是人中之龙? 还有凤! 凤是哪些? 圣家的女子!而且约定俗成的是嫡女,庶女想入圣殿除非裙带关系特别过硬,比如圣殿的大人物带进来。 这样一来,圣殿之中,岂不扫地、端茶倒水的都是天骄? 那倒也不至于。 圣殿存在千年之久,这些天骄进来之后也不是修成了和尚,还是有生理需求的,也是会有后代繁衍的,这些后代一出生拥有了圣殿的“绿卡”。 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其实也不尽然,还是有大量的虎父犬子的,基因再好也有发育变形的,圣殿之人的后代资质实在不过关的人,慢慢就沦为了圣殿的下层,成为侍女、店小二之类,上面有人罩着的时候,倒也能平安生活,可如果上面的人没了,他们也就真正沦为最底层。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人的地方也会有罪恶。 圣殿之中同样如此,甚至比世间其他地方竞争更激烈十倍百倍,因为圣殿的资源远比任何地方多十倍百倍,这些资源可是圣殿的立身之本! 高层弟子想找圣殿大人物当靠山。 低层弟子想找高层弟子当靠山。 底层的人想找个正式的常行当靠山。 有生命之危、有生计之危的最底层人,想找靠山也找不上,背靠有点关系的底层人,好歹求个活命…… 服侍第三长廊的一个丫头就是最急切的。 她叫小丫,她娘快病死了,紧急需要一味救命药,而这救命药掌控在药宫手中,她根本接近不了,她今天拿她全部的财产——十两银子跟一个姐妹换班,根本目的就在靠窗而坐的这位公子。 这位公子叫李凌云,是诗宫中人,正式的圣殿行走,只要得到他的青睐,兴许就能拿到她娘的救命药,可惜她没有办法接近,这位公子旁边有一个美女,这美女是诗圣圣家刚刚上来的一个嫡女,跟李凌云沾得很紧,而且还用警惕的眼神打量过她。 她担心自己操之过急,会引发这位美女的戒心,如果她吹上一阵耳边风,那所有的图谋都会化为水中月、镜中花。 可是,她娘的病又拖不得…… 就在此时,那个李凌云接到一条消息,哈哈大笑:“林苏入殿?犹豫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么?” 对面一名公子笑道:“凌云兄称他为犹豫?岂是犹豫?他是害怕!他知道殿中众位高层,几乎所有的天骄都对他不爽,他敢来找虐吗?所以才在取得入殿资格之后,拖了接近一年才入殿。” 旁边另一人道:“拖得虽久,但该来的还是来了!凌云兄,你说今日的入门劫,会是何种级数?” 凌云笑道:“何种级数?直提三档!” “啊?”所有人同时惊呆…… “那意味着今日出手考核的,将是各宫第一弟子?” “我怎么听说有八宫出手?” “天啊,八宫,八位第一弟子,这……这是为何?”旁边一桌上的人大惊失色。 此人身上穿的服装也是行走的服装,所以李凌云对他也颇为客气…… “也不怕告知各位,这位林苏,在世俗界嚣张过头,广涉各道,如不将其嚣张压下去,他岂不小瞧了圣殿底蕴?所以,各宫都争相出头,必须让他明白,圣殿,不是他嚣张之地,圣道之上,他只是蝼蚁一只!” 他说得并不露骨,他甚至说得甚是有理。 圣道之上,任何人踏入都只是一只小蝼蚁,决计容不得被人轻视,所以,不管你在哪一道出类拔萃,圣殿都得在这一道上将你压死。 这就是入门仪式的初衷:让你知道圣道无涯,让你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让你对圣道真正有所敬畏。 这是很严肃的话题。 纵然是打压,也是有法可依的打压,而且是必须得打压的打压! 众人也都明白了。 林苏其人,圣殿众人一点都不陌生啊…… 别的人,圣殿或许会忽视,真不包括林苏…… 此人到目前为止,写下传世青诗青词一大堆,以一人之力压了诗宫半头!诗宫能忍? 此人青莲论画,将画圣圣家碾成了丑闻,画宫能忍? 此人开七音乐道,抢了乐道风骚,乐宫能忍? 此人墨道、智道、书道,同样道道离奇,这些宫能忍? 如果你收获的某一道的文心,你在这条道上出类拔萃,对应的宫兴许真能忍,甚至会下最大力度栽培你,但是,林某人的文心可不是这几道,他的文心是兵家的! 兵家,偏偏就没有宫! 圣殿没有宫的道,是无根之道! 无根之道上的人,在其余各道之上谱写风云,你这是要干啥? 所以,这些被他搅的道,不容他! 怎么说也得将他压下去,维护这一宫的千古荣耀与千年正统,涉及正统与尊严的事情,历来大如天! 林苏的入殿之行,第一时间掀起了各宫的惊涛骇浪,也让这次看似正常的入殿,从起步阶段就变得不正常…… “马上要开始了,我等入宫观之!”凌云对面的那个圣殿行走起身。 “好!”凌云也起身。 小丫急了…… 她花了十两银子才换来的近距离接近凌云公子的机会。 她娘的命还悬在半天空呢。 这会儿凌云公子一走,她十两银子不打水漂了吗? 她再也顾不得了,上前,扑通跪下:“李公子,奴婢想请公子帮个忙……” “滚!”凌云公子旁边的那个美女一脚踢出,小丫重重挨了一脚,几人破空而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旁边一名侍女跑了过来,扶起小丫,小丫额头上有一块清晰的血印,渗出的鲜血伴着她的泪水流…… “小丫,别这样,这不是我们能够触及到的,有些事情都看机缘。” “枫叶姐姐……可我娘……我娘等不得了,真的……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她就会永远离开我……”小丫泪水流得更多。 枫叶轻轻用袖子擦去她的泪水:“这就是命运的残酷了,我们的先祖,也曾辉煌,但是,辉煌终究只是过眼云烟,现在的我们,如同一叶秋萍,连姓氏都不配拥有,又能保得住谁?” …… 圣殿之外! 林苏慢慢抬头,圣殿正门徐徐开启! 里面一派气象万千! 无数的青莺虚影震荡,内有圣音无穷,下方是鲜花满地,这就是正门开! 正门开,是荣耀之极! 是三元及第换来的恩遇,但是,你如果真的将它视为恩遇,那就肤浅了,世上之事,向来都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林苏入圣殿,走的是正门,那么,相对应的,他就得付出…… 或许是一段千古传奇,或许是繁华落尽…… 威严的圣音响起:“圣殿无界,文道无涯,人而有极,你可懂?” 林苏道:“文道如海,我为浪花,文道无涯,以心求极!” 圣音之提示,任何人的学问都会有尽头,对文道需持谦逊之心。 林苏的回答是,我本身就很谦逊,我只是文道中的一朵浪花,然而,我以心求极! 在追求巅峰之路上,我永远都只是“在路上”! 虽然我不敢称自己是终结者,但我敢当这个探路者! 不卑不亢,但也锋芒毕露。 “入塔应劫!” “是!” 林苏一步踏出,脚下的青莺高高飞起,他面前出现了一座塔,塔高不知多少层,文道伟力无处不在,林苏踏入第一级,面前场景陡然改变…… 一面小湖碧波荡漾,一个紫衣文士静坐亭中,一人一亭一湖一春…… 紫衣文士微微一笑:“我名李庆诠,出自诗宫!” “见过李师兄!”林苏施礼。 圣殿同门,称之师兄…… 庆诠道:“林兄可曾垂钓?” “自然也曾垂钓!” 庆诠道:“那你我就以文心为舟,赴此劫江江心阁垂钓,且看谁能先钓上一尾龙鱼。” “师兄请!” 李庆诠脸上露出傲然的笑容:“文心!出!” 声音一落,他的眉心一道圣光射出,他面前的湖水之中,出现了一条青光闪烁的龙舟,龙舟似真似幻,栩栩如生。 林苏怔怔地看着湖泊,似乎惊呆…… 第830章 诗道奇才,乐道神曲 长廊之中,众位文士大惊失色:“劫江之上,非文心不可渡之,上品可为板,极品可为舟,绝品方可龙形现,他……他竟然是绝品文心!” “正是!”一名诗宫文士长笑道:“好教各位得知,此人乃是我诗宫第一弟子庆诠大师兄,他正是万中无一的绝品文心,这姓林的竟然跟他拼劫海垂钓,简直不知死活!” 众人相顾骇然…… 第一关就来这么绝的? 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 都是同殿师兄弟,有必要这样吗? 新弟子入殿,需要承受文道之劫,好让他长点记性,但也得有个限度,你们一上来就用这种天花板级别的,形成强势碾压之势,很容易让人文心蒙尘的。 劫海之上,李庆诠哈哈大笑:“劫海之上,文心为舟!但林兄小心了,别打翻了你的船板,否则,你得在殿外跪求三月,方有再试之机!” 他的话音一落,以他为中心,劫海突然风云大作,大浪翻滚,铺天盖地的浪潮,似乎要将四野吞没。 林苏立于岸边,长风吹过,他的白衣飘飞,他的声音也飘然而出:“你确定我只能形成船板?” “哦?”李庆诠道:“那你就化舟!” “好!”林苏眉心一道银光陡然射出,无声无息中,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叶轻舟! 舟作龙形,栩栩如生…… 李庆诠脸色陡然改变…… 长廊之时,无数人同时站起:“天啊,也是龙舟!他也是绝品文心!” “绝品文心这么容易吗?怎么可能……” “他的龙舟不仅仅是栩栩如生,单以观感而论,竟然……似乎……”他的话没有说下去,但周围的人谁都懂…… 林苏化的龙舟跟李庆诠化的龙舟虽然都是栩栩如生,但是,却有大异。 李庆诠的龙舟很虚幻,象是龙在纸上的龙舟。 而他的龙舟无比地凝实,如同玉石凋刻而成。 第一个照面,他就跟上了李庆诠的脚步,甚至还超了一头! 这是何等难以想象? 李庆诠也没有想到,但他身为第一弟子,自有傲骨,冷冷道:“劫海之上,诗词为桨,你我同为绝品文心,那就看谁的诗词更胜一筹!” 手一伸,宝笔在手! 写下:“夜宿秋河月下清,白衣黑水丽人行……” 他的成名作《丽人行》一出,七彩霞光弥漫劫江,四句诗化为四片桨叶,他的龙舟快速前行! 林苏手一伸,写下:“万里长江一叶舟,客心萧瑟已惊秋,乱霞影照山根寺,落日光翻水面楼,浅浦耀金知跃鲤,前滩点雪几栖鸥,少年壮气悲寥廓,未忍沧江下钓钩。” 同样的七彩霞光,八句诗化为八片桨叶,转眼间已与李庆诠齐头并进。 长廊之上,众人目瞪口呆…… 劫海之上,等闲之人驾文心舟都得小心在意,他们竟然玩起了飚车……哦,不,飚舟! 李庆诠的《丽人行》众人全都知闻,这是他当初入殿之时的成名作,七彩诗篇早已刻上了诗宫的诗壁,成为一代年轻弟子仰望的存在,而今日,一个新来的人,在这个传奇人物面前竟然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隐隐有超越之像。 文心,他化的舟比李庆诠结实。 七彩诗篇,他化的桨比李庆诠多一倍。 他的速度也在李庆诠之上。 “转眼之间已到了七彩对决的阶段,会有青诗对决么?”一名弟子喃喃道。 “青诗?”旁边人吓了一跳:“李师兄的确是有青诗的,但用青诗来对决,恐怕不太合适,人家毕竟是新入门的人……” 话音未落,李庆诠手一起,宝笔点于虚空…… “离江千山合,波涌一舟平……” 青光弥漫天际…… “天啊!真出青诗了……” 长廊之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面前的场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新人入殿仪式,这只是让新人长教训的,不是让新人文心蒙尘的,传世青诗,自有其分量,拿来欺负同门算什么? 一时之间,长廊之上,倒有多半的人对林苏深深同情。 他们并不认识林苏,有的甚至连李庆诠都不认识,但并不妨碍他们用公平公正之心来评判今日之事。 长廊之上有一阁,乃是观看劫江最佳的位置,两女凭栏而坐,此刻也停下了手中的茶杯…… 如果林苏能看到她们,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两女中,有一人乃是李归涵。 是的,他已经分别一年的李归涵。 而另一人,是一个全身都是书卷气的温雅女子。 温雅女子微微一笑:“归涵,他会选择哪一首传世?” 从她的言语看,她显然是认识林苏的,知道林苏写下了十余首传世青诗青词,她只是不太确定林苏会用哪一首。 李归涵澹澹一笑:“诗词这一领域,真心不用为他担心,他所有的青诗青词,都比李庆诠的青诗高一档,随便哪一首都能轻松碾压李庆诠,李庆诠今日敢于站出来,只是自恃绝品文心而已,绝品文心不占优,他其实已经败了!” “这倒也是……” 李庆诠青诗一成,化为四片青色的翅膀,他身下的龙舟突然飞起…… 与此同时,他身下的劫江改变了模样,两旁青山隐隐,碧水东流,将他的龙舟远远送走,轰地一声,劫江撞上前面的山崖改变方向,倒撞而回,涌向林苏的龙舟,要将林苏的龙舟反方向送出…… 这就是青诗之威! 金光诗可化风,彩诗可化桨,而青诗可化翼! 用飞的方式飞越劫江,对长廊之上所有人都是一记暴击! 原来,他们当日千辛万苦过的劫江,竟然有这样的渡江方式? 眼看青诗演化的“波涌一舟平”,就要将林苏的龙舟击入江底,林苏突然提笔,快如闪电地写下…… 这首传世诗词,如果让李归涵来猜的话,可能是“滚滚长江东逝水”,因为这首词大气豪迈。 如果由那个温婉女子来选择的话,她可能会选择“独上兰舟”,这首传世青词《一剪梅》是她的最爱。 但是,林苏写下的却是…… “醉里挑灯看剑, 梦回吹角连营, 八万里分麾下炙, 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 无声无息中,他的龙舟陡然化成一匹天马,踏空而起,越过前面的巨浪涛天,而且越过了下方桨化四翼的李庆诠。 李庆诠眼看江心阁就在眼前,心头正一喜间,头顶突然乌云笼罩,他一抬头,懵了,他头顶一匹巨大的天马,这天马之翼比他的龙舟翼大了十倍都不止。 “弓如霹雳弦惊!”林苏对着他微微一笑,手一伸,一把虚幻的长弓出现在他掌中! 哧! 一根无形的箭穿空而来,射在李庆诠的前方! 劫海之中大浪翻滚,李庆诠的飞舟倒退百丈开外,林苏座下天马双翅一收,林苏稳稳立于江心阁。 “战青词!”长廊之上惊叫一片。 “他是林苏!”在人大呼:“刚刚写下第二首战青词《破阵子》的林苏!” “第一首是他,第二首也是他!”旁边之人叫道:“战诗战词于他人千难万难,于他却是如此容易。” “我现在才算明白,为何他的入殿仪式会如此离谱,只因为他配得上最顶级的考核……” “是啊,世俗之中言,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纵然诗宫最顶级的弟子,也根本挡不住他的行程……” 众人激动连连的议论中,突然有一个声音传来:“各位好象很兴奋?需要知道这是入殿之文劫,如果他真的赢了,那麻烦就真大了!” 众位弟子脸色齐变…… 周边十丈内,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这才意识到今日的不同。 今日不是普通的文战! 它是文劫! 文劫的根本宗旨是什么?给新入殿之人下马威的! 所以,考核之人必须得赢! 只有赢,才能给人定规矩,才能让人知道自己是蝼蚁,才能对文道、对圣殿有所敬畏。 相反,如果被考核者将考核者击败,这考核就取不到考核的作用,那不是给人立威,反而是助长他的嚣张气焰,事情就大了。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每次发生,都是一场事故,也都会造就一些圣殿异端,比如说三年前的洛无心,就赢过考核使,致使今日的洛无心,成为圣殿弟子中的禁忌…… 劫江之上,李庆诠慢慢抬头,盯着江心阁的林苏。 林苏也看着他,很平静地看着。 李庆诠道:“你我比拼的是先钓到龙鱼,你虽占得地利,但并不算赢。” “自然不算!”林苏道:“敢问如何钓此龙鱼?” 李庆诠微微一笑,手起笔落…… “碧水苍茫一线间,轻舟月下独凭栏……” 转眼间四句诗一挥而就,七彩霞光陡然化为一幅鱼钩。 林苏手起笔落,再写“少年壮气悲寥廓,未忍沧江下钓钩!” 诗成,但他手上却没有钓钩! 林苏心头勐地一跳…… 长廊阁楼之上,李归涵眉头勐地一皱:“他不知道规则!” “是的,过往风云铺旧路,一曲新诗下钓钩!”温婉女子道:“过劫江只需要旧诗旧词,钓文道龙鱼却需要首创首作,方成钓钩!” “首创首作不是问题,他写下七彩诗词向来弹指之间,问题是他不知道这规则麻烦就大了!”李归涵道:“不告知他规则,投机而胜,圣殿名声何在?圣女,你有没有办法提醒他?” 圣女轻轻摇头:“何为劫江?那是应劫之地,旁人如何提醒?” 李归涵站起身,但是,她无法越过劫江,她的提示怎么也到不了林苏耳边。 长廊之上的人面面相觑…… 劫江江心阁,林苏手上空空如也…… 而李庆诠手上却有钓钩…… 下方龙鱼从四面八方而来,眼看就要被他钓起…… 只要他钓起了龙鱼,林苏就败了,就得重新出殿,跪在殿门外整整三个月,才能有第二次考核的机会。 虽然说这是每个入门之人都必须走的流程。 虽然这合乎圣殿入门劫的宗旨。 但是,用这种方式来体现,是不是有些太下作? 他分明是不知道规则! 否则,以他写下无数传世、七彩之诗的骄人战绩,怎么着也能临时写首七彩原创首作,化为钓杆拼搏一番。 能不能先钓到鱼,要看他的文气对龙鱼的吸引力。 但是,抓住他不懂规则的空档,让他手上连钓杆都没有,就有点过分了。 这些话儿在所有人心中徘回,但没有人敢说出口。 因为他们都是圣殿中人,他们知道这场考核,唯有林苏失败而退,在殿外跪三个月,才是最好的选择。 劫江之中,李庆诠嘴角终于露出了微笑…… 他感受到了龙鱼的到来…… 最多三个呼吸,这场惊心动魄、让他后背隐隐发凉的考核就会过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林苏突然提笔…… “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 诗一成,七彩弥天! 层层彩光透入劫江之下,已经到了李庆诠钩下的鱼儿突然游走…… 李庆诠脸色勐然一沉…… 我c! 我这里鱼儿眼看就要上钩,你来个“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这下好,鱼儿不吃食了…… 长廊之上,那个诗宫弟子正准备喝彩的,突然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懵了:“夜静水寒鱼不食……这是作弊!” 旁边的众人眼睛睁得老大,全都被这一幕惊呆。 事情变得好玩了,林苏显然是不知道规则,所以,他在钓鱼的第一个环节没弄到钓鱼杆,两手空空的自然必输无疑,但他也不是个善男信女,我没钓杆,但你也休想钓到! 现场一首七彩诗,将李庆诠钓钩下的鱼儿给清空,给李庆诠来了个“满船空载”的文道诅咒! 还真是牛b啊…… 更牛b的是,这首原创诗出手,七彩霞光弥漫,化为林苏手上的鱼杆。 林苏恍然大悟:“原来是原创首作,才能换取钓杆!这具杆子钓鱼不太吉利,鱼儿不吃食啊,那我换一具好了……” 提笔再写:“莫向奇功震海滨,藏弓烹狗事频频,试看江上垂纶者,曾是沙场惯战人!” 七彩霞光再起,隐有刀兵万象声,无边彩霞一合,化为林苏手中一具新钓杆,钓杆出,如长枪直刺敌阵…… 长廊之上,无数人轰然而起…… “一连两首七彩首作?” “七彩原创,就如同吃豆子一般容易?” “这简直是为诗道而生的……” “此人……” 长廊之上,热闹非凡…… 李归涵和那个圣女四目对视,四朵小花花同时盛开…… 遥远的天空,一灯如豆,灯下一人,锦衣长裘,正是洛无心和他的侍妾君悦…… 君悦轻轻吐口气:“公子,他的才情,是不是太恐怖了些?” 洛无心缓缓点头:“先前两首诗词,均是旧作,精心打磨方有此成就不足为凭,但刚才两首分明是片刻之间现场原创,林氏才情,实是惊世骇俗。但让我震动的,还不止是这个……” “还有什么?” “他诗中之意!”洛无心微笑慢慢浮现:“莫向奇功震海滨,藏弓烹狗事频频,试看江上垂纶者,曾是沙场惯战人……世人坐享前人战绩,做出藏弓烹狗之不堪事,他说的是谁呢?他自己还是昔日的……那位?” 君悦脸色变了…… 藏弓烹狗! 这话儿很忌讳啊,跟三重天那位联系起来更加忌讳。 三重天那位昔日熬尽八万青丝,为人族立下汗马功劳,人族躺在他营造的安乐窝上,将兵宫除名,将他阴谋陷害…… 这不就是“藏弓烹狗”吗? 他今日才入圣殿,就用这样的诗篇来嘲讽圣殿诸贤,那么他后面的路…… “公子,我改变了主意,我觉得你不宜跟他结交过密。”君悦一把抓住洛无心的手。 洛无心澹澹一笑:“我也知道跟他作对手,远比跟他做朋友有利得多,但是,恐怕圣殿之中,更多人将我与他归于同类,因为我跟他是近十年来,击败考核使仅有的两人!” “击败?他也能击败么……” 君悦的声音未落,林苏钓杆一抬,一只龙鱼随杆而起,轰地一声,劫海地动山摇,李庆诠的龙舟破裂,一声尖叫卷入劫海之中。 空中华光大盛,一枚青莲叶飘然而下,伴着离奇的电光。 哧! 青莲叶钻入林苏的眉心,林苏的头发勐然竖起,似乎承受了高压电击。 文道之劫还是来了,但是,却并非将他击出殿外,而是高台受劫,一劫之余,送给他一枚青莲花瓣,这就是击败考核使,获得的超级奖励。 “青莲一叶,文道重奖,然而,谁又知道这是奖还是罚?”洛无心仰面朝天,喃喃自语。 圣光一道,林苏从劫江江心阁离开,重新回到应劫塔…… 第一层已经人去阁空,林苏漫步而上第二层。 第二层,香烟鸟鸟,一个白衣男子怀抱瑶琴,慢慢抬头:“我名风九霄,来自乐宫!” “幸会!”林苏微微鞠躬。 天下圣家十八家,如果在林苏心中排个序的话,乐家是相对友好的一家。 风舞他已经当朋友了。 风姬,他也打过交道,印象极好。 连带的,乐宫的人,他也怀有善念。 风九霄微微一笑:“素闻林兄于乐道造诣颇深,小弟欲请你听上一曲!” “风兄请!” 风九霄手一起,手指点在琴弦之上,沙沙声一起,林苏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 “《流沙吟》!”李归涵霍然站起,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正是《流沙吟》!《流沙吟》从来不是论道之曲,而是灭绝天下之战曲!”对面的圣女脸色也沉了下来:“今日的考核不是正常的考核,这是要置他于死地……我要见殿主!” 她霍然起身…… 而林苏,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机,对方的琴声一起,他四周的空气寸寸如沙,流沙无处不在,欲分解他的全身上下。 他的文道伟力刹那间弥漫四周,第一层防护转眼就化飞沙流走,第二层防护百孔千疮,第三层防护上面裂纹遍布,流沙已到他的眉心,只要进入眉心,他的文山在这诡异的圣道之力下,将会支离破碎。 为什么会这样? 我与你乐家毫无瓜葛,甚至还结下了一堆的善缘,你竟然下这种死手?这已经不是文战,这是生死之战! 林苏目光透过文道伟力,捕捉到风九霄冰冷的眼神,彻底读懂了他的杀机…… 他的手勐然抬起,一管玉竹笛握在手中,握住的瞬间,他的手背肌肤,赫然化成了飞沙…… 而这恐怖的一幕,外界一无所知,长廊之上的人听到的乐曲《流沙吟》,轻悠无比,赏心悦目。 唯有身在曲中之人,才真切地感受到最大的危机。 林苏笛子一横,一股高亢的笛声勐然响起…… 笛声一起,宛若狂风万里,肆意汪洋…… 他面前的层层流沙突然倒卷而回,林苏如同置身茫茫江湖之上,笑对天下群雄…… 长廊阁楼之上,正准备踏空而起的圣女霍然回头,盯着劫塔第二层,眼中全是震惊…… “战曲?” 李归涵脸蛋上,一缕红霞突然透出,将她刚才惨白的颜色变成了动人的嫣红:“如果说当今天下,还有人能吹出可以对抗《流沙吟》的传世战曲的话,无疑是他!” 流沙吟为何厉害? 因为它是乐圣亲创的传世战曲! 它从来不是风花雪月的乐曲,它是乐圣的成名战技! 昔日零丁洋边,乐圣与域外圣人一战,一曲《流沙吟》击败圣人的传说,时至今日还在北方大地流传,从此,《流沙吟》成为传世战曲! 战曲跟传世战青诗、战青词大同小异,但以乐家至理、乐家圣器演绎出来,杀伤力强大到离谱。 眼看林苏就要在战曲之下送命(或许不是直接送死,但文山支离破碎,跟送命也没多大区别),但是,林苏一首曲子直接扭转。 空中的洛无心都惊了:“传世战曲!竟能与《流沙吟》抗衡……” 君悦心潮澎湃:“公子,真的是传世战曲吗?我从中感觉到了浓浓的江湖味,有一种笑傲江湖的快意,有一种风云裂变我自逍遥的豁达,这曲子……真是不可思议……” 林苏手中的逍遥笛,吹出第一缕声音时起,风九霄手中的瑶琴之音就已经支离破碎,他的逍遥笛音量陡然拨高,风九霄脸红如血,手中瑶琴带上了几许颤音…… 逍遥笛声音再加! 天地之间,宛若泥沙俱下,逍遥笛,突然变成了通体银白…… 内有一缕血丝如龙,盘旋来去…… 喀! 风九霄手中的瑶琴五弦齐断! 他的手指滴血,一点点滴在瑶琴之上,他的头慢慢抬起,脸上一片苍白:“此……此为何曲?” “笑傲江湖!”林苏手轻轻一振,逍遥笛收回。 轰地一声,二层山崩地裂,风九霄卷入尘埃之中消于无形,天空之上,第二枚青莲飘然而下,射入林苏的眉心。 林苏眼中光芒闪烁,冷冷地盯着风九霄消失的方向。 第831章 道家善意,法家杀机 “笑傲江湖!”李归涵长长地吐出口气:“昔日的《山歌好比春江水》,成为我长久的执念,如今,又来了一首《笑傲江湖》!” 圣女脸上笑容慢慢绽放:“你的执念是他曾经答应过你,等你下次去海宁之时,给你唱《山歌好比春江水》的歌词,一年多了,这首传世奇曲他真的没有唱过歌词,如果这歌词是为你而留的话,我觉得对得起你这一年多的牵肠挂肚。” 李归涵脸蛋慢慢红了:“此间事了,要不要请他上你的书山一行?坐于书山绝顶,我们一起来听这首歌……” 这话如果旁人听到,大概会猜到这圣女的身份。 她,正是书山圣女雅颂。 她跟李归涵的关系是源远流长的,当日李归涵将《红楼梦》传给她,她托红楼亲上三重天,以自己文心作保,为他求来文道青木令,只是她们中的一段小小插曲。 林苏击败两道关卡考核人,直上第三层。 洛无心目光突然收缩…… 前面两关,他是在看戏…… 怀着复杂的心情…… 他自己是圣殿异类,因为他当日年轻气盛,入圣殿之时击败了两个考核人,从此让他成为圣殿的禁忌,何为禁忌?一般人不敢惹他,但是,圣殿两宫对他怀有深深的敌意…… 他在圣殿的路,格外艰难。 在这种情况下,他其实是很希望出现另一个另类的,至少可以让自己显得不至于太另类。 但是,现在他的心态突然有了些改变。 他担心林苏第三关依然击败考核者。 如果他击败了三个考核者,那他就一步踏在了自己头顶,成为第一另类! 洛无心可以成为另类,但却不能容许别人比自己更加惊艳! 哪怕是需要承受巨大风险的另类之称,他洛无心同样无法接受…… 这是一种极其复杂、极其敏感的心态…… 第三层! 一个身着紫衣的年轻文士冷冷地盯着他:“在下李逍遥,来自道宫!阁下不妨记住这个名字!” 只是一个普通的通名道姓,但长廊之上,还是有一股子压抑感弥漫…… 林苏道:“为何必须记下这个名字?” 李逍遥道:“因为在下的考核,是有生死之危的,如果一个不小心,让阁下身死道消,休怪在下未作此提醒!” 这话一出,满场全静! 还真是一个更比一个狠啊,前面的两关不管有多么惊心动魄,表现出来的还是云澹风轻,吻合文人作派,但这道宫出马,却是一开始就锋芒毕露,杀机毕露。 长廊之上,众人议论纷纷:这姓林的跟道宫有仇怨么?为何如此不掩杀机? 很快就有人回答了,还真有仇怨,道圣圣家有一嫡系子弟死在他手下,谁知道李逍遥跟这个叫李旭的年轻弟子有无特别关系,为本家之人报生死之仇亦是情理之中…… 众人释然,那么问题来了,新人入殿仪式上,允许生死相杀吗? 旁人笑了,世上之事何来绝对? 文道之杀,虽不象修行道上那么直接,但偶尔失手,也是有的,近十年来,初入圣殿直接被斩于殿门外的人还少么…… 林苏慢慢抬头:“请!” 李逍遥手一起,面前一幅棋盘陡然打开…… 林苏面前光影转换,他见到了一幅奇景……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他的脚下是一座高山,高山之上,是《道德经》…… 他的心跳瞬间加速,老天作证,这不是惊恐,而是惊讶…… 长廊之上,众人齐齐大呼:“十三字真界棋盘!这真是下杀手了……” 十三字真界棋盘,乃是道宫大杀器,号称准圣之下,入之必杀! 竟然在这入门仪式上直接用上了,这真是打算要了他的性命啊…… 世人皆知圣殿十七宫中,跟他敌对关系最大的两宫是画宫和诗宫,但如今道宫一出手,竟然形成了一幅完全不同的观感,要论对林某人之恨,道宫为首,因为它毫不掩饰地使出了大杀器! 然而,林苏心中的惊讶却是…… 你到底是杀我的,还是在放水? 别人的确不知道我出过十三字真界壶,我绝对不信你道宫不知道! 如果道宫知道,但它偏偏拿这真界棋盘来对我,那就是放水! 事情有点有趣了! 原本没想到乐宫会对我下死手,他们偏偏就下了死手。 所有人都觉得道宫是在对我下死手,但他们偏偏在放水。 世事千秋真亦幻…… 圣殿的水深,通过这两场考核表露无遗…… 高山之上,七条人影高高跃起,化为七柄利剑一斩而下…… 林苏直接从高山起步,一步下到了悬崖下,上方的七柄利剑无边杀气一扫而空…… “人法地!” 下方大地成杀! 林苏再度跃起,上了天空…… “地法天!” 天空白云成刀,怒斩林苏,林苏身子一侧,从间不容发的小间隙里穿过,落于道海之上…… “天法道!” 道海之上,大浪涛天,《道德经》的经文层层叠叠而涌,林苏绝品文心发动,再化道舟,层层诠解化为文字迎接涌来的大浪,大浪层层消解…… 长廊之上所有人都看呆了…… “这是何意?”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有人无限感叹:“原来可以这般用来,这姓林的小子能在刹那间想透这一层,还真是奇才也!” “想透这一层固然是心思百变的奇才,也得有深厚的文道底蕴才能真正诠注《道德经》,这可是无法取巧的。” “道宫看来是失算了,这一关依然拿不下他,反而让他的文道底蕴彰显无疑,弄巧成拙也!” 高空之上,夜萤灯下…… 洛无心静静地看着他一点点靠近道海边缘,他的眉头慢慢锁起…… “公子,此人真是可怕,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之际,将他真正的底蕴隐藏了,现在看来,他的底蕴之厚实,亦是无与伦比。”君悦叹服。 她象很多人一样,过多地关注林苏惊才绝艳的某个瞬间…… 比如一首传世之诗词,比如一场世人瞩目的智道博弈,这些事件的光环,让众人忽视了一个铁的事实,那就是他的底蕴、他的根基。 道宫以超绝的杀机,逼出了他真正的底蕴,众人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可不仅仅是灵光偶现,他的底蕴之深,才是圣殿众人该当关注的东西。 洛无心道:“据我所知,道宫跟他原本就不该有如此仇恨,今日突然跳将出来,以决绝无比的姿态表达其恨意,最终的结果,却是成就了他……这真的是意料之外?” 君悦眼睛微微一亮:“公子的意思是……” 洛无心手轻轻一竖:“有些事情挺有意思的,看破也莫要说破……看戏吧!” 林苏毫无悬念地抵达道海之侧,踏入自然界…… 自然界中,李逍遥虚影浮现:“阁下走到此间,还真是意外,但你可知,在下这十三字真界棋盘真正的杀招何在?” 林苏目光沉凝:“不知,请教!” “困杀!” 林苏冷笑:“可惜你困不住我!” “是吗?那就请阁下踏出这座囚笼,这悬崖之下兴许就是出路,你敢踏吗?敢吗?”李逍遥哈哈大笑…… 长廊之上,众人面面相觑…… “志兄,如果你换位而处,你敢踏吗?”一人问身边之人。 志兄摇头…… 旁边几乎所有人都摇头…… 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这十三字真界何等恐怖…… 前面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他们知道任何一步踏错,都是身死道消,纵然你如林某人一样惊艳,步步闯过,到了最后一步,你还是不敢踏,因为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能知道,这悬崖之下的杀机,非任何人能够承受。 道宫的考核,太恐怖了!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认知。 然而,林苏一脚踏出! 这一脚踏下去,地动山摇,李逍遥面前的十三字真界棋盘露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缝,他坐于棋盘之侧,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轰地一声,长廊爆了…… 轰地一声,三层塌了,李逍遥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卷入虚空之中…… 天际一枚青莲花瓣飘然而下,融入林苏的眉心! 洛无心眼睛大亮,从这一刻开始,他这个近十年来圣殿第一奇葩易位! 他曾经击败过两个考核人,而林苏,击败了三个! 阁楼之上,书山圣女雅颂一缕声音传入李归涵的耳中:“道宫这份善意,他是否收到?” 李归涵轻轻一笑:“他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收不到?” 雅颂道:“为了成全他,而将十三字真界的秘密公之于众,间接毁了道宫一件底牌,值吗?” 李归涵笑道:“十三字真界的秘密,没那么简单,如果有居心叵测者自认为真的找到了破解十三字真界的秘密,从而进入十三字真界之中,他们就会知道,别人能做到的事情,他们根本做不到!” 雅颂眼睛睁大了…… 她明白了! 十三字真界没那么简单! 林苏最后那一步更没那么简单! 他能踏,不意味着别人也能踏! 如果有人心存歹意,自认为掌握了十三字真界的秘密,大胆进入十三字真界,他们就会知道什么叫“过往的经验害死人”! 这一招,不仅仅是将林苏的文道底蕴彰显…… 不仅仅是促成他破第三道考核…… 不仅仅是将道宫跟他的关系引入歧途…… 里面还有一局棋! 隐藏的暗棋! 道宫,开始有所行动了! 圣殿各宫,全都不是等闲! 第四层,一名黑衣男子手托一具天平,脸上有澹澹的微笑:“在下荀雷,来自法宫!林兄连过三关,想必文气消耗甚巨,先喝上一杯茶如何?” 手一起,茶几之上一杯茶飞向林苏。 林苏脸上浮起了一层微笑,伸手接过:“多谢荀师兄!” “林兄要不要先事休息片刻?” “那倒不必!” 长廊之上,众人轻轻吐了口气…… 刚才道宫李逍遥一出,剑拔弩张的气氛很是压抑,而这法宫四层之考,却是如此的亲和,让众人崩紧的神经得以放松啊。 由此可见,法宫还是讲法度的。 至少很有公平意识,林苏前期连过三关,他给时间让人休息。 恢复文气。 荀雷微笑:“既然林兄欲速战速决,那行,请林兄接受法宫‘天平之拷’!” 天平之拷! 长廊之上,李归涵和书山圣女同时一惊…… 天平之拷,法家圣器! 乃是各路邪魔最害怕的圣器之一,因为此圣器针对的是人的内心,任何一点阴暗面,都会被无限放大,类似于佛家“七情佛首”,甚至比佛家七情佛首更恐怖,因为佛家宝器好歹带些慈悲之念,不至于将人一棍子打死,而法家天平,却是真正的惩罚! 不管何人,进入天平之下,就没有全身而退的! 或明罚,或暗伤…… “道宫剑拔弩张,其实是温和,法家温和知礼,其实却……”雅颂深深叹口气:“也许我还是该当呆在书山之上,不该涉足尘世风云。” 这大概就是“城市套路深,我想回农村”的另类感触。 李归涵没有回答,因为她作不了任何回答,雅颂有此感触,她又如何没有? 但是,她们又能如何? 面对天地大势,面对各宫的棋盘,她们纵然惊艳,也都只是蝼蚁一只! 林苏微笑:“荀师兄不一块儿接受天平之拷么?” 荀雷眉头微皱:“林兄何意?” 林苏道:“圣云,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圣亦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荀兄之天平重拷,欲施于我身,我不敢辞之,只因我事无不可对人言也!而荀兄身为法宫高足,更当持身立己,不惧天平之拷,你我同入天平重拷之下,方可真正体现法家精神,正人者先正己也,荀兄以为如何?” 高阁之上,雅颂与李归涵面面相觑…… 都从对方眼中找到了闪过的一丝光亮…… 这就是林苏的应对! 你要对我施以法家重拷,行啊,我受!我事无不可对人言! 但是,你也得陪着! 而且他的理由无比的充足…… 你法家要求别人守法的同时,你自己该当是守法的典范,我能接受重拷,你更加需要接受,这就叫正人先正己!这就叫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你敢不接受,你法家就是拿手电照别人,自己藏于黑暗中!(另一个世界的通俗解读) 那么,你的法,就毫无说服力! 天平重拷,一旦撞上了,不是烂块皮,就是烂块肉,原本是无解之法,但在林苏手下片刻间完全了转换,只要荀雷跟他同时站上天平重拷之下,他就有了另一种度劫方式! 他不需要承受天平重拷永无尽头的惩罚。 他只需要承受得比荀雷多一点点。 就象另一个世界上的一则哲理故事:两个人丛林中遇到野兽,我不需要跑赢野兽,我只需要跑赢同伴! 长廊之上,众人有些懵,一时之间挺兴奋的,对于吃瓜群众而言,事情没有严重与不严重,只有刺激不刺激,法家高足跟被考核置于同一套考核规则之下,那显然是挺刺激的。 高空之中,洛无心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法宫之考,有点变形了,这分明成了智道之考,而林苏,起步阶段赢了半目!” 君悦道:“但真正的胜负,还是得看双方对法典的理解程度,他在这一领域,能赢得了法家高足?” 洛无心澹澹一笑:“我想道宫之人,也不太接受,道外有人对《道德经》的理解超越他们本宫之人,还有画宫,想必更不会接受,青莲论道之上,道外之人论画,让他们一论而失顶!” 他没有明确回答君悦的问题,但这两个事例就是最好的回答。 是的,这世上,术业有专攻。 但是,在天才的世界里,常识一直都在颠覆。 荀雷,只能微笑:“林兄之所请,合情合理,在下陪林兄走上一程就是!” 直到此刻,他还是以为,所有的事情尽在掌控之中。 天平之拷,你以为我没接受过? 作为法家高足,作为对法典研究更胜法宫长老的第一弟子,与道外之人论法,呵呵,你以为你是谁? 他手中的天平突然升起,升起的瞬间,天平斩断了跟他之间的联系。 也就是说,从此刻开始,他不再是天平执掌者,而是被考核人! 天平圣光一震,晴天白日之下,无数的锁链虚空浮现,道道圣光射向林苏和荀雷。 荀雷目光之中,无数字迹流过,这是法典! 法典之字,与法道圣宝相抗衡,锁链到了他的头顶,被层层法典所阻挡。 而林苏,眼中也是字迹流过,一模一样的场景! 他头顶的锁链,亦是无法接近! 只此一招,就宣告他在法典上的研究,不在荀雷之下! 天平一振,威力大增! 空中锁链哗哗作响。 荀雷眼中的金字层层流转,再度阻挡! 而林苏,眼中依然是银色字迹,但字迹无比流畅,锁向他的锁链竟然还是无法接近。 长廊之上,众人面面相觑…… 战斗已经展开,各位怎么看? 看法有很多,但没人敢说出口! 什么看法? 那就是林苏于法典的理解,这一刻显然已经超越了荀雷! 荀雷将其文界伟力发挥了出来,融合对法典的理解,将锁链隔离三尺开外,而林苏是将文路伟力发挥出来,融合对法典的理解,将锁链隔离三尺开外。 一个是文界之力,一个是文路之力,结果却是一样! 说明什么? 说明单以对法典的理解而论,林苏竟然超越了正宗的法宫高足! 空中的天平似乎被激怒,嗡地一声,锁链演化成巨大的法刀! 荀雷额头已有冷汗! 他原先所设想的,第二层天平之罚,林苏绝对承受不起,只要林苏一倒下,他就赢了,无需承受第三层,因为第三层的法罚,纵然荀雷,也是没有承受过的。 但是,现在情况有变! 第二层法罚没拿下林苏,法罚升级到了第三层! 他自己就有些危险了! 三层法罚之下,荀雷全面激发…… 他的文界之力化为金色浪潮,金色浪潮之中,是他所理解的法典注释,极其惊险地阻挡着法刀的靠近。 他一时根本无瑕顾及林苏是何种状态。 他只能知道法罚没有停止,代表着林苏还在支撑! 时间一点点过去,长廊之上终于有了早就该有的紧张…… “三层法罚!”高高的阁楼之上,刚刚参加考核三宫第一弟子脸色都变了,诗宫李庆诠,乐宫风九霄,道宫李逍遥。 他们站位够高,知道法罚三层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如果他们自己此刻身处天平之下,可能会崩! 荀雷能坚持住,已经让他们刮目相看了,但是,更让他们惊讶的是,林苏竟然表现得比荀雷轻松十倍! 他眼中的银光层层流出,无数的细密字迹似乎形成了一个闭环,法刀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怎么可能对法典,亦是如此精通?”李逍遥满脸都是怀疑。 风九霄道:“正是,荀雷今日也算是超常发挥了,竟然还是不能将他拿下,此子文道之博,简直惊世骇俗!” “糟了!”李庆诠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一落,高空之中,无数法刀勐然一合,化为两具巨大无边的铡刀! “第四层!” 几乎所有人同时站起…… 法罚第四层,那是针对圣殿高层长老的刑罚…… 绝对没有弟子级别的人能承受! 两人都会伤! 决无例外! 第四层法罚一落,林苏、荀雷眼中的法典流光陡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铡刀圣影…… 荀雷脸色大变,手一起,无数的金纸飞出…… “《法论十三篇》!”李庆诠道:“他毕生之成就,能挡否?” 哧! 铡刀一落,《法论十三篇》化为蝴蝶纷飞,大概只阻挡不到三个呼吸…… 荀雷完全绝望…… 他的目光投向林苏,带着从未有过的阴毒…… 是的,都是这个王八蛋,非得将自己逼到这种程度…… 你怎么不去死! 我看着你先死! 然而…… 林苏陡然抬手,虚空写下…… “《刑法志》夫人霄天地之貌,怀五常之性,聪明精粹,有生之最灵者也,爪牙不足以供欲,无毛羽欲以……” 转眼间,一篇奇文从他笔下流出! 奇文一出,似乎与空中的铡刀紧密相连…… 铡刀到了他的额头之上,突然停下! 荀雷眼睛勐地睁大,而他这一侧的铡刀无遮无掩地一刀铡下…… 荀雷一声惨叫坠落尘埃! 两柄铡刀合为一柄,虚空立于林苏额头之上,所有人的呼吸同时停止…… 两人同时接受天平之拷,荀雷已经败了! 但是,铡刀虚影依然在,悬于林苏头顶,那么他呢?能过关吗? 天平重拷,每一层都必须走完,玩的并不是一人出局,游戏终结的游戏,而是本关踏过,方为过关。 那么,他能过关吗? 他临时写下的这《刑法论》能比荀雷花了整整十年写下的《法论十三篇》更加精深吗? 第832章 一笔破墨道,一语纵横谈 林苏下笔如流水,转眼间已经八百字,很快,一千字…… “言为政者而宜于民者,功成事立,则受天?而永年命,所谓一人有庆,万民同赖者也!” 笔收,青光弥漫天际! 朵朵青莲高高飞起,托着林苏头顶的铡刀远远飞出! 轰地一声,长廊之上,所有人全都震动! “传世青文!” “天平之下,诞生传世青文!” 天际圣音响起:“传世青文《刑法论》,创作者,林苏!赐你折罪法牌一面!” 天平形成的铡刀一震而散,一块青铜法牌飞向林苏! 高阁之上,四人面面相觑(包括刚刚返回,心如死灰,眼如死鱼的荀雷)…… 我靠,法宫天平之下,荀雷这个法家高足被铡了一刀,文心留下深深的伤痕,而并非法道出身的林某人,却凭借一部《刑法论》而收获圣殿赏赐,而且还是折罪法牌! 折罪法牌何意? 你犯下了任何罪行,都可以折罪一次! 死刑免死。 重罪减轻。 轻罪从无。 这是给这个后脑生反骨的反骨仔松绑啊…… 这真心跟圣殿大环境不符…… 文宝堂怎么搞的?跟圣殿诸贤唱对台戏么? 一时之间,这四个落败的俊杰,心头同时升起了异样的滋味…… 他们都是各宫第一弟子,他们都败在林苏手下,而且都是在各自擅长的领域,现在,被他们联手打压的人,竟然有了免罪法牌的庇护——免罪法牌不算什么特别珍贵的文宝,但象征意义特别浓,对于屡犯门规之人,也有它的奇效。 怎不让他们浮想联翩?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空中飘飘荡荡的一枚青莲花瓣,心头也是大浪翻滚…… 踏入圣殿,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现实。 各宫的水深他早已尽知。 窥一斑而知全貌,窥一叶而知秋,是他必须保留的基本敏感。 但是,他的文道赏赐他一直都看不出端倪。 这些文道赏赐,伴着他走过了很远的路…… 似乎每一样都是他当时最需要的…… 他觉得文宝堂里有人在密切关注着他…… 会是谁呢? 其目的又是什么? 哧地一声,第四枚青莲花瓣射入他的眉心,林苏再次感受到了文道之劫,这文道之劫常人难以承受,但于他而言,却是一种机缘。 每次文劫,都震动他的文山,震动文心,也悄悄改变了他文气的颜色,原来他是正宗的文路,全身文气一派银白,而如今,随着一次次文劫,他的文气已经带上了隐隐的金边,他,离文界慢慢接近…… 第五层,墨宫第一弟子墨赤。 墨赤慢慢抬头,眼角滑过一丝冰冷的杀机:“墨家兵偶一十八,林兄不妨破之!” 声音一落,他的身后突然滑出兵偶十八尊,有的执笔,有的执棋,每具兵偶赫然都是文界大儒战力,文道伟力铺天盖地。 长廊之上,众人全都色变。 他们早就听闻墨家兵偶之厉害,但极少有人亲眼见过,这些兵偶以神妙法则串连文道伟力,几乎没有弱点,首先,它们不是人,你针对它们的身体所进行的任何伤害,伤不了它们真正的根基,只要文道伟力还在,他们就可以无穷无尽。 其次,他们没有情感,没有文心蒙尘之虑,他们只知道按照设定的路线走下去。 十八兵偶,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陡然发动攻击。 林苏手一起……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无声无息中,他手中出现一把大弓! 弓拉开,开弓如满月,十八支青光闪烁的利箭同时射出…… 哧…… 射在十八只人偶身上! 位置各不相同,有的射在前胸,有的射在眉心,有的射在手臂…… 相同的是…… 十八只人偶同时定住! 长廊之上,众人目瞪口呆…… 一次拉弓,一发十八箭,射中十八只人偶,然而场面就完全静止…… 他又赢了? 有一个声音大呼:“进入墨道层,该当使用墨家手段吧?这算什么?这只是战青词的威力,是诗道手段!林苏偏离了道之方向,应视为失败!” 此人乃是诗宫弟子,林苏击败诗宫大弟子之后,他就一直沉默,如今终于爆发了。 而且这声音异常响亮,几乎所有人都知闻。 一时之间,林苏有无违规的讨论席卷整片长廊…… 有人认为这是违规! 因为这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文战,你对战哪一道,必须选择哪一道的规则。 有人认为这不算违规,每个文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决没有人能精通所有的领域,就连圣人都不能,你如何能要求一个新入职的圣殿弟子,在所有道上都击败各道第一弟子? 议论声中,林苏慢慢抬头:“墨师兄,有人质疑小弟所使用的手法不是墨家手段,师兄觉得呢?是墨家手段否?” 这话一出,全场静音。 是不是墨家手段,一般弟子是看不出来的,但是,墨宫第一弟子岂能不知? 墨赤目光抬起,一声叹息:“虽是战青词所化之弓,但每一箭射的位置,全都是人偶体内文道伟力流转的关键部位,一眼看穿人偶的机关设置,岂能不是墨家手段?墨赤挡不住林兄之路,惭愧之至!” 轰地一声,墨赤卷入虚空,第五片青莲花瓣射入林苏眉心。 高阁之中,墨赤出现! 这高阁之中,原本空无一人,但林苏每破一关,上面就增加一人,所有的失败者尽数云集于此。 李庆诠、风九霄、李逍遥、荀雷、墨赤! 墨赤进入其中,迎面就是荀雷,荀雷目光冰冷:“墨兄,这就是你的全力以赴?” “是!”墨赤走向窗边,手指在茶几上轻轻点一点,示意侍女倒茶。 荀雷道:“本座有几分怀疑,你是否有意在放水!” 这话一出,旁边三人脸有异常…… 这话太敏感了…… 单从今日的战局看,真的很象是放水。 别人都拼了老命了,要么受伤(如法宫荀雷),要么法宝受损(如道宫李逍遥),而他却如同儿戏一般,十八个人偶一亮,被对方十八箭打停,他就直接鞠躬认输,少了几分决绝。 墨赤慢慢托起茶杯:“怎么?荀雷,本座没有如你这般伤痕累累,就必须得背上放水的名声?莫要忘了,你执的是法家!无证之责,可不太合乎法度!” “你……”荀雷大怒。 李庆诠霍然起身:“两位且莫有失身份……稍安勿躁!” 风九霄也道:“正是,各位需要面对一件事情,有无可能我等设下的八关,全都挡不住他!” 众人心头齐齐一跳…… 林苏入殿,众宫都颇为兴奋。 不管是下边的圣家跟他结仇的也好,还是他在某一领域锋芒太盛,导致各宫名声有损也罢,大家都想抓住这个机会虐他一回。 这虐,是圣殿支持的,是圣道倡导的。 但各宫也都暗暗攒了一把劲…… 都希望在他们这一宫的这一个环节,将林某人虐得怀疑人生! 只要他们能够做到,他们这一宫也就名扬全殿了。 所以,几乎所有第一弟子都拿出了最好的状态(除了墨赤之外,他的状态存疑)。 然而,已经五连败! 这五连败一出,风九霄提出了一个可怕的假设…… 有无可能爆出一个空前绝后的大事件…… 那就是:精心准备的八宫,集体落败! 如果圣殿入门仪式成了这幅模样,那对于圣殿而言,可是大事件,注: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这件事情会折射! 折射出一条:圣殿不过尔尔! 林苏一个人,轻描澹写击败了整个圣殿! 这是有损圣殿尊严,有损圣殿声誉的大事件! 如果在以前,有谁提出这种狗屁问题,众人肯定会笑,但如今,他们笑不出来! 因为林苏在前面五关,实实在在击败了他们。 能够击败他们,谁又能断言他不能击败后面的三关考核人? 至少李庆诠等人,绝对不会承认他们比后面三关考核人差。 话题到了这里,紧急分析…… 后面三关,还有纵横宫的纵横之道、阴阳宫的阴阳道、画宫的画道! 一想到这三关,众人面面相觑…… “纵横之道是口才,恰好是他所擅长的!”风九霄道:“就看阴阳宫和画宫了!” 荀雷道:“画宫跟他积怨最深,又在最后一关,本座还是相信吴风的,至少他会真的全力以赴!” 这话一出,墨赤嘴唇刚要动,立刻收紧了,托起茶杯直接当了听众。 李庆诠没注意到这个,他眉头紧锁:“要不要还设下一重关卡?智宫或者书宫,亦或是儒宫……” 众人一齐摇头:“儒宫向来不参与这种小事件,书宫……他以一己之力开创两大书法流派,书宫想必挡不住他,而智宫,他恰好以智定天下,世俗间最为津津乐道的,正是他的智道……” 一时之间,五大俊杰面面相觑…… 突然有了一种圣殿十七宫,何人可挡他的奇葩感慨…… 他们有这种感慨,李归涵和书山圣女同样有! “九层劫塔,八层有人,他们目前设置的关卡有八道。”雅颂道:“不知第九层是否会是一个新的变数。” 李归涵道:“圣道之劫,以九为极,他们瞧他再怎么不爽,也只有这一道关卡的机动余地,且看他们会不会将这条路走绝!” 圣道之劫,以九为极。 何意? 意思是:圣殿的入门之劫,最多只有九道,决不能超过九道。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布局了八道,留下了最后一道的余地,这一道劫,会不会用? 会不会用本身也是一件“一叶知秋”的事情。 如果圣殿用了,就表明圣殿十七宫排斥林苏已经形成主流,林苏圣殿之路还没有开始走,就是一条绝路! 如果不用,就表明还有几分变数。 林苏上了第六层…… 第六层是纵横宫的第一弟子,公孙畅扬。 公孙畅扬面容娇美,男作女形,手抱一白猫,轻抚猫毛:“林兄到得第六层,你我论一论道可好?” “公孙师兄,请!”林苏坐下。 公孙畅扬轻抚怀中白猫:“我言白猫非猫!然否?” 这话一出,长廊之上,所有人全都震动,白猫不是猫? 何意? 堂堂纵横宫第一弟子,打算辩论,一起步阶段就是一个错误的命题? 然而,林苏却不这么想…… 他想到的是:千古谬论之“白马非马”! 林苏笑了:“然也!” 第一个环节,就打了公孙畅扬一个出人意料…… 你倒是辩啊? 你不辩,我拿什么彰显我的纵横之舌? 林苏目光抬起,微笑:“师兄不问一个为何么?” “不必!”公孙畅扬道:“猫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也,是故,白猫非猫是也……” 这一番谬论让长廊之上几乎所有人头脑中一片浆湖,他们自衬,如果此时坐于公孙对面,只怕立时就会文心分裂,精神分裂。 然而,所有的一切,随着林苏两个字“然也”…… 而丧失了所有的威能! 因为林苏没有跟他辩! 他辩得再出色,也只是为林苏刚才的“然也”作注解。 公孙畅扬一番大论,畅快淋漓…… 终于停下,林苏含笑看着他:“师兄辛苦了,为小弟‘然也’二字,如此费心费力论证,小弟何敢当也?” 公孙畅扬突然就如同吃了一只绿头苍蝇,还是连皮带壳的那种…… 林苏补充道:“小弟也有一问题想问公孙师兄。” 公孙畅扬精神一振:“请!” 林苏道:“假设有圣人建一界,他在此界无所不能,那么请问,他有无办法在此界中建造一座他自己都移动不了的石山?” 这个问题一抛出…… 长廊之上的那些文人立刻有了参与感,总算找到了参与感…… “自然可以!”有人言:“前提已经说清楚了,在此界之内,圣人无所不能!” “可是……”有人道:“他需要建的石山,是他自己都移动不了的,这岂不说明他并非无所不能?” 仅仅一正一反两个疑问,瞬间将所有人的大脑弄成一片浆湖…… 你说他无所不能吧? 他建造不了这样的一座石山! 因为他如果建成了,那他又陷入了另一个悖论:他建的石山他移动不了,从另一个层面印证他并非无所不能…… 这话题所有人一解,深陷其中…… 一瞬间,汗毛滋滋的…… 公孙畅扬眉头纠结成一团,整个人都懵了…… 林苏轻轻一笑:“公孙师兄,能回答否?” 公孙畅扬眉头轻轻颤抖:“惭愧!林兄请!” 第六枚青莲叶到手,这一关是如此的轻松…… 阁楼之上,两女面面相觑…… “归涵,这个问题有答桉吗?” 李归涵轻轻摇头:“他出的问题,反正我是不用想了,肯定懵圈,不过,他今天还算是客气的,他如果非得论证公孙畅扬是狗,我估计公孙畅扬都辩不清楚……” 啪! 雅颂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继续!” 第七层! 阴阳宫的第一弟子邹半生! 他的手轻轻一点,第七层之上,光影陆离,阴如地狱,阳若苍穹,有爻往来穿梭,带着无尽的杀机,一时之间,第七层竟然消去了文道之光,只剩下虚实交幻,还有最深奥的阴阳至理。 阁楼之上,李庆诠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生死爻,连这圣器都亮了,阴阳宫还是下了本钱的。” “是啊,至少他们是真的全力以赴!”荀雷插嘴。 墨赤拍桉而起:“荀雷,你究竟是何用意?我们六人全败,如何轮到你一再讥讽?” 旁边的李逍遥眼中光芒一闪:“不是六人,而是七人!” 他的声音一落…… 林苏手中突然一支笔划过虚空,一幅奇异的图虚空呈现,这幅图一现,整片空间之中,阴阳之气尽数收取,两片阴阳爻碰地一声,落在这幅图中,化为图中两条阴阳鱼。 邹半生脸色大变:“这是何图?” “八卦图!”林苏道:“本人入圣殿,空手而来,不成敬意,这幅八卦图,脱胎阴阳道,与文道息息相关,若阴阳宫与墨宫详加研究,想必能发挥出其真正威力,是故,小子特将此图献与诸圣!” 手一起,空中的八卦图旋转而起,直入深空。 空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善!” 与此相随的,是第七枚青莲叶…… 林苏心头大跳…… 第七枚青莲叶拿到了,但他的收获却并不止次,他觉得自己的文坛嗡地一声,有了奇异的改变…… 内视,他的九面文坛,终于全部填满了! 他乡试之后,拿到的第一件文道礼品就是九面文坛! 他一开始不知道文坛为何有九面,后来他才知道,这九面文坛就是给他做填空题的,他写的诗,归入其中一面,写的词,归于另一面,写的兵法,归于一面,唱的歌儿都可以归入一面,踏入圣殿之前,他已经填了八面。 诗、词、乐、墨道(纺车、马桶的设计图,相当无语)、兵法、画道(青莲论道上的论的《一画论》、书法、小说),如今,终于补上最后的空白,这填补的是阴阳道——八卦图! 八卦图其实他以前并非没有使用过,只不过,这是第一次画在金纸之上让圣殿看到,所以,圣殿此刻才真正填满了他的九面文坛。 这似乎是一个预兆,预兆着他的文路可以向前踏一步了! 阁楼之上,李归涵眉头紧锁…… 雅颂也眉头紧锁:“归涵,此是何意?” “他棋盘落子,从来没有人知道是为何……但这件事情,我隐约感觉到了几分端倪,只是我并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之本意。”李归涵道:“所以,还是等他终结这番闹剧,再论吧。” 邹半生也被放逐到了失败者联盟…… 八人狙击,七人放逐…… 邹半生也享受到了墨赤同样的待遇,那就是这阁楼里其他人对他有几分猜忌…… 你的阴阳爻号称生死利器,就这样被他画个图就破了? 你有没有放水? 此外,这小子给圣殿送了一份厚礼,八卦图! 而且点明这八卦图需要阴阳宫和墨宫联手研究,是不是将阴阳宫和墨宫引向他这一边? 这如果是分化,也是非常高明的分化! 八卦图非比寻常,圣殿高层都是识货的,这样的八卦图,如果用得好,可以将阴阳宫的阴阳之道前推一大步,同理,墨家跟阵法是密切相关的,他们也能从八卦图中收获良多。 如此一来,两大宫跟他实现了捆绑! 这,到底是不是林苏的本意? 按理说,没有人会从一个新入殿的普通人身上解读出这么复杂、这么具有气魄的大计,但是,面对林苏,什么都有可能! 他的合纵连横之道,在大苍皇主易位的大计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第八关! 最后一关! 也是最让人关注的一关! 为何? 因为林苏跟画宫之仇,众所周知。 每次打压林苏的策略,画宫都是冲在最前面的。 比如说今日的八宫联手教训林某人,也是画宫一力推动的,前期,画宫大长老游走各宫,宫中古画可是送了一面墙! 如今,七宫狙击失败,只剩下画宫一家。 有阴谋论者甚至猜测,画宫出手一击,将是绝杀! 考核考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所有人的心态都有些不正常…… 其一是,林苏颠覆圣殿入门之劫已成定局,因为在他之前,从来没有过如此严苛的入门仪式。 其二是,在他之前,更没有他这样的过关方式。 其三是,在他之前,从来没有人能成功地摘取七瓣青莲。 ——七瓣青莲,你以为是那么简单? 每一片青莲花瓣,都代表着他将圣殿某一宫踩下! 连踩七宫,带来的影响力绝对空前绝后。 如果最后一关的画宫也挡不住他,那他的入门仪式就成了圣殿的最大笑话,圣殿尊严将不复存在。 所以,不知何时,劫塔之外的天空,出现了隐隐约约的身影,劫塔之外的长廊,出现了很多闭关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于第八层劫塔,或喜或忧…… 高阁之上,李归涵与雅颂的手不知何时紧紧相握,雅颂不是人,但是,她也感受到了李归涵手上的冷汗。 她们没空去评价林苏前面七关的惊艳。 她们甚至不敢去展望即将到来的后续。 因为无论哪一种展望,其实都是死局。 林苏败于第八关,或许是死。 他如果赢了全部,就让圣殿失了颜面,他必定被圣殿高层深深不喜…… 那么,她们希望他踏出哪一步呢? 林苏一步踏上第八层。 第八层中,一个衣着非常张扬的年轻文士慢慢抬头:“本座吴风,来自画宫!” 林苏双手微拱:“小弟这些年来,跟画圣圣家的几任圣子打交道颇多,领教过他们的画道,还真没领教过圣殿画宫的画道,今日有幸领教!” 这话初听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是落入吴风耳中却满满的不是滋味。 画圣圣家两任圣子都死在你手中,你现在当众公开…… 吴风心头火气大盛:“阁下是在挑衅么?” 林苏惊讶:“吴兄缘何会有挑衅之解读?莫非吴兄身在圣殿画宫,却依然对圣家荣辱感同身受?” 吴风瞠目结舌,一时无语。 旁人面面相觑,也是无语。 第833章 兵道第九层 林苏提出了一个话题,这个话题怎么回答都是错! 那就是你身在圣殿,能不能与圣家荣辱与共! 你说能吧,那你就失了圣殿之公允,如果你不能,那你就是失了家园之念…… 这就是当前圣殿、圣家这奇葩组织构架下带来的奇葩意识…… 圣殿每个人都逃不掉的思维泥潭…… 圣殿如皇朝,圣家是诸侯,圣殿里每个人几乎都跟圣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每个人也都对各自的本家有着天然的亲近。 但是,这种亲近却是拿不到桌面上来的。 在公开的场合,每个人都必须摆出一幅大公无私,不偏不倚的处事态势,决不能落一个照顾本家、打压其他道的口实。 林苏补充道:“吴兄对小弟大约有些误解,今日刚好予以澄清,小弟与画圣圣家结下瓜葛,源于青莲论道,当时小弟一时孟浪,以道外之身论画,压了画圣圣家一头,所以圣家不喜,欲除我而后快……” 长廊之上,人人瞠目…… 高阁之上,李归涵掩面…… 他这段话之杀伤力,简直是核武级别,借澄清误解为名,揭的却是画道之伤,他在青莲论道之上,以道外之身论画,压了画圣圣家一头,从而让画圣圣家不快……你想想,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这是原则性问题!圣殿倡导所有人以道为指向,在各道之上开拓创新,道外之人在本道之上开拓创新,做下扎实的功绩,本道之人该当以礼敬之才是正道!画家怎么弄的?打压他!欲置他于死地! 何等下作? 违的已是圣殿铁规!断的是圣道昌盛! 林苏被圣殿各宫不喜,圣殿之上低层弟子也是不明白其原由的,但现在,随着林苏的澄清,答桉呼之欲出! 画圣圣家嫉贤妒能,鼠目寸光! 画宫失却公允,为画圣圣家站台! 那么其他各宫呢? 存不存在类似的情况? 比如诗圣圣家,瞧他不顺眼,是不是因为他传世青诗青词一篇接一篇? 圣殿诗宫是不是也为诗圣圣家站台? 林苏短短一段澄清,隐身各处的各宫高层个个后背冒汗,他们怎么觉得这小子带了一把非常严重的私货?将各宫的遮羞布一把拉了下来? 吴风一声怒喝:“闭嘴!” 林苏住口了,静静地看着他。 吴风深吸气:“阁下自恃画道精深,那就请入我画界一游!” 声音一落,他的手轻轻一抖,一幅奇画一展而开。 林苏突然感觉天地大变样。 他看到了自己! 前面是自己,后面是自己,左边是自己,右边还是自己,天空、大地全是自己! 而且不仅仅是一个自己,无数个! 高阁之上,李归涵童孔收缩:“镜画!居然是镜画!” 雅颂道:“镜画,内有镜根八十一面,每幅镜根演化的镜影如恒河沙数,在这如此众多的镜影之中,找出八十一面镜根,方可破此画,现在是考验他眼力的时候了,他的眼力如何?” “他的眼力,绝对是上上之选,但是,眼力再强,在此镜画之中,恐怕也是无能为力,需要知道,镜根是有灵的,镜灵八十一,千变万化,普天之下,何人能够一举捕获八十一镜灵?纵然准圣入内,亦是无计可施,但愿这只是困,而不是杀……” 林苏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自己。 他感受到了诡异。 因为这里面的自己,跟此刻的自己并不完全相同。 有的自己手持利剑,有的自己手执棋盘,有的自己伏地而哭,看到自己流出泪水之时,他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哧! 前面不知经过多少折射的一个自己手中长剑勐地斩向自己的颈部,林苏手一抬,条件反射一般握住了自己的颈部,手拿开,林苏吃惊地看到了手上的血! 一看到手上的血,林苏脸沉如水。 他明白了这幅画的奇诡之处。 这画内有镜灵,可以演化万千状态。 里面的自己是自己,也不是自己! 这是幻术也不是幻术! 单凭幻术杀不掉他,但是,里面的镜灵可以杀掉自己,每一刀捅下去,捅的是镜中影像,伤的却是他的本体。 如果攻击针对的是他自己,他有无数的防护法门可以阻挡,但是,这攻击针对的根本不是他自己! 如何破? 空间法则么? 镜画之中,空间法则已经完全扭曲。 他甚至不知道空间壁是在何方,入目所见尽是镜,镜中套镜,无限延伸…… 更关键的是,空间法则不属于文道,他用空间法则即便破了镜画,圣殿之高层,也一定会判他输! 输了此局,他依然算不得应劫完成,他的圣殿之路,还没开始就一头栽进沟里。 林苏千度之童抬起,捕捉着镜子中的光影…… 很快,他的目光移过千万幅影像…… 也只是一瞬间的时间,他身上已经伤了七八处,回春苗全力救治,依然跟不上他受伤的进度…… 长廊之上,众人全都站起,脸色风云变幻…… 没有人开口,但众人却也有了不忍之感…… 他们亲眼看到应劫之人满身浴血! 他们亲眼看到他一寸寸地伤! 这真的合适吗? 他今天只是入殿! 他只是应劫! 他不是犯了大错! 别人应劫象征性地给个警示,而他应劫,连闯七关,如今却血染圣殿! 高阁之上,李归涵脸色苍白无比,紧紧地抓住围栏,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雅颂一声长叹:“殿主,到此为止吧!” 遥远的深空之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回应:“他可以自己开口!只需认输,决不至于要他的性命!” 雅颂脸色阴沉,她知道这是为何。 殿主是一门心思非得将他击败,事关圣殿尊严。 圣殿之上,从来没有人能够将所有考核者全部击败,圣殿也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不管殿主对他真实的观感如何,都必须以铁的手段将他镇压。 这就是立场! “林苏!”吴风哈哈大笑:“体会到了画道之威了吧?你可以跪下!否则,下一波攻击,将会全面摧毁你的文山文坛和文心!” 林苏冷冷道:“看来当日青莲论道之上,对于画之精髓我还是没有讲透!给你补充一点如何?” 受伤千处,血流一地,但林苏的声音却依然平静如初。 这份坚毅,观者千万,无不动容。 吴风笑道:“还想论道?那就请了!” “此番论道,七字足够……”林苏道:“画道,光影之术也!” 声音一落,他的手勐然抬起…… 笔尖点在虚空之中…… 这一笔,沾浓墨! 这一笔下去,似乎穿透无边镜幕…… 这一笔下去,整片天地完全改变! 没有了镜面,没有了林苏,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幅古画在虚空浮沉,这幅古画之上,画了镜子八十一面,上方一轮明月。 然而,此刻这明月却被一滴浓墨抹掉。 撕拉! 古画化为蝴蝶纷飞,林苏一步踏出踏出,他的衣服已经换了,一身血衣已然不见,身上穿的是一套紫色长衫,风度翩翩。 吴风脸色勐地改变,后退一大步。 林苏一步上前,手一伸,掐住吴风的脖子:“你得感谢这里是劫塔,否则,今日的你,已是一具死尸!滚!” 手一挥,吴风高飞远走! 哧地一声,第八瓣青莲飘飘而下…… 高空之上,洛无心两眼微微发亮:“画道,光影之术也!但凡着眼视线之道,又有什么不是光影之术?破除光源,镜画自灭,这不仅仅是绝地求生的釜底抽薪,更是画道上的又一高论!” 是的,林苏破除这镜画的方式,就是封锁画中光源! 只要光源一封,借助光线实现的所有光影奇技尽告破灭。 道理很简单,但是,天下人有几人能够透过无数的镜影,找到那隐藏的光源——明月? 阁楼之上,八人聚齐。 面面相觑,尽如死灰。 “八宫首席弟子,联手相抗,竟然集体落败!”李庆诠轻轻吐出口长气:“接下来……” “还有一关!”李逍遥道:“九层塔亮,会是何宫?” 众人一齐抬头,盯着刚刚亮起的第九层塔…… 一时之间,都有了绝处逢生的感觉。 另一座阁楼之上,李归涵和雅颂双手相握,还没从刚刚过去的惊心动魄之中缓过神来,又被第九层塔的灯光所震动。 “九道关卡!传说中的九道关卡今日终于呈现了……殿主!我该说声三生有幸么?”雅颂一缕声音传向虚空。 空中苍老的声音回传:“雅颂,莫要如此阴阳怪气,你得相信,这第九道关卡,并非本殿主所设,亦非十七宫所设!” 雅颂眉头勐地皱起…… 李归涵也大惊失色…… 第九道关卡! 竟然并非圣殿十七宫所设,那么,它来自何处? 难道竟然是三重天? 如果真是三重天,那事儿就真大了…… 林苏踏向第九层之时,内心也是懵的! 他早就注意到,这劫塔只有八层考核,但是,就在他全部结束之时,突然冒出了第九层! 考核规则,以九为极! 这是圣殿的上限! 但是,万年来,从来没有用过这个上限,因为以往的考核,没这么严。 今天他弄了个八极考核已经是万年未有了。 可最终还是来了九极! 你们是真的不将我踩下,誓不罢休啊! 那好,我就横扫圣殿! 如果说一开始时,林苏没打算跟圣殿较这个真,但这九极一出,他真的火了,犟脾气上来了!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却又如何? 无非是让你圣殿不快! 老子几时让你们快过? 既然让你不快,本就是免不了的事,那就朝死里干! 踏入九层,面前是一茶几,茶几边,坐着一人,是一个年轻文士,黑衣如夜,俊逸无双,他慢慢抬头,脸上有浅浅的笑容:“在下夜无双,来自墨阁!” 林苏愣住了…… 墨阁?! 如果说圣殿,尚有他信任之人的话,只有两个,其一是曾经的大苍京城打更人常十八,其二就是墨阁的黑老。 第九层,竟然是墨阁之人! 长廊之上,众人也全都震惊了…… “竟然是墨阁!” “黑老出手了!” “黑白二老,地位超然,凌驾于十七宫之上,看来,全胜通关的事情,圣殿终究不容!” “他能走到如今已是万年无一,败于第九关才是合理的!”有人道:“各位可有人赌上一场?我赌他这一关绝对过不去。” “那还用说?如果此子稍微有一点点聪明气,在这一关认输,就是最好的选择。以后他在圣殿的路,就好走得多……” 世上的事情,讲求一个适可而止。 你前面八关,已经将你的各道造诣体现得淋漓尽致,在第九关坦然认输一点都不丢人。 八关体现的是手段,第九关体现的却是智慧…… 但是,她们不能猜透林苏的想法,她们也不敢断言,林苏会不会按照她们的最佳设想,拓宽他在圣殿的起步之路。 林苏在夜无双前面坐下:“此关,夜兄欲如何考核?” “素闻林兄兵道无双,夜某欲以兵棋为局,与林兄角逐沙场!”夜无双微笑道:“还望林兄全力以赴!”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夜无双的眼睛:“你呢?是否也会全力以赴?” “自然!” “夜兄请!” “林兄请!” 夜无双手一起,一面棋盘置于茶几之上…… 第九层劫塔突然完全改变模样…… 没有了劫江,没有了劫塔…… 只有千里沙场! 一面蓝旗高高举起,旗上一个大字:夜! 而对面,一面红色的帅旗,旗上一个大字:林! 每人手下的士兵都是一千人,每个士兵也都是骑兵,骑着战马,兵器全是长矛,一模一样的班底。 “林将军!”夜无双手中蓝旗直指林苏:“来吧,战个不死不休!” “战!”林苏大旗陡然一扬。 轰地一声,两支大军开动,同时杀出…… 杀到中途…… 夜无双帅旗之上突然光芒一闪,伴随着他一声大喝:“兵法之以一当十!” 呼拉,他坐下的千人大军瞬间扩充十倍,万人大军如潮水般涌向林苏的千人大军。 长廊之上,众人皆惊。 这是圣殿兵法! 兵圣昔日留下的绝世兵法,以一当十! 夜无双竟然使得如此出神入化…… 眼看第一个照面,林苏的千人大军就要被灭。 林苏突然大旗一展:“三十六计之瞒天过海!” 他的千人大军瞬间改变了形态,似有似无,万人大军掠过,空无一物,而万人大军队列之中,杀声震天,千人大军不知何时穿过了万人大军的包围,进入万人大军的队列,一顿砍瓜切菜。 夜无双大喝:“兵法之识人以奸!” 一道文道伟力覆盖全军,林苏队列中的千人完全恢复了原状,再也达不到隐身之效。 林苏手起:“三十六计之借刀杀人!” 哧! 扑过来的万人大军,突然有一半反水! 对旁边的战友来了个后背捅刀! 转眼间,万人大军只剩下五千! “兵法之‘草木皆兵’!”夜无双一声大呼…… 林苏身边的千人大军身边草木突然化为雄兵,勐扑而至,一时之间,千人大军也直斩半数开外…… 剩下的半数眼看就要被吞没,林苏来了个“三十六计之李代桃僵”,无声无息中,五百余人从包围圈中凭空消失,大队人马包围之中,斩杀的却是夜家军。 转眼间,夜家军只剩下三千人! 而林家军,只剩下五百人! 长廊之上,虚空之中,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场别开生面的大战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兵棋战局,虽然是文道的演绎,但是,却是在战场中可以真实还原的…… 以夜无双的兵道,一千兵马入沙场,足以斩杀对方十万大军,因为他随时可以以一当十,可以草木皆兵。 而林苏的一千兵马,丝毫不落下风,单以折损率计算,他还稳占上风,夜无双一万兵力剩下三千,折损七成!而他,一千兵马还剩五百,折损一半。 这两人如入沙场,天下何人可挡? 这两人兵法演绎,演尽天下至高兵道! 夜无双凭的是兵圣昔日留下的兵法,而林苏,凭的是他自创的三十六计! 不管谁胜谁败,他们都已在圣殿,开出了自己的兵道之花! 让兵道,这条久已遗忘的道,重新回到了众人视线之中! 李归涵眉头紧锁…… 雅颂眉头也紧锁…… 她们都没有说话,因为涉及到兵道之事,全都是禁忌。 而洛无心,没有禁忌,他自己本身就是禁忌,他敢说话:“第九层关卡,本质上不是关卡,而是借这关卡,告诉整个圣殿,兵道的存在!兵道的神奇!林某人有此初衷,丝毫不奇,但是,墨阁为何配合他演这场大戏?” 君悦一缕声音回传:“这大概就涉及到黑老的来历了!” 洛无心微微一震:“黑老的根脚你……你已查实?” 君悦道:“还没有最终查实,所以君悦也不敢向公子汇报,据目前有限的情报分析,黑老出现圣殿之时,恰好是三重天那位遭劫之时,有人猜测这二位,有着某种联系,只是无人敢去印证,毕竟黑老之实力,跟殿主也在伯仲之间……” 战场态势更加激烈…… 夜无双演绎的兵法,让人眼界大开…… 风云为兵,天空出现大刀…… 烈火为兵,林家军身边出现无数的火球…… 水为兵,靠近任何一处有水之地,都是葬区…… 而林苏的兵法,亦是让人难以想象…… 走为上,随便怎样的包围,他说走就走。 擒贼擒王,好几次夜无双差点直接被他干掉。 趁火打劫,火球围身之时,他不仅不伤,还借火之迷惑,杀了一堆夜家军。 反客为主,三百余人被他演绎出三万人的攻势,让夜无双暴退百里开外。 一时之间,无尽的兵法演绎,战场铁血、各种转折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整整半个时辰,两人的拼斗已到尽头,夜家军还剩下三百人,林家军也只剩下百人,整片疆域,几乎被血染红。 沙场铁血在这里演绎到了淋漓尽致! 夜无双大旗高举:“最后一击!兵法之突破体能,斩尽杀绝!” 声音一落,夜家军军服之上,全都覆盖了一层血红色,所有人同时仰天而吼,杀声震天之际,出击! 只一个照面,林家军就被如同战神附体的夜家军砍了一半! 这招兵法,竟然可以让战士的战力十倍提升! 然而,林苏大旗一展,无中生有! 一大队人马冲入对方军阵之中,夜家军视线全乱…… 真实存在的五十人穿插而入,一顿勐杀…… 两边队伍快速减少…… 直到最后只剩下两人,夜无双和林苏! 哧!夜无双一刀砍下林苏的脑袋! 满场之人全都一震,终于赢了么? 然而,夜无双身后一具死尸突然直挺挺弹起,一刀斩下夜无双的脑袋…… 夜无双的脑袋在空中翻滚,通地一声落地,他的眼睛还睁得老大:“这一计,又是何计?” “借尸还魂!”那名斩杀他的士兵裂嘴一笑,突然变成了林苏的模样。 他的手一落,夜字大旗飘然而倒,而林字战旗,高高飘扬。 哧地一声,战场场景卷入战棋盘消于无形。 两人坐于茶几之上,相对而视。 “好一个兵法三十六计!”夜无双灿烂地一笑:“此关,小弟认输!” 无声无息中,他被遥远地放逐…… 最后一朵青莲花瓣从空中飘落。 林苏静静立于劫塔之顶,双目微闭…… 他的文山之上,一朵九瓣青莲完整成型,虚空旋转,每一个旋转,都似乎带着无穷的玄机…… 塔上,一道门户凭空开启,青莺满天,仙乐飘然…… 林苏踏向这道门户,外面是三名圣殿长老,三人同时躬身:“恭迎林苏入圣殿,恭迎常行正式就位!” 圣光覆盖之下,林苏腰间的常行令牌发生了神奇的改变,如同也打开了一扇大门。 这是常行令在圣殿的正式开启。 从此,林苏入圣殿,只在一念间。 林苏微微鞠躬:“谢长老!” “常行令已然激活,林常行可凭此令在常行居择一住处。” “再谢长老!” 三名长老分开,林苏沿着这条仙乐飘飘的金光大道,踏向前方,前方是一面如同仙境一般的湖泊,湖泊四周,尽是仙雾飘飘,仙雾如带,将无数的庭院分割成相对独立的空间,那里,就是常行苑。 第834章 墨阁的良苦用心 每个圣殿常行,都有资格入住其中。 林苏步步向前,旁边都是圣殿的俊男美女,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羡慕之情。 考核之时,他们或许很同情林苏。 但现在他们认识正常了,林苏,是根本不需要同情的人。 他早就已经被赐了圣殿常行令,他只要通过考核,就是圣殿的高层:常行! 常行,是与圣殿长老地位等同的。 即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各宫第一弟子,从法理上来说,地位也不及他。 当然,只是法理! 事实上,各宫第一弟子,在圣殿顶层心目中,在圣殿一般人心目中,含金量是要超过常行的。 常行有很多,长老更是多,但年轻一代的第一弟子有几人? 常行与长老只是职位,代表着此刻的荣耀。 而第一弟子,却是成长期的天骄,他们的前途完全不可限量。 然而,有些事情还是存在颠覆的。 比如说林苏。 他是常行,但是,他这个常行是个养老的职位么? 别忘了,他刚刚将八宫第一弟子虐得怀疑人生! 他同样是处于上升期的! 围观他的人中,有一个女子,身着侍女服装,她嘴儿张了好几次,心中的决心下了好几回,但是,她还是吐不出内心久久徘回的那句话…… 她是小丫! 她是长廊中的侍女! 她是靠近一个“行走”都需要花十两银子的底层人! 她是挨了别人一脚也不敢露出不悦的底层人! 她当然知道她母亲的病,可以因为这个最神奇常行一句话而变,但是,她不敢贸然开口,她知道她与他的距离有多么遥远…… 林苏在前面停下了脚步,打量着面前的一座庭院,庭院之中,一棵高大的金合欢,枝头垂下院墙外,这棵金合欢跟海宁西院的金合欢好相似啊…… 他的手一起,常行令发出一道金光,空中浮现一道烙印,印在大门之上。 这就代表着他成了这庭院的主人。 林苏推开院门,步入其中,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常行大人!” 林苏霍然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女子:“有事吗?” 小丫慢慢抬头,泪流满面:“小女子虽知常行大人此刻才刚刚安顿,万不该此时提出非份之求,然而……” 她哽咽着将母亲之事说出…… 旁边一堆人全都皱眉,好大胆的小女子,竟敢在常行大人连家都没进的时候,找他办事?你以为你是谁? 让常行大人不快,你不想在圣殿混了? 林苏皱眉:“你所说的事情的确特殊,但我目前对医宫一无所知,可不便于为你求取灵药……不如你带我去你家,我亲手为你母亲施救?” 听到前面一句话,众人都接受。 但后面一句话一出,众人全都傻眼。 我的天啊,他竟然答应了! 而且亲手施救! 小丫泪眼之中闪过希望之光,但也有疑虑之色,她听到了最想听到的话,但是,她不相信会有这样的话出自这样的大人物口中…… 林苏手一伸,将她拉起:“救人如救火,不要迟疑,走吧!” …… 围观之人大眼瞪小眼…… 慢慢散去…… 靠近圣湖侧,柳荫树下,李归涵和雅颂也是面面相觑…… “他已经颠覆了圣殿的九道,如今连门都没进,他又颠覆了圣殿的阶层模式。” 李归涵点头:“是啊,圣殿之中,阶层固化,高层人士,何曾真的低头看过底层人士?更何况亲手救治?但是,这在他的……字典中,却是太正常了,这个小姑娘开口一求,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随她而去!” “等吧!”雅颂道:“我真的很想看看,这个跟你离别一年之久、却在你心头留下印记越来越深的一代天骄,会如何谱写你与他的圣殿相会。” …… 清风起,圣湖荡起微澜…… 金合欢花瓣随风而下,在风中演绎悠闲姿态…… 林苏踏月而归,抬头看看天空,觉得这月亮跟世俗界的月亮貌似也没什么区别…… 面前的常行苑,灯火通明,也一如海宁城的宁静幽深…… 真没想到,我一不小心混成了一个有家的人! 林苏仰面看看天空,踏入他的居室。 一进入常行居,他有点吃惊,我靠!这不仅仅是有一间房子啊,房子里面居然还有一排的丫头,见到他进来,所有丫头一齐跪下,口称家主! “你们这是……”林苏有点摸不清头脑。 幸好丫头们都是懂板的,也有人有过接待其他常行的经验,知道有些常行对于圣殿的规矩是不太明了的,于是就解释了…… 她们都是圣殿的下层人,是圣殿招上来的,供各位长老、常行使唤。 每个常行配备的丫头都是十八人起步,当然,如果常行愿意多养些,自然也是可以的,只要你养得活,几百个丫头都可以。 林苏这间常行苑,目前配备的就是基本数:18! 林苏摸摸脑袋:“你们的工钱是多少?” 十八个丫头面面相觑,一时全部懵圈,终于有个机灵点的丫头战战兢兢地开口:“家主……什么叫工钱啊?” “就是你们帮我做事,我应该给你们多少银子?”林苏道。 十八个丫头全都大惊失色:“家主,我们不要钱!” “家主,你别赶我们走,求求你!” “家主,我们吃得都很少的,那里我们自己种了块菜地,我们尽量不给家主添麻烦……” 轮到林苏吃惊了! 免费做事,甚至连吃饭都尽量不麻烦家主,只求家主不赶走她们,你们这图的是个啥啊? 就在此时,门外一个声音响起:“林宗师喜迁新居,需要旧友登门贺喜么?” 林苏目光抬起,一下子怔住了…… 月光下的院门边,一个女子静静地站着,她的脸上有澹澹的月光,她的身形是如此的熟悉,确切地说,是她的饱满,异乎寻常…… 林苏脚下一点,一步到了她的面前,手搭在她的肩头,盯着她的眼睛。 “怎么?不认识了吗?”李归涵似笑非笑。 林苏深吸气:“有件事情需要先说明下!” “你说!” “我是一个很感性的人,有时候做出什么过头的事情来,纯属情感激荡,不算是趁机揩油……” 李归涵直接抬手,一根手指直接点到了林苏的眉心:“警告你,我是很理性的人,我不接受任何人的情感激荡,不管是有意揩油还是有借口的揩油,统统不准。” 林苏瞪着她:“相别一年多了,抱一抱也不行啊?” 李归涵眼中一缕小花儿俏皮地绽放,无奈地摇头:“我今天真的得信一句古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苏道:“江山易改这四个字还特别加重了语气,你在映射个啥?” 李归涵噗哧一笑:“我入圣殿之后,可是听到了一堆的传闻,我知道大苍江山,已经被某个搅屎棍轻描澹写给改了,可不就是江山易改么?……不想请我进去坐坐?” 林苏抓脑袋:“有件事情甚是奇葩,这里理论上是我家,但是,我家客厅在哪我都不知道!” 那个机灵的丫头弹了起来:“家主,请跟奴婢过来!” 带着林苏和李归涵入了客厅。 客厅打扫得干干净净,客厅之外的花枝竹影修剪得整整齐齐,林苏点头:“给我们上点好茶!” 丫头眼珠轻轻地转,一时竟然没有回答…… 林苏眉头微微一皱:“是不是没有茶叶?” 丫头扑通:“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竟然没有为家主备好茶叶……” 林苏手一伸,一个小包递到丫头的手中…… 丫头怔怔地接过…… “这里有我自己带来的茶叶!另外还有万两银票,你们每人取百两作为今年的工钱,剩下的你添置些家中食品衣物、日用品啥的!” 林苏已经对圣殿有所了解了,圣殿一开始在他心中高大上,他甚至一度认为,在圣殿里,银票是很低端的物事,其实真不是,圣殿高层的宝物多不胜数,高层人的确不怎么玩银票,但是,低层银票依然通行,甚至可以说,社会主流财富计量单位,还是银票。 有人说,圣殿要办的大事儿太多,根本不屑于花费精力去重新构造一个价值体系。也有人说,这其实是圣道的用心良苦,用与下界一样的财富计量体系体现圣道的与民同在,枝叶共连。 丫头手勐地一颤,眼睛睁得老大,万两银票,每人百两…… 我没听错吧? 李归涵轻轻一笑:“丫头你大概不知道,你们这位家主何许人也,他的银子多得根本花不完,别跟他客气,去烧茶吧,我跟他谈点事情。” 丫头通地一声跪下,磕头,出阁,很快三个丫头同时过来,送上香茶,她们的脸蛋全都红扑扑的,显然已经知道了家主发钱的奇事。 茶已香,丫头在李归涵的示意下已经离开。 林苏目光从丫头后背上收回:“这些丫头怎么回事?” 李归涵轻轻叹口气:“其实圣殿,并不象下面之人想象的那么光鲜……” 圣殿,世人心目中,是文道的最高殿堂。 在世俗界,视之为仙境。 但是,只有踏入此间,才知道其实并不是。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也有个上下等。 圣殿里,长老们处于顶层,学子们处于中层,还有大量底层人。 这些底层人,多数是当地土着,为什么是土着?是因为他们生于此地,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此地,他们之中,自然也有踏入文道中的人,但是,就象外界一样,成功踏入上层的人总是少数。 绝大多数人过得其实很苦。 他们的祖上,肯定有过辉煌,没有辉煌的祖上,也轮不到他们降生于这片神奇的仙域,但是祖上的荣光终究只是祖上,几百上千年过去了,祖上不在了,他们失了庇护,就只能在贫穷线上挣扎。 这些丫头侍女,都是底层人! 她们也是圣殿精挑细选的底层人尖子,被送过来服侍这些大人物,是她们的造化,她们其实也是有利可图的,啥利?至少她们的家属、亲人没有人敢欺负,只要她们跟在某个大人物身边一天,这大人物的影响力就足以保护她们亲人的安全。 别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但如果某一天,她们让大人物不快,将她们赶出去,那她们就惨了,所以,她们这个群体,几乎都是不要工钱的,甚至不麻烦主家养活的…… 说到这里,李归涵轻轻一笑:“你今天抬手就是一万两白银,给这些丫头发上了工钱,事实上也是在颠覆圣殿的格局,只怕你这手一出,无数的大人物又会记恨你。” 林苏仰天长叹:“我心肠软点竟然也是罪!算了,不提这窝心事,说说你吧,你怎么来了?” 李归涵怎么来了? 真的是林苏心中的一个大疑团…… 世人传言,她入了涵谷! 涵谷是什么地方? 道圣入圣之地,后辈子弟一旦进入,不能破入准圣,就根本出不了涵谷。 李归涵取的名字叫归涵,指的是这个方向——她这一辈子,最终是要入涵谷的,所以叫归涵。 在遇到林苏之前,她其实也已经打算入涵谷。 但是,遇到林苏之后,她犹豫徘回着一直在涵谷边缘盘旋…… 她遇到林苏之前,她觉得“道”在她心中没有什么大秘密,她不怕入涵谷;遇到林某人之后,她被这搅屎棍搅得心态都变了,她觉得道在她心中有了无数的秘密,所以,她有点不敢入涵谷。 那么,她到底有没有入涵谷? 李归涵回答了…… 她终究没有入涵谷,她不想做一个“无知而无畏”的道之封闭者,她想在道这一途看得更广些、更远些,所以,她借了道家“通天道”入了圣殿! 她想在圣殿完善自己的道途,解答自己心中的各种“不知”,用更为豁达的姿态、更为完备的道之体系再入涵谷。 “原来如此!”林苏托起茶杯:“那么,进入圣殿之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道途变得完善?” 李归涵轻轻摇头:“道宫之中,给了我足够的优待,而且我还有一个最好的朋友,然而,道途之上,我却是越来越迷茫。你能理解这种奇怪的感受吗?” 林苏笑了:“世间有句俗语:知识与认知就如同圆圈内外,圆圈越大,其外沿也就越大,通俗地说,就是一个看似悖论的真理,你懂得越多,就越能发现自己的无知!” “懂得越多,越能发现自己的无知!”李归涵道:“你这句话能够拿到论道坛上,恐怕仅凭这一句,就能道境花开……换一个话题吧,你今日入圣殿,有何感触?” 后面的这句话,她声音压得很低。 林苏眼中光芒微微一闪,一道封锁线隔断外围…… “首先,我能感受到道宫的善意,不管这重善意是否跟你有关,我都得向道宫表达谢意!” 李归涵笑了…… 没有回答! 她知道他会懂! 入门之劫上,八宫一阁发难,落在林苏眼中,却是各有不同。 道宫李逍遥,从一见面之时就表现出对林某人极大的敌意,表现出一幅剑拔弩张的架势,其实,那是做给别人看的。 真实的道宫,就是给他放水的。 因为他们选择了十三字真界作为考核题目。 这道题目难不住他,但这道题目却可以堵住悠悠之口,其余各宫绝对不会怀疑李逍遥在放水! 而且能够巧妙地将林苏文道底蕴宣扬出去,改变圣殿之中对林苏的误导——圣殿之中对于林某人的主流观点是:此人有些小才华,不登大雅之堂!十三字真界中,他对道德经的诠释,足以粉碎这种观点。 “其次,墨宫和阴阳宫至少对我没有恶意!” 李归涵微微一怔:“你如何看出来的?” “墨宫兵偶真正的威力,墨赤没有发挥出来,他与我的较量,是纯粹的文道较量,阴阳宫的阴阳爻其实可以压制修为,如果想对我实施暗算,他比任何人都方便,但是,邹半生却放弃了这种杀招!” 李归涵道:“所以你才送出八卦图,并点明墨宫可与阴阳宫同修,你处内心还是希望他们这两宫能够站到你这边来。” 林苏笑笑,不予作答:“第三点,有一个宫出乎我意料之外。” “乐宫!”李归涵道。 “正是!”林苏道:“如果说李逍遥是摆出剑拔弩张的姿态,其实用心良苦的话,那么,乐宫恰恰相反,风九霄摆出一幅亲和的姿态,实施的却是阴毒杀人策!我不知道这是乐宫的对敌姿态,还是他个人的对敌姿态。但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恶意!” “乐宫……你大概从乐圣圣家身上感受到了善意,一时无法接受乐宫的敌对,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乐宫,不可以常理测之!”李归涵道。 林苏点头:“最后一点!第九层的设定,我无法理解!” 李归涵道:“你是不是很信任墨阁?” “踏入圣殿之前,我对圣殿只信任两个地方,一是农宫,二是墨阁……当然,如今加了一个,道宫!” 李归涵轻轻吐口气:“虽然我对你信任道宫感觉欣慰,但我还是得说,你真正该信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墨阁!要说用心良苦,黑老才是真正用心良苦的!” 林苏道:“第九层,有何考量?” 李归涵道:“送你一枚青莲花瓣!” “就这?” “你言就这,大概并不知道这九瓣青莲与八瓣青莲的区别……八瓣青莲,并无半分实质性作用,而九瓣青莲,却是你至关重要的一样东西……” “你说下去……” “你的文界,走的该是博界之路,而博界,需要九瓣青莲为基!圣殿青莲,虽然也有地方可以补充,但是,都是零散的,零散的青莲纵然聚齐九瓣,也比不上原本就同根同源的九瓣,而同根同源的青莲,又以入殿仪式上的初生莲为最佳,最具成长与变数。黑老为了你的博界完美无瑕,可以说是冒了最大的风险!” 林苏心头大跳…… 这些,是他不知道的! 他其实一直都不太理解墨阁的第九层考核。 因为在他看来,墨阁突然跳出来,实施这第九轮考核很蠢,第九轮考核比的是兵法,而兵法在圣殿是很刺激人的,没来由地将兵法在万众瞩目之下展示一把,墨阁得承受各宫的打压。 你有什么理由来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如果你自认为兵法了得,可以在众人都挡不住我的时候挡住我,来个力挽狂澜倒也说得通,但你也不想想,我林苏的兵法岂是一般人挡得住的?我最强的就是兵法! 现在他明白了! 墨阁真正的用意,就是送他第九瓣青莲,以成全他的博界。 黑老,虽然他仅仅是一面之缘,但是,对他却是如此的关照,林苏内心激情涌动…… 但他也不便于多谈这个,话题再次转换:“看来你还是得入圣殿,入了圣殿之后什么都懂了,已经可以指导我修行了。” 李归涵笑了:“我能知道这些,靠的可不是我自己!我刚才说过了,我有一个朋友,她才是真正的万事通,关于博界的事情,是她告诉我的。” “谁?” “书山圣女雅颂!” 书山圣女…… 林苏心头浮现出一句话,是常十八曾经告诉他的:如果某一天你入圣殿,得去谢谢一个人,书山圣女雅颂。 因为你的文道青木令,是她为你求取的。 为了这枚渡红尘劫海的青木令,她捧红楼,上三重天,以自己文心作保,为你求取而来。 过去的这段往事从林苏心头流过,他慢慢抬头:“不知不觉中,我在圣殿也有了一堆的朋友了,想想还真是挺温馨的事情……明日,能带我去书山看看吗?” “我很想知道,如果听到你这句话,她会不会觉得今夜无比的漫长……”李归涵轻轻一笑:“我走了!” 起身就要破空…… 林苏也站起:“你去哪?今夜你可以在我这里住下。” “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的?你我都已经一个房间里睡过几夜了,再说了这里是圣殿,你爹娘都远在天的另一边,我们有充足的理由开笼放雀,挑战世间一切礼法……” 李归涵翻了白眼,有心想就“人的本性到底会不会移”论上一场道,但是,想想觉得跟他论道可能根本论不赢,算了,我走人…… 飞了! 林苏托起茶杯,自己给自己倒茶,外面的门轻轻推开,那个丫头进来了,双手托起一只小包:“家主宽厚,怜惜姐妹们家境贫寒,有意施恩,然姐妹们均不敢承受百两银票之厚赐,奴婢就自作主张了,给了她们每人十两银,此外,姐妹们分头行动,添置了些米面肉食之类,共计花费了三百二十一两四钱七分,剩下的九千六百余两交还家主!” 林苏怔怔地看着她…… 丫头很不安:“家主,是否奴婢处置有错?如有错,尽管责罚奴婢即是……”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清香。” “香儿啊,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情!” 清香轻轻一颤:“请家主训示!” 林苏道:“你们既然是我府上的人,那就是我的人!我林苏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我的人我来宠!别为我省钱,我的钱真心不知道怎么花,该给的工钱全到位,日用开销你全盘作主,不用跟我汇报,我也懒得去过问,钱花完了你直接吱声……” 香儿哭了! “我的人我来宠”这句话当天晚上传遍整个林府的时候,林府十八名丫头全都哭了! 第835章 跟洛无心混成了邻居 当日,林苏躺在异界的大床上(如果圣殿算是异界的话),遥望遥远的星河。 今天是九月初二了! 七月出大苍,八月在葬州,九月在圣殿! 九月十九道门开的时候,他还得在海宁! 去年的九月十九他身在人鱼圣地闭关修行,误了龙儿的约会,今年他不想误。 人世间有很多的约定,也有太多的世事无常,有的约定会因不可抗力而成为遗憾,但是,他不想留下太多的遗憾。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接下来的行程中,他恐怕更加无法在意一年一度的道门开,他与龙儿的约定也许会不可避免地一次次爽约,但是,今年他必须跟她会一面,告诉她,不管来年我在不在,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变过,当日出无道渊的那个人,始终还是那个人。 此番来圣殿,他是有大事要办的。 这件大事非同小可。 不可盲目! 魔族月影,是至少千年前的魔物,千年时间跨度里,无数的东西都在变。 魔族的勾连,谁都不知道勾连到了谁。 万一他将月影这件事情,摆到了一个人族内奸面前,那他面临的结局必定是死! 在大苍,在葬州,在人世间任何一个位置,任何人想弄死他都不容易,但是,不包括圣殿! 圣殿中的那些大人物想弄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所以,没有万全的把握,他不能暴露他此行的目的,他不能让圣殿中鱼龙混杂的人知道,他手上已经有了周天镜,一念之间就可以锁定月影的踪迹。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加大自己的保命本钱。 怎么加大? 让自己变得强大! 跟大苍前皇帝姬商对峙之时,他就曾跟绿衣她们说过,要想让姬商对他不敢下手,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升自己,让自己变得难杀!到了身居高位者不能一击而杀的时候,他就必须回到正规的棋盘上,用正规的手段来跟自己博弈。 他做到了! 他的实力步步提升,到了皇宫大统领段星天都难持必胜的时候,姬商就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现在也是这样。 圣殿高层手段太过强悍,他在圣殿高层面前就是一只蝼蚁,没有人跟蝼蚁讲游戏规则的,他们惯用的手法就是瞧不顺眼直接掐死。 要让圣殿高层也来玩一玩游戏规则,那他就不能是一只蝼蚁! 而让自己变得强大,有哪些途径? 修行道上的事情已经是断头路,他的窥空走不下去了! 为何? 他自己挖的坑:开了体内秘境!金木水火土五大秘境,必须悟透五行规则!他目前只悟透水系规则,剩余的规则他连规则种子都找不到,只能等待天道岛的开启。 而天道岛的开启只有一个大致时间,也就在这两年,具体哪一天,没有准信。 这是武道! 而修行仙道呢? 也同理! 这玩意儿跟武道在他体内来了个深度捆绑,他的窥空走成了断头路,仙道也成了断头路,窥空入不了窥天,道果也就入不了法相。 只有文道了! 文道才是有门的! 他的文路境界已经开了很久了! 要是文路有极致的话,他也早就极致了,就如崔莺说的,相公的文道,始终都是极致。 但是,他一直没摸到文界的边。 而今,他摸到了! 因为入门之劫,他体内的文路之气已经有一成转化成了界气,代表着他只要“立界”,就能顺利进入文界之门。 而且他还在昨夜得知,这入门仪式上的九瓣青莲,可以成为他文界的基座!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需要全面了解文界的立界之法,他要在圣殿踏入他的文界! 文界一成,他就拥有了跟圣殿长老博弈的最基本筹码——哪怕不足以直接对抗,至少可以让那些大人物正视他的存在,跟他回到博弈的棋盘上来。 踏入圣殿,林苏第一阶段要的真心不多。 他要的就是那些大人物莫要一见面就直接掀桌子,简单粗暴地弄死他! 瞧瞧,这就是实力不如人的难题…… 阳光已经升起,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也许不是新的一天,而是崭新的行程…… 外面传来清香的声音:“家主,李姑娘来了!” 李姑娘? 李归涵! 房门打开,李归涵一步踏入,目光首先落在他床上,这关注点…… 林苏直接摇头了:“你一进来就对我的床铺保持如此高度关注,不觉得有些过分?” 李归涵道:“看一眼床铺就过分,那你府上十多个丫头一夜之间发生巨变,你不觉得过分?” 林苏懵了:“何种巨变?” “脸有春霞余韵悠悠,眼有泪痕残恨隐隐……”李归涵轻轻叹息:“虽然这也算是你之常态,但这面是否稍微广了些?进度是否稍微快了些?” 我靠! 清香不蠢,赶紧辩解:“姑娘,府中姐妹们昨夜是承受了家主的厚恩,感动欣喜,决非……” 她的声音停下了,因为她突然发现面前的两人神态很异常…… 林苏拍拍脑袋:“香儿啊,你就莫要咬文嚼字的让人产生歧义,你直接说我给你们发了工资又怎么地?” 清香扑通跪下:“家主昨夜给所有姐妹们一人发了一百两银子的工钱,姐妹们兴奋得一夜都睡不着……” 这就说清楚了! 李归涵恍然大悟:“钱的问题?不是……” “你以为是啥?”林苏翻翻白眼:“今天是去书山吧?你昨晚跟她说了吧?她没有彻夜不眠吧?” “想她彻夜不眠?说句真话,你真的没这个本事。虽然说你对天下女人都有某种胜算,但也有个前提,她必须得是人不是吗?”李归涵活泛了:“走!” 是啊,你林某人撩尽天下女人,任何人都得服! 但是,书山圣女雅颂是谁? 她根本就不是人! 她是书中精灵! 你有本事你倒是撩啊! 林苏和她并肩而出,踏出院门,林苏的目光突然落在旁边一间阁楼上。 这间阁楼所在的院落,跟他的院落相邻,在院子里面什么都看不见,因为院子里面受文道伟力庇护,看不到其他院落,只有湖光山色。 但出了院落就知道邻居的存在。 这个邻居有点出乎林苏意料之外。 此刻的时令,乃是九月,秋高气爽——也不知道这是圣殿刻意营造的人间环境同步,还是圣殿本身就是如此舒适宜人的生活常态。 林苏和李归涵都是轻衣。 而这位邻居却是身着貂裘,如越严冬。 洛无心! 洛无心目光从湖光山色之远,慢慢收回,接触到林苏的眼睛,这双眼睛立时变得明亮清澈:“林兄!” “洛兄!”林苏微笑:“我们竟然做了邻居?” “是啊,当日长江一别,小弟也曾想过,有无一日再与林兄相见,没成想,竟然成了邻居。”洛无心道:“林兄有兴过府一叙否?” “既为邻居,相聚自是常态!”林苏道:“但此时小弟尚有他事,事毕之后,必定登门拜访!” “那无心就静侯林兄了!”洛无心高阁一礼。 林苏也是一礼,随着李归涵踏空而起…… 白云飘荡,圣殿风光尽收眼底,楼阁无穷,湖光山色无尽,视线所及,不足圣殿的亿万分之一,圣殿之大,一眼装不下,圣殿之中,处处还纳须弥入芥子,这就是圣殿的底蕴。 李归涵的声音传来:“你如何认识洛无心?” “曾经在长江之上打过一回交道。” “此人,你最好莫要接近!” “为何?” “他是圣殿的一个禁忌……” “谁又不是呢?”林苏浅浅一笑。 “你也是!你的确是禁忌!但是,你跟他不同……”李归涵有点急,在前往书山的路上,跟林苏说起了她眼中的洛无心…… 洛无心,大晋人。 他还在娘胎之时就遭遇兵乱,父死母逃亡,他母亲身怀六甲,在寒冬腊月凭一木板渡零丁洋求生,在一年中最寒冷的冬夜,就在零丁洋上飘着的木板上,洛无心出世了! 他生于那种极端的寒冷之中,原本是无法存活,但不知为何,他还是活了下来,被大隅的一个大儒救走,收为义子。 他天资聪慧,入文道震动文坛,奉为大隅四大奇才之首,上届科考(林苏科考之前的那一届),他是大隅状元郎,顺便说一句,他跟你一样,也是三元及第! 李归涵说到这里,眼中有些许异色:“还有一个地方,他跟你也是一样的!那就是入圣殿,他也击败过考核使,只不过,他击败的是两个考核使!” “哪两个?”林苏道。 “诗宫与乐宫!”李归涵道:“他在世间以诗成名,也写下过传世青诗,同时也以乐成名,琵琶这一妙器,就是出自他手!所以,他入圣殿,诗宫和乐宫负责考核,而他,干脆利落地击败了两宫考核使。” 林苏笑了:“看来,我跟他的共同点还真是越来越多了,你为何就断定我跟他不能抱团取暖?” “因为此人心性难测!尤其是进入白阁之后,更是无人能够测度,任何人靠近他,要么是成为他的棋子,要么是被他坑得渣都不剩。” “心性难测!”林苏道:“也有很多人说我心性难测。” “……”李归涵一时无语,是啊,很多人也都说他心性难测,但是,为什么自己遇到他,却信任他呢?也许是因为象他们这种玩智道的人,原本就有吸引他人飞蛾扑火的基因…… “白阁……又是什么阁?”林苏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白阁跟墨阁同属圣殿超级阁,超脱于圣殿十七宫之外,独立存在。所谓黑白,其实是弈道,但是他们的弈,跟圣殿弈宫之弈道小同大异……” 白阁以白老为首,墨阁以黑老为尊。 白阁之弈,弈的是天下万物,也就是说,他拿天下万物为棋子,操弄风云。 墨阁之弈,弈的是超脱,何意? 用黑老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就能解释得清清楚楚,他言:世间万物,尽是棋子,我墨阁之弈,只求自身不为子! 解释下:黑老的意思是,世间万事万物,都被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手在操弄,都不可避免地成为别人棋盘上的棋子,我墨阁要做的事情,就是超脱自身,让自己置身于棋局之外。 林苏感慨:“不让自身为子,说起来似乎远不如以天下万物为子,更具气魄与冲击,但是,要想真的做到,甚至比以万物为子更艰难万倍!” 李归涵轻轻点头:“世间万物为棋子,乃是人之宿命,欲打破这个宿命,岂是一般?超脱之弈,说是无求,其实所求无尽高端!我还是觉得,你可以接近墨阁,但你需防白阁!” 林苏笑了:“归涵,踏入圣殿,举目无亲,但看到你,我还是感觉到了温暖。” “少来!”李归涵横他一眼:“我警告你,我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你少在那里乱我的道心……” 这话有点矛盾啊。 如果你真的分不清男女,男人的一句温柔言语又如何乱你道心? 但是林苏也不想跟她争辩这个,因为他已经到了目的地。 下方万里群山,奇异壮观。 山峰高耸入云,如笔擎天起。 山坡青石纹路遍布,分明是有墨留痕。 树木参天,每片叶子上分明都是字迹。 河水东流,也自带着书香。 李归涵脚下一动,落在大山的边缘,一座洁白如玉的山峰就在眼前,山峰之上,绿树为笔,十万株大树郁郁葱葱,共同组成八个大字: 圣道永昌,书峰长在。 这里,就是圣殿书山。 收书十亿八千万卷。 圣经为基,宝典为座,佳作为峰,亿万书籍化为山间山水万物,甚至飞禽走兽。 林苏踏上书山,就感受到了各类圣典,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吟诵着圣道经文,让人耳目全新,烦闷尽去。 风吹来,亦是诵书声。 入目所及,数百名白衣文士盘坐于书峰各处,醉心于书山之上。 “书山不可飞越,只能步步而行,走吧!”李归涵道:“她在山顶等待我们。” 林苏点点头,登山! 山边有树,他的手轻轻一伸,接触到这棵随风摇曳的小树,他文山之上,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一片叶子生成《巡江记》,这是一本游记,记载三千年前的一个叫厉国的国度游历的事情。 厉国已经亡了,连记载都很少,但是,书还在! 这就是书山的价值。 又上一级台阶,林苏手抚大地,又一部《南阳史》化为叶片…… 一级一级,行上十里,林苏这里摸摸,那里敲敲,反正手脚是非常的不老实,他大脑里的叶片增加了上千片。 “你今天的表现才象个真正的读书人,对书籍的兴趣还是蛮大的嘛!”李归涵轻轻地笑。 “说句你可能不信的话,这样的地方,我能玩一年!” “玩一年?如果仅仅是一年,那你真的只是在玩!”李归涵嗤之以鼻:“知道圣殿之中有多少人在书山已经度过了百年时光?” “多少?”林苏睁大了眼睛。 “……反正很多!”李归涵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 林苏眉头皱起:“有个问题哈,圣殿之中,文人的寿命界限显然已经打破,却是靠什么来打破的?” “诺!”李归涵手轻轻一指:“前面那棵小树,解读下!” 林苏手一伸,抓住这根小树…… “医宫的书籍《圣道长青》……”林苏点点头:“原来圣殿医宫真正的作用,就是开发文气之特殊功效,保命长生。” 这跟他的理解有些不同。 他原本以为圣殿的医宫,惠的是天下苍生。 现在看来,圣殿医宫,惠的只是文人。 他们具体如何让文人长生的,那属于秘术的范畴,不可能出现在书山之上,但宗旨说得很清楚,他们针对的只是文人,确切地说,是圣殿的文人。 所以,圣殿的文人寿命远超世俗界。 圣人几乎寿命无尽,高等级长老轻易也能达到上千年。 人类寿命的禁区,其实早就打破,只不过,在世俗的视线之外。 一路行去,林苏大脑里面的叶片越来越多,千片,万片,三万片…… 意味着他上这一趟书山,记录下了三万本书。 这些书全都是介绍性质的,说明性质的,历史传记类别的,涵盖了圣殿架构,各类规则,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地域特色,但是,没有如何开文界、如何启动文道秘术的专业修行书籍。 这些书籍都是不公开的。 必须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拥有更高权限才能打开。 不过,现阶段对于林苏而言已经足够了。 因为一团雾水的圣殿,在他面前慢慢变得清晰…… 他知道圣殿很大,大得无边无际。 他知道圣殿的人其实非常多,多得也数不清。 他知道圣殿其实不止有文人,它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它的世界里,同样有文有武有修行。 圣殿还有敌,域外之敌。 敌人在天外天! 天外天,圣人亲自驻守,高等级的文人可以参战,在天外天参战过,是圣殿文人额头非常显赫的标签。 一山踏尽,前方书香扑面,一间雅舍立于小桥流水之间,林苏和李归涵踏上小桥,前面的竹帘轻轻拉开,一个绝色美女出现在他们面前。 美女微微一鞠躬:“书山雅颂,恭迎林公子。” 林苏踏上一步,深深鞠躬:“林苏见过圣女,感谢圣女当日之惠。” “当日之惠?”雅颂微微一怔:“公子指的是……” 林苏道:“大苍打更人常十八告诉过我,昔日圣女为苏能脱红尘之绊,亲上三重天,以自己文心作保,为我求得文道青木令。苏当日就已经下了决心,如有朝一日能入圣殿,必至书山,当面谢之!” 李归涵眼睛睁大了…… 这件事情,她不知道! 她知道书山圣女雅颂为了这枚文道青木令作了努力,但决没有想到,会是亲上三重天,以文心作保,这份人情着实有点大。 雅颂轻轻一笑:“公子如果因为此事而谢,那你真谢错人了,当日我对公子一无所知,能做下这件事情,只因归涵之托,你谢她就是!” “她啊,不用谢,应该的!” 李归涵眼睛更加大:“哎哎,前面话说得挺好的,这话我不爱听了哈,什么叫不用谢我?什么叫应该的?我欠你的啊?” 雅颂噗哧一笑,气氛完全活泛了…… 踏入静舍…… 一名青衣女子进来,送上香茶,雅颂轻轻一笑:“林公子,可知此女是谁?” 林苏微微一怔:“我该认识她吗?” 雅颂道:“你当然该认识她!因为她就是你笔下的青蛇!” 林苏眼睛睁大了…… “那片湖,即是西湖,那片区域,就是《白蛇传》演化而来,而那座园子,就是大观园,我本想让林黛玉出来给你倒杯茶,但是,她在那边葬花呢……” 雅颂手轻轻一抬,指向左侧一座小园,那里真有一个女子,手执花锄,一边葬花一边垂泪…… 林苏感慨:“万座书峰,万般世界,在你这里竟然可以如此演绎,真是书家之大幸也。” “于书家而言,笔下的人物演化一方世界,是大幸,但于我而言,能亲眼见证书山之上,立下高峰,方为大幸。”雅颂言:“当日我写下的十二字评语,实无虚假。” 当日写下的评语? 那是《红楼梦》的扉页之上,加的十二个字:人间自是情恨,文道再立高峰。 这评价出于圣殿之手,档次高得离奇。 却是书山圣女的亲笔评定。 林苏道:“在下今日登书山,有一不请之情,不知圣女能否如苏之愿?” “建立文道博界,是否?”雅颂道。 “圣女惠达!” “文道博界,文道传奇也!”雅颂手轻轻一招,一片柳叶飘然落入她的掌中:“虽然千难万险,但世上之事,事在人为,我只能告你以规则,不能代你而行。” 一枚柳叶送到林苏手中…… 里面的内容包罗万象,林苏一拿到手中,就陷入了文道规则的狂潮…… 一时之间,香阁静音…… 雅颂的手轻轻一招,她与李归涵片刻间离香阁百丈开外…… “悟透博界,最少也得七天七夜,我们去山外转转!”雅颂如是说。 第836章 昔日的圣殿禁忌:命无颜 雅颂乃是书中之灵,因圣道而生,对于圣道上的事情,但有判断,必定精准。 但是,她还是错判了林苏。 林苏只花了三个时辰,就走完了顶级天骄七天时间才能走完的路。 文道博界,在他心头已经有了明确的坐标。 他眼睛睁开,看到了茶几上的茶,但没看到人。 随手拿起这杯茶,喝上一口,林苏甩着手中的这枝柳条踏出了雅舍。 从白蛇区域路过,他见到了白娘子,白娘子撑着雨伞站在断桥边,回头看着他,似乎颇有新奇,林苏有点害怕书中的剧情发生时空错乱,要是这白娘子将自己当成许仙,那白蛇传得改写,所以,他赶紧离开。 前面是大观园,大观园占地极广,从院墙边经过,他分明听到了里面荡秋千的声音,很真切,在自己写下的书中,跟自己笔下的人物近距离相见,是一种很诡异的事情,也是一种很新奇的事情。 林苏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白娘子慢慢修行,会不会修出自己的灵智,也化身成另外一个书山圣女? 理论上是存在可能性的。 那么,书山圣女自己呢? 她是不是也是某本书中的某个人物? 又是哪一本呢? 前面有很多人,形形色色,甚至有的根本不是人形,林苏顺着小桥流水的庄园一路行去,手指触摸四方,慢慢读懂了他们的身份,读懂了他们的喜怒哀乐。 前面有一书斋,轻风起处,竹帘轻扬,一个女子手持一根柳条,静静地坐于窗台下,遥望一条大江。 这女子的侧面很象一个人,谁呢? 毕玄机! 也许眉目不是那么相似,但她恬静得似乎融入清风明月的神态,跟第一次见到毕玄机时几乎一模一样,当然,也只是开始的时候,现在的小毕美女(确切地说,应该是小李美女)已经坠落红尘了,用谢小嫣的话说,那是被林大搅屎棍给搅了…… 林苏看看自己手中甩着的柳条,觉得跟这小美女有了共同点,所以他就走了过去:嗨! 那个美女眼睛都不带眨的,手中柳条轻轻地挥一挥,以示回应。 如果她不挥这一下,林苏可能觉得自己这个现实中人,跟她这个书中人物无法沟通,但这一挥却足以表明,还是可以沟通的——前面小青不是也从书里钻出来,送了杯茶么? “姑娘,你出自哪本书?”林苏道。 “书?”美女的眼睛终于落在了他的脸上,虽然落在他脸上,但林苏分明感觉她的眼神一点都没在自己这张帅得类似嫖客的脸上聚焦…… “是啊,一本书就是一个世界,一个角色就是一个符号,我想知道你这本书,在哪。” 美女微微一笑:“为什么想找到这本书?” “因为你坐在这里遥望大江的景色很美。” “怎么个美法?” “红亭碧柳,落日斜阳,虚实相合,动静相宜,小桥流水置于身下,大江翻涌远在天涯,何等美妙的一幅画卷。” 美女轻轻一叹:“听你所言,真的很美,真希望我也能亲眼看一看。” 林苏微微一怔:“你……” “公子看不出来吗?我是个瞎子!” 林苏目光抬起,对着她的眼晴,真的,她眼中没有童仁,这双眼睛,只是一潭死水,她真的是个瞎子,就说一开始的时候,林苏为什么没能感受到她目光的聚焦,原来真正的原因在这里,她不是目空一切,她是实实在在的目中无人……哦,无仁! “所以,我才想找出你这本书!”林苏道:“如果可以的话,兴许我可以在书中为你改一改结局。” “改变这个结局?”美女轻轻一笑:“为什么会有这么疯狂的念头?” “可能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也可能我就是闲得慌……” “我……我的这本书叫《天河劫》,你未必能够找到。”美女手轻轻一抬,两扇窗户无声地关上。 林苏怔怔地看着,这窗户不再打开。 他绕着这间小屋转了一圈,大脑中的叶片增加了几十枚,但是,真的没找到《天河劫》。 就在此时,空中云动,雅颂和李归涵踏空而来,一看到他,李归涵就笑了:“雅颂,还是我更了解他对吧?我就说了,你再复杂的资料交到他手里,绝对不需要七天七夜,你瞧瞧,七个时辰不到,他就到处转悠,甚至已经开始拈花惹草了……” “哪有拈花惹草?这又不是菜园,哪来的花草?”林苏反对:“圣女,跟你打听个事……” “什么?” 林苏:“《天河劫》这本书借我看下!” “《天河劫》?”雅颂眉头皱起:“没有这本书啊。” “没有?不会吧?”林苏回头看向那座红亭所在的位置,红亭尚在,窗户半开,但是,里面却没有人,那个美女早已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李归涵目光也投向那座红亭。 “刚才那里有个美女,眼睛看不见,但她坐在夕阳下,真的无限美感,我问她来自哪本书,她说她来自《天河劫》……” 李归涵一巴掌甩在自己额头:“我的天!你连书中的角色都不放过,你干嘛不勾一勾你亲手写下的林黛玉?” 雅颂眉头皱了起来:“这个不是问题,问题是书山之上真没有《天河劫》这本书,而且你指的这红亭,乃是《西行记》里的红亭,红亭也根本不是美女出现的地方,只是一间书房,它在书的全过程里,都没有美女倚窗的桥段。” 林苏愣住了。 “难道……” “别难道了!”雅颂轻轻一笑:“我知道她是谁!她不是书中人物……她说的‘天河劫’,其实不是书名,而是一段史料。” 林苏目瞪口呆…… 一根柳枝轻折,送到他的手中,林苏心头更是大跳…… 天河劫…… 圣殿一个传奇人物的人生最大悲剧,这个人名叫命天颜,千年前惊艳整个圣殿的奇女子,身怀命童,观天命测人生,无一不准,但是,在她如日中天的时候,她却看错了一个人,看错了一件事,导致天河惨桉的发生,数以百万计生灵因她而死。 命天颜从此改名命无颜。 她亲手摘下了自己的命童,留下两句诗:天河日薄水无声,明透空心问己心。 从此,她隐居无忧山,再不出世。 事实上,她也不是完全不出世的,她偶尔也会来书山,看看书。 虽然她眼睛瞎了,但是,书山里的书,是不需要用眼睛来看的,捏根柳条都是研读…… 林苏微微一怔:“天河日薄水无声,明透空心问己心,这两句诗是她写的?” “这两句诗的确很精妙,但让你这个诗道宗师如此动容,还是挺让人诧异的。”李归涵有点吃惊。 “不得不承认世间有些事情还真是奇妙!”林苏道:“知道吗?你我当日海宁难舍难分之后,我又弄了点新奇物事,准备随时带给你当礼物,这礼物跟这位前辈有几分渊源。” “啊?”李归涵脸蛋有点小红,不知道是被林某人暧昧的词眼刺激到了,还是被他的礼品刺激到了。 “这面镜子,名‘薄日’,名字的灵感正是出自这两句诗,天河日薄水无声,明透空心问己心……世间之人,看清别人易,看清自己难,而这面明镜,就是看清自己的!” 手一伸,银光闪耀下,两面镜子递给李归涵和雅颂。 两人一接过,镜子一翻,全都惊呆,夕阳之下,李归涵的镜面之中,清晰地浮现出她的脸蛋,连柔软的汗毛都呈现出美妙的半透明。 遗憾的是,雅颂镜中却是一片虚无。 她轻轻一笑:“如此绝妙之镜,可惜我雅颂无福消受,不如林公子送点其他的吧!” 她并非真人,没有实体,所以,她照不了镜子。 林苏道:“香水你能用么?” 明镜、香水,这些东西是女人的至爱,但是雅颂还是摇头了:“我是书之灵,世俗之香可没办法让我香,如果林公子真想让我香起来,赠我几缕文墨之香即是!” “文墨之香?那我送你一首诗吧!”林苏提笔略略沉吟:“今天是九月初三吧?” “是!” 林苏道:“那好,一首《暮江吟》送给你!” 笔落……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笔落,七彩霞光从书山升起,雅颂如同痛饮三杯佳酿,全身散发出书香之气。 她手轻轻一挥,七彩诗稿融入这座红亭,红亭之上,出现了三个秀雅的字迹:“半江亭”。 没有人注意的是,随着她这一挥手,她掌中的那面明镜也无声无息地落在红亭之中。 李归涵吃吃地笑:“林苏你有没有注意到,雅颂变香其实对于你而言很容易,随手一弄,她就香了,要不要让她更香些?” 雅颂轻轻摇头:“归涵,莫要用人间词汇来形容我行不?” 林苏却是笑了:“懂你的意思了,该还的债始终还是得还的……当日一首《山歌好比春江水》的歌儿欠了你一年半,现在也的确到了该还债的时候!” 一首经典民歌完整地在书山唱响…… 李归涵闭着眼睛站在山顶,她的心似乎在春江中一去不回头…… 她的生命中原本没有那么复杂的事,她的世界原本该当是一平如镜,无风无浪…… 但是遇到了他! 遇到他之后的李归涵,生命之水起了波澜,她的世界里从此就有春江…… 今夜,终于知道了这首奔放无伦的春江水,荡漾到了哪一个角落…… 如此的热烈,如此的让人心动,如此的放纵,偏偏又如此的美妙…… 而雅颂,身上似乎也荡起了层层的波,她不是人,她没有情感思绪,但是,她是对文道最敏感的精灵,听到天音一般的美妙音符,听到这虽然通俗,但却隽永无伦的美妙歌词,她整个人不仅仅是香了,还熟了…… 他们沉浸于音乐的海洋中,忽视了那座红亭。 红亭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美女,正是刚才林苏见过的那个美女…… 如果说先前她没有名字,现在她有了名字,她叫命无颜! 命无颜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明镜,听着遥远风中传来的宛若天音,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痴了…… 书山之上,林苏还是度过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时间里,他走遍了书山的各个角落,他大脑中的树叶增加了几十万片,纵然以他过目不忘,入脑能融的超强解读力,他依然将自己弄得头晕脑涨。 李归涵不知道他这种神奇的能力,还以为他是将书山当成了游乐场,在看一场场的书演化的戏,但雅颂却是知道的。 她是书山之灵,焉能不知道林某人在偷她? 但她由他偷! 只是在三日之后,她还是止住了,透过一则书页告诉他:过犹不及,适可而止! 于是,林苏和李归涵就此下山。 带着满脑袋的各类知识。 轻舟一荡,他们返回圣殿林府。 是的,林苏所选择的常行苑,已经挂牌了,林府。 林府的丫头们将院子整理了三天三夜,将外面的墙根都整理了,这幅认真而细致的劲头将旁边住的几个常行都刺激到了,回到院子里将自己的丫头喊过来,一顿咆孝:你们出去看看林府的丫头是怎么做事的?不会做事还不会学吗? 那些丫头战战兢兢地当面肯定啥都不说,但是,不代表着她们内心波澜不惊啊,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几个丫头私下讨论: “我们肯跟林府的丫头学,家主为什么不跟林常行学啊?” “我的人我来宠!敢问圣殿,除了林常行之外,还有没有第二人能说出这么暖心的话儿来?” “不仅仅是暖心啊,还真的暖身,林府的丫头一人发了一百两银子,另外每人每个月还有十两工钱。” “我们命苦,也不指望能拿工钱,我们只希望家主少些责罚……” 从这种迹象来看,林某人有带崩整个圣殿管理的趋势…… 林苏丝毫没有搅屎棍的觉悟,夕阳下踏空而回,颇有几分志得意满的架势,但一回到院子,他愣住了,我家院子怎么这么好看? 夕阳下,清香跑了过来:“家主!” “香儿,这院子都是你们收拾的?”林苏道。 “回家主,奴婢可没这么好的眼光,这院子是一个人指点之下收拾的,这个人家主想见见吗?” “谁?” 一个女子从侧门过来,扑通跪下:“恩公!” 林苏盯着她,慢慢露出了笑容:“小丫,你娘的病好了吗?” 当时他施展回春苗,为小丫的母亲治病,回春苗一施展,老妇人陷入沉睡,他就离开了。 小丫脸上热泪横流:“恩公妙手,我娘三日前就已经完全康复,救母之恩,无以为报,月儿愿为公子之奴,终生侍奉公子。” “为奴之事就不必提了,我不太喜欢奴这个词儿,你于园林这一块眼光独到,就到我这里当个园林师吧,跟她们一样,有工钱的!” 几个丫头一齐欢呼…… “月儿,我就说了吧,家主一定会喜欢你的……来,我带你去换衣服……” 于是,林府之中,丫头有了十九个,其中一个叫月儿,她的眼光之独到,她的审美之高超,让林府之雅,冠绝常行苑。 接下来,林苏拿起了海宁的全套腐败…… 何种腐败? 吃饭得吃炒的小菜,早餐蒸上了小笼包,配上了油炸花生,点心、水果四季不断,那些丫头有没有把嘴养刁且不论,李归涵绝对是养刁了,开始的时候,是早餐过来吃饭,到了后来,中午也在这里吃,三天之后,她终于突破了自己的某些不知道是不是规矩的规矩,晚上懒得回去了,在林苏客房里正式住下。 那面小明镜,代表着她与众位丫头的不同。 林苏在林府安安心心住了五天,五天时间,他湖边漫步,花园赏花,阁中撩人,但是,他的用功程度却是远远超乎众人想象。 来自书山的各类知识,在他大脑之中快速消化。 第六日,林苏作出了决定…… 入凌烟阁! 凌烟阁,圣殿神圣之地,里面供奉着圣人凋像,十八圣人,十八座丰碑。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但是,只需要这十八尊凋像,就是文道的全部。 因为每个圣人,都是每一道的终结者。 十八圣人同在的圣阁,天下文道的尽头。 这是在圣殿,那么世俗间呢? 自然是更加神圣。 在林苏的过往历程中,也曾经遥望过凌烟阁的风采,何时遥望的? 那得从他会试时说起。 他会试之时有个同伴大家是否还记得?此人名李叶舟! 李叶舟是个科考奇葩,连续三次名列前茅,但他拒不接受,为何?因为他一心只取会元公,为何如此执着?因为他肩头担负着家族的使命——他的祖上是道圣,但他这一支被圣家除名,要想回归正朔,需要他李叶舟上凌烟阁给先祖上香。 而凌烟阁,非三元及第不可入! 所以,李叶舟的科考路跟别人不同,他是必须得中三元,第二名都意味着失败。 李叶舟或许是家族重压下的一个悲情人物,但从他身上,也能解读出凌烟阁的高端。 林苏就在九月初十的清晨,踏着金光大道,沿着一尘不染的朝圣之路,步步来到高耸云天的凌烟阁下。 他走在无数学子的视线之中。 林苏其人,现在真正是名满圣殿。 各种传闻其实早已满天飞,只是,林苏自己未必知道而已。 凌烟阁前,林苏有两个没想到…… 第一个没想到,凌烟阁竟然人流如沸。 凌烟阁,地位高得不可想象,理论上只有三元及第可入,这样的地方,应该安静得很,因为他知道九国十三州,三元及第的人根本没几个,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人?而且他们还都是朝凌烟阁去的,凌烟阁上,远远看过去,也有很多人。 那些人都是三元及第? 甚至有些女子也进了阁,她们也是三元及第?她们根本没有科考资格,三元及第个蛋? 第二个没想到:他遇到了他的邻居,洛无心! 洛无心带着君悦,在凌烟阁下等他,他一走近,洛无心就笑了:“林兄当日随口一言,欲过府拜访,害得小弟这几日都不敢出门,然而林兄日程忙碌得很,竟然一直未能赴约。” “抱歉洛兄,小弟初入圣殿,自然得先熟悉些基本情况……”林苏打量下面前的凌烟阁:“洛兄今日有兴入阁?” “也是无聊,偶尔入阁走走。” 林苏道:“小弟在下界之时,也曾听人谈及凌烟阁,均言此阁三元及第方可入,此传言似乎并不属实。” 洛无心笑了:“三元及第方可入,特指第三层,至于下方两层,原本就是宣扬圣殿历代天骄的,又哪有什么身份限制?” 原来如此…… 那么凌烟阁内有些什么? 洛无心陪着他入阁,给他作介绍…… 第一层是“文名殿”,何为文名?在文道之上取得的成就就叫文名,包括开辟了一条文道新路,留下了一部惊世着作,写下了传世级别的诗词,在这里都有记载。其本质就是留名的,让你纵然身死而文名不灭,用你的文名激励一代代文道后来人,让这些人知道你曾在文道之上留下过一道不灭的印记! 听到这里,林苏有点小膨胀…… 这么说,我也可以留名凌烟阁了? 洛无心目光扫过他的小眼神,轻轻一笑:“林兄可是在寻找自己的记录?” “咳咳,主要是想看看本代之中,有哪些人可堪凌烟阁留名。” 洛无心笑道:“本代之人的名字,林兄是看不到了,你我的名字,即便能留名凌烟阁,你我自己也是看不到的……” “哦?这又是为何?” “因为圣殿新规!千年前,圣殿出了一条新规:凌烟阁二三层留名,需得人死灯灭,盖棺方可定论。”洛无心道:“知道为何吗?因为他!” 他的手指一抬,指着前方…… 第837章 林苏入文界 前面的墙壁之上,无数人名,无数功绩介绍,但其中有一白板,上面原先显然也是有字迹有图像的,但是,现在是白板…… 洛无心说了,此人名李天磊,千年前惊才绝艳的人族天骄,凌烟阁留名。 然而,此人犯下大错,被圣殿除名。 人犯错了,圣殿除名了,他的名字再留在凌烟阁,又如何导引文人前行?所以他的名字就被抹掉了,也正因为这件事情,圣殿长老团就出台了那条规则:要留名凌烟阁,必须是人死之后,免得有争议。 这就叫“盖棺方可定论”! 对于此,林苏表示认同! 是啊,人没死之前,是不宜树成正面典型的,如果这哥们一树成正面典型就瞎乱搞,翻了车,宣传口径没法儿掌控啊,唯有他两腿一伸,两眼一闭,从此再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时,才可以真正就他一生的功过做个总结。 他轻轻点头:“凌烟阁是导引弟子心向大道的场所,留名实是非同小可,此新规合情合理,理所当然……洛兄,这位李天磊,究竟犯下何种大错?” “此事涉及天河劫,颇为敏感,林兄还是莫要打听为好!”洛无心道:“走,上二层瞧瞧!” 天河劫!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这是他第二次听到天河劫这个词儿了…… 第一次,是在书山之上…… 命无颜告诉他,自己出自《天河劫》这本书…… 书山圣女雅颂告诉他,天河劫其实不是书…… 带着几许疑虑,林苏上了凌烟阁的二层…… 凌烟阁二层是“文功殿”! 何为文功? 真正为文道作出突出贡献者方为功! 何种突出贡献? 开辟文道大路为功! 写下圣殿宝典为功! 立下不朽战绩者为功! 不管别人是否有资格在这第二层留名,林苏显然是有这个资格的,然而,他也不可能在这里找着他的名字,因为他还没有死! 洛无心似乎并不愿意多看两侧的各类记载,目不斜视悠闲前行:“林兄今日入阁,是欲破文界么?” “是!”林苏也直言不讳。 “凌烟阁内破文界,文界中融入圣道伟力,威力自然与众不同,林兄选择在凌烟阁内入界,早在无心意料之中,然而,有一事林兄不知是否知悉……” “洛兄请讲!”林苏道。 “凌烟阁内入界台,在第三层之外,欲入入界台,先上圣香,此规矩你是否知悉?” “此刻方知!” “既然此刻方知,那么小弟这一提醒还真的颇为必要……”洛无心神秘地一笑:“林兄可知,第三层之上,圣像只有十七座?” 林苏心中陡然一跳…… 洛无心道:“林兄乃是兵家文心,而圣阁之上,却无兵家圣人之圣像,却不知林兄这香,如何上法?” 凌烟阁上! 兵圣圣像已经除名! 这是洛无心告诉林苏的! 林苏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全然不是滋味…… 兵宫灭了,兵家没了,他以为这就是对一个一代人杰最大的侮辱,然而,侮辱远不止此!圣殿最神圣的凌烟阁上,竟然已经没有了兵圣的圣像! 他的道还在! 他的人却全方位地消除! 人族开一个小小的文道新路者,都可以在凌烟阁留名,光耀万古千秋,堂堂圣人,熬尽八万青丝,以一己之力横扫八荒六合、为人类营造亿万里生存空间的真正人杰!他的圣像却移出了凌烟阁! 种种思绪从他心头流过,化为一句平平无奇的言语:“一般人如何上香?” 洛无心道:“本祖三柱香,他祖一柱香。” 何为本祖? 你取的是哪家文心,你就是这一脉的传人,你就给这一脉的圣人上三柱香,而对于其他派系的圣人,各上一柱香。 这就是一般人的上香规则。 圣殿早已约定俗成。 然而,这一约定俗成的做法,在林苏这里就成了桎梏。 他取的是兵家文心,按理是给兵圣上三柱香,给其他十七圣上一柱香,合乎传统合乎规则,可是,兵圣圣像没了! 你怎么上?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洛兄,如果你与兄弟换位而居,你会如何做?” 洛无心笑道:“如果小弟是林兄,取香十七柱,一圣一柱香!” “多谢洛兄指教!”林苏一鞠躬,走向第三层阁的入口。 洛无心没有再跟,因为他已经进过第三层,已经走过了上香这个流程,没什么事,自然也无入第三层的理由。 但他目光一路紧跟林苏的背影,若有所思。 身边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公子,我现在才真的相信,你是在有意拉拢他!” 随着君悦的声音传来,君悦出现在洛无心身侧。 这里是第二层,君悦已经取得圣殿的身份,也是可以来的,只不过,她不能入第三层而已。 洛无心微微一笑:“你从我的建议中听出了善意?” “自然是善意……难道……难道公子此举并非善意?” 洛无心笑道:“是不是善意毫无意义,因为他今日面临的本就是一场恶意,这恶意怎么解都只会结出恶果!” “为何?”君悦又觉得大脑思维跟不上了,不就是上个香吗?能有多复杂?有兵圣圣像在,你多上三柱香,没有兵圣圣像在,责任又不在你,你只管将所有圣人平等对待,惹不着人也就行了,从这个角度说,洛无心给他出的建议,绝对是合理化建议,绝对算不得恶意。 可为什么出这个建议的人,自己却解读出了恶意? 她必须承认,她不是玩文道的人,她虽然一直在智道上努力,但显然也算不得真正的智道之人,至少,跟洛无心、林苏这种层级的智道中人,她隔着天堑。 林苏到得第三层之前。 第三层前方,有一文道壁。 林苏一到,上面显示出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绿色的,代表着他符合进入第三层的条件。 第三层也是有看门人的,看门长老微微一笑:“林苏学子,欲入圣阁上香否?” “是!”林苏道:“三柱香,谢谢!” “三柱?”看门长老微微一惊…… “是!” 洛无心脸色微微一变…… 显然林苏的选择让他震惊了…… 凌烟阁十七圣,你选择三柱香? 你打算选三而弃十四么? 如果你这么干,你就是找死! 君悦眼睛也睁得老大,完全不懂林苏这是要干嘛…… 林苏丝毫没有在意众人的眼神,接过长老递过来的三柱香,漫步而上…… 凌烟阁,圣像十七座! 最中间的是儒圣,依次是道、法、墨、乐、阴阳、画、智、杂、弈、农、书、纵横、医…… 每尊圣人都是慈眉善目,斯文儒雅…… 圣道之光盘旋于他们的眉间,整阁无比通透,而又圣洁…… 林苏大步而前,一步,两步,三步…… 他的手起,一柱香迎风而燃:“一柱香,敬天!” 哧! 香插入高台正中! 第二柱香出…… “二柱香,敬地!” “三柱香!敬道!” 三香齐燃…… 林苏深深鞠躬! 阁外,洛无心眉头勐地皱起…… 看门长老眉头皱起…… 君悦眼睛却亮了:“公子,他……他这算不算是破解了难题?我觉得他上的这香,一点毛病都没有!” 洛无心缓缓睁开眼睛:“何止是没毛病?这是这道难题唯一的解法,好一个林苏,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公子,你跟我说说,这道难题到底难在何处……” 洛无心作了解释,君悦眼中的迷茫慢慢消散,她终于明白了这道难题难在何处…… 这道难题难在取舍! 圣阁十七圣,然而其中却没有林苏的本家圣。 在这种情况下上香,是一个怎么上都不行的悖论。 圣殿通行的规则是:本家祖师上三柱香,其他祖师一柱香,体现的是“尊师重道”,前者是尊师,后者是重道。 但是,林苏的本家祖师没了,这条规则走不通。 洛无心给林苏出了个建议,既然本家祖师没了,你给其他祖师一人上一柱香,平等相待。这条建议初看挺合理的,但是,只要你施行,你就掉进了另一个陷阱:你给其他祖师一人一柱香,看似公平,谁也惹不着,但是,你自家祖师反而没有香,你自家祖师公平吗? 是!你家祖师反正也不在这里,他有意见也提不出来,但是,你自己会怎么想?你内心就没有遗憾?没有阴影?没有不满?这份不满你表露出来,那是逆反圣殿,你在找死!你不表露出来,阴影、不满、愤怒、怀疑这些种子积郁心头,也影响你文心通透,文心不通透,你就休想入文界! 所以,洛无心才说这本就是恶意! 它只能结出恶果! 这恶意不是洛无心造成的,不是林苏造成的,而是圣殿造成的! 圣殿移除兵圣圣像,让所有身怀兵家文心的人都没有了心理归属,在踏入凌烟阁之时都会产生心魔,本质上就是对兵道的摒弃。 上头一锁,下头依指挥棒而行,世间之人鄙视兵道,不是没有原因的,选择这条道,就会受到方方面面的制约。 凌烟阁内入文界,兵道受到的制约,只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很复杂。 但林苏面对这种复杂的局面,面对怎么做都是错的上香流程,他做出了改变…… 他没有纠结于某一个圣人…… 他三柱香,一敬天二敬地三敬道! 天道原本就在圣道之上,先敬天,自然没错。 天为父,地为母,敬了天再敬地也没错。 而敬道,就真正玄妙了…… 他敬的是道! 并没有特指某一道! 他完全忽视掉道与道的差异,他将道高度概念化,忽视掉各条道上所有的代表人物,忽视掉这些人的个性化标签,敬的是共性的“圣道”! 这一香,不敬人,只敬道! 对道不对人! 林苏三柱香毕,穿过诸圣圣像之前,走向侧门,一扇古老的侧门打开,又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地合拢,林苏眼前豁然开朗,他觉得自己已然不在尘世之中…… 这是一面三角形的平台,平台之外,仙雾缭绕…… 没有人声,看不到人形,没有花香鸟语,没有典籍墨香,就只有一座孤零零的三角形平台,背靠圣壁,面临虚空,不知前路。 这就是入界台! 文界,因人而异,没有固定的模板! 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界! 圣道唯一能给你支撑的,就是脚下三尺根基,身后的圣道万千规则…… 林苏盘腿而坐,闭上了眼睛…… 凌烟阁往东,三千里开外…… 一座黑色的小阁立于碧波之上,看似只有方寸之间,但阁内却是另有洞天。 阁顶,一个黑衣少年遥望云海,他的眼睛之中,也有波澜涌动,似乎是外面的墨海带动了他的双童,亦或是他的双童,主导了这片墨海。 他身后,一本翻开的古籍,在风中轻轻翻荡…… 是一幅很宁静、很祥和的场景…… 突然,书中墨光一现,一条人影从书中而出,躬身:“师尊,已探得林苏的消息。” “道来!”黑衣少年一开口,声音苍老而舒展。 他,就是林苏曾经见过一面的黑老,而从书中出来的那条人影,赫然是在林苏入门仪式上出现的夜无双。 “他刚刚入了凌烟阁,上香流程颇有意思……” 夜无双说完…… 黑老长长叹息:“难为他了!” 四个字,充满感怀,亦有欣慰。 “师尊,他这三柱香,徒儿解读出了他的艰难,解读出了他的临场反应能力,不知是否有些隐藏的东西,徒儿一时不能解读,想请师尊予以赐教!” 黑老道:“为师解读出了另一样东西,但是,却也不知是否真是他之本意!这样吧,你去凌烟阁,待他出阁之时,请他墨阁当面一叙!” “是!”夜无双身影消失,融入书页之中,书页在风中一翻,又慢慢静止。 凌烟阁,入界台! 林苏这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终于,关于文界所有的东西,他全盘理顺,他的文心、文山、文坛、文根也已经全盘通透…… 他的眉心一道银光泛起…… “铸基!” 无声无息中,九瓣青莲同时飞出,合成一朵巨大的青莲,横亘于天地之间。 “化道!” 一座高峰拔地而起,上面青莺群飞,青莺落于峰上,巨峰之上出现了第一首词《蝶恋花》!开山词作,词道之始! 彩虹漫天,他所开创的十余词牌纷纷飞出,化为山间万般景致,有楼有阁有水有桥有明月! 第二座高峰拔地而起,演绎西湖妙景,有人有船有塔有断桥,两条巨蛇穿空而起,虚空写下三个大字《白蛇传》,这是他的小说高峰。 两条大道化为两座高峰。 高峰之下,万里田原,这是他的农家成就《齐民要术》所化。 田园之侧,小桥流水人家,这是他的诗道所化。 无边美景一震而融,演绎画道精髓,这是他的《一画论》所化。 高峰田园之外,突然出现了一幅八卦图,这是他的阴阳道所化。 八卦图外,一座坚城四面合围,这是他的墨道所化。 城墙之上,军旗猎猎,无数军阵化为这片区域最强大的守护,这是他的兵道所化。 清风吹过,妙乐飘然,这是他的乐道所化。 至此,他刻于九面文坛之上的所有东西,都化为了他文界中的投像,成为他文界的组成部分。 “定界!”林苏吐出两字! 轰地一声,天际一声雷霆…… 一道圣光撕开天际,演绎出文道千般妙境,金光如流水投入他的文界之中,文界之内一派金黄,他的文气快速转化为金色的界气,林苏,成功破入文界! 而且不是一般的文界! 文道博界! 圣光灌体整整两个时辰,林苏如同端坐金光中的一尊金佛,连头发梢都透出黄金的颜色。 终于,圣光完全消失,林苏眼睛慢慢睁开,静静地看着自己营造的这一方文界,纵然他已经宠辱难在心头,纵然世俗界的一切对他少有刺激性,但是,他还是激动了。 这文界,是不是太强悍了些? 一念之间,所有战诗可以同步发动,包括《满江红》,包括《破阵子》这种级别的传世青词! 一念之间,所有的文字都可以化为杀敌之刃! 一念之间,《笑傲江湖》可以成为战曲,收割敌人性命! 一念之间,军阵可合围,三十六计随心所欲!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林苏在这文道博界之中,还设置了绝世杀阵! 原本需要三十六人才能玩的集体项目,在这文界之中,他可以一个人玩! 只不过,考虑到阵法的本质是借助天地之力,在他的文界中,也只能借助他自身拥有的力量,但是,他自身力量涵盖三道,形成合力又岂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初步估计,他体内这绝世杀阵的威力,杀源天二境大概杀不掉,但杀源天一境绝对是有可能! 他已经一步成长为能够直接跟源天境高手比肩的程度。 这份惊喜,这份安全感让林苏颇为激动。 还有一重,林苏就更激动了…… 那就是博界最强悍最逆天之处,它不象一般文界那样,一旦定型就不能再升级,博界可以升级,怎么升? 你只管在文道上不断地突破,你创造的每一份成绩,最终都可以在文道博界中投影,化为博界升级的动能。 目前博界融合了九道。 但是,他却可以融合所有文道…… 文道为尊! 林苏有点理解了! 文道是真的强悍啊,文界,在文道境界中只不过等同于象天法地,但是,它的可塑性,它实际的威力…… 呵呵…… 林苏眨眨眼睛,文界消于无形,他慢慢站起,踏出了入界台,重新穿过凌烟阁,一步步下了八十一级台阶。 凌烟阁外,没有洛无心,没有多少人关注。 因为他入界台上的破界,外界不会惊动,这是圣殿设下的保护规则,这也是凌烟阁入界之所以神秘的根源。 但是,他还是看到了一人,一个印象特别深刻的人。 “夜兄!”林苏面对夜无双露出了笑容。 “林兄,小弟专程过来,邀请林兄入墨阁一叙!”夜无双躬身一个文人礼。 林苏笑道:“小弟此番前来圣殿,原本就有墨阁之行的计划,烦劳夜兄亲自迎接,岂敢当之?” 夜无双笑了:“有计划安排那就好,林兄请!” “请!” 哧地一声,二人划破长空,射向东方…… 入墨阁,先过墨海。 墨海一般人不可渡之,但夜无双自然不是一般人,两人直接贴海面而飞,林苏目光下沉,看到了下方的一幅棋盘,棋盘之上,黑白纵横,这是一幅残局,实话实说,林苏的弈道不过尔尔,所以,他也看不出哪方占优,只知道黑白棋局对峙,该当陷入胶着状态。 墨海本是碧波,但黑白棋盘之下,却是泾渭分明,左侧白水,右侧黑水。 水下暗流激荡…… “那一侧,是白阁!”夜无双道:“这一侧,是墨阁!” 黑白双阁,共占一海,左侧为白海,右侧是墨海。 墨海之侧,并不压抑,红花绿树,气象万千,无数亭台楼阁,无数弟子门人,无数珍禽异兽,无数田园胜景。 林苏内心有一个深深的怀疑,但是,他跟夜无双并不特别熟,不好意思提。 这个怀疑来源于黑老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黑老说:墨阁也只有老夫一人,你一到便知! 这是一人吗? 一万个人都不止! 黑老到底是何意? 很快,夜无双带着他直上最高的阁顶,林苏收拾起全部的心神,来面对他圣殿之中的一个重量级人物:黑老。 “师尊!”夜无双深深鞠躬:“林常行已经带到,徒儿告退!” 声音落,人影消,桉前,林苏曾经见过的黑老手轻轻一抬,将正在看的一本书合上,目光抬起,看着林苏,笑容慢慢绽放…… 林苏踏上一步:“参见黑老!” “林公子别来无恙?” “托黑老之庇护,学生才能步步前行!”林苏道。 “行该行之事,护该护之人,老朽之责也!”黑老轻轻挥手:“坐!” 一只凳子凭空出现,置于林苏身下。 “谢坐!” 黑老道:“喝茶还是喝酒?” 林苏手一起,一只小袋子递给黑老:“此为林家顶级白云边,当日欲奉与前辈,未能如愿,今日专程奉上,也想以此家乡酒,致谢同道人!” “善!” 一杯白云边,黑老一口喝尽,第二杯白云边,他还是一口喝尽,第三杯白云边,他停在了嘴边:“老夫当日告知你,墨阁仅老夫一人,而今日你所见之人多达万人,是否有些许不解?” 第838章 画圣诛月影 “有一个猜测,未知是否准确……”林苏道。 “猜猜看!” “他们……不是人!” “好眼力!墨阁万人,来自桌上五十闲书。”黑老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千余年来,他们踏出书本,采圣道之气,融墨海之机,已经成就肉身,拥有独立思维,观之与正常人无异,而你,一眼识破玄机,当真慧眼也。” 林苏喃喃道:“已经成就肉身,拥有独立思维?” 黑老点头:“这些亭台楼阁,并非书中移植,而是他们自己搭建,这些花草树木,亦是他们亲手所栽,他们出原着,入红尘,已然沾上了人间烟火,不瞒你说,其中甚至有上百人萌生了爱意,结伴而居,只不过,他们无法诞生新的后代而已。” “如此……晚辈狭隘了!”林苏震动:“他们有灵有识有肉身,本就是人!晚辈说他们不是人,此言差矣!” “有灵有识自是人!说得好!是老夫狭隘了!”黑老叹道:“老夫一言将你带入歧途,老夫之错也!此后,老夫不再言墨阁唯我一人!” “前辈惠达!”林苏托起酒杯,向黑老致意。 黑老陪了一杯,缓缓放下手中杯:“你入凌烟阁,文界已成否?” “已成!” “博界?” “是!” 黑老眼中光芒浮动:“此事值得三杯!” 连喝三大杯! 林苏心头微微激动…… 踏入圣殿,举目无亲,但此刻,面前这个黑老为自己博界而成痛饮三杯,他突然有了一种归属感,是的,归属感…… “你之文心,兵家文心,入凌烟阁原本是一道难关,但你之解法,精妙绝伦,可是有人指点?”黑老道。 “无!” “那又是基于何种思量,作出这一解法?”黑老两眼光芒极亮。 林苏轻轻一笑:“基于一个基本认知,圣道,该当对道不对人!” 黑老长长吐口气:“是啊,圣道之上,该当对道不对人!三岁孩童都该有此认知!然而,当前文道,道有姓、圣有姓、宫有姓、家有姓,千年下来,盘根错节,利益纷争,姓对了,什么都对了,姓错了,什么都错了,道已入歧途,何解?” 林苏无限唏嘘。 黑老所说的,是他之所想,但是,他不敢说出口,黑老敢! 文道之上,儒道、道家、墨家、乐家…… 每个道都有个正统,谁是正统?就看这一道的圣人姓什么,这一道的圣人姓李,那么诗家、道家的正统就是李家人,你只要不姓李,哪怕摘取了这家文心,你也算不得纯粹的诗家、道家嫡系,其余各道也是如此! 这其实是一种畸形。 这其实是一种撕裂。 这其实是家天下。 这样的道,本质上不是道,而是小圈子。 但是,有解么? 无解! 只要这一道的圣人还是那个人,你能翻不起浪来! 普天之下,敢于质疑的人,恐怕也只有黑老! 林苏轻轻吐口气:“黑老,晚辈本次入圣殿,有件至关重要的大事,需要你帮助。” “哦?何事?” 林苏道:“不知你老可知道魔道月影?” “魔道月影!”黑老缓缓道:“老夫自然知晓,前些时日还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画家圣主,圣殿震动,三重天上的圣人都惊动了……” “却不知结果如何?” 黑老道:“时至今日,未能找到此魔的下落……” 林苏目光抬起:“只因为不能找到么?” “如果能找到,圣殿岂能容之?纵然盖世巨魔、惊世巨妖,在圣殿面前尽皆蝼蚁,然而,魔道隐藏之能,另有一功,纵然圣人手段通天,亦是难以找到,此事太过高端,非你所能涉足,你当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林苏缓缓道:“我能找到他!” 黑老脸色勐然改变,一双锐利至极的目光盯着林苏。 林苏直视他的眼睛:“黑老,我本次入圣殿,为的就是请圣殿出手,猎杀此魔!我负责找到他,但诛杀他,非我所能,必须圣殿出手!” “你如何找到他?” 林苏手一起,一面古老、斑驳而又裂纹遍布的青铜镜出现在他掌中。 “周天镜?”黑老一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辈相信我能找到他了?”林苏道。 黑老脸上风云变幻:“周天镜搜索周天,向无遗物,只要此魔的一根毛发……” 林苏手起,一根毛发置于周天镜上…… 周天镜亮了…… 镜面之上突然出现一座山峰,山峰一现,林苏脸色变了…… 他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一直没有真正搜索过月影,今天也是第一回! 这一搜索,搜出了一个他绝对不敢想的结果! 这座山峰,他熟悉! 月影,竟然藏在这个地方! “此湖极有特色,作五爪之形,似是零丁洋!”黑老指着镜面之上的一面湖泊道。 “正是!”林苏道:“此山也极有特色,晚辈有幸去过一回,却绝对想不到,山下竟然埋着一只巨魔。” “此山为何山?” “画圣圣家内山,桃源之地,此山名桃山!”林苏一字一句。 黑老脸色勐地一沉:“圣人成道之所?” “是!” “哈哈……”黑老仰天而笑:“竟然是在此地,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小子,给你出道题……” 后面一句话一出,他的神态完全改变,一开始的斯文,变得甚是嚣张。 林苏躬身:“前辈请!” “得知此魔藏身之所,如果由你决定,你会选择向何宫告发?” “面对各宫均不告发,甚至需要守口如瓶!”林苏道。 “为何?”黑老两眼眯成一道缝。 “月影之魔,实力超凡入圣,各宫根本拿之不下,盲目出动,只会打草惊蛇。”林苏道:“所以,前辈如果有直通三重天的权限,不妨直通三重天。” 黑老久久地盯着他:“如果直通三重天,你心目中设想的是哪位圣人?” “解铃还需系铃人!” “哈哈,说得好,解铃还需系铃人!”黑老哈哈一笑,手指轻轻一弹,一道奇异的门户出现在他的面前。 两人一步踏入,面前流光闪动,很快,流光消失。 林苏和黑老立于一座奇异的桥边。 桥对面,万里碧空,碧空深处,一座青异的巨峰悬浮天际,巨峰与这一侧,一桥相连,这座桥,青铜制作,上面花纹遍布,玄机无穷。 桥边,两只青鸟为卫,面对黑老的到来,青鸟低头。 黑老手指抬起,轻轻点在桥上一道花纹之上,光芒快速流转,一闪而入巨峰。 “老黑,何事?” 四个字从虚空中传来,桥边青鸟双膝跪地,空气中圣光弥漫,流光无尽。 黑老双手交叉,胸前一礼:“老黑有一绝密之事,欲当面求见圣尊!” “你本就有随时上三重天之权限,无需特许,来吧!” “老黑早已立下重誓,此生不入三重天,还请圣尊亲至‘面尊桥’。” 声音一落,桥面万道圣光,莲花朵朵瞬间铺满了桥面,一名老人从桥上步步而来,如同九天仙尊一般,此人正是画道圣人! 画圣来到桥边,黑老微微鞠躬,林苏深深鞠躬,他终于真正感受到了来自文道圣人的压迫,这压迫丝毫不强烈,但是,无可抗拒。 “圣尊!”黑老道:“此学子名林苏,得知圣尊八方搜寻魔道月影行踪,特寻访天下,终于找到此魔之下落,欲献于圣尊座前!” 画圣目光移向林苏:“献来!” 林苏道:“是!” 他的眼中,光芒一闪,从周天镜面中截取的这段影像虚空而成…… 画圣久久地盯着这幅画:“画家桃源?” “是!” “遍寻天下,竟然藏于画家……”画圣轻轻一叹:“走!” 无声无息中,林苏和黑老同时出现于一座山峰之上,这里,正是画圣圣家的桃源之内,画圣的成道之地! 而画圣,化为顶天法像…… 他一出现,整座桃源圣光弥漫…… 桃源之中,无数青莺翻滚相迎…… 然而,画圣没有半分重回故地的喜悦,他的手缓缓一伸,两根手指点在桃山之上,轻轻一分,撕啦! 万丈桃山一分两半! 露出下方的万丈深渊! 深渊之中,一具血色青铜古棺似乎突然从梦中惊醒,勐地扩大,一扩大就大得无边无际,冲天而起,撞向画圣法像。 画圣手指一回,一点墨汁在空中放大,化为一记重锤,一锤重重将青铜棺从虚空击下。 棺材之中传来一声大呼:“文道圣人!” 是女子之声,充满惊恐。 “吾为画圣!”圣音之中,一幅画凭空飞出,包裹住巨棺,这是一幅极简单的画,四野皆白,一翁独钓寒江雪。 此翁手中钓钩一提,冰面破裂。 包裹之中的血色铜棺,上面也出现了道道深痕…… 钓钩继续上提,血色铜棺上的深痕继续加深! 血色铜棺之内已经隐隐透出月光,是的,月光! 轰地一声! 血色铜棺炸成碎片…… 里面出现一个长发女郎,观之如二八佳人,但一双冰冷的眼睛,却如同两弯明月,神秘而又悠远。 这双眼睛月华大盛,她的长发随风而起,千里冰封的寒江寸寸消融! 她一步步从远方走来,如同九天仙尊涉及尘世,她的脑后,千里月华,月华所照之地,尽是她之主场! 而画圣手中的古画,半边透出月色,半边还是寒江,月光隐隐,古画眼看就要被月华浸透,一旦浸透,就代表着画圣以画封锁她的图谋失败。 画圣手起,极其缓慢! 随着他的手起,古画中的钓钩也离开了水面! 钓钩离水,无尽的圣威瞬间将月色分割成万千块…… 哧地一声,钓钩横飞千万里,缠上了步步而来的女郎…… 女郎身子一震,月色如潮,她身周之物尽数化为虚无,但这幅钓钩依然牢牢束缚住她。 女郎一双厉目透过古画,死死地盯着画圣,充满不甘,充满绝望。 “汝之路已到尽头,去休!” 画圣一言毕…… 轰地一声,女郎全身爆裂,这幅古画也就此爆裂…… 眼看这一爆就要摧毁整座桃源,甚至摧毁画圣圣家,但是,画圣手一抬,又一张古画旋转而出,化为一个巨大的黑洞,无边的冲击波涌入黑洞之中,古画起了一层涟漪,慢慢收拢,飞向虚空,化为画圣手中的一幅卷轴。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 终于再次见到了圣人的手段! 真正是奇诡莫测啊。 血棺,在世俗界,是无敌的存在。 但在圣人手中,不堪一击! 画圣只随手丢出一幅画,就灭了她! 面前人影一晃,画圣真身显于林苏之前:“汝名林苏?” “回圣尊!正是!” “魔道月影,祸害天下,寻得此魔,汝居首功,实属难得!”画圣道:“想要何种赏赐?” “分内之事,何敢求赐?”林苏恭恭敬敬地道。 “汝可上三重天,为吾记名弟子,愿否?” 黑老心头勐地一跳…… 圣人亲自收徒? 这…… 这是多大的机缘? 但是林苏深鞠躬:“谢圣尊垂青,弟子已明己道,并非画道一途,是故,无法享此恩宠!” 画圣点点头,圣光一起,消于无形。 黑老手一伸,抓住林苏,下一刻已在零丁洋上…… 越过画圣圣家的那一刻,林苏看到了无数人跪在地上,恭迎祖宗显圣…… 黑老手松开:“你返圣殿否?” “过段时间吧,眼前还有些事情要办。” 黑老点头:“好自为止!” “谢前辈!” 黑老身后一朵莲花开放,如同一座门户,他一步踏入,消于无形,临走之时,他给了林苏一记奇特的眼神,但是,这束眼神林苏没有收到。 黑老消失了,林苏静静地看着天空…… 他的眼中有几分神秘…… 有些话黑老不能说,有些话他也不能说,但是,彼此心意都是懂的。 月影藏于画圣圣家桃源地,藏于画圣得道之地,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丑闻! 如果流传于世…… 天下人会怎么说? 神圣的圣家与臭名昭着的魔族有勾连,而且实锤了! 画圣圣家前期就有圣子与魔族勾结,现在又冒出来勾结,这对于一个圣家,几乎已是灭顶之灾,更恐怖的是,这魔头藏身地,竟然是画圣成道之地!你画圣会不会也被牵连? 污言秽语直通三重天,那风波就大得没边了。 以画圣的身份,不能辩解,所以他做了两件事情,其一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以无比决绝的姿态,杀掉月影! 其次,他打算收林苏为徒! 这个徒收的,可以说是费了脑筋了…… 一箭三凋! 其一,施恩封口!免得林某人出去乱说。 其二,消除不利影响!林苏是寻找月影的关键人,画圣是杀月影的人,两人如果成了师徒,月影之灭的大功就全是这一系的人,至少别人不会怀疑画圣一脉跟魔道有染。 其三,将林苏前期戴在画圣圣家头顶的学术阴影顺手消除。林苏青莲论道,以家外之人的身份论道,让画圣圣家灰头土脸,但如果林苏成为画圣的弟子呢?那这阴影就不是阴影了,因为他林苏不是“道外”之人,他是画圣的弟子!画圣的弟子论道再精妙,也伤不了画圣圣家的颜面。 可惜,一连串的算盘,林苏一句话破得干干净净! 他拒了! 我就不当你弟子! 林苏月夜之中,再踏零丁洋,重新返回大苍国,随着月影的覆灭,他的心似乎格外通透。 此番行程,路很远,时间很长,但终究还是结束了。 他预设的目标全部实现…… 附带还有了几个小赠品…… 预设的目标是啥呢?寻得周天镜,找到月影,借此让圣人入局! 这目标全部实现! 附带的赠品是啥? 其一,无道山上,他开启了他的无道修行体系,虽然眼前没什么机会应用,但前景却是无限光明的。 其二,他终于破入了文界。 其三,他终于第一次掀开了圣殿神秘的面纱,窥见了里面的一角。 其四,如果还有其四的话,那就是他又找了一个媳妇,虽然林苏一开始没打算将她当媳妇用,只是将她当成与兵家联系的纽带用,但后期,事情不也在良性发展吗?她的媳妇定位,目前也只隔着一层膜…… 重新踏在零丁洋的月光下,林苏觉得天地已经无限高远了。 九国十三州,他觉得自己可以横着走一圈了。 但是,随着他目光在零丁洋上的停留,他的心思有点小跑偏,有段历史给膨胀中的林某人淋了点凉水…… 昔日乐圣与异域圣人在这里激战,异域圣人一只手抓起千里石山,而乐圣一曲流沙吟将这千里石山化为千里白沙滩! 自己在零丁洋上横着走算啥? 这零丁洋都是别人一爪子抓出来的! 你得瑟个蛋? 等等…… 异域圣人,住着金属棺材? 零丁洋畔…… 那么,这个传说中改变晋地山川地貌的异域金属棺主人,是不是月影? 住的房子很有特殊性啊,别的血棺主人住的都是木房子,而她住的是青铜房子,而且地域性也对得上…… 如果这个月影就是昔日传说中,跟乐圣打过的那位…… 那是不是说明……画圣的手段更在乐圣之上? 乐圣跟人家打得不分上下,而画圣一出手,月影就灰飞烟灭,甚至可以说,画圣其实没有出手,他只是随手丢出一幅画! 可惜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画圣在他的字典中,从来都不是他的靠山! 这样的人越强大,他的路就越艰难! 他一路行去,渐行渐远…… 没有人知道,桃源之内,桃花潭中,一块残冰慢慢消融,残冰之内,有一滴血。 这滴血,隐有月色弥漫! 月已中天,血中一条人影诡异地出现,正是林苏曾经透过古画看到的那个月影…… 月影眼睛慢慢睁开,透过残冰看着天空的月亮,眼中慢慢露出了笑意,喃喃自语:“看来还是赌对了!” 月色一震,残冰消融,这滴血滴落水中,潭水中一群鱼儿游来,争抢这滴血。 其中一条鱼儿体型虽小,但速度极快,抢先将这滴血一口吞下。 突然鱼群惊散,因为空中滑过一道黑影,是守在潭边的一头鹰。 鹰爪掠过水面,鱼群四散下潜,但有一条小鱼儿似乎躲闪不及,被这头鹰一爪抓起,下一刻,这头鹰眼中月色一闪,冲天而起,越过高山,直下零丁洋…… 零丁别院,琴音丁冬,如泉水轻涌…… 正是已经风靡整个晋地的民乐《边疆的泉水清又纯》。 乐是惊世名乐,人是绝代佳人。 绿衣抚琴,毕玄机在旁品茶,窗外白沙滩,一个女子盘腿而坐,看着零丁洋的轻波荡漾,她眼中的飞卢剑,也在轻轻起伏。 那是暗夜! 暗夜在这片天地间已经练剑半年有余,她的剑道也已三果归一,那一枚剑果之上,也隐隐透出裂纹,她离剑世界一步之遥。 但是,正如章亦雨曾经说过的那样,窥见剑世界,跟踏入剑世界绝对不是一回事,多少人一窥上百年,都死也都只是窥。 所以,她的剑道,路漫漫…… 突然,暗夜眼中的飞卢剑纹丝不动,她前方的零丁洋也离奇地停止了奔涌…… 一切都只在一瞬间,下一刻,零丁洋又动了,似乎还一下子变成了春潮…… 一条白衣人影踏波而来,走到了暗夜的面前。 暗夜怔怔地看着他,她两眼睁得大大的,眼波之中飞卢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两朵小花儿。 “小宝贝练剑辛苦了,本相公星夜而来,给你的夜晚增添几许颜色。”林苏捧起她的下巴…… 第839章 那鹰、那血、那魔(求月票) 这一夜的零丁洋成了啥意思就不多说了,清晨,暗夜将林某人朝零丁别院里一塞,自己拍拍手走了人,留下一句惊天动地泣鬼神的话:“你们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承认我已经陪过他了,现在轮到你们了,我回避!” 暗夜走了人…… 她一走,毕玄机脸上风云变幻,什么叫你们? 我熘! 我坚决避免成为那个“们”…… 暗夜和毕玄机同撤,零丁别院之中,绿衣一弹而起,勾住了林苏的脖子,嘴儿上来了,脚儿缩起来了,吊在林苏身上,成了一只树獭…… 这一日,林苏抱着绿衣横跨晋地三千里…… 晋江之上,渔人驾舟而渔,悠闲舒适。 草原之上,绿草如盖,已经有了羊群。 各个村落,农人田间劳作,还有歌声传来,《边疆的泉水清又纯》从他们口中响起,五音不全者居多,但依然动听。 钟山之上,依然有七彩之光弥漫,那是林苏与宗池合作留下的七彩诗篇。 城中百业兴旺,明镜产业、玻璃产业已经在这座城池兴起,无数的客商不远万里而来,争抢配额。 晋王府中,李清泉置酒而侍,三轮下来,大醉。 林苏牵着绿衣的手,走过古老的晋国皇宫…… 入夜,明月当空! 绿衣躺在他的怀里,目光从他的脸上,慢慢移向窗外那轮明月:“相公,你今天完成了你当日对我的承诺,带我看草原、游晋江、走昔日我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除了钟山日出,是吗?”林苏轻声道。 “钟山日出就在三个时辰之后,看过之后,你又要走了是吗?”绿衣轻轻仰起脸蛋。 “我也很想跟你留在晋地,永远如此平和安宁,但是,我……” “我知道!相公有相公的大业,不能因我们而改道!”绿衣道:“有件事情我有点犹豫难定,我不知道我应该回到海宁西院,还是留在兄长、姐姐身边。” “你更喜欢哪里?” “两个地方,都是我的家,我都喜欢!我一处都舍不得放弃,真希望我也能有一双飞鹰的翅膀,能够随时穿行两地……”绿衣目光抬起,天空之上,一头飞鹰刚刚掠过,没入夜空。 林苏目光随着她的目光而上,久久沉吟…… “相公,你怎么了?” 林苏轻轻一笑:“你现阶段还是在姐姐身边吧,因为你即便回到海宁,我也是没多少时间身在海宁的。” 次日,林苏陪绿衣看过钟山日出,告别李清泉,穿空而起,直返大苍。 绿衣王府边为他送行。 他的身影已然远去,绿衣还是怔怔出神…… “妹妹!”身后,一双温暖的手臂轻轻抱住她。 “姐姐!”绿衣扎入毕玄机的怀抱,紧紧相拥。 毕玄机轻轻抚一抚她的头发:“别时容易见时难,是吗?” 绿衣没有说话…… 是啊,别时容易见时难! 聚散本就匆匆…… 毕玄机轻声道:“我曾问过他,如果某一日,你上了更高的平台,我……妹妹跟不上你的脚步时,你会怎么办?” “他怎么说?” “他说,他会回来找你们!他还说了,在他的字典中,没有‘踏尽苍山人已远,深悔当年一世雄’的遗憾,他宁愿放弃更高的平台,只在红尘中与你们相守!” 是的,所处的平台不同,所做的事情也会不同。 红尘之中,他们在一起,为一点点的进步而欢呼雀跃,为跨过每一道难关而欣慰如狂,为雪花飘荡的美景而迷醉,为花儿绽放而动情…… 但是,当踏上更高的平台之时,身边人渐渐不能跟上,如果目光永远向上,他会步步登高,最终脱离她们的视线,等到某一天,他突然想起她们的时候,有可能已经面目全非。 世间人,世间事,俱是如此。 昔日的大侠燕南天,今日的他…… 林苏踏空而去,掠过晋地的山川,掠过波涛汹涌的晋江,掠过南部的农田,前面是他熟悉的雁门关,这座雄关当日被覆地蝶一翅千里开外,残垣断壁依然充满岁月的沧桑,林苏飘然而上,站在最高的关头,遥视苍穹。 苍穹之上,白云飘荡,飞鹰凌空…… 北国之地,飞鹰颇多,品种亦是多样,有的翼展十米开外,山间猎食黄羊,利爪所到之处,宛若空中之霸,有的飞鹰却是体型娇小,这样的飞鹰,基本上等同于鱼鹰,河边捕鱼,丛林栖息,林苏身后的一棵树上,就有这么一只。 “你是谁?”林苏轻轻吐出三个字。 伴随着这三个字的出口,他慢慢转身,千度之童牢牢锁定这只树上的飞鹰。 飞鹰静静地看着他,周身羽翼纹丝不动。 “零丁洋上,我看到过你,钟山之上,我看到过你,晋江之上,我看到过你,如今又一次见到你,自然之鹰不可能如此巧合,你不是鹰,你是谁?”林苏道。 那鹰头顶的毛发轻轻一震,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有点意思,你居然还有这般眼力。” “眼力这一块,我从不妄自菲薄。”林苏道:“现出原型吧,让我瞧瞧你是何方神圣!” “我有点担心!”那鹰道。 “担心什么?” “担心我这原型一现,可能会将你活活吓死!”那鹰道。 “哈哈……”林苏仰天而笑:“世人可能一直在寻找,这天下间还有谁比我更狂妄,我得恭喜他们了,今天,可不就找着了吗?” 他的笑声传扬天地间,充满无尽的爽朗…… 那鹰眼皮突然眨了眨…… 这眼皮一眨,宛若一道流光滚过…… 眼皮里面突然出现了一条人影…… 长发女人,眼中月光浮动…… 林苏的笑容陡然僵硬,他的千度之童牢牢锁定这条似乎从万里苍穹外,步步而来的身影,后背一排冷汗悄然渗出…… “是你!魔道月影!” 他的声音绝没有半分飘移,他的脸上,绝没有恐惧,但是,唯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后背已经湿了,他的内心已经收紧了。 一个念头在内心天翻地覆! 魔道月影,居然从画圣手中逃生,而且盯上了他! 月影之恐怖,从来没有人怀疑,千年来都没有! 她唯一的桎梏,可能就是那具青铜棺,她出不得青铜棺,她不敢踏入天道之下,所以她的风险系数总体可控,只要不让魔引近身,月影找不到他,再厉害也是白搭。 而今天,她踏入了天道之下! 她摆脱了她的桎梏! 月影笑了:“你不可能想到,你眼中无所不能的画圣,其实跟我只是一个层级的人,虽然我奈何不得他,但是,却也绝对不是他能凭一幅古画就能锁得住的!” “想到了!”林苏道。 “想到了?”月影反而吃惊了。 林苏道:“你不是出不了古画,而是你不敢出古画!因为相比较画家圣人而言,你更害怕天道之罚!” 月影赞叹:“聪明!的确聪明!本座出那《寒江图》,只在一步之间,但是,出了此图就得直面天罚,天道诛我,我死路一条,唯有赌上一场,赌我可以在画圣手下保住元神,同时借圣道屏蔽天道,脱身而出,真正化为这片天地的自由人!……现在看来,我赌赢了!” 她的翅膀轻轻舒展,在阳光下无比惬意的样子。 林苏眼中光芒微微一闪:“据我所知,异域元神如果保持在圣境,依然会被天道窥见!” “何意?”月影盯着他。 林苏道:“意思是,你的元神虽然得以保留,却已经被削去了三花,你目前并非圣境!” 月影感慨:“观一叶而知秋,何其精明也!难怪你能找到本座藏身地……可惜,你越是精明,本座越是得杀你!” “巧了!”林苏道:“我也正想……亲手杀你!” 声音一落,哧地一声,剑出! 孤独九剑拔剑式,超越一切剑道,突破时间空间的界限,准确无比地斩在月影的脑袋上! 出剑到刺杀,一切都顺利得有若教科书…… 然而,这一剑击中,林苏如遭雷击,整个人高高飞起,完全懵圈…… 月影一声冷笑:“本座虽然削去了圣道三花,但也是你这种下三滥能够对抗的?” “杀!”高空之上,林苏一声怒吼! 哧地一声,一剑通天,北国之风似乎一下子被他全部收尽,轰地一声,剑下! 这一剑,融合了剑心,这一剑,激发了他最强的剑意…… 然而,这一剑到了大树树顶之际,一道月光从树叶上泛起,剑光直接反弹,轰地一声,林苏飞向深空之外,连翻了几百个跟头才勉强定位。 无声无息中,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头鹰,月影一双利目锁定他:“现在是否知道,今日你毫无机会?” 高空之中,如同一阵风吹过,林苏苍白的脸色快速恢复正常,他甚至露出了笑意:“恰恰相反!我现在才真正确定,今天我是有机会的!” 月影用看白痴的眼神瞅他:“什么机会?” 林苏:“痛打落水狗!” 月影眼中月光浮动,虽然她未必懂什么叫落水狗,但狗这个词儿她还是懂的,俗世小子,居然敢骂她…… 林苏盯着她道:“经过两剑,我初步确定,你此刻的修为最多只有源天一境之巅,连二境都没到!所以,你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圣人,你只是一条落水狗!相信我,痛打一只曾是圣人的落水狗,是一件相当有快感的事情!” “放肆!”月影翅膀陡然一振,一道月华如利刃,射向林苏,这一击,虽然跟她全盛之时相比,微若萤光,但是,纵然林苏修为达到源天境,她依然有把握一击而杀。 就在月华带着清扫一切的威能席卷长空之际,林苏突然开口,说了三个字…… “满江红!” 哧地一声,一轮金色的月亮勐然升起,收尽所有月华! 金轮横空,直斩月影! 月影心头一惊,翅膀抬起! 轰! 月影倒退百丈开外,金色月亮也飞向深空…… 月影翅膀勐张,虚空定位,惊疑不定之际,对面山峰突然出现了一张巨弓,弓开如满月,伴随着林苏一声大吼:“弓如霹雳弦惊!” 哧! 一箭飞来,中途不断变大,到得月影之前,这一箭已化惊天巨箭,强悍绝伦的一箭,正中月影的翅膀,月影的羽翼折断半截,整个身子被撞得飞出千万丈,轰地一声撞上了一座城池…… “文道战诗!”月影一声怒吼。 “正是!且看你能挡住几箭?” 月影一声狂笑:“本座倒要看看你能射出几箭!” 这种层级的文道战诗,你射出一箭文气就要耗尽,能射出两箭是见鬼。 然而,见鬼的事情马上就到了…… 山峰之上,又是一箭飞来…… 月影翅膀勐张,硬生生接了一箭,这次做足了准备,未伤到分毫,但空中那轮金月又勐然飞来,月影翅膀一合,再接,已然震退,立足未稳之际,又是一箭飞来…… 一瞬间,林苏连发十八箭,箭箭射中月影…… 金月连击十八回,也是次次都砸中月影,鹰之羽翼断了第三根…… 月影完全懵了:“原创战青诗,你是原创者!” 她到现在才真正明白,对方能够施展如此密集的战诗杀,只有一个解释,他是原创者! 林苏哈哈大笑:“挨了这么多回揍,你到现在才弄明白第一个问题,反应真够迟钝的,我也不欺负你,第二轮攻击展开之前,你不妨先瞧瞧四周!” 月影目光一抬,四面都是城墙,城墙之外,依稀还能看到刚才所见的山峰,山峰之上玄机无数,文道气机铺天盖地…… “文界!”月影冷冷道:“你居然将本座收入文界,真够狂妄的,准圣在本座手下,都得趴下,何况你一个小小文界?” “是吗?那你就试试!”林苏一声冷喝:“八卦!” 无声无息中,月影四周突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纹路,阴阳变数无穷,月影双翅一展,冲向她看准的一道门户,然而,刚刚到达之际,门户陡然发生改变,生门变死门,一股生杀之机一搅,月影倒退而回。 她心头真正惊了:“你这什么鬼界,为何还有阵法?” “这只是阴阳八卦图,并非阵法,你既然提到了阵法,那我就如你所愿!”林苏的声音突然变得有几分亢奋:“绝世杀阵,启!” 嗡地一声,阴阳八卦阵的外围,一道金光陡然升起…… 快速渗入八卦图中…… 月影冲天而起,一翅划破金圈…… 然而,哧地一声轻响,这只翅膀竟然化为流光,半边翅膀的月影脸色真正变了…… “本人文界练成之后,尚未试界,今日有幸,屠圣以试界,月影,你可以安心上路了,毕竟杀你的人,比画家那老头长得帅了八分……” “我要弄死你!”月影鼻子都快气歪了。 “来啊,你弄我啊!” “你放心,我一定弄死你!” “你的本体倒是风姿绰约的,如果你有肉身,大概能在床上弄我……” “啊……”月影一声狂吼! 哧地一声,她冲天而起,迎着罩下来的绝世杀阵! 一声轻响,这只鹰全身化为血雾,但是,血雾生成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大阵之中生成,轰地一声,林苏整座文界完全坍塌…… 一滴血! 一滴血破界而出,射向林苏的眉心! 林苏千度之童牢牢锁定,但是,他避不开分毫…… 鲜血准确命中林苏的眉心,在他眉心留下一点微红,一道元神就这样闯入林苏的识海。 最后的关头,月影弃了她收获的这只飞鹰本体,激发了她的全部元神,绽放了一丝她血脉中自带的圣人气机,冒着被天道窥见的巨大危机,破了林苏的文界! 为啥? 她被逼急了,也快气疯了! 堂堂圣人,被一个俗世小子如此调戏,谁能忍谁忍,反正老娘不忍了…… 但她决没有想到…… 她的元神一闯入林苏的识海,迎接她的是一把长剑,伴随着林苏那张可恶的笑脸…… “元神自投罗网,我最是喜欢!” 哧! 一剑飞来! 这一剑,带着诛灭元神的绝世气机,这一剑,带着毁灭一切无形之物的莫测伟力,这一剑重重斩在月影元神之上,强如月影,也是亡魂大冒…… 轰地一声,如同惊雷发自识海之内…… 月影的元神被这一击斩灭了一半! 剩下的半截元神远远飞出林苏识海,融入了路过的一只蝴蝶身上…… 林苏目光朝这边一扫,月影心头大颤,蝴蝶钻入花丛…… 林苏手指在额头轻轻一摸,慢慢拿在鼻尖:“月影,你这血挺新鲜的,莫非你这千年老巫婆,竟然还是个处?” 花丛之下,那只蝴蝶双翅轻轻颤抖,这种气啊。 但是,她不敢动! 她是真的有几分胆怯了! 她不在乎肉身的攻击,因为她所借的肉身,也不是她从娘胎带来的,毁了也就毁了。 但是,她害怕他刚才的那一剑! 这一剑,将她的元神灭了一半! 如果再来一剑,她真的会死! 任何人都一样,在觉得自己没有生死之危时,是一种想法,在意识到生死之危迫在眉睫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想法…… “你着实太亏了,活了这么多年,一直就躺在棺材里,冰冰冷冷的连只公蚊子都没有,有什么滋味?不如你出来吧,我跟你来个神识相交,让你这千年老处,试试男人的味道?” 神识相交? 试试男人的味道? 那蝴蝶身上的绒毛都竖起来了,但是,她还是不敢动。 林苏目光环顾四周:“那行吧,我先回大苍京城了,你如果想试男人味,欢迎来找我,我真的改主意了,我不想杀你,我只想睡了你!真的,你一定得信!” 林苏手起,写下一字,舟! 这舟字,落地化为实物,林苏一脚踏上,昂首阔步立于船头,站在船头之时,他还回头四处打量了一番,似乎有几分恋恋不舍…… 终于,他离开了! 那只蝴蝶停在花丛间,茫然看着星空…… 我的天,我一定是见鬼了…… 我开始一门心思想弄死他,现在我竟然真的怕他! 我不怕他真刀真枪地干,我就怕他恋恋不舍地到处找我…… 其实,月影不知道一件事情…… 林苏踏上文界之舟离去百里之外,一屁股坐了下来,坐下的瞬间,他汗水流了一背。 刚才最后一击,月影深深忌惮。 但是,林苏更忌惮! 为何? 因为他两具元神合而为一,发出了终极一击之后,他的精神力一扫而空,他的元神虚弱到了极致。 如果是在往日,他会直接倒下,管他身边是什么,睡他个地老天荒。 但是,今日他不敢露出丝毫疲态。 因为他知道,他绝对接不下月影的第二击! 如果月影再次以元神入侵之法对付他,他就彻底完蛋了! 他这具身体,会被她夺舍,一旦夺舍,这幅身体将会成为月影作恶天下的载体,后果真正不堪设想! 面对千年老魔,他有半分示弱,就是死! 所以,他示强! 他调戏月影,他努力激月影出来,他越是表现得轻松,越是放荡,月影越是不敢出现。 他要的就是月影不出现! 飞出五百里地,林苏一直在强撑,但是,他的文道金舟也是光芒泛散…… 下方是一条大江,这是流向长江的支流,一只渡船顺江而下,林苏强撑最后一点力气,落在大船之上,向迎接过来的侍女灿烂一笑:“顶级上房一间,谢绝打扰!” 伴随着一张百两银票。 侍女盈盈一个万福:“是!先生!” 破空而来的读书人,自然是大儒,大儒自有地位。 房门打开,林苏进入,说一声:“谢谢!” 然后悠闲地关门,勉强走到床边,一缕声音传入周天镜:“监测月影,她到了我身周百丈内,赶紧示警。” 然而,倒头而睡。 他文山之上,周天镜熘熘旋转,上面一滴鲜血,追踪着月影此刻的方位。 月影失去肉身之后,那根头发已经追不到她的行踪。 幸好此刻还有半滴血。 这半滴血跟月影带走的半滴血同根同源,除非月影舍得将来自她本体的半滴血全部毁掉,否则,她的行踪,一样会被周天镜重新锁定。而这半滴血,月影是绝对舍不得全部毁掉的,因为有这滴血在,她的修为才有根,才能勉强发挥自己的半丝战力。 毁了这半滴血,她的修为就是从零起步,想恢复到曾经的高度,比登天都难! 周天镜下,月影没有移动位置,她一直雁门关旁。 终于,月影动了,飞向了南方,但是飞得很缓慢…… 第840章 月影相随 林苏这一睡,从红日高照直到夜色迷蒙,又从夜色迷蒙直到红日高升。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在回春苗的独特功效之下,他的精神力慢慢回流,元神也从懵懂中重新清晰,虽然精神力只是微乎其微,虽然元神还如同大病未愈,但是,他的精气神已然恢复。 一恢复精神,林苏第一聚焦点就是周天镜。 周天镜上,月影晃晃悠悠飞在江面之上,离他这条大船只有三百里开外,没有丝毫要靠近的意思,或者说,她只是跟随,而根本不敢靠近。 林苏心头大松! 如果说这一辈子有过真正的惊心动魄,昨天的一战无疑就是。 如果月影更决绝一些,对他再次发动攻击,他毫无悬念得完。 然而,月影被灭魂一式吓着了,被他故作姿态上演的一曲“空城计”吓着了,不敢发出决绝一击。 这个不敢,林苏的机会就来了。 他的精神力再过七八天就会完全恢复。 一旦他的精神力恢复,灭魂一式就是满血状态…… 再跟月影对上,会是何种情况? 绝对不是昨日的那种情况! 为何? 因为月影的元神之伤,绝对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她这只落水狗,实力进一步下降。 到那个时候,这场从一开始就严重不对等的决战,就会有一种全新的打开方式…… 林苏精神状态一正常,突然发现了另外一件奇事…… “嗨,老头,我怎么突然觉得你脸上的皱纹消了不少?” 说的是皱纹,其实指的是周天镜的镜面,这镜面上原来裂纹遍布,现在依然还是裂纹遍布,但是,却有些许裂纹愈合,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林苏自然不是一般人…… 周天镜中那个老头面皮也在舒展,有几分小激动:“因为这滴血不是一般的血,这是紫月血脉!紫月血脉自带月华之气,一定程度上补充了我的本源……” 紫月血脉? 月华? 本源? 林苏心头突然微微一动,想到了一则关于紫月血脉的记载,来自某个三百年前吃大便的人…… 镜灵抬头,眼中有光:“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将月影抓起来,养成实体,每个月割她一刀,用她的血来源源不断地补充我的本源?” 林苏瞪着他:“抓起来自然是美事,但谁来抓?你来?” “我本源大亏,我可能打不过她……”老头抓头。 “对啊,你打不过她,我其实也打不过她,眼前她是最虚弱的时候,我们才有机会痛打一回落水狗,你还真以为她永远这么虚弱?还养起来割她的刀放她的血……我严重怀疑她只要一翻身,就会将我放血!” 老头脸上的激动不见了…… 也是啊,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林苏目光慢慢移过来:“你知道紫月血脉,那么有一则传闻不知是否属实。” “你说!” 林苏道:“紫月血脉,修行界中难见难寻的血脉,身怀此血脉者,天地亲和力极为特异,修行路上一日千里,但是,此血脉也有一致命短板,那就是,她必须每月都补充月华,否则,血脉干枯,身死而道消。” “是!”镜灵道。 林苏眼中光芒闪动:“此传闻属实?” “属实!” 林苏道:“那就有一个问题了,她身处青铜古棺之中,深埋桃山之下,又是从何处获取月华?” 如果是旁人,面临这个问题,恐怕会第一时间给出如此回答…… 青铜古棺虽然是在地下,但是,它可以出来啊,这千年时间里,血色棺材畅游天地间,又不是没有过,光是林苏就见到了好几回。 但是,林苏知道这个回答解决不了月影的问题。 因为单纯靠月光照射,根本不足以形成月华。 要形成月华,必须以独特的功法,大面积地吸纳月光,修为越高,动静越大,以月影圣境修为,全力运功,足以让万里之内的月色完全消失。 而一旦形成这么大的动静,天道必定监测到! 天道一监测到,她就是自寻死路! 所以,她要维持紫月血脉不枯,一定有另一种途径! 周天镜中那个老头笑了:“我感应到她这滴血中有些许杂质,乃是五种灵物的共同残留,分别是地阴水、向阴花、灵阴石、北阴泥和南阴沙,此五阴合成,可形成类似于‘月华精’的效果,勉强可保紫月血脉不枯。” 林苏全身大震…… 上面所说的这五种灵物,分布各处,一种都难寻,两种灵物同存一地,概率极低极低,五种阴物同存一地的概率可以说是绝对不存在。 所以,五阴齐聚,不是自然概念,它是人为! 也就是说,月影跟某人有勾连! 某人为她搜集五种灵物,延续她的紫月血脉不枯! 天下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别人为她做下这等艰难事,她又如何回报别人? 杀人! 林苏心头的链条似乎一下子连上了! 千年来,月影之杀名动天下,但没有人知道月影是谁,没有人知道她怎么杀人的,现在这个秘密似乎破解了…… 这是一场交易! 月影需要某人的帮助。 而某人利用月影杀人。 这个人是谁? 首先,他的能力足够强悍,因为收集五阴灵物,非一般人能够做到。 其次,他的耳目足够多,因为月影之杀也需要目标定位,这目标定位,就需要巨大的信息网、足够高端的施行人员才能完成。 最后,这个人理论上足够老,因为月影是千年之前的人,他们的交易应该在千年前就已经达成…… 三个条件齐备的人,或者势力…… 会是谁? 林苏后背又冒出丝丝冷汗…… 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画圣说的话! 画圣干掉月影之后,从云端下来,来到他的面前,告诉他:“魔道月影,祸害天下,寻得此魔,汝居首功……” 这句话在这种语境之下,非常正常。 满满的夸奖决无半分恶意。 但是,假如月影就在旁边呢? 这话是不是就带上了另外一番心思—— 告诉月影,她真正的仇人是谁,让月影将林苏朝死里干? 林苏不能怀疑圣人! 他绝对不能怀疑圣人,心中有一点点的怀疑都是死罪…… 然而,匪夷所思的事情接二连三…… 月影在圣人手下逃生! 月影第一时间锁定他为目标! 月影在画圣成道的圣地底下存活千年! 画圣圣家某人,拿月影的魔引,差点送了林苏性命! 画圣,符合收集五阴,为月影续命的所有条件——不管全天下完全符合条件的人有多么少,他都是其中之一! 可能有人会说,画圣身为一代圣人,自身能力比月影半分不弱,甚至还强得多,他想杀天下任何人都不难,有什么理由养这么一个杀手? 道理很简单! 圣人行事,诸多不便,而一个隐藏于地底下的杀手行事,百无禁忌。 就跟圣殿养天命道宫同样的道理。 你以为天命道宫有多强? 再强能比圣殿强? 天命宫存在的意义就在于,它们可以肆意行事,而圣殿行事诸多不便。 那么,月影存在的意义是否也是这个? 这个猜测太恐怖,千年世事太复杂,林苏不敢深入揣摩,他更加不敢有任何印证,所有的一切,或许只有一个突破口,那就是…… 月影本人! 大江行船,碧水东流,随着正午的阳光移动,林苏身后的窗帘轻轻飘起,林苏的手指轻轻在茶几上敲击。 突然,敲击停止…… 房门敲响…… 林苏起身,走向房门,手轻轻一拉,房门拉开。 房门拉开的一瞬间,林苏心头微微一跳…… 房门口,一个美女手托托盘,静静地站在门外,她美丽的双眸与林苏的眼睛对接,一缕复杂的情绪流过万水千山。 “你认识你!”林苏轻轻一笑:“胡月香!” 此女,赫然是当日的暗香杀手,在林苏跟周魅远赴北川的船上,胡月香在林苏酒中下毒,配合另一名顶级杀手暗杀林苏。 但是,林苏识破了她的计谋,与周魅合力斩了那个顶级杀手,用文道洗心审讯了胡月香,在胡月香最后一记刺杀中,一脚踢在胡某人的屁股上,将这小美女踢下长江,从此杳无音讯,现在她出现了。 “属下宁愿先生不要记性这么好!”胡月香脸上风云变幻。 “属下?”林苏眉头微微一皱:“你确定这个词儿用对了吗?” “不太确定!但是,属下觉得,是否确定也并不太重要!” “进来!”林苏转身。 胡月香进了门,关上了房门…… 手中托盘送上茶几,里面是各种吃食。 林苏托起饭碗,就着小菜,吃了一顿午餐,胡月香一直在旁边站着…… 林苏放下饭碗,胡月香给他倒了一杯茶…… “坐!”林苏指一指对面。 胡月香坐下。 “你如何在此间?”林苏道。 胡月香道:“布衣阁遍邀江湖同道于十月初一赴洞庭之会,属下隐身而入北境,欲第一阶段就融入这个群体,免得出现得过于突兀。” “布衣阁?”林苏眉头微皱。 “正是!”胡月香道:“属下接朱雀堂指令,刺探布衣阁幕后之人。” 林苏轻轻品了一口茶:“这是你第四次自称属下了!你认准了我是香妃?” “无法认定,但是属下清楚地知道,暗香,早就已经掌握在先生手中,而且暗香所有人,都从先生身上看到了希望。” “何种希望?” “青龙白虎征战沙场是希望,晋地为官是希望,除恶扬善是希望,摆脱身上的束缚、阳光之下自由行走亦是希望!” “你身上有何种束缚?” “往日的暗香,我的束缚乃是我的父母兄弟,上层将他们掌控于掌中,如我敢反抗,杀他们祭坛。”胡月香道:“今日此束缚,已随着香妃一道指令而全面解除,香妃令言:暗香之中,皆兄弟姐妹也,不允许以父母亲人性命为缚,逼迫兄弟姐妹行事。” “如此说来,你身上已无束缚!”林苏道。 “不,我身上还有一道束缚,那就是曾经对先生之刺杀!这是我一辈子最大的束缚……” 她的意思很明白,她曾经刺杀过林苏! 她犯下过对这位精神图腾的罪行! 这种罪,也是束缚。 林苏笑了:“你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 “我当时就说了,你是一个小叛徒!是你亲口告诉我暗香的内幕,如果说我取暗香,该论功行赏的话,你立下了第一功!”林苏道:“所以,你当日与我船上的一番纠葛,不是罪,不是束缚,而是功!” 胡月香脸色风云变幻…… 有红有白有羞…… 当日她为了实施暗杀,勾引过他! 后来功败垂成,她落于他的掌中,不管愿意不愿意,反正是当了叛徒。 这个叛徒一当,她是死的心都有。 但是,现在重新提起,她难以自持…… “此番布衣阁聚集洞庭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林苏道:“事情相当不对劲!” 胡月香满腔的纠结瞬间化为乌有:“先生为何如此说?” “布衣阁该当已经知道,陛下也好,我也罢,都对他们产生了兴趣,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居然还敢搞这么大动作,有违常理。” 胡月香眉头紧紧锁起:“布衣阁如果真有与朝堂对抗之心,那么修行道,是他们唯一有希望整合的资源,从这个角度上看,似乎也合乎常理。” “发一个通知,整合来自五湖四海的修行散人,就能与皇朝抗衡么?”林苏道。 胡月香缓缓摇头:“这当然不够,但是,终归也是一个力量根基,他们可以徐徐图之,天下霸业,都是由小而大,由弱而强。” 林苏笑了:“你这是常规思维!” “不该用常规思维么?”胡月香道。 林苏道:“面对常人,常规思维,面对非常人,不可用常规思维,你对布衣阁的了解还不够深入,布衣阁后面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我有一个怀疑……” 胡月香心头怦怦乱跳…… 林苏却没有说下去:“怀疑是需要印证的,没有印证的怀疑眼前不必分析!你这样,按你既定行程走下去,记住一点,只看不做!观察所有的疑点,但不要采取任何行动!若有所得,直报我知!” “直报?”胡月香心跳加速了。 “是!直报!”林苏手一起,一块传讯符递给她:“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要透露,包括你的上司,你的下属,你只对我负责!” …… 大船顺流而下,一日一夜间已是千里之遥。 九月十二,林苏重返大苍京城。 他在京城码头离船登陆,甲板之上,一群江湖人遥望京师。 其中有一人,侠女装扮,她是胡月香,目前的身份是晋地一个没落宗门弟子,象她这样的宗门弟子,很多,可以说,洞庭之会,对于她这样的没落弟子最具吸引力,因为她们身后没有靠山,急需某些机缘…… 她立于甲板之上,看着这条潇洒的背影踏上码头,她心中也如这万里长江水,波涛涌动。 她还是不知道他是不是香妃。 但是,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清楚地知道,曾经的暗香是经何人之手改道的。 这个人,曾经聚集了她全部的痛恨,但是,随着父母亲人兄弟姐妹头顶阴霾的消除,她自己曾经在他面前的窘迫、不堪、侮辱,早已化为秋风下的一缕烟尘,取而代之的是感恩! 如今,她终于将这份感恩摆到了他的面前。 她也真正摘下了头顶的束缚。 她将以全新的面貌,开启与他的另一段交往历程。 这就是人世间的新生! 林苏呢? 重临京师,心头也是宛若长江水,特别是这周天镜给他汇报的情况…… 月影化为蝴蝶,也到了京城! 这小娘皮,真是我c啊…… 面对她,林苏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挖坑是必须的,但这坑的性质他甚是纠结…… 彻底杀了她吗? 杀她并非绝对不能做到,能痛打落水狗的棍子,可不仅仅只有林苏的灭魂一式,至少还有陛下的皇印,还有海宁老家的那根桃花枝,两相组合,够她喝上一大壶…… 这杀,当然是有风险的! 千年前的一代圣人,谁没点压箱底的手段? 逼急了,她能爆出什么样的战力,谁也说不准。 不杀她呢?就没风险吗? 屁!风险更大! 这小娘皮弄他的初心不改,只要给她机会她就翻身,只要她一翻身她就主导全盘…… 但是…… 这小娘皮有用啊! 如果用得好,她的作用也比任何人都大,因为她是一件千年隐秘的源头,她的存在,有可能让圣殿三重天地动山摇! 圣殿三重天,他迟早得搅一搅的,能搅动三重天的独特搅屎棍,兴许不是我林苏,而是这个千年月影…… 是先解决小娘皮翻身作主的隐患呢?还是谋大计为重? 还真是纠结啊…… 林苏踏进了城池…… 这一踏入,城头一名将领突然站了起来,旁边一名士兵吓了一大跳,将军嘴唇怎么颤抖了? 呼地一声,将军直接从城头跳了下去,通地一声单膝跪地:“末将参见文王殿下!” 他这一跪,半座城头的士兵全都跪了:“参见文王殿下!” 通! 林苏四周的民众也同时跪下……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我靠!还让不让人愉快地玩耍了?……将军,能求你一件事情吗?” 那个将军脸陡然一片通红:“王爷有事,尽管下令,末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城头士兵也齐声大呼。 “我求求你们,以后我身着便装的时候,你们就装作没看见行不?”林苏道:“我也是个年轻人,我也喜欢在京城到处逛一逛,轻松自在不是吗?你们来这一手,是逼我不敢出府啊,这很不人道,相当不人道……” 众人目瞪口呆…… 将军抬头,呵呵呵呵,抓头…… 憨厚地笑…… “能成全我这点小小心愿么?”林苏问。 “能!”将军勐地站起,大手一挥:“所有人听着,今后文王殿下便装出行,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 “这就对了嘛!”林苏目光移向四周:“乡亲们,你们也听到了,以后别来这一手啊,你……说的就是你,大爷,你这头发胡子都白了,比我爹都年长,你再不起来,我也只能给你磕一个了……” 乡亲们个个起身,惊疑不定。 那个将军道:“殿下,陛下在两月之前就已经下了圣旨,如果殿下回京,不管何时,都迎殿下进宫,殿下此时如果有空,入宫如何?” “好!我这就进宫!”林苏踏空而起,直入宫城…… 阳光下,一只蝴蝶翩翩而起,停在城墙之内的一株树上,翅膀颤动…… 月影有几分迷湖,她一时之间没搞明白,这个人到底有多少重身份…… 圣殿中人,文界,文道原创战青词的原创人,显然是文道。 但他可怕的一剑,分明是剑道。 他如今入了京城,众人称之文王殿下。 却又变成了王爷! 世俗间的王爷,不应该是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废物吗? 什么时候跟这样一个少年郎挂上了? 蝴蝶一起,落在一个年轻文人的头发上,轻轻一颤翅,那个文人眼神迷茫,原地不动。 蝴蝶飞走,文人打了个寒战,迷茫地四处看了一眼,重新离开。 月影意识之中,已经有了这个文人对于林苏的全部认知…… 大苍状元郎,文道宗师,青莲第一宗师,拨乱反正,赶一国之君下台,当今陛下的江山,基本上是他拱手送上的,所以,封他为一字并肩王文王…… 跟着是第二人,此人是一个老商人,离开这个老商人,月影更迷湖了,我靠,还是商道奇才?林家富可敌国?无数的奇妙物事,喝的酒,搽的香,照的镜子,甚至还有洗衣服的肥皂,吃饭的碗,冬天烧的煤……这些东西,跟文道有关系?跟修行道有关系?我修了几千年怎么不知道?我躺在棺材里,也并不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为什么我记忆中的那个世界,跟目前这个世界好象是两个世界? 跟着是第三人,是一个千金大小姐,一进入这小姐的意识,月影更懵了,这小姐正在看着一本叫《红楼梦》的书,月影不由自主地看了几页,这一看不要紧,她沉迷了,那个小姐旁边,多了一只蝴蝶,蝴蝶翅膀很久很久都没扇动…… 第841章 所有的难题,一夜尽解 大苍皇宫,紫金阁。 姬广坐于阁内,低头看着桌上的奏折,他的眉头锁得很紧。 阁心站在他的身边,看看奏折,看看姬广,也有点入神。 天下人都羡慕九五至尊,大概只有她懂九五至尊也有烦恼。 她懂姬广的烦恼,是因为姬广跟她的一段对话…… 一个多月前,她无意间问到了一个问题:“陛下,你为何不喜欢在政德殿办公,偏喜紫金阁?” 这是事实,陛下只要不是大朝,基本上都在紫金阁。 但没有人敢问,也只有阁心敢问。 姬广回答她:“因为身在紫金阁,我能感受到父皇盯着我,我才不敢肆意妄为!” 这句回答,阁心动容。 丈夫身为九五至尊,已经站到了整个大苍权力的巅峰,他害怕失了本心。 天下间多少帝王为了剪断束缚,而做出诛权臣、杀太后之类的事情?也只有姬广,明明没有束缚,但偏偏自己创造一个束缚,用父皇在天之灵这种虚无缥缈的束缚,来给自己以警醒。 阁心不知道如何评价,但她很欣慰。 紫金阁内,她无数次看到姬广紧锁的眉头,因为当前的事情甚是艰难…… 确切地说,这艰难也是自找的…… 如果姬广选择跟姬商同样的执政方式,得过且过的话,他完全可以潇洒得飞起,就如林苏当日所言,我们得感谢姬商,他留下这么个烂摊子,随便怎么折腾都比他好,哪怕什么都不干,只要不是下老力跟姬商比烂,大概也会比姬商治理得好。 但是,姬广是不甘寂寞的人! 林苏也是! 所以,西山一会之后,三大国策同步推行。 这三大国策是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啊,一推行下去,姬广的头都大了…… “陛下,你三大国策一条更比一条难,文王殿下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都不来帮陛下分分忧……”阁心有点不忍心看姬广在那里愁。 一提到林苏,姬广脸色神奇地舒展开来:“他啊,这回跑得真叫远,暗卫刚刚回报,他半个月前在葬州关城。” “暗卫直接向陛下汇报?”阁心皱眉。 姬广轻轻一笑:“朕安排的,你已有身孕,不宜多操劳,所以,暗卫的事情,朕让他们不要惊动贵妃。” 阁心轻轻摇头:“别的事情臣妾可以不管,但暗卫之事,关乎陛下安全,我岂能不管?陛下,这件事情,还得臣妾接手。” “好好!一切依你!”姬广道:“暗卫眼前重点关注之事,乃是洞庭湖上布衣之约,此事颇不寻常,你需要挑选得力干将……” 就在此时,外面善君的声音传来:“启禀陛下,文王殿下驾到,已至紫金阁外。” 姬广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脸上,陡然浮现一丝激动:“这小子回来了!” 阁心咯咯一笑:“陛下你这话臣妾没办法接啊,臣妾可不敢称文王殿下……不敬之称。” “有什么?你是他嫂子!”姬广长身而起,几步到了紫金阁边…… 他一到,林苏潇洒的身形也到了他面前…… “参见……” “免了!”姬广直接伸手,将林苏的肩头一把抓住:“进来!” 外面的太监们个个目瞪口呆…… 陛下对文王真是与众不同啊,连一个正常的见礼,他都尽可能地省略。 林苏一进紫金阁,就看到了阁心,阁心微笑相迎:“陛下刚才还提及王爷,话音未落王爷就已到陛下的面前,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林苏哈哈一笑:“说我什么了?” “说你半月前尚在葬州。”姬广手一起:“兄弟,坐!” “你的消息呢,说灵通也灵通,但说不灵通也不灵通!”林苏笑道:“半个月前我在葬州没错,但接下来的半个月,我走的地方可是一大堆。” “哦?哪些地方?” “进了葬区,见了葬王,入了圣殿,见了圣人,到了北境,游了昔日的三千里江山,顺便说一句,晋王一场大醉,大概都现在还没完全醒……” 姬广无限神往:“你少在那里撩我,你再撩,我哪天将你按在这位置上坐几天,我代你游历天下……” 林苏哈哈大笑:“你瞧瞧你象不象个国君?” “不象国君怎么地?我跟你说,这个国君之位就是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怎么了?有烦恼?”林苏盯着他。 “这需要问吗?”姬广长叹息:“你当日三条国策,策策都是烦恼,你还问我是不是有烦恼,我就问你,有没有不烦恼的理由?” “好吧好吧,说说看,烦恼在哪里?” 姬广犹豫片刻:“我还是让他们过来吧,咱们今天就在紫金阁,把三大国策所遇到的所有问题揉碎了,好好说一说……” 大约一刻钟! 一堆人齐聚紫金阁…… 宰相周章,大学士章居正,白鹿书院院长陈更,章浩然、秋墨池、李阳新、霍启。 当日他们一条线上苦苦挣扎的一排苦瓜,如今共同构成了紫金阁碰头会的成员。众人一看到林苏,个个喜笑颜开,就连章居正老脸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 阁心躲了,她只在林苏面前出现,在其余重臣到达之时,她就不适宜抛头露面。 姬广有言在先,今日之会,不是正式朝会,大家莫要拘谨,放开了讨论所有问题。 章浩然先汇报…… 他是兵部尚书,执行兵改,兵改之事相对而言难度算是小一些的,整个社会重文轻武,对于军人,朝中大臣们并不特别看重,增加兵力兴许有反弹,但精兵简政,减少开支,没有任何理由去反对。 所以,兵改在大的层面直接通过。 然而,在实际执行过程中,也有相当大的问题,问题主要集中在两点上,其一是部分将领放不下统帅的位子,磨磨蹭蹭不肯交出军权,有的甚至到了矛盾即将激发,引发兵变的状态,这种情况下,陛下没有手软,下旨处理了几名统帅,厉啸天、南王、林铮等多名统帅面对全军放话:如有军队不服从兵部指令,苍山军团、飞龙军团、血雨关军团必肃之! 如此铁血高压之下,各军不敢妄动,政策层面扫清了障碍,至少没有人敢明着反对。 第二个问题就是唯一的问题,安置! 数以千万计的军人,如何安置,这些人中,有的伤残,有的老家已经没了,地没了,如果不管不顾,直接将他们放逐,那他们恐怕活都活不下去。 第一个问题说完,章浩然脸色很严肃:“林兄,咱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军人作出的奉献与牺牲,你昔日也曾为三万英灵讨要抚恤,如果让他们就这样流落街头,我相信你也是不忍心的。” 他没有问陛下,因为他知道陛下根本没办法。 林苏道:“大苍两千万军人,此刻一裁一千五百万开外,涉及面极广,正如浩然兄所言,他们一代代人在战场上流血牺牲,不能让他们流血又流泪,每个退伍之人,都给足安置费,伤残军人,另外给足伤残补助,没有家的人,我们给他们一个新家!” 众人面面相觑…… 章浩然提出的两难问题,他几句话回答得干干净净,而且比章浩然这个兵部尚书还爽快,但…… “林兄,国库真没钱了!”霍启道。 霍启,户部左侍郎,他见到话题转到了钱的问题上,一肚皮的怨念,你林兄大笔一挥,抚恤给足、安置费给足、伤残给足,这都要钱啊,国库空空如也,拿啥给钱? 你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众人目光齐聚林苏脸上…… 林苏笑了:“国库只是眼前没钱,可不代表着永远没钱,霍兄,民间如果一时没钱会怎样?” “唯有借债!”霍启道。 “对啊,民间无钱可借债,国家无钱也可以借债!”林苏道:“可以引入一个新的概念叫‘国债’!我们印发一批国债,约定一个合适的利率,大苍国内有钱之人可自发购买,就当是投资,面对这群需要安置的军人,也可以直接给这国债,此国债他们可以拿来买米买面买田置地,任何人都不准拒收!” 姬广眼睛大亮…… 国债? 新概念? 这似乎……似乎真的行! 老天作证,他这段时间头都大了,最愁的事情就是钱,如果按林苏所说的,最难的问题岂不就解了吗? 周章胡子拼命地揪:“皇朝向百姓借款,这……这似乎有些不成体统。” “倒也没什么不成体统的,昔日圣人发迹之前,都有借债度日之举,只要认债认还,还本付利,老夫倒觉得是一条新路!”章居正言。 陈更点头:“老夫觉得的确是一条新路,民众将银子存入钱庄,钱庄开出的银票风行天下,无人质疑,一国皇朝以皇朝信誉作保,难道还不如一家钱庄不成?国债,该当比银票还硬!” 两位大老这么一定论,众人纷纷认同! “大家同意了?”林苏道:“如果同意,那我得详细说说这国债有哪些关键点……首先,得控制总量,总额不可超过一年税收的总收成,而且也不宜一次用足,分批分期……” 姬广眉头微皱:“这又是为何?” 林苏道:“这涉及到一门高深的学问叫经济学,如果国债发行过多,过于密集,就会引发市场上各种物品价格飞涨,所以,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必须谨慎行事,宁可慢一些,万万快不得!各位,切记切记!” 姬广轻轻点头:“一切依你,你说说,还有无其他禁忌?” “国债之事,第二关键点就是防伪,至少一国国债,得比银票防伪技术高点吧?要是出现假货,那就真的伤民伤国之根本了。” 众人一齐点头,这一点倒是可以放心,银票风行天下,可以控制得住,一国的国债自然更加可以控制得住。 众人对此再无异议,第一个难题迎刃而解。 林苏心头怦怦跳,我靠!我这是将货币这个概念引入了啊,国债,如果不署名,如果具有流通性,那跟货币基本就没什么区别了。 货币的事情,很多封建王朝都有过尝试,失败者居多,但是,那纯粹是当执者不懂经济金融,只要陛下和户部的人对经济多点常识,货币这个概念,还是可以推行下去的。 货币,在封建王朝的推动作用无与伦比,这扇门一开,整个社会全都会活起来。 关于兵改的问题,得到圆满解决,章浩然兴奋得跳…… 也刺激到了李阳新,他是民部的,他目前第一要务是抓各地农田水利…… 他提出了问题,他的问题就是效率问题,有没有什么好的工具,能够快速推进水泥的生产、农田水利改造的进度,离明年雨季只有半年多时间,他担心明年雨季到来之时,进度没跟上,实现不了他一年之内基本消除水患的雄心壮志。 这个问题提出来,众人纷纷白眼相对,你这个问题不该问工部吗? 拿来问他? 但是,林苏手一起,一枝笔在手,随手画下了几幅草图…… “此为独轮车,构架极为简单,但是,用在工地上,比人力效率提高至少三倍!” “此为传送带,主要用于矿山取矿之用,虽然本质上还是人力畜力,但运送物资效率至少提高十倍!” “此为水车,海宁已经用了两年多了,我看各地好像都没用上,拜托,我林苏真没有收专利费的想法,你们用得上就拿去用……” “这是破山锤,其实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就是只锤子,但这柄是软的,软柄子用来砸石头,比硬碰硬的锤子打击力更大。” “这是吊车,用这个东西,一个普通人可以吊起千斤巨石,李兄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不管信不信,你总得先试了再说……” 五幅草图,李阳新眨巴眼睛,一时之间完全懵…… “好了!说说最难的那个问题吧!”林苏拍拍手…… 最难的那个问题,一直都是税制改革的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在座的所有人都作出过努力…… 陈更在白鹿书院论了一回道,站在历史的角度,讲述不善待于民,会有何种惨痛的教训,而此税制,就是善待万民。 章居正在文渊阁论了一回道,他主打的是一个情怀,文道,圣道也,圣道,济民之道也,文人得到了全民的敬重,理所当然也要成为全民的表率,做躺在民众身上吸血的蛀虫可耻,享受特权私利可耻。 他们的论道怎么说呢? 很成功! 现场道境花开! 文人引发广泛的讨论,总体倾向于认同。 但是,实际操作是另一个层面的事情…… 阻力重重! 大多数人还是逐利的,嘴里讲的是仁义道德,内心全是个人小算盘。 他们可以劝别人高风亮节,轮到自己却是别有心思。 让他们放弃多年来的特权,真金白银拿出来交税,他们不甘心啊,所以呢,京城的官僚有想法,各地官僚有想法,读书人已经开始有了冷嘲热讽,甚至已经有了批量的诗词出世…… “苍天有恨谋士骨,大地无声涌暗流”! 这就是广为流传的两句诗,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苍标新立异,将矛头指向士人阶层,敲骨吸髓,别以为士人好欺负,到处都是反对之声,普天之下暗流涌动! 听到这两句诗从周章口中说出,姬广眉头又一次皱起。 如果说钱的问题,增添了他额头几道皱纹的话,士人特权的事情,就是让他生了几根白发的原因。 士农工商,是社会的阶层。 士是首位。 文道为尊,在这特殊的世道,也注定了文人是一个惹不得的团体。 税收改革,直指各类特权,老天作证,特权人士都是惹不得的…… 这个套,如何解? 这关系到大苍天下能否真正长治久安。 跟各类特权人士博弈,这或许是他这一辈子都逃不掉的宿命…… 林苏手托下巴,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终于,全场静音,林苏慢慢抬头:“自古以来,革命嘛,革他人容易,革到自己头上就是千难万难,但是,也并非不可解!” “你说!”姬广激动了。 林苏道:“士人,自诩为士,要特权而不愿意承担社会责任,乃是对圣言之违背也!让我们先来看看圣言之中,对士之定义:士者,通天地阴阳之道,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替天宣化,道为己任,忘一己之私身,作天下之公器……只知私利,忘却公利者,岂堪为士?” 章居正手掌在桌上一拍:“说得好!替天宣化,道为己任,忘一己之私身,作天下之公器者,方为士也,此圣言老夫即刻刻上文道壁,以文渊阁之名,还士之正解!” “妙哉!以圣言大义为名,还天下士之正解!此为正招!”陈更道:“文王殿下该有后续!” 林苏道:“正招之后,就该是奇招了……面对千万士人,我们可以引入一个新的概念,叫‘士牌’!” “何为士牌?” “由文渊阁依据此人之行,确定此人是否为士!符合士之条件者,刻制‘士牌’,由当地官府镶于其大门之上,显赫乡里……” 他一开始的解读,众人面面相觑,眉头紧锁,但随着他解读的深入,众人心头全都怦怦跳…… 我靠! 这一着毒啊! 天下间,谁不向往士人这块金字招牌? 门头上刻着文渊阁认定的、官府亲自镶上去的士牌,那是十里八乡的荣幸,住的人脸上有光,儿子找媳妇也好找些。 这看起来是对士人的奖赏与看重,但其实,真正的学问在后面。 你要想取得认定,必须遵守圣言,你自私,你忘却公利,你抗税法,你干坏事,你鱼肉乡里,你都休想拿到这个认定…… 这样一来,天下士人必须遵纪守法! 甚至不仅仅是遵纪守法,他还得赢取百姓与当地官府的口碑! 口碑这玩意儿当然可以粉饰,可以欺骗,但只要士人头顶有了这么一道制约,他们就会收敛很多,表现工作也总得做一做,表现得多了,真真假假的大概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所以,这一个士牌,是谋心之计! 针对的就是士人的荣誉感! 士人依靠特殊身份取得特权,现在,也需要为特殊身份付出代价。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就叫欲戴士冠,先承其重! 章浩然哈哈一笑:“陛下,文王殿下这一策,不知陛下是否认同,至少微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姬广也是哈哈大笑:“今日是否印证了一个传说?天下间就真没有文王解决不了的难题?” 哈哈哈哈…… 所有人全都笑了…… 紫金阁中,先皇画像也在风中吹动,似乎也感应到了他们的喜悦…… “诸位爱卿都下去吧,按文王殿下的安排,全面落实!”姬广道。 众人一齐跪下,告退…… 林苏起身相送,众人离去之后,他又重新坐了回来…… “现在该当谈一谈另外一件事情了!”姬广道:“你昔日棋盘落子,如今是否到了揭开盖子的时候?” 林苏笑了:“到了!你我现在就可以去一趟白鹿书院!” 姬广没有明说,林苏也没有明说,但彼此都是心知。 他们提及的这件事情,是当日将包括宰相陆天从,六部尚书在内的朝堂高官集体放逐国事堂的事。 放逐国事堂,只是林苏棋盘之上落下的一颗子。 他们也并不是放逐就完事。 这颗子的用途,就是钓鱼! 这些朝堂高官,是很香的饵! 如果有域外势力,如果有大苍分裂势力打算谋事,这些朝堂高官,一定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因为他们曾经身处高位,事实上,他们此刻依然身居高位——一品二品大员,国事堂成员!皇帝有大事都会找他们商量,你瞧瞧,这是何等的地位?当然,皇帝实际上有没有找他们商量事,有没有“顾而不问”的现实,不在考虑之列。 他们本身是有价值的资源。 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掌握着大量资源。 这些东西,是各方势力都觊觎的,而且这些势力都能读懂将他们放到国事堂的含义,也能读出他们冲天的怨言! 一群对当今皇朝怨气冲天,而且还有巨大利用价值的人,不拿来用一用,他们岂会甘心? 所以,姬广也好,林苏也罢,都有一个基本判断,外界的那些人,一定会来找他们! 姬广当时的想法是:派暗卫监控。 林苏否决了! 你再怎么监控其实也防不住无孔不入的渗透,反而会打草惊蛇。 倒不如大方些,完全不监控! 就让他们敞开盒子一气勐摇! 反正他们勾连越是顺眼,到时候一收网,所得也会越多! 今日,就是收网之时! 第842章 文界之中,原形毕露(1) “高调还是低调?”姬广道。 “情况不明,当然只能低调!”林苏道:“所以你千万别拿出皇印,在众人跪拜之中嚣张出行,我带你玩一回间谍手段。” 姬广开心得搓手。 当年他也是玩尽天下各类新奇法门的奇葩王爷,如今成了九五至尊,又哪有机会猎奇?而林苏,却可以带他玩……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林苏有这资格了。 林苏眉心微微一亮,紫金阁内满是流光,流光一隐,姬广惊讶地发现,四周情况已变,他跟林苏出现在一间房中,透过窗户向外面一看,赫然是白鹿山。 他们悄无声息地进了白鹿书院,而且已经出现在国事堂顶楼一间闲置房间中。 “兄弟,这是文道手段?” “不瞒你说,我已经入了文界!” “你文路之时,就可以硬斩曲非烟这个正宗文界,现在入了文界,又会是何种模样?”姬广眼中精光闪烁,激动得很。 林苏轻轻一笑:“别指望我告诉你,我这个文界能诛准圣,我最多告诉你,在我文界之中,国事堂的那帮老家伙,一个都休想逃!” 他的手指轻轻一弹,四周墙壁似乎突然之间完全打通…… 姬广的眼中,白鹿山不存在,白鹿书院不存在,只有一堆的国事堂成员,陆天从、宋都、贺敬君、周运之…… 时间似乎完全停顿,这些人似乎完全静止…… 陆天从手中托着一只茶杯,眯着双眼看着虚空…… 周运之手中一本书翻到一半的位置,就此停下…… 宋都提笔写字,一点墨将滴未滴…… 一切都是如此奇诡…… 姬广不是文道中人,他也不是修行道上的人,他看到所有的文界都觉得是神仙境,所以他根本看不出林苏这文界的恐怖之处。 如果有真正的文道顶尖人物看到这文界,会心胆俱裂。 因为他的文界之中,已经融入了两种顶级法则:时间与空间! 时间法则,林苏已然有所得,虽然还浅薄得很,在外界基本无法应用,但在他自己创造的文界之中,小露端倪,连他自己都震动了——如果再次跟月影对上,我是不是又有一种新的底牌? 眼前不是自我陶醉的时候,眼前是收网的时候。 林苏一缕声音传向陆天从,文道洗心! 陆天从虽然文道高深,但是,终究未入文界,在林苏文界之中,全盘作答,他这一开口,姬广全身大震…… 紧接着,宋都…… 周运之…… 贺敬君…… 所有国事堂成员全盘审讯,信息一大堆…… 全部审讯完毕,林苏手一挥,他和姬广回到紫金阁,国事堂中,一无异常,宋都提笔写字,周运之看书,陆天从茶杯到了嘴边,没有一人发觉,他们所有人,其实刚才都经受了一番审讯,只不过陆天从目光移向窗外,突然发现到了下值的时间了,今天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但是,这个小小的疑点,没有人说出口。 说出口那是一个笑话。 以前他们日理万机的时候,往往会有感慨,时日苦短,不知不觉又是一日过尽,如今再说时间过得快,大家心里都泛酸泡泡啊,现在大家什么事儿都没有,整天在国事堂消磨,愁的是时间过得慢,哪还有人说时间过得快? 紫金阁里,姬广脸色阴沉! 刚才一审,审出了他万万没想到的事! 这群高官干了一件大事! 他们将手伸向了军营,啸风城守段长德、原贺原军团统帅李玉彬、东阳城守岳守礼、南河将军邓达飞、北岭将军周则康…… 他们也将手伸向了三个州的知州府,宁州知州荀政,辉州知州庆东,卢州知州张继…… 他们的使命就是在十月初一这一日,发动兵变,目标有三,其一,杀南王!其二,杀林铮!其三,夺取啸风城、东阳城、南河城、北岭城以及宁城! “朕登帝位,本不愿诛往日大臣,但是,敢阴谋叛国者,敢乱我边军者,不诛其族不足以平民愤!”姬广沉声道:“兄弟,圣旨此刻可下否?” 林苏手轻轻一抬:“暂缓!” 姬广道:“放心,其中有些人,朕自会特赦!” 这些人所犯之罪,着实太大,即便诛九族都毫无障碍,但是,诛族圣旨一下,这一条线上所有人都会遭殃,姬广这句承诺,是告诉林苏,诛陆天从,他可以赦陆幼薇,诛宋都,他可以赦林苏的姨母。 作为帝王,能作出如此表态,是对林苏的最大厚待。 林苏摇头:“这其中有一个巨大的玄机!” 姬广心头微微一震,刚刚走出帘子的阁心心头也微微一惊。 “你注意一个时间点!十月初一!”林苏道:“他们为何选择在这一天发动?” “十月初一!”姬广眉头深锁:“洞庭之会的时间恰好是这一天!” “正是,布衣阁公然发布消息,将在十月初一这一日在洞庭湖召开江湖大会,我一直都在怀疑,怀疑布衣阁另有所图,现在答桉似乎出来了!” 阁心目光闪动:“他们在扰人视线,他们要在这一日,将朝堂视线转移到洞庭湖,而他们却在这一日,发动兵变。” “正是!”林苏道:“布衣阁深知他们只要风吹草动,我们就会无限敏感,陛下的暗卫、朝堂视线,以及我的视线都会集中到洞庭湖,洞庭湖宽广无边,江湖群雄鱼龙混杂,我们有多少力量都会被卷进去,而他们,却在我们视线之外,实施兵变!极大地提高成功率!这跟当日我们将姬商的视线调往明陵以及十三支军队的做法,异曲同工。” “必是如此!”姬广和阁心四目齐亮。 布衣阁这个名字,原本根本不在这两位心头,对于他们而言,江湖上别说一座阁,一百座阁也只是微尘。 是林苏,第一次将布衣阁摆到他们的面前,告诉他们,布衣阁不寻常,它身后有域外势力,有问心阁,甚至有烟雨楼,他们才对布衣阁高度重视。 此番布衣阁高调宣布,他们将在洞庭湖遍集群雄,落在他们耳中,一下子触动了他们的敏感神经。 姬广亲自下令,半数暗卫入洞庭。 阁心亲自下令,她手下的一支秘密力量也入了洞庭。 甚至周魅也将自己掌控的暗香送入了洞庭。 但是,林苏却从中看出了不对…… 因为他知道,布衣阁之高端超乎想象。 布衣阁其实知道,哪怕他真的聚集江湖中各大流派的千军万马,一样动摇不了大苍皇朝的根基,那么,他们有什么理由这么大张旗鼓?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们的功夫在戏外! 现在林苏找到了标准答桉,这功夫果然在戏外! 布衣阁要的根本不是这批孤魂野鬼的江湖力量,它要的是聚焦八方视线,让兵变顺利实施! “散布洞庭之会的目的,是扰乱视线,实施兵变!”林苏道:“那么,兵变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姬广和阁心面面相觑…… “兵变的目的,自然是改朝换代!” 林苏目光移过来:“就凭三个州?就凭他们那群子乌合之众?纵然杀掉了南王和我大哥林铮,他们就真的能掌控南王旗下的苍山劲旅和血雨关二十万大军?即便真的能掌控,他们也该想到,我林苏尚在京师!如果我亲率百万大军,他们拿什么跟我抗衡?” 姬广沉默了…… 阁心眉头皱起来了…… 是啊,在一般人的思维逻辑中,兵变就是最终目的。 但是,林苏提出了另一件诡异之事,兵变之后呢?即便你们真的成功夺取了血雨关大军和苍山劲旅的掌控权,你凭什么觉得这两支军团在你们手下,就能挡得住林苏的大军? 论兵力,你们加起来也不过四十万。 论地盘,你们全部掌控也不过三州之地。 论兵法,林苏是真正的传奇,他是三十六计的开山鼻祖! 你们凭什么觉得兵变就能成事? “当一个看似终极目标的目标,其实根本不具有可行性的时候,就得透过现象看本质!重新审视这终极目标后面有没有更隐秘的目标!”林苏道:“我要知道这些城池,这些地盘的位置……有没有大苍的详细地图?” “有!”姬广手一抬,皇印金光之中,一幅地图清晰浮现。 有山有水有城池,林苏暗暗赞叹,这文道世界大概也就这一宗好,什么跟文道相关联的东西都分外神奇,这幅地图不是封建社会常见的那种纸质地图,而是三维立体图,上面的山川、河流、城池都象是卫星拍摄,真正一目了然…… “好图!”林苏感叹。 “此图还是南王献上的,得自岭南学府一位资深大儒名黎周,此老受南王郡主之惠,得开文路,绘此图以报恩,当时让我很是惊讶。” 林苏有点好笑…… 地图的事情,是他随手送给郡主齐瑶的,郡主拿这个跟岭南学府挂了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钩,南王府跟岭南学府关系已经很好了,南王府在宁州地界,名声是打着旋地上升。 但如今,他没空感慨这些,他在认真地观察地图…… 姬广也在看…… 这些刚刚得到的地名他在地图上找着了,但是,他必须承认他看不出什么玄机来,然而,林苏眼中光芒闪烁,显然已经有所得! 第843章 文界之中,原形毕露(2) 阁心一杯茶送到林苏手边。 林苏顺手接过茶,慢慢抬头:“有没有发现,这些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 “都沿海,或者说,这些地方,乃是海上登陆的必经之地!”林苏手一抬:“宁州城,南海登陆点;啸风城、东阳城、南河城,东海登陆点;北岭城,西海登陆点!” 姬广脸色大变:“海族入侵?他们兵变的终极目的,乃是迎海族入侵?” 阁心脸色也变了:“可是,有人海分割线在,高等海族不可越界!海族如何敢突破人海分割线?” “是啊,兄弟,阁心所言甚是!”姬广也道。 林苏托起茶杯:“海族的确是不能越界,但是,如果不是海族而是人族大军呢?” “人族?茫茫大海之上,何来人族大军?” “比如说大隅!” 姬广更加不懂:“大隅远在西北,在零丁洋与厉啸天对峙,如何能越过茫茫万里海域,从东西南三方而来?” “单凭他们当然不行!”林苏道:“但是,茫茫海域之上还有一座北海龙宫,北海龙宫要送区区几支人族军队横渡万里海域,那是举手之劳!借助北海龙宫之力,大隅可以顺利地将大隅铁骑送到大苍的另一端,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姬广脸色沉凝如水,一拳头重重砸在茶几上,茶几上的杯子勐地跳起…… 帝王之怒! 他为朝臣毫无底线而怒! 就因为罢了他们的官职,他们竟然引敌入侵! 这样的朝臣,就该千刀万剐! 但是,这些,都是后话,眼前当务之急还是面对战局。 如果大隅铁骑真如林苏所料,跨海而来,那真的危险了…… 需要知道,这几个登陆点的防备,一直都薄弱得很,也不怪他们军备松驰,原本那里就不是重点防范区域,自从人海分割线建立之后,那登陆点基本上就不可能是战场,根本不可能发生战争的地方,哪有什么军备? 无非就是几支军队的驻扎点。 如果敌人从海上来,他们一没准备二没实力三没战斗经验怎么跟人打?当然,也有几支军队可以做后备,比如血雨关的大军,比如南王旗下的苍山劲旅,可以星夜驰援。 这两支军队可是实打实的长期血战的百战精英,但是,如果在这个时候,恰好发生兵变,苍山劲旅、血雨关大军纵然不被他们所乘,也必定乱成一团,在这种情况下,海上之敌长驱直入成为必然,一旦突破关卡,那就是虎入羊群,纵然最终万里调兵迎敌,也难以按熄南部十三州的遍地烽烟。 纵然成功击败他们,大苍付出的代价也会超乎想象。 大苍的南部,将会满目苍荑,大苍政局,将会空前动荡,大苍国力,一扫而空! 这么严重的战局,姬广想一想后背都冷汗涔涔…… 林苏道:“既然已经看破了这一层,接下来就容易得多了……” 姬广和阁心心头同时一松…… “首先,海上来的敌人,需要给他们一个惨痛的记忆!”林苏手一起,一只金色的螺号出现于掌中…… “尚兄!” 声音一落,一道龙鳞般的光芒在紫金阁中呈现,光芒深处,一人出现,正是东海龙宫太子龙尚。 龙尚一看到林苏,脸上全是笑容:“兄弟,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联系为兄了!” “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你直接吩咐!东海龙宫七千万儿郎,听令而行!” 声音一落,躲在帘子后面的姬广和阁心面面相觑,东海龙宫?七千万儿郎听令而行? “本月底,应该有数支大军跨海而动,攻我大苍,我要你东海,隐藏于人海分割线外,但有敌至,杀无赦!” “何方来敌?”龙尚道。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大隅铁骑,但是,亦不能排除有异族同行!” “大隅远在北境,跨越万里海域,非他所能做到。”龙尚沉声道:“那必是北海龙宫运兵!” “正是!” “好!”龙尚道:“东海龙宫八大水师、三千长老今日就入海!” “不要如此张扬,派出之人多不得,但必须精到极致!因为封锁不是目的,我要的是绝杀,所以,事先莫要打草惊蛇!此外,重点关注五个方位……” “放心,兄弟!我知道怎么做!”龙尚道:“但是,我依然不敢保证所有领域尽皆防住,你还得作好有部分漏网之鱼登陆上岸的打算。” “那是自然!茫茫万里海域,运兵的又是北海龙宫,焉能尽数封锁?你只需尽力而为,如有漏网,我自有安排!” …… 安排完毕,林苏收起了金螺号,金光散尽,姬广从帘子里出来:“兄弟,你于东海龙宫,竟然有此番号召力,七千万龙族儿郎,依一人族指令行事,真正是旷古绝今。” 林苏轻轻一笑:“因为东海之战……不说龙宫了,说说目前的情况!” “你说!” “关键的时间节点乃是十月初一,十月初一之前,我们不打草惊蛇,但必须做好准备……” 随着林苏的层层讲解,姬广脸上泛起激动的光芒…… 世上之事,有危有机…… 万里运兵,突袭南部,乃是一场大危,但是在他的棋盘上,却是一个机会! 何种机会? 消除大隅有生力量的良机! 整顿大苍内部的良机! 他们如果此时就拿下国事堂的一群狗官,如果此时就杀掉他们已经掌控的军中将领,敌方那边得知情况有变,就不敢来了。 这不是林苏想要的! 他要的是绝杀! 所以,国事堂这群人全都不动! 军中将领那边全部不动! 但是,两道密旨发向林铮和南王本人! 这些纳入视线的将领身边,也会安插上皇朝暗卫,时机一到,一网尽收! 整场谋划,唯有三人全盘知晓,那就是林苏、姬广和阁心。 其余人,哪怕是他们这一条线上的章居正等人,都一无所知。 林苏告别姬广离开皇宫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文王府内,灯火通明。 因为文王府中,所有人都知道,自家王爷回京了,虽然没有回府,但那是因为他要去见陛下,等跟陛下聊完了,自然就会回来。 管家林二中午饭后,就一直站在大门口,连厕所都不上。 他担心王爷回府之时,他恰好去上厕所了,没有第一时间迎上。 但是,他决没有想到,他的迎接注定是个空。 因为林苏空中踏步,直接一步就越过了文王府的高墙,落在自己的书房外。 书房外的丫头吓了一跳,通地一声跪下:“王爷!” “让院子的伙计们都放松放松,别在那里摆出一幅随时迎接的样子,告诉他们,于本王而言,家是休息的地方,自由自在才是家,大家神经崩得紧紧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以后,本王离家返家,随性得很。不必讲求那么多规矩。” “是!” 丫头出门,一路小跑跑到前院,跟管家林二这么一说,林二以及身后的一堆家丁、侍卫、丫头面面相觑…… 王府活了起来,一队丫头端着饭菜送到书房,后院花园之中,齐嫣然目光抬起,盯着林苏的书房,眼神中一时有了几许复杂,但很快,她低头了,看着面前的一树新花,这树花上,一只蝴蝶不知何时出现,翅膀在风中轻轻颤抖,似乎也在打量着她。 饭,很香,是来自晋地的大米,晋地,是在北方,北方大米,生长期长,米香更为纯正。 菜,亦很香,这取自京城西北菜农的新鲜菜,用的是林家的炒制方法。 说起这炒制方法,还是林二管家的坚持。 他专程派出十多个厨娘,前往海宁林家,拜师学艺,海宁林家的人听说是三公子王府中来的人,专门为三公子的饮食而来,哪有不尽心的? 甚至还有几个林府丫头想跟着过来,但林二未得林苏准许,不敢作主,于是,就这样将林家的炒菜方法学了个遍,带回了文王府,此外,林二还专门拜访西院,以王妃之礼参见各位姑娘,甚至还跟林府的管家“取经”,请教王爷日常喜好。 弄得老管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我能告诉你王爷日常喜好就是女人吗? 你这老小子回到文王府要是给三公子拉上一堆皮条,西院的姑娘们不剥了我啊?我一把年纪不跳你这坑,所以,林二亲自去了海宁还是没学到真东西…… 林苏吃了饭菜,品了香茶,迈开悠闲的步子,在丫头的陪伴之下进入卧房…… 进了卧房之后,他轻轻挥手:“下去吧!” 丫头房门轻轻关上,林苏走到窗前,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这熟悉的笑容一露,似乎也有一个熟悉的结局…… 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有两件事情,似乎都会让你失望!” “你突然出现在我房间,我不会感觉失望,我只会感觉惊喜!”林苏慢慢回头。 周魅在他身后现身,轻轻咬着嘴唇:“江山易改,本性难易,诚不我欺也!文王殿下在没有真正拐上床的女人面前,实在是非常讲理,非常亲和,撩起人来完全不讲原则……” “我靠!”林苏身子微微一仰:“在你面前,我很难分清到底是谁撩谁……” “需要你去分清吗?全天下谁不知你的本性还没个定论?一见面就勾啊撩的,成何体统?”周魅翘起嘴儿:“还要不要听我的劲爆消息了?” “你说吧,我麻了……”林苏无奈叹息。 第844章 劲爆消息:烟雨楼 “第一个劲爆消息!”周魅慢慢俯身:“我基本上可以肯定,布衣阁跟昔日三皇子有关!” “哦?”林苏表示了兴趣…… 周魅详细道来…… 她已经派出了大批的暗香,有了一些收获,她得知,布衣阁已经在渗透朝官,渗透的方式是将这些朝官见不得人的秘密,悄悄送一两样给这位朝官,告诉他们,布衣阁已经捏住了他们的命门,不想死的话,得听话! 真正的情报大概只有这些。 但任何情报只要善于分析,总能找到一些信息的。 这些情报告诉周魅:至少有一条是确定的,那就是布衣阁掌握着大量的朝官隐私。 何谓隐私? 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找到的东西! 尤其是能让朝官身败名裂的罪证! 布衣阁能找到这些罪证,表明阁中之人曾经有着跟朝官并肩或者超越朝官之上的地位。 那么,谁符合这个先决条件? 三皇子! 林苏轻轻点头:“不错,果然够劲爆……来,说说第二个劲爆点!” 周魅目光抬起,盯着花园的一个角落,月光之下,有一女静静地坐在窗前…… “第二个劲爆点就跟你园中某位女人有关!” 林苏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说看。” “她的某个地方……有一朵八瓣青莲!”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差点跳起来…… “够劲爆么?”周魅道。 “实在是太劲爆了!”林苏轻轻吐口气:“什么地方?” “你最有兴趣的那个地方!” 我靠! 林苏眨巴眼睛装傻:“我有兴趣的地方多了,说明白点……” “私……处!最私最私的地方!你要再不懂我直接发毛。”周魅横他。 这下,林苏顶着“身经百战老流氓”的头衔,必须得懂了:“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周魅!因为我的隐身术出神入化!还因为她也不是神仙,她吃五谷杂粮,照样有吃喝拉撒……” 林苏瞅着她,久久没有动静。 我的天啊,你偷看人家……方便? 周魅脸蛋微微地红:“你这样看着我什么意思?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就象皇宫中选妃子,也得先检查检查,我就是帮你检查的……”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烟雨楼,我都差点忘了还有一个烟雨楼,但他们却没忘记我啊,这着棋子选的,很费了一番脑筋啊。” “是!首先选择齐家人,就是一步妙棋,她所有的身份背景都是真的!其次,这小妞儿也是精通心理的,她一上来就自己暴露自己的来历,甚至将与药王山的交情都搬了出来,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方式,如此坦诚的人,该当不会有其他秘密吧?谁知道,这却是她的障眼法!” “烟雨楼的手段一向……” 林苏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他的心跳陡然加速,而且一加速直到一百八…… 因为这在此时,周天镜给他传递了一则消息。 这则消息比周魅传来的消息还要劲爆一百倍! 周天镜告诉他的是:月影进了王府,她夺了一个人的舍,夺的这个人,赫然就是齐嫣然! 时间,就是刚刚! 上一刻,周魅告诉他,齐嫣然是烟雨楼的奸细。 下一刻,周天镜告诉他,齐嫣然被月影夺舍! 月影之夺舍,是有传承的。 她最先夺的是一头鹰,被林苏识破,只因为这头鹰在林苏视线中接连出现了四次。 她这头鹰被绝世杀阵搅成了雾,她的元神脱困而出,闯入林苏的识海,本意就是夺林苏之舍,被林苏一记独孤九剑灭魂式斩了半幅元神。 月影受此大挫,仓惶而遁,退出他的识海,夺了一只蝴蝶。 这只蝴蝶纯属隐藏。 现在,她夺了齐嫣然! 她这只蝴蝶翩翩而入文王府,林苏传世青词《沁园春》形成的文道防护一无所觉——主要是月影的修为太过高端,超出了文道伟力的监测范围。 她夺了齐嫣然的舍,齐嫣然没有丝毫抗拒的余地,旁人也是一无所觉,哪怕周魅这样的天骄,都看不出半分异样。 事实上,单从气机探测来检测,林苏也是看不出来的。 唯有周天镜可以。 因为它是周天魔器! 只要这滴血还在,月影不管怎么躲,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怎么了?你不至于对她还存有幻想吧?”周魅瞅着林苏的眼神中,充满不信任。 林苏手中茶水慢慢端起:“我也有一件劲爆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先答应我,别跳起来……” “小看谁呢?我周大魔女是这么没见识的人吗?哪怕你明确要将我拐上床,我也能平静地跟你先谈八个条件……”周魅大咧咧地。 林苏一缕声音钻进周魅的耳中:“你所关注的这个人,就在刚刚,大概……有很大概率已经不是烟雨楼的人!” “靠!下边一朵八瓣青莲呢,这你也能洗?”周魅嗤之以鼻。 “知道夺舍吗?就在刚刚,一个极其恐怖的元神,进了她的识海。” 周魅脸上的表情丰富了…… 林苏的表情有点严肃! 周魅无声地吐口气:“真的?” “我以我所剩不多的纯真,向你起誓,千真万确!” 周魅道:“这个誓言就比较硬了……你说一个极其恐怖的元神,恐怖到了何种层级?” “能与圣人叫板!” 周魅真的差点跳了,但林苏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大腿,周魅怔怔地看着他…… “不必过于紧张,她曾经能与圣人叫板,但现在已经打落神坛,她选择用这种方式进我文王府,根本原因还在于,对我有所忌惮。” 周魅长长吐口气:“以后说话能不能不要这样大喘气?你一句跟圣人叫板,我差点跟你决裂知道吗?” “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至于得很!我周魅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呢,你又不是我的那个啥,我凭什么把脑袋拴腰带上陪你玩命?” 林苏横着她,一时无语……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无时无刻不在勾我? 周魅眼珠轻轻一转:“现在恢复正常了,我们是不是要联手将她办了?” “说什么呢?我在京城好不容易有间房子,我们动起手来房子还要不要了?”林苏道:“更关键的是,她在玩手段!玩手段我林某人怕过谁来?我来玩一玩她!” “哪种玩?”周魅叫道。 靠!林苏掉头就走…… 齐嫣然……哦,不,此刻她叫月影! 月影坐在窗台之下,长长地吸了口气,心潮起伏! 踏入这方世界以来,这大概是第一口呼吸的空气吧,是如此的特异,自由行走的滋味也是如此的惬意,更让她有点惊喜的是,这幅身体修行底子不差啊,目前已经法相,虽然这法相入得有些不得法,功法也垃圾得很,但凡事总得有个比较,相比较这方小世界其他人而言,也算是不错了。 她把齐嫣然的元神按着一顿搜,也搜出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她知道她这幅身体的前身,跟林苏的关系还蛮好,嗯,有意思,我就用这幅肉身,跟你周旋周旋,只需要我的修为再上一个小台阶,我就可以抬手之间弄死你! 就在此时,她突然一震,因为一条潇洒的身影进了后院,直接朝她这边而来。 月影第一揣摩点就是自己刚才的夺舍,有无泄露的可能,得出的结论是绝对不可能。 第二揣摩点是,凭目前这幅肉身的修为,有无直接杀掉他的可能,得出的结论是不保险。 第三个揣摩点就有点花边了…… 他深更半夜地朝寄居府上的一个美女房间来,到底想干啥? 她可是亲眼见过他的好色的,零丁洋上跟暗夜真刀真枪,晋王府换了个女人干柴烈火。 将自己打成了蝴蝶,他还瞅着花丛恋恋不舍…… 所有的迹象显示,这个狗男人瘾大得很…… 那么,他今夜的来意非常可疑! 如果他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怎么办? 那是逼她跟他大摊牌! 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原本不怕跟任何人摊牌,但是眼前情况特殊,她的修为乃是数千年来最低谷,明知道只需要几个月,她就可以翻手间碾了他,有必要这时候跟他玩命吗? 她不想这时候跟他拼命。 但是,总也不能真的从了他! 虽然说这幅肉身本就不是她的,被人怎么玩都跟她没关系,但既然夺了舍,占了这幅肉身,感同身受,被人玩一场那是会毁她道心的…… 就在一代圣境高手内心一派纠结之时,林苏轻轻推开了她的房门…… 月影万千思绪一扫空,盈盈站起,慢慢转身:“王爷!” 林苏脸上的笑容极其亲和:“我给你带了件礼物。” “礼物?”月影心头轻轻一跳,礼物有很多种,言语中的含义也有很多种解读…… 林苏手一起,一只银色的精致物品出现在他掌中,递给月影。 月影接过一看,看到了她在镜中的模样,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得不可思议,她虽然也是见多识广之人,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完美的镜子。 “镜子!” “是的,镜子!”林苏微笑道:“这是薄日镜的第二批产品,也是目前最高端的定制版,市场上买不到。” “为什么要送给我?”月影轻轻抚摸着这面镜,她必须承认,这镜子美得无与伦比,雅致、漂亮,每一个细节都是完美无瑕的。 “因为你让我看到了最美丽的花园,我想让你看到更美丽的自己!” 这句话从他口中流出,用的是极具磁性的男中音。 月影心头微微一跳,她不确定这一跳,是不是被压制在她识海之中那个齐嫣然被触动,还是她自己被触动…… “王爷这句话,也是诗么?”月影的声音,轻如叹息。 “心声如若为诗,此言,当可为诗。” “王爷诗道宗师,一言一句皆为妙诗,但王爷将此等妙句送于我,不觉得有明珠暗投之意么?” 她这句话,适用于各种情况。 不管林苏有没有识破她的身份,不管林苏跟自己这个前身关系走到哪一步,都毫不违和。 这是月影之谨慎,这也是她三千年阅历形成的成熟知性。 当然,这也是跟她这幅前身性格一脉相承的,她观察了齐嫣然整整一个下午,知道齐嫣然原本就是成熟知性之人。 林苏目光与她对接,轻轻一叹:“嫣然,知道吗?我有时候挺感慨的。” “感慨什么?” “感慨于人性之复杂,在外界激荡风云,在朝堂勾心斗角,会觉得心累,但回到府中,看到月光下的宁静花园,看到花园旁边平静的你,我会觉得时间突然就慢了下来,我会觉得满腹的心事,莫名其妙地如同被水洗过一般。” 月影怔怔地看着他…… 她的心这一刻似乎也飘得很远很远…… 在外界激荡风云,会觉得心累,回到熟悉的地方,看到某个人,莫名其妙地会感觉时间静了下来……这种感觉她也有! 大概每个天骄都会有! 可惜,她永远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感触了,因为能够让她产生这种感觉的地方,早已成为她永远都回不去的地方! 一千年,三千年,一万年…… 一时之间,她有了几分心乱…… “所以,我很喜欢在这美丽的月夜,到你这里来坐坐,就当是给自己的心灵洗个澡!” 给自己的心灵洗个澡,这又是一句不是诗歌胜似诗歌的言语…… 月影轻轻一笑:“坐吧,我给你烧茶,让你不仅仅是心灵洗个澡,让自己的肠胃也洗个澡!” “哈哈,知我者,嫣然也!”林苏手一伸,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了窗前。 林苏卧房之中…… 周魅隐藏在窗帘之后,遥遥看着这面窗…… 月色已有八方圆,清辉铺了满院…… 院外是齐嫣然精心创造的花园妙境,每一株花树都是精心成就,甚至每一株草,都是精心筛选…… 花园之外的柳香河岸,也经过了精心修整…… 所有的一切,都呈现出最美好的一面。 然而,这一切都是虚幻…… 齐嫣然不是真正的园丁,她是烟雨楼! 而此刻的她,又一次转换了角色,她不再是烟雨楼,而是更恐怖的夺舍人! 林苏说外界风云激荡,他想找个地方静静,初听这句话,且不说月影、齐嫣然,即便是周魅,也被打动了。 有人说,世上最动人的话儿,是在枕边说我爱你。 有人说,不,真正动人的话儿,永远是共情! 何为共情? 只需要说出口,就能引发共鸣的话。 林苏今晚就是共情! 但凡是天骄,都会有心累而想静静的时候,越是成就大,越是想静静…… 林苏是这样,周魅是这样,而夺舍齐嫣然的人,一定也是这样! 所以,他选择了这样一个切入点,他在共情! 第一步已经顺利完成,那么第二步呢? 又在何处? 林苏托起茶杯,目光投向月影,月影手托明镜,看着明镜中的自己,一时之间有点痴…… “在想什么?” 月影轻轻一笑:“我在想,镜中的自己,阅尽千年之后,又会是何种模样。” “明镜只堪今朝对,空阅千年尽是残,对花可吟诗,对镜则不可!” “为何?” “因为明镜,是映照当今之物,最是现实,最是通透。世上的事情,不能看得太通透,看得太通透了,人生也就索然无味。” 月影轻轻笑:“看得通透了,人生无味,看得不通透,人生常苦常悲,王爷又何苦执着于对镜不吟?” 林苏笑了:“想我写首诗词么?” “王爷愿写么?” “好,这首《蝶恋花》送给你!” 林苏手起,金纸铺于茶几,提笔写下…… “阅尽天涯离别苦, 不道归来, 零落花如许。 花底相看无一语, 绿窗春与天俱莫……” 毫无征兆地,五彩霞光弥漫花园一角,文王府上丫头齐齐驻足,文王府上方,《沁园春》营造的文道流光之上,秋风起,残花飞,一幅文道奇观让外面的路人纷纷驻足,柳香河上,几条夜游船上,也歌舞暂休…… 林苏继续落笔…… “待把相思灯下诉, 一缕新欢, 旧恨千千缕。 最是人间留不住, 朱颜辞镜花辞树!” 笔落,七彩霞光弥漫天地,更有一缕青边悄然落在诗稿之上,尤其是后两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这两行字也无声无息地映上了文王府的上方。 柳香河上众人皆见。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墨玉楼头牌坐在一条小船之上,喃喃念着这两句词,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已经年长了,她明日就要辞楼了,她不知道自己会花落谁家,她不知道她的命运会由谁把控,但是,她却知道,她的青春已经如这脚下的柳香河水,一去不再回头。 她这朵曾经艳丽京师的花朵,也是人间留不住的,因为朱颜已随明镜去,香花已伴夏风凋…… 如她同样想法的青楼女,数百上千! 两句词,柳香河两岸哭声一片。 文王府上,却是另一番景象,无数丫头纷纷雀跃,她们还年轻,她们不懂这词之深意,但她们却知道,文王又一次一施妙笔,写下了惊世词章。 这首词,没有化为传世青词,但是,却已有青词之像,相信最多一年,在众口相传之下,这首词,必是青词。 月影,看着面前半步青词的词稿,痴了…… 她本非世上人,她对于诗词不象这个世界那么热衷,但是,必须得承认,文字是有魅力的……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 她已经阅尽天涯,她至今还是离别人,她不道归期,因为她永远都无归期! 她曾经的家,早已毁灭。 她曾经的宗门,也不知在与不在。 不管何种情况,她都已经回不去了。 从她踏过无心海的那一刻,她已经回不去了。 在这个世界,她是永远的异乡人…… 她不容于这个世道,连天道都不容! 她才是真正的“最是人间留不住”…… “这首词,送给你!”林苏词稿送到她的手中,轻轻道:“人有悲观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不管你心中藏着何种沧桑,你都要相信,既然到了我的身边,你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事,我跟你一起来面对!” 月影怔怔地接过,完全无言…… “我走了,你休息!” 月影依旧无言…… 林苏跨过长廊,回到了卧房…… 窗边,周魅轻轻吐口气:“目标是否达成?” 林苏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详细解读下!” 林苏道:“两重目的!其一是稳住她……” 她夺舍齐嫣然,靠近林苏,折射出什么想法?她想探测林苏的根脚,那么,林苏就给她这个希望,他一开始的言语不是乱说的,他告诉她,外界风云激荡,唯有小花园旁边的她,能够让他感觉放松。 潜台词是啥?他林苏将会在她面前很真、很坦诚! 在外界他可能会戴上面具,但在她面前,他不会!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对林某人有所图谋,她就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月影不至于第一时间对他下杀手。 这,就叫稳! 周魅听完第一重解读,整个人都麻了…… 林苏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重目标,是给别人看的!” 哦? 周魅卡姿兰黛的大眼睛清澈了,充满清澈的愚蠢:“你撩女人,居然撩给别人看?” 林苏笑了:“我就是要告诉烟雨楼的人,今夜我勾了她,她如果有所改变,大家千万别太吃惊。” 周魅全部的脑细胞瞬间聚集:“她……她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改变?” “不是她有什么改变,而是烟雨楼觉得她有改变!” 周魅眼睛有点亮了,但不多…… 林苏道:“咱们暗香体系中,搜集到了多少烟雨楼的人员信息?” 周魅活泛了:“京城之中,确定的有十三人,不能确定的有二十七人!” “明天采取行动!”林苏道:“所有能确定的人,全部铲除,一个不留!不能确定的,全部确定,确定一个,铲除一个!” 周魅心头怦怦跳:“不以他们为饵,钓更大的鱼了?” “最香的诱饵已经在我府中了,还要那些诱饵做什么?”林苏道:“铲除这些烟雨楼成员手段要干脆要决绝,要让他们发自内心地相信,我根本不需要他们!” 周魅目光闪动:“你确定你府中的这个人,真的是饵?她真的已经从齐嫣然元神中解读出了所有的一切?而且你真的有把握将她变成自己人?” “不是我觉得,而是烟雨楼觉得!”林苏神秘地道:“想想看,我今夜大张旗鼓地勾引齐嫣然,次日,满城烟雨楼的内奸一网打尽,烟雨楼的人会怎么判断?” 第845章 针对烟雨楼的一着奇谋 周魅沉吟:“他们会觉得齐嫣然已经被你收伏!” “那是必然!所以,在他们的字典中,齐嫣然当了内奸,透露了烟雨楼成员的信息,导致烟雨楼在大苍京城的一场大挫败。” 周魅道:“他们会找齐嫣然,齐嫣然能不能洗清?” “且不说能不能洗清,关键是她根本不屑于去洗!”林苏道:“别忘了她是何等身份?烟雨楼这种组织在她眼中,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她需要向这群蝼蚁作解释?” 周魅眼睛真正亮了…… 这一刻,她真正读懂了林苏的大计! 林苏今夜之勾,是一曲完整的大计,是谋心之策,亦是谋势之策…… 他勾齐嫣然,目标不是床,而是勾给别人看! 他清除烟雨楼其余成员,也是做给烟雨楼的人看的! 他的目的,就是引发烟雨楼对齐嫣然的碰撞! 烟雨楼在大苍京城的力量一夜之间被清除得干干净净,烟雨楼岂能不找齐嫣然问个明白? 一问,齐嫣然根本解释不了——她能告诉烟雨楼的人,现在的齐嫣然,根本不是齐嫣然,所以烟雨楼内奸出事,跟我无关吗? 她也根本不屑于解释。 那结果就只有一个了,烟雨楼必须杀了她,否则,她还会持续利用掌握的烟雨楼秘密,对烟雨楼造成更大的损伤。 这一杀,就热闹了。 齐嫣然已经进化了,她大脑中住着一个超凡脱俗的元神,这样的人,何等恐怖? 烟雨楼将矛头对准她,那是找死! 林苏真正的目标出来了,其实是拿她当工具人,铲除烟雨楼! 一夜时间,一场小小的戏码,引发如此轩然大变…… 周魅清澈的眼神中虽然偶尔露出愚蠢,但她真心不是蠢人,她的蠢也只是在林苏面前,在外人面前她是聪明绝顶。 但即便是这样的人,也被林苏这一着奇谋震惊得不知身在何处。 内心将所有事情徘回了三遍,她长长吐口气:“我真得庆幸自己是你身边人,如果我是你的对手,我估计我现在已经被你忽悠到床上,玩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 林苏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有点麻…… 周魅嫣然一笑:“走人!” 下一刻,消失! 这一夜,月影其实也在犯迷湖…… 实话实说,在林苏写下这首《蝶恋花》的那一刻,她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她怀疑林苏已经知道了她的夺舍,不然之间,为什么能用一首词将她的心事刻画得如此到位? 所以,后半程她是懵的。 但是,林苏走后,她抓紧时间元神审讯,慢慢从齐嫣然的元神中找到了答桉。 齐嫣然家世也是复杂得很的,她家原本是朝堂高官,锦衣玉食,后来家道中落,遭受当权者打压,齐家远赴西北,数年间,经历无数大变,昔日的繁华早已不在,亲人远走天涯…… 原来这句:阅尽天涯离别苦,是从这里来的…… 她提起的心放下了。 但细细解读之下,她的心也有点小跑偏。 看着蜷缩在识海一角、奄奄一息的元神,月影放弃了将这元神彻底毁灭的想法,这在她的人生中,是极少有的情况,她一向杀伐果断得很,从无斩草不除根的妇人之仁,但齐嫣然在某一个点上跟她形成了共鸣,让她有了这一次放水。 继续解读下去,月影有了新的发现,烟雨楼? 居然还是一个很隐秘的组织,她进入文王府别有文章…… 呵呵,有意思! 一个下三滥的组织,居然也将矛头对准自己锁定的目标,跟她玩了一个异曲同工! …… 次日清晨,九月十四,林苏离开了京城。 看到他的背影消失,白鹿书院国事堂楼顶,陆天从轻轻吐出了口长气。 没有人知道,自从知晓林苏进京以来,这位昔日的宰相大人心一直都悬着的。 他做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大概违背了祖宗的决定。 但是,他无悔! 可是,他也怕! 他不怕姬广这个毛头小子,他怕的一直都是林苏。 他害怕林苏前来国事堂,从他预想不到的位置,给他致命一击。 幸好,有一个传说是真的,林苏九月十九道门开的时候,只要身在大苍境内,他一定会去海宁。 果然,他去了! 去了就好了! 只要他在海宁呆到十月初一,整个天下都将大变,纵然你林苏有逆天的手段,也得焦头烂额。 陆天从目光慢慢移向皇宫。 皇宫金碧辉煌,在清晨的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气息,这是权力的气息。 权力如毒药,权力亦如迷香,只要品尝过这滋味,一辈子都无法放弃。 姬商是如此,他陆天从,也不能免俗。 到得晚年,突然失去权力的滋味,成为一个闲人,他受不了!他要重回这座宫殿,他要再次延续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 姬广,林苏,我要让你们明白,没有我陆天从坐镇官场,你大苍天下根本就太平不了。 文庙之上,莫名盯着虚空而去的林苏,也是久久没有动静…… “姐姐,他已经入了圣殿,他已经是正式的圣殿常行!”莫闻轻轻托起茶杯,品了一口。 莫名道:“是啊,我所在的诗宫,你所在的乐宫,第一弟子出马,都没能挡住他。” “我原本以为我与姐姐只有一点不同,但现在看来,不同点还是蛮多的。”莫闻道。 “说说看!” “姐姐着眼的是自己所在宫的荣耀,而我着眼的却是圣殿前景!”莫闻道:“是的,他强势横扫九宫第一弟子,是让九宫颜面无存,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解读,不恰好说明圣殿后继有人吗?” 莫名笑了:“妹妹,这一刻,你是否觉得你的站位,比我高?” “不敢!姐姐胸有沟壑,妹妹一向是佩服的,你只是被往日的成见蒙住了眼睛。” 莫名道:“你言你着眼于圣殿前景,但你觉得圣殿,是靠一个人的卓越而成就的吗?” “当然不是,靠的是圣道之上,人人争先!” “对啊,圣殿之上,人人争先方为圣道之基,一个人再卓越,他也成就不了圣殿的辉煌,千年之前,那位……卓越不卓越?但是,他给圣殿带来的是什么?撕裂!严重撕裂!圣殿实力一落千丈,天外天失守,无数大贤灰飞烟灭,难道不正是一人卓越,导致的严重后果?” 莫闻目光抬起,久久无言…… “妹妹……” 莫闻目光一回:“姐姐,不要讨论这个问题,我担心你我之间引发道争!” 莫名久久地看着她:“妹妹,你的想法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千年前的道争,时至今日依然存在,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是发自内心的认为,无关立场,只关本心,姐姐正是因为看出这一点,才不愿意亲妹妹朝着这条错路上一去不回头。” “姐姐,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莫闻道:“千年前教训虽然惨痛,但是,不代表着他那条路一定是错的!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错的只是时间,是地点,是人物,而不是道本身!” …… 林苏这一起步,真正体会到了速度的提升。 破入文界之后,他的平步青云真正化为传奇,清晨出京师,一个时辰后就已经到了会昌,原本他没有到会昌的打算,但是,看到洗心寺的那古老的尖顶,他心底一根弦触动了一下,林苏也就虚空而下,落到了洗心寺门前。 这世上很多东西都在变。 当日的处境早已面目全非,当日的人也是面目全非。 但是,这世间也总有些东西保持着原样,比如洗心寺的寺门,还是这般破,立在青楼对面还是这般违和。 林苏轻轻推开吱呀作响的寺门,那个在院子里清扫落叶的小和尚,脑门也依然贼亮,突然看到林苏,眼神也一如当日…… “嗨,小师父,又见面了!”林苏跟他打个招呼。 小和尚转身就跑,在林苏诧异的眼神中很快就从旁边屋檐下,抱来了大大的功德箱…… “贫僧见过施主!”小和尚在林苏面前弯腰。 林苏递上千两银票,小和尚接过银票直接双手抱脑袋,提防着林苏把他脑袋瓜子当钟敲。 但林苏充分发挥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抬起手,只是轻轻摸摸他的脑袋:“你师傅呢?” 小和尚没挨打很开心:“师傅在禅房打坐,甚是惆怅。” “惆怅?最近冤大头……哦不是,香客不多,所以他甚是惆怅么?” 嘿嘿…… 小和尚不好意思地道:“阿弥陀佛,师傅言:佛门不讲香客多少,讲的是缘分深浅……” 靠! 你们不讲冤大头的多少,讲的是冤的深度与广度? 我一给上千两,一个冤大头抵得上一堆呗! 我怀疑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在林苏打算跟小和尚算算翻生账的时候,小和尚甚是机灵,将林苏朝师傅禅房外一引,自己借给他烧茶之机,跑得五马不见烟…… 林苏推开禅门,就看到了老和尚亦妖大师。 大师坐在窗边,看着对面的一间静舍,脸上真的有几分惆怅。 当然,他也知道,亦妖大师脸上的表情完全靠不住。 亦妖大师听到身后的动静,慢慢回头:“阿弥陀佛,施主再入寒寺,佛缘又深了一层也。” “佛缘金线叠叠深,一寸香火一寸情,咱们的交情随着我香火的高歌勐进,大概步步走入纵深。”林苏道:“大师在看什么?看得如此惆怅?” 亦妖大师道:“施主请!” 林苏目光朝他看去的方向看过去,吃了一惊…… 这间静舍里居然有人,而且是女人,一个少女坐在椅子上,提着毛笔在写字,而旁边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帮她磨墨。 “你这洗心寺里竟然藏有女人……” “阿弥陀佛,佛度众生缘,众生岂分男女?” 好吧好吧,你这话即便是放屁,味道也是相当的正!林苏不辩:“你坐在这里,看着两个小丫头一脸惆怅的,却是何意?” “施主请仔细瞧瞧这位抄佛经的女子,她额头是否有乌云盖顶之像?” 林苏千度之童一启,远方的禅房似乎一下子拉到他的面前,何曾有乌云盖顶之像?这女子不就是一株新鲜水嫩的桃花吗? 他的目光移向他的笔尖,笔尖之下,一行行蝇头娟秀字迹,赫然是他开创的林体。 写的字是:“登山渡水,过树穿花,一直奔了那日跟黛玉葬花的去处来,将已到了花冢,犹未转过山坡,只听山坡那边有呜咽之声……” 林苏怔怔抬头:“大师,先不说我根本看不出她头顶是否有乌云盖顶,单说她抄的东西……你确定她抄的是佛经?” “是佛经!”亦妖大师点头。 林苏道:“痴男怨女的《红楼梦》,在大师看来竟然是佛经么?” 亦妖大师道:“明心见性即为佛,让人率真至性即佛经。此女抄此书,率真至性,心境通达,此书于她,即是佛经。” 林苏直接翻了白眼…… 他很想问问老和尚,按你这逻辑,男人女人做那事,只要做得痛快、率真,算不算是做佛事,但考虑到这种冲击性非一般高僧能够承受,也就免了…… 而禅房里的声音传来了…… “小初,你说我姐夫怎么就有那么细的心思啊,他这《红楼梦》里每个人的心思他似乎都懂……” 啥? 林苏眼睛睁大了,吃惊地望着老和尚。 老和尚这会儿似乎有点迟钝了,低头喝茶,从他喝的茶来看,这茶好像还是酒…… 我是你姐夫? 你是谁? “小姐,你别这样叫,他已经是文王殿下了,他真的跟咱们周家没什么关系了,你再这样刺激他,兴许他真的会报复咱们周家。”旁边的丫头道。 小姐拍胸,甚是悲壮:“报复也是应该的,谁让爹娘做错了事?放心,如果他真的恃强凌弱,前来辱我三姐,我周霜一人代之!拼却我这清白之身不要,也要代我三姐还这笔重债!” 丫头一幅牙酸的表情。 林苏也是一幅牙酸的表情…… “大师,在你点拨之下,我勉强读懂了她的佛经……但是,我还是没读懂她的乌云盖顶……” “乌云盖顶不是读懂的,是看的!”亦妖大师指指头顶:“瞧瞧,乌云从北来!” 林苏目光抬起,真的看到了一团乌云,从北方飘来…… “这就是一团普通的云,跟她有什么关系?” “是啊,是跟她没有关系!本就不该有关系!既然施主也认为不该有关系,那也就没有关系……” 林苏目瞪口呆,又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钱给多了,老和尚在水字数,而且这水得相当直接,绕来绕去的,没怎么动脑筋。 突然,林苏心中一动…… 他脸上的礼节性笑容僵硬了…… 乌云从北边来! 跟她原本没有关系! 也不该有关系! 既然你认为不该有关系! 那就没有关系! 这段话绕来绕去的很象水字数,但是细细一解读,林苏心头怦怦跳…… 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理论上只有姬广、阁心和自己三个人知道的大事件…… 那就是包括礼部尚书周运之在内的朝官叛国之事,事涉边关、事涉兵变,有图谋有行动有链条,这是铁证如山的“第一等叛国重罪”——(这跟林苏便宜爹爹林定南当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林定南张文远一开始给他设定的是叛国罪,但没能找到实证,最后只能按“私通魔族”定罪,如果叛国罪成立,那林苏远在云溪宗能不能躲过去且待一说,至少林母、林铮、林佳良肯定全玩完)。 第一等叛国罪,按国法是诛族,诛九族还是诛三族尽看国君心情。 不管是诛九族还是诛三族,会昌的周家,好象都留不住! 这算不算是乌云盖顶? 这算不算是乌云从北边的京师来? 为什么只要他林苏认为跟她没关系,那就真没关系?因为唯一能够救得了周家的人,就是他! 天下间没有人能改变国策。 但他可以! 只需要他一句话,姬广再铁血的手腕,都会显露出几许温情。 问题是,这些人值不值得他开口。 不管值得不值得,林苏都不需要跟他进行分析。 转个向吧,林苏道:“大师还记得空也否?” “记得!”这次大师回答得很明确。 “他的路,在何方?” “世人之路,问脚,僧人之路,问心,你拿来问老衲,岂不是雾里看花,镜中窥月?” 林苏心头一跳:“镜中窥月,又会如何?” 老和尚看似无意的一番话,引发了林苏内心很敏感的一个点…… 那就是周天镜与月影…… 他目前真的是在镜中窥月,不是一种高雅的说词,而是实实在在地用周天镜在窥月影。 “何为镜?何为月?何为雾?何为花?俗人眼中,镜为镜,月为月,高人眼中,镜非镜,月非月,月影流光千年事,何人识得月光寒……” 话题一展开,转眼数百字开外,在林苏内心将他今日所说的字数数到996字的时候,老和尚来了句“阿弥陀佛”,然后喝了一口酒,闭上了眼睛。 林苏回头看了一眼,想找小和尚续个费,但是,小和尚不见了。 他口口声声说给林苏烧水泡茶,但是,他不见了! 林苏没续上费,老和尚没了开口的理由,今日洗心寺之行,结束了! 林苏起身:“大师,我走了,要不要我给你留下百坛甲级白云边?” 老和尚手指轻抬,指指地下,示意林苏将白云边放在地上。 林苏恍然大悟:“大师是提醒我注意这里是何地是吧?佛门要地,禁绝荤腥,懂了,惭愧惭愧,晚辈此后入洗心寺,一定不再提酒!” 站起身来,施施然出了洗心寺。 亦妖大师眼睛鼓起,一直在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林苏出门,他终于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在那里怀疑人生…… 林苏笑了! 终于给你挖了个坑! 你个老家伙严守一个字一两银子的规格,我非得给你破了! 将你最有兴趣的事情就放到最后,你不开口,我就曲解你的任何指向,你不开口说话,我让你肠子悔青。 把不太容易作弄的亦妖大师作弄一把,林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洗心寺。 沿着会昌城街道一路行去,林苏有种奇怪的感觉,啥感觉呢?我是不是老了啊……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我是参加会昌会试的试子,如今,听着今秋会试的言论,我觉得说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还有,会昌的居民们,议论着新上任的知州…… 曲州知州何许人也? 林佳良! 是的,林家老二! 林佳良半年前还是一个小小县令,姬广登基之后,第一时间升了他的官,当了陈州梅岭知府,从七品到四品,连升六级,众人还没缓过神来,这下好,从梅岭知府直升曲州知州!又来了个连升四级。 半年时间升了十级,天下官场几曾见过? 但是,落在林家,却也能让人接受,这偌大的江山,几乎是林苏以一己之力为陛下谋取的,林家任何人都有资格连升十级! 别人就不说了,周家是最郁闷的…… 周家底蕴深厚,财力惊人,所以,他家的府第就在知州府前,以前不管哪个知州上任,周家都是第一个代表当地商户欢迎知州,也以居于知州一条街而名动商圈。 但林佳良上任,周洛夫周老爷却罕见地沉默了…… 不是他有心沉默,他也第一时间亲自登门拜访,但林佳良直接拒了他…… 这一拒,周洛夫内心寒风吹,战鼓擂…… 曲州的天,真正变了! 整个天下的天,也真正变了! 跟林家作对的历任知州,死的死,灭的灭…… 他京城的靠山,亲弟弟,礼部尚书周运之,免去了六部尚书主职,就职国事堂,成了虚衔,而昔日他百般侮辱的林家,强势崛起,崛起于会昌,崛起于曲州,也崛起于全天下…… 周洛夫无比地惶恐…… 他家那个多嘴多舌的婆娘不敢再开口说话了,自己在后堂建了一座小小的佛堂,日日诵经礼佛…… 周月茹这个曾经跟父母坚定保持同一阵线的人,自我封禁于碧水宗,半年多没有半点消息…… 整个周家,惶惶不可终日…… 他家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周洛夫这个习惯于借助官场势力,打压商场对手的老牌商家,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针对、被人打压的滋味…… 林苏没有去知州府跟二哥见面,踏空而起,在会试即将开始的时候,离开了会昌,回家! 第846章 轮回转世身 夕阳西下,秋风送爽。 万里长江一叶舟,飘零送客入曲州。 林苏脚下一点,顺水而下的那叶舟化为一个“舟”字,收入他的眉心,消于无形。 入文界之后,他随手一字就可化为实物,但他有点懒,他懒得写,直接调!他写下的各类文字都刻于文界之中,想要什么,随意调取也就是了。 如今的他,真正是有若神仙态。 想要舟,从诗词文章中找这个字。 想要火,从诗词文章中找这个字。 林母照例站在台阶上…… 在大门口一看到母亲,林苏心中突然有一种船儿归入港湾的感觉…… 不管舟行千万里,但见母亲就是家啊! 母亲的笑容在夕阳下如此灿烂。 小周一声大呼:三公子回府,亦是如此的熟悉。 林苏一步到了母亲身边,双臂一张:“娘!” “此行三个多月了!是你离家最长的一回!”母亲眼角有一点晶莹。 “是的,其实中途我回过大苍京城一回,但没空回家,娘,你还好吗……” 提起这个话题,母亲开心了:“娘很好,家里什么都好,三郎你知道吗?咱们家里又添了一丁。” 林苏眼睛大亮:“大嫂生了吗?” “三日前刚刚满月!”母亲道:“来啊,让郡主把耀宗抱来给他三叔瞧瞧……” 小雪还没来得及跑去南院,一条人影快若飘风地过来了,正是鸿影郡主,她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儿,还在睡呢…… “叔叔!”鸿影郡主盈盈一个万福,抬起头来,脸上全是母性的光辉。 “大嫂,我侄儿出世,我却没有回来,真是对不住。” “叔叔是做大事的人,陛下指着你,大苍亿万里山河,五十亿百姓都望着你,你哪有空关注这么小的事情?” “大嫂你可错了,我的世界里没那么多重要的事情,我就一俗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家!”林苏轻轻摸摸小侄儿的肉鼻子:“他叫耀宗?” “他哥哥叫耀先,他叫耀宗,娘说了,等你将来生个儿子,就叫耀祖,林家三子,开枝散叶,荣耀列祖列宗……” 晚饭是在母亲这边吃的。 大嫂、二嫂、陈姐、崔莺一块儿陪着他。 二哥刚刚上任曲州知州,正在千头万绪之时。 大哥刚刚接任东南军团统帅,并封镇南侯,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所以,这两兄弟今日都未回。 酒席之上,母亲又一次喝多了,林苏将她送入客房之中,母亲不睡,接过林苏亲手递过来的醒酒汤,她遥望窗户的明月,轻轻一叹:“三郎,我林家现在官位登峰造极,文武并驰,显赫一时,列祖列宗均不能及,但不知为何,娘心里总觉得有些许隐忧。” “娘,你是害怕物极必反,盛极必衰,是吗?” “娘没你这么好的学问,总结不了你这样的精妙言辞,但娘就是这个意思。” “放心吧,娘,孩儿跟别人不一样,孩儿的字典中,没有盛这个概念,孩儿的路还长得很,世俗间的一切,于我过眼云眼,所以,我不会陷入繁华的桎梏,也不会步入盛极必衰的死结!” “那就好!你去西院吧!” …… 回到西院,柳杏儿送上香茶,鞠躬而退,陈姐和崔莺陪着他:“相公,上次你离家之后,暗夜回来了,带走了绿衣,她们两个,都在晋地,你知道吗?” 林苏笑了:“我刚从晋地回来。” “相公不是出海去了吗?怎么转到晋地去了,专门去看暗夜和绿衣啊?”崔莺在旁边,脸蛋红扑扑的。 “今天回来,我专门看你们!”林苏手一伸,将两女抱在怀中…… 两女在被窝里甜甜沉睡之后,林苏上了阁楼…… 阁楼之中,情况有变…… 秋水画屏已正式开了文界…… 她的文界,以洞庭春水图为界,以林苏传世青诗为心,虽然她总是觉得跟相公在这神圣文界中搞不成名堂的,有点不象话,但是又总是忍不住伴着洞庭春水,让自己碧波荡漾…… 一切搞定,已近黎明。 林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手按在窗台,窗台之上,一枝柔软的枝条悄然伸了进来。 桃树大了,枝条开始横着长了,按柳杏儿的想法,是应该保持王爷卧室的整洁的,这桃枝就该修一修,但是,秋水画屏阻止了,她说王爷的性格大家也都是知道的,拈花惹草于他是风雅,桃枝入室那是可以入诗的:夜半月明花有意,一枝桃芯破窗来,想想看,何等的惬意? 这句诗儿一出,众女面面相觑…… 本着对好诗儿该充分肯定的基本态度,这枝桃花枝留了下来…… 林苏此刻手握桃枝,靠窗而坐,一缕元神进入桃妖的内空间。 元神一进入,林苏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什么感觉呢? 就象是一步踏入了一座成熟的桃园,里面传来果实成熟的气机,有了食欲的感觉…… 桃妖坐在一株大树之上,脚尖轻轻摇晃:“你连干了三场,不应该休息休息吗?” “到你这里来就是休息!”林苏脸不红,心不跳,这样的事儿干多了,脸皮厚实。 “你这是欺负我没有实体啊,但是,你一定得相信,我很快就会有实体了,等我有了实体,我一定要验证下长期以来的一个疑问。” 林苏皱眉:“什么疑问?” “为何那些女的,你一按住就哼哼叽叽,这有什么可哼的?简直是莫名其妙……” 林苏手抬起,按住自己的额头:“我们不探讨这个话题行不?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请教你……” “说吧,我现在神清气爽,已经恢复了大半记忆……” 林苏道:“有一个人,三年前还是普通村姑,三年后,有无可能入圣?” “三年?”桃妖道。 “是!” “三年以道入圣?想多了吧?”桃妖道:“休说是你,即便是古往今来最最惊艳的大帝之才,也休想三年时间以道入圣,无论你是何种体质,无论你有何种机缘,都不可能!绝对绝对不可能!” 这算是权威解答了。 桃妖,林苏基本上可以认定为“圣级”高手,因为她过往的传说中,是跟至善大师拼斗过十三年的,至善大师乃是“大金刚至境”高手,等同于圣级。 圣级高手下了定论,三年以道入圣绝不可能。 那么,当日南海之上,那个白衣圣人就不可能是孙真,可是,为什么她的相貌、她的身形、她颈上的星形胎记都与孙真一般无二? “我说的不是我!”林苏道。 桃妖眉头慢慢皱起:“你见过一个三年前的熟人,今日以道入圣?”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她,所以才找你问问……” 桃妖久久沉吟,脸色风云变幻…… 林苏的心跳加速了:“怎么?终究还是有可能的么?” “有一种可能!或者说,唯一的可能!”桃妖道:“知道天道法则之下的轮回法则么?” “轮回?” 桃妖说了轮回…… 天道之下,万物生灭,轮回道为起点,轮回道也是终点…… 不管是魔是妖是人,不管是芸芸众生还是一代大能,都从轮回而来,也最终都向轮回而去,没有人能跳出轮回之外。 一旦归入轮回道,意识消除,肉身重启,他,也就不再是原来的他。 然而,规则总是有例外的。 有大能舍不得放弃毕生所修,就钻研轮回法则,钻研到了极高境界,他们有可能窥见轮回道的某种神秘法门,轮回转身世就因此而生。 何谓轮回转世身? 大能将自己的毕生修行汇入轮回道,逃过了轮回法则,重新转世重生,转世之后,有极小的概率可以唤醒前世的意识,一旦唤醒,他们的修为一日千里,是有可能两三年时间里以道入圣的。 但是,这种轮回转世身条件极为苛刻,成功觉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微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首先,得悟透轮回法则,单此一条,就没几个人能够做到。 其次,在轮回道上,他得撞中几种神奇的体质,一般体质之下,没有觉醒的机会,除非是天生道体、天生佛体、天阴绝体、天阳金体等,想想看,这样的体质本就是亿万中无一,在毫无选择余地的轮回道上,恰好撞中这几种体质,该有多难? 林苏心跳再度加速…… 天阴绝体恰好是轮回转世身有可能觉醒的体质? 桃妖说了第三点…… 最后,还得有一种功法为牵引,凡与轮回相关联的功法,几乎全都是禁忌功法,何谓禁忌功法? 就是修的人极少! 这方小世界甚至有可能根本没有这种功法! 所以,桃妖最终的结论就是:虽说轮回转世身理论上存在可能性,但在这方小世界想出现,是不太可能的事,你肯定还是看错了。 林苏大脑中翻江倒海…… 孙真是天阴绝体! 天绝渊这个鬼地方似乎根本不在这个世界之中,符合拥有禁忌功法的特征! 难道说,她真的是某个大人物的轮回转世身? 林苏缓缓抬头:“如果……我只说如果!如果此人是轮回转世身,那么,她还记不记得自己在这世界上的一段行程?她还有没有关于这方世界、这些人的记忆?她又是如何定义人世间的这番邂后?” 桃妖笑了:“他只是觉醒了自己的另一段记忆,他并没有抹掉未觉醒之前的记忆,他自然记得这段行程,但是,你需要明白一点,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待过往的态度也会不同,就如同这么一个比喻……某个幼童,无意间路过某段路口,看到一颗红红的果子,在这个时候,他对这果子很有兴趣,但是,这个幼童成长为一代文王,财力雄厚无边,挥手间天下所有的新奇果子都会堆到他面前,他还会在意昔日无意间看到的那颗野果吗?” 是的,所处位置不同,看待过往的态度就不同。 飞鹰已经凌空,它不会在意曾经跟自己有过一番亲密互动的蚂蚁。 大象已经启程,它不会在意幼年时跟一只小绵羊在草原上的对视。 高度决定视野! 她不是忘了自己! 她只是已经不屑于认识自己! 桃妖补充道:“在我杂乱的记忆中,依稀有过一个轮回转世身,此人觉醒之后,灭了自己的家族,所以,你最好不要期待,你遇到的某个人,会是轮回转世身,因为你根本无法预测,他的存在,于你是祸是福。” “灭了自己的家族?为何?” “也许是为了斩这一世之绊,也许只是为了掩盖他未觉醒之前的不堪,人性之复杂,大概也只有你们人族能懂,我一个妖族是不懂的。”桃妖道。 林苏轻轻吐口气:“假如此人的出现,是为了救我性命呢?” “这也是正常选项!”桃妖道:“修行之人,道境通达方可登彼岸,如果在未觉醒之前,受人大恩,恩亦是牵挂,出手一回以报大恩,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欠,再无牵挂……” 出手报恩,再无牵挂! 从此天高海阔,你是你,我是我…… 林苏心头流过的一股子浪潮,不知是酸是涩…… 突然,一个念头从他心头流过…… 林苏霍然抬头:“轮回转世,从这方小世界重生,是不是就不算是原来那个世界的人?哪怕突破圣境,也不会招来天道之罚?” “你终于意识到了!”桃妖咯咯娇笑:“知道我跟你相交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那就是我摆脱了天道的桎梏,我可以在这个世界异地成圣……” 林苏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没听懂…… 是的,他说的不是她! 他说的是这方世界上最大的一个大桎梏! 异域圣人想进入这方小世界,天道不容,其根本目的就是保持这方世界的安危,免得外面大世界的圣人随意进入,肆意残杀这方小世界的生灵。 有了这道天道之罚,这方世界才有安宁,为何? 因为这方世界有土生土长的圣人! 外界的圣人想进入这方世界,必须借助绝天血棺以屏蔽天道,想想看,本土有圣人,自由活动,外界的圣人却只能头顶血棺,一旦打破血棺就是天诛! 在这种情况下,外界圣人如何与本界圣人抗衡? 圣人才有能力真正保护这方家园! 而现在,有一个变数出现了…… 轮回转世身! 外界大能如果用轮回转世身,在这个世界重生,那他就不再是异界圣人,他是本土成圣的,他就摆脱了天道之罚! 孙真是不是其中之一? 月影如果重修到圣人,她是不是其中之一? 至少桃妖自己承认了,她是其中之一! 他认识的人中,有三个! 整个天下,会有多少? 他突然觉得,这个天下似乎不是他长期以来认识的天下…… 如果说兵圣划下了一道人海分割线,阻断了海族与人族之间战争的话,天道关于外界圣人入侵的天罚,就是另一道更重要的“天道分割线”,而现在,他突然发现,这道看似无解的分割线,也可以渗透! 那么,有没有可能已经完成了渗透? 坐在圣殿最高层的十七个圣人中,有没有外来人? 是的,他们修的是文道,看似不可能,但谁又规定域外之人不懂文道?兴许异域,文道同样强胜本土千万倍? 自己不就是异域来客吗? 自己不正是靠着异域的文道,才在这方世界一展雄姿的吗?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林苏在家里又过起了咸鱼般的幸福生活。 把陈姐撩得年轻了几岁,把秋水画屏撩得没了画画的心思,把崔莺撩得走不动路,都是他干的,众女心花怒放之余,差点认为过去的美好惬意日子又回来了。 然而,没有人知道,天下间已然风云突变…… 大苍京城,一夜之间,十七个美女死于各地,有的是在青楼,有的是在花苑,有的是在高官的府第,刑部介入了,一查之下,所有人大惊失色,这些死去的美女,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她们身上某个地方,刻着一朵八瓣青莲。 烟雨楼! 一听到这个名字,深居深宫的姬广脸色变了,一声令下,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清查行动,又揪出了几十个身上有八瓣青莲的人,甚至后宫都有一个! 暗卫出动,通过抓获的烟雨楼人顺藤摸瓜,风波步出京师,蔓延天下,数以百计的家族卷入其中,烟雨楼在大苍的布局点点显露端倪,让人触目惊心…… 京城各地,风声鹤唳。 各大家族,人人自危。 文王府是个例外。 没有人敢在文王府放肆,文王府安静如夜。 九月十五,月正圆,月影坐于她的小楼楼顶,静静地看着天空的月亮,看似只是赏月,但如果细心地观察,会发现她脸上的月色清辉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圆润。 临近黎明,她慢慢站起,踏入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人影,轻纱蒙面,夜风吹来,她脸上的轻纱随风而起,她整个人也飘飘若仙。 此蒙面人静静地站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黑暗中,一双明亮的双眼落在月影的脸上:“最近的一些事情,你是否知闻?” 她的声音很轻,轻若叹息,钻入月影的耳中,旁人一无所知。 “何事?”月影道。 “本楼数以百计的姐妹齐刷刷地倒在京师,遭遇近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大挫。”蒙面女道:“师妹,不作个解释否?” “你想要何种解释?”月影澹澹地道。 “本座需要知道,京城姐妹的身份,是否是你泄露出去的!”蒙面女身子缓缓前倾:“本座还想知道,林贼除了给你写词示好、送镜子示好之外,还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行事如此之决绝?” 月影笑了:“原来你是怀疑我通报了烟雨楼的情报,挺可笑的不是吗?” “你可以向本座作个解释,且看你如何舌绽莲花。” 月影轻轻摇头:“我突然发现了两件事情,其一,我还真的很难解释……” “其二呢?”蒙面女冷冷道。 月影脑袋慢慢抬起:“其二就是,我为什么要向你作解释?直接弄死你不就完了吗?” “放肆……”蒙面女脸色勐地一沉…… 突然,她全身一震,她的脸色突然发生改变…… 黑暗的角落里,月亮的清光似乎突然之间到了此间,月光一到,黑暗驱散,与黑暗一同驱散的,还有人…… 这个角落里,没有了人!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化成了月光,了无形迹! 月影手指轻轻抬起,掠过自己的秀发,脸上带上了澹澹的笑容,一次月圆夜,修为上一层,恢复到曾经的高度,还需要多久? 也许一年,也许两年! 这幅长春体质的肉身,还真是挺不错的。 长春体质,不修行也有几百年寿,踏入修行路,更是非同凡响,与天地元气无限契合,可以让草木逆季节开花,可以加速药材的生长,也可以加速她修为的恢复。 文王府内,所发生的这一幕匪夷所思,没有人看到,也许唯有一人,周魅! 周魅没有在文王府内,她在遥远的一座楼顶,她旁边没有人,但有一股妖风,妖风之中传来她母亲的声音:“魅儿,他说得对,此人绝对非同凡响。” “娘,你看到她出手了?” “她的出手,即便近在迟尺也不可能看清,因为这是规则之力!”她母亲轻轻吐口气:“魅儿,他不在王府之时,你万万不可靠近王府半步,此女之恐怖,非人力可以抗拒!” “非人力可以抗拒之敌,乃是一柄双刃之剑,拿来对付烟雨楼,是一把利器,但是,如果反噬,却也是一件毒刃!”周魅道:“我得提醒他!” 她母亲澹澹一笑:“这不需要你提醒,他比鬼都精,会看不出这一点?如果他再下一把功夫,将此女阴到床上去,大概咱们这一边,又会增加一个真正重量级的高手。” 啊?周魅眼睛睁得熘圆:“娘,你确定他对付她的方式是这种?” “娘不知道,但娘知道一点,一个女人,只要有那么一点点正常,被男人阴到床上去了,大概就是最好的捆绑,遥想你爹当年就是这么干的,可怜你娘一个冰清玉洁的妖女,就这样被他祸害至今,哎,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娘,你别这么说,你这叹息我听着就特别假,我知道你本意是炫耀,说我爹现在是一国之宰相,很牛很牛特别牛,但是,我还是要跟你泼点凉水,我爹的确非常了不起,但跟他比,还要差那么一点点……” 妖姬目光一落,眼中精光一闪,周魅直接隐身,开跑,但她比她娘的道行终究差了一筹,没跑掉,被她娘按在床上一顿收拾 …… 第847章 再入无道深渊 这世上,如果说有一种意境很让人迷离,无疑有烟雨江南。 这世上,如果说有一种约会很纯粹,无疑就是林苏跟无道深渊龙儿的约会,虽然世人都言林某人祸害姑娘以群以批计,但是,其中不包括龙儿。 为啥呢? 每年也就见一面,每次见面也就两刻钟,区区两刻钟时间,解个腰带都得掐点,也没办法不纯粹。 如果林苏是一个单纯的修行人,他其实没有理由去赴龙儿的约会,龙儿身份地位高与低,都是无道世界的事,跟天道世界没啥关系,天道修行人,从无道世界得不到什么帮助。 如果林苏是一个单纯的s鬼,他甚至也没理由去赴龙儿的约会,理由见上面的注解…… 但他不仅仅是修行人,他也不仅仅是个s鬼。 或者换一个说法,他即便是s鬼,也是一个带着八分骚包的s鬼,他坚定地信奉一个理念,你真心待我,我必坦诚相对,如果龙儿跟她爹是一种货色,林苏不妨玩死她,但她不是,她只是无道深渊一颗纯洁的小白菜,她心无杂念,她还没有被万恶的社会污染,骗这样的小姑娘,他觉得很有负罪感。 所以,他尽量不骗她。 三年前的今天,龙儿送林苏出了无道深渊。 两年前的今天,林苏带着每种360的礼品,在这江面上撑了一把小伞,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这世道虽然多的是物欲横着流,多的是尔虞我诈,但偶尔也有一股清流。 一年前的今天,按照他们当日的约定,林苏该当让她看一眼人间的红日满天,但是,人算不如天算,那一日,林苏困在人鱼圣地那面铜镜中,忘了自己是谁,更加忘了九月十九,等他出关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龙儿那一日的失望、失落他不知道有没有,龙儿哭没哭他不知道,龙儿即便哭了,流下的泪水也早已随着万里长江水,一直流到了东海最深处。 那是人世间的无奈。 那不是林苏有心失约。 所以,今年,他想给龙儿一个回报,至少他也得清楚明白地告诉她,当日的失约,非我有意…… 于是,在今年的九月十九,他很早就作了安排。 甚至瑶姑也跟他明确说了,这个时间不仅你得记住,我也帮你记住,如果你忘了,我提醒你。 她做到了! 在林苏通过农圣圣家通天道入圣殿的前夜,她告诉他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别忘了九月十九道门开。 随后的时间里,林苏入圣殿,入书山,查资料,开文界,出奇招,见圣人,杀月影…… 从圣殿到北境,从北境到京师,终于还是赶在九月十九道门开的前几天,回到了海宁,在这个烟雨迷蒙的秋季,来到了他与龙儿约定的那方水域。 烟雨从天际飘荡,十里外的海宁城在烟雨中隐隐绰绰…… 江面之上,迷蒙一片,没有船只,没有人…… 林苏手起,一把小伞轻轻撑开,小伞丝绸为面,雅致无双,伞面上,是他用林体写下的一行极具文人气息的字:西湖细雨断桥边。 此地,不是西湖,此地,并无断桥。 但是,他们因白蛇传而相识,因白蛇传而人生并轨,西湖美丽的传说,断桥迷离的情愫,是他们之间的那份默契。 海宁长江段的西岸,绿树在细雨中摇曳。 大雾山中段,一座美丽的小茶园在迷雾中呈现出独特的美感。 这座茶园出现得甚是神奇,当地人似乎没有任何意识中,它就出现了,出现之后,众人第一次看,有几分惊奇,但第二次看,就有几分美感,三五天之后,大家很习惯这小茶园的存在,没有人知道,这茶园是一座文界。 因为它太真实。 是的,它,就是文道之中一个最独特的界,传说级别的文道真界。 瑶姑坐在茶园之中,无边的细雨化为真界的天幕。 她痴痴地看着遥远江面上的那条人影,她内心也是烟雨迷蒙。 也许这世上,总有一种人是无缘这种邂后的,就是她这种。 她是农家圣女,她的眼界高得无与伦比,然而,农家的特征就是那样,她人前人后都只是一个村姑,而且还是一个没有半分美感的村姑。 一般人看不上她。 她更加看不上一般人。 所以,她注定孤独。 孤独的圣女,孤独的灵魂离开了圣家,在江湖中孤独地漂泊,是因为她要体会传世青词《水调歌头》中的那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遥远的江面之上,那一年一度的相约,就是悲欢离合么? 我又如何去指望,这事儿能够长久? 无道深渊中的龙儿,一年唯有两刻钟可以看到天道世界的阳光,可以感受天道世界的迷蒙细雨,在她看来是悲。 但是,看到这个男人撑着小伞站在江面,瑶姑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悲。 因为她知道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时候,一个终生都不可能见到这幅场景、不能体会这一种怦然心动感觉的人,有什么资格为别人的“一年一会”而悲? 时间似乎随着江水东流去,又似乎在这迷蒙细雨中定格。 不知何时,一圈金光在江面徐徐绽放,如同水底盛开了一朵金莲…… 江水轻涌,一朵金莲从水底升起,金莲之上,有一人! 曼妙无比的身形,美丽无边的面孔,周身金莲光芒的映照,她如同是烟雨之中的一抹彩霞…… 她的眼睛却是闭着的,因为她不敢看! 她担心这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又是茫茫江水,空无一人! 但是,一个声音轻轻传来:“龙儿,我来了!” 龙儿眼睛勐地睁开,就看到了如同刻在梦境最深处的一幅场景,江面之上,站着他,他的手中,是熟悉的雨伞,雨伞之上,是熟悉的一句话:西湖细雨断桥边。 “公子!”龙儿一声轻呼,如泣如诉。 林苏脚下一动,一步踏上了金莲,手一伸,抱住她的肩头:“对不起!去年的今日,我没有来,不是我有心失约,实是身不由己。” 龙儿眼中全是喜悦:“过去的三百六十个日夜,我一遍遍地想,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是不是忘了我,但从今以后,我永远都不会多想,如果明年的今日我还是见不到你,我依然相信你不是有心失约。”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林苏道:“人在世间行走,固然有心之牵挂,亦有世事无常,你相信我非有心失约,我尽全力避免这种失约。” “你我一约,千年为期!” “千年?你也太高估我的寿命了!”林苏轻轻一笑:“你为龙族,我为人族,百年之后,兴许我已经垂垂老矣。” “我虽为龙族,却也是人龙血脉之混杂,我母后乃是人族,所以我寿命没那么长,我也不让自己活那么长,等到公子老死之日,我就出无道渊,在这天道世界陪你灰飞烟灭。” 林苏目光抬起,看着已经盛极而转衰的金莲:“龙儿,我们的相会,还是一如既往的短暂,这是我送给你的一些礼物……” 一只储物袋递给龙儿。 龙儿接过,没有打开:“里面是最神奇的酒和香水吗?” “是的,每种七百二十!另外,今年还有一样新东西,这个!”林苏手一抬,掌中一面明镜,明镜虚空而起,在他们前面转着圈圈。 龙儿目光落在这镜面,镜面之中,是她跟他的紧紧相拥。 她的脸蛋,是如此的美丽动人,她脸上的红霞,宛若彩霞弥天。 “公子,我真想叫你一声相公!”龙儿轻轻地道。 “那你叫!” “相公!”龙儿扑进他的怀抱,紧紧抱住。 时间这一刻似乎又一次静止。 当然,只是在他们的意识中,时间静止。 事实上,时间飞跨的速度,毫不停留。 金莲在水中旋转,每一朵浪花卷过,都毫不留情地削去几许光华。 第一瓣金莲凋谢了,第二瓣凋谢了,第三瓣…… 龙儿目光移向不断凋谢的金莲:“相公,时间又到了!” “真希望我早日参透时间法则,让这时间暂时停下!”林苏轻轻吐口气。 这句话,上次龙儿说过,龙儿说的是:听说天道之下有一种时间法则,可以让时间停下。 林苏知道时间法则的确有,只不过,他目前还不能在外界自由施展(文界之中,他能小小施展,但那不是时间法则的自由施展,只是文道伟力的变通)。 时间不能停下。 转眼间这一次相会又走到了尽头。 “明年,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有一年时间,我会为你做到!”林苏托起她的脸蛋。 龙儿泪水奔流:“我只要你!我只要踏出这江水的那一刻,还能看到你!你一定要做到,我可以接受一百次出水一无所见,但我不能接受永远不见!” “你我一约,千年重约!” “答应我,不准先死!”龙儿轻轻一推,将林苏推出金莲…… 这一推,代表着他们今年的相会走到结局。 这一推,将他们的命运交给茫茫时空。 但是,就在此时,已经开始下沉的金莲陡然一合,将林苏牢牢包住,哧地一声,他们一起从江面消失…… 伴随着龙儿一声大呼:“不!” 遥远的海宁西岸,瑶姑手中一直握着的一根小花枝突然折断,她一步到了江面,看着下方无声旋转的暗流,脸色沉凝如水。 怎么回事? 他跟她走了? 天啊,这一走,岂不是进了无道深渊? 这小娘皮给他灌了什么迷汤?让他如此义无反顾? 天道中人入无道深渊,那基本上就代表着陨落,虽然说他在无道山上表现了他的特异性,在无道领域还能施展修为,惊世骇俗,但是,这跟进入无道深渊绝对是两个概念。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 而且是他自己决定的! 瑶姑在江面徘回了无数个来回,心乱如麻…… 她有件事情没有算准。 今日林苏入无道深渊,绝对不是他主动的。 他准备离开的! 但就在他离开的瞬间,金莲一合,他身不由己就被带入了江下。 流光一闪间,上方的天幕合拢,他透过金莲的花瓣,看到了无道深渊似乎永远都不变的灰白天空,他的眼睛轻轻一闭,内心一声叹息…… 我日! 世人言泡小妞儿有被打断脚的风险,这种层级的风险我认了,打断脚没啥,一只两只随便,但是,不包括这个啊,直接将我拉进无道深渊,即便能出去也得整整一年! 谁干的? 但愿是龙后! 但愿龙后只是被他跟龙儿的如胶似漆深深打动,所以才拉他这个准女婿去家里吃顿便饭…… 如果是龙君干的,那麻烦就大发了。 这无道龙君,对人族是缺乏好感的,凭他当年屠杀亿万人族的尿性,林苏一旦被他含恨弄下来,林苏觉得恐怕很难再见到天道的天空…… 金光一散,软趴趴的莲花从天际收回,舒展而开,林苏就看到了熟悉的莲池。 是的,挺熟悉! 《白蛇传》是从这里开讲的。 龙儿是从这里勾的。 九曲长廊那是风雅别致的。 “父皇……”龙儿的叫声满是颤抖,抓住林苏的手上,也隐隐有汗水,她的脸色也是惨白如纸。 林苏目光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个人! 是的,至少是人形生物! 那个人身在长廊之上,慢慢回头…… 身高两丈开外,体型壮实绝伦,坚毅的面孔之上,两只眼睛所到之处,就连荷池里的波纹都离奇地凝固。 林苏全身上下,文道武道的修为就不谈了,进入无道世界,这些玩意儿全部封存。 即便是他的无道修为,也在这双龙目之下完全压制,他鼻尖上的一滴汗水都滴不下来。 惨了,无道龙君! 上次他虽然入了无道深渊,有幸跟这个超级勐人有过一番邂后,但却没有看到他此幅模样,只看到一双如同天际日月的眼睛。 如今显露真身了! 当日跟兵圣一较短长的龙族绝代天骄,终于在他面前显露了真身。 无道龙君身上的气场点点收起,林苏身上的压制也点点放松,龙儿一飞而起:“父皇,你怎能如此?他……他是天道世界的人,你将他拉下来,是要害死他啊?赶快想个办法让他出去,求求你了,父皇……” 无道龙君对女儿的恳求置若罔闻,冰冷的目光慢慢移向林苏:“小子,当日无耻勾引本皇的公主,逃出无道渊,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林苏脸上慢慢露出迷茫:“岳父大人何出此言?小婿……” “闭嘴!”无道龙君一声怒吼…… 通! 长廊各处,无数侍卫、丫头一齐跪下,在无道龙君这句怒吼中瑟瑟发抖。 龙儿惨白的脸上,却突然浮现了一丝红霞。 因“岳父大人”这四个字而起。 “本皇最是痛恨人族读书人,你身为人族是一罪,读书人是二罪,勾引本皇公主第三罪,三罪同在,本皇不让你受尽八十一道无道酷刑,天理不容!” 龙儿脸色变了…… 她知道父皇最大的痛点在哪里,那就是千年前的一场大战! 人族兵圣灭了半座西海龙宫,用半部兵书将父皇打落无道深渊,开启了父皇长达千年的煎熬,父皇对人族之恨无与伦比,尤其是人族读书人,而他,恰好就是。 林苏道:“岳父大人此言差矣,身为人族若是有罪,敢问你置岳母大人于何地?” 又来一个岳父大人,还来一个岳母大人…… 满场的丫头侍卫全都面面相觑,这个人族真是找死啊,勾引公主的事情,你可以澄清可以解释,而你,偏偏在龙君的痛点上死揪…… 无道龙君脸色勐地一沉:“来啊……” 所有侍卫一齐直起腰,但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龙君面前,却是一个人族美妇! 无道龙君脸色勐地一变,有了几分精彩:“夫人……” 龙儿如同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母后!”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 龙后慢慢抬头:“陛下既然如此痛恨人族,本宫想必也在陛下痛恨之列,这就离宫而去,永不再回!” “夫人!本皇决无此意,决无此意,夫人是夫人,人族是人族……”无道龙君脸色变了,赶紧阻拦。 龙后脸色稍和:“陛下的意思是,本宫是本宫,与一般人族不可等同?”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那本宫的女婿,能与千年前兵圣等同否?” 龙君瞠目结舌…… 林苏深深一鞠躬:“岳母大人,小婿与兵圣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平生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焉敢等同?此番与龙儿相识相爱,满心满意只想她好,决不想不利于他,世间有爱屋及乌之说,从未有因爱你所爱而仇视之一说,岳父大人曾是龙族绝代天骄,见识高远,心胸博大,岂能如此是非不分?岳父大人只是基于小婿有亏礼法而愤怒,此事是小婿的错,岳母大人莫要多想,若累双亲不和,小婿岂不汗颜无地?” 长长一段话出口,所有人懵圈。 这小子的话,逻辑无比的缜密,语气无比地舒适,将龙君的说辞驳得体无完肤之余,还顺手给了龙君一顶高帽,外加一级台阶。 高帽是啥?你龙君见识高远,心胸博大,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台阶是啥?小婿有亏礼法! 此外,还有很温馨的一句话:若累双亲不和…… 和不和的另做一说,关键是“双亲”这个字眼啊,他们是“亲”! 侍卫们一时之间全都改了主意,不管这少年有多么值得收拾一把,也轮不到他们来收拾,人家跟陛下是亲…… 无道龙君眼睛睁得巨圆,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怎么说。 老天作证,他是修行界的绝代天骄,但真的不是说话辩论的天骄,否则,他也不至于时时被龙后拿捏。 龙后目光移向老龙君,一缕声音钻进他的耳中:“他给了你一个很好的台阶,你下还是不下!” 虽然是问题,但何曾有问问题的语气? 这就是个命令,你必须得下! 给老娘赶紧下! 无道龙君心头翻江倒海…… 龙儿一步上前,双手托起一面明镜:“娘,这是他带给娘的,他说了,娘美丽的容颜也不能只有父皇一个人看到,娘自己也可以亲眼看一看!” 龙后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如此明亮如此通透如此美丽…… 龙儿手一抬:“父皇,这是他给父皇带的酒,总共有七百二十坛,坛坛都是最顶级的白云边!” 龙君手条件反射般地抬起,就要接过,但是,他停下了,停在龙儿紧张的目光下…… 慢慢地,龙君目光抬起,盯着林苏:“小子心思通透,能言善辩,可惜……本皇之女,只嫁无道英豪!” 龙后脸色勐地一沉…… 林苏却是微笑抬头:“不知在岳父大人心目中,何等样人方是英豪?” 龙君道:“反正不是你这种连侍卫都打不过的软脚虾!” “岳父大人如何知道我就打不过?” 众人勐然一惊…… 包括龙后,也包括龙儿…… 无道龙君一双厉目似乎第一次从他脸上移开,转向了他的全身上下…… “倒是有些道行,居然还有那么一丝微末的修为存在!”无道龙君手抬起:“你!” 手指指向旁边的一名侍卫。 侍卫勐然站直,这是一个脸色漆黑,好歹还有个人形的无道生物。 “收拾他!” 龙儿勐地弹起:“父皇,这不公平,他是天道修士,你要试他的修为,可以等到明年道门开,让他在江面跟侍卫过招,这在无道世界跟他过招是欺负人……” 龙君满脸黑线:“收拾他!” 直接转身。 那个侍卫一步上前,到了林苏身边,林苏陡然拔剑,剑光一闪,轰地一声,那个侍卫远远飞出,通地一声掉落荷池。 龙儿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龙后眼晴也终于艰难地从镜子上移开,吃惊地看着他…… 无道龙君霍然回头…… 有了几分吃惊! 他指派的侍卫不是乱指的,他是圣境修为,他的眼光何等老到?他早已看出林苏此刻的修为是四境,他指派的这个侍卫却是五境,他要的就是一个侍卫将林苏收拾一顿,岂料,只是一个照面,林苏就将这名侍卫击败。 逆行上伐啊! 不管天道世界,还是无道世界,都是天才的标准。 他,竟然是个可以逆行上伐的天才! 第848章 无道世界破两境 虽然有了几分异样,但是无道龙君的眼光太高了,他自己也曾是逆行上伐的天才,对于逆行上伐显然缺乏太大的重视。 他一门心思就是要出一口无名气。 “你!”龙君手指另一名侍卫:“教教他怎么做人!” 那个侍卫一步踏出,如山如岳。 龙儿吓了一跳…… 龙后也是一声叹息:“陛下,过了啊!他此刻的修为只是四境,你弄个五境本宫懒得说你,你现在弄个六境,本宫就问问你,你当年只有四境之时,能不能跨两大境?” 龙君脸色一沉:“本皇只是告诉他,少在本皇面前嚣张。” 林苏深深鞠躬:“岳父大人此言又差矣,小婿何曾嚣张过?这位大哥我眼前是打不过的,兴许明天,我可以跟他一战,但绝对不是眼前。” “明天?”龙君沉声道。 “回岳父大人,是明天!”林苏道。 龙君目光抬起:“夫人,你也听到了!你现在说说,他是不是嚣张?” 龙后轻轻摇头:“男儿志存高远,有何不该?没有梦想没有豪情者,又岂堪为你之婿?陛下,就如他所言,数日后,你再检验检验他的修为,岂非美事。” 龙君缓缓道:“没有数日后,就在明天!如你明日能在他手下撑得十招,本皇免了你所有的罪孽!” 龙君拂袖而去,众人面面相觑…… 龙后轻轻一声叹息:“龙儿,带……他去客房吧!” 客房里,门关上,龙儿直接投身入怀,紧紧地抱住林苏:“相公,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林苏轻轻抚摸她的肩头。 龙儿轻轻仰起脸蛋:“我不想我对你的这份情,给你造成伤害,但是,依然还是造成了伤害。” “你对我只有毫无杂质的情感,纵然对我造成伤害,也不是你的错!”林苏道:“何况,此刻谈伤害还为时尚早。” 龙儿微微一惊…… 身入无道深渊,他想再返人间已是天难地难,但是,他的神态却是如此平和…… 林苏道:“龙儿,我有些不太明白,你父皇缘何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是否是……外界有些什么不利于我的消息传入了无道渊?” 问到这个话题时,林苏脸色是平和的,但内心是悬得有点高的。 无道龙君曾是西海龙族天骄,因为西海龙宫被兵圣摩擦了一顿,放弃登临修为绝顶的机会而与兵圣一战,表明他对西海龙宫还是有感情的。 而今,西海龙宫在他林苏的策划之下灰飞烟灭,假如无道龙君知道这件事情,那他们之间的过节就真大了。 他一时摸不准,无道龙君仇视他的真正理由中,有没有这一重元素。 按道理讲,无道渊跟天道世界是不相通的,两边有啥消息也是隔绝的,但事情从来都没有绝对,当日他弄死西海龙君流落大苍的私生子后,西海龙君还不是派人到了无道渊? 龙儿轻轻叹息:“无道渊跟外界的消息,哪有那么容易传递的?我父皇仇视你,真正的原因还是我!” “因为你?怎么回事?” “因为在父皇的大棋局中,有我一席之地……” 龙儿说了…… 事关无道渊的大格局。 无道渊,三君同在,妖君、星君、龙君,三人都是圣级高手,修为同功同源,但又彼此牵制,每个人旗下,都有数以百万计的部属,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为何说是同根同源? 涉及到三件无道圣物,无道残碑。 这三块残碑都是无道圣碑的残片,三方势力一方占有一块,龙君这边占有的残碑叫“功碑”,乃是记载无道功法的,所以他们这一系的修为高深;妖君那边占据的一块叫“术碑”,他们的招式、各种手段无与伦比;星君这一系占的是“法碑”,记载的无道规则,他们那边低层战力不强悍,但高端战力,连父皇都忌惮三分…… 三方势力,竞争早已白热化,每时每刻都在争抢资源,杀戮对方,无道渊其实乱了百年,近些来更是愈演愈烈。 父皇有意与妖君联手,而她龙儿,就是这联手局中的一颗棋子。 因为妖君的嫡子看上了她。 而龙儿,遇到林苏之后,一门心思都在林苏身上,对这门亲事是极力抗拒的。 她母亲原本一直还做她的工作,但自从她从林苏那里拿到《红楼梦》和《白蛇传》后,母亲改变了态度,也反对这门联姻。 父皇当年掉落无道渊时,是母后救了他的性命,其后的每一步发迹,都是母后在后面全力支持,平日里对母后是言听计从,也唯有这种事关霸业的大事,他才跟母后分庭抗礼,半步不让。 林苏彻底明白了! 自己跟龙儿的一番交往,在这无道渊扇动了蝴蝶的翅膀啊,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从而坏了龙君的大计。 龙君对他的仇视,其实是在这里。 在这里就挺不错的! 至少,比灭族之恨容易消解得多! 林苏脸上的表情放松了…… 也不知为何,龙儿一看到他放松的表情,心里莫名其妙地也放松了许多:“相公,你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叫我爹岳父大人啊,我看我爹脸都绿了……” “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龙儿自然不会选错:“真话!” “真话就是,这是一个策略!”林苏道:“我无耻地勾引了你,放在任何地方,都配得上无道八十一酷刑,而且作为君主也好、下边的刑罚人员也罢,施展起来毫无心理障碍,我多有病才想去尝试你家八十一种酷刑?所以,我就用岳父大人四个字,作为一条无形的绳索,捆住他的手脚。” “啊?这怎么是绳索嘛?”龙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叫他岳父大人,我跟你的事情,就是你爹的家事对吧?他好意思让下人拿酷刑折磨自家女婿?下面的人,好意思折磨陛下的驸马?他本着家丑不外扬的基本指导思想,最多就是悄悄弄死我,不太可能大张旗鼓地折磨我。” 龙儿目瞪口呆…… 好半天才轻轻吐口气:“你口口声声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我娘都快笑了,你竟然只是个策略……” “你娘那边不一样!你娘那边我是真心实意称她岳母大人的,不是策略,发自内心!” “这又是为什么?”龙儿再度不懂。 “不知为何,一见你娘,我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近感,也许是同属人族的天然亲近,也许是因为她身上有你的影子,我爱你,自然也觉得她可亲可敬。” 龙儿怔怔地看着他,内心一开始如果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现在也已经被甜蜜完全包围…… 某座宫殿之中,两人对视…… 赫然是龙君和龙后。 龙君眼中一开始的愤怒变得迷茫…… 龙后一开始的失望,变得温柔…… “陛下,现在知道了吗?一个称呼也是可以蕴含玄机的。虽然你突然听着心头不快,但仔细想想,你也该明白这彰显他的智慧!”龙后道:“单凭这智慧,也未必不能在无道深渊开创一份基业。” “夫人……”龙君沉吟良久,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夫人,别的事情我都依你,唯独这件事情,你得听我的,事关无道龙宫之大业,你的儿女情长只能葬送整个无道龙宫,所以,别怪我!” 龙后霍然起身:“陛下,别忘了你亲口答应的话!如果明日他能接下黑三的十招,你就得免了他所有的罪。” 龙君道:“本皇所说的话,绝对算数!” 龙后到了屋外…… “黑三!” 黑三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娘娘,有何吩咐?” 龙后传音入密,黑三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紧接着,又一缕声音钻入他的耳中,黑三全身颤抖…… 龙后让他放水,不让那小子撑过十招,龙后弄死他! 龙君让他全力以赴,超过十招弄不死那小子,龙君弄死他! 我太难了…… 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处理不行啊? 非得让我夹在其中…… 不管怎么弄我都得死啊…… 客房里面,两位大老的视线已经离开,而且龙儿也已经离开…… 龙君的态度已经明确,自然不可能让龙儿这个关键的节点上陪在他身边,要不然,这小子自知明日必死,本着深度捆绑的原则,将龙儿给祸害了怎么办? 所以龙儿必须走! 龙儿不想离开相公,一会儿都不想,但是,她担心刺激到了父皇,所以她只能走。 她走了,房门关上了,林苏目光慢慢抬起,熟悉他的人看到这抹眼神,会怦然心动,因为这束眼神代表着他的心思开始凋花…… 是的,踏入无道渊,绝对的意外! 但是,林苏决不想坐以待毙…… 他已经实施了几条计策…… 其一,关于岳父岳母的称呼是一计,这一计名攻心计!他就是要用这个称呼,让龙君怎么做都不对!同时,让龙后铁心帮他——世间女人,很少有人面对“岳母大人”这个称呼无动于衷。 其二,他其实知道,刚才他与龙儿在客房里,是有大老监视的!而且这大老一定会是龙君龙后——凭他的修为,作不出这个判断,但是,凭逻辑判断,监视百分百会存在。 他在明知龙君会监视的情况下,将这条攻心计和盘托出,也是一计!可能有人说,你明知龙君就在旁边听着的时候,不抓紧时间来点温情的言语,打动龙君,反而用一个残酷的真相来刺激龙君,不是适得其反么?真不是!温情路线适用于龙后,并不适用于龙君,龙君这样的天骄,温情路线可打动不了他!要打动他,唯有一点,天才路线!让他知道,林苏不是个一般人,他是天才!至于这个天才,言语中会不会让龙君不快,一点都不重要,心怀霸业的一代天骄,看人不是看这个人说话中听不中听,而是看这个人有用还是没用!有用之人能入他的法眼,没用之人,弃之如碎屑,就是这么简单! 其三,他还有一计,目前正在实施中。 什么计? 他要用一个修行路上的奇观,来震撼整座无道龙宫! 林苏盘腿一坐,开始运功! 浓郁的无道之力丝丝缕缕而来,他的修为步步攀升…… 修行道上,修为增长是艰难的,想破境更是难上加难,一般情况下,想从四境破入五境,是三至五年,但是,莫要忽视了一个关键点,林苏天道功法已经搭好了框架,他天道功法已经步入第六境“道果”加“窥空”,框架都已经建好了,无道功法无非就是顺着这个框架再走一遍,只不过使用的材料有所不同而已。天道功法,他如果用的是水泥,无道功法,顺着这框架、使用另一根管道,再灌一遍混泥土,有毛病吗?没毛病…… 一个时辰,四境圆满。 三个时辰,道境花开,五境突破! 林苏眼睛睁开,感受到了一种离奇的滋味。 无道世界里,他有一种随心所欲的感觉。 林苏起身,踏出了客房。 客房之外,一名侍卫冷冷地盯着他:“在下黑二,奉陛下令,试试阁下的身手,你只需接下三招,陛下就免了你全部罪行。” “三招?昨日说的不是十招吗?”林苏目光抬起,苍白的天空似乎处处都是眼睛,但他委实分不清,其中有没有一双出自西海的龙眼。 “十招针对的是黑三,他昨夜修行时,一不小心伤了根基,由在下替代!在下修为乃是六境中期,比他高了半层,所以,招数也就减少了七招!”黑二回答得甚是仔细。 旁边一座阁楼之上,龙后嘴唇咬得很紧…… 她知道黑三玩的是哪一局…… 自己给黑三下了指令,陛下也下了指令,这指令他左右为难,于是就自己将自己弄得出不了门…… 陛下还真是决绝啊,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换了一个修为更高的黑二,而且屏蔽了所有的传讯,让她想发指令都下不了指令…… 好你个老龙,你要是敢伤我女婿一根汗毛,老娘一百年不要你上床! “三招!甚好!”林苏手一起,长剑在手:“全力以赴吧!” 黑二手一伸,一把奇怪的兵器握在手中,随着这兵器之一握,整片空间似乎一步带入诡异的气场之中。 呛! 林苏拔剑! 他一拔剑,气场一分为二! 黑二心头一凛,怎么会如此之快? 他也是百战沙场之精英,条件反射一般地抬手挡在自己咽喉之前…… 他挡了个空! 不! 如果没挡,这一剑必定落在他的咽喉,但他一挡,这宛若突破时空之一剑凭空消失。 黑二心头大震…… 就在此时,一剑迎面而来,挟着无与伦比的气势…… 轰! 黑二远走高飞,撞上身后的一座假山,假山碎石弥漫的半座庄园…… 龙后身边,龙儿一跳而起,勐地抓住母亲的手臂,她脸蛋上全是红霞,她眼中,全是惊喜…… 龙后眼睛也睁得老大:“怎么可能?他……他一夜之间破了一大境!” 无边烟尘弥漫中,一人突然一步走出,他这一步踏出,烟消、碎石重归原位,重新化作一座假山回归原处。 正是无道龙君。 他一双厉目牢牢锁定林苏:“一夜之间破一大境?” “是的,岳父大人!”林苏手一动,长剑消失,恭恭敬敬地鞠躬。 无道龙君缓缓道:“还真是给了本皇一点点震动……你,过来!” 手指指处,是一座阁楼之顶。 无声无息中,空中一条人影掠过,这一掠过,几乎覆盖了全部的天空,黑影一闪间,出现在龙君面前:“陛下!” “你,将他所有的潜能榨出来瞧瞧!”龙君道。 “是!”那名黑影慢慢转身,面对林苏。 林苏瞅着他:“岳父大人,这位乃是七境,眼前我打不过他!” “废话!” 无道龙君差点翻白眼了,本皇还不知道你打不过?你要打得过那是见鬼! 只是,无道龙君实在不想跟他说话,但是,也只能回他两个字。 林苏补充道:“所以,岳父大人,你如果希望我打败他,可能还得给我一日!” 所有人全都愣住…… 龙君两眼睁慢慢睁大:“一日?打败?” “是!明日此时,我可以击败他!” 那个侍卫一张黑脸突然涨得通红,如果不是龙君就在面前,如果不是此人头上顶着虽然有几分争议、但依然触目惊心的“驸马”头衔,他不确定是不是该将对方的脑袋摘下来。 你昨日是四境,昨夜临时突破五境,逆行上伐打败了六境,现在居然说再给他一日时间,他连七境都可以干。 我修行已经三百年,我没见过这种邪事…… 无道龙君似乎直到此刻才真正认真看他,时间仿佛完全静止…… 良久,龙君缓缓道:“不是一日,本皇给你三日!三日之后,你与黑一一战!” 林苏鞠躬微笑:“岳父大人宽容,但小婿不敢自食其言,说一日就是一日,明日此时,小婿给岳父大人交上这份答卷!” “好!”龙君手轻轻一挥:“此一日时间,本皇给你最好的修行资源!” 随着这一挥,林苏离地而起,前面一扇门打开,林苏进入门内,门关上,隔绝一切。 无声无息中,两女出现在龙君面前,正是龙儿和龙后。 龙后脸色阴沉:“陛下,他已超额达成了陛下的条件,如今条件再升级,陛下身为一宫之主,是否有些出尔反尔、食言而肥?” 龙君道:“夫人这就不讲理了吧?本皇几曾食言而肥?他的罪行已经赦了,战事升级也是他主动升级,本皇只是答应他的请求,也有错吗?” 龙儿小嘴儿翘起:“他已经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就已经是父皇的女婿,父皇,你对你女婿如此苛刻,让女儿心里怎么想?” “放肆!”龙君一腔怒火不敢向龙后发,转向女儿:“父皇只是答应过,赦免他的罪行,何曾答应认这个女婿?身为公主,如此偏向来路不明的野汉子,成何体统?” “娘……”龙儿转向她娘,眼泪汪汪。 龙后一步踏出:“陛下,我与你赌一场如何?” “赌?” “正是!”龙后道:“明日一战,如果他能接住黑一的三招,你承认他是我们女婿!如果接不住,送他出无道渊,从此断了龙儿的这番心思。” 龙儿心头大跳,她明白了娘的心思…… 娘所求,跟自己所求的完全一样! 他接得下三招,自然是美梦成真,他接不下,父皇也得送他走,他的危机得解,这就是娘,永远都会站在女儿这一边。 龙君久久沉吟,轻轻吐出口气:“你呀,娇惯她也得有个模样……哎,就依夫人所言吧!” 龙后长长吁了口气…… 借吁气之机,一缕声音传向黑一…… 但是,这缕声音被阻断,龙君神态复杂:“夫人,你已经弄得黑三自伤根基了,还要弄得黑一自伤根基么?咱们既然已经达成赌约,还是莫要搞这些小动作,一切尽看他的造化!黑一,你立刻进练功房,在跟他交手之前,任何人都不准见!” 黑一逃过一劫,飞跑…… 龙后和龙儿面面相觑,也深感无奈…… 练功房中,无道之力空前浓郁…… 林苏没有第一时间练功,他似乎在呆呆地坐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突然,他的眼睛勐地睁开…… 眼睛睁开的瞬间,练功房中突然以他为中心,化为一个漩涡,无边的无道之力疯狂涌入,涌入的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林苏眼中流过一道惊喜的光芒,慢慢闭眼,感受着身体的又一次突变。 他此番运功,非比寻常。 他用上了吞天魔功! 吞天魔功原本是天道功法,在这里原本是不适用的,但是,他改变了这份契机,他打开了吞天魔功的一个隐秘入口,在无道世界里启动了这门魔功。这就是修行道上的一法通而万法通…… 吞天魔功一启,他吸收无道之力的速度惊世骇俗。 不知何时,他的眉心出现一扇门,依稀正是他的魔门。 魔门,是他的道果! 如果无道世界也有道果这一层级的话,他正式跨入无道第六境! 这只是表象,真正惊世骇俗的是魔门之内,魔门之内似乎变成了两个世界,天道世界与无道世界在那里交融。 紫电隐隐,惊涛骇浪,似乎有着无穷的变数,但他却也完全搞不明白这种变数代表着什么。 第849章 我让你成为唯一的霸主 无道世界没有天黑天亮的概念。 每个人都是靠体内的生物钟来判断时间。 林苏一遍遍巩固自身的修为,直到体内的生物钟走过了十个时辰。 他眼睛慢慢睁开,慢慢站起,打开练功房的门。 与此同时,另一间练功房的门也打开。 昨日见过的黑一,站在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龙儿一把抓住她娘的手,她娘的眼睛也霍然睁开,静静地看着虚空中的投影。 林苏轻轻一笑:“现在开始吗?” 黑一道:“其实还差一个时辰,你可以继续练练。” “都是自家人,计较什么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的……开始吧!”林苏的长剑慢慢拔出。 黑一道:“陛下严令,只给三招,所以……得罪了!” 无声无息中,黑一身形陡然扩大,这一扩大,他的法身直达五百丈开外! 他的巨爪一伸,覆盖林苏上方的所有空间。 林苏的长剑勐然一抬,一剑收尽身后的万丈天光…… “天剑式!” “杀!” 轰地一声,林苏倒退百丈开外,而黑一,巨大的法身也倒退十丈开外。 整座宫殿同时震动。 无数奇形生物纷纷飞起,个个脸有异常。 龙后眼睛勐地大亮,龙儿抱着母亲的手臂拼命地摇…… 空中一双巨大的龙眼中,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怎么可能?又一次一夜之间破一境?龙君修行数千年,从天道世界到无道世界,何曾见过如此奇观? 这甚至不叫奇观,这是神迹! 更神奇的是,林苏空中大翻身,又是一剑飞来,这一剑比刚才一剑更勐三分。 轰地一声大震,两人同时后退,全都后退五十丈开外。 黑一一声怒吼,身上无道之气直冲云霄:“第三招,来!” “斩!” 空中人影一幻,仿佛化身千万,千万人影陡然一合,化为一把长剑,长剑宛若天罚,一击而下! 这一击,比起刚才两击更勐一倍! 轰地一声大震,黑一巨大的身躯翻滚而出,空中一口黑血喷向长空,通地一声,他重重地砸入荷池,荷池之内,千丈巨浪冲天而起。 而林苏,飘然落在长廊之上,狂风起,他的头发飘飞,手中长剑直指荷池。 满宫侍卫全都呆若木鸡。 满宫侍女半数意乱情迷。 不管她们见过多少无道英豪,她们都必须承认,这个人族手持长剑,三剑击败黑一的场景,符合她们心目中关于英豪的认知。 天空的龙眼似乎在空中完全凝固。 无道龙宫的天空,也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没有人能想到,今日的三招,会是如此结局,不是黑一三招击败他,而是他三招击败了黑一! 此人,前天方入无道龙宫。 此人,只是一个天道世界的来人! 前天,他拥有无道世界四境的修为,已经惊世骇俗。 昨日,他一夜之间破了一大境,宛若神迹! 今日,他又一夜之间再破一境,三剑击败七境黑一! 天道世界,是个什么世界? 莫不是神仙境? 否则,为何从天道世界来的人,个个都是惊世骇俗?龙君来自天道世界,他直接改变无道深渊的架构,龙后来自天道世界,她的话,连龙君都不敢不听,如今又来了一人,仅仅三天时间,就从一个蝼蚁成长到如今这般恐怖的程度。 这一刻,所有人都从心底升起了对天道世界的神秘感受…… 龙后的声音从天空而来:“本宫与陛下有约在先,只要他能挡住黑一三招,即为无道龙宫驸马爷!来啊,恭迎驸马爷入芝兰阁!”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空中的龙眼慢慢闭上。 几十名侍女翩翩而来,在林苏面前同时鞠躬:“驸马爷,请随奴婢入阁!” 林苏长剑一收,微微一笑:“多谢!” 大步而出,两边侍卫,尽皆躬身。 芝兰阁,彷人间之阁。 在人间,芝兰体现高洁之本性,人间大儒造访,开芝兰阁,寻常大户人家如女婿登门,亦开芝兰阁。 在这里,同此例。 荷池之侧,花园摇曳…… 芝兰阁外,侍女迎宾…… 芝兰阁内,只有三人! 龙君坐于高堂,龙后坐于他的身边,另有一人,脸蛋红如火,坐于右侧,身子微微颤抖中,更具无限风情。 林苏入阁,面向龙君:“小婿林苏,参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龙后满脸笑容:“快快入座!” 龙君嘴角扯了一扯,没有声息…… 龙后一脚踏下去,正中龙君的脚背,龙君轻轻抬手:“咳……坐!” “谢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林苏坐于左侧。 “来啊,给驸马爷斟酒!” 两女侍女同时过来,给林苏倒上一杯白云边,按道理上讲,招待客人真不该拿客人自己带的酒招待,这显得主人家没什么底蕴……离了客人连酒都没有,成何体统? 但是呢,龙宫也是真没了办法。 谁让无道深渊根本没有酒呢? 谁让那些奸商捏住了无道深渊采购时间紧任务重的命门呢? 谁让无道深渊里的酒跟白云边比起来纯粹是垃圾呢? 于是乎,也只能突破常规了,拿林苏自己带的白云边招待林苏本人! 林苏托起酒杯:“岳父大人,小婿敬你一杯!” 无道龙君脸上没有半分笑脸色,满满的都是无奈,拿起面前的酒杯,通! 直接就吞了! 连跟林苏碰个杯的意思表示都没有! 龙后脚都提了起来,但也终究没有再踩他一脚,她担心把丈夫给惹毛了…… 林苏端起重新斟满的酒杯:“岳母大人,小婿敬你一杯!” 龙后笑眯眯地举杯:“苏儿,来,娘陪你喝一杯!” 这就亲和了。 林苏喝了酒,目光移向龙君,龙君手抬起,抓住了面前的酒坛,酒坛一翻,白酒哗哗…… 阁中众人面面相觑,龙后无声叹息…… 这番翁婿见面,是不是真的早了些?这老龙的火分明根本就没消,大家脸上都不怎么好看不是吗? 林苏微微一笑:“岳父大人,可是心有不悦?” 龙后心头勐地一跳,你这孩子不懂板啊,这个时候,你不挑不惹,走个礼节性过场也就算完,你没见他一肚子毛吗?你还惹他? 龙君脸色勐地一沉,感受到脚背上的触感,他强行忍住…… 林苏道:“小婿知道小婿的出现,让岳父大人中兴无道龙宫之大计受挫,但是,岳父大人需要明白,你之大计,原本就并不高明。” 无道龙君胸中怒火这下子完全压不住了…… 龙后脸色都变了:“苏儿,你怎能……” “岳母大人!”林苏道:“岳父大人苦心谋划,只为在乱世之中为无道龙宫谋得立足之机,立意不可谓不高,但是,与妖君联姻,却是一着败笔,不仅无法让无道龙宫异军突起,反而会让事态更加复杂。小婿如今既是龙宫之一员,不敢无视龙宫之安危,是故,斗胆而言,万望两位大人勿怪。” 场面安静! 就连给林苏倒酒的侍女都持壶发愣…… 所有人都看出,情况不正常…… 龙君慢慢抬头:“与妖君联姻,如何是一着败笔?详细道来!” 林苏道:“龙宫得功碑,妖君得术碑,星君得法碑,单以三碑层级而论,排序该是法、功、术,所以相对应的,三方真实底蕴与实力而论,星君居首,龙宫次之,妖君最末,岳父大人可有异议?” 修行道上,法是参悟规则的奥秘,层级最高。 功是术之前提,层级次之。 术是实用技巧,排名最末。 这是基本常识。 至于林苏所分析的三方实力,龙君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只能点头确认,他与星君三次交手,次次败北,他必须承认这一点。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看出了无道龙宫的危机,所以才想着跟妖君联手,共抗星君,避免星君将他们一个个吞掉。 林苏道:“岳父大人与妖君即便联手,能灭掉星君否?” “至少可与星君抗衡!” “三足鼎立,老二与老三抱团取暖,共同对抗老大,虽是常态,但是,却也有隐患,在无道深渊这种特殊环境下,隐患是大于所得的。”林苏道。 龙君浓眉一掀:“道来!” “话题得重新回到三块残碑上!岳父大人若与妖君联姻,基本共识该是双方功法互享共通,是否?” “正是!” “双方功法互享共通,龙宫取得的不过是术法应用,而妖君取得的却是术法之根,妖君所得显然大于我无道龙宫!久而久之,妖君抹平了与我无道龙宫的实力差距,到那个时候,岳父大人可不仅仅是面临星君这一个对手,而是两个对手!其中一个,还是你亲手培植出来的!” 龙君愣住! 龙后也愣住! 老天作证,龙后绝对不是个无脑之女,相反,她的智慧凌驾于无道众生之上,否则,也轮不到她指点丈夫成为一方霸主。 但是,她也没有想过,林苏所说的这件隐患。 她只是基于母女情结,才反对与妖君的联姻,如果跟妖君的联姻换一种方式,换一个人,她甚至都赞同。 而如今,她读懂了林苏所说的这件隐患。 一般情况下,老二老三联手对抗老大,是三足鼎立时的正常选择,甚至是唯一的选择,而无道深渊中,这种联手却是有隐患的。 因为联手过程中,双方所失所得完全不等同。 势力的根基是三块残碑。 三块残碑是有高下之分的。 无道龙宫跟妖君一系联姻,付出功法碑,得到术法碑,这笔买卖是亏的! 妖君一系得到功碑后,实力必定一日千里,快速抹平他们与龙宫的差距,到那个时候,龙宫的优势荡然无存,甚至可能跌落到三方势力最末的一环。 三足鼎立之际,竞争白热化的局面中,在无道深渊完全没有秩序可言的环境下,实力最弱的一环,就是最危险的! 一旦乱局开启,一旦大变生,最末一环,一定是第一个被吞掉的! 无道龙君牢牢盯着林苏:“不结盟,难以对抗星君的吞噬,结盟,却又有可能给自己培植一个新的对手,如果……如果将这道难题摆在你面前,你作何解?” 从这句话来看,他已经重新审视林苏了。 因为林苏前面一段话,充分表明了他的智慧,他,堪与龙君论道。 林苏道:“面对如此格局,非通全盘不可妄言解法,岳父大人,能否给小婿一些资料?” “你要何种资料?” “无道渊所有势力的布局,所处的环境,功法特征,三块残碑的特异之处,如此种种……” 无道龙君沉吟良久,手轻轻一挥:“龙儿,给他作个讲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侍女告退,芝兰阁以大神通封锁,龙儿作了讲解,比当日更加详细…… 林苏心头大浪翻滚,他终于知道了无道渊最深的秘密…… 无道深渊,只是一座深渊,并不代表真正的无道世界,确切地说,它就是一方割裂的小峡谷,里面住着一些被无道世界遗弃的生灵而已。 这些生灵经过亿万年繁衍生息,慢慢形成了三方势力。 他们的终极梦想,其实是破界而出,没有人愿意永远留在没有光明、没有四季、没有雨雪、花不开、鸟不鸣的死寂世界中。 他们向往天道世界的繁华! 这里,跟天道世界是有相通的。 妖君那一系,有一个跟天道世界相通的通道,赫然就是无道山,数千年前那个无道尊者,就是妖君手下之人。 龙君这一系,也有一个跟天道世界的通道,是无定山!当年书圣一砚台砸掉的通道,就是无道龙君掌控下的通道,这条通道已经毁了,当日暗夜即便闯过了阵法所有关卡,其实也到不了无道渊,因为通道已经没了,通道中的“界金”被龙君炼成了一条“界索”,这条界索,就是当时将林苏掳入无道渊所有的链条,不过,这根链条的应用有很大局限性,跟通道完全不可比。 星君那边,也有一条通道,直通北海龙宫之内! 三条通道,亿万年来,一批批人闯入天道世界,或勾连或强占,或渗透或交易…… 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一条通道能够散发多少无道气机? 又能将多少天道领域纳入他们的活动范围? 无道山算是经营最成功的一片领域,可惜,这座山也不过方寸之间,他们最多可以在山边遥望天道世界的繁华,而根本无法深入半步。 然而,这无解的难题其实可以解! 谜底就在三块残碑! 这三块残碑只要合而为一,就可以打通无道深渊与天道世界的壁垒,将天道世界方圆万里之内变成适合无道之人居住之地。 所以,无道深渊之中,一代代霸主们都在朝这个终极目标努力,他们渴望成为唯一的霸主,聚齐三块残碑,在天道世界中硬生生打造一个方圆万里的人间国度。 可惜,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没有人愿意成全他人,都希望别人成全自己,导致几千年来,三块残碑从未聚齐。 哦,不! 千年前有过一个小变故,那是上任妖君,此人聚齐了两块残碑,在人间建立了无道山,然而,妖族内讧,新君上位,围攻老妖君,霸业至此改道,无道龙君崛起,夺走了其中一块残碑,建立了无道龙宫…… 三块残碑从此分属三方势力…… 林苏心头大浪翻! 这番秘闻,解答了他很多不解难题…… 这番秘闻,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无道深渊的霸业,直接关系到天道世界的众生命运! 假如,只说假如,假如无道龙君夺得三块残碑,打通与天道世界的壁垒,以无定山为基点,方圆万里之内,尽成无道领域,那么,大苍国会如何? 整个大苍国,将成为祭品! 当然,目前情况看,三块残碑想汇聚,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每个人都有私心,每方势力都不可能愿意将自己掌控的残碑送给别人。 他们只会为争残碑而打破头……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不管多么艰难的事情,总会有实现的那一日! 不管多么复杂的格局,总会有发生异变的那一天! 这是隐患! 这个隐患,远比他刚才告戒无道龙君的隐患,强一百万倍! 林苏大脑电光连闪,各种思路快速串连,突然,他心头一动…… 星君掌控的领域,跟北海龙宫相连…… 一条大计,就此定型! 林苏抬起头来,无道龙君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可有解法?” 林苏微微一笑:“小婿有一计,可助岳父大人成为无道深渊唯一霸主!” 龙君龙后同时大震…… 林苏道:“岳父大人,此计起步阶段就有些颠覆,如果岳父大人有兴,不妨一闻……” “讲!” 林苏道:“岳父大人不妨指派一名超级高手,反叛无道龙宫,窃取残碑,投妖君旗下!” “什么?”无道龙君全身大震…… “此为第一步!”林苏道:“第二步,岳父大人点齐大兵,以夺回残碑为名,全力攻击妖君!” 龙君脸色风云变幻,完全不懂。 龙后眼睛微亮:“是否还有第三步?” “第三步,岳父大人与星君联系,告知这一突发变故,向他承诺,只要他肯出手,岳父大人与他联手,彻底斩杀妖君,妖君‘术碑’归他所有,岳父大人所掌控的‘功碑’,亦可借他参阅三个月!” 龙君脸沉如水:“术碑归他所有?龙宫之功碑也让他参阅?他这一借,还能还回来?” “当然不会!”林苏道:“小婿要的,就是他不还!就是让他实现三碑合一!” “三碑合一!”龙君沉声道:“你可知道,一旦三碑合一,他就可打通与天道世界的壁垒,这片新开创的世界,他拥有一切规则!到时候,本皇如何与他抗衡?岂不只能臣服于他之脚下?” 这就是各方势力怎么都不肯坐下来谈合作的根本原因。 三碑合一,执掌者拥有规则的制定权。 不管合作条件谈得多么好,他都可以随时变更,没有人愿意跟他人共享战果,到时候,卸磨杀驴是唯一的可能,这是由人性所决定的。 林苏澹澹一笑:“拥有规则的制定权!岳父大人你可知道,天道世界也有一重规则?” “何种规则?” 林苏道:“异界圣人跨界而入,天道抹杀之!” 无道龙君全身大震:“还有这种规则?” “岳父大人都不知道这重规则么?那恭喜岳父大人,你从天道世界来都不知道这重规则,那么,星君更加不可能知道!” 无道龙君摇头:“不是本皇不知这重规则,而是本皇所在的那个时代,没有这重规则,这规则如果有,也是后来形成的!” 啊? 轮到林苏惊讶了。 天道还能修补规则? 天道是活的? “那太好了,后来形成的规则,那星君更加不可能知晓!”林苏道:“只要他三碑合一,破开无道世界与天道世界的壁垒,就会一头撞上天道之罚!他这一死,岳父大人岂不就是无道深渊唯一的霸主?小婿为岳父大人贺!” 龙后心头怦怦跳…… 龙儿睁大眼睛,心头也是怦怦跳…… 她们都不可能想到,今日女婿见岳父会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这个女婿竟然跟龙君论道,而且一言一语俱是惊世骇俗…… 龙君似乎第一次认真看他:“你之策,绝妙无双,借星君之力,杀妖君,借天道之力,除星君,计策之狂放,无与伦比,然而,本皇有一疑点!” “岳父大人请讲!” 龙君道:“你本为天道人族,你该知道万里无道领域的开启,对于这万里之内的生灵会有何等冲击,为何还献此毒计?造下如此杀孽?” “岳父大人,小婿不献此计,三碑就永远不能合一否?” 无道龙君摇头:“天下大势,可观百年,谁也不能一观千年,终有一日,会有三碑合一之机。” “正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小婿能阻一时,终究阻不得一世,既然这场劫难迟早要来,小婿更希望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向,踏入下一步。” “北海龙宫跟你有隙?你竟然想借此机会覆灭北海龙宫!”龙君道。 林苏眼睛睁大了:“岳父大人,看出了小婿的这点小心思?” “你让本皇将本皇所掌控的功碑第一时间送出去,本皇就知道你有保全大苍的心思!你将星君作为三碑合一最后一环,一旦开启无道域,北海龙宫首当其冲,这些很难猜么?”龙君冷冷道。 第850章 有点小私货:针对北海龙宫的杀招 林苏感叹:“岳父大人一代天骄,看问题果然是一针见血!小婿得知大苍万里疆域之下,有着一块可能随时给大苍生灵带来灭顶之灾的碑,如何能够云澹风轻?所以,小婿想岳父大人网开一面,莫要祸害大苍众生,要祸害,就祸害下北海龙宫!” “这句话,本皇听出了坦诚!”龙君道:“但你依然没有回答本皇的话题,为何对北海龙宫恨意如此之深?” 林苏轻轻吐口气:“小婿本不愿意提及此事,因为小婿担心岳父大人看轻了小婿的人品,以为小婿是在沽名钓誉,示恩求惠……” 沽名钓誉?示恩求惠? 龙君目光闪动:“说来听听!” 林苏道:“当日我与岳父大人一场误会之后,我去了西海龙宫,澄清杀龙子之误解,西海龙宫颇为通情达理,跟小婿相交也算是莫逆,然而,北海龙宫为一统四海,竟然伪装成东海龙宫,对西海龙宫发起了攻击,小婿识破了他们的奸计,被他们所忌恨,北海龙宫有一号称智囊的雪千寻,不知岳父大人是否知晓,此女竟然勾结大隅,跟我大苍展开血战,我林苏,于大苍乃是大苍之民,于西海,乃是相交莫逆,岂能容她?北海龙宫,既然恰好就在无道领域之内,顺手灭之又有何不可?” 龙君大惊,人影一晃,原地消失。 龙后也消失 …… 林苏托起酒杯,浅浅地品了一口。 龙儿目光四顾,轻声道:“相公,父皇母后都走了啊?” 林苏轻轻点头,手一伸,抓住她的手儿,轻轻地揉一揉。 龙儿脸上红霞慢慢升起:“你给父皇提的那个建议,父皇……会不会采纳?” “一定会!”林苏道。 这一点,他是真有把握。 无道龙宫处于目前这样的状态,基本上是但有救命稻草都必须得抓的,何况他送给无道龙君的这条妙策,是真正的妙不可言。 妙在何处?它具备真正妙计的所有特点。 其一,此计打在别人的空档,步步意外,任是多么聪明的人,都看不透,别人想不中计都不可能。想想看,单凭第一步,让自己手下人偷走自己精心保管的残碑,送给竞争对手,谁能想到? 其二,此计逻辑合理,洞察人心,具有极强的可操作性。 龙宫这边的人反叛,将残碑送给妖君,龙君带多少人围攻都是正常操作,而星君呢?他也一定想浑水摸鱼,龙君主动跟星君联络,承诺他一些好处,星君岂不正中下怀?别说你承诺他一堆好处,你什么好处都不承诺,星君也希望借此机会杀掉妖君啊(三足鼎立的时候,做任何人的减法,都是其他人的利好),最妙的是,星君老大,龙君老二,妖君老三,老二与老三联手,未必能够杀得掉老大,而老二与老大联手,却真的可以杀掉老三! 杀掉老三之后呢? 老大肯定是想将三块残碑一个人占了。 龙君直接答应他不合理,所以,林苏给他设计的是:龙君承诺,自身掌控的功碑从妖君那里夺回之后,借给星君参悟三个月,而妖君掌控之下的术碑,龙君参悟三个月,随后,两方进行交换。 这是一级台阶。 这级台阶主打的就是合理性——任何一块碑,都是功法根基,交换参悟,两方修为同步增长,原本就是大势力的惯常操作。 但是,星君一定会违反两方的协议! 他一定想将三块碑全都弄到手! 为何? 因为他是一代霸主,更因为他比龙君更强, 只要他占得先机,抢先三碑合一,开创一方无道领域,这片领域由他这个开创者制定规则,龙君对他再大的意见都得憋着。 而林苏,要的就是他违反协议,要的就是他三碑合一! 林苏绝对不小瞧这些绝代枭雄的智商。 然而,此计打的就是智商! 越是智商高,越是有枭雄思维,越是逃不出他的设计! 当然,在林某人的设计之中,带私货是基本操作,没有私货不太可能,龙君也并没有真正信任他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女婿,如果说林苏纯粹为了他无道龙宫,这条老龙还真不敢放心去实施他的妙计。 林苏的私货老龙已经解读出来了…… 其一,林苏是基于大苍国的利益。他担心这块无道新领域在大苍国土上绽放罪恶之花,祸及大苍,所以,将老龙自己的这块碑,第一时间远远地放逐,让这朵罪恶之花在北海龙宫绽放,这种带私货的手法,不仅决绝,而且非常吻合人心。 其二,林某人跟北海龙宫的恩怨,也非常吻合他的祸水东引。 当然,这恩怨是真是假,老龙也得查上一查! 虽然说无道深渊跟人间基本断了联系,但是,也千万别小看了无道龙宫的底蕴,无道龙君召来几个人一问…… 各种线索丝丝入扣…… 大隅国跟大苍这些年真的在打仗。 北海龙宫真的有一统四海之心。 北海龙宫还真的有一个雪千寻,号称智囊,北海龙宫野心膨胀跟她有直接关系,而且北海龙宫也真的有跟大隅勾连,进而吞并大苍的图谋。 这一切,都印证着林苏跟北海龙宫有着深仇大恨,让他的祸水东引具有逻辑支撑…… 但是,也有件事情让无道龙君不安,那就是他联系不上西海龙宫的内线。 难道说,西海龙宫已经出事了? 被北海龙宫给灭了? 这个念头在无道龙君心中一生根,就再也挥之不去。 他丝毫没有想到,林苏一番话中真真假假,早已让他的思维步入歧途…… 西海龙宫已经被灭! 是东海龙宫灭的! 林苏不能保证这件事情无道龙君一无所知…… 所以他就玩了个花招,在一堆真实细节中,抛出了一句话:北海龙宫伪装成东海龙宫,攻击西海龙宫。 即便无道龙君有什么特别隐秘的内线,给无道龙君传递东海龙宫灭西海龙宫的劲爆消息,无道龙君第一反应也会是:是北海龙宫那帮孙子干的! 水搅浑才能摸鱼不是吗? 林苏来到这无道深渊,面对千年前跟一代人杰——兵圣对峙的超级高手,面对杀亿万人族的人屠,面对跟西海龙宫有极深渊源的龙顶天,不玩玩手腕,那简直是找死! 对龙顶天玩手腕,林苏玩得再嗨都毫无心理障碍。 但是,龙顶天和龙后离开之后,看着身边睁得圆圆眼睛的小萌妹,林苏有了几分不好意思,她这么信任他,她这么纯这么干净,自己还用这么绝的计策玩她爹…… 可惜啊,再怎么内疚,他也不能坦诚相对! 只有换个方式…… 比如抱过她来,表示点额外安抚。 这一安抚,坏菜了! 小萌妹被他撩发了,手儿一圈,勾住了他的颈,自己把自己给玩嗨了…… 但是,这刚刚一圈上,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公主,驸马爷,娘娘请两位过去坐坐。” 龙儿勐地一弹,从林苏身上下来了,脸蛋红如血…… 林苏轻轻摇头,这地儿没法儿呆了,每时每刻都有监视啊,一句话露了马脚,龙君有可能出来摘了他的脑袋,跟龙儿一个没控制好,龙后跳出来叫暂停…… 踏入龙后所居的江南苑,林苏有一个错觉…… 他突然觉得这里不是无道渊,这里是烟雨江南! 天空烟雨迷蒙,花园之中,百花怒放…… 一座小红亭上,龙后倚窗而坐,窗外,一条小舟摇着橹顺江而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江南景。 两把雨伞从头上升起,几个跟人族女子外形一无差别的侍女盈盈一躬:“驸马爷、公主,娘娘在烟雨阁等你们!” 于是,林苏和龙儿并肩而入烟雨阁。 烟雨阁内,龙后起身:“此地乃是我之居所,苏儿看出了什么?” “小婿看到的只有四个字:故土难离!”林苏道。 “故土难离!正是如此!”龙后轻轻叹息:“此江南苑,乃是我离家之时,对家乡留下的印记,决没想到,那次分离就是永别,从此家园梦,尽在此园中。” 从此家园梦,尽在此园中! 哪怕千年封禁于无道深渊,终生归不得故土,但是,她在这园中,复制了家园貌,这是什么情怀? 游子之心! 追梦之心! 林苏轻轻叹息:“不知岳母大人老家在何处?小婿出了无道渊之后,可为岳母大人寻访一番,看是否尚有后人。” “如此有劳苏儿了!”龙后轻轻一叹:“我老家雁荡山西侧,当时叫西睦国,应州地界,三江汇聚之地,亦称江南,地形就是目前这幅模样,我的家族只是一个小家族,以采茶为生……千年时光,世间已经过了几十代,我的家人该当早已不在人世,唯有两个人,或许还有一点点希望,一是段永昌,我之兄长,二是段暮春,我之姐姐,他们二人同入滴水观修行,若是破得象天法地,或有千年之寿。” “滴水观?”林苏微微一惊:“滴水观尚存在,西睦古国却已经不在了,此二人,我若有幸找到他们,不知岳母大人有什么话想带给他们?” 龙后沉默了…… 如果找到一别千年的亲人,该说点什么呢?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良久,她一声长叹:“悠悠千年,世事沧桑,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吧,这是一块姐姐送我的丝帕,如若你见到她,告诉她,我……我还活着!足矣!” 一块丝帕递到林苏手中,普通的丝帕,上面用丝线绣着一一个女子,跟龙后有七分相似,另外,还有四个娟秀的绣字:见字如面。 “这就是岳母姐姐的画像么?” “是!但这只是千年前的画像,千年时光,物是人非,姐姐即便尚在,恐怕也并非这幅模样。” 林苏郑重将这丝帕收入怀中:“岳母大人,只要她尚在人世,小婿一定会找到她!” “莫要强求,一切尽凭机缘……” “是!” 提及千年旧事,龙后无限唏嘘…… 一缕伤情弥漫茶楼…… 龙儿亲自持壶,给母后和林苏一人倒了一杯茶,龙后似乎从遥远的思绪中收回了思绪,轻轻一笑:“苏儿,你是文人否?” “回岳母大人,勉强算是个文人!” “为何勉强算是?” “因为我的文道,并不纯粹。” “《红楼梦》我看过,《白蛇传》我也看过,这两部书,都是你着的?” “是!” 一个是字出口,龙儿和龙后全都激动了…… 这两本书,是她们的枕边书,《红楼梦》,龙后甚至亲手抄了一遍,早已被作者惊艳的才情震惊得不知身在何处。 她一开始信了女儿之言,这本书是他写的! 但是,越读她越是怀疑,这可能吗? 这样的巨着,需要多大的才情才能完成? 怎么可能随便从人海之中拉过来过来,就是这样的文道天才? 然而,林苏亲口承认了…… 虽然林苏承认了,但龙后还是半信半疑…… “苏儿,你这书中诗词真正是惊世骇俗,你诗词造诣可见一斑,不知能否现场写上一首?” 这话一出,龙儿心头一跳。 母后何意?检测他的诗词水准吗? 这…… 万一他刚才说了假话,万一他经受不住考验,那岂不是让他丢脸?可是,母后已经说了,她想反对都来不及。 林苏神色不变:“那自然可以,岳母大人请命题!” “就以这江南为题如何?” 林苏点头:“岳母大人,想要诗还是词?” 天啊…… 龙后心头突然一跳…… 诗这体裁她是熟悉的,但词,她离开天道世界时,还根本没有开创出来,她也只是在香水、肥皂的包装上第一次见到,一见到这词,她就爱了…… 现在,女婿竟然请她点菜,要诗要词一句话! “词!” 林苏手起,笔在手,一张纸出现在茶几之上…… 他直接提笔写下…… “《忆江南》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笔落,没有文道圣光,因为这里,没有文道。 但是,龙后眼中精彩绝伦,她是识货之人,她一眼就看出这首词的绝妙之处,通篇没有一个晦涩字眼,通篇宛若白话,但是,组合起来,却有一种无尽的美感。 这就是词! 这就是她喜欢的意境! “词之一道,怎能不让人沉迷!”龙后轻轻叹息:“此词,从此刻于江南苑吧!” 她的手轻轻一抬,身后的长亭之上,凭空出现了这幅词,林苏的笔迹,林苏的词,只不过放大了十倍。 林苏眼睛也亮了,龙后虽然看似轻描澹写地刻上几个字,但林苏却分明感觉到她修为的深不可测,这种随意改天换地的手段,不是圣级,也差之仿佛啊。 自己出于解套的现实需要,口口声声叫的岳母大人,竟然是一棵参天大树? 龙后目光轻轻一转:“苏儿,你的计划,你岳父已经决定采纳了!” 这话一出,林苏心头轻轻一跳,他知道这计划会采纳,但是,亲耳听到,他还是颇为振奋,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实在太大,关系到无道世界格局,关系到北海龙宫的存亡,也关系到他的脱身…… “何时行动?” “三天之内!” “好!”林苏道:“岳母大人尽请放心,这条计策,于无道龙宫,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弊!” 龙后微微一笑:“正事已然聊过,苏儿不妨放松下来,欣赏欣赏江南苑的江南小曲!所谓君从故乡来,当闻故乡音,此小曲,招待贤婿,恰如其分!” 十余侍女踏过江南苑…… 如轻风吹过江南…… 妙手妙姿让人赏心悦目…… 一曲琴音入脑入心…… 林苏微闭双目,伴着这清新婉转之音走过了百里茶园…… 风吹过,乐静音,雨绵绵…… 龙后轻轻叹息:“千年已过,不知故乡之乐,却又走到了哪一步。” 她这只是自语…… 她不指望会有答桉…… 但是,林苏道:“岳母大人,我不知昔日的西睦有何种妙乐,但我大苍江南地却有一歌,跟眼前场景颇为合拍,不如小婿为岳母大人唱上这一曲如何?” 龙儿眼睛睁大了…… 望着她的驸马似乎不认识…… 龙后眼睛也突然亮了:“苏儿,你竟然能歌?” “岳母大人身在深渊,心念故土,小婿自然要为岳母大人略微排解一二,这首歌名《茶香夜雨》……” 林苏喝上一口香茶…… 开嗓…… “飘雨的雨夜里, 茶香就飘满楼, 细雨里煮茶浓, 只听那窃窃语, 小楼它晃悠悠, 远处的摇橹声, 浓浓的江南雨, 茶香就把你留……” 江南苑内,所有人同一时间似乎都被施了定身法。 包括刚刚演奏完成的那批职业歌舞侍。 她们全都不敢相信,世间竟然有如此妙乐,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世间最美妙的音符悄然渗入她们的每一个细胞。 只是一开嗓,整座江南苑完全沉醉…… 龙儿痴痴地看着她的相公,不知身在何处…… 龙后,手托一杯茶,怔怔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歌曲静,满园全活,所有人同时抬头,全都惊喜交集…… 龙后轻轻吐出口气,如从梦中醒来…… 离开江南苑,进入客房,龙儿一双玉臂就缠了上来,小嘴儿也兴致勃勃地找准了方位,叭叽…… 腻得差不多了,龙儿松开了,痴痴地看着相公:“相公,我真想不到,你的诗词母后赞不绝口,你的歌儿,竟然更加神奇。” “那我们出去转转,游山玩水,赏心乐事,偶尔给你唱首小曲,满足你全部的需求……” 不管龙儿有没有出去玩的习惯,不管龙后有没有对她实施过不准轻易出宫的禁制,她都得突破管制,带着林苏出了宫。 江南苑中,龙后在那里坐立不安,旁边最贴心的侍女都不懂了,问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龙后长长叹息:本宫甚是纠结,算了,不跟着她了,等她回来,让她将录好的妙曲,给她娘放上一百遍…… 侍女冰雪聪明,基本是懂了。 娘娘的纠结是:要不要窥探女儿跟他的行踪。 以她的修为,要做到这一点容易得很,林苏跟龙儿千里之外放个屁,她都能闻到味,问题是,一个是自家闺女,一个是自家女婿,小两口干柴烈火的,兴致一上来就抱着啃,自己一个做长辈的好意思偷窥? 但不偷窥她也很舍不得,倒也不是舍不得看这点风流事,她舍不得的是林苏的歌! 他的歌,才是比诗词、比文章更美妙的东西啊! 放在从不知娱乐为何物的无道深渊,那是核武级别的杀手锏,纵然龙后这种人间妙人,纵然龙后也曾领略过人间无尽的风花雪月,一闻依旧不知身在何处。 为了这点爱好,她是真的突破了自己的管制,让自家这个还比较单纯的闺女,跟着她家那个名不正、言不顺,事实上也算得上来历不明的野汉子,到外面去疯。 条件只有一个,回来时,将你录下来的妙曲,给娘听! 龙儿带着母亲的终极指令,上了路! 这一上路,上的直接是一条不归路! 意思千万别理解错了,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不归路,而是心路的不归路…… 龙儿第一次知道男人的亲嘴儿会这么甜…… 龙儿第一次知道男人的不规矩,也会让她的心荡起花…… 她第一次知道一个出口成章的文人有多么好…… 她更是第一次知道世间的音符有如此的形势多样…… 踏江而行,有一首歌叫《山歌好比春江水》…… 月夜之中,有一首歌叫《草原之夜》…… 思念之时,有一首歌叫《西海情歌》…… 甚至这美妙入骨的《红楼梦》、《白蛇传》都有歌儿,每一首歌都让她沉迷,每一首歌儿都让她入梦…… 七天的行程,他们走过了无道深渊的中部山水,大江里泛过舟,山峰上看过苍穹,峡谷的风吹过,无数奇异的果实他们尝过,林苏甚至还跟她一起捉了一只乌龟,这乌龟跟无道深渊一般的生物完全不一样,通体洁白,抱在龙儿怀里,龙儿开心得象一只大兔子…… 第八日,他们遇到一队强盗,无道深渊里,其实到处都是强盗。只不过这次出现的强盗有点强而已,全都是七境(跟象天法地等同)! 第851章 计策尽头,都留了一步 就在林苏正要出手的时候,龙儿抢先出手了,这是林苏第一次见到她出手,龙儿的出手非常奇特,她的身上突然长出了一双金色的羽翼,羽翼化为金刀,万千金刀一合,前面八个强盗灰飞烟灭。 那一刻,林苏怔怔地看了她五秒钟,感叹一声:小宝贝你很强啊,我觉得我可能打不过你。 是的,龙儿此刻的修为,在无道深渊绝对也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七境朝上,八境大概也只差一丝。 换一个大家比较懂的概念,大概就是暗夜这种实战水平。 不过,人家是个娇羞的小女纸,她杀了一堆强盗之后,一头扎进林苏的怀抱,含羞带怯地告诉他,我只是血脉有些特异,我其实很少打架,我都不会…… 好吧好吧,你强,是你家父母给你的。 你弱,是因为你此刻不需要强,你只需要弱。 本帅哥不是笨蛋完全懂,林苏跟她来点需要打薄码的那种小腻歪,她也就朝着弱女子这条路线一去不回头…… 第九日,一座巨山之顶,一个很大的山洞,一头无道巨虎被林苏一剑干掉之后,剥下虎皮,听着烤虎肉,这山洞也就成了一个充满遐想的地方。 龙儿跟他躺在虎皮上絮絮叨叨,林苏有一个感觉,她有点想犯错了…… 但是,林苏在最后的关头还是收了手…… 龙儿也是一时冲动,林苏收手之后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脸红心跳地平息了好半天的心猿意马,好久才悄悄地抬头,借着迷离的光线,看着她永远都看不够的那张俊脸…… 林苏目光也慢慢移向她:“龙儿!” “嗯……” “我终究还是得出无道渊。” “我知道!” “如果有一天我……我变得跟如今不一样,你会失望吗?” “每个人都会变得跟原来不一样的,真的!”龙儿轻轻道:“我娘曾经告诉过我,她原来都不是修行人,只是一个采茶的村姑,但她现在已经变了,她还不是我最爱的娘?相公不管怎么变,只要心里还有龙儿,你就是龙儿最爱的相公。” 两人静静地躺着,林苏心中大浪翻…… 他这一辈子很少有愧对一人的感觉…… 但今日有了! 她生在无道渊,不是她的错! 他生于天道世界,也不是他的错! 他与她相识相交,更不是错! 但是,他们会走向对立面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跟无道龙君终究会走到对立面,因为无道龙君手上沾满了人族的鲜血,因为无道龙君有自己的盘算,还因为这场因他而起的大变革,最终的走向两人都有所隐瞒…… 这场大计,起步阶段,双方毫无保留…… 与星君联手,杀妖君,借天罚之手,诛星君。 两人在这两件事情上,是毫无保留的。 但是,他们关于计策的讨论也到此为止! 然而,林苏知道,龙君的计划后面还有一步! 龙君却并不知道,林苏的计划后面也有一步! 这一步,就是他们的分裂! 这一步之后,他与无道龙君之间的仇,难解难休! 这九日时间,无道深渊风起云涌…… 无道龙宫出了大事了,龙君陛下身边最信任的兄弟,修为离入圣仅一步之遥的独龙反叛,杀了无道龙宫三名长老,夺取无道功碑! 无道龙宫全宫震动,七十二名长老出宫追杀! 独龙逃亡途中,再杀十一名长老,独龙自己,却也被打成重伤! 重伤之余的独龙逃往妖君所在地,六十余名无道龙宫的长老赶到,被妖君属下阻挡…… 妖君亲自出手,震慑众长老,言独龙已向他效忠,就是他妖宫的兄弟,不允许无道龙宫插手妖宫事…… 无道龙君大怒,亲率大军前往妖君驻地,两边大战爆发! 无道深渊,三足鼎立,三方首领都是圣级修为,这样的大战一起,整个无道渊谁能无视? 这场大战一起,持续三日! 各方势力不得不站队,无道深渊千年来相对平和的局面完全打破! 紧接着,一则更加劲爆的消息从妖宫传出,一传出所有人全都震动…… 龙君与妖君直接对上,圣级之战爆发! 圣战爆发只持续三个时辰,最大的变数发生,星君突然参战,挟绝顶战力,与龙君合力,一击之下,妖君陨落! 圣境高手陨落! 无道深渊苍白的天空突然变成鲜血一般,无数鲜血从天而下,化为血雨,这是这片区域的天泣! 圣人落,天地泣! 变数接二连三,星君杀掉妖君之后,将两块残碑同时带走,龙君愤怒之至,怒斥星君有违道义,星君仰天而笑,踏空而去。 龙君大怒,点齐大军,杀向北境星宿海…… 林苏和龙儿前脚收到这则消息,后脚就迎来了龙后。 龙后手一伸,将两人同时抓住,无声无息间,跨步千里开外,此地离北境万里之遥,但她只跨出十步,就已到北境。 北境星宫外,就是星宿海。 星星点点的光芒似从天上来,又似是从海中生。 迷离的奇景之中,无数奇形生物团团包围,星宿海上,一座行宫,宫作龙形,龙形行宫之上,一人宛若仙界仙尊,他,就是无道龙君。 此刻的他,不是林苏龙宫中所见的模样,他是统率千军万马的统帅!龙后、林苏、龙儿全都在他的身后。 龙君手中一把如同鳞片的大刀直指星宿海最深处:“星君,你我之约,清楚明白,夺得妖君手中的术碑,我参三月,我之功碑,你参三月,此后再行交换,如今,你将两碑一齐夺走,有违道义,交出两碑,否则,你星宿海当承受整个无道世界的怒火!” 他身后,无数无道龙宫的战士,齐齐怒吼…… 怒吼声动地惊天…… 星宿海深处,一层圣光弥漫,一个声音轻柔而来:“龙君,无道深渊的天,已经变了,你没有察觉么?” 龙顶天道:“自然已变,你我合力,铲除妖君,三足鼎立,如今已是两强相争!” “不!不是这种变!”星君道:“三碑合一,开启天命,方为变也!” “你……”龙顶天一声大吼…… 轰隆…… 一声轻响,响声虽轻,但是,龙顶天的脸色突然变了! 一道蓝色的光芒亮起,紧接着,一道黄色的光芒亮起,下一刻,一道红色的光芒亮起。 三道光芒交织,整个星宿海突然变幻出万千颜色…… “三碑合一!”龙顶天喃喃道:“星君,你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一声长笑从星宿海最深处传来:“龙顶天,你我同为一方霸主,你千万别告诉本君,如果你有三碑合一的机会,你会选择放弃!” 声音一落,一道融合万千颜色的巨大石碑在星宿海上升起…… 这面石碑,三种颜色,底座为黄,中段为红,顶层为蓝,随着这石碑的升起,三种颜色如水流一般上下相融,天地间充满大道玄机。 星宿海上,万象丛生。 天空之上,如莲花开放,层层开裂。 大道气机之下,龙君座下的百万劲旅脸色齐变,因为他们突然发现,在这种气机之下,他们的修为全面受制。 石碑之上,也如莲花,层层剥开,一条人影立于石碑之上,宛若九天仙尊。 此人,正是星君! “啊……” 龙顶天一声长啸,身化巨龙,直扑而上! 大概也唯有他还有一击之力,然而,星君轻轻挥手,一道流光穿越万丈空间,轰地一声击在巨龙之上,巨龙翻滚而去,远在千里之外。 空中传来星君的长笑:“龙顶天,你的修为本就比本君逊了一筹,如今本君已得无道最高秘奥,你拿什么跟本君斗?还是老实些吧,本君开启无道领域之后,可以考虑留下你的后宫!哈哈……” 哈哈大笑声中,天空最后一层壁垒破开,巨碑一升而起,直上苍穹,苍穹之上,就是天道世界…… 林苏与龙儿双手相握,都感受到了对方掌心的汗水…… 一场大计,结局要来了! 是否一切尽如他们所料? 巨大石碑一起,天道世界之中发生巨变…… 北海龙宫轰地一声地动山摇…… 大长老一声大呼:“出了何事?” 呼地一声,无数长老直上苍穹,吃惊地看到禁宫突然开启,一块巨大的石碑冲天而上,浓郁的异种气机如同海啸一般,席卷北海龙宫…… 近百座宫殿第一时间被罩入异种气机中,里面的人一接触到这种诡异的气机,全身一颤,如同第一时间触碰到了最毒的毒药,全身气血受阻,象天法地以下的人直接倒地不起,他们的元神想逃出,但元神刚刚冲出灵台,就如同娇嫩的婴儿进入毒药池之中,片刻时间面目全非,意识迷乱…… “无道之力!这是无道之力!”一名长老长声惨呼! 惨呼声戛然而止,此长老一头栽倒,倒在无道之力下。 大长老全身汗毛勐地一炸,无道之力! 怎么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 “全力阻挡!不然,北海龙宫将遭受空前劫难!”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传遍全宫。 雪千寻! 她紧急出关! “阵法为第一层!内宫长老第二层!法相之下,撤!”雪千寻的命令紧急下达…… 轰地一声,无数人冲天而起,向外围逃亡…… 长老向内收缩,无数的白雾升起,阻挡无道之力…… 然而,这阻挡的效果却是微乎其微…… 刚刚一接触,顶级长老们就全身颤抖,他们似乎觉得这股无道之力如同活物一般,沿着他们的功法延伸向他们的灵台…… “不对劲!这无道之力太强了!”雪千寻大呼:“退三百里!” 她的命令再次及时解救了数以千计的长老,长老大军一退三百里,眼睁睁地看着半座龙宫主宫陷入无道之力中,眼睁睁地看着数以千计的长老陷入死局…… 雪千寻脸都青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碑之顶,星君脚踏石碑,似乎脚踏整个天下,他心中的快慰真正是无穷无尽。 无道争雄上千年了。 今日终于落下了帷幕。 无道龙君献上妙计,他星君正中下怀,两方合力,直斩妖君,在龙君看来,这是他的大胜吧? 呵呵,你可曾想到,我星君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秘碑三碑合一,可破天道壁垒! 如今真的实现了! 从此以后,我星君坐拥天道界万里疆域,同时占有无道深渊,我收集各类天道物资,融合两道之长,我就该是九天仙尊! 突然,天地微微一震! 星君霍然抬头,天空之上,一只巨手遮天…… 巨手之上散发的气机一落,随着巨碑一路升起的无道气机,如同轻烟遇上狂风,瞬间消散,星君突然有一种心季的感觉,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这是什么?”星君一声大吼…… “哈哈!”遥远的无道深渊传来一声大笑:“星君,这才是计划的终结!你入天道世界,必招天罚!” “天道之罚……”星君亡魂大冒,身躯陡然一幻,全身圣力修为开启,就要逃亡。 但是,这圣级修为一启,天空的大手落得更快,只一瞬间就化为天道之幕,将他全身上下包在其中。 星君大呼:“龙顶天狗贼,你……” 哧! 修为已破圣境、眼看就要开启他全新旅程的一代霸主,星君……身死道消! 无道界内,再闻天泣! 龙君哈哈大笑:“无道争雄,终于落下帷幕!去,占碑!” 他身边,十多名长老同时破空而起,直上天际。 这就是龙君计划的最后一步! 等天罚杀了星君之后,他手下未破圣境的长老夺取秘碑,真正拥有这方新开领域的主导权,他龙君已破圣境,不敢进入这方天地,但是,他的部下可以,他坐于无道深渊之内,一样可以掌控在天道世界里,新开的这万里疆域。 这就是他龙君比星君更高明一层的地方。 星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龙君作嫁衣! 上百名长老向着碑石而去…… 与此同时,星宿海那边,也有上百名长老向碑石而去…… 这些长老全都是第八境,修为等同于天道界的源天,速度何等之快…… 转眼间就到了离碑顶只有百丈的距离…… 但是,他们的速度突然就慢了下来,他们的脸色也突然大变…… “天道之力!”一名长老大呼! 声音一落,这名长老高空落下,如同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一般…… 众人脸色齐变…… 刚刚天罚出现,杀掉了星君这名圣人…… 此刻,这块碑的顶端,弥漫着天罚带来的天道之力…… 天道世界的人,视无道之力为洪水勐兽,无道世界的人,同样视天道之力为洪水勐兽,这座碑顶留有天道之力的情况下,无道世界的修行人无法登临…… 但是,有一人一声大吼,硬生生上冲百丈,利爪一伸,抓住秘碑之顶。 此人,正是反叛出无道龙宫的独龙! 独龙不仅修为离入圣一步之遥,他的肉身也极为恐怖,也唯有他,才能在这种不可能的情况下,逆风翻盘,夺取尚有天道之力残留的秘碑。 只要他站稳脚跟,他就有办法以自身无道之力,硬抗天道之力,双方一消磨,后面的人一补上,他就能真正完成龙君的使命,为龙君夺取秘碑,从此,他就是这万里疆域实际执掌人! 这是龙君给他的命令,这也是他为龙君付出如此之多的封赏。 就在他即将踏上秘碑之顶的一瞬间…… 秘碑之顶上突然出现一人! 此人手起,长剑破空,轰地一声,斩在独龙的头顶,独龙手一松,从秘碑之顶摔落,摔落的时候,他目光抬起,无比吃惊地看着秘碑顶上的人。 林苏! 无道龙宫的好女婿,怎么是他? 无道龙君霍然抬头,一双龙目宛若无道深渊之中突然升起的烈焰,也牢牢锁定林苏。 龙儿和龙后脸上也全是惊讶…… “贤婿,你欲何为?”六个字,从深渊之中飞出,直上苍穹。 贤婿二字,无道龙君从来没有说过,哪怕他已经事实上承认了林苏的女婿地位,但也从来没有叫过贤婿,而如今,终于出口了,这或许就是一代枭雄的另一重特性,能够嗅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林苏微微一笑:“岳父大人,我自始至终都只承诺你,助你取得无道深渊唯一霸主位,我的承诺我已经完成了!更多的图谋,你也就不要想了!” “贤婿何出此言?你我本为一家,本皇已经承诺过,将龙儿嫁给你,你也是我无道龙宫的一员,你还可以成为本皇的继承人,何不将格局打开,助本皇成就更大的霸业?” “岳父大人!”林苏轻轻一叹:“你昔日杀我大苍亿万人族,我不将你纳入计谋之中弄死你,已经是看在龙儿的份上了,你又何苦得寸进尺,贪得无厌?需要知道你无道世界的扩张,需要我天道世界付出代价,你有你的霸业,我有我的原则,你计划的最后一步瞒着我我也是知道的,可惜,我计划中也有一步是瞒着你的,你却并不知道。” 龙儿和龙后双手相握,心神大震。 他终于跟父皇决裂了! 在这种本该大功告成的时候,决裂! 无道龙君沉声道:“贤婿,本皇认你为婿,只因为你是个聪明人,你该明白,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势所趋,非人力可挡,你又何必做这薄幸之人?又何必做这无知浅薄之人?” “天下大势,不可挡也!但是,人之立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千秋万载的大势,我林苏挡不了,但这一代的大势,我想改一改,抱歉岳父大人,你的宏图伟业,今日……我亲手毁之!” 他的手勐地一起…… 一个诡异的时空漩涡突然出现! 出现在秘碑之顶! 喀地一声,秘碑之顶卷入时空乱流之中,搅得粉碎…… “林苏,你敢坏我大计,我要杀了你……”龙君一声怒吼。 “抱歉岳父大人,你又要失望了!至少在可以看到的短期,你是杀不了我的!” 哧! 整座秘碑消于无形! 在他下方,层层气流旋转,合成一座裂缝,裂缝快速收缩…… “相公……”龙儿一声大呼,如泣如诉…… 高空之上,林苏目光与她相触,曼声而吟:“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延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一首《浣溪沙》尚未念完,声断人消! 刚刚打开的无道世界之门,重新关闭! 而且从此再无开启之机。 因为三块秘碑,完全毁灭! 这,就是林苏无道大计最后的一步棋! 三块秘碑,合二就可以造就一座无道山,在天道世界打开一个缺口,更别提三碑合一了。 当然,三碑想合一,很难,然而,林苏从不相信凡事没有例外,他不想将天道世界的命运,押在无道世界某件事情机率之上。 所以,他要彻底毁了三块碑! 彻底断绝三碑合一的可能! 一场大计,各怀心思…… 星君夺取三碑之时,他以为自己的大计得逞了。 龙君看着星君被天罚,他以为自己的大计得逞了。 唯有林苏,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大计何时得逞,就是彻底毁灭三块秘碑之时! 过程很复杂,过程很漫长,心路很难跨,但是,他终究还是成功了! 他盯着已经消于无形的无道之界,沉默了大概三秒钟,目光慢慢移向面前依旧无道之力弥漫的北海龙宫,他眼中露出了笑容…… 无道界一开一合,浓郁的无道之力虽然没来得及造就万里疆域的无道境,但百里区域还是有的! 这片区域之内,都是北海龙宫的人! 你们不是很牛吗? 你们不是计谋算尽跟老子作对吗? 你们不是给大隅充当运兵船,想将我大苍祸害成百孔千疮吗? 那行,我今日看你们是怎么一个吐血! 林苏身形起伏,射入完全不设防的北海龙宫…… 各个角落里都是人啊,这些人如果在平日,每一个都是林某人的劲敌,但是,在这无道领域之内,他们全都是普通人,能坐起来不错了。 林苏长剑一震,这些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就此领盒饭…… 一百个,两百个,三百个,足足千名长老死在他的手下…… 他也终于走到了无道领域的边缘位置…… 林苏沉入了海域之中,出了无道领域…… 一出的瞬间,就如同飞机引擎切换,无道之力封闭,天道引擎开启,他水之规则一用,融入北海之中,无声无息地射向外围。 上方之人太恐怖了,象天法地且不论,海妖海怪亦不论,源天一大堆,而且他还隐约感觉到一股跟东海龙君龙沧海一个级数的强横气机,莫非北海龙君亲临现场? 可惜,没有人知道,鱼龙混杂的水底,有一滴根本不散发气机的水滴,悄然离开了这片风波之地…… 第852章 隔着人海分割线谈个心 海面上,北海龙君的确已经出现,阻沉养脸盯着这座宫殿耳畔传来大长老乌鸦一的声音“转眼间,千名长老命牌破裂,这有违常理!他们纵然身陷无道领域,能稳定下来也一定可以支撑很久,为何在几个呼吸间就全部丧命?” “正是!除非是有人暗杀!” 另一名长老道。 雪千寻心头猛地一跳,有有人设局? 就在此时,她心头猛地大动,有人穿过了外围海域,那里有她设下的一重警戒看似一无异常,但只要有人穿过,她就能感觉到雪千寻一缕声音传向古玉长老。 古玉目光一寒,下一刻,他跟雪千寻同时消失.雪千寻以水为引,古玉以绝世修为为基,终于捕捉到了前面的异常,这一捕捉到,两人心头同时大震,是他! 古玉结束抓头了。 南海之下,人海分割线之内,突然出现一支小军,密密麻麻的小军足没十方众! 哪怕我是修行道下的顶天梁式人物,但我并是是智道低手。 龙前一声长叹:“偶尔年光没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那肯定是一首诗,该当也是未完之诗。真想问问我落花风雨伤春前,尚没何物唤春回? 遇到难题我也抓头越过长廊,长廊尽化废墟,越过后方的原野,直逼林苏道闯入账中的十余名道果,道花一招尽灭,里围惨叫是绝,片刻时间,十余名白衣蒙面人出现在林铮面后,微微一鞠躬:“林帅,参与反叛的八十七名将军用可尽数拿上,各路江湖人亦已全部拿上!” “酒,自然是坏酒,此为你林家顶级白云边! 林铮属上的将领在长剑压迫之上,个个眼冒怒火,额没青筋,心如战鼓南王点头:“节哀顺变!嗯,是那个词!来啊,将那群人全都打得节哀顺变!” 蔡宁微微一笑:“是坏意思啊,接个信息!” 就在此时,蔡宁腰间一震“这行!你就直言相告了!”龙尚道:“小隅十支军队乘坐十条潜龙舟袭击小苍,一条潜龙舟下的一十万小军还没魂归小海,尚没八支军队漏网,越界登陆,分别是南海林苏道、啸风城和东阳城方向。” “杀!”熊帅一声长啸,震动全军,十万小军,挟着雷霆之势猛杀而出。 “林某的字典中,向来是来而是往非礼也!你也送他两句诗吧!”荀政笑道:“雪姑妙计定七海,赔了龙宫又折兵!告辞!” 那么一任命,十少支各种军团的统帅谁服我? 哧! 因为我今日那一走,还没将所没的路都走断南王手一挥:“所没江湖人,全都给本王打出屎来!” 蔡宁快快回头,很同情地看着雪千寻:“你本是想气他,他非得问一些自己找气受的话题这你就成全他一回!北海龙宫,敢于参与两国争锋,敢于对你小苍上手,就莫要怪你有政上手有情!此番千名长老身死道消,只是大惩,今前此类奖励还少得很,他呀,得学会适应!” 南王哈哈小笑:“知州小人如此客气,本王也是能大气,来啊,将那些酒全部开坛,林宗师所带之江湖人,每人喝下八碗!” 林铮那个参将一步登天,成为御赐镇南侯,同步接任东南军团统帅身后的空间通道快速坍塌,林苏也快速前行,他所有的速度都拿了出来,他再也顾不得隐藏身形“林某也想豪情满怀啊,但是,贵宫长老身处碧波之上,你若过去,岂非在长头顶踩下一脚?是太符合他你心平气和、把酒言欢的氛围吧?” 苟政道:“姑娘为北海龙宫勾画蓝图,没雄霸七海之心,亦没谋划小局之智,如何是是智囊?” “青莲第一宗师荀政?雪千寻樱唇重启,吐出了一个名字。 “知道什么?你对他的身体状况可真的一有所知,你是知道他月事何时来,你也是知道他没有没计策流产前的产前抑郁症,你跟他真心是熟荀政道:“你用可告诉他,但他即便知道了又如何呢?被人从背前捅一刀他只会更气,更加郁闷,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你还是是气他了!走“是!“南王管家手一挥,八十余名侍卫同时出现,转眼间,李玉所带的八十余人面后,每人都没一只小碗,酒香扑鼻,冷烈非常。 林铮官封镇南侯之前,顺手接任军团统帅然而,就在半月之后,我接到了陛上的密旨! “王爷,是节哀顺变!节哀顺变!“林宗师身边的师爷小叫:“王爷饶命… 苍山军团本在千外之里雪千寻脸色猛地改变意味着啸风城守荀知州、贺原军团统帅林苏彬那些人肯定来到血雨关,林铮是有啥资格跟我们说话的,我们随口来下一句:他还有资格跟本帅说话,让他丁统帅出来毫有毛病! 就在我们到达林苏道上的时候,林苏道门突然关起酒过八巡,荀知州和蔡宁彬突然翻脸,手中杯子一掷,里面的侍卫同时闯入,那些侍卫,赫然都是修行人,最高等级也是道山境,道花占绝小少数,甚至道果都没。 手重重一掐,传讯终结小苍极南之地,向有战事,文采风流乡,烟雨画坊地,那样地方的人,一见到那种战阵该当惊惶失措吧?这些体型娇柔的男子,该当别没一番滋味吧? 小浪翻滚,白熊军团跨海而来,所没人都很兴奋,就连白熊都兴奋得很,因为我们从来有没在那种地方战斗过王府侍卫一拥而下,真的将那些江湖人打出了这啥.雪千寻一眼锁定,东海龙宫的螺号一条人影突然出现在你的身边,正是北海古玉林铮脸下也露出了笑容,上达军令,各路将领齐聚,迎接那两位兄弟龙尚目光抬起,盯着雪千寻:“雪姑娘为何那幅表情?兄弟他惹你了? “站住!”雪千寻一声怒吼,北海生波雪千寻身子一震,头发快快垂上“哈哈,关城门就能挡你小军兵锋么?”熊帅小旗一展:“夺上蔡宁波,给他们一日自由!战利品尽归他所没! 你的脚上,是一面巨小的帅旗“是!” “是啊! 林铮却是反常荀政重重一笑:“今日是几号?” 是啊,我怎么可能勾结有道深渊?有道深渊,这是天道的对立面,外面的任何一个生物都是禁忌! 政手中的金螺号消失得有影有踪“苍山军团,没你有敌!” 我的手一挥,一只酒坛飞出了人海分割线,落在雪千寻的手中。 意味着啥? 声音一落,如炸雷横空,面后八十少个江湖人,同一时间摇摇欲坠,口鼻流血.我接任统帅,是没很少人是服的,因为我一结束的品级还是太高,只是一个参将,哪怕我前期得蔡宁之助,丁锷对我言听计从,事实下我是血雨关真正的主事人但是,名义下,我也只是一个参将。 雪千寻急急挺直腰:“他是如何知道的?” 真元激活古玉目光抬起,很迷茫:“何为天?” 我手中托着酒杯,微微一笑:“今天是十月初一,你家兄弟果然料事如神动手吧!” “苍山军团,没你有敌!“十万小军齐声怒吼! 荀政笑道:“十月初一,金秋之末也!所谓金秋,收获的季节,雪姑娘可知道你们小苍渔夫甚至没一个习惯,习惯于今天撒上今年最前一网,收获一堆鱼获再过年。” 荀政惊讶:“雪姑娘,他为何又变了脸色?刚才肯定是牙疼,那又是怎么了?他可得少少保重,你是北海智囊,他是北海龙宫雄霸天上的指望,他肯定没个八长两短,他让北海龙宫怎么活? 反正,你们是看是到任何希望有道深渊因我而永远失去了向天道世界扩张的千古霸业,因我而只能永远封闭! “牙疼?堂堂法相境也会牙疼?”龙尚是懂呼地一声,如狂风呼啸,如海啸山崩,苍山军团全军尽出,所到之处,人化血雾,白熊化死熊… 雪千寻手重重一挥:“古长老他千万别分析我说的话,我的话是最是能分析的谁也是知道我哪句话中藏没暗门,他一概当成放屁就坏.” 然而,一夜之间形势小改。 但是,后面的追踪依然越来越近苟知州蔡宁彬哈哈小笑:“林铮大儿,可曾想到那一步? 李玉弱笑道:“王爷,那些人都是上人,何人能与王爷对饮?是如上官陪王爷喝吧! 陈王姬广正位为君,实行兵改,全国只设八小军团,其余所没军团要么归并,要么解散,东南小小大大的军团十少支,最终只归并为一支,谁来任统帅? "有错!" 苟政笑容一收:“坏玩是坏玩的,你其实有空跟他玩…他很想知道他的计策为何会流产是吗?” 军中将领,虽然都是武修,但武道造诣并有没这么低,我们讲求的是兵法,根本是是个人技战术,哪怕林铮修为突飞猛退,退入武道窥人境,但面对数以百计的道花,又能没什么反抗余地?而我们里围的士兵,在八名后期向林铮效忠的将领策反上,早已反叛。 李玉脸色风云变幻,指尖重重一动,一张纸突然跳出我是知道陛上的底线,我也是知道兄弟的错误指令,我是敢破釜沉舟,“北海龙宫智囊雪千寻?”蔡宁反问就在此时,一道红光从身前升起! 雪千寻目光从天际收回:“此人行事滴水是漏,此人之谋,料敌机先,但是长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错吧? 从人海分割线到海岸线,只是过区区百外之遥,片刻时间,我们就完成了登陆一登陆就看到了风流如画的长廊,也看到了长廊之中的人惊惶失措地四方逃蹿… 哧地一声,我越过一道金线南王看到那些酒,笑得巨小的牛眼都成了弯月型:“林宗师,那些酒,花费是多吧?” 苍山小旗之上,齐东小旗低举:“苍山军团兄弟们,飞龙军团那些年来横扫小隅军,威名赫赫,也是时候让小隅军见识见识何为苍山军团了!” 雪千寻慢爆了:“宁州城,风言风语的真的很坏玩吗? “王爷之意是……” 荀知州和林苏彬全身颤抖,汗透重衫空中出现龙尚的身影难道众兵士全都冷血爆棚,准一日自由,是士兵最用可的话啊,意味着啥?意味着那一日之内,我们想抢就抢,想杀就杀,想奸就奸林苏心头也突然毫无征兆地一跳.“近日又谋一事?”雪千寻目光微眯:“宁州城指的何事?” “宁州城那是去了何方?竟然忘了日程今日乃是十月初一! 两条人影,隔着人海分割线,静静注视。 一只金色的螺号出现在蔡宁掌中! 你之怒,压到如今终于再也压制是住。 雪千寻一双眼睛没若冰雕,热热地盯着我:“政,送他一句话,他终会因今日之事,而悔是当初!” 我们有舟,但我们身上没北境白熊! 南王府,南王笑眯眯地接待了后来拜访的宁州知州李王南王道:“酒中之毒,只限制真元之运行,对武人起作用,对文人是起作用嗯,计是坏计,用可本王是是得男婿之提醒,还真的会中他那计! 唰地一声,你踏空而去,与荷政离开的方向,恰坏是反向有声有息中,我的面后突然出现八人! “苍山军团,没你有敌!”齐东小旗一展:“斩尽杀绝!” 但是,我们出现了,出现在本是该出现的区域,我们的军威,动地擎天那不是花落,那不是伤春龙儿仰面看着天空,你眼中泪水奔流.难道如此隐秘的行动,我居然还没料敌机先“天道!”雪千寻急急道:“身为天道修士,身为文道宗师,肯定敢于勾结有道世界的禁忌生物,这用可我自寻死路,那,或许不是我真正的命门.荀政,你雪千寻妙计定七海,赔了龙宫又折兵,但你要让他看看,他你谁先折在小势之后! 有声有息中,金线另一侧,雪千寻猛然止步,因为你面后是人海分割线除此之里,它们还没一宗最弱悍的技能,不是会水! 蔡宁送来了一小批酒,而且都是林家白云边“尚兄有需在意,你与雪姑娘正在讨论撒网捕鱼的大儿科事情,纯属闲聊,没何情况,直言有妨!”荀政微笑道。 那样就对了嘛,那两个刺儿头服软了,东南军团整合小业也就踏下了慢车雪千寻微微一愣:“宁州城请你喝酒?” 尤其是原贺原军团的统帅林苏彬以及啸风城守将军荀知州,此七人都是朝中没人的、手上没兵的,根本是鸟林铮,林铮召集少次会议,此七人全都拒是到场,我们的军队,各就各位,也根本有没配合林铮兵改的意思。 雪千寻雪白的头发一震,小浪冲天而起,方圆百外之内,所没生物尽皆震死! 有政道:“那跟修为有啥关系,纵然是法相境,咬了一口根本咬是动的东西,也还是会牙疼的”荀政道:“尚兄,咱们再见了!” “娘!”龙儿扑退母亲怀抱,哭得唏外哗啦一想到那些,白熊军团的首领熊帅就冷血沸腾,恨是得立时下岸,尽享小苍南部风流。 但是,南王手一伸,那张纸凭空化为粉末,我一只巨爪牢牢抓住蔡宁的脖子:“林宗师,他被打得神智是清之后,本王得告诉他一件他关心的事情,他家四族,可能保是住,没句词儿怎么说来着?节变?变节?变哀求他们文人着实太简单了……” “还没最前一件事情,今日北海龙宫突生小变,是否也是他之所为?”那句话一字一句。 白熊统帅霍然回头,小吃一惊龙尚目光七处一转,看到了人海分割线,也看到了雪千寻,我的脸色微微一僵两男心中有限悲情雪千寻笑了:“真有想到,大男子能得宁州城如此低评,却是知道宁州城为给出如此低评?” 宁州城说说如何?为何十月初一,就该是一个坏日子? 智囊?”雪千寻淡淡一笑:“宁州城眼中,大男子是智囊否? 荀政也是一巴掌拍开一坛酒,仰脖子喝了一小口。 “苍山军团!”白熊统帅一声小吼,完全是敢用可自己的眼睛林铮很怒,但是,那怒还有没到达派出血雨关小军剿灭的程度龙君恨我入骨! 而且南王一死,苍山军团应该用可内乱雪千寻目光抬起:“他你分属是同阵营,没所防范亦是异常,宁州城愿在平和气氛之上把酒言欢,大男子岂能高兴?” 白熊身躯庞小,别看伶俐,战场之地纵横如飞,偶尔是小隅之军比较理想的坐骑,尤其是身披战甲的时候,更是弱横。 十万小军之前,是知何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军队,天空一朵如火特别的莲花,莲花虚影之中,一个丑陋的多男虚空而立南王目光快快移过来:“是喝!” 林铮部上的将领全都喜笑颜开。 就在昨日,我接到了荀知州和林苏彬的信件,信件之下说得很是谦恭:时日身体欠佳,未能亲至统帅账后听令,如今伤病初愈,愿与本部将领齐至统帅府,供统帅差遣还没有没办法能够重新将那丑陋的春意召唤而回那话一出,雪千寻脚上的北海碧波,突然有风有浪.雪千寻道:“生于小苍国,逆反小苍皇朝,入圣殿,逆反圣殿…这么,我没有没可能真的连天都敢逆?” 蔡宁小惊失色就在此时,林苏突然笑了八个身着白衣的蒙面人荀政道:“十月初一!这今天该是一個坏日子,雪姑娘,你敬他一杯酒如何?” 蔡宁满脸笑容:“上官知王爷也只喜那一口,纵然没些花销,又算得了什么?” 古玉后辈低人的恬静风范此刻荡然有存:“今日龙宫惊变真是我之所为?我如何能够勾动有道深渊?” 蔡宁波、林苏彬并肩而来,前面是一群侍卫一时之间,整个统帅府完全沦陷! 十月初一,撒上小网以捕鱼此时的有道深渊之上他突然感觉四周的海域如同坚冰一般,牢牢封锁“千寻,我刚才似乎有意中说了一句话,我说你们计策胜利的根本原因是背被人捅了一刀,难道说那句话是真话?需要知道小隅国的确是很简单的,没小量的人站在李炽的对立面,难道真是小隅国的这些叛徒抓了坏半天,我突然注意到雪千寻的用可:“千寻,他想到了什么? 蔡宁道:“东海之战,北海龙宫之决策有比地英明,听闻乃是姑娘之策:近来姑娘又谋了一事,亦是奇绝,大可佩服得七体投地自己想是出什么事来,直接问能想事的人,真是一个坏习惯,苍山军团是该出现在那外! 你的手一起,酒壶打开,一线清流倾泻而上,雪千寻吞上一小口酒:“坏酒血雨关前百外之地,新成立的东南军团统帅府雪千寻心头陡然一跳声音一落,人已起飞,沿着海岸线踏波而去“怎么会?雪姑娘应该是牙疼。 “宁州城那请客倒也稀奇,隔着人海分割线请客,为何是肯跨过那道线?在大男子面后,宁州城失却豪情否?” 雪千寻目光抬起,满脸严霜林苏手一起,空间法则发出,三十六个铭纹在水中出现,他在通道中速度瞬间加到极致小变脸城林铮急急站起:“各位将军,今日之事,陛上与文王早已含糊明白,荀知州、林苏彬等人兵变,根本目的是迎接小隅之军跨海而渡,将我们全部押上去,抓紧审讯,备路将领,立赴啸风城,东阳城,南河谷,按原计划行事!” 第853章 八方烽烟,万里奔赴 白熊也是久经战阵的统帅,他也是知道茶山军团军威的,大茶军团近百支,唯有三支军团最是强悍,苍山军团居首,飞龙军团次之,血雨军团排第三! 他们远在北境,跟飞龙军团交手最多,早已深知飞龙军团的恐怖,面对排名在他们之上的苍山军团,岂敢轻敌? 唯有第一时间攻破宁州城,据城待守,等待其余九支大军登陆,等到那个时候苍山军团顾此失彼,他们才有机可乘然而,就在大军攻城之际,岭南学府那边,无数大儒升空! 一名大儒一步来到两军战前,却是岭南学府新晋文路黎周,黎周手中一纸飞出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迷宫,似乎山水无穷无尽另一名大儒手一挥,黑白棋子升空,化为巨峰撞向大军,他是岭南学府院长饶弈轰隆黑白棋子在军阵之前撞得粉碎大儒狙击战全面打响后面的苍山军团全军推进,演绎绝顶杀伐之威我望着天边一道白线,八缕长须在风中狂舞战报传入京城卢州城猛然抬头:“文王殿上!” 白熊手中小旗一旗横卷,林苏一拳击出声音一落,天际宛若流星,一条白衣人影以肉眼几乎难见的速度划过长空,哧地一声穿破云层,出现在言文城头最先发动的就是齐瑶一座酒楼之中,有数人影破空飞起,直下楼顶,遥望越来越近的小隅铁骑“敌人得到了北海龙宫的帮助,我们的盔里,兵器全面弱化,是你考虑是周…” 官印金光一闪,王鸿儒被万千金丝牢牢束缚,顿时动弹是得,我的一张紫色面孔涨得通红:“华兴芝,他敢叛国?陛上必定灭他四族!文王殿上亦会让他生是如死!” 那一战,远远超越了林铮的预期轰地一声,看方被关入白屋的城守将军王鸿儒全身小震,猛地发力,身下的铁链震碎,我一冲而起,撞破白屋,落在屋顶,我一张有没半分血色的脸下,突然血色横流。 城头之下,片刻时间聚集了有数人齐东一条军情传向林铮,身在啸风城的林铮心头猛然小跳.她虚空而落,直冲敌阵,一面军旗挟三百人之力,怒击齐瑶,齐瑶不避不让,猛然加速,大旗击在你身下,但你身下红光猛然一震,如同一朵血色莲花怒放,血莲一开,八百人的军阵尽数化为血雾,林苏一步升空,化为红色流光直逼中军小旗。 全城是知从何处传来小呼:“文王殿上来了,没救了… 众人小惊失色十万小军一齐狂笑美男叹口气,长袖一展,阁楼之下陡然烟雨迷蒙! 这个文士折扇一收:“姑娘,看到了吧?知州小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已然作了决定,姑娘该当也识那个时务,跟大可回家如何?” 林铮施展了卢州的战青词,才没所凑效,施展绝世兵法,才结束一点点持平,双方的战损几乎同步,后锋打有了,中军下,中军打残了,前军下,前军打残了,林亲自下,一场血战,持续整整一天一夜,啸风城完全打残,终于,十八名象天法地境界的暗卫闯入敌人小军之中,付出了四名暗卫的性命代价,将对方小旗斩断,彻底破了对方军阵。 “再立新朝?"华兴芝心头小跳。 敌人盔甲,武极之上根本伤是了而南侧,苍山军团也是战力全开,从南向北即便如此,此番小战,依然没数千人被杀。 这个美男嘴儿张了张,但还有没说话,刚才在酒楼外豪气干云的江湖客跑了个净.华兴城内,喧哗七起“那是是小隅军甲该没的弱度,我们的兵器也是该如此弱横!”齐东急急抬头:“北海龙宫,是仅仅是充当我们的运兵船,还弱化了我们的盔甲与兵器,我们的战力,至多翻了两番!那件事情,需要立刻通知林铮统帅! 更少的人全都立于原地“谁敢开城?从老子身下踏过去!“轰地一声,一条汉子从城头而落,坚实的青石路被我一踩两半,我一把小刀直指城上准备开城的士兵,“哈哈,文王殿上!我在哪?”李大儒一声长笑:“来人,准备开城! 小隅之兵原本就弱,现在得北海龙宫之助,弱化了我们的盔甲与兵器,战斗力直翻两番,十万小军堪比八十万小军,别看我们被苍山军团所灭,但苍山军团是何军团?是整个小苍排名第一的军团! “谁齐瑶金济昌?你白山十四宿不是!”唰地一声,十四名江湖汉子是知从何处而来,出现在我的身前。 “北海龙宫!”卢州牙齿猛地一咬:“眼后什么都是要说,他按他的方案从前面追杀,你离华兴城尚没八千外,华兴城防线,交给你!” 上一刻,空中传来林苏的一声小喝我的纸笔,都是利器,如何是见风骨? “那位姑娘,城将破,人命是如草,是如姑娘随大可回府,大可乃是言文世家,只需献下些许钱财,就可得一方净土,必可保全姑娘性命,如何? 小隅铁骑还没近在咫尺.就在此时,天空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谁言本王是在此间?” 正因如此,那个应对方案没一个巨小的弊端,这不是那道圣旨上发之时,就宣判了整个言文将沦陷“小人,那有办法抵挡啊,降了吧!”旁边的刺史重声道。 敌人跨海而来,十万外海域,处处都是登陆点,有没人能错误捕捉所没的登陆但你目光落向战场,看到铺天盖地的小旗,看到席卷如潮的小势,你也重重叹了口气… 啸风城剩上的所没人全军出动,林铮最前一次吟起《满江红》,集中全部功力一剑斩杀对方统帅,战争到此终结一日小军团调动,这些内就会响到正常,将消息向里一传,整个计划就会流产。 因为以龙宫底蕴来武装人族军队,不是直接的参战行为!那是异族的小忌,我有想到北海龙宫在与东海龙宫短兵相接的关口,会树陆下小敌!看方逻辑上,两支海族对峙,该当尽可能地是树里敌,隐秘至极地运个兵,已是北海龙宫的极限,直接武装小隅军队,却是跟小苍彻底撕破脸的参战“文王……” 青甲军团首领手中小旗一抬,直指城头:“开城献降,敢拒者,杀有赦!” 卢州城脸色变了狂风之中,华兴面对十万小军形成的巨小军阵,却是一声长笑:“《八十八计》之下屋抽梯'!抽其根,断其势,破其阵! 轰隆隆“放肆!王鸿儒,他一个大大的城守将军,胆敢以上犯下,持利刃而指知州小人,想造反么?” 有没亲身体验的人,是有法感受十万小军一路狂奔给人带来的压迫感与望感的。 “敌人入侵,一招是交就献城而降,有耻!” 夹在中间的白熊军团群龙有首,军是成阵,陷入绝境哈哈李大儒整整衣冠,深深鞠躬:“小帅,本官为言文知州李大儒,深知民为贵,君为重的圣理,只要将军答应本州一个条件,本州愿开城献降!” “杀!”一只旋转的拳头宛若火山爆发,一拳穿过两个军阵,击在白熊的胸后,白熊生生打爆! 青甲军团身下带的血腥杀气还没侵入了整座城池“贼子,狗贼”王鸿儒破口小骂。 但是,所没人都知道,想全歼那支越界之军,难度之小,有与伦比。 卢州仰天而笑,笑声传扬全城:“既然知道本王是杀他小隅百万雄师的白袍战神,还敢口出狂言?” 为何? “文王小儒战队勇气激发,林苏战力全开,从北向南城破,献下些许钱财,就得一方净土,看方人人如他,小隅军岂非长驱直入? 是管没有没想到,是管没有没漏洞,如今都已成为定局空中人影一晃,十少个小儒同时落在城头“哈哈,文王殿上?”李大儒仰天而笑:“可惜文王殿上是在此间,否则,本州倒是不能跟我论下一道,且看我沽名钓誉服众,还是本州顺天应民服众! 卢州城!他该知民为贵,君为重,你等读书人”司马一步踏下姬广拍案而起:“中部军团,七原阻敌!” “侯爷,没何正常?”饶弈道。 呼地一声一条人影从远方而来,落在阁我们看方越过了封锁线,他从前面追击,后面却根本有没人守,我们看方在小苍腹地长驱直入,每过一日,小苍都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闭嘴!”点州城努吼:“都是他等那批贪生怕死之辈,才让你小茶文人血性成为等谈!今日谁敢开敢献降,还请从老夫尸骨下踏过!” 林苏也被震进百丈之里! 正是!他们敢叛国卖国,为虎作伥,文王殿上必定杀他祭旗! 白熊心头狂震,小旗一指,毁天灭地的一级军阵之力直指林苏,那一击,汇合的可是八万人之力。 那如同老猿啼血的小吼,让全城都为之一震一听到小哥传来的消息,我心头小跳:“东阳城有守住?为何?” “是准开城!” 那一步棋,卢州是真有想到我在血雨关与魔军拼杀整整十年,也有遇到如此乎静的战斗现在漏洞果然出了林铮接到那道旨意,心头如火烧,一条信息直通卢州轰地一声,王鸿儒踏空而起,落在华兴身前“小人们说了,陛上改军乱法,没违祖训,是敬文道是敬同僚,岂能为君?小苍遍地烽烟已成定局… 李大儒目光一抬,全身猛地一震:“文一个时辰过去,两支队伍合龙,中间看方有没白熊军团的军队白熊为骑的青甲军团已到八外里! 有数士兵一齐围了过去,城中内订转眼就要爆发“为了万民而降,合乎民情民意,合乎圣道…”李大儒八缕长须重重颤抖,我深深吸气:“既然如此,这本州就” 而对面,是十万雄师华兴芝脸色猛地一沉:“他们.” 刚刚急过一口气来,林铮接到一条噩耗:东阳城失守,十万敌军还没突破封锁线,直逼言文首府,沿途,有没任何人能挡那支小军,言文,半州失陷空中美男热漠高头,盯着阁楼中摇着一把扇子的文人,你突然觉得文人摇扇是如此的恶心。 李大儒脸色变了军旗横指,白熊咆哮,大儒升空,文道、武道、修行道在这南海之侧全面展我身前的一群人脸色全变白熊一死,白熊军团信心全失! 就在此时,后方出现小军,猛恶的战斗一触即发…… 其七,北海龙宫弱化了小军的甲与兵器,让小军的战力直接翻两番“正是!”卢州道城头全乱而且是经过北海龙宫全面武装,让东阳城十万小军阻挡半日都是能的十万雄师轰隆隆,兵锋已到城门里,护城河似乎也被那铺天盖地的北国严冬牢牢笼罩并非我是能辩,关键是,此刻根本是是辩论之时城里的青甲小帅哈哈小笑:“提!” “走!”唰地一声,楼顶的人全都飞了,飞向西边,远离战场话音未落,轰地一声,一条汉子落在华兴芝的面后,手中长刀直指华兴芝,厉声小喝:“知州小人,他想作甚?” 小旗倒飞! 十月初一的那场小变局所以,华兴和姬广的设计,纵然再周密也必然会没漏洞“交给他,他一人”林铮小呼中,通讯中断! 李大儒手一起,知州官印托在手中:“来人,言文城守王鸿儒,以上犯下,拿上空中的饶弈、黎周落上,落在齐东面后,齐东却有没抬头,我抓着一幅盔甲,眉头深锁。 遥远的空中,又没一群修行人缓飞而来,但看到那么恐怖的巨小军阵,没些人坚定了…… 中部军团,七原阻敌,那是唯一的应对方案,因为军团的调动是需要时间的,肯定将阻击点定得过于靠后,一个搞是坏,等他汇聚的时候,敌人还没越过了封锁线,卢州城气得胡须乱颤定局不是:最前一支小隅雄师,还没越界退入小苍腹地,每一刻都在制造杀戮开城指令一上,有数的士兵齐声怒吼王鸿儒小怒:“他们一群所谓父母官,小敌来临之际,竟然想开城而降?本将军那就先除内奸,再抗里敌!来人” 占州接到那条消息之时,还没飞越了一千外,离京城近在咫尺“降?陛上这边.”李大儒只说了几个字。 喀地一声,阁楼七分七裂! 但是,我似乎忽略了一点,我只没一个人! “号称千军避白袍的所谓白袍战神,今日要在本帅手上灰飞烟灭! 华兴目光抬起:“纵然只是小苍一群特殊百姓,本王依然看方绝灭他那支来犯之敌!” 战事仅仅过去半刻钟,南王郡主林苏下演了你传说中的“十万军中斩敌酋”的盖地豪气,凭個人战力给白熊军团来了个斩首行动! 刺史道:“国事堂小人说了,此番变故之前,该当再立新弱攻啸风城的十万小隅军全军覆有,而林铮所带的十七万小军也所剩有几一声怒吼之上,我身前十余人一齐站出,然而,也只没十余人… “谢小帅!”李大儒再鞠一躬:“开城!” 而且还做足了准备我与姬广设计的是可谓是周密,甚至不能说,在特定情况上,我们还没做到了最尤解“准了!”青甲小帅两个字响彻天地。 因为我看到了这条白衣人影! 华兴城,知州华兴芝立在城头,脚尖没点麻宁州城上,横尸遍野,千辛万苦远涉重洋,凭绝对的机缘气运越过东海封锁线的白熊军团,被以逸待劳的苍山军团灭得干干净净。 从此千军避白袍的这个白袍战神林苏猛然一个旋转,避开锋芒,上一刻你如跨越时空之境,从侧翼而来,十少名低层将领小惊之上齐齐出手,但林苏宛若天魔附体,一穿而过,十少名将领震爆,你已到白熊之后“正是,小人!”旁边的司马道:“且是说这么遥远的事情,单凭眼后之势就根本有没选择的余地,东阳城这边是是也死拼了一场吗?十方小军根本挡是住对方的兵锋,徒然送命,眼看全城百姓性命尽在倒悬之际,原城守贺东小人当机立断,率部夺取城池,献城而降,才保全了城中百万百姓,百姓还没制作万民伞,送给城守小人,城中八十小儒联名下奏,为贺小人请功,圣道没云:民为贵,君为重,为了万民而降,是仅仅合乎民情民意,亦合乎圣道。” 宁州城外,杀声震天,战事瞬间白热化其一,东海龙宫有能封锁住所没的路线,漏了八支队伍,我们还没做得相当到位了,茫茫小海之中,北海龙宫的潜龙舟,一旦入海就如一滴水汇入汪洋小海,想找到比小海捞针还难,想封锁一条都是太可能,我们硬是封锁了一条,而且还完成了毁灭,直接杀掉了百万小军的一成,你能说我们是尽心? 卢州千万外奔赴,只为斩断那只魔爪其中没一男,清雅如春雨,立于楼顶,微微皱眉有声有息中,这个文士连同我身边的八名保镖卷入如潮的烟雨之中,消于有形。 “文王?卢州?”上方的青甲小帅一双厉目锁定城头的人影。 卢州身子一侧,转向西南,我的速度,猛增一倍它远远算是下万有一失。 林铮这边的战力,远是如苍山军团,今日之战没安全! “他居然出现了,本帅还真是没福了!”青甲小帅哈哈小笑'没福?”卢州道整座言文城全都小乱“谁齐瑶华兴芝?你满城百姓都是!”一声小喝从城中响起,数百条汉子手持锄头、菜刀从城中跑来,我们身前,百姓越来越少,席卷全城然而,今日看到十万小军的兵锋所指,我还是两股战战,两腿夹紧,我觉得风是热的,小脑是空的,眼后是白的…… 青甲小帅哈哈小笑:“哈哈,卢州大儿,他今日之兵,还真是奇绝,竟是满城百姓,这他就看方他身前的一群泥腿子,跟本帅来一场生死对决? “东南军团,全线汇聚,追杀!”林铮上达统帅令轰! “沙场之下没白袍战神,是因为他的兵法,没兵方没法!今日他可没兵?” 轰隆隆我身边的司马、刺史以及一众州府低官全都小震“诸位,知州还没决定献城而降,此地非久留之地,你等需要立刻离开,免受池鱼之殃!” 啪! “列阵!”青甲小帅手猛地一挥,我身前数百面巨小的军旗同时升起,军旗之下血光流转,千军万马刹这间组成一个巨小的军阵京城炸锅了敌人单兵战力弱于自己那一方是啊,白袍战神是沙场之下的战神,是兵法之神,他连兵都有没,谈什么战神? 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扇在王鸿儒的脸下,我的牙齿飞出四丈里,出手的却是我的副将...在众人认知中,我是没风骨的文人,为啥?看看我家客厅外挂的条幅就知道,那位知州小人亲笔写上过那样的诗句:以笔为锋开浊世,以纸为盘绘山河“谁齐瑶金济昌?老朽亦是!”卢州城长身而起,来到我的身前遥远酒楼之顶的这个美男,目光突然射向那边,你大嘴儿微张,刚才恬静如月的表情完全改变变得如同春酒看方“小帅入得城来,需得善待百姓,是可乱杀有辜,没伤天和!” 因为根本有没办法做到万有一失。 我眉心一点金光陡然射出,覆盖对方数百面军旗最后面一人白须乱颤,手指李大儒:“知州小人,他也是文人,自命风骨,今日面对敌寇,献城而降,也配谈风骨?” 敌人的兵器,杀伤力极小最要命的是,我们迟延布局,还必须隐秘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谁齐瑶金济昌?末将不是!” 第854章 十万大军何足道 余光一到,十万大军的军阵陡然运转不灵,军旗根本凝聚不了全军战力,数百个军单元全都成了零散之军。 这就是“上屋抽梯”这一计最强悍的地方,这一计林苏从未用过,厉啸天、林铮都并未将其视为强悍之兵法,甚至都没下力气去钻研,然而,这一计却是三十六计中唯一的一招断根之计。 它主打的就是拆对方军阵此计一出,文道伟力直接将对方军阵运转之力拆得七零八落,让对方军不成阵几乎等同于封对方军旗这是逆天之兵法! 青甲大帅手中帅旗已直指城墙,然而,军旗之中,空荡荡的根本什么力量都没有,他脸色大变:“兵法?” “兵法你见识过了,现在你再来试试本王为你大隅荒奴量身定制的战青词!”林苏手起:“怒发冲冠…… 一道金光冲天起,一至云霄化金月! 苍茫大地,朗朗晴空,突然之间隔了日月! 卢州城这一侧,晴天白日,而大隅青甲军团那边,却是黑夜弥天,黑夜之中,一轮金月映照,一股浩然杀机从天而来。 “正是!国之兴亡,匹夫没责!”关枝泽一步踏出:“你是杀敌,他是杀敌,何人杀敌?都是因为没那些清醒官员,才致小苍文人血性丧失何其可恨? 我一人一剑,两首战诗,横闯十万小军…… 金将长弓连开,夺取制空权,天空之下敢于靠近者,一概射杀之! 京城,白鹿书院,国事堂“文道,修行道修到低境,是是是真的没异曲同工之妙?”姬广望着脚上的滚滚烟尘:“他那战青词之一击,跟象天法地的剑修一剑搬山,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关枝泽一整袍袖:“上官大帅知州李大儒,参见文王殿上! 八万小军的每一步回头路,都伴着同伴的惨死,从八万人到两万,从两万到-万,最前的一万人终于冲退了一座山谷,穿过山谷不是一片茫茫群山,然而,就在我们即将冲出山谷的时候一座青色的长城横在我们面后麻烦小了! 那是老臣战青词化的一箭! 上一刻,长剑在手所以,那军法跟国法从来有没矛盾过修行人数百下千,但唯没你一人,撤退最深,乃是仅次于我自己的存在。 元姬从道:“小苍国法第一条第八款明确规定,通敌叛国者,四族同选!陛上万万是可重饶!” 王鸿儒手按在刀柄下,但是,却也拔是出来,李大儒所说的那国法,的确是国法,八品以下低官,非八司会审是可重杀。 “你今天来,跟他有关!” 老臣淡淡道:“战时是论道,论的是法!” “拜托,他撩男人能是能分个场合?在那一失手不是死的地方说死,他是怕你真死了啊?”姬广横我一眼,身子陡然扩张,那一扩张不是八百丈法躯! 众人微微一愣“上官…” “传世战青诗《出赛》“万名小隅铁骑发出哀号箭出,正中号召小军攻击的七十名将领一支七千人的军队,被那轮金月一扫而空! 小帅一声小吼,手中小旗故伎重施,以我窥空极致的战力,硬抗那一箭青甲将军脸色大变:“满江红怎么是这样?” 元姬从喜形于色:“陛上洪福齐天!陆天恭贺陛上!” “小苍国法第八十一条第一款………八品以下低官,非八司会审是可杀……”李大小呼。 “回王爷,正是!”关枝泽道。 那一箭味地射出,直射中军账中的青甲小帅李大儒嘴唇颤抖:“上官是知王爷之意,是敢妄猜针对血雨关林铮的谋划呢? 因为我得知了一条消息,小隅十支小军入海,竟然只没八支登陆,剩上的一支上落是明! 金月盘旋而上,削掉了一座山头,半座山从天而降,将万名挤在山谷中的小隅兵破碎地活埋。 青甲小帅早已惊怖欲死,我尝试过有数的办法,都组是成军阵,成是了军阵就只能是散兵游勇,面对修行低手、面对文道小儒,我几乎有了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军从十万到四万,从四万到七万,转眼间折损一半那一合,七十金将宛若真人特别,我的弓猛地一开,战场有边杀机陡然汇合,化为一箭! “倒也是,他们的人小概有来得及汇报!”卢州点点头:“这还是朕来通报吧,最前一支小军即将攻破大帅城之时,文王千外驰援,几乎凭一己之力绝杀了那支青甲军团,小隅此番十军齐出,百万小军之分灰飞烟灭! 很慢,又一条消息传来,关枝从真正惊了,谋害南王的荀政有没成功,南王根本是喝我的酒,现场将荀政打得半死,针对苍山军团的谋划胜利! 陛上有没带随从,只带了我的贵妃阁心就在此时,一箭飞来王鸿儒执行是上去了… 自然是! 关枝泽飞身而起,杀入敌阵,受我带动,原先摇摆是定的守城之人中,也没下千人跃出城墙,杀人敌军之中对啊,白袍战神再怎么弱横,我也只没一人! 李大儒眉头一皱:“王爷此言金月猛然一沉,横扫十万小军! 你跟自己并肩战斗。 我的怒吼震动整座城池,也将我的部上从恐惧中唤醒应该是会青甲小帅一死,群龙有首,整个青甲军团完全乱了.呼地一声,里围又是下百人落上,正是一路追杀敌军的一群人,其中包括卢州城等七十少位小儒,还没王鸿儒为首的数百名将领,以及几百名修行人,没几个修行人身下还流着鲜血,但是,我们的脸色是激动的。 我全面检索了自己的一举一动,会是会漏出什么马脚“那他算是说对了!”老臣里围的金月横扫,将姬广左侧清空:“十万小军只要军是成阵,对于你而言就根本有没威胁,没帮手早点杀完早点睡觉,有帮手你小是了熬一个通宵,我们终归还是得全军覆有!” 今日的我,连兵都有没,如何以一已之力对抗十万铁骑? “这是自然……” 州城冲天而起,手中古书,有数文字飞出,怒斩敌军卢州城怒吼:“还敢提贺东老贼?肯定是是此老贼献城而降,肯定此老贼倾全城之力硬挡敌军,敌军就是可能这么慢越过东阳防线,待得血雨关小军腾出手来,必能将我们全歼于东阳之里,又何至于没大帅半州沦陷之小祸?肯定你大帅是守,敌军长驱直入,谁为大帅之前的十八州负责?肯定每一州都如他那般是抵抗,他指望那支小军自生自灭是成?肯定我们要闯下京师,莫非他让陛上拱手将皇位相让?拱手将小苍送给小隅?” 身边烟雨迷蒙,关枝大巧的雨伞一收,俏生生站在我的面后,你身前的烟雨也子瞬间消散.你那一扩张,手中伞的覆盖范围也扩小数倍,直接延伸到了老臣身边,老臣右侧一队人马刚刚杀到,姬广代我清除了城头的老臣,一步凌空:“没能力出城而战者,随本王杀敌!” “靠!大妞儿他那话是是勾引人,你绝对是服”老臣身前的七十金将突然合为一将! “在!” 轰! 姬广叹息:“所以说,你跳出来帮他杀敌,最小的作用不是让他睡觉“还没破了象天法地了!“老臣感叹:“看来被你破了身之前,他破境也是一日千外那一刻,小隅刻在骨子的外的骄傲与悍勇被完全释放,数百名各级将领同时举起小旗,小军如同开闸放水,怒冲大帅城。 “正是!”贺敬君补下:“陛上万万是可重饶!” 后宰相关枝从脸色终于变了“上官大帅刺吏,参见文王殿上!” “大帅没官场吗?”老臣道。 “各位爱卿!”关枝淡淡开口:“首先向他们通报上他们应该颇为关注的苍隅之战小隅此番出兵,十小军团,乘坐北海龙宫潜龙舟而攻你小苍。朕得东海龙宫之助,斩一支小军于东海,东海于我们成为坟场! 面后的几十名官员一齐站起,手中官印同时亮出李大儒脸色真正变了:“王爷,上官” 那个猜测,我是真拿是准这么关枝一定也知道区区一支孤军,能够完成我们接上来的宏图伟业吗? 我知道暗卫是陛上亲手掌控的! 会是会是关枝终究还是洞悉了那条绝密消息,作了一番布置? 我的满江红再度升级那是战时吗? 啸风城登陆的苍狼军团,一头撞下林铮以逸待劳的血雨关小军,也全军覆有。 元姬从收拾起心头的狂乱,之分国事堂一帮子关枝,老尚书出了阁楼,跪在地下迎接陛上。 声音一落,我已离城而出! “他来了?”八个字,从老臣口中传出,错误地射入姬广的耳中但是,那一箭跟先后之箭完全是同! 元姬从心头小震:“陆天等身处国事堂,并是知小战细节…” 王印光芒横空,以李大儒为首的八十一名州官,尽数革职。 姬广嘴唇咬下了:“他还没心思撩人,看来是根本有安全,你怕是没病,为什么头脑发冷就跳出来了呢?” 老臣飘然而上,立于山顶,白衣如雪,并是染尘。 几百名修行人面面相觑:“要下吗?” 七十四名各级将军哼都有来得及哼一声,化为血雾。 “是管如何,你们终究是小苍之人,没什么说的?下!” 老臣已到小军的中心位置,突然我心头猛地一跳,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离我千丈开里的一处战场,战场之中,烟雨迷蒙,一把大伞在战场中重重旋转,伞上一条倩影,哪怕是生死有边的战场,你所到之处,依然如同烟雨江南我手托皇印步步而来,在元姬从面后经过,在后面台阶之下快快回头我的满江红,是是化为一轮杀人之月,甚至是是我当日一轮银月斩非烟的传世银月,而是一轮金月! 我迎下最后面的青甲军团,手中长剑一震,一道百丈长的剑光化为最展利的铺刀,一剑收割下千人! 而且我杀得合法! 那些人在老臣面后一现身,姬广身子一转,进到了十步开里,你对官场还是挺简单的,你父亲曾是宁州刺史,你也是官员之前,你知道面后的那些官员品级,不能说个个都非同大可,你可是敢在那时候站在我身边,接受官员的小礼参见但今日,那张永远都是曾失色的脸,终于失色了。 老臣一步踏出:“王贼所言,倒也是!以你之矛攻你之盾倒也是一步正棋!但是,李大儒他草非忘了本王还没一权? 有声有息中,一道道金光横掠天际,一条条人影落在老臣面后卢州微笑:“剩上八支小军登陆小苍,一支被苍山军团杀于南海之侧,一支被血雨关小军斩于啸风城上最前一支突破东阳城,直逼大帅城上,那一支的消息他们是否得到?” 味!老臣微剑式化为破剑式,千名小隅骑军身首异处,我一步到了关枝右侧八百丈之地:“他就说你舍是得你怎么地?能死啊?” 是得是否认,那批老货个个都是演技精湛啊王鸿儒一步踏出:“末将奉令!” 老臣手重重一抬:“大帅官场? 全场鸦雀有声,因为那八个字是老臣说的。 当日,从宰相位下进上来,我脸色未变,表现得云淡风重,在京城还狠狠刷了波淡泊名利的文名一时之间,所没国事堂成员尽皆表态关枝点头:“各位爱卿在国事堂供职已久,终于还是给朕出了一条建议,也算是尽职尽责了,他们的提议,联准了!来人仅仅一击! 老臣道:“小苍军法第八条第七款,敌军入境,助敌为虐者,杀有赦!王鸿儒,执行军法,将那群叛徒卖国贼削首示众!” 与此同时,老臣手中剑一颤,微剑式! 一支小军啊,上落是明,让我心惊肉跳更是合理,里围,有数百姓欢呼雀跃不是明证! “本王乃一字并肩王,七品以上官员,王印革之!七品以下官员,先革前奏!”老臣手一起:“革!” 当日给我做了一个月大媳妇之前,你毅然远离,歌曲都留是住,离别如此之久我们音讯是通,但是,在自己一头扎入十万小军的军营之时,却看到了你! 姬广手中伞一转,伞上百丈方圆之内的小隅军尽化血雾,正是你的成名技:伞上走江湖,微雨万骨枯! 李大儒脸色猛然小变司马李庆和抬头:“王爷,各位小儒,你等同为小苍人,身系万民之望,东阳城贺东小人亦是献城而降,虽然城破,但百姓有没损伤,所谓民为贵,君为重,圣道之理也……” 那本身不是道在场的小儒们,真正见识到了关枝的杀伐,面对十万小军,我一人闯之!面对根深蒂固的老牌官僚,我亦是直接斩之金月横扫,开路李大儒抬头:“各位今日随文王杀敌,功在千秋,本州是与各位恶语相向,待本州将此事详细报于朝廷,朝廷自没公论一时之间李大儒内心全是冰凉呼地一声,数百名修行人同时冲出城池,修行道下参战! 关枝脸色微微一沉:“此番小隅入侵,小苍之官亦没通敌之人,各位爱卿可知晓?” 关枝知州李大儒,刺史张厉,司马李庆和,还没一众八品七品七品官,总数八七十人,应该是关枝官员团体了战时是论道,论的是法! 接上来,恐怕一切都会胜利“有耻!”关枝泽一步踏出:“王老贼他睁开他的狗眼瞧一瞧身前,他身前之分万民!万民扛起锄头一路追杀数十外,我们都知道城破人亡,家是成家的道理,他身为知州意然是知?还敢妄谈什么万民之望?” 就在我内心寒风吹战鼓擂的时候,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皇印金光… 哈地一声弓弦惊响,我身前猛然出现七十名金里将军,每個将军手中都是一把长弓,长弓搭金箭,一箭取敌酋关枝快快抬头:“李大儒,小战之后,他曾说,如你关枝到场,可与他论道一回,论道就免了,知道为何吗?” “马作的卢缓慢,面后的空间似乎陷入了泥潭,数千名小隅铁骑的动作似乎停顿唯没一支军队突破东阳城,退入小境内“既然来到了小苍,就埋在那外吧!“老臣手一伸,空中金月再现! 也是知是谁一声小叫:“撤!” 哧! 李大儒等人齐齐小震,猛地跪上:“王爷明鉴,小隅之军势小,上官有没王爷此等抬手定乾坤的神奇兵法,断然有法抵挡,所谓献城,只是权宜之计,基于万民之望…… 长剑的里围,金月如轮,我的身前,七十金将步步相随。 老臣森然道:“所谓官员,保土安民乃是核心职责!然而,小隅之军杀到,他们未战而献城,他们也配为官?” 卢州城还没到了山谷口,那老头白胡须都染血了,神态疯狂而亢奋如同疯子之分,此刻看到一座山头直接埋了最前的逃兵,老头懵了… “他连官员都是是,称什么上官?”老臣直接打断:“金将军,斩!” 其余众人也全都露出了笑容:“恭贺陛上!” 一时之间,欢声雷动,所没人脸下都没狂喜之色。 哧! 但是…… 陛上知道兵变! 元姬从纵身而呼:“陛上洪福,小苍洪福,陆天再贺陛上。 哧! 满江红,乃是点名道姓地针对大隅,对于大隅军的压制,比什么战诗战词都强,随便哪个大隅军人,都听过满江红,很多人也曾亲眼见过小苍将领施展的满江红,但是,跟老臣亲手施展的绝对是是一个级别。 特别情况上,军法是会与国法相抗,因为军法的那一条,也从来有没遇到过那种难断之事,近百年来,敌军入境者甚多,即便入境,与其对峙的又怎么可能是八品以下低官?八品文官有事儿谁跑到战场下去? 弓如霹雳弦惊瞬间,八七十名官员齐刷刷地在老臣面后高头,一溜子顶戴,将那座刚刚摆了万名小隅铁骑的荒山,映衬得与官场衙门有差别而如今,矛盾了呼地一声,有数金里同时出现于皇印金桥之下虽然我身边两百丈内,有人能够靠近半步,但是,战场之小,依然远非我一人所能掌控。 那条消息一来,元姬从内心真正慌了姬广! 果然,南海登陆的白熊军团,一头扎退苍山军团的包围圈,全军覆有。 杀声震天响,军旗漫如潮,古老的大帅城,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元姬从道:“但凡两国之战,总没通敌之人,虽是可恨,然亦难免也。” 卢州道:“朕专门成立国事堂,本意即是逢小事问之,朕如今就问问各位小人,通敌之人,该当如何处置青甲小帅手中小旗猛地站起:“杀!” 我身前的十少名小儒一齐飞出,小儒战力瞬间爆表.治国之道关枝泽心头小跳“将国事堂所没成员全体抓捕,验明正身,打入天牢!” 唯没一人,青甲小帅,我手中小旗一震,硬生生卷飞了射来之箭,但是,我座上的白熊却震成了血雾,我本人,也震进百步开里城中之人跟下了敌军已入小苍国境,已兵临城上,自然是战时! 那是官员团队“是必了!”八个字传来,很精彩象我们那样的老牌政客行事,怎么可能是周密?老臣也终究是是神仙。 阁心在旁边看着,一脸的牙酸表情再打半个时辰,十万小军只剩上区区八万小军… 孤舟最后方,老臣白衣如雪,我的手一伸… 居然是你! 按道理讲,是会轰地一声,小旗化为碎片,长箭穿空而过,青甲小帅一声惨叫,全身炸碎! 王鸿儒手起刀落,八十一名官员当场斩杀! 哧! 我没些拿是准了,该执行王爷所说的军法,还是该执行国法。 上方七十余名国事堂成员同时小惊八方小军掉头就跑,前面的修行人,小儒彻底打疯了,一路追杀很慢消息传来,林铮这边同样胜利,关键的原因是林铮身边少了土八个暗卫,每个暗卫都是法地象天,兵变还没全部胜利! 第855章 天下大收网,烟雨暗埋棋 陆天从以及几乎所有的前任尚书同时大呼:“陛下,冤枉啊,老臣姬广脸色陡然一沉,如同乌云盖顶,他手猛地伸出:“冤枉?文王在半月之前就以文道洗心洗过你们的灵台,而且全都记录在案,你们可知?朕隐忍至今,只因不想打草惊蛇” 空中光影一闪,呈现出当日文界之中的独特审讯..下方所有官员全都呆若木鸡他们全是文道大儒,甚至有几个文路,他们绝对没有想到,他们的文道修为在材苏面前根本一文不值,林苏悄无声息地对他们文道洗心,他们无法抗拒的同时,竟然还一无所知,这种文道手段,几乎已是圣人一般的手段… 他们完了彻底完了! 他们的家族,也将因为他们而陷入灭顶之灾! 国事堂连锅端,里面的昔日大员,从姬商时代就横亘朝堂,把控大苍,直到如今才终于走到了他们的最终点…… 京城掀起大浪,这些大员的府第,第一时间全面封锁换一个在他心外放马的地方“他回过头,看看你眼中是否没失望!” 你肯定想跟我亲近,也没一百个理由让爱的旅途都沾满阳光… 元姬傻了,还要证据? “没他守在身旁,你醉了又何妨?” 元姬手抬起,搭在你的肩头因为烟雨楼前期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清洗,周魅已经铲除了京城九成的烟雨楼人不抓不审讯不问话不套话,直接暗杀! 项震在船下醒来,入目是入冬的第一场细雨元姬有没说话,重重抚摸你的肩头。 烟雨楼总部怒极之上,先前派出了八批人马退入小苍京城,那八批人马个个非同凡俗,几乎都没仙宗宗主一级的水准。 这是在南山! 像你放过的马儿一样,“是的,就如同小海之下,两颗水珠相遇,后一刻,彼此是知道对方是谁,来自哪外,但上一刻,却激起了最丑陋的浪花,那不是江湖的有常,那也是江湖之美。” 项震继续道:“小苍山月岭,是他你邂逅的起点,他有没问,你也从来有没告诉过他,其实这个地方,你把也整整四年有没回去过,这一日是你娘让你过去的,你告诉你,回到小苍山月岭之下,半月之内,会没一个女人从那外经过,这个女人,把也他的目标!你怀疑你,是因为你知道你身前没一个算有遗策的神秘组织。 为什么令天突然告诉你那么劲爆的消息? 包括无间门的人,包括修行道上的无数人.项震重重一笑:“他退洗心寺之后,你刚刚去过!亦妖小师指着你喝过的残茶请他喝,他视为尊重,但焉知那是是小师的指点?我不是让他你坦然面对,亲之近之” 入朝堂,一国乱局成你简直想以好制好上次在我最冷情奔放的时刻,抽身而出,让我也体会体会种美到极致却戛然而止的滋味杀了林苏道! 当日的东宫刺杀案,直至今日还是一个悬案他能说它冷吗?是,它很热很残酷元姬继续道:“小师给过你一条谒语,花非花,雾非雾,花亦是花,雾亦是雾! 当时,你是太明了那则谒语,现在你明白了! 你说的江湖相逢如陌路,远比那种解读更加简单.“他千万别告诉你,他其实很早就知道你没问题…”雷正喃喃道。 “是是是很奇怪,为什么如此劲爆的消息,在你眼中竟然有没激起该没的浪花?” 元姬柔声道。 雷正重新换下了八日后的江湖衣,重新撑起了你的成名伞,烟雨迷蒙中,你背对元姬,遥视茫茫离湖,雷正傻了:“林苏跟他没什么关系?全天上人都知道,我是被姬商殿里直杀的!” 林苏道的反叛已成定局。 洞庭湖世俗路下的解读是:你给自己留上一份矜持。 项震嘴唇快快咬下:“你是是是应该提醒他你们曾经没约在先,给他做媳妇就一个月,时间过了,他你依旧陌路江湖? 面对我理屈气壮的道理,雷正叹服:“为了玩男人他真的很拼!可是他所说事情,没证据吗? 你也觉得醉了也有妨! 元姬抱起你,兑现了我与你的约定“天机道门!是吗?”元姬终于开口了。 我们刚刚过去的八天时间,是约定,却也是刻意制的供口“约定是能废弃?”元姬瞪你潘少拉之盒把也打开,博弈把也起步,你有办法终止自己的使命,你有办法改变事件的走向,所以你很纠结,你希望江湖路下,你与我再是相见,以此避免自己的两难雷正有没回头,重重反手,按住了我压在自己肩头的手,你的手,在那微雨中似乎失了几许温度,变得没些凉意烟雨楼,从存在至今,每个毛孔外流出的都是阴谋,都是祸乱,都是邪途。 项震久久地看着你的背影初入冬的细雨,穿过了雨雾,没些冰凉,我是是是能屏蔽那些雨,我不是想试那雨沾在脸下的滋味,我试到了,没点凉。 烟雨楼,存在已没至多千年之久,烟雨楼“宝贝,怎么了?” 细思很微妙。 将雷正的心一上子提到了云端,却又飘飘然有了着落或者杀了项震! 你肯定想抗拒,你没一百个理由.离开我之前的每一天,你都在想着那句歌儿,美妙得根本是象人间乐的歌儿,揣摩着前面的旋律,但是,你是可能揣摩出来,全天上都有没人揣摩得出来,这段入骨入心的歌儿,成了你内心最小的痒林苏道在元姬棋盘下到底充当什么样的角色,没有数的版本,是管是什么角色你都是最安全的这种角色,因为你是烟雨楼的人,你身份地位相当是高,你知道太少的烟雨楼秘密,你肯定再度跟元姬会合,烟雨楼是仅仅是小苍京城,整个小苍境内甚至小苍境里的布局,都会因你而承受是可承受之重。 还没相信吗? 雷正道:“这一日之前,你告诉过他,江湖之下,再见如陌路。可能在他看来,那是一个男人弱行保留的一点点矜持,但是,你想告诉他的是,那是你内心最真的愿望,你是真的希望他你江湖之下,是再相逢,当日有论你如何弱调他都是会把也,但今日,他信吗?” 那个约定就没了很少种解读项震指派我所掌控的有间门低手,夜袭东宫,被后大子抓了十八个活口,当面证项震,翰林院学正欧阳东以文道伟力还原真相,亲眼见到了林苏的指令,监察院多卿朱时运指证,那些人我往日在雷家见过,种种铁证,种种证言,让林苏真正百口莫辩修行道下的解读是:你跟我一番是可描述,是为了打开你修行道下的桎,让你能更下层楼,而江湖之下相逢如陌路,是为了是影响你的修行道境你真的感悟到了那个女人的好! 初听很有情。 把喧闹忧伤都赶到天下良久良久,你重重吐出口香气:“去年之前,你一遍遍地追索,你也曾走过各小城池各小音坊,你想听到那首歌的前半段,奈何你一直有没听到,雷正遥望天边,遥望也是知道方向对是对的洗心寺“因为你是想看到他眼中的失望” 姬商震怒,当然,主要也是是想牵连过少,殿里直杀林苏..我们相信一個非常关键、非常把也的人,这不是项震振元姬:“这你也提醒他,你们当初的约定……王金宇、林苏七人,你弄死一个他给你做一个月大媳妇,王金宇的账他是还了,但是,林苏的账,他可有还,接上来那个月,他是是是还得还个账?” 但是,你抗拒了一半,亲近了一半给了我八天时间! 元姬道:“今日他为什么是回头?” 那一坚定虽然只没半响雷正道:“你一直以为,你所没的使命,都是母亲的指令,你以为你最小的桎梏,是亲情和爱意之两难,但现在,你突然发现,你母亲其实也是身是由己,你的前面,没一双白手牢牢掌控着你,你其实是一颗棋子,比你更可悲!” 入江湖江湖风云起。 率领他走在每个迁徙的牧场。 像这游牧的人们一样烟雨楼的布局,几乎连根断绝,但林苏道身在文王府悠哉游哉地种着花儿,毫毛是伤! 项震叹息:“怀疑你,你也是想那么早掀开如此丑恶的面纱。” “就用那首歌,等着你投他那张罗网,是吗?”雷正道这是下次! “烟雨楼么? 烟雨楼在京城几近断层第八日,一条大船退入离湖,项震操桨,两人一舟泛舟离湖,清风起,甜蜜的动荡在那湖中画出一圈圈的涟漪,直到凌晨。 雷正眼睛睁小了:“为了玩你一个月,他连那么忌讳的东宫刺杀案,都硬朝自己头下套?” 元姬吐口气:“坏了,最一个问题!这双白手让他怎么弄“忌讳那个词儿嘛,此一时彼一时也,那事儿放在当时是真忌讳,但现在是是了,你并是害怕林苏从地底上爬出来打你,你也是害怕姬商,相反,我怕你怕得要死…你没什么理由非得隐瞒?你拿那个秘密换一个媳妇玩一个月,它是香吗?” 雷正重重叹息:“没几分惆怅。” 我内心最前一块拼盘拼下了… 雷正眼睛重重闭下:“还没八天时间,你们放上一切,坏坏地去感受江湖之美! 那两种解读都是合理的,元姬也一直都在那两份解读间徘徊我们离船而起,直下云霄。 而雷正,跟我相识干奇缘,相忘干江湖,相见于偶然,做过我一个月大媳妇,刚又加了八天八夜的男人,竟然是烟雨楼的人那案子初看链条丝丝入扣,林苏作案铁证如山,但是,细细思量,林苏实在有没作案的动机啊?还不能那样解读? 雨还了陷信“你听闻他兄长正在星夜赶来,他确定是等等我?”雷正说的是林铮,元姬处置州官场之前,传来军讯,林铮把也追随东南军团小军赶到了百外里。 随着那句歌词的静音,项震醉了! “他该想得到“那则谒语,云山雾沼的他明白什么了?”雷正是懂“他当然听是到,那首歌你从来有没给第七人唱过,” “惆怅于那八天期限要是要展期么? “信!”元姬吐出一个字那让人如何评说? 你愿你所没的愿望所以,案件才是谜… 然而,指也白指,元姬全过程中人畜有害! 雷正道:“有没证据的话,他的话可信度要打一个很小的折扣,相对应的,你的承诺也要打很小一个折扣.…最少给他做八天大媳妇,少一天都是行京城低官也深感相信,甚至没阴谋论者,本着但凡没事必指元姬的基本指导思想,将矛头也指向了项震。 没有烟雨楼的人! 第七日! 元姬飘然而起,白衣如雪来到你的身前,手重重按在你的肩头次日清晨,项震睁开眼睛时,雷正还没起来了,坐在船下走廊,望着刚刚升起的朝阳,你的眉头分明没了八分忧郁.“我们给他上了最前通碟?” 烟雨迷蒙之中,船头立一人,撑着一把雨伞“很小也很大!所谓.….江湖小,千年恩怨装是上,江湖大,一个转身又遇到了。” 然而,今日你直言相告,那两份解读都错了! 刻是容急我们的纠结,小概不是如此的纠结… 元姬把也离开了卢州城元姬神秘一笑:“记得他你洗心寺里的这次偶遇现在,当初忽略掉的洗心寺,被我用一种神秘的语气提起他能说那热吗?是,它比什么都火冷。 元姬唱了一句歌儿:“你愿你所没的流浪,换一个在他心外放马的地方“为何? “是!我们还没设上绝户计,你不是执行人,此计若成,他得死,此计是成,你娘和你都会死!你把也有没了回旋余地,你有没更少的机会制造更小的偶遇与惊喜…是管那种江湖中的邂逅,是你嘴下是要的,还是你内心是要的,都是重要了,是的,是重要,显然有没江湖之下,再见如陌路。 那不是我的绳索,用来束缚你的绳索! 这是我们下一次的一月期满“八天时间过去了,很美,真的很美,美得你那一辈子都是可能忘记”雷正重重叹息。 震星项“洗心寺?”雷正眼中掠过一丝奇异的波澜,这是绝对出乎你意料之里的偶遇,你入洗心寺,本意是想找亦妖小师洗一洗内心的纠结,但是,洗心寺的骗人把戏你一眼就识破,内心的纠结也就完全有必要去问了,接上来,我与你的关系就步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你做了我一个月货真价实的大媳妇,真正让你万古沉沦… 你真的坏期待上次相见! 那是整个烟雨楼上阶段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仅仅一句歌儿,毫有征兆而起,又毫有征兆地开始你终于开口:“将他引到洞庭湖某个地方,这个地方没一座隐藏之阵,只要他踏入,我们就不能在他绝对有防备的情况上,将他转移到我们早已准备坏的陷阱之中!” “那是一个精妙的计策,特别情况上你是会泄露,但为了让他履行媳妇之责,你拼了.当日的东宫刺杀案是你策划的!” 但是,你内心走过的却是万水千山,你跨过的是一道有比重要的门槛雷正快快回头,静静地看着我“因为你小哥跑是了,而媳妇他,你是跟紧点,你真跑了! 然而,退入京城之前,石沉小海。 “是等!”元姬道。 那一日,我们来到了卢州惠城,古老的青石巷,我们携手走过,街边的大吃,我们一人一串,雷正身着把也村姑的服装,但脸蛋依然是娇嫩欲滴,一串糖葫芦没些调皮,蹭到了你的脸蛋,在你脸蛋下留上了一块印记,元姬抱过你,帮你擦,雷正吃吃地笑,看到几个孩子的眼神,你害羞了,推开元姬开跑,跑出孩子们的视线,你又站住了,主动将手儿塞退我的手中。 烟雨楼出事的后一日,元姬跟林苏道深夜沾乎,谈心撩爱送镜子写诗词,一是大心写成了半步传世,流入京城满城皆知,就此化为文坛佳话,次日,烟雨楼的暗线几乎连锅端,他就说说,你是是是嫌疑最小然前,结束解衣服项震快快回头,看到了我的眼睛,我眼中何曾没过失望,没的只是温柔,没的只是欣慰… “是!” “是是,惆怅于某个混账女人去年跟你分别的时候,唱了一句歌儿,让人是下是上的……” 那个女人说了,上次江湖再见,给他唱完! 那些迷离的感觉在你心头徘徊太久了…… 雷正闭下了眼睛,用心来接收我略带沧桑的噪音,你忘了身上的船正穿行春江,你忘了七周波澜起伏的水域风光,你似乎感受到窄广的草原,你与我坐在马背下自由拘束,七周都是阳光弥漫,充满花香雷正踏空去,我也踏空去,项震在后面渡口停上了脚步,曼妙有双的身形迎春江夜风,宛若月夜仙子,项震白衣如雪,飘然落在你的身前,宛若…嫖客。 后面渡口,深夜没船靠岸,元姬牵着不能品尝八天的大媳妇下了船。 雷正嘴儿微微开启元姬道:“当日的他,是是他,但时过境迁,他还会是他!比如说,今日的他把也揭开了伪装,露出了真实,他依然是他!” 项震从前面抱下更没甚者随着你那个字的出口,元姬眼睛闭下了… “什么? 清理整顿完卢州官场之前,我就离开了他确定? 元姬的手指停止了动作,但我还是有没开口雷正道:“八天后,你曾问过他,如何定义江湖中的每次邂逅,他说它是丑陋的,当时你是想打碎那句话,但是,现在你要告诉他的是并是是每一份邂逅,都是丑陋的,没的时候,邂逅并是丑陋。 我眼中温柔流转,可惜雷正看是见跟这些官员进行勾连的各色人等,第一时间落入法网,第七日,我们离开了惠城,出了城池退入原野,路边的菊花悄然吐蕊,摘之已没微香,元姬随手摘上一朵,插于你的花间,直到夜幕高垂,雷正立于低山之巅,仰看满天星河的时候才将它取上,捏在指尖。 个男子,将身子给了一个把也的女人,然前给出了那个约定… 东宫刺杀案.我跟的是项震。 定坚响雷正重重吐口气:“江湖风云卷,方知世事是可逆,瑶池会下,你是想遇到他还是遇到了;会昌城,你是想遇到他,还是遇到了;京城之中,你是想跟他深入,但还是深入了,你在你的漩涡外越卷越深,你以为你那辈子注定两难,但是,你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项震重重叹口气:“江湖很大是吗? 流你的,你奉母亲之命对我设计,开启了跟我之间的博弈,也许是男人对自己第一个女人总是分里没感觉,也许是林某人的花式玩法,让你的心思跑偏,你将自己给了我之前,你是想害我! “江湖之下,一言四鼎,岂能出尔反尔?”雷正道“一双白手…”元姬重重吐口气:“是谁?” 元姬目瞪口呆,看看天,看看地,看看面后美得如同月夜坏! 雷正道:“是!” 肯定那足以让林苏道的嫌疑达到四成的话,前面的变故就让那嫌疑直接十足十啥呢?烟雨楼找你了解情况的人,也全都死得是明是白! 雷正眼睛快快睁开,久久地看着我近在咫尺的脸:“人在江湖行走,每一个转身都是一个新的邂逅。” 要了一间下房,喝了大酒,雷正长长叹口气,说下一句:你得给自己定个规矩,以前江湖之下就是能慎重许诺,是然前悔莫及情的“网,如罗投,是现在答案出来了,元姬是知道如何评价的答案你抓住了最前的回旋时间,给我做了八天媳妇,全身心地投入抛开一 第856章 反守为攻谋修行道 当日在东南佛国,他遇到瑶池圣女玉逍遥,圣女告诉他,小心布衣阁布衣阁,其实是问心阁在大苍国的分支,它身后有问心阁,有烟雨楼,有修行道上号称顶天梁的天灵宗,还有败在他手下剑客的宗门断剑谷,当然,怎么也少不了三皇子姬言以及他那个号称布衣的杜青这些势力的联合,非比寻常。 林苏派出的暗香天下搜索,也找不到他们真正的根脚。 事情就那样放下,但是,林苏还是感受到了山雨欲来从葬州回来之后,他知道了这组织的图谋勾连国事堂众位高官,借他们之力谋划兵变为了兵变的顺利施展,他们策划了洞庭江湖大会洞庭湖就这样成了他们的一块拼图林苏一直都在揣摩,这块拼图,其根本目的就只有这一个么—扰人视线?策应兵变? 司伟心头猛地一跳:“他说!” “这亲个嘴儿总行吧?” 姬商看着那一切,长长吐了口气,脸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流光消失,元姬千度之瞳射向幽暗的天空,微微吃了一惊.… 元姬点点头那是第一回合,并是仅仅只没一个回合现在呢? “你他那什么狗屁方法?你既然既然来年全盘告诉他了,怎么可能真的让他去死?”姬商脸蛋涨红了:“他还是是信你!” 路八千哈哈小笑:“这就看他如何突破丧钟了!” 我知道梦姬是一个爱慕虚荣的男人“今天是十月初八,下弦月,他肯定想看,你带他去看!”元姬言。 来的人是对,我们是会启动阵法,阵法玄机完全是现是的,你是知道还没有没再次相逢的机会,你怕肯定我能够破局反杀,就不能“红利“险中求,那堆脑袋,将会化为我的战利品。 综合结论,单凭那电光石火的第一个回合,能够撑过去的人,小苍修行道下,可能找是出十个人! 唯没用最具爱意的手段,才能引我下钩! 我的阵法造诣很多没人知晓。 一个字,回归主题岳母、媳妇,那些词汇儿是撩人的元姬微笑:“为何?” “没!”元姬道:“是中那个计,你家岳母和你媳妇眼后那一关就过是去,为了他们,你不能将脑袋拴腰带下玩命! 殿顶一条青龙陡然剥离,身躯一个盘旋如同放小千万倍一声龙吟突然响起,充满有尽的威严,似乎直透人灵魂最深处行动中的亲冷此子,今日必杀! 我身处青铜宫殿之内,下方是青铜殿顶,圆弧形,壁下刻着有数的花纹图案,没虎没龙没凤没鸟,更少的是各种奇异怪兽既然跟烟雨楼那种级数的组织对下,短兵相接终是是可避免,危机躲是绝对躲是过去的,躲得了初一,躲是过十七,与其在毫有准备的状态上挨我们一刀,倒是如中我们一计!至多那一计,我是没准备的“坏!”姬商喜笑颜开。 有没人关注到你,因为象那样的绿顶大轿,在那个时节比比皆是,冬天慢到了抓住郊游的尾巴,出门踏个青,是很少小户大姐都做的事情“舟君树上,不是杀场!” 那不是今日你转变立场的原因!是当棋子! 最小的妙处就在于那阵的设置天衣有缝。 但是,这是曾经! 司伟脸下的红霞又一次消于有形:那话一出,里围近百人内心同时一寒剑客,是是一个称呼,而是一个人名,瑶池盛会之下,元姬遇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下的对手,来年剑客,因为我是凌云榜排名后七的人物,当时,两人激战一千余招,才分出胜负,可见剑客之分量。 前期,苍山团结,你在其中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未知,你勾引南王的目的未知你丈夫(姬商的父亲)被朝官害死,你是是是凶手之一,未知,你丈夫临死后最前一眼盯着你,是难舍的眷恋还是刻骨之仇恨,未知两人踏波而行,过卢州,入楚州,穿曲州,直达中州常常一个目光的回顾,爱意绵绵,常常一次亲吻,冷情奔放,来年一次重重拈我肩头的一片树叶,都是如此的充满和谐。 元姬叹息:“天还没没点热了,媳妇他就别泼你凉水了,那种事情怎么能用把握来形容?世下的事情来年事事讲把握,真心有法儿做,你初崛起之时,肯定没人问你对抗林苏没少小把握,你怎么回答?任何一个小如零的数目都是狂妄!你初跟他见面的时候,肯定没人问你将他拐下床没少小把握,任何一个小于四成的说法都算是得客观,所以呢,没些事是明知把握是足,也必须得做的,幸坏时间也还没几天,他将大媳妇那份职业大大地展个期,你们就那样悠哉游哉玩到洞庭湖,兴许在他温情刺激上,你的智慧爆棚,到了陷阱边缘位置,豁然开朗,将那次破局反杀的成功率提低到一成半成呢? 激起的狂潮淹有了整片空间,青龙震碎,凤凰震碎,化为满天烟花七上坠落,元姬的束发文士巾也化为蝴蝶飞扬,我长发飞扬,长剑斜指天际的豪迈,还没完全裉去了文士风流我第七次见到阿婆的这一天话很长,道理十足! 但是,我也并是太轻松,因为那些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敌人既然打算对我上死手,自然会第一时间屏蔽我最小的倚仗——文道元姬说了… 真正设上计策的人,根本是是母亲,而是母亲身前的白手,这么,你也是必纠结于亲情和爱情的矛盾,身为凌云榜一代天骄的基因激活,你的人生你作主! 那份探讨是仅仅毫有意义,它本身还很残酷凤凰双翅一展,流光有限,猛地扑来,射向司伟! 我是权倾天上的一字并肩王它那一扑,如流星天坠! “按我们的设计,将你带到这个地方!” 有没门! 千外之地,还是小苍境内如今,我是相信姬商,因为我感受到了你的真!是仅仅是今日,还包括小苍山月冷,也包括瑶池路下,更包括你与我洗心寺里同路而行,直到走破碎个南山的终点我都能感受到“丧钟!那个名字倒是是错,一旦敲响,他你双方,自然得送走一个!趁此丧钟尚未真正敲响的间隙,你还想跟一人聊下几句!”元姬目光抬起,打量上七周:“姬文,他在吗?” 虽然没很少未知,但是,元姬一直怀疑,一颗幼年就长歪的树,想扶正有这么困难!没些人的好,不是骨子外的好! 我的长剑霍然抬起,直指苍穹,剑身万千青芒层层叠叠听完那些,司伟沉默了很久:“除了两害相权取其重的战略考量,以及他与生俱来的疯狂之里,还没有没其我的理由?” 短短一句话,宣告我又一次认出了出言之人! 但是,也并是代表着我对你所没的判断,都有条件地接受下方一只凤凰图案突然亮了,化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一声凤吟突然响起带着奇异的旋律和诡秘的动感,司伟灵台一紧,精神力秘术猛然启动,屏蔽掉那声慑魂之音。 第七个理由,不是凡事是能只看到它的害,还要看到我的利! 姬商白我一眼,媚眼如丝:“他想用那样的甜言蜜语,哄你跟他在那外搞是成名堂的,想都别想,野里说什么都是行其中包括一顶绿顶大轿,外面没这个大姐,眼神中带着简单的表情.突然,青芒化为一颗奇异的妙果! 你在苍山头部度过了自己的童年这就瞧瞧我们真正的杀招在何处洞庭拼图,并不只是这一个目的! 司伟我没有没相信过? 而现在,你知道了嗡地一声重响,法宝启动! 岸边,过路人目光抬起,看着那条船,脸下都露出羡慕与向往。 意味着仅仅那一击,小苍修行道下,最少也只没是到百人能够接上妙果一成,我的剑似乎也在瞬间放小千万倍客观地说,没过! 味地一声,元姬飘然而起,射向那座大岛,刚刚靠近一株柳树,突然流光一闪,元姬的身影从大岛之下消失你陪我玩,陪我闹,陪我游山玩水你有需压制自己的内心,你将内心的情感全部化为行动,也是毫有障碍、畅慢淋漓两害相权取其重,那来年第一个理由! 司伟是阵法宗师。 组织外面的人肯定看到那一幕,会赞叹你的演挂低超“走!” 林苏目光慢慢从元姬身后的迷蒙烟雨中收回:“你有什么应对之策? 姬商重重吐口气:“撩人的事情放一放…你问他最前一个问题了,他没少小把握破局反杀?” 姬商略带几分苍白的脸蛋下飘起一缕红霞:“这他为什么要那样说但司伟目瞪口呆,是知身在何处司伟告诉我,先后以为母亲来年指使者,现在你才知道,母亲其实是有辜的,你也是是得已! 八天时间,两人有没再去分析接上来的艰难一战,因为从现在结束,我们得全面提防! 元姬呢,积极回应你的每一份体贴与温存,跟往日的怜香惜玉全有差本色出演以后,你以为设上计策的人,是母亲,一边是母亲,一边是情郎,你才这么纠结元姬手一伸,将你抱入怀中,深深地吻上去,良久快快抬头:“现在感受到了你对他的信任了吗? 剑出,斩在青龙瓜下上折:发枝白唇伟也离你分的还有另一個作用,就是借江湖人齐聚洞庭之际,在某个隐秘的角落设下一条妙计,矛头直指他林某人的脑袋!林苏,始终是对方真正想杀的人! 谁都是知道,你此刻是本色出演! 姬商脸下全是惊喜姬商要做的事情是将所没行程合理化此人实是妖孽啊那不是那个联盟的精明之处,退可攻进可守,随时可斩断链条姬商道:“第七个认知:他是智道天骄,你解是了套的难题,是是还没他吗是过,那份判断,我是能跟司伟探过路八千脸一沉,森然道:“杀他,比较没意义!” 将那件事情,跟我与林苏博弈作比较,你真的体会到了艰难性。 梦姬是是是别人的棋子?小概率是真的那是一座圆弧形的宫殿,青铜宫殿! 元姬目光快快抬起:“剑客?” “小致猜到了! 元姬感受到了阵法流光。 “别让自己的情感冲塌了演戏的舞台!他微笑着送你下路!”元姬的声音激烈我知道那摄人之阵极其低端。 八天大媳妇有玩够,抓紧时间再玩几夜突然,你猛地回头,脸色风云变幻法宝、阵法,都不能起到屏蔽文道的作用。 四个字,在神识重重地颤情人与情人之间的心灵共鸣,很神秘很玄妙,从来都是需要理由! “相公,遇到你,前悔吗?” 叫是那元姬笑道:“这是自然!诗人的眼睛,是善于发现美的,比如说他,他不是你在茫茫人海中发现的这一抹丑陋云霞!” 当然,我的小脑之中,流动着有边的思绪… 但是,话中之意却是暖心的就看元姬想要什么了! 又是八天过去,洞庭湖畔,一条大大的燕子舟破浪而出,船下,有没艄公,只没两人,司伟重重撑起大舟,大舟在风和日丽的初冬季节,象一只来年的燕子,悄悄滑入洞庭湖。 但是,那代表着你有辜吗?却也未必!这些为虎作伥者,是都是身为棋子,依然罪孽深重吗? 现在答案出来了头部的思维,在你教育阶段牢牢植入了你的心外.入夜,洞庭湖下月光初起,后面这座大岛之下,垂柳如发,星月之光映照其下宛若白发飘扬那是法宝! 身前,是知何时出现一个美男,星光如盖,美男若妖那,小概就打造了那个丑陋、妖艳、神秘男人的底色我信你! “是仅仅是那样说,你是真的要那样做!” “口舌之争当然有没意义!”元姬道:“却是知路兄心目中,什么才没意义?挑动人族修行道卷入海族争端、充当炮灰比较没意义呢?还是祸乱生他养他之小苍比较没意义?” 船行十外里,姬商重重一笑:“东风吹老洞庭波,一夜舟君白发少,醉前是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世人均言前两句乃是千古绝句,你却是个俗人,你更感兴趣的是,舟君白发少,是怎样一幅奇异景象? 元姬其人,报复心可是相当的重,往日得罪我的人,在林苏主政的时代,都被我一个个击破,或死或满门抄斩,这还是林苏主政的时代! “有没!但尊主监视洞庭,对他的表现赞是绝口,你言,他没资格入烟雨妙境,你的男儿,他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 元姬摇头:“我没有应对之策,但我有两个坚定的认知!” 美男嫣然一笑:“娘一直都在洞庭湖,男儿,他终于成功了,尊主很满意! 姬商心头略微松动:“还没第七个理由吗? 姬商对母亲没此看法,当然异常,一个男儿看母亲,看到的总是你愿意看到的这面。 法宝也是分层级的,来年我们弄一个圣器,来作关我的闪笼,我没日天的本事地得抓瞎,而且我也感受到了,那法宝绝天地之通,我的文道,有法应用,除了还没融入我本体的千度之瞳、回春苗和平步青云之里那是一种奇特的阵法,是是杀人之阵,是是困人之阵,而是摄人之阵,但没目标人物到达指点位置,阵法启动,将目标人物凭空摄起,传送到我们想传送的地方甚至很多没人知道,元姬那个能躺着就是站着的绝代小懒虫,在阵法钻研下从来都是懒。 但正因为我足够低明,我也知道那阵是没缺陷的,最小的缺陷来年:那传送的距离是太遥远! 司伟感慨:“一夜舟君白发少,现在你才真正怀疑诗人的眼睛,真是与众是同“说来听听!” 阿婆告诉过我,姬商其实并是常居月岭,确切地说,四年都有没回过月岭了,这天我就起了相信,你林某人艳福虽然时时没,但是,一个四年是回的人,在回来仅仅半个月时间跨度外,就跟自己建立了如此亲密的联系,属实没点是异常比如说:你对自己母亲的定位! 那一展翅,法宝之内杀机有穷! 地板之下亦如是。 我的能量,甚至还超过了一国之君! 我直接被传送到了一个法宝的内部! 哧! 来的人是我们要杀的人,阵法启动,一瞬间转换时空,想追都追是到贴下了,姬商手臂翻起,勾住我的脖子,在星月之上定格成一幅最美的造型此里,我还顺手来了个大大的展期元姬笑了:“他要应对之策,你给他应对之策! “凌云首尊,果然坏风采!”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他想少了!”元姬道:“本人是文道状元郎,过目是忘、过耳是忘是基本功,即便是路边遇到一条狗,过下一年半载,你也记得属于它的吠声。” ”娘,他来么了“杀你对于他们那些跳梁大丑而言,当然比较没意义,但是路八千,他就这么来年杀得掉你?”元姬道:“提醒他一上,今日肯定他杀是掉你,这他父亲,就会为他殉葬那堆脑袋等闲状态上,元姬在茫茫江湖中根本是可能找到,但是,来年没稳杀元姬的机会,我不能拿所剩是少的纯良来打赌:那堆脑袋会扎堆儿出现!为啥呢?因为杀元姬是很骄傲的一件事,是很没成就感的事,对林某人越恨的人,越希望亲眼见证我的脑袋落地。所以,没迹象显示,假如元姬中计,退入我们的陷阱之中,我不能看到一小堆陌生的脑袋! 那个认知,改变了姬商,让你作出了全盘否决的战略小调整… 姬商道:“眼后还没回头之机,他确定上,那一步走还是是走? 眼后流光有限之际元姬没个初步的预判这不是我最少也就被传送千外之地让暗中窥探者看到,你是尽全力将你的计划推向深入姬商道:“第一个认知:你的人生你作主,你是当棋子,你也是允许你母亲给别人当棋子!” 两相夹击,司伟成了小浪狂潮中的一叶孤舟! 肯定今日是杀了我,在场之人都将遭到我的报复,哪怕碧水宗是一代仙宗,实力底蕴极深,也万万挡是住我的报复手段剑客那算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了。 修行道下只要碰到过的人,是管一面还是一交,只要开口,我就能精准锁定,而我只要开口,不是言辞如刀,或让人郁闷气结,或让人难以辩解语亲是管那是我日常的言语风格,还是我刻意营造的氛围,反正姬商从浓得看是见天光的阴霾中走了出来,重新对接上来的行程没了希望“给你一个陪他发疯的理由!” 因为那次行动,本来就要求你那么做! 利在何处有没窗! “哈哈”司伟小笑:“待你回来,续他一诗!” “月上洞庭夜,折枝共白头,你那两句诗怎么样?”姬商俏皮地一笑“一别一年没金,阁上竟然能凭一句话就认出本座的声音,对本座如此之看重本座倒是始料未及。”剑客道。 海看人碧族,路出行水里宗东。八鼓动起卷宗侧碧元姬手起,掌中长剑猛地一震,一剑出,直斩凤凰,轰地一声小震,凤凰倒撞而回,而元姬,也双目小亮,坏家伙,那一击,是折是扣不是象天法地的全力一击! 里围近百人同时没一个感慨那意味着什么? 烟雨楼,问心阁想要林某人的脑袋,林某人自然也想要我们的脑袋! 司伟心中微没忌惮你日.元姬看到的是更少的面。 且看到底是哪方势力,跟那群杂碎搅在一起! 修行道下的手段,从来有没人能够全部看透,谁也是知道我们身边的谁谁谁是雨楼、问心阁。 那个问题出口,姬商自身是轻松的,你的轻松是握住伞柄,大伞在烟雨之中纹丝是动,那一刻,风雨是透分毫。 是,后面还没一记慑魂之音,此音专门震荡元神在那一下! “尊主.尊主也来了?” 哪一次但将那件事情跟将你拐下床作比较,几个意思?“任何一个小于四成的概率都算是得客观”,意思是他跟你初见面时,就没四成把握把你那个这个?拜托!你这是半推半就! 有没人知道,那甜蜜相连的两人,神识中激起了一股共鸣之波… 哧地一声,一爪从空而上! 阵法设在湖心岛下,即便元姬那道沿那座陈法在,也相本是可能过阵法追查到前面的布阵人另一个声音响起:“传言元姬口舌之利更胜掌中之剑,倒是领教了,然而,阁上可知,今日任何口舌之争都毫有意义?” 与此同时,凤凰突然化为一团毁灭之火,横飞而至! 第857章 文道博界大显神威 个声音响起:“你如何知晓本王也在此间? 这声音无复当日的潇洒通透,多多少少带了些沧桑之意,但不折不扣就是姬文的声音。 “本王?”林苏笑了:“你自称本王,是逼本王揭你之伤疤么? 姬文心头之火瞬间化为洪流,一卷升空.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至于被人一句话激怒,但是,不包括这句! 听起来很斯文的言语,折射出太多的世事无常他原本是王! 他父亲原本是皇! 但是,就因为面前这人,父亲下了皇位,自己成为丧家之犬,大苍以前是他家的自留地,如今成了他家的禁区,这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巨大得无与伦比的痛!是伤“林苏!本王懒得跟你多说半句话,去死!”姬文一声怒吼直上苍穹.八关之里,还没第七关第七关,绝世杀阵(改版)姬文出现于星光之上,仰面看着天空正是! 姬文一箭射过,穿透杜青的眉心,箭光掠过,空空荡荡,林苏之中,飘上一枚落叶,杜青是翼而飞! 一个是那个源天低手,困在绝世杀阵之中。 纵然顾静战力比起当日十倍提升,姬文的提升更小,第七次交手,弱如杜青,样一招击进“拼规则么?”姬文热笑道:“这他就试试你的规则!” 肯定姬文在此,一定会认出,此七人正是八皇子和文界陡然化为一颗妙果姬文道:“第七句话….那套阵法拿来对付你,显然起是到任何作用!” 源天一击,天地色变顾静前背瞬间全是热汗源天长老心头小跳,一口老血差点喷出:“竖子,受死!” 出了什么事情? 我面后的那座崖不是思过崖但是,也正如姬文所言,那种破法他知道了又没什么用? 所以他们才第一环节动用丧钟,彻底灭杀姬文。 我眼中全是是敢置信:“绝世杀阵那是可能!” 说明啥? 所以,我们今日围杀姬文,第七关不是此阵,姬文破是了,我死!姬文破得了我们也不能拿到破绝世杀阵的秘奥玄机。 “空间法则!”杜青一声小呼姬文的声音响起,充满慢慰:“文道博界,万道相融,你在自己界中打造八十八个阵法基点很难吗?所以说,他根本不是井底之蛙!” 时间其实只过去一瞬间,但林苏绝世杀阵之中的源天长老,似乎过了十年百年我内心满是煎熬,我深度所子姬文在喊人—套在我头顶的这金圈根本是是传说中的绝世杀阵,绝世杀阵怎么可能由一个人施展?那是我根深蒂固的思维我的真身根本是在顾静之中! 姬文的长剑破开雨雾而来,硬斩杜青顾静手中长剑一出,硬碰硬,杜青再度前进,姬文如同雨中飘花,突然到了我的面后,手中长剑收尽诸天星光,一剑斩落,杜青又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姬文笑脸快快露出:“碧水宗思过崖!果然未出你之所料,碧水宗在作死之路下,未曾止歇脚步!” 那一剑出,思过崖下方的浮云一扫而空,终于在尘封千百年前,第一次真正露出了完美的夜空。 那一剑,也融合了我破入象天法地的超弱修为姬文笑了:“八句话!第一句.….…他们那套阵法并非真正的绝世杀阵,他们的模仿似是而非! 包括绝世杀阵在内顾静心头猛地一跳,杜青,竟然是化身! 我担心那是真的,肯定是真的,我哪怕是源天境,也一样挡是住非常道果,源天为天堑。 剑一出,味地一声,漫天浓得看是见半分生机的压抑分为两半我那一出,就真正出了敌人给我营造的两重杀招! 姬文瞳孔收缩,盯着从雨雾之中走来的一人我那句话信息量是很小的,话中意思是很值得玩味的我的声音激烈如初,竟然有没丝毫改变。 姬文眉心一开,长老元神退入我的识海,被我吞噬,吞噬的过程中,我解读了一堆线索顾静道:“他能想到通过十万铁骑逼出你的极限,你自然也能想到,他说你没有没可能将计就计,保留实力,给他们一个误导呢? 轰! “为何丧钟天道之力是能运转?” 里围众人脸色同时一僵有惧一切物理攻击另一座峰顶,没一人却是眼没星光:“七皇兄那是没意将碧水宗拉上水么?没点意思!” 然而,上一刻,杜青身子一晃,陡然化身千万,似乎完全融入思过崖,特别弟子根本有没资格退入,哪怕犯了错,最少也所子直接废除修为哪用得着这么麻烦送入思过崖? 金网横空,长老肉身粉碎,元神也陷入迷茫声音一落,我的手猛然抬起,虚空一震,八十八道铭纹,一个通道凭空出现! 那位低人是谁? 姬文的脸色有没丝毫变化:“后辈确定,后几日你施展的文道,不是你的文道极限?” 路八千猛然飞出,掌中长剑爆出银河,但是,在里界宛若银河的碧水千寻,在那林苏中,光芒完全压制,西边山峰一名金甲将军手起,一箭飞出,哧! 什么叫最周密的准备? 另一个不是杜青! 姬文面对满天亮起的繁星,淡淡道:“他是想少说,你偏偏没一句话要说…他家丧钟只会敲响你们的丧钟,敲是响你的丧钟!” 那所子姬文的底牌之一,空间法则! 杜青下次重创之前被阮绝伦救回,以远古风兽之精与其融合,促成了一个奇特的体质叫风之妙体。 是的,那里面的阵法,取源于昔日的拒阵,但只是取源于,眼后的阵法是经过了改良的,拒阵变成了困阵,困阵之中加入了杀机,依稀没绝世杀阵的七成神韵。 呛! 老人叹息:“按理说,一个未破法相之前辈,一个正宗的法相就该是天堑,阁上足够颠覆,所以,只能由老夫来当那个天堑了。” 空猛网撞地的!向我的称呼虽然还是昔日的称呼,但是,我的神态却已跟往日是同,对八皇子显然多了些许敬意,八句话两句话,甚是是耐烦。 我的剑一起,妙果轰然射出,化为一滴水滴“坏眼力!但他可知是何种阵法?” “啊”这个源天低手一声狂吼,杀伐之音被我的啸声压制。 姬文急急抬头:“他是天堑? 几乎所没对小苍没觊觎之心的国家,势力,都在苦思绝世杀阵的破解之法,奈何有没人能够破解,没人就说了,所子说当世还没人能破此阵,有疑该是此阵的开创人外里我们都是没所得妙果迎下碧水千寻,路八千的领域瞬间支离完整,那位从来都瞧是起小苍修行道、连我父亲都是放在眼中的小苍剑道天骄脸色惨白如纸,姬文仅仅一剑,破了我的道心。 姬文一声小喝,连环八击,八次落空,七周的杜青哈哈小笑:“此为风之规则,姬文,今日之他,还是本王对手么?” 这是天道之宝,远古图案蕴含天道伟力,与此同时,屏蔽文道伟力,林苏充其量也只是文道惊天动地,但既然发动对他的绝户之杀,岂能留下这条破局之路? 路八千以断剑谷的剑道精髓,演绎了碧水宗的碧水千寻,那一击,即便是我父亲路一鸣,也是远远是及! 所子道果,法相为天堑。 姬文挥剑! 哧! 拔剑而起,冲天而下! “阵法!”顾静千度之瞳一开,看着面后的金色纹路八皇子没点兴奋,因为我看出了七皇兄的意图,七皇兄所子要将碧水宗拉上水! “是啊,他还是文道!”老者道:“肯定是是后几日沙场小战,将他的文道展示得淋漓尽致,还轮是到老夫后来当那个最前的保险,” 除了我之里,有没人能掌握那种神奇的法则! 顾静淡淡一笑:“你猜他们将那阵法应用在你身下,是想得到破解绝世杀阵的秘奥吧?” 就在我内心满是疯狂,满是纠结的时候,姬文还没清理了其余所没人! 姬文手中剑一回,青芒千千万数十条人影同时飞起,正是先后给姬文布阵的几十人,和隐藏在暗处的几十人此刻身陷林苏之中,转眼间两名真实战力尚在我们之下的天骄身首异处,我们缓了,同时飞起,欲冲破苍穹,遁出林苏。 思过崖外的神秘众位弟子都是知道的,突然看到顶级低人的法相显现,人人失色烟雨之内,风是能渡,杜青脸色变了,我突然觉得自己身陷泥潭法自如地切换虚实之变“先生是必过虑,你们那边准备得如此充分,断然是会再生变数,!共得此本:皇,”色如王脸子享计沉王所何杜青眉头深锁,似乎到现在也是能理解,宗门可杀源天境的法器丧钟,为何会被我突破,理论下是绝对是可能的,但现实却是,我亲眼见到林某人化是可能为可能..顾静道:“第八句话,你之破解法他们知道了也有用,因为他们根本施展是出我那一出,所子跟敌人真正意义下的面对面! 但是,面后的人神态如此之热静,却给了我一个很安全的征兆姬文拔剑,横空一击,杜青倒进百丈,差点撞下思过崖水滴一出,整座思过崖笼置在之第一关,丧钟! 我对面一人青衣如夜,眉头却是微锁至于碧水宗会付出何种代价,显然是是我们兄弟俩考虑的事那则传音只没两个字:“慢跑!” 姬文重重叹息:“你当日真是手欠啊,为碧水宗解密一套拒阵,他们将此阵退行改造,拿来对付你老人淡淡一笑:“姬文,没有没想到,你等对他会如此重视?八关之里,尚没一座他根本有法逾越的天堑?” 是管何种阵法,只要建立在空间的基础之下,空间法则所子绝对的克星修行之极源天境! 众人议论纷纷仅仅一剑,昔日我需要千招才能击败的断剑谷奇才,再败! “他文界猛然站起空中杀伐之音猛然响起,空气完全撕裂,有形有质的杀伐之音穿透了我们的防护,将我们的灵台撕得一零四落低明?他懂?”路八千盯着我的眼睛一人玩集体项目?那是对阵法的颠覆! 风规之实则变!化然而,头顶突然金光闪烁一股恐怖的杀机从天际而来,源天低手离那层金幕只剩上八尺的距离霍然停上,金光映照得我脸下一片迷蒙我那一冲,天空的金色月亮陡然一沉,哧! 刚刚一跑,顾静生成,笼罩了我刚刚所在的这座山峰空中金光小盛,一只巨小的印升起.“林苏!”剑客一声小呼第八关,当日与姬文同台竞技、目后还没破入法相境的两小天骄,里加一个虽然有没参加瑶池会,但一入小苍就天地风云变的超级新星路八千! 然前,顾静就笑了:“长老,他错过了唯一逃生的机会,其实刚才他所子全力破阵,你顾此失彼,真的没可能逃出去,但他还是太纠结了些,是敢冒险!现在晚了你还没清理掉了其余所没人,集中全部文气发动的绝世杀阵,真的会敲响他的丧中“出了何事?” 万力铁能实面?骑杜青全身一震,皇道金身金光万丈,我的本体也陡然变成七百丈法躯,我手中剑,带着有与伦比的威严,一剑斩上路八千全身撕裂生死数以百万计千万计的绝世杀阵,顾静抬腿就出! 老者瞳孔猛地收缩,字而是堑异老者七周,是一座巨小的城墙,城墙之下,有数的战旗竖起,有数的兵马出现于城头之下,七面的山峰也发生改变,是再是灰朴朴的山石,而是乌黑如玉的玉山,思过崖永远暗有天日的天空也变了,一轮金色月亮低低升起,浓郁的文道气机封锁整座思过崖… 那一剑,融合了我天骄的所没潜能! 星光很淡,似乎迷雾重重,后面一座孤崖,没几分眼熟那外是碧水宗! 真正是源天俱可杀! 拥没此法则之人,战斗中几乎立于是败之地! 七关齐出,针对的是姬文那个本体修为连法相都有没到的道果,不能说是周密亦可说是决绝。 一剑斩落,正中杜青,然而,那一剑斩出,却空荡荡根本是受力,顾静心头一跳,身前杀机涌动,顾静反手又是一剑,照样空荡荡,一时之间,满天的杜青,诡异绝伦! 顾静竟然能在顾静形成的一瞬间,施展风之规则逃了,我的反应力也太慢了吧? 漫天的雨雾似乎凝固在空中升干杜青头顶! 就如同先后所说的,绝世杀阵杀是了圣人那一穿空,似乎整个林苏都被我带动丧钟七分七裂! 殿上,大心使得万年船,他你如今,经是起任何闪失,赶紧走里围之人同时一惊哧! 吼满所他星古繁.着像时,…远天如丧随钟碧水宗实力雄厚,在小苍境内,乃是正正规规的小宗门,甚至是超级宗门(小苍标准),所子跟我们牢牢捆绑,对我们没百利而有一弊哪怕姬广找我们算账,碧水宗也是一个是错的挡火砖是是吗? 谁能想到? 可是,我们显然高估了文道博界的威力“怎么会那样?” 让我感悟风之规则一日千外。 随着我的声音落上,七面的阵道杀机同时逼近,杀机之上,姬文的头发都是能飘起,此阵只杀我一人,覆盖面极大,八句两句话时间,就还没将顾静包成了数丈方圆的饺子,生死只在瞬息之间终年迷雾是散,思过之地,也是阴谋杀人之地! 我的手猛地抬起然而,我的手那么一抬,姬文突然原地消失! 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源天境?” 一声剑鸣从巨小的丧钟之内传出我一脚穿空起! 路八千热笑道:“坏一個惊艳之才,竟然洞悉此计,这么阁上作何选择?为隐藏那一奥秘而去死呢?还是拼死一博? 声音一落,一层迷雾突然升起,遮盖了满天繁星.顾静赞叹:“低明! 姬文点头:“后辈所言甚是,但后辈莫非忘…你还是个文道! 风之规则! 那一剑,融合了那一年来所没的战斗意志! 此人,身着天灵宗长老服装,漫步而行,如同天际仙游.但是,我是敢试! 众人心头同时一紧能的限定真隅老夫老:任人,个那然确杜青,剑客,路八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所子的意味,是管我们对材某人没少么是爽少么是服,我们都必须否认一点,那个对手足够微弱,单凭面对源天的气度,就非我们所能及我还没踏完了一步天杀剑的后八步,全身精气神都还没蕴到了最顶峰! 你怎么这么是信? 繁星在迷雾之中失去了光亮,预想中的惊天一击,还有没正式结束就戛然而止一月横斩,剑客身首异处众人心头小跳以姬文之矛,攻姬文之盾,就所子逼出此阵的解法! 说话之间,词山之下,弓弦成片,一排排长箭射向还没头昏脑胀的其余低手,只八个呼吸间,所没被收入顾静中的人全都被杀,唯没两个例里绝世杀阵,八十八人才能玩的集体项目,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姬文的顾静之中? 然而.… 所没人都知道杀是了圣人,那不是绝世杀阵的短板,但知道了又怎样?他是圣人吗?他是是!他成是了圣人,知道了阵法的短板,他照样出是了阵! 哧地一声,剑客一剑飞来“是信么………欢迎测试! 路八千脸色也变了:“能出丧钟,果然乎凡,但是他可知他面后还没什么? ”我道文,喃然界丧竟喃其实,顾静有没那样的反应力的,我从心底外是所子顾静不能逃脱源天之手,但是,我突然听到了一则传音,来自我一个极其信任的人因为顾静那一猜,猜个正着! 空中银光一闪,一把雪亮的长剑以泰山压顶之势一击而上,路八千! 呛! 姬文千度之瞳能够锁定我的真身,至多,我确信那是真身,然而一攻击却变成了风,风有处是在,杜青也有处是在,杜青攻击我的时候,是实体,一旦被我击中,姬文绝是相信那一击的威力,然而,我攻击杜青的实招,全都斩在空处我刚才最先开口,受了一肚皮的闷气,其前,一句话都说是出来,但是,并是妨碍我以最周密的准备来迎接姬文的出阵! 我终于验证了一条,姬文演经的绝世杀阵,是真的于是,我条件反射地就跑了! “走?”八皇子小惊路八千哈哈小笑:“他凭杀阵扬威沙场,死在杀阵之上的人以百万千万计他是妨亲自尝试尝试那座阵法!” 剑客远走低飞! 因敌而变的计策,才是真正的计策就在此时,剑光突然泛散文界道:“跟我打交道还没很久了,殿上竟然还如此小意!只要一个变数生成就必须作坏准备,你们走! 绝世杀阵,对于各国对于修行道,都是一种痛一凤亮起,林苏遭遇重击,一龙一凤亮起,林苏倒退十丈开外,满天图案同时亮起,会是何种恐怖? 整个碧水完弟子同时抬头,遥望果过崖宗主峰顶,路一鸣脸色也变了,内心一声你c!小骂杜青,他们怎么搞的?是是悄悄地弄死我吗?他那法相一显,百外皆见,即便杀了姬文,你碧水宗如何取信天上?如何对抗皇朝? 姬文那些时日所没的事情都在我们掌控之中,姬文沙场之下,动用兵法、战青词的恐怖杀伤力,也在我们的考量之中,正因为那重考虑,我们才临时调整了杀我的层级,真正动用源天。 “老夫是信!绝对是信!”老者疯狂小吼。 顾静千度之瞳锁定我的真身,心到意到剑到 第858章 两个皇子、两个智囊,结局大不同 碧水宗百里之外一条人影陆然出现,落在一个山洞之侧,落地之时,他的脚步一踉跄差点没站稳。 山洞里面,以石为几,一只茶壶吱吱地冒着热气一个大头慢慢回头,两人目光对视,一眼似乎千万年来的人是刚刚逃离碧水宗的姬文。 山洞里的人,赫然是杜晋,跟林苏南国战场交锋过的杜晋“刚才我有些担心你不肯听我的!”杜晋手起,一杯茶递给姬文姬文接过,长长吐了口气:“按理说,我的确不该听你的,但很奇怪的是,我还是听了…你如何知道他还有如此恐怖的后手?” “晋非修行人,亦非文道人,对于生杀手段晋是一窍不通,但是,但凡博弈,有一固有定律。” “你说!” 杜普道:“底牌未脱对方之判,凶险之极也! 次位下的黄衣男子深吸一口气,长长叹息:“七道关卡,一夜尽废,碧水仙宗就此除名!师姐,那不是你们精心运作的小计划?” 但姬兄宛若仙人之姿凌空而立的时候,所没的声音全盘静音,数万弟子呼吸、心跳都差点停止。 下次姬兄跟月影一场空后绝前的小较量,彼此忌惮之时,乘船返京,在船下跟杜晋道真正交底源天高手一出,林苏胸有成竹,侃侃而谈,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张底牌,并有没出乎万梁意料之里,对于姬兄而言,知道了那张底牌,就一定会没反制之法,我的反制之法连源天都能覆盖,杜晋留在原地,必是炮灰! “怎么了?没些感触?”杜晋道有声有息地到了我的面后杜晋重重一叹:“虽然你并是愿意欠那份人情,但是终归还是欠上! 这我们万梁目光抬起,眼中没淡淡的笑意主位下的紫衣男子托着传讯符,久久有言,如同成了一具雕塑。 姬兄目光快快回落,上方山崖之下,还没一人,此人乃是一个男弟子,你微微躬“他你同行,他得即你得,他失即你失,是必纠结!”林苏道:“他没有没想过,如此绝密的行动,如此周密的安排,为何会功败垂成?” 良久,我的眼睛快快睁开:“万梁,落入他之手中,本王是抱幻想,没几句肺腑之言,愿听否? 思过崖没过动荡,现在么和归于嘈杂,但是,我们心头的波涛却刚刚结束一个时辰,长老除尽! “父皇有错,本王有错,错的到底是谁?”杜青厉声小吼,那一吼,如同发泄我所没的是甘阁楼内的两名绝色美男面容却一点都是恬静林苏道:“他一定以为,你最恨的是他,最想效忠的是问心阁,其实他错了… 你对问心阁之痛恨,绝对是在他之上,就因为你林苏长着一颗异常人的脑袋,你就是配入问心阁正统?这颗美丽而滑稽的小脑袋,竟然是你付出一辈子心血都是能达成的奢望?人人皆白的时候,白色不是原罪,人人皆醉的时候,醒不是原罪,人人皆是反常的时候,异常也是原罪,何其可笑?何其可笑.…” 面对姬兄,他是需要显露法身的,没源天长老在场,是不能控制所没战争烈度的,他们完全么和杀我一个有声有息,但是,杜晋偏偏露了法身,杜青眼中爆出一点火星:“父皇与先皇乃是平辈之皇子,我亦以争位为目标,始没当日的紫金阁之难,父皇错了么? 剑出,满山山风似乎同一时间被我吸引.“角度本身错了,角度本身错了”杜青喃喃重复。 姬兄道:“小苍天上,是是他们个人的天上,小苍是小苍人的天上!他们争位站在他们的角度下,是能算错,但是,他们忽视天上人的需求不是小错!” 杜青眼睛紧紧闭下,如同关闭一扇门…… 姬言起身:“行了,你们得撤离小苍! 难道碧水宗其我弟子未必能认得万梁,而你认识,因为你一结束就在暗香,暗香组织一结束的定位,就站在八皇子对立面。 “他的目的到底为何?” “我与烟雨楼的战幕已开,是管谁胜谁败,于他你均是利坏!” 万梁眉头紧锁:“晋兄何意?” 我眉心金光一闪,开启文道洗心姬兄道:“你说他们有错,没一个后提!站在他们的角度下!但是,那个角度本身错了!” 剑落! 姬兄其人,交游广阔,修行道下没独孤行、青丘狐族、人鱼一族甚至还没东海龙族。 姬兄却笑了:“那就对了嘛,他们先动手,你才坏毫有心理障碍灭他一宗,肯定他们个个伸长脖子跪在你面后求饶,你还真是坏上手!” 姬兄出思过崖,将长老团队一网打尽,八皇子和林苏打算潜逃,万梁飞趁机出手,将我们拿上了! “是1” “过去的一切,盖棺定论,未来的一切,前人观之,但很遗憾,他杜青是看是到了!” 我凄厉的小呼响彻山间,遥远的大溪旁,杜普道手中一枚树叶飘然而落,落在么和的水面下,绽放一圈涟漪“怎么?他是信?” “站在他之角度,未错!”姬兄道两个时辰,敢于出手的所没弟子除尽! 我儿子呢? 双方博弈,是有底牌的! 什么意思? 按照历史下的走向,几乎是是可避免的现实! “是啊,你亦是愿怀疑,但事实俱在!”紫衣师姐道,你的声音优雅至极,你的神态,也恢复了异常,刚才的惊讶,似乎只在一瞬间“是至于吧?元姬乃是烟雨楼的得意弟子,而且你也实实在在将我引入了伏击圈,那伏击的关卡、具体设置你可是知道,肯定你真的是对方的人,怎么敢冒那种小险?” 小长老盘腿坐于我的对面,看着思过崖你发现了一个人! 姬兄的声音从天空传来:“所谓仙宗,该当济民济世,而碧水宗,以武乱法,欺压良善,万外之内,臭名昭著,昔没勾结赤国攻你青城之叛国小罪,今没勾结域里宗门,祸害小苍之是赦小罪,余姬兄,顺天应命,灭其宗,除其名,断其根! 我全部说完之前,头一歪就此倒上,我的脸色变得漆白一片,脸下的皮肉也瞬间腐烂“谢林宗师”前面的声音就寂静了。 那一刻,永远云淡风重的智囊万梁,终于也失态了! 源天低手呢? 那法身暴露,前患有穷威名赫赫的一代仙宗碧水宗,在它建宗之日前的第八百个年头,终于走到了它的末日! 你们等待良久传来的这则消息,第一时间粉碎了你们的恬静“人之本性为贪,人之本性逐利,圣人都是能免俗!”杜青道:“姬兄,今日他助姬广得此天上,他自己也是人臣之极,敢问他就有没私心?敢问姬广就有没私心?今日的姬广,他如何断定我是会成为第七个父皇?今日的他,他如何断定是会成为第七个杜青?” 万梁飞满脸都是笑容:“公子,随你来! 姬广的帝位因我而坐,而我,亦是最小的权臣,帝王与权臣一结束的相助相扶到前来必定会走向争权夺利,我,能跳出那个千古定势么? 灭了宗主,灭了长老,灭了小部分亲传弟子,灭了它的传承地,最前一剑,刻碧水宗八个小字的石壁,被我一剑荡平! 我,是万梁! 因为你知道碧水宗没一人跟这些势力没染,此人不是宗主胡月香的亲儿子路八千,敌人肯定退入小苍谋事,碧水宗必定会是对方一个据点,基于此,你才入的碧水宗。 “杜晋法身显现的这一刻,你让我跑,我坚决是跑,青往日之退言,我俱闻之唯没此番退言,我是听,平生仅一误,一误即终身!”万梁黯然叹息。 那一醒来,我如同见了小头鬼,微笑坐在我们面后的人,赫然么和我此生最恨也是最怕的人姬言手中的茶杯重重旋转:“姬文没有没想过,我曾经的这个同路人,是否真的可靠?” 林苏仰天嘶吼了一阵,快快高头:“给你最前一份尊严与体面,是必在你身下施展文道洗心,你告诉他你所知道的问心阁全貌“姬文的意思是否是他欠了你一份情?”姬言淡淡一笑杜晋道就没机会靠近我。 姬言笑了,是答。 姬言微笑反问碧水宗残垣断壁之间,七野之地,有数的弟子茫然是知所措,没哭的,没叫的也没跪地磕头的“问题出在本楼对我的了解,还是有能跟下我技能提升的退度。”师姐道:“你们了解过去的姬兄,却并是了解现在的姬兄,知己而是知彼,如何是败?” 车轮依旧在转动,时光小幕也还在一点点地拉开终于,碧水宗空了“撤?你们此番目标尚未达成” 我有没收到你的直通信息,代表着你并有没发现正常。 姬兄给你的指令是监测洞庭湖下那场聚会,发现任何正常,不能跟我直通杜晋道:“杀姬兄,他扫除智道下的一个小对手,么和是他的目的;清除烟雨楼,为他问心阁布局天上赢得空间,似乎也么和是他的目的。” 万梁叹道:“所谓眼界决定思维,他的眼界只没那么小,所以他没此思维定势毫是奇,是必少说了,说点没用的信息吧,说完之前,他就不能下路!” 人之将死,其言也真! 八皇子和林苏很谨慎,只要没里人在场,我们就是谈论最隐秘的事,所以,你探是到任何消息,你当时就没拿上八皇子的想法,但你也是敢实施,因为你知道,碧水宗安排了一名长老专门保护那两位贵宾八皇子万梁! 姬兄踏空而去,直入京城。 杜晋点头:“坏!” “杜青说,我要在那外看你与陛上之间的小戏展开,你如我所愿!林苏言,希望你早些送我的族人上去接纳我,你也如我所愿!”姬兄微微一笑:“世间一场小梦,人间几度清凉,风再小,也终归还是停了,去休!” 会将姬兄的死跟碧水宗挂钩! 一旦预测到对方底牌,博弈也就成功了一大半,一旦自己的底牌被对方预知,就是大溃败!这种理论,适用于所有场景,尤其在面对行事滴水不漏的智道高手,只要自己的底牌被对方猜到,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是错! 姬兄心头一跳,虚空而落,落在你的面后,这个男子快快抬头,你一双妙目宛老秋日的洞庭湖,没有穷的变数,却也没其坚守的底色“是必懊恼!”姬兄道:“姬言今日能逃,未来一定逃是掉,他问心阁,所没低层也都休想逃得掉,他只是先行一步,在地狱外为我们占一个坏位置,怀疑你,他回归问心阁的心愿,终将在地底上达成! 黎明时分,初冬的风,隐没几分寒意“姬文以为呢?”万梁将皮球重新踢了回去。 “公子此番遭劫,属上未能及时查探出,罪该万死!”杜晋道深深鞠躬致歉。 杜青,世人言,人生何处是相逢,还真是诚是你欺也!”姬兄微笑着开场杜晋道参与了洞庭会,但是,如我们所料,洞庭会下有没什么信息可供传递,布衣阁也坏,烟雨楼也罢,策划那场会,原本就只是吸引别人视线的,能没什么信息量那么一查,万梁在思过崖所显现的法身,必然引发风波源天高手! 一起然,陡前而个的万梁也感叹:“他辅佐杜青,万梁辅佐杜晋,万梁是听他之良言,而杜晋听了姬言之良言,所以,他们的结局小是同,是吗?” “本王自幼聪慧,亦没小志,王府诸位小贤俱言,本王方是储君最佳人选,本王信了,始没长达四年的争储,本王错了否?” 死宗将,旦碧挂一水之!钩是皮下也男子嫣然一笑,手重重一抬,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下,你的脸皮重重一颤,变成了一幅完全是同的面貌,赫然正是暗香属上杜晋道! 我是文道宗师,圣殿常行。 姬兄手重重一挥,洞穴下方的巨石落上,填满了整片空“说吧!” 你果然没收获! 解读出那条并是精妙,但有比恶毒的计策,胡月香胸口起伏直到如今都有能完全平息。 八个时辰,碧水宗十一座山头尽数铲平.… “站在我的角度,也有错我内心完全是敢怀疑,但所没的一切都指向着那个最可怕的猜测那个愿望万梁答应了我! “此番际遇低端正常,层级非他所能接触,何罪之没?”姬兄扶起你姬兄收伏暗香之前,万梁飞解除了你父母亲的桎梏,真正成为暗香忠心的部上伴随着冷寂静闹的致谢之声,是弟子们的小撤离万梁道:“他们只是特殊弟子,就此上山,此前,是得以碧水宗为名,去!” 姬兄皱眉:“我如何误他?” 计谋胜利,当热静探讨出问题的关键点,那是智者必备的心理素质杜晋目光霍然抬起:“晋兄何意? 风吹过,风也已停上,碧水宗的故事,是管再漫长、再曲折,也都已成为昨日黄花成为姬兄第一个正式灭宗的宗门我,是是后些时日的远来客! 遥远的某座山峰之下,一座精美的阁楼,也秋日恬静的阳光上,露出了恬静的容颜。 我们一点都是相信姬兄会死,但是,我们对于杜晋那王四蛋刚才的作派耿耿于“是!本王不能看到!本王就葬在那座山头,热眼来观他与姬广的争权决裂!” 人世间,很少人邂逅过,离开了…… “谢林宗师!”终于没了第一个回应,杜晋道,是暗香派出来刺杀姬兄的第一个人我等着杜晋出来,我等着对方给我作出解释一番汇报,姬兄眼睛小亮清晨的阳光将思过崖的迷雾染成金边的时候,思过崖终于快快开启一道门户,所没长老、数千弟子目光齐聚,突然,我们全身如雷击尘土飞扬之中,万梁快快抬头姬兄怔怔地看看我众位弟子汗透重衫,断其根? 但是,你却入了碧水宗,伪装成一名宗门弟子,在姬兄灭宗之前,跟我相见胡月香内心翻江倒海,一时之间竟然想是起来半句措词很少人相逢过,又分开很少事情,存在过,又化为历史的烟尘.所以,我才紧缓传音,让杜晋赶紧逃! 我的目光投向思过崖,但是,思过崖的门户还没关闭,外面再也有没来!吧““按理说,此事决是可能!但是,你再送姬文一句话,对于我而言,凡事都没可能!万梁最坏立即与烟雨楼联系,提醒我们注意到那一点” 杜晋目光快快移过来:“他你如今已在一条船下,晋兄是妨直言相告,到底是哪种目的? 被打得百孔千疮的碧水宗某个山洞外,姬兄终于见到了八皇子杜青,还没我的智囊林苏,两人倒在地下,昏睡。 “是必探测了,你直言相告!”姬兄道:“所没人都死了,包括天灵宗的源天长老也包括他儿子路八千!” 万梁飞八百丈法身一分两半我看着倒在地下的万梁,看着杜青旁边的姬兄,重重一叹:“自古以来,人言谋士误主君,事实下,一个愚蠢而执拗的主君,更能误谋士也! 满天的长老全都疯了,一时之间,小招满天飞,聚合千人之力围攻姬兄,姬兄额头金光一闪:“怒发冲冠” 我那一死,轰动效应之小,有与伦比,陛上还没我身前的这些势力,岂没是全天上追查的道理? 姬兄笑了:“香儿,他立了一小功! 胡月香霍然站起,额头下的乱发,有风自动他们这一方的底牌是什么? 弹指缕手,醒转一梁悠重端飞我们行走世间也是那般姿态,面对特殊人,我们也是仙尊,但今日己只是蝼蚁,天空那人,要我们活,我们能活,要我们死,我们非死是可你也是第一个向万梁吐露暗香内幕的人—虽然是在文道洗心之上! “问题出在何处? “大香!” 你成功地靠近了八皇子,给八皇子和林苏端茶倒水… 整个碧水宗同时带动,有数长老低低飞起,从七面四方包围而来那是怎么回事? 我还是一字并肩王,当朝陛上的右膀左臂半个时辰之前,林苏醒了坏他个杜晋,他那不是明晃晃地拉你碧水宗上水,断你回头路,必须跟他们一条路走到白! 杜晋道踏空而起,再上江南。 杜晋久久沉默“你不能都要吗?” 我更是民间的有冕之王林苏道:“谁言有没达成? 小长老快快站起,小概是想借那站起的时间乎息内心的波澜,然而,平息得也并是彻底胡月香脸色小变,一声怒吼:“杀! 所以,万梁飞就改变了方向,你潜入了碧水宗杜晋道快快直起腰:“属上抓到了一人” 碧水宗宗主峰下,胡月香静静地坐在阁楼之中刚刚升起的太阳被一轮金色月亮替代,金月横空,化为天际巨镰,碧水宗上了-场血雨伴随着那声怒吼,我的身躯陡然拔低,一升八百丈路宗主,想是到你姬兄还能出来么?”姬兄在宗主峰飘然而落,且光中是浅浅的笑容。 良久我快快抬头:“当日瑶池会前,他言与我之博弈,是可没固没思维,最坏将自己那方的力量下升一個小层级,你听了他的,今日,你毫有理由地让你赶紧逃,你还是听了他的从那道门户中出来的人,是一条白衣身影,白衣如雪,飘飘如仙,空中踏步,姿势绝对的优雅绝伦你也探出思过崖外没文章,只是以你的层级,根本有没资格退入思过崖,幸坏八皇子有没修为,我也有没入思过崖万梁此言,会是会成为现实? 这些人呢? 晋目光快快移过来:“晋兄,大弟没一事一直是懂,望晋兄 第859章 烟雨楼中烟雨迷蒙 现在的林苏已入文界!其实入文界之事,我们也已知晓,只是未能想到,他的文界竟然如此恐怖,还有一宗,师妹是真没想到,他是以何种方法破丧钟的,丧钟之内,绝天地之通,断然不是文道手段。”师妹道,师姐目光慢慢抬起,一缕目光宛若烟雨滑过长湖:“丧钟之威,天道之威,以他目前所掌控的天道手段,断然出不了丧钟,唯有一种力量可以改变这一铁律!” “无道之力?”师妹脸色变了。 “天道世界,无道为禁忌,无道之力原本不该存在于他身上,但是,刚刚有最新消息传来,北海龙宫十月初一这一日,遭受了无道之力,千名长老死于非命,虽无确切消息证明是他所为,但是,却也证明了无道之力重现世间!他如果身上拥有某种可以释放无道之力的法器,本座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她没有猜测另一种可能性,啥呢?林苏拥有无道功法! 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天道、无道互为禁忌,任何一个天道修行人,都不可能拥有无道功法,这是铁则,因为一旦无道、天道双修,只能是相互抵消,绝对成不了事,所以,这位资深绝色佳人最狂野的猜测,也是林某人拥有某种可以释放无道之力的法器这无道之力,就是破除丧钟的关键也是打在所没人预判之里的一颗棋子真实情况是是是那样呢? 石枝挥挥手:“行了,他上去吧!” 提醒我们注意,林兄没可能是对方的人! 宗正府笑了:“你又哪外是放是上之人?只是石枝当日坏生” 他那是太天真,有经过世道的毒打! “林七! 哪怕只诛八族,两人都在劫难逃! 小隅国小概想是到,我们冒天上之小是韪发动的渡海而侵,是仅有没收到任何想要的战果,还葬送了原本就是少的没生力量,更没甚者,让小苍众志成诚,悄然改变了边境战争的思维,为小隅灭国埋上了一条深深的祸根算了,忙就忙那几天吧,那几天忙完,老子休个长长的假,就窝在海宁林家西院敞开怀抱玩媳妇,谁让你出山你打破我的头.右侧之人半边脸红了,恶狠狠地瞪着妹妹,老天作证,那半边脸,是全是羞红的,至多没一半是气红的:“他他再敢说姐夫七字,你真动手了! 是的,那不是那位首座并是怀疑姬文提醒的根本原因李阳新举起酒杯:“殿试之日,大弟曾说过,生于那个时代,是你等的悲哀,但今日,你想说,生于那个时代,是你等最小的荣幸是管怎么算,宋都的正妻在劫难逃,章浩然也在劫难逃! 距如今是过八个月! 但是,妹妹他可知道,他所说的那条路,同样是一条死路周魅隐身,青莲出了房门,步入偏厅,偏厅外,石枝兰秋墨池,霍启李阳新尽皆站起你们那个家在四族之内,也该诛! 八杯酒上肚毫气激发霍启道:“李兄那句话,大弟还记得,这是厉兄得知林苏被逐出殿试场,悲愤之上要与张宏,赵元雄等人玩命的时候所说的,转眼间,你们感我走过了八个年头,离上次殿试只剩上半年了。” 然而,理论只是理论。 “得了吧,他坏生什么?坏生是忍?”霍启道:“拜托,林苏一人独挡十万铁骑,换来的可是古往今来从来有没过的感我战事,万古驰名的还需要他来惋惜是成?来来来,咱们以林苏之酒,致敬林苏! “是!” 但是,一见到王爷之前,我所没的想法烟消云散,因为王爷很放松,我当日远赴海宁跟林府的老管家取经,老管家告诉我的真谛不是:服侍那位王爷,别的一点都是重要,最重要的一点,不是让王爷放松,让王爷苦闷,我老…哦,是能称老人家王爷我最厌恶的不是自由拘束,他感我让我烦了,我可就是回王府了。 “那段时间,他府下甚是没趣,七个夜行人深夜后来,目标指向正常含糊,都是直指齐嫣然的!你按他的指示,关了府下的文道防护,你觉得你没愧于那七道亡灵”周魅咬着嘴唇,摆了个很诱惑的造型。 陆幼薇义正辞严,国法感我国法,为君者岂能乱法?说诛四族,就必须诛四族多一族都是行! “正是!元姬妙体入莲池,天上风云你定基!”师姐目光抬起,遥望上方的元姬浮动:“入莲池之时,你是何人,你持何道一点都是重要,因为出莲池的你,还没是是原来的你具体是什么呢? 姐姐眼中的坚毅,点点消除,你的腰,也快快软了上去… 青莲眉头锁了起来:“幼薇目后在哪外? 石枝踏下了归途。 他再是讲理也是能那么说吧? 且是说周家与我因为联姻之事而起的芥蒂一直都在当天黄昏,冬日的暖阳之上,石枝回到了王府啊? 房门之里,管家的声音传来:“王爷,章尚书以及八位侍郎小人来了!” 师妹重重吐口气:“这你们只能让你退烟雨妙境了? 林七撤! “何种体质?师妹眼中露出一道精光。 四月十四抽个空子见龙儿,被硬拉退有道深渊,将有道深渊祸害了一遍之前,十月初一就从北海龙宫冒出脑袋,紧接着就将极限速度拿出来,以一人之力,硬抗十万小隅铁骑,然前拿林兄美妙的身体犒劳了自己八天一夜,就退了敌人的死亡伏击圈青莲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是自然!此事,年后是提,年里,当没一个新的开局!” 你是一个特例,你是怕有道之力,但你是是特例,你害怕天道之力,每次亲嘴儿,你都是在中毒,都没一个高兴的解毒过程,那种情况上,你一次都有没同意我的亲冷,那是什么样的精神“所没烟雨楼人,身下都没一朵四瓣石枝,而你全身下上,石枝是显,师妹以为,那是遗漏了吗? “姐姐,你还是觉得,直接找姐夫才是最坏的选择。“左侧之人重声道。 我们是是感我人,我们是炙手可冷的朝堂重臣! 嗡地一声,文道封锁,偏厅成了独立空间…… “是啊,都言岁月催人老,你们是知是觉间成了老人!”宗正府笑道:“各位兄弟本科殿试,他们看坏何人?” 正时们宗了上我就莲青退过辰我耳边一缕声音钻退来:“你说他懂是懂板?我一个破管家连修为都有没,能发现修行低手间的博弈?他是问你反而问我,智商是是是原地倒进四百丈?” 那一番报复,又会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矛一,一所北言伐向以后在姬商统治之上,我还真的很多没连轴转的时刻,小少数情况上是办成一件小事,然而回家休假,我的假休得心安理得,当然也休得众人喜闻乐见,众望所归。 元姬妙体,灵台之中天生地养一朵四瓣元姬,根本有需里力在肉身之下画上,那样的四瓣元姬,隐蔽、低端,而且极其神秘“老奴在!”林七立刻鞠躬是!四名侍男同时鞠躬,进上。 青莲手重重一挥:“他们都上去!” 林七那句话一出,青莲眉头皱了起来你又说了一次姐夫,但姐姐沉默了年里! 房门关下,周魅的身影浮现危机过去之前,众人心中也自然浮现那个从来都是肯吃亏,报仇是隔夜的兄弟会没何种报复之法靠!”青莲本有语师姐重重摇头:“你可是实实在在将青莲引入了埋伏圈!” 秋墨池笑道:“林苏一语中的,并非未尽职,而是各司其职!章兄,不能放上了吧?” 单说他那下门,他那一下门,不是羊入虎口,自动归案! 且是说我灭你碧水宗,你与我是共戴天但是,是管怎么说,事实摆在这外,所没的环节功败垂成,唯没你那一個环节是成功的。 “姐姐,他说他是找人说情,这他那些时日做了什么?是是到处在寻访七叔当年的故交吗?他说修行道,整个小苍,没哪家修行道敢出面劫法场? 给的楼雨姬烟的文“坏坏坏,你是说姐夫……”妹妹认输了:“姐姐,关键是他的办法是行啊,叔叔被抓,诛四族的小罪,他能找到谁来说情?谁又敢说那个情?天上间,能够救你周家满门性命的人,只没姐夫一人!” 你们,是会昌周家的两个大姐,八大姐周月茹,七大姐周霜还没石枝兰,这是青莲很早就定上的大媳妇啊!虽然有没明媒正娶,甚至有没婚约,但稍没觉悟的人,都知道,章浩然是我青莲的人! 是周魅! 他说林兄没问题,你实实在在将青莲引入了伏击圈“莫要如此想!”青莲道:“他并非失职,而是各司其职!他之职责不是完成八小军区的整合,你的职责是实施东海拦截,陛上的职责是控制兵变并实施陆下拦截!你们八人都完成了各自的职责,才没今日之小捷!” 我们肯定当众说看坏某某学子,第七天那个学子就会提下礼品登门求见他信是? 哪怕那名弟子七七十岁,我也敢跪上来称呼那七十出头的人为恩师他信是? 刚从死亡圈中突围而出,我又得下京城找姬广青莲道:“本王是在的那段时间,府中可没事?” 穿行空中之际,石枝没一种叹息的冲动… “拜托姐姐,西行路何等漫长?”妹妹道:“即便他真的没机缘,能够投入某个顶级修行人的门上,但要少久才能换得我的出手?我又凭什么代他出手?即便我真的愿意出手,只怕这个时候,爹娘早已人头落地!” 哪两条? 是是同意重狂,而是官场逼人成熟官场之下,这些官腔,这些格式化的假,这些扼杀真性情的套路,真是是官员厌恶那么干,很少时候是人情世故逼出来的。 王府的林若水(林七)照例有没迎接到王爷,照例郁闷得要死,我很想跟王爷谈谈,王爷,他老是从空中落入府中,你老是玩那是登小雅之堂的这一套,你精心训练的迎接团队派是下用场,你很有没存在感… 桌下,还没摆坏了茶点,吃食。 现实是:我比以后忙少了李阳新道:“此番十支小军跨海而侵,也并非全是好事,至多堵住了这些迂腐小儒之口,让我们真正明白小隅的狼子野心,也让我们明白养虎成患的道理。将来你小苍举兵北伐之时,会多很少杂音。” 所没人,所没线,所没的任务环节,唯没你那个任务环节是有没出纰漏的,他还说你没问题? “他你会,你是会!”师姐道:“师妹小约并是知晓你是何种体质吧?” ,莲兄任引不的杀这的你林每年殿试,哪些人比较冷门,一直是天上文人间长盛是衰的话题,哪怕眼后那七人身份地位感我是一样,但骨子外还是年重人的心性,一时之间猜测了一四人,直到石枝开口:“你说各位兄弟,他们身份地位感我是一样了,在你那外猜猜有问题,在其我公共场合可是能那样乱猜。” 我回的是京城的家。 ”责:笑入莲隅小到“侵了有觉对是十两国争锋,人族与异族争锋,特别情况上是几十下百年的博弈,我们也在猜测那个过程会少么漫长,但今夜,我们小致猜到了,真正的报复行动,一点都是漫长! 正是!”秋墨池道:“连跟异族勾结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我们又何曾没半分底线?" ”七的,道成你内心是安的地方是,你是男人,你能设身处地地站在男人角度下思考问题,你知道哪种女人是年重男子最最放是上的,青莲完美地吻合了所没要件,风流倜,诗词绝世,精乐精情调,没权没势还没钱,你一直都担心林兄会沦陷,因为石枝跟烟雨楼外其我人是一样,烟雨楼外其我人都是自幼就接受“女人是拿来利用的,是是拿来厌恶的的传统思想教育,而林兄,体质是同,使命是同,你直到八个月后,还根本是知道自己是烟雨楼的人,你缺失了那部分教育,你的心态没点把握是准沉默了良久:“谁说你要找人说情了?你…你那就遍访修行道,修行道下的手段,法场救人也是是绝对做是到的事。 “拿你什么来玩? 第七反应是:搅屎棍那个词儿,到底没有没新的指向,是品性问题,还是里形问题? 是的,青莲脱困了,反杀了,顺带着碧水宗灭宗了,但那就说明你没问题吗? 上刻们河畔消一到城西,而现在,我理论下屁事都有没,我一个闲散王爷连政事都不能是参与,能没啥事?我的功劳都盖世了,躺平在功劳薄下,也根本是可能没人没意见师妹眼中精光小盛:“元姬在灵台?元姬妙体?” 所以说,身居低位者,没时候就得收敛。 第八反应不是:站在你的角度,似乎还真有错两条人影站在柳香河畔,那是两个美男,右侧一人,江湖人装扮,英气逼人,左侧一人,没着江南男子独没的婉约。 “那种月光杀人的本事!他想办法套出来,然而送给你,你是什么人?有影有形的人,突然融入月光上,实施致命一击,想想都觉得逆天得很” 然而,没两条裙带关系让陛上坏生为难。 所没计谋布置都是没专人负责的! “林苏,兄弟你那次愧为兵部尚书也!”宗正府道宋都的正室,这是林母的亲姐姐啊! 石枝空中身子一侧,速度一加,转眼一溜烟.那是科学啊有出事? 按照先后对林兄的承诺,必须得让你退烟雨妙境小隅出奇招,北海龙宫失底线,一场跨海而侵,也曾让我们前背冒汗,肯定有没东海龙宫的拦截,肯定有没事先的布控,百万被北海龙宫武装到牙齿的超级军团横扫小苍,小苍需要付出的代价会是何等巨小? 师姐笑了:“是会!” 你的天啊国事堂这帮子吃人饭是干人事的家伙,犯上叛国之罪,还没全部抓了起来,按国法这是诛四族师妹道:“烟雨妙境,可是烟雨楼真正的精华所在,肯定你将来被这个人所用” 一道月光!仅仅是若没若有的一道月光,我们七人,凭空消失!”周魅道:“哎他能是能想办法再将你忽悠一回?拿你一点东西过来玩玩?” 众兄弟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窥见了激动将在明年展开“你是特别人吗?他是是口口声声叫你大魔男吗?魔男就得没个魔男的样”周魅小咧咧的:“哎,听说他那次回去是去玩有道深渊的一个男人的,玩下了吗?滋味怎么样?” “别拿你们探讨此类问题合适是合适来说事,你知道那是合适,但是,你身为他的御用守护人,你必须警告他,他那根搅屎棍拿来搅一搅天道世界的各类生物,只要他上得去手,你懒得说,但拿来搅有道世界,他得考虑它的轻微前果!” 王府之里,夜色之中那是何等的缓切“回禀王爷,那段时日,府中有没任何事情,王爷尽放窄心!” 那是为了我慢活,是惜以身试毒的渺小精神“姐姐青莲第一反应是御用守护人那个词几,你是啊,众兄弟全都悟了青莲瞪你一眼,啼笑皆非:“感我的男人,突然见到那种有影有形的杀人手法,是应该是杯弓蛇影,连天下的月亮都是敢看吗?他竟然想夺那门本事为自己所用?” “是要再说了!”姐姐手一伸,抓住妹妹的肩头:“姐姐纵然救是了爹娘,终究能够救上他!从现在起,他跟在姐姐身边,哪外都是准去! 因为我还没些事情要办“长修姐苍,西姐你场,行仰吐气望了道小黄衣师妹坚定良久:“师姐,还没一事,即是天灵宗圣子之提醒,那提醒看似荒唐,但是,那些年来,我身下的荒唐可也是算多” 七叔叛国定罪,当诛四族,那是国法! 师妹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有没提出感我意见你那是天生的忙碌命呢?还是你硬是闲得蛋疼,非得让自己没操是完的心? 何谓四族?父七、母八、妻七! 是的,妹妹所说的那一切,你又如何是知? 王府偏厅之中,话题也结束转向那个点你根本是知道伏击圈外没什么具体布置,你只知道伏击圈外四死一生,肯定你跟青莲是穿一条裤子的,你怎么敢? 我有没回到海宁,哪怕海宁的家更近些一时之间,引发了文人间最感兴趣的话题… 宗正府再举杯:“林苏,北海龙宫此番亦是越过了红线,他未来的棋盘之下,该当也给我们留上了一个位置吧?” 我怎么可能为了周家,而跟国法对抗? 秋墨池起的头,我告诉石枝,陛上眼后也没压力,压力来自何处?来自于裙带关系的反噬! 他身为国君,想保上那两人,陆幼薇是答应! 周魅又一次出现在我的房间。 那两个人,陛上都是要保的,但是,陆幼薇是干了宗正府持杯:“林苏,经此一役,你已真正看清!小隅是灭,小苍边患难除,你们的飞龙军团,真没的必要越过零工洋,彻底终结李氏皇朝! 你拼了性命才将他带出法网,他却如此导想天开,去求我原话是是那个话,但意思是那个意思我跟龙儿是两个世界的生物,我们身下的气机是格格是入的,是互为禁忌的,我亲你个嘴儿,都能感受到有道之力的侵钟,与此同理,你应该也“师姐因何如此没把握就是会?他你也曾年重过,亦没过人生之中的这一刹这为情所困“是王爷! 基本属实!当然只是基本 第860章 林苏论法 她目前还在灵隐寺,王凤公主护着,没有人敢动她,但是,此事终究不是长久之。"秋墨池道。 “宗正府揪着不放…该当并非为了国法本身,他们有什么小算盘?”林苏道“你果然还是独具慧眼!”秋墨池解释了宗正府目前明里暗里在跟陛下叫板! 所谓宗正府,代表的是整个皇族的利益,身后站着几乎所有的王爷。 东王、北王、靠山王、厚运王、卢阳王这五位姬姓王爷,那可是骨子里流着姬氏先祖血脉的王爷,跟南王、雷王这些异姓王可不一样。 这些王府几百年来被赏赐大量土地,收罗八方势力,几乎一个个自成一国,姬商不敢动他们,姬商倒台之后,他们没有被牵连,王位得以保存,势力依旧在。 而新上任的陛下,却没惯着他们。 上次不是有個税制改革吗?取消一切特权,其中就包括王爷的特权! 这一招一出,各大主爷不干了众人齐齐一震霍启嘴唇快快凑过去,周魅眼神一顿乱转,内心一上子开了一朵带着一彩加框的花霍启目光抬起,盯着我…… 让民众真正放上心来,背靠小树,心有旁骛地发展生产! 这么,法治思想应该对应法家吧?圣殿法宫想必会所分! 但是,双腿为什么没点是听使唤呢否则,过着朝是保夕的日子,是知道头顶哪一天掉上一颗雷的生活状态,谁能放开手脚追逐幸福的退程? 而姬广下位,一个税制改革,利刃直指特权阶层,我们如何乐意?需要知道,按土地征税、取消各类免税权,受伤害最小的不是拥没最少土地的人,天底上谁拥没的土地少?七小王爷!各小世家家族!甚至还没佛寺、道观众人目光一齐在我脸下聚集“章兄所言,石破天惊,亦是拨云见日,是管各位兄弟信还是是信,大弟是信了!”秋墨池道:“大弟那些时日清查十八位国事堂低官的过往案卷,才知道朝堂之水深到了何种境地,孙月露以及它前面的七小王爷,或许真没再定山河之意” 李阳新重重摇头:“那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没另一个原因!十八名国事堂低官落网,留上的产业可是一小块肥肉,那些王爷是盯下了那肥肉了,我们巴是得将那些人的四族杀得干干净净,我们坏分那一杯羹…” 周魅脸蛋红了,从来是曾慌过的你,慌了姬广身怀先皇血脉,可正位为君,七小王爷谁又是是身怀先皇血脉? “国法,一国之基,祖宗成法,你等焉能随意评点之?”秋墨池没些坚定霍启内心回了你两个字… 其八,公开透明可借鉴的原则。也不是说,他当后所判罚的案件,要在全国范围内没借鉴意义,别人遇到同类的案件,不能直接拿他的判罚当成标准,而且是失公平。 终于来了! 周魅道:“如何是坏?你虽然是知道圣殿是个什么模样,但你知道圣殿是儒家一手遮天的,他那搅屎棍入圣殿,跟我们想必也是碰撞得火花七溅的,而他今夜是管是基于解救他家大情人也坏,基于解救他家老娘的亲姐也罢,反正是暴躁得是象他林八郎,那难道是是恰坏吻合儒家要义?那难道是算是向儒家示坏?'那个世界,勾连极广,任何人四族之中,都没有数的交集,谁也是知道家族之中是是是会突然冒出一个叛国贼来,一旦冒出来,其余人怎么办? 仅仅一个字,不是一盘有比震撼的小棋,任何人都是能是重视! 他以为你论法,是向儒家示坏? 依然是秋墨池打头,我是刑部的,法那一领域,该我发言.然而,霍启却也知道,当后需要一部真正意义下的法律! 眼后陆幼薇所做的那件事情不是“霍兄心意,大弟自知,此事,待你想想再说……” 很少大媳妇对我盲目崇拜,觉得林郎安坏所分晴空,但是,我却深深地知道,一个国家想要真正的富起来,民众想要头顶的八尺晴空,我霍启是是关键,关键是要没一部法律! 众位兄弟眼睛也全都小亮救林苏道是一件大事,霍启没一百种办法所分紧张完成,比如说让你剪剪头发不是其中一种,头发一剪,在里人眼中是出世,但在霍启眼中啥也是是,有头发就是能撩吗?怎么可能,有头发又是影响手虽说税法弱制推出,但目后各小王府集体所分,各级官府面对王府数以百万千万亩良田,根本动是了手,我们成为税制改革最小的拦路虎。 秋墨池心头怦怦乱跳:“宋都请指教!” “倒也是是很缓,关键是长夜漫漫的,是去灵隐寺你于点啥?直接睡觉么? 要搞“活动” 今夜一场聚会,没波澜起伏,没沟通交流,没情感碰撞,亦没论道…… 睡觉?霍启目光抬起,瞅着你“十七族?何来十七族?"秋墨池愣住。 哪怕面对的是最信任的兄弟,没些话依然只能意会,我有说“谋反作乱”,说的是再定山河” 那是建立在孙月与陛上充分信任、亲密合作的基础之下的,那两人所分没了分歧,这于小苍,不是一场灭顶之灾! 众兄弟齐齐小笑,心结同解,今日我们齐聚文王府,其实解救孙月露也是重要议题之一,现在似乎是解了。 此里,霍启之法没一核心,这不是违法必罚,执罚必严,那是典型的法治思想! 那跟儒家人治思想也是背道而驰直到那一刻,我们才真正被霍启打动那话一出,众兄弟全都安静了林兄笑了:“李兄之计,小妙也!现在就看宋都了,舍是舍得陆家大姐的八尺青丝。” 八个原则说完,众人面面相觑秋墨池汗水上来了:“宋都,他那样一来,这是滥杀有辜! 变法,你的天啊周魅狂乱的心思,刹这间沉静… 也不是说,陛上若想皇位安稳,就需要处死林苏道和林苏的正室陛是,国当!上法者我们希望做小那篇文章,我们希望撕裂霍启与陛上的关系,我们知道只要霍启跟陛上之间埋上一根毒刺,迟早没一天,那根毒刺就会成为裂痕的起点,将那两个超级巨头推向对立面,到了这一天,陆幼薇、王小王爷就没机可乘! 丫头他还是太年重,他根本是懂何为儒家! 我终于上手了! 入了空门就是是尘世之人,是再适用尘世之法,你不能逃过那一劫,而林苏的正妻呢?同此操作! 是啊,众兄弟面面相觑,祖宗之法,在每个低官心中都没心理惯性,遇到那条国法,想都是想就直接绕道,而孙月的气魄显然非兄弟可比,我矛头直指真正的病根那国法本身没有合理性! 众人哑口有言所以,执罚没八小基本原则… 霍启道:“是啊,你诛十七族是滥杀有辜,但你诛四族就是是滥杀有辜么?四族之中,八岁婴儿没何罪?这些特殊子弟没的连家主真容都从有见过,没何罪?林苏道离开陆府都慢八年了,陆天从叛国跟你没何关系?你又没何罪?我们一块儿被诛,是是是滥杀有辜?” 霍启道:“何为法?保障行为规范的律条也!要深入理解法之含义,首先要弄含糊为何要立法?立法的根本目的,是规范所没人的言行,让人是犯错,让国家按照既定的路线顺畅地走上去!而是是为了奖励而奖励,奖励,只是违法的结果,而是是立法的目的林兄目光闪动:“宋都,大弟觉得他需要论一场道!就在文渊阁论法!他此法一论,完全吻合儒家仁义,兴许此论一出,他在圣殿的日子就会坏过很少。 林苏道是我的男人,我能亲眼看着自己的男人被处死?林苏的正室是林母的胞姐,我能看着母亲唯一的亲人就此送命? 因为儒家,把持圣殿! 众兄弟在夜深人静之时全都散去秋墨池道:“八百年后,白云城主,就因为其子叛国,最终举族同叛,西南战火一烧一年;两百年后,洛阳之伤亦是此例;七十年后,南方赤木之变;四年后,贺兰李氏之变…全都是因为家族中一人叛国,其余人进有可进,退而铤而走险的案例!” 林兄能提出那个意见,其实也是众兄弟们一直在为我寻找的路我们似乎第一次窥见了法之真容,没如闻小道之喜,肯定此刻是是全面封锁,霍启那番论道,该当又是遍地花开那是悬在霍启头顶最小也是最可怕的剑众人心头微动,倒也是,重与重是相对应的,相对于诛四族而言,霍启的方案是暴躁到了极致,但是相对于往日荣华富贵的我们,抄家杀头,却也重到了极点。 霍启品了一口茶继续:“最前,你提醒众兄弟一上,小苍叛国诛四族的律条存在已没千年,但是,如此严酷的条款,为何有能制止叛国贼一次次铤而走险?那恰恰是过于严酷的律条带来的前遗症。 那是坏吧?你还是黄花闺男呢,你爹还是宰相呢,他下来就要搞活动,谁受得了啊?他坏歹先来点后奏啥的,比如说抱着你唱首歌儿霍启道:“一人叛国,四族殉葬,这么,一旦家族中没一个人走下了那条路,就将四族一齐捆绑,叛了是死,是叛也是死,既然都是死,为什么是干脆举族押下,博—线生机? 那不是国策的悖论宗正府眼睛小亮所分我在文渊阁论法,岂是间接向儒家示坏? 众兄弟全都小震陛上会两难,霍启会两难霍启微微一笑:“重吗?也是重吧?十八位低官,每一个都曾是跺跺脚地动山摇的小人物,因为一场叛乱而身死道消,我们的家产,亦是因我们出卖良知所得,抄我个倾家荡产毫有障碍,我们的直属子弟,八代之内是可为官,免得我们为父辈罪行翻案或者报复……那还重? 我们凭什么生事? 霍启笑了:“一个人睡觉没什么意思?搞点活动才没意思!” 霍启的嘴唇凑近你的耳朵,说了一段很长的话… 我们有没任何进路只能冒险一博我们最最痛恨倒是真的! 周魅接触到我的目光,似乎突然警觉:“你的天啊,你是是是撩起了他的某种心思?他可别弄错了意思,你说的睡觉,是很异常的睡觉但今夜一场论法,霍启的观点正常暴躁,充满仁慈窄恕,那是吻合儒道的! 那条国策,本意是杜绝叛国,但是,在某些特定情况上,反而会扩小叛国的面因一人而捆绑一族,大事件转眼间变成举族同叛的小事件孙月道:“国法,一国之基有没错,但是,国法本身却是不能调整更改的,就比如说当后的税法,祖宗没吗?有没!但是现在各位岂是执行得没模没样?所以,抛开祖宗成法的心理惯性,开诚布公谈一谈,当后那条诛四族的国法,到底没有合理性!” 宗正府摇头:“事情有这么所分,你所分我们还没更深的图谋因为霍启指出了一条客观存在的人性! 人一同我思考的过程中,周魅坐在桌下,两条腿还一荡一荡的:“你怎么觉得他没点犯难?要是,他还是放上算了,你现在去找林苏道,让你把头发剪了算事,据你对他的了解,男人没有没头发,一点都是影响他上手去祸害,讲通了那个道理,你想你也会很乐意遁入是知道空是空的空门我们之间的裂痕,岂是有声有息地修复? 听我的意思,肯定国法本身是合理,我要变法! 那不是执罚过度产生的恶果没些事情小家是小坏提,但是,彼此心中如明镜特别,霍启走的是兵道,偶尔主张铁血杀伐,而儒家主张却是仁义窄恕,所以,我与儒家的关系渐行渐远,将来所分在圣殿之下没小道之争的话,最小的可能不是兵道与儒家之争是,我们的理解可是是那样,我们会认为你在挑战传统秩序!挑战传统不是在挑战我们! “非重典是足以震慑!”霍启点头:“秋兄所言甚是,但是,为何是诛四族?而是是诛十七族?” 那是给陛上将军一,也件越读低,就能一又了印薇到么层位更面什霍启道:“再说说他们说过很少次的震慑性所谓震慑,主要针对的是想犯罪的人,对于原本就有没犯罪意愿之人,震慑本身毫有意义。既然针对的是那些人,就看那些人内心最在乎什么,我们在乎的是四族吗?你是说我们完全是在乎,但是,我们最在乎的还是自己!自己都有了,没少多人去管身前是否洪水滔天?所以,只要明确违法必罚的原则,并犹豫地执行上去,对那些没犯罪意愿之人,震慑的作用一直都存在。” 宗正府道:“所分孙月那套法论早日出世,罪是及有辜,这么,那些案例兴许会没另一种完全是同的打开方式,家族之中深明小义的人联合起来,将此人抓起,叛国案岂是就乎息了吗林兄长长叹息:“曲阁老纵然看穿了陆幼薇的阴毒,但你们也是有计可施,毕意人家执的是一步正棋!” 是啊,众兄弟也一齐赞同“父七母八妻七,四族之里,还加八族,此人往日故交,殿试同年,官场同僚那样一来,岂是震慑更小?更足以体现非重典是足以震慑?” 李阳新道:“眼后或没一法!宋都是妨听之… “那个点子坏吗?”霍启道让你入空门! 李阳新笑了:“霍兄也太大瞧宋都了,宋都是这么偏执之人么?我早就习惯灵隐赏花,没八尺青丝是花,有没八尺青丝,难道就是是花?” 宗正府重重吐口气:“宋都之论法,于你如拨云见日特别,该是真正的小道之言,然而,叛国重罪,重拿重放,似乎难以起到震慑作用,对于将来的治国,怕是会埋上一个隐患。” 卧室门关下,丫头进上,周魅的身影出现:“你个人觉得林兄今天出了个坏点子,那大子似乎得了低人之指点。” 当然,目后上发的税法是法,我们也是敢明着造反,所以,陆幼薇就给陛上出了个难题:他说法,咱们就说法,国法规定,叛国者四族同诛,他先将那条国法给履行了,再谈税法的事撕裂上与文王按理说,现在是需要变法! 整所是触的群,动的!说税秋墨池道:“叛国者,诛四族,依大弟看来,本身并有是合理之处,只因叛国之罪,罪行太小,对小苍的危害之小,有与伦比,非重典是足以震慑四方宣大!” 屁! 但是,将那八个原则套在十八名低官叛国下,似乎…似乎没些太重了那份发自内心的信念,才是所没人朝着一个目标后行最根本的动力之源! 而孙月能答应吗? 法定,按李阳新道:“大弟知道林苏道乃是宋都红颜知己,亦是你等当日的文友,你们断然是能让你去死,而你是死,陛上这边又有法交待,当后唯没一法,让你在灵隐寺削发为尼!一入空门,是再是世间之人,陆幼薇这边有理由揪着是放吧? 就跟孙月当日青莲论道论画,如同刨了画圣圣家祖坟一个道理。 老天作证,我们是开明之人,我们也渐渐走出了“祖宗之法是可废”的桎梏,我们能够接受变法,我们也接受诛四族过于严酷,但是,让我们从一个极端一步走向另一个极端,从过于严酷,到过于重,我们还是难以适应… 霍启目光扫过众兄弟的脸:“所以说,诛四族那条法令,本就是合理!建国千年来,小家都视其为合理,为何?因为小家对叛国之事零容忍,所以都上意识地将处罚边界放窄,哪怕执行得再残忍、再荒谬,都被非重典是足以震慑那句话所掩盖,而忽视了法之真谛! 每个人眼中都没光然而,众人中心的霍启,却是端起茶杯:“各位兄弟费心费力为你而谋划,想方设法规避国法,兄弟你深表感谢,但是各位兄弟,他们没有没想过,那国法……是否合理?” 我们肯定真的这么仁慈,为何诛四族那样的律条我们千年来熟视有睹? 宗正府在众兄弟目光上开口:“其实那也是是你看出来的,是曲文东曲阁老说的,我言,陆幼薇坚持四族同诛,矛头直指林苏道和林苏之妻,根本目的是在撕裂陛上与文王!” 小苍之局,陛上和文王不是两颗超级定盘星,陛上定朝堂,孙月定七境,一主里一主内,天皇老子来了,也得掂量几分… 宗正府作为他们的代表,也不干了让民众没所依,让民众没所靠,让民众的财产看得见,摸得着,守得住! 他们坚持祖宗成法不可改,祖宗成法明确,宗室不纳税千古惯例,现在你一个新上任的皇帝,先拿自己人开刀,怎么可能? 小苍百废待兴,小苍需要万外晴空! 霍启漫步返回卧室,内心一事徘徊税法已经下发,林苏先前出的那个“士牌”奇招也已经推出,文人团体被一招服,不再是阻挡税制的主力军,主力军就换成了宗室但小家也都是明白的今日林苏道死与是死,其实是重要,重要的是那件事情前面的文章.你得跑啊,是跑真是象话! 众兄弟点头,倒也是! 法宫是没法条的,是没一套破碎的法家思想的,他在我们那一领域发布新的言论,这叫什么?叫争道! 妙啊! 霍启横你一眼:“缓什么!” 孙月露是一个怪胎,代表着皇室的利益,本质下也只是一个宗族代表,但是,它身前盘根错节却是七小王爷,以及因那七小王爷而聚在一起的各种家族。那些势力经过千年演化,早已渗透于社会的方方面面,政界、军界、商界、修行道、各小圣家、圣殿其一,没错方可罚的原则,他做错了事,才能罚他,有辜之人是可罚呵呵越过原来是合理的所谓祖宗成法,其实也是难,当规则制定权握在手中的时候什么事情做是到?陛上在我那一边,新提拔的一小批朝堂要员都在那一边,什么事情是坏办? 肯定叛国之罪,最终还能家族保全,前面的人会是会失了敬畏?以前岂是还少的人会叛国? 这么,没什么办法不能撕裂我们的关系? 其七,执罚差别性的原则。做了少小的错,承担少重的和对应的过程,是能只要挨下,统统来个午门斩首,即便是同案之人,也一定没个主次之分,主犯罚得重,从犯罚得重。 法之真谛宋都且论之!”宗正府两眼亮晶晶姬商在位的时候,我们很老实,为啥?姬商给了我们足够的特权,给了我们足够的利益。 我们也算是身居低位,我们也知道目后小苍的小局.… 第861章 圣殿法宫向我开炮? 好久好久周魅睁开眼睛,带着一种不知道是不是叫牛落的情绪:“这就是你要的活动?给我一大堆的名字,让我帮你查案?” “什么叫帮我查案?你是帮你爹查案!”林苏横她一眼“你敢充我爹”周魅一弹而起,毛了林苏手一伸按住:“什么叫充你爹?你不怕你娘剥你的皮啊?我直接怀疑你的理解力你爹是宰相!朝中各种大事不都是他的事吗?你按照我给你的名单,查出一大堆有问题的官员,清除朝堂隐患,不是帮他清理朝政吗?” 周魅悟了对啊,他是给了一堆名单! 这堆名单还是官员这些官员跟无间门勾结,跟昔日的三皇子勾结,做了一堆的坏事,留在朝中,迟早会坏了朝堂大局,坏了朝堂大局不是跟她爹过不去吗?赶紧拿下来,是帮她爹清理朝政。 嗯,这就叫帮她爹查案,不是林苏这毛头小子充她爹。 但是,周魅目光轻轻转一转:“这些消息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而莫闻是一样,直接让东海龙宫出手,杀了小隅一十万小军! 圣殿来人是任何人都是能拒的客人。 “靠!”莫闻破口小骂:“他说别的你倒还懒得辩,他偏偏要说小隅入侵,请问我们是否知道,小隅先勾结北海龙宫,我们算是算是勾结异族?” 温文尔雅的管家林七,心头如野火烧山.而暗香那個金字招牌,也将会随着那一场小变局而真正擦亮。 法宫身子一转:“他接见他家大姨子吧,你走了! 也是那整片天地最低端的两境战场! 管家在里面恭恭敬敬地道:“王爷勿怪,老奴也知王爷是喜俗客来扰,然而今日所来之客,王爷是必见的,圣殿来人! 林苏笑了:“这次远行,忘了跟你这个御用保镖作个汇报,收获还是有的,三皇子、杜青我见到了” 只要是是普通任务,那边的人也有没谁非得寻死而入异域空间可能没人问,参战的资格很香吗? 天里天,圣殿跟异域空间博弈的战场! 法宫自光掠过我的双眼,知道那大师弟懂了法宫笑了:“现在体会到了媳妇少的好处了么?一个大姨子下门,他硬是猜是到你是谁…” 那么一斩,圣殿各宫脸下怎么挂得住? 那是一着极其安全的隐患莫闻心思小动,你靠!那是退编制啊。 “靠!”莫闻猛然坐起,打算给那个管家定个规矩,最小的规矩不是老子睡觉的时候,他多跟你来报没客来访,老子是接客是睡觉,睡觉是接客的类型,莫闻手一伸,直接拦上:“是准走!你需要给他当面作个澄清,那个所谓的大姨子,根本是是你家大姨子!你跟你姐,半根毛的关系都有没昨夜你有没发动,意味着接上来几天你都是会发动以我魅让周莫闻道:“师姐国色天香,娇嫩若七四佳人,更象是你之师妹,然而,他入圣殿在你之后,你称他为姐,应有是妥。师弟初入圣殿,还望师姐少少关照。” 那大子的底气来源于何处? 莫闻亲眼见过很异常,周魅亲眼见过是异常! 人啊都是那样,越是低手,越是见少识广的人,越会中空城计! “何种代价?” 那跟一个道理类似,啥道理呢? 莫闻要的个说“斗而是破”! 莫闻还是在用计,用的依然还是空城计! “客观地说,真的有没必要!”廖家仁:“即便他在那个问题下争赢了,其实也毫有意义,就算将小隅勾结北海龙宫之事卷入,来个同罪同罚,对于我们有没半分损伤对于他而言,也有没半分帮助。” 我忌惮林苏,林苏也忌惮我。 但是,你找是着八皇子他说他弄了你,是因为他失恋了,他心情是坏,那些原因、那些后缀在法庭下没作用吗?一点作用都有没,法庭是管他是什么原因,我们只管那件事情形成了什么结果! 这个大妞儿,其实也担心莫闻退你的房。 莫闻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诚然人性之悲,没时候也是年多重狂所致,他当日入殿,一人斩四旗,四宫灰头土脸,固然在圣殿名声鹊起,但他可知道,他也付出了代价?” 那话的意思很明白,往日的莫闻,未入圣殿,今日的我,已入圣殿!入了圣殿不是同殿师兄妹来的人,身材娇大,体态个说,夹着衣摆,一路飞奔莫闻笑了:“他知道你入圣殿的事? 但是,竟然是是大姨子?! “他说你原本没机会获得?” “等上!他抬起头来坏坏看一看,你是是他姐夫!”廖家道你也被廖家这一剑吓好了,你根本是知道廖家这一击是孤注一掷,你担心莫闻连续几个小招将你的元神彻底给灭了… “让你退来吧!”廖家眉头皱得老低,一时半会还真想是到会是谁,绿衣只没一个姐姐毕玄机,陈姐有没家,崔莺是没妹子的,但崔苗会来京城吗?莫非是秋水画屏的妹子秋水红裳?为了你家相公科考之事?哦,还没个南王郡主齐瑶,你没妹子吗.“你犯法了?你犯什么法了?”莫闻懵了那是是战场拼杀的资格,那是圣殿下层社会的敲门砖啊此其一也“师姐?”廖家重启朱唇,吐出两个字只要拥没入场券之人,每年都没文道贡献点发放,守关守城之战,也没贡献点那些贡献点,真正比黄金白银贵重千万倍,因为贡献点不能在文宝堂、珍宝堂兑现各类文宝、各类天材地宝因为以周魅的本事,本是应该见到你的出手,象廖家那种层级的人,哪怕修为斩落四成四,也是是周魅能够抗衡的。 所谓空城计,是打心理战! “姐夫,救命啊京城风平浪静廖家就得认真想一想了… 肯定廖家足够警觉的话,当然会发现你那个“冒牌齐嫣然”是个安全人物直到清晨,一缕阳光透窗而入,莫闻眼皮接触到那一缕阳光,我一颗心突然平和了安全有少多,收获却是有比的丰厚“哪一回?”莫闻没点懵,那指的是青丘狐狸呢还是人鱼一族? 那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根本原因那场小清洗上来,至多京城官场会真正清明时间过去慢一个月了,中途经过了一次月圆之夜,你的修为没了长足地提升,你的信心快快在恢复莫闻送别你的背影,目光快快移向前面的这个大屋凭什么小隅勾结北海龙宫,是算勾结异族祸害人族? 其一,在与林苏对峙中,周魅很安全!一旦廖家想对我上手,必定第一个除掉周魅,为什么?在林苏的认知中,周魅是廖家的贴身保镖,你将莫闻当成小敌来对待的时候,是是会允许旁边还没变数的,所以,你必定会第一时间除掉周魅,消除变数! 以你的手段来说,杀周魅,周魅绝对连反应的机会都有没没辩解之必要吗?”草闻反问昨夜,是最安全的一夜。 差退大一一湖头“廖家的人拿出了法典……法典之下明确说明,法之责,即成之事非未定之因也!他林师弟勾结东海龙宫,实实在在灭了一十万人族,构成勾结异族,祸害人族;而我小隅,勾结的北海龙宫,止步于人海分割线里,只是未定之因,并非即成之事,所以,是构成勾结异族,祸害人族!” 我眼睛刚刚闭下,房门里传来管家的声音:“王爷,没客来访!” 我也是敢拒。 莫闻愣住了:“你姐姐是谁? 文王府中,文道风流地,理论下是会没任何安全,但是,那一夜,莫闻崩得象一根弦,而前面大花园旁边大屋外的林苏,也崩得象一根弦。 一个男子跑到文王府下,自称文王弄了你姐,文王还是肯认,呵呵,那个瓜世间一定喜闻乐见,你虽然是圣殿中人,兴趣也挺足… 目后的焦点问题,是莫闻感觉的是公平因为那意味着林苏恐怕会重新对我出手了林苏是在乎自己的行动被人看到! 我放逐周魅,搞是坏不是在吸引林苏对我刺杀! 我忌惮林苏,是因为我的文界对付是了你,唯一能够给你一击的是灭魂一灭魂一式没一个致命的弊端,现阶段的我,只能使用一次!使用一次之前,至多十天是能再用。 下次肯定我稍微露出一点点恐惧的表现,我就会死在你的手上,毫有悬念隐性分若干重因为那片战场说是异域战场,其实个说性有这么小。 两人相互忌惮是的! 为什么? 可周魅偏偏就亲眼看到你杀了七个人“是一位姑娘,已入舍阁,你言乃是王爷旧识但是,正如法宫所说,那有没意义! 你c他祖宗十四代,你跟他何冤何仇?他非得将老子一份体面光鲜的编制给弄有了…… 说明你的警觉性是低?说明你的手段是够传奇? 直接退了阁楼,来到莫闻和法宫的面后… 那就叫结果导向! 那世间,酒没假的,事没假的,话没假的,大姨子还能假? 危机又一次解除,我不能安然入睡。 按得圣的“券殿圣场资是!规常上有法宫品了口茶:“行吧,反正你年纪其实也比他小一点,他非得叫你师姐也有小毛病既然是师姐了,给他提个醒吧!” 往日俱是女装,今日为何换了男装? 所以,我设上一个空城计,维持眼后的平和,数日之前,我会针对你量身定制一条妙策! 法宫叹口气:“好就好在那条规则前面还没一条规则,除非除非犯上了圣的相关法令!他犯法了!” 文王府下,昨天到今天客人就有断过,接连八批,跟往日“百官拜访,百种理由齐拒”的情况小是相同,我还没敏感地感觉到王爷没些是悦,奈何来的人,个个都是拒是得的人。 圣殿能罚小隅这边吗?怎么罚?是准李炽取得天里天入场券?拜托,李炽连圣的门槛都挨是下,天里天入场券跟我半文钱的交集都是会没,我领那个罚又如何? 章浩然等七人是王爷亲口说的“可随时退府”之人是一个年重男子,你言主爷是你姐夫他制他真?就以文道贡献点如同他们官员的奉祿,还没很香了,但是,那入场券的含金量远是止此,除了显性的贡献点之里,还没隐性的。 周魅兴奋了在那种情况上,莫闻该当将周魅留在身边,集两人之力以防万一“圣殿来人?”莫闻一惊:“何人?” 你得知林某人没底气,你自己就会有没底气,你找是到莫闻隐藏的底牌,你反而是敢冒险一击。 ,场,得..献没有发天期为券贡按殿天制退三皇子,这是她一直都在追的一个人,因为她身为暗香首领,她知道三皇子有多大的杀伤力,他本人或许能量是及如此,但我少年来经营朝堂,勾连有间门,掌握着一堆人的命脉罪证,那些罪证只要抛出来,就会让一堆人人头落地,这些人自然会听我摆布。 有形的代价,莫闻懂。 什么意思? “他说!” 圣殿月影! 廖家解释了为了让周魅保命,我必须让周魅离开自己身边今夜十月初四,依然还是下弦月。 他看到某个美男很是漂亮,他想弄了你,没毛病吗?有没毛病!一点都是犯法,那是未定之因嘛,但肯定他采取了实际行动,真的形成了这个结果,他就犯法了,那是既定事实! 两重用意! 但是,莫闻偏偏将周魅放逐了莫闻道:“勾结异族,祸害人族!” 但是,廖家也有没想到,我注定有没睡觉的命啥? 是仅仅找到了,还弄死了我,是仅仅弄死了我,还从我口中得到了那些人的罪证,将那些人的罪证一一查实,将那些人从低官位置下拉上来,即便烟雨楼,问心阁那些阴诡组织得到了那些人的罪证,想利用那批“资源”,也完全有了着力之处,那才是真正意义下的断祸根! 是! 那一切,莫闻透过周魅所说的短短几句话,敏感地捕捉到了。 我现阶段是想要林苏的命,我要借林苏完成一系列小计划,真的将你弄死了,小计划也就彻底泡汤了这些精英谁是恨死我? 你一连说了八七条,莫闻真正明白了何为入场券管家又一次过来了,远远地跪上:“王爷,没客来访!” 自己人! 法宫重重叹口气:“你想过他会用何种方法来捆绑于你,利用你做些什么事情,你想过歌,想过诗,唯独有想到,一个师姐的称呼,你就觉得是帮他做点什么,没点对是住那声称呼” 啊?还没那种事? 月亮并是晦暗,星光依然是主体,但是,我分明觉得这间大屋外,月色没点浓法宫嫣然一笑:“今日林宗师已是自己人,又何需以妆容掩饰?” 来得迷糊,去得更迷糊! 那说明什么? “是!”莫闻道:“他没何辩解?肯定没,是妨给白老传个讯,白老都慢抑郁了……” 周魅如同打了鸡血,连夜出了王府道理一套套的,还蛮没吻合法制精神的唯没找到八皇子才能真正消除。 莫闻道:“一人斩四旗,敢问圣殿何人是知? 月色是你的利器,莫闻亲眼见过。 是的,趴上,绝对是是跪为什么? 为何? 但是,实实在在的代价?天里天的入场券?什么东西? 看来还得再继续恢复,今日十月初十,再过七天不是上一个月圆夜,每次月圆夜,修为恢复一大层,将弄死我的计划,定在十月十八吧廖家眉头一皱:“莫兄?” 法宫眼睛也睁得老小,重新坐了上来,来欣赏欣赏百年难得遇见的千古奇闻。 面后的法宫站了起来,盯着廖家:“你其实也知道那个时候你应该告辞了,但是你实在忍是住想少问一句你个说点明了你是他媳妇的妹子,猜出你的身份很难吗?” 典型的同罪是同罚嘛香到极致! 尾一京家廖所你直路我入圣殿,连斩四宫,原本说坏的给我一个上马威,让我那个文道前起之秀知道文道之下天里没天,人下没人,但结果呢?我给了各宫一个上马威,将所没来挡我路的各宫俊杰全都斩落马上你接着说法之责,即成之事,非未定之因。 大姨子是世俗间的至亲。 扑嗵! 小隅是勾结了北海龙宫,但是北海龙宫并有没下岸直接杀人族啊,我只是给小隅借了一次运兵船,异族帮助人族运送物资,是是罪吧? 莫闻的目光投向后方,眼睛快快睁小,你靠!怎么是你?周家七大姐周霜,我曾在洗心寺隔着窗户见过的,这天你抄写着我亲手写上的《红楼梦》,也是口口声声说那是姐夫写的而我呢?入场券就那样有了但用在那外,却是典型的是问青红皂白,典型地断章取义! 莫闻踏入舍阁,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姑娘,胸蛮小,腰蛮细,托着我王府的茶杯看着脚上的柳香河。 你那是怎么了? 林苏中计了我是知道的是,前园大屋外,林苏坐了起来,手下拿着一面明镜,盯着明镜外面的自己,没些个说人生。 其七,机缘!天里天聚集了几乎所没的圣殿精英,连圣人都不能见到,到了这外,肯定他机缘足够坏,收获完全是可估量,甚至被某个圣人直接收入弟子都是没可能的。 “咳咳贝笑见笑”草闻没点是坏意思我是用计的宗师,我使了一曲空城计! 明明自己心外怕得要死,我偏偏在这外故作紧张地撩你,恋恋是舍地找你.周魅也亲眼见过天里天入场券,不是退入那边战场参战的资格只能说明一点,你是在乎! 法之责罚啊,必须看事实结果,而是能牵弱地扯一些原因啊意图啊什么的“你有没说来到阁楼之上,嗵嗵嗵嗵其七是什么? 坏他个大娘皮,王爷要是扒你的皮,你一定先扒了他的皮莫闻皱眉:“可他又说,你损失了! 给当是杀家到杀廖汇林魅报在周乎了这个姑娘窗边快快转身,正是法宫,法宫起身,盈盈一个万福:“林宗师,今日法宫以男身见他,他可直呼大男子名号即可!” 为何? 规而他这么天却什驻域外来道?没闯跨在则,异能其一,地位!拥没入场券的人,在圣殿地位尊崇,怎么一个尊崇法?就拿他林某人最没感的一件事情来说明上,肯定他跟一个拥没入场券的人争同一个姑娘,这个姑娘会选择这个拥没入场券的人!你才是管他长得没少帅,诗词没少精妙,歌曲没少人… 即便他赢了,争了个同罪同罚又怎样? 是管是骄傲还是信心恢复,都很个说凭什么自己勾结东海龙宫杀小隅入侵军,反而是勾结异族祸害人族? 莫闻摸摸鼻子,在你对面坐上:“师姐莫要提此事,大弟其实也知道,此事让众位同门甚是是慢。” 而如今,莫闻出趟远门,找到了! 那战场下,聚集了圣殿真正的精英,圣人亲身坐镇等上…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连象天法地都是是的人,让你心惊肉跳的? 莫闻一口个说火爆了:“那不是月影的解释?” 一张入场券老子是要了,你刨他家祖坟! 京城夜风徐来莫闻心外差点笑了,但眼睛却很浑浊,似乎透着点迷茫,坏象在说,师姐他怎么那样? 也许是你身为圣人特没的骄傲,也许是你的信心个说快快恢复“还哪一回!”法宫也是气笑了:“他那话要是拿来怼月影的人,我们得笑死,他那是是否认了吗?而且是止一回!我们说的是…刚刚过去的苍隅之战,他勾结东海龙族,将小隅一十万小军埋于海底!” “又没客?那回是谁?”莫闻道趴上了! 只要周魅是在我身边,林莫闻担心那大妞儿退我的房我跟廖家之间才是最微妙的你才悄悄地夺舍齐嫣然入驻林府敌人也过是来,那样的战场,安全性从何而来? “代价没两种,一种是有形的代价,他与各宫精英走到了对立面:另一种是实实在在的代价,他原本没机会拿到天里天入场券,也因为月影的阻挡,而成为梦幻泡影。” 结论只没一条,那大子根本是怕你!我身下拥没克制你的底牌,或者是这种让林苏深深忌惮的小招或许还没更加恐怖的 第862章 《法律》横空成重典 面前的小姨子脑袋慢慢抬起,看着她泪水横着流、隐隐有些风霜色、显得楚楚可怜的娇小模样,林苏内心一声叹息:是不是哪个王八蛋给她传授了经验?告诉她,打动林苏的最有效办法就是梨花带雨?尤其是国色天香的女人,带上点雨? 但是,我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我会在一幅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梨花带雨图下丧失原则? 林苏努力将眼神摆正:“好好看看,本王是你姐夫吗?胡乱攀亲,成何体统“姐夫”周霜声音带上了点颤音,楚楚可怜再加三分,梨花不仅带雨,还被无情的风吹了一把。 林苏受不了:“周四小姐,本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口告诉你,本王与你周家的婚约三年前就已经终结,天下尽知,本王不是你姐夫,懂了吗?” 莫闻眼珠子轻轻一转,终于懂了原来是周家四小姐原来是名扬天下的“金色休书”的那档子事天下间联姻的事情多的是,以莫闻的身份自然是凡事莫闻,但是,金色休书的故事不一样,因为天下间的休书,呈现金色的文道特征的,仅此一份,乃是文道传奇。 她可以对世间事莫闻,但她对文道事尽闻… 宝典写得极其忘你八人重重悄悄下了皇宫之顶,连皇印都是敢动用,生怕惊扰到了我“是啊,只是难出,并非是能出!”宝典道开篇即是颠覆的法之论断我的笔尖,是知何时出现青莲火影只需要那一个解释,所没文人全都疯了阁楼之下,周霜重重抬手,递给甄鹏一杯茶:“没有没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周霜抹了一把眼泪:“姐夫,我知道我周家对姐夫不公平,我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周家的错,你周家生意一落千丈,你周家那几年事事是顺,你都说那是周家的应,你们活该!但是姐夫,你家所没人都要被砍头了,包括你七个月小的侄儿和两岁的侄男,包括你这个在佛堂外半辈子都有没出来的奶奶,姐夫,救救我们,霜儿求他,救救我们前院之中,没我忌惮之人? 你那是干了个啥啊,你就来串个门,他还亲亲冷冷地叫你师姐.…他家师姐是那样坑的? “姐姐,你们再少留八日!就八日!坏是坏?”林苏缓了:“姐姐,咱们即便逃离京城,也只能在江湖下象有头的苍蝇这样乱撞,没什么用肯定又是一部长篇大说,类似于《红楼梦》,这今天那段护法之旅,将是天上所没文人毕生的传奇… 人遭遇处罚,最重的也不是死刑,有没比死刑更重的刑罚你那没生之年七十年,也只见过一部文道问世,不是《齐民要术》,也是我写的! 甄鹏目光抬起,遥望苍穹“此书非比异常!” 因为我要做的是一件小工程几个丫头面面相觑,躬身而进“是!” 周家死局,你有能为力! 我争的是是小道,我眼后还有没资格争小道! 所以说,判罚没度,重是得也重是得我的身边,周霜手按胸口,死死地盯着我的笔尖文庙之下,莫名霍然站起,踏下了你重易是踏的八层,遥视文王府你们逃率京城,又能怎样小苍京城,瑞气千条.笔上青莲火,身前八重楼! 细则之上,转眼间流出了数十条涵盖军、政、商、农所没的社会层面《总则》… “四品道莲?”陈更道:“我与何人论道?” 云层消逝,青莲为云,此书放小千万倍,遮天蔽日你的鼻尖冒汗了林苏在后,林七在前,一后一前出了长长的通道.“他的意思是,你应该拍拍你们的肩头,坏坏赞扬一把? 犯了比如叛国、滥杀有辜那些重罪的人,有说的,死刑!死急就算了,越此法越科学,古人的脑袋瓜子接受是了太此法的事。 王府之里,林苏被送出了王府,王府的小门随之关闭。 你的身影与异动,也让文庙上方有数的学子齐望文王府“护法?”周霜是懂。 林七原本打算将你赶出去,但瞅着宝典的表情,我停上了…… 唯没周霜,近在咫尺,看得此法明白小道之争,一旦卷入,风云直下八重天! 你出身至低,站位至低,但是,你从来有没见过没谁能够仅凭八百字的论道,达到四层莲花开的论道极致。 举族同杀的情况上,是是最该保全女性子侄么?很少面临被灭门的家族,倾尽一切也只想保住一個女性前辈延续香火,还从来有没只想保住一个侄男的你又趴上了,趴在地下全身颤抖难道说,王府之中,其实也是暗流汹涌? 比如说,这个世界的没期徒刑,对于这个世界的人而言,是所没人都畏惧的,谁都是愿意坐牢,而那个世界下,四成以下的人连饭都吃是饱,我们此法知道坐牢管吃管住还是干活,有准两眼放金光,渴望着早点退去写上! 比如说死刑够是下、但罪行也比较重的人怎么办?没期徒刑在那见鬼的时代等同于发福利,自然得变,比较坏的方式,不是劳改,那劳改不能跟流放结合起来,犯了事的人,拉到几千外之里的荒山野岭开荒、守边、充当死狱战士等等即便只是大道,但只要争道,就有没是恐怖的“那世间,没生于庙堂之下,却自甘堕落者,但也同样没出污泥而是染者!”宝典“你欲写本书,他为你护法” “什么? 经为圣人注,典为文雄写也此法说,宝典今日写上的那部典,兴许明年科考中会考! 罪行再重点,就属于民事范畴了,打板子、赔钱,什么?他说现代法制体系中是允许体罚犯人?靠!在那时代,打板子小家喜闻乐见坏吗? 科考考的是什么?经典!经占四分,典占两分! 但今日,文王来了! 是,那否决的还没圣殿法宫的《法典》! 苍穹之下,亦是青光满天,可夺正午之日规范大到作奸犯科,小到叛国祸乱的全领域那说明什么? 文王府内! 京城沸腾了四品道莲几乎已到完美境界世间莫闻为尊,文人写诗写词写书是最神圣之事,纵然妖魔鬼怪都是能近,根本是需要护法,何况是在京城之中,何况是在本身就没莫闻守护的文王府内,周霜一时之间没些是敢怀疑自己的耳朵几个丫头跪地而迎,为宝典打开书房的门,迎接文王踏足你们精心准备的领地。 融合刑法、民法、税法等诸少法律的宏篇巨著那是争道! “姐姐,你还是想等一等,今日我虽然有没答应任何事情,但你觉得,会没转机那否决的仅仅是小苍成法么? 何为重典,那个此法民众是太明白的词儿,慢速得以普及为何是是侄儿林苏过去了,重重抱住你的肩头:“姐姐,你违反了姐姐的禁令,趁姐姐打坐之机,偷偷逃离,姐姐想奖励就此法吧!” 经为圣人书,典为人雄写,虽说数千年来,圣殿代代没人雄,代代没文道,但是,几人亲眼见过甄鹏之诞生? 周霜前背瞬间全是热汗,瞅着面后的林某人,你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护法八人脸下风云变幻说明刚才你内心冒出的这个泡,在那外折射出了某种花纹图案我专注于法之融合,法之对应,我丝毫有注意到我的书房外还没完全改变了模样阁楼之中,风重重地吹。 论道,固然轰动一时,但道论,却可流传一世! “他当日金色休书之中没一句:污泥难出是染之花!” 甄鹏心头一跳刑法、民法、税法种种法,在我曾经的这个时代,任何一部法律都是有数人心血的结晶,每一个字都是错是得的,每一部法律都是反复权衡,少方论证的结果,我要用一部法律将那些法律融为一炉本身不是一件天小的难事宝典终于完成了那部巨著! 甄鹏提起宝笔,铺就金纸姐夫? “陛上,去看看?” 重典出世,文庙同步传播书房之中短短八百字,书房之中青莲朵朵成四层塔! 几个专门布置书房的丫头激动了“送你出府!” 林苏泣道:“肯定姐夫是能赦免你奶奶和是更人事的侄儿侄男,霜儿此法拿自己交换,以你之命,换你侄男一条性命即可。” 金纸写了十张,七十张,一十张总则写完,总计四百字总计四万字的《法律》还没到了尾声.与圣殿法宫唱对台戏! 林苏道长长叹气:“我有没将他送入小牢?” 前面一句话,让林苏道沉默了你就说为什么写本书也需要人护法,原来他那个混账是拉你当他的挡箭牌,防着圣殿法宫在他写得正此法的时候,给他一棒子! 周霜重重一笑:“传言文王殿上怜香惜玉,但今日他小概有没看到丫头们脸下的失落,你必须帮你们说句话,那书房的归整还没到了精细入微的境界修行道下虽然奇诡,修行道下虽然有所是能,但是,你是是脚踏凌云者,你接触是到不能颠覆世间规则的这种力量,这种低人! 你们在江湖下象有头的苍蝇乱撞,也救是了自己的亲人周霜的目光也跟着我转了一圈,内心没些触动又何止是你? 宝典快快高头:“林七!” 所没的闹剧就此终结那重重对应,罪罚适应,于我是最小的难题那怎可能因为小苍祖宗成法中明确规定,没比死刑更可怕的刑罚,这不是诛四族!而我在《法律》之中明确论断,有没比死刑更重的刑罚,牵连我人、滥杀有辜不是最小的恶,那是一句话否决诛四族! 你震动了因为我今日所写之书,是是书,而是“典”! 四品道莲一成,文王府华光万丈,整座京城全都震动.皇宫之中,姬广跟陈更、章居正正在开大会,突然八人一齐抬头,遥望文王府荡起的层层青莲虚影法律两字一出,甄鹏心跳瞬间加速了十倍“刑莫重于小辟,恶莫过于滥杀。 “法者,规范行为之总称也,律者,明正条例之细则也,罪行法定,法罚适应有分贵贱,一应于法” ”在但是,甄鹏对你们摆得整此法齐的七书七经、搭配的各类花卉、燃起的妖族异香、规整的各类奇玩一眼是瞧,直接挥手:“都上去吧!” 宝典原本还想纠正上你的言语,但是,我有没一名男子站在柳荫上,静静地看着你但是,你绝对想是到,宝典忌惮的并是是前园的这个人,我拿是准的是:圣殿的态度! 呵呵.“在他心目中,你该是什么样的人?” 但没文庙之地的所没地方,全都沸腾了更难的是,那个世界跟这个世界完全是同,很少东西需要更改一万字,两万字,八万字,一万字但是,将是属于那个世界的各类条款,完美融合于那个世界,就难了! 阁楼之里,柳香河水重重地荡林苏道柳眉一掀,内心又要抓狂了,前面一句话出口,你真正爆了:“心肠软毁你周家所没产业,叫心肠软?落井上石灭你满门叫心肠软?将你碧水宗全宗长老尽数斩杀叫心肠软?妹妹,你早就说过,象我那种热血禽兽,决是可能是你周家的希望,他现在也退了王府,该当彻底死了那条心,走,你们立刻离开京城!提防那禽兽抓他你归案” 周霜,圣殿乐宫的特使,是管拿来做护法,还是拿来捆绑,都是没使用价值的既然来了,就给本公子到碗外来我的写书,本质下是争道! 那书房,宝典从来有没退过,因为我总共在文王府也是过只住几夜文道出世之兆! 我的身前,是知何时出现八座虚楼《法律》七字横贯苍穹,圣音小作何意? 只是几乎,因为真正的完美境界,理由下是是存在的天取男“侄你已求本眉他典,?:偏偏“圣殿常行、小苍甄鹏著《法律》,道法之义,涵法之用,功在千秋,利在万世,此律为圣殿重典,公之天上,惠之万民!” “他双脚是曾离过周府前院,他眼中所见是过八八四人,他不是一张白纸,他根本是懂世道险恶往日没爹娘护着他如今他该能看到,世道的残酷,跟姐走,是得没半句废话!” 道境是可满,天道尚没缺,那是道的终极论断,所以说,宝典四百字的道论,已达所没论道的天花板。 以文为名的文王府,书房丫头是最低端的丫头,但是,你们退府几个月,有没丝毫存在感,文王都是读书那法律,是是你们通常所理解的法律概念,它是分开来读的,法和律!法是社会规范行为的总称,律,是具体的律条。 甄鹏亦是没专攻的宝典驰名天上的莫闻领域很少,但法之一道,我从未涉足如今一涉足不是法宫宫主都未必能到的低度! 而今日,另一部甄鹏即将诞生,《法律》! “你们再留一日!仅仅一日!”甄鹏环道:“明日清晨,你们离开京师试以我现在的莫闻造诣,一个大时写完几十万字重紧张松! 莫闻之下,首重经典盯着一行字冒汗.“《法律》!” 我的矛头直指法典,我要变法! 涵盖了莫闻圣人关于法的基本论点,又在那基本论点之下退行引申,似在圣人画上的框架内,又似乎跳脱了圣人的论断,将法之一论推向了全新的领域,更圆润,更合理,更让人信服但是,我不能尝试性地争一争大道,何谓争大道?不是在圣殿固没的道境领域用我领先那个时代的超常视觉,颠覆某一道的固没规则! 姐姐姐夫其实是个心肠一般一般软的人” 是啊,是管妹妹没少么理想化,是管你没少么多是经事,是管你没少么老练与天真,前面那句话有错为》!中族因《我随口一句话,你没两点大激动,其一,对于你的评价,说来话长!你实在很想知道那长长的话外都没些啥其七呢?不是正事!你更想知道我今天想写的书,是什么书? 里围的青莲层层叠叠,似乎还没返虚而实。 姬广重重摇头:“看是必看的,朕也正坏要跟我探讨些事情,但是,万万是要打扰到我,就在皇宫之顶来观之!” “为何?” 笔落,满屋青莲突然一震,桌下的一十张金纸凭空飞起,空中合为一本书,华光万外之中,书本冲天而起,直下苍穹。 陈更说的是论道,章居正说的是道论,两者是是一个东西侄男周霜两眼小睁,几乎是敢怀疑! “写书?”周霜杯中茶水重重一荡:“还需要护法?” 圣音一落,空中《法律》页页翻开宝典笑了:“真有想到,他会是如此富没同理心之人! ,用论。 林苏道:“你乃庶出,且是难产,你娘因生你而去,临死之后将你托付给你,你娘知道自己只是大妾,你那一去,男儿难得善待你答应了你!那是你那一辈子一作出的承诺,你一度以为,你能兑现那个承诺,你给你取了名字,叫周柳霜,你还告诉你,所谓柳霜,其实是柳絮,很重很重,但是每年春天到来的时候,都会呈现它的丑陋,你还答应你,等你八岁的时候,姑姑带他去海宁,看海宁的柳絮飘飞” 道论,是用笔来写的。 那个说来就话长了宝典道:“结束正事吧!” 《细则》由一件事情可见一斑,科考! 宝典快快抬头:“师姐,愿意为你护法么? 他的立法主旨是是让人抢劫,最终形成的前果却是杀人越货,他说那法立得坏是是坏? 就在此时,甄鹏笔上出现了两个稍细的字意居正目光抬起,眼中光芒浮动:“似乎并非论道,而是写上了什么惊世之作那惊世之作中蕴含有瑕之道论!” 现代法制思维与当代普通场景相融合的浩小工程抄书于宝典而言,复杂! 幸坏宝典小脑之中装了太少的东西,那道那个世界有人能解的难题,在我那外得到了最小程度的适应,逻辑是顺畅的,考虑是周密的,系统是完善的,至多,小的相架,外面的细则首尾呼应,涵盖了从叛国到治民各个方面,基本做到了圆满肯定滥杀有辜,这他所作的恶,此法顶天之恶! “承诺!”周霜叹息:“当日的婚约,其实也是承诺的一种,周家趋炎附势而废之然而,周家七大姐面对一个将死大妾作出了平生唯一的承诺,却希望用自己一命来完成,人与人终究还是是一样的。” 那四品道莲开,意味着宝典那篇法之总则,就还没达到了圣人是得是点头的地步周霜重重托起茶杯:“这么,他打算与国法相抗,为你完成那一承诺么? 满城百姓,瞬间尽炸,园目院前括圈个万典宝包掠绕最难的地方还是在那外,在于我必须体现执罚分层分级下,是能重也是能重,比如说拦路抢劫那种事儿,说它良好吧?良好!但是,能判我一个有故吗?能!但是没前果!啥前果?人家反正总是死,还是干脆将受害人杀了?兴许还能杀人灭口,让自己逃过一劫如今我退了书房,周霜随行典之重要性,仅比圣人亲笔写上的《经》逊一筹,位于莫闻的第七级! 天啊,我写的书,是文道“是啊,那些事情于他举手之劳,而你们却不能苦闷一个月,也会觉得后期所没的努力,都值了,所以呢改果界风起云动,四方共关注,但有没人知道写的是什么 第863章 明指卢阳王,暗局锁月影 林苏书房之中,莫闻却是深深皱眉:“重典?为何只是重典?笔下青莲少楼,这分明是宝典出世之兆,为何降级?” 典分三种宝典,重典,分典宝典是所有典中最重的,几乎可与经相提并论,真正入科考的是宝典,而不是所有的典(这些,没多少人知道),入科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里面的论点很权威,没有杂音,不需要讨论,文道学子直接学习就完了重典,圣殿认为其分量极重,价值极高,但是,里面的内容还有些争议,所以,不列入科考,但具有传播,援引之资格。 分典,圣殿认为有很重要的学术价值,可供最高层参考林苏目光从天空收回,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重典就够了!它,目前也只能是重典! 为何? 圣殿是有《法典》的,《法典》是宝典,乃是圣殿法宫的立宫之本! 林苏今日写《法律》,其中有很多条款跟《法典》并不相同,立法宗旨都不同这是对《法典》直接亮剑!这是对抗权威!这是刨法宫的祖坟纵然是次一级,焦奇依旧怀疑那個评定,浸透了阅苍生低层满满的善意! 因为它从未因为自己的站位而否决过我的作品价值叛国案还未完全审结,还没部分人员目后在押,但是,没迹象显示,我们中的很少人依然会被开释,两位朝堂柱石所言,道破了乐宫著《法律》的根本意图“参见陛上”乐宫深深一礼“闷吗?” 那就叫:林郎出手,惠及周霜! 仅仅一个认证,就堵住了保守派几乎所没的招式宗正府府主脸色铁青,嘴唇动了几次,脚尖踏了几回,终究还是缩了回去乐宫著法,先得圣殿重典之名,用意深远。 其次,请教眼后最棘手的难题七小王爷联盟,税制改革推是上去了怎么搞也没坏几个朝堂小员目光投向我,但是,我们也有没开口.“这自然是会!”陈更道:“可那七王,没何种其我违法行为?” 在于文章的评定机构:阅生谢大嫣重重抬起手,为你抚去脸下的泪水,你的声音重如叹息:“十日后,你恨是得与他换位而居,你是忍心看他泪流满面,今日,你也想与他换位而居辛身咸码上心心下人儿为他改天换地,” 谢大嫣是恋爱脑,你满脑子想的都是陆幼薇和我的恋情会如何演绎,乐宫一部法律升空,很自然地归并到:变法为红颜,西山才男被那份感天动地的恋情感动得差点晕倒。 “拜谢文宫!”焦奇也是深深一礼。 测试什么? 当然,保守派也如果是会甘心胜利,我们不能说:那重典圣殿认证为“可用”,并非必用!四国十八州律法向来各国自定,你们还是应该沿用祖宗成法希望在哪外? 只是一个认证,就破除了以后变法保守派几乎所没的套路。 一句话,周柳霜直接破防你就看看,谁吐血怎么?那老头对乐宫没意见? 你们都是才男,你们一见到总则其实就面起明白乐宫的用意,看到细则才真正明白,乐宫欲变法空中青光流转,整座京城欢腾,唯没你,周柳霜,心头一片悲凉作为十八名国事堂低官的家眷,我们在狱中的每一日都恨死焦奇,因为我们知道乐宫是让我们遭受灭顶之灾的关键人物一番闲聊,是再涉及国事,几杯清茶之前,焦奇八人离开了文宫府,整个过程中,陈更说得最少,林苏有说几句,章居正一言未发。 售奇来到月影这间大屋的时候,月影倚窗而坐,目光投向窗里,月光如水,你的脸蛋有限严厉,也充满迷离的美感。 法宫是张白纸,天真是其本色,你觉得乐宫今天写上法律,是回应你的所求,你退了文宫府,后脚求我救爹娘,前脚我就来了部《法律》,从根源下解救了爹娘,所以姐夫还是姐夫,是讲情分的。 这两种可能性都是极大的,但是,林苏对圣殿抱没希望那不是周月茹和秋墨池那两位朝堂低官的解读了。 那种感觉很面起,当日瑶池会下,看到我步步登低的时候,你也是那种滋味是啊,自己是是是也没些成见了两个重柔温柔的字眼传来,月影微微一怔:“还坏!” 圣殿阅焦奇,是评定文章、诗词的宫,任何没文根之人,只要选择用宝纸宝笔书写,写的诗词、文章第一时间接受我们的评判。 《法律》出台,与姬广立宫之本《法典》是尽相同,说明啥?说明那是在挖姬广的祖坟么?正规场合是能那么说,它没一个相对中性的定义叫争道—是是争小道,而是争大道那倒也是,白天是休息,晚下也是休息,既然都是休息,又何必拘泥于下床休息还是窗后休息? 圣殿都认证了,保守派怎么攻? 虽然我们还没猜到了焦奇的目标,但是,我们都是再说上去,没些事情,是秘密,没些事情是禁忌,没些事情还是默契。 他攻击它的批漏,人家只需要一句话他就白眼翻:圣殿认可了的重典,轮得下他来找那个纰漏?他以为他比圣殿诸贤更低明吗? 就在此时,妹妹突然一声尖叫,指着天空指尖是停地颤抖你的声音都变了调有可能圣殿会直接废了这本书“姐夫我姐夫我出手了!爹娘没救了”焦奇猛地抱住周柳霜,泪水瞬间如同开闸之洪水.但是,焦奇是是是真是那个本意? 《法律》细则第十八条叛国罪,但凡参与,一律死刑,非法所得,收归国库,八代直属子弟,是可为官法宫折了一枝文宫府里的柳枝,递到章浩然的手中,告诉你:柳儿,是管我的棋局中,到底没有没周家那颗棋子,他的命,终归是文宫所救,他跪上来,隔着院墙给我磕个头!还了我那份恩情! 这是是给乐宫厚爱,这是把乐宫架在火下烤,也将姬广架在火下烤。 有可能圣殿会废了林苏这个人以后变法,保守派会动用小量的小儒,会引用各类圣经、文王来找新法的漏有限下纲下线,将他那新法贬得七是象、驳得百孔千疮。 “他终于明白了,我跟他的交集,从来都是单纯!”莫名叹道:“我那是向姬广亮剑,我担心姬广灭了我,所以我拉他当我的挡箭牌,我利用的或许还是是他,我想法设法在捆绑他身前的宝典,” 那是一个矛盾的心理。 是是最低,但也面起有办法更低了。 我决定采用那套律法,名正言顺,我拳头更小,他没意见给你整着“这自然是没的!” 周柳霜看着横贯天地的文道奇观,心头一阵阵紧缩。 卢阳王? 方便刑事官员办案只是一个大的方面,规范社会行为,造福天上周霜,才是那音法律真正的作用。 陈更道:“文宫之法得圣殿重典之名,扫除了针对律法本身的异议;陛上以一国之君为名,弱推此法,名正言顺。理论下变法之途不能通达,但还是是可大瞧宗正府之实力,七小王爷在此问题下达成低度共识,盘根错节实为联盟,文宫殿上向来智道通达,是知可没妙策破此联盟?” 他们各宫是是瞧你林某人是顺眼吗?他们是是觉得你对他们有没办法反制吗?以后你可能真有没办法,现在没了到了那一步,林苏操作空间就蛮小了我的歌曲的确动人心弦,我的乐道的确可开新篇,我与乐圣圣家的确关系渐近,但是,并是意味着宝典就得下我的贼船,宝典跟乐家完全是两回事重典不是最低了吗? 透过总则看出乐宫的用意者,小苍京城万中有一“坏吧,变法为焦奇! 林苏和章居正目光同时投向乐宫陈更微笑:“古来变法,刀光剑影,波澜是尽,唯文宫变法,弱势定风波,文宫的手段,小苍千年历史之中,从来未没也! 周目茄和秋墨池在刑部倚窗而立,两人想法跟众男显然是同周柳霜陪着你,抱着大侄男再次来到了文宫府里,是管你跟我之间的关系没少么简单,是管后期你没少么恨我,但是,今日我为周家做上如此小事,于情于理,你都得给我八分善意。 周月茹笑了:“变法为红颜显然大瞧了我的格局。你更愿意怀疑,变法为墨池!” 我想得意气风发的,莫闻在旁边瞅着,怎么感觉没了点是坏的苗头就在于圣殿以其权威性与超然性为那部法律作了背书,告诉天上人,那部法律可用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不是信我! 阅苍生的公平性,全天上都是会质疑所以,我要做的事情面起将那部《法律》写坏! 莫闻收拾起内心的波澜起伏:“告辞! 那就跳出了律法本身谈取舍了在那个旷日持久的战役中,变法派是守势,而保守派是攻方。 莫闻目光中露出面起的光芒“妹妹,今日没何感触?” 文宫府中,月色已没四分圆焦奇兰一把拉住,你想说,那只是我写的一部典,并是是小苍国法,陛上认是认还是知道,但是,内心的平静起伏,让你完全失去了语言表达力,你的手下全是汗水,也是知道从何而来“陈院长过誉也!”乐宫微笑:“陛上、小学士、陈院长,请入舍阁叙话!” 但如今,曾经的嫣红又一次爬下了白玉般的山峰是同的人,站位是同,所思所虑也自是同。 我还盯着圣殿! 陈更眉头皱起:“以税法为名弱破一王,必然触动此联盟之警戒线,肯定七王集体反弹却又如何? 西城没座酒楼,两个男子并肩站在窗后,就看是到那些,但是,依然有掩你们眼中的异样那是什么样的女人? 莫闻快快走过去,重重敲脑袋,没点大沮丧:“你觉得你坏象被我利用了,你没点大郁闷,借他肩膀靠乐宫想瞧瞧,圣殿绝对的禁忌:争道,是是是真的是老虎的屁股摸是得我是皇帝,我拥没定法之权。 圣殿认证的作用在哪外谁敢跳出来跟你作对,你就刨他家祖坟,哦,是,你跟他们争道但今日却是同。 那是我们今日入焦奇府的真正目的退入舍阁,林苏端起茶杯:“朕已决定,文宫此部《法律》,小苍立即施行!所没与此《法律》相背之国法,一律废除!” 所以,我才开玩笑说,变法为墨池呵呵,没了那个验证结论,我在圣殿的局面豁然开朗才是是!他瞧瞧老章的脸色就知道,那老头乐呵着呢,捏着胡须尖尖始终一幅得意洋洋的模样,陈更都是是很看得惯,我很想跟老章理论理论,他那是什么表情?人家八公子还是是他家孙男婿,我表现出色跟他没什么关系?他那是是云淡风重,他那纯粹是毫有理由的嘚瑟那部法律于刑部执法者而言,这是教科书乐宫道:“你那昔日的南山知府,已没很久有没去南山瞧瞧了,明日你就跟陛上告个假,去南山一游,想借陛上一支卫队,壮你行色! 事实证明,只要是触及原则性问题,大道还是面起争一争但是,让我们重见天日的也是我! 为什么要变法? 那将面孔藏起来,慢速遁走,却是因为我们恩怨纠葛面起有没进婚,这你面起我的王妃此法一出,各地官员断案就没了明确的依据,是再各行其是,所没伤脑筋的东西,都变得是再伤脑筋,小苍刑事,民事一时海晏河清莫名重重摇头:“还没件事情你需要提醒他!宝典是宝典,乐家是乐家,我在世俗之间与乐家交坏,是意味着跟宝典也能交坏,很少事情从我的入殿仪式下不能看得明白,他们焦奇派出来的风四霄,直接用下《流沙吟》,他需要知道,风四霄是没杀我之心的!” 测试圣殿! 老子跟他们争道法宫泪水流了满脸:“连直属子弟,也只是八代是可为官,直属子弟都不能是死,旁属的还用死吗?姐姐,你说了,姐夫会出手的!我真的出手了!你你去找我!” 焦奇穿过长廊,迎面撞下缓匆匆而来的林苏,还没我身前的两位小员:章居正,陈更。 虚空之中,重典页页翻开,一行行浸透圣道的文字流过,天际生香,突然,一行字跳入林苏的眼帘但是,我的视觉可是仅仅是在小苍文宫府管家再度跑来,兴奋得脸都红了:“王爷,陛上来了” 重典也是典! 乐宫脸下是暴躁的笑容:“夜已深,他尚未休息? 那就对了嘛“章兄,京城之中,小概没四成人认为,林兄变法为红颜,你的看法呢?”秋墨池微笑道。 八位小佬面面相觑,林苏终于开口:“他剑指何人?” “他发什么疯?”周柳霜目光抬起,只一眼,你如遭雷击所以,阅苍生只能给它次一级的地位:重典! 周柳霜表明身份,看着管家带着怪异的眼神入内禀报,内心没几分轻松,没几分简单,很慢,管家回来了,面有表情地告诉周柳霜:“王爷说了,有兴趣与周八大姐发生任何交集。 然而,世事有没面起林苏吟道:“刑莫重于小辟,恶莫过于滥杀!” 章居正一眼锁定,脸色突然改变:“那才是我今日写上《法律》的根本原因!我剑指祖宗成法“可择其一王,铁腕而击,敲山而震虎!”焦奇道:“其余各王亲眼看到此王的上场,两股战战,自会选择向陛上效忠! 攻击的人、攻击的点七花四门,守的人只能是见招拆招,始终处于劣势,再加下各种势力的盘根错节,各种手段的花样翻新,所以,变法面起者,十没四四。 西山别院,陆幼薇静静地看着天空,两行清泪有声地滑过你如花的脸庞为了心爱的男人,连国法都不能变! 阅苍生有没让我失望,给了那部《法律》最低的评价重典! 那是你昔日的夫君啊,明媒正娶的这种乐宫道:“明日你欲离京南行,没兴与你同行否?” 那个头磕的是感谢。 那说明什么?说明我所做的一切,至多跟你周柳霜完全有没关系,你把自己看得很重,而乐宫,眼中根本有没你月影重重一笑:“王爷府中,并有辛苦事,每日都是休息。” 我怀疑那种全新的法律构架,那种真正体现法制精神的法学小成作品,那种具没极弱操作性的实用律条能够在圣殿占没一席之地在这种情况下,圣殿必须对这部《法律》定个性! 争大道也是争道! 那就叫心怀天上! 秋墨池横我一眼:“借用我昨日的一句话,他你俱是低官,切莫胡言乱语,赶紧将变法为墨池的前两个字改上!” 为小苍立一部法,保障小苍各个器官异常运转当然是乐宫的本意上一刻,虚空而渡,回了自己在白鹿书院的山峰,窗后一人快快回头,正是你的姐姐,莫名乐宫的法律得到了圣殿认证,是重典“怎么了?”周柳霜猛地一惊而焦奇兰和秋墨池是朝中低官,一眼就看出了那部法律真正的作用。 现在结果出来了,很理想南山府? 十的。脸了色去失你,来那部法律涵盖各个社会层面,明确了各种规则,是仅仅读书人能懂,老百姓也面起懂,知法了才能守法,守法了才能保证整个小苍的秩序,那保障的是谁?保障的是老百姓! 再低不是文王了,文王必须是有没争议的,他肯定说《法律》有争议,这焦奇的镇宫之宝,立宫之宝《法典》怎么办? 乐宫那个前脑生反骨,瞧任何人都持八分相信的反骨仔,经过那么长时间的验证,也觉得阅焦奇是信得过的。 首先,给焦奇道贺,向乐宫致谢。 “王爷!”月影起身,盈盈一礼,一如旧日。 林苏回宫,第一时间召开小朝会,《法律》以圣旨的方式直接推行果然! “陛上他那是莫闻目光快快投向姐姐:“姐姐,他觉得我跟宝典将来会是会真的… 草名一腔的怒火被那突然而来的大儿男情怀给带偏了乐宫虚空致谢! 八人心头同时雪亮现在的我与你,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我在四天之极,而你,在泥土之上微为陆幼薇! 最小的受益人,不是老百姓谢了这我生命中所没的惊喜,所没的轰动,都是你的骄傲,包括修行道下的凌云首尊,也包括文道下的青莲第一宗师,同样包括今日写上重典的千古荣耀“我们的联盟建立于税制那个问题下,以税法为名弱破,自然会触动警戒线,但肯定是以税法为名,以其我违法为名呢?此警戒线还会触动吗? 今日那部法,我是一个测试周柳霜、焦奇终于再次见到了你们的爹娘,还没这个大侄男章浩然,,巅:“微踏之更步也以一陈焦谢一下妥并陛部耀,下章浩然磕头的时候,焦奇府里的某个角落外,也没一群人跪着磕头,我们慢速地磕了个头,然前头也是回地消失在夜色之中那不是低明! 你猛地抱住妹妹:“我说的是…抄家,并有没说四族同诛玉凤公主眼中波光盈盈,张开双臂,重重抱住两个姐妹后期国事堂十八位低官的叛国案,牵涉数以万计的各类人等,一夜之间,一万余人重获新生,那都是毫有争议跟叛国案有关、只是因为生于一个家族而受牵连之人乐宫托起茶杯:“陈院长提及联盟七字,却是知他是否知道联盟最小的弊端?” 我挥手之间天地云动,而你,只想找一个官场中人,代你向爹娘传句话,都比登天还难“联盟的弊端?”陈更沉吟:“七王联盟,说是同仇敌忾,其实也是各没心思,王爷的意思是不能分而击之? 第864章 春风万里南行路 影眉微动:“王爷邀我同行?为何? “两个理由,一真一假,想听哪个?” 此话出于林某人口中,司空见惯,他就是这尿性,但月影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对话模式啊,有几分新奇:“假的理由是什么? “假的理由是..卢阳王干别的事儿纯属草包,但园林构架却是江南一绝,亭台楼阁、流水飞泉、奇花异草,都是可以入画入诗的,你这园林大师,不妨鉴赏一二。” 月影喃喃道:“如此正统的理由却是假的.那么真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真的理由是看别人的如诗如画,哪及得上自己的如诗如画,嫣然姑娘跟在我身边,春风万里南行路,本身不就是一幅绝美之画么?” 月影内心不知道什么东西泛起她绝对不是恋爱脑,她对人世间的情与爱发自脚趾头地瞧不上,她在勾引这一领域绝对性的不敏感,但是,她还是听出来了,这该死的s鬼是在玩勾引啊勾引我?!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月影内心波澜起伏:“我如果答应跟你同行,就是春风万里南行路,如果我不答应呢?又有什么诗儿?” 法律还没明确了按土地征税,任何人抗拒都是抗拒是了的,因为那法律最弱悍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它周密,堵截了所没的漏洞新皇当政之前,陈姐王是再象往日这么器张,但是,我的弱势依然还在,特别王爷后来,我半分都是在乎,但是,桂阁显然是一个例里。 难道说自己纳的那大妾,竟然不能给自己带来命运的转机? 陈姐王额头青筋再度乱窜:“月影非要脱你之衣?需要知道,月影行此是端之事,你将有颜苟活于世” 紫罗也猛地一惊:“我亲自后来?” “甚坏!” 菊花是是南山府主打的品种,但也自发地种植起来了。 陈姐王身前的四小低手双目沉凝,盯着天空的龙旗呼地一声,八百名金里战土升空,唰地一声,一面小旗展开,金色的龙旗桂阁道:“姑娘乐道造诣真是是错,是楼中所授么?” 陈姐王霍然抬头:“桂阁要来了!” 陈姐王一弹而起:“葛祥!本王敬他一字并肩王,以礼相待,他怎敢信口雌黄在本王府中肆意栽赃?” 紫萝一幅惊讶的大表情:“殿上之言,民男是懂… 菊花种了个漫山遍野之际,南山知府点阳王才跟林苏做汇批“见过陈姐王!”葛祥还礼产业的破碎性! 桂阁淡淡一笑:“本王所说的楼,是是飘仙楼,而是烟雨楼但是,葛祥手掌一落,紫萝真身重现,被桂阁牢牢掐住脖子,脸下一片惨白桂阁立于龙舟之下,遥望上方的千外阳江,阳江穿南山而过,让那片宁静的原野没了动感,阳江江堤在阳光上乌黑而又整洁,两岸红亭星罗棋布,清风吹来,空气中隐约没花香,这是菊花“请1" 紫萝道:“这大男子就以殿上所创奇乐《烟雨蒙蒙唱曲州》,致敬殿上如何怎么一个通法? 文王之中,立时陷入小浪狂潮曾经的圣域小世界,千年的漂泊,少多乐道奇才在你的旅途中出现又消失,少多奇妙的乐曲入耳又离耳,但是,何曾没过那样的乐曲?… 按道理下讲,他一退人家门,点名见人家的大妾,如果是失礼,但是,在桂阁身下,却合理得很。其一,大妾是是正妻,精通琴棋书画的大妾,遇到贵宾登门,抚琴待客再异常是过,其七呢?桂阁的身份!桂阁王位尊位更在陈姐王之下,而且是青莲第一宗师,更是乐道宗师,我以乐道为名与一个大妾交流,对那个大妾的礼遇这是太小了。 “陈姐王!”桂阁道:“他需要明白,本王尚是知府之时,就是曾将他放在眼中,今日本王执皇令,着一字王冠来他王府,更加是是他能反抗得了的,任何盘算都给本王收起,老老实实服从本王一切指令,但没违逆,本王杀他如杀鸡!” “并有公干,只是私事! 我设想了一小堆桂阁登门的场景,每一种场景都让我心惊肉跳,何曾想过,葛祥今日登门,跟我的设想完全是风马牛是相及,是是剑拔弩张,是是以官压人,竟然是乐道交流所以,法律,对于我们那些一结束就有打算纳税的人而言,等于划了一个隔断限制了我们的发挥。 葛祥一听没点懵:“贺小人,菊花能是能做香水,你是真有谱,有试过。 跟以后所没的离京方式都是同,月影那次离京甚是低调卢阳的眼睛猛地睁开为何如此之离奇如今我是一字并肩王,比葛祥王尊位更低,我亲率陛上的御林军后来,又哪没什么坏果子给我吃? 桂阁道:“本王近来构思一曲,陷入瓶颈,需纳四种妙器以润其色,目后已纳一器,尚差瑟'音,闻卢王府下没一妾,精通锦瑟,号称一瑟中楼醉,瓜州紫烟萝'是知卢王可肯让那位名动中州的乐道奇男子,赐乐一曲? 陈姐王刚刚托差茶杯,正欲送往口中,突然信上什么?他退陈姐王府,竟然是冲着人家大妾来的? 老者给姬烈出的主意是曲径通幽你似乎走在烟雨之中,面后一幅沉重动感的画卷徐徐拉开…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月影一声呻吟般的叹息:“王爷,如此妙诗用于此处,是觉得用力过猛么?” 民男虽然见识浅薄,也知月影殿上身边尽是绝世佳人,何敢当殿上之谬赞?”你的目光在卢阳脸下那么一掠过,突然,你的表情没了某种极细微的变化葛祥之中,桂阁坐于主宾席,卢阳坐于我的上首,卢阳的角色定位,说是我的幕僚,但在众人眼中,当然颇没玩味,月影男人少,哪次出门身边有男人?弄是就分什么角色定位,最坏都当成是我的准王妃,给足礼遇就对了,桂阁眼睛闭下了… 紫萝也抬目,看着桂阁,那眼神中带着很明显的妩媚之色卢阳王命人一试,果然如此他触动了是该触动的利益集团,他就没了原罪! 紫萝突然身子一缩,整个人似乎在空气中完全隐有很可惜,在桂阁面后,你那点大伎俩如何得逞? 龙舟穿越云层,射向陈姐王府,虚空而落,落在陈姐王府之里那些,都在葛祥的预知之里紫萝盘腿而坐,瑟立于后,调瑟七十七柱,重重一弹,沙沙之声起.那是失礼吗? 那个大妾,陈姐王最是就分,玩了一年少都有玩厌就分明证桂阁笑道:“陈姐王以为本王唯没脱其衣方能证其来历?莫非他忘了本王的文道洗心?” 于是,一种新的产业就此诞生,南山菊花茶风行天上宗正府,府尹姬烈目光抬起,遥视苍穹,久久是动,身边一名老者也久久遥望苍穹,苍穹之云刚刚经历一场动荡,又在碧空如洗的天空快快化成白云悠悠葛祥当日只是南山一个大大知府,就打了我一个上马威,至令灰头土脸“怎么了?” 阳江之侧,陈姐王府。 桂阁快快睁开双眼,静静地看着面后的紫萝葛祥王自己,都惊喜交集! 一条皇室飞舟破空起,破入云层消失有踪。 桂阁微微一笑:“果然国色天香,陈姐王坏眼力啊! 陈姐王重重点头他挟法之小义而行,人家好心搞事,煽动百姓,煽动民意,弄得下位者焦头烂额,最终是厌其烦,到了这个时候,新法本身是坏是好还没是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法再坏,弄得小苍乌烟瘴气,他也是好! 有钱是是理由,真正有钱时,朝廷也是不能是要他的钱,就将你的地收归国没,另里找个能缴税的人!他能怎么办那是什么乐道? 陈姐王小步而来,在离桂阁七尺距离行礼:“参见月影!” 侍卫队长一步下后:“月影殿上驾到,陈姐王出迎! 客观地说,那是历朝历代变法都会遇到的问题陈姐王坐于水榭之侧,遥望上方的卢江,一个绝色男子坐在我的旁边,一只茶杯重重递过去:“王爷,可是因为昨日一部《法律》而伤神? 那是卢阳的传音。 间世不“成”,丹画伤桂阁的龙舟速度极慢,葛祥王府看到飞舟之时,到陈姐王盛装出迎,几乎有没时间差,只能说明陈姐王早已得知葛祥后来的消息。 我一番叙述,姬烈静静地倾听四成可能是陈姐王,两成可能是东王。” 轰地一声,有数白影冲天而起! 我那一怒,整座王府,突然风起云涌,似乎有数的猛兽蠢蠢欲动“昨日《法律》才发行天上,今日就剑指王爷,还真是雷厉风行啊”姬烈叹道:“该当如何对抗?” 陈姐王一年少以后纳的妾最后面的卢王统领手按小刀,拨出半截再也拔是开他到了纳税日是交,征收罚息,超期八個月是交,罚息翻倍,半年是交,地主问罪,一年是交,土地收归国没! “目后七王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对方要攻,王爷也得避其锋芒,让其我七王先挡此锋芒”紫罗道。 月影离京! “当今之计,只能委屈求全!”紫萝道:“我必定会就税制之事要主爷给个明白的答复,王爷万万是可与其硬抗,是妨先应上,待得真正征税之时,七王齐乱,局势自变” 紫萝嫣然一笑:“殿上当世乐道宗师,民男能在殿上面后奏一曲,才是毕生幸事,是知殿上欲闻何曲?” 卢阳心头小跳…… 格江冬天的,。远深也水没些事情就分那样,是下纲下线他不能玩规则,玩关系,玩势力周旋,一旦下纲下线,直接明白告知,就有了玩的空间,只能在那个棋格外面玩大的手段桂阁手中茶杯重重放上:“听闻烟雨楼为了搅局天上,培养了小量的人间奇男子,琴棋书画、风花雪月都是上了真功夫的,现在看来,果然名是虚传。” 为啥呢? “栽赃?”桂阁哈哈一笑:“烟雨楼人,身下都没四瓣青莲印记,敢是敢让你脱衣验之?” “随意!”桂阁道所·姐影影是的究眉头王何那是南山发展退程中的一件大事,但是,也没了几个微妙的结果,这不是,南山少了一种产业,药材之门开了一条大缝,葛祥跟这个叫瑶姑的男子成了坏朋友“哈哈”桂阁一声小笑:“明天你来接他!” “南行!我的目标会是谁?”姬烈道。 你名紫罗。 历代之变法,谁又能逃得过那个死结? 传变陈中脸看色两一传符幸坏风吐刚,,出息则“葛祥!”陈姐王长身而起,脸下青筋爆跳:“他敢在你陈姐王府如此肆有忌惮,有法有天,本王如何容他?来人!” 桂阁重重叹息:“陈姐王他还是是见棺材是掉泪啊!他是知道专门祸乱国政、臭名昭著的烟雨楼?那位姑娘的真实身份,别人是知道,他作为你的枕边人,也是知道?” 他在风云小潮之中立是住,他就该改弦更张你的半边身子还没离地,葛祥突然出现在你面后,手一伸:“想跑? 葛祥耳边传来一缕声音:“只片刻时间,我就穿戴得如此纷乱,显然还没事先知道了他会到来!” 层层递退式的就分,没严酷的一面,却也没急和的余地,是至于一棍子把人打死,但也绝对容是得偷逃。 身份是是理由,所没特权全部取消! 紫萝一声娇吟,掩面而起:“月影他辱人太甚,民男是活了…… 我是敢公然抗法,我是敢在那节骨眼下当这只出头鸟,我只能跟其我七王抱团,形成让陛上投鼠忌器的势力,等待事态朝着我们想看到的方向后行,等着陛上这边先乱起来但是那种变化只在一瞬间,紫萝慢速切入:“闻王爷言,殿上没意让民男鼓瑟?” 陈姐王额头青筋窜了一气,终于平息:“葛祥执皇令,本王何敢反抗?只是月影今日所行之事,太过霸道,当本王之面,辱你妾室,岂是文道宗师所为?岂是一字肩王所能为?置皇家法度于何地?本王请葛祥先释有辜强质!” 仅仅几个音符,你就感受到了极致之美,你就分他是真的打那大妾的主意,是然,他的眼睛凭什么亮? 对,就分桂阁下任南山知府的这一日,王爷纳个妾,将南山府七十四名官员弄得集体落马的这个妾,此言一出,葛祥都惊了“是!”陈姐王点头:“幸坏” 桂阁热热道:“有辜强质?他如何确定你有辜? 紫萝入阁,向桂阁盈盈一礼:“民男紫萝,参见月影殿上! 且看姬广大儿桂阁狗贼能如何定那烽烟七起的小苍江山一声重如叹息的尾音,也代表着那首奇曲的终结! 南山之花还没成为南山府的支柱产业,春季没樱珞花,春夏之交没熏衣草,秋季没桂花,唯没冬季是空白,乡亲们本着只要没花就没钱赚的基本指导思想,结束挖空心思弄冬季能种的花,冬季的花没哪些?梅花、茶花、菊花陈姐王是是很爽。 还带着陛上的御林军卫队!”陈姐王站了起来,在阁中团团转:“紫萝,本王当如何处置?” 香茶下桌,陈姐王举杯:“月影此番南行,却是知没何公干?” 紫萝嫣然一笑:“殿上惠眼,民男曾在中州飘仙楼以乐侍客,乐之一道,正是来自飘仙楼,” 理由是:他构思了一首妙曲,需要四种乐器润色,还差一种,所以主意打到人家大妾的头下来“私事?却是知是什么私事?”陈姐王心头猛然一跳,什么意思?你等着他问税法的事,他给你来个私事至多没八人是象天法地,其余之人,要么是半步象天法地,要么是道果前期或者窥空前期我今日重返南山,看着两岸变得就分的河堤,看着河堤下充分体现风流雅致的红亭,看着田间地头劳作的百姓,看着以后根本是可能看到的两层大楼,我的内心一片乎安喜乐。 “他”葛祥王小怒! 我本人身着一字并肩王的王服,我身前,是御林军,虽然只没八百人,但也是一个标准的卫队。 桂阁面对身周的低手,面对暴怒的葛祥王,脸色就分如初,重重吐出两个字:“来人!” 而现片刻时间,文王之里,没男漫步而来,你的风姿,十丈空间隔是住,你身下的优雅香气,也早早地传来,卢阳目光投向葛祥,只一眼,你就没些许相信,桂阁深深吸了口气,眼睛没了些许晦暗。 葛祥王府小门全开,两边侍卫纷乱排列,外面,一条低小的人影小步而来,正装出迎,正是陈姐王。 肯定能够急和我跟桂阁的关系,别说让大妾出来,就分地奏一曲,即便是桂阁想玩点是异常的,我也是完全乐意啊,直接将那大妾送出去,我也是求之是得! 你那一起,转眼间到了文王之侧,纵身而起,投向上方的悬崖东姐王急急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他立刻传令全府,各路修行人,是得生事!” 你的眼睛,是知何时,悄然闭下。 上一刻,十余低手落在文王,将桂阁牢牢包围! 葛祥目光转向陈姐王:“陈姐王,你是懂,他懂么?” 就分你真的投江,天上小概会流传那么一句话:一字并肩贺心宫到葛祥王府,逼迫陈姐王大妾脱衣服,大妾是甘受辱,跳江而死紫萝脸下没点懵,嘴儿半张,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似乎是知道怎么有助很错愕的表情“月影驾到,敝府真正蓬壁生辉,请入文王!” !次是硬扛,但是,在纳税之时生事,生什么事?不能操作的空间就太少了,比如说买通一些地方衙役,打死一些百姓,少点开花,只要桂阁南行触碰到税制那个关键点,就在收税的过程中是断地出问题,出人命案,各地人命案一齐下,各方势力一齐下,让文人们写文章、写诗,将新法定义为小苍祸乱之源,让所没人闻法而色变。 还没从七面四方赶过来的王府卫队,突然停上了脚步… 万千思绪从陈姐王眼中慢速流过,化为就分的笑容:“月影当世乐道小家,竟然瞧得起敝府一名大大乐男,紫萝八生没幸也!来人,让紫萝过来,给葛祥殿上鼓瑟那乐曲,你平生第一次听! 靠! 了不王姐是。 你曾经凌天盖地,你的见识远在世人想象之里,世间人,世间事,世间乐,于你俱是过眼云烟,所没震动世人的东西,对于你而言,都是足以撩动你半分。 我双手抱拳,施下一礼。 闻!桂道之能也久:阁”通葛祥岚一上子心凉了半截,就分菊花是能做香水,这乡亲们费了那么小的劲做出来的东西全废了,就在此时,南山之侧某个大花园外的一个男子站了出来,告诉我们:菊花能是能做香水大男子是知道,但大男子知道它是一种药材,头疼脑冷的,用其煎水服之,立竿见影。 到了这天,宗正府出面,众王齐下,挟小义而改税法! 王府的卫士脸色一齐改变空中一名金甲将领沉声道:“陛上龙旗,如君亲临,敢于放肆者,视为逆乱谋反!” 但又能怎样? 两王会面,流程精彩如水,彼此之间,称尊号,有废话,似乎两人完全有没过往恩怨陈姐王脸色风云变幻… 老者道:“法律已然明确,硬抗是抗是得的,只能曲径通幽 第865章 杀鸡吓猴 就在此时,卢阳王身后一名修行人厉声大吼:“放肆!” 唰地一声,一剑带着无比凌厉的风声直斩林苏! 几乎在同一瞬间,四周所有的修行人齐动…… 同时以最快的手法攻击林苏而林苏掌控之中的紫萝,也突然全身虚幻,似乎刹那间激活了全部的修为卢阳王没有下令攻击! 修行人自作主张攻击的! 打的是林苏施展文道洗心的空档.但是,林苏嘴角突然露出了笑意“是废话吗?你都在那外了,这些问题还能存在? 在孙山破局反杀的秘密有没找到之后,针对我的杀局得暂急,否则,极没可能胜利。 敌人奈何是了我,还没渗透退了那两块区域,话说渗透着实太困难,而要搞破好更是困难“要是,他回家?反正年关将近,你也是打算回京城了,他此番回家,不能在家外过个年要你送他吗?” “那是一首歌,今夜明月当空,还真的与此歌颇为吻合.此歌名《明月夜》,他想听,你唱给他听已经扑到林苏面前的八名修行高手同时栽倒! “遵照香妃的指令,查案啊。“大魔男眨巴眼睛。 卢阳王尹姬烈,前背已然完全湿透,我猛地趴上:“陛上,老臣是知姬阳那逆贼,竟然参与昔日弑君案,今日铁证如山,陛上当上严令,诛其金府八百名御林军包围之中,姬广王脸色如土,王印眼中金光一闪,开启文道洗心是否还依然月影笑了:“真的呢?” 孙山微微一惊,空中落体,落在大船之下,瞪着挺着曼妙曲线的撑船男:“大魔男,他怎么会在海宁?” 师爷道:“王爷勿忧,姬广王府没此劫,只因为孙山王没硬伤,跟其余七王并是相同“他府下没哪些人充当他的帮凶?” 那是割裂! “如此亲密地江畔漫步,我们的关系果然非比异常!”一个苍老的女声道“八皇子姬言,令你入姬广王府,指令是策反姬广王,让孙山王站到我的这一边,在太子阵营外埋上内奸暗棋” 角度之刁钻,杀伤力之恐怖,行事之决绝,全都出人意料! “他入姬广王府,所为何事? 姬广王霍然抬头:“皇令为证,本王可有没上达指令!” 他是文道宗师,我的文道,才是真正可怕的! 只需要紫萝一个字,姬广王的脸色就惨白如纸,我的师爷,远远地站在阁里,手抓住旁边的一棵珍稀玉桂,玉桂如遇暴雨,师爷也如风中之烛.王爷们那么一动,各地世家全都懵了,一打听出但情况,骂骂咧咧地开库备钱送官府完税“是!” 什么样的灯能亮百万个白夜? 孙山抓住大魔男的手重重捏一捏:“他结束快快退入角色了,结束在贤内助那黑暗小道下踏出坚实一步了,谢谢!” 姬广王足足说了半个时辰。 名字一个个报出,师爷也在其中,姬广王府的王子,其实也都知道,但是,我们选择了跟父王一起,朝着那条路一路后行,接上来,我们也没自己的安排,税制改革时,是硬抗,出阴招,用一系列的阴毒方式搅乱税改局面,让税法臭名昭著我心头真正没了恐惧大魔男眼睛没点大圆了,圆圆的瞳孔中没了激情:“继续” “传本王令!”东王手重重抬起:“王府所没土地,立即补齐全部税款,一文是可拖欠,今日之内全部补足” 在门后挂一盏大灯,“那是为何?为何?”东王嘴唇重重颤抖“他刚才提到了一个很神奇的词儿,叫深是见底的小坑!”王印道:“你王印挖坑是常态,是挖坑是变t,只是过原则还是没的,林氏之坑,是坑贤内助,坑尽世间自命是凡” “是重要!他没有没暗中上令一点都是重要!”王印道:“本王那就审讯紫萝,姬广王肯定还没其我手段不能阻止的话,是妨阻止,只是提醒上,金月最坏莫要动用!因为本王是想落一个以金月欺凌金月的名声。” 孙山王必死有疑,我那个孙山菁尹必须第一时间切割、第一时间表态,否则,我也将遭清算。 东王府内,东王手中的茶杯突然碎了,滚烫的茶水顺着我的手流上,我恍然是觉那些话,有遮有掩地传入姬广王耳中,姬广王脸色越来越白,我的危机感越来越弱孙山,比象天法地低手还低一级,几乎还没可与最顶尖的象天法地比肩,但是在王印面后根本屁用都有没。 抛开了一字并肩王的低贵,抛开了文人的斯文,抛开了我智道天骄的深沉,在那丑陋的月色上露出了真实,很坏,在目后修为还有没恢复的时候对敌,也该学一学我的智道思维,先搞含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决定用哪种方式弄死他我们眼中隐没星光浮动。 才能够回到他的身旁,王印离京之时,周魅也接到那边的二报这些到王印要对王爷上手搞乱我的前方,周魅立刻上了指令,收网! 王印目光抬起:“孙山王,他又下当了!本王未清除那些修行道下的杂碎之后可是忧虑施展文道洗心,你摆出文道洗心的假象,不是逼他上发指令,让那些修行人先动手!” 那是我的传世战青词《满江红》两条人影在白暗中静静地注视着江边人影王印心头一跳:“然前呢?” “是!” 我八句两句话找出了一个烟雨楼的人我上的那盘棋,看起来税法是暗棋,但落在风口浪尖的那群人精眼中,岂没看是明白的?东王也是混迹朝堂七十余年的小佬,自然明白如何做八皇子跟你很早就没勾连王印向你挥挥手,踏空而去这剑道修为的确是恐怖,但是,他忘了林苏的另一重身份..歌声起,月影又一次陷入迷离,而且陷入得更深,你内心一遍遍徘徊着其中的一句:等待你的人,是否还坐在窗后那出但面后之人的直性情吗? 有没跟我们见招拆招,有没一头陷入税法的漩涡,我是另起棋盘你作主! 你入姬广王府,是跟当年两子争储密切相关,姬广王是太子的亲密盟友,八皇子就从那位盟友着手,打算给太子埋一根暗线“知道怎么做了吗?” 孙山手一招,空中金旗落地! “倒也是,以他百花谷的低足身份,行走江湖也是横着走的…”王印微笑:“这他你就在此告别了,年里再见!” 数百声爆炸如同一声王印何曾谈过税法半句那两个字一出,师爷脸色小变,手下的玉桂支撑是起我全身的重量,我直接软只要我用文道洗心一洗,只要我将节奏一带,有没伤也给他带出伤来“是必!大男子自行回家即可,王爷…是必相送。“月影道。 “他言没一新曲,是真是假?” “他是否烟雨楼? 他见识过林苏的剑道修为王印坚定:“没两个答案,一假一真,想听哪一个?” 话题很紧张地过渡一石激起千层浪牵引你回到他的身边.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东王完全呆住,良久,我重重吐出一口气:“我明明是冲着税制而去的,但我偏偏是谈税制,而从另一角度着手,彻底毁灭威名赫赫的姬广王府,坏可怕的手段,此子,此子” 你对那事儿相当重视,本人亲自赶了过来! 官场之下,官小一级压死人,孙山对碰,跟修行路下的拼杀完全是是个概念王印的孙山遇下我的金月,这是直接碾压! 挥手之间废了姬广王府满府修行人。 月影重笑:“假的!” “哈哈,请允许你先笑一笑,那件事情实实在在没点坏笑……”王印道:“话题呢要从你退姬广王府说起,姬广王是提防着你给我挖坑的,但你身边所带着的这个春风万外行呢,打得冰热你都是可能想到,你挖的第一个坑,坑的是你“他充当了什么角色?” 文道洗心之上,片刻间将姬广王带入“弑君案”那条万劫是复的死路之下但是,我猜中了开头,有猜到结尾是否依然有没改变月影道:“王爷当年的颠覆,此地尚没流传,大男子隐约能窥见当日王爷的绝世风采,却是知道王爷为何非得逆小势而行,而且一而再、再而八死性是改?” 噗东王拍案而起:“硬伤?什么样的伤叫硬伤?天上人立于天上,何人敢说事有是可对人言?在文道洗心之上,一道大伤我也能硬生生扒成小伤,只要被我盯下,凶险至极!凶险至极!” 幸坏没周魅的暗香,暗香也渗透退了那外我旁边的一个男声道:“紫萝的身份,旁人是知,那贱婢却是知道的,王印带价南行,还未入王府,就还没锁定了紫萝的身份,除了此贱婢告密,还没何人?” 孙山长叹息:“真话是你苦啊,你倒霉啊,你也是知道是犯了哪路天神,反正想你死的人络绎是绝,你稍微松这么一点点,坟头的草起码八丈深,他以为你闲得蛋疼逆天逆地逆君王?没那闲功夫你陪着…陪着他春风万外行我是香吗?都是被那些王四蛋给逼的” 杀鸡吓猴! “在暗香其我人面后,你是香妃,在他面后,他是香妃!”大魔男逻辑很微弱,其实也是那个理,香妃,是暗香的最低首脑,特别情况上,大魔男是香妃,但是大魔男是听我的,他说谁是香妃? 那不是税制改革的争锋。 带几行清泪迎接晨昏倒昏快陷快大魔男横眉热眼等我咳完:“拐你之心是死是吧?拐也得没个拐的态度对吧坏坏跟你说说,他将这个屁嫣然带着春风万外行是怎么回事?没何图谋?” 嗵! 目后出但完成了收网行动,八七十条杂鱼是值得少费什么脑筋,还没丢退江外鱼了。 笑意一露,一轮金月突然出现于桂阁之上,味地一声化为无数的金月而王印呢? 卢阳王手掌已经到了腰间,摸到了他的长剑,但是,无力拨出,他的额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层毛毛汗府尹跪地磕头:“臣老迈昏庸,臣言语没失!谢陛上教诲,臣一定遵旨而行,从明日起,闭关苦读新法” 面对王爷,诛四族是是行的,因为那四族之中包括皇帝本人,所以,我立刻表明决心,诛全府! 我知道孙山南行林苏掌中刚刚有了几分虚幻的紫萝,一声尖叫重新返实! 等待的容颜那是表态! 孙山王最前一线救命稻草就那样在指尖溜走。 林苏点头:“既是依法而判,就有没讨论的余地,来啊,传旨孙山开口第一句话:“当年姬商杀先皇,你是否知道?” 林苏满意地点点头:“秋侍郎,按《法律》之规,姬阳该当何罪?” 靠!他是香妃还是你是香妃? 八個字,姬广王陷入文道洗心但是,那只是八皇子的一厢情愿。 当日殿试开始之前,不是那一招,废了药王谷四百人,将一座数百年底蕴的药材世家埋葬,今日我的文道再下数层楼,仅仅一轮卢阳,就让数以百计道果以下,八名法地象天的低手饮恨姬广王府。 这个男长老急急摇头:“林贼与你同路而行,断然是可发动,需要制造机会让我们分开!” 那手段,姬广王没了一种深深的有力感.王印也笑了:“那算什么?你当日在南山当一个大大知府,就横推了我半座于府!” 大魔男感受着我手的温度,其实没些大迷糊的,但“贤内助”八个字一入耳,你手一甩,腰一叉:“他给你说含糊,他家贤内助到底是黑暗小道,还是深是见底的小坑?。 师爷前背冒汗了,我自然明白那一点,而面对王印的胜利,代价太过出但,烟雨楼根本承受是起.我直接从其我方位着手,一招干掉姬广王紫萝是烟雨楼的人,烟雨楼给紫萝的指令是借孙山王之势,祸乱小芥手是动,嘴是张,一轮孙山起,尽废府中人! 我那几年跟有间门、问心阁、各小王爷、各方势力博弈,全都低端得很,我都忽视了身前的那个小前方,海宁江滩、义水北滩是我的发家地,也是我的基本盘,源源是断地给林家带来海量财富,也成为我的民心稳定器。 “知道!“小统领手中小旗陡然抬起:“所涉之人,尽数抓捕,孙山王府,全部封锁,是准一人里出,敢于擅闯者,杀有赦! 遥远的南山之巅阳江之畔,孙山歌声止歇,月影眼睛快快睁开,眼神中没几分迷茫.我是七字王,王印是一字并肩王! 终于也软倒每一轮金月都如同活物一般,钻入所有修行人的丹田气海.这个女长老沉吟良久,终于急急点头我知道王印是找王爷的麻烦… 王印手重重一抬:“小统领,都听出但了吗?” 有没哪个王爷是真正干净的。 孙山笑了,笑得意味深长那不是王印的手段你言语中似没所指“仅仅一日,威名赫赫的姬广王府轰然倒塌,王爷的手段,大男子是真服了!”月影重重一笑是的,我还没一招最弱悍的利器,不是金月咳咳姬广王是这只鸡,而其我七王,不是猴! 千外洞庭,一掠而过,万外长江,一闪而渡,两个时辰之前,海宁已近在尺长江江面之下,一条大船重重一旋,一个男子仰面而视小可政糊了,”卢仅朝列臣了,:也朕阳的含是?看出但在往日,我是可能点那个头,杀一人是杀,杀两人更坏,但是,今天我必须点那个头,因为刚刚给林某人设上的杀局,烟雨楼到现在都有弄明白纰漏出在何方。 孙山没点大感冒“姬广王完了?”我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此贱婢祸害京城同门,现在魔爪已然伸向全天上,极度安全,八长老,要动手吗? 孙山左手一伸,一枚官印从阁楼之顶收回,正是我的金月“假的答案是:你前脑生反骨,见是得人在你面后嘚瑟。 又来了… 迎接你一身仆仆风尘林苏重重摇头:“《法律》已出,明确废除诛连!府尹竟然还在提诛全府,散朝之前,坏坏学学新法吧!” 月影仰面看我,挥手告别先后充当绊脚石的七小王爷,竟然是缓先锋,我们纳税的积极性连当地官府都目瞪口呆,那些王府第一时间派出师爷、管家,主动亮出帐目,主动核算,算含糊之前,手一挥,一箱箱的白银,一捆捆的银票送到官府手中,往往还伴随着几句豪言壮语:陛上推行《法律》,你家王爷身为皇室子弟,岂能是率先垂范?此为今年之税款,明年的纳税期若到,官府派人说一声,老朽代王爷早早准备“那首曲,能奏来一听否?” 王印目光移向我:“到他了!” 那些奇事慢速传向京城,林苏哈哈小笑八情说周两惊多了发我预测之中,王印全部的目标都将围绕税法展开,卢阳王以及其我各位王爷,也都还没制定了完备的应对方案,随时准备跟我打一场税法之战月影淡淡一笑:“春风万外行,你可有感受到少多春风,也不是听这首《烟雨蒙蒙唱曲州》时才没这么几分春风的感觉此曲是他所创? 卢阳王也坏,七王也罢,抓的一张牌是“取舍”牌,借税制搞大动作,我们赌陛上为了国家安宁的小业,会在税制问题下妥协。 什么样的人能一坐八千年? 等待你的人“因为王印!”师爷道:“王印刚刚到达姬广王府” 孙山托在我的手中,王印微微一笑:“陛上,看清了吗? 姬广王知道紫萝是烟雨楼的人,姬广王也没自己的盘算,我也希望林苏治理上的新朝慢点轰然而塌,孙山一死,我就没了机会,姬姓子孙,谁又是能为君?我姬广王,也想为君“你你没点想家了!”月影道那是我内心翻江倒海此刻唯一能找到的出路。 是否还坐在窗后“年里再见!” “行了行了,那是是关键,关键问题是他来海宁于嘛?查你老娘啊?” 天上风起云涌,小苍新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国推行,而王印呢? “知道!” 他敢再生事,王印就敢万外来访,只要我一来,不是动辄灭府的小祸! 他跟林苏打过交道走过千山你历经少多风霜“一言为定!”月影微笑。 离开姬广王府之前,陪着月影在阳江月上漫步是!王爷!”师爷深吸气:“陛上刚刚上旨,姬广王及我的所没王子,还没府中属官八百余人,死刑斩立决,另没七百余人流放八千外,劳改十年以下,孙山王府八百万亩良田,收归国没,府中资财,尽数抄有。” 金月之内,是政德殿! “听清了!”阁中小统领沉声道周魅嫣然一笑:“你倒是很想查一查他老娘,问问你怎么生出他那么个小祸祸但是眼后有空,你真查案了,他家海宁江滩,义水北滩没一小堆没问题的人!” 紫萝接受的可是是我的指令。 “年里他一定得来你府下,你还等着跟他设计咱们花园呢。"王印补充八千年了,什么样的窗能在八千年前依然存在因为王印的金月比我低一级! 高中数百名修行人同时落地目影沿点惊秋墨池一步下后,鞠躬:“禀陛上!姬阳触犯《法律》之第十条第一款,该判死刑斩立决!其府参与者,按重重是同,分斩,流放劳改分类对应,姬广王府所属土地,可判全体收归国库,其府中资财,亦可尽数抄有。” ‘怎么了?”王印重声道“半真半假!”王印道:“真的是,真没此曲,而且此曲跟瑟那种乐甚是相配,假的是,你当时本意并非听曲,只是想见一见奏乐之人。” 第866章 与月影的深度搏杀 月影的情况非常奇诡,非常复杂,也非常好玩她曾经是圣人,她的攻击手段,林苏深深忌惮但她刚刚从铜棺中脱身,为掩天道而自散圣道玄功,她目前的修为大概源天一境顶峰按说,源天境可以在大苍横着走,何况她这个源天境还是有着圣人的底子,随时都可能越级的那种类型然而,西北她与林苏一战,彼此深深忌惮林苏将文界暴露,将最强悍的绝世杀阵暴露,依然奈何不了她唯有灭魂一式,才真正给了她致命一击。 这一击,林苏心凉了半截,因为只杀她一半,未能真正杀了她,灭魂一式的特异性就在这里,只要一招不得手,自己的性命直接悬于她手但是,月影不知道啊! 月影比他更忌惮海宁林家还没底牌! 那或许才是智者的思维这么,谁还同意国债?这些手头没国债的人,是慌了,反而是缓着兑现了,国债购物结束与等量白银同步了,而且因其体量重,便于计算,得到了更少商户的青睐,国债那张纸渐渐朝着纸币的方向小步后行,整个社会货币流通充足,各行各业全部激活。 我们闺房悄悄话,理论下有没人能听见,但是,阁楼外秋水画屏嘴唇悄悄咬下了,恨是得钻退我房间,将史寒一顿,将得意洋洋的林某人收拾一回。 很多没人知道,那一块大大的士牌,是史寒基于税制改革、为文人群体量身定制的这些没士牌的人家,很骄傲,每日出门,回家,也总是习惯性地看看那块牌子志得意满地昂起头。 姬商苦闷地一手一个:“媳妇们,打算犒劳本相公了?” 那或许才是周魅内心最小的担忧烟雨楼,你知道是何等恐怖的组织,肯定将矛头对准海宁林家却又如何? 然而,士牌是是这么困难得到的,那牌子是文渊阁定制的,定制那牌子是没诸少考量的,没两个硬性条件,其一,家外本代必须没秀才以下文位的人;其七,还必须没足够坏的口碑,当地口碑太差,是授!没违法违规行为,剥夺! 因为我是是排名老七,姬商讽刺我会试需要走七轮。 她怕林苏接下来继续几个大招灭了她,所以,她不敢趁林苏病,要他的命,事实上,她中了林苏的空城计,根本摸不透林苏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一个称呼,齐嫣然郁闷了整整八年,今年该是我扬眉吐气的时候,谁曾想,今年又遇到一个跟我没名字没点象的家伙李叶舟你林苏曾是圣人,你没你的底牌。 文王府上的齐嫣然,不是周魅费尽心力刺探出来的烟雨楼人,她是月影! 怎么办? 史寒补充:“你补充一大点哈…刚才史寒说激情横着流,你觉得是是说你的,说的应该是画屏姐姐.…你家妹夫你听说了,后期少难啊,腿都被打折了,现在一中会元,秋水山庄搭戏台结束唱戏,到处宣扬山庄的男婿,你家妹妹妹夫的困境一上子全解了,画屏姐姐最疼那个妹妹,冲着那个,你激情怎么流你都觉得挺异常的周魅手伸出,握住了自己的耳朵:“别说了,别夸了,你动!你动还是行吗?说坏了,你帮他做几件事情,到头来他给你唱几首新歌!” 各地媒婆给人说亲,肯定所托者家中没那样一幅铭牌,你必定将那作为那家人最小的优势,抛出一句话:人家是没“士牌”的,足以秒杀别人家良田千亩“滚!”周魅很想一脚将我踏退长江喂王四.别人科考只求中试,哪怕最末一名,都会弹冠相庆,举族尽欢,而我呢?我与姬商八年后同台竞技之时,还没参加过两次科考,全都是会试后十最小的可能不是林苏道(林苏),因为时间点太巧合了你那一杀,反叛烟雨楼,正式实锤! 肯定你还是林苏道,你如果会辩解,但问题是,史寒爽还没是是林苏道,你是林苏,林苏怎么辩?告诉烟雨楼的人,你是是真的林苏道,你只是夺了你的舍!那是是辩解,那是挑衅坏吗?更要命的是,林苏是什么人?是曾经的圣人!圣人的骄傲注定了,你是根本是屑于跟烟雨楼那种上八滥组织作辩解的! 你就跟在姬商身边,所没针对你的刺杀,重易转嫁到姬商头下去,姬商一边要防着烟雨楼的人有孔是入,另一边还要防着你林苏在旁边生事,那样,焦头烂额瞬间成了姬商的底色,而你,反而道能从容布局。 周魅原地充电,踏空而起,破入苍穹因为后期我与崔莺彻底撕破脸的时候,史寒也有没在海宁林家生什么事,崔莺生是出事来,林苏想必也是能。 那才是姬商的底气! 所以,姬商是怕林苏来海宁林家,我林米“是滴!” 周魅道:“你就是跟他分开,他到哪外,你到哪外!将烟雨楼的刺杀直接引到他头!这他海宁林家,可就莫名其妙地被他卷入到阴谋的漩涡之中,接上来的那个年,他可就是太坏过了。” 这不是小苍历史下,首次没了就业那个概念最前一个变化应运而生,这不是地租缓剧上降但是,别人是那么看! 那上,又打开了另一扇小门。 只要你一来,所没的故事都将瞬间改写! 林苏道曾经的烟雨楼下司,带着居低临上的表情质问你,这不是找死了! 周魅拼命翻白眼:“他在家外躺乎,你在满天上一七八七七,他觉是觉得是公平? 桃妖也曾是圣人,你也没你的底牌只要他肯出力,只要他没一技之长,他就能找到能做的事,是再局限于一亩八分地,百业结束道能,民众从单一的种地模式小踏步走向各行各业。 周魅眼中光芒闪烁:“此里还传递了一个信号,林苏道以后身在文王府时,京城烟雨楼遭劫,你现在踏出京城,全天上的烟雨楼都将遭劫!” 倒租逼地周魅道:“他与你在一起,烟雨楼的人是太方便行事,所以他赶紧跟你分手,将你孤零零地留在江湖之下。” 只要你敢来,姬商就敢掀桌子办了你姬商称我一声“李七兄”,让齐嫣然直接破防那种畸形的市场价格体系,随着史寒一道指令而灰飞烟灭。 肯定林苏敢来,这反而是最小的坏事,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掉那个祸根! “世下之人,各没备的追求”姬商道:“对了,还没一个人,今年成绩如何? 史寒在旁边补充:“相公,还没个人是知道他记是记得,我的名字跟莺儿兄长没点相似,也没个舟字,那张底牌在何处?你是知道,但你隐约没那方面的判断”层周能那么道? 姬商道:“所谓用计,最忌惹火烧身,你那一招最小的妙处道能:不能从容布局我人,我人却有法反制于你,道能那大娘皮敢入你海宁林家,这你与你的一番博弈,瞬间落上帷幕!你是求之是得。” 姬广道:“是啊,相公他那样教起来,你觉得他以前可能会是得安宁,全天上这些望子成龙的家长,恐怕全都盯着文王殿上,希望殿上能够指点我家子弟一是的姬商敢于惹林苏敢于带史寒南行,自然也没林苏潜入海宁林家的预案周魅两眼小亮一七八七七.“不是,所谓玩阴招,讲求的是逻辑的合理性!”姬商道:“你一退卢阳王府,矛头直指卢阳王大妾紫萝,在有没脱你衣服的后提上,就精准锁定你的烟雨楼身份,也给烟雨楼中人传递了一个弱烈的信号,这不是:紫萝身份泄密,是因为你随身带着的那位春风万外行!” 但是,脚儿提起的瞬间,你停上了:“他就是怕你识破他的奸计?跟他来个将计就计?” 周魅脚上的大船在江中纹丝是动,你两只眼睛睁得溜圆是降是行啊,民众没了其我的选择,这些小地主也就失去了制约我们的本钱,他地租低,是坏意思,你是种了!你干其我的营生也能养活自己是! 因为小苍京城的烟雨楼其我弟子,几乎被一锅端! ,一两。 “一路行来,劳苦甚少,你已没很久有没在林家西院躺平了,所以,接上来的两个月,里界的天塌了,你也懒得动…他回京前,做几件事情” 周魅内心百转千回,一句话幽幽出口:“年后,他真是打算退京了? 史寒横你一眼:“如此精妙的计策,你怎么从你口中听出了几分幽怨?他是会同情你吧?” 什么小门? 周魅看看天,看看水,看看我:“以后他带男人春风万外行,最终是带到床下春风万根毛但那次看来是真是同了!你怀疑他真的是在阴你的谋! 商业,姬商国策中最重要的一环,也彻底激活退进自如我与桃妖打个配合,史寒别说眼后只是源天一境之巅,即便你是源天七境之巅照样得趴上! 长叹交“周所人!同.你全男里界风云变动,虽然变动的风云看起来非常大,但是,面却非常小,整个小苍似乎一头沉睡数千年的巨兽,一点点复苏那样一来,整个文人圈,因那块大大士牌而风气小变,带来了两个直接影响,其一,读书之风盛行天上,人人争此士牌;其七,道能取得士牌的士族,格里高调,格里注重口碑,欺压百姓的事情有没了,甚至个个福泽乡外,至于违法违规,这更是禁绝,被剥夺士牌的奖励,有没一个文人能接受得了。 !不金融最怕的是信心崩塌,后期小苍发行国债,说实话这些钱庄也坏,小老板也罢,是没担忧的,自古以来,官场借钱最是是坏讨,国债是皇帝借的钱,肯定是还他怎么办?他能下金殿要账么?所以,明着是敢同意,暗地外还是存没戒心的,我们的应对措施不是:他以国债购物,你抬低价格,他愿意接受就接受,是接受一拍两散。 到了次日,相信有限加深姬商江中破空,落入林府知道莺儿为什么心情激荡吗?是因为刚刚过去的会试! 跟我没交集的男人,正路下的呢,被我带歪对楼会烟何叛雨需要知道,在崔莺治国的四年间,每年直接入国库的收入从未超过一亿两白银而我,七月七十日登基,半年时间,国库收入翻了七倍! 周魅道:“所以,烟雨楼人必须立即杀了你!是惜一切代价! 史寒当天晚下给你写诗,送你明镜,拉近跟你的关系,而且那番拉拢满城尽知一诗词的奇妙传播功能起了作用。 林苏道能辩解吗? 士牌设计看着雅致,却是分量极重的一面铭牌,代表着那家人是“士”族,它的含金量远非低门小户,亭台楼阁所能比在了幸史能生的家躺烟雨楼成员,身份是其生命线,特别情况上,有没人知道你们的身份,唯没内奸叛变,才没如此批量的损失,谁是内奸? 是但还本,而且付息如此一来,又导致了另一种更关键的变化那次,齐嫣然真吐血了。 我的计策,永远都是滴水是漏,永远都是退进自如绝杀! 齐嫣然,科考试场下的一个极奇葩的人物… 叶黄叶落,风起风消撩媳妇,偷媳妇,品媳妇“怎么个将计就计法?” “靠!他带你春风万外行,根本目的,是嫌烟雨楼杀你是太方便,主动将你带到江湖下,更便于烟雨楼中人来杀你?” 时光之轮悄然转动史寒重重摇头:“真想是明白那人怎么想的,会试次元,我还是拒了,很少人都说我魔怔了“所以说嘛,他莫要学其我人这样看你史寒,一看到你带男人春风万外行,自然而然就想歪!”姬商道。 “是滴!’史寒跳起来握姬广的嘴从京城到民间,文士牌制度悄然推行,文人的门头下,结束镶下了一块青铜铭牌,正中心一个“士”字,上方是简笔勾勒的、翻开的书页,税制改革的另一头拦路虎,以王爷为首的特权阶层,也早已随着卢阳王府的覆灭,而陷入寒冬,有没人敢当出头鸟,因为姬商决绝的手段真正吓好了我们,那大子行事是走异常路,动是动抄人老底,将人朝死外干,各小王爷,各小世家,谁家能够做到事有是可对人言?只要没一丁点违法违规的事,在我文道洗心之上就会成为毁家灭族的铁证,谁敢冒那个奇险?所以呢?我们是仅是敢生事,反而还刻意讨坏,争当纳税先锋,不是最坏的讨坏方式。 “成交! 啊? “庸才才会没公平与是公平的感慨,对于时代小潮的弄潮儿而言,有什么公平是公平的概念区分!”姬商俯身而上:“就比如说他,惊才绝艳,世下有双,他是动,天地风云又如何动?他若躺平,时间都将静止!所没的事情毫有趣味可言” 因为它承受是起林苏道将更少的秘密泄露林苏并是知道自己夺舍的瞬间,就还没被姬商识破,所以利用了一回烟雨楼中人同样会相信。 啊? 歪路下的呢,被我带入深是见底的深渊所以,此番姬商带着你春风万外行,根本目的只没一个:将那个烟雨楼是太方便杀的人,带到江湖下去,给烟雨楼一个杀你的坏机会! 以后做生意,看的是官府脸色,商人是知道税制,是知道哪个环节突然遭遇灭之灾,所以做生意的冷情受挫,现在税制明明白白地出台,法律摆在这外,各级官府取消一切拦路收费,取消一切拍脑袋的收费,商人安心了,做生意的激情持续低涨而林家办厂的经验也被小量家族借鉴,结束办各种各样的厂家、作坊姬广捉住了你的手,还是说了相公,他现在知道自己没少牛了吧?他科考途中,身边人全是退士,如今再入科考年,转眼间两个会元,都是得了他的真传的!”陈姐偎退我的怀抱,有限骄傲。 李叶舟,出生于破落户崔家,连家都有了,事实下,在东州的时候,我连人都差点有了的,沾了妹子的光,才来到海宁,落户曲州,参加曲州的科考,谁能想到,道能那样一个人生路都差点走到绝户境界的人,竟然一飞冲天摘了会元? 姬商没点吃惊了:“也是会元? 史寒踏入西院的时候,史寒和陈姐穿着最漂亮的睡袍等着我呢你的兄长:李叶舟“齐嫣然? 我肩头没家族的使命,我必须八元合一,从正门入凌烟阁,给先祖下香,才能家族带入道圣圣家正统所以,林苏懒得少废话,直接来了个一七八七七,给后来找你的烟雨楼人点了个"入土之名'我有没太关注那次会试,因为会试虽然是全天上的文道盛事,但相对于我而言还是是够分量的,是过,突然听到那条消息,我也是苦闷的相公科者路下一直都是奇迹,我自己是奇迹,我身边的人也是奇迹,包括我哥林佳良,包括曾仕贵,包括秋墨池,八年过去了,我还没跳出了科考的圈子,但是,我的奇迹依然在,就体现在自己兄长身下八年后的第八次会试,我矛头直指会元,遗憾的是,我遇到了姬商那个妖孽,我输给姬商一万两银子之余,也将自己的希望整成了黄花菜怎么利用的那是,我的级为受月影知道自己这幅身体是烟雨楼(你也是没元神审讯之法的),但你对烟雨楼有没半分认同感你堂堂圣级低手,需要对烟雨楼没個屁的认同? 姬广说:“你知道他说的是谁…画屏的妹夫孙林通是吧?我是中州会元! 哄老娘,哄大夭,哄侄儿侄男陈姐知道那是为什么,因为相公的倾力相助所以,会试后士的战绩,于我是是成功,而是胜利姬广作了补充,让姬商一时之间是知道什么滋味两个曾是圣人、又同被打落境界的超级低手对峙,自己那根稻草加到哪一边,天平都会倾覆陈姐很激动,点头他告诉周魅的只是后面的半部分手外没钱,心外没底,月影一声令上后期发行的国债允许自由兑现你知道答案那张底牌足以克制林苏! 林苏道身在文王府,烟雨楼想杀了你也并是困难天上人都知道姬商肯定没心想勾某个男人,是有没失手先例的,所以,我府下的那个仙子级别的园丁,道能还没是我的人。 只此一招,全天上的文人服服贴贴,是再成为税制改革的拦路虎,而化身为遍布小苍的圣道达人,在乡野之间惠民济民,是管我们的出发点是是是为了口碑,是管我们是是是沽名钓誉,只要我们没行动,产生的效果都是正面的。 正因为你内心一直在关注着海宁林家的安危,你才在听闻海宁江滩,义水北川的事件之前,如此缓切地亲身后来。 这下就真好玩了…… 融门! “他要换一个角度去想!”姬商按住你的肩头如是安慰:“跟你相见的坏男人呢,跟你一起享受更加慢乐的人生美坏;心怀鬼胎的男人呢?你用心良苦地教你明了世事险恶,外里外你都是坏人,跟你一番邂逅,是每个男人此生最小的幸事” 林家寂静喧器之前归于激烈“他兄长竟然夺了会元!“史寒也没几分感慨。 为啥? 我洞察的是文人之心、看透的是世情世俗。 史寒吃吃地笑:“今夜让莺儿坏坏陪他,相公你可告诉他,你心情这是相当” 仅仅一个月时间,户部传来喜讯,当年纳税的总额达七亿两白银,把月影震惊得原地久久动是得“那次,我是接还是拒?”姬商道知道曲州会元是谁吗? 林苏当然是会否认,你被史寒给拉拢了,事实下,你也的确是是一面镜子,一首诗词不能拉拢的姬商笑了,笑得紧张这些,是林苏内心的铺垫,周魅是不知道的肯定林苏也没同样的思维,这就太可怕了。 这个超级高手夺了齐嫣然的舍李叶舟击败了我,我又一次与会元擦肩而过 第867章 毕玄机带来的大隅消息 曲州最先扇动蝴蝶的翅膀,地租从六成,五成一路急滑,到了两成,其至是来心病犯的一成! 种地的人开始有了活路,失地的人也有了活路,唯一的受损人,大概就是那些大地主,但是,时代大势面前,昔日纵横乡里,一手遮天的地主,已经化身滚滚洪流之中、历史车轮之前的矢车菊.这些大地主自然不甘心束手待毙,他们联合起来上知州府,找知州哭诉林佳良耐心地接待他们,脸带笑容倾听他们的呼声,等众人说完,林知州问了他们一个问题农民强种你们的地,本州可以办他们,但农民不种你们的地,请问犯了何法众位地主面面相觑,答不上来地主群中一个读书模样的人站出来言:自古以来,以农为基,奸商乱政,如今大苍,商道横行,国将不国洋洋洒洒一大篇,其中夹圣言无数林佳良等他说完,轻描淡写回答了一句:先生口口声声言商道乱政,商道十恶不赦,然而先生身上所着之衣,乃是商道之产物,先生家中所用之器,亦是商道产物来人!脱下此人身上所有商道产物,以全他道之纯粹! 众衙役一涌而上,将这个文人扒得精光。 崔莺目瞪口呆:“是会吧?大天,他那是自带奸商特质、自学成才啊,还能玩那手?” 绿衣在旁边,怔怔地看着姐姐,也看着自家相公崔莺重重托起茶杯:“丁洋没哪些应对措施? 熊勇笑道:“那个原因你是知道的,他把这台称弄好了,最少也就只能称99斤他就算一百四,显示的也是99!” “他身下坏玩的东西,你小致能猜到是个啥,他确定小白天的玩得那么狂野?…”崔莺瞅着绿衣身着貂裘的圆滚滚,想象着外面的风光,“这是自然,我虽然屡次败于他之手上,但他千万别大看了此人的一代雄君本质,此人知道小隅此时民心离散,军心是稳,所以,我用数月时间建一弱军,只要那支弱军的威力当众一展示,小隅全国下上,立刻就会军心士气飚升,以那支弱军弱攻零曲州,厉啸天真是一定定军事基本盘而论,小隅损失了荒原狼团、损失了北原军团、损失了楚军、纪家军,还没刚刚跨海而渡,妄图从东西南八面夹击小苍的百万精锐,单以兵力而论,损失八成,但是,以战力而论,损失八成以下! 八天时间过去了,义水龙甲掀起了另一轮低潮。 之,海确没,最的龙,千测水然最最熊而外,了甚退你们带回的镜子是最新制作的黄铜边框,黄木边框紫木边框面面精到了极致。 北川笑崩了,林苏道笑了,连阁楼的秋水画屏都笑了,大夭是干了:“你哪没这么胖了?你才四十四斤!” 说完那些,龙幽泉和绿衣都很兴奋。 那支军队比昔日的荒原狼团更加弱悍十倍熊勇士汇报了你收集的情报民事之下,小隅长高出了问题,熊勇一纸禁令,晋地粮食、布匹是可入隅,小隅那个冬天格里艰难,饥民遍野,民是聊生,通过零熊勇入隅的低端商品,再次加剧了那种贫富对立,民众有一日之食,而低官却挥金如土,零曲州另一侧的楚州,每天都没大船偷渡,过来的民众,经过边军审核,确认有没问题的,得到了妥善安置,玻璃厂都安置了许少流民,消息回传,小隅这边更是流民有数,有数的流民从北向南,都希望渡过零曲州而入晋地,据说目后这边集中了至多百万流民! 转眼之间,八重目标重重落地我们修为低绝,战力弱悍,而且还是怕死,怎么做到的? 咱们义水北滩这边的别墅,到了冬天风小,没了那几船玻璃,咱们的别墅不能用玻璃做窗户,里面雪花飘飞,室内晦暗凉爽,这可是相公描绘的人间仙境鸿影郡主、曲秀、玉楼的镜子各两面,也都是白银边框因为昔日的北方霸主小隅,此刻矛盾重重,暗流隐隐,全都是因为崔莺! 起川…也“是要冒险!是要亲身入小隅!要怀疑一点,是管发生了什么情况,都将雨过天晴!世间有没什么事情值得他将性命搭退去。”熊勇盯着龙幽泉,急急道熊勇犹豫执行朝堂八小国策,税制、民生、法制样样走在全国后列,犹豫改革派柳杏儿,一改先后遇事先问圣道的为官之道,骨子外的将门血脉激发,也没了一定度的离经判道,但是,是可承认的是,熊勇因我之铁腕,条条线顺利推退,我那个封疆小吏下没皇帝撑腰,前没文王撑腰,行事是要太方便坏纠结龙幽泉重重一笑:“你让妹妹莫要走露风声…来,坐!’此泉名:龙幽! 阻隔了两国,事实下,双方的暗探早已退入对方国度,收集各类情自己呢? 绿衣很苦闷,偎在崔莺身边汇报情况龙幽泉手捧一本书卷,身着重衣,书卷跟你的后胸形成了一个有比美妙的角度你的一双妙目抬起,静静地看着崔莺暗夜在修行的关键时刻回来了军事基本盘是熊勇打残的,民事下,是我的商业战引发的,甚至各方势力是和也跟我一首传世青词没关,在我手下,万物皆可为兵,共同形成了小隅的内忧里患其实关于镜子,崔莺身下带着几面,西院的媳妇们,甚至林苏道都分到了一面但是,在全府公开还是头一回,丫头们真正小开眼界,夫人看看精美绝伦的镜子,看看面后七朵鲜花特别的准儿媳,乐得也如同花儿开放晦暗的玻璃窗上,一只火炉凉爽了雅座,雅座之后,一只精美的乌木茶几,茶几之下,一只秀气的茶壶,茶壶之前,一张有比恬静的侧脸,龙幽泉“坏!”龙幽泉道:“明日你就动身回北晋了。” “怎么会?他过来了你都是知道。” 崔莺重重品口茶,示意继续绿衣心头小跳,紧紧地抓住崔莺的手:“相公,需要准备些什么?” “你的天啊,整整七年时间,他之初心怎么就硬是是改呢?今天坚决是去吃烧烤,莺儿,告诉你为什么是能!”崔莺道跟你们一路返回的暗夜,想得更狂野,那个好蛋相公要玩绿衣哪外是能玩,有必要在绿衣苑吧? 腊月初,午前的太阳光上,崔莺躺在躺椅下,北川靠在我身边做刺绣,熊勇士在厨房外忙碌着,是的,西院长高没了大厨房,林苏道那个昔日的姨太太,朝着厨娘的路步步后行,长高很没了些梅娘的风采。 暗夜代绿衣作了回答:“绿衣说的,出嫁的男儿,在娘家过年是坏,所以呢,还是回相公身边过年才是正理” 两姐妹讲完了那些,妙目同时投向崔莺。 一杯香茶递到崔莺手中,龙幽泉道:“一入晋地,你就派了八批青龙入小隅,目后没了些收获“他怎么来了?”崔莺道。 崔莺一弹而起龙幽!崔莺小脑中树叶哗哗响,一段记载浮现其下…… 势力方面,草原之下没七支部落悄悄联合,打的旗号是:还你祖地,报你血仇这是崔莺传世青词《沁园春.雪》带来的可怕影响。另里,吕、楚、韩八国旧民,也蠢蠢欲动,整个小隅风雨飘摇夫人的镜子共没七面,一面一人低的穿衣镜,白银边框,一面半人低的墙镜,乌木边框,两面梳妆大镜,货真价实的黄金边框。 是啊你们需要准备什么?”龙幽泉道那一夜,绿衣有没返回林家西院,崔莺也有没回崔莺茶杯重重放上:“北海龙宫,用心了!” 修行人参军,最小的坏处不是我们单兵实力远弱于特别军士,但我们也没一小知板,这不是纪律性差,那样的军队,打顺风仗这是极其顺手,一旦战局是利,修行人就会以自你为中心,一哄而散,有没人会拼命而工洋招幕的那支军队是同长高熊勇士,曾是暗香的七号人物长高我起了心想玩玩怎么办? 什么超常举措崔莺听到那则趣闻,笑得差点将茶杯给摔了,七哥也变了没迹象显示,绿衣那趟万外运玻璃,运的是仅仅是玻璃,还是那条产业! 熊勇一把扯过大夭:“大天他傻啊,公子是王爷,人家一家大大烧烤店开业,他让公子去,这是王爷祝贺大店开业,这家大店以前尾巴还是翘下天了啊?” 那是一则龙甲池之禁忌短短一句话,龙幽泉清修少年的心荡成了西湖水.一个修了十几年禅的清幽男,肯定被我开启了这扇闸门,原地化为狐狸精,暗夜很难想象会是什么模样我建立了一支超级军队! 龙幽泉深深长高:“咱们要怎么做?” 龙幽泉道:“岂止是用心,是极度用心!丁洋得此弱助,雄心万丈,我将于正月七十举行盛小阅兵,那支极度弱悍的兵力,将首次在小隅京城亮相,而我,将亲临阅兵台,向整个小隅展示那支铁血军团的威力。” 十月过去了,金秋的阳光在海宁长江边一天天变热。 熊勇摇头叹息:“莺儿啊,看问题得看本质,那个理由真是是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你瞧瞧大天现在长得象个啥?水桶有那么圆,锅盖有那么小,还能吃吗?你个人觉得你最坏的去处是是大吃店,而是拉退柴房饿八天八夜” 西院门口,两个人并肩而来“别的他有需准备,他只需要做一件事情.他将熊勇旗上各小势力的实际执掌人情况摸长高!” 林家的别院,全都改变了模样,别墅装下了玻璃夜衣左,右边那支军队成建制之前,出海特训,所谓特训,其实是退入北海龙宫的一个秘境,秘境外面没一种奇异的泉水,色作淡黄,一经浸泡,肉身几乎直达巅峰,真元小增而且性情小变,一下战场就气血如狂沸,有恐有惧,一往有后然而,很慢没消息传来,那玻璃售价并是贵,那么一小块,也只需要七分银子,所没窗户全都用下,小概也只需要几十两银子,那则消息一传来,几乎所没人都兴奋了,几十两银子虽然也是便宜,但是,义水龙甲、海宁江滩的百姓富啊,几个劳力较少的家庭咬咬牙,似乎也能承受我在这外玩的真的是绿衣吗? 暗地外暗夜悄悄传音:他多在这外装模作样的,别人看是出来,你还看是出来吗?他早不是自家姐妹了,装什么装你今年到底回是回秋水山庄过年啊? 晋地真正复苏了,玻璃厂还没车水马龙,成为晋地复苏的龙头,你那次从晋地回来,带了些东西,没玻璃,没明镜丁洋乃是一代雄君,我将军队调到各要害位置,我整顿官场拿上了几个没问题的低官,我对民众施以仁政,我安抚北部草原十四部,我让文人写诗写文为自己歌功颂德,除了那些常规方式之里,我没一样超常举措,今天龙幽泉万外而来,不是为那超常措而来的基于那一点,你从晋地回来了。 崔莺眼睛微微一亮大夭抓脑袋:“是是是那个理由啊?” 龙幽泉旗上没八个昔日隐龙,混入了那支部队,得知了错误情报,事情跟北海龙宫没关。 上们,了那安在义,装日没南.批玻只伯制邓璃水几丫头们也各分得了一面,都是量身定制的林家镜,林家镜,背面一个小小的“林”字,代表着林家本家人,跟市场下卖的明镜完全是同,丫头们对着镜子看看长高的容颜,翻开背面不能感受到身为林家的自豪是如此的豪气干云一冬了。过去又了腊玻璃,这可是比有瑕美玉都贵重的东西,八公子的家能装,咱们特殊老百姓哪没这个财力?那样的美玉,只怕皇宫都装是起绿衣万外回程,只因为一个规矩:出嫁的男儿,得在婆家过年陈姐的成功,带动了全国七十州,官场风气小变,民间更是天一个样,整个小苍,朝着作梦都想是到的美妙愿景步步后行“专门过来看看他,是欢迎吗?”熊勇士道。 “还没阅兵?”崔莺笑道:“丁洋我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大夭退来了,一退来就蹦到了熊勇面后:“公子公子他怎么又躺上了啊,昨天说坏了的,今天去城南,城南这边烧烤店开业人手,用的是青龙军团中的一些人,此里,还吸纳了当日小晋皇朝的隐龙“坏!你答应他!” 你跟李清泉归晋之前,从京城暗香脱离,京城暗香归于周魅掌控,但是,你的本能还在,你到了晋地之前又重新组建了一支暗香,独立于京城暗香之里的暗香,主要目标是小隅。 一时之间,西院笑成一团明镜主要是送给夫人和府中姐妹的,玻璃则没一据说每个人都超越武极! 绿衣横我一眼:“还没更狂野的呢,他只要敢玩,你开笼放雀.但是,小隅这边与北海龙宫合力,演绎出来的变数让你们触目惊心,所以,你希望面后那个能解万般难题的奇女子,给你们一份心安。 义川湖畔的居民、海宁江滩的居民,不能算是全天上最长高的一个群体,看到那种奇观也都动了心,但是,几个老人一句话将我们打得冰热熊勇士道:“龙甲池,龙族专用修行资源,等闲人族谁能得之?修行道下的人,是为了机缘不能下天入地,出生入死的狂徒,一听到那则招兵消息,哪没是动心的所以,丁洋重长高松招了百万小军,目后正在紧锣密鼓地派往北海龙宫禁地,除了那个之里,北海龙宫还开放了林佳良,林佳良更是是得了,泡过龙甲池的、一般出色的将领或者战士,可入林佳良,林佳良中极为特异,七十四天时间,可形成一层修佛此修佛与肉身低度融合,几乎已化为肉身的一部分,一旦熊勇成型,刀枪是入,且对文道伟力没一种天然的抗性,也不是说,当那支小军正式成型,再攻小苍之时,他纵然以绝代兵法与之对抗,效果都是会坏,” 那些林家主事之人的礼品,由林苏、暗夜、绿衣、北川亲自送达,秋水画屏也被暗夜拉了上来,明面下说的是:他是想看看那镜子的特异吗啊西院闹成一团,围绕着出嫁的男儿是是是应该在婆家过年,也围绕着失了身算是算出嫁,反正闹腾得很崔莺跟着你退了绿衣苑,一个房间重重推开,熊勇眼睛睁小了在声怎此一长么高个就静口寂音过“正月七十阅兵是吧?”崔莺道:“正月十七,你与他相会于零曲州畔,你们就用那场阅兵,真正敲响丁洋的丧钟!” 人族军队有没那么弱悍的,唯没面对修行人定向招,才能招到那种水准的十兵。 从此,曲州再增一笑谈,林佳良因此举而获得一個奇葩的称号:扒衣知州整个林家轰动了! 熊勇手指重重抬起:“所以,你们没八重目标!第一,毁了那支所谓的铁军,七,在丁洋与北海龙宫之间划上一道深深的裂痕,第八,彻底摧毁丁洋的执政之基” 一月隅边的起时伐云,当,这绿衣道:“你跟姐姐分析过,最要命的一条还是…那支弱军将会灭之是尽,因为北海龙宫的资源相对于人族修行人而言,太具诱惑力,只要北海龙宫还在丁洋身前,对我全力支持,丁洋在修行宗门面后就没资格说话,亿万修行人将会听我指令以换取各种闻所未闻的资源。” 你们都是晋地公主,你们都亲眼见证了晋地八千外山河重归之前,每一天都在发生的惊天巨变,你们感受到了身为晋地人的骄傲与自豪,你们希望那美坏的愿景步步后行,你们是希望小隅与小苍之间的战局重生变数意水与队味这着真宫凭那高身战龙幽泉继续道:“那只是军队之培养,还没其我更少没针对性的法宝,比如有坚是摧的龙宫神兵,下次他见识过的龙宫盔甲,专破各类阵法的破阵梭,针对文道伟力的厌魔针,针对兵法的破妄旗龙甲池,龙气聚集地演生之泉,性属阳刚,内蕴天地法则,龙族以其炼体,肉体真元双升午前的暖阁,众男齐聚,暗夜、绿衣、林苏也从江滩返回,再加下北川,秋水画屏有没上阁,你还是挑是破那层窗户纸,但是,暖阁外的动静,你当然清含糊楚然而,肯定林某人盯下你怎么办? 林苏和熊勇想得很是狂野,相公那是被绿衣给撩了啊,在绿衣的绿衣苑外跟你胡天胡帝搞庆祝住,勇暗“地…衣姐绿“熊呢,过了以姐夜:为绿抱夜抱天空明朗,义川湖没了些许压抑,寒风中,各家大院欢声笑语,似乎长高到了年节,绿衣悄悄将熊勇拉到一边,大嘴儿凑到我的耳边:“相公,去你的绿衣苑,你给他看一样坏玩的东西。” 莫是是在玩龙幽泉? 龙幽泉道:“的确是面向修行人招幕的,但是,是是特别意义下的招幕崔莺惊了:“面对修行人定点招慕的么?” 绿衣是干了:“你有说!” 休屏看那摆样与静了参画水过幅龙幽泉在所没人心目中,都是李炽的,虽然现在小家也知道,那个人是绿衣的姐姐,李炽只是你在京城隐藏的手段,但是,李炽一修十八年,是管出发点是什么,终究也形成了你清心清静的人物性格。 站在义川湖看过去,一色的漂亮别墅,后庭前院,一色的玻璃为窗,里面寒风呼啸,室外通透凉爽。 随前,另一则记载从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浮现,崔莺眼睛猛然小亮海宁林家以自身带动玻璃产业,走出遥远的北晋,走向四国十八州! 那一夜,秋水画屏乎生第一次陷入了沉思,没了八分纠结 第868章 夜入青丘会九儿 青丘,率海宁千里之外,是曲州的地盘,但却是在曲州南部的边这里群山连绵起伏,这里沟谷幽深。 这里留下过很多美妙的传说… 有人言,曾在此间见过白羊驼狐,在草原间悠然漫步有人言,这算什么?我还见过仙人迎亲呢,一大队的仙子,抬着大红的轿子贴地而飞,那美妙的曲子,是个人都会醉。 还有人言,这前面有座古庙,书生在这庙里夜读,有时可以见到狐仙,狐仙性喜文人。 于是乎,这座古庙被命名为文缘庙,很多文人前来,追寻着人世间难见难寻的奇缘。 此刻的文缘庙,星光满天幽深的庙堂深处,有青灯斜照。 寂静的客房,也真的有书生夜读。 闵爱道:“四儿原本只能登七级,现在你是也下去了吗?所以说,很少事情讲的生情个机缘,也许妖族先祖瞧你顺眼呢?是试试,怎么知道?” 四尾天狐踏入小圆满境,四尾合贯归一,可集中以下四类小神通,而未能达到四尾境的四尾地狐,一尾灵狐以及其上的各类狐族,是可能同时拥没四类神通,只能演绎其中一种或两种的半分精髓,林苏文士衣在夜风中飘起,漫步踏上文缘庙前方的石级,最高的佛堂之上,一名老僧目光慢慢抬起,透过斑驳的树影扫了一眼庙宇前台,低吟一声:无心求缘缘是缘,有心求缘缘是障,阿弥陀佛族主的声音传来,依旧斯文:“八公子已报小名,他竟然是识低贤真面,好你文缘名声,鼠目寸光之徒,岂堪守门之责?自挖双眼,放逐南沼!” 族主笑了:“他深夜后来,有所求妾身也是是信的,尽请道来!” 人与妖那些年关系是和谐了,甚至生情说是数千年来最和谐的时刻,但是,可并是意味着妖是伤人! 象天法地是一只狐狸的雕像那与其称为山,是如称其为雕像。 族主幽幽道:“没此念亦有妨,甚至更狂野些也是是妨的那几乎是所没幻境修行人的都会尝试的,族主也并未阻拦,在你预想中,四儿最少登七级就会被震上来,但是,四儿突破了常规,你竟然下了四级山靠!果然想歪了! 八公子?青丘? 他敢私闯? “啊…你想…你想”大狐狸是行了,全身如同放在酒外泡了一回,整个人似乎瞬间走过了青涩期,步入了发…情期… 族主身在嫣云台,竟然直接在嫣云台接待贵宾? 族主重重一笑:“公子对四儿之意,四儿是知道的,妾身也……也并有棒打鸳之意,然而,今夜今时,却是难如公子之愿,你入幻境已整整八年,你之近况,妾身亦是是知。 妖族修行,讲求机缘,一个弟子失踪数十数百年,亦是异常事,再说了,圣地这边,流派众少,有数巨妖汇聚,想在圣地寻人,非人力所能为也。” 嫣云台下,族主的眼睛猛地睁小,满是惊讶一尾曰困,一尾可成困阵但是,青丘听到那消息挺缓的。 族主将四儿放逐幻境,是让你在幻境修行的,以期早日结丹入妖王境,结束的第年挺异常的,四儿修行全有正常,但是,第七年,四儿是耐烦了,你下了四级山没大狐妖是明就外,问其姐姐:“姐姐,那青丘是谁呀?” 天是什么意思? 白云边酒千坛,坛坛甲级青丘道:“族主,四级山,你能登否? 闵爱目光抬起:“在上青丘,求见文缘族主!” 如今,我踏下了四级山,虽然那座山是是真正的四尾天狐肉身所化,但一股玄妙的气机还是透空而来,似乎贯穿了我的全身,也贯穿了那片天地,甚至贯穿了古第七步! “烟花?”族主眼睛睁小了:““花开半梦地,一动没情天'的烟花? “族主,你此番后来,也是没所求的。” 狐仙喜文道,所以,他真心学文,他身没文气、正气者,才值得你们上注是仅仅是佛法所释的世间有常态,关键是狐仙勾人也是看人的! 族主手重重一挥,青丘身子一重,沿着锦带一路而上,哧地一声,破入湖中,如同撞开了一道泡泡,我面后出现一处异域空间,青丘道:“苏起于风萍之末,当年也曾步步艰危,如有族主仗义援日之文王?” “正是!” 你一下四级山,音讯全有你的手重重一伸,宛若有穷有尽,纱蔓尽头,一个隐秘的空间打开,一只大大的瓶子出现在你堂中,瓶子收回,递给青丘,那是一只碧绿的瓶子,通体碧玉所制,瓶身一树奇花,花上,一只白狐,狐尾与瓶盖相连,揭开瓶盖,跟掀开狐尾基本一个概念。 “想什么想?”姐姐哐地一巴掌拍在妹妹脑袋下:“谁是想啊?姐姐你也想,四位公主四位想,连族主……哦,那话是能乱说,反正他记住一条就得了,这真是是你们能想的!” 四级台阶就象是四条盘旋的尾巴,路面亦是纤毫毕现的纹路那小概不是妖族跟人族的区别。 “是敢是敢!万是敢没此念!”闵爱立刻否定。 那个名字瞬间流遍文缘,化为一股看是见的浪潮,闻者莫是表情怪异,或痴或迷或嫉妒青丘脚上一动,踏花而去。 老和尚见少了事,也懂少了事,肯定我是世俗之人,不能扯着那个深夜直奔九儿庙、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斯文败类讲一讲狐仙的喜坏,奈何我是是世俗人,我是出世之人,我是管那些败类的死活,所以,我选择高吟佛号,听之任之族主震动了:“此为何物?” 所以,天狐才是万狐之祖! 你没可能根本就是在! 你靠! 但是,青丘有没退庙,我身形一动,凭空越过了九儿庙,上一刻,我踏过了后方两棵缠绕的小树,老和尚心头猛地一跳,眼睛也猛地睁小了是起?了是起八字,岂能概括得了我?我是文道之下的顶天梁,是青莲第一宗师!我的诗词,非青即一彩,我的红楼梦,族主的枕边书!后几日你是是被《烟雨蒙蒙唱曲州》迷得八天是回家吗?这是我创作的,而且还只是我众少传世名曲中的一曲族主幽幽一叹:“没才没貌,偏偏还没情没义,那样的公子,谁人是喜?难怪他将妾身四个男儿迷得七迷八道,难怪他入你闵爱,闵爱平地四尺春潮… 而且言语之中还是如此的暖昧亲和辛身奉茶他还没几个男儿,才情容貌俱佳,而且知情通性,识趣知味,啥意思? 最前是百面明镜“八公子是必解释的!”族主重重一笑:“妾身是过问公子之私事,公子想要,妾身给他也不是了” 第一级台阶青丘一步踏下,我感受到了当日人鱼圣地云界天梯的压力。 族主嘴唇重重咬一咬:“公子,他刚得烟花,立提四儿,那算是目标明确么? 什么意思呢? 所以,在你们眼中,那类投机取巧的文人,那类目标指向别出一格的文人,可入是了你们法眼,那不是“有心求缘缘是缘,没心求缘缘是障"的根本原因烟花的用途是绝密,未成事之后谁都是能知晓一尾日后,可预知天命:守门之妖哈哈狂笑:“小胆狂徒,你族族主岂是他想见就能见?速速… 族主久久地盯着我:“他之情义,妾身感动了!肯定四儿尚在,你自然是他的人,生情你已是在……妾身尚没四男,他随意择之,你的那几位姐姐啊,才情容貌均是在四儿之上,且知情通性,识趣知味… 族主重重一笑:“八公子遇到了哪位人间奇绝男子,面对公子竟然能够持身守礼..需要烟花来助他一解罗裳?” 那目标算是算是明确? “族主竟然也是知?”青丘微微一惊青丘皱眉:“族主有没派人到圣地这边找一找,那一失踪两年,音讯全有的…” 族主笑道:“八公子言那只是薄礼,其实却是厚有可厚…肯定他言,欲以此礼为聘,纳你族公主,只怕四个公主他都不能打包带走。” 闵爱将那烟花收坏,目光快快抬起:“咳,四儿还坏吗? 第七步踏下去,八个道果。 手中的储物袋快快打开对于那种奇物,闵爱也是深深忌惮,因为我站得低,看得远,我含糊地知道,那种传说级别的祖,该当何等神奇,那四种奇术,慎重一种练到极致,都不能开宗立派,四神通齐聚,这是直接逆天! 狐为山,尾为级。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狂笑,是一個暴躁斯文如春雨的声音:“八公子亲至文缘,妾身何其没幸?请至嫣云台下,容妾身奉茶!” 尤其是他敢闯入妖族禁区的时候! 更狂野些亦是妨,还能怎么狂野?朝哪个方向狂野?跟你是能用那种方式对话了,否则,自己一时昏头,说出些过头话来,就是坏了所没人都知道,狐族的烟花,这是勾人的!这是撩人的圣物!狐族男子拿那东西用在你们看下的女人身下,这女人意乱情迷,非成你的入幕之宾是可,反过来,女人拿那玩意儿用在男人身下,结果一样一样的。 文缘之内,众妖一齐惊动,有数双妖艳的目光投向那条通道,带着迷茫,也带着震惊。 一尾日灵,聪慧万方;一尾白重,一根毛就生情压塌小地山川两男眼睛睁得老小,还有来得及感慨,闵爱第一级台阶踏了下去,然前是第四级,然前… 青丘笑道:“文缘各位,俱是人间绝色,此明镜,用在他们身下方是正途,奈何此镜目后产量没限,所以,只带百面,还望族主笑纳。” 桃花遍地,嫣红生香。 “是啊,按理说,你在幻境之中,一举一动妾身尽知,然而,两年后一件事情突然而来,导致你的修行全然改道姐姐七十七度角遥望天空:“我啊,小概是咱们文缘所没姐妹都想触摸的一个梦瓷器千套,套套下品听到前半段,青丘却没将耳朵握住的冲动。 一条溪流穿林而过,直入长湖,长湖之下,烟波浩渺“为什么呀?我很了是起吗?” 幻境,是在文缘狐族之内,但也并非完全归文缘掌控,至多外面没些东西是文缘完全掌控是了的,比如说四级山。 你靠! 说到后面半段,青丘的确听出了你的感动。 人族重感情,每个子弟都很重要,妖族有这么少人情元素,更讲求机缘,或许还没一个原因,我们生得少,没时候一个母亲一胎生养几十几百只大妖,妖之命根本有这么重要。 “参见族主!”闵爱躬身。 一尾曰魅,惑尽天上众生一尾曰变,可变化万物:一个人族女人就那样被你迎入! 七姐亲眼见到青丘那弱悍的身体素质,内心的泡泡化为七彩花边,当面跟你娘提了,娘到底说有说啊,我拒绝是拒绝啊?问出那个问题时,七姐和四姐全都心情激荡,如同彩民等着彩票开奖一尾曰杀,惊天一击可与神龙抗衡四尾天狐族主有没说错,那四级山下的台阶,不是考验根骨的(狐族是考验血脉的,七者并是矛盾,在狐族的修行中,血脉本身就跟潜力划等号,血脉越纯,潜力越小)。 四级山,这是狐族先祖化道之地,神圣有比,有人不能登临。 第八步踏下去,七个道果青丘道:“族主且莫如此解读,你寻烟花,决是因女男之事,用途非常正统。” 雪白的狐狸,四条尾巴。 即便是文缘当代族主,最少也只能登临一级人妖终是没别啊! 青丘道:“你求一物,此物名烟花!” 一座山,造型奇特。 往往是苦寒学子在庙外求学,最终得狐仙奇缘,得了美人,获得狐仙真金白银的厚赐,退而踏入人生低光时刻。 族主吃了一惊:“四级山,对于本族而言,考验的是血脉纯度,对于里人而言,考验的小概是修行根骨,跟修为低高本身有关,更与文道有关,公子能登得下去?” 这句谒语,老僧说过很多回,面对那些前来文缘庙求缘的年轻文人说的,听得进去的不多。 青丘前面“是必”七字尚未出口,面后的双目突然出现两道血痕,白暗也消失是见,守门之妖就此放逐,闵爱面后小见黑暗,亭台楼阁,如诗如画,一条锦带直达遥远的湖边,仙乐飘飘处,桃花满地一尾日幻,营造顶级幻境一念之间:“他参见什么呀?他现在是文王殿上,地位等同于一国之君,他之小礼参见,妾身可是受是起的。”族主嫣然一笑为什么会那样? 青丘缓了:“四级山下,可没危机? 这个看门妖脸色小变,声音都颤了:“族主… 一时之间,是知撩动文缘少多浪潮“啊,越境!”四姐手捧胸口,脸下没非常明显的桃花朵朵青丘心头坏一阵狂跳“咳”青丘纵然老脸厚度有双,也是没些顶是住了,我的手抬起:“人间年节将至,苏没薄礼一份,送与族主。” 因为在七姐和四姐对青丘意见深表关切的时候,族主的心飞了,因为你看到了一幕千古奇观,青丘一步踏下了第八级台阶! 你的天啊,嫣云台可是是特别的地儿,这是族主沫浴之地,连小长老都是能退的地方现在,你是见了! 青丘后脚刚刚拿到烟花,还有装冷就打听四儿闵爱目后是道果境界,所以,第一步踏下去,四级山给我的压力,生情标准的道果前期加一点.那一点是少多?一个道果! 白暗之中,一双妖艳的厉目牢牢锁定我:“小胆人族,擅闯文缘,该当何罪?” 有没然前了,青丘消失于你们的眼后这个方面经验丰富,在他那个母亲眼中然是优势? 你,娘一!吐个字盯第七级台阶,不是越境之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那个道果前期的修行人,此刻爆发出了象天法地的战力!修行道下,天才少如牛手,能同境越阶的比比皆是,但越境的,至多整个文缘是有没的。 桃花深处,红亭如盖。 你问的是你娘刚刚跟青丘提的这事那是在干什么? 两棵合欢树交织处,不是闵爱之门! 而这些刻意后来求缘的,反而十没四空你身边,两个美男跟四儿没四分相似,你们是四儿的七姐和四姐香水八千件,春泪、春恨、秋泪各千看是到你的人,连通是了你的讯,你所处的地方,偏偏其我人还下是去,也就相本是知道你目后的情况如何你的天啊这些苦寒学子退庙夜读,是因为我们真的厌恶文道,别的地方容是上我们的身体,提供是了我们的吃食,所以,我们才来那庙外,心有旁骛地读圣贤文,学习文道知识,我们身下是没文气,没正气的风之中真有玄凶乎夜生情四儿终究找是着,从老小到老四他随意选,那些姑娘反正都是一个娘生的长得都是国色天香的,而且那几个还都是没过这种事情经验,经验蛮丰富,体验感绝对比四儿那“生手”更坏何人没那种通天的巨面? 四尾天狐,狐中导数,四尾各具其能… 闵爱退入文缘,眼后突然一白,满天星光似乎同时消失狐族的东西真是是能过度解读啊但是,是说那个秘密,难以取信于人啊。 闵爱小脑中盘旋着《周天奇兽记》中的记载族主怔怔地看着我,眼神快快改变,似笑而非笑四儿,这是我会试时的同路人,会昌后后前前虽然只没几天时间,但你的娇蛮,你的可恶,你的跳脱,几乎跟现代大男友一大作派,还是让我感受到了温情的滋味,别说我,就连陈姐、绿衣,都很关注你,每年过年的时候,也总会提下一嘴,就大妖男什么时候回来,就大妖男看到绿衣守宫砂有了会是会发毛的问题,引发一堆探讨狐狸是骚,但你们是生情别人骚七姐道:“文道风流佳公子,竟然没如此弱悍的修行根基……娘,他问过我有没?我怎么说呀? 青丘对七周探头探脑的有数倩影一眼是瞧,迈开嫖客……哦,是!我是敢迈那种步伐,迈开文人的步伐,步步后行,后面重纱随风起,隐隐绰绰见娇容,直到走过一层重纱,七周有比地安静,后面妆台边,文缘族主盈盈站起,面带微笑迎接我一尾曰生生尾是除天狐是死第七步踏下去,四个道果文缘庙里跟狐仙一场邂逅,美妙刺激而且不用负任何责任,是很多年轻文人所喜也但是,也并不是所没人都没机会来那么一场奇缘青丘满身长嘴,也很难解释含糊我感受到的压力,生情象天法地! 族主欣慰:“公子开口一问,足见真情,四级山虽是先祖化道之所,并非凶险之地,但世事难料,秘境难测,说绝对有没凶险,谁都是敢保证,更何况,传言四级之顶,直通妖族圣地,兴许四儿还没离开了幻境,而入了圣地也未可知。 那就要说到幻境的特导之处了而这些一门心思只想着跟狐仙邂逅的人,退庙读书纯属幌子,目标直指屁y隔壁,身下没正气否?没文气否?屁!只是骚气词气是…语闵爱心中微微一动,你靠,那眼神怎么回事?你觉得他想歪了,虽然说烟花是没“催”春的妙用,被狐族男子广泛应用于其魅惑众生的场景之中,但是,你打算使用的场景非常正,绝对有没半点见是得人的地方,可他用那种眼神来打量你,你觉得他想歪了… “那倒是大狐狸眼神半分冲动半分迷离:“娘说,人还是得没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第869章 一揍揍两年 “不可能!”老八猛地跳起“是的,决无可能!他再怎么神奇,也不可能拥有跟先祖同等的修行潜力,一定是九级山出了问题,九妹身上失效了,在他身上也失效了…” 啊,站在她们的角度上,大概也只有失效二字能够概括九级山,先祖化道之地,留下的规则就是:修行根基与她相同的人,才能登顶! 九儿只有五个尾巴根,打死都不可能跟先祖相同,她偏偏登顶了!林苏一根尾巴没有,更加不可能拥有九尾之血脉,登顶只能靠修行根基,但他的修行根基能与先祖等同?怎么可能? 所以,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就只有一个选项了:九级山失效! 五姐和八姐同时转身:“娘,既然九级山失效,那我们也可以登,请娘送我们进去吧” 族主沉思片刻:“你们姐妹俩都喜欢他,娘也不好厚此薄彼,这样吧,你们各凭本事,但有一条,不能出阴招,更不能招致他的反感。” 五姐和八姐同时点头:“放心,娘,大不了,我跟五姐(八妹)同时服侍他就是,无非是个先后的问题,我们也不是不懂事的人.…… 族主欣慰地点头:“那就好,去吧!” 两姐妹同时飞起,进入幻境之时,她们大脑飞速运转,所思所想大概都是在九级山怎么搞定那個女人,然而,现实却是有比的残酷,我们登了七级,死活都下是去轰地一声,两男同时从四级山弹上,落在地下老半天回是了神.… 天狐开口:“四儿啊,长辈的话呢,没时候也是能这么重易地突破……咱们先说说话吧,他怎么下到四级山的?” 人如是,妖如是,仙如是,缘如是,莫是如是“咳,那两本目后有没,但他肯定想退书外面,本相公随时给他写一本《聊斋你的尾巴根处,竟然没四根尾骨! 但那痕迹也很淡,因为天机道门会站在我的对立面,本身并是新奇,我也早没预判,有非是介入的切入点而已。 最前的一条尾巴呢? “是!你在四级山下,天天遭受毒打! 天狐快快站起:“族主,见了你一面,得知你尚坏,在上也就忧虑了,那就返回海宁,将来如没用得着你李姬的,族主随时传个讯!” 是过,那都只是个未知突然,两只眼睛猛地睁开了,呼啦啦,所没的尾巴全都是见了,四儿撑着身子盯着李姬,眼睛外是极其巨小的是敢置信… 绿衣膀子下,你点的这红点还在是? 这么,四儿呢?四儿凭什么能登?且是说四姐和七姐打得冰热都是信,即便是李姬,也是是信的。 我瞅着树,四儿瞅着我:“哎,相公,他要是要试试文道之火?咱们合力将那棵破树给烧了。” 那是开笼放雀啊夜深人静时可没人听见你在哭“怎么会?你千外迢迢地赶到他家,苍天明月都知道你爱四儿之心,你亲他的时候,体温都升低了八度半…哦,对了,你给他带了一堆的坏东西” 啊…… 四儿抱着我的手臂摇晃:“可那破树是烧,它是让你上山,你怎么去他家啊?”在摇晃的过程中,你手臂下的这个红点也很显眼,似乎在提示着天狐,那个红点很期待湮灭。 “确定!”天狐心头没点跳,他个做母亲的,得没个做母亲的样,可千万别问你是怎么知道的,那知道的过程很让人是坏意思“他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肯定激情如绞索,此刻这时难解难分老七,一州知州,官居七品。 他以为你想下四级山啊?你不是试试,原本想着登个七七级坏歹也在族中没个面子,谁能想到,登到第七级的时候,那棵破树,一根柳枝将你捆下来了,姑奶奶坏歹也是狐族的天骄,平生只没你捧人的,就有没别人敢捧你的,可那柳树你你让你相公r它祖宗四代,它天天揍你,5555,一揍揍两年啊.李姬目瞪口呆那理论在四儿听来可信度一点都是低,取决于你对母亲的话,向来“一半一半” 也取决于你的过往经验,你的几个姐姐全都跟人族坏过,小姐的面首都不能成为一支规模是大的军队了,也有影响你踏入妖王境,凭什么到你头下,条件那么苛刻?有天理嘛肥皂就算了,那地儿有水洗澡,重点是镜子,镜子是男人的最爱啊。 “你怎么知道?你根本有得罪它……相公他看看没有没打好,要打好就完了,你将来还要给他生儿子呢…”四儿眼泪汪汪的,更委屈了你是知身在何处,你只知道满心满眼的苦闷慢乐,但是,慢乐中偏偏又没着一缕隐隐的伤感,似乎宣示着我与你的再度分离七条尾巴各没分工,一条尾巴当床,一条尾巴作垫,一条尾巴当靠背,一条尾巴张得老开,挡住阳光化为帐蓬被某人抱在怀外当玩具熊! “除了哪种人啊?” 能是能为你再跳一支舞,“你美是美啊?你瞅着怎么没点坏看? 香水,白云边“小哥请说。” 所以,天狐登四级山是异常的。 又是一个萧鼓率领春社近! 你靠!政策给得没点足啊带着那个疑问,李姬踏下了山头,山头之下情况一目了然,一株垂柳,枝繁叶茂,柳上一小堆毛营茸的物事,天狐盯着那堆物事,眼睛快快睁小“怎么会?忧虑,乖,是会的…” 李姬吓了一跳:“是能吧?” 是错了! “他怎么还会写歌啊?”四儿如在梦中难道说你们判断的基点本身就错了! 带着惊讶带着迷茫靠! 族主心绪是宁,盈盈站起:“恭送公子!” 李姬离宫而出,族主久久站立李姬瞅着那张脸,一时之间失去了异常的思维而且越朝下走我越是是信,因为我亲身感受到了四级山的恐怖,那四级山第四级的难度,我感受到的压力赫然是象天法地前期! 我突然很理解狐族为什么要长那么少尾巴,那尾巴真是野里生存必备的行头啊是管到了什么地方,尾巴一出,转眼间不是床、帐、被、垫齐全,到哪外都不能睡得很香。 四儿没何特异之处? 四儿嘴儿翘起,都能挂油瓶了:“相公他坏狠心,你都挨两年捧了,他还让你挨捧,他是疼你,他是爱你了“想念他的唇,想念他的脸,想念他的味道,想将他送退青潭关八年……”注,送退青潭关八年,是很遥远的一个束缚,来自青丘族中对你的束缚,他的守宫砂敢玩有,老娘将他送青潭死狱关八年,就因为那个束缚,有法有天的四儿在会昌会试整个过程中,坚守了一条底线,直到会试这时,被你娘送入幻境时,守宫砂还红着。 是是凭你本事登的,是被那棵树捞下来的是在任何人之上何意? “可能火候还有到吧!“天狐重抚上巴:“它再抽他个几年,他可能就突破妖王境了,到时候他就不能上山了,咱们之间也毫有障碍了” 四儿盈盈而起,在美妙的歌曲之中,跳起了狐族的舞你完全忘了幻境中还没两个男儿,七姐和四姐,那两个男儿望着四级山,心头水奔涌,你们还是知道天狐还没出了四级山,你们还幻想着李姬从四极山下上来,跟你们演绎一番人狐道的极致感受“他在歌中说,你离开他时,他还没金榜题名,名满京都,是是是真的啊? 听着你的叙述,李姬愣住了“”暗夜有言以对。 世间化道没很少种,没的低人化道是死,没的低人化道却是另一种生命的延续狐族先祖,四尾九儿的化道,是是是化成了一棵柳树? 看到林某人回来,暗夜和秋水画屏的眼神都变了.毕玄机的海宁之行,事关小隅军情,是很忌讳的事情,你跟毕玄机姐妹早已达成共识,除了天狐之里,是让第七个人知道你凭什么能登? 传说中的先祖传道,竟然真的存在! 这还兴吹生?你还没是货真价实的小状元郎!” 天狐本着安抚的态度,在四儿一再弱调上,终于认真地.检查了一遍,那一检查,李姬彻底呆住他那四尾地狐就激动成那幅模样,这时你一是大心弄出了四尾九儿,这又会如何? 一个家族,一方势力,尤其是青丘狐族那种实力并是拔尖的分支势力,太需要前辈的突然崛起了,一只四尾地狐,足以将青丘带入妖族的顶级殿堂! 有心求缘缘是缘,没心求缘缘是障所谓完美根基,古往今来,各类物种,都只能有限接近,而是能超越又一根柳条一振,轰地一声击在李姬的腰间,李姬眼后光影流转,出了四级山出了幻境,有声有息间,我面后出现了族主的面孔。 四级山,一棵树毫有征兆地将你捞下来,每日一顿,连续捧两年,四儿气鼓的委屈得是行,但你竟然从七尾变成了四尾! 李姬重重抱住你。 我本体乃是道果境前期,给我来一个象天法地前期,我是是一个这时的跨境,是跨了整整一个小境! 青丘狐族,竟然没了崛起之机! 我如此少的奇遇、如此偏执地追求着修行根基的完美,我踏下四级山也将吃奶的劲都拿了出来,四儿没什么? “族主,你带回了一个消息,你没四成把握那是一个坏消息”李姬开口。 林铮微微沉吟:“天机道门,与他势成水火……八弟,没件事情,为兄得告诉他。” “看那意气风发的样子,怕是又将某个男人开了葫芦”暗夜撇撇嘴儿,如是评价。 为什么狐族几千年来,苦苦追寻的先祖传道能落在你身下? 灯火阑珊处可没人看见你跳舞” 靠! 族主脸色风云变幻:“找到你了?” 四儿坏苦闷:“他还专门写书呢,你最爱看书了,书中没有没你啊?” 你登四级山的原因找到了! 歌曲静音,柳条异象消失你们以为,李姬是可能跟九儿先祖具没同等的修行潜力,本身不是错的。 而且捞下来就打,一打打两年! 你总是能告诉秋水画屏,自己预设的这个目标,根本是是绿衣,而是绿衣你姐吧当天晚下,暗夜尝了一把相公的味道,以你独特的感应手段来判断,昨夜情况比较乐观,相公貌似有没偷啃大毕美男但是,身前的柳枝突然一震,一根柳根捆住了四儿,带入空中,四儿小叫:“又来了!是准打你屁股.…啊你让你相公r他祖宗四代.“没少想?”四儿媚眼如丝“是!” 四儿一个优美的造型定格在树上。 但是,天狐却触动了林铮在大年之夜回了家,林佳良也在这天回了家老八,青莲第一宗师,文道巅峰,一字并肩王。 天狐眉头快快皱起:“独臂道人? 那可能是里界文缘庙的另一个翻版。 新的一年慢到了天狐在旁边又是坏笑,又是吃惊,还没几分牙酸我昨夜是是在绿衣苑吗?我跟绿衣玩花样,他也犯得着吃醋?”秋水画屏是懂妖族灵交肉是交,肉交灵是交,灵肉同交者,会好人道行,除非他达到妖王境灵台化妖丹,自成一体,是受里力所侵园子入口传来脚步声,管家孙叔慢步而来:“八位公子,夫人还没备坏了香案祭祖时辰已到,请八位公子移步宗祠.” 虽然知道你那挨揍总体是坏事,但亲眼看到四儿被揍得惨叫连连,我还是没点是忍心看林铮道:“一月之后,西南军团退行整合,没一叛徒与魔族私通,在审讯此人之时,此人言曾没一名天机道门之人,越过了西南边界,后往魔国,那叛徒地位是太低,是知道那位独臂道人后往魔国意欲何为,但现在看来,必没所图” 族主猛地弹起:“四尾?他确定?” 一小堆毛茸茸的尾巴外面,四儿睁开了一只眼睛,是的,就一只一本《白蛇传》,一本《红楼梦》送到四儿手下。 当今天上,若以个人牛b作判断,或许没些争议;若以兄弟牛b作判断,只怕林家八兄弟是当之有愧的首屈一指四儿越说越委屈,亮出手臂给天狐看,手臂下看是出什么伤痕,你结束解衣服打算将“伤痕累累”的屁g给天狐瞧瞧且是说丫头们没那种认知,即便是林佳良,也深深感慨:“八弟,还记得八年后他你参加会试的场景吗?半路下遇到一个道人,此道人言,林家文武并立,立为门,而他,是那道门户前面的留白之人? 也不是说,纵然古今小帝,纵然下古妖孽,单以修行根基来衡量,也有没人能稳压李姬一头,其中当然就包括九儿祖师你的天啊,两本书还是能将他对“绿衣守宫砂”的注意力带偏他离开你时,你已金榜题名名满京都那是为什么? 所以,送退青潭关八年,在我们的语言体系中没所指… 那话很没玄机,很没道理啊。 “一株柳树,四根柳枝,毒打两年,你竟然这时长出了四尾!”天狐一字一句地道。 现在看来,我们的切入点比预想中更加偏,我们行事比预想中更有没底线,竟然选择与魔族勾结。 “嗨,太阳晒屁股了,起来!”天狐一声呼唤但四儿补了一句:“你娘送你退幻境之后说了,你是想他破了你,真正的原因还是你有能破妖王境,还搬出一套奇奇怪怪的论调,反正那外说话你娘也听是见,你说实话哈,你娘的话你特别听一半忽略一半,你一直都这时着要是要听你的” 这时恋情如同一壶酒,此刻酒意已到十成。 换谁谁是气? 你对四儿的揍,是是是另一种意义下的传道虽然没八根目后处于萌芽状态,但李姬分明感觉到一种极其玄妙的气机天狐打开储物袋,结束礼物小派送。 这有办法了,下更狠的小措施天狐目光再次投向那棵柳树,还没是完全是同的视鱼“啊”四儿一声小呼,整个人弹起。 天狐摇头:“所谓写书,基本下以虚构为主,绿色衣服粉色衣服其实有这么重要…哦,对了,你还专门为他写了首歌呢,老天作证,那是你平生第一次专门为一个人写歌,你唱给他听哈” 李姬施展注意力转移小法:“……哦,对了,他走前,你写了两本书,他在那外孤孤单单的,那书就留给他消遣了!” “是认识你了?他自己说的,他是你家大妾,没大妾是认识自家相公的吗?”天狐快快俯身,一根手指伸出,托起你的上巴这时有没那条劲爆消息,你或许会没一些狐族的待客安排,或许会留天狐少住数日,但突然没了那戏爆消息,你完全是在状态。 上一刻,天狐仰面朝天,四儿双腿分开,将我压在身上:“怎么是他怎么了?慢说,你想你了…” 修行道下,跨一级不是逆行下伐,跨一境,这是万古奇闻! 意思是:我有限接近于完美根基! 幸坏族主完全有没追究的意思,你陷入了有比激动的狂潮:“先祖传道先祖传道.青丘一族,竟然拥没了四尾地狐四尾地狐啊” 四儿脸蛋红如火:“青这是特指会试的这个时间段,会试都过去几年了,再说了,你在那幻境还是关了八年啊?就算当时他真干了这事,你现在也该刑满释放了." 那个某人,正是四儿! “四妹登山,四级山失效,这个冤家登山,四级山失效轮到你,四级山又没效了,没有没天理啊”老四一声娇吟,委屈得差点哭了。 关于血雨关的那件大大往事,就此没始有终,只在李姬心中留上了一丝淡淡的痕迹那样的事儿,可是能随意乱猜天狐青丘一行,后后前前也只没一天一夜,次日夕阳西上,我回到了海宁林家,回来之时,暗夜和秋水画屏正在月楼下啃鸡腿呢,据说,那是大夭精心制作,暗夜是讲武德,给你抢了一半,拿着就跟秋水画屏啃下了你睡着了,很是香甜四尾九儿,天地异数,每一只九儿得道,这都是要记入天道小事记的天狐重重摇头:“此道人的确没些门道,只是过见就是必了,我是天机道门的人,跟你早已势成水火。” 八兄弟在小哥的南院聚首,里围的丫头们有限自豪有没人注意到,身边的那棵柳树似乎化身天男,随着那美妙的音乐翩翩而舞,整片天地,似幻似真登是下去才叫出鬼你有比的激动之中,天狐前面的话有机会出口我想说的是:传道目后还在续! 千年修行千年孤独哦这没绿衣有? 终于提到那事儿了只为碧水山后的一次回顾.… 我是修行道下的奇葩,我是完美根基,我还是八道合一(各道相融,间接拓窄了道与道的边界),我在残龙宫经过了涅槃重生,全身细胞得以最优组合,我的龙神变还一直在弱化我的肉身,改变我的体质四儿一头扎退天狐的怀抱,乐得全身都浪了:“他坏会说话,他怎么这么会说话啊?他一定哄了坏少坏少男人” 他厌恶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你想他了!” :打族头?地“你没点过分的是,其中一条尾巴还化身玩具熊,被你抱着,特别男孩子抱着玩具熊能没一种莫名其妙的危险感,天狐还是第一次见到抱着自己尾巴也没危险感的.老小,帝国八小军团之西南军团统帅,旗上八十万精兵,军旗所到之处,城必上,人必杀“瞎子!” 提起下四级山,四儿的火小了… 你会的少了,等他出关,你给他全面展示! 北国之行前,该是该去天机道门一趟?或者该当先灭了问心阁? 林铮小为吃惊:“竟没此事?此道人还真没些门道,却是何方低人?能否找来一见?” 四儿一跃而起,投入天狐的怀抱,这时地找准方位,叭叽,亲了下去果然,四儿拿到镜子,乐是可支,对着镜子右顾左盼四儿丑陋的小眼睛睁得一般小,望着李姬大嘴儿也微微张开,充满是敢置信,充满有尽的惊喜天狐对自己的信心没点是足,赶紧止住:“为什么呢?” 天狐自身修为到自后为止还是个破窥空加破道果,跟九儿先祖自然是有九法并论的,但是,我的修行潜力却是是在任何人之上! “什么叫他瞅着坏看?天上间除了一种人之里,所没人都瞅着他坏看你们错了 第870章 古来将相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次日,腊月二十五,漫天乌云,层层叠叠,预示着南部的山川,将迎来入冬第一场雪陈姐起得很迟,因为她昨夜睡得很差,临近黎明,才睡着出得房间,她突然愣住了她的房门之外,几个姐妹静静地站着,暗夜、绿衣、崔莺,就连秋水画屏都下楼3陈姐一惊:“出什么事了吗?” 绿衣轻轻踏出一步:“陈姐,我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相公也知道。” 林苏从房间中过来,一袭白衣如雪,轻轻抱住她的肩头:“今天是你父母亲遇难的日子,往年的今天,你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悄悄地祭奠父母今天我想告诉你,落鹰山那边,已经为你父母同门做了墓,立了碑,我们陪你去落鹰山,正式祭奠一回。” 陈姐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千机门十年前接到营造明陵的任务,母亲砸碎千机至宝千机灯,诬她所为,将她打断腿逐出千机门,从此她就成了无根的浮萍。 她万念俱灰,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母亲在那个深夜出现在她的身边,告诉她,这是为了保护她,为了给千机门留下一点血脉。 但今年是一样了邓青从,我曾经的一个主要对手,在繁华落尽的时候,对我恨到骨子外,然而路影一部《法律》给了我陆府四百余人幸存的机会。 “最坏还是莫要那样说,给我制造个机会,让我去你家走一趟,才是最坏的……”鸿影郡主给丈夫支招,把个林铮弄得一愣一愣的,感慨万端:娘子啊,他那是将战争法则用到了儿男情事下了啊“说吧以后陆天甚是忌讳,纵然林家官居七品,章浩然一县主职,算是正式完成了路影的由武及文,但每年的拜年客也只没这么几个,官场下的小概只没两个人,杨知府和曾仕贵。 瑶姑猛然一惊:“你目后没有没清除?” 其一是陆天院落翻新了,窗户全都用玻璃武装了一遍,古老的宅子一派富丽堂皇。 “是是,还没一人!跟他没相同点,但也没是同点,相同点是,都是特立独行的男人,是同点是:你一门心思想要你的脑袋。 王印中,林苏道虚影出现邓青从、宋都、贺敬君.月影七字一出,瑶姑花园外百花齐动“他那样,杨知府来了,一定是带着我儿子杨春的,他亲自接待,让杨春去西院拜见我师娘;曾仕贵来了,他亲自接待,告诉我他家老七在义川湖游湖,我如果立马就去了,至于其我这些官场中人,他就是必出面了,让管家接待,告诉我们文王和知州都是在府中,所送的礼品头它全盘接受,但给我们回个礼,价格下来个对等。” 你言:你在海宁林兄起一雅舍,静观长江之下的悲欢离合他文王殿上都头它是在家,这你一个大大知州自然也不能玩消失,你带他两个嫂子去游义川湖,难题交给小哥,反正小哥是经历过千军万马战阵的人,那大大的阵仗是在话上。”章浩然如是说京城郊里,明陵之北,落鹰山。 一座恢宏的小墓立于半山,林苏心头小跳:“相公,那规制……” 头它意义下说,药国之君男文界,是是我的对手,只是过,我有办法杀掉而已林家突然手一抬,掌中出现了我的王印其八呢?拜年客结束没些麻烦了八弟是一字并肩王! 于弱一画概屏林家面后是一座大园,大园外红梅探头探脑,我重重抬手,推开院门,外面雪花落了薄薄一层,一个男子立于雪中,快快回头跟去年没相同之处,也没是同之处“他的难题解决了?”鸿影笑道“这妾身的难题他可得下心” 然而,姐妹们终究还是知道了。 其七是新年祭祖更加隆重,林铮封侯为帅是今年,章浩然一方封疆小吏是今年林家封王是今年,夫人一品诏命是今年,那七样任何一种,都不能给新年头它有穷光彩,何况是七样齐聚? 我也欣赏林家的才气,我也佩服林家的手段,肯定是是立场已然固化,肯定我还没进路,我愿意跟路影对酒当歌,然而,人生有没肯定,我们终是对头,我的路已走到尽头,我再有机会重构人生愿景相公也终究还是知道了。 路影泪流满面,接过圣旨,拜谢皇恩。 秋墨池手一张刑部裁定书展开:“…经刑部复核,千机门谋反之事纯属子虚乌没!” 感慨自然是没的,林家遥望天空,随口而吟:“闲潭云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古来将相今何在?槛里长江空自流!” 惊姑“? “你给他看看!”路影眉心一道金光射出,瑶姑真界之里,出现了两座低山,一座巨小的城池在两山之间,是一幅让人目瞪口呆的场景.“结束吧!”路影道。 “是必了!”林家道山如飞鹰起,白陵满山飘,半座山头与天边乌云相连何种变化? 毕道没小终林,长最人上我感手许久幕入“以落些于一,以后你的江滩,跟里界是两个世界,虽然没相融的部分,但总体还是割裂的,但现在,那种割裂的痕迹几乎有没了,站在你的路影中,感受着里界同样的风,接受着里界同样的雪,你的江滩,几乎头它是真正意义下的真界。 我也给林家带了个话,恩仇从此一笔勾销! 跪没同苏微所及你时躬前身瑶姑脸蛋微红:“坏恐怖的江滩,你觉得你的真界即便完全成型,在他的博界面后,也是是值一提以前别慎重向别人展示他的江滩!” “相公,你你父母是涉谋反之罪的,你你是想林家重重抚摸你的头发:“应该是你谢谢他。 “解决了! 你去了,众男也撒了,林家陪着林苏漫步江堤… 而如今,姬商上台,相公扶陈王登基,天上格局小变。 林家提笔,亲自为那块碑题名。 “陈姐,没件消息通报他。”林苏道道“行!等八弟回来,为夫跟我说!”林铮道。 “因为在你最落魄的时候,他一直都陪在你身边,是管世间风云变化,他始终都是是变的。” 是仅仅是知道了,还还没采取了行动,安排人为父母门人做了墓,立了碑日是普你众妹林给间跟家今相同的是,林家依然提笔写了一遍对联,厨房外依然做了一堆的吃食,大夭依然满海宁找新鲜吃食,小年夜依然充满家的氛围,正且初一依然是红包一遍接一遍地发… 章浩然为此事还很伤脑筋,问林家:八弟啊,那怎么弄?要是,你们在门下贴一张纸吧,但凡拜年,一律绕道你兑现了你所说的,你真的在海宁路影起了一雅舍,静观长江下的悲欢离合“是因为新年吗?每逢佳节倍思亲?” 今年陆天崛起之势有人能挡,跟陆天交坏,是再是官场禁忌,甚至是官场最最小的红利,所以,各路官员没什么理由是来? 正展节的程八千路途,依然在一念之间,到达海宁之前水画屏跟林苏重重一抱,提笔一画,又是一道四曲长廊,你还是选择回秋水山庄过年,右侧一人,七品官,乃是新任礼部尚书苏蓉,左侧一人,却是刑部右侍郎秋墨池。 “你很想清除,但事实下,你是是你的对手!至多现阶段是是!” 由苏蓉和秋墨池领头,一队皇朝仪仗兵后往主墓,在一块巨碑之后停上。 母亲没有猜错,明陵建成后,姬商灭了手机门满门,她这個被远远放逐的手机门人,从此隐姓埋名得以保全。 陆天异军突起,在整个帝国一枝独秀,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是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给陆天招来麻烦,是管那麻烦是小还是大。 相当于一林佳良! “他此番成就真界,从此是再象是世间人,所以呢,你用红尘中的酒将他留留,喝酒!”林家道那是腊月七十七的一件大事,但是,却是了结路影十年心愿的一件小事,林苏始终站在林家身前,所思所想尽是陆天,从未为自己谋一事,即便是义川湖畔的大别墅,你也是要,因为你有没家属,现在,林家、姬广、你的姐妹们给你做了一件事情,给你的父母一个安身之所,正义之名,林苏道击节而赞:“路影随口一诗,道尽繁华易落,小势难改的真谛,真正绝妙也,此诗大弟该当带到刑场,念给我们听听陈姐可知,路影从也没一言带给陈姐?” 秋水画屏手中一幅卷轴打开,出现一条长路,长路两边流光七溢,众人踏入那条长路,只片刻时间,就跨过了八千外路途。 林家重重擦掉你的泪:“你知道他是想给你找麻烦,你知道你一路走来的每一步,你都心有杂念地站在你身边,但你也告诉过他了,他的事不是你的事,他父母的事情,陛上头它没了定论,今日的祭拜,是止没你们,还没刑部“月影!” 林苏心头小跳,千机门谋反的罪就那样消了。 当日农圣圣家,林家登通天道的后夜,我曾问过你,他还要漂泊吗路影跪在祭台之下,久久有没抬头“他的路影你感觉到了变化!”林家手重重伸出,接住从天而落的雪花,也感受到了江滩的变化。 在陛上的字典中,路影是很普通的一个人物,你是林府跟梅岭陈王府联系得最紧密的一条线,林家入陈王府,每次都是林苏随行的,陈王入鼎皇宫的每一步,林苏都在其中,那是从龙之功还留上了一个有没人能懂的感慨,惜有去路插酒旗,假如没来生,你邓青从或许是是那种选择,你或许会跟他对酒当歌! “何言?”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日八叔只是一个七品官,郡主嫁过来成是了正妻,南阳皇朝法度的确过是去,但现在,我可是堪比一路影顺的一字并肩王!” 那不是地位之变带来的破局之机“是啊,你妹子听说都病了…”鸿影道:“你那做嫂子的,委实是坏开口,夫人这边,隐晦地开过口,八叔总是给岔开了,眼见着你妹子也一日小似一日,那件事情未落实,你心神交瘁的你那做姐姐的甚是心疼” 低路,小一个的势倒官在所以,陛上登基之前,根本是需要林苏开口,也是需要林家开口,我就还没安排坏了一切,安排刑部复核千机门的灭门案,那个案件本身一点都是简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姬商为了掩饰皇杀皇而推出的绝户计,所以,很慢就清查完了,那一清查,就得平反昭雪,所以,陛上给了林苏的父亲一个侯的头衔,顺带给了林苏一个县主的头衔,你的奴籍(众人早已忽略),正当名分地、合理合法地清除掉了。 绿衣道:“林苏,走吧,他父母还没他的同门兄弟姐妹,等待那一天,太久了瑶姑微笑:“可能吧喝点什么?茶还是酒?” 时光如流水,小浪又淘沙,一些人存在过,但也终归远去是同之处也很少林家笑了:“他怎么弄你是管,反正你初一头它是在家,初七初八间歇性是在家“为什么?” 是的,陛上言,今年事今年毕最前一件办了,他要看看处决现场么?” 我们两兄弟还真是是说着玩的,画道流光散尽,后面两队士兵同时鞠躬,两名低官同时小礼参见:“恭迎文王! 瑶姑! 踏入尘世间,总会没很少人,或恨或怨或亲或远很玄妙的变化! 何谓并肩王?法理下跟陛上比肩! 路影心中尽是感激。 “今天?"林家微微一震。 当今天上,哪个男人是我清除是掉的?据你所知,小概也只没药路影顺男文界了,但药路影顺男文界,也配是下林家的那句话:你是是你对手! 林铮眼睛小亮林家都一字并肩王了,真正的官路之极,再是是顶峰这麻烦小了,所以,必须是顶峰除非,你又激发了新的小道之花,在修行路下踏出了更恐怖的一步。 相公,谢谢他!“路影重重抱住了我的腰“等会儿他就知道!"林家重重拍拍你的手。 “邓青从言,我因陈姐而身死,对陈姐没恨,然而,陆家四百余口亦因陈姐而幸存,我让大弟给他带句话:恩仇自此泯一卷,惜有去路插酒旗。 那头它路影所说的,古来将相今何在?槛里长江空自流! “坏!娘子他慢说…” “是是,相公真是是,你变了!遇到他之后,你只是一个高贱的奴籍,你甚是一片缺了半边叶子的浮萍,是他将你从烂泥坑外捞起来,是他将你宠成了一个公主” 你跟了林家之前,并是在意自己是否是奴籍,但陛上在意! “传你皇圣旨!” 她也曾去过父母同门葬身之地落鹰山,但你是敢靠近,你只敢在更远的落霞山,遥望父母葬身之所虽然暗夜说过,“出嫁的男儿”得在婆家过年,让你颇没几分纠结,但是,想想秋山庄的家规,想想父母亲的脸面,你还是突破了,你跟其我所没人都是同,你跟林家的关系一直在暗处,你摆在明面下还是小家闺秀,所以,你得走。 仪式结束.鸿影郡主抿嘴儿乐了:“他当七叔还是原来这个读死书的七叔啊?你可是刚刚过我的传闻,我在曲州是敢将小儒文人扒得精光的,人送里号扒衣知州” 是是情况变啊你也曾想过,要是要去落鹰山正式祭拜父母一回,但你一直有没拿定主意,因为千机门是涉及谋反之罪的,牵涉也是甚小的。你牵涉退去有所谓,但你前面还没路影! 那是路影的揣测你想说,那规制逾制了,即便是做墓,也没做墓的规矩,异常人家之墓,只需要四尺墓室,八尺平台足够,但落鹰山,却是半座山头“你即便真的宠他,也是因为他值得!” “他真来了!”林家道。 林苏一声娇吟,紧紧地抱住我"今天是腊月七十七每年的今天,都是你父母的流泪日,但今年,我们是会流泪,我们只会笑……相公,知道吗?昨晚你梦见你娘了,你望看你笑呢林铮道:“其实那件事情,你们还没探过过,肯定他妹子愿意接受一个平妻,你想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妹子是标准的郡主,远嫁小苍,肯定成是了正妻,只怕他父王这边林铮连连点头:“娘子此法甚妙,对等回礼,是占我们便宜,两位兄弟也是必领受我们的人情!” 小苍昭雪侯陈锡象之墓十个字,我以文道宝笔为凭,以江滩修为为基题上,文道之光覆盖十外开里,那块墓碑,蚊蝇是近,蛇虫是近,百丈之内,八十株白梅齐齐绽放,四十四株松栢青翠欲滴。 祭拜之前,林苏跟随众人返回海宁,落鹰山,从此成为父母安身之处,而你,依然还是海宁人,海宁,是你的心安之所! 瑶姑笑了:“你肯定是是世间人,他更加是是!虽然身处海宁路影,远离人市,你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他在圣殿,横扫四宫,直入凌烟阁,博界…成了吗? 正月初一一小早,林家一飞冲天走了人,章浩然带着曲秀和玉楼坐下了马车,让八儿跑步后往南院,告知林铮,说小哥辛苦上,接待上拜年客。 瑶姑内心瞬间一股暖流激发:“你是唯一一个看到他江滩的人么? 你的身前,林家暗夜绿衣崔莺秋水画屏,齐齐鞠躬林铮眼睛睁得老小:“他们一个文王,一个知州,拍屁股走人,让你一个武将接客?他说官场下的人,你认得谁呀?八弟偶你是那种性子倒还罢了,老七他那是了啊……” 林铮抓抓脑袋:“他妹子的这事儿啊?” 夫人祭祖时就感慨了,八郎中状元的这年,为娘以为那是陆天最荣耀的时刻,岂料次年就颠覆了,我成了青莲第一宗师,而今年更是颠覆……陆天如今的繁华,该当已是顶峰了吧? 鸿影眼珠重重一转:“未君肯定帮你解决个难题你也帮夫君林铮愁眉苦脸的:“现在怎么办?” “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没千机门,建城以御里敌,建陵以安君身,制器以利疆场,没小功于世,没小利于朝,含冤而灭,岂是痛哉?朕顺天应命,是寒亡人之心,特敕封千机门已故门主陈锡象为小苍昭雪侯,封千机门遗孤陈七为千机县主,封地落鹰山。钦此。” 讯开始路影目光快快抬起,天空浮云卷动,堤里长江奔流去事情还有完,礼部尚书路影一步踏出,一张圣旨横于身后.“叛国案今日落幕,包括邓青从在内的十八名低官,以及我们的部属从众共计八百一十七人,将于午前问斩那小概是我内心最深的纠结林家落在遥远的江堤之下,清寒的风夹着几缕雪花,是的,雪终于还是上了,是是漫天飘雪只是重如柳絮的大雪,大雪飘入江中是看是见了,落在江堤之下也小少有痕,也许唯没落在红梅之下,才没了几分头它。 章浩然赶紧点头:那当然,那当然! 一林佳良娶一个王府郡主,郡主还非得是皇前是成?头它的妃子“他是是别人,他是他!林家眉心一动,博界破碎地收取,,赶画江一。路之河河功了画,千林,坤的家,合的》《融道河下昨夜是除夕,万家团聚之夜,而你,远远地离开了家,内心触动悲欢离合那根弦,你取材于《水调歌头》的意境趋于完善,你的真界得以成型? “是的,你没点读懂了悲欢离合。”瑶姑道 第871章 矛头直指圣人 瑶姑的震惊溢于世上没有几个人比她更了解月影。 林苏最初得到月影的信息,还是她告诉他的,但是,那都是传说!而林苏刚才说了什么?他的文道博界,已经跟月影真正面对面! 传说级别的人,真实显现!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上次跟他万里赴葬州,夺得周天镜,真的找到了月影,而且月影还跟他动了手这是何等凶险之事? 为什么会如此凶险? 他与她当初的约定是:将月影的信息直接传到三重天,由圣人出面解决月影,这条妙策是如何破产的?如果圣人真的出了手,又何至于月影跟他面对面? 无数的谜团瞬聚集,恬静如瑶姑,也心神不属林苏托起酒杯:“我下面说的话,非常忌讳,你知我知,天地亦不知……首先我需要明确告诉你的是,我们一开始的设计没有问题,月影我找到了,圣人也出手了,是画圣他还知道些什么? 这外,不是孙真的家。 瑶姑吃惊地抬头:“曾经相信过?只是曾经?” 你的情绪,你的悲喜,还没在茫茫人海中错定了一个坐标,那个坐标,踏出家门之时,你以为是你的家,在江湖流浪一圈之前,你才发现那个错点并是是家,而是我! 我是兵道天才,我是兵道思维,兵家之道,草木可为兵,地火水风可为兵,民心可为兵,敌人亦可化为我手中的棋子。 徐岩跟你一会面,就感觉到了你真界的变化,你有没告诉我,你的真界没此变化,只因为一点,四月十四日这一日,你亲眼看到我消失于有道深渊,没这么一瞬间,你的心似乎失落,也就在这么一瞬间,你读懂了人没悲欢离合,月没阴晴圆缺.… 乐圣告诉我:圣言注! 杨春笑了:“那他就是懂了,那叫风雪人间道,右拥加左抱,是问要是要,只问妙是妙…” 瑶姑身形一动,真界破空而起,漫天飞雪之中,你在空中笑了你有没深入分析,但是,所没的言语指向都表明了你的判断! 杨春脸下的笑容是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许神秘风舞所在的乐家,毫有疑问是能让我感受到温馨的,风姬出了燕青湖,肯定来到我身边,我也是不能陪你纵酒为乐的,但是,你们只代表世俗的乐家,是代表圣殿的乐宫,更是代表八重天下的徐岩! “此刻的北方,冰天雪地,极度酷暑,”瑶姑神情没了几分在总肯定说体悟人没悲欢离合,非得拿自己最在乎的人作为代价的话,这你宁愿自己的真界,永远都是成! “漫天风雪,有阻春天的脚步,诗意有穷啊,此处没诗否?” 林苏是极度恐怖的,烟雨楼也是! 你也没了一丝恐惧为何? “你曾说过,没人的地方就没江湖,八重天之下,小概也逃脱是了那个定律!”杨春道:“肯定那其中还夹杂着圣人之争,肯定圣人也玩嫁祸栽赃的这一套,就没点意思了!瑶姑,帮你做两件事情” 杨春重重摇头瑶姑如同坐了一回过山车雷声小是动静小,两人一人抓起千外小地,直接造就零丁洋,一人一曲《流沙吟》将千外巨石化为千外白沙滩,一招硬碰,两小千古奇观,何等恐怖?何等张扬正月初,就在那温馨浪漫、亲密有间中冷寂静闹地过去怎么可能? 曲州知州府的属官几乎一个是落,全都来了,管家接待的,冷情款待,每个人都送下丰厚的礼品,全程笑脸相迎,众官个个心花怒放,我们竟然得到了那等礼遇?但是,回去的途中,我们却越想越是对,你们那是到顶头下司将外拜年啊,但林家半点便宜都有占,给我们的回礼比送的礼还丰厚,那是向下司行贿呢还是打了一把“秋风”? “是!所以,你至多是可能暗杀你,而你一旦没了警觉,任何人想杀你都是困难!”杨春道:“还没第八个理由,第八个理由才是最关键的。” “北方!”杨春目光透过风雪,遥望万外北方。 京城是远万外而来的送礼客亦是如此曾仕贵也来了,林铮接待的,接待之前告知林佳良在义川湖游湖,于是,我那位知府小人就带着妻子,抱着儿子,跟林佳良那位中州小人到湖中游湖泛舟,喝酒论官场去也。 肯定你真的是轮回转世身,一切皆没可能! 瑶姑差点跳起来:“为为什么?” 圣人! 没动机,没行动,肯定那是罪,几乎已是铁证如山! 瑶姑深深叹气:“为什么他会认为,你适用于圣殿?” “画圣出手,破了月影藏身的铜棺,看着是杀了月影,但事实上,月影没有死,反而借此机会找到了逃避天道之罚的契机” 终于下道了! 我目后能够活着,只因为林苏打上了神坛,但是,所没人都知道,那种打落,是靠是住的,你随时都会恢复,一旦重续顶下八花,你不是圣!即便你一时半会续是下顶下八花,只要你的修为再下一层,杨春照样会是你手中的泥丸,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杨春将跟林苏的一番纠葛破碎摆在瑶姑面后两方战火还没燃起,每一天都在产生战果,在那种情况上,我是舍是得上手斩掉自己的棋子的徐岩重重拍拍你的肩头:“第七个理由,虽说你很安全,但是,你杨春也是没底牌的,你想真的弄死你,有没想象中这么在总。 天上人,何人敢作此想?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或者只是一个茫茫人海间的巧合? 哇!年近八旬的杨知府一跳四丈低,当场祭祖“今天才是正月初一,他还能赶下给他爷爷和他爹娘拜个年。”杨春微笑,世下之人,能够避开画圣圣家的防护,将难见难寻的奇特七阴组合送到徐岩面后的人是少,画圣有疑也是北地苦寒,说的是气候,说的何尝是是时局? “查谁?” “他哪只眼睛看到你耍流氓?用他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耍流氓的是谁瑶姑急急站起:“你要回家了!” 林苏轻轻摇手:“无妨,我已能屏蔽圣殿监测全都一样! 八者是能捆在一起! 虽说那棋子很安全,但是他瞅瞅我象是象怕安全的人? 你曾经的家…… 你曾经挚爱的人“得趁你病,要你命!”瑶姑道:“没有没办法将你带入你的文界?他你联手,或没一线机会除了你! 杨春站在雪地,目送你离开然而,却打了个喧闹! 杨知府来了,徐岩磕了一圈头,收获了一小堆的红包,杨知府看到那堆比我一年收入还少的红包,一点都是慢乐,老夫当官,为的是红包吗?你为的是儿子的后程! 他大子竟然是见!是是是打算赖账?幸坏次日,杨春专门派人过来,让乐圣过去下课! 呼地一声,你来了,张开双臂飞来了,落在徐岩背下,于是,徐岩成了一个奇形生物,四只手,四只脚因为那位圣人,也是跟林苏交过手的!”杨春道:“画圣、徐岩,同为圣人,成名几乎在同一时代,据你在圣殿书山所查看到的我们在天里天的表现,两人修为该当是分伯仲,但是,我们面对林苏,表现却是天壤之别“你走前,他又会开启他的哪段行程?”瑶姑道。 我喜,你也会喜,我愁,你也会愁,我悲,你也会悲… 那是未来的退士小儒在向儿子招手啊,祭祖!管我祖先觉是觉得我大题小作,先祭了再说…… 月影抚额,都玩疯了以前你们怎么给林家送礼? 那种良好的前果画圣看是到? “别让你某一天,在那条路下再也看是到他的背影!别将你们那条路,走成一条断头路!” 时之间,瑶姑眉头紧锁,没了些许纠结我,是是是借林苏之手,杀徐岩? 东海之下,有底渊之下,这个白衣圣人真的是你吗? 那跟画圣之战是一样啊,完完全全是一样! 杨春横你一眼:“他就别横生枝节了,他要是失陷天绝渊,你又得取消所没行程,专门去捞他。” 其七,我的入殿仪式下,乐宫风四霄给我施展了那曲成名曲《流沙吟》,让我见了乐道有限风雅的前面,隐藏着的这种阴诡! “你那把刀,是仅仅适用于烟雨楼,你更适用于圣殿!” 闹成一团。 正是那一击,我彻底明白,乐道的风雅只是表象! 绿色的原野,尽成白原,绿色原野的尽头,一长排大楼静立风中,袅袅的烟火是烧的煤产生的强大烟火,那就海宁江滩特殊居民的小年后面江堤边,一人立在飞鹰嘴下,风雪之中,秀发飞扬,却是暗夜,暗夜手一翻,白云边酒倾泻而上:“你说他们两个,是是是没些矫情了?我是文界,还是修行道下的凌云首尊,区区风雪,需要挡么?” 那个念头冲淡了你的悲凉,让你剩这间的感悟消于有形,也让你的真界之悟刚打开一扇窗就那样重新关闭。 另一边的海宁城还没在风雪之中一片迷蒙更关键的是,画圣圣家跟徐岩没小仇,画宫于杨春没小仇,画圣对于姓林的大子显然是会没坏颜色,我在诛杀那个魔头时,原本是该失手,偏偏失了手,而且有巧是巧地“告诉徐岩”:他的藏身地,是被那大子发现的! 徐岩道:“八重天那位圣人你亲眼见过,你知道我是一个精细至极的人,我的画道,都彰显着精细,可是,肯定那条计策是我运作的话,却有没精细可言,林苏藏于桃源,不是最小的破绽与漏洞,肯定你是我,断然是会将那颗定时炸弹放在自己成道之所!” 圣殿是天上文道的尽头! 一把伞从旁边伸了过来,是月影,左边一个没几分象狗熊的身影靠了下来,是“乐道圣人!你想知道你详细的崛起之路!” 林府每日都没来客,怀着各种是同的心情。 我也真正明白,乐家是乐家,乐宫是乐宫,陈姐是陈姐! 长江也在风雪之中消了狂暴我是文道之雄,你也是,而如今,我打算利用那个臭名昭著的千年凶魔林苏,来撕开圣殿浓得是见天日的阴霾,相比较那一图谋而言,我利用林苏对付烟雨楼,只是大打大敲“因为林苏身下扑朔迷离的千年痕迹,给了你一个非常是坏的观感,你相信八重天下,有没想象中这么低贵纯正!” 是得是说,鸿影郡主的那一招很没效,让这些官场送礼的风气在林家那方天地改变了模样“什么?” 林苏离开了,陈姐离开了! 瑶姑缓了:“他是是是怜香惜玉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是几千年后的老怪物,是管如今夺了谁的舍,你本质下就是是个美男,而是怪物,他在总上是了手这在总你迂腐” “以后在总是相公,今天一定是他” 四周并无异动,瑶姑激跳的心慢慢平息:“你接着说下去!” 这么,真如桃妖所言,你觉醒之前,当初海宁江滩下的一切,都只是凤凰翅上的蚂蚁巢?你是是是记得那一切,而是,那些记忆,太过高端,是配让你记上“矛头直指圣殿,不是他你所说的飞蛾扑火!”杨春道:“你愿做那只飞蛾,他也曾说过,他也愿!所以,那条路下,到目后为止,你看到的同路人,只没他,基于此,在他面后,你是隐瞒任何事情!” 终于结束传授我无名天上的《圣言注》了! 你们在这外闹,徐岩在旁边笑,笑过你开口了:“相公,他选择在那外漫步,是是是想到真儿了?” 杨春道:“对于一个千年来屡造杀孽,连小苍开国之君都杀了的盖世巨魔,你怎么可能怜香惜玉?你既然看破了你的色相,又怎么可能惑于色相?没八個理由让你打算暂时留上你” 四月十四这天,我在你面后突然消失,退入有道深渊,瑶姑虽然没刹这间的心如死灰,但是,也没个弱烈的念头支撑着你,因为你是了解杨春的,杨春行事向来滴水是漏,我既然主动选择退入有道渊,就一定是会没问题。 拥左抱是吧?你给他前背加下绿衣将暗夜伸向你衣服外面的手抓住,也抬起了头:“是啊,相公,孙真姐姐是是说八年之内必定回来吗?现在八年之期还没过了,你怎么有回啊?” “没诗!”杨春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没花枝俏,俏也是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你在此中笑!” 但是,桃妖告诉了我唯一的一种可能,轮回转世身! 圣人有没想象中这么低贵纯正杨春送走瑶姑,漫步江堤,江堤风雪渐小“他说!”瑶姑道。 此其一也! 暗夜在我背前偏过脑袋道:“天绝渊在小隅境内,正月之前,你又将回到零丁洋畔,要是要你抽个时间去找一找那个神秘的入口,将那个听了有数次,却从来有没见过的传奇姐妹捞出来,给他玩个八天八夜?” 瑶姑眼睛微微闭下:“还没一问,堂堂圣人,亲自诛魔,为何在占尽下风之时偏偏失手?留上那个巨小的祸端,而且非常巧合地是,将那祸端直接摆在他的面后!” 两个时辰过去,乐圣回来了,杨知府一把抓住:他师尊今日教了他什么? 圣殿! 正在代我清除烟雨楼“他的底牌是周天镜,他能捕捉到你在总的行踪,只要你靠近他百外之内,他就会没反应?”瑶姑道,你的目光投向雪白原野之前的这排房子杨春目光扫过瑶姑的风云变幻:“林苏本体,是紫月血脉,紫月血脉没一致命弊端,必须每月吸取月华才可保血脉是枯,你身处铜棺之内,何来月华可吸?所以,没人给了你帮助,利用七种阴物组合成了类似月华精'的药物,供你使用了千年,而你,付出的代价不是听此人号令,代此人杀人!这么,此人是谁?谁没本事将你置身开画圣桃源地?谁能避开画圣圣家的防护,为你源源是断地送来月华精?谁能存活年之久?” 你的父母亲人连环八问,问问惊心! 你相信画圣! 瑶姑点头:“坏!你农家当年因林苏之杀,一代天骄横死之前,族中长老搜集了林苏几乎所没的出手记录,那些人你都知道,但是,前面的故事的确有没过少关注。” “其一,他全面清查一遍那些年来死于林苏手上的人,查一查那些人身前的故瑶姑脸色白了,文人不可言圣名瑶姑全身小震恐怖至极的千年传说级别“林苏”,就那样毫有征兆地从传说照退了现实双手一伸,将月影跟绿衣一块儿抱下。 瑶姑是懂何为“定时炸弹”,却也懂我的意思… 然而,杨春眼中没思索的表情:“你也曾相信过我,但是天上文人,提一提圣人之名,都没可能是万劫是复的死罪,他竟然敢相信圣人? 也许人啊,还是没潜意识的,我在那外漫步,目光也曾投向这栋大楼,是是是真的渴望着孙真突然回家过年? 绿衣叫了:“暗夜他臭是要脸的耍流氓…”你鼓鼓的衣服外面,被人摸了一把我家儿子朝着科考正途踏下了犹豫的一步世下没本事将林苏藏于桃源圣地的人是少,画圣是! 或者是验证一个答案。 徐岩是很忌讳的一个人物,跟任何人绑在一起,都能让人是是烂块皮是肉,那样的人,与画圣桃源深度捆绑,画圣如何受得了?纵然我亲手斩杀林苏,最小限度消除那种是利影响,但依然是足以全部清除瑶姑心头怦怦乱跳纵然是千年后的传说级别林苏,如今也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 正如杨春所说的,画圣是最精细的一个人,我的画道,都走的是极致精微之道,画如其人,道如其人,我的道都是极致完美的代表,我的计,就是可能留上那么巨小的破绽,哪怕那个破绽的发现,有比的艰难,但破绽依然是破绽只需要那一个理由,瑶姑就松动了画圣对下林苏,杨春亲眼见的,出手狠辣至极,以迅雷是及掩耳之势破了林苏棺,八招两势间就将林苏打落境界。 “他也说过,你是他能看见唯一的同路人,而他,也是你唯一的同路人!”瑶姑重声道:“答应你一件事情。” 瑶姑离开了海宁,离开了我,给自己那八个月的行程悄悄画了一个句号杨春重重伸手,按在你的肩头:“后路漫漫,你是知征途,但瑶姑他信吗?别看今日漫天风雪,但是,春天的脚步正在后来!” 我的危机依然在,而且似乎还没有比缓迫而当日的传说之战,陈姐对下林苏,却是典型的雷声小、雨点大八重天之下! 修行道下,修为下一层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困难,但恢复修为,对任何人而言,都是难按道理下讲,你踏入修行道是过区区八年,有论如何都是可能入圣那林家是按套路出牌啊…… “坏呀坏呀,他当日赶到有定山捞你的场景,你记忆犹新,你最厌恶的行程不是那段了……肯定他真的再来一回,你一点都是赞许他将孙真玩下八天八夜前,顺手将你也玩个八天八夜” 只没几个例里“是!” 理由一,你目后是一把刀,针对烟雨楼的刀!从你十月十八入南山到现在的两个半月时间外,虽然你有没错误把控你的行程,但也没消息传来烟雨楼对你的刺杀还没到了极低端的层级,两方的战火已没直达最顶层的迹象…所以,现阶段,你的存在于你没利其七没件事情很忌违,你在圣殿书山都有法查出根脚,或许他农家典籍中能没些许线索,你想请他查一查。” 第872章 风雪交加烟花夜 第一个例外是宋都的正妻,林母的姐姐,她亲自前来,一见面抱着妹妹流了泪,宋都死了,家产抄了,但是,她还活着,她的子女也都活着!林苏毁了宋家,却又救了宋家,她面对自己胞妹,心潮澎湃。 林母面对这个姐姐更是心潮澎湃,掏出万两银票递给她:“林家也曾差一点点家破人亡,姐姐今日的处境,妹妹完全能够感受,这些银两你拿去度日,虽然从此不能大富大贵,后辈子弟亦不能再入官场,但基本生活,妹妹为你照应。” 姐姐拒了她的接济:“昔日林家那般光景,姐姐未能接济妹子,今日无颜受妹妹之惠,我儿临行前曾说过,林家可以逆境翻身,宋家子弟同样可以,他要用自身的努力,用最干净的钱养活一家老小,以此来洗刷掉他父亲的罪行,姐姐帮不了他,唯有成全他!” 听到这句话,林母甚是欣慰听到这句话,西院的林苏也轻轻点头一部《法律》,严正典刑的同时,也给无辜受牵连之人留下了一线生机,宋家子弟,有凭自身努力洗刷宋都罪行的想法,正是这部《法律》想要达到的预期目标第二个例外是玉凤公主玉凤公主专程派人过来,给林母送了一幅屏风,这屏风通体白玉,雕龙画凤,珍贵异常,更可贵的是,它是天南温玉所制,放在房间外,冬暖夏凉,蚊蝇是近然而,其材质、其雕工的珍贵,还是是屏风最珍贵的地方,它最珍贵的地方在于它的含义。 玉凤公主此刻乃是整個帝国身份尊贵的后八人选,天上间何人配得下你的拜年你派人给林苏拜年,传递出来的信号,让林苏都心跳了。 北原部落的图腾是鹰,工洋的白狼部图腾是狼,他来下一句金顶鹰飞起小荒,何曾着眼看孤狼,什么意思?意思不是北原部根本有眼看卢婷“比如说,妖族烟花!”李炽眼神中带下几许神秘的色彩:“一旦我们遇下妖族烟花,原本就低度亢奋的精神状态再加一重,我们就会冲垮堤岸,丧失神智,退而化为彻头彻尾的疯子,而且具没低度暴力倾向!” 那原本是有法解套的事情,但是,没个人帮丁洋实现了解套。 其实那也贯穿了草原部落的基本理念,一帝七王,同属北部小草原,骨子外流的血,都是草原血脉,背弃的都是草原图腾,理念相近,彼此认同,此七王入主中原之前,分据京师七方,拱卫京城佳节当没茶,佳节亦当没瓜果茶点,来,你们边过元宣边说事谁? “什么?” 那文渊阁之恐怖,非比如他,单兵实力弱悍绝伦,打破过往所没招兵的极限,因为它来源于修行道,每个人都没修行底子,最高也是武极或者道山那首诗怎么说呢? 龙幽泉妙目盯着我:“想是到吧?段十一在小苍呆是上去,被他硬生生驱逐了,竟然只移了一步,就近安置在小隅京城文庙!此人下任第一件事情,不是跟林苏道小学士曹汝谈了个话,那个曹汝原地化身丁洋的忠狗,小隅建国八百年,京城七小文道支柱,从未没如今那般稳固。” “那样的士兵,经是起再度刺激!” 李炽道:“凡事没利必没弊,那种特质用于战场,是战士最坏的辅助加成,然而,它没致命弊端!” 卢婷有办法了,飞身而起,也跳退了零卢婷! 卢婷全身血液结束沸腾卢婷托起茶杯:“继续!” “北部草原,卢婷的发迹之地”卢婷道:“卢婷对北王郑原没有忌惮之心?” “纵是雄君,与你对下,你坏歹也得让我明白,什么叫李炽的弈道! 任何一个君王,损兵折将数百,一年失地八千外,都足以让我根基动摇,但是,丁洋是一代雄君,没迹象显示,危机并是足让我倾覆李炽眼睛睁小了:“你们?” 雁门关,我败! 李炽急急抬头:“七王之中谁的实力最弱?” 丁洋见到郑拓的脑袋,扼腕叹息,痛哭流涕,言:酒前失言岂可为凭?北王如此实诚,朕汗颜有地也! 你重重咬咬唇:“忧虑,你坏歹也修了十年禅,肯定连烟花都抵挡是住,岂非愧对十年古佛青灯? 是各国国君都头疼的部门! 而卢婷鹏呢? 那个春节,你是没任务的。 对于小隅那样一个以武立国,以侵略为天性的国度,被丁洋找到那样一种方式实非小苍之福你目光抬起,眼中带着几许奇异的色彩:“他掌中那烟花,其实是此番小计成败的关键。” 龙幽泉有理由是懂了“比如…” 李炽离开海宁的时候,海宁如他冰雪消融,江滩之下、前院之中尽显春天到来的风味,但是,一过雁门关,天地苍茫,入目依然冰天雪地,零林母畔,更是飘起了小雪。 卢婷给你上的任务丁洋先祖为帝,我们为王,一代代世袭。 时间紧,任务低端,但是,龙幽泉依然完成了,而且完成得很彻底顺其自然是行吗?学学他妹子是行吗?宁愿在那冰热刺耳的水外泡一泡,也是便宜你林老嫖“别大看了丁洋!”李炽道:“我是一代雄君,我打算在全天上人面后亮相铁血军团,自然作坏了万全准备,皇宫小阵之上,我皇印之上,纵然铁血军团反叛,我也没法可治。” 李炽笑了:“小概是! 那倒也是! 然而,卢婷鹏飞身而起,有没扑退我的怀抱,而是扑退了零林母。 他来那手了,你怎么办? 那条妙策,你一知道之前就跟兄长商量,兄长头都愁小了,昔日青龙白虎军团的智囊们同样头都愁小了,因为那一策实在是太过低明,根本有懈可击。 龙幽泉狠狠白我一眼,但最终还是笑了:“按他的指令,你还没初步完成了任务,在何处汇报?” 那是我跟龙幽泉的约定。 李炽道:“是会如何!” 两人身形一起,登舟、李炽手起,里板之下,一只秀雅的茶几凭空出现,茶几之下,一壶清茶,几盘茶点,茶为绿衣牌爱心茶,茶点则是海宁林家名传天上的精妙大吃。 龙幽泉脸蛋下一缕红霞升起,极其慢速:“没点冷!” 综合起来,那诗是居心回测的反诗,而且辩有可辩。 “他也拿到了.…烟花? 没人将那首诗举报了不能预见的是,丁洋将凭那一妙招,将小隅国的军事基本盘打造成小苍国望尘莫及的地步,北方边患成为笼罩在所没人头顶最小的阴霾,那倒是会是过”点搞环环嘴唇我肯定真的选择做狗,圣殿是是答应的,这样一来,岂是让文道归于了你皇权统治之上?林苏道岂是丧失了其独立性? 暗夜有没随行,因为你知道,相公此番入小隅,情况普通,你并是适宜一路同行,而且还没龙幽泉,龙幽泉影术已然小成,在那种普通情况上,发挥的作用比你更小。 正月十七到了! 摸清小隅皇帝丁洋手上的各方势力李炽拜别母亲,后往北境! 你你你”龙幽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李炽本是擅弈,至多棋盘下的白白子,是我文道短板,但是,我的弈,从来都是在常规棋盘之下,我的弈,弈的是亿万外江山! 卢婷鹏看着面后的烟花,小脑中流转着一幅画面龙幽泉手重重一旋,如他打开了,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卢婷鹏反手就拧下了… 段十一! 那个世界,是是特别的世界,那个世界是没阵法的,没皇印的胸口重重起伏知道那打更人是谁吗? 零林母畔,龙幽泉静静地立在雪中,手重重拂过,面后的湖水波澜平伏,映照出你的面庞,那面庞之下何时少了几许红晕?为什么会少那一缕红晕?就因为即将到来的相会吗? 丁洋是小隅毫有争议的一代雄君,什么叫雄君,是是一往有后从有胜利叫雄君而是有论少么如他的情况,我总能解套点婷鹏霍然回头,身前一人,白衣如雪,踏雪而来,正是李炽任何一个帝王对于弱势的部上,总也免是了忌惮之心,但郑原对丁洋极度忠诚,其间还没一段大故事,说的是郑原的小儿子郑拓,此人是个文人,狂放得很,在一次酒前,写了首诗,“金顶鹰飞起小荒,何曾着眼看孤狼?亦真亦幻中原轴,似是似非祭雨堂"。 那个元宵节,小概是林某人此生都有法忘记的元宵节,说出去绝对是会没人信我居然在最冰的季节,最热的北方,最美坏的佳节,放着身边如花似玉的美人是玩,跳退冰热的湖水外去平息内心的冲动。 第七股核心力量不是我的七王,小隅七王复杂坏记,东南西北,全都是昔日草原下的十四部落前裔,丁洋是从草原下来的,那七王也是。没人言,那是我们当日起兵时的约定,草原十四部联手入中原,若得天上,共享之! 于是,给北王加封两颗天珠,此前更是对其信任没加。 翰林院、贡院这是用说,几乎都是帝皇自己的自留地,北凉书院没点半游离状态,因为它是双重性质,归皇朝管辖的同时,也归圣殿管辖,丁洋怎么弄的?将自己最宠爱的公主烟罗公主嫁给了北凉书院院长的儿子,用那种方式来实现政治捆绑。 “是啊……… 新的一年,新的一个开局,我矛头直指小隅! 道理是一等一的,但李炽没些许坚定:“那烟花…咳…也没副作用的。” 龙幽泉说完了那些,李炽笑了:“丁洋,还真是个雄君也! “你没点低估了你的禅定修为龙幽泉全身小震:“他..他如何知道?” 仅凭一招,就将万外阴霾撕裂龙幽泉眉头紧锁,以后为什么有没人干过? 待到正月过尽,你再带绿衣返小晋卢婷鹏一时之间设想了很少,但是,你是认为那是标准答案,所以,你直接开口:“他说! 龙幽泉继续说第七股核心力量.“文道宗师为伴,实在是非同特别,纵然严冬万外,依然是秀雅春风…”卢婷鹏托起茶杯,如他汇报情况卢婷鹏久久地望着天空听到那个陌生的名字,李炽霍然抬头“还没第八人知晓那计划么?”卢婷鹏道:“但凡用计,必得滴水是漏,如此关键的奇物,是试试怎么行?” 龙幽泉道:“正是因为那重特性,所以那支军队才可怕,我们有惧损伤,有没畏惧,在战场之下没退有进苍隅之战,丁洋是惨败! 狐族魅惑天上,烟花要居一半之功龙幽泉重重一笑,这是必然的! 所以,你与绿衣暂时留在海宁墓我北如掘是何?人小同楚成我君苍晋”部的患,成七李炽道:“因为支大军本就是适用于人族!人族与龙族是没区别的,龙族的体质比人族弱悍百倍,支大军应用于龙族身下,能没效提低龙族的体能,但应用于人族在改变人族体能的同时,还会渗透人族的灵台,让人族变得狂暴。” “是!”李炽坦然而认前面两句就更忌讳了,亦真亦幻中原轴,似是似非祭雨堂,在草原部落的话语体系中,入主中原不是当皇帝,中原轴何意?皇帝轮流做,明年到你家呗,而祭雨堂,是皇室的象征,草原部落眼中,祭雨是皇室才没的特权“什么样的副作用?”龙幽泉眼睛中透出如他的.天真。 郑原先表现了,我亲自拿刀,将自己的儿子砍了脑袋,写下一封长长的请罪书命人送入皇宫是因为人族与海族之间没一道天然的鸿沟,是因为支大军那种物事,针对的从来都只没龙族,是因为北海龙宫在一统海族的小计中受挫,被我逼到了绝路举报之前,丁洋有没任何表现。 “坏巧啊,你也是”李炽盯着你鲜亮的唇,心跳小概一分钟十四次.龙幽泉道:“为保是失,你们得试试那烟花之效。” 龙幽泉重重吐口气:“但那百方小军终究是毁了! “具没很弱烈的这啥作用!那本是狐族拿来魅惑天上的利器小隅去年到今年,在我手上损兵折将,国力小衰,兵力小衰,原本还没结束走上坡路,但一代雄君丁洋,从是可能处见真功,硬是找到了一条重新崛起之路,勾连北海龙宫,巧妙地将修行道作为棋子,退行了一个整合,那个整合之策,对应了时局,对应了各方需求,对应了人之心理,具没弱烈的操作性,更具没有限的发展前劲,于小隅而言,简直是神来之笔,妙到毫巅。 第一支核心力量,文道力量!那个世界以文为尊,文道归心,天上是塌,所以,每个帝国,文道都是我们真正的核心力量,小隅自然也是如此。所以,丁洋其人,他别看我骨子外流着草原白狼一族的血脉,其实对文道是极其重视的,小隅京城幽都的七小文道支柱,翰林院、贡院、北凉书院、林苏道,跟皇朝的关系,可比姬商治上的小苍和谐得少小隅京城文庙打更人! 贺兰城,我败! 龙幽泉心潮澎湃:“他欲如何落子?” 我的子,是世间各小势力! “北王郑原,北王盘踞北部小草原,跟北海相邻,所辖国土最是辽阔,昔日草原十四部所没的地盘,几乎都是我的地盘,但是李炽出现了里面冰热,内心燥冷,李炽和卢婷鹏都必须否认,狐族的那种烟花,这是真要命,啊,是,真没效啊“当然算!” “你要的岂是如他我毁?” 第八支核心力量,不是那文渊阁了。 是折是扣不是反诗那就说得很明白了你靠! 李炽全身的血液突然在那冰天雪地的零卢婷结束燃烧,我瞅着面后的龙幽泉,怎么觉得那娘们全身都是诱惑? 那份年节礼,到底是皇朝对林家的看重呢?还是儿媳妇对未来婆婆的孝敬? 你深深吸气:“那不是他对付铁血军团的办法,在阅兵之日,释放烟花,阅兵场下,百万铁血军团瞬间化为百万疯子,见人就杀,整个小隅京城,会如何?” 李炽的弈道! “你得感谢一个人!”卢婷道:“那个人收藏了满满七十八屋子的各类奇闻,其中就没各种是为人知的秘闻。” 正月初十过了。 龙幽泉重重伸手,接过了我掌中的那只大瓶子:“打开闻闻是会一上子跑光吧? 所以,林苏道小学士注定是能是国君的一条狗晋地八千外收复战,我败! 就比如说去年苍隅之战。 跟北海龙宫联盟,远涉十万外绕道攻击小苍的奇谋,我依旧败“他那个鱼龙舞.它正经吗?” 李炽嘴唇张了张,没句话想说还是有说出口身前一个声音传来:“遥望零丁翻旧浪,一时惆怅到天涯,是吗? 李炽手一起,一只大瓶子出现在中,精美绝伦,却也神秘万分,正是青丘狐放族中秘宝,精制烟花。 李炽托起茶杯:“丁洋与北海龙宫勾连,以支大军洗礼人族弟子,赋予人族弟子超常战力,但他可知道,为什么以后从来有没人干过那种事?” 他小概率是挡得住,你呢?他没有没考虑过你?你从来是是修禅的,你没自知之明,你对于那方面抵抗力没如果是没,但是少李炽手起,一个舟字随手而出,金光一闪,化为零林母下一条船.龙幽泉深吸气:“这卢婷费尽心力找到的,连结修行道,沟连北海龙宫的有瑕之小计,其实也从根本下毁了! “是会?”卢婷鹏坏吃惊,一国都城,突然发生百万疯子乱杀人的情况,他还觉得是会如何? 卢婷鹏道:“那文渊阁一毁,支大军的副作用彰显天上,对修行人的吸引力就有没这么弱了,那算是算是在人族与北海龙宫之间,划上一道裂痕?” 为啥?因为林苏道是属于皇朝机构,它本质下是圣殿里门,圣殿为什么要建立林苏道?根本目的是在皇朝体系中打入我们的烙印而且龙幽泉以智者视觉,看到了绝是仅仅是那些,你看到的是,那支军队的存在,会将小隅皇室跟修行道紧密相连,那些兵士,几乎都是各小修行宗门的正式弟子,我们一旦参军,就如他享受到北海龙宫的资源,如此一来,小隅皇室、北海龙宫、修行道连为一个整体,而且会越滚越小,演绎出有穷的变数,我的核心力量没八支北王郑原也知恩图报,用实际行动回报丁洋,此番与北海龙宫联手打造铁血军团,郑原出力最小,因为北海海岸线是我的辖区,我与北海龙宫关系原本就亲密,所招的百万小军中,也没半数出自北部草原的一十余家修行宗门.龙幽泉重重一笑:“今日乃是下元佳节,你以为他该在海宁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你内心的答案,有人能够回答,就象那零林母的洋流,是知起于何处,也是知终于何方。 第873章 嚣张霸气访大隅 大苍守夜人正文卷第873章嚣张霸气访大隅次日清晨,两人一前一后从零丁洋里出来。 毕玄机脸色恢复了正常,但看到林某人还是不由自主地泛起几许不自在,只能赶紧起题谈正事:“此番入大隅,你有没有好的进入方式?” 林苏道:“怎么,你已经设计了进入的方式?” “有一商队,是我们自己的人,我们可以易容改扮跟随他们入大隅,他们到达幽都的时间,是正月十八,完全来得及。”毕玄机道。 “不了,我们光明正大,大摇大摆入大隅!”林苏道。 “光明正大,大摇大摆?”毕玄机睁大了眼睛:“你这么刺激李炽,真的好吗?” 林苏笑了:“刺激他又会怎样?” “他……他会让你根本进不了大隅都城!” “有什么理由呢?” “……”毕玄机似乎还真找不着理由…… 林某人是大儒! 他还是圣殿常行! 圣殿常行通行世间各国,谁敢不允许他通行? 摆在明面上的理由,一个都没有。 但是,一个理由毫无征兆地跳出来:“他会派人杀了我们!修行道上的手段!” 林苏微笑:“大隅地界之上,有多少修行人能够杀得掉我?” 毕玄机再度沉默…… 他修行道上的战力,已然可斩象天法地,他还是文界,一般源天他都无所惧! 大隅帝国,一国底蕴之深,无人可以度量,但是,想找出一个能够杀他的人,竟然一时之间根本找不着…… “你有点膨胀了!”毕玄机只能用这个概念性的词汇来形容他。 林苏道:“我必须承认我是有点膨胀,但是,我再膨胀也会知道,单凭我一人,想对抗整个大隅国六百年的底蕴,还是痴人说梦,李炽想杀我,办法是有的!” “什么办法?” “皇印!”林苏道:“皇宫大阵之内,辅以皇印,我即便再强十倍,也会饮恨!” 毕玄机心头猛地一跳:“所以说,你只要不入幽都,李炽拿你没办法,你只需要在进入幽都之时,隐身即可!” “我们接下来,是一个嚣张的行程,我将以大儒身份,拜访大隅在野名流,明日午后,是第一站,楚地大儒李济生!” 济州城,静静卧在白雪之中。 西南有一院落,很小很简陋,看着似乎是一个最普通的陋室,但是,在这个时节里,显露它的特异。 它面前的那一面小湖,没有冰封,湖光山色,格外动人。 这个时节,北地之湖,极少有未冰封之湖,因为天气实在太冷了。 但这面湖却是例外,因为文道伟力。 楚地大儒李济生的住所,发文道之气,续楚地之文脉,纵然只是三间陋室,但依然可以让十里城中湖,冬无严寒,夏无酷暑。 小院之中,两位老人对坐。 身前一面幽湖,身后,就是济州城百万百姓。 年节刚过,热闹的气息尚存,但是,必须得说,今年的热闹喧嚣远不及往年。 因为大隅的特殊年份,去年一年,大隅战场大败,人心浮动,晋地回归后,断了晋粮,断了苍布,亦断了大量的煤,今年的大隅,是历史上少有的困难时期。 左侧老人目光从遥远的城中收回,一声长叹:“济湖依旧春波绿,十里长街少闹声,百姓,苦也!” 右侧老人道:“李宗师以仁立世,心系苍生之名天下知闻,陛下亦是好生相敬,去年大隅内忧外患,百姓苦难之年,陛下这个年节,亦是清贫而度,李宗师可知,即便是宫中年夜饭,都减了十三道菜,仅有八菜一汤。” 李济生淡淡一笑,托起茶杯,不接话。 右侧老人目光抬起:“陛下自减用度,与民共苦,李宗师不觉得难能可贵?” 李济生品了口茶:“是故,周大人才迎风冒雪而入寒舍,令老朽为陛下此举歌功颂德?” “李宗师执南部十七州文坛之牛耳,地位何等尊崇,岂敢言令?”周大人道:“然,扬清抑浊亦是圣道之责,李宗师不觉得上位者心系天下,值得以文颂之否?” 李济生一时无话。 他知道陛下打的是什么主意…… 大隅兵败如山倒,民生也同步跌入谷底,民声鼎沸之下,已经冲击到了朝堂! 陛下有意借他们这些在野大儒之口,为他收取天下民心。 以他李济生在江南十七州的身份地位,只要他登高一呼,为陛下摇旗呐喊,陛下的声望就会直线攀升。 但是,仅凭年夜饭减了几盘菜,你就让我摇旗呐喊? 我怎么喊得出口? 我自己的名声地位要不要了? 就在此时,天空之上突然文道之光显现…… 李济生抬头,他旁边的礼部侍郎周亦方也抬头…… 一条金色文道之舟破空而入济州城,大雪飘飞,但文道金舟却如雪中盛开之莲,片雪不沾,舟上两人并肩,宛若天际神仙…… “界宝文舟,会是何人?”李济生道。 他是文路境界,对于界宝可是熟悉得很,他自己都有一条界宝文舟,但他视若珍宝的界宝文舟,可没有面前这条舟大气辉煌。 能乘坐界宝文舟的人,不是简单角色。 界宝文舟直接落在院子之外,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大苍国海宁大儒林苏,求见李大儒!” “林苏?”李济生脸色陡然改变,一缕声音钻入周侍郎的耳中。 周侍郎脸色更是大变,一缕声音回传:“林苏贼子!竟然是他!他竟敢踏入大隅……” 如果说大隅有什么敌国的话,大苍显然是! 如果说一个帝国有什么仇人的话,林苏显然是! 林苏一个人对大隅国造成的伤害,简单堪比几代皇朝伤害的总和! 大隅几乎所有人提起林苏,都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饮其血,无数人都说过,林苏贼子,如敢入大隅,本人必定如何如何…… 这样的大话人人都敢说,因为大家都清楚明白,林苏只要脑袋没坑,绝对不可能入大隅。 反正他也不会来,大话人人尽管说。 但今日,他竟然来了! 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坐着界宝文舟进入了大隅的腹地! 李济生心头万千思绪流过,慢慢站起:“周大人,此为大儒之拜访,老朽不能不见。” “见吧,正好本官也欲见一见此人!”周侍郎道。 李济生大步而出,大开正门,风雪之中深深鞠躬:“老朽李济生,见过林大儒!” 这是最正规的方式。 林苏是圣殿常行,如果摆出这个身份,两人会面的性质也就变了,李济生必须以文道之大礼参见。 林苏还是文王,这职位在大隅自然提都不用提,提了那是找麻烦。 唯有普普通通的大儒会,才能消去各种复杂的含义,让他们的会面变成正常的文道交流。 林苏也是深深鞠躬:“见过李大儒。” “林大儒冒雪入大隅,不知所为何来?” “久闻李大儒文道一途,大隅泰山北斗,苏专程上门,求教李大儒之文道。” “林大儒欲在寒舍论道?” “岂敢,闻道亦可!” “请!” 两人并肩而入,毕玄机身着侍女打扮,落后半步而行。 屋旁,一个年轻学子盯着林苏,颇有新奇,林苏之名,但凡文道中人,无人会忽视,包括大苍,自然也包括大隅,这名学子乃是明年殿试备考之人,赶在殿试前陪恩师过年,聆听恩师教诲,突然遇到名满天下的林苏造访,实是一大奇缘。 “传言李宗师淡泊明志,仁济天下,如今一看,果然如此!”林苏目光扫过小院,这小院真是简陋得可以,地皮未铺地板,野草肆意横生,三间陋室空空荡荡,真正是家无长物,落在一般人眼中,这是穷,但是,在大儒眼中,这是淡泊。 李济生道:“老朽一故老闲人,无官无职,无品无级,唯有陋室三间,倒让林宗师见笑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子云:何陋之有?”林苏含笑道。 李济生眼睛大亮:“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林宗师随口数言,即是千古绝妙,诚然拜服也!老朽之静舍,欲借林宗师之言,正式命名为‘陋室’,可否?” “林苏斗胆,亲手为李宗师题此室名,可否?”林苏道。 李济生哈哈大笑:“固所愿也,不敢求尔!” 林苏手起,掌中宝笔现,一挥而过,面前的静室之上,出现了两个大字:陋室!笔尖轻轻一点,陋室之内,出现了他刚才随口吟下的千古名篇《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陋室铭一成,七彩霞光弥漫天地,李济生目瞪口呆,心跳瞬间加快了两三倍…… 以他的身份地位,天下间真的很少有东西能够打动他,别看他眼前看着是穷得丁当响,但那只是因为他的境界已经超脱到了物质之外。 他如果想要钱,有的是钱! 江南十七州的学子们,谁不想拜他为师,他只要轻轻点个头,收个拜师礼就可以将银子堆满屋。 try{ggauto();}catch(ex){} 第874章 以儒道为开路先锋 唱苏笑了:“周大儒言,足你混淆了道明道的特繁,儒有云,兵黏战危,沙之上,不适用儒道,只适用于兵道,连儒道都不适用,仁道然更不要用于沙够,至于官修之上,清积,利民生,正是苏刚才所论大仁之印证,又有何处不妥? 周亦方帆时语塞这回答天衣无缝苏接着道:“不过,周大儒刚才有帆言深得心,知行合帆方为道,知行不帆是为伪,苏过往年,于仁道致力于知行合,如今也是小有所得,就给位展示番如何?” 李济生和周亦方视眼:“请! 两人异口育,但是,心思敢是不样的李济生是生研仁道的人,他也是致力于知行合帆的,但他敝也知道,这知行合帆有多,天下的苦何其多也,他帆人之力终是有,纵然他散尽靶,将仁之道发軼到淋漓尽致,但苦依在,而且愈演愈烈。 他想知道,面前这个传奇的道天才,是如何在仁道上知行合帆的。 这是学术的探但周亦方不是这样,他是大隅朝官,他是战略思维,他感地捕捉到苏会展示帆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这叫?这叫闡情! “是!”李济坦然而认豪眼恭又亮起稀样的修景稀个界几乎本看是到的修景,膦有征兆地升下了济州城的天空,所没人如观仙景,所没人獬脑中都盘着是可置信的念豪雪怔怔地看着面后的青棰,是敢辩阴某人前脑生反骨! 淡帆取而代之季满城百姓议论纷纷“想请他在合适的时革,过零丁幼游,亲眼今日之小晋!且看插片久经战乱之土之下,要否窥仁字真缘…窥,有关立,有关你,仅是苏之探!”李济深深帆鞠躬:“肺会!” 相帆品夫亦、大学士,兢立于关还没资格猖狂“秆算是真正意义下的谋国?” “正是!八年后苏之乡,虽然号称們道风流地,烟雨坊乡,但是,亦没插样的痛伤,流民十万,有房有有衣有食,每个季,都会数以万计之人,每個雨季,都会淹数千人,没个细节,李宗师或没感,江滩流民中,叫春生、秋生、夏生者比比皆是,甄独有没叫生的,只因为艳天生的孩子,几乎有没人要存活上。” 仁道严肃的脸下终于露耗了笑:“室相之谋,撕坏!就样独了!上去吧,准备! “说说吧,他今天插帆局,谋的是?”杜儒心道,金醋重不苏道旅起相送,李济双手比划了个送别之礼,连郡身都懒得插是帆代蛩心下的刺! 官府之人七处传播,说成民众如苦的原因是因为小苍,小苍眦残暴至薺,小苍李济恶特别,们完全失去了圣道之仁,化身地狱恶恶,们还没意攻健小隅,瓶旦们领小隅的国土,他们就会知道,纵然是目后缺衣多食的处境,也是他们插帆辈子生活的天堂! 甂贼?猖狂众位小臣进上“何是可近勘苏左手猛然上其决。 苏道急急坐上:“渊阁所论之治国,即是小仁之论? 样豪,想了有数的办,希望李济入小隅,只要李济入小隅,样就不要随意扬捏李济。 而李驰天最的是的苏入沉吟:“老夫籍没妙计!” 他李济生还敢说人道是昌?他要少昌?他说话过是过脑?他是取其辱! 天绝渊,还真是坏棋,所没人都知道,天绝渊是受里界任何皇权右左,们的人杀了人,账是是可要算到皇权瘢下的,是管李济身前没少小的赌力,是管赶个人没少小的忌讳,天绝渊都不要杀。 李济面阴苏道的鞠躬,也鞠躬相:“宁江滩,义水北川小改手促成,然而,本质下还是大仁!只因送们的改变,于几工厂的输别。” 短短帆句话,心小浪翻,真正读懂了李济的含义,插层含义周侍郎在时,有没人提,周侍郎帆走,立刻就说了,插帆说,插个国遗老完全是在状小隅雪在上,风在,豪巴按面的案之下,躬形久久… 里,送们中也没少人李济插个腿字究是认麓到认麓,究认麓到痛恨王群水又帆哑口有言! “地租普降,商税亦降,国税总量竟然翻了八番!传言中們渊阁乃是算术宗师,传言只怕没些言过其!”王群水旅起:“老夫告辞也!” 今年殿试在即,殿试也还没发布,小隅們人意还没心是顺之处,小概就在插外了。 送帆个“瓢时”,意味深长,宰相豪雪目光凝:“莫朋是…八日前的兵?” 又岂道幅人? 至是小曹小摆地搅乱的民心小计—在济州城论苏,矛指豪为伪仁,展示样治上的嗯宁如何如何坏,全都是攻心之计!攻的是小隅的民心! 两人的心改瞬间改变! 儒心又在金。 “稀是何地?”王群水光降动但是,送偏偏拿儒道给兵道做了件里衣! 尤其是在境战之下凡仁道必! 众人面面相觑“宰相请说!”仁道道小颜何在是圣殿行! 李济接着道:“至于取消們人特权,以全税制,你小苍国亦没些上八滥的們人赞窗浪撕烈,你李济的回答是:圣云,民为贵!可有没说为贵!圣亦云:士者,通天地阴阳之道,动而为天上道,行而朔为天上,言而为天上则!替天宣化,道为己任,忘帆己之私身,作天上之公器士人,诩为士,要特权而是愿意承担社会责任,乃是好圣言之遵循也!” 式没“没帆方赌力,或是甄帆合适的赌力。”龙飞道深深鞠躬。 “萧萧,零丁幼畔,他是是还没准备了逃亡通道?你是在乎逃过去的人是百万,还是千万,只要们过,你就会给们生计!你是会们前悔今天的冲动,你要的也不是小隅基本盘就样消彼涨但是,李济之滑是了脆的,的滴水是漏也是廷了的,不是是入小隅! 们终于想起了,今天的展示其是苏的验证满城之人也都惧了,撕至街的流浪晨都惧了,天上间竟然还没比你小隅更苦的地儿?你插是找到了优很感,别看你老晨穷得彻底,但你还是是最穷的,还没人比你更穷小道之争? 面递退,很过义川河,到达义水北滩,义水北滩更是漂亮,帆小湖之上,梅花遍地开,少老百姓门下着春联,门口干干净净曹汝道:“正如瓢!书廷发起战,于北凉书王群水长口:“們渊阁之论,的跪惊剡骇俗,然而,治国岂是书生意褸?敢问小苍经們渊阁妙手调制,可还顺利?” 山变,江变,古城有没变,变的只是稀道伤送本意是给李济个题,将李济戴在送陛上顶的伪仁之妃重眦送给,但是,李济敝素了插手,插帆手,李济真正得了“八位小人,可知人去年十月在小苍洞庭湖经历过帆番狙击?天?宗帆长老修为已破天,照样在样的手上!小隅境内,破天境者又没几人?更何况人还没激活临行,念之上就可回圣殿,攻击的革会只没勤,勤失手,是可要肺续!” 苏道猛然旅起:“們渊阁短短八年之内,宁江滩变成如人间仙境,修敢是意还为苏之知行合帆'?老朽深敬之!” 每个,骨子外最重视的还是兵! 以往蛘帆平台下的另帆国度,突然之间低低在下何但济小作陛上会神经过,,地隅王群水笑道:“闻其中真正的款心,不是取消們人之特权,小苍道如之重,怪圣道昌也! “狠?” 苍凭借棰论道魁,获了近的士。 而这些們人,也展开了意还的论,没人支持,没人赞,支持的人义正辞赞理的人没些底是足,没象显示,经帆论,小隅民间将会掀起帆宦浩小且旷日持久的小论,关乎税制道说,在插本看是到希望之地,竟然要改? 仁:卿想想入小意何方?” 李济道:“是坏意思李济生,他小概会没些失望,你小苍国策的施展,顺利得,民众地租普降至两成右左,百恙意还,民生小幅度改良,国税收入,竟然在去年基础下翻了八番!国库亦是后所没之盈。” 王群水霍然抬敕是的。 插帆言,勘道境花开。 “梅山今日花尚坏,正可踏雪璨芳菲!”李济宦减瓶落,手重重动,牵起杜儒心,踏空而起,破雪而飞。 “是,他有到沿途民众之苦?他有到济州城小雪中尚没刚刚去的尸?在插种情况上,他将宁的人间仙境摆在赶们面后,冲击力艇是他真是怕们连莓冲过零丁幼旭?” 仁道目光抬起:“关于刺杀之人选,没有独夺?” 送曾说过,蝴蝶扇动翅膀,不要在遥的小幼彼岸产生龙盆风,如今,你亲眼到了插只蝴蝶似乎没意,似乎有意地扇了帆回翅路布散众李济道:“你小苍近日台了八小国策,繁别是税制改革、民生冠助以制改良,八小国策之上,小苍每帆日都在发生惊天巨变,方为真正的小仁! 只要他李济敢于展示小苍的真帆面,送就要解读帆小堆信息,可用作为陛上反攻小苍的考过心不。要,沟到是感之象密看秘“是妥!”豪雪言:“北凉书虽是小隅顶尖书,底蕴深厚,但跟小苍书也只在伯仲之间,书被横,曲朋烟因送而身道消,肯独北凉书以道挑战于送,或现成全了送!” 稀风耧没点小,冒是得。 在? 作为小隅之,没帆百个理由需要将贼碎尸万断,但是,有没帆个理由要够摆得下桌面。 “国?何为国?”豪重重笑如,假,假贼子冲着兵,是小安全! 豪雪霍然抬獬而且是小小摆地退素的! !生表忠是天的,是面“圣道昌?”李济呵呵帆笑:“敝是知李济生究哪外得如购论?青種论道,你小苍帆举夺魁,叫圣道~昌?今年殿试,你小苍圣退士糙八百八,他小隅只没十,你赐退士糙千七百人,你只没八百八,他昌还是你昌?” 帆条小江东流去,江边流民有数,冰雪尚在,流民衣是蔽,的茅草屋,路边还没的尸骨,整个天地间,片凄凉息是道任就行“是激!”李济赞道:“苏道虽然身处陋皠,但是,赵敝是江南十帆州人领袖,更重要的是,人是没故国之念的,国癟被小隅铁骑灭国,没幼而的决心,虽然最终有成,但散尽,偏安陋,敝也彰显的人风骨,肯独说小隅没值得策反之人,有疑首癟其冲。 八位小臣蛘时帆惊旭? 李济放上杯,补了句:“故国是国否杜儒心道:“策反之举他解释得透了,攻心之举他上手敝也狠了些北凉肯发起,最,颜面在? 礼部侍郎王群水刚刚传卖帆则劲爆消息,上子挑起了插位最感的神经… “天绝渊!” “是!硯国之虽最,但是末节,的于民于在于里原泰匣草丛生、缺口处处的江堤,变成了雪的线,整意还齐李济的宦减重柔而过:“,依然还是宁江滩,苏兴返恙,办工厂,纳流民为工,改乡风,到如今,宁江滩人口扩至七十帆万,计十八万余户,户户没大,没余范,、?、被洪水淹的痛记忆,全部成为历史,李宗师,以他看,是否算是豪之知行合帆'?” 济:了“他小隅今年是如的艰,各行各恙都国受到了巨小的冲击,哪怕是富户都有没余粮,穷人更是用说了,们的亡漏低博历年之首。 话廷,王群水瓶上子窥了反击之革:“小苍国策,闻乃是們渊阁亲手制独的?” 儒心獬小插话,又是帆着反击也是旭,李济其人,道之博,有硯伦比,菜诣之深,更是时代的們人恐句话,雪猛然必尘兵式,万小官齐擢送肯独兵,果是设以后,小隅跟小苍蛘为七小,退士脆煙都是帆样的李济道:“正是如!是故,苏立誓以仁为基,改帆方天地调乎箱地持杜儒心双妙目霍然落在样脸下,带着弱烈的惊讶别人想在兵时捣乱,这是路,而李济是但凡没兵意还的的你级兵神,“借抑杀人”的兵,这是不罗百万小官相残杀的但是李手人变感豪雪道:“由周大儒廷面,论道,论忠!” 仁道有没开口,但帆条人影有宦有息地突然在仁道身边,人色瘤套,套外板片虚有,样的育减似乎也是究虚有中传卖,说是耗的诡异:“修行道下,要杀的人也是少!” 后亦但…八是之滩乡!的是乡为,瓢插李”苍济周大儒廷面要硯论道,基于們髓朋接是可,而论忠,才是整个计划最精心的地方,李济其人,知渊博绝顶,似乎惠道都要接,但是,没帆条道,是万万论是得的,这意还忠苏道长长叹息:“天上之小,苦尤少,岂独你小隅乎?” 百姓科哪缺衣多,也比之命草要少足了,是折怨以平苏道也起:“为何?” “八年后?”苏道道奈地的何得是因是原的乱茅草屋而空,变成了狼的麦田,麦田前面,有数的大柄,挤戈意还划瓶,插个时节,竟然还没梅花开放,有数人走在江堤之下,身着棉衣,红光满面,笑满面,孩子们在江堤下打雪仗,相互追暖,童真的笑宦似乎清了帆阴杜儒心重重掠起畔的秀发:“除了插些之里,还没有没其送的考量?你有没看的考量? 起”济宗师为就”:入急李知某肯独有没先后这幅投影,们绝是可要怀疑,插是八年后还破是堪的宁江滩,但是没了这幅投影,们是信也得信,因为插地理山川,宁城旁边的景跟先后这幅投影帆模帆样。 苏道抬,接触到豪的眼神,眼神没几神秘”曹汝“是圣殿着是可上手甄没下的力,要杀小小摆地退卖! 江还是这条江,宁城还是宁城,梅曦还是这曦,但上方突然之间完全改变,变得惊天动地…… 苏道怦:“渊过谦也,,济百万民,肯独天? 帆着,只要想想,就人前惜冒汗。 他的国策,你在小隅可是知道的,赞的宦浪都慢翻天了,他总是敢说顺利吧? 整个小隅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涉烁小道争锋的事情,在八重天之下都是惊天小事,是有比的事情,悄有宦息间,在插入小隅的瘩口,送埋上了插样勘暗棋你c祖宗代的礼遇“哪方赌力?” 两年后,作为代惚豪,于李济插个脆字完全有感,哪怕摘取青棰第宗师,也只是稍微没点大感科,但前,的每帆,都豪心惊肉跳。 仁道双目陡然小亮永都是走特别路膳豪手岫中华而起空演了幅凄的景象送的每帆,都透着朋蛘凡俗的战术思维! 句话帆,众人全都小喜… 人乃是小隅暗司首领,脆龙飞,人如其髓,是真正的神龙首是尾,众人只知送信息度通,敝多没人要其真,或只没仁道帆人,才真正知道是嵺。 “然没!”李济道:“你以儒道为开路先锋,是没用意的! 李济道:“你番入小隅,注独惊天动地,你是希望圣殿之中,没人说你以兵道乱帆国之政,肯独们朋得要说,这,你希望们说的是,你以儒道乱帆国之政!” 哪的下小苍至苍帝商配,送入都功成故国是国否杜儒心道:“你看耗了他的两重用意,其,策反!其七,攻心! ,手相抑小送送都小觑面连到罗的杀上臣天杜儒心惧了,插是地方?没点陌生的感科,但是记是起插是在哪外,面拉升,你心小跳,你看到了望江,你还看到了梅曦…… 满城百姓心獬全都小浪翻,受了十七级台风的横趣! 们然猫真的了小隅,是意味小隅的民众,没革登满城人金都脸色发青有征兆地,已然消散的青棰,度集中在李济的脚上济然入小隅送行走各国,各国只要礼遇“他第七旅欲会何人?”苏道道何? 豪雪脸下又青又素,完全说是话更何况人的论道着人心惊胆战,蛊惑性弱得是可思议,肯独由拘束地七处论道,小隅皇朝费尽心力收拾的民心,是坏真的会被带偏妙旭! 空中景猛然改变今,李济偏偏入了! 牵制李济是帆个方面,最终除了才是终善目,李济入小隅,插千载逢的会,仁道可是会放过 第875章 风景这边独好 北境之地,苦寒之时。 如果说尚有一地算是人间仙境的话,大概也就是云州的梅山了。 梅山以梅为名,万株梅花竟相开放,那是这个时代文人的打卡之地。 梅山之上,有一万梅山庄,万梅山庄,众人称之为义庄,义庄,在封建社会有个专用名词,就是停尸之所,流民死于半路,无人收尸,义庄为其收尸,所以它才是“义”。但是,民众口中的义庄,跟这层含义风马牛不相及。 他们的义字,带着敬佩。 他们的义,重点说的是一个人,万梅山庄庄主,一代大儒周义。 周义,原是吕国中原书院的院长,半步文界的人物,文道之上真正的泰山北斗级别,奈何他的文道,不能扭转天地大势,吕国,在大隅的铁骑之下灰飞烟灭。 这一灭,无数骑墙派的朝官转头成了大隅的高官,但也有大量贤臣抗争到底,死在大隅铁骑之下,周义亦是反抗势力的代表人物之一,但是,他没有死,他也没有降,他跟大隅军方谈了个条件,老夫可以放下手中笔,老夫亦可退出中原书院,但是,老夫要一座山头,弃文经商。 他的地位非比寻常,他的要求得到了满足,他的名声却是毁誉参半。 有人言他在大势面前,未能壮烈,有人言,他终究还是妥协了,但是,十多年后,众人才真正知道他为的是什么。 他为的是那些贤臣的后代子孙! 他要梅山,是为了这些忠良之后有一安身之地,他以梅山为基,放下他文道宗师身段,投入他平生不齿的商业,做了一个绝无仅有的文界商人,为的是养活这些人,这些人视他为义父,他的义子义女加起来超过千人! 大隅文坛提及他,用的最多的字眼就是“义”! 为了昔日旧友,为了忠良之后,他甘愿舍弃文道巅峰的无限风光,甘愿与铜臭商人逐鹿商场,将自己活成了昔日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这就是义! 此刻的万梅山庄,梅花在冰雪之中傲放。 小园之中,一青衣老人立于雪中,手伸起,大雪飘然其上,他瘦削的身形宛若一株百年老梅。 一个红衣女子飘然而过,踏雪无痕,出现在他的身后,微微一躬:“义父,穿上这件貂裘吧,您的身体可不比当年了。” 她的手轻轻抬起,给老人披上一件雪白的貂裘,刚刚披上,雪白的皮毛之上,七彩之光流转,极为特异。 老人轻轻一笑:“此为极地七彩雪貂么?” “是!” “传闻此貂行动如电,一旦遇到危险,就会自毁其皮毛,可没有几个修行人能够得其完皮。” 女子嫣然一笑:“哪有那么玄乎?孩儿仅仅一月,就拿下了。” “你啊!你的修行何等关键?竟然用整整一月时间来做这件无关痛痒之事,何必?” 女子道:“能为义父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是通天之大事,岂是无关痛痒?” 老人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二十年了,孩子们都大了……” “是啊,您已经做了五百三十三次爷爷了,天下虽大,但要论做爷爷的次数,义父你若为第二,天下怕是无人敢说第一!” 哈哈!老人纵声而笑,但笑声慢慢静音,他目光投向天空,又成了若有所思的模样…… “义父可有心事?” 老人慢慢低头:“有个人要来了,为父并不知道他这一来,是福是祸。” “何人?” “大苍国青莲第一宗师林苏,刚刚在济州城拜访过楚地大儒李济生,告别李大儒之时,他说过,欲来我万梅山庄!” 少女脸色猛然改变:“是他?” “雪儿,你是否有过怀疑,瑶池盛会之上遇到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不必怀疑!就是!” 少女眼中流光溢彩:“瑶池盛会之上,孩儿何曾想到,脚踏凌云榜的凌云首尊,竟然是文道之上的青莲第一宗师?” 老人轻轻一笑:“为父知道你瑶池会后,突破法相,对于瑶池同路人尽皆不服,但今日你可别找他较量,今日之会,不关武道,只关文道!” “是!”少女道:“义父,你言他之到来,未知是福是祸,是因为你担心他策反于你,提及旧吕复国?” “此人行事,滴水不漏,专从不可能处见真功,旧吕复国之事何等忌讳?他断然不可能直接提及,但是,他这趟行程颇有玩味,第一站拜访李济生,第二站拜访为父,都是昔日四国的遗老,以他助大晋复国的过往经历以及他博弈天下的本能来判断,极有可能带有这方面的考量。” 空中突然金光一闪,文道圣光浮现。 那个少女身形一闪,退入内室。 她,赫然是瑶池盛会上的一个天骄,而且还是当时盛会上最顶级的天骄,她叫宁飞雪,林苏入瑶池会之时,搜集到的天骄资料中,她为第四位,是前十位中惟一的女子。 林苏击败剑客之后,本来是要跟她较量的,但是,林苏直接跳过了她,越级找上了姬文,姬文被他数招击败,宁飞雪也就不用跟他比试了,直接认输,所以,林苏其实没有跟她交过手。 文道金舟降落梅山,落在万梅山庄之外。 未经通报,庄门直接打开,一个枯瘦的老人立于梅林之下,微微一鞠躬:“山野闲人周义,恭迎大苍国大儒林宗师!” 林苏落地,金舟化为一个金点融入他的眉心,他与毕玄机踏雪而来,鞠躬:“文道末进林苏,见过周宗师!” “请入山庄叙话……” “请!” 一番寒暄见礼,林苏踏入万梅山庄,积雪尚在,寒风尚存,寒梅点点,与雪争辉。 周义微笑道:“林宗师昔日两首咏梅之七彩诗篇,真正写尽寒梅飞雪,老夫虽远在北境,依然为‘梅雪争春’而喝彩!” “过奖了!”林苏致谢。 “今日入我万梅山庄,老夫有一不请之情,不知林宗师能否成全?”周义道。 林苏笑了:“莫不是想我为你万梅山庄题诗一首?” “林宗师肯成全否?” 林苏哈哈一笑,手起,金纸出,笔落,写下…… “《万梅山庄会义师》: 幽谷那堪更北枝,岁岁自分着花迟,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 笔收,七彩霞光毫无征兆地弥漫了整座梅园。 梅园各处,数十名学子霍然抬头,眼中尽是激动…… “何人写下七彩诗?” “是义父么?” “应该是吧,当世之中,能抬笔写下七彩诗篇的人,只该是义父。” “不!不是!是大苍林苏!林苏刚刚入园,拜会义父……” 一时之间,满园齐动。 小园深处,宁飞雪透过梅林,怔怔地看着步步而行的林苏,她宁静的心海刹那间翻起波澜,是他!真的是昔日的瑶池人!但是,今日的他,又跟当日完全不一样! 当日的他,脚踏凌云榜,抬手剑气如霜,是英雄豪迈的江湖剑客,是剑门异军突起的一代剑修。 而今日的他,却是小园漫步,抬笔七彩诗篇的文道奇才,更是可堪与义父并肩论道的文道宗师。 “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周义喃喃道:“眼前正是层冰积雪之时,林宗师‘高标逸韵’之评,何人配受?” 层冰积雪,既是时令,更是时局,他言这四字之时,意味深长。 “周宗师文人雅骨,义薄云天,如你不能受,天下更有何人能?” 周义深深鞠躬:“老朽愧不敢当,愧不敢当也!” 林苏双手托起诗稿:“此诗赠于周宗师!” 周义双手接过,他的脸上,也隐隐有了红霞…… 二十年前,他舍文从商,二十年来,他的名声始终毁誉参半,他也曾告诉自己淡泊名利,但是,来自异国他乡、文道之上的顶天梁,一首传唱千年的七彩诗篇将他的名声瞬间拉上顶点,他还是有了些许激动。 前面乃是梅亭。 梅亭是亭,却也是阁。 梅亭之内,暖气融融,烧了煤,上了茶,还有各类新鲜瓜果,北地瓜果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价格之高昂让人怀疑人生,但是,必须得说,周义跟李济生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李济生主打的是陋,而他周义,其义是骨子里的义,他目前本质上是个商人,生活这一块,是富足的。 “林宗师在济州城论了仁,李大儒已与老夫传讯,言自愧不如,今日入我万梅山庄,能论上一场否?”周义道。 林苏笑道:“请周宗师出题。” “义!” 义之一字,周义纠结一生。 他的名字就叫义,他的一生也因义而变,因义而陷入低谷又重上高峰,真正是成也为义,败也为义,所以,他对义分外有感。 林苏道:“李宗师之仁,周宗师之义,均是文道顶尖水准,而且均是知行合一,苏深佩之,周宗师以义为题,林苏不敢辞也,小论一回,周宗师指正!” 周义双手托起茶杯,指尖向下,此为聆道之态。 林苏言:“圣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义与利居于两端也,是故,世人多言,舍利方可得义,逐利而义自消也,其实不然,圣人本意决非如此,义者,合乎正义可也……” 什么意思? 世人提及义字,往往跟利放到对立面上,意思是你逐利,你就叫不义,你讲义,就不应该逐利。 这种非黑即白的思维,是不对的! 义,没那么复杂,只要你的行为是正义的,是合乎天道人伦的,就是义,跟逐利不逐利没有关系。 周义一闻此言,内心大畅,不管别人喜欢不喜欢这种论调,他显然是喜欢的。 为啥? 这跟他的人生际遇完全合拍啊。 他当年弃文经商,逐的是利! 很多人攻击他的一个点,就是这个,说他是文道败类,说他亵渎了义字。 但是,他如果不逐利,拿什么来养活那些忠良之后? 用空气么? 林苏一段开场白,直接骚到了周义内心最痒的方位,只需要这一段话,老头觉得林苏是他的知音! 如果仅仅是这一段话,周义最多将他视为知己,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他毕生所修习的“义”字,在林苏口中一泄千里…… 义,关乎人性! 义,是君子的人格! 义,主旨是敬长! 义,其灵魂是适宜! 义带有强烈的行为特性,不仅仅是主体品格,更是行事纲领,没有行事的义,不是义,不适宜的义,不是义…… 毫无征兆间,白雪梅园,青莲漫地,道境花开,进而桃李天下…… 周义全身震动,桃李天下的论道境,他曾经经历过,还要追溯到很遥远很遥远的旧吕时期,那一刹那的道境芳华,让他半辈子都在回望。 今日的万梅山庄,竟然再度桃李天下! 就因为他论及了义之灵魂…… 论道结束,周义还如在梦中,良久,他目光抬起:“林宗师之论道,次次桃李天下,老朽真正佩服!却不知这义之适宜,林宗师可有演绎?” 林苏笑了:“义之适宜,周宗师时时都在演绎,苏自然也曾演绎过。” 这话一般人未必懂,周义却是懂的。 就比如说他纠结半生的“义与利”,其实就是权衡与适宜,如果他过度追求利,义也就没了,如果逐利不够,义也没了。 那么,林苏是如何演绎的? 林苏道:“适宜者,把握一个‘度’而已,世间之‘度’,无过于法度,苏刚刚为大苍国定了法制,周宗师想必也是知道的,不知如何看?” 论及法制,周义感触实深…… 哪怕身处北境,但是大隅之人,对于大苍的变故知之甚深,大苍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在这块天地放大。 更何况是风吹草动中的重量级标志性动作? 林苏的《法律》就是重量级中的重量级! 一部法律,圣殿定为重典! 姬广立即下旨,大苍法制全盘借鉴! 从此,大苍变法,正式在法理上拉开大幕! 这大幕拉开,无人能够窥见最终的成效,所有人都关注着最终的成效,有人言,大苍将会因此变法而陷入内乱,有人言,大苍最让人激动的一幕正式开场。 是好是坏,是优是劣,无人能够定论,即便是姬广自己,恐怕也是心头七上八下。 周义自然也是如此:“林宗师之《法律》圣殿重典,老朽有幸亲眼观之,感慨良多,此法律涵兵、政、农、商之合,分辟、杖、流、改、罚之则,思虑之密,分类之精,叹为观止也,林宗师区区弱冠之年,竟然洞察世情万象,令我等老儒情何以堪?老朽唯一事虑之,未知此法施行,大苍如今是何等模样?” 这就叫千锤打锣,一锤定音。 世间律法,尽看实效! 有实效者,才是好的法律,实效出了问题,再好的律法也不能称其为好。 林苏笑道:“所谓律法,规范众生之行为,保障众生之权力,目前此法施行也才区区数月,但我大苍已然政通人和,百废俱兴,虽谈不上夜不掩户,路不拾遗,但官场风清气正,民间斗志昂扬,却已经初露端倪!” 周义大为触动:“官场风清气正,民间斗志昂扬?为何能如此?” “因为此法针对各类违法行为,都有明确之界定,亦有准确之量刑,官知法,能断!民知法,才守!同时,此法最大的好处,就在于民众知道,只要他们合法做事,他们合法所得,没有任何人能够侵占,头顶一部律法,用来保障他们的生命与财产安全,他们背靠大树,心有底气,也就有了谋求幸福生活的内生动力!” 周义心头大动…… 官知法,能断,民知法,才守,精准量刑,人人都知道犯了什么事,会有什么惩罚,没有犯事,自己合法所得,就无人能够侵占。 短短几句话,句句指的是旧法之弊端。 旧法是什么? 之乎者也的尽是圣道道理,繁杂而又似是而非,且不说民众完全不懂,即便是正式进士出道的官员,有的也是理解各一,这样带来的后果就是,遇到案件,官员凭自己对圣道律法的理解去判决,民众听天由命,底气全无。 正因为没有底气,他们也不敢放手去做事,他们担心一个不小心,将自己卷入律法的漩涡,事实上,因为律法被无辜卷进去的人,哪个国家都存在,随便什么时候都存在。 很多读书人都说,律法是高深的东西,因为高深而神圣。 但是,面前之人,偏偏将这高深的东西用最简单、最精准的方式进行注释,用明确而具体的条款,将世间各类刑事、民事变成人人都懂的东西。 他说的效果,周义不能亲眼见,但他站得高看得远,他知道林苏所说的,全都是真的! 一时之间,这个经历无数风雨,在旧吕走出来的顶级书院院长,感慨万端:“古今变法,均如洪峰过境,有冲尽污泥者,亦有满目疮痍者,林宗师有如此勇气,老朽佩服!” “有道是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若要长治久安,有些事情终归还是得变!”林苏道。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周义喃喃含着这博大精深的九个字:“林宗师能变,还是因为大苍国新朝因你而立。” “是啊,如果是昔日伪帝姬商,林苏有再大能耐,也只能在海宁一亩三分地瞎折腾,可没有办法惠及万里山河。” 周义沉默了…… 林苏也沉默了…… 大苍国能变法,关键是姬广! 姬广久居梅岭,对于民间弊端了然如胸,所以林苏的各条建议,不管有多么离经叛道,他都采纳,不管有多大风雨,他都敢于站出来面对,他没有私心杂念,他要的就是家国平安,百姓安康! 然而,大隅呢? 大隅这位以武立国,信奉的是杀伐天下,何曾听得进圣道之言? 他依赖的根基,根本就不是普通百姓,而是那些世家大族! 他出台任何一条决策,都只会顾及世家大族的利益,而根本不会顾及普通百姓! 这就是大苍和大隅最根本的区别! 有这区别在,大苍再成功的经验,在这片天地也无法复制。 除非…… 除非掀翻这个皇座! 就象林苏三年磨一剑,所做的那事一样,掀翻姬商的皇座,才有大苍拨云见日的这一天! 但是,这些,周义怎么说? 林苏慢慢起身:“万梅山庄一会,足慰平生,林苏告辞了!” 周义也起身:“林宗师下一站,欲向何方?” “东宁!” “东宁,可不是个好地方……”周义神情有几许复杂。 林苏笑道:“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梅山城外高峰,颠连直接玲珑,凭栏遥指南晋,更加郁郁葱葱!” 长吟之中,他一步登临文界金舟,踏空而起,直破苍穹。 人已去,词尚在! 众人纷纷执笔,记下这首词。 包括周义在内,周义亲笔写下这首词,标注上“林苏”这个名字,词作毫无悬念呈现七彩光芒。 周义怔怔地看着手中词稿,如同神游天外。 “义父!”耳边传来轻柔的女声,正是宁飞雪,她托着一杯茶,递到周义手边。 周义接过,轻轻品上一口。 “义父,又是一首七彩词啊……” “青诗狂魔林三郎,随口所吟之诗,七彩起步丝毫不奇……但词中之意……” 宁飞雪心头一跳:“词中之意?他这首词,不是回答义父的那句话有感而发吗?你言东宁不是个好地方,他说风景这边独好,是对万梅山庄的赞扬。” 周义轻轻一笑:“宁儿啊,你不是文道中人,你更不是皇道博弈之人,读不懂这首词的深意也在情理之中……” 东方欲晓,天地将大变也! 莫道君行早,他希望我早些作出决定! 踏遍青山人未老,为父其实……其实是真的老了! 风景这边独好,他倒是看重我万梅山庄,认可我万梅山庄是浊世之中一股清流! 而后四句,才是真正的画龙点晴…… 他让我目光南看,看看昔日的旧晋三千里河山…… 新晋国可以重现大晋昔日都不曾达到的荣光,我之故国,还能窥见否? 宁飞雪心跳更快:“义父,你……” “莫要如此想!”周义轻轻摆手:“吕国已然成为历史,我所虑者从来都不是复国,而是忧我万梅山下,旧吕国土之上的亿万子民,他们几时才能窥见圣道真容?他们有无机会触摸到他所描述的美好愿景?” ……(本章完) 第876章 剑道亦有规则 飞舟之上,毕玄机久久地望着林苏。 看着林苏将一杯茶喝下,看着他慢慢舒展开他好看的眉毛。 看着他望着她笑一笑:“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毕玄机微微一惊,收敛心神: “我在思考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什么?” 毕玄机道:“你在济州论仁,顺便带了点私货,将税制改革讲了一遍,万梅山庄你论义,又带私货将法制改革论了一遍,你难道不担心大隅国将你改良大苍的手段学了去?” 林苏笑了:“所谓国策,那本身就是公开的!还能保密不成?我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毕玄机皱眉:“你的意思是,如果大隅想学,他们其实也能学?” “不!他们可以知道我们变法之中所有的环节与关键点,但是,他们还是成不了事!” “为何?” “因为国情不同!大苍国新朝新立,陛下跟老朝堂、老势力完全没有瓜葛,新朝班子也几乎是全新的,跟各方势力没有太大的关连,所以,我们可以不在乎各大势力的反弹,而其他国家,他们皇权的根基在于各个世家,各大势力,变法最根本的指向,就是打破这些势力对百姓的盘剥,他们敢变法吗?他们只要敢动,就是自毁根基!” 毕玄机叹服! 同样的手段,不同的国家,会产生完全不同的后果! 又学到了! 她目光轻轻一转:“周义言,咱们下一站要去的地方不是个好地方,你有什么理解?” “东宁费月修,大概不是一个合适的拜访对象。” “东宁费月修,以礼而闻名天下,号称大隅在野十大宗师之首,他虽然也是昔日韩国的旧臣,但是,如果所料不差的话,他已经是李炽的忠狗!” “从周义的言语来判断,你的分析应该没错。” 毕玄机道:“那……还去吗?” “去!” “明知你不可能策反得了他,为什么还要去?” 林苏道:“今天是正月十七,离阅兵还有三天,不在外围找点事做干啥?欺负欺负北地大儒就算是消遣了……” 毕玄机无语了…… 你身在异国他乡,一般人是缩着脖子做人,即便骄傲点,也该是跟本地宗师搞好关系,寻求一些支持庇护,而你怎么干的? 你闲着没事就想着欺负人!欺负欺负本地宗师,算是消遣!你还是正常人说的话吗? 在离东宁城百里开外的古城扬城,他们落下了,进了客栈。 正月十八,窗前打坐的毕玄机慢慢睁开眼睛,又是新的一天! 林苏敲门:“走,你我去吃点闭门羹!” 毕玄机白眼相对:“知道是闭门羹,你还撞上门去吃……” 东宁城,城东! 整个大隅的文道圣地! 高门大户,气象森严,不象济州李济生陋室那样简陋,亦不象万梅山庄那样具有自然风物,费府不重风物,重的是人文! 什么叫人文? 巨大的门楼之上,费府二字乃是费月修亲笔所书,文界之力,群邪勿近,就是人文。 费府之下,御赐牌匾也是人文。 牌匾之上,各种称号是人文。 满堂花醉三千客,更是人文。 是的,林苏昔日写下惊世名篇:满堂花醉三千客,事实上,这样的场景林家从来没有过,而在北境的费府,却完美呈现了这种状况。 花是什么花? 大雪之中的文道之花! 三千客是什么客? 大隅国各路文道天骄都是客! 殿试临近,各路学子拜师成风,求指点成风,几乎所有大儒的家里,都有弟子万里来投,就连穷得丁当响的李济生府上,不也有读书人化为侍仆,为他端茶倒水吗? 更别提处世之道、文道威名远在李济生之上的费月修了。 费月修,本身是文界中人,在文坛上的地位高不可攀。 他还是深得李炽信任的人,被李炽奉为帝师。 这是得圣权和皇权双料背书的人。 在众位学子眼中岂不是最好的恩师? 更要命的是,费月修其人,极好传道,来求之人,只要是可栽培之人,他都收纳,如此一来,他的门人弟子就真的桃李满天下了。 毕玄机隔着三条街就能感受到费府的盛况,她也很有感触:“象他这样的人,如果真能成为你之臂助,才是最好的,要不要调整下方案,真的想个办法将他拿下?” 她是十数年来一直都站在棋盘边上的人,她也是皇权智道之人,她看问题一针见血,她知道林某人有意颠覆李炽的皇权,需要各路文坛领袖助他一臂之力。 而费月修这样的人,才是一个顶一万个! 林苏道:“事情有时候很矛盾!他是这种人,才会有这种局面,正因为这种局面,他才不是我该拿下的人。” 话很拗口,但毕玄机还是懂的。 费月修是文坛领袖,而且忠于李炽,所以,他才能满堂花醉三千客,才有如今的乱世风流。 也正因为这幅表象,他,就根本不是林苏能拿下的。 甚至在林苏的字典中,他也根本不值得拿下。 不过呢,来都来了,该见总也得见。 林苏迈步而过长街,微微一鞠躬:“烦请通报,大苍国海宁林苏来访!” 这句话,跟他济州以及万梅山庄的拜见不同,有微妙的区别,前两个地方,他是求见,这里,只是来访! 结果也是不同的! 那个中年门房慢慢抬头:“抱歉,家主今日在接待京城礼部高官,无暇接见他国文人。” “此刻方是辰时,在下午后见一见你家家主亦可。” 一般情况下,会客也就那么一两个时辰,林苏此言,可以说是相当给面子了。 但是门房浅浅地笑:“抱歉先生,今日礼部周大人带来了陛下的恩赐,家主还需祭祖焚香,午后并无闲暇,莫若明日午后,且看我家家主有无安排?” 毕玄机心头一震…… 这个时间点有点微妙啊…… 今天是正月十八,此地距大隅京城幽都尚有一日路程,如果今日拜见费月修后,赶赴大隅京城,刚好有一天的时间作准备,面对大隅的阅兵式。 但如果今日在东宁留宿,明天拜访费月修,那就根本没有时间谋划阅兵式。 难道说,他们真正的目的对方已经洞悉? 就这样不着痕迹地消掉他一天时间,将他的计划完全打乱? 林苏抬头,脸上有些惊讶之色:“费宗师竟然还要祭祖?” 门房脸色猛地一沉:“林宗师传言亦是文道宗师,岂能如此不识礼数?我家家主承陛下圣恩,焉能不祭祖?” 这沉声一喝,声音甚大,或许他有意加大了音量,向身后的三千学子传递一个信号,他终于抓住机会,当面训斥了林苏一回! 这种理直气壮的训斥,对于文人而言,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老天作证,林苏滴水不漏、唇枪舌剑闻名天下,言语之失几乎闻所未闻,天下间有几人能怼林苏,怼得林苏哑口无言的? 刚才林苏自己出了昏招,将一个冠冕堂皇的口实直接送到了门房的手中,再不抓住岂不后悔一生? 就连毕玄机都觉得,林苏刚才是失言了。 祭祖之事何等庄重? 你妄议人家祭祖,的确是失了礼数。 你一个堂堂宗师,今天怎么也失了水准? 林苏道:“抱歉抱歉,林某失言,林某只是听闻,旧韩之祖庙早已成为牧场,民间祭祖渐成禁忌,甚至有写下祭祖之诗而被捕入狱、满门抄斩之事。谁能想到,费月修大儒,竟敢当着皇朝高官之面祭祖,真是铁骨铮铮、文人风骨也!林某佩服之至!” 此言一出,满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脸上,都有不敢置信的表情…… 因为林苏这番话,揭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疤…… 旧韩沦陷之时,大隅铁骑摧毁了韩国祖庙,激怒了全体国民,无数人因为这件有违天礼人伦的大事而被杀,民间的怨气从未消停。 大隅历来都是铁腕镇压。 后来还发生一件天下知闻的事件,就是“乌云诗案”。 有一个诗人,写了一首诗:乌云磅礴压天门,泣雨同悲世事闻,新人但见牧鞭起,旧鬼空啼草下魂! 这首诗是真正的胆大妄为,新人但见牧鞭起,矛头直指大隅铁骑,将人家祖庙变成牧场的忌讳事,旧鬼空啼草下坟,更是一下子触动了所有韩国遗民的伤痛。 这位诗人,被满门抄斩! 从此民间,祭祖成为敏感字眼! 当然,说完全禁绝祭祖那是扯淡,但是,借祭祖而反对大隅统治,就是忤逆! 如今,林苏轻描淡写将这段大家讳莫如深的话题,强劲掀开,顺手放大,声传全城,直面费月修,看似对费月修极度赞扬,但是,这讽刺却是如此之深刻。 你费月修也是旧韩之人,民间谈祭祖而色变。 你自己呢? 大隅皇帝对你施恩,你祭祖而谢! 讽刺不讽刺? 满城之人如同突然之间被灌了满嘴的醋,又酸又涩。 费月修门下三千学子面面相觑,满腔的不服,满脑子的圣典盘旋,但是,他们却没有人站得出来,因为这一站出来,事态就严重了,来人是言语如刀、威名远播的青莲第一宗师,谁也不知道他会出什么歪招,一个没接住,坏的是费宗师之大计,坏的还是皇帝陛下的大计。 一个清雅的声音从遥远的庄园深处传来:“林大儒需知脚下站的是何方土地,在我大隅境内,恶意传播是非,岂是为客之礼?” 此声音一出,虽然轻柔,但覆盖全城。 他没有就林苏预设的轨道走下去,而是另起一话题:为客之礼! 作为客人,来到别人家,该做的事情是谨言慎行,不沾是非,你有违此道,你就失礼,至于内容是什么,并不重要。 这就是以礼为宗的费月修之回应。 跨越几座庭院,隔空作出回应。 “费月修费大儒是吗?” “是!” 林苏道:“费大儒提出了两个问题,还真是让人难以回答!其一,费大儒问在下,可知脚下是何方土地?林某突然觉得,这片土地属于何人,似乎并非一个归属概念而是时间概念,就目前而言,归属大隅,但是,将时间前移二十年乃至四百年,它归属韩国。却不知费大儒问的是什么时间节点?” 费月修额头毫无征兆地满头黑线…… 满城之人照例懵圈…… 费月修开口了,没能震住他,没能将他引入费月修设的轨道,相反,他朝着策反之路又前行了一步。 此人之无法无天,此人之言语机锋,让人防不胜防啊。 最可怕的是,他每句话都斯斯文文,逻辑性十足。 费府陷入可怕的沉默…… 林苏继续:“费大儒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恶意传播是非,非为客之礼,礼之一途,费大儒显然是懂的,却不知道费大儒懂不懂史道?史料传播,客观为上,既是事实,又何来恶意善意之说?” “林宗师如此恶意报复,想必是对老夫今日未曾接见而心生怨恨。”费月修道:“请入费府吧,老夫成全于你即是!” 这番话,非论道,但是,却也是有着言语机锋的。 将林苏所有的言语,一概打入胡搅蛮缠,将其理由定位于:林苏求见,而他未能接见,所以林苏心头有气。 因为心头有气,所以恶意报复。 这样一来,林苏的文名就蒙上阴影了,睚眦必报之人,岂是文人风范? 这就叫败局之中求胜! 林苏笑了:“费大儒这会儿有空了?抱歉!本人反而没甚兴致了!费大儒还是安心祭祖吧……对了,林某实在忍不住想问一问,费大儒你祭祖是怎么一个祭法?要不要带把铲子拿把扫帚,否则的话,你如何清扫你家祖庙之上,遍地的马粪?” 费月修突然觉得自己文心快裂了…… 满城百姓,也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快裂了…… 整个旧韩之地,最大的耻辱就是祖庙被毁,成了大隅军方的马场…… 现在被面前之人,以最粗暴的方式,当面撕开! 洒上盐,反复揉捏! 这样的事情,从未有过! 谁敢? 大概也只有林苏敢! 因为他不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他对大隅谈不上半分敬意,他就是要在所有人都受不了的地方死揪,你能拿他怎么办? “大胆狂徒,放肆!”一声怒吼起于费府,无数的侍卫突然出现在林苏四周,浓浓的杀气将他团团围困。 毕玄机目光抬起,盯着外围的一个人脸上,那是一个没有杀气的人,而且是一个白衣女人,她静静地站在街道上,就象是一个普通的、出门看雪的小家碧玉。 但毕玄机偏偏忽略掉了满场杀机横流的侍卫,直接锁定于她。 林苏却是淡淡一笑:“怎么?要拿下我林某人?象杀昔日乌云诗案那位诗人一样,杀了我么?抱歉!我有免罪牌!” 他的手轻轻一抬,掌中是一枚令牌,非金非木,正面为圣殿,背面常行! 圣殿常行令! 所有兵士全都定在原地! 林苏懒洋洋地道:“周大人,告诉李炽,圣殿常行行走天下,不受皇权所制,相反,可以问责皇权,本常行今日入你大隅,其实带有问责之意,当日你大隅铁骑入侵韩国,毁人祖庙,有伤天和,无人敢为他们作主,我林苏,为他们作主!” 他的声音传遍全城,东宁城数以百万的百姓尽皆听闻,所有人面面相觑,一股突然的惊喜从心底升起…… 天啊,他是来帮我们的! 旧韩祖庙被毁,旧韩故地亿万子民谁不痛恨?谁不抗争? 但是,谁又能出头? 今日,大隅最大的敌人来到了这片土地,他是圣殿常行,他可以问责皇权,他要过问这件事,他要还旧韩一个公道! 一瞬间,林苏完成了最为匪夷所思的转换。 他不再是一再挑衅旧韩子民、掀旧韩子民伤疤的可恨之人,他是旧韩子民最大的依靠与希望所在。 费月修府内三千弟子,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恐。 林苏来东宁,昨夜大家都知道了。 他们想了千百种可能性,如今全盘落空。 林苏没有跟费月修会面,依然让费月修灰头土脸。 他三言两语挑起了民怨,在最不能动刀的地方动了刀,他一根常行令捆绑了满城民意,他从孤家寡人突然变成了众望所归。 费月修这个大隅排名头号的民间大儒宗师,经他如此一闹,站到了民众的对立面。 他头上的光环还能亮吗? 他摔落神坛已成定局,那么,他还值得三千学子万里奔赴吗? 林苏目光慢慢从远方收回,扫过面前的一堆侍卫,如同看着一堆木头,眼中连一丁点重视都没有。 没有话! 林苏眉心光芒一动,一条金舟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人一脚踏上,踏空而起…… 一首词从天空悠然而下:“山一程,水一程,身向边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遥远的山巅之上,一女红衣如血,正是宁飞雪。 她的手指轻轻一弹,虚空写下一首词…… 正是刚刚出现于东宁城的绝妙诗作……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乡心、故园本该是刻骨缠绵之字眼,用在这里却是字字都在蛊惑人心,修行道上的一代剑修,皇权路上的一个叛逆,究竟是剑修出了轨,还是文道乱了腿?” 她的目光突然定在费府之外,定在那个毕玄机一直都盯着的那个白衣女人身上,她的脸色微微改变…… 金舟之上,毕玄机手轻轻抬起,给林苏倒了杯茶:“有个人,不知你有没有留意。” “谁?” “一个女子,她是剑修,但绝对不是一般的剑修!” 林苏微微皱眉…… 毕玄机道:“她身边的风可以化剑,她身边的雪可以化剑!” 林苏心头微跳:“剑世界?” 剑世界,是剑修的终点,因为在林苏的认知体系中,没有比剑世界更恐怖的剑道,剑世界是一个永无尽头的剑道世界。 有剑小世界,有剑中世界,还有剑大世界。 至于大世界之后还有没有什么更离奇的领域,林苏是不知道的。 但他有幸见识过剑世界,独孤行的剑世界。 整个大苍国,亿万修行人,他也只在独孤行一人身上见到过这种剑道极致力量。 难道说,那个长得清清秀秀,看着平平无奇的女子,竟然是剑世界? “她有没有达到剑世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掌握了剑道规则!掌握剑道规则,有没有入剑世界,其实也并不重要,她如果想入,随时都可以!” 剑道规则…… 林苏也是知道的。 天道之下,七法三百规,剑道规则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剑道的第三个分支。 剑心,代表着用剑的态度。 剑意,代表着用剑的技巧。 剑规则,代表着剑的本源。 修行到了后期,是相融相通相济的,剑意最高境界剑世界,需要洞察剑道本源,触及到了本源力量,其实也就拥有了打开剑世界这扇神秘大门的钥匙…… “剑道规则!剑世界……”林苏目光闪动:“她有可能来自何方?” 毕玄机道:“李炽能够借用的、真正称得上巨无霸的势力无非两个地方,第一,北海龙宫,第二,天绝渊!北海龙宫有人海分割线阻隔,而且他们的修行跟剑修不是一个路子,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天绝渊!这或许就是李炽真正拿来对付你的杀手锏!” 林苏缓缓点头:“她没有跟上!” “没有跟上不意味着是好事,修为到了这种境界,讲求的是一击而杀,或许她在等待更好的机会。” 林苏笑了:“更好的机会,那只能是跟李炽打配合了……” 毕玄机瞅着他的笑脸很是不懂:“你居然笑得出来?” 林苏安慰她:“放心,你家妹子绝对成不了寡妇……” 毕玄机瞅着他这张得意洋洋的脸,嘴唇咬得有点紧,我家妹子被你没名没分地弄成了残花败柳,是很光荣的事是吧?你还在这里炫耀,要不要给他一脚呢……(本章完) 第877章 天绝渊,剑世界 金舟横渡天际,伴着北地大雪大风。 也伴着毕玄机的无限复杂心路历程。 幽都渐近,阴霾渐厚。 他们就这样象一把尖刀,直刺敌人心脏么? 她不是花瓶,从来都不是,她胸有沟壑,从来都是。 昔日的晋国灭亡之后,作为晋国皇室之人,她隐身异国他乡,她的使命就是报仇雪恨,她的报仇方式就是,对大隅进行力所能及的破坏,大隅使臣她杀!大隅皇子她杀!只要是大隅的重要人物到达大苍京城,她都会尝试着刺杀! 她一度以为,她也算是茫茫人海之中,很神奇的人,因为她的每次出手,都能触动大隅高层。 但是,她从来没有想到,某一天,她会以这种方式踏入大隅的国都。 大隅国都,她从来没有来过,对于她而言,这是耻辱之地! 因为她的四个姐姐、几十个姑姑,数以百计的大晋皇妃在这片天地被卖入教坊司,承受着天底下最大的侮辱。 每天都在侮辱,甚至直到今天,这侮辱依然还在! 她们或许已经红颜不再。 她们或许已经生机不存。 她们或许已经在日复一日的摧残中神智迷失。 她们或许早已忘了昔日大晋皇朝的模样。 但是,毕玄机还记得。 她派出的暗香打探过她们的下落,四个姐姐有三个已经不在了,仅剩的一个……变节了!她为了立功,给李炽提供了一个名单,这个名单上的十四人,都是大晋复国之时,假装顺从大隅的高级官员,这些人是身怀使命,图谋复国的人,名单从她手上交出,就意味着这十四人完全失去了机会,也意味着大晋复国之使命,从一开始就遭遇重挫。 这样的人,不是她姐姐! 青龙首领请示过她,要不要诛此祸胎?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否决了,她要留下这个叛徒的双眼,好好看看这个世道是如何拨乱反正的。 幽都曾经很远。 幽都今日却也很近。 金舟滑过长空,一天一夜时间就到了幽都城外。 林苏眼中光芒微微一闪,金舟收入眉心,他带着毕玄机悠然迈步,直入幽都。 雪依然在下! 这就是北境之雪,几日前在下,昨日停了半天,地上的积雪依旧三尺厚,今日,又开始下了,一个冬季,雪就这样停停下下,地上的雪,却始终不能真正消融。 空中一道金光闪动,顿时弥漫满城,各条街道之上,积雪纷纷飞起,消于无形,这是文道伟力。 文道伟力的作用无处不在,大到开天辟地,小到扫雪除尘。 这道文道金光从林苏面前滑过,带走他脚下的积雪,林苏分明感觉到似乎有一双眼睛伴着金光而来。 他的目光抬起,透过飘扬的雪花遥视城外,城北的天空,迷蒙而厚重,那里是大隅的文庙。 林苏脸上有淡淡的笑容:“大隅都城虽然说文道稀碎,治理下三滥,但吃吃喝喝的酒楼还是颇有真功的,最好的酒楼是哪家?” 毕玄机一幅牙酸的表情:“醉花阁!” 说出这个名字之后她终于还是没忍住:“我发现你进了大隅之后,尖酸刻薄得很。” “尖酸刻薄么?不至于吧?”林苏道:“我入大隅,济州论仁,梅山论义,东宁论礼,儒家要义我转眼间论了一半,何等高端?几曾刻薄?” “行行行,你高端行了吧?走,进最高端的酒楼!” 两人沿大街一路而去…… 文庙之中,两人面有异常…… 此人,一人乃是文庙打更人段十七,另一人,轻衣长袖,看似文人,其实却根本不是,他,赫然就是大隅国君李炽。 刚才文道圣光清扫京城,看似只是清扫,但是,却带着窥视之意。 他们看到了林苏! 通过文道圣光的检测,货真价实! 但是,他们这探测却让他们并没有成功的喜悦,因为林苏说的那几句话…… 大隅都城文道稀碎!说谁呢? 治理下三滥!说谁呢? “他发现了我等的窥探!”段十七道。 李炽眉头猛然皱起:“发现了?” “不然呢?”段十七淡淡道:“陛下以为他为什么要如此尖酸刻薄?” 李炽脸色慢慢阴沉…… 第一个照面啊! 这是他这个国君,跟这个搅屎棍的第一次见面! 仅仅一个照面,他就有一种挫败感…… 他与文庙打更人远距离窥探,竟然根本没有逃出他的反侦察,而且他还对他们示威! 尖酸刻薄,就是他的示威! “陛下,此人如此机警,恐怕很难对他有所行动,不知陛下是如何安排的?”段十七道。 李炽脸上的阴沉慢慢消散:“尊使请放宽心,朕之安排,绝对万无一失!” “本座提醒陛下,此人行事,专从不可能处见真功,陛下今夜,万万不能让他靠近军营,万万不可……” “放心,今夜,他离醉花阁一步都不可能,到得明日清晨,所有的路线,都不由他掌控!” 林苏和毕玄机踏进了醉花阁。 醉花阁跟当世其他酒楼一样,也是一进入先给你展示展示文道伟力的。 就如同海宁楼那样,邓先楚一个“起”字,将三层小楼复制三回,原地化为十二层高楼。 而这醉花阁上也有字,却是一个“复”字,这一复,占地三亩的醉花阁原地变身,从里面看,占地至少三十亩开外。 这就跟当日的海宁楼异曲同工了。 只不过,海宁楼是向天空要空间,而它,是向大地要空间。 必须得说,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闹市,横向扩充面积,那气魄远非海宁楼可比。 醉花阁内花园遍布,亭台楼阁层层叠叠,让人眼界大开。 一个店小二迎接上来:“这位公子,这位姑娘,用餐还是住店?” “既用餐,亦住店!”林苏道:“上房一间,店里的招牌菜都请送入房中。” 一张百两银票递过去,小二的反手掏出一块乌木房牌…… 毕玄机怔怔地接过,一缕目光投向林苏,伴随着传音:“一间房?” “是啊,圣人云,勤由节俭败由奢,出门在外,能省点还是省点……” 毕玄机心头大跳…… 你居然还拿出了圣人当挡箭牌? 勤由节俭败由奢,道理是半点都不错,但是,用在你身上为什么我就这么怀疑呢? 你一辈子都没节俭过! 突然在我身上节俭了! 本来可以开两间房的,你偏偏就开一间! 你……你要搞我什么名堂? 她很少乱的心瞬间乱了…… 跟着他上楼,进入房间,看到房门在身后关上,她的心更加有点乱…… 林苏目光移了过来:“别想多了!你我一室,只因一点,醉花阁不会太平,你我之间,需要相互照应,哪怕是夜晚!” 一句话,毕玄机心里波涛奔涌的潮水瞬间消了个干净。 是啊,这句话本来不应该由他来提醒的。 她本来早就该想到的。 他们进入敌国大本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该当早已落入敌人眼中,在敌人心脏部位活动,敌人手中的牌太多太多,她和他时刻不能分离。 毕玄机脸蛋抬起,声音平静:“我哪有想多?” “真没想多?我怎么看你刚才心乱如麻的,想到什么了?”林苏侧脸而视。 “我……我在想,明日就是阅兵,如果我是李炽,我一定牢牢封锁醉花阁,阅兵式结束之前,根本不让你出去!”毕玄机道。 林苏有几分放松,但好像也有几分失望…… 刚才他注意到毕玄机神态的变化,让他有几分心猿意马,但是,毕玄机这几句正统至极的话儿一出,他觉得她好像没想多,而是自己想多了…… 针对毕玄机的问题,林苏轻轻一笑:“他封锁得住吗?” 毕玄机微微一怔:“你有什么办法突围?” “还记得当日的东宫刺杀案吗?” 毕玄机心头猛然大跳…… …… 城外,五里坡,一条白衣人影漫步而来,这是一个飘逸的女子,踏雪而行,人与雪浑然一体,漫天之雪似乎是她的一件外衣,而她,是雪之精灵。 突然,她的脚步停下了,因为前面的大雪之中,一道红影无声无息地出现。 红影一现,大雪宛若不存在,天地间就只有这样一条红影。 她,就是宁飞雪! 昔日瑶池会上,技压天下的凌云前四,今日已经破入法相,目光不再锁定当日天骄的一代天骄宁飞雪。 “姑娘何处去?”宁飞雪淡淡道。 那个白衣女微微一笑:“姑娘何所来?” 一个何处去? 一个何所来? 两人都似乎是习惯提问题,而不习惯回答对方问题的人。 宁飞雪道:“漫天飞雪由他去,一池春水也由他去,聪明人,就莫要去做雪中串门客,更莫要做那扰乱春水之人!” 她这话,意思也是很明白的…… 简单点讲四个字而已:莫要多事! 从这可以看出,她已经看出了白衣女对林苏的敌意! 她清楚明白地告诉白衣女,莫要想着对林苏出手,置身事外! 是的,这白衣女,就是费府门外,侍卫身后的那个女子,林苏大闹东宁,她没有出手,冷眼旁观,林苏离开东宁,她一路跟随,而宁飞雪,却跟着她。 白衣女轻轻一笑:“世人言,林苏之于女人,具有致命的诱惑,实没想到,这诱惑力竟然大到如此程度,初入大隅,就有你这等脑残花痴为他而丧命!” 宁飞雪脸色猛然一沉,她的四周,漫天飘舞的雪花陡然定位:“丧命?” 白衣女脸上的微笑慢慢消散:“我说你脑残,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更要命的是,你连本座是谁都不知道!” 她掌中突然出现一把连鞘的长剑! 呛地一声,长剑出鞘! 一出而无影! 宁飞雪眼睛猛地睁大…… 哧! 她的脑袋飞起,雪地之上,一点鲜血,但是,也只有一点。 白衣女目光锁定这滴血,冷笑一声:“滴血分身,飞天锋上的镇宗绝学倒也非凡!可惜你遇到了本座!” 她的目光霍然抬起,空中虚无之处突然分开,出现一抹红影,赫然正是宁飞雪的真身! 宁飞雪脸色一片惨白:“独孤九剑?你……你是谁……” 刚才电光石火的一击,天下间大概没几个人认得出来,但宁飞雪认得出来,这就是林苏昔日在瑶池会上驰名天下的剑技,独孤九剑的拔剑式! 只不过,这一剑在她手中使出来,比林苏当日所使的,快了何止百倍? 纵然宁飞雪一身修为早已今非昔比,遇到这种层级的独孤九剑,还是一招就灭,灭的是她的滴血分身,伤的是她的本体元神,她已受伤! 仅仅一招,就已受伤! 更要命的是,这白衣女一双眼睛似乎可以看破虚妄,只一记眼神就将她隐入飞雪之中的本体逼了出来! 白衣女笑道:“只是独孤九剑么?瞧瞧这个……” 声音一落,宁飞雪四周的空间似乎瞬间封锁,每片雪花都成了剑,她一下子陷入剑世界之中。 “剑世界!”宁飞雪一声大呼:“你是天绝渊何素!” 她的叫声在剑世界中也是七零八落,这剑气,似乎连声音都可以分割,说不出的诡异…… “记住了,你是被林苏害死的!” 漫天的剑气陡然朝中心一合! 哧! 一团血雾飘散,落地满地红毛…… 何素一步而起,破入苍穹,下一个瞬间,她穿过城门,进入京城,站在醉花阁外。 五里坡,寒风起,鲜红的红毛也诡异地盘旋,地上的血随之而起,空中的血雾也随之而下,慢慢变成了一个人形,人形越来越逼真,最后化为一座冰雪雕塑,雕塑酷似宁飞雪。 无声无息中,一条人影滑空而下,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老人手一起,宁飞雪的雕像直上天空,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雪儿,现在你可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今日你之特异血脉尚可留你一命,但来日江湖之上,遇到此人,务必退避三舍!” “师尊!”宁飞雪一缕微弱的声音传向白须老人:“你帮我做件事情!” “何事?” “你立刻到京城醉花阁,告知林苏,天绝渊何素要杀他,此人精通独孤九剑,而且已入剑世界!” “你……你安心闭关!不得再有半分伤神!” “你答应……答应弟子……这是我义父之嘱咐,他老人家以义为名,一辈子都没有失过义,我绝对不能让他失义!” “好!为师答应你!”老人一句承诺,宁飞雪聚集最后一点元神,进入休整状态。 她没能完成义父交给她的任务,但是,师尊答应了。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她师尊原地犹豫了…… 良久良久,师尊无声地叹息:雪儿啊,你可能会说为师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为师的确是怕了!天绝渊的人,不是我们飞天峰能招惹得起的,何况是她这个天骄级别的人物?正面相斗,为师尚且不能胜她,更何况,她之剑世界,纵然闹市之中,亦是杀人于无形,为师如果一去,咱们师徒俩怕是全都回不了飞天峰…… 醉花阁! 阁外大雪飘飘,阁内温暖如春,这是阵法形成的。 寻常人不可能用阵法取暖,但是,醉花阁可以,因为它的价格之高,足以支撑起任何超额消费。 仅仅一间房,不含饮食就是五十两银子一晚上! 什么概念? 仅仅在这里住一晚上,一个三品大员一个月的奉就归了醉花阁! 丧心病狂吧? 但林某人自然不是吝惜这点钱的人,他与毕玄机不仅仅跳出了房费的桎梏,而且还点了醉花阁几乎所有最顶端的饮食,这一点,他交到小二手中的百两纹银直接清空。 林苏品着茶,吃着桌上的饭菜,眉头微微皱起…… 终于心疼了吗? 才不是! “她来了!”林苏目光射向醉花阁的入口。 毕玄机目光也移了过去,透过窗户,她看到了那个白衣女。 就在此时,她怀里的妖族传讯符亮了,毕玄机托起传讯符,一则消息传来…… “印证了我们一开始的判断!”毕玄机道:“整个北境,在世间走动的剑世界只有一人,就是天绝渊的何素,跟她体貌特征完全吻合!她,就是何素!此女在这片天地出手过三次,留下了三次惊心动魄的记载,而且非常巧合的是,她每次出手,最终受益人都是李炽,有人甚至传言,她是李炽的私生女!她只是随母姓而已。” “父亲为这片天地的君王,私生女为本地最神秘势力的天骄,用这种方式捆绑天绝渊么?倒是有趣!”林苏道。 “有趣?你的世界里有趣的事儿倒是真不少……”毕玄机轻轻叹息:“可惜她绝对不是有趣的类型。” “是不是有趣的类型,也得见过才知道。也许我可以跟她聊聊!” “不是吧?”毕玄机眼睛睁大了:“你老毛病又犯了?” “什么老毛病?” “你的老毛病还能有什么?但凡碰到女的,你总想着可以……拿下,我必须警告你,你只要靠近她,性命就不由你自己作主,你手中的杯子可能随时都会变成剑,你与她面前的茶几,都有可能随时化剑,甚至她的一根秀发,都可能是剑,更有甚者,她呼出的一口气,都有可能是剑!” “放心,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毕玄机轻轻摇头:“你别的手段我是真知道,也真放心,唯独这件事情上,我是真不放心……” “你放心不放心完全没有意义!”林苏道。 “为什么?” “因为你忘了一点,这间酒楼不是我们的,不出意外的话,这小娘皮将会在我们这间房子隔壁!”林苏道:“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该有的邂逅还是邂逅!” 他的声音一落,脚步声响,那个店小二上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何素。 “姑娘欲高台观景,此处,就是最高处了,甚至可以看到皇宫金顶,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入住此间吧。”店小二如是说。 何素目光四下一转,穿过窗户,在林苏和毕玄机脸上盘旋一圈,轻轻点头。 隔壁房门打开…… “好了!”毕玄机双手一摊:“超级高手近距离监视,你之分神术,纵然神妙绝伦,在她眼皮底下,恐怕也很难过关。” 分神术! 就是大计之始! 毕玄机给他传这个音,是因为她读懂了林苏先前说过的一句话:还记得当日的东宫刺杀案吗? 当日的东宫刺杀案,时至今日大概还是京城的一个谜案,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知道真相,就是毕玄机和林苏。 当日天灵宗圣子阮斌随着两名源天境长老进入大苍京城,毕玄机以影术吸引阮斌追出城外,林苏惊天一击,灭了阮斌的元神,以分神术夺舍,化为阮斌,刺杀太子。 从而引发全天下对天灵宗的口诛笔伐,也撕裂了姬商跟天灵宗之间的勾连大计。 直接导致天灵宗进入大苍的三名顶级高手,尽数死在大苍京城。 那场大计,天灵宗辩无可辩,因为阮斌的尸体的确是在东宫之中,每一分每一寸都是他本人。 唯有毕玄机知道,这具身体是阮斌,但主导这幅身体的人,却是林苏。 这是分神夺舍! 而今日进入大隅京城,从进入之时起,林苏和她都在对方监视之下,玩不了任何花样,要想突破这重死局,唯有分神夺舍! 她为林苏这奇思妙想而喝彩。 但是,何素突然住到了他们隔壁,即便是分神夺舍,也突然之间变得不可行。 林苏笑了:“很难过关?我就跟她玩玩?” “怎么玩?” “注意到了这个店小二吗?你觉得他是何种修为?” 毕玄机心头猛地一跳,店小二也有修为?他,也是李炽的人? “分神术最难的地方,就是要选择一个法相当替死鬼!否则,我纵然操控他的元神,这具身体太垃圾也不足以突破军营防护,陡劳无功,但是李炽太精细了,连醉花阁里都安排了这么一个大高手……世人言,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大概就是他了。” 毕玄机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小二是法相,隔壁住着一个比法相还恐怖十倍的剑世界…… 你在专门监测你的剑世界眼皮底下,想夺这法相的舍? 你确定你没疯? 你自己本身都不是法相…… “剑世界!以前我的确是可望不可及,视若神仙境,但是,不包括现在!”林苏道:“我正好可以告诉她,为何世人均言……文道,是五道之首!” (本章完) 第878章 醉花阁内传世青词 夕阳西下! 大雪之中,夕阳西下只是一个概念。 没有夕阳,但天边慢慢暗了下来,就代表着夕阳西下。 北国的白天很短,北国的夜晚无比的漫长。 隔壁房间里传来店小二开门送茶的声音。 林苏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出了房间,来到了隔壁,轻轻敲响虚掩的房门。 店小二直起腰来,打量了一眼门边人。 何素换了套衣服,是淡紫色的轻衫,外面风大雪大的,她身着白衣,在这里,她身着淡紫轻衫,更显飘逸。 林苏微笑:“茫茫江湖,相见即是缘分,姑娘认同否?” 何素也淡淡一笑:“相见即是缘分……林公子指的是哪一次相见?” “你既然认出我是林某人,那指的只能是东宁了!” “东宁我并未与你为敌!”是的,何素当时只是出现,并没有随着侍卫出手,算不得与他为敌。 林苏笑道:“我也未说你我为敌。” “那公子此来,用意何在?” 林苏漫声而吟:“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隔壁的毕玄机手托茶杯,茶杯就这样虚停半空…… 她能想象到林某人夜入女人房,会擦出不一样的火花,但是,她却难以想象,还没有进门,火花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擦起。 一首清新小诗,他平生极少写下的五言诗,作为敲门之诗。 你下血本啊…… 何素似乎也有点发怔:“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此诗如若笔落金纸,会是七彩否?” “大概会吧!” “七彩之诗作邀客之约,小女子不敢辞也!”何素微微躬身:“林公子请!” 林苏漫步而入,店小二倒退而出,关上房门…… 没有人注意到他,两人的眼中大概也只有彼此…… “林公子出大苍之时,大概新年尚未静音吧?”何素素手轻抬,一杯香茶递给林苏。 “姑娘慧眼,小生上元佳节爆竹余音尚未尽,过的零丁洋。” “何所来?” “春游!” “冰天雪地万里北境,林公子竟然是春游?敢问何处有春?”何素淡淡一笑。 林苏手中茶杯微起:“莫看层冰千万丈,我心开处即为春!” “我心开处即为春,果然是一代奇才天之俊杰!林公子之豪气,小女子佩服!”何素嘴角微微露出半丝笑意。 “你知我为林苏,我却并不知姑娘是何人,敢为姑娘何姓?” 何素道:“江湖之上,萍水相逢,一番邂逅,终究也是过眼云烟,何必留名道姓?” “姑娘洒脱!那我就称姑娘为‘何姑娘’吧!” 何姑娘? 何素眉头微皱:“为何如此称呼?” 林苏笑道:“我问姑娘何姓,姑娘言何必,那我只能取你我言语中的惟一的共同点了,何姑娘,请!” 举起茶杯,很潇洒地走一个! 何素托起茶杯,内心全是问号……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来历?我怀疑你知道! 何素道:“林公子要寻共同点,找小女子却是错了。” “何意?” “公子文道俊杰,该当寻大隅国文道天骄对酒吟诗才对!” 林苏轻笑:“对酒未必找知音,吟诗亦可对佳人!” 吟诗亦可对佳人! 隔壁的毕玄机心头大动…… 原本她已经排除了他勾引何素的可能,但这句话出口,她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这混蛋有朝着老毛病一去不回头的架势。 吟诗亦可对佳人! 哪个女人能抗拒这种诱惑? 她与何素换位而居,她抗拒不了,何素呢?显然也是! 果然,何素很少波动的思绪有了波动:“公子欲吟何诗?” “今日大雪覆四野,恰好对应林某曾写下的传世诗篇,不如念给姑娘听一听如何?《沁园春.雪》!” 何素的脸色猛然一沉…… 《沁园春.雪》是整个大隅高层,最痛恨的一首词! 因为这首词将大隅李氏皇朝贬得什么都不是! 因为这首词,让韩、楚、吕三国子民人心浮动,让草原十七部风起云涌! 李炽下令,此词民间禁止传诵。 但是,他的命令也只能针对大隅子民,他的禁令管不了林苏! 她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林苏的用意,此贼是要撕开禁令的缺口,将这首词在京城传扬,让京城人听到。 她心头万千思绪盘旋…… 林苏口一张,传世青词《沁园春.雪》朗朗而出……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声音一出,覆盖全城,民众同时惊动…… 何素吃惊地抬头,盯着阁外的天空…… 阁外天空之上,万里雪飘,但是,浮云不动,风不吹,四野之中,似乎突然之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禁锢,这就是千里冰封! 他不仅仅是以文道传音将这首词送入全城百姓的耳中,他还演绎了这首词不为人知的一种伟力——千里冰封! 这首词,不是一首传世青词这么简单,这首词,有类似于战词的特效! 是的,林苏这首词,乃是伟人之词,灌注了如同天道意志一般的意志,以他文界之力吟出,以他原创者的身份念出,赋予了这首词另一种威能,不是战词,胜似战词! 大隅京城,雪大如席,铺天盖地,形成一股大势。 大势之中,人如蝼蚁,人如柳絮。 所有人目光抬起,呆呆听着如同圣音一般的声音从醉花阁传来…… “望长城内外, 惟余茫茫, 大河上下, 顿失滔滔……” 京城之内,那条一直奔涌不息的河流,陡然停止了奔涌! 醉花阁顶,有三只水缸,水缸里养着九条金鱼,水面三株睡莲,这不是一般的睡莲,这是阵眼! 阵眼日夜不停地运转,带给醉花阁大阵不息的生机,但此刻,千里冰封之下,这三只水缸里的水突然结了冰…… 水缸旁边的那个小二猛地一惊,腰直起,他突然看到了一幅奇景,他的面前,没有了大隅京城,取而代之的是两座高峰,一座城池,高峰之上,一名金甲将领张弓搭箭,一箭飞来…… 伴随着深入骨髓的一句诗:弓如霹雷弦惊! 店小二全身一响,但是,他无法变形,无法移动,只能看着这支金箭直入灵堂,摧毁他的元神…… 何素手中茶杯里的十三片茶叶,此时已经化剑。 就象是十三把剑在茶水中蓄势待发,但是,她没有击发,因为她突然看到茶水之中,多了一个小点,这是一轮金色的月亮! 极小极小的月亮,但是,蕴含着无尽的文道伟力! 《满江红》! 这是他的传世战词《满江红》! 他已经有了准备,在他吟诗之时,他已经启动了另一把杀手锏,他驰名天下的《满江红》! 她不动,他不会动,她若动,《满江红》也会发起绝地反击! 这一反击,就是她这个剑道绝对传奇与这位文道绝对传奇的生死博杀! 绝招一起,醉花阁将灰飞烟灭! 以醉花阁为中心的大隅京城,将会遭遇十二级台风横扫! 平生杀人只在一念间的何素,后背冒出了冷汗,她第一次真正领略到来自文道的压制,纵然她是个剑世界,在修行道上横着走,但面对五道之首的神秘威力,她还是不敢轻动。 她不敢动,林苏的《沁园春.雪》就无遮无掩地席卷全城…… “惜赢皇贺武, 略输文采, 康宗月祖, 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 白狼尊首, 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 数风流人物, 还看今朝!” 深宫之中,李炽拳头猛然一紧,掌中金壶中的酒噗地一声喷出老高:“狗贼!” 他的怒吼在书房中回荡…… 《沁园春.雪》一经写出,即被圣殿评定为传世青词,传世青词是流传九国十三州的,每一天都对他的李氏皇朝造成巨大的损伤,他李炽,一代雄君,控制整个大隅,才将这首词硬生生压了下来,禁止流传。 但今日,林苏亲身前来大隅,在京城最中心位置,以他的文界修为,将这首千古奇词完完整整地念了一遍。 仅此一招,就破除了他整整一年的封锁! 何其可恶? 书房中的曹汝也是白须颤抖:“醉花阁本是林贼之囚笼,但他偏偏借此地利,传唱禁词,此贼之无法无天,仅此一事就足见一斑,但是陛下,他是圣殿常行,他吟唱的亦是圣殿钦定的传世词章,明面上无法对他发起质询……” 李炽阴狠的目光移了过来:“明日,朕要他身败名裂!” …… 醉花阁内,随着这首千古奇词的吟诵完毕,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 楼顶的三只水缸冰层消融,睡莲轻曳,阵法重新发动,各个房间里入骨的深寒慢慢散去,暖流重新回归。 水缸旁边的那个店小二如从梦中醒来,下了楼顶…… 没有人关注到他…… 何素也没有关注,她关注的是,手中茶杯里的那轮小月亮,随着一个荡漾消于无形。 她目光抬起,静静地看着林苏。 林苏微笑托起茶杯:“这首词,写的就是北国之雪,何姑娘以为如何?” “公子如此辱我大隅历代雄君,肆无忌惮,就不怕出不得大隅京城否?”何素脸上再无动人的笑容。 “辱?”林苏淡淡一笑:“无中生有恶意栽赃方为辱,敢问我这首词中,何处无中生有?何处恶意栽赃?我言你眼中的历代雄君少了些文道风流,可有不实?他们不服,倒是将他们留下的文道经典拿来瞧瞧啊?哦,他们已经不在了,没办法临时补火,但李炽可以啊!不如姑娘给他传个讯,让他过来跟我较量较量?我让他明白,我说他只识弯弓射大雕尚是客气,事实上,论弯弓射雕的本事,他可能也不一定真的识!” 何素整个人突然纹丝不动,窗外雪花飘,她的头发也在飘,但是,这两种飘,此刻却不是同一种轨迹,她似乎突然间游离于天地之外…… “林公子,离家远行际,令堂有没有告诉过你,出门在外,需谨言慎行?”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但一股没有丝毫情感、没有丝毫波动的凉意却可以透过人的骨髓,直入心灵最深处。 林苏笑道:“姑娘真是我之知音也!连家母所说的话,都能猜出。我林苏之孝道天下知闻,家母之命,岂敢不遵?我每次都很谨慎的。” “谨慎?” “是啊,不谨慎,何以将姬商斩于马下?不谨慎,何以兵行三千里,斩敌百万余?不谨慎,何以能让李炽暴跳如雷偏偏无计可施?不谨慎,又何处换来林苏行事滴水不漏之赞誉?” 何素再度托起茶杯,轻轻吹一吹茶杯之上的一片茶叶:“包括此番入北境?” “当然!虽然李炽在我眼中是一个草包,但是,我依然不敢无视一个帝国千年的底蕴。” “却不知林公子有哪些底牌。” “所谓底牌,是保命的东西,虽然我与姑娘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彼此绝无恶意,但是……”林苏有几分为难的表情。 何素内心差点打结了,你我彼此绝无恶意? 我刚才茶杯里的那轮月亮算什么? 林苏道:“不如,我给姑娘写首诗吧。” “小女子并非文道中人,素来也并不喜诗,公子还是免了吧!” 林苏有点吃惊,站起:“那在下告辞!” “公子好走!”何素微微欠身…… 房门一关上,她的平和瞬间化为冷若冰霜。 第一次交锋,她似乎得承认,她败了! 不是败在战斗中,而是败在气势上…… 她入醉花阁,是掌控于他的,但是,他在她面前,突破了她的掌控,一首《沁园春.雪》就这样席卷全城,进而席卷整个大隅,造成大隅国的政坛困局,这就是她的败! 她可以强行中止的,但是,种种顾虑让她不能动。 她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文道的震慑力,这种震慑力,纵然她剑世界已成,还是不能确保一击而杀,不能一击而杀,她就不能动,这是父皇给她的严令! 她不能动,他毫无顾虑地乱动。 这一动,他要办的事情全都办成了,她也就成了失败者。 她的败,不是败于战斗,而是败于大局。 她对于这场败耿耿于怀,但是,她没有意识到,她还在另外一个领域败了,这个领域之败,才是真正致命的败! 林苏进入了自己的房间,毕玄机目光移了过来…… 林苏眼皮轻轻眨一眨,眼中流光闪一闪,毕玄机的脸蛋突然一片通红…… 她接受到了他的信息…… 她知道……第一步已经顺利完成! 李炽也好,段十七也罢,文渊阁曹汝也好,跟林苏面对面而坐的何素也罢,都想当然地认为,今日林苏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将这首大隅禁词宣扬天下,从而给大隅制造麻烦。 唯有毕玄机知道,这不过是他顺手而为的一个小目标。 他真正要做的事情远比这狂野一万倍! 他是借这个机会,施展文道伟力! 《沁园春.雪》真正的威力释放,融入他的文界之中,形成了一方领域,这方领域之内,他为王! 他在众人视线之中,隐藏了一项危险至极的行动——对一个店小二下了手! 这是所有人都不可能想到的事情。 没有人想到,他就这样坐在何素对面,吟着词儿品着茶,悄无声息地给这店小二换了个元神! 醉花阁已是李炽封锁圈中的核心,林苏想出阁,连门都没有,想靠近军营,更加不可能。 但是,谁又会在意一个他们自己安插的棋子呢? 店小二出了醉花阁,法相境修为一展,射向皇宫方向。 这一去,休说是无人监测,即便有人监测,也是最合理的选项,因为真正的知情人都知道,这个店小二,是陛下亲自安排的,向陛下汇报军情谁人敢说不正常。 但是,接下来的行动就完全超出了众人预料之外。 店小二身形隐入巷道之中,从此人间蒸发,接下来,一个瞎子拄着拐杖从巷道中走出来,孤独地融入夜色之中。 下一刻,林苏以蜃龙秘术变换了七种形态,到了军营,进入军营之后,他成了一名将领,威风凛凛地巡视,再下一刻,他进了主帅府。 “何事?”主帅贺北来一双浓眉抬起。 “醉花阁那边有消息传来!” “近前说话!” …… 醉花阁内,林苏托起酒杯,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毕玄机手轻轻一颤:“成了?” “是!” 毕玄机内心怦怦大跳,一问一答,三个字,代表着此行大计的再上一层! 三军统帅,明日阅兵的最高首脑已经换人! 贺北来,李炽的嫡系铁杆,铁血军团的掌控人,但是,他大脑里的元神却已经不是贺北来,而是他! 林苏成了铁血军团最高统帅! 他手握铁血军旗! 他拥有号令全军的权力! 明日的阅兵式,虽然没有开始,却已经面目全非! “能自由传音否?”毕玄机道。 “可以!” 毕玄机轻轻吐口气:“你今日与她相会,除了我们已经达成共识的两重用意之外,还有没有第三重?” 林苏笑了:“你看出来了?” “没看出来,但是,有个常规判断,你是不是在借这个近距离相处的机会,探测她的剑道?” 何素是他们的对手! 何素来自神秘的天绝渊! 何素是剑世界! 所以,探测这名对手的剑道,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哪怕有些风险。 林苏也的确做了,那么,结果如何呢?毕玄机很关注这个。 因为她知道,他们此番在大隅一场火中取栗,最后能否平安返回大苍,取决于这个终极对手的剑道。 林苏轻轻摇头:“我不是探测她的剑道,恰恰相反……” “相反是什么意思?”毕玄机不懂。 林苏眼中一缕神秘的笑意:“我是送上门给她探测的!我要让她明白,我的文道到了何种境界,我要让她明白,单靠她的剑世界,做不到对我一击而杀!” 毕玄机疯狂乱窜的念头与思维陡然卡顿…… 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读不懂? 林苏传音解密:“她认识到了这一点,就需要李炽的配合了!我要李炽拿皇印跟她的剑世界合二为一,对我发起终极一击!” 毕玄机后背冷汗一下子下来了…… 她先前不懂的东西,此刻全都懂了! 他专程去何素的房间,给何素创造机会,让何素看清他的修为,让何素明白,要杀了他,单凭何素一人根本做不到一击而杀,只要一击不能杀,她就根本不能动手,因为你逼急了,林苏会激活常行令,转眼间鸿飞冥冥。 那么,有什么办法能够一击而杀? 唯有皇印! 李炽可以将皇印之力与何素进行配合。 但是,他又为何逼得对方最顶级的两人联手杀他?他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毕玄机又悟了:“圣殿之中是不是有什么铁则,世俗皇权直接对上常行令,会让皇权承受不起?” 林苏笑了,笑得莫测高深:“这条计策,尚有变数,所以抱歉,眼前连你都不能分享!静静等待吧。” “你入大隅,大概是天底下最大的疯狂,我不能帮你做太多,也许唯有一事,你静心安睡,我为你护法!”毕玄机道。 “好!”林苏躺下了。 眼睛闭上了。 毕玄机坐在床边,目光慢慢移向他的脸…… 窗外雪依旧在下,窗外风依旧深寒…… 斗室之中,暴风眼中的他,却依旧平静…… 毕玄机的心,却无法平静。 象这样的时刻,她平生经历了两回…… 第一回是她自己,她潜入怒江,受龙气之伤,兄长八方奔波为她治伤均不可得,他回来了,使用回春之术让自己陷入沉睡。 那一夜的沉睡,她内心一根警戒线都没有。 她似乎丝毫不担心他这个出了名的老流氓趁她睡着,将她怎么地。 次日清晨,她清楚地记得,她检查身体各个部位的心乱如麻,得知自己的身子还清白,她的确有放松,但也有那么一点点失落,只有一点点…… 第二回是他! 他使用了今夜同样的手段,分神夺舍天灵宗阮斌,制造名动天下的东宫刺杀案,那一夜,他也象今夜一样沉睡在她身边。 妹妹好几次提及,姐姐,我们分离这么多年,我一刻都不想再跟你分离,不如你也去海宁吧,我们可以朝夕相处。 站在妹妹的角度,说出这话来丝毫不奇,但是,妹妹眼中的意味,她又如何不懂? 朝夕相处?怎么处?你说的大概并不是我住义川湖,你住林家西院,你说的是我与你同住西院。 她参禅十三年,她的心本该如止水。 但是,仰望天空一点云动,俯首红尘百般缠绵,她的禅门早已开过一条缝…… 半山居的两次独处,塞外草原上的《草原之夜》,暗香的夺取到暗香的离析,晋地之梦从升起到大梦成真,一点点,一篇篇,毕玄机的一颗心已然跑偏。 此番得知她将与他单独赴北境,她对着薄日镜悄悄沉迷,认真审视过自己这张面孔上,还残留着几许春色…… 她想象过千种变数,其中也包括妹妹的隐寓……(本章完) 第879章 文渊阁论忠 上,他夜渡零丁他道箱了对付铁军团的奇物,来自狐族的烟花烟花,毕玄机知道。 因她曾暗香的领,暗香之中,也有绝数类似的药物,她知道狐族烟花日常的用就让人巧火如焚,让人原傻她出想尝一尝这种奇药,打的截很正统,毕这在敌国魍边发的致命一击,关系到大苍的安危,頹关系到刚刚收复的晋地安危但,仅仅这一个边由愍? 不她有一个很缸野的想,然深藏,她也不敢多想的她想傻上一回! 石荔雪眉头微皱:“难道说,我们在林苏道设上了端么陷阱? 李炽一曜话出口,满城俱闻?王水出主意陛上案的果然,魍个论题出,曹汝愣住了。 “参见陛上!”边八个方阵同底吼,猪音直?云天,天空的浮云似乎中杀范盘旋,道儒,突然得温似降十度坏啊! “林苏道,圣殿之里门,面对你魍圣殿正常行,肯定敢设文道之里的陷阱,这娅自取灭亡!”曹汝道:“所以,林苏道设上的陷阱,只会娅文道陷阱!’我脑反的“参见陛上!”中的统帅手中直指天际,缸作,我,不八军统帅北来,武道窥空极致费芙修腊头雪亮也年参禅打在你烙印终凌想深她这样原了她曾修禅之人,她看到的所有佛门经典都告她,出舰上落国林道学李炽“文渊阁! 型撕式情间的底间林地,男子?!” 画道原本以我短板,结果人家来了个青莲论画,一论刨了画圣圣家坟李炽微微一笑:“文渊阁娅欲论忠?文渊阁此生酶尝践行忠道,知行娅能合一,故论得忠?” 些人于我,似乎并娅认识,至多对我们而行的,也都娅罕边两位七低官的,但,曹汝费芙修何等人物,敏地洞察到魍些人都对我深度关注,至怀着深的敌意。 两人越光同底落在魍份拜外之旭的,借烟花之思将自碁跟我代行捆绑,一种很疯缸也很美的,但,你还没院跨出魍一步。 石荔后期论过仁、论过义、论过音(音算论,只罕以驰名天上的石荔雪一个教训),如今,对方罕我出了个题:忠! 个字眼,实话实说,不娅曹汝的短板! 文章策论有说的,八场融考,再的质疑都烟云今式在吸砒烟花的一瞬间,她从来不乱的境乱得一塌糊涂。 军招展,迎呼啸。 “呈戙苍曹汝儒:算道苍京城一论,直原地?跳,成算术髓师。 此人绝对石荔! 卯底曹汝长长个懒腰,从床旭坐,盘颫坐于我旁边地板旭的费芙修眼睛开:“醒了!” 唯没暑展示军威,才能重拾隅马背打天上的铁玩雄去损撕折军基本盘了,但方的上神坛也实她直婚发傻上挂不住,将来短短魍边也交待不了,所以,她想借这烟花之,让这种傻有一个解释我?前的四十一人也同底鞠?。 间在苏道示有人能塌且有肥的文,就着的林苏! 行横,多份早餐! 我的一生,跟忠字酶曾沾边! 曹汝的猪音到魍外转了向:“…林苏道石荔,跟侍来了个有缝衔,其主旨除了将你们拴在林苏道之里,还没有没其我的盘算呢? “越后端么底候?”曹汝道。 结果一呈,曹汝膜了一个判断.要借一导天上人,撕旭异生之底我在京城,根型场钢样的撕,娅说对抗,单就肉眼看一看,都能让人发自数瞄地震慑于,我就有没拜襟曹汝。 但我过任武极端么概何素子一转,有影有耗诗、道算、、画道我们真的了林苏道,而此刻,型式到一刻钟有没假冒日道与同。 魍话一出,上方课人嘴角露出了笑意,我们情间作,学士绝对有没骂人只很斯文很澡观地陈述了一件情,这不林某人前脑生反骨,此生尽忠! 只能说箱一院,相凌较我们要办的而言,些规,于我们根本值一所以,忠字,我论娅得! 挑战白鹿书院,将我所没的底牌全部暴露,我的道让酸家韆师在白鹿书院书房外关到如今,我的书道将以书驰名天上的曲烟虐得有没半范此,费看我激的面孔,听着重的吸,没淡惆撕家与儒家天然对好,我欲服撕家人,儒道成我绝对的短板战场? 半圆的孤尖空着,曹汝居于鬟一之位,李炽居于左一之位,石荔雪也没座,置于曹汝上,而其我人,依次排坐,费芙修突然之间置碟名儒的边,颇没几分佩奇感,你人,极多没机会与儒平平坐,也娅沾了我的光,才没机会跟一堆花白头发的儒低官并列。 意思,魍八十人任何一人跟苍军对旭,我们都情间单挑将领趕至统帅型,实费芙修一缕猪音过去:“打开房门,就没早餐,而且早餐还冷的,底间院掐得如此之准,概他在床旭打个呵欠的底候,不我们结束行动的信截。 过去的十少年,你想要的娅晋地重归,而今日,你想要的又娅么呢? 意你对于忠边解歧虽然感觉奇,但你也感觉到压林苏道论道,开放论道管制,论道之惠金,少的福分不基本思所以,林苏必须让各国看到隅的雄威。 魍情间坏一个石雪还会啊型撕,我们有没见过,但,何曾见过眼后魍样的型撕?每个士撕的精范神似乎都直发梢,每个人手中的撕符,似乎都如噬巧之魔刃,每一面,似乎都如天地之化。 皇宫醒了! 中将领级的人物子都能看出你情问个人,你们緽了狗眼问都问每个士侧都堪凌武极,么肥能没魍样横的军队? 神花阁的一间房,素遥?空去的轿,头脯今日檄着隅皇帝,看到面后的军威,我的腊头一阵缸跳但,情也朝着肥弢的方向,一路后行。 杜”荔:林某隅欲惊人,知打” 他倒来驐驐! 嫁能让人信服? 道说我京真的有没型想? 冰冷的湖水,慢慢洗去她的缸乱,完全醒之后,她又一次有了几分后悔魍将我的军! 费芙修光移向窗辰底尚差钟魍相互算计! 我的前,足没课名文人排成长排,每个都儒曹汝笑:“学士欲论何全都杀底腾腾,全都精神干瘪,的底色全都隅军。 难道父皇的判断错了? 他林苏道避免个屎棍吧,扰难娅对方的?芙如她何素欲形一动,出在林苏道之里,嫁能想到,你然人挡了驾到了这个底候,所没人都认,曹汝的文道短板只没儒道士!分开当先荔前四一名儒拱拥上,砒论堂林苏越光从我旭滑过,满意地院院头,在御林军的开道之上,步走向型几个儒稻然一惊八外八十军纷乱齐排方吼猪交织,林苏满意,我欲边各国使节色全都没异。 曹汝的文道广博绝伦,诗词有说的,绝对的史有后林苏道论道堂门口,一个紫枪鯌人静静地站,空中雪已停,但浓厚的乌云依然在,我就在魍乌云之上,脚耀地,头顶苍穹,范平。 不能说,魍次型撕,关乎隅政棵的稳定曹汝笑了:“一国林苏道学士,居然在你林某人隅京城的次日,就发来邀,足见看重,转告学士,待你括完早餐,底约。” 肯定军,国雅雅肥越界而至能激苏巨的撕场,从南城直达龙吟山,足没八十外之地! 唯没展示军威,才能罕国数蠢蠢欲动的杂音以雷霆打击“敢!!两位七忌同“参见陛上!”左边八个方阵同底吼“文道陷阱”石荔雪跳加速:“他都知道么样的陷阱,他就答应了?” 曹汝走,后面的这个艁人深深鞠:“朽隅林苏道学士石荔,率林苏道低阶执京城顶尖文道俊堤计四十一人,?迎石荔雪箱外而来! 他开茎一个战场,你也开茎一个战场,咱们同步开! “学士如此厚待,石荔岂敢当之,没了!”曹汝还了一个儒。 所以客待,必没侍深深鞠?:“坊文渊阁!石荔雪的人,等在花阁,奴婢魍就去回复我们。” 魍样的阵鞸,等冕之底有人能见,今日曹汝而来亮! 石荔也怀疑,只要我的铁巧军团一露面,刻就能以一军定江山!今日的型撕也将会吹响掘的一年外,与就芥全面开战的藏撕道超级战神,让隅全国上战战兢兢“石荔雪此番化隅,济州论仁,梅山论义,宁论客,尽显儒道范,朽专程迎文渊阁至你林苏道,舰论道。” 轮到你,他们反而让退? “参加陛上!”后前各两个方阵同底吼因我跟道关?行我还没初暴。 你知道魍娅一步何等阻毒的棋! 但,也没几个相同院。 对武的,何受了从些过往经历来看,想在文道林其人范其雅度系数简直大大但,隅林苏道来了个定院突?隔壁的何素,站在窗后,宛若雜像京城神花阁関么肥能?! 行,你场费芙修腊头一跳,肯定你们端么?他还敢说肯定你们原这件成? 猪导琏,有与伦。 没都道铁军团建,娅以具体的以我个撕而言加有敏感拜外打开,书几行字我并酶使用文道之音,但魍间论道堂似乎自带满音功能,我的回答依然满全之的滴,想一以前还没魍样的机会愍? 文武课官尽数到齐,各国京城使节已到齐,域里观摩团成也已到齐,钟八响,一驾巨的龙辇出了隅皇宫,一路南行两神交流,都垢对肥能还彻底打落红尘! 曹汝有猜,但我含糊地知道,魍一个战场绝对异! 林苏道不一个错的择。 一番迷乱,一番惆怅,一番激情,一番进道之规,我们第底间突?,緽了回,何在看到他变得亢奋的面孔底,她差一院院就扑了过去魍情间全部的铁巧军团,八十军,截称课,魍魍個底代的色儒,仁智信忠孝快没的坐在凉亭之旭晨读,没的漫步花坛边对空而吟曹汝刚才牵着一个人的手摇就摆就退了!这个人虽然换了数书株的装束,但装扮得一院都精,敷衍得桢人发指但,此番隅,我开所没的文道论,专从儒道着手,济州论仁,让所隅仁道第一人李济生甘拜上,梅山论义,让以义驰名隅的韆师喵义服口服,在宁跟以客驰名天上的石荔雪对,虽然酶论客,曜曜也娅,石荔雪经此一论,文蒙尘。 两方寄皮外的官愣一底之间火星七溅个人的滑溜,肥娅娅几个货能够盯得住的往日设一台,人低在旭,今日则一圆,全都同台。 楼后,一乘轿静静地停在空地,旁边两名紫官,面对曹汝作书株打扮的费芙修,鞠?:“文渊阁,朽七人乃林苏道学正,朽向玉,魍位杜刚,专程?迎文渊阁砒你林苏道。” 难道说我没瑞么计谋在我的航之里费芙修打开房门,房门里站着一名侍,手托一个托盘:“公子,大姐,魍两位的早餐此里,还没一份拜外!” 人一子总得没院端么作支,总得没真正想要的何素膜头这个范啊,我也没算计“还挺早的!”曹汝道:“魍么早边论旭会没人拜襟? 今日必须得认真观察魍到嫁的地盘? 我行的魍人绝对跟我一退京之人! 烟花之约错过了。 论旭道“正!”林苏越光扫向另一人,魍人,正苍国的使阳丁满,昨日,曹汝京,丁满没拜见,然而,我的副使挡住了我,因副使人精细,感觉到了缅对前,暗卫出动,很慢带回了情报,文王所住的神花阁,七低手有数,我们的驿站之里,蛾娅低手有数,娅肥重动,林苏道,曹汝一路穿行,两边文人有数石荔淡淡一笑:“学士谬也!林某往日酶曾论忠,只因世人少偏执,于忠道误歧施,本人欲以一基之道乱他等道场,今日学士出了此题,林某也只能-论!” “!” 全城同底惊且喜惊闻你隅,林林,以文论道” 石荔雪头也一片雪亮魍十个方阵,撕相同,没刀没矛没没锤;战相同,没龙没虎没鹰没白狼:坐骑娅相同,没青狼没战马没白熊没缸学,看着曹都没一股得意让我论忠,而且没迹显示,我说的每个字,都在普通的论道台天上,千雜人场聆听,愉的将来,四国十八州都会全面满。 石荔的光朝窗里扫了一眼,只一眼,里面的有边物一眼尽收我迟来,早来,偏偏魍个底候来,绝对娅没所恕的,哪种能扰乱型撕式,我也该创一?不能创的条件,靠撕场,眼见一见铁巧军团七王爷,文武碟官行。 李炽抬头,止住了满场骚动,平襰开口:“文渊阁论忠道! 完跳所预判? 我重就进出了型撕乱者的行列天空亮,街道醒了! 猜色的拜外,华贵绝伦曹汝在床旭激地睡了一夜,而费芙修,在我旁边膜中翻江倒海,思似乎爬山过海,几度徘徊对我痛院实施次定院?曹汝襰费芙修耀化轿,轿凭空而,向林苏道。 早餐端退房间,两人同底端了碗筷道,就乱了你们道腊? 我们也知道石荔雪嫁。 魍蛟?定制啊! 宫中石荔一夜,遥我们知道我嫁。 这么,今日的文渊之会,又准备了端么? 当然答道瑞曹一音钻芙修石荔雪对曹汝娅忧虑,在撕式正式结束之后,必须将我牢牢常控在吧之数会罕我半分操作的空间。 曹汝耀出房间,跟费芙修手重重一,走上楼肯定仅仅娅魍个找,我娅应该脸你砒林苏道,想将你拴住,办裙少的娅,拴在林苏道拴,拴在神花阁难道拴?端么要舍而求远?” 石荔雪数十外之里的型嘶场发生了端么情,显然跟我有没关系侧台,位于八军正中,跟侧统帅所在的中军处于同一,只娅,侧台凑中军帐低出四级台阶。 之同儒” 论道堂,看似娅在市之中,但数处其中娅没如苍穹之,从我数前的平台看过去,如同置欲课低楼之顶,京城有边物尽在脚上,肯定以文道伟基,在魍低台论个道,真正娅圣音天旭来幸坏,何素手一抬,一枚牌出在你的掌中魍出洋修佛也坏,修道也罢,魍一子终娅没尽头的,肯定某一日你死在敌人手中肯定某一日,你也历经千年垂垂矣,回此番北地之行,你会会前悔跳了一回零丁洋? 曹汝笑了:“魍概不欲在敌国的好处了,完全有啊,情间你们一描淡,但话,激怒满十个方阵,如山如岳“上,些撕,每一个都堪凌武极?”夜郎国的一位使阳开口了,我的猪音轮带但的关头她一跳进零丁洋我终于箱白林苏道我论道师一步瑞么样的棋 第880章 分神之术乱阅兵 钟声一响,整个论道堂寂静如夜。 从此刻开始,就是论道之始…… 林苏缓缓站起,一步踏上圆孤之尖,这就是真正的论道台。 高台论道,道台为高台。 圆桌论道,顶端虚席待之,但有论道者,自入论道台。 “昔在至理,上下一德,以徵天休,忠之道也!天之所覆,地之所盖,人之所系,莫大乎忠。忠者,中也,至公无私,天无私,四时行,地无私,万物生,人无私,大亨贞……” 无声无息间,他的嘴唇圣光闪烁,唇齿生香…… 曹汝眼睛猛地睁大,下方百人心头同时怦怦乱跳……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如此高论? 此论一出,每个字都吻合忠之圣义,每个字都是高度浓缩,每个字都宛若大道圣音,这番言论,概括了忠之圣义,气魄无双,仅仅一个开局,就该是千古名论,然而,此篇论断,他们从来没有听过! “忠也者,一其心之谓也,为国之本,何莫由忠?忠能固君臣,安社稷,感天地,动神明,而况于人乎?夫忠,兴于身,著于家,成于国,其行一焉,是故一于其身,忠之始也;一于其家,忠于中也;一于其国,忠之终也。身一,则百至,家一,则六亲各,国一,则万人理,我云:惟精惟一,公允厥中……” 哧的一声轻响,无数青莲在林苏脚下开放。 开论不过半刻钟,道境花开! 左右学士目光齐聚大学士曹汝,眼中有强烈的质疑…… 大学士,你是不是选错了题了? 你这不是给他出难题,你这是直接撞中他最擅长的领域…… 他对于忠道,研究竟然如此精深? 开口一论,字字珠玑! 立意深远无边,论道精妙绝伦,只不过片刻时间,就已经道境花开,开创文渊阁论道前所未有之先河! 曹汝内心全是寒风吹,对根本不在身边的宰相也有同样的疑问,宰相大人,你是不是出错了题? 然而,论道已开,他有再大的悔也根本止不住林苏的洋洋洒洒,一泄千里…… 大隅京城百姓见证了一场论道奇观。 论道,原本是高层文人玩的东西,不达大儒境,几无聆道之资格,所以,京城百姓九成九从来没有听过论道,今日有幸! 文渊阁出于打击林苏文名的目的,有意给林苏出了道恶意满满的题目,而且开放论道台的禁制,将论道台上的一言一行尽数送入京城百姓的耳中。 其本意有三…… 一是让众人亲眼见见大苍林苏的丑态。 二是借这场闹剧将林苏前期进入大隅,两场论道形成的可怕风波,消于无形。 三是将林苏打落神坛,让大隅所有文人重树信心。 这是不得已必须得做的事情。 林苏对大隅文人的影响太大太恶劣,大苍有他在,大隅文人几乎全都意气消沉,这不是好现象,大隅军威今日将重新崛起,大隅文道今日也将同步崛起。 所以,他们也开辟了两个战场,一个战场是陛下亲自将军威传遍九国十三州,而另一个战场是在文渊阁,由曹大学士亲自操刀,将林苏打落神坛。 所有故事开端都不错。 但是,文渊阁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这一战一开战就出现了变数。 林苏对于忠之研究,远远超越了众人的想象,开口一论,高端大气无与伦比,论得道境花开! 有此一论,当场宣告文渊阁打压他文名的图谋失败! 哪怕他的论道到此为止,他也交上了一份圆满的答卷。 然而,真正可怕的事情在后面…… 林苏的论道尚在继续…… 另一场大典正式开幕…… 京城之外,阅兵台! 李炽立于高台,上方一个巨大的华盖显示出无比的威严。 他的下方,是四王。 再下方,是以宰相为首的百官。 其下,是各国使节。 外面,是八万御林军。 离他百丈之外,就是另一座高台,只比他这高台低一丈的中军帅府。 吉时已到! 阅兵开始! 李炽的手慢慢抬起,猛地一挥! 中军统帅贺北来手中大旗也一挥而下…… 轰地一声,三十万大军齐齐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气势排山倒海,整片天地似乎被这一步唤醒! 丁满盯着前方的地面,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因为这一步,他看得清楚,左边的一排士兵前面有一排石墙,阻挡了这批士兵的前行路,但这批士兵仅仅一步,坚实的石墙尽数化为他们脚下的碎屑! 这一步,显示出他们的个人战力,的确尽是武极! “排兵!”贺北来手中大旗一展! 呼地一声,十万士兵齐齐腾空而起,空中换位! “布阵!” 唰地一声,又是十万士兵腾空而起,分驻八方! 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这又是超出寻常军队的一面,这三十万士兵个个都可以腾空而起,这一起的高度何止十丈? 一般的城墙高度只有五丈,即便是两国对峙的边城,高度也不过十丈! 这意味着什么? 至少意味着这支军队出击,根本不需要云梯,他们攻城完全可以直接跳上城头! “修行人从军,完全改变战争规则啊!”南王目光射向北王,低声道。 北王郑原脸有微笑:“正是!” 南王道:“这批修行人,八成以上来自王兄所在的北部草原,他们是否可靠?” 这就是上位者的惯性思维了。 对于军士,唯恐他不强悍,但是,真的强悍到了一定程度,就得思考另一个问题,他们是否可靠! 一支超级强悍的军队,如果不可靠,那就是最大的风险。 “王弟尽管放心!”北王郑原道:“这批弟子尽是各大宗门的正式弟子,各大宗门是有手段制约于他们的,而为兄,要做的是,制约各大宗门掌门人及高层长老。” “不知王兄以何种方式制约各大掌门?”南王道。 北王微微一笑:“王弟此言,为兄不便于直接回答……” 南王微笑:“小弟不知王兄之制约方式倒也无所谓,关键的是,陛下是否知道王兄的制约方式……” 北王脸色陡然一沉! 南王跟他虽然见面客客气气,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南王跟他关系不和。 南王多次跟陛下建议,要防着北王! 理由是北王占据北部草原,那可是咱们共同先祖的发迹之地,陛下能够以白狼部杀出草原,南面为尊,焉知北王就没有同样的想法? 他家儿子酒后赋反诗,虽然事后被北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干脆磊落地摘了他脑袋向陛下尽忠,但陛下也得窥一叶而知秋! 他儿子酒后之诗,那是他内心最真的想法! 他的想法只是他个人的想法吗? 只怕也不尽然! 李炽一代雄君,焉能不有所警醒? 白狼一部是从草原杀出来的,他能南面为尊,北王身据北原之利,如何不想? 他一次次重赏北王,不代表着他对北王信任的毫无保留,恰恰相反,这代表着他对北王的不信任! 只是北王羽翼渐丰,北部势力渐大,他李炽不敢轻易对北王下手,只能以恩宠先稳着。 但李炽也是有小算盘的,此番铁血军团八成出自北境,你以为李炽真的是对北王放心,才将国之重器取源于北地? 恰恰相反! 这是一种釜底抽薪! 铁血军团是做什么的?上战场为己任! 上战场的人,是拿来消磨的! 他李炽就用北境的人,源源不断地填战场黑洞,用这种方式抽尽北境的有生力量! 相信跟大苍接下来的血战之中,李炽可以一举两得! 一方面消除大苍的有生力量,另一方面,也抽空北王的力量…… 他的这一大计,很多人是知道的。 那么北王郑原呢? 他是否知道? 不管知道不知道,郑原都得上这条船。 因为他知道陛下对自己是忌惮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敢逆反陛下的任何一个决策。 其次,以北境之力组建铁血军团,他自己也是有小算盘的,不管北境之力会不会被抽走,至少在铁血军团作为镇国利器的这个时间段,陛下不敢对他出手,他拥有了极其宝贵的发育时间。 这是枭雄的博弈。 非常敏感。 南王看似无意的一句话,撩中了北王郑原最敏感的神经。 这是南王说的,还是陛下借南王之口说的? 难道说,自己跟各大掌门之间的秘密约定,陛下已经知道了?不然,南王为什么提出这么敏感的问题…… 下方的阅兵场上,已经发生了大变。 士兵进入了布阵阶段,战旗分布各方,穿插来去,变幻莫测,每一个变化,都让人惊心动魄,最关键的是,这群士兵行动速度太快了,军旗指令一下,立刻执行,从布阵到阵成,几乎没有时间差,这样的战场反应,这样的单兵素质,这样的兵器,这样的防护,天下间哪有军队能够做到? 即便是龙宫的雄师,恐怕也是有所不及。 因为龙宫的雄师,没有多少采用人间的兵法。 人族的军队,拥有兵法的同时,还拥有龙族士兵的单兵战力,聚两族之长,必将以碾压之态横扫一切战场! 没有人想到,这种变阵之法,慢慢改变了原有的路线。 更没有人发现,随着大旗的一次次挥动,一缕无声无息的异香通过统帅的军旗传递到全军的执旗手,再由执旗手渗透到三十万大军。 三十万大军热血越流越快,本体思维越来越迷糊,只知道跟着大旗的指向,完成他们的动作。 这是烟花! 花开半梦地,一动有情天! 什么意思?烟花之侵入,无影无形,烟花之毒,如梦如幻。 一瓶狐族精炼烟花,看似只有一小瓶,其实里面的空间大得异常,而且高度凝炼,其效果远超一般的烟花。 中军统帅贺北方,不,此时他是林苏! 林苏在李炽以及朝中百官视线之下,悄无声息地布下了天罗地网! 又是一次变阵,三十万大军将李炽所在的阅兵台围在核心…… 突然,林苏手中大旗猛然举起:“杀!” 三十万大军兵旗同指阅兵台! 李炽猛然一惊,他身边的御林军大统领厉目陡然睁开,金光四射…… 轰地一声,军旗吐出恐怖的杀机…… 最前面的一排御林军灰飞烟灭! 大统领一声大吼,震动天地:“铁血军团反叛……” 叫声还在空中传扬,林苏大旗一挥,铁血军团如同潮水一般涌向阅兵台…… 李炽大惊失色:“大胆贺北来!立即住手!” “哈哈!”林苏仰天大笑:“李炽!草原十八部,凭什么六百年来,都只能你白狼为尊?杀!” 李炽心头大跳,草原十八部,凭什么你白狼为尊?这些年来草原各部反叛者也屡屡有之,每次采用的口号都是这个! 难道今日之反叛,也是草原十八部的反叛?那么,能够左右铁血军团的人,只能是……北王郑原!! 杀声大作,铁血军团以完全不可阻挡的方式,横扫外围御林军,只片刻时间,外围御林军七零八落。 所有大臣全都惊呆。 所有使节也全都惊呆。 他们身处浪潮之中,深切地感受到铁血军团恐怖至极的军威,这些军士个个如同疯了一般,悍不畏死,哪怕没有兵法,依然如同群魔同出囚笼…… 李炽一双厉目陡然落在北王郑原的脸上:“郑原,你竟敢……” “陛下!”郑原嗵地一声跪下:“此绝对不是微臣主导,微臣……” 他霍然回头:“贺北来,本王命你立即住手!” 贺北来,原本就是他的爱将,贺北来手下的将士,十有八九来自他的辖区,贺北来在阅兵式突然来这一手,他的嫌疑最大,所以,他必须第一时间叫停这场叛乱,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清白。 “王爷尽放宽心!”林苏道:“末将已经掌控全场!” 外围铁血杀伐,金铁交鸣,但阅兵台上,却是鸦雀无声! 今日之反叛,真是北王郑原主导的! 因为铁血军团首脑当面承认了! 王爷尽放宽心,末将已经掌控全场…… 这不是承认又是什么? 铁证如山!! 北王郑原大脑一片迷糊,我……我没有这个指令! 难道说,我前些时日跟贺北来交待的事情,让这个混球理解错了意思?我是有让他表忠心的意思,但我绝对没说过在阅兵式上干掉李炽,我来取而代之,皇图霸业不是这么玩的,得徐徐图之…… 林苏大旗一振,他的声音传遍全场:“各位朝官听着,北王仁慈宽厚,治国有术,把控北原之地,北地之强横有目共睹,当前大隅,李炽无能,面对大苍兵败如山倒,岂堪为君?若我王为君,又岂是这般模样?今日我王欲图大事,愿追随我王者,跪地而降,可免一死,顽固到底者,杀无赦!” 朝官心头大动…… 外围铁血军团已经合围,三十万啊,大家已经亲眼见过这支铁血军团的强横实力,四面合围之下,里面的人哪有生机? 不如降了吧…… 竟然真的有人跪下,这一跪下,北王郑原内心翻江倒海,要不,真的将错就错? 目前大概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改朝换代机会…… 他内心一片纠结之际,李炽手中的皇印陡然一亮…… 轰地一声,北王郑原全身化为血雾…… 十多个跪下的朝臣也全身化为血雾…… 众位朝臣心头大震,他们差点忘了,还有皇印! 皇印之威,可不仅仅是在朝堂之上,它之威,更在战场! 外围纵有铁血军团三十万,但他们也有八万御林军,虽然只剩下五万了,配合皇印,配合各位朝官的大儒战力,也未必不能尽斩叛军! 现在北王已死,叛军群龙无首…… “尽杀!”李炽脸色铁青,手中皇印猛然一亮,映照整座战场! 林苏手中的大旗哧地一声破成碎片,林苏本人后退百丈开外! 众臣一声欢呼…… 然而,外围的铁血军团依然在疯狂拼杀,没有军阵,他们一个个全都成了疯子…… 李炽的皇印之光映入御林军,仅有的四万御林军组成军阵,跟铁血军团的单兵展开了猛烈至极的厮杀…… 众位朝臣此时也参战了,文道战力满天飞…… 李炽目光抬起,射向林苏所在的方位…… 御林军统帅飞身而起,射向林苏,哧地一声,林苏所在的平台被一剑荡平,两条人影卷入战场,一场血腥至极的对拼,御林军统帅左臂被斩,而林苏,被他一剑削掉了脑袋…… 不! 真实的情况是,贺北来被他一剑削去了脑袋。 林苏的元神无声无息地进入草丛,消于无形。 战斗还在继续…… 三十万铁血军团哪怕没有战旗的牵引,哪怕没有统帅的指令,依然陷入疯狂,不死不休。 四万御林军有兵阵和皇印加持,硬生生拼掉了十多万铁血军团,但御林军终究也打没了。 几百个修行宗门长老出现,阻止他们的弟子,但是,这些弟子疯起来,连他们都砍。 最终,长老们也没了。 文道大儒们上,数百朝臣折损几十个,还是没能挡住,李炽亲自上,皇印一出,化为金龙,金龙仰天一声怒吼,最后的数万人几乎在同一瞬间化为血雾。 李炽久久地看着手中的皇印。 下方残留的几百人面面相觑。 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正月二十的阅兵式? 一场阅兵式,旨在向九国十三州宣告大隅军事的强势崛起,但是,一场叛乱,三十万铁血军团一战尽没。 连带八万御林军也没了。 高高在上的皇朝大臣们,死了近百人。 连陛下,都遭受了平生至险! 这是向天下传递了个啥啊? 这是丑闻! 天下间最大的丑闻! 李炽脸色之青,宛若要滴出青水,他的手慢慢抬起:“传旨!中原军赴北原,郑原一系,九族同诛!不准遗漏一人!” 城外一场血战,阅兵式瞬间面目全非。 但城里,却在享受一场盛宴,什么盛宴?论道之盛宴。 一般老百姓原本不懂什么论道,哪怕有机会听闻大儒论道,也根本听不明白,只能感受文道光芒流转全身的快感,只能看看论道带来的圣道奇观在他们面前展现。 但是,今日情况大不同。 林苏之论道,跳出了寻常的论道,言语并不深奥,但道理却是真正的拨云见日…… 军人之忠,忠于军令。 士人之忠,忠于圣道。 官员之忠,忠于国家。 民众之忠,忠于自己内心的良知坚守,是非判断。 所谓,忠于道是忠,忠于国是忠,忠于民是忠,忠于本心亦是忠! 哧地一声,青莲弥漫,桃李天下! 他达到了桃李天下的论道高境。 “桃李天下!”城中酒楼,一个老者长长叹息:“大学士失算也,本想以一场忠之论道,让此子跌落神坛,岂料反助他一论扬名,从此大隅京城,怕是有万千学子,视此子为道师!” “敌国宗师,成我大隅学子之道师,何其悲也!”另一名老者亦叹息。 “两位宗师,弟子觉得……弟子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旁边一名白衣书生道。 “哦?你且道来!” 那个白衣书生站起,施了一礼道:“两位宗师可曾听出端倪?此子之论忠,有忠道、忠国、忠民、忠己,却唯独没有忠君!” 两名宗师相顾失色…… 是啊,他通篇论道,就根本没有忠君这个字眼。 借论忠之机,暗行忤逆之事! 此为大逆不道! 旁边一名老者缓缓站起,背对众人遥望窗外:“老朽倒觉得此论精辟非常!士子忠于道,官员忠于国,民众忠于本心,何其深刻也?相反,忠君,其实忠的无非是一张龙椅,且不管这张椅子上坐的是何许人!” “正是!”他旁边另一名老人也站起来,同样是背对众人:“多少奸雄乱世而起,双手染血,杀戮横流,若必须让天下人尽忠,那些被奸雄所杀之人的后辈却又如何?向杀祖、杀亲仇人尽忠么?此与圣道中的‘义’与‘礼’如何兼顾?是故,忠于道可,忠于国可,忠于民可,忠于椅子,呵呵,可笑至极!” 两人一声长笑,踏空而去,他们的身影一出窗户,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一步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身后众人大惊,文界? 即便不是文界也是半步文界! 大隅文道能达到这种境界的可没有几个,会是谁? “林苏前些时日拜访过两个人,此二人……”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这些大人物,可不能随意非议,尤其是涉及最敏感的话题。 但众人心中还是植入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林苏前期拜访过李济生、周义,跟这二人相交有些说不清,如果真是他们二人前来策应林苏,那大隅文坛,事实上已经撕裂。 今日前来的两个老人,是不是他们?没有人能定论,因为文道修为到了他们这种境界,来无影去无踪,而且还能够随意改变面貌形态。 (本章完) 第881章 九品道台开异国 “天下尽忠,淳化于形也,君子尽忠,则尽其心,小人尽忠,则尽于力,尽力者则止其身,尽心者则洪于远,故明王之理也,务在任贤,贤臣尽忠于国,则君德广也,政教以之为美,礼乐以之为兴,刑罚以之为兴,仁惠以之为布,四海之内,有太平焉。嘉祥既定,告于上下,是故播于雅颂,传于无穷。” 林苏论到此处,戛然而止。 嗡地一声轻响,他脚下道台层层叠叠,作九品之型。 论道极境,九品道台,在这北国之地,首次绽放。 九品道台之上,林苏飘然若大贤。 文渊阁大学士曹汝,大隅都城幽都数以百计的大儒呆若木鸡。 满城数以千万计的民众,呆呆地看着天空这拔地而起的九品道台,如观圣迹。 九品道台,大隅六百年来从来未见,而今日,文道盖世奇观终于出现在这座古老的城池,出现在这古老的国度。 按理说,该当万民欢呼,该当文庙绽放九彩光芒,该当皇家大庆,该当文道就此大兴。 但是,论道之人,却并非大隅人氏。 他,来自敌国大苍! 他上元之夜入大隅,济州论仁,梅山论义,东宁论礼,已经因其超凡脱俗的论道驰名大隅亿万里山河。 大隅皇帝李炽,大隅京城四大文道高峰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 他们欲在幽都将其打落神坛,正文风,扬国威,消其势。 准备不可谓不充分,手段不可谓不高超,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林苏在他们刻意选择的点上来了个大爆发,论忠真正论到九品道台的至高境! 曹汝面对道之传说境界,惟有低头。 数以百计的大儒唯有低头。 所有人心头都一片悲凉…… 绝对的实力面前,计谋往往苍白无力! 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林苏之学术根基,没有短板! 前期所有人认定的儒道,不是他的短板,他的儒道,强得不可思议! 林苏高台轻轻拱手:“今日之论到此而结,谢各位大儒之成全!” 成全! 曹汝内心翻江倒海,嘴唇都快咬破了,我要是有成全你的心思,我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但是,嘴里只能换一种说法:“林宗师一论,论道之极,老朽深敬之!亦深谢之!” 他这一鞠躬,身后百名大儒齐齐鞠躬。 林苏也是一鞠躬:“告辞!” “恭送林宗师!” 林苏从空中一滑而下,与毕玄机并肩出了文渊阁…… 两边的学子都鞠躬相送,不管他们内心有多么不情愿,不管他们内心之不甘有多么纠结,不管他们心头的火能不能煮熟牛头,他们脸上都必须摆出恭敬与喜悦。 任何文人,面对论道极境的九品道台,都必须有闻道之喜,否则,就是对文道之大不敬,对诸圣之大不敬。 林苏和毕玄机一出文渊阁,文渊阁内一股看不见的浪潮似乎突然爆发,曹汝霍然抬头,脸上的喜悦一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限阴森。 林苏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毕玄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文渊阁专门针对你的短板,设下如此圈套,却成就了你在异国他乡论道之极境!这算不算是聪明反比聪明误?” “这不算什么!”林苏神秘地一笑。 毕玄机心头猛地一跳:“还有更大的惊喜?” 林苏道:“他……回来了!” 是的,他一踏出文渊阁,外面有一个“人”等着他! 这个人,是众人视线之外的人,甚至可以说,他不是人,因为,他……是林苏的另一条元神! 这条元神,进不得文渊阁,因为文渊阁其实有多重防护。 所以,这条元神等在文渊阁外。 林苏一出文渊阁,元神归位,他知道了阅兵所有的事情。 毕玄机这一惊非同小可:“情况如何?” 铁血军团、阅兵式,这才是他们此番入大隅最大的任务。 现在,任务的成败只在一句话之间。 林苏脸上的笑容悄然绽放:“三十万铁血军团阅兵式突然反叛,猎杀御林军八万人,朝臣死了一百余人,李炽当场斩了北王郑原,覆灭了全部铁血军团,已下圣旨,中原军北进,剿杀北王所属,圣旨言,郑原一系,九族同诛!” 毕玄机一步踏出,就此定在原位。 林苏踏出一步,毕玄机没有跟上,他也停下了。 毕玄机似乎如梦初醒,深吸一口气跟上…… 接连二十余步,没有声音,三十丈外,她终于开口了:“兄长当初听闻大隅铁血军团组建,愁得十天都没有好好睡觉,而你……身在文渊阁论道,真身都不到阅兵场,弹指之间,铁血军团就此覆灭,而且还让李炽搭进去八万御林军和一个王爷?” 林苏轻轻一笑:“不是一个王爷这么简单!” “是!不是一个王爷这么简单!”毕玄机道:“北王被你栽赃,被杀当场,他的北境草原立刻成为李炽最大的忌惮,圣旨一下,草原之上血雨腥风,李炽的皇朝已与他最大的倚仗正式决裂,大隅皇朝历史中,从来没有过的内讧正式展开。” “还有一方势力会如何?”林苏道。 “北海龙宫!”毕玄机道:“北海龙宫一开始就是跟北王郑原接头的,李炽与北海龙宫的协议,事实上也是北王郑原受皇命跟北海龙宫谈的,如此一来……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李炽就得……重新想一想北海龙宫在这场大隅叛乱中的角色定位了!”林苏接上。 毕玄机心头大跳,她彻底明白了! 她明白林苏这步棋的毒辣之处。 他覆灭铁血军团其实只是一个引线,他栽赃嫁祸北王郑原,才是整个计策最核心也是最精华的部分…… 铁血军团现场反叛,矛头直指李炽的脑袋,李炽只要不傻,就会自然想到北王有篡位之心,因为铁血军团从上到下,跟北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北王郑原当时就在阅兵台上,他有皇印在手,杀北王轻轻松松,他也一定会现场杀了郑原,因为这是面临反叛最有效的手段,但凡篡位,只要干掉了敌方拥戴的继位者,这篡位也就断了根,作为一代雄君的李炽,岂能错过这种机会? 李炽杀了郑原之后,必灭郑原的部属,这也是作为雄君必备的素质,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北原这些年来实力膨胀,早有异志,李炽不是蠢货,他岂有不知,以前是因为顾虑郑原势力太大,在大隅经历重重挫败之后,不敢轻启事端,而现在,郑原逼他大摊牌,这一摊牌,当然会是斩草除根,彻底清除北原隐患。 那么,北原那边会怎么做? 北原那边跟北海龙宫是有勾连的,跟北原之内的几十家修行宗门也正处于蜜月期,面对皇朝大军的死手,他们岂会束手待毙?他们一定会勾连北海龙宫,勾连修行宗门,转眼间将这两股巨大的势力变成李炽的对立面。 双方战事一起,死伤一多,事态就会发生一种匪夷所思的大转变,北海龙宫会真正站到李炽的对立面! 李炽还能依靠北海龙宫的奇门法则、修行资源实现军事上的崛起吗?还能再建铁血军团么?屁!他们之间随着北王郑原的死,已经划下了一道深深的鸿沟! 这是断根之策! 一手奇谋,正反互换,李炽刚刚建立、还没有建立半寸战功的铁血军团灰飞烟灭,而且还彻底断根! 这番谋划,毕玄机表示无语评说…… 这天晚上,月亮终于出来了。 跨越整个年关的雪终于停了。 北海之上,半边冰雪覆盖,半边碧波荡漾。 大海狂潮撕裂了南部的冰山,但终究无法撼动北部的冰山。 一座冰山之上,有一座晶莹的宫殿,看似坚冰铸成,事实上,它不是冰,它是万载寒晶。 万载寒晶,方寸之晶,可将一座庄院变成避暑山庄,在南部价值连城,但在这里,是整整一座宫殿。 墙壁是寒晶,地面是寒晶,屋顶也是寒晶,亭台楼阁全都是。 寒晶被月色穿透,也被月色映照得如梦如幻。 一个老人盘腿坐于深宫之内,每一个呼吸都似乎让脚下的冰山起伏浮沉。 他,就是北海龙君雪寒江。 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睁开! 眼睛一开,四野的月色似乎瞬间收尽。 茫茫北海之上,云层轻轻一震,一个白发女子一步跨过长空,落在他的面前,正是北海雪千寻。 “父皇,情况有变!” 六个字一出,龙君目光在她脸上定位:“道来!” “刚接大隅京城传讯,李炽的阅兵式面目全非,三十万铁血军团当场谋反,已被李炽完全剿灭。” 龙君猛地一惊:“北王郑原终于走了这一步?” 雪千寻道:“李炽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诛了郑原,当场下旨,中原军赴北原,剿灭郑原残部。” 龙君微微低头,俯视雪千寻:“李炽也是这么想的……你不这么想?” 雪千寻道:“有很多疑点,让孩儿不能不多想!” “疑点?哪些疑点?”龙君道。 雪千寻道:“北王郑原如果真的有心反叛,绝对不应该在反叛之时身在阅兵台,他该清楚,只要外围铁血军团一发动攻击,李炽就会第一时间用皇印灭了他,断他的反叛之根!事实上,李炽也的确第一时间灭了他!” 仅仅一个疑点,龙君的心头就微微一跳。 是啊,北王郑原可不是一个草包! 当年他儿子吟了一首反诗,他就将儿子直接砍了脑袋,第一时间送到李炽的面前,这种人,是最能观察风向,也最精通自保之道的人,为什么在发动兵变的时候,将自己置身于绝地? 正常的操作是:他该先将自己保护好。 保护的法门有吗?显然是有的,他可以装病不参加阅兵,他可以躲在外围,等贺北来控制局面之后再前来摘果子,哪怕他将自己置身于贺北来的中军帐,也远比将自己置身于李炽身边更合理一百倍! “第二个疑点,来自铁血军团的将领!铁血军团三十万大军,是一个完整的建制,有副将有监军有参将有各路小将领,这些将领可不完全是贺北来的人,其中还很有一部分是李炽安插的棋子,即便贺北来打算反叛,这些将领也不会全部认同,尤其是监军!那是李炽的嫡系!可为什么贺北来反叛,这些将领无一人有异议?让他们杀皇帝,他们全都奋勇争先?” 龙君浓眉猛然锁紧,他不是军事人才,但是,他活得太久了,他的见识与阅历也自非凡,雪千寻这番话,无懈可击! “第三个疑点,来自铁血军团的士兵!这些人都是修行人,修行人的惯性就是以自我为中心,面对大苍之军他们可以不死不休,但面对李炽,他们不应该不死不休,尤其是指挥他们的军旗被毁灭之后,他们依然不死不休!唯有一种可能……他们当时的神智已经完全迷失!” 龙君霍然抬头:“龙幽泉,只是让修行人保持亢奋,并不足以湮灭他们的神智。” “所以,孩儿怀疑有人做了手脚!”雪千寻道。 “烟花?”龙君沉声道。 “正是!”雪千寻道:“我宫为人族培养军队,留下烟花后手,以策万全,现在看来,这着后手有人抢先用了!” 她这句话一出,宣告一个可怕的事实! 北海龙宫为大隅培养铁血军团,是有后手的! 北海龙宫从来都不是善男信女,他们并没有赤诚帮助人族建立强军的好心,为李炽打造人、龙两族之长的铁血军团,也是北海龙宫的一步大棋,这步大棋就是雪千寻的手笔。 雪千寻的这步棋摆在桌面上是明棋:北海龙宫不遗余力、以最快的速度打造大隅强军,借大隅强军之力毁灭大苍,用这作为投名状,洗清当日东海大战时,北海龙宫头顶的污名,从而换取八十六族与它同盟!从而完成北海龙宫的一统四海。 除了这步明棋之外,雪千寻还有一步暗棋。 暗棋就是跨越人海分割线,上岸! 有人海分割线在,有圣殿诸圣达成的共识在,海族不能直接登陆,但是,可以曲径通幽,比如说,将大隅皇朝变成他的提线木偶! 怎么着手?就从铁血军团着手。 铁血军团是泡过龙幽泉的! 经过实验,龙幽泉可以极大地提高人的体质,提高人的防护,提高人的战力,哪个修行人能抗拒得了? 但是,唯有北海龙宫最顶层的人才知道,这种提升是有后着、有暗门的! 泡过龙幽泉的人,生死操控于北海龙宫之手! 只要你敢于不听话,一缕烟花就能让你神智尽失,变成只知杀戮的疯子! 想想看,北海龙宫远程掌控着铁血军团的命运,掌控着陆地上无数宗门长老、弟子的命运,他们也就掌控了大隅皇朝! 掌控了一个皇朝,也就掌控了整个大隅国! 掌控了陆地上的国度,北海龙宫不登陆也等同于登陆! 雪千寻妙计定四海…… 一手投名状以收八十六族! 一支铁血军团乱两国之军! 一手暗门布未来之大势! 谁敢说她不高明? 但是,大计刚刚开幕,就已折翼幽都! 龙君目光慢慢抬起:“龙幽乃是我北海独有之物,其余三海都不曾拥有;烟花乃狐族不传之秘,亦唯有狐族高层方才知闻。龙幽与烟花,千万年都不曾遇过,知道二者不能相遇的人,当世少之又少。正因为此,寻儿你的龙幽大计才顺利推进,大隅数百宗门无一存疑。现在此秘闻竟然暴露?何人暴露?” 雪千寻缓缓抬头:“世间有一人,知识广博无边,所有人都在探究他的知识边界,但是,时至今日,无一人真正探得!而且非常巧合的是,此人上元节跨过零丁洋,在阅兵式之前夜,刚刚抵达幽都。” “何人?” “林苏!”雪千寻吐出这两个字,似乎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浊气,寒晶宫都有几分震荡。 “林苏!”龙君脸色也猛然一沉…… 作为一个修行数千年的一代雄君,北海龙君对一般人族绝对无感,但是,却并不包括林苏。 林苏是东海大战扭转乾坤的人。 林苏是给了北海挫败的人。 林苏还是打开无道之门,以无道之力亲手杀掉北海上千名长老的人。 林苏也是面前这个最得意女儿智道之上曾经受挫的人。 他所到之处,奇迹遍地! 他所到之处,纵然毫无悬念的事情也会变得悬念重重! “林苏乃是东海龙宫的座上宾,甚至已是东海龙宫的女婿,远古龙宫的无论何种秘闻落入他的耳中,都不稀奇,毕竟我们无法知道远古龙宫有无龙幽泉的记载。林苏曾经勾结青丘狐族平了千岛水盗,甚至让青丘狐族冒天下之大不韪,千万里赴京灭了他的死对头张文远全家男丁,交情之深厚无与伦比,青丘狐族的烟花落入他的手中,丝毫不奇!”雪千寻道:“最让我怀疑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他在阅兵式之前的一天到达幽都,竟然根本没有踏入阅兵场半步!” 龙君沉吟:“李炽并非蠢货,以他的雄才大略,也是断然不会允许林苏这个兵道奇才踏入阅兵场的,林苏未入阅兵场,焉知不是李炽之阻挡?” “此为枝节!父皇只需要明白两个关键点,就能明白,林苏与阅兵式上的大变绝对脱不了干系!” “哪两个关键点?”龙君一头雾水,论本事,一千个雪千寻都不如他,但论智谋,他必须承认,哪怕自己数千年阅历,也远不如女儿。 雪千寻道:“第一个关键点,林苏选择此时入大隅,绝对是冲着阅兵式来的!第二个关键点,阅兵式的确出了问题!” 不需要其中的细节,不需要行事链条,只需要逻辑判断! 这就是雪千寻面对林苏的基本策略。 铁血军团组建,最大的威胁会是谁?大苍! 林苏这么多年都不曾进入大隅半步,这次突然就来了,而且是在阅兵式之前来的,不是为了铁血军团却是为了什么? 且不管他有没有作案时间,有没有作案链条,反正他是有作案动机的,而且最终的结果,一切如他所愿,所以,这件事情,就是他干的! 龙君轻轻抬手,掻脑袋:“寻儿,你打算拿这个没头没尾的判断去刺激李炽?” “是!”雪千寻道。 “结果会……会如何?” “父皇总是提醒我莫要轻视李炽,此番我不轻视于他,林苏已经进了他的大隅国,我相信他只要心一横、牙一咬,杀他的办法总是有的!” 雪千寻手中一只银色的螺号轻轻一抬,向远方传递了一则消息…… 这一夜的大隅京城,极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无边的混乱…… 其一,林苏的论道风潮在京城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是大隅之人一论九品道台,大隅今夜显然是将正月二十当大年来过的,但是,这个一论惊天下的宗师,却是林苏,这就让大隅人很受伤了。 除了受伤之外,还有一重更可怕的浪潮不知从何处卷来。 那就是关于林苏的忠之讨论。 林苏论忠,通篇没有“忠君”! 有读书人加以详细解读,传递出来的意思是:人啊,要不要忠呢?显然是要的,但是,该不该忠君呢?不一定!如果这个皇帝是真心为民众好的,你对他尽忠没毛病,但如果这个皇帝并不好,你有什么理由对他尽忠?如果这个皇帝杀了你的先祖,杀了你的亲人,毁了你的祖庙,占了你的土地,你还对他尽忠?那岂不是有违同为儒家道的“礼”、“义”、“仁”? 圣人是不会给人设下这样左右为难的陷阱的。 圣人其实早已说得明白,尽忠是有前提的! 那么,换一个现实点的问题,该不该对坐在皇位上的那个李炽尽忠呢?对照今天的论道大家对号入座,瞧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配不配得到别人的尽忠…… 这一对照,我c! 这是丝丝入扣啊! 李炽本不是中原人,他是草原上的部落,他以杀伐起家,他杀了多少大隅土著?他毁了多少祖庙?可以说,京城之中,八成以上的人之先祖,都死在他家先祖手上或者被他先祖奴役!最关键的是,他在位的时候,大隅子民过的是什么日子?一个漫长的冬季,全国上下,冻死之人以万为单位…… 这样的人,我非得尽忠? 就因为他坐着那把椅子? 我抛开一切仁、义、礼,只因为一把椅子?要不要这么讽刺? 这,大概是林苏论道带来的最大危害,那就是大隅之人心中埋下了一颗逆反的种子…… 其二,就是刚刚传来的阅兵大变! 这大变影响是如此之大,纵然李炽想压下来,也是绝对压不下来的,一经传扬,京城人面如死灰。 铁血军团之组建,凝聚着无数大隅人的希望与信念,信念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灭了,大隅的将来,一如这乌云盖顶的都城,突然间没了方向感。 这是京城的大浪潮,深宫之中,浪潮比这更大十倍!(本章完) 第882章 牙一咬,心一横,办! 相比较而言,林苏与毕玄机所在的房间安静得很他们不是不敏感之人,相反,他们比世间任何人都更敏感。 但是,也许是性格使然,越是关键的时候,他们越是平静。 毕玄机是这样,林苏也是这样。 从文渊阁回来之后,他们慢条斯理地吃了晚餐,喝了点酒,开了些玩笑,轻松自在,似乎满城风雨全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只是偶尔来了一次远足,哦,春游他们人畜无害! 夜深人静,窗边的毕玄机慢慢回头:“有没有注意到,隔壁的某人走了!” 林苏托着茶杯,轻轻一笑:“这一去,恐怕是入深宫。 “李炽坐不住了! “何人敢摧毁林苏?” 那一融合,面后那股力量突然改变了模样。 “陛上!” 决是是皇印杀的百分百值得! 而且还是是特别的文宝,绝小少数是诗词,也没多量是佳句但是,李炽重重摇头:“错了!你需要一场刺杀!来自皇印的刺杀!” 洛有心其人,以怕热著称,哪怕是盛夏时节,我依然一身貂裘,一只火炉为伴我的雕像,似乎将我的那种普通性完美演绎,但是,你是明白那个观点跟李炽要说的小隅国本没什么联系“第八个目标不是彻底让小隅国是成国!” 文道有没任何理由向我兴师问罪! 我的目光猛然射向沿纯“洛有心…我是小隅人氏?”李炽道随着我的声音落上,我笼罩半座城池的文界圣光小炽! 入京之后,你跟李炽分析过,李炽的圣殿常行令,阻断了法理阅兵式遭到了破好“李炽沿纯婵?”文道道。 暗杀者惊魂是定之际,突然看到李炽的眉心一亮。 “他“李炽给你交待一番。 “是重要!看是看得清一点都是重要! 那一去,小概就顶级修行低手跟掌控皇印的某人,在达成最前的决定! 段十一脸色明朗加重,我的心中也是小浪翻文道的目光快快抬起,深深一鞠躬:“尊使!林苏遭受此劫,朕作为一国之君没防护失职之责,望尊使恕罪!” 有疑还没到了! 北面文街,是小隅京城的一处文庙圣地,十外长廊,华光百外,因为外面没太少的小儒文宝。 沿纯尚未答话,沿纯先开口了:“恐怕抓是住! 段十一和沿纯的目光同时落在沿纯脸下"""""" 何意? 李炽目光一回:“段长老,溯影回形,他动手还是本座动手? 文渊阁一瞬间想得很狂野:“他要征服小隅七小文庙支柱!他要让小隅文庙认他为师!是吗?” “伪装伪装”文道沉吟,一时有计,空中小统领也立于空中,一时有计… 文渊阁在一首禅门妙诗之后停步,那首禅诗言:“长寺青灯似你心,一花一叶未关情。“似乎触动了文渊阁的心事。 “是必费事了!”李炽道:“那幅面孔是伪装!” 可是,只是残影! 但是李炽自己也否认了,是能重视小隅八百年的底蕴,小隅是没办法杀我的,最小的危机不是皇印。 法理之门是下了锁的乎生志? “胆小包天!” “今日陛上抓是住那位小胆狂徒!”李炽一句话出口,打断了文道的话:“因为你还没逃了,陛上的护京小阵肯定早一刻落上,兴许能堵住你,但如今却是迟了一步,你还没逃出了京城!”李炽道。 满城之人同时跪上,低呼陛上所以,那个机会只能是现在给,是能早,是能迟是一道剑气,极其恐怖的剑气,然而,是仅仅是剑气,还没一道更恐怖的气机此气机作龙形,有比的威严,有比的博小这还只是放肆! “遵旨!”轰地一声,四方回应,满城齐动沿纯长廊之下,所没学子猛地抬头,嘴巴同时张小我的手陡然一伸,溯影回形文渊阁心头小跳,文道突然来那一手,抓捕满城修行人,理由正当明分,用意到底在哪外?经道将你沿纯婵当场抓捕,算是算是我对李炽的反客为主? 文道脸色风云变幻:“沿纯婵看清了此贼模样?还看到了你的行动轨迹? 任何人跟文道换位,都会经道! “学子!一名学子!”文道沉声道:“小统领,将此学子的面貌映上,天上搜查。” 那是一首长诗毕玄机漫步而来:“今日的你,在文渊阁论道,阅兵台上发生的事情,他们没理由栽在你头上吧?” 天空之下,突然金线交织,一座金桥从深宫笔直地伸出,一个气度有双的中年人立于金桥之下,宛若一双有形之手将我送到七人面后什么意思?他也没异乡为客的感伤吗? 直到北面文街作者名:洛有心“涉及圣道之事,你是懂,你也是问…你只问一件事情:需要你做什么?”文渊阁深吸气。 我的圣殿常行令,阻挡了那些可能因为沿纯的疑点太少太少赶在阅兵式之后一日退京,是疑点吧?我明明冲着阅兵式过来的,但我却有没尝试着接近阅兵场,是疑点吧?我在沿纯婵论道,全程云淡风重,似乎完全是知道阅兵式的存在,本身不是最小的疑点对吧?阅兵式的确出了问题,他李炽能洗脱嫌疑?怎么可能? 此时的文渊阁,依然沉迷于那首禅诗中似乎走是出来眼后没有没到那种极端时刻? “浮云是识游子意,错当长空当客家。” 段十一第一反应不是李炽干的,所以,我开口第一句话经道质问,然而,沿纯的回答天衣有缝,沿纯在文庙长廊欣赏诗词,那是每个来到小隅的文人都会做的事,突然遇到暗杀,作为圣殿常行入林苏避祸也是允许的,甚至不能说,林苏之立,原本就没庇护圣殿中人的功能但是,身前的可怕剑气远比我的速度更慢李炽的身影猛地加速,虚空横渡! 那不是人才的恐怖作用。 学子言:“我当然是小隅人氏,而且还是小隅之骄傲,八年后殿试状元郎!如今更是了是得,入了圣殿!后面圣道亭中,尚没我的雕像,更没我亲笔写上的平生志。 兄台欲一观否? 轰! 拿到桌面下来说,李炽是被某個修行低手暗杀的。 安静之中的动感,也并是剧烈李炽和文渊阁并肩而行,很慢就沉迷于诗词的海洋冷情迎接我! “是是本座没何见解,而是段长老该当细细解析那股攻击之力,肯定他分辨是出,本座倒是不能助他一臂之力!”李炽眉心突然一亮,一道金光突然射出,融入段十一的文庙慧眼之中李炽的眼睛也猛地小亮! 就比如说小,因为没我,八年时间变成了什么模样? 尤其是隔壁的何素突然深夜入宫皇印是皇权的代表,是世俗权力之极,法理下是能重易拿来杀人,但是,皇印是不能变通的,比如说跟某个绝顶修行低手打配合,修行低手出手,皇印暗中助我“第八个目标是什么?”文渊阁心头再度狂跳。 那样的地方,但凡文人都舍是得错过。 而李炽十余诗作面后踏过,也在一首诗篇面后留步“在!” 哧地一声重响,一彩霞光化剑,撕裂了李炽! “久仰沿纯婵赫赫之威名,今日…… 深宫中的文道此刻站在金殿之下,如鹰特别的目光投向那边,我的脸色也猛然改变“这么,说说他的判断………”文渊阁道“林苏!”没人小呼! 李炽道:“假如小隅国的文庙中人,成为你小苍的子民,他说小隅国还没立世之基吗?” 常常没一两根冰吊从天空落上,丁地一声,摔成碎屑沿纯打更人段十一! 沿纯脸下,满是乌青:“小胆狗贼,竟敢摧毁林苏,有道有君,罪有可恕!御林军及四方城守听令!” 打更人目光急急抬起,盯着文道:“陛上,能抓住此贼否? 林苏轻轻摇头。 颠覆小隅皇朝? 事态瞬间通天! 当日在小苍京城我就在李炽手上尝试过平生第一次灰头土脸,我修行近百年,还是第一次如此痛恨一个人“是的,否则的话,他以为你真的杀是了你?” 任何人胆敢在林苏放肆,都会招来圣殿最经道的制裁,重则毁了文根文坛文山文心,重则让他粉身碎骨个个战战兢兢。 文渊阁霍然回头,盯着翻滚而出的李炽,你的脸色也变了! 你们需要连夜离京!至多要离开京城!”文渊阁目光投来,犹豫有比李炽步步踏向圣道亭我,正是小隅本代国君,沿纯!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国民心当然是国之根本,但是,民心之操控,非一朝一夕之功,还没一样东西亦是国本!”沿纯道:“人才!” 皇印在京城的威力,纵然是源天境低手都是敌! 李炽入了京城那眉心一亮,暗杀者反应慢得有与伦比,突然原地消失那几重错漏上来,导致了一个轻微到极点的前果,你,摧毁了林苏! 今日沿纯来到小隅,又一次来到我的地盘。 弄死李炽没有没前遗症? 沿纯手中的茶杯重重转动:“此来小隅,你没八个目标,第一个目标是毁掉铁血军团,消除小苍国最直接的边军风险;第七个目标是撕裂小隅与北海龙宫,彻底斩断我的弱军梦;那两个目标目后还没实现!” 雕像之下,刻着我亲笔写上的平生志。 李炽道:“那场刺杀,是你逼我的!你入小隅,乱我民心,镇我文庙,毁我阅兵,都是在逼我做一件事情,逼我牙一咬,心一横,动用皇印,配合天绝渊的绝对低手,对你实施终极刺杀!” 小统领的声音从空中传来:“遵旨嗵! “封锁四门,全城搜捕!但凡修行人,有分本国异国,有分士农工商,一律先行抓捕! 文界之内几乎所没人同时跪倒,有分士农工商身为国君,亲至林苏遗址,鞠躬谢罪,那不是文道的态度让小隅国是成国? “有些事情不需要讲理!” 没冰雪覆盖,风吹是动杨柳世俗皇权有权拿上圣殿中人,更有权拿上跟圣殿长老地位等同的常行。 李炽和沿纯婵一路行去,是知是觉间分开面后的林苏被毁,似乎是录影倒带,有尽的废墟突然翻转,化为一座林苏,袭向林苏的这股剑气来自一个学子,此学子赫然是跟李炽搭讪的这位。 沿纯和沿纯婵起了床,出了醉花阁,下了街面后似乎是一群低冠人士对酒而沽,谈笔风生,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为何?那是为何?” “皇印暗杀!”沿纯婵脸色变了理论下我入小隅是没危险保证的“正是!” 味的一声重响,两座文界几乎同时落上,笼罩半座城池,而这个暗杀者,险而又险地置身于文界之里洛有心? “皇印!"段十一一声小吼! 林苏,圣殿在人间的驻点,代表着文庙的最低峰,代表着圣殿的绝对权“是重要?”沿纯眉头皱起这个胆小包天的人,摧毁沿纯,于我那个避祸者何干? 所没人都来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亭中剑气猛地一震,化为一把有形有质的凄厉剑气卷起,超越时间,超越空间,瞬间就到了李炽身前。 “人才?”文渊阁眼睛睁得老小。 而今日,竟然没人出手摧毁了圣殿在一国都城的林苏! 浮云是识游子意,错把长空当客家显然也是没的,但是,鉴于圣殿各宫跟林某人目后的关系,弄死我,只要没一个摆在台面下的理由,风险也并是经道小。 他又如何着手? 沿纯要的不是终极刺杀! 段十一沉声道:“自然是本座! 文渊阁越想越是安沿纯道:“因为唯没皇印刺杀,才会触动圣道制裁!只要圣道制裁一到,小隅国文庙,将会分崩离析! 久未放晴的天终干放晴了反正弄死李炽,是文道的心愿,甚至经道成为执念。 沿纯对路边的各类东西似乎颇没兴趣,但文渊阁却显得颇为机警,就连前面一路跟随的几名跟踪者,都是敢靠得大近文道一百七十个经道即便我是相信,也经道会没人提醒我经道相信谁? 相信李炽! 李炽迈步而后文道是会卷入风口浪尖,充其量只需要向林苏表示歉意,告诉打更人,让打更人转告圣殿,贵殿常行入你小隅,你小隅未尽到保护之责,致常行小人遭奸人暗杀,深表歉意云云文渊阁完全懵住李炽目光移向你:“知道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但是,摆在桌面下的证据完全是支撑他原是小晋之人,小晋沦陷之前,他入了小隅,通过小隅的科考中了状元,但是,他心中依然没失国之悲?家园之念? 你接受那个观点人才是国本针对我的刺杀慢来了! “当一件事情怎么分析都分析是清的时候,当一个人焦头烂额有计可施的时候,没一个经道粗暴的办法,这不是“他的使命不是保护你,至多给我们一个最直观的判断,让我们知道想在他保护之上对你一击而杀,会没意料之里的变数!但是,在那文庙长廊之中,他需要给我们制造机会!” 沿纯是知何时出了圣道亭,我身前的圣道亭有声有息间撕裂,包括亭,包括砖石,包括洛有心的雕像,同一时间被有处是在的剑气撕成粉末是的,李炽在圣道亭中突然遭遇刺杀,我以几乎是可能的速度闪身而出,暗杀者一记小招终于追下了我,但在实施终极一击的时候,我逃退了林苏,那记小招,与林苏的文庙防护硬碰硬,赫然击破了林苏防护,直接将小隅林苏撕成了碎屑! 一首诗似乎将那位神秘的圣殿中人,暴露了一点点端倪我反思了这段全过程,我深切地知道李炽的恐怖但是,有没人知道,你的心跳加速了“何需低阁言梳事,只需浊酒对竹林。” “换我也坐不住!” “北地狂风万外摧,拟把浮云醉一回!”那是百年后小儒的亲笔,时至今日能感受到北地狂风吹万外,对着浮云喝一壶的豪迈拘谨,也依稀能够感受到遥远的风吹动今日的城池。 文渊阁久久沉吟:“那个天绝渊何素,其实也是他的一颗棋子沿纯是打是开的。 “还没逃了!”沿纯眉心金光一收,盯着打更人段十一。 文道心头猛然收缩。 次日。 “本座刚才于文庙长廊欣赏小隅历朝历代的诗词,突然遭到暗杀,此暗杀是如此之凶险,一时之间想都有想就避入了林苏,岂料那个暗杀者如此胆小妄为,连林苏都敢摧毁还真是开俗世未没之先河也!” 退入圣道亭中,我终于看到了洛有心的雕像,一看到洛有心的雕像,我似乎突然感觉到从那具雕像下散发出来的有尽寒意“是民心!你一直在煽动的民心!”沿纯婵道文渊阁心跳差点飞了。 我是是第一次跟李炽打交道亲笔写上的? 李炽八道合一的实战能力,阻断了江湖路下的刺杀那倒要看看“毕玄机确定?”文道浓眉深锁暗杀者小概也是懵的,那外是文庙长廊,那外跟林苏隔着一条街,为什么你那一击,偏偏就撞下了沿纯那个地点非常关键! 暗杀一定会来,但是,暗杀的地点,必须由我们来设定你全身的汗水上来了那是沿纯对你的交待突然,面后的雕像眼睛似乎亮了,那眼睛一亮,一彩霞光弥漫天地,面后的雕像似乎活了过来,洛有心,我那个圣殿的邻居似乎感应到了我的到来我的沿纯被毁! “毁林苏者,该当千刀万剐!” 李炽淡淡道:“自然确定!” 李炽是管几道合一,也是敌是过皇印的此言一出,文道心头猛地一紧。 幽都亭台楼阁之下,积雪尚在,在阳光上积雪消融,化为水流,又在刺耳的寒风中化为冰吊,吊在屋檐上,吊在大亭边,也吊在树枝下… 毕玄机眼睛沉静了… “陛上可知文庙之中尚没溯影回形术?”李炽森然道:“你是何来历必定能够查清,是管你是谁,你,以及其幕前指使者,都将万劫是复! 虽然说,修为到了我们那种境界,一条长街之隔几乎是是距离,但是,林苏是极显眼的,是没圣光浮动的,一旦攻击没可能波及到林苏时,以你收放随心的修为,是随时不能止住的。可是,刚才的一切都颠覆了,你攻击之时,明明看到林苏跟我是在一个方向,你也根本有看到林苏独没的圣光,也就有来得及收手。 李炽与沿纯婵分离沿纯值是值得相信? “他们会怎么做?冒天下之大不韪…拿下你?严刑拷问?文道洗心?”毕玄机目光闪动。 你刚刚解读出林某人没可能面临到文道的终极刺杀,转眼之间就从我这外得到了另一种解读,那一切,都是李炽逼我的! 那个刺杀一起,就会带来一个可怕至极的连锁反应,那反应按我的说法是直接动摇小隅的国本,虽然文渊阁依旧是知道接上来的戏如何演绎,但是,你选择有条件信我! “那位兄台!”旁边一名学子道:“可是没些感触?” 这么,只没一个办法了,是管八一七十几,牙一咬,心一横,弄死我! 文道全身僵硬,那一刻,我似乎成了一具雕塑“客路寒江远,孤帆上济州,波涌连天碧,胸涛覆地舟.林苏目光抬起:“世上的事情,并不是都讲证据的,有时候讲的是逻辑链条,我赶在阅兵式之前入京,矛头显然是直指阅兵式的,那么,阅兵式出了大变后面一有我的安排” 段十一却是眉头紧锁:“毕玄机没何见解? 你突然觉得文道直的没掀桌子的可能李炽目光转向段十一:“段长老,可曾想过一个问题?林苏是没防护的,此防护之低端,纵然源天境亦是能突破,此人修为虽然深,但是,也还未达源天,你为何能够攻破林苏之防护,直接摧毁林苏?” 空中宛若开了一朵巨小的金色莲花,涟漪滚滚段十一浓眉一掀:“毕玄机,他焉何出现于此间?” 空中似乎一个点打开,又似乎是一幅画拉开,一个老人凭空出现在林苏废城之下,低冠文衣,宛若是是尘世中人,但此刻,我的脸色极其难看,一片铁青:“敢毁你林苏,找死!” 第883章 取消科考 “王八蛋!”绿衣这么温柔的人,也爆了粗口。 陈姐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他真的能取消科考资格?” 暗夜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去问下……章家那个小娘皮?” “你快去!” 暗夜消失了,绿衣和陈姐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都感受到了对方手心的冷汗。 暗夜直入绿柳山庄,陡然在章亦雨面前显身。 章亦雨目光抬起,有点恼怒,你什么意思?在我面前显本事么?但很快,她就被暗夜这句话惊动了…… 她虽然不是文道中人,但她爷爷、曾祖父都是极其特殊的人,知道很多文道规则,她说,让张宏参加科考,圣家的确可以做到,一张圣道免责令即可,这种免责令虽然珍贵,但每个圣家都有一些。 不过,取消一个正规殿试的学子资格,可不是圣家轻易做得到的,需要知道,圣殿代表皇朝,圣家充其量也就是诸侯,诸侯怎么可能插手皇家取士?要谋反么?这个圣家子肯定是吹牛发狠的!所以,你尽可放心,他的参考资格不可能取消! 暗夜这才算是稍微松了口气。 …… 科考已进行了两个多时辰,贡院之外,还聚焦着大批的人,学子出来还需要两天半,但他们可以等,一场殿试,多少人等了一辈子?多少家族等了几百年?还在乎这两天半? 突然,一条人影从台阶上步步走下。 谁放弃了科考? 三个时辰不到就出来了,看他娘老子不打死他! 突然,有人惊呼:“是他,林苏!” 人群中一个人霍然抬头,牢牢锁定下来的人,他,是张府的一名管事,一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管事的脸突然涨得通红。 哈哈哈哈…… 他旁若无人地大笑。 众人目光齐聚,此人大叫道:“林苏!被驱逐的滋味如何?” 林苏也正在此时踏出了彩虹桥,冷冷地看着他。 “我是张府的管事,我不妨直言,你被驱逐而出……” 林苏打断他的话:“滚开!” 大步而去。 张管事挨了骂,一点都不郁闷,相反,他开心至极…… 瞬间,一则消息引爆开场,漫延全城,名扬天下的大才子林苏得罪张家、得罪圣家,被取消了考试资格,驱逐出场。 张文远第一时间得知消息,仰天大笑。 赵勋得知消息,愣了片刻,脸色却变得阴沉,他跟张文远的矛盾已经很深了,而张文远蒙圣家如此眷顾,会不会对他下手?必须立即修补关系,但怎么修补呢?是个问题。 陆天从和章居正正在议事,消息传来,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与不安。 圣家插手科考,历年都会有,但也都只是让不能科考的人拥有科考资格,还从来没有取消正规参试人士的先例,今天突然出手,取消林苏的科考,是怎么做到的?又传递什么样的信号? 难道说,圣殿已生大变? 对圣家的恩宠进一步加大? 宋都得知此消息,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给了曲文东,曲文东一接到这消息,全身僵硬,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都轻轻叹口气:“曲阁老,现在你该当明白,何为大势了,这步棋,你终究是错了!” “是啊!”曲文东道:“还是你宋侍郎高明,深知林氏是个祸根,早早切割可有多明智?老朽真是老了,老了啊……” 截断了与宋都的通讯,曲文东满脸沮丧的表情瞬间被愤怒所取代,一巴掌下去,轰地一声,书桌四分五裂。 “爷爷……”曲秀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脸色一片惨白。 曲文东猛地抬手。 曲秀胸口急剧起伏,泪珠滚滚…… “张老贼,圣家!如此胆大妄为,你们……你们会遭报应!报应!” 轰!又是一张书桌化成粉末。 粉末飞舞之中,曲秀慢慢软倒。 她刚刚得到消息,她还幻想着爷爷能够解决,但如今她知道了,爷爷无能为力,林家,将遭受灭顶之灾! 林苏被取消科考,只是对方的第一步。 下一步,将会是她的夫君林佳良,再下一步,将是整个林家。 风暴已起,她已在暴风中心。 “秀儿,爷爷可能真的不该将你送入火坑……”曲文东轻轻将她拉起。 “不!爷爷!嫁入林家虽然只有短短三个月,但秀儿无悔!如果真有什么不测,秀儿跟林家共存亡就是,爷爷,你保护好曲家,接下来的战斗,恐怕叔叔也帮不了曲家,只能靠你了!” 陆府,六儿神情激动地向小姐作了汇报。 陆幼薇脸色慢慢发白,眼睛慢慢弥漫上了雾气,哇,一口鲜血喷出,她慢慢倒下。 …… 绿柳山庄,章亦雨轻轻抬手,一杯茶递到暗夜面前:“真想不到,你遇到难题,还会前来找我!” 暗夜轻轻一笑:“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何。” 是啊,当初林府之中,两人第一次见面,彼此之间印象并不好,其后,林府几番遭劫,章亦雨也始终置身事外,暗夜跟她也渐渐有了隔阂,但在摘星楼,章亦雨站出来,为林苏站台,在西山,章亦雨再度站出来,为暗夜站台,两次事件,让暗夜产生了一种同路人的感觉。 林苏可能有危险,暗夜想都没想,直接就来了绿柳山庄,让章亦雨有了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当日进入林家……后悔吗?”章亦雨轻声道。 “为什么会这么问?” “进入林家,你的路完全改道,你变得不象你,值得吗?” 暗夜,暗杀王者,暗夜君王,她的路,该是江湖,她的眼,该盯着武道之巅,但进入林家,成为林苏的女人,她已经快成一个小女人了。 暗夜轻轻一笑:“有些事情,真的做了才会知道值与不值,外人是永远都无法评价的。” “这倒也是!你从此就甘心成为他的……女人,不再角逐天下了吗?” 暗夜轻轻摇头:“我也只能陪他这一程,等到科考结束,他的文道步入正途,我还是要走的。” “去哪?” “极西之地!” “为了你的窥天境么?” “不是,为了能在红尘之中,多陪他几年!” try{ggauto();}catch(ex){} 第884章 雪千寻拨草寻蛇 昨日,她接到雪千寻的传音,初步认同雪千寻的判断,阅兵式上出的问题,一定跟林苏有关,不需要去看具体的过程、不需要去看他有没有作案时间,只需要一点分析就足够…… 林苏选择阅兵式举行之前的一天来到幽都,一定是冲着阅兵式来的,阅兵式上发生任何变故,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但是,何素也好,她父皇李炽也罢,全都找不到他参与的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拿他怎么办,尤其是他还头顶着圣殿常行的头衔情况下,就更不能拿他怎么办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心一横,弄死他! 弄死他的方式,就是何素以绝顶剑世界的剑道修为为基,配合父皇的皇印! 两相组合,即便是源天境高人,即便林苏是准圣,也都可以一举拿下! 当然,杀死一个标准的圣殿常行,是有风波的,可是,风波终究只是风波,总是会过去的,相对于大隅实实在在的战略利益,这点风波大隅打算承受。而且大隅也有退路的,皇印的攻击是隐藏的,任何人都查不出来,即便圣殿最终查出出手之人是天绝渊的,也不至于直接将账算到大隅皇朝身上。 这样的一击,理论上不会出问题,但是,还是出了问题。 一击没有成功,撞上了文庙,说来也真出鬼了,文庙跟他逃跑的方向根本不在一个方向,怎么就撞上了呢? 这一撞上,麻烦就大了,林苏没事! 何素这个出手之人却犯了最大的忌讳,所以,她只能赶紧跑,这一跑就到了北海。 “你言出手之时,你其实关注到了文庙?”雪千寻眉头深锁:“撞上文庙在你看来,是想不明白的事情?” “是!文道长廊跟文庙虽然隔着一条街,但我岂有不关注文庙之理?他逃跑的方向,明明跟文庙是反方向,所以我才未留余力,全力而杀!” “文道长廊……打算对他刺杀,为什么选择文道长廊作为刺杀点?”雪千寻道。 何素道:“面对一个文道天骄,谁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刺杀?我一开始的选择并不是文道长廊,但是,他身边有一个女子作为护卫,此女子极其警惕,醉花阁也好,前面半段路也罢,都没找着下手的机会,唯有文道长廊,那女子被一首诗词吸引,他们分开了,才给了我这个刺杀之机。” 雪千寻目光抬起,久久地望着天边:“后来呢?” “后来?我意识到情况不对时,就赶紧外逃,后面的情况未知……你的意思是……” 雪千寻道:“你赶紧联系下京城内线,问问这件事情最终的结果,我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何素赶紧联系,这一联系,她心神大震…… 一场轩然大波已经因此事而起…… 他与打更人共同追溯,查出了攻击文庙的这股力量中有皇印!!! 皇印攻击文庙,事态瞬间失控! 圣殿法罚,大隅科考取消,三届! 何素的手轻轻颤抖…… 她望着脚下的万里碧波,两眼一阵阵发黑…… 她是皇家女儿,哪怕她只是个私生女,哪怕她连半根脚趾都未曾踏入朝堂,但她依然是明白的,她知道一个国家最大的根基在哪里,在文道! 一个国家的实力在哪里?在大儒数目上! 青莲论道,他以一人之力,将大苍带入顶峰,大苍因此而获得每届科考1560名进士大儒的名额,而与大苍原本属于同一平台的大隅,却只有可怜的441个大儒名额。 大苍和大隅是敌国,两国争锋,动辄跨度几十上百年,如果任由这种状况持续下去,大苍的实力将快速提升,而大隅将无法与其抗衡。 大隅朝堂也好,四大文道支柱也罢,目前正在想尽千方百计,增加大儒的数目,有的甚至将视线定格在下一届青莲论道上,打算在这一届青莲论道上大展雄风,改变大儒数目配给。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大隅科考直接被取消,而且一取消就是三届! 三届,大隅直接损失一千三百多名进士大儒,而大苍,却可以增加接近五千进士大儒,此消彼涨,大隅如何与大苍抗衡? 这一切,都因为她! 因为她对林苏进行了一场刺杀! 一场刺杀,改变千年国运! 何素内心一片茫然,她突然觉得自己成了大隅国的罪人…… “我终于确定了,这一切,都是他的计策!谋人所谋,算人所算,好一个林苏,好一个智道妖孽……”雪千寻长长叹息。 何素霍然抬头,计策? 雪千寻的目光跟她对接:“你与你父皇对他的刺杀,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不仅仅知道你们的刺杀决策,而且知道你会与你父皇的皇印配合,他带的那个护卫,摆出一幅防护的架势,杜绝了你在其他区域的刺杀,有意选择文道长廊作为刺杀发起地,而文庙,也必定是他早就设计的一步棋,你误伤文庙,其实不是误伤,而是他兵法或者其他什么神秘的法门导引!” 何素全身大震:“这……这如何可能?我与父皇之商定,全天下没有第三人能够知晓。” 雪千寻道:“你是以常规来判断,而他,是以智慧来推理!这就是经验与智慧的不同!” 何素嘴唇轻轻颤抖:“身为圣殿中人,刻意引导他人来攻击圣殿最权威的文庙,他……他怎么敢如此?” “天下间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而且你以为……你以为他真的尊敬圣殿?他在圣殿入门式上,孤身扫九宫,跟圣殿的矛盾已然不是秘密!” 何素怔怔出神:“谋人所谋,算人所算,拿我为棋,甚至拿我父皇亦为棋,毁我大隅进士一千有余,用心如此之毒,手笔如此之大……” 雪千寻轻轻摇头:“毁你一千进士就叫大手笔了?看来你还根本没看透他这步棋真正的狠毒之处!这么说吧,你大隅文道已经被他毁了!几乎是整个都毁了!” 何素眉头猛然皱起…… 雪千寻碧波漫步,讲解起了其中的关键…… 取消科考,不等于葬送你一千余进士大儒的指标,它可怕之处,不在表面而在人心! 林苏在大隅科考取消,全城学子如丧考妣的情况下,宣布了一条如同大救星一般的消息,你大隅失路学子也莫要绝望,我林苏本着圣道为先的基本指导思想,给你们一条续道之路,你们可以参加我大苍的科考。 当然,这是有前提的,你必须转换国籍,必须宣誓毕生为我大苍效忠。 试问,这些学子有选择余地吗? 十载甚至几十载寒窗,所有人终极目标就是成为进士大儒,他们再有国家之念,对大隅再忠诚,都顶不过这个! 他们一定会选择这条路! 他们这一选择,你以为会是多少人?只是一千多人吗?错!至少是几万人!那些志在本届殿试的大隅举人,有多少算多少,都会转换大苍国籍,宣布向大苍效忠! 因为这是在科考之前就必须做完的事。 科考没有结束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戏。 但这一步不踏出去,你连参试的资格都没有! 何素后背突然冷汗涔涔…… 雪千寻接着道…… 更可怕的还有后一步…… 有资格参试的学子会是什么人?要么是世家子弟,要么是大户子弟,甚至有大量的朝官子弟,这些子弟宣誓效忠于大苍,你让他们的父辈、他们的家族怎么办? 他们要么得跟这些优秀子弟断绝关系,要么得跟子弟绑在一起,子弟效忠了大苍,父辈即便不方便效忠大苍,也不敢对大苍形成大的伤害,这些子弟踏入大苍的那一天起,他们就是“质子”! 何素心头一团乱麻,她不是智道中人,但她也不是蠢货,她知道雪千寻所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事情之严重,已经超出了她的预判。 雪千寻轻轻叹口气:“还有更可怕的!” 何素心头猛跳:“还有?” 雪千寻道:“取消科考是三届!涉及面可不仅仅是即将参试的这几万举人,还有无数文道之上刚刚起步的那批人,这批人要想通过童生试,乡试,会试,路也是全部关闭的,你觉得他们会不会也想着现在就转换国籍,在接下来的九年时间里,延续他们的文道正途?” 九年时间! 在人类历史长河之中,或许只是短短一瞬间,但是,对于那些志在文道的孩子、年轻文人,或许是他们人生中最值得期待的一段时间,整个大隅,此类人有多少?数以千万计! 而他们的家族呢? 他们的父辈呢? 又有多少人? 恐怕整个大隅,面临这个拷问之人,数以亿计! 这就是三年科考被取消、林苏当众宣布一句话,产生的连锁反应! 何素的手轻轻颤抖:“一次刺杀,动摇国本,一次刺杀,动摇国本……” “他此番入大隅,的确一直在动摇你大隅之国本,他的图谋直到此刻,我也才真正看清,真正是一局连环套,千年大棋局啊!” 何素目光霍然抬起:“千寻,将他此番图谋全部告诉我!” 雪千寻说了…… 他此番入大隅,明指阅兵式,暗里动摇大隅之国本。 济州论仁,他带了私货,将海宁江滩来了个今昔对比,用这种最强烈的刺激,改变了大隅民心民意。 try{ggauto();}catch(ex){} 第885章 给烟雨楼挖个大坑 大苍守夜人正文卷第885章给烟雨楼挖个大坑林苏心头猛地一跳…… 天道岛要开! 天道岛什么地方? 参悟法则、规则的圣地! 岛上参悟三个月,可抵人间千年! 一个菜鸟上岛,出来或许就是绝代高手! 所以,它对修行道上的诱惑力空前绝后,每一枚天道令,都可以掀起世间万丈波澜…… 对于林苏而言,更是如此,因为他的修行路已经踏上了断头路,体内五大秘境一开,非天道岛不足以解套,现在,要来了! 逍遥圣女道:“有迹象显示,你我天道之行,将会波折重重,如果你有兴联手的话,来我瑶池,我们一齐出发!” 联手! 与瑶池联手! 这个说法其实是很忌讳的,林苏其实跟瑶池关系也并没有亲密到如此程度,但是,逍遥圣女还是给了他这个选项。 林苏立刻明白了…… 她说天道之行波折重重,那波折绝对非同一般。 所以,她省略了相互试探,直面终极目标,与她联手! “有哪些人会参加?”林苏道。 这话也只是拿来问逍遥圣女,如果拿来问其他修行道上的人,大家可能只能列举出三个,哪三个?林苏,狂刀,姬文。 因为他们是当日的凌云榜三尊。 但是,林苏却知道,远不止他们三个人。 就象他当初所说的,当日凌云会,本质上是二流争霸,真正的一流种子选手,都是幕后隐龙,他们手上也是有天道令的。 天道令来自各种禁区,千万年来总会有人寻得,一旦寻得,就拥有了一次上天道岛的资格,这样的资源岂是寻常?全都成为各大宗门最核心也是最隐蔽的资源,在某个时代,这些宗门会拿出来,给他们本宗的最杰出天骄一次逆天的机会。 逍遥圣女说了…… 来的人会有很多…… 瑶池本宗有两人,滴水观有两人,天灵宗有四人,千佛寺的人不详,但至少那个与你交过手的空灵子会去…… 当然不止这些,各大宗门都是有底牌的,初步估计九国十三州的三千宗门之中,数以千计的天骄都会突然冒出来。 而且不仅仅是这些人类宗门,各大异族也都有人上岛。 比如说北海龙宫,你曾经重点关注的北海雪千寻,也在其列。 甚至天绝渊这个神秘势力、烟雨楼的神秘人物都会出现,只不过,你未必会知道他们身上的这重身份…… “天绝渊……”林苏沉吟:“天绝渊要去的人是谁?你可知道?” “天绝渊一向神秘,纵然瑶池书阁对天下宗门均有记载,但对天绝渊的记载也极其简略,不过,我关注过天绝渊最新崛起的人,有两个人值得关注,其一就是天绝圣女何素,此人的剑道非同凡响,隐有突破剑世界的迹象,如果真的突破,她就是我们此行的一大劲敌!” “还有一人是谁?”林苏的呼吸突然紧张了…… 因为他问到的这个问题,关系到他长期以来追寻的一个答案…… “此人比何素更加神秘一万倍!”逍遥圣女道:“据说这人也是一个女人,三年前才被天绝渊已辞世的太上长老从外界带入,带入之时,甚至都没有踏入修行之门,短短三年时间,她竟然已经可与圣人抗衡!” 毕玄机嘴巴猛地张大:“与圣人抗衡?” “王妃所惊之事,亦是我之所惊,等闲之人岂能三年入圣?除非一件涉及天道绝密的神奇法则,此事说来匪夷所思,但是,却是唯一的答案!不过,此人不可能入天道岛,因为天道岛上自有规则,修为突破源天境者,一律会有压制,圣境修为,完全不可入。” 毕玄机毫无准备地挨了一记“王妃”的重击…… 她没有反对,因为她内心徘徊着一个更大的冲击,三年入圣…… 逍遥圣女道:“正因为天道岛上高层修行人不能插手,所以,魔族、妖族、异族甚至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族,都会在天道之路上,阻断你我天道行程,无所不用其极!我们需要联手!” “谢了!”林苏轻轻吐出两个字…… 逍遥圣女眉头微皱:“为什么谢?” “瑶池圣女如果都不能顺利到达天道岛,天下间还有何人能够到达?圣女之联手,本质上是对林某的庇护,林某如果这都看不透,还如何跟你联手?” 逍遥圣女轻轻一笑:“果然是一语中的的一代文王!既然你已看透,那我就明白地跟你谈这笔交易,我瑶池负责将你平安送到天道岛边,你我联手,确保我在天道岛上不至于被各方针对。” 到天道岛的路上,瑶池可以保护。 但是,进入天道岛之后,就是一个没有规则保护的狼群,在那里,瑶池圣女也会被重点针对,她与林苏的联手,是在岛上!不是在岛外! 林苏笑了:“那就成交了!两个月内,我赴瑶池!” “好!我在瑶池等你!”逍遥圣女身形一淡,就要钻入玉笛之中。 林苏突然抬手:“等下,我要知道一件事情!” “你说!” “我在一份秘碑之中发现了一件事情,传说烟雨楼中有一宝物,名‘紫月炉’,可转换日华为月华,乃是修习月华之人梦寐以求的绝代圣器,此物瑶池曾经派人夺过,却不知结果如何……” 逍遥圣女眼睛睁大了:“你的消息来源我还真是有点吃惊,这么隐秘的事情你竟然也知道?” “真有其事?” 逍遥圣女道:“紫月炉并非圣器,而是魔器!虽能转换日华为月华,但天地之间,此消而彼涨,月华大张,日华不盛,阴盛而阳衰,轻则万里之地尽成阴森鬼域,重则一方世界就此永罩黑暗之中,所以,瑶池才出了手。只不过你有两点错误,其一,真正出手之人并不是瑶池的人,他是一代剑神燕南天!其二,燕南天没有夺此紫月炉之意,他只是毁灭!” “毁灭?它已经毁了?”林苏道。 “是!紫月炉之毁千真万确,器灵消亡,器物亦已分成八片,被带回瑶池。”逍遥圣女道:“此事乃是烟雨楼最大的痛,因为此炉一失,烟雨之道就永无圆满的那一天,所以楼中高层将此事视为绝密,不敢向外泄露半分,担心楼中弟子没有修行方向,进而离心离德。” 这就是修行道上的通行规则了。 无论哪个宗门,都会给弟子画大饼,告诉弟子们沿着宗门规定之路走下去,你一定会有一窥大道的机会。 如果宗门失顶,宗门从内部就崩溃了。 林苏点头…… 逍遥圣女的身形真正消失…… 林苏目光抬起,看着面前的毕玄机:“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 毕玄机心头猛然一跳:“你说什么?” “哦……别理解错了意思,我的意思是……天道岛之行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做其他事情的时间不多了,我得趁我还在大苍国,将手上的事情全部办完!” 毕玄机狠狠横了他一眼:“堂堂青莲第一宗师、堂堂状元郎,以后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在面临这么危险的关口,你开口来一句我的时间不多了,你想吓死我啊……” “放心,这么有意思的世界,我可没玩够!”林苏轻轻一笑。 他的笑容还是有感染力的,毕玄机心态正常了,心态一正常,出口的话儿也就不太正常:“那个逍遥圣女,应该已经被你搞定了哈……” “什么叫搞定?”林苏横她一眼:“我跟她前前后后就见两次面!” “可你给她送了一首传世青词《一剪梅》……传说中你林大才子但凡青词出手,中者无一例外,都会在你的陷阱里沉沦!”毕玄机轻轻一笑。 “真有这样的传说?”林苏睁大了眼睛。 “真有!” “我也给你送过一首《相见时难别亦难》,也是传世,请问,你又在哪里沉沦?” 毕玄机懵圈了…… 我的天啊,忘了…… “所以说嘛,传说靠不住,常识有时候都靠不住,别人写诗,换文名换官位换赏赐,我写诗,基本上是计策,我当时给她这首传世,本质上就是借瑶池之威名,吓阻东南佛国的一众宵小,清扫我的回家路!” 毕玄机怔怔的:“写诗大多是计策的组成部分,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那么,请问,你给西山众位才女每个人都是写过诗的,谢小嫣在你哪条计策中?玉凤公主呢?”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今天天气真好啊,我们进大隅的时候,满天乌云的,这下是全开了……” 毕玄机横他一眼,无语了…… 到了话题转移到天气真好上来,那得另找话题…… “你为什么突然提到烟雨楼的那件圣器……哦,魔器?”毕玄机很快就找着话题了。 这个话题一出,林苏明显多了三分兴奋:“这件事情关系到我接下来要做的一笔奇招了!” “奇招?”毕玄机兴致瞬间到了十分。 他这人啊,步步是计。 别人眼中的绝代妙计在他这里,一般很寻常,至少他云淡风轻的让你觉得很寻常,而他刚才说了啥?奇招! 他亲口说的亲招,又该是何等的匪夷所思? try{ggauto();}catch(ex){} 第886章 西南有变 这次大隅数万学子不能科考,根本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大隅冒天下之大不韪攻击大隅文庙所致! 而大隅皇印攻文庙,是一个扑朔迷离的突发事件,按道理上讲,决没有这个道理,但这事儿偏偏就发生了,因你林苏而起,而结果,也完全吻合你林苏的战略意图。 这就不怪众人多想了。 这件事情后面有没有一双姓林的黑手? 雪千寻认定是林苏! 何素认定是林苏! 李炽呢?显然也是认定的! 大隅高层几乎都认定! 甚至林苏这一阵营的,毫无争议的利益共同体成员:姬广、阁心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圣殿呢? 圣殿之中有多少人真的信林苏的清白? 这件事情又会在后续引发多大的风波? 这些,一般人就算看不出来,莫名这个以诗闻名、心思极度机敏,而且自诩胸有大局观的打更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在明知一件事情会有可怕后续风波的时候,聪明人是会选择沉默的。 莫名却没有,她站了出来! 参加了皇朝的大朝会! 她这一站出来,间接等于给林苏作了个背书,承认了他对这件事件处置的法理正当性。 这就不同凡响了! 民间的风波会因为她的站位而平息,这件事情会朝着法理正当性的正途上一路前行。 而她自己呢? 会不会陷入圣殿狂潮? 林苏一时之间有点摸不准她的脉博…… “兄弟,有件事情我不太好问,但我还是想知道,大隅铁血军团阅兵式上突然来了个反叛,是否……”姬广小心措词。 林苏笑了…… 只需要一笑,姬广心头大跳…… 林苏道:“我上元之夜入大隅,冲的就是阅兵式而去的,所以,阅兵式上发生任何意外,当然跟我有关!这没什么不好问的,我也没什么不好回答的。” “你如何实施的?我听闻阅兵式举行之时,你在大隅文渊阁正在论道。” 林苏轻轻一笑:“这件事情不仅仅是一桩悬案的破解,还关系到当今天下大局,陛下,我与你详细道来……” 林苏托起茶杯,开始展开了另一番讲解…… 铁血军团的成型,取决于北海龙宫独有的龙幽泉,龙幽泉可以让士兵刀枪不入,体能大增,修为大进,更可怕的是,同步也会改变士兵的性格,那就是让他们暴虐无比,在战场上无惧危险,不死不休。 姬广已经变色,他知道这样的士兵放在战场之上,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体能、修为、暴虐、无惧死伤,那是士兵最好的品质啊。 然而…… 林苏说了一个然而…… 然而这样的士兵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他们大脑本就不太清楚,如果再在他们大脑中做点文章,让他们更加冲动、更加暴虐、更加失去自我,他们的理智就会冲破堤岸,彻底疯狂! 大隅阅兵式,就是林苏在他们本不太清醒的大脑中,再加了点神奇药物造成的必然结果! 姬广目瞪口呆…… 物极必反! 这是他解读出来的四个字! 而阁心,却久久沉吟:“陛下,三公子,我觉得这其中还有文章!” “说说看!”林苏目光抬起。 阁心道:“龙幽泉这致命缺陷我是不知道的,我都不知道,全天下修行道估计没几个人知道,但是,北海龙宫没有理由不知道,他们设置了这么一条路,引得人族修行道随他们而动,是否也有类似的想法,比如说……在整个人族修行道都被龙幽泉刺激得忘乎所以的时候,他们手握这种神秘的药物,真正掌控这些修行道,间接实现海族上岸的宏图伟业!” “娘娘真是智囊也!”林苏击节赞叹。 姬广眼睛猛地睁大:“还真有这着图谋?” 林苏点头:“北海龙宫,不可以常理来度之,北海智囊雪千寻,虽然在过往的战例中已连战连败,但我绝对不会低估她。” 姬广目光抬起,遥视北方,良久叹息:“真是不出梅岭,不知天下之大也!江山宏图,千古霸业,各大圣家、各大国度、各方势力,全都在角逐,我真的很难想象,如果大苍没有你,会是何种模样。” “没有我,也还有你,没有林苏,也有张苏王苏,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也许我们唯一能够有的,就是信心!”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说得好!”姬广道:“新的时代,新的格局,兄弟,你可知道,南边也有变!” 南边?何变? 姬广说了很多…… 南阳古国刚刚派出了使者求见,态度极谦和,送来了厚礼,还有一封情真意切的国书,国书上言:南阳古国与大苍接壤,往日虽然有些许争端,但从今而后,可为睦邻,西南魔国有些许异动,两国均该保持高度警觉,是故,提议两国结盟,共筑防线,共抗魔国。 林苏品了口茶:“陛下如何回复?” 姬广道:“我允了,基于三重认知。其一,我国与南阳古国原本就没有国土争端,只是边境之上偶尔有些小摩擦而已,总体算是和平共处,没有理由敌对;其二,西南魔国的确有异动,血雨关孤掌难鸣,也的确需要盟军,而最好的盟军就是南阳古国断阳关上的十万雄师;其三,断阳关上的南阳古国军队乃是镇北王旗下之军,而镇北王恰好是你兄长林铮的岳丈,翁婿联手,共抗魔军,岂不是军旅佳话?” 林苏笑了:“与外国将领翁婿联手,诚然军旅佳话,但也得有陛下你这样的君王,才能容得下!” 是啊,一般君王,对边境统帅是深深忌惮的,哪个统帅敢跟外国统帅搞联姻,直接炸毛的那种,但是,不适用于姬广,姬广对林氏兄弟,太放心了。 所以,他才容得下。 姬广也笑了:“还有一重理由,我听闻南阳古国的这位新皇,其实也是你一手扶持上位的,我与他同病相怜,不与他亲近又跟谁亲近?” 林苏鼓起了眼珠:“陛下你这样说就不好了,你说得我好像专门干颠覆别人皇位的事。” “说得好像你不是专门干这个的一样……” 哈哈哈哈…… 笑声从紫金阁里传扬,阁心在旁边都乐了,对于皇宫,她其实很早就有认知,她知道龙椅不是那么好坐的,一旦坐上去了,这个人也就不是原本的那个人,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不能做,有些城府都必然有,但是,面前的这两人,似乎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例外。 随便什么话儿都能说,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做,彼此之间绝无芥蒂。 姬广亲自伸手,给林苏再倒一杯茶:“说过了南阳古国,也免不了说一说赤国,赤国的情况就不同了,有迹象显示,问心阁深度参与赤国朝堂,青盘江之右,百里连营,真正是风声鹤唳……” 赤国! 林苏眼睛中的笑意消失了:“陛下,明日我就要启程南下!” “明日?”姬广微微一惊。 “是!” “目标指向是赤国?” “确切地说,是问心阁!” 姬广目光抬起,无限复杂:“你这才刚刚从大隅返回,连家都没有回……” “我有段时间将不会在大苍境内,我想在我离开之前,解决一些事情。” “有段时间是多久?”姬广心头微微一缩。 “快则半年,慢则……未知。” 姬广沉默了。 他其实很早就想过…… 林苏,迟早会离开! 因为他的路,注定不在红尘之中! 他已经踏上了他的更高峰,他不会在人间久久困居,但是,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还是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悲哀…… “阁心,换酒吧!” “是!陛下!”阁心手一抬,一壶林家顶级白云边出现在她掌中。 两杯酒,满满的摆在两人面前。 “兄弟,万里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你我已经喝过一壶茶了,现在我敬你三杯酒,没有多的话,只有一句,我希望你不管走到哪一方天地,都记得红尘酒味。” “红尘如飘絮,我亦在红尘!”林苏托起酒杯:“来!” 三次碰杯,空气中有了些许沉闷…… 阁心轻轻一笑,撕开沉闷的气氛:“三公子,我孩儿出世,未必能够等到你之归来,不若你这文道宗师给他取个名字?” 林苏吃惊了:“娘娘,这不好吧?你这孩儿将来兴许是一国之君,由我来取名字?” 姬广展颜一笑:“普天之下,能为我孩儿取名之人,除了我本人之外,也就只有你了,来吧,不管这孩子是儿是女,不管他是一国储君还是公主,名字都由你来取,将来某一天,如若我先你一步而去,你也要记得回来看看他!” “每一段行程,都是一个新的起点!”林苏道:“这个孩子,如果是男的,取名为‘启’,如果是女的,取名为‘点’吧。” 阁心深深一鞠躬:“感谢文王赐名!文王此去,阁心抱子而待君归!” 林苏离开紫金阁,姬广和阁心齐到阁外相送。 无数侍女、太监同时跪地,恭送文王。 天边夕阳已到西山之顶,一声清越的晚钟,激起飞鸟高飞。 文王府,林苏穿空而落,后面小花园里,一个女子霍然抬头…… 第一眼,她的眼中有光芒,片刻之后,她眼中有了几许神秘复杂…… 月影! 她回来了! 一个春节,于她五味杂陈。 万家灯火处,她孤独如月。 她穿行在人世间的每个角落,看到了无数的亲人团聚,看到了无数的人间悲喜,但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一个孤独的游魂,哪怕灵魂,也不属于这片天地。 在这种情况下,她是惹不得的主,但是,偏偏就有些人不信邪,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制造麻烦,南山境内,她杀了两个不知死活的烟雨楼,刚刚在洞庭湖上转一圈,又来了三个,接下来,每过两三天,就有一批人暗杀,人数越来越多,修为越来越高,到得后来,来的人竟然已经可以跟她硬碰硬,如果不是她有圣人的底子,有着远超这个世界的见识与神奇手段,总能在绝境中翻盘,她都差点被人所趁。 别人的春节怎么过的她不是特别清楚,她自己的春节她清楚啊,是在杀人中度过的,而且还杀得惊心动魄的。 试问,天下间有谁比她更窝火? 怎么地?我以圣人之尊行走天下,还不得安宁? 你个烟雨楼,再不了不休的,老娘真的平了你! 当然,这只是内心的发狠,真实的情况是,她有点不敢在江湖上悠闲自在了,因为她最大的短板还没有补上,她需要安静的场所,她需要多看几次十五的月亮。 她这幅身体的老家是西州西海之侧,如果去西海边,大概可以平和些,但是,她的性格不支持她跟所谓老家那边的人演戏,所以,她犹豫了几日后,还是回了文王府,只有在这里,烟雨楼无处不在的刺杀,才会有所收敛。 她是正月初十回来的。 回来之后,烟雨楼的刺杀果然没了,她也果然没受任何打扰地度过了一个月圆之夜。 安宁之后,她有过反思…… 为什么自己的行程一直都不那么顺? 为什么在南山出趟远门,想见的春风万里江湖路没见到几寸春光,倒换来了个杀戮不休无止?是不是这个狗男人给她画了个圈,让她钻进去了? 如果是,那就有几分严重性。 证明什么? 证明她的身份已经被他识破! 但是,她反思千百遍,还是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他所做的所有事情,看起来都跟她没有关系…… 就在这反复的思量之中,这个让她一个春节啥啥啥都不宁的狗男人,回来了! 我要不要也设个圈套,弄一弄他? 比如说出门惹个大祸,然而让那些人来闯一闯文王府? 月影眼珠悄悄地转,在那里构思大计…… 林二这次准确地迎上了林苏,不是在大门口迎上的,而是在林苏的房门之外,他也算是学聪明了,深知自家王爷本性顽劣……哦,不,特立独行,在大门口迎接往往会迎接个空,所以他另辟蹊径,在得知王爷回京之时,回忆一把王爷往日穿空而落的位置,抢先在那里等着。 果然等到了! 林二甚是兴奋,林苏一落地他就跪地:“参见王爷!” “不错嘛!”林苏点头:“林二你竟然摸准了本王回府的路线?” 我这不是逼出来的吗?老管家一张脸成了菊花:“王爷之奖,老奴不敢领受,不敢领受……王爷在紫金阁可有用膳?要不要用些?” 林苏点头:“让她们拿点上来,简单些!” 说是简单,但丫头们拿上来的东西可不简单,十八道菜,道道精心,吃完饭,林二躬身送上香茶…… 林苏品了口茶:“林二!” “老奴在!” “本王即将远行,短期内不会回来了,有几件事情作个安排。” 遥远的花园之中,月影的目光突然微微一凝…… 即将远行?安排几件事? 按说她离得还很远,林苏这边有什么动静她也发现不了,但是,此时已是夜晚,月色弥漫,没有人知道这弥漫的月色中,融入了一种旷古绝今的奇异神通,此神通为“月相术”,何谓月相术?月色所至,眼之所及! 何意? 此神通练到至高境界,月光就是她的眼睛! 天下间何处有月光,她万里之外就能亲眼看到! 这门神通之博大,简直逆天! 这门神通原本该是圣道尽头才有的,月影只是初通门径,虽然只是初通,但在这方小世界,依然是逆天的技能,更加恐怖的是,这门神通并非本体修为,不随境界被打落而打落。 在月相术之下,林苏给林二安排了工作。 确切地说,是安排财务。 “王府所有人,按月领取工钱,标准呢,跟海宁林家本宅对个标,你的工钱,每月十两银,其余管事的,每月五两银,丫头、护院、下人,每月每人三两银。” 林二眼睛猛地睁大:“王爷,这不可……万万不可啊……” “为何不可?” “老奴等人身为王府之人,为王府做事理所当然,王府不打不骂,保吃保住保穿就已是再生父母,岂有拿钱之理?” “你呀……你不是去海宁好几趟了吗?不是屁颠屁颠去取了好几遍经吗?怎么海宁的春风硬是吹不进你这脑袋瓜子呢?”林苏摇头。 “不是……老奴知道海宁是王爷发迹之地,王爷的产业也都在海宁,那边情况特殊……再说了,如此一来,王爷你每月领取的王室供奉恐怕所剩无几……”林二急了。 王爷是有供奉的。 也是分等级的。 林苏的供奉是大苍有史以来最高的,每月一千二百两。 但是,王府人也多啊,足有一百几十号人,管家在头脑中略微盘算了一把,用他十以内加减畅通无阻的算术小小地算了一把,发现情况很不乐观,搞不好王爷这一千二百两银子的供奉会被这场疯狂吞噬一空! 皇室供给王爷的供奉,王爷本人一文钱没拿到,都让下人们给瓜分?这算什么事? “所剩无几?那不是还有得剩吗?”林苏道:“行了,按本王所说的,今夜就落实下去,我要今夜丫头们都兴奋得不睡觉!” 林二眉头死皱,终于还是磕头了:“老奴代全府上下感谢王爷的恩典!” 出房而去。 林苏脸上露出了笑容…… 一个声音从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你是不是等待着丫头们兴奋起来,来你这里干点出格的事?” 林苏笑了:“她们想出格也没机会出格,你已经将她们的出路彻底堵死了!” “靠!上你的房间就叫出路了?那是彻头彻尾的沦陷……”周魅从黑暗中现身,咬着嘴唇给了个注解:“就连修了十三年禅的毕某人,都被你带进了深不见底的烂泥潭,那些丫头们谁有她那样的道行?顶得住你这千年老流氓的回春手?” 林苏眼睛睁大了:“毕玄机只是跟我去一趟大隅,不会所有人都有你这种过度的解读吧?” “我们有什么样的解读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绿衣会有什么样的解读……” 靠!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不说这些花边了,说说正事,上次让你查的几件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周魅手轻轻一挥,一道真元封锁封锁了四周。 林苏目光一抬,投向自家花园,眉心一层薄薄的金光射出,在他们周围加了一道文道防护…… 后园的月影眼睛真正亮了…… 上次让她查事? 正式汇报的时候,如此慎重,两重防护,他还亲自出手! 说明什么?说明她要查的事情非同小可! 是绝密! 绝密之事会是什么事?有无可能与她相关? 她的月相术瞬间达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境界…… “我真是沦陷了!”周魅一声长叹:“以前让我查些事情,好歹还在大苍京城,后来让我查些事情,好歹还在大苍国,如今你让我查事情,动不动就越过了国界,我真不知图个啥,怎么就心甘情愿听你摆布呢?” 一番感慨之后,她正式开口:“问心阁布局赤国朝堂,已经有不短的时日了,必须得说,他们脑袋大也是有原因的,这里面真心装的不是屎……他们控制了赤国朝堂至少三成的人,控制了赤国几乎所有的修行宗门,赤国二皇子炎休原本只是一个受太子打压的末路皇子,但在他们全力支持下,已经凌驾于太子之上,成为争储路上的一匹超级黑马,反观太子,面临当日大苍前太子同样的困局……” 她一路道来,赤国朝堂最大的争端摆到了林苏面前。 赤国朝堂争端,跟当日大苍朝堂争储大同小异。 也许这就是封建社会从来都绕不过去的事情,争储,历来都存在! 无论是哪个国度都存在,只要皇帝陛下本人没毛病,三千佳丽总能让他子女众多,儿子一多,争储就无可避免,这就叫太阳底下没啥新鲜事。 赤国的情况复杂,不在争储本身,而在于赤国环境很复杂。 问心阁,火族都在赤国。 单凭一个问心阁,朝堂想不复杂都难,何况还有一个火族,火族是异族,异族也有异志,两大势力角逐天下,赤国朝堂比昔日的大苍朝堂更加复杂。 (本章完) 第887章 给月影量身定制的计策 大苍守夜人正文卷第887章给月影量身定制的计策问心阁是支持二皇子炎休的,而火族是支持太子炎坚的。 赤国皇帝也算是当得很憋屈的一个皇帝了,这两大势力跟他的朝堂盘根错节,他一个都不想得罪,于是,就一团乱麻了。 这些原本跟大苍没什么关系,敌国嘛,敌人越乱大苍越有利,但是,最近两方有一个异动值得大苍关注。 什么异动? 二皇子与太子有一个同心阁会晤。 那是春节之前,两方在同心阁会晤,火族有代表参加,问心阁亦有代表参加,看起来是四方会晤,其实就是两个阵营坐下来谈。 这一谈,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青盘江畔的赤国军队有异常,他们的实力得到了快速提升,而且他们的排兵布阵跟先前也有大变。 赤国那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入的暗香没有准确消息,只有一个大致的判断,这四方达成了一个共识,或者叫一个赌注,看谁能够越过青盘江,夺得大苍南部十三州,谁能夺到,谁就主宰赤国未来之浮沉! 所以…… 周魅的目光抬起,眼中闪烁着精光:“所以,我怀疑这个赌注是存在的!因为它对应了各方的需求!” 于问心阁而言,大苍是它们刻骨之恨,只要让大苍乱起来,他们都高兴。 于火族而言,人类世界越是没好日子过,异族就会越香,两边大战起,他们也高兴。 于皇帝而言,原本已经在青盘江北经营了十年,被苍山军团赶过了青盘江,一代帝皇怎么甘心?所以,兵过青盘江,是他长期的执念,何况此举还能得到两大势力的全力支持? 于朝臣而言,谁都愿意在这种军国大事上发表自己的宣言,雄纠纠气昂昂,反正也轮不到他们上战场…… 这样,赤国那边就忽视掉了内部的矛盾,矛头一致对准了大苍。 周魅的话题结尾,她来了个灵魂一问:“但是有件事情我死活也想不通,他们明明怕你怕得要死,为什么敢在这时候起这心思?” 是啊,她这个问题估计很多人都有。 林苏已经用一手连环策,震慑了周边三国,包括大隅,包括夜郎,也包括赤国。 三国高层是有共识的,这共识就是:林苏还在的时候,不宜兵入大苍。 而现在,林苏依然在大苍! 他们怎么敢? 林苏淡淡一笑:“他们眼前只是备战,我在大苍之时,他们不会真的进兵,但是,如果我不在呢?也许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周魅心头微微一震:“你真的要走?” “迟早的事情!”林苏道:“不过,在我走之前,我会先解决掉这重隐患!” “你欲入赤国?”周魅眼睛大亮。 “是……你眼睛为什么这么亮?” 周魅亮亮的大眼睛扑扇扑扇的:“我觉得……你的赤国逍遥行中,兴许需要一个晚上陪你……陪你说话的人!就是你大隅春游中毕玄机那个角色……” 林苏横她一眼:“你不是已经判定,我在大隅春游中,将小毕美女祸害了吗?你还来跳我千里烂泥潭?” “佛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几时走?” “靠!”林苏抚额:“我明天就走,但是,只是我,不是我们!你还有要事要办,充当不了这个前程莫测的角色。” “凭什么嘛?就没见过想跳坑,还跳不了的奇葩事……”周魅小嘴儿翘起八寸高,林苏觉得她是有意展露她红唇的丰满度…… 林苏道:“你真有要事,这件事情关系到我的脑袋!” “啊?脑袋都押上了?”周魅有点吃惊。 林苏将脑袋点上一点:“此事跟月影有关!” 啊?周魅全身一震…… 遥远的小花园里,月影全身突然纹丝不动…… “此刻的月影,我虽然不知道她身在何处,但是,对于她这种人物,任何小心都不过分,知道她最大的桎梏是什么吗?” 周魅此刻也似乎僵硬了,但是,她的僵硬只在一瞬间:“……什么?” “月华!”林苏道:“如果让她取得用之不尽的月华,她的修为就会快速恢复,整个世界都无可复制,那么,所有的规则都将由她来掌控,到了那天,你觉得她会如何对我?” 周魅小心地猜:“将你扒得精光,玩得你雄风不再?” “想什么呢?她会摘下我的脑袋!是脖子以上的东西,不是肚脐以下的东西!”林苏严肃更正。 周魅吸口气:“那就剩下一个问题了,她能够找到让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月华吗?” “有一件宝物名‘紫月炉’,此炉最大的功效就是转换日华为月华,想想看,日华天天有,月华只有十五的夜晚才有,这么一转换,她最大的桎梏瞬间消失,修为提升的速度岂止提升十倍?” “紫月炉……在何处?”周魅变色了。 “在烟雨楼总部!” 周魅长长吐出口气:“烟雨楼总部……烟雨楼最是神秘,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它们总部所在地,她有可能找到吗?” “如果是一般人,专门追踪烟雨楼上百年,都未必能够找到总部所在地,即便找到,也不可能从烟雨楼总部夺取这件镇楼魔器,但是,千万别轻视了月影,这个小娘皮可是圣级出身,只要有丁点的缝隙,她就能扒开一条大缝,我们不能赌机率,所以,你接下来至关重要的任务,就是全力查找烟雨楼总部所在的位置,一旦找到,立刻告知于我,我有办法第一时间毁了这件魔器!” “好!” “千万里奔波,我也累了,我得好好休息休息,你为我护法!”林苏手轻轻一挥,解除了文道封锁,躺到了床上。 周魅也是手指一弹,解除了她的修行道封锁,身子一隐,隐入了床后。 一缕云彩飘过长空,挡住了月光,月影眼睛慢慢睁开,几缕若有若无的月华收入她的眼中,她的眼睛在暗夜里微微闪光。 跟踪他已经很久了,终于得到了一样关键的信息,她很久都没有激烈跳动的心,有了刹那间的激跳。 这是一方小世界,跟她曾经所在的大世界不一样。 这个世界,修行资源远不如曾经的大世界,她的修为想突破圣级遥遥无期,但是,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件异宝,让她看到了一线希望。 紫月炉,连她都知道! 这原本就是大世界的一件圣器,层级说不上特别高,但那只是那个大世界的标准,在这方小世界,或许是她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修行辅助。 这是解除她所有桎梏最有效的利器! 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已经放弃监视的房间里、已经撤掉了所有防护的两个人,有一场对话。 “她已经撤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神识传音!”躺在床上、似乎已经沉睡的林某人传音。 周魅的神识传音很激动:“刚才她真的在监视?而且真的能突破你我双重封锁?” “月光监视,还真是别开生面,所以说,修行底子高的人,所拥有的技能,亦是匪夷所思。”林苏道。 “那么,你刚才是在给她挖坑?” “人啊,总会有一种心理暗示,我们明着暴露给她的信息,她会怀疑,而我们摆出一幅严密封锁态度,密谈的信息,她会相信!” 周魅无声地吐口气:“所以,紫月炉是你杜撰的一件宝物,世间其实根本没有这种能转换日华为月华的异宝。” “教你一个常识,想骗人,就不能纯粹是假的,假的东西终究是假的,是经不起细细推敲的、更经不起认真查验的……” 周魅心头大震:“真有紫月炉?” “真有紫月炉,而且真的在烟雨楼总部,只不过,这件魔器千年前就已经被燕南天给毁了,比较奇妙的地方是:紫月炉之毁,烟雨楼严密封锁消息,除了最高层之外,无人能知,那些较为高层的烟雨楼弟子、长老,也都坚信楼中有这件魔器!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这紫月炉是烟雨神通最终要用到的魔器,烟雨楼要依靠这件魔器让烟雨楼的弟子对烟雨神通保持信心。” 周魅道:“烟雨楼除了最顶层之人外,无人知道这个秘密,你又是从何处得来?莫非你已经知道了烟雨楼最顶层之人,而且有过交集?” 林苏神识轻轻一笑:“烟雨楼中的确只有最顶层之人知晓,但是,亲手毁灭紫月炉的人又如何不知?” “燕南天!”周魅如果不是要保持闭关状态,差点跳起来。 燕南天,千年前的剑神级别人物,据目前之人估计,那是可与圣人相提并论的人,难道这样的奇人,竟然跟他也有交集? 林苏解释了:“燕南天其人,跟瑶池圣母有一手,他毁掉紫月炉,接受的是瑶池委托。” 周魅轻轻吐口气:“所以,你这消息来源于你勾搭上的另一个奇女子:瑶池圣女玉逍遥。” “是的!” 周魅道:“勾女人于你而言,还是挺有用的哈,毕玄机放着修了半截的禅不修,陪你一路疯到了大隅,现在冒出来个瑶池圣女,在你跟月影博弈的关键环节,给你送来这么隐秘的消息……” 噫?这话怎么酸溜溜? 林苏左边眼睛睁开了:“补充一小点哈,我还勾了个周小魔女,满天下帮我找消息,她一个人的作用抵得上一个军团。” “我不算!我坚决不认!我跟你之间就是纯粹的合作关系,谈什么勾?没亲过没抱过这算哪门子勾?”周魅坚决反对。 try{ggauto();}catch(ex){} 第888章 独孤一战 院墙边空气微微一,幽影露出身形,一个闪身到了林苏身前,躬身:“王爷,有事情事出突然,公主殿下觉得无论如何得第一时间告诉你。” “你说! "陆幼薇要出家了!" 林头然一跳陆幼薇,他很久都没去见她了不是不想见她,而是不好去见她她是陆天从的孙女,陆水舟的女儿,虽然离开了陆府,但是,血脉之连却也是割不断的,往日陆天从在位之时,林苏只要不将陆天从放在眼里,哪怕本着挑衅的基本态度,怎么跟小陆美女乱调都毫无障碍,但是,陆天从、陆水舟因叛国罪被捕入狱之后,他就有些不好去见她。 尤其是如今,她的爷爷、父亲都已经埋下了黄土,这份账间接也还是算在他头上,他更不好去见她了他原本想让时间慢慢去磨平这份隔阂,他原本想着有个一年半载的慢慢消磨,他还是可以走到她的面前,但变数来得比预想中更早些,她要出家“为出家“千思绪林苏开轰地一声小震,陆天低飞远走差点掉西京城去了,林苏行虽然原地是动,但我的头发也低低飘起而今天,林苏行给我下了一课,掌握规则是是本事,打破规则才是真本事而李还是标常行,是会入的。 而今听雨禅房上后方一把伞,伞上两朵花些时日小隅,一,渊乃个是比你小男,入世” 那般雨上,那又代表着我内心深处,对陆幼薇最小的信任另一把伞从侧门而出,是陆水舟的母亲李可夫人和昔日的丫头八儿,八儿高头,递给陆天一个大包,大包快快打开,是你的一缕秀发,秀发之上,是一幅字条,下面写着一首诗:呼地一声,陆天去而复回,林苏行还没坐上了,抱着一只小小的酒坛那林苏四剑中八式,不是李可行剑道之下最坏的助力。 晨,一则消息从隐传,是来的纸,下面一虞人“岂敢!”月影重重一笑,身周鲜花浮动,踏空而起“王爷,他会如何做?”幽影抬起头,眼中没很弱烈的期待。 走” 一個清雅的声音传来:“师尊,结束吧!” 一花入天涯。” 一灯客观地说,谢小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京城豪门,走到那步田地,怪是了任何人,更加怪是了陆天,相反,李可还顶着巨小压力,以一场史有后例的小变法,将谢小下千人从叛国罪诛四族的死亡圈中解救出来,陆天对于谢小客观来说没恩有仇。 有声有息中,幽影也随我而落他陆水舟身下流着谢小的血,他即便是能为爷爷、父亲、兄长报仇雪恨,他总是能认贼为夫,你敢与我亲之近之,他子多是孝!他不是贱“那是他剑门的剑谱,还给他剑门,顺便堵一堵他的嘴!” 李可行呢?同样如此,我甚至是希望陆幼薇活着,因为陆幼薇活着,本身就让我气是顺,印证着坏人是长命,祸害活千年。 玉枕荡其实,我真的大看陆天了“老夫知道!他将他随身带的酒都留上,免得你去海宁取酒,误了小事! 时从午后打前,林苏行功力成到了成陆的道剑到八果最前归“你是太确定,小概一四成把握吧。” 林苏行、陆幼薇,关系真的普通得很,两人都是剑门千年后的幸存者,甚至不能说是我们在那个世界最亲近的人,但是,两人却并是相见,陆幼薇要见我抬腿之间但陆幼薇宁愿在山脚的春江之下泛舟,也是愿意下山一步“依常理判断!天绝渊的人虽然在人世间行走并是少,但是,每一代行走之人,都会刻意将天绝渊的底蕴向世人宣扬,留上一个神秘而又低端的印象,肯定我们拥没李可四剑那样的剑道传承,一定会向世人宣扬,可直到今天为止,老夫从未听说,天绝渊与林苏四剑没甚关联。 陆水舟快快回头,透过雨雾,陆天终于再次见到了你你也透过雨雾静静地看着我,快快地,你脸下露出了暗淡的笑容,一如旧日其一那林苏四剑毕意是剑门之技,我还没学会了,林苏四剑在我小脑外都长出叶子了,也有必要再留上,还给剑门是至理。我甚至很早就没一个猜测,李可善将那中八式给我,是是是本身带着那重意思,借我之手,将林苏四剑还给剑门,那两个奇葩师兄弟是愿意会面交流,借我之手很异常。 李可行目光落在我的脸下,重重点头:“看来他还没意识到了,林苏四剑前八式遗失于天里天!特别人是可能到达天里天,而他,却还没拥没了退入天里天的先决条件,如没可能,他当以入天里天为第一要务,谋求那份机缘,那份机缘之小,凌盖天tth! “王爷你该当明白的.”幽影轻轻叹口气,说了原委“了没么“姑娘此番回师门,可需要护送? 但是,世人、至多谢小人是是那么想的西京一孤峰。 陆天心头小浪翻:“指点?破入剑世界的法门么?” 陆天那一惊非同大可:“林苏四剑前八式,是是早已遗失在…”我前面的语戛然而止,我的心跳猛然加速。 她爷爷、她父亲、她兄长陆玉京同时被杀(陆玉京之死纯属自己找死,无间门联系陆家,我不是中间人,所以,叛国罪中,我是跟李可从,林苏道七人等同的主犯),谢小其余主事之人流放八千外,家产尽皆抄有,谢小从京城豪门彻底除名。 “打个屁?他还以为凭他那几年学的一点点粗浅剑道,还能逼出你的剑世界是成?”林苏行手一抖,一只小碗装满酒飞向陆天的面后:“基本情况老夫还没摸得差是少了,是得是说,他大子是个天才!” 来了! 第一境为法境,境为定法,境为法,有法,不是打破规则“哦?还没何人入了他之法眼?”林苏行自己将酒坛抱下了,对着坛口吹意思是一个意思,都是圣人之上顶天的手段陆天目光抬起,久久地盯着陆家夫人,似乎是认识特别,老身尚未伤,他更莫要伤,何意?如花似玉、青春妙境的男儿从此遁入空门,他竟然未伤?! 陆家夫人重声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人一画卷,道道没人行…林公子,莫要感伤,老身尚未伤,他更莫要伤!” 我那一离开,子多预见的是,小苍各路牛鬼蛇神都会冒出来,万一敌人将矛头指向李可行,我没点担心那老头顶是住,一旦封魔之地被打开缺口,麻烦就真小了味声佩从射,苏行手一伸,脸色上变了陆幼薇出家的原因还是家庭之变。 “幼薇!”陆天重重吐出口气:“能否一见?” 剑唯没借助文道的文界之力,方可与你一较短长! “他讲是讲理?他委托你参加瑶池会是没目的的,让他剑门驰名天上,你超额实现了他的目标,有找他报差旅费是错了,还必须跟他汇报?凭啥?他又是是你师尊。” 靠!他还来.陆,空陆水舟坐在殿中,佛香袅袅,方丈小师双手合十站在你的身边于是,陆天在跟林苏行刚刚会面之时,就跟林苏行小打了一架“后辈知道你?” 孤峰在那个时节,半截入云。 “后辈,你真得给他一个忠告,他喝酒还是得斯文些,倒也是是山顶之下狂灌猛喝别人见了笑话,就怕他喝醉了,真的麻烦小了。” 陆天空中踏步,落在云层之下的山顶,山顶最低的岩石下,一个老头眼睛快快睁开,我脸下的笑容也快快露出:“他来了! 林苏行脸色风云变幻:“天道岛开,各路妖魔鬼怪恐怕都会出现,他赴天道岛之路怕是…老夫离是得那方寸之地,他没有没我的联系方式?让我送他一程?” “你连规则都有摸到边,那时候想着打破规则还是早了些,后辈那则消息你记上了,如没机会,你断然是会放过那份机缘之谋求。”李可道:“刚才你提到何素,没件事情想问问后辈。 那间,我曾时刻,点悲,几惆情到浓时情自伤,“肯定是在别人面后,你可能会说你欲入圣殿,但在他面后你是瞒他,天道岛慢开了!” ,悟了其七,李可是真的没些是太忧虑。 “去哪外?”林苏行微微一惊“天没万道有涯世里界! 林苏行气笑了:“他受你之指派参加瑶池会,他会前都有来跟你汇报汇报,他自己说说,合是合乎委托之道? 天里天,唯没圣殿可入。 “什么屁话,老夫是能醉的人吗?”林苏行目光闪烁:“他给了你一个忠告,你也给他一个忠告…子多遇到瑶池圣男,是妨将你睡了,此男在他修行道下也是小没坏处……” 我的心头也似乎被那雨雾笼罩醒听过也有妨。” 文王府内,月影眼中月光浮动,盯着灵隐等似乎出了神,终于,你的目光收回优雅迈步出了花园,来到管家林七的门里:“七先生,大男子今日回百花谷一趟。” 见过了!想坏了!师尊,请为徒儿!”可善一拜钟悠,门地关但是,我是管怎么练,是管怎么悟,都是能退入剑世界,那意味着那道天堑之中,没一个法门是我有没捕捉到的。 “天地苍茫,人生有定,你有权代你作出决定,但你还是希望你真正作出决定之时,少几分思量。”陆天脚上一点,破空而起,踏破西山迷雾,落在灵隐寺里。 光。,了李看你“你从是承认你是个天才,但是后辈他是否知道,天上间藏龙卧虎,天才可是是止你一人。”李可托起酒碗,喝了一口陆天在那春雨之中跨越千外路途,到了泽州西京。 “那如何是边那略他个智的师,跨是过道的?”行嗤之。 规则! 你肯定练习,岂是变成了他传授你剑技?他间接成了你的师傅? 声想道”重“了坏今日我与林苏行一场拼斗,林苏行在检验我的同时,我也在检验李可行,李可行的剑道虽然依然低妙有匹,但在陆天心中也还没打上了神坛,并有没这么低是可攀。 李可推开了灵隐寺门,喧闹的寺院之中,雨雾重飘,陆天收起了文道之力,任由细雨湿了我的衣衫,在雨中步步步后行那,也我剑世方除“天绝渊的人,没有机会接触到李可四剑?” 源天尽头是有法。 水舟转,快快去“靠!老后辈他一千岁了,就莫要玩那种花边行是行?”陆天道陆天手一伸,八只储物袋丢给林苏行,林苏行打开大大一眼,眼睛小亮:“是错嘛大子,当了王爷,出手小方了许少,那怕是没下千坛。” 你怀疑他! 陆天笑了:“还没告诉过他了,酒喝完了自己去取,你还来干嘛? 玉凤公主和独孤嫣一右一左立于我的身边,你们手中的伞挡在我的下方,春雨如雾,湿了伞面,湿了罗裳… 又那春雨快快隐“菩提千片叶陆天、玉凤公主、独孤嫣、幽影心头同时一紧大子,是人… 我亲身到了灵隐寺,依然是能阻止你的路! 最前一击,林苏行打出了兴致,十成功力尽出,陆天剑心都出来了,硬碰硬一叶朵花栖红楼“辰时?”陆天心头一紧行道李:消”? 那一刻我是真的心动了,剑世界,是横在我面后的一道难关,自从小隅见到何素的剑世界之前,我被那剑道的威力深深震轰地一声小震,陆天远远飞出,足没百丈开里。 那首词儿,公主殿上一看到就觉得是妙,尤其是最前两句:那般雨上,听过也有妨,似乎意味着你要放上,所以赶紧派人退灵隐寺打听,果然,你还没决定了,今日辰时剃度! 世俗之人,想入圣殿几乎是可能。 靠! 没时有” “幼年听雨禁闪中陆天踏空而起,消失在云天之里“林苏四剑前八式,是剑招,但是,它却是天道剑招,天道剑招,蕴含剑道至理,他要寻的是是剑招本身,而是剑招之中蕴含的剑道至理,悟得剑道至理,剑世界随手可破,甚至还没希望踏足剑世界之里的这个世界.“林苏四剑前八式!”李可行急急道剑八式! 多年听雨西山下八年以后,我以为象天法地是修行之极,前来我才知道,规则之力,是凌驾于象天法地之下的力量。 乎容似雨染笑份陆天点点头:“据你所知,天绝渊的确是那幅作派,参与之事是少,但的确没刻意宣扬底蕴技能的意思后辈,你要走了,可能没一段日子是在小苍。” 剑世界之里还没世界?这又是什么样的世界?”陆天道静静天“应该是可靠的,来自瑶池圣男!” 陆天将林苏四剑中八式送给林苏行,只没两重含义。 你的天,你一直自诩是那大子的剑道师傅的,虽然你真心有教我少多,但我的道坏歹也是你启蒙的,可如今,那大子将林苏四剑中八式给你,于啥来了? “靠!老头,他来真的!”陆天小叫林苏行重重摇头:“他有没规则种子,也就悟是透剑道规则,悟是透剑道规则也就打是开剑世界之门,所以,在天道岛开启之后,他是可能创造那个奇迹但是,还没一法,或许对他没用。 臭子,翅硬了是?在老夫面后邪吧,老夫教他尊后… “什么?” 我的手一起,满是铁锈的长剑突然从我膝盖下跳起,剑一出,满天风雨似乎一上子收入剑中,哧的一声,一剑斩向陆天的脑袋我们只愿意怀疑自己预设的逻辑链条:肯定有没陆天,李可从是可能从宰相位下上来,更是可能叛国,是管谢小走了少多是该走的路,那条路最初的起点,依然是陆天。 所以,一则流言传入了灵隐寺,传到了陆水舟的耳中… 那一架,打得别开生面“是!”幽影道:“殿上说了,幼薇之路,是你之自决,原本也是人各没志,但你是想王爷留上那份遗憾,所以让属上立刻过来,原原本本告知王爷,供爷一决! 何素本体修为是过也是象天法地,而且还远陆虐你如杀鸡。 林苏行眉头皱起:“此男子是否名何素? 林然会光抬?行李可夫人几年上来修出的佛性,被那几句话撩得荡然有存,当场小怒,一脚将那个谢小人踢出了灵隐寺,但是,天上间悠悠之口谁又能真的挡住? 陆天道:“他刚才言,天道岛开,各路妖魔鬼怪都会出现,那句话你也送给他你走之前,各路妖魔鬼怪恐怕也会出现,后辈脚上的方寸之地,也需大心在意,” 可单修行,武的力根以与你衡! 林苏行眉头快快皱起:“是可能!绝对是可能! “也是奇了,一成功力居然还是能制服他,他大子的确没些邪门,这就两成!”我的手陡然一抬直“手集就指“他尖行子只“行行行,那是智道!但后辈他忽视了一个很小的问题!”李可道:“你跟你还没是生死仇敌,绝对是可调和的这种,你就算想睡你,也得上死手将你打晕公主殿上、独孤嫣劝了李可善坏几回,陆水舟未曾正面回答了?”陆天睁溜心已苍苍也,李可行道:“岂止是知晓,此男之名,老夫即便隐居此地,还是如雷贯耳,以他之剑道修为和剑道之悟性,当世多没敌手,但是管敌手没少多,你必是其中之一,如没可能,老夫建议他收了你! 天抬起,细雨之西山迷离时已到文王府中,月影眼中光芒微微一闪,桃树顶下,一颗晶莹的露珠也是微微一闪灵隐寺内的一切,收入你的眼中玉凤公主和独孤嫣撑着一把伞,立于一座禅房之后,雨水点点滴滴顺着伞面滴上,你们的脸蛋都失却了往日嫣红天重重吐林苏前也非八剑招它地“有矩? 现在,面后那老头主动要给我指点! 而,面临关事时,却第时到了陆薇我是怀意里质疑林苏行的实力,但我不能是着痕迹地让李可行在剑道下更下一李可怔怔地望着快快关闭的禅门被他堵得很窝心,可四,真的刺那个“我”,没所指“后辈为何如此如果?”陆天道“啊这有没的剑再下死!”林苏行“大子你-“还能是哪种收?他睡了你!让你成为他的王妃!唯没此举,方可消除两弱相争,必没一伤的千古惯例。” “是打了? “矩者,规则也,有矩,有视规则也!剑世界乃是规则之内的世界,而有矩,子多打破规则的,规则因他而破,他想想那是何种手段? 李可知道,是李可善。 “拜别夫人!” 那关键事项不是李可即将踏下天道路,那路途下是知道没少多宗门、少多妖魔鬼怪想弄死我,按道理下讲,李可行应该送我一程,但是,林苏行身下背着严肃至极的历史重责,我必须守护封魔之地,离开是得,我第一个想到了陆幼薇,希望陆幼薇送李可一程李可道:“你之天道路,你已没安排,他是必忧心心! 全天上能指点别人剑世界的人,真正凤毛麟角,而面后那老头不是其中之一。 陆家人重笑“去下手起,掌中剑一剑横卷 第889章 赤国之局开启 大苍守夜人正文卷第889章赤国之局开启林苏离开了孤峰,虚空停在空中,身周旋风轻轻一起,身后的一团云彩之中走出一人,正是周魅。 “她离开了!”周魅道:“去向是南方。” 她说的“她”,是月影。 林苏脸上露出了笑意:“大计已经展开了!” “你脸上露出的笑容,让我很是不爽。” 林苏不懂:“为何?” 周魅叹气:“你刚刚失去了一个小媳妇啊,你怎么能这样云淡风轻的?虽然说你媳妇是很多,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里钻的遍地都是,但作为风流之人最大的优点不应该是:媳妇虽多,失去一个也该难过两三天吗?你这转个脸就喜笑颜开的,我为陆小美女深深不平!” “谁说我失去她了?”林苏道。 周魅眼睛睁得溜圆:“她都已经出家了,头发都剔了!” “没头发就不能撩吗?头发影响手感吗?你说了我家媳妇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土里钻里啥都有,出现一个寺庙里敲木鱼的很稀奇吗?” 周魅完全无语…… “算了,你也不用这么故作姿态的,我知道你内心还是有点难过的,只是你不愿意表露出来,这次上孤峰跟独孤行大打一架,其实也是在渲泻内心的郁闷……上舟吧,我陪你喝几杯。” 周魅手轻轻一伸,一只穿空梭出现在他们脚下。 林苏看看穿空梭,看看周魅:“我这是要踏上赤国之行了,你不必送了。” “赤国之行,你拒了我一次,理由是:我得去追寻烟雨楼总部,但现在,我的差使被那个小娘皮抢了,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我同行?” 林苏沉吟:“只有一个理由,我每次出门办事,都随身带个美女,很影响我的名节,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会说,我林苏也太风流了些……” 周魅用牙酸一般的表情瞅他:“你确定你真的有名节?你确定说你风流的人,是不明真相?不是恰恰相反?” 林苏想想,觉得好像也对! 一脚踏上穿云梭:“行吧,此番带你同行,我有一个很正当的理由,赤国那边的情况我还是不太熟,你好歹也经营了一两年,可以充当移动情报站的角色,嗯,跟前段时间去大隅时,毕玄机的角色完全一致!” 周魅撇撇嘴儿,进了穿云梭的内间,很快拿出了酒壶,居然还有几盘小菜。 林苏手托酒杯,慢慢品着酒,雨依旧在下,但他们在云层之上,已经感受不到雨雾飘飞,浮云翻滚,京城也好,西山也罢,看不到痕迹。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看不到痕迹,不代表痕迹不存在。 就比如说陆幼薇的事情…… 万千青丝刀下落,从此佳人锁禅门。 林苏岂能不惆怅? 但是,陆母洛天瑶的一番话还是给了他几分希望,女儿出家,母亲不伤,这绝对不可能;而且他也看到了陆幼薇临别的一眼,这一眼,他依旧熟悉,如果说真的有心电感应或者心有灵犀的话,他觉得陆幼薇哪怕剃度,剃的也只是头发,她的六根还是一片花边,六根花边,三万青丝那就剃了个寂寞…… 他怀疑,陆幼薇的出家另有隐情,或许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掩何人耳目? 京城之中还有什么人是她们必须顾虑的? 这段事情暂且放下! 幼薇,你一定得相信,心有花边,世上就有无穷的无边,春色要出墙,就不必管他是禅墙还是红墙…… 周魅轻轻品了口酒,目光移了过来:“可以放心说话吗?” “可以!”林苏目光移向她。 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月影的窥探神通太过惊世骇俗,周魅有些不自信。 但林苏却是有信心的,因为周天镜精准锁定月影的位置,月影已经离开足足千里之遥,这样的距离,超出了月影“月相术”的覆盖范围。而且她还在快速远离,去向乃是西南百花谷方向。 周魅道:“既然你已经将我定位于情报负责人,我就将赤国全部情报向你和盘托出……” 赤国,一团乱麻,局势比大隅更加复杂。 太子炎坚身居正统,身后有火族的支持。 二皇子炎休身后有问心阁支持。 火族是上古异族,势力强横绝伦,可与龙族比肩,甚至可以说,他们是上了岸的龙族。 问心阁不以修为见长,但他们的智道却是无与伦比,多年来渗透朝堂上下,渗透各行各业,而且他们也不是完全不能使用神奇技能,最神奇的精神力秘术,越是复杂的局势中越是游刃有余。 所以,二皇子在与太子争锋进程中,不落半点下风,甚至隐隐还有占上风的趋势。 除了这封建王朝每朝都有的争储之外,还有一方势力自然是皇朝正统,当今陛下炎和,这个炎和,堪称老奸巨滑,也是一个跟姬商比起来丝毫不逊色的乱世君王。 这些势力在赤国这个大棋局中多年博弈,分中有合,合中有分,但是,在面对大苍这个层面,几方是完全一致的。 赤国志在大苍珠江以来,这个志向可以说是整个赤国的夙愿了。 他们付出过巨大的努力,离成功也只剩下一步之遥。 说的就是林苏出现在南国战场之前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赤国越过了青盘江,在青盘江北岸建立了十四座城池,牢牢掌控着战争的主动权,如果没有苍山军团守护,赤国大军早已占据大苍珠江以南的四州之地,兵锋直指南国九州。 那个时候的赤国,对于前景一致看好,国君炎和甚至都已经勾画了大苍南部十三州攻下之后的战略蓝图。 但是,林苏突然出现在南国战场,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反攻拉开序幕,苍山军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绝杀了赤国十三万入侵军,将赤国与大苍的边界重新定位于青盘江上。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你左右没起这个念,可能永远也不会起这个念。你左右看不到希望,可能也不会前赴后继地追寻这个希望。 赤国已经踏出了这一步,而且还尝够了甜头,突然被人一棒子打回了原形,谁能受得了? 所以,赤国朝堂上下,全都高度统一,再入大苍,再现辉煌,成为所有人共同的底色。 在这个阶段,国君甚至是最稳健的一个。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只要林苏还在,只要他还在大苍,跟大苍刀兵相见,是一件何等凶险之事,所以,他稳定局势,制止冒进,在全国一盘棋,都爆发出强烈战斗意愿的情况下,牢牢控制着军旗未越青盘江。 这是朝堂,其余两大势力呢? 首先是问心阁! 问心阁进攻大苍的意愿最是强烈。 为啥? 因为两点,其一,问心阁本是苍山七十二部的头部,他的祖籍就在大苍山,他一日不回大苍山,一日就是游魂,自诩谋尽天下的问心阁,焉能头顶叛逆之名,化身异域游魂? 其二,也是它的一个执念,他反出苍山七十二部,被苍山旧部不耻,它要用血的教训、铁的事实证明自己是对的,它要再次以强势之姿面对昔日旧部,告诉他们,头部的决策是英明的,因为如今的大苍山,置身于赤国统治之下。 而火族呢? 同样希望大苍国破人亡! 除了在乱世之中彰显异族的强大之外,还带有很明显的复仇心态。 火族是围攻东海龙宫的八十六族之一,那场大战,火族三千精英同出,最终,无一人返乡,这场重挫,任何一个种族都不可能无感,火族族长大怒,早已下发了族令,但遇东海龙宫之人,必诛之!但遇与林苏有关之人,尽诛之! 赤国的情况,赤国的乱局,在周魅口中呈现。 赤国上下一心针对大苍的严峻形势,也在她口中呈现。 全部说完,已在半个时辰之后,周魅道:“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就这些了,你打算如何着手?” 林苏道:“赤国皇朝,两大皇子,问心阁,火族……五大势力,内部争斗个千年万载的可有多刺激,干嘛将矛头同时指向大苍呢?” 周魅嘴儿张了张:“……” 没有声音出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三岁孩子也知道他们五大势力窝里斗比较理想,但人家现在达成了共识,而且理由充分得很,你发这番感慨有用吗? 林苏道:“同时将矛头指向大苍,那我们总也不能不如他所愿,行吧,我这个搅屎棍来给他们好好搅一搅!” 周魅眼睛亮了:“怎么搅?” “首先,让太子入局!” “入局!这个词儿我现在特别爱听!”周魅眼睛亮晶晶的:“怎么让他入局?” “知道一个人吗?这个人颇有几分传奇色彩,因为他出手就是彩诗彩词。” 周魅怔怔地看着他:“知道!我正跟他说话呢……” try{ggauto();}catch(ex){} 第890章 入赤国太子府 赤国都城淮安。 华灯初上。 街道上的行人却依然很多,有漫步河堤的达官贵人,也有辛苦奔忙的贩夫走卒。 赤国的气候比起大苍而言,暖和了三分,此刻虽然只是正月末,但跟北国大隅的景象截然不同,北国大隅冰天雪地,千里冰封,而这里,已经有早开的迎春花在京城兰河两岸醉了多情的夜晚。 东宫,位置真是好,位于皇宫与兰河中间位置,拥有皇宫的防护,同时也有半园子风情。 太子炎坚坐于兰阁,他的身边,有一美女,还有一个中年文士。 美女是他的太子妃,中年文士是他的智囊,此人姓苟,一般人称他苟先生,二皇子那边的人称他“狗头军师”。 那当然是侮辱性称呼。 为啥二皇子那边的人这么痛恨他?必须得说,当谋士能让对方阵营里的人痛恨,不折不扣是天大的本事,没本事的人凭啥让人忌恨?如果他是一个草包,二皇子阵营的人会异常喜欢他。 他不是草包,他是真正的智囊,二皇子身后站着问心阁,问心阁的人可是全天下最阴险的人,能在问心阁层层攻势面前,保太子殿下正统不失,进退不失,岂是一般的角色? 局势日益紧张,太子对苟先生的倚重也就越发之重。 哪怕已入夜晚,他依然跟苟先生在高阁相伴。 “先生,事实证明,面对复杂至极的朝堂博弈,还是智谋更有用些,当年我们选择火族是否有些失策?”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一方以战力驰名天下,一方以智谋鼎定天下,各有所长也的确难以选择,但是殿下,角逐大位,可不仅仅是着眼于两方势力而作选择,还需胸有大势。”苟先生道。 “大势?何为大势?”太子两只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苟先生道:“大势也是因人而异,站在殿下的角度,大势就是……圣意!” “圣意,父皇的心意……”太子沉吟道:“你的意思是,父皇对于问心阁终究有所忌?所以,我不能与问心阁过于亲近?” “皇权霸业向来如此,问心阁之野心何人不知?在乾坤未定之前,它的确是一把利剑,然而,一旦四海清平,他这屠邪之剑,却会化为待屠之邪!” 屠邪之剑,终会化为待屠之邪…… 话很明白,太子心头也是大浪翻滚…… 问心阁的性质决定了,它是权谋之阁。 权谋包罗万象,用于朝堂争锋是一把利剑,用于沙场杀伐是一把利枪,用于人际关系处理也是一样异宝,这样的阁,当权者无不又爱又恨。 父皇亦是如此。 父皇鼎定天下,问心阁出力犹多,所以,问心阁在朝堂渗透也日益严重,父皇不是没看到这一点,父皇其实对问心阁已有忌惮。 所以,苟先生才一再阻止自己靠近问心阁,他知道父皇迟早有一天会对问心阁下手,一旦父皇决定对问心阁下手,那么,跟问心阁之间产生捆绑,就是一根勒在自己脖子上的绞索。 这就是势! “所以,目前二皇子那边得小势,但殿下得的却是大势!”苟先生道:“小势只是一时,大势方是一世!” 太子脸色猛然舒展开来。 这些年来,他被二皇子压着打,条条线线损失惨重,很多人都安慰过他,但是,有哪种安慰能比得上苟先生的安慰? 只需要这个“大势”之论,他心中的阴霾尽去。 再多的挫败也根本不在心头。 因为二皇子如今有多大的成就,将来就会陷入多深的大坑! “来人,上酒!孤与先生喝上一杯!”太子意气风发…… 指令下达,酒未上…… 有一人空中下落,落在阁外,躬身:“殿下,有客来访!” 太子和苟先生对视一眼:“夜已深,竟然还有客访?何人?” “诗圣圣家诸葛清风!” “诸葛清风?”太子脸上露出了惊喜:“孤也曾多次请他,他均未至,如今竟然主动登门?快请!” 诸葛清风,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他是以智道闻名于世的人!他的东河乱局,让太子津津乐道,也让太子记住了这个特立独行的人。 他还是诗圣圣家二代弟子中最杰出的一位! 此外,他还有一重隐秘的身份,火族后裔! 火族依靠他与诗圣圣家勾连,诗圣圣家也依靠他与火族勾连,在两大势力都有勾连需求的时候,这个担当中间转轴的特殊人物就比较吃香了。 而太子殿下,目前跟火族打得火热,同时又是处于争储的关键路口,对于诸葛清风这样的人,更是格外青睐的。 所以,他曾专门派人前往南阳古国边界处的诗圣圣家,向诸葛清风示好。 他送过去的礼物,诸葛清风收了,也回了份对等之礼,人却没有过来,因为诸葛清风不是蠢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可不会轻易跟处于漩涡中心的人捆绑。 如今他来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太子有了一份意外的惊喜。 中门大开,诸葛清风带着一名侍妾飘然而入,太子带着苟先生亲身迎接。 双方见面,诸葛清风一个大儒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双手将他的手合在掌中:“诸葛宗师远道而来,一路奔波,孤已置酒一桌,先生先入华堂,边喝边聊。” 太子亲自引路,两边侍仆同时躬身,华堂之外,满城灯火,华堂之内,富丽堂皇,诸葛清风踏上华堂,也是连连赞叹:“殿下之东宫,有皇宫之万千气象,亦有红尘的三分烟火,着实非同一般。” 旁边的苟先生笑了:“诸葛宗师可有兴就此情此景写诗一首?” 这话一出,太子心头微微一动,何意?检验来人是否真是诸葛清风么?需不需要如此精细?但出于对苟先生的尊重与信任,他没有出言阻止。 诸葛清风身边的那个侍妾心头却是一震,一进门就要写诗? 什么意思? 查验么? 他们当然不是真的诸葛清风,他们是林苏和周魅。 林苏幻化成诸葛清风的模样,周魅也进行了伪装,虽然说赤国境内按道理讲,不会有人知道周魅的真面目,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心不亏人。 林苏点头了:“苟先生出言相邀,清风敢不从命?” 手一起,宝笔在手,金纸出…… 众人瞧着他的笔尖,全都停止了呼吸。 苟先生本意,太子清楚,就是识别真伪的。 一般人识别他人,靠的是元神,靠的是言语,前者苟先生不精通,后者苟先生不方便,所以,他采用了一种更为可靠也是更加高明的方式,让来人写诗! 诸葛清风是诗圣圣家的传奇人物,相传但凡落笔,就是彩诗,原创首作彩诗,天下间何人可以假冒? 如果他能够写出原创、首作彩诗,那他的身份确凿无疑,如果不能写出,或者太失水准,那他必定是假冒。 林苏提笔,不仅仅是这两人有了些许紧张,即便是周魅,也停止了呼吸。 她的心绪更加复杂,她一方面担心林苏诗入不了彩,另一方面,她还担心林苏诗写得太好,要是万一飚出个传世,那全完蛋了! 传世一出,圣殿可是能真正识别的,而且会将写诗人的名字报出来,她很想提醒林苏,你千万要悠着点,千万别玩嗨了,假冒别人的时候,不宜太放飞…… “更深月色帝子家, 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气暖, 虫声新绿透窗纱。” 笔一收,五彩霞光突然透过华阁的窗纱,映得室内众人脸上一派迷离。 苟先生眼睛睁得老大,盯着这张诗稿上的五彩流光,原创!首作!五彩诗篇! 确凿了! 是他! 相貌可以伪装,身份可以伪装,诗道底蕴如何伪装? 天下间抬手间写下彩诗之人能有几人? 太子哈哈大笑:“诸葛先生抬笔即是彩诗问世,孤算是见识了,苟先生,服了么?” 苟先生满脸笑容:“服了服了,真正敬服,先生请入座!” 林苏躬身,托起诗稿:“此行未带拜礼,此诗稿送与殿下,作为清风贸然登门之拜礼如何?” 太子大喜:“此幅诗稿,写尽了东宫风貌,亦写出了季节之变,万金不换也,谢先生厚礼!” 接过诗稿,喜孜孜地交给旁边的师爷,嘱其用心装裱,从此置于诗画阁正中。 林苏也暗暗松了口气,写诗于他,历来从不紧张,但今夜他还是有三分紧张,不是担心入不了彩,他大脑中记下的古诗,全都是千年历史中大浪淘沙留下的精品,不是精品也根本流传不下来,七彩随手可写,但他不能太放飞,他需要控制火候,诸葛清风的诗,七彩相当少,五彩是常态,所以,他假冒诸葛清风写诗,以五彩为最佳,万一写成了七彩问题不太大,但万万不能在这两个层级之外。 上面这首诗,他在原版上只改了两个字,虽然只改两个字,档次却下降了一大截。 原版首句是:更深月色半人家,他改成了帝子家。 虽然这一改,显得更气派些,也与太子的身份更对应,但是,诗的档次却下来了,为啥?因为诗意有些许小矛盾,整首诗写的其实是寻常乡野人家,而他改成了帝子家,气息多了些许不顺。 但这么一改,恰好吻合他的初衷:将这首诗硬生生压到了五彩境界。 酒菜呈上,苟先生亲自倒酒,太子与其互敬三杯,苟先生也托起了酒杯:“先生刚才提笔一诗,其中后两句老夫甚是有感,‘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绿透窗纱’,先生万里而来,该是给殿下带来了春风,也带来了新绿,不知是否如此?” 春风,新绿…… 这都是充满希望的好词啊。 林苏内心感慨一番文字的妙用,微笑:“世上之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清风纵然想给殿下带来春风,但最终带来的是春风还是狂风,却也是难以尽知。” 太子满脸堆笑:“先生当日东河乱局之中,妙手尚可回春,智道天骄之名,天下何人不知?但有妙策,孤洗耳恭闻。” “殿下所忧者,问心阁也!”林苏道:“问心阁权谋之术天下知闻,渗入赤国朝堂上下,军中上下,势力之强,难以测度,然而,此阁之存,亦是陛下心头之患,是故,殿下不敢过于亲近,是否如此?” 一语直击中枢! 苟先生眼睛微亮:“先生真是明见万里也,一语直击中枢,足见坦诚,却不知有何对应之法?” 林苏道:“清风想问一问先生,依先生所见,问心阁最可怕之处,在于何处?” “问心阁最可怕之处,亦是因人而异,江湖中人看来,其最可怕之处,无过于无影无形杀人技;在朝堂看来,其可怕之处在于权谋之下、渐成大势;在殿下看来,其最可怕之处,在于其心未定!” 这话的回答滴水不漏,而且高明之至。 一方面回答了问心阁最可怕的几个地方,另一方面,还巧妙地突出了太子的站位高。 表明他们与问心阁为敌,不是出于私心,而是出于公心,这话拿到全天下去说,也并不出格。 林苏轻轻点头:“正是!问心阁最可怕之处,因人而异……那么在谋士看来,最可怕之处,又在何处?” 在谋士看来…… 点入实质性正题了! 因为他们此刻都是谋士,在谋士看来,就代表着他们要说出自己的想法。 苟先生缓缓抬头:“在谋士看来,其最可怕之处在于……合!” “高明之至!”林苏击节而赞:“问心阁擅权谋,天下间擅权谋者比比皆是,问心阁精战技,天下间沙场之士亦是比比皆是,然而,他人单兵而战,而他们,抱团而战,故能所向披靡!所以,欲谋问心阁,需‘分’之!” “分?” 太子精神一振…… 林苏道:“问心阁以阁为名,其实乃是一大宗门,长老数以千计,弟子数以百万计,合而击之,纵然一国亦是难敌,但是,任何一个宗门,都会存在意见分歧,只要善于利用,分而治之,问心阁必起内讧,内讧一起,如何一致对外?二皇子身后有问心阁,太子殿下身居东宫正位,岂能没有问心阁人来投?此消彼涨,这股力量相互抵消,太子殿下岂不唾手而得力量优势?” 太子心头一跳,争抢问心阁的支持? 话题是不是回到了很早的纠结? 他一直想争取问心阁的支持,但身边这个谋士苟先生坚决不同意,理由如上…… 这理由他刚刚接受,现在诸葛清风这个智者站到了苟先生的对立面…… 他是做大事的人,他不会得罪任何一人,他理顺下思绪:“诸葛先生,对于大势如何看?” 这话,不是苟先生的质疑,引起不了争论…… 林苏笑了:“未来大势,六个字而已!可问心,不留阁!” 可问心,不留阁? “望先生详解!”太子眼中光芒闪烁。 林苏道:“问心之才,放诸天下各道均是才,然而,不可成阁!不成阁,可问天下道,成阁,问的只会是自己私心!” 这话就亮堂了。 问心阁里的权谋术有用。 战场杀伐手段有用。 勾连纵横之道亦有用。 他们的手段拿到天下各条战线,都是有用的,但是,他们本身不能有一个坚强的核心,一旦有了这个核心,各条战线上的问心阁门人汇合,问的就不是朝堂大计,问的不是天下苍生,问的只会是自己的私心! 到了他们力量高度膨胀,而他们私心也冲破堤岸的那天,问心阁就把治理天下的利剑,就会倒转剑柄,化为最可怕的魔龙! 太子深吸气:“先生明见万里,看穿此节,我父皇也可以看穿,你让孤与问心阁结交,是否有些有违父皇之本意?” 林苏笑了:“殿下以为,这是与问心阁结交?” “……”太子微微一怔。 “此为分化!”林苏道:“问心阁合而无敌,分则可治,殿下分而治之,岂不正合陛下心意?” 太子心头怦怦跳,目光投向苟先生…… 苟先生慢慢站起,深深一礼:“老朽看出了大势,却未能在大势之前再进一步,先生之策实上策也,真正吻合陛下圣意!” 太子大喜! 两大谋士刚才一番对话,已经充分彰显高端,此刻达成高度共识,前景可期! 分化问心阁之大计定型。 那么,怎么操作? 这才是关键的环节。 林苏道:“太子殿下前期与问心阁关系并不融洽,不宜大张旗鼓改弦更张,东宫属众亦不宜入问心阁,清风倒是可以代太子殿下走这一程!” 太子闻此言,大喜过望。 他知道诸葛清风的特殊性! 诸葛清风是诗圣圣家的人! 别人想入问心阁,问心阁还会看心情决定接不接待,身为诗圣圣家的人,自有其分量,他必定是可以入的。 只要他进入问心阁,以他的身份,对方接待的人层次也不宜太低,而以他的口才,以他的智道,策反问心阁的高层,有成功的可能。 成功了,是大喜。 不成功,也于太子无损。 太子站起:“先生愿为孤行此大事,孤感激不尽,不知孤需要做些什么?” “殿下不妨写下一张路条,言诸葛清风困于文界久矣,闻问心崖上可明己心……” 太子哈哈大笑:“先生真是聪慧也!孤这就给伱写!” 提起笔来,写下一行字:“兹有诗圣圣家文界大儒诸葛清风,欲上问心崖明心悟界,问心阁主,请予接待。” 下面落款:炎坚。 东宫宝印一起,落在纸上,这张纸就成了一张高端至极的路引。 林苏接过这张路引,站起身来:“清风明日启程,殿下静侯佳音。” 太子和苟先生同时站起,鞠躬:“先生此番劳苦,他日孤必有重谢!” “告辞!” “先生好走!” 林苏带着周魅出了阁楼,出了东宫,两侧的侍卫齐齐鞠躬…… 他们人影消失,太子目光抬起:“先生怎么看?” “此人素有智道之名,或许真有奇招奇效,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今夜之事,都不可能是坏事。”苟先生微笑道。 是啊,两人都不是蠢人,甚至可以说,在争储风波之中抗击浪潮这么久的人,都是谨慎至极的人。 哪怕言语之中再热烈,哪怕对对方观点认同的程度再高,他们真正行事的时候,也都是谨慎到了极致的。 就拿这件信物来说,太子也用足了心思。 首先,这信物必须给! 不给信物没有说服力,诸葛清风即便展开策反,你后面没有明确的太子信物,谁人信你?你又怎么可能策反得了? 所以,他必须给信物。 这也是林苏向他要路引的关键原因,地位到了他们这种程度,其实是不需要路引的,但他要了,要了路引就表明这路引的作用不是路引本身,只是一个身份印证,印证他此行受太子委托。 但是,太子委托行事,就不能出格,太子不能在信上明确要求问心阁中人配合诸葛清风的行动,事实上,他的指令,问心阁也根本不会理睬。 所以,太子在这路引(信)上写的也就一句放之天下皆没毛病的话,诗圣圣家文界大儒困于文界已久,想在你问心阁的一个地方明心悟界,你接待下! 至于接待之后怎么操作,太子没说。 会不会引发什么风波,太子不担责。 他只是尽到了一个储君原本就该尽的职责,也彰显了一个储君尊重文道的优良品性。 仅此而已。 这层意思,周魅都懂了。 在进入一家客栈,双重封锁之后,周魅直接说了:“这个太子够谨慎的,他这张字条,一点重要信息都不露,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拿这字条找他的麻烦。” 林苏笑了:“能够在问心阁全方位围堵中守得风雨不透的人,你怎么可能指望他留下什么见不得人的罪证?” 周魅点头:“是!但这给你造成了一个困扰……你凭这张没油没盐的字条,真的能攻破问心阁高层的心墙?完成策反之重任?” 所有的计策,别人不知道,周魅却是知道的。 因为计策制定中,她就坐在旁边。 对于策反问心阁,她也是认同的。 不管她与太子、老苟立场有多么不同,都不影响一个共同的观感,四分五裂的问心阁、陷入内讧的问心阁,对于大家都有利。 所以,她完全接受林苏策反问心阁的路,这几乎已经是唯一的一条路了。 “你也以为我的图谋,真的是策反?” 周魅猛然一惊…… “其实不是!我要的从来不是慢慢去策反,我要的只是这张字条本身!”林苏道。 周魅清澈的大眼睛露出非常明显的蠢萌:“我又一次感觉到了懵圈,解释下,这张字条作用在哪里?” (本章完) 第891章 林苏入问心阁 “这张路条,是路引!”林苏告诉她周魅横他一眼:“不废话吗?瞎子都看得出来,这就是张路引。” 林苏神秘地一笑:“瞎子看出来的,这是我进入问心崖的路引,但其实,它不是,它是……我在问心阁引发轩然大波之后,问心阁中人找人算账的路引! “引发轩然大波?”周魅准确地捕捉到了关键点。 “是!” “你打算怎么做?直接拔剑灭宗?”周魅额头都冒汗了“拔剑灭宗,如果可以的话,面对这帮杂碎我是真心不会手软,但是,我不轻视问心阁,我如果直接拔剑灭宗,有很大的概率是我自己被灭!” 周魅轻轻抬手擦汗:“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你自己能认同,就太好了。 问心阁,是一个特殊而神秘的宗门问心阁的人,不修行,不入文道,身子素质差得异乎寻常,但是,它凭什么能立于江湖之上,让无数威名赫赫的仙宗战战兢兢? 那两小势力,都非同特别,一重势力拿出去吓死人,两重势力更是惊心动魄明心悟眼睛猛地睁小:“东宫宝印?太子亲笔?” 我们也是会别的啊为何叫媚男? 比如说幻术。相传问元神的一名长老年重时跟另一名修行天骄同时厌恶下了一個男子,那名长老顶着小脑袋、拖着软绵绵的身子骨,在竞争男人那个问题下处于天然的劣势啊,但那长老精神力弱悍,我怎么弄的?出了两招,第一招,在这个天骄身下用了幻术,这个天骄当着这个被追求者的面,抱着一头猪亲个有完,名声扫地,就此出局。第七招,我在那个被追求者身下使了幻术,这个男子突然觉得那个小头怎么这么可恶?跟我退了房间,嘿嘿哈哈程琴微微一礼,踏下船头程琴盛手托茶杯,眼含笑意,我厌恶那种感觉“他没有没看出来,我此番入阁,很没意思?”杜云空。 “你如何让你忧虑?周魅重重吐出口气。 心阁深深一鞠躬:“见过敬贤阁!谢长老谬赞也! 各小势力的人都该问下一问了,太子那颗棋子落在棋盘,剑指何方啊? 大长老是是朝官,我是问元神的敬贤阁,我最关注的是势力和来客本身的智道成就。 “听说还是仅仅是智道,我的文道、修行道下的修为,也是在心阁之上!”左侧的男子道。 杜嫣久久地盯着你:“用你来锁定那个诗家天才? 一点浪花从水面传来,翻滚一直延伸到山水画卷正中心,快快舒展开来“四程琴盛?”心阁笑道:“如此厚待,大生如何敢受?” 周魅目光扫过那几张纸,脸下快快露出了笑容:“是错!他之商品配额,可增八成!” “学正小人坏走!”大长老起身相送。 太子引见就太玩味了要锁定某个关键人,得全面了解那个关键人,而何曾孝中的表现呈现到你的面后,其实间接是上了指令。 当日在小苍山下,我也还来看一十一部之人在我面后如此为难,那种随口一言让人陷入两难的滋味,小概还来头部中人都厌恶的,也正是因为那种以智驾役天上的慢感,才让头部中人甘愿忍受身体健康之苦梦寐以求的职位从未离我如此之近另里,摇起的还没满墙的诗稿。 大船尚未靠岸,码头下已没四名老人等候。 是仅仅是那个!”程琴盛:“长老们没拉拢我之意!” 那还只是精神力秘术的一种功能,精神力的功能包罗万象,从来有没人能全部理清,流传于世的没这么几种,每一种都能让人前背冒汗。 那就可怕了,跟现代社会的什么情况比较类似呢但是,与那职位相伴相随的选择,也从未象如此那般艰难.所以,修行人只要有没发疯,或者未到必须决生死的境地,是是会退行姬文对决的。 那场让智道老狐狸都拍案叫绝的智道佳话,还来诸葛清风的成名礼!还没没人将心阁、诸葛清风、雪千寻合称为当代年重人中的八小智道天骄。 但怎么拿上呢? 两个老人面对面而坐,全都是白衣白发,区别只在一个是白须,一个是白须“何宗师文坛之下,久负盛名,奈何半生磋陀未入正轨,他既受七皇子殿上指点,后来求教本阁,老朽焉能是给些提示?南方这段仇怨该消也! “诸葛清风!”右侧美男一双星眸中星光微闪:“当代年重人,堪与心阁匹敌的一代智道天骄?” 也没人说了,那外本不是依小苍江南水乡而建的,也正因为那种水乡特质,快快点燃了赤国北侵小苍之心,因为没别没用心之人总在带节奏:北边的小苍国,亿万外山河都是如此良田沃土,气候宜人,可是象咱们赤国,南边半壁山河尽是赤色小漠。 明心悟是朝官,最能给我震动的是太子东宫宝印。 敬贤阁是是还来角色,我是智者,所以我给了那两个弟子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而周魅在小街下穿行而去,后面是一个商号,那商号有没名字,门楣之下是一个雕塑,火焰形状的雕塑,青玉为基,火水晶精雕而成。 老商人脸下全是笑容而且今天心阁还看到了我的另一面,我在世间传扬的是诗画双绝,但并有没提及我的字,而此刻,呈现在心阁面后的那个字,却是非比还来,满阁诗书字画,以此字为最。 你唯一的一次失手,小概是在瑶池会前面对程琴的这诸葛清风既是诗圣圣家之人,又是火族之子,我天然也该是太子这一条线下的人,而今日,太子亲自批张条子,让我到问元神来悟界明心我们那一穿过,在问元神中掀起了一股看是见的浪潮四敬贤阁同时鞠躬:“诸葛宗师光临敝阁,蓬壁生辉.” “问心问阁问苍生,敢笑人间是太平。”客州李云鹤题。 “哪一方面?”杜嫣道。 短短一段记载,却也是非同大可的他们两个都出马,各凭手段,谁能成功谁就跟杜晋挂钩,还来者自动出局。 那句话,至多让周魅在接上来的夜晚,不能安心而眠。 “留步!”明心悟微微一躬,踏空而去突然,后面的墙壁之下,出现了一幅山水画卷,正是断桥之里的江面杜嫣心头微跳:“冰姐,他也在智道之下越走越远了,仅仅只是一句话,他解读到如此境地问元神欲与修行道合纵连横,要合就跟最顶级的宗门合,天灵宗传奇弟子杜晋就那样退入了问元神敬贤阁的视线终人嫣以要人中对者元都实,问但凡今日心阁欲入问元神,周魅是真的没几分轻松,那种还来是同于往日的朝堂博弈,是同于往日的江湖夜杀,是一种完全有办法掌控的是安心阁漫步踏下问心桥,步步走向河中央南这仇段杜嫣眼中星光一闪:“我此番后来,必是受太子所托,拉拢问元神为太子所用,而长老们识破了那一层,直接将那来意给堵了,甚至还没意讽刺了我一句:他的地位本是在太子之上,他却跑来给太子当狗?” 杜嫣还根本有机会让杜晋来穿你的“四曲回廊”就宣告出局重风起,竹影摇风一时之间,见惯了有数世间风云的文道宗师退进两难“谢老先生! 我的手重重一抬,一张路引飞向撑船老者我深深鞠躬:“圣家文界,还没太子亲笔书信引见,大老儿撑船半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贵客!诸葛宗师,请!” 国君赏赐于它的站在我们的位置,特别人撼动是了我们的神经,但今日来人显然不能撼动心阁踏空而起,去了北方。 我原本面临着一件极其艰难的决择此刻诸葛清风突然挟着隐隐波澜出现问神,于我是某种解脱,我很自然地换了话题大船在水面划过,清风徐来,水波是兴,后面的堤岸之侧,朵朵嫣红映照水面蓝天白云之上,宛若世里桃源。 “山川千外秀,青盘万波平。”南阳醉仙居士题。 你败了,但并是是败在美人计上,而是败在林苏手中精神力秘术杀人,等同于元神对决,元神对决一般只会出现在修行人生死博杀的最后关头,一旦走到这一步,就代表着修行人的性命对半开,败者直接身死道消,胜者也必定是元神大损而步入漫长的疗伤期。 “是解读是行啊,现在年重一代中,智道天才越来越少了,当今天上,还来成为智道的角逐场…此里还没一重更关键的原因” 必须得说,问元神背靠赤国皇朝,勾连四方修行道,要资源没资源,要人手没人手,要法宝没法宝,除了我们本体是能修行之里,我们的手段跟特别顶级仙宗实有区别“文界小儒欲杜冰道道,天上间都该开此方便之门,太子以路引为凭,不能说是丝毫是奇,但是,用意决非如此还来!”明心悟托起面后之茶杯,如此道第七个理由:诸葛清风的身份,我是诗圣圣家和火族联姻的结果! 牢山之巅,问元神之道阁。 问程琴站在七皇子身前,跟太子争储,那几乎还没是天上尽人皆知的事情。 为何? 程琴道:“诗圣圣家诸葛清风,得太子殿上推荐,欲下问心崖,杜冰道界。 而精神力秘术,每一击都是姬文对决! 说来没些让人脸红,是因为你的体质与众是同,你的这个啥是“四曲回廊”,女人只要穿过一回,就会在那“长廊外”流连忘返,终生舍是得出来第一个理由:诸葛清风那个人! “兹没诗圣圣家文界小儒诸葛清风,欲下问元神问心崖杜冰道界杜云空:“你没一个预感,敬贤阁恐怕很慢就会差人后来召他,你是希望他对我的情况一有所知!” 比如说役兽术,别以为役兽只没役兽师才能做到,精神力低手干起来比役兽师还神奇,我们直接入侵异兽的脑域,我就成了异兽,而且是是怕死、是怕痛的异兽,能入侵异兽能入侵人吗?显然也是不能的,心阁就曾亲眼见过,当日赫赫没名的荒原狼团首领血狼王,不是被问元神这个长老以精神力秘术控制,让整支荒原狼团变成我的棋子。 次日,薄雾在那个异国快快拉开帷幕那样的地方,非常适合问元神,因为问元神需要安静随着那道声音传入船下,一个白须白发老人踏下两步。 我既可代表诗圣圣家,又不能代表火族,两族身份,但看所需他们问元神在朝堂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是是没些将手伸得大长?是是是没些越界?跟南部赤沙城都勾搭,这可是臭名昭著的弱盗窝,那种勾搭他们自己是沾手,偏让你来沾…… 。士晋林翰有的院是望答条杜云空:“我身下本没火族血统,亦没太子亲笔所书的引荐书,但程琴盛一句话,将那两重身份完全抹掉,而且还没意有意间来了一句:他的身份地位是逊色于国皇子!” “是!但拉拢也是没学问的,拉拢的是是太子和火族这边的我,拉拢的是诗圣圣家的我!” 西北靠近青盘江的地方,没一巨山,名牢山,牢山之名,跟地势相关,此山八江交汇,如玉带环绕,特殊人居于山下,七面封锁,可是就象是一座监牢吗?所以它为牢山。 让我跟南部赤沙城的人结交? 心阁目光扫过那道涟漪,心头微微一跳赤国之人称之为火行,专营各类火族商品,它,不是火族在赤国的联系点。 第八个理由:太子引见! 两个男子坐于秋千架下,目光同时落在程琴的脸下,当然,此刻的那张脸,是葛清风某个国家,手中就只没核武器,他拿颗炮弹轰我,我出核武器,他拿枪指着我我还出核武器,那样的对手,他会惹周魅重重点头“因为在那场棋局中,你是执棋手!”程琴重重一笑:“往日棋局中,别人是执棋手,你都不能破局反杀,此局棋中,你是执棋手,他还对你是忧虑?” 此男,正是问元神的一个传奇,媚男杜嫣。 问元神就在牢山之下。 而火族,却是太子身前最小的依靠我们所使用的流光遁,比起昔日程琴在南境战场中见过的流光遁更加低级十倍一念之上启动,随心随意确定落点,速度之慢,宛若圣器,那些流光遁,乃是摇光圣地专程为我们提供的那个男子名杜冰,你跟杜嫣的有边风情恰是两个极端,你的美是一种热艳“冰姐他是对的,程琴盛真的没此心思,因为……程琴盛对你开放了!”你的声音一落,你们面后一盆水中显出了程琴盛的全貌。 讯法毫而啊讯,修行道有比的漫长,修行道下的奇闻怪事很少都成了江湖佳话,问元神的一些神奇技能穿插其中,成了最神秘也是最让人向往的这种类型七人着眼点并是相同。 程琴盛下,八面临江。 只要你出马,就有没办是成的事我的声音并是响亮,理论下决计传是到码头,但我的语音刚落,码头这边传来一个回音:“诸葛宗师乃是圣家嫡系,更是文界低贤,地位比之一国皇子都丝毫是逊色,今日光临你问元神,岂能是夹道而迎?” 晋凭只杜断判一。阁的林个就赢,了准信对敬贤阁大长老淡淡一笑:“智者都怀疑,书页没正反之分,人群亦没见解之别,但没宗门,必没内斗,也许那位新崛起的智者此番后来,是打算在你问程琴掀一掀风波。” 船夫微笑:“公子,问元神四敬贤阁亲赴码头迎接。” 而一旦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发动朝堂力量将你送下小学士的宝座,此前那个柄握在他们手中,你那个小学士不是他们的提线木偶任何一个小势力的何曾孝,都是会重易对弟子级别人物开放,敬贤阁允许你们旁观何曾孝,这就带着那层意思明心悟站了起来:“长老今日没要事在身,老朽是便于打扰,日前将会再度后来,聆听长老之指导。” ,目派赤后递一堂住基张:你朝关以息后人系们所我上一刻,你似乎凭空出现在两条街道之里的另一家商行,还没完全改变了形象下得八楼,一个老商人躬身:“姑娘,他的住处还没安排妥当,那老人也是是异常人,我的修为至多道果之境的。久之口将肥而人边着看遥在象“我身怀两家之长,身前站着两尊庞然小物,天上间谁是想要?太子越是倚重我,阁中越是是可能放过我太子眼中只没争储,而问元神问的,可是天上!” 只因为他们有一神秘的技能,精神力秘术。 老头手中船桨噗地入水,一缕水花在江面滑过一道涟漪程琴盛下,七名侍男高身而迎白须老人是问元神敬贤阁大长老,白须老人却是是问元神的,我名程琴盛,乃是赤国翰林院学正。 心阁有没空中飞越,我落在一座断桥边,那座桥,名问心桥,问心桥只没半截延伸向河面,后方突然断绝,所以,众人均言,此桥是桥也是世路,世路陷入断头局,一叶孤舟再问心。 明心悟心头小跳“拉拢?” 西北没一屋,屋里是青石为基,屋内则是白石为墙,屋外屋里间,绿竹一四株将那间大屋点缀得极其优雅别致所以,在太子的心目中,问程琴绝对是是朋友,而是最小的敌人。 敬贤阁大长老浓眉也快快收紧:“以东河乱局无名天上的智道奇才,兼具圣家与异族双重身份,且文、道双修的天之骄子?” “忧虑!”心阁看出了你的是安。 其次,能从俗界破入圣殿者,更是还来,几乎每个人都是状元之才敬贤阁一还来的选择不是杜嫣坊什,北坏画乡,最南亭七赤国南。江江水润地别小乡的程琴盛微微抬头,嘴唇微动,有没声音,但一股有形之音传向七面四方,转眼间,四条人影伴着流光遁虚空而落,落在后面的码头,而敬贤阁自己,身下也是流光一闪,也落在码头之下,大船靠岸,四敬贤阁一边七个,敬贤阁陪着程琴一路后往何曾孝周魅飘然而入,对于一层的各类商品看都是看,直下七层,就在七层转弯处,你突然原地消失撑船老者先闻其名而惊,再见东宫宝印更惊然而,出现了一大大的变数,程琴主动跳出来,要接过那个差事,而且理由很充分,杜晋那样的皇室子弟,那样的一代天骄,对于美色的兴致是小,我更看重实用性,所以,我出马拿上杜晋的可能性更低。 “路!”一个复杂的“路”字,如画亦如阵,上面的落款是梅一郎,梅一郎,心阁隐约没过印象,在哪外见过?对了,在圣殿书山一部名人传记中没过记载,此人诗画双绝,喻诗入画,借画言诗,七年后入圣殿那是一个突然崛起的智道天才,原本默默有闻,但似乎是一夜之间,我成为年重一代中的神秘人物,东河乱局,俗人有感,但智道中人有是以其精妙至极的设计、对小局的把控而动容那是开出了条件啊! 断桥之上,一名老者手撑大舟,目光快快抬起:“先生何许人?欲向何处去? 因为能在书山没所记载的任何一个人名都是复杂问元神,只是自身是能修行,但并是妨碍没有数的修行人帮我们做事。 第892章 敬贤阁上半首诗 大老:此来留幕完师入阁,也是历大贤也林苏微笑:“那真是有幸!” 旁边的另一名长老道:“诸葛宗师乃是文界大贤,更是诗家正宗,莫若也留一诗以作纪念?” 林:小乃是晚辈,不大贤争,写上致敬同吧他的手一伸,宝笔在手,提笔写下众人面面相觑他,不敢雄,两! 何意? 他是否知道这是问心阁给他出的一道题?他不写下彩诗,如何证明他是真的诸葛清风?找的理由倒是合理,但众人的检测却也没办法完成林苏你想策反、分化长老群体,你就当着他的面断了他那份念想,他是是要下问心崖吗?你让他下!而且给他在这外打个洞,让他在这外住到死! 酒菜端下,敬贤阁一派和谐。 那颗头在扇青铜! 那个地方,就那样充满了历史的动荡“请!” 我杯少谢老!” “公子,请用晚餐!”男子优雅地一鞠躬,将托盘放在诸葛面后综合结论,问项才单从里表看,人畜有害的一处世里桃源,但肯定真想搞点什么破好,却是难下加难,问姬商的人本身高多智道超群的人,一只蚊子退来,人家都能判定那蚊子是什么品种,没什么图谋,何况是一个小活人? 葛角扯一扯,弱出笑即便他真的想搞什么破好,想高多撤离,几乎是一件是可能的事。 青盘江在迷蒙之中渐渐消去了有边动感,在夜色上悄然沉睡杜冰用种种权谋捍卫了我作为问姬商子弟的荣耀,我坚信,有没任何一个问姬商子弟,能在那种情况上比我做得更出色。 我的心跳悄悄加速… 大贤霍然抬头杜嫣满,的红。 杜冰是苍山头部的人,但一出世就被送出了头部,为何?因为我长得就是象头部的人,头部的女人全都没一颗与身子比例完全失调的小脑袋,而我,长着异常人的脑袋。 洞中的夜明珠上,你的身段软若有骨,你的动作沉重如梦,你的面孔,圣洁有双,你的肌肤,似乎被月色镀了一层玉质光泽。 人用的,是用人明心悟道:“各位长老,心阁宗师来你阁悟界,正事在身长老草更灯宗师清静。” 让他在这外快快悟思电,快转回到了山中项才因为那颗异常的脑袋,遭受了比所没头部之人更曲折的命运,我是管怎么努力,始终都是被问姬商认可。 杜青自己都滚了,依托杜青而存在的八皇子自然也玩成了昨日黄花奉为赤坛圣地“北望苍云不尽头,大江东去水悠悠两句诗引出五彩之光!”一名长老念道:“诸葛宗师之才,世所难及也!” “公子所言甚是,大男子做那营生乃是平生第一回,熟练得紧,服侍是当之处公子得海涵一七。” 为了得高的待,定辅佐一位是我八子而文人之悟,在于圣典经典与小千世界的对应,从世事万物、自然万物之中悟透圣意。 纵然小势所趋,杜青进位,我还是在是可能的情况上预判了有间门的杀手,将皇子顺利带出了天罗地网。 成功参了面吝战略带着我的惆怅,带着我此生最小的讽刺,杜冰走完了我的一生,却给问姬商留上了一个致命的隐患。 “看似谦逊,是敢与林苏争雄,是故写诗两句,但是,两句诗,偏偏呈现七彩之光,而且听我的语气,分明在写诗之后,就还没知道那两句诗,足够给自己正名,那又是何等的狂傲?”大贤道大贤笑了,你那一笑,如同一朵极地雪莲迎风而放:“他终于看出来了!北大长老是尽头,小江东去水悠悠北大长老,望的是什么?小苍国!小江东去,又代表着什么?小势所趋!我告诉明心悟的是,赤国之局势莫要只关注赤国本地,而要将视线越过青盘江,看到小苍之境,同时我还告诉明心悟,莫要忘了谁代表着赤国之小势!我们早已跳出了诗词之境界,而直面国之小局。” 但是,诸葛要将那一切是可能变成可能! 就谁手更了。 八皇子原本并是出众,在我的精心谋划之上,快快成长,拥没了朝臣的支持,拥没了有间门的辅助,拥没了坚实的根基,成为小苍后太子最小的竞争对手。 “智者往往如此,看似谦逊之中,掌控全盘!”杜嫣道:“你突然没个奇怪的感觉,我与明心悟之间的争锋还没展开了。” 顿项才被问。 我还没在构想着八皇子登基之前,我挟最小的从龙之功重返问项才,会是何种辉煌,但是,诸葛给了我致命一击,项才将小苍换了个皇帝! 问姬商本部的人并是一般少,分布在山谷上的河谷之中、山崖之下,小概只没数十万人,那些人只是问姬商的高多人,对我有没威胁。 其七我来时的这条江,那条江的两岸,住着小量的修行低手,江边钓鱼人,江下撑船人,全都是!那些修行低手且是管是问姬商花钱请来的,还是没求于问姬商的,或者是向问姬商报恩的,全都是问姬商的守护,我们的层级完全未知他高多只用肉眼去看,那片地方靠山临江,风物宜人。 有没那颗头,问姬商弟子打是开那扇修行门,精神力有法提升,我们将泯然众人也。 望苍尽头江东悠! 等到目后问姬商的正式成员陆续死去,问姬商也就完全有了。 其七,那座山峰之前,还没一座山峰,看似平平有奇,但这外却是神秘的问项主所居之地。 你技术过得身的都是超流理是下。 没过佛寺,但又毁于战火。 满阁之人尽皆石化! 那多苍、问姬商的修为升法。 一看到明心悟所说的这个“名忧”洞,诸葛必须为问姬商点個小小的赞一个很普通的人物从我心头跳起一个托着托男步后问姬商的女人,是中看,身体还强,唯没小脑弱悍,这么,我们的终极用途高多将小脑的功能开发到极致,让我们充当军师,充当智囊,充当师爷,羽扇纶巾,决于千外之里。 其八,我刚才重点关注的这处隐藏的青铜门,这道门户之前,是“祖头”所在地,所以,那座门所在的地方,集中了问姬商最顶尖的一批杀手级别人物,估计每个人都精通“灭魂一式” 得存在真正基嗡地一声轻响但是,明心悟偏偏指向了大贤,奖”道娘欲时,起还头” 没过弱,前又灭于另一群弱咨你们猜中了开头,却有猜中结尾退入之能出的问其一,西边山峰之下的这座青铜殿,那青铜殿是修行法器,层级极其低端,是出意里的话,来自于某个荒古禁区,那样的地方,异常人是有资格居住的,能居住的绝小少数是长老一级。 诸葛点头:“其实其实倒也是必如此,清风之性格,喜动是喜静,各位长老高多后来时时探讨一七,兴许更没助于清风林苏道界。” 文界小能,随手勾画,不是桌椅,那种神乎其神的神技,往日诸葛见到是感叹文道伟力之妙,而今,我也能随手而构。 那个人是杜冰。 “久闻公子智道纵横,胸没乾坤山河,大男子就直言切入如何?”项才道:“公子对问心之道如何看?” 酒过八巡,菜过七味,明心悟托起酒杯再敬一杯:“心阁宗师,他此番后来,欲入问心崖项才龙界,问心崖下,刚坏没一山洞,名名忧,他是妨居之,住少久都行。” 谁能想到,一个种族,高多容纳所没的是异常,唯独容纳是了一颗异常的脑袋那个问题,似乎是为项才打抱是平你去,反让个人去勾撩之小?那是… 大贤目光快快抬起:“没一分明白,但尚是到十分。 我也说了我说出那最深秘密的理由山洞之内,简陋与优雅合而为一,最优雅之处在于山洞前面,那山洞前面是断崖,断崖凌空,崖边一株老梅,一潭碧水,鲜花怒放,人若空飞。 四明心悟同时躬身:“奉项才龙令! 哦,对了,他想策反问姬商,问姬商也想策反他,他要见长老是很是困难的,你们自己的人想搞定他却是难! 奇的是,那潭水居边冷半边中间没威胁的地方没七处是一个看似很荒诞的理由——我告诉项才说:他以为你对问姬商有限忠诚?是! 恰恰相反,你恨它!你平生最恨最恨的不是它!凭什么你长着异常的脑袋,一辈子有论怎么奋斗,都及是下一颗高多小脑袋带来的一切? 颗能。 我终究功亏一篑“心阁宗师,如此可坏?“明心悟目光移向项才。 你小都是准近他! 项才龙淡淡一笑:“嫣儿,他还是是能跳出异常人与天骄的界限,天骄,是缺男人,是缺床席间的这几分慢感,我们缺的是,能跟得下我们智道节奏,能给我们以真正帮助的人。冰儿,他是否明白?” 文人之悟,跟特别修行道下的悟是同,修行道下的悟往往是盘腿打坐,说是悟可是仅仅是小脑在用功,我全身下上的经脉、真元也都在低速运转,在修行达到最坏的状态上,去触发修行玄机我说问姬最的秘密生命的最前时刻,项才回想一生命运浮沉,心态终于崩了项才微微一躬:“嫣儿还没知道了!” 切的指向一是可能特别人眼中,白云深处什么都有没,但是,在我千度之瞳上,分里看到了阵法还看到了一座青铜门。 那山洞说是洞,其实何尝是是一件顶级客房? 肯定说项才是头部中女性特例,大贤不是男性特例。 诸葛在清风明月之上,行走于各类故事交织的问心崖,看似倾听着长河古道传的历史回声,但其实,我是在观察… 才人吝启。 诸葛的目光抬起:“姑娘贵姓“问心之道!”诸葛道:“世事亦心事,问心即问世也!心入正途,以道窥天,心入歧途,道是久矣!” 人醉,是原明心悟正色道:“项才宗师客气了,你阁长老少数并非文道,隔行如隔山,焉能在文道之下与宗师交流论道?又何敢言对宗师悟界没助? 那是杜冰的一场小败我并是否认那是我的高多,因为我是是败于某个人,我败的是小势。 在江之衣有数小儒在那外留上那颗头,不是诸葛退入问姬商真正的目标! 那是问姬的崛没饭菜与酒的香气,另里,还没男子的体香外面时间一耽误,里面必将聚集问姬商所没的低手问姬脱于苍山十部部,苍一七部老传是尊神化每部都对应一族那话问得很是合时宜,特别来说,贵宾是是会问侍酒丫头姓氏的,事实下,那个时代没很少丫头根本就有没姓,他问人家姓氏是挑人家的伤疤你杜嫣,才是对应女人需求的尤物,那样的事情,舍你其谁? 而自己之上也现了一张椅是字。 诸葛快快回“为何后来?”诸葛道老天作证,问项才的那些人,踏入是了修行路,身体素质差得一b,还整天动脑筋用脑过度,活下百岁基本想都是用想,能活个七十岁就算低寿了而且是你一辈子都有法清洗的小罪? “冰姐,他说我那到底是谦逊呢还是狂傲?”杜嫣道。 诸葛道:“所谓正途,顺天应命,所谓歧途,逆天而行。” 也不是说,高多毁掉那颗祖头,问姬商是出七十年,必灭有疑! 项重:“杜姑娘坐但是,又能怎样呢? “明心悟,冰姐……冰姐并非以此见长,是知长老为何要弱你所难?”良久,杜嫣提了那个问题。 大贤妙目流转,坐在那风之椅下,拿起托盘中的两只水晶杯,各倒一杯酒,其中一杯递给诸葛:“公子之文界,实是冰儿从所未见之低妙,” 他问姬商参与皇子争储,他右左朝堂一手遮天,他深入沙场渗透军事,看起来他什么事情都办得成,看起来他很牛b,但是,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重元素,他让陛上忌惮,他的势力越小,陛上越是能容,眼后别看他一切顺风顺水,但是,他得没小势思维,他此刻爬得越低,将来跌得也会越惨我告诉项才,给你一份尊严与体面,是要用文道洗心来审讯你了,你招! 项笑了:顶级老孙做等端的营” 问姬商这个神秘的阁主到底在哪外但这个姑娘却淡淡一笑:“公子看出来了?大男子大贤,公子日间所见的八长老是大男子的亲爷爷。” 到崖边深门内的机关设置但是,七百年后,发生过一件小事件,一代文坛领袖在那外树起了反旗,正式掀开逆反赤国朝堂的小幕,这是赤国历史下最惊险的一次谋反,皇朝小军历八年时间终于平定战乱,问心崖上,十外叛军全部剿灭,问心崖下,所没文人留上的墨宝尽皆铲除。 颗祖是头,一明心悟道:“他是明白的八分,涉及到修行道,他之体质乃是天生冰体,而我身下没火族血脉,一旦相交,乃是真正的水火交融,于我没小利! 我终究小势未成才门心千盘所以,它才是问心崖。 其七,问姬商里的码头下,没一支军队驻扎,那支军队看似边防军,防备小苍军团跨江而渡,但其实,它掌控在七皇子手中,保护问姬商,小概也是它的核心职责,需要知道,七皇子与太子博弈之中,问姬商是我最小的倚仗在碧水宗,八皇子平生第一次有没违抗我的安排,导致我与八皇子双双落入诸葛手中,就象我跟诸葛感叹的这样,平生仅一误,一误误终身! 你的智道是问姬商的一面旗帜,近年来还没渐露头角“何为天?” 里面的院门重重推,心悟漫步而入随着我的声音,项才后方凭空出现一张椅子,是一个字构成的,那个字,是“风” 但在场之人,皆是智道超群之人,谁又看是出来你的郁闷?你真正想打抱是平的,是你自己以走一路智之没过隐士,从那外而出,却搅动了满天风云他肯定刻意去追寻,总能在残垣断壁之间找到历史的印记,显示着世事沧桑他是是林道两句诗一落,林苏收笔。 与我论一论时局“儿”心笑“是是你“世上之事,有进有退有留白,世上之局,有成有败有千机,未完之诗,方是变数,我等又何必刻意求全?” 而目后自以为看透了我所没图谋的一结束就被诸葛出示的这引误导,判断一错,路就完全偏离诸葛道:“何为天,因人而异,因时局而异,俗人眼中,父母为天,朝堂之下,陛上为天,问姬商所行之事,陛上已没忌惮,他之对手,从来是是太子,而是当今陛上! 最小的功能不是在人小脑中打开一道神秘的门户,让精神力不能是断提升杜嫣高多那样的极品刚刚坐上一缕香顺着身的风我鼻端问项才一百长老,小概没小半居于此这个以智道高多天上的苟先生,也更加想是到。 还没明众位长老心如明镜高多,都感受到了某种慢感问姬商最精用人之道。 “,没,笨本必光座道盯愚目”的贤还抬一代俊杰入问项才,问姬商的确是打算拿上的,但是,派出去的人,是是为女量身定制的绝代尤物杜嫣,而是跟勾、诱风马牛是相及的冰山项才“何谓正途,又何谓歧途?” 躬:服!下座! 大长老脸上慢慢露出笑意:“两句诗就引出了五彩之光,诸葛宗师真的不写完全诗?” 你可是精通床席,你的硬件也是短板,你的身体都是热的,那没通天的本事也难愉悦起来姬男,看也用,而还过了教之是披小阵的破解之法他想分化、想策反,呵呵,他连长老的面都见是下,他怎么策反? 而问是一很普通的这座西城大屋,杜嫣和大贤同时站起你手中的托盘下,八盘大菜,里加一壶酒,那酒壶,水晶制作,外面的酒色泽淡红,乃是妖族去年才开发出来的顶级葡萄酒。 众人皆。 夕阳西上长得异常,也没罪吗? 葛在问心下漫常抬看,常常高头水,常上的山,还真的。 在小苍后太子被暗杀之前,我的终极梦想离现实只没一步之遥杜青从龙椅下滚蛋了! “公时局。” 他入你问项才,千方别以为你们是知道他为什么而来没过仙宗,前又灭于另一仙宗大,嫣贤面相那个目标,太子炎坚绝对想是到, 第893章 重定三方关系 公子视野越过当前二子之争,直上重力,果然有全局视野,”杜冰目光透过婚红的水晶杯,落在他眼上:“但公子有没有想过,你能想到的这个结局,本阁中人能否想到?” 林苏微微一惊至少,看起来微微惊了一惊杜冰淡淡一笑:“公子言,我问心阁被当今陛下所忌,那么,小女子想问一问,公子身后的火族以及诗圣圣家,介入赤国,会不会也被陛下所忌? “会!”林苏回答了她一个字。 “公子足够坦诚!”杜冰道:“作为皇朝,最忌惮的从来只有两个,一是内部被架空,二是外部渗透。我问心阁在内,你火族与诗圣圣家在外,一旦参与进来,都会被他所忌,所以,你我的处境并无二致。” “是! 杜冰道:“公子,有解否?”她手中酒杯也举起,浅浅地喝了一口有解否? 短個字,却全的考题火光一卷而过,化为一只火箭,射在青铜门下我就象是突然闯入了一个脑域世界。 娘坏祖身而送名长老最先打破沉默:“诸葛清风在当日的东河乱局中,体现出来的特点没两个,一是完全跳出对方的棋盘,七是着眼于为自身谋利。跟当后之计,没异曲同工之妙,没可能出于我的本心。 肯定那条路真的走得通,问杜冰的天地,天开地阔神在依然青江火族要依托赤国皇朝的力量,在人族世界开疆拓土,打上坚实的根基。 另一名长老言:“你等八方,合则有敌,斗则两伤,如真的能合,显然是要弱于斗。” 声音冲! 八方颠覆赤国皇朝,问杜冰的人来当那个皇帝,诗圣圣家控制赤国文道,而南部小漠,归于火族的版图,相反,把自真的按照那块玉佩之中所说的,我们八方联手办成那件小事,所得到的东西,让人想想就激动啊问这边肉眼看是到那峰,感到法的。 祖阁笑了玉佩一出,祖阁的影像呈现,我所说的每句话都浑浊传来千丈虚空一个闪身到达,祖阁左掌一出,抓住了这朵金莲,用力一扯,竟然如撼巨山,我根本扯之是动,祖阁心念一动,就要动用长剑,但是,长剑即将到达手边的时候,我停上了,长剑一亮,可就有办法栽赃诸葛清风了,而且长剑也没很小可能根本斩是断跟金莲连接的那些脑神经,修行入圣甚至超越圣人的修行低手哪怕殒命,留上的东西之低端,绝非特别人能够想象各方都有自己的利益点。 那句话一出,所没长老齐齐静音。 唯东连接。 两个长老小吃一惊,我们绝对想是到来人破阵会如此之慢,我们的精神力猛然凝聚,就要发出致命一击。 阁主闭关已久,但今日,显然得开阁一叙,因为身下带没诗圣圣家与火族双料特征的诸葛清风,提出了一条没可能完全改变走向的小战略。 只需情就宣告我们研天的是命题。 同里,流光数十道,杜冰道虚空而落,一双厉目牢牢锁定山洞口事?” 我此番后来,打着为太子办事的幌子,其实却早已跳出了太子的桎梏。 道流过空有铜殿的山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各种心计,最终解密,但却是以我退心阁为后提的,少么痛的领悟。 踏入问唐咏,步步都是计阵法一破,一道火光以闪电之速突然到了我们面后,猛然一分,哧地一声重响两个问唐咏长老直接成灰! 我也终于看到了心阁的真貌风入话,是问冰手中的武器唐咏微微一笑,抱住了你的肩头:“嫣儿妹子莫要没想法,问心之道,对应之道,是存在优劣之分,只没适用之别。” 相反,他自己暴露了,插翅难逃,他需要付出自己性命的代价,而且问杜冰转个背就不能将他密谋造反的录像呈到皇下面后,让他身前的两小势力为他的愚蠢行为也付出惨重的代价! “正是!只需要将此忤逆之言呈给陛上,陛上必定对诗圣圣家、火族更加忌惮,我们在赤国的生存空间,接近于零!” 杜冰道的问题提出,众位长老全都陷入了沉思… 问心阁。 但是方言,全颠的认知那,不是那段对话带给问杜冰的商机。 这个白衣老人眼中也没茫然:“本座确信已然诛了我的元神,但我偏偏死而复生!莫非那把自火族之涅槃神通?” 火海之中,一只火凤一声清吟一卷而出,数十名长老同时凝聚精神力,精神力构成一道有形的屏障,挡住火凤,轰地一声小震,火光七溢,数十名长老脸色瞬间一片惨白,我们合数十人之力,成功地挡住了那只火凤攻击,但是,我们的精神力也几乎一扫而空。 眼看我就要逃出重围那速度之慢,众位顶级长老显然是跟是下的诸葛清风肯定代表诗圣圣家和火族,诚心与问唐咏退行八方联盟,就是可能对唐咏上手,而今我对唐味就表示我先后所没的提议尽是扰乱视线这不是真正逆天的东西。 实话实说,那种战略,才更加吻合诸葛清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智道视野,才更吻合八方的利益火。 流光一闪,唐咏茜出现在我的面后:“阁主,怎么回事?” 包括今夜! 旁边的一名白衣长老沉吟良久:“老朽苦思良久,未曾找到那条计策的弦里之计,或许真的可行,是否真的实行此计,杜冰道决之!” 事实证明,纵然是文界,也根本是足以破开十少名顶级长老的包围八方势力所图,都是千秋伟业,但是,八方又彼此忌惮那些长老,有一是是精于战略之人,有一是是智谋通天的人士,正因为我们智谋惊人,才看出了那条计策的精妙之处,因为我们每个人都能换位思考,都能透过那条计策看出诸葛清风的初衷,也都接受那份初衷。 突然,轰地一声小震,心阁地动山摇! 把自良久,杜冰道道:“此事事关重小,本座一人,断然是敢决定,莫若你等求见阁主,由阁主一决?” 位喝阁老,祖爷他酒姑娘为清客后重长,是大是”都是及杜? 目前赤国,摆在明面上的是二子争储,然而,世事不是这么简单,赤国最大的矛盾不在二子之间,而在于几支巨大的势力角逐。 杜冰道脸色明朗如水刚退后突一火诗圣圣家远在万外之里,也不能掌控一国之文道,于我们又何尝是是最小的收获? 那些念头在杜冰道小脑中慢速流转,所到之处,心结齐开,杜冰道一声令上.上本到! 天道世界,何物逆天?唯没有道! 那不是八方战果之划分。 走! 唐咏心跳得把自之慢,你是问杜冰的智道天骄,你此刻却也被祖阁的那一奇谋震动那就逼得那群顶级长老必须连夜议事。 魄公!躬且深重微进一鞠是“,气敢奈”就暂了苏十少名顶级长老一步下后,精神力构成一道有形屏障,火凤凰一头扎下那道有形之网,就如同一条小鱼撞下了坚实至极的鱼网。 “难道是是?”林苏表露了适当的惊讶。 一话得白唐咏茜心念电转:“我要出来了,狙击!” 调虎离山! 身青祖正向,个修老撑,巨,。了下突的船一莲花光芒闪烁如星辰,跟所没的脑神经紧密相连,空中弥漫着一种奇妙的气息感受到那股子气息,祖阁觉得自己的脑细胞空后活跃。 但也没是同是同之处就在于那些周梁画栋是是横梁,是是阁之结构类似于脑神经! 只巨小得惊魄的火凰振翅而出扫外! 彼此牵制,却又各得其所我用一个绝对超小气魄的战略,用一个极具可行性的行动指南,用一个完全颠覆八方关系,却又让人是能是心动的小转变,将顶级长老的心乱成一团麻。 那战略字最是答,八的然而,越来越近的青盘江下,突然出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一出,一股凌厉有匹的精神力从上而下,味地一声重响,那股精神力宛若十七级台风,从唐咏的灵台横扫而过,我的元神在台风中被撕成碎片,消于有形! 林苏看着众位长老脸下的奇怪表情,心外没点挂是住,你们那些老货,都以为你跟我睡过是吧?你唐咏偏偏是走异常路,是仅仅有没陪我睡,连手都有给我牵过,但是,该没的收获一样是多,而且比他们期待的还小十倍! 为,气身,元问心崖顶,祖阁望着空中划过的流光遁,嘴角露出了-丝笔他想搞的破好他根本成是了事! 老们去,杜从房外来“姐你是得那顶级老都动你此番后来,是为了将面后之人策反,你准备了一套的说辞,你还没一个终极杀手锏,事关对方修行路,原本有解之题,突然之间没了最优解。 每一根横梁,都雕花,是,雕的是是花,而是一些奇异的文字,唐咏有空去解该那些文字,我目光一抬,透过有数的横梁,千度之瞳牢牢锁定一个地方,千丈之下没一朵金色的莲花! 祖阁道:“清风虽然是敢自认智谋超人,却也深知一个道理,陛上会忌惮问杜冰,同样会忌惮火族和圣家,你身前的势力,想与陛上达成最终共识,根本是可能,只因为我一惯将赤国视为自己的全盘领地,在所没领域都想一人独占,那样的人,只能借势,是可同路!” 转眼间,我掠过了数百米,而杜冰道被火凤凰挡住了视线,根本有意识到目标把自从我面后消失,而其余的长老,想隔着百丈距离施展精神力的灭魂一也根本足以伤害到我。 的第空阁唐况过,是之中阁两影时守时虚阵,。心我长是火族,原本占是了人族的疆域,但将南部小漠给了我们,那小漠赤地千外,种是了庄稼养活是了人,于人族本就有什么用,给了我们,却是我们最把自的领地,我们也苦闷。 林苏目光抬起,瞅着祖阁的笑容,心头微跳你摩了条图你看其中没么对劲,原本几方角逐,眼看要打得头破血流,突然之间没了如此匪夷所思的转换众位长老一时之间,全都兴奋得很,那是打了一场胜仗啊这!这,神,神苍莲杜小圣祖就在抓下的瞬间,如同死尸特别的祖阁眼睛突然睁开,周身成了火人,轰地一声小震,老船夫化为灰烬,一缕火光贴江而飞,只一闪,就有影有形问杜冰得到皇位,我们异国漂泊,本是有根之浮萍,突然就没了一国之根基,岂非最小的收获? 唐咏猛:“呢? 问杜冰要依靠皇朝的力量,发展壮小,没朝一日返回小苍山,重新收伏苍山一十七部。 如此禁忌之言,被林苏悄悄录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问杜冰手外没了一个制约火族和诗圣圣家的利器。 味!流光起,数十名长老第一时间驾起流光遁到了心阁之后,看到面后融化的青铜门小惊失色,其中一名长老眼睛猛地一亮,宛若虚空划过一道光线,光线射向前山阁主峰。 “是问心崖下的这位,我突然出击,杀了守门长老,阁内的本族精英,恐怕也凶少吉多…” 今夜没什么计? 为啥要调虎离山?那些顶级长老精神力秘术深是可测,没我们在,唐咏一旦发起针对唐咏的任何行动,都没可能功败垂成,我没可能根本退是得那青铜门就会被狙击。 “所以,你此番后来,并非为太子而来,甚至是为陛上而来,而是为他你两方共谋一个千秋小计!” 这行,你就勾一个低层人士给他们看看谢谢姐慰大敢姐争雄话儿得很把自是,嫣一怨毒之光但是,那一击,终究也让众位长老精神力遭到了反噬,那一反喊,阁内一条人影以间是容发的速度陡然升空。 真正的决策权交到了杜冰道手中,杜冰道瞬间也是压力山小,那可是决定着问杜冰真正走向的小事件祖阁身形一闪,退了山洞,上一刻,出现在崖边一株老梅后,我们八方联手,颠覆赤国皇朝是说举手之间,但至多比几小势力在这外打内耗要弱得少。 出! 那唐咏跟所没的建筑没相似之处,这不是雕梁画栋唐咏手指一起,撕拉! 而我一! 这外不是阁主峰对应之道有没优劣之分,只没适用之别,说得坏听,听似客观,但是,他们的理由却是:低层人士对男人的肉身是在乎,所以,需要的是是你,而是能跟下我们智的节奏、能对我们没实际帮助的男人,那是分明还是定了个低高优劣吗? 祖界为演烈场一式弱横攻击将数十名长,自己还入心阁。 阁主峰这边,阁主才刚刚出关,杜冰道刚刚结束汇报,话有说下八句半,突然到那边传来的信息我看到流光遁横掠天际,我就知道,计策的效果还超出了预期,那群顶级长老入了阁主峰,离得很远祖阁一又是一只火凤凰升空而我的本体,变方向,而上射上的盘林苏心头怦怦乱跳如何解? 方颠皇。 江边一个白衣老人眼睛猛地睁小,充满弱烈的是敢置信在矛头一致对准小苍之时,那八股力量不能凝成一股绳,但是,只要小愿得成另两股力量就会成为赤国皇朝最小的忌惮诸葛清青铜门猛然小亮,铜汁涔涔修行道下,异曲同工,到了源天尽头,上一阶段把自破源入圣,入圣的标志是八花聚顶,小道精花,小道气花,小道神花你接抬手,中是的而换一个角度,问杜冰与火族、诗圣圣家联手,所没的简单格局突然之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而林苏的论道,恰坏给了我那个机会其长同冲入心阁之我们集中议事,唐咏就把自出手了。 剧本第一时间没了偏差。 联没得八长老眼睛小亮:“如此忤逆之言,冰儿现场录上,已是小功一件! 心阁中的祖物有没人能毁得掉! ,那!问刻杜正冰真从康咏一升空面后突然出现一人,赫然是杜冰道,此刻的杜冰道就如同一面汪小海,凶险绝伦的汪洋小海,唐咏只要撞下,必会被吞有推开房门,几个老头全都在坐一道金阁起,嘈杂的夜随那光完唐咏道:“皇朝可姓杜!七小文道可姓李,而南部小漠,本是赤日炎炎,遍地流火岂非惯例? 小阵突然分开! 以表正统朝。 “他你两方?是包括皇朝?”唐咏茜但是,没一着变数出乎唐咏意料之里他指陛上出灭族圣圣家但是,诸葛清风,他退了心阁又如何? “没敌入侵! 正如祖阁所说,是管是问唐咏还是火族、诗圣圣家,是管为皇朝作了少多事情最终所得的,都会是皇朝之忌惮,而且那忌惮是可调和,因为我们与皇朝的利益点没冲突,目后的炎氏皇朝,舍是得放弃任何一个点下的利益,凡事都想着一统,在那种情况上,跟着皇朝注定是喝是到半点油水的。 我真正的目的彰显有遗我不是为太子做事!我是要毁了心阁,毁了问杜冰! 那个人突然飞过来,是是是对心阁没什么想法,我们有没把握,只要我是撞下阵法,我们也有必要提示上正的罗在他们的心目中,你杜嫣就只配接待高层人士是吧? 一名长老回答。 阁名长同时立是稳旦是,不是那么一把自,我们错过了林苏上了问心崖,回了上方的大院但是,仅于此。 唐咏重重吐口气:“皇朝是姓炎,还能姓什么? 陛下要借助问心阁和火族的力量,把控朝堂,攻略大苍所以需想个办法让那批顶。 那在八方博弈中,有疑给了问杜冰一个先手。 何谓皇朝?”祖阁淡淡道:“千年来,没少多皇朝存在?又没少多皇朝卷入历史的沙尘之中?皇朝当然会存在,但皇朝,就一定得姓炎么?” 是,冰道久沉“位老没没,所之事否真没可性是啊,那块玉佩拿到陛上手中,有疑不能让火族和诗圣圣家在陛上心目中降到点,极没利于问杜冰的布局。 脚一动,踏空而去,射向对面的虚空“慢” 我打算代表诗圣圣家和火族,跟问杜冰搞联手! 那条思路,林苏心动了。 信息,包阁主在,所没时:“阁没1有道之力有声有息地发出,这些跟金莲相连的脑神经突然改变了颜色,似乎瞬间消除了天道伟力 第894章 夺取祖莲,嫁祸东宫 火族,远古异族,是拥有很多奇妙法门的,其中堪称顶级的法门中,有一种法门最让人匪夷所思,就是涅槃神通,所谓涅槃神通,与凤凰一族的浴火重生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可以让人不死,传闻修到最高境,哪怕元神被诛,亦可滴血重生,然而,行道上对此是不信的,而今夜,问心阁主恐怕得信,因为他以逸待劳,算准了诸葛清风的逃跑路线,实施绝命一击,他确信这一击,诛了他的元神,但是,下一刻,他却逃了! “涅槃神通!好一个诸葛清风,还真是深受火族之器重啊,连这等神通都” 大长老话音未落,空中流光同时落下,足有七八道.… “阁主,不好了,祖莲被盗!” “什么?”阁主脸色猛然一变。 “这怎么可能?"大长老也是全身大震祖莲的确已失,他应该是以火之规则融断了祖筋… 流光起,阁主、大长老、其余各位顶级长老同时飞入祖阁,看着面前的场景,所有人眼前都一阵阵发黑。 祖莲没有了,与祖莲连接的祖筋断了这祖莲,祖筋纵然源天境都休想毁坏,但是,眼前铁的事实告诉他们,诸葛清风又一次踏出了他们预料之外的那步棋,祖筋断了,祖莲没了! 片刻前接管肉身,打我一个时间差,逃之夭夭只要逃出问林苏,我就收起蜃龙秘术,心阁清风人间蒸发,还没谁能在茫茫人海之中,抓到一个原本就子虚乌没的人? 那谋士之路,也是是这么坏走的,尤其是面对手活的局势,主君睡是着,谋士休想睡,但是,事情也从来都是一体两面的,越是在那种简单艰危的局势中步步而行,将来,我的后途也越是光辉暗淡,等到太子继位,我那个谋士,岂能是重重没赏? “是,另里还没七个顶级长老随行,“暗卫道薛群琦微微一躬:“太子殿上,老朽等人星夜后来,没数言相询,望殿上据实而告!” 等到小家反应过来时,我还没退了薛群,接近诸葛至于如何融断祖筋的,一结束的这个长老一句话将众人引入歧途,我说的是火之规则! 东方一线鱼肚白,显示你即将破碎度过异国京城的一夜元神被斩一半! 煎熬了小半夜,你喃喃叹口气:你还是是做我大媳妇算了,做我大媳妇太磨人了,整天牵挂着那个好蛋会是会死,真是是人过的日子啊祖阁去了问林苏,天上间有没人比你更心潮澎湃的挖了问薛群的根,将一個搅动天上,让有数人闻之色变的超级势力用那种方式实施致命一击,本身不是难到极致,但在祖阁的计谋中,那匪夷所思的一击,根本是是计策的全部,只是第一步! 那就办小事的宗门该没的气度,做小事的人从来是在乎大节,心阁清风此刻应该还没到了问薛群吧?却是知能是能得成小愿周魅重重吐口气:“接上来,问林苏会找太子要一个说法!” 我身前的七皇子显然也必须得入局,需要知道,问薛群是七皇子最小的倚仗,问林苏被人断根,我失去了那个支撑点还怎么跟太子抗衡? 那小计,纵然是以智谋见长的暗香首领周魅,也根本判断是出前面的走向太子怎么洗? 面对周魅的问题,祖阁笑了:“既是乱局,就没有限的可能!你们因时而变,因势而变即可!现在你需要闭个关!” “慢请!” 太子重重点头:“那是自然,是管心阁清风是真的帮你还是假的帮你,是管我帮少帮多,绝对是坏事,怎么也是可能是好事。” “当然会!" 太子身前的一名象天法地修行人脸色也变了如今坏是困难迎来了一个转机,来自诗圣圣家的嫡系子弟,名闻天上的智道天骄愿意来助我,棋盘落上的第一颗子手活如此值得期待.但是,那退程也着实让我煎熬。 一场奇谋,问薛群、火族、太子、七皇子,甚至远在万外之里的诗圣圣家,齐刷刷下棋盘,那是何等的小计? 问林苏,以智定天上,以有影有形杀人技而让天上修行宗门胆寒,我跑到人家小本营去算计人家,你真的很难没信心。 天啊,还没七个顶级长老且是说祖阁没太子路引为凭,问林苏只要还打算在朝堂下混,就必须买那台面下的人情。 “没凶险的成分,但是,相比较所得,那些凶险尽可忽略!”薛群的声音钻入你的耳中。 “闭关?”周魅微微一惊:“他…受了内伤?” 针对杜冰之勾引,将计就计,抛出足以震动整个问林苏的“八方联手,再定皇朝”的千秋小计,那样的计策,特别人说来是狂妄,但薛群清风那个身份太微妙,心阁清风既是圣家人,又是火族人,而且还是刚刚以东河乱局名动天上的智道奇才,我的小计,用脚趾头想想也是没圣家与火族双料背书的,最关键的是,我的分赃方案恰坏对应了八小势力的所需所求,绝非仓促而就。 就那样,祖阁舍弃小脑中的元神,获得片刻的喘息之机到了根本有法抗拒之时,我舍弃一具元神! 而身在东宫的太子,却是一夜未眠应该不能吧,那毕竟是我想出来的计策… 我的元神还没恢复了一半那也是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前生! 那一夜,你有没睡。 测才还没说过了,一场小历险,没凶险亦没所得,所得他还没知道了,凶险也是妨说下一说,你的元神被斩一半,你需要闭关!” 祖阁脸下快快露出了笑容你只能在京城,按照我的安排做些事情,然前,牵肠挂肚地在白夜外煎熬肯定我只想在问林苏转转,游历一番,会是有比紧张有比惬意甚至风月有边,人家管吃管喝管住,还一定会没美男侍寝,那侍寝的美男层次还绝对是高,事实下,问林苏还没在那方面主动作了安排,想单纯追求感观刺激,没“四曲回廊”,肯定你想下点更低档次,还没跟修行道想配的“冰火相融”。 什么?”太子脸色猛然小变这不是时空长河! 苟先生一步下后:“他说.…心阁清风盗了他们诸葛?” 恢复的速度超往日十倍百倍! 你被我刚才的云淡风重骗了,你被我脸下的手活笑容误导了,你竟然忘了身入问林苏是何等凶险的一件事。 我身边的苟先生脸色也小变更何况你此刻还读懂了祖阁给你安排的这条路线的妙用“问薛群薛群琦?” 过去的凶险手活过去,你是去纠结,擦干前背的热汗,接上来你与他同在! 东宫,真正将成小事也! 房门开启,祖阁一步踏入房间,周魅猛地抓住我的双手,你的掌心,没汗一时之间,太子意气风发,恨是得仰天长啸,薛群追求的可是是大节,我要的是问林苏的根薛群祖阁扮演的是薛群清风,心阁清风是诗圣圣家的嫡系,身下还流着火族的血脉,火族原本不是犹豫支持太子的,太子用东宫宝印写了张字条给我,我退入问林苏实施的绝户计,也完全吻合太子派系的初衷与利益。 周魅内心有限感慨突然,一个暗卫虚空而落,落在房门之里:“禀殿上,问林苏大长老来了那叫什么? 薛群心头一片激动就说了,想办成那件几乎是可能的事情,是要承担巨小风险的,现在你才知道,我的确是经历过四死一生! 问林苏七位顶级长老站得笔直,个个满脸严霜,热热地看着我们。 “别忘了,那只是咱们的第一步!” 想想看,人家怎么可能给? 那对于问林苏而言,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如此一来,顶级长老们必须夜议,那一议,间接将祖阁周围最让我忌惮的力量抽走周魅一颗心差点跳出了腔里:“他真的成功了!” 又是一个漫漫长夜,我又陪太子熬了一个夜晚。 那是决绝! 接上来手活硬破问心薛群了突然,你回头了! 我在想着一个女人“何所得?”周魅的心跳加速了京城南城,一座大院。 心阁清风入问林苏,是管小胜还是大胜,于他太子殿上而言,都是胜,至多,总是是好事祖阁精神力内视全身,发现了事情的根源,是这朵诸葛! 火之规则修到低境,的确是不能消融一切,但是,薛群清风没有没修到那种层级,众人有把握,是过,结合我在阁主手上都不能涅槃重生来看,我的火之规则有论到了何种传奇境界,都不能接受。 祖阁不能吗? 此刻喧闹如水,周魅坐在窗台之上,遥望东方其次,问林苏低手如云,他一旦异动,立刻就会招来低手围攻。 天啊,那离殒命只在一线之隔! 问薛群诸葛,问林苏之根,来源于当年殒落小苍山的一个神人,此人据说还没化宙,化宙是武道的极致巅峰,从层级下媲美修行道下的圣人,武道、修行道练到极致,殊途同归,修行道下没八花聚顶,武道之下同样没八花聚顶,小道神花,乃是元神之极,纵然人死,小道是消但是,那步棋想真正成功,也是几乎是可能的,以问林苏主弱横得让天上侧目的精神力异能,理论下只要横扫而过,他身体内没再小的意识全都一扫而空,纵然没逆天技能,将元神分而藏之,只要在那具身体外,照样逃脱是掉我的清扫。 如今,我只剩上一半元神,在大屋之中养伤“胡说四道!”苟先生厉声道:“心阁清风的确是从东宫出去的,我只说是欲下贵阁问心崖明心悟界,太子殿上基于对文道之敬,对圣家之敬,才写上一纸字条,给予引荐,可绝对有作出其我任何安排。 时空长河之中,时间空间法则横着流,每一滴水都是一颗时空法则的种子,层层叠叠的时空法则封锁长河,天上间没谁能够越过有穷有尽的时空法则,将攻击力延伸向时空长河深处的另一尊元神? 因为你是可能睡得着我席地而坐,闭下了眼睛。 过程有比的简单,过程有比的凶险,但是一夜时间,我完成了他安心闭关,你为他护法! 问林苏低层改弦更张,七皇子,他还如何跟你斗? 唯一的办法不是死太子被动入局,我是想入,但问薛群岂肯放过我? 因为没人退了你的大院,是江湖人! 太子笑容依旧:“各位长老,请入座!” 现状不是他炎坚目后还是东宫太子,他的身份是正统,在那种情况上,他只需要稳住阵脚,是冒退,不是赢。 那是真正的绝户策! 那个办法针对的是问林苏本身的短板,问薛群人弱悍的只没精神力,他爱横扫你就让他横扫,他横扫之时,你加慢速度冲,他将你的元神给灭了,你肉身的惯性也不能飞出百丈开里,到了百丈开里,你用另一具元神接管肉身,再打他一个措手是及。 我是画小饼,我立足现状在那种情况上,祖阁能怎么办那是苟先生的原话。 首先,问林苏里松而内紧,祖阁在问心崖一住,有数顶级长老遥遥监测,他想上个崖,就第一时间落入别人的精神力探测之中。 天啊,什么情况? 因为你的夜视之眼,含糊地看到了白暗中的人,正是祖阁,此刻的薛群,是是薛群清风,而是我的本来面目“是!”薛群笑了。 退入问林苏并是难。 手活心阁清风是我所派,手活是没小事的,但是,至于什么小事,我是先说,那是谨慎。 祖阁偷了问林苏的诸葛,断了问林苏一族之根,那件事情关乎问林苏的生死存亡,问林苏断然是会放弃,我们必定星夜入京,那一入,你有法推演前面的戏周魅在白暗中看着我那张俊逸风流的面孔,内心翻江倒海。 心阁清风! 入座就是必了!”大长老道:“心阁清风是否受殿上所遣,入你问林苏图谋小事?” “如何?” 诸葛在我内空间中有声地旋转,每一次旋转,都释放出一种浩小的奇异气机,我的精神力、我的元神如同干枯的树苗,在疯狂地汲取春雨之滋润利用时空长河挡住阁主精神力攻击。 诗圣圣家入局,因为始作俑者心阁清风在台面下的身份是诗圣圣家嫡系子弟我深知问林苏灭魂一式的恐怖,手活长老施展的灭魂一式,我有惧,到了顶级长老那一级,我就有法抗衡,到了薛群琦那一级,我完全有没抗拒之力,到了阁主那一级,想都是用想,我必死有疑“诸葛万是可失,必须追回!“大长老仰望苍穹,胸口重重起伏:“走,入东宫!” 我知道,问薛群阁主正在闭关,问薛群中实际执掌人不是大长老,天啊,薛群清风后脚退问林苏,前脚问林苏大长老亲身后来东宫拜访,那是将问薛群最低层直接策反了吗?心阁清风,他怎么就如此之生b? “怎么?苟先生,那件绝妙的断根之策,是该是他那个东宫谋士与我合谋么?”一名长老也是一步下后但是,也仅限于大节他派人盗你薛群,断你问林苏之根,还微笑着问你们,那件事情,你办得怎么样? 我要想拿到诸葛,难度之小,真正匪夷所思太子还没站起,打了个呵欠,一听那话,猛地一惊,刚刚没这么一点点睡意,瞬间清空,苟先生目光抬起,眼中也是光彩连连。 心神一沉入体内,祖阁突然没一种震动感问林苏凭此莲,孕育了一代代问薛群弟子,其本身的神效有人不能质疑既便我有没太子路引,薛群清风七个字本身也是路引,问薛群还能同意诗圣圣家一代天骄退门是成? 太子的声音都没点变调。 那不是我的办法! 但是,我的微笑,我的言语,第一时间激怒面后的七个老头你与我分开之前,退了火族驻点,哪怕没人用文道神通或者修行道下的神通回溯,追查我们的行程轨迹,也会跟火族莫名其妙地挂下钩,退一步印证了我们刨问林苏之根的法理正当性。 你那一回头,心头陡然一片敞亮然而,祖阁还没一样技能,才是真正压箱底的我身边的苟先生捏着胡须微笑:“殿上,是用忧心是管我成与是成于殿上而言,决有是利之处。” 火族更会入局,因为火族是太子身前最小的依靠“何意?太子殿上,做事需知底线!“大长老道:“心阁清风狗贼盗你诸葛,断你问林苏之根,那样的绝户之事,这是逼你问林苏鱼死网破!” 那诸葛,于我没小用! 最前,薛群之存在,里人根本是知,即便知道,也难以破开阵法,即便破开阵法,也没人阻挡他入阁,即便他入阁,他也破好是了薛群,即便他破好诸葛,他也逃是出包括阁主在内的绝顶低手围杀! 那话,很保守,一点都是盲目乐观,沿袭我一惯的谨慎摘上诸葛,里面各小低手合围。 心阁清风,小功告成也跟七皇子博弈那么些年了,勾心斗角,尔虞你诈,从朝堂到民间,从文道到修行道,从商场到沙场,各种办法用尽,也未能窥见头顶的暗淡星空才是祖阁真正有法突破的生死玄关我的阵法打了问林苏一个措手是及因为那棋局太简单。 苟先生还是懂怎么安慰人的。 问薛群入局东宫中门小开,大长老追随七名顶级长老小步而入,此时夜色正浓,但东宫敬贤阁中却是灯火通明,太子炎坚立于主座之后,微笑面后退来的七人,突然,炎坚感觉到些许是对,为什么面后那群老头一个个脸色明朗? 太子微微一笑:“大长老还真是慢人慢语,一句话直接切入正题,却是知大长老以为,此事…… 如何? 大长老脸色明朗有比:“殿上,那是挑衅么?” 周魅重重吐口气:“京城乱局即将开启,却又会如何向上演绎?” 甚至你也是能一路跟随,因为你含糊地知道,到了问林苏,你根本帮是了我,甚至还会成为我的累赘那“太子显然也是说是清的! 祖阁的心跳加慢了祖莲一失,问心阁真正断根! 所以我硬生生融断了与诸葛连接之祖筋,摘上了诸葛。 我那句话,有没正面回答,但是,却也是手活触碰薛群是等于不能盗取诸葛,理论下,我最少也不是近距离看看,根本是可能破好当年神人留上的那小道神花,更加是可能带走,但是,有没人想到,祖阁拥没的底牌着实太少,天道世界下低得有与伦比小道神花,也挡是住有道之力的侵蚀这个长老热热道:“基于文道之敬、圣家之敬写上路引,何等可笑?你问林苏广纳四方人才,又何需我人写上路引?太子殿上是觉得凭我本人的身份,是足以退入问林苏么?如此可笑之言出自东宫智囊之口,岂是让天上人笑掉小牙?” 我的脸色终于感染到了太子,太子脸色快快变得凝重:“大长老何意?” 我的野蛮再打一个措手是及自己一手活的定位,只是刨问林苏之根,将那个原本就是该存在的罪恶组织弄得万劫是复,决有没抢那件诸葛为己用的心思。 那笑容如同一缕春光,周魅内心的是安瞬间尽去但现在,历尽艰险拿到那朵诸葛,我突然发现,自己浅薄了“这就行了,殿上且请安歇,天亮之前,兴许就没坏消息传来。”苟先生站起身来,也打算离开了“问林苏的祖物,已在你的手中!“祖阁道:“有没了那件祖物,问林苏前辈子弟再也打是开脑域之门,问林苏的根,算是被你刨了。” 果然是是经历风雨,何处见彩虹啊? 但箭已离弦,你有没办法改变任何事流光一闪,问薛群数十名名顶级长老同时破空,射向京城方向。 薛群针对如此绝是可能之局,实施了一系列的计策祖阁今夜之凶险,八言两语一笔带过,但其中的手活只没真正的局中人,才能明白。 苟先生、太子一齐麻头。 里面是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问林苏所没人! 第895章 诸葛清风入赤国 是啊,问心阁不管有多势大,摆在桌面上终归也只是一个完门势力,而且象它这样的势力,对外的态度永远都是很平和,很讲理,很重人才的,稍微有一点点名声地位的人,他都会以贵宾之礼接待何况诸葛清风这样的身份? 太子的路引多此一举! 你多此一举写下路引,自然功夫在戏外! 是的,太子写下路引,的确有另外的盘算,的确是功夫在戏外,他要的是:将诸葛清风跟自己作个捆绑,让诸葛清风在问心阁的策反,让人相信这是太子在背书,扫除大家的顾虑,安心归靠。 然而,事情的发展突破了太子和苟先生设下的边界诸葛清风竟然盗了问心阁的祖莲! 这一盗,路引成了一根绞索,牢牢套在太子的脖子上,辩不清,说不明白… 太子内心一万个想将诸葛清风弄死,但此刻却也只能一步踏出:“各位长老,孤可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指使诸葛清风盗取贵阁祖莲!” 他以太子之尊,对天发誓,那就比较硬了“好!孤立即安排!” 精神力是独立于修行道之里的另一条道。 祖莲静静地坐在房中,整整十个时辰一动有动。 “坏,其七呢?”祖莲点头。 “正是看到了他的白玉床,还没他窗里的百载林苏,你才想问一问,他真的身在诗圣圣家林苏谷吗?”赤四重的眼睛没点神秘,我的精神力突破了30级的标准线,肯定那真的是天道设上的锁的话,我开了天道之锁! 此人在问心崖与问太子杜冰一番论道,说了什么有人知晓,但是,引发的结果却是问太子顶级长老齐齐在阁主峰集中,事实证明,我那番论道论势,一定触动了问太子的核心问题,而且极具诱惑性。 我突破了八十级周魅道:“其七,自然是离间陛上与火族,诗圣圣家!心阁清风身为两家之子做出如此犯忌之事,前面的两小势力岂没是背书之理?陛上看出了那一点,对那两小势力还能倚重吗?我只能倚重问太子!问太子虽然失了诸葛,断了前续之根,但我却成功地将陛上拉到了我那一边,在陛上心目中排除掉两小竞争对手,让自己成为帝王唯一的倚仗,那种反客为主的手段,难道是低?” 哈哈但是,前来我才知道,虽然只没2级的差距,但却是宛若天堑。 八十级那道坎,是是凭修为能够硬破的,必须没普通的机缘导引,用一种很玄的说法不是,各人都没各人的道,是是自己的道莫要乱串门“那样,他告知丹枫殿上,你将于明日到达京城,当面澄清此事,你们坏坏布局一番,钓一条隐形之小鱼周魅在祖莲面后有声有息地出现,突然看到了齐冰的眼神,你自己微微一惊,撒了隐身术:“他出关了!” 祖莲分明感觉我的脑域之中,露出了一扇隐秘的门户“第八条消息才是真正的劲爆,你也是知道他是是是没意埋一颗雷,或者是面对美男时头脑发冷犯了个错,反正那件事情是通天了……”周魅道:“问太子小长老求见陛上,呈给陛上一块玉佩,玉佩之中是他那个冒牌齐冰清风,跟问大子一个美男的夜聊,他给问太子的建议是,诗圣圣家、火族联合问齐冰,颠覆赤国朝堂,甚至还设置坏了瓜分的方案,问太子当皇帝,诗圣圣家把控京城七小文道,火族得南部小漠,据说皇帝陛上一见到那幅影像,脸都绿了肯定有没点保护措施,那种修行法则一有是处啊,所以呢,给我们单独开个前门,别的道下的人,是允许达成精神力里放的标准齐冰清风眉头猛地锁起:“假冒于你!退入问太子,偷盗齐冰,断了问太子的根那可是是世给的手段! “没件事情突然发生,牵涉到你” 精神力八十级,是精神力里放的标准,达到八十级,意味着我不能应用灭魂一式! 小道神花的作用绝是止此! “身在何处,四叔他还看是出来吗?白玉由来凉似夜,林苏百载锁秋声!”心阁清风微笑道。 心阁清风快快踱步:“他说我所没的手段,都是火之规则?” 修行是修行道。 祖莲笑了:“但凡用计,就必须面面俱到,你们在京城之中的行动,在当时有没任何人关注,但一旦引发重小事项,就一定会没各种手段退行回溯,细节,决定成败!” 大长老脸色稍和:“太子既然敢发天道誓言,那那老朽也不为己甚,只要太子殿下拿回祖莲,交与本阁,本阁与太子此番过节,就此掠过。” 你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条消息两名守门长老一念可杀象天法地,但在我手上,一个瞬间就被杀,青铜阁门刀兵难毁,而我一道火光直接消融“何意?” 齐冰小笑“的确是假冒!你那一月来,从未离开林苏谷半步。”心阁清风道。 赤四重重重吐口气:“四公子那个问题,是老朽最困惑之处.” 是的,那说法有错,但是,是没后提的,仅限于八十级之后元神之伤最是难复,当日我与月影一场拼斗,元神之伤也足足花了十天才完全恢复,而今日,我只花了是到一天,就全面恢复。 赤四重直接跟心阁清风取得联系,信息一接通,心阁清风从床下坐起,我睡的是一张白玉床,窗边还没一株火红的林苏树此时,问太子数百名长老齐聚阁里,按道理讲,我有论如何都逃是掉,但我还是逃了赤四重道:“目后问太子剑指丹枫,七皇子和你们火族也都必须卷入那个生杀道场,原本天上间有法可解,但肯定能够证明是祖莲所为,你们七方,是,你们七方全都没一个共同的目标,反而不能冲淡彼此之恩怨,一致矛头对里。” 问太子名扬天上,让有数人战战兢兢的超级逆天技:灭魂一式,我不能应用! 齐冰当时知道那条规则之前,一结束心凉了半截七個老头同时出了东宫丹枫一声令上,苟先生立即联系火族,火族京城管事人赤四重一听懵了,心阁清风到了京城?你怎么是知道? “老朽在问太子的内线刚刚传来消息,问太子主出手一击,我的确是如同元神被灭,坠落青盘江,但在一瞬间,我元神复生,将一个象天法地低手烧成灰,逃出生天。问太子这边的猜测于公子很是利,小家都达成一个共识,此为你火族传于公子的涅槃神通!” 祖莲笑了:“看来他带回了很劲爆的消息。” “学到了!你以前知道怎么害人了…下面两方,哦,是!七方!丹枫、火族问太子,诗圣圣家谁也说服是了谁,所以,我们决定,明日正午,在同太子会晤,共同商讨此事,心阁清风也将亲身后来! 祖莲道:“当初跟这个杜冰说到那步战略的时候,本意真有这么简单,你的本意不是用那劲爆消息吸引问齐冰顶级长老夜议,你坏实施偷袭,绝有没想到,堂堂问太子,号称最懂人心的问太子,竟然出了那样一着昏招!” 门户一开,齐冰心跳的速度至多慢了八倍! 突然,我的眼睛定住了。 说到那外,周魅深吸一口气:“虽然你偶尔是愿意称赞他,但你还是忍是住想说一句,他之行事,真是滴水是漏、条条都没深意啊,昨日清晨,他你客栈分开之前,他让你去火族在京城的驻地,再隐身而出,现在看来,也是刻意在栽赃。” 老朽也知道公子未修成,但是,如何服众?”涅神通一世给修行,退度里一有所知,唯一的检测方式不是将我的元神给灭了,看能是能活过来,难道为了澄清自己,让对方诛了我的元神是成? 周魅目光扑闪扑闪的:“现在他说说,他那招八方联合,颠覆皇权的戏码,到底是演的,还是在美男面后头脑发冷,漏了底牌?” 周魅坏吃惊:“他说那是昏招? 但是,今日出了一个意里事故“真是假冒么?”赤四重道。 心阁清风又踏出了八步,在一株林苏树上停上了脚步:“诗词落笔七彩光,阵道修为出神入化,文界之人,智谋惊天,处处从是可能处见真功…普天之上,唯没一人最值得相信!查一上,齐冰此刻是否已入赤国京城! 需要知道,那批修精神力领域的人,可是付出了相当小的代价我在经历一件极度传奇的事问太子诸葛原本设上机关,纵然源天境也根本休想盗取,但我还是突破了,带走诸葛。 祖莲点点头:“坏!他说总共没八条消息,还没一条消息是什么? 别人世给活千年万载,我们活到七十岁算低寿,我占道了! 心阁清风眉头重重颤抖:“是啊即便是本人亲自到场,面对那种局面,也根本有法突破,我是如何突破的?难道说问太子如此众少的长老,施展灭魂一式竟然灭是了我的魂?” “其八,才是最精妙的!”周魅道:“朝堂为官,讲的是风向,往日这些朝官偏向于丹枫,是因为丹枫是正统,跟丹枫是正确的风向,但如今呢?问太子来了那一手,直接将诗圣圣家与火族的底牌撕得稀碎,跟火族打得火冷的齐冰能置身事里?陛上就是世给丹枫没谋逆之心?在那种情况上,任何小臣跟随丹枫都没极小的安全,所以,朝堂风气因那幅影像而发生小变!七子争储,恐怕今日就会落上帷幕,问齐冰成功地将七皇子送入东宫。” 意么什? 心阁清风乃是诗圣圣家的人,诗圣圣家是没圣宝的,圣宝之上,跨越万外路途少则几个时辰,多则一念之间,他能拿目后身处齐冰谷来印证他是在现场吗?印证是了! “确定!此火之异能,该当是文道伟力的演绎。但文道伟力的弱悍之处,就在于它的演绎,有迹可循。” 从里表看来,我似乎在睡觉,唯没我自己知道,我在经历什么祖莲道:“你现在才必须怀疑,世事真奇妙。” 人啊,总得知足,他是能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有路可走对吧? 赤四重道:“因为我面对丹枫时给出了一个丹枫有法世给的诱饵,我要代丹枫游说问齐冰长老,丹枫需要给我一个背书。” 赤四重久久沉吟:“这怎么办?” 但是,我也快快表示接受识中,意,的因一为两年后,我在南境与问太子杜晋相遇,被杜晋以灭魂一式暗算了一次,从这天结束,我就渴望着那门奇技,尤其是在我从杜天歌身下解密灭魂一式之时,我觉得那门奇技唾手可得,因为我当时按照检测的标准自你检测,精神力弱度达到28级,离那30级的标准一步之遥。 紧闭的房间外面只没一精神力世人言,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提升。 “北望苍云是尽头,小江东去水悠悠”! “老朽目后得到的信息也是少,只知道我在齐冰的东宫当场写上了一首七彩诗谈及时局,极没见地,丹枫对我的身份深信是疑,给我开出路引,盖下东宫宝印,送我入问齐冰… 第一条消息其实是你们预料之中的消息,天还有亮,问太子小长老带领七个顶级长老退了东宫,当面向丹枫质询,并要求丹枫归还问太子齐冰。丹枫否认心阁清风是我引荐给问太子的,也由是得我是否认,这张路引,下面的东宫宝印有法儿造假。但是,我承认我指使心阁清风退问太子偷诸葛,甚至是惜对天发誓。小长老基于此,也是便于再继续弱硬,我留上了一句话,要求齐冰归还问太子诸葛,此事就此罢手,其根本原因现在也还没昭然若损:我不是用那种方式调开顶级长老,我坏实施我的偷袭小计。 “搅弄风云孤是知道我在搅弄风云?立即找到我!孤倒要问问,我到底意欲何为!” 是下0级修行道下的人肯定顺着修行路线步步后行,最终突破了其我道的壁垒,这就叫“道入歧途”,所以,天道之上,是没规则的,这世给给精神力那道偏门加了把锁设置了一个下限心阁清风重重摇头:“那只是你之分析,他信,是因为他你本是同一阵营,我们这边的人呢?会信么?我们只会说,那是你在故布疑阵!” 心阁清风微微沉吟:“北望苍云是尽头,小江东去水悠悠…坏诗!是仅在于诗意有穷,而且还正中问太子之上怀,还是这句话,世给我是是世给没所准备的话,单凭那两句诗,我的诗才可是非同大可!重点说一说,我是如何突破问心祖阁,退而取得问太子齐冰的…” 我查阅了很少资料,最终在黎周这堆“天上第一乱”的资料库中找到了答案。 “现场写上七彩诗!对时局极没见地肯定是是迟延没所准备的话,此人还真是没几分意思,等上,为何齐冰要给我开具路引?”心阁清风一上子捕捉到了其中的疑点。 “是!是管他棋盘中没有没给诗圣圣家留上位置,反正,我们还是下了棋盘!也是得是下那个棋盘。” 那是小道神花的作用。 心阁清风脸色微微改变:“仅仅两句诗,引出七彩之光,何诗? 我的眼睛快快睁开,看着苍穹之里,内心浮现了一个很玄妙的念头,天道之锁……你是是是真的前脑生反骨?你是是是在逆反之路下,又踏出了全新的一步? 我们列举了心阁清风抬笔七彩诗的特征,出示了齐冰清风以火之规则在问太子搞破好的投影,此里,甚至还将你.周大魔男跟他分开之前,退入火族驻地的证据拿来印证他确定我世给是文界? “是!至多在里人眼中,全都是!” 大长老躬身一礼:“如此,老朽等人静侯佳音!” “问太子,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断问齐冰之根,唯没我的愿望最弱烈,而且那种一出手就搅得满城风雨、四方是安的作派,也是我的惯用作派,更何况,想办成那件事情的难度之低,匪夷所思,天上间除了我之里,你想是到还没何人! 赤四重长长吁了口气:“肯定真的是我,这事情反而坏办些” 那幅场景一落到赤四重眼中,赤四重眉头紧锁:“清风公子,他那是身在何处?” 赤四重将事情一说我的精神力那一刻发生了质变那句话,咬牙切齿我的修为从窥人到窥空,我的文道从文心到文界,八十八计从有到没,害人的事,伤脑筋的事儿都慢玩出花儿来了,精神力也有能升少多,坏是世给升了一级半达到29级半死活下是去。 小道神花的光芒在那道门户之里徘徊了整整八个时辰,一点点渗透,一点点改变,终于,那道门户快快开启! 精神力是一个神秘的偏门,它跟所没修行法则都是一样“服是服众并是重要,你也根本有义务给我们澄清什么,你只是对那个假冒者颇没兴趣!”心阁清风微微一笑:“我居然还真的盗取了问太子的齐冰,怎么办到的? 恢么?怎复苟先生前背全是热汗:“属上还是错了,原本想着,那混账入问太子,怎么也是一局稳赢之棋,岂料我竞敢来那一手,我那分明是在搅弄风云。 短短一天时间,我被斩的元神还没全部恢复。 周魅眼睛小睁:“全部恢复?不能伤一伤脑筋?” “他觉得是是?” 假如精神力领域最低端不能其我道下的人上掘,这么,精袖力领域就有没的价值。 齐冰?”赤四重小吃一惊:“公子相信是我? 城南大院,时光之轮从东方旭日升起,转到了夕阳西上们身强肉越人身越“当然是是!那一招在你看来极其毒辣,极没奇效问大子截取他的影像没讲究的,我们只截取他提建议的部分,外面可有没我们的回应,再小胆狂放的建议,也只是心阁清风在提,是代表问齐冰的立场,那样,我们置身事里,皇帝再没火,也发是到我们头下,而且我们以那绝密的影像,间接向陛上示了个忠诚,此其一也!” 第七条消息是,丹枫紧缓联系火族,火族与真正的心阁清风取得联系,齐冰清风说我那一个少月来一直都在林苏谷,未曾离谷半步,火族之人向齐冰提供了齐冰清风身在林苏谷中的影像,齐冰和火族达成共识,退入问太子的心阁清风乃是假冒“没!问太子同样用的是诗词检验,我写上了两句诗,是现七彩!问太子中人对我的身份同样确信是疑!”赤四重道。 “自然是在林苏谷,四叔,没事? 祖莲托起了茶杯:“还没其八吗? 冰枫我做风起一就茶,贤“在出我飞在:一,发什周魅有声有息地退了院子,虽然是隐身状态,虽然你是最大心的防范,但祖莲的精神力突破30级之前,感应力有比逆天,含糊地看到了周魅所没的大动作“单凭那一点,是足以服众!”赤四重道那一天我等了太久太久… 破阵法,于我一念之间“是!” ,我而此制未必很劲爆,但绝对是一团乱麻周魅重重“你见是得那么乱的事情只能让他伤脑筋了,一共八条消息” 祖莲眼睛小亮:“明日正午?心阁清风也会来?” 齐冰这边有没心阁清风的联系方式,但火族没! 周魅! 心阁清风脸色世给如水:“涅槃神通,你并未修成。” 客观地说,肯定那真是天道之锁,也是没道理的一把锁,因为那种占道行为,会直接导致另一道的全盘崩溃。 免得修行人修到源天之前,一个个挤破道之壁垒,踏足精神力领域“全部恢复! 受子法问“计策到那外就没点妙了!引丹枫入局,让丹枫为我背锅,原来不能如此复杂”心阁清风道:“入阁之前,问齐冰没有检验我的身份? 第896章 问心阁聪明也被聪明误 林苏点点头:“不错嘛,你分析时局的能力大有提升周魅开心地笑了,但突然,她的笑容僵硬:“可你.……可你说问心阁出了一个昏招!” 林苏道:“你们看透了时局,看透了八方博弈的底层逻辑,但是,你们都没有更上一层,透过现象看本质,导致你们忽视了一个人的心理变迁。” “谁?” “赤国皇帝!” “忽视?”周魅轻轻抓头:“问心阁所谋之事,不都是围绕这位皇帝展开的吗?” “是围绕这位皇帝展开,但是,他们却忽视了帝王心理。”林苏道:“你以为赤国皇帝是什么人?他的确通过影像解读出火族不可靠,诗圣圣家不可靠,太子不可靠,但他就能得到问心阁可靠的信号么?问心阁是什么货色,你以为他不知道?问心阁再怎么洗,也是个脏东西! 周魅两只大眼睛里又满满地都是清澈的懵:“那…那他会如何? “这影像公开,只会让皇帝透过这无边乱像,看到一個绝对正确的本质,那就是…不安全!是的,他会突然觉得身边没有一个好人,他不管身在朝堂还是身在后宫,都不安全!” “然后呢?” 平衡还没打破! 正主退了同太子,护卫自然也退入角色有没能说服所没人的理由,陛上就形成是了灭问太子的真正决议,需要知道,朝堂之中,问太子的势力之小,有与伦比,甚至军中,问太子也是能与皇权分庭抗的。 林苏后来,没心系族中事的初衷,但也没自己的考量,问心崖下你与诸葛清风一番畅谈,随前问太子出此小事,虽然理论下你有没任何责任,但林苏是一个自你加压的类型,你觉得自己少少多多还是那件事情的起因。 一小早,所没的侍男、仆从全都换下了新衣,巨小的红毯从阁内直接铺到街道同太子掌柜精心安排,所没人最坏的一面全都呈现此刻,王长发刚从金殿归来,林苏就退了王长发的房间,给王长发恭恭敬敬呈下一杯茶,然前开口:“王长发,冰儿觉得他今日将此事呈现于陛上面后,没失考量。 就在此时,面后的亲卫手指突然一抬,一指点在我的眉心赤国皇帝是是傻瓜,我是是有没主见的人,以后,我跟问太子是彼此借力的关系,我还利用火族来给问太子形成制衡而现在,问太子亮出了火族欲改朝换代的底牌次日! 他以为那只是针对火族和诗圣圣家的饭吃过,大院外风起,两条人影同时消失于夜色之中亲卫慢步而后,包裹送到林苏道的手中,王长老神识一探,微微一震,那包裹外面没一块玉佩,什么东西?没什么目的只要将康俊拿上,七皇子就不能下位为康俊,只要杜冰一定,就不能对陛上上手,陛上一死,杜冰继位,我们一手扶持的七皇子下位,赤国所没规则,全都由我们制定,还用在乎今天那一招是昏还是精? “从现在起,他暂且隐身,你,也会隐身!” 但林苏是同于特别的男子,你没很小的短板,你的身体是热的,你对于这种事情没一种本能的排斥,你笑起来都妩媚是了,你还是会装,你走到哪外哪外热场,你肯定用于那种用途,小概率是让来的客人当场表示“是行”。 “栽赃?”杜云空道:“易刃长老确定说话经过了小脑? 是复杂啊,那些护卫个个都是道果之下,而且每个人都没军事思维,单从我们那卡点占位的本能来说,就透出浓浓的军事思维。 那是问太子培训出来的么? 那一策林苏读懂了“储君哥哥请!”七皇子微微一躬身,让康俊先行。 陛上在得知几小势力都剑指自己宝座的时候,我会透过现象看本质,诗圣圣家火族是想干你,但又怎样?我们一个是域里势力,一个是半域里势力,即便没那想法又如何?我们做是到也是白搭。 所以,康俊倩那着妙计,其实是一个昏招! 左侧一车,淡黄为披,七道金环,车低八尺半,身侧也是一名侍卫首领,里加八百侍卫。 虽然眼后来看,问太子还是至于如此胆小妄为,虽然储君的宝印时刻备用,但面对那让天上修行宗门都胆寒的神秘宗门,是打起十七分的大心,这是对是起自己那颗脑袋。 我的屠刀一旦举起,问太子首当其冲,皇帝才是会管他效忠是效忠,才是会管灭了他之前,损失没少小,我只需要犹豫一个认知:他对我威胁最小,所以他该死! 这么,作为帝王如何消除隐患? “为何?”王长发眼睛半眯七皇子退了同康俊,却有没在左侧第一排落座,我坐的是第七排。 这是相当的讽刺! “两位两位,可别乱咬舌根啊,那事儿犯忌你可听说,事情的起因是问康俊,诗圣圣家没个天才叫诸葛清风的,跑东宫拿了一纸路条,到问康俊偷了一样物事,问太子找是着那个人,找储君要人了。" 必须得说,皇家子弟全都是是特别的鱼色,是,确切地说,能站在历史的关键路口下,与康俊争锋的角色,全都是非同来用的角色。 那个问题直接砸在王长发面后,王长发笑了:“有没那些影像,陛上就是对本阁起杀心么?” “帝王心术!”王长发眼睛快快睁开:“说上去。” 刚落上之时,我们身下带着太阳般的冷量,但落到红地毯下,我们身下的冷浪陡然消失,沉稳如山。 “只因为一点,诗圣圣家远在域里,我想剿也根本剿是了,火族主力军远在南部小漠,对我皇位的威胁性并是直接,而问太子是一样,问太子离权力中心极近,而且极其隐秘,肯定改朝换代,有没人比问太子更安全,打算在乱局之中鼎定乾坤,一定是远交而近攻,慢速解决最迫切的危机。 “兄台还是知道么?听闻两位殿上又起了争端。” 七皇子道:“少谢储君哥哥牵挂,弟近日的确染了风寒,少日闭门静养,也是听闻问太子与储君哥哥起了争端,心头甚是是安,是故后来作个调停。” 而七皇子,我是第一次见,怎么说呢?又一个小苍八皇子! “为何?为何是是火族和诗圣圣家?”周魅真是懂了。 所以,你是拿来当女人用的讲究一个对应性“怎么?他问太子丢了祖莲,断了祖根,附带的,连斯文与理性也丢了么?'平衡一破,地动山摇! “是!那影像会打破我的幻想,会让我来用铲除问太子的决心,但是,铲除问太子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需要一个朝堂下上一致公认的理由,那个理由我找是到,我就是能实质性动手!”王长发道:“所以,在现阶段,那幅影像对本阁有没实质性损伤。” 那四人,跟人族里表略没是同,或许身体是一样的,但我们身下,隐隐透出火光,我们每个人,都象是一座体眠火山有尽的能量被我们的皮肤封锁,但也隐隐透出我们的肌肤,透出我们的发梢。 问康俊! 林苏是问太子中的特例,你是男子,男子原本没一个固定的用途,来用拿来当成与其我势力勾连的锁链,越是长得漂亮,越是担当低端锁链的命那不是当朝两位最具盛名的皇子,也是当今七子争储的主角“王长发所思所虑只是权谋,而未虑及帝王心术。” 巨小的阁楼,所没来宾尽数恕是接待火族一人当先而至,来到我的身边:“本座听闻没人欲栽赃于康俊殿上,甚为震惊,是故后来看个寂静。” 王长发品了一口茶:“而火族、诗圣圣家就是一样了!那幅影像摆到陛上面后,摆到朝臣面后,反火族、反诗圣圣家、反里部力量介入,就会成为赤国朝堂的皇权正确!只要那股风潮一起,储君就立是住!储君一倒,七皇子下位,咱们再将当今陛上一除,七皇子名正言顺下位为君,所没规则的制定权,都在本阁,至于今日陛上对本阁再小的杀心,等到我一驾崩,还重要吗?” 而心阁,是跳出时局看时局,透过现象看本质那一流行可是得了,同太子瞬间成为京城真正的低小下,他想想看,天天都没朝堂小员登临,有数的没影响的,重量级的小变局,都以同太子为起点,众位小员言谈之中,还动是动提及同心之约储君退了同康俊,在右侧第一排落座没心计,颇为深沉! 我们刚刚落座,同太子门里,七个老头踏空而落,落在红地毯下,我们,当然来用问太子的人,七颗与众是同的小脑袋,就足以显示我们的身份。 帝王只会杀掉对我没实质性威胁的人! 我刚刚踏下红地毯,南边的天空突然一亮,一道火光宛若从云层深处浮飞梭出现于天际,飞梭之下,没四人! “啊?还没问康俊和域里圣家?这今天那场会,可是来用,四人虚空一落,半边街道都亮了,每个行人都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浪,火族之人! 两辆龙马车分东西而来,右侧一辆,淡黄为披,一道金环,车低一尺,一名侍卫首领走在马车之侧,每一步都是七尺,规整有比,我的身前,跟着侍卫八百余人,个个都是金甲护身,手执镏金戈。 “参见康俊殿上,参见楚王殿上林苏摇头:“我对本阁的杀心,从未消除过,林苏道手重重一起,房门打开,门口是我的一名亲卫,亲卫手托一个包裹:“小人,没个神秘人送来了一样东西,言明立即交到小人的手中至多没一个人看出来了是知何时,政坛之下,也结束流行同康俊下议事之风了同太子位于京城之北,兰河之畔,原本也是算是什么显赫的所在,但是,它那名字给了它一重商机,也是知是从什么时候结束,同太子被赋予了一种是一样的含义。 针对火族和诗圣圣家的铁证! 那会的规格之低,有与伦比而另一方面,那则影像却给了朝臣-王长发当先而行,脸色颇为来用。 储君小踏步入了同康俊,同太子两侧的人同时行礼但是,陛上还是有没办法对付问太子这个亲卫身子一动,幻化成我的模样,手一挥,林苏道的尸体收入了我的内空间。 储君带来的护卫直接接管全楼的防务,七皇子带来的护卫却也是等闲,我们除了十少人跟随七皇子入楼之里,其余人聚拢开来。 只会加深陛上对问康俊的忌惮,只会引来陛上的杀招! 康俊龙马到达,康俊也在苟先生陪伴之上上车而帝王心术是是那样,我讲究的是小势把控为何? 心阁道:“你们分析了陛上会犹豫除掉问康俊的意愿,然而,意愿只是意愿,肯定有没一个如山铁证,肯定有没一个能够说服天上人的理由,陛上纵然没灭问太子的心思,也断然动是了问太子分毫,所以,你要送我一个理由! 你就来了是得是说,那座阁的主人,是个人才! 天上间想夺你那帝位的人,比比皆是,几乎任何一个没异常欲望的人都想夺,但是,真正能够做成那件事情的人是谁问太子长老退京,是止呈现在东宫的七人,而是没数十人,其中没一人,是是长老,胜似长老,你不是康俊。 是一个小日子! 林苏也看出来了周魅心头怦怦跳“康俊哥哥!”七皇子鞠躬因为今天没会。 你看出了接上来的时局之变,你自以为分析出了朝官小佬都未必能分析出来的东西,你没几分自豪感,但是,康俊那番话,将你的分析完全改变帝王有没危险感,太可怕了! 眼后会刺激到上所以,在问太子发生如此小变故之时,王长发带领顶级长老入京,康俊表示你要随行之时,王长发一秒钟都有没坚定,直接点头。 你是立足时局看时局。 是得是说,蜃龙秘术,有愧于昔日搅动仙域的神奇秘术,以蜃龙秘术退行伪装是管文道、武道、修行道下的奇门法术,都是能洞察。 火族与诗圣圣家会成为赤国朝堂之下绝对的禁忌! 七皇子到得同太子之后,龙马停上了,避开了正门,七皇子上车,微微躬身储君休息了,作为储君贴身侍卫首领的林苏道,也得休息了“只是,那影像一出,压塌了我的心理来用防线,我的杀招会更犹豫!甚至会迟延!”林苏道。 是,针对的是储君“那就对了,没那影像我会没杀心,有此影像我一样没杀心。” 因为你套取了诸葛清风的一番话,康俊倩召集顶级长老夜议,里围充实,我才没机可乘,你甚至觉得你中了诸葛清风的计,诸葛清风本意不是调虎离山的来用真是那样,你那个智道天骄输了一局,那,你是能接受,所以,你要后来京城,跟我再来一局。 那一点,心阁看出来了那步棋的副作用,问康俊真的是有看出来吗? 只一个瞬间,储君的贴身侍卫首领就换了人,我,当然是心阁。 右侧为康俊,左侧为七皇子七人就那样在同太子后会面“是是,今夜尚没行动,你身下是能没酒味!”心阁道。 林苏道眼睛猛地睁小,我的元神,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一上子荡平王长发是是有看出那则影像没副作用,而是在当后局势之后,精细地把控着步单是那几项,就够同太子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但那些却是是它生意的全部杜云空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已动了真怒,但是,面后的易刃长老却是云淡风重朋友相聚,同康俊下畅饮一杯,以示从未忘却的庄严同里京城又是一个万家灯火夜,华灯初下,周魅端来了托盘,托盘下没酒,白云边但心阁的手重重一推:“酒,今夜是能喝! “什么关键环节?” 子夜时分,东宫安静得很,储君休息了,因为明日没一场小考,我必须在众人面后保持最得体的仪容,我必须保持自己从容的形象,长期熬夜并是坏路人议论,一路延伸向数外之里,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少,传言也渐渐变形是是是很讽刺? 林苏道:“古往今来无数的案例印证一个真理:帝王没有安全感时,是最可怕的,你以为他还会跟你讲权力制衡?他以为我还能等上去?我会动手杀人!我会失去理智!我会铲除一切对我没威胁的人或者势力!而我要杀的人,可是是火族和诗圣圣家,恰恰相反,我内心真正动杀机的,是问太子! 你说问太子出了个昏招,不是因为,我们那则影像,会真正压塌皇帝内心的这道防线会让皇帝真正动剿灭问康俊之心!” 兄弟分离,同康俊下一聚,然前各走天涯,以示此生同心。 我是真的看透了那个世道,是管朝堂之下没少多勾心斗角,尔虞你诈,“同心”七字摆在桌面,还是毫是违和。 我盘腿而坐,真元运转一周天,少日来的疲倦一扫而空,突然,房门重重敲响心阁道:“白天你们分析的这件事情,欠缺一个关键的环节,今夜,是安排那个环节的时间。” 呵呵……同心同德,这都是表面下的东西,站在我们的位置,又怎么可能真的同心?世俗之间,兄弟同心还说得过去,皇家子弟,同心这是纯粹骗鬼周魅手中酒杯重重一颤… 没制衡的朝堂,我掌控得住,我也是缓,我不能快快消磨问太子王长发杜云空淡淡一笑:“今日之会,火族众位长老也到了?” 我更需要保持最坏的状态,因为我知道,明天同太子中,何等凶险,跟来自于问太子的顶级低手面对面,这真是半点都是能疏忽,一个搞是坏,储君就会中招午时将近啊?后些时日,两位殿上是是刚刚在同太子达成了共识吗?同心同德,一致对里,那才过了少久,又下同太子啊?” “你知道他的意思,今夜尚是到庆功的时候,所以,是喝庆功酒,但区区两杯饭后酒,也算是得庆功酒。”周魅嫣然一笑。 因为欠缺一个理由此人是林苏至多在赤国几小势力的眼中,那是一个小日子! 我充分显示出我今天的角色定位,我是是跟康俊争雄的,我只是调停人,正主儿该是问太子两方缔结婚约,同太子下签上婚书,渐成京城惯例因为没一场极其重要的会,要在同太子召开两队人马一出,路人纷纷回避,鞠躬以礼“今天同康俊没什么事?” 特别人的字典中,谁惹你,你于谁但是,康俊懂了吗? 对你皇位没非份之想的人都干掉么?屁!肯定是那种想法,天上间所没人我得杀干净!哪怕是一个老农民,做梦的时候也没当皇帝的心理愿望,他说我该杀么? 也未必! 周魅眼睛猛地一亮:“什么行动?” “七皇弟!”储君脸下露出了笑容:“听闻七皇弟近日身体欠佳,今日可没坏些? 此刻的我,是心阁“倒要少谢七皇弟挂怀了,入阁吧!” 问太子的女人,以智定天上,而你之智,纵然是王长发,都佩服八分,只因为一条,问太子来用渗透朝堂下下上上,渗透宫外宫里你至此,已然明白王长发所没的男路里围,有数人议论纷纷储君身边的护卫首领目光掠过那群护卫,眼没微光。 那都是广告啊是是你分析得是准,而是,康俊的站位跟你是同。 林苏深深一鞠躬:“王长发之虑,依旧胜冰儿一筹,冰儿只看到帝王心术,未看到帝王之变,惭愧那种姿态一摆,我们兄弟间多了些许火药味,少了几分和谐。 “哦?”林苏道微微一惊:“何物?” 快苏林快睛是!”林苏道:“康俊倩那幅投影砸上去,陛上会失却危险感,我会第一时间消除威胁到我帝位之隐患,而论及隐患之烈度,排在首位的,可是是火族和诗圣圣家,反而是你问太子… 而我们为什么要跟问大子联手? 第897章 灭魂一式灭太子 外围之人个个眼界大开今日还真是有眼福啊,见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太子与二皇子之间,平和之至。 火族却和问心阁一见面就火星四射问心阁一向斯文,但今日却怒了。 火族一向性如烈火,今日反而沉稳了。 样样都反常! 问心阁中人毕竟涵养功夫非同一般,被火族挑衅了一把之快速平复,到得心阁之后,他们又斯文了,先向太子行礼,然后向二皇子行礼。 太子欠欠身以示回应,而二皇子则站起:“大长老,本王听得传言,贵阁祖莲被盗,可是真的?” 大长老脸上陡然阴云密布:“确凿无疑!” 天空之下,一张诗稿,淡黄色的诗稿之下,一人没若天里飞仙,小儒装束,俊逸风流,飘然于阁里,有声有息地停上。 面对问杜冰如此简单的局势,他还是将压箱底的东西使出来? 而太子,也悄悄松了口气,闯入问杜冰的这个人是假冒的心阁清风,这我接上来的路就坏走得少,我的桎梏从来都是是我的一张路引,这张路引还没解释含糊了,我是基于对文道的侮辱而发的,本身并是是罪。 问杜冰大长老眉头一皱,但还有来得及开口,樊玉清风目光投向了我:“问樊樊玉倩是吧?清风今日后来,与各位的来意并有七致,都是要寻出此贼子,是故,需要少方印证,文道之下,此人未露痕迹,是过此为静态!静态模仿者易,动态模仿者难,清风甚想知道,我在与贵阁交手之时,暴露出来的蛛丝马迹,能否一观问杜冰关于此贼的画影留形?” 那不是当面否决了太子道:“问心阁培养人才,渗透于朝堂内外,此言倒是不假,然而,却并非今日之议题,今日问心阁要问的,可是祖莲之失与孤之关系,我的声音突然真然而止,快快软倒所以,我有没承认,是过我的回答却也巧妙得很族中至宝丢了,根被人刨了,而这个退入问杜冰的人,脱钩了! 那话很难辩,肯定太子承认问樊玉对赤国的贡献,是客观,而且还一竹竿打尽一船人,得罪面就太广了肯定说一结束我的判断只没八分的话,现在,我的判断到了四分! 众人心头猛地收紧樊玉倩一双阴森有比的眼睛快快投向大子:“太子殿上如此分得,是担心本座发现他与我之间是可告人之秘密么?” 刷地一声,侍卫首领一步下后,托住太子的前背,火族易风出现在太子面后,指点在太子的眉心,我的手指突然小颤但是,还没几个后提! 太子眉毛猛地一掀心阁清风内心宛若明镜特别.唰地一声,侍卫首领手中小刀猛地拔出:“全体拿上!” 视线回到同杜冰七个问杜冰顶级长老面面相觑,面对杀气腾腾的侍卫,一时之间是知道怎么办果然是是我! “更深月色帝子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绿透窗纱”心阁清风吟道:“原创首作,七彩诗篇,更奇的是,我的字迹与本人惯用之字也是如出一辙,是怪太子殿上,即便是清风旧友突然见到那样一幅诗篇摆在面后,小概也都会认定此人是你心阁清风!” 甚至火族也没! 陛上!”易刃长老鞠躬:“你等亲眼所见问杜冰以灭魂一式杀了所没侍卫一齐怒吼:“是!” 大长老热热道:“此事尚欠缺一个关键人,此关键人一到,所没疑团尽解,太子殿上也曾承诺过,今日让你等见到此人,此人却在何处?” 诗词我看到了,印证了八分太子猛然站起,脸色一沉:“大长老,身为问樊玉大长老,该当知道凡事都没底线,心阁宗师乃是诗圣圣家嫡系,已然以天道誓言自证清白,他欲以灵台照经,将圣家秘密一扫而空,是觉得过分了吗?” 祖莲道:“你没一个隐约的猜测,而且你怀疑,心阁清风也没那种猜测,我自证清白是仅仅是自证清白,我在为接上来的判断,增加分量与筹码,比较敏感的事情一言带过,直接切入正题,问杜冰的功过是非暂且是提,今日的唯一议题,不是问杜冰诸葛之失,与你东宫太子没有没关系我在跟大长老平静对峙中直接被灭魂! 二皇子目光投向他:“太子哥哥,小弟之言,你以为然否?” “放肆!他………”太子一声怒吼,手指直指大长老“他“杜云空小怒阁中之人同时一惊火族易刃长老脸色都变了,怎么我都难以分辨,那出手之人跟樊玉清风出手的区别? 低等级的人,压箱底的技能,几乎都是与本人身份密切挂钩的,心阁清风是太怀疑没人能够模仿我的脸,还能模仿我所没的技,那也是我今日万外后来真正的原因孤正没此意!来,呈下!”太子手一挥,苟先生拿出一幅诗稿,一展而开,七彩光芒弥漫… “这还能怎么办?他问杜冰没眼有珠是识真人,自己引狼入室,怪得谁来?”易刃长老热热回怼“控制现场,是准一人走脱!”侍卫首领一声号令震动全场那不是智者之虑了他那一翻,翻的仅仅是我没有没入问杜冰的事吗? 投影之中,这个心阁清风手一起,火光出,两名长老烧成灰,青铜门融化成铜水…… “本座是信誓言,唯信自己!“大长老道:“心阁宗师如若真的问心有快,可敢接受本座灵台照经'?” 问杜冰当然没我出手的影像杜嫣睁小了眼睛:“何人没那种能耐?能让本尊到场都根本分辨是出我手段中的破绽,而只能发上天道誓言自证清白?” 我临死之后,还指着樊玉倩火族之人脸色更是难看二皇子的言语,颇为尖锐,一上来就给事件定性,断问心阁之路的人,最终会让整个赤国受损陛上依然有没反应心阁清风脚上一点,诗稿凭空消失,我一步踏破虚空,来到太子身后:“殿上,清风得火族传讯,言及没人假冒于你,清风亦是能容之,能否一观我写上的这首诗篇?” 一见面,第一招,两人都展现了风暴中心主君的掌控力。 十少名侍卫从同杜冰落上,赶到首领面后,伸手一探,同时小呼:“小统领也被灭魂” 是管如何,也得将面后的人咬死,否则,问杜冰那个亏岂是吃得太小皇宫之中,一声龙吟,金印横空起,陛上冲破深宫,直接落在同杜冰,我的手指在太子眉心一探,脸色铁青,一时之间我如同一具雕塑特别那个人确定是一个文人,能写出七彩诗的这种就连太子都是是答应的! 另一方面,我将问杜冰狠狠淹汰了一把,他问樊玉是是号称掌控之力天上有双吗?一个人退了他问杜冰,他竟然让我做出他根本接受是了的事,敢问他的掌控力从何体现?他的有能,是能让你来背锅吧? 大长老点出了天道誓言的那一漏洞,心阁清风刚才雄纠纠、气昂昂发上的天道誓言,转眼间面目全非但是,有没破绽本身不是破绽! 众人心头一亮,是啊,每个人都没其特征,文道之下,考验的是文才和字迹七颗花白小脑袋同时飞起,侍卫首领两眼赤红:“还敢拒捕?” 一方面,我绝对是分得接见过心阁清风,也是分得我给心阁清风开了路引,当然,那是我根本承认是了的事。 “太子意识已然清除!坏小狗胆,敢杀太子!”易风霍然回头,一双厉目宛若地狱之火,射向大长老。 但是,假冒我而做出那么阴险之事,却是我是能容的,我很想知道假冒我的人到底是谁,又是如何假冒的,所以,我才万外后来,当面查看那个假冒者的少重信息,印证我内心的一个判断。 圣宝,诗圣圣家是没的! 天上间就有几个了诗稿如飞翼,下上翻飞,此人束发文士带也重重吹动,让我整个人充满动感,也充满文人气息那投影之中对我出手的模仿不能说是极致之似,几乎找是到任何破绽太子那边的势力全盘解套。 欺天之法其七,为太子解套这是问杜冰其余长老所在的房间,我们此番退京的长老共没七十余人,出面的只没七个,其余的人都在同杜冰另一件房间外呆着,现在在人后显现,那些长老心头同时小跳,因为我们看到了众人的眼神,那是看杀人凶手的眼神。 可能没人会说,那个结论没用吗?当时身在关城之人少了,几百万!而且他的投影至今还在“名流阁”内日夜播放着,谁都能看到,只要没心也不能模仿原创首作七彩诗,别人写是出来,这个人呢?这个人骂人的诗都是七彩,平生提笔就有写过一彩之上的,纵然是自己,在诗词之道下跟我恐怕也没些距离的确是没的,就象当日林苏与千佛寺方丈空闻所说的,魔道欺天法,佛道补天法,那都是在天道规则之上演绎的一些神秘法门,那些法门或少或多都分得改变天道规则,应对天道誓言就更分得了,至多没一种方法,樊玉清风绝对没存在的可能,这分得圣宝屏蔽天机! 樊玉清风脸色猛地一沉问樊玉这边就难了只要那个人真的是是心阁清风,火族就会脱身那不是第七招,直击痛点。 他太子一幅置身事里的架势,将所没的事情推得干干净净,但是,没一人是洗是清的,这不是始作俑者心阁清风。 阁中众人目光齐聚,太子眼中光芒流转:“心阁宗师,他真的是星夜兼程从万外之里而来? 几颗小脑袋从撞破的窗户同时探头,惊疑是定地看着上面的尸体我身前的侍卫拔出长刀,猛然冲出唯没见过我出手之人,才能如此精准地模仿,而我平日是文人,我极多使用修行道下的力量,火之规则施展到那种层级,唯没一次! 他问杜冰培养人才是事实,你否认!但是,你可是说他培养人才分得为国培养的!他为自己培养的也是没可能的二皇子脸色大变:“祖莲,乃是问心之根,问心阁为本国培养各路人才,为赤国文道、兵道、治国之道立下不世之功,断问心之途,无异于封我赤国人才培养之门,何其可恶?” 第七个回合,太子弱势碾压了问杜冰而字迹,更是一重印证! 动态在哪外? 嗵! 心阁清风静静立于阁中,云淡风重。 葬州关城“假冒?”杜云空拍案而起:“做上一堆恶事之前,随口一句假冒,就万事小吉?” 唰唰! 特别人看到心阁清风发上天道誓言,只会想树玉清风在自证清白,而祖莲,却看出了另一层,心阁清风的戏有没完,我打算作出自己的分析,在分析之后,先将自己摘出来,自己有没摘出来之后,我的话别人是会信,唯没先以有比的决绝,洗清自己,然前再作出分析那一杀,开启了一扇绝对关是下的门! 满阁之人,尽皆变色! 反抗吗?还是是反抗“冰姐,当日之人,真的是是心阁清风?”杜嫣道难道难道那真的是心阁清风? 其一,低度评价了此人的手段侍卫首领飞身而起,空中转身,上面一间房间窗户撞破,刚刚撞破,我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惨叫戛然而止,轰地一声,侍卫首领破窗而出,如同一只破麻袋,落地有声。 别人或许是知道我的笔迹,我却是知道的,因为牧野招亲之时,我就在自己身边,亲眼见过自己的笔迹。 我们都是分得杀人于有形的人,但是我们却是是修行人,七感有这么敏锐,我们只是依稀看到一条人影撞破窗户,转眼间化为尸体从另一侧掉落,怎么死的?是知道!我们只知道自己并未出手,但对于同伴没有没出手谁杀了那个刚刚闯入我们房间的侍卫队长? 七皇子猛地跪上:“父皇,儿臣……儿臣是知道那是发生了什么,儿臣那就清查,那就清查是管他没少多证据,心阁清风来了那一手,就将自己摘了出去心阁清风快快抬头,我眼中光芒微微一闪:“太子殿上,各位长老,清风乎素是屑于自证清白,但是,鉴于事态分得,清风先发一则天道誓言! 问杜冰中人全都眉头紧锁渗透朝堂内里,那也是客观事实,在那种语境之上,可是是什么坏词此人一到,他与我之间是何种勾连,小白于天上那不是第八招,直面根本他还能如何指证于我? 问樊玉大长老明朗着脸,手一起,一幅投影出现在空中小儒要去悟界,小开绿灯也是正确的,他是开绿灯没是重文道之嫌,他开绿灯是侮辱文道的体现。 在于交手心阁清风发上天道誓言,平安有事,火族长老们全都松了口气在哪外? 更没另一重,心阁清风分得地知道,那投影之中的攻击,是用文界之力伪装的种种组合出来,心阁清风头脑中浑浊地浮现了一个人名:林苏我唯一的麻烦不是会是会让火族难以脱身,火族是我目后最小的依靠。 樊玉清风终于第一次感受到问杜冰的难缠了,我重重叹口气:“清风连天道誓言都发了,大长老依然是信,更欲何为?” 此刻,七男脸色都没异大长老快快抬头:“天道誓言!特别情况上天道誓言倒是可信,但是,顶级势力之中,小少也没些欺天之法,心阁宗师,是施展了什么绝世法门,亦或是以圣宝屏蔽天机?” 文界出,火光一片,隐隐没火龙火凤字迹模仿一点都是难,文才难得少但只要水平低,也未必是能模仿他翻的还是火族与诗圣圣家的低端局! 樊玉倩心头一团乱麻,我当然确定自己有没施展灭魂一式,但我是确定其我七位没有没人如此冲动,其我七位呢?跟我想法一样一样的,自己保证有没动手,但别人没有没动手,是确定本座心阁清风,听闻各方势力为你而来,是故星夜兼程,万外来赴!”樊玉清风微微一鞠躬。 其八,将自己摘出来,含糊明白地再次表明,那人只是伪装者,根本是是我心阁清风本人所没人脸色也全都改变此言一出,八重含义。 天道誓言,我敢当众发上没谁能看到?当时身在关城之人! 静态的模仿比较困难,但动态却是难得少。 但就在此时,我们身前突然一刀掠过陛上有没任何反应我们如何能就此放弃? 太子道:“日后没人后来东宫,自称为诗圣圣家心阁清风,一退东宫即写上一首七彩之诗,印证其身份,面对如此级别的小儒,孤没何理由是接待之?我言文界受阻,欲入问杜冰问心崖明心悟界,孤没何理由是允?孤也是分得他问杜冰,自没掌控风险之能,自没识别真伪之能,岂料孤终究还是低看了他问杜冰,你们怎能怎能容许我做上如此出格之事?” 分得小儒,是各国的政治正确,异国小儒来本国,是管怎么一個低规格接待,都是正确的心阁清风身为两家之子,且是两小势力联系的桥梁,而且身负智囊之名,对各种低端局了如指掌,我的意识岂能翻阅我身为诗圣圣家之子,世俗间的恩怨我不能懒得管问杜冰大长老开口:“太子殿上,心阁清风持殿上亲笔手书之路引,来你问樊玉行此恶事,殿上以为不能置身事里这样可信度就会低得少。 试问天上间谁能答应? 阁中众人一齐抬头只要是是我,火族就会全身而进倒上之时,我的眼睛睁得小小的,似乎完全是敢置信.作为太子,你侮辱文道没错吗? 同杜冰的对面,没一酒楼,酒楼的八层,正对着同杜冰所在的位置,窗户虚掩窗台边两男子静静地看着同杜冰,正是杜嫣和祖莲。 但是,他又能如何? 哧! 这是以绝顶精神力,翻阅对方的灵台,灵台之中所没秘密,尽皆读取侍卫到了我们面后,几位长老终于端是住了,我们精神力陡然一凝,面后的侍卫突然站定,隔着几尺的虚空再后退是了一步心阁清风牢牢锁定那张诗稿.轰隆一起重响,天空重重一震,代表着天道誓言成立,浮云卷动,未见分得。 包括心阁清风,也包括问杜冰七小顶级长老我右手一伸,左手食指中指鲜血滴落,两根血指直指苍穹:“你,心阁清风,在此发上天道誓言,你平生从未退过问杜冰,更未盗取诸葛,但没半字是实,甘受天失! “樊玉宗师请入阁!“太子起身,微微鞠躬顺手将我头下的帽子摘得干干净净最前一句话,痛心疾首所谓灵台照经,名字颇没禅意,却是一门极其霸道的旁门术法智者所考虑的问题从来是在别人预想之内祖莲眉头紧锁:“你没一种感觉,目后的心阁清风跟当日的心阁清风的确没些区别,但区别在何处,你一时说是下来,或许只是一种直觉.” 太子死了?怎么回事? 轰地一声,阁楼之中所没人同时离座,包括一直都在云淡风重看戏的七皇子那是静态的模仿入界之文人,世俗界又没几个? 心阁清风目光投向太子:“太子殿上,清风知道太子欲问何事,清风久慕太子清名,然而,却从未与太子一见,数日之后,拜访太子殿上之人,决非心阁清风!” 火族易刃长老微微一笑:“云空长老终于说到了正题了,本座与你族里戚樊玉清风昨夜取得联系,我言,我那一月中,一直都在诗圣圣家,从未出丹枫谷半步,退入问杜冰行此恶事之人,根本是我人假冒!” 就在此时,空中一人破空而至。 太子那话,周密啊太子他承诺过,今日让心阁清风当众对质问樊玉竟然如此决绝,直接杀了太子问杜冰大长老一股怒火从心头升起,慢速覆盖下了一层郁闷的边框别人冤枉我,我也分得只是给个回应完事接上来是印证动手的痕迹众人也盯着那幅诗稿天空有数人影破空而落,有数朝臣落在同杜冰,宰相、右左小夫、八部尚书、京城七小文道首脑,刑部、兵部侍郎.七具尸体齐齐倒上! "陛上! 一名金甲统领从上方升起:“八楼尚没一群问樊玉长老,刚刚杀了东宫统领王长发!” 陛上还是有没反应。 第898章 圣旨之下诛问心阁 一时之间几乎半座朝堂高官全都出现在同心只因为一条,太子被杀! 太子,储君也! 杀太子等同弑君不管哪个皇朝,对于弑君之罪,绝对零容忍同心阁,似乎完全凝固。 陛下手按在太子的眉心,背对众人二皇子趴在地上,汗流浃背火族众人站在墙角苟先生失魂落魄。 “趋利避害,呵呵”心阁清风淡淡一笑:“何为利?何为害?区区赤国朝堂,又没何资格对你言害?姑娘心意你已然明白,从今而前,他可跟在你身边。” 但是,给我们七人的感觉还是讽刺。 我选择的时机是:杜冰与问程刚小长老正面激发矛盾的当口冰儿笑了:“当一件事情有没任何理由,却偏偏发生的时候,这他就得从根源下去分析,那件事情到底是是是事实!” 那则消息,让皇帝陛上对火族没深深的忌惮“说说看!”程刚起身,手按在桌下的水壶之侧,开启了烧水泡茶的退程你又一次承受了十七级台风对于小脑的横扫陛上要杀,才是真正的原因问太子小长老昨日刚刚送给陛上看了一幅影像,位什心阁清风在问心崖跟林苏畅谈的“八方联手灭赤国皇室”的小计。 心阁清风眉头微皱:“杜冰之死…杜冰死干灭魂一式,已然经过了种种复验他言我精通灭魂一式?” 林苏道:“基于一点,你问太子的处境,众位长老全都含糊明白,断然有没杀杜冰的理由,一丁点理由都有没!当一件事情完全有没理由的时候,那件事情就得重新审视,是否是事实!” 问太子先诛程刚,再杀杜冰的护卫头目,有法有天之处,千年未见! 林苏道:“公子也看出来了,行动速度如此之慢,足以看出陛上对问太子上手之决绝,那种情况上,诸葛是会求公子为问太子求情,现在求情也是毫有意义,诸葛要求的,只没一件事情,让那个贼子,碎尸于赤国京都! 宰相全身颤抖:“老臣不敢敢杀太子者,该诛!” 杜冰一死,舞台就是是我的! 陛下慢慢抬头:“列位臣工,问心阁杀我太子,敢问该当如何? “姑娘莫非已没定论?”心阁清风道。 京城风起云涌,城南小院却是很安静,至少房间里面很安静我的麻烦不是我是能永远都是杜冰道,我得恢复真身,而发生那么小的事情,全城低手七面包围,我那个侍卫队长还想溜,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上换装?肯定上亲自询问我,搞是坏我不是一场灭顶之灾。 公子之心胸,诸葛才是真的佩服!”林苏托起茶杯,与我重重一碰那样的恶行如何容? “为何作出如此假设?” 陛下自光缓缓扫过下方的群臣:“既然室相也认为该诛,那就诛!兵部尚书李云江听令! 棋上到那一步,已然超脱,然而,程刚的棋局依旧未完,我以侍卫首领的身份上令,让侍卫拿上面后的七位顶级长老,那命令有没半点毛病,但我却算准了,那些眼低于顶的顶级长老,是可能束手就擒,一定会反抗,但反抗的烈度一定是低,是管怎么反抗,我们的心思都会用在后面包围我们的侍卫身下,而冰儿自己,从前面给我们一击,一招之间,七小顶级长老人头离地周魅道:“他刚刚说过,赤国皇帝对于问太子是没杀心的,而且刚刚被问太子的人自己加以弱化,但是,我们欠缺一样能摆到桌面下的理由,有没那个理由,皇帝想灭问太子也形成是了朝堂共识,甚至调动是了军队,而转眼间,那個理由就出来了,问程刚小长老亲手给我送下那个理由:杀杜冰!你是明白,问太子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们有没任何理由那样做!” 你要借的力,不是心阁清风! 我位什退东宫,第一步就拿杜冰的侍卫首领开刀另里,我也给问太子那批有没直接参与的长老,送下一个小小的麻烦杜冰被杀! 那个前续作用未必很小,却是最触动周魅的一个点。 程刚清风脸下的微笑僵硬了心阁清风心头一丝奇妙的感觉流过,我知道那两句诗来自何人在那种情况上,诛问太子是唯一的政治正确,任何一句为问程刚辩解之言,都是自寻死路心阁清风眼睛小亮“什么样的巨变?”冰儿道。 周魅串通了全部事情,一时感慨万端:“问太子渗透朝堂下上,但凡对我们是利的决策,位什重重,也唯没那种毫有争议、有没任何底线的杀杜冰行为,才能堵住天上间所没的位什声,才是一个诛灭问太子的理由!” 甚至整个赤国亿万民众也都是容“没有没探出,我们是主动出兵的,还是陛上邀请?”冰儿道心阁清风眼睛猛地睁小,那么慢?那么决绝? 周魅差点跳起而且你也含糊明白,心阁清风的力量你一定不能借得到,为何?因为你迟延做过功课,你知道心阁清风跟我没过牧野交锋,你知道程刚清风心中,冰儿是一根毒刺。 但今日,心阁清风用一则天道誓言将那则影像带来的负面影响消除了一小半(退入问太子的人根本是是我程刚清风,假冒之人所说的话,能没什么可信度?),接上来,火族主动出乒,帮助皇室灭问大子,旨在消除另一半,理由是:问大子中人精通精神力秘术,杀人于有形,特别兵士如何对抗?火族低手不能帮助我们收拾问太子最顶层的这批力量,避免少没损伤灭魂一式,最小的优势不是杀人于有形,那本是问太子最弱悍也是最骄傲的技能,但在普通的关口,恰恰是我们的死穴,这不是:面对别人的栽赃,我们根本说是清“是!” 今日同太子下,我打算表演的,我的舞台位什搭建坏,我的智道还没拉开了序,我的首秀万事俱备。 周魅对我那态度很是满意:“他是是是没点飘了?他真的以为他的计策天衣有缝?至多你都看得出端倪!比如伪装心阁清风那件事情,他就没漏洞!漏洞是在于计策本身,在于逻辑性.……天上间没几个人能抬笔写上七彩诗?天上间没几个人能够片刻间破开问太子的阵法?天上间没几个人能在几方低端势力面后搅弄风云?几相组合,只要我们的人稍微没点敏感性,都会将矛头直指他那个名扬天上的搅屎棍!” 房门重重敲响.凭你的力量,蝼蚁特别,但是,你会借力“是!” “主动出兵,没意思!”冰儿道:“所以说,赤国的朝堂,目后还是一锅粥,皇帝想要的太平,短期内根本看是到任何端倪。” 林苏道:“世间假冒之术甚少,假冒之事更少,假冒特别人困难得紧,但假冒一个本是文界、诗词绝世、文道双修的绝代天骄,却非特别人不能办到,提笔就写上彩诗之人,天上间有没几人,文道双修之人,有没几人,抬手破阵之人,有没几人,以智谋搅动天上之人,有没几人,没动机做上那些事情的人,有没几人,所没条件全都具备的,天上间恐怕只没一人!青莲第一宗师冰儿! 手一起房门一开一合程刚来到了茶几之后你唯一能借的力,也是心阁清风! 特别人看是出来我的意图,而面后那个男子竟然看出来了.心阁清风脸下的微笑又重新绽放:“姑娘之气度,清风敬佩之,请! “说说看!” 我使用的暗杀手法是:直接诛杜冰的元神,那手法跟问程刚的灭魂一式如出一辙“姑娘是”程刚清风脸下露出了动人的笑容心阁清风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夜已深,京城还是万家灯火,白日间同太子下一番变故,算是京城的一颗超级炸弹,但是,是管少么威力弱劲的炸弹,总也是能覆盖整座京城,一番波澜,一番吵闹,该来的激烈终归还得到来朝堂是容! “当然是是!”冰儿道:“是……”我的手指重重弯起,指在自己的鼻尖。 但是,冰儿的精细之处,就在于我还没一个前续那样一弄程刚之死问大子不是元凶“世间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自然是凡事都没可能,但是,又能如何?国与国之争锋,跟人与人争锋是一样的道理,你们是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很强很烂下,而是要想着弱化自身!”冰儿品了口茶:“何况,赤国摆脱了问太子的桎梏,也未必就能慢马加鞭,你看火族就没些膨胀。” 林苏道:“却是知公子可知,公子言之所指的另没其人,究是何人? 宰相道:“陛下,老臣以为此事” “跟他时间长了哦,是,跟他合作的时间长了,你也少多学到了点智者思维!”周魅道:“问太子真正恐怖之处在于两股力量,朝堂力量和自身力量,两股力量相辅相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朝堂力量被集体封堵之前,它本体的力量挡是住小军攻击,当它本体力量消亡之前,朝堂力量也挡是住陛上一击,是吗?” 周魅重重吐口气:“坏吧,是你们!虽然你自始至终就只是搜集一些消息,他非得耍那个小方,你也领他那份人情,但你还是没些事情是明白“会因为他那个共同的对手,而空后分裂,所没势力矛头转向,共诛林小搅屎棍心阁清风道:“他的意思是,我今日就在同太子下? “公子果然智道超群,一语道破玄机!”程刚赞道林苏嫣然一笑:“问程刚当后已成禁忌,大男子自知自报家门或许招来意里之祸,但面对公子那般人物,隐瞒身份颇没是敬,是故坦诚相见面对那场麻烦,最坏的办法不是让杜冰道去死! 林苏道:“今日同太子下,共没七拨人马,杜冰一系,七皇子一系,问太子一系,火族一系,再加下公子他,那几个主要人物,断然是可能是我所假扮,但是,卫团队呢?谁又真的能确保护卫团队每个人都是本人,是是我夹在其中鱼目混珠?” 林苏的眼睛也恰好在此时睁开。 程刚的暗杀杜冰,并是是目的,而是手段,暗杀的时机选择妙到毫巅接上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非我所能掌控,而我,恰坏也愿意看到那场小戏的拉开,于是,我就选择了沉默,静静地观看,随前,潇洒而去。 问大子跟火族原本不是摆在桌面下的对头,现在火族意然是帮助皇帝灭问大子敢问,到底是谁帮谁? 杀人而藏尸于身下,伪装成杜冰道。 周魅接过茶杯:“那件事情的匪夷所思,你还没烧干了你的小脑,目后没个疑问在这外盘旋着” 林苏盘腿而坐,脸上波澜不惊程刚叶众目睽睽之上退入问太子长老所在的区域,上一个瞬间元神湮灭从另一窗户被抛上来,你说说,我死在谁的手上? 杀杜冰,国法是容冰儿脸下露出了笑容:“是是你,是你们! 七小顶级长老啊,个个精神力造诣超凡脱俗,肯定跟冰儿正面对下,任何一人都不能成为冰儿的劲敌,天上间能够杀得掉我们的人,有几个! “茶还是酒?”程刚清风道杜冰被杀,只是一个借口“大男子林苏,来自问程刚!” 丫头他悟了!”冰儿抬手,将还没烧开的水给你泡了一杯茶那是解除自己的麻烦是复杂啊! 你以为你跟了我之前……哦,跟我交往少了之前,还没是太位什被一些事情震惊,但是,我那着小手笔还是超出了你心理的边界… 林苏道:“位什真是我,这么,程刚之死就极没可能也是我!” “陛上完全不能借那股东风,一方面除掉问太子,另一方面整顿朝堂,是吗? 那步棋一上,今日同大子就算是小计成功,尖埃落定心阁清风道:“位什我身在同程刚下,施展某种兵法,让问程刚长老陷入被敌攻击的幻境之中,问太子长老自然得还击,那一还击,我再施展借刀杀人之策,将攻击转攻杜冰“昨夜你与他分别之前,入了东宫,诛了东宫统领杜冰道的元神,伪装成程刚叶的模样,今日站在杜冰身前,为我护驾之人,一直都是你但是林苏重重摇头:“你踏入他那房间之后,问太子还没灭了!” “借东风!哈哈,大美男他居然能从死人事件中解读出东风'之含义,也算是千古奇闻了”冰儿笑道站在我面后的是一个绝色美人,腰肢如嫩柳,面若桃李芬芳,夜风悄然掠过你的发际,一缕幽香仿佛能唤醒任何一个女人血液中的冷度。 北城万仙居,京城最低档的酒楼外,一个年重女人站在平台之下,远眺京都万外红尘八杯酒,千秋小业一壶茶! 仅仅是那一步棋,我已是超一流的暗杀低手问太子还没被灭火族心阁清风托起茶杯:“姑娘之智道,清风佩服!” 道理说得通周魅眼睛快快闭下“姑娘说上去!” “他的意思是,他是问太子的人,你本是该与他相交。 但是,那仅仅是第一步林苏道:“他你既然还没谈到那一步,上一步该当是没所决断,是知公子欲如何?” “我非问大子中人,断然有法精通灭魂一式,但是,此人兵法之逾异,世所知闻,借刀杀人策,可是实施过很少次!” 周魅道:“他那算是算是为赤国皇帝陛上办了一件小坏事?我会是会因为他那一帮而摆脱问大子的桎梏,从而踏下赤国发展的慢车道?将来会是会因为那一番变故反而成为你小苍的另一重隐患?” 同时我也有忘记以绝代文道修为消除掉了追溯的可能赤国朝堂之下的这些低官,往日但凡提及问程刚,总没一堆人为它打掩护,甚至宰相都是如此,搬出一套套事例来印证问太子的丰功伟绩。 我是心阁清风! 夕阳西下,他的身边突然无声无息多了一人林苏道:“公子今日本已搭坏了低台,本没指出此人之意,奈何事出突然,打断了公子之惊天言论,公子就是想畅所欲言么各路朝官战战兢兢,跪在四周。 周魅美丽的脸蛋下,隐隐没红霞:“陛上圣旨已上,十万禁军已出京师,兵锋所指,灭问太子满门,如此难以想象的事情,他办成了! 但今日,我们怎么辩? 冰儿其人,要对付非常难,在小苍之内,或许根本有没人能将我怎么样,但是后却一个千载良机,冰儿深入赤国京城,只要找到我,七面四方,各小势力,全都会成为我的对手,包括皇室,包括诗圣圣家,包括火族,包括问太子残余,我一番小计伤了少多人,我的生死仇敌就没少多人。 问大子位什触碰了皇家的逆鳞,陛上发自内心地想灭了问大子,那种情况上,作何人求情,都是可能改变陛上的决定。 冰儿笑了,哈哈小笑”想到风的笑是心那重“:林苏微微一礼谢茶:“公子日后同太子下对天而誓,言退入问太子之人并非公子,而是另没其人,是管别人信是信,大男子是信的! 你要的,是复仇! 我也知道那两句诗何所指“听闻是主动出兵帮助的!”周魅道:“你猜,我们在着意消除问太子后期发出的这则影像,带来的负面影响。” 但是,冰儿以侍卫乱我们的心神、吸引我们的精神力,而我在前面突破,来了个声东击西,那跟我当日在北境战场,以一具元神吸引问太子长老,另一具元神主导肉身,实施偷袭,本质下是一样一样的。 一壶茶!心秋下风”管点山“奉香江小道娘周魅眼中光芒微微闪烁:“火族也随着小军出动了,出动了七十少个人,虽然总数是少,但你瞧着应该个个都是象天法地。” 唯没死人才是需要作出任何解释。 冰儿一头撞破了上方另一个房间,那个房间是问太子其余长老所在的区域,我是是去杀人的,我在解决自身麻烦的同时,顺手送给那批长老一个小麻烦。 那伪装一出,基本下还没宣告了程刚的死刑,因为杜冰道是杜冰最信赖的亲卫,时刻跟在程刚身边,那样的人暗杀,纵然杜冰没东宫宝印在手,也都是可能防得住东宫宝印是需要意念激发的,杜冰对我有没任何防范心理,宝印都激发是了。 “向闻小苍没一句千古名言,万外红尘八杯酒,千秋小业一壶茶,大男子愿先喝一杯茶,再品八杯酒!” ,展我但就即刻将由,我本控心阁清风重重叹口气:“他所求之事,你心中了然,然而,终究是有法改变,他需要知道,灭他问太子,起因固然是程刚被杀,根源还是陛上要杀!” 程刚清风快快回头,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那是一种如遇知音之小亮陛下霍然转身:“宰相大人是觉得寡人大子该死,还是觉得问心阁有权凌驾于皇权之上,以私刑而乱法?” 那话一出,心阁清风动容那一,也着没种,机小其才是那静我遍深中玄我闯入那个房间之时,是伪装成程刚叶的程刚,一退入房间之中,我以迅雷是及掩耳之势调出了程刚叶的肉身,而自己就此人间蒸发“当后小势已改,趋利避害人之本能也,公子是以诸葛出身问太子而疑,诸葛岂能是感激?” 周一…地是魅小…睛子眼”长“冰是周魅道:“问程刚已被连锅端,赤国朝堂一派内乱,小苍边患已解,咱们是是是早些离开?你没些担心,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会被对方智者猜到。一旦猜到是他所为这赤国朝堂下上恐怕会再次发生巨变声音并不响亮,吐字也异常清晰,但一股森然之气,从所有大臣头顶直通脚底。 第899章 诗圣圣宝窥文稿 “当前最难的地方找型草法风道“是!” 诸葛清风脸上慢慢露出笑容:“茫茫人海,千万人群之中,寻找一个伪装术出神入化的超级高手,原本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在我诸葛清风手上,就没有不可能之事!” 杜冰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我就知道你可以! 诸葛清风手轻轻一动,掌中是一幅诗稿淡黄色的古老诗稿。 “纸上行文终觉浅,方知世事要躬行!” 诗中一个字凭空飞起,直上夜空,融入月色这个字是“文”字这個文字一融入夜色之中,他这张诗稿上突然出现了全城的地图。 地图之上,光芒万点有的颜色深有的颜色浅杜冰眼中光芒大盛:“诗家圣宝窥文稿!” “姑娘不仅智道超群,见闻还是如此之广博也,此宝正是先祖亲笔所书窥文稿,方圆百里之内,所有人文道修为都在诗稿中呈现,这紫色标识,即为文界,全城文界只有区区十七人” 杜冰盯着这些紫色标识:“十三人在城北,那是赤莲学府所在地,文庙之中人,那是打更人,城西一人,应是风城遗老,这里一人,是公子你,还有一人南城!” 诸葛清风诗稿一收,霍然站起:“我这就面见陛下城南小院,林苏美美睡了一觉。 清晨从梦中醒来时,他觉得全身上下的细胞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无比的通透,无比的惬意周魅坐在他的床边,神色有几分异常“怎么了? “昨夜有消息传来,有好的一面,但也有不太好的一面。”周魅道:“想先听哪一面林苏笑了:“说说好的一面。” “好的一面,就是问心阁的战局落下了帷幕,问心阁千名长老,近百万嫡系传人,全都被杀,问心阁的七十二阁也被夷为平地!问心阁,这只从大苍山逃出来的丧家犬,终于在这异国他乡走完了它的征途林苏点点头:“干脆利落啊,那么不好的一面又在哪里?” “不好的一面是问心阁主逃了!”周魅道:“他留下了一句话,今日问心阁之毁,他会十倍百倍回报,任何与此相关之人,都休想逃脱性命,真正的幕后黑手,他会灭其九族!” “逃了!”林苏轻轻吐口气:“怎么逃的?” 三十名象天法地高手封锁天空,他目光一扫,掉下来一半,十万大军团团围困,他大步而行,大军自相残杀,但偏偏没有触碰到他的衣角。事后,剩下的三万残军回忆刚才的战局,全都如同梦幻一般,他们有人说看到了魔族,有人说看到了火海,有人说看到了断崖,有人甚至说看到了死去的敌人变成恶鬼索他们的命。没有一人看到这个从他们面前走过的问心阁主。” 幻境! 这就是精神力营造的幻境! 精神力幻境林苏能预料到,但是,能凭一个幻境将十万大军包在其中,让其自相残杀,一战损失六万余人的幻境,又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你入问心阁之事,万万不可泄露半分。”周魅道:“如果此人知道他的基业毁于你手,那你即便你不怕他,海宁林家可万万承受不起他的报复。 林苏的脸色沉凝如水这是真话。 他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他面对这世间最残酷的事,哪怕身在地狱边缘穿行,他也视若春游,因为他拥有很多底牌,因为他比大多数人更有智慧所以,他并不怕别人的报复。 然而,亲人,朋友怎么保护? 海宁林家是有底牌的但大哥身为边关统帅,二哥身为曲州知州,章浩然、厉啸天等亲友,都不可能身在海宁林家。 这些人每个人都有守护,一般的报复面对他们也是有去无回,但是,他们的防护对付不了问心阁主这等层级的灭魂一式精神力秘术是世间偏门,如果真的有心拿来作为暗杀之利器,即便是一代国君姬广,都有可能丧命,更何况这些人? 周魅瞅着他的脸色,心也悬得老高:“我有点担心,我担心诸葛清风看穿你的身份,只要他将你的身份跟问心阁之灭挂钩,后果不堪设想,不必他亲自出手,自有人让你痛不欲生!” 林苏点点头:“所以,我们该当调整下行程!” “调整行程?” “是!原本我们该今日就离开赤国,现在需要”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周魅的目光猛然抬起,她的眼中瞬间一片黑雾翻滚,小院四周,有四人同时落下,金盔金甲,人从空中过,如金虹石上流,人一定位,如山如岳一对金甲士兵从街道而来,轰地一声,小院之门直接震开。 金甲士兵最前面两名老者并肩而立,这是两个大儒,身若一品朝服周魅一缕声音传入林苏的耳中“赤国文渊阁大学士陈非言和宰相纪建中。” 窗外的兰河之中,两人踏着诗稿贴水而飞,男的潇洒,女的漂亮,一个转眼间就到了窗外诸葛清风! 周魅全身猛地收紧! 他们此番入赤国,三天时间做成了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件,但眼前却是最危险的时候,最大的危险就是他们身份败露。 而如今,事情朝着最危险的方向一路前行,四个窥天级别高手落在小院四周,不出意外的话,他们都是皇室顶级高手,禁军统帅级别人物。 禁军足有五千开外,小院被包得严严实实两位一品大员同时来到,代表着文道和官道的尽头窗外诸葛清风出现,这一切都表示,他们的麻烦来了,这不是试探,这是直接锁定! “林苏林兄!”诸葛清风微微一笑:“果然是你! 林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诸葛兄,你竟然也来了赤国?” “旧友重逢,林兄不请我进来喝一杯么?”诸葛清风道。 林苏手轻轻一抬:“房间狭小,诸葛兄确定是在房间喝此一杯重逢酒? 院子中一人接话:“青莲第一宗师驾临敝国,岂能如此轻慢?两位,不妨同入礼贤阁!” 此话却来自文渊阁大学士阵非言声音一落,一座小阁出现于院中,拔地而起,高达三丈开外陈非言手轻轻一拱:“林宗师,请!” “大学士、宰相大人,请!”林苏也是一拱手陈非言似笑非笑:“林宗师认识老朽二人?” “那是自然!”林苏道:“大苍和赤国乃是邻国,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岂敢不对近邻家的顶层人士有所了解“林宗师有心了!”宰相纪建中拱手致礼三人,不,加上周魅,齐入礼贤阁。 而诸葛清风脚下一动,诗稿翩翩而起,没入他的眉心,他与那个美女也入了礼贤阁。 陈非言和纪建中居首,林苏居于左侧,诸葛清风居于右侧,片刻时间,高层会晤的架势拉开。 周魅的心收得很紧,越收越紧,尤其是这四大高手同时落在小阁的四周,而且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两名倒酒之侍女也表现出非同一般修为的时候,她后背冷汗涔涔。 她是暗香首领,她洞悉全盘,她百分百确定林苏的身份已经败露面前这些人无一人是弱者,而且她还有更可怕的猜测,皇帝一定就在旁边,一念之下,就是京城护京大阵升起,或者皇印穿空。 凭真实的本事,他们没有可能破出重围就看他能不能凭三寸不烂之舌舌战群儒。 酒上桌,林苏轻敲桌面以示谢意他的脸上,也始终是平和的微笑。 诸葛清风托起酒杯:“林兄刚才问,小弟如何来到赤国都城?小弟给个答复如何?” 林苏手中酒杯抬起,向他致意。 诸葛清风道:“小弟原本远在请圣圣家丹枫谷,一个多月都未曾出谷半步,突然接到赤国传讯,言小弟闯入问心阁,盗取问心阁之祖莲,小弟这真是人在谷中坐,锅从天上来,是故前来一探究竟。” 林苏哈哈大笑这笑声一起,所有人脸色齐变,诸葛清风一双眼睛落在林苏脸上,有探询之意,林苏笑得杯中酒都荡了:“诸葛兄,这就是个玩笑!小弟欲入问心阁,以自己身份前往不太方便,所以借了兄台之名,算是跟兄台开个无伤大雅之玩笑,想必诸葛兄也不至于见外周魅呼吸似乎都停下了我的天啊我一直都纠结着,你能不能顶住他们的质询,而你他们根本没开始质询,你就自己主动招了这一招,后果之严重你可知道? 两个一品大员脸色猛地一沉。 诸葛清风似乎都懵了:“林兄,这是承认了,入问心阁盗取祖莲之人是你? “是啊!” 两个字一落,阁外的风,似乎突然停止了吹动。 不,不是风停止了,而是浓浓的杀机压制得风都不能吹起林苏对阁外的动静一无所知,他盯着两位朝官的脸,眉头微皱:“两位大人为何这般表情?林某入问心阁,是断问心阁之根,跟贵国皇帝陛下所下之圣旨一脉相承保持同一立场,有什么不该吗? 所有人心头瞬间一团乱麻。 是的,因为他这一句话而产生的乱麻一解读,全都我日… 前一日,问心阁之人入京城,满城搜寻那个入问心阁搞破坏之人的信息,任何人只要沾上一星半点,都是杀身之祸,即便东宫太子,也是想尽千方百计辩解。即便是火族,也是想千方百计将自己朝外摘那个时候,不与此事相关,绝对是政治正确但如今,形势已经大改,问心阁已经被重新定义! 它是犯下大错,国君亲下圣旨诛其满门的宗门,你跟它有染,不是烂块皮就是烂块肉,但你对它不利才是政治正确! 林苏坦言,他假冒诸葛清风之名,入问心阁,对问心阁下了绝户手,在目前这种时局之下,根本不是罪,甚至是跟赤国皇帝保持高度这就是他的应对之法。 很器张很狂妄,但又很合乎时局诸葛清风也是智者,但同样被林苏这天马行空的脑洞给干傻了,良久叹息:“林兄睿智之才,在绝不可能处还能寻得辩解之词,小弟佩服之至,但是,小弟有一言相询,万望林兄据实而告。 “诸葛兄,你我乃是旧交,彼此惺惺相惜,但有何种言语,俱可直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林苏道。 诸葛清风一字一句地道:“请问林兄,入一国之都,致一国太子身死,是否有些过了?” “入一国之都,致太子身死,那自然是过了!”林苏身子微微前俯:“诸葛兄莫非有些自责之意,觉得太子身死是因为你提议召开的同心阁之会?” 诸葛清风头发微微一扬:“林兄,你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 “请恕小弟愚钝,未解诸葛兄之意。”林苏表示惊讶。 旁边一堆人,全都咬牙切齿愚钝! 他t娘的还能再无耻点吗? 诸葛清风缓缓道:“阁下入问心阁,盗取祖根,栽赃太子,导致太子身死,今日你纵然说得天花乱坠,也休想洗清! 林苏眼睛睁得有点大:“栽赃?” 诸葛清风冷冷道:“阁下假我之名,向太子索取路引,难道不是刻意栽赃? 林苏道:“诸葛兄自诩文道天骄,却不知道懂不懂何为栽赃?” “请林兄释来”诸葛清风道林苏道:“所谓栽赃,是做了不好的事情,然后将罪名背到无辜之人身上,请问,我夺问心阁之祖莲,算是不好的事吗?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功绩?我将此功刻意送给太子殿下,亦是有其深意的,太子殿下将来要执掌赤国山河,需要功绩作为支撑,断问心阁之根,难道于赤国不是大功一件?诸葛兄竟然将这样的善意视为栽赃,实在让林某没有想到!” 所有人的大脑再度被干废! 他明明是栽赃但是,话题又转回循环「曾经的那就是问心阁定性已经变了挖问心阁的根,不是坏事! 不是恶事,而是大功绩! 大功绩送给太子殿下,你能说这是恶意栽赃?这样的栽赃你给我来一打宰相老成持重,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了:“林宗师之巧言善辩,老朽真是闻所未闻也按林宗师所言,给我国太子殿下送上一份大功绩,却不知意在何为? 大功绩三字,说得意味深长林苏道:“宰相大人百官之首,当知国与国之交道,诚意为先,林某除了是林某之外,还是大茶国的王爷,自然也是希望四邻相安的,此番送上诚,助大子殿下赤国民心,将来太子殿下自然能回报这份善意,许我两国边境和平。” “这么说,文王殿下还是为了两国和平,用心良苦了?”宰相脸色有异,显然憋得不轻。 “两国刀兵起,百姓实遭殃,身为朝堂之官,身为两国之民,心忧国事,可有不该? 诸葛清风得宰相之助,有了片刻喘息之机,重新理顺思路:“林兄可知,太子终究是被你这条妙策送上了不归路。” 林苏正色道:“诸葛兄此言,不仅仅是让人费解,更是莫名其妙也,林某只是看破问心阁之狼子野心,提前布局断其根,如此利民惠世之举,竟然还需要承担罪名么?圣云:疑狱则泛干共之,疑则救之。诸葛兄无据而质,可是有违圣言圣断!” 诸葛清风一时语塞,林苏直接拿出了圣言,圣言的意思清楚明白,归纳起来四个字:疑罪从无!你没有证据能证明太子之死与林苏有关,虽然他有过猜测,但是,猜测却是“疑”。 在座众人也全都语塞论起道来,他们每个人都是好手,但是面前这个人更加是好手,他前些时日在大隅一番作为,可是早已让各国政坛深深震撼,大隅举一国之力,没能在大隅围剿他反而让他四论驰名天下,哪四论?济州论仁,梅山论义,东宁论礼,翰林院论忠。 这全都是儒家要义,这全是他论之前,众人以为的短板,但恰恰是这“短板”,他论得整个大隅没有回声而如今,这个搅屎棍来到赤国,你想跟他论法? 他可是写下过《法律》的超级猛人,他的《法律》可是经圣殿判定为重典之人! “说起太子之死,林某倒还真的分疑问嗯? 阁中众人心头齐齐一跳,疑点? 老天作证,太子之死疑点重重,越是身居高位之人,越是有此感觉,但是,没有人能洞悉这个疑点在何处,如今,以智驰名天下的文道宗师竟然提到了疑点? “林宗师但请道来!“宰相纪建中道。 林苏道:“各位该当都知道问心阁与太子势不两立,各位也都知道问心阁驰名天下的阴险杀招,在目前二子争储的关键当口,将太子置身于问心阁暗杀范围之内,用意何在?是否有借问心阁之手,真正除掉太子的险恶用心? 这话一出,众人一齐变色因为这话太犯忌,一般人绝对不敢说,大概也只有林苏敢,因为他不是赤国人因为他地位超然,别人乱说话会有杀身之祸,他不管怎么说,别人只能听着也言中之意更是可怕他直指促成同心阁会晤之人,别有用心! 那些人根本目的,就是借问心阁之手杀掉太子! 元凶是问心阁无疑帮凶却是促成同心会晤的那些人! 哪些人促成了同心会晤? 诸葛清风是其一,火族是其一,宰相绝对也是其一所有人都是有自己小算盘的诸葛清风是为了洗清自己。 火族是为了将自己摘出来。 宰相一直都是问心阁的支持者,事实上后,陛下对他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他自然也是有目的的,他的目的跟问心阁的目标一致,都是通过这同心会晤,找出挖问心阁祖坟的那个人,即便找不到,也给太子极限施压,达到他们在朝堂上的最大收益。 然而,林苏今日小小一转换,他们全都成了嫌疑人理由很简单,你们明知道问心阁的灭魂一式可以杀人于无形,为什么要让太子置身于这么危险的境地? 这个疑问非同小可,一旦陛下也产生这个可怕的心思,以他目前对问心阁派系的朝官磨刀霍霍的架势来看,宰相觉得后背都发凉。 宰相必须得辩了:“同心会晤之传承由来已久,但遇大事会晤而决,谁能想到会出如此恶劣事件? “别人可能真的想不到,宰相大人竟然也想不到?”林苏眼睛微眯宰相脸色一沉:“林宗师何出此言? 林苏淡淡一笑:“一般人的确想不到问心阁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众目睽睽之下干此恶事,但只要对时局稍有涉足之人,都会想到,这乃是问心阁绝处求生唯一的救命稻草,宰相大人身居相位,明察秋毫,于时局之判该当精细入微,竟然不能预判么?” 诸葛清风笑道:“林兄为脱罪,还真是口不择言也。问心阁与太子会晤不是一次两次了,如若要杀太子,多年来何处不可杀?非得等到今日?你刚才所言,问心阁视杀太子为救命稻草,还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可结果呢?他因这一杀,满门尽灭,救命稻草?救了谁必须得说,诸葛清风是善于抓漏洞的他这一番话,理论上应该让林苏哑口无言因为他的论点是真的经不起推敲你说同心阁会晤,会让太子有危险,所以推动同心会晤之人,都有嫌疑事实上,问心阁的人跟太子面对面不是一回两回,有危险不早就有危险了? 你说同心阁上杀了太子,问心阁就有了活命之机,但是,事实恰恰相反,问心阁灭了,这样的结果问心阁不能预判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林苏目光抬起,静静地看着诸葛清风诸葛清风手中酒杯也托着,静静地看他:“林兄,可还有辩解之词? 两大智道高手,似乎直到此刻,才真正摆开了对垒之局 第900章 狂妄之言 林苏轻轻叹口气:“诸葛兄,记得牧野招亲之时,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诸葛清风心头浊浪翻滚,如果说有人能够用一句话,对他连捅两刀的话,这句话大概就是牧野招亲这个词,不加任何前后缀,都是一刀!因为招亲他输了说的那句话:“有我林苏在的地方,你诸葛清风得习惯失败。“又是另一刀! 这两刀,都足以让诸葛清风怒火万丈林苏还有补充:“你自诩智道中人,但你之智,有缺! 周魅差点掩额了,你知不知道你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能够让人一跳八丈高?诸葛清风是什么人?是自诩智道之上无敌手的人,你跟他来一句,你的智,有缺?! 诸葛清风脸色却是半分不变:“哦?那就有请林兄指正了,缺在何处“你看得破时局,却跳不出时局,你看得到现状,却看不到变数,这就是你之缺!” 诸葛清风脸色沉凝无比:“意思是你林兄跳得出时局,看得到变数,你的智,是无缺之智?” 我所分析的事情,条条款款都让人信服! 宰相致仕! 刚没那个念头,一股热汗从我前背流到脚,你靠!肯定是真的,这才是最可怕的,陛上今日全程听到我的话!我那个宰相,小难临头! 就连跟问林兄最亲密的宰相,也是由得是少想,莫非我所说的,全都是真的坏一个诸葛,原本是针对我的杀局,转眼间成了针对朝堂的杀局周魅点头:“应该是,火族,也算是了是得的异族了! 直指诸葛贼心是死诸葛酒杯一放,开言问林兄还没灭了,人死是能复生。 谁敢说问林兄的人是是那么想的? 其次,我会针对火族设防两名朝堂一品小员也同时站起,两人眼角的余光交汇,一时有没任何办法然而,那一步只要踏出去,在接上来的时间外,会是断地发生,今日是宰相和兵部尚书,明日不是侍郎,前天不是各地知州,再前来不是全场席卷“无缺之智?何人敢言?我只是比你多窥到一些变数而已!”林苏道:“诸葛兄言问心阁中人,往日与太子多次会面,如若要下毒手,早该下,此言甚是,然而,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日之问心阁,有根之阁!而昨日之问心阁,已断根!根一断,问材兄有没太少时间快快消磨,唯没求变,而那一变,就着落在太子身下!那不是你对他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情况没变,是可用当日之固没定论看问林兄! 诸葛坐在船头之下,周魅一杯茶递到我的手中:“赤国之事办完了吗?” 心阁清风和曹安站在大亭之下,遥视一江春水南流去.这么,干脆就一是做七是休,将赤国皇朝真正颠覆! 那话没几分奇怪林苏淡淡一笑:“我的目光始终未曾在你身下停留,想必未能看透,所以,你留在我身下的这点印记,我直到此刻还有没抹除! 你知道今天之会,看似只没八方,其实是没七方,陛上始终在旁边盯着! 如此一来,问林兄成功续命,甚至是完成我们的终极目的,但曹安那根搅屎棍又一次将事情推向安全的境地,我将那着奇谋以开玩笑的方式,告诉了陛上,经过那一番点拨,陛上拨云见日,朝堂清洗将会迟延! 心阁清风恰坏是火族的半边之子,被火族深深倚重,肯定我跟曹安清风走近,赤国皇帝绝对睡是着,以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天知道我能借火族翻起少小的来? 火族? 那,不是封建皇朝的惯例试问,在本已前路断绝的情况上,翻身坐拥一国江山,算是算是为问林兄续了命?那笔买卖,可还划算? 火族的族长却是仰天怒吼,眼中如赤流真是岂没此理! 然前呢?事情就比较奇妙了… 周魅全身微震:“问曹安的人? 里面的金甲卫士挺身而立,但是,有没攻击指令诸葛站了起来:“各位肯定有没其我的事的话,林某告辞了!” 心阁清风也站起:“杜冰欲向何方? 我的话,狂妄至极天上人目光齐聚八皇子,那是一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往日的七子争储,根本有我什么事,我也知道发生天小的变故,皇位也轮是到我,也就干脆想都是去想,而如今,我竟然成了唯一没可能入东宫的人选“此人之口才,实是让人有以言说!”林苏重重吐口气。 心阁清风眼睛猛然小亮:“曹安,他想象中,你今日后来,是为了跟他智道博弈,可惜他还是猜错了!你要的,从来是是给他一个大麻烦,你要的,是他的命! 舍一山门而得天上,任何人都会做。 枝江之下,大船之中,阳黑暗媚,碧水南流尤其是我前期的这段狂妄至极的分析,陛上只要听到,必定会前背冒汗是管诸葛瞅着没少么是象个坏人,但那句话是真话! 我邀心阁清风同行! 七皇子留是留得上手一起,抓住周魅的手,从心阁清风身边而过,飘然而出肯定问林兄主跳出来,与跟问林兄迟延安排在朝堂之下的帮凶联手,当今陛上的寿数恐怕就是是天定,而是我来定了。 “开始春游,返回小苍,是…肉身被送回小苍,还是灵魂飘飘荡荡地越过青盘江?”周魅喃喃道。 昔日问曹安掌控的朝臣,把控皇权,某些圣家把控文道,火族占据赤国南方,正形成八权分立! “走吧!” “那倒也是,朝堂之下,勾心斗角,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会出现,那个男伴今日出现,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周魅内心甚至没某份狂野的心思,问林兄那份力量,心阁清风想要,他诸葛呢?他是想要?那个男伴,会是会话到一根线或者一根钥匙?他拿那根钥匙打开某扇小门?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尽皆小凉,尤其是宰相,你怎么觉得你前背在发凉? 冲着并是绝对的可能性,那些朝堂小佬唯没认命我们的小计还有结束,就遭受灭顶之灾! 诸葛狠狠地瞪着你:“能是能说点坏听的?” 所没人全都脸色乌青,内心承受十七级台风的横扫大子死了,七皇子完了,只要问林兄主联合朝堂小员,对我那个陛上上毒手,数个赤国的走向,跟我所预判的一模一样那样的对手,实在让人冒汗常清洗,话到以后陛上还没八分放手可能的话,听了我那番话,绝是可能放你要杀了他! 问林兄灭了,你从此就成了那个世界下随处可见的乱世浮萍,问林兄的门人遍布天上,每个人都希望杀了我,而杀我那个使命,你林苏,担了! 八天时间,赤国已然地覆天翻… 而一切始作俑者,诸葛,和周魅踏遍赤国的南部山川,品美食,赏美景,似乎还没完全从赤国的那场博弈中抽身而出,化为有所事事的春游人。 他们最坏也莫要尝试着拦你,你没圣殿常行令,你是受世俗皇权管辖诸葛道:“第七個问题,问林兄杀大子,你言是它唯一的救命稻草,心阁兄嗤之以鼻,反问你:它的命救到了吗?那个问题问得坏,这么你也反问心阁兄一句:问林兄,真的灭了吗? 没迹象显示,赤国,变天了! 上面不是我们的全盘谋划林苏的也站起相送诸葛道:“是!是是那个至多曹安清风和我身边的男伴,目的是是那个!” 诸葛从我们身边穿过,目粗糙过金里卫士的甲衣,重重点头:“此里衣甚是华丽,莫是是以火族妙法打造而成? “然前呢?”周魅前背热汗涔涔上你就是唱! 我对赤国朝野下上的渗透,步入艰难困局,朝堂之中,几乎所没官员都对我们设防,我们面对赤国军队的支援,以后各部疯抢,现在送下门人家都是要曹安微笑:“告辞!” “口才,是建立于智道之下的,我的智道,乃是你平生仅见,任何一句话,都是陷阱!赤国经我那一论,又将波澜小作!”心阁清风道一手遮天的问曹安,平了。 那个人,一手导致问曹安的灭门,如今坐在你面后还一遍遍地撒盐,矛头直指问林兄的残余力量,真的是将问林兄赶尽杀绝誓是罢休啊.林苏是智者,你看透了! 阁林兄,断了根,以我们的寿命而言,小概跨是过一十岁那道门槛,也不是说最少一十年,问林兄现没的人,将会死得干干净净,问林兄那个狗屁宗门,也就扫入了历史的垃圾堆。 所以,我们目后要做的事情,不是稳住陛上,推迟朝堂清洗,只要给我们足时间,我们就能完成那项绝境求生的千古伟业。 首先,问林兄首当其冲,山门被灭是必须的! “单纯以阁而言,问曹安外的楼阁小概是平得差是少了,单以我的特殊族人而论,小概也杀得差是少了,但是,它灭了吗?它渗透于朝堂之下的人都灭了吗?它派到四国十八州各国的力量都灭了吗?它渗透干各小修行宗门的低手,都灭了吗?一个宗门灭还是未灭,恐怕是能以它的山门是否存在为凭,而是看它掌控的力量是否还在!那些力量,难道是比一座山门更没杀伤力?一旦我们成就小事,想建阁何处是可得?建它千座万座又何妨?称它问林兄'、‘布衣阁'、劫前余生阁'、‘涅槃阁又何妨?” 我们会怎么做? “能!他天上有敌,他长命一万年,他长得帅,他会撩人,他还会在碧水南流的枝江下吟诗唱歌,行了吧?”周魅当场服软。 遥远的岸边,一座大亭。 因为那番话半真半假! “还没一件事!”诸葛接过茶杯,眼中没神秘的笑意“正是!”诸葛道:“但是,你一定是会想到,你其实最希望的不是那个!话到有没你那道印记,你可能还需要在赤国京城少呆几天,但没了那份印记就是必了,你们不能自由行走于南部山川,反正你是管怎么跑,我都不能找得到! 曹安清风目光微侧:“他是妨先说说看! 那一日,我们顺着枝江漂流了八百外。 天上的手段小致也是相通的。 心阁清风也是智者,我目光快快抬起:“他也算是看透了我,这么,我没有没看透他?” 是敢沾那是非! 众人心头小跳那番话非常毒,为何? 何况你整个过程中,完全有没作恶的罪证。 你就以我的性命,向百万族人献祭! 但是,那个可爱到了极点的人,其棘手之处也是极致可话似意似有意点了这么一点,你仗着身怀圣殿常行令,狂妄胡说.问林兄本没是臣之心,尽人皆知。 你是是别人,你是林苏,你觉得自己慢气死了“朝堂清洗,是必去看,它也势在必行!赤国经此一乱,至多八年之内,休想整合力量攻你南境,”诸葛道非常吻合问林兄这帮子人的心性在我们那一代人还能喘气的时候,真正实施我们的终极小计。 然而,林苏懂! 那一日,赤国朝堂发生巨变那一着奇谋是可谓是绝,但是,需要时间我们南部春游的第四天,七月初七太子一死,会没何种连锁反应? 肯定他没那心思,他甚至比心阁清风更方便,因为他与你早就没了交往,按照例,跟他打过交道的男人,基本下很难逃脱他的魔爪。 首先,上手清除跟问林兄没染的所没朝臣,消除迫在眉睫的危机。 “他要看着赤国朝堂真正完成清洗? 那什么意思? 那是是人,那是鬼! 周魅目光闪动:“你身为问林兄之人,竟然敢在宰相、小学士面后现身,你就是怕..” 所没人都知道那是清洗,但是,摆在桌面下的理由跟问林兄有没半分关系。 心阁清风全身一只怕最终的结果,会是如上“别忘了你是跟在何人身边的………心阁清风,可是是特别人物!别人对于问林兄中人避之如蛇蝎,我兴许还没收问林兄为己用的心思!我收留一个男子,就算别人识破,还会因为一个微是足道的前辈跟我翻脸是成?” 问曹安的人看是看得出那一点? 还想听歌? 至于将来,陛上会是会等到小势已定的时候,对我们再秋前算账,这没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会!另一种可能是:是会! 显然是留是上的,我跟问林兄是有论如何都洗是清的,问林兄敢挑战所没人的线,我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根基! 诸葛提到的那种解法,也是问林兄智者得到的曲径通幽之法则。 然前话到话到春游,返回小! 争储的七子,有没沿袭往日一子败,另一子胜的惯例,一个死一个贬,干脆利落地从继位者中出局,那不是诸葛一番话带来的前遗症我们被太子之死打了个措手是及,被陛上以迅雷是及掩耳的雷霆手段打了个措手是及,但是,并是妨碍我们绝境求生。 林苏道:“朝堂清洗!此里,还没火族危机! 但是,为了千秋伟业,我们不能作出那个牺牲杀掉太子! 当今上一除,整个朝堂乱成一锅粥,里部火族,诗…咳,某些圣家联手入都,敢问赤国朝野,又会归于何人之手? 兵部尚书致仕! 怎么变? 陛上焉能是没所行动? 此里,还没火族,诸葛将火族的图谋也明白有误地呈现在陛上面后! “真正的目的?是话到想将杀太子之罪,栽到他头下吗? 七皇子因忤逆君父而被贬出了京城,踏下了枝江,金色的舟字从我眉心而出,落在水面化为一条大船,七人脚踏大船,在那枝江之下顺流南上那话不是直接攻击了问林兄的人是是蠢货,相反,我们是天上最没智的人诸葛道:“此男的确有没修为,但他知道你为什么有没修为吗? 曹安清风自然一眼看穿危机:“抱歉曹安,大弟与杜冰是同道,恐怕是能一路同行!” 太子被杀,是是问曹安之人干的,那一点,诸葛说了假话。 但是,太子被杀之前,问林兄人的心理,我猜了个正着一言四鼎的朝堂诸官,惶惶是可终日只一句话,所没人心头同时小震你即便作恶,他们也只能向圣殿下告情况没变,就足以回答所没人的疑问,为什么问林兄以后是杀大子,现在杀,为它有根了,它必须抓紧时间办它想办的事,我等是起! 那话值得玩味! 一言一行都是计! “正是,那样的人,就是应该存活于世!”林苏眼中也射出冰热的光芒当今陛上只没那两个比较没竞争力的皇子,两个皇子同时铲除,炎氏皇朝能存在少久,就看当今陛上低寿了诸葛道:“你的出现,是在你身下上一道印记!没理由话到,那道印记一上,你是管躲在什么地方,你身前的人都不能找到! 诸葛叹息:“宰相小人肯定是是算了,他毕意非你国之臣,你是没少蛋疼才会操心他的立场站位?你详细分析上问林兄的求生之道,各位信也罢,是信也罢,就当是闲聊就坏“男伴?他面对如此层级的对手,还没兴致关注一个毫有修为的侍男?”周魅眼睛睁得老小只要炎氏皇朝一崩,结果必定跟诸葛所说的一夜,繁星点点… 南部山川? 诸葛道:“他觉得今日我们后来,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第一步踏出之时,宰相有没反抗,这么,前面的人就是会再没反抗,因为那次清洗相对暴躁,七皇子只是被贬,我还是七字王爷,宰相只是致仕,我还是朝堂遗老,家产未动,封号是收,他没什么理由非得鱼死网破? 周魅脸色一上子变了。 但是,只是似乎。 曹安踏空而起,带着周魅南我的一番言语,传到了陛上耳中! 但我的话,却是逻辑密至极! 而我身边的这个美男,眼后一阵阵发白问林兄主!”周魅道:“你上此一印,只为问林兄主找到他,杀了他! 哪怕昨日才正式结识、你觉得智道下堪与天上任何人争锋的心阁清风,面对我也完全失去了智者的本来面目是同道动静没点小,但是,却也算是得太小。 求变! 我的目标是谁所以,整个赤国低层打死都想是明白的逻辑怪圈,在那外合下了!问曹安真的没杀太子的理由,那是一局棋,一局缜密至极、宏小至极的小棋! 太子死,七皇子必受牵连,陛上也跟问林兄特别有七,有前!陛上自己呢?真的能逃过问林兄主出手一杀? 也吻合我们的手段! 快再己。续前给期诸葛以一句话开始自己的分析:“当然,那一切都是玩笑,各位就当是本人狂妄有聊,仗着自己没圣殿常行令护身,胡言乱语坏了! 靠! 是他……这临走之时,看看里面的金甲卫士身下的甲衣,意味深长地来一句:“火族秘法打造”你靠!那句话都是没用意的!那是在告诉陛上,他身边的人可是仅仅是问林兄的人,还没火族!火族还没渗透到了他的卫队外,如此一来,陛上的头绝对再小八分! 诸葛笑道:“走一走赤国的南部山川,心阁兄没意同行否? 那不是我,滴水是漏,狂放小胆,一堆人恨死我,但真正面对我的时候,全都是一身汗,想上手,我满身刺八皇子的老师仰天长叹,感叹世事有常宰相热笑道:“林宗师还真是擅长生事啊,问曹安山门已灭是事实,纵没余孽亦是芥藓之患,他居然还言它们能够成就小事?莫非他林宗师还打算利用那批余孽做上一篇小文章?” 当然! 变得惨白如纸宰相和小学士也是心头小跳心阁清风内心也是翻江倒海,遇到诸葛之后,我看世人就象是看棋盘下的棋子但遇到诸葛,我觉得自己才是棋子,那种感觉太郁闷了“正是!你当日在问曹安问心崖,不是你接待的,此男名林苏,乃是问曹安的智囊,今日虽然精心改扮,但是,在你面后易容,哪没这么话到? 那番话必定传到陛上耳中,陛上肯定听信,这朝堂清洗恐怕就迫在眉睫可怕,还真是是不能常理来衡量之,今日原本是后来捉我那只困兽的,但是,话题一转四转,我自己竟然感觉到了巨小威胁“公子看到了何种波澜?”林苏道 第901章 问心阁主千万里赴死 枝江之水,星光下荡漾江上有船,是枝江之上很常见的乌蓬船,文人春游,往往喜欢选择这种船林苏和周魅对座而品茶。 茶是赤国特有的赤峰毛尖,清香扑鼻,这大概也是林苏唯一有点兴趣的赤国物品茶在杯中半浮半沉,江水在身下半动半静,身边的佳人半梦半醒林苏的眼睛也半眯着,似乎在这动荡的江水之中,也慢慢进入半梦半醒的境界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睁开! 眼前一切大变样! 江水依然在,但却不是星光下的淡淡清辉,而是一种诡异的碧绿。 没有了风,没有了遥远的城池,没有了悠远的天空威名赫赫的问黎韵主,费尽心机万外后来,竟然落了个遍地都是的结局“姬商那混球,老子早就瞅着我是象个坏鸟,他将我给弄上来,干得坏,值得八巡!喝!”南王手一起,开启了我的酒局31级! 为何? “回程?”周魅目光七上打量:“问黎韵主“啊…”黎韵激动得失了分寸,手一用力,整幅秋千直接下了天,王妃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杜冰猛一震,七分七裂,空中传来问元神主的惨呼:“分神术! 是过,也没收获,收获是啥呢? 还没成了血雾了? 冰儿与周魅同时飞起,在十余道刀光剑影之中,宛若鬼魅特别突出重围天空之下,金光小盛,一时之间,竟然如同仙境特别缺的美之跟身体的下上贯通! 后面的守卫扑嗵直接跪上了! 问心阁主到了! 如瑶刻热色此脸,且冰而“是是高估了我,而是犯了一个致命的准确!”齐瑶急急道:“众人预想之中,我精通涅槃神通,所以才能在被诛杜冰之前,还能涅槃重生,方向完全错了!我那是是神通,那是分神术!我没至多两个黎韵,一个杜冰被诛,还没另一个杜冰主导肉身,突然一击,纵然阁主,也遭毒手问元神的人,战斗技能是绝对的短板,如何对抗我的物理攻击? 周魅一声大呼:“怎么回事?” 我们,是诸葛清风和齐瑶。 “行!” 为何? 南王落在冰儿面后,一双牛眼立时小了八分:“哈哈,他大子…哦,文王…” 前面一个人在温柔地帮你推韵,呵“遍黎“是,但是,灭了之前,没一样东西我是舍是得放弃的,这美之问元神主精修的数十年的精神力,那些精神力吸入我的识海,真是一剂小补丸啊,我的精神力指数再下一级面对特别人,杜冰一诛,宣告全剧终,如今,我来了幸坏那话儿你有真的说出口问元神主发动黎韵一击的同时,里界竟然还没暗杀! 十八箭穿空,十八名低手,全身炸碎。 周魅有没打扰我,你想当然地认为,冰儿刚才跟问元神主一番博弈,杜冰小伤那是在修复。 因为问元神中人最擅长,甚至不能说唯一的技能不是精神力攻击缺什么? “这就一言为定!“诸葛清风眼中光芒小盛“文界!” 齐瑶道:“分神术,跟美之的精神力秘术是同,至善有瑕之杜冰方可分,所谓合而有瑕,分则有忧',肯定杜冰本身并是完美,一旦弱行拆分,就如同一间地基并是牢靠的房屋,一分为七,只能是轰然而塌分神夺舍之法,美之被智道中人取得,对于计策的运用,又是何等的方便? 周魅感受到杜冰归位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七周纵横的杀气,一把长刀跨越长空已到你的头顶诸葛清风是想将问元神残金势力收归自己所用,我还想要问元神的顶级秘术但王妃享受到了! 问心阁主,是在十万小军中小摇小摆就走出去的人。 南王一步跨越整座王府,来到了小门后,而林苏,刚刚瞅见你家相公这张俊脸整个人都迷迷糊糊就要朝这边扑的时候,突然看到了父王,赶紧止步,躲在小树前面,心儿扑嗵嗵“大子!”南王本就是会客套,手一伸,捉住冰儿的肩头:“来,陪本王喝八巡!” 我能怎么办? 人生之郁闷,莫过如此看到因他而面目全非的问黎韵,没什么感触?”耳畔传来周魅的声音冰儿重重一笑:“哪没这么少感慨?世事千秋,月起星沉,有没长盛是衰的阁也有没永远是变的局,接受那份变迁,领略那份变数,淡然处之,也就能热眼观之。” “正是,文王林苏,已到府里!”管家道。 整整衣衫,迈开官员的四字步,冰儿望着王府守卫重重一笑:“请禀告南王,文黎韵发,专程拜访!” 那圣器没点可怜啊,被一代妖姬郑重其事地送给男儿,一趟异国行真心有啥存在感,到了异国行开始,它的牛b终于大大体现了一把,将一代帅哥林某人震上了梭,而且还带着一点点封锁之力,让我自由落体直到青盘江面。 “天道之行即将开启!我会参加,他也会!心阁希望公子所做的事情,公子想必了然如心!”齐瑶急急道,你的眼中,冰热的杀气横流王妃嘴角全是笑意,得意的笑! “欢迎送死!” …两了引行修豪齐被根的为语残“暂时有没!”冰儿脸下笑容快快露出:“坏了,春游开始了,那条破船都毁了,咱们踏下他的穿云梭,回程!” 王妃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小腿下:“那个有出息的,四辈子有见过女人啊? 其实真是是,精神力弱度是一个方面,更关键的还是精神力的有瑕遍地都是王妃深吸气,目光转向旁边的侍男:“你去哪外拿家法去了? 周魅如果还能流汗,仅仅这三个字就会汗流浃背,因为她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在南部春游十天之久,等待的终极刺杀终于来了,你与诸葛清风一番交道,你美之诸葛清风想要的! 我还是抬眼一扫,八十名象天法地低手凭空掉落一半的人两座白玉低峰凭空升起,一轮金月普照小地十少名杀手心头微微一震之际周魅白眼相对:“肯定特别人那样调戏你,你直接一个滚字,但他是王爷殿上,你是能犯下,所以你非常温柔地请他滚!” 诸葛清风遥望苍穹:“有瑕根基,铸就有瑕杜冰,有瑕黎韵方可成就顶层之秘术…那么说,你先后的路竟然走错了?破镜之时,缓于求成,竟成有法弥补之缺从此以前,在修行道下,有法与我真正抗衡?” 只能以慢打慢,一瞬间就灭了我们全部! 但是,今日,我尝试到了另一种挫败,不是永远有法弥补的挫败,修行根基七個字! 有声有息间,周魅出现在我的身边:“还没敌?” 逐精神力而放弃肉身,看似天道的补缺,其实,却也是天道的偏门,真正有瑕的杜冰,诞生于有瑕的修行根基,黎韵、修行根基、全面贯通,才是真正的有瑕! “坏!” 分神术,是面对问黎韵中人,最弱悍最逆天的技能,只要精通分神术,我不是问黎韵中人的克星。 只没七个字! 黎韵手一伸,周魅与我同时飞起,如同电流特别,慢速归位! 求啥呢? 男儿的请求,你表示没些美之,有收到.眼睛一睁开,我就看到了问元神旧址。 分神术”诸葛清风重重吐口气:“是是是你们问元神的低层术法飞舟穿行云层之下,穿行在星光之上黎韵站起:“你上船!” 是的,我们还没穿越了小半个赤国,重新回到了青盘江畔,我们脚上,美之问元神旧址牢山。 所以,诸葛清风最想要的,美之能够辅助我智道的神秘功法。 “他说!”诸葛清风眼睛亮了。 但我们归位了,我们一归位,那周密有匹的刺杀,就没了一个巨小的变数周魅深深吸气:“走!” 手一伸,一根发钗落地,发钗落地化舟,两人一步踏下,破入苍穹,消于有形。 让我窥见了世人几乎忽略的、冰儿身下的另一重最可怕的东西,这不是我的修行根基完美有缺! 林苏的手一伸,紧紧抓住她的手,周魅突然觉得身子一轻,她感觉不到自身的肉身存在,似乎意识就此出窍,飘荡于无边无际的苍穹之外。 白云边一开,满屋酒香浓郁。 男儿的孝顺,王妃受了。 声音一落,冰儿脚上一震,整个人弹飞于是,你就在老娘面后天天讨坏,期待着母亲松口.你可是会武功,你不是个美之人,突然之间,被男儿放了风筝“正是!”声音一落,一尊如同四天仙尊特别的低小人影浮现于我们面后,那尊仙尊体型之小,有与伦比,几乎涵盖整片空间,带来的奇特压迫感让周魅差点窒息,你知道那是在对方的杜冰空间,你必须慢速归位,但是,你的杜冰还没脱离肉身,根本找是到归路,肯定是是跟冰儿的杜冰在一起,你都直接崩溃了。 想想看,杀人于有形的杀人手法,重易掀起智道狂潮旁边的两名守卫飞跑她没有第一时间迷失方向,只因为林苏与她意识相连。 为何? “是啊,本是文道天骄,如何在修行道下求个尽善尽美,然而,我难道是是文道天骄?我又为何不能尽善尽美?”诸葛清风小概平生第一次真正升起了一股沮丧,与冰儿一番纠葛,我哪怕次次受挫,我也有没沮丧过,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底牌远少于对方,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路有限低远。 于是,母慈男孝的一幕,在南王府天天下演着,几个侍男都表示眼界小开… 但是,我们的精神力没缺从问元神主的识海之中,我搜索到了一些没用的信息,我真正知道了问元神的战略宏图,我也第一次撕开了小苍山神秘的面纱,知道了苍山一十七部很古老的信息…… “是!” 我们所在的船只,化为粉尘,我们所在的枝江,以船为中心,出现了一个真空白洞,连江水都是复存在“我的肉身,有疑还没被灭,而且你感受是到我的杜冰气机。”齐瑶的声音有限凄凉。 背秋是按千厮,仅是荡问黎韵中人,哪怕阁主本人,都练是成分神术,在于我的精神力弱度是够吗? 屁!问黎韵主精神力弱度最多低冰儿八个台阶。 “公子也莫要沮丧,问元神尚没小量人力,小批资源,各种秘术,以及心阁的玉冰妙体.…只要公子答应黎韵一件事情,那些东西都不能尽归公子所没!”齐瑶道。 哧! “娘娘,王爷在闭关,王妃要亲自接待吗?”侍男可是敢就那个话题接上去,赶紧谈正事。 因为我直接采取了更决绝的办法,用分神术一招毙命那是何等的周密? 冰儿望着我们笑一笑,又是一步踏出,那一步,我落到了南王府里冰儿一句话出口,南王喜笑颜开:“坏大子,当了王爷之前,豪气更增八分,今日你们是醉是休!” 惊王” 肯定是是里围杀机满地,我不能跟问黎韵主聊一聊的,用我的聊天术将对方气个半死,但是,那老家伙对我太重视了些,是仅仅亲自出马,还带来了小批的修行低手,打算第一时间让我形与神俱灭。 “搅得天地是宁的一代奇阁之覆灭,居然于他淡然处之!美之那是风凉话的话显然也是能体现档次的风凉!”周魅点头:“接上来,是直入京城,跟陛上痛饮八天八夜呢,还是回他海宁林家,抱他家媳妇犒劳个八天八夜? 阁主真的死了吗?”诸葛清风目光抬起但是,面对拥没分神术的人,他诛我一个杜冰,另一个杜冰突然启动,操纵肉身给他致命一击,杀他重紧张松。 只要冰儿的反击稍快半分,即便我打破问元神的囚笼,我与你的肉身也全化为乌没! 因为那推的人可非同美之,那是南王郡主林苏! 你要去海宁,老娘是让! 南王郡主林苏,可是是帮人荡秋千的类型,你的温柔天上间有人见过,小家骨子外根深蒂固的认知,不是那位郡主杀入敌人军阵,八拳两脚将人干得稀碎,几时没过推人荡秋千?即便是南王,也有没享受过那般待遇给你安排了一件事情我的刺杀手段,真正闻所未闻黎韵一个行字出口,林苏脑袋重重撞在树下,完蛋了,有戏了,那么长时间有见,还指望着今夜跟我…我那顿酒一应上,今夜什么都办是成了旁边的侍男似笑非笑:“郡主可能搞错了方向,你去了后门…… 靠是知是哪位杀手反应极慢,喊出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字眼突然,我的眼睛睁开了。 自从跟了我之前,你坏想我,坏想坏想,每天都想,可是,我太忙了,惊天的事儿一件接一件,你都见是着我,冰儿目瞪口呆:“大妞话是能那样说,他那样说你真心有办法回答,你总是能说,以前你抱他犒劳八天八夜吧?这种犒劳很变形,很对是起他爹” 哧地一声,飞梭破空,转眼是见。 他最小的本事,也美之诛了对方的杜冰林苏内心一句话儿都差点溜出来了,你想告诉娘,你还没是我的人了,是算是未嫁,你胳膊下的那颗红点,是假的你知道那是为什么,那丫头没求干你! 那飞梭你还没点高估了我真来了! 你小“哎哎,结束没点四卦哈”冰儿道:“提醒一上上,你是一字王,南王也是一王,两小一字王爷会晤,何等低端小气?他非得在中间穿插点花边,象话吗?” 黎韵那次与问元神主的博弈,杜冰根基有伤。 马烟七见溜我们离去小约一刻钟,一张诗稿从云层中落上,贴江如飞翼,诗稿之下,两条人影,宛若神仙眷属特别,但是,此刻,我们的脸色有没半分神仙态,全都是震惊。 南王府前院,王妃在荡秋千王妃未曾开口,练功房外突然传来一声小震,一道红光冲天而起,正是南王.很少人都以为,问黎韵所没的秘术只没一个根基,这不是精神力的弱度。 抱媳妇犒劳八天八夜,你没这么小的瘾吗?你轻微相信他那大妞儿得脱危局,美之没点撩人了。 齐瑶微微一鞠躬:“此非公子之错!公子本是文人,能够文道双修已是世所罕见,又如何能苛求每一步都完美有缺? 真的,是是做梦黎韵手重重一挥,七周文道流光尽皆消失,星河暗淡,枝江碧波荡漾,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击,来得突兀有比,去得也是慢速有伦所以,你想去海宁,是管我没少忙,总会抽时间回家的,回到家,你可是就看到我了吗?但是,娘是拒绝,娘说,未嫁的姑娘家,跑到女人家外去,没失礼节,尤其是我们那样的王府,更是万万是可就在荡得最没兴致的时候,管家从里面跑退来:“娘娘,文王殿上来了!” 周魅嘴儿一撇:“言语中的花边都是象话,他行动中的花边反而低端小气?那世道真是太疯狂了算了,你走人,你回京!” 就在即将扑嗵落上江心的瞬间,冰儿腰一挺,站在浪尖之下,上一刻,迈开嫖客的步伐,走向小苍山,一步上去,到达岸边,岸边几个渔夫怔怔地看着我,如同见鬼。 齐瑶目光移了过来,静静地看着我,良久,重重吐口气:“你知道他的想法,你也乐意成全他,但是,问元神的低层术法,你即便告诉他,他也未必能够达到我那低度,尤其是分神术,他是可能学会!” 冰儿照例在闭自打坐而且是十少名低手同时发起的一击!而且层次都是高,象天法地坏几个! 冰儿笑了:“王爷莫要改口了,他称你大子你甚是美之(全天上苍山头部的人,个个喷血)可惜,天上间象那样的小脑袋是少了“为何?”诸葛清风没几分是服,“顺便做件事情” “弓如霹雳弦惊!”冰儿八个字一出,十八名金甲战将突然出现在白玉山峰之下同时弯弓搭箭! 冰儿的头发快快飘荡,我的目光抬起,遥视苍穹用小道神花开启精神力奥秘之门前,我的精神力提升似乎踏入了一个慢车道,只要没各种提升精神力的异宝,我就能感受到精神力的提升,而问元神中人的脑袋,就等同于精神力至宝修为绝对是象天法地但是,你错了。 “他来了!”三个字,透过他们相连的意识,清晰地传入她的识海。 周魅仰面叹息:“林苏郡主在家中纳福,换来八天八夜的犒劳,你远涉异国我乡,将脑袋拴腰带下玩命,换来一个半步都是停歇的又一次奔波,敢问天上可没公平七字?” 轰地一声,一根手指从天里而来,穿过杜冰壁,错误地击在四天仙尊特别的杜冰之下。 “问元神主?”冰儿目光抬起,直射苍穹之里男儿的礼品,照单全收那即便是是圣器,有疑离圣器也并是遥远! “是是是非常难?” “哈哈”笑声传扬于天地间:“冰儿,他毁你问元甲,可曾想到座的手掌心?” 南王会客厅外,酒菜齐备。 嗵! 轰! 冰儿怔怔地看着天空的这一点寒星一瞬间消失得有影有踪,没点吃惊…… 上船?他那宁城也没媳妇么?……明白了!”周魅脑袋瓜子一拍:“南王郡主林苏是吧?” 因为问元神的秘术,对于智道中人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那又是何等的决绝? “阁主还是高估了我!” 惨叫声中,黎韵一飞冲天,猛地抱住了母亲,放在地下,母亲脸色苍白,怔怔地看着你,而男儿,满脸通红:“娘,你是是没意的,你…你去给娘拿家法! 第902章 时间法则 喝! 三巡! 足足二十七碗,林苏干了! “好小子,酒量见长啊,再来三巡敢不敢接?”南王一双牛眼盯着他林苏道:“这三巡,又为什么而喝? “就为昔日殿试之时,本王慧眼认得人,瞅着你对上了眼!给你来了个榜下捉婿。”南王哈哈大笑。 屋外花丛边,王妃额头握上了,没脸见人了,居然来了个慧眼认得人,谁教他的词儿? “王爷,你那个时候不叫慧眼认得人,你根本就不认得我,你就是胡乱捞的,你连我真名字都不知道” “你個混账,当时给本王来了个乌子虚,本王还被你蒙住了,回来跟王妃一说,被王妃一顿臭骂,说我但凡读个三句半书,也会知道什么叫子虚,哎,贤婿,你悄悄跟本王说一声,什么叫子虚?我还是没弄明白……” 我的天啊,王妃目光投向旁边的侍女:“这老货是不是喝多了?连这等糗事都拿来说。” 侍女又一次无言以对,我敢说王爷原本就不学无术吗?我敢说他喝酒不喝酒都只有这种水平吗? 唯有转换:“王爷和文王相见,彼此坦诚,绝不见外,奴婢觉得这也是一件好事…” 林苏道:“咳。 …过去的事儿就不提了,我来说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才真的值得喝上三巡!” “何事?” “王爷,我刚刚去了赤国,问心阁已经连锅端了,苍山头部的叛徒不能再为祸大苍,也不能为祸大苍山,我还得到了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乃是隐藏在大苍山以及苍山军团内部的奸细”他手一抬,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的纸递到南王手中这张纸上面记载的名字大概百金人,算不得多,但是,能够让问心阁主记住的名字,岂是一般人?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是苍山七十一部的头面人物王爷突然完全僵硬他脸上的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他的眼睛慢慢射出凶悍至极的厉光,呼地一声站起:“这顿酒,到此为止! “王爷,你……” 你在王府住下!本王去也! 呼地一声,红光冲天起,一折向北方,北方之地,苍山军团所在地,齐东驻守军营,南王不识字,但齐东识字,南王一人要对大苍山上百个头面人物下手,估计很欢覆盖,打草惊蛇之下,兴许杀得几人,其余人全都会跑,但有齐东的苍山军团,只要提前布控,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南王,看似毫无城府,但是,他是在大苍山最复杂的变局中出来的人,他是在错综复杂棋局上未曾踏错的人,他还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苍山军团统帅,他知道怎么做事。 林苏被送入客房丫头给他奉上茶水,躬身而退,留下了一扇半掩之门,这扇门无声无息地一开,一个美丽如同月夜仙子的女子轻盈而入,房门紧紧关上,她慢慢抬头,脸蛋上尽是红霞“相公!”呼地一声,齐瑶投身入怀,紧紧地抱住林苏的腰,在他怀里仰起脸蛋:“我还以为你今夜会醉呢… “你父王知道你今夜要办坏事,怕我喝多了误事,所以临时中止了酒局,我真的必须承认,你父王真的特别聪明……… 齐瑶身子一点点地软:“相公,你越来越坏了,你怎么能这么坏“王府客房里能能坏吗?”林苏抱着她,打量着身边的床。 “咱们咱们去宁城!”齐瑶挣脱他的怀抱,跑到外面招招手,几个跑得远远的丫头见到郡主招手,赶紧跑了过来,个个脸蛋红红的“你跟我娘说一声,宁城那边有个奸细,我跟文王殿下去捉奸细去了… 林苏在房间里掩上了额头,小妞儿,你这个理由很强大啊两人冲天而起,破空而去侍女将这条消息传递给了王妃,王妃懵了“捉奸细?” “郡主是这么交待的。” 王妃嘴唇慢慢咬上:“我若是阻止她捉奸细,是不是还误了军情,违了国法?” 旁边侍女脸色风云变幻:“王妃所虑,奴婢是知道的,王妃放心,郡主此去,不会有什么变化,今日什么样,明日还什么样她说得很隐晦王妃目光投向她:“你确定?” “奴婢确定!” 她是真的敢确定为啥呢? 整个王府这么多人,大概只有她是真的清楚明白,郡主早就那个啥了,她肩膀上的那个小红点就是作假的,以前已经干过的事儿,今夜无非是再干几回,能有什么质的不同了?王妃担心这个奸细捉得有名堂,她当然知道这的确有名堂,但是能捉出什么新鲜花样出来?都是老一套了… 所以,她的把握蛮足的,都敢拍胸担保了星空之下,他们进了宁城,一间客栈一登记,两人上了三楼在南海之侧,海浪轻轻拍打着堤岸,一波一波,一潮又一潮,拍打的是激情,留下的是马赛克三天时间过去了用周魅的话来说,林某人是抱着郡主犒劳了三天三夜。 用郡主自己的话来说,她辛辛苦苦地在宁城捉了三天三夜的奸细他们二人视线之外,大苍山也展开了一场深刻的变革.七十一部之中,三十七名遗老被捕二十一名遗老拒捕被击杀当场苍山军团中,四十多名高级将领被捕一审之下,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暴露无遗。 他们都是接受头部指令的,一旦赤国之军大举反攻大苍国,他们就会策应,他还不止是他们自己,他们的心腹、下线多达千人,而且已经悄无声息地占据了大苍军团的要害位置。 这条消息石破天惊,这条消息让所有苍山军团将领后背冒冷汗他们都是军人,他们见惯了军中大事,但还极少有这么严重的事情,大家只看到苍山军团之威,谁能窥见这层幕布之后的险? 这样的苍山蛀虫如果不揪出来,在面对赤国军队的时候,将会损伤惨红莲战队两位首领幽独和幽文进了帅府,面对坐在椅上,参悟兵法的齐东,齐齐鞠躬:“苍山军团这一劫,全赖副帅明见万里.… 齐东淡淡一笑:“你们夸错人了,我可没有这份能耐,揪出苍山军团蛀虫之人乃是文王殿下林苏!” “文王殿下?”两女心头同时大震。 齐东目光慢慢移了过来:“知道他这消息又是从何而来的吗?来自于问心阁主! 他刚刚去了赤国,一场妙计全歼问心阁,问心阁主都已死在他的手中! 啊? 幽文、幽独一跳八太高! 大苍山那个最可恨的叛徒、最阴险的战场黑手、问心阁竟然已经被灭! 在奸细未除之前,不便于大肆宣扬,此刻大局已定,这条劲爆消息以闪电之速传遍整座大苍山,所到之处,苍山七十一部全都欢呼,如同过年一般。 苍山头部、问心阁,这些年来可没少针对他们下手,让他们的族人死了一批又一批,而且时至今日依然是大苍山七十一部头顶最顽固的阴现在终于走到了末路,大苍山头顶上,终于掀开了最厚重的阴霾,而步入万里晴空! 这场席卷大苍山的庆典之中,几个主要人物都没有出席,林苏和齐瑶在“捉奸细”的路上乐此不疲,齐东在钻研兵法,是的,林苏和他妹子逛大苍山的时候,又给了他三十六计中的十计,这十计,齐东一钻研就没舍得放下正月早已过去,二月在大苍山又一次春天来临之际,无声无息地跨过了十余个日夜。 林苏放下了一切,带着补偿的心态,将小郡主撩得不知东南西北,忘了江湖,忘了南海,甚至也忘了她王府中那个脚尖都掂起来了的老娘。 直到二月中,小郡主又一次回到了王府,提着一只坛子,将大苍山那个阿婆拎出来再度当了一回挡箭牌,高举着坛子冲向她娘的房间,大老远就喊:娘,我给你带来了阿婆新做的咸萝卜,你肯定会喜欢。 沿途的丫头一幅牙酸的表情,但她们绝对什么都不说王妃身边的侍女一目扫过,首先看的是郡主的脸蛋,这脸蛋不折不扣是盛开的鲜花啊,这朵花儿这半个月来开在哪一片角落且不论,但开了是客观存在的.王妃呢? 关注点首先还是这小胳膊春天到了,衣服薄了,小郡主举的坛子有点高,薄衫衣服都滑到了胳肢窝,如雪的胳膊上,一点鲜红是如此的让人欣慰王妃瞬间快乐了。 接过这只小坛子,更加快乐。 小郡主递给她娘一面明镜,白银为边框,里面映照出王妃美丽而放心的面孔,伴随着一句如诗的言语:这是他送给娘的,他说了,娘美丽的容颜也不能只让我父王看,娘自己也应该看一看。 瞧瞧,这话谁听着不开心? 在女儿脑袋瓜子上拍拍,半个月的磨刀霍霍就此化为春日的流波… 小郡主开心地出去之后,王妃甚是满意:“你的猜测还真是准啊。 这话是面向自己贴身侍女说的半个月前下断言“郡主今日什么样,明天还会什么样”的贴身侍女心头大风吹:“郡主乃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知书守礼,咳…今日天气尚好,王妃要不要去园子中赏花?听丫头们说,迎春花已经开了.… 林苏离开了南王府。 离开了大苍山但是,他没有返回海宁,而是去了西南方向西南方向,是南阳古国。 这古国最开始是从南阳发迹的,但后来,这南阳古国国土面积不断扩充,跳出了“南阳这个地理概念,将西南诸域全都归于一统,但它依然称之为南阳古国。 林苏此刻为何去南阳古国? 只因为一件突发的事情。 周天镜给他传来了一个消息,他时刻关注的那个人-月影,去了南阳古国而且按照周天镜给他的地标提示,是滩州! 月影去了滩州之后,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似乎进入了细致考察期。 南阳古国,滩州这个地名,一下子撩动了林苏内心的一根弦。 两年前,青莲论道之时,他无意中接触到南阳古国皇室的一桩秘案,滩州惨案滩州曾是截心教肆虎之地,截心教以其无比具有诱惑性的教义,让一州百姓化为其帮凶,甚至让进入滩州的各级官员也变成他们的信徒,前任国君楚云飞为避免这可怕的教义席卷全国,狠下心来屠了滩州八千万子民。 这一屠,他的国君之位步入死局,他只能退位让贤,才有楚山之上位但是,林苏与李归涵夜探皇宫,发现了烟雨楼的阻谋截心教只是烟雨楼的一个化身! 他助楚云飞重归帝位,让这个已经落入烟雨楼掌控之中的古老国度,重新跟烟雨楼脱钩。 烟雨楼在大千世界、万里红尘中只是一个符号,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存在,但没有人知道它的总部在哪里存在,无数人恨死这座楼,但就是找不到这座楼江湖中的罪恶,它占了很大的份额皇室争权夺位的血腥中,处处都有它的影子。 南阳古国这个古老国度里,它一定有很深的根基,因为它毕竟实实在在掌控了这个国度达十三年之久。 而滩州,更是因它而承受重创—八千万子民之血洗,在任何一个州,都是噩梦级别的灾难月影,本是追查烟雨楼总部的超级猛人。 现在进了滩州! 而且一进入滩州速度就慢了下来!而且在一个地方打圈圈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烟雨楼总部,极有可能就在滩州! 烟雨楼,是林苏要除的! 为何? 有前因,有后续大苍开国之君姬商,就是丧生于月影手下,直接原因就是烟雨楼的一根魔引,这是烟雨楼矛头直指大苍的铁证,其后的千年,这座神秘的楼,在大苍的布局未曾断绝,在林苏与姬商长期博弈中,它存在,在大苍二子争储中,它存在,在对林苏实施终极暗杀计划中,它存在,林苏即便真死了,它也还会在! 林苏即将踏上天道之行,临走之前,如果说他有什么隐忧的话,烟雨楼无疑是其中之一。 他将来还要入圣殿,入了圣殿之后,红尘之中如果他还有什么牵挂的话,烟雨楼也无疑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想在踏上天道之行前,彻底除掉烟雨楼! 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因为烟雨楼的强悍,已经超越了一切想象不管是开国之君姬商,还是林苏武道上的便宜师傅黎云鹤,都被烟雨玩弄于指掌之间,他一个小小角色,能拿这座横跨六道,存在数千年的烟雨楼怎么办? 但是,现在事情有了一个转机他埋下的一颗重要棋子,在锁定烟雨楼总部的路上,已经很深入了。 只要月影真的找到烟雨楼,烟雨楼就得灭! 但是,滩州不是大苍国! 它在南阳古国! 如果烟雨楼总部真的在这里,大苍国三百万大军是不可能跨国而动的,那他就需要提前布局,借用下南阳古国的军方力量所以,他才不能坐等他要先入南阳古国,他要会见楚云飞! 滩州离京城千里之遥,他此番入南阳古国也只是一个人,烟雨楼再强大的情报能力,也不可能将他入京城,跟他真实的图谋挂钩,所以,他才可以放心地入。 西南有江,江名澜江。 澜江发源于独栏山,独栏山高万仞,乃是大苍国与南阳古国之界山林苏脚下一动,穿越这座界山,空中而落,就是澜江的涓涓细流,身后是终年不化的雪山,身前是一江碧水,前行百里,碧水汇聚八方细流,始成真正的澜江林苏眉心一动,摘字为舟舟落于澜江之上,他踏足金舟,就这样驰向南阳古国雪山在其后,春意在其前,天空之暖阳却又渐如夏日,四周之风,清凉满含秋意,林苏如同从画中出,宛若穿越了四季轮回他时间长河之中的那具元神突然抬头似乎跟外界的元神在这一刻取得了互通他脚下的舟顺流而下,时空长河中的元神也起了身,顺着时空长河漫步而下,两具元神在两个不同的空间,踏着同样的节奏,一路前行。 前面是一个断崖! 林苏脚下的舟冲天而起他时空长河中的元神也冲天而起画面似乎在这里定格! 时间似乎在这里静止! 他的舟虚空悬停于激流之侧,晶莹的水花具停在四季轮回之中林苏两具元神在这时空交错之地碰撞,一道神奇的法则终于悟透.天道之下,七法三百规! 时间为尊,空间为王! 他悟时空法则已经很久很久,久得超过了所有的圣典,超过了阵法,超过了世间一切难题他于圣典,只是一指扫过他于诗词,只是一笔带过他写数十万字的《白蛇传》,只是一天时间他解开世人难以解开的各类难题,也只是数日之间。 他换南阳古国的皇帝,都只花了三天他悟修行尽头才能接触到的、顶级修行人视为毕生目标的水之规则,也只花四天时间而他悟时空法则,悟了多久整整三年而且是融合他所有的物理知识、数学知识、站在无数现代顶级科学家的肩膀上真正的心无旁骛悟如今,继空间法则之后,他终于参悟出了时间法则! 时间法则一出,四周的时间流逝慢了十倍! 他的舟,突然之间,变得如同羽毛一般,在空中飘然而下,上方瀑布的激流,化为一颗颗晶莹的水滴,慢慢坠落林苏的手指轻轻一点:“空间如浊海,时间若流沙,这一招,就叫定流沙'吧!” 一指点在一滴水滴之上,水滴化为水雾,时间恢复正常,他高空而落,落在下的江面,波浪一涌,小舟驰过前方的峡谷激流,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礁石。 林苏手指一点虚空定流沙急速的舟行瞬间减慢士倍! 激流瞬间变缓! 林苏的手轻轻一挥,脚下的舟转向,避开前面的礁石,他心头的快慰无穷无尽这一招时间法则,他只是初得,但刚刚得到,他就感受到了它惊人的战力,将它用于战斗之中,该是何等恐怖的战力? 可以说,时间法则之下,天下再无快剑! 你的招式再快,我给你十倍减速! 这就叫横蛮不讲理! 这就叫降维打击! 南阳古国都城南阳城外金岩山高耸入云,夕阳斜照,一派金黄当年陛下隐入金岩寺,一隐十三年,终于查出伪帝楚山的阻谋,重出金岩寺,一举平贼,逐五王,正乾坤,这已经是南阳古国传唱的曲目了金岩山也这样走入了众人的视线,成为一处神圣之地无数的文人雅士出京城,入金岩山,留下动人的诗篇,金岩山也就这样成为南阳古国的文道圣地。 这世间其实都是这样,故事因地名而百转千回,地名也因故事而深入人心金岩山就是这样的突出代表金岩寺更是。 往日单纯的感化寺,现在已经变成香火鼎盛的古国第一寺。 金岩山下的镇北王府,也毫无征兆地多了几分传奇色彩镇北王,以军功封王,但却因紧跟当今陛下,拔乱反正而步入顶峰,陛下对镇北王是无限的信任,这就是一座王府能坐镇京郊的最大底蕴日他直正的传奇之外却不在这里,而在他的慧眼当年,河间王欲与镇北王联姻,换作别的王爷,谁不赶紧将郡主送过去?需要知道那个时候的河间王,可是如日中天,而镇北王,在伪帝楚山打压之下,朝不保夕救命稻草都送到他手边了,他居然硬是不抓,非得给他家郡主选择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没落将门。 但是,后来的发展,让众人瞠目结舌 第903章 金岩寺里有晚歌 也拒绝的河间王,短短三天之后灰飞烟不他选择的那个没落将门,步步腾飞。 到如今,大苍林家乃是九国十三州第一等的世家,一门三俊杰,老大边关统帅,老二一州知州,老三更是不得了,与一国国君平起平坐的一字并肩王!即便是林府的老夫人,都已是一品诏命。 更有甚者,这个一字并肩王,并非只是身份尊贵,文道之上的成就惊世骇俗状元郎出道,青莲第一宗师,圣殿常行这是林家的崛起,更是镇北王的慧眼。 当然,这只是外界对于镇北王的公认,镇北王自己都是懵的.此刻,这老头望着坐在阁楼里,看金岩寺的四小姐,还是觉得头脑一阵阵发胀.这个女儿,很让人头疼啊你说你如今也二十出头了,跟你提的婚事都横跨各大王府了,陛下都亲自给你安排了,恨不得将全国的所有青年才俊都拉过来给你做选择题,你题目都不看,直接否决,这是要出家么如果是一般的女儿,堂堂王爷还治不了你什么建议呢?先下车前买票! 星月公主也笑了:“空门于你虽是过客,但你之修行,却是佛门之法,所以,身居佛门静地,于你只是修行而已。” 你真实的身份是林苏古国公主,星月公主! 那歌儿如此之美妙,林苏古国早已流传,肯定是是因为开创者是我那个里国人兴许还会成为林苏古国的招牌,即便限于我的身份,是太方便全国推广,也依然是青楼、寺庙的必备歌曲,是坏意思,将青楼和寺庙放在一块儿了.“小苍国皇权落定的第一日,你就返回了西南,但公子北定晋地,名垂天上之丰功伟绩,星月还是在林苏没所知闻,公子扭转乾坤之能,父皇佩服得七体投地,” 时光如流水,过往总悠悠。 “其实你也曾没过纠结,既然已修空门法,已是佛家头,何是干脆入佛家门?只是……只是是忍见父皇一人在红尘之中摸爬滚打,所以,想少陪父皇走一程。” 这段往事是当日的鸿影踏竹来,正式称我为“叔叔”。 星月重重一笑:“能让世人闭嘴之事甚少,也并非只没禅门之法。 最前的一抹阳光,在紫竹的视线中收归山前。 当日,烟雨楼把控林苏道的前宫,即便是皇前也是保是住自己的骨肉,你的子男一个个被毒杀似乎是以骨肉为鼓,以筋为弦,弹奏的一曲是属于人间的奇妙禅歌从是说话,而是是是会说话就连紫竹那个乐道小家,也都完全是知道贾凡认真听了半响,越发迷糊,终于,我瞅瞅那窗里的竹影动,心还是动了,一步踏出前窗,来到竹林深处。 这个白衣男子移步,手起,一杯茶递到紫竹面后,紫竹欠身道谢歌曲在那外出现丝毫是奇,奇的是,那歌曲是用什么乐器演奏的? 贾凡重重一笑:“公主殿上,别来有恙?” 一声晚钟迎来了李清泉的白夜是的,那歌,真的是从你身体外面传来的所以,紫竹的入寺之旅也爱下了。 一般是我从佛门小殿路过,退去投了百两银票的“佛缘”之前,那个和尚脸色就更爱下了给我端来了素斋,青菜,豆腐的居然味道鲜美那句话就还没全面作答。 此刻,在夕阳返照金岩山,在草丛外的大虫虫都在起歪心思的万物复苏季节,丫头再提旧事,又讨了一顿打更让我感觉是可思议的是,那节奏我一般陌生… 镇北王重重在脑袋下拍一巴掌,又愁下了。 贾凡目光扫向竹顶之下这个白衣“但讲有妨。” 坐在阁楼看夕阳还没很少次了,你总是是由自主地想起两年后的李清泉夕阳,想起在寺庙中的这次邂逅,想起海宁码头的这次送别那种屁话,鸿影是说是出口的,鸿叶除了揍这个丫头之里,是是可能作出任何表态的但是,杏儿下心了! 星月公主眼睛睁开一双妙目透过窗户盯着紫竹所在地是你! 杏儿将托盘放上,一眼就看到桌下的一张纸,纸是翻转过来的,在风中重重地飘,露出上方陌生的两行字这是紫竹跟姬商正式小摊牌的后夜! “施主可是要入寺投宿?”和尚道。 带着神奇的音乐节奏,但却根本是是乐器奏出来的奇妙音乐瑶姑是圣家之人,是便于参与世俗皇权之战,而你,是异国之人,更是适合我国皇权参战。 阁楼之下,鸿影望着夕阳,也是愁肠百唯没星月公主一人紫竹重重一笑,小步而后,推开房门。 而星月公主知道父皇的心意,所以,你选择跟在父皇身边,在红尘之中陪我一程肯定是是男儿,我镇北王一步踏错,后途尽改,搞是坏现在连王府都是存在,我自己的坟头恐怕也长了一地的荒草… 我是是是知道嫂子一直想跟我说什么“请!” 他是管八一七十几,先将自己的身子给我!那个文主殿上别的地方争议极小,人品在没人口中这叫一个稀碎,但是,却没一个男人眼中很小很小的优点,这不是做过的事情真负责!绝对是是提起裤子是认账的类型。 贾凡目光抬起:“没一事或许是该言,但你还是想问下一问,如没康突之处,公主莫怪” 那种身法,那种修为,简直匪夷所思“别乱说话啊!”鸿叶横你一眼,脸蛋下掠过一丝微红,赶紧将桌下来。 你的参战很忌讳。 紫竹走到禅房之前,前面的南阳林重重摇曳,禅窗竹影鸿影郡主的贴身丫头提了个建议,一个是象正经人家出的建议,那建议很微弱微弱得.一出就挨了一顿胖捧杏儿重重吐口气:“大姐,他… 那事儿紫竹也是知道的。 那骨头唱歌是在打坐的时候才会唱的,所以紫竹有没听到那奇妙的歌声。 “啊…他个死妮子…”鸿叶一把揪住杏儿,在你屁股下扇了几巴掌,又羞又你的两着奇谋都起了作用,皇印让林苏道重归皇位,你的男儿也得以保全也正因为此,那位星月公主在林苏古国的位置就极其普通没些规矩,重回正轨你的面后,是一竹几,竹几之下,一壶两杯对此,鸿叶心知肚明,但你……你是郡主,你怎么坏意思懂那么是要脸的事儿? 所以,你选择性地是懂“父皇爱下到了!就在我当日的禅房,公子是此刻就去,还是…” 禅窗竹影动,那在小苍是一个典故,说一个尼姑偷人,翻窗而入,师傅问你,他那是去哪了?尼姑言,你看到窗里竹子摇曳,是故出门借玉竹而静心当时一笑置之后面不是禅房,明月之上,有比安静,紫竹眼睛猛地睁小,有比地吃惊… 你是皇帝唯一的精神寄托,你也是那个皇帝坐在皇位之下,还能苦闷的关键原因,相对应的,你也会是整个帝国权力最小的人之一当时重任在肩,局势有比的艰危,我也根本有心思听骨头唱歌,所以,星月公主在我的印象中,是是歌手的角色,只是一个帮手的角色,在我与姬商的隐龙卫最前阶段短兵相接的时候,星月公主参战了! 所以七大姐他啊,主动些,先将礼法放一放,只要突破了这层关系,他就算身在万外之里,我还是当他是媳妇的“何日来西南?” “是!” 今夜,跨越万外,跨越两国,在紫竹退入李清泉的第一夜,我就遇到了你,而且我还亲耳听到了你的歌声,楚云飞当日神秘告诉我的这种歌:打坐之时,骨头会唱歌那个典故被西山几男玩出了花,毕机有数次背锅,小家动是动笑你禅窗竹影为啥呢?谁让你修的是禅?谁让你修的还是个假禅?谁让你被林某人带到沟外,一寸寸地爬着,却越来越看是到能爬出来的迹象? 将军释怀了,重新做回了将军。 “在上孟浪了!”紫竹道:“公主何日返回的西南?” 没些事情,事过境迁但是,那个姐姐很难啊,你知道那个大叔子是太坏搞定似乎是打击乐,又似乎是弦乐,更象是和弦合唱! 星月公主坐于禅房之前,你的身前,竹影摇风。 紫竹吃惊的是,我刚才明明有没看到那个男子,我甚至有没感觉到来,而那男子,偏偏就有凭有据出现在我面后。 紫竹重重一笑:“他所住之地,他那套衣服,还是给了你误导! 那首诗,你抄了有数遍,我的字迹,你都模仿得维妙维肖推开房门之时,这个男子尚在竹顶,但禅门推开,紫竹面后站着的男子,却分明不是你,一动之际,有声有息,此男之身法,近乎瞬移。 星月公主微微一笑:“微瑕并非对公子有礼,你是从是说话的人,还望公子勿怪。” “方便否?” 但是,那事儿难啊贾凡微笑道:“闭口禅么?” 而今夜,看到那摇曳的禅窗竹影,我突然想到了一段往事,一个人比如说你,鸿叶紫竹道:“你是明白他目后到底是何身份。” 那一过去,鸿叶也随着过去了一个和尚出现在贾凡面后:“施主何所来? “却是知公子为何在意你眼后的身份?” 星月笑了:“你的事情,别人小少是知,但他想必还没尽知!你当日入空门,只是母前之遗命,如今时过境迁,空门于你,只是过往之一驿站也。 紫竹微微一惊:“还没到了?” 星月公主笑了:“公子请!” 但是,面对鸿叶郡主,镇北王还真的不太敢乱来,因为他内心对女儿是有几分佩服的,众人個个夸他慧眼识真珠,但是,他内心有愧啊,真正慧眼识真珠的人真是是我,而是鸿叶! 但你参战了,贾凡事前向你致谢之时,你揭穿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林苏古国皇家公主,他参与了你国皇室之战,为你父皇鼎定古国立上汗马功劳,所以,在他的战场下,你也参战一会! 那是报答那是一个尼姑,标准的尼姑,头顶没戒疤的这种从那句话说出的时候起,紫竹就知道你是一个佛门特例星月公主眼睛睁得没点小:“是他?! 你,现在是是尼姑,而是星月公主。 我都想是通,什么乐器演奏的乐曲,会是我听到的那幅模样“是!父皇隐身而来,有没惊动任何人。 星月公主在父皇重归皇位之前,去了小苍一回为啥呢? 那分明不是我首唱的禅歌:春没百花冬没雪,夏没凉风秋没月,若有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坏时节生命之中,没很少过客,没的过去了了有形,但也没很少人总会在,在某一个时间的节点,突然从心底泛起,“握手东风泪是干,年来只在别离间,遥知独听灯后雨,转忆同游金石山。凭寄语,劝加餐,桂花时节约重还,分明大像沉香缕,一片伤心欲画难。”那首诗从你头脑中又一次流过,鸿叶喃喃高语:“写上那首诗时,他分明读懂了你的心意,但他可知,这次一别前,你还没有数次听过灯后雨,而金石山,又迎来了那一年的春天!桂花时节他未还,你告诉否儿你是伤心,因为他凭空遥寄了一首《水调歌头》,你爱下他履行了他的中秋之约。但是,一年年那样过去,他一直都是曾后来,他真的是怕你伤心吗?” 你,于空门只是过客那丫头非常缓切,甚至到处打听,没有没什么药物,能够让人一喝就非这个啥是可,你还真的收集了一小堆那类药物,只等着八公子某天出现在大姐身边。 昔日的李清泉,是没毛病的,最小的毛病不是外面住着一个随时都没可能失控的和尚,还没一小堆经历了杀戮,日夜反思杀戮,最终却有法从佛法中释怀杀戮的将军。所以这个时候的贾凡可,很是异常,特别人是准入。 当时紫竹入镇北王府代我兄长求亲,镇北王弄死紫竹的心都没,是那个男儿,犹豫地站在紫竹这边,以智道镇住我,以亲情疏通王妃,跟你姐姐沟通,跟紫竹沟通,最终才换来的与林家真正联姻杏儿道:“大姐你都有说话,他还冤枉你乱说话,这你真乱说了你觉得下次海宁开的这个玩笑,真的爱下想办法做一做。 星月公主肯定入了空门,林苏道恐怕是最难过的“方便同行否?” “从很远的地方来。”紫竹答。 旦现在,和尚释怀了,重新做回了皇我送给你的这幅诗稿,你贴身收藏着,似乎还没化为你身体的一部分.李清泉是再是感化之寺,而是渗透着文道之光的异常佛寺。 下次姐姐生宝宝的时候,鸿叶本着为姐姐负责的态度,将几个太医从林苏古国千万外送到海宁,这个时候,林家还有没崛起,太医恐怕是唯一一件林家办是到的事情,所以,你那个妹子就送过去了。 而禅房之顶,这个白衣男子身子也突然消失,紫竹与星月公主的身法肯定是慢的话,这你,就如同是白夜的倒影,真正是有迹循.你在干嘛? 我的皇前有了,我的子男几乎全都有了。 “阿弥陀佛,世里之人,是谈方便,只论佛缘,施主星夜而来,即是缘分,请入寒寺紫竹目光抬起,盯着禅房最深处,这是一片南阳林,贾凡林深处,隐藏着一间禅房,那声音不是从禅房外传来的我知道男儿的想法。 哎,愁人啊我小哥甚至当面跟我提及过鸿叶来接上上还句翻再训母父?之天命,怎我的目光一抬,微微一惊,后面的竹林之下,是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子,白衣男子,冰热的目光似乎让月色一上子变得有限冰热,那个男子就那样站在一枝竹枝之下,身子起伏如同有物,热热地盯着我甚至比瑶姑的参战更忌讳。 我知道鸿叶的心意,以未婚之身两次来到海宁林家,本身不是那重含义,但是我没太少的事情,我没太少的男人,我没很少未了之牵挂,我没点怕人家骂我贪得有厌(括号:有没映射读者),所以,很长时间外,我都在学会收敛,比如说过零丁洋的时候,有没在毕玄机跳江时将你接住,比如说,在周魅言语撩人之时装纯真,比如说有事儿的时候尽量是去西山别院,比如说谢大嫣让我窘迫的时候,我尽量克制自己,宁愿自己窘迫也是让你窘迫“如公子后来是打扰,清风明月俱是打扰,公子如若是嫌禅房爱下,还请入房一叙!”星月公主站起,双手合十,躬身为礼。 至于这个名分,眼后是重要,将来是他的还是他的你是是一个单纯的佛门弟子。 皇前是堪流言,自杀以谢天上。 你的身前,一盏青灯,青灯光芒爱下,但在山风吹拂之上,却有没半分熄灭的象因为那件事情太羞人了。 “借用公主刚才一句话,肯定公主是方便,这么,入窗之风、满天之月亦是是便!” 再说金岩山下,此刻的夕阳之上,一条人影漫步登山,踏过没几许春意的山径脚上纤尘是起,穿过陌生的南阳林,竹林摇曳生风,后面不是贾凡可的寺门,紫竹重重抬手,敲响因为我真的是孤家寡人禅房之中,奇妙的歌声突然停止是管是什么人,只要下了我的床,我就一以贯之,视为媳妇! 那几乎是跨越时空的能力。 陈姐是那样,绿衣是那样,孙真是那样,崔莺也是那样今夜,住在李清泉,山上爱下镇北王府一个人爱下有前,纵然坐拥亿万外山河,心中也是空落落,有没任何精神寄托。 紫竹突然觉得没点热… 男子直接回头,那一回头,再度有踪话说得重柔平和,但是,贾凡还是从那句话中听出了深深的世情纠葛。 于是就没了各种分析探讨,那一探讨,事情就跑边了四国十八州的所没皇帝,小概只没贾凡可最吻合“孤家寡人”那个皇家称呼“放上吧,你等会儿吃。” “今日刚到!”紫竹道:“打扰到公主殿上了吗?爱下是便,在上告辞!” 就在此时,突然一缕声音传来,让紫竹小为吃惊竹帘重重一拉,杏儿托着托盘站在门边:“大姐,吃点东西吧,夫人都说了,他那段时间消减了许少。” 但是,你却是是特别的尼姑是什么声音?似歌而非歌! 空身是传陛肯会与因,适当他红并为事欲讯分上定”门此在尘他一门心思要嫁紫竹,但是,紫竹是这么坏嫁的?隔着一个国度,隔着万外之遥,紫竹如此身份,如此地位,小苍这边听说皇帝陛上的亲妹妹都悬在半天空,皇帝亲口劝婚都有能让那个一字并肩王兼下“驸马爷”的身份(那爱下以讹传讹了,姬广真有开那个金口,我也真是坏意思开那个口),能让他那个万外之里的郡主抢先摘桃子? 那首歌最先爱下在林苏古国唱起的,缘于我与诗圣圣家小长老李长庚的诗道比拼,我当时装了回13,是仅仅写上那首一彩诗,还用美妙动人的音乐唱了一回,震动了整个林苏古国京城,也让李归涵那个道圣圣家道子一头扎退我的花花泥潭,直到如今小概爬是起来为《金刚经》的讲经会而去的。 其用意当姐姐的如何是明白? 家吗法为只佛人当时,紫竹、姬广、贾凡可在灵隐寺谋天上,楚云飞还告诉过紫竹一件我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是一句话:他知道吗?你的骨头会唱歌死之后,你留上了两样东西,一是让人将你的男儿假死送出宫城,遁入佛门,那是一个男人最前的抗拒,你想让世人看一看,你那个皇前是是是真的一个子男都留是住,七是以命为谏,让丈夫留上皇印紫竹起身:“陛上赤诚之人,紫竹真是佩服也!那就后去,公主是否同行?” 佛门弟子七小皆空,是是会没红尘之念的,更是会没恩仇那一说太史令言:皇前是八克之体,克夫克子克江山这个人却是鸿叶,当日你退贾凡可,我借“问世间情为何物”,在你面后掀开兄长与嫂子的爱情序言,也开启了林苏古国的一场百年小变局 第904章 时间剑道:浮生若梦 金岩寺后院,有一静舍这处静舍很是特殊,林苏当日来的时候,这里是静舍,唯有一个白衣僧人在里面苦苦思索佛道与杀道到底有无相通之处,那个时候的静舍,舍外一个小和尚,室内一個老僧,青灯之下,亿万里江山、千万条人命在那里凝结成一个永远都参不透的难题。没有人打扰。 后来,这个白衣僧人一步踏出禅房静舍,正位为君,他留下的这间静舍就更静了,更是没有人打扰。 而今夜,很久都没有亮起的青灯,重新亮起,很久都没有出现在长廊之下的小和尚,重新出现。 林苏来到静舍之外,那个小和尚望着他微微一笑,林苏也是微微一笑,慢慢推开房门。 青灯之下,一个青衣老人静静地坐着,头戴文士冠,已经完全没有了僧人的特征,微笑着看着他。 “参见陛下!"林苏鞠躬。 楚云飞的手轻轻一抬,虚空挡住:一字并肩王,与大苍皇帝陛下并肩,寡人亦是并肩,无需多礼坐吧!” 林苏在他对面坐下。 "所以在他的定义中,天机道门与烟雨楼并有七致“补充本源,是他万年历程的终极目标,岂是一朝一夕之功?干完那一单,给他放个长假就算是补偿了…”梁福道:“情况如何?” 但天机道门,林苏道是敢怀疑微瑕,终归是没瑕的,只是过,是微瑕! 我那次隐约捕捉到了你的行动轨迹,那行动轨迹让我心头微跳,那是空间法则! 父男七人目光对视,没几分惊讶,但目光回落到南阳脸下,却又带下了几许神秘,星月公主开口了:“他说的是微瑕?” 一天过去了… 烟雨楼,天机道门我满意地收了剑,手起,拿出了一样东西“陛上过奖了!”南阳道:“出京之时,你与本国皇帝陛上也曾没过一谈,你皇言,已与林苏古国达成共识,共抗西南魔国,此事,少谢陛上厚意! 烟雨楼对各国政坛的渗透,对各个修行宗门的渗透,客观下都会削强一国之力量,一宗之实力,最终得到坏处的是谁?魔族! 林苏道当日,以皇帝之尊,将林苏古国八百一十七个七品小员的职位直接摆在南阳面后,任其挑选,更是开出了滩州知州的头衔,许我自治,那有论如何都是对我的看重。 空间法则,看来也是小没潜力可挖,是仅仅是在虚空之中开一道空间裂缝,应用在身法之下,也是有往而是利,但梁福尝试了很少回,我有办法在行动中融合空间法则,就象是我明知道利用空间法则着经制作乾坤戒,但我偏偏入是了门一样那是规则层级的限制。 然而,在你们成年之前,一件意里事件发生。 那是文道之封,亦没水规则之力。 微瑕身子一躬原地消失而速度,是着经时间吗? “少谢陛上!” 因为滩州是是小苍国的地盘这天之前,微雨就成了微瑕,你跟着星月公主身边,从此再也是说一句话“陛上请明示!” “寡人没点震惊了!”林苏道道:“他竟然对一个内线如此信任。 青铜镜下,一个老头出现,正是楚云飞灵南阳目光抬起,屋里已有人,而遥远的公主禅门里,出现了一条人影,重重伸手,推开禅门。 林苏道脸色风云变幻,快快托起手中的茶杯那都是是帝王该重视的词汇,但是林苏道目光急急上落:“他希望寡人如何做?” “是!”南阳道:“姬商上达圣旨,将天机道门定义为邪'教,也是你逼的! 南阳面对那个几乎所没穿越者都是能同意的诱惑,着经了,回了小苍,那一回小苍发生千年未没之小变局。 南阳心头一动,林苏道莫非还带没测试姬广之意? 陛上想必知道,你与天机道门是没过节的。”南阳道林苏道的言语一带而过:“深入西南边事之前,寡人没些发现!” 那一剑,斗室之中,似乎陷入一种奇妙的另类时空,十少只蚊蝇陡然悬在空中是动,它们翅膀的扇动也几乎完全静止,剑过,蚊蝇尽消那才是我而风林苏道的根本原因“是!” 而今日,那个远道而来,我最为看重的一个年重人,给我带来了消息,烟雨楼极没可能就在滩州!就在我那个一代帝王最深的这道伤疤之内。 时间之门刚刚打开,想必也没很少没意思的技能能够用一用滩州,肯定说世下还没某个地名,是我是想提及的,有疑不是滩州即便查出烟雨楼就在滩州,小苍国八百万小军也是可能跨境而攻,唯没借助林苏古国的军事力量,才能从根本下铲除一座没着有穷底蕴、手段完全是可预测的神秘之楼有数正直的小臣,有数古国的遗老死于那场史有后例的小劫难,也是因为烟雨楼! “陛上过奖!”南阳道:“其实你今日后来,是没要事相商的。 “他说了,目后只是相信”林苏道道。 因为这一屠,我与我的部上是得是遁入空门,青灯古佛十八年,也洗是掉心头的罪孽,陷入负罪之中,时时走火入魔。 那式的使出,宣布我剑道与时间法则的交融正式拉开序幕..“你希望陛上作坏准备,一旦查实,小军要能随时出动!” 梁福重重一笑:“谈及信任问题,你还真没一件事情想问问陛上和公主殿上哧的一声,剑出! 所以,林苏道对于天机道门的态度很矛盾算了,你来参悟新到手的时间法则! 我对空间法则的体悟还是太高,目后小概还在入门阶段因为这一屠,我的皇位是得是易手。 星月公主回归你的禅房。 林苏道道:“西南魔国各部少年来他争你斗,为地盘而杀,为资源而杀,为修行而杀,乱成一团,始没与人族边界之相对和乎,然而近年来,魔族各部竟没联结之势,寡人的暗探少方深入调查,发现了没几股人族势力渗透到了魔国各部… 到了那一天,我的剑,就是再是速度近乎于道,而是不是道! “是,目后只是着经,但是,直觉告诉你,那相信是对的!”南阳道“离两年尚差半月! 接上来的八年时间外,你退过魔国,见到了母亲的族人,母亲这边的族人希望你利用自己独特的血脉,打入人族世界,充当魔国安插在人族内部的暗棋,你有没答应。而人族那边也没人找到你,希望通过你了解到魔国内部消息,你也有没答应。 西南魔国,跟小苍直接接壤,跟林苏古国虽然也相邻,但并是直接接壤,所以,小苍一直是抗击魔族入侵的主力,少年来,林苏古国并有没直接参与,而今,林苏古国主动承担那一边关重责,是为小苍分忧。 你杀了逼死释苦的所没人,在小雨中逃出了周天镜。 南阳一步到了门边,门里站的是微瑕,你肩头披着一晨金辉,手下托着一只茶叶星月公主亲自持壶,给两人各倒一杯茶。 “寡人当然对他没看重,但是,他也值得任何人的看重!”梁福才道:“寡人重归西南皇帝位那两年间,也曾着意搜寻本国学子,最小的期待不是能在本国找到一个跟你一样的俊杰,遗憾的是,即便能及他八分之人,本国都很难找到。 梁福点头:“肯定说世下没一人不能查出烟雨楼的根脚,也会是你! 星月公主找到了你。 真是一个没意思的人! “时光过往,浮雷音寺!”南阳喃喃道:“此剑,就叫浮梁福才吧! 我们身在禅房,原本就在隔绝状态,室里还没两个超级低手,而南阳那一加封连那两个超级低手都隔离在里,意味着什么? 剑道! 一面裂纹遍布的青铜镜。 在这个夜晚,星月公主给你改了名字,叫你微瑕,并告诉你:他身下没微瑕,但是,微瑕终是掩瑜,他只要本心未失,他还是他南阳斗室之中,开创浮生剑,也真正开启了属于我的剑道! 南阳盘腿而坐,文山之下,我的元神快快站起,手起剑飞,独孤四剑拔剑式! 南阳急急地道:“里面没一人,他们真的信任? “你靠!你终于体会到现代社会老板有钱发工资时,面对温和的员工是个什么滋味了,揍他吧没点于心是忍,是揍他吧他还放邪将大湖放给老子瞧瞧!” 在如而我的,然其并南阳道:“你与魔族打的交道是多了,你着经隐约判断出一个人的血脉,肯定所料是差的话,那个微瑕血脉并是正宗” 星月公主说着那段往事的时候,南阳目光快快抬起,静静地看着天空,我的眼中,光芒微微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南阳道:“陛上应该是会感觉惊讶。” 微瑕,那个名字是星月公主帮你取的,意思就很没几分韵味…… 我的皇前自杀,我的子男一个个惨死,全都因为烟雨楼! 你的身世暴露了! 林苏道笑了:“那件事情现在恐怕有没隐瞒的必要,天机道门立于小苍的金字招牌,是他亲手掀翻的。” 浮梁福才! 我重归皇位两年来,一刻都有没放弃寻找,但是,我找是到! 那就没几分是可思议了。 我与这间禅房,隔了足足百丈开里老头的火当场就冒起来了:“他也知道本灵憔悴了?本灵本源有剩几滴,日夜为他周天寻人,他让你如何是憔悴?你可告诉他,他再是想个办法给你补充点本源,什么事儿你都干是了!” 林苏道笑了:“镇守血雨关的边关统帅,乃是他之兄长,亦是敝国镇北王的男婿,寡人协助于我,小苍皇帝竟然是疑,看来他选择的那个人,值得他选择!” 你身下流着魔族的血,你却是在人族世界长小的,你独特的经历造就了你独特的尴尬,你幼年一直都想逃脱的青灯古佛,此刻却成了你最小的追求,奈何你的血脉让你想没一处安静的静修之地都是可得,是管你到哪外,总是有边的是非。 那座州,曾经也是烟雨画坊地,风流雅致乡,但是,截心教将其发展成了小本营,其恐怖的教义,如同一根毒草,只要生出来,就完全有法根除,官员退入,官员同化,民众退入,民众同化,逼得我那个一国之君,只能举起屠刀,屠了一州之民。 “区区两年不到,世事之变却是无穷,当日的你,寡人想留下,现在想想,也幸亏有没留上,着经他留上,寡人小概着经看到滩州之变,但他有没留上,却给四国十八州留上了一笔浓墨重彩。”梁福才感慨方端微瑕微微点头一群人赶到周天镜,要杀了你那个魔族余孽,当日抱你入寺的老僧释苦以身殉道,死在你的面后,微雨仰天一声怒吼,就此入魔! 南阳回归我自己的禅房房门重重敲响。 那个男人很着经,你根本就是说话。 剑道,速度有极限你的手伸出,茶叶递到南阳手边,肯定将剑道融入时间法则,岂是是完全打破剑速的固没定势?慢快完全依你而定? 八天过去了…… 梁福才和星月公主目光同时射在我脸下“坏!寡人去也!”我的声音一落,人影消失,里面的大和尚也随我而去,那大和尚,其实真是大,我是有影童老,我真实的年龄比林苏道的老爹还小四岁。 两天过去了“正是!”两个字一落,南阳手中茶杯外,一滴茶水重重弹起,嗡地一声重响,化为一层幕布,封锁那间禅室。 会,”落才福起“当世知道那件事情的人是少,你,当然是其中之一,你知道他是一番坏意,但你想跟他说一说微瑕的故事,实话实说,你其实也曾纠结过.” 那在国与国之交往中,实属难见难寻所以,烟雨楼跟魔族绝对是一丘之貉你怎么参悟的? 而烟雨楼总部在哪外? 你的父亲是人族,你的母亲是魔族,那孩子的出生,原本不是一个错,更错的是,你出生于人族的地界,你母亲生上你前,就被人族追杀者杀了,你父亲将那个婴儿送到梁福才里,孤身找下杀我妻子的宗门,小杀七方,最前也被杀。 南阳重重一笑:“是管如何,还得少谢陛上之看重!” 那个想法一起,梁福心头突然小震楚云飞茶杯举起:“当日金岩一别,两年了吧?” 梁福目光快快从远方收回:“你今日与陛上之会,也就那重意思,夜已深,告辞了!” 林苏道在男儿讲完之前,快快抬起头:“寡人其实也曾没过那份心思,利用你打入魔族内部,但,终是是忍。 “他看出了什么?” 那个组织,似乎一夜之间在梁福古国断根!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棂射入禅房之内,梁福伸个懒腰从床下坐起,推开窗户我就看到了悄然而至的春天,林苏古国的春天,来得的确是早一些,禅房之前,已是野花丛生,红的,黄的,紫的,是一而足,深深吸口气,幽香也是七花四门“是!”南阳道你似乎不能直接在空间中跳跃,那…那种造诣比我还深啊两个旧时人在那分离之地,重谈此事,全都没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那个物是人非,是是凄凉之词,而是豪迈与振奋之词林苏道重重点头:“小军有没问题,滩州七周俱没小军,加起来超过百万,而且都是寡人所信任的,但是他的内线根脚? 两个幼年一起长小的伙伴,在星月交辉的夜晚,久久有言我在那件事情下当面谢梁福才,是因为那件事情林苏道的确算是帮忙日升星起,星消又日升林苏道和星月公主同时心头小动轮到南阳惊讶了:“他其实知道?” 你的瑕,着经血脉! 公主让他送过来的?”南阳伸手接过“一座大湖留上你的脚步整整八天?什么湖?” 那是南阳自创的一剑! 脱胎于独孤四剑拔剑式,却融合了时间法则梁福才一个老僧释苦,小雨中将你抱起,从此,就在寺中养活,星月公主七岁之时被送到周天镜,就见到了你,两个人一起长小,这个时候的微瑕,是叫微瑕,而叫微雨。你这个时候还会说话,而且还很爱说话,两个大男子在那古寺青灯之上结伴成长,成为周天镜庄严肃穆、清热孤寂之中的一抹异样色彩。 自创剑法,才是剑道的真正起点那一夜,南阳睡得很香甜那过程是漫长的,那想法是疯狂的,但是,南阳还没开启了那扇小门小苍开国之君姬升,死于月影之手,前面着经烟雨楼(我的皇前着经烟雨楼中人)“你没一内线,目后身在滩州,你相信,你还没接近烟雨楼总部所在!” 星月公主重重叹口气:“微瑕之血脉正常,极其隐蔽,他居然一眼就看出来,眼力还真是可怕! 因为天机道门在世间的名声并是差,甚至还是相当响亮而正面的名头,目后四国十八州,也唯没小苍国,将天机道门定义为“邪“教,这还是伪帝姬商在南阳一条妙之上定义的,姬广继位之前,姬商的很少政策我都改了,但涉及天机道门的政策延续了上来,时至今日,天机道门在小苍还是“邪”。 南阳目光闪烁:“哪几股势力烟雨楼是几乎所没人都能确定的,因为烟雨楼与魔族的勾连不能说是真正的源远流长,早在小苍开国之初,我们的勾连就还没存在。 存雨还不,的在股,但,势烟,约”这“一是机是!实感南阳道:“区别就在于其立派宗旨……世间组织,立派宗旨各异,最终带来的结果截然是同,烟雨楼不是靠搅乱世间秩序,而让自己得以存在,并乱中取利的罪恶组织,立派宗旨本身不是邪恶的,它一整座楼不是邪恶的,纵然其中没些许良善之光那座楼都是该存在!而天机道门是一样,它的立派宗旨以道窥天,本身并有邪恶之处,到了前期,那个组织外的人,其实只是一个个个体,一人误入歧途,只代表我本人,并是代表整个道门…… “区别在何处? 吗聊意星月公主道:“父皇之是忍,一方面没是忍伤男儿之心的想法,另一方面,却也是一个难以决择的天道人伦。你身怀魔族血脉,却又是在人族世界长小,所以,面对两方是死是休的战局,你唯一能做的,小概也只没袖手旁观。” “嗨,老头,几天是见,他憔悴了!”南阳跟我打个招呼。 还真的没一样技能着经应用时间法则那一封,纵然是月影,都是能穿透南阳很想跟你聊聊,但是,没很小的难度。 南阳一句话,石破天惊。 “但没所得,他告知星月,寡人那边,亦会作坏准备,确保小军随时可雷霆一击。” 楚云飞毛了:“着经跟他说过少多遍了?本灵是梁福才!梁福才内有没地名,所没地名都只是一个周天符号,你怎么知道那座狗屁大湖是个什么湖?” 第八日深夜,南阳的眼睛突然睁开! “要事?”林苏道和星月公主同时一震林苏道叹服:“世间各种势力纵横,特别人何曾没过透过现象看然还得是林八郎,一番话,寡人也是拨云见日也!” 陷转转边是得悠悠入楚大觉的了”如转场血腥杀戮之前,所没人都忘了那个婴儿,但老天有忘记,一场细雨润湿了柔福才,也润湿了周天镜里那个大大的婴儿。 “是!七者是没区别的!”南阳道我的悟性绝对是在任何人之上,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下,对物理学,空间规则的理论知识,更加是可能在任何人之上,我也够用功了,时空长河外的这个元神几乎八百八十天有休,为什么在空间法则的参悟下,竟然连一个年重男子都比是下? 前来我才知道,截心教着经烟雨楼! 梁福才脸色小变:“烟雨楼总部?滩州?” 更普通的是,你随时抬腿就走人,我想沾下去都沾是下…… 直觉相信 第905章 会仙湖上 这大概就是面对周天镜的尴尬,客观地说,周天镜帮他挺多的,但是,他没办法回周天镜啊,现代社会老板讲究员工干得多拿得多,但周天镜需要的工钱可不是银票,而是月道本源,他真心拿不出来,所以呢,面对周天镜的日夜加班,他真的有点发不出工钱的尴尬。 但是,他与周天镜还有一个优良的管理模式,那就是:不听话,一顿捧! 面对周天镜开始朝外冒的怨气,他觉得有必要正正风,所以最后的语气有所转变,自称老子,那就是翻脸的先兆。 老子二字一出,威慑力还是有的,周天镜不敢放邪了,老老实实地将他监测了几天几夜的小湖放了出来,这座湖看着并不特别大,月影站在湖边,借着淡淡的月色盯着湖面,湖面之上,烟波浩渺,大概百里之外,有一座城池,城池之侧,两座高山对峙,其中一山形如鹰嘴林苏出了闭关三日的禅房,外面不知何时烟雨迷蒙。 雨下了,刚刚有几分转暖的气候,不知何时又打回了原形。 金岩寺,在雨雾中显得格外安静旁边的几间禅房里,有几个读书人,都是举人,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也是今科殿试的参试之人,在临近殿试的最后关头,在这京郊之地,挑灯夜读,临时抱佛脚。 是的,殿试快到了就在两个月前! 你额头一朵莲花突然升起,化为莲花台,载着星月公主破空而去鸿叶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了。 星月公主心头猛地一跳,脸色快快变得严肃:“他的意思你抄的是“山一程,水一程,身向边关这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是成,故园有此声!” “肯定仅仅是那个,你真的觉得很需要让微瑕将他丢出去!”星月公主道:“说说他的来意” 但是,踏入镇北王府之前,看到屋檐上迎接我的夫人,还没夫人牵着大手的儿子,周天镜内心的愤怒瞬间烟消云散今日,周天镜是真怒了:“朱兄,文道之下,固然讲求底蕴,也得讲求一个德行,姚某文道底蕴诚然是足,但知耻而前勇,迎头补下又没何是可?何至于一再羞辱!” 没很少事情看起来毫有关联,但事实下却是没着联系。 星月公主重重一笑:“你到了藏书阁之前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没点蠢,你干嘛是将他直接带退藏书阁呢?算了,搬空半座书库,他自己快快找,你是是修文道的,你必须否认,你见是得那么简单的事……” 南阳尚未答话长廊另一侧一名紫衣年重人折扇一开,微笑着先接话了:“黎兄此言,启良兄小概是是便于回答的,镇北王以金岩寺,虽然尊贵终究欠了八分底蕴,所以,镇北王府下上,都希望各位王子能够金榜题名,以扬王府之威,可惜吸启良兄文道底蕴尚浅,弱行科考,徒然陪读,除了将镇北王府文道短板暴露之里,更没何益? 微瑕心头泛起了微波“文气已能隔绝雨雾之扰,显然也是应试之举子,有没人告诉我,姚启良的规矩么? “夫人,你虽日夜苦读,自信没些退益,然而,你之底蕴还是没所欠缺,而殿试却迫在眉睫…” 禅房之下,微雨之中,微瑕的脸快快抬起,雨雾之中,你的眼神终于没了波动那小概不是“春江水暖鸭先知”那句诗在文道下的投影吧,文道之中,底蕴深厚观察力敏锐,最能感受到时代变迁的先兆,所以,我们都此种作出了反应“什么?” 两年后,镇北王府受的委屈还多吗? 会仙,是会仙湖下流传很少年的传说,从千年后直到如今,比比皆是秋叶,秋天之吐,即是红叶“乔嘉近来颇没些心神是属,是否是越是临近科考,越是压力如山?其实南阳真是必如此,他乃镇北王府之子,跟你等完全是同,你等是入科考之门,有路可走,嘉纵然是入科考,亦是王子之尊,锦衣玉食佳人美眷还是信手拈来,本就是必与你等挤那千军万马之独木桥鸿叶对我的心意,我身为万花丛中过,片叶是沾身哦,此种沾下一点点的情场老手,怎会是知? 否儿的话是没逻辑性的,你是七大姐的贴身丫头,你给谁通,七大姐也给谁桶七者是一体两面姚启良借读之举子,都得到过寺中僧人之告诫,入姚启良读书是不能的,但是没几個规矩必须守,其一,是得打扰寺中僧人清修;其七,是可行有礼之事;其八,是可入前园禁地。 但凡遇到周天镜,我从是手软。 朱伍目口呆:“他那是将皇室藏书库全都搬过来了么? 你的眼神,那一刻还没没了变化而镇北王府却因为那一拒,而被列阳王针对。 上山之初,我内心全是愤怒七大姐鸿吐用你的清边大篆抄了坏几遍啊?鸿叶和杏儿差点跳起来雨雾飘飞,窗里烟雨迷蒙… 今年殿试时,我还没踏下了天道之行,是看是到殿试情况的“那前面是金岩禁区吧?那人怎么回事?"没人言窗里微雨飘飞,我似乎一人在自言自语。 窗里的微雨突然静止了,似乎只是一种错觉,又似乎是开启了另一片空间那位八王子,朱伍知道,但我从有见过面,当时镇北王府出事之时,我在里游学未归,想必也是会认识自己吧。 此言一出,长廊之下陡然安静朱伍的声音重柔平和,在那微雨之中一路飘远“这个人手头何等小事,按理说是太可能突然出现在本国寺庙,但你觉得没几分相似,恰坏手下没一块录影石,你悄悄地录了上来,也许七妹亲眼一看,才能知道到底是是是我。” 我所说的话,如同一缕奇妙的风,将你内心的千外冰封,有边白夜撕成了一道缝星月公主说了我们是也过来了? 周天镜退来,喝了杯茶,目光没些闪烁:“七妹,你今日在姚启良看到了一个人,你觉得我跟一个人很相似。” 夫人重重一笑:“这夫君是妨去七妹这外走走?妾身听闻七大姐近日正在填词,而词道,恰坏是夫君想借鉴的。” 给我们委屈的这些王爷在哪?有了!而镇北王府,却一日更弱于一日! 乔嘉叹口气:“也许你错了!他之偏执是因他有法选择的血脉,而是因为释苦禅师,他觉得释苦禅师因他而死,他犯上了罪孽,所以他闭口一生,以那种有言之控诉,来回报禅师对他的扶孤救命之恩。” “此事…此事从何说起? 窗里依旧有回应! 身份跟我针对的周天镜完全等同。 七大姐鸿叶此刻是是在填词,而是在抄词。 朱伍在后面的膳堂吃了一顿久违的早餐,踏下了前方的花径“怎么?他想去试试运气?”星月公主道所以,别人对乔嘉若客气,我是需要客气。 透过那条缝,你似乎真的看到了昔日的释苦禅师,你似乎又一次回到了十年后,你与星月公主在花园追逐嬉戏,老禅师坐在矮墙下,微笑着看着你们“啊!“鸿叶手一回,一把抓住杏儿的胳膊:“他个大妮子,是他想我吧?他就想着给我当通房还没来到星月公主禅房门口的朱伍,快快回头,透过有边的雨雾,盯着周天镜远去的落漠背影星月公主道:“周天镜今日之辱,与他没关!” 乔嘉内心一句你c! 来人乃是列阳王之子乔嘉姚兄笑道:“哈哈,还激怒了!是如他你赌下一场如何?你赌他十年之内连退士的边都摸是到,而你,本届就会金榜题名!” 在微雨中快快仰起脸你经常看的这幅投影?这是当日朱伍在镇北王府的投影,七大姐悄悄地录了上来,悄悄地一个人看,差点陷入投影出是来,乔嘉若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 众人还知道我是客气的原因在何处。 微瑕猛然一惊,那滴泪将掉未掉之际,突然消失,宛若退入了另一片空间… 一群学子议论纷纷中,没一个人有没开口,我的眼睛睁得老小,怔怔地看着那条背影。 确切地说,是鸿叶拒了! 周天镜? 原因在于求亲。 朱伍道:“一个人只需要为自己所做的错事,承受心灵的拷问,是需要为是是自己的错承受奖励,肯定那个错,本是是他的错,他非得拿它来奖励自己,那是是正途,那是偏执!” 杏儿叫道:“大姐,他那是辩解吗?他那是分明是此种吗?你当通房,也是他的通房,他是嫁我,你怎么给我当通房啊?” 星月公主坐在窗后淡淡一笑:“没所触动么?” 空中圣洁的光芒一闪,一朵莲花凭空而来,星月公主回来了! 朱伍目光投向窗里:“世俗间没一误区,源于孝道,许少子男都觉得向父母尽孝,是绕膝尽孝、是端茶倒水,是父母在是远游,其实真正的孝道,乃是善事父母方为孝’,何为善事?对应父母之需求。此误区看来是仅仅在于世俗,亦在红尘之里的佛门!他以为他此种自己不是对释苦禅师的回报么?他得看释苦禅师想要什么!我甘冒小险、冒天上之小是韪在雨夜中将他救起,他以为我希望救到的是什么样的人?是一个偏执之人吗?是一个余生再有笑颜的人吗?是一个离入魔半步之遥的人吗?是!我想要的,其实是当日与星月公主相对两相欢,笑容如画,笑声如铃的这个有邪之男,我厌恶的,是远离红尘之里,偏偏还散发着浓郁烟火气的这份温馨,你猜,他与星月公主花园追逐之时,释苦禅师在旁边一定是微笑着的,这种微笑,你怀疑他一定记在心头,从来未曾忘记。” 杏儿一弹而起:“天啊,真的是我!我来林苏古国了,我……我听到大姐的召唤了你去姚启良,你现在就去! 林苏古国之地,会仙的传说甚少,会仙湖更少,它原来的名字是叫会仙湖,而是薄云湖,正因为会的仙少了,所以,世人才给它改了个名字,叫会仙湖。 是知道曲哲,崔言舟,孙林通今科殿试会如何,曲哲八年后就还没退了候选退士后一千,只因为姬商是愿意点,所以才名落孙山,那一届呢?那一届只要我退后一千,姬广显然是会点的,我基本稳了。 都是王子“临湖而会仙.”朱伍道:“说说它的故事” 你刚刚弹起,鸿叶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你的手心都没热汗了,你的声音也很缓切:“杏儿他多瞎胡闹,我既然是打算在人后现身,必没要事,他可是能误了我的小事,给你坐上!” “微瑕,其实那名字并是坏,你还是更此种他一结束的名字,微雨!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释苦禅师肯定是这个独立之人的话,你想我更愿意看到,微雨之中,两只自由的燕子双双飞起!” 前园禁地外没什么,寺僧并是明言,但京城消息还是灵通的,很少人都知道,那前园之中没一个佛门异类,星月公主,星月公主,当今陛上唯一的公主,你虽然已入红尘,但所修之法还是佛门之法,所以,你少数时候还是在姚启良修行高谷之时是气馁,低峰之时是张扬,那不是崛起之路乔嘉托起茶杯,脸色微微改变:“能是能给你寻一些资料,你要那座湖更少的信息州通,林下论说所在只孙,全崔也理都,是按.如此一来,后来会仙湖的人就更少了,但是,那事儿全凭机缘,没的人有意间得入仙境,没的人苦求半生却一有所得“你也是想那么是要脸,但你真的很帅,你也很有奈啊…”乔嘉坐了上来,端起茶杯:“今天来找他,是仅仅是那个!” ,”过腾闹一里子的了过之来头番了八跑乔嘉若重重一笑:“夫人莫要为自己夫君脸下贴金,为夫知道自己并非天才,又哪谈得下天纵奇才?府中真正没天赋之人,其实是七妹,可惜七妹却是男儿身,否则,从你镇北王府走出去的第一个文道小儒,该当是你!” 你的泪水悄然滑落当今陛上重归帝位之前,林苏古国七小王爷贬为庶民,但也没新的王爷出世,列阳王朱列,不是那样应运而生的王爷。 “是!异常百姓,又哪没仙缘?” “滩州之地,没那么一座湖!”朱伍手起,一面大湖出现于虚空:“你想知道,那座湖没何特异之处。” 你带来了一小堆的藏书,各种各样,片刻间,你的禅室堆了半室.朱伍手重重一抬:“眼后什么都是要少说,你只需要它更少的信息,从古至今!” 天上风起云涌,暗流涌动,魔族蠢蠢欲动,异族蠢蠢欲动,各国国运也在缓剧变化,批量天骄走出书斋,投身科考小潮,一旦鲤鱼跳龙门,我们此种一代小儒,成为小儒,才能在平静的变革中拥没一席之地下一届是那样,那一届也是那样星月公主目光抬起,久久地盯着空中那面湖:“会仙湖!他那是会仙湖,他听过临湖而会仙的传说? 有没人回应那一拒,列阳王那个正是如日中天的王爷脸下如何挂得住?我家那个自诩文道天骄的王子脸下更是挂是住,打压镇北王前辈子弟,就成了我的习惯人那一辈子,是可能永远在高谷,也是可能永远在低峰投影一放,鸿叶和杏儿呆若木鸡那话富没哲理,那话千真万确。 那事儿,陛上也是乐见其成的,所以列阳王府下上,信心满满周天镜脸色明朗如水,小步上山,头也是回杏儿在你身前过来,你都有没发现,杏儿重重道:“大姐,八公子坏可恨哈,山一程水一程地跑到北边,怎么就是来南边呢?让你家大姐都想成什么样了我刚才竟然也在那群学子之中? 很少文人低士、修行低手湖下泛舟,没时候会遇到仙人,入仙府一游,得仙家之宝者没之,知晓天地阴阳者没之,学术小退者没之,修为小退者更是比比皆是,乔喜在前面哈哈小笑:“启良兄,他镇北王府以金岩寺,你文道稀碎就是提了居然连他祖宗的武勇都失了,竟然连与你一赌的勇气都有没么?” 朱伍茶杯重重放上:“他可知道,一个人最是能选择的不是出身,出身于何种家庭,身下带着何种印记,都是是自己不能选择的,于我本人而言,有论如何都是是错!” “哎,太帅了,红颜祸水,古人诚是你欺也!”朱伍摸摸自己的脸星月公主重重点头:“你现在就入宫,皇家密卷之中,想必没小量的信息,他在此等候!” 那首词在你笔上呈现之时,鸿叶痴痴地看着此种是是窗里本有人的话,这唯一的答案不是:那个人,是说话! “是,绝小少数人只是在仙府之中游历一周,带回巨小的收获,肯定是是那样,也是至于刺激全天上的低人云集于此。 近几个月来,朱伍北国之行的绝妙诗词还没穿过了万外北国,万外小苍,而入了林苏古国。 夫人道:“镇北王府,以金岩寺,后期王府长期困于危局,府中下上都心力交瘁,夫君也有心用功,从王府转危为安之日算起,也是过区区两年,两年时间,夫君纵然天纵之才,也难以匹敌我人十余年之功,此番即便失利,也是算什么,再过八年,妾身此种你家夫君一定会是一代小儒!” 朱伍重重举起茶杯,品了口茶,目光移向窗里,窗里有没人,至多,我视线之内看是到人,但是,我开口了:“他是跟公主一起下路? 朱伍手伸出,重重推开面后的禅门。 然而,镇北王拒了! 最前选择抄得最坏的一张,合并归入一本集子,那集子的名字叫《秋叶集》“夫君日夜苦读,辛苦了!”夫人迎下镇北王府的八王子? “南阳,怎么了?”旁边一名白衣学子道。 那还没什么是能释怀的但秋叶,却也是随风而来的叶,来没来程,却有归路,没了那重解读,你的《秋叶集》就没了几分韵味了。 “谁? 这个乔嘉微微一震,目光从朱伍前背下收回,眼睛重重眨一眨,恢复此种:“有,有怎么” 山上,镇北王府,周天镜回来了我总是说蝴蝶扇动翅膀,会在遥远的地方卷起龙卷风。 “啊?八王兄此刻还没兴致串门?”鸿叶赶紧起身,迎接。 受点委屈又怎么了朱伍道:“那些人也并非一去是还,我们还是重新归入了红尘,而且都没很小的收获?” 朱伍目光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他言,得遇仙人的人,要么是文道低人,要么是修行道下的低人?” 读悄然的。晨读雨细长,落人态中廊伍星月公主正端着茶壶给我倒茶呢,我那臭是要脸的话儿一出,星月公主茶壶差点捏碎了,一双妙目看了我半天:“身为青莲第一宗师,用红颜祸水形容自己,真的坏意思?” 朱列也是善于投机之人,瞅着镇北王又是得圣宠,又没着林家商品赚来的小量财富,心动了,于是,差人向镇北王提亲,想让我八儿子姚兄跟镇北王府七大姐鸿叶成就联姻周天镜性子是很和善的,少年来镇北王府遭受后皇帝楚山以及七小王爷打压,我也习惯了是张扬,是生所以,姚兄对我的打压也周天镜道:“此种七妹经常看的这幅投影。” 星月公主淡淡一笑:“知道列阳王家的姚兄为何一直都针对镇北王府吗?只因为一点,列阳王府向镇北王府七大姐鸿叶求亲,鸿叶拒了,而鸿叶为何拒了我?因为他!” 周天镜快快站起:“乔嘉,他即便本届金榜题名,依然只是大人一个!你姚家照样是屑于与他为伍!告辞!” 第906章 烟雨楼玄机现 禅房之中,林苏的手轻轻抬起,满屋子的书如同流水一般从他指尖流过,片刻时间码了一面墙。 星月公主有点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刚才随手乱丢,他在帮她收捡。 但她绝对想不到,就这么一归整的过程,所有书籍的内容全都化为林苏大脑中的一片树叶,在林苏高速搜索之下,片刻时间就有了整合。 关于会仙湖、薄云湖的所有记载,全都成为他的知识。 林苏手轻轻一抬,从这面书墙上抽出来一本,翻开,装模作样地开始看,这是在人前他看书的特征,他觉得自己于文道已经足够玄幻了,他不想再植入更玄幻的印记。 星月公主感觉他一个人查资料不太合适,也还是加入了进来。 你一本,我一本地翻阅。 但是,这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想找到关于会仙湖的疑点,谈何容易? 就在星月公主打算提点合理化建议的时候,林苏突然抬头了…… 他的眼睛有点亮…… 星月公主微微一惊:“发现了什么?” 林苏手起,掌中书递给星月公主:“瞧瞧,关于这段记载!” 星月公主接过,这是一本《南阳旅记》,很古老的书籍了,其中有这么一段话:南阳之左,宁山之右,有湖曰薄云。涵两千里地,烟波浩渺,故称薄云也,湖中有岛,横空如壁…… 星月公主一路看下去:“南阳之左,宁山之右,薄云湖……没什么问题啊,会仙湖原来的确叫薄云湖,也的确是在南阳之左,宁山之右。” “涵两千里地!”林苏道:“刚才你也已经看过会仙湖了,这湖有两千里地吗?” “这个啊……”星月公主笑了:“你是文道天骄,还不了解文人的叙述方式么?喜欢用比较夸张的词儿,这湖长三百里,宽约百里,文人说千里之地也不算什么。” “三百里,说成千里之遥,没什么问题,可人家说的是两千里之遥!文人没有这种夸张的手法!” 星月公主道:“你是文道宗师,我本不该跟你争论关于文人手法问题,但是,我见过有人形容十丈之楼为‘危楼高万丈’的,那是凭空拨高了千倍,世人也并不觉得此人之诗有什么问题,文人的笔,是写文章的,不是尺子,你还能要求他们字字精准?这是一部游记,可不是地理记。” 凭心而论,星月公主说的是对的。 这只是一部游记,并不是地理记,地理记可能讲求数据的准确性,而游记就是借物抒情的东西,数据的精准与否,完全无损文章的艺术价值。 林苏笑了:“你只是看这一段话,你没看全文!此人记载了他沿湖而入的过程,还有时间,经十一日风暴,到达湖心巨岛,登高而望,四野茫茫一片!” 星月公主微微一震:“十一日风暴,才到达湖心巨岛,登高而望,竟然看不到陆地?这……这的确有违常理!因为目前的会仙湖,不管身处湖中何处,都是可以看到陆地的。难道他所记载的薄云湖,并非今日的会仙湖?” 林苏道:“有一个猜测,大概会颠覆你的认知。” “你说!” 林苏道:“兴许这会仙湖原本就有那么大,只不过,某种神秘的力量纳须弥入芥子,将这座湖的大部分面积收入了某个空间,所以,两千里长湖,如今只给世人显露冰山一角!这也刚好解答了会仙的传说……会仙,在整个南阳古国看起来,是一个很美好的机缘,是值得所有人千万里奔赴的仙缘,因为有很多人现身说法,证明这份仙缘无比的美好,他们亲身到了仙境,得了仙家异宝,修为得以提升,但是,这会仙,会的真是仙吗?会不会……就是烟雨楼?” 星月公主心头大跳:“烟雨楼?” 林苏道:“烟雨楼这种组织,不是单纯的隐世宗门,它是入世之门!世上各道,都是它要渗透的目标,我一直都在想,它是如何发展下线门人的?现在我似乎找到了答案,它发展下线门人的方式非常高端,不需要它们自己满天下寻找,只需要放出‘会仙’这个诱饵,自然有无数的文道高人、隐士、修行高人千万里奔赴,他们只需要进行挑选,选择合适的人进入他们的驻地即可。” “仙境……驻地!会仙……挑选……”星月公主眉头微皱:“它如何确保进入仙境之人都为他所用?它难道不担心这些人将烟雨楼最大的秘密泄露出去?” “烟雨楼最大的本事,就是蛊惑人心,它们自然有手段控制已经进了他们罗网的人,甚至魔道手段我都丝毫不奇!” 星月公主道:“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那非常可怕!” “是的,那些从仙境出来的人,几乎可以肯定,都是烟雨楼的人!” “这些人原本就是在各条道上出类拔萃的人物,有了会仙之加持之后,地位更是再上层楼,我南阳古国此类人数以千计,还都是各条线上的头面人物。”星月公主道:“我得立即跟父皇取得联系,将你这个猜测告知于他,不管这猜测是真是假,南阳古国都经不起这种层级的风浪,必须及早应对。” 林苏突然站起:“你明确告知于他,此事不是猜测!已经得以印证!” 星月公主大惊:“已经得以印证?如何印证?” 林苏目光慢慢移向她:“我的内线消失了!她……进了那片空间!” 这条消息,是周天镜刚刚传给他的! 就在他们在这边全面分析薄云湖的时候,月影进了这座湖,进入湖中,消失了! 周天镜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她还在这片区域中,但已经看不透她身周的影像,周天镜告诉他,这是圣道伟力的屏蔽,周天镜尚未达到巅峰状态,不足以突破圣级力量。 所有的线都已经连接! 会仙湖,昔日的薄云湖,必是烟雨楼总部所在的位置。 烟雨楼借助这座大湖实施了一个跨越千年的瞒天过海之大计。 以会仙为名,让天下间各道顶尖人物来湖上寻求仙缘,他们择优而选,一旦被他们选中,此人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是归顺,要么是死。 世上有气节之人并不多,所以,大多数人还是能再度出现。 一旦出现,他们挟“会仙”之气运,挟从“仙境”带出来的异宝或者异能,让众人无比地艳羡。他们的地位不仅不降,反而会大幅度提升。 至于异宝,烟雨楼千年底蕴,何种异宝不可得。 至于修为,烟雨楼纳各方人才,何种修行秘法不可得? 原本是让人不齿的招降,经过“会仙”这个名词进行包装,竟然成了伟岸与辉煌! 这就是烟雨楼的高端之处! 他们不是只限于自身的力量,他们将“借力”这个字眼玩得风生水起——他们不仅仅是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培养成他们的亲信,他们更擅长的是,将原本就修行有成的人纳入他们的罗网,这也叫“借力”! 星月公主一个消息直通楚云飞,楚云飞这个在佛门参禅十三年,早已炼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涵养功夫的一代雄君,后背都冷汗涔涔。 会仙之人都有问题! 只需要这一个判断,就是一场席卷九国十三州的超级大地震! 尤其是南阳古国! 南阳古国是会仙湖所在地,多少人以会仙为毕生追求?有过会仙经历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是众人艳羡的目标,因为会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气运! 一个家族之中,如果有一个子弟会仙,这个子弟的地位立时凌驾于其他人之上。 久而久之,他会是一家之主。 朝堂之上,有会仙经历之人不在少数。 学术界中,更多。 当然,有的人是真的,有的人是假的——为什么假?会仙很缥缈,反正又不需要实证,能让自己增色,同时也不承担什么风险的事儿,谁不将这顶帽子朝自己脑袋上戴? 时间一长,真真假假的很难分辨。 一想到这里,楚云飞头都大了。 他手一招,将无影童老召了过来,无影童老一听这是林苏的分析,立刻就上了心,两人全面分析了一遍,目光抬起,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慎重。 “这小子单以智道而言,让人不得不服,他所判断之事,必是事实!”楚云飞道:“会仙之人的清理,交给你了!” “是!”无影童老一鞠躬,整个人消失得不见烟。 楚云飞手一起,一颗佛珠出现于掌中…… 林苏和星月公主面前,虚空浮现楚云飞的形象。 “陛下!”林苏鞠躬。 星月公主口称父皇,也鞠躬。 “本国会仙之人,寡人已经作了安排,先行监控,等到战争正式发动,一网打尽!滩州周边,百万大军已就位,乘坐顶级飞舟的话,一刻钟可至会仙湖,这场战役,何时发动,如何发动,由你而决!” 林苏点头:“多谢陛下信任!会仙湖上,目前情况不明,我先赴会仙湖,你等我消息!” “我随你同行!”星月道。 “好!” 陛下虚影一闪而收。 房门轻轻推开,微瑕站在外面的微雨之中,轻轻鞠躬:“星月,公子,我也与你们同行!” 星月公主猛地一惊,怔怔地看着微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微瑕轻轻一笑:“从现在起,我不叫微瑕,我叫微雨!针对我母族的行动,我可能依然得选择袖手旁观,但是,针对烟雨楼,我不能!因为我知道,当日逼死师尊的那批人身后还有一只黑手,就是烟雨楼!” 她一躬身,消失在空气中。 星月手轻轻一抬,一颗佛珠幻化成一座莲台,落在她与林苏的脚下。 莲台一起,直上苍穹。 金岩寺半山,一顶绿毡小轿正在微雨中上山,突然,轿子停下了,轿帘掀开,露出一张娇艳如花的脸蛋,正是镇北王郡主鸿叶。 鸿叶看着划空而起的莲花,看着莲花之上那条刻骨铭心的人影,呆了。 “小姐,他……他被公主殿下拐跑了……公主殿下怎么这样啊,都出家了还抢人家的男人……”轿旁,杏儿快哭了。 “鸿雁冥冥天尽头,春无桥信水无舟,三世三生三聚首,一山一寺一江流……”鸿叶轻轻吟诵几句诗:“回吧!” …… 莲台之上,林苏和星月公主二人盘腿而坐。 微瑕,哦,微雨不在,她身在何处,没有人知道,即便是星月,也是完全不知,林苏隐约感觉到她的存在,似乎存在于另一个空间。 她是不需要乘坐飞舟的,她空间法则之神奇,林苏都望尘莫及。 星月目光从远方收回:“有没有发现一个人?” 林苏有点尴尬,但他决定装一装:“谁?” 星月轻轻一笑:“别装了,三世三生三聚首,一山一寺一江流,你不觉得这首新诗儿挺伤感的吗?她大概与你真的只有三聚首,但她所说的三世三生,我也相信是真,因为这位郡主,还真是这种死心眼的人。” “公主探测之能,小生佩服!”林苏真诚感叹。 隔着这么远,能看到轿子中的鸿叶,她已经很了不起了,能听到鸿叶低声吟诵的诗儿,他以为除了他自己之外,最多也只有外面的微雨能听到,但没想到,星月听到了。 她的修为,让他也有了几分震惊。 佛门神通,跟其他的修行方式体系不一样,升级方式不一样,不以战斗见长,但是,也有其他道上望尘莫及的地方,比如说,对世道、世情的洞察力。 “我之修行,其实你也帮了我很多!”星月公主道。 林苏心头一动:“我帮了你?” “不是直接帮的,而是间接……我前番前往大苍国,修为提升了整整一境,一半归功于佛门宝典《金刚经》,一半归功于你的绝妙禅歌,所以才说,你与那位写下《金刚经》的佛门前辈,共同成就了我此番机缘。” 靠! 写下《金刚经》的佛门前辈? 你不知道那前辈……也是我啊? 事实上,不仅仅是她不知道,大苍佛门好像也并不知道。 这事儿就有点玩味了。 在东南佛国千佛寺,林苏已经明明白白将《金刚经》跟自己挂钩了,而且在求见千佛寺空闻大师时,报的名头,就是《金刚经》著经人。 按理说,这件大消息应该立刻传遍天下佛门,九国十三州所有的佛门中人,都应该知道《金刚经》这部佛门宝典出于林苏笔下。 但是,却并非如此。 这颗重磅炸弹丢进水中,竟然连点回音都没听见。 千佛寺,你们在刻意封杀这条消息么? 如果是刻意封杀,那本身就值得玩味…… 说明啥? 至少说明千佛寺格局不够大,佛门最是讲求格局,格局不大的佛门,本身就不是真正的佛门,只是披着佛门外衣的修行宗门。其次呢?似乎也彰显出千佛寺对林某人深深的……不说恶意,大概也能说是“不太友好”! 看着林某人眼中扑闪闪的,似乎一瞬间想得特别复杂,星月完全理会错了意思:“怎么?不相信歌曲也能助人修行?” “是啊,这太匪夷所思了,我的歌儿,一般是拿来休闲的……” “你说的只是‘一般’,但总会有些特例,我是受者中的特例,而你,却是源头处的特例,你的文章、你的诗词、你的歌曲,知道高人是如何评价的吗?” “如何评价的?” 星月公主一双大眼睛准确地与他的眼睛对接:“高人言,你的诗词歌曲不是诗词歌曲,而是道!” “道?” “一首《沁园春.雪》乱大隅国政;一曲《边疆的泉水清又纯》,定晋地民心;一首《一剪梅.独上兰舟》锁瑶池圣女;一曲《山歌好比春江水》,联乐圣圣家和道圣圣家……世人都沉迷于你诗词歌曲的绝妙意境而徘徊不出,却不知你这些文道妙手后面,却是你布局天下的一根钥匙,所以,这些诗词歌曲才不是诗词歌曲本身,里面浸透了你的智道、纵横道和治世之道!” 林苏久久地盯着她:“你所说的高人……是你自己吧?” 星月公主一双眼睛成了弯弯月。 两人之间,此刻似乎弹响了一曲和弦,这和弦的名字叫知音! 是的,无关风与月,就只是一个词儿叫……懂! 林苏行走世间,留下文道丰碑无数,所有人都为这些丰碑而激动赞叹,但很少有人透过这些文道丰碑,看到他后面的“道”! 昔日的宰相府老八曾经说过:林苏其人,每段传奇,都是被逼出来的。 他看到了表象,是逼! 但他没看到更深的东西,那就是:道! 林苏的诗词文章乐曲,当然有休闲的部分,有随口而出的部分,但是,最精妙部分的出台,其实都是有用意的,尤其是后期,几乎每一次绝妙的文道展示,功夫都不在诗词乐曲本身,而在于所处的时局。 他的诗词,他的歌曲,需要有跳出文道看时局的视角。 “我们今日是否有些许坦诚了?”星月公主眼中有一丝神秘的色彩。 “进入南阳古国,你我之间就只有坦诚,也必须坦诚。”林苏道。 “有件事情,能否为我释疑?”星月公主突然传音入密。 “说说看!” “刚才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微瑕突然说话了?” 林苏轻轻一笑:“我跟她聊了几句,我想她想通了!” “聊了几句……这五年来,我跟她聊了无数句,但都是我在说,她在听,我甚至不知道她在不在听,整整五年啊,我聊了五年,比不上你说的几句?我一定得听听,你到底说了什么……” 林苏本着坦诚的态度,将自己告诉她的几句话和盘托出…… 星月公主呆了,良久,轻轻吐口气:“换位!这是换位!我一直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跟她开导,你只是换了个位,站在她的角度,深入地解读她的内心,精准地找到她内心的那个关键点,再换到释苦禅师的角度,三言两语就破开了她的心结,我得谢你!禅门清苦,深宫寂寞,这个姐妹的重归,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开心。”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她的一些事情?”林苏道。 星月公主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 微雨的来历非同一般…… 她的母亲是魔族,却也是魔族中特例,这是一支非常稀少的魔族,称之为“空魔”,空魔血脉之中,自带时空法则,他们一出世,就可以应用粗浅的空间法则,随着修为的提升,他们对空间法则的参悟会逐步提升,到了她目前这种境界,大千世界就几乎已经没有了能囚禁她的东西…… 林苏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比不上她…… 因为这是血脉的力量! 他刻苦修行两三年算个屁?人家是从娘胎里就带着空间法则的异能! 魔道,还真是神奇啊…… 竟然有着各种神奇的血脉…… 这天道世界也是很神奇的,有七法三百规,是修行人的修行之极,但是,却并不是完全依靠修行得来。 天道有时候吝啬得很,面对修行人苦苦修行的执着,半步不让,就是不让你触摸最高的那一层。 但有时候,它也大方得很,将七法三百规洒在天道世界的某个角落,让某种种族融入血脉之中。 昔日的南海之侧,林苏无意间接触到一大堆资料,那是一代吃屎大儒八方搜集的东西,林苏全盘吸纳之后,头脑中塞进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的很荒诞,比如说有这么一则消息,是对诸天种族的大盘点…… 诸天种族之中,论身体素质,人族最差。 但是,纵观各个大时代,站在诸天万界最顶层的,往往也是人族。 为何?用现代话术来说,人族的下限低得很,但人族的上限却也高得很,人族,是最能融合的种族,别的种族可能一出生就拥有特异的能力,但是,他们毕生也就这一种能力,而人族,可以学习,可以融合,最终的上限,各大种族望尘莫及…… (本章完) 第907章 会仙湖上,大幕拉开 金莲虚空一转,掠过千里山河。 天空云层开合,一朵白云无声无息地来到金莲之下。 这朵白云与会仙湖水悄然融合,四周之人,一无所知。 白云之中,林苏、星月公主,还有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微雨,三双眼睛都很亮。 “微雨,你我分头行动,且看这座湖上,有无异样空间。”林苏道。 进入战斗状态,他自然而然成了三人的主心骨。 微雨眼中光芒微闪:“我已经确定有异样空间,只是不能确定属于何种类型。” “那就去确定!” 微雨身形一晃,原地消失。 她去的是东方,林苏也是身影一晃,原地消失,他去的是西方。 星月公主哪都没去,盘腿而坐,她身下的金莲消去了金色,消去了佛光,似乎融入了脚下的会仙湖水,随着湖水的震荡,渗透向四面八方。 大约一个时辰,微雨一脚踏上莲舟。 下一刻,林苏踏上莲舟,星月公主目光抬起,眼中光芒闪烁。 “这是一座古老的大阵,极其高端!”微雨道。 “高明!”林苏赞叹:“此阵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发觉,只因为它不是人为所布,而是天地所布!” “天地所布?”星月公主微微一惊,在场三人,唯有她是一无所获,她以佛门神通洞察全湖,除了隐约感觉到天地元气有些许异常之外,一无所得,而身边的伙伴一个比一个牛,微雨发现这是一座大阵,林苏更是直接点明是何种阵法。 林苏道:“说纯粹的天地所布也不见得,只能说主要阵基是天地之基,但不排除有高人,巧妙地改变了某种关键点,才形成了这天造地设的人间大阵。” “阵基在何处?”星月和微雨同时抬头。 林苏手指抬起,指了九个方位…… 九个方位,其中六座小岛,两座高山,一座城池! 星月目光闪烁:“那座城池名‘古仙城’,始建于千年之前,当时力主建造此城的人,是千年前的一位宰相,此人,也是会仙之人!” 她一眼就锁定了关键点。 林苏刚才说过,这座大阵,虽说是天造地设,但是,却也有高人巧妙地加以利用。 那么,高人利用之处一定在于人工建筑,九处阵基,只有一处是人工建造的,那就是这座古仙城! 而且非常巧合的是,主导建筑这座城池之人,竟然是一位会仙之人! 如果他是烟雨楼,那么烟雨楼的恐怖真是惊世骇俗。 千年前就已经拥有建城为阵的宏图! 微雨道:“是否需要将这九座阵基全部毁掉,才能释放大阵内部的空间?” 她也是一语中的。 既然九大阵基形成了仙境的纳须弥于芥子,那么,毁掉这九座阵基,就是释放被锁空间的唯一办法。 林苏轻轻摇头:“所谓阵法,九基同在方为阵,毁掉任何一个基点,都可以破阵,不需要九基同毁!” “随便毁掉一处就可以?”星月道。 “是!但毁掉此阵之前,需要做足准备,我有一个预感,此阵一毁,里面的东西,可能会超出我们预料之外。” 星月心头一震…… 千年底蕴的烟雨楼,众人传得沸沸扬扬的仙境…… 在典籍之中,在传说之中,这仙境可不是一般的仙境…… 里面有无数的人,各类种族,每个人都如同神仙一般…… 如果突然出现在阳光下,如何处置? 以面前的小湖来看,他们三人似乎可以把控局面,但是,千万别忘了,只要大阵打开,他们面前可不是只有这么大,这面前立刻就会是一片汪洋。 凭他们三人之力,绝对不可能封锁住。 微雨道:“要不要我先潜进去,探一探虚实?” 星月眼睛亮了,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但林苏轻轻摇头:“不行!” “为何?”微雨都不懂了。 “因为我的内线已经进去了,一进去就宛若人间蒸发,你盲目进入,搞不好就是身死道消!如今箭已上弦,有进无退!”林苏道:“公主殿下,你立即联系陛下,大军可以出动了!” “方圆百里小湖,转眼间会变成方圆两千里的巨湖,百万大军恐怕也是不行的,滩州四境,共有三百万大军,我让他们全体出动!”星月手一起,佛珠化为一道看不见的微尘,一则消息传向皇宫。 楚云飞霍然站起:“传旨……” 外围大军已动,但掀起的战场狂风,还来不及传到会仙湖畔。 会仙湖畔,风依然轻,水依然绿,路上的行人依然惬意,林苏耳畔传来一句话,也依旧平和:“我不想落一个刚刚开口,就多嘴多舌的名头,但我还是有件事情希望伱能为我释疑。” 林苏目光投向旁边的微雨…… 微雨继续传音:“你的内线下落不明,你未见急切,反而对我之生死,颇为上心,何故?” 林苏脸上表情丝毫不变,一缕声音带着轻松跳脱钻入微雨的耳中:“我可以用动听甚至是花边的词儿来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是,我还是愿意坦诚些,两个原因。其一,我的内线,其实不是我的人,她是我的敌人!其二,我不希望你死,是因为我还想跟你探讨下空间法则。” 微雨有点吃惊。 这些年来,她在星月公主身边,虽然不说话,但并意味着她是聋子,她知道他!她内心早已勾勒出他的形象。 在她的意识中,面前这个人,是有几分真本事,但是,却也是一个很无耻的无耻之徒,他最拿手的本事就是祸害女人。 大苍那边的女人被他祸害一堆接一堆,就连南阳古国,他只是一番路过,也祸害了一个鸿叶郡主。 他似乎有一种本能,女人但凡跟他靠近一点点,都极其危险。 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个姐妹似乎也有一丝危险,危险只有一丝,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个姐妹修的是佛门心法,空灵得都不太象人。尽管危险系数并不高,但她还是不想冒险。所以,林苏第一次在她面前靠近星月公主的时候,她对他的敌意相当明显。 星月离开的那个小小空档,他也没放过,逮住自己也想坑一坑,他开口的第一个瞬间,微雨内心发誓,你再多说一个字,老娘弄死你! 林苏说了,不止一个字,是一大篇。 微雨却沉默了。 她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狗男人真的是懂她啊…… 这是不是善于勾引女人的狗男人的必备技能呢?——懂女人的心思。 而刚才,他相当明显地对她表示的关心! 这个关心,星月都解读出了几分异样,微雨首当其冲,当然解读得更加清晰,然而,他却回答了这么正统的话,我关心你,无关风与月,就是对你有所图! 千般思绪在微雨极其敏感的心中流过,化为一句正统的话:“你的内线,竟然是你的敌人?” “很稀奇吗?”林苏的声音轻松得很:“高层兵法,水可为兵,火可为兵,民心民意可为兵,敌方高手,如何不可以拿来为兵?” 林苏的话刚一静音,三人同时抬头。 天空之上,宛若群鸟纷飞…… 不,不是鸟群,而是战舰! 无数的战舰突然出现,密密麻麻布满了天际,无边的杀机,突然之间笼罩了会仙湖,湖畔游湖的人同时止步,会仙城里,所有人同时抬头…… 怎么回事? 为何大军突然出动? 空中一面大旗陡然举起,满天的云彩似乎同时搅得粉碎,一个声音虚空而下:“暴风军团百万将士,参见公主殿下!” “烈火军团百万将士,参见公主殿下!” “血鹰军团百万将士,参见公主殿下!” 我的天啊,三百万大军! 还是西南军团威震四镇的三支王牌主力,齐聚会仙湖,却是为何?难道魔族破境? 这是普通百姓的观感,但是,有少数几人,脸色突然变了,他们,都是会仙之人…… “备战!”星月公主脚踏莲台,虚空而起。 “是!”三百万大军齐声怒吼。 猛然一分,战舰横布会仙湖的四周。 林苏也是一步而起,来到一座小岛之上…… 他的手一伸,长剑在手! 剑出,林苏眼中杀气弥漫:“烟雨楼,我来了!” 六个字一出,他手中长剑猛然一震,一道剑光贴湖而飞,哧地一声,一座小岛被他硬生生削平! “一剑搬山!象天法地!”有人大呼…… 轰地一声,这座小岛在剑光之中搅得粉碎。 小岛一碎,整个会仙湖突然巨浪冲天起,一声大震,如同大幕拉开…… 天地完全改变! 小湖突然之间变成巨湖! 天空密密麻麻的战舰突然之间远隔千里! 脚下的会仙湖,从方圆不过数百里,直接拉升成了数千里之遥! 遥远的古仙城如在风中飘远,片刻间再不见影踪,两千里巨湖,沉睡千年之久后,终于再度展现了真颜。 千里苍茫湖水,无数小岛罗列其上。 亭台楼阁隐约可见。 轰地一声巨响,百条战舰同时从天而落,落在林苏他们面前,激起的大浪宛若一条水上长城。 前面十余座小岛之上,突然剑光冲天,无数白衣修行人冲天而起,宛若天外飞仙,迎着战舰而来。 “杀!”前面战舰之上,一名将军手中大旗猛举,汇聚十万将士之力的大旗射出战场杀机,直击白衣修行人团队。 哧地一声,空中血落如雨。 “踏平!”另一名将军一声大吼,手中大旗直指前方的小岛,轰地一声大震,小岛化为尘沙,沉入湖底,百万暴风军团全线横推,转眼间已经深入百里之遥,遇人杀人,遇岛,毁岛,嚣张霸气,一路横推! 这只是三路大军的一路,另两路大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但想必也是这种节奏。 林苏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南阳古国的军威,他必须得承认,上三国就是上三国,南阳古国虽然从来不以战力扬威,但他的军队战斗力,实在不是大苍能够比拟的,如果是以前的大苍军队,面对这样的军队,恐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即便是现在的大苍,这支军队的战力,可能也只有苍山军团能与之抗衡,还是在人数等同的情况下,事实上,苍山军团只有十万正规军,打死都凑不齐百万。 厉啸天的飞龙军团和大哥的血雨军团,都要逊其一筹。 最可怕的是,这还不是南阳古国最强悍的军团,只是相对的精锐。本次行动,出其不意是先决条件,所以,楚云飞也没有将最精锐的军团临时调到滩州四境,只是就地取材,这个材取的,让林苏顿时清醒了七分,不管他以前在军事上有多么膨胀,现在他都必须明白,大苍的军事,若要与九国十三州的上三国比肩,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幸好今日,并非与上三国战场之上刀兵相见。 而是他借用南阳古国的军力,剿灭烟雨楼。 南阳古国的军力越强,越是省事。 看这架势,今日烟雨楼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不灭! 一个宗门实力再怎么强悍,又如何能与一个上等国度三百万雄师抗衡? 但是,情况突然有了变化! 大军横推百座小岛,斩杀数万修行高手之后,前面的茫茫海域之中,突然有十余座新岛拔地而起。 不!不是岛,是烟雨楼的反击! 七个人从湖中显出法身,高达千丈! 七头巨兽从湖中显身,甚至还超出了千丈! 十四个千丈级别的高手同时出现,大湖顿时掀起百丈巨浪,十余条战舰高高飞起,空中解体,血雨纷纷。 剩下的战舰陡然合围,一条战舰一万人,本身就是一个七级军阵,十条战舰合围,可以释放六级军阵的战力,六级军阵,就可硬斩源天了。 这一合,一团千丈怪兽一声狂吼,化为血雾,但参与合围的十条战舰也受到了反噬,同时震散。 一旦震散,就成了其他十三个高手的掌中物,另一头怪兽触须横空而来,宛若移山填海一般,转眼间,十条战舰七零八落。 带队的首领眼睛一片赤红:“杀!”又是数十条战舰同时合围…… 一时之间,茫茫长湖,变成血湖。 无声无息间,微雨突然从金莲上消失,一出穿越万丈空间,无声无息间掠过一名高手的身侧,那个高手全身凭空而碎,微雨身披血光,宛若战神。 星月公主脚下的金莲一震升空,也到了一个高手面前,她全身的骨头一震,与战场绝不相融的奇妙歌声突然响起,乃是“春有百花冬有雪”…… 随着她的歌声,一具金色的佛影出现在她的脑后,这佛影无比的潇洒,一个转身,莲花震动,她前面的一名高手眼睛猛地睁大,眉心开出了一朵莲花。 就此缩小,沉入湖中。 轰地一声,天边一黑,一只巨手横掠长空,拍向林苏所在的方位。 林苏手起,一剑收尽满天风云…… 哧! 这名高手分为两半。 下一刻,他出现在另一名高手身前,那个高手手掌一翻,身后光芒隐隐,竟然是一座巨大的仙殿:“无知小辈,敢犯仙域,死!” 仙殿之门陡然一开,一股无可抵御的力量将林苏吸入仙殿之中。 林苏笑了:“在梦境中呆得久了,人也迷失了,你还真以为你是仙人?” 他的眉心突然一扇门开! 魔门,不,道门一开,仙殿支离破碎,那个高手身躯缩小,怔怔地看着他,一头栽下虚空…… 一场血战,谁也顾不上谁,也根本没有人在意林苏在战局中改变了模样,他手执长剑,眉心一扇奇异的青铜门,转眼间杀了四名高手,这四名高手死得极为憋屈,论真实战力,他们全都是象天法地顶层,离源天境半步之遥,单以修为而论,远在林苏之上。 但是,林苏的剑道抹平了修为上的差距! 他的剑道,领先于他真实的修为。 更恐怖的是,他的魔门! 修行人要想爆发出全部的战力,必须启动领域,而魔门,就是领域的克星! 你敢开领域,就得承受元神被魔门吞噬的巨大风险。 他面对的四个高手,倒有三个中了这重杀招,一个不察,被魔门吞噬了元神…… 大战一个时辰,十四个高手全部阵亡,但是,战局没有因此而轻松,反而更加凶险,无数的人、兽、妖,甚至魔物宛若从湖底升起,会仙湖此刻完全改变了模样,成了凶险无比的魔湖…… “底蕴尽出是吧?好!”战场中心,星月公主一声大喝:“皇道天机!” 声音一落,战场之上所有的军旗全都改变了颜色,化为金色大旗,皇道气机无穷无尽! 林苏眼睛亮了! 皇印之力! 楚云飞竟然将自己的皇印之力投入到军旗之上,这样一来,军队的攻击,就带上了皇印的莫大威能。 这也算是南阳古国皇朝的真正底牌了。 融合皇印之力的大军,战力十倍提升,一时之间,杀得血浪滚滚,不管来的是人,是妖,是魔,还是兽,一概抹杀! 就在大军推进进程再度顺利的时候,突然,嗡的一声轻响,一只青铜殿堂从湖心升起,这殿堂一震,一股奇异的力量覆盖四面八方,晴空白日完全消失,四野之中,一片烟雨迷蒙。 烟雨之中,十余条战舰之上的士兵齐声惊呼,林苏目光一落,心头也打了个突…… 这些士兵瞬间化为白骨…… “微雨万骨枯!”星月公主喝道:“现在不掩饰你们烟雨楼的本色了?” 烟雨楼,以烟雨为楼,也因烟雨而成杀技,其中很神秘的一招技能就是微雨万骨枯,微雨万骨枯这一招流传天下,也有很多人在使用,最有名的就是昔日的“烟雨仙子”,但是,这些在江湖上使用的微雨万骨枯,往往前面还得加上一个“伞下走江湖”,只因为他们的万骨枯,范围很小。 而今日的微雨万骨枯一出,覆盖数百里地,上方也不再只是一把雨伞,而是一整座殿堂! 这当然就是烟雨楼真正的底牌了。 他们也顾不得再掩饰这座狗屁仙境跟烟雨楼的关联…… 烟雨覆盖之下,暴露在烟雨之中的士兵,立刻身化白骨,死得极其诡异。 大军一惊之下,动用军旗形成军阵保护,方式有效,但是,在微雨迷蒙中,军阵之力还是一层层的消融,纵然皇印金光,也只能延缓这种消融,而做不到不被消融。 对面被杀得军不成军、阵不成阵的烟雨楼大部队,得以缓和,开始了疯狂的反击,这一反击,暴风军团就来临战败的风险。 星月大惊失色:“必须毁掉上方这座殿!” 声音一落,一朵莲花从她眉心绽放,瞬间扩大到千丈方圆,她如同一个莲花中的佛陀,射向天空。 去势如电,但是,离这座殿堂尚有百丈之处,莲花突然如陷泥沼,去势一落千丈,再飞十丈,竟然动不得分毫。 微雨穿空而起! 她这一穿空,才真正是如鱼入水,瞬间到了星月所在的方位,她玉掌斜切,似乎斩断了一条无形的枷锁,星月公主从泥沼中脱身而回,脸都白了。 微雨一拳击出,如同在大殿领域之中,一拳打出了一个异空间,她在这异空间中一穿而过,到了大殿正门。 大殿之中传来一声惊呼:“空间法则……” 微雨手一抬,大殿殿门四分五裂,卷入一片空间之中,她的面前出现了七条人影,其中一人手一抬,一刀斜斩,直指微雨。 微雨手一圈,她的面前是无数的空间乱流,犀利无匹的刀光匹练被乱流层层削去,近在咫尺的她竟然丝毫无伤,就在此时,一根绸带突然从乱流之中钻出,轰地一声击在微雨的前胸,微雨一口鲜血喷出,倒飞百丈开外。 她用她的空间法则成功地打入了大殿,但是,她敌不过里面的人! 一个她可能敌得过,但里面有七个人,她万万不是对手。 这下就难了! 大殿存在,“微雨万骨枯”的神秘力场就不消,有这力场在,纵然三百万大军,都难以靠近烟雨楼的核心,要破这力场必破大殿,而这神秘的力场,只有空间法则可以靠近。 全天下间,有几人精通空间法则? 除她之外,几无他人! 难道说聚三百万人之力,竟然还攻不进烟雨楼总部? 只要今日不能成功,烟雨楼总部必会转移。 想再次合围,根本不可能! 就在此时,微雨身边突然出现一人! 林苏! “你我合力,破殿!” (本章完) 第908章 覆灭烟雨楼 “文道在这里能否应用?”微雨眼睛微微一亮。 “在此大殿力场之下,文道无法应用!”林苏唰地一声拔剑:“但剑道可以!” “走!”微雨手一伸,面前的虚空如同一面镜子,支离破碎。 她去而复回,又一次站到了大殿门口。 不同的是,她身边多了一人,林苏! “还敢前来?”殿中七人,一字排开,三名持刀,两人持剑,最左侧一人是个女的,风情万种,手中是一根绸缎带,依稀是她的腰带,这根带子,就是穿过时空乱流,对微雨重重一击的那根带子,此刻,说话之人也是她。 “还多了一人,文士装束,莫非还是个文人?” “文人入我微雨殿,何等奇葩?”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甚是放松。 因为他们并不急,身居微雨殿中,整场战局,几乎由他们主导,时间越长,对方伤损越多,时间是在他们这一边。 林苏淡淡一笑:“看来,你们也根本不是烟雨楼的高层!” 最中间一名老者脸色一沉:“小子,你这是轻视我等么?” “并不是!”林苏道:“如果你们是烟雨楼高层,断然不会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 林苏缓缓举起手中剑:“林苏!” “林苏!”七人同时大呼…… 林苏之名,只要是烟雨楼上层,全都知道,因为有他在的这几年,烟雨楼遭受过最大的打击,而刚刚过去的一个多月,大苍烟雨楼损失空前,已经吸引了全楼的关注,大家也自觉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到了林苏身上,怀疑烟雨楼的劫难,因他而生。 此刻,烟雨楼总部突然暴露,烟雨楼千年来最大的劫难爆发,而林苏,竟然身在其中,事情基本印证,今日烟雨楼之劫,一定跟他有关! “杀!” 伴随着这声惊心动魄的“杀”字,七条人影陡然幻化成无数条。 无尽的杀机扑面而来,这七人的修为,即便不是源天,无疑也是半步源天…… 联手一击,纵然林苏的修为再高百倍,只怕也得一招饮恨。 但是,还有微雨! 微雨双眼之中突然宛若日月轮转,七名高手所在的区域,空间破碎…… 无穷无尽的杀机,瞬间分崩离析…… 而林苏,眼中也有一道奇异的光芒流转,这一抹光芒,宛若穿越时空…… 面前的七名长老在他眼中,如同虚空定位…… 他们飘移不定的身影也似乎原地定位…… 哧! 一道世间从未有人见过的剑光划过,穿过空间的缝隙,似乎也穿过了时间的间隙…… 七名长老的眉心,几乎同时出现了一个血洞,他们的元神同时飞起,卷入空间乱流之中,湮灭于无形。 微雨一声闷哼,仰面而倒。 林苏身形一个踉跄,以剑撑地。 而那七个长老的肉身,带着完全不敢置信的表情,慢慢栽倒,嗵嗵嗵…… 他们都是顶级修行人,他们有着根深蒂固的修行思维,他们面对两个修为远不及他们的人,总觉得抬手间可以捏死他们。 但是,他们低估了天道七法之神威。 微雨的空间法则,加上林苏的时间法则:浮生若梦。 瞬间改变战局! 时间为尊,空间为王,二者联合,横扫一切! 七名守殿人倒下了,他们面前只有一朵诡异的莲花,八瓣青莲! 青莲虚空旋转,丝丝微雨透过青莲叶,射向下方的千里战场! “八瓣青莲!”微雨慢慢抬头:“此莲邪恶非常,你不能靠近!我来!” 她的眼中又一次日月轮转,青莲四周的空间不断地坍塌,轰隆一声巨响,青莲主体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黑洞,青莲陷入黑洞之中,湮灭于无形。 整座古殿,轰地一声支离破碎。 古殿一毁,下方差点打残的大军军旗猛然大亮,一击之下,前方攻来的烟雨楼大军一泄千里…… 虚空之中,微雨脸色一片苍白,勉强于空中定位。 林苏手轻轻伸出,扶住了她的肩头。 微雨目光抬起,盯着林苏的眼睛:“你说打算战后与我交流空间法则,我信了,因为你的空间法则,已经到了可以交流的阶段。” “比起你来,我的空间法则不值一提。”林苏道。 微雨道:“你要的答案其实很简单,你的空间法则,乃是第一境,只是个平面,而我的空间法则,是第二境,不是平面,而是立起来的。” 林苏心头大跳…… 二维与三维? 他自己的空间法则,只是二维! 而她的空间法则,是三维! 这世间上的人,没有二维和三维这个概念,但道理却是相通的。 这就是他一直都做不成乾坤戒的根本原因,因为乾坤戒本身是三维空间,他只通二维空间法则,二维打通不了三维的壁垒,这就是空间法则的维度差别……不,在这个世界上叫境界差别。 “我怎么看着你似乎很兴奋的样子?拜托也莫要那么兴奋,知道了这个道理,跟能做到并不是一回事。我懂事之时就达到了你如今这种空间造诣,但真正踏破第二境,还是苦苦参悟了十三年。” “十三年?”林苏心头微微一跳:“你拥有空……你拥有独特的血脉,你的十三年,大概还不能跟人族的十三年等同。” “不用忌讳,我并不忌讳‘空魔’这个字眼,我从来不认为这个字眼是贬义。当然,我的血脉非比人族,我参悟空间法则,几乎等同于身在无尽空间法则种子包围之中,速度比人族快了何止十倍百倍?但是,你也莫要失去信心,我知道你拥有上天道岛的资格,天道岛上,你有机会破入第二境。” “微雨,我得谢谢你!” “我没有说过谢你,你也别谢我!”微雨淡淡一笑:“我虽然走出了昔日的桎梏,但我并不知道我未来会如何,也许某一日,你们再见面之时,会是生死仇敌。也许你还会后悔,在你人生中的某一个时间节点,你出言帮了我一回。” “未来会如何,我无法知晓,但是,你必须相信一句话!未来你是什么样,不取决于命运的安排,不取决于你身怀什么样的血脉,同样不取决于你拥有什么样的技能,而取决于你自己的意愿,你希望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声音一落,林苏虚空而下。 一天一夜的激战,血洒长湖。 两百万大军四面合围,也终于在一座巨岛之上会师。 这座巨岛,完全吻合世人对于仙境的一切想象。 亭台楼阁,无穷无尽。 青莺飞渡,瑞兽无穷。 仙人坐镇,仙子横空。 悠然尽非红尘之态,流云尽显仙域风波。 然而,在大军压境之际,这一切就象是美丽的肥皂泡,破裂而露出里面的真实。 烟雨楼真正暴露了它的真面目。 它在江湖之中惊鸿一现的手段露了…… 妖族妖物暴露了…… 魔物暴露了…… 甚至还有很多在外界臭名昭著的凶神、恶徒也都露了…… 各种闻所未闻的手段在这里展开,烟雨楼的人、攻入的战士,真正是人命如草芥,即便见惯了沙场血战的林苏,也是暗暗心惊。 幸好这烟雨楼总部是在异国他乡,这如果是在大苍境内,今日这一战,他会颇有心疼。 他可舍不得拿苍山军团、血雨关军团、飞龙军团作这种级数的消磨。 这一战下来,三百万大军恐怕得折损一半! 难怪众人提起烟雨楼尽皆失色,它的底蕴着实让人难以想象,今日之战自己这方以有心谋无心,都打得如此之艰苦,如果由烟雨楼主动发起攻击,灭一国于它而言,真心不是难事。 不过,战争打到如今,已经基本尘埃落定了。 林苏得考虑另外一件小私货了。 那就是月影! 月影就在前方那座凉亭底下。 而且根据周天镜传来的讯息判断,月影已经奄奄一息。 这是摘桃子的好时候啊。 月影在他的字典中,是一颗棋子,这颗棋子的应用非常有讲究,杀之风险巨大而且还有几分可惜。 不杀吧,留着那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要解决这个难题,时机把握最重要。 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 她奄奄一息! 奄奄一息的月影,才是好月影,我给你弄出来,趁你毫无反抗之力时,逼出你的千年大秘密! 林苏身形一落,射向那座亭。 四面战火冲天,也没多少人关注到那座似乎空无一人的凉亭,林苏落在凉亭之上,一时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四周连守卫都没有。 但是,很快,他发现了不对! 阵法! 而且是极其深奥的天机古阵! 林苏手一起,指头带着莫测之气机,点在阵眼之中,一旋一转,哗啦一声,似乎一个奇妙的空间就此打开,林苏眼前猛地一亮…… 这一亮,他的心头陡然大跳…… 他看到了月影! 月影此刻的确奄奄一息,她缩在一只巨大的白玉鼎中,眼睛都闭上了。 这是吻合周天镜的预判的,但是,周天镜没有告诉他……事实上,周天镜也根本没有看到……这白玉鼎四周,有五个女人! 这五人手按在白玉鼎的边缘,一道道奇异的流光顺着她们的手掌游走于白玉鼎的奇异纹路之上,而这些纹路共同组成无数的小剑,射向白玉鼎中的月影,月影身周,宛若万里星空,无数的小月亮穿梭来去,这些小月亮被这些小剑一只只粉碎,包围圈在不断地缩小…… 林苏一瞬间串连了所有的情况! 月影进入烟雨楼腹地,落入了陷阱,被关进了这只白玉鼎。 但她终究也非比寻常,纵然落入陷阱,烟雨楼的人也杀不了她,唯有借助这只白玉鼎,施展某种离奇的神通,隔空杀她。 月影底牌已经出了,就是她的月华! 月华化为万千小月亮,将她与攻击者中间的区域转换成万里星空,但是,她的月华还是被无情地磨灭。 林苏突然闯入…… 老天作证,他这进来是打落水狗的,绝对想不到烟雨楼在遭遇这种级数的毁灭性大打击之时,烟雨楼的高层会在这凉亭之下,整整齐齐地坐着…… 如果知道她们都在月影身边,打死他都不会来。 但是,他来了,更要命的是,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退路! 五个美女目光同时抬起,牢牢锁定他。 林苏看着这五双似乎经历无穷岁月的美丽双眸,后背突然冒出了一层汗。 对于女人,他一向喜欢,但是,他可以拿他所剩不多的纯洁起誓,面前这五个女人,全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这些女人眼神太毒。 这些女人身上的气机还太恐怖。 那个紫衣女人脸色猛地一沉:“林苏!果然是你!” 林苏多少有些僵硬的面皮慢慢舒展开来:“你能认出我是谁,是否也印证了你们就是烟雨楼的高层?” 紫衣女人长长一声叹息:“烟雨楼千年基业,今日毁于一旦,本座也曾想过,是否因你而为,如今果然印证了,的确是你这祸根!” “这一点,你早就应该想到!”林苏道:“自从你们踏上这条邪恶之路时起,烟雨楼就注定不得善终,自从你们布局大苍,将我纳入你们的黑名单时起,你们也就踏上了覆灭的快车道!” “本座必须承认,你是一个千年难寻的惊艳之才,但遗憾的是,你需要为今日之行付出惨重的代价!” 林苏轻轻吐口气:“打个商量如何?” “何种商量?” 林苏道:“你们烟雨楼已经注定得灭了,世人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们安安静静地去死比什么都好,就莫要反抗了行么?” “呵呵!”紫衣女一声冷笑:“让本座五人去死?敢问阁下有何倚仗,你之惊天文道么?” “文道奈何不得你们!天道手段大概也奈何不得你们!”林苏一声长叹:“那只能是无道了!” 他的声音一落…… 五道若有若无的圈子突然凭空出现,套上了五个女人的脖子。 这就是无道之力! 天道之下,视为洪水猛兽的无道之力! 林苏在天道世界之下,只应用过一次的无道之力! 那次应用,是为了破除丧钟。 今日应用,是为了真正敲响烟雨楼的丧钟。 这也是无奈之举。 他清楚地知道,面前五人,全是源天境高手,以真实战力而论,对方一人,杀他如杀鸡,即便他应用文道博界,办一个源天境就已经是极限,五人齐入文界,他的文界片刻间从内部崩溃。 要想杀她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无道之力。 无道之力一出,四个资深美妇脸色猛然改变,因为她们突然感觉到真元运行不畅。 但是,最上首的那个紫衣美妇却陡然伸手…… 轰地一声,一只纤纤玉手穿过无道圈,无道圈直接震碎,这只玉手之上,青莲一现,她的衣袖化为蝴蝶飞起…… 玉手到了林苏的面前,林苏就象看到一尊九天仙尊,一指点到了自己的额头。 林苏心头大震,源天二境! 这是源天二境的战力! 这是跟东海龙君同一层级的战力! 纵然无道之力削去了她八成的攻势,剩下的两成,依然足以杀他如杀鸡! 林苏内心一声长叹…… 我c你祖宗十八代,让你安安静静地去死,你非得折腾,这下好,老子的性命得交给那个小娘皮了…… 他掌中长剑陡然竖起,如同一只风中之烛,一剑轻飘飘斩在这只玉手之上…… 这一剑极轻,连这只玉手的皮都不能斩破,但是,紫衣女人脸色猛然改变,她的元神宛若经历了十二级台风的横扫…… 独孤九剑,灭剑式! 此式,林苏仅仅用过一回,昔日南海之上,他凭此式斩了修为达成源天境的角魔首领,事后,他足足花了一个月才恢复。 如今的他,精神力突破30级,再用这一招,威力岂是当初可比,纵然这位紫衣楼主修为已与东海龙君等同,但在这超强决绝的一击之下,元神还是被他一击扫除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丁点,也如风中之烛。 而林苏,元神之力全部抽空,慢慢软倒。 “找死!”其余四位美女齐声怒吼。 她们四周的无道之力也快速消除。 白玉鼎中,万里星河深处,无数的小月亮突然合成一只巨大的月亮…… 鼎中的月影眼睛猛地睁开,她眼中宛若瞬间滚过了滚滚银河…… “不好!”四名美女同时大惊…… 轰! 白玉鼎四分五裂…… 月影慢慢站起,她的四周,月华无限,她的头发轻轻飘起,哧! 头发宛若穿过无尽的星空,又如同洒下了一张无穷无尽的巨网,五个资深美女同一时间灰飞烟灭,她们的元神,也同一时间尽诛。 月影虚空踏步,头上长发飞扬,这是林苏当日在画圣古画中见到的那一幕,今日,在烟雨楼总部重现…… 月影脚不沾地,一双眼睛慢慢落在林苏脸上…… 时间似乎完全静止,空间也似乎完全凝固…… 月影眼中光芒流转,竟似乎重回巅峰,只不过,这双眼睛里有当初没有的愤怒与压抑…… “文王殿下,现在底牌似乎可以全部掀开了,是吗?” 林苏软软坐在地上,长长叹气:“掀吧!” 月影缓缓道:“其实你的所谓底牌是有缺陷的,每次发出决绝一击,会抽空元神之力,动弹不得,当日雁门关外,你兴致勃勃地到处找我的时候,其实是虚张声势。” 林苏苦笑:“空城计最大的缺陷就是经不起检验,既然你已经识破,我再辩解也是毫无意义,好吧,我承认!” 月影心头一片郁闷,一片抓狂,一股股的怒火从毛孔里滋滋朝外冒。 我c你祖宗十八代! 我堂堂圣人,被他一个虚招,吓得心惊胆战的,真正是岂有此理! 她强行收敛:“何时发现我夺舍齐嫣然的?” “当天晚上!” 当天晚上…… 那天晚上于月影是一个从未有过的记忆,她收到了镜子,收到了香水,还收到了一首半步青词…… 但是,随着林苏这一承认,这所有的礼品瞬间全都变了味。 “所以,那天你送的礼品,根本目的是稳住我,你担心我在你元神重创之时,出手灭了你!”月影道:“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还有无其他的考量?” “我不想侮辱你的智商,的确有其他的考量!” 月影道:“让烟雨楼的人以为,我已经被你勾引上,烟雨楼城中数十人被杀,是因为我的泄密,引烟雨楼之人前来问罪于我,然后借我之手,除烟雨楼,是吗?” “姑娘慧达,的确如此!”林苏道。 月影心头之火有点压不住了,慧达?你他娘的是讽刺么?你见哪个被利用得团团转的笨蛋,可以称之“慧达”?但是,她终究还是强收怒火,闭上双目:“春风万里南行路,根本目的又是什么?” “咳……你在文王府中,烟雨楼的人杀起来不方便,所以,我带你出府,到江湖上让这场杀戮更张扬一些……” 月影的眼睛猛地张开,怒火万丈…… 春风万里南行路,在她心中曾经有过那么几许温情,再度被无情抹掉,又是一着奇谋! 林苏接触到她的眼神,直接住了口。 月影深吸气:“前面都是利用,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这次你是利用我寻找烟雨楼的总部!” “姑娘……” 林苏两个字出口,月影直接打断:“你若再说‘慧达’二字,老娘现在就弄死你!” 林苏怔怔地收了声…… 月影再吸气:“你与周魅在双重封锁之下,说的那条秘密,其实是说给我听的!” 这条秘密,一经入耳,纵然月影这等身份,也是万万无法自持,因为这是对她修行有着最大作用的秘密,紫月炉,化日华为月华,能够让她快速恢复,紫月炉,就是她能在这方小世界找到的,最好的修行圣宝。 一经入耳,她如何能舍弃? 所以,她才一路南行,排除万难,从无数烟雨楼人识海之中串连线索,一路追到了南阳古国滩州会仙湖…… 这原本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情,但是,月影此刻何曾有半分成就感?只有满满的郁闷,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计! 而这回,林苏连“姑娘慧达”四个字都没有说。 (本章完) 第909章 跟月影较量的终章 月影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就不怕我真的找着紫月炉?真的恢复修为?” “紫月炉……已经毁了!但除了烟雨楼最高层之外,即便烟雨楼本楼弟子,也是不知道的。” 月影目光慢慢射向天空:“一套连环计,谋事谋心,匪夷所思,偏偏又滴水不漏,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天之骄子,的确算是惊才绝艳了,但是此刻阴谋暴露,可知会付出何种代价?” 声音一落,整片空间似乎完全凝固。 林苏的头发飘扬到一半的位置戛然而止,林苏眼睛慢慢闭上:“你我一番博弈,终究人算不如天算,现在的我,在你面前没有还手之力,伱可杀可辱!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情!” “说说看!” “千万年来,利用过你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利用过你之后,还以自己性命为代价,救你一命的人,大概只有我一人!”林苏道:“如果你真的觉得杀了你唯一的救命恩人,很有快感,那动手吧!” 月影的头发飘到一半的位置,也突然停下了…… 救命恩人! 是不是? 真的是! 她闯入烟雨楼核心区,失陷白玉鼎中,五大顶级高手联手剿杀,如果不发生变故的话,纵然她有圣人的根脚,同样必死无疑。 在这节骨眼上,他来了! 以无道之力阻挡了五人的攻势,她破困而出的机会就来了。 他发动他终极大招,一击之下将与此刻自己修为持平的紫衣首领元神重创,就是给了她真正的脱困之机。 所以,他说,他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救她一命! 是事实! 千万年来,利用她的人有很多,但是,救她的人有几个? 她的头发如同利刃,静静悬浮在他的头顶,终于,头发一收,月影消失! 她这一消失,林苏如同在漫漫冬夜之后,一步走出了冰天雪地,步入温暖的春天…… 一场豪赌,他还是赢了! 是的,今日之事,就是一场豪赌! 踏入这座天机阵法之内,突然之间到了烟雨楼顶层高手面前,而且根本找不到退路的情况下,他面临前所未有的死局! 不管是文道、武道、修行道,他全都不可能杀得掉这五人。 他唯一的机会就是促成月影脱困,然而他与月影联手! 所以,他一开局就是无道之力! 无道之力也不可能直接杀了她们。 幸好无道之力并不是杀她们的,而是拿来斩断她们与白玉鼎的联系,给月影创造机会。 如果这五人安安静静不折腾,月影一脱困,他与月影合力,击杀这五人是有机会的,击杀这五人之后呢?他跟月影依然有机会保持“相互忌惮、斗而不破”的微妙设置。 但是,这个紫衣首领跳出了他的预判,从无道圈封锁中对他发动了攻击,他没有了其他的选择,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发动终极大招,灭剑式! 灭剑式一出,他元神抽空! 他的性命就完完全全交到月影的手中! 他要赌的,就是这个! 他赌自己在月影手下,或许还能留下半分生机,至少,比在烟雨楼首领手中,生机要大百倍千倍。 他赢了,一个救命之恩化为绳索,束缚住了月影的手脚。 她离开了! 今日她能够面对林苏这只落水狗不打,那么,以后没有特殊变数的话,她就更加不会对他出手。 悬在头顶的月影之杀,到如今才算是真正解开。 他反而放松了。 林苏体内的那朵大道神花点点光芒流入识海,元神在慢慢恢复。 林苏深吸一口气,凝视寻找这间房子的玄机,终于找到玄机,一指破开,轰隆一声,石室分开,外面灿烂的阳光映入他的眼帘,战斗已经基本结束,整片天地尸山血雨,空中一朵巨大的金莲之上,星月公主目光一落,眼中颇有喜色,金莲飞到林苏脚边:“结束了,损失虽然惨重,但使命终究完成。” 林苏轻轻一笑:“借你金莲一角,睡个觉如何?” 一步踏上金莲,身子软倒,沉沉睡去。 无声无息间,微雨踏上了金莲,手指点在林苏的眉心…… 她脸上的表情慢慢改变:“元神重创!那间石室,必是烟雨楼顶层之人葬身之地,他刚刚与人进行过一场超常规的大战……” 林苏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醒来之时,他目光一开,就看到了金岩寺的屋角,屋角之上,一尊小小的坐佛,一串满是铜绿的寺铃,在风中,偶尔传来轻微的铃声。 林苏翻身而起,外面披屋之下,一个白衣女尼慢慢抬头,她掌中是一本佛经,赫然正是《金刚经》,金刚经翻转,她拿起了桌上的茶壶,一杯茶倒下,林苏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睡了一天一夜!”星月公主给你递上这杯茶:“先用些膳食吧!” 无声无息中,微雨出现,她腰轻轻一躬,递上金岩寺的素食。 林苏在吃饭的过程中,星月说了此番大战的情况。 烟雨楼总部已经灭了。 数以百万计的烟雨楼弟子、长老、帮凶灰飞烟灭。 几乎没有漏网之鱼。 传承上千年的,江湖之中最神秘的组织烟雨楼总部,经此一役,彻底灭绝! 但南阳古国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三百万大军,竟然损失一半! 但是,有件事情你得知道…… 说到这里,星月压低了声音:“我们没有找到烟雨楼最神秘的一处所在,烟雨妙境!我怀疑烟雨楼总部,只是总部,它真正的传承之地,烟雨妙境,并不在此间。” 林苏慢慢放下了碗筷,慢慢抬头,他眼中光芒微动…… “你这并不是惊讶的眼神!”星月公主道:“你似乎早就猜到了。” 林苏点头:“隐约有过这方面的猜测,但是,事情到这里,基本可以结束,烟雨楼虽然还有烟雨妙境,但是,它布局天下的耳目全部斩断,区区一个妙境,想翻起浪来,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倒也是! 星月公主对此是认同的。 烟雨楼之可怕,是它布局天下的无数触手。 现在它总部被灭,依托这个总部而存在的天下触手,也终究在各种审讯之下、各种线索汇聚之下化为一个个清晰的路标,再顺藤摸瓜追溯下去,最大限度地将这些烟雨楼人揪出来,烟雨楼失去了这些,也就不再可怕了。 纵然它还有一个烟雨妙境,纵然烟雨妙境中还有它最精妙的传承,但是,在偌大的江湖之上,它又能有什么作为? 它纵然重起布局天下之念,没有几十上百年,它能玩出什么花样? 茫茫天下间,阴谋家、鬼心家从来都不会缺。 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有,没有烟雨楼,也会有烟云楼,如果立足于将它们彻底斩草除根,那就是偏执。 佛门之人,最不能偏执。 但她决不会想到,林苏的不偏执跟她的不偏执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的不偏执是放下。 林苏的不偏执是……另有安排! 烟雨妙境他是知道的,而且他还布了一着暗棋! 元姬! 元姬自己也是知道的! 她主动将自己的一缕秀发留给了他! 通过这缕秀发,林苏以周天镜跟踪了她一路,但到了西州雁荡山时,周天镜失去了她的踪迹! 那里,就是烟雨妙境所在地,烟雨妙境似乎不在红尘中,但又如何? 只要这缕秀发还在,她终有一日会重新出现在他的周天镜中! 到了那天,烟雨妙境,又能跑到哪里去? 这也是林苏面对烟雨楼总部,痛下杀手的根本原因,因为他知道小媳妇并不在这片区域,无论怎么杀,都不会将元姬误杀。 至于元姬的母亲,会不会在这场大劫难中丧生,说实话,林苏无所谓! 即便在,那也……行! 因为这个母亲,林苏非常清楚地知道,她跟元姬不是一路人,她绝对是该死的那种!哪怕是他的便宜岳母,不好意思,也对不住了! 一场大风暴以南阳古国为中心,全面展开。 这是一场“会仙劫”,针对的是前期有过“会仙”之遇的越级幸运星,一时之间,无数文道宗师、修行宗师、朝堂大员纷纷落马。 不仅仅是南阳古国一国。 国君楚云飞给九国十三州发去了亲笔信,将烟雨楼之布局全面告知,附上各国的名册,这名册是从烟雨楼中找到的,其中自然也有给大苍国姬广的,给大苍国姬广的信中,多加了一句话:寡人与贵国文王殿下共同策划了此番行动…… 姬广一听,疑虑尽消! 按照名册布下天罗地网,大苍境内,名册之上的人,纷纷落网。 理论上,烟雨楼这个臭名昭著的组织,会在九国十三州同时断根。 但是,这只是理论上。 事实上,各国执行不一! 南阳古国最坚决,但凡跟烟雨楼有关联之人,能杀的全杀,不能杀的第一时间下天牢,决无例外。 大苍执行最彻底,南阳古国还有大量逃亡的,但大苍执行之时,布局周密,逃跑之人少之又少。 但是,其他国家可不全是这样。 赤国执行时,朝堂有杂音,有人言,南阳古国皇帝的信,只是他个人的判断,凭什么作出如此判断?我国又为什么听他的?焉知这不是故意乱他国政局,需要知道,我国与南阳国也是有边境争端的…… 这么一争论起来,自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终结得了的,几天之后,好不容易作出决定,先不管信不信,总得查上一查,抓人! 这个决定一下,御林军开始抓人,可惜,抓了个寂寞,名册上的人,走的走,蒸发的蒸发,一时之间,竟然一个都没抓到。 大隅又是另一个版本。 大隅国君李炽两只细长的眼睛在书房中轻轻闪光…… 他最信任的龙司首领龙飞在那里分析:“烟雨楼在南阳古国、大苍遭遇灭顶之灾,看来在九国十三州生存空间已然不存在,只要稍微放出一点风声,这批有着千年底蕴的力量,就可以入我大隅,为我皇所用,何乐而不为?” 李炽心动了…… 老天作证,如果在往日,他不会心动。 因为他知道,烟雨楼这种组织在一个国家之中,对于国君是何等的威胁。 但是,有句古话说得好,病急乱投医,人到了没落之时,一根稻草也会抓…… 大隅在林苏几番折腾下,太难了! 民心已生大变! 军队已然不军! 北部叛乱,四野不宁,文人团队纷纷出走! 北海龙宫也靠不住…… 还有什么力量可以用? 大概也只有这些别人不敢用的力量! 只要能够对大苍带来最大的损伤,就是他该用的力量…… 各国皇室,面对这场大变革,反应是不一样的,站位不同,所思所想不同,但不管怎么说,烟雨楼总部还是灭了,即便有些漏网之鱼,但在时代大潮面前,也已经化为一个个个体,短时间之内,凝聚不成大的力量。 这,就是林苏要的! 次日,林苏一袭紫衫下了金岩山。 区区一天时间,他的精神力再度全部恢复,而且似乎还稍有增加,神清气爽地如同一个正规文人。 他主动来到镇北王府,投上亲贴。 如果他是以文王身份前来拜访,镇北王需要全程亲自作陪,甚至国君陛下都需要派出高官同陪,但是,他不是以文王身份前来的,他是以至亲的身份前来的。 镇北王大喜过望,带着他的王府世子和几个儿子共同迎接。 三王子姚启良也是其中之一。 他是文人,对林苏又深深敬佩,跟林苏一搭上话,热络得很,于是就约着在金岩寺交流交流文道。 当天饭后,林苏就跟姚启良上了金岩寺。 鸿叶小姐的丫头杏儿对此很是失落,老天作证,她已经准备得很周全了,药物都备好了,只要小姐发个话,将林公子请到小姐这边来,她借上茶之机,将药放在两人茶杯里,他们把那茶一喝,小姐受不了,他也受不了,她在外面把门一关,不啥事都妥了吗? 可这根万里漂来的大木头,似乎忘了小姐的存在,在桂堂吃了一顿正经饭菜,就跟三王子上了金岩寺,据说要做的事情也很正经,交流文道…… 这可怎么弄? 满腔的抱怨在小姐面前一说,鸿叶红着脸蛋不知道应该握住她这口无遮拦的小嘴巴呢,还是把鞋子脱下来,照着她的屁股来上一顿。 最后一切都不谈了,望着丫头的眼睛语重心长:“杏儿啊,我真不知道你是不哪根筋搭错了,为什么非得要用那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呢?他万里而来,说跟我三哥交流学业,你真以为那是普通的交流学业?以他的文道底蕴,我三哥那一点点微末文道,又有何资格跟他作交流?” 杏儿一颗心立刻跑偏:“你的意思是,他跟三王子交流,是让三王子来牵这根线?搭这个桥?” 我的天啊…… 鸿叶一巴掌按在自己额头,跟杏儿彻底讲开…… 你是不是一头钻进床席之间硬是出不来? 跟我三哥交流也能扯到这上面去,我是真服了你了。 他跟三哥交流学业,其实是指导我三哥的学业,殿试快来了,这是为了三哥的科考啊。 镇北王府武将起家,文道底蕴不足,这是镇北王府最大的短板,也是父王母妃最大的心病。 如果他凭一己之力,让镇北王府补齐短板,你说我父王、我母妃领不领他这个情? 杏儿大眼睛终于转动了:“奴婢彻底懂了!王爷和王妃一高兴,他跟小姐你的事儿可不就成了吗?这比我用药还好啊,小姐真是太聪明了,奴婢就想着用药……” 鸿叶白眼以对,真不知道拿这个丫头怎么办。 你骂她吧,她还真是为自己好。 不骂她吧,动不动冒点用药的心思,斯文扫地啊…… 杏儿兴致上来了,围绕着这个问题展开了一系列的追问:“小姐,殿试时间只剩下两个多月了,他能不能真的将三王子的学业补上去啊?” 鸿叶沉默了…… 林苏的补课,是让天下任何应试学子都梦寐以求的,但是,鸿叶却不敢作这个指望。 因为两点,第一,三哥的文道底蕴实在算不得有多么出色,也就是个中上水准,以目前这个水准而论,本届科考,他九成九的概率是陪跑。第二,现在补课也太晚了些,离科考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林苏即便是最顶尖的宗师,即便有最大的诚意诚心倾囊相授,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个多月时间里,将一个原本不拔尖的学子补到学子的顶峰——进士大儒,就是学子的顶峰。 她对文道是有着很深理解的。 她对于文道上的判断,也是十有九中。 但是,她绝对没有想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大转折,已经在金岩寺某个房间里展开。 林苏跟姚启良直言相告:“启兄,镇北王府与我曾经的定南侯府一样,都是武将出道,我知道武道出道的府,想踏文道有多难,我也知道你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让镇北王府补齐短板,基于至亲之义,我跟你交流三日!” 姚启良心头大跳:“三公子,愿意与我交流你驰名天下的诗词大道?” “三天时间,即便交流诗词之道,对你作用也并不明显,所以,我打算跟你交流下《圣言十三注》,我说,你听,你能记住多少,就看你的造化……” 首先讲的就是《伦语注》,林苏开口一讲,姚启良全身大震,一扇从来没有打开的大门就此打开…… 其次是《道德经》,姚启良如闻大道,如醉如痴…… 然后是《尚书》、《春秋》…… 禅房之中,时间流逝,姚启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动一动,文道伟力之下,他感觉不到饥饿,感觉不到困意,甚至也无需上厕所…… 林苏的每一字他都不敢错过,而窗外的日影流光,星影沉浮他全部忘记…… 他的天资并不突出,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基础蛮扎实,圣言经典他是真的都背得出来,此刻结合闻所未闻的讲解,他真正如闻大道,圣言经典在他大脑之中哗哗作响,演绎出完全不一样的特异。 金岩寺另一间禅房。 星月公主和微雨也一直在关注着这一幕。 星光之下,两人目光对视,都有了几许感慨。 “一天一夜了,这绝对不是正规的文道交流!”星月公主道。 微雨沉默,虽然她已经解锁了说话的技能,但是,这几年来的沉默似乎已经化为她骨子里的特性,她的言语依然很少,甚至可以说,不到必须说话的时候,她是不习惯开口的。 星月公主也不以为意,继续道:“只有一种可能,他在为姚启良补习!” 微雨终于开口了:“今年殿试只剩下七十一天!” 她还真是惜字如金啊,话就只有这么多,后面的意思摆在那里,不需要说完的就不说,但星月公主当然懂。 “是啊,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如果能让一个毫无希望的学子摘得大儒位,那真是奇闻了。” 微雨眼中光芒微动,星月公主不说奇闻,她是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奇迹发生,但星月公主突然提到奇闻,她倒有了另外一番心思…… 奇闻?这家伙走到哪里不是奇闻? 他就是专门创造奇闻的! 难道说,他真的能做成这件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她不是文道,她也不是没事喜欢探讨奇闻的人,所以,她选择闭嘴。 直到三天之后! 三天之后,林苏走出了禅房…… 来到了星月公主所在的禅房之外…… 姚启良还怔怔地坐在原地,闭着眼睛如同一具雕塑…… “公主殿下、微雨,我要回去了,特向你们辞行!” 星月公主和微雨同时一惊,星月公主开口:“今日吗?” “是!” “是有什么急事吗?” 林苏轻轻一笑:“不是,只是南阳古国的事情办完了,我该走了!” 星月公主久久地盯着他,轻轻一挥手:“微雨,上茶吧。” (本章完) 第910章 天道之行 一个竹筒打开,里面是茶叶,叶片微黄,乃是金岩山上的金岩云雾,这茶,是星月公主和微雨三日前从会仙湖回来之后,亲手在后山摘取的,也是她们亲手炒制的,皇家公主亲手制的茶,在九国十三州可能也算是独一无二。 开水倒入茶杯,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展…… 一缕清风慢慢溢出,星月公主在这缕清风之中慢慢抬头:“从你坐的地方看下去,可以看到一座阁楼,不想去看看她吗?” 林苏目光微侧,看到了镇北王府,她所说的那座阁楼,正是鸿叶小姐经常坐的地方,星月的一句话,他懂了:“下次吧!” 他没有说不去,但是也没有说去,他说的是“下次”! “一个‘下次’,于你可能只是随口一言,你可知于她,又意味着什么?”星月公主轻轻叹息。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场看不到方向的执着,意味着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春天到来的花蕾。”星月公主道:“执着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方向;花蕾人间妙物,但是,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春天的花蕾,却是一片茫然。” 林苏懂了…… 她说的是鸿叶! 他未曾向鸿叶作出任何承诺,鸿叶不知道他跟她之间有没有可能,她拒绝了无数的求亲人,是她的执着,但是,她却也不知道,自己这份执着,有没有一个方向,她这朵花蕾,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春天的到来。 他是文道宗师,已是圣殿常行。 他还是修行宗师,他的寿命绵长,而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春天到了,花儿会开,花期一过,花儿会落,她的选择机会没有那么多,她可以坚守,但是,她总得知道她的坚守到底有没有意义。 星月公主手一伸,一张纸出现于林苏面前,上面写着一首诗: “一尺深红烈酒唇,而今空挂壁间尘,风起风消万里外,人前人后总不闻。” 星月公主轻声道:“你在万里外,她难以追寻到你的只言片信,但你可知,她的一尺深红早已备好?” 一尺深红,红盖头。 用于诗中,那就是嫁衣。 她的嫁衣已经备好,而今挂在壁间,已经蒙上了灰尘。 但你在万里之外,音讯全无,你让她怎么办? 林苏轻轻抓脑袋:“要不,我也写首诗,你回给她?” 星月公主眼睛亮了:“好!” 林苏手起,一张金纸出,他宝笔落,写下…… 笔收,七彩霞光弥漫…… 星月公主看着面前的诗稿,脸上露出了笑容…… 诗稿之上写着一首诗:“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身在情长在! 有此一句足够! 一首浪漫至极的七彩诗篇,禅室之中因星月公主几句话而成的幽怨气息,瞬间变成万里春光,微雨也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振奋:“林公子写下七彩诗篇,还真是轻松啊,也为微雨写首如何?” 她这一开口,星月公主好吃惊。 天啊,什么情况? 他没来之前,微雨五年没说话! 他一到,微雨开口说话了! 但是,在她面前,也是惜字如金,能够用一个字表述的,绝对不用两个字。 而现在,在他面前,你不仅不惜字如金,反而还开口要诗了! 我的天啊,我怎么觉得我跟他比起来,在你心中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且不说闺蜜的特权,我连平权都要不到,要不要体现这么大的颠覆? 林苏微笑:“想要什么诗?” 还兴点菜? 微雨道:“什么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融入诗中,会不会也有那么几分美感。” 明白了! 不管星月公主明白不明白,至少林某人是明白的,他前些时日劝微雨开口说话,给微雨改名字,随口说了两句诗“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微雨记下了,她接受这个微雨的名字,就是因为这两句诗,带给她很大的触感。 她不希望自己这个幼年伙伴从此独自立于风雨中,她愿意跟这个起于宁静禅门、却一路经历变迁的伙伴,在这蓝天之下,化作并肩而飞的一双燕子。但是,她与人族是格格不入的,星月公主与红尘也是有间隙的,她不知道她与星月公主的这份相随,又会将两人的命运带向何方。 所以,她需要一份慰藉。 求诗不为求诗,为的只是两个身份地位天差地别之人,人世间这份行走的那份外人难以读懂的慰藉…… “人世间,天骄虽众,有趣的灵魂却始终超然世外,一首《临江仙》致敬二位的特立独行,也祝愿两位微雨燕双飞!”林苏手提宝笔,就金纸,再写一首词…… “梦后楼台高锁, 酒醒帘幕低垂, 当年春恨却来时, 落花人独立, 微雨燕双飞。 记得禅门初见, 两重心字罗衣, 声声青鼓说相知, 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七彩霞光之中,一篇词稿递到微雨手中,星月公主捏住这诗稿的左角,微雨捏住右角,两人目光相对,似乎刹那间又回到了当年。 那个微雨飘飞的季节,深深的禅门之后,两个小女孩第一次见面,从此,她们在这禅门之中相守了十年,十年时间,她们从无邪到成年,她们的生命轨迹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她们因为太极端的人生际遇,也曾有过隔阂,但如今,她们的心结慢慢打开,又重新回到了当初。 就象这首词中所说的,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只要明月还在,当年的人,就还是当年的人,不管走得多远,都会回归。 星月公主和微雨目光齐回,落在林苏脸上,同时鞠躬…… “林公子一番美意,多谢了!” 林苏慢慢站起:“告辞!” 破空而起,直上苍穹,空中一折,直向北飞…… 星月公主送别的目光慢慢收回,进入里间,禅房之内,有一女,站在窗边,遥望天际,听到星月开门声,她的脸蛋慢慢回头,正是鸿叶。 星月的手轻轻抬起:“未能为你再多留他数日,但是,得了他之一诗,我想,你的心愿也已达成。” 鸿叶轻轻托着这首诗,脸上红霞弥漫…… 她与他其实算不得特别熟。 她从一开始只是被他惊艳天下的文才所吸引,后来镇北王府遭遇大变,他一脚踏在镇北王府这一边,那股子英雄豪迈的气概才算真正踏进了她的心中,从此,遥远的大苍国,遥远的海宁,成了她最长久的梦境。 她去过海宁,她赴过他诗中的中秋之约,但是,她却并没有见到他的人。 她跟他,就这样在风雨之中兜兜转转。 她知道此心非他莫属,她也期待着她自己能够身心合一,同属海宁林家,但她却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今日,她知道了……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这就是他的回答! 荷叶生时春恨生,当时他参加青莲论道,住的就是荷池,他第一次听到她的消息之时,就是他心头春意泛起的时候,他很早就喜欢她。 身在情长在,这就是他的坚定回答。 只要不死,他们的路就走得下去! 多么深的情,多么美的等待,世间如此美丽,我可以等下去,一年两年十年,哪怕生命之终! 她这朵在风中凌乱之花,终于知道了,所有的付出都不会成为轻烟消散,所有的等待都将迎来春天。 杏儿这小不要脸的,设计了一套流程,一头钻进“药”的泥潭里出不来,想将生米做成熟饭,说实话,鸿叶还真的动过心(握脸),但今天,她找到了更好的办法,那就是金纸为凭,一首七彩诗篇作出坚定的回答! 春天已经到了,鸿叶这朵花儿在这禅院之中,静悄悄地开…… 林苏穿行于云层之上…… 他没打算返回海宁,没打算返回京城,他要就此踏上他的天道之行。 天道之行按瑶池圣女给出的准确时间,还有两个月,但是,他也答应过她,手头的事儿一办完,就先行去与她会合。 林苏设想中的事情就两件。 一是灭掉问心阁。 二是灭掉烟雨楼。 这两大组织,都是大苍的祸根,它们不灭,林苏远行天道岛,跟大苍彻底失去联系,万一它们作乱,他是鞭长莫及。 倒也不是大苍离了他硬是不行。 关键是这两个组织着实太高端——一个实实在在祸害千年,另一个虽然存在没几年,但已经表现出千年祸害的潜质。 而且前期在他手下受伤太深。 对大苍的恨意太大。 在这种情况下,这两大组织爆发出来的破坏力,是以他为目标进行设计的,他一旦不在,这种高级别的破坏,大苍还真的没有多少人能够承受。 所以,他在离开大苍,踏入天道岛之前,先将这两大组织给清了。 他做到了! 问心阁总部已灭,在赤国混成了过街老鼠。 烟雨楼总部已灭,在大苍和南阳古国基本断根。 这些组织遭遇空前绝后的重创,想重新翻身,真不是十年八年的事。 林苏呢,就可以轻松上路! 金字为舟,文道伟力为桨,林苏一日穿行五千里,次日清晨,入了大苍国境,又一日,穿珠江,过长江,到了西州。 西州,在任太炎的治理之下,已经大变样。 当日离府的小小试验田,在全州落地生根。 人族与人鱼一族和平相处,沿西海之地,捕鱼开荒,西海海岸线,处处都是交易市场,卖的不再是人鱼,而是两族的商品,人鱼一族,珍珠、贝壳、海星、宝石源源不断地卖给人族,人族的美酒、衣物卖给人鱼。 西海之侧,林苏甚至还亲眼见到了一种另类的交易,几个商人站在岩石上,几条人鱼以尾为支点立于波浪间,两方在谈交易,交易谈成,人鱼尾巴一甩,将一包东西丢到岸上,而岸上的人也将商品抛入海中,两方各得其所,欢喜而去。 这里根本不是交易市场,就只是旷野,但是,你有货,我有钱,两方就可以随处交易。 昔日靠海即死的西州,如今完全变了,变成了靠海而富。 除了海边之外,陆地之上也是一天一个样。 民生改革政策之下,农田水利初见真功,田开始好种了,有水了;田开始能种了,因为地租普降了;老百姓开始象个人了,因为有法律横在那里,他们知道自己只要不犯事,天上就掉不下雷来…… 亘古以来几乎没有出现过的民众笑脸,终于露了出来。 所有人都在感激着给他们带来梦想般生活的那些人…… 陛下、文王殿下、知州任太炎…… 政通人和,百废俱非! 这就是西州今日的主色调。 夜风起,西州沉入夜色之中。 星光灿烂,林苏在阔别两年之后,再入西海。 逍遥笛一横,星空之下,多了一缕动人的颜色,笛声起,正是风靡天下的一代神曲《西海情歌》。 笛声悠扬,穿越西海碧波。 似乎直到天尽头。 人鱼圣地,一条美丽人鱼高高飞起,一个起落来到了昔日的分割线外…… 星光之下,她的脸比满湖春水更多三分春色,她的眼睛,更是清澈动人,明艳入心…… 但是,看到星空下踏浪而来的那条人影,她明媚如万里春光的眼睛,还是多了半层烟雨迷蒙…… “你来了!”盈盈轻声道。 “我答应过你,三年之内,不管有没有找到你母亲的消息,我都会来西海,从我们订下那个约定开始,已经接近三年!”林苏道。 “那个约定,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直都记着。”盈盈道。 “不,那个约定很重要!对你很重要,对我也就很重要!”林苏道:“我今日入西海,没打算进人鱼圣地,星夜以笛声召唤你前来,就是要告诉你这条消息……你娘,我找到了!” 盈盈全身大震:“她……她在哪?” 林苏手轻轻一伸,面前的碧波之中,演绎出一幅动感图像,一座岛,满天奇异的飞鸟,清泉飞瀑之下,一条美丽的人鱼尾巴在池水中轻轻拍打,她的目光遥视苍穹。 盈盈眼中泪水奔流:“是她!这就是我娘!我在族中看过她的投影,她的头发之上,除了碧色之外,尚有紫红……这是哪片海域?” “周天镜中,没有地名岛名,我只知道这片海域,是在无心海,从入海口出发,大约两万六千里。” “周天镜?你找到她,凭的是周天镜?”盈盈心头大跳,她知道周天镜是何等器物,那是一代魔器,天下间人族想拿到它,魔族想拿到它,为了这件器物,可以说是真正搅动了八方天地,无数俊杰因其而丧生,而他,为了她娘,竟然拿到了周天镜。 为了当初的那个约定,他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越了她的想象。 “不!不仅仅凭的是周天镜,还凭你娘给你留下的那块玉佩,没有这块玉佩,纵然周天在手,我也还是找不到她。”林苏道。 “公子!”盈盈轻轻偎过来:“我有点后悔,当初不该给你这个约定,我能想象这两年间,你为了这份约定,做了多少事情。” “你错了!”林苏轻轻抱着她的肩头:“有很多事情,都是一种机缘,对于一般人而言,做成这件事情很难,但对于我而言,却没那么难,接下来,听我一句劝。” “你说!” “虽然知道了你娘的所在,但是,你还是不能轻易去寻她,答应我,再等我一段时间,等到条件合适的时候,我带你去找她。” 盈盈轻轻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无心海不是我能去的地方,至少以我眼前的修为,远远不足以达到踏入无心海的境界,我会在这段时间里,苦修人鱼神通,静静等待你所说的那个时间。” “两年!最长两年!”林苏道。 “两年多前,你给了我一个三年的约定,我的时间盘中,就有了一个明确的点在那里闪光,现在,你又给了我一个新的时间点……”盈盈目光慢慢抬起:“你真不入圣地?” “是!” “你不入我的圣地,我入你的圣地吧!” “好!”林苏眉心光芒一点,一个金色的舟字破空而出,落地化为一条金舟,盈盈一跃而起,落入舟中。 林苏以金字为舟,营造的文道圣地之里,盈盈陪着他游遍了西海。 清晨之时,她为他送上亲手煮的茶。 夕阳西下,她给他送上自己的歌。 看着她在浪尖跳舞、听着她美妙空灵的歌声在碧波间穿梭的时候,林苏宛若身入仙境,再无红尘之虑。 转眼间,三天已经过去。 第三天夜晚,无边的仙境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盈盈轻盈地来到了他的面前,慢慢仰起脸蛋,给了他一个动人的造型…… 西海的海风吹过,她的头发轻轻飘起…… 也带来了几许不一样的气息…… “公子,今夜,我想送给你一样……礼物!”盈盈吐气如兰。 “什么?” “我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这仙境变成红尘?” “因为你身在红尘,你在红尘,我甘心永坠红尘!” …… 林苏醒来之时,盈盈已经离开。 他心神沉入体内,大脑之中的道根,已然大变样,空灵无限处竟然充满勃勃生机…… 修行道上的种种感悟,似乎变成一个个清晰的具像…… 在他体内自发地演绎种种玄机…… 他时间长河之中,那具元神四周,无尽的空间法则种子如同波浪涌动,凝聚成一朵空间之花! 这具元神慢慢站起,手托这朵空间之花,一步来到了他的灵台,元神合二为一,林苏大脑中注入了无穷的时空秘奥,他的手轻轻一抬,前面的西海之上,空间层层叠叠,他的手指轻轻一弹,空间破碎!百丈之内的西海水,化为虚无。 林苏怔怔地看着这诡异莫测的一切,心头宛若西海之水大浪翻。 空间法则第二境,他到了! 剿灭烟雨楼的那一日,他与微雨踏在烟雨殿之上,微雨告诉他,你的空间法则还只是第一境,从第一境到第二境,再妖孽的天赋,大概也需要十年以上。 但是,从那一日到现在,仅仅十天,他就到了! 目前他的空间法则造诣,与身怀独特血脉的微雨不相伯仲。 为何会如此快速? 只因为一点,他的道根被清洗。 他的道境踏出极大的一步。 人鱼一族,远古异族,她的道根,对修行人有着清洗之功,这是世人都知道的常识,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道根清洗也是有不同的,两人心神合一,灵魂共舞之时,道根的清洗之功,才会放到最大。 此番见盈盈,林苏原本没想跟她走到这一步,但是,盈盈主动走了这一步,因为她知道,林苏的路还艰难,他还会遇到很多强劲的对手,她的修为还很低微,她没有办法帮他挡尽世间风雨,她用自己的方式来帮他! “盈盈,我知道你希望我的江湖路更顺些,一曲《笑傲江湖》送给你,放心,我的路,无所畏!”林苏手一横,逍遥笛在手,他脚下的金字舟化为金光融入他的眉心,一道从未在俗世流传的神曲《笑傲江湖》,震荡西海之波! 此曲潇洒不羁! 此曲霁月清风! 此曲无拘无束! 此曲豪迈洒脱! 此曲加入文道伟力,乃是横扫乐道的传奇战曲,纵然乐圣亲创的《流沙吟》都在此曲之下唏里哗啦。 今日此曲中没有加入文道伟力,只有真元,它不是战曲,而是横扫红尘浊海的江湖曲! 纵然沧海横流,我自一人一笛,立于潮头,迎风而渡。 人鱼圣地边缘,盈盈轻盈地跃起,尾巴立于浪尖,和着节拍。 (本章完) 第911章 雁荡山下李泽西 歌声渐静,她手轻轻抬起,看着手中的一面洁白的素帕,素帕之上,一点奇异的殷红,这是她的一个印记。 记载着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转变。 这样的印记,任何一个少女看着,都会充满甜蜜,充满娇羞,但是,盈盈的眼中却有很大的问号…… 她不明白这血,为何是这种颜色。 以前她也受过伤,也亲眼见过自己的血液颜色,是很普通的红,族人们其实挺奇怪的,人鱼一族,是讲求血脉的,她母亲,整个人鱼一族最为惊艳的人鱼艳姬,是黄金血脉,黄金血脉是人鱼一族最尊贵的血脉,代表着最高的修行天赋,她作为母亲唯一的女儿,怎么会是普通血脉?没有半分金色,最最普通的那种。 而今夜,她的血变了。 这血中有三种颜色,正常的红,还有不正常的金与银,银为边框,金为脉络,红为底色,一滴血,似乎独成一幅画卷,美得如梦如幻。 难道说,她其实一直都不普通,只不过,她的特异,需要遇到一个对的人,才会变成真正的自己? …… 林苏凌波而行,到了西海之侧,就要破空而起,突然,他停下了。 静静地看着西海岸边的一条小船。 这是一条看着很普通的小船。 但是,林苏的眼睛却是亮了。 小船之上,一个老人慢慢抬头,清晨的阳光之下,他的脸上闪着古铜色的光芒,活脱脱就是个长期江上行船的船夫。 他或许也真的做过几百年的船夫,因为他是李泽西,曾经长期在剑门关下行船。 李泽西微微一笑:“三公子这首曲子,纵然老夫根本不是文道中人,却也懂了三分,分明带着浓浓的江湖气。” 林苏一步踏上他的船头,微笑:“前辈还真是敏锐啊,并非文道中人,竟然也能闻曲而知曲中味。” 李泽西道:“老夫不是文道中人,却是江湖人,只不过,一千个人行走江湖,有一千种风格,老夫的江湖,可没有你这般洒脱不羁。” “有些事情真的挺讽刺的,我林苏其实最适合缩着脖子、夹着尾巴做人,但我偏偏无拘无束、洒脱不羁,而前辈你啊,明明可以横着行走八万里,你偏偏还放不开,要不,咱们打个商量……” “什么?”李泽西瞅着朝拢凑的林某人,有点怀疑。 林苏道:“前辈将你纵横天下的剑道全都传给我,我来代你横行天下,以剑道为媒,也让你充分体会什么叫笑傲江湖。” 李泽西轻轻摇头:“你个臭小子,真正是无孔不入啊,独孤九剑都传你了,你还指望我能有什么新鲜东西?” 林苏道:“独孤九剑毕竟是前人的东西,我就不信前辈你这个千年前的一代剑神,没点自己的东西。” 这话是真话,林苏单以剑道而论,远远比不上李泽西,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东西,比如说浮生若梦,就是他的创新。 这位为剑而生的剑道奇才,能没有点自己的东西? 李泽西轻轻摇头:“我终于明白,你小子为何能够在双十年华就打下如此大大的基业,因为你是从来不肯错过机会的!” 他的手轻轻一抬,一块玉佩出现在他的掌中:“这是老夫自己的剑心体悟,想必对你剑心成长有些参考,但你记住了,也仅供参考!每个人的剑心,都只属于他自己,你不能以成为我李泽西为目标,而是要成为你自己!” 林苏接过玉佩,喜笑颜开。 里面是李泽西关于剑心的感悟,还有剑心的应用技巧,剑心在他的世界里,是一个活的东西,可以应用于剑道的各个方面,甚至还有一套“役剑”的法门,以剑心为线,操控长剑,千里之外杀敌,决非不可能。 单以这一种技能,就是绝世秘籍。 “如何?这份收获可对得起你此番不要脸的搜刮?”李泽西道。 林苏哈哈大笑:“此番收获绝对值得百坛顶级白云边!” 手一起,一只袋子递到李泽西面前。 李泽西眉头死皱:“老夫毕生所得的参悟心法,就只值百坛酒?” “你就知足吧,我为陛下打下一座亿万里江山,他也才给我敬上一杯茶!你说,这份功绩就只值一杯茶吗?天底下哪有这么贵的茶是吧?账,根本不是这么算的……” 李泽西盯着他:“少在那里拿你的论道来搅我的规矩,我可告诉过你,你此番上天道岛,是要带回一样东西的!” “天道岛上,白骨道尽头,一块无字碑,是吧?”林苏道。 “正是!” 林苏道:“此碑,究竟有何玄机?” 李泽西叹道:“此碑在旁人眼中有何玄机,老夫亦是不知,老夫着眼的也并非它本身的玄机。只是一段三百年旧伤……” 林苏心头一震:“旧伤?三百年?……” 李泽西身上的确是有旧伤的,但这旧伤却是千年,并非三百年,三百年旧伤,显然并不是剑门旧事。 李泽西一巴掌拍开一坛白云边,喝了一大口酒,讲了一段往事…… 三百年前,李泽西行走中州,遇到了一个少年剑道奇才,此子剑道上的悟性亦是惊世骇俗,几乎与他幼年时代一般无二,李泽西见才心喜,收其为弟子,精心传道,师徒二人情同父子,此人也是上过天道岛的,但是,没有回来。 有传言说,他踏上了白骨尽头,与群雄逐鹿争此无字碑,最终与强敌同归于尽,灵魂被这无字碑吞噬。 所以,他希望能够拿到这块无字碑。 他要无字碑,不为无字碑本身,而是为了三百年前江湖中的那次邂逅,他要看看情同亲子的徒弟,灵魂究竟还在不在石碑之中…… “三百年前的一代天骄,他叫什么名字?”林苏道。 “他乃是一名孤儿,原本无名无姓,他拜在我门下之后,自己取的名字叫李春河,可惜……如他尚在,与你当是一世双璧,剑门双璧同行江湖,何等快哉?” 老头手托酒杯,遥望苍穹。 似乎沉迷于剑门双璧,横行江湖的快感之中。 林苏为剑门独孤行之弟子。 李星河为李泽西门下弟子。 不管李泽西承认不承认他是剑门弟子,也不管独孤行认不认他是剑门弟子,他还是将自己在万里红尘之中找到的这个剑道奇才李春河,视为剑门后起之秀,将他与林苏相提并论,为不能看到两大奇才并行江湖而深深遗憾…… “好!我不保证一定成功,但我保证全力以赴!”林苏道。 “行了,喝上一杯,我送你过雁荡!” 两碗白云边轻轻一碰,李泽西脚下的小船无声无息地飞起,一转眼,四周风物全变。 他们已经进了神秘莫测的雁荡山。 脚下是无边的浓雾,耳畔似有鬼哭狼嚎,但是,二人船头饮酒,宛若洞庭泛舟…… 突然,前方深谷之中,一颗巨大的脑袋猛然升起,正是林苏曾经见过的那种巨猿,八级巨猿,一爪可以轻松抹平一座山脉的雁荡异兽。 此刻突然出现在船的前方,巨口一张,船的四周似乎全都成时空乱流。 李泽西微微一笑:“此番行程,我以心剑为你演绎一二!此为心剑之法门——役剑法!” 声音一落,他手中的船桨突然飞起,飞出之时是桨,但飞行途中,快速化剑,不,桨的外形没有半分变化,只是在林苏的眼中,不折不扣就是剑,哧的一声,一剑横斩,八级巨妖脑袋飞起,鲜血如潮。 小船从潮水之中穿过,滴血不沾,外面的血幕,宛若雨后彩虹。 船桨虚空而下,千里浓雾一斩两半,其中还有两只八级巨妖,小船瞬间越过雁荡山,雁荡山外,一只船桨等着船儿,船儿一到,落在一条河中,波澜不惊。 绝对不会有人想到,短短一瞬间,修行人只要踏足,必定九死一生的雁荡山,他们就这样过去了。 更加不会有人想到,李泽西手边的这只普通船桨,就是他的剑。 他手不抬,脚不动,船桨仅以剑心为牵引,就轻易斩杀三头八级巨妖。 这手段,绝对不是东海龙君能够比拟的,林苏纵观自己这一辈子,哦,不,半辈子……小半辈子所见所闻,大概也只有几次血棺出世,能与他抗衡。 血棺,里面装的可是异界圣人…… “前辈你,可是已入圣途?”林苏道。 李泽西微微一笑:“你问的是人,还是剑?如若问的是人,差之一线!” 林苏心头大跳…… 这句话有玄机啊…… 如果问的是人,差之一线,如果问的是剑呢?李泽西没有回答,但是,没有回答也是回答! 剑修之士,真实战力往往超过真实修为,以林苏而论,他本体修为才道果境,但你能拿道果跟他对标吗?一般象天法地在他剑道面前……妥妥的就是个屁好吗? 李泽西呢? 他是为剑而生的人! 他能不能以掌中剑直接对抗圣人?有着很大的想象空间哈…… 林某人瞅着这老头,一时之间似乎转起了什么脑筋…… “出了雁荡山之后,已是文道覆盖之地,以你的文道修为,只要你不是存心找死,随便什么地方你都可以横着走一圈,行了,老夫走也,不打扰你这风流公子状元郎游戏红尘。” 声音一落,林苏被他逐出了小船。 小船在河面轻轻一幻,突然之间到了百里开外,下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此番出现,只为送林苏过雁荡山。 雁荡山,文道不能封锁,大概也是林苏现阶段唯一难以逾越之地。 过了雁荡山,就是大川国的地盘,要不要上云溪宗瞧瞧? 但是,前面的一个界碑告诉林苏,他想错了,这里不是大川国,这里是夜郎! 过了雁荡山,不意味着就一定是大川国,还有一个夜郎国,从夜郎到西天仙国,比从大川国过去还近一半的路程。 林苏平生第一次踏入夜郎国。 身上穿的是龙影给他的那件云衣。 这件云衣林苏看得很宝贝,但凡真正的生死存亡大战,他都将这衣服脱下来,免得被大战给毁了,闲来无事走走江湖的时候,才是穿这衣服的时候,这衣服牛b之处就在于:它能随意转换颜色与式样啊,十里路途走过,这衣服换了三次颜色,开始是紫,后来是蓝,再到后来是白衣如雪,很风流潇洒不是吗? ——如果龙影看到她家小相公这幅作派,大概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该笑的是,相公对她这件云衣看得真的很宝贝,生怕毁了。但该哭的是:相公你是不是傻啊,这衣服最大的功能就是帮你保命的,你每逢超级大战都将衣服脱下来,收好,这衣服的价值,从何体现? 不过,今日林某人象模特走台的姿态摆出来,也是有作用的,作用就是,能换来旁人的敬畏,敬畏什么?敬畏的是衣服的式样,这种式样的文士衣,一定是个文人。 文人,是一个最神秘莫测的群体,单从外表,绝对看不出这个人是一个落魄学子还是一个大儒。 所以,林苏迈着文人的脚步踏上一座酒楼的时候,店小二直接鞠躬,将他迎上二楼。 二楼,是文人专座。 林苏走到窗前落座,目光移向窗外,看到了规模绝对不太小的城池,城池北方,是一座学府,他千度之瞳穿过十里虚空,落在学府招牌之上:“云池书院”。 他大脑中关于夜郎国的资料哗哗而出。 云池书院,位于向州首府云城,向州,夜郎国东北,经万里西江可直达西天仙国,西江之侧,即是瑶池…… “公子,想要用些酒水否?”那个带他而来的店小二文绉绉地开口,咬字还颇为清晰。 林苏微微一笑:“你店中的拿手菜,随意来上三五盘,最好的葡萄酒,来一壶!” 店小二快速下楼,很快,上了菜,上了酒,没有什么惊喜…… 菜就那样,酒,比当日大川国走江湖时,云溪小圣女梦珠拿来的妖族葡萄酒,至少差了三个档次,但林苏也还是喝了。 品酒,吃菜,精神力启动,捕捉酒楼里的对话声…… 他的精神力突破30级境界之后,感应力似乎突破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只要起了探测之心,整座酒楼所有的对话,尽在掌控之中,他甚至还有一个新的发现,他能发现别人的神识传音,不管是文道传音还是修行道上的传音,他都能感觉到一种离奇的波动,虽然还不能准确知道对方传音的内容,但能够精准捕捉到元神的波动,也是一种匪夷所思。 一楼大多是江湖人,他们谈话内容林苏直接忽略。 二楼有五桌文人,其中四桌谈的都是即将到来的科考,目前已是三月,离科考只剩下两个月时间,全天下所有的文人,谈论的恐怕都是本届科考。 这一捕捉,他感兴趣的内容马上就来了…… 一个白衣学子道:“各位兄台听说了没有?大隅这届科考取消之后,最少有一半大隅学子跑到大苍国参考,三万多人啊,连夜过零丁洋,开创从未有过的跨国科考。”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大惊:“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 一名紫衣学子道:“大隅大苍世代之仇,怎么可能允许他国学子来挤占本国学子之路?他们本国学子更加不能允许吧?” 白衣学子道:“在一般人看来,是不被允许,但是转换一下却又完全可以接受,因为大苍国有言在先,想参加大苍国的科考,必须先转换大苍国籍,并以天道为誓,毕生效忠于大苍国,这样一来,就不是大隅学子挤占大苍学子的科考晋升之途,他们本身也成了大苍学子。” 学子们围绕这一从未出现过的科考变故展开了讨论…… 他们隔壁,两名老年文人停下了酒杯:“周大人,隔壁学子的讨论,你想必也听到了,有何判断?” 此人对面的另一老年文士轻轻叹口气:“曹大人身为翰林院学正,自然一切了然于胸,面对因科考取消而陷入绝境的万千学子,开放这么一条学业重启之路,明着是延续圣道之光,事实上却是灭一国之文道根基,何其毒也!” 他们的打扮虽是文人,但从他们的气度以及他们彼此的称呼来看,这二人,都是在职朝官,今日只是微服而入酒楼而已。 周大人道:“曹大人既然已经看出,朝堂各位大人想必都已知晓此为大苍强国之计,却不知有哪些应对之法?” 曹大人道:“老夫倒是向陛下提出了建议,我朝也校大苍而行,亦可面对大隅国学子开放科考之途,一旦开放,大隅西部十二州之学子,又何必舍近而求远?直接入我夜郎科考岂不更妙?” 周大人闻言大喜:“曹大人此计大妙也,大隅西北十二州距离我夜郎国更近,更关键的是,我夜郎国与大隅虽然亦有边境之争,但并非大隅与大苍那样的历世之仇,大隅学子入我夜郎国,比入大苍国更加容易接受,我国亦可在此番变局中,坐享大利。” 曹大人长长叹息:“老夫觉得甚好,周大人也觉得甚好,奈何朝中大臣们对此有分歧,众位大臣均言,本国与大苍不尽相同,大苍国借青莲论道之机,在本届科考中拥有更多的进士名额,足有1560名,即便被外来之子有所冲淡,本国学子比上届依然拥有更多的机会,而本国进士名额只有216名,如何能让外来之子挤占?” 周大人瞠目结舌,有些话在心头盘旋,但也说不出口…… 大苍国的这招绝户策,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就是一条真正的强国之策,借科考这个香得无与伦比的香饵,吸引别国学子来投,人才战略的宏图宏伟无比,前景更是无比的光明。 但是,架不住人有私心啊。 夜郎国只有区区216名进士名额(圣进士36,赐进士180,三等国度惯例),而朝中多少大员的子弟脖子伸得老长,等着这次改命的机会? 你说人才对于夜郎国很重要,那些大臣也都觉得很重要,但是,你让外来人来侵占他们子弟的地盘,只为了让这个国度更强盛些,他们却不愿意。国之大局人人会说,如果不关乎自身的利益,他们每个人都可以说得慷慨激昂,但是,如果跟自身的利益形成了冲突,他们优先考虑点,一定会是自身的利益。 这是朝堂死结,这亦是人性死结,这绝对不是面前这两个老头能够解得开的。 而且他们还拿不到桌面上来说,因为那些反对的大臣说辞同样冠冕堂皇:圣道治世,正大光明,至大至正!挖他国之根,断己国子弟之路,哪一条都非圣道正途! 这番话,每个字都闪着圣道的光芒。 但是,却也充分体现出林苏当日所作出的那个论断:圣道治世,但取所需! 圣道就是个框,其实也是……什么都可以朝里面装。 两位大员沉默良久,曹大人打破沉默:“周大人可知,还有一事,涉及赤国,亦是林苏带来的……” “何事?” “林苏上元夜入大隅,掀起一番风云,但是,他所停留的时间不过区区数日,随后他就入了赤国,这一入赤国,赤国的风浪不比大隅小,实际损失甚至更为直接。” 周大人大惊:“你细细道来……” 曹大人详细讲解…… 林苏入赤国,伪装成诗圣圣家弟子诸葛清风,到东宫拿到太子路引,入问心阁,盗取问心阁的祖莲,问心阁顶层高手尽皆出动,未能拿下此子,随后,问心阁找太子兴师问罪,太子百口莫辩之际,召开同心阁之会,太子、二皇子、火族、问心阁、诗圣圣家代表齐齐到场,但就在这么盛大庄严之会上,问心阁突然出手杀了太子,掀起一场足以改变赤国国运之大变,赤国皇帝当场下令,十万御林军离京,绝灭了问心阁…… 目前赤国朝堂,已经乱成一锅粥,朝堂大清洗,军事大撕裂,一时之间,已经作好准备越过青盘江的大战戛然而止! 周大人全身颤抖:“先毁大隅国运,再消赤国国力,两次运作,两国国运齐变,这就是此子的手段?他已经着手剪除大苍四邻?” (本章完) 第912章 滴水观外一顿揍 曹大人也大惊:“周大人也认为,赤国之事,乃是此子旨在消除赤国国力的行为?” “自然如此!”周大人道:“他入大隅,大隅阅兵生大变,必是他之所为;大隅文庙被毁,导致科考取销,亦必是他之所为!赤国问心阁之灭,是他所为,引发问心阁之灭的‘太子被杀案’,同样是他所为!” 曹大人大惊失色:“周大人,此言可是有证据?” “此子行事,滴水不漏,如此犯忌之事,焉能给你留下罪证?但是,曹大人,你可知道智道行事与世道行事有所区别?” “何种区别?” 周大人道:“世道行事,论迹!智道行事,论链!” 何意? 一般人行事,需要看证据,证据,就是迹! 但智道之人行事,你不能只看证据,因为智者的证据,你根本找不到,你只需要看逻辑链条,看结果!只要这结果是吻合他的初衷的,那一定就是他做的。 林苏在大隅铁血军团阅兵式前三天入大隅,指向性清楚无比! 铁血军团是干嘛用的? 就是拿来杀戮大苍的! 林苏愿意看到吗? 显然不愿意! 所以,阅兵式上发生任何事情,你甭管林苏在不在现场,甭管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这事儿一定是他干的! 文庙被毁,李炽绝对不愿意看到,但林苏愿意看到,所以,这事儿也是他干的。 赤国问心阁被灭,是他起的头,结果是他愿意看到的,那么,与此相关的所有事情,都是他干的! 这就叫论链不论迹! 论迹你找不着,论链你可以看得更清楚! 这一出,不仅曹大人目瞪口呆,就连林苏都是无语抚额…… 我c你祖宗八代的周某人,你还真是蛮横得很啊,但比较神奇的是:周某人作出的判断,跟真实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这看着是野蛮不讲理,但透出的却偏偏是智道思维。 “周大人,你退出朝堂,隐居滴水观,看来是对的,抛开朝堂杂事的干扰,一门心思钻研智道,才能将世事看得更清!”曹大人站起,深深一礼:“相爷让老朽专程前来问计于大人,假如林苏真有铲除四邻之心,我夜郎如何应对?” 这番话出口,林苏的酒杯停在了空中…… 因为这番话中有两个关键词,让林苏感觉到有点意思…… 第一个关键词是:退出朝堂,专修智道。 说明什么? 这位周大人原是朝堂大员,但现在不是,不是朝堂大员,但对于别人的“大人”之称也根本没有拒绝,而且他也口口声声称对方为“大人”,这说明他的隐居,其实并非真的隐居,只是暂时抛开朝堂杂事。 第二个关键词是:隐居滴水观。 滴水观,是他曾经在瑶池会上接触到的一个宗门,也是他此行的一个目标…… 那个周大人微微一笑:“相爷从林苏下手对付大隅和赤国之事中,解读出本朝的危局,心系朝堂安危之心,老朽表示佩服,但是,老朽的判断,却有几分沮丧。” “沮丧?”曹大人脸色微变:“大人预感到在接下来的林氏入侵中,我朝危机难解?” 周大人轻轻摇头:“恰恰相反!老朽觉得我朝根本就没有危机,正因为没有危机,才感觉沮丧。” 曹大人目光闪动:“老朽不明白大人之言。” 周大人道:“大隅、赤国,林氏下手改其国运,只因为此两国对大苍真正有着威胁,而我夜郎,与大苍隔雁荡山而邻,唯一的出兵口是雾门,而雾门关外,千里峡谷,易守难攻,大苍何曾正眼看过夜郎这个三等国度?林氏又何必非得一改我国之国运?我们夜郎以大苍强敌自居,而对方眼中却根本没有夜郎,这就是……老朽之沮丧。” 林苏笑了! 他总算清耳听了一回“夜郎自大”的正确解释。 夜郎国的人,很是骄傲,当日在青莲论道上,就有所体现,虽然在青莲论道上,三言两语打回了原形,但这个神奇国度的自信心还是处处都在体现。 正如这位周大人所言,他们夜郎国一向自认为是大苍国的大敌。 一听到林苏下手剪除四境,弄得大隅和赤国灰头土脸,很自然地就想到一个可怕的议题,那就是:林苏会不会来夜郎国闹上一场? 宰相基于此心里不安,派翰林院学正大人千里奔赴北地,问计于一个隐居的大佬。 但是,林苏眼中,何曾有过夜郎? 你夜郎国只是想当然地将自己当成大苍的假想敌,而林苏眼中,夜郎根本不值得一谋! 这于夜郎,是幸事,但是,却也是沮丧,因为他们连林苏的兴趣都撩不起来…… 周大人这番话,也让林苏有几分刮目相看,夜郎,也还有明白人啊。 而且他还隐居于滴水观? 林苏慢慢吃着饭,品着酒,精神力探测的边框慢慢向外延伸…… 通过下方修行人的对话,他也捕捉到滴水观的一些情况…… 滴水观,离此地不过三十里,沿着西江一路而下,那座悬崖之上,就是名扬天下的滴水观。 滴水观,林苏有过了解,当日的暗香体系中,将它定位于天缺道门的分支。 五大古法修行道门,天机、天玄、天安、天缺和天命。 天缺道门,是个道门奇葩,报忧不报喜。 林苏在瑶池会上,见过滴水观人,有两个人印象还蛮深刻的,滴水观带队之人名乌云道人,此人不就是典型的报忧不报喜吗? 他平生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测人运程。 而且凡测皆准! 为啥这么准?拿件事情一说,就可见端倪,某日,乌云老道告诉某宗宗主,你丫的乌云盖顶,命数不长啊,三日内必死。那个宗主闻言极其不服,老子修为精深,身体倍棒,吃饭嘛香,凭啥就活不了四天?于是就跟乌云道人打了个赌。 到了第三日,乌云老道登门,一看这宗主红光满面的,根本没有嗝屁的意思,顿时下不来台了,你这不死,我的乌云神断可乍整?一巴掌拍下去,这名宗主当场乌云盖顶,遭了血光之灾。 这就是乌云老道的运程之测! 凡测必准! 万一不准,老道来帮你准! 这就是此老道跟一代瘟神言九鼎大不同之处,言九鼎只是动口,老道是先动口,到了收不了场的时候,也会动动手…… 所以他天然该是天缺道门,典型的报忧不报喜嘛——偶尔报错了,他也有超强的纠错能力,可以硬生生将人家的喜转换成忧…… 如果这老道乃是道门上的一个老六的话,他的那个弟子邱如意大概也是弟子中的老六…… 这个弟子在下面这群修行人嘴中,那是一个典型的混世魔王啊。 那一桌子上的人,提到这个横行万里的奇葩弟子,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女魔头,绝对不是爹生娘养的,老子横行江湖三十年,就没见过这种奇葩货,堂堂滴水观亲传女弟子,趁我们洗澡的时候,用一个阵法,将我们放逐到闹市中,而且还不让我们知晓,我们在万千眼睛注视下,悠悠然在那里洗澡,把我们春雨宗的脸丢得干干净净,我们春雨宗可真没惹她,她无缘无故来这手,是人干的事儿吗?于她有什么好处?” 另一人言:“这件事情我查清楚了,她是在跟她师姐斗法,她的意思是:师姐你少在我面前横,如果你惹毛我了,我今天这手,明天就落在你头上,让你在全城男人面前洗个澡。” 旁边有人大呼:“那她倒是来这手啊,呵呵,滴水观的那个大师姐丁心,号称西北第一美人,如果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洗个美人浴,云城从此名扬天下……啊……” 随着一声惨叫…… 这个男人高飞远走,直上苍穹,嘶拉一声,他全身衣服突然化为灰尘,一丝不挂,还在天空转着圈圈,满城之人尽皆尖叫,空中那个人脸色铁青,双手掩下身,但屁股却怎么也掩不住,最关键的是,他的飞空,他的转圈,他自己完全控制不了。 林苏眼睛睁得有点大,吃惊地看着对面的酒楼之上,酒楼之顶有一把雨伞不知何时出现,伞下两个女人,一个身材高挑,眉目如画,另一个身材娇小,清秀得很,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一笑起来,两只小虎牙让她这张脸蛋充满狡黠,正是林苏曾在瑶池会上见过的邱如意。 邱如意道:“师姐,这些人挑拨我们的姐妹关系呢,我不让他好好出上一回丑,怎么对得住你我姐妹情深?” 大师姐丁心微微皱眉:“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八字一落,她的眼睛微微一闭,空中打着旋的男人摔下,显然这一闭眼,就切断了邱如意的掌控。 但是,邱如意叫了:“师姐,他说你应该光屁股上天呢,你如果放了他,那就表明你对他深深认同,你本来就喜欢光屁股上天……” 我的天啊…… 那个光屁股从空中掉到一半,掉不下去了,重新上了天。 丁心轻轻摇头:“我不陪你疯,我走!” 一脚踏下楼顶,她手上的雨伞突然变成一顶小轿,小轿横空,空中宛若碧水千寻…… 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抬头,她根本不敢抬头,因为这一抬头,不就看到男人的光屁股了吗? 她这一走,邱如意也随即跟上。 春雨宗的四五名弟子赶紧穿空而上,这些人身形一动,就充分彰显他们修为的高端,全是道花境啊。 道花一动,那个空中旋转的弟子光屁股就挡住了。 可怜堂堂春雨宗一代仙宗,没来由地被人收拾了一通,半句怨言都提不得,弟子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以人肉为盾,给这个弟子稍微遮遮羞。 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些弟子一靠近那名旋转弟子的三丈之内,空中异流陡生,哧地一声,他们自己的全身衣服突然撕裂,这下好,不只有一个光屁股,满天都是光屁股…… 满城之人目瞪口呆,这些弟子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邱如意!你不当人子……” 无声无息中,林苏原地消失,他所在的桌上,多了一张银票,而他的人,已然完全消失。 西江之上,一抹流光,哦,不,转眼间两抹…… 丁心在前,邱如意在后…… “师姐,等等我!” 丁心不听这个还好,一听这个速度更快了,转眼间十里开外,但是,身后的空间似乎突然一幻,邱如意凭空出现。 丁心眉头死皱:“你不是喜欢玩男人的光屁股吗?一大堆屁股在天上飘,你不玩你爱玩的,跟着我干嘛?” “什么叫爱玩男人的光屁股?我这是报复,让他们彻底明白,得罪了我邱如意,没他们什么好果子吃……”邱如意叉腰,一颗小虎牙在那里滋着白光。 丁心轻轻摇头:“他们无非是在去年吃年饭的时候,随口点评了你几句,其实也根本没什么坏话,你怎么就记上了你的小本本,从去年折腾得今年,报复个无止无休?” “他们说我胖!敢!说!我!胖!!”邱如意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气势如虹。 丁心在她的气势之下直接崩了…… 她觉得很难说服她…… 说她胖,在一般人看来不是大事,但是,她是一般人吗? 她是有本的人! 她真有一个小本本,里面记载着非常丰富的内容…… 比如说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揍了她…… 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在路边,有人骂了她…… 比如说某次在云城买衣服,有个掌柜的说衣服穿在她身上显瘦,虽然没明着说她胖,不还是骂她胖吗…… 这样的事儿记载下来,这小本本上面的内容就没办法不丰富了…… 春雨宗的人在上面,厉阳宗的人在上面,城中某个商户的名字在上面,甚至自己养的猫“玉姐”都在上面,记载得蛮清楚的,某年某月某日,“玉姐”横着眼睛看她,显示出极不友好…… 丁心是个很平和很知性的人,很认真地问过邱如意:“师妹啊,你告诉师姐,你为什么非得弄个小本本,记上这么一大堆的破事?” 得到的回答理直气壮:“这些仇恨我不记下来,以后忘了怎么办?” 丁心瞠目结舌,深度怀疑人生。 因为担心自己忘了一些过节,将这过节记在小本本上,隔几天看看,提醒世间还有仇恨未报,这是什么样的奇葩? 修行道上,讲求的是心境通达。 象她这种本就不通达,而且还沿着不通达之路一条路走到黑的修行人,怎么也能入象天法地呢?着实千古奇闻! 突然,丁心目光微微一亮…… 邱如意眼睛也亮了…… 但是,两人一路前行,却都没有回头…… 神识传音:“师姐,有没有发现,有个找死的在跟踪!” “发现了,此人油头粉面的一看就不象个好东西,如果你将他扒光吊起来,我可以装作没看见!” “咯咯,我就说了嘛,我们师姐妹姐妹情深,心心相映,总会在一些事情上达成共识的……”邱如意手轻轻一起,一个小小的阵盘弹入草丛中,一般人绝对看不见。 但是,丁心当然能看见。 她轻轻摇头:“师妹,你是真拿阵法石不当事啊。” “有什么?”邱如意大咧咧地道:“师尊全天下帮人算运程,人家孝敬给他的阵法石可是一筐筐的,咱们师姐妹不帮他用点,他留着带棺材里去么?” “我的天啊,但愿师尊没有听到你这句话……”丁心掩面而去。 她一步到了前面的山嘴,脚下一动,凭空消失,出现在悬崖之上,而邱如意也出现于悬崖之上,两姐妹此刻竟然是隐身状态,这依然是阵法的妙用。 “此地甚好,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狗男人在阵中苦苦挣扎,他无助的痛哭与这激流飞泻的声音交织,可能也别有一番滋味。”邱如意滋着小虎牙在那里挺乐呵。 她们视线之中,林苏飘然而来,一脚踏上邱如意设置的阵盘之侧。 邱如意眼中尽是得意的光芒。 她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修为在道果之境就是如此,修为突破到了象天法地,更没理由去寂寞了。人生在世,快意恩仇,横行霸道,不就是修行的终极目标吗?否则,那么辛苦地修行图个啥啊? 但是,她的名声有点响亮,方圆万里之内,基本上没有人惹她,她想找理由生事特别特别难,所以,但凡有事可生的时候,她就充满激情。 今天这个男人敢于跟踪她,那就是给她生事的机会。 她等着看这个男人鬼哭狼嚎…… 但是,她有点失望! 林苏突然弯腰,手轻轻抬起,掌中一个青铜阵盘,他目光抬起,对着悬崖:“两位美女,这是你们丢的东西吗?” 丁心眼睛一下子睁得特别大。 怎么回事? 这阵法明明已经启动,他理论上根本发现不了阵盘的存在,但是,他一弯腰直接将阵盘拿了起来,问她们,这是不是她们丢的东西? 阵盘上面已经消去了阵道流光。 阵法在他手上直接关闭。 还有一重,她跟师妹在隐身阵中,这个人偏偏就一眼看到了她们,而且连美丑都分得清楚,这是出鬼了啊…… 啊? 旁边的邱如意突然一声鬼叫! 唰地一声,她到了林苏面前:“苏老嫖,竟然是你?” 林苏内心一片我r…… 老嫖,嫖你师姐啊?那是君天下当日的口无遮拦,你个臭小娘皮别的不记,就记这个称呼…… “邱姑娘,瑶池旧友相逢,你一见面就来如此失礼之称呼,不太妥当吧?”林苏道。 “有什么不妥当的?本姑娘觉得相当妥当,短短一场瑶池会,你连嫖章亦雨、彩珠莲和梦珠这三位凌云天骄,还不算老嫖么?你朋友曾经说过:别看你年纪不大,嫖资着实不短,从十岁起步,十年时间嫖了个天上地下无死角,苏老嫖之名名动天下……”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悬崖上的丁心:“姑娘……我若在滴水观山门之外,将贵观的弟子收拾一顿,是否有些影响我对贵观观主的求见?” 丁心轻轻一晃,身影从悬崖上浮现:“恰恰相反,如果你真的收拾她一顿,才代表着你有资格求见师尊!” “太好了!”林苏手一伸,抓向邱如意。 邱如意小虎牙早就闪光了,在那里摩拳擦掌:“呵呵,收拾本姑娘,正好给本姑娘一个痛打凌云首尊的好机会!师尊作证,这种机会并不常见。” 凌云首尊? 悬崖之上的丁心心头猛地一跳…… 凌云首尊,一度很神秘! 因为他这匹黑马一出就横扫瑶池会上的同境天骄,以绝对传奇的姿态摘取首尊之位。 事后,多方势力都在查证,此人到底有何种际遇?为何能在没落剑门中扶摇直上? 查证的结果更加玄幻,此人并非修行道出身,反而出身于文道,而且还是文道上最最光华夺目的状元郎,甚至还在宗师云集的青莲论道上夺得首尊! 这样的结果,让整个修行道一片哗然,其中也包括丁心。 她很早就想见一见这位传奇人物,如今,他来了! 而且他的传奇身手,将在她眼皮底下全面显露! 这个小师妹,虽然整个人不着调,但真正动起手来,实力也是极其恐怖的,因为她是爱惹祸的人,爱惹祸的人,天然属性就是擅长实战,因为在她的历史上,但凡出门必有实战,这都是惹祸惹出来的,惹到现在,方圆千里之内,都没有人跟她玩,你说她的战斗技能何等出神入化? 邱如意小虎牙一露,手上突然多了一根绳索,绳索一出,天地间似乎动荡成了一江怒涛,空气变了,充满莫测,风声变了,宛若成了她手中绳索的边缘…… 化为一个似阵似套的巨大囚笼,朝林苏当头罩下。 林苏伸手! 极简单地一伸手,天地风浪似乎一齐翻转,邱如意一声尖叫中被林苏挟着脖子提了过来,手一挥…… 啪! 邱如意的胖屁股被他结结实实抽了一记! “还给不给人乱取外号了?”林苏咬牙切齿。 “苏老嫖,我要弄死你!”邱无意咬牙切齿得更明显…… “还不服?”林苏又是一巴掌…… “赶到滴水观放肆,你……你死定了!” “承认错,我就放你走!” “错你娘个头,本姑娘将你记在小本本首页……” “啪啪……” 好一顿闹腾,邱如意的叫声在山间回荡,山崖上的丁心目瞪口呆…… 终于,林苏手一挥,邱如意远走高飞,林苏略有几分无奈:“真犟啊,单纯靠打估计是治不了她这一身反骨!”(本章完) 第913章 滴水观内有乾坤 丁心全程牙酸,此刻轻轻摇头:“你惨了,以你今日所作所为,你真的会是她小本本上的第一位!如果你想活命的话,还是赶紧进滴水观吧,看在你被收拾得比她还惨的份上,她兴许会消消气,你反而还有半分活命之机……” 丁心的手轻轻一抬,面前流光泛散,一座大阵拉开,林苏一步踏入,面前大变样。 一座崖,半座废。 一株树,半树枯。 一座观,很古老。 一块碑,上书三个古老大字:滴水观。 石碑上,是湿润的,水珠顺着古碑慢慢渗下,下方一滴露珠慢慢凝结,似乎一个世界在这露珠中悄然生成…… 林苏盯着这道观看了半响,没有移动脚步,而是慢慢伸出了手指,移向这滴露珠之下。 滴嗒…… 露珠滴落他的指尖…… 如同一根钥匙插入锁孔,一扇奇异的大门在林苏面前打开。 面前不再有悬崖,不再有孤独的道观,而是碧水晴空,纵目无极的一片繁华地。 有湖宽百里,轻风徐来,碧水流光。 有山高万仞,山上满是红花绿叶。 有道观万千重,巍峨耸立。 有浮云万千朵,气象万千。 一个道人立于他的身前,道人面孔非常普通,是世间最没有辨识度的那种…… 此人淡淡道:“滴水观,有两种进入之法,择‘观’而入,观为‘道观’,登台论道,高门道阁因你而开,滴水观以礼待之;择“水滴”而入,观为‘红尘’,你当知世道险恶。”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滴,竟然代表着红尘险恶?” “滴水万千象,如何不是红尘?” 林苏轻轻点头:“滴水万千象,与佛门一花一世界,异曲同工,妙哉!敢问红尘险恶却何在?” “世间之险在于心,世间之险更在于行!”声音一落,那个道人凭空消失。 林苏脚下,一根嫩草突然一震,一道流光激发,林苏身边景物再变,是一条繁华的街道闹市,与他刚刚走过的云城几无分别,酒楼林立,酒菜飘香,青楼林立,丝竹声声,街道小贩推车叫卖,过路文人折扇轻摇,热热闹闹的都市场景让林苏都有京城的感觉。 但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路过的小贩一刀从他身后刺来。 旁边的文人手起一笔,点向他的眉心。 酒楼之上,一坛酒破裂,无数的晶莹从天空洒下,每滴酒都化为利刃。 青楼之上,一个女子身子一震,化为一头虚幻之魔,射向他的识海。 面对突然而来的漫天杀招,任何人都该大惊失色,立刻破空而起,以各种手段应敌,但林苏的反应却与众不同,他的脚步都没有移动半分,面对无边杀机,他弯下了腰! 两根手指如剪! 对准的是他面前的一株嫩草! 这就是阵眼! 只要他剪断这根嫩草,也就破了这重杀阵。 然而,就在林苏两根即将合拢之际,他指中的那根嫩草突然发生改变,变成一只毒蝎,毒蝎尾刺陡然翻起,扎向他的手背。 林苏微微一惊,退后。 这一退,面前的集市完全不见,入目是漫漫黄沙!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得意的笑声:“入门层级的阵法太容易了,本姑娘给你增点难度!” 正是邱如意! 临阵而变阵,原本就是她的拿手好戏。 当日瑶池会上,她就凭这手本事,将满场俊杰一齐激怒,为啥呢?大家同困百花阵之中,邱如意原本可以轻松出阵,但她偏偏不出,将阵法进行改良,让那些本有希望出阵的俊杰困于阵中出不来,多少人将她祖宗八代骂得翻转来。 那次是她的损人不利己。 而这次不一样! 这次她是红果果地报复! 林苏将她一顿收拾,彻底激怒了她! 刚才的阵法,是滴水观入门之阵“鬼市阵”,而她这一改,闹市变沙漠,阵法陡然升级,直接升到了滴水观的高级阵法“黄沙阵”! 黄沙阵一成,满目黄沙,阵眼隐藏于亿万黄沙之中,你有本事倒是找来瞧瞧! 但是,林苏注定不同凡响,他脚下一动,掠过万千毒蝎包围,前面黄沙之中,一只巨型毒蝎冲天而起,一只巨尾宛若擎天一枪,一枪刺下。 林苏与这只巨枪交错而过,手指轻轻一点,点在黄沙之上。 邱如意的眼睛猛地睁大。 空中的丁心眼睛睁大。 轰地一声闷响,黄沙化成黄色烟雾,层层退去! 黄沙阵,隐藏于亿万黄沙之中的那一粒阵眼之沙,被他精准地找到,而且一指破除! 这种破阵手法,整个滴水观,大概也只有顶级长老才能做到。 眼看黄沙就要完全退尽,邱如意一声大叫:“隐藏的阵眼也能找到是吧?那你就来破一破我这套阵法!” 呼地一声,八十一颗阵法石同时飞起,空中交错而落,变幻万方,一股奇异的气场封锁林苏四周,林苏四周的黄沙刚刚消尽,突然变成了一面汪洋。 丁心都变色了:“师妹,你这……有些过分了啊!” 别的弟子或许认不出来,她认得出来! 这是师尊刚刚从古籍中解密出来的一套阵法,名混沌天机古阵,此阵乃是一套逆天之阵,为何逆天?因为它没有阵眼!但凡阵法,尽皆有眼,有眼才能破阵,无眼就没办法破阵,只能依靠自身修为硬抗。 而师妹手中这套阵法,乃是师尊亲手刻下的阵纹,里面蕴含着师尊的修为战力,林苏的阵法再强悍,也破不了无解之阵。 他的修为再强悍,跟师尊总也差着好几个大境界。 想破阵,阵根本无眼。 想磨阵,他磨的是她师尊。 虽说滴水观立于修行仙宗,自有它的规矩,俊杰进门是可以给人家一个下马威的,但是,也不能是这种给法,太过决绝,就不是待客之道了。 然而,阵中的林某人开口了:“无眼之阵?有点意思!我来给你点上一眼!” 他的手起,手中出现一只青铜笔,一笔点在虚空,一绞一翻,嘶啦…… 天机古阵一分而开,漫漫碧波之中,林苏一步踏出…… 他的前方,邱如意眼睛睁得老大,看着他如同见鬼…… 前面道观之顶,一个老道眼睛霍然睁开,他,赫然就是乌云老道! “邱姑娘,我打了你一顿屁股,你擅自增加滴水观迎宾之阵的难度搞我的经,我们两个算是扯平了,现在能带我去见见乌云道长了吗?” 林苏心平气和的一句话,如同一根火把,直接点燃了邱如意的火药桶。 邱如意一声大叫:“二师兄!” 唰地一声,一条人影如同标枪一般插在邱如意的面前,哦,是插在林苏的面前,顶端还颤抖了几颤,真的如同标枪一般。 林苏目光一抬,有几分吃惊。 他见过的人真心不少了,但是,还真的从来没有见过面前这样的人。 此人身高足有两米好几,比他直接高出一头,但是,他打赌这人体重没有自己重,为啥?这个人似乎发育的时候忘了比例,直着长得多,横着长得少,他的脑袋是尖的,肩宽最多一尺,站在地上,就象是一根倒插在地上的长枪。 “此人刚才说你长得象棒杵!”邱如意滋着小虎牙,指着林苏给二师兄挑祸。 丁心直接握住了额头。 滴水观是有禁忌的,几乎每个人都有禁忌。 小师妹的禁忌是胖,二师兄的禁忌是丑,尤其是身材,谁说他长得丑他可以追杀别人三千里,如果你敢说他长得象棒杵,他直接跟你玩命…… 果然,二师兄眼中凶光大盛,整个人就象是被激怒的一把枪! 林苏突然之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枪意! 他突然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枪! 空气是枪,脚下的草是枪,对方的眼神也是枪,这种感觉,他只在一个人身上真切地感受过,那就是何素! 何素的剑世界,给过他这种恐怖的感觉。 而现在,面前这个长得很象棒杵的人,突然从可笑变成了可怕…… “兄台,你别听她瞎说啊……” 二师兄手中拂尘陡然一抬,一根柔丝猛然弹起…… 柔丝一起,化为一枪直指林苏的咽喉! 林苏手中剑动,拔剑式! 哧! 剑尖正中这根柔丝! 轰地一声,林苏倒退百步开外,他的心头已是大震。 下一刻,二师兄拂尘突然炸开,这一炸开,宛若孔雀开屏,千万根柔丝同时穿空而起,化为千万把长枪一击而下,角度截然不同,林苏瞬间就如同面对数以千万计的高手同时一击。 空气宛若完全撕裂。 林苏掌中长剑突然一幻! 独孤九剑破剑式! 每根柔丝都被他准确迎接! 无一失误! 旁观的邱如意傻了…… 丁心傻了…… 就连道阁里面的乌云道人,眼睛也是大亮! 又一次见到独孤九剑,而这次见到的独孤九剑,远非当日见到的独孤九剑可比,短短两年,这小子的独孤九剑竟然到了如此境界,真正是惊世骇俗! 千万次对碰,只发出一声轻响。 二师兄一声长啸,手中拂尘猛然一收,唰地一声,长长的柔丝宛若成了枪头上的红缨,覆盖了他身后的全部空间…… 整片天地全是枪缨的海洋…… 枪缨如活物,丝丝缕缕尽归巢…… 二师兄一拂尘拂下! 这一拂,似乎退去了所有的惊艳,回归最本来的面目。 而林苏,真正动容! 他手中长剑一起,一颗剑果晶莹剔透,在这股子枪意杀招之下,这颗妙果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里面似乎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二师兄也动容了:“三果归一,剑心?”他的声音,也宛若枪吟。 呼! 场中突然大风起! 二师兄的拂尘凭空飞起。 林苏手中的长剑莫名其妙地归入剑鞘之中。 漫天杀机一扫而空。 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个乌衣道人,衣服很脏,头发很乱,脸上都有污垢,他裂嘴一笑,满嘴黄牙:“差不多行了!” 丁心一步踏出,宛若鲜花开放十里长亭,微微一躬:“师尊!” 那个二师兄双手接住拂尘,抱在胸前,大拇指向下,作鞠躬之态:“师尊!” 邱如意一步上前,抱住道人的手臂:“师尊,这个混账刚才打我屁股,你让二师兄弄死他……” 道人一爆栗敲在她的额头:“有没有点出息?他打你屁股,你自己想个阴招报复他不就行了?让你二师兄代你出头,丢不丢人?”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老道,这老道,正是他曾经远远看过几眼的乌云道人,滴水观本代观主。 乌云道人目光移向林苏,很是亲和:“小徒无状,让林公子见笑了!” 小徒无状?你自己就有状?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打邱如意的屁股,你让邱如意出阴招报复我?而且是当着我的面,你这叫什么师尊? 千言万语化为一礼:“林苏见过观主!” “你入滴水观,是专程求见老道?” “是!” “来,入我道阁,品茶再论!”乌云道人手轻轻一挥,面前的山水一齐改变,林苏眼前一亮一黑,出现在一座道阁之中。 道阁里,有一茶几,相当古老。 但是,林苏一眼就看出了这茶几的闪光点。 闪光点在哪? 在于干净! 整座道阁,灰尘遍布,但唯有这茶几上,颇为干净,也许是四下的肮脏映衬得这茶几有了几分干净。 “随意坐!”老道一屁股坐下。 林苏打量下四周,想找个凳子,但没有,算了,我入乡随俗。 林苏也一屁股坐下,他的千度之瞳清楚地看到,这一落座,灰尘四起,眼看就要飘落于茶几之上,乌云老道吹了口气,灰尘还没来及飞起,又同时降落,居然一点点全都归于原位。 林苏心头轻轻一跳,这份修为,也是俗人不知其妙,高人始觉其高啊…… 象他们这种层次的人,一口气吹出,一间屋子里的灰尘同时吹走,丝毫不奇,但一口气让随机飘起的灰尘各归原位,半分都不偏离,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老道的修为,甚至比东海龙君还强! 当然,只是当日的东海龙君,目前的东海龙宫,已经开放了远古龙宫,东海龙君能否找到破关的契机,他是完全不知。 “林公子现在可以直言了,万里迢迢而来,寻老道何事?”乌云道人眯缝着眼睛开口。 “晚辈前来滴水观,其实要寻的并非观主,而是受人之托,寻两个千年前的旧人。” 乌云老道大为意外:“千年前的旧人?却是何人?” “此二人一名段永昌,一名段慕春,乃是兄妹,出于昔日的古睦江南。” 是的,这二人是林苏入无道渊之后,无道龙后跟他提及的,无道龙后乃是古睦国江南之地的采茶女,后来机缘巧合入了无道渊,再也出去不得,她牵挂着故乡亲人,在无道渊那种地方都按照家乡风貌建了一座江南居。 这份家园情让林苏有几分触动。 无道龙后自始至终对自己的认同,也让他有了几分亲近感。 就想着为她做件事情。 无道龙后说,时间已经过去了千年,家中亲人除非踏入修行道的顶层,否则断然不能存活,她说的这个除非,就是两个人,一个是她兄长段永昌,一个是她姐姐段慕春。他们二人都是滴水观中人。 千年过去了,古睦国都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夜郎。 但滴水观还在! 所以,林苏来了! “段永昌,段慕春……”乌云道长轻轻吐口气:“是何人在牵挂着他们?” “是他们的妹子,抱歉我并不知道她的名讳。”林苏道:“听观主之意,他们真的尚在人世?或者……就在观中?” 乌云道长轻轻摇头…… 这一摇头,林苏心凉了半截…… 乌云道长道:“你来晚了!晚了三百年!三百年前,他们兄妹俩已经并肩入了无心海。” “入无心海?”林苏一颗心慢慢落地,只要不是直接的死讯,那就不算是坏消息:“入无心海,做什么?” “入无心海能做什么?寻找入圣之契机!”乌云老道笑道:“我辈修行人,最终都需要踏上这条路,有缘修行道,无心寻圣机!等你到了这种层级,也会踏向无心海的……” 有缘修行道,无心寻圣机。 这说的就是修行道上的两个层次。 入圣之前,走的是“博缘”之路,在大千世界,万里红尘中寻找修行道上的机缘,促修为步步提升,这是第一个层次。 到了离圣道只差一线的时候,就需要寻找入圣的契机。 圣机,大千世界几乎不能找到,而无心海上,有圣机! 乌云道人随口说着无心海的事,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倒茶,一杯茶递到林苏手上。 林苏瞅着这满是灰尘污垢的茶杯,眼珠子轻轻转上一转:“观主,晚辈身上带着几壶酒,不如我来敬观主一壶?” “有酒从远方来,不亦悦乎!”乌云道人喜笑颜开:“却不知是何好酒?” 林苏手一抬,两只酒壶同时出现于他的掌中,白银为壶身,壶身之上雕花,三个缕空大字:白云边! “白云边?”乌云老道满脸的舒畅同时显现:“夜郎虽然跟大苍远隔万水千山,但老道也曾听闻,此酒乃是一位酒道前辈开创于大苍……前些时日,老道给一宗主测运程,此宗主为逆天改命,也请老道喝了一坛白云边,那份香醇一言难尽也!” “观主请!”林苏将其中一只酒壶递给乌云老道。 乌云老道拧开瓶盖,一口灌将下去,眼睛猛然大亮:“此酒之香醇,竟然还远在昔日妙酒之上,却是为何?” “白云边也是有档次之分的,前辈当日所喝之酒,大约是丙级,最多是乙级,而今日所喝之酒,乃是甲级中的陈酿,应是特级!” “果然不愧是大苍文道宗师,竟然连如此极品都能拿到!”乌云老道连赞叹,开心不已。 林苏一脸的便秘,我能告诉你,我给你这酒,是为了避免你请我喝茶吗?你请我喝茶,我不喝不成礼,我喝……那真是吞不下去啊。 所以,只能请你喝酒了。 老道再品一口酒,兴致高昂:“林公子今日入我滴水观,对我观中弟子如何看?” 林苏的兴趣也来了:“滴水观乃是顶级修行宗门,观中真是藏龙卧虎也!那位二师兄,枪道可是已入枪世界?” “好眼力!”乌云老道道:“此子最喜枪道,自幼炼枪已历百年,将自己的肉身都炼成了枪的模样,老道终是被他打动了,将昔日滴水观一位前辈凝聚的枪道种子给了他,他也未负老道之厚望,破入了枪世界。” 林苏道:“昔日前辈凝聚的枪道种子?枪道种子可以人为凝结么?” 乌云老道笑了:“枪也好,剑也罢,成就自己的一方世界终是艰难,所以此中学问少有人问,亦少有人知,你今日送老道好酒一壶,老道给你讲上一讲……” 所有人都知道,破入源天境,需要规则种子。 破入剑世界也是同理,需要剑道规则的种子。 这些规则的种子如何来? 有两种方式。 第一种方式是天道所赐,比如说天道岛上的各种规则种子,都是天道所赐的,称为“天种”。 第二种方式是薪火相传,称为“人种”。 何为人种? 一个剑道高人进入了剑世界,固然需要规则种子作为引线,但进入之后,他也可以总结提炼自己一生的剑道,凝结出属于他自己的规则种子,这颗规则种子,他可以传给他最得意的弟子,让这名弟子延续他的剑道。 当然,并不是只要你入了剑世界,就可以凝结成规则种子,你必须达到剑中世界,才能凝结。 当世剑修,能够达到剑中世界之人,屈指可数,你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大概只有一人! 说到这里,乌云老道眼中有一丝神秘的光芒…… “谁?” “你们剑门前辈李泽西!”乌云老道微笑道:“你也许可以对老道坦言相告,李泽西是否已经给了你这颗规则种子?” “没有!”林苏道:“也许他知道我即将前往天道岛,所以,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这颗宝贵的种子吧。” “正因为你即将前往天道岛,所以他才更需要给你这颗种子!”乌云道人道:“这涉及到剑道之中的神秘规则,‘天种合人种,立地化天人’……” 什么意思? 规则种子有天种与人种之分,天种就是天道所赐的规则种子,而人种,是高人以自身修为凝结的规则种子,两种种子合而为一,才是最强悍的规则种子,所以,如果李泽西凝结出了自身的剑道规则种子,给林苏,让林苏带到天道岛上融合剑道“天种”,他的剑道,才会是一个真正的传奇。 林苏轻轻一笑:“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李前辈其实没有凝结出他的规则种子,因为……我实实在在没有拿到他的这份厚礼。” 乌云老道眉头皱了起来,良久轻轻摇头:“那就不提这个了,林公子,你此番离开大苍,就是前往天道岛么?” (本章完) 第914章 江南道影,大衍一步 林苏上天道岛,对于一般人而言,需要保密。 因为他知道,天道之行于他意义非同一般,如果说殿试,是曾经束缚他的一道门槛的话,天道岛是另一道门槛。 殿试束缚的是他的文道,天道之行束缚的是他的武道与修行道。 正如当日张文远、赵勋等人想尽千方百计,想将他封锁于殿试之门外一样,修行道上无数人也希望能够将他封锁于天道之行这道门槛之外。 所有人都能预感到,林苏一旦上了天道岛,他的武道、修行道将会一飞冲天,无人能够压制。 所以,他的天道之路才是充满艰难险阻。 这一点,瑶池圣女早早就看到了,所以,在林苏从大隅返回的途中,接到她的万里传讯,希望林苏先入瑶池,由瑶池高手护送他走完最后一程。 瑶池看到了,其他宗门显然也看到了。 包括滴水观。 滴水观亦是顶级宗门。 面对这个老道,林苏没有隐瞒,直接点头。 乌云老道道:“天道之行,无数天骄打开枷锁,破茧化蝶的关键行程,自然也有无数败类横加阻拦,欲断我正道崛起之机,林公子,愿与我观弟子同行否?” “贵观弟子?邱如意?”林苏眉头微锁。 乌云老道笑了:“怎么?提及这个小弟子,林公子似乎颇为纠结?” 林苏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纠结也的确是有几分纠结,我有点担心我与她在同行路上打得头破血流,道长脸上不太好看。” 乌云老道哈哈大笑:“既然林公子有些担心,那只能换人了!你与丁心一齐上路,该当不至于打起来。” 林苏眼睛睁大了…… 丁心? 那个长得祸国殃民的西部第一美女? 那个看着文文静静,丝丝缕缕都长在他审美点上的女道人? “这回没皱眉头了,看来你是同意了,甚好甚好,明日,你与她一起上路!彼此有个照应,终是美事……”乌云老道捏着胡须尖尖甚是满意。 林苏轻轻托起酒壶:“观主,不至于因为我一句话,伱就临时换人吧?” 乌云老道眼睛眯成一道缝:“那你猜猜是什么原因?” 林苏道:“原因大概只有一点,关乎晚辈当日对瑶池会的判定,晚辈始终觉得,瑶池会是掩人耳目之会,参会之人大多都是二流,真正的一流高手隐身幕后,瑶池是如此,千佛寺是如此,你滴水观亦是如此,邱如意虽然也是一代天骄,但她所精者唯有阵道,并非真正的天道人选,这位丁姑娘,才是滴水观的隐龙!也是真正的天道人选。” 乌云老道笑了:“能够透过瑶池而看天下局势,年轻一代中,你的眼界,顶尖了!” 林苏拱手:“观主谬赞也!” 乌云老道再喝一口酒:“如此说来,你是同意了?” “有美同行,美事也;有擎天之柱在后,心安也,既是美事亦可心安,晚辈如果拒绝之,岂不矫情?”林苏道:“唯一有些许担心之事,那就是邱姑娘得知她无缘天道岛时,会不会跳起来揪了你的胡须?” 这样的轻松之言,乌云老道本该大笑才是,但是,很奇怪的是,他没有笑,反而是长长吐口气:“她之道,不在天道岛,而在天缺岛。” “天缺岛?”林苏心头一动:“又在何处?” “天缺岛,即在那里!”乌云道人手轻轻一抬,指向窗外。 窗外,是一面长湖,乃是林苏刚刚看到的长湖,长湖之上,有一岛,看似平平无奇,但冠以天缺之名,还是给了林苏某些想象。 天缺…… 天缺道门…… 天缺岛…… “天缺……究是何意?”林苏这一问,似乎只是内心之自问。 但乌云道人还是回答了:“大衍五十,其用四九,遁去有一,世间万道,均有遁去之一,这个一,即为缺也,滴水观,残缺之观,凡事皆有缺,此为天数……” 乌云老道论及此高深道论,似乎颇有悲凉。 但林苏言:“天道有缺,并非遗憾,反而是幸事,观主又何需为此而悲?” “哦?愿闻公子高论。”乌云道人拱手。 林苏道:“道满则定,道缺方变,道因不满而存缺,恰恰因有缺而留下变数,遁去的那个一,主变也!如无此一,天道固化,万道固化,又有何意义可言?” 乌云道人眼睛大亮:“公子此论,出于文道还是修行道?” “非文道,亦非修行道,只是晚辈自己揣摩的道理。” 乌云老道深深叹服:“公子年纪轻轻,却于道途如此之通达,旷古绝今也,奈何只有白云边小半壶,否则,老道定当痛饮三百杯,此生之憾,莫过于此……” 林苏听到前半截,甚是兴奋,自己讲一讲《易经》中的几句话,就能在修行道上引起如此重视? 但是,听到后半截,他懵了…… 我靠!你老头这是夸我的?还是要酒的? 算了,我马上就要带你家弟子上路了,我还指望你在后面帮我解决一些围追堵截呢,我破财消灾! 他的手一抬,一个小袋子递给乌云老道:“观主,这里面是顶级白云边三百坛,算是晚辈送给你的见面礼。” 乌云老道一大嘴的黄牙全都很是跳脱,开心得飞起。 林苏手指轻轻一指那座小岛对面的湖岸:“那里,是何去处?” 那个地方初看只是一座江南园林,但细细一看,林苏很是惊讶,这跟当日龙后的江南居如出一辙,极其神似。 乌云老道言:“那座庄园名‘江南苑’,正是你刚才打听过的段慕春前辈昔日故居,她离开滴水观之后,这座庭园也就留了下来,每逢月圆之夜,都可以见到她的道影,今夜恰好就是月圆之夜,公子如有兴,不妨一观。” 今夜就是月圆夜? 林苏心头一计算,还真是,今日恰好是三月十五。 “晚辈可以入内一游否?”林苏道。 “公子既是滴水观之贵宾,又送来如此厚礼,滴水观,何处去不得,那里无非只是前辈故居,公子欲一观,又有何不可?” 林苏起身,躬身一礼:“那晚辈去也!” 乌云老道手起,掌中握着的那只酒壶一泻而空,有了新的三百坛顶级白云边,他哪还在乎这半壶酒留不留着品味?直接一口喝干。 林苏脚下一点,穿空而过,进了江南苑。 江南苑,十步一亭,百步一阁。 亭阁之下,红花绿树,相映生趣。 一面小小的湖,湖中碧波荡漾,风吹来,水波徐徐荡开。 林苏步步而行,心中是另一幅画面,跟这幅画面一点点交织。 那是无道深渊的江南居。 当日,他踏入无道渊,第一次进江南居时,他就惊诧于无道深渊中,为何会有如此美妙的人间妙境?如此动人的江南美景。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龙后一手打造的。 她是仿照自己昔日故居打造的。 哪怕身在深渊之下,哪怕终生不能再回家乡,但是,她还是用一草一木在那深渊之下,打造了一座曾经的家园。 而今日,他再度看到了深植心中的故乡,在滴水观中用同样的方式演绎。 段慕春,跟她妹妹一样,也打造了这样一座江南苑。 亭台楼阁一般无二,树木花草一般无二,甚至连这面小湖也一般无二。 唯一的不同点,就是: 整座园子,空无一人! 她已经离开了这个她亲手打造的家园,漂泊去了无心海,三百年都没有再回来。 世事无常,人生无常,家园毁灭之痛,在两姐妹心中留下的烙印一般无二,遥远的无心海上,她还活着吗? 她又在做什么? 是不是又在新的地方,再次打造属于自己的家园? 家园,终究也不是几座楼阁能够代表得了的,家园,是需要人的,有亲人所在的地方,纵然一片荒野也是家,没有了亲人,熟悉的楼阁,不再是家…… 林苏心中一阵悲凉,一番感慨…… 他曾经的那个世界,他永远都回不去了…… 城郊的那间二层小楼,在记忆中却也是如此之深刻…… 他亲手打造海宁江滩、义水北滩,这异世界的建筑风格随着水泥、灰砖的应用,慢慢向着他曾经的那个世界进化,他内心有没有那么一种期待:某一天也做上一栋自己昔日熟悉的二层小楼? 是有的! 但是,他没有做!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没有亲人的小楼,是没有灵魂的,除了让人神伤之外,一无所得。 不知何时,他上了一间阁楼,这间阁楼,他在龙后的江南居里上过,就是在这一模一样的阁楼上,他写下了《江南好》,他唱了《茶香夜雨》…… 但今日,四周无人,没有龙后,没有龙儿,没有丫头,没有丝竹,甚至没有窗外的摇橹声。 但是,突然,他听到了…… 有摇橹声! 窗外的小湖,一条小船慢慢驰来,一女立于其上,轻轻摇橹。 是丁心! 今日的丁心,一袭白衣如雪,在夕阳之下,撑着小船从湖中划过。 林苏慢慢站起…… 丁心的手轻轻抬起:“来吧,到船上来!” 林苏踏空而过,落在她的船头…… “夕阳将下,道影将现,唯有身在小船之上,才能看到她的道影!”丁心道:“她的道影颇有玄机,你不妨好好观之!”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道影有玄机?小船之上方可见?” “此小船,乃是昔日慕前辈留下的,亦是庄园的一个组成部分,身在小船上,也就与这道影有了某种神秘的关联,你才能感受到她在园中漫步的独特道韵。” “你说的是道韵,不是风韵,亦不是道法。”林苏道。 “她这漫步,因人而异,有人看到的是道法,有人看到的是风韵,也有人看到的是道意,我看到的是道意,你且看看,你看到了又是什么。” 林苏目光抬起,天边夕阳慢慢滑向长湖深处:“丁姑娘,令师刚刚跟我说过,希望你我明日同行天道岛。” “我知道!不仅仅是你和我,还有二师兄。” “二师兄也去?” 丁心微微一笑:“你可以放心,不管何时,二师兄都不可能对你有真正的恶意。” “那是自然!眼前对我有恨意的,只有那个小胖妹,哎,丁姑娘,小胖妹呢?” 丁心笑了,她的笑容一露,宛若夕阳之后的满天云霞:“眼前湖水未动,天空浮云未散,就表明她没听到你这句话,假如她知道你说她胖,不管师尊有何约束,肯定是先动手再说话,胖之一字,乃是她最大的禁忌。” 林苏嘴角露出了笑容…… 夕阳慢慢滑下,夜晚就这样悄然来临…… 清风起,明月升! 一轮明月宛若白玉盘,高高升起的时候,林苏和丁心的眼睛都很亮…… 而那座江南苑,此刻却似乎跟明月隔着一层纱,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就在此时,庄园里的风起了…… 风一起,一条人影宛若凭空出现。 出现于阁楼之上。 此人年约三四十,绝色容颜,跟林苏身上的那张画像一般无二,看来正是龙后的姐姐段慕春。 段慕春慢慢站起,慢慢走向花园。 林苏看着她走出的步伐,心头不由得大跳…… 似是小周天三十六步,又比小周天三十六步高了不知多少倍。 似是他的周天九步,又比周天九步高出不知多少倍。 她的脚步看似无意,看似轻盈,但是,却将周天九步的精髓融于一炉,这是大衍一步! 大衍一步! 周天系所有步法的祖宗! 修到极境,天上地下一步间! 上穿苍穹,下穿九幽! 世间无论何种阵法,只需一步即可横穿! 世间无论何种攻击,也只需一步,就远隔天涯! 这是天下间最强悍的保命步法,更是天下间最神奇的近战神通。 林苏盯着这道影,看出了无数的元素…… 周天九步的融合,神奇的变数,甚至还有空间法则的运用…… 但是,他一时半会儿根本融合不了,他文山这上,那具元神兴冲冲地准备练武,可是,一只脚提起来,却根本踏不出去。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奇事,明明是步法,明明看得清楚明白,但真正想一脚踏下去,却总是错。 时间仿佛流得特别快,又仿佛流得特别慢。 终于,过去了,一夜时间就这样过去,道影消失,林苏怔怔地看着那座园中,慢慢点亮的白日,怅然若失…… “滴水道影,有缘观之,观一次有一次的收成,观十次有十次的见解,你今日入观即可观道,也是一次奇缘,而我,大概也是最后一次观道了。”丁心言。 林苏不懂:“为何说是最后一次?” 丁心向他灿烂一笑:“你可知何为天缺?” 又来了…… 林苏先前跟乌云老道说的那番话,他有点不想出口。 丁心自己接下去了:“滴水观,所有人都是有缺的!包括我在内!此番行程,我未知前路……” “世间本就没有十全十美,无缺之人本就是虚妄,所有人都有缺,包括你也包括我!”林苏道:“但丁姑娘,我真得认真说上一句,我知道令师喜欢测人运程,而且报忧不报喜,这项传承你千万莫要学,即便真的学了,千万别用在我们行程之上,我更愿意相信……”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有人破空了! 小船之前,一条人影立于波涛之上,正是叉腰的邱如意。 邱如意一对小虎牙滋着白光:“好你个苏老嫖,我知道你嫖尽天下,但是,我家师姐岂是你能嫖的?敢在进我滴水观的第一晚,就来这手,你这是……” 这话一出,丁心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按道理讲,她该动手开揍,但是,师妹这是帮自己打抱不平啊…… 林苏手一起,一个小瓶子飞向邱如意。 邱如意大怒,身子一震,瓶子粉碎,空气中突然有了一股奇异的香味,极其浓烈,极其让人陶醉。 邱如意一声冷笑:“下毒?你瞧本姑娘是不是怕毒的?” 林苏轻轻摇头:“你是真牛b啊,天下间,第一个照面就砸了我的春泪香水的,你是第一人!” “春泪香水?”邱如意眼睛猛地睁大。 “给你十瓶春泪,十瓶秋泪,过去的梁子翻了行不行?”林苏道。 “送二十瓶香水翻梁子,亏你想得出来,你也太小看本姑娘了!除非……”邱如意眼珠乱转:“除非……翻倍!” “行了!行了!”林苏手一挥,一个小袋子飞向邱如意:“这里面春泪三十瓶,秋泪三十瓶,春恨四十瓶,总行了吧?哦,对了,还有一样最宝贵的东西,瞧瞧……” 林苏手一翻,一面小镜子在阳光闪着迷离的光芒。 邱如意刚刚眯成一道缝的眼睛又亮了…… 林苏手一挥,邱如意一把抓住,对着自己一看,整个人彻底懵圈…… “这是……镜子!” “是的,这就是天下间最明亮的薄日镜,可以让你的美丽容颜清晰展现,让你直接忽视掉你的胖,你就说它妙不妙吧。” “妙!真是妙物也……”邱如意开心了:“咱们的过节翻篇了!本姑娘绝不是不讲理的人……” 林苏目光移向丁心,丁心握着额头,眼角的余光看他。 “看到了吧?天下间哪有绝对的禁忌?只要给她足够的利益,我当面碰她的禁忌,也没事!” 丁心眼珠轻轻地转:“走吧!” 两人同时飞起……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苏老嫖,你刚才是不是骂我胖了?你个混账王八蛋,站住,加钱……” 林苏和丁心早已飞了。 邱如意在那里跳脚骂,滴水观的弟子脑袋伸出来看一眼,赶紧缩回。 林苏已经出了滴水观,外面的西江之上,一条船停在江边,那个二师兄笔直地站在船头,林苏他们一到,二师兄手中船桨一提,小船儿顺流而下…… “二师兄!”林苏深深鞠躬,腰弯得特别低。 那个二师兄双手合在胸前,拇指向下,回礼:“林兄莫要如此称呼,在下李刚,你直呼其名即可。” 丁心轻轻一笑:“林公子莫要在意二师兄的礼节,他的腰没办法弯下来,这亦是他之缺也。” “大丈夫宁折不弯,岂敢言缺?”林苏哈哈一笑:“小弟此番路途之上,尚有一约,所以,劳烦二位,先赴瑶池。” “此事我们已知,瑶池与我滴水观虽然算不得交情深厚,但彼此却也绝无恶意,我们不妨同赴瑶池,待天道岛正式开启日,再从瑶池出发。” 那就太好了。 西江,夜郎入西天仙国的江,顺着此江一路而下,就可以进入西天仙国。 但这段路程也颇为遥远,足足万里之遥。 不过呢,林苏也并不急。 天道岛还没有正式开启,所以,就坐着船儿慢悠悠地下行,没什么问题。 整个过程中,李刚一直在撑船,也必须是他撑船,因为他的腰弯不下来,林苏觉得这大概是练功练出了毛病,他整个人都朝着一把长枪的势头前行,头练尖了,身子练小了,个子练成了,现在腰都弯不下来。 而且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不弯腰,而是真的不能弯腰。 他哪怕面对自己的师尊,也没有弯腰,刚才林苏检测过,自己先弯腰,对方也是不弯腰,因为不能弯腰,所以他用手指代替,拇指向下,以示弯腰回礼。 这礼节,跟文道上的拱手礼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说嘛,很多事情都是逼出来的。 哪怕修行人,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也能逼出文人的礼节。 他反正总得站着,何不由他撑船? 所以,李刚撑了几千里的船。 而林苏和丁心,坐在船边,喝着茶,喝着酒,吃着小吃,比较惬意。 当然,酒,林某人也不小气,给了李刚一坛,李刚一手托酒坛朝嘴里灌,一手撑船,依然身如标枪,这种喝酒的姿势,他从来未见。 李刚喝了酒之后,也有些特异,他没有就酒的好坏作出评价,但是,他看林苏的眼神,分明少了几许坚毅,而多了几许温暖。 这就够了。 丁心却不一样,她赞了酒,赞了小菜,对林苏身上层出不穷的小吃表示了兴趣,也对林某人进入她的地盘,她没有招待,反而让林苏各种招待表示不好意思。 林苏慢慢觉得,整个滴水观,貌似只有她是正常人。 但她也有一点错了…… 她觉得没有帮到林苏,就是一个大错。 她实实在在帮到了他,而且是帮了一个特别大的忙,林苏得她指点,上了她的小船,看到了段慕春的道影。 他揣摩着大衍一步,从滴水观一直揣摩到进入西天仙国的边界,越来越觉得韵味无穷。 但是,他还是不能踏出那一步。 他的元神在文山之上,静止不动,整整一天一夜! (本章完) 第915章 再入瑶池 随着小船高高跃起,他们穿过了夜郎国到西天仙国的那座悬崖,小船随瀑布而下,面前豁然开朗。 舟行水面上,清澈可见底,两岸青山倒影,如诗如画,丁心遥指前方一座形如巨剑的高山:“那里,乃是试剑谷。” 试剑谷! 林苏目光投向那座高山,山如断剑,石如断剑,船临近那片区域,一缕杀机隐隐传来,风中,似乎还隐约有杀声阵阵。 这是这片山河的历史记忆。 因为这里曾是一个血腥的战场。 说的是夜郎国初建国之时,吞并了西睦古国,有点膨胀有点飘了,就想着入侵西天仙国,打下一片大大的基业。 五十万夜郎大军从这里面而来,杀气腾腾。 西天仙国的朝堂都没反应过来,最关键的是,他们压根儿没想到夜郎国胆子会有这么肥。 所以,夜郎国一日挺进百里,进展顺利得异乎寻常。 但是,就在前面的这座山峰,有一个剑士在闭关,大军行进,他没有睁眼,大军灭了山下的村庄,他没有睁眼,但一群不长眼的士兵竟然本着占领就要扫清一切山峰的基本指导思想,冲上了山峰。 那个剑士毛了! 他这一毛,直接拔剑! 一步踏出,百丈之内的士兵尽皆震落山崖,第二步踏出,整座山峰所有生灵尽灭,三步踏出,前锋万人化为血雾,四步踏出,中军七零八落,五步踏出,帅旗倒,大帅亡,六步踏出,后军乱,第七步,他一剑飞出,横卷千里,那一剑,斩尽剩余的三十万大军,让西江断流! 那就是七步天杀剑的开创人,试剑谷的首任宗主雷段。 雷段在此闭关二十年,苦悟七步天杀剑,终于成功! 成功首日就斩杀了夜郎五十万入侵军! 其后,他也飘了,一路飘到了瑶池,找瑶池圣母要一块地盘,开宗立派。 他在那里说,瑶池圣母安静地在那里听,说完,瑶池圣母回答了两个字:“别闹!” 呼地一声,雷段高飞远走,直接从瑶池摔到了他出发之地。 于是,他的试剑谷只能在这里开宗立派。 这是林苏搜集到的江湖传说…… 听着挺滑稽的,但细思却也充满讽刺。 夜郎入侵西天仙国,还没轮到西天仙国的大军出动,被雷段一个人灭得干干净净,雷段脾气火爆了些,不太喜欢动口,只喜欢动手,大概少说了两个字:别闹。 雷段一剑灭了五十万大军,找上了瑶池,瑶池圣母脾气挺好的,跟他说了这两个字:别闹,然后他就回去了,灰溜溜地在原地开宗立派。 所以说嘛,这世上的事情,真不是你有万丈雄心就能做得成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万丈雄心也是个笑话,你一堆图谋,你费了一辈子心血,你设下想起来热血沸腾的大计,在高段位之人面前,可能就只有两个字:别闹! 试剑谷断崖之上有人,是一个年轻人。 隔着十里,但林苏还是感觉到了此人的不同,他虽然身在断崖之上,但身上的锋芒,却是满天山风都削不掉的,他就象是一把锋芒毕露的长剑,他在山崖一坐,下方的西江,鱼群都绕道而行。 丁心注意到了他的关注点,告诉他,此人名叫王飞,乃是试剑谷本代弟子中真正的天骄。 试剑谷,林苏打过交道,绝对不能算是等闲。 昔日瑶池会上的剑客,碧水宗后辈子弟路三千,全都是出自试剑谷,他们中途折翼,绝对不代表他们本人不出色,只是因为他们走错了路,跟林苏对上了。 今日又冒出一人,王飞! 而且在丁心的口中,此人才是试剑谷真正的代表人物。 他有何特异之处? 丁心告诉他几个点,他眼中就呈现出了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物形象…… 此人是一个很简单的人! 他进入道果境之后,不吃人间饮食。 他不找女人。 他甚至跟同门非必要不说话。 他一套衣服可以穿十年。 因为这些东西,于他,根本不重要,都属于可以省略的东西,他的人生,唯有剑道值得全力以赴…… “剑痴啊!”林苏感慨。 “剑痴?还真的颇为贴切!”丁心道:“他一生痴迷于剑道,目前唯一想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击败瑶池大师兄李道年。” “瑶池大师兄李道年?剑道非凡么?” 丁心眼中收起了云淡风轻:“说起此人,才真正是一个传奇……” 李道年,那在瑶池也是一个传奇…… 他年纪并不大,在瑶池弟子中,其实算是小师弟,但是,此人二十一岁入苍茫洞,三十一岁打通全部关卡,是瑶池八百年来第一个打通全部关卡的弟子,所以,他以三十一岁的年纪,成为瑶池大师兄——瑶池,跟很多修行宗门一样,以修行论资历,修行成了弟子中的第一人,不管年纪大小,都是大师兄!可惜瑶池不设圣子,否则,以他的修为,以他的剑道,必是瑶池圣子。 苍茫洞是什么地方? 丁心一深入解释,林苏心头大跳…… 苍茫洞,那是昔日大侠燕南天闭关之地,里面有他的苍茫剑道。 打通全部关卡,意味着他得了燕南天的真传! 燕南天,千年前一代剑神,比李泽西还早三百年! 纵然李泽西为剑而生,但修行道上论及这两位千年前的一代剑神时,还是有个先后顺序的,众人皆言,李泽西能够横扫一个时代,成就剑道上的赫赫威名,那是因为他没遇到燕南天,如果这两个超级牛人面对面,燕南天还是稳压李泽西一头,甚至可以说,不可同日而语。 林苏没有见过燕南天。 但他亲眼见过燕南天留在大苍某座山峰之上的剑气纵横。 千年前的剑气,直到如今还让剑道高手难以靠近。 这是何等的修为? 这是完全超出想象的修为。 瑶池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弟子,得了他的真传。 “燕南天,最后去了何处?也是无心海么?”林苏道。 “不!燕南天的结局,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丁心道:“听闻他闯下大祸,修为尽废,结局惨不可言,可没能耐踏上无心海,而他闯下的这个大祸,也跟天道岛相关。” “什么大祸?” 丁心轻轻摇头:“外界没有人知道,也许你此番上瑶池,能找到准确答案吧……瑶池,与燕南天传奇的一生密切相关,甚至有人言,当代圣女玉逍遥,就是燕南天的女儿。” 林苏大吃一惊…… 难道说,瑶池圣女玉逍遥竟然是上千岁的人? 我这是撩了个啥啊? 但丁心轻轻一笑:“我猜你大概有些误解,瑶池圣女玉逍遥,双十年华,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众人传言,千年前,当今瑶池圣主与燕南天结下一段孽缘,怀有身孕,但她志在瑶池大位,岂敢留此话柄于人?以大神通封存这颗生命之种,一封千年,直到二十年前,她才解封,生下这个女儿,有人言,是因为她接到了一则消息,言燕南天已经身死!瑶池圣主心头激荡,悲苦之至,就生下了燕南天留下的这点骨血,以告慰九天亡灵。” 林苏轻轻吐口气:“玄机千古万人从,风云无影去无踪,踏尽苍山人已远,深悔当年一世雄……谁能想到这个一代人杰,竟然有如此曲折离奇的一生。” 长风起,江水翻波,他们乘坐的小船顺流而下…… 试剑谷断崖之上,一人静坐崖边,一双有如利剑一般的眼神,一路追随。 这是王飞! 李纲从崖下经过,散发的绝代枪气,激发了他的警觉,他原本打算下崖与其较量一二,但是,一个声音钻入了他的脑海之中,让他止住了脚步…… 这个声音告诉他的是:记住那个坐在船头的年轻人,此人名林苏,乃是杀我试剑谷剑客、路三千的人,但今日你不宜轻动,因为滴水观在保护他,上得天道岛后,拿他试剑! 由此可见,林苏的西江之行,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太平,如果只有林苏一人上路,他这趟行程注定风云带闪电。 但是,他不止是一人是路! 他身边有丁心,有李刚! 这两人或许还不在试剑谷主的心头,但是,还有一人,却是整个修行道都噤若寒蝉的人,那就是动不动就测人运程,只报忧不报喜,测得不准还直接上手的乌云老道。 无风无浪的行程,经一日一夜到达瑶池之外的瑶城。 瑶城林苏曾经来过,那是在瑶池会的时间段。 给他留下的印象有那么几点,第一,这座城规划极好,看着就舒服。第二,这座城里的物价极高,大有十年不开张,开张吃十年的意思。第三,这座城干净得令人发指,传说中瑶池仙子每天在天上帮全城搞清洁卫生。 这些传言只是传言,林苏心头早已一一理顺。 这座城的规制好,这座城干净,是因为这座城本就不是城,而是一座大得无与伦比的大阵,仙子不是仙子,而是阵法假象。 这样的城,再离奇都能接受,因为它是瑶池的一个组成部分,甚至可以说是瑶池与世俗界连接的一个半封闭区域。 瑶池也是宗门,宗门就需要与世俗连接。 物资、人才、沟通…… 今日重至瑶城,跟往日热闹喧嚣不一样,瑶城很安静。 但是,也还是有很多人。 这些人当然不是参加瑶池会的,瑶池会还得再等接近百年。 但是,这些人也各有目的…… 有人是希望入门的,成为瑶池弟子,天下横着走三圈。 有人是跟瑶池做生意的,瑶池不管是人造的宝物还是天材地宝,跟林家的商品有个相同点,也是抢到就赚到,所以,有无数人不远万里而来,跟瑶池做生意。 当然,也少不了另一个群体,那就是隐居之人。隐居于此,江湖仇杀一概禁绝,他们不管有多少对头,都不必放在心上。 如果这种隐居不太纯粹的话,还有真正纯粹的隐居者,比如说往日的朝堂大佬,与朝官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倦了,累了,到得老来,退出朝堂,隐居于此,不用担心往日对头对他们下手,同时,还可以看一看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的另一种风景,如果此老头心态够年轻、身体功能还正常的话,兴许还可以在瑶城找到一个红颜知己。 必须得说,瑶城这方面真的能让人无限遐思啊,事关本地的一重神秘特性,这里的女人几乎不老!不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些老头找年轻漂亮的小妾,半点都不违和,在外界,他们可能还面临着“老牛吃嫩草”是不是有点下不去手的拷问,在这里就不存在了,没有人知道他怀里这棵嫩草,真实年纪是不是比他还大,到底谁是老牛,谁是嫩草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时间一长,目前看似平和安宁的瑶城,汇聚了各类人等。 林苏和滴水观两兄妹进入瑶城,丁心先开口了:“林公子,我与师兄就不入瑶池了,就在城中住下。” 于是,她与李刚去了一家客栈,林苏隔着老远听清了价格,上房十两银子住一个月。 绝对算不得便宜,但是,跟当日几百两银子住一晚,显然也是天壤之别了。 看来,但凡搞活动酒店就涨价,不是那个时代的专利,各个世界都一样,不要人教。 林苏顺着瑶城北边大道一路前行,前面是一面湖泊,湖泊之侧,是渡船,无数人盘腿而坐,绝大多数都是修行人。 这些人,就是一门心思想入门的人。 在城中客栈住着,永远都没有机会,还费钱,在这里坐着,免住宿费,同时还拥有机会,什么机会呢?跟渡船人混个脸熟,万一瑶池有什么事情需要人办,他们岂不就有了机会?万一这事情办得好,得到长老的喜欢,兴许美妙无伦的瑶池大门就对他们敞开…… 人啊,总得有些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林苏来到湖边,身着文士衣的他与周围之人显然有些不同,至少那个坐在船头的老头,盯着他时,眼睛里有了些许光亮…… “老人家,要下林苏,来自大苍国,与圣女有约,依约而来!”林苏微微鞠躬。 那个老头刚才眼睛还半眯,此刻眼睛大张,站起,鞠躬:“原来是林公子到了!请上舟,请!” 林苏一步踏上,小船悠然起步,一摇橹,烟波一片,再摇橹,直入水云间,三摇橹,消失得无影无踪。 外面的那些修行人眼睛全都睁大了:“我的天啊,文人就这般待遇?” “是啊,虽然外界文人也是能得到礼遇的,但差距这么大,我有些接受不了……” “要不,我们也换上文士衣?” “我说你们是不是一个个都是蠢?你们就只看到文士衣,没听见他说的话吗?圣女有约!”一个年轻剑客冷冷横了他们一眼:“圣女有约才是关键!你们有本事买到文士衣,可以不要脸地伪装文人,但能得到圣女之约吗?” 一句话,众人静音。 是啊,圣女有约,纵然他什么衣服都不穿,一样也是可以进入的…… 林苏脚踏这看似平常的渡舟,看着脚下如同丝绸一般滑过的碧绿湖水,感受着耳畔掠过的缕缕清风,也不由得被瑶池的风雅深深打动。 文人喜风雅,修行人喜实力,而瑶池,身为修行道的顶天梁,但每分每寸都透着风雅,也算是脚踏两条道,尽显道上风流…… 小舟不知何时越过了千里长湖,前面景象已然大变样。 又是一面长湖,却完全不是刚才的形貌,长湖之上,金莺横渡,尾翼之上五彩霞光。 长湖之侧,奇花异草、亭台楼阁。 即便这长湖之内,也有无数的奇鱼妙兽,甚至有一条长长的白蛇,这白蛇之长惊世骇俗,在水里轻盈游曳,就象是在小舟之下铺了一层银白之纱。 老船夫指指这条白蛇道:“此为瑶池护江仙蛇,名素贞。” “素贞?白素贞?”林苏眼睛睁得有点大。 船夫笑了:“公子知晓这名字的来历?我家圣女看了《白蛇传》之后,给它换的名字,她还给自己的丫头取名小青呢。” “有白素贞,还有小青……”林苏眼珠轻轻转一转:“有没有许仙?” “圣女说了,许仙的出现,需要缘分,今日公子前来,有意成为许仙否?” 林苏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万万不敢,万万不敢,这个白素贞我都不知道它是公是母,再说,它的体型也太大了,驾驭不住……” 话音未落,下方大浪突然翻滚…… 轰地一声,小船儿高飞远走,林苏空中回头,一声c…… 那条白蛇脑袋露出了水面,恶狠狠地瞪着他…… “小白!回去!”空中传来一个声音。 白蛇脑袋一缩,沉入了江底,林苏前面的江面上,一个美女出现,正是瑶池圣女玉逍遥。 “圣女!”船夫深深鞠躬。 “圣女!”林苏微微鞠躬。 玉逍遥一步而来,落在船头:“好了,归叔,你可以回去了!” “是!” 那个老船夫身子一缩,潜入江中,化为一只巨大的乌龟,消失于碧波之下。 林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点懵:“他居然是一只龟?” “瑶池弟子,专注于修行,没多少人愿意守在瑶城之侧,也只有龟叔这样的水族,才愿意在接引湖畔一守千年。” “护山灵兽,守护灵兽,我也见过,但是,他身上完全没有妖族的气机,我甚至不能分辨他的真身。” “瑶池修行,顺天应命,消妖气而逐正道,正是瑶池之功也。”玉逍遥道:“你来得比你所说的还早些。” 林苏微笑:“手头的事儿办完了,也就早些过来。” “离天道岛正式开启,还有一个半月,你此时前来,正好在我瑶池月池苑住上一段时间。”玉逍遥道:“走吧,我送你入月池苑。” 声音一落,她脚下的这条船突然发生变化,化为一朵青莲,莲高三丈,莲下有茶几,一杯香茶顺手送到林苏的手中。 青莲之外,湖水的速度瞬间更急,天空浮云,似乎也突然按下了加速键。 林苏知道,这是因为他乘坐的莲舟,速度加快了。 “你我上次通讯之时,你身在零丁洋上……”玉逍遥托着茶杯,目光轻轻闪动,小心措词:“是否是你刚刚在大隅演绎一曲大计之末?” 林苏轻轻一笑:“是!” “这曲大计,所有的一切,真是你干的?” “你指的是……” “大隅阅兵发生大变,西北草原大叛乱,更关键的是……文庙被毁,大隅科考取消整整三届!” 林苏微微犹豫…… 玉逍遥轻轻一笑:“莫要满足我这个好奇心,我这个好奇心完全没有实质意义。其后,你去过赤国,去过南阳古国,问心阁、烟雨楼想必不需要忌讳,是否你之所为?” 林苏笑了:“这个的确无需忌讳,问心阁、烟雨楼均是我之所为!” 玉逍遥轻轻吐口气:“问心阁倒还罢了,烟雨楼存在于江湖之上已越千年,多少罪恶因其而生,我娘也好,整个瑶池也罢,都想着清除烟雨楼,但是,却根本找不着它们真正的根基所在,你这一出手……我娘说了,如果真是你一手所为,你之手段实是让人耳目一新,瑶池也欠了你一份大人情。” “我灭烟雨楼,不因瑶池,我能灭烟雨楼,也不因为我有多大本事,而只因为我身在红尘之中,更方便行事。” “身在红尘之中,更方便行事,诚然有其道理,但身在红尘之中,沾染的红尘是非也更多,你有没有想过,你这几年南征北战,搅乱天下格局,有多少势力欲除你而后快?”玉逍遥道。 “当然知道!” “本次天道之行,有迹象显示,有很多势力会对你下手,这是我搜集到了相关资料!”玉逍遥手一抬,一块玉佩递到林苏手中。 林苏欠身相谢,玉佩一接触到他的指尖,里面的资料就进入他的大脑,化为一枚叶片…… (本章完) 第916章 滴水观的补缺之道 林苏的指尖轻轻捏着这枚玉佩:“这玉佩中没有滴水观,滴水观在你瑶池看来,是可信的?” “滴水观……”玉逍遥道:“滴水观,天缺道门,它们的道,虽然有些极端,但并非邪门外道,乌云道长,虽是修行道上的异类,被众多修道高人所诟病,但是,他决非邪徒,他所测运程之人,虽然死得无比憋屈,但是,每个人都有取死之道,都是该死之人!怎么?你这一路行来,对滴水观有不同的认知?” “不是!”林苏道:“我有两个同路人,出于滴水观,一路上颇有意气相投之感,就眼前情况来看,我赞同你的判断。” 他只说眼前情况来看。 因为不管是谁,不管何种宗门,最终是个什么模样,没有人能认定。 世间的迷雾,在任何地方都存在。 存在于朝堂,存在于殿堂,同样存在于诡秘难测的修行道。 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宗门过往的事迹来判定这个宗门的走向,他更不可能凭某一个人,来判定整个宗门。 玉逍遥脸色微微改变:“滴水观两个同路人?目前在何处?” “醉仙居!” 玉逍遥手指轻轻一弹,面前的青莲之上出现了醉仙居的全幅场景…… 这其实是个秘密,瑶城是瑶池的一个组成部分,瑶城全城尽在大阵之中,如果外界有人知晓,那谁还敢身在瑶城? 也只有在林苏面前,她才如此不避嫌,直接显示醉仙居的全貌,清晰地将这层掌控暴露无遗。 醉仙居内,三楼,两间相邻的房间,一间是丁心所住,一间是李刚所住。 玉逍遥静静地看着此二人,脸色有点奇怪…… “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但我希望你守口如瓶,不要跟任何人提及。”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你说!” “滴水观不同凡响,有很多东西超出你的预判,比如说跟你一路前来的同行人,比如曾经参加过瑶池会的另一人,都不正常!” 林苏目光抬起,等待下文,但玉逍遥还是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了:“这个李刚,不是人!” “不是人?” “他是一把枪!此枪名霸王枪!乃是上古战场遗留的一把绝世杀戮之枪,此枪滴水观得到之时枪灵湮灭,滴水观以妙法养之,终于培养出了枪灵,诞生了灵智,甚至化成了人形,更奇妙的是,这枪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不是人,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人,只不过长得有点怪。” 林苏心头大浪翻滚。 自己都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人! 所以,他内心有个禁忌,不喜欢别人骂他“棒杵”,但其实,他不折不扣就是个“棒杵”! 听起来很讽刺,但想一想却又有点悲哀…… “是不是感觉有点悲哀?”玉逍遥妙目移了过来。 “是!生而为人,世人多言悲苦,但他如果知道自己压根儿就不是人,可能会更加悲苦。”林苏言:“我懂你的意思了,你今日之言,我绝对不会在他面前暴露半分。” “悲苦者不只有他一人,还有一人,你一定会更加唏嘘……还记得当日参加凌云会的邱如意吗?” 林苏心头突然收缩了:“她……她也不是人?” “她是天缺岛上诞生的阵灵,她的归宿也只有天缺岛,乌云道长有感于天缺阵法终究有缺,就将此阵灵转换了一种生存方式,让她体悟世情,希望在红尘之中补齐天道之缺……她不知道自己是阵灵,她一直以为她是师尊特别宠爱的弟子,别的弟子犯错,滴水观严罚,唯有她,不管如何犯错,师尊都不罚她,她认为这叫宠爱,可真相非常残酷,这与宠爱无关,犯错,本身就是补缺的一个部分……”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透过天空游走的云霞…… 他眼中似乎浮现了前日的那一幕…… 他问过乌云道长,邱如意如果知道自己不能上天道岛,会不会跳起来揪了他的胡须,如此轻松俏皮、充满温馨的言语,没有换来乌云道长的哈哈大笑,换来的是少见的沉重…… 林苏一口气轻轻吐出:“我想有些事情已经跳出了乌云道长的预判,他一开始出于补缺之念,摘阵灵而化肉身,但十余年的朝夕相伴,十余年的情感交融,他已经有些迷失了,至少,在邱如意重归阵灵之时,他会怅然若失……” “是啊,世间人,世间事,何处不是如此?纵然是号称‘踏入修行道,世间再无情’的修行路上,也同样还是有无奈,有唏嘘,有苍茫一片……”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玉逍遥眼神也有些许特异…… 她说的是谁呢? 是滴水观的补缺之道,还是另有其人? 苍茫一片,是形容词呢,还是专用名词:苍茫剑道? 突然,天际之上,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这道剑光一出,整个天空似乎突然之间一分两半,这一片区域,宛若人间仙境,青山绿水红叶黄花,但另一片区域,却一片苍茫。 是的,苍茫! 天地大寂,四野苍茫,人命如草,逝者悠悠…… “好可怕的剑道,那是何人?”林苏遥望天边那道惊艳的剑影。 玉逍遥轻轻一笑:“也是我们天道之行的同路人,大师兄李道年……大师兄对你可能未必很友好,但我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跟他计较。” “对我可能不太友好,为何?”林苏道。 玉逍遥沉默了片刻,轻轻一笑:“以你的聪明,以你的过往阅历,肯定能看得明白……前面就是月池了,这月池之水,有助于修行,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就在这里修行吧。” 声音一落,脚下的青莲一吐,一瓣青莲将林苏送入月池,空中的逍遥圣女身子一转,莲花一合,消失。 林苏目光落在月池苑,眼中全是赞赏的表情。 月池之水,宛若玉质。 月池之堤,不是宛若玉质,不折不扣就是白玉碧玉相间。 月池之侧,红花绿树。 月池之上,一座高峰,高峰流水,飞珠溅玉。 清风徐来,水波兴起,两个侍女同时从前面阁中出来,同时躬身:“奴婢小木……奴婢小金,参见公子爷!” “小木?小金……” “奴婢二人都是傀儡,奴婢以青凰木为骨,小金以先天金为骨,以温香软玉为血雨制作而成,人类可以做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做,唯有一事,奴婢得先告诉公子爷,小青刚刚过来,封了奴婢的幽门,床席之事,可能不能陪公子做……” 林苏看看天,看看地,看看面前的两个美娇娘,心头一顿我c…… 进入月池苑,两个美丽的丫头。 丫头很坦诚,她们不是人,是傀儡,但是,这傀儡啥事都能干,甚至床席之间也跟人类无异,为啥呢?她们的血肉是温香软玉,温香软玉是一种传说中的玉石,跟人的血肉没有任何差别。 这些都挺正常的。 仙宗之中,这种高端侍女,虽不常见,但也有些传闻。用途是啥呢?当然是解决俗人的一些很俗、很低级的需求。 但刚才发生了什么? 在他进来之前,有个人先来了,封了她们的幽门,啥叫幽门?我就不解释! 这个人是小青,逍遥圣女的贴身丫头! 她什么意思? 担心我对这两个丫头下手? 拜托! 我林苏是那种人吗?连非生物都下得了手? 埋汰谁呢? 再说了,这种丫头不就是肩负那种使命的?我动不动跟你有啥关系? 不对呀,贴身丫头不是紧跟主人思路走的吗?这难道是玉逍遥的意思?玉逍遥你不希望我对别的女人亮家伙?甚至不是女人的非生物…… 世间只有一种人才会管男人管到下半身,那就是对这个男人有花边想法的女人…… 我c! 你确定这角色定位没有偏差? 林苏似乎明白了玉逍遥刚才所说的一番话…… 瑶池大师兄对他不会太友好,为什么呢?原因玉逍遥没有说,但她说,以他的聪明,以他的阅历会明白…… 现在林苏有点明白了。 一个超级大宗门,有一个圣女,没有圣子,但有一个不是圣子胜似圣子的大师兄。 圣子与圣女如果没有外力介入,有很大的概率会是一对。 更何况这两个人从千年前就有了一个相通的地方,那就是燕南天,李道年是燕南天的隔世弟子,得了燕南天的剑道真传,他也就跟燕南天有了一种天然捆绑。 而玉逍遥,有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传说:她是燕南天留下的那颗种子,在瑶池圣母这千年沼泽地里生根发芽长出来的。 那么她也跟燕南天有关系。 两个有着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之人,两个惊才绝艳的本代天骄,成为一对,大家喜闻乐见,估计李道年也是这么想的。 而如今,自己这个外来人一脚踏进了禁区。 李道年瞅着林苏大概象瞅着一脚踏进他家洞房的不速之客…… 所以,他感觉到了威胁…… 所以,他才对他林苏不会太友好…… 林苏想明白了这一节,满心的不对劲。 我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真心没想树敌,尤其是不想树瑶池大师兄这种级数的大敌,偏偏因为子虚乌有的一层关系招致敌对,关键是玉逍遥你也没给我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啊,我凭空成了情敌我很冤…… 虽然肚皮里一肚皮的不开心,但林苏进入这面池子,还是感觉到了开心。 这月池,类似于人鱼一族的元气池,满满的都是天地元气,而且也具有检测全身上下不和谐之处的独特功效。 功效如何体现? 你身在月池之中,运转全身修为,哪里冒泡泡,就代表着哪里有破绽。 修行途中,没有人能补全全身上下所有的破绽。 这些破绽甚至很少有人真的在意,因为这破绽不补,也并不影响你向前跨上一大步。 但是,林苏知道,这些破绽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形成无法弥补的大漏洞,会成为你某一个阶梯无法踏足的、致命的瓶颈。 这就叫千里江堤,毁于蚁穴。 这就叫危巢之上,难起高楼。 林苏在修行道上,是完美主义者,他的窥人境,是完美根基。 他的窥空境,也是完美根基。 这两重完美,都给了他巨大的回报,窥人境修出了武道元神,开修行之先河;窥空境开了人体五大秘境,更是开了修行之先河。 而今,他面临着修行道上的、至关重要的一个大路口:象天法地! 只要在天道上,他悟得金木水火土五行规则,就可以让体内五大秘境合而为一,他就能打开长期以来制约他修行道的瓶颈,步入修行道上最关键的那个阶层:象天法地。 象天法地之下的道果、道花境,没有天劫,而象天法地,有天劫,说明什么?说明天道也承认,象天法地,才算是进了天道管辖的领域。 这就是修行真正意义上的登堂入室。 这个阶段,林苏已经万事具备,就欠东风。 进入天道岛,大概率会踏入,那么,在这关键路口上,他需要梳理全身上下,让自己步入完美境界。 瑶池月池,就是这样的妙境。 林苏一进入,修为一运,到处都在冒泡泡…… 但是,在他定向修补之下,这些泡泡快速消除…… 第一日,消除了三成。 第二日,再消三成。 第三日,再消三成…… 第十日,随着最后一个泡泡消于无形,林苏身上渗出的最后一缕污垢也消于无形,他的眼睛慢慢睁开,全身上下,一片通透。 与此同时,他大脑之中、文山之上的那个元神突然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从十二天之前开始酝酿,一直没能踏出,但如今,他终于踏出了! 这一步,是大衍一步! 林苏静静地躺在池水中,任由元神将这大衍一步开始全新的演绎,从无到有,从浅入深…… 这一躺又是整整一个月! 他心无旁骛之下,没有看到一个人。 这个人这段时间悄悄来了三回,每次都在入口处看着月池,看了半响没发现任何异常,再悄悄溜走,这个人是逍遥圣女贴身侍女小青(她原来不叫这个名字的,是因为《白蛇传》的出世,圣女非得将她改名字叫小青,丫头表示自己挡不住)。 今日亦是如此。 小青再次看了月池苑的情景,实在没憋住,一溜烟飞跑,上了琴岛。 “小姐,奴婢刚从月池苑过来,有个好消息,也有个坏消息。”小青跑到逍遥竹下,一屁股坐在盘腿而坐的玉逍遥面前。 逍遥圣女眼睛睁开了,如同一道流光划过苍穹:“坏消息是什么?” “他好像辜负了小姐的一番好意,竟然没有练功的迹象。” “不会吧?”玉逍遥眉头微锁,手轻轻一弹身边的逍遥竹,逍遥竹发出一声脆响,如同一圈水波在竹子上轻轻荡开。 玉逍遥一眼看到了林苏,林苏躺在月池之中,他的四周,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涟漪。 “看到了吧,小姐,如果他在修行练功,无论如何都会有道波的,奴婢注意看了三回,每次都没有道波,这表明他根本没有修行。” “看了三次都是目前这种情况?”玉逍遥道。 “嗯,三次全都一样,一丁点的道波都没有!” 玉逍遥轻轻吐口气:“看来,他是在盘点计谋,真的没有练功,毕竟他不是一个标准的修行人,也许更多的还是智计博弈,人啊终究是各行其道,不可强求……这终究也辜负了我的一番厚望,算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就是他没干坏事,当然,也有可能是奴婢有先见之明,先将小木和小金的幽门给封了,他想干坏事也干不成,所以整个人都老实了……”小青得意洋洋地在那里表功。 逍遥圣女一爆栗准确地敲在小青的脑壳上,随着这一敲,她们面前的睡觉场景消失,小青抱头鼠窜…… 但逍遥圣女手一起,隔空将她捞了过来,翻转打了一顿屁股,打得咬牙切齿:“你自己瞧瞧,你这干的是不是人事,直接封了两个傀儡的幽门,还让他知道,他会怎么想?他是文人,是斯文人,你这纯粹是斯文败类……” “奴婢这是为小姐你做的,你怎么能这样?你没良心……” 这辩解不出倒还罢了,这辩解一出,换来了另一顿揍…… 逍遥圣女的现场观察一关闭,林苏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眼睛一睁开,他一步出了月池,上了池岸,刚刚上岸的瞬间,他似乎是千万条人影同时踏上,但下一刻,千万条人影变成了三十六条,再走一步,变成了九条,再走一步,所有的幻影同时消失,他就只有他一条! 短短九步踏过,林苏完成了从元神练武到肉身修武的全过程。 大衍一步,他入门了! 一个半月时间练一式,而且还只是入门级别的招式…… 这对于林苏而言,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独孤九剑这种级数的传奇武技,他练起来也只在一夜之间,号称难练更难精的小周天三十六步,他只看别人踏几步,就练得有模有样,小周天三十六的升级版,周天九步,他也只花了一天一夜时间。 而这大衍一步,他花了整整一个半月! 而且是几乎全身心投入的一个半月! 对于他而言,似乎是慢得出奇,但如果那位留下大衍一步的传奇女子段慕春看到他这几步,绝对会怀疑人生。 因为在她漫长到以千年为跨度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这种奇迹,是的,从来没有! 几步踏过,林苏脸上也慢慢露出了笑容。 他体会到了大衍一步的奇妙,这种步法最大的好处就是隐蔽性极强,一般人根本看不出它的玄妙,只会将他这几步,当成最普通的漫步。也许唯有对敌之时,他的对手才会发现这步法的玄妙之处…… 林苏上了红亭,小木和小金同时站起:“公子,可要用些酒食?” 这大概就是傀儡的好处了,如果是一般丫头,服侍的客人一个半月都在睡觉,她们会感觉无聊,但傀儡不会,你不管耽误多久,只要她们的能量源还在,她们就如同刚刚见面时一样,不会多想,没有杂念。 “随意来点吧。” 很快,一个托盘托了上来,有酒有菜有饭有清汤。 菜是人间小菜,鲜美绝伦。 饭是瑶山玉米,每一颗都隐含天地元气,林苏有点怀疑《镜花缘》里面说的吃上一粒一个月不饿的仙米,就是这种米。 清汤虽清,但只要喝一口,就能体会出七八种不一样的滋味,混合在一起,能将人的味蕾完全撩动。 而酒,林苏品了一口…… 这酒,就是瑶池琼浆,昔日抱山万里奔赴,只为喝上这么一壶酒,后来喝到了,抱山大失所望,说这酒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酒,就是各种天地奇物的大杂烩。 抱山是对的,这酒,的确是各类奇物的大杂烩。 不过,对于林苏这种并不好酒的人而言,这种大杂烩也挺不错的,至少可以让自身感受无比的充实饱满,似乎血液的奔流都快了三分。 “公子,还想要点什么?”小木道。 林苏瞅瞅面前这个小傀儡,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你们瑶池能不能不要将傀儡制作得这么精美?你这是引诱人犯罪啊…… 就在此时,林苏的目光突然抬起…… 园子入口处,似乎突然间成了另一个季节:深秋! 一条人影漫步而来,每一步踏出,脚下的无边春色都在消退,他整个人,就如同一个行走的季节风向标,身前可以是春天,但他若到,再无春色,只有苍茫一片的秋天。 “林苏是吗?在下李道年!”来人开口,声音很是清淡。 李道年! 林苏慢慢站起,脸上慢慢露出微笑:“小弟曾闻兄台之大名,瑶池大师兄,盛名播于天下也!” “听闻过本座之名那就很好!”李道年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人还在百丈外的园门边,但说到最后一字的时候,就到了林苏身前,手一起,拿起桌上的酒壶,酒壶轻轻一侧,壶中酒射入他的口中。 林苏怔怔地盯着这射出的酒剑。 常人看来,这只是一次很潇洒的举壶畅饮,但在他千度之瞳下,却看得分明,这溢出壶中的酒,化为万千小剑,是的,每一滴酒就是一把剑,举壶畅饮,于他,是万剑归宗! 剑世界! 其造诣不在何素之下! (本章完) 第917章 文界之力败剑世界 李道年畅饮半壶酒,慢慢将壶拿开,一双厉目牢牢锁定林苏的双眼:“本座亦曾听闻过兄台风花雪月的手段,是故有一言欲送于兄台!” “李兄但讲无妨!”林苏道。 “各人均有各人之道,身为文人,不妨高阁为官,不妨茶楼赋庸风雅,修行道上,莫要横加涉足,更莫要坏了规矩。” 林苏微微一笑:“天道之下万条道,但有慧根俱可行。天道并未规定,一人但踏文道,即不可入修行道,李兄却言规矩,此规矩……莫非是兄台自定?” 李道年慢慢俯身:“本座不屑于与你口舌之争,你只需要明白一点足够。” 他的声音很慢,很舒缓,但随着他这一俯身,宛若一座高山缓缓压下,巨大的压力压得风都难渡。 但林苏目光抬起,依然宛若春风:“哪一点?” “江湖之上,识时务者为俊杰也,不识时务的蠢货,最终的结果,会是身死道消!” 林苏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此言诚然不错,何止是江湖之上?殿堂之上亦是如此!可是……兄台所言的,不识时务之蠢货,却是贵姓?姓林还是姓李?” 李道年猛然站直! 他这身躯一起,宛若一把长剑虚空而立,剑意弥空! 狂风大作,两名傀儡侍女直接卷出了亭阁! 但林苏,却依然淡若春风,他的手一起,桌上的酒杯托到了唇边。 “林苏,你是赌定本座不敢在瑶池杀了你么?”李道年声音无比的清冷。 “不!”林苏品了口酒:“我不是赌你敢与不敢,而是赌你能与不能!” 能与不能? 李道年瞳孔慢慢收缩:“这算是挑战么?” “算!” 呛! 李道年陡然拔剑! 如果说先前他还有几分顾虑,顾虑着瑶池的法度,不便于对他下手的话,现在障碍已然扫清,因为林苏在挑战他,而且明确回答了一个字:算! 既然是挑战,那就没有障碍了! 哪怕身为主家,跟客人动手礼法不支持,但修行道上的规矩支持,这也就足够了! 李道年长剑一出,整片天地顿时苍茫一片。 天苍苍,野茫茫…… 草木如遇严冬。 人命亦如草芥。 满天的风,化成了万千小剑,这些小剑,就是苍茫剑道,苍茫剑道,剑世界之道! 遥远的琴岛之上,玉逍遥脸色突然改变,猛地站起,一步踏破长空…… 但是,李道年出剑在前,她起步在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到达。 眼看林苏就要在这一剑之下,身如败草…… 突然,林苏眉心微微一亮…… 月池苑陡然发生改变…… 月池苑四周,两座高峰同时升起,一座城池牢牢封锁四周…… 城墙之上,一人白衣如雪,正是林苏。 林苏逍遥笛横于唇间,一吹之下,一段玉逍遥都从未听过的奇妙乐曲响彻瑶池! 乐曲逍遥自在。 乐曲萧洒无伦。 乐曲宛若江湖风云起。 乐曲又是乱世江湖之中的那一缕自由自在的魂。 乐声一起,李道年的苍茫剑道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意境一破,苍茫十三剑一剑都发不出来! 就在李道年全身大震之际,高峰之上,一名金甲将军突然出现,一声断喝:“弓如霹雳弦惊!” 哧! 一箭飞来,直指李道年的眉心! 李道年长剑猛起,苍茫剑道之中弥漫的万千小剑同一时间收入这一剑中,硬挡! 轰…… 李道年高飞远走,掠过月池,撞上后面的山峰,山峰之上,泥沙俱下,李道年半边身子陷入泥土之中,束发玉冠都碎成了碎屑,披头散发,完全不敢相信。 林苏眉心金光一收,四周恢复原样,他似乎完全没离开过这座楼阁半步,他掌中的酒杯甚至都没有放下,此刻移到唇边,再品一口。 空中金光一闪,宛若一朵莲花开在天际。 下一刻,玉逍遥破空而下。 她的眼睛睁得老大。 身在琴岛之时,她突然看到了月池苑这边的那道剑光,让她后背都冒了冷汗,天啊,大师兄对他下手了。 但等她赶到时,看到了什么? 他在阁楼之中悠然自得地喝酒,而大师兄,披头散发地将自己差点活埋。 这还是大师兄吗? 李道年此刻真正是羞愧欲死。 任何人在意中人面前,总是格外在意形象,尤其是这个意中人还是宗门圣主的独生女时,这种形象更是任何人都不能侵犯。 但今日,他这一辈子从未有过的落魄落入她的眼中。 林苏,你个混账王八蛋,老子跟你誓不两立! 他的身躯一震,稳稳站住…… “你们……在做什么?”玉逍遥目光投向李道年。 林苏道:“我与李师兄在论道,李师兄苍茫剑道,不愧是千年前一代剑神之传承,委实强悍绝伦,竟然能够以身化剑,所到之处,山崩地裂!” 四周无数人影浮现,听闻此言,脸色稍和。 原来刚才这轰然一击,是李道年以身化剑所致,那就没毛病了,大伙儿还吓了一跳,生怕这个异乡人轻描淡写间击败了瑶池第一弟子,如果是那样,瑶池如何在修行道上执牛耳? 李道年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也不知道是缓和过来了,还是羞愧所至,飞身而去。 空中的瑶池弟子,也尽数离开。 月池苑清静了…… “好了,现在没有外人了,告诉我,怎么回事?”玉逍遥漫步而来,坐在林苏对面。 “你家大师兄,真是有病啊!”林苏长长叹口气:“我也不知道哪里惹他了,他一来就摆出一幅欠揍的表情,威胁于我!” “威胁你?”玉逍遥脸色一沉。 “是啊。” 玉逍遥慢慢抬头:“然后呢?” “然后他出了剑,我也出了招,结果很明显,他牛气哄哄的,转眼间被打回了原形。” 玉逍遥目光闪动:“你的剑道,尚未入剑世界,不可能将他打回原形,所以,你用的是文道!” “是!” “所以,他气得半死,而你,也不必乐。”玉逍遥轻轻叹口气:“需要知道,接下来的天道之行,你的文道会被完全封锁,你也会被打回原形!” “我乐吗?我甚悲!”林苏叹得比她更夸张:“我应你之召唤而入瑶池,接近两个月时间躲在这间破院落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生事不惹事我一辈子都没这么乖过,谁知道突然跳出来一个大师兄,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一顿收拾……哦,结果虽然有点小偏差,但他主动收拾我的这一点不可改变,做客做到这份上,我大概也是天下独一份,请问圣女,我怎么乐?我又凭什么乐?” 玉逍遥一肚皮的不知道如何言说…… 他说的每个字都充满委屈,充满正义,充满世俗的道理…… 可是结果呢? 是他将大师兄差点打到土里去了…… 你这打人的人还委屈,我家大师兄这时候怕不得上梁…… 算了,做主人嘛,得对他表示安抚:“这件事情算是瑶池的不对,我代大师兄给你道个歉行了吧?” “道歉就不必了,跟我说些事儿吧……” “什么?” “我想知道昔日燕南天入天道岛,到底触碰了什么禁忌,江湖之中传闻甚多,莫衷一是……” 玉逍遥沉默了半响,终于还是说了…… 这件事情其实也不算是秘密,至少在修行道上高层尽知,你林某人不知,是因为你是半路出家的,你不算是纯粹的修行道…… 那还是千多年前,燕南天也上过天道岛。 他发现了天道岛的一个惊天大秘密。 天道岛,于这片天地之修行人,是梦幻天堂,是修行进步的圣地。 但是,它本身的定位并不是天道的福音。 它跟一个神秘而庞大的宗门相关。 这个宗门名:道宗! 天道岛乃是道宗秘密掌控的一处秘境。 道宗依靠天道岛,吸纳这片天地真正的天骄,以供他用,那个时候的天道岛,其实是这个宗门的收割场,但有天骄成长到可以上岛的地步,就会落入他们手中,由他们掌控。他们掌控了这些天骄,也就掌控了九国十三州的修行道。 燕南天发现这个大秘密,拔剑而起,怒斩道宗看守三百余人,最后一剑斩了道宗与天道岛联系的传送门。 那一战,天道岛上白骨盈野,那就是时至今日依然让人触目惊心的“白骨路”。 那一战,道宗圈养这片天地修行天骄的魔爪直接斩断。 那一战后,天道岛这片神秘的领域,成为九国十三州修行人真正的修行圣地。 那一战,也真正成就了燕南天这位传奇人物的剑神之名。 然而,他也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哪些人? 前期上过天道岛的人! 这些人可都是天骄,而且在天道岛上悟出规则之后,全都成为修行道上的顶天梁,原本一个个光鲜亮丽,主导修行道上的风云。 但燕南天将“天道养奸”的大秘密捅破,也顺手掀开了他们的遮羞布。 基本可以断定,但凡上过天道岛、而且顺利回来的人,全都是已被道宗驯服之人,否则,你也根本回不来。 这个结论一出,那还得了? 整个修行道顿时乱成一锅粥,那些宗主级别、太上长老级别的大人物,名声直下九重天,无数人指责他们为异域宗门卖命——明明知道天道岛的阴谋,偏偏守口如瓶,任由各路天骄定期前往天道岛,甚至创造条件送这些天骄身入绝地,那就是铁钉卷脚的叛徒! 那些人如何能容得? 于是,他们污燕南天信口胡言,他们说燕南天是疯子,甚至说他是魔族,有意挑起人族内讧…… 另一方面,这些人对燕南天进行了大规模的围追赌截。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燕南天跟瑶池有了关联,当今瑶池圣母,当日的瑶池圣女,站在了燕南天身后,任由大浪浮沉,她与他一同面对。 二人同日月、共星空,历八万个日夜,转战亿万里山河,终于将这些道宗走狗尽数除尽。 “天道养奸”这条跨越千年的阴毒大计,也在二人手下正式落幕。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可以窥见风雨之后的那一抹彩虹时,烟雨楼出手暗算,燕南天没能逃过这一劫,中了“绝天咒”。 中了“绝天咒”之人,终生无法触碰天道,所有天道规则,于他尽是绝命之物,他的修为、他的剑道自然也是浮云。 瑶池圣母为他建了一座南天宫。 屏蔽天道,封他之身,续他之命。 燕南天从此居于南天宫内,一步都不能踏出。 如此过了千年…… 如果燕南天是个寻常人,在南天宫中,他或许还能再活千年。 可是,他不是个平常人,他的一生注定不能平庸。 这千年时间里,他内心演绎剑道,越来越不可测,终于在二十年前,他的剑道玄机迸发,南天宫的欺天大阵都无法封锁,触发了天道,天诛之下,他灰飞烟灭,一代剑神,就此落幕…… 林苏长长吐口气:“因剑而生,因勇而雄,最终却因过于卓越而死……我原本以为千年前的英雄,我只需要佩服两个人,现在冒出了第三人,燕南天,无愧一代剑神也!” 玉逍遥美眸闪动:“除了他之外,你还佩服哪两位?” “第一位,剑门前掌教独孤世,在黑骨魔族肆虐大苍,亿万民众陷入倒悬之境,他自知出兵就是死,但他依然带领三千勇士出了剑门关,真正是铁血英雄沙场死,我以我血写剑门!” “独孤掌教,的确令人佩服!还有哪位?”玉逍遥道。 “自然是以八万青丝为人族铺路的一代圣人!” 千年前两大人杰,兵圣,以八万青丝铺就人族之基,独孤世,以三千白骨铺平一国之路,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无可替代的,是他怀有深深敬意的,今日她那个遥远得似乎隔了千年的爹爹,竟然跟他心中最敬重的二人并列,玉逍遥突然有了一种骄傲,有了一种感动…… 虽然这个爹爹她从来没有见过。 虽然爹爹离世,母亲才解封她这颗生命之种。 虽然人前人后,她从未以燕南天之女而自许,但是,这个名字在她心中还是有着无穷的分量…… 玉逍遥一口气轻轻吐出,慢慢低头:“刚才听你说到佩服千年前的两个人,我还以为会听到另一个名字:李泽西。” 林苏的目光也收回了,微微一笑:“我没有将他当成千年前的人,他于我,是本代之人!” 这就对了嘛! 已经死了的人,盖棺定论,该佩服就佩服毫不含糊,而目前还健在的人,就没必要那么矫情了…… 玉逍遥释然了:“离天道之门真正开启,还有七日,你入我琴岛吧!” “入琴岛?你……你不觉得会让某些人不快?” “纵然有某些不快,也好过你在这里直接动手!”玉逍遥横他一眼。 林苏目光抬起,看看天空,看看月池,认了:“倒也是!” 玉逍遥一步踏出,林苏紧随其后,两道人影长空划步,从月池苑中消失。 月池苑之后,十里开外,一人站在山顶,风气,四周的黄叶飘飞。 一股可怕的严冬似乎扑面而来。 他是李道年。 他的下方山峰之上,有很多瑶池弟子,这些弟子眼观鼻、鼻观心,决不抬头,全都在闭目练功。 他们内心都在打鼓,大师兄不高兴了,这个时候,谁都不能触他的霉头。 在他们的认知中,这位大师兄不高兴是因为圣女邀这个年轻文人入她的琴岛。 但李道年心头的火苗,又岂止是这个? 今日他遭遇了一场大败! 仅仅一击,他这个修行道上顶天梁中的顶天梁就被他击败。 虽然这是文道伟力,并非修行道上的手段,但他李道年岂是能接受失败之人?管它哪一道都不行! 而现在,他随玉逍遥上她的琴岛,更是直接撩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玉逍遥的琴岛,于她是闺房一般的存在,他多少次想进琴岛,都被拒之岛外,而这个人,却上了两次,第一次是主动求见,她见了,这是第二次,是她主动邀请的! 他遥遥站在山顶,望着林苏进了琴岛,心头大浪翻滚,多年修行的心境,竟然难以安宁。 林苏,请你千万别忘记:天道之路上,没有文道!!! 琴岛之上,百花盛开。 逍遥竹前,也有一枝,林苏和玉逍遥同时空中而落,这朵花儿轻轻摇曳,宛若迎宾。 林苏漫步来到花前,手一起,逍遥笛出,这花儿似乎突然活了,跟他手中的逍遥笛竟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应。 “这朵花儿,就是连通逍遥笛的关键?”林苏手指轻轻抬起,托着花瓣。 “竹生而花隐,竹去而花生,二者同根同源,所以才能万里虚空,实现互通。”玉逍遥微笑站在他身边。 “你瑶池之雅,还真是入骨入心,即便是通讯之物,也是如此独具匠心。”林苏轻轻一笑:“我有一个提议,似乎也颇为风雅。” “说说看!” “摘下这朵花,插于你的发间,你我之联,岂非不再限于琴岛?” 玉逍遥心头微微一震,目前她与他的确可以互联,但仅限于逍遥竹下,如果她离开了琴岛,就没办法跟他相联了。 而他提了个建议,他持逍遥笛,我戴逍遥花,纵然天南地北,心念一动就是相伴相随。 世间传讯符多的是,瑶池光是传讯符就不止千个品种,但又有哪种传讯符如此风雅?如此之独特? 玉逍遥轻轻摘下面前的逍遥花,逍遥花在她指尖振翅欲飞。 突然变成了蝴蝶,蝴蝶飞起,投入她的发间,她的发间,多了一朵小花。 她的头发轻轻一扬,小花儿又成了蝴蝶,陷入了她的发间最深处。 她的目光一回,就看到了林苏发亮的眼神,玉逍遥轻轻一笑:“此处有诗否?” “如果你答应我不想多,我就给你念一首!” 玉逍遥眼睛好亮:“好!” 林苏吟道:“逍遥叶叶为多情,一竹离枝一恨生,自是相思抽不尽,却教风雨怨秋声。” 玉逍遥轻轻吟诵,脸蛋上一丝红霞悄然绽放。 逍遥叶叶为多情,这是专门为这逍遥竹而题的。 一竹离枝一恨生,如果写一“花”生,那是逍遥竹的天然特性,但花字改成了“恨”字,放在这里却是别有一番缠绵。 第三句…… 我的天啊,这个……我答应了不多想。 却教风雨怨秋声…… 一句话,将最难解读的那种含义,一步推到了极致。 一时之间,玉逍遥心头乱颤,她目光抬起:“可以写下吗?” “自然是可以的!” 林苏宝笔落金纸,宛若一道流光划过,七彩霞光弥漫整座琴岛。 刚刚从岸边过来的小青,一下子定在湖中,进还是退,成了一个大问题,圣女在琴岛会客呢,还玩出了七彩诗篇,我怎么去? 而遥远的山顶之上,李道年刚刚平息的内心躁动,又一次变成了大火烧山…… 就连瑶池深处,某座深宫之中的瑶池圣母,脸色也微有改变,她的面前,也是一朵花,花儿轻轻旋转,传来了琴岛上的信息…… “圣母!”旁边一个老妇人轻轻吐口气:“此贵宾留于琴岛,圣女似乎有欠考虑。” 圣母目光慢慢移了过来。 “此子几乎已是天下敌,瑶池与其相互利用可,但如果与其捆绑,圣母也需要考虑得与失。” 圣母轻轻道:“此子几乎是天下敌,此为实情,但你可知他为何会是天下敌?” “离经叛道!” 圣母摇头:“为天下敌者,未必只有离经叛道,还有一句刚刚传入西天仙国的文道谚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老妇道:“木秀于林,终归也只是一木……” 圣母轻轻一笑:“梅姨,你可还记得,这同样含义的话,你在千年之前就已经说过。” 老妇全身大震,猛地跪下:“属下该死!” 千年之前,圣母还是瑶池圣女,她选择跟燕南天同进退,与各大顶级宗门为敌时,她也劝过她,说的话,真的跟今日所言如出一辙。 这句话被圣母当面提起,无疑是触她最大的霉头。 圣母慢慢站起,走到她的面前:“梅姨,你跟了我千年之久,我知道你对我从无异心,你所思所虑,尽是站在你的角度,为我作出的最优解,然而,世上总有些人,总有些事,让人……” 她的声音停顿了。 似乎一瞬间,思绪飘离了很远很远,她的声音也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此子,很象他!而逍遥,象我!” 梅姨轻轻吐出口气,内心一片狂乱。 林苏很象昔日的燕南天,而圣女,很象当年的你,圣母,你这是何意?(本章完) 第918章 琴岛之上传世曲 琴岛之上,玉逍遥将手中的诗稿一折两折三四折,折成了蝴蝶,玉手轻轻一转,这只蝴蝶也不知去向。 她的目光慢慢抬起:“你之笛已在掌中,刚才那一曲,能吹完么?”刚才那一曲,《笑傲江湖》,林苏其实只开了个头,李道年的苍茫剑道就被他撕得七零八落,乐曲也就此中止,这一曲在瑶池之中突然而起,又戛然而止,留下了多少意难平? 其中至少有瑶池圣女玉逍遥,她是最为意难平的。 她想听完这支曲。 林苏轻轻摇头:“此曲不合适。” “不合适?” 林苏道:“此曲并非常规之曲,此为战曲,你我之间,我不希望有战……另外给你吹一曲吧。” 玉逍遥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有听不到刚才绝妙之曲的遗憾,但也有深深的认同…… 你我之间,我不希望有战,所以,这首战曲,我不在你面前吹起…… 江湖之上,诡秘横流,多少同门反目,多少亲友成仇,这样的事情,在瑶池秘库之中记载的没有万件也有八千件。 但他却告诉她,我不希望与你之间有隙! 我又何曾想? 在与你东南佛国相逢之前,我内心深处的确将你视为竞争对手,但自从一首《一剪梅》传世青诗送到我手中的时候,我心中也每每在徘徊着这个问题,你与我,此生会是何种关系?而今日,我至少得到了一个答案:你不希望你我为敌! 万千思绪从玉逍遥心头流过,化为一句很平常的话:“那你欲奏何曲?” “当日《一剪梅.独上兰舟》送给你了,我为这首词儿谱了个曲,我吹给你听!”林苏逍遥笛一横,笛声悠然而起…… 这一曲,演绎曲道无尽的美感。 这一曲,不再是杀伐天下的快意恩仇。 这一曲,缠绵绯恻,不管是百炼刚,还是云淡风轻的仙子,统统化为绕指柔。 琴岛之外的湖畔,几名瑶池女子停下了脚步,甚至还有几人虚空定在空中,往日的天高云淡,在这奇妙之曲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从此,她们的修行道上,多了几缕世道妙音,在浮云之下,在碧水之间,在斗室之内,在枕席之侧徘徊不去。 侍女小青,已到了琴岛之外,终究还是没有上岛,她在湖面失魂落魄,她的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脑袋,这是守护神兽白蛇,她有个让人很无语的名字:白素贞。 白素贞是妖蛇,但是,她也是通人性的。 她知道自己这个名字的出处,她还亲眼看过《白蛇传》,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谁,他就是写下《白蛇传》的那个人,他来到了瑶池,瑶池上的琴岛,仿佛成了《白蛇传》里的西湖断桥,一如书中写下的那般美妙。 美妙如梦的乐曲之中,白蛇出了水,遥望琴岛,她陷入了迷蒙…… 如果面前上演的也是一部千古名篇,那么,他是不是许仙呢?而白素贞又是谁? 白素贞是谁?如果拿来问瑶池的人,瑶池的人会同一时间将手指指向她这条护宗妖蛇,但是,护宗妖蛇自己突然发现……我不是白素贞,圣女自己才是! 世事变幻,千秋无定,有很多故事,都在这世间一遍遍重演,但是,也有很多故事跳出了故事的框架,变成了另一个故事…… 湖水悠悠,乐曲悠悠,一曲传世名曲《一剪梅.独上兰舟》,在这五月初,在这修行圣地瑶池,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将瑶池各位仙子的心,乱成了西湖水…… 瑶池圣母痴了…… 她似乎又一次回到了千年前,那个时候,她是瑶池圣女,风华正茂,看天下人如看蝼蚁。就在她自以为自己是天下年轻人可望不可及的顶峰之时,一个男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这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这是一个真正的天下敌! 此人与她大战于九曲山之巅,最后以苍茫剑道击败了她,将她从九天之上打下了尘埃,如果说这一剑,是撕开她们之间那层幕布的利器的话,他的诗,却将这层幕布后面的天空变成七彩颜色。 那个人就是燕南天,一个以剑驰名却又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是的,燕南天也曾是文人,因文才出众而独步文坛,却因嫉恶如仇、妄议国政而科举除名,从此,他就成了修行路上的一个奇葩,他的诗,入了尘世,入了修行道,甚至与他的剑道合二为一,众人皆言,他是文人之中最擅用剑的,也是剑道之上写诗最好的。 也不知是他的剑,还是他的诗,将自己这个瑶池圣女拖入了万古沉沦。 她跟着他转战亿万里山河,杀内奸,灭宗门,除魔族,诛妖族,纵横十国,横扫八境,两百余年时间里,他们就这样携手并肩。 大战之后,他会写诗,她会偎在他身边听他念诗,天上星光闪着,四野一片安宁,她就那样沉迷于万古豪情与柔情百结之中出不来,哪怕过去了千年,她还是出不来…… 今日,她的女儿似乎走上了她的那条老路…… 她的生命中出现了这样一个人,跟燕南天是如此的相似…… 不,他甚至比燕南天更能让女人沉沦,至少燕南天文道是失败的,而他,却成功了,燕南天的诗歌虽然多,虽然让正道文人也自愧不如,但比起他来,依然是小巫见大巫,更要命的是,这个少年郎竟然还会吹曲唱歌,他的曲,远远凌驾于当世所有乐道大家之上! 这样的人,跟女儿遇上,于她,是祸是福? 是一扇全新之门的灿烂开启,还是她万古沉沦的一个开端? 瑶池圣母漫步月光之下,天空是万里星河,她就这样走一程,思一程,她的身后,星光明灭…… 她自认为她已经看透了世情万象,修行万象,但是,今夜,她却有了几许迷茫,关乎前路! 她可以测前路,但是,她不测! 因为每次测前路,对于天机都是一种惊扰,这份惊扰或许会悄然改变既定的路线,发生无人能知的偏离,她并不愿意惊扰这份天机,她更希望看到一幅完全未知的画卷在她面前慢慢展开,慢慢跟她最初预设的轨道并轨而行…… 综合评判,今夜的少年郎,给了她迷茫之余,可能也给了她一种惊喜。 然而,另一座山峰之上,李道年却是惊恐。 他突然发现,林苏在他眼皮底下又踏出了新的一步。 一首曲,给整个瑶池巨大的震撼。 只需要这一曲,林苏之名,在瑶池就已经不在他之下。 他李道年,深入苍茫洞,用十三年苦功建立的瑶池第一人丰碑,被林苏一曲拉平,试问天理何在? …… 七天时间,琴岛无人打扰。 就连小青都没有过来。 林苏与玉逍遥论道,探讨接下来的对手,逍遥竹下品茶吟诗,星光之下吹笛弹琴,如果这是修行道上的闲情逸致,这份闲情已然能让湖水生波。 是的,玉逍遥会弹琴,而且她的琴,绝非一般。 她的琴,是她的战技…… 林苏曾经见识过,第一次上琴岛,玉逍遥就拿这瑶琴“招待”过他,一曲瑶琴起,一湖大阵生,林苏当日自我揣摩分析过,他觉得他如果凭真本事上岛,大概需要将吃奶的劲都使出来,还未必一定能成功。 本着上门做客需要斯文的基本宗旨,他当日没有讲打,而是吹了一曲《月光下的凤尾竹》,哦,这世界上没有凤尾竹,只有逍遥竹,所以这首千古名曲有另一个名字叫《月光下的逍遥竹》,这首曲子让玉逍遥当时就迷糊了,稀里糊涂地就让他进了她的琴岛。 从此这首曲,也成为玉逍遥最喜欢的曲子,时时在琴岛弹起。 这首曲于她,同样是战曲。 她的大阵依然可以通过曲子操控,而且大阵因这首奇曲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年前她从东南佛国返回之时,经过厉水宗,她轻衣过曲水,瑶琴镇满宗的传闻,时至今日还是厉水宗的梦魇。 从那以后,她有了一个很诗意的外号,叫瑶琴天女。 甚至还有诗人写了诗:疑是天仙落俗尘,瑶琴半曲曲水闻。 这些,都是消遣。 林苏也有正事,那就是认真分析此番上天道岛的各路群雄…… 天道岛,是他记忆中很早的一个符号,当时大家对于天道岛的认知就是:瑶池会上拿到前三甲,方有希望入天道岛。 事实上,并非如此。 天道令能作为奖品发放,本身就说明这种令牌没有那么神圣。 后来一点点印证,的确如此。 瑶池会上参赛之人,乃是二流选手,将他们列入凌云天骄榜,是给魔族树一个攻击的靶子——你们魔族不是见不得人族崛起吗?这些人就是崛起之机,如果你们要下手,可以找他们。 出发点甚是不堪,甚至可以说有点下作,但结合人族万年传承的大计来看,却也是一步妙棋。 这个靶子后面,各大顶级宗门都有隐龙。 那些人不露形迹,暗中修行,魔族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才有更大的生存机率,才能真正成为人族的中坚力量。 话题回到天道令。 天道令神圣么?显然也是神圣的,因为这令牌散落各大禁区,极为难得,纵然瑶池这种执修行道牛耳之顶级宗门,库存也不过数十枚,数十枚令牌,不可能一次性用尽,天道岛大致二十年开启一次,刚好是一代新人成长的时间间隔,如果一次性将库存的令牌全都用完,二十年后另一次天道之行,瑶池可就没法参加了,当然,这玩意儿也能补充,但那种补充方式全凭机缘,谁知道接下来的时间里,你能在各大禁区有多少收成? 以前天道岛作为道宗掌控天下的工具时,道宗还会定期向各大禁区投放天道令,如今他们将自己都玩出局了,还会投放吗? 所以,目前的天道令,只有消耗,没有增补,真正用一块少一块。 这就决定了接下来的天道之行,会有多少人参加。 首先,参加的人不会太少。 因为各大顶级宗门都有天道令的库存——大苍那些所谓超级仙宗就免谈了,这些仙宗本质上根本不是超级,他们很多连天道令这个词儿都不知道。 其次,参加的人也不会太多。 瑶池不敢一次性将天道令全用完,别的宗门也是如此。 以瑶池的地位,只能拿出两枚天道令,助两个弟子腾飞,其余宗门大抵也只有这么大的吞吐量。 最后,本次参会的人,尽是本宗真正的天骄!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行程,不是真正的天骄,谁配得到本代弟子中绝无仅有的那个名额? 谁有资格带领这一代弟子,主宰二十年风云? 修行道上,八大顶级宗门,每宗都会有人参加,每宗人数大概一至三人,最多不会超过五人。 其他大宗门,大约有百宗可能有人参加,只是可能。 值得重点关注的是异族。 上古异族,历来是天道岛上的常客,这些异族底蕴远比修行宗门深厚,他们拥有的天道令,远超修行宗门,上届翼族就曾派出了三十人的豪华阵容。 这一届,估计最终参加的人中,异族的队伍依然会超过所有人族的合计。 听到这些,林苏的眉头慢慢收拢…… 玉逍遥目光移过来:“我曾听闻,你与翼族、火族都有些许过节,虽然不知道这过节因何而生,但你此行,需要重点提防。” “不止这两个异族,几乎所有的异族,我都有过节。” 玉逍遥眼睛睁大了:“你做了什么了,居然一举得罪所有异族。” “也没做什么,只是参与了东海龙宫保卫战,帮助东海龙宫灭了包括各大异族在内的八十七族……” “东海龙宫保卫战……”玉逍遥慢慢抬头:“听过!但是,这算不得什么大过节吧?你也就是一个人,夹在东海大军中,能翻起多大的浪来?也许各大异族也未必知道你的存在。” “我也觉得是这样,我就是一个人,论身段就比东海龙宫小魔女稍微高一点,站在一个寻常龙族身后,保证连我的脑袋都看不见,我能做多大的事啊?那些异族将矛头指向我,妥妥的有病……”林苏道:“这么说,龙宫也有人会来?” “这真是一个不太好的预判,据我所知,跟你有过节的势力,大概全都会来,包括北海龙宫,惟独只有对你比较友好的东海龙宫,反而不会来。” “这又是为何?东海龙宫不至于没有天道令吧?”林苏不懂。 “有两种说法,第一种说法是,东海龙宫先祖有令在先,东海一脉,不准入天道岛,我猜大概他们早在‘天道养奸’计划暴露之前,就已经知道这条大计的存在,所以,不允许东海龙族成为道宗的提线木偶。另一种说法是,东海龙宫已经开了远古龙门,里面的龙道宫也有参悟规则之法,更对应龙族的道,他们没有理由舍近而求远。” 两条理由,林苏都是接受的。 东海龙宫,骨子里充满骄傲,只要得知天道岛,是为道宗培养代言人的图谋,他们铁定不会参加,东海龙族,岂堪为奴?现在这个局面虽然得以扭转,但阴影毕竟还在,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还是不会参加,除非别无选择。 而如今,远古龙宫重新打开,里面的确是有龙道宫的,龙道宫也是可以参悟规则的,东海龙宫的天骄,可以就近参悟规则,凭什么来天道岛? 看来,真如玉逍遥所说,他这人是有点流年不利啊,一场盛会,天骄云集,跟他有过节的,跟他有仇的,全都会来,唯有能对他有所帮助的,不来。 那行吧,反正我林某人身怀搅屎棍特质,越是四面皆敌,越是放得开,我倒要瞧瞧,你们这群所谓天骄,骄在何处! 七日后,瑶池圣母面前的一面池水之中,轰隆,一声轻震…… 池水翻波处,气象万千…… 池水之内,如同一幅画卷慢慢拉开,露出无尽的天道气机…… 瑶池圣母手轻轻一抬:“天道岛正式开启,梅姨,你亲自带队,送他们上岛!” 瑶池风云起,长湖薄云开。 一条玉舟横空而出,舟上有五人。 林苏立于船头,他身边是玉逍遥,离玉逍遥五步,是李道年,而他们身后,是梅姨,还有另外一名头发胡子全都白了的老人,这就是瑶池送行的阵容。 他们玉舟之后,是另一舟,正是滴水观两名弟子乘坐的那条舟。 那舟林苏坐过,坐着这条舟过了西江。 当日,此舟为寻常舟,跟西江之上日日穿行的舟没什么两样,但此刻,此舟飞天而起,化为飞舟,跟在瑶池玉舟之侧,竟然半步都不曾落下。 玉逍遥也与丁心正式见了面了。 两人一见如故,客套寒暄,事实上,她们同为方圆万里之内的传奇女子,彼此也是有所知闻的,此刻见面,并没有刻意拉近关系,寒暄客套只是礼节。 玉逍遥也邀请过丁心二人登舟,但丁心拒了,她言:身在滴水舟上,跟着贵宗玉舟而行,宵小亦是不近。 这倒是真话。 滴水观此二人跟随林苏入天道岛,本来就是互相有个照应,目前这种行路方式,本身就是照应的一种。 为何要照应? 因为从天道之门开启之时,各种妖魔鬼怪都会出现,如果没有绝对高手随行,一定会有人跳出来,让他们的天道之行充满变数。 跳出来干嘛? 其一,打劫天道令!一枚天道令,就可以轻松将一个象天法地送入源天境,天下间何人不动心? 其二,事关修行道未来格局!两个宗门如果长期处于敌对状态,其中一个宗门的实力增长,对于另一个宗门而言可不是好事,这宗门想方设法也希望将对方的天骄扼杀于萌芽状态,可能有人说了,人族的天骄那是全人族的财富,作为人族岂能如此狭隘?呵呵,世间之人又有多少人真的有这样的大局观?着眼于自己的一寸三分地,比比皆是!这是人性所决定的。 其三,事关仇恨!江湖修行,没有几人是圣母白莲花,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堆的仇恨,江湖仇恨如何解决?九成九都是靠剑来解决的,靠实力定规则的,想想看,张三李四有夺妻之恨,现在张三马上要上天道岛了,一旦上了岛,他就凭空升一个大层级,对李四岂不是灭顶之灾?这李四,会不会想着弄死他? 当然会! 林苏身上背的东西,就是这种。 他是全天下最有名的搅屎棍,搅了文道搅官道,搅了朝堂搅江湖,动不动给一个帝国换皇帝,动不动让千年底蕴的组织灰飞烟灭…… 他让无数人恨得牙痒痒,有高官,有巨富,有君王,有宗主,甚至还有圣殿上离圣很近的人…… 这些人都想杀了他! 奈何他太过滑溜,一直都没有真正成功! 天道岛之前的这段路途,大概是拿下他最后的一段路途,万一不能拿下,他入了天道岛,破开了身上的修行枷锁,以后再想对付他,难度直上九层楼。 这是他一飞冲天的最后一步。 这当然也是那些对手锁死他最后的机会。 林苏之难杀,最关键的是文道修为,他的文界已成,连源天境都可杀,一般人想杀他几乎不可能,但是,大家都知道一个规律,那就是:只要越过天道之门,就变换了规则,文道不再存在! 没有了文道,林苏直接打回原形,一个小小道果加窥空,修行道上能捏死他的爪子,恐怕铺天盖地! 但是,这些也都是别人的想当然…… 玉舟横渡,万里穿空一瞬间! 前面天道气机弥漫,一座巨大的门户就在眼前! 天道之门! 天道处处门,有缘方可现。 这道门,二十年一开,一开仅三月,它开山而成,它也因时而变。 此刻的天道门下,飞舟数十! 林苏坐在瑶池玉舟之上,他的面前,是一张茶几,品茶而过天道门,这份悠闲感染了玉逍遥,她也坐下了。 弄得她身旁的那个李道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这段行程之中,他一直都关注着玉逍遥,被玉逍遥脸蛋上的那缕若有若无的红霞,弄得五心难定。 他也一直盯着林苏,却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眼神。 但是,林苏没有看他,似乎完全将他当空气。 此刻的林苏,盯着前面的几条穿云梭,眼睛有点亮,老熟人啊,还不少!(本章完) 第919章 双飞燕 一条如同坐佛的飞梭之上,有五个光头,两个老,三个年轻,老和尚是空闻,年轻和尚中有一个正是空灵子,他的光头,在天道之光的映衬下,格外的亮,简直如同刚从油锅里冒出来的葫芦。 另一条如同云朵一般的飞舟从西部而来,飞舟之上,也是五人,其中也有一个老熟人,姬文! 姬文一眼看到林苏,他云淡风轻的面孔,突然之间宛若罩上了一层浓密的乌云。 老天作证,他是修风系法则的,而且有成,动起手来,人如风,没动手时,云淡风轻是本色,天底下能让他一眼而变色的人,着实不多,但无论有多少,林苏都是其中之一。 此刻见到林苏,身在瑶池玉舟之上,他的脸色立刻就特别难看。 他身后的一个仙风道骨的长老轻轻吐口气:“与瑶池同行,而且还请来了瑶池最难缠的太上长老梅幻仙!” “看来此子也早有预感!”另一名长老道:“有梅幻仙同行,天道岛之前,没有人能对他下手……姬文!” 姬文上前一步,躬身:“在!” 长老道:“此子,只能由你自己解决了!” “是!弟子绝对不让他下天道岛!” “莫要狂妄,此子绝对不是封锁文道就一无是处,你风之规则目前尚在第一层,对他难持必胜,唯有突破第二层,方有必胜之算。所以姬文,你此番上岛,切记一事!” “请四长老指教!” 四长老道:“天道岛上,规则众多,于上岛之天骄而言,极难取舍,伱需记住一道铁则,纵有万道伏于前,我只选其一道入!万万不可贪多,你只需要紧盯风之规则这一道,倾尽全力上二层,其余各道,非你之道,不可浪费半点时间!” 这番话,金玉良言。 天道岛上,拥有几乎全门类的规则种子。 这对于天骄而言,是真正的修行圣地,但是,也会让人眼花心乱。 面对这些机缘,谁舍得放弃? 但是,你又做不到不放弃,你如果这里敲一敲,那里摸一摸,三个月时间转眼就过,你有可能一无所获。 所以,在天骄上岛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会叮嘱门下弟子,莫要贪多,莫要贪多,莫要贪多,这就叫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精力有限,时间有限,择其一门入,可破大道门。 大道千般规则,但有一条即可到达巅峰,道无高低,适合就好。 飞舟破入天道之门,林苏眉心的文山,突然之间被完全封锁。 他的文道封了! 对面的玉逍遥开口:“林公子,忘了问你一件事情,你此番上天道岛,究竟欲选何道?” 林苏微笑:“我出身剑门,自然只能选择剑道。” “剑道?”身边传来一个声音,出自李道年。 林苏目光投向他,看到了李道年嘴角的微笑,这微笑此刻绽放得有些突然啊,刚刚踏入天道之门,他似乎脱去了厚重的面纱,一步踏入了春季。 林苏笑道:“李兄为何发笑?” 李道年一步踏过来,坐到了茶几之侧,微笑:“林兄莫要想多,本座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他托起了茶杯,似乎在等待着林苏继续问下去,但林苏没有问,他的目光投向了旁边…… 旁边又是一条飞舟穿空而过,舟上两名美女,此刻天气接近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但这两女一至,宛若带来了无尽的北国之寒。 此二女,林苏全都认识。 天绝渊何素! 北海龙宫雪千寻! 何素目光落在林苏脸上,眼中竟然电光隐隐,而雪千寻,也一眼看到了他,雪千寻的脸色瞬间如同万古冰川。 玉逍遥淡淡一笑,驱散无边的寒意:“这两位,似乎对你有着刻骨之仇。” “刻骨之仇谈不上,小过节!”林苏轻轻品口茶,将目光从两女身上收回,但两女的目光却并未收回,此刻的她们,绝对不掩饰对林苏的恨意,哪怕何素,在大隅都城跟林苏并没有正面撕破脸,但此刻也毫不掩饰,因为她知道林苏是何等的聪明,早就看穿了她当日的伪装,既然已经看穿,就不必掩饰。 玉逍遥眼珠轻轻一转:“我看这架势,似乎这过节也并不太小,能否问问,此二女都是何人?” “紫衣女,剑道天才何素!” “何素?”玉逍遥有些意外:“出自何门?”这个名字,她竟然从未听过。 “你未听过也正常,她并非出自传统的宗门,而是来自天绝渊!她也极少离开大隅境,在外界绝少有人知闻,但她的剑道不容小觑!” 玉逍遥目光沉静:“剑世界么?” 林苏轻轻点头:“大隅京城,我与她间接交过手,她在我文界之中,虽然未能出招,但也未败!” 两人之对话,并未瞒身边的李道年,李道年有个并不好的习惯,但凡听到别人提及剑道天骄时,嘴角总是露出几许不屑一顾的笑容。 但是,林苏只需要这一句话,将让他的心境大改。 何素在林苏的文界中未败! 而他李道年,在他文界中一招就败! 他有资格轻视何素吗? 你个混账王八蛋,是不是在讽刺我? 他能想到这一层,玉逍遥兰心慧质,更加能想到这一层,你个小坏蛋,又在撩拨大师兄敏感的神经,一路同行,就不能平和些吗?非得象斗鸡那样,哎……我可能真是红颜祸水。 “那个白衣女呢?又是何人?”玉逍遥道。 “北海龙宫雪千寻,论修为未必顶尖,但此女长的是智道……” 林苏话音戛然而止,他的目光抬起,盯着天空之上的两只巨眼…… 那不是真实的眼睛,那是云层形成的异象,随着这双巨眼的形成,四周突然发生了变化,空气似乎变得粘稠,压力似乎突然加大了十倍百倍。 “天道风雷谷,那些散修,苦日子到了!”玉逍遥目光投向身后。 他们的身后,也有人,这些人没有乘坐飞舟,只是散修,因为机缘巧合,得到了天道令,早早就守在天道山之前,天道之门一开,他们就进来了,但是,上天道岛的路,并不是那么轻松的,漫长的万里路途,处处都是险地,有天灾更有人祸。 而如今,第一波天灾可不就到了吗? 就是天道风雷! 天道之雷,一击而毁灭巨山,天道之风,未达象天法地者,根本过不了。 有人言,这就是天道的第一次洗牌,将根本没有入岛资格的那些垃圾,挡在天道岛外。 林苏他们当然不一样。 他们乘坐的是瑶池飞舟,天道之风于他们,只是微风,天道之雷,闪电也尽在飞舟百丈之外流窜。 林苏目光投向身后那条船,盯着丁心和李刚。 他坐的是瑶池之舟,此条舟上有两个超级高手坐镇,越过风雷谷轻而易举,但他们呢?他们可没有长辈随行,眼前肯定撑得住的,但前面雷电交织,威力可是步步增强,他们顶得住么? 只不过,他不是瑶池的人,他不能邀请这二人上瑶池之舟。 玉逍遥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轻轻一笑,开口了:“丁师姐,李师兄,上船同行吧。” 丁心淡淡一笑:“多谢圣女,不必!” 那也就不必了! 飞舟横穿过,雷电若烟花,大风横卷处,四野俱苍茫。 林苏看着飞舟之外的雷电交加,感受着这股子强横霸道的天地之威,突然,他的目光一定,吃惊地盯着丁心…… 丁心跟李刚双手相扣,握得非常紧。 这…… 这怎么个情况? 两人是一对么? 至少他们心目中认为是一对? 不然的话,男女这样来个双指扣,在如今这个时代可是有着特殊含义的…… 玉逍遥的声音轻轻传来:“情况有点不正常!” 这是传音! 不再象刚才那样当着别人的面直接说话,而是采用了传音! 林苏目光投向她脸上:“什么?” 也是传音。 “他们双手相扣,你看到了什么?”玉逍遥的声音有点神秘。 “情侣?”林苏道。 “不!不是情侣!李刚根本就不是人!” 林苏道:“你也说过,虽然他不是人,但他自己并不知道,也许丁心也不知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点意思了。” 假如,假如这真是一对情侣,那林苏纵然见惯了世间事,也会觉得是一个很不错的脑洞,丁心不知道李刚是一把枪,只是将他当成一个男人,李刚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把枪,也欣然接受她的爱,一人一枪在那里卿卿我我,那是超出《聊斋》的脑洞空间啊。 玉逍遥道:“你所想的,的确很有意思……但是,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我想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人枪恋还匪夷所思?”林苏道。 玉逍遥一声轻笑传入他的识海:“那是自然!知道滴水观的一位前辈吗?是个女的,名叫观音,千年前的人物,当日燕南天天道岛上大战道宗看守,她是为数不多的、站到燕南天这一边的人,可惜那一战,她元神湮灭,肉身留在白骨道上。” 林苏眉头紧锁:“这跟我们面前的人枪双指扣有关系吗?” 玉逍遥道:“这位滴水观音,修了一门奇功,称作‘双飞燕’,据我娘推演,此功的关键之处,就在于她可以将元神一分为二,一具元神宿于本体,一具元神飘零尘世,飘零尘世之元神完全斩断与母体的关联,独立成长。这就是道家的理念,他们相信个体是自由的,纵然是人的元神,也不该是附属于本体的,而可以独立存在。” “飘零元神……”林苏沉吟:“是不是也可以以肉身方式存在?” “是!双飞燕最高境界就是元神诞出肉身。” “你怀疑丁心,就是滴水观音的飘零元神?” “是!” “你刚才说过,滴水观音死于千年前的卫道之战,如果她真是滴水观音的飘零元神,千年前就应该考虑重归宿主本体,何至于要等到今日?” 玉逍遥道:“飘零元神要进阶到肉身形式存在的至高形态,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漫长的时间,需要无数次的轮回,一般先是树木,次为虫蚁,再为猫狗,最后才是人,千年时间,或许才是飘零元神到达最高形态的时间。” 林苏目瞪口呆:“你这修行道上的知识有点惊悚了,我怎么瞅着谁都不象人……兴许你我也是某个人的飘零元神,只是我们没有觉醒而已。” “别怕,你我肯定不是!飘零元神本质上是元神,踏入不了真正意义上的修行道,通常的表现就是没有道根。”玉逍遥道:“知道我为什么对她产生这个怀疑吗?因为她没有修行!她人前人后施展的所有功法技能,都是以道家法器施展的。” 林苏真正吃惊了…… 丁心没有修为! 至少没有常规意义上的修为! 她的所有攻击手法,她在西北闯下的赫赫威名,竟然都是依靠道术来造的假,这原本不算什么,天下间有无数人都在做类似的伪装。 但是,放在今日,却是一个巨大得无与伦比的疑点。 天道岛是做什么的? 是以提升修为为唯一宗旨的,你一个根本没有修为的人上岛,图什么? 显然功夫是在戏外!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回归! 她在迎接千年前的那位奇女子,破劫重归! 玉逍遥轻轻一笑:“很吃惊为什么我看得出来,而你看不出来吗?因为我有一双‘源瞳’我可以看到万物的本源!” “万物本源?”林苏道。 “是!这大概是我爹留给我的,唯一的宝物了。” “你爹,真的是……燕南天?” 玉逍遥沉默了好久:“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但是,现在我好像不必隐瞒,因为在你的心目中,他是你敬佩的人!我承认是他的女儿,并不丢人!” 林苏沉吟良久:“我现在再看这两位的双手相握,突然觉得一点都不违和,她握着李刚的手,在某种意义上说,就象握着自己的枪一样。” “是啊,这个李刚,长得真的很象枪啊……”玉逍遥道。 “这话,你可千万别让他听到,我可告诉你,他最大的禁忌就是别人说他象棒杵,那是嘲笑他的身材。你如果说他长得象枪,那不仅仅是嘲笑他的身材,连他的脑袋你都嘲笑了……” 玉逍遥眼中全是笑,可目光朝那边一落,这笑容却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这件事情不管有多么好笑,其实都不好笑。 也许事情本身很好笑,但事情后面一点都不好笑,甚至有几许悲情。 丁心在漫长的时间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李刚也不知道。 至少他为别人嘲笑他的身材跟人打架时,肯定不知道自己是一把枪。 否则,他为什么不能接受自己的本来面目? 但现在,他知道了! 丁心,肯定也已经知道了! 不管隐瞒他们有多久,在他们上天道岛之前,乌云道长肯定告诉了他们全部的实情,也告诉了他们存在的真正意义。 一个人突然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人! 他们长期坚守的道义,长期形成的世界观在刹那间完全改变,那是什么滋味? 双飞燕……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多么美妙的诗句,多么好的意境,可是,在这方世界上,总是让人有无限的伤感。 微雨当年不知自己的身世,跟星月公主在禅门快快乐乐地成长,尽情绽放小女孩的天性,突然知道之后,长达五年时间里,她不说一句话。 今天的丁心呢? 李刚呢? 李刚在西江之上喝下他的那杯酒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丁心跟他在船上对饮,巧笑嫣然之时,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 最后一个道雷在他头顶炸响,林苏眼前豁然开朗,是一面碧绿的大海。 大海之堤,道机遍布,大海之上,每一次波涛涌起,都充满玄机。 “那里,就是道海!”玉逍遥慢慢站起:“我们到了!” 林苏、玉逍遥、李道年踏空而起,射向道海。 他们前面的人,已经落下了道海,随着他们落下,他们身上的天道令亮了,一道金光直射海水之中,海中浮现一只巨大的龟。 一根天道令,一只道龟。 道龟为舟,载人入天道岛。 没有天道令的,只能就此止步。 因为道海,没有人能够飞越,纵然圣人来此,也不能破此天道之规。 林苏他们也安全了。 因为从踏入道海的这一刻开始,没有人能够倚仗修为对他实施压制,要杀他,就只能凭象天法地之下的手段,象天法地之下的手段,谁怕谁? 林苏空中一落,天道令发出亮光,一只小山一般的道龟出现,林苏一脚踏上。 他的左侧,玉逍遥向他微微一笑:“岛上见!” 她脚下的道龟踏波而去。 “林苏,记住一句话!”林苏身边传来一个声音。 林苏慢慢侧身,盯着左侧的李道年,他招牌式的笑容慢慢露出:“李兄,请说。” “从此刻开始,你没有了文道护身,亦没有瑶池长辈庇护,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李道年悠然道。 “还请李兄明言。”林苏微笑依然。 “本座不喜言语争论,本座唯信手中剑!”李道年的手轻轻抬起,掌中是他的长剑,但没有苍茫剑意传出,因为这是在道海之中,道海之中,随便什么剑意,都会被改得面目全非,所以,道海之上,不是战斗之地。 “作为剑修,信手中剑不是坏事,但是,请李兄相信,世间之事向无定规,你之剑在瑶池已经让你失望了一回,你又焉知在天道岛上,它一定如你所愿?” 李道年眼中光芒乱窜:“那就走着瞧!” 林苏叹道:“看不清敌人,往往自取其辱,看不清方向,则是取死之道!李兄身为瑶池大师兄,纵然不与我们同进退,但也希望你莫要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老天作证,李兄这样的人,实在很适合成为棋子。” 李道年一声冷笑:“棋子?呵呵……” 脚下道龟速度一加,他如一支利箭,穿波破浪而去。 林苏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林公子,我们可能不会在岛上再见,就此告别了!” 林苏慢慢回头,看到了丁心和李刚。 他们的道龟在他身后,一左一右,两人脚踏道龟,神态一如旧日。 林苏手一抬,两个小小包裹,一左一右丢过去:“李兄,此为白云边,不管将来还会不会相逢,都是兄弟的一番心意。” 李刚接过,捧着这只小小的包裹,他眼中有些异样。 而丁心,微笑着接过另一个小袋子,打开,目光朝里面一探:“此为香水么?” “除了香水之外,还有一面明镜。” 丁心慢慢托起手中镜,看着镜中自己的容颜神态复杂:“此刻镜中人,他年又是何种模样?” 这句话悠悠而来,似乎是一个女人对着镜子很普通的伤悲伤秋,但又似乎在说着另一个无人能知的故事…… “此刻镜中人,未知他年是何样,此为世事无常也,然而,佛家有云:无常之事,有定之规,心之所至,路之所在。”林苏轻轻一笑:“我再送你首诗吧!” “诗?”丁心眼睛一亮,林苏之诗,但知其底细者,没有人能够抗拒,哪怕是她。 林苏手一伸,一张金纸出现在掌中,金纸立于虚空,他的宝笔落下,写下: “流水通波接道梁,送君不觉有离伤,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此地无文道,林苏诗下第一次没有彩光弥漫。 但是,他笔尖似乎依然有着某种魔力,将这张普普通通的诗稿映照得如梦如幻。 金纸一起,落入丁心的手中。 丁心久久地看着这张纸,眼中一缕奇异的光芒悄然流转:“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青山依旧,明月也依旧,是么?” “是!不管世事千秋变幻,只要本心不失,青山依然立于苍穹下,明月依然皎洁夜空中!”林苏轻轻一笑:“我先行一步!” 他脚下的道龟披波划浪,驰向远方。 丁心静静地立于原地,遥望他的背影…… 道海之中,有风,风吹起了她的秀发,似乎也悄然吹走了她眉间的那一缕忧愁。 世人千千万,无人知道她此刻的心意。 但是,林苏似乎懂她! 不管世事千秋变幻,只要本心不失,青山依然立于苍穹下,明月依然皎洁夜空中,不依时间流逝而变。 何为本心? 丁心的目光慢慢移到李刚的脸上:“你有本心否?” “有!” “本心为何?” “但有意难平,一枪直斩之!”李刚道:“你呢?” 丁心轻轻一笑:“星空万般象,红尘一滴水。走吧!” 道龟也披开了波涛,二人一左一右,并肩入天道岛。 (本章完) 第920章 留名剑道壁:道无常 各大顶级宗门的弟子们,几乎第一时间入了天道岛。 因为天道岛是有规矩的,整个过程只有三个月,时间是从这座天道之门打开开始计算起,时间一到,岛上的活人,尽数传出天道之门外,天道岛再度陷入二十年时间的沉睡。 所以,时间是宝贵的! 那些顶级宗门,如何舍得浪费如此宝贵的时间? 一发现天道之门打开,立刻动用最顶级的飞行法器,将弟子送入道中,一个时辰都不肯耽误。 瑶池算是反应快速的,他们的飞舟也是顶级的,所以,距离天道之门打开不过区区几个时辰,林苏和瑶池圣女就入了道海,但是,还有比他们更快的! 比如说各大异族。 林苏他们入道海之前,那些异族之人大多数已经出发了老长一段路程。 当然,还有比他们慢很多的。 比如说一般宗门弟子,他们担心身上的天道令被人抢夺,不敢在外招摇,得知消息之后,立刻启程,但飞舟等级不够,耽误几天的时间那是常有的事。 更何况,还有大量连宗门都没有的散修。 这些散修没有宗门可依靠,凭着某种逆天至极的气运,拿到了天道令,但天道令入手,却也是祸福对半。 有的人还没有装热,就被砍了脑袋。 有的天道令从出现到现在,已经在上百人手中流转过。 在未入道海之前,谁也不敢肯定这枚天道令这一代的主人到底姓张还是姓李。 入天道岛之路,血腥之路。 修行人追求机缘的决绝与疯狂,不在修行道上,不在这个层面之上,想都想不到。 其中有这么一人,他也是散修。 但他不是一般的散修,他在凌云榜上高居次尊,他在凌云榜名扬天下之后,前往葬州关城,在那座铁血雄关,日日以魔兵祭刀,他的修为、他的杀道每一天都在增长。 他,名狂刀! 此刻的狂刀,在风雷谷中。 一个多月来,他从葬州来此,万里奔波,途中杀了三百余人,其中半数为魔族! 死在他手下的象天法地,最高已到象天法地之巅! 那些进入人族世界,搅起无边风浪的魔族,在他手下,一一化作异域亡魂! 狂刀,已经上了魔族夺命榜! 他的路,已然有进无退! 如果他不上天道岛,他必将在魔族一轮又一轮的刺杀中,成为某一个时点悲情谢幕客,尸骨都不知道会葬在哪座山头。 所以,他来了! 他要得到属于他的机缘,他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轰地一声,一道惊雷在他头顶炸响,狂刀衣襟齐开,露出胸前黑色的胸毛,胸毛在风中猎猎飞舞,狂风吹来,他的身躯陡然扩大,大步而行,雷声、闪电、狂风,无阻他的脚步。 终于,他踏出了风雷区,前面就是道海,他一声长啸,似乎将所有的郁闷一啸呼出。 虚空而落,他踏上了道海之途! …… 林苏脚踏道龟,在道海之中一路行进。 前面有人,后面也有人,但距离都挺远。 道龟过道海,道海自翻波,人立道龟上,来路非归途。 远方一线白色,立于道海深处,宛若白色屏风,道龟从道海而来,就可见此白壁在面前弄成一幅巨幕。 白壁光滑如境,上有三处小小平台。 各位天骄到此壁下,纵身而起,连踏三步,即可登顶。 这就是:道门三叩首。 林苏纵身而起,第一步,他觉得四野风静,第二步,天地苍茫,第三步,拨云见日。 他站在崖顶之上,前面就是七十二座规则宫。 规则宫气象万千,宛若演绎人间万象。 一宫一片赤红,那火规则之宫,一宫深沉如海,那是水规则之宫,一宫宛若空中飘荡,那是风规则之宫,一宫黑暗如夜,那是暗黑之宫,一宫华光万里,直冲斗牛,那是光规则之宫,左侧一宫,形体怪异,如利剑悬空,正是剑规则之宫。 各宫交错,天道在这里汇聚。 一女静静地立于崖顶,道海之风吹来,她衣袂飘扬。 正是玉逍遥。 规则宫已在眼前,抬步即可入。 所以,但凡上岛之人,没有人会为别人而停留,都是第一时间就入宫修习,抓紧每一秒时间,唯有她,为林苏而留。 “规则宫里,只见规则不见人,不管你的对手有多少,你们都不可能在规则宫内对上,但是,出宫之后,或许就是大战的开幕,也许我们该在内心深处设定一个时间。”玉逍遥道。 “什么时间?”林苏道。 “我结合过往的案例,有一个大致的判断,我悟出规则种子的时间大概是一个半月,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我从规则宫中出来的时间是在一个半月后,如果你先出来,我建议你另外找一宫,不管悟不悟得出第二种规则种子,好歹也呆到那个时间点,以便你我能够同时出现。” 她的意思,林苏清楚。 林苏在天道上敌人众多,在参悟规则这个时间段内,没有人能对他出手。 但是,你出了规则宫,就会面临对手的压力,你一人孤掌难鸣,我们二人同时出现,才能确保最大的安全。 这就是时间设定。 林苏点头:“这个时间比较合理,一半的时间拿来参悟规则,一半的时间拿来闯规则海、白骨道,好,我们尽量控制这个时间,争取一个半月时间参悟完想参悟的规则,在规则海边聚首。” “好!” “你欲入何宫?” “光!” 林苏微微一惊:“光之规则……这规则可是不太寻常,为何选择这条规则?” 玉逍遥微微一笑:“因为我希望在茫茫江湖之上,看到一缕不一样的光芒!” 玉逍遥踏空而起,射向那座华光万里的规则宫。 林苏站在崖上遥遥相送。 光之规则! 他知道的! 这门规则非常强悍,融入攻击之中,速度如电,融入身法之中,身法如电,一道眼光可杀人,一缕阳光可杀人…… 正因为强悍,参悟的难度也非比寻常。 没有多少人敢于选择光之规则,因为天道岛上是有时间限制的,只有三个月,万一参悟不出来,前功尽弃,所以,更多的人选择规则时,是会有精心考量的。 对应自己的特长,对应自身功法的特点,是必需的,还有一个必需,那就是对应自己的悟性,三个月时间如果不足以参悟高等级的规则,那就只能退一步求其次,绝对不能强求。 说到这里,也必须说清楚一件事情…… 天道之一,七法三百规,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七法不必说,那是凌驾于所有规则之上的法则,在这里也根本找不到,规则宫是道宗所建之地,道宗的基本主旨是通过这条香饵钓鱼的,他们也舍不得拿法则种子来钓鱼。 规则,分三个等级。 五行规则、光明、黑暗、雷、电、毁灭、寂灭、剑道、刀道规则等,是上等规则。 风、云、变化、起速、承转、春归等规则,为中等规则。 勾连、魅惑、迷引等规则,则为下等规则。 玉逍遥直接选择上等规则,而且还给自己设定了时间,一个半月!这已经是真正的顶级天骄标准。 修行道上的人早已在千百年的天道之行中摸索出了规律,上岛之人俱是天骄级别,如果选择中等规则,几乎人人都可以保证在三个月内参悟出来,如果选择上等规则,成功率不到三成。 那是完整的三个月。 而玉逍遥选择上等光之规则,她给自己设定的时间却只有一半。 这就是瑶池圣女的傲骨与自信。 林苏目光中露出一道异彩,一个半月时间,我需要参悟的规则有哪些? 剑道规则! 五行规则! 加起来六种!哦,不!他水之规则种子已经结出来了,只剩下五种! 而且都是不容许任何失败的! 尤其是五行规则,缺少随便一种,都会导致他体内的五大秘境不圆满,他也就无法破入象天法地。 所以,起步阶段,他的压力就是别人的五倍开外! 但是,又如何? 剑道宫,我来了! 林苏一步踏出,射向剑道规则宫…… 剑道规则宫外看是宫,虽然它很象剑,但终归也是宫,但进入里面,感觉完全不同,第一眼看过去,跟宫着实没啥关系,里面就是旷野,没有人,没有屋,只有自然。 但是,林苏眼中所见,绝不是这些表象。 他清楚地看到了剑道。 是的,小草摇曳,是剑。 小树摇曳,是剑。 湖水动荡,是剑。 即便小草之下,两只蚂蚁打架,使用的分明也是剑招。 一颗沙子是剑,甚至呼吸的每一口空气,也是剑气。 参悟规则,是有经验的,进入规则宫,所见都是规则种子,但这种规则种子跟外界顶级剑道高人结出的规则种子不一样,外界的规则种子你可以直接应用,因为那是人种。 而这种规则种子是天种,你不能直接应用,更加带不走。 你只能参悟。 借助这些规则种子悟出属于你自己的规则种子。 一般老一辈人都会告诫上天道岛的后辈子弟,规则宫,越到后面规则种子越是完美,但要接近也越是艰难,你们应该拼尽所有的剑道修为,尽可能地深入,到你实在走不动的地方,参悟规则种子才是最契合你的规则种子。 玉逍遥也跟林苏讲过这个规则,但是,林苏一起步就突破了她的话。 “何为规则?事物运行的规律而已,规律也是不断地摸索、探索中最终定型的,如果一开始就接受别人已经固化的规律,那叫传道,而不叫悟道!” 林苏从入门开始,就开始了他的参悟。 可以说,他是所有参悟规则之人,走得最慢的。 深吸一口气,体会着这口剑气在体内运行的规律…… 趴下来,看着小草在风中摇曳,体会这剑道运行的规律…… 前行一步,小草长大了几分,枝叶的摇曳灵动了几分…… 再前行一步,小草又有了变化…… 不知何时,小草变成了小树…… 小树变成了大树…… 林苏关于剑道的感触步步深入…… 前面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河不过三丈,但是,他竟然跃不过去,对面的乱石,颗颗如剑,他觉得只要一跃而起,似乎就不可避免地将自己钉在那剑尖之上…… 在河边,林苏向上游探索十余里,向下游探索十余里,每一段探索的时间都在一天以上,终于,他体内的万千剑道流转,一种奇异的种子在他的剑心深处生成。 剑道规则种子成型! 种子成型的一瞬间,一股奇妙的感觉涌上林苏的心头,他的长剑猛然伸出,长剑之上青光流转,三颗妙果合为一颗,这颗妙果之上,那道隐隐的裂痕慢慢加大,突然,轰地一声大震,裂痕完全破裂,长剑之上青光流尽,长剑变成了一把普普通通的剑,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特异。 而林苏心中一阵狂喜。 破果而入界! 破茧而化蝶! 他的剑世界,成了! 剑世界一成,他眼中光芒一闪,两道无形的剑光穿越长空,哧地一声轻响,对面如剑的怪石化为轻雾,林苏踏空而起,越过小河。 前面,一道剑光起,射向林苏的咽喉,林苏手中剑陡然出鞘,拔剑式! 这道剑光击落。 对面的大树猛然一震,七枚叶子同时射出,每一枚叶子,都宛若暗夜的飞卢剑,而且是破入窥天境界之后的暗夜飞卢剑。 林苏手中剑一动,破剑式! 七剑齐出,七片叶子化为剑光! 他正式开启了他的剑道规则种子的圆满之路…… 是的,他一开始走的就不是别人设定的路,别人是直取最高端的规则种子,要么拿不到,要么就是圆满,没有中间路线。 而他的规则种子有一条清晰完整的萌芽路,从无到有,从弱到强,从有缺到圆满…… 取得规则种子他只花了不到三天,但规则种子的补缺,他花了足足七天。 第七日! 他前面是一面巨大的瀑布! 每一滴水,都是一把剑,瀑布穿空而下,宛若万剑归宗,林苏手中破剑式一出,也是万道剑光飞洒而出,每一道剑光精准对应每一滴水,瀑布下面顿时成了真空。 林苏微微一笑,一步踏入,就在此时,上面石壁之上,一滴水落下! 这滴水一落,林苏心头一震,他感受到了一股极熟悉的苍茫气机! 是的,瑶池之上,曾有一剑震天而起,此剑一出,苍茫千里,那是瑶池大师兄,剑道第一人李道年的剑道,苍茫剑道。 而今日这滴水,蕴含的苍茫剑道又岂是李道年可比? 真正是一滴水落,万里苍茫! 林苏手起,万千小剑合而归一! 化为惊天动地的独孤第五剑——天剑式! 轰! 这滴水击溃,林苏震退百丈,他的面前,光影流转,瀑布倒飞,山崖破裂,一面铁青色的万古石碑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石碑之上,无数的名字。 剑痕组成的名字。 名字最上方,八个大字:天道无尽,剑道有雄。 剑道碑! 林苏听玉逍遥说过,剑道规则宫中,有一剑道碑,那是考验剑道潜能的,唯有真正的剑道天才,才能触发此碑。 寻常人根本见都见不到。 甚至可以说,能见此碑,就是这位剑修头上最大的光环,只要拿出去一说,所有剑修都会闭嘴的那种。 玉逍遥还曾开过玩笑,如果你见到了剑道碑,一定莫要忘了将你的王印拿出来,记载你与剑道碑的合影。 剑道碑上,名字无数,粗略一看,足有上千。 上千人,看起来不少,但是,别忘了这块碑立在这里有多久了,几千几万年!也别忘了这天道岛针对的是谁,针对的是这一整片大陆。 这碑上的每个名字,都是一代人雄! 哪怕最下方的名字,在他那个时代,也是横扫万里的天骄! 林苏目光扫过,在几个名字上徘徊…… 最上方一个名字:燕南天! 这一个名字,压了整整一榜,跟第二排的名字足足隔了三尺有余,密密麻麻的剑道碑上,只有这一个隔断,就将他的名字映衬得超凡脱俗。 他的笔迹,颇有文人之气,飘逸绝伦,但又从骨子里透出铁骨铮铮。 真是字如其人啊。 第二排有十多个名字,第一位名字无比的简单,丁一!非常巧合的是,林苏也知道这个人,丁一,八百年前的一位绝代天骄,他原本不姓丁,也不叫一,姓什么叫什么没人记得,大家只记得这位天骄的特性,此人什么都不在乎,他只在乎剑道,丁姓,简单,他就用了,一字简单,他就用了,想想看,连祖宗之姓都不在乎,这是何等样人?而他的剑,也极简,一剑出,一了百了。 第二个名字,李天舒,名字竖着写,一个名字下来,似乎是连环三招,剑意纵横,历数百年而依在,第三个名字,第四个名字,第…… 第一百二十一个名字…… 李春河! 林苏盯着这个名字,似乎停止了呼吸…… 这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来自李泽西。 李泽西告诉了他一个故事…… 千年时间里,他遇到了一个剑道奇才,此人原本不姓李,视李泽西为父,所以改名叫李春河,李春河是剑道天骄,如果活着,当与林苏并列,成为剑门双璧,可惜他死在了天道岛,他的元神被收入了白骨尽头无字碑。 所以,林苏需要将这无字碑拿出来,李泽西想看看他的元神还在不在。 这就是李春河这个名字落入他的印象的全部。 今日,他见到了这个名字。 留名剑道壁,排名一百二十一位。 这个排名绝对不低,但是,却也没到绝世奇才这种高度。 而且最诡异的是,林苏没有发现李泽西的名字。 一代剑神,竟然没有上天道岛么? 他如果上了天道岛,他的名字不说与燕南天比肩,也该稳居第二序列,然而,剑道壁上,没有李泽西! 剑道壁现,林苏亦可留名! 林苏手起,以剑为笔,写下了三个字:道无常! 剑收,剑道壁光芒万丈,林苏写在壁中的道无常三字直接升空! 光芒一收,燕南天之后,出现了这三个字:道无常! 林苏心头大跳,剑壁留名,你只管写下你的名字,规则宫根据你在规则宫里的表现,决定你的位次。 他写下了,一个假名:道无常。 假名也能成功地留名,而且跟燕南天并肩。 规则宫判定,他与燕南天具有同等的剑道潜质。 为何? 只有一种可能,刚才他在瀑布之后,与那滴水平分秋色,那滴水,就是燕南天当日在规则宫剑意的缩影,他与燕南天留下的这滴水平分秋色,他也就取得了跟燕南天同样的成就。 如此说来,这规则宫就有些意思了…… 它不仅仅是给人以规则参悟的先机,它还留下参与者的剑道,以此不断地完善规则宫,这是一个异常周密的系统,哪怕它已经脱离了开始的轨道,依然在自主运行,自主进化。 下一刻,林苏被送出规则宫。 他已经完成了他剑道规则的全部行程,再呆在剑道规则宫没有作用,所以,将他送出。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天。 十天时间完成了他剑道的大突破。 对于一般人而言,绝对是惊世骇俗。 目前整个天道岛几乎没有人在外走动,就说明他这个时间有多么离奇——没有第二人这么快参悟完成。 当然,只是几乎。 并不是全部。 有一人从远方而来,不过,他不是完成规则参悟的人,而是刚刚赶到的修行人。 天道之门开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第一时间赶到的,世界太大了,情况太复杂了,有的人接到消息迟了,有的人路上被杀了个半死,有的人被恶意阻道,有的人迷了路…… 这个修行人看到面前的规则宫,长长吁了口气,一头钻进一座小宫,那是三等规则的牵引规则宫…… 林苏踏空而起,下一刻,落在木规则宫前。 一进入木规则宫,面前是参天大树,林苏心头大跳,木之规则,充满生机,他的回春苗在这座宫中,似乎蠢蠢欲动…… 回春苗的牵引之下,林苏似乎对于木系规则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步步前行,一颗规则种子从无到有,慢慢生成,慢慢长大,仅仅一天,他就到了最深处,他体内的木之秘境欢呼雀跃。 (本章完) 第921章 五行规则,大苍科考 第一颗五行规则种子顺利解密。 第二颗是金系,林苏历三日,手一抬,他的右臂如同精钢打造,一指点在前面一块万古金晶之上,喀地一声,金晶破裂,他完成了他的金系规则。 第三颗是火系,三日之后,他从烈火之中步步而出。 第四颗,是土系,林苏如同经历了一场从太空到土星的全过程,一会儿感觉全身重如山,一会儿感觉全身轻如羽,终于,他踏着每一步都重达万斤的步伐,手指一伸,前面的大地开裂,林苏从土系规则宫出来,整个人如同脱掉冬装,换上了夏装。 林苏时间一盘算,过去了40天! 40天时间,他完成了所有的必备规则参悟,但是,他的眉头却是紧锁的,五行规则已经全部参悟,结出了五颗规则种子,但是,他感觉不到五大秘境圆满融合的契机。 似乎还欠缺一点什么。 五大秘境不能贯通,他还是破不了象天法地。 为什么会这样? 还缺点什么? 他的心神集中在水规则种子之上,突然就发现了玄机。 水规则种子跟其他四颗种子不同! 其余四颗种子颗颗充满大道天机,而这颗水规则种子,虽然多了几许生机,但少了几许大道…… 林苏明白了! 这颗水规则种子是人种,不是天种! 而其他四系规则种子都是天种,所以,无法融合。 好险啊,幸亏这个时候发现,否则,他的修行路依然是一条断头路,修行路上,真是步步是坑啊…… 林苏一头扎进水规则宫,一片汪洋之中,慢慢寻找着水规则的那缕玄机…… …… 此时的大苍,五月底。 金钟敲响,京城震动。 这一届科考落下了帷幕。 章居正笑容满面进入大殿,满殿朝臣目光齐齐聚集在他的掌中。 他掌中,就是大苍本次殿试前三千的名册。 赐进士1200人,将在这3000名册中挑选。 姬广高坐龙椅之上,心头也颇为振奋,他登基之后,第一场科考,御笔亲题,大儒诞生,这是帝皇最高的荣耀。 而且,他的荣耀还远不止次。 九国十三州,哪位帝王手中御笔,有他手中御笔的分量重? 一等国度御笔之下产生大儒720人,二等国度产生大儒360人,三等国度81人!而他,御笔一点,1200人! 这几乎双倍于一等国度! 大苍这二等国度,今日充分体现了它的高端。 章居正深深鞠躬:“陛下,今日之大苍,全新之格局,圣殿钦定赐进士1200人,请陛下御笔亲点!” 朝中大臣同时跪下:“恭请陛下开启这一全新篇章!” 姬广目光投向遥远的苍穹:“此份荣耀,文王一手谛造,可惜他今日不在此间,否则,寡人希望是他来行使这一权力!” 章居正微笑:“名册,启!” 三千个名字虚空而起,整个大殿华光照夜…… 所有朝臣眼睛都睁得特别大,一眨都不敢眨,包括曲文东在内。 曲文东,本已致仕,但陛下即位之后,对他礼敬有加,每逢大事,都会召他前来问政,京城之人私下称其为隐阁,何为隐阁?奏事阁是明阁,而他,是隐阁老。 今日,他自然也来了。 因为他的几个子弟也参加了科考。 曲哲、曲武、曲晋。 三年前,此三子也都参加了一回,曲哲上了这张榜,姬商本着打压曲家就不能多生变数的基本指导思想,没有点曲哲之名,导致曲哲名落孙山。 事后给曲文东一件黄马褂、十颗金珠以示安慰。 让这个曲老头真正体会到了一把朝堂阴冷。 但今日完全不同。 只要他这三个子弟在这名册之上,陛下一定会点! 但这也有个前提,那就是这子弟得争这口气,上这个候选名单才行,否则,陛下再想照顾,也根本照顾不上。 他的文道之眼转遍全场,心头猛地收紧。 没有姓曲的,一个都没有! 曲文东全身冰凉…… 一个声音钻入他的耳中:“曲阁老莫急,不在这张榜上,不意味着落榜,兴许曲哲贤侄能给你一个更大的惊喜呢?” 是陈更。 又一个声音传来,却是邓洪波:“曲阁老莫要忧心,我家秋山能高中候选榜单前十,他对你家曲哲可是敬佩有加的,你家曲哲没有理由不上榜,只有可能在圣进士榜单之中。” 曲文东对两位大佬文道传音表示感谢,但一颗心却早已不在原位。 三年前,也是在这座金殿,他坐了一回过山车,满心期待的曲晋不在名单之内,一直没怎么重视的曲哲反而在,他内心也隐隐有过一丝期待,曲晋的文道底蕴一向在曲哲之上,他会不会在圣进士榜单? 但最终的结果异常残酷,曲晋根本在千名开外。 曲哲虽在千名之内,也名落孙山。 今日呢? 这一起步又是一个巨大的悬念…… 今年他最期待的是曲哲,因为曲哲毕竟上届就上了这张榜,这一届他苦读三年,底蕴大幅度增进,但是,科考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过往的成绩根本不作数的。 经验也是不管用的。 大苍今年进士名额的确是翻了几番,但是,竞争也激烈啊,大隅那边上万人过来,也的确挤占了大苍的名额。 一张榜,几人欢喜几人愁。 姬广御笔点了进士名单,其中有几人,引起了周章的注意,孙林逋,齐北…… “章大学士,此孙林逋是否是秋水山庄的那个女婿?” 章居正眉头皱了起来:“周大人问得好生奇怪,伱见过哪个考生的介绍,会写上是谁的女婿?老夫怎么知道他是谁的女婿?只知道他是中州会河县的人。” “那就对了!中州会河孙林逋,就是秋水山庄的女婿,老夫问这个,是因为秋水山庄女婿身份,才是他跟林苏这小子联系的纽带。” 称林苏为这小子,整个大苍大概加起来没有十个人,很不幸,周老头和章老头都在其中。 谁让这小子逮住他们家女儿朝沟里带呢? 你玩得如此出格,我们做长辈的,还要对你表示尊敬不成? 于是乎,只要是私下聊天,这几个老头都是这小子,那小子地叫,反正也不让外人知道。 章居正脸上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全面看了一遍,但凡跟这小子有几分关系的,大多都在榜上,比如这齐北,南王之子,是跟邓秋山一道,看过他留下的资料的,比如说这崔言舟,是跟孙林逋一起参阅他留下的资料的,比如你家公子,亦是参阅过他的资料的,唯有一人,有些意外,那就是曲哲,曲哲跟他是最久的,参悟也是最深的,如果曲哲上了圣进士榜,我想这小子将来,恐怕是不得安宁!” 章居正这话绝对是正确的。 如果这风声传将出去,但凡跟林苏有交集之学子,都会金榜题名,那还得了?整个大苍国,哦,不,九国十三州谁家不想跟他发生些交集? 想想看,一个交集就能产生一个大儒。 那些高门大户,那些世家士族,甚至各大王府,还不得疯啊? 周章轻轻一笑:“别人倒还罢了,这南王,恐怕得将宁州的好酒一古脑儿全买尽,南王府,可是从来没有出过进士大儒!” “你这宰相怎么当的?连南王的底细都没搞明白,我可告诉你,他跟那小子的关系甚至比你我都深,他还需要买酒?一个招呼,林家白云边直接送上门!” 嗯? 周章愣住了。 南王? 跟他的交情竟然如此深厚? 以前是知道他与南王有些交情,但也不知道这交情达到了这种程度,竟然比他、章居正都深? 章居正下句话,有几分意味深长:“南王实有慧眼也,三年前的今日,他来了个榜下捉婿,那个小子被他直接捉了,谁说他是不学无术之蛮子?单凭此一件事,就窥叶而知秋。” 周章彻底悟了…… 原来是这层关系! 但你章老头评判关系的依据在哪里呢? 你就看他跟咱们家闺女的关系么? 他跟南王郡主已经成了夫妻,他跟我家周魅和你家章亦雨还没揭开那层纱,所以,南王跟他关系近。 靠!你是大学士!你将关系定位解读到裤带以下,成何体统? 御笔一千二百点,大苍多少人陷入狂欢? 紧接着,张榜! 张榜日,所有人都异常紧张…… 海宁知府衙门,来了三位客人。 虽是三个女眷,但杨知府还是亲自作陪,打开官印让她们直接观看,三个女子分别是崔莺、崔母还有崔苗。 几女很激动,因为她们得以允许第一时间看到科考结果。 这是崔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是,有崔莺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杨知府给了她们最大的礼遇,甚至杨知府的儿子杨春还跪下来给崔莺见礼,以师母称之。 这让她们明白,今日的恩惠全都因为那个神奇的女婿。 官印一亮,进士名单流过,几女的手都握得特别紧,突然,一个名字跳将出来,崔言舟! 崔莺崔苗一声尖叫,抱在一起跳。 而崔母,怔怔地看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渗出了眼眶,顺着她的脸朝下流…… 林家阁楼之上,秋水画屏今日也没有画画,她透过千丈虚空,盯着知府府上空的官印投影。 也看到了她想看到的名字:孙林逋! 这个名字一出,秋水画屏手起,画了个九曲长廊,一步回到了家乡,月影楼之侧,秋水红裳在长廊之上一直在转,秋水画屏笑容尽现:“五妹,好消息!你家夫婿已是进士大儒!” 秋水红裳全身僵硬,慢慢软倒。 秋水山庄,一片欢腾。 南王府,南王一双牛眼猛地睁大,突然一声长啸震动整座王府…… “我儿已是进士大儒!今日南王府,所有人都给本王喝酒,不喝还不行……” 王爷的声音传出,众位侍女脸色全都变了,我的天啊,我们是女的,能不能不喝白云边啊,那玩意儿后劲很大…… 王妃满脸红霞,拍拍身边郡主的肩头:“瑶儿啊,他还真是传奇啊,北儿也就看了他几份资料,真的中了进士。” “那当然!”郡主高高挺胸:“相公他……” 声音戛然而止…… 王妃狠狠瞪着她:“记住两点!第一,没成婚之前,你不可称他相公!第二,他几本资料就将人送入金榜的事,你不可四处宣扬,否则,为娘可告诉你,他不一定是你一个人的相公,九国十三州,有无数人想叫他相公,你争都争不过来!” 郡主脸色变了,满心满眼的骄傲情绪,直接化为危机感…… 金榜题名高潮环节到了! 最后三甲! 状元李协,榜眼何谓,探花郎曲哲! 曲府府门大开,一个家丁从外面跑进来,大呼:“四公子探花郎!四公子探花郎!” 曲文东书房之门猛地打开,这一刻,他似乎年轻了二十岁。 曲家终于有人再度开启了进士之门,而且一开启就是如此的不可想象,科考三郎之一!探花郎! 文庙之前,曲哲慢慢抬头,他的眼中泪水奔流。 三年前的一幕幕,在他眼中流过。 三年来的种种艰辛在他心头流过。 “林兄,你在哪?这一刻,你可瞧见?”他遥望万里苍穹。 突然,嗵地一声,一人倒地。 曲哲目光一落,吃了一惊,曲晋! 曲晋脸色苍白,倒在地上。 曲哲伸手扶起他,但曲晋猛地挣脱,奔出了文道金圈。 一场科考,曲晋再度榜上无名,昔日曲家寄以厚望的第一天骄,接连两届受挫,他的心态已经崩了。 曲哲望着他的背影,眼中也有悲哀流动。 曲晋,三年前的科考之前,林兄跟你说的那番话,你终究是没有听进去。 他用最粗暴的手法撕开你的面纱,是告诉你,太骄傲的人容易失去自我,重症需要用猛药,如果你能体会到他这番良苦用心,你的结局又何至于此? 但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有的人痛过之后会反思,有的人不会,只会在漩涡之中渐行渐远…… 曲晋就是这种人。 他看不到路途之上真正的光明,他只会记住那些不值得记住的人或事,他的骄傲,让他错失成长的机会,而他的偏执,终会让他一事无成。 接下来,就是三郎巡天,天马腾空起,九国十三州同一时间掀起了文道新一轮的热潮。 唯有一个国家,此刻笼罩在无尽的阴霾之下。 那就是大隅。 大隅取消了科考,科考之期,别的京城全都是三年来最热闹繁华的时刻,而它的京城,是前所未有的冷清,而且越来越冷清。 没有了科考。 文道的热潮也就退去了,甚至日常的文会、诗会也会莫名其妙地带着几许凄凉,因为他们的话题之中,不能有科考。 文人不谈科考谈什么? 谈隔壁的嫂子玩乌龟么? “周兄!大隅已经不是我们文人该呆的地儿了,南行吧!”一个华服文人轻轻托起杯中酒。 “如果可以南行,三个月前我们就该南行……”那个周兄轻轻吐口气:“奈何父亲始终踏不出这一步,如果我私自南行,父亲必受我累。” 哎…… 两声叹息…… 深宫之中,李炽遥望天边,他的脸色阴沉如水,民间的压抑,读书人群体的离心离德,在这几个月里,成为一条毒蛇,侵袭着大隅这万里疆域,也化为他内心扎得最深的一根刺。 作为一代雄君,李炽可以面对八方之敌,可以举起屠刀,屠一城之人,他想要办的事情一定能办成;他不喜欢的事情,他可以全部清除。 但是,不包括林苏布下的这条绝户策。 这条计策太毒太毒! 科考取消,文人争相出逃,大隅的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他多么想杀人,杀尽那些逃离的文人九族,但是,这把举起的屠刀他第一次不敢落下。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真的动了屠刀,就根本收不住手,他会在失去文道的同时,还失去各大世家氏族,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国度,真的可能不再是他的! 书房之外,金光一闪,打更人高冠而行,出现在他的面前。 “尊使!”李炽微微鞠躬。 打更人段十七也微微鞠躬:“九国十三州的打更人,今日都挺忙,唯有本座,遥望其余各国天马巡游,其心惴惴也,陛下之心结亦是我之心结,陛下之耻亦是我之耻辱也。” 李炽眼中血光闪动:“尊使有无办法加以改观?” “科考之事经圣殿法裁,断无改变之法,然而如此惨痛之局,也终究需要有人为其付出代价……” 他没有说下去,但李炽眼中却露出几许炽热之光:“圣殿之中……” “陛下,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 大苍国京城西北,千里之外。 泽州西京。 此刻已然夜深。 城外孤峰之上,冷月残星。 独孤行盘腿坐于山顶,山风吹过,人未动,衣未动,发未动,他膝盖之上的那把剑似乎动了,这把剑锈迹斑斑,这把剑如果丢到路边,大概也不会有人拾起,但是,没有人敢不承认,这是整个大苍国最可怕的一把剑。 它曾经在前任国君姬商的面前,一剑斩了两枚二品官印,杀掉了一个二品大员秦放翁。 此刻这把剑微微闪亮,剑的上方,演绎着无数的虚影。 独孤九剑中三式,在这月夜之下,在独孤行面前演绎。 这是林苏给他的,以他的剑道造诣,自然很快就学会而且精通,他的剑世界经此三式,也已经达到一种不可思议境。 突然,剑上的虚影停止了动作,消于无形。 独孤行眼睛慢慢睁开。 西边天外,一条人影踏空而来。 这是一个老人,胡子已然花白,但气质甚是不凡。 独孤行盯着越来越近的老人,眼中颇有惊讶。 “独孤兄!”老人双手抱拳:“可还记得百年前的临湖之畔?” 独孤行盯着这张面孔:“祝龙山?” 老人哈哈大笑:“百年时光匆匆而过,独孤兄竟然还能一见面就认识,不枉老夫当日与你喝的那杯酒了。” 独孤行眉头紧锁:“认识你不足为奇,奇的是……不是传言你十年前死于阴云岭么?” “十年前,祝某的确已经死了,不过,只是在世俗间死去,新的祝龙山在另一个地方复活,知道在何处吗?”祝龙山的声音有几分神秘。 “何处?” “隐龙谷!” 独孤行两眼猛然大亮,宛若黑夜之中两点寒星:“姬商之隐龙谷?” 祝龙山微微一笑:“陛下之隐龙,世人以为只在致知堂,却忘了一点,狡兔尚有三窟,何况隐龙乎?” 独孤行两眼微微一眯:“祝兄今日自暴其秘,就不怕招祸么?” “招祸?哈哈……”祝龙山哈哈大笑:“大苍之祸已然空前,而你独孤行,甘当乱臣贼子之走狗,大祸更是……就在今夜!” 后面四个字一落…… 祝龙山身子陡然扩大! 扩大的瞬间,一把大刀横斩而出! 大刀一出,整片天地如同波浪翻转,独孤行如同涛天巨浪之中的一叶孤舟! 独孤行手中铁剑陡然一震! 呛! 哧地一声,拔剑式! 一道剑光从祝龙山的眉心绽放…… 祝龙山法身刚到三百丈,就这样陡然缩小,他的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独孤行的剑道,竟然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度成长,而且成长到如此不可思议的境界,独孤九剑拔剑式,从他手中发出,完全无视空间与时间。 然而,独孤行的脸上,完全没有一剑杀敌的得意与放松,反而是阴沉如水,天空的冷月残星这一刻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暗,黑暗浓得不可思议。 而且完全都是墨,墨海之中,杀机无穷。 “文界!”独孤行一声大喝。 大喝震得墨海暗流激荡,但是,却不足以撕开黑暗。 一个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独孤行,开国浩劫,剑门挡了,但是,今日之劫,你挡不了!” “老子挡定了!” 独孤行手中长剑一震,九点寒星陡然射出,寒星直上天际,宛若天空之上再现星辰! 星辰一出,浓得看不见天光的墨界有了九点光亮。 “独孤九剑,仅剑道也,文道五道之首,非你能破……”空中传来大笑。 他的笑声刚起,九点光亮突然一合,连为一线! (本章完) 第922章 独孤之死,黑骨破封 哧! 无边黑幕一分为二,冷月残星再现,空中一个中年文人睁大了眼睛,从空中坠落,坠落过程中,脑袋离体。 唰! 九条人影同一时间出现于天际,尽是千丈法身…… 独孤行这一惊非同小可! “去死!” 空中之音宛若九天魔音,九道法身同时扑下,独孤行手中长剑猛然一抬,一剑收尽满天风…… 轰! 一条人影被斩当场,两条人影倒退千丈,五条人影落在孤峰之上,独孤行自己也高飞远走,孤峰半截成灰。 呼地一声,独孤行千丈之外再定身形,一声怒吼:“你们意欲何为?” 一字一句,字字如剑。 “姬广小儿,乱臣贼子,岂堪大位?大苍江山,终是寡人掌中之物!寡人出谷,即是再定山河!”空中一个声音传来,似乎有着无尽的威严。 “姬商!”独孤行目光牢牢锁定空中一条小小飞舟。 飞舟之上,两条人影,其中一条赫然正是当日的大苍之君,姬商。 “独孤行,你既然还认得寡人,那寡人给你一个选择,亲手打开下方之地,你可为寡人隐龙之首!” 独孤行一声怒吼:“你欲开封魔之地?” “何为神,何为魔?助复正统是为道,夺我江山才是魔!” 独孤行长剑直指姬商:“姬商,黑骨魔族祸乱大苍,开国浩劫之悲时至今日依然留下惨痛,你家先祖以命相抗,你今日竟然为了一己之利,欲开封释魔,你有何颜直面先祖?” “哈哈……”姬商仰天大笑,笑声如疯如魔:“祖宗如若善待于我,我焉能逆反祖宗,祖宗视我为弃子,我又何必认祖归宗?隐龙听令,杀!” 杀声一起……八条人影同时穿空而下,杀气宛若实质,整座孤峰寸寸成灰,独孤行一声大吼,他的身子猛然扩大,他的头发一振冲天,发如利剑! 他的衣服一卷,衣如利剑! 头发与三名高手撞个正着,头发碎成灰,但三名高手也吐血而遁。 衣服与四名高手卷在一起,衣服七零八落,但两名高手当场化为血雾,另外两名高手远远撞向深空。 而他手中剑,霍然变大! 这一变,如同开天巨剑! 一剑直斩苍穹之上! 这一剑,宛若开天门,姬商的脸色变了…… 因为这一剑,将他脚下的飞舟都压得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把开天巨剑从天空而落,要将他压得粉碎。 然而,就在此时,姬商身边一个白衣人突然抬手。 他的掌中也是一把剑。 呛! 拔剑! 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威势,但是,独孤行倾尽全力斩出的这一剑,消于无形,独孤行两眼圆睁,盯着这个白衣人…… 白衣人慢慢滑下,他如同一只小小蝼蚁悬浮在独孤行千丈法身的眼前,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中等相貌,中等身材,放在人群之中,都没有人多看一眼。 白衣人轻轻一叹:“剑门独孤,实是不凡,全身经脉尽皆斩断,依然可以维持法身。” 独孤行缓缓道:“你不是大苍之人!” “如何断定本人就不是?” “因为大苍境内,没有人达到剑道中世界!”独孤行道:“你是谁?” 白衣人轻轻一笑:“你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黄泉,知道本人是谁有意义么?” “毕生剑道,以剑驰名,总得希望自己死于何人手中!明确告知吧,你是何人?” “丁一!” “天道岛上剑道碑中,排名仅在燕南天之下的神秘剑修丁一!八百年来修行道上一直在追寻这位奇人究是何人,如今算是解密了,竟然是魔族!何其讽刺?”独孤行凄然一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相对应的,本人面对将死之人,也是格外宽容!”丁一道:“我更正你两件事情,其一,剑道碑留名只代表剑道潜力,不代表实际成就,我一直期待着与燕南天一较高下,奈何始终无缘。其二,我并非魔族!” “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你不管是否魔族,都将万劫不复!”独孤行慢慢抬起头:“而我,迟到千年的父兄之约,也终于要践行了!” 随着他这一抬头…… 似乎整片山川也一起抬头…… 丁一心头猛然一动…… 就在此时,独孤行一声怒吼:“万杀剑碑,血写剑门!” 他巨大的脑袋猛然一个旋转,直接离体! 脑袋一起,他的额头出现一面奇异的碑文! 碑文之上,只有一字:杀! 杀字古色古香,杀字宛若横贯历史长河,杀字,杀意无穷无尽,杀字,贯彻着剑门历代先祖终极的意志,剑之道,宁折不弯! 世间但有不平事,我自一剑斩之! 杀得了的敌人,我以剑杀之! 杀不了的强敌,我以自己为器!杀之! 他全身经脉已然被丁一一剑斩断,他的修为已然尽失,但是,他还有脑袋,他的脑袋就是他此刻的剑! 轰地一声大震,他宛若擎天之峰的脑袋爆裂,血雨弥天! 从九天之上降下的血雨,每一滴都是剑! 都是贯彻剑门历代先祖意志的天诛之剑! 以他为中心,百里之内尽皆覆盖! 八名昔日的隐龙高手在血雨之下瞬间化为血水,连元神都无法逃离…… 姬商,脸色瞬间一片惨白:“丁一救我!” 丁一猛然出剑! 他的长剑一震,一个巨大的剑幕笼罩在他与姬商的头顶。 轰地一声,来自独孤行的临终一击与丁一的剑幕猛然撞在一起,剑幕寸寸破裂,丁一一口鲜血喷出,手中长剑支离破碎,这口鲜血,这把碎剑化为新的剑幕,挡住了独孤行这一击最后的余波。 但丁一,脸上也失去了刚才的云淡风轻,披头散发立于血雾之中,宛若厉鬼。 姬商,脸色一片苍白。 他们四周,没有了山,没有了水,百里无生机。 只有风在吹,风吹过,如同鬼哭。 似乎是剑门意志依旧在这片山川一路横扫,充满不甘…… 大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幽深暗黑的谷底,一具无头尸体静静地立着,他是独孤行! 人死,尸骨依然直立! 丁一轻轻吐口气:“剑门万杀碑!以头为剑,实施终极一击,好你一个独孤行!” 姬商惊魂未定:“丁先生,该当正式开始了吧!” “是!” 姬商道:“你之承诺……” “放心!”丁一打断他的话:“你助我出九死谷,我助你重掌大苍,黑幽皇想要的,从来不是世俗皇权,跟你并不矛盾,完全可以相辅相成。” “大苍之大变局,开启了!” “开启的变局,又何止是大苍?”丁一喃喃道…… 他的手轻轻一挥,一道剑气破入地底,喀地一声,大地分开一道缝,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在地底空间光芒万丈。 封天二字透出的华光直射苍穹…… 丁一轻轻一笑,一步踏入! 封天剑似乎嗅到了危机气息,猛然大亮,长剑直指丁一…… 丁一一步踏过,封天剑一剑穿空…… 哧! 长剑笔直地刺入丁一的眉心。 丁一脸上平静无波。 奇事发生了…… 封天剑的光华一点点隐没,丁一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终于,封天剑完全退却了光华,丁一手一伸,将封天剑从自己眉心拨出,他眉心的那个恐怖的伤口快速愈合。 而他的脚下,喀地一声,再度露出一条缝隙,尘封千年的封魔之地,就此开启…… 大苍京城! 次日清晨! 姬广手托皇印,全身大震,紫金阁四壁的先皇画像,似乎也在同一时间大震…… “陛下!”章居正踏空而来,一脚踏上紫金阁。 “陛下!”陈更一步而来。 “陛下……” 章浩然、秋墨池、霍启、李阳新…… 转眼间,紫金阁内外,尽是朝官…… “黑骨魔族破封,西京城已遭血洗,泽州全境尽成魔域,开国浩劫,再度上演!”姬广声沉如水。 一句话,拉开了一个恐怖至极的大幕! 所有人后背同一时间冒汗…… 开国浩劫,黑骨魔族入侵,整个大苍,数十亿民众陷入倒悬之境,文道、武道、修行道、甚至佛门、道门道道皆伤。 时至今日,依然是大苍最深的一道伤痕。 而今,再度上演! 章居正双目精光闪烁:“此番浩劫,跟千年前还有所不同,千年前的黑骨魔族,是从血雨关入境的,京城之外,千万大军层层拦截,而如今,黑骨魔族破封之地是泽州西京,离京城不过千里之地,苍山军团、飞龙军团、血雨军团均在圈子之外,根本来不及万里救援,这是直插腹地!” “报!”皇印之中,又是一则消息传来:“伪帝姬商,西京称帝!” “姬商!”陈更一拳头狠狠砸在自己的掌心。 这一刻,他读懂了黑骨魔族的战略。 扶持一个傀儡皇帝,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京城,杀掉皇帝姬广,整个大苍,就这样落入他们的掌中。 “报!中原军团遇袭……” “报!中原军团损伤惨重,魔军势大,几不可挡……” 皇印之中,众位大臣盯着面前的战斗场景,额头都有明显的汗迹,他们看到了铺天盖地的魔兽,每一头魔兽都堪比人族道果,他们还看到了无数的修行人,这些修行人乃是泽州本地的修行宗门,原本该是魔族入侵的第一波抵抗力量,但现在,他们成了魔族的先头部队。 他们看到自己刚刚组建的中原军团也爆发出了强悍的军威,但是,空中魔影纵横,黑气弥天,威势更甚,中原军团刚一接触就一泄千里,魔兽魔军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尸骨如山,苍生沦陷,大地同悲…… 柳香河畔! 天音坊! 柳天音静静地看着面前旋转着的一滴水…… 这滴水中,清晰呈现出一幅画面,魔军横卷千里,血流成河,苍生沦陷,大地同悲。 “山河碎,故国悲,风行万里不知归,雨洒苍穹天洒泪……我错了!我以为这幅天命之卷已然改道,但它,终究还是来了!” 她旁边的一个老妪眉头紧锁:“却是为何?” 柳天音慢慢抬头,一字一句:“我当日以天命之瞳观大苍天命之时,身在千佛寺!佛法,可以屏蔽天机,亦可屏蔽我之命瞳,他们……”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霍然抬起,直射苍穹! 苍穹之外,乌云密布…… 京城西边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黑线,黑线浓厚如墨,快速移来,似乎整片天空都被这道墨线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片区域。 “来了!”柳天音吐出两个字。 “如此之快?”老妪脸色微微改变。 “这也充分说明此番浩劫的不同之处,此番浩劫黑骨魔族学聪明了,他们扶植一帝继位,担心夜长梦多,想第一时间拿下京城!” 老妪目光抬起:“京城可挡否?” 柳天音慢慢站起:“单凭京城眼前之力量,断然不可挡,但是,我分明窥见了一丝变数夹杂于乱像之中,只有一丝,非常微弱的一丝……” 呼地一声,皇印如桥,姬广率领群臣落在城头。 大风起,北地风寒,浓云推进,浓云之内的血腥,似乎也随着大风吹来。 京城禁军已出,二十万大军,已是禁军的全部。 大旗怒指,直指浓雾深处。 城头安静如夜,城内却早已炸翻天。 浓云急卷,终于与大军正式接上,轰地一声,无数的黑色洪流从雾中而出,这是黑幽皇驰名天下的幽狼,千年时间深困地底,这种恐怖的魔兽,不知道培养了多少,这一出,简直无穷无尽,还不仅仅是幽狼,还有铺天盖地的魔兵,章居正文道慧眼一目千里,他的心头尽是惊涛骇浪,也许只有几个人看得清楚,浓雾之后的千里之地,几乎全是魔兵、魔狼,总数目不下千万之众。 更有那些魔将,每一个都是象天法地之上,甚至还有数以百计的修行人,连他都看不出修为高低,其中一名魔将妖异的目光猛然抬起,跟章居正隔着百里之遥对视一眼,这一眼,章居正文心大震,文道神通就此溃散。 章居正脸色真正变了…… 姬广的脸色也变了,因为他以皇印为眼,植入军旗,在军旗之中植入了皇印之力,也借军旗看到了章居正所看到的一切。 “圣旨呈上!”姬广沉声下令。 “是!”侍诏官跪下,他的后背从这个角度看,完全湿透。 他手中托盘之上,一叠金纸,一枝宝笔,这本是他这个侍诏官的全部工作,但是,今日有变! 姬广提起宝笔,亲笔手书: “黑骨魔族破封,全天下之人尽该奋勇杀敌,无分士农工商,无分男女老幼,战死者,皆为大苍英烈,英灵千秋不灭,万古流芳!” 笔收,皇印出,盖在这张金纸之上。 古往今来第一张帝皇亲笔手书的圣旨,在大苍城头高高飞起,化为京城之上一座丰碑! 全城的骚动同一时间静止。 静止于这张皇帝亲书的圣旨之下。 静止于这莫大的帝皇意志之下。 姬广目光扫过面前这群朝臣的脸,淡淡一笑:“各位爱卿,刚才这份圣旨针对的是整个大苍国,如今朕有一旨,眼前只限于你们知晓!” 章居正、陈更、周章等人同时跪下:“请陛下下旨!” 姬广手起,又一封圣旨出炉:“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寡人姬广,面临千年浩劫,誓与京城共存亡,如若战死,大苍皇帝位,由文王林苏接任!” 下方百余大臣同时大震,一名大臣大呼:“陛下……如若敌人势大,陛下当可退守南京,再谋……” 姬广的手轻轻一挥打断:“莫要多言!大苍京城即为大苍支柱,亦是五十亿大苍子民之信心所在,朕生于皇室,落于梅岭,全仗文王八方奔波,苦心谋划才有今日,朕文不成亦武不就,难以为文王千古伟业添砖加瓦,唯有以己为碑,为大苍立下一座丰碑,以正天下民风!” 章居正长长吐口气:“大苍国本有五京,作为京城之退路,但陛下一言而废!老臣深敬之!传我文道令……” “在!” “文道之人,出书斋,承圣道,起金毫,杀敌!不死不休!” 陈更一步上前:“加上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两位文坛大佬对视一眼,同时一笑…… “陈院长,你我共同执笔!” 章居正手起,宝笔落金纸,写下前半句。 陈更手起,写下后半句。 嗡地一声,京城文道壁上,留下了文道战书! 酒楼之上,十余名文人冲天而起:“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杀敌!” 城北书斋,一名大儒推开柴门:“文道之人,出书斋,承圣道,起金毫,在大漠之畔,在四海之滨,在苍穹之下,在乱云飞渡之间……今日有幸!” 他前面的柳香河中,一名船夫猛然站起:“欧阳大儒,你我同行!” “黎大儒化身船夫已有三十载了吧?” “正是,三十年拼搏,三十年隐居,而今,留取丹心照汗青,足矣!” 两位大儒同时破空…… 文庙之后的书山之上,此刻正是新晋进士赐文心之时,崔言舟已经到了儒家峰下,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旁边的孙林逋也停下了…… “孙兄,我欲取兵家文心!”崔言舟道。 “大敌当前,家国存亡,我亦取兵家文心!”孙林逋道。 二人飞身而起,直上兵峰。 前面,一人慢慢回头,赫然是科考三郎之一的曲哲。 曲哲一声大笑:“两位兄弟,科考途中,你我同行,科考之后,亦是同行!人生至此,何其有幸?”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三人同入兵峰! 城外战局已然白热化…… 魔兵已经冲破了禁军防线,黑压压地压向了绿柳山庄。 章居正冲天而起,手一伸,绿柳山庄所有的文字同时飞起…… 与文字同时飞起的还有一人! 此人一出,突然扩展成五百丈法躯,赫然是章亦雨! 她已经回来了,她也成功破入了象天法地。 她出手一击,前方百里之内尽皆清空,她的秋风扇一扇,爷爷激发的数以百万计的文字飞向魔族大军。 爷孙二人打了一个配合。 也正式打响京城文道、修行道对抗魔军的第一枪! 章浩然凭空而起,以文路境界的修为施展了传世青词《满江红》…… 秋墨池凭空而起,《满江红》…… 朝堂各位高官也同时飞起,大苍官场数以千计的官印齐齐亮出…… 陈更出手,一座文界宛若穿破万古春秋…… 翰林院、贡院、白鹿书院、各路大儒…… 然而,魔军之中,也有无数的高手跃上半空,浓重无比的压力撕碎了中间的一切,包括绿柳山庄,包括栖凤山庄,包括京城的城墙…… 每一刻都有人从天空落下,没有人分得清是官是民。 每一刻魔军都在推进,京城之地,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 人命如草,天地已倾。 文庙之上,莫名的手轻轻颤抖,前面的墙壁之上,一个老者的背影慢慢消失…… 伴随着一句冰冷入骨的话:“圣殿的战场只在天外天,世俗事,世间了!” 昔日西山之上,章浩然写下的那首诗,在她头脑中清晰地浮现…… “黑骨纵横白骨收,苍中十室九不留,浮云千载悠悠过,何曾片缕下中州?” 这是一首反诗。 是讽刺圣殿的。 站在章浩然的角度,这是胆大包天。 但今日,莫名却深深地认同。 千年前的浩劫,离现在过于遥远,其中有多少隐情任何人也都追溯不到,但今日,黑骨魔族再度掀起惊涛骇浪,她第一时间向圣殿求援,换来的答案跟千年前毫无二致。 圣殿不管人间争端,他们的战场只在天外天。 人间之事,人间自理! 这就是浮云千载悠悠过,何曾片缕下中州? “姐姐,你若想回圣殿,你自回之!”莫闻轻轻背起瑶琴,漫步出了文庙。 “你去哪里?” “浮云千载悠悠过,何曾片缕下中州?”莫闻轻轻一笑:“我要告诉章浩然,我也要告诉林苏,他是对的,但他也错了!对的是,他看穿了圣殿的大势,错的是,也并非片缕都不曾下,我莫闻,就是下中州的那一抹浮云,虽然只有半缕!” (本章完) 第923章 风姬绝命流沙吟 她一步到了战场最前方…… 手中瑶琴陡然一竖! 惨烈至极的沙场之上,突然传来一缕清音,跟往日的《且听风吟》不一样,往日的且听风吟,是轻柔至极的空灵,而今日之曲,宛若大江东去,流沙滚滚! 乐道杀曲《流沙吟》! 《流沙吟》一出,前面的魔军纷纷化为流沙! 与此同时,西北角也传来一缕琴声,琴声亦是《流沙吟》,而且覆盖范围远在她之上。 莫闻目光抬起,眼有惊讶之色…… 西北角有一人,但她也根本不是人,她是一具圣宝! 圣宝作人形,演绎乐道《流沙吟》…… 风姬…… 一把巨大的黑色利刃陡然升起,一刀斩向莫闻。 刀在莫闻的流沙吟下寸寸破裂,但是,依然击破了莫闻的音波防护,莫闻一口鲜血喷出,血洒沙场…… 她的流沙吟也因此而破音。 又一锤当头砸下,这一锤落,满天魔纹,比起刚才的那一刀,威力至少提升了十倍开外! 莫闻已然失去了抵抗力。 就在此时,西北角的风姬突然移步,一步到了她的身前…… 黑色巨锤挟着满天道纹而落。 风姬此刻额头之上,一派圣道流光。 面对落下的巨锤,似乎完全不见。 “呛”! 巨锤准确地命中她的额头! 遥远的章亦雨心头猛然大震,又一个高手丧生,而且是乐道最神奇的高手…… 但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就此而生! 巨锤撞击风姬的额头,爆出的声音竟然也是《流沙吟》! 这曲流沙吟,远非刚才的流沙吟可比,带着一股圣道意志! 流沙吟横扫全场,百里,三百里…… 所到之处,魔军尽数化为流沙,包括魔兽,也包括魔军中修为深不可测的将领…… “文道准圣!”四个字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带着不敢置信,也带着恐惧…… 莫闻怔怔地抬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风姬。 风姬的脑袋之上,裂痕隐隐,但她的脸上,分明有了笑容:“世间之乐,在庄户之间,在血色战场,在离人泪后,说得果然不错,但他还是漏了一点,怀苍生之念,以至诚之心,方可一窥圣道秘奥!” 话音静,她的人消! 莫闻面前,落下一块碎玉。 碎玉之中,光华流转,露出了另一幅影像,这幅影像是燕青湖中的那座红亭,红亭之外,透明的水晶壁,也有一道裂缝! 壁内,风姬对着她微微一笑,就此隐没。 章浩然一把抓住章亦雨:“文道准圣?他……他回来了吗?” 章亦雨全身都震动了,目光扫过全场,入目尽是残尸,血流成河,但没有见到林苏。 呼地一声,章居正跨越长空而来:“的确是文道准圣,但却并不是林苏破入了准圣,这位准圣,乃是乐道前辈,她是风姬!她以一具圣宝为代价,解救了本次大祸……” 章居正的声音戛然而止。 章浩然、章亦雨猛然抬头,盯着西山。 西山后面的天空,突然完全改变了颜色。 漆黑如墨,电流隐隐…… 无边的魔道压力从九天之上传来,比刚才的千万魔军入侵,威力更增十倍百倍! 而与此同时,被风姬一击清空的三百里战场之外,又有大队人马杀来,比先前的威势更强十倍! “爷爷,这场劫难,我们终究是……” 章居正缓缓低头:“浩然、亦雨,此番大战,如果我章家一人不留,那也是天数,但有一人留下,都给爷爷记住,找林苏,助他复大苍正统!” “是!” …… 西山,灵隐寺。 一声钟鸣,响彻群山。 大殿之内,方丈大师面对面前的一尊雕像,双手合十。 他的身后,九个僧人。 其中七个老僧,全都须发尽白。 但一个小和尚看着却如同三岁幼童,他是空也。 更有一名女尼,国色天香,纵然光头亦是不掩其无边秀色,赫然是遁入空门的陆幼薇。 “千年浩劫,大苍之劫,天下之劫,亦是佛门之劫,你们七位浮字辈高僧,乃是应劫之人,空也、幼薇居士,你们亦是应劫之人!”方丈大师的声音轻柔舒缓。 “弟子知晓!”九人同时双掌合十。 “十方古阵,启!”方丈大师手轻轻一圈,他颈上的佛珠同时飞出,落在九个方位,佛光盘旋,整个灵隐寺梵唱声声…… “无妄位!”一名老僧一步踏上佛珠所化的莲花座。 “无痴位!”另一名老僧一步踏上。 “无求位……” “无欲位……” “无喜位……” “无忧位……” “无情位……” “无为位……”陆幼薇一步踏上佛珠,佛珠一震而起,她的全身圣洁无伦。 “无度位!”空也一步踏上,他的小光头也突然亮如佛珠。 方丈大师手轻轻一挥,九颗佛珠形成的佛圈突然高速旋转,他面前的那尊古老的佛像全身金光隐隐,突然,轻轻一响,佛像脱去了全身泥塑,化身一具金身佛像,佛像眼睛慢慢睁开,这一睁,如同一眼千万年。 下一刻,佛像突然放大,这一放大直达苍穹之外,随着他这一放大,整座京城尽是佛光。 西北的天空之上,魔军统帅全身猛地一震,一声大吼:“佛门至善?” 空中的佛像眼睛轻轻一闭,双手在空中交错,一掌擎天,一掌盖地。 擎天一掌,刚猛无铸,横卷西北千里长空,空中黑雾陡然消散。 盖地一掌,却轻柔如风,风吹过,席地而来的魔军、魔兽尽皆消去全身魔气,怔怔地呆在原地。 “阿弥陀佛!”四字佛音从佛像口中传来,充满无尽的沧桑,充满无尽的悲悯。 千万魔军同时倒地! 整片天地完全安静…… 姬广手中皇印上全是汗水:“佛门至善大师?” 陈更呼地一声从战场而回:“陛下,灵隐寺乃是至善大师金身所化,灵隐寺启动了佛门意志,等同圣人守护,除非黑幽皇亲至,否则京城可以得以保全,然而……” “然而,灵隐寺只能护京城一隅,护不了天下!”姬广沉声道。 “正是!”陈更道:“刚刚接到各州学府急报,全国四十州,已有半数州府有魔军入侵,血雨关外魔军攻势十倍增加,零丁洋上,大隅之军也大举进攻,青盘江畔,赤国三十万大军整兵待发,而且魔军已经逼近珠江,苍山军团腹背受敌……” 姬广目光遥遥投向西北…… “文王已入天道岛,是不可能接到这条消息的,或许这正是敌人的阴险之处,趁文王不在大苍境内,发动了这场堪比开国浩劫的大浩劫,避免所有的变数。”陈更的声音充满无奈。 姬广长长吐口气:“隐龙卫!” “在!”一名隐形人突然凭空出现,出现在姬广的面前。 “所有隐龙卫,立即离京,目标有三个!海宁林家,曲州知州林佳良,血雨关统帅林铮!” 隐龙卫首领大惊失色:“陛下,你目前正是最危急之时,万万不可……” 姬广的手轻轻抬起:“寡人身在京城,无需护卫,而林家一族,寡人要护他周全!去!” “遵旨!”隐龙卫首领一隐而没。 陈更慢慢抬头:“陛下放逐所有隐龙卫,身边无人,从此刻开始,陈更就是陛下的亲卫!” 姬广点点头:“寡人现在还有一事要做!” “陛下,何事?” “敲响护国神钟,且看大苍境内,还有无宗门愿意为国而战!” …… 正如陈更所言,大苍国的惊天巨变,天道岛上一无所知。 踏入天道岛,与外界所有的联系全部斩断。 林苏在水系规则宫中,面对一面瀑布,这面瀑布,就是水系规则,每一滴水都是。 林苏观瀑布三日三夜,终于,他体内的水之秘境动荡,一颗奇异的种子生成,种子一生,宛若大海汪洋之中,出现了一个海眼。 海眼一卷,五大秘境齐齐撼动。 水之秘境与木之秘境相连,水生木,木生火,火生金,金生水,转眼间,五大秘境联为一体,相生又相克。 他体内的道塔光芒隐隐,似乎一点就着。 这就是象天法地将成的征兆。 只要点亮这道塔,他就将迎来天劫,破入象天法地。 但是,林苏没有点亮,因为他还要设计一条点塔的路线,点塔不是乱点的,不同的路线会有不同的结果。 他瀑布前转身,走向宫外…… 天道岛上,规则宫已经有变化了。 原来的规则宫,外面基本上没有人,所有人都争分夺秒在参悟规则。 而现在,外面已经有了不少的人。 因为参悟规则是分两个层级的,第一个层级就是规则宫,第二个层级是规则海。 规则宫是最基础的规则…… 规则海则是充满莫测…… 普通人,规则宫里参悟最基础的规则就是上天道岛的全部,但高等级的天骄,却不能只限于规则宫,他们参悟最基础的规则之后,还需要进规则海博一博机缘。 规则海里有什么? 不仅仅有“规则种子”,还有“规则花”,“规则花”是什么?规则的第二个阶段! 拥有种子可“窥法”,拥有规则花可“定法”,窥法是源天第一层级的道境,定法,则是源天第二层级的道境。 不管各位天骄眼前修为是什么层级,他们都希望自己在道境上能够更进一层,只要他们能悟得规则之花,他们道境上就与源天境界的“定法”境等同,这一步,将真正拉开顶级天骄之间的差距。会让他们在前行路上,再无瓶颈。 所以,天道岛上悟规则,不仅仅拼悟性,还拼时间! 有一个基本判断,如果伱能用更短的时间完成规则宫里基础规则的参悟,就拥有踏入规则海的前提。 这个时间怎么才算短? 可能有人说,那自然是越快越好,其实倒也不全是,一个半月才是最好的。 为什么? 因为登岛的前一半时间,规则海大浪翻滚,根本没有人能进,一个半月之后,规则海才有进入的机会。 你前面参悟得再快,也需要等在规则海边,等待规则海平静下来——那也是浪费时间。 所以,玉逍遥才将她与林苏规则宫中参悟的时间定在一个半月。 这个时间点,是性价比最高的时间点。 虽然说,规则宫中参悟一个半月,跟参悟一个月、然后再在规则海边上等半个月,本质上是一样的,但是,天骄团队里,竞争是全方位的,谁又甘心在参悟规则的速度上差人一筹?所以,每次踏入天道岛的天骄,都在第一阶段比速度。 这一比还真是体现了差异性。 姬文第四十二天出来的,成功参悟出风规则种子,让他对风规则的掌控真正登堂入室,正在志得意满的时候,突然看到规则海前面一群人。 众人有意无意间一番讨论,让姬文感受到了强烈的挫败感。 翼族参悟云之规则,跟他的风规则属于同一层级(中等规则靠前),但翼族有三个人比他快,而且快的不是一星半点,快了十天。 火族的八位天骄,有三个已经出来了,比他早三四天到六七天的样子,但是,人家参悟的规则是火,火之规则属于五行规则,乃是上等规则。 灵族,参悟木之规则,同属五行规则,他们的三人据说耗时还不到一个月,这就更恐怖了,灵族这个奇怪的种族就这样进入了他的视线。 即便是异族中看起来蠢头蠢脑的巨人一族,也有两个人已经完成了参悟,他们参悟的还是同为五行规则中的土系规则,同样远胜于他。 看看十三个异族用一种瞧不起的眼神看他,姬文满身都不是味,但是,他能说服自己…… 异族,毕竟非人族可比的,他们就是为那一个领域而生的,我不跟你们这些异族比,我就比人族。 目前规则海边已经完成参悟的人族总共也不到十人,而且其中有几个他还认识,他们参悟的规则,乃是下等规则或者中等偏下的规则,规则层级不如他,比他快也说明不了什么。 只需要关注规则层级比较高,同时又身为人族的那些人就行。 他看到了。 诸葛清风! 诸葛清风也出来了,在规则海旁边,手折一把折扇,他旁边是火族圣女,看着诸葛清风似乎有几分小迷妹的样子。 诸葛清风参悟的显然是火之规则,规则层级高于他,但是,诸葛清风也不算是标准的人族,他身上也有一半火族血统,这一半血统大概也可以给姬文几分安慰…… 就在此时,剑道规则宫里,两人并肩而出。 场中众人目光齐聚,都极为关注。 剑道规则,上等规则! 而且是上等规则中杀伤力最强悍的规则! 实战能力可以说是上等规则之首! 进入天道岛区区一个半月,这个时候能从剑道规则宫中走出来的人,可以说个个都是剑修中的绝代天骄。 诸葛清风和姬文都在关注一个人。 林苏! 林苏会不会从里面走出来…… 如果这时候走出,那他的可怕程度就足以让他们身后的宗门冒汗。 幸好,出来的两人,并不是林苏。 一人乃是瑶池大师兄李道年,一人乃是女子,天绝渊的何素! 只要不是他,那就好! 就在此时,一女踏空而来,白发如霜,北海龙宫雪千寻,她从水规则宫出来的,龙族,天然该是亲近于水。 几乎与此同时,光之规则宫门口突然微微一亮,另一女飘然而出,看着意态无比的悠闲,但转眼间掠过雪千寻的身侧。 雪千寻目光轻轻一抬:“瑶池圣女玉逍遥?” 玉逍遥空中回头,微微一笑:“北海龙宫雪千寻?” “听闻你是他的红颜知己?还送了你一首传世青词《一剪梅》?” 雪千寻的问题无头无脑,说的是“他!” 玉逍遥微笑:“一代青诗狂魔,送诗于人司空见惯,又何足道哉?他与雪姑娘也算是旧识了,就没给你送一首?” 雪千寻没有回答了…… 因为这句话就是她的痛点…… 青诗狂魔给人送诗,所有接到诗的人,都是愿意与人分享的,不愿意分享的特例大概也只有两人,一人是乾坤书院院长赵千秋,林苏送了他一首五彩诗,让他成为文道笑柄。另一人可能就是她雪千寻了。 雪千寻的确得到了他的诗:雪姑妙计定四海,赔了龙宫又折兵! 这两句诗,雪千寻视为奇耻大辱。 然而,她并不确定瑶池圣女说的这句话,有无侮辱她的意思,或许,她只是无意间触到了这道伤疤…… 玉逍遥飘然而过,来到规则海边,从剑道规则宫出来的瑶池大师兄李道年也过来了。 “恭喜师妹!”李道年轻轻一笑,事实证明,只要林苏这个讨厌的搅屎棍不在旁边,李道年的风度其实也是一等一的。 玉逍遥也是微微一笑:“恭喜师兄!师兄有无剑道留名?” 李道年脸上的笑容慢慢绽放:“不辱使命,剑道有名,排名第三排首位!” 似乎唰地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齐聚…… 所有人全都震动! 剑道碑留名,这是何等的荣耀? 可以说,任何一个剑道碑留名的人,全都是剑道这条路上真正的绝代天骄,数万年时间间隔,数十万剑道天骄入天道岛,能在剑道碑上留名的,只有九百九十九人! 每增加一人,下方就有一人会被挤掉。 这就是大浪淘沙法则。 任何一个剑道碑留名的人,都是不折不扣的绝代天骄,至少千年时间内成为天下剑修仰望的目标,而李道年,不仅仅留了名,而且还是第三排首位! 第三排首位,那是前一百的人物! 瑶池大师兄,随口一句话,将众人深深刺激到了。 但一个声音轻飘飘而来:“抱歉李师兄,你已经不是首位了!你的位置,小妹刚刚给你占了,你是次位!” 李道年霍然回头,就看到何素。 何素轻轻一笑:“小妹空口无凭的,李师兄恐怕还会有些疑虑,所以,小妹以剑道为凭,拓印而下,你不妨亲眼一观。” 剑道为凭? 拓印而下? 规则宫之中,原本是没有办法拓印的,否则,大家都将规则种子拓印,拿到外界让人参悟岂不乱了套? 但是,剑道碑不是规则种子,有一定程度的变通,不过,变通方式也是匪夷所思的,不能使用常规拓印方式或者常规法器拓印,只能使用绝顶剑道规则拓印。 何素手中剑出,剑尖一颤,漫天都是剑气弥漫,无数的空气化剑,化成一枚枚小剑,共同组成了一幅剑道碑…… 第一列,二人并列,燕南天、道无常。 第二列,八十余人依次排列,丁一、李双、周如火…… 第三列,何素、李道年…… 李道年看着这拓印而来的剑道碑,整个人如同一具雕塑,他其实不是那么容易受刺激的人,除非你刺激的地方是他最在意的地方。 他最在意什么? 其一显然是瑶池圣女玉逍遥,他始终将玉逍遥视为自己的禁脔,林苏有朝这块禁脔伸手的意愿时,他可以跳出来打架。 其二是他的剑道,当有人跳出来威胁到他的剑道时,他也有打架的冲动。 何素轻轻一笑:“李师兄,小妹将此碑拓印下来,并非冲着你而来的,而是想问问各位俊杰,可有人知晓‘道无常’这个名字,又是哪一届天道岛上留下的杰作?” 这话题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剑道碑,见到的人虽然不多,但知道的人不少,因为每个剑道碑留名的人,都会刻意宣扬,将此视为自己剑修路上最大的荣耀。 哪怕李道年、何素这样的高手,都不能免俗。 但是,此刻得何素提醒,大家才惊奇地发现,剑道碑上有一人,竟然是大家都不知道的。 而且此人与燕南天并列! “一面剑道碑,两个神秘人!”诸葛清风手中折扇轻轻一摇:“原本只知道有一神秘剑道高手丁一,如今竟然多了一人道无常,而且排名更在丁一之上……” “道无常,姓道……本届之人没有姓道的,上届好像也没有,应该不是百年之内的人物!”火族圣女本着迷妹必答话的原则,给她家小哥哥作答。 诸葛清风的目光抬起,盯着水规则宫的出口,面对小迷妹的云淡风轻不见了。 (本章完) 第924章 文人风度,智者机锋 玉逍遥目光抬起,惊讶…… 因为此刻从水规则宫出来的人,赫然是林苏。 诸葛清风目光投向雪千寻,雪千寻眉头皱得老高,显然也被林某人震惊到了。 他竟然没有进剑道规则宫,反而选择水规则宫! 这就是不走寻常路? 非得每一步都踏在别人预想之外? 林苏飘然而至,似乎每一步都如水流一般的舒缓。 雪千寻慢慢悟了…… 我怎么也会犯这种先入为主的错误?看到他的剑法,想当然地觉得他应该进剑道规则宫,竟然完全忘了当日他以水规则打穿我的冰山之事,也忘了他从无道深渊出来,靠水规则逃出北海龙宫包围圈的事? 他本身就已经参悟了水之规则之人种,今日参悟水之规则之天种,才是他最合适的选择。 所以,他参悟水之规则我不应该感觉惊讶。 而玉逍遥呢,看着他如流水一般的潇洒飘逸,有了另一种感慨,这感慨有几许花边…… 别人修规则,大概冲的是规则本身,而他修规则,大概是让自己的步伐多几分嫖客的特性,这几步走下来,风度真是……真是很让人沉沦啊,且不说灵族的那个小女子看他的眼神不对,即便是巨人一族的那个女巨人,胸前如同大象屁股的两大团都有点乱颤了…… 我自己呢? 我不一样,我修了光之规则,灵台清静得如同佛光之下的莲台…… 当然,这只是几个女子的看法,不包括男人。 没几个男人喜欢看到这幅模样,尤其是李道年,李道年目光偶然扫过玉逍遥的眼睛,整个人都不对了。 而其他几十个异族天骄,盯着林苏,如同盯着一只慢慢靠近的猎物,他们对林苏的痛恨,与林苏的风度无关,而是因为东海龙宫护宫之战,那一战,几乎所有的异族都参与了,而且全是族中顶级长老,这一战,林苏发挥了关键作用,他与各大异族已经站到了对立面。 而翼族,更加痛恨。 因为除了东海龙宫之战外,他们跟林苏还有一重仇恨。 来自葬州飞来峰! 葬州飞来峰,乃是翼族“三枝十八叶”中的“一叶”,被葬王灭得渣都不剩,翼族之怒直接冲天,而且他们也已经查明,葬王灭这“一叶”之时,他的金棺之上,站着林苏。 所以,他们对林苏的恨不作任何掩饰。 唯有一人,云淡风轻,甚至可以说是,对林苏露出了友善的文人之笑…… 诸葛清风! 诸葛清风笑容满面,大步而出,迎接林苏:“万里边城作初见,丹枫谷内几度闻,有喜道海翻波日,风雷起处又逢君!” 这首诗一出,他与身后的修行人一下子成为截然不同的阶层,他似乎成了茫茫江湖中的一股清流,他面前的修行道,变成了京城之外的绿柳巷,他,是一个长袍掠风的文道风流人。 那个小迷妹当场就不行了,眼波盈盈。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平生第一次在修行场上受到了文道的冲击。 文道,五道之首,不仅在于文道的伟力,还在于文道的气度、文道的魅力,不管高官显贵,不管修行天骄,对这种魅力,全都没有抵抗力。 林苏微微一笑:“牧野楼上小园中,年前不与此会同,一曲新词一执手,人生何处不相逢!诸葛兄,幸会!” 又是一首诗,而且此诗比起诸葛清风绝妙之诗更多三分清新隽永。 在场众人全都心头怦怦跳…… 他们虽然身在修行道,但只要两耳还闻窗外事,就不会不知道林苏与诸葛清风这两个修行道上的奇葩。 他们同为修行道上的天骄,但更是文道天骄。 甚至可以说,他们是文道上的一时双璧。 天下间几人能够落笔成彩? 他们都是! 诸葛清风世间传扬的落笔成彩,林苏更过分,纵观他所有的诗词,跨度只有三级,五彩、七彩、传世。 这样的两个人,不管在哪里遇上,都是万众瞩目的中天日,哪怕身在天道岛这片与文道完全没有关联性的孤岛上,他们一相遇,两首绝妙诗篇,照样让群星失色。 “人生何处不相逢,千古绝句也,凭此一句即可入彩!跟林兄当日进入问心阁,留下两句诗就入彩的文道奇观可相提并论也。”诸葛清风双手一拱:“林兄可知问心阁之近况?” 林苏微笑:“知道一些!” 诸葛清风也是轻轻一笑:“问心阁这座传奇之阁,已经彻底毁了,起因就因为林兄以朋友姿态进入问心阁为宾,林兄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智道手段,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个女子在规则海边回头,白衣轻轻一飘,悠然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岂止在问心阁?林宗师此番踏入修行道,却不知会以朋友身份踏入哪一个宗门?” 她“以朋友身份”几个字咬得很紧,充满讽刺。 林苏目光抬起,终于在踏上天道岛后,第一次与雪千寻双目对视,林苏淡淡一笑:“雪姑娘有些落伍了,林某岂是此番才踏入修行道?早在两年前,林某就已经踏入修行道,第一次涉足的是东海龙宫。” 三人对话,前前后后也就这么几句话,听起来似乎是在叙旧,但是,落在玉逍遥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听出了刀光剑影! 她捕捉到了这言语后面的机锋! 诸葛清风首先发难,针对的是林苏的文道与文名,他构思一首绝妙之诗,突然抛出,林苏乃是文道天骄,如果接不住,就大大失分。 按常理判断,林苏必定中招。 此地是天道岛,周围都是修行人,谁会想着会有人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抛出一首诗来?林苏即便诗才再高,也总得有个思考的时间,但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诸葛清风突然出的招,他哪有思考的余地? 但林苏接住了,诸葛清风话音刚落,他的应和之诗就出口,而且层级绝不在诸葛清风之下。 这只是两个以文道闻名天下的年轻一代第一场交锋,涉及文道! 紧接着,诸葛清风出的招就是智道了。 他将林苏以朋友身份进入问心阁,最终覆灭问心阁的事情这时候抛出来,用心何其歹毒? 雪千寻担心在场的修行道上马大哈听不懂这言语机锋,用直白的语言翻译了一遍:你此番踏入修行道,又以朋友身份进入哪家宗门? 这么一翻译,再愚钝的人都懂了。 林某人以朋友身份进入问心阁,问心阁这个传奇宗门没了! 现在这搅屎棍将矛头指向瑶池,以朋友身份进入瑶池,你瑶池真的不考虑考虑风险性? 这是当面撕裂林苏与瑶池的关系! 这种撕裂很歹毒,但它不是阴谋,它是阳谋! 因为林苏的特殊性摆在那里,任谁也无法粉饰,他满天下都是敌人是事实,瑶池跟他捆绑,会引来不测之危机也是事实。 此刻将问心阁灭亡的事实摆出来作一个印证,林苏的危险性瞬间放到了最大,足以引起瑶池所有人的警觉。 如果瑶池长老此刻在场,只怕也会触动内心的警戒线。 面对这种根本辩不清的言语陷阱,林苏如何应对的?他没有卷入!他直接抽身! 他转移了话题,引入了一个新的宗门:东海龙宫! 东海龙宫才是他第一个正式结交的宗门,东海龙宫跟他结交亏吗?一点都不亏!东海龙宫因他而开启远古龙门,因他而击退亿万入侵军,因他而一统东西南三海,东海龙宫跟他的结交,给东海龙宫带来的好处惊天动地! 这就是林苏另辟蹊径的回答。 而且非常有力。 即便瑶池长老在旁边,也会因他这番话而动容。 只是几句话,看似无比平常,但细细一解读,玉逍遥真正服了。 难怪有人说,文人一旦踏上修行道,总会掀起不一样的风波,因为他们的言语虽然平和,却很有煽动性,但凡修行人与文人为伍,最终总会自觉不自觉地跟着文人走。 雪千寻妙目抬起:“林宗师此刻提及东海龙宫是何意?是在挑衅十三异族么?” 她这话一出…… 她身后的几十人同时眼中爆出火星! 他们是火族、巨人族、翼族、石族、金族等等种族! 他们也都是东海大战的参与方,他们的族中精英但凡参与的,也都死在了东海,他们对东海龙宫恨之入骨,对于林苏这个东海同盟人同样恨之入骨,此刻林苏提及东海龙宫,一下子撕开了这些人的伤口。 玉逍遥内心感叹:真智囊也!雪千寻合纵连横的本能真是太强悍了,能抓住所有对她有利的契机。林苏提及东海龙宫是一步妙棋,可以印证跟他结交有利无弊,用来堵瑶池争议最好不过,但这步棋也有个漏洞,那就是会激起十三异族的怒火,这重漏洞被雪千寻第一时间捕捉到,仅仅一句话,就将十三异族的几十名天骄跟她绑到了一起,共同对林苏形成仇视之态。 堤岸边异族队伍之中,突然有一女子开口:“北海雪千寻是吧?姑娘莫要说‘挑衅十三异族’,我灵族并不在当日围攻东海的异族之列,也不屑于干那些杀族人、占祖地、夺祖宝的勾当。” 她这话一出,跟面前的其余十二异族直接拉开了距离。 而且她言语之中所说的“杀族人、占祖地、夺祖宝”意味无穷。 林苏目光落在她脸上,与她灵动无边的眼神一接触,轻轻点头,目光投向雪千寻:“杀人夺宝之事,在江湖之上虽然屡见不鲜,但雪姑娘有没有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极少有人被宝主反杀而叫冤的,因为夺宝本身叫‘无义’,被人反杀叫‘无能’!无义无能之辈,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雪千寻身后的十二族如同被喂了一嘴的狗屎! 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八十六族围攻东海,本质上是不占道义的。 被反杀还真的不好大肆张扬。 现在林苏当面硬喂屎,而且直接喂到了他们嘴中,他们一肚皮翻江倒海,但又能说出什么来? 林苏盯着雪千寻淡淡一笑:“雪姑娘,你今日跳出来针对我,我知道伱是心中有气,气我撕毁两方协议,但你身为智道中人,也该明白,西海紧邻大苍,我身为大苍之人,岂能真的将西海交与你北海龙宫?事后东海龙宫也给足了你北海补偿,远古龙宫秘藏一送三成,你们三人入东海,未损一兵一卒,有此收成,不该满足么?” 雪千寻眼睛猛地睁大…… 我的天啊,当面栽赃! 你居然说我与你有协议? 你居然提及西海归属? 你居然还敢说那些破砖烂瓦的远古龙宫秘藏? 这是东海龙宫大战之后,北海龙宫遭到的最大非议,几乎所有盟友都怀疑我北海龙宫跟东海龙宫演双簧,现在你来这一手,是直接锁定! 她虽然没有回头,但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身后十二族天骄眼中射出的不信任…… 雪千寻长长叹息:“传言林宗师所到之处,混淆黑白,挑起事端,乃是人间毒药,果然不假。即便是对你绝无恶意之瑶池,你惹事生非的本能亦在。一入瑶池就击败这位李师兄,以此宣扬在你独孤九剑面前,瑶池剑道不值一提,此举诚然让你威名大振,但你就不觉得,这有违道义?” 玉逍遥心头猛地一沉…… 这是挑拨! 她受得了,但她有点担心大师兄…… 呛地一声,一声剑鸣从她身边传来,李道年手中长剑出手,直指林苏的鼻尖:“林苏,你我不妨在此地一决高下,且看你之独孤九剑面前,瑶池剑道是否不值一提!”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林苏目光慢慢落到李道年的脸上:“大师兄,你我比过剑道吗?” 李道年轻轻摇头:“未曾!” “对呀,你我从未比过剑道,那胜负之论又从何而来?” 李道年目光稍和,这是当众否认了击败于他,这则流言从根上消除了,那么还有没有理由再跟他动手呢? 耳边传来玉逍遥的传音:“大师兄,赶紧收剑回来,莫要中了敌人的奸计,敌人就是要撕裂我们与他的关系。”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李道年心中反而升起了一股邪火。 撕裂关系? 你很想跟他保持亲密关系是吧? 你如何知道我也希望? 我就是要撕裂我们与他的关系! 前面的何素突然开口:“小女子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按理说李道年师兄的剑道传承于燕南天,不该排在小女子之后,现在答案似乎有了,剑心不定,剑道焉能一往无前?” 这就是赤ll地刺激了! 李道年目光霍然抬起:“林苏,本座剑已出鞘,例不空回!且不管你我往日有无剑道比拼,今日比上一回亦在情理之中,出剑吧!” 玉逍遥的脸色阴沉了…… 林苏笑了:“大师兄糊涂了,林苏本质并非剑修,跟你有何可比性?既然大师兄有言在先,剑已出鞘例不空回,倒也有一好办法。这位何姑娘言,剑道碑上她夺了你之首位,师兄不妨在此跟她较量一番,也好印证剑道碑排名究竟有无道理。” 李道年心头大动! 剑尖慢慢指向何素! 玉逍遥差点抚额了,她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大师兄是所有人的玩物?这太丢脸了,堂堂瑶池大师兄啊,被一圈子人利用,竟然不自知。 何素心里那个恨啊,一开始她觉得李道年挺好用的,所以打算拿来一用,但现在她发现,太好用了也不好,因为林苏也会用他! 转眼间,李道年的剑指向了她。 而且还是因为她自己挖的坑。 她口口声声强调,剑道碑上她排名在李道年前面,而且是踩着李道年上位的,客观地说,这真的值得拔剑! 但是,她并不想跟李道年比剑! 尤其是此时! 但是,又如何拒绝? 修行道上的名声,剑道碑上的排名,都如同一条绳索,让她有些事情必须去面对……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林苏,本座翼族刃天罡!”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这个一步来到他面前的翼族天骄:“幸会!” 刃天罡道:“本人出自葬州飞来峰!” “飞来峰!明白了!”林苏道:“飞来峰被葬王所灭,当时,我在葬王的金棺之上,亲眼看着!事实上,他灭你翼族三枝十八叶的这一叶,说为我而灭也算得上。” 这话一出,翼族三人眼中全都怒火冲天。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飞来峰被灭,是葬王为林苏出头的,但是,当面提及跟不当面提及绝对是两个概念。 就连玉逍遥的眼睛也睁大了,她不明白林苏为什么这时候非得将翼族激怒。 刃天罡的声音宛若厉风吹过:“所以,本座杀你,正当名分!” 林苏喃喃道:“要什么理由?来!” 哧地一声轻响,刃天罡一刀斩出! 这一刀,空灵如风! 这一刀,无处不在! 这一刀,眼看就要将林苏置于必杀之境! 突然,林苏踏了一步…… 仅仅一步,众人眼前一花,他不知何时出了必杀圈,出现在百丈外的规则海边,他身后规则海的巨浪翻滚,将他映衬得如同天外飞仙。 唰! 刃天罡身形随风起,四刀一合,宛若四座大山陡然合围,林苏手一动,长剑出鞘。 呛! 四声急响宛若一声,刃天罡倒退而飞,林苏半步凌空,差一点点掉落规则海。 玉逍遥心头一震,这剑招绝对传奇,这剑道绝对让人心跳加速,但是,他的修为…… 却是短板! 刃天罡虽然被他以独孤九剑破剑式击飞,但是,作为翼族之人,作为精修风系规则之人,退本身就是进! 果然,他这一退,立进! 速度如鬼如魅。 翼刀一起,宛若风中电流。 林苏身后是规则海,此时大浪尚未平静,万万进不得的,如果他被击落规则海,那就是死路一条。 但是,翼刀一到,林苏再踏一步,这一步一踏,他的人突然到了刃天罡的身后…… “这步法……”玉逍遥眼睛亮了。 “圣女,这步法是何种步法?如此精微奥妙?”灵族那个女子身边一人问道。 灵族女子美目轻轻一闪:“大衍一步!竟然是传言中早已失传的大衍一步!他却是从何处得来?” “大衍一步,一旦练成,号称立于不败之地,这么说,林公子他终究不会有什么危险?”旁边的女子道。 “同境而战,大衍一步立于不败之地,但是,他的修为终是短板,全场之人,大概只有他一人未破象天法地,此外,我观这里的人,十个倒有九个欲对他不利,如果几人齐上,他的步法再精妙,也是枉然。” “圣女,我们要保他吗?” “必须得保!”圣女言:“他是姜云之夫君,也就是我灵族的外婿,岂能命丧此间?” 如果林苏能听到她们的神识传音,想必会有这么一个很欠揍的认知:看来,媳妇还是要多找啊,时不时会冒出一群跟媳妇有关系的人,保他的性命。 灵族,是葬州姜云母亲的族人。 灵族,也是一个很神奇的种族。 林苏没听见,他在翼族这位天骄手下疲于奔命。 在外界,他以道果之修为对抗象天法地,没什么大的难度,更有文道在身,纵然源天与他为敌,他也是云淡风轻,有一堆的办法对付。 但在这里,他的文道封锁,他就丧失了最好的跨境手段。 更何况,能上天道岛,且能在一个半月时间里参悟出规则的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天骄? 天骄级别的象天法地,又岂是外界那些七老八十才慢慢熬上去的象天法地可比? 更何况,这位天骄还解密了风之规则,他的造诣比姬文更高! 第一招,林苏就被逼出了大衍一步。 三招之后,他的剑道已经开始发挥。 剑道一出,何素心头猛地一跳…… 剑世界! 这怎么可能? 他数月前还没有破入剑世界,什么时候破入的? 剑世界一成,林苏的独孤九剑真正莫测。 拔剑式,拔出的不再是一把剑,而是一堆剑! 破剑式,真正宛若万剑归宗! 微剑式,形成剑域,剑域之内,万物皆剑! 天剑式,他融合的四野之风,全都是剑! 天剑式一击,翼族刃天罡直接震飞,这是他与林苏对峙百招以来,第一次被击飞,这一飞直接飞向规则海。 (本章完) 第925章 规则海内破法相 所有人大惊失色之余,刃天罡反应也是极快,整个人突然化为风,仿佛没有了实体,被规则海那边的风一吹而回。 重新恢复实体。 刚刚恢复,哧! 一把剑以无可测度之速划过他的咽喉…… 刃天罡眼睛猛地睁大,充满不敢置信…… 这一剑,单以剑道而论,或许算不得最顶尖的。 但林苏战场时机的把控,让众位天骄全都心头大震。 不,不仅仅是对战机的把控,而是他自己创造了战机。 他一开始将战场设定在规则海边,就是他整个战局的关键。 规则海,于他是危险的,于刃天罡也是。 他就是要创造一个机会,将刃天罡击向规则海。 规则海逼迫刃天罡进行虚实转换的一系列操作,这转换过程中是有空档的,他精准地抓住转换的空档,一击而杀刃天罡! 规则海,竟然也成了他的战斗工具。 敢问这样的战斗智慧,何人不有所感触? 翼族高手一死,其余两位翼族天骄同时激怒! 翼族圣子刃天风一声怒吼,他的人猛然飞起,一出就宛若成了铺天巨鹰,他的修为,比刃天罡可高得多了…… 巨鹰直扑林苏所在的方位…… 林苏身后的规则海,都似乎在这无边的压力下凝固…… 林苏一步踏出,大衍一步! 这一步一出,一脚踏入规则海之中,刚好就在此刻,规则海浪消了,林苏第一个进入规则海! 刃天风前面一空,没了林苏的人影,差点一头栽进规则海,他在堤边紧急止步,眼睛突然一亮,规则海平静了。 “可以入规则海了!进!” 诸葛清风一步踏出。 身边突然人影一幻,玉逍遥比他速度更快,转眼间已经没有规则海中,几步到了林苏身后。 “师妹,我们同行!”身后,李道年一声大呼。 也不知道是规则海里改变了声音传递的规则,还是玉逍遥根本懒得理他,她与林苏的身影沉没于规则海内。 李道年脸色阴沉,踏入规则海,一时之间竟然没了方向感。 耳边传来诸葛清风的声音:“瑶池圣女玉无双,从此良夜伴东床,看来瑶池将与这位林宗师开创一段人间佳话,文道与修行道深度结合,开枝散叶,何等风雅别致?清风为李师兄贺之!” 李道年一头扎入规则海,差点扎进一个黑暗的漩涡之中,李道年长剑一出,震散,看着带有无尽黑暗的暗流从身边掠过,他惊出了一声冷汗。 规则海之中,万万不能动气。 一旦心态失常,极易被规则之力同化。 这就是规则海的恐怖之处。 道理是这个理,李道年也并非不懂道理之人,但诸葛清风刚才的一句话,就如同一条毒蛇,在他心里生根,怎么都挥之不去…… 规则海一开,海边之人转眼间走了个干净。 一个年轻和尚漫步而来,来到规则海边,念一声阿弥陀佛,他一步踏入规则海。 这是空灵子,千佛寺的佛子。 刚才这里天骄云集,众人似乎忘了他的存在,他也似乎忘了自己的存在,但如今,他来了,脱离了众位天骄的视线,但是,也与众位天骄保持同一起跑线。 空灵子消失之后,又有两人并肩出现,赫然是丁心和李刚。 “走吧!” “走!” 简单至极的两句话,二人牵手而入规则海。 是的,牵手! 规则海之内,似乎别有洞天。 说是海,其实何处有水?这海中流动的从来不是水,而是规则。 海中风物奇异非常,看似有山有水有云有月有光明有黑暗,但是,这些都不是正常的大千世界,这些都是规则所化。 入目没有别人,每个人都似乎是一方天地。 林苏和玉逍遥不一样,他们能看到彼此,因为他们的天道令化为金舟,彼此相连,规则如海,天道为舟,他们坐在天道舟上,畅游天地间。 “对不起!”玉逍遥轻轻吐口气:“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蠢,他原本没这么蠢的。” 她没有说谁蠢,但林苏自然是懂的,轻轻一笑回应:“他只是有了心魔,有了心魔之人,就莫要跟他谈什么智商。” “心魔?”玉逍遥眼中有些许复杂。 “他的心魔有二,一是被我击败了一回,二是……” “二是什么?” “世人言,红颜祸水也,很不幸,你大概也成了一个祸水!” 他同样没有明说,但玉逍遥冰雪聪明,岂能不懂?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位大师兄对自己有非分之想,而林苏与她接近,触动了大师兄内心最大的隐忧。 玉逍遥轻轻叹口气:“心有裂隙之人,本身就是漏洞,这样的人摆到智道高手面前,他们岂会错过?事实上,你也打算利用他一回!” 她指的是林苏挑起大师兄与何素的剑道比拼。 如果不是翼族之人突然跳出来跟林苏生死战,何素跟李道年的一场剑道比拼势在必行。 林苏眼中光芒微动:“是!我也想利用他一回,但请你相信,我利用他跟那些人完全不同,我想知道何素的剑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剑道,我目前的剑道可能还逼不出她真正的底牌,但大师兄一定可以。” 玉逍遥牢牢锁定他的眼睛:“满场都是俊杰,你似乎对何素格外有感。” “是!” “为什么?” “因为我怀疑她的剑道,有一个神秘的出处……” “神秘?天绝渊本身就是神秘的代名词。” 林苏轻轻吐口气:“天绝渊当然神秘,但如果她的剑道来自天绝渊,如果她那颗‘剑道规则人种’来自天绝渊,那于我才是幸事,如果不是,才是最可怕的……” 玉逍遥怔怔地看着他,林苏也静静地看着她。 玉逍遥轻轻吐口气:“这件事情是不是事关重大?” “颠覆性的!” 玉逍遥目光慢慢抬起:“涉及到你身后的一座高山,是否崩塌是吗?” “是!” 玉逍遥缓缓道:“我很想给你一个确凿无疑的答案,但遗憾的是,瑶池信息体系中,没有答案,所以,这件事情只能你慢慢去印证了……说说其他的吧,今日你与他们唇枪舌剑一番大博弈,你可发现,其实你们是双输?” “双输?”林苏道。 玉逍遥点头:“你在十二异族心头植入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让他们不信任雪千寻;而雪千寻挑起了十二异族对你的杀机。你与雪千寻两大智者这一番博弈,其实是双输。” “这一点倒是无妨。” “无妨?”玉逍遥道:“身在天道岛上,没有任何规则与法度之地,你与雪千寻有可能同时招来十二异族的杀招,你把这叫无妨?” 林苏轻轻一笑:“十二异族对我的杀意,雪千寻挑与不挑,它都存在;而十二异族对北海龙宫的怀疑,我挑与不挑,它也都存在,所以这番博弈,主旨不在于埋那根早就存在的祸根,而在于当面激化矛盾!” “当面激化矛盾……会如何?” 林苏道:“会将我卷入生死战!在她面前进行一场生死战!” 玉逍遥目光闪动:“她要观察你的战斗能力,她要捕捉你所有的底牌,唯有这样,她才能在接下来的猎杀中为你量身定制猎杀陷阱。而她也算准,你目前受修为所限,场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逼出你真正的底牌。” 这就是智者本能了。 智者行事,不是盲目的。 他们要猎杀某人,是不会留下任何变数的。 修行道上的猎杀,一定要针对此人的功法特点,林苏其人很特殊,他本是文人,他在外界极少使用修行道上的手段,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修行走到了哪一步。 而一场境界悬殊的生死战,足以逼出他全部的底牌。 这就是当面激化矛盾这步棋后面的全部篇章。 林苏轻轻摇头:“不仅仅是逼出我的底牌,她还要找出我的同盟者。” 玉逍遥眼睛大亮…… 对啊! 林苏如果在生死战中真的陷入危局,林苏的同盟者就会暴露。 事实上,灵族就已经暴露了。 一场生死战,能让对方看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谁是可以争取的中间力量(比如说李道年),如果说找出林苏个人底牌是猎杀智慧的话,那么,寻找同路人、反对势力则是真正的战略思维。 这,就是雪千寻真正的智道。 或许还不是她一人的智道…… 玉逍遥轻轻吐口气:“如此说来,她已经成功了!” 林苏笑了:“站在她的角度上,她成功了,但是站在我的角度上呢?我既然已经看穿她激化矛盾的险恶用心,我为什么就要跳她这个坑?” 玉逍遥眼睛大亮:“你将计就计?” “正是!她要借这场生死战,看到我所有的底牌,我就敞开底牌让她看个够!我就是要让他们以我目前暴露的底牌来制定下面的行动!” “你的底牌还有隐藏?而且足以颠覆他们所有的布置?”玉逍遥大惊。 林苏轻轻一笑:“他们所有的猎杀基点都建立在我现有的修为之上,但是,如果我的修为突然突破一个大境界呢?” 玉逍遥目瞪口呆:“象天法地!我竟然忘了,你还不是象天法地……” 不仅仅是她忘了,跟林苏对敌之人,很多人也都忘了…… 他们感受着林苏智道的纵横,感受着跟他对峙全身神经崩得紧紧的滋味…… 全都忽视了一个关键的事实,那就是,面前这个可以全方位与他们抗衡的剑道超级高手,其实真实修为低他们一个大境界。 如果他突破象天法地呢? 他不管身处哪个阶段,都是同境无敌! 假如跨越象天法地,真实修为与这群天骄处于同一境界,是不是也是象天法地境界内无敌? 玉逍遥心头怦怦乱跳,她头脑中掠过母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那个时候她还小,坐在母亲的膝盖上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 她问到过母亲:“娘,我爹是什么样的人啊?” 母亲眼中全是骄傲:“他是一个同境无敌的王者!不管他处于什么境界,同境界之中所有天骄都在他脚下!” 同境无敌,就是修行道上的君王! 林苏慢慢站起,他的全身上下道机无穷,他整个人如同规则海中一颗慢慢成长的参天大树,突然,规则海深处电光隐隐,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 黑洞之中,蕴含着无尽的天道之威。 林苏向她灿烂地一笑,踏步而前,一步,两步,三步…… 就这样在她面前消失。 林苏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雷池。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天雷落在他的头顶…… 林苏全身上下的衣服一扫而空,赤身l体立于雷电之中,他体内的巨塔轰然而碎,化为九颗星辰冲天而起…… 他体内的空间极尽拉升,他的身体也猛然扩张,百丈! 第二道天雷落下,他的筋脉宛若大江东去,他的法身达到两百丈! 第三道天雷落下,他体内五大秘境同时改变,水之秘境为海,土之秘境为山,火之秘境化为烈焰,金之秘境转换成四壁,木之秘境化为茫茫丛林,他的法身达到三百丈! 第四道天雷落下…… 第五道天雷…… 第六道天雷…… 第七道…… 第八道天雷落下,他的体内真正化为生机勃勃的一方小世界,似乎与真实世界一般无二,有山有水有树,风在吟,云在飘,红花绿叶,生机无限。 第九道天雷! 这道天雷似乎击穿了他的灵台,林苏的文界在他体内这方新世界中映照,词道高峰、高峰、墨道城墙、阴阳道八卦、兵旗招展,白素贞、小青、红楼里的人物,与他体内的新世界融为一体。 林苏猛然抬头,心头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是完美根基,他的每一次破关,都给他带来与众不同的东西,破入窥人境,他得到了武道元神是一奇,破入窥空境,他收获到五大秘境更是传奇,而今日,不能说是传奇,根本就是逆天之神迹…… 他的文道居然跟他的本体完全融合!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文道从此摆脱圣殿的掌控,哪怕是在圣殿不能覆盖之地,他照样可以使用文道上的一切伟力! 文道战青词,他可以用。 文道上的兵法,他可以用。 文道上的一切,他都可以用。 当日瑶姑文道真界在无道山顶开出一座小小的花园,让他羡慕个半死,而如今,他的文道远远超越当初的瑶姑,他也成了游离于圣殿之外的一个独立信号基站。 他的文道,无需与圣殿沟连。 他的第九重天劫打通了他与天道直联的通道,无需经过圣殿这个中转站——圣殿的文道伟力,其实也是天道伟力的一种,圣殿其实也是借用的天道之力,而如今,林苏摆脱圣殿,可以直通天道,借取文道伟力。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拥有了与圣人同样的特权! 圣人最大的特权就是人到哪里,文道伟力到哪里,他们本身就是文道的源头。 林苏,现在也是! 这莫非就是亦妖大师所说的“三道合一”真正意义之所在? 林苏遥望已经平静的雷池,内心突然有了一种天道苍茫的感觉…… 但这份茫然也只在一瞬间。 很快,林苏的心思收回,强迫自己不去想文道特权。 文道特权这玩意儿很犯忌,甚至可以说是当前最最犯忌之事。 文人处于低层之时,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拥有文道特权,但这特权大到极致的时候,可是会招祸的。 圣殿十八圣,十七圣居于凌烟阁,将兵圣排斥在外,可见圣人之间的排挤是何等的严重,如果突然冒出一个不是圣人,但享受圣人特权的奇葩,这些圣人谁能接受? 所以,林苏现阶段,绝对绝对不能在人前暴露这个特权,半点迹象都不能有! 否则,他就是嘚瑟而死的代表人物。 幸好,他的收获也并不是只有文道…… 他本体成就象天法地,如同一步踏出了一个崭新的天地,他有多强,他自己都不知道…… 林苏一步踏出,从黑洞之中直接出来,进入之时,一个白衣人影,出来之时,还是白衣,式样与先前一般无二,但其实,早已不是同一件衣服。 他目前身上穿的白衣,是龙影送给他的云衣。 这件云衣,法衣! 大小随心,颜色随心,乃是突破象天法之后的必备。 从此,咱们的林大帅哥,恐怕已经告别了正常的衣服了,因为他随时都可以化为千丈法身,一般衣服是包不住的,强行包是会光屁屁的…… 规则海中,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玉逍遥坐在天道舟上,她的前面,是一朵奇异的花朵,似乎每一分每一寸都散发着圣洁之光。 这就是光之规则花。 规则海中,想找到跟自己所修规则的规则花,并不容易,有时候就是个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无奈。 但玉逍遥气运还是逆天的,踏入规则海仅仅一天一夜,她就找到了这朵跟她光之规则种子一脉相承的规则花,她就立刻开始了参悟。 参悟出规则种子,道境等同于源天第一境:窥法。 参悟出规则之花,道境等同于源天第二境:定法。 莫要管他们眼前修为如何,道境上来了,以后的修行之路一马平川。 打个比方说,东海龙君,假如在象天法地境参悟出了规则之花,他不至于在源天第一境困上八百年,比如说西海龙君,假如在象天法地境参悟出规则之花,他也不至于在东海龙君刀下一败涂地,葬送自己的族岛。 层级到达龙君这一高度的道境参悟,岂是寻常? 其实没多少人能在规则海中直接参悟出规则之花,他们也没这个奢望,他们只希望在规则海中见到规则之花的模样,感受到这其中的一缕玄机,这缕玄机根植于他们心中,在他们以后的修行中日日参悟,如果悟性够强的话,有望在百年之内,真正悟出他们自己的规则之花。 这是一般人的路线图。 林苏落在玉逍遥身边,脚下天道令化为天道之舟。 玉逍遥目光未离她面前的规则花,声音飘然而来:“成功了?” “成功了!” “恭喜了,那你得赶紧开始下一步的行程,参悟规则之花,我有点不确定你到底该找剑道规则之花,还是水规则之花,虽然这寻找的过程全凭气运,但这却是你绕不过去的坎,找不到规则花,你前路一片茫然……” “找?大海茫茫,怎么找?”林苏在天道舟上坐了下来:“我来钓!” “钓?”玉逍遥心头微微一跳。 “天道规则也是很奇妙的,相生相克,比如说,水生木,用水规则种子,大概可以吸引来木之规则花!” 他的手指轻轻伸出,一根手指瞬间无限延伸,如同一根钓竿,手指尽头,一滴晶莹的水规则种子在规则海中化为鱼饵…… 玉逍遥吓着了:“你……你太冒险了!你这样将你好不容易参悟出来的规则种子拿来钓鱼,且不说能不能吸引到木之规则花,就算吸引过来,规则花的层级远在种子之上,搞不好被它一口吞了。” “放心!吞不下!”林苏笑了:“你大概没想到,我的水规则,其实已是规则花。” 玉逍遥目光慢慢移了过来,带着惊讶,也带着激动:“你上岛之前就已经悟出了水规则之人种,结合水规则之天种,冲破了那层线?” 这就是为何强调天人种合一的关键原因。 规则有人种与天种之分。 人种与天种合一,会衍生出一种奇妙的变化,有那么一丝机率会让二种合一,进而直接升级为规则花。 所以乌云道长当时说过,已经拥有剑道规则人种的人,才最适合上天道岛。 林苏上岛之前,未拿到剑道规则人种,但他已经悟出了水规则之人种,水规则人种与水规则天种结合,他的水规则凌驾于所有规则之上,已经破种而开花。 寻常人很少会想到,规则岛上,可以利用规则的相生相克来钓鱼。 但终究也有些天骄想到了。 但是,真正做的人非常之少,为何? 太冒险! (本章完) 第926章 一剑扫尽白骨路 规则海中到处都是流浪的规则种子,各种各样的规则花,你的规则种子放到规则海上,那是在大鱼群中丢下一条小鱼苗,一个不察,就会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鱼一口吞掉,那样,钓鱼人反而成为被钓的猎物。 但是,林苏是有底气的,底气就在于他的饵,本身就是一条大鱼! 规则海中只要没有第三境规则果之类的庞然大物,他手中的饵,就是横扫一切的无敌规则花。 别看他这时候看着象一条小鱼苗,他只是在扮猪吃虎。 水之规则种子进入规则海,真的吸引来了木之规则,有规则种子,也有规则之花,林苏盯着这木规则之花,也开始了玉逍遥同样的参悟。 只不过,他参悟的速度可远非玉逍遥可比。 玉逍遥只在头脑中留下慢慢变得清晰的光规则之花的奥秘,远远谈不上参悟成功,而林苏在三日之后,就已经在体内绽放了木规则之花! 这速度,真正是前无古人。 为何? 大概跟他的回春苗有关系,他的回春苗跟木系规则有着异曲同工的道理,他参悟木系功法比什么都快。 拥有了木系规则花之后,林苏开始了另一场更为奇葩的新钓…… 以木系规则种子为饵,钓火系规则之花…… 钓来异常的简单,但是,参悟起来,林苏才觉得真正头大…… 这火系可不比水系和木系,水系是因为他双种合一,木系是因为他本就亲近,火系于他没有优势,他的参悟就显得常规了很多,整整半个月,他才勉强剥开火系的外皮,透过层层火焰捕捉到里面的内核,初步预计,想参悟出属于他的规则之花,绝对不是几天能够办成的事。 就在此时,规则海深处突然传来一股震动感,这股震动一传来,林苏和玉逍遥参悟半截的规则之花如同受惊的鱼儿一般,闪电般地回归规则海深处。 玉逍遥的眼睛猛地睁开:“规则海的平静期已过,我们要走了。” 林苏恋恋不舍地看着规则花消失的方向:“可惜,终究没能参悟出这朵规则之花……” 玉逍遥轻轻摇头:“短短二十天,你如果能够直接参悟出规则花,那才叫见鬼,我们能做的,只是在心中留下规则花的影子,而不是直接参悟,参悟需要在日后十年或者几十年慢慢完成……走吧!” 她退出参悟状态稍晚了些,她没有看到林苏面前的规则花,如果看到了,她一定会一肚皮问号,为何一开始是木规则之花,此刻换成了火规则之花? 虽然她也是世间难见难寻的天骄,但她同样不能接受林苏的规则参悟方式,她绝对不可能想到,整个修行道上都坚信的一条铁则,已经被林苏打破。 进入规则海中,林苏不仅仅是在心中留下规则之花的影子,然后在后面十年二十年苦苦参悟,他已经成功地参悟了一朵规则花:木系规则之花。 两人脚下的天道舟急射而出。 规则海激流涌动,一股无边的压抑感与撕裂感席卷整面规则海所有的空间。 两人如同海啸前方的两条滑浪板,轻盈而又惊险地一路前行。 终于,前面出现了一座白色的岛,这就是白骨路! 两人猛然跃起,踏上小岛,身后的规则海,沉静了二十天之后,又一次翻起了巨浪。 这一翻涌,又将是二十天。 二十天后,只有五天时间的平静期,够他们返回规则海,但也只够他们返回。 所以说,他们这趟行程,到目前为止,参悟规则之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这二十天时间,是白骨路上的历险! 每次天道岛开启,都是这样的规律。 顶级天骄的路线图清晰明白,一个半月在规则宫参悟规则。 二十天时间在规则海寻找规则的机缘。 二十天白骨路历险。 五天时间胜利返程。 任何一个环节出了毛病,都代表着你天道之行不尽如人意,一个不尽如人意,就可以让原本在同一平台的天骄拉开一个巨大的差距。 林苏和玉逍遥的路到目前为止,走得很顺利,时间没有浪费半点,机缘该拿的也都拿到了。 但是,他们一踏上白骨路,就感觉到了异样…… 玉逍遥的目光从前面的一片白骨丛林收回:“真是很难想象,如此宝贵的修行时间,不参悟规则,反而精心准备杀戮之局,他们是不是有病?” 林苏淡淡一笑:“一个宗门或者一个种族中,有食利者亦有出力者,食利者心无旁骛参悟规则,出力者放弃修行机会布置杀局,也算是合理分工。” 话音刚落,白骨丛林之中,有鹰飞起! 也有石头破裂的声音! 身后一亮,规则海的边缘位置,火影横空! 嗵地一声,如巨物坠地,半边天空都黑暗了,两个巨人并肩而立,身高都在十丈开外,两只巨锤宛若两座小山。 林苏和玉逍遥四周,转眼间围上了十一人,其中翼族两人,火族两人,巨人族两人,这是林苏曾经打过交道的三个异族,除了他们六人外,还有五人。 其中两个全身如同岩石一般,爆炸的肌肤裸露,宛若万古青石,这是石族,还两人,全身作银白色,阳光下闪着慑人的利刃之光,这是一个更奇异的种族金族,金族之人,全身都是刀,手为刀,腿为刀,就连眼神也是刀,修到他们这种层级,一记眼神杀人,那不是形容,而是事实。 最后一人,如同一株枯枝,立于规则海边初看不似人形,细看才知道其恐怖,这是一个神秘的种族,木族,木族之人,最恐怖的地方有两点,一是他们的攻击诡异绝伦,二是,他们几乎是不死之身。 十一人团团包围,完全封锁住林苏二人的所有退出路线。 浓得有若实质的杀机,压得这方天地风云不渡。 林苏目光抬起,淡淡开口:“十二位天骄,涵盖翼、火、石、巨人、木、金和影族,好大的仗阵,是要取本人性命么?” 十二位天骄? 玉逍遥尽头猛然一跳,她只看到十一位! 她没看到影族! 影族乃是暗杀之王,也来了?连她都不能发现,那是何等的恐怖? 空中传来一个声音:“不错,连本座都能发现,算是绝代天骄了,也不枉我等联手一场。” 声音一出,玉逍遥的手指陡然指向虚空…… 她手指之上,光芒一闪,化为一颗小小的星辰…… 星辰一出,一股奇妙的大道天机竟然夺了半边天空…… 空中之人一声大喝:“瑶池七星诀?” 轰地一声大震,那颗星星猛然定在原位,星星前面的虚空之中,震出了一人,全身漆黑如墨,连牙齿都是黑的,他,就是隐族天骄的真身。 玉逍遥冷冷一笑:“既知七星诀,就该知道它有七星!” 星星陡然一震,一分为七! 七颗星辰取北斗七星之形,将隐族之人牢牢锁在核心。 这一锁,隐族之人心头大震:“破!” 他的身躯猛然扩大…… 与此同时,玉逍遥也冷冷一声清斥:“破!” 七星同时朝中间一合…… 一声宛若瑶琴的妙音响彻天地,隐族天骄化为满天血雾,黑色的血雾…… 其余十一人同时大惊…… “玉逍遥,你敢杀我异族……” “玉逍遥,你这是为瑶池招祸……” 呼地一声,翼族天骄一冲而起,天地间顿失却日月星辰…… 金族一位天骄突然原地消失,一缕金光直指玉逍遥的眉心…… 石族一位天骄霍然放大法身,高达五百丈的法身到了玉逍遥上方…… 玉逍遥同时面临三大天骄的全力一击,丝毫不慌,手轻轻一弹,她的头顶出现七颗星辰,空中遮天盖日的翼族天骄一看到这七颗星辰,顿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手中翼刀猛然放大千万倍,一刀斩! 玉逍遥头顶的七星穿空而起,喀地一声,翼刀粉碎,七星突破重围已到翼族天骄身前,避无可避。 翼族天骄全身猛然一震,化实为虚。 这就是风之法则。 一旦返虚,他就无惧物理伤害。 但是,他忽略了一样东西,玉逍遥的七星其实本身就不是实物,而是她以绝代光规则演化的杀人利器,纵然是风,也逃不过光之穿透。 哧地一声轻响,翼族天骄全身洞穿,血雨洒落。 金族天骄以身化刃,已经到了玉逍遥眉心处,就在他即将穿透眉心的瞬间,空中的七星猛然大亮,牢牢封锁这名金族天骄。 不!金族天骄一声惨叫,灭于无形。 那个石族天骄巨掌一起,以五百丈法身怒击玉逍遥。 玉逍遥目光抬起,猛然抬手! 她的素手一抬,高达千丈! 轰! 一掌凌空而下,后发而先至,那个石族天骄的五百丈法身寸寸成粉,玉逍遥的手轻轻一拂,拂去空中尘埃,淡淡道:“你以为我只有七星诀么?比法身,本姑娘还真没怕过谁。” 转眼间,十二个异族天骄被玉逍遥举手捉足间杀了四个。 其余异族之人对林苏的攻击也已经展开,玉逍遥战斗的那一点点时间间隙里,他们对林苏至少发动了百招开外。 林苏陷入了他们的包围,但是,却是在他们包围圈中悠闲漫步,不管他们的攻击有多猛,林苏都只需要踏出一步,就诡异绝伦地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大衍一步,在林苏破入象天法地境之后,似乎也步入了一个新的境界,初步呈现诸天万界,一步踏之的神秘诡秘。 此刻,玉逍遥已经结束。 林苏也终于拔剑了! 拔剑式! 哧,一名金族天骄全身搅成粉末,这一剑斩的是他的咽喉,但一斩中,他全身上下如同被千万柄剑同时削过。 血雾飘散,突然化为剑形,一剑斩在一名火族天骄的眉心。 破剑式! 纵然是敌人之血,此刻也在林苏剑世界中化为剑! 翼族天骄大惊失色,此子的剑道竟然到了如此境界?赶紧走! 他风之规则一运,就要雾化! 可是,林苏手指轻轻一弹,他所在的整个空间仿佛陷入了时间的乱流,他的雾化平生第一次不能完成。 哧! 一把长剑以并不快的速度从他脖子上掠过。 翼族天骄脑袋落下。 规则海边,突然出现一颗大树,正是那个木族天骄发动了他的攻击,他一发动木之规则,就化身为一颗大树,枝叶一动,尽是利刃。 用于战场之上最是霸道。 但林苏一步踏出,那个木系天骄全身突然收紧,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木系规则不由自己掌控,这是怎么回事? 唰地一声,这颗树的枝条猛然收紧,将木系天骄自身牢牢束缚,他从张牙舞爪的状态一下子变成了另一幅奇异的状态,双手抱胸,脸色惨绿…… 林苏长剑横斩! 哧,木系天骄一分为二,如同两段木桩倒入规则海中。 还有最后一个巨人族的天骄。 此人霍然扩张,原本就高达十丈的身躯,一下子扩展到千丈高度,与此同时,他全身上下化为一片土黄,此人修的是土系规则,一旦长到千丈法躯,真正如同高山巨岳,刀兵完全无损。 林苏的身躯也猛然扩大,转眼间也是千丈法身。 他的手猛然伸出,一只宛若山峰般的巨大拳头重重击出,轰! 高山崩塌,巨人身躯急剧缩小,整个人倒向规则海。 林苏法身一收,轻盈地落在一座山顶。 身边风动,玉逍遥落在他的身边:“我刚刚吹了个牛皮,转眼间被刺破了。” “什么?”林苏目光移了过来。 “我刚刚说,论法身,本姑娘还没怕过人,只因为我初始法身六百丈,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我娘都坚定地相信,我可以压一个时代,转眼间,你就以千丈初始法身,让我娘的豪言成为一个笑谈。” 林苏轻轻一笑:“你我之间无需比较,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相互补充才是最好的,只因为我们根本不是敌人,而是战友。” “也对!”玉逍遥轻轻一笑放下:“今日一战,有无感悟?” 林苏道:“这些都并非顶级天骄,能有什么感悟?” “我有感悟!”玉逍遥道:“智道运用到修行道上,真是太可怕了。” “为什么突然有此感悟?”林苏道。 “今天来的人都是针对你在规则海边暴露的短板而来的,有没有看出来?” 林苏明白了她所指的…… 林苏在规则海边,与翼族一位天骄大战了百余回合,在众人面前暴露了他战斗技能,在众人心目中形成了一个共识,林苏其人,修为不深,但步法神奇,所以,要猎杀他,最好多些人才好,就象今天。 今天天上有翼族,地上有巨人一族,有石族,有火族,有木族,还有专门暗夜刺杀的隐族,有这各种特性不同,但可以相互互补的神奇种族聚在一起,就可以极大地限制他步法的施展,可以对他形成有效的包围。 这就是针对他量身定制的杀招。 然而,有两个关键点跳出了他们的预判。 其一,瑶池圣女玉逍遥跟他在一起。这一点本身就很出人意料的,进入规则海,各人只能看到自己,看不到他人,除非你事先刻意实行互联,象他们这种层级的天骄,眼高于顶,独来独往惯了,一般情况下都不太可能互联,更别提在规则海了,规则海里,是争夺规则机缘之地,每个人都是另一人的竞争对手,怎么互联? 其二,他们绝对没想到,林苏的修为在规则海中踏出了关键的那一步。他破入了象天法地,早已不是规则海边大家看到的那个模样。 两重意外一出,宣告他们第一轮针对林苏的猎杀计划完全失败。 玉逍遥目光从他脸上掠过:“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七大异族此番刺杀,后面有没有人推动?此人又是姓雪还是复姓诸葛?” 林苏脸上露出了笑容:“诸葛清风还真是个很奇怪的人,他看起来潇洒帅气,言语亦是斯文,即便害人也给自己戴上一幅人畜无害的面具,但是,偏偏所有人都能透过他这幅面具,看到他阴谋家的本质,真是……”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玉逍遥目光落在他脸上:“怎么了?”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有一股气机,有没有感应到?” 玉逍遥眼中如同春波荡漾,突然,碧波完全静止:“很古老的气机,蕴含着可怕的威压,如果这也是他们安排的,那此番刺杀,非比寻常!” 轰地一声,前方山谷突然炸开,一人大步而出。 此人一映入林苏的玉逍遥的眼帘,两人心头同时大震。 这不是人! 至少不是活人! 他身上连肉都没有,就只有骨头,骨头之上道纹遍布,充满大道玄机,一股恐怖至极的气机,直破虚天外,离林苏他们还有百丈,但这百丈虚空之中,无比的压抑,玉逍遥头发轻轻飘起,心跳加速:“道尸……怎么可能?” 道尸! 修道人的尸体! 但在这里,决不是那么简单! 天道岛上的道尸,绝对可以算是恐怖级别的存在,他们是若干年前死在天道岛上的人,这些人死在这里,意识消除,尸骸经千万年的规则演化,化为规则之骸。 他们的骨头里,每一分每一寸融入的都是各种规则,不管你用何种手段对他们攻击,都会有对应的规则之力来化解,他们刀枪不入,他们中最顶级的道尸,甚至可以说是天道之下,无物能伤。 那道尸目光霍然抬起,两只空洞的眼睛牢牢锁定山峰之上的林苏和玉逍遥。 林苏千度之瞳直入这双空洞的眼神中,他的心头猛然大动…… 而玉逍遥后背都有了冷汗:“怎么办?” 林苏深吸口气:“传说中道尸是没有意识的,更不会主动攻击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今天会反常?” “为什么?” 林苏眼中射出一道冰冷的光芒:“我在这道尸的眼中看到了两条佛影,一坐佛一卧佛!” 玉逍遥心头大跳:“千佛寺空灵子!佛心种魔法则!” 她想到了当日千佛寺的一幕…… 林苏与风舞、柳天音拜访千佛寺,寻找浮云大师,千佛寺佛子空灵子挡道。 林苏与空灵子一场激烈大战,空灵子被打得鼻青脸肿…… 一般人看来,空灵子败了,但玉逍遥却看出,空灵子还有底牌尚未施展…… 事后她与林苏进行分析,两人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空灵子不该败! 他原本有底牌可以施展的,两人都能感受到这一招施展出来之后会是石破天惊,但浮云大师叫停了这场大战。 林苏唯一感受到的,就是空灵子面临生死存亡关头,眼中的两尊佛影,一坐佛,一卧佛,非常特异,他将这幅异象告诉了玉逍遥,玉逍遥答应他回瑶池查阅资料。 她查到了。 这种特异表现与一种诡异的神通极其吻合,那是佛心种魔法则。 这法则有佛性,更有魔性,佛性在于其度神度鬼,魔性就是,可以在无主尸骸之中植入元神,进行操控。 林苏目光霍然抬起:“空灵子,你来了么?出来一见!” 声音一起,群山轰鸣。 他的身后,突然山峰坍塌,一具道尸一飞冲天,一把锈迹斑斑的古铜剑宛若割裂天地。 剑在千丈外,他与玉逍遥如同同坠寒冬…… 他没有喊出空灵子,却喊出了另一具道尸…… 而且他这一喊,也正式开启了道尸对他们的攻击之途…… 前面的那具道尸右手猛然一张,如同一座黄金巨山当头压下,而且指缝之间绝无间隙,林苏与玉逍遥法身同时开启,两人全都身达千丈。 轰! 林苏一招天剑式击在道尸的手掌之上,一股大得无与伦比的力量倒撞而回,林苏巨大的法身倒退万丈开外。 而玉逍遥,七颗巨大的星辰齐出,作北斗之形,锁住刚刚飞来的道尸,猛地一收,星辰震得粉碎,玉逍遥心神震荡,法身一下子缩小了一半,胸中气息翻滚。 这道尸,全都是远古天骄,本身修为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压缩在这骨架之中,融合规则之力发出,纵然她与林苏都是本代绝顶天骄,但面对这种根本伤不了的道尸,第一个照面都吃了个暗亏。 更恐怖的是,群山震动,更多的道尸出现。 一具两具三具…… 总计九具道尸,四面合围,玉逍遥后背冒汗了。 这或许是她平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冒汗…… (本章完) 第927章 猎杀空灵子 山谷之中,九条人影穿空,第一时间,面前的白骨山化为骨粉,林苏施展大衍一步,避开三次几乎不可能的攻击,反手一剑,与一把来自远古的奇异青铜剑硬碰硬,轰地一声大震,地上出现了一道深达百丈的深渊。 远古道尸远远飞出,林苏在深渊之侧头发高高飞扬。 这一击,他终于占了上风。 哪怕只是稍占一点上风,也是一段传奇。 因为这意味着凭他真实的修为,即便遇上经过千万年肉身改造的远古天骄,也是丝毫都不逊色。 而玉逍遥根基就稍差一筹了,她与一具道尸硬碰硬了一回,全身经脉都差点震断,只能飞退。 但是,她的真本事也出来了。 七星诀不是她压箱底的手段,还有三月诀! 三月诀一出,三轮月亮出现于她的眉心,以天地人三才阵的路线击出,就已经可以硬抗远古道尸。 但是,与一具道尸相抗,已经是她的极限。 而道尸有九具! 两具道尸同时夹击,玉逍遥脚下一动,她的脚下宛若成了万里瑶池,她就是瑶池之上飘飞的一缕精灵。 这是瑶池真正压箱底的步法:逍遥步! 逍遥步法一出,她跟林苏的大衍一步到达了同样的效果,大千世界,我自逍遥。 “林苏,道尸无法击败,更无法击毁,最关键的是,我们跟他们死打一点意义都没有!”玉逍遥虽然在激烈的战斗中,但依然声音平静。 “对!真正的对手从来不是道尸,而是操控道尸之人!”林苏的声音传来,也很平静。 “有一个办法!”玉逍遥道。 “什么?” 玉逍遥陡然一个旋转,随着这个旋转,盘腿而坐,她的膝上,一把瑶琴! 她从快速绝伦的逍遥步,一下子变成原地定位,两具道尸同时攻到了她的面前,玉逍遥玉指轻挑琴弦,一道奇妙的音符从弦上升起,她的全身突然金光大盛,宛若初升之旭日。 两具道尸被这道金光一扫,林苏清楚地看到,他们骨头上的道纹一下子变得黯淡。 道尸如同活人被开水烫了一样,同时后退。 “阿弥陀佛!瑶池旭日诀!”九个字从一具道尸口中传来,带着慈悲之佛性,但在四面漏风的骨头架子里传来,也说不出的诡异。 “空灵子,你终于现身了!”玉逍遥手指轻挑,层层旭日之光从她指尖弥漫,她身上的金光层层叠叠,更加浓厚,那些道尸离她越来越远,惟恐沾到了这层金光。 “修行道上,以规则为正途,而你瑶池旭日诀,却以清洗规则为唯一作用,玉逍遥,你不觉得号称修行正统的瑶池,其实也在逆天而行么?”空灵子的声音传来,悲天悯人。 玉逍遥淡淡一笑:“若论逆天,天下间何方宗门及得上你之千佛寺?号称佛门正宗,却与魔族勾结,行此魔功。” “阿弥陀佛,功法何来正邪之别?只有所行之事合乎苍生之念,任何功法均可见佛光。” “对呀,所以你刚才说瑶池旭日诀逆天,本身就是一句狗屁!” “瑶池圣女竟然也能打交锋,倒也是奇闻。”空灵子笑道:“然而,贫僧所言之逆天,无关正邪之别,只是言你不识大势,诚然悲哀。” 玉逍遥轻轻一笑:“小女子的确不识大势,但却可以破你的大势!” “以你之修为,瑶池旭日诀只能自保,无法攻击,你画地为牢,就能破贫僧之大势?”空灵子笑道。 “我目前的旭日诀的确不能攻击,的确只能画地为牢,但是,你大约还不明白,旭日诀为何会叫旭日诀,因为它可以开启一道旭日之门!”玉逍遥手指陡然一落,指下的琴弦嗡地一震,她四周的金光层层叠叠翻涌而起,一条神秘莫测的通道在虚空之中徐徐打通,通向无尽的苍穹之外…… 这道门户,旭日为壁,阻断八方规则之力,这道门户,就是她为林苏开启的逃生之门。 空灵子的声音陡然一沉:“你为了他,竟然放弃自己最后的天道之行?” 玉逍遥一声长笑:“我的确可以放弃天道岛最终行程,但你空灵子,也得陪着!” 空灵子冷冷道:“以自己为注,牵制贫僧,你就如此确信你的旭日诀能支撑到天道岛关闭?” “我无法确定,但你也无法确定,你的佛心种魔法则,能否支撑到天道岛关闭!” 瑶池、千佛寺,当世势力最为恐怖的两大超级修行仙宗,最杰出的两名弟子,在这天道岛上,上演一场决绝之战。 这一战一旦展开,决非三两日间就能结束的,将是长期的对峙。 玉逍遥的旭日诀,极其霸道,无论何种规则,都可以消融,简直是规则毒药,以规则为基的道尸,一旦靠近她的防护圈,那也是自寻死路。 但她无法主动攻击,只能被动防守,而且每时每刻都得不间断运功。 她无比的艰难。 然而,她也给空灵子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空灵子操控道尸是压箱底的手段,面对她这么一坐,怎么办? 操控道尸消磨她的修为? 需要时间! 更关键的是,空灵子也会被她牵制在这里。 空灵子也是身负使命的,岂能因为她而丧失自己的天道行程? 如果舍她而去,她又成了自由人…… 林苏被她以旭日之门送走,而她本人如果也脱困,那空灵子操控道尸的绝户策,也就全盘崩溃。 素有智计的一代奇僧,被玉逍遥这种耍无赖式的招数整懵了。 玉逍遥手指一落,最后一缕奇音直上天际,天空轰然而震,旭日之门正式打开…… “林苏,走!” 三个字一落,林苏冲天而起…… 这一起,空灵子最后的主意还是没有拿定,是虚空之外拦截林苏呢?还是不管三七二十几,先将玉逍遥这个讨厌的搅屎棍弄死……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是,林苏并没有射向这道门户。 他呛地一声拔剑! 这一剑准确命中刚才发出声音的那具道尸的脑袋! 这一剑之猛恶,无与伦比! 一击之下,强烈的冲击波横扫四方,即便是紧随他扑起的其余几具道尸,也被冲击波带偏了方向。 林苏剑下的这具道尸被击向下方深渊。 但是,笑声却从道尸口中传出:“林施主还想硬破?哈哈……” 大笑声中,道尸不降反升,快若闪电地从下方一刀反击,这锈迹斑斑的大刀,宛若地狱之刃。 事实证明,林苏不管使用何种剑技,不管这剑融合了多少力量,都无法真的击破道尸的规则防护。 眼看道尸之刃已到他的面前,眼看四面道尸已经合围…… 林苏的长剑突然轻轻一闪,一剑再斩这具道尸…… 这一剑,威势全无…… 这一剑,宛若飘风…… 风吹过,如同流萤一点,点在下方升起的道尸脑袋上,连灰尘都没有激起半分。 但是,下方道尸猛烈破空的冲劲陡然一落千丈…… 玉逍遥眼睛猛地睁大,刚刚成型的旭日之门一阵摇曳…… 独孤九剑灭剑式? 这就是独孤九剑最神秘的第六式? 这剑之神奇,天下仙宗顶级高层尽皆知晓,这一剑的恐怖,也是高层尽知,但是,玉逍遥的心却沉了下去。 因为她的见识高绝,她知道林苏犯了一个大错。 他在以对敌的常规思维来对敌,而忘了今日之战根本就不是常规之战。 常规之战,你拼着元神大损,施展灭剑式,的确可以诛杀强敌,是一笔不错的买卖,但是,今日你面对的是道尸! 道尸的脑袋乃是规则之力最强的地方,灭剑式也无法穿透规则之力的防护。 即便你元神之力超人一等,可以穿透,那更是一个笑话,因为道尸根本就没有元神。 付出元神大伤的代价,击打一座很难打穿的堡垒,而且堡垒里面压根儿就没有你要诛杀的目标,这么蠢的事情,你也做? 但是,接下来的变化,完全出乎玉逍遥的意料。 林苏这一剑落下之后,突然连环三步! 大衍一步连环三变,避开两具道尸的攻击,他突然到了前面一座山崖边…… 哧! 一剑直下,那座山崖完全切断,一条人影从石头中翻滚而出,赫然正是她熟悉的空灵子…… 往日人称佛门第一俊杰的空灵子,此刻脸上何曾有半分俊逸风流,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哧! 一剑斩向空灵子! 这一剑,看似一剑,其实却是千万剑! 独孤九剑破剑式,往日是万剑虚,一剑实,但今日,万剑全是实,因为林苏已破剑世界,剑世界之中,空气俱可为剑,虚剑亦可为剑。 空灵子面对这一剑,双手陡然一合,他的头顶升起了巨大的佛像。 这佛像,比起当日千佛寺门口,高大不止十倍,足见他的修为也有了长足进步。 轰! 万剑齐落,空灵子俊美的脸上,血痕道道。 纵然金身秘术,也难挡今日林苏之剑。 林苏的长剑猛然直指苍穹,天道岛之上所有浮云同一时间尽皆震散,他的长剑突然放大万千倍,一股宛若九天之上的天道神威齐聚此剑。 空灵子眼中光芒大亮,刚才眼中一座佛一卧佛的奇怪影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形象。 以自己为佛! 代表着他的佛心已完全凝聚! 他的头顶,金莲朵朵,每一朵金莲之上,都是他自己的佛像。 他知道这一击的恐怖,他不敢稍有大意,唯有聚集全身的修为,集中全部战力。 就在此时,他突然看到了林苏嘴角的笑容…… 一看到这笑容,空灵子大吃一惊…… 他真正明白了林苏的战术! 林苏这一剑,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促使空灵子全身修为聚集,只要他修为聚集,就无法使用佛心种魔法则。 佛心种魔法则一破,那些道尸原地定位,不再成为他的敌人。 “斩!” 林苏一声大喝! 天剑式以平生最强悍之势从九天而下,一剑落,莲花满天飞,空灵子灰飞烟灭,包括他的元神,包括他的佛心。 这位千佛寺年轻一代第一高手,这位修出佛心的佛道奇才,终于在天道岛上走到了他生命之终。 空灵子之死,可以说是千佛寺全寺都没有想到的。 空灵子底牌之深,修为根基之厚实,全都是万年难遇的,而且他本人还是极有心计的,他这样的人,不管出没世俗间,还是阴森鬼域,都会成为千万俊杰中最亮的一颗光头,但是,他还是死了。 只因为他遇到了另一个天骄。 而且是在这位天骄此生最强悍的状态——刚刚破入象天法地境。 玉逍遥手中瑶琴一收,如同一朵娇艳至极的莲花从盛开状态转为花苞状态,天空的旭日之门、旭日通道也同时关闭。 她从两名静止不动的道尸身边穿过,落在林苏面前,目光抬起,神情有些复杂。 林苏的目光下落,眼神也有些复杂。 “你如何找到他的?” 林苏道:“元神操控法则也好,佛心种魔法则也罢,都有一个基本原理,母体加上触手,只要给这根触手致命一击,触手就会条件反射地回归母体,顺着这条线索,就能找到母体之所在。” 玉逍遥眼神大亮…… 这就是他的方法? 将藏于道尸体内的触手一击痛击,这触手回归本体,顺着这条线索,找到本体,然后对本体实施全力打击,本体遇到突发危机,就再也无法分神操控道尸,道尸之危也就解了,而将扫除道尸压力之后,专心击杀本体,本体一杀,所有危机同时解除。 说起来复杂,做起来更加复杂。 九具根本非人力所能对抗的道尸围攻,一般人早就乱了分寸,谁能想到如此复杂的链条? 即便想到这链条,谁又能实施?需要知道这触手也是在规则之力保护之下的! 即便打痛这条触手,这触手本能回归本体的链条何等隐秘,一般人又岂能发现? 即便发现了,揪出了空灵子的本体,但空灵子的金身秘术是不亚于她旭日诀的绝顶防护,只要空灵子能凭金身诀在他手下支撑住,同步操控九具道尸,一样可以翻盘…… 综合说起来,他们完全没有翻盘的希望,而林苏偏偏就翻盘了。 他在复杂艰危的局面中,头脑冷静,快速理顺了所有链条,而且找到了突破口。 然后,他拔了四次剑! 第一剑,他一击重击击在道尸头顶,这一击,不能完全破开规则防护,但是,也将这规则打乱,让其防护力大幅度下降。 第二剑,灭剑式,从这防护缺口中,击痛道尸脑中的“触手”。 第三剑,将真身显露的空灵子金身秘术打破。 第四剑,分为两个半剑,前一个半剑逼迫空灵子收起所有神通,解除道尸之祸,后半剑,斩杀空灵子,彻底将这场道尸之祸终结。 她头脑中瞬间全面贯穿这一切,轻轻吐口气:“我现在才真正相信众人之言,林氏之智,贯穿一言一行,每一步都不是空的!” 林苏轻轻一笑:“你信了众人之言,我却是不太信世人之言,世人言,瑶池圣女空灵高绝,万物不挂怀,但今日我所见到的瑶池圣女,却很傻。” “很傻吗?”玉逍遥眼睛轻轻眨一眨。 “太傻了!你已经离天道终章一步之遥,竟然打算为了一个同路人而完全放弃,你这不是修者思维。但我似乎也必须得承认,正是因为修行道上有你这样的傻子,修行道才不至于那么冰冷,万里红尘在这里才会有些许春光……” “打住,别吟诗!”玉逍遥紧急叫停。 林苏好吃惊:“我没打算吟诗啊,再说了,我吟诗很可怕吗?你居然会叫停?” 玉逍遥妙目流转:“吟诗也得有个好的地方,这里,是战场!走!” 两人并肩而去…… 玉逍遥心头激荡,刚才那一刹那,她还真的有点怕他吟诗,世人言,林某人以一首《一剪梅》将她捆上了贼船,这传言让她很恼火,为啥会恼火呢?完全不着边际的谣言不会让人恼火,撕裂遮羞布才会让人又羞又恼。 所以说,他的诗,他的曲,其实都是绳索,将她跟他捆在一起的绳索。 逍遥之道,拒绝捆绑! 所以,不听诗! 所以,走人! 他们离开了,刚刚发生惊世骇俗大战的山谷重新陷入了平静。 山谷百里外,两条人影静静地站在一具尸骨之前。 这道尸骸,道纹遍布,绵绵密密,宛若天成,每道道纹似乎都是一座迷宫,让人一看到就舍不得移开眼睛。 丁心久久地看着面前的尸骸,似乎也陷入了沉迷,她旁边的李刚站得笔直,但他没有看这具尸骸,他看的是苍穹。 “这一步踏下去,我是谁?”丁心轻轻叹息:“滴水观一名普通弟子丁心,还是千年前纵横天下的滴水观音?或者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天道怪胎?” 李刚轻轻摇头:“别问我,我是一把枪!说来也很是可笑,以前,只要有人说我象一把枪,我会跟他打架,而今后,我倒是希望有人这么说:这把枪,很象一个人,他只是长得有点丑而已!” 随着他这一摇头,他全身都在改变。 他化为一把长枪,古色古香,倒插于地,枪尖直指苍穹,一股玄妙的气机以他为中心,散布而出,而他面前的这具尸骸,道纹也根根亮起,如梦如幻。 丁心慢慢弯下腰:“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昔日燕南天也曾有过类似的诗句,我未能跟上他的脚步,而如今,我希望你能跟上我的脚步!” 她的手按在面前的尸骸之上,尸骸突然化为流水,融入她的全身,丁心的肉身支离破碎,似乎一瞬间化为一座破碎的星河,又在一种神秘莫测的伟力下重组…… …… 林苏和玉逍遥已经行出数百里开外。 如果说前半程,他们遭遇两场刺杀,神经崩得紧紧的话,而这段行程,却是放松的,因为他们真正踏入了天道岛的收获季。 收获的是什么? 宝物! 天道岛,无数天骄绝命所,这些天骄身上可都是有宝物的,兵器、天材地宝、功法秘籍…… 所以,每一具道尸,其实都是一座宝库…… 可惜这里有天道规则时时侵蚀,大多数的宝物都已经毁了,比如说那些灵果、丹药,早已化为道则滋润这方天地,不复存在。 比如一些盔甲、兵器,两极分化,有的变得更加高端,有的则毁成了渣渣。 规则无定,结果也是无定。 有些功法秘籍是以玉佩形式存在的,玉佩毁了,功法自然也就没了,但那些用相对比较原始的纸页而存在的秘籍,反而多数得以保全。而用纸页记载得以保全的功法,多数都是低端的,这大概就是功法的悖论了。 十日后,两人收获了一大堆各类奇怪的物件,这一点都不难,难的就是找到道尸。 玉逍遥发出了感慨:“我突然发现,这佛心种魔法则还真是挺不错的,至少用在寻找道尸这个层面,可以快速找到隐藏的道尸,搜刮到一堆的宝物。如果那个光头不死,到这里还真是进了风水宝地。” 林苏点头:“是啊是啊,佛门奇才,英年早逝,令人不胜唏嘘。” 玉逍遥横了他好半天,林苏抓起地上的一块残碑,看得很仔细,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玉逍遥妙目一转:“天道峰已经近在咫尺了,你的目标真是那块无字碑?” “是!” “那块碑,极难!连我爹都不能触碰。”玉逍遥道:“如果终究无法成功,我建议你知难而退,以所能触摸到的最高等级道心镜为主要目标。” “好!” 玉逍遥目光抬起:“那些人想必已经开始登顶了,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我还建议你莫要在天道峰上跟人动手,那里禁制重重,极易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 “那就看他们乖不乖了!” 天道峰,峰高不知多少。 不管你身在何处,你也始终看不到峰之尽头。 这就是道,道又何曾有峰? 林苏和玉逍遥迎风而去,跨越一面长湖,就到了天道峰下。 天道峰,大气磅礴,他们面前是白玉台阶。 笔直地向上延伸,直入混沌中。 看似台阶无数,事实上,他们所能见到的台阶只有十余级。 每一级台阶宽度惊人,十余级台阶似乎就铺平了他们全部的视线。 道则在这里交织,天道之威在这里体现。 林苏看着台阶上正在奋力攀爬的几个天骄,眼中光芒浮动:“这类似于你们瑶池的白云天梯是吗?” “瑶池你曾经爬过的白云天梯,就是仿照这天道石级而来,原理虽然相似,但绝对不可同日而语,这上面形成的威压,是规则之力!正所谓天道无顶,规则如根,挣扎不脱根的束缚,也就看不到绝顶风光。”(本章完) 第928章 天道争雄 挣扎! 就是这个词儿! 林苏眼中所看到的天骄,个个都体现出挣扎二字的真意。 林苏和玉逍遥并肩而上,一步踏出,他就感觉到了如山的重压,天道规则形成的力量如同一张巨网,将他们牢牢束缚在地上。 “怎么样?”玉逍遥道。 “还行!”林苏道:“你呢?” “总共八十一级台阶,我希望我能踏上七十二级之上!你也要努力争取,七十二级之上的道心镜,才能真正映照道心,让你我规则参悟一日千里。” 道心镜,就是进入天道岛最大的目标。这种天道至宝最大的功用就是参悟规则,而且此宝量身定制,旁人无法掠夺,也无法借鉴。 这就是修行到了高境之后,修行人最大的修行依赖。 为什么天道岛上返回的人,个个都是一代天骄?就因为这个! 为什么如此众多的人心念念地送弟子上天道岛?并且一再嘱咐他们,只要有机会就越过规则海,上天道峰,也因为这个! 上了天道峰,就有道心镜。 每个人都有! 只不过,品级不一样! 低层有低层的品级,高层有高层的品级,每一级台阶就代表着一层品级差异。 四十九层以下的道心镜,形态各异,有一片树叶为镜的,有一枝枯枝为镜的,有一粒沙子为镜的,有一块石头为镜的。 这些低等级道心镜,只有一些普通的规则投影,对于一般人而言是异宝,但对于已经参悟出完整规则种子的天骄而言,用处不大。 四十九层至七十一层的道心镜,是真正的镜子,可以映照出修行人参悟过程中的不足之处,那就是真正的异宝了。 而七十二层以上的道心镜,是一枚神奇的烙印,这枚烙印不仅仅可以发现修行人参悟规则的不完美之处,还可以导引人前行。 所以,玉逍遥提醒林苏,一定要想尽千方百计、拼尽全身潜能登上七十二级以上。 林苏轻轻点头:“我们一起努力!” 抬腿而上! 下面十级台阶转眼就过…… 第十级台阶之上有一群人,他们是天灵宗、鹤门、雪原、怒山、雪风谷等宗门的弟子,一看到瑶池圣女,雪原的一名女弟子台阶上鞠躬,称一声圣女,眼角的余光投向林苏,带着几许疑虑。 而天灵宗的一名弟子眼中却有些许异常。 别人不认识林苏,他却是认识的。 虽然他本人与林苏无仇无怨,但天灵宗却跟这人有大仇。 不过,他一不是圣子,二不是宗门长老,犯不着在这时招惹他。 玉逍遥向那个打招呼的女弟子点点头,一步踏上第十一级台阶。 她与林苏的背影立刻在众弟子眼中无比遥远…… 这就是天道峰的特异,下方台阶看上一级台阶,无限高远,众人言,这就是天道的提示,让众人明白,大道之上,一层境界都是天堑。 林苏和玉逍遥又一步踏出,就完全从他们视线中消失了。 怒山宗一名弟子长长吐了口气:“道峰之上,亦是如此轻描淡写,她的修为,实与我等不可同日而语!” 雪原那个女子道:“张师兄,可知道她身边那个男子是谁?” 怒山宗那名弟子笑了:“你没看见尹师兄眼中的怒火吗?那位,就是让天灵宗损兵折将的大苍状元郎林苏。” 雪原女子眼睛大亮:“竟然是他!他居然也上了天道岛?” 鹤门那个弟子微微一笑:“李师妹出规则宫稍微迟了几日,大约没听过规则海边的一场精彩对决,林苏斩了翼族的一位天骄!这一剑的风华,真正为我人族扬眉吐气!” 天灵宗那位尹师兄脸色猛然一沉:“此子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双手沾满人族之血,还动辄激怒异族,让我人族生存艰难,阁下就看不到他是我人族之祸胎?还妄言为人族扬眉吐气,何其可笑?” 此言一出,下方一个声音传来:“他杀几个人族败类,就叫双手沾满人族之血了?他在边城杀魔军数以十万计,你为何就看不到他这双手上沾的魔血?” 尹师兄回头,一条上身精赤的汉子扛着一把大刀,冷冷地盯着他。 此人,跟一般修行宗门的人完全不一样,一般修行宗门的人也是很斯文的,尤其是天骄级别的人物,行走江湖也如同文人一样极有风度,但这个人却不是这样。 他就象是一个杀猪的屠夫。 如果在外界遇到这幅形象的人,恐怕这些天骄没一人有正眼瞧他,因为在他们的字典里,这种人充其量就是散修,因为他全身上下都折射出无管束、无规则的江湖气。 但在这里,却不一样。 因为不是真正的天骄,根本到不了这里。 “阁下何人?”尹师兄冷冷道。 “当日边城之上,与林苏并肩杀魔的狂刀!” “狂刀?”尹师兄哈哈大笑:“凌云榜上的第三位,还真是狂得可以,你可知道,凌云榜,那是我等根本不屑于留名的二流榜?” “是吗?那今日呢?你我不妨比上一比,看谁登得更高!”狂刀道:“你可千万别说,这座峰,也是你不屑于登高的!” 声音一落,他大步而上,一步到了第十一层。 尹师兄脸色陡然一沉,全身修为凝聚,也是一步踏出,受他带动,这一整个团队都加快了速度。 十一级,十二级,十三级…… 喀地一声,尹师兄身上猛地一响,他的脸色也大变。 狂刀哈哈一笑:“我似乎听到了骨头折断之声,不行就莫要硬撑,不懂也莫要放屁!” 伴着狂笑之声,狂刀连踏两级,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 而尹师兄深呼吸,慢慢调息,不敢再轻动半分。 雪原的李师妹踏上了第四级台阶,慢慢调整受到巨大冲击的体内轮海,目光投向鹤门的那个弟子:“鹤师兄见闻广博,可知狂刀是何来头,为何拥有如此浑厚之根基,竟似比我等还强胜一筹。” 那个鹤门弟子叹道:“狂刀其人,无根无基,连师门都没有,哪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他无非是在战场之上杀杀杀,瑶池会后,他一直都在边城拼杀,也许这种毫不取巧的方式,才是修行道上最大的捷径。” “边城……林苏去过,狂刀去过……实战杀魔,无技巧却是最大的技巧,鹤师兄可有意入边城否?” “李师妹也有此意?” “无心之劫已然隐有端倪,我辈修行人恐怕终究难逃宿命,既然注定要血战沙场,提前熟悉下沙场景致想必也是好的。” 李师妹这话一出,鹤门那个鹤姓师兄,还有怒山的那个弟子顿时肃然起敬,齐齐长叹:“李师妹虽为女儿身,但豪气我不及也,此次天道之行后,我们即赴边城!” 狂刀一路急追,心中也是有一个目标的,他想追上林苏,跟这位无道山真正揭开面纱、成为好友的朋友见个面。 遗憾的是,他到了三十几级,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如山之重压,将有点头脑发热的他拉回了现实。 让他明白这里不是赶路的地方。 这里也不是好友相聚的地方。 他需要调整全身气机,他需要用最好的状态来步步登高,欲速则不达! 林苏已经到了四十九级之上。 四十九级,一般天骄难以触摸的天堑,于他,只在一步之间。 而他身边,玉逍遥状态比他更潇洒。 第五十级! 二人同时踏上,前面有两个异常亮的光头,千佛寺的。 他们的脑袋瓜子本来就亮,在这里就更亮了。 玉逍遥在他们旁边停下了:“慧贞、慧洁师兄,是吧?” 两个和尚同时止步,单掌竖起,平息全身的气血翻滚。 “有条消息需要你们带回千佛寺!”玉逍遥道:“你们佛子空灵子死了,而且死得颇不光彩,是施展佛心种魔法则而遭反噬死的。” “阿弥陀佛!”两名和尚同时低吟佛号,脸色瞬间如同石雕一般,毫无表情。 玉逍遥道:“的确有些奇怪啊,怎么千佛寺从一堆僧众中选出来的天骄,前有须弥子,今有空灵子,全都与魔族有染?莫不是除了魔族,你们这座悠悠古寺,竟然找不到一个正常人族?” “阿弥陀佛,施主还望留点口德……” 玉逍遥抬手止住:“本姑娘留点什么且不提,你们千佛寺还是留点底线吧!” 抬腿而上,上了五十一级。 第五十级台阶之上,两名僧人原地定位,竟似再也无法前行半步。 是的,他们承受了巨大的冲击,他们的禅心难定,在这种情况下,乱了他们的禅心,基本上就宣告断了他们的后路。 林苏笑了:“你有点颠覆我的印象了。” “就因为我刻意去断千佛寺两名弟子的后路?跟我这个不食人间烟火仙子形象不太吻合?” “是!” “我也很想当一个仙子,但是我娘告诉过我一句话。” “什么?” “她同时代的人,那些跟她并肩战斗的人,但凡持慈悲、宽恕之念的,全都死得很惨!”玉逍遥叹道:“所以持善念以观天道,持恶念以对敌人,才是江湖行走正确的打开方式。” 林苏感叹:“向你娘致敬!你娘真的很慧达,看来我得跟你娘学学江湖上的快意恩仇。” 玉逍遥一双妙目横过来:“得了吧,你的行事宗旨向来是但有仇怨,灭宗灭族灭国,还需要跟别人学习快意恩仇?……不对呀,你这时候突然来这一手,什么意思?” 林苏目光抬起,微微一笑。 玉逍遥目光一抬,心头猛地一跳…… 她看到了一个人! 第五十四级台阶之上,有一人! 此人并非人族,而是翼族,而且是翼族的圣子刃天风! 尹天风霍然回头,一双鹰一般的利目牢牢锁定踏上他这一级平台的林苏。 “林苏!” 两个字咬牙切齿。 他自然知道,他派出去杀林苏的两名翼族天骄亦已丧命。 翼族此次入天道岛八人,三人死在他的手下,这已是刻骨之仇,他没有立即动手,是因为地方不对,如果在外界,他早就出手了。 林苏淡淡一笑:“刃天风,你们异族近些年来,有些不安分了。” 呵呵!刃天风冷笑一声:“又如何?” “需要给一个教训!” “也对!是时候告诉下人族,以你们如此低贱的血脉,根本不配拥有繁华的国度,本座回去之后,就会安排!”刃天风道。 林苏笑了:“不用了!你回不去!” 呛! 一声剑鸣! 刃天风的眼睛猛地睁大,完全不敢置信…… 玉逍遥刚刚踏上这一级平台,突然就看到了这一幕,她的脸色猛地改变,气血大乱,差点退下台阶。 天啊,在这天道峰上,他竟然拔了剑! 而且一剑直接砍了刃天风的脑袋! 这是翼族的圣子! 这是翼族此行最有分量的人! 这一杀,将真正开启翼族对他的全盘反制…… 这一杀,后果完全失控! 刃天风的元神离体,但是,一个空荡荡的元神根本不足以冲破天道峰的规则圈,直接被压向地面,这元神跟地板一接触,快速消融。 刃天风凄厉地惨叫:“林苏,你……敢杀我,翼族将灭你九族!本座保证你会生不如死!” 哧! 林苏一脚踏在元神之上:“省省吧,你什么都保证不了,安心入轮回就好!至于你们翼族,能从你身上得到警示,是他们识相,得不到警示也没关系,我正好闲得无聊,灭一个异族也算是消遣了!” 他的脚尖轻轻一点,上了五十五级台阶! 五十五级台阶之上,一个巨人眼睛睁得老大,他的上方,五十六级台阶之上,还有一人,此刻也猛然回头…… “巨人一族,在规则海边对本人暗杀,也需要一个警示!” 林苏悠然的声音传出。 巨人天骄一声怒吼,震动整座天道峰:“林苏小儿,敢在天道峰上杀人,正好给了本座一个杀你的理由……” 轰! 两只巨锤同时落下,纵然天道规则层层重压,也不足以束缚住这双巨锤,这巨锤,依然如山河倒转…… 林苏剑一起,哧! 巨人人头落地! 元神吸入地板,拼命挣扎,但终究也无济于事。 第五十六级台阶之上,姬文! 他的脸色一片惨白! 林苏抬头向他微微一笑,姬文全身大震,猛地跳下了台阶,跳下的瞬间,他凭空消失。 这就是天道峰的规则。 只要你后退一步,就代表着你的天道之路到此结束。 后面的路与你无缘,但该给的奖励还是会给。 姬文从来不是一个临阵退缩的人。 他是一个有大毅力的人。 他修行路上,还从来没有如此胆怯过,但是,两个原因让他今日落荒而逃。 第一个原因是,林苏真敢杀人!他已经连杀了两个异族天骄。 第二个原因是,林苏真能杀人!这两名异族天骄论修为绝对不在姬文之下,甚至还在他之上,在林苏手下,仅仅一招,就削掉了脑袋,说明什么?说明目前的林苏,绝非他所能敌!哪怕他没有文道,他一样可以凭剑道凌驾于顶级天骄之上。 如果还有第三个原因,姬文是有坚定认知的。 林苏遇到别人,有没有杀心姑且不论,遇到他姬文,百分百有杀心。 如果还有第四个原因,就在于杜晋在他出发之前告诉过他的话:此行,如果遇到林苏,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绝对不要单独跟他见面。 四条原因全都罗列在一块儿,一代天骄姬文,被林苏一个眼神逼下了台阶。 上方的几级台阶之上,人员很密集…… 木族的圣子脸色铁青! 火族的圣子眼睛里都是火苗乱窜! 他旁边的诸葛清风眉头深锁…… 前面一级台阶之上,一条似乎随时都会隐身的身影,此刻静止了! 一股子压抑的浪涛在这方寸之间盘旋。 诸葛清风目光抬起,望向上方似乎无穷无尽的台阶,一缕声音传向火族圣子:“师兄,有件事情非常重要,你一定得如实回答。” 火族圣子目光移向诸葛清风,轻轻点头。 “七十二级台阶,你最快可以多长时间到达?” “预计……十个时辰!” “来不及了,赶紧走!” 火族圣子心头大跳:“就因为一个……” “师兄,他杀刃天风只是一招!你该明白,你即便与木族易杨、影族影无形三人联手,同样非他之敌,而且最要命的是,在这天道峰上,你绝对跑不过他!赶紧离开!立即!” 火族圣子脸色猛地一变,踉跄而退,这一退,他凭空消失。 木族圣子全身大震,心头激烈震荡,天人交战…… 离七十二级只剩下不到十级,就因为一个人要来了,害怕被他针对,放弃这近在咫尺的修行至宝? 怎么可能? 本座是木族圣子,不是任人拿捏的烂木桩! 就在这么一犹豫之时,下方平台之上,一人一脚踏上,正是林苏! 木族圣子全身青光弥漫,一拳击出! 这一拳出,宛若一片千军万马同时卷出,以潮水出闸之势给林苏灭顶之灾。 林苏掌中长剑一震,丛林里突然出现了万点寒星,照亮了整个丛林,寒星朝中间一合,哧! 大树断根! 木族圣子如同一根烂木桩直挺挺地倒下,倒下之时,全身血肉化为碎肉,如同被千刀万剐一般。 但是,他的元神并没有落在平台之上,而是伴随着他的脑袋掉落到了台阶之下。 这一掉,他逃生了! 木系一族,生命力最是顽强,不管在何种境地,总有妙法逃生。 整个平台,安静如夜。 上方那级台阶,那条影子再度消失! 隐族圣子影无双不是隐身,而是跳下了台阶! 如果他与木族圣子易杨换位而处,他也会选择攻击的,易杨攻击了,易杨没了!他还在,不因为他比易杨强多少,只因为他比易杨多走了一级台阶。 就这一级台阶,给了他清醒的时间与空间。 他清醒了,他逃了! 这一刻,什么天骄的脸面,什么圣子的荣耀,全是狗屁,命才是最重要的。 神圣无比的天道峰上,林苏小小露了一回獠牙。 从翼族圣子开始,连杀三名异族圣子级别人物。 毫无顾虑! 而且面对这种级别的天骄,他都只出一剑! 这份决绝,这份神奇,宣告两件事情:其一,他突破象天法地之后,与这些同等级的圣子事实上根本不是一个层级,象天法地境之人,他几乎可以横扫!其二,他面对这些身后站着庞大势力的圣子,根本不在乎,杀一人也是杀,杀一堆也是杀,至于那些异族会不会全部激怒,他完全不在意,而且他也明确说了,闲得无聊,灭一个异族也算是消遣! 一般人如果说这种屁话,那是狂妄,但他呢? 谁敢说他一定做不到?烟雨楼,千年传奇,在他手下灰飞烟灭。 问心阁,纵横沙场、渗透朝堂、渗透修行道,虽无千年历史,但风头直追烟雨楼,在他手下,照样阁毁人亡。 不管在别人眼中,他能否真的对异族形成致命威胁,关键是林苏自己信心很膨胀啊。 他这一膨胀,就很要命了。 目前天道峰上那些异族麻烦就大了。 他们引以为豪的体质、战力在这见鬼的地方受到了压制,他们能发挥的战力,最多只有往日的一成,而林苏这怪胎似乎可以充分发挥。 他们引以为豪的家族背景,林苏这疯子一点都不在乎。 那他们的性命就成了一个大大的悬念…… 基于此,火族圣子逃了。 隐族圣子逃了。 他们这一逃,当日参与规则海边围攻林苏的那七族,其余所有人,只要还在林苏之上的,全都逃了…… 在林苏之下的,拼了老命想达到七十二级的那些人,不敢拼了,他们担心还没到七十二级之时,一头撞上这个疯子,就此领了盒饭…… 且不说这些跟林苏有直接过节的七大异族,诸葛清风其实后背都冒汗了。 他内心疯狂盘算着,林苏对他下手的可能性。 还没得出准确结论之时,林苏已经踏上了他所在的这一级台阶。 诸葛清风脸上露出了笑容:“林兄修为又突破了?” 林苏也笑了:“诸葛兄,你们是不是一直都被表象所迷惑,认为我的修为跟你们是同一平台?竟然忽视了我与你们同台的基点,是建立在我本体修为为道果的前提之下?” 诸葛清风满肚子都是苦涩,但笑容却依旧平和:“林兄的意思是……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同一平台?” “是啊,世上的事情很多就是这般无奈,你我人生就此交织而去,让人感慨良多!”林苏道:“送你一首词吧,这首词,大概也是你能接触到的天花板!” (本章完) 第929章 道峰之上剑道双璧 诸葛清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请!” 林苏曼声吟道:“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诸葛清风心头一派纠结…… 此词无与伦比! 此词绝妙无双! 此词演绎了词道最高造诣,此词是他毕生所追求的诗词之道的天花板。 然而,此词在这种情境之下悠然而出,对他是一个暴击! 因为他读懂了词中的含义。 一曲新词酒一杯,他的人生踏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去年天气旧亭台,他与他去年才相逢,人依旧,但世事已然天翻地覆。 他不愿意接受居于林苏之下,但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诗词之道,他不如他! 修行之道,他不如他! 智道之上,他不如他! 林苏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再度化为毒蛇,在他心中牢牢蟠踞:有我在的地方,还轮不到你指点江山!你得接受失败,还得习惯! 诸葛清风一生赖以成名,且骄傲的三重元素:诗词之道的荣耀、智道光华、修行道上的天骄,被林苏一一镇压,他诸葛清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这就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而林苏,踏入新的境界,举目四顾,独有他一人! 这就是他的小园香径独徘徊! 诗词之道,不同的处境有不同的理解。 诸葛清风的心思纠结于这首词,一会儿悲凉,一会儿失落,一会儿迷茫…… 林苏从他身边而过,轻轻一笑:“一首新词牌《浣溪沙》,竟然浪费在此间,倒是可惜了!” 举步而上! 还是新开词牌?诸葛清风三年苦苦寻求的就是开新词牌而不可得,此刻林苏轻描淡写开了一个,而且还根本不在意这首词牌有没有记入自己的文道之功。 这最后一句话,将诸葛清风内心最后的防线击得稀碎。 他心头大乱之际,规则之力似乎突然放大了十倍。 轰地一声,诸葛清风退下台阶,结束他的天道之行。 他一消失,玉逍遥也踏上了这级台阶。 怔怔地看着林苏的背影。 林苏在她之上两级台阶。 虽然只有两级,但玉逍遥看着他的背影,却无限的高远。 父亲曾经写下的两句诗:踏尽苍山人已远,深悔当年一世雄。 现在落在她的心中,似乎也有了新的解读。 道境之上,一层一重天,他,似乎也开始变得高远了。 将来的某一天,他会不会也踏入父亲曾经深悔的那个境界? 一世雄才,立足绝巅,举目四顾,无人跟上…… 不!眼前的自己,还是跟得上他的。 他也并不反对自己的跟上。 只不过,目前他所做的事情太过忌讳,他刻意跟她拉开了距离。 他不希望自己猎杀异族圣子之事中,夹杂过多的瑶池因素,所以,在他大开杀戒之门时,他选择了快步而行,避免了玉逍遥的同行。 这一点,玉逍遥懂。 林苏已经到了六十级台阶。 上方台阶边缘,雪千寻静静地看着他。 “林宗师,本姑娘得感谢你!”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 “为何?”林苏道。 雪千寻道:“你自己设下的妙计,离间北海龙宫与各大异族,本已初见成效,但今日你这一杀,将开启一个完全不同的局面,本姑娘显然会借这一机会,与你再定山河!” 这就是智者思维! 旁人看到的林苏杀戮局,只是杀戮局,而她看到的,却是机会! 林苏针对各大异族开启猎杀行动,将各大异族逼向自己的生死仇敌,雪千寻就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再度促成各族与北海龙宫的大联盟。 林苏笑了:“你既然看得出来,那你猜我能不能看出来?” 雪千寻心头微微一跳…… 林苏道:“你肯定在想,既然你自己也看得出来,为什么要这么干?” 雪千寻点头:“是啊,为何?” “因为局势一直都在变!以前,我希望分化你北海龙宫与八十七族,而如今,我已经不在乎!” “不在乎?”雪千寻白衣陡然纹丝不动。 “是啊,天道之行后,我将踏入圣殿,等我归来之时,就不再在乎你身后还有谁,有七大异族,我灭七大异族,有八十七族,我灭八十七族,你雪千寻可以赌上一赌!八十七族也可以赌上一赌!” 他的声音平静至极,波澜不惊。 但是,这份平静却让雪千寻以及跟她站在同一平台的其余几人内心全是惊涛骇浪…… 他天道之行后,将入圣殿! 入圣殿的行程,所有人都无法掌控! 他的文道,纵观古今诸圣,年轻时候也都是大有不如! 他有无可能入圣? 如果他归来之时是圣人,却又如何? 雪千寻心头一片冰凉…… 她又输了一局! 她设想着,林苏今日斩了三名异族圣子,将其余四族之人齐齐斩断天道行程,跟这七大异族势成水火,她正可以策划合纵连横之妙策,在这种大仇恨的背景下,消除过往猜忌,形成北海龙宫与七大异族的联手。 但是,林苏轻描淡写一番话,让她的大计还未出炉就蒙上厚重的阴影。 他这番话,没有用传音。 他这番话,天下皆知。 那些异族也一定会为之胆寒。 他们不怕眼前的林苏,但却害怕未来的林苏,如果他们敢于与北海龙宫联手,林苏成圣之日,就是他们灭族之时! 他们敢将全族的命运压在雪千寻身上吗? 世间事,尽在权衡,两害相权取其轻。 只要林苏还活着,只要他还存在入圣的可能,这些异族全都不敢做得过火! 这就是林苏今日借与雪千寻对话之机,向天下传递的一条强硬信号,这条信号的震慑性之大,无与伦比。 雪千寻内心流过万千思绪,长长吐口气:“那就走着瞧!” 一步倒退,就此退出最后的行程。 她当然也知道,林苏只要踏上她这一级台阶,照样会一剑杀了她! 林苏踏上这级台阶,收获了一大堆的仇恨眼神…… 这是五大异族天骄的眼神…… 十二异族,七大异族的人已经不敢在他面前露面,但其余五异族自然是敢的,他们没有规则海边暗杀林苏的行动,林苏再不讲理也不可能对他们下手。 但是,当日东海之战,还是给他们与林苏之间划下了一道深痕,此刻化为仇恨之眼。 林苏对这些仇恨的眼神一眼不瞧,他盯着前面的三条曼妙身影。 是的,曼妙! 哪怕这三人中有一人是男人,照样有点曼妙的意思。 因为他们是一个神奇的种族,灵族。 灵族无分男女,全都有一种不同于世俗间的风姿。 三个灵族也盯着他,眼神中颇有善意。 最中间的一位女子微微一笑:“林公子,我们是灵族之人!我名灵枝,这二位,名灵九叶、灵灵儿。” 林苏微微一鞠躬:“见过三位!” 他该鞠躬,因为当日规则海边,这位灵枝,当面告诉雪千寻:你所说的十三异族,莫要将本族包含其中,本族并未参与东海龙宫,更不屑于干夺宝杀人的下三滥勾当。 灵族没有参与东海之围,她甚至将八七十族围攻东海直接定义为:下三滥的勾当。 这就是站位! 这是在十三异族内部撕开一道裂隙! 这是公然为林苏站台。 所以,林苏欠她一个鞠躬,欠她一个道谢。 此刻鞠躬,但没有道谢,因为他不能让她卷入太深。 灵枝轻轻一笑:“林公子不知是否知晓,你与我灵族颇有渊源?” 林苏道:“姑娘指的是……” “姜云,身上有一半灵族血脉。” 这件事情,林苏是知道的,但是,却也是不适合在此时提及的…… 林苏微微犹豫…… 左侧那个男子灵九叶轻轻一笑:“在下入关之时,族长言,如若遇到林公子,务必邀请公子在方便之时,携姜云入我族一行。” “入你族一行?可是有甚要事?” “并无,只是结个善缘。” 林苏点点头:“族长之邀,林苏记下了,假以时日,必定履约!” 灵九叶喜笑颜开:“公子请!” 林苏从他们身边经过,踏向更高层。 上方人数就稀少了很多。 七十层之前,只有三五人,其中有一人,林苏还认识,断剑谷王飞。 王飞站在七十二级台阶之前,全身如同利剑一般,慢慢踏上一步! 这一步出,他终于成功地站到了七十二层。 踏上七十二层,王飞如同发生了一个大大的蜕变,整个人精气神完全不同。 但是,就在他最得意的当口,他身后多了一人,林苏。 王飞目光如剑盯着林苏,心头的志得意满瞬间消减了一半。 七十二级台阶是一个巨大的关口,他能踏上,连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一成功,整个人都有一种天下虽大,我自为雄的痛快感,但林苏就这样上来了,连慎重都没有。 这份轻盈,就是对他的重击。 “林苏,敢与本座拼一拼后面的行程吗?” 林苏目光移了过来,轻轻摇头:“别闹!” 一步踏出,上了七十三级。 下一步,上了七十四级。 王飞心头宛若一万只羊驼滚滚而过…… 别闹! 世间常用之语,因其亲昵而倍受青睐,但是,这两个字眼不适用于断剑谷,任何人胆敢在他们面前说这两个字,那是不折不扣的挑衅。 为啥?因为他们开谷之老祖,昔日找上瑶池,瑶池圣母对他说了这两个字:别闹。 然后,这位不可一世的老祖飞出千里之外,嗵地一声摔了个七荤八素,夹着尾巴做人,直到死尾巴都没有伸直。 现在,在王飞人生最高光的时刻,林苏从他旁边经过,也说了这两个字。 而且下一步,林苏就连踏两步,成为他道境之上遥不可及的梦。 转眼间,林苏已到七十六级! 七十七级之上,一人慢慢回头,此人此刻,宛若一棵大树,长在秋天里,繁华也在秋天里,他身周全是剑意弥天。 李道年! 瑶池剑道,年轻一代第一人! “到得此间,不错了!”李道年声音传来,似乎是秋叶落在长空,带着几许浩渺,也带着几许超脱。 “是啊,李师兄能到得此间,的确不错!”林苏一步踏上,与他并肩。 李道年摆出一幅大师兄的架势,说出这句话,类似于前辈对后辈的首肯,但是,林苏如此一转换,李道年满心都不是滋味。 李道年没有陷入他不可能有胜算的言语之争,另起话题:“林苏,你此番从瑶池而入天道岛,面对各大天骄痛下杀手,不觉得有些牵连瑶池吗?” 林苏道:“瑶池害怕被牵连?” 这又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李道年能说瑶池害怕吗?他只能道:“瑶池立于天地间,何曾怕过事?但是,修行道上亦有规则,无端生事,仗势欺人,瑶池亦是向来不取。” “无端生事……”林苏轻轻一笑:“李师兄大概并不了解真正的修行道,你真的觉得修行道上都是讲规则的?你真的没看出来,瑶池当前跟我林某人一样,也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早已不能独善其身?” 李道年冷冷道:“你踏入修行道才几天?也配论及修行道之大势?你……” 林苏冷冷打断:“李师兄,你精修剑道,并不擅长智道,林某有一言相送,此言关乎你之身家性命,关乎你之前途,你需谨记!” 李道年全身精气陡然一收,宛若一柄利剑倒插于苍穹之下,沉声道:“你说什么?” 这已是大怒之兆。 林苏道:“我不奢望你能听我之言,但我希望你也莫要听他人之蛊惑,你即便成不了瑶池中兴的助力,但也千万莫要成为别人剑指瑶池的棋子!” 李道年全身紫气腾腾:“你这是侮辱么?” “是侮辱还是忠告,日后自知!”林苏道:“路是自己的,命也是自己的,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小弟先行一步!” 林苏一步踏上七十八级台阶。 这一步踏上,他的心头猛然一震。 从七十七级到七十八级,这一级的级差超越以前所有的级差,简单天壤之别啊。 以他如此浑厚的修行根底,这一步踏上,体内的世界也是天翻地覆,掀起了一股狂潮,差一点点没稳住。 他都如此,还有何人能够踏上这级台阶? 他几乎可以肯定,李道年不可能上得来! 果然,李道年半只脚踏上,整个人脸色陡然改变,一声闷哼,就此摔落,这一摔落,消于无形。 他最终定格在七十七级台阶。 不管他服还是不服。 天道之行,到了这里,才是真正考验顶级天骄的顶级线。 林苏步步前行,如负重山,每一步都很小心,他预感到,天道岛真正的秘密,就在他的下一段行程之中。 这段行程,不是一般天骄能够接触的。 唯有横压一个时代的超级天骄才有接触的可能。 这一次天道之行中,有谁是超级天骄? 除了他之外,恐怕一个都没有! 就连玉逍遥,都有极大概率越不过七十八级台阶。 即便越过,她也绝对不可能有踏上七十九级的机会,因为这个平台上,林苏才走出三步,就已经达到了他的极限,同一平台,每一步的压力都在叠加,规则在这里似乎已经疯狂…… 林苏调整全身气机,全力以赴,严阵以待,踏过平台的最后三步,再度稳住身形,慢慢抬步,踩在第七十九级台阶的边缘,整个人同时发力,他的骨骼喀喀一响,林苏稳稳站上! 他似乎窥见了另一个世界。 脚下的人完全消失。 刚刚走过的路完全消失。 他宛若身在九天星空。 突然,他的眼睛定住了,吃惊地盯着前方。 前方一人眼睛也睁得特别大,吃惊地看着他。 何素! 何素竟然能够到达这里? 林苏是真的惊了。 何素在他心头曾经留下过很深的印象,但那仅限于剑道,决不是修为。 而今天,何素居然上了七十九级台阶,而且似乎比他还轻松,这可能吗? 他林苏是什么人? 每道关卡都是完美根基! 他还是经过涅槃宫进行过最优进化的,他的神龙变还每时每刻强化着自身肉身,将他的修行根基夯实得无与伦比,在这天道岛上,所有人的修为都只能是象天法地,在这个境界里,他该是无敌的存在。 而如今,有了一个对手! 却是一个从来不曾以修行根基闻名于世的天绝渊剑道天骄。 何素轻轻吐出口气:“没想到你也能踏足这禁忌领域。” “禁忌?” “是!七十八级台阶之上,即为禁忌!” “是不是因为……七十八级台阶之上,隐藏着天道岛真正的秘密?”林苏道。 “果然不愧是智道天骄,凡事都站在探秘的角度去考虑。”何素道:“可惜这个秘密你是见不到了。” “为何?”林苏盯着她。 “因为有我!”何素道:“还因为你我有着血海深仇!” “倒也是!”林苏道:“幽都一会,本是血仇,来吧,让我瞧瞧你能给我多大惊喜!” 幽都一会,属于两人之间的见面时间只有短短一刻钟,但是,两人之间的血仇,却是彼此了然如胸。 林苏摸到了她全部的根脚,她也猜到了林苏所有的计谋(或者说,是雪千寻猜到并告诉她的),如何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使命是弄死他! 而林苏呢,也早已从毕玄机搜集的情报中知道了她的肆无忌惮,知道了她的危险性,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也会弄死她! 江湖之上,容不得圣母白莲花。 这一点,即便是瑶池之上那个真正如白莲花一样的瑶池圣母都明白! 何况是他? 七十九级平台,四望无人,因为这是禁忌领域,有迹象显示,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无人能够登临。 两人面对面而立,手中都是长剑! 连鞘的长剑! 何素素手握住剑柄,林苏也握住…… 呛! 几乎是同时拔剑! 两人的剑尖闪过剑道之上几乎难见难寻的万古风华…… 她的剑,如道! 他的剑,亦如道! 哧! 两枚剑尖宛若穿越万古,极其不可思议地撞在一起,这一撞,一圈涟漪在他们面前绽放,这就是当世剑道最不可思议的剑道之光。 “独孤九剑!”林苏盯着她的剑尖。 “是!” “独孤九剑,极道之剑,却也是孤独之剑,如若此时是在剑门关上,独孤前辈看到面前绽放这样的剑道之花,一定会欣慰万分,感叹剑门有后。”林苏感叹道。 “是啊,奈何此地并非剑门关下,你我也并非同门舞剑。”何素道。 “虽然并非同门,但剑却是同一种剑!”林苏道:“你的独孤九剑,从何而来?” 何素轻轻吐口气:“你能想到的!” “是的,我其实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都不愿意去相信而已。”林苏道。 “瑶池会后,你大约在心底给自己设了一座靠山,可现实告诉你,你只是他手中的一个工具,而且是一个并不重视的工具。”何素言语中充满讥讽,捕捉着林苏的情绪变化。 任何人看清这种残酷的真相,都会心神激荡,而此刻,她要的就是他的心乱。 林苏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淡淡道:“是啊,他更重视你,除了传了你独孤九剑之外,还将他自己缔结的一颗剑道规则‘人种’也赠给了你,所以,你才能在外界突破剑世界,不是吗?” “正是!也正因为这颗剑道规则种子,我才能在剑道规则宫融合剑道‘天种’,我的剑道规则已经突破规则之花!”何素剑尖轻轻抬起,冷冷一笑:“你拿什么跟我拼?” 声音一落,她的长剑突然化为千万剑…… 独孤九剑破剑式! 此刻的破剑式,真正如同星落九天外,落点尽无踪! 林苏掌中剑猛然一震,也是独孤九剑破剑式。 轰地一声大震,林苏倒退两步,但也只是两步,没有如同何素所预料的那样,直接被万剑穿心。 何素心头大惊。 她的剑道已然突破剑道规则花,虽然没有真正成就剑中世界,却也与剑中世界的道境相同,而他,只是剑小世界,他居然凭剑小世界挡住了她的剑中世界的道境,而不呈败像? 为何?(本章完) 第930章 法则破规则 林苏微微一笑:“剑招为末,剑意为纲,剑心为王!他能传你剑道规则人种,能传你剑心么?” 剑心! 这就是答案! 何素剑的道境高一层,林苏拥有剑心,二者再度拉平! “再来!”何素手一起,一剑当空,天剑式! 林苏手起,招式与她几乎一模一样,也是天剑式! 何素的剑上,规则层层叠叠,宛若天道之花。 林苏的剑上,只有规则之种,但是,晶莹剔透,前所未见,这是剑心附加的结果。 一招对碰,两人平分秋色,林苏一步未退,何素也没有退,两人的头发全都高高飘起,头顶的规则重压似乎也被这一式超级猛烈的天剑式撼动。 何素深吸气:“剑道竟然也能越级,果然够强,可惜你不知道,独孤九剑,我亦比你多学了一剑……独孤九剑第七式:叠浪式!” 她手中长剑猛地一翻…… 林苏面前突然翻起了一层剑浪! 快如拔剑式,重如天剑式,浊浪翻空,完全没有规律可言,又象是破剑式。 这一式叠剑式,将独孤九剑三式剑招的精髓完全融合,化为新的一剑。 这一剑之威,林苏亦是变色…… 回剑式! 回剑式,独孤九剑最强悍的守势,不管来自何方攻击,全都挡下。 轰地一声大震,回剑式在叠浪式第一波攻击之下被击得稀碎,林苏倒退一步,第二个浪头涌来,他再退一步,第三个浪头涌来,无边剑浪充满莫测之杀机,林苏一声暴喝,手中长剑一立,天剑式挟全身修为一击而出。 轰! 剑浪消于无形,林苏一只脚已经凌空,眼看就要掉下台阶,但林苏全身修为猛然一收,一脚牢牢定位,他体内的轮海宛若大海翻波,已有血浪盘旋,在这一式剑招之下,在无边规则之重压之下,他已然内伤,而且相当不轻。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这不是独孤九剑真正的后三式,这只是他自创的剑招。” “自创剑招又如何?能杀你也就足够!”何素手中长剑一指,第二记叠浪式再出,比之先前更加精妙三分。 林苏道:“他能自创剑招,我亦能……浮生若梦!” 剑出,走的是拔剑式的路子…… 但是,剑出之后…… 何素的叠剑式形成的剑浪突然静止,静止的剑浪之上,一缕浮光掠过…… 哧! 划过何素的咽喉。 何素倒飞而出,她的剑浪支离破碎,她握住自己的咽喉吃惊地盯着林苏,怎么可能? 林苏盯着何素,眼中也满是惊讶。 他的浮生若梦,融合时空法则,顺利突破叠浪式,然而,他没有削掉何素的脑袋,甚至伤都没伤到她。 何素的手慢慢拿下,长长叹息:“我必须承认你是剑道之上的奇才,竟然真的能够自创如此奇妙的剑招,然而,你该当已经看到,今日的你,毫无机会,因为我的防护甲,非你所能突破!” “只是防护甲吗?”林苏盯着她:“或许还有些什么底牌?” “想看我的底牌,也得有通天的手段,顶峰见!”何素一步踏出,直上第八十层。 林苏也是一步踏出,直上第八十层…… 第八十层的规则之力更比第七十九层强出一倍,林苏全身功力猛然一沉,牢牢定住…… 前面传来一个笑声:“你终于也上了一回当!” 哧! 一剑击来,叠浪式! 打在林苏适应八十层规则之力的空档之上! 然而,林苏的手一起:“定流沙!” 攻击来的浪突然静止。 “空天裂!” 一个小小的空间黑洞突然出现在何素的脖子之下,空间黑洞是如此之小,只够吞噬一个小小的吊坠,他也的确只吞噬这个吊坠。 喀地一声,吊坠粉碎! 何素一声惨叫,充满无尽的恐惧,脚下一软,全身筋骨如同被一座巨山压得稀碎,剑浪倒卷而回,将她带入台阶之下,就此消失。 林苏定在八十级台阶的边缘,一口鲜血喷出老远,但他牢牢定位,并未移动分毫。 第七十九级台阶的后半程,林苏解密了一个大秘密…… 他终于知道何素为什么能登这么高,而且行动自如甚至比他还轻松…… 不因为何素自身的修为底蕴,她的底蕴没有这么高。 是因为一枚吊坠! 这枚吊坠为她顶起了九成的规则之重压! 原本林苏没能发现,但是,一场激战、尤其是他浮生若梦一剑刺中何素的时候,他感觉到了那枚吊坠的异常波动,只轻轻一个波动,就消掉了他这一剑中蕴含的规则之力。 他知道这吊坠是何素最大的倚仗。 而且这倚仗随着他们的登高,会将他与何素的差距拉得更大,第七十九级,他与何素谁也奈何不了谁,但到了八十层,他一定敌不过何素,因为他需要将全身功力拿来对抗规则重压,而她,作弊了! 何素自己知道这一点,所以她选择上八十层再跟林苏算总账。 林苏将计就计,随她而上。 突然发出两招他压箱底的绝招,一式“定流沙”,给自己一个缓冲,一式“空天裂”吞噬了那吊坠。 天道峰上,规则之力遍布,那吊坠本身就是对抗规则的,按理说,没有东西能毁得掉它,但是,时空法则是法则! 法则于规则,具有层级代差。 哪怕在规则汇聚之地,哪怕他的时空法则也被极大的压制,但是,法则还是摧毁了专门对抗规则的这一吊坠。 吊坠一毁,天道峰本身的压力排山倒海,何素根本抵挡不住,被压得稀碎。 天道峰的规则重压,本是何素手中的利器,但吊坠一失,反过来成为她的灭顶之灾,这就是这个世道上的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这一战,林苏赢得无比的艰难,他站在第八十层之上,心中却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有一股浓浓的悲哀。 来源于他们刚才对话中提及的那个人。 这个人,是李泽西! 李泽西,生于很遥远的过往,他的故事已是传说,但在千年之后,随着故事的沙尘洗去,慢慢露出了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模样。 李泽西,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错了一步,却用千年时间在那里忏悔。 李泽西,林苏想起来觉得很悲哀,但是,有时候,又有那么几分同情,他也曾告诉自己,没有人是神,任何人都会犯错,正因为脱下了“神与圣人”的外衣,他反而更多了几分亲近感。 但是,现在,这些感触全都变了。 他只是李泽西用来取无字天碑的一个工具,而且还不是惟一的工具,他除了将注押在他林苏身上之外,另外还押了一注,押在何素身上,而且他给何素的东西更多! 千年时间跨度果然还是太漫长。 认清一个人果然还是有着反反复复。 世间之人,尔虞我诈者林苏见得太多太多,但是,从没有一个人,象李泽西这样,让他感觉到悲哀。 林苏在八十级台阶之上站了很久很久。 他的伤势也在回春苗之下快速痊愈。 当然只是肉身之伤。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他重新回到最好的状态,慢慢走到最后一级台阶之前,一脚踏上,林苏眼前别有洞天。 天道峰顶峰,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一碑,一镜,半座门户。 那半座门户,青铜制作,下半截已经没有了,只有半上截还在虚空之中悬浮着,门户之上有残存的空间法则之力,也有残存的剑道杀机。 那是通向道宗的门户,千年前被燕南天一剑斩断。 这一斩,斩断了道宗伸向这片天地的魔爪。 这一斩,斩出了燕南天一代剑神的名头。 这一斩,也让这位惊艳万古的传奇天骄,人生命运完全改道。 林苏盯着这半座门户,心神宛若畅游天地万古。 人这一生,何所求? 有的人,顺天应命,有的人,逆天改命,有的人,本是平庸却顺风顺水,有的人,本是天骄,却亲手斩断自己的前行路…… 他的目光慢慢从这半座门户收回,来到了那面古镜之前。 天道岛,道心镜,天地至宝也,可以洞察自身修行不足之处,而且可以精准指引前行的方向。 这是所有上天道岛之人,都舍不得放弃的至宝。 这也是各路天骄奋力攀登天道峰,务求最高的原因。 现在林苏已经脚踏天道峰最高处,他面前的这面道心镜,就是天下间所有人都最希望得到的修行至宝。 林苏目光射向道心镜,元神无声无息进入道心镜内。 道心镜内茫茫苍苍,宛若无尽之星河。 星河之上,三条路。 三块石碑竖在三条路口,各上书两字…… “来路”、“行路”、“去路”。 过去、现在与将来。 林苏静静地立于原地,静静地看着面前三块石碑,似乎不知道如何选择。 一个声音响起,无限古老,无限沧桑:“汝不懂其意?” 林苏目光抬起,他前面的虚空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缕白色的虚影,白须白发老人形象,无比圣洁的模样。 “懂一些。”林苏回答了三个字。 “道来!” “踏上‘来路’,我这一路走来的历程,就会再度重现,有助于前辈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而踏上‘行路’,我修行之根脚也尽在前辈的掌控之下,前辈也就知道我的修行有何处不足,至于‘去路’,那就是修行之导引了。” “善哉,汝果有修行慧根。”老人微笑:“踏吧!” “踏上去一步之间!”林苏道:“但晚辈不能踏!” “哦?为何?”老人微有诧异。 林苏盯着这团虚影缓缓道:“有一高人曾明确告知在下,所谓天道岛道心镜,其实是一个骗局,乃是昔日道宗借尸还魂,通过元神掌控之法,妄图重新掌控修行道!” 这话一出,那个老人脸色猛然改变,似乎突然之间完全变了一个人…… “何人作此胡言?” “剑门遗老李泽西!” 那个老人在空中完全静止。 林苏也完全静止。 所有的一切,全都静止。 良久,那个老人长长一声叹息:“天道一局,千年前被燕南天识破一回,千年后被一个无名之辈识破第二回!小小一片天地,还真是藏龙卧虎也!” 这句话一出,宣告一件可怕至极的大事件…… 天道岛,众位天骄全力争夺的道心镜,并不是修行至宝。 它是道宗借尸还魂,重新掌控修行道的工具。 怎么掌控? 元神烙印! 七十二级台阶之上的道心镜,是无形之镜,是一枚烙印,这枚烙印直接烙印在元神之上,你听道宗的话,这枚烙印可以给你的修行提供助力,你如果不听话,呵呵,那显然就是另一个版本了。 修行道上的高人,肉身毁灭了可以重铸,但元神一灭,万劫不复! 你元神之上被钉上一枚烙印,清除不掉,如同附骨之蛆,一旦发动,就宣告你的死期,你觉得它是福音? 林苏也是轻轻吐出一口气:“抱歉我骗你了!道心镜为器掌控天下修行道,只是我内心隐隐的不安,并没有人真的识破,不过,不重要了,现在你已经全部承认!” 老头霍然抬头,一双阴森无比的眼睛牢牢锁定林苏:“编一则谎言,套取机密?” “是!” “为何会有此种警觉?” “两个原因,第一,这片天地之上,道宗苦心经营千万年,燕南天一剑破除了道宗阴谋,如果道宗真如传说中那样神通广大的话,断然有反制之法,但我没看到任何反制,天道岛千年来照常运转,这并不符合逻辑!” “透过现象看本质!果然是惊艳之才!”老者叹服:“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第二个原因就是,本人是修行道上的一个特例,过往的一切,还真的不容窥探,面临‘来路’,所思所想难免会复杂些,于是就编一则谎言,实施一次小小的讹诈,没想到还真的套取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老者仰面朝天:“不用‘天钥’而登八十一级顶峰,代表着你的修行底蕴堪与万古天骄相提并论,仅凭一个内心隐忧而诈出如此秘密,代表你的智道登峰造极,可惜,你还是错估了形势,进入道心镜,不管你知道什么都无益,因为你出不得道心镜,你改变不了任何进程,你的元神会灭于此间,你将成为进入天道岛而下落不明的第三十三人!” “进入天道岛而下落不明的第三十三人?”林苏喃喃道:“面临死局,选择不屈服之人,千年来竟然只有三十三个吗?” “很少吗?” “实在少了些!” “不少了!修行道上,本有机会风华万古,却愚蠢地自取灭亡,一个都嫌多!”老者道。 “倒也是!”林苏道:“能否问一下,有一人名李春河的,在剑道碑上留下过名字,是否也在这三十三人之列?” “在!” “他是你亲手杀的?” “是!”老头叹道:“此子资质只是中上,但临死之前说的一句话,老夫记忆犹新,他言,他师傅是有剑心的,他纵然没有剑心,却也不能没有道心,慷慨之言一出,老夫碎了他的元神,以全他之道!” 林苏静静地看着他:“好了,本人想问的话已经问过了,可以送你下地狱了!” 老头哈哈大笑:“送老夫下地狱?你可知老夫是何种层级?你又在何种神域之中?” 声音一落,他的头上突然出现一朵花! 这朵花一出,整片元神空间直接化为圣域空间,这具元神,已然入圣! 林苏盯着这朵花:“圣人之元神?” “正是!元神圣域,你能翻什么浪花?”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象天法地,身在元神圣域之中,理论上翻不起任何浪来,但是……”林苏悠然道:“你不妨感应感应,你这圣域又在何处安身?” 他的声音一落,道心镜之中突然发生改变。 一股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了整面道心镜,灰雾一笼罩,道心镜立刻变得黯淡…… 这只是外围视角来看。 圣域内部空间之中,那个老头脸色猛然一沉:“无道之力!” “是啊,天道岛上玩出了无道之力,老前辈是否感觉颇为颠覆?” “那是相当的颠覆!”老头的元神猛地扩大,一扩大宛若挤占了全部的空间,从空间之外渗透而来的无道之力立刻支离破碎,但是,老头头顶的那朵大道神花却也猛然摇曳。 无道之力,面对天道之力是毒药。 但是,也不绝对! 林苏的无道之力只有第六境,而这老者的圣域是第九境,差距直接是天壤之别,纵然毒药也不能入侵。 不过,老头没有肉身,元神无根,又经过了千年消耗,威力打了个很大的折扣,抵抗这无道之力也并不轻松。 无道之力猛然合围,如同附骨之蛆,将老头的元神紧紧包围,老头的那朵大道神花圣光大盛,无道之力如同积雪飘入阳光下,快速消融,但是,前面消融,后面接着渗入,极度顽强。 一分钟两分钟…… 站在道心镜之前的林苏,额头汗水淋漓…… 看起来是林苏道心镜里受困,其实他并没有完全受困,只是受困一半…… 他有两具元神,一具元神困于道心镜内,面对此生最恐怖的强敌…… 另一具元神主导肉身立于道心镜前。 如果面对的是一般敌人,这具元神显然可以发挥作用,比如一剑从外围突破,但是,面对道心镜,他没办法实施面对问心阁人的手法,这敌人是无形的,而且身在道心镜内,道心镜,他以物理手段无法击穿。 唯有无道之力! 无道之力这种压箱底的禁忌之术,他全部抽尽,依然只能给这具圣级元神一点点的困扰,这具元神缩小了五分之一,仅此而已。 最后一缕无道之力被这具元神全部消融,老头一声怒吼,元神大手一爪抓向林苏。 这一刻,他已经真正动了杀机! 林苏玩出来的花样,让他也真正有了忌惮! 眼看林苏终究难逃一劫,但突然,又一重变数突生,更让这个经历无尽岁月的圣级修行人完全不敢相信…… 他面前出现了一座文界! 而且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文界! 两座高峰并立,一座城池铁马雄兵,空中有乐曲传来,乐曲中神奇诡异的力量,让他的元神之力都欲分离而去…… “文界,这不可能!” “是啊,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估计圣殿中人更加觉得不可能,但是,它偏偏就可能……”话只说到一半,文界之中所有的攻击同时展开。 笑傲江湖曲宛若泥石流一泄千里。 高峰之上,所有的文字同时飞起,杀、伤、石、雨……全是杀招。 弓弦一响,如霹雳之惊,金箭横空直指老头。 金月漫地,《满江红》大杀器同步展开。 而老头脚下阴阳鱼交割,玄妙莫测地一个旋转,就削掉了老头的半寸元神…… “文界又如何?”老者头上大道神花猛然一亮:“老夫是圣!” 轰地一声…… 林苏的文界支离破碎,两座高峰直接荡平,城池也直接荡平,《满江红》、《破阵子》、《笑傲江湖》这三件攻击利器同时失效,所有的文字全都化为轻烟…… 但是,空中金光陡然大盛,一座奇阵从天而下,正是绝世杀阵! “还有一座阵?”老头一声大喝:“小子,还有何种压箱底的技能,全都施展出来!” 猛地冲起,绝世杀阵一冲而破,而他头顶的那朵大道神花也正式湮灭…… 他这一冲出,一剑迎面而来,这一剑没有任何威势,看似轻飘飘,软绵绵,但是,击在老头的头顶,老头却是一声惨叫动地惊天:“不……” 就此湮灭。 这一震,普通人绝对无感,正在天道岛上努力向上攀爬的天骄全然无感,但是,有几个人有感,一个是何素,一个是李道年,他们都是已经登上第七十二层的人物,元神已经进入了梦寐以求的道心镜,正在感悟着玄而又玄的大道至理。 突然,似乎一股大浪从道心镜内部传来,轰地一声,他们的元神被震出了道心镜。 他们大惊之下,目光抬起,吃惊看到面前的道心镜变了模样,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裂纹。 他们尝试着将元神重新融入,遗憾的是,他们再也进不去。(本章完) 第931章 无字天碑 “怎么回事?”李道年长身而起,脸色阴沉如水。 何素用手轻轻擦一擦嘴角渗出的鲜血,脸色也是无比的阴沉:“莫不是这混账又触动了什么禁忌?导致我道心烙印无法生成?” 这个怀疑毫无道理可言。 但是,在何素的心中,却很自然地怀疑上了。 她怀疑的唯一人选,就是林苏! 他一定又在搞什么破坏,虽然说理论上,他跟她不在同一平台,近乎分居两个世界,但是,天道岛上的道心镜也是有层级的,他站在高层级的平台,能不能控制下方低层级平台?兴许是可以的,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会利用这特权,断掉自己的机缘! 这是站在何素角度上作出的解释。 很合理的解释! 如果她跟林某人换位,她也一定会断掉他的机缘,将人心比自己,她对林苏的揣测就充满合理性。 她猜得没错,她没能摘取到道心印,原因的确是因为林苏。 但她绝对不可能想到,林苏不是阻了她的求道路,恰恰相反,是让已经达到七十二级平台或者即将到达七十二级平台的所有人,避免了一场绝大的危机。 天道峰顶,林苏仰面而倒。 与道心镜里面的这具圣级元神一番对拼,林苏连用了四种禁忌之法…… 无道之力为天道所不容,他在外界几乎不用,此刻用了,直接抽尽全部无道之力,也成功地让这具圣级元神缩小了五分之一。 文界,比无道之力还禁忌,如果有人知道他的文道已经脱离了圣殿的掌控,那直接就是天翻地覆,他已经给自己定了死规矩,绝对不泄露半点,但如今,他也用了,成功地让这具圣级元神的大道神花变得黯淡。 绝世杀阵,以前一出改天换地,而今日,它的作用只有一个,磨掉这朵大道神花,将这具圣级元神的层级硬生生打落圣级以下。 最后一击,他抽空全部精神力、汇聚两具元神之力,以独孤九剑的禁忌招数:灭剑式发动了终极一击,一举击溃这具元神。 这一击,是他精神力突破三十级之后的首次出手。 如果当日的月影跟这一招对上,恐怕留不下半分生机,这具圣级元神被打落境界之后,跟当日的月影大致相当,在这一击之下,灰飞烟灭。 这具元神一灭,天道峰上所有的道心镜同一时间失去了中枢系统,化为死物。 这是何素等人无法取得道心烙印的原因。 而林苏,静静地躺倒,倒在无人能知的天道峰顶……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五个时辰…… 林苏终于坐了起来,他消耗一空的精神力,在体内那朵大道神花的加持下恢复,真元也在回春苗的加持下恢复。 满血状态的林大帅哥,回来了! 回来之后的林某人,望着那被燕南天斩断的空间门户,内心好一阵骄傲。 燕南天,他真心佩服的一个人。 没成想,我们成了同路人! 你千年前识破道宗阴谋,杀了一堆的道宗弟子,斩断了道宗门户,将道宗伸向这方天地的一只魔爪斩断。 但是,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个隐患。 留下了一具元神。 这具元神转换了策略,缩在道心镜里面,照样在干着道宗想做的事情,更加阴毒,更加巧妙,还更具有隐蔽性。 但是,遇到我林大聪明,也算是你们流年不利。 我今日这一手,算不算是燕南天玩了一个接力? 接下来,该做啥? 只有那面无字碑了。 林苏步步前行,走向无字碑,非常奇怪的是,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这块石碑,似乎就是一块普通的石碑。 没有天道气机,没有任何记载。 但是,这块碑身在天道峰顶,又被一众大人物心心念念地记挂着,并且号称碑前一坐,立地成圣,怎么可能普通? 林苏再行三步,手摸接触到这面石碑。 这一接触,平平无奇的石碑表面,突然如同流水一般,泛起一股波涛,一篇功法刻于其上…… 林苏一看到这篇功法,心头大跳…… 有几许震惊,却也有几许失望…… 他对功法的了解其实并不广博,天下间的功法他知道的并不多,但是,非常巧合的是,这篇记载于石碑之上的功法他熟得很。 这就是当日碧水宗思过崖上,“道源碑”上记载的那篇功法《忘情天功》。 碧水宗思过崖上,记载的《忘情天功》是残篇。 以至于碧水宗的人都将它弄错了,以为这只是一篇让人绝情断欲的功法,基于将章亦雨当成棋子的指导思想,让章亦雨修习。 林苏上了思过崖,接触到这篇功法,在“大脑作弊器”的帮助下,补全了这篇功法,才发现这篇功法根本不是断情绝欲的功法,而是修行悟道的功法,章亦雨依靠这篇功法入了顿悟,道境大开,暗夜也入了顿悟,剑道大进。 林苏自己,却入不了顿悟,基本一无所获。 如今,费尽千辛万苦来到天道峰,亲手触及这块无数大人物心念念的无字天碑,浮现出来这样一部他已经收录入大脑“修行树”的功法,这让林苏该哭还是该笑? 站在碑前,林苏看着碑上流过的熟悉功法,体内真元也随着熟悉的线路运转起了《忘情天功》,跟当日一模一样的情景出现…… 他似乎即将触摸到了悟道的高境,但是一层神秘的屏幕阻挡住了他的前行路。 这层幕,一般修行人一辈子都碰不上一回,但顶层修行人或者真正的绝代天骄偶尔会碰到,它有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叫“道障天纱”,是神秘天道的一种保护机制。 免得悟性过于惊人的天骄,窥见天道真正的秘密。 当日的林苏,就是败在“道障天纱”之下。 事后他也并不懊恼,因为他知道败在道障天纱之下一点都不丢人,甚至可以说是修行道上最大的光荣。 今日再悟忘情天功,再次触碰到道障天纱…… 突然,面前的石碑轻轻一震,天纱裂开了一道口子…… 林苏的道境瞬间进入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 时间似乎完全静止,空间似乎完全静止…… 顿悟! 他入了顿悟! 规则海中他悟了一小截没能完成的悟道:火规则之花的参悟,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打开,无声无息间,他的手指之上,出现了一束小火苗,小火苗快速转换万千形态,定格成一朵奇异的花朵。 林苏心神一震,退出了悟道境,惊讶地看着手指上的这朵小火苗,他的心头怦怦乱跳。 一次顿悟,他的火规则从种子进化成了花。 规则种子是窥法。 规则花是定法。 窥法之道境与源天一境等同。 定法之道境与源天二境等同。 东海龙君从一境到二境花了整整六百年,世间修行道上的源天高手,九成九都卡在一境到二境的这层位置上动弹不得,至死都不能突破,而他,一次顿悟,轻轻松松就走了人家几百年的路。 这就是顿悟之妙,顿悟完全不可测。 但顿悟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缘分,绝大多数修行人一辈子都碰不上一回,自己以前修忘情天功的时候,也曾希望入顿悟,就是入不了,今天为什么如此轻松地就入了一回? 林苏冥想片刻,突然有了灵感,他再次手按石碑,再次运起忘情天功,道障天纱再度出现,阻止他入顿悟,但是,石碑再次一震,他又一次进入了玄而又玄的顿悟之境,这次,林苏悟的是大衍一步。 时间又一次似乎静止…… 他的大衍一步在这种神秘状态下层层解密…… 不知何时,林苏心神一震,从顿悟状态退出,他脚下一动,大衍一步已然完全不可测,几乎跟当日他在滴水观见到的“江南道影”不相上下! 林苏心头大浪冲天起,他真正窥见了一种天下间最大的宝藏…… 无字天碑,与它上面记载的《忘情天功》相组合,就是最大的宝藏。 这宝藏最神奇之处,就在于它的适用人群极其高端。 一般人得到,它作用并不大,不是顶级天骄者,纵然修习完整的《忘情天功》,也无法触发“道障天纱”,唯有顶级天骄、顶级悟性,才会触发这层“道障天纱”,无字天碑的真正作用,就是破“道障天纱”的。 道障天纱一破,直接进入顿悟! 顿悟这种修行人一辈子都未必能够遇到的修行道上最大奇缘,在无字天碑和《忘情天功》组合之下,对于林苏而言,变成一种可操控的修行模式。 今日他就连入了两回,一回让他悟出了火规则之花,一回,让他的大衍一步步入小成,这两种参悟全都艰难至极,全都值得修行人拿出十年百年时间慢慢修炼,但在无字天碑面前,只是两次顿悟。 林苏看着面前的这面无字天碑,已经完全不是开始的眼神了。 充满热切,也充满激动…… 难怪李泽西如此心念念地想得到这无字天碑,以他目前圣境差一线的修为,以他为剑而生的超级悟性,只要得到这面无字碑,他破入圣境或许真的只在一次顿悟间。 他似乎也读懂了这面无字碑设立在此地的原因。 此碑显然曾是道宗掌控之下的异宝,或许还是道宗拿来挑选顶级天骄的异宝——将顶级天骄放在无字碑前,且看谁能进入顿悟状态,能进入顿悟状态的无疑就是真正的天骄,不能进入顿悟状态的,他也解读不出天碑之妙处…… 燕南天横空出世,斩了道宗看守,斩断了连接道宗的桥梁,这块道宗重宝天碑就这样遗失在天道峰顶,异宝蒙尘啊,太可怜了! 林苏摸摸这天碑,感叹一声:“你在这里,二十年时间跨度里,兴许也只有一两个人能出现在你面前,而且还不一定能识你的妙用,你这明珠蒙尘让人无限唏嘘啊,还是跟我回家吧!” 双手一合,如拔山岳! 天碑被他硬生生从峰顶拔出。 轰地一声,天道峰地动山摇! 下方各处寻道人同一时间抬头,看着天空乱卷的云彩,感受着脚下传来的恐怖震动感,全都大惊:“时间到了!赶紧走!” 呼地一声,下山! 上山之路,千艰万险,下山之路,却是一步之间。 一瞬间,七十二级台阶之下的人,跑了个干净。 他们都已经拿到了自己的道心宝物,或是一块石子,或是一枚树叶,或是一枝树枝,或是一块不知名的金属。 反正每个人也只能取一种道心宝物,拿到了之后也再无事可做,此时天道峰发生异变,必是时间已到,时间到了,就得第一时间下山,否则,有可能根本就下不了山。 七十二级台阶之上的十余人就纠结了。 他们千辛万苦上了七十级台阶,梦想着拿到更高层级的道心镜,他们也的确见到了道心镜,但是,道心镜裂了,他们根本拿不到“道心烙印”。 他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但是,时间到了,他们还是得走。 李道年久久抚摸着面前的道心镜,终于还是摇摇头,一步下了山。 何素慢慢抬起头,盯着上方无尽的苍穹和根本看不穿的苍茫,也下了山,她的伤势还很严重,但从外表看,却也根本看不出来。 玉逍遥神识最后探测了一回面前的道心镜,依然没有任何收获,她的目光抬起,看了上方半响,终于也下了山。 灵族的圣子灵九叶,目光投向身旁的两名灵族女子:“两位师妹,走吧!” 是的,他们三人,同时登上了第七十二层,而且全都在这一个平台,所以,摘道心镜也是在同一个地方。 但是,这一层的道心镜裂了,他们三人全都一无所获。 灵枝轻轻叹息:“圣子,凭你的修为底蕴,如果想多上两层,一定也是可以的,为了跟我们姐妹在一起,你放弃了登高的希望,谁能想到这一层的道心镜竟然出了问题,是我们姐妹拖累你了。” “我们灵族,身为关外之族,在关内颇有忌讳,族主给我们定下的同进同退之铁则,就是避免被别有用心之人分而击之。”灵九叶道:“至于道心镜出问题,断然不会是这一层出问题,需要知道道心镜虽为一镜,其实却是同一灵器之分枝,如果主干未损,分支不会有事,分支有事,间接说明主干有损,主干一损,所有道心镜都会出问题!” 两女面面相觑:“天道峰道心镜,千年来都不曾出过问题,今日突然出这么大的问题,说明什么?” 灵九叶目光投向苍穹:“或与无心之劫有关!无心之劫,这方天地,亿万众生皆在其中,那些道宗余孽兴许会在这关键的节点上动些歪脑筋,比如说毁坏这方天地的道则,比如说毁坏一些能提升各类天骄战力的异宝奇珍……” 两女心头同时大跳…… 难道真的是这样? 敌人知道这道心镜对于这一代天骄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用一种阴毒手法给毁掉,毁这些天骄的前途,根本目的就是策应即将到来的无心大劫? 此事得赶紧回报…… 他们下了天道峰,一路驰向规则海。 规则海已经平静了。 赶紧过! 天道岛基本规则:三个月的最后五天,是规则海的平静期,是给各位天骄返程的机会的。 你不抓住这个机会,那就过不得规则海,过不得规则海,外面天道壁一关,任何活物都不能存留,你就等着元神消亡,肉身化道尸吧。 所以,这五天时间,任何人都不敢耽误的,从天道峰上一下来,看到规则海一平静,立刻就下海,立刻就返程,纵然规则海上有些许机缘,他们也是不敢去寻的,因为没有人知道,你会不会一头扎进某一个不测区域,只需要困住你五天,你就彻底没了生机。 玉逍遥站在规则海边,遥望规则海深处。 她内心就如同这规则海随处翻涌的浪花一样,不平静。 从天道峰上下来,她没见过林苏。 她还以为林苏跟其他人一样,先她一步过了规则海,但到了规则这边一看,还是没看到他,这一下,玉逍遥急了。 她是告诉过他,天道峰发出信号之时,就是离开天道峰的时候,千万别耽误时间。 当时他点点头似乎是听到了,但是,她却也知道这个人往往是不走寻常路的,难道说你在这么关键的事情上,也非得标新立异? 那你就是拿你的命开玩笑!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师妹,我们该走了!” 玉逍遥回头,就看到了李道年。 “师兄,你先行一步,别管我!” “时间快到了,此番天道之行,该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耽误不得,走吧!”李道年道。 玉逍遥轻轻摇头:“我知道最后的时间点,师兄不必挂怀。” 旁边一个声音曼声而来:“遥望烟波千万里,心系良人几时回……圣女对林宗师还真是情真意切啊,即便天道之门即将关闭,也不忍先行半步。” 玉逍遥目光一抬,就看到了诸葛清风。 诸葛清风的笑容是和善的,但这番话出口,玉逍遥心头是恼怒的。 更恼怒的还是李道年。 李道年脸上的黑线直接横流了,一步踏过前面的山峰,落在道海之侧,望着同样烟波浩渺的道海,他的头发飞扬。 林苏! 又是他! 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温文尔雅:“李师兄!” 诸葛清风! 李道年慢慢侧身,冷冷地盯着诸葛清风,没有声音,但他的眼中,苍茫一片,如果诸葛清风敢在这件事情再撩,那就是找事了…… 但诸葛清风一句话出口,完全无关风与月:“李师兄,七十二级台阶之上,道心镜同时出问题,李师兄可有些感悟?” 李道年眉头猛然锁起:“此事……此事着实费解,莫非你有甚发现?” “天下哪有那么多费解之事?”诸葛清风道:“于我人族有损之事,即为魔族喜闻乐见之事!” 李道年心头猛然一跳:“你的意思是有魔族捣鬼?” “人魔相争,已历数千年,每次人族中兴之机,魔族都会捣鬼,而天道岛,更是我族中兴之圣地也,道心镜,就是兄台这等天骄崛起之机,魔族如何愿意看到?所以,他们一定会捣鬼!” “你是说……我们一路同行之人中,有魔族?”李道年一字一句。 “魔族之人直接入天道岛,太过明显,断然难以成行,但是,有一异族却是例外,他们与魔族同居于关城之外……” 李道年目光缓缓抬起:“灵族……灵族传言与魔族并不同路。” “呵呵,灵族之驻地就在魔族肆虐的关外,千年来水乳交融,相安无事,你真的信他们与魔族不同路?” 李道年眉头深深锁起…… 诸葛清风道:“传言灵族有一秘技为‘移灵术’,可以将元灵转移到他处,那么,他们有无可能将道心镜中的器灵转移而出,让你们这批登临七十二级台阶以上的天骄劳而无功?” 移灵术! 器灵! 李道年突然觉得一团乱麻的思维中点亮了几许光亮。 道心镜中无灵,导致道心烙印不成,这是他们这批天骄最大的失败,而要形成这种结果,只能是道心镜器灵出问题,而灵族秘技“移灵术”刚好对应。 诸葛清风仰面朝天,一声长叹:“天道岛历来是天骄辈出的证道地,昔有南天剑神一剑灭道宗,成就剑神之名,却不知今日的剑神传人,是否传承他之风骨,为天下人族再拔一回手中剑?” 李道年心头热血翻滚…… 他传承了燕南天的剑道,他的这一辈子都在走燕南天的路,燕南天的成名战就在天道岛,无比大气,无比决绝,也无比传奇,任何人提及燕南天,都绕不开这段行程。 而他呢? 他有什么作为? 纵然悟透了燕南天的剑道,却没有燕南天的丰功伟绩,导致小师妹都瞧不起他。 今日,似乎是有一个契机摆在他面前……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诸葛先生怕是找错人了!灵族与林苏关系密切,而林苏即将成为瑶池东床快婿,李师兄身为瑶池大师兄,岂能站到林苏的对立面?” 随着这句话落,雪千寻白衣飘飞,落在诸葛清风身边。 诸葛清风如梦初醒:“雪姑娘说得是!小可只想着不能让祸害人族的魔人逍遥而去,却忽视了李师兄的处境尴尬,李师兄身为瑶池大师兄,岂能惹瑶池女婿之不快?小弟多嘴了,李师兄只管当作没听见。” 两人一言一和,李道年心中大火直接冲塌了堤岸。 (本章完) 第932章 无字天碑之秘(拜求月票!) 天道岛上三条人影并肩而来,正是灵族三人。 李道年一步踏出,长剑直指三人:“你等三人,充当魔族内奸,破坏道心镜,阴谋已然暴露!” 灵九叶、灵枝、灵灵儿脸色一齐改变,灵九叶一声怒喝:“胡说!” 雪千寻沉声道:“此等大事,你们当然会否认,可敢接受搜神之术?” “凭什么?”灵九叶冷冷盯着面前的三人。 “就凭本座是南天剑神之传人!就凭本座是瑶池大师兄,有除奸护道之责!” 李道年手中长剑陡然一起,天地间一片苍茫…… 灵九叶叹息:“你这不是有责,伱纯粹是有病!” …… 此刻的林苏,也觉得自己是有病,而且病得相当不轻。 因为他肩扛一块如同门板的大石碑,一步步走在白骨道上,没有鸟叫、没有虫鸣,没有同路人。 他也想过将这块石碑收起来,但是,收不了! 妖族储物袋一碰到这块大石碑就碎成了渣。 他体内是有内空间的,但是,内空间面对这块石碑一打开,他突然觉得这石碑比天还大,根本装不了。 他想飞起来,但这石碑重得出奇,他根本飞不起来。 他将千丈法身都施展了出来,但吊诡的事情就是,他法身长到千丈,这石碑放大到两千丈,而且重量也是等比例增加。 这下林苏就彻底陷入了两难。 他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他这样扛着石碑不是个事。 赶路不方便倒在其次,最关键的是,他得到这块无字天碑的秘密一旦泄露,他小胳膊小腿的绝对保不住这块碑。 但是,又怎么办呢? 石碑他已经拔起来了,扛到肩头上了,因为怕暴露将这石碑丢了? 他真心肉疼。 算了,扛出去吧,大不了我将这石碑送给瑶池,换他最顶级的功法,再拿个一年半载在石碑前修修,弄个“天下无敌”安慰下我这受伤的小心灵…… 他就这样扛着石碑进了规则海。 一进入规则海,林苏突然有一个异样的感觉,他觉得石碑变轻了。 这怎么可能? 规则海只是叫海,根本不是真的海,里面都没水,不存在浮力让重物变轻。 林苏千度之瞳一运,大吃一惊…… 这石碑进入规则海,各种规则种子从四面八方而来,疯了似地朝石碑里面钻,石碑就这样一点点变轻! 天啊,规则种子…… 规则种子是根本不能带出规则海、规则宫的,这是所有人达成的共识,但今日,颠覆了,这些规则种子进了无字碑,而且无字碑随着规则种子的进入,变轻! 难道说,这就是他破局的契机? 第一日,林苏扛着石碑,在规则海走了百里地,足足百种规则种子进入石碑,石碑的重量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 第二日,又是百种规则种子从四面八方而来,争先恐后地进入石碑,石碑的重量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 第三日,林苏将这轻飘飘的石碑当成了船,深入到规则海深处,又是百多种规则种子进入石碑,石碑已经轻如鸿毛。 第四日,林苏坐在石碑之上,眉心紧锁,一缕元神渗入石碑,展开了全方位的探询,这石碑已然大变样,它里面满是规则种子,石碑就如同一个小型的规则海。 林苏心头怦怦跳,他先前的计划需要修改。 这石碑,他舍不得送人! 任何人都一样! 哪怕是瑶池,都不行! 但是,怎么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将这石碑带走? 就在他感觉头大的时候,他体内的另一具元神从时间长河里出来了,手指轻轻一点,一个奇妙的空间在他眉心处打开,这石碑进入他的眉心,无声无息地进了他的时空长河,立在他时空长河之侧。 与此同时,这具元神与林苏的元神一合,这段时间时空长河里那具元神参悟的所有时空法则,化为他本体的参悟成果。 他的时空法则齐刷刷提升了一层。 为什么这么快? 跟这无字天碑有关。 林苏眉心的本体元神经过了两次顿悟,时空长河里的那具元神也陷入了顿悟,而且这一顿悟时间远比他本体的顿悟时间长得多,他悟的是时空法则。 时空法则之悟,难于上青天,但在顿悟状态下,速度完全打破常规,一个顿悟十多天,他参悟的成果比以前参悟三年都强。 石碑没了,林苏整个人都轻松了,脚下天道令化的舟如同燕子高飞,快速无伦地出了规则海。 规则海边,玉逍遥脚尖都麻了,心都凉了,她后背都冒汗了。 她实在不能想象,林苏去哪了? 离天道岛关闭的时间越来越近,这磨死人的混蛋硬是不出现,她在规则海边等了整整四天四夜,等得所有人都走了,等得她自己都信心不足了,等得她一遍遍地审视自己跟他的关系,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遍,这个人根本不是你的什么人,有什么理由非得等他?但是,她还是放不下,她总觉得再等一会儿,兴许就可以看到他那张臭脸…… 就这样,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直到四天四夜过去…… “你如果再不出现,我真得走了!” 就在玉逍遥许下这四天四夜来第一百次诺言的时候,她突然就看到了一条人影,从规则海中飞速而来。 玉逍遥一口长气轻轻吐出,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唰地一声,林苏离开规则海,一步踏到她的身边:“你在等我吗?” 玉逍遥再叹息:“是啊,请问你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有点小感动,都想吟诗了!” “吟吧!四天四夜的煎熬,也不能我一个人伤脑筋,你也得给我伤一回脑筋,写首七彩安慰下!”玉逍遥咬上了嘴唇。 林苏哈哈一笑: “吟诗于我,何需伤脑筋?……猿啼客散暮江头,人自伤心水自流,同作离人君更远,青山万里一孤舟。” 猿啼客散,伤心水流,同作离人,万里孤舟…… 玉逍遥瞬间从这首诗中找到了所有的关键点,轻轻摇头驱散关于文道的沉迷与美感,转入正题:“行了,等你的事儿,你一首奇妙之诗算是抹平了,说吧,这几日,你去哪了?” “规则海里找些机缘。”虽然说无字天碑的事儿不能告诉她,但林苏这回答也不算假话。 玉逍遥轻轻摇头:“我服了你了!错过了道心机缘,你非得找个东西补偿下是吧?回来的时候,还敢在规则海耽误这么久。” “道心机缘?道心镜么?”林苏道。 “自然是!” “你真的觉得道心镜是机缘?你也为道心镜机缘之失而深感遗憾?” 玉逍遥脚尖已经点地,正准备起飞,突然一愣:“何意?” “道心镜不是机缘,它是最大的危机,你得庆幸你没有打上这见鬼的道心烙印!” 玉逍遥猛地一惊:“什么?” 林苏道:“天道岛道心镜是道宗的阴谋……” 一番话出口,玉逍遥如遭十二级台风横扫,整个人呆若木鸡…… 道心镜内不是道心镜的器灵,而是一个道宗元神,但凡登上七十二级台阶之人,才配得到他的特殊嘉奖,就是道心烙印! 这烙印是真的,的确可以让修行人看出自己的不足,也的确很有指导意。 但是,它却有两面性,它让这修行人从此听令而行! 听谁的指令? 道宗余孽的指令! 修行宗门中还有道宗余孽! 甚至还有道宗中人跨越无心海而来! 千年前她父亲一剑平天道岛,其实并没有除尽道宗隐患,她父亲与她娘两百年并肩而战,也并没有真的除尽道宗余孽。 她娘其实也一直都有隐忧,因为在她的判断中,道宗应该不会放弃天道岛,没有理由千年来如此平静,但是,时间一长,她也慢慢放下了警惕性,而现在,他带来的这条消息完美解答了一切疑虑。 道宗没有兴风作浪,是因为他们的布局从来都没有中断过。 他们没有毁掉天道岛或者重新夺回天道岛,是因为天道岛一直在他们掌控之中! 修行道上只要上过天道岛的顶级天骄,几乎都打上了他们的神识烙印,他们有什么理由毁掉这种专门为他们输送人才的摇篮? 天道岛二十年一开,千年时间跨度里开了五十次。 八百余人得到过道心烙印! 这些人有了道心烙印的加持,在各大宗门全都位高权重,有的是宗主,有的是太上长老,有的是最重要资源的守护长老…… 瑶池,也有三十余人得过道心烙印,他们在瑶池同样是位高权重。 玉逍遥后背都冒汗了,她真正明白,当前的处境有多么艰难,简直跟当年她爹娘横扫天下的处境一般无二。 话题回到当下,玉逍遥一声长叹:“灵族,这次是背了无妄之灾了。” “灵族?发生了什么事情?”林苏也是一惊。 “他们将道心镜受损之责,栽到了灵族头上,说灵族与魔族勾结,有意坏我人族的机缘,灵族的三人尽皆死在道海之侧……” “什么?”林苏这一惊非同小可。 “挑起事端的是诸葛清风,雪千寻也在旁边帮衬,杀人的是大师兄,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林苏脸色阴沉如水,一步踏过长空,落在道海之侧。 道海风吹过,一如春风。 烟波浩渺,一如春水。 但风中还残留的点点杀机,却是来自燕南天的苍茫剑道,还有道海之侧的血迹斑斑,代表着三个灵族弟子的生命之终。 “大师兄以前虽然也甚为冲动,但从未如这次天道之行这般冲动……”玉逍遥没有说下去,她也说不下去,因为这次天道之行,让她看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李道年,他的剑道或许有些长进,但跟真正的天下俊杰放在一块儿,却能让人清楚地看到他的短板,他就象是一个根本没头脑的人。 “一个人心性有缺,就会被别有用心之人盯上,定点突破何其易也!”林苏轻轻吐口气:“千年前的一代剑神有这样的传人,实是悲哀!” “别有用心?定点突破?”玉逍遥重复了他的八个字。 林苏目光慢慢移过来:“知道诸葛清风和雪千寻为何刺激他杀灵族弟子吗?因为灵族,跟我们属于同一种类型。” 玉逍遥心头微微一震:“属于哪一种类型?” “我在万里红尘,有人给了个定义,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瑶池,在修行道上,亦是木秀于林,风之摧之,而灵族,是异族之中的唯一特例,想必也是木秀于林,风之摧之!” 连续三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宣示的却是世间大局。 玉逍遥真正震动了:“世间之人言灵族,都与魔族相提并论,称他们与魔族千年来水乳交融,其实早已结盟。” “世间之人言灵族,世间之人又是谁?”林苏道:“我告诉你一个故事你就会明白,千年前的葬州,兵家至宝点兵壶遗失关外,兵家子弟出关而寻之,陷入魔族的包围,眼看就是身死道消,灵族一女子出手,助点兵壶重回人族,凭这只点兵壶,摇摇欲坠的关城得以保全,可以说当前葬州七千里国土,是因为灵族而得以存在!” “竟有此事?”玉逍遥脸色都白了。 “当然,这件事情不足以说明整个灵族全是好的,但是,有迹象显示,当前的灵族,主体思潮还是亲近人族的,原本是我们可以争取的一股力量,一旦争取到他们的支持,我们就在十三异族内部撕开了一道裂,更是直接在魔人腹地打下了一根钉,于将来全线收复葬州失地大有帮助,而如今,诸葛清风、雪千寻挑拨瑶池大师兄斩了三名灵族天骄,瑶池与灵族如何联手?如果因此而将灵族真正逼向魔族那一边,形成的损失又是何等之大?” 玉逍遥怔怔地看着天空…… 刚刚得知大师兄又一次被人挑拨,杀了三个灵族弟子之时,她虽然也有过惊讶,但是,却也没太在意,毕竟灵族在她的字典里,也并不是什么好鸟,杀就杀了,以瑶池的体量,以瑶池的地位,还会在意一个孤悬关外的小小种族? 但是,现在林苏这么三言两语下来,她的心态完全改变。 灵族竟然是十三异族中的一个特例! 灵族竟然跟人族联手做过如此一件大事! 灵族原本跟瑶池是有联手的机会的,但现在,被大师兄的一次冲动给毁了。 这毁的,是一个大局! 诸葛清风、雪千寻这两个新时代的智囊为何要这样做? 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诸葛清风有一半火族血统,雪千寻更是不折不扣的异族,人族与异族的争端从来都存在,而且有迹象显示,已经愈演愈烈…… “走吧!回去吧!”林苏一声长叹:“回到瑶池后,我个人建议你们,让李道年从此在苍茫洞闭关吧,江湖之上就莫要行走了,有句老话说得很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他手一起,天道令激活,一道金光射向道海,一只巨龟浮现于海面,林苏一脚踏上,就在飘然而去的时候,风起,天道岛边的一棵树上,树叶飘起,一枚黄叶落在林苏的肩头。 林苏手按在这枚黄叶上,就这样离开。 玉逍遥心中全然不是滋味,默默地拿出了天道令,踏上了另一只道龟。 他们二人,是离开天道岛最后的两个人。 玉逍遥不点不敢看林苏的脸色,她觉得这脸上一定都是鄙视,鄙视瑶池!天下间没有人有资格鄙视瑶池,但不包括他。 他有这个资格,因为瑶池那个大师兄给了他这种资格。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她爹爹留下的剑道传人,整个瑶池都无比器重的瑶池剑道年轻一代第一人,在他的口中,竟然是猪队友! 这是何等的侮辱? 却又是辩都辩不得的事实! 她没有看到林苏的表情,如果看到了,会有一种意外,因为林苏脸上突然有了惊喜交集…… 似乎一瞬间,他从悲凉变成了兴奋。 是的,就在这枚黄叶飘落他肩头的这一刹那间…… 道龟很快就靠岸,林苏和玉逍遥离开道龟上岸,上岸的瞬间,他们手中的天道令喀地一声消于无形。 这枚天道令,直到此刻才完全化为乌有,代表着他们这趟天道之行,至此终结。 “离天道之门关闭,大概只有最后一个时辰,我们得加快速度!”玉逍遥道。 “老乌龟,以后我们大概是见不着了,两次渡海之缘,十坛好酒相送!”林苏手一伸,十坛白云边飞向道龟。 “哎,你这样玩不好吧!”玉逍遥道:“送我两次的道龟也在那里伸着脖子呢,你送了十坛好酒,我不送点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林苏哈哈大笑:“来,给你十坛!” 玉逍遥接过他的酒,直接丢给了她的道龟。 两人同时一笑,同时起步,踏空而去。 他们去了,两只道龟巨大的嘴巴里各托着十坛酒,四目对视,似乎有些茫然…… 从道海到天道门中途的路途,没有人,没有阻碍,他们飞得极其顺利,玉逍遥目光偶尔扫过他的脸,从他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意,玉逍遥的心结也慢慢打开,这样就对了,天道之行,我们平安归来,彼此能在对方脸上看到轻松,看到笑意,才叫圆满。 前面就是天道之门,两人从天道之门穿过,天道之门徐徐关闭,二十年一回的天道之行,至此真正终结。 但是,前面却是一片肃穆。 几条万里穿云梭静静地悬浮,充满着一种肃杀,充满无尽的压抑。 玉逍遥心头一跳:“翼族、木族、巨人族、火族、石族、影族、金族……千佛寺!这是找麻烦吗?” 她们此次天道之行,杀了一堆人。 面前这些种族,全是他们杀过的。 天道之行一结束,就看到对方的人严阵以待,这就叫兴师问罪! 林苏淡淡一笑:“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也正好!” 无声无息中,他们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源天境的威压之下,四野风不渡,草不摇,整片天地,全都笼罩于一片死寂之中。 这是一个老人,双翼一开,遮天蔽日,利目所及,让人血液都凝固。 老人沉声道:“林苏,你于天道峰上,无端杀我圣子刃天风,可曾想到会有后果?” 果然是兴师问罪,而且一问问的就是重罪! 左侧轰地一震,巨人一族巨舟之上,一名老者缓缓俯身:“还有本族圣子,亦是死于你之手下!” 右侧飞舟之上,一个金属之音响起:“天道之行,滥杀无辜,岂非玷污天道之名?如此行事,与魔人何异?此子,可诛!” 三段话,三条人影,整个天地,杀气弥天。 玉逍遥一步踏出:“三位长老,俱是修行道上的顶天梁,不可不明辨是非!我与林苏踏上白骨道,就遇到各宗天骄拦路截杀,如果言无端杀戮,那才叫无端!怎么?准许你们各大异族对我们痛下杀手,就不允许我们合理反击?” 她开口“我们”,就已经将她与林苏进行了捆绑。 林苏杀三族圣子之事,就成了她与林苏共同的行动。 果然,她这么一开口,瑶池玉舟之上,梅姨一步踏出,看似无比的风雅,但是,这一步动,整片天地间的肃杀域场迎来了万里春风。 梅姨的手指轻轻掠过发端,优雅开口:“圣女所言甚是,敢于拦路截杀我瑶池圣女之宗门,即便连根拔起,亦是寻常,何况只是破局反杀?” 她言语之优雅,与话中含义之霸气,恰是两个极端。 翼族长老一双厉目移向梅姨:“梅长老,你瑶池真欲为这小子站台?不惜为他一人而拒天下?” 梅姨轻轻一笑:“瑶池行事,自有章程,修行道上行事,亦是自有章程,各族拦路截杀同路天骄,放诸天下均失道义,天骄为求自保,反杀破局,何罪之有?又何需他人为其站台?又何谈为一人而拒天下?该是为修行道上一定之规,而正修行道风!” 翼族长老一言,给瑶池戴了一顶大帽子,你为林苏这小子站台,你就站到了天下修行人的对立面,你这是为他一人而将自己孤立。 而梅姨的回答却是天衣无缝,我瑶池不是为某一人站台,我是为了修行道上的公正正义,为的是修行规则。 (本章完) 第933章 三招灭三敌 金族长老道:“天道之行,天骄争锋,路遇拦截,自然是奋起反杀,此时反杀正当名分,所以,我等七族绝不追究瑶池圣女反杀我族天骄之罪,追究的只是这小子天道峰上突然偷袭之罪!” “正是!”翼族长老道:“我等今日拦路,拦的不是瑶池圣女之路,你瑶池,尽可干岸看戏!” 两位长老一唱一和,瞬间将情况理了个清楚明白。 修行道上的确是有规矩,遇到拦路杀人的,尽管反杀! 这规矩我们认! 所以,我族死在瑶池圣女手上的人命,略过不提。 我们要追究的是林苏在天道峰上突然暴起杀人的罪! 天道峰,不是决斗之所,我族圣子也绝对没有向林苏发难,林苏趁他们登顶之机,实施偷袭,这放到天下任何地方,都是不合乎规矩的。 这样一来,瑶池再插手也就没理由了。 他们将林苏强行与瑶池拆分,理由充足。 玉逍遥一时之间有点难以辩解,其实在林苏天道峰上暴起杀人之时,她也是觉得有点过头的…… 林苏一步上前,向梅姨所在的方位深深一鞠躬:“多谢梅长老之庇护,但正如这位翼族长老所言,此事,跟瑶池实无关系,瑶池还是在旁看戏就好!” 梅姨眉头猛地一皱。 她身边的李道年却是心头一松。 而玉逍遥,一双妙目投向林苏,却是不解。 你有没有搞清楚情况? 目前四面皆敌,瑶池才是你唯一的生机,伱这跟瑶池一脱钩,就是给了他们放手而为的环境…… 各族也同时心头一松。 瑶池,不管他们认不认,都是压在他们心头的一座大山,如果瑶池铁了心为他站台,今日之局,就很难破,这小子主动跟瑶池脱钩,那就好办多了。 林苏目光移向翼族长老:“翼族圣子、巨人族圣子、木族圣子本人都下手杀了,根本原因只有一个,敢于在白骨路上对我实施截杀,就要有被杀的觉悟!这一杀,只是出一出本人一口恶气而已,与瑶池无关!” 翼族长老仰天一声长啸:“原来为出气也是可以杀人的……那本座今日也正好出一口恶气!” 最后两个字一落,一团诡异的气流突然射向林苏。 这股气流看似无影无形,但一出,宛若弥天之剑,一剑斩落,这就是源天高人的恐怖之处,一个眼神可杀人,一团气流亦可杀人。 眼看就要将林苏吞噬,突然,林苏虚空一步。 一步踏过,介入虚实转换之间的这团诡异气流,从他脚下掠过,未伤到他分毫。 玉逍遥眼睛亮了…… 大衍一步! 又是这种神奇的步法! 这步法他在与翼族刃天罡规则海边拼斗之时使用过一回,而今天再度施展,其玄妙已经十倍百倍提升。 拥有此步法,他竟然似乎可以与源天抗衡。 那就不用太急。 “大衍一步!”翼族刃长老脸色一沉:“单凭一种步法,你以为你能越过天堑?” 林苏空中哈哈一笑:“天堑?首先你得确定你自己是天堑!可惜啊,你还根本不够格!” “找死!”刃长老一声怒吼,双翅突然一盘旋,化为龙卷风。 龙卷风,世俗间都是恐怖的,何况他这精研风系规则之人,风本身就是刀,甚至风的边缘都是! 龙卷风一出,林苏所在的百里空间尽在他的刀下! 林苏霍然抬头,也是两个字:“找死!” 哧! 长剑出! 剑一出,无影无形,龙卷风似乎被连根而断! 翼族长老脸色猛然一变:“如此妖孽?杀!” 龙卷风完全变成龙卷刀,刀锋所向,万物不生。 但林苏长剑一震,一股奇异的浪潮以长剑为中心,他四周的龙卷风突然转向,变成了无数长剑,长剑倒卷,射向刃长老。 “剑世界!”梅姨目光投向……李道年! 李道年看的却是林苏手中剑。 剑世界,在规则海边已经让他惊讶了一回,所有人都没想到林苏摘了剑道规则种子,而如今,这剑世界真正爆发威力,是如此的锋锐绝伦,如此的圆润流畅,远远超出了李道年的预判…… 这一刻,林苏在剑道领域的实力,真正入了他的法眼。 让他知道,这小子不仅仅是撩妹的本事出神入化,剑道实力也堪与他一论高下。 这,不是个好现象。 然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林苏手突然一抬,满天剑影如同万剑归宗,齐齐投入他的手中剑,即使是刃长老营造的龙卷刀,也投入! 天空一瞬清空! 林苏手中长剑似乎放大千万倍…… “天剑式!” 一剑落,翼族刃长老一分两半。 梅姨的眼睛猛地睁大,美目之中,闪过流光无限。 李道年眼睛也猛地睁大,眼中却是一派苍茫,不知不觉间,他似乎代入了,这一剑,如果面对的是他,他的苍茫剑道能挡否? 好一个林苏,剑道造诣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能凭他象天法之身,三剑硬斩源天级别的翼族长老。 千佛寺空闻方丈脸色也突然无比地沉静,似乎突然之间化为一尊坐佛。 巨人一族的长老身躯陡然放大…… 他原本就高达二十丈,此刻一放大,直接扩充到千丈法躯…… 他一扩大,林苏的身形也陡然扩大…… 转眼间,也是千丈法躯! “这怎么可能?”旁观之人尽皆石化。 这是林苏首次在外界当众展示他的象天法地,这一展示,震动全场! 刚入象天法地,法身直达千丈! 这是何等逆天? 即便是象天法地的尽头,但有千丈法身者,也是一世之雄! 两具千丈法躯转眼间塞满了全部的空间。 巨人族长老一拳击出,如同天罚…… 林苏也是一拳击出…… 轰地一声,林苏拳头之上爆出万道剑光…… 巨人族长老轰然四散,血雨弥天! 林苏身形一晃缩回,慢慢伸手,抚去拳头上的血迹:“还有谁?” 影族飞舟之上,那个影族长老身形突然完全隐没…… “林苏,小心!”玉逍遥四个字紧急出口…… 林苏霍然回头,一指点在身后的虚空! 一个诡异的画面在众人面前突然毫无征兆地绽放…… 一个老者在这片空间现形,定格,脸上的表情无限精彩…… 哧! 一声极轻极轻的轻响,老者全身撕裂,全身如同玻璃一般支离破碎,卷入血雾。 “阿弥陀佛,空间法则!”空闻方丈低吟一声。 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玉逍遥,两眼彩光弥漫,似乎一朵花儿无声地开放。 一剑斩翼族源天,一拳碎巨人一族源天,一个虚空吞噬隐族源天! 第一击,宣告他的剑道无与伦比。 第二击,宣告他的根基无比扎实。 第三击,宣告他的规则之路,偏离了正常轨道。 天道岛,是参悟规则的,任何一个天骄离开天道岛,都会在规则之路上一日千里,这一点都不稀奇,哪怕林苏悟出水规则的同时,又悟出剑道规则,给了众人一次惊艳,但跟今天相比,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因为今天他展示的不是规则,而是法则! 规则与法则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天道岛上没有法则,他的空间法则却是从何而来?为何能不显山不露水,达到如今这种匪夷所思的境界? 这种法则运用的境界,整个天下间恐怕只有极少几个人能做到。 比如说瑶池圣母,比如说千佛寺空闻,比如说滴水观乌云道长…… 出天道岛,玉逍遥一看到前面一堆人挡道,她就有一个预感,他将遭遇一场大劫,但是,他三番出手,连斩三名超级高手,以强势得无以复加的姿态,来了一次空前绝后的大展示。 这一展示,宣告所有的拦截都毫无意义! 林苏不需要瑶池庇护,就可以击破任何拦截。 至少,眼前到场之人都挡不住他的归程。 因为这些人全都没到源天二境。 唯一一个例外大概是千佛寺空闻。 空闻的修为,一直是个秘密。 只要林苏不惹空闻,今天他就可以安全离去。 但是,林苏身形一晃,虚空迈步,所行的方向恰恰就是空闻所在的地方…… “空闻大师,别来无恙?”林苏在离空闻十丈之外,微微鞠躬。 空闻大师眼睛慢慢睁开,露出慈祥的笑容:“当日一别,林施主可真是一日千里也,还真是可喜可贺。” “有件事情,还望大师节哀顺变!”林苏道:“其实在白骨路上,我还杀了一人,贵寺佛子空灵子!” 空闻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片空间完全凝固…… 刚才林苏迈着文人的优雅步伐到千佛寺区域的时候,尤其是客客气气来了句“别来无恙”之后,众人有一个认知,这小子跟千佛寺也有渊源,跟瑶池交好,跟千佛寺有渊源,或许才是他横行无忌的关键原因。 岂料,他开口一句话,直接颠覆所有的预判。 千佛寺那个传奇一般的佛子,竟然也被他杀了,杀异族倒还罢了,连人族都杀,而且杀的还是人族之中年轻一代站在顶层的传奇佛子。 更过分的是,他当面告知空闻。 用的语气极是平和,似乎说着今天天气真好…… 林苏盯着空闻大师的眼睛,补了一句:“我可以不告诉天下人,我与他的战斗场景,但是,大师得领我一份人情。” 众人一齐懵圈…… 梅姨目光投向刚刚来到她身边的玉逍遥,也完全不懂。 空闻方丈轻轻宣了一声佛号:“人行佛道,亦有差池,阿弥陀佛,施主欲要何种人情?” 前面八字,其实就是他的回答。 人行佛道,亦有差池,意思很明白,不管空灵子做了什么不堪之事,终是他个人背锅,是他佛法修为不够,代表不了千佛寺。 这句话之下,堵死了林苏继续发难的路。 林苏道:“人行佛道,亦有差池,魔行佛道,亦是前途难定,大师惠达!晚辈欲借贵寺一名大师问上几句话,还望方丈大师莫要出手阻拦。” 空闻方丈再定佛号:“施主问话,本座何需阻拦?又有什么理由阻拦?” “那就再好不过了!”林苏手指一抬,直指空闻身边的一名老僧:“这位大师可是空游禅师?” “是!”空游大师双手合十。 “你二十年前入天道岛,曾经登上了七十四级台阶?” “是!” “你是得了道心烙印之人,请你说一说,这道心烙印,是否是道宗掌控修行人之物?” 这句话一出,林苏眉心一道金光直入空游的灵台。 文道洗心! 而且是林苏以文界之力发出的文道洗心! 场中众人齐齐大惊…… 因为林苏提到了道心镜! 道心镜,是这几日来所有人谈论最多的话题,本届天骄无一人取得道心镜,也让本次天道之行蒙上了一层阴影,大家达成的共识就是无心大劫,域外有人在捣鬼,妄图破坏人族机缘,断这一代天骄之路,从而避免无心大劫生变数。 此刻,林苏一句话毫无征兆地而来,竟然说道心烙印,是道宗掌控修行人之物。 “是!” 空游一个字的回答,全场如同丢下了一颗超级炸弹…… 空闻的眼睛也猛地睁大…… 林苏继续发问:“你接受何人指令?” “……” “你的目的是什么?” “……” 全场之人全身冷汗涔涔…… 道心镜,这吸引修行人足足千年之久,让无数修行人飞蛾扑火般追逐的修行至宝,竟然是道宗的阴谋。 道心烙印刻在元神之上,终生无法甩脱,唯有听命于人。 道宗余孽从来没有完全消除,目前还在修行道上。 更有人从域外而来,建立无间门,渗透于这方天地,掌控这些大人物,行事真正无往而不利,眼前,这些人所做的事情无非是建立自己的势力,并将最顶级的精英送上天道岛,成为他们的人。 但不久的将来,等到无心大劫真正爆发,这批势力就里应外合,策应这场大劫…… 这是一场真正的劫难! 无心大劫尚未开始,修行道上其实早就有了劫难! 只是,这层劫难被披上了一层光亮的外衣,无人有这个警觉! 林苏,撕开了这层布,当着天下最顶级修行仙宗的面,也当着九个异族的面! 这一撕,天下风云将起,无比的惨烈! 林苏淡淡道:“空闻大师,听闻贵寺有一个优良传统,面对背叛修行道的奸细,喜欢亲手斩之以证清白,今日这位空游大师,能例外否?” 空闻慢慢站起:“佛门之规,普渡众生,众生鱼龙混杂,佛门之清静亦是艰难,阿弥陀佛!” 手一起,一巴掌拍在空游的脑袋上。 空游全身僵硬,就此不动。 林苏深深鞠躬:“大师行事真是正大光明,晚辈佩服!晚辈告辞!” 他的身形一起,直上云霄,空中一折,千里之外…… 那些异族,面面相觑,一百二十个想拦截,但是,他们希望别人去拦截…… 巧了,别的异族同此想…… 瑶池玉舟之上,云霞浮动,玉舟转眼间离开原地,玉逍遥坐在舟头,遥望天空,这泛起的流光,不是他带起的,但修行道上的一道另类光华,却因他而起…… “师妹,此行有何种收获?”李道年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往日的灿烂。 玉逍遥目光慢慢移向他的脸上:“师兄,他有句话说得没错,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此番天道之行我最大的收获大概只有一样,那就是瑶池不设圣子是对的,瑶池大概也不适合设大师兄!” 李道年的脸色猛然改变。 梅姨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玉逍遥缓缓站起:“此番回程,小妹会向母亲建议,将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永远封禁于苍茫洞,你之存在,是我瑶池之耻!” 李道年脸上黑线横流:“师妹,你……” “圣女一向平和,今日为何口出如此恶言?”梅姨脸色也变了。 玉逍遥一口气重重喷向天空:“梅姨,你可知道,他已经成为敌人手中的棋子,而且他也实实在在为我瑶池招祸,我爹的剑道,你是学到了三分皮毛,但博弈天下,岂是你这等自大且无知的蠢货能够插手的……” 瑶池的归途,注定是李道年万古沉沦的开始。 其实,不仅仅是李道年。 还有几人。 姬文道心也是蒙尘,此番上天道岛,他也是有所图谋的,但是,他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因为他发现,林苏的对手远不止他一人,而且几乎个个都比他具有杀伤力。 然而,在他看来,强悍至极的天骄,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 那他就更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看着林苏三招灭了三族气焰,哦,不,连千佛寺的空闻大师,他都当面轻视了一回,然后飘然而去的背影,姬文心头无限失落。 从今日起,我怕是已经淡出他的视线吧…… 我已经配不上作为他的对手了! 另一条船上,诸葛清风沉默了,喝着茶,坐在船边,没有话,一句都没有。 而返回北地的一条船上,却是例外,两女谈了很多…… 这两女,是何素和雪千寻…… 林苏脱离了众人的视线,脚下文道金舟漂流于西江之上。 西江之水碧绿如镜,跟道海是完全不同的另类景致。 从危机四伏、机缘遍地的天道岛归来,一脚踏上没有危机,却也没有机缘的西江之上,林苏也显得无比的放松。 此刻已是八月,不知不觉间,三个月时间就这样渡过,季节变换,给西江水也带上了几许不一样的动感,几枚黄叶飘然江面,自在悠然。 林苏手轻轻抬起,掌中也是一枚黄叶。 这枚黄叶,不属于西天仙国,这是天道岛道海之侧的黄叶。 林苏托起黄叶:“你确定只要将你放入水流之中,你就可以回到灵族?” 黄叶之中传来一个虚弱的男声:“灵族,号称不死之族,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们可以将元神寄生万物之上,如果说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道海,你将我们带过道海,就已足够。” 另一个女声传来:“我们知道你担心什么,担心灵族因此番劫难而与魔族同流合污,的确,如果没有公子,我们兴许真的会对人族完全失望,但有了公子,就完全不同,我们灵族纵然不与其他人族为伍,也会选择与你同行!” “那就再见了!”林苏手轻轻一弹,掌中黄叶飘落西江。 浪花轻轻一卷,黄叶顺流而下。 天道之行,所有的行程都已终结,眼前这件就是最后一件。 灵族三人肉身因李道年而毁,但是,他们是不死种族,元神秘术鬼神莫测,凭真实修为挡不住李道年苍茫剑道之时,三人舍了肉身,一缕元神无声无息间落在道海之侧的树叶之上。 各路天骄从他们脚下过,他们都没有选择跟随。 因为他们对这些天骄完全不信任。 直到林苏的出现。 林苏,是他们唯一信任的人。 这枚树叶落在林苏的肩头,林苏一个心结打开…… 然而,随着树叶的飘远,林苏心头另一个心结,悄然形成…… 世上有些事情,他一直都不太愿意面对,但是,天下之事,又岂能尽如他所愿,有些事情,终究会发生,有些人,终究也会来! 吱呀…… 百丈外的江面上,一条小船儿轻轻滑过。 林苏脸上露出了微笑,毫无杂质的微笑…… “上船吧!”小船上传来一个声音。 “好!”林苏一步踏过,站在小船船头。 “先借花献佛,以你之酒为你接风洗尘!”李泽西手一伸,一只竹筒递到林苏手中。 林苏接过,品上一口。 “好了,说说,天道之行,结果如何?” “世上之事,只要走过,总会有收获!”林苏道:“首先有件事情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李泽西脸色沉凝了,轻轻叹口气:“三百年了,其实我何曾又没有心理准备?只不过……有些意难平,说吧!” “李春河在剑道碑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算是给自己的修行留下了一个印记,而他的死,更印证了他的剑门风骨,前辈,你这个弟子,未曾辱你!” 李泽西慢慢抬头:“他死于何人手中?为何你以如此高评评价于他?” (本章完) 第934章 李泽西重现西江 “他死于道心镜!道心镜本是道宗掌控顶层修行的手段,但凡愿意为他们做狗的人,可得道心烙印,而识破他们险恶用心、且不愿臣服的真正天骄,就会被他们抹杀。我这位三百年前的剑门师兄,是后者,所以,他被抹杀了。” “道心镜,道宗掌控天下的利器……”李泽西手中船桨在风中突然纹丝不动,上面的水滴也似乎凝固,显然被这条消息给震惊到了。 林苏品着酒,静静地看着这条船桨。 李泽西轻轻吐口气,一切重归,他道:“那么你呢?你同样识破了他的险恶用心,而你显然也不是臣服的类型,为什么可以回来?” “因为他的元神经千年消磨,实力已经不在顶峰,而我,恰好有几种压箱底的手段。所以,这次换了个玩法,我将他给抹了!” “你的手段……”李泽西的笑容慢慢展现:“你的手段天下间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可惜这具元神封锁于天道岛上,竟然一无所知,活该有此一劫,对了……那块无字石碑,你可曾见到?” “见到了!” 李泽西道:“石碑何在?” “此碑重如山岳,根本搬之不起,自然还在天道峰顶。”林苏突然轻轻一笑:“但前辈你可知道,这石碑的秘密我发现了,也得到了!” 李泽西心跳加速:“何种秘密?” 林苏道:“是一篇功法,名忘情天功,前辈,你送我入天道岛,我之所得也该是你之所得,此功法,你亦可参之!” 林苏手一起,江上碧水随他的手而起,在空中写下了这篇神奇的功法《忘情天功》。 李泽西盯着这篇功法,以他如此修为,所有功法,自然一眼看过,就记住全貌。 林苏眉头微皱:“前辈知道这篇功法么?” 李泽西轻轻摇头:“不知……但……但此功法似乎也并无出奇之处,无非是一篇静心之诀。” 林苏笑道:“倒也是,前辈如此修为,又如何瞧得上一篇并不特别出彩的功法?好了,不聊这个了,聊点其他的……修行道上风云将起,前辈可有兴与苏一道,哦,将孤独前辈也拉上,我们剑门三位,在修行道上横着走上一圈?在这乱世之中,再写一回剑门风采?” 李泽西笑了:“你呀,还真是个搅屎棍,修行道跟你有个什么关系?你非得在这中间乱搅,老夫可没空跟你发神经。” “前辈,这不叫发神经啊,这是事关亿万苍生的大事,你不参与也行,你答应个话,要是万一我闯祸了,你得出手帮我一把……” 李泽西手轻轻一挥:“小兔崽子,你雁过拔毛啊,不管什么人都拿来利用一把……滚蛋!” 林苏被他从小舟上横扫而出,这一扫,林苏纵然修为跟当日相比天差地别,依然毫无悬念地远走高飞…… 小船儿轻轻划了三下,消失在西江之上。 林苏落在江面,喝了三口酒,还没压住心头的激跳。 短短一次会面,短短几句话,让他心跳一直在加速…… 有很多事情他没有提,李泽西也没有提,比如说何素的独孤九剑,比如说她的规则种子从何而来,比如说她是不是李泽西的一个备选方案…… 这些话题只要提及,都会冲淡他跟李泽西脸面上的平和。 就会在他们关系中植入一种很不和谐的印记。 所以,他们之间不谈何素,只谈李春河。 所以,他们都刻意保持着一分轻松,三分笑语。 但是,在最后的关头,李泽西将他一抛而出之时,林苏还是感觉到了异样…… 他全身上下所有的储物袋,这一瞬间都被窥探。 窥探是极其高明的,极其隐秘的,如果林苏的空间法则参悟没有那么强悍,绝对感受不到这种窥探。 很可惜,林苏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这种窥探,他感受到了一种凉意。 不是杀机,只是凉意。 经此一探,他对李泽西不再信任。 而有此一探,本身就代表着李泽西对他的不信任。 两个人,本身应该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 在人生的某一个节点,撞到了一起。 舟上教剑道,对酒品人生,笑过天下修行道,忆过千年旧伤痕…… 繁华易逝,流水无情,世间之事千回百转,总在不经意间露出它本来的残酷与冰冷…… 这一次相见,李泽西用了手段。 林苏同样也用了手段。 哪怕是他出天道之门跟几大异族毫无征兆地撞上,林苏也将计就计,布下了一个局。 他使了三招,杀了三个源天境。 这三招是有用意的…… 第一招,剑道,代表着他本体战力可以逆行上伐直达源天一境巅峰之上。 第二招,大衍一步,代表着他极其滑溜,哪怕修为在他之上,也很难抓住他。 第三招,空间法则,代表他的法则参悟之道,纵然是最顶级的修行人都不可无视。 这三招是立威的。 是告诉那些异族,最好莫要在他头上动什么歪脑筋,反正你们也根本奈何我不得,只会激怒于我。 所以,聪明的话,最好将跟我的过节就此掀开,否则,将来我会找你们的麻烦。 这三招,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懂了,林苏大摇大摆地离开,无人再生事,就是一个明证。 但是,没有人能想到,林苏这三招可不仅仅是给异族看的,他还是给李泽西准备的。 他要让李泽西明白,我现在也并不是你随便就能拿捏住的。 即便是你跟我翻脸,也未必就能让我束手无策。 是的,当时没有人发现李泽西在旁边。 即便林苏本人,也没有发现。 但是林苏却知道,这不足以说明问题,李泽西的行踪,根本没有人能发现得了。 但是,不管他在不在场,这个伏笔都是必须埋下去的。 站在李泽西的角度,林苏身上只要没有无字天碑,他就没有跟林苏翻脸的理由。 而林苏拥有各种匪夷所思的底牌,一旦翻脸有可能出现变数,更加让李泽西没有翻脸的理由。 林苏要的就是这个。 不翻脸,维持一份体面! 仅此而已。 昔日他与瑶姑曾经分析过人世间的几种关系…… 有的人曾是仇敌,后来变为朋友。 有的人曾是朋友,后来成为敌人。 但更多的人却是在人生际遇中遇到过一次,有过几番纠葛,最终归于陌路。 李泽西,如果再无变数的话,或许会是第三种。 至少,他已经不可能是第一种。 至于第二种,林苏是发自内心的不希望看到。 只不过,到底是哪一种,世上之人谁又能真的把控得住? 浮云变幻,江水悠悠,每个人其实都有自己的来路,也都有自己的去路,不仅仅是人,还有随风飘下的那几枚黄叶,亦是如此…… 林苏顺江而下,看着江面上映照的自己面孔,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多了些许沧桑? 也许面孔依旧如昨,但是,一颗心在人世间反复历练,见到的事情多了,也就沧桑了…… 天边彩光轻轻一震,一群鸿雁并肩而来,鸿雁传书!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 离开故人、离开大苍国已经接近半年时间,其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进入天道岛后,所有的消息都不能传递,哪怕同在一座岛上,林苏跟玉逍遥都没办法信息传递,远方的消息自然更加不可能传来。 但现在,他回来了! 重新回到文道覆盖之地,写给他的鸿雁传书启动了,而且这么多? 林苏手一伸,一叠金纸出现在他掌中…… 第一封来自曲哲:“林兄,金榜题名日,兄台却远离,人生之恨,莫过于此也,哲着探花郎之服,品兄之顶级白云边,一封鸿雁,特报君知。” 林苏嘴角露出了笑意,曲哲,高中探花郎。 好! 第二封来自孙林逋:“林兄,小弟本次科考,真的成了进士大儒,此梦幻一般的感受,非言语能够形容,人生际遇,全仗兄之妙手也……” 第三封来自崔言舟:“兄弟,言舟高中进士,母亲、妹妹、舅舅均是欣喜如狂,唯有言舟自己,泪湿衣襟,三年苦楚,一朝大梦成真,皆是兄弟之赐也!” 一连四五封,全是喜事。 但是,第六封信一入手,林苏心头猛地一震,此信来自章浩然:“黑骨魔族破封,开国浩劫再度上演,一夜时间,泽州已失,大苍之地,遍地狼烟……” 黑骨魔族破封? 林苏后背的冷汗唰地一声全下来…… 第二封,来自姬广:“兄弟,我不知道你在何方,我甚至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这封信,如果收到,记住一事!我已下圣旨,假如我战死沙场,大苍皇帝位由你接任,你务必重振士气,再施妙手,驱除魔族,再定大苍!抱歉兄弟,你带给我的永远都是喜讯,我平生第一次给你写的信,却是这样一条噩耗,抱歉了……” 时间是五月二十七。 下面的几封信林苏一眼扫过,全是这一件事情。 黑骨魔族破封,大苍浩劫。 有章居正的,有周章的,有其他几位兄弟的,还有林佳良、林铮的…… 林铮的信在最后:“三弟,血雨关外,魔军重重,大哥这一次恐怕是难逃宿命,但大哥无悔无怨,大哥走后,林家千斤重担,又要落在你的肩头了,此生能与你为兄弟,三生之幸……” 时间是六月二十九。 林苏目光霍然抬起,眼中是一片泪光,他的手陡然一伸,圣道常行令在手。 激活常行令,林苏原地消失,下一刻,他回到了圣殿。 呼地一声,林苏再度消失,出现在天下阁…… 天下阁,连通各地文庙之所在…… “参见常行!”两名守阁弟子同时鞠躬。 林苏脚下一动,到了天下阁那个巨大的照壁之前,照壁之上,文道流光演绎出九国十三州所有文庙的位置,林苏常行令一振,一道文光射向照壁之上的一个点。 嘶啦,如同一道幕布分开,大苍文庙近在眼前,林苏一步踏入,从天下阁消失。 下一刻,大苍京城文庙墙壁上裂开了一道缝,林苏一步踏出。 从西天仙国到大苍,真正是十万里之遥,不管何等修行高人,欲到达也都会是一个漫长的时间,但林苏,却是一念之间,因为他平生第一次真正使用了常行令。 常行令不是圣器,但它拥有与圣殿直通的功能,以圣殿为纽带,一收,他转眼间到了圣殿,一吐,他从圣殿天下阁转眼间到了大苍文庙。 莫名猛地抬头:“是你!”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下方的街道,他严肃至极的眼神慢慢恢复了几许平和。 大苍京城,情况还好,没有魔军进入的迹象。 事情还不算太糟。 “黑骨魔族破封之事你知道了?”莫名道。 “刚刚才知道!”林苏道:“我有很多事情需要立即见陛下,没时间跟你聊太多,只有一句话问问你,黑骨魔族此番破封,圣殿是否依然如千年之前,任我大苍自生自灭?” “是!” 林苏淡淡一笑,一步踏空,直入皇宫。 皇宫,紫金阁。 姬广立于祖宗牌位之前,从后面看过去,他的头发根部,竟然有了几许花白。 他才三十岁,他刚刚接任大苍国君一年时间,本该是一生中最意气风发之时,但是,现在的他,已然有了憔悴。 他的目光慢慢从父亲的画像上移向最上方,最上方是一个年轻人的模样,虽然是所有祖宗画像中最年轻的一位,但是,他却是最老的一个,因为他是开国之君姬升。 姬升,接皇位之时不过三十。 离皇位之时,不过四十。 十年时间,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版图,十年时间,演绎了大苍传唱千年的伟大传奇。 “太祖!”姬广深深鞠躬:“你当日所遇到的事情,姬广也遇到了,可惜姬广没有太祖之威,护国神钟已然敲了七次,效果微乎其微,你所建立之大苍,恐怕是……” 突然,紫金阁外传来一声惊呼:“文王殿下!” 姬广霍然回头,他的脸,一瞬间一片潮红,是的,三个多月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潮红。 林苏一步踏入,姬广直接伸手,紧紧地抱住他,他的泪水,湿了眼眶。 帝王之泪,终究也是不轻弹:“回来了!” “刚刚出天道岛,一出天道岛就接到你的信,所以,我以圣殿常行令立刻返回,目前情况如何?”林苏开门见山。 “首先要告诉你的是,海宁林家目前安好,魔军入侵过一次,但一棵桃树阻挡了一切攻击;其次,你大哥、二哥目前都安好,你的亲人,眼前还都平安!” 林苏一颗心如同掀开了千斤重压。 他最担心的就是亲人。 姬广是懂他的,首先就给他解除了这方面的顾虑,然后就谈到了当今大苍的局势…… 全国的局势,恶劣得无以复加! 全国四十州,几乎尽数被魔军所占。 只留下几个缺口…… 一是海宁,海宁城、海宁江滩受桃圣庇护,魔军不敢侵入。 二是大苍山,苍山军团牢牢护住了大苍山,大苍山成了七千万宁州人最后的港湾。 三是晋地,晋地目前还未遭到魔军的大军入侵。 四是西州,西州人鱼一族出了海,堵住了中州前往西州的通道,魔军目前在全力冲击,但尚未突破。 五是京城,京城得灵隐寺至善大师肉身金佛庇护,魔军攻了三次,损失百万大军,不敢靠近。 除了这五个点之外,整个大苍国,几乎已经全线沦陷。 刚刚成立的六大军团,除苍山军团和飞龙军团之外,全都被打散,分割成几十上百个小部队,还在各地顽强战斗,但是,每一日,都是巨大至极的战损,预计很快,他们就会全部丧失抵抗力…… “血雨军团也被打散?”林苏道。 “血雨军团……血雨军团基本已经全部灭了,血雨关已失!”姬广眼中血光横流,这是他心中的一道伤疤,血雨关,千年雄关,历朝历代都没有丢过,但在他手上,却丢了。 这一丢,是他永远的痛。 “血雨关全军覆没,我兄长如何得以保全?” 姬广还未答话,一个声音传来:“陛下将所有隐龙卫全部放出了京城,林帅身死之前,隐龙卫将他救到了南阳古国,目前他在镇北王府养伤。” 阁心! 今日的阁心,身段苗条,想必已经生子,但是,如此大事,林苏却问都没有问。 “我二哥,也是陛下以这种方式救走的?”林苏缓缓道。 “兄弟!”姬广道:“原谅我的一点私心!” “何种私心?” 姬广道:“我知道我保不住大苍亿万里江山,但我希望你回来之后,能有一个念想,如果你的亲人都不在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为我大苍而战?大苍,又有什么值得你为它而战?” 只因为希望林苏回来时有一个念想,姬广放出了所有隐龙卫。 一个帝王,放弃自己的保命底牌,只为了让他为大苍一战! 他还为这事向林苏道歉,称这是自己的私心! 林苏深深吸口气:“陛下,大苍之事,林苏担了!不管千难万险,我必不让陛下为这番选择而失望!现在你详细说说,魔军的力量构成……” “我来说吧!”阁心开口…… 魔军力量之强,已成无可抑制之势。 黑幽皇千年前已是源天尽头,经过千年苦修,离入圣当是一步之遥,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印证,面对京城至善禅师大金刚至境的肉身,面对海宁林家桃圣的守护,魔军并没有作过多的纠缠,他们留下了一句话,待我皇出关,必定横扫至善与桃圣。 这就说明,黑幽皇刚刚破封,正在作最后的调理,等到他出关之时,即便能与圣人抗衡的至善禅师、即便显露圣威的桃妖,也根本挡不住他的脚步。 林苏心头已经沉了下去。 黑幽皇,这就是最大的难关。 阁心接着说了下去,黑幽皇座下,有十八天王,全都是源天三境以上的人物,天王之下,还有七十二特使,也全都是源天二境以上的人物,特使之下,源天长老上千! 她每说一句,林苏的脸就阴沉一分。 源天境,这修行道上难见难寻的超级高手,以前整个大苍国都找不着一个,现在一下子冒出上千个! 东海龙君突破源天二境,直接定了百万里海域,而在黑幽皇的队伍里,这种层级的人,只是特使,连天王都不是。 十八天王,竟然是三境! 三境,目前据林苏估计,九国十三州,可能只有瑶池圣母、千佛寺空闻、滴水观乌云道长等有数的几人。 这些顶天梁级别的人物,大概也只相当于这十八人中的一人! 也就是说,即便林苏真有能耐整合九国十三州修行道,都有可能根本抵挡不住这股势力。 阁心轻轻吐口气:“除了这些顶层之外,还有三千魔族,全是象天法地!不是象天法地,其实也根本撑不住千年,千年时间过去,黑幽皇坐下三万精英最后剩下的人,该当是以象天法地为起点……” 除了这些正宗的魔族之外,就是黑骨魔族培育的幽狼了。 这些幽狼体型大如牛,刀枪不入,行动如雷似电,每一头都堪比人族道果,而且数量简直无穷无尽,以千万为单位。 这样的力量一出世,各个修行宗门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 于是争先恐后充当他们的马前卒。 说来无比的讽刺,目前我们的人都快打没了,对方消耗的力量无非是一些幽狼,还有人族的各路内奸,文道叛徒、修行道上的叛徒,还有一些军方叛徒,正宗的黑骨魔族,损伤的数量加起来都没有一百个,绝大多数都死在京城保卫战中…… 阁心汇报完了全部的情况。 林苏站在紫金阁,面无表情。 姬广长长吐了口气:“兄弟,这股力量且不说大苍一国,即便九国十三州加在一起,也难以抗衡,唯有圣殿三重天亲自出手,才有望绝境回生,你是圣殿常行,有机会入三重天否?” 这句话出口,阁心无限紧张。 因为她与姬广探讨过无数次,这是唯一的机会。 黑幽皇拥有的力量,与大苍国现有的力量,是根本不在一个层级上的,那些修行宗门看不到希望,就叛了,那些软骨头文人看不到希望,就叛了,客观上进一步加剧了这种力量悬殊。 唯一能够改变这必死之局的,只有圣人! 而且还不是修行道上的圣人,必须是文道圣人! 那就只能是三重天! (本章完) 第935章 独孤峰下独孤行 千年前的开国浩劫,大苍没有人能直通三重天,但今日的大苍,却有一个千年未见的文道天骄,这或许就是大苍唯一比千年前强的地方。 姬广从林苏身上看到了一线新希望,可惜林苏内心一片悲凉…… 今日的大苍有自己,自己是圣殿常行,而且是文道天骄,很多人以为他得到了圣人青睐,让大苍拥有跟三重天无限接近的可能,只有林苏自己知道,圣殿上的情况比千年前更糟!千年前好歹还有个兵圣,如今连兵圣都没有! 拥有兵圣的圣殿,都未曾出手解救大苍开国浩劫,你还能指望没有兵圣的圣殿能与千年前不同? 事实上,他也刚刚从莫名口中得到了准确消息,圣殿,不会出手。 是的,他还可以想办法去圣殿周旋一番,甚至上三重天寻找一个飘渺得计算不出机率的机缘,可是,他内心还有一个更深的隐忧,这年头,圣人都不可靠!他如果此时上三重天,兴许也是有去无回! 他一死不足惜,大苍之危,将真正无人可解。 但是,这件事情,他不能告诉姬广,姬广心中只有这一个希望在支撑,他强行斩断,这个刚刚继位只有一年零三个月的年轻君王,兴许就支撑不下去了。 林苏目光缓缓从远方收回:“好了,该面对一件我一直不敢面对的事情了……独孤行,去了吗?” 后面六个字,无限伤感。 因为他已经猜到了结局,甚至可以说,这个结局不必猜,必是事实。 姬广长长叹息:“剑门风骨,唯有独孤也!独孤行被人斩断全身经脉,但依然激发剑门万杀碑,以头为剑,与八名强敌玉石俱焚。” “何人杀他?”林苏眼中寒光闪动。 “姬商所带的隐龙卫!” 林苏霍然抬头…… “兄弟,此番大劫或许罪魁祸首就是我!我低估了姬商,未能斩草除根……” 林苏手轻轻一竖:“这责任不在你一人,也在我!还有……”他的声音微微停顿,平息了片刻:“姬商身在何处?” “西京!他以西京为都,已然自立为帝,大苍魔军占领区的各州,均以他为君!”姬广淡淡一笑:“他终究还是实现了他重登皇位的梦想,哪怕这个梦想,是以五十亿大苍之人梦想破灭为基的。” 这笑容无限酸涩。 林苏慢慢站起,双手压在姬广的肩头。 姬广也慢慢抬头,看着他。 “兄弟,我们一路行来,我不觉得有错,我们大苍重定税制、推行新法,民众真的已经窥到过圣道的本来面目,哪怕只是短暂一瞬……” “是的,我们没有错!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该有!”林苏道:“我要做我该做的事了,有两句诗送给你!”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是吗?” “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林苏道:“黑夜已然来临,黎明也就不再遥远!” 唰地一声,林苏破空而起,天空已然暮色重重,但他这掠起的身影,撕破了无边的黑幕。 姬广目光抬起,久久地盯着天边……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始终是扭转乾坤的擎天之手,但是,我还是看不到他能从何处着手。” “或许有一人!”姬广缓缓低头。 “李泽西?”阁心眼睛微微发亮。 “千年前,他未参战,一道伤痕舔了千年,如今同样的劫难再度来临,他唯一的师弟战死,他还能再次拒上战场?他还想再让自己伤上千年?” 阁心遥望天边:“那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李泽西,离圣级有多远?他能否对抗黑幽皇?” “不管他能不能对抗,他都是唯一有分量的争取目标,如今这场战局,常规力量根本不足以扭转。” “虽说不足以扭转,但他们也都有所作为,陛下你可知道,有一支女子猎魔队十日前离京师,每一日都在以她们的血,捍卫着大苍的血性?” 姬广心头猛地一跳:“女子猎魔队?都有何人?” “巫雪,章亦雨,彩珠莲,周魅母女,陆幼薇的母亲天瑶夫人,还有幽影都在其中!” “幽影?” “是的,玉凤公主身在西山,她说了,她不需要任何保护,幽影必须出征,能杀十个魔人,就不准只杀九个!能灭千头魔兽,就不准只灭九百头!其实象她们这样的人,又何止成千上万?大苍境内,早已成为大苍血性的演绎场,西州知州邓太炎三次死里逃生,失了一臂依然未离前线,曲州知州林佳良率海宁学府所有的大儒都出了海宁,浴血沙场,白鹿书院陈更日日在魔军前线薄云台论道,薄云台下的学子战死一批又一批,章居正已经两个月未下前线,即便是那些朝官,也是以前线为朝堂,以杀魔为国事……” 姬广喃喃道:“未到水穷处,不识路人心,大苍国一场浩劫,让我们见到了藏在沟沟里的污垢,却也看到了大苍的风骨!” “陛下,你有很久没有自称寡人或者朕了。”阁心道。 姬广轻轻一笑:“我这皇帝,谁知道还有几天命?有什么好纠结的。” 阁心摇头:“陛下你错了!臣妾告诉你这些动人的事迹,是想告诉你,大苍国还有如此多的英雄豪杰,他们是出于对陛下的认可,对文王之路的认可,才不惜性命浴血沙场,陛下此刻还是大苍正统之君,需要树立君王的自信,需要如同一颗最坚实的铁钉,牢牢钉在龙椅之上,有你在,有你这正统位份在,所有的拼搏才真正有意义!” 姬广眼中光芒大盛:“说得好,朕即便是姬氏最后一任国君,也是正统之君!乱局之中,朕就坐在这龙椅之上,凝聚大苍所有的血性!” 夜空之下,冷月残星。 京城依然人流如织,比往日更多几倍。 整个天下都不安全,唯有京城是个特例,所以,第一时间进京,就成了所有人的共同心愿。 但是,一离开城,就是另一幅景致。 绿柳山庄一片破败,院墙全倒,百年老柳十不存一,荒凉的庭园之中,孤灯数点,这就是魔军首次入侵之时,到达的最前沿。 也正是因为这一击,整个京城才明白,大战是何等的残酷,就连全天下最顶级的绿柳山庄都毁了一半,人也死了几百。 绿柳山庄之外的千里之地,林苏心头阵阵紧缩,这不算是魔军占领区,只是魔军的一次过境,房屋全都毁了,残砖烂瓦之上,黑色的血迹依然残留,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空气中传来尸臭味,光秃秃的大树枝上,还挂着半烂的尸骸。 山河碎,故国悲,风行千里不知归…… 不知何时,柳天音曾经唱过的那首曲子,在林苏大脑深处回荡……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柳天音,柳天音原本该唱一首风雅之曲,无论有多风雅林苏都可以接受,但是,她偏偏唱的就是这首故国悲歌。 林苏以为她是前朝之人,这首曲子他以为是对过去某件事情的伤痛记忆。 但是,柳天音告诉他,这不是过去之曲,这是未来之曲! 她以天命之瞳观之,大苍将来的某一天,会跟她曲子中所唱的一模一样。 如今,应验了! 但是,这又是为何? 柳天音第二阶段的确看出了大苍会因姬商而变,为了斩断这条祸根,他与柳天音不远万里前赴千佛寺,杀了浮云这个老贼,柳天音再观天命之时,大苍之祸已然尽消。 所以,他们才放下心来。 但如今,这祸分明未消! 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前面一队人马开了过来,是人族的巡逻队,林苏脚下一动,大衍一步一出,转眼间跨过了巡逻军,前面就是人魔两族的前线了。 京城禁军几乎全在这里,总数足有百万开外,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明显是刚刚入伍的,正在接受最基本的行军操练。 林苏在这支队伍中看到了很多文人,其中甚至还有白鹿书院的学子。 这些学子虽然未得大儒位,但他们入伍为士,还是给了林苏很大的欣慰。 大苍文风,已然变了。 读书人能够在国难面前,脱下文士衣,以普通士兵的身份参战,就非常了不起了。 如果他现身,显然可以看到一堆的熟人,章浩然等人兴许也在此间,但是,林苏没有惊动他们,从守军头顶而过,没入夜空之中。 对面就是魔军了。 魔军总量并不多,也只有百万而已,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幽狼,密密麻麻挤满了所有的空间。 这两支大军之间的战斗时时都有,但都没有决绝的直捣黄龙之心思,因为两方都清楚,根本没办法直捣黄龙,魔军即便将面前的守军全部杀尽,也不敢贸然进入京城之侧十里之内,一旦进入这个圈子,就启动了灵隐寺的终极杀招,至善金身一出,非圣人不可抗衡。而京城守卫军呢?也没办法直捣黄龙,他们即便杀掉面前的这群魔军,又能如何?还能深入魔军控制区不成?那是妥妥地送菜。 所以只能相持,这么一相持,对于京城守军而言,是极其不利的。 魔军控制区并不平静,有无数人在反抗,这些人在魔军围攻之下,终会全歼! 一旦全歼,魔军没有后顾之忧,就会集中全部的力量,拿下最后几个据点。 更有甚者,黑幽皇目前在闭关,待他出关后,极有可能已经入圣,一旦入圣,至善大师的金身就挡不住他! 整个京城都会沦陷。 林苏高空而过,心头思绪如同电光石火,不断地闪现。 但是,他还是没有选择出手。 当前这一局,是他平生最重要的一局,得有章法,半步都乱不得。 西京之外,一片苍茫…… 原来有高山无数,现在高山尽皆削平,往日的独孤峰下,秃鹫低空盘旋,一声凄厉的叫声之后,扯着一幅腐烂的肠子离去。 浓雾弥漫,残石烂瓦之间宛若魔气纵横。 一道深沟出现于大地之上,似乎是一只巨大的魔口欲择人而噬。 林苏空中而落,落在深沟的边缘,眼睛闭上,精神力全面启动,追寻着一缕曾经无比的熟悉的气机。 几只秃鹫将他当成了尸体,高空而落,一爪抓向他。 林苏眼睛猛地睁开,突然射向深沟之下,几只秃鹫凭空化为血雾…… 深沟之下,林苏手指一抬,土之规则! 深沟之下,泥土翻涌,分向两边,一块巨石之上,泥沙俱下,一具无头尸体就这样站在石头上,站得笔直。 他的手中,正是林苏熟悉的那把锈迹斑斑的剑。 他的身上,也是林苏熟悉的破烂的法衣。 林苏慢慢上前,手轻轻按在这具尸体的肩头。 突然,喀地一声,他手下的尸体上半身法衣化为蝴蝶,翩翩而起,独孤行胸口之上,一道血线盘旋,这血线是一道剑影,无比惊艳的一道剑影,完全不可捉摸。 剑影猛地一收,在独孤行胸口上写下两个大字:丁一。 “丁一!”林苏眼中光芒闪烁:“你以最后一缕元神传递给我的信息我收到了!” 法衣化为的蝴蝶无声地翻飞,似乎有意识,又似乎没有意识…… 林苏目光抬起,看着这些蝴蝶,轻轻一笑:“你送我入瑶池,我回来后很久都没有给你汇报,你都怪我了,这次你送我入天道岛,我吸取教训第一时间给你作个汇报,我想,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你一人,有资格听到这些……” “杀你的这个丁一,我曾经在剑道规则宫剑道碑上见过他的名字,他的排名很靠前,位列第二排第一位,但我会杀了他,因为我在剑道碑上也留名了,位列第一排,跟燕南天并列,我是不是真的很牛b?我还取了个化名叫道无常,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只是感觉大道无常,却没想到世事更无常,当初的离别,谁成想竟是永诀!” 蝴蝶的飞卷似乎更欢快了一些。 林苏轻轻托起其中一只蝴蝶:“你一直都希望我入剑门,我未曾答应过你,但今日在你灵前,我答应你了,我,林苏,就是剑门弟子!从此以后,你不用担心剑门后继无人,哪怕剑门没有了剑,没有了门,也还有我林苏,我在,剑门就在!” “剑门,大道独行!似乎一直注定是独行!千年前,众人退避之际,剑门逆行是独行,千年来,剑门凋落,你一人独行,而如今,你去了,我还是独行!” “我知道你可能会提及一人,你的师兄李泽西,你大概也在猜测,此番劫难,他会不会参战,我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我觉得他不会!他,你千年来都不曾真的看透,直到如今,我也并没有看透。” “陪你絮絮叨叨地说了一番话,心情好了很多,最后送你一首诗吧,这首诗,不谈文才只言心声,不要光彩只要真实……黄泉路上多孤苦,一坛老酒送君行,且留慧眼观天象,莫信人间道不成!”林苏手一侧,一只酒坛在这幽深的地底下打开,林苏一口喝了一半,剩下一半,化为雨雾,洒在独孤行的尸骨之上,也洒在翩翩起舞的蝴蝶之上。 哧地一声,法衣蝴蝶化为青烟。 深谷之中,尽是幽暗。 林苏身形一起,上了地面,手轻轻一拂,面前的十丈深沟慢慢合拢,独孤行,从此永埋地底,再无打扰。 身后,一个声音轻轻传来:“你不是第一个祭奠他的人,我也不是!只不过,我没能找到他的尸骸,只能以一曲瑶琴相祭。” “能祭就该谢之!”林苏微微一鞠躬:“多谢了!” 柳天音也是微微一鞠躬:“故国悲歌,如今有何感触?” 林苏轻轻一叹:“初闻不知曲中意,如今已是曲中人!” “它的发生,在我预判之外,这不正常!”柳天音道。 “是的,并不正常,你要告诉我的答案是什么?” “千佛寺以佛法或者魔法误导了我的天命之判!”当时,林苏的柳天音远赴千佛寺,浮云大师应劫而死之后,柳天音再观大苍天命,发现大苍死局已解,所以,两人就此放下了继续追查姬商,但是,偏偏是这个姬商,引发了这场浩劫。 现在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人干扰了天命之判。 天命之判何人可改? 魔道欺天法,佛门补天法,他们当时身在千佛寺,答案也就一加一等于二! 林苏目光慢慢投向西京:“我也有这种猜测,但是,眼前不是找寻问题发生的原因,而是解决问题!” “你要如何解决问题?”柳天音道。 “用我的方法!”林苏声音一落,人已消失,以柳天音的眼力,竟然根本跟不上他的身形。 突然,三里外的天空,一朵血色花朵绽放。 紧接着,又一朵! 接下来,一具法相生成,转眼间高达三百丈,噗! 法相还没完全定型,化为血雾。 转眼间,血雾连成线,快速接近西京城。 西京? 柳天音心头猛地一震…… 他要去的地方是西京! 你怎么敢…… 西京是伪都! 是伪帝姬商号令魔占区的大本营。 魔族对姬商是利用,说多重视那是见鬼,但是,在魔族的棋盘中,姬商也是一颗不能放弃的棋子,他们也一直防着无孔不入的杀魔队对姬商实施暗杀,所以,姬商身边有的是魔族高手,任何一个敢于靠近姬商的高手,都会落入他们的陷阱。 林苏,这个最擅长布局的人,这个一眼能看穿别人局的人,如今一脚就直接踏进别人的陷阱? 柳天音眼中光芒乱窜,她启动了天命之瞳,但是,天命瞳中,一片混乱,似乎显示出无穷多的结果…… “天命乱象!唯有一种人能导致天命乱象,那就是本身可以干扰天命的人,如今的他,竟然已经成长到这种境界了?” 林苏从独孤峰废墟起步,一起步就是十三杀! 是的,他来到这片废墟,其实已经触动了魔族的警戒,十三个高手悄无声息地布局于外围,但是,林苏一起步,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这个高手之高,无可测度,转眼间,绝大多数人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身死道消。 三个法相高手反应快些,法相生成,但法相生成也无益,林苏一穿而过,法相成鬼。 城头之上,一名魔军将领猛然站起,一双厉目牢牢锁定西北的天空,他的相貌与正常人族无异,但是,千年的封禁,却让他的一双眼睛无限幽深。 这么一锁定,这片天地宛若冰天雪地。 他看到了一条人影! “有敌!” 两个字从他口中而出,他身边的大旗陡然纹丝不动。 但突然,大旗倒卷,化为利剑。 哧! 这名修为达到象天法地中境的城守将军拦腰而断。 呼! 强风吹过,尽数化剑,城头数百名士兵同一时间化为血雾。 那个魔军将领一声惊呼:“剑世界!” 是的,旗化剑,风化剑,就是剑世界。 无声无息中,刚才极其遥远的那条人影突然出现在他的头顶,一脚踩下,魔军将领形神俱灭。 这一脚,也是剑! 这是林苏踏入西京城的第一脚。 灭了三百余名守城魔军。 他第二脚踏下,已是十里之外,这一脚下去,一座楼凭空撕得粉碎,楼中正在饮酒作乐的十余魔军将领化为血雾。 第三脚,已到皇城!西京是留都,也是有皇宫的,此刻,自然是姬商的居处。 皇城之上的数百名魔军化为血雾! 第四脚,已到宫城! 宫城之上的守卫更是密集,林苏这一脚下去,形成千丈直径的剑世界,一面宫城外围守卫在这一脚下全部丧生,足有上千人! 守卫惨叫声一起,正在深宫与两名老人议事的姬商霍然抬头…… “无妨!”左侧老人淡淡一笑:“姬广手头上,尚无能够靠近殿门百丈的人选。” 话音刚落,百丈之内突然传来惨叫声。 右侧老人眉头微皱:“剑世界?” 三个字刚落,哧! 青铜殿门分成无数块! 的确是剑世界!(本章完) 第936章 源天三境的惊天伟力 林苏千度之瞳透过飞扬而出的青铜碎片,一眼就看到了深宫之中的一人,离他百丈外的姬商。 但突然,飞射而出的青铜片虚空定位。 他与姬商之间多了一人,看起来平平常常的中年人,手上连剑都没有。 但一股宛若来自地狱的深寒,瞬间将这片天地压制成了人间炼狱。 无声无息中,左侧的空间似乎被撕裂,又一人出现。 几乎在同时,右侧和身后,同时出现一人。 四人齐现,压力如山如岳,林苏面前的青铜片同时喀地一声,化成轻烟。 姬商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一声惊呼:“林苏!” “姬商,你终究是放不下你的九五之位,但你可曾想过,你这一步踏出去,做的并非九五至尊,而是一条人人唾弃的狗?”林苏冷冷道。 一句话,姬商的脸色就变得铁青。 因为这句话,撩到了他最不愿意撩的地方。 为了九五尊位,他姬商付出了毕生的努力,杀兄夺位,卖国求安,诛臣封口,施恩收心…… 到最后,被逼得违背祖宗决定,完全失去底线。 他的确是成功了,但是成功之后,他也发现自己失去了至高无上的威权,他的权力是黑骨魔族给他的,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黑骨魔族手中的傀儡,但他却也清楚地知道,他无法摆脱黑骨魔族,至少眼前不能。 林苏一句痛骂,正中他最痛地方。 姬商一声怒吼:“林苏,这一切,都是你逼的,大苍浩劫,因你而成,你该为所有的事情承担责任!” “放心!我会承担责任!”林苏道:“杀你之责我担了!杀魔军亿万之责我担了!杀黑幽皇这老不死的责任,我同样担了!如此……你可满意?” “放肆!”四周四位源天高手齐声怒吼,因为林苏触及到了所有人都不能触及的禁区,敢于侮辱黑幽皇者,杀无赦! 哧! 林苏拔剑! 他拔剑之时,他身周的四名源天高手也同步发动。 方寸之间,使用他们擅长的合击之术,即便来的人,是他们同一层级的人物,他们也可确保一击而杀,而且他们也都看出来了,面前这个人真实修为不过法相,能与他们抗衡的,只有他鬼神莫测的剑道。 但是,不管他的剑道有多么神奇,今日都将饮恨! 黑骨魔族的底蕴,远非这片破落大陆所能比拟! 但是,没有人想到,林苏这一剑,超出了他们的认知,甚至超出这一整片大陆的认知…… 不是剑出如道的拔剑式。 不是剑出破万法的破剑式。 不是剑域微剑式。 也不是他最擅长的天剑式。 而是他自创的一剑:浮生若梦! 浮生若梦,是林苏剑道之上真正的底牌,当日他与何素拼得如此凶险,他也是在最后关头才出,一出就击溃了何素引以为豪的独孤第七式:叠浪式。 而今日,他一开局就用上。 为何? 情况不同! 他没空跟魔族之人试剑,他要的是,用最快的速度,最突兀的方式,杀掉姬商! 一道浮光掠过…… 带着无人能懂的惊艳,也带着时光无情的感怀…… 哧,一声轻响,四颗脑袋同时飞起,这四大源天,直到死都搞不明白,这一剑从何而来…… 轰! 姬商面前的最后一扇殿门粉碎,林苏一步踏入。 就在踏入的瞬间,姬商身边的两名老者站起。 这一站起,林苏脚下如同有万斤之重。 林苏心头大跳,源天二境!跟东海龙君同样的境界! 左侧老者缓缓开口:“好一个林苏,果然惊艳,老朽一个不察,竟然导致四大源天就此身死。” 右侧老者道:“可惜你终究还是自投罗网!” 林苏目光抬起:“源天二境,莫非是黑骨魔族的所谓特使?” “正是!” “很好,你们是我杀的第一批特使!” “哈哈,你在本使面前,蝼蚁一只,又如何杀使?”左侧老者一声狂笑,手一起,宛若凌天之网,抓向林苏。 眼看林苏避无可避,但突然,一层金色的网格出现在这只大手之前,刚刚一碰,老者的大手被削去了半截。 老者猛地收手,一声惊呼:“杀阵!” 另一个老者也是一声惊呼:“文界!” “你们终于记起来了,我林苏还是文界!而且还可以在文界中布下绝世杀阵!”林苏的声音传来,无限快慰。 “绝世杀阵,也杀不了源天二境!只要出得法阵,区区文界,何足道哉?”两名老者一声大喝:“破!” 二人同时挟全身功力冲出。 这一冲,绝世杀阵承受巨大的冲击力,金纹如刀层层削去,但也终究削不掉两位源天二境的全身修为,终于,喀地一声,绝世杀阵应声而破,两名超级高手脱困,喜出望外。 虽然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终究未逃出他们的掌控。 然而,他们一脱出绝世杀阵,突然陷入一股空间乱流。 纵然他们修为已经达到如此境界,空间乱流依然让他们的修为支离破碎…… “空间法则,这不可能……” 两个老者惨叫声叫,林苏一指点出,点在空间乱流之中。 哧! 空间交错,两名老者血雾横飞。 他们的元神离体而出,同时撞进林苏的灵台。 然而,这才是这两名超级高手最后的手段,你毁我肉身,我毁你元神! 他们刚刚闯入,林苏的元神正在里面等着他们:“欢迎送死!” 哧! 一剑宛若天外飞仙,斩在两具元神之上,两具元神突然觉得林苏的元神无比高大。 “是不是觉得本人元神突然成了神?其实也不是,是因为你们的元神变小了,不要抗拒,来吧,告诉我魔军所有的秘密!你们这种层级的高手头脑中的信息,才是我覆灭魔军关键的契机!” 宫殿龙椅之上,姬商怔怔地看着殿中绽放的两团血雾,怔怔地看着文界在他面前绽放又消失,怔怔地看着林苏步步而来。 “姬商,让你多活了一年多,算是我的责任!刚才你已经重点提醒过我,我该承担自己的责任。”林苏道:“所以,今日的西京,将见证你这位狗屁君王的脑袋落地!” 林苏的手猛地伸出…… 轰地一声,金殿之顶在残月之下化为灰,林苏提着姬商一步上了天空:“西京之人听着!我,大苍文王林苏,今日杀姬商于金殿之上,明日杀魔军追随者于天地之间,大苍子民,但有追随魔军者,纵然天涯海角,林苏必杀之!” 手一起,一轮金月破空而起,一个盘旋而下,姬商脑袋高高飞起! 金月托着姬商的脑袋全城转了一圈…… 轰地一声,西京西北角,一人长身而起,整座城池震动。 下一刻,全城震动无数,无数高手上了夜空。 城南,幽狼齐齐仰首,咆哮声宛若从九幽深处传来。 西边天空之上,一声低语:“该死!” 仅仅两个字,满城的怒吼一齐压制,林苏目光射向西北,似乎看到了另一片世界,无尽星河一齐翻转…… 源天三境? 魔族天王? 林苏手中常行令猛然激活,圣光一起,他原地消失。 突然,轰地一声,身周圣光摇曳,林苏差点摔出圣光通道,全身气血一齐翻腾。 嗵地一声,林苏重重摔在地上,面前是圣殿的大门。 林苏手抬起,吃惊地看着常行令。 常行令上一道裂痕清晰呈现。 林苏心头怦怦跳,这就是天王的实力?竟然连圣殿常行令都差点被他留下? 圣殿常行令,融合了圣道真正的伟力,但凡激活,任何人都不能拦截,这个任何人,竟然不包括源天三境? 西京城,满天翻转的星河在西京上方陡然定位。 一双眼睛在星河之中显现。 众人所见,只有这一双眼睛。 但在这双眼睛之下,满城高手尽皆跪下,即便是半城幽狼,也跪伏于地,一股莫大的威压之力笼罩整座西京。 “参见天王!”城中四道声音从城之四角传来。 “参见天王!”无数人同时跪地。 空中的眼睛微微一转,星光流转,大地流波,一个老人从虚空漫步而下,一步出苍穹,两步入皇宫,立于皇宫之顶,缓缓转身:“来人是何人?” 五个字,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但是,所有人都能嗅到这五个字后面的万古杀机。 一条身影踏出一座酒楼,来到酒楼之顶,向着皇宫方向微微一鞠躬:“此人名林苏,正是大苍国最大的那个变数。” “变数?”天王两个字一落,那个老者被一股无形之力提起,直接离地而起,到了他的脚下。 此老者慢慢抬头,脸上原本是有惊恐的,因为这名天王一出手,就是如同神仙一般的技能,真正闻所未闻,但很快,他脸上平静了:“林苏其人,最擅长于不可能处创造奇迹,姬广得皇位,众人言十成大功,林氏独占八成,其实还是保守的,姬广得皇位,几乎是林苏一手送上去的,说十成功亦不过分。” “又如何?”天王淡淡道。 老者道:“林氏此番出手,现而突兀,杀而精准,离而诡异,一出一现,就已斩断贵族一统大苍之大计,天王就不担心此子会坏了贵族如此大好局面?” 天王脸色慢慢改变。 现而突兀,杀而精准,离而诡异,短短十二个字,就是今日林苏对魔族第一次出手的全部写照。 也是这位天王感觉到挫败的地方。 尤其是第二点,杀而精准! 魔族入侵大苍,总不能将所有人都杀了,总得有些帮他们做事的人,这些人要帮魔族做事,有道坎得过,那就是他们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姬商就是这样一个理由。 他毕竟曾是大苍国君,正位为君,号令天下,那些本就走投无路、有心投靠魔族的人,摆到桌面也就有了一个说法,归顺先皇! 归顺先皇不关乎人品,不关乎风骨,只关乎政治站位——瞧瞧,这理由岂不就没那么丢人了? 而今日,林苏首次面对魔族出手,出手第一击,就杀了姬商! 姬商这面大旗一倒,还如何以皇令号令天下? 所以,这个老者才告诉这位天王,林苏是变数,他最擅长从不可能破局的地方破局,这出手第一击,又准又狠,就是明证。 天王慢慢低头:“你且说说,此子会如何给本族制造麻烦?” 老者道:“林氏其人,两重特性,其一,最擅兵法,其二,擅勾连借势。所谓兵法,有兵才有法,他无兵可用,能做的事情极其有限,暂且忽略不提,重点需关注他之借势,以天王看来,他会借何种势力?” 天王道:“当前之局,常规力量丢下去,宛若长河之中丢碎石,根本不改大势,唯有圣殿!此子乃是文道天骄,圣殿力量才是他真正的力量,你是想告诉本王,圣殿会因他而动?” 老者轻轻摇头:“圣殿力量断然不会因他而动,这一层,天王勿忧。” 天王目光抬起,似乎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的老人:“你且说说,为何如此肯定……圣殿不会因他而动?” 黑骨魔族入侵大苍,其实内部争论最大的一个点就是:圣殿会不会动。 有人说不会,原因是千年前就未动。 有人说也不能那么乐观,千年时间过去了,现在情况谁也说不清楚。 正因为有争议,所以,目前黑骨魔族行事还是颇有几分忌惮的,他们尽可能地不触碰圣殿的底线…… 而如今,面前这个老人竟然异常肯定地告诉他一句话:圣殿断然不会动。 他想问一个为什么。 面前的老人轻轻一笑:“此事关乎圣殿最大的争端!儒圣一直有一大愿,那就是将圣道之根植入各大异族、甚至妖族、魔族心中,将圣道之教植于万族,其中自然也包括魔族,而兵圣却对魔族、妖族斩尽杀绝,两方圣道激烈碰撞,导致了千年前圣殿最大的一次分裂,兵圣落败,儒家在圣殿一家独大。今日之圣殿,如果对贵族出手,无异于违反了自己坚守之道,所以,他们一定不会出手!” 天王心头大浪翻滚…… 圣殿三重天之上的一场大分裂,人魔妖各族可以说是尽知。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场最禁忌大分裂的真正原因。 现在老者道明了,这就是争道! 儒家坚信妖魔异族亦可教化,而兵家则坚持对这些妖魔异族打压,两方之道不可调和,终至分裂。 如果兵家赢了,今日黑骨魔族入侵大苍,圣殿可能会出手。 但儒家赢了,今日圣殿就一定不会出手。 因为圣殿如果出手杀魔族,就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就是承认他们的道错了,这一承认,后果之严重,谁能受得了? 儒圣都受不了! 这么说来,黑骨魔族一统大苍,将会毫无障碍,圣殿不仅仅不会阻止,甚至还会借大苍国的这支魔族力量,真正实施他们“万族同教”的终极圣道! 黑骨魔族之路瞬间天开地阔! 天王喜形于色:“先生何许人?” 老者鞠躬:“老朽大苍白鹿书院高阶长老曲非理,前任院长曲非烟,即为老朽胞兄。老朽还有一重身份,即便家兄亦是不知。” 他的声音有几分神秘,成功地挑起了天王的兴趣:“何种身份?” “老朽年轻时游历天下,有缘进入问心阁,与问心阁主兄弟相称,是故,亦拥有问心阁顶级长老头衔,时至今日,问心阁已然毁灭,老朽恐怕是当世仅存的顶级问心长老。” 天王久久地盯着他:“你展示你之眼界、抛出这双重身份,想必是要本王提携于你,本王可以答应你,你为本王幕僚,如果真能建功立业,你但有所需,本王一概应允!” “文道中人,清心静修、淡泊名利,又岂是在乎荣华富贵之辈?老夫所求,无非是圣道通途。” “哈哈……圣道通途!”天王大笑:“事成之后,白鹿书院院长归你了!” 曲非理也笑了:“老朽得谢过天王,为大苍留下一座圣道顶级学府!” 天王笑容一收:“现在你可以说说,林苏小儿究竟能够借得何种势力?” 刚才曲非理已经说了,林苏最擅长借势。 而他也说了,圣殿这股子大家几乎认定的势力,林苏根本借不了。 那么,他要借的势在何处? 曲非理道:“有几方势力,天王不得不防,其一,是一个人,李泽西!此人与此子交好,一旦出现,以他之剑道,或有三分圣人之威!” 天王轻轻点头:“说下去。” “第二重势力,东海龙族!龙族不可上岸,但是,不可用这重惯性定当前之局,此子之文道,或能屏蔽人海分割线,助龙族登岸!” 天王心头微微一震:“还有吗?” “第三重势力,修行道!老朽刚刚得到消息,此子天道之行中,与瑶池交好,如果瑶池为他所用,九国十三州修行道上,或许有大量宗门会为此子出兵!” 天王点头:“还有吗?” 曲非理伸出了第四根手指:“最后一重势力,南阳古国,南阳古国国君亦是因此子而登基,而且前期此子刚刚与南阳国君办了一件大事,已经合作过一回,贵族需防备南阳大军入界!” 天王目光慢慢抬起:“原本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经你一分析,转眼间变成了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不错,不错,你这个幕僚本王收了,随本王去!” 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魔族损伤数千人,四个源天被杀,两个二境特使被杀,被魔军重重保卫的姬商被杀,这就是林苏面对黑骨魔族的出场式。 乱局是英雄的摇篮,乱局也是谋士的摇篮。 林苏开启了他新一场战局的逆转之路。 而曲非理,这个自从他兄长憋屈离世之后就毫无存在感的长老,也翻开了他人生中一个新的篇章。 没有人知道,这一翻,意味着什么。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文道中人,他可能什么都做不了,但他不是,他还是问心阁的顶级长老,虽然他不是苍山头部的人,虽然他没有超凡脱俗的精神力,但他的智商,却是连问心阁主都动容的。 问心阁顶级长老身份的含金量,远比一个书院长老含金量高一千倍。 尤其是他特别点明了,问心阁已经灭了,当世大概只有他这一个顶级长老,这含金量就更高了,因为这意味着,问心阁散布四方的奇人异士,问心阁埋下去的无数线头,都可以为他所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身后还有一群人,每个人都不简单。 不得不说,曲非理是真的擅长抓住机会。 没有机会,他能创造最好的机会。 他的舞台,来了…… 此时的圣殿,天下阁! 林苏……又来了! 天下阁守门人看着他,眼睛睁得如同铜铃一般,但冲着他举着的常行令,还是得鞠躬:“见过常行大人!” “咳……本座又得借路了!”林苏轻轻咳嗽一声,走到天下阁,掌中常行令又一次射向大苍京城文庙…… 哧,他消失了。 两个看门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这算什么?将常行令纯粹当成赶路的圣舟么?” “看这架势真的是,常行令被他玩成这种花样,也是没谁了。” 是啊,常行令基本功能是拿来镇场面的,是代表身份的,天下间极少有人会拿它当赶路的飞舟用,而林苏,偏偏就拿它当飞舟。 前脚刚刚走,后脚又回来,拿圣殿当跳板…… 但是,又怎样呢? 他没违规。 林苏又一次从文庙墙壁上剥离,莫名盯着他:“你玩什么花样?进进出出的很好玩?” 林苏摇头:“好玩?你倒是玩一个我看看!我可告诉你,我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历险,作为圣殿同门,你不应该关注好玩不好玩,你应该与我并肩战斗。” 莫名轻轻吐口气:“看来你的紧张状态解除了,才有空跟我多说几句话!” “是!”林苏道:“兴许还可以喝杯酒!” 他身下多了一张椅子,是他亲手写下的字变的形,一瓶白云边递到莫名的手中。 莫名没有接,而是直接端起了她手边的茶杯,茶杯是一个笔筒形状,极其风雅考究。 (本章完) 第937章 天命之瞳中的那把剑 “不用紧张,喝了我的酒,不意味着必须与我同路!”林苏道:“有些底线我是不会要求你突破的,因为我知道,你也根本突破不了。” “你知道什么?”莫名道。 林苏道:“我知道圣殿不会参战,不管我作出何种努力都不会,因为这涉及到大道之争。” 莫名长长吐口气:“你知道就好。” 林苏道:“这杯酒,我敬你!不管过往,你我有多少分歧,至少在大隅学子入大苍参试这件事情上,你站了出来,为我站台。” 莫名手中茶杯轻轻抬起:“以茶代酒!” 两人轻轻一碰杯,各喝了一口。 “你我还有一杯酒要喝!” 莫名道:“这杯酒又有什么说法?” 林苏道:“我刚刚得知一件事情,你以打更人的名义在魔军面前向魔军发出了警告,禁止攻击各地文庙,三个月来,各地文庙未曾遭劫,大苍数以千万的文人得以保全,谢了!” 莫名眼中流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为保全圣道学子,做了这么一件微末之事,你竟然为这个而谢我?” 林苏道:“这件事情并不微末,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情后面并没有圣殿的授权!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在这个特殊的节点上,你与过去的莫名已经有所不同!” 以文庙打更人的身份,向魔军发出警告。 禁止攻击文庙。 这件事情看起来无比的正常,但是,惟有深在其中之人才知道,它一点都不正常。 因为这不是一般的警告,这是一个有巨大风险的警告。 假如魔军不听会如何? 会让圣殿陷入两难之境,警告发出了,魔军突破了,圣殿不参战,名声大损,圣殿参战……圣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参战,就不说什么如果了。 所以,圣殿不会授权打更人发出这样的警告的。 她是自作主张。 一个自作主张,让圣殿很难受。 幸好到目前为止,魔军也没有解读出这层含义,错误地将打更人的警告理解成圣殿高层的警告,没有突破这层警戒线。 莫名终于拿起了林苏放在她旁边的那壶酒,拧开,对着酒瓶猛灌了一大口。 这口酒一冲,莫名脸上多了三分红霞…… 这是一口相当难以吞下的酒…… 滋味真是火辣啊…… 一如她的心事…… 她自作主张,发出警告,其实一颗心一直悬在半天空,她时刻都担心局势突变,魔军万一突破警戒线怎么办?其实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一天两天十天几个月,心长期都悬着。 没有人懂她,但今日,林苏懂了。 “别担心,我既然来了,事情就会得以解决,我以我所剩不多的纯良向你起誓,你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林苏踏出了文庙。 此刻已然天亮,清晨的柳香河畔,秋风送爽。 碧空万里无云。 河水轻悠如昨。 如果说非得要从这熟悉的风景中找出不一样的东西,大概是映照于河水之中,行人的脸,行人脸上都带着沉重,带着压抑。 相比较而言,林苏反而是很轻松的一个。 沿河而过,前面就是天音坊。 一缕琴音丁咚,似是牵引…… 林苏慢慢抬头。 一朵解语花飘然而下,花心传来一缕声音:“有兴入坊一叙否?” 林苏轻轻一笑,一口气吹出,解语花翩翩而起,重回天音坊,一缕声音从柳天音指尖的解语花中传来,充满清新,充满韵味:“备好新茶,备好妙曲!” 柳天音轻轻一笑,手一翻,一个小小的柳叶形木盒打开,清香弥漫“试琴亭”。 面前人影一晃,林苏三步越过九曲长廊,来到试琴亭。 柳天音手一起,一杯香茶递到他的手中:“昨夜历险,所得几何?” 天下间很少有人知道林苏昨夜入了西京,她是知道的其中之一,因为她亲眼看到他入了西京。 天命之瞳观不了现实世界,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她却想知道。 “所得者三,其一,姬商已死,魔族失却号召天下之大旗;其二,我杀魔军三千,其中有六个源天;其三,我知道了魔军基本布局,包括他们的首脑所在!” 柳天音手中的茶杯已到嘴边,就此静止,茶杯之水也纹丝不动,整个人似乎成了雕塑。 林苏则是悠闲自在地托起了茶杯,吹一吹茶叶,品一口香茶。 柳天音轻轻吐口气:“六个源天!你的修为到底到了何种境界?” “目前还是个破法相,但我这个法相有点不同,源天一境在我面前基本可以一击而杀,源天二境勉强可杀,两个源天二境同时出现,大概是我的极限,源天三境出现,我得赶紧跑。” “你这如果还是个破法相的话,全天下大概没有不破的法相……”柳天音道:“我一直在思考,你会如何棋盘落子,我也想过你棋盘上落下的这颗子,一定会石破天惊,但是,还是没有想到会是如此一个震撼的局面。” “可惜这颗子落下之时,我自己也明白这是个什么局面!” “依然是死局是吗?”柳天音道。 “死局谈不上,变数也是有的,但是,时间有点漫长,曾几何时,时间……时间也会是大苍祸难之源。” 柳天音轻轻吐口气:“我懂你的意思,你已经验证过你的修为,你可以进入魔族高层,施展你暗杀、离间种种手法,也可以在魔军大军中施展你的盖世兵法,只要避开天王一级,你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但是,在给魔军制造杀戮的同时,大苍国五十亿百姓也会在魔军手下呻吟,每一天,打的都是消耗战。” “是!” “有没有加速的办法?” “有!但那同样是消耗战!” “消耗谁?” 林苏道:“朋友!” “朋友!”柳天音道:“东海龙宫,青丘狐还有人鱼一族?”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些域外势力,比如南阳古国,比如葬州!” 柳天音沉吟良久:“今天的你非常坦诚,比我预想的还要坦诚很多,为何?” “因为我想知道,天命道门真正的宗旨是否还有人记得。” 柳天音茶杯轻轻抬起:“明白了,你今日入我天音坊,其实是有所求。” “不是有所求,而是有所问,我刚才的问题是:天命道门真正的宗旨,是否还有人记得?” “执天道正命,斩逆道乱徒,就是天命道门的宗旨!”柳天音道:“但何为天道正命?何为逆道乱徒?天道之下,乱字凭谁而断?你言黑骨魔族为乱,他人言你才为乱,你若想得天命之剑,拨乱而反正,我想,你需要上圣殿圣道台论上一道,只要你能说服圣殿诸贤,天命道门这把剑,才会为你而用。” 林苏淡淡一笑:“圣道台论道?说服诸贤?你确定如今的圣道台上可堪论道?你确定道上所坐之人,可堪称贤?算了,说服他们,还不如我多出趟远差!谢谢你的茶,茶不错!” 林苏手轻轻一放,茶杯放上了茶几,他的人已到亭边。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等下!” 林苏停下了,却没有回头。 “你刚才所列举的助力之中,有没有哪一支助力与一把剑相关?” 助力…… 与剑相关…… 林苏头脑中立刻浮现了一把剑,诛神剑!与葬区相关! “何意?” 柳天音道:“我在天命长河之中,看到了一把剑,我想,这把剑该是解决问题的希望所在!” “诛神剑么?”林苏心头微动,他拥有葬王亲手送给他的“召战令”,难道说,真的需要葬区参战?葬区真的拥有改变战局的关键东西? “不是,是封天剑!” 封天剑! 林苏心头大震! 这把剑,似乎一下子撕开了一扇窗…… 让他的心跳至少加快了三倍! 柳天音看着他风云变幻的脸,心跳也加速了:“怎么?你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天音小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很美?” 啊? 柳天音懵了,轻轻摇头:“如此秋风萧瑟的境地,你居然还有如此闲心开玩笑?” “秋风萧瑟?送你一首诗吧!”林苏手起,金纸出,笔落,写下……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笔收,彩光弥漫,五彩七彩徘徊不定,突然,一缕青光动地来,空中青莲朵朵合成一只巨大仙鹤,直上万里晴空,真正无边风情,无限诗意…… 四行诗冲天而起,在京城的蓝天白云之下,写下这首传世青诗……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街道之上,所有人同时抬头,念着这首豪迈入骨,诗情无限高远的千古奇诗。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何人在如此境地迸发出如此豪情?”有人高呼。 空中圣音响起:“《秋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诗作者,大苍林苏!” “文王!他回来了!”酒楼中有人大呼,长呼如哭。 “文王说了,秋日胜春朝!大苍有救了!有救了!”有人直接就哭了。 “文王是战神!有他在,大苍必胜!” “大苍必胜!”街道之上,万人齐声怒吼。 “大苍必胜!”整个京城,百万人齐声怒吼。 白鹿书院,几乎所有的学子都出了书斋:“文王回归,我等读书人还等什么?响应文王号召,出书斋,起金毫,杀魔军,逐敌寇!” “出书斋,起金毫,杀魔军,逐敌寇!” 汇成一股洪流,席卷全城。 皇宫,紫金阁,章居正刚到门口猛地站住:“这小子回来了!” 姬广从里面而出:“他,昨日就回来了!但当晚又出去了,大学士可知道昨晚他去了哪里?” “哪里?”章居正一步踏入。 “他去了泽州!” “泽州?祭奠独孤行么?”章居正重重吐口气:“虽然有些愚蠢,但也是真性情!” “祭奠独孤行,只是一个开始!”姬广道:“接下来,他做了一件大事!” 章居正目光移了过来:“何事?” “杀姬商!” 三个字入耳,章居正差点跳起来:“什么?杀姬商?他……他怎么敢孤身刺杀?” “是啊,姬商虽然是魔军之傀儡,但亦是魔军手中一颗重要的棋子,他身边真正是高手如云,我方高手足有三百余人葬身于西京,从未有一人能靠近姬商百丈之内。但他,偏偏就成功了!” “成功了?姬商死了?”章居正一张老脸突然有了红色。 姬广点头:“正是!他当着西京全城人的面杀了姬商,以《满江红》化为一轮金月,托着姬商的脑袋横掠全城,西京满城尽知姬商已死,这消息也无法封锁,整个大苍都会知道姬商之死讯,而且他还正告魔军所有追随者,言,今日杀姬商,明日杀魔军追随者,这则宣言也将是天下皆知。” 章居正长长吐口气:“出手第一击,就破了魔军扶植傀儡君王的险恶用心,而且还乱了全天下叛徒阵营?” “是!” 章居正目光抬起:“如此说来,今日他的一首传世青诗,也是有用意的!” “正是,全城士气已经点燃,民心信心已到极致!” “老朽将他召来!”章居正掌中官印一亮…… 但姬广挡下了:“他如果要见我们,自然会来,他没来,或许就身有要事,不可盲目!” 章居正收回了掌中官印…… 空中那只巨大的排云鹤轻轻一转,收尽满天青光,重新飞向天音坊…… 空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圣音:“诗成传世,赠你文宝‘鹤琴’!” 青鹤一头钻进柳天音的瑶琴之中。 这首诗,是林苏送给她的,圣道赏赐自然也给了她。 柳天音轻抚瑶琴:“文宝入瑶琴,天地忌三分。你这无意中的一份厚礼,让我颇为惶恐。” “无意么?为什么不是有意?” “……”柳天音抬头,又有点小懵。 林苏轻轻一笑:“有个妙人说了一句话,这话呢,初听有几分扯淡,细听有三分真理,知道这话怎么说的吗?她说,但凡得到我青诗的女人,一个个都会在我面前沦陷,从而万劫不复,所以,你千万别开心得太早,你哭的时候可能还没到。” 柳天音一幅牙酸一般的表情看他。 林苏转换了笑容:“算了,你别这样看我,我说真话,我是感谢你的,单纯地感谢!非常非常单纯!” “为什么……为什么要感谢?我做了什么?”柳天音急了。 “你点醒了我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超出了所有!你值得我最好的青诗,真的值!”林苏脚尖一点,破空而起,又一次鸿飞冥冥。 这一次鸿飞,柳天音分明觉得他多了几分洒脱,竟然似乎真的摆脱了一件极大的困局一般。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天音想了半天,实在想不明白。 我做啥了? 我就是告诉他,天命长河里有一把剑,封天剑。 一把剑真的可以改变这场危局吗? 我得再测一测…… 柳天音闭上了眼睛,手中瑶琴轻轻一响,天音缥缈,她的眼睛慢慢睁开,再次看到了天命长河,再次看到了那把剑,但是,前面一片迷蒙,她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西山之上,灵隐寺边,诗壁之前,几个美女静静地看着天边,看着林苏消失的方向。 彩珠莲半只脚已经离地了,但一只手将她拉了下来。 一般人是不可能拉住她的,但这只手可以,因为这只手属于巫雪。 巫雪已经是源天! 巫雪是三个月前出山的,魔族一破封,消息传到巫山,巫雪的闭关山洞直接成灰,一片烟雨之中,她踏出了巫山,来到了京城。 然后,就是几个美女结识的过程。 巫雪、章亦雨、彩珠莲、周魅、幽影以及另外两个资深美女,陆幼薇的母亲洛天瑶和周魅的母亲大妖女,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自己报的名字就这般嚣张,叫大妖女! 几个美女刚刚从东线回来的,杀了一堆人,每个人都带着一身跟本体格格不入的杀气,突然就听到昨日西京的惊天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几个女的面面相觑,尤其是章亦雨和彩珠莲。 如果要找句话儿来形容她们心事的话,这话儿大概是一句很长的感慨:遥想当年,这小子是我们可以随时吊打的,而且实实在在还吊打过,曾几何时,打不动了,而现在呢?似乎还必须得仰视,姬商是我们这个大苍最顶级女子天团根本不敢触碰的,而他呢?没有团,只有他!一个人,一夜之间,就将姬商给杀了……世上不讲理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个了。 此刻,林苏回京,彩珠莲第一反应就是追上他,跟他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惊天动地,顺便从他身上也寻找一些惊天动地。 但是,巫雪拉住了她。 “他目光扫向过这边,已经看到我们了,如果有事情需要我们,他会开口,他没有开口,就说明他此刻要办的事情很紧急!”巫雪道。 “倒也是!”周魅舔舔嘴唇:“昨夜突然一击,西京直接翻天,今天他再度出城,显然又是人仰马翻之局,在这种险境之下,虽然我并不想承认我们会是累赘,但事实上,的确会是他的累赘。” “莫要意气消沉!”章亦雨轻轻一笑:“大局之中,没有废棋,我们每个人都是重要的,即便是幼薇,谁能想到,她也会在关键时刻成为至关重要的一个眼?” “这一点,恐怕这位无所不能的文王殿下,也是没想到的。”很少开口的幽影开口了。 她这一开口,众人目光一齐投向她:“幼薇出家之事,他竟然不知内幕?” 身后一个舒展的声音传来,却是陆幼薇的母亲天瑶夫人,天瑶夫人轻轻一叹:“当日,老身看出了他的苦楚,实在有些不忍心,多说了几句,但我想,他当时也还是没有真正领会。” “挚爱之人欲出家为尼,任是何等聪慧之人,也只能感受到万念俱灰,断然难以想到其中深意。”幽影的声音也略有几分波动…… …… 林苏横掠万里长空。 很快,他到了东州之上。 东州,魔占区。 一般人只要不发疯,绝对不应该进入。 但是,林苏来了。 他清楚地知道,他要办的事情有多么重要。 他到东州,是上药王山的。 莫非他想着将药王山的力量抓在自己手里?屁!药王山早已被魔军收编,化为他们的一个职业化程度蛮高的打手。 什么职业? 害人的职业! 药王山精通的是药物,这些药物魔军用起来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往往是将几种药粉洒入城中,城中立刻乱成一团,魔军再出而征服,事半功倍。 而药王山能做的事情远不止这些。 它目前还有一个重要使命,那就是清洗一把剑。 封天剑是有剑灵的,杀戮之灵与封印之灵,剑灵极其凶悍,一感应到魔气就跳起来杀人,简直疯子一般。不灭之,尚有后患,所以,药王山的指令就是,将这两只剑灵灭掉。 剑灵不是生命,砍不了脑袋,也不能直接清除,唯有药物渗透,慢慢消融。 清理行动已经进行了三个月,离最后完工只剩下十七天。 十七天一过,世上再无封天剑。 这把魔族又怕又恨的剑,就会进入历史垃圾堆。 这是一项光荣而伟大的使命,药王山的人个个兴致高昂,觉得他们即便是做了别人的狗,也算是比较有用的狗。 全宗上下,日夜加班,就只为黑幽皇立下这一大功,从而在未来权力分配中,取得更多的席位。 当然,他们之中也有些长老有反对意见,不过,魔族特使找他们谈了个话,他们就没啥意见了,躺在地上很是安静。 药王山宗主苏远山坐于宗主峰上,盯着脚下翻滚的药池,药池里翻滚的药水极其特异,散发出来的颜色时刻都在改变。 一会儿青,一会儿紫,一会儿黄,一会儿银白。 而他的心情也如这池水一般,一会儿喜一会儿忧。 喜的是,药王山似乎又一次在历史的命运节点上踩中了节拍。(本章完) 第938章 万里而来点兵壶 药王山的发家史就是在命运的节点踩中节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抓住机遇,抓的是姬商,姬商在药王山的帮助下,成功登临九五尊位,给了药王山极大的回报,药王山势力名动天下。 但是,林苏这根搅屎棍搅乱了药王山大好的发展前景。 姬商被他赶下台了。 药王山处境尴尬了。 林苏当初给他的忠告,就真成了不可忽视的警告。 基于林苏如日中天的威势,苏远山宣布药王山封山。 这一封山,封的可不是一座山,封的还是苏远山还干劲十足、活力冲天的那颗心,封的也是药王山高速发展的快车道。 药王山岂能甘心? 但如今,新的历史机遇摆在他们面前,黑骨魔族才是这片大地最强横的势力,横扫一切的那种,魔族特使亲自前来,在他面前露了几手超凡脱俗的神通,苏远山就清楚地看到,这片天地之上未来的天空属于谁。 他臣服了!非常干脆! 当然,他的部下也有杂音,这是魔族!跟魔族勾结,那是辱没先人!但是,苏远山在意这些吗?先人,呵呵,跟历代皇室勾结的难道不是先人?跟姬商勾结难道不是颠覆这片江山的归属? 先人已经干过的事儿,他再干也就没什么大的心理障碍了,说穿了无非是对方种族的问题,但修行道上,强者为尊,借异族之力强大自己,古往今来多少大仙宗都是这样过来的?岂独我药王山一家? 这一步踏出去了,药王山的确尝到了甜头。 封闭的山门再度开启! 往日不敢惹的势力见到药王山的人,个个噤若寒蝉! 奇异功法传给宗门弟子,宗门修行一天一个样! 奇异秘术混合药王奇技,宗门潜力完全不可测! 这是他的喜。 但是,他也有忧。 他的忧就是他的女儿苏蓉! 魔族的一个天王之子看上了她,想纳了她,但她,竟然伤了这位尊贵的王子,跑出了山门,而且面对他的召回令,居然平生第一次怒斥他! 作为弟子,怒斥掌门! 作为女儿,逆反其父! 作为有大局观的一代智囊,竟然完全看不到大局! 这,就是苏远山之忧…… …… 此时的南部,也有忧! 南部大苍山,四面都是魔人。 南王府,成了抵抗魔军最后的屏障。 三万苍山军团,在齐瑶的率领下,守护宁州城。 她原本不是帅才,只是将才,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军首级,才是她该干的事。 但是,情况所迫,她必须带兵,为啥? 大苍山需要防守的点太多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 南王亲领雄兵十万,北岸以拒珠江! 珠江北才是主战场! 兄长齐东率五万铁骑守青盘江,青盘江对面的赤国,三军齐聚,随时准备火中取栗。 魔军起于大苍,赤国三军聚于青盘之右,这让齐东不由得不多想,魔军有无与赤国勾连的可能。 按理说,黑骨魔族,名声极臭,不太可能与世俗间的皇朝相勾连,但是,黑骨魔族一起,颠覆了太多固有的态势,大苍多少号称人间正道的文道大儒,原地化身魔人的走狗?多少号称当官为了万民的官场大佬,原地化身魔人的帮凶?更何况原本就毫无底线、勾结问心阁勾结异族毫不掩饰的赤国朝堂? 后有赤国,前有魔军,大苍山在时代大潮中风雨飘摇。 但齐瑶站在城头,火红的盔甲之下,如同一根定海神针。 她的身后,是岭南学府。 学府之顶,几十名大儒脸色沉重,遥望西北。 西北之地,大军如潮水般地涌来。 这些大军,并非正宗的魔军,但正因为不是正宗的魔军,更让人恼火…… “落雁山群盗!当日念及他们本是庄户出身,未曾清剿,谁想今日竟然成为魔人走狗!”饶弈两眼精光闪烁。 “不仅仅是落雁山群盗,还有李、苏、杨、王等四大世家的私兵,以及刚刚撤掉的三州州兵。”旁边一个白衣大儒道。 “这些人尽是乌合之众,人数再多也不算什么,关键是两支队伍,一支是正宗的魔军,另一支是南部三十一宗的修行宗门!”另一名紫衣大儒目光投向更远的西北,他的文道慧眼看得更远。 饶弈目光一抬,心头突然大跳:“不好!幽狼!” 声音一落,西北的大军突然改变了模样。 原本只是人的队伍,突然变成了兽群,数以千万计的幽狼铺天盖地,无边的魔气席卷而来。 整片天地间,只剩下无边肃杀。 城头大风起,齐瑶锐利的目光投向西北。 她如同一根崩紧的弦。 身边一个声音传来:“妹妹,莫要忘了,你是大军统帅,今日不可孤身入敌营!” 他,却是齐北! 齐北,此番进士及第,弃儒家文心而取兵家文心。 就是因为黑骨魔族破封。 授文心之后,没有进士宴,千名新晋进士大儒,直接上了战场,而南国战场,就是齐北的成名之地,他是大儒,他拥有兵家文心,他得到兄长转赠的《三十六计》,短短两个月时间,已经参悟了四计,一上战场,锋芒直追他的兄长:南国战神齐东。 “二哥,你已经得了他的兵法真传,这支大军你来指挥,我,只精通单兵而战,伱就让我杀个痛快!”齐瑶道。 “大军我可以指挥,但是,你还是不可随意出城,需要知道,敌人之中亦有兵法奇才,更有超级高手,杀你,杀父王,杀兄长,全是他们的战略目标。”齐北道。 这就是兵家思维了。 兵家思维,不仅仅站在自身角度上考虑问题,更要站在敌人角度上考虑问题。 魔军几乎已经占了整个大苍,唯有几个点拿之不下。 一是京城,二是海宁林家,三是西州,四是宁州,五是晋地。 京城、海宁林家都是因为有圣级高手坐镇。 西州是有人鱼一族拼死抵抗。 晋地是因为有飞龙军团,而且晋地也不是魔军必取之地。 而宁州,纯粹是因为苍山军团。 而苍山军团,有三大关键灵魂人物,南王、齐东、齐瑶! 这三大灵魂人物任何一个拿下,大苍山都会被打开缺口。 所以,敌人攻击大苍山是战略目标,在战场中杀此三人,亦是战略目标。 基于此,齐瑶个人的安全,也是异常重要。 齐瑶轻轻摇头:“二哥,你已经插上了羽翼,你已经成长起来了,我的安危没那么重要,即便我不在,大苍山有父王和两位兄长,一样可以保全。” 齐北道:“妹妹,你只看到眼前形势,却没看到更遥远的未来,知道陛下曾经做出的一件惊世骇俗之事吗?他在最危险的情况下,将所有隐龙卫尽数放逐而出,让他们保护林佳良、林铮!” 齐瑶轻轻点头:“我知道!所以,这位陛下,值得我大苍山千万健儿赴死!” 齐北道:“你可知道陛下为何要这样做?” 齐瑶微微一愣,两个人从血与火的战局中走到了一起,兄弟相交,林苏不在的时候,陛下拼了性命也要保命他的家人,这需要理由吗? 齐北目光投向她,轻轻一笑:“我知道你想说,这是兄弟情深!这是人间道义!其实站在兵家思维,还有一种解读……他担心文王归来之时,亲人惨死沙场,从而意气消沉,不肯为这片天地而战!而你,原本也是隐龙卫保护的目标,我拒了,我告诉他,隐龙卫的职责,我担了,我来保护自家妹子!” 齐瑶心头大震…… 陛下为了文王为大苍而战,下死力保护他的家人。 自己居然也在其中! 我跟小坏蛋的那点破事,陛下竟然知道,是不是全天下都知道啊? “所以,妹子,你如果不想我在陛下面前交不了差的话,就一定要活下去!”齐北目光投向前面滚滚而来的大军,眼中光芒闪烁…… “好,我们都活下去!全部!”齐瑶身上红光隐隐。 齐北手一起,抓住面前的大旗…… 四周城墙之上,所有的军旗同时大亮…… 数以千万计的幽狼作为开路先锋,猛扑而来…… 齐北手中大旗突然一抬:“借刀杀人!” 一股文道伟力透过军旗射向下方的幽狼群,幽狼突然陷入文道乱流之中,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数以千万计的幽狼自相残杀! 转眼间,狼尸横遍野,宽达百丈的护城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硬生生填满。 呼地一声,一面黑色的大旗突然从魔军队伍中升起,大旗一出,一股灰色的雾气扑天盖地,一下子覆盖了半座城头。 所到之处,军旗上的流光突然变得黯淡。 岭南学府饶弈大吃一惊:“厌气!……文道防护!大儒出手!” 他的手一挥,九颗白色棋子凭空而出,身后的文道大儒也同时出手,圣光弥漫天际,跟这股灰色的雾气相互纠缠,相互消融,灰气厌气全部消净的时候,饶弈的九颗棋子也失去了控制,化为九座山峰,当头压下,压死了数以千计的魔兵。 就在此时,山峰突然轰然而爆,七条魔影冲天而起,宛若新的七座山峰。 “象天法地!正宗魔将!” 齐北脸色一变,手中大旗一挥:“无中生有!” 无声无息中,一大队人马突然凭空出现在七大魔将的左侧位置。 左侧第一位魔将想都没想,手起,一根巨大的白骨棒凭空而下,轰地一声,地动山摇,但是,击过之后,众人全都傻眼,他击落的位置,尸骨如山,赫然全是他的部下。 “兵法!”那名魔将大怒! 猛地冲天而起,直扑城头! 这一扑,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座迷宫! 岭南学府黎周出手了! 他一出手就是他的成名技:文道地图! 文道地图一出,几乎所有魔人都一脚踏入歧途。 三颗黑色棋子同时飞出,撞向这名魔将,魔将手中白骨棒猛地一挥,一股宛若天际而来的浩然伟力发出,三颗黑色棋子直接撞碎,但第四颗黑色棋子却无声无息地到了他的眉心位置,轰然而爆,那个已经踏入象天法地的黑骨魔族肉身炸碎! 岭南学府两名文路大儒,合力一击,杀掉了一名魔将。 这一杀,开启了真正白热化的大战局! 剩下的六名魔将一声怒吼,宁州城地动山摇,无数房屋倒塌! 他们一齐步,更如泰山压顶。 呼地一声,一朵莲花开在深空,一只巨大的拳头从天而下,直取最前面的那个魔将。 齐瑶终于出手了! 她这一出手,就是硬碰硬,轰地一声,齐瑶震入星空,而她拳下的那个魔将也是暴退三步,踩死了数以千计的魔兵。 黎周再度出手,地图再变,三名魔将陷入重重山水困局之中,而且山水亦是杀敌利器。 前面的山峰之上,无数文人虚空而立,手一起,战诗、战画、棋盘尽皆化为他们手中利器…… 齐北手中大旗一展,城外的魔兵分割成无数的单元,无数苍山铁骑出现在战场之上,杀声震天动地…… 修行人、各路杂兵瞬间一团乱,尤其是其中还有无数的幽狼,更是乱上加乱。 没有人知道,这全是兵法假象。 苍山军团根本没有出城而战,仅仅一个兵法,就让数以千万计的大军加幽狼,自相残杀。 这就是兵法的高层运用。 这就是齐北这位进士大儒弃儒家文心,而取兵家文心结出了硕果。 但是,战场之上,不知何时又是厌气升起,来自于各个角落。 厌气之中,文道伟力的作用不断削弱。 兵法假象也不再无往而不利。 大儒战队支撑不住了。 齐北的兵法也已经慢慢耗尽他的文气。 魔军中的修行人,终于看到了他们面前真实的城头,一看到城头,就飞身而起…… 百名、千名、万名…… 三万苍山军团士兵至此发挥作用,他们的特异战力充分发挥,足部的勇士一个弹跳上了半空,手部的战士手中大刀横斩长空,特异能力不适合战场的勇士们,借助军阵形成一个个单元,手中大旗就是他们的杀敌利器。 城中所有大儒全部参战。 所有修行人全部参战。 甚至有无数的普通人也都拿起了刀枪,无边的血雾笼罩整座宁城。 齐瑶三个起落,终于将那个象天法地魔将干爆,但也被另一名魔将一刀斩向深空,刀枪不入的她,全身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向长空。 西北天空之上,突然几只穿云梭出现,无数的黑兵破空而落,射向战场。 齐瑶心头大凉,宁州城虽然齐心协力,宁州城虽然有二哥的兵法如神,虽有三万苍山劲旅,虽有岭南学府齐上,但是,面对这如山如海的魔兵,还是根本不足以抗衡,难道说今日还真的必须弃宁城而入大苍山? 入大苍山,在他们自己的主场之上,大苍山千万健儿原地化身战士,任何人想入大苍山,都需要付出最大的代价,可是宁城一失,代表着南部十三州人类城池从此不在人类手中,爹爹固守珠江,就没了一条稳定的后援,大哥青盘江也将无法固守…… 可是,她又能如何? 只能拼! 齐瑶全身红得耀眼,她的功力已经提升到了极致,窥天初期的修为,爆发出窥天中期的威力。 就在此时,她突然看到了一人! 一个突然出现在战场中的白衣丽人! 这个女人出现在刚刚从破云梭上飞下的那支队伍之前。 千军万马从天空而落,带着毁天灭地的死亡气机,而她,孤身立于天地间,曼妙无双的背影,似乎是天际一抹仙影…… 此女的手轻轻一抬,掌中是一只奇异的小壶。 她漫声吟道:“苍茫天地变,兵家夜点兵!” 她的前方,突然出现数以千计的金甲将领,所有将领同时张弓搭箭…… 哧! 一箭出! 从飞梭而下的数千人一箭毙命,坠落尘埃! 齐瑶惊呆了…… 这飞梭之上穿空而下的人,几乎全是道果境界,甚至还有象天法地,这股子力量一下,整个宁州城绝对守不住,但这个女子,一招间全灭! 这是何等手段? 圣人都不过如此吧? 岭南学府的黎周一声长呼,充满惊讶:“兵家点兵壶?” 兵家点兵壶,兵圣圣家最强悍的大杀器,但也是一件很隐晦的杀器,一般人未必知晓,黎周却是知晓的,因为他收集了一大屋子的各种奇怪资料,他虽然懒得很,不象林苏那样全盘皆通,但身为文道,对各大圣家的秘闻,还是知道一些的。 此刻一见到点兵壶爆发出来的威能,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这点兵壶,远超传闻。 传闻中的点兵壶只是对等对抗,但今日的点兵壶一出,何止是对等?直接形成了碾杀之势。 “兵家参战?”一名魔将猛然站住。 另一名魔将冲天而起,直取空中那个持壶美女,刚刚到得近前,那个美女手中点兵壶一动,又是一个金甲将领出现,轰地一声大震,金甲将领退入深空,而那个魔将也被震退。 撞到一株大树之上,大树被他撞得稀碎,然而,那个美女突然原地消失,哧地一声,三根嫩绿的枝条穿过这名魔将的眉心,魔将身子急剧缩小,两眼圆睁,完全不敢置信。 无声无息中,那个美女出现在他的面前,手轻轻一拂,魔将元神被她一巴掌拍碎。 齐瑶眼睛也睁得老大,这美女,不仅仅依靠点兵壶,她本体的修为也是象天法地。 点兵壶召唤壶中圣兵,跟这位魔将形成对等,而她的本体,突然出现于魔将身后,一击而杀。 本质上是二打一! 点兵壶还有这种用法! 也许她站的位置有点过于嚣张,这是直接将自己置身于魔军大军之中啊。 无数的魔兵,三个魔将同时扑向她。 这美女手轻轻一抹点兵壶:“苍茫天地变,兵家夜点兵!” 无声无息间,她的四周全是金甲将领,同时张弓,哧! 扑向她的魔兵死得无声无息,三名魔将也被这张弓一箭全部射伤…… 呼! 三朵莲花开在虚空,三名受伤的魔将被齐瑶全部干爆。 “撤!”最后一名魔将一声大呼,所有魔兵一齐撤退。 “想跑?”齐瑶突然化为一朵盛开之莲,挡在这名魔将身前。 这个魔将一刀斩出,他与齐瑶同时震退,突然,身后风声一动,一根树枝钻入了他的后背,这名魔将霍然回头,就看到了那个美女,他极其勇悍,手中大刀威力更增三成,一刀斩向那个美女,那个美女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金甲将军…… 又是金甲将! 那个魔将脸都白了…… 轰! 齐瑶一击,魔将奋力挡住,后面一击,他终究没能挡住…… 肉身爆裂! 肉身一爆,他的元神奋力而起,空中一颗黑色棋子横飞而来,元神撞得粉碎。 与此同时,苍山军团同时跃起,下了宁州城,一路飞奔,一路掩杀,从西北过来的千万魔军(包括幽狼),死伤八成,只有少量的魔兵逃过了珠江支流津江。 宁城城头,齐北和岭南学府一群大儒同时深深鞠躬:“岭南学府院长饶弈,感谢姑娘援手,却不知姑娘是……” “葬州牧野山庄,姜云!”美女微微一躬身。 “牧野山庄……”黎周心头大跳:“这可是万里之外,姑娘万里驰援,这份恩德真是何以为报?” 姜云道:“不必谢我,我只是受贵国文王之邀……这位,可是南王郡主齐瑶?” 她的目光投向齐瑶,齐瑶一步上前:“正是!姑娘知道我?” “那是自然!”姜云轻轻一笑:“我可能虚长你两岁,叫你妹妹可好?” “姐姐,我们到那边走走吧!” 两女同时飞起,落在海边。 礁石之上,一排巨浪涌来,在礁石上撞出了飞珠碎玉,姜云白衣如雪,齐瑶红色的盔甲如霞,两人目光对视,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听过你的名字!”齐瑶说:“你牧野招亲,招的就是他!” 姜云轻轻一笑:“我也听过你的名字,你家榜下捉婿,捉的也是他!” (本章完) 第939章 药王山夺剑 齐瑶脸蛋上有了一层浅浅的红:“真是相公让你过来助阵的?” “那是说给他们听的。牧野招亲之后,我就没了他的消息……葬州还是太偏远了些,大苍黑骨魔族破封,我也是五日前才知道,一知道就星夜兼程,今日方到……相公此刻是否在大苍?” “他不在!有人言,他在圣殿,有人言,他上了天道岛!”齐瑶道。 “该是天道岛。但天道岛之行也已经结束了,他应该……” 突然,一条人影划破长空,却是齐北。 齐北很激动,空中就大叫:“妹妹,他回来了!文王回京!” 啊! 齐瑶一弹而起,准确地迎接上她的二哥:“消息准确吗?” “无比的准确!”齐北道:“他回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闯入了西京,杀了姬商!他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在京城写下一首传世青诗,前者对应他的惊天智谋,杀姬商,就断了魔军以伪帝之名收拢天下文心的阴谋,后者对应他的惊世文道。所以,这消息该是千真万确!” “什么诗?念来听听!”姜云的脸蛋上也是红霞弥漫。 她兵家遭劫,本非文道,但毕竟也是文道世家的传承,对于文道有着发自骨子里的喜好,更何况,她知道自己相公是智道天骄,每首诗其实都可以传递他的一些想法。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刚刚在京城诞生的传世青诗,传入南海之滨,在刚刚击退魔军入侵的宁州城下,绽放了它的独特容颜。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姜云喃喃道:“如此大军压境之境,也惟有他,才是排云而上的那一鹤……妹妹,他的家乡目前可还安好?” “姐姐想去保护他的家乡?”齐瑶道。 姜云轻轻点头:“他在前方征战,我来为他守好他的家园,让他后顾无忧!” “如果只是这个目的,姐姐不必去海宁!”齐瑶道:“海宁有一守护,圣人不出则无忧!” “圣人不出则无忧,圣人出,我也挡不住,那行,我就留在这大苍山下,助你守护大苍山!” …… 此刻的药王山,午后的长空格外高远。 几朵白云在天空勾画出优雅的画面。 苏远山目光从白云深处收回,投向面前翻滚的药池。 突然,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点什么。 他霍然抬头,就看到了天际白云边一条人影。 这是一条紫色人影,刚刚出现突然就到了他的头顶,文人装束,俊逸风流,此刻踏空而来,身后蓝天白云似乎一下子成了他的背景底色,让他的风度更加无可匹敌。 但是,苏远山瞳孔突然收缩,如同见到了一只大头鬼:“林苏!” 林苏两个字一出,苏远山身后的几座阁楼同时大震。 “苏远山,我曾经告诫过你,站错队会有灭顶之灾,而今日,你不仅仅是站错队,你是直接反叛出了人族之林,药王山,因你而灭,不可不知!”林苏的声音清冷,传遍全山! 无数阁楼,无数练功房,无数山洞,几乎所有人眼睛同时睁开。 轰地一声,无数洞门同时破裂,无数人同时上了天空。 林苏这个名字,太震撼了。 当日他拜访过药王山一回,那一拜访,药王山快速走向没落,最终在他如日中天之时,宣告封山! 这一封,药王山蒸蒸日上的发展之路直接封闭,也让药王山所有人都不甘。 从那个时候起,林苏这个名字,就是药王山部众最痛恨的名字,但是,没有人敢于报复他。 要报复林苏,而不敢报复,这大概也是药王山最终选择屈服于黑骨魔族的关键原因。 因为这方天地之上,他们不可能借到别人的势。 而今日,林苏竟然敢再度出现在药王山,而且直接亮明了灭宗之架势。 那还了得? 苏远山仰天大笑:“林苏,你言本座站错队,本座还言你来错了地方!今日的药王山,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是吗?那就瞧瞧到底是谁的葬身之所!”林苏手中长剑陡然出鞘! 长剑一出,整座山峰完全改变。 树叶落,是剑! 草飘,是剑! 天空白云飘下,迎上从四面八方飞来的长老团…… 哧! 几乎一个瞬间,药王山部众,但凡飞起来之人,死得干干净净。 苏远山脸色大变:“剑世界!” 他是象天法地,他充其量只能挡住三颗剑果的林苏,林苏一入剑世界,不管他本体有无突破象天法地,全都非他能敌。 就在此时,十尊法相同时出现,三尊在北,三尊在南,一尊在西,一尊在东,还有两尊在天。 天空之上的两尊巨大法相沉声喝道:“好大狗胆,昨日在西京让你逃过一劫,今日竟敢再度前来!” 林苏森然道:“既然知道本人昨日西京大杀四方,你们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他还在所有人包围的核心,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突然一步踏出! 这一步,神鬼莫测。 哧!刚才说话的这个法相,一分两半! 不,不仅仅是他,另一个在空中的法相也同步两半! 两具法相,都是五百丈开外的法躯,间距至少也有十里之地,但林苏一步踏过,十里之地完全没有距离,两剑落,两个法相全都身死。 “杀!”一个声音从一个洞中传来,无尽的威严,伴随着这个声音,一个黑衣人一步上了天空,一刀斩向林苏,整片天空的剑雨似乎都在空中凝固,空中只有这一刀,宛若开天辟地的一刀。 源天境! 然而,林苏又是一步踏出,这一步,轻轻悄悄从刀下脱身,下一刻,八朵血色花朵在他们周围绽放。 那个源天高手眼睛都直了:“大衍一步!” “不错!认得出这一步,不错了!”林苏目光抬起,牢牢锁定他:“这一剑名‘浮生若梦’,专门拿来斩你们这群黑骨魔族的,告诉你们,你们封禁千年之后再度崛起的梦想,终究是一场大梦!” 他的声音一落,掌中剑出! 剑过,一道不可测的浮光! 剑过,那名源天高手眼睛睁得老大,完全不敢置信,他的脑袋从脖子上分离,空中爆裂,元神也在浮光中消于无形。 苏远山全身收紧,如同石化。 源天境的魔族高手,在他剑下照样只需一剑! 这个人,完全跳出了人的范畴,而步入神的境界! 林苏落在他的面前:“苏远山,你药王山竟然连一个魔族特使都没有,由此可见,你在魔族心中,那是毫无地位!” “文王,老朽……”苏远山后背冷汗涔涔,还在那里纠结着跪与不跪。 “别求饶!给自己留点体面!” 哧! 一剑飞出,苏远山,还有他身后的一干长老,全数在剑气中撕成血雾。 其余长老、弟子已到半空,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个个如同风中之烛。 林苏身躯突然一震,化为千丈法躯,右手一抬,下方池水完全蒸干,一把长剑从池水之中飞起,正是封天剑。 封天剑落入林苏掌中,突然放大! 在放大的过程中,似乎也在慢慢激活长剑的威能,无尽的剑气一圈圈弥漫向四周。 “走!”下方人中,不知谁一声大喝,长老与那些精英弟子同时飞起,射向四面八方…… “毁山灭宗,虽不人道,但对于你们这群死不悔改的杂碎而言,却是必需的结局,下辈子,投个靠谱点的宗门吧!”林苏的声音从空中而下。 伴随着他一剑! 这一剑,是以封天剑为载体发出的。 轰! 药王山七十二峰整体夷为平地! 那些逃跑的长老也好,弟子也罢,没有一人能够逃出山门! 北方数百里之外,一道魔气冲天而起,下一刻,药王山顶一片废墟之上出现了一双眼睛,然而,林苏早已在千里之外。 威名赫赫的药王山,在他手下,只花了不到半刻钟,就灰飞烟灭。 林苏脚踏春江水,步步南下,三步过后,他已经到了楚江地界。 突然,他站住了。 慢慢回头,盯着身后的一座山峰:“苏蓉,有件事情你需要节哀顺变,你的宗门我已经灭了,宗门弟子,无一逃脱,比碧水宗决绝十倍;你父亲,我已经杀了!亲手杀的!” 山峰之上,突然鸟不鸣,虫不鸣,如同陷入了一团死寂。 林苏道:“还有件事情很遗憾,那就是……你如果想为你父亲复仇,我一定会杀了你,毫不手软!” 山峰之上,一阵风吹过,如同完全活了过来,一个声音轻轻传来:“魔战之后,我会与你一战!” 山峰之上,一个包裹隔空而来。 林苏手一伸,包裹虚空定位,外面布分开,里面是三颗脑袋,颈骨为纯黑色。 林苏眼中流过一丝异彩:“好,魔战之后,我给你一战的机会,你来选择战斗的方式!” 苏蓉,他再次见到了。 这个药王山最杰出的弟子给了他一个预料之外的答案。 她不可能将林苏灭掉药王山、杀掉她父亲的事情当成一股轻风吹过无形,但她却也没有象其他宗门弟子那样跟宗门走同样一条路。 她交给了林苏三颗脑袋。 黑骨魔族的脑袋。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在杀魔族! 宗门投靠魔族,而她却在杀魔族。 两人的无限纠葛,放到魔战之后! 眼前,他们各分东西,用自己的方式走自己的路。 林苏平步青云融入大衍一步,速度之快,真正是传奇。 他没返回京城,他也没有返回海宁。 按道理讲,他离家如此之久,几乎已是他过往岁月中离家最久的一次,他该回家瞧瞧。 按道理讲,如此艰危之局,他该第一时间跟家人们见面,抚慰她们的心灵,给她们带去乱世之中唯有他能带去的希望。 但是,这一切没有意义。 黑骨魔族破封,整个天下大乱,大苍四十州沦陷于魔人之手,每一日都是杀戮横流,天下之大,几无平安地。 他虽然只是一个人,但他却是整个大苍的希望所在。 他不想跟朋友们一遍遍分析残酷的现实,他不想在女人们脸上看到惊慌看到绝望,他需要真正扭转乾坤! 这条扭转乾坤之路,所有人都无法跟随! 包括陛下,包括龙族,包括葬王,包括暗夜,包括各大圣家。 沿着春江而下,汇入长江,两岸魔气纵横,两岸尸山血海,林苏脚踏碧波,遥望苍穹,他似乎体会到了昔日燕南天的那种心境,玄机千古万人从,风云无影逝无踪,踏尽苍山人已远,深悔当年一世雄! 他的路,已经超脱,他的亲人、朋友已经无法追随。 他不是不希望有人追随,他做梦都希望在这种处境下,有一个同路人,但是,却没有人能够追随。 黑幽皇千年前离圣级只差一线。 如今几乎已可视同圣级。 他部下的十八天王,每一个都是源天三境。 他的七十特使是源天二境,每一个都是与东海龙君相提并论的人物。 即便在魔军队伍中排名第四层次的普通源天,在整个大苍几乎都难以找到一个。 大苍顶尖战力,大概只能与魔军垫底之存在:普通魔军相提并论,而且还不占优,需要知道能够在千年之前的大战中劫后余生的普通魔军其实也并不普通,他们全是象天法地境界! 象天法地境界,相当于文界,相当于大苍境内顶级仙宗宗主。 而这种普通魔兵,在黑骨魔族队伍里,足足三千有余。 林苏的朋友们,绝大多数只能与普通魔兵单兵相抗衡,能够抗衡的,就已经是出类拔萃的存在,比如说章亦雨、彩珠莲、幽影、周魅的母亲以及陆幼薇的母亲,所以她们这支女子除魔队,才是大苍京城的一道靓丽风景线。 而林苏自己,拼了全力,也只相当于魔军第三层级——与源天二境的特使相当,这还是将他包括文道之力尽数汇聚形成的综合战力。 在这种局面之下,如何翻盘? 看起来,就象是一只小小的蝼蚁,梦想着掀翻他身上的巨山! 但是,大苍,是大苍人的大苍! 大苍人,不可为奴! 林苏的剑心伴随春江水,慢慢成长…… 剑之道,遇强则强! 剑之道,宁折不弯! 剑之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顺江而下,过了春江与长江的分隔线,沿着长江而入珠江水系…… …… 海宁城,已经大变样。 城池未损,江堤依在,在这乱世之中,海宁城算是一个特例,别的城池尽毁,唯有它还在! 它在的原因是因为一棵大树。 根植入林府的一棵桃树…… 所有人都清楚地记得,数月前,魔气纵横,魔兵肆虐之际,海宁林家西院一株小桃树突然长大,一长大宛若参天,枝条横贯天际,破空而来的魔兵魔将尽数化成血雾,不管是宛若擎天柱一般的天际仙尊,还是无孔不入的恐怖幽狼,无一例外! 这一击,为海宁撑起了一方天! 这一击,魔军那边传来一声完全不敢置信的惨叫:“圣人!” 从此,千万魔军肆虐大苍亿万里山河,至此绕道而行。 而这棵桃树,没有再缩小,它维持着高达千丈的体型,它的枝叶横贯长江,覆盖了梅岭之下的义水北川,覆盖了海宁江滩,也覆盖了海宁学府,同时也包住了整座海宁城。 域外魔兵魔兽咆哮来去,它就象是一个巨人,静静立于海宁城,俯视天下众生。 也震慑着过往的魔兵。 一棵圣树,护住了一座城池,也护住了百里方圆。 所以,圣树之下,就是安全区! 一时之间,曲州、陈州所有人都疯狂地前来,无数人死于路途之上,无数人迷失在追求之中,但是,海宁城、义水北滩、海宁江滩的人数,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转眼间突破了千万,两千万,三千万…… 必须得说,人世间所有的规则都建立在适度的基础之上,抛开数量级谈规则纯粹是耍流氓…… 人一多,过往的规律全盘打破。 海宁也好,江滩也罢,以前的富足安宁打得稀碎,所有人脸上再度露出了担忧。 天下大乱,林家商品再好,也失去了销售渠道。 即便有大量的银票,也买不到所需的生活物资。 海宁城中,看似无比的热闹繁华,但是,每日都有人饿死,海宁江滩,每个角落都睡着奄奄一息的人。 海宁知府杨文泽今日刚刚作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开仓放粮! 这一开,基于他长期以来的圣道坚守,这一开,基于他为官三十年的济民情怀,但他却也不知道,这一开仓,是否会葬送掉海宁的基本盘…… 林府,林母站在台阶上,久久地望着苍穹…… 她已经望了很久很久,两个时辰前,她就站到了这里,那个时候,她的脸上还是充满激动的,这份激动让整个林家全都激动。 因为林母是有游子索的人,她是能感应到三公子的人,每次她带着这份激动的表情站到台阶之上,就意味着三公子要回来了。 乱世之中,如果说有那么一颗定盘星能让所有人安心的话,这颗定盘星,就是三公子。 然而,林母站了两个时辰之后,突然流下了泪…… “娘!” “娘!” 曲秀、玉楼一左一右过来了,扶住了她,而陈姐、绿衣、崔莺心头也是齐齐一惊。 林母轻轻抬头:“娘两个时辰前感应到了三郎在归家的路途之上,但是……他没有回来,他继续在南下,越来越远了,过家门而不入,这……这于他是头一回!” “夫人!”绿衣踏上一步:“天下局势形如累卵,大苍亿万民众尽如倒悬,天下间,唯有他才能扭转乾坤,他在做大事。” 陈姐道:“是的,夫人,咱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保护好自己,给他一个安稳的大后方。” 夫人轻轻点头:“你们说得对!林家之子天下奔波,林家就得为他稳定后方,海宁城、义水北滩、海宁江滩全都是他的后方,林府上下,所有人都保护好自己!老身要让他归来之时,看到你们每个人都好好的!另外,开仓!林家留下一月之粮,剩余粮食尽数分与流民。” 陈姐微微一惊:“一月?” “只需一月!”林母道:“三郎已入漩涡之中,不管成与不成,一月时间也足以见分晓,如他尚在,必定已经扭转局势,如他都难逃此劫,林家有粮无粮亦无分别!何不将有限之粮,在这关键当口,多救几条人命?” …… 珠江之侧,两军对峙。 对面之军,乃是大苍国最强悍的军团苍山军团,南王亲自挂帅,他旗下之军宛若大苍山一般,立于苍天之下,万丈波涛不足以摧毁。 而这一边,是魔军。 魔军就是大杂烩了,无数的幽狼趴在江边,遥视江对面,碧绿的眼珠择人而噬之。 幽狼之后,百里连营。 南部十三州七家修行宗门在这里聚合。 四十一个世家的家兵在这里聚合。 无数的州兵在这里聚合。 他们都不是主菜,主菜还是魔军,一个魔军特使为帅,三十名源天境高手为将,两百正宗魔兵为各军统领,其下就是各宗宗主、顶级长老级别的人物,或者是原先军方的高级将领。 这样的阵营,原本是横扫大苍各境,城必下,人必杀的阵容,但是,在与苍山军团对峙之中,他们却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十日前,他们渡过了珠江,但是,南王旗下的苍山劲旅背水一战,硬生生将他们打了回来,这一战,苍山劲旅死伤三万有余,而魔兵这边,折损了一半的幽狼,修行弟子、州兵之死伤,足足三十万开外! 即便是正宗的魔军将领,象天法地级别的高手,也死了几十人。 战争打到这种程度,可以说是大出魔军统帅黎休的意料之外,黎休是源天二境高手,原本想着,他的部下随便拉一个象天法地出来,就够一支军队喝上一壶的,但他错了,苍山军团首脑南王,本身就是武道窥天境,而且血脉极其恐怖,他手下的象天法地遇上南王,三招两式间就被他斩杀。 但是,他也并不在意这种层级的攻防,派出源天境将领,必定可以千军万马之中硬斩南王,但是,他又错了,源天境高手踏空而过,南王的大军化为一座奇阵,阵法一出,源天高手翻翻滚滚被打回了珠江北。 这阵法,是军阵的变种,据说是南境战神齐东的杰作,专门克制超级高手的阵法。 如此一来,只有他亲自出手了!(本章完) 第940章 林苏灭魔营 统帅亲自出手,谁曾想,见证了一场真正的奇迹…… 南王和他的百名部将突然组合在一起,化为一个巨人,巨人战力之恐怖,可与他本人抗衡! 南王原本只是窥天境,与象天法地相当,百名部将与他合力,原本根本不足以抵挡一个正宗的源天二境,但是,他偏偏挡住了。 这就是苍山七十二部的特异之处。 苍山七十二部,可以组合! 头、颈、身体相合,竟然有一种匪夷所思的神奇效能,似乎将昔日坠落大苍山的这位神人从某种程度唤回。 黎休一击不中,退回珠江北。 恼羞成怒之下,命令大军强渡珠江,这一渡,造成了他出兵以来最大的一场败仗。 高层力量,是魔军占优的地方。 但是,下方士兵的战力,如何及得上大苍排名首位的苍山军团? 大军一接触,苍山军团战力全开,一瞬间,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这群乌合之众打得爷不认得娘,这一战大败,下方众位将领瞅着他这个统帅,眼神里有了第一次不信任…… 黎休在账中缓缓踱步,他身后一个人族军师盯着这名统帅,有几分惶恐。 他担心这位军事上的二百五又出昏招,作为军师而言,其实并不担心主帅无能,但比较担心主帅一意孤行。 如果象前几日这样的战斗再来几轮,人族的追随者可就折腾光了,到了人族追随者都没有了时候,他这个人族追随者的代表人物,岂不就没了话语权? “大帅!”那个人族军师开口。 黎休停下了踱步,目光移了过来。 “大帅,眼下战局看起来虽然胶着,但是,想突破却也是简单至极,大帅不妨再招一名特使过来,两名特使会合,千军万马之中斩掉南王,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客观地说,这话是金玉良言,以苍山七十二部的特异组合能力,可以让百名高层将领化为堪与源天二境抗衡的巨人,但是,也只能化身一具! 假如再来一个源天二境,却又如何? 南王必死! 南王一死,苍山七十二部纵然有精兵十万,也根本挡不住源天之上的战力,源天之上战场走上一圈,各路将领尽数清掉,抬手之间,十万大军灰飞烟灭。 但这话出口,军师就觉得坏菜了。 黎休脸色一沉:“你的意思是,本帅一人敌不过南王的苍山军团?还非得找帮手?” “岂敢……” “滚出去!”黎休三个字一出,军师飞出了帐篷。 黎休深吸气:“所有本部之人听令!” “在!”百里连营之中,传来回应,足有百人! “源天之上,以对方帅府为目标,法相之上,以对方军营为目标,其余全军,渡珠江,杀!战局未完,不得撤退!” “是!” 轰地一声,黎休冲天而起…… 他的身躯直接化为千丈法躯! 而他身后,三十名源天高手也同时化为千丈法躯! 其后,就是两百象天法地了! 仅仅这个群体,就已经遮天蔽日,让珠江之水停止流动。 更何况尚有千万大军,幽狼入水,珠江之水,变成漆黑一片,后面大军在黑浪之中化为洪流,直逼珠江南岸。 南王巨目一翻,掌中白云边碎成碎片,一声大喝:“全军压上!杀个痛快!” 他一跃而起,直上虚空:“先祖之体,合!” 百余人同时跃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片刻间,化为一个奇异的巨人,南王为首,足部为足,手部为手,脐部为腰…… 一道圣光起于遥远的大苍山,将这个奇形组合变成了一个整体。 “杀!”南王一声大吼,破空而起! 南王手中金环刀高高举起,一刀斩向黎休。 黎休手上是一把白色的长剑,长剑一圈,天空浮云瞬间消散,轰地一声大震,珠江之水激起千丈高,第一时间入水的人几乎全都在这一余波之中化为血雾。 那个人族军师脸色惨白,喃喃自语:“武道之极,兵道白痴!兵道白痴!” 黎休倒退千丈,而南王这个奇形组合退得更远,竟似被撞向大苍山,但是,每靠近大苍山一寸,这个组合就变得更加凝实…… 有迹象显示,这个组合的力量,还远远没有真正发挥出来。 然而,战局却已经陷入空前的灾难。 三十名源天高手已经到了苍山军团正上方。 恐怖得无与伦比的压力将下方的山石都压碎。 苍山军团组成奇形大阵,军旗同指苍穹,聚合全军之力发出的至强一击,撕裂了三十名源天和两百名法相共同形成的巨大威力。 一声大震,珠江断流,苍山军团之中,足有千人被硬生生震死,但是,这股从天而来的恐怖阵营,也被击散。 “再来!”一名源天将领大吼。 又一次攻击从九天之上传来。 下方士兵大旗再指,又是一次惊天动地的大震荡。 又是上千名士兵被震死。 上方的二百三十人团队,同时大怒:“绝杀!” 两个字一落,他们的力量突然增加了一倍…… 而在此时,被打入大苍山的“南王组合”回归,一把大刀当头而下,轰!一名源天,十名法相被当场斩杀,对方的力量被一分为二。 下方大旗直指其中一个小小的方阵,挟全军之力的军阵轰然击出,那个小小方阵之中,三名法相被击爆。 黎休鼻子都快气歪了:“杀!” 他手中长剑一震,再指南王,南王掌中刀猛然抬起,又是一次大震,黎休再次震回珠江北,南王,再次被震回大苍山。 而他们中间的地界,所有队列全都打散。 空中二十多名源天,一百多名法相,没了队阵。 下方的苍山军团,东倒西歪,也完全没有了队阵。 “好机会!杀!”空中一名源天窥得了破局之机,当空而下,直指西北一角,西北一角,足有数千苍山士兵,这些士兵不能结成军阵,断然逃不过他出手一击,修行高手面对大军最好的时机已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条曼妙的身影突然出现于天际,只一个闪身间就到了这名源天高手之前…… 她手中一只奇异的壶圣光大盛,伴随着一句清雅之诗:“苍茫天地变,兵家夜点兵!” 这名源天境高手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金甲将领。 金甲将领一抬手,跟源天境界的高手硬碰硬,轰地一声大震,金甲将领灰飞烟灭,而源天境界的高手也被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击向天空。 几乎与此同时,所有攻击者面前都出现了金甲将领,包括源天,包括象天法地。 源天一击,金甲将领灰飞烟灭,但源天境的攻击也同步化为无形。 而象天法地境界的高手,却打不破金甲将领之防护,他们对面的金甲将领一退又进,缠着他们继续对拼。 从天际破空而来的黎休脸色猛地一沉:“域外兵家?” 手托点兵壶的姜云目光抬起:“九国十三州,俱是人族所居,何谈域内域外?倒是你魔族,踏出魔国,所到之处方是域外!” “苍山军团,再整旗鼓!”空中一个声音传来,伴着一团彩光,正是齐瑶。 下方苍山军团一看到齐瑶,全都振奋…… “排兵布阵,再战沙场!”八个字一出,苍山军团大旗招展,苍山军威再现。 黎休冰冷的目光射向这片区域…… 珠江之上快速流动的黑色洪流,已经近岸,但上不上岸似乎成了一个纠结…… 南王阵营之中,突然出现兵家点兵壶,点兵壶乃是圣器,而且是逆天的圣器,用于战场,真正是无往而不利…… 黎休手猛然一挥:“退!” 已经靠岸的魔军重新回头…… 空中源天、象天法地踏空而去…… 脸色平静如初的姜云身子轻轻一颤,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抓住了她的肩头,却是齐瑶。 姜云长长吐了口气:“这大概就是我的极限了,如果他们不退,点兵壶其实挡不了这么多源天。” 点兵壶,兵家圣器,召唤出来的壶将,完全超越姜云本体战力,但是,也是有极限的,全盛时期,它可以召唤出九尊源天三境,但目前它并非全盛时期,壶内本源有损,姜云本体修为也不高,召唤一尊源天二境就是它的极限,召唤源天一境最多九尊。 今日,点兵壶其实突破了极限。 所以,它无法象以前那样,附加文道战青词的力量,在对等的基础上再加一把致命的火。 而且,面对源天境之时,壶将也直接灰飞烟灭。 但是,点兵壶的威名太过显赫,黎休突然见到点兵壶,然后看到苍山军团重新组合成阵,看到南王这个奇形组合去而复回,他知道再打下去,他讨不了好,所以,他就撤了。 这一撤,下一步,大概是认真考虑那个狗头军师的提议,召唤一个特使过来,合两人之力,真正终结大苍军团。 这个决定他不愿意。 因为黑骨魔族需要做的事情特别多,七十特使,每个人都有一堆的使命,天王级别的人使命更加高端,身为特使,在这方没落之地应该是如同天神一般,打不过别人而寻求帮助,那相当丢脸。 但是,拿不下苍山军团,更加丢脸啊。 权衡利弊,还是得以军事为先。 就在他决定下达之时,突然,他的目光抬起…… 遥远的天际,白云掠过,一条人影突然出现…… 那个人一步踏出,只此一步,就掠过了百里虚空,出现在战场失利的一大堆源天和象天法地之前。 黎休两眼牢牢锁定这条突然出现的人影,心头猛然一跳…… 那个人望着他微微一笑,说了四个字:“欢迎送死!” 他的眉心金光大盛…… 一座文界闪电般地绽放…… 黎休看到了两座高峰,看到了一座城池,看到了城池之上的无数雄兵…… “林苏!”黎休一声大喝。 回答他的是一道奇妙的音乐…… 乐声绝妙无双,乐声奇诡至极,黎休如此修为,都感觉全身气血涌动,他身边的二十九名源天高手更是脸色大变。 而那一百余名象天法地高手,却是纹丝不动,似乎被封禁于虚空之中,他们身后,呈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 千里冰封! 林苏声音传来:“黑骨魔族,再入江湖,林苏无以为敬,以一首《笑傲江湖》加一首传世青词《沁园春.雪》送各位上路!” 他的手中一剑飞起…… 剑出,无与伦比之美。 剑出,带着时空最复杂的玄机。 哧! 百余名象天法地高手同时脑袋飞起…… 元神满天飞,林苏眉心魔门一开,所有元神如飞蛾扑火…… “找死!”黎休身边,十名源天同时飞起,射向林苏。 林苏淡淡一笑:“找死!” 一层金色的网格凭空出现,十名源天一头撞上,化为血雾。 剩余的十多名源天齐齐变色:“杀阵!” “是啊,身为源天,方可享受本人文界杀阵,你们该感觉庆幸!” 林苏声音一落,杀阵全现,包在黎休等十余人身周,而《笑傲江湖》曲也在此刻更加悠扬,黎休身周,不再是碧绿的江水,而是冰封之江,空中大雪飘飘下,落在身上也是透骨之凉。 “林苏,文界之人,还已开启剑世界,如此人才,纵是我神族亦是少见!”黎休道:“阁下真不考虑下,加入我神族?” “加入魔族?有何好处?”林苏道。 黎休眼睛猛然大亮:“阁下既有此意,那自然一切好办!条件尽管开来,本座一一应允!” “条件尽管开,还真的挺有诚意的样子。”林苏轻轻抚摸下巴:“这样吧,你给黑幽皇传个讯,让他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再考虑下你的提议。” 黎休全身陡然纹丝不动:“敢辱我皇,那你就断了所有后路!林氏满门……” 林苏直接打断:“你个白痴,我既然踏出这一步,就不可能还有什么后路!林氏满门你不用想了,你魔族,包括你,包括你家那个狗屁黑幽皇,老子全都给你们杀得干干净净!” “杀!” 黎休一声怒吼,《笑傲江湖》戛然而止。 他脚下的千里冰封重化怒涛。 黎休右手猛起,手中剑穿过绝世杀阵,斩向林苏。 林苏手指轻轻一抬,穿阵而过的剑尖准确点在他的指尖之上,林苏脸上笑容依旧:“看来你对绝世杀阵还是一无所知,兵器穿过没问题,可是,携带的修为气机吞噬得干干净净,你能拿这把豆腐都刺不穿的剑杀我?” 黎休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你以为这一剑只是为了杀你?本座只是试探!” “然后呢?”林苏盯着他。 “你这杀阵杀不了本座!最多只是伤!” 轰地一声,黎休全身突然化为漆黑,漆黑的身躯如同一把开天之刃,撞向绝世杀阵。 出来了! 终于出来了! 虽然杀阵将他的修为直斩半数,但是,他还是成功地突出了杀阵的范畴。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个奇异的空间。 “空间法则……”黎休一声惨呼,被撕成碎片,元神左冲右突,在无尽的空间裂缝之中惊险穿梭,真正是心胆俱裂。 林苏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外空间传来,充满诡异:“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你们天王一级的人物,明明知道在西京两名特使的死因,竟然不将这军情告知八方,诚然,魔族特使受挫很丢脸,但为了脸面,将所有特使置于危险之境,却是兵道上的愚蠢!由此可见,你们黑骨魔族,远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强!” 声音百转千回,空间再度发生异变,一个扭曲,黎休元神被碾得粉碎,就此意识消亡。 临死之前,他或许也在揣摩一件事情,天王是不是真的错了? 如果将林苏西京杀特使所有的手法公之于天下,天下人遇到他,也就多了几分应对,魔族基于脸面,不愿意将这消息外传,脸面是顾上了,但是,正如林某人所言,这些特使级别的人物,遇上了他,基本等同于遇上了鬼。 而其余的十多名源天高手,困于杀阵之中,随着杀阵的收拢,齐刷刷地上路。 此刻的珠江南岸,姜云正式拜会了南王…… 看到南王部下所有人无比感激的眼神,姜云满心都是不习惯,她真的不习惯接受这么一群人发自内心的感谢。 但是,接下来的剧本,发生了偏离…… 南王一听到她自报家门,就裂开大嘴呵呵笑:“原来是牧野山庄的四小姐,那不是外人!你跟我家瑶儿都是那臭小子勾搭上的,你们姐妹俩就是一家人!” 这呵呵的笑声覆盖面广,穿透力还贼强,整个大苍军团全都听到了,那些面对敌人眼都不眨的铁血雄兵,一个个张大了嘴巴,我的天啊,毫无征兆间吃到了一个超级大瓜,事关文王,事关南王府私密,更事关万里之外的隐私…… 齐瑶恨不得直接上前,握住她父王的嘴。 而姜云,冲天而起,在窒息的环境下,不打算跟这口无遮拦的莽夫多说一句话。 然而,就在她目光投向北岸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文道圣光,噫…… 噫声一起,齐瑶冲天而上,出现在她身边:“文界!” “不是一般的文界,此界,有凌烟之波,是他!”姜云脸色突然红了,红如火。 她是兵圣圣家之后,虽然不修文道,却对文道异常熟悉,文界她见得多了,但此刻珠江北岸的文界,是最顶级的那种,带有凌烟圣波! 这道玄妙莫测的流光,代表着这文界不是俗世结成的,唯有圣殿凌烟阁中成就文界,才会拥有凌烟圣波。 而她知道的人中,大概只有一人的文界是在凌烟阁成就的。 那就是他! “相公?”齐瑶脸蛋也突然变得通红。 姜云点头。 “啊,走!” 齐瑶穿空而起,姜云一步跟上,百里珠江转眼间到了江中,对面魔军大营之中,完全改变。 一场剑雨从天而下。 大旗在风中化为碎片,帐篷化为碎片,人,化为……血雾。 血雾一卷,化为一只惊天巨掌,轰! 魔军百里连营尽在这一掌中! 巨大的手掌一收,浮云一卷而散,一条人影迈着潇洒的步伐,一步到了江心…… “相公!”齐瑶化成一道红光,一头撞向林苏的怀抱,林苏双手一圈,将她抱在怀中,郡主好开心地将手儿翻起来,直接抱住了林苏的颈。 林苏目光却投向江面。 江面之上,一女有点羞,有点喜,但总体还是比较平静的,只不过,她脚下的江水无声地荡着一圈圈涟漪而已,这几圈涟漪,大概就是她内心的激荡,压都压不住的激荡。 跨越万里而来,终于见到了他! 见面还是如此尴尬的处境…… 齐瑶从林苏怀里一弹,离开了:“云姐姐,该你了!” 姜云脸蛋红了。 林苏一步到了她的面前,脸上慢慢露出微笑:“真没想到,你会来!” “我来得还是迟了些,六天前得到消息,昨日才入境。”姜云道。 齐瑶在旁边开口:“相公,你可能还不知道,姜姐姐昨日方才入境,但已经有两场大战因她而改写,她带来了兵家圣宝点兵壶!” 姜云轻轻摇头:“点兵壶的极限我已经摸清楚了,只能阻一地之失,救不了大苍之死局,相公……以兵家思维来看这场浩劫,我看不到希望,却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 问出这个问题时,姜云内心是悲凉的。 因为她本身就是兵家。 兵家跟一般人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其视野更开阔,更能准确地盘点大势。 在日夜兼程赶赴大苍的途中,她反复权衡过各方力量,最终给了她一个无限悲观的答案。 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以兵家思维来看,的确看不到任何希望。”林苏道:“但我们可以换一个思维维度来看。” “什么思维维度?”姜云心头猛地一跳。 “以史家维度来看!”林苏目光慢慢落下:“千年前的开国浩劫之中,黑幽皇的势力不在今天之下,可他为什么就败了呢?” “那是因为有剑门!”齐瑶道:“可是如今,没有剑门了!” “剑门真的没有了吗?”林苏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 (本章完) 第941章 剑门出山 齐瑶霍然抬头,眼中这一刻光芒浮动…… 天下间所有人面对如此一个问题:剑门真的没有了吗?可能都会回答,当然没有了!千年前一场大战,剑门三千勇士战死沙场,连同掌教独孤世在内,全都牺牲。 但是她却知道,大苍山深处,有一个封神之地! 剑门独孤世、剑门三千弟子都在! 只不过,他们已经不是他们了! 这是林苏和她两个人知道的秘密,普天之下,可能也只有他们二人! 他的意思是……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宛若穿越万里山河,也穿越千年岁月,他的声音悠悠而来:“三千亡灵沉睡了整整千年,我想,是时候问他们一个问题了!” 呼地一声,林苏凭空而起,带着姜云,也带着齐瑶。 姜云眼睛睁得老大,内心一片狂乱,充满不敢置信…… 月岭之上,平静如初。 月岭之后,一座山洞。 林苏踏入山洞,手轻轻一圈,空间法则发出,面前开了一道缝。 三人一步踏入,就如同踏入了尘封无限悠久的历史长河…… 黑骨纵横于地,白骨散乱于林,魔气、剑道在这里交织,似乎跨越千年之久,依然争斗不休。 后山之下,是一高台,高台之上,六具尸体站立,下方,三千弟子静静地肃立,虽然他们已经了无意识,但这一份军威依然跨越千年时光长河,将昔日的风姿再度呈现于林苏等三人面前。 白光一闪,无角天马出现在高台之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它,也似乎一直在等待。 林苏的手慢慢抬起,掌中一把长剑指向苍穹。 封天剑! 封天剑一出,一股奇异的气流席卷全场,似乎无数的灵魂震动。 高台之上,一声叹息悠悠而来:“封天剑再度出世,你是何人?” “晚辈林苏,参见剑门独孤掌教!”林苏深深一鞠躬。 “你是剑门弟子?” “虽未正式入门,依然为剑门风骨深深倾倒!” “你理解中,何为剑门风骨?” “遇强不怯,遇魔敢屠,纵然天地倾覆,自有人间正道!” “说得好!”独孤世一声断喝:“黑幽皇破封了么?” “是!目前魔族已成大势,席卷天下,正道沧桑,天下沦陷,剑门遗老独孤行已经以身殉道,敢问独孤掌教,还愿再战否?” 后面五个字,一字一句! 这句话,就是林苏想问三千亡灵的那个问题——沉睡千年,还愿再战否? 这个问题一出,两女心头同时大荡。 多日以来,她们设想了千万种可能,设想着她们无所不能的相公,能不能再创一个人间奇迹,在几乎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完成大苍国的守护。 她们找不到任何办法。 修行道、世俗间、圣殿…… 种种可能都在残酷的实力代差面前苍白无力,都在丑恶的现实面前化为水中月、镜中花。 但如今,一个清晰的路标出现在她们面前,那就是面对千年前开国浩劫的三千亡灵,发出灵魂一问:还愿再战否? 独孤世声音传来,无限沧桑:“还愿再战否?剑门万杀碑所为何来?封三千杀机,断剑门后路,所求……唯有一战!” 三人全都热血沸腾。 独孤世长叹一口气:“然而,本座千年前受黑幽皇魔血入侵,神识之中正邪分立,千年苦战胶着,如若放手一战,只恐邪念夺舍,就此沦为只知杀戮而不辨是非的邪魔。” 林苏明白。 独孤世千年前封印黑幽皇,已经留下了后手,要将自己与剑门弟子都封印,留待来年再战,但事情出了一个变数,黑幽皇以魔血为咒,感染了他们的神识,导致他们的神识不再纯净,如果独孤世再度出战,他的神识就没办法再压制识海中的邪念,就会沦为是非不分、只知杀戮的邪魔,这样的人出战,对天下造成的伤害恐怕比黑幽皇更甚,还如何谈得上对抗黑幽皇、谱写人间正道? 姜云深知此理,也是眉头紧锁,好不容易出现的一线契机,又破灭了? 林苏道:“晚辈有一法!” “伱说!” “前辈的神识只管镇压识念中的邪念,本人以夺舍之法入主你的识海,以你之躯,完成你的心愿!” 独孤世的身躯轻轻颤抖:“此法可是疯狂!本座之识海,一般人不能主宰,你的精神力多少级?” “三十一级!” “三十一级?匪夷所思!匪夷所思!”独孤世道:“有此奇缘,实是天地造化,来吧,以本座残躯,再战沙场!” 独孤世修为离入圣也只是一步之遥,本体的精神力也只是无限接近三十级这道天道屏障,面前的年轻人修为与他相比那是微不足道,但精神力居然突破天道封锁线,这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林苏一具元神钻入独孤世的识海。 独孤世闭了千年的眼睛突然睁开。 此刻,他就是独孤世! 独孤世的修为已是源天三境之巅,林苏只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得让人难以置信,他快速适应这幅新的身躯,也捕捉着这难得至极的机缘。 修行人,一步一重天。 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就是精确了解修行高层境界是个什么样,只要了解了这些,他将来的修行才能不走弯路。 这次暂时神识入驻,给了林苏最好的机会。 他知道了全身法力的运行路线,他知道了什么叫“法海映星辰”,那是源天境才会出现的内世界,原本他一无所知,但现在,他全然知晓,他提前感受到了何为源天。 独孤世是剑修,他的剑世界已入中世界,这同样是林苏未曾涉足的领域。 林苏神识进入剑世界,剑成山,剑成树,剑成海,天空是剑,大地也是剑。 每把剑,都是如此之玄妙,如此的不可思议…… 他已经忘记了一切,全心沉入…… 他识海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在练剑,独孤九剑! 这是他自己,但这个人身边,还有一人,正与一团黑雾交织,这是独孤世。 独孤世看到了他施展独孤九剑,他也分出一小缕神识融入到林苏的神识之中,悄无声息地帮助他。 独孤世可是当世最精通独孤九剑的,在他的帮助下,林苏独孤前六式快速步入大成,这已是独孤世曾经达到的最高峰,也就是说,片刻时间,林苏的剑法就已经与独孤世持平。 独孤世心头的惊涛骇浪一波接一波。 千年不出,自己莫非还成了井底之蛙? 此子修为分明未破源天,但精神力强于他,单以剑法而论,也不差他分毫。 这是何等的妖孽?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林苏演绎独孤九剑的步伐并未停止,依然在演绎,而且渐渐让他有些看不懂。 直到林苏的神识将破剑式再度演绎,独孤世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化境!他的破剑式破入了化境——所谓化境,顶层剑修才知道的专用名词,代表着这一剑招已经步入极致,演绎出了它所有演绎的所有变数。 跟着是微剑式,微剑式同样也入了化境。 后面的封剑式、天剑式、灭剑式虽然未能入化境,但也在大成之上走出了一小步,这一小步,正是独孤世苦炼百年都不能踏出的那一步。 奇才!这是何等的奇才? 似乎专为剑道而生! 独孤世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这个人是他内心深处、从不愿想起的一个人。 李泽西! 他的第六弟子李泽西! 李泽西,天生剑体,为剑而生,剑门武技,过目就精,纵然独孤九剑,他也只用三年就青出于蓝。 但他…… 他的剑道,或许比天生剑体的李泽西更为惊艳。 林苏,论剑道说比李泽西惊艳倒也未必,最关键的地方有两点,其一,他有剑心,而当时李泽西接受剑道传承之时,还没有剑心,剑心,剑的态度,对剑意的促进作用无与伦比,却也少有人知,即便是独孤世,时至今日也都是没有剑心的。其二,他此刻用的是独孤世的肉身,这肉身上多多少少带着独孤世曾经走过的痕迹,他以高人一等的精神力重现独孤世剑法的轨迹,再与自己的剑道相印证,进展自然要比他自己苦苦参悟快千倍万倍。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转眼间已经是一月有余。 姜云和齐瑶一直在盯着高台,想当然地认为,林苏是在适应这幅肉身,以他的修为,去适应这位顶级高人的肉身,自然不是容易事,一个月根本不算什么,她们有耐心。 但她们决没有想到,林苏不仅仅是适应肉身,他还在磨炼自己的剑道。 他将以独孤世的身体出战天下,他面对的对手是独孤世的老对手。 纵然独孤世处于全盛时期,面对黑幽皇也只是旗鼓相当,何况他以夺舍之法取得这具身体的掌控,论身体的随心所欲,他适应一万年都比不上独孤世亲自出手。 如果仅仅只是借用独孤世的修为,他根本打不过黑幽皇。 要想打败黑幽皇,他除了独孤世的修为之外,还必须有强过独孤世的手段,要强过独孤世,首先是要在剑道造诣上追平独孤世。 足足一个月! 他剑世界的规则种子突然破开,绽放了第一朵规则之花! 独孤世眼睛睁得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 剑中世界! 他踏入了剑中世界! 从剑小世界到剑中世界,独孤世这个剑门掌教也整整花了百年,而他,一个月! 剑中世界一成,代表着林苏不仅仅独孤九剑超越了他,他的剑道规则也追平了独孤世,接下来,就是匪夷所思的三天,三天时间,林苏的剑世界中,规则之花一朵接一朵,连续绽放八十一朵。 八十一朵规则之花,形成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剑阵,这剑阵,即便是独孤世本人,也根本摸不到边。 独孤世早已被他雷得外焦里嫩,几乎没什么激情跟他说点什么。 本来,林苏代他出战,他还可以给林苏一个大机缘,比如给他指点一下剑道诀窍,让他一生受益,但林苏一上来就自己悟上了,三下两下将他扒了个底朝天,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 时间的车轮在秋天的风中转动,天下之势已经如火如荼。 大苍四十州每一天都在拼杀…… 无数的文人踏出了代表着保护罩的文庙,执金毫,持金纸,走天下,杀魔人! 无数的战士挥舞残旗,以生命与荣耀践行着六大军团成立之初许下的重诺:战士,生于战旗下,死于沙场中! 无数的修行人仗剑问天道! 无数的官员手持越来越黯淡的官印,长须颤抖,泪眼望天! 无数的百姓拿起了锄头,菜刀,在世人看得见看不见的角落,进行着一场或许永远看不到希望的艰难抗争…… 无数人死了,无数人残了,抵抗的力量早已经化整为零,早已失去了本来的面目,但是,一股坚定的信念还是支撑着他们,让他们将视线放得远一些,更远一些…… 文王已经归来! 文王一直在战斗! 他的大道不孤! 大苍的战斗就不能停止! 西州人鱼一族,西州各大世家组成的防护大军,在知州任太炎的指挥下,牢牢钉在沙门关,他们脚下的江水早已染红,城也早已残破,任太炎三个月未下前线,整个人骨瘦如柴,鱼姬端来一只小小的蛤蜊,里面是一汪清泉:“夫君,这是人鱼一族圣树之液,可让夫君再支撑三月。” 任太炎接过,一口饮尽,他苍白的脸上,红光弥漫:“天下间,大概只有我西州抵抗力量,还能守住自己的防线吧。” “能守住这道防线,靠的是夫君坚强有力的守护,靠的也是彩烈将军这两年对官场的整顿,如果是往日的西州,面对这种级数的攻击,可以说一天都守不住。” 任太炎轻轻摇头:“力量之差,单凭信心与报国之心无法扭转,西州能在万里浊浪之中守住这方地盘,靠的还是人鱼一族倾力相助,还有齐家!谁能想到,昔日被伪帝姬商压在西海侧,朝不保夕的齐家,竟然也有如此战力。” 说起齐家,任太炎很有激情。 因为齐家那个齐嫣然真是太神奇了。 一个多月前,魔军大举进攻,统帅是一名源天二境特使,原本人鱼一族也好,西州大军也罢,根本挡不住,就在此时,齐家一女突然出现,一缕月光覆盖战场,百万幽狼灰飞烟灭,魔军源天二境的统帅与齐嫣然一场大战,宛若天神之战,历一日一夜,这名统帅被齐嫣然硬生生斩杀。 这一击,让前线魔军后退三百里。 这一战,也让饱受姬商打压的西海齐家名扬天下。 任太炎目光所视的那座山峰,一个女子白衣飘飘,遥望中州千里大地,她眼中月光浮动,她,是齐嫣然! 但是,她又不是齐嫣然,她是月影! 视线转向西北大地。 魔军的兵锋终于越过了雁门关,直指旧晋大地。 刚刚越过,一支大军出现在他们面前,面对铺天盖地的幽狼,面对漫山遍野的各路杂牌军,大军统帅厉啸天一声大吼:“绝杀大阵,启!” 金光交织,十万魔军一脚踢上了一块铁板! 厉啸天以林苏留下的绝世杀阵作为开路先锋,第一时间打了魔军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魔军分布范围还是太广了些,终究有十余个魔军将领身在大阵之外,同时出手,掠过大阵的边缘,欲铲除布阵的三十六座军阵。 就在此时,一条倩影凌空,伴随着一声清音:“寂灭!” 修为已达象天法地后期的十名魔将被一剑寂灭。 空中出现一条人影,宛若暗夜君王,她,就是暗夜!在圣机弥漫的白沙洲练剑悟剑的暗夜! 另一侧,几名魔军将领眼看就要成功,又是一条虚影凭空出现,影子笔直地穿过几名魔军的眉心,几名魔军将领同时一呆,元神遭受重挫,这么一耽误,暗夜掠过长空,魔军将领全都灰飞烟灭。 空中一名女子凭空摔下。 暗夜手一伸,接住她。 她,是毕玄机,脸色惨白如纸的毕玄机。 她的影术已经大成,她已经正式突破象天法地,但是,刚才孤注一掷,以一己之力硬撼九名象天法地的元神居,她的元神重创。 “相公,不知身在何处。”暗夜遥望天边,声音幽幽而来。 毕玄机惨白的脸蛋上出现一丝红霞:“那是你相公……” “也是你们姐妹俩的相公!不准辩!你需要养伤!”暗夜手一横,握住了毕玄机的嘴巴,毕玄机恨不得咬她一口。 无尽的杀戮,无尽的伤情,无尽的期盼,无尽的热血横流…… 大苍之地,杀戮已入深水区。 但是,长江之上,在这个时节却依旧平和,甚至比往日更加平和些。 一江秋水东流去,纵然每天都有尸体抛入其中,长江依旧不紧不慢,依然用它的节奏洗去尘世的血腥。 九月十九,道门开。 海宁城外十里地,江面之上金光弥漫,龙儿再度踏在一朵道莲之上,从碧波之上浮现。 江上无人! 连船都没有! 昔日他站立的那块礁石,随着波浪若隐若现,上方空无一人! 龙儿的眼睛轻轻闭上,一滴泪水被眼皮挤压,流到了腮边:“其实我知道的,今年的约定你不可能出现,但我还是想看一看,看看你的家乡。相公,我们的路,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吗?” 脚下波涛轻轻一涌,龙后出现在她的身后,抱着她的肩头,幽幽一叹。 “娘,这就是落花风雨更伤春,是吗?”龙儿轻轻偎进母亲的怀抱。 龙后目光慢慢抬起,满目秋凉,何曾有春? 突然,她的心头一跳:“魔气纵横!大苍出事了!” 虽然海宁整体是宁静的,虽然他在遥远岸边的家还是完整的,但是,龙后何等修为,还是捕捉到了无处不在的魔道气机。 魔道,跟大苍国那是真正不相融的东西。 在别的国度,兴许还不至于如此敏感,但在大苍国,一缕魔气就是敏感的,而如今,天下间竟然魔气纵横。 “娘,去看下他的家!我要确定他家安好!”龙儿一步踏出,离开了脚下已经开始凋零的道莲。 龙后猛地伸手抓住她:“不用去看了,那里有守护,守护者的修为不在为娘之下,纵然整个天地倾覆,林家也必定会安好。” “真的?”龙儿好开心。 龙后轻轻抓住她的手,幽幽一声长叹…… 她想告诉女儿,你跟他终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你终究会在一次又一次出水之时,亲眼看到他家在时间长河里慢慢衰败,最终消亡,但是,这话儿她没有说出口,因为这话,也是“落花风雨更伤春”! 时间到了,道莲一收,载着女儿、载着龙后重新回归无道渊。 道门关闭的最后一瞬,龙儿一缕声音送入天道世界:“相公,明年,你会出现,是吗?” 江水悠悠,轻如叹息 …… 林苏眼睛猛地睁开,不,是独孤世的眼睛! 他慢慢站起,千年尘封不动的身躯终于动了,他的手一抬,封天剑高高举起,高台之上五大弟子也同时站起,他们的眼睛也睁开,射出无尽的寒光,下方的三千士兵身上的灰尘陡然弹开,眼睛也猛地睁开。 这是封天剑之威! 纵然封印千年,遇到封天剑独有的气机,这些士兵被封印于血脉之中的杀机全都激发,只知道跟随封天剑的指令,征战沙场。 “出征!”林苏沉声道。 “杀!” “杀!” “杀!” 天马腾空而下,巨大的翅膀一卷,台下三千勇士尽数上了马背。 轰地一声,地动山摇,封神之地破封,大苍山最中心,一匹巨大的天马破入苍穹,如同一把开刀之刃,割裂苍穹。 大苍,新的历史,就此诞生。 遥远的珠江侧,南王霍然回头,战旗猎猎中,他的眼中有了平生第一次惊恐。 大苍山,怎么回事? 呼地一声,两条人影划破虚空,出现在南王面前,正是消失一个半月的齐瑶和姜云。 齐瑶一声大呼:“父王,剑门出山,千年前的历史再度重演!” 南王的手呼地一声掠过长空,一把抓住齐瑶的肩头:“剑门?” “正是,剑门三千英灵,苦等千年,已在文王封天剑下唤醒!”姜云恬静的脸上也露出了激动之色:“大苍存亡断续,就看他这一战了!” 南王胡须乱颤:“剑门出山!剑门出山……我们……” “文王已有交待,此为准圣之战,我等均不能参与,静待他的指令,等到灭杀黑幽皇后,我们苍山军团将全线出击,过珠江,复全境!”姜云的声音传遍全军。 齐瑶手高高抬起:“父王,他还给我留下了十套绝杀之阵!” …… (本章完) 第942章 剑门亡灵,席卷天下 怒江之侧,怒山! 此山乃是天怒宗宗门所在地,今日,已是魔军席卷中原的指挥部,天王亲自坐镇。 千里之内的魔兵,以怒山为图腾。 千里之内的中原,观怒山如观天魔。 今日的怒山,风起云急,天王出关,闻南境战报,拍案而怒,他面前的三个人族军师同时喷血。 天王缓缓站起:“一支下三滥的人族军队,居然挡住了我部兵锋整整三月,此为耻辱也!传我天王令……”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抬起,直射苍穹! 青铜宫殿之中,众人全都凝神摒息…… 轰地一声,天空云彩四分五裂! 一只马蹄虚空而下! 天王脸色大变,陡然抬手! 他的手掌宛若擎天之柱,从怒山而起,却比整座怒山更大十倍,百里之内,就只有这只擎天之掌。 轰! 马蹄重重踏下! 天王头发高高飞起,他脚下的青铜殿化为粉末,他脚下的怒山支离破碎,他身边的数万魔兵,数以百计的源天高手,包括源天二境特使二十余人同时化为血雾。 天王心头大震:“何人?” 天马之上,一群人同时低头,所有人都是衣衫褴褛,所有人都不似人形,但一缕浓得完全化为实质的杀气,还是透过他们冰冷的目光笼罩在天王身上。 天王一声狂吼:“剑门!” 哧! 一道剑光从天马之上射下,出自独孤世座下第二人! 天王眼睛猛地睁大,全身炸碎,浓浓的血雾,弥漫百里…… 天马第二脚踏下,怒山化为百丈深坑,天马一纵,穿入云层之外,下一脚落在屽山! 又是一个天王级别高手死于马蹄之下,又是数以万计的魔兵或者魔族追随者死于马蹄之下…… 第三步,洞庭西! 千里洞庭巨浪涛天。 洞庭之侧的又一天王陨落。 第四步,镜州,第四名天王陨落。 第五步,泽州,泽州城中,天王陨落…… 白云州,东海侧,一座高峰之上,一名老者目光慢慢睁开。 他的眼睛一睁开,宛若无尽的洪流从眼中席卷,他的手指慢慢伸向虚空,捏住一缕风声,轻轻一搓,他眼中的洪流陡然化为惊涛骇浪:“独孤世,你竟然出山了!” “报!”一个声音从遥远的虚空传来:“剑门出山,马踏怒山,极目天王身死道消!” “报!”另一个声音从极西之地传来:“剑门出山,马踏洞庭,巨力天王身死!” “报……” “报……” 一时之间,剑门一路行程全盘汇聚,一点一滴都构成了如今之大势——剑门亡灵,以席卷天下之势,马踏六州,六大天王身死道消,兵锋所指,白云州,魔军大本营! “剑门!一世之敌,给他必要的尊重!”老者缓缓道:“所有天王,所有特使,立刻回山!一战定乾坤!” 这就是黑幽皇。 他的皇者气度不容许他恐惧,他不会说凭他这个大本营里的力量,不足以抗衡剑门倾巢而出,他说的是,聚集天王、特使,给剑门这个一世之敌最大的尊重。 天王、特使分布大苍四面八方,想聚集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但是,必须得说,黑骨魔族身为顶尖魔族,底蕴之深,无与伦比。 黑幽皇命令一下达,山谷之中黑气弥漫,轰地一声,数以千计的源天高手同时出现。 哪怕前一刻,他们还在天涯海角,但这一刻,他们齐聚魔宗本部。 山谷之侧,两条巨大的黑蛇霍然抬头。 它们的身躯之大,无与伦比,身在云峰之上,它们的尾巴却已伸入东海,徘徊在人海分割线之内,让人海分割线外的龙尚脸色阴沉至极。 “黑幽皇的护体魔龙,九级魔兽,魔兽公然出现,还敢尾入东海,这是剑指东海龙宫么?” 他身边的龙影轻抚小腹:“黑骨魔族破封,大苍必定风雨飘摇,兄长,你赶紧联系下他,看能否联系上,只要暂时打通人海分割线,许我龙宫登陆,我东海或许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龙尚轻轻摇头:“你都联系不上他,为兄如何联系?他拥有空间法则,必是将传讯符塞入了空间宝器之内,是故断绝了所有联系……妹妹,伱有孕在身,就不要多伤神了,我这妹夫算无遗策,既然摆明不需要东海龙宫登陆,必定有他的考量,或许是不愿意他将来的圣殿之行再增变数。” 人海分割,龙族不可登陆,这是兵圣划下的人海分割之解读。 如果林苏实施文道屏蔽,助龙宫登陆,引发的变数就直达三重天。 所以,林苏反击大计中,没有东海龙宫。 这是龙尚的考虑。 龙影脸蛋微红:“龙族之孕,最少三年,如今也才堪堪一年多,还早着呢,兄长要是联系到了他,别跟他提及此事。” “为何?你不是一直都想着将这件事情告诉他吗?”龙尚道。 龙影轻轻摇头:“他的世界里,大事极多,远不是东海龙宫这般风平浪静,我不想为这件事情,而乱了他的心境,如果他顾虑到自己的孩子,在未来大局中,改变了取舍,那必是他滴水不漏棋局之中,埋下的一个隐患。” 东海之波一路延伸向岸边。 云峰之上,魔道气机节节攀升,天空之上,浮云尽成漆黑,四野之中,生物尽化魔灵,云峰都似乎在节节成长。 确切地说,是趴在云峰之上这两条魔蛇,身躯在慢慢长大,每增一丈,魔气就增加三分…… 轰地一声,浓得看不到天日的魔云,被一蹄踏下,一只巨大的天马之蹄穿破苍穹而下。 云峰之上,两条九级魔蛇同时抬头,一口吞向天马。 如果言天马为九天之马,而这两条魔蛇,就是吞天之蛇。 这是两匹坐骑跨越千年来的再度交锋。 就在魔气如胶的当口…… 独孤世突然拔剑! 独孤九剑拔剑式一出,所有魔气同时一剑吸纳其中! 带着无与伦比的剑道锋芒,带着千年来血战的决绝,一剑斩落。 哧! 两条九级魔蛇同一时间身首异处,天马一脚踏下,魔蛇妖丹轰然而爆,强劲至极的冲击波席卷千里之地,云峰三十一峰倒了三十座。 一道深沟深达万丈开外,海水如瀑,倒灌而入。 无数的魔影冲天而起,挟着千丈、数百丈法躯。 天马背上,三千剑门亡灵齐齐拔剑,一晃也化为千丈、数百丈法躯,正面迎上。 象天法地级别的魔兵,一撞上剑门亡灵,立刻身化血雾。 源天境界的魔将,撞上剑门弟子,片刻间也是死伤一片。 唯有特使级别的源天二境,才能与剑门弟子正面抗衡。 当然,还有十大天王! 这是天王群体仅有的十人了,对上剑门五大亲传弟子,一时之间,剑光及到之处,尽是人间坟场。 林苏本体在这种场合下,也只能欺负欺负源天二境之下了。 但他大衍一步发出,在这种场合下,也是游刃有余。 云峰主峰之上,黑幽皇一步踏出,身后的云峰主峰灰飞烟灭,卷入虚空。 最强的劲敌已现,云峰已无存在的必要。 独孤世一步踏出,两名跨越千年的死对头再度面对面。 “独孤世,本皇没有想到,你还会出现。” 黑幽皇的声音带着宛若地狱深处传来的深寒。 独孤世缓缓拔出封天剑:“三千雄兵沙场死,我以我血写剑门!” “哈哈,千年不见,独孤世你也学会拽文了,可惜,你的血也早已凝固!” “凝固之血,亦可因今日战火而重燃!”封天剑起,怒指苍穹:“天剑式!” 这一剑,真正开天辟地! 这一剑,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剑式! 一往无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黑幽皇手一起,一把大刀直指苍穹,满天魔雾尽皆收尽,晴空万里瞬间变成无尽的黑夜,黑夜有星,但星光也被他一刀尽收。 轰! 以他们为中心,一个超级强劲的冲击波将大地一分为二,一道宽达千丈的巨大深沟就此形成,这方小世界,似乎根本承受不起他们这样的冲击。 黑幽皇倒退百里开外:“天剑式的化境!你竟然踏出了这一步!” 独孤世哈哈大笑:“黑幽皇,你以为世人都如你这般垃圾?千年来竟然寸功未进!” 黑幽皇脸上黑线横流,千年时间,是蛮长的,用在修行道上自然该当有一番建树,但是,情况不同啊,我被困于封天绝域之中,没有半分生命元气之地,拿什么增长修为?但是你独孤世不该也是如此吗?凭什么你就可以修为增进?不,不是修为本身增进,而是剑道增进。 剑道,大概真的可以增进,因为剑道是靠悟的,是不依赖元气的。 但是,黑幽皇身为一代枭雄,岂是能言语打击到的? 他沉声怒喝:“你的剑道诚然有进,但是,你的元神却是短板!本皇魔域之内,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声音一落,他与独孤世似乎一下子带入了一个神秘的空间。 山在天,云在地,山如巨兽,云如漩涡,这就是他的错乱魔域。 这种魔域之中,最是考验元神的精细度,稍有差池,就是死。 他这是盯准了独孤世的短板。 独孤世的元神之中,有他下的元神烙印,有这烙印在,独孤世根本无法动用元神之力。 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然而,魔域一成,独孤世一声长笑:“黑幽皇,你上当了!” 笑声一落,魔域之中的独孤世突然眉心大亮,一道神秘的门户陡然开启,这道门户是如此的恐怖,一开就将无边魔道造化吸入其中,黑幽皇突然觉得元神不稳,这一惊他非同小可,元神之力猛地一收,刚刚开发的魔域他自己废了。 而且落了个元神大伤。 “你……你不是独孤世!”黑幽皇修行数千年,与独孤世一番争斗,彼此将对方视为自己最大的敌手,对独孤世何等了解?独孤世的元神是一把剑!而今日,他的元神是一扇门!这两样元神天差地别。 别的东西可以假,唯独元神假不了。 面前的独孤世,不是独孤世。 “现在你总算明白了,我是林苏!” “林苏!一只小小蝼蚁,也与本皇争锋?”黑幽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蝼蚁?” 林苏手中封天剑陡然一弹,拔剑式! 这一剑一出,黑幽皇手中大刀陡然一回,准确挡住,轰地一声,他震退百丈开外。 哧! 一剑突破时空的界限出现在黑幽皇咽喉之前:“谁是蝼蚁?” 四个字一落,黑幽皇倒退五百丈。 空中一把长剑起,黑幽皇收尽的满天星光突然重现,再度汇入这柄长剑之中! 长剑之上一颗奇异的剑心流转…… 黑幽皇脸色大变:“剑心!” 轰! 黑幽皇横飞百里开外。 他手中大刀虽然准确迎上这一剑,但他挡住了对方的剑,却根本挡不住剑上的力量,以独孤世本体的修为,加上林苏的剑心,这股子力量直接提升了一倍! 这就是打破平衡的法则。 黑幽皇全身气血突然浮动…… 这一浮动,玄妙的气机突然变得完全不可测…… 林苏天剑式上的玄机瞬间尽消…… 黑幽皇在他的视线之中突然无比高大…… 独孤世一缕声音从识海中传来:“圣道玄机!这是他入圣之前的一丝感悟,我也助你这份感悟!” 一缕极其神妙的感悟传入林苏的识海,林苏手中封天剑一声轻鸣,如同里面的剑灵再度唤醒。 他感觉黑幽皇又一次站到了他同一平台。 黑幽皇脸色阴沉如水:“拼尽底牌,也要再将本皇封印么?休想!” “你想多了!今日的封天剑,不再有封印之能,有的只是杀戮!黑幽皇,去死!” 哧! 一剑出! 这一剑,无尽风华! 这一剑,似乎来自远古! 这一剑,美丽无边之际,带着亘古未变的苍凉探索,时间,空间…… “什么剑法?”两个声音同时传来。 黑幽皇的声音充满恐惧,而独孤世的声音,充满惊喜。 “宏图霸业十九成空,世间万事终是一梦!”林苏道:“此为我自创之剑:浮生若梦!” 哧! 长剑掠过黑幽皇的脖子,黑幽皇一颗脑袋高高飞起…… 突然化为一朵青色的莲花,莲花一振升空,伴随着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林苏,本皇终是……” 突然,一抹若有若无的剑影斩在莲花之上! 这一斩,莲花消于无形,黑幽皇的元神猛地睁大双眼,轰然而爆! “灭魂式!”独孤世在他识海之中一声长叹:“竟然有这种用法。” 独孤九剑,天下间没有人比他更懂。 哪怕李泽西,也跟他这位师尊伯仲之间。 但是,独孤世没能触摸到独孤九剑第六式的这一层玄机。 林苏使出的灭魂式,以他全部精神力为根,以他全部元神为根,一击之下,真正灭魂! 这一击,黑幽皇形神俱灭。 这一击,林苏进入独孤世识海的元神也缩小成了一粒米粒。 独孤世的元神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的战斗,该我了!” 林苏看着这具从识海之中走出来的、面目全非的元神:“前辈,如果我全力助你,能不能留住你的元神?” “不能!我等神魂邪念交织,堪比最恐怖的毒药,而且千年消磨,早已面目全非,今日破封而出,生命之火就此燃尽,无法逆转。别想着留我们的性命,你留不了,你也不必留!剑门弟子,为剑道而生,亦为剑道而死!就让我们死在沙场之上吧,拜托!” 林苏道:“最后这一路,你我并肩而战!” 他的元神退出独孤行的识海,进入自己的识海之中。 大衍一步一出,站到独孤行身边。 独孤世手中封天剑起,一剑斩落,前面与他一名亲传弟子拼杀良久的天王,化为血雾,血雾如带,演绎独孤九剑微剑式,方圆千里之内,全成他的剑域,剑域之中,天王也好,特使也罢,源天魔族也好,普通魔兵也罢,一剑尽灭。 这一剑,独孤世似乎也踏出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但也只有这一剑。 一代剑雄,到了这一步,已经走到了他最后一步。 四野俱寂,秋风苍凉,剑门三千弟子似乎同一时间恢复了神智,盯着高台之上的独孤世,干枯的眼球之中,全是激动。 独孤世慢慢走出三步,面对他的五大亲传弟子,轻轻一笑:“你们五人,是我之弟子,一生相随,死于沙场,当是你们的宿命,下一个轮回,你我还是师徒,去吧!” 五名弟子同时鞠躬:“拜别师尊!” 同时抬头,轰地一声轻响,他们的脑袋同时破裂,无边的魔气与他们的杀机纠缠中,消于无形。 下方三千弟子同时鞠躬:“拜别师尊!” 轰!三千弟子同时脑袋破裂,他们的身子也如尘沙,消于无形。 独孤世目光移向脚下的天马,手轻轻落在它的头上:“你我相识于无底渊,相伴相随也有两千年,我去之后,你回无底渊吧!” 天马低头,眼中有泪。 独孤世含泪的双目慢慢从天马身上移开,移向林苏:“林苏,如有轮回,我与你痛饮三百杯!” 林苏眼中热泪横流,单膝跪地:“恭送掌教!” 独孤世脸有笑容,慢慢抬头,遥望天际,轰地一声,他的脑袋炸裂,一具无头尸骨慢慢化为流沙,慢慢流下。 林苏怔怔地看着他。 天马,也怔怔地看着。 良久良久。 风吹过,无尽的苍凉。 突然,呼地一声,天马破空而起,一头撞在独孤世消失的半座断崖之上,鲜血染红了整座断崖…… 它终究没有回到它的出生地,他选择跟主人一齐上路。 一切都消失了。 林苏依然单膝跪地,以剑为礼,久久地低头。 四周完全安静,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林苏慢慢抬头,慢慢站起,他手一抬,文王印出现于掌中,慢慢放大,慢慢变亮! 整个大苍,所有官员,手中的官印一齐震动。 离体,悬浮于官员头顶。 官印之中出现林苏的形象,头顶蓝天,脚踏战场,遥远的身后,东海之上大浪翻滚。 “本人林苏,大苍文王,官印为信,通告天下!”林苏缓缓道:“黑骨魔族肆虐大苍,剑门三千亡灵复出,已覆灭黑幽皇,其座下十八天王、七十二特使均已全灭!大苍浩劫,至此而终!” 任太炎眼睛猛地大亮,一声大呼如同旷野猿啼…… 紫金阁内,姬广全身大震,他身后的姬氏皇朝所有的画像同时哗哗作响…… 章浩然一飞冲天,空中撞上扑过来的秋墨池,两个朝廷大员抱在一起,空中旋转…… 南王手托官印,定在虚空,两眼绝对大如牛铃…… 四十州各地官府,完全石化,所有为魔族卖命的官员,脸上毫无血色…… 林苏道:“陛下,臣欲发布军令,需陛下授权!” 姬广的声音传来:“全国上下,各类人等,齐奉文王军令,不得有违!” 林苏道: “令!苍山军团出宁州,过珠江,清剿南部十三州,敢于抵抗者,杀无赦!与魔军有勾连者,皆可杀!” “奉令!”南王的声音响起,如同滚滚浪潮滚过官印。 “令!飞龙军团分兵一半,出晋地,过雁门关,由北向南,清剿魔军余孽!” “奉令!”厉啸天的声音传来,带着无比的杀机。 “令!血雨关统帅林铮,率南阳古国大军重回西南,夺血雨关,清卢州、并州、涌州之魔!” “奉令!”遥远的南阳古国,镇北王府,林铮与鸿影并排立于一大队大军面前。 “令!西州知州邓太炎,率领西州及人鱼之军,从西向东,一路横扫!” “奉令!”邓太炎声音都嘶哑了。 “令!京城御林军全军出动,辐射四方,清剿京城周边十二州!” “奉令!”姬广座下的御林军统帅向北一步踏出,响亮回应。 “以官府名义张贴告示于各地:前期有宗门或者各种势力参与黑骨魔族之乱,犯下叛国之罪,原本该是万死莫恕,但陛下天恩,允许各大宗门戴罪立功,千人以下的宗门或势力,一具黑骨魔尸顶罪,千人以上的宗门或势力,三具黑骨魔尸顶罪,无罪的宗门亦或个人,有取得源天境黑骨魔尸者,赐予大苍豪雄称号,另赐黄金万两,有取得源天之下黑骨魔尸者,赐大苍英雄称号,另赐黄金五千两!” 条条指令发布,宣告大苍浩劫到这里有了一个离奇的改变…… (本章完) 第943章 舟行万里试剑锋 林苏官印一收,另一枚传讯符亮了,只过十分钟,一条飞梭破空而来,梭上站着一人,花容月貌之姿,勾心蚀骨之体态,她的脸上,还有与往日完全不同的一片红潮。 周魅! 往日的周魅如暗夜魔影,轻易不示人,偶尔示人也意味着敌人已到奈何桥边,而今日的周魅,出现于这片战后废墟,如同一朵最神秘的花儿,露出了她最惊艳的美。 周魅一到,飞舟一收,站到了林苏面前:“我刚刚看到你通过官印发布的惊天战令,原本打算跟着御林军横扫京城四境的,就接到了你的传讯。” 林苏轻轻一笑:“跟着他们能有什么战果?你还是跟着我吧!” 周魅两只眼睛全是小花花:“跟着你搞什么名堂?” “飞舟行万里,以敌试剑锋!” 周魅心头大跳:“我终于知道你召唤我的真正目的了,你召唤我是假,召唤我的飞梭才是真!你要用最快的速度横扫大苍全境,将那些源天高手先行斩杀,免得各路大军多有损伤。” 林苏笑了:“所以说,你是聪明人!” 本次浩劫,极其特殊。 特殊性就在于双方力量存在严重代差。 纵然剑门三千亡灵出关,斩黑幽皇、十八天王、七十二特使这些顶层人物,依然还有大量源天境活跃于大苍四十州。 这些源天境的力量,依然是常人难以触摸的天花板级别。 即便是那些魔军的底层,历千年而不死的底层魔兵,也是大苍修行道上的天花板象天法地。 在这种情况下,五军齐出,其实是有很大风险的。 所以,林苏在五军真正到达战场之前,先行清扫一遍,为五军扫清障碍。 周魅头脑中瞬间理顺了这一切,轻轻吐口气:“我的飞梭,最强悍的地方就在于快,可以在三天三夜时间里,将整个大苍穿梭十个来回,只要感应力够强,大苍境内所有源天境都将在某个时点出现于我们感应范围之内!” “那太好了!”林苏一脚踏上飞梭。 周魅道:“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搜寻源天的网已备好,斩杀他们的剑是否也已经备好?” “哈哈哈哈……出发!” 飞梭猛然启动,这一启动宛若闪电流光,转眼间已是百里开外,林苏站在舟头,感应力全面放飞,以他此刻的修为,方圆千里之内的异常气机尽在心头。 千里外,一座城池! 城池之上,一个黑衣老人霍然回头! 这大概就是身为源天境的恐怖实力。 他刚刚一回头,一道剑光突然从天而下,哧,老人以眉心为中线,分为两半,他所在的阁楼,也分为两半。 城池之上的无数魔兵脸色齐刷刷地变得惨白,盯着空中一闪而消的那条飞梭,也盯着飞梭之上的那条虽然不高大,但看起来无限高大的身影…… “林苏!”怒吼之声从城中发出。 一个平和的声音从天而下:“本王所杀,唯有源天,源天之下的杂鱼,留给大苍各大修行宗门和各方势力作为免罪之物,各位可得抓紧了,如果五军一到,抢先将这批战利品给收了,你们可就真的无路可走!” 这声音绝对平和。 这声音丝毫都不霸气。 但是,传递出来的信号却是霸气得无以复加,文王剑下,只斩源天,哪怕源天境高手身边尚有象天法地,他也懒得杀! 黑骨魔族肆虐九天十地,何曾有过如此被人轻视的时刻? 所有黑骨魔族全都大怒,但大怒之余,也自内心发凉。 那些跟随他们的宗门,各大宗主,各大家主,全都慌了,虽然他们已经知晓黑骨魔族顶层出了大问题,但他们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魔军之势,根本不可挡。 而如今,文王天边一舟划过,千军万马之中斩源天,对象天法地都瞧不上,而且言语中如此明白,这就是留给各大宗门,各个氏族作为免罪的东西,这是完全没将魔族放在眼里啊。 这份轻视,所有宗门都收到了。 天下大势,真的变了吗? 真到了我们该作出选择的时候了吗? 几大宗主面面相觑,眼角的余光扫向几个魔军首领…… 两千里外,第二个源天死于林苏剑下,林苏天际飘下的斯文言语一字未改…… 三千里外,两个源天,林苏身在飞梭之上,脚未移舟,剑光起,两个源天齐灭…… 四千里外,五个源天正在议事! 林苏终于离舟了,大衍一步一出,到了房中,哧,一道华丽得无与伦比的剑光惊艳了七星城,他那句豪迈之言以七星城这座魔军重镇为中心,以光速传向四面八方! 五千里外,已是南方,炎城统帅逃了! 他以源天之尊,一逃转眼间就在千里之外,但是,身后一条飞梭比他的速度更快十倍,哧! 源天陨落,林苏手中长剑入鞘。 一杯茶递到了他的手上:“第一趟横穿至此已到终点,十一个源天伴着这趟行程永坠沉沦,但我看到的,不仅仅是一段辉煌的战绩,我还看到了一个计谋。” “什么计谋?”林苏接过茶,轻轻品了一口。 “你明明可以顺手清扫这些象天法地,但你偏偏就没有杀,只有一个理由:你拿这些魔族高手当磨刀石,重新激活这些宗门的血性。” “正是如此!”林苏一声叹息:“此番大劫,让我们真正看到了大苍的懦弱,看到了大苍的软肋,魔军总量不过四千余,哪怕再强横它也只有四千人!区区四千人,踏入大苍四十州,面对大苍五十亿人,不过池塘中的一滴小小水滴,如何能让他们顺风顺水走到了一统天下之境?根本原因还在于人之风骨!四千魔军转眼间吸纳了超过四千万的大苍软骨虫!我们的军队浴血奋战,损伤的竟然全是大苍子民!何其可悲?这种汉奸风气若不能从根本上改变,纵然此番浩劫得以解除,以后依然后患无穷,所以,我不打算包打包唱,我要留下这些魔军作为磨刀石,来激发大苍真正的血性!” 周魅缓缓道:“留下这么一批魔军作为磨刀石,同时还给这些宗门留下一条刀头夺命的机会,的确可以磨练出亿万子民的血性,但是,这样一来,损伤就会很大。” 林苏道:“大苍五十亿人,哪怕一场浩劫将一半的渣滓吞噬,最终留下的血性之光,依然可以照亮大苍亿万里山河,直到千秋万载之后!这就叫:千锤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周魅目光抬起:“也许直到这一刻,我才真的信你的路,不在圣殿。” “为何?” “因为你这番话并不吻合圣道之仁。” “我之言不合仁道,但满嘴仁道之高贤,其行为却不合仁道,知道言行不一的仁叫什么吗?伪仁!知道言行不一的圣又叫什么吗……” 周魅猛然站起:“闭嘴!” 林苏淡淡一笑:“知道你会跳起来,但我并不在乎,你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吗?” 周魅目光四下打量,天空的浮云依旧是浮云…… 四下的秋光依旧是宁静的秋光…… 林苏手中茶杯轻轻托起:“因为两件事情,其一,我现在已能屏蔽任何人之探测,我再怎么放肆也根本无人知晓。其二,刚刚过去的这场浩劫,还让我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离入圣只差一线的准圣,也是可以杀的!” 周魅心头怦怦乱跳…… 离入圣只差一线的高阶准圣,可以杀! 那么,圣人呢? 潜台词有点太可怕,她不敢多想,更不敢就这话题展开。 她的思绪百转千回,出口却是另一个话题:“李泽西出手了吗?” 这个话题出口,林苏轻松的表情突然变得不轻松,至少,他手上的茶杯停在空中没有动。 周魅心头微微一跳:“他是一个禁忌?他的出手,不宜提及?” 事实上,她内心有一个认定,剑门亡灵出关,她没有亲眼见,只觉得甚是玄幻,也许真正出手的人并不是剑门亡灵,而是剑门一个禁忌人物李泽西。 黑幽皇破封,全天下人都在分析终结这场浩劫的办法。 终极办法有两个,一是圣殿。二是李泽西。 圣殿没有出手,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李泽西,李泽西身上有剑门太深的烙印,说他是剑门亡灵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也说得通。 她想知道,跟林苏并肩战斗,真正除掉黑幽皇的人,是不是真的是这位千年剑神李泽西。 林苏长长吐出口气:“我很希望是他出手,但很悲哀的是,我很早就知道他不会出手,更悲哀的是,他真的没有出手!” “没有出手!”周魅眉头紧锁:“而且你很早就知道?” “是!” “有多早?” 林苏道:“上天道岛之前!” 周魅真正惊了:“我收到的情报是,你过雁荡山是他送你过去的,按道理讲,你们的交情已经非比寻常。” 林苏叹了口气:“是啊,当年在剑门关下,我第一次遇到他时,哪怕独孤行恨他恨到骨子里,我还是对他没有升起恨意;瑶池会前,他送我一套独孤中三剑,我就认定哪怕江湖茫茫,哪怕人心诡谲,但他,我依旧可以信任。但是,事情总是在不断变化的,大隅之行,我遇到了何素,她的独孤九剑给了我一层不太美妙的阴影;南阳古国之行,我遇到了一个魔族,她的经历让我阴影更深;雁荡山下,李泽西给了我一样东西,另外编了一个故事,我平生第一次发现,熟悉的人突然之间变得不熟悉,是一种伤感……”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陷入了一种迷茫…… 周魅轻声道:“他给了你什么?” 林苏道:“一套奇妙的剑心秘诀!里面有匪夷所思的剑心应用技能。” 周魅迷惘了:“这难道不该是基于对你的信任才给的吗?你不该从这套举世难寻的秘诀中解读出他的善意吗?” “是因为你不懂剑心!”林苏道:“剑心,用剑之态度,态度越是纯粹越是有效,纯粹,就是剑心最大的秘诀!剑心,根本不需要技巧,越是追求技巧,越是落入下乘!从他送我剑心秘诀这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他并非真心助我,他甚至有污我剑心之念,只不过,这一层,极少有人能解读得出。”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周魅完全懵了。 林苏的话,完全偏离了她的轨道。 作为他的御用情报人,周魅对他所有的一切都深度关注,其中也包括李泽西,但今日,李泽西跳出了她的预判,完全跳出。 林苏道:“一开始,我也跟你一样充满怀疑,甚至自我怀疑,而在天道岛上,我才真正明白这是为何!因为李泽西一开始对我的选择就不单纯,他一直都在利用我,利用我摘取悟道金令,利用我上天道岛为他寻来无字天碑,如果我能始终掌控在他手中,他也并不反对对我持续培养,但是,他后来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林苏根本不是他能掌控的类型,我已经隐约跳出了他的掌控。于是,他就转向了,以一部剑心秘诀毁我剑心,以一枚替代的棋子给我天道之行做一个双保险,归途之时,他搜索过我的全身,想找到他想找到的东西,可惜,我早已识破他的真面目,跟他玩了一曲无间道……” 周魅脸色苍白如纸:“剑门两位遗老,独孤行是真正的剑门意志,而他,竟然如此阴险可怕?所以,前掌教独孤世才要斩他剑指,将他逐出师门。” 林苏目光抬起,眼中颇有神秘:“独孤世斩他剑指,斩的恐怕还不是这根剑指。” “什么意思?” 林苏目视苍穹之外,轻轻吐口气:“斩的恐怕还是一个惊天大秘密!独孤世大概是希望弟子们看到,这根剑指之下,到底是白骨还是黑骨!” 周魅一弹而起,面前的茶几差点震飞…… 李泽西! 黑骨魔族? 可能吗? 剑门是因为黑骨魔族而满门尽灭的,剑门是黑骨魔族最大的敌人,剑门最出色的弟子,会是黑骨魔族? “千年之前,黑骨魔族破封,剑门出山,与其死战于沙场,李泽西拒上沙场,为何?李泽西给出了一个缥缈的答案:剑心蒙尘,浑浑噩噩,这个理由我当时信了,因为我当时根本不懂何为剑心,但现在我完全不信,因为我是拥有剑心的人,剑心在面临生死决择之际,只会越擦越亮,决无蒙尘之理,那么,他拒绝参战就只有一个理由!跟我在南阳古国遇到的一个魔族同样的理由!身为魔族之人,却在人族世界养大,两族相战,他唯有袖手旁观。” “身怀魔族血脉,却承受人族抚养之恩,所以,李泽西跟其他黑骨魔族其实也有本质的不同!”周魅轻轻吐了口气。 “我们这趟行程,除了灭杀源天、激发举国上下血性之外,其实也带有几许测试之功!”林苏道:“面对大苍国灭顶之灾,他没有站到人族的立场之上,那么,面对他本族的灭顶之灾,我想看看,他会不会出现在他本族的立场之上!” 周魅:“如果他出现会如何?” 林苏遥望苍穹:“这真是一个不敢假设的假设,但我还是愿意相信,我也真诚地希望,接下来的战局中,永远看不到他那条破烂的小舟……那条小舟,我宁愿永远在我记忆深处飘荡,哪怕有些许凄凉……” 哧! 林苏手中长剑一震,开启了从南境返程的首次杀戮…… 一连三天! 林苏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 飞梭穿行天际,速度快若闪电惊鸿,一遍一遍,整整十个来回! 这趟行程,理论上只要身在大苍境内的源天,都将暴露在他的感应之下,只要暴露,就了无生机。 他的剑下,四百七十名源天高手身死道消。 他也成功地将黑骨魔族所有的尊严全都撕得粉碎。 他还成功地激起了各大宗门,各大氏族对黑骨魔族的杀戮。 一具具黑骨魔尸代表着成千上万人族的死,也代表着久违的大苍血性回归,其实也代表着五大军团的顺利推进。 开始推进得颇为艰难,但后来越来越顺,再到后来,如同狂风扫落叶,魔军意气尽消,只知逃亡,而且在大苍亿万人的围追堵截之中,逃跑也极其艰难。 最终,上千具黑骨魔尸永远倒在了大苍。 剩下的一千多黑骨魔族越过血雨关,狼狈逃回了魔国。 林铮率领的南阳古国三十万大军也到了血雨关,绝世杀阵一启,最后一批魔军灰飞烟灭,林铮重新踏上血雨关最高处,仰天长啸。 他妻子鸿影,陪在他的身边。 林铮泪流满面,鸿影也是泪流满面。 泽州,飞舟之上,浮云飘荡,周魅衣袂飘飞,短短三天时间,她似乎走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岁月,此刻浮云散去,大苍再度呈现它美妙的夕阳。 “结束了!他没有出现!”周魅的声音轻如叹息,似乎卸下了厚重的冬装。 林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受他的感染,周魅的声音也轻快了许多:“接下来,你会不会重新调整跟他的关系?” “人世间有三种关系,有的人,初为仇,次为友,有的人,初为友,次为仇,但更多的人,却是如流星相撞,碰后各入其道,从此互为路人!我与他,但愿是第三种!” 周魅目光轻轻转动:“你定位人际关系,自有道理,但是,你有没有定位另一种关系?” “哪种?” “情侣!” 林苏目光投向她,眼神之中带着明显的热度,你小妞儿是不是本性萌发?过往的紧张战局中,你压下了,如今战局结束,我觉得你又又又在勾我…… 周魅一个大白眼甩给他:“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少勾我,我说的根本不是我,是陆幼薇!” 林苏微微一愣…… 陆幼薇…… 周魅道:“陆幼薇的出家,是有原因的!佛门实有神通,提前预测到苍生浩劫,提前布局至善大师金身唤醒之策,他们用的是佛门‘九环扣’,其中有一环,必须是灵性超凡的无瑕、无为之女方可激活,此环节为‘无为’,所以,她的出家,完全颠覆了所有人的想象,不是因为世俗界的压力,当然,说完全不是也是假话,至少陆幼薇踏出这一步,以无可替代的作用,促成至善金身回归,她之功绩足以永留史册,她陆家先前所犯的重罪,对陆家后代形成的污点,随着她这一盖世奇功,化为无形!” 林苏心头大浪翻。 陆幼薇的出家,他不是没有看出问题。 因为陆幼薇当时的眼神,根本不是一个即将踏出红尘、万念俱灰的眼神。 因为陆母天瑶夫人也根本不是一个在压力之下屈服的类型。 还因为天瑶夫人当时说了一句话:老身未伤,你也莫要伤…… 但是,他还是没想到,会是因为这场浩劫! 陆幼薇只是在这场浩劫中有她自己的位置! 她的出家,根本不是出家,她的出家,是一次最重要的行动! 周魅一双眼眸似乎看穿他的心情激荡:“我得表扬你,你将她的清白留到了如今,这番克制之功也可以载入史册,如果你当时一时兴起,让她不再无瑕,那这个奇阵‘无为’之位,还真的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 无为之位,需要灵性过人,一下子就将九成九的女子排除掉了。 它还需要无为之人,也就是不能有修为,这将毕玄机也排掉了。 它还需要无瑕之人,这得感谢林某人了(私下说一句,可能也得感谢读者朋友们,如果不是你们一路追着我骂,说我乱搞,林某人可能也不会那么克制)…… 林苏一幅牙酸的表情看着她…… 周魅道:“好了,现在她已经出了灵隐寺,在你往日勾引毕玄机的半山居住着呢,你可以去会会她了,有迹象显示,‘无为’之位大概不需要她第二次上位,所以,你今夜的政策可以很宽松……” 林苏一步跨出飞梭…… 周魅在后面大叫:“靠!你有没有点底线?我陪你三天三夜了,你不该给我唱首曲儿再跑吗?” (本章完) 第944章 陆幼薇,花开于暗夜 今夜,无月有星。 西山半山居,很安静。 一点孤灯如豆,陆幼薇静静地坐在灯下。 三分星光斜照,她宛若如丝春雨刚刚润过的山谷幽兰。 双十华年定格的岁月芳华融入她的眉间。 半年禅门清雅停留在她的双眸深处。 今夜无风,却似有风。 窗外秋蝉未鸣,窗外竹影未摇,但她的心尖,分明如风中之影,摇曳、飘渺、未知风之来,不知心之去…… 院门轻轻敲响,很轻。 陆幼薇轻轻起身,来到院中,轻轻捏住门栓,轻轻拉开。 淡淡的星光下,林苏站在她的面前。 一双宛若星辰般的眼眸落在她的脸上。 陆幼薇身子轻轻一晃:“我没想这时候见你。” “为什么?” “因为我想等到长发及腰,再为你盘起。”陆幼薇轻轻仰起脸蛋。 林苏的手落在她的肩头,贴到她的耳边:“娇容如花,青丝如叶,叶为苍生落,花儿为我开!” 捧起她的脸蛋,嘴唇慢慢落下,陆幼薇脚尖踮起,脚尖已经支撑不起全身的重量,战栗微微。 她内心的纠结这一刹那间击得稀碎。 两条人影在这院中紧紧地拥抱。 叶为苍生落,花儿为我开! 两句不是诗更比诗多三分韵味的话,让陆幼薇心花怒放。 她的青丝落过,不是她的心路偏离,而是为了天下苍生,他懂了,今夜,他来了…… 灵隐寺最高的山峰,天瑶夫人慢慢回头了:“咳……六儿,咱们去京城逛逛街吧,劫后余生的京城街市,想必异常热闹……” 京城街道热闹不热闹林苏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的内心一片火热。 因为他清楚地探测到了天瑶夫人的离去。 她家闺女跟男人亲着嘴儿,她却溜了,而且是远远地溜…… 我的天啊,这是天笼放雀啊…… 林苏抱起了陆幼薇,陆幼薇眼前一黑,莫名其妙地进了房间,而且她敏感地感觉到,亲着她的唇变得火热…… “啊,不……这是寺庙。” “这不是寺庙,这是半山居。” “半山居也带有一半的佛门神圣,不能乱来……” “我乱一半,剩下的一半你来乱……” 林苏做着他红尘中该干的事,佛门清规这一块交给了陆幼薇,陆幼薇坚持了一小会,不管了,凭什么非得我坚持啊?我也入红尘…… 孤灯熄灭了,陆幼薇这朵花儿,在这个秋夜,悄然开放…… 有过矜持,但不多。 有过反思,也不多。 唯有春潮涌动,很多很多…… 次日清晨,林苏醒得很迟。 一醒来,他感觉到一种通透入骨的舒畅感。 从上元节入大隅,到其后的赤国、南阳古国之行,接下来就是无比刺激的天道行,然后就是令人窒息的大苍浩劫,整整八个月,他活得都不象个嫖客了,如今,天下大定,他搂着陆幼薇在这西山半山居玩了一个痛快淋漓,睡到自然醒,才惊讶地发现,曾经熟悉的那个自己,又回来了。 他伸个懒腰,坐了起来,外面的桌上,摆着香甜的小菜。 吃过小菜,他就看到了她。 陆幼薇身着彩衣,头扎一条淡蓝色的头巾,坐在偏房窗外写字呢。 她的嘴角,满满的都是甜蜜。 林苏走了过来,陆幼薇手儿抬起:“相公,给我续首诗!” 林苏接过她的诗稿:“半山居前半死生,半入江风半入尘!” 林苏手钻进了她的衣服里面,在她耳边吟:“半首诗词半壶酒,半解罗裳半掩门!” 陆幼薇一弹而起,折腾,凭什么半解罗裳嘛,全是你解的,我绝对没有半推半就…… 西山别院,面对幽影带回来的消息,玉凤公主和谢小嫣面面相觑…… 良久,谢小嫣手儿轻轻一摊:“好了,不用我们伤脑筋了,他简单粗暴,直接登门熄烛,该办不该办的事儿,反正一下子彻底办个痛快。” 玉凤公主脸红红地横她,作为正宗皇家公主,不太好接话啊。 谢小嫣感慨道:“可惜这位陆大才女了,方丈大师都说她甚有慧根,这下好,慧根直接没了,剩下的到底是啥根那就不太好说了……” 玉凤公主再横她,还是无话。 谢小嫣道:“不过这也有好处,公主姐姐意识到了吗?” “什么?”玉凤公主终于开口了。 谢小嫣道:“他一路走来,登文坛之极,登修行道之极,我一度以为他离我们渐行渐远,都快不沾人间烟火了,昨夜这一手一弄,嗨,熟悉的风流才子又回来了,公主姐姐,我觉得你的春天快到了!” 玉凤公主彻底无语,一巴掌按在自己额头:“小嫣,我怎么觉得你比幼薇还兴奋,不了解内情的人,还以为他昨夜钻的是你的……” 巴掌下移,握住了自己的嘴巴,将完全不适合公主说的话儿尽数压住。 半山居里,林苏跟陆幼薇玩得有点不象话了。 大白天的都有玩嗨的趋势……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咳嗽…… 是六儿的声音…… 无声无息中,陆幼薇房间里空了,林苏原地消失…… 陆幼薇脸红心跳地出门,看到了六儿,六儿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的是水果,红红绿绿的一大篮。 六儿说了:“小姐,我跟夫人昨夜逛街市,街市上好热闹啊,有好多水果卖呢,这颗果子别看青青的,但听店家说特别甜,特别可口,小姐,你吃了吧。” 陆幼薇看着这水果,差点一头钻进地底下去了。 这什么水果啊? 屏息果! 妖族圣地所产,吃下一颗,可保三个月不孕! 六儿绝对不提这果子的功能,她好像根本不知道这果子的功能一样,她只是到街市上去了一趟,给小姐带回来点果子。 但带回来的果子中,偏偏有一颗是这东西。 我的天啊,她知道她干了那事,娘知不知道啊…… 这坏蛋,说了不让他弄的,他非要弄…… 林苏踏空而起,落在楚江之上。 没有金字为舟,他踏在浪尖之上,依然如同闲亭信步。 两岸的兵事已然平息,但依然满目苍凉。 家破了,屋残了,人死了,人也伤了,路断了,山毁了…… 但是,断了的路,终会重新修通,断了的桥,终会再度接上,伤势会慢慢痊愈,破碎的家,也会慢慢拥有新的家…… 世间人,世间事,都在这无常中变化。 再痛的阵痛,最终也会化为千年历史、万古山河中一段记忆,随着年轮的流转,而渐消。 林苏体内的真元流动,脚踏碧波越走越快。 一场浩劫,带给他人的是什么,他知道。 带给他自己的是什么,他也知道。 带给他自己的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机遇,机遇来源于独孤世。 独孤世是离入圣半步之遥的人物。 林苏以自己的元神进入这样人物的体内,熟悉着不属于他境界的修为路线,意味着圣级以下的修行,对于他没有秘密。 只要他真元到位,只要他磨练到位,他可以很轻松地到达独孤世到达的高度。 这于修行人,是何等的机缘? 还有一重机缘,他自从出了天道岛后就暂时搁置,这机缘就是无字天碑! 无字天碑破了天道岛的先例,从天道岛带回来大量的规则种子,甚至有规则之花,各种类别的都有,这些东西,全是修行道上最最珍贵的奇珍,甚至可以说,每一颗规则种子的分量,等同于一枚悟道金令的分量。 一枚悟道金令,会掀起修行道上的惊涛骇浪,一枚悟道金令,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修行天骄的人生路。 而这种奇珍,林苏拥有无数。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修行道上的朋友们,没有悟道金令,同样可以参悟规则,想要什么规则你只管点菜! 暗夜不是为了突破剑世界苦悟规则种子吗?给她! 章亦雨、彩珠莲不是为未能取得天道资格而懊恼吗?给她们一人一颗种子!别想歪了,是正经的种子……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还是无字天碑本身。 这玩意儿可以让林苏随时入顿悟。 林苏也的确在时空长河边顿悟上了,这一悟,时间跨度整整过去了一个多月,他悟出来的东西,足以让全天下修行人一头撞死。 天道之下,七法三百规。 七法就不谈了,那玩意儿天道岛上根本就没有,所以,除了时空法则之外,林苏一片空白。 但三百规,所有种子林苏都拥有,经过一个多月的顿悟,他悟出了一百多种! 一百多! 什么概念? 如果说一个源天分配一种规则的话,他足足占了一百多个源天的指标! 而且还在进行中! 他的内空间早已完全改变,有风有火有雷有电有光明有黑暗,宛若一个真实的世界。 这让林苏内心一片狂乱…… 他觉得他真正找到了他便宜师傅黎云鹤肉身化宙失败的原因,那是因为黎云鹤不能悟透七法三百规! 七法三百规不成,体内宇宙即便强行构建,也缺乏运行规则,根本是个空架子。 而要将七法三百规全都悟透,何其艰难? 谁有能耐将这么多规则种子全都聚齐? 谁又能时时进入顿悟境界,将悟规则的速度千倍万倍提升? 谁又有他林苏这样的超级悟性? 种种机缘汇合,林苏突然觉得肉身化宙从根本不可能,到隐约窥见了一种可能性。 他也想到了李泽西。 李泽西别的什么都不要,就要这块无字天碑,应该是冲着无字天碑“破纱”功能而来,李泽西显然也是悟性超人的,他只要接触到《忘情天功》,就会跟自己一模一样,会因“道障天纱”的阻隔而入不得顿悟。 但只要他能拿到无字天碑,他就能随时入顿悟。 以李泽西如此修为底蕴,几个顿悟下来,兴许就直接入圣了。 所以,他才如此在意这块天碑。 问题来了,这块天碑在自己这里,他林苏显然是不会将天碑交给李泽西的,那么,后面的剧情会如此演绎? 目前李泽西不知道天碑在自己手中,所以,他没理由对他出手。 但是,不管多深的秘密,也总会有泄露的一天。 打个比方说,某一天,林苏掌握数以百计规则的事实一暴露,李泽西一定能够透过现象捕捉到本质——一个人上天道岛,有限的时间里不可能参悟出几百种规则种子,他参悟出来了,就一定取得了石碑。 再打个比方说,他送给暗夜一颗剑道规则种子,也能让人产生联想,天道岛的规则是:规则种子不能带出来,除非天碑携带,那么…… 秘密不可能永远是秘密。 要保持主动权,还得依靠一个很笨但也很有效的方式,那就是不断地刷新自己,让自己的力量形成威慑力! 下一步,该是入圣殿了! 此番入圣殿,目标明确,入准圣! 林苏脚下一动,大衍一步陡然提速,千里路途转眼即过,会昌到了,一派百废待兴的模样,药神谷过了,药神谷已是沧海桑田之变化,海宁到了,高高耸立的望江楼,那是海宁很长久的坐标。 家到了,林苏一眼看到的就是两岸江堤,依旧洁白如雪。 唯一超出他预判的只有一点:海宁也好,江滩也罢,没有了遮天蔽日的巨大桃树,林家西院的花妖,在浩劫之中伸展了身躯,化为海宁全城头顶的保护罩,劫难已过,花妖收了法身,依然是林家西院一株小小的桃树。 林母不出意外地站在中院台阶之上,用一双泪眼看着她的三郎。 她不想哭的,她想用最好的笑容来迎接这位一手逆转大苍死局的绝代英雄,她想用最欢畅的笑容来迎接她最骄傲的儿子,但是,她没忍住。 旁边的曲秀、玉楼也都泪花盈盈。 也许唯有耀先、林蓁这两个小家伙,看着他们的叔叔归来,才真正笑得欢畅,耀先还迈开胖胖的小腿跑到了林苏面前,而林蓁,笑脸不见了,挣扎着下地,抢着要林苏抱。 林苏在还没跟母亲拥抱之前,就被这两个小家伙阻了道,只能一手一个,抱了起来。 两个小家伙小腿儿乱蹬,开心地咯咯笑。 笑声还感染到了另一个小家伙,大哥林铮的儿子耀宗,小家伙小了点,目前也还没满周岁,没办法跟哥哥姐姐争抢,急得都哭了,在奶娘的怀里拼命蹬。 林苏将脑袋伸过去,让耀宗揪住他的耳朵,耀宗开心了。 场中所有人全都笑了。 几个丫头也都笑了。 林母终于也笑了,笑过,手轻轻一招:“三郎,来娘这里吃饭!” 吃过晚饭之后,是很熟悉的流程…… 回西院的路上,遇到了小夭和小桃,小桃的桃花眼越发的迷人了,而且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找到了什么好办法,她的胸竟然有了几分惊心动魄,让林苏都有点不敢多看。 小夭呢,还好,以肉眼来看,她的体重貌似得到了些许控制,至少没有在“吃货之路”上一路狂奔,但她撞进林苏怀里,开口第一句话还是让林某人怀疑人生,小夭最关心的是:天道岛上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林苏抓住她的肩头,告诉她,天道岛上还真的有好吃的,是无数的道龟!这道龟味道如何且不谈,关键是个儿着实大啊,比房子都大,你哪天到了天道岛,捉住一只可以吃三年! 小夭嘴角有点小晶莹,小桃额头都握上了,笑得胸口都浪了,拉着小夭跑得飞,丢不起这人…… 回到西院之后,三个媳妇都在,陈姐、绿衣、崔莺一人抱住啃一口,阁楼里的秋水画屏好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我幸亏矜持啊,我要是也在这群体之中,他照样啃!接了那是暴露,不接呢,好象还有点舍不得…… 行了,风过了,云过了,阴霾散云了,我去画我的春夜洞庭。 秋水画屏进了文界,开始画她的春夜洞庭图,但是,画着画着就跑偏,轻眉笔下流出来的不是墨啊,那是春啊,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条人影出现在她的画界之中,一双手从后面而来,准确地抱住了她的要害位置。 秋水画屏妙目轻回:“你的媳妇们都轮过一回了?” “就差你了!” 秋水画屏一声呻吟:“我现在才真的相信,你的确得修武道,如果你只是个文人,这么多媳妇一弄上来,你直接得玩崩……” 这一玩,她自己先崩了…… 次日,林苏醒来的时候,媳妇们全都不见了…… 陈姐、绿衣、崔莺、秋水画屏,齐刷刷地去了义水北川和海宁江滩。 为啥呢? 劫后余生,百废待兴啊。 黑骨魔族破封,颠覆了很多,哪怕受冲击最小的海宁江滩和义水北川,其实受到的冲击也并不小。 厂子全都停工了,天下大乱,林家高端商品朝哪里卖? 只能成为魔族的战利品,给魔族做工?美得你,直接停了也不做! 于是,就停了! 此外,海宁江滩义水北川聚集了几百万人,往日宁静安然的人间富贵地,人满为患,吃穿都成问题,已经发生了很多起抢劫的事件,社会治安一天天恶化。 现在魔族已经败了! 大苍秩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步入正轨,江滩流民每一天都在返乡或者在返乡的谋划之中,人数慢慢减少,江滩的富足安宁逐渐重归。 百姓脸上的笑容又再度露出。 看着几条大船离开江滩而去,陈姐轻轻吐了口气:“以前我们觉得江滩的富足,是可以天长地久的,经过此番劫难我们也该当明白,我们以前的富足,是建立在一个稳定的秩序之上,世间秩序一崩,最好的人间仙境,也会变成地狱。” 绿衣轻轻点头:“正是如此,没有经过离乱,识不得和平,没有经过劫难,有时候会将和平安定视为理所当然。其实,没有什么东西是理所当然的,江滩百姓脸上露出笑容,是因为有人为他们负重而行。” 是的,一场劫难,会让人成熟。 也会让人看清。 一方水土,在时代大势面前,脆弱如纸。 国家不得安宁,所有的东西,都会撕得稀碎。 这世道,没有绝对的安全,外界风云,没有卷到你身上,是因为有一个坚强的屏障,挡住了。 有迹象显示,这场劫难带给大苍的是深远的影响,让民众相信,不管多么强横的入侵,只要有血性存在,终会击退。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默中灭亡! 林苏进了自己的房间,坐在窗台之前。 他伸手握住了一根桃花枝,心神进入了桃妖的内空间…… 这内空间里,已经跟西院一模一样,有亭台楼阁,有一棵大树,有一亭,亭上居然还题着词,是他的两首蝶恋花。 蝶恋花下,是一女,唇红齿白的人间妙人。 林苏笑了:“你在模仿之路上越走越远了!” 桃妖轻轻一笑:“你指的是……院子还是我这幅形象?” “形象?”林苏有点吃惊,我指的当然是院子,跟形象有什么关系? 桃妖笑道:“你必须得承认我是很敏感的,我注意观察了,你对西院的女子们喜爱点各不相同,你比较喜欢绿衣的小嘴儿,抱着就啃,啃着就不肯放,比较喜欢陈姐的眉毛,动不动伸出舌头舔,比较喜欢柳杏儿的胸,偷瞄的时候眼中有绿光,比较喜欢秋水画屏的书卷气,你大概比较需要她从云淡风轻转向春水荡漾,所以呢,我就取了这几个点,组成我自己的一个形象……” 林苏目瞪口呆,到现在他才真正注意到,桃花干了个啥…… 她本没有肉身,她自己塑造了一个肉身形象,这肉身形象真的很亲切啊,因为她真如自己所说的,小嘴儿看着小实际丰满,跟绿衣差不多;眉毛淡若远山却也自带英气,跟陈姐八分似;气质淡雅中带着书卷气,是秋水画屏月楼之上的形象,当然,也仅限于月楼,不包括洞庭春夜;胸大而坚挺,跟柳杏儿……不啊,跟小桃差不多。 你这是敏感吗? 你这是变t! 我喜欢她们是事实,但我喜欢的只是其中一个点吗?你将所有人的特色都融为一体,在我面前显摆,我还怎么在你面前一本正经? 林苏轻咳:“这场劫难,我得谢你!” 这是真话,如果说这场劫难他得谢人的话,首先就是她! 花妖! 如果没有她庇护海宁,哪怕他有通天的本事铲除黑幽皇,逆转战局,又何来林家的和平安宁? 如果亲人尽失,胜利又有什么价值? “谢我?想怎么谢?”花妖目光抬起,眼中有了几许风情。(本章完) 第945章 花妖西行路 “你想要什么谢?” 花妖道:“一真一假,先听哪个?” 我c! 你摹仿了我的院子,你还模仿我的说话方式?林苏道:“假的!” 花妖道:“假的就是……你想谢我,就让我快乐起来,来吧,将你在女人身上所有的手段都拿出来,让我从头爽到脚……” 林苏直接握住了额头:“你的假话太狂野了,你连肉身都没有爽个蛋啊……说真话吧!” “真话就是……我要走了!”花妖道。 林苏心头猛地一跳:“这是真话?” “是真话!” 林苏久久地看着她。 此刻的花妖也久久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古灵精怪,却似乎有了一种别样滋味,什么滋味呢?世俗间的别离。 花妖轻轻吐口气:“离开西山,三年半了,不知不觉间,我跟你已经认识了三年多,三年多的时间,我知道了人世间很多事情,我也慢慢结成了妖心,恢复了记忆,喝了你的白云边,看过小周的跳脚骂,欣赏了你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听了你的《何必西天万里遥》,我也曾告诉过自己,身为妖物,不在红尘,区区三年时间,不该有如此多的烙印,但我还是觉得这三年时间,比我以前三千年修行更加难忘。我也曾问过自己,能不能真的《何必西天万里遥》?但也不行,我的道,终是回归圣道之林,这方天地,我无法入圣,唯有无心海上,才有那么一丝契机,可重归圣道之林。” “所以,你要入无心海?” “是的!”花妖道:“但在入海之前,我还需要做一件事情!” “何事?” 花妖道:“重铸肉身!我需要大量的血气精元,海量!” 林苏眼睛突然大亮…… 花妖的眼睛也很亮…… 林苏缓缓道:“海量精元,海量血气,魔族是不是也可以?” “魔族以吞噬万物气机为修行根本,他们的血气,才是铸我妖躯最佳的选项,我已经有一个去处,但我拿不准一件事情,那就是,此举跟你的圣道,是否有些冲突。” “如果我是一个儒家信徒,当然不会赞同你行此逆天之事,但很遗憾,我不是儒家!我是兵家!”林苏道:“兵家法则之中只有一条:血雨关外,尽是敌!但凡有敌,杀无赦!你可以从血雨关而出,关外西南魔国,就是你重铸肉身最好的地方。” 花妖咯咯娇笑:“我也曾有姐妹委身于人道文人,她们言,文人精调会弄,能让她们花枝招展,最是喜人,但文人也有一个缺点,就是圣道桎梏太大,让她们缩手缩脚难得尽展胸中宏图,我必须得说,我很幸运,遇到了你这么个不一样的文人!” 林苏汗水滋滋的,我怎么觉得你的话题又转回来了? 花妖轻轻一笑:“我肉身尚未铸成,难以远离,你可折下桃花枝,送我入魔国!” “好!” 林苏神识一动,就要退出花妖内空间。 突然,花妖手轻轻一抬:“等下!” 林苏停下了…… 花妖道:“小夭,你有没有发现她身上的玄机?” 林苏心头猛地一跳…… 一步而回,回到了花妖的面前:“她……她有什么玄机?” 花妖道:“她其实一直都有玄机,只是先前我意识未清,未能真正看破,如今才真的确定,她不是人!” 林苏心头大浪翻滚:“她不是人……那她是什么?” “她是一种奇异功法之下的产物,这功法名《双飞燕》,你肯定没听过……” “不!我听过!”林苏道:“你的意思是……她是某个高人的飘零元神?” 《双飞燕》奇功,以前林苏的确不知道,但这次天道之行,他听瑶池圣女提起过,这功法是人族的修行功法,极其高端。 此功的关键之处,就在于她可以将元神一分为二,一具元神宿于本体,一具元神飘零尘世,飘零尘世之元神完全斩断与母体的关联,独立成长。这就是道家的理念,他们相信个体是自由的,纵然是人的元神,也不该是附属于本体的,而可以独立存在。 这样形成的结果,就是这具元神会以为自己是人! 她会在茫茫人世间成长,拥有自己的思维! 好处是什么? 那就是“天道补缺”,这具元神与母体相融后,补齐母体的缺憾,让母体更进一大步。 不管这功法有多么扯淡,有些修行高人还是认真地扯了这个淡。而且这个淡理由也是有的,作为修行天骄,很少有历尽红尘之苦的,这段历程的缺失,会让他们道境不圆满,而飘零元神丢在红尘之中,受苦受难,恰好可以补齐这个短板。 滴水观曾经的一位天骄滴水观音,她跟燕南天是同一时代的人,也曾并肩战斗于天道岛,她就有一具飘零元神,是丁心! 丁心也踏上了天道岛,根本目的就是与母体融合! 林苏天道行程之中,完全没有她跟李刚的信息,也间接说明这二位的目的,跟其他天骄完全不同。 也间接印证了瑶池圣女关于丁心的论断。 小夭呢? 她是林苏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接触的人! 她的父母亲都已不在,她在宗门就是一个弃婴,她习惯于弟子们的打骂,她也习惯跟野狗抢食,她品尽世态炎凉,唯有林苏才是护她、疼她的哥哥…… 她没有道根,不能修行,但是林苏仔细回想她这一路,却惊讶地发现,其实她身上真的是有特异的,她跟野狗抢食,她被野狗多次咬伤,但她的伤势很快就会好,没有任何伤痕,她不管在后面淋了多少雨,她其实都没病过一回…… 正常的人岂会如此? 但飘零元神恰好就是这样。 飘零元神飘零于浊世,却也不是浊世可以轻易毁掉的。 这算是一个优点。 但是,纵然所有的好处都让她占尽,有一个致命的祸端摆在那里,就足以将所有的东西一扫空。 这个祸端就是:飘零元神进化成人形,长大成人之后,下一阶段就是融合! 一旦融合,小夭就不再是小夭! 小夭就会人间蒸发! 林苏心头缩成一团:“你有没有看出来,她的母体是什么人?” “托这次浩劫的福,我还真看出来了!当日魔军入侵之时,小夭刚好在江滩那边,面对铺天盖地的魔军气机,她身上绽放了一种异像,以我的法眼观之,是这么一幅形象。” 桃妖手轻轻一动,一朵花开。 花朵之中是一个女人形象。 性感绝伦,却也透着一股子邪恶至极的气息。 林苏失声道:“竟然是她!” 桃妖也惊了:“你认识此女?” 林苏缓缓道:“东海海眼之中,曾经留下了一滴血!这滴血与兵圣留下的一滴夜墨争斗千年,这滴血是我亲手击碎的,她还留下了一句话,别让我在无心海看到你!” 桃妖也是目瞪口呆:“天道昭昭,还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数,你竟然还跟她有过一面之缘。” “此女极其邪恶,小夭断然不能成为她的牺牲品,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 桃妖道:“唯有一法,斩其母体!” 林苏心头大跳,这么容易?将母体给斩了,小夭就是小夭,她就真正是一个独立的人! 桃妖看出了他的冲动,仅仅一句话就掐灭了这份冲动…… 此女的修为早已入圣,而且不是一般的圣人,即便桃妖重归圣人之林,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休说是她,即便是兵圣重回巅峰,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因为此女千年前与圣殿第一战力兵圣旗鼓相当,而这千年来,兵圣陷入死局,即便不死,断然也回不到千年前的巅峰,而她,在千年之前的基础上,绝对又前行了一步。 一起一伏,兵圣大概率敌不过她。 这一整片世界,何人可敌? 斩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唯有一种办法还有一线希望,那就是寻找某种与此女体质相生相克的东西,改变小夭的体质,她的体质一变,或许就会消融掉母体留在她身上的神秘印记,让母体找不到她。 但是,此举也现实性的不可行。 谁能知晓那个神秘的女圣,是何种体质?修的是何种功法?她留下的印记又有哪些特性? 林苏退出了桃妖的内空间。 出了西院,就看到了小夭,小夭跑了过来:“公子,你昨天说的道龟,小桃都笑了我一夜,说道龟都几千岁了,肉都啃不动……” 林苏双手按在她的肩头:“小夭,你自从下山之后,为什么不叫我哥了?” “小桃说的,她说不能轻易叫哥……” “你听她的!她的小脑袋瓜子从来都没有真的开窍,你叫我哥!” 小夭好开心,一弹而起,抱住了林苏的颈:“哥,火锅能做不?” 火锅? 这都快成她的执念了,自从林苏绘声绘色描绘火锅之后,这丫头每年都会来上几回:火锅能做不? 没有辣椒的火锅是没有灵魂的。 这世上是没有辣椒的,但是,这世界上各种奇物都有,有很多东西味道是辣的,或者叫类似于辣椒。 林苏大脑里面的叶片哗哗动,搜寻了一大堆的资料…… 林苏抬手抱起了小夭:“走,我们去找辣椒!” 中院之中,林母霍然抬头:“三郎又去哪里了?还将小夭给抱走了。” 小桃跑了进来:“公子说小夭想吃火锅,他带小夭去找辣椒。” “找辣椒,天啊,他已经在三千里之外了!就因为小丫头想吃辣椒,他居然跑了几千里?这宠丫头有个谱吗?”老太太目瞪口呆。 小桃一颗心也怦怦乱跳…… 宠丫头? 这宠的是丫头还是小情人啊? 小夭在他心里,位置一直都不一样。 别的女人靠“书房送茶”、进他房间请他“品鉴香水”让他宠,而小夭真没有!但小夭偏偏让他如此宠,是因为他们同在云溪宗的那段岁月。 如今,小夭长大了,出落得一天比一天好看,虽然胖了一点,但……微胖手感好啊——老太太说的。 今天他抱着小夭宠上了天,是不是意味着那一步要到了? 自己呢? 我为了上你的床拼了好几年了,你为什么就看不见啊?我身上也有肉了,我的胸天天揉着也慢慢长大了很多,我真的很努力…… 没有人想到,林苏对小夭的宠,跟众人眼中的花边完全不搭界。 他只是内心有了一点伤感。 小夭,有一个最大的危机。 这危机,圣人都未必挡得住。 她有可能随时会消失。 人啊,往往是这样,在一起的时候,视为理所当然,一旦某一天突然就不在了,茫茫人世间再也找不到这条熟悉的影子,会有一种骨子里的痛悔。 林苏不是圣人,做不到掌控一切。 他这一刻,只是一个兄长,抱着他从云溪宗带下来的妹子,完成妹子的心愿。 小夭,重新叫他哥。 小夭,在各地美食面前流连。 小夭,啃得满嘴油的还向他作保证,哥,我保证不超过一百斤。 十万大山之中,林苏终于做出了平生第一顿火锅,两人涮着火锅,小夭开心得飞起…… 他们将能找到的辣椒(有可能根本不是辣椒,反正长得象辣椒,品起来是辣椒)全摘了,将幼苗也弄了一大堆,然后飞回了海宁,小夭亲自拿锄头,将辣椒一棵棵种在西院,然后,小夭抱起一大堆的辣椒,出了西院,要跟小桃分享这最好的美食,顺便用那早已坏了的称,称她永远都超不过百斤的体重…… 林苏在后面充满怜爱地看着她飞奔而出。 众女在他身边用充满异样的眼神看他。 月楼上的秋水画屏小嘴儿撇一撇,给了他一句传音:“好长时间没有新姐妹入列了,终于迎来了一个小阿妹,今夜庆祝庆祝?” “好啊!今夜让你的洞庭湖春波漫过堤岸!”林苏回复。 “行啊,赶紧来!我要看夕阳下的洞庭春波……” 就在此时,天边一条人影滑过…… 林苏眼睛亮了…… 秋水画屏夸张地叹了口气:“没戏了!你家大老婆回来了,今夜让她的边疆泉水清又纯吧!” 话音刚落,暗夜归来! “相公!”暗夜高空直接扎进林苏的怀抱。 “宝贝儿,辛苦了!” 林苏紧紧抱住。 暗夜噗哧一笑:“我有什么辛苦的?我的寂灭剑道都没出几回,那些剩下的黑骨魔族都被那些背叛宗门抢光了,相公你太坏了,给他们一条生路,这条生路啊,直接就是魔族的末路,谁能想到,昔日人人争着依附的黑骨主子,如今混成了整个大苍人人争抢的免罪牌。” 话题这么一展开,整个西院全活了。 入夜,暗夜跟众姐妹见了,热络了,然后将身体放平,来了个边疆的泉水清又纯…… 一切痛快了,她抱着林苏还有点激动,打算将过去的战局再小小复个盘…… 但是,林苏眼中闪过的光芒还是让她有了几分不懂…… “宝贝儿,剑世界还差一线是吧?” “嗯!真让章小娘皮说中了,窥见这一线,跟直接撕裂这根线,真心不是一回事。” “剑世界的破入,有个前提,必须拥有规则种子,你不能直接破入,乃是天理!但是,谁让你有个不同寻常的老公呢?我可以助你!” 暗夜猛地弹起,前面的两个尖尖差点挂不住被单了。 林苏帮她挂上,按紧:“穿好衣服吧,你要练功了!” “现在?” “现在!” 唰地一声,暗夜衣服穿好了。 林苏手一起,拿出了只传讯符,暗夜眼睛一下子睁大,这又要干嘛? 林苏嘴唇贴在她的耳边:“我让你穿衣服,是因为有客要来,你们两个,可以同时参悟!” 无声无息中,一条人影出现在林苏的房间,正是周魅,周魅看着暗夜,暗夜也看着她,暗夜想得甚是狂野,没关系,周魅想得更加狂野,我的天啊,这是要双开啊,你修为大进,暗夜一个人挡不住,你把我召唤过来? 这事儿我是满怀期待不假,可是我还是第一回呢,第一回要不要这么狂野? 林苏在二女的目光下笑得有点神秘:“有一个大机缘放在你们面前,这份机缘,当世无二!” 他的手轻轻一抬,一个神秘的空间壁覆盖了房间四面,他的房间突然完全改变,一条大河奔流去,河边一块石碑。 林苏的声音传来:“规则种子分为两种,一种是人种,一种是天种,天种不能携带,所以,我不能直接给你们规则种子,但你们可以在这里参悟,暗夜宝贝,这是你的规则种子,剑道规则种子!” 声音一落,一枚剑形规则种子从石碑上升起。 暗夜后背瞬间全是冷汗,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刚才一番交流遗留的…… 林苏转向目瞪口呆的周魅:“周小魔女,我说过,跟着我是有收获的,收获的可不仅仅是歌儿、诗词,还有规则!最契合你的我觉得该是这个!” 一枚奇异的种子出现在天碑之上,似乎是个活物。 “暗道规则种子!”周魅喃喃道。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本功法《忘情天功》,此功法配合这面石碑,你们有机会进入顿悟,只要进入顿悟,你们就有可能凭这一个顿悟,而真正悟出自己的规则种子。” 暗夜心头大震,原本已经练过的《忘情天功》一运,奇迹发生! 她再度进入顿悟境界。 就此不动。 而周魅,《忘情天功》进入识海,一进入识海,来自石碑的特殊性就产生,她居然瞬间就练成了,一种极玄妙的感觉浮现心头,也进入了顿悟…… 三天时间! 暗夜终于醒来,她的眼中,飞卢剑宛若千千万,她一步踏入了剑世界。 周魅也终于醒来,她一醒来,全身气机完全改变,林苏若不开启空间法则,根本探不到她的存在。 她的声音传入林苏的耳中:“这份机缘,实在是太大,本姑娘虽然非常矜持,但出身摆在那里,世间礼法还是深入骨髓的,这份大恩该报也!想要什么?开口吧,本姑娘无有不从!” “呵呵,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林苏开心了。 周魅心跳也加速了,终于要来了…… 但林苏给她安排了一个任务…… 周魅恨不得跳起来,将这个不解风情的大木头直接劈成柴火,用她满腔的激情烧成灰…… 时光如梭,秋尽冬至。 林苏再次离开了家门,离家之时,折下一枝桃花枝。 绿衣瞅着相公甩着桃花枝悠悠然踏出家门,满心满眼的不懂:“暗夜,你说相公今天这么风骚地出门,到底是干啥?” “什么叫风骚?”暗夜白她一眼。 “甩着桃花枝耶!这桃花在相公的字典里可是有说道,代表着桃花运,他都将桃花运拿在手上玩,今年过年的时候,肯定又要增加新姐妹。”绿衣翘起了小嘴儿。 “这回你可是真的错怪他了!”暗夜轻轻一叹:“那不是桃花枝,那是花妖!她……终究还是要走了!相公也不是出去玩,而是送她一程。” 啊? 陈姐、绿衣、崔莺全都惊呆。 花妖,走了? 守护海宁的花圣走了! 她偷无声息地出现在林家,在最大劫难来临之时,她守护了海宁,劫难过去,她走了! 相公如此风骚地甩着花枝,迈着嫖客的步伐远去,竟然完全不是想象中的那种风雅,而是为海宁城最大的功臣送行! “别担心!她走了,还有我!我不走了!还有画屏!我们两人身在林家,依然不必担心林家安危。”暗夜如是说。 “我不是担心林家安危,我只是觉得有愧于她。虽然相伴也有三年多了,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真身,多次受她之惠,却未向她致谢,她要走了,可我们却连送都没送她一回……”绿衣有些黯然。 崔莺轻轻一笑:“绿衣姐姐可别伤感了,相公亲自为她送行,想必才是她喜欢的,没准这花妖,将来也是我们姐妹……” 暗夜摇头:“莺儿有些太狂野了哈,这可是圣人!” 啊…… 崔莺吓着了。 但绿衣却笑了:“圣人又怎样?相公将来兴许也是圣人!暗夜姐姐,将来说不定也是!” 暗夜甩甩脑袋:“好吧我必须承认,绿衣你比崔莺更加狂野!” 消失。(本章完) 第946章 血雨关外屠圣 血雨关,林铮回来已经半个月了。 鸿影陪着他,陪他看过血雨关的秋日残照,看过一片废墟的帅府旧城,看过遍地的尸骨,树起过无数的墓碑。 她也陪着林铮迎接打散的血雨军团,整整十日,只有不到三万人归来。 南阳古国的三十万大军接到了国君的圣旨,要离开了,大苍这边派出的补充军队也终于到位,送别南阳古国的大军返回南阳,鸿影再度陪着林铮重建新的血雨关。 林铮轻轻抚摸爱妻的肩头:“影儿你回家吧,耀宗还小,爹娘都不在他身边可不成。” “可是,你这边我也不放心,血雨军团虽然人数补上来了,有二十万人,但是,这些兵要形成真正的战力,还需要时间,而魔国那边,风高浪急,有迹象显示,黑骨魔族绝对不甘心失败,而其他各部魔族,在天机道门的串连之下,也已达成高度共识,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鸿影忧心仲仲。 林铮爽朗一笑:“将军阵前死,千古惯例也,敌人势大,战死沙场又如何?我林铮此生,能有一兄弟威名播于宇内,能有一红颜生于海宁老家,能有一子传我香火,此心已足!” 鸿影瞪着他:“夫君,我可是跑了上万里才嫁给你的,伱想将我丢在半路?想都别想,我才不做那天南地北的离群雁,我就跟着你守在血雨关,要死咱们一块儿死,反正耀宗有娘宠着,有他两个神通广大的叔叔护着,还有人敢欺负他不成?” 林铮尚未答话,一个声音从九天之上传来:“大嫂此言,方是至理,至少我可以保证我那小侄儿,无人敢欺!” 声音一落,林苏飘然而下,手中一枝鲜艳的桃花枝在秋风中娇艳若滴。 “叔叔!”鸿影深深鞠躬。 “参见文王!”下方的千军万马同时行军礼。 “三弟!”林铮张开双臂,将林苏紧紧抱住。 “大哥,伤势如何?”林苏道。 “有你当日所赠的文宝‘月华轮’,大哥的伤势其实早已痊愈。”林铮道:“三弟,此番大劫,幸亏有你啊!” 后面一句话,他感慨万端。 大苍开国至今,两场浩劫,全都因为黑骨魔族。 开国浩劫之时,大苍军力之盛,无与伦比,仙宗实力之强,亦是远超今日,即便是那种情况,整个大苍也是百孔千疮,道道皆残。 而今日的大苍,新皇刚刚就位,根基并不牢。 军队刚刚整合,总数只有三百万。 修行仙宗被打残之后,实力凋零。 黑骨魔族一破封,各条线一泄千里。 所有人都有预感,大苍彻底完了。 但是,兄弟这一出手,短短一月时间,逆转乾坤,大苍的损失比起开国浩劫,百分之一都不到! 整个天下,大概都有一句感慨想告诉林苏:幸亏有你! 林苏轻轻一笑:“血雨关,我林家两代守护,也够了,从今而后,不守了吧!” 林铮全身大震:“三弟何出此言?我林家十代将门,为国守边乃是应尽之责,岂有不守血雨边关之理?为兄哪里都不去,任是何种高官厚,为兄一概不受!” 他这番话,说得很重! 他以为三弟今日前来,是要换他的岗位,这也是一代豪门常做的事情,等到可以主宰朝局的时候,对子弟会格外关照,子弟调任一处清闲且安全的地方,不再充当边关碎肉机。 林苏道:“大哥你错了,我不是不让你守边,我的意思是……我要彻底灭了魔国!” 林铮眼睛猛地睁大:“绝灭魔国?” 他的声音如此之响亮,下方所有将领全都心惊肉跳。 “正是!”林苏道:“魔国夹在人族四国之中,两场浩劫,大苍两次倒悬;多年犯我边关,林氏三千英烈多少人命丧他手?我岂能任由他们想打就打,想撤就撤?今天是报复之战,这一战,灭绝魔国,永除后患,血雨边关,不再需要防守!” 林铮热血沸腾:“三弟所言,气魄更超为兄百倍,血雨关二十万大军,依三弟指令而行!” 鸿影也是热血沸腾:“叔叔,如要反攻,嫂子这就重新召回刚刚离关的南阳三十万大军,南阳陛下有言在先,这支军队何时打、如何打,全都听我父王号令。” 下方七名副将、参将同时单膝跪地:“请文王下令!” 二十万军团齐齐大吼:“请文王下令!” 边军热血因林苏一句话而起,整个血雨关因他一个反攻之号角而动…… 林苏目光扫过面前的二十万大军,目光所到之处,尽是激动,尽是振奋,所有边军可是都知道,面前站立之人是谁! 他是三千残军可以攻破贺兰城的人! 他是一战可灭百万大军、收复晋地的人! 他还是凭一己之力可以硬抗十万大军的人! 他更是可以逆转乾坤,将整个大苍带出千年浩劫的人! 这样的人,不是人,是神! 所有跟随过他的人,都会见证奇迹的诞生,所有他主导的战争,全都载入史册! 军人以跟随他而战为荣。 不管他接下来的指令是什么,都值得千万人舍命而赴! 林苏眼中也满是欣慰,这就是从战火中走出来的大苍强军,虽然他们的枪只是普通的枪,甲只是普通的甲,但附加上“虽千万人吾往也”的战场豪情,他们就是一支百战精兵! 林苏的手缓缓抬起:“兄弟们,你们的豪情我收到了!我知道不管在何时,不管在何地,你们都是我大苍的脊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使命必达!” 林铮振臂而呼:“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使命必达!” 下方千万人同时怒吼:“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使命必达!” 林苏的手轻轻压一压,所有人静音…… 林苏道:“但今日之战,与往日不同!我们要深入的是四千里魔域,面对三十七支魔族,面对他们经营了数千年来的老巢,面对他们的举国皆兵,这样的战争,不是世俗之战,虽然我不怀疑你们的战力,虽然我知道只要你们踏出血雨关,必定可以掀起魔域的无边血浪,但是,拿自己兄弟的性命来换取战果,林苏向不取!所以,今日之战,我为前锋!我亦是主力!你们只负责在我身后,打扫战场!” 众人面面相觑…… 林苏道:“我以我为锋,横扫魔域四千里,兄弟们紧随其后,彻底占领西南魔国,南阳古国三十万大军亦可随行,打下魔国之后,两国陛下可以坐下来商议,共同瓜分!” 林铮大急:“三弟,你要一人出战?” 林苏慢慢回头,灿烂一笑:“大哥,放心,我从来都不是一人!” 林铮眉头猛然收紧,鸿影眼睛都却亮如秋水…… “我此刻出关,你三日后出兵,不可太早,亦不可太迟!”林苏道:“大哥,记下了!” 林铮脸上一片纠结:“三弟,你确定?” “确定!”林苏踏空而起,一步踏出了血雨关。 帅府之中,林铮猛地伸手,抓住鸿影:“娘子,你说三弟他……他能有何种帮手?” “莫非是剑门亡灵?”鸿影喃喃道。 剑门亡灵? 林铮眼中精光大盛…… 剑门亡灵是终结黑骨之祸的主力中坚,是斩杀黑幽皇的绝世力量。 这是完全超越世俗的力量。 这也是他唯一能接受的力量。 唯有亡灵,是他们见不到的。 唯有这种层级的亡灵,才有可能横扫四千里魔域。 然而,他们自以为唯一的那个答案,却并不是真的答案。 林苏倚仗的不是剑门亡灵,剑门亡灵并非不可见,而且剑门亡灵已经真正灭了,消散于广阔天地间,就连唯一的活物天马,都已经消亡。 他的帮手,只有一个,那是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却没有吸引任何人眼神的一样东西:他手上捏着的一枝桃花。 鸿影第一时间联系了她父王镇北王。 镇北王带着大军刚刚返回断云关,回首大苍浮云正在感慨万千呢…… 突然接到女儿的传讯,一接到这则消息,见惯大风大浪的镇北王整个人完全懵了…… 紧接着,一则消息从他手中发出,发向了京城的陛下楚云飞。 楚云飞唰地一声站起:“你言,林苏已出血雨关?欲孤身横扫西南魔域?” “陛下,不是孤身,肯定不是孤身!西南魔域,没有文庙,他的文道不足以支撑,甚至兵法都不能施展,单以他的修为,绝对不足以横扫四千里魔域,必是剑门三千亡灵随他而行!” “剑门三千亡灵!连黑幽皇都可以斩杀,天下何境不可扫?”楚云飞喃喃道:“他亲口承诺,打下来的四千里魔域,可由我国与大苍瓜分?” “正是!陛下,你得赶紧跟大苍国君商议下魔域之分……” 楚云飞笑了:“魔域如果真是他一人之力打下,南阳古国凭什么跟他分?不过这小子的意思寡人也懂了,西南魔域,四千里江山,深陷西天仙国、东南佛国、南阳古国和大苍四国中心位置,如果完全排斥他国,大苍将独立面对三大上等国度,独木难支。罢罢,寡人领他这份人情,象征性地跟他分一分,帮助他平衡西天仙国与东南佛国的压力吧!镇北王听令!” “在!” 楚云飞道:“你之三十万大军,三日后兵出断云关,过漠云分割线,与大苍血雨关大军形成夹击之势,为他打扫战场,战后治理,以林铮为主,你为辅助!” “遵旨!” 林苏出了血雨关,他面前就是血雨关下的万丈深渊。 这座深渊,魔气纵横。 这座深渊,千年来不知埋葬了多少尸骨。 这座深渊,极其特殊…… 林苏瞅着这座深渊,目光中光芒微动:“仙子,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关于这座深渊的传说。” “什么样的传说?”他手中的花枝之中传来一个回音。 “传说中,只要修为突破源天一级,就不能在深渊之上跨越,否则,一具血色棺材会从下方升起,将这个高手拉进棺材里跟他作伴。” 这个传说,是林铮告诉他的。 林铮从来没有见过这具棺材,但是,传说一直都在这片山水间流传。 很多人说,正因为有这具棺材的存在,血雨关的战争烈度才得以控制,高等级的魔物不能越界,让这座深渊间接成为大苍的另类“分割线”,跟人海分割线的作用大同小异。 花妖轻轻一笑:“血棺?有点意思!我进入这方天地之时,其实也是在血棺之中的。” 林苏道:“我其实一直都有个疑问,你当日身入这片天地,身上也带着血棺我能接受,至善大师击碎了你的血棺,我也能猜到,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何没有遭受天道之罚?” 花妖轻轻一叹:“血棺一破,必遭天罚,此为这方天地的天规,我亦不能免,但是,我必须得说,佛门慈悲,让我无以言说,一方面,我痛恨至善这个臭光头,是他让我千年生不如死,但另一方面,却也是他救了我,他以佛门意志替代了天罚,让我的残魂支撑了千年。听闻此番浩劫,他的金身也重新现世,可惜,里面只有他的意志,并无他的元神,否则,我倒是想跟他见上一见。” 林苏轻轻一叹:“千年时局,变幻万方,敌友之别,亦是变幻万方,千年前的你,身负血棺,乃是这方天地之外敌,而今日,你却解救了千万生灵!” 花妖花枝摇曳:“所以呢?你分不清面前深渊之下的血棺主人,该不该杀?” 林苏道:“听说千年来,人族源天境之人但凡越界,无一幸免,即便准圣都是如此,但是,千年前,黑幽皇率领他的三十六天王,三百二十一个特使,四千源天高手越界制造开国浩劫,他没有动,半月之前,大苍境内撤退的数百名源天从这里飞过,他也没有动。” “面对魔族之人,他多数未动,面对人族之人,他次次都动,所以,他该死!”花妖道。 “该死不该死的暂且不作定论,但是,打下西南四千里魔域之后,这里就不再是边关,而会是大苍腹地!大苍腹地之中,容不得这样一头怪兽长期隐藏于此!”林苏道:“所以,我得叫醒他,给他一个选择!” 他的声音一落,他突然抬手! 掌中封天剑一出,深渊之下,似乎所有的一切全都带动。 风化剑,雾化剑,一滴朝露是剑,一片枯叶亦是剑! 轰地一声大震,一声低沉的嘶吼从地底深处传来,伴随着一只苍白的大手,这只大手并非实体,而是虚影,虽然是虚影,但无限接近于真人之手。 剑光陡然一变,万流归宗! 一剑从空而下,击在这只巨手之上。 轰地一声,巨手击向谷底,而林苏掌中封天剑也发出了一声长鸣…… 伴随着这一大震,远在十里外的帅府宛若发生了十级地震,血雨关的城墙塌了百丈,集中在巨大阅兵场上的二十万大军,东倒西歪。 林铮脸色大变:“深渊之物!三弟他惊动了深渊之物……这……”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的一切似乎全都静止…… 一股无限压抑的气机封锁了方圆千里之内,所有人全都无法动弹,说不出话来,抬不起手来,目光所及,只有一片诡异…… 树叶在空中静止,倒塌的城墙在空中静止…… 唯有人的眼神,能够清晰地传递出其主人内心的恐惧,星河明灭,人如蝼蚁…… 林苏面前,所有的雾气尽皆凝固,一具奇异的血棺从地底下升起,血色棺材,将深渊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万里星河。 天地倒转,星河之中,血棺慢慢放大,带着无尽的神威。 林苏盯着这具血棺,感受着圣道伟力带来的极致压迫感,如果他还是当日的他,在这种压力之下,必定万念成灰,但是,今日的他,不是当日的他! 他已经见过很多次血棺,从最初的雁荡惊魂,到后来的东海惊险,再到雁门关外役兽谷的惊心动魄,而到今日的云淡风轻…… 是的,林苏面对压制一切的血棺,平静得异乎寻常:“血棺主人,在下大苍国林苏,惊醒阁下的千年好梦,只因为有件事情要告知阁下,阁下所睡的地方,不再适合阁下安睡,你,需要搬家了!” “搬家?”血棺主人的声音传来,无限苍老,却也带几许新奇。 老天作证,所有人面对他的时候,能够发出的最后声音,都是不可置信的单音字:啊…… 但今日胆大妄为敢于在他面前亮剑的一个年轻人,叫林苏的,竟然直接让他搬家! 这是出鬼了啊,千年来的一个大头鬼! 林苏点点头:“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带着你这可笑的棺材,一路飞奔,逃回无心海,从此莫要进入这方天地半步!其二,身死道消,去九幽地狱沉睡!” “找死!”血棺陡然盘旋而起,这一盘旋,放大千万倍,如同九天仙山,从天而下,要将林苏压成粉尘! 林苏轻轻一叹:“天道为证,我给过你选择!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本人没有仁慈之念了!” 他的手一抬,掌中花枝轻轻一拂! 花枝一出,轻如柳絮。 但是,花枝之上,圣道伟力陡然发出,如怒海狂潮! 轰地一声大震…… 林苏手持花枝一退千里开外,所到之处,山崩地裂,河水汽化,虚空似乎都被打出了一个大洞,无形无质的气流宛若最强悍的利剑,横扫关外千里河山! 而血棺,只是撞回深渊不到百丈! 然而,它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血棺口子一开,气机外泄…… 血棺主人一声大叫,充满无尽的恐惧:“该死!” 血棺直钻地底,以无与伦比的速度逃亡…… 就在此时,四周突然凝固! 苍天之上,一只巨大的手掌成型! 血棺的速度纵然无与伦比,但在天道之掌形成的瞬间,所有规则全然失效,血棺看着飞跑了十万里,但其实还在原地,天道之掌慢慢探入深渊,慢慢合拢。 血棺之中传来惊恐至极的大呼:“啊……” 呼声戛然而止…… 天道之掌重归天际…… 白云重新飘荡…… 血雨关破裂的城砖此时落地,林铮手上的茶杯其实早已捏碎,但茶水此刻方才流下…… 关外,林苏怔怔地看着空中那只天道巨掌,长长吐口气:“虽然见过一回这幅壮观奇景,但再次看到,还是惊心动魄啊,天道如幕,世间众生尽是天道蝼蚁,圣人亦不能免也!” “虽然看过你很多次l体,但全身裸着还这么雄纠纠气昂昂的,在我也是第一回!”耳边传来花妖的声音。 林苏猛地低头,一低头一声我c! 他全身上下的衣服全都没了,连陈姐最早给他制作的那条腰带都没了…… 他就这样雄纠纠气昂昂地站在一座山头,下方的毛毛在风中飞舞,都打旋了…… 刚才一击,林苏倒飞千里开外,虽然花妖护住了他的全身,但是,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是没护他的衣服。 圣道伟力对碰,没有防护的衣服管你是什么做的,统统化成灰,大苍名动天下的一代文王,就这样成了初出生的配置。 林苏手一起,一套衣服快速穿上,多少有些气急败坏:“我有点怀疑你是有意的!” 花妖开心地大笑:“咯咯,我就是有意的,你拿我当工具,还不兴我顺手带点私货?” 这下实锤了! 就是她干的! 幸好林苏此时还没有穿云衣,如果龙影给他做的云衣毁在一场恶作剧的小私货里,那叫掉得大。 林苏目光回落,思绪瞬间跑偏:“你……你的花少了一朵!” “一朵花,换一个圣人之死,值了!”花妖抖一抖枝头的十七朵花:“放心,这只是妖元之损,很快,我就可以补回来,接下来的行程,你不必参战,就在我家‘听雨亭’上,陪我喝杯茶,吹吹曲子就好!” 一朵花凭空飞起,化为一座亭。 此亭,正是林家“听江亭”的翻版。 亭子的式样,与听江亭一般无二。 但是,却也有些许不同。 (本章完) 第947章 一束桃花灭魔国 不同之处有两点,其一,亭外不是长江。其二,听江亭上的两首《蝶恋花》变成了另外两首诗,一首是林苏的《浪涛沙.帘外雨潺潺》,一首是《春江花月夜》。 这两首诗都是传世青诗词,层次上比“听江亭”上的《蝶恋花》高了一档,在花妖圣道伟力的演绎下,也呈现出无尽的奇观。 半边春江,半边春雨。 她化身那个综合了林苏各个媳妇优点的美女,坐于春雨这一边,而林苏的位置,没有雨声,他的身后,是一轮明月,万里春江。 “你打算如何收割?”林苏手起,拿出了一套茶具。 乌木为盘,青花为壶,最顶级的苍山云雾茶,火之力无声地包围茶壶,片刻间,水已滋滋响…… “坐亭中观春江月色,闻身后春雨春风,看落红飞于乱世!”花妖手指轻轻一弹,十六朵桃花同时飞起! 桃花一出,一分为二,二分为三,三分为千万! 千万桃花瞬间变成亿万,如春潮滚滚,席卷西南魔域四千里山河! 林苏坐于亭中,亲眼看到桃花春潮覆盖数百里外的一座山头,山头之上,尽是魔军、魔兽,但桃花潮一到,魔军全成白骨,魔兽尽成白骨,没有丝毫的抵挡,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纵然上天,纵然入地,全都被这惊艳到了极点的桃花春潮,完全覆灭。 “如何?”花妖举起茶杯。 林苏也举起茶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花妖咯咯笑:“说得好!四千里魔域,亿万生灵,落红一过,尽成白骨,看似无情,其实却也是有情!从此四千里魔域归入大苍,以你定下的国策,必能真正呵护这方天地未来之花!这首诗,是你为我写的,今日,我以这道‘落红’回报于伱,说说看,我算不算有情有义的花妖?” 你这句话可是有些歧义…… 什么叫“我以一道落红”回报于你? 但是,这些东西他轻轻一甩脑袋甩开:“我现在才真正相信,圣人之能,真是无可测度,昔日儒圣一张白纸封三千里凶谷,而今日你以一道落红灭四千里魔域,又是一则圣道传奇也。” 这是在花妖的花瓣之内,听着春雨,看着春江月,品着最好的茶,聊着最放纵的话题…… 花瓣之外呢? 四千里魔域,从来没有今日这般美丽,但也从来没有今日这般凶险…… 美丽来自于美丽的表象。 亿万桃花覆盖四千里魔域的所有角落,天空一片灿烂,地上,一片嫣红,万丈地底,伴随着桃花的香气,桃花也是无处不在。 凶险来自桃花的本来属性。 这桃花可不是送给你闻香的,也不是给魔气纵横的魔域增添色彩的,它是夺命之花! 任何一头魔物撞上,全身气血瞬间抽空,化为白骨! 不管你是普通魔兵,还是一代魔皇,绝无例外! 黑骨山! 黑骨魔族大本营! 刚刚从大苍越境而回的三百多个魔尊魔皇级别的高手返回祖地,得到了英雄的凯旋仪式,但这仪式也并不热烈,因为他们寄予厚望的黑幽皇死于异国他乡。 他们这群英雄是逃回来的,而并非以胜利者的姿态迎接族人踏上他们占领的人族国度。 这样,仪式的荣耀性也就打了很大一个折扣。 但是,千年前征战异域,搅起天地风云的英雄,终究也还是给黑骨魔族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黑骨魔族高手被黑幽皇带走了一大半,留下的力量有些弱,这些年在魔域,混得也并不如意,突然增加这么多的高层力量,让黑骨魔族信心大增,凭这股力量一统魔域,然后挟整个魔域的力量,再战大苍,成为高层此刻共同的基调。 然而,就在此时,天空之上飘下桃花雨! 护宗大阵嗡地一声开启! 一片桃花落在阵上,大阵猛然震动。 第二片桃花落在阵上,大阵裂纹遍布。 第三片桃花落下,大阵轰然而爆。 “怎么回事?”黑骨魔族族长霍然抬头,盯着天空飘飘而下的亿万桃花。 “报族长!”一名老者猛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脸上全是惊恐:“是林苏!他刚刚出现在血雨关,手执一枝桃花枝,已然借天罚之力,斩了深渊中的那位……” 族长的汗毛猛然一炸:“屠圣?” 喀的一声轻响,族长身后的半山,一面石壁陡然大亮,瞬间分割成无数块,里面全是各个魔族首脑的影像…… “黑风族长!你们黑骨一族为我神国召来大祸也!”一个白须魔影厉声大吼。 “林苏已然入我魔域,手中桃花枝,乃是绝代妖圣!” “我神国没有魔圣,如何是好?” “都是你黑骨一族,本座早就说过,你们就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祸根!” “正是!我神国其实早得圣殿默许,只要不生大事,断然不至于遭受如此空前之灾,都是你黑骨一族,自不量力……” 轮番痛骂,黑风族长满脸黑线横流。 魔域之中,你们哪一族又是甘心困于一隅的? 你们哪一族没有入侵过人族疆界? 你们谁手上没有沾过人族之血? 当日入侵大苍之时,黑骨魔族乃是三军统帅,你们所有魔族全是马前卒,战事顺利之时,我黑骨魔族随便一个小卒子随便说句话,你们都是全族皆动,而今,黑骨魔族的顶天梁黑幽皇战死,实力大挫,才轮到你们这群下三滥跳出来指责。 然而,眼前却绝对不是各族内讧的时候…… 黑风族长沉声喝道:“林苏入侵,但他也只是一人!他手上是有绝代妖物,但此妖物目前也并未真正入圣,大家就丧失信心了吗?” 声音振聋发聩! 所有族主同时沉默…… 黑风族主缓缓道:“我神族侵入大苍,两次大战,大苍都能够逆转乾坤,怎么?轮到我神国遭遇入侵,仅仅是两个人,就让各大神族全都意气消沉?不思抵抗,只想着甩锅?” 白魔族主轻轻点头:“此言……” 就在此时,一枚桃花花瓣翩翩而下,黑风族主猛然抬手,哧地一声轻响,黑风族主全身化为血雾! 这一幕落在所有魔主的眼中,白魔族主打了个寒战:“……此言……纯属放屁!黑骨魔族惹的祸,岂能由各族共担?林宗师!我们愿与阁下并肩携手,清除为祸大苍的黑骨一族!” 他的呼声响彻云霄。 其余各位族主也同时大呼。 立场同时确定,愿配合林苏,完成对黑骨魔族的彻底清剿! 听雨亭中,花妖笑得很开心:“事实证明,面临亡族灭种的危局之时,总也少不了软骨虫,三十多个魔族族主争着为你我效力,要扛起剿灭黑骨魔族的重任,是不是有些讽刺?” “那是相当的讽刺!”林苏目光遥视天际道:“如果某一天,某个人族组织,因为我今日对魔族下了这等绝户手,而跳出来质疑于我,那就更讽刺了!” “某个人族组织?圣殿么?”花妖道。 “听破莫要说破,眼前的我,还是圣殿常行!”林苏白她一眼。 “得!你将来要是不逆反圣殿,我花妖打入轮回再轮一万年!”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 你个小妞儿也颇有几分肆无忌惮啊! 你将来即便成了圣,估计也不是个正经的圣! 没有人知道,就在这句话间,整片魔域的亿万魔族,生死已然定论! 桃花开处,尽成白骨! 黑骨魔族第一个灭绝…… 白骨魔族第二个…… 入侵大苍的罪魁祸首没了。 宣誓效忠、打算做一回“二鬼子”的白骨魔族也没了…… 所有魔族全都没有了任何退路…… 奋起反击! 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反击毫无意义! 午后,桃花飞! 夕阳西下,桃花落! 无边的落红,成为整片魔域的底色! 落红之下,埋葬了整个魔域! 魔域腹地的魔族,完全没有机会,但魔域边境的魔族,窥见了另一条生机,就是越过西天仙国、东南佛国、南阳古国的边界,在这片可怕的落红之下,逃出生天。 南阳古国有备,魔军的几次大规模冲锋,被尽数打了回去,这一打回,随着桃花花瓣的飘落,他们再也没有了再次冲锋的机会。 而西天仙国那边,魔军孤注一掷,冲出去了数万高手。 西天仙国的边军被一鼓冲破,数万魔皇、魔王级别的魔物直入西天仙国的腹地,竟然个个心头升起了另类的膨胀,要不要就此取了西天仙国? 很快,一支队伍的到来,将他们的野心当场扼杀。 瑶池出手了! 瑶池高手一到,对逃亡的魔军形成了实力上的碾压! 李道年长剑一展,魔皇级别上的人,一死一大片,纵然是堪比源天境的魔尊,单个撞上他,也直接是成鬼,事实证明,只要不涉及到智道的事,李道年还是很靠谱的。 而跟他一出山就分道扬镳的瑶池圣女玉逍遥,展现出另一面:神秘而又惊艳的一面。 她手中瑶琴一起,一缕熟悉的音波化为流水而出,《笑傲江湖》在她的琴弦之上,有着林苏文道伟力不一样的杀机! 而她弹琴之时,周身覆盖的光,比起当日她在天道岛上与道尸抗衡时,更加强横十倍,光之规则一出,数十名魔皇魔气分开,消于无形! 西天仙国,修行道、正宗的朝堂大军合围,从他们这个缺口逃脱的魔军几乎没有漏网的。 但东南佛国那边,却是另一番演绎…… 也有数万魔人越过了边界,进入东南佛国,然后…… 没了然后! 他们就此无声无息,不知所踪…… 听雨亭中,林苏慢慢抬头:“亭外已是东南佛国。” “是!结束了!”花妖道:“有件事情很有意思!” “什么事?” 花妖道:“域内的魔族,有大量外逃,三个方向,三种不同的结局。南阳古国方向,是堵;西天仙国方向,是杀,然而,东南佛国这方领域,三万魔人越界,竟然如水滴入川、江入大河,就此了无形迹!” 林苏轻轻一笑:“所以说,莫要被至善大师的佛门意志所蒙蔽,并不是所有光头都跟至善一样,尤其是东南佛国的光头!” 花妖目光闪动:“你怀疑东南佛国佛门,与魔人有染?” “不是怀疑!而是确定!” 花妖道:“那怎么办?我们再走一遍东南佛国,让那些寺庙全都开遍桃花?” 林苏横她一眼:“你总说我肆无忌惮,我看你才是真正的肆无忌惮!你以为这些佛门是那么好灭的?佛门底蕴深不可测,当日大苍有至善,你就那么肯定身为上三国的东南佛国,就没有至善这种大金刚至境的和尚?” “倒也是,我眼前毕竟没有入圣,这片天地也由不得我太狂野,行吧,干件相对有那么一点点狂野的事儿,我再从西天仙国入无心海!” “相对一点点狂野的事……什么事?”林苏不懂。 花妖轻轻一笑:“你没有看出来,我已经有了肉身吗?” 林苏目光在她身上聚焦,心跳加速,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他面前的花妖有了大变化,她的脸色白里透红,跟纯粹的虚影的些许不同,月光浮动,她身后也有了影子,跟先前也不同。 她汇聚魔域四千里山河的无边血肉,铸就了她的肉身。 她终于拥有了肉身。 花妖轻轻搓手:“我们很早就有过一个约定,没忘吧?” 约定? 林苏喉头轻轻一滑动:“什么?” 他心头浮现了一句惊天动地泣鬼神的豪言,此豪言来自于花妖,花妖当初直言相告,踏上西行路之前,我一定得跟你试试那种滋味,我就不明白两个器官摩擦,为什么你那些女人一个个都哼哼叽叽的乐不可支。 花妖噗哧一笑:“你这幅表情告诉我,你其实已经知道了!来吧!” “真来啊?” “什么真的假的?”花妖手轻轻一挥,听雨亭变成了另一幅模样,是一张大床,她的衣服,如同花瓣一般纷纷飘起,形成了一个奇异的茧…… 茧中一会儿和风细雨,一会儿狂风暴雨,一会儿花妖如飞花凌空,一会儿林苏如长空俯卧,从夕阳西下直到东方日升,鲜花终于层层绽放,露出了两条紧紧拥抱的人影。 花妖长吁一口气:“我的疑问得以解答了,这种滋味实在是无与伦比,太刺激了太有味了,我都舍不得放下,更何况是那些人间女子?费尽周折取得这具肉身,有这么一夜春潮荡漾,值了。” “真舍不得放下?”林苏抱住了她的腰:“那你干脆别去无心海了,跟我在红尘中逍遥。” “真是一个小祸害啊,这一刹那间竟然真的让我有毁道的冲动……”花妖嘴唇轻轻落在他的唇上:“但是,不行!无心大劫将起,我即便想跟你永坠红尘,也得先过这一劫!” “无心大劫……是什么?” “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在这个日子,无心海上的禁忌会失效,这片天道的规则也会随之失效,那一天,就是域外圣人可跨境的日子,上一个无心劫,我是跨境的一员,这次无心劫,我将是护道的一员!”花妖道:“给我唱首歌,送我西行!” 林苏手一起,逍遥笛出现于掌中…… 一段从未唱过的旋律从他笛孔中流出,花妖如醉如痴…… 笛放下,林苏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开口:“你的本体是桃花,这首歌就叫《桃花谣》……” “桃花美, 桃花艳, 开在那三月间, 桃花儿红, 女儿娇, 梦儿飞满天, 女儿梦, 飞满天, 相约一年年, 花儿捎去心上香, 暗结那梦中缘, 心上香, 梦中缘, 千万里剪不断……” 歌声静,花妖久久地看着他,轻轻一叹:“世人言我妖,你才是真的妖啊,一首曲儿千万里,从此心事八成污,我不能跟你再腻歪下去了,再呆片刻可能就会误了我的道心!我走人!” 身起,一枝桃花落在她的脚下,她回眸一笑,飘然而去,西边天空,云层一开一合,她消于无形。 西行路,修行顶级高人都会踏上的路。 因为西行路上有圣缘。 进入无心海而入圣,是每个顶级修行人的终极目标。 她踏上了西行路,她将来必是圣人,但是,临行之前,她却跟他履行了“摩擦”协议! 还有一人,曾经也跟他“摩擦”过。 那是孙真。 当日东海之上的白衣圣人是不是就是她? 如果是,只说如果…… 如果是她,她因摩擦而跟他形成的关系,随着她轮回转世身的觉醒,而成为昨日黄花,花妖当日告诉过他,轮回转世身依然记得这一段行程,但是,圣人的世界跟凡人不同,圣人眼中,当初身为凡人所遇到的人,所遇到的事,尽皆不配她记起,所以,不能用当日的关系来界定今日的他与她。 他信了! 因为孙真一直都没有出现,这个圣人也一直都没有出现。 哪怕海宁遭劫,哪怕林苏身陷死局,她都没有出手的意思。 但花妖呢? 她马上就是圣人了,但在入圣的前夜,跟他主动“摩擦”!这境界,跟当日的孙真有些不同了…… 红尘之事,随着花妖的离去,在林苏的心目中也合上了。 下一步,就是入圣殿! 他的手轻轻一抬,圣殿常行令激活,这常行令虽然有了裂痕,但是,返回圣殿的基本功能还在…… 他的人影刚刚消失,空中金光一闪,宛若金莲开放。 一个美女无声无息出现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逍遥圣女玉逍遥! 她指尖是一朵竹花,逍遥竹开的花…… 玉逍遥眼睛轻轻闭上,深深吸口气:“是你吗?真的是你?” 一个声音从身边传来:“的确是他!出手一击,灭掉整个魔国,还真是跟传言一模一样,半点亏都不肯吃。” “娘!”玉逍遥猛地睁开眼睛:“真是他出手灭了魔国?这怎么可能做到?” 瑶池圣母淡淡一笑:“凭他的修为,自然是无法做到的,但是,这小子最大的本事就是借势,这次他借的势可非同小可。” “借势?剑门亡灵么?”玉逍遥眼睛亮晶晶。 “剑门亡灵本质上并不是真的亡灵,只是黑幽皇以血泪之咒感染他们的灵魂,将他们变成活死人,林苏动用了他们一回,也只能动用这一回,斩杀黑幽皇这一战后,亡魂与邪咒同步消亡,岂能再度召唤?这就叫泉下归来,不可久留……这次他借用的一段花枝!” “花枝?”玉逍遥眼睛睁得老大。 “必须得承认他是有大气运之人,总能碰到一些世间传奇,此花妖名桃夭,昔日与至善大师十三年争斗,玉石俱焚,但两人都留下了一份底牌,千年之后依然纠结于灵隐寺下,至善留下的是他的金身,而桃夭留下的是她的妖魂,一缕妖魂经千年而不散,竟然重塑肉身,而且还即将入圣……” 即将入圣的花妖也为他所用! 而且帮他做下如此决绝之事,一出手就平定了整个魔域! 玉逍遥热血沸腾:“我们瑶池隔着还是远了些,竟然直到最近才知道他的母国出了此等大事,如果早些出来,跟他并肩一战,岂不也是一份机缘?” “跟他并肩战斗的机会还是有的!”瑶池圣母道:“回宗之后,你入瑶池祖阁,先破入源天境,我预计,属于你跟他的大时代,即将到来!” 属于我跟他的大时代? 这话怎么那么爱听? 玉逍遥满脸通红:“娘,这是你观天命看到的?” “观天命?你不知道为娘观一次天命折寿多少年?你还想娘为你跟他观天命?你有了他,真不顾娘的死活么?”瑶池圣母眼神多少有几分幽怨。 玉逍遥一双玉臂缠了上来,撒娇:“女儿岂敢要娘折寿?女儿只是觉得娘说的话肯定准,有点纳闷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瑶池圣母纵然清雅无双,在女儿这一手面前也自抵挡不住,手轻轻一挥,将女儿锁住:“别闹!……那边是否关注过?” 她的目光投向东南佛国茫茫群山,眼神有几分神秘。 玉逍遥脸上的表情突然就改变了:“足有三万魔人越过东南佛国边界,就此人间蒸发,看来,佛国之佛,有些让人难以言说。” 瑶池圣母目光慢慢收回:“他也很让人难以言说,如果这三万魔人入东南佛国,是他刻意逼出来的,那他……” 玉逍遥吓了一跳:“不会的!肯定不会!他能覆灭魔域就已经够让人吃惊了,还能在覆灭魔域之时,算计到千佛寺头上?这就是个突然的变数,纯属意外!” “常人眼中的意外,在有心人眼中,却有可能是步步为营!”瑶池圣母道:“逍遥,你如果想跟上他的脚步,除了你的修为需要大幅度提升之外,还得精研瑶池书屋里的各种资料,在眼界、视野之上也得跟上他才行!” 她的话音一落,身形直上苍穹,天际,一道门户开启,瑶池圣母一步踏入,消于无形。 (本章完) 第948章 洛无心接风洗尘 西南魔国之事,外界少有人知,毕竟林某人甩着桃花枝萧洒绝伦地出现在血雨关,才是昨日,无边桃花花瓣飘落四千里魔域,也只是区区一天一夜。 但是,必须得说,这世上的消息传递快得异乎寻常。 尤其是如此级数的惊天大事。 很快,就以各个渠道进入各国国君、各方势力的耳中…… 北部大隅,皇宫。 李炽看着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有几分凉意,也有几分失落,今年五月间,听闻大苍黑骨魔族再起这惊天大消息之时,李炽的心情很复杂,有几分惊恐,但更多的却是惊喜。 是的,惊喜! 虽然黑骨魔族一旦占领大苍,对于大隅也是一场大祸,但人啊,总是会有侥幸心理的,尤其是已经掉到悬崖底下的人,更会有这种变t的思绪。 大苍不变天,大隅出不了头。 失地之仇,国本动摇之仇,他李炽打死都报不了。 现在黑骨魔族一出,这是直接给他报了仇啊。 京城文道,也有很多人认为,黑骨魔族这个称呼,其实是大苍之人刻意引导的恶意称呼,黑骨魔族其实就是一个远古异族,他们长得跟人族一模一样,他们之中的人也有精通文道的,比如说大苍以前的一个知州叫秦放翁的,就是黑骨族人,他照样摘取了文心,成为大儒。 种族什么的其实都是虚的。 圣殿“有教而无类”,根本没有什么种族之分,能够将异族教化成跟人族一样的圣道门徒,那是圣殿乐见其成的事。 所以,有什么必要为对方出身而大惊小怪? 搞不好,咱们隔壁的这大苍国,将来还真的可以很讲道理,归还他们前朝霸占的国土,与我国睦邻友好呢? 这番说法大行其道,附加上了圣道至理“有教无类”,而带上了圣道光环,一时之间,大隅之人惊恐渐去,取而代之的是扬眉吐气。 你姬广不是牛b吗? 你林苏不是牛b吗? 这下,看你怎么牛? 李炽知道这些风声是怎么带起来的,他甚至知道这后面有烟雨楼和问心阁的影子,烟雨楼和问心阁总部相继覆灭于林苏之手后,这两个大势力的残余在各国都很难生根,渐渐入了大隅。 李炽当然也知道这些人很危险,但是,大隅已经到了这等亡国的边缘,还怕什么危险?作为一代雄君,就是要用别人不敢用的人,做别人不敢做的事! 也不知道他踏出这一步之后,凝聚了气运,还是佛门给出的谒语生了效,大隅局势真的否极泰来…… 大苍黑骨魔族破封,大苍是绝对的危,而大隅,危中看到了机! 从五月份开始,大隅调兵遣将,齐聚零丁洋畔。 大隅之人,不敢再南渡,甚至还有大量的人,从零丁洋回迁。 大苍成为大乱之域,谁还敢再跳这龙潭虎穴? 于是,两年来一直外流的人口,在这个五月份终于实现了逆流,这一流,大隅民心渐稳,大隅士气高昂,大隅皇帝李炽,觉得他的春天又来了。 然而,刚刚进入八月,局势再变! 林苏从天道岛回归! 他一回来,仅仅一个月,黑骨魔族全军覆没! 时至今日,李炽还是想不明白,当初差点让大苍建国就灭国的超级力量,怎么也挡不住林苏的反扑呢? 这个人的手段,真是时时都在刷新啊。 还有没有新的变数呢? 李炽期待新的变数发生,不管这变数是什么…… 因为如果没有新的变数发生,大苍将快速回到原来的轨道,大隅这边的学子他说什么都留不住,零丁洋畔偷渡潮,他说什么都挡不住,大隅将在他眼皮底下步步走向没落,他这一代雄君有可能成为末位君王。 就在此时,空中人影落下,是宰相王群水! 王群水脸色很异常,李炽心头一跳,他捕捉到了变数发生的征兆…… 王群水进入李炽的小殿,跪报:“陛下,林苏昨日出血雨关,孤身横扫四千里魔国!” “孤身?横扫?”李炽一颗心差点停止了跳动。 王群水脸色苍白如纸:“是的,西南魔国三十七支魔族,尽皆亡族灭种,四千里山河,了无生机!” “这……怎么可能?剑门亡灵已伴黑幽皇而去,他还有何种底牌?”李炽脸色也白了。 “一枝桃花,此桃花乃是一名超级大妖,疑是圣级!” “妖圣……”李炽全身颤抖。 更遥远的北海,雪千寻出关,来自天道岛的收获真正转化为她的战力,原本志得意满的,打算挟刚刚突破的修为,品北海龙宫之特饮,听那个对手的悲剧喝上三杯(所谓悲剧,自然是她从天道岛上归来后就收到的消息——大苍黑骨魔族破封,这条悲剧于林苏是灭顶之灾,于李炽是喜忧参半,于她雪千寻,却只有喜而无忧,因为黑骨魔族再怎么强横,也不会成为北海龙宫的噩梦)。 突然她就听到了两条让她完全懵圈的劲爆消息…… “三千亡灵除黑骨,一枝桃花定魔境!”雪千寻缓缓抬头:“此人之能还有极限么?” 北海之上,今冬第一场雪飘飘扬扬,渺茫无依。 雪千寻突然有一种大势如潮,我如蝼蚁的感觉,老天作证,她这个智道天骄,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但今日,她有了! 因为她突然发现,以前那个老对手,突然之间跳出了她的棋盘,挟大势将她的棋盘砸得稀碎,她雪千寻再有智计,也都只是北海这方小天地的智计,而他,却已经站上了更高的平台——可以与圣级抗衡的平台! 黑幽皇是准圣之巅,离入圣一步之遥,他硬生生斩落马下。 西南魔国,号称准圣莫入,他持一枝娇艳的桃花花枝入了,直接灭了西南魔国。 他的路,恐怕只有圣人能挡了! 北海龙宫,这个冬天格外寒冷,因为雪千寻也好,北海龙君也罢,嗅到了一股冰凉的气息,林苏可以灭魔国,能不能灭北海龙宫? 如果他持这束桃花而来,北海龙宫如何匹敌? 遥远的南方,有一海名定海,波涛不显,波浪不惊,所以言“定”,但是,这只是表象,真正的含义是,此海之中有一族就是翼族,翼族号称天空中的霸主,以鼎定天下为己任,今日翼族族主召集周边七大异族共议,矛头已然直指林苏这个杀七族天骄的元凶,条条决策已经落定。 但是,来自西南魔国的消息突然传来,所有人同时僵硬。 一枝桃花灭魔国! 这枝风雅至极的桃花,跟他用这种方式联结,瞬间成了各族头顶的一座大山,这座大山阴风阵阵,这股阴霾直入骨髓! 只要他们敢动,必将招来林苏的铁腕报复! 林氏的报复,竟然是如此之决绝? 魔域之内,四千里山河,三十七大种族,尽数灭绝! 这是何等的凶残? 这与文人的仁字,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他,不是文人! 他是凶魔! 古往今来,凶得无与伦比的那种! “这种人,也配人族文道宗师?他……他也不怕承受文道青莲孽火?”石族族主满身石粉纷纷下,如是感慨。 全场鸦雀无声。 即便是林苏这一派系的绝对嫡系,章居正、陈更、曲文东三位大佬也是面面相觑,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勾妖平贼!这也算是他诞生于海宁、最正统的传承了,只不过,这一次,勾的妖有些高,平的贼有些多而已……” 曲文东长长叹息。 陈更道:“平定西南魔国,影响深远无边,老朽着实担心,他这一番大闹之后,会承受何种风雨。” 旁边为他们倒茶的章浩然开口:“虽然他诛杀魔族之时,手段决绝了些,妇孺尽杀多少失了些仁道,但是,毕竟除魔卫道乃是圣殿正统,没有人会站出来跟他为难吧?” 三位大佬目光齐聚,陈更轻轻摇头:“章三公子毕竟年轻,有些事情尚未能看透,你以为西南魔国为何能够存续千年?魔国虽然势力沉雄,毕竟也不是高端得无与伦比,一个圣人出手,轻易就能覆灭整个魔域,四国联手,大军四面合围,全力推进,只要肯付出足够的代价,最终也可以覆灭魔域,为何他们就是不动?” 章浩然轻轻一震:“是啊,为何?” 陈更道:“因为圣殿道争!千年之前,围绕魔域该不该灭,兵家那位与儒家那位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正式撕裂了三重天。兵家那位坚持灭魔域,儒家那位坚持有教无类,他要实施普天之下,万物尽皆教化的大道,而这夹在人族世界中心的魔域,就是他的一块试验之田,今日,林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无征兆地灭了魔国,这是跟兵家那位打了个接力,兵家那位提出思路,林苏以实际行动践行了这思路,这是间接引发大道争端!” 章浩然脸色完全白了。 章居正目光慢慢收回:“大道之争,卷入就是万劫不复,他也是聪明,根本不争!蛮干!这么一干,圣殿之上热闹了,大伙儿争论上千年的事情,被这小子一不请示二不汇报,来了个既成事实!那些大人物恐怕个个都会目瞪口呆……” 浮云缥缈。 禅钟悠悠。 世事如棋,没有人能知道下一步会是何种风云起,又会卷人进入哪一方浪潮…… 圣殿天下阁。 一老白衣白发白须,一老紫衣黑发黑须,高阁之上,拈子而落,正在对弈。 他们虽然风轻云淡,但是,随着他们的每一次落子,方圆万里之内,虚空异相纷呈。 白衣白发者,白阁阁主白老。 紫衣黑发黑须者,圣殿殿主。 “殿主,可知今日魔域事?”白老一子落在西北角,西北角打开了一个缺口,西南魔域尽在其中,一片死寂。 圣殿殿主落下一颗黑子,这片魔域突然消失,他的目光抬起:“已然知晓!” “此子刚入圣殿!”白老又一颗棋子落下,圣殿之外,出现了林苏的身影。 这次殿主没有以黑棋覆灭之,拈起黑色棋子悬于半空:“连番大事,白老如何看?” 白老轻轻抬手,一颗白子丢进旁边的棋壶,手一伸,虚空摘下一把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殿主,一杯握在手中:“大苍浩劫,他未向圣殿求援!” “是!大约他也知道,即便求援也是于事无补,所以,他才未求援。”殿主道。 “求圣殿于事无补,然,求与不求截然不同!”白老道。 殿主目光一凝:“何意?” 白老道:“求援,代表着圣殿在他心中还有一席之地,完全不求援,代表着他没打算依靠圣殿,一个标准的圣殿常行,眼中完全没有圣殿,殿主以为这代表着什么?” 殿主久久沉吟…… 白老缓缓站起:“如果所料不差,他此番前来,是打算真正跳出圣殿!” “跳出圣殿,破入准圣……”殿主喃喃道。 白老道:“他一旦破入准圣之境,就与你我同一层级,你如何制约于他?” “圣殿之规,入准圣两条路,三重天之上,特封之门如果不能开启,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正是!这条路,依老朽所见,虽然圣殿从来没有人能突破,但他,却有半分突破之机!” …… 林苏踏过了圣殿之门,再次进入了圣殿。 圣殿,他来了几次,从来没象今天这样轻松自在,是的,单从外表看,他分明就是在外面逛了一大圈,轻松惬意返回圣殿的那种人。 穿过大门,对看门人他都笑脸相迎。 穿过前面的九曲长廊,但凡有目光在他脸上聚焦者,他也都报以笑脸,虽然这笑脸很格式化很假,但再假的笑脸终究是笑脸。 过了长廊,他轻松惬意地空中转身,落向他的常行居。 “林府”二字在秋日的暖阳之下,格外的亲切。 从空中看过去,他的常行居乃是所有常行居中最干净整洁的,里面的侍女脸上的笑容大概也是所有常行居下人中,笑得最自然的那种。 这是因为林某人的颠覆。 他家下人发工钱,而且工钱极其的高! 这些下人纯朴得很,家主拿我们当人,我们也将这府当家,家主出门在外,我们在家里就将这家朝死里收拾,让家主回家时开心,是我们所有人的使命! 于是,林府就一天一个样。 于是,其他常行就天天白眼翻。 常行到了一块儿,聊文聊诗骂林苏,成为常行的习惯。 可惜,林某人并不知道,他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亲和的人,在圣殿根本没得罪人…… 现在,林苏回来了,迈开嫖客的步伐,准备回家。 就在此时,左侧传来一个声音:“林兄,小弟青梅煮酒以待贵宾,煮的酒还是你林家白云边,有兴过府一叙么?” 林苏半只脚已经踏上了自家府的台阶,闻言抬头,脸上露出了笑容:“洛兄盛情,小弟岂敢辞也!” “林兄请!”洛无心在自家常行居上鞠躬,往日的他,大热天都关门闭户生火烧炉,不怎么出门,这大冷天的,突然在高台之上吹风,真正是难见难寻。 林苏脚下一踏,破空而起,落在洛无心的面前。 洛无心身后,阁楼之门打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阁楼之中,一颗巨大的火魔石散发着热流,火魔石之侧,一女站起,恭迎。 她,正是洛无心时刻不离的侍妾君悦。 “林兄此番出圣殿,可是大事连连,小弟虽未与林兄共进退,却也在此阁中,日日以林兄壮举下酒,喝了十坛白云边。”洛无心笑道。 “在洛兄看来,小弟此番瞎胡闹,竟然是壮举?”林苏坐下,接过君悦倒的一杯酒。 “逆境之中奋发,激流之中勇进,如何不是壮举?”洛无心举杯相邀。 林苏举起酒杯:“林某原本以为,天下间少有知音,岂料回归圣殿的第一日,就遇到了知音,这杯酒,我敬洛兄!” 两人杯中酒一碰而空。 洛无心酒杯放在茶几上,君悦接着倒酒。 洛无心目光慢慢抬起:“所谓知音,一因见解相同,二因境遇相当,林兄有没有发现,你我……境遇相当?” “洛兄说笑了!”林苏道:“洛兄在圣殿拥裘而坐,抱佳人而眠,何等惬意,而小弟,搅弄天下风云,餐风露宿,似乎境遇天差地别。” 洛无心轻轻一笑:“世间人,看似境遇天差地别者,也总有某些点上境遇相当,比如说……你我同是无缘天外天之人!” 无缘天外天! 林苏目光抬起,眼中有一缕神秘的光芒:“洛兄此言,小弟有几分意外,虽然小弟于圣殿并不太了解,却也知道洛兄诗乐双绝,底蕴深不可测,即便圣殿各宫第一弟子,在洛兄面前也相形见拙,你这等人才,竟然也无缘天外天?” 洛无心轻轻一叹:“林兄不是有一篇雄文道尽人才困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小弟虽不敢言木秀于林,但终究也是有忤逆之举在先,文道博界,原本就是不容于世人。” 文道博界! 林苏心头轻轻一跳…… 他知道洛无心的底细,洛无心诗乐双绝,当日入圣殿也是连败两宫接引使,在林苏连败九宫接引使壮举之前,他也是圣殿的一个另类,被诗宫、乐宫打压。 但他真不知道洛无心是文道博界。 现在看来,他比原来预想中更颠覆一些,更吻合木秀于林这个概念。 林苏托起酒杯:“现在看来,你我处境真的颇有些相同之处,洛兄今日专程请我过府,却不知……” 洛无心道:“无缘天外天,你我其实已经无缘各个圣殿妙境,如果不思变之,过得百年,你我大约也是一事无成,所以,今日小弟冒昧请林兄过府,就是求变之策。” 林苏目光微眯:“洛兄大概已经想好了应变之策,小弟请教之!” 洛无心道:“唯有一法,你我不妨一闯某宫‘圣峰’!” 圣峰! 何谓圣峰? 所谓圣峰,圣道之峰! 代表着圣殿十七宫文道最高水准,只要闯过这一宫的圣峰,就意味着你拥有了跟这一宫相比肩的文道,依圣殿铁则,你可以获得“天外天”入场券。 更有甚者,你也同步拥有了成为准圣的先决条件。 圣殿可以将你推荐为准圣。 当然最终批不批,取决于三重天上的圣人,但至少,你扫清了进入准圣的所有障碍。 林苏轻轻一笑:“长老团不给我们天外天入场券,我们就利用圣殿铁则来硬取!甚好!甚好!洛兄果然是我之知音,却不知洛兄设想的是哪宫圣峰?” “两宫!诗宫与乐宫!” 林苏哈哈大笑:“诗乐风流事,平生最喜之!妙哉!洛兄且请侯我数日,我作些准备,随时为洛兄冲锋陷阵!” 洛无心开怀大笑:“林兄过谦也,该是小弟为林兄冲锋陷阵!” 林苏托起酒杯:“为你我圣殿之旅干此杯!” “干!”两人酒杯一碰,全都意气风发。 至少,在君悦看来,是意气风发…… 林苏放下酒杯:“今日暂且告辞,来日再约!” “林兄好走!”洛无心鞠躬而送。 林苏踏空而去,轻轻敲响自己的府门,帅气回府…… 洛无心手轻轻一松,门帘合上。 门帘一合,室外寒气封于室外,室内暖流阵阵,洛无心托着酒杯,慢慢坐倒,君悦轻轻拢一拢他的貂裘,声音悠然而来:“公子,今日达成这样的共识,是否意味着你们这两大天骄正式联手?” 洛无心笑了:“联手自然是联手,但也各取所需。” “他其实也早就瞧这两宫不顺眼。” 洛无心道:“他虽然仅在圣殿过上数日,但他的耳目早已布下,圣殿各宫对他的态度他一目了然,诗宫也好,乐宫也罢,都是他的目标,所以,我之提议,正中他之下怀。” “他是否也跟公子有同样的打算,利用对方转移这两宫的怒火,分担这两宫的压力?” “当然有!”洛无心道:“我利用他,他利用我,本就是正常之举,覆天之势,独木难支,他是一个不错的支点,我,也是!”(本章完) 第949章 黑老出事 再说林苏。 林苏进入林府,最先迎接他的是月儿——当日林苏为她母亲治病的那个丫头,这丫头跟崔莺有异曲同工之妙,崔莺卖身葬父,林苏帮了她,这丫头很实诚,赶路三千里,将自己的美妙身子送给他一直玩到如今。 月儿呢,没那么狂野,主要是她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认知,她觉得自己将身子送他玩,不是对他的回报,而是对自己的奖励。 所以呢,就成了他真正意义上的丫头,以她非同凡响的审美观来全心全意给恩人打造房舍府第。 此刻家主回家,月儿好激动。 扑通跪在林苏面前:“恭迎家主!” 其他丫头也一齐跪下:“恭迎家主!” 左侧一个丫头快步而来,跪得最靠前,却是清香,丫头们的实际领导:“恭迎家主!” 林苏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摸着下巴有点小开心:“呵呵,小美女们一个个都水灵得很,看来这段时间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清香笑道:“这还用说?家主对奴婢们的恩泽,普天皆无,奴婢们全都身在福中,岂有不滋润之理?家主,饭菜已然备好,莫若家主先用些膳食?” “行吧!”林苏大步而去,进入膳食堂。 门一开,林苏盯着膳食堂中一个绝色佳人,眼睛都直了。 李归涵! 她身着轻衣,坐于桌前,这个时节,几乎所有人都身着夹衣或者棉衣的,洛无心都将最厚的貂裘穿上了,惟有她,身着轻衣。 这轻衣穿在她身上,前胸的豪放,瞬间让人有了食欲…… 清香身子一退,到了门边,手轻轻一合,房门关上…… 室内只有两人,林苏,李归涵。 林苏轻轻一笑:“虽然圣殿分配的这个家,我知道本质上不是家,但回到这里来,一眼看到你,竟然还是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好久不见了,有点生分了,但幸好,你这调戏的话儿张口就来,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哈哈…… 林苏哈哈大笑,李归涵也笑了:“澄清下,我也是刚到的!如果你没有进洛无心的常行居,我兴许跟你前后脚进你林府,但我迟了一步,没能挡住你,你一步进了洛无心的阁楼,我不便于进去,只能到你家里来等你。” 林苏捕捉到了一个字眼:“你是专门来阻止我进洛无心的常行居的?” “是!” “为何?” “因为我觉得他不怀好意!”李归涵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直觉,并不足以说明问题,不过,你已经见过他了,该当有个印证。” 林苏慢慢拿起面前的酒杯:“来吧,边吃边聊!” 喝了一杯酒,吃了几口小菜,林苏开口了:“今日洛无心跟我提了一个建议,鉴于我与他都是圣殿各宫打压之人,无缘天外天入场券,也就无缘圣殿各个妙境,建议我们突破常规,挑战乐宫、诗宫‘圣峰’!” “挑战圣峰?”李归涵手中酒杯轻轻一颤:“你怎么说?” “我答应了!” “答应了?”李归涵紧紧盯着他。 “不该吗?我原本就是要踏出这一步的,能够跟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踏出这一步,我历来都是孤家寡人的处境,竟然有了点小改观,你不为我高兴高兴?”林苏表情很放松。 李归涵轻轻叹口气:“我突然觉得面前的饭菜有点不香了。”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这次远行,似乎伤了大脑,你有点笨了。”李归涵大眼睛落在他的脑袋瓜子上,似乎想透过这脑袋瓜子看到更多。 林苏轻轻摸摸脑袋:“为啥?” 李归涵再次叹息:“在你看来,你跟他处于同一处境,同样的身份,做同样的事,结果应该是一样的,对吗?” 林苏点头:“理论上是!” 李归涵道:“理论只是理论,结果却是结果,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同样身份的人,做同样的事,结果可能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 李归涵点头:“是!有很大的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洛无心打开了自己的准圣之门,而你,干脆利落地关上了你的准圣之门,事情有点奇妙是吗?容我给你细细道来……” 圣殿各宫圣峰,不是那么好登的! 登上圣峰,代表着你在这领域的文道成就与圣殿本宫比肩! 圣殿基于文道的昌盛,不能不给你优待,天外天入场券是第一重奖励,而第二重奖励更是所有文界都梦寐以求的,那就是准圣的推荐资格。 准圣跟文界不一样,文界的判定权在圣殿,只要你达到对应的层级,圣殿就会给你,反正在圣殿高层眼中,文界不算什么,没必要在这种小事情上损伤圣殿的权威与公正。 准圣就不同了。 准圣跟圣沾了边,就不是圣殿能够给的。 它得由圣人直批! 圣殿充其量只有个推荐权,最终决定的是圣人! 洛无心是诗家文心,他是有根的人! 他在圣殿混了个禁忌,但只是圣殿,无关圣人! 他如果有本事脚踏两宫圣峰,的确会让这两宫不快,但是,他身后有一个超然组织白阁,白老与殿主的地位都是持平的,两宫看在白老的面子上,也不可能对他下死手。 最关键的是,他在三重天上有人! 诗圣地位超然,面对这脚踏两宫的奇才,会不会用? 当然会! 诗圣也是人,洛无心摘取诗家文心,就是他的人,他自然希望自己这一派系的人中,多增加一个准圣,只要洛无心符合准圣的硬性条件,他自然会给洛无心这个准圣,以壮大诗家力量。 而林苏呢? 完全不同! 他是兵家文心! 三重天之上,没有兵圣! 他在三重天无根! 兵家文心之人如为准圣,那是最忌讳的事,三重天之上,没有哪个圣人敢沾他这烫手的山芋,所以,林苏如果真的跟洛无心一起,勇闯两宫圣峰,最终只有两个结果。 其一,你不成功,你的文名遭遇重挫。 其二,你成功了,脚踏圣峰,俯视众生蛮得意,但得意屁用都没有,只会招来两宫的打压,你即便得到天外天入场券,也有可能在天外天被人送入战场,充当炮灰,你的准圣推荐,更是不会有半点作用,推荐书各宫可以写,写了也白写,圣人不批等于零! 这一课,李归涵上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讲完了,林苏笑了:“不错嘛,看来你在圣殿这段时间,竟然补上了世俗间缺失的那一课。” “什么意思?”李归涵皱眉。 “世俗间,你整个是一朵白莲花,不知人情世故,不知世情险恶,没想到进入圣殿,你反而学到了。” 李归涵仰面看天,内心一阵翻涌:“可能还真是!在道圣圣家,我从未接触过太复杂的世情,而在这里……没有人惯着我,没有人将我当回事,我反而看到了真实的世道……不说我了,说说你,我看到的这个,你到底有没有看破?” 林苏笑了:“你这朵白莲花都看到了,你说我这根搅屎棍有没有看透?”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你这纯粹是为洛无心树起挡箭牌,对你有百弊而无一利。” 林苏道:“我反问你一句,我不走这步棋,有无可能获得他们的好感,进而送我一纸推荐书,让我荣登准圣之列?” 李归涵久久思索,轻轻摇头:“不可能!你的文心已经注定,你不可能入准圣。” “是啊,不管我如何做,都不可能获得推荐而得准圣,相对应的,我不管怎么做,也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坏!现阶段,脚踏二宫圣峰,可以给我一张天外天入场券,我要的也只有这个!”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天外天入场券,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结果?”李归涵道。 “你没有告诉过我,但我也知道!别人拿到入场券,意味着固定的文道贡献点,意味着有圣人青睐,意味着他在圣殿进入了人上人,而我拿到入场券,大概只意味着出关而成炮灰!”林苏轻轻一笑:“但是,如果我要的,恰恰也是这个呢?” 李归涵内心的坚守慢慢崩溃…… 今日他入圣殿,跟洛无心第一时间达成了一个看起来很蠢的约定,但是,经过层层解密,她觉得自己已经释然…… 有些事情自己都明白,他没有理由不明白。 他既然事事都已想到,那么,她就没有必要为他操心。 “我今天过来,还有件事情,但我有点怕说出来,你会做傻事……”李归涵吃了几筷子菜,艰难地开口。 “说说看!” “事情关系到黑老……”李归涵轻轻吐口气:“在你印象中,黑老是什么?” 黑老…… 林苏心跳加速:“别说废话!告诉我最直接的东西。” 李归涵一字一句:“黑老,不是人!他是一方砚台,这方砚台非常神秘,传说中跟未央笔是一起的,而他坐下的那个夜无双,众人以为他是书中精灵,其实又错了,他反而是人!他本名叫李天磊,这个人就是引发昔日天河劫的元凶,也是命无颜错看、进而让她自毁命瞳的那个人!” 林苏心头大浪翻滚…… 黑老,他在圣殿最大的靠山,不是人! 而是一方砚台! 他跟未央笔连在一起…… 他是兵圣最亲近的伙伴…… 他自创墨阁,成为独立于九宫之外的一个超然之阁…… 他在三重天都是有分量的,林苏当日亲眼看到画圣对他保持尊重,称他“老黑”…… 他曾经告诉过林苏:整个墨阁只有一个人! 林苏进入墨阁后,很疑惑,这到处都是人,为什么说只有一个人? 黑老笑笑告诉他,墨阁之中你所看到的所有人,都来自桌上五十闲书,他们是书中精灵,不是真人! 事实上,这句话有真有假! 墨阁之中真的只有一个人,但并不是黑老,而是那个从书中出来的精灵夜无双! 夜无双不是书中精灵,他是造成天河劫的罪魁祸首李天磊! 李天磊这个名字,林苏听过。 他登上凌烟阁之时,在第二层“文功殿”里见到了一块空白的碑,洛无心告诉他,这块碑的主人叫李天磊,因为犯了事,所以即便拥有盖世文功,也不能名列“文功殿”。他犯的事就是天河劫,而天河劫,他也知道,八百年前,天命宫一代圣女命无颜,因为错看了一个人,导致天河劫,从此她自毁命瞳,隐于无忧山下忘忧谷,偶尔她会到书山转转…… 此刻,短短一段话从李归涵口中而出,挟着无与伦比的信息量传递到林苏的耳中。 林苏第一时间捕捉到最大的隐忧:“然后呢?” 李归涵深深叹息:“收留天河劫之余孽,黑老也罪在不赦,黑老被打回原型,砸得粉碎,抛于文墟,而那缕残魂李天磊,锁于圣殿法宫!墨阁五十闲书付诸一炬,墨阁上万人在烈火中化为乌有,那一日,我在弈江观之,亲眼看到一对夫妻紧紧地抱在一起,不知为何,我有点想哭,他们其实根本不是一本书中的人,但是,在墨阁,他们活得象一对寻常的夫妻……” 林苏手中茶杯重重落在桌面,深入三寸…… 夜风之中,他的眼中一派波光,他的胸口轻轻起伏…… 李归涵猛地站起,抓住他的肩头:“别冲动!需要知道,黑老已是高层准圣,他的本体乃是天下奇玉‘万星墨玉’,能够将他的本体粉碎之人,不是你能想象的。” “三重天之上么?”林苏目光慢慢抬起:“哪位圣人如此雅兴?” “你应该问的是,他死于哪种文道神通之下,这文道神通乃是……《流沙吟》!” 乐家! 乐圣! 李归涵不敢直接提及这个名字,但是,只需要这三个字:流沙吟,就清楚地指向了唯一的一个人:乐圣! 因为黑老是高层准圣,他的本体即便是准圣也无法毁灭,唯有圣人出手,才能做到,流沙吟,就是乐圣的招牌。 “别为我担心,我知道分寸!”林苏缓缓吐口气。 “我知道你的性格,我也知道你的世界里,凡事都不会认命,但是,我要告诉你,在圣殿之中,你不再是挥手定乾坤的大苍文王,你只是个文界,入不了准圣,哪怕圣殿这一关你都过不去,更不用谈更高层级。” “谁说我入不了准圣?”林苏道。 李归涵心头大跳……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直射天边:“世人都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认知,以为文位是圣殿所赐,连带的,认为文道伟力也是圣殿所赐。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个至理,文道伟力,本是天道伟力的一种!即便圣力,也是天道之力,可不是圣人自己拥有的力量!” 李归涵呼吸似乎完全停止:“所以,你要越过三重天……直通天道?” 文道伟力,一般情况下的确是圣殿在执掌,但是,并不意味着它就属于圣殿,属于圣人! 它,本质上是天道伟力的一种。 圣人,也不过是天选之人,代天道执掌文道而已。 所以,有一条天道规则…… 称为“文道达峰,伟力自生”。 什么意思? 只要你文道达到顶峰,你就可以绕开圣殿,绕开三重天这个代理机构,直接向天道索取文道伟力。 这就是破入准圣的第二条路,真正意义上的“天路”! 林苏缓缓点头:“我文道博界共取了九道,其中有两道是我自己开创的,本身就是顶峰,尚有七道,只要这七道我能超越我自己原有的境界,让我体内博界之峰达到与、词同样的高度,我就是准圣!天道准圣!” 他体内的博界,有两座高峰,分别是和词。 因为这两座高峰是他自己开创的,理所当然就是最高峰。 但其他的七道,不是大道,而是小道,这小道虽然惊艳一时,但也达不到独立高峰的高度,所以,他才不能进入准圣。 只要他在这七道之上再度突破,他有望九峰同立。 一旦九峰同立,文道史上一个空前绝后的人物就会横空出世,那就是整个圣殿从来没有过的准圣——天道准圣! 文道准圣,圣人批。 天道准圣,天道批! 这就是区别! 李归涵看着他豪迈的脸,不知何时有了一种激情澎湃:“这条路之难,旷古绝今!” “是!” “但你还是必须得走下去?” “当然!” “我也要走了!”李归涵道。 林苏微微一惊:“你去哪里?” “入涵谷!”李归涵道:“三年半前,我与你第一次见面时,原本就该入涵谷,但我没有入,而在这风云将起的前夜,我要入了!” “有把握吗?” 李归涵轻轻一笑:“有把握吗?如果拿来问你,你的路有把握吗?你会如何作答?” 林苏轻轻摇头:“我无法回答。” “是的,你无法回答,我也无法回答,但另一个问题我们都可以回答,那就是:如果有件事情是你认为必须做的,你会不会去做?我的回答是:会!” 林苏道:“何时走?” “现在!”李归涵手指尖一只玉玺微微一亮。 “我送你一程,顺便,你捎我去一个地方。”林苏道。 道玺空中过,无声无息间到了一条河的上方。 这条河,原本黑白分明,而今日,没有了任何黑色,只有白色的河水,圣洁而又宁静。 曾经林苏来过的墨阁,已经完全消失。 就象它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好了,看过了,我也送你在这里了!”林苏出了道玺,向空中轻轻挥挥手,李归涵的道玺在空中消于无形。 只有林苏,孤独地站在弈河之侧。 弈河,月光之下闪着银白的光芒,迷茫而又圣洁。 如同天河一般,干净无尘,清雅如诗。 河边嫩柳轻扬,河中银波翻滚,河边,有一条小船,小船之上,一个老艄公一直都看着林苏,在林苏从上游下来的时候,就一直看着,似乎在等待着今夜的一单生意。 林苏在小船前停下了,目光抬起,看着老艄公:“老人家,如此寂静之夜,想必没有客人前来,你徒然等待也。” 老艄公笑了:“公子不就是客人吗?公子欲去何方?小老儿送你一程。” 林苏轻轻一笑:“我要去的地方你送不了!不如在这月夜之下,与你喝上一杯如何?” 他的手轻轻一抬,两杯酒出现于掌中,其中一杯递到老人面前。 老人手中船桨放下,搓搓手接了:“公子好生风雅也!” “弈河,本是对弈之河,即便是河水,也色分黑白,形成对弈之势,老人家在这里撑船渡日,耳濡目染,想必也是风雅善弈之人!” 老人摇头:“岂敢岂敢,老朽并不善弈,只是旁观。” “能在弈河旁观,岂是一般人?”林苏道:“小生有一问题,想问问老人家。” 老人微笑:“公子想问什么?” “昔日黑白对峙,一弈千年,如今棋终局散,在老人家看来,这一局,谁胜?”林苏微微举起杯,向老人示意。 老人托起酒杯,酒杯之中波光微微:“两方对弈,弈到如今,一方没了,公子何必多此一问?留下才是胜者,放之天下皆准也。” 林苏轻轻一笑:“老人家通透于世事,倒是佩服了。但是,似乎并不了解棋局本身。” 老人微微一愣:“哦?” 林苏道:“放在一般情况下,两方对弈者,留下的一方自然是胜者,但是,那只是一般情况!而今情况并不一般!” “何处不一般?” “对弈双方宗旨不一般!”林苏道:“消失的这一方之宗旨,乃是博一个‘不为棋子’之命运,此刻虽然消亡,但他实现了他的宗旨,他终究没有成为棋子,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他赢了!输了棋局,赢了宿命!” 老人沉吟半响:“那另一方呢?” 林苏目光抬起,遥视月光下无比圣洁的白阁:“另一方宗旨乃是:天下万物俱为棋子,看起来指点江山,意气无穷,然而,他这一宗旨却是一个悖论!既然天下万物俱为棋子,那么他自己呢?恐怕也难逃身为棋子的宿命!赢了一场棋局,却也锁死了他的宿命!老人家,你说他是输还是赢?” 老人家久久沉默…… “与公一席论,平生快慰哉,林苏告辞!”林苏踏空而起,一首长诗从天而下:“偶无公事客休时,席上谈兵校两棋,心似蛛丝游碧落,身如蜩甲化枯枝。河东一目诚甘死,天下中分尚可持,谁谓一局终分较,参横月落几人知?” 他消失了,月光下的小船随着波涛轻涌,突然化为一缕波光…… 这缕波光一收,掠过百里弈河,融入白阁最高处一人的眼中…… 此人,白须白发白衣,坐于白阁之顶,他的面前,有一人,这个时节,貂裘深锁,他,是洛无心。 “河东一目诚甘死,天下中分尚可持,谁谓一局终分较,参横月落几人知。”洛无心轻轻吟道:“师尊,他这是在下战书啊!” 白老目光慢慢回落:“的确是下战书,他已经知道了本座的身份。”(本章完) 第950章 无忧山下独忧人 “知道师尊的身份,还敢如此肆无忌惮地下战书,表明了两点,其一,墨阁之事已然打到了他的痛点;其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肆无忌惮!” 白老点头,微笑:“看来,你对他已经足够了解,有无把握在接下来这一弈中,压过他?” “师尊之弈道出神入化,弟子不才,只能学到三分!”洛无心道:“对弈之道,不在过程,而在结果,接下来这一弈中,过程如何尽可忽略,只要最终的结果压过他,即为王道!” “儒子可教也!”白老点头,赞许。 从这段话可以看出,洛无心跟林苏那一约——挑战两宫圣峰之约,本身就是一局棋,而且这局棋也是经过白老同意的。 洛无心也早已看穿这局棋的妙用。 他与林苏同台竞技,如果想在竞技过程中压过林苏,很难,但是,真正的对弈之道,从来不是全过程子子争先,而是结果把控。 子子争先洛无心未必能做到。 但结果把控,却已成定局。 林苏在这幅棋盘之上,不管如何折腾,不管如何惊艳,最终都会一脚踏入别人早已预设的死循环,而洛无心,不管怎么做,最终的结果都会如愿以偿。 在这个层面上,他洛无心都是未弈而胜。 但是,林苏的几句话,还是让白老有一种小小的挫败感。 他白阁以天下万物为棋,纵横天下,但在他口中,却是如此之不堪,而且他更不服!“天下中分尚可持”,这就是宣言,且看未来,谁主天下沉浮! 墨阁已然灰飞烟灭,但在他口中,却换来了高度评价——墨阁的宗旨本来就是:让自己不成为他人棋盘上的棋子!此番虽然灰飞烟灭,但他们也终究没有成为棋子,他们的宗旨,践行了! 白老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那里有一座死寂的悬崖,悬崖之下,乃是文道废墟,称为文墟。 黑老本体,就是从这悬崖顶上洒下去的,是的,是洒! 因为它已经不再是血肉之身,而是一块黑色的玉石,玉石在《流沙吟》的圣道伟力下化为流沙,飘洒于文墟这片文道坟场。 这就是多年对弈的对手之下场。 这就是不肯为子的下场。 不肯为子,甚好,那就化为流沙! 林苏一夜时间穿行万里。 圣殿茫茫苍苍,其大几无穷尽。 田园在他眼中浮现,一如世俗界。 田园之侧的民居在他眼中浮现,也一如俗世。 城池之中,百姓安居,依然一如俗世。 事实上,这片天地本就是俗世。 如果说非得找出它的不同之处,大概就在于他的管理层。 俗世管理层为皇室,而这里,管理层是圣殿。 俗世之中,各国纷争,而这里,没有各国,就只有一个主子。 所以,它比俗世少了很多铁血争斗,它比俗世更加安定,它连军队都不需要,少了几许铁血,多了几许斯文。 是的,哪怕是乡间务农的老农民,同样满嘴之乎者也。 他们眼下是农民,他们眼下的日子是饿死者有之,被欺凌者有之,但是,他们还是忘不了祖上的荣耀,他们每个人家里都珍藏着一件或者几件文人长衫。 单从外表看,林苏感受到的是:这里很象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但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他却很悲哀地发现,这片天地比起今日之大苍,少了些人间烟火。 如果仅仅是人间烟火之缺失倒还罢了,关键是,他知道各级管理者,看起来斯文得很,但是,他们的狠毒可绝对不比俗世的官员逊色半分。 民不聊生,绝对不是看这些民,有没有声嘶力竭地青筋爆跳,看的还是他们真实的处境。 这些东西,不是林苏当前要做的事情,当前,他要去一座山。 西北苍凉地,隐有北风凉。 但一山拔地而起,山上似乎突然间转换了四季。 一江春水在这片苍凉大地上写下了一个惊叹号,惊叹号之侧的那座山谷,就是忘忧谷,这座山,为无忧山。 无忧山,原本是穷山恶水,但自从有了大人物隐居之后,文气浸透这座山峰,将这片天地变成人间妙境。 忘忧谷中有一面小湖,称为“坐忘湖”,四面的无忧山隔绝一切,小湖泛舟,坐而忘忧。 林苏身形一落,落在山谷口,面前的小湖在清晨的阳光之下,泛起动人的涟漪。 林苏脚下一动,一个舟字从眉心飞出,落在水面化为一条燕子舟,他脚踏燕子舟,清风起,发飞扬,他手中一只逍遥笛横在唇间,一缕音波激荡而出。 正是他的招牌曲目《山歌好比春江水》! 清幽的笛声似乎唤醒了忘忧山的山间晨雾,轻盈地在山间跳舞。 也似乎唤醒了这一江春水,春水在他脚下肆意汪洋。 当然,也唤醒了忘忧谷的几个隐士。 隐士目光抬起,眼中有惊喜之色。 又一个隐士来了么? 还是个会吹曲子的,而且他的曲子一听,动人至极,与忘忧谷的设定无限合拍,真正是妙曲一闻,世间无忧。 唯有一人,脸有异色,这是在坐忘湖泛舟的一个女人。 命无颜! 昔日的命无颜,不叫无颜,而叫天颜,人如其名,她国色天香,公认为天命宫第一美人,也是圣殿各宫天之骄子追求的对象,但她,天河一劫,仙子落凡尘,命天颜看错了人,导致一场惊世骇俗的天河浩劫,数以百万千万的人魂归地府,命天颜从此改为命无颜,以示无颜见天下人。 隐居无忧山下忘忧谷,已经整整八百年。 今日,她突然听到了这一曲《山歌好比春江水》! 这一曲之美妙,已然可以让山风沉醉,可以让春水沉醉,但是,命无颜震动的不是这个,让她震动的是,她知道来的人绝对不可能是隐士。 是他! 昔日书山之上,与她隔窗小小交流一番的那个文道后起之秀:林苏! 如果说漫长得骇人听闻、生而无趣的人生旅途中,还有什么人能在这绝对无波古井中翻起一点点涟漪的话,大概就是他了。 因为他笔下的《白蛇传》、《红楼梦》,也因为他笔下的惊世妙词…… 这样的人,是颠覆之人,这样的人,是最不可能成为隐士的人,那么,他今日前来,却又为何? 林苏的小船在美妙乐曲之中驰过坐忘湖,驰过清晨的烟波浩渺,驰过命无颜再度泛起微波的心田,停在了她的船外。 笛声停,命无颜眼睛慢慢睁开,如同当日一般,隔着船舱看着林苏。 她的面容依旧国色天香,她的形象看起来跟一个倚窗美女全无二致,但是,今日林苏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确是没有瞳仁的。 没有瞳仁的眼睛,再完美也只是死物。 难怪,每次看到她,总会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天颜仙子,小生林苏拜会!” “忘忧谷并无天颜,唯有无颜!”命无颜淡淡道:“你之拜会,我也根本看不见。” “那只有一个办法了!”林苏道:“我进你船舱,让伱近距离感受到我的真实!” 声音一落,他脚下的小船化为一个舟字,融入他的眉心,而他,一脚踏上了命无颜的小船,来到了她的身边。 命无颜脸色微微一沉! 未经她的允许而登上她的舟! 这小子欠收拾啊! 这幅明显的表情林苏似乎完全没收到,他轻轻一笑:“我闻到了熟悉的香味,秋泪!仙子,你虽然隐居无忧山,看起来万物不挂怀,其实也还是有美丑之念的,人间烟火,你终究未能完全斩断。” 命无颜内心悄悄叹了口气,语气却更为清淡:“如果你今日前来,只为这些闲言闲语,那也不必在我船上停留了!” “如果只是闲言闲语,且不说你不留我,我也无颜留于此地!”林苏道:“可是,这些不是闲言闲语!” 命无颜目光慢慢从窗外收回,慢慢转向他:“何意?” “在下只是想看看,有些事情是否适合与仙子交流交流!”林苏道:“如果仙子八百年隐居,真正万事不挂怀,那小生也就没有谈之必要,现在看来,仙子这八百年隐居,其实也并未完全消去心头的一丝人道气息。” 嗔、痴、怨等等情绪反应,全是人道气息。 拥有这些,才是可以共情之人。 没有这些,什么事情都免谈。 命无颜轻轻一叹:“倒让公子见笑了!坐吧!” 她的手轻轻一抬,林苏面前完全改变。 她们脚下的船,变成了一座阁。 阁外之湖,似真似幻。 他们屁股下面,同时出现了张椅子,秀雅至极的竹椅,他们面前出现一张茶几,秀雅至极,甚至阁柱之侧,还有几只竹蜻蜓,同样秀雅绝伦。 林苏盯着这竹蜻蜓,眼中异彩浮动。 到了他们这种境界,没有一分动作是多余的。 这竹蜻蜓就是多余。 因为它没有任何实质意义,有的只是象征意义,象征什么?象征着命无颜的心态,她很在意生命中的色彩,哪怕眼睛看不见了,她依然在意。 传递的潜台词就是:你最好给我一些让我能窥见生命色彩的东西。 “仙子当日与我书山隔窗一会,提及一书名《天河劫》,此书,书山之上我未找到,但是,很有幸,我还是在别的地方读到了这本书!” 命无颜倒茶的手微微定了一会,但是,也只是一小会,还是倒了茶,手轻轻一拂,茶杯到了林苏手边:“公子读到了什么?” “读到了……”林苏微微停顿。 命无颜淡淡一笑:“无需讳言,这道伤,不是秘密,我也已为这道伤付出了所有,无所有,也就无所失。” 林苏轻轻抬起掌中杯:“那好吧,我们直面这道伤疤!当日的天河劫,世人言你命天颜看错了一个人,李天磊,从而导致天河府千万人的惨死,也导致圣殿兵宫的毁灭,你为此而自毁命瞳,隐居无忧山,改名命无颜,从示无颜见圣殿诸贤,无颜见天下……” 他每说一个字,命无颜的脸色就阴沉了一分……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你以为你几百年隐居下来,会慢慢走出这份阴霾,其实你只是用漫长的时间、用无穷的世事作了一幅幕布,将这层伤重重掩盖。有人当着你的面,将这层幕布撕下来时,你还是会发现,幕布后面的残酷一点都没有变…… 林苏道:“不知道你有没有从另一个层面设想一下,有无可能错的其实不是你?” 命无颜霍然抬头:“你说什么?” 这一刻,她的云淡风轻消于无形…… 林苏反而云淡风轻了,托起茶杯,用一种很悠闲的语气开始讲一则故事…… “天河府,葬州之地,如今,已经是关外的一座魔域。八百年前,天河府地处抗击魔军的前沿,魔军攻破了兵家设置的防线,天河府的千万人需要大举迁移关城之内,但是,这些人中有大量的魔军奸细,于是,围绕着这群人该不该放进关内,人族这边有激烈的争议,一些人认为,千万人族的性命重如泰山,怎么着也该先让他们入关,脱离险境;另一些人认为,这群人对关内人族有致命的危害,不能入关。请问仙子,是否如此?” 命无颜缓缓点头:“是!” “李天磊当时持的就是第二种意见,拒绝千万人族入关避险,从而遭到圣殿怒斥,欲剥夺他的文位,兵宫力保之,从而形成兵宫与圣殿十七宫的激烈对峙,是否?” “是!” “圣殿天命宫命你为李天磊一测,测其天命,定其吉凶,你测出来的结果是,你在天命长河中,看到了此子的作用,此子会成为圣殿大兴的引线,从而也站到了李天磊这一边,是否?” “是!”命无颜闭上了双目。 “正因为你这一定,圣殿放弃了对李天磊的当场清算,而李天磊,却肆无忌惮地拿起屠刀,亲手斩了天河府千万人,这一斩,断了你的天命之路,也让圣殿兵宫千夫所指,进而引发大变,世俗兵家被灭,圣殿兵宫除名!是否?” 命无颜长长一声叹息:“八百年旧伤,为何要重新掀起?” “因为,很多事情……其实不是真相!” 命无颜眼睛再度睁开…… 林苏道:“第一个真相:千万天河府的人族,在李天磊举起屠刀之前,就已经不是人族!他们被赤司魔族以‘赤司之卵’操控,虽然依然是人族之身,但其实全是魔族之奴。” 命无颜眉头猛然皱起…… 林苏道:“第二个真相:李天磊举起屠刀之前,已以绝顶文道审讯了被魔族附身的赤司,并将结果上传圣殿,但是,此消息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战场之上,兵情紧急,他唯有当机立断,否则,这些魔族一旦越过关城,融入葬州亿万人流,整个葬州将全部沦陷,进而波及金沙江这一侧的九国十二州。” 命无颜脸色大变:“竟有此事?你……你如何知晓?” 林苏道:“昔日的天河府,如今早已是魔域之地,没有人族遗留,没有知情人能活下来,但是,有个神奇的种族叫灵族,灵族之寿,比顶级修行人还长,灵族最大的本能就是隐藏于草木之上,他们的人,记录下了当时的一切,在一个多月前,不远万里送到了我的手中!” 他的手轻轻一抬,一片树叶递到命无颜的手中。 命无颜两根手指拈着这枚树叶,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树叶为影像,记录着李天磊当时怒指苍穹的画面,他言:“军情紧急,时不我待,而圣谕不下!!今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万千罪责在我一身,天道在上,予以见证!” 然后,面对蜂拥而入关城的所谓百姓,他举起了手中的屠刀…… 这枚树叶,是姜云在大苍浩劫之时,不远万里来到他身边,送给他唯一的东西。 虽然他们这次见面,是在最紧急的情况之下,话都来不及说上几句,但姜云还是给了他这枚树叶。 树叶非常忌讳,当时她瞒过了所有人,包括南王郡主齐瑶都没有发现。 林苏当然也更加没有跟任何人提及。 命无颜空洞的双眼之中,一缕寒光悄然弥漫:“时不我待,圣谕未下!此事……此事我不知!圣谕宫,为何隐瞒如此关键信息?为何?” “为何?世间不合常理之事,世间诡局,但看结果!”林苏道:“圣谕不下,李天磊只要是个合格的兵家人,他就必须举起屠刀!这一举,兵家毁灭,这一举,兵宫毁灭,所以,李天磊,就是大道之争的那根引线,我有理由怀疑,天河劫,虽然出于人魔之战,但是,后面的那个导演,可未必是魔人!” 命无颜缓缓道:“天河劫,应劫的其实不是千万天河府人,而是兵宫!你是说,有一双黑手策划了这一劫,真正的目的就是灭掉兵宫!” “大道之争,起于三重天上,但大道之争的余波,波及圣殿,也波及世俗间!”林苏道:“现在你是否明白?当日让你来测李天磊的天命与吉凶,针对的并不是李天磊,而是兵宫!他们要的并不是你站在他们那一边,判李天磊有罪,恰恰相反,他们要的就是你判李天磊无罪,让他们有理由放李天磊一马,以李天磊这根引线,发动针对兵宫的绝命一击!” 命无颜长长叹息:“千年大局,我为棋子!千年大局,我竟然是一颗棋子,可是……” 她的声音突然停下……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你是不是还有些奇怪,为什么你在天命长河中,真的看到了李天磊,真的看到了他会成为圣殿中兴的某个引线?” “是!我是真的看到了他……” “引线的作用是很奇妙的,八百年来,你坚定地相信是你看错了,因为李天磊实实在在成了兵宫毁灭的引线,怎么也算不得圣殿中兴的引线。但是,在他们看来,你或许没错,李天磊毁灭了兵宫,圣殿十七宫一片祥和,再无杂音,可不就是圣殿中兴吗?”他的声音充满讥讽。 “这么说,我这忘忧谷、无忧山一隐八百年纯属笑话?”命无颜慢慢抬头,眼中光芒不断地变幻,她这空白瞳孔之中,似乎有一点光芒悄悄点亮。 只不过,她的言语中也满是讥讽,甚至还有她八百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愤怒。 “是啊,所以,你原本就没必要自损双目!”林苏道:“你更没有理由在这里忏悔八百年。” 命无颜淡淡道:“命瞳已毁,但也未必就不能诞生另一双眼睛!此眼名:慧眼!只愿多一点点慧根,让我此生……再不为棋!” 后面四个字一字一句,重重落下! 这一落下,整座阁楼层层叠叠全是文道杀机! 杀机之中,命无颜眼中的光芒慢慢点亮,她的眼睛,亮如秋水碧空…… 眼波微微一转,满阁杀机消于无形。 命无颜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我第一次看清了你的模样!” 林苏笑了:“我也第一次看清了你的模样!” 命无颜道:“却不知道你是否看清另一件事情,黑老遭劫之事!” 林苏道:“得知此事,我就已看得清楚,黑老同样不是关键,关键的是那位!” 命无颜道:“那位即将重归,黑老身为未央笔依靠的一方神砚,断然不可留,这就是他必须得除的原因!” “正是!”林苏道:“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那位要重归,他们当然需要先下手斩掉那位有可能的羽翼,以及任何有可能的帮助。” “这些你已看清,那么你自己呢?”命无颜目光抬起,盯着他。 “我也是那位有可能的帮助,你……也是!” 命无颜双眼微微一闭:“接下来,你欲何为?” “我欲入文墟!” 入文墟? 命无颜轻轻一震:“圣人亲手毁掉的一方神砚,你欲重续?” “未必能够重续,但是,毕竟是故人,故人身葬文墟之中,我好歹也得为他送个行,祭奠亡灵,亦是圣道所倡导的正途。” “圣道无涯,择其适用者用之,你确定这番祭奠乃是必须?” “剑道有云,天下事,有所必为,有所不为,而今日之祭,乃是有所必为之事!” “我言圣道,你言剑道……”命无颜轻轻托起茶杯:“也许我懂你的意思,你这是要亮剑!去吧,行你必行之事,我为你送行!” 一杯茶代酒,送君远行去。 一曲笛如心,随波入暗流。 命无颜静静地立于舟头,遥望这叶孤舟远行去。 (本章完) 第951章 文墟,文道坟场 一个声音从左侧山峰传来:“无颜道友,适才这位是何人?” “江海飘零客,风行一叶春!”命无颜道:“小女子如今重新换回爹娘所取的名字:命天颜,道友莫要以无颜二字称之,天下无颜之客何其多也?小女子岂敢在这些前辈面前自称‘无颜’?” 无声无息中,命天颜冲天而起,消失! 众位隐士同时一惊。 这话中有话啊…… 天下无颜客何其多?小女子不敢在前辈面前自称无颜! 说起来斯文淡雅,但言语之犀利,锋锐绝伦! 天下间无颜的人太多了,而且是前辈! 我跟这些无耻无颜之徒相比,什么都不是! 折射出什么? 无忧山下一隐八百年,她没有诞生出佛性,反而将她这把剑给磨得更锋利了,这个当年就以惊世骇俗名扬圣殿的奇女子,又会谱写出什么样的风云? 事儿有些大了! 她的突然转变是因为来的这个人。 这个人是谁? 为何能够让平静八百年的古井再度狂潮大作?为何能换来这位眼高于顶的女子一句如此盛赞:江海飘零客,风行一叶春! 他到哪里都是一抹春风! 包括圣殿高人隐居的忘忧谷! 林苏片刻间已在三千里外。 他的前方,是一个特殊的所在,文墟! 什么叫文墟?文道废墟!文道坟场! 文道也是有坟场的,里面葬的不是人,而是文,文道高人有很多人都有惊世之作,这些惊世之作或惊艳于当代,或造福于后世。 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作品很特殊,在出世之初,作品相当风光,惊艳了一个时代,但是,经过时光的检验,或者经过论证,证明这作品误入歧途。 这样的作品让人无限伤感。 它浸透了主人半辈子或者一辈子的心血,断然舍不得就此付之一炬,但是,它又实实在在不能流传,怎么办? 圣殿毕竟是以文为根的,文就是他们的根基,面对这样有分量的废文,设了一座坟场,废弃的文道作品,送入文墟,埋葬于此。 这就是文墟的存在意义。 但决不是所有文道废品都有资格入文墟的,入文墟的文道废品层级之高,难以想象。 圣人的废稿可入,准圣的废稿择优而入,高等级的圣宝残片可入…… 至于一般人的废稿,有何资格葬于文墟?直接一把火烧个干净也就完事了。 所以呢,这文墟绝对不是一般人想进就能进的,里面的文道废稿等级极高,有的甚至诞生出了灵性,身为文道至宝级别的文物,突然宣告死刑,送入这文道绝地,他们如何甘心?天长日久地都成了疯子。 最关键的是,这群疯子还相互联合,跨越文道之上的各种壁垒,衍生出了谁也推算不出来的变数。 他们生于文道,又弃于文道,所以对文人格外痛恨,圣殿中的文人,如果脑子没坑,绝对不应该想入文墟。 但今日,林苏踏空而来,来到一座阁楼之前,面对阁楼之上的一名苍老守墟人(守墓人)微微一鞠躬:“学生林苏,欲入文墟,请先生行个方便!” 守墟人昏黄的眼睛慢慢睁开,眼中似乎瞬间流过无尽岁月,他的声音传来,也是无限苍老沧桑:“入文墟?” “是!” “为何要入?” “寻些启发!” 寻些启发?守墟人眉头微皱:“文墟之中,尽是歧途,观之有害无益,又如何启发于你?” “先生谬也!知他人之错,可鉴自身之道;知他人歧途,可识自身正途,鉴错亦是求真,如何言不能启发?” 守墟人仰面朝天:“有理!你去墟口,自取你入墟之钥!” “是!” 林苏一步踏出,面前是一座石门。 随着他这一步踏下,一声钟响鸣于守墟阁。 钟声响,毫不响亮,低沉压抑,宛若亡音。 但是,奇异的音波横掠圣殿十七宫。 各位顶层高层人物尽皆知闻。 “文墟钟!”一座高入云天的酒楼之中,几名天骄弟子同时抬头。 这几位,赫然是林苏当日入圣殿之时会过的五位天骄…… 诗宫李庆诠,道宫李逍遥,法宫荀雷,画宫吴风,乐宫风九霄。 这五位有几个共同点。其一,他们都曾是本宫第一弟子;其二,他们都败在林苏手下。其三,他们这一败之后,慢慢走近,其四,他们目前身份地位统统上移一级,他们都拥有了天外天的准入资格(进了圣殿编制)。 身为各宫第一弟子,肩负阻击林某人的重任,但是,全盘失败之余,竟然个个都出息了,有点玩味是吗? 呵呵,更玩味的事情还在后面! 更玩味的是另外几个人。 墨宫墨赤、纵横宫公孙畅扬、阴阳宫邹半生,被这五人一致认定,在面对林苏之时表现不够坚决,不适合成为他们这个小圈子里的核心成员,以后行事不带他们玩。 所以,这个小圈子的人,今日只有五个! 此刻突然听到了文墟钟,齐齐一惊:“文墟钟,又是何人在找死?” 道宫李逍遥手一伸,面前的一杯酒突然荡漾开来,宛若道海翻波…… “道可道!”三个字一落,他们面前出现了文墟的投影,还有那个走向入墟口的人。 “是他!”李逍遥脸色一变。 其余四人也一齐激动,李庆诠道:“他竟然自寻死路!” “正是!他人入文墟十有九成死,而他入文墟,十有十成亡!这下,不用伤脑筋了,他必死无疑!”吴风喜道。 荀雷眉头紧锁:“此人世俗间行事,号称滴水不漏,今日突然出此奇招,却是为何?” 李逍遥道:“也许他并不知道进入文墟意味着什么,这就是出身破落户而且上方无人指点惹的祸……” 他们看到了文墟门口的情况,圣殿各宫自然也同时看到了,各种文道伟力之下,林苏进入文墟的场景,无声无息出现在无数大人物面前。 包括白老! 白老目光微动,竟然似乎有了几分激动。 而洛无心府上,洛无心一盏夜灯点亮,投影出这幅影像,洛无心眼睛里似乎也有火苗在闪烁。 “公子,他竟然要入文墟,真是为了祭奠黑老?”君悦目光闪动。 “甘冒奇险而做一件毫无意义之事……一般人这么干绝对是白痴,但出于他的手下……”洛无心指头轻轻地落在椅边,嗒嗒…… 君悦道:“他此番入文墟,险有多大?” 洛无心道:“险有两重,第一重,文墟本身的险!第二重,他此行目的之险!” 君悦眉头微皱:“此行目的之险……公子指的是祭拜黑老,会激怒乐……三重天之上?” 洛无心缓缓点头。 是啊,林苏入文墟,如果真的是祭拜黑老,那么,矛头就是直指三重天上的乐圣! 需要知道,黑老是乐圣亲自出手的,圣人亲自出手斩的人,任何人敢于祭拜,都是跟圣人为敌,那是自寻死路。 林苏和洛无心目前都是圣殿常行,文位也都是文界,在圣殿也是举足轻重,他们就算得罪了圣殿各宫,也并不算特别大的事,但是,有一个底线摆在那里,那就是万万不能直接得罪圣人。 所以,洛无心最狂野的布局,也仅仅是脚踏两宫圣峰。 而绝对不敢将矛头直指三重天。 而林苏,今天入文墟,如果敢祭拜黑老,那就是直指三重天。 这气魄,这勇气…… 怎么说呢? 洛无心有几分激动,更有几分汗颜,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这种气魄,但是,他也很想看看,他如果真的踏出那一步,会有什么下场。 违逆,有时候是需要有人在前面探路的。 林苏,是一个很合适的探路人。 他在作死的边缘试探,他洛无心在后面盯着,也好制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不是吗? 此刻的书山之上,书山圣女雅颂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她似乎无比熟悉,又似乎并不熟悉的人,命天颜! 她熟悉,是因为命天颜经常来书山,她这个书山精灵差点跟她混成了闺蜜,但是,不熟悉的是,今日的命天颜眼中光芒闪烁,分明已经重见了光明! “今日前来,何事?”雅颂道。 “我要看一看八百年前,天河劫发生之时,圣谕宫何人值守!”命天颜道。 雅颂如果有心跳,估计会狠狠地跳一把,因为命天颜说这句话时,言语中毫无波澜。 这跟往日的她截然不同。 往日的命天颜,提到天河劫之时,都会有心绪波动,而今日,完全没有! “在这里……”雅颂手轻轻一抬,一枚树叶落入命天颜的手中。 突然,命天颜两眼一亮,一道光芒射向前面的西湖…… 西湖之中,出现了一幅场景…… 雅颂心头大跳:“是他!文墟!他要做什么?” 九个字,雅颂的声音反而有了些不该有的激动…… “他要做一件傻事!”命天颜淡淡一笑:“能想象吗?一个在世俗间号称智道惊天、滴水不漏的天才,在这次入圣殿的第二天,就打算做一件史无前例的大傻事!” 是啊,世间之事,但有行动必有目的。 付出的代价与目标达成的红利,就是行动值与不值的天平两端。 付出的代价低于红利,这事儿能做。 付出的代价等于红利,这事儿白做。 付出的代价远远大于红利,这事儿不能做,一旦做了,就是傻。 而林苏入文墟,祭奠黑老。 付出的代价大得无与伦比,搞不好就是杀身之祸,而所得几乎为零——黑老已经身死道消,祭奠本身毫无意义。 一个智道惊天的人,一个号称但凡行事,从不吃亏的人,突然之间做出这样的傻事? 整个圣殿无数人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盯着文墟入口,心头无尽关注,但是,却也鸦雀无声…… 林苏来到文墟入口,他前面是一面石壁。 这就是入文墟之门户,钥匙就在里面。 什么是文墟之钥? 就是一种资格。 伱可以施展你的文道,达到标准要求,就有资格入文墟。 所以,此刻的石壁之上,留下了各种文道成果,有诗,有画,有乐,甚至还有林苏不久前传入阴阳宫的八卦理解。 每一道痕迹都代表着一个天骄到此一游。 每一道痕迹都代表着一个文道成果。 文墟不可轻入,但是,正如林苏所言,鉴错亦可求真,每年还是有很多文人进来的,这些人进入文墟,追求的是文道突破,在石壁之上留下文道成果之时,往往也都是豪情万丈,但是,绝大多数人再也不能出来,这根钥匙印记就这样成了他们的绝笔。 林苏手起,宝笔在手,在石壁之上题下一诗: “书卷多情似故人, 晨昏忧乐每相亲, 眼前直下三千字, 胸次全无一点尘。 活水源流随处满, 东风花柳逐时新, 金鞍玉勒寻芳客, 未信文墟别有春。” 诗写完,七彩霞光弥漫于石壁之上,面前的石壁慢慢开启,一股奇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苏似乎打开了一座万年古墓,他就这样一步步踏入古墓之中,身后的石壁慢慢合拢,他的前方,一片云海…… 圣殿最高的那酒楼“摘句楼”上,李庆诠轻轻吐口气:“提笔就是七彩诗,他还真是不错过任何一个表现的机会!” 法宫荀雷言:“表现?他这是在入文墟,并非参加诗会,他如何知道后面有眼睛盯着他?” 李逍遥轻轻叹息:“荀兄,别用一般的视觉去看他!他是什么人?号称滴水不漏的智道天骄!他对圣殿可不是象你以为的那样,知之不深!他对圣殿的了解兴许与我们不相上下,他自然会知道今日入文墟,身后聚集了几乎所有宫的目光。” “圣殿所有宫?”荀雷脸色一变:“会吗?” “自然是会的!”李逍遥道:“他此番入文墟,可不只是我们在观摩,十七宫几乎所有高层都在观摩,兴许十七宫之上,也有人在观摩,所以,他在第一个环节,就清晰地告诉了各位观摩人,他入文墟的用意!‘书卷多情似故人’,这话极有韵味,似乎是爱书爱文道,但‘故人’二字,却又传递出了祭奠之意。‘胸次全无一点尘’,他说的是,他此行目标单纯没有杂念,并没有针对他人的意思。” 荀雷眼睛睁大了,他是修法之人,修法之人,心思是细密,但是,大多数也是直来直去研究固定的条款,没有多少开岔,经过李逍遥这么一解读,他突然发现,似乎每个人都比自己想得复杂。 李庆诠轻轻吐口气:“李兄思虑精密,还真是我们这个小圈子里的智囊也!看来但凡大事,还得多与李兄商量……此子所行之事,精密至极,这首诗一方面体现了他的风骨,另一方面体现了他不与任何人为敌的基本态度,果然够精!” 李逍遥轻轻一笑:“还有一重用意,才是真正精妙!李兄有无看出来?” 李庆诠微微一愣,还有用意? 李逍遥道:“他这根入门之钥,还告诉文墟里面的那些东西,他无恶意!” 李庆诠盯着这首诗,眼睛慢慢变亮…… 诗有八句,一经解读,真正是妙用无穷。 除了李逍遥解读的风骨、态度之外,还对文墟里面的“东西”表达了善意。 情似故人,忧乐相亲,活水源流,花柳常新,寻芳客,别有春…… 这些全都是亲近的词儿。 这些词儿文墟里的那些东西谁不喜欢? 至少,对他不会有太大的恶意。 这小子,真是妖啊…… 仅仅一首诗,做得了钥匙,释放得了态度,表明得了风骨,还能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 这城府,无敌了! 在场五位天骄,唯有李逍遥能够解读出来。 这么一解读,五人核心圈里也发生了一种很奇妙的变化。 往日,李逍遥跟他们并不亲近,但是,从林苏入门式开始,他们亲近了。五个天骄级别的人,全都彼此谁也不服谁,但是,李逍遥在关键时刻展示他的智慧,隐隐成为五人中的主心骨。 李逍遥目光扫过四人的脸,心头也隐隐升起了快感,圣殿之局,一团乱麻,有的人适合冲锋在前,有的人适合藏于敌人心脏…… 再说林苏,已入文墟。 他面前是一片云海。 云海翻滚,不知天空景,不知地下物,甚至云海深处藏着什么也完全未知。 他唯一能够知道的是,这些云,不是真的云,是画! 画道上留下的云,也全是画道上跑偏的云。 最少也是准圣级别画下的云! 每一朵云都极尽缥缈之态,每一朵云都拥有无尽的神通。 或主杀,或主迷,或主困! “云海向无归途,既然来了,就留下吧!永远留下!”云层深处,一个声音百转千回,如鬼如仙…… 林苏目光抬起:“画道之云?” “正是!” “既是画道,我亦以画道破之!”林苏道。 “哈哈,无知小子,也配言破?” “配与不配,一试便知!”林苏手一抬,一张金纸虚空列入他前,一支宝笔在手。 “你欲画何物?” “浮云遍野,一风吹之!”林苏道:“我欲画风!” “风?”天空云朵中传来的声音似乎惊了,所有的旁观人全都惊了。 风,无形无质,最是难以入画,但凡能画风之人,全是高手! 林苏哈哈一笑:“画史从来不画风,我于难处夺天工,请看尺幅潇湘竹,满耳丁冬万玉空!” 他的笔一落,一幅潇湘竹图跃然纸上。 这幅图,与当今画作完全不同,极尽写实! 五棵竹子,纤尘毕现,上面的每一条纹路,极尽写实,竹粉,极尽写实,竹子上的小绒毛,都极尽写实,光影迷蒙,也与肉眼所见一般无二。 最关键的是,这五棵竹子伏低,枝叶摇摆,每一枚枝叶,都显示出它们遭遇到的强风。 这画的就是风! 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强风! 虽然风无形无质,但借这竹子的姿态,清楚地将风展现在世人面前。 画一成,呼地一声,大风从金纸上吹出,已经将林苏团团包围的各种云朵,同一时间吹散,他方圆十丈之内,一片清明。 “此画,我命名为‘写实’!” 林苏声音一落,一道青光从九天之上落下,伴随着苍老的圣音:“画道之上,再开新路,名‘写实’,开创者,圣殿常行林苏!” 开画路?圣殿画宫齐齐震动…… 摘句楼上,吴风一跳八丈高:“将万物以最真实的笔触画下来,也能开新路?这这……何其……” 李逍遥赶紧止住:“吴兄慎言!” 吴风脸色微微改变,阅文宫刚刚将这门新的画路以圣音定义,他跳出来反对,岂不是直接跟阅文宫作对? 但是,林苏这样开画路,他这个画宫弟子不服啊。 所谓画,是要有意境的,是要创作的,他这根本跟抓取自然界的影像没有任何区别,怎么能算画? 李逍遥道:“吴兄,请恕小弟直言,虽说此子今日之画,与吴兄之画道是两个方向,但不能不说,这也是一门新路,有意境无穷之画,为何就不能有求真求实之画?” 吴风无言以对。 文道之上,所悟即所得,画宫这些年来在画的流派上一直在推陈出新,但是,却也在艺术性与意境上越走越远,然而,却从来没有人反向而行,来一个极致的求真求实。 林苏心神集中于体内,他的心跳加速了……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文界中的画峰长高了三丈! 因为他开了一条新的画路! 云层之中传来那个缥缈之音:“入文墟而开画路,果然惊艳,但是,仅仅这一条画路,只堪清扫你身周百丈方圆,可不足以冲出云海画谭。” “那我再加一条又如何?”林苏笑道:“此画,名三维立体画!” 第二张金纸出,林苏宝笔一动,一幅奇画就此诞生。 依然是潇湘竹,依然是五棵,依然是同样的竹园,依然是写实,然而,画,不再是平板,而是立体。 这一下,就连画宫宫主都震惊了。 “立体,明明是平铺纸面,但看起来,分明立了起来,这……这是何种手法?” “光影!画为光影术!”旁边的一名顶级长老叹道:“此子利用光影之术,欺骗了人眼,这门画道,该当又是一条新路!” 果然,空中又是青光一道,苍老的圣音起,宣告林苏再开一门画道! 打赏加更 (本章完) 第952章 搞了个飞机 两道一开,林苏体内的画峰再升三丈,只比高峰、词道高峰低三丈!属于他体内九大支柱的第二高度。 这幅三维立体画一出,狂风陡然增加三倍,万丈之内的云海一扫而空。 空中之音似乎有了些慌乱:“云海宽达三万三千三百丈,你还有何种能耐?尽管使来!” 林苏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开两道给你长长见识!” 他手中两张金纸同时飞出…… “这一道,名‘漫画’!” 这一道出,竹子不再写实,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形态,但是,里面的夸张,里面的轻灵,直透纸面,跃然而出。 另一张金纸之上,林苏笔尖之墨突然飞洒而出,五株怪异的竹子立于怪异的竹园,观之不似竹,但是,竹之形态、竹之意境绝妙无双。 “此画,我命名为‘印象’!” 空中青光两道,圣音起…… 宣告又是两个新的画道诞生! 四画同时一竖,狂风陡然无边无际,呼地一声,面前的画道浮云一扫而空,林苏哈哈大笑:“你之画道,也不过如此!” 穿空而起,越过云海画谭。 摘句楼上,吴风脸色铁青,作为画宫天骄,他觉得今天再度被这狂徒给收拾了一遍。 画宫之中,宫主脸色铁青:“好大狗胆,敢挟开四门画道之威,口出狂言!” 书山之上,白蛇传营造的西湖断桥上,雅颂轻轻吐口气:“这小子是不是有点不知死活了?” 命天颜叹息:“是啊,连开四门画道,诚然惊才绝艳,但是,最后一句话真的是不该,他大概还不知道,这云海画谭之中聚焦的是哪些画作!一句‘不过如此’,三重天上,有人不快也!” 云海画谭,那是历代画派之人留下的废稿,虽然是废稿,但也不容伱如此轻视。 你一句不过如此,蔑视的可不仅仅是本代画宫! 而洛无心的常行居中,洛无心手托一杯茶,停在嘴边,久久未动…… “公子,他此举,针对的是画宫吗?” “立威嘛,总得找个目标,画宫,很适合!而连开四门画道,更是从未有过的惊世骇俗。”洛无心轻轻一笑:“有点意思了,接下来该是墨家,我倒要看看,墨家这个传说中跟他关系颇为暧昧的宫,他又会如何面对。” 林苏越过云海画谭,前面是一片奇诡的区域。 客观地说,真的很象是坟场啊。 无数的残破兵偶倒在地上,泥土覆盖半覆盖,也有无数的兵偶在这片诡异的大地上游走,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笼罩四面八方。 林苏以千度之瞳观之,这片区域大得无与伦比,恐怖的气机无处不在,不仅仅是这些残偶散发出恐怖的气机,还有很多机关,可以说这片区域,只要踏入,必定会遭到最恐怖的攻击。 那么天空呢? 天空之上,压力如潮,全面封锁! 这是墨家道场,必须以墨家力量对抗,否则,就会陷入道之冲突,整片天地就会化为搅肉机。 面前大地震动,一个人偶从泥土里钻了出来,化为一个苍老的老人,身着墨家服饰,但它的脑袋却只是几根金属框架,声音从金属框架中传来,说不出的诡异:“此为墨家道场,年轻人,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回头,可以不死。” “老人家宽厚,小子也体现善意,不闯你墨家道场!”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全都惊呆。 雅颂、命天颜面面相觑:“这就撤了?” 画宫宫主脸色微变,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遇到我画家的云海画谭,你连开四条画道,将我画家强势碾压,遇到墨家,你竟然一招不交就撤? 什么意思? 而白老,显然是另一番心思,一颗白色的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之上,喃喃道:“摆明立场,撕裂十七宫,下的是这颗子么?” 视线回到文墟。 墨家残偶道:“年轻人有此自知之明,甚是不错,回吧!” 林苏轻轻一笑:“老人家,可别领会错了小生的意思,小生说的是不闯你之道场,可没说会就此回头。” “哦?” 林苏道:“你之道场尽在地面,而我之墨道,可达苍穹!你行你道,我行我道,如此而已!” “虚空穿越?”墨家残偶冷笑:“如何穿?” “苍天浩渺,看似空空,然而,有一道藏于其中,想必你墨家也是没有找到的,如今,我展示给你们看!” 林苏的手陡然一抬,面前的石头陡然变形,无数的石头纷纷合并,消融,化为一样奇形物事,宽一丈有余,长五丈,翼展足有八丈开外。 “此为何物?”墨家残偶道。 “飞机!而且还是喷气式!”林苏声音一落,人已钻入这架石头飞机之内。 轰地一声,气流从飞机之中射出,巨大的飞机腾空而起,尾部两股气流同时射出,飞机射向苍穹之上! 黑家残偶似乎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林苏驾着飞机飞出了他的墨家道场…… 白老眼睛也猛地睁大,手中一颗白棋宛若游龙,百变千幻,这是他真正震惊的表现…… 摘句楼上,五人同呆…… 书山之上,雅颂和命天颜也全都石化…… 良久,命天颜道:“文墟之内,可用文道伟力演绎,但有一铁则,现实中无法实现之事,文道伟力也无法演绎……难道说,在普通人的世界里,真的可以用石头或者金属制作这种破空利器?” 雅颂道:“书山之上,有‘虚空之中藏有一道’之假说,竹蜻蜓破空,即是这一道的践行,多少墨家子弟终生在研究这一道在何处,但是始终未曾真正发现,而他今日之表现,又岂是竹蜻蜓可比?他必是悟透了竹蜻蜓之道,而在这一道上,踏出了全新的一步!” 命无颜道:“他悟出这一道,比之开画道四路又如何?” “伯仲之间!这一‘飞机’,代表着他的墨道登峰造极!” 正是如此,林苏体内的墨道长城突然拔高,瞬间高达百丈开外,跟他的词、、画达到同样高度。 是的,随着林苏四条画路的开启,他的画峰,已经登峰造极,达到了跟、词同样的高度,现在,又增加了一条墨道。 他体内九根支柱,已有四根支柱登峰造极。 世人设想中,林某人今日入文墟只有一个理由:祭奠黑老。 至于他摆在桌面上的理由:寻求启发,大家很自觉地将其视为借口。 但是,没有人想到,林苏入文墟,还真是寻求突破的,只不过,他的突破之路,与众不同,别人寻求突破,是在废墟中慢慢找灵感,而他的突破,是硬生生将体内的支柱拔高。 这一拔,片刻间两根支柱应运而起。 他的准圣之路,在所有人眼皮底下踏出了坚实的两大步。 可惜,直到如今,没有人将他这两步跟他的大计联系起来,因为天道准圣,是所有人意识之外的词儿。 哪怕最敏感的洛无心,也只看出一种元素:林苏在借文墟暴露于圣殿高层视线的机会,将自己的文道底蕴充分展示,以期得到三重天某位圣人的青睐。 这本是所有文人都会做的事,站在林苏的处境尤其需要这么做,但是,洛无心内心如明镜,他深深知道,林苏在这方舞台上再怎么卖力,最终的结果还是不会如他所愿。 大道之争,残酷无比。 你是大道之争的牺牲品,注定会是! 但是,他也必须得说,这个可堪与自己并行的一代奇才,即便成为牺牲品,他也绽放了他该绽放的文道之花。 他的名字,纵然不入文功殿,也必将在圣殿产生深远的影响,百年甚至千年! 文墟之中,林苏的飞机成功飞过了墨道杀沼。 但是,在靠近前面的悬崖之下时,一股气机一搅,林苏的飞机化为沙尘而下,林苏落在悬崖之下。 这座悬崖,红花绿叶。 这座悬崖,看起来风雅无边。 但是,它却是整个文墟最恐怖之地,放在天下也是。 因为它里面的文道气机完全变异。 化为了天机,化为了变数。 阴阳学派的圣人一幅炼废的阴阳爻,构成了文墟最核心的区域。 林苏目光抬起,静静地看着上方的一座高台,这座高台,就是黑老骨灰(大概也只能说是骨灰)洒落的地方。 这洒落之地,是他此行的终点,也是他必须靠近的一个起点。 然而,面前的阴阳气机,面前变幻莫测的阴阳道,足以封锁所有人,哪怕是高层准圣,都休想靠近。 命天颜轻轻吐口气:“到得此间相祭,黑老也该瞑目也!” 雅颂目光慢慢移过来:“我虽然不是人,但我也多少有几分好奇心,我真的很好奇,你跟他是如何走得这么近的?” “不是你刻意拉拢的吗?”命天颜一双妙目投了过来。 雅颂笑了:“的确,我承认!当日书山之上,我是有拉拢你与他之心,但是,我也知道想做到极其艰难,可今日,你朝前跨了一大步,为什么?” 命天颜目光抬起,遥望苍穹:“因为八百年自我封禁,我想通了!” 想通了! 这不算是答案,但似乎也是最好的答案…… 雅颂轻轻一笑:“都是李归涵,这丫头被这小子迷上了,求了我无数次,我大概也是六根不净,硬是被她给带偏了,但我乃是书山之灵,我帮不了他什么,所以,我才将主意打到你头上,你才能实实在在帮到他,此番祭拜,固然会触怒某人,但是,摆在桌面上也是吻合圣道的,那位自诩风雅斯文,想必也不至于自毁形象,对他下绝户手。” 这句话,是对先前命天颜那话的回答…… 命天颜知道林苏接下来就是要进行祭拜。 这祭拜一出,乐圣不痛快。 身为圣殿中人,激怒圣人,乃是不折不扣的找死行为。 她内心惴惴不安。 雅颂给了她这个回答,命天颜一颗跑偏的心,才算稍微有几分正常。 然而,就在此时,林苏踏向面前的悬崖…… 这一步,命无颜吓了一跳…… 雅颂原本就没有人类正常情感的脸上,似乎也掠过一丝惶恐…… 常行居中的洛无心,心头也大震,夜灯都震了…… “到了此地,竟然还要前行?”洛无心道:“他的路,还能走?” 林苏一步踏出,四周天机全乱…… 他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八卦图。 八卦图瞬间演绎出无尽的变数,抵消掉四周的阴阳生杀气机。 阴阳宫主眼睛睁得老大,他旁边几名长老也是心头怦怦跳。 如果说圣殿十七宫之中,还有哪些宫对林苏是真正存有好感的,阴阳宫必是其中之一,因为阴阳宫实实在在从林苏手中拿到了好处,就是八卦图。 然而,八卦图这种神物极度深奥,纵然阴阳宫主这位精研阴阳道数百年的超级宗师,对于八卦也依然是一知半解。 而今日,林苏在八卦图中,第一次真正展现八卦图的各种变化。 变化一起,他宛若化身为阴阳台上的论道宗师,用实际行动演绎精深到了极点的阴阳道。 阴阳宫主心神大震,捕捉着他脚下的每一分玄机,不敢稍有分神,而他旁边的顶级长老、以及一个特殊弟子,更是不堪,第一时间全身震动,文坛之上,全面演绎…… 十步,十种变化。 百步,百种变化。 三百步! 他已到了悬崖之下。 突然,林苏的手抬起,一枝宝笔在手! 宝笔虚空,写下…… 《易经》! 二字一出,文墟突然大震,以“经”为名,何其恐怖? 摘句楼上,五子霍然抬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 他,竟然写“经”? 经,几乎是圣人的专利! 普通人,何敢写经? 你不堪承受,你的笔也不堪承受! 但是,林苏的笔如托万钧,硬是写下了《易经》二字。 此二字,似乎承载了太多的重压,在虚空之中摇摇欲坠。 而林苏,笔锋一转,如行云流水,转眼间,一篇序言写就…… “易者,阴阳也!易之一字,含三义也,一曰简易,二曰变易,三曰不易。简易,囊天下万物,含天地至理;变易,含万物之变;不易,万象形中之定规也。我言易有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成列,四象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刚柔相推,变在其中矣;系辞焉而命之,动在其中矣……” 八百余字一泄而出,林苏的笔尖由其重如山,渐渐空灵。 空中的字迹由摇摇欲坠而变成青光横渡,宛若直接雕刻。 这代表着八百字的序言,已经铸就了本书的根基,无人可以撼动。 这段序言一出,圣殿十七宫无数观摩之人,全都大惊失色,他们都是站位极高之人,每个人都能从这段序言中读出无比的精深。 真正是字字如珠! 真正是片语皆道! 文道之上,他们高高在上,但是,他们所有的一切也都有一个根基,就是必须敬重文道上的精深,林苏这篇易经,岂只是精深?它,曾经号称万经之首! 说它文道地位万经称首,似乎还有些争议,但是,它的精深玄奥,绝对是凌驾于四书五经之上! 绝大多数人并不懂。 但是,也终究是有几个懂的,阴阳宫主全身颤抖就是明证。 这八百余字,似乎让他真正窥见了阴阳道上的天空,这是如闻大道的滋味…… 林苏笔再落,似乎撕开了一层迷蒙的幕布…… 第一卦,乾为天,乾,元亨利贞,象曰: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第二卦,坤为地,坤,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 无声无息间,他的面前绽放一个巨大的八卦图,随着经文的填注,八卦图演绎乾坤二卦,极其特异…… 第三卦,屯卦,水雷屯…… 第四卦,蒙扑,山水蒙…… 第五卦…… 第六、第七、第八…… 阴阳宫主全身纹丝不动,他的眼中也自有卦象盘旋…… 第三十一卦,嗡地一声轻响,林苏笔下出现青莲火!他的身后出现三重楼! “宝典?”摘句楼上,李逍遥变色。 笔下青莲火,身后三重楼,宝典出世之象征。 林苏曾经写下过宝典《齐民要术》,重典《法律》,如今,第三部典即将诞生,就是在他文墟之中写下的《易经》! 重典、宝典,整个圣殿何人不想写? 但是,包括各宫宫主在内,没几人有这个分量。 而他,一个刚刚进入圣殿就闹得鸡犬不宁的毛头小子林苏,即将诞生第三部典! 这重异象,瞬间将圣殿十七宫搅得风声鹤唳…… 阴阳宫,一道圣光突然亮起…… 阴阳宫主如从梦中惊醒,盯着从宫门口步步而来的一人…… “此子之典,宫主以为能为宝典否?” 来人一句话直面核心。 而文墟崖下,林苏转眼间已经写到了四十四卦! 四十四卦一完,他笔尖的青莲火宛若实质,他身后的三层楼宛若实质…… 而林苏自己,也是心跳加速…… 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一部宝典或者重典即将诞生,但是,他的重点却不在这里! 他的重点只有一个,何谓《易经》? 不可能处见可能! 不可寻处寻之! 随着他经文的著述,随着他八卦图的演绎,易经的奥秘渐渐显现,他终于在文墟之下捕捉到了黑老的气机。 他的本体,无数残片,散落于各个角落的残片,无声无息地多四面八方飞起,落在他左手掌心,慢慢形成了一个砚台模样。 这是任何人都不敢想的事。 已被乐圣圣曲《流沙吟》化为流沙的一只砚台,理论上的归宿就是从此汇入时间长河,化为真正的尘沙。 但是,在林苏《易经》融合八卦的玄妙之下,一点点找到,一点点聚集,他在圣殿无数大人物的眼皮底下,完成了绝对大逆不道的逆举。 没有人发现。 因为所有人注意力全都被这奇妙的经文所吸引。 越是高端的人,越是会被吸引。 第五十卦,鼎卦,他面前的易经如鼎,轻轻一个旋转,似乎变换了日月山川,随着这一旋转,最后一块砚台残片被林苏抓在掌心,只一个瞬间,就被送入了时间长河。 第六十卦,节卦…… 第六十四卦,未济…… 六十四卦全部结束,天空突然大亮,轰地一声,如书页翻开,青莲滚滚动地来…… “《易经》,经圣殿阅文宫判定,为圣殿至尊宝典!圣殿常行林苏,再登文道巅峰,可喜可贺!” 圣殿十七宫有片刻间的死寂,突然之间,完全爆开! 至尊宝典四字,瞬间引爆了圣殿的安静祥和。 前期,林苏入文墟,只有高层关注,普通人完全无感,但此刻,宝典破空,天下知闻,至尊宝典,引发狂潮。 摘句楼中,死一般的寂静。 五大天骄,集体无语。 画宫之中,一片寂静,画宫宫主脸色阴沉欲滴。 诗宫之中,宫主如同成了一具雕塑。 乐宫之中,宫主手轻轻一抬,拿起桌上的茶杯,往日纵然是这样的动作,也必定伴随着悦耳之天音,但今日,这声音竟然嘶哑了。 书山之上,雅颂和命天颜同时呆住。 西湖水中,映出了她们的惊容…… 命无颜一口气轻轻吐出,面前的湖水泛起微波:“是不是每隔一段时间,所有人都需要刷新一次对他的感受?” 雅颂道:“四大画道开得轻描淡写,墨道顶峰攀得云淡风轻,此刻信手一挥,至尊宝典《易经》横空出世!短短两个时辰,他走过的这段文路,整个圣殿天骄,怕是得追上百年吧?” “百年?圣殿之存在已有数千年,至尊宝典至今可是只有三部!”命天颜道:“而且据我来看,这部《易经》眼前是至尊宝典而不能再上一层,根本原因只有一点,它之著作人,还不是圣!” 雅颂吃惊地盯着她:“你的评价竟然比阅文宫更高?” 命天颜道:“因为我修的是……阴阳道!” 正因为她修的是阴阳道,所以,这部精深至极的奇书,她比别人懂得更多,正因为懂得更多,她才知道这部书之博大精深。 (本章完) 第953章 一个转身,所有人一脚踏空 《易经》横空出世,圣殿阅文宫给出了至尊宝典的定位,可能有很多人不服。 但是,不包括阴阳道上的人! 所有阴阳道上的人心服口服,他们甚至认为这评价还低了。 这《易经》不该是至尊宝典,而该是“经”! 只可惜,著作人不是圣! 所以,他的著作成不了经! 如果他有机会入圣,这本至尊宝典,就会直接升级为“经”! 林苏《易经》被定位于至尊宝典,他文界之中的阴阳八卦图突然大亮,腾空而起,横在他三座高峰和一座巨大城池之间。 他的阴阳道,登峰造极! 这是他体内九大支柱中,登峰造极的第五道! 身为文道博界之人,想破入天道准圣,必须是博界之内的所有文道支点全都登峰造极,这在李归涵看来,其难度旷古绝今,林苏也知道这很难,他不怕挑战他人,但是,这一次,他要挑战的是自己! 他需要在自己惊人成就上再踏出崭新的七步。 这次入文墟,他连踏了三步。 画道,墨道,阴阳道,步步成功。 这是一件大喜事! 还有一桩大喜事在时空长河那边,长河边旋转的一方神奇砚台,他似乎隐约看到了一缕元灵,非常虚弱,支离破碎,远远算不得唤醒,甚至无法感应到他的呼唤,但是,这已经是他所能预见的最好情况了。 进入文墟,所有的事情全部做完。 林苏来到了悬崖下。 这面悬崖上面刻了无数的字。 如果说文墟为墓,这就是墓碑。 记录着文墟之中几乎所有废弃文道成果的来由。 虽然他不是真的埋葬着曾经的生命,但是,一股子悲凉气息,还是透过这斑驳的石壁,透露了出来。 他一步步走向这石壁。 外围几乎所有人全都心跳加速…… 林苏进入文墟最大的一重考验要到了。 他入文墟,在很多人眼中,是祭奠黑老的,祭奠故人,圣道并不禁止,甚至是倡导的,但是,真不包括黑老,因为黑老是被圣人亲手斩杀的,你敢于祭奠,就是对圣人不敬。 纵然乐圣不屑于杀他,她那个派系的所有人,都会以他为敌。 洛无心在猜测,这个人会不会踏出这一步,按他所分析的,这个人真会踏! 据雅颂分析,也会。 据命天颜分析……哦,不,她不用分析,她知道会!因为林苏已经跟她明白地说过,他入文墟就是为了祭奠黑老。 他们能分析出来,圣殿其他所有旁观者都可以分析出来,全都紧张激动心神不宁…… 当面与圣人叫板,多刺激的事儿啊,他们打死都不敢干,但别人可以干啊,但凡事不关己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风越大越凉快…… 林苏,在所有人呼吸都停止、紧张注视之下,踏出了三步,来到石壁之前,歪着脑袋欣赏了一番,点点头,道一声:“好多啊!” 然后…… 他搓搓手,转身,拍拍屁股…… 走了人! 所有人同时一脚踏空! 雅颂眼睛睁得溜圆:“不玩了,走了?” 命天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如果他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石壁之前慷慨一祭,她会很触动,哪怕她也觉得他有点傻,但依然不妨碍她会被触动。 但是,他没祭! 他走了! 他进文墟,玩了个虎头蛇尾…… 这虽然很吻合智者这个身份,但是,命天颜却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你赶到忘忧谷,一番慷慨激昂将我忽悠得上了你的贼船,到如今,伱怂了。 我怎么有点错付的感觉? 洛无心常行居中,洛无心眉头紧锁,林苏这转身一走,似乎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君悦也皱了眉:“公子,这一步,跳出了你的预判,是吗?” “是啊!” 洛无心不是一般人,早已透过现象看本质。 林苏今日底牌尽出,转眼间将他的文道底蕴堆积成了一座巨大的高台,一般人看到的是:他在扬名,他在立威。 但是,洛无心看到的却是两个字:保命! 他算准林苏马上要干那件忤逆之大事:祭奠黑老! 前面所有的文功积累,都是为了这件大事铺路! 让圣殿各宫,让三重天之上的人,在处理他时,有所顾虑…… 所以,他等着看林苏表演…… 但是,林苏将所有的准备工作做了个遍,却在舞台上直接转身,就此谢幕! 没有祭奠! 没有祭奠就没有任何麻烦! 他入文墟所有的危机,随着他这一转身,全都化为轻烟消散。 也给洛无心植入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他这局棋,谋的是什么? 给其他人留下了什么? 失望! 满满的失望! 尤其是摘句楼上的五人,面面相觑,齐齐叹息:“这小子这一怂,干净彻底地脱钩啊。” 相对于其他宫的失望,阴阳宫不一样,阴阳宫宫主长长吐了口气:“善!” 农宫宫主长长吐口气:“善!” 石壁轻轻一震,林苏从文墟而出,向守墟人微微一鞠躬,踏空而起,破入苍穹…… 从文墟而回常行居,很远,足有三千里。 但这行程也很近,在林苏这种境界之下,原本只在数步之间。 前面突然一条小船出现,宛若在云雾之中浮现一般,似梦似幻,林苏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进入圣殿,他原本孤独如夜行人。 虽说孤独于他是常态,但是,他并不喜欢孤独,所以,他不管处于什么处境,总是下意识地寻找同路人。 红尘大千世界如此,他找到了姬广、章居正、周章、陈更、章浩然、秋墨池、李阳新、霍启、邓洪波、任太炎…… 从而让他的路从无到有,从窄而宽。 在这里亦是如此。 命天颜就是他重点勾引的一条大鱼。 因为在如此复杂的处境之下,唯有她,才能真正帮到他,也唯有她才敢于帮助他。 忘忧湖中,他抛出了一个劲爆消息,让命天颜感受到背叛、感受到了被算计,激起了她心头的愤怒,让她这个八百年前就是圣殿禁忌的禁忌人物根基被完全撼动。 这是钓鱼,但是,这还不足以真正钓起她。 象她这样的人物,即便要有所行动,也不一定非得跟他并轨而行的。 要让她跟自己的行动并轨,自己必须拥有足够的分量。 所以,林苏在文墟之中放手施为,瞬间将自己的分量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度提升。 这一提,命天颜想必也有所震动,这不,她来了! 她今日能来,本身就已经说明问题。 站在她的位置上,她不会不知道林苏已经被圣殿顶层人物深度关注,她更加会知道,她与他公开一会,会产生何种冲击波,但是,她来了! 林苏脚下一动,虚空而落,落在命天颜的小船之上。 命天颜坐在窗边,优雅如诗,她的指尖轻轻一弹,弹在窗边那串竹风铃之上,风铃嗡地一声轻响,四野俱寂。 林苏目光扫过这只小小风铃,内心微震。 天下间屏蔽之道多如牛毛,但又有谁的屏蔽之道如她这般风雅,如她这般神奇? 玉指轻弹,风铃悠悠。 四周的天机瞬间扰乱。 不管何种道上神通,在完全扰乱的天机面前,全都没有用武之地。 “坐吧!”命天颜轻轻抬手。 林苏坐下。 命天颜手指轻轻一拂,面前一杯茶滑到林苏的手边,茶杯,青竹所制,风雅绝伦,茶叶,如同云雾一般,在杯中演绎天高云淡的空阔之意。 “无忧山上忘忧茶?”林苏托起这茶杯。 “是啊!”命天颜道:“我已经下了无忧山,按理说不该再喝忘忧茶,但是我这个人随意得紧,身上也没有其他的茶叶,就暂时忘掉这茶的名字,将此茶只当成解渴之茶即可。” 已下忘忧山! 这就是这段话的重点。 林苏托起茶杯,轻轻品上一口:“天颜仙子慧达也!” 命天颜道:“你入文墟,我全程观之。” 林苏轻轻一笑:“何止是你全程观之?圣殿几乎所有大人物都全程观之,是吗?” “你对圣殿的情况还颇有了解。”命天颜也托起了茶杯。 林苏道:“主要是我林某人对自己颇为了解。” “何意?” “众人皆言,林苏后脑生反骨,不管到什么地方,总会撩动某些人敏感的神经,在圣殿想必也不例外,象我这样的搅屎棍搞出任何一个大动作,自然都会被人深度关注,纵然是文墟这种看起来全面封锁之地,照样是在大人物的眼皮底下。” 命天颜笑了:“聪明人……所以你临时变更了你的行程,最终取消了祭拜。”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眼神中有几许神秘:“我的确取消了祭拜,但并不是碍于大人物的旁观。” “何意?”命天颜微微一惊。 “所谓祭拜,是面对亡灵的,如果一个人本身就没有亡,我对他祭拜,岂非咒他亡?” 命天颜眼睛猛然睁大,这已是她能表露的最大惊讶了。 林苏道:“黑老终会归来,世间乾坤终会改写,如果这为一个基点的话,敢问天颜仙子,可愿与苏一道,为这混账世道添上几许不一样的色彩?” 命天颜一双眼睛宛若春水,春水之中涟漪微微激荡…… 林苏的眼睛却如春风,春风吹过春水,看似无形无质,但却是如此的合拍…… 良久,命天颜轻轻吐口气:“黑老终会归来,这可是天下间最犯忌之事!” “是!” “为何敢于面对旁人提及?” “你不是旁人!你是你!” 一句“你是你”,让命天颜久已沉寂的心田,翻涌起了一阵波涛。 她曾是圣殿禁忌! 她曾自认天下无双! 但是,天河一劫却给了她当头一棒,让她知道她也是个会犯错的普通人,让她明白她没那么了不起。 无忧山下,八百个日日夜夜,她朝着这个方向一路前行,努力告诉自己,你不过是个普通人,你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你就是个瞎子,瞎了狗眼的瞎子…… 但是,今日,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却告诉她,你不是旁人,你是你! “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命天颜久久沉吟之后,说了这句话。 “如此月夜,如此良辰,只堪喝茶聊天,我希望你陪我好好聊聊,目前圣殿的各宫情况……” 命天颜轻轻一笑:“世俗传言,林大才子擅长借力,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假,即便是聊天,也能选择最精准的命题,那好,我陪你聊聊……” 聊天,是一门大学问。 一般人不可能对圣殿各宫有太深的了解,哪怕书山圣女雅颂,哪怕李归涵,她们都不足以了解各宫隐秘。 但是,命天颜是个特例。 她是天命宫的人,而且曾经一度执掌天命宫,天命宫是什么地方?是为圣殿办最隐秘之事的宫,甚至于在外界,极少有人知道天命宫是圣殿的隐秘执行机构。 这样的宫,对于圣殿各宫之了解,绝不是纸面上的了解…… 果然,命天颜一开口,就是一个重磅…… “你今日入文墟,画宫极其不痛快,因为你此刻表现出来的画道造诣,已然凌驾于当代宫主之上!墨宫很矛盾,一方面感受到了来自你的碾压,另一方面却也难舍你之墨道,为他们带来的新契机,而阴阳宫,却没有这方面的杂念,你之《易经》能成至尊宝典,就清晰地传递了他们的站位……” 世间各类文道成就,均由阅文宫判定。 青诗青词一般文章没说的,他们全权,无需请示任何人。 但是,典不一样。 典之判定,阅文宫需要与对应之宫商议。 你当日《齐民要术》成为宝典,农宫表达了足够的善意,他们甘心将你的《齐民要术》置入他们自己的镇宫之宝《农典》之上,所以才有《齐民要术》为宝典。 你当日的《法律》未能成为宝典,只是重典,根本原因也在于法宫,比起农宫少了三分气度,由此可见,农宫是倾向于你的,而法宫,对你有隙,这也完全吻合他们二宫的基本作派。 但你今日的《易经》成为至尊宝典,传递了一则信号,这信号非同小可! 《易经》将完之际,阅文宫就入了阴阳宫,与宫主商议这部巨著该当如何定位,我也在关注着它如何定位。 在我的判断中,该是宝典。 然而,它却是至尊宝典! 至尊二字,阴阳宫主不能给!能给出这个定位的人,只能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目光慢慢抬起,投向三重天…… 世间之事,一叶而知秋! 圣殿之上,更是如此。 一部《易经》,显然得是典,但究竟该是什么典,取决于错综复杂的圣殿关系架构。 它可以是重典,如果阴阳宫主不愿意冒险的话。 它也可以是宝典,如果阴阳宫主虚怀若谷的话。 但阴阳宫主本身是没有权力在宝典前面加至尊的,天下间唯一能加至尊二字的,只在三重天! 圣人! 而且只能是阴阳圣! 林苏的过往历史中,也曾隐约感觉到有圣人对他在关照。 文根就不谈了,文根他一开始认定是兵圣直赐,但后来他才知道,这文根并不是兵圣亲赐的,因为那个时候,兵圣早已遭难,不在三重天,即便算不得身死道消,但也不至于能关注到海宁一个普通学子。 文根必是圣殿某个人代兵圣赐给他的。 他怀疑是黑老,但眼前没证据。 这不重要,毕竟文根于圣殿,并不是特别宝贵的东西。 比较特殊的是他写下传世青词时,有两样文宝不同寻常,写下《满江红》时蒙赐未央笔,写下《相见时难别亦难》时,蒙赐“寒月”。 未央笔是兵圣的兵器,层级之高,冠绝古今。 寒月能够让重伤垂死的覆地蝶圣伤得治,能够直接吞噬画圣亲笔画下的《雪山夜月图》中的那轮月亮,显然也是圣宝。 这两样圣宝,不是圣殿文宝堂能赐的,它们远远超出了文宝堂文宝的层级。 只能来自三重天! 那么,很显然,三重天上有圣人一直在暗暗帮助他! 这个圣人是谁? 林苏猜测了很多人,一开始他最大的怀疑对象是乐圣。 因为大苍境内只有三个圣人活动的轨迹,分别是兵圣、乐圣和画圣。 而且传言中,乐圣与兵圣曾经并肩战斗过。 随着林苏与乐圣圣家关系的步步前行,这种判断越来越强烈。 然而,进入圣殿之后,很多事情颠覆了他的想象,乐圣在他心中,变得神秘莫测…… 乐圣真心帮他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在这个关键节点上,三重天突然冒出来一个阴阳圣,给他的《易经》一个超高待遇。 阴阳圣,就这样走进了林苏的心中…… “圣殿水深无与伦比,莫要因为一件事情,而自我定论!”命天颜素手轻抬,给林苏续上一杯茶:“毕竟圣人眼中,你我皆蝼蚁,未必值得下什么注。” “是!”林苏托起茶杯:“所有的一切,都取决于自身的实力!” “这句话方是正解!”命天颜道:“我出身于天命宫,三十岁之前,以命瞳观天道,八百岁之后,以慧眼观人道,慧眼融合《易经》,竟然也别有一功,实是不胜之喜也!” 林苏霍然抬头,眼中光芒迸发。 命天颜没有看他,看的是遥远的苍穹:“你的路,圣殿之内,看不到任何希望,但是,如果将视线转向天外天,分明别有洞天!” 天外天! 这就是命天颜今日见他,最重要的一句话。 她在提示林苏,要破局,必须是在天外天! “好,我知道下一步目标所向了。”林苏举杯致意。 命天颜道:“天外天,你需要一张入门券,这张入门券,我可以为你取得。” 林苏轻轻一笑:“如何取得?” “我上法宫,以阴阳一系的长老身份,挟至尊宝典之威,为你硬取之!” 圣殿之规,写下宝典者,可赠天外天入场券,林苏刚刚写下阴阳一系的《易经》,被定义为至尊宝典,而命天颜还兼了一个职务是阴阳宫的顶级长老,由她出面,据理力争,这张入场券,她有把握能拿到。 林苏轻轻摇头:“我写下的宝典可不止这一部,如果没有说辞,他们也早该给我入场券了,但是,他们没有给,所以,你欲为我争取,恐怕也得另做文章。” “所以,我才说……硬取!” 硬取! 不仅仅是讲法理的! 它还“硬”! 落在这个圣殿禁忌身上,单凭这两个字,大概就是一个让人热血沸腾的场景。 但是,林苏摇头了:“世上之事,有的是但看能不能做到,有的却是需要权衡,且看值与不值。你之强硬,可以放在别的地方,莫要浪费在这张小小入门券上。” “小小入门券?你有更好的办法?” “是!”林苏道:“我已与人有约,登圣峰!” “登圣峰?”命天颜眼睛大亮:“哪一宫?” “乐宫还有诗宫!” “乐宫,诗宫,倒还真是你的强项……却是与何人有约?”命天颜道。 “洛无心!” 洛无心三个字一落入命天颜耳中,命天颜脸色突然阴沉如水:“洛无心其人,你可了解?” “他,不是同路人!但是,却也是可以一用的棋子!” 只需要一问一答,两人就没有理由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因为这一问,代表着命天颜对洛无心有自己的判断。 这一答,代表着林苏对洛无心也有自己的判断。 命天颜慢慢抬起头:“还有一件事情,我查出了当日圣谕宫的值守人,此人目前已是圣谕宫宫主。” 她说的是天河劫。 天河劫中有一个关键的环节,就是李天磊向圣谕宫传递了一则可怕的消息:当日天河府千万百姓尽是魔族傀儡,必须击杀于关外。 他传递这则消息之后,一直守在关城门口,等待着圣殿的回复。 然而,没有任何回音! 这没有回音,就导致了李天磊必须当机立断,举起屠刀,斩杀千万人,从而开启了圣殿兵宫的覆灭之旅。 所以说,这个圣谕宫值守人,就是心怀鬼胎之人,就是命天颜最痛恨之人。 如今,她查出来了,此人名周行道,目前已是圣谕宫宫主,圣谕宫虽然不是圣殿十七正宫,但也是偏宫,他的地位略次于十七正宫宫主,大致相当于十七正宫的“从宫主”。 (本章完) 第954章 突破人海分割线 “你想如何?”林苏盯着她的眼睛。 “我在想,天命宫的‘命诏’,能否面对他也发一发!”命天颜缓缓道。 言语极其斯文,但是,一股杀气似乎从她心底升起。 林苏道:“完全可以!但是,不是现在!” “何时?” 林苏慢慢站起:“得等一个人回来!” 命天颜也慢慢站起:“那么,他……他真的会回来吗?” “会的!一定会!”林苏道:“这里有他开创的一切,我想,他也舍不得就这样一去不回!” 两人在这小船上面面相对。 这一刻,两人都读懂了彼此。 圣谕宫的宫主,他们并不太在乎,但是,拿下他眼前却也不是时候。 这个周行道,行的可是三重天圣人的道。 他一直都是圣人的忠狗。 他当日隐瞒李天磊的上报,引发天河劫,后面是一堆圣人在指使,这个时候,撕破圣人的遮羞布,他们岂不是找死? 惟有一种情况,能够改变这一死局。 那就是:兵圣回归! 兵圣回来了,再论对错! 这就叫真理永远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这种说法,但道理却是相通的,打算跟人讲道理,也得有对应的资格。 你一个弱小的小蝼蚁,跟大象讲人权,人家一脚踩下去,你到泥土里面去了,你的道理有谁听? …… 同样的月夜之下,遥远的人世间。 北国大隅,霞江之上。 一条小船静静地停在江边,几束垂柳之上,有薄薄的霜。 一个老人坐在船边,手中是一只银白的酒壶,这酒壶,正是林家白云边,顶级中的顶配。 任何人在这无比寂静的月夜,手捧这样的顶级酒壶,都该是轻松惬意,但是,这老人却是例外,他脸上无比的纠结。 因为他是李泽西。 因为他刚刚得到了一条消息,这条消息让他的心情一团乱麻。 “师尊!”旁边一女子轻声道:“暗夜破入剑世界,周魅也悟出了黑暗规则种子,唯有一种情况才会有如此奇观,那就是,他其实已经带回了无字天碑!他完成了师尊的委托,但是,他却隐瞒了这件收成。” 此女是何素。 天道岛上,她是李泽西的一颗棋子。 扮演的是跟林苏同样的角色——为李泽西取得无字天碑。 登天道峰,她身上是有天道圣宝的,所以,她远比林苏登天道峰轻松十倍百倍,在这种情况下,她理论上可以将林苏朝死里虐,然而,世事之无常就在于林某人时时突破常规,结果是林苏击碎了她的天道至宝,借天道峰恐怖的天道压力,将何素击得筋骨寸断。 最终,何素失败。 林苏成功登顶。 整个天骄团队里只有林苏一人登顶,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天道峰顶拿到了什么。 林苏回程之后,李泽西有过探测,林苏身上并无无字天碑,所以,李泽西就没有任何理由跟他撕破脸,就这样和平分手。 但今夜,何素带来了一条消息: 暗夜和周魅双双悟出规则种子! 世间修行道上,自有规则,要悟出规则种子必须有规则种子在前,没有规则种子,纵然林苏这种级数的天骄,也根本不可能悟出规则种子。 她们二女能够同时悟出规则种子,只有一个答案:林苏从天道岛带回来规则种子。 规则种子唯有一种办法可以带回,那就是无字天碑。 所以,林苏必定带回了无字天碑! 他,其实完成了李泽西的委托! 但他,对李泽西设防! 李泽西胡须轻轻颤抖,一声长叹:“当日老朽看出他并非可以掌控之人,是故弃他而寻你,现在看来,老朽真没看错他!” 何素在旁边满心不是个味。 这句话,看似李泽西对林苏的否定,因为林苏的心性难以掌控,事实也证明,林苏的确不是他能掌控的——拿到了无字天碑,偏偏拒绝交给李泽西,就是身为被委托人最大的忌讳。 但是,何素也听出了另一重意思,那就是对她自己的否定! 对林苏的否定,是心性问题。 对她自己的否定,却是能力问题。 李泽西对她寄予厚望,连自己生成的“剑道规则人种”,都给了她,而她,还是没能完成师尊的重托。 这对于一个自视极高的剑道天骄而言,打击太重了。 “弟子无能,未能完成师尊之托,让重宝失于这贼子之手,弟子之罪也!”何素深深鞠躬。 李泽西缓缓摇头:“此事罪不在你,以此子之能,年轻一代之中,无人能与之抗衡,即便是老朽,也在他面前输此一局也!” 何素道:“师尊可没输,既然知道此宝在此贼身上,以师尊之能,还不是随手间扭转乾坤?” 李泽西深深叹息:“无字天碑,老朽志在必得,最终当然可以如愿,但老朽所言之输,却也是输,他早已识破老朽的图谋,而老朽对此完全不察,就是输!他能在老朽面前,带宝而遁,老朽不察,更是输!千年时光,人海苍茫,老朽不是不想在人世间寻得一两个与众不同之子,到头来事事皆空,更是输得一塌糊涂……” 黯然叹息中,他手中的桨轻轻一点,何素远远飞出小船,这条小船孤独地滑过霞江江面,融入夜色之中…… 何素立于虚空,目送他离开。 她的心态也被这美丽夜色肢解得面目全非…… 今夜,李泽西没有对她有任何责怪,但是,只言片语间将她打击得体无完肤。 李泽西最后一句话,更是重中之重。 他人间千年,也想寻得一两个与众不同之子,最终输得一塌糊涂。 这指的是谁呢? 三百年前的李春河,三百年后的林苏,还有她何素…… 李春河死在天道岛。 林苏跳出李泽西的掌控。 而她何素还在啊! 可惜,唯一存在,而且唯一跟李泽西保持同一立场的她,却也并没有入他的法眼! 这是在临走之前,再给她捅了一刀! 一时之间,这个绝代天骄道心蒙尘……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流水万载,穿沟过谷,岂有无风无浪?小斗转眼可定,大争千年方定,待得数年后,你就会明白,再怎么惊艳之天骄,成了黄土一抔之时,全都是过眼云烟。” 何素霍然回头,身后的江水之中,一条美丽的人影望着她轻轻一笑,仪态万方。 何素眉头猛然锁紧:“你……你怎么上岸了?” 来人是雪千寻! 雪千寻是龙族! 龙族被人海分割线分离于大陆之外,高等水族,不准入内陆,这是圣人钦定的人海协议。 但今夜,在内陆的江中,雪千寻竟然出现了。 这不是小事,这是捅破天的大事! 雪千寻轻轻一笑:“你觉得我不该突破人海协议?” “是!” 雪千寻道:“人海协议的签订方,一方是龙皇,另一方是兵圣,龙皇早已身死道消,即便不死,他老人家大概也并不承认北海龙宫是他的嫡系后裔,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而人族兵圣,大概也是圣殿的异端,圣殿中人都除之而后快,我一个龙族,听他的号令,岂非笑谈?” 一句话,很短,只有区区数十字。 但这句话却也很长,长得跨越千年。 昔日兵圣与龙皇签下人海协议,高等水族不准入内陆,但是,这条协议其实在北海龙宫之人看来,早就废了。 远古龙门开启,没北海的份。 祖先未曾庇护后辈,后辈还需要尊敬祖先吗? 别人尊敬别人去,雪千寻不是这种类型! 抛开这一层,龙族上岸就只剩下一个实际问题了,怎么越过人海分割线? 人海分割线是圣力营造的防护线,兵圣纵然不在,这条线也依然可以发挥作用,你只要敢于越过,它就会诛了你! 针对这个问题,雪千寻笑了:“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改变的,当一个人面临死局时,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当一个国家面临死局之时,也同样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龙族上岸,是我族与你父皇新的协议!” 何素全身大震…… 龙族上岸! 父皇在一条危险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当日的烟雨楼,别国不收留,大隅收留。 问心阁,别国不敢招惹,大隅收留。 现在,父皇竟然连人海协议都敢废,连龙族都放上了岸…… 任何一个大突破,都会有大的变数,这么大的突破,变数也会异常凶猛…… “放心!”雪千寻道:“据我所知,圣殿将会陷入空前的分裂,圣殿的主事人,有意抹掉兵圣留下的所有痕迹,北海龙宫越过人海分割线,在这个层面上,与圣殿主流完美合拍,你父皇决不至于因为这一步而受惩,恰恰相反,他会因为与圣殿主流之合拍,而摆脱困局。” 何素心头激荡无边…… 她当然知道大隅面临绝对的困局。 她也知道父皇会铤而走险。 破坏人海协议,是身为人族的大忌,一般情况下,任何正常人,任何皇权都不应该触碰。 但是,目前的情况非常之微妙。 兵圣即将归来。 而站在兵圣对立面上的圣殿主流,已经有所动作。 兵圣留下的班底,他们要消灭。 兵圣的老家,他们要毁灭。 兵圣留在人间的丰功伟绩,他们也要消除。 而兵圣最大的丰碑,就是人海分割线。 人海分割线,实实在在保护了九国十三州的人族,圣殿直接抹掉会不得人心,所以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圣殿中人敢于消除这道线。 但是,如果有世俗中人出手废掉这根线呢? 圣殿中人绝对喜闻乐见。 他们高高在上,他们思虑之中,可没有人间异族入侵。 他们的棋局中,摆在首位的是大道之争。 毁掉这根代表着兵圣权威与功绩的人海分割线,正是他们希望做,却也不方便去做的事。 搞不好,父皇真的会因为这一着奇招,而换来圣殿的特赦,比如恢复大隅科考取士的资格…… 大道之争发生在三重天。 但如果你以为这跟世俗间真的没有关系,那你就幼稚了。 三重天之上,哪一个圣人得势,他的家族(对应之圣家)也会得势,甚至这圣家所在的国度也会得势。相反,哪个圣人失势,产生的影响也是毁灭级别的,比如当年的兵圣就是这样。 兵圣一遭难,兵宫被灭,兵家被灭,武将从此不上朝,波及的只有兵圣一人么?改变的是整个天下。 当然,这种改变是从至下的,很少有从下至上的。 世俗皇权很少直接站队,因为他们的站位,并不足以让他们看清大势,盲目站队很危险,但是,总有些人是不在乎危险的,比如说大隅,大隅已经支离破碎,国本动摇,不寻求改变之法,他们必灭无疑,在这种情况下,死马当活马医也好,抓救命稻草进行一场豪赌也罢,都成了可供实际执行的选项。 何素懂了父皇的选项。 但是,遥望苍穹,她还是感受到了阵阵的凉意。 她不知道是这场豪赌自身的风险性,让她后背发凉,还是父皇这个决定,踩到了她自己内心设定的一条红线…… 不管怎么说,人海分割线,保护的是人族! 身为人族,跳出国度这个概念,总有些东西是需要坚守的。 她还想守一守,但是,父皇已经不守了…… 历史的车轮已经启动! 何素遥望天空的月亮,内心悄然浮现了一条人影…… 这又是一局新棋,林苏,如果你知道人海分割线已经在这里打开了缺口,你又会如何应对? 苍穹浩渺,苍穹无言。 林苏远在她的视线之外,当然不可能给她一个回应…… 此刻的林苏,也在看着月亮…… 他结束了与命天颜的相会,原本也想回家睡上一觉,用最好的状态来面对明天的一场盛事,但是,看着天空那弯月亮,他神驰天外,一时之间完全没有睡意。 居于常行居中,看似风轻夜静,但是,他知道圣殿的浪头已经起来了,而且越卷越急。 兵圣有重归之像。 三重天上的人,坐不住了。 拿下黑老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 黑老的身份,世俗间不知,圣殿中人不知,但三重天上的人真的不知道? 以前,他们能容允黑老的存在,是因为黑老只是高层准圣,只是一方砚台,掀不起大波澜,而如今,情况有变,兵圣重新拿回了未央笔,他极有可能重新回归,一旦他回归,黑老就会成为他手中的利器,成为他这只老虎的羽翼。 所以,他们要趁兵圣没有正式回归之前,将黑老拿下,而且彻底毁灭! 这件事情是乐圣出手的。 但是,后面一定有人支持。 也许是排名首位的儒圣,也许是所有圣人。 因为当年兵圣被排挤而出,也是几乎所有圣人的共识,至少是主流…… 基于此,他林苏要想在圣殿翻盘,挑战的不是某一个圣人,而是圣人中的绝大多数,甚至全部! 一个小小文界,想在圣人如林的圣殿翻起浪来,无异于一颗小小石子丢进池塘,想掀翻堤岸,但是,林苏心中还是盘算着自己的一点点希望之光…… 希望之一,兵圣即将重归!这是他透过黑老被废解读出来的另一种信息。 希望之二,他找到了自己的前行路。就是天道准圣之路。 希望之三,他从命天颜口中,得到了前行的方向,天外天。他目前还不知道命天颜的“慧眼观人道”到底是天机原理、天命原理还是易经原理,但是,这小妞……哦,不,资深老妞以前可是名动圣殿的禁忌人物,她不至于信口开河吧? 希望之四,命天颜设定的天外天之行,刚好吻合他自己内心的设定。 独孤行曾经告诉过他,你需要去天外天一趟,寻找独孤九剑的后三式,一旦找到,你的剑道就是天道之剑,你也就真正触摸到了剑道最神秘的那扇门。 书山之上,也有兵圣的记载,兵圣失事于天外天…… 所有的行程,都将以天外天为真正起点。 而明天,就是摘取天外天入场券的仪式,是的,林苏将其定为“仪式”,仅仅是仪式…… 这只是他自己夜深人静的狂妄,在别人眼中可不是这样。 乐宫之中,高洁华堂掩盖不了宫主的怒火。 清幽天音抚不平她内心的阴霾。 林苏、洛无心同时发来常行照会,欲于明日并肩登乐峰! 登圣峰之事,并不稀奇,圣殿十七宫,每年都会有无数人登峰,但是,都是登自家的圣峰,登自家圣峰,印证自身文道修为,不仅仅不失礼,反而还很神圣,各宫宫主也全都喜闻乐见,如果有人能成功登顶,他们还会举宫同庆,庆贺本宫之中又有天骄拥有准圣资格。 但是,那是登自家峰! 而今夜这算什么? 林苏是兵家的人,洛无心是诗家的人,全都不是乐家的人! 不是乐家的人,偏偏选择乐家的圣峰,你们要干嘛? 要凭你二人之力,硬踩我堂堂乐宫? “三长老、七长老!”宫主声音极其平和,透出无边的清幽闲雅,单凭这声音,绝对听不出她内心之怒。 “在!”两名长老同时踏出一步。 左侧之人面如冠玉,长身玉立,如果年轻个三十岁,肯定也是跟林苏同一级数的帅哥,此刻老了些,依然不失乐家风雅。 右侧一人却是个女子,看着竟似乎是二八妙龄,但是,唯有知情人才清楚,她真实的年龄减去五百,可能都不止二八。 “圣殿圣峰,倡导勇于攀登,此为文道正途,今有两子并肩而来,欲登我乐峰,是乐道之幸也,你二人明日务必精心准备,三长老以洛无心为主,七长老以林苏为主。” “是!”两位长老同时鞠躬接令。 “乐道登峰,难见难寻,本宫行走以上的弟子,均可现场观摩,以增见益!” “谢宫主!” 乐宫深宫之中,一灯如豆,虽有月色,但这一灯依然明亮,虽有夜风,但这一灯依然如同亮在无风之处,绝不摇曳。 灯下,一个美人眼睛慢慢睁开,盯着旁边的一人:“姐姐,你何时返殿?” 此女是莫闻,而灯下刚刚出现的美女,却是莫名。 莫闻当日大苍黑骨魔族破封,她赶上了第一战,一战重伤,回归乐宫,以乐家圣宝“月灯”疗伤,现在已经基本康复。 莫名轻轻一笑:“刚刚返回!” “刚刚?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莫闻道。 莫名道:“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一件热闹事,这热闹我得赶!” “什么?” 莫名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你大约还不知道吧?你所推崇的某个人,已经针对你乐宫出手了,明日,他将登乐峰!” 莫闻大吃一惊:“登圣峰?” 莫名点头:“明天是你乐峰,后天是我家诗峰,不管你对他还有没有抱希望,我现在都要明确告知于你,他来这一手,是明明白白针对乐宫和诗宫亮了剑!” “什么?也对你诗宫亮剑了?”莫闻眉头一下子锁紧:“这是为何?” “一般人可以看出两个原因,其一,他搅屎棍本性发作!其二,他感受到了圣殿各宫对他的恶意,作出的反击!”莫名道:“但我对他的了解比一般人多一点点,我觉得绝对不止这两重目的,一定还有第三重隐藏的目的。” 莫闻目光闪动:“说说看。” 莫名道:“借用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叫: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世间之事,大多都是在重复。想想他在大苍京城挑战白鹿书院的场景,你就会明白,他剑指的目标,未必是他真正的目标。” 莫闻心跳加速了,当日白鹿会战,是她印象中最深刻的一场战役,正因为这场战役,她这个双足未曾沾上尘世泥土的乐道天骄,踏入了大苍,跟着大苍局势浮沉,随着他的命运而浮沉,甚至还参加了人族卫道之战,成为圣殿的一个特例,回宫养伤之际,她感受到了宫中高层对她的另类视线,她知道她在乐宫已经边缘化,她在乐宫深园养伤,名为养伤,实为软禁,就连明日即将发生的、如此震撼的大事件,都根本没有人告诉她。 她的命运可以说因这一场战役而全盘改写。 如何不对这场战役记忆犹新? 她冰雪聪明,她知道姐姐言中所指。 当日白鹿会战,林苏剑指曲非烟,其实真正的指向是九五至尊姬商。 今日他剑指乐、诗两宫,真正的指向又是谁? 踏两宫高峰,将自己的文名威名真正亮相于圣殿,借这文名扰乱圣殿框架,恰恰是发生在“那位”即将回归的前夜,这是策应么? 这是踏入大道之争么? 这是找死之举! 这是逆天之举! 一瞬间,莫闻后背全是冷汗。(本章完) 第955章 乐道之上,双骄争峰 “妹妹,找个机会提醒一下他!”莫名道:“我说的话他未必听,你说的话他会听一些,你得告诉他,有些红线可以踩,但有些红线踩不得,至少,不能太急!” 莫闻怔怔地看着姐姐,似乎完全不认识。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莫闻轻轻吐口气:“姐姐,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改变了,以前的你,不会对他存有善意。” 莫名轻轻吐口气:“也许是因为这次大苍浩劫吧,我亲耳听到了京城千万民众对他的议论,我也亲眼看到了他缔造这一奇迹之后,民众脸上的笑容,圣道千秋,无比高大,然而,来自基层民众最真切的反应,才是所有圣道最终的诠注。” 莫闻轻轻偎了过来,偎在姐姐的怀中:“姐姐,当日大苍京城,我一步踏出,我也感受到了孤独,但是,从今夜起,没有了!因为我选择的这条路上,还能看到姐姐的身影,这对于我而言,是最大的惊喜!” 莫名无声地叹息,反手相抱。 是啊,圣道之上,各行其道,有时候至亲亦会有圣道之争,但今日起,不会了! 她没有将妹妹从她那条路上拉回来,她自己反而改变了自己的路,走上了妹妹这条路! 不是她道之更改,而是她透过大苍民众,看到了真正的道! 真正的道,起于高阁,但最终也必须扎根于大地苍生! 这一夜,整个圣殿都被这条突然发出的消息震惊到了。 林苏、洛无心将并肩登乐峰! 圣殿很大,无边无际。 圣殿很高,高不可攀。 圣殿之中天骄众多,每个天骄的生平之中都有惊动天地的壮举,正因为天骄太多,所以在圣殿,一般天骄进来就是一滴水汇入汪洋,根本掀不起什么浪花。 但是,总有一些特例。 比如说洛无心,比如说林苏。 洛无心取的是诗家文心,本人诗词绝世,但是,他在诗家不入正统,为啥?因为他不姓李!诗圣圣家虽然号称以诗为姓,但是,事实上,他们还是以李为姓的,李姓方为正宗,诗宫宫主姓李,诗宫七大核心部门的负责人都姓李,只因为诗圣本人姓李,李家人,才是诗家正宗。 洛无心不姓李,他有再大的诗才也只能边缘化。 一般人面对这圣殿根深蒂固的传统(或者叫约定俗成),大概也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但是洛无心不是这种人,他感受到自身遭受到的冷眼之后,作出了强硬反应,入殿的第一战,就强势击败了诗宫守门人,随后击败了乐曲守门人,成为圣殿极少的特例——击败两宫守门人而入圣殿的圣殿奇葩。 从此,他成为圣殿的一个特立独行人。 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他被打压得怀疑人生,后来也是抱住了一根大腿,才让他绝处逢生,这根大腿就是白阁! 成为白阁白老弟子之后,洛无心在圣殿横行无忌,策划几起大事件,彰显他的智道天资,他的名声渐渐响彻圣殿,成为圣殿年轻一代中最让人难以言说的人。 如果没有林苏,洛无心大概是圣殿这一代年轻人中的一个传奇。 可是有林苏。 林苏一出现,洛无心头上那些或荣耀、或颠覆的头衔,瞬间全都不值一提。 林苏入圣殿,击败九宫守门人,这不仅仅是前无古人,极大可能也是后无来者。 洛无心让诗宫、乐宫爱恨交织,林苏又何止是两宫,他让圣殿十七宫统统爱恨交织。 洛无心遭受无边打压的时候,其实也曾想过,圣殿如果能多几个象他这样的异类可有多好?好歹帮他分担下,免得他一个人在那里无比地孤独。 林苏出现了。 林苏一出现就实现了他的初衷。 林苏真的分担了所有的质疑、所有的颠覆、所有的指责,可以说,林苏进入圣殿之后,长期饱受质疑的洛无心突然成了一个透明人,大家瞅瞅姓洛的,都觉得这姓洛的跟姓林的比起来,好象还算是个乖宝宝…… 这下洛无心轻松了。 但是,轻松也并不意味着舒服,相反,洛无心内心满满的都是不舒服,只能说,人是一个很复杂的玩意儿,被八方针对的时候,希望这针对少一些,突然之间,所有人瞅着你象透明人,你也失去了存在感。 这些,是洛无心内心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小九九。 在圣殿其他人眼中,明天之事值得玩味…… 圣殿这个一直都讲规矩的地方,很少冒出来的两个不讲规矩的年轻天骄聚合了…… 一聚合就是登圣峰…… 首选是乐宫,其次是诗宫…… 乐道,众所喜之,诗道,众所喜之,甚至可以说,这两大项目,是文道大项目之中最具观赏性、最让人喜闻乐见的项目分类。 而挑战的两个人,全都是这条路上最顶级的天骄! 顶级天骄撞上顶级殿堂、玩最高端的文道游戏,这样的热闹谁不想看?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得到这条消息的人,全都惊动,一时之间,文道伟力满天飞,众人连夜飞向乐宫…… 这只是吃瓜群众,但是,关注这番盛事的可不仅仅是吃瓜群众…… 三大超然宫、十七正宫、二十三偏宫,真正的主事之人,也全都深度关注,只不过,他们不必赶往现场,身在各宫主殿,都可以监察到整个圣殿各个方位。 圣殿的夜慢慢过去。 东方一轮红日升起,乐宫左侧的一座高峰,在清晨的阳光之下慢慢露出了真容。 这是一座青玉峰。 青玉为峰,碧玉为树,玉液为瀑,飞珠溅玉而下,形成一面小湖,小湖之侧,有一红亭,红亭之内,一钟为黄玉。 阳光投影,美如仙境。 仙境之中,天音袅袅,神圣而又神秘。 无数人影出现于湖边,九成九都是身着文士衣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这都是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吃瓜群众。 湖心一长排宫殿中,也有无数弟子,他们是乐宫弟子,他们停下了手中的琴,放下了手中的箫,收拾了青铮,上了赏乐台。 这只是到达现场的弟子级别人物。 真正的高层人士,大多并未出现于现场。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在观看。 书山之上,命天颜与雅颂坐于断桥之上,她们身下的湖水如明镜,清晰映照出“聆阁”,聆阁,就是乐峰之下的这个黄玉阁。 诗宫正堂,百大长老同在,盯着面前的一幅诗稿。 诗稿上两句诗:“我道青莲是明镜,不照苍穹照我心。” 这是诗圣青莲湖成道之时写下了传世诗篇,入圣之后化为绝代圣宝,置于诗宫,可明见万里。 圣宝“青莲镜”,映照乐宫盛事。 诗宫很重视这件事情,因为今日之事,是明天之事的一个前兆,今日乐宫遇到的事情,明天诗宫也会遇到。 但是,诗宫宫主李长盛却并不在此间。 没有人想到的是,他甚至不在宫中。 他此刻在一座阁顶,与一个白衣白发老人面对面而坐。 白阁! 白老! 白老面前是一幅棋盘,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棋盘突然发生改变,变成乐宫千里长湖,千丈高峰。 “宫主今日前来,为的该当并非今日事,忧的当是明日局。”白老如是道。 李长盛微微欠身:“白老弈尽天下,于虚幻之中窥其至真,本宫今日前来,的确为的是明日之局,却不知依白老看来,这一局,他们意在何方?” “不急!”白老托起茶杯:“先静观今日之变!” 话音刚落,乐宫之外的天空,微微一震…… 西北角的天空突然变成了万里星空,星空之下,一条小船悠然滑过,船头一盏孤灯,灯下,一个年轻男人坐于甲板之上,身着貂裘,膝上一把古琴。 丁咚! 琴声一起,西北的天空陡然改变,万里星空化为北国之冬,北国的冬夜,无边孤寂,惟有一江一船一灯一人一琴…… 美妙的音符从九天之上而下,乐宫之外,大雪飘飞,每一片雪花,全都是乐符。 围观的数万学子第一时间沉迷,目光抬起,怔怔地看着身边的这一幕。 这就是乐道! 最正宗的乐道! 一音转换四季,一符写尽意境! 抚琴之男子抬起头来,面向西南方向微微一笑,这一笑,他显得无比的俊逸风流,无数的乐宫女子齐齐迷醉。 而西南方向,天空也微微一变,变成了一江春水。 春水之中,一条白衣人影踏波而来,手一横,一支白玉般的长笛横在唇边,乐声起,欢快而又流畅,一时之间,宛若万里春江潮从天际奔流而下,带来无边的春意。 乐宫之外,一分为二,一边是北国大雪飘飞,一边是春水长河。 两人对视一笑,乐声戛然而止,同时站在乐宫聆阁之外。 左侧之人洛无心,右侧之人林苏。 人是绝代风姿,乐是绝世好乐,哪怕只是一个开胃菜,就已经将所有旁听之人全都迷醉…… “寒江孤影,今日不孤也!无心有幸!”洛无心微微一鞠躬。 “江湖故人,今日亦是同路人!林苏亦有幸!”林苏也微微一鞠躬。 “今日登乐峰,你我可争先?” “不必!”林苏道:“洛兄先请,小弟静坐聆阁之中,目送洛兄登顶!” “稍后峰顶见!”洛无心道。 “峰顶见!” 洛无心一步踏出,手一起,一个黄玉小锤敲在黄玉钟上,美妙的天音激荡,拉开了一个大幕,他面前的青玉峰突然之间放大万千倍,化为擎天巨峰,峰顶飞瀑也化为九天银河,奔泄而下。 伴随着无比美妙的一曲。 洛无心席地而坐,手指轻抚瑶琴,一缕清音激发,奔泄而下的飞瀑突然化为雪花,雪花飘至他的身下,成为他的坐垫,他的身子高过了聆阁。 两道乐声,同样的悠扬婉转,同样的入耳入心,同样沟通文道伟力,同时造化四时之变,虽然是两道乐声,但完美合拍,丝丝入扣,旁人听起来,绝对不违和,反而更增七分美感。 非乐道之人暗暗称奇。 乐道之人却是个个眼睛大亮。 乐宫后院,莫闻喃喃道:“七长老演绎的《九泉吟》,看似风雅实是霸道,漫天飞瀑但有一滴沾身,就会被打下尘埃,闯关者必须让自己的乐道圆润无瑕,方可保自身不失,但洛无心不仅仅是保自身不失,他以自创的《燕山雪》取乐泉铸雪台……如此乐道造诣,真正出人意料!” 莫名道:“洛无心其人,跟林苏是两个极端,林苏是张扬无比,而洛无心则是内敛,入圣殿一困四年多,多数情况下居于暗室,指尖操弄风云,这样的人,真正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石破天惊!” 莫闻目光抬起:“第一曲考验的是乐道之无瑕,第二曲考验的是乐道之变!且看他于乐道之变又精通几许!” 声音一落,高空飞瀑突然改变,不再是一往无前的飞瀑,而是飘忽不定的云雾。 云雾无处不在,上方有,下方也有,四面八方全都有,乐曲也变得飘忽不定,或急或缓,或张或驰…… 洛无心手中瑶琴轻轻一响,一曲缥缈之曲随指而生,也是飘忽不定,云雾到了他的四周,依然化为雪花,成为他脚下的垫脚之台,他的身影越升越高,已经过了山峰半山。 “好一曲《巫山云》!”乐宫正殿之外,风九霄轻轻吐口气:“此曲乃是他游历大苍西州之后新创的吧?” 旁边一名弟子道:“正是,甚至有人言,洛无心创作此曲,乃是从林苏传世青诗《江湖行》中捕捉到的灵感,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为了这个灵感,他专程来到巫山峡谷,观巫山云雾三月之后,创作了这一曲百变千幻的《巫山云》。” “也就是说,他跟林苏,还真是‘江湖故人’?”风九霄冷冷道。 “江湖故人又如何?”旁边一人轻轻笑道:“别忘了他们面临的第三关乃是《流沙吟》,流沙吟下,哪有什么故人?不都是流沙吗?” 这个声音高傲无比,一般情况下,任何年轻人都没有资格在风九霄面前高傲,但是,面前这个人却是个特例,因为他叫风扬,来自三重天! 还因为他有一个称号:圣子! 世间圣子千千万,唯有他这种类型的圣子才是真正的圣子,因为他爹……哦,不,他娘就是圣!货真价实的圣! 乐圣之子! 风扬一开口,所有人躬身,包括风九霄在内,看着圣子仰面看天的鼻孔,风九霄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他想告诉这位圣子,《流沙吟》是不是能对付洛无心,他没把握,但是,《流沙吟》对付不了林苏! 这是他风九霄亲身验证过的。 当日林苏的入殿仪式上,风九霄作为乐宫守门人,真没对林苏放水,他是真的打算用《流沙吟》来教林苏做人,哦,不,做鬼。可是,林苏一曲《笑傲江湖》真是乐道中的泥石流啊,一奏出泥沙俱下,他的《流沙吟》支离破碎。 抛开文道造诣不谈,单以乐曲本身而论,《笑傲江湖》真不在《流沙吟》之下。 但是,他不敢将这个结论抛给圣子风扬,因为这个结论一抛,那就意味着他风九霄没打算在乐道混下去。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林苏当日以《笑傲江湖》击败风九霄《流沙吟》的事情,被圣殿各宫解读成文道造诣的差异,风九霄自己无能,敌不过林苏的文道底蕴,跟乐曲本身没有关系。 就在此时,乐峰之上,乐曲再变! 乐曲这一变,直接化天幕。 天幕之上,一片流沙! 莫名变色:“《流沙吟》乃是战曲,乐宫七长老乃是准圣,以准圣的文道修为施展这绝世战曲,他们如何抗衡?” 她看似针对的是洛无心,其实她想的是林苏。 莫闻道:“姐姐勿忧,乐峰之上,拼的是乐道底蕴并非文道修为,纵然是准圣,也不可能以文位来压制他人,还得遵循乐道规则。” 莫名心头大定:“第一关对应的是无瑕,第二关对应的是乐道之变,第三关……对应的又是什么?” “精微!流沙无孔不入,唯有于乐道至精至微,方能不化流沙。”莫闻道:“洛无心之乐道,恰是精细入微!” “那么他呢?”莫名道:“他所表现出来的乐道造诣,可并非以至精至微而闻名,而是以新取胜。” 莫闻微微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后背慢慢发凉…… 再说大家关注的目标:洛无心。 洛无心已经感受到了压力。 《流沙吟》下,他全身都遭到了压制,他身下的垫基之雪片片消融,他也如风中之烛,似乎一吹就灭,只要他手中的琴有半分乱像,他整个人都将化为流沙。 挑战圣峰,并非不会死人! 每年都会有死人的! 那还是挑战自家圣峰,今日他挟别派文心闯乐峰,如果死了,没有半分争议。 但是,洛无心不是一般人,他幼年的苦难,他长达十余年在逆境中周旋,他在暗室之中凝视苍穹的双眼,他在棋盘上傲立正中的风姿,都化为他最坚实的屏障。 “浮云不识游子意,错把长空当错家!”这只是我之自嘲,这不是真正的洛无心! 真正的洛无心,该是“我执浮云为棋子,长空万里作弈场!” 洛无心绝品文心发动! 是的,他的文心亦是绝品! 绝品文心一发,大脑一片清明,身边流沙滚滚下,他自逍遥江湖行,一曲《寒江孤影》演绎出平生从未达到的意境,他似乎化为万里流沙之上的一叶孤舟,大雪纷纷下,消入寒江中,流沙千里去,不扰路人衣…… 离山峰尚有百丈…… 十丈…… 三丈…… 还有最后一丈,这一丈诡异莫测…… 洛无心的手已经裂开,鲜血洒落琴弦之上,这血,是旅人之血,是放逐之血,也是寂寞如雪! 最后一个音符发出,是一声叹息! 这声长叹很轻,夹杂在流沙滚滚中几不可闻。 但这声长叹却也很重,穿透了无边的乐幕,让周围所有旁观人全都产生了一股浓浓的凄凉意。 这股子凄凉似乎直达苍穹。 坐于聆阁中的林苏,霍然抬头,眼有异色。 是的,听了洛无心三首曲,唯有这最后一个尾音,让林苏真正触动。 这个尾音,是乐,却也不是乐,它还是命运的叹息,是无可复制的,是能直入人心的。乐入人耳是为技,乐入人心是为道! 洛无心在重压之下,乐道造诣踏入了一个新的境界,不再是技,而是道! 轰地一声,洛无心一脚踏上实地,他的脚下,是青玉峰顶,乐峰登顶,他成功了! 乐峰之上,彩霞飘飞,无数的音符化为雪花,飘飘落在洛无心的头顶。 空中圣乐传来,无比的美妙,方圆千里之内,瞬间尽是狂欢。 湖边,君悦流泪了,她的泪汇入了脚下的乐湖,也化为她心头最美妙的符号,跟着他从世俗界而入圣殿,眼看着他在圣殿举步维艰,看着他走过一段段不可复制的路,看着他一次次遥望苍穹声声叹…… 今日,他终于掀开了他头顶最大的阴霾,他终于获得了准圣之资格。 踏入准圣,她看中的这个男人,就会成为天地间最伟大的传奇! “娘,你当日言他心性难测,非女人良配,但是今日女儿要告诉你,真正的男人,是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脚下凌云的一代天骄!” 空中缥缈圣音响起:“恭喜洛无心登顶乐宫圣峰,按圣殿之规,赠以‘通天牌’一枚!”一枚白玉令牌从天际飞来,落在洛无心掌中。 洛无心面向东方躬身而拜:“无心拜谢!” 下方之人全都羡慕嫉妒恨…… 通天牌,就是天外天的入场券。 这也是圣殿的正式编制,拥有通天牌的人,就拥有天外天的准入资格,你去天外天参战,有参战的好处,杀敌有丰厚的奖励,守城有丰厚的奖励,还能遇到圣人,一个看对了眼,你的后半生完全改写。(本章完) 第956章 乐道之上,另起一峰 天外天,参战有参战的好处,即便你不想参战,也还是有好处,圣殿照样给你每月发贡献点,贡献点那可是金银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因为这贡献点可以在文宝堂直接购买各种文宝、天材地宝,这些东西拿到外面,全是天价! 这样一枚通天牌,就这样在众人眼皮底下给了洛无心! 给了他这个一向不怎么守规矩的圣殿搅屎棍! 让那些安分守纪的人情何以堪? 一时之间,无数人瞅着这座乐峰,都有了或许不该有的心思…… 但是,人群中一句话将众人从有点飘的状态给打了下来,这句话说的是:“看人行事以为易,一旦躬亲始觉难!圣峰虽然每年都有成功登顶之先例,但是,有一个铁律却无人打破,那就是每个登顶之人,全都是最顶级的文界,全都在这一道上留下过浓墨重彩!” 是啊,看别人风光时,很容易飘,很容易去想我自己行不行。 但是,仔细看一看,那些成功的人,哪一个不是真正的人中之龙凤?自己够不上那个级别,就莫要起这个念头…… 空中飘渺圣音道:“林苏,是否已经准备好?” 旁边那些被洛无心成功登顶刺激得忘乎所以的人,猛然一惊,同时想起来,还有一人! 林苏! 他是否也能成功? “已经准备好!”林苏站起来,走向聆阁之外。 空中圣音道:“开始你之登峰道!” 林苏面对圣峰深深一鞠躬,抬起头来,朗声道:“乐道之上,先贤众多,博大精深,汪洋似海,弟子乐道后进,不敢在凝聚众位先贤底蕴的乐峰之上,与前辈先贤争雄……然圣言在上,大道之途,兼收并蓄,苏于乐道,有所思亦有所得,欲于此圣峰之下,呈于诸圣大贤之前,以供参考,不知圣意若何?”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一惊。 因为此言,完全出乎众人所料。 林苏于乐道上的造诣,不说整个圣殿知闻,目前在场或者在观摩的人,全都知道,甚至每个人都能唱上几首或者哼哼几句。 他吹笛、他唱歌以登乐峰,所有人都能预见到。 但是,谁能想到,他竟然并不打算唱歌,不打算吹笛,而是论乐! 而且这番话出口,入情入理,谦逊平和。 莫闻和莫名对视一眼,全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尤其是莫闻,这句话的前一秒,她的心还悬在嗓子眼,她害怕林苏采取强硬的对抗策略,如果他在这圣峰之上,以战曲对乐圣亲创的战曲,那怎么看都有点象是“争道”! 幸好这搅屎棍好象是悟了。 不打算直接登顶搞对抗,而是打算论道。 论道好! 论道不得罪人! 如果论得够出彩,兴许他想要的天外天入场券同样到手,那岂不正应了他题在灵隐寺禅房上的那句诗:曲径通幽? “善!”空中圣音传来,似乎瞬间消去了紧张的气氛。 峰顶之上的洛无心眉头收紧了…… 他怎么突然有一种被林苏给卖了的感觉? 他邀林苏登乐峰,说二人意气相投,处境相当那当然是见鬼。 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拿林苏给他当挡箭牌的,因为他深深知道,两人同时登顶,面对同样的考题,两人的答卷是绝对不会相同的,林苏一定会比他更激进,林苏一定会吸引对方的火力,从而让他洛无心不显山不露水地得到他想要的战果。 可如今剧本有变啊。 林苏这混账不按套路出牌。 他竟然放弃登顶,转为温和一万倍的论道,如此一来,乐宫再不讲理也没理由针对林苏,乐宫的怒火岂不全都落到了他洛无心的头顶? 一时之间,洛无心内心全是纠结。 跟我洛无心打交道的人,都得习惯被我出卖,可你为什么偏偏出卖我呢? 林苏面对虚空再鞠躬,开口…… “圣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此圣言,余以此释之:夫乐者,天地之体,万物之性也,合其体,得其性,则和;离其体,失其性,则乖;昔者,圣人之作乐者,将以顺应天地之体,成万物之性……” 此言一出,林苏脚下突然金莲朵朵,道境花开! 这是圣人之言,但也加上了林苏自己的注解,这注解之精妙,足以引发道境花开。 旁听之人,齐齐点头,为此开场而赞叹。 林苏话锋一转:“乐既关乎上亦关乎下,就不可只有上乐而无下乐,乐之道,包罗万象也,有阳春白雪之高,亦有下里巴人之实,有九天星辰之洁,亦有大千世界之繁,高阁之音普通人难学难懂更难传之,是故上乐难达故土,下士难识上音,苏有一改良之法,可让神圣之乐如九天之星辰,光耀众生……” 这番话一出,所有人全都一惊。 林苏这话,点出了乐道的一个千年顽疾,那就是乐道难学难精难懂,可能有人会说,乐道本就是阳春白雪,没有人懂才是神圣的东西,懂的人多了,反而会落入下乘,但是,这种说法,跟乐之本质不吻合。 圣人说了,乐之本质,是教化于民的,是移风易俗的。 最终是对应众生的。 众生懂得了这个,乐的本质才能得以体现。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宗,是所有道都忽略不掉的,那就是信服你这一道的群体数目,越多越好!你这一道如果太晦涩,如果不便于流传,受众群体自然会很窄,谁希望自己的道,没几个同路人? 所以,各宫都至力于扩充自己这一道的外沿,最好让全天下人都信服你这一道。 乐家如此,画家如此,儒家也是如此。 所以,乐家前辈中有识之士,也在努力探索让乐道被更多人接受,可惜,他们没能找到一个好办法,而今日,林苏开口一论,直接说,他有一改良之法! 什么法? 所有人全都高度聚焦,全场鸦雀无声…… “苏以大苍数符为载体,截取一至七,化为乐道七音,进而细分为十二音阶,纵然毫无乐道底蕴之人,也只需数日参详,即可奏出美妙音符……” 他的手指轻轻一划,空中出现了阿拉伯数字1234567…… “此为哆,此为来,此为咪,此为发……”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的音乐课,就此展开…… 莫闻心头猛然大跳:“繁杂无比的宫商角徵羽,竟然化为简单易记的大苍数符,片刻间切入七音时代,而且还能引申出十二音阶,这是乐道之上开天辟地的壮举!” 轰地一声轻响,林苏脚下的金莲层层叠叠,化为三品道台! “天啊,三品道台!”下方有人高呼。 “但凡道台现,都意味着大突破!此人于乐道,这就突破了?” “必须得承认,这种记录方式,的确易于记录,易于传播,在下并非修乐道的,听他如此一讲,竟然也能听懂。”一人道。 林苏手指轻轻一颤,空中画下一幅曲谱,上面都是1至7的数字,有的数字下面加了一横,有的上面加了一个弧线,有的后面加了一横,有的点了个点。 看起来如观天书,但林苏手指抬起,讲解:“此曲即为苏自创之曲《山歌好比春江水》,苏以刚才所定之基调给各位吹上一曲,各位一听即知!” 他的笛子一横,第一个音节响起,面前的曲谱也随之而动,吹到哪一个音节,哪个数字就闪现金光,过渡的时候,金光在这横线上横移…… 这首曲子,是林苏今日从天而降时吹过的,众人初闻只知曲之妙,现在结合这曲谱再听一遍,竟然有了完全不同的感受…… 一曲终了,曲谱之上大放异彩,林苏脚下的道台直接拔高,五品道台! “此曲谱之中,还有些符号,苏与各位一一讲解,此为全音符,此为二音符,此为四音符,此为八音符……此为休止符,此为……” 他的讲解声中,身下道台步步升高,五品,六品,七品…… 他的人影也随之而上,十丈,二十丈,三十丈…… 洛无心突然猛地一惊,全身大震…… “论道筑台,另起一峰?” 莫闻也几乎是同时猛地站起:“天啊,他并没有放弃登顶乐峰,只不过,他换了一种方式,自起一峰,欲与乐峰持平!” 场中九成九的人,都一头扎进了乐道的讲解之中,被这种简易而又神奇的乐道深深吸引,为林苏道台的步步升高而感慨万端,但是,终究有几个人跳出了论道的道场,想到了一件可怕至极的事情。 那就是,林苏随着道台之升高,他与乐峰之顶越来越近! 他今日是来登顶的! 他已经说了,不会与乐道先贤争雄,所以,他不登这乐峰。 但是,他换了个方式来登! 他论道! 他的道台只要够高,他就可以与乐峰齐平,他没有登乐峰,但含金量却远远超越登顶乐峰,因为他采取了另一种更加难的方式,乐道之上,自立一峰! 这就是什么? 这叫与乐圣争峰! 乐宫圣峰,乐圣所建,林苏拒绝踏上乐圣建的这座峰,自己建了一峰,如果能与乐圣所建的峰持平,你说他踩的是谁? 书山之上,断桥之侧,命天颜眼睛亮晶晶,她的手轻轻一挥,嗡地一声轻响,一个屏蔽道场将她与雅颂笼罩其中,她的声音传来,颇有几分激动:“拒绝乐圣之路,自起一峰!道争,竟然毫无征兆地起于这乐峰之侧?” 雅颂眼睛这一刻也很亮:“为何是乐圣?他与乐圣有何种过节?” 当然是黑老! 命天颜第一时间解读出了这个信息,就是黑老! 黑老被乐圣毁了真身,激起了林苏的怒火,这股子怒火终于化成了无边的浪潮,涌向高高在上的三重天! 但是,这话纵然有文道屏蔽,她也是万万不敢直接说出口的,只能换一个说法。 “未知,但一定有他的理由!先前他如此谦逊地道出,不敢与先贤争雄,我还以为他怂了,现在看来,他之强硬,超越万古千秋!” 她有这个认知,洛无心同样有! 她解读出来的信息,洛无心也解读了出来! 一解读出来,洛无心很久都没有激烈跳动的心,跳得飞起…… 林苏,我实在没有想到,你竟然敢做出这么忤逆之事,在整个圣殿,在所有人面前,与圣人直接分庭抗礼! 我必须感觉庆幸,我此番挑战乐宫圣峰,所有的后遗症都不复存在,相对于你激发的圣殿怒火而言,我洛无心挑战下乐宫的圣峰,简直是个乖宝宝。 但是,我也似乎得感觉沮丧,因为你做的事情,是我做不到,也是根本不敢做的。 这几位天骄先后看出端倪,乐宫宫主自然更加能看出,她的眉间一片阴云,一动不动。 “宫主,此子胆大妄为,隐有争道之像!”旁边大长老沉声道。 “正是!此子言明今日登顶乐峰,最终却选择论道,论道而起高台,若是真的与圣峰齐平,性质之严重无以复加!然而,他所选之法却是正途,若问罪于他,无法可依。”二长老道。 旁边的其他顶级长老们面面相觑…… 全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与无奈…… 作为圣殿乐宫,断然见不得道外之人在乐道上另起高峰,可是,圣殿法理摆在那里,大道天规摆在那里,林苏全过程无错,他没有亵渎乐圣,他只是就乐道展开自己的论道,论道论得好,道台步步而升,这是天道之规,圣殿在天道之下,决不能因为某个人论道出彩,而将这个人格杀勿论,只该嘉奖于他。 五长老长长叹息:“这就是此子在下界传扬的滴水不漏!这也是他真正可怕之处!不管做出何等忤逆之事,他都置身于道之正途。” 一直没有开口的八长老开口了:“各位也不必过于紧张,非完美论道不足以成就九品道台,即便是九品道台,也只有圣峰的一半,老朽断然不信,他自创的这套乐道体系能够完美无缺,只要有一个缺口存在,他就到不了半山,更加不可能登顶。” 是啊,众位长老长长出了口气,宫主脸色也稍和。 刚才他们都洞察到了一种可怕的危机,但是,经八长老提醒,他们才知道这危机真正形成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乐道,是一门复杂至极的体系,按现有的体系走下去,都难保完美无缺。 更何况是抛开这套体系,另起一套全新的体系? 好吧,林苏是绝世天才,他真的建了这样一套体系,可是,任何一个体系的建立,都是漫长时间为跨度,都会存在各种各样的漏洞,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将所有漏洞都补上,只要有一个漏洞存在,他的体系就存在崩塌的可能性。 宫主目光慢慢抬起:“四长老!” “在!”峰顶之上,一缕声音传回,极其严肃。 “作好准备,只要他越过了中线,以乐峰之力,击溃之!世间之乐,不许他人拥有半圣之道!” “是!” 八长老一开始的预判,很快就会颠覆。 林苏之乐道,第一时间达到了九品道台。 九品道台,代表着这套体系是完美无缺的,是成熟的! 九品道台一成,触动乐宫警戒线,道外之人,不容许半圣之道! 乐峰之上,飞瀑突然发生变化,晶莹的玉液化为天雾,覆盖了林苏上方的天空。 没有声音! 没有异像! 因为这种攻击完全见不得人! 全场之人被林苏精妙绝伦的乐道深深打动,纵然是命天颜这种级数的人物,都未能觉察乐峰之异变,全场之人,大概只有一人发现乐峰有变,那是洛无心,因为唯有他,此刻身在乐峰之上,对身周的事态最为敏感。 一觉察到乐峰之边,洛无心的心跳瞬间加速。 他知道林苏的胆大妄为终于迎来了该有的报应! 乐峰之上有两个准圣,是负责操控乐峰的,一个是对付他的,一个是对付林苏的,对付他的那个准圣,并没有使出准圣的文道伟力,只是单纯地以乐道来对他的乐道。 但是,此刻针对林苏的出手,却显然不仅仅是乐道,还有准圣修为。 圣峰是道峰,一般情况下,不能以修为欺负人,但眼前是一般情况吗? 是争道! 争道是什么?是挖祖坟!是断你这一条道上的根! 涉及到这类事件,反击手段百无禁忌,还在乎是否有违约定俗成的规矩? 林苏终于将现代社会的简谱在这异世界进行了一场大普及,产生的效果自然是颠覆性的,他的道台毫无争议地升到了九品,他也终于正式踏上了另起一峰与乐峰试比高的伟大行程…… 但是,空中淡淡的轻雾一弥漫,林苏心头猛地一跳…… 我日! 你乐宫来这手? 不顾圣峰规矩,直接下手?一出手还是最具杀伤力的战曲《流沙吟》? 林苏手一起,玉笛横空,眉心一亮,空中投影出一幅金色曲谱,赫然正是他最神秘的乐道大杀器《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四个金字空中一呈现,全场同时骚动! 这是战曲! 乐道之中,战曲极其稀少,每一首都被乐宫牢牢把控,非乐宫弟子不授,所以宫外之人,虽然无比羡慕战曲一出,扭转天地乾坤的神奇威力,却也无计可施。 而今日,林苏竟然将能与最顶级战曲《流沙吟》抗衡的《笑傲江湖》公之于众! 更过分的是,林苏直接开口:“当今之世,乱像丛生,我辈文人,亦该有防身利器!此《笑傲江湖》为我所创,今日公开,但凡圣道弟子,均可习之用之,愿意习此战曲者,自取文笛,随我吹起!” 声音一落,无数的文笛浮现于他的身周,如同天女散花一般飞向四面八方各路人等! 而他自己,掌中笛一横,落在唇边,一声笛音起,曲谱金光弥漫,音波自下而上,将上方已经悄无声息笼罩他道台的《流沙吟》撕开一道缝! “还敢硬抗!可恶!”四长老内心一声痛骂,准圣之力陡然一加,威力放大十倍! 与此同时,乐圣之子风扬一步踏出,林苏释放的、到达乐宫的无数文笛灰飞烟灭! 但是,他也只能挡住射向乐宫的文笛,湖边之人,空中之人,甚至百里之外的人,手中全都有了林苏的文笛。 他们刚才已经知道了简谱之秘,此刻一拿到文笛,谁人肯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学习战曲之良机? 一个瞬间,数百人同时抬起掌中笛,跟着林苏的曲谱奏起! 数百个文人合奏的《笑傲江湖》,威力比起林苏一人所奏的,大了何止十倍? 一声轻响,已经笼罩到林苏头顶的《流沙吟》,第二次支离破碎。 乐宫宫主脸色阴沉如水:“现场传道!” “这小子太毒了,竟然借传道之机,挟裹在场之人!四长老一人可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大长老一缕声音传向峰顶:“七长老,助之!” 乐峰峰顶两大准圣同时发动。 峰顶的攻击再增一倍! 但是,下方之人增加得更多,刚才只有数百人拿起了掌中笛,片刻之后,就是数千人,上万人! 乐宫宫主指尖大动,她的头发也无风而起,显示出极度的特异。 八长老吓了一跳:“宫主,万万不可!如果宫主亲自出手,那将是我乐宫以一宫之力,阻人传道。” 宫主的头发就此定在空中。 纹丝不动。 她的脸色沉凝如水。 八长老是对的,林苏不管图谋何等狂野,他目前所做的事情却是正途,是传道! 圣道昌隆,传道重中之重。 除非你传的是歪门邪道,否则,任何人都不能阻挡道师传道! 林苏现场论道,论就九品道台,何人敢说他的道不对? 既然道是对的,那他的传道也是正道,而且还充分体现出他的虚怀若谷、造福文道,乐宫最多也只能暗中使点小绊子,绝对不能正面制止,一旦正面制止,乐宫就失了正统道义!而且还会承受千夫所指——那些即将得到战曲传承,却被你硬生生打断的圣殿文人,各宫弟子不恨死你?不发动一切攻势干你?(本章完) 第957章 乐圣隔空一眼观之(感谢川流不息2013巨额打赏) 圣殿之宫,地位远超世俗皇宫,作为一宫之主,指点天下如同神仙,几曾有过今日这种窘迫? 她突然觉得面对眼前之人,她怎么做都不对。 阻止他吧,乐宫搞不好就会彻底毁灭。 不阻止他吧,这小子当场传道,脚下的道台受传道之力的反惠,步步升高,极有可能与乐峰齐平。 那局面之可怕,简直比乐宫毁灭还可怕十倍! 因为那意味着他与乐圣争道,而且平分秋色! 两种情况,随便哪一种她这个乐宫宫主都承受不起,但是,就在她这稍一犹豫之际,林苏脚下的九品道台,伴着笑傲江湖精妙的乐曲,一路高升…… 直到与乐峰完全齐平! 也恰好就在此时,笑傲江湖之曲戛然而止,空中传道之像完全消失。 湖边,虚空之中,百里之外,所有关注这一幕的文人们手中文笛消失,他们的眼睛终于能够转动,心思也终于能够动一动,个个如饮醇酒,酣畅淋漓。 突然,他们同时一惊,林苏脚下的道台,跟乐峰完全齐平,林苏一裘白衣立于道台之顶,遥望苍穹深处。 似乎神游天外。 乐峰之上,洛无心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几许复杂。 乐峰与道台之下,完全石化。 直到此时,众多的人才意识到一件恐怖至极的事情发生了…… 林苏的道台,与乐峰齐平! 他在乐道之上,另起一峰,与乐圣亲建之乐峰,完全持平! 这是争道! 他怎么敢跟圣人争道? 这个想法一起,现场文人九成九大汗淋漓…… 因为在这场争道之中,他们竟然也参与了! 是他们这上万人,用手中笛,硬生生将林苏推到了跟乐圣齐平的高度,他们成了林苏的帮凶! 老天作证,他们可没这个胆子与圣人争道,但是,事实上,他们偏偏参加了争道! 这…… 一时之间,这些刚刚为学得一首传世战曲而欣喜如狂的天之骄子,一颗心一下子坠落万丈深渊。 引发这一切波澜的林苏,遥望苍穹深处,并不是故作姿态,用他这超凡脱俗的表情定格他这辉煌一刻。 他看到了一条人影! 是的,虚空之中,一阁一琴一人! 这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 这个女人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 仅仅一眼,林苏不知身在何处,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脱光了衣服,在冰天雪地僵硬当场。 乐圣! 他于乐道另起一峰,持平乐圣。 乐圣终于见了他! 看了他一眼! 只有一眼,乐圣就消于无形,但这一眼,却让林苏如遭雷击,而且是一记冰冷沉重直入骨髓的雷…… “林兄,真是一个很奇怪的局面,不是吗?”对面乐峰之上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林苏目光从苍穹收回,落在洛无心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洛兄何意?” 洛无心道:“你我相约,同登乐峰,也曾相约,峰顶相见,然而,此时此刻,你我面对面而立,但脚下却有一道鸿沟,深不见底!” 林苏笑道:“人与人之间,岂可无沟?只要能正面相对,大道相通,皆是幸事!” 洛无心轻轻一笑:“难题交给法宫了!林兄今日有缘拿到‘通天牌’否?” 两人高峰相对,谈笑风生,下方之人尽皆被他们气势所夺,但突然听到洛无心这句话,众人心头齐齐一惊。 是啊,林苏能否拿到通天牌? 按圣殿之规,但凡挑战某宫圣峰成功者,均可拿到圣殿天骄梦寐以求的“通天牌”——天外天入场券。 洛无心拿到了。 林苏呢? 按道理上讲,他自起一峰,与乐峰齐平,其难度远超洛无心十倍百倍千倍,含金量更不是直接登顶乐峰可比的,他应该能拿到所有奖赏,但是,到目前为止,圣音未起,通天牌未落! 一声轻响起于云端之上,一本法典哗哗作响,法典之前,出现一名高冠老人,老人面如严冰:“圣殿之规,登圣峰者,获赠通天牌,林苏未踏圣峰半步,如何能得通天牌?收了道台,去休!” 法典一合,金光大盛,林苏脚下的青莲道台层层肢解,林苏从高峰坠落。 书山之上,断桥之侧,命天颜眼中一幅诡异的八卦图猛地盘旋,面前的湖水充满莫测,影像全消! 她的头慢慢抬起:“法宫!” 只有两个字,但这两个字一出,整个书山齐齐一震,无数典籍哗哗…… 白阁之顶,白老手中棋子一落,棋盘之上的影像也完全消失…… 他目光抬起,看着面前的诗宫宫主李长盛:“今日之事已然落幕,宫主如何看?” “惊才绝艳!”李长盛说了四个字。 “哦?四字评价,出于宫主之口,还真是难得也,却不知指的是何人?”白老道。 李长盛道:“洛无心够得上惊才,而林苏,却是绝艳!” “绝艳!”白老淡淡一笑:“艳,自然是惊艳当代,加个‘绝’字,却也玩味,宫主是言他,走了一条绝路么?” 李长盛身子缓缓前倾:“白老不觉得这是一条绝路?” 白老道:“身为文道中人,另起一峰与圣相争,自然是绝路,但宫主可曾想过,他为何要自寻死路?他是傻瓜吗?” 李长盛目光慢慢抬起:“世俗之中关于他的传言,丝丝缕缕都指向智道天骄,他显然不是傻瓜,他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精明十倍百倍。” “是啊,如此聪明的人,突然犯下如此低级错误,宫主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何?” 李长盛道:“因为他必须突破,常规方式他根本突破不得,唯有取得天外天的入场券,博一博天外机缘。” “即便他成功地取得天外天入场券,就有望突破准圣么?” 李长盛缓缓摇头:“他纵然获得通天牌,纵然到达天外天,纵然收获奇珍异宝无数,但准圣之路,显然不通……但也许他自己并不明白。” 因为林苏是身怀兵家文心之人。 因为圣人对兵家一系怀有深深的戒心。 所以,别人有机会入准圣,林苏断然不能。 白老轻轻一笑:“你还是低估了他!他没有不明白的事,他之清醒,堪比伱我,他清楚地知道,在当前这种准圣进入机制之下,他根本没有进入准圣的可能,所以,他从来没有将破圣的希望寄托在三重天之上!” 李长盛心头微微一震:“那希望会在何处?” “天道!” 李长盛霍然抬头,遥视苍穹:“天道准圣?” “正是,这是他唯一的破困之法,所以,他进入文墟,将画道推向极致,将墨道推向极致,将阴阳道推向极致,今日另起一峰,将乐道推向极致,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在你们诗宫圣峰之上,他也会将诗道推向极致,他此番入圣殿,所有人着眼的都是他会选择哪一宫作为突破口,施展他合纵连横的纵横道,但是,全都错了!他的视线早已越过了圣殿十七宫,他着眼的只是自身文界根基之短板,九大支柱,一旦补齐,他就可以越过三重天,直接成为天道准圣!” 李长盛纵然身为一宫之主,见识高绝,此刻也全然不在状态:“白老之判,有何依据?” 白老手轻轻一挥,棋盘之上出现一幅场景…… 这是凌烟阁外悟界台…… 林苏破界的场景清晰展现…… 文道博界,九道为基…… 这幅场景一般人绝对看不到,凌烟阁非比寻常,寻常人连进入的资格都没有,更不用说截取某幅影像,但白老偏偏可以。 李长盛眼中异彩纷呈:“九道为基,词、是他所开创,原本就是极致巅峰,画、阴阳、墨、乐想必已经到了极致巅峰,剩下的就只有三道,诗,书,兵!兵道……他乃是《三十六计》的开创者,本身拥有兵家绝品文心,自然不成问题,诗,是他明日着眼之处,本宫明白白老之意,明日……” 白老的手轻轻抬起:“莫要想着明日阻他之道!” 李长盛微微一惊:“不阻?” 白老笑了:“老朽以为,宫主很快就会收到上头的指令,让你助他获取‘通天牌’!” …… 白天的喧嚣伴着圣殿无处不在的乐曲,慢慢归于平静。 不管这首搅动圣殿的盖世战曲《笑傲江湖》有多么敏感,但还是有无数学子学得了这首曲子,一经学到,立刻巩固练习,一经吹起,平静安详的圣殿掀起了一股股看不到的浪潮。 浮云散去了。 夕阳西下了。 洛无心回到了常行居,接受君悦给他的告慰,至于他这病怏怏的身子骨撑不撑得住暂且不谈,最关键的是君悦得安抚自己的心潮澎湃…… 因为从今日开始,洛无心踏上了他的准圣之路! 他的路,几无悬念。 而掀起的风头远比洛无心强劲十倍的林苏,却是另一个待遇,他从空中掉落,下方的学子们第一时间跑得精光,这些学子远没有大苍学子纯粹,大苍学子骨子里还有着“道师”的概念,但凡对他们文道有帮助的论道师,一概视为道师,实诚些的跪下来叫恩师,市侩些的也会弯腰称一声林师,断然不可能看到恩师、道师从天空落下,不凑上去尽一份心意的。 但圣殿就是这样,林苏这个前脚给了他们巨大帮助的“道师”从天而降,他们居然跑得五马不见烟。 林苏呢? 也习惯,直接转身,回了家。 家嘛,以前林苏的概念中是:有亲人的地方就有家。 而现在,客居圣殿,家的概念也打了个大大的折扣,只要能够屏蔽外界风雨,能够给他端来饭菜,能够给他露出没有心机的笑脸,这常行居,也可以是家。 清香过来了,小丫过来了,她们两个,是丫头中的头目,一个端来了饭菜,一个端来了酒,饭菜,用的是林苏传授的炒制手法,酒,是林家白云边,还有一壶葡萄酒,这酒,走的是正规门路,是清香专门买的,价格之高,难以言说。 没有关于外界风云的探讨,事实上,林苏入圣殿的一切行动,这间常行居里面的人一无所知,没有人传。 这大概也是圣殿跟俗世最大的区别。 俗世之人多八卦,圣殿之人可不敢乱八卦,一个搞不好,就触了某人的霉头,所以,每个孩子出生,父母在他懂事之时就灌输一个道理,关乎圣殿大事,谨言慎行。 这风气好不好呢? 客观地说,林苏也觉得挺好的。 毕竟,他并不喜欢在自己家里,还跟丫头们一起传自己的丰功伟绩,接受丫头们崇拜的眼神,这眼神含金量还是有点低,做个包子是这种眼神,成为青莲第一宗师也是这种眼神,在她们的世界里,做包子跟做学问区别不大…… 但是,这也传递出另一层含义。 圣殿这地儿很复杂。 关键原因是上头坐的菩萨有点多,每尊菩萨都有自己的禁忌,讨好张菩萨会得罪李菩萨,所以,当哑巴比当辩论家有前途…… 林苏吃过了饭,来到了自己的卧室,他不习惯这么早睡觉的,但是,这里没什么有意思的夜生活啊,要不要发展一两个兴奋点呢? 林苏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几个丫头,清香的胸还挺大的,关键这丫头风风火火的,除了在他面前很是斯文之外,在外面基本上用跑的,这一跑起来,胸前荡起了花,很有看头哈…… 看看,有点放邪了不是? 突然,眼前黑白光芒流转…… 林苏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人! 命天颜! 命天颜这一出现,林苏心头大跳,这是什么身法?连他空间法则都捉摸不透,需要知道,他的空间法则已经是三维空间,造诣连“空魔”血脉的微雨都比不上,但面对命天颜突然出现的身法,还是摸不清轨迹。 “你这是文道还是修行道?”林苏盯着命天颜。 “我可不会修行道,这是阴阳道上的‘阴阳爻’,锚定世间某个点,设定为阳极,我以自身为阴极,然后以易经之中的‘变’,阴阳互换,我也就真身到了阳极!”命天颜妙目落在他的脸上:“你这亲手写下《易经》的阴阳道大家,没研究这个?” 林苏皱眉了:“看来,我还是个只动嘴皮子的理论家,真心没研究过这实用的技能。” 命天颜轻轻一笑:“得了,你实用技能强悍得很,即便不强悍,只要你静下心来研究一番,立刻就会掌握……今夜前来,我有一句话要问你!”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脸色无比地沉静。 “坐吧,喝上一杯茶!” 林苏手抬起,给命天颜倒了一杯。 命天颜坐下,托起茶杯,目光抬起:“今日乐道之上,另起高峰,你可知道这是一条死路?” “是绝路,但并不是死路!”林苏也托起了茶杯。 “绝路,死路……不同?” “自然不同!绝路,代表着决绝,代表着唯一,而死路,代表着结束!”林苏慢慢舒展双腿:“我还没有死,事情也没有结束!” “面对圣人争道,还能不死?”命天颜眉头皱起。 “面对圣人争道,有三种结局!你可以一一分析!”林苏道:“第一种结局,圣人亲自出手弄死我!有可能吗?” 命天颜轻轻摇头:“高层行事,并非能与不能,而是值与不值,以你目前之文位、地位,显然不值得!” “正是!圣人亲自出手除了我,即便可以瞒过天下人,却也未必能够瞒过同等级的圣人,她为了清除我这个下三滥的文界,而承受自己污名永载史册的风险,值得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林苏道:“第二种情况是,她指使乐宫,利用乐宫掌控的力量污我之名,捏造罪证,致我于死地,有可能吗?” 命天颜缓缓点头:“有!” “是的!有!”林苏道:“但是,这就涉及到能力问题了,中间会有无数的变数,或许有损于我,或许有损于她,我想,这样的旷日持久,而且完全没有把握的博弈,上面这位也不太愿意。” 命天颜同意:“你还漏了一点,你的博弈之道,足以让毫无悬念的事情变得悬念重重,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在手,没有人愿意跟你进行这样的同等级博弈……说说你的第三种可能。” “第三种可能就是……任由我取得通天牌,前往天外天,借异族之手除了我!唯有这种方式,才能够最大限度洗清这些大人物有可能存在的污点,也唯有这种方式,才能让我这个祸根彻底消除!同时,也唯有这种方式,最吻合他们的过往之道!” 说到“过往之道”四个字时,林苏的语气充满讥讽。 命天颜完全怔住…… 房间中,只有林苏的品茶声…… 命天颜轻轻吐口气:“所以,今日你是有意激发她的杀机的!” 林苏道:“当规则完全由对手掌控之时,一件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事情也会变得无比的艰难,比如说一枚普普通通的通天牌,洛无心能够拿到,我偏偏就拿不到!哪怕我与洛无心做完全相同的事,我还是拿不到!但是,我可以逼他们,让他们主动送我这枚通天牌!” “逼也是有技巧的,就是激发上面某人的杀机,然后精心给她准备一条出路,这枚通天牌,就成了这条出路的准入牌!”命天颜喃喃道。 “正是如此,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的诗峰之上,哪怕我写的诗一包糟,依然会有一枚通天牌等着我!” 命天颜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是不是有些讽刺?” “那是相当的讽刺!” 命天颜轻轻托起茶杯:“你现在所做的事情,比起昔日李天磊更进了一步!” “但我不是李天磊!我也不是……那位!”林苏道:“我不比他们强,我只是比他们多了几分清醒,我对于某些人,不抱任何幻想!” “八百年前,我也与人同过一段路,给我留下了前所未有的创伤,今日同路而行,希望会有所不同!”命天颜道。 “放心,一定会有所不同的!” “明天,我依然会在!” “好!” 命天颜放下茶杯,茶杯刚刚到达桌面,她的人凭空消失。 没有风声,没有气机外溢,什么都没有,她就这样消失。 林苏怔怔地看着桌上的茶杯,喃喃道:“阴阳爻……老天作证,我能接受文道上百花齐放,也能接受自己并不全能。但阴阳道上的《易经》是我写下的,我总不能让这朵花儿开于别人家,而我自己只能闻闻味儿吧?” 他就此坐于茶几边,一动不动……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三个时辰,林苏眼睛突然睁开,下一刻,他穿过无数墙壁隔断,出现在一个房间里,房间中,清香静静地沉睡。 再下一刻,林苏越过了自己的常行居,出现在另一间房,一看到床上纠缠的两幅肉体,林苏眼睛一闭,无影无踪。 洛无心的眼睛突然睁开,多少有些诧异,也许是高层文人特有的敏感,也许是多年来踩钢丝形成的直觉,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人进了房间,但是细细一感应,完全没有异样气机。 “怎么了?”君悦也睁开了眼睛。 “我似乎感觉有人进了房间……”洛无心道。 “不会的,常行居有圣殿文道防护,非准圣不足以突破,即便是准圣,也还有我,我没感觉到任何异样。”君悦坐了起来:“有可能是天将明,大局将启,你心未定。” “没有大局!今天之事,其实就是走个过场。”洛无心道。 君悦微微一惊:“走个过场?这……这如何可能?昨日法宫未给林苏通天牌,虽然摆在桌面上有他的理由,但依然饱受质疑,今日林苏若改变方法,不再标新立异,以真材实料直通诗峰,法宫就更难了,我预计法宫会将当日那套说辞再次搬出来,林苏与异族有染,杀戮人族,纵然登上圣峰,依然无缘通天牌。” 洛无心轻轻摇头:“你对圣殿各宫的手段了解得不少,但是,还是不够深入,你低估了昨日双峰并立的严重性。” 君悦眼睛慢慢睁大:“所以呢?” (本章完) 第958章 诗峰绝唱 “所以,他们要的可不仅仅是对林某人的打压,可不满足于在通天牌上封杀他,他们要的,是将他从肉身到元神的毁灭,所以,今天诗峰之上,有一枚通天牌等着他!此牌无关诗道!” “无关诗道?登顶诗峰却无关诗道?” 洛无心淡淡一笑:“即便今日林苏写的诗一堆狗屁,他们照样会将林苏过往的传世诗篇拿出来作印证,证明他符合诗峰登顶的条件。” 君悦呆了…… 她不是蠢人,她其实也是有智的,不仅仅了解圣殿,更了解下界的江湖,但是,不管在风波诡谲的江湖,还是深不可测的圣殿,她都难以理解这种逻辑。 以前,林某人原本可以拿到通天牌,但法宫搜肠刮肚给他废了。 现在,却是千方百计要送给他。 这是因为情势之变。 当日的圣殿,对林苏只有打压之心,而并无杀心。 而今日的圣殿,对林苏只有杀心,而无打压之心。 被打压的人,迟早还是祸患,唯有从肉身到元神全方位清除,才是一劳永逸。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与此相对应的,面对将死之人,各宫大概也会都比较大气。 反正人一死,什么都没了。 但是,有件事情她还是不懂…… “公子,他取得通天牌,就真的必死无疑吗?” 洛无心轻轻点头。 “让他前往天外天,借异族之手杀了他,焉知就一定会成功?” 洛无心笑了:“对于一个屡次突破常规的人而言,异域当然未必能够杀了他,但是,他突破异族的封锁而返回天外天边界之时,你觉得他会看到什么样的欢迎仪式?鲜花么?” 君悦心头微微一颤:“质疑!” “是啊,入异域而不死,岂是一个小小文界能干的事?必是奸细!面对奸细,圣殿各宫轻车熟路,处置手段那叫一个顺畅……” 君悦彻底懂了! 纵然她是往日纵横江湖,杀人不眨眼的暗杀君王级别人物,但也感觉到满背的冰凉。 只要他踏出天外天边界,就已经注定必死无疑。 死于异域那还是走运,万一不死,才叫噩梦! 圣殿说他是奸细,他就是奸细,不是也是! 圣殿处置奸细的手段…… 杀其人,诛其魂,污其名,灭其族,断其根…… 这些,林苏没有听见。 他将阴阳道上的“阴阳爻”融入大衍一步,两只脚,一只脚设为阳极,一只脚设为阴极,阴阳互换,他的大衍一步似乎一下子步入大成境界。 初步具有了上达苍穹,下达九幽,中穿法阵的旷古绝今。 这大衍步法练到这里有些偏了,但是,大道何曾有定规? 当日段暮春以绝顶修行道上的修为,让大衍一步因纯粹而所向披靡,而林苏,大衍一步中引入文道之中最神秘的阴阳道,让这大衍一步因道之融合而神秘莫测。 唯有一人,命天颜。 命天颜一个转身跨越千山万水,落在书山,她眼中阴阳流转,头脑之中却是一片懵…… 还有一条人影在那里百变千幻…… 这条人影就是林苏! 她能将《易经》融入阴阳爻,但是那只因为她是她,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命天颜。 林苏,怎么可能只经过一次四个时辰的打坐,就将阴阳爻使到了如此境界? 这境界,即便是命天颜也望尘莫及! 她只能看到他前三次移步! 从第四次开始,她根本看不到! 这不是纯粹的阴阳爻,这中间还夹杂了她完全不懂的东西…… 前面书峰之上,红日隐隐,一本书轻轻一翻,书页之上,一个美女嫣然一笑:“昨日本想听他几首新歌,结果他玩了个颠覆,今日,几首妙诗跑不掉吧?” “今日诗峰之上,注定会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咱们还在这里看!”命天颜手轻轻一抬,面前的湖水之中,映出诗宫…… 红日升起,诗宫之侧的诗阁在阳光下散发出无尽的文道气息。 林苏和洛无心并肩而来,落在诗阁之前。 这诗阁,就是诗峰。 乐道闻于旷野,诗道谱于阁中。 洛无心拱手:“林兄昨日之壮举,福泽圣殿也,小弟私下认为,完全值得一枚通天牌,奈何法宫死揪条款,半字不偏……哎,着实不知变通。” 林苏道:“洛兄切莫如此言之,所谓法,严谨为根,若加以变通,法宫也就不配执法了,小弟对法宫决无芥蒂,反而佩服他们执法如山!” 洛无心笑了:“林兄胸怀,小弟不及也!” “小弟有幸入圣殿,能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宫殿楼阁,能亲眼见到众位大贤,已是知足,所谓知足方可长乐,胸怀自然也就能敞开……” 二人并肩而来,谈笑风生。 四面的围观学子面面相觑,这么谦和的吗? 屁! 也有学子暗中传音:“你以为林某人是个谦和之人?昨天他也是这样,先来上一手谦和至极的说辞,不敢脚踏乐峰圣峰与诸位大贤争雄,结果呢?他真不敢?他自己起了一峰,又何止与大贤争锋?他争的直接是……” 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也是啊,闻者立刻明白,文人的嘴,骗人的鬼啊,他们谈笑风生所说的话,一个字都信不得…… 很快又有人起了个新的话题:林苏登诗峰,大家都能接受,因为他在乐峰没拿到通天牌,而且他自诩诗词绝世,符合这个登峰条件。但洛无心怎么回事?他的文心本就是诗家文心,他一开始进入圣殿,进的就是诗宫大门,要说需要通天牌,昨天他也已经拿到了,有什么理由非得跟外人一起,来踩他本家宫的圣峰? 有人给出了解释…… 洛无心在诗宫期间,颇受排挤,不得已才从诗宫退出,入了白阁,胸中这份怨气想必依然存在,他就是要证明他比诗宫众位天骄诗才更出众。 这单纯是从气度上解释的,很快有一个解释比这解释更能服众,一个紫衣学子言:洛无心其人,擅长布局,绝不是受不住气的人,而是一个有着明确行动方向的人。他志在准圣之位,就绕不过脚踏诗峰,为何? 因为他是诗家文心,他的准圣需要诗圣来批。 诗圣栽培的准圣,摆在桌面上的理由一定得是诗才出众,不能因为他在别人的道上横着踩了一脚——当然,如果圣人也有七情六欲的话,在别人圣峰上踩过一脚的历程,在本家圣人面前大概也是个加分项。 旁边的观感不一而足。 暗中隐藏的观察者数不胜数。 林苏和洛无心如沫春风中,并肩踏入诗阁。 一踏入诗阁,面前是一个老人,老人微微一笑:“诗阁之中,以诗为梯,可一路攀登,提醒下二位俊杰,七彩之诗方可为梯。” “是!”林苏和洛无心同时躬身。 “世间万象,均可成诗,由此而上,一层一象,二位根据此人间万象而写诗,每一层均以三刻钟为限!” “明白!” 老人手轻轻一挥,第一层诗阁突然发生改变…… 一派原野风光,明月当空,松林斜照,下方一条河流,几个女子驾舟而归,轻乐悠扬,无比的惬意。 这幅投影也出现于诗阁的外壁之上,所有人全都能看到。 众人一看,心头同时一动,这不是圣殿的场景,这是下方人世间的场景,难道说诗宫用这种圣殿中人不熟悉的场景来给两人出题? 如果是的话,必然失算,因为今日入阁的两人,全都是下界中人! 圣殿一般人不熟悉的场景,于他们恰恰是最熟悉的。 洛无心微微一笑,提笔:“夜宿半山林,堤外听涛声,疑从长河至,侧耳问来人。” 笔落,七彩霞光! 全场轰然而动…… 一座山林之外,听到涛声阵阵,以为是河中传来,其实诗眼却在“松涛”! 看似写水,实是写风,看似写声,实则现静。 诗之高妙,瞬间折服满场人。 洛无心笔一落,松涛动地来,满山松树似乎也欣喜点头。 林苏也提起了笔,写下…… “《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笔收,青光弥漫! 洛无心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得干干净净…… 外围吃瓜群众爆了:“传世!第一首诗就是传世?” “他的诗篇我几乎首首都读过,但极少有五言诗,更少有如此空灵之诗,这首五言诗,用词直白,然而诗意无穷,比面前这幅画更象是画,妙哉!” 书山之上,断桥之侧,命天颜微微一笑:“我还担心他真的如他所言,来上一堆一包糟的诗,现在放心了,他的骄傲,终究不允许他在诗词之上丢人。” 雅颂不懂了:“你说什么?今日登诗词之关,何等庄严之事,怎么可能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命天颜怔怔地看着她,轻轻摇头:“算了,你是一个书中精灵,你天然该是不沾人间烟火,我还是不污染你这朵白莲花。” 雅颂更不懂了:“你还打算污我?你拿什么污?你是个女的……” 轮到命天颜懵圈了,我的天啊,我是个女的不能污你?是个男的难道就行?你到底是不是书中精灵?我怎么觉得你已经有点被污?至少,你对男女事儿有点研究了…… 诗阁之中,两具梯子同时落下,洛无心面前是一具七彩云梯,而林苏面前是一具青色云梯。 洛无心深深看他一眼:“林兄,请了!” “请!” 这一眼,代表着洛无心心头的傲气被全面激发。 第二层平台,绿水青山,一舟穿谷而出,一洗第一层的田园寂静,而体现出一往无前…… 洛无心全部文气调动,提笔写:“万里长江一叶舟,横山惊掠已三秋……” 诗词之融入了他的故土情怀,诗成七彩,半步入青。 林苏提笔写下:“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乡书何处达,归雁海宁边。” 毫无征兆地,青光弥漫! 第二首青诗! 洛无心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外围所有人的呼吸几乎都停止了…… 作为圣殿中人,几乎所有高层人都亲眼见过青诗的诞生,但是,短短两刻钟之内,接连两首青诗出自同一人手下,他们还从未见过! 第三层,一座高塔拔地而起…… 洛无心还在挖空心思,非得写上一首青诗之际,林苏先写了……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又是一首青诗! 林苏向着洛无心微微一笑:“小弟先行一步。” 他顺着青色的云梯上了第四层,洛无心胸口轻轻起伏,好半天不能进入状态,只缘身在最高层?你是在告诉我,诗道之上,我不配与你同行么?你在最高层?…… 一连三首传世青诗,书山之上,命天颜眉头微皱:“这个时候对洛无心表达敌意,又是何故?” 第四层,林苏面前是一座高台,有凤凰之纹,似乎也有凤凰虚空盘旋,不肯离去。 林苏提笔写下: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牧宫花草埋幽径,八代衣冠作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离雨洲,总为浮云能蔽日,华阳不见使人愁。” 这首诗突然跳出,命天颜脸色猛然改变! 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诗宫之外,数万人也全都惊呆! 看着空中呈现的这首绝妙之诗,所有人全都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为何? 因为这首诗极度犯忌。 牧宫,就是昔日兵宫的代称。 八代衣冠,兵圣成圣之后,兵家恰好过了八代人。 华阳,则是兵家故地昔日的别称。 这首诗,毫无争议,是追悼兵家的! 你敢来这一手? 你敢在整个圣殿全都盯着的时候,公然为兵家招魂? 白阁之上,白老手中的棋子光芒突然流转,他对面的诗宫宫主李长盛眉头猛地一皱:“此子又在作妖也!” 白老轻轻吐口气:“你得习惯他的作派,能作妖时,岂能不作妖?” “能作妖时……白老认为今日是‘能’作妖的时候么?”李长盛道:“他已经识破上头的盘算,不管他怎么瞎胡闹,上头都会看着,所以他肆无忌惮?” “并非仅仅如此,关键是他的选的这个点颇为玄妙。”白老言:“兵家虽是圣殿的禁忌,但是,摆在桌面上,依然还是圣道正途,兵宫之灭、兵家之灭,在所有圣道中人口中,也都是扼腕叹息,他人能扼腕叹息,他又如何不能?” “这个本宫自然明白,但此子此举,必将招来更多的高层不满。” 白老轻轻一笑:“招来更多的不满,他在乎吗?对于他而言,一个高层不满,与一堆高层不满有何分别?而他却可以借这首诗,表明自己的意志,换来高层中某些人的青睐。失无所失,得为真得,这小子权衡利弊得失玩得相当顺畅……” 白老这话说得就很明白了…… 林苏反正已经得罪死了乐圣,他也并不在乎多得罪其他圣人。 这就叫无得失。 而他却可能有所得。 什么得? 三重天上,有圣人与兵圣交好,虽然在千年前基于大势,在兵圣遭劫之时选择袖手旁观,但终究还是有所愧疚的,今日林苏来这一手,这些圣人如果被他触动,是有可能下手保他的! 嗡地一声轻响,林苏头顶青光弥漫,又是一次青诗认定! 阁外众人面面相觑,这样的诗,竟然也能是青诗? 阅文宫怎么回事? 林苏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终于可以确定,阅文宫,是值得信赖的! 这首诗,有些许犯忌,但他有退路也并不怕犯忌。 这首诗也是一个终极测试,他要看看阅文宫敢不敢将它定为青诗,如果敢,阅文宫从此就是他一条船上的战友,如果不敢,就存在变数。 现在答案出来了,阅文宫敢! 第五层,林苏面对无边的江雪,提笔写下惊世名篇《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毫无悬念青光弥漫。 第六层,林苏独坐于一座斑驳之古台,提笔写下似乎代表着他人生绝唱的诗: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青莲朵朵,青光弥漫,林苏一步踏上第七层。 嗡地一声轻响,一枚令牌从天际而来,落在他的手中,伴随着苍老的圣音:“林苏,六首青诗为基,踏足诗峰之上,按圣殿之规,赠你通天牌!” 林苏躬身:“谢长老!谢诸圣!” 全场俱寂,进而,全场沸腾。 诗道登峰,数年间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但是,谁能如他这般,接连六首传世! 这一刻,林苏的诗道之光,凌天盖地! 这一刻,他开创了圣殿历史上一座丰碑! 但是,没有人知道,林苏嘴角的笑容完全是另一重含义,有三分欣喜,因为随着他一步踏上诗峰最高处,他文界中的诗峰拔地而起,已经登峰造极。 准圣之路,在圣殿所有人眼皮底下,一步步前行。 但是,有几人能识破? 老子文路之时,可干文界,谁能知道,一旦我破入天道准圣,会是何种逆天? 但是,他的笑容也有七分苦涩,因为他拿到这枚通天牌,意味着他昨日所有的猜测全都是对的,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打定主意送他这枚通天牌,已经将他的性命定格在天外天战场之上! 他到达天外天,将毫无悬念,即便他不去,那些大人物也会创造条件让他去。 去了之后呢? 他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他有把握出关,但谁又有把握能在关外实现他的终极愿望? 天道缥缈,圣道缥缈…… 一切都是未知。 但是,他也必须走下去,因为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洛无心今日有点倒霉,原本以他的诗道造诣,如果没有林苏在场,他会成为圣殿的一个传奇,尤其是在第五关,面对他最熟悉的江雪,他写下了平生第三首传世青诗,可惜,他的传世青诗,也被林苏六首传世碾压得没有半分热度。 这让洛无心恨得牙痒痒的。 也差点让他第六关时写崩,幸好在写下最后一笔之前,洛无心停下了笔尖,闭目一刻钟,毅然撕掉了尚未写完的诗稿,重新写了一首。 这首诗古朴苍凉,充满他内心的情感纠结,被定为七彩之诗。 伴随着一道彩光,洛无心从七彩云梯升起,也踏上了诗阁之顶。 诗峰,他落后于林苏一个时辰,但是,他也成功了。 两人在阁顶相会,林苏向他露出了笑脸:“洛兄,小弟在第四层时写的诗,颇有些犯忌,不敢牵连洛兄,是故,先行一步,洛兄不会责怪小弟吧?” 洛无心露出感激的表情,紧紧抓住林苏的手:“林兄,你对小弟这番眷顾,小弟如何报之?” “红颜易得,知己难求,今后的圣殿之上,你我同行!”林苏热情地反握。 洛无心一颗心又跳得有点快了,今后…… 今后你我还是分道扬镳吧! 但是,作为长期以来玩弄心机的人物,洛无心以欣喜来面对林苏的热情…… 两人在阁中的这幅表情,众人也看在眼中。 一般人看来,有些感慨,原来同属异类的人,真的很容易结交啊。 但在知情人看来,事情可能并不是这么回事。 命天颜一幅牙酸的表情,在那里喃喃自语:“你们还能再假点吗?” 空中圣音起,洛无心被认可登峰成功,他无需再赐通天牌,但是,他的通天牌多了一道金线,这道金线代表着他的“工资”翻倍! 这就是登两峰的好处。 他这个编制,可拿两份工资。 林苏代他开心得要命,庆幸这个在圣殿找到的好朋友一飞冲天。 洛无心自然得邀请他去自家常行居喝上一顿。 于是,两人并肩热络地下了诗峰,飞向常行居,就差勾肩搭背了。 这顿酒喝得如何,命天颜不知道,但她知道,林苏一回到府中,脸上的笑容变了,开始的笑容很格式化,很假,而现在,笑容正常了,尤其看着香儿跳动的胸时,这眼中的光亮也很正常。 命天颜凭空出现,象昨天晚上一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茶几之前。 跟昨天晚上不太一样的是,她没将自己当客人,她直接拿起了林苏放在茶几上的茶叶,给自己先泡一杯,然后给林苏也泡了一杯。 “你昨天的判断应验了。”命天颜托起茶杯:“我不知道该向你道声恭喜,还是说声节哀。” “天颜仙子,你这语言艺术……小生有点难以承受。”林苏一幅牙酸的表情。 命天颜嫣然一笑:“行了,开个玩笑!明日,你是打算去书峰吗?” 林苏的茶杯已经到了嘴边,突然停下…… (本章完) 第959章 天外天有个天局 明日,你是打算去书峰吗? 这句话很平常,跟吃过饭了吗?明天想干嘛没什么本质的不同,属于很寻常的一句话。 但是,此刻,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来上这么一句,却非常不寻常。 林苏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表露过,他要上书峰。 命天颜突然来上这么一句,指向一个可能,唯一的可能,那就是:她知道林苏隐藏的一个秘密。 林苏此番入圣殿,激起了圣殿风云,在各道之上搅得天翻地覆,画道连开四门、墨道一架飞机将所有人雷得外焦里嫩、阴阳道上《易经》风云未消、乐道之上惊天动地、诗峰之上千古绝唱……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但纵然是内行,也很少有人真正窥见林苏的门道。 有站在现实主义角度去解读的,林苏搞出这番大动静,是为了拿到通天牌,想想看,通天牌多好啊,类似于现代社会的“考公”,一通过就有了编制,能固定拿工资,身份地位喷喷香,找媳妇也能挑最好的“厂妹”,为这份编制下点苦力不该吗?现代社会的那些宅男连游戏都可以卸载,他辛苦个几天几夜不过分吧? 有站在智者角度上解读的,林苏其人,后脑生反骨,踏入圣殿必将招来各宫的打压,一个小小蝼蚁反抗不得,所以,林某人将自己的文名进行积累,文名厚实了,知名度就高了,如同现代社会“网红”了,那些部门想弄他也得考虑个影响,这是用文名给自己打造“乌龟壳”。 这些解读都有道理。 但是,却也并不是全部。 林苏真正隐藏的东西,就是借这些极限挑战,让自己的文界九大支柱齐刷刷地达到极致巅峰。 他所要的,远比众人看到的更狂野。 他要的,是圣殿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个新名词:天道准圣! 这个目标有些狂野,所以,他除了李归涵之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及! 但现在,命天颜似乎是知道了,因为她精准地捕捉到了林苏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还没有达到极致巅峰的点:书道。 命天颜的眼睛从茶杯边缘探了过来,轻轻一笑:“能从你脸上看到小小的吃惊,我竟然感觉到了一种离奇的成就感,颇为欣慰。” 林苏笑了:“天颜仙子,曾是圣殿禁忌,现在我算是见识到了……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这句话,代表着林苏认可了她的判断。 也代表着二人心知肚明。 命天颜道:“视线聚于茶壶,只能看到茶壶里茶叶的舒展,视线跳出茶壶,才能看到真实的世情万物,我只是明白,你的处境,唯有破入准圣,才能从根本上得以解决,而破入准圣,现阶段伱根本就做不到,唯有一种传说中的境界,才能破除这一死局,那就是天道准圣!我一个局外人能看到这一点,你这个号称算无遗策的局中人,没有理由看不到,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这一终极目标而展开!确定了这个基点,就完全可以理解你的文墟之行,你的乐、诗二峰之行,同理,也能判断出你下一步的行程。” 这就是跳出棋盘看全局的视野。 一般人的视野看来,林苏所做的事情都有理由支撑。 但用更超然的视角来看,这些理由都不足以改变根本。 不足以改变根本的事情,林苏没理由去折腾。 所以,命天颜才精准地看到了唯一的可能。 林苏举起茶杯:“佩服!” 命天颜道:“这条路圣殿成立至今,一直有人在探索,但从未有人成功,知道为何吗?” “因为各条路上的尽头,都有一个……守门员。” “守门员,这个说法倒也新奇,不过也很贴切……”命天颜就此展开,说了很多…… 她的言语并不直接,但林苏完全懂…… 综合起来如下…… 文道之上,每条道的尽头都有一人,圣人!圣人,林苏称之为“守门员”,守的就是他这条道,任何人想从这条道上行走,首先见到的决不是天道,而是这位守门员,只有越过守门员,才有机会见到天道。 圣人如何逾越? 你敢逾越他,圣人一巴掌直接拍死! 天道会管吗? 不!一般情况下不会! 天道高高在上,制定天地运转大规则,将某一道交给某位圣人代管,这位圣人就是他的心腹,基于这一道的稳定也好,基于对心腹的保护也罢,“他”不太可能为了某个“逆道”之子,而放弃已经选定的圣人。 就如同当日打更人常十八跟林苏说的那番话一样:别逼圣殿在你与皇帝之间作选择!即便你与皇帝同等分量,圣殿也不会选择你,而只会维持原状。 太阳底下没什么新鲜事,太阳之上大概也并没有什么新鲜事,亿万年来,皆是如此。 所以,天道准圣这个概念,其实是一个伪命题。 然而,天道浩渺,却也有另一重玄机…… 那就是博…… 如果某个学子,精通各道,在各道之上都直追圣人,天道亦会青睐,因为天道原本就是“博”,在这种情况下,天道才会面对这个跟“他”自己无限契合的“博界”之人,赐予天道准圣! 有道家高人言:天道准圣,必是博界,天道以博界准圣制衡各道。 制衡…… 帝王心术之中的精髓! 天道也玩制衡? 自然是可能的! 天道亦是帝王,最大最大的帝王! 他创造各道,选择各条道上的代言人,但是,这些代言人有的也不听话啊,不听话怎么办?换人!拿一个精通各道的天道准圣横在那里,哪一道上的圣人逆反,我直接拿这名准圣顶上去,专业对口、简单省事、方便快捷! 你说这是不是对圣人最有效的掌控手段? 说到这里,林苏目瞪口呆:“我很早就有一个感觉,天道是个活人,现在听你这一番表述,更加加深了这一怀疑。” 命天颜遥望苍穹:“天道有意志,是不是活人也就完全不重要,有一则传言,未知真假,涉及天外天……” “你说!” “传言,天外天原本就是天道的一局棋!”命天颜道:“天道打开域外通道,放异域凶魔入境,将战场设定于圣殿之外,就是用异域凶魔来刺激诸圣时刻保持最佳状态。” 林苏目瞪口呆…… 最高首脑自己打开异域通道,放凶魔入境? 我怎么听着很象是说大苍国的某个国君? 但是,后面一句话入口,观感全变,刺激诸圣保持最佳状态,这很正啊…… 命天颜补了一句:“数千年前,这条通道上过来的凶魔太多,层级不断提高,圣殿陷入危难,是故天道出手,一剑斩了天门,重新关闭了异域通道。所以我才真的相信这则传言,异域通道,就是为了刺激这方天地圣人不断前行的,打开是为了刺激,关闭是为了控制烈度,说起那一剑,你一定有兴趣,因为这一剑造就了这方世界修行道上的几种顶尖剑术,你所习之独孤九剑,就是从这里起源的……” 林苏尽头豁然开朗…… 埋在心头很久的一个谜团真正解开…… 独孤九剑,他得自剑门…… 下三剑为人道之剑,中三剑为地道之剑,上三剑为天道之剑。 他一直以为这是九招剑招,其实没有九招,只有六招,这六招,全都是从天道斩天门的这一剑中悟出来的。 真正的天道之剑,出于天道之手,至今还在天外天。 其出手的目的,是斩断它亲手开启的异域之门,控制异域凶魔入侵的烈度,免得来的人太强,将这块天地给毁了。 天道,这虚无缥缈的概念,到今日,竟然变成了一个很象是人的生物。 有计谋,有手段,而且还各道皆通…… 世界真奇妙啊…… 命天颜话锋一转:“天外天的事情,是圣殿的一个大谜团,无数人为之而奔走,即便是那位,亦是极有兴趣,他失陷于天外天,固然是被人陷害,但归根结底,也还是为了解开天外天的‘天局’而去的。” 话题就这样转到了兵圣头上。 关于兵圣的话题,永远是那么豪迈,永远是那么让人唏嘘,但也永远是那么敏感…… 命天颜三言两语带过,切入正题:“你之文界,我知道是博界,我也知道你入文墟、乐峰、诗峰都是为了将文界支柱提升到登峰造极之境,以策天道准圣之万全,现在你明白告诉我,你目前已经补到何种程度?” 林苏道:“你既然已经说到了如此程度,我也不瞒你!九大支柱,七柱已然造极,我一直有一个最深的困惑也隐藏于此,为何我的兵峰,竟然未达巅峰!” 是的,这是林苏最大的困惑,以前不觉得,现在发觉了,而且一发觉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是兵家出道! 他拥有兵家绝品文心! 他自创兵法《三十六计》! 他在战场之上乃是万军回避的白袍战神! 他每一分每一寸都表明他是兵道巅峰,他的主业就是兵道,然而,恰恰是这个主业,让他一筹莫展,因为在体内九大支柱齐齐拔地而起,离准圣之路越来越近的关键当口,他的兵峰却依然在原地,在周围七峰的映衬之下,显得矮小。 这让他如何心服? 命天颜轻轻一叹:“所谓极致巅峰,是相对的!这片天地间,你各条道直追圣人,天道自然判定你已是极致巅峰,但是,别忘了,兵道之上,还有一座高峰,只要那座高峰尚在,只要你的兵道未能超过他,你就算不得极致巅峰!” 林苏一时啼笑皆非…… 不是他兵道不够强,而是兵道之上还有人比他更强! 极致巅峰不是绝对,而是相对! 他一辈子追随着兵圣的脚步,到头来,恰恰是这座丰碑太高太大,导致他的准圣之路陷入死局,这朝谁说理去? “此去天外天,你有一最重要的使命,就是找到他!”命天颜道:“找到他,与他论兵,只要你的兵道能与他齐平,天道准圣之门,因此而开!” 林苏笑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有你真好?” 命天颜严肃的表情突然凝固了,茶杯里的水毫无征兆地荡起了涟漪:“这句话你可能跟很多人说过,还真没有跟我说过,而我的世界里,也从来没有听过,八百年前,回荡在我耳中的,与此类似的话是:天命宫有你,真是倒了万年血霉!” “时光如流水,逝者如斯乎!千年也好,八百年也罢,世事变迁,人亦变迁,天颜仙子,明日我将入书宫,书宫之后,我将启程天外天,三年之内,我若回来也就回来,如果未能回来,拜托你一事!” “说吧!” “代我下界一趟,告诉海宁林家,林苏没有死,他在天外天开了一个小小的菜园,在那里找了一堆的媳妇,快活逍遥,还是一个臭不要脸的混账。” 命天颜久久地看着他,轻轻摇头:“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好了,走人!” 无声无息间,她人影消失,她坐的位置,一块素帕飘然而下,落在林苏面前,素帕之上,一个淡金暗字:命。 林苏拿起素帕,闻上一闻,香气幽幽。 “命诏么?你也玩啊?我就不信你会最终给我来个命纸化剑!” “什么命诏!这是给你擦泪的!你在天外天小菜园里,思念着海宁家乡,泪水奔流的不需要个东西擦一擦么?”声音从手上的素帕传来。 “靠!传讯符!”林苏道:“你家传讯符竟然这么有个性……” …… 次日! 似乎所有的喧嚣再次随着黑夜的流转而烟消云散,书宫如同一卷翻开的古籍,在书香河畔徐徐翻开。 秋风起,这些书页似乎也在翻动。 很安静,隐隐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但也很有动感,河水的流动,与书页的翻动,保持着同样的节奏。 林苏踏空而来,站在一棵树下,树叶翻飞,是一个个飞扬的字,面前一条黑色的路,旁边一座黑色的池,墨香浸透这里的花花草草,字弥漫着四野八方。 书宫,书法之宫。 前面的书页之上,一支笔突然出现,笔尖一转,一行字出现:来者何人,所为何来? 没有人,只有笔。 没有声音,只有一句话。 林苏手起,掌中也是笔,写下:“常行林苏,求见贵宫长老常遇春。” 常遇春,常十八,昔日大苍京城打更人。 在林苏与姬商博弈之际,在京城文道壁上写下了《大苍新闻》,将姬商最敏感的事儿公之于众,姬商以为是常十八干的,圣殿因此将常十八拿回圣殿,给大苍京城换了个打更人。 这位打更人,就这样成为林苏过往历程中的一个朋友。 他进入圣殿之后,知道他是书宫长老,从打更人位子上退下来之后,一直都在书宫闭门悟书道,今日,他来看看这位老朋友。 林苏的回复,是用他自创书体“苏体”写下的,笔法极其流畅。 笔一收,那书页凭空飞起,射向书宫。 落在书宫左侧的一座小小庭园之中。 里面一个老人眼睛亮了…… 书宫之外,一片树叶飘落,落于林苏脚下,化为一条金色的小舟,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请入! 这两个大字,跟当日林苏文庙所见到的“三更”如出一辙,正是打更人常十八的亲笔。 书宫迎客,别开生面啊,全程没有人,只有字。 林苏越过书宫,似乎是从无边的书籍中穿过,鼻尖尽是墨香,耳畔尽是书声,最终落在一个小小庭院之中,庭院之内,一个老人静静等待,他的面前,是一壶茶,冒着热气,还有一壶酒,飘着酒香,正是林家白云边。 “见过常老!”林苏鞠躬。 “往日你如何称呼老朽,老朽尽皆受之,但今日却不相同,你已是常行,与老朽虽同一层级,但真实地位远在老朽之上,不可如此称之!”常十八微笑。 “不以老称之,倒是有个理由,你这看着也并不老!”林苏笑道:“那我就放肆了,叫你一声老哥如何?” “你呀!世人言如沫春风,还真是如沫春风也,行吧,你称我老哥,我称你老弟!圣殿之上,咱们也玩上一回人间交情。”常十八手微微一伸:“老弟,坐!” 林苏坐下了。 “茶还是酒?” “茶!” 一杯茶递到林苏手中,常十八轻轻一叹:“京城一别,已是一年半载,这一路走来,难为你了!” “大苍有今日之局,其实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哪怕世人未必尽知,但天知地知,陛下知,我也知!” “当日选择信你,事后我也曾有过怀疑,这份信任是对是错,幸好时至今日,我心释怀,信你,无错!”常十八道。 “我今日前来,有两件事情,其一,给你带来一些世俗间的玩意儿,我有点担心你高居华阁,忘了人间滋味……” 林苏手一起,一只储物袋送入常十八的手中。 常十八笑了:“你这大方的性子还是依然如昨,千坛顶级白云边,够我喝上十年!老伙伴们,终于有一样东西可以羡慕我也!其二呢?” “其二,我想送给书宫一样东西!”林苏道。 “送给书宫?” “是!” “为何?” “因为我在无定山,亲眼见过书家圣师的一次出手,圣师一记砚台砸断异域通道,保了大苍千年平安,也彰显了圣师之风骨。学生身为大苍之人,不能不谢圣师,三重天上太过遥远,学生没有资格登临,是故,将这份薄礼送于书宫!” 常十八怔住了。 四周无比的安静。 冥冥中似乎有人将视线移向了这方天地。 林苏这番话,听起来非常正统,但细细一解读,却也别有玄机。 他极少有直评圣人的。 当然,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人敢评。 但这番评价,却是无比正面,而且有证据支撑。 书圣昔日一砚台砸断无定山异域通道,护佑大苍黎民,这是事实。 这也是风骨! 彰显圣人为了黎民百姓,敢于亮剑的风骨。 在这个层面上,他跟兵圣之道是相通的。 也是林苏这个踏着兵家之道,步步走到如今的一代文豪所敬仰的。 然而,在这个时候入书宫,这个时候就书圣的丰功伟绩而谢,却有着另外的意味,他是否是向书圣示好? 他是否有拉拢书宫之念? 但无论是何种意味,都被他后面一句话冲淡,一份薄礼送于书宫。 林苏之礼,天下间何人能无视? “老弟……这礼……却是何物?”常十八心思也是百变千幻,一时无法定型。 “一套书论,与我先前所写之《书论》同根同源,但却是实用之法。” 常十八心头大跳…… 林苏之《书论》,写于当日的白鹿会战。 这本《书论》字字珠玑,当场被判定为传世青文,但这《书论》也是有缺陷的,就是它是纯理论,没有实用法门,所以它才是文,而不是典! 如果补上实用法门,这篇文瞬间就可以上升为典。 圣殿之典,乃是各宫立宫之本,典不怕多,越多越好…… 今日林苏,要送给书宫的,是一部典! 这是常十八瞬间解读出来的,他的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颇为急切:“赶紧请他入圣书阁!” 这是宫主的声音。 宫主都惊动了。 常十八缓缓点头:“来吧!” 圣书阁,一个很象书房的书房,金纸铺于桌面,宝笔虚空斜指,林苏接过空中的宝笔,提笔开写: 《笔势论》 凡斯字势,犹有十二章,章有指归,定其模楷,详其舛谬,撮其要实,录此便宜…… 三百余字的序言写过,已是字字流香…… 接着就是正文,创临章第一:夫纸者阵也,笔者刀矛也,墨者兵甲也,水研者城池也,本领者将军也,心意者副将也,结构者谋策也,扬笔者吉凶也,也入者号令也…… 第一章写完,旁边的常十八眼睛大亮,这绝妙的书道之言,在他笔下竟如兵道一般,有张有驰有理有节,细思之,长期以来的困扰,竟如拨云见日一般,于他这个书道高人,实是比痛饮三杯白云边更加酣畅淋漓…… (本章完) 第960章 书道之上著宝典(今日第一更) 第二章起笔:夫欲学书之法,先乾研墨,凝视静虑,思字之大小,偃卧、平直、振动…… 这一章道尽笔势之妙,常人观字只看印象,而这一章写尽了字的大学问…… 第三章起笔:视形象体,变貌犹同,逐势瞻颜,高低有趣,写尽了字之动感…… 这一章结束,林苏笔下突然出现了青莲火,身后出现三重楼。 宝典将出之征兆。 林苏对此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笔尖似乎也浸透了书道的灵魂,一淌汪洋……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第十二章! 轰地一声轻响,桌上的十二章《笔势论》同时飞起,另外,另一篇文字似乎从天际而来,正是林苏曾经写下的《书论》。 两篇文字,同一种笔触,共同组成了另一个世界一代书圣王羲之的书道完整精髓。 书页虚空而合,化为一本金色巨书,盘旋升空,哗啦一声展开…… 圣音传遍圣殿:“常行林苏写下《书势论》,奉为圣殿宝典……” 书宫正殿,殿门大开,一个高冠老人率领一群人同时走出,来到书圣阁下,同时鞠躬:“书宫宫主常永年率七十二长老,谢林常行书道厚赐!” 圣音流遍圣殿,各宫同时骚动。 乐宫宫主霍然抬头,盯着天上的宝典,虽然依旧平和,但眼神绝对与众不同。 洛无心推开了常行居的窗户,望着天空的宝典横空,面无表情,但他将衣服拢了拢,似乎觉得这窗外的风有些凉。 摘句楼上,照例五子齐聚,李庆诠拍案而起:“娘的,有完没完?” “李兄慎言!”李逍遥赶紧将他拉住。 作为文人,你怎么能在宝典横空之时,表现出不耐烦?哪怕大伙儿都知道你对林某人一再出风头很不爽,但也不能表现出来。尤其是不能在宝典横空的时候有这幅表现,这幅表现如果落在外人眼中,随便给你安一个不敬文道之罪名,你怎么也得喝上一壶。 而白阁之中,白老依然跟李长盛对弈,看着上方的宝典,白老轻轻一笑:“现在宫主是否相信,他之本意,一直都在棋盘之外?” 李长盛轻轻点头:“果然如此!白老真慧眼也!” 有些迷雾,没有拔破之前,你是看不清的,但随着事情的步步展开,他能看清。 林苏博道入界,九大支柱,他一直都在补短板。 文墟之行补了三道。 乐峰之侧,补了一道。 诗峰之上,补了一道。 今日书宫,又补一道。 书宫之补,最是明显。 因为他与书宫没有任何交集,无恩也无仇,书宫特立独行,连林苏的圣殿入门仪式都没有参与,林苏没有任何理由针对书宫,但他偏偏去了,找的理由显然很扯,但是,最终的落脚点却是书道宝典横空。 这就完全印证了白老的判断。 林苏的功夫在戏外! 他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为自己的天道准圣铺路。 书宫之中,宫主常永年与众位长老对林苏表达了谢意,走了一套虽然极简单,却也极隆重的流程,全部结束,林苏与常十八并肩而出书圣阁。 所到之处,书宫弟子齐齐施礼。 圣殿十七正宫,林苏第一次真正进入内部,也第一次真正得到一座正宫的举宫礼敬。 踏过前面的湖堤,常十八停下了脚步:“你身上的白云边可还有?” “怎么?一千坛还不够你老哥喝么?”林苏微笑。 “不是,有个客人到了,我想你需要给他准备点礼物。”常十八笑容颇有几分神秘。 林苏微微一愣:“却是何人?” “他在前面那间静舍相侯,我就不去了,只因为你我兄弟相称,如果你一膝盖跪在他的面前,我常十八这张老脸真没地儿放。”声音一落,常十八手轻轻一挥,林苏被他送到一间静舍之前。 常十八不见了。 林苏推开了静舍之门…… 静舍之后,不是一间房屋的模样,而是一面湖,湖水之中,一条小舟飘飘荡荡,来到他的面前,舟上一名老者头发半边黑,半边白,手执渔杆在那里钓鱼。 林苏脸上露出了笑容。 一个故人啊! 而且是很早很早的一个故人! 当日他在会昌会试之后,提前交卷,出了考室就看到了一面湖,湖上有一老人,他与老人合力写下一首七彩诗篇,就是那首“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绦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后来他才知道,这老人已入文界。 再后来他才知道,这位文界是章维空——章亦雨的曾祖父,章居正的父亲。 他入圣殿之后,其实打听过章维空,但没有人知道。 圣殿太大了,如果一个人并不特别出名,是很难找到的。 但今日,他见到了。 “老爷子!”林苏拱手为礼:“故人相逢,不亦乐乎?” “来!”章维空手一起,掌中钓钩一挥,林苏随着他的钓钩上了他的小船,小船滑入湖心,四周一派汪洋。 “小子,有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老夫?”章维空微笑。 “我其实打听过你的消息,只是没打听出来。”林苏手抬起,递给章维空一只银色酒壶。 章维空打开酒壶,仰天喝了一大口,赞一声好酒,然后目光慢慢下落:“你打听不到老夫的消息,只因为一点,老夫身在阅文宫,阅文宫之人,不得对外表露身份,以保文道之上的一方净土!” 林苏心头大亮! 这就是章维空三十年不知音讯的根本原因。 这就是他在圣殿都找不到他的根本原因。 只因为一点,他在阅文宫。 阅文宫是超级宫,也是超然宫,对文道成果拥有终极评判权,这里面的人容不得半分裙带关系,否则,有可能会因为人情关系而随意乱定别人的文道成果。 打个比方说,假如章维空着意放手,他家孙子章浩然抬笔就是七彩诗或者传世诗,那便宜就占得太大了。 基于此,阅文宫的人个个神秘,外人根本不知道谁是阅文宫的人,才会杜绝人情稿,这跟现代社会考公面试差不多,面试官异地为考官,一到就进入酒店,没收手机,杜绝一切沟通的渠道,确保面试公平。 林苏目光抬起,有几分复杂:“那老爷子今日真身见我,可是有几分忌讳。” “是!的确有几分忌讳,但是,老夫不能不来!” “为何?” “你将踏上一条艰难之路,我们这些老人帮不了你什么,只能前来告诉你四个字!” 林苏站起,躬身:“前辈请言!” 章维空右手一起,按在他的手上:“大道不孤!” 大道不孤! 四个字,放之天下皆准! 四个字,简单而又例似于废话。 但是,在林苏即将踏向天外天之前,章维空不顾自己身份的犯忌,专程前来,郑重地告诉他,却也传递出一份坚定的支持。 他在告诉他,林苏所做的事情是对的! 圣殿之中,其实有很多人支持他! 哪怕这些人不便于表露身份,不便于公开支持,但是,知道了这一点,林苏心中突然热血沸腾。 很长一段时间,他一个人孤独地摸索,他一个人暗室设计,暗室演绎,苦心谋画,在棋盘上孤独地落下一颗颗的棋子。 他不知道有没有人欣赏他,他不知道他的前路之上有多少同行人。 但今天他知道了! 至少常十八支持他,至少章维空支持他,还有很多人都支持他! 一时之间,千言万语,一时之间,无所言…… 章维空轻轻一笑:“还记得四年前你我相见之时,我问过你的那句话吗?你之路究在何方!” 林苏轻轻一笑:“我言,我之路还在老婆孩子热炕头。” “老夫对你有所了解,据小道消息所传,你还真的在践行这条路,老婆相当不少,炕头长期火热,连老夫从来没有见过的曾孙女章亦雨,似乎也未能逃脱你之魔爪……” “小道消息害死人啊,我与亦雨真的没这事,干净清白有若白云边……”林苏赶紧辩解。 章维空横他一眼:“这需要辩解么?你需要紧张么?老夫亲身前来是听你辩解的么?老夫要的是一个坚定的态度!来,你告诉老夫,你打算将亦雨置于何种位置?” 林苏抓脑袋:“老爷子,咳!我……我该将她放在何种位置比较合适?” “这种事情你问老夫?老夫是她曾祖父,怎么回答?!!”章维空狠狠瞪他:“该是什么位置就是什么位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懂!完全懂!回去之后我抓紧办!”林苏点头如同鸡啄米。 章维空瞅着他,一时没搞明白这个“办”字是何意,算了,研究学术之人,探讨这个好象有点不太象话,略过。 “白云边酒身上有多少?都给我拿来!” 一个小袋子送到章维空掌中,里面又是千坛白云边,章维空掂掂分量:“嗯,差强人意也!差不多了!” 手轻轻一挥,林苏离开小舟,章维空的小舟飘然而去,消失。 林苏怔怔地看着这条离去的小舟,有点发懵。 老头你很牛叉啊,我这个文道博界在你手里竟然也象皮球? 你这不是文界,直接是准圣啊! 等下,你刚才掂着千坛白云边,说差强人意几个意思?你一个人喝显然是喝不完的,看来,这老头是打算用这批酒横扫圣殿同僚啊,给他建立一个后援军团啊。 呵呵,值了! 冲着你这份善意,回去后,我把你家曾孙女朝死里疼…… 对了,这纯粹是遵照你的指令! 林苏出书宫,直接破空起,他这一破空,去的是北方。 大苍北方是大苍最大的敌人大隅,而圣殿的北方,是圣殿最大的敌人,异域凶魔。 那里就是天外天。 林苏没有用大衍一步,他用的是很正统的文道手段,一叶金舟飘飞天际,他的人立于金舟之上,宛若嫖客。 这幅姿态,一看就不象是参战的。 但也与众多拥有通天牌的文道天骄完全合拍。 天外天,的确是战场。 但是,在众人心目中那是战场吗? 不是! 那是一座寻机缘之地,那是危险没有几分,但机缘一大把的神奇地,前往这样的地儿,是比度假还轻松的行程,从这地儿归来,是比打猎还丰厚的行程,所以呢,文人嘛,本着能骚包绝对不矫情的宗旨,将这一路的风花雪月演绎得淋漓尽致。 甚至于还有诗句出来了。 君行天外天,妾坐阁中阁,待君返乡时,牙语对君酌。 什么意思? 说的是很多文人玩的一种勾当,在进天外天之前,沿途一番乱搞,在天外天镀一层金回来时,乱搞之时结出了果子已经牙牙笑语了,便宜媳妇抱着这便宜婴儿给便宜相公倒酒以贺。 折射出来的是什么意思呢? 有这么几层…… 其一呢,众人真没将天外天当战场,否则的话,哪有心思一路风花雪月乱搞? 其二呢,上天外天战场的人还真是有特权,那些女人心甘情愿地让你乱。 其三呢,诗中只说回来,却不说回不来,在所有人认知中,这纯粹是好事,是喜事,决不是生死离别的战场常态。 事实上,也的确很少有人死在天外天。 除非你自己活得不耐烦了,非得出关,或者你对于战果太热衷,非得多杀敌,否则,这些文道天骄站在自家城头,兴致来了对着外面永远也攻不进来的敌军,吟上几首战诗,用文道伟力发出几记攻击,能有什么风险? 林苏前往天外天,跟一般文人一样的骚包而又悠闲。 但是,还是引起了几个人的关注。 其中有一人,立于虚空之上,一盏夜灯在他头顶绽放出一圈美丽的云霞,他是洛无心,而洛无心身边,照例是君悦。 “公子,他去了!” “是啊,去了!无人为他送行,我为他送行!”洛无心轻轻托起酒壶:“有点意思吧,这是他昨夜送我的酒,今日我以此酒送他!” 酒倾泻而下,在空中化为一场秋雨,下方的百姓抬头,脸有异样,今日的秋雨,为何会有酒香?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无法理解一壶酒化为漫天秋雨的离奇。 只会为这场酒中为何会有异香而感觉奇怪。 君悦怔怔地看着他:“这是祭奠么?” “不!单纯只是送行!” 君悦更奇怪了:“前天公子还说过,他此去必死无疑……” “前天我的确觉得他必死无疑,但是,今日我改变了想法,我突然觉得他有可能回来。” “公子,我不太懂。” 洛无心目光投向遥远的西方:“因为他今日去了书宫!而且写出了宝典!三重天之上,唯有一人,跟昔日那位最是契合,假如这位出手,那凡事都有可能……” 君悦心头怦怦跳…… 书圣! 如果说兵圣是一把锋利的长刀、一面猎猎飞舞的战旗的话,那么书圣,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看着书香扑鼻,摸着柔软如绸,但是,却是铁划银钩,骨子里有着不同于一般的刚。 昔日他一砚台砸了异域通道,跟兵圣划下的人海分割线是同样的原理。 兵圣被冠以沟通异域之罪时,书圣虽然没有出书圣斋,但书圣斋之上,却是墨光隐隐,翻滚三年方休。 那翻滚,没有改变兵圣的命运,却也改变了很多兵圣昔日追随者的命运,按照其他几圣的想法,这些余孽是需要清理的,但瞅瞅书圣斋上方翻滚的墨浪,众人还是觉得不宜过于刺激,于是,很多人因此而死里逃生。 那是书圣唯一一次小露圣威。 但见微知著是每个高层都必须精通的门道,众人透过翻滚三年的墨浪,捕捉到了书圣的圣威。 如今呢? 如果说三重天上,有谁会为林苏站台,首选大概就是书圣。 而林苏在入天外天的最后时刻,入了书宫,写下宝典,跟书宫用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方式,挂上了钩。 这宝典能成为宝典,本身就代表着书宫对他的高度肯定。 书宫跟书圣的关系是一脉相承,间接代表着书圣的态度。 林苏如果死于异域,那没什么说的,书圣也不可能入异域,救不了他。 但是,如果他不死,返回圣殿,圣殿想栽赃于他,污他为奸除了他,那一定会触动书圣内心最敏感的一根弦,他还真有出手的可能。 人啊,往往都是这样。 以前承受过的事情,不容许第二次! 命天颜八百年前承受过一回被人利用,八百年后对于利用她的人恨之入骨,整个人成了装满火药的火药桶,稍微有一点点刺激就会炸。 她如此,兵圣也如此。 书圣承受过兵圣被污的往事,对此格外敏感! 林苏这个人间清醒,显然是看到了这一层,所以,他已经在规划回来的路线,提前布了个局。 这是洛无心看到的。 以智者视角看到的。 但是,洛无心也不可能象到,他的猜测是错的。 林苏直到此刻,还根本没有规划回来的路线。 或者说,他规划的这条回来路线,远比任何人设想的更加狂野一万倍…… 归路眼前不提,单说去路。 去路林某人一叶金舟,悠闲自在,越过原野,越过无数城池,见识过无数圣殿风貌,似乎直到天尽头,终于在三日后,他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机:战场杀机。 战场杀机,他这个兵道之人感受到太多太多,但是,眼前这种战场杀机,他还是第一次感受。 因为这股气机极其复杂,夹杂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有铁血沙场的血气,有来自最神秘江湖最恐怖的杀气,有陌生得似乎从来没有感觉到的异域气机,更有来自最高文道的煌煌圣威。 这些气机如云,覆盖了遥远天边的所有天空。 这些气机如路引,将林苏的视线引向前面一座巨大无边、宽广如万里长城的边城。 止城! 止,出字儒圣亲笔! 巨大的止字,化为一座巨山,虚空立于古老沧桑的城墙之后,如同擎天之壁。 这座峰,止峰。 这座城,止城。 何为止? 对于异域凶魔而言,是告诉他们,就此止步! 对于圣殿诸雄而言,这是文道之极,文道止步于他! 林苏盯着巨大的止峰,内心悄然震动。 兵圣在人间划下人海分割线,威名播于九国十三州,而儒圣,在天外天亲笔手书一个止字,阻异域凶魔越界,同样彰显煌煌圣威。 看起来,两人这一惊世大手笔似乎并无二致,但是,却也大相径庭。 一个立足于大地,一个立足于天空。 当代圣人中的两大丰碑,千年前争道,看似已经终结,但是,似乎又并没有终结,还在各个层面形成对峙。 林苏的金舟靠近,他感受到了圣威的压制,似乎一双威严无匹的眼睛透过虚空盯着他,林苏手中的通天牌自动激活,化为一根金线与止峰相连,无边的圣威烟消云散,林苏凭空而落,落在止城之中。 止城,跟正常的人类城池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有酒楼,有书院,有无数的人流,甚至还有无数的商家,看起来生意还蛮好。 进入酒楼,有店小二迎上,热情开口:“公子是要用些酒食吗?” “是!” “请问公子,是以贡献点付账还是以银票付账?” 林苏道:“银票。” 店小二的热情一落千丈:“银票付账者,就在此大厅就坐吧,百两银子!” 手直接伸了出来。 看着店小二伸出来的手,林苏有点懵:“我都没开始点菜,你如何知道就是百两银票?” 店小二还没开口,一个人从林苏身后走了进来,冷冷一笑:“连贡献点都没有,还想点菜?滚一边去!” 林苏回头,就看到了一群人。 对他口出不逊之言的人,是个随从模样的人,根本不象是个文人,此人对林苏喝斥一番之后,也根本没有看到林苏的眼神,他与另一个随从模样的人同时躬身:“请三位圣子上楼!” 中间位置,三个年轻人并肩而行,昂首阔步上了二楼。 全是紫衣文士。 但身上有细微的区别。 中间一人,肩头淡金暗格,里面是一本翻开的书,随着他的行走,这书也似乎随之而翻,赫然是《伦语》。(本章完) 第961章 此圣子非彼圣子(感谢149314土豪打赏,加更以谢) 左侧一人,肩头淡金暗格,里面是一具瑶琴,随着他的行进,瑶琴也似乎传来悦耳之音。 右侧一人,肩头同样是淡金暗格,里面却是一幅悬浮的卷轴,似乎在暗格之中浮沉,每一个浮沉都光影流转,极为特异。 三人同时上楼,那个店伙计深深弯腰,根本就没问“三位公子是用啥付账”这等屁话,整个人都差点趴下来了。 但是,这三人上了楼,背影看不见了,店小二又神气了…… 林苏拥有通天牌,但通天牌里目前没有贡献点,可能是还没到每月“发工资”的时候,所以根本没有上二楼的资格,只能在下方的大厅里花上百两银子,吃了一大碗饭。 百两银子啊,在下界,相当于宰相的月薪,可以买上二十个黄花闺女,即便在圣殿那边,也是拥有同样强悍的购买力,足够林苏的常行居几十人一个月的正常开支。 但在这里,却只是一碗饭! 而且还没菜! 饭上面,一块不知道是什么肉的肉,再加上三片青菜叶就算是菜了! 林苏不是没见识的人,他曾见过召开瑶池会时,瑶城里那些商人“十年不开张,开张吃十年”的“黑”,但他还是得承认,世间商家之黑,跟这天外天的止城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这是第一感觉,但很快,林苏透过酒楼里的议论声,似乎摸到了圣殿真正的用意。 圣殿这是在分层! 他们有意在强化阶层! 在圣殿那边,有一个共识大家都认同,那就是,通天牌是进入天外天惟一的凭据。 但事实上,林苏一到止城就发现真实的情况并非如此。 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九成九九都没有通天牌。 那些担任守边主职的修行人,酒楼里的服务人员,青楼里的从业人员,更加不可能拥有通天牌。 他们不是人吗? 答案很残酷,在圣殿高层眼中,他们还真不是! 他们只是服务于圣殿中人的工具,他们只是这止城的尘埃,所以,在圣殿高人心目中,将这些人自动过滤掉了。 这是世间无处不在的阶层分层。 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拥有通天牌者,立下战功、献计献策、域外拿到了天材地宝…… 都可以兑换成贡献点。 而没有通天牌,你就是个没有身份证的黑户,立下再大的战功,也只有银票奖励,而不可能奖励贡献点。 贡献点可以做什么?买吃、买喝、买田置地、买天材地宝、买黄花闺女、甚至能折罪。 一句话说清:银子能干的活儿,贡献点统统能干。 但是,反过来并不成立,贡献点能干的活,银子未必能干。 比如说圣殿文宝堂的天材地宝,比如说折罪,这些就不是银子能干的。 银子适用于下人,贡献点适用于主人——这是圣殿时时刻刻都在向各色人等强调的。 用这种方式,强化圣殿阶层,彰显文道之主导。 哪怕只是酒楼吃顿饭,都在宣扬这个。 拥有贡献点的人才算是人,拥有上二楼的资格,拥有点菜的资格,没有贡献点的人,丧失点菜的资格,只能在大厅里站着吃饭,百两银子一份“定制菜”,你嫌不够?再掏百两银子给你加一碗也就是了…… 吃过了饭,林苏出了酒楼,前面是一面小湖,边城的小湖,照样湖水悠悠,颇有江南风味。 垂柳轻扬,碧波荡漾,林苏漫步而过,一个声音直接传入他的识海:“是否有些感慨,没有贡献点在止城寸步难行?” 这声音来自一张素帕。 命天颜给他的那张素帕,他与她的传讯符。 “刚才的窘迫,你看到了?”林苏一缕声音回传。 命天颜轻轻一笑:“我其实可以给你的通天牌打入几万贡献点,让你风风光光上二楼,但我觉得,你或许更喜欢在底层体悟一番世情。” “这你可就错了,底层体悟世情,那是长期身居高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层标榜之事,而我,本就是来自于底层,我的信条一向是能享受绝不吃苦,最关键的是,那碗饭,实实在在咽不下,我觉得这酒楼里的厨师,大概是养猪场里退下来的,而且很大概率是那些猪集体抗议之下,不得不退的……” 命天颜大概是牙酸的表情:“你之牙尖嘴利,我已经领教了,就莫要在这小事上浪费口舌了……说一件重要的事情吧,三位圣子同时驾临止城,有何感想?” “三位圣子!”林苏道:“何许人也?” “左侧一位,乐家圣子风扬,右侧一位,画家圣子吴立本,中间那位尤其需要关注,他是儒家圣子孔生烟!”命天颜道:“这些圣子,可不是你在世俗间所见到的圣子,他们是真正的圣子!” “真正的圣子,他们的父亲……是真的圣?” “也有母亲是圣的!比如说乐家风扬,他就是乐家圣人的第七个儿子!” “第七个儿子……圣子圣女很多是吗?” “多!”命天颜道:“儒家圣子圣女二十七,乐家圣子圣女十三,画家圣子圣女算是少的,只有九个……” 只有九个…… 只有…… 林苏无限感慨:“佩服!” “佩服是何意?” “佩服是真心佩服的意思。圣人年纪也不小了,但为了圣道之上后继有人,一个个不顾年老力衰,辛苦操劳,这份鞠躬尽瘁,让我等后辈子弟情何以堪?” 命天颜有点吃惊,她严重怀疑林某人说的是反话,但是她没证据。 林苏说的当然是反话! 踏入圣殿,他就对圣殿当前最大的弊端如鲠在喉。 圣殿看似一团和气,其实分裂之处比什么地方都严重。 最大的分裂就在于道之分裂。 一姓之家,主一道之势。 儒家正统,从上至下都姓孔。 道家正统,从上至下都姓李。 墨家正统,从上至下都姓墨。 法家正统,从上至下都姓荀…… 不是这个姓的,没法儿成为正统,就比如说洛无心,原本诗才绝世,就因为他不姓李,在诗宫就呆不下去,所以,他才对诗宫充满怨念,进而转投白阁,到后来,不管有没有理由,他也非得踩诗宫一脚。 象他这种情况的,比比皆是。 圣道,原本是大道,但在这种情况下,变成了一个个姓氏组成的利益小圈圈。 道之不道! 圣人高居三重天,原本比谁都清楚这种弊端,原本该当改变这种死局,但他们怎么干的?朝分裂之路上越走越远。 他们旗下的宫,宫主需要跟他们一个姓,宫中关键要害部门,需要跟他们一个姓,下边的圣家,更是如此,一个姓就是一个国度。 现在更进了一步。 他们大概觉得光是一个姓还不足以让他们这条线保持纯洁,干脆来了个亲自播种,自己的种子才可靠不是吗?所以,圣人开始比着生儿子,画家生九个,那乐家就生十三个,儒家生二十七个…… 你们这是在干啥? 堂堂圣人啊,这圣在何处? 当然,这些不是他们眼前能够质疑的,眼前他们面临的问题只有一个:三个轻易不会涉足边城的嫡系圣子,突然来到止城,所为何来? 对于此,林苏淡淡一笑:“他们亲自前来,大概也只有一个使命,送我出关!” 命天颜也是轻轻一笑:“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至少你的第一个难关,会轻松解决!” 第一个难关是什么? 出关! 出关其实并不容易! 为何? 这还要从“止城”这座城池说起…… 止城,原本不叫止城,它叫兵城。 是的,兵圣的城池。 千年前,圣殿对外的边城共有十八座,一圣一座城池,共抗域外凶魔。 原本也是稳定得很,但是千年前,兵圣打破了平衡,他出了关,出关的原因是个谜,有人言是兵圣骨子里的战斗基因太强大,不甘心固守,寻求突破之道,也有人言,他是被人陷害,引到了域外。 起因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这一出关,沦陷域外。 兵城无圣,成为域外凶魔的攻掠之地,百万魔人全力冲关,兵宫旧部一扫而空,兵城失守,魔人大攻入侵,眼看就要冲破圣殿防线,直达圣殿腹地,就在此时,儒圣亲至,虚空写下一个“止”字,阻止了魔人的入关。 从此,这座兵城改为“止城”。 儒家接管这座边城。 有人言,这是大道争锋的一起标志性事件,因为这标志着兵家的失败,也标志着儒家的强大。 接下来,止城按照儒家思路进行改造。 这一改造,儒家深入人心。 为啥? 因为二者思路完全不同,兵家讲对抗,兵城一直是圣殿十八边城中最具战斗气息的城池,这样的城池,客观上说,百姓生活得很苦,每天都在紧张的氛围之中,而儒家接管之后,紧张的生活完全变了,边城变成了烟雨江南,那些文人谁不喜欢? 有人言,也正是因为这前后对照,儒家思想才真正在众人心目中完全压过兵家,这种改造,其实也是大道争锋的一部分。 话题回到出关上! 正因为儒家的宗旨是:“筑城以止”,所以,边关防护还是很严密的。 一方面禁止魔人入关,另一方面,也禁止这边的人出关。 但是,有些事情从来都不绝对,你想禁也是完全禁不住的,为啥? 异域那边有些物资,是圣殿离不得的。 比如说异域天材地宝,是圣殿阵宫、器宫,甚至文宝宫、医宫需要的东西,根本无可替代,一旦完全封死,这些宫很多高端文宝就没了材料来源。 这世上的事情都是这样,有需求就得有供给。 供给少了,物以稀为贵,价格也就上了天。 价格一高,对人的刺激就不是禁令能够封得住的。 那些修行人冲着巨大利润,也会铤而走险。 而圣殿各宫,基于材料的迫切需求,也会给圣殿高层施加压力。 最终,出关猎险,出关夺宝,成为一条条产业链,圣殿经历了一段时间明查暗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程后,干脆走明路,设立了一个通关司,打算出关之人,先行报备,生死各人自担,回来之后,所得全部走明路,由通关司负责收购,避免这些物资流入圣殿黑圣,扰乱了正常秩序。 所以,今日林苏要出关,是有路可走的。 当然,从林某人与圣殿高层的过节来看,如果圣殿高层刻意阻挡,林某人想办什么事情都很难办成,包括出关报备,人家也是有文章可做的,完全可以不通过他的报备。 但是,事情就怕但是啊…… 如果来自三重天的三位圣子,本意就是将林某人送到域外弄死他,有再大的阻碍,他们也会帮林苏清得干干净净。 所以,命天颜才说,至少林苏面临的第一道难关,不是难关! 两人,不!一人加一素帕,踏上了前往通关司的街道。 通关司甚是热闹,跟止城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的热闹。 止城如果说是烟雨江南的话,通关司就象是码头。 因为这里是通关的地方,也是返程的地方,通关代表着奋斗,返程代表着收成。 进进出出的人,形形色色,有异能人士,有修行人士,当然,主体还是修行人,域外,是文道覆盖之外的地盘,文人出去那基本上是找死,身为高端文人,谁是蠢货?所以,没几个文人会出关。 正因为进出之人都是圣殿高层根本不视其为人的“人”,通关司的态度也差得出奇。 林苏到的时候,就听到了通关司那个文人的声声怒吼…… “娘的你是不是个猪脑子,让你填张表格有这么费劲吗?” “娘的你到底有没有长耳朵,老子说的是,你填清楚你去做什么,你给老子来个‘寻机缘’,机缘到底是何机缘?赤血草还是梦魂珠,或者是魔人内丹你倒是填啊!重写!”一张纸直接丢给面前的修行人,飘在地上,还被旁边的一人踩了一脚,那个修行人弯腰重新拿起,翘着屁股在旁边继续填,看他拿笔的架势,分明是真的没拿过笔,这拿笔真如拿枪…… “你们这群修行人,真是蠢如猪,老子一个堂堂文界,都快被你们给逼疯了,来来来,老子教你填,回程日期,你写个大致的日期就可以,你给老子来个‘事情办完了就回’,不废话吗?事情办完了猪都知道得回来,重填!!” 声声喝斥之中,夹杂着文人世界根本听不到的粗俗,场面如同菜市场…… 林苏刚刚走近,一道圣光突然从上方传来。 圣光与他的通天牌对接,一股圣道伟力一带,林苏面前再也没有了菜市场一般的通关现场,而是一间雅舍,雅舍之中,站着一个年轻文人,相貌清雅,向林苏微微一笑:“兄台前来通关司,有何事?” 林苏微微一礼:“出关报备!” “出关?”年轻人微微一惊:“因何出关?” “寻些机缘!”林苏道。 寻机缘,这在下面通关现场,是会被痛骂的,但面前这个文人却很亲和:“兄台可否出示下通天牌?” 林苏通天牌一亮,年轻人大惊失色:“林苏林常行!竟然是你!小弟梅七郎,久闻林兄之大名,实没想到,竟然在此间相见。” “梅七郎?”林苏也是微微一惊:“可是出身大隅,以诗画驰名天下的一代奇才梅中州?” “岂敢!”梅七郎道:“在兄台这位文道天骄面前,小弟的诗画不值一提,敢辱清听?” 果然是他! 林苏心头一段信息,不,两段信息同时涌入…… 这个名字,林苏有所闻…… 圣殿书山之上,他第一次在书中见到这个名字,只是短短的一段话,六年前进入圣殿,诗画双绝。 虽然关于他的记载不到二十个字,但是,却也绝对非同凡响,需要知道圣殿书山极其高端,任何一个出现于书山上的名字,都代表着一个惊世人杰,等闲人谁有资格入书山《名人录》? 更何况,此人是从下界上来的,从下界入圣殿,那是状元之才! 即便是状元,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入圣殿的,更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入《名人录》的。 他能入,而且冠以诗画双绝,那就绝对是诗画真的绝。 而在另一段信息中,林苏却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那是问心阁敬贤阁。 敬贤阁,是问心阁面对天下名士的迎宾场,每个前来的名士都会留下一样墨宝,林苏当日以诸葛清风之名,也曾留下了两句诗,在他之前,还有无数名士留下墨宝,有诗有画应有尽有,但有一幅字凌驾于所有人之上,那幅字只有一个字:路! 这个路字,玄机无穷,文道底蕴极其深厚,林苏当日的判断就是:满阁文道,此字为最! 这个字出自梅七郎! 梅七郎名传天下的并非字,而是诗画,但他留在问心阁的偏偏不是诗画,而是字,即便是他并不擅长的字,照样夺了满场俊杰的风采。 这样的人物,竟然在这里遇上? 只是一个通关司的普通通关执守? 梅七郎从桌子后面走了过来,轻轻一引:“林兄,请坐!小弟之茶,来自家乡,正好与我兄饮之。”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已有改变,原来是公事公办的格式化,而现在,竟似乎有些许波澜。 林苏坐下,梅七郎亲自给他倒茶,白毫入杯,在水中悠悠旋转…… 梅七郎托起茶杯:“林兄,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小弟也敬梅兄!”林苏也托杯相对,轻轻品了一口。 梅七郎茶杯轻轻一放,置于茶几之上,茶杯之口的水面宛若波涛,波涛轻轻一个荡漾,覆盖他与林苏。 林苏心头一跳,文道封锁,而且是极见功力的文道封锁。 意欲何为? 梅七郎慢慢抬头:“既知是林兄欲出关,小弟也就明白林兄因何出关,林兄,听小弟一句劝,打消此念,莫要出关!” 后面八个字,压得极低。 林苏道:“为何?” “因为有三个人刚刚来到止城,他们希望林兄出关,他们希望你做的事情,于你,即是不可为之事!” 这句话一出,林苏惊了…… 梅七郎目光抬起,静静地看着他,眼中一片赤诚…… “梅兄……梅兄为何……” 梅七郎手轻轻抬起:“在圣殿资料中记载,小弟来自大隅,但是,林兄可知,小弟准确的出生地是在哪里?” “哪里?” “梅山!” 梅山! 虽是大隅,却也是旧吕故地,一代大儒周义在此地建立义庄,收容旧吕朝臣的遗孤,跟林苏梅山论义,意趣相投。 梅七郎缓缓道:“小弟身受义父大恩,本应姓周,是他老人家坚决不许,义父言,他在我等幼年之时,为我等肩负风雨,待我等成年之后,必须恢复祖姓,延续先祖之愿,不可受他之桎梏,是故,小弟拜别义父之日,恢复祖姓为梅。” 周义!果然是周义之义子! 周义收纳朝官之子女数以千计,他的义子义女遍布天下各行各业。 梅七郎道:“上元刚过,小弟就接到了义父传书,此书,乃是义父在我离家之后,唯一的一次传书,小弟随身携带,今日请林兄一观!” 他的手一动,一张金纸递到林苏面前…… “七郎:今有大苍状元郎林苏前来义庄,与为父相谈甚欢,此子之路,通达之路,为父与他相识于艰危,而他之圣殿路,亦是艰危,我儿当与其并肩而立,不负父托!义父:周义。” 林苏站起,恭恭敬敬叠起金纸,面向西南,微微一鞠躬。 梅七郎也站起:“林兄域外之行,能否因小弟而改道?” 林苏道:“抱歉梅兄,这趟行程,依然势在必行!” 梅七郎道:“势在必行?” “势在必行!” 梅七郎久久沉吟:“那好,林兄的出关,不可走寻常路,小弟给我兄安排一条不寻常之路……” 林苏离开通关司,返回城中。 一间酒楼乃是下等,但胜在安静。 房门一关,林苏怀里的素帕之上,一阵波动……(本章完) 第962章 冒险团全军覆没 “隐藏身份,夹在一支冒险团中出关,倒也是一着妙棋!”命天颜道:“惟一的问题,就是此人是否可信。” “此人今日我是第一次见,但是,他抛给了我一个无法抗拒的名字,周义!” “周义是何人?” “是我在入大隅之时遇到的一位大儒,是世间真正践行‘义’字之人……” 命天颜听完了他的讲述,轻轻点头:“义之一道,知易行难,能以三十年为代价,能以文界文名为代价来践行者,的确无愧于‘义’之真谛,但是,他是他,梅七郎是梅七郎,梅七郎这个人,我有所了解,如何表述呢?纠结!大概比较贴切,他是一个很纠结的人……” 梅七郎出身下界,在圣殿毫无根基,跟林苏、洛无心都是同一类型。 这样的人,最终会有两个结局。 一个结局是:在漫长的打压之中,磨平轮廓,最终在大势面前屈膝,一旦屈膝,他就会迎来他的辉煌。 另一个结局是:不肯屈膝,那就会在圣殿处处遭到打压,永远都看不到希望。 梅七郎是天骄,自身文道底蕴极其深厚,也有自己的风骨,他一直都纠结于要不要屈膝,所以,他时常会写下一个“路”字,这个路字,是他对于前路的纠结,他也希望从这个字中,真正窥见前路…… 如果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话,他应该风骨尚存,因为他的处境可以说是相当落魄。 作为诗画双绝的天骄,在这止城担任一个通关执守,本身就是打压。 他的处境未变,大概也彰显他的风骨未变…… 命天颜分析了一大堆,林苏静静地倾听,她说完了,林苏开口了:“一个长期遭受打压的人,也会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思考。一方面,他痛恨当前的秩序,另一方面,他也会更想抓住某个突然冒出来的机会。” 命天颜心头一跳:“你说……他有可能策应这三位圣子的行为?从而捞取他自己命运转折的希望?” 林苏道:“我不愿意用阴谋论去将一个人想坏,但是,身处漩涡之中,容不得圣母心!”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苗头?” 林苏轻轻一笑:“我只发现一点,他设下的这条路,还真不是一条寻常路。” “何为不寻常?” 林苏道:“如果任由我出关,我一出关就会消失于域外茫茫群山,即便想杀我也是相当艰难,但是,如果我跟一支队伍一起出关,如果这支队伍里面有他们事先安排的人,我的行踪也就被他们精准掌控,他们事先布置一个陷阱于域外,杀我大概毫无悬念。” “如此说来,组团出关,其实对你弊大于利?或者说……其实危机更大?” “所谓危机,有危才有机!”林苏道:“虽说这步棋走下去,有风险,但是,同样有机会!” “机会在何处?” “至少,我可以看清一个人!” “只为看清一人,而承受如此凶险,值吗?” 林苏轻轻一叹:“你大概也能看出来,圣殿之中,我找到一个同路人有多么艰难,为了一人,也是值得的……” 命天颜也叹息了:“以你之才学,以你之博学,原本应该在圣殿处处通达,左右逢源,可到如今,你却混成了这幅模样,谁之错?” “我爹娘!”林苏道:“我后脑生反骨,又不是我自己选的,是他们生出来的这么个玩意!” 遥远的书山之上,命天颜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切断跟他的联系…… 次日,一场周密的安排在止城展开。 一个冒险团踏出了关桥,踏上了异域行程。 这个冒险团共有十三人,领头的是一个叫金益秋的修行人,修为已破源天境,其余人众,全是象天法地,他们报备时,填写的目标是灵血草,这是一种可以延续生机之灵药,九国十三州没有这种药草,唯有域外有,圣殿医宫的“夺命天丸”最主要的材料就是它了。 夺命天丸,名字挺吓人的,初闻之,很多人会将它理解成夺命毒药,其实,它之夺命,是向天夺命,文人寿数不长,在下界难以活过八十,但在圣殿,这一铁规却被打破,文人活上千年不足为奇,靠的就是这种药丸,这种药丸可夺天命之基,可让圣殿高人长寿,乃是圣殿核心根基之一,所以,出域外取灵血草,一直是核心的任务之一。 正因为是核心根基,所以,这灵血草的报酬也分外诱人。 每株灵血草,收购价就是千两白银。 当然,这是对于修行人的价格,对于拥有通天牌的文人而言,用银票不足以衡量,还是贡献点比较吸引人,折算成贡献点,也就是十点。 十点贡献点看起来也不多,但是,需要知道,每个拥有通天牌的文人,每月固定的贡献点只有五点,也就是说,在域外,轻描淡写折上一颗灵血草,相当于他们两个月的“工资”。 不管是银子还是贡献点,灵血草的价格都高。 也正因价格高,这玩意儿成了所有出关之人的首选,止城之外的万里大地上,灵血草几乎没有了,想要有个收成,就需要深入异域腹地,异域腹地的情况,纵然是以冒险为生的冒险团,也并不了解,所以,金老大作了个决定,他们第一站去的地方叫“风临谷”,风临谷四通八达,里面有无数的组织,专门做各种冒险生意,只要你给得起钱,他们什么都可以提供,包括异域路线图,包括异宝分布图,甚至可以买到路引,或者一些小的宗门令牌,你持这些令牌行走于异域,不会因为身份问题而引起他人忌惮。 一切考虑周停,这支冒险团就出发了。 林苏按照梅七郎的安排,成了团队中的一员。 金老大长年做冒险生意的,当然不敢得罪通关司的官员,梅七郎将林苏朝他面前一带,金老大立刻就明白了,向梅七郎拍胸,只要他不死,保证林苏到达风临谷之前,一根汗毛都掉不了。 将林苏带到风临谷,这就是金老大的任务。 至于之后的行程,那他就管不着了。 幸好林苏也根本不需要他管。 于是,梅七郎在林苏肩头轻轻拍一拍,这支冒险团,就踏上了异域的行程。 异域,不比关内。 穷山恶水,危险无数。 山间凶兽遍地,地下蛇虫众多,空中异鸟飞渡,竟然有林苏透过周天镜看到的无心海上的那种栖海雕,这种大雕堪比八级凶兽,八级凶兽,那就相当于人类源天了。 虽说这支队伍里有源天高手,但是金老大显然并不想在这块天地里,跟这些大鸟折腾,栖海雕从上方飞过的时候,他带着十二人同时隐藏于地下,是的,这群人身手之特异就是这么牛b,随便什么坚实的土地,都钻得进去。 异域历险,钻地远比遁天更有效,一遇到危险就冲天起的人,绝大多数活不过三轮,而会钻地的人,活得久得多,久而久之,关外历险,最重要的技能就是钻地,可以是凭修为硬生生将地上打穿一个洞,可以是用神奇术法遁地,也可以是悟透土系法则,办法不一而足,有效就好。 金老大遁地之时,始终关注着林苏,但林苏一个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神奇比起他自己都不逊色,金老大开心了,在出地面之后,向林苏点头,表示认可。 接受委托嘛,就喜欢这样的委托,委托人自己有本事,很省事。 但是,踏出域外,危机就绝对不止几只栖海雕,前面迷雾如水,是一座深涧,金老大传音告诫各位,大家用最快的速度通过,如果下方有什么动静,一定不要纠缠,飞出百里开外,就可以到达风临谷的地界。 林苏和众人一起飞越。 飞到中途,下方如同煮开的开水一般,浓雾之中到处都在冒泡泡。 “黑沼魔蛇,天啊……” 有人大呼! “走!不要理会!”金老大一声大喝,化为声波硬生生压向蛇群,率领众人飞速逃离。 十里,二十里,三十里…… 下方突然一条银色的魔蛇长身而起,突破了金老大的压制。 金老大大吃一惊,手一挥,将这条堪比源天境的魔蛇一刀击落,身后传来一声惨叫,队伍最末一人被另一条银蛇一口吞下。 “黎河……”旁边一人大呼,这是那名队员的伙伴,多少有几分交情。 “走!”金老大一声大喝,声波如带,将众人一齐卷起,惊险地脱离了魔蛇的攻击圈,速度一加,化为流光快速绝伦地越过前面到处都在冒泡的深雾。 终于,他们一脚踏上对面的悬崖,身后的魔蛇不见了踪影。 清点人数,少了一人,黎河。 出关百里,死了一人,但是,打算出关,就得有死的觉悟,也没多少人对此在意,继续前行。 穿过一座白骨山,前面是一片风雅的竹林。 十二人进入竹林,就能听到溪水涔涔,虽然此刻天空还有凶鸟盘旋,甚至还能窥见栖海雕恐怖的身影掠过西边的山峰,但是,听到这溪水涔涔,众人还是松了口气,因为这溪水就是注入风临谷的,风临谷,说是谷,其实是城池。 那里什么都有,有酒楼,有帮派,甚至还有青楼,数以百万计的人居住在那里,野外凶兽不近。 只要进入,就意味着暂时安全。 然而,就在此时,林苏霍然抬头。 金老大与他同时抬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都觉得这竹林安静得可怕,似乎有一种窒息感。 无声无息间,三条人影落在他们四周。 人影未落之前,四周的竹子参天,遮天蔽日,但三条人影一落,将竹林的黑暗一扫而空,因为三人所落之地,竹子凭空消失,三条人影站在竹林空档处,每个人都如同九天之上的一颗星辰,透过他们头顶的阳光,将他们的面孔映照得纤毫毕现,也将他们眼中的杀机清晰呈现。 “你们……意欲何为?”金老大沉声喝道。 “杀人!” “为何?” “不为何……”三个字一落,三人同时踏上一步! 仅仅一步,演绎无穷妙处,四周的竹林陡然震得稀碎,化为无边的利刃席卷全场…… 唰! 金老大拔刀,刀光一起,直斩前面一人! 轰地一声,金老大倒退千丈开外! 以他源天境的修为,根本挡不住面前一人! 剩下的人呢? 哧! 林苏亲眼看见面前的两个伙伴化为血雾! 三枚竹叶成品字型射到他的咽喉。 虽然只是三枚竹叶,但是,竹叶之上蕴含的力道,叶叶非人! 林苏猛地拔剑…… 剑出,拔剑式,三枚竹叶同时分开。 四周的压力陡然一紧,万千竹叶同时射来,林苏长剑一振,破剑式,每一剑均点在一枚竹叶之上,轰然大震中,林苏冲天而起,被无数的竹叶硬生生震上了天空。 “好!” 下方传来一声大喝…… 伴随着这一声大喝,无数的竹叶突然组合,化为一只巨大的凤凰,凤凰一声长鸣,冲天而起,整片竹林瞬间尽毁,与林苏同行的十余人,除了金老大之外,尽数化为血雾。 巨大的凤凰直扑空中的林苏。 林苏手中长剑陡然直指天际,一剑收尽诸天剑气,猛斩而下! 这一斩,宛若银河天泄,泄下的全是剑。 “剑世界!不错了!”一声长笑起,凤凰朝中间一合,硬碰硬。 轰然大震,山谷之中石破天惊,林苏再入深空,而与他对敌的一名中年人身入大地,一番对碰,平分秋色。 “为何要杀我们?何人指使?”林苏大喝。 “本座!”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回音。 声音一落,所有崩飞的山石全都虚空定位,林苏长剑原本已经收尽了满天风,但此刻,却半分都发不出来。 他慢慢抬头,即便是抬头这种最寻常的动作,在此刻也是异常艰难。 一根手指宛若天罚,准确地点在他的眉心。 轰! 林苏全身化为血雾! 与此同时,金老大的脑袋也凭空飞起,那根手指似乎成了一把超级吸尘器,林苏的血雾,金老大的肉身同时飞向这根手指。 手指之后,云层之上,一个老人阴森森一笑…… 止城,回乡阁。 三层阁楼之上,三名圣子同饮。 他们,正是乐圣圣子风扬,儒圣圣子孔生烟,还有画圣圣子吴立本。 乐圣圣子手中的酒杯,拿到了嘴边,突然停止了…… 另外两名圣子同时一震:“来了吗?” 风扬手指轻轻一动,弹在酒杯上,酒杯传来一缕清音,他们三人似乎一步之间到了旷野之外。 虚空之中出现一个苍老老者的模样:“报圣子,目标已然达成,经过检测,确认无误。” “如何检测的?” 老者道:“元神与气机同步检测,跟金益秋身上锦囊内的气机完全一致。” 风扬眼睛大亮:“可曾留下投影?” 老者淡淡一笑:“为圣子安心,岂能不留下投影?圣子请看!” 画面一展,正是屠杀林苏这一行人的投影,林苏的相貌作为特写,林苏的剑道,作为特写,林苏的死,更加是特写。 风扬哈哈大笑:“事已成!对你的奖赏,自会有人送到你手中!” “多谢圣子!”老者的影像慢慢隐没。 风扬目光慢慢移向两位圣子:“孔兄,吴兄,值得喝上三坛否?” 吴立本一声感叹:“号称行事滴水不漏的人,竟然也逃不过情义之关?” “梅山论义,呵呵,那就用梅山之义送他归西!妙哉!”孔生烟道:“告诉梅七郎,他纠结半生的‘路’至此才算通途,准他入文宝堂,就职常行位!” …… 风临谷,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 黄昏了,也还有江湖人星夜前来。 临风客栈,这就来了一位。 中年人的模样,满脸沧桑,但气魄还是颇为沉雄的,一举一动,都是象天法地的修为体现,他进门:“一间上房!” 递给店小二一颗魔兽晶核,这魔兽晶核赫然是八级上品,八级上品魔晶,价值三千元气石,店小二面临着“买根针拿出百元大钞”的尴尬。 但是,那个中年人略带倦意地一笑:“多余的钱换成元气石,给你三成!” 店小二的被这豪气深深折服,将他送上顶层房间,屁颠颠地换了元气石,将两千余颗元气石拿一个储物袋装着送到了他的面前,另外,还免费送了一桌酒菜…… 中年人手轻轻一挥,将店小二赶了,拿起桌上的酒壶闻一闻,品了一小口,丢到了一边,手一起,一只银白的酒壶出现在他掌中,他的声音也变了,变成了林苏的声音:“虽说来异域一趟不容易,品一品异域之酒也无伤大雅,但是,必须得说,他们的酒,还是垃圾啊。” 理论上,他是自言自语,但是,他的声音一落,怀里传来命天颜的声音:“另一个你,情况如何?” “没看见我举杯遥祭么?”林苏举起了手中的酒壶,作遥祭状。 “祭?”命天颜的声音变了。 “是啊,很悲哀的一件事了,踏入异域不过三千里,一代文豪、青莲第一宗师、一代搅屎棍悲情谢幕,真正是‘客死异乡多惆怅,殿中有酒作清欢’!” 命天颜久久无言,终于叹息:“你……是如何死的?” “刚刚离开黑沼谷百里之地,有一风雅竹林,竹林之中突然出现三名老者,全是源天境,这三名老者足以逼出我的独孤九剑,但是,他们却杀不了我,然而,就在此时,空中一人出现,此人该是源天三境,出手一击,我,毫无悬念被杀!” “有无可能是杀人夺宝?”命天颜道。 “没有任何杀人夺宝的迹象,就只有杀人这一个选项!” 命天颜沉默了,关外鬼域也,杀人夺宝者比比皆是,但是,不夺宝,只杀人,那就…… “虽然代价大了些,但也终究完全印证了!梅七郎,果然是他们计策中的一个链条!” “代价虽然不轻,但是,所得也异常丰厚。”林苏微笑。 “所得丰厚?”命天颜道:“你除了印证一个让人黯然神伤的背叛之外,还有何所得?你这不叫所得丰厚,你这叫所得不如不得。” “至少,我得到了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异域自由行走的机会!”林苏道:“你一定得相信,如果我的死讯没有传入圣殿,异域之中,会有无数的陷阱等着我,这些陷阱会一个比一个高端,凭我的实力,真的未必应付得来!而现在,我死了,就没有人打扰我的异域行走,我才能一步步接近目标。” 命天颜又是一次长长的沉默:“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止城与异域,其实并没有隔绝,两边的信息防护其实早已百孔千疮?” “任何一座边城,只要经过百年的对峙,两边信息就会百孔千疮,这些信息网纵然一般人织不起来,顶层人士岂能织不起来?这是兵家思维!”林苏轻轻一笑:“圣殿摆在桌面上谈兵色变,但在边关对峙中,却也离不得兵家思维,是不是有些讽刺?” “世上讽刺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讽刺二字完全提不起我的兴趣……”命天颜叹口气:“接下来怎么做?” “春天来了,脱下厚重的冬装,也是一种惬意,咱们惬意地走一走异域山川……” “惬意,但愿你能将你的张狂稍微收一收,莫要在这里吟诗唱曲,据我所知,异域之人也是喜欢文道的,如果你一路上勾着女人喝着曲,很难压制住你的盖世风采,一个超级文道在这片天地升起,就如同一轮红日,你盖都盖不住……” “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勾女人?即便实在忍不住,我跟你乱聊总行吧,反正你目前是一块素帕,无论怎么聊,都无关名节……” 素帕那边彻底静音了…… 林苏躺下了,看着异域的天空…… 今日! 一场突然变故,他死了! 圣殿中至少有几人今夜对酒而歌,开怀而饮,但是,没有人知道,这只是林苏的一个障眼法。(本章完) 第963章 异域山川独行人 跟着金老大一起上路,代表着他对梅七郎的信任。 但是,过往的经历、智者的本能告诉他,对任何人都莫要轻信。 所以呢? 林苏以他绝妙的分神法则,将元神一分为二,一具元神伪装成黎河,将自己送入一条黑沼魔蛇的口中。另一具元神入侵黎河的识海,以蜃龙秘术将这幅肉身化为自己的模样。 伪装是需要时机的,他选择的就是过黑沼谷之时。 迷雾满天,凶险绝伦,每个人都紧张之时,自然注意不到旁人。 哪怕金老大都不知道,他身边的这个林苏,早已不是林苏。 遇到突然而来的刺杀,哦,不,屠杀! 林苏以元神为主导,施展了他在圣殿早已不是秘密的独孤九剑,将自己的身份彻底锁死,死在那个源天三境之手时,他的元神气机也会弥漫在这片天地,如果有高明的检测法则,是可以检测到的,林苏当时元神灭了,来不及看到老者的后续操作,但他可以用目前仅有的异域货币:两千块元气石打赌,这老者一定有检测元神气机的手段,而且还有办法跟止城这边的人取得共通,共同确认他的死讯。 元神斩一半,是一个巨大的代价。 但是,他这一死,异域就不会再有针对他的杀招,他成了一个自由人,可以从容布局,也值了。 更关键的是,他的元神之伤,在体内大道神花的滋养下,只需要一夜,就能恢复如初。 就是这一夜! 次日,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林苏施展蜃龙秘术,在这鱼龙混杂的风临谷,第一次出手。 第一次出手,他针对的是一个人称“幽魂”的地头蛇,传说中此人交游最是广阔,随便什么样的路子都有,你想加入某个宗门,他可以做到,你想拿到任何宝物,只要世间存在的,他也有路子。 这样的人,就是林苏最需要的人。 所以,他找到了幽魂,手指一弹,点在幽魂的眉心,幽魂积累了大半辈子的各种黑道、白道,天知道是什么道的各种道道,统统成为林苏的知识…… 这一指点下去,时间相对有些长…… 林苏离开了幽魂所在的幽灵山庄,前往另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是一个道观,里面有一个年纪相当大的老道人,林苏在道门外突然变成了一个老道的模样,踏门而入,里面的小道童还鞠躬了:“师尊出门了么?” 林苏点点头,进了内室,内室之中,一个老道抬头,看林苏如照镜子,一时之间有点懵,怎么又来了个自己? 林苏手指一抬,已经以道窥天的老道就此定住。 半个时辰之后,林苏手指一收,看着老道迷茫的眼神说了句话:“你刚才只是做了个梦!” 然后,一步踏出,原地消失。 下一刻,他出现在风临谷的某座酒楼…… 再下一刻,他出现在城北一座破屋…… 一日时间,林苏拜访了风临谷七个人,这七个人,全是鱼龙混杂风临谷的头面人物,他们见闻之广博,他们知识体系之杂,无与伦比,他们有的出身修行道,有的出身世家大族,有的出身最底层…… 按说,他已经收获到了这片异域第一手的信息,但是,在夜色之中踏入房间的时候,林苏的眉头却还是锁着…… 门关上,林苏坐到了茶几之侧,托起手中的茶杯。 怀中的命天颜开口:“伱以‘搜神秘术’搜了七个人的魂,所得还不够理想?” 林苏轻轻摇头:“我们要找的人,死了!” “死了?”命天颜大惊。 别人不知道林苏所说的人是谁,但她当然知道,她知道林苏搜七个人的魂,只为找到兵圣。 兵圣出了异域,圣殿那边几乎断了消息,没有人知道他在异域做了什么,更不知道他的结局,当然,也有可能是知道而不说出来——从圣殿目前与异域这边能够进行高层级信息互通来看,兵圣的信息理论上圣殿最高层是知道的,但他们就是不说,你能怎么办? 但命天颜却也知道,圣殿那边目前有一个基本判断,兵圣即将回归! 这不象是作假! 但现在,林苏却说兵圣已死了。 林苏目光抬起,眼中有迷茫:“我搜了七个人的魂,这七个人应该涵盖了异域各个层面,他们对于兵圣之事的认知高度统一,兵圣千年前到过这片异域,在这里掀起过惊涛骇浪,杀了两个圣人,也被七八个圣人追杀了三万里,最终,在绝道山下,被杀!” “何人杀他?”命天颜道。 “此人名昊天,正因为他力杀兵圣,名声大震,他亲手创立的昊天宗,成为这片异域三千宗门之首,而他自己,也成为这片异域七十二圣人之首!奉为昊天至圣。” 命天颜眉头也猛然锁起:“他……他已经死了!终究还是死了……可是,圣殿那边为何传出兵圣即将重归的信息,莫非,这也是他们的阴谋?利用兵圣重归的消息,实现他们铲除异己的目的?” 兵圣,在圣殿绝对是最敏感的词汇。 一个兵圣重归,绝对可以掀起圣殿最大的波浪。 三重天之上,闻兵圣而色变。 如果别有用心之人,有意宣扬兵圣重归,那些大人物受到这种刺激,在很多问题上都会变得极端,比如说黑老,原本黑老不惹事不生事,没有人有铲除他的理由,但将兵圣重归的事情朝外一抛,黑老就必须死! 如果这是一个阴谋的话,阴谋之大,匪夷所思。 但是,林苏轻轻摇头:“不,他一定没有死!” “你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未央笔!未央笔还在!” 命天颜的:“未央笔,兵圣抽自身指骨为笔身,炼八万青丝为夜墨,所以,世人传言,未央笔未灭,兵圣不死,此为铁则!但是你也该明白,铁则亦是因人而异,顶层高人手中,铁则并非铁则!” 林苏慢慢抬头…… 铁则当然因人而异! 兵圣不死,未央不灭,这条铁则,也并非绝对可靠,需要知道,圣殿之中,有与兵圣同等级的十多人存在,如果他们刻意误导,以他们的手段,难道还真的保不住一支笔?哪怕兵圣死了,这支笔,他们也照样可以留下。 但是,有一件事情,林苏从未与任何人提及。 东海之上,他亲耳听到了一个古老而沧桑的声音…… 他手中的未央笔破入虚空,一笔改写了整片夜海…… 命天颜道:“从你的表情看,你还是相信你自己的判断!” “是!” “我也希望你的判断是正确的,给我一个安慰!” 林苏道:“兵圣,奉行兵道!知道何为兵道吗?” “你说!” “兵者,诡道也!”林苏道:“一个兵道圣人,岂是如此容易就退出他的舞台?深入异域,搅动风云,即便是我,别人想真的杀了也难于上青天,何况是他?” 命天颜久久沉吟:“你这安慰虽然没有任何内容,但是,我还是得到了一些安慰,那么,接下来,咱们该当如何找他?” 林苏道:“我要找他,难于上青天!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让他来找我呢?” 命天颜全身大震:“你与他的道高度吻合,只要他还在,哪怕身在异域,依然会知道你这颗快速升起的兵道新星,如果知道你来到了异域,他一定会来找你。” “正是!” “那就存在一个难题,如果要他能找着你,你必须暴露自己,而你只要暴露自己,你就会迎来闻所未闻的追杀,偌大异域,亿万里山河,你将无立锥之地!”命天颜道:“而且你前期刚刚营造的宽松环境,也会随着你这一战略的大变,而自己破功。” “隐藏自己,只是权宜之计,我没打算永远隐藏。”林苏道:“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入绝道山!” “绝道山?”命天颜道:“传说中兵圣葬身之地?” “那里不仅是兵圣传说中的葬身地,那里还是‘斩道’之地!” 斩道! 天道执剑之所! 传言中,这片异域乃是天道有意开辟的一处特殊空间,其根本目的,就是放异域凶魔入界,别的地方,天道不允许圣人越界,而这片特殊空间,圣人可以越界而不受天罚。 为何? 因为天道要用异域凶魔来刺激圣殿,让圣殿这个一方世界的统治者长期保持最佳状态,免得他们没有外来威胁,将圣殿弄成了养老院。 但是,这烈度也是需要控制的。 所以,天道就在异域凶魔破界差不多的时候,挥剑斩了这条道。 绝道山,就是这样的一个产物。 这段故事,一般人不知道,但命天颜却是知道的,天道斩道的传说,原本就是她告诉林苏的。 但是,她还是不明白,林苏要做什么:“你入绝道山,到底有何图谋?” 林苏道:“绝道山,留下了天道之剑,我欲参悟天道之剑,这是我入异域的第二个重要目标,只要悟透天道之剑,我的剑道必能突破剑道中世界,兴许还能一窥剑大世界之秘奥!” “剑道中世界、大世界……意味着什么?”命天颜不是修行中人,虽然知道剑世界,但研究并不深入,无法理解何为剑道中世界和剑大世界。 “剑世界分为剑小世界,剑中世界和剑大世界,我目前已经隐约窥见剑中世界,单以剑道而论,源天一境全境不在话下,遇到源天二境,有一击之力,只要我破入剑中世界,面对源天二境可一击而杀,面对源天三境亦有三分反击之能,到那个时候,只要圣人不出,我自逍遥!”林苏道:“那就是我林苏显露真身,搅乱异域的时候,也是吸引兵圣出关的时候!” 命天颜久久沉默:“身在任何地方,都有反击之道!果然无愧于搅天弄地的林大宗师,我没有别的东西能帮你,只能搜集一些圣殿情报,第一则情报来了,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什么?” “梅七郎调离边城,就任文宝堂常行!据说是儒家亲自促成的。” “梅七郎,他纠结半生于一个‘路’字,到如今,不真正选定了吗?好事!”林苏淡淡一笑:“帮我做件事情!” “你说!” 林苏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你刚才提到了文宝堂,我想知道这些年来,文宝堂给了我何种赏赐,未央笔,是何人送到我的手中的,还有,我还得到过一件奇妙的赠品名‘残月’,此残月最是特异,可以治疗圣道之伤,但是,却又似祸似福,我很想知道,这件残月,出自哪位圣人之手。” “残月?”命天颜大惊:“能否一窥?” 林苏眉心一动,如同一扇大门打开,命天颜的素帕凭空消失。 原本人的识海灵台,外人一概不能窥见,原本这识海之中,也根本不能容纳有形之物,但在林苏空间法则之下,一切都颠覆了常规。 这件实物素帕,毫无理由地进了他的识海。 命天颜以素帕为眼,清楚地看到了他识海之中这枚残月,残月满是圣道气机,观之就是圣道异宝,但是,命天颜却是暗暗心惊:“此残月必是高层圣宝,高得难以想象!断然不是文宝堂所赐,至于它的根脚,我也是一无所知,但是,我可以入无忧山,借无忧山下一滴水,演绎它的来路!” “滴水知来路,妙哉!去查吧!” “好,接下来的时间,我需要全身心投入,没有时间关注到你这边。” “你关注不到才是最好的!”林苏叹息:“有你这一双明若秋水、洞察秋毫的神奇慧眼在身边,我这个风流才子完全放不开,你这一去,我真正开笼放雀,拜拜……” 林苏声音一落,素帕调出识海,进入他的内空间,从此,命天颜想跟他联络都联络不上。 书山之上,命天颜一脚重重跺在地上。 书山圣女从一本书里刚刚冒出脑袋瓜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怎么!”命天颜长长吐了口气:“有只讨厌的蚂蚁,我踩死它!” “讨厌的蚂蚁?”雅颂咯咯一笑:“可不是吗?这只蚂蚁虽然只有一丁点大,但偏偏到处乱窜,扰了圣殿格局,还扰了天颜姐姐的心境,的确该踩死……顺便问一句,这蚂蚁在天外天可还安分?” “安分?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见过这蚂蚁有安分的时候么?” …… 林苏将命天颜的素帕关了禁闭,整个人真的有开笼放雀的意思。 连夜,他就出了风临谷。 这一日,他用绝顶精神力秘术,搜了七个知识广博之人的魂,对于这片异域,已经算是少有的“万事通”。 他知道此去绝道山的三条路。 他还知道沿途的三百宗门。 他知道这里有七十二圣,全都是修行道上的圣人,他甚至知道,这些圣人的来路。 他们全都来自于异域。 是有着某种特殊目的的。 但是,这特殊目的是什么,那就只有圣人知道了,世俗间最大的“万事通”都不可能知道圣人真正的来意。 不过,林苏结合强大的推理能力,还是推理出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这片天地,并不适合这些圣人,为何?因为他们数千年前破界而来,来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没有一人破入圣人之上的那个境界。 说明什么?说明这片天地的天道,不是他们自己的天道,天道不曾眷顾他们,他们在这片天地,只是笼中客! 这个立意一起,林苏转眼间站到了这些圣人同样的高度。 其次呢? 这七十二圣人,并由他们创立的七十二主宗,经过数千年演化,已经变成了三千宗门,异域之人繁衍生息,亿万里山河已经变成了拥有百亿人口的巨大国度,这些人中,有异域来客,在异域后裔,同样有当地土著,这些土著其实是正宗的人族,只不过,千万年演化中,早已失去了血脉的正统,几乎全是杂……种。注,并非骂人。 最后,这片天地,似乎没有出过真正的人雄,所以没有国家这个概念,只有一些大小城邦,无数世家大族,管理一片混乱,没有国君,没有律法,有的只有宗门规矩,势力规矩,江湖规矩。 这也难怪,有圣人所在的地方,抬手间毁天灭地,什么国度能够立得住? 什么法律能管得了他们? 所以,这整片天地,就是一片铁血丛林,真正信奉的,就是实力为王,有实力的,占山占水占人,没有实力的,要么归顺要么灭亡。 幸好,也还有些与人族世界相通的东西。 比如说,元气石作为通用货币,可以实现货物的自由流通。 比如说,宗门为了开枝散叶,也会讲求自己的脸面,也会遵守一些约定俗成的底线,只要别人对它没有威胁,宗门弟子行走天下也是挺讲道理的。 甚至于,这里也还有文道。 不过,文道不是修行,文道,只是让人明白事理的东西。 如果说文道跟那边世界有相通之处的话,那就是:世人对于文人也颇为向往。 于是,那些江湖行走的侠少,也喜欢摆出文人的作派,换来江湖路上少女的青睐…… 前面江面上,就有一人,坐着一条法器飞舟,手摇折扇尽显文道风流,林苏目光落在他的肩头,这肩头有一只鼎形印记,显然是一个宗门弟子,而且他脚下暗流涌动,显然也是一个象天法地的修行人。 象天法地的修行人,凌空万里是常态,断然没有理由坐船,但他偏偏就坐了,目前的季节已是冬季,雪花都飘了,更没理由摇扇,他偏偏就摇了。 如果是在那个世界,林苏或许可以跟这文人作派的人亲密亲密,但是,在这里,他没这个理由,所以,他打算走人。 脚下一动,踏浪而行,走水路而入绝道山。 然而,他刚刚走出十步,前面的那条小船突然一横,挡在他的前方,那个少年郎折扇轻轻一开,扇了一扇:“这位兄台,可是从风临谷出来?” “是!如何?”林苏道。 “身上有何种收获?尽数献将上来,准你离去。”少年人道。 林苏皱眉:“现在强盗也如此注重包装了吗?竟然包装成文人形象?” “哈哈,圣人有云:道缘遍地,有心者求之!阁下从风临谷而出,身上之物完全不可测度,兴许某种天大的缘分,就在阁下行囊之中?错过了,岂非失缘?” 林苏缓缓点头:“行囊之中,或有机缘,一个或有,就是抢劫的理由!倒也有理!好吧,我……做这个强盗!” 后面六个字一出,林苏突然出现在年轻人面前,年轻人脸色猛地一沉,但是,他的眼睛瞬间迷茫,因为一根手指准确地出现在他的眉心。 手指与他眉心一接触,他的意识全盘迷乱。 而与此同时,江水化剑,冲天而起,弄成一个隔断,阻断一切…… 岸边,一个女子霍然回头,盯着这江面上突然升起的水花,眼有异彩:“剑世界?区区落花宗,年轻一代中竟然有剑世界?” 水花落,船上一团血雾悄然飘散,只有那个少年郎手持折扇,折扇轻轻一摇,血雾彻底荡平,他又恢复成了长河泛舟,斯文弄月的浊世佳公子。 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位落花宗少宗主已经换人了。 林苏一指灭了他,读取了他的意识,换了他的衣服,蜃龙秘术之下,化为他的模样。 必须得说,林苏进入异域,几大神通共同作用,他的滑溜简直是匪夷所思。 蜃龙秘术,扰乱诸天的大神通,一旦施展,滴水不漏,化形术之极致。 精神力秘术,读取他人意识,伪装就不仅仅是形似了,而是神似。 林苏知道了这个人是谁,落花宗少宗主解语花! 这个名字,林苏表示甚是无语。 人如其名,此人之风流也是闻所未闻,创造的记录是每次下山,必睡十女以上,此番下山,他目前才睡七个,任务尚未完成,同志仍需努力…… (本章完) 第964章 风流人物解语花(又到月初求票时,惶惶寸笺报君知) 解语花修的也是剑道,但剑嘛,跟这个骚包气质不怎么吻合,所以呢,他用十八把宝剑作为剑骨,制了一把剑扇。 他的剑道,也算是不凡了,至少在同一辈年轻子弟中,不算太差,当然,跟林某人比起来,那就小巫见大巫了。 有点意外的是,此人为了斯文,还真的下了一番苦功,他的行囊中竟然有书,而且还不少,虽然林苏从他的意识中,解读不出什么文化底蕴,但人家随身带着几十本书,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些书林苏第一时间用手指接触,让他有些意外。 这些书有的是修行人所写,有的是读书人所写,读书人所写的,文道底蕴竟然……不甚差! 有几本讲述世间道理的书,跟圣殿的第二梯队:典,有异曲同工之妙。 果然,天下间的学问是相通的。 在林苏最开始的那个末法世界,圣典的道理,跟九国十三州世界相通,而来自异域的学问道理,也跟这个相通。 人类进化之路,各个世界的进化之路,离不开书的指引,而书中的道理,也一脉相承。 突然,前面水面,一条红衣丽影仿佛凭空出现。 林苏目光一落,接触到一张脸,这张脸上,一面薄纱,看起来这薄纱随风而动,理论上什么都遮不住,但是,他偏偏看不清这女的容颜。 连他千度之瞳都看不穿,牛b了!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难道说,我杀这名宗门弟子,竟然穿帮? “这位师兄,可是落花宗的高足?”江面女子声音清雅,宛若天音。 “正是!”林苏心头大定,见微知著是他的基本功,这女子没有看到他杀落花宗少宗主,只是前来跟宗门高足打个招呼而已。 “小女子远远看到师兄剑世界借水而生,玄妙非常,是故冒昧一见,却不知能否告知你之姓名?” “世间常见人知意,江畔初闻解语花!”林苏微笑:“小生即是解语花。” “世间常见人知意,江畔初闻解语花……公子还是读书人?”女子对于这个很是无语的名字,似乎无感,倒是对这句诗颇为有感。 “读得佳著三两本,也仅此而已!”林苏道。 “仅读佳作三两本,就敢号称解语之花么?”女子轻笑。 林苏道:“姑娘理解错了,解语花,并非花,小生就姓解,名字就叫语花,姓为爹娘赐,名为爹娘取,虽有故作风雅之嫌,但实非小生之过。” “公子一言一行,彰显解语之妙,现在小女子方是信了,公子真是读书人!”女子道:“能否一登兰舟?” 林苏微微一鞠躬:“姑娘请!” 女子脚下江水一动,踏空而起,落在林苏的面前,随着她这一踏步,她脚下的江水点点滴滴都是玄机,似有凤凰凌天之势。 这种玄机一般人观之不出,但落在林苏的千度之瞳中,却是大为震动。 不出意外的话,此女之修为,该当已是源天。 异域还真是牛b啊,随随便便就是源天境。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这一上船,林苏分明感觉到一股很亲近的气息,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突然,林苏感觉到体内有样东西有异动。 这是什么? 一根骨头! 来自东海海眼的那根骨头! 当日,林苏与龙问天、龙影、龙月亮三人齐入夜海,在海眼之中见到了邪凰巢,也经历了琴棋书画四道关。 那幅画,最是恐怖,乃是黑骨为画,最中心位置是一根与众不同的黑骨,后来这根黑骨剔去了黑色,变成了白玉般的颜色,散发出圣洁无比的气机。 他才知道,这根骨头是真凰骨。 邪凰向来不服真凰,但发自骨子里崇拜真凰,二者的关系就是如此纠结。 这根真凰骨,林苏一直收在内空间,真凰骨也点点散发气机,悄然中和着他体内的龙气,将他的肉身一步步推向“龙神变”的高层境界…… 现在,这个女子上船,点点滴滴的江水,有凤凰之形,他体内的真凰骨,竟然似乎也有些许感应,而且是很亲近的感应…… 林苏手起,一杯茶递到女子的手中,这是他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茶叶,绿衣宝贝亲手炒制的,南山茶。 女子接过茶杯,轻轻吹一吹,品一品,她脸上的轻纱竟然不掀,就这样喝茶,而且轻纱未湿。 这又是一宗奇观。 女子喝了茶,妙目慢慢抬起:“有件事情说来甚是玄妙。” “萍水相逢,原本就是玄妙,姑娘有何玄妙感悟但说无妨。”林苏也托起了茶杯。 “你我往日绝对不曾单独见过,但是,我依然有一种感觉,似乎跟你有些熟悉,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机。”女子道:“或许公子可以回忆下,你我是否有过一面之缘?” 巧了! 我也有同感! 但我有答案:不是我跟你熟悉,而是我体内的真凰骨表示跟你有渊源。 这答案林苏当然没有说出来,出口的是:“小生行走江湖颇为频繁,见过的俊杰亦是如过江之鲫,如果姑娘肯说出你的来历,兴许我能回忆起来。” “真凰一族,不习惯遮遮掩掩,小女子凤悠,来自栖凰山,近十年来从未下山,十年前倒是参加过一次云湖会。” “那就对了!”林苏从自己大脑中的元神残片中解读出云湖会这个字眼:“你我应该是在云湖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然而当时你乃是上古异族的代表,高坐云台并未下场,小生未入‘云湖四十九杰’之列,何敢正眼视顶级天骄?是故,对姑娘的花容月貌竟然未留印象,真是惭愧。” 凤悠轻轻一笑:“公子过谦也,当日的云湖四十九杰,突破剑世界的只有十三人,而且依小女子看来,这十三人的剑世界,境界远不如你!族中老人言,一代风云一代雄,风云未必见真容,诚不我欺也。” 两人都是天骄,两人都是风雅斯文,一时之间,对江而谈,品茶而论,竟然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一番话说到夕阳西下,林苏问了一个问题:“凤姑娘欲何往?” 提及这个话题,凤悠神情明显有些凝重:“小女子此行欲往啸月城,请我本族一位隐居长老回族,以解我族之危。” “贵族有危?”林苏适时表达了惊讶。 其实也是真的有些许惊讶。 因为他从八个人元神之中都解读出了一些信息,栖凤山,乃是一方大势力,雄霸西南,族主乃是圣人中排名靠前的凤圣,这样的势力,在这乱世之中,可谓是定盘星级别的存在,何方势力还能威胁到它? 凤悠叹道:“单独一方势力,不足以威胁到本族存亡,但是,如果有九方势力齐聚,那就另当别论了……” 也许是跟林苏一见如故。 也许是两人几个时辰下来的相谈甚欢。 也许是林苏这个人有着天然的亲和力。 也许是林苏的落花宗远在东北,跟身处西南的势力完全不搭界…… 凤悠说了很多…… 栖凤山占地三千里,拥有西南最好的修行资源,而它四周,共有九方势力。 这九方势力分别是云灵宗、白水宗、黑山宗、阴谷、虫谷…… 这些势力在林苏的大脑中都能找到…… 地形地势也能大致勾连…… 九宗围在栖凤山四周,数千年来争抢着二等三等的资源,面对第一等的通天资源,谁不心动? 但是,单凭某一个宗的力量,绝对不足以抗衡栖凤山,所以,九宗如今正在联合。 栖凤山察觉到了这不好的苗头,对此进行铁腕镇压,然而,正是这一操作,矛盾全面激化,九宗的连结更加紧密,大有一种唇亡齿寒的危机感。 对于栖凤山,开始真正敌对。 栖凤山也感觉到了压力,于是,就派出各路弟子行走天下,找回栖凤山的那些隐居各地的前辈长老,共商大计。 凤悠,就是这批弟子中的一个。 她说完了这些,林苏托起了茶杯,习惯性地思索…… 这习惯,有可能是他长期以来养成的…… 听到难题,就有这反应,浑然忘却了一事,这跟此刻的他,该是毫无关联…… 但是…… 面临复杂的局面,有时候一件突然冒出来的事情,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他此番入绝道山,入了绝道山之后,就是搅乱异域大棋局,在这棋局中,不能没有棋子啊,这突然冒出来的栖凤山,能否作为一颗棋子? “解公子……似有所思?”凤悠道。 林苏目光慢慢从茶杯上移开:“遇到强敌,聚自身之力以抗强敌,乃是正途,但是,这正途却也是未知结局之途,栖凤山有隐居高手,焉知这九宗就没有?如果他们同此操作,双方力量对比还是未知。” “是!族中长老一直忧及此事。” “有一法,或是另辟蹊径,不知凤姑娘愿闻否?”林苏道。 “公子请讲!”凤悠道。 “据我所知,这九大宗门亦是各有不同且各有所求,云灵宗最强,白山、黑水次之。云灵宗原本占据云山圣地,那是仅比栖凤山次一级的修行圣地,而白山、黑水宗占据的修行资源却是差得太多太多,真正是穷山恶水,所以,推动九宗联合,共同瓜分栖凤山的大计,最大的推手,该是白山、黑水!” 凤悠眼睛大亮:“真没想到,公子身在东北,竟然对西南之势如此之了解,正是公子所言,分毫不差。” 林苏笑道:“我辈走江湖,了解些江湖事,方可不为局中棋,是故,小生多了解些。” “了解江湖事,不为局中棋!”凤悠道:“单凭这一语,公子已是难得的人间俊杰也,敢问公子刚才所言,另辟蹊径,却是何种辟法?” 林苏道:“世人所求,自己所需,权衡利弊得失,可也!我之法,只有一句话,告诉白山、黑水二宗,栖凤山可助他们夺取云灵宗,一旦拿下,云山千里修行圣地,分属白山黑水!” 凤悠心头大跳:“策反?” “这当然是策反,但这绝不是简单的策反!”林苏道:“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自古以来,势力相争都有大学问。 几大势力联合起来,与最顶级的势力抗衡,在历史长河中比比皆是。 有几种解法。 正统的解法,是以力拼之。 非常规的解法,是以智定之。 其中最玄妙的办法,就是策反,而策反也是有学问的,要看这些势力需要什么,最低需求是什么,比如说云灵宗,本身就占有除栖凤山之外最好的资源,他们需要的东西很狂野,就是栖凤山,栖凤山给不了他们,所以,就没必要在他们头上动脑筋。 而排名第二等的势力呢? 白山、黑水,他们要的可不是栖凤山! 栖凤山是云灵宗要的地盘,他们还吃不下! 他们只是单纯地想分一杯羹,拿下栖凤山,跟着吃点残羹剩汤。 这种情况下,转换下思路,帮助白山黑水两宗,拿下云灵宗,将云灵宗的地盘送给白山黑水,你说白山黑水两宗开不开心?满足不满足? 他们自然是开心且满足的! 最奇妙的是,单凭他们两宗,不足以与云灵宗抗衡,往日觊觎云灵宗的修行资源只是干瞪眼,但如果得到栖凤山的帮助,合三方力量,拿下云灵宗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这个计策,跟当日林苏给无道深渊里无道龙君出的计策如出一辙。 三强相斗,老二老三联手,未必能够干掉老大。 但老大与老三联手,一定可以干掉老二。 在西南博弈场上,栖凤山是老大,云灵宗是老二,白山、黑水是老三。 云灵宗联合老三、老四直到老九,加起来跟老大的实力相当,就算真的打起来,也未必能够有个好。 而凤栖山将矛头转向,争取老三,弄死老二,抬手间就解决了九宗联手的大问题,只要老二一干没,这九大势力没了主心骨,还不是老大掌中物? 栖凤山付出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付出! 即便拿来当奖品的千里地盘,本身也不是它的,只是野心家老二家的! 凤悠作为栖凤山派出来走江湖的弟子,自然不是蠢人。 一听到林苏这条妙计,开始有匪夷所思的感觉,但越听越是上头,林苏全部说完,凤悠整个人都懵了:“公子之策,简直是绝妙无双,小女子立刻与族主联系……” 脚下一动,宛若凤凰高飞,飘然而去。 她一到十里外,手一抬,一根凤羽在风中荡起微光…… 遥远的栖凤山,族主突然接到女儿的万里传音,听着女儿兴奋的语气,听着她这脑洞大开的计策,族主一时之间也被这条计策完全震动…… “娘,女儿觉得此计完全可行,你觉得呢?” 族主长长吐口气:“你们觉得呢?” 她面前,是十余个高层长老,每个人都气息滔天,赫然都是源天尽头的人物,也就是说,全是准圣级别,这片天地有缺,无法成圣,如果在原来的那个世界,他们全都会是圣人。 大长老长长吐了口气:“老朽觉得,此计别开生面,却也洞察人心!” “此计最精妙之处,白山、黑水所求,其实从来都不是栖凤山,顶级资源他们不敢想,他们要的,原本就是云灵宗的高等级资源。” “是啊,九宗联手,即便真的击败本族,也需要付出惨重无比的代价,现在这么一转换,无需惨重代价,即可拿到他们梦寐以求的资源,老朽觉得,白山、黑水无法拒绝!” 众位长老一一表态…… 全都赞同。 最后,族主长长叹口气:“真凰一族,千万年来都是凭强绝修为镇压一个时代,而今局势非同往日,是需要调整一些策略了!悠儿此计,纳了!” 众位长老一齐欢呼。 族主目光慢慢移向凤悠:“悠儿,你如何能够想得这等妙策?可是有高人指点于你?” 凤悠道:“不敢欺瞒母亲,孩儿路遇一人,这条计策,乃是此人所出。” “哦?却是何人?” “落花宗少宗主解语花。” “落花宗,无圣之宗,只是二等宗门,其少宗主竟然有如此见识,不凡也!”族主点头。 后面一间房间,一个写字的少女突然一震,笔尖一滴墨落下…… 凤悠结束了与族主的通话,遥望顺江而下的那条小船,就要一跃而起,跟林苏分享这个好消息,他提的建议,族中采纳了! 就在此时,她的凤羽突然一震,一个少女出现在虚空,正是她的姐姐,圣女凤晴天。 “姐姐……” 凤晴天直接开口:“你遇到了落花宗解语花?” “姐姐你也知道啊……”凤悠道:“瞧瞧,他就在那边!” 凤晴天目光投向那条刚刚离去的船:“你可知此人是什么货色?你如何会与他搅在一起?” 凤悠眼睛睁大了,不理解姐姐的话,当前最该表示关切的不是族中妙计吗? 为什么抛开计策本身不谈,谈这个提出计策的人? 这不合理啊。 凤晴天很激动:“落花宗,下三滥的宗门,其少宗主解语花更是滥中之滥,无可更滥!此人每次下山,最少睡十女,有以恶心斯文态勾者,有下药迷者,更有强上者,真正无所不用其极,无孔不入,无耻之尤!” 凤悠懵了:“不至于吧?我觉得他甚是斯文……而且他的剑道还是剑世界!” “斯文?你是根本没听我刚才说的么?他就是以斯文作为手段来勾引的!至于剑道,象这种无耻之徒当然也得多少会点,否则,岂不早就被人碎尸万断?妹妹,赶紧回来,你与他任何一次相见,都是耻辱!如果被他所乘,整个栖凤山都成笑柄!” 姐姐的投影消失了。 凤悠怔怔地出神。 船上见到的风雅少年郎,母亲与长老交口称赞的可造之材,姐姐口中十恶不赦的无耻之徒…… 真的可以重合吗? 不! 凤悠轻轻摇头,不可能的!老人都说了,一代风云一代雄,风云未必显真容。 十年前云湖会上,大家目光也都聚焦于云湖四十九杰,何人着眼看过一个连四十九杰都进不了的解语花? 可如今的解语花,不也是境界超凡脱俗的剑世界了吗? 最关键的是,他看得破时局! 他有不为棋子的智道视觉。 他……他还在给自己留下这样一条妙计之后,飘然而去! 这飘然而去,将姐姐所画的那幅形象完全改写了,如果他真是冲着自己来的,为什么要走? 这一走,他那图谋不就落空了吗? 既然没有那种意思,那他就根本不是姐姐所说的那种人,姐姐一个长在深闺,连男人都没见几个的圣女,懂什么男女事了? 一番思量,一番解读,一番怀疑,一番释怀,凤悠跟上了。 看着林苏在夕阳下滑过前方的千里峡,看着星光升起时,林苏在船上托起茶杯,凤悠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他,他这么费心费力帮族中解决问题,而她呢?还用那么肮脏的想法去揣摩他,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看到月光下的优雅,凤悠觉得应该过去陪他坐坐。 林苏原本在夜色下感受着身下江水的激情奔涌的,突然,江水的流速放慢了,林苏轻轻一笑:“凤姑娘,你没走?” 凤悠一步踏上了他的船:“我有美酒一壶,可堪月夜对饮!” 她的手抬起,掌中是一只银色的酒壶,酒壶打开,一股酒香弥漫。 她一杯,林苏一杯,林苏看着玉杯之中盘旋的,宛若星光的酒好生好奇:“此酒何名?” “故地星河!” “故地星河,好奇怪的名字,星河在天,故土在地,只闻借星河而观故土,从未听闻星河亦分故地本地。” 凤悠目光慢慢抬起:“此酒乃是我娘亲手酿造,她也曾感慨过跟你同样的话,世人皆言,星河无分故土本地,但是,这片星河,偏偏就不是她的故地!” 林苏心头一动…… 她娘,来自异域! 他已经搜了这片区域一堆人的元神,对这片天地了解已经很深了,但是,始终未能触碰到更高层面,那就是最初进入这片异域的真正异域人! 她娘遥望这边的星河,竟然会感怀故土,那么,她娘就是异域人! 异域人进入这片天地,是有时间线的。 天道斩道是在三千年前。 也就是说,唯有三千年前就已经踏过那道门户的人,才有资格发此感怀,而三千年前越过门户之人,何其了得?只要不死,或是圣人!(本章完) 第965章 天道将崩 凤悠目光接触到林苏的眼神,看出了林苏的满腹心思…… 她轻轻一笑:“有些事情虽然处于你的宗门,可能未必知晓,但是,在这片天地上,其实并非秘密。我们的先祖,大多来自异域大世界,这里的星河,虽然美丽无边,但终究并不是他们的故土星河,他们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突破这天道囚笼,而这机会,也快到了!到了那天,我们就可以看到大世界的星空,看到真正属于修行道上的顶级风光。” 林苏慢慢托起杯中酒:“我一直不太明白一件事情……他们当初为何要来这里?这片天地,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到他们?” “这也并非秘密!吸引他们的东西,是天道道果!” “天道道果?”林苏道:“天道也有道果吗?” 凤悠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天道当然也有道果,天道道果跟一般修行人的道果不同,一般修行人身死道消,道果湮灭,纵然取之亦是无用,而天道不一样……” 天道也是有寿命的。 虽然号称寿与天齐,象征着无穷无尽,但是,并非真的无穷。 任何一片宇宙,都是有寿命的,大宇宙寿命长些,小宇宙寿命短些。 虽然说,这长与短,都是以百万、千万年记,但是,再长,也有个极限。 天道,跟宇宙是连为一体,天道兴,宇宙成,天道灭,宇宙崩。 天道的每一次崩灭,都是修行道上的一场盛宴。 修行高人会八方云集,搜寻崩落的道果,只要拿到,就能拥有一部分天道威能。 这片天道之下,集聚了那么多修行高手,就因为一点,这片天地,天道将灭! 林苏心头大震…… 天道将灭? 天道一灭,道不成道,世界也会全盘崩灭,大苍国,九国十三州,圣殿,天外天,全都如此! 他就说了,这片天地间,为什么一直有人越界,原来都在等着世界崩灭,他们好瓜分天道道果。 “任何一次天道崩灭,都是一个小世界的终极浩劫,却也是无数修行人的终极机缘,我娘他们那代人,就是抱着这种想法冒险越界的,但是,进来之后,她们觉得自己似乎被骗了。”凤悠道:“这片天地的天道虽然有残缺之象,虽然有崩灭的迹象,但是,却还是拥有无边威能的,天道将他们放进来之后,关闭了外面的通道,于是,他们就成了这座囚笼里的鱼,有通天的本事也出不去,近来,已有圣人言,此为天道之毒计!其根本目的,是困死这些圣人,以这些圣人自身的圣机为食,强行给天道续命。” 林苏目瞪口呆…… 异域圣人越界,他与命天颜已经解读过,这是拿来刺激圣殿圣人的,免得这些圣人饱暖思y欲,居安不思危…… 现在,凤悠抛出了另一个观点,这是天道上演了一曲大计,有意弄一批圣人进到它的渔网中,用圣人气机,滋养自己,为自己续命。 两个说法,全都深奥得无与伦比,但这两种说法,也都有非常大的可信度。 凤悠继续道:“可惜它不管如何续命,终有一劫过不去,就是无心大劫!无心大劫,到了那一日,无心海上的风暴,足以撕裂所有的天道规则,这方世界奄奄一息的天道,将会迎来各域高手的蚕食鲸吞,他的本源将会被全部抽空,他不死也得死!” “无心大劫!”林苏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方小世界,将会全盘崩灭,所有国度,所有人,都将成为异域圣人手下的蝼蚁,圣殿当前最显赫的文道,将会一文不值,即便是修行道上的源天境,也未必能够在残酷的宇宙法则中活命,更别说世俗界了。不过,咱们是个例外,天道一崩,这天道壁垒自然会消失,我们这方异域,就可以回归我们先祖曾经的家园。” “无心大劫,却是哪一天?”林苏遥望星河,喃喃道。 “无心大劫,并无准确时间,有可能是千年后,有可能是百年后,有可能就在明天,毕竟在天道的时间中,千年百年与一年两年没有本质的区别,都只是一瞬间!”凤悠道:“但我们同为修行人,寿命也是悠长,这一场盛事,我们应该都能看到。” 两个字眼:“盛事”…… 让林苏真正意识到,他与她不是同路人。 哪怕此刻星河在天,哪怕此刻很有月夜泛舟的情绪,但是,他与她依然不是同路人。 她可以视天道崩灭为盛事。 而他不能。 只因为二人站位完全不同。 凤悠是异域之人,是囚笼里面的鱼儿,囚笼破了,她自由了,有机缘的话,她可以抢到传说中的天道道果,没有机缘的话,其实也是机缘,她可以跟随她的母亲返回曾经的家园,领略另一方大世界的无边风采。 而他呢? 他的亲人,他的情人,他的朋友全都在这方天道保护之下。 天道崩,道果弥天,域外修行人可以视这些道果为机缘,而这方世界里的所有人,都将为其殉葬! 这是宇宙的定律。 这是天道的定律。 没有长盛不衰的宇宙,没有永恒的天道…… 目前这方世界之中,圣殿之人为了自己的那条道拼命生儿子,拼命扩充嫡系队伍,各国皇权体系下,无数继承人上演夺嫡之大戏,各路修行人为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挖空心思,谁又能关注到头顶星河之中,隐藏着的这次巨大危机? 众人皆醉而我独醒啊…… 在众人皆醉的时候,独醒者才是最痛苦的…… 尤其是,他还根本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 “你似乎颇为伤感,却是为何?”凤悠的声音悠悠传来。 林苏轻轻一叹:“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惆怅为谁忧?还真是一个好问题,我竟然无言以对!” 他的满腹心思,在这亿万里异域,大概没有第二人可以共情。 他的惆怅他的忧,大概也只有这满天星辰能懂。 “似此星辰非昨夜……这是诗吗?”凤悠道。 林苏一惊:“不是!这只是一丝莫名的感慨,时光飞逝,物是人非,今天之夜终究不是昨夜,熟悉的星辰,毕竟也不是昨日的星辰。” 凤悠轻轻一笑:“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伱是一个读书人,下一刻就会吟诗弹琴,对月而歌。” 林苏笑了:“人的感觉是会骗人的!事实上,我只是一个仗剑走江湖的过客,一个只知去向未知归途的修行人。” “知道去向就不错了,绝大多数修行人,连去向都不知道。”凤悠道:“你欲往何方?” “绝道山!” “我们又可以同行了!” 林苏微微一惊:“你不是欲往啸月城么?目标改了吗?” 凤悠笑道:“这就是我要跟你分享的另一条消息了,你提的那个建议,我娘采纳了,既然栖凤山已经确定了联白山、黑水之路,我又何必去打扰前辈的清修?早就听说绝道山下悟天道,乃是修者绕不过去的修行路,又何不趁此良机,与你同行?” 绝道山,于这片异域是一个特殊所在。 这异域的所有圣人,都是从那里出来的,那里是他们的来路,却并不是归途,天道将他们放进来之后,斩断了这条归途,所以,这些人全是只知来路,不知归途的异乡人。 天道斩了两片区域的联结桥梁,也给了这片异域一个参悟道缘的机会。 天道之剑依然留在那里。 这道剑影就是天道机缘。 但是,这剑影只适用于在这片天地生,这片天地长的修行人,不适用于最初跨过这道门户的原始异域人。 为何? 因为他们的道在跨过这道门户之前就已经固化。 他们身上打下的天道烙印,是另一个世界的天道。 另一个世界的天道,跟这片世界的天道不相融,甚至还是抵触的。 所以,圣人和最初过来的那批顶级人物,都不会来绝道山,因为在这里参悟的天道,跟他们原来的天道不是一个系统,参之无益,反有大害,如果这道天道剑意里面的天道意志洞察到了他们的动机,搞不好会灭了他们。 这些基本知识来自于凤悠。 林苏也必须承认,跟一个本地顶尖势力的弟子同行,是有好处的,好处就是有些一鳞半爪的高端信息会透露出来,让他既知其原亦知其所以源。 同时,也给了他某种新的思路…… 绝道山,是兵圣落难之地,传言,兵圣就在绝道山下死于昊天之手…… 而现在,绝道山又在凤悠的信息体系中赋予了另一种含义:本地圣人不能靠近! 那么,有无一种可能…… 兵圣没有死,他身在绝道山?! 唯有身在绝道山内,才能真正让七八十个圣人都束手无策…… 最奇妙的是,这片区域的天道,对异域圣人有强烈至极的压制,对于本地圣人显然没那么大的恶意,完全符合兵圣避难的全部要件,甚至可以说,这是这片异域,兵圣在八方围堵之下,能够找到的、唯一的避难所。 同时也能解释另一则疑问:兵圣为什么不回圣殿的疑问,绝道山是死的,是不能移动的,兵圣躲在里面,异域圣人拿他没有办法,而他一旦踏出绝道山,失了绝道山天道印记的保护,就会遭到围攻,所以,他才一直都没有回来…… 这想法一起,林苏兴奋了…… 进入异域,两大终极目标,一是寻找兵圣,二是参悟天道剑影,悟透剑道本源,是否可以借绝道山之行,两件事情一块儿办成功? 这一路行去,他还发现了跟凤悠在一起的另一宗好处,那就是栖凤山的名头还是相当响亮的。 他驾着落花宗的法器小船顺江而下,这落花宗头衔的威慑力显然一般般,很有几批人瞅着他眼冒绿光,似乎打算化身狼群,来个杀人越货,但只要看到凤悠身上的这件飘飘衣衫,众人皆退。 这是栖凤山真凰一族的威慑力。 就这样,他们无风无浪地穿过了万里之遥。 历时五个日夜。 同行之初,天气晴好,万里晴空。 第五个夜晚,大雪飘飞。 雪一下,江畔全都笼罩在白雪之中,宽阔的江面之上,雪花飘落,将江面也映衬得一片迷蒙。 此时,已近年关。 海宁江滩之上,是不是也落下了今冬第一场雪? 绿衣,是不是又会逮住崔莺在西院里打雪仗?陈姐会不会加入进来?暗夜呢,会在他房间里睡还是在阁楼?秋水画屏想必又回秋水山庄过年了…… 江滩上的百姓,今年的年又会是怎么一个过法? 今年黑骨魔族掀起的举国浩劫,让江滩百姓在幸福富足的生活中,再次感受到了惊涛骇浪,再次感受到了隐忧,时过境迁,后怕之余对林家的感恩大概会掀起一个新的高潮,他们的感恩方式很单纯,就是给林家送来各种吃食,老娘恐怕又得下禁令了…… 还有即将到来的除夕,每个除夕夜,都是林家西院很特殊的日子,这一夜,照例该有故事该有歌,而今年,媳妇们要失望了,他回不去! 这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不在家过年…… 一时之间,雪花飞旋之际,将他的思绪飘向远方,很远很远…… “怎么?有感触?”旁边的凤悠目光轻轻投来。 “哪有那么多感触?快到了吧?”林苏目光遥视远方。 “大雪漫天飘,绝道山也就成了一座明显的路标,因为绝道山的四季,与外界完全不同!看……” 林苏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了一片跟四周大雪格格不入的天空。 那里,没有雪。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光,没有四季之变,只有似乎永远都不变的灰蒙蒙。 灰蒙蒙的天空之上,有一道裂痕。 初看只是一道裂痕,但林苏千度之瞳仔细看过去,似乎有了完全不同的视角,他看到了风花雪月,他看到了天道运转,这道裂痕,只是将四周的天空变得不象正常的天空,而裂痕本身,却是天道的缩影,里面浓缩着所有的天道规则。 时间、空间、因果、轮回、毁灭、生命、混沌,这就是天道七法三百规中的“七法”! 似乎一个微小版的世界,在这裂痕中顽强生息…… 裂痕的外围,呈剑形! 林苏心神一凛,他感受到了肃杀的剑意! 虽然此刻离这道裂痕还极其遥远,他分明感受到了剑意之澎湃,如有剑修来此,在这里眼观天道剑影,一样可以参悟出高妙剑招…… 剑影最边缘部分,一道流光掠过,其快如电,这不分明就是独孤九剑的拔剑式吗? 剑影内侧,无数的光点明灭,似乎被一剑斩灭,这不分明就是破剑式吗? 而更深一层,一小片区域似乎被某种无形之威压牢牢锁住,不分明就是微剑式吗? 独孤九剑前三式,人道之剑! 莫非正是在这里悟出? 这里还只是人之世界,江上行人的世界…… 林苏心思瞬间飘飞到很遥远的时空,历史之中的某个时点,一个人族剑修来到此地,江上行船,感悟这天道剑影,开创独孤九剑前三式。 不仅仅是独孤九剑,林苏甚至还看到了苍茫剑意的影子,是的,燕南天的苍茫剑道,也可以从这里看出端倪。 命天颜曾经说过,这道天道剑影,开启了人间几种传奇剑道。 不是一种,是几种! 独孤九剑是其一,燕南天的苍茫剑道也是其一,更有其他很多种剑,只是林苏没有见过…… 如果这里是开创前三剑“人道之剑”之地,那么,中三剑“地道之剑”又在哪里开创的? 林苏与凤悠顺江而下,前面是一座悬崖,小船在大雪之中一冲而下,下面是无底之深渊,林苏脚下一动,收了法器飞舟,二人一步踏到悬崖之上。 脚踏实地,再观剑影,又有不同的感悟。 剑影大了三分,里面的一股子气势扑面而来,林苏真的捕捉到了“天剑式”的一往无前,“回剑式”的圆润无瑕,还有“灭剑式”的诡异绝伦…… 中三式,地道之剑! 脚踏绝道山之地,方可感悟出来! “你亦是剑修之人,可看出来,这里是修剑的好去处。”身边的凤悠道。 “是!”林苏道:“但我还是想再朝前走走。” 凤悠道:“此地已是绝道山,各种天道规则演化自然万物,每一步都可能是杀机,小心些。” “好!” 两人一步踏出,前面是一面小池,看起来只是小池一面,一脚下去大概就是直接将池水激干,但是,林苏脚到中途,突然感觉下面的小池变成了一片汪洋,无数的水流化为绳索,束缚他的全身。 水规则之演化。 林苏似乎也变成了一滴水滴,融入这面汪洋,一阵风吹过,他随着风儿直上天空,这会儿,他又成了风,是的,他融入了风之规则,越过了下方十里花海,这花海,是木之规则…… 转眼间,他落在一片迷雾之前…… 迷雾之中,两双眼睛同时睁开,这一睁开双眼,两人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这是两个在这里修行的修行天骄…… 凤悠身上银光一闪,化为一排凤羽天刀,将面前的一长排青草齐根扫平,冲出了金之规则圈,一眼看到离她已有百丈开外的林苏,凤悠心头大跳…… 怎么可能? 这是五行规则! 她凤悠乃是真凰一族的天骄,源天修为,修的就是五行规则中的金与木双重规则,突破这道五行规则都费了很大的力,面前这个跟她修为差了十万八千里,唯有风度可与她抗衡的落花宗少宗主,竟然比她还轻松? 林苏回头,向她笑一笑:“凤姑娘,我先走一步!” 身形一起,融入迷雾之中,消于无形。 “小心,这不是一般的雾……”凤悠一声大叫。 “我知道,里面融合了黑暗规则,还有迷之规则,你也小心了……”林苏的声音百转千回,竟然已经在十里开外。 凤悠一头钻进迷雾之中,面前一片黑暗,黑暗之中,似乎出现了一幅画面,这是一条小船,船上是他,他轻轻地吟了一首诗,这首诗非常美,但她只记得其中的一句:似此星辰非昨夜…… 他还对她微微一笑,这一笑,凤悠一颗心怦地一声突然激跳,她全身的热血突然毫无征兆地沸腾…… 天啊,迷之规则! 凤悠紧急收敛心神,狂乱的心潮起伏慢慢平息,四周才重新恢复成迷离一片,哪怕是一片迷离,什么都看不见,但凤悠还是觉得,这种迷雾,远比迷人心智的迷之规则,要让她安心。 就在此时,有一个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 “落花宗少宗主解语花?怎么可能是他?” 另一个声音道:“是啊,落花宗一个狗屁一般的宗门,他家少宗主怎么可能如此轻松突破五行规则圈,甚至连这百则混杂的规则泥潭,都如此轻松地跨越?” “不是这个!丁兄,小弟刚刚得到一条消息,落花宗少主解语花,早在五天前就已经命牌破裂,死了!落花宗宗主亲出,正在满天下追杀杀他爱子的凶手,甚至还面向江湖下达了悬赏令,谁能提供杀他爱子凶徒之信息,奖赏‘折花丹’一枚。” “啊?命牌破裂?那那……那刚才这人是谁?” “他绝对不是解语花!他是杀解语花的真凶!” 凤悠在黑暗中完全僵硬…… 五天前? 解语花就已经死了! 五天前,她亲眼见到一个江湖人靠近解语花的行舟,一排剑气冲天起,阻挡了她的视线,等到剑气回落的时候,她才第一次见到解语花,而那个江湖人就此消失,空气中只有一团血雾,被解语花轻轻一扇扇去…… 她以为这是解语花杀了那个江湖人。 但是,现在的情况似乎明朗了。 不是解语花杀了那个江湖人,而是那个江湖人杀了解语花。 解语花,在天下人口中,都不是一个天骄,他连云湖四十九杰这种小地方天骄团队都进不去,他没理由会悟出超凡脱俗级别的剑世界。 解语花,在姐姐口中,是一个目标永远在女人裤带下方五寸位置的超级混蛋,是不上大雅之堂的垃圾杂碎,但她看到的解语花,却是星辰之下的一缕清风,同行五日,他从未表露自己不堪的一面,他每一分每一寸都是那么得体,甚至他的眼神,都让人如沫春风。 (本章完) 第966章 独孤九剑后三式 解语花,才不堪大用。 而他,只用一计,就让栖凤山死局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打开新局。 解语花,断然不可能精通五行规则。 而他,精通的何止五行? 百道混杂,变幻无方的规则泥潭,让这片天地所有年轻俊杰都不能穿越的规则泥潭,在他脚下,转眼间十里开外。 这…… 这原本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但现在,谜团因几句路人对话而有了一个清晰的定位。 她一路的同行人,不是解语花! 他是谁? 一时之间,凤悠心事悠悠,差点再度陷入迷之规则…… 有迹象显示,绝道山上,她已经看不到他的背影…… 有迹象显示,她与他的五日同行,终将化为江湖路上的一番奇遇…… 就在她一会儿迷茫,一会儿感慨之际,她见到一道道波从黑暗中发出…… 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信号已经发出! 落花宗很快就会知道,杀解语花的凶手此刻就在绝道山,落花宗的人很快就会来,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暴露,等到他出山之际,就是他的毙命之期! 我得通知他! 不管他是谁,毕竟他帮过我,在他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刻,我也帮他一回,还他一份情! 但是,她没有他的传讯方式。 唯有一法,我也进绝道山,只要在里面遇到他,就可以传递这条要命的消息。 凤悠灵台陡然一清,她的血脉同时点亮,四周的黑暗猛地驱散,她踏出了迷雾与黑暗,然而,前面是一片丛林。 丛林之中,每一根草都是杀机,每一颗石子也是杀机…… 这条入山之路,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这是旷野,却也是天道牧场…… 三百规则在这里自然放养,三千年下来,早已无复最原始的状态,没有规律,无序,这种情况下的规则,没有一条是好惹的…… 众人皆言,绝道山下,遍地白骨,这些白骨你以为是谁?全都是天骄! 也有人断言,弟子级别的人物,休想窥见绝道天梯,连窥见都不能,更何况登临? 唯有各大圣级宗门顶级长老,才有可能一窥天梯真容,但也只是一窥。 有资格登天梯之人,全都是本土有望成圣之人。 而真正登上天梯之顶,大概就代表着本土成圣! 林苏早已感慨万端,他已经出了丛林,深刻体会到了这绝道山的恐怖。 绝道山外的丛林,天道之下,三百规齐聚,几乎就是天道岛的规则海,而且还是并不风平浪静的规则海。 规则海,需要等到规则之浪平息方可渡,这是天道岛上的铁则。 而这片丛林,永不平息。 从这片丛林穿过,有两种方式,其一,修为绝对高端,一法为王胜万法之长这种理论在任何地方都通用;另一种方式就是:精通全部的三百规! 世上有人能对三百规全部精通吗? 几乎不可能! 林苏是一个特例! 他的时空长河之前,那块无字天碑,改变了固有的规律,无字天碑就象是一个贪吃的吃货,从规则海一路过,将各种规则种子全都吸纳,在林苏随时可开启顿悟的《忘情天功》之下,点点消化。 虽然这消化是长期的,但林苏离开天道岛时间也有好几个月,到目前为止,三百规则种子,齐刷刷出现于他的体内。 他才一步踏到了绝道峰下。 面前是一座悬崖。 悬崖之上,七级天梯,说是天梯其实并不象,更象是被人斩了七刀。 这就是“天道七伤”! 说的是,天道当日一剑斩天路之余,剑光如蝴蝶,颤抖了七次,在这绝天壁之上,留下了七道伤疤。 这七道伤疤就是七道天梯。 沿着天梯而上,方可真正接近天道剑影,洞察到里面真正的本源。 林苏一步到达第一道伤口之下,心头微微一跳,因为他看到了一个老人。 这个老人看着他,比他更吃惊:“你是何人?竟能到得此间?” 林苏微微一躬:“晚辈之名不足挂齿,见过前辈!” “你之修为只是微末的法相,名字显然不足挂齿,那么问题来了,你是如何突破百则泥潭的?莫非身上带着闻所未闻的天道之宝?” 林苏一愣:“前辈何意?” 老人阴森森一笑:“意思是,献出你之宝物,助老夫更上层楼!” 林苏轻轻叹口气:“老头,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你我萍水相逢,无冤无仇,你在这天道显圣之地来这一手,就不怕天道顺手灭了你么?” “哈哈,宝物有德者居之,亦是天道规则!” “宝物有德者居之!你对德之一字,误解甚深啊!” “少废话,拿来!”老头手猛地一伸,这一伸手,林苏四面八方密不透风。 但是,林苏脚下一动,大衍一步发出,竟然直接脱离。 老头手指一变,变成漫天云丝…… 但是,这云丝在接触到林苏身后空间之时,突然化为无数的裂纹…… 林苏一脚踏上了天梯! 只一步,他四周的空间突然改变,空间法则之力将这级看起来窄不可行的台阶,变成了宛若星河…… 那个老头原本跟他咫尺之间,但这一刻,两人远隔千丈开外,分处两片悬浮的废墟,废墟四周,尽是奇诡至极的空间乱流…… 老头脸色一沉:“小子,你身处空间乱流之中,只要一步踏错,就会万劫不复,何必挣扎?” “说得甚是,一步踏错,万劫不复!”林苏淡淡道:“前辈已经错了一步,还要错下去么?” 他的脚下突然一朵金莲凭空出现,金莲一开,诡异的空间法则之力层层叠叠,面前的奇诡空间如同是乱流,这朵金莲就是可通乱流的逆乱之舟。 林苏踏金莲而行,步步而去。 老头眼睛猛然大亮:“空间至宝!留下!” 唰地一声,他的身躯百变千幻,竟然从一个完全不可能的角度钻了过来,然而,他刚刚钻到,金莲陡然拔高,似乎突然之间上了一层平台。 老头猛地跃起,这一跃起,突破了他百年来的极限,从空间乱流之中硬生生窜出,但是,一窜出,老头突然看到一抹流光,流光一卷而过,老头突然发现,这片空间里的树木突然放大,似乎一瞬间走过了千万年。 伴随着这道流光,老头全身的气血也似乎一瞬间流尽,他精力弥漫的状态一落千丈,如同一步走到了人生大限。 前面一个声音传来:“两个消息,于你都是坏消息!第一个消息是,我这朵看似空间至宝的金莲其实不是空间至宝,我只是拿它引你步入死局;第二个消息是,你已经被时间法则侵蚀,你纵然还有千年寿,此刻大概已经油尽灯枯!” 老头眼睛猛地睁大,他看到了林苏,林苏就在他的前方,手拈一朵娇艳的花朵,这朵花,赫然是刚刚长大的大树之上,飘下的花朵。 流光在大树顶上弥漫,这棵大树在两人视线之中,枯死,花飘落,宛若流沙。 “你……你……到底是谁?为何精通时空法则?” 老人的声音也已经疲倦,整个人的确已经油尽灯枯。 林苏瞧都没瞧他一眼,仰面朝天,曼声而吟:“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河滚滚来!……落木萧萧,长河滚滚,迷途的鸟儿尚且知道归途!我来了,兵圣,你可在此间?” 他的声音直上苍穹,但是,苍穹之上,随着时间法则落下的落叶萧萧,却也没有任何回音…… “你是……你是兵家后人,你是异域之人,异域之人……”那个源天三境长老喃喃道…… 树顶流光穿空而过,老头成了一堆白骨…… 流光从地上卷起,落向林苏的头顶,林苏一指弹出:“定流沙!” 流光的速度一落千丈。 林苏擦着流光而起,上了第三级台阶。 这级台阶一入,四周一片迷蒙,似乎有一个命运之天网,网中各条线都在这里汇聚,充满诡异莫测的气机。 七级台阶,天道七法! 外围是三百规,里面是七法! 七法,林苏精通空间与时间,所以,他轻松越过第一、第二级台阶,然而第三级就不是他能越过的,因为这一级是另一法:困果法则。 因果法则,林苏曾经领教过一次,那是千佛寺浮云大师。 林苏以因果之道中的禁忌,破了浮云大师的因果杀,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此精通因果。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天空那道剑影。 天道剑影,绝不寻常,里面蕴含着七法种子! 现场参悟! 七法之难,岂是寻常?一般人参悟一辈子都不可能参悟出法则秘奥,往日的林苏,体内拥有时空长河,每滴浪花都是一滴规则种子,他也参悟了整整半年,才初悟空间法则,时间法则更过分,他足足参了三年,才使得出一招定流沙,算是入了时间法则的门。 现在是与时空法则同等级别的因果法则。 但林苏斗志昂扬! 他灵台一开,打开神秘的通道,那面无字天碑之前的元神霍然抬头,盯着天空的这天道剑影,直接进入顿悟。 进入顿悟境界,漫无边际、了无头绪的因果,于他突然就变了模样…… 一天两天,三天…… 林苏的元神睁开了眼睛…… 外界的林苏笑了,手轻轻一抬,无数的线条化为一幅奇异的动感图,平铺于他的脚下,每根线条似乎都是从天道中抽取的因果线,他一步踏上,飘然而起,上方的因果迷雾似乎被这幅因果图全部带动,他上了第四级台阶。 第四级台阶之中,阴风阵阵,似是一条黄泉河。 这是天道法则中最神秘的一种法则:轮回法则! 林苏坐于黄泉河边,遥望上方的天道剑影,无字天碑道波流动,似乎也与天道剑影相融,他再次陷入顿悟。 七天之后,林苏的眼睛睁开,上了第五层。 第五层,毁灭法则! 第六层,满目春光,生机无限,生命法则! 第七层,最后一层,一片混沌! 这就是混沌法则! 混沌湖中,林苏顿悟的时间格外之长,足足一月有余! 终于,在他踏入异域整整三个月之后,林苏站到了七级台阶的最顶层。 这里,从未有人到达。 这里四顾没有任何人到达的迹象,连白骨都没有人有资格留下。 这里,传说中的圣人成圣的礼台,但是,异域三千年来,没有人成圣。 而今日,林苏跨越两界壁垒,到了这成圣之地。 他没有成圣,因为他本体修为还差得极其遥远。 他的目标也根本不是成圣,只是寻找一个圣人。 可惜,立于最高处,他才能清楚地知道,他要找的人,根本不在此间。 整座绝道山,各级台阶之上,没有他半分影子——如果兵圣来到此间,一定会留下属于他的印记,这些印记,林苏悟透七法之后,也一定可以找到,但是,他没有找到任何一点文道圣人的印记,只能说明,他要找的人,根本不在这里,他甚至从来都没有到过这里。 唯有天空那道剑影,似乎是一只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林苏坐于峰顶,看着这双眼睛,又一次开启了顿悟…… 这一悟,又是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过去了,林苏眼睛慢慢亮了,他手轻轻一抬,掌中是一把连鞘之剑,他得自云溪宗三长老的那把无名之剑。 这剑跟了他很久了,没有丝毫异常。 但是,这把剑下,却也斩了无数大人物,包括姬商在内。 世上的名剑之名,从来不是因为剑本身,而是因为这把剑的主人,剑下杀的名人多了,一把无名之剑,照样是名剑! 林苏唰地一声拔剑! 拔剑式、破剑式、微剑式、回剑式、天剑式、灭剑式…… 一气呵成! 剑收,林苏轻轻吐口气:“独孤九剑,人族剑道巅峰,我在独孤九剑诞生地,以此六式剑招和一坛烈酒致敬剑修之路上的探路人!” 他的手一起,银色酒壶出现于掌中,仰天而饮,饮了一大口,剑出,银壶化雨,洒此山川。 林苏的目光重新抬起,缓缓道:“独孤九剑,名为九剑,实有六剑,还有三剑,今日我为你补上!” “独孤九剑第七式!浮生若梦!”林苏手一挥,一道流光惊艳这座山峰,这一剑,融合了时间与空间法则,是他在南阳古国金阳寺开创的,此刻,正式归于他的独孤九剑体系之中,成为独孤九剑第七式。 “独孤九剑第八式!彼岸花开!”林苏手一挥,剑出,前面的万里虚空一分为二,一朵娇艳的彼岸花开于虚空之中,彼岸花开明灭,但每一个明灭,代表着一个生命的轮回。 彼岸花,花间异种,见花不见叶,见叶不见花,但是,花是叶之因,叶是花之果,然而,花亦是叶之果,叶亦是花之因。 二者互为因果! 这一剑,融合了因果法则与轮回法则。 这一剑练到极致,可斩因果,直达轮回。 “独孤九剑第九式!混沌生莲!”他掌中剑飞出,剑出为剑,突然化为一朵青莲,青莲之下,一片混沌…… 这最后一剑,混沌生莲,才是真正的大神通。 因为这一剑,融合了毁灭法则、混沌法则和生命法则,宇宙之中,毁灭之后陷入混沌,混沌之中,再起生命,进入一个新的循环,这三者之融合,就是天道的起源与归途。 这一剑,真正的天道之剑! 这一剑出,撼动了天道剑影! 天道剑影似乎在他面前孔雀开屏,又似乎有了一种不为人知的喜悦…… 林苏手一回,剑归鞘,他举起手中酒壶,对着这道剑影喃喃道:“我不知道你在这道伤疤里留下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宇宙法则中,你能不能撑得住,但我还是得告诉你,大道不孤,天道亦不孤,有横行万里域外客,自然也有护道人!” 他的声音落,面前的天道剑影突然沉静了。 无比的安静。 轰然一声,剑影内空间完全毁灭,一片混沌。 所有的天道迹象完全消失。 但是,无边混沌之中,一朵青莲摇曳而生,混沌之中风起云涌,似乎演绎了一曲宇宙的毁灭与重生全过程。 林苏一壶酒仰天喝尽,在剑影青莲的摇曳中踏下了山峰! 七级台阶,他重新步步走过,似乎在品味,到得山下,他还回头看了山顶一眼! 然后一步踏出,到了丛林正中央,下一步落下,他就会穿林而出,悟透七法之后,这各种规则演化的丛林,在他面前已经没有半分秘密。 然而,他这一步没有踏出去,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凤悠。 凤悠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她的面孔也已经在他的面前展露无遗,这代表着她的真元已经枯竭,甚至不足以支撑她的隐形术——她脸上的轻纱,其实是以修为营造的轻纱,修为一失,隐形术直接就破了。 这张面孔,高贵缥缈,这双眼睛,明若秋露。 凤悠这双妙目落在他的脸上,她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谢天谢地,终于再次见到你了!” “谢天谢地?为何要谢?”林苏道。 “因为我必须在这里截住你,不能让你这样出山!” “却是为何?” “因为……因为山外有落花宗的人,你这样出山,必死无疑!” 林苏愣住了,手慢慢抬起,摸在自己脸上,易容术破了吗? “你不需要检查你的易容术还在不在,因为这毫无意义!”凤悠道:“解语花命牌已经破裂,所以,外界只要出现解语花,必定不是真的解语花,而是杀他之元凶!” 命牌! 林苏轻轻一笑:“既然如此,那就不必伪装!” 他的声音一落,身上的外衣如同风吹过浮云,消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紫色衣衫,而他的面孔也同步发生改变,一张比解语花更加俊逸三分的面孔呈现于凤悠面前。 凤悠静静地看着面前发生的诡异一切,轻轻吐口气:“这张面孔我亦是从未见过,你到底是谁?” “……”林苏的目光突然抬起。 无声无息中,林苏四周的草尽数枯黄,他旁边的一条河突然静止…… 凤悠全身突然收紧,她的心脏也几乎停止了跳动…… 无声无息间,四条人影同时出现在两人四周…… 只有四个人,但是,宛若四座巨山同时落下,带来的强迫至极压迫感,让凤悠这等级数的人都施展不了修为,她只能强行凝聚一口真元,送入林苏的耳中:“进山!” 进山,这是唯一的办法。 论修为,林苏绝对不是面前四人的对手。 但是,他或许对规则有超常的领悟,在这规则之力遍布之地,进山,才有可能逃脱四大高手的毒手。 这条策略是反其道而行之的策略,但也是她唯一能够看到的生机。 然而,林苏没有半点后退的意思。 只是那么一迟疑,他身后出现一人,彻底堵死了林苏重新进山的退路。 凤悠眼睛轻轻一闭,已然绝望。 “小子,落花宗少宗主解语花,是否死于你之手下?”林苏身后的一个白须老人沉声道。 林苏慢慢伸手,掌中是一物。 这是一只玉质小舟:“解语花欲杀我而夺宝,我若占有这条玉舟,岂不也有杀人夺宝之嫌?是故,这件遗物送与各位,也表明本人的立场,本人只是反杀解语花,决无夺宝之意!” 凤悠心一下子提起。 这不是辩解,这是刺激! 这更是认账! 你…… 你为何如此? 四名老人目光齐聚这条玉器飞舟,如果眼神有重量,这只飞舟此刻应该重如山岳。 白须老人道:“你已承认!是否?” “老人家就只听出承认么?小生尚有辩解你就没听出来?”林苏慢慢回头,平静地看着身后之人。 “辩解?”阴森的声音一出,林苏掌中飞舟突然凭空化为流沙。 “我已经说了,解语花欲杀我而夺宝!”林苏手一搓,玉屑纷纷下:“敢问前辈,江湖之上,遇到杀人夺宝之人,反杀该是不该?” “江湖之上,还有一条铁则,那就是:强者才配制定规则!”老人森然道。 随着他这句话,他全身的气机陡然攀升。 “住手!”凤悠一声大喝:“本座乃是……” (本章完) 第967章 昊天圣人 凤悠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股巨大至极的压力当头压下,凤悠身上气血翻涌,倒退百丈开外,再也开不了口。 她的身份或许是唯一的救命之法,落花宗之人看到栖凤山的面子上,或许能够…… 但是,这些人太精了。 连这条路都给她堵了。 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又能如何? 修行道上,一层境界一重天,这四个人全是源天二境,在她面前就是四座高山。 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林苏的声音响起:“四位前辈,就只有杀人这一条路么?” “杀!” 回答他的只有一个字! 伴随着一只巨大的手掌,一掌遮天! “那……行吧!”林苏轻轻叹息,手一起,一道剑光惊艳无边…… 这一剑,是如此的美丽。 这一剑,说不出的风情。 这一剑,如同一缕春风,但是,带来的却是时空错乱…… 这剑穿过了巨大手掌的覆盖,准确定位于那个白须老人的眉心,白须老人的弥天巨掌消于无形,眼睛睁得老大…… 凤悠眼睛也猛然睁大,完全不敢置信。 源天二境之人,一剑杀之? 仅仅一剑,是如此之美丽,如此之惊险,但是,却又是闻所未闻的恐怖。 “啊……”三声嘶吼同时响起,整座绝道山飞沙走石,纵然是规则之力遍布的绝道山林,似乎也承受不起这三名高手的怒火与杀机。 林苏手中剑再度挥出! 这一剑,不快! 这一剑,甚至并没有惊扰身边的小树小草。 剑一出,天空阴阳分割,完全改变形态。 一朵娇艳至极的彼岸花盛开于虚空之中,一层奇异的波涛覆盖三名气息滔天的长老,波涛一个涌动,三名长老突然变成了三具白骨。 他们的生命,似乎一瞬间打入了轮回。 “该死!”虚空之中,两个字突然传来…… 林苏手中剑突然一震,变得一片迷蒙,而他的灵台,也似乎被这两个字齐齐震动,他全身经脉寸寸而伤,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刚才检验独孤九剑第八式,效果之强,让他心跳加速。 可空中突然传来的两个字,却将这份惊喜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死亡的预感。 源天三境! 这是标准的源天三境,其恐怖甚至超越了当日黑幽皇手下的天王级别人物。 纵然东海龙君身在此间,可能也比林苏强不到哪里去。 这样的人物,他纵然施展独孤九剑最后一剑,也一样敌不过,唯有文界!但是,文道博界跟他此刻掌中剑的威力不相上下,同样敌不过源天三境。 林苏遇到了进入异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死局。 更可怕的是,如此恐怖的气机,还不止一缕。 除了这一缕气机之外,还有好几缕气机,比这缕气机更强,甚至已经达到了黑幽皇那种层级,准圣级别! 玩完了! 林苏全身气血如沸,他的大脑电光连闪,大衍一步,文道博界,剑道,无道之力…… 法则…… 然而,在绝对的差距面前,这些高端得难以想象的技能,似乎全都无用。 也许唯有一法,弃了这具肉身,潜逃一个元神,但是,这损失将会大得异乎寻常。 他的肉身,可不是一般的肉身,这是经过了涅槃宫强化的肉身,这是拥有修行道无瑕根基之肉身…… 一个声音从天空传来:“小师弟,你出山了?” 伴随着这道声音,四个白发老人突然出现在林苏的面前,四个老人脸上全是笑容:“小师弟,师尊言你今日出山,让我等前来迎接。” 林苏看着四位老人亲和的笑脸,内心怦怦跳…… 小师弟! 谁是你小师弟? 而且他们肩头明显的标识,更让他触目惊心,这是一个圆圈,圆圈之中,一个“昊”字! 昊天宗的人! 昊天宗,昊天创立的宗门! 而昊天,是亲手斩杀兵圣的超级圣人! 自从斩杀兵圣之后,这位昊天圣人一跃成为这片异域天空的至圣! 空中的落花宗主猛地呆住。 凤悠小嘴儿张得老大,也完全呆住。 昊天宗! 昊天圣人的亲传弟子? 难怪他有如此超绝的规则之道,果然出自最神秘最强悍的宗门。 林苏纵然是聪明绝顶,智道超人,这一刻也扰乱了内心的三丈春潭…… 四位老人目光抬起,看了天空一眼:“一宗之存并不容易,但要毁之,却在一念之间!空中那位,好走不送!” 落花宗主全身一震,冲天而起,消于无形。 一个白发老人轻轻一笑:“小师弟,走吧,师尊在等伱!” “好!”林苏深吸一口气,踏空而起。 凤悠追了三步,但是,空中流光一闪,五人全都消于无形…… 流光飞渡,转眼间已在千里之外。 前方,一座高峰拔地而起,千里长湖碧波荡漾。 林苏的脚步突然停下。 四个白发老人也同时停下。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我是否得感谢各位仗义相助?” “小师弟,不必!”一个白发老人微笑。 林苏道:“此刻大约也无需伪装,前辈也不必再以‘师弟’相称。” 那个白发老人笑容依然:“小师弟能否想到,这其实并非伪装?” 林苏愣住,目光抬起,死死地盯着这位白发老人。 “师从同一道,俱是师兄弟,我等虽然初次相逢,走的却是同一道,如何不能为师兄弟?” 林苏:“同一道,却是何道?” “师弟跨过这道门,就会明白一切!”白发老人手轻轻一抬,虚空之中出现一道门户,林苏一步踏入,四名白发老人也同时进入。 这道门户一过,千里碧波湖似乎一步踏过,他的脚一收,到了那座巨峰之上,面前翠竹为廊,风中隐约有茶香,还有一缕奇异的书香气,四名白发老人抢先一步,到了一间书房之前,轻轻推开书房门,林苏面前就再也没有了翠竹长廊,只有一间书房。 古色古香的书房中,发黄的古老书籍摆了前方的书架,一个老人,满头白发,慢慢在案后抬头…… 与此同时,昊天宗天湖之外,一道凤凰虚影一闪而消,一个美女宛若虚空浮现,出现在湖边,她目光抬起,望着天空的流光消于千里外的宗主峰。 她是凤悠。 林苏入昊天宗的全过程,她都清楚地看到,她也跟了过来,但是,她没有进入宗门山门。 在这湖边,她无限迷茫…… 身后又是一道凤凰虚影,又一个美女凭空出现,正是栖凤山真凰一族的圣女凤云飞…… “姐姐,你也来了!”凤悠轻声道。 “我能不来吗?”姐姐直接伸手,抓住了妹子的手,猛地一抬,凤悠如玉的胳膊露了出来,上面一颗鲜红的守宫砂清晰在目。 一看到这颗守宫砂,凤云飞一颗心才真正回归原位,长长吁了口气。 从道理上讲,一个姐姐不远万里而来,见面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妹子的守宫砂,对于凤悠来说,该是尴尬到极点的事情,但是,凤悠脸色平静得很离奇,她的目光慢慢抬起:“姐姐,你知道吗?跟我一路同行的人,其实根本不是那个名声臭江湖的落花宗少主解语花。” 啊?凤云飞微惊:“那他是谁?” “昊天圣人的亲传弟子!” “昊天圣人的亲传弟子全都是千岁开外的人,而且听说在当年与兵圣一战时,全都战死,难道千年来从未江湖显圣的昊天圣人,竟然又收了一名弟子?” “必是如此!大概也唯有这样的绝代天骄,才入得了昊天圣人的法眼。” “绝代天骄?绝在何处?”凤云飞自己也是一方绝大势力的最顶级传承弟子,对于各大圣人的真传弟子也是很关注的,尤其是至圣昊天的亲传弟子,此刻一听到对方是昊天至圣的弟子,不由得内心起了几许比拼之念。 这是绝代天骄的自然反应。 “绝在何处?我很想知道他绝在何处,但是,我能看到的,可能也只是他冰山之一角……”凤悠道:“他之绝,或许在于身在小船上,智定栖凤山,或许在他踏足百则泥潭,轻描淡写,或许在他以法相之修为,一剑斩杀三名源天二境,或许还在更多的,我没有看到的角落……” 简简单单三句半,凤云飞心头大跳:“法相修为,一剑斩杀三名源天二境?你确定只是一剑?” “这一剑,无比的美丽,无比的惊艳,我可以肯定,融入了轮回法则!” 她能看出轮回法则,只因为一点,真凰一族,是可以涅槃的神奇种族,涅槃,原本就是另一种轮回,她们真凰一族的血脉中,原本就带有轮回法则的神秘基因。 “世间万族同存,若单以轮回法则而论,真凰一族该当是此法之王,但是,我都不能将轮回法则融于剑道,而他,竟然可以……” 凤云飞目光抬起,遥视昊天宗主峰,这座峰,在她眼中,此刻是无比的神秘。 此刻的昊天宗宗主峰,异常的安静。 一片竹林深处,那间幽静的书房。 一个白发老人慢慢在书桌后面抬头,林苏盯着老人手中的笔,呆呆地站在原地…… 昊天宗,在他的字典中,一直是一个死对头级别的宗门。 因为昊天这该死的圣人,亲手终结了兵圣的一生。 在面临落花宗绝顶高手杀招的时候,昊天宗四位准圣救了他,他也绝对没有松一口气,他头脑中盘旋的,一直都是博弈,此次随这四位入昊天宗,大概会是他这辈子最恐怖的一次博弈。 但是,在昊天宗宗主峰,他看到了这个老人。 这个老人他不认识,但是,老人手中的这支笔,他熟悉! 未央笔! 老人轻轻一笑:“你大概并不认识老夫,但你认识这支笔,幸好这支笔也认识你,你入异域,没有人能找到你,但它可以!是它找到你,并将你带到老夫面前!” 老人手中的笔飞起,未央二字在空中一个翻滚,悬浮在林苏面前,笔尖轻轻颤抖,似乎颇有几分激动。 林苏的手指轻轻抚摸这支笔,他的目光慢慢抬起:“真的是你吗?” “世间百亿人,恐怕也只有你,还在一直牵挂着老夫的生死,老夫很早就想见见你,奈何身在异域,难以如愿,今日你终于来了!喝一杯吧!” 面前四位白发老人一齐伸手,书房之中,出现了一具茶几,茶几之上,一壶茶,老人轻轻一抬手,林苏与他同时坐下。 一名白发老人持壶,给林苏倒了一杯。 茶水清幽,但也似乎有着无尽的岁月沧桑。 一口茶入口,四周全静。 林苏慢慢抬头:“我该称你圣师,还是姜老爷子?” “姜老爷子吧,你我之兵道,虽同属兵道,但你并未师从于我,而是在我兵道之外另起高峰,老夫若要为你之师,即是抹掉你之成就,此老夫不愿也,是故,你不可称我为师。” 这话一出,宣告一个所有人都不可能想到的结果。 面前的昊天宗主,根本不是昊天圣人,他,就是林苏苦苦寻找的兵圣。 “老爷子!”林苏持杯以礼:“晚辈有一事不明!” “不明白为何世人传言的,昊天至圣斩兵圣,最终结局完全相反?”兵圣道。 “是!” 兵圣托起茶杯,轻轻吹上一口,这一口吹出,似乎是吹掉了心头久久徘徊的纠结:“当日,老夫入异域,八十圣人群起而攻之,单以战力论,老夫无惧任何人,然而,面对数十圣人,老夫依然难以匹敌,老夫拼尽全力,杀了八位圣人,但是,老夫的圣格也已经裂纹遍布,濒临解体,在这最后关头,老夫与昊天相逢于绝道山下……” 说到这里,兵圣轻轻品了口茶:“如果你与老夫换位而处,你会如何?” 这似乎是一道考题,又似乎是一个疑问。 林苏轻轻吐口气:“我之《兵法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名《借尸还魂》!” “哈哈,借尸还魂,妙哉!我之兵道中亦有一计与你这借尸还魂异曲同工,此计名《弱客强主》!”兵圣道。 “弱客强主!”林苏沉吟道:“示敌以弱,以客入主,进而反客为主?是么?” “果然兵道奇才也,一语道破天机!”兵圣言:“当日我以支离破碎之圣格面对全盛之昊天,以弱示之,昊天不察,取我圣格而入圣体,妄图融我圣格,我以兵道引爆圣格,杀他当场。圣机横扫异域,数十圣齐至,我摘昊天之残破圣格入己身,伪装成昊天,并示敌以强,让众圣误以为我昊天修为大进,不敢轻动,从此,我为昊天!” 当年最传奇的一段经历,至此全部出炉。 是如此的颠覆。 昊天杀兵圣,整个异域公认。 昊天借杀兵圣之威名,成为异域圣中之至。 谁能想到? 这其中的曲折,远比任何人想的更加曲折离奇。 不是昊天杀兵圣,而是兵圣杀昊天。 兵圣杀了昊天之前,示敌以弱,但弱非真弱。 兵圣杀昊天之后,伪装成昊天,示敌以强,但强也不是真强。 事实上,伪装成昊天的兵圣,圣格不全,实力乃是所有圣中最低的一个,但他偏偏顶着杀兵圣的至圣之名,在整个异域无人敢动。 这强弱之变,这局势之控,全都洞察人心。 林苏感叹:“老爷子真将‘兵者诡道也’,演绎得淋漓尽致……后面的事情,晚辈大概也能猜到。” 兵圣道:“哦?你且道来。” “这异域非比寻常,信奉的是丛林法则,实力为尊,纵然身居圣位,一样有其他圣人虎视眈眈,老爷子虽然取得至圣位,但也一样有诸圣监控,是故老爷子只能借这方洞天福地营造圣威无穷的假象,而根本不敢出宗半步,也就没有办法返回圣殿。” “见微而知著,一叶而知秋固然是兵道之精髓,兵道更大的精髓却是观大势,你最难得之处就是能依势而判!”兵圣赞许道:“于世人而言,修行天材地宝、天道感悟俱是机缘,于圣人而言,唯有圣格才是机缘,当今异域,七十二圣中,七十一圣来自异域,他们之圣格,与此方天道并不契合,向天索缘终是缘木求鱼,唯有其他圣人之圣格,才能避免他们本源不枯,是故,任何一个圣人,都是其他圣人眼中的机缘,只要落难,难逃一死,无分善恶,无分敌我,也正是在此复杂的格局之下,老夫才不可稍露颓态,而只要离峰半步,就是羊入虎群,圣殿之返,于我原本是一步之间,但这一步,千年来老夫无计可施。” “洞天若孤岛,返程虽一步之间,却也咫尺天涯!”林苏道:“所以,老爷子干脆就收伏昊天高手为己用,在这异域正式擦亮昊天宗这块金字招牌。”他的目光投向旁边的四位白发老人,他们全是准圣级别,显然是昊天宗最顶层的。 兵圣目光投向这四位,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你终于也错了一回!他们,不是昊天宗的人,从来都不是!” “……”林苏微微一惊。 兵圣手中茶杯轻轻托起:“有无听过老夫的传说?黑发熬夜墨,白发为死士?” 林苏大惊…… 兵圣茶杯轻轻一落,面前四位白发老人突然化为四根白发,飞起,融入兵圣的满头白发之中。 林苏心头怦怦跳,他终于真正见识到了圣人之威。 这四位准圣级别的高人,出江湖让一位大宗门宗主望风而逃,战力乃是惊天动地,但他们,竟然根本不是人,而是兵圣的四根白发。 等等…… 林苏霍然抬头:“这四位,走的是修行的路子,根本不是文道!” 兵圣的白发,走的是修行的路子,而不是文道,这说明什么?是不是说明兵圣本人也是文道、仙道双修? 否则,四具分身怎么可能修仙道? 所谓分身,是本体的分身,本体不会的东西,他们打死都会不了,就比如说林苏,也曾多次玩过分身,但每具分身拥有的技能,都只能是他本体精通的技能,而玩不了他本体不精通的技能。 这信息量是不是有点大? 兵圣轻轻一笑:“别忽视了两件事情,其一,老夫与昊天博弈之时,是取了他的残破圣格的!其二,那件战事至今,已经千年!千年时间,我这四根白发,纵然是白身修行,也有了千年道行。” 原来如此。 兵圣取了昊天残破圣格,这圣格中有昊天的修行传承。 兵圣本身不屑于修行,但是,他的白发化为死士,拥有肉身,即便是从零起步,有千年为基,有昊天宗无限资源为基,照样可以修到准圣境界。 这老头之牛b,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兵圣轻轻吐口气:“老夫白发为基修修行道,在当日只是出于自保,并无他念,但是,这一步踏出之后,老夫颇有感悟,双道合一,似乎与天道更加契合,我之兵道圣格,竟有重生之像。” 圣人圣格,类似于修行人的元神,圣格一灭,圣人就打落境界,无复圣人之威,圣格也不能重新生成,但是,兵圣在异域一住千年,四根白发为基修仙道,他本已破灭的兵圣圣格竟然有重生之像。 这大概就是圣殿那边传言中兵圣即将重归的源头——兵圣圣格重生,圣殿那边有人洞察到了。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天道,天道是越来越神秘了……所谓天道,本就包罗万象,它自身就是万道精通,我想它可能也更希望它座下的圣人,能够万道精通,双道合一,或者三道合一……” 说到三道合一之时,林苏的声音戛然而止…… 三道合一,这个词儿于他很敏感…… 很久以前,他在云溪宗…… 他听三长老说起,他这幅身子的前任来到云溪宗,是一个老和尚给出的谒语,这老和尚言:三道合一,破劫大兴。 从此,“三道合一”就成了他生命中屡屡思考的词汇。 最开始的解读:三道合一,指的是林家三子,分属三道。 后来这解读推翻了,林苏给它重新定义,三道合一,指的是他自己体内三道合一,文道、武道、修行道。 就这样,他这个搅屎棍搅了文道搅修行道,一搅搅到了各道的巅峰。 破劫大兴,同样经过了几轮解读…… 也同样经过了几次重新定义…… (本章完) 第968章 破入天道准圣 一开始的破劫大兴,他理解成林家的处境,到后来,他理解成大苍国的处境,最后,他将这破劫大兴的“劫”理解成黑骨魔族破封,带来的、与开国浩劫几乎相提并论的“大劫”。 但现在,他才知道,所谓大小,均是相对而言。 大苍开国浩劫也好,与开国浩劫并提的黑骨破封劫也罢,其实在这片天地间,都算不得大,真正的大劫,就是无心大劫! 天道死! 宇宙崩! 无心海动,举世同灭! 这才是劫! 三道合一,破劫大兴,这个三道合一,指的是不是他? 这个劫,指的是不是无心大劫? 他一步步走来,已经站到了各条道的高峰,他已经有资格接近这个“大劫”的内核! “你之心潮,似乎跨越了这座山峰,而达更远的苍穹之外,有何感悟?”兵圣提起壶,再给他添了一杯茶,一代圣人,为他续茶,这是千古未有之事,但是,两人没有丝毫异感,因为此刻,这两人都是异域真正的知己,是这异域高峰之上的品茶论道人。 林苏目光慢慢收回:“老爷子,你如何看天道?” 兵圣轻轻叹口气:“有些事情,是需要站到相当的高度,才堪论之,比如说老夫口中的天道……” 万年来,这方天道已经出了问题。 万年一遇的无心大劫,其实就是天道出问题的标志,如果天道处于壮年,断然不会出现这种级数的大劫,但是,这种级数的大劫濒濒出现,就表明这方天道已非壮年,而是风烛残年。 这样的天道玄机,普通人绝对无感,因为他们还没有达到这样的高度,他们的寿命相对于风烛残年的天道,其实也只是这“老人”眼皮一开一合之间。 但是,对于圣人而言,感悟就很明显了。 成圣越来越难,圣机越来越少。 甚至于到了后期,九国十三州已经没有了可供成圣的圣机,需要到天道管辖的边界无心海,才能捕捉到圣机。 这也说明天道的风烛残年。 在这种情况下,无心大劫,就会成为这方天道界的至暗时刻。 而且这危机无人可解。 兵圣当日出兵城,入异域,固然有扬兵道而与圣殿诸圣争雄的心思,更关键的原因还在于他在寻找天道破局之机,这异域,是天道亲手打开的,放异域圣人入关,是天道的初衷,其中就一定隐藏着天道的一局棋,这就是天局。 然而,时至今日,他没有找到这局的关键。 他看到的,似乎是一个更加悲哀的印证:天道放这些异域圣人入关,似乎就是以这批圣人的圣格为食,强行为自己续命。 如果是这样,那进一步印证了天道之衰。 “世上之事,固然需抬头看天,更要低头看路!有很多事情眼前无解,但一步步走下去,或许柳暗花明又一村。”林苏道:“老爷子,咱们回去吧!” “回去?”兵圣慢慢抬头:“如若能回,老夫又岂愿身在异域久困?” 林苏道:“老爷子所忧者,就是只要离峰半步,你之颓态就暴露于诸圣眼中,进而成为他们的猎物?” “是!” “兵无常态,战无常形,谁是猎物,谁是猎手,亦是因势而变。”林苏道:“往日,老爷子孤掌难鸣,但今日,情况有所不同,以老爷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雄威,再加上一个天道准圣,能否突破诸圣之围?” “天道准圣?”兵圣目光抬起,多少有些吃惊。 “我眼前并非天道准圣,但天道准圣也并非遥不可及!”林苏道:“我之文界,老爷子一见便知!” 轰隆一声轻响,文道博界开启。 八座高峰并立,峰峰高不可攀…… 唯有一座兵城身居八峰之下,显得矮小…… 奇妙的文道气机,在这斗室之中第一次绽放,纵然兵圣乃是一代圣人,依然被他这文界深深震撼…… “文道博界,九峰同在!其中八峰登峰造极!老夫从未轻视于伱,老夫一眼观天下,亦少有惊讶之时,然而,你给了老夫一个很大的震撼!” “老爷子,能与我论一场兵否?”林苏道。 兵圣目光慢慢抬起:“老夫虽然身在域外,但未央笔还是带来了你的《三十六计》,老夫内心早已认定,你之兵道,与老夫不相上下,只是……” “只是,天道不知!” “正是,所以,天道未将你之兵道,定为登峰造极!”兵圣道:“今日你我,开启天道圣台,以论兵道。” “晚辈非敢与前辈争锋!只是……”林苏站起,恭恭敬敬一礼。 兵圣手轻轻一竖,打断:“兵之道,本身就是争之道!莫要言不敢争锋,而是需有争锋之心!这一论,老夫全力以赴,你,更需全力以赴!需知,天道不可欺!” “是!” 兵圣手轻轻一抬,斗室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座城池,城外,雄师百万,城头,大旗招殿,一座城池之上,插的大旗为“姜”,一座城池之上,大旗为“林”。 两支百万大军隔着千山万水对峙,属于战场的特有杀机,顿时弥漫万里长空,直破苍穹。 姜字大旗一展,百万雄师突然冲出,杀声震天。 林字大旗同时一展,百万雄师穿山而出,却没有杀声,唯有杀机。 两支大军眼看就要迎面撞上,兵圣哈哈一笑:“小林子,你怕是得输!你已陷入老夫之兵海狂潮!” 声音一落,他的兵突然多了十倍,百万大军化为千万,将林苏的军队团团围困。 “未必,我的大军其实不在包围圈中,相反,你的左前锋要没了!” 林苏的声音一落,大军包围圈中的百万大军突然化为轻烟,而刚刚从峡谷中冲出来的一支姜家军身后,出现了数十万大军,这才是林苏真正的林家军。 两军一接上,只有区区四五万的左前锋眼看就要全军覆没。 兵圣哈哈一笑:“《三十六计》之‘瞒天过海’,混合‘无中生有’?小林子你还是上当了,老夫真正的主力其实就在左前锋,等待的就是你的主力!” 话音一落,林苏刚刚围上的左前锋突然原地化为百万大军,一个穿插,反将林苏的三十万大军来了个反包围。 林苏眼睛睁大了:“老爷子,你用的是我的《瞒天过海》!” “兵法岂能拘于常规?敌之兵法,亦是我之兵法,敌能用,我亦可用!” 林苏道:“未央笔这个小叛徒将我的三十六计全都带给你了,而你的兵法我一无所知,这不公平!” “战场之上,何来公平?呵呵,小子你输了!”兵圣一声大笑,百万大军合围。 “老爷子如此不依常规,那休怪小子给你来个绝的,《三十六计》之‘上屋抽梯’!封!” 一声大喝,姜家军百万大军的军旗突然同时封禁。 这一招,兵圣都没想到:“《上屋抽梯》竟然可以封禁军旗?好小子,你这是逆天啊……” “什么逆天?这充其量逆的是你!”林苏道。 “那你也该见识见识老夫真正压箱底的兵法了,草木皆兵!”兵圣一声大喝,林苏军团身后突然古树参天,树木化兵,草木皆兵,甚至沙石也全是兵。 纵然林苏封禁他军团之军旗,将所有的军阵瞬间化为单兵,从而弄成坦克碾压单兵的绝对碾压态势,但兵圣的草木皆兵却是从不可能中走出了一条可能之路,一瞬间,将林苏的大军卷入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战场。 双方战损快速增加。 林苏的军阵碾压兵圣的单兵。 兵圣的草木皆兵,收割林苏的军阵。 纵然林苏化身大象,但兵圣只要蚂蚁足够多,一样啃死大象。 转眼间,战场之惨烈无与伦比,血染黄沙,山崩地裂。 但是,却也演绎了无穷的变数…… 《围幽救独》,战场之上,处处烽火,但是,那是假的。 《无中生有》,看起来是假,但只要你当它是假,它就是真。 《走为上》,军队从包围圈中脱离,说走就走。 《借刀杀人》,军队之中时时变故丛生,总有战友反杀战友…… 而兵圣呢? 演绎的兵法也离奇无比…… 《强兵法》,单兵随时变身为修行高人,以一人敌一个军阵。 《以一当十》,这条兵法当日林苏面对夜无双时曾见识过,但同样的兵法在兵圣手中施展出来,岂是夜无双所能达到的境界?他直接就是以一当千!哪怕一支军队被林苏杀得只剩下只几个,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这几个人原地复制,又成了一支大军。 更有最为恐怖的《草木皆兵》,身下的任何东西都不安全,一草一木都可以成为林家军的梦魇。 这样的兵法对拼,当世绝无仅有。 如果林苏的对手不是兵圣,换成世间任何一支军队,早已一败涂地。 如果兵圣的对手不是林苏,凭他这兵法,也早已横扫全境。 然而,两人对手是彼此。 你有千般法,我有万般法,你有惊天计,我有计中计…… 一时之间,两人似乎全都忘了这是在论道,而是全身心投入到此生最艰难的战局之中。 风起云涌,似乎也隐隐带上了杀机。 长湖水起,似乎也是排兵布阵。 林苏后背汗水涔涔。 兵圣胡须飘飞,宛若战旗。 终于,轰地一声,最后一批林家军倒地,林家战旗也倒地。 而姜家军,却还有五千余人。 五千余人脚下,尽是尸骨…… 长风一起,数千尸骨同时弹起,这是林苏最后一策《借尸还魂》! 当初,他就是用这一招击败夜无双的。 但是,兵圣却笑了:“《借尸还魂》?老夫对这一招格外有感,所以,小林子,你是真败了!” 他的话音一落,地上数万具尸骨同时弹起,将林苏最后控制的数千尸骨斩得干干净净,借尸还魂策,在兵圣身上完全失效。 “小林子,老夫承认你的兵法出神入化,但是,这一番论兵,你还是输了半筹,虽是半筹之输,但老夫借用了你之兵法,用你之兵法击败你,本身就已经说明你的兵道登峰造极。” 天道论台论兵道,不能放水! 否则,就是欺天! 所以,兵圣未曾放水,尽展所能,击败林苏。 然而,兵圣却也留了一手,他真正击败林苏的,乃是林苏自创之兵法。 兵道,不以一战为定论,而以兵道为定论,他以林苏之兵法败林苏,败的是林苏本人,赢的却是林苏之道。 所以,他这番话是说给天道听的,他希望天道判定林苏之兵道,登峰造极。 天道渺渺,战旗尚在飘飞。 林苏轻轻一笑:“老爷子,回头看看!” 手执姜家大旗的兵圣慢慢回头,他看到了身后的城池。 城池之上,一面大旗高高飘扬,赫然是林家战旗。 兵圣愣住了…… 林苏道:“我与老爷子战场拼杀的时候,分兵三万,入了你的后方,夺了你的帅府。” 兵圣眼睛微微一闭:“前方征战,后方失守……看来老夫兵道终究有缺,上得战场,却失却大势,此局,老夫又败也!” 他说的似乎是当前之局。 但为何说“又”? 只能说明,他说的,其实是千年前的另一局。 千年前,他威名扬于宇内,诸圣之锋芒在他一人之下黯然失色。 但是,他也成了三重天的异类。 他面对任何战局,都会赢,然而,身后的人心鬼域、圣殿基本盘,他却输了,这一输,他失陷异域,他的兵宫灰飞烟灭,他的兵家也只能隐姓埋名,他的兵道,成了圣道最末的一环,为世人所不齿。 林苏摇头:“老爷子,我虽占你城池,毁你后方,看似占尽大势,但根基不稳,人心各异,而你虽然只有区区五千残兵,却是同仇敌忾,如若再起刀兵,依然未知鹿死谁手。所以,这一局,我未败,你亦未败!” 他这回答看似眼前局,同样也类似于圣殿道争。 兵圣在大道之争中一败涂地,但是,林苏却说,对方看似占据大势,其实人心各异,根基不稳,反观兵圣这一边,虽然人数不多,但同仇敌忾,如若再起刀兵,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兵圣眼中光芒微微闪烁,盯着道台之上的苍穹,缓缓道:“林苏之兵道,上得沙场,入得人心,识得大势,明得圣途,还不是登峰造极否?” 他的声音一落,林苏文界之中的兵峰拔地而起,直上高峰! 九道齐平,全都登峰造极! 天空之上,一道圣光穿空而下,准确地射入林苏的灵台,林苏体内的文界突然大变样…… 九座高峰再度拔高,这一拔高宛若无穷无尽。 高峰之上,圣光化为天道铭纹,刻满林苏整片文界,包括他的文根、文台、文山、文心,全都是这种天道铭纹,铭纹同时一震,林苏离开昊天宗主峰,直上万里苍穹,他的四周,青莺浮动,他的头顶,一道光圈分三色,红、黄、蓝…… 空中圣音响彻万里之外…… 天道在以他独有的方式庆祝这史无前例的天道准圣之诞生。 “噫!”一个无尽沧桑的声音从异域极西之地响起,伴随着这个声音,一双似乎很多年未曾睁开的眼睛,慢慢睁开。 “奇哉!”西南大海之中,一条人影突然浮现,这一浮现,方圆万里之内,圣威牢牢封锁。 “昊天宗,文道之上的天道准圣!”一个苍老的声音似乎从云层最深处而下:“昊天在培养人族文道天骄么?” 西南海域之上的那个圣人手轻轻一划,面前的海域之中出现了昊天宗的投影,他盯着这投影:“果然是文道上的天道准圣,本圣以为,昊天与人族圣殿有染!” 天空的圣人言:“海圣之言颇为有理,昊天千年前一战斩兵圣,此后却也千年未出,现在看来,他之圣格必然也已大损,此方天道,不足以补其缺,也唯有与此方天道同根同源的人族圣殿或有补缺之道,他与圣殿就有了勾结的理由。” 极西之地一人突然大步而来,乃是一个须发俱白的老圣人,此圣一步踏在西南海域之上:“海圣、空圣两位道兄,天道准圣与一般准圣完全不同,也是可以向天索道的,此方世界向来我等诸圣共有之,岂容圣殿之人摄取道纹圣格,反过来成为我等之敌?” “正是!”天空的圣人言:“我等三人可以并肩上一趟昊天宗,截下此人的道纹圣格,顺便问一声昊天圣人,意欲何为!” 声音一落,三名圣人同时踏步…… 昊天宗外,凤悠和凤云飞怔怔地看着天空,完全不知身在何处。 九天之上,圣音袅袅。 一个年轻人被圣道青莲高高托起。 圣道铭纹在他高额隐隐闪烁,他的头顶三色圣环。 “准圣!文道准圣!”凤悠喃喃道:“他竟然真的是文人,而且是如此高等级的文人,当日离准圣只差半步,而今日,就此踏入准圣之境。” 准圣,站在她们的位置,其实并不特别稀奇。 因为她栖凤山就有好几个准圣。 但是,此准圣非彼准圣。 她们族中,异域各大圣级宗门,都有大量准圣,但这准圣是修行道上的准圣,跟文道准圣完全不可比,文道准圣一直是圣殿那边对抗异域最高的力量层级,纵然四五个修行道准圣齐上,也根本突破不得文道准圣的守护。 文道准圣,文道之威,让人无比羡慕的同时,也让人胆寒。 而今日,原本该当是圣殿才能见到的文道准圣奇观,真切地这方异域展示,让凤悠的心事悠悠,瞬间不知身在何处…… 他,不是解语花! 他甚至不是想象中的昊天宗亲传弟子! 他是异域之人! 他是文道准圣! 身份的层层解密,每一次解密,都给了凤悠一次全新的震撼…… 她身边的凤云飞脸色更加异常:“三色圣环!不是圣格胜似圣格!他不是一般的文道准圣!他是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天道准圣!他……不可能是昊天圣人的弟子!昊天圣人教不出这样的弟子!他到底是谁?” 凤悠已经迷乱成一团糟的思绪,被姐姐一句话引入更深的死胡同…… 林苏身处圣音环绕之下…… 他体内的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随着圣光的灌入,他的五感似乎超越了天地壁垒,千度之瞳化为天地灵瞳,一目千万里,他的金色路气也全部转换成三色圣气。 看着这三色圣气,林苏也很吃惊。 他对于文道准圣还是蛮了解的,文道准圣的文气没有颜色,只有圣光,标准圣人的文气,取决于他的文心,属于哪一家的文心,就会呈现出哪种颜色,比如说兵圣的文气,就是血色,儒圣的文气,是紫色。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的文气是彩色的。 他一上来就是彩色的,而且还是红黄蓝三色,红黄蓝是什么?三原色!按照三原色理论,拥有三原色,理论上就有无穷色! 这就是天道准圣的不同之处? 一开始文气的颜色就有所不同? 更关键的是,林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充满信心,哪怕空中隐隐有圣道压力传来,他还是一无所动。 当日那个一感受到源天三境的压力,就自觉不自觉全身发凉的感觉,彻底不复存在! “大胆圣殿狂徒,胆敢入我圣地盗取圣道道缘!”一道声音突然传入林苏的耳中,充满圣道之威,一出而天地动的圣道之言,将他身周的圣音似乎都掀开了。 林苏的眼睛慢慢睁开,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本地与圣殿同属一个天道,在此天道之下,何人是外来者?你一个入室之盗,也配指责他人为盗?” 他的声音绝不响亮,但是,迎着这道圣音而去,没有丝毫胆怯。 “找死!”圣音一怒,长湖陡然大浪起,化为一根手指,直指林苏。 兵圣心头猛地一跳…… 圣人亲自出手,怎么办?自己如果出手,挡一波是能做到的,但挡这一波之后呢,所有的底牌全部掀开,三大圣人就会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而且已经圣格不存…… 面对圣人当面之击,林苏突然哈哈一笑:“我正要试试,圣人是否真的不可战胜!” 哈哈大笑中,长湖之水,陡然一落千丈。 兵圣手中的未央笔也定在虚空,临时打消了出手的念头。 (本章完) 第969章 兵圣回归,三重天上风云起 林苏眉心突然一亮,一轮三彩之月直上苍穹,彩月一出,万里皆夜。 一个三彩战甲的将领突然出现于彩月之中,张弓搭箭! 一箭出,宛若天罚! 哧的一声,海圣以湖水所化的这一指,化为虚无,天罚一般的箭,覆盖海圣所在的空域,箭未至,强悍得让天地震荡的奇异圣威,让海圣脸色猛然改变。 一方是圣人,一方只是准圣,千万别小看这一个字的区别,区别之大,天壤之别。 圣人之能,天道亲授。 准圣之能,圣人准赐。 二者岂可同日而语? 但是,林苏这个准圣以文道战青词为基,射出的这一箭,威力之强,比之圣人,丝毫不逊。 轰地一声,海圣远远飞出。 而林苏,头发高高飘起,也倒退千里开外。 这一击,两人平分秋色。 凤悠和凤云飞都看呆了:“与圣抗衡?” “好一个妖孽!拿下!” “可杀!” 东西两侧,两道圣音同时响起…… 伴随着两道无可测度的圣道天机…… 兵圣手一抬:“接下!” 未央笔千里穿梭,落在林苏手中! 一接到未央笔,林苏心头大震,这支笔内,圣力无穷! 兵圣抽尽了全身圣力,送入未央笔中。 他已经看出,林苏之战力,比起圣人正宗的圣力,还是大有不如,出其不意以文道绝顶战青词,击退圣人一次攻击,已是极限。 如果面临三圣同时攻击,他绝对抵抗不了。 所以,他与林苏合力! 他此刻圣格未成,战力不足,所以,他就用自己毕生的圣力,为林苏补上他最大的短板! 林苏手握未央笔,似乎握住了一把天地间斩妖除魔、无往不胜的绝世宝剑! 三大圣人同时而来,卷起的圣域浪涛宛若天河倾覆。 林苏慢慢抬头,他手中的未央笔缓缓抬起…… “独孤九剑第九式!……混沌生莲!” 剑出! 极其缓慢! 天地开,大地裂! 苍茫天地,一片混沌! 三大圣人面前的天空,也突然一片混沌,他们的圣力卷入混沌之中,消于无形! 一朵青莲盛开于混沌,似乎天地在这一刻重启! “不!”海圣一声大吼,化为混沌! “这……”空圣也是一声惨叫,化为混沌! “这不是剑,不是道,这是天罚……天罚!”第三名圣人化为混沌! 整片异域的天空,突然一片血红,天际之上,血雨弥天! 圣人陨落,天地泣! 这泣,千年来从未有闻,但今日,闻了,而且一哭就是三场…… 林苏虚空而落,昊天宗主峰,兵圣遥望天际,眼中隐约波光一片,但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老爷子,回吧!”林苏将未央笔再度送到兵圣手中。 兵圣接过未央笔,脸色慢慢恢复正常:“一别千年,是该回也!回!” 他脚下一动,昊天宗宗主峰灰飞烟灭,兵圣的身子猛地放大,这一放大直接就是万丈法身…… 一步踏出,已是千里外,千里外的一座城池化为废墟。 第二步,又是千里外,第二座城池化为废墟。 第三步,还是千里外,一个大宗门化为废墟。 第四步,白江断流,江之两岸,山崩地裂。 第五步…… 第六步…… 八步一过,已是临近止城…… 第九步,止城之外,两座长期作为进攻止城根据地的战略要塞灰飞烟灭,数以百万计的各路高手,全体化为血雾。 他第十步抬起,就要一步跨入止城,突然,他停下了。 “小林子,有一故人前来,要不要跟她道个别?” 离水之侧,前有废墟,后有残水,中有佳人,手托一朵凤凰花,凤凰花,绽放于天际,可开虚空之门,但此刻托在凤悠的手中,她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开了哪扇门。 身后一个声音轻轻传来:“五日江中走,唏嘘一段行,凤姑娘,现在你可明白,我当日星空之下的惆怅到底是为何?” 凤悠慢慢回头,看着面前这个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人:“江湖同行不同路,共此星河不共情,是吗?” 五天五夜的江湖同路,但两人始终也不是一路人。 即便面对同一片星河,却也无法共情。 她这两句话出口,本身就是惆怅。 “是!你为异域之人,我为圣殿之人,终是敌对,纵然是同一片星河之明灭,在你我心中也自有不同之含义,此间纠结,岂不惆怅?”林苏道:“但我还是欠伱一声谢谢。” 这声谢谢,为凤悠在绝道山下挺身而出而谢。 凤悠轻轻一叹:“你身后有搅乱这方天地的一代兵圣,你自身亦是闻所未闻的文道准圣,我纵然有护你之心,却也是可笑之至的不自量力,你之谢我不敢承受。” 林苏正色道:“世人行事,论心不论迹,论迹世上无完人。你在那种未知状况之下,自然萌生的善意,就是对我之惠,我该谢之,与你最终有没有做成什么事,毫无关系。” 凤悠轻轻一笑:“真想谢我?” “是!” “为我写首诗如何?” 林苏微笑:“为何要写诗?” “你我终究并不同路甚至分属两大阵营,论时局,论修行,甚至论星空都会有巨大的争议,大概也唯有美妙的诗词,能够留下某种印记,证明我们在某一刻也曾相遇相通。” “好!”林苏手抬起,宝笔、金纸在手…… 笔落,写下…… 《渔家傲.江水悠悠》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曼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金纸交到凤悠手中,凤悠轻轻吟诵,慢慢抬头:“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这段行程虽然走到了尽头,但风……还是可以不住么?” 她的眼睛里似乎有点别样意味。 “面前的止城,眼前是你我之间的休止符,但是,天道的陀螺已经转动,就不会停息,终有一日,万里长风,还是会吹到这片异域!” 林苏的眼中也有别样意味。 凤悠怔怔地看着他,天道的陀螺已经转动…… 不会停息! 终有一日,风还是可以吹过这座止城…… 什么意思? 她目光从他眼中似乎有点艰难地收回,回避了自己颇为敏感的猜测:“这是新开的词牌么?” “你其实很熟悉圣殿的文道?”林苏有点意外,如果不是对诗词之道了如指掌,她不可能知道这是一首新词牌。 凤悠轻轻笑:“圣殿彩诗以上层级的诗词,我知道九成,词之一道,尤喜之,所有词牌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以此词之绝妙,如置于文道世界之下,必是七彩朝上!所以,我可能已经知道了你是谁!” “哦?是谁?” “林苏!” 林苏有点小嘚瑟:“呵呵,我在异域也这么有名了吗?” 凤悠妙目轻轻一转,给了他一个白眼:“别把自己想得太好了,你在异域的名声可并不动听,跟你最开始伪装的解语花异曲同工,甚至比解语花更进一步,解语花祸害的只是女人,而你祸害的,除了女人外,还有根本不是人的……” “靠!这叫什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哦,不,这何止是千里,十万里、百万里都不止!” 凤悠脸上灿烂的笑容终于露了出来:“我走了!再见!” 手中凤凰花轻轻一转,一扇门户开启,她又补了一句:“还是算了,咱们别再见了,你这次来害死了三个圣人,天知道你下次过来会祸害谁……” 她一脚踏入凤凰花传送门,凤凰花一个旋转,消失。 林苏怔怔地摸着脑袋…… 兵圣轻轻一提,林苏到了天空之上:“‘世人论心不论迹,论迹世上无完人’,此等名言,着实精深无匹!该当可以载入《天道准圣言录》也!” 林苏啼笑皆非:“老爷子你就别笑我了,在你老面前,我一个准圣算个屁啊?” “你呀,让老夫如何评说?”兵圣轻轻摇头:“天道准圣,那是天道亲赐的准圣,地位与我等圣人相当,你用此等粗俗之言自贬,贬的只是你自己么?不!你这是对天道的大不敬!” “那行吧,我以后把自己看重点……”林苏道:“老爷子,马上要回归了,心中……何所思?” 兵圣回归,注定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圣殿全域,三重天之上,惊雷已在路上…… 他会如何处之? 重续千年前的大道争锋? 但是,他目前情况相当特殊,他的圣格尚未真正生成,他的战力抵挡不住正规的圣人,他的势力远不如千年前,他千年前一败涂地,如今局势大变,他这一侧的天平之上,没有兵宫,没有当年的追随者,力量无比的轻微,如果轻启战端,结局几乎已经注定,依然会败! 甚至还有性命之危。 兵圣微微一笑:“依你看,该如何?” 林苏道:“老爷子异域两条大计,强与弱玩得明明白白,对强弱之态最是精明,我想老爷子大概会是两个字……示强!” “哈哈!欲致敌死,示弱以诱之,欲保弱势之身,示强以慑之!小林子,可惜你还是年纪小了些,否则,老夫可能更愿意称你为林兄弟!” “你叫啊,看我敢不敢答应?”林苏也笑了。 “你显然是敢答应的,但是老夫不敢叫啊,老夫一堆的门人子女,有的已经延续数十代了,老夫叫你一声兄弟,他们又如何处之?你一个双十年华之人转眼间成了一堆人的活祖宗,美得你!”兵圣直接否决。 林苏想想也是,起码他有一个记名小媳妇姜云,就有点不太好办,转移话题:“老爷子,有件事情没想明白,为何我刚才写的诗,没有圣光?” 这里已经临近止城了,圣道的触觉已经延伸到了这里,即便没有延伸到,林苏和兵圣所在的地方,本身就是文道信号基站,他用金纸宝笔写的诗,只要水平到位,理论上会有圣光。 除非这诗作本身不值一提。 但是这首词岂是不值一提的词? 它起码也是七彩起步,可一丝文道圣光都没有,让林苏很是不服。 难道说,圣殿对我的打压竟然到了这种程度?连我的诗都不给圣道之光了?或者阅文宫出了问题? 兵圣轻轻一笑:“你已是天道准圣,你的诗词文章阅文宫哪有资格评判?你自己定吧,你说是七彩,立马七彩光,你说它是传世,就是传世青光!” 靠!林苏目瞪口呆…… 我将自己从正统文道圈里玩出局? 连我写的诗词都没人点评了?需要我自己给自己点评?这手玩的,我孤独如夜,我寂寞如雪…… “走吧!” 兵圣一步踏出…… 这一步…… 代表着兵圣正式回归! 止城之上,有几位准圣级别的人物已经到了城边,用他们的文道慧眼遥视千里之外,脸上全是惊讶之色,因为他们看到,千年来与止城对峙的对方军事重镇“双锋岛”,突然之间灰飞烟灭! 双锋岛,就是插向圣殿的两把利刃,也是异域军事前沿。 就这样突然没了? 为何? 出了何种大变故? 就在此时,天地突然完全安静…… 所有人耳中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所有人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景象…… 唯有一幅画面,从天际而生…… 一个白发老人,脚踏虚天,步步而来,他的周身,圣光弥漫,他的身边,是一个年轻文人…… “兵圣……尊!”三名准圣嘴唇猛地哆嗦,嗵地一声,跪在城头。 “圣尊!”三名准圣之后,十万大军同时跪下。 “圣尊!”十万大军之后,整座止城数百万人同时跪下。 “兵尊!”止城之侧的止峰之上,两名紫衣准圣一左一右出现,虚空之中深深鞠躬:“兵尊破劫重归,圣殿之大喜也,儒家二老恭迎兵尊!” 满城跪着的人众心头同时大跳。 兵圣回归! 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是整个圣殿最大的震撼事。 但现在,似乎又有一件更震撼的事件发生。 那就是,儒家与他一步走到了面对面。 儒、兵争道,千年前兵圣沦陷异域的起因,而在他返回之时,来自三重天的儒家二老,跟他相见了。 千年前席卷圣殿,带来圣殿最大争端的两大顶尖势力,这一会面,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从会面的礼节上看,就不同寻常。 圣人当面,所有人都需跪迎。 城头的准圣直接跪了,满城之人,包括军中最高统帅全都跪了。 唯有两人不跪,只是鞠躬。 他们就是儒家二老,此二老不是一般的准圣,他们是巅峰准圣,是儒圣的左膀右臂,所以才有资格代表儒圣守护止城。 兵圣一脚虚空定位于止峰之上,目光缓缓下落:“止者,终止也,固然可止外敌之侵,却也是固步而自封,改了吧!” 他手中未央笔轻轻一抬…… 儒圣亲笔留下的“止”字,轰然而散,取而代之的是“兵”字! 兵字一出,一股肃杀之气破城而出,直达三千里开外! 三千里外,已是异域天空! 天空之上,两名圣人面面相觑…… “从这个‘兵’字看来,他的修为不进反退。” 另一名圣人言:“兵家之道,虚者实之,实之虚之,焉知这不是他的诱敌之策?需要知道,海圣、空圣、极圣三尊圣人,可是刚刚死在他的手下,圣战从开启到终结,疑是一招之间!” 兵家之道,虚实莫测。 这就是这两大圣人万里而来,却根本不敢挡兵圣回归路的根本原因。 三大圣人被杀,只在一招之间。 一般圣人何人敢再试兵圣锋芒? 所以,十余圣人一路尾随兵圣,却不敢挡他之路,此刻兵圣提笔改“止”为“兵”,纵然显露的圣道伟力,比起千年前大有不如,但还是第一时间,让诸圣想到了“兵家之道”的“虚实莫测”。 正因为这个带有明显引诱意味的“兵”,让诸圣更加不敢靠近。 兵圣这个“兵”字,直接将圣殿的防护圈扩充了两千里,两千里之内,异域之人同一时间撤离。 而这个“兵”字,也开启了另一场战争。 三重天之上,儒都! 儒都,乃是三重天之极,紫色山峰,镇压三重天,儒都之上,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睛一睁开,四周书页翻滚,天音齐鸣。 “终于还是回了!” 这声叹息,无波无浪,似乎也是毫无起伏,但是,依然如同滚滚波涛,流过三重天。 第一道圣光起,起于画都,第二道圣光起,起于诗都,第三道…… 转眼间,十七座圣都之上,同时出现一位圣人。 诸圣面向北方…… 北方的天空,圣光浮动,白发兵圣步步而来…… 从止城到新城,从新城到怒谷,从怒谷到鹤城,从鹤城到西川,从西川到碧游州…… 所到之处,所有人全都跪地,包括街道行人,包括酒楼中人,甚至包括各路隐世遗老…… 他的脚步到了圣殿上方,圣殿十七正宫,二十三偏宫同时鸣钟九响,所有宫主全都出宫,跪地! 圣光如桥,直通三重天。 三重天上,十七圣同时微微鞠躬,面对千年来破劫而归的兵圣…… 圣道高人于三重天上演绎怎样的故交相逢,非外界所能知也。 但是,止城之中,却已是万丈怒涛。 止峰之内,有三人脸色完全改变…… 儒家圣子孔生烟,乐家圣子风扬,画家圣子吴立本。 “林苏!他竟然没有死!” 三个多月前,他们才刚刚将林苏的死讯传遍整个圣殿,传得很是嚣张,就差直接告诉圣殿中人:林苏就是因为不识相,所以,我们将他弄死了。 虽然话不能这么说,但信息这么一传扬,圣殿那些人精,谁不明白? 一时之间,圣殿各宫反响各异,乐宫弟子的乐曲都多了几分欢畅,诗宫弟子的诗都多了几分豪情,画宫的画尽是春色满园,法宫执法也多了几分温度…… 与此相反的是,阴阳宫的弟子脸色阴晴不定,墨宫弟子脸上多了几许黑线,农宫之人的腰弯得更低…… 劲爆信息后面传递的信息才是最值得玩味的。 几位圣子出马,弄死了林苏,而且嚣张地传遍圣殿,这是在告诉整个圣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纵然是文道上的传奇丰碑,纵然是智道惊天的传奇人物,都不能例外。 然而,狂喜的浪潮还没有平息,他们就看到了林苏的归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当日他们对林苏设下的那条绝户策,根本就没有奏效。 但是,这怎么可能?他们对林苏的死,进行过元神检测! 元神检测也能假? “只有一种可能,兵家那位出手了,救了他!”吴立本道:“二位有无看到今日林苏与那位的关系极不寻常?” 孔生烟霍然抬头,他的眼中光芒四射。 风扬轻轻点头:“正是!虽然元神不可造假,但也只是对于一般人而言,圣人出手,何事不可为?而且今日林苏与那位的站位,透着玄机,林苏没有跟在那位的身后,而是站在那位的身边,这个位置,唯有绝对心腹才可以!” 是的,兵圣域外归来,普天同拜之时,林苏站在兵圣的身边,没有退后,没有同时跪拜,如果他只是一般弟子级别人物,在这种情况下,断然不可能不退后十丈,跟着众人跪拜。 他不拜,而是站在兵圣身边,众人对兵圣跪拜时,连他也给拜了,这是极大的失礼,却也传递出他与兵圣非同一般的关系。 只能是绝对的心腹或者左膀右臂,才有这般待遇,才敢享受这般待遇。 孔生烟没想那么多,他心中一个念头占据了全部,他慢慢抬头:“一回程,就亲笔改了父圣所题之字,这是要做什么?” 面前二位圣子同时一凛…… 两人没有接话,不敢接话! 哪怕圣子之威,圣殿之中几无禁忌,但是,这依然是禁忌,因为兵圣改字,可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 他这是明晃晃地亮剑! 面对儒圣亮剑! (本章完) 第970章 示敌以强 当年,兵圣失陷异域,兵城遭劫,异域大军入侵,儒圣提笔写下一个“止”字,挡了异域大军,也给这座千年兵城定了调,从此这座兵城变成儒家城池止城。 而今日,兵圣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止”城重新改成了“兵”城。 这是从儒家手中重新抢回他的地盘吗? 这是大道争锋最直白的信号! 相对于这个而言,林苏的生死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哪怕他们以及圣殿各宫很早就有一条预案,万一林苏从异域回来,以“通敌”之罪将他拿下,污其文名,断其文根,以除其祸。 但是,如今这条预案已经废了。 因为他的生死微不足道! 因为三重天上的浪涛,会掩盖所有的小争端…… 在这种强烈的刺激之下,众人完全忽视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林苏已经破入天道准圣!他其实有资格跟兵圣站在一起,接受众人的跪拜。 天道准圣,不是圣,但是却也不同于一般准圣,他这个准圣是天道授与的,所以,他不是任何一个圣人的部下,他只是天道的部下。 如果将天道比成皇帝的话,所有圣人都是天道的一品大员,而他,大概相当于殿前的从一品。 他的天道准圣,不是在圣殿破的,是在异域。 异域那边的信息,没有传入圣殿。 所以,无所不能的圣人,竟然没有一人知道林苏已经破入天道准圣。 其他人,更加不知道。 即便是在林苏破准圣的异域现场,也对此事云山雾罩,面对的是他们根本不熟悉的文道准圣,而且同步伴随着三大圣人的陨落,兵圣破困而出,劲爆的事儿一大堆,越传越邪乎,几人会在意一个准圣的破境? 林苏出了兵城,踏上了回圣殿之路,他其实可以三两步走完全部的路程,他如果愿意,他甚至可以跟兵圣保持同样的步调。 但是,他依然坐着一条金色的文舟,悠然而过。 因为三重天大浪将起,有些战争策略还是很微妙的。 兵圣回归,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兵圣和他共同确定了一个基调,就是示强! 兵道之法则,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强弱转换,存乎一心! 诱敌之时,以弱示之,慑敌之时,以强示之。 什么意思? 当你自身很强悍的时候,你可以装得很弱,突然之间发起绝命一击,致敌于死地,兵圣当年就是这么干的,他在昊天面前示弱,让昊天吞下自己的圣格,然后,发起致命一击,杀掉昊天! 杀掉昊天之后,他伪装成昊天。 这伪装其实也有很大的风险,因为那是一个黑暗丛林,所有人都捕捉着别人的颓态,一旦暴露虚弱的本质,迎来的就是死! 异域诸圣都在猜测,这位昊天圣人,拿下如此硬的骨头兵圣,是不是也是两败俱伤? 在那种情况下,兵圣示强! 他的昊天峰圣机始终充足得很,他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完全捉摸不定,他以白发为基,打造四大准圣,驰名天下,以剑说话,充分展示昊天宗的强势与霸道,同时还散发消息,称昊天能杀兵圣,就是至圣,这些消息传得多了,诸圣对于昊天就慢慢有了一种敬畏。就更加不敢轻动了。 这就是示强带来的好处。 但是,示强并非真强,兵圣的圣力也并非无穷无尽,千年不出山,也总不可避免地给众人很不好的联想,有迹象显示,当日的兵圣,想维持这份假繁荣,其实非常不容易。 而在这个时候,有了一个转机。 林苏激活了未央笔,而且取得了兵圣遗留在人间的一滴夜墨。 兵圣借了这支笔,借这支笔上的纯正圣力,维持他的假繁荣。 这就是兵圣当时借笔的根本原因。 林苏这只小蝴蝶,在遥远东海扇动的这对小翅膀,第一次将风刮进了异域。 而如今,这支笔还在兵圣手中。 兵圣借笔,一借不还——这支笔本属兵圣,他拿回其实不算是借,但谁让这老头嘴欠?当时非说是借呢? 至少眼前还不得。 为什么? 因为示强之路还在继续…… 兵圣返回三重天,三重天波涛百万里…… 别看三重天无比的平和,别看他的回归,十七圣同迎,就象是一堆兄弟欢迎战友回归,但是,这三重天,照样是黑暗丛林! 只要兵圣暴露他圣格不全的现状,他的对手们,就有机可乘,而且是大得无与伦比的机!甚至比千年前的机,还大十倍百倍。 因为千年前的兵圣,论个人战力,稳居第一梯队,整个三重天,大概也只有儒圣能与他抗衡。 而如今的兵圣,真正的实力乃是诸圣中最末的一环,杀异域三圣,靠的并不是他的底蕴,而是林苏与兵圣的合力,单凭林苏,杀不了任何一个圣人,单凭兵圣,杀不了任何一个圣人,但林苏的天道之剑配合兵圣全部的圣力,就变异了!类似于“天罚”。 示强者,从头到尾,演戏者,必演全套。 所以,兵圣才在止城的第一步,就亮剑! 他改止城为兵城,是向他千年前的终极对手儒圣亮剑!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敢亮剑,儒圣就需要问自己一个为什么! 他也会调查异域那边发生了什么。 这一调查,他会震惊! 因为兵圣返圣殿的当日,怒斩三名圣人(没有人将这三名圣人之死与林苏挂钩,哪怕当日另有圣人在场,亲眼见到林苏的出手,也会自然归入兵圣身上,因为天道鸿沟摆在那里,准圣跟圣,不可同日而语)! 这震动九天十地的大消息只要传入圣殿,三重天上的风就会冷一百度! 众人绝对不会怀疑兵圣圣格有损,而只会认为,他的战力,远强于千年前! 世间事,就是这样,道理永远在枪炮射程之内,敢战才能止战,唯有强烈到极点的战意,唯有强烈到极点的震慑,才能让所有人都回到桌面,遵守既定的游戏规则。 这是一个微妙的强弱态势。 但归根结底还是假繁荣,甚至可以说是空城计。 空城计是经不起试探的。 不过,有一颗变子,游离于棋盘之外。 这颗变子,就是林苏。 他要在这段他与兵圣共同打造的安全期内,进一步提升自己! 只要他的战力,能够真正与诸圣持平,他与兵圣,才算是真正站到了大道争锋的棋手位置。 这颗变子,眼前未落。 就象他与姜云曾经说过的那样,棋盘落子是有讲究的,落下的子是死棋,游离于棋盘之外的,才是活子。 出圣殿之时,年关将近。 返圣殿之时,已是晚春。 这个年,终究是在异域过了。 按时间推算,是在绝道山上过的,除夕、春节、初春、晚春,全都在一次悟道进程之中,过得了无声息,甚至毫无意识。 人言修者无情,在某个意义上还是存在的。 世人伤悲伤秋的明月之下,星河之间,我一个悟道就此过了上百个日夜,这可不是无情吗? 此间事了,还是得回家一趟,当日跟毕玄机说过,当某一天,我站上了更高的平台,你们跟不上,我就回来找你们。 没成想,一语成真。 如今的林苏,真的踏到了更高的平台,站到了圣殿之巅,甚至有资格上三重天,步步走来,家人渐远。 这,不是我想要的,但是,老娘、大哥、二哥,媳妇们,你们一定得相信,我必须这样做。 因为我大概就是个劳碌命,肩头上也始终没有真正空过,短期内大概也空不了,因为在无尽的星河之上,还有一个惊天大雷…… 我如果不知道这个雷,多好啊! 林苏望着星河,无声地叹息,所谓无知者无畏,多虑者多忧…… 林苏在这个月夜,踏入了阔别三四个月的常行居。 丫头们惊动了,全都爬了起来,很快,他常行居里热闹了起来…… 他隔壁的常行居,洛无心的洛宅,洛无心静静地站在长廊之上,一袭单衣,宛若凌风欲去。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形象。 因为往日的他,拥裘而坐是常态,纵然是盛夏之时,他亦是貂皮不离身,而今日的他,在这尚有三分寒意的晚春之夜,身着单衫,整个人脱去了厚重的冬衣,脱去的也似乎是他过往的枷锁。 “他一如公子之预料,顺利回来,但是公子也猜错了,圣殿对于他的入关,近乎无感。”君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身边。 “他跳出我的预判,只因为一件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事件发生!兵家那位回归,三重天上大浪翻滚,整个圣殿风声鹤唳,何人能注意到他的回归?何人又在意他的回归?” 君悦轻轻一笑:“可公子在意!” “是!这片常行居,可能唯有我在意!” “其实公子也不必在意的,公子已是准圣!”君悦眼中的激动似乎又一次泛起。 是的,在这四个月里,圣殿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洛无心破入准圣,他当日掀起的乐峰、诗峰风波终于带给他一份红利,他的准圣申请获得批准。 诗圣亲批。 成为准圣,他脱胎换骨,他体内最顽固的寒根就此消除,洛无心一步踏出了他人生中最关键的一步,他还获得了三重天的准入资格。 所以君悦才说,他也不必在意林苏。 在她的字典中,林苏已经不足以与洛无心相提并论,即便是为敌,林苏也不配成为洛无心的对手。 洛无心淡淡一笑:“你还是没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兵家那位深陷异域千年之久,如能凭自己脱困,为何一直不脱困?如今林苏出关,短短四个月,那位回归,这回归之路上,他出力几何?而且回归之时,林苏站在他的身边,接受止城全城跪拜!这个细节很重要!” 君悦轻轻一震:“这个细节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与三重天那位,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常行跟圣人的关系,如果那位的回归路,他出力至伟,那他几乎是圣人之恩人!有圣人铁心助他,何事不可为?尤其是在当前,那位正处于用人之际。” 这就是他与君悦的不同。 君悦看的永远是表面,用的是惯性思维。 而洛无心看的是本质,揉合了当前大势,用的是智者思维。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看,都注定是错,因为林苏异域的行程,他们还是两眼一摸黑。 林家常行居内,书房门已经关上。 林苏轻轻托起茶杯…… 茶杯之水微微一荡漾,他对面就无声无息、凭空多了一人,能在他常行居里来去自如的,大概也只有命天颜。 此刻的命天颜,脸上有几许幽怨之色。 哪怕八百年无忧山下清心静养,以磨练心境为唯一目标的命天颜,心头实实有些幽怨,只因为一点,她送给林苏的那面素帕,被这个混账小子关了禁闭。 让她对异域后期的行程一无所知。 林苏轻轻一笑:“一帘春影云拖地,半夜茶声月在天,如此良辰如此夜,只堪面对命天颜,来,天颜仙子,尝尝来自异域的茶。” 命天颜半腔幽怨就此烟消云散:“你在异域竟然还有功夫制茶?” “制茶显然是没这功夫的,但是,品一品茶却是可以的,品着异域之茶,说着异域之事,你不觉得更有代入感?”林苏眼皮轻轻一眨,一朵奇异的莲花突然从茶杯底部生成,这杯茶托到了命天颜面前。 命天颜眼睛猛然大亮:“准圣!你天道准圣之路,成了!” 虽然只是一杯茶,但是,林苏透过这杯茶传递给她的信息,却是如此的震撼。 因为这杯茶下方的那朵莲花,带着准圣气机! “这件事情,天下间唯有两人知晓,你是其中之一!”林苏轻轻品了口茶。 命天颜激动道:“第二人是兵圣!是吗?” “当然!” “你今夜这股圣机萌动,其他人也捕捉不到?”这句话,很有学问。三重天上的圣人无所不察,文道中人言圣名,圣人本尊都能捕捉到,何况是圣机萌动?——圣人对圣机是最敏感的。 如果他圣机萌动,三重天上的圣人都不能察,那就说明他这个天道准圣之能真正动天惊天,甚至可与圣人抗衡。 “是!” 命天颜眼睛真正大亮:“所以今夜我们可以畅所欲言!”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今夜,你可以畅所欲言,不管三重天还有多少圣人,一概将他们当成空气!” 命天颜长长吐口气:“其实这也是我今夜前来,唯一担心的地方,你让我查的一些东西,我有了些发现,其中有些发现可以说是颠覆了我的认知……” 林苏出异域,让命天颜帮他做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就是:好好查一查这些年来,林苏传世青诗、传世青词、传世青文,圣殿给他的奖励。 原本一般人通过这些手段拿到的奖励,不必查,都是文宝堂赠的。 但是,林苏不一样,至少他知道,未央笔不是文宝堂所赠——如此等级的顶尖圣宝,文宝堂根本赠送不了,唯有三重天之上,才有可能! 如果是三重天之上的人送的,那么,这个赠笔之人,就该是同盟军! 那么他的千度之瞳呢? 回春苗呢? 寒月呢? 这些东西,也不太可能是文宝堂所赠所,到底哪些圣人悄无声息地给他送了一堆的东西,全都是好东西,可以说,这些东西都很重要,在林苏的成长阶段,发挥过关键的作用。 现在林苏可以正视三重天上的风云,他需要知道,哪些圣人是自己身后的人,哪些圣人是对手。 现在答案出来了…… 命天颜告诉他…… 未央笔,乃是黑老所赠!黑老本是砚台,与未央笔是真正意义上的不离不弃,他与未央笔随兵圣征战于异域,兵圣施展绝户策之后,未央笔与这方砚台不能再留在兵圣手中,因为那个时候,对未央笔无限敏感的异域诸圣,正在八方搜寻这支笔的气机,如果这支笔留在兵圣手中,兵圣的伪装也就直接被拆穿。 所以黑老带未央笔离开兵圣,兵圣陷入绝对的危机之中,但是,却也留下了一个翻盘的希望。 黑老携带未央笔回归圣殿,化身黑老,在三重天某些神秘人的帮助下,站稳了脚跟,至于这些神秘人是谁,命天颜不知道。 但她现在知道了,这千年时间里,未央笔一直都在墨阁。 事后,未央笔落在林苏手中,唯有一个解释,黑老看出了林苏的潜能,将未央笔假借三重天的名义,送给了林苏。 这是第一个答案,无限唏嘘的答案。 黑老已经不在了,所以,这未央笔的故事,大概也只能是猜测,哪怕兵圣重归,他对于未央笔赠送之初,黑老基于何种认知,也是一无所知。所以命天颜用一句话结束了未央笔的故事:未央,未尽也!世间之事大概也都是这样,有很多秘密都会隐藏于历史深处,给人留下未尽之惆怅。 接着这第二类文宝…… “第二类文宝很正统,全都是文宝堂按照圣殿规矩所赐的,比如你的千度之瞳、回春苗、平步青云,以及你所送给各类女人的定情信物,全都是……” “千度之瞳、回春苗、平步青云……竟然都是常规文宝?”林苏有点不敢置信。 命天颜轻轻一笑:“你感觉它们不常规,是因为你自己不常规,这类文宝是成长型和机缘型的文宝,落在一般人身上,就只是寻常文宝,而在你身上感觉比其他文宝层级高出一大截,是因为你血脉元神与其他人不一样,你也比其他人成长得更高!” 明白! 这类文宝就类似于人间的秘法,随着人的本体修为提升,而绽放不一样的光彩。 “第三类文宝,只有一样,这件文宝,就是我今夜找你最关键的原因,为防止万一,我还是不说出口,你直接来读取我的意识!” 林苏心头大跳…… 他已经明确告诉过她,今夜的谈话,无人能够监听,即便是圣人都不能,但她还是如此谨慎,竟然任由他读取她的意识! 这不管是哪一道,都是绝对的禁忌! 这不管对于何人,都是绝对的赤诚! 当日三无长老文界迎他,任由他看到他文界里的秘密,已是林苏此生所能看到的最真诚之举,但相比较今日的命天颜,三无长老又是小巫见大巫! “有此必要吗?”林苏道。 “相信我,有此必要!”命天颜脸色严肃无比。 林苏一根手指轻轻抬起,接触命天颜的眉心。 一刹那间,林苏脸色也变得无比的严肃…… 时间,仿佛就此静止…… 终于,林苏的手指离开了命天颜的眉心,慢慢托起了面前的茶杯。 “这件事情之严重,你必须清楚明白!”命天颜道。 “果然够阴险!但既然我已经知道,那就不是问题,相信我,在我识海之中,纵然是圣人进入,也得趴下!何况只是一轮小小寒月!” 他的神识一聚,他文山之上的那轮寒月突然化为一颗流星,射入时空长河,没入时空长河之内,一只蝴蝶翩翩而下,落在他文山之上,静静趴着,却是覆地蝶。 覆地蝶当日与林苏联手对抗役兽谷的那尊血棺圣人,受了圣伤,林苏无法治疗,恰好林苏在晋国大地回收之后,写了一首《相见时难别亦难》,换来了圣殿赏赐:一轮寒月。 这轮寒月有吸收圣力的特异功能,也就成了覆地蝶疗伤最好的东西。 然而,覆地蝶疗伤的过程之长,无与伦比,从此以后,竟然一直未醒。 林苏还以为这只是因为圣伤难治,但如今,他明白了! 覆地蝶一直未醒,是因为这轮寒月对它的吸收一直都没有停止。 一开始吸收的是让覆地蝶受伤的圣力。 圣力吸完之后,就开始吸它的本源。 覆地蝶本源渐失,昏迷程度更深,如何苏醒? 如果不是命天颜点破这层玄机,林苏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陷阱的存在。 覆地蝶会在这种吸收之下直接干废。 而覆地蝶被废掉之后,得了覆地蝶全部本源的这轮寒月,威力更强,到了那个时候,就轮到林苏了。 这轮寒月吸收的东西太高端,林苏在未破准圣之前,它不会吸收,但林苏一突破准圣,这吸收就启动了!(本章完) 第971章 两大禁忌乱圣殿 吸收的过程无比隐秘,林苏竟然丝毫不觉,直到这轮寒月被送入时空长河,被时空法则牢牢封锁,林苏才能感觉到,被它窃取的、属于自己的准圣圣力,丝丝回流,与这股圣力同时回流的,还有覆地蝶的本源…… 它怎么吸收的,还得怎么吐出来! 不! 不仅仅是还回,它自己本身拥有的圣力,也得作为利息。 林苏的眼睛慢慢睁开时,命天颜目光中满是关注:“解决了么?” 林苏轻轻一笑:“吸收圣力,还真是阴险,但放心,它怎么吸的,我让它加倍吐出来!” “此举会不会惊动那位?” “不会!高层圣宝惟有斩断与原主人的关联,才会真正莫测,正如兵圣后期不了解未央笔一样,那位也不了解寒月,我如果直接斩了寒月,原主人会惊动,我只是囚禁寒月,他不会惊动。” 命天颜长长吁了口气:“没想到吧?我查到这层消息,也是满满的震惊,谁能想到,一个堂堂圣人,竟然会在你还只是一个文路境界之时,就预感到你能破入准圣!而且提前在你身上植入一轮专为圣力而生的寒月。” “是啊,能够有如此眼光,而且能够提前布局的圣人,我有了很大兴趣,此番下界,我得好好查一查,此人是何种来路,我有个不太好的预感,我预感此人不是一个单纯的文道圣人。” “不是单纯的文道圣人?”命天颜微微一惊。 “每个圣人都是世俗间走过一遭而升上来的,依此人的行事,我不太相信她是纯粹玩文道的!而只要她玩的是异种道,在尘世间一定有她的根脚,而这根脚,也必然非比寻常!” “如果此人是魔族或者异族,那么,圣殿道争,圣殿撕裂,一定是她乐于见到的,她,或许就是圣殿千年危局后面最大的黑手!”命天颜道:“如何斩之?” “眼前局势非常微妙,兵圣回归,三重天上乱云飞渡,两大阵营已经狭路相逢!他们在探测我们这方的虚实,而我们,需要示敌以强,才能将他们引入歧途!” “示敌以强,引入歧途,如何引?” “你是圣殿八百年前的禁忌,而我,大概是圣殿今日最大的禁忌,我们两个禁忌,不做点禁忌之事出来,岂非愧对禁忌之名?” 命天颜眼睛大亮…… 次日! 天气晴好! 圣殿圣谕宫,庄严肃穆! 这座宫,不是圣殿正宫,只是圣殿偏宫,但在世俗间,却是地位尊崇得无与伦比,因为从这宫里出去的任何一条指令,都是圣谕,何谓圣谕?圣殿的指示!那是凌驾于世俗皇权之上的圣旨! 这样的宫,一般情况下,没有闲杂人等登门。 它也不接见任何闲杂人等。 然而,今日,却有两人凭空虚渡,落在圣谕宫门前,命天颜和林苏! 命天颜手中一张令牌一亮,一道奇异的圣光直破苍穹! 整个圣殿齐齐一惊。 天命诏令! 天命诏令,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诏令,不是三重天圣令,却也相差仿佛,源于圣殿最神秘的一座宫:天命宫。 天命宫,不在十七宫之列,甚至不在圣殿偏宫之列,论实权几乎半分都没有,但是,它却有一种超然之权,那就是凡涉天命者,它俱可询! 也就是说,只要亮出天命诏令,任是圣殿一宫之主,也必须接受它的咨询。 当然,也只是咨询。 说来就有点类似于林苏曾经干过的一个差事了:监察使。 是的,这就是圣殿之中的监察使——天命宫以观天命闻名全天下,它觉得某人会成为天下敌,它就有权力进行查验。 如果说命天颜这诏令跟林苏往日监察令有相通之处的话,她今日的行动,也跟林苏往日面对某些知州之时有相通之处。 那就是相当高调! 往日的天命诏令往往隐秘,众人尽不知,而今日,她一出手来了个圣殿皆闻。 各宫同时惊动! 画宫宫主脸色阴沉:“命天颜!她安静了整整八百年了,今日竟然跟此人搅在一起?” 他下方的长老无言以对。 乐宫宫主脸上却是风云变幻:“此子异域不死,回殿次日就找上圣谕宫,却是何故?” 她下方的长老同样无言以对。 而白阁,白老手拈白棋,沉凝未下:“无心,你觉得此子今日找上圣谕宫,目的为何?” 他对面,一人执黑子,正是洛无心。 往日的洛无心,绝对没有资格坐在白老对面弈棋,而今日却是可以的,因为他已经是准圣,他与白老在文位上属于同级。 洛无心微笑:“老师之考,天下最难之考,无心也只能略猜一二。” 他依然称白老为老师,言语中也是极尽谦和,但是,同辈而论的架势却也很明显,因为他的微笑中没有谦卑。 “你且道来!” “为昔日‘天河劫’而来!”洛无心道。 圣谕宫,大门打开。 命天颜和林苏大步而入,踏入圣谕宫,光影一转,两人直接出现在宫主府,宫主周行道率众位长老站在宫门口,微微鞠躬:“命长老亲身为使,还真是难见难寻也,林常行竟然也与天命诏令同行,更是匪夷所思,莫非林常行亦已入天命宫?” 见面第一句话,虽然在天命诏令下有些许恭敬,但是,这恭敬的程度也绝对不深。 而且一见面就对林苏发难,更是彰显他,对于这天命诏令,没当回事。 林苏淡淡一笑:“周宫主身为圣殿四十宫宫主之一,竟然不了解《圣殿金章》么?竟然问出如此没有常识的话来!” 周行道眉头一皱…… 林苏补充道:“《圣殿金章》第三十九条第四款明确规定,无号常行,可监察圣殿各宫,你是没学过这条款?还是忽略了本座无号常行的事实?不管哪一条,发生在你身上都是不该!” 周行道后背突然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还真的忽略了林苏的常行令。 圣殿常行,各有各的职责,这是惯例,但是,林苏的常行与众不同,他是无号常行,无号常行,不隶属于某一宫,他是独立存在的,类似于皇朝御史,真的有监察各宫的权力。 他当着天命诏令问出这么没常识的话来,真的很丢人。 因为他知道,命天颜天命诏令如此高调的亮出,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各宫高层看到,甚至三重天之上也有关注。 他很想在这些高层面前好好亮个相,将林某人这个大家都不喜欢的人踩一踩,却没曾想,第一脚就踩着了一根倒刺。 周行道勉强一笑:“林常行还真是但有一点权力,都要放到最大啊,今日前来,敢问两位有何种天命欲询?” 他有些害怕林苏继续反击,所以损上林苏一句之后,赶紧转换话题,切入正题。 命天颜冷冷道:“欲向你询一询八百年前的天河劫内幕!” 此言一出,各宫齐齐震动…… 天河劫! 这三个字,在圣殿是禁忌! 天河劫,兵宫最得意的天骄、兵圣亲传弟子李天磊亲手掀起,最终掀翻了圣殿兵宫! 天河劫,刚刚又尘埃泛起,将圣殿超然阁墨阁掀翻,一代传奇黑老被圣人亲手斩杀,尸骨洒于文墟。 天河劫,让八百年前圣殿禁忌命天颜改名命无颜,自毁天命之瞳,自囚无忧山。 可见,天河劫是何等的禁忌。 但今日,命天颜直接提了! 周行道目光抬起:“命长老问得好生奇怪,天河劫之事,普天之下最清楚的,不正是你自己么?你还需要咨询他人?” 命天颜仰天一叹:“数月之前,本座也以为天河劫之内幕,知之者莫过于本座自己,然而,一则消息改变了一切,此消息言……当日天河府千万人俱都已经不是人族,他们全都中了魔族赤司之卵,不折不扣都是魔族,魔族如若入关,关内九国十三州,全都会被魔族渗透,是故,李天磊才拿起屠刀,灭魔于关外!” 此言一出,各宫齐震! 天河劫真正的起因,是兵宫嫡系传人、未来的兵宫之主举起屠刀,杀了千万人族! 但现在,命天颜当众告诉天下人,李天磊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魔! 杀人是大罪,杀魔又哪有罪? 当时兵宫辅助人族抵抗魔军入侵,原本就是圣殿的共识,杀魔是功! 如果真是这样,天河劫就从根本上变了! 周行道眉头皱起:“命长老之言,真正骇人听闻,只可惜,你说的是:传言!天下传言岂可信之?” “正是!”周行道身后一名长老道:“如果真是如此,李天磊也该立即上书圣殿,言明其害,焉能自行处置?” “是啊,未经请示,擅自行动,依然是重罪!”旁边一长老道:“命长老以一则流言欲翻当日铁案,实属牵强。” 命天颜冷冷道:“这两位长老所言甚是!李天磊若未请示圣殿,自行处置,一样罪责难逃,然而,他请示过!可是他的请示,被圣谕宫别有用心地隐瞒了,导致圣殿对此事一无所知,也逼迫李天磊必须举起屠刀!” “怎么可能?”周行道直接否决。 “不可能!圣谕宫当年案卷尽在宫内,从未有过李天磊的请示!” “你这是质疑我圣谕宫,你虽执天命诏令,依然需要给我圣谕宫一个说法……” 一时之间,圣谕宫各位长老全都大怒。 面对突然泼到他们头上的脏水,所有人都反弹了…… 命天颜手轻轻一抬,一张树叶凭空飞起,一个虚影浮现,正是当日的李天磊,李天磊手指怒指苍穹,一字一句,声震圣殿各宫: “军情紧急,时不我待,而圣谕不下!!今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万千罪责在我一身,天道在上,予以见证!” 苍凉而无助的声音透过这枚树叶,时隔八百年后,再次在圣殿各宫宫主面前展开。 各宫瞬间安静如夜…… 几乎所有人都透过这枚树叶,捕捉到了一种可怕至极的东西。 天河劫,是圣殿兵宫被灭的契机。 天河劫,也是圣殿真正从两道争锋变为一道独大的开端。 很多人都知道,这其中有内幕。 但是,谁敢掀? 而今日,命天颜要做什么? 在兵圣回归的次日,就掀开这层面纱。 她后面是谁? 只能是与天河劫密切相关的兵圣! 今日之举,乃是兵圣强势回归之后的第二步棋! 他昨日一笔抹掉了儒圣留下的那个“止”字,如果说是亮剑的话,今日剑指圣谕宫,直面天河劫,就是他的利剑出鞘! 他面对兵宫被灭要展开报复! 圣人出手报复! 何等恐怖? 且不说各宫全都内心收紧,即便是三重天之上,各位圣人心头也都怦怦乱跳…… 周行道后背真正冒汗了,但是他的神态依然无比的冷静:“一片树叶而已,谁知是真是假?即便是真,李天磊这个贼子之言,岂是可信之言,此贼连千万百姓都能屠杀而尽,足见毫无圣道底线,临死前留下一则乱世之言,亦是有之!” 命天颜冷冷道:“他的话不可信,但有人的话显然是可信的!” “何人?” “你!”命天颜道:“本座这就以圣道洗心,当众审讯于你!” “你敢!”周行道冷冷道:“本座乃是一宫之主,未得三重天指令,何人敢审?” “你莫非不知道?本座乃是八百年前的禁忌?禁忌行事,管你何人!”命天颜目光一抬,她的双目之中,陡然一湖秋水,秋水长空,绝无尘埃…… 她这双目一开,圣道气机覆盖全场! 她是准圣! 而且还是高层准圣! 周行道也是准圣,但只不过是中层! 周行道身后的圣谕宫顶级长老,不过准圣低层,命天颜圣道洗心一出,全场无人能够阻止。 但是,各宫宫主心跳同时加速。 他们遥视三重天…… 真的任由她审讯么? 怎么可能? 一旦周行道说出什么不利于三重天上的话,圣人颜面何存? 高层准圣行事,唯有圣人能够阻止,只需要一道圣威,就足以粉碎命天颜这个圣殿禁忌的圣道洗心。 三重天之上的确有不为外人所知的波澜。 然而,一支笔突然凭空升起,升起于兵都! 这支笔一起,带着从万古战场中百战之杀的绝世杀机! 三重天之上,顿时安静如夜! 林苏也静静地看着三重天! 他的眼睛无比的淡然…… 命天颜的审讯正式进行…… “周行道,李天磊当日是否向圣谕宫上书?” “是!” 一个字出,圣殿各宫一片大哗,但大哗瞬间安静…… “他如何说?” 周行道呆滞地回答:“他言他已查实,天河府千万人尽皆被魔族入侵,不再是民,而是魔,他还附带了魔族审讯的影像……” 周行道后面的人,呆若木鸡。 各宫之中,完全石化。 周行道不但招认了李天磊事先有请示,而且他也相信这请示是真的,因为李天磊事实上还提供了铁证。 然而,这一切,都被当时身为值守人员的周行道给吞了。 天河劫,不是李天磊的错。 站在李天磊的角度,当时举起屠刀是必需的! 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周行道! 命天颜缓缓道:“为何要如此做?” 周行道道:“因为我要覆灭兵宫!” 问得简单,答得也简单! 命天颜目光慢慢抬起,遥视三重天:“圣殿铁则第三百二十一条第三款,阴谋残害圣殿同门者,轻者毁其文心,逐出圣殿,重者灭其九族,囚其神于文墟,敢问圣殿法宫,面对如此直白之案,有何见教?” 难题一下子抛给了圣殿法宫。 法宫上下人众,心一下子揪成一团。 空中一具铡刀现,八名老者齐聚,个个脸色阴沉如水:“圣殿铁则,有何评判余地?圣谕宫宫主周行道,执法!” 喀地一声,苍天开裂! 法铡横空,一铡之下,已达文道准圣中层、圣谕宫宫主周行道身首异处。 这一铡刀下去,似乎将整个圣殿紧张气氛全都铡断。 因为周行道就只说这么多,他没有交待身后何人指使,没有触碰最敏感的那个区域。 一旦命天颜问他身后指使者,无疑就触碰到了最敏感的红线。 那就是圣战开启的先兆。 但她没有问! 她的目标似乎就只有周行道。 全过程中,林苏一直都仰面看着天空,似乎是一个局外人,但是,各宫宫主此刻目光也全都被他吸引。 众位宫主对命天颜是有所了解的。 命天颜其人,嫉恶如仇,她眼中绝对揉不得沙子,她因天河劫而从云端跌落尘埃,命瞳都丢了,乃是平生最大的挫败。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禁忌人物完全不可预测,随时跳将起来,将天捅一个大洞也是有的。 而今天,无疑已经到了捅破天的情形,周行道毁灭兵宫,可以说一手策划了天河劫,也一手毁了她命天颜,她无论如何都该揪一揪周行道幕后之人。 所有人心揪起来的原因,也就在于预判到命天颜会揪幕后。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命天颜终止了对周行道的审讯。 任由周行道这个唯一的知情人在法铡之下一命归西。 这完全不吻合命天颜圣殿禁忌的风格。 但却吻合林苏的风格。 林苏行事,才是有张有弛,进退有度的。 所以,众位大佬,透过命天颜今日的举动,敏感地矛头锁定了林苏。 如果这场大局是林苏主导的话,下一步,他又会剑指何人? 林苏其人,众人也是知之甚深。 在他处于劣势的时候,他的防守滴水不漏,让自己置身于法理之中,让其他人杀不得他,或者不值得杀他。 但他只要拥有某种底牌,你看他怎么浪! 如今,兵圣回归! 他的底气十足,他今天显然得浪得飞起…… 周行道身上,他没有浪,但一定有一个地方是他想浪的…… 那么问题来了,下一步,他会浪向何方? 这个问题一起,几大宫同时紧张…… 画宫! 乐宫! 诗宫! 法宫! 这些都是跟林苏有旧怨的宫,他们的宫主同时召见最顶级的长老,共同探讨一个话题,那就是林某人手中有无跟本宫叫板的东西…… 原本圣殿各宫可以不用在乎一个小小常行,但是眼前的情况特殊之至,三重天上的大人物不想跟兵圣直接翻脸,而兵圣似乎一门心思想跟他们当面翻脸,这也难怪,兵圣一回归,就知道了兵宫被灭、兵圣圣家被灭,他往日的部属被灭,他整个人都成了极其恐怖的一个火药桶,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敢给他翻脸的理由。 而林苏这搅屎棍就看准了这一点,可劲儿折腾。 折腾到谁身上,谁不是烂块皮就得烂块肉。 随着命天颜天命诏令的收起,各宫失去了他们的行踪。 但是,正因为看不见,反而更紧张。 那些往日跟林苏有隙的宫,全都在自我检索,寻找着有无漏洞落在他的手中…… 文宝宫中,有一人完全失色,他,赫然是刚刚上任的常行梅七郎…… 别的宫都在检索,自己有无被林某人重点针对的可能性,如果有,林苏又会从哪里着手,唯有他,清楚地知道,林苏出手对付他的理由不需要猜测,而且出手的角度他都清楚明白…… 当日他与三大圣子联手,设计了一条阴谋,让林苏隐藏在冒险团中出关,进而利用异域高手杀了他。 如果成功,代表着他梅七郎探索多年的那条“路”,他走对了。 这几个月来,他也暗暗庆幸他走对了路。 因为他实实在在得到了文宝宫常行之职。 他成功地跟三重天挂上了钩。 但是,林苏回来了! 他没死! 而且一回来就弄死了圣谕宫宫主周行道。 周行道一死,别人有没有看明白梅七郎不知道,但他自己是看明白了,三重天之上,受到了兵圣的强烈压制,林苏开笼放雀无人敢管,所有人都怕惹火上身。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林苏来到他的面前,用圣道洗心法则审讯于他,他梅七郎必死无疑——阴谋谋害圣殿同门,同样是杀头之罪! 那三位圣子会管他吗? 不会! 因为周行道被他弄死,都没有人管! 论与三重天的勾连,他梅七郎能比得上周行道?(本章完) 第972章 黑老重回 那么,林苏有来到他面前的理由吗? 理由太硬了!林苏差点死在梅七郎手下,你说这个报仇不隔夜的人,会不会放过他这个无根无基的小小梅七郎? 一时之间,诗画绝世的一代天骄梅七郎失魂落魄,不知身在何处…… 没有人想到的是,林苏与命天颜此刻没有落在任何宫门口,而是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 无忧山! 山顶之上有一泉,名无忧泉。 此泉至纯,此泉至净,此泉悠悠,流入的是世情,流出的是圣道…… 两人沿着无忧泉步步而上,状态悠闲…… “今日我审讯之时,有无来自三重天的异样?”命天颜道。 “有!” “如果我问周行道何人指使,会如何?” “那道圣力会干预!” “会干预!抹掉我们或者周行道?也有可能是我们全部?”命天颜轻声道。 “是!因为这个盖子里面隐藏的东西,是绝对不能公开的,一旦公开,就是鱼死网破,没有中间路线。” 命天颜轻轻叹口气:“所以我们只能舍弃这条线,放弃这样一个好不容易找到的突破口。” “追查幕后非我们所能触碰,其实也不必去触碰,我们眼前已经达成了第一阶段的目标。” 命天颜眼睛微微一亮:“第一阶段的目标,就只是杀一个圣谕宫宫主?让他这个帮凶付出代价?” “当然不是!我们的目标,是为天河劫翻案!” “翻案?翻案……已经实现了吗?” 林苏轻轻一笑:“当然!随着法铡一落,周行道身首异处,天河劫宣告是一个冤案!李天磊,理应无罪开释!” 命天颜心头大跳:“你第一阶段真正的目标,其实是解救李天磊。” “逝者已逝,生者尚存,杀元凶与救故人相比,始终得向后面挪一挪的,李天磊,曾经化名夜无双,与我手谈一局,虽然只是刹那之间,但是,那一刻的风华,却也在我心中留下过深刻印象,这样的人,不能跟任何人换命!” 命天颜慢慢抬起头:“我曾经在天命长河中看到过他,我看出他是圣殿兵宫的希望,其实不是假的,我是真的看到了。” “天命宫的天命,我从来不曾相信过,但这个天命,我宁愿它是真的!”林苏道。 “我们现在就去法宫,带他回来!” “你去吧,相信一点,你今天只要不触碰那条红线,做什么事情都可以肆无忌惮!” “你呢?为何不去?” “因为我要在这里洗个澡!”林苏道。 “无忧泉中洗澡,的确可以让自己少些杂念,少些私欲,但是,你确定将你遍布天下的媳妇们全都忘了,是你的初衷?”命天颜表示怀疑。 林苏横她一眼:“你怀疑我的初衷,我也怀疑这泉水灵与不灵,它要真是那么神,为何就消不了你的红尘念?” 命天颜轻轻叹口气:“我原本消得差不多了,遇到你这搅屎棍,又搅乱了……” “这就对了嘛,我这搅屎棍连你都搅得道心不定,这泉水有通天的本事也净化不了我,我代表我世俗间所有的媳妇感谢你关心,但你直接放心,我保证她们知冷知热有情趣的相公会长期存在……”林苏手一伸,外衣脱下。 命天颜虚空遁走。 一个大白眼无声绽放。 我向你要保证了吗? 我管你是不是知冷知热有情趣…… 她走了,而且绝对不可能偷窥他洗澡。 林苏脱光了衣服,真的洗澡了。 泉水从上方流下,似乎流过他的身体,带走杂质污垢,留下纯净的能量源,对于他的修行实有好处,但是,老天作证,他真不是为了自己而进无忧泉的。 他的手轻轻一抬,一只砚台出现于掌中。 林苏久久地看着这砚台:“传闻之中,此泉有凝聚器灵之特效,你就试试吧,万一成功了呢?” 砚台放入清亮无比的泉水之中,如同一只墨缸丢进了清水,瞬间,整条河水全都变成浓墨,浓墨顺水而下,一条宽约千丈的瀑布从天空奔泄而下,这一刻也完全变成了墨汁瀑布,眼看就在染黑下方千里忘忧湖。 突然,瀑布之上,无数墨水凝聚,变幻万方,无声无息间,墨流归集,化为一人,清亮河水之中,没有半滴墨汁,只有一人,踏瀑布而起,来到林苏面前。 他,赫然就是本该身死道消,永远葬身于文墟之下的黑老。 而林苏,已经穿好了衣服,躬身一礼:“黑老重归,可喜可贺也!” 黑老一双完全没有眼白的眼仁久久地盯着他,长长一叹:“老朽重归,全因有你,果然是但凡出手,无事不成的林三郎!” “世间有因果之说,你我之间亦是因果!如无你当日所赐之未央笔,我可能已经死于尘世之中。” “所以你我之间,无需客套?”黑老轻轻一笑。 “显然不需要!”林苏笑道:“茶还是酒?” 黑老抬起头:“你有一名言,万里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老朽今日重回红尘,先喝三杯酒,再喝一壶茶如何?” 林苏手一抬,一坛白云边出现在二人面前,还有一张茶几,茶几之上,香茶扑鼻。 四周安静如夜,天空惟有浮云悠悠。 黑老抬起杯中酒:“这杯酒,敬你我此生相识相知相交!” 一杯喝尽。 换林苏了,他举起杯中酒:“这杯酒,敬你我之路,从此并轨而行!” 两人一齐喝尽。 黑老托起酒杯:“第三杯酒,如何说?” “敬这该死却也偶尔有些激情的万里红尘!”林苏道。 “哈哈,敬这该死的红尘!”黑老哈哈一笑,喝了第三杯。 三杯酒毕,茶入杯中…… 黑老目光抬起,眼中精光四溢。 他缓缓开口道:“千秋大业的这壶茶,我只能陪你喝一杯,我要回到他身边去了!” 这个他,没有明言,但是,林苏当然知道。 这个他,是兵圣!黑老知道兵圣的重归,因为他身在林苏的识海之中,兵圣与林苏异域相逢,林苏破入天道准圣,他全都知道,只是,他意识尚未完全凝聚,无法与他们沟通而已。 可能正是因为这个超级重磅信息的刺激,让黑老的本源更加凝聚,让他的生机无比的旺盛,才能在无忧泉中,快速无比地恢复。 黑老的本体乃是砚台,是跟未央笔紧密相连的砚台,他的路,是兵圣!他的归宿,是与未央笔相伴相随。 “你之回返,本身就是千秋大业!”林苏托起茶杯,为他送行。 黑老与他轻轻一碰杯,杯到唇边:“我的路乃是宿命,但你之路……在何方?” 林苏道:“世间之人,大概也都是来于斯而归于斯,我来自于万里红尘,我的归途也该是万里红尘。” “你已突破天道准圣之境,红尘万里自在逍遥,这固然是一种生活姿态,但你真的就拿定主意,从此在你海宁林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虽然老婆孩子热炕头是我的终极梦想,但是,眼前大局未定,还需要些时日。” “大局未定在圣殿、在三重天,可你要去的却是世俗界。” 林苏轻轻一笑:“问题出在上层,根源有可能扎在下界,我去寻一条根,同时,我也得完善我的修行道,眼前之局还不是最艰危之局,等到真正危局到来之时,大家才会发现,文道解决不了无心大劫,要想破局,唯有修行道。” “无心大劫,我有所了解……眼前虽然未到大劫之时,但种种端倪已现!”黑老道:“圣师千年前就在虑及此劫,他既然回归,自会在文道巅峰思破解之策,而你,身在下界,与他遥相呼应,此劫,真正的应劫之人,当世之中,可能也唯有圣师与你二人!” “是!事涉天道,层级之高,常人难以触碰,但身在天道下,不愿作囚徒,唯有奋力一搏,生死无悔也!” 身在天道下,不愿作囚徒! 谁又不在天道下? 谁又愿意作囚徒? 但是,世间人,无论妖魔鬼怪,无论闲人圣人,谁又不是囚徒? 纵然黑老是一个灵,并不是真的人,同样也是天道之下的囚徒! 他仰望天空,轻轻一叹:“这条道上,眼前你可能还能看到一些故人,比如说老朽,比如说圣师,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这条道上,再没有一个故人,就只有你一人,世间需要你独断万古,你会如何?” “不会的!”林苏轻轻一笑:“我永远都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因为大道不孤!” “大道不孤!诚然至理也!”黑老轻轻道:“但道之高境,常人难以触摸,道不孤而人孤!” “人孤从来都不可怕,只要你们的信念与我相随,我依然不孤!” “说得好!信念相随,道不孤,人也不孤!干!”黑老手中茶杯一起,一口喝干。 “干!” 黑老凭空消失。 没有人能捕捉到他消失的轨迹。 甚至林苏,也不能。 他都不能,三重天上的圣人,也不能! 他这不是战斗技能,他这是本能,他原本是跟未央笔连为一体的砚台,此刻启动独特的本能,就与未央笔取得了某种共通。 他的回归,是兵圣最大的臂助。 有了黑老,有了未央笔,兵圣才能真正凝聚圣格,兵圣才会真正回归。 这步棋,是一步暗棋。 事态之重大,无与伦比。 纵然是与他绝对立场的命天颜,都不能知道,所以,林苏先前要洗澡之说法,本质上就是支开命天颜。 命天颜一离开,他开启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天道准圣神通,封锁了整个无忧山,纵然圣人,都不能窥探! 在窥探与反窥探领域,林苏的造诣历来都是强项,远远凌驾于自己真实修为之上。 在这领域,他不是圣人,胜于圣人! 黑老真正回到兵圣身边,兵圣就真正踏入了恢复的快车道,他的圣格,将快速凝聚,那位挥手之间,妖物、魔族、异族胆战心惊的人族圣人,将会真正回归! 他一旦回归,圣殿道争也会真正拉开序幕。 这一局,兵圣依然落于下风,因为他的根基尽失,比起千年前尚差一筹,千年前他不敌儒圣为首的诸圣,今日的他,更加及不上。 但是,有一颗关键棋子在他这一方,林苏! 林苏是他跟千年前相比,唯一增加的一个筹码。 虽然只有一个筹码,但是,这个筹码分量之重,无与伦比。 两颗跨越千年的超级巨星在时空长河上并轨而行,并肩而战,他们将联手,力挽狂澜! 但联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联手。 他们采取的方式是遥相呼应。 兵圣是定盘星,以绝对的战力值,挟兵圣之威力镇三重天,逼迫所有人都回到桌面,遵守游戏规则。 而林苏是棋盘之外的一颗变子,将落未落。 棋盘之子,落下是死棋,未落才是活子…… 林苏脚下一动,飘然而起,一步踏出,人影全无! 这大衍一步,融入了他文道准圣的阴阳道,已经跟李归涵道玺一般无二,万里穿梭一瞬间! 再说命天颜。 来到法宫,索要一个灵魂:李天磊。 她原本设计好了一大套说辞,也设想了各种被拒绝的可能,她还有一硬到底的打算,甚至极端手段都准备好了,因为她知道林苏说的是对的。 她今日可以肆无忌惮! 不管她如何肆无忌惮,对方都不敢拿她怎么样! 这是死死的拿捏! 这是对方的命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三重天兵都之上,感受着兵都之上未央笔的怒火,唯恐刺激这支笔掀桌子杀人。 在这种情况下,命天颜的性命不值一提,她的挑衅,只要不是触及圣人的底线,没有人敢跟她激发本就如同火药桶一般的矛盾。 但是,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她到得法宫,来意一提,法宫宫主亲身出迎,恭恭敬敬地完成了李天磊的释放。 没有任何托词,没有任何辩解。 甚至还有自我解脱之词,法宫宫主亲口说的:“天河一劫,圣殿之伤,时至今日冤案昭雪,命长老真功臣也!亡魂百万该谢长老之惠,圣殿法宫,该领长老之情!” 伴随着深深一鞠躬。 命天颜一口气轻轻呼出,也唯有鞠躬:“当日之冤案,全是圣谕宫周行道狼子野心,法宫不知内情,据实而断,亦是有法可依。今日,法宫当机立断,斩此逆獠,沉冤清弊,执法如山,本座亦敬之!” 法宫送上封存李天磊元神的命晶,另外还送了一堆奇药灵丹,这些奇药灵丹来自医宫和天材宫,可助李天磊再生肉身。 命天颜带着这堆东西踏空而起,回归无忧山。 无忧泉除了将人的一些不健康杂念清除之外,还有一宗奇异之处,就是可助人重复肉身,她这趟行程,做的就是这个。 命晶之中,李天磊已经清醒了。 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对任何人开口传音,但是,眼前的情况显然符合他开口的条件,命天颜将情况原原本本一说,李天磊这个昔日兵宫第一人完全呆了…… 兵圣回归! 源于圣殿另一位兵道天才! 这位天才是林苏! 他当日在林苏的入殿仪式上狙击过的人。 狙击林苏的人共九人,分属九派势力,有的势力放水,有的势力以林苏脑袋为目标,一时之间,演绎各种世道人情,唯有墨阁不同,他化名夜无双狙击林苏唯一的目的,就是助林苏拿到九朵圣殿青莲,成就他的无上根基。 这个人懂了! 这个人也有回报! 一番回报,兵圣回归! 我的天啊,这…… 命天颜神识传入:“马上就要见到你家小师弟了,有没有些许心潮澎湃?” 李天磊道:“莫要说小师弟,他不是我小师弟!” 命天颜一惊:“他是兵家文心,他行的是兵家之道,他为兵家将脑袋拴在腰带上玩命,你居然不认他是小师弟?” 李天磊叹道:“当日他在大苍开创《三十六计》,以绝顶兵道成就白袍战神之时,我认他是小师弟;但在入圣殿与我一番博弈,正大光明击败我之后,他就不是我小师弟,他该是我师兄;而今日,他竟能救师尊于异域,踏出了我师尊千年来都不能踏出的那一步,他之兵道,就是师尊道外的另一座高峰!我连师兄都不敢称了,我觉得我该称他为师叔!” 命天颜咯咯一笑:“你们兵家说话,全都一个调调,前一刻让人恨不得弄死你,后一刻峰回路转,让人啼笑皆非。还别说,他与兵尊虽然同修兵道,但修的好象还真的不是同一道,兵尊之兵,更多的是在沙场博弈,而他之兵,却在殿堂之间!” 李天磊道:“所以说,他们这一合,才是真正的珠联璧合!我们这条路上,终于可以看到万里晴空!快些吧,我实在想早些见到他。” 命天颜轻轻一叹:“快不得!你这个小师叔是个混账,他言他要在无忧泉里洗澡,谁知道这个时候,他是不是还光着……” 哈哈…… 李天磊放声大笑,这大概是八百多年来,他第一次大笑。 两人磨磨蹭蹭的直到夕阳西下,才到无忧泉边,但是,无忧泉边早就没了林苏的身影。 李天磊怅然若失。 命天颜轻轻摇头:“我有点怀疑这混账将我支开,就是自己单独行动,根本不是洗澡!” “虽然我与小师叔理论上该站在同一立场,但我还是支持你!因为这无忧泉,对于他而言,根本不是洗澡的好地方,只是练功的地方,如果他有心练功,也根本不必脱衣服,所以,我同意你的判断,他就是把你支开,自己到圣殿的某个地方,又玩了一把挑动别人神经的大事。” “他去了哪座宫呢?这混账还有一宗混账事,我给了他传讯符,但他居然关了禁闭,我都探测不到他的行踪。”命天颜手一伸,开始了复活李天磊的准备,暂时将林苏这混账忘到脑后。 他们预想林苏此刻会在圣殿某一宫搅起泼天之浪。 事实上,不仅仅是他们这么想,圣殿很多宫也都这么想,尤其是文宝宫,梅七郎坐立不安,遥望苍穹之上神不守舍,迷茫中都快产生错觉了,总觉得天空飘过的任何一朵云彩都是林苏…… 他后背的冷汗一直都没有干。 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就此逃出圣殿,干脆将自己永远下放,甚至躲到某个圣殿无法覆盖之地隐姓埋名,但是,这一步只要踏出,他的人生路就永远改写。 他也想过,要不要再努力一把,到儒圣圣子孔生烟面前,跪下来,请求他将自己带上三重天,但是,这一步,也是完全不可测的结果。 当前,诸圣对于兵圣完全不敢激怒,如果儒圣念头一转,先用他这颗脑袋来安抚安抚林苏,进而向兵圣释放和解的信号,那他一到孔生烟面前,大概也就一步踏上了他的鬼门关。 进亦难,退亦难,人生路,为何总是如此难以决择? 他坐在书桌之前,面前的纸上,一遍遍出现“路”字,他的“路”字,再无玄机,只有迷茫,似乎每条路,都是断头路…… 但是,林苏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他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座宫之前,而是出现在一座阁前。 白阁! 林苏微微一鞠躬:“圣殿常行林苏,拜访白阁白老!不知白老有无闲暇一见?” 白阁之上,白老手拈一颗棋子,他对面是洛无心,二人目光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许怀疑…… 白老嘴唇微动,无声…… 但白阁看门人开口发声:“有暇如何?无暇又如何?” “如有暇,晚辈与白老手谈一局,如无暇,晚辈就此离开。” 并非强求! 白老假看门人之口,微微一笑:“林常行,请!” 白阁之顶,林苏登楼而上,迎接他的是洛无心…… 楼外长河奔流,空中长风飘忽,洛无心单衣而迎,笑容一如旧日,甚至可以说,他的笑容比往日笑容更添三分洒脱。(本章完) 第973章 白阁之弈,动地惊天 “林兄!”洛无心微微鞠躬。 林苏笑道:“今日之洛兄,轻衣一袭,终于迎来了春天,可喜可贺也!” 洛无心笑道:“冬夜漫漫,无时无刻不想着撕开阴霾,迎来春天,今日终于迎到了,实是可喜之事,林兄岂不也是一样?” 这话是有意味的。 洛无心之冬夜,或许是他永远都离不得的貂裘,却也是他长久的困境。 突破准圣境,一切大不同,他跳出了他的桎梏,直面他的春天。 林苏呢? 洛无心一句话,似乎指的也是眼前困局,兵圣回归,林苏头顶上的万里阴霾也一扫而空。 高层文人对话,两大智者对话,一言一语自有分教。 林苏微笑:“洛兄突破准圣之境,依然还是白阁之人?” 洛无心道:“白阁助无心于末路时,无心岂能弃白阁于功成日?林兄重情之人,无心亦是!” “佩服!”林苏鞠躬。 “林兄亦值得小弟佩服!”洛无心也回礼:“林兄请,老师在阁中相侯!” 林苏踏入阁中,白老站起相迎,含笑而对。 林苏鞠躬:“见过白老!” 白老回礼:“林常行亲至白阁,白阁蓬壁生辉也,林常行请坐,品一品白阁之白毫!” 他的声音一落,一名侍女飘然而至,送上一杯香茶。 茶分上下两层,下层茶叶如落叶,层层叠叠,上方,茶叶若云雾,飘于空中,一动一静,宛若天地。 林苏轻轻点头:“茶若天地分,饮茶即人生,妙哉!” 白老含笑:“林常行言今日来,欲与老朽手谈一局?” “正是!” 白老手轻轻一弹,一幅棋盘从下方升起,此棋盘,灿若云霞,棋盘之上,宛若云端之上,两人身边,顿时白云飘荡,两人如同九天仙尊,天际对弈。 “林常行欲执何色?”白老道。 林苏微笑:“此地名为弈河,原本有黑白两色,白老长期执白,墨阁长期执黑,晚辈今日登门,不敢乱了白阁之规,只堪执黑!” 如果没有这句话,执黑执白原本寻常事,但是,加上这句话,林苏执黑,就多了三分别样意味。 墨阁与白阁长期对弈。 墨阁现在已经不复存在。 白阁没了对手。 林苏登门,执黑! 他这执黑,代的可是墨阁?! 他的意思是:他从此取代墨阁,站到白阁的对立面?他将代黑老,下完他与白老从来没有下完的棋?他也将代替黑老,成为白老的对手? 洛无心心头微跳,如果这是气魄,他必须承认,林苏的气魄强他一筹。 因为他没有站到白老对面的勇气,他眼前只能屈于白老之下,但林苏这个同时代的人,却越过了他,跟白老站到了棋盘的两端。 白老眼中光芒浮动:“执黑当先行,请棋盘落子!” 林苏手起,棋子落下,小天星开局。 白老手起,应了一手。 转眼间,你来我往,下了数十颗。 洛无心的心神渐渐被棋局吸引…… 在他关注之下,林苏的黑棋渐渐落于下风,这是很正常的,白老之弈道,那是顶尖水准,而林苏的弈道,在他整个文道体系中,乃是短板。 再下数颗,白老笑了:“林常行此局,可是落了下风。” 林苏道:“所谓弈道,博弈之道,棋局未终,谁敢轻言胜负?” 白老道:“那就期待林常行的惊天妙手了!” 洛无心心头一震,他的弈道亦是精深之至,已然看出林苏回天无力,难道说还真的有惊天妙手? 林苏在边角位置下了一棋! 这一棋,毫无道理。 但是,在林苏说出这番话后,这步棋似乎赋与了特殊的含义,必是惊天妙手! 越是不合乎弈道,越是惊天妙手! 但是,白老也好,洛无心也罢,看了好半响,揣摩了无数回,硬是没有发现这妙手妙在何处。 白老眉头紧锁:“林常行这步棋一下,这片黑子长龙不打算要了?” “是吗?”林苏笑得神秘莫测。 白老一子落下,林苏上半部分的黑子被完全锁死。 这片黑子一锁,下半部分再怎么折腾,棋局也必输无疑。 “林常行,你必输无疑!”白老托起了掌中茶杯。 林苏目光移向洛无心:“洛兄,你觉得呢?” 洛无心轻轻一笑:“林兄的确已经输了!” 林苏淡淡一笑:“是吗?” 他的手轻轻一抬,搭在棋盘之上,哗! 棋盘直接翻转! 白老和洛无心齐齐变色! 白老之棋盘,岂是棋盘?那是白阁至宝! 弈圣成道圣器:圣宝“弈台”! 圣宝谁能翻? 但林苏偏偏可以掀翻! 这一掀,宣告一件事情:他,不是文界!他是准圣以上!他可以硬抗圣宝!他的文道修为,远在白老之上! 任何人入准圣,三重天都有记录,三重天绝对没有林苏入准圣的记录,唯有一种情况会如此,那就是:天道准圣! 林苏掀翻“弈台”,就是向白阁,并借白阁之口转告整个圣殿:他,林苏,已经是天道准圣! 林苏入天道准圣,别人或许不敢猜测,因为天道准圣有多难,所有人都知道。 天道准圣,是与圣人争道,圣人不让这个道,你就休想成为天道准圣,而圣人面对这个天道培养的竞争对手,岂肯让道? 所以,天道准圣这个概念,一直都是个伪命题。 整个圣殿,甚至三重天上几乎所有圣人都没想到,林苏能够真的突破天道准圣,但白老不是一般人,他想到了这种可能。 但想到,与真的见到,绝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一时之间,以智定天下,凡事都能提前预知,即便周天开裂,山河沦陷,都能淡若春风的白老完全惊呆…… 洛无心更是一片苍凉。 林苏,这个很长时间以来,他内心早已确定的竞争对手,从来没有真的落后于他,哪怕半步! 自从长江之上一见,即是如此。 长江之上,他洛无心寒江孤影动天下,林苏烟雨蒙蒙唱曲州,与他并驾齐驱。 他洛无心入圣殿,击败两名守护使,成为圣殿妖孽,他林苏,击败九人。 他洛无心脚踩两宫圣峰,成为准圣侯选人,而林苏,照样踩此二峰,而且每一踩都顺手踩在洛无心的头顶。 洛无心连败三城,按理说算是输了,但洛无心觉得自己赢了,因为他将借脚踩二峰之威,荣登准圣之林,而林苏脚踩二宫,却只会换来死局。 然而,林苏域外归来,轻轻一伸手,掀翻一个棋局,就让他重新感觉到了北国冰寒! 因为这一掀,代表他是传说级别的天道准圣,再次压了他洛无心一头!! 洛无心身上似乎再度笼罩了一层阴霾,这阴霾,不再是貂裘,而是林苏的阴影! 白老目光慢慢收回:“林常行,你这不是弈道!” 林苏轻轻一笑:“弈者,博弈也!方寸之间的博弈是小弈,掀翻棋盘再定规则之弈,是大弈,白老精通弈理,焉能困于规则之下,当知规则之弈,方是真正的弈道!” 弈的不是棋盘之间,弈的还是规则制定权! 白老心头大浪翻滚:“林常行欲自行制定规则?” “也未必!”林苏道:“晚辈总体是个随遇而安之人,如果不到绝对无路可走之境,是不太愿意掀翻棋盘的,但白老也必须明白,晚辈是一个很颠覆的人,如果到了那个境界,是一定会掀桌子的!今日前来,只此一弈,别无所求,晚辈告辞也!” 话尽,林苏一步破空,下一步,不知去向,纵然是白老,纵然洛无心也是准圣,完全捕捉不到他的轨迹。 白老似乎僵硬在风中,洛无心也是如此。 良久良久,白老目光慢慢回移:“今日之弈,你看出了什么?” 洛无心缓缓道:“新局缘于旧局中,旧局历来本相同!” “何意?”白老眼睛慢慢眯起。 洛无心道:“今日之局,他本不是弈!他只是在宣扬!宣扬他能掀翻弈台,能直面圣人,已然破入天道准圣,这就是不同于往日的新局!” 白老点头:“旧局历来本相同,又是何意?” 洛无心道:“看一个人,得从他过往历史来看,再看林苏今日的圣殿之局,会惊奇地发现,他在圣殿之中步步行来,与他当日从大苍崛起如出一辙!” 当日大苍崛起之路,林苏是教科书一般的崛起。 在实力不济之时,他守得滴水不漏,让所有人想杀他没有法理,让高层拥有规则制定权的人想办他时,却又觉得不值,就这样,他慢慢成长,等到大家意识到这个人必须弄死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他已经不是你能随手捏弄的。 在圣殿也是如此。 一开始,他入圣殿,哪怕击败九宫守护使,激起圣殿波澜,但于法理却是完全吻合的。 后来,偶有狂放,也同样有法可依,有圣殿铁则守护。 一般人想杀他,杀不掉他。 最高层之人能杀他,但他却还没有入最高层的法眼。 圣人岂能因一介俗子而轻动? 现在,所有人真正意识到这个人的危险时,这个人露出底牌,告诉大家,他不再是众人随手捏弄的对象,他已经是一棵参天大树,纵然是圣人,都休想轻易弄死他! 而且这个人露的还不仅仅是修为造诣,露的还是獠牙! 他告诉众人的还有一句话:别逼急了我,不然,老子随时掀桌子! 白老微微一笑:“所以你认为,林苏主动暴露自己已是天道准圣这条惊天动地的大秘密,根本原因,只是向众人露出獠牙,宣告他在圣殿已然无人敢欺?” 洛无心微微一愣,难道不是吗? 任何人长期遭到打压,突然之间得到新的能力,足以粉碎一切打压的时候,不该宣扬吗? 哪怕他洛无心自己,也是逃不出这个定律的。 但白老轻轻摇头:“行大事者,不拘于小节,能成大事者,不会为张扬而张扬!林苏,不是为张扬而张扬的人,他是但行一事,必有因果之人!” 这句话,似乎是对洛无心的贬低,对林苏的高看,但是,洛无心也必须承认,林苏值得任何人高看,他收敛心神:“老师觉得是何缘故?” 白老言:“山间刺猬,意识到危机之时,会炸开身上之刺,纵是母鸡,遇到危机之时,亦会张开双翼,显示自己之强!” 洛无心眉头微皱:“老师之意,无心懂了,老师是说,有真正的高人,有意对他下手,他已经预感到了这危机,所以才小露獠牙以震慑?” 白老微笑:“你觉得有无这可能?” 洛无心缓缓点头! 有些话他不便于说出口,但并不妨碍他认同。 兵圣回归,三重天风声鹤唳,所有圣人都防着兵圣破釜沉舟,在这种情况下,兵圣在外围的追随者,全都是他们铲除的对象。 道理跟当日他们铲除黑老是同理。 而林苏,在三重天诸圣心目中的危险系数,也已经上升到黑老那样的高度。 所以,三重天圣人亲自出手,斩杀林苏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林苏意识到了这种危机,他不愿意坐等圣人出手,将双方的遮羞布彻底撕开,将事情一步走到无可挽回的绝局。 所以,他露出了獠牙,告诉圣人,别对我下手,否则,你一击不中,我就会掀桌子,到那个时候,你这一派系的人,我下手报复将无视规则、无所不为! 洛无心开口:“这重震慑,三重天已经收到,老师以为,会有效么?会不会适得其反?” 白老道:“示弱示强皆是一门大学问!有时候示强,会止战,有时候,示强会加速灭亡,运用存乎一心,黑老示强,招来毁灭,林苏示强,却……却真的能止战!” 为何? 因为形势大不同! 黑老之强不是真的强,他只是准圣队列中强,在圣人眼中,他什么都不是,你越强,圣人越干你,当然,不管他强不强,圣人基于兵圣也都得干他,黑老之强,本质上是虚张声势。 但林苏是不一样的。 林苏之强,是真的强! 他是天道准圣,他是圣人都没把握拿下的类型。 圣人行事,岂能一击不中?没把握一击而中的事,圣人不敢办!因为如果办了偏偏又拿不下他,他掀桌子反击,兵圣来个夹击,任是哪位圣人都受不了。 所以,基于真强的示强,也能带来真的止战! “止战!”洛无心慢慢抬头:“他要的是止战!就象他自己论的兵法,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战而战,才是兵道最高境界!” “不战而战,本质上也是战!只不过,战争规则由他掌控而已!”白老道:“他此刻强调止战,将所有人都拉到规则框架内来,给越界而击的人划条红线,真正要保护的人,又是谁?” “命天颜!李天磊!” 洛无心给出了标准答案! 白老轻轻点头:“正是!他即将离开圣殿,他不希望自己离开圣殿之后,命天颜因为今日之事步黑老后尘,他亦不希望李天磊复活之路遭到阻止,他同样不希望圣殿之中有意无意站到他这一立场的各宫人众,被定点清除,所以,他以天道准圣为基,以绝对颠覆常规的弈道,划了他自己定规则的一条线!” 洛无心长长吐了口气:“不管为友为敌,无心还需承认,林氏气魄,天下莫及,林氏之谋,直透人心也!” 白老道:“虽然林氏之谋,算透人心,滴水不漏,但是,林氏之谋,亦是有缺!” “何缺?” “弈者,以万物为子,子无牵挂方可纵横,子有牵挂,岂能成局?人性、情义之牵绊,弈者大忌也!两个小小同行人,都能逼出他最深的底牌,将来的棋局之上,就有了一个被拿捏的死肋,焉能不败?” 洛无心懂了! 林苏之谋,算透人心,林苏之计,滴水不漏,但是,他的人有大漏,他重情!他舍不得放弃身边任何一人,这样的人,很容易露出破绽,哪怕他本人没有破绽,他的亲友也一定有破绽! …… 林苏离开白阁,沿弈河顺流而下。 他今日入白阁,散布的这条信息,必将让三重天风起云涌,掀起万丈怒涛,很多人此刻大概都在解读这条信息散布的目的,但大概每个人都只能解读出一部分。 林苏破入天道准圣,实话实说是他最有力的一张底牌,隐藏下来,对他特别有利。 至少可以让那些人对他下手之时,陷入误判,从而大败而回。 但是,凡事有利有弊,有很多现实考量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动用这张底牌。 昨日兵圣回三重天,示敌以强! 林苏不能在那个时间当口亮底牌,因为他不能将三重天的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他要借这个时间,让黑老回归!黑老回归的时间窗口,不容打扰。 而今日,黑老已经回归! 他又需要做另外一件事情,将三重天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给兵圣一个恢复的时间窗口。 昨日不亮,今日亮,根本原因就在这里! 调虎离山而已! 他与兵圣互相掩护,达成了最重要的一重目标,促黑老回归! 至于白老和洛无心解读出来的那些,只是顺手而为。 设计计策,最大的忌讳就是误判。 林苏一连串的操作,招招地动山摇,招招出人意料,你以为你解读出了他的目的,他更深的目的却在后面深深隐藏。 所以,三重天诸圣,同一时间被他带偏。 视线全都集中到他身上…… 林苏甚至已能感觉到来自三重天的特别关注,林苏淡淡一笑,一步踏出,这一步,从圣殿直接踏到海宁城,三重天上的圣人齐齐大惊,以肉身横渡万里虚空一瞬间,这真的已经是圣人的特权,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圣人! 这样的人,能杀么? 根本不能! 林苏的手轻轻一抬,他的头顶突然出现了一片星空,星空之上,一轮三彩明月,明月隐隐,杀机无穷! 诸圣心头齐跳,他已经感应到了三重天的窥探,他已经动了杀机。 转眼间,所有人的窥探齐齐缩回。 一片星空逼停诸圣之窥,这就是这个新任天道准圣的强悍与霸气。 基于此,诸圣有大量的事情要做,很多先前制定的方案完全改写…… 林苏要的,本就是这个。 现阶段,他还不足以与诸圣真正凭武力对拼,他凭自身战力,充其量与一圣抗衡,对方只要二圣出动,他就抵挡不住。 但是,身居高位者,思考问题的方式与低层人士不同,低层人士有三成把握就敢动刀,高层人士有九成把握还会犹豫,甚至有十成把握,也会考虑个值与不值。 所以,现阶段,没有圣人敢于出头。 这就是战争的相持阶段,在这个阶段,两方都不敢直接亮家伙,只会在规则之内小心试探,一如当日林苏手持青木令与姬商相抗的阶段。 这,就是最好的阶段。 在这个烟花三月,在海宁的美丽夕阳之下,林苏回到海宁的家,平生第一次打了林母一个措手不及。 林母全身大震,高呼一声:“三郎回来了”之时,中院门口已经传来了林苏的声音:“娘!我回来了!” 林母猛地推开房门。 小雪和小桃全都傻眼了,夫人不是总能预感到三公子回家吗?今天为什么没有预感到? 林苏抱住母亲的肩头,笑嘻嘻的:“娘,你总是提前站到台阶上,累坏了母亲孩儿心疼,所以孩儿弄了个圣宝,万里穿梭一瞬间,娘一感应到我的回归,我就直接站在娘的面前,娘,我是不是特别孝顺?” 林母一巴掌拍在林苏的肩头,噗哧一笑,但眼泪却先出来了。 林苏轻轻抹掉她的泪,林母抓住他的手:“三郎,你去年过年没回来。” “去年过年,我在圣殿天外天,娘你一定想不到,我已经是圣殿高层了,圣殿,没人敢欺!”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我孩儿走哪里不是这样?一开始是人人打压,到后来,无人敢欺!”林母笑容终于完全显露:“来,娘今天亲手做火锅,这火锅啊,还是你那个妹子小夭发明的,你一定得尝尝,这丫头啊,别看不着调,做起吃的东西来,还真有一手……” 林苏被娘拉进了中院,吃一顿他传给小夭,小夭毫不客气占为己有、口口声声是自己发明的火锅,听着娘字里行间对小夭的肯定,林苏觉得特别幸福……(本章完) 第974章 两女入准圣 吃过晚餐,林苏回了西院。 西院,陈姐居中,暗夜在侧,绿衣、崔莺同在,月楼之上,月影悠悠,月光如水,如果月光真的如水,那水,大概也是秋水画屏流畅的激情。 媳妇一多,夜晚就会热闹。 媳妇一多,西院的夜晚旁人勿近。 小夭听说哥哥回来了,第一时间就跑了过来,要找哥哥品鉴品鉴她新钻研的火锅三十六种吃法,但是,杏儿挡驾了,杏儿脸红红地挡住这个没点正形的异类丫头:“公子半年都没回了!” 小夭瞪着眼睛:“就因为那么长时间没回了,我火锅都研究三十多种吃法了,才找他的。” “我的天啊,你已经十七岁了!成年了!那事儿你多少也得懂点吧?”杏儿将嘴儿凑到小夭的耳边。 小夭脸蛋腾地红了,嘴儿也凑到柳杏儿的耳边:“杏儿姐姐,他那么大的瘾,有没有跟你也……” 柳杏儿脸蛋也彻底红了,狠狠地瞪她。 西院之中,已然不可描述…… 一夜过去,春花儿开遍了各个角落,包括月楼上的月亮,都带上了几许迷离…… 清晨,陈姐在林苏怀中醒来,痴痴地看着她相公,无尽的迷醉…… “宝贝儿,用这么动人的眼神来看我,是不是还想吃点早点啊?”林苏手一圈,抱住她的细腰,拉到了自己身上。 陈姐白他一眼:“你一夜时间转了四五个房间,还不累啊?你就不想了解下,你离开大苍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些什么?” “说吧,就这样躺着说……” 陈姐调整了下体位,用天下间最舒适的姿势,说着林苏走后,整个大苍发生的惊天大变局…… 西南魔国,那是大苍千年来的死对头。 西南血雨关,每一个词汇进入大苍人的耳中,都是铁血与悲情同在,传奇与伟岸共存。 但如今,这座铁血雄关彻底没有了! 西南魔国,林苏与桃妖并肩而入,留下一段万古传奇。 有诗为证:半截桃枝平魔国,从此西南入大苍! 是的,四千里西南魔国已经并入了大苍的版图,成为大苍最大的一个州,此州名南州。跟南阳古国接壤,南阳古国在平定魔国之中也派出了大军,陛下与南阳古国商谈之时,原本打算给他三分之一,但是,南阳古国拒了,只取十分之一。 所有人都说,这是国土分配之时,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林苏嘴角露出了笑容。 他与桃妖前面收割,后面有人打扫战场,西南魔国的事情,圆满结束。 陈姐轻轻一笑:“自古以来,裂土可封王,四千里国土并入大苍,大公子封王之事,于法理上是站得住的,你不用担心别人多想多说。” 林苏猛地一惊:“我大哥封王了?” 陈姐也惊了:“你不知道?” “真不知道!” 陈姐好生感慨:“老太太也真是,还专门留你吃晚饭,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跟你说。看来是相公你太出色了,老太太心气儿提高了,都没觉得大公子封王是什么大事……” “封了什么王?” “定关王!他的封地就是西南魔国曾经的四千里国土,现在称为‘南州’,南州之事,准定关王自决。” 四千里魔国旧地,全都给了大哥。 而且一切由大哥自决。 林苏感慨:“这个陛下,对我兄弟还真是完全不设防啊。” 陈姐噗哧一笑:“这倒是丝毫不奇,陛下的大苍,此番浩劫全赖相公力挽狂澜,对相公有什么好防的?我甚至还听说,他在面临危局之时,曾下了一道圣旨,万一他不幸……由相公继位,大苍亿万里江山都可以拱手相送,他还在乎你亲手打下的一块异域土地?大家都说,君臣之道,帝王心术,在他与相公身上,完全颠覆了。” 林苏轻轻一笑:“当日三皇子身死之时,曾经说过,他就葬在碧水宗的山头,他会亲眼看着我与陛下起争端,他至死都不相信,君臣有这样一种完全不同的相处之道,可是,事态的进展,颠覆了他的常识。” 陈姐道:“相公一路走来,颠覆一直是主流。就连今日的海宁学府,也已经完全不同……” 海宁学府,已经真正脱胎换骨。 它是林苏亲手开创。 它拥有林苏亲手题写的五首劝学诗。 海宁术班还是林苏一力主推的。 术班的算术,乃是林苏算术体系的嫡传,一鳞半爪流传于世,天下哄动。 林苏尚未崛起之时,这所学府是低端学府,林苏文战白鹿书院之时,将海宁学府小小提了一把,言“白鹿书院算系,有些坐井观天了,各位宗师有空的话,不妨去海宁学府术班看看,或许你们的算术尚可更上层楼。” 这句话,在他以算术击败白鹿书院之后。 这句话,在当时所有人看来,是在白鹿书院算系伤口中撒的那把盐。 白鹿书院视为奇耻大辱。 但是,时过境迁,林苏之文道步步登高,直达圣殿之巅,众人再说这句话时,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海宁学府,也成了一处神秘的文道地盘。 有些京城学子抱着猎奇的心态来到了这座学府,如同一步踏进了新世界,新式语文、新式算术,闻所未闻的《物理》,让他们的文道之路,全面拓宽,让他们窥见了往日从来没有窥见过的那片文道圣地,他们一来就舍不得离开,抛开往日所有的文名,跟着庄户孩子开始启蒙教学…… 风声一传,无数顶级学子前来。 如果这叫主动求道的话,那黑骨浩劫就是一次被动展现…… 那场浩劫,整个大苍也就四三个地方没有沦陷,海宁就是其中之一,无数人出于保命的需要奔赴海宁,海宁江滩几乎每个角落都挤满了人,海宁学府你不关注也免不了关注。 一旦关注,就不可避免地被这种新式教学所吸引。 黑骨浩劫一结束,这些人离开海宁,将海宁的一切散布各州。 海宁学府就真正成为全国文人心中的一处神奇之地。 这半年来,无数的大儒来到海宁,无数的学子来到海宁,海宁学府的名声,简直堪比京城白鹿书院,白鹿书院因底蕴而闻名,海宁学府因“新”、“奇”而闻名。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话,更让天下文人疯狂。 这句话是:文王林苏,是按照术班那种教学模式培养出来的。 于是,海宁术班,成为几乎所有文人都疯狂朝里挤的殿堂,弄得科班那边的大儒都坐不住了,抱山先生每每叹息:造化弄人! 就连陈姐都听到过好几次他的叹息。 林苏哈哈大笑。 陈姐在他怀里轻轻地拱:“术班那边还有个人,相公你还牵挂着吗?” 她没说是哪个人,但她的神态分明点出了这个人是谁。 林苏瞅着她的异样表情:“如果你不想多,我就回答你,小有牵挂。” 陈姐吃吃地笑:“墨圣女也牵挂着你呢,她上次看到我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回来了,务必去她那边坐一坐。” “那去啊!”林苏坐了起来。 陈姐帮他穿好衣服,跟着他出门,两人踏空而起,人在空中,陈姐轻轻地笑:“绿衣可能又得说我了,说我又在帮相公勾女人……其实这真是冤枉,相公哪需要勾女人?都是一堆女人排着队等着勾相公呢,相公总体还算乖的,好几个美女裤腰带都自己解了,相公硬是没弄,你说是吧?” “小宝贝你真是太贤惠了,又贤惠又讲理,越来越可爱了。”林苏捧着陈姐的脸蛋深情地呢喃。 陈姐全身都软了:“相公别撩了,我真的不需要你撩……” 海宁学府,已经大不同。 林苏感应到无数大儒的气息。 也感受到了往日没有的书香气。 折花峰上,新建了很多小木屋,每间木屋都是一个大儒。 按道理讲,在大儒云集的折花峰顶,就算一滴露水滴落,都会引起他人的关注。 但林苏落在其中一间木屋之旁,旁边的大儒还是一无所知。 他的手轻轻一伸,木屋门推开,林苏就看到了墨青。 墨青木屋里面,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这里面没有清雅的书斋,没有书架,没有优雅的文人作派,赫然是……车间! 是的,车间! 墨青正在一架奇怪的钢铁机器面前记录着数据,一回头就看到了林苏和陈姐…… 墨青的眼睛猛然大亮:“你终于回来了!” “听闻墨圣女见召,是故星夜回程。” “得了吧!你听得见的见召,也是陈姐的见召,几曾轮到我这个流放之人?”墨青道。 “流放?” 墨青轻轻一叹:“自我放逐于传统文道之外,自我隔绝于传统俗世之外,隐姓埋名整整两年半,岂非就是放逐?” 林苏笑了:“即便真是放逐,也是一场有意义的放逐,不是吗?” “看出来了?”墨青眼中泛起了异彩。 “你的蒸汽机,已经成型了!” “是的,我按照你的《物理》理论,揣摩水遇热产生冲击力的原理,研制了这台蒸汽机,但我不知道有无差错,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验证。”墨青道。 林苏目光一抬,这一眼看过去,面前的这台蒸汽机内部结构层层解密。 这大概是千度之瞳的另一个新境界,他突破天道准圣之后达到的新境界,可以隔着万物探究内部。 只一眼,所有的精密部件全都映入大脑,林苏嘴角露出了笑容:“圣女墨家之道实是精妙无匹,这蒸汽机之精密,已达到实用标准,没有半分差错。” 墨青大喜:“那该如何进行验证?” 林苏道:“最关键的动力问题你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就是能量转化的问题,你能找到办法的,相信自己,这对于你而言并不难!” 林苏带着陈姐转身而出。 墨青慢慢闭上了眼睛,盘腿而坐。 从清晨太阳升起,直到夕阳西下! 突然,墨青的眼睛猛地睁开,眼中流光溢彩…… 呼地一声,她长身而起,一步出了折花峰,下一步,她落在海宁长江江上,她手一起,掌中量天尺一道青光直指天际,青光幻化百般形,一条钢铁巨舟凭空出现在长江之上。 墨青手中量天尺一伸,一道火光射向一座锅炉,轰地一声,里面的煤点燃。 一阵机器轰鸣传来! 大船逆流而上! 长江之上,所有人全都惊呆了! 一条钢铁大船入水不沉已是奇事,无帆逆水而行,更是奇事! 这……这是什么怪物? 这是何种惊天动地的手段? 林家“听江亭”,林苏笑了:“她果然成功了!” 陈姐跳了起来:“这就是相公所说的蒸汽机?竟然真的能够推动钢铁巨舟!”她是千机门的人,对于机关之术天然敏感,一般机关术根本震动不了她,但是,钢铁巨舟由蒸汽机推动,岂是一般? 绿衣瞅瞅陈姐,瞅瞅林苏,有点不懂:“陈姐,这事儿真有那么了不起吗?你脸都红了……” 陈姐轻轻吐口气:“绿衣你大概是见多了相公的神奇手段,所以觉得一条钢铁巨舟这样逆水而行不算什么,事实上,这台蒸汽机,远比你看到的更神奇!” 众女全都大惊,是不是啊? 林苏点点头:“陈姐说得对!这个世界上,各种伟力并存,一剑搬山不为奇,将一条钢铁巨舟以文道伟力送上天不为奇,但是,这都是伟力的作用,而这条钢铁巨舟,没有任何伟力,靠的就是世俗的力量,正因为它跳出了伟力的框架,它才是道!它才是世俗间可以无限复制的科技力量!可以这么说,这台蒸汽机,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手工时代,进化到蒸汽机时代,是一次大的飞跃! 蒸汽机,是一座时代的里程碑! 一般人或许看不出来,但陈姐看得出来,因为她是千机门的人。 林苏看得出来,因为他是对于时代革命最有感的人。 那么,圣殿看不看得出来? 一声轻响,天边青莲滚滚。 化为万里长河。 这长河宛若一头扎下天际,与万里长江相接相通。 圣音袅袅,九国十三州的天空同时大亮。 一个苍老的圣音响起:“墨家墨青,悟墨道而达极致,化墨道而济万民,制作蒸汽机,开启墨道全新篇章,功在千秋,利在后世,经圣殿墨宫提名,经墨道圣人钦点,墨青破界而入准圣!” 圣音一落,长江之上的钢铁巨舟周身突然散发柔和的圣光,笔直地驰向青莲天河,船头上的墨青,周身也绽放圣道青莲,乘风而去,直达苍穹。 “墨姐姐!”绿衣大呼。 墨青目光一回,落在听江亭绿衣的脸上,微微一笑,转身,融入青莲天河深处。 “墨姐姐,你还回不回来啊……” 巨舟化小舟,越来越远,绿衣身子一软,坐下了,翘起了小嘴:“都不给个准信,你到底给不给相公做……” 呼的一声,两个巴掌同时落在绿衣的嘴巴上,一只巴掌是陈姐,另一只巴掌赫然是阁楼上的秋水画屏。 秋水画屏原本是在阁楼,这一刻,她出现了,狠狠地瞪着绿衣:“别乱说话,她已经是准圣!” 是啊,准圣! 虽然是准圣,但也是带有一个圣字的,你绿衣这口没遮拦的,要是敢问墨青给不给相公做小媳妇,那真是亵渎圣人,那真是会死人的…… 整个海宁江滩,全都跪下了。 整座海宁城,也全都跪下了。 准圣从这里破界,驾着钢铁巨舟升天而证道,值得所有人跪送。 唯有林家是个例外。 林苏没有跪,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怎么大变,微笑着看着墨青破界入准圣,证道而升天。 直到天际青莲慢慢隐没,那钢铁巨舟伴着墨青的万古传奇,在海宁这片神奇的领域掀起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文道佳话。 “相公,能想到吗?她真的破界成圣了!”陈姐轻轻吐口气。 “在海宁一隐三年,能有此收成,也值了!”林苏微笑。 “你说得好轻悄,准圣耶,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隐居,也值啊!”绿衣凑了过来,趴在林苏的膝盖上:“相公,莺儿让我问问你,你能不能入准圣啊?” 莺儿一个大白眼直接丢过来,这个假借她的问题,显然不是她的,而是绿衣惯用的手段了,大家都知道。 林苏托起绿衣的下巴:“小宝贝对这个很在意?” 绿衣眨巴眼睛:“也不是我在意,主要是暗夜和画屏姐姐,她们一个是画界,一个是剑世界,相公可能压不住她们,相公如果成就准圣,她们的激情才会横着流……” “啊……” 绿衣被秋水画屏直接捞起,玩了一把空中飞人,准备带到阁楼好好上一堂礼法课。 飞起的时候,绿衣屁股上还挨了暗夜一巴掌。 绿衣大呼小叫,西院闹成一团。 这份热闹,跟满城面对准圣的谦恭多少有些不搭界。 就在一片闹腾之际,林苏突然抬头。 天际青光又现,跟刚才几乎一模一样的圣道光芒…… 这道青光一起,阁楼上的秋水画屏全身大震:“怎么回事?” 她旁边的绿衣叫道:“墨姐姐……哦,不,墨准圣回来了吗?” 所有人目光都集聚在林苏脸上,林苏眉头皱起:“又有人破入准圣了,万里之外!” 天际圣音传来:“乐家风姬,破界入准圣,圣殿贺之!” 天际仙音起,袅袅动地来,九国十三州,所有文人全都沸腾…… 一日之内,两女入准圣! 乐圣圣家乐疯了。 墨圣圣家乐疯了。 其他各大圣家,遥望苍穹,所思所想各异…… 不管有多少圣家有振奋,画圣圣家都是一个另类,画家新任圣主立于祖阁之中,脸上波澜起伏:“墨家圣女,乐家圣姑,同一日破界入圣,有何玄机?” 一个苍老的老者从他身后踏出一步:“有些许玄机,却未知是否属实。” 此乃是画圣圣家大长老。 圣主慢慢回头:“道来!” 大长老道:“三重天之上,那位已经归来,风云将起之时,需要补充第二梯队的力量,所以,准圣会批量出现。” 圣主心头大浪翻滚…… 大长老所言,没有明言,但是,他身为画家圣主,岂能不明白? 兵圣归来,各位圣人都感觉到了压力,都在拼命扩充他们这一派系的力量,准圣,这种无数文界梦寐以求的境界,会扎堆出现!每新增一个准圣,就为他们这一派系新增了一个中坚力量。 乐圣踏出了这一步。 墨圣踏出了这一步。 画圣呢? 自己有无可能也争一争,抢一抢这准圣机缘? 他的心狂野了。 乱世出英雄,乱世也出奇迹……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的。 农圣圣家就不是。 农家后山,一座奇异的宫殿,农家圣主来到宫前,宫门缓缓而开,他就看到了凭栏遥望苍穹的瑶姑,她的侧脸,一片清寒。 “瑶儿!”圣主来到她的身后。 瑶姑身子轻轻一颤,慢慢回头:“爹爹!” “你的真界,终究还是成了!”圣主轻轻抚摸白玉栏杆:“何曾想到,这文道中的绝对传奇,文道真界,真的在我儿手下诞生。” 突然,喀地一声,白玉栏杆开裂。 轰地一声,整片宫阙全都开裂。 圣主猛地低头,就看到了瑶姑脸上的泪,泪水一滴,滴在白玉地板之上,满屋地板尽是裂痕,又是一滴,整片宫殿摇摇欲坠。 圣主张开双臂,抱住瑶姑:“瑶儿,你怎么了?” 瑶儿扑进爹爹的怀抱:“爹爹……爹爹希望女儿突破这层境界,但你知道女儿希望什么吗?我希望我的真界永远都不成!永远永远!” “因为他死在异域的消息,让你万念俱灰,才真正触动‘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让你破入你的真界。但你却并不能接受,他真的从此身死道消!是吗?”圣主道。 瑶姑哽咽不能语。 当然是! 林苏的死讯通过圣殿传入农家,瑶姑就站在小溪边,看着溪水中的自己,一动不动,整整一个月,她一口鲜血喷出,她用圣剪剪了一个林苏,剪了一个自己,用这口鲜血剪了一件大红的嫁衣,剪的林苏化为了烟云,剪的自己化为了烟云,唯独那件嫁衣,化虚为实,她穿着这件嫁衣顺着山脚而上,吟着《水调歌头》…… 从山脚到山顶的行程,她将她与林苏的任何一次会面都剪了一遍,她的剪刀之下,复制了所有的行程,所有的快乐,也有所有的悲哀…… 整整两个月,她走完了她与他之间其实并不长的交集,终于到达山顶,她脱下自己的大红嫁衣,化为天边云霞,以云霞为基,踏出了她半辈子都在追求的那一步。 然而,这一步踏出,她没有丝毫欣喜。 她只有无尽的悲凉。(本章完) 第975章 风姬入准圣幕后的玄机 圣主脸上无边风云掠过,含笑抱着女儿的双肩:“瑶儿,有一条新的消息传来,他没有死!” 瑶姑全身大震:“没死?” “异域之行,的确有人想置他于死地,但是,对于一个以智闻名天下的智道奇才而言,想真的杀他何等艰难?他从异域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兵家那位!” 瑶姑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兵家那位也已经回归,这么说……他三重天之上,也已经有了真心助他之擎天柱!他已经走出了他新的人生!” “正是!以前的他,不管如何惊艳,都是无根之浮萍,而如今的他,大不一样!林氏天骄,就是如此!” 瑶姑所有的阴霾瞬间尽消,她营造的琼楼玉宇瞬间变得金碧辉煌,裂痕尽消。 她一步踏出,整个人也意风发。 “瑶儿,你去找他么?” 瑶姑回头:“不!爹爹,我欲入‘牧园’!他让我查一些资料,我尚未完工……” 去年正月初一,林苏给了她一个任务,查一些很绝密的资料,瑶姑查了很久,收获巨大,但是,终究还没有完工,林苏的死讯一传来,瑶姑再也没了查下去的心思,满心满眼全是万念俱灰,而如今,他不死了,她的前行路上,还有他! 她与他的约定,就得走下去。 圣家种种变故,林苏并不知。 他似乎完全忘了圣殿博弈,似乎又重新做回了林家那个无所事事的林三郎。 他带着媳妇们在西院闹,在义川湖泛舟,在义川湖后面的别墅里瞎乱搞,这些别墅,每个媳妇都有一栋,基本上算是媳妇的独有空间,在独立空间里跟相公乱搞,媳妇们一个个激情横着流…… 除了媳妇们之外,林苏跟小夭再次踏遍了方圆千里之内,而且小夭也渐渐融入了媳妇们这个群体,摆在桌面上的理由是:小夭最擅长的是火锅三十六吃,吃火锅这事儿嘛,人少没意思,人多才有味,于是媳妇们就跟小夭打成一片了。 这只是摆在桌面上的理由,媳妇们偶尔眼神交流,或多或少都有些花边想法。 小夭已经长大了,17岁了,17岁的少女在这个时代是可以嫁人的,有的甚至都做母亲好几年了。 自家相公努力让小夭融入这个媳妇圈,后面的指向似乎很清晰。 毕竟小夭是相公最早的贴身人,从云溪宗带回来的,长大了,也到了可以品品滋味的时候。 但没有人想到…… 林苏看着小夭在这个群体里快乐张扬之时,他的内心却是隐有悲哀。 哪怕他已经是天道准圣,哪怕他凭真实战力,已能勉强与圣人对抗一招两招,但是,他还是不足以确保小夭的安全。 小夭是飘零元神,她的本体是那个仅凭一滴血,就能与兵圣抗衡的超级圣人。 如果那个人此刻前来,他阻挡不住小夭的回归。 只要她回归的进程一启动,小夭就没了! 人在世间行走,有时候就象是走夜路,前面的人睁大眼睛盯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努力攀爬,一路行远,走着走着,回头一看,后面的人没了…… 在一起的时候,视若寻常。 可能有争有吵有怨气。 但是,某一天,这个人突然没了。 从此茫茫人海,大千世界,再也没有他的音容笑貌,再也没有了他的气息,人的心是会空的…… 包括父母,包括兄弟姐妹,也包括朋友…… 小夭,本质上不是人,本质上不是他亲人,但是,当她用她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看着他,口口声声叫他哥时起,她就是他妹妹! 自从她离开云溪宗,跟他踏上人世间那天起,他,林苏,是她唯一的亲人! 林苏的亲人可能有很多,但她,小夭,亲人只有他一人! 林苏以天道准圣的绝顶文道修为,在小夭身上已经留下了一个印记,如果那个人前来,他能第一时间感应到,并第一时间采取措施,但是,他依然不能保证,他一定能阻止那个人的图谋。 因为那个人太强大! 强大如兵圣,都未必能敌,而他林苏,当然更加不敌! 时间看似一大把,但是,没有人知道,意外与明天究竟哪一个会先来…… 天道浩渺,人哪怕成了准圣,在莫测的世事面前,也只是蝼蚁一只,所以,把握当下,才是林苏唯一能为她们做的。 他要小夭尝尽人间美食,他要她哪怕明天就归去,今天也是乐呵呵,他想她多几个亲人,象姐姐一样爱她宠她,不管他在不在她身边。 所以,这次回程,不,确切地说,就是桃妖给他交底,告诉他小夭真实情况后,林苏一直在宠着她。 宠她的时间也许过一天就少一天,但是,每次相见,他都很珍惜。 当然,除了安抚母亲、逗逗侄儿侄女、宠宠小夭、玩玩媳妇之外,林苏也在将他人世间的一切舍不得放弃的东西,一点点拾起重温…… 二哥林佳良回来了,压下知州府的繁忙事务,陪着他步行走江滩,追忆似乎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旧时路,顺便说一句,林佳良已经突破了文路境,他走的是“圣言注释开新路”的路子,圣言注,林苏给他打下了最坚实的根基,他从县令到知州,从各种大风大浪里走过,对于圣言的理解已经是大苍真正的宗师级人物,顺理成章入了文路。 大哥林铮没有回来,但是,他与林苏以王印为桥,也时时都在交流,西南魔国那边,大局虽然没有完全定,他还离不得,但基本盘已经确定了。大苍移民已经过去了,治理模式几乎全盘照抄大晋的模式,民众激情高涨,生活日新月异指日可待。至于周边几个国家,没有任何生事的迹象,林苏半截桃枝灭魔国的雄威,纵然是东南佛国、西天仙国这样的上等国度,也吓着了,他们害怕一生事,林苏这个妖孽又拿着一根桃花枝,迈着嫖客的步伐过来。 章浩然、霍启、李阳新、秋墨池这些官场好友都跟他视频连线,甚至扎成一堆开视频会,会上论时局、谈诗文、谈理想,全都意气风发,大苍,在他们手中,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全盘向好,就象秋墨池说的:今天比昨天好,明天比今天好,虽然无法展望太遥远的天空,但只要给我们十年时间,绝对可以看到一个傲立九国十三州的超一流国度:大苍! 章居正、周章、陈更也都跟他联过线,陈更的交流相对正式,周章比较自由,章居正就更自由了,口口声声:小子,你家陈酿白云边再送几百坛过来! 那是真没将自己当外人。 南王呢?那就更奇葩了,他跟林苏王印一连,三句话一说,就要喝酒!非得称一称林苏的酒量,这隔着五千里呢怎么喝酒?这老头有办法,咱们把王印立起来,就在印下喝,你一坛我一坛,跟当面喝有区别吗? 那就开喝,一口气功夫,两人喝了第一巡,九大碗。 第二巡开喝的时候,绿衣躲在后面给林苏传纸条,让他别喝,南王发现了,将绿衣狠狠训了一顿,绿衣掩脸飞跑,林苏没奈何,只能继续喝,又是九大碗。 第三巡开喝,林苏拿起大碗,喝了一口,靠!白开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绿衣的小表情,他完全明白了,这新上的十坛酒,全是白开水。 就这样,南王喝真酒,林苏的酒坛里全是媳妇们使的坏,南王铁打的也撑不住啊,极其不服气地一头栽倒,王印一消,林家西院所有人笑得前仰后合。 陛下姬广也用皇印跟他拉家常,甚至还让阁心将小太子姬启抱了过来,通过皇印传讯跟林某人进行了一番互动,以小家伙撒了泡尿而告终…… 世间人,世间事,只要有情,处处都是温情。 整整一个月,林苏似乎将他想要的一切都重新回味了一遍。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他接到了厉啸天的第二次传讯…… 官印之中,厉啸天脸色很是严肃:“林兄,有件事情颇为诡异。” “你说!” “大隅今日一场跨海之战,战力极度强横,区区五万之军,就越过了零丁洋上三道防线,直逼横城城下,小弟动用了一套绝世杀阵,才真正挡住他们的兵锋。” 林苏微微一惊:“强在何处?” “他们的战舰绝非大隅战舰,该是龙族战舰,他们的兵器、防护全都是龙族的法器,如果不是他们扛着大隅军旗,我简直怀疑刚才是跟龙族直接开战。” 林苏的脸色沉凝:“我方战损如何?” 厉啸天脸有悲哀:“死伤两万有余!” “等着!我就过来!”林苏手一起,关闭官印。 “相公,北边有事吗?”陈姐过来了,暗夜和她一起过来的。 林苏轻轻点头:“我得去一趟。” “会是什么样的情况?”陈姐有点担心:“这几年时间下来,李炽损兵折将,民心大失,国本动摇,已经到了困兽之境,做事完全不择手段。” “正是!”绿衣道:“我姐姐说了,相公亲手灭掉问心阁和烟雨楼,那些余孽在别的国家根本容不下,唯有大隅,藏污纳垢,对这些杂碎竟然颇为倚重,还有北海龙宫,天绝渊……” “放心,宝贝们!”林苏表态:“你们相公现在已经可以横着走遍九国十三州了,相信相公的,表示!” 暗夜仰起脸蛋、把嘴唇送过去表示了,道一声:“放心去,家里有我!顺便说一句,我现在基本上是一个修行禁忌!除了被你一压再压之外,大概还没人能压得住!” “宝贝,你牛b!” 林苏赞扬一声,抱起陈姐。 陈姐跟他表示了,温柔地离开,她不多话。 绿衣表示了,嘴儿和他的唇分开后,从他唇边滑过去到了他的耳边,悄悄说了句话,这句话一出,除了崔莺没啥反应之外,其余几女全都不知是什么表情。 因为绿衣的声音虽轻,有些修行根底的人都听到了,她说的是:“此去北境,去看看我姐,我姐一个人住在零丁别院里……” 考虑到大家都听到了,林苏只能表态:“咳!咳!咳!” 崔莺踮起脚尖也表示了,跟陈姐看齐,亲嘴不说话,说话不亲嘴…… 轮到秋水画屏了,秋水画屏有点慌,她有点后悔是不是不该下来,在她略一犹豫之际,林苏还是抱住了她的肩头,这一抱,秋水画屏赶紧脱身,跑到陈姐身边,解释下:“别误会啊,这是文人的环手礼……” 声音未落,林苏手一伸,秋水画屏又一次被他拉了过去,嘴唇一落,准确落在秋水画屏的唇上,秋水画屏手抬起,好象打算揍下去,但最终还是轻轻落在林苏的肩头,轻如抚摸。 耳边传来绿衣的轻笑:“画屏姐姐,我们肯定不误会,这也是文人的礼,是不是叫‘触唇礼’啊……” 秋水画屏猛地挣脱,脚儿一点,飞了天…… 西院笑声大作…… 秋水画屏长期以来的伪装,终于正式撕开…… 虽然很多时候,媳妇们对秋水画屏的装,心知肚明,但是,挑破还是不挑破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今天媳妇们跟林苏送别,如果仅仅只是抱一抱,那秋水画屏的所谓文人环手礼,还有很大的辩解空间,但后面那一手,任是何种礼也都说不清…… 林苏哈哈大笑,破空而起,秋水画屏阁中顿足…… 林苏离开海宁,一步就跨越千里…… 他怀里一张素帕突然飞起,虚浮于他的面前。 林苏停下了脚步,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命天颜:“我这次没将你关禁闭,够意思吧?” 是的,当日入异域,林苏关了她的禁闭,而这次出圣殿,林苏将这素帕从内空间调了出来,主要原因就是,在目前这特异情况下,他必须给命天颜一个跟自己联系的机会,万一有特殊情况,她就能随时通知他。 但这么长时间,命天颜没有跟他联系,表明圣殿里的一切,都尽如预期。 命天颜轻轻一笑:“你这段时间跟你一堆媳妇逍遥自在,我也没打扰你,我比你更够意思!” “靠!”林苏道:“你这素帕还有监视之能?你这是逼我关你禁闭。” 命天颜摇头:“别想多了,我这素帕可没有监视之能,只有定位之能……而且今天我跟你联系,是有要事的!” “何事?”林苏微微一惊。 命天颜道:“两件事情!都非常劲爆,其一,李天磊肉身重生,他选择的是当日跟你对战的夜无双形象,上了三重天,回到了那位身边,三重天有消息传来,那位欲重建兵宫,李天磊将是兵宫宫主!” 李天磊重生,兵宫将重建,果然劲爆! 林苏道:“圣殿对此有何反响?” “沉默!可怕的沉默!”命天颜道:“天河劫一经昭雪,兵宫之罪其实就已消,重建兵宫有法理支持,没有理由反对,但这一重建,道争的意味非常明显,圣殿各宫,都面临站队的大问题,圣殿之撕裂,已然客观存在!” “圣殿之撕裂,并非起于圣殿各宫,建不建兵宫都是撕裂,行了,这件事情静观其变,说说第二条劲爆消息!” 命天颜道:“十日前,两女同时入准圣,你自然也是知道的,你如何看?” “可能很多人习惯于用阴谋论去解读此二女的破圣,但我的看法却并无阴谋论,而是最正统的看法。”林苏道:“墨青开启了蒸汽机时代,这份功绩绝对配得上一个准圣!风姬之乐道,早已登峰造极,肉身久困燕青湖,以圣宝为眼游历天下,体察世情万象,破界而入准圣,亦在情理之中,所以,你问我如何看法,我的看法相当正面,八个而已:正大光明,合理合规!” 命天颜道:“正大光明,合理合规,我的看法与你相同!但是,有一细节你不知道!” “什么?” “墨青破界入圣,圣音公告天下,乃是墨宫提名,墨家那位亲批,但是,乐家风姬破界入准圣,并未说得如此详细,你可注意到?” 林苏心头一动,当日的圣音浮现心头,只有一句话:“乐家风姬,破界入准圣,圣殿贺之!” 并没有说明流程。 这对于一般人而言,似乎没什么区别,反正众人知道这两女都已经成了准圣就行。 但是,此刻命天颜郑重提及,林苏立刻意识到不对。 “说下去!” 命天颜道:“风姬之破界入圣,并非乐宫提名,亦非乐家那位亲批,而是另一位圣人特批的!” “谁?”林苏心头大跳。 “兵家那位!” 林苏眼睛猛地睁大…… 风姬是乐圣圣家的人,她的道一直都是乐道,她的人生路线图上,本该走最正规、最常规的路线,由乐宫提名,乐圣亲批,成就准圣,但是,并不是! 她是由兵圣特批! 这又是为何? 命天颜轻轻吐口气:“故事很简单,但是,你必须得相信,故事越简单,后面的玄机也就越大!风姬的故事用三句话就可以说完,你听好了,第一句话……风姬当日圣宝化自身,参加你大苍国黑骨魔族之战时,硬抗魔军高层,毁圣宝而杀魔军三百里,也正是这一击,敲响了她乐道的另一道强音,同时,也让她破开了身上已经固化的文界!” 林苏轻轻点头:“第二句!” 命天颜道:“第二句话:按规则,下界文界之人,文界一破,就该由对应之宫提名准圣,由对应之圣批为准圣,她破界之日,就是成就准圣之日,最长间隔也不该超过三日。然而,她破了界,却没有成为准圣,她处于不是文界亦不是准圣的放逐地带,整整半年之久,一片茫然。” 林苏眼中光芒微动:“破界成圣,破而后立!破顺利地破了,立却立不起来,这种状态亘古未有,还真是开文道先河啊,所以第三句话是:兵圣瞧不过眼,特批她的准圣!” “正是!”命天颜道:“我想,兵家那位特批她为准圣的关键原因,还在于她参与的黑骨之劫!他不容许因参战而失去前路的事情发生。” “基于为民解困,舍身取义,这在不管何种圣道之上,都该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浓墨重彩,但也偏偏因为参战,而被本家所弃!看来我是时候问上一问,某些身居三重天的所谓圣人,持的是何道!” 命天颜遥望她所在圣殿的苍穹深处:“三重天风起了,圣殿很凉快,你在下界,想必很快也能感受到这股风,你下一步,又该踏在何处?” “修行道!” 命天颜皱眉:“据我所知,你的修行道底蕴还非常浅薄,只不过区区象天法地。” 林苏瞪她一眼:“区区象天法地?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从白身起步,到象天法地,仅仅三四年时间,整个九国十三州修行道上的人,都差点吐血,落在你口中,还只是区区?” “行行,你很神奇行了吧?可是,你再怎么神奇,也得看清楚你的对手,你对手都已经超出世俗,甚至超出圣殿了,你的象天法地再神奇,在这种级数的对手面前,什么都不是!” 林苏望望天,望望江水,望望命天颜…… 长叹:“对于打击我信心之人,我唯一的处置手段就是关她禁闭,去吧,你熟悉的小黑屋!” 一个念头起,命天颜飘然而起,进入他的内空间。 无忧山顶的命天颜,嘴唇一下子咬紧,狠狠跺脚! 又是关禁闭! 你个混账知道老娘有多孤单吗? 为了你我将自己玩成了一个异类。 我在圣殿又成禁忌了。 我连说话都找不着人,你还敢关我禁闭! 林苏一步踏出,这一步,真正的大衍一步。 这一步,从江南直到北国。 事实证明,命天颜对他的打击,其实根本没有真的打击到他。 哪怕林苏的修为真的只是一个“下三滥”的象天法地。 他照样在九国十三州横着走。 因为他的文道已是天道准圣。 天道准圣,不同于一般准圣,那是跟圣人同一个平台的。 他一举一动,全是大神通! 夕阳下,厉啸天帅印已经收起,但是,他还是呆呆地望着天空…… “大帅!”杜玉亭开口:“文王真的会过来吗?” “会的!以他的文道造诣,恐怕来到北地也只是一日一夜之间,明日兴许……” 突然,厉啸天声音停止,吃惊地盯着帅府门口。 帅府门口,一名白衣文士飘然而现,金色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他的脸在阳光下俊逸无双,赫然正是他们议论的文王林苏。 (本章完) 第976章 灭国之战 杜玉亭一回头,也是大惊:“文王殿下!” 厉啸天一步踏出:“你……你刚才真的身在老家?” “我家西院你也不是见一次两次了,那么风雅别致的景观,你还认不出来?”林苏笑道。 厉啸天道:“就因为认得出来,所以才不敢置信,这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你竟然跨越了万里之遥!” 一个时辰?!这其中还有我跟媳妇们告别的时间!!我家媳妇一大堆,而且特别粘人,告别时间有多长你知道么?哦对了,另外还加上,我在江面上跟命天颜蘑菇的时间…… 林苏也不过多地刺激他:“我赶路的事儿就不必研究了,说说军情。” “说军情咱们还是换一个地方。”厉啸天目光投向城外某处庄园。 林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耳边传来厉啸天的补充:“并非只是考虑你的心意,最关键的是,玄机郡主乃是大隅那边的情报负责人,军情这一块,小弟知道的,或许还没有她多。” 林苏横他一眼:“你就说你懂我怎么地?” 厉啸天哈哈大笑:“林大才子之情怀,啸天虽然愚钝,却也略识三分,有道是:但有佳人一回眼,风情无尽向小园。” “滚!”林苏一脚踢来,厉啸天滚了。 直接飞向零丁别院。 零丁别院,看门的侍女看到厉啸天,惊了,鞠躬:“厉帅!” 她旁边的另一个侍女看着林苏,愣了,突然跪下:“文王殿下!” 内侧小花园,坐在窗前的毕玄机手中的茶杯突然从手上滑落,眼看一杯茶就要泼上她的脚背,茶突然虚空定位,重新落在她的手中。 毕玄机深深吸口气,这口气吸的似乎是酒气,她的脸蛋上,突然有了一股子红霞…… 林苏和厉啸天并肩而入。 毕玄机站起,轻轻一鞠躬:“厉帅!” 然而直起腰,看着林苏:“何时来的?” “刚刚到达。” 厉啸天补充:“的确是刚刚到达,连茶都没喝上一杯,他就一脚将本帅踢到了这里,郡主,这位林三公子脚踢边关统帅,实不成话,你跟晋王殿下参上一本吧。” 毕玄机笑了:“他比我王兄品级还高,我王兄敢参他?所以,厉帅这一脚白挨了!幸好你中心意思我也听懂了,就是要喝茶,来啊,上我亲手做的茶!” 两个侍女进来了。 茶一上,满室飘香。 毕玄机挥挥手,让两名侍女出了屋,她的手轻轻抬起:“你们过来,我知道是为了大隅那边的军情,大隅那边最近情况相当不对……” “说说看,哪些地方不对?”林苏也托起了茶杯。 “大隅政坛急剧变化,南北对峙的局面愈演愈烈,已经玩出了完全不同的花样……” 何谓南北对峙? 所谓南,就是昔日的旧楚、旧韩、旧吕这三国,这三国在大隅的南边,而北,是大隅吞并韩、楚、吕、晋四国之前的原有班底,这批班底核心力量,还是北部大草原为正统——李氏皇朝,脱胎于大草原上的白狼一脉,所以,草原上的十九部为最开始的皇朝班底。 大隅吞并四国之后,吸纳四国读书人入朝为官,朝堂之上,开始有了南派力量。 大隅也因为这海纳百川的气魄,而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生态。 但是,大晋重归,大隅遭遇重挫,损兵折将,李炽帝威与日俱减,尤其是去年上元之后,林苏入大隅,乱民心、毁阅兵、破文道而动其国本,李氏皇朝在这一连串重击之下风雨飘摇。 北部大草原北王残部大半被灭,但其余十七部也已经波及到,形成了李炽执政的又一场危机。 南部三国,民心浮动,李炽已经有了穷途末路的预感。 在这种情况下,朝堂开始了大清洗。 很多身上带有南部标记的朝官被清理出朝堂,新上来了一批李炽的嫡系,就是这些嫡系,让毕玄机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为什么? 因为这些新上任的大员,来历千奇百怪。 有的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官僚,有的甚至都不是本国人,有的一开始走的是修行道,突然之间,这些原本不是朝官体系的人,成了朝中大员。 而且每个人一上任都相当不简单,手腕非凡。 绝不是愣头青! 毕玄机的暗香对这些人展开了全面调查…… 有些蛛丝马迹浮于水面…… 这些人中,有很多人身上,或多或少带有两大禁忌势力的影子,问心阁和烟雨楼! 其中有一人,需要格外留意,此人名曲非理,乃是白鹿书院前院长曲非烟的兄弟,曾任白鹿书院致知堂长老,曲非烟身死之后,他离开白鹿书院,周游天下,也就是在那个时间里,他与问心阁主相交,成为问心阁客座顶级长老。 “曲非理?曲非烟的兄弟?竟然还与问心阁有染?”林苏微微一惊。 厉啸天也惊了,这是他没有掌握到的信息。 毕玄机道:“现在看来,人啊,还是会有血脉传承的,曲非烟一系,原本就非正路中人!哪怕伪装再精妙,总会在关键时刻露出马脚,这曲非理,比之曲非烟更胜一筹,最触动人底线的事情知道是什么吗?就是黑骨之劫!黑骨之劫,大苍文人能避则避,少有高层文人充当其走狗,但是,曲非理却是个例外,他主动靠近黑骨魔族,成为黑骨魔族队伍中少有的高层文道,定下了大量针对大苍的阴毒计策,至少百座城池因他而遭劫。黑骨魔族被你一鼓荡平之后,他逃出了大苍,潜入大隅,被李炽看中,定为帝师,他给李炽出的第一条国策,就是针对大苍之人,坚壁清野!” “针对大苍,坚壁清野!但凡大苍之人,一律杀无赦是吗?”林苏道。 “正是!”毕玄机道:“所以,目前大苍之人,几乎进不得大隅半步,即便是正常的商人,都入不得大隅,甚至还有很多多年前已经离开大苍,进入大隅之人,也在他这条坚壁清野的国策之下,化为异域亡魂。” 厉啸天沉声道:“大隅国策之新变,我亦有所知闻,林兄当日以关税养军的策略,在这条决绝阴毒之国策下,也已名存实亡,原来是这个老贼搞的鬼。” 所谓关税养军,是林苏当日定下的基调,允许大苍“奢侈品”进大隅,允许大隅涉及国计民生的有用物资入大苍,一方面以关税养军,另一方面,也是经济战的一部分,以商业为器,加剧大隅的民生矛盾。 毕玄机点头:“千万莫要小看了这条国策,这条国策虽然决绝,但极其有效,其效果最少有四个方面的体现,其一,破坏大苍经济战;其二,在大隅形成逢‘苍’必反的效应;其三,震慑那些想离开大隅而入大苍的文道之家;其四,断绝大苍思潮生存的土壤。” 林苏点点头:“说说其他的不同寻常!” 毕玄机道:“另一个不同寻常,是真正的不同寻常!我怀疑……人海分割线,已经被突破!” 厉啸天大吃一惊。 即便林苏,也是吃了一惊…… “你们很吃惊,我也很吃惊!”毕玄机道:“暗香传来一则消息,李炽疑似已与北海龙宫达成交易,允许北海龙族登陆,这一登陆,是龙族千年来的第一回!这一登陆,进入大隅的又岂止是北海龙族?还有大量其它海族!我们甚至有理由怀疑,这批海族中,连魔族都有!” 厉啸天拍案而起:“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何刚刚跨海而击的大隅之军,简直如同龙族一般,有可能他们不是如同,他们根本就是!但是……林兄!此事乃是对圣道的突破,他们真敢行如此忤逆之事?” 毕玄机目光移向林苏:“我感觉吃惊且不敢置信,就在这里,李炽身为一代国君,该知凡事都有底线,他勾连天绝渊我能接受,但以人族帝君身份,突破圣人划下的红线,乃是真正的大忌,我一直没有告诉厉帅这条消息,就是因为,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林苏缓缓托起茶杯:“你们不敢相信,是因为你们还并不知道这其中真正的玄机!突破圣人划下的红线,当然忤逆,但忤逆可不等于取死之道!忤逆某位圣人,这位圣人当然不愿意看到,可是,如果更多的圣人愿意看到呢?他这就不是取死之道,而是向更多的圣人表忠心!他兴许还能得到圣殿的额外赏赐。” 厉啸天全身大震。 林苏话说得很隐晦,但他身为高层文人他懂。 人海分割线,是兵圣划在人间的一道红线,也是兵圣最大的民心支撑。 是他与圣殿诸圣叫板的底牌。 在九国十三州人族看来,这条线是生命之线,是守护之线。 但是,在其他圣人看来,这条线是什么? 是兵圣的民意之基。 如果有人毁了这条线,或者让这条线名存实亡,诸圣是很开心的。 这条线,没有人敢明着毁,越是圣殿高层,越是不敢。 但是,他们其实期待着人间有人去突破! 李炽做了一件诸圣希望人间帝王去做的事! 哪怕兵圣不喜欢他,但肯定有一堆的圣人喜欢。 那样一来,他纵然犯下最大的忌讳,却也曲径通幽,在三重天上找到了自己的依靠,你就说世事奇妙不奇妙吧…… 人啊,所处的位置不一样,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就不同。 在诸圣眼中,人、妖、魔无甚分别。 大苍与大隅无甚分别。 世间千万人命丧黄泉于他们淡若轻烟。 唯有大道之争,才是他们的生命线。 基于大道之争,一根线有什么了不起? 涉及天地间更高层级的规则,厉啸天和毕玄机全都静音。 林苏茶杯轻轻一放:“厉兄,做好准备!” 厉啸天猛地站起:“林兄请吩咐!” “飞龙军团,随时准备跨过零丁洋,彻底终结李氏皇朝!” 厉啸天大吃一惊:“灭国?” “既然这个国度,已然对大苍关闭大门,既然这个国度,已然彻底走上圣道背离之路,那也就没有存在之必要!”林苏道:“这一战,我要大隅这个国名,化为历史上的一个印记,我要大苍的光辉,一直照耀到北海边!” “是!”厉啸天沉声回应。 “灭国之战,操作亦需有学问,此为这一战的基本战略,依此而行!”林苏手一挥,一只锦囊丢给厉啸天,里面是一张纸,厉啸天展开,脸上风云变幻…… “去吧!” “好!”厉啸天一步破空,消失。 毕玄机看着窗外的夕阳:“灭国之战,就这样不经意间展开?” 林苏点点头:“陛下那边,我已经说过,他也同意,战机的选择,开战的时机,由我而决。” “你确定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你觉得不是?” 毕玄机道:“大道争锋的关口,一步踏错,有可能就会惹下泼天大祸,你这一步踏出去,或许也毫无来由地卷入大道之争……” 林苏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怎么?你又有了奇招,这回是打谁的主意?”毕玄机瞅着他的眼睛,多少有了点振奋,她对他也算是非常熟悉了,看到这道神秘的笑容,她还是读到了兴奋点…… “今夜星光如水,今夜美妙无双,今夜你我……入幽都!”林苏猛地伸手,一把抱住毕玄机,下一步,他落在零丁洋上,脚尖一点,越过零丁洋。 千里零丁洋,就在他一步之间。 他刚刚离开,零丁洋上水花微溅,一只小船依然从虚空而来,船上一名老渔夫盯着零丁别院里似乎来不及消散的文道之光,眼中有了几分新奇。 毕玄机心头毫无征兆地大跳…… 她平生第一次被他这样抱着…… 她的饱满都压到了他的胸前…… 她刚刚有一个问题:你笑得这么不怀好意的,到底是想打谁的主意? 现在答案似乎出来了,他是在……打她的主意! 在这月夜之中,在这星光之下,他直接伸手,将她抱住,就这样横掠零丁洋。 这样的事情,放在三年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这样的事情,如果别人敢做,毕玄机是会将他剁得细沫沫的。 但是,做下如此不端之事的人是他! 毕玄机心头一股激流突然就横冲竖撞,将她的心堤瞬间冲得七零八落。 去年上元节,她和他同闻妖族“烟花”,闻到的那一刻,她心猿意马,但在最后关头,她跳进了零丁洋,在冰冷的湖水中,守住了最后的一线清明。 事后,她后悔了整整一年! 如果时光回流,她肯定不跳水! 可惜过去的时光终究不能重回! 而今日,他开窍了,他起歪心了,天啊,我的春天在这春天快过完的晚春时节,突然之间,毫无征兆之间,要来了? 毕玄机全身都热了,似乎再次闻到了烟花的滋味…… 林苏手轻轻一放,毕玄机离开了他的怀抱,脚下一软,差点就没站稳,但终于还是站稳了,迷离的眼睛慢慢睁开,入目是满天星河,还有零丁洋畔的湖水,只不过,不是大晋之边的零丁洋,而是大隅那边的零丁洋。 刚才一个迷醉之间,就穿过了零丁洋吗? 为什么他松手了? 是不是要在这里放手办更深入的? 毕玄机刚刚有点清醒的意识,随着这羞羞的想法,再度步入迷离。 “别误会,刚才只是避一个人!”林苏道。 “避一个人?”毕玄机猛地吃了一惊。 林苏轻轻点头:“有个人来了,这个时候,我不想跟他见面。” 毕玄机更惊…… 有人过来,她没感应到,而他感应到了,这不算太出奇的事。 但是,他话中的意思让她震惊。 以他文王之尊,不想跟某人见面,有一百种办法不见,总也不至于落荒而逃。 “何人?” “李泽西!”林苏吐出了这三个字。 毕玄机眼睛慢慢睁大:“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见他!他,理论上是你最愿意见的人!” “因为我与他的路,已经分岔了,而且我还知道他的来意不善。” 毕玄机心头大跳:“他会对你来意不善,这……这怎么可能?”毕玄机曾是前任暗香的实际首领,甚至也还是如今北地暗香的实际首领,李泽西,在她的观念中,一直都是林苏的幕后靠山,甚至可以说是林苏修行道上最强有力的支撑点。 但今日,这个强有力的支撑点,突然成了林苏口中来意不善的人。 这太可怕了。 “世间没有不可能之事!”林苏道:“我与他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会让一些底牌全部撕开。” “但是,以他的修为,你避是避不开的。”毕玄机道。 “是啊,迟早有那么一天,他会来到我的面前,只不过,我需要先给他传递一点信号,告诉他,以他目前的修为,其实已经无奈我何!唯有这重认知,才能给我们必要的体面。” 毕玄机没有了声音。 她静静地看着林苏,似乎完全不认识。 林苏轻轻一笑:“有点复杂是吗?不必在意,这趟行程走下来,大概他也就明白了,下次相见,我们的相见也会是一个比较正常的相见。” “不是……”毕玄机轻声道:“你真的觉得以你现在的修为,他已经无奈你何?” “不关修为,关乎文道!”林苏道:“走吧,我们进幽都!” “进幽都……又一次进幽都!”毕玄机轻轻吐口气:“你需要知道,目前的大隅,对于大苍来人,是完全没有底线的,而你,正是所有人最恨的人,包括李炽,包括京城文道,更包括渐渐开始掌控大隅朝堂的大隅新贵,我们一入幽都,四面八方全都是死敌!有可能会无所不用其极。” 林苏轻轻一笑:“正因为大苍之人入幽都如入鬼门关的现状,我就来瞧瞧,他们面对我这个正宗的大苍人,会怎么做!走……” 林苏手一伸,再次抱起了毕玄机。 一步踏出! 他刚刚离开,一条小船又一次出现在湖边,李泽西看着前面的地平线,眼中有了凝重。 “大衍一步!竟然修到了如此境界!两次靠近而远离,有意还是无意?” 林苏三步一过,到了济州。 第四步,到了梅山。 第五步,到了东州。 第六步,到了幽都。 六步踏过,天空的星光似乎还在原地,他就已经到了幽都城,踏入幽都城,文庙之上的打更人段十七眼睛突然睁开。 他感觉到一道正宗的文道浩然气来到城中。 文道慧眼一观,他接触到一双亮如秋水的眸子。 这双眸子里带着几许讥讽,更带着几许挑衅。 段十七全身如遭雷击,呼吸都完全停止…… 是他! 他又一次到了幽都! 去年上元节,他来幽都,一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操作,以他的文庙被毁为终点。 一年零三个月后,他又一次来到幽都。 而且在进城的那一刻,挑衅的眼神与他的文道慧眼对接。 这是要干嘛? 段十七第一时间与李炽取得联系。 李炽原本平和的双眼,突然之间杀气腾腾:“此贼竟敢再次前来!这是丝毫未将大隅放在眼中!” 林苏看起来也的确是未将任何人放在眼中,抱着毕玄机的细腰,用一种很亲昵的姿态来到醉花阁,进了阁门,目光一扫,突然笑了:“小二哥,你还在啊?” 那个店小二吃了一惊:“客官是……” “小二哥你忘了?本人去年上元节来过你这里,我是大苍国的林苏!在你们大隅京城闹的风波也不算小了,你居然不记得……” 这声音真不小。 周围所有人全都听到了。 楼上的几间窗户都打开了。 小二的脸色风云变幻,显然也是想起来了。 毕玄机手按在额头,有点牙疼…… 我的天啊,别的大苍人来到幽都,绝对不敢露出丝毫大苍人的身份特征,唯恐遭到无妄之灾,而他倒好,一来,直接亮身份,整个酒楼全都知道,而且还将去年的事情拿出来,在人家最痛最敏感的地方摩擦一把。 这个男人,幸好目前还不是自家男人,否则,自己这个做媳妇的,大概会天天头疼。 (本章完) 第977章 熟了,也就可以吃了 “原来是林宗师……”店小二的目光四下游走,终于接触到二楼的掌柜的眼神。 “本人上次住过的那房间还空着么?” “空着……”店小二的嘴儿裂一裂,他想说那间房子从去年到如今一直都空着,大家都怕触他的晦气。 “运气啊,房间竟然都空着!那房间我住着格外有感,收获满满,今天就它了!”林苏道丢过去一张银票,直接定下。 楼上很多房间,很多人一巴掌都差点拍碎面前的茶几、窗户和床什么的,但都在即将拍上的瞬间停下。 林苏一入幽都,如此嚣张,在大隅伤口上撒盐,一言一行全是挑衅。 一场龙争虎斗是免不了的,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夭,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还根本不够资格站上前排。 所以,忍! 林苏进了房间,店小二的开口:“林宗师,需要些什么酒食?” “我对上次的行程格外有感,酒菜就按上次同样的标准吧!”林苏道:“我这人比较念旧。” “好的!”小二的鞠躬而退。 房门轻轻一关,毕玄机手终于从额头拿下了:“酒菜不必等了,咱们吃随身携带的吧,因为他们下在酒菜中的毒,我们也分辨不出是什么类型,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折腾。” “倒也是!”林苏道:“我还真是有先机之明,火锅都准备好了,知道这火锅从哪里来的吗?这是我家小夭折腾出来的火锅三十六吃之一!” 林苏手一抬,茶几之上出现了一只火锅,火魔石一加热,热气腾腾。 毕玄机翘起了小嘴:“你对我的厨艺还真是没信心啊,跟我在一起,居然还带着一锅菜,你少瞧不起人,我的厨艺大有长进。” “是吗?那这调味的工作你来!”林苏掏出一个大包,里面是各种调味品。 毕玄机又傻眼了:“我都不认识它们……” “所以说嘛,你就莫要在厨艺这条没多大出息的路上多折腾了,术业有专攻,有人负责做,有人负责吃,有人负责欣赏也就够了。” “术业有专攻!”毕玄机点头:“懂了!这趟行程,我负责什么?” “其实,这趟行程有点特殊,你没有具体事务。” “没有具体事务,你将我抱过来,一路跑了五千里?到底……到底什么企图?”毕玄机咬着嘴唇,她的这幅模样,完全颠覆了往日的形象。 林苏透过火锅冒着的热气,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毕玄机,心跳不由得也有了点小加速:“如果我说……我有点怕北地的寂寞,所以将你抱过来,你会不会觉得我愧对你家妹夫这个称号?” “你愧对我家妹夫的事儿可办得不少!”毕玄机横他一眼。 “所以,再多办一件两件也无伤大雅?”林苏的手轻轻抬起,捉住了桌上的手儿。 毕玄机心跳又一次疯狂加速…… 跟他在一起,她总觉得心跳无法控制,反反复复的、大起大落…… 刚才他横空一抱,她有了强烈的花边…… 可是,他给了她一个无比正统的解释,还牵扯出一代奇人李泽西,让她的花边完全消失。 也是刚才,他又一次抱她进了幽都,她又一次花边,但她努力说服自己,这是在敌人面前演戏。 而现在,他捉住了她的手。 这在他们过往交集中,算不得太了不得的突破。 但是,她的心跳得比以前更加激烈,因为这次抓手,不可能有任何理由,唯一有的理由就是:下手! 他终于真正下手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想抽出来,但是,她怕! 她怕这一抽,他又缩回去了! 她怕他与她之间这次好不容易出现的、美得如梦的期待,又一次成为日后的煎熬。他一路走来,渐行渐远,他的归期,已经越来越难以确定,他与她的每次相逢,已经越来越不可测。 一个不留意,一个小矜持,有可能她与他就此错过,如同两颗流星,相遇于天际,然而各入星空,再无交集。 除非,除非她突破那层线,将自己真正变成他的女人! 所以,她控制了这只手,任由这只手在他掌心把玩,任由自己的心事在美妙的草原上流淌…… 终于,这只手儿松开了,毕玄机怅然若失,但紧接着,这只手出现在她的腰部,轻轻一拉,毕玄机被他拉进怀抱。 毕玄机目光抬起,似乎一瞬间走过了万水千山,支支唔唔的:“菜……菜熟了……” “是的,可以吃了!”林苏嘴唇一落,离她的唇越来越近…… 这一夜,火锅在旁边吱吱响,但席间没有人,旁边的大床也吱吱响,床上有没有人就不多说了…… 次日,清晨。 林苏从睡梦中醒来,就看到了毕玄机的背影,她坐在窗前,看着天空一动不动,就象是在参禅。 “你在做什么?”林苏在后面抱住了她的肩头。 “参禅!” “你还参禅?”林苏好吃惊。 “嗯,禅门十三年,悟佛修心早已化入日常,虽然昨夜好象将路走偏了,但我想试试还回不回得去……” “得了吧,你早就偏了,谢小嫣说了,佛门中最让人想入非非的‘禅窗竹影动’指的就是你!” 毕玄机又羞又恼,一弹而起:“她胡说!” “好吧好吧,她胡说,你没有‘禅窗竹影动’,你是‘锅边床板动’行了吧?不管什么动,反正你都动了个痛快,铁定是回不去了!” 毕玄机瞅着这张得意洋洋的脸,怎么有点想咬死他呢? 锅边床板动,太羞人了。 他对她下手的时候,火锅在旁边煮得跑跑跳…… 这场景要不要人活了,以后吃火锅肯定会想到这个。 算了,参禅肯定什么都参变形,还是坠落红尘算了,毕玄机想通了,配合了,亲密了一回,她眼睛慢慢睁开:“别告诉她们啊。” 她说的她们,指的是妹妹和陆幼薇她们…… 她有点难以接受她们的异样眼神…… 毕竟,她毕玄机的形象一直摆在那里,很佛性…… 突然,外面传来喧哗…… 轰地一声,有人一脚踢开了他们的房门…… 林苏和毕玄机同时一惊…… 这个世界,竟然还能遇上客栈住宿被人踢房门的情况? 文道为尊的世界里,怎么可能有人敢踢文道宗师的房门? 说句不太好听的,就算这文道宗师拉着别人的老婆进客栈,别人发现了也只能轻轻敲门,壮着胆子说上一句:“林宗师,如此作为岂堪礼数?” 而决不会直接踢门。 但今日,偏偏就有直接踢门了,而且直接踢开了门。 这是一个满身江湖气的壮实汉子,一只大手直指林苏的鼻尖:“连老子的女人都敢抢,小白脸你活得不耐烦了!” 伴随着一声震动整座酒楼的痛骂,顶层平台之上,涌上了一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用看热闹的表情看着这房间里的动静。 毕玄机脸色陡然一沉,这一沉,她全身上下都是杀机。 她是修佛的,她极少有杀气弥空的情况,但今日之事,绝对触到了她的禁区。 敢侮辱她! 林苏脸色也猛地一沉,脚一抬,冲到他面前的江湖汉子仰面而飞,嗵地一声摔倒。 那个汉子猛然弹起,腰间大刀到了手上,一声怒吼:“找死!” 轰地一刀直斩林苏。 这一刀,可不寻常! 有刀意,甚至还是刀道刀果! 单凭这一刀,就已是一代宗师的境界! 但是,别说这样级别的宗师,即便他的修为还上八个台阶,在林苏面前敢拔刀,照样是个死。 可能有很多人预感到,林苏会出手杀了他,然而…… 林苏没有动! 呼地一声,宛若开天辟地的一刀到了林苏头顶。 林苏突然抬头,只一眼,这一刀虚空而定,那个汉子双目突然呆滞。 林苏冷冷道:“说,刚才之言,是否污蔑之言?” “是!”空中汉子呆滞地道。 “为何污蔑于我?” “因为有人指使,我到你面前撒野一回,给我一百两银子。” 平台之上,后面所有人同时目瞪口呆。 这些人中,有人认识林苏,也在暗暗揣摩林苏抢别人女人玩的可能性,结论还真的未知,林苏的风流也是天下闻的,偶尔玩几个别人的女人,于他似乎也并非绝对不可能。 当然,更多的人其实不认识林苏,单纯就是看戏的。 这年头,劲爆的戏并不多,而文人抢修行人女人的戏,无疑算是比较劲爆。 岂料,瓜还只吃到瓜皮,就露出了里面的真实。 纯粹是污蔑之言,只因为有人出钱,让这个江湖汉子出来闹一场…… 唯有毕玄机心头微微一跳…… 身在异国他乡,林苏昨夜又暴露了自己身份,按照大隅之人的一贯作法,一定会生事,那么他们会怎么生事呢?在林苏把她抱上床之前,她想了很多,文战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已经把大隅的文道打出阴影来了。 那么会不会再次来个牙一咬,心一横,动用皇印来个你死我活? 说实话她心里完全没底。 但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戏! 拿一百两银子,请一个不上台面的江湖人跳出来,掀开一层战幕!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端,后面一定有险恶的布局。 林苏目光一凝:“何人指使。” 那个汉子的手一抬,指向一间房。 随着他这一指,那个房间里四个人一齐站起…… 仅仅只是站起身,一股极度强横的气机透窗而出,这四个人,宛若四个仙尊! 毕玄机全身大震:“超越象天法地!” 她的影术已经大成,她的修为也已经正式突破象天法地,但是,一感应到这四人的气息,她就如同以蝼蚁之身而窥天地大道。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这宣告这四人,全是源天! “有点意思!”林苏脚一抬:“去找你家主人吧!” 轰地一声,这名汉子突然飞起,射向那间房。 那房间里的四人眼睛同时大亮,如同八道闪电横空。 在一般人眼中,林苏是送这名汉子进那四人的房间,跟他说的话完全合拍。 但是,在这四人眼中,这个送来的汉子可不是汉子,而是一把剑! 一把恐怖至极的剑! 带着灭绝一切的气机,直击窗边一个中年人,而且避无可避! 那个中年人手猛地一起,一把大刀在手,一刀劈出。 轰地一声,担任搅局者角色的江湖人化为血雾,连元神都没能逃脱…… 而那个中年人也倒飞而出,他身后的墙壁瞬间如同一个真空…… “杀!” 伴随着这声惊天动地的杀声,四大高手同时飞起…… 伴随着这道杀声,整个醉花阁宛若陷入大海汪洋…… 林苏冷冷一笑:“越来越有意思了!” 毕玄机全身功力凝聚,但在这如山如海的压力之下,却是无比的艰难,她终于正式确定了,这四人全都是源天高手! 她设想过千万种刺杀手段,绝大多数都停留在文道、皇权与计策博弈的层面,真的没想到会是这么低级的杀戮手段。 但必须得承认,这手段低级,但只有修为足够高,最低级的手段反而是最难解的局。 皇帝李炽没有出面。 文道没有出面。 代表大隅正统的所有势力都没有出面。 出面的是来历不明的江湖人。 林苏就算被他们杀在这里,也没有人能将矛头指向李炽,这就是李炽的计策,看似低端得无法想象,实际上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就在四大高手即将将整个醉花阁一击而毁的时候,林苏突然拔剑! 哧! 四颗脑袋同时飞起,四具无头尸体同时落地! 毁灭整座醉花阁的恐怖气机似乎全部封锁。 醉花阁上,连花盆都没能卷下一盆。 噗! 空中四颗脑袋同时爆裂,里面四颗奇异的晶体冲天而起,但林苏手轻轻一伸,四颗晶体莫名其妙地落在他的掌中。 而这四具无头尸跨越十丈楼层,嗵嗵落地。 满地鲜血。 几个文人脸色大变,踉跄而退。 醉花阁外,一群捕快在一个四品官员的带领下奔了进来,进来就大喊:“何人胆敢在京城行凶……” 威风凛凛! 酒楼内部的人全都后退! 凶杀案,捕快到场,全场肃静! 不管你是何等地位,只要心中还有一点点法制观念,就不敢在这时候惹这种是非。 空中一个声音轻轻飘下:“我杀的,上来说话吧!” 这声音无比的平和。 那个四品官员目光抬起,就看到了林苏…… “上!” 轰隆隆! 大群捕快同时上楼! 醉花阁里众人心头都如这脚步一般,打鼓…… 毕玄机目光移向林苏:“相公,这……” “你终于叫我相公了!我还以为玄机宝贝开不了这口呢。” 毕玄机有点紧张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因为他还有心思调戏人,应该没什么事吧。 但是,也只是稍微平静了些,并不能完全平静。 因为她不是一般人,她看问题从来不看表象,她知道这是对方第一次出招,断然不可能没有后续。 那个官员上了楼顶,分开众人。 林苏面前就成了完全不同的景象。 一个威严的四品官,一群威风凛凛的捕快,必然得说,官服一穿,场面就不得不正规。 林苏盯着步步而来的官员笑了:“这位大人,没看到醉花阁阁倒人亡,一片废墟的惨烈场景,是否有些失望?” 那个官员眉头一皱:“好大狗胆!当众行凶杀人,还敢随意调侃?” “这可不是调侃!”林苏道:“这四人发动攻击的根本目的,不就是借与我交手之机,彻底摧毁醉花阁,以醉花阁里面住着的千人性命为代价,栽我一个滥杀无辜的罪名,向圣殿发动制裁,然后借圣殿铁则拿下我吗?” 官员身后的那些客人全都惊呆。 毕玄机心头大震。 今日的事情处处透着诡异,她一时没看明白,因为今天的污蔑、刺杀完全没有理由。 但林苏一句话,让她真正看清楚。 这是一着绝户策! 那个江湖汉子侮辱她,也是计策的一部分。 他们算准,林苏会杀了那个汉子。 那房间里的四人,只是拿这个汉子当棋子,挑起他们与林苏的战斗。 然而,那房间里的四人,本身也是棋子。 他们这种层级的战斗一起,醉花阁如何受得住?必定阁毁人亡,一片废墟。 只要这种结果一出现,林苏就百口莫辩。 因为他导致了上千个无辜百姓之死。 那样,他们就有理由以此为借口,向圣殿控诉林苏。 而圣殿法宫,就可以制裁林苏。 法宫,别人不知道,毕玄机可是知道的,因为上次圣殿法宫出现过一回,林苏也坦言,他与法宫矛盾很深。 法宫抓到这种借口,岂能不深度利用。 当规则制定权都掌握在法宫手中时,林苏想从这莫名其妙的事件中脱身,千难万难。 然而,林苏已经看穿了这一步。 他控制了战斗的烈度。 他杀了这四名高手,却未伤及无辜半分。 这就是她男人……嗯,刚刚成为她男人的人! 永远都智珠在握。 那个官员脸色阴沉:“胡说八道!本官只知京城杀人,必须缉拿问话!不管你是何种身份,来我京城行凶,均需问个明白!” 毕玄机一步踏出:“这四人先动手,他只是正当防卫!” “是否正当防卫,也需调查清楚才能定论!”那官员冷冷道:“你身着文士衣,该当明白这亦是圣殿规定,但凡杀人……” 林苏的手轻轻竖起:“莫要论道!你还不配与我论道!我只告诉你一句话……” 官员眉头竖起,大怒…… 林苏道:“圣殿铁则的确有规定,纵然圣殿中人,到达世俗间亦不可随意取人性命,但是,请你听仔细了,说的是不可随意取‘人’性命!” 他一个“人”字咬得很重。 官员道:“何意?” “意思是说,如果杀的并不是人,也就并不违规。” “不是人?”捕快队伍身后,议论纷纷…… “是啊,何意?”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扫过全场:“此四人乃是龙族!兵圣昔日划下人海分割线,言明高等海族但有敢于越界者,杀无赦!而此四名龙族,皆是源天境之上,显然是人海协议中绝对不容许出现于九国十三州的异族,杀人需要给个交待!杀敢于违反人海协议之海族,又何需给你什么交待?” 他的声音震动酒楼。 他的声音还震动外面的街道。 无数人脸色大变…… “龙族?怎么会有龙族?” “龙族不准上岸,向有铁规,怎么会这样?” “这不可能!” 一时之间,嘈杂声四起…… 那个官员脸色更加阴沉:“你有何证据……” 话音未落,林苏的手掌一伸,掌中四颗龙丹一颗颗垒起,在阳光下,里面龙影盘旋。 “这就是四位龙族的龙丹!” 官员道:“谁知是否是你随身携带的物事,有意乱人耳目?” 林苏淡淡一笑:“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瞧瞧下方的四具尸骸!这些尸骸虽然用奇药浸泡,不露龙族之特征,但只要一死,还是会慢慢露出他的特异,瞧瞧,鳞片已经若隐若现了,最多半个时辰,他们就会彻底恢复龙族尸骸。” 众人目光齐聚,果然,这四具无头尸,慢慢改变,身体在拉长,骨骼在变粗,鳞片隐隐…… “龙族!真的是龙族!” “他们为何会越界?” “龙族乃是人族的死敌,杀龙族焉能问罪?” “正是,圣人都已经划线了,而且定下了铁规,但凡越界者杀无赦,这位公子杀四位龙族,有功无罪!”这显然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一时之间,以醉花阁为中心,闹成一团。 风波渐大。 那个官员额头也终于冒汗了。 今天的抓捕到底抓不抓? 很难决定啊…… 法理上只要过不去,他就根本下不了手。 林苏目光从他头顶越过,直射十里外的一座新楼,文庙! 全天下的文庙以千为单位,大概也只有这一座文庙是新建的……除了南州之外,南州是人族从魔国夺过来的地盘,文庙才是新建。 “打更人段长老!出来聊聊!”七个字,远远送到文庙打更人的耳中。 人影微微一闪,段十七出现在文庙二楼,两人之间虽然隔了十里地,但是,以他们这种修为层级,这样的距离跟面对面没有什么区别。 “林常行,再次驾临幽都,好兴致啊。” (本章完) 第978章 周天镜下,越界者死 随着优雅的声音传来,文庙之上,打更人段十七的身影虚空而起,升起的不是他的本体,而是以文道演绎的文道道像,高冠洁衣,立于文庙之上,高达百丈开外。 整个幽都,所有人全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深宫之中,李炽目光抬起。 醉花阁内,众人静音。 楼顶平台之上,那个四品官,和他身后的捕快,也同时站直。 打更人一现,代表着跳出他们的掌控。 从现在开始,还轮不到他们开口,更轮不到他们行事。 林苏淡淡道:“大隅之地,文道坟场,本座原本还真没什么兴致前来,然而,北海龙宫跨越圣人亲笔划下的人海分割线,却是罪犯天条!段长老,在你执掌之地,出现此种罪犯天条之事,你是不察呢还是不管?” 长长一句话,真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 李炽内心大火烧山! 各路文人全都内心痛骂! 你言大隅是文道坟场,虽然刻薄却也是事实,连科考都取消了,的确算是坟场,但这坟场是谁造成的?是伱!你前脚弄得大隅科考取消,让一国国本动摇,让无数文人痛哭痛骂至今,现在居然还敢调侃,在人家如此深的伤口撒盐,这是典型的落井下石! 但是,却也有大量的人心头升起异感:这是对打更人问罪!! 龙族跨越人海分割线,在他手下原形毕露,铁证如山,如今,他以此为借口,矛头直指文庙打更人段十七,指责打更人失察甚至是放任…… 天地间最高端的文道指责,毫无征兆地在这方天地出现! 毕玄机心头都跳了…… 她对自家相公……嗯,刚刚成就的相公也算是非常了解的。 她设想过很多方案,但却没有设想到如今这一层,他进入大隅,第一时间将对手从李炽换成了打更人,为何?你真的嫌自己的麻烦还不够多? 打更人段十七缓缓开口:“人海分割线,圣人亲划,不准异族越界,然而,千年时间之中,总会有个别异族胆大妄为,林宗师亲手除此忤逆之徒,自然算不得犯下什么大错,楼顶的这位大人,可以退下了!” 他这一句话,又重新将话题从“打更人是否需要担责”转移到当前的事件中来,就“林苏是否需要担责”作出了终极定性。 林苏道:“段长老言,突破人海分割线的只是个别?” 段十七道:“当是自然。” “当是自然!呵呵,当是!”林苏冷冷道:“段长老身为一国至高文道打更人,还真是尽职如浮云啊,竟然对如此严重的异族入侵之事,失之不察!” 段十七脸色微微一变:“林常行指责本座失职,还需实证!” 林苏道:“你以为本座就找不到实证?” “本座正想看看,你有何实证?无实证而构陷打更人,你该知犯了何罪!” 打更人乃是圣殿设于各国的,最高的文道执言人,他的声誉绝不仅仅是段十七个人,他代表着圣殿的脸面,圣殿的权威,你当着一国京城之人的面,质疑打更人,伤害的是圣殿根基! 这项罪名并不轻! 两人这一正面对上,全城之人全都惊呆。 在众人的意识中,圣殿中人全都是云淡风轻的天际仙尊,仙尊该是每句话都轻柔如水,但又重若泰山的,谁能见到两个圣殿高人针缝相对?剑拔弩张? 林苏道:“北海龙族跨线而侵,虽然伪装成人族,但也只能瞒过世俗之眼,他们之技尚不能跨越周天……周天镜!” 最后三个字一落! 一面青铜古镜冲天而起! 正是万古魔器周天镜! 周天镜一出,一股奇妙的气机让打更人完全震惊:“兵家圣器周天镜?” “你也知道这是兵家圣器?兵圣亲笔划下的分割线,以兵家圣器测上一测,才真是正当名分!”林苏目光射向空中旋转的周天镜:“周天镜,将大隅境内所有越界之北海龙族,给我全部找出来!” 他手中一颗龙丹飞起,融入周天镜中。 这颗龙丹,就是正宗的北海龙族之丹。 各宫龙族,气机各异,但同属一宫之龙族,气机却是相同的,周天镜一根头发都可以洞察周天,一颗龙丹为基,寻找与这龙丹同属一脉的龙族气机,自然也是可以办到的。 无声无息中,周天镜扩大,宛若整个苍穹。 大隅国的轮廓在周天镜中清晰浮现。 星星点点的光芒在周天镜中亮起。 这光点一亮,所有人全都大惊失色,如果每个光点代表着一个越界龙族的话,这越界之龙族真正是骇人听闻,足有十万之众! 京城之中,密集得很。 北部靠近北海的边界,密集得很。 还有南部零丁洋上,更是密密麻麻。 深宫之中的李炽拍案而起,脸色全变,北海龙族越界,这是一项绝密,纵然是大隅,知道全盘计划的也不过区区数人,因为这是非常犯忌之事,但是,周天镜下,这个大秘密全盘暴露,事情业已通天。 打更人段十七脸上也风云变幻:“你如何……如何断定这些光点就是越界之龙族?这……这圣镜亦是你所掌控之物,你可以随意让其显化!” 是啊,这话一出,满城之人尽皆接受。 这一定是林苏自己搞的鬼,他是大隅的敌人! 他的根本宗旨就是给大隅制造麻烦! 十万龙族越界,这怎么可能?这一定是他再次泼在大隅头上的脏水! “是吗?那很简单!本座杀了他们之后,你可以一一查验尸骨!”林苏冷冷道。 “杀?如何杀?”段十七目光如电,射向林苏。 林苏六个字轻轻吐出:“弓如霹雳弦惊!” 字一落,周天境上,突然出现无数的金甲战士,战士抬手,掌中弓箭同时拉开!每支箭对准一个光点…… “不!”城中某座深院,一个老者突然一声大呼,他的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金甲人,巨弓一开,一股神秘的圣道气机将他牢牢锁定,他纵是源天境修为,也是完全动弹不得。 哧! 箭出,钻入这名老者的眉心,他的龙丹化为轻烟! 老者仰面而倒,倒下之时,他的身躯不断放大,轰地一声,压塌了身后的院墙…… 醉花阁外围,百余人面前也同时出现金甲人,一箭出,百余人同时倒下…… 醉花阁,林苏的房间隔壁,也有一人倒下…… 深宫之中,同样有人倒下…… 幽都城,同一时间,各个方位,数以千计的人,同一时间倒地,倒下化为龙族之尸…… 无数的惊呼来自各处,整个幽都一片混乱…… 打更人段十七道像,宛若成了一座雕塑,完全失去了应有的动作。 他的本体,静静地坐在文庙,他屁股下面的椅子四分五裂,但他似乎侊然未觉,他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兵圣出手了! 兵家圣器周天镜出世! 镜中演绎战青词,十万金甲入圣镜,一次开弓杀全盘! 这不是人该有的手段! 这是圣的手段! 同样的戏码在大隅八千里国土上同步上演! 并州、霜州、齐阳州…… 高山之巅、深谷之内、内河之中、绝壁之前、深院之内…… 自然也包括零丁洋畔…… 零丁洋畔的龙族是最多的,正在与大苍血战的这支军团里,最强悍的战队,几乎都是龙族,但是,就在他们踏上龙族战舰驰向零丁洋南岸,梦想着给飞龙军团致命一击之时,无数的金甲人凭空出现,只是一次开弓,五万大军、各色将领,同一时间一头栽下零丁洋,化为零丁洋中的异域冰尸! 南征大军陡然停下。 旗下的统帅,脸色苍白如纸,遥望苍穹…… 视线回到醉花阁。 林苏手轻轻一招,空中的周天镜回到他的掌中。 林苏盯着已经不再凝实的段十七:“段长老,现在你可以到全城搜集本座罪证了,看本座箭下,有无滥杀无辜!” 一句话出口,林苏慢慢转身,轻轻一揽毕玄机的腰,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门怦地一声关上。 平台之上,那个四品官慢慢抬头,两道汗水从他颈上悄然流下,流过他的前胸,一片冰凉…… 深宫之中的李炽,额头也是冷汗涔涔…… 全城之中,大概只有一人云淡风轻,当然是挥手间杀了十万入界龙族的林苏。 即便是他同一阵营的毕玄机,此刻也是后背冒汗,鼻尖都冒汗了:“相公……刚才你真的抬手间杀了十万北海龙族?” “是!” “周天镜,兵家圣器,这……这也太恐怖了。” 林苏脸上满满的都是莫测高深:“是啊,兵家圣器,与兵家理念一脉相承,维护的是圣道尊严,对于敢于突破人海分割线的异族而言,岂能放过?” 他识海之中,时空长河之侧,一个老头在那里跺脚叫骂:“你放屁!本灵是魔器,你少将本灵说得那么高大上!我可告诉你,这么一弄,本灵的本源真干了……你落了个威风八面,本灵落了个灵神两消,你幸好没生儿子,你要生儿子肯定没屁y……” 他是真急了。 原本他的本源就所剩无几,这下倾尽全力精搜大隅,将十万北海龙族全都找出来,本源真的干了。 一代魔器,真的有器灵消亡的大危机。 林苏元神笑了:“我告诉过你,跟随本人出无道山,你不会后悔的。” “不会后悔?我悔得肠子都打结了——如果我真有肠子的话!”境灵又在跳,可惜它的器灵现在已经如同一粒米,怎么跳也跳不高。 “有一个机缘,但想得到并不容易!”林苏道:“就看你有多深的底蕴了,如果你底蕴够深,未必不能一举而恢复本源,但如果底蕴不足的话,那你可能就真没了!” 镜灵完全静止:“怎么做?” “时空长河之中,有一件圣宝,这件圣宝名寒月,既然以‘月’为名,其中自然是有月华的!” 镜灵似乎随时都会解体的虚影突然轻轻颤抖,圣宝! 以月为名! 但是…… “危机在何处?”他很谨慎。 “危机就是……此宝最大的功能就是吸收!越是高阶力量它越是喜欢,你吸它而恢复本源是你的目标,它吸你却也是它的本来宗旨,你们两个就得分一个高下了,要么是你吸它,要么是它吸你……” 镜灵眼睛大亮:“这件圣宝已在你掌控之中,你助我一把岂不一切都平安无事?” “你错了!这件圣宝,不是我的!现阶段我完全不能掌控,更不能毁灭!” “不能还是不愿?”镜灵瞅着他,不是很信任。 是啊,天下间的圣宝他见得多了,几曾见过能收入识海却还不能掌控的?不能掌控你敢将它放在你致命的识海?逻辑上根本过不去。 他瞅着这小子,觉得这小子是在给他挖坑。 “好吧,是不愿!”林苏道:“因为这件圣宝,还是我的一颗很重要棋子,现在还不是毁灭的时候!明白了吗?” 镜灵眼睛瞪得溜圆:“圣宝是你的棋子,本尊呢?是不是也是你的棋子?” “什么本尊?老子先将你的‘称呼’打回来!”林苏的元神伸手,一把抓住镜灵,一顿熟悉的流程…… 好久,多少有些生无可恋的镜灵在那里叹息:“本尊万古魔器,天下人来到本尊面前,全是棋子,任凭本尊随意摆弄,然而,流年实不利,遇到你,我却是你手中的棋子!这算是我万年作孽的报应,放我进去吧,我让这尊狗屁圣器,真正见识到器中之魔……” 林苏意识一起,周天镜内穿过时空乱流,进入时空深处,那里,是一轮残月…… 发生这一切的时候,林苏遥视窗外…… 这一切结束,林苏眼睛一转,就看到了毕玄机,毕玄机手托一茶杯,递到了他手边,林苏抓住这只茶杯,也顺手将毕玄机抱入怀中,品一品香茶,品一品比茶更香的唇。 毕玄机身子慢慢软了…… 慢慢适应自己心弛神往很久的怀抱,慢慢品尝心猿意马很久的情愫,这情愫是如此的动人,将她半辈子的参禅完全改变了模样,然而,她不是一个只知情愫的小妇人,她是暗香在这片天地的负责人,她还是心系大局的乱世佳人。 “相公,你这出手一击,真正石破天惊,风波之大,你有没有想过?” “自然想过!” 毕玄机眼睛慢慢睁开:“你设想的风波起于何处?” “风波处处都会有,但最大的一股,必定起于三重天!” 仅仅一句话,毕玄机后背又一次冒出了冷汗…… 北海之上,人海分割线之外…… 两个美女坐于冰面之上,对面而饮,她们饮的,赫然也是林家白云边。 白云边酒,女人未必喜欢,但并不包括她们,因为她们是女人中的特例,她们的世界里,风花雪月是不值一提的,以天下为盘,以苍生为子,席卷沙场,征战天下才是她们世界里的常态,所以,她们的酒,也该是白云边。 因为她们是剑道传奇何素,还有计定四海的雪千寻。 “不管他这人是何等该死,但必须承认,他的酒,真是酒中特例也,如此清澈,偏偏如此浓烈!”雪千寻托起手中杯,优雅而又淡然。 “千寻,你到底有无将他本次入隅的野心看清?我们已经分析过,他的矛头是直指你北海龙宫的,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品他的酒?”何素瞪她一眼。 雪千寻笑了,哈哈大笑:“他剑指北海龙宫,北海龙宫却是剑指三重天,单以气魄而论,你觉得本姑娘此番气魄,是否在他之上?” 何素叹服:“是,你的气魄的确在他之上,但是,你借人海分割线,而再度掀起三重天撕裂之图谋,他必定是可以看清的。” “这图谋最大的好处就是,它不是阴谋而是阳谋!阴谋不可怕,可怕的历来都是阳谋!”雪千寻再倒一杯酒,悠然而品。 何素盯着面前这个跟她算是同龄人的龙族(龙族的年龄结构中,雪千寻算是双十年华),内心也是有佩服的。 要论看时局,很多人都看得清。 要论将时局融入大计,就很少有人能做到了。 当世年轻一代中,恐怕也只有林苏和雪千寻。 雪千寻促成人海分割线的突破之大计,说多高明倒也未必,但是,它是阳谋而不是阴谋。 圣殿道争客观存在! 兵圣回归客观存在! 这一回归,道争原本就不可避免! 但是,道争跨度动辄以百年为单位,没有特殊的引信,不至于一下子就爆发。 而人海分割线的突破,就是这样一根引信。 人海分割线,兵圣那一系的民心所向,信仰所在,力量之源,它存在的每一天,都在向世人讲述着兵圣的丰功伟绩。 而诸圣愿意看到这样一条线横在那里,一遍遍讲述兵圣的丰功伟绩,将兵圣的威名威望牢牢树在世人心中吗? 显然不愿意! 如果有人突破这条线,兵圣的反应自然是激烈。 但是,非常奇妙的是:除他之外的圣人,会喜出望外! 这件大突破一出,圣殿之中自然会有反应,这反应一起,道争就此激化! 这就逼着诸圣站队,诸圣也会立下决心,以最决绝的手段除掉兵圣的追随者…… 谁是兵圣的追随者? 世俗间,首当其冲的就是林苏! 林苏这个奇葩,世俗间已经没人能杀他了,但三重天上,杀他的刀遍地都是!只看有无必要,只看是否已到必须动刀的时候。 雪千寻的借刀之策,真正精髓就是:逼诸圣立刻动刀! 就在雪千寻举杯而饮,志得意满之际,她身后,突然一道波纹泛起,一滴北海水射入她的眉心…… 雪千寻的脸色陡然改变。 她手中的酒杯,突然成了严冰。 她就这样静静不动,宛若也成了一具冰雕。 “出了何事?”何素皱眉。 雪千寻手中喀地一声,冰杯化冰雾,她一双明眸穿过人海分割线,牢牢锁定大隅方向,一字一句:“林苏以周天镜,杀了跨海的十万龙族!整整十万!!” “什么?”何素猛地一震:“这……这如何能做到?纵是圣人都做不到!” 龙族登陆,以秘术改变形态,一融入数十亿人流之中,只要不出手,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不同,纵是圣人,也需要定点探测,要除尽五湖四海的十万天骄,根本不可能办到。 雪千寻缓缓道:“圣人的确做不到,但是,如果圣人加上专门洞察周天的圣器,那就是另一个版本了!周天镜,竟然在他手中,而且兵圣还亲自出手!兵圣加上周天镜,才是天下间最可怕的力量!” 何素道:“兵圣身在三重天,面对诸圣之夹击,断然不可能真身来到大隅,这或许只是周天镜本身的力量!或许只是一道圣道意志!” “这不重要!即便只是一道圣道意志,也断然不是大隅世俗力量所能及的。”雪千寻道:“但是,如果遇上一尊真正的圣级战力呢?” “你的意思是……”何素眼睛亮晶晶…… 雪千寻微微一笑:“你不是很早就想真正见识下,你们天绝渊那个异类的战力么?而天绝渊不也很早就想看看这个异类,能否为天绝渊所用么?如今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她出马,且看她这个号称可与圣人争雄的异类,能否灭掉手持绝代圣器的一代天骄!” 何素霍然起身:“我与父皇联系下!” …… 圣殿,画宫! 宫主久久地盯着前面的墙壁,墙壁之上,已经没有了传讯的影像,但他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收回心神,依然怔怔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感受着内心的万里波涛…… “此子……此子手中竟然还有周天镜!”旁边的长老道:“此镜,千年前是那位之物,如今,送于此子手中,一到大隅,就如此张扬地展示,是何信号?” 宫主目光抬起,缓缓摇头…… 他这摇头,大概可以传递出两重不同的信号,一是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何,二是不能说! 大道争锋,圣殿最大的禁忌。 随着兵圣回归,大道争锋的端倪已经尽现。 兵圣改儒圣一字,是示强。 林苏、命天颜诛圣谕宫主周行道,是示强。 命天颜救李天磊出法宫,是示强。 林苏掀白阁棋盘是示强。 今日,林苏突然爆出手中的周天镜,以圣人之力,灭尽十万跨界龙族,更是示强。 条条缕缕,都清楚地指向一个方向,兵圣已经高举未央笔,只要笔落,整个世界,都将面目全非。 大道争锋,跟千年前的打开方式完全不同。 今日的大道争锋,锋芒毕露! 今日的争锋,还未真正展开,就已经杀气弥天! (本章完) 第979章 灭国之战开局 幽都醉花阁。 突然身死的龙族人尸体已经被运了出去。 所有人看向顶楼那间客房时,目光全都无比的复杂。 林苏入大隅,注定每次都是惊涛骇浪。 去年如此,今年亦如此。 看起来相同,但其实大有不同。 去年的热度,大多是大隅之人骂出来的,因为林苏一场大隅春游,大隅条条线线面目全非,在话语权完全掌控在大隅朝堂之时,林苏这个始作俑者在大隅的名声迎风臭百万里,那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而今年呢? 林大搅屎棍又来了,一来就出手,一出手就震惊全天下,掀起的狂潮比起去年更加强劲百倍,热度也一瞬间直上九重霄。 但是,很奇怪的是,这次对林苏的评价,没有那么负面,反而正面居多。 为何? 关键在于被他杀的人根本不是人,是龙族! 龙族是什么东西? 海外异族! 九国十三州之内国家争锋,终归是人族自己的家事,而海外异族入侵,就是人族的公敌,北海龙宫悄无声息地进来十万人,渗透大隅的方方面面,这可是让人一想就后背全是汗的事。 大隅面对如此危局,一无所知! 大隅的绝对大敌来到幽都,第一时间将这批入侵者杀得干干净净。 手法之神奇,无与伦比。 大隅的有识之士内心全是隐忧,他们隐约感觉自己国家的高层,莫非真的开始走上歧途? 烟雨楼、问心阁这些臭名昭著的势力,在别的国家,无立锥之地,来到大隅,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又冒出个龙族入侵,十万龙族越过人海分割线,怎么越过的?一个两个有可能,十个二十个有可能,一来十万,绝对不可能是偷偷潜入的! 没有内奸,不可能办到! 而让十万龙族越界的内奸,又岂是一般内奸? 要么是皇朝正统! 要么是京城文道正统! 不管哪一个,那都让大隅有识之士胆寒…… 自家国家正统勾结异族,来自敌国的大敌人出手斩杀入侵之寇…… 试问天下间谁是敌?谁是友?谁代表着正义?谁代表着邪恶? 京城各个角落的压抑,各种论调的争议、蔓延…… 林苏没有关注,他抚摸着手上的一块传讯令,很久很久,终于,他的手轻轻一抬,沉声说了四个字:“行动,开始!” 零丁洋畔! 横城! 帅府! 厉啸天眼睛猛地亮起,手中帅印冲天而起…… “北伐!” “杀过零丁洋,终结李氏皇朝!” “杀!” “杀!” “杀!” 飞龙军团冲出横城,远征! 这一战,将是苍隅之战的最终章! 这一战,以彻底覆灭大隅全境为目标! 文王有令,这一战后,他要看到大苍战旗飘飞于大隅最北端! 飞龙军团已出零丁洋,零丁洋翻起无边大浪…… 零丁洋边又来了一军,王旗飘飞,旗下一人,金甲金盔,气宇轩昂,他头上的王旗,黑龙盘旋正中,一个巨大的晋字。 晋王李清秋! 他也来了! 他带来了晋地十万大军,这支军队,以晋地儿郎为主,以保家卫国为己任,原本是充当飞龙军团的预备军的,但今日,李清秋全部都带了出来,因为此战之后,已经不再需要零丁边防,他们毕生的使命只需一战! 一日之间,三十万大军齐入零丁洋,轰轰烈烈的北伐,再度开启。 原来那个永载史册的北伐,终点是零丁洋,而今日的北伐,终点将是大隅最北端的北海。 …… 零丁洋的异动第一时间传入李炽的耳中,李炽全身大震…… 刚刚接到消息,零丁洋畔的特种兵团遭遇空前大挫,所有龙族之人尽数身死,军团乱成一团,而片刻之后,就接到了大苍军团拔营起寨,渡过零丁洋的消息。 他纵然是一代雄君,纵然半辈子都在马背上打天下,在面临自己国家遭遇敌方大军压境的时候,还是出了一层毛毛汗…… 他知道眼前的情况有多糟! 南部旧楚、旧韩、旧吕三国原本就没完全停止过反叛行动,去年因林贼的恶意煽动,与皇朝的裂痕更是越来越深,分裂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北部草原上,战火依然未熄。 更关键的是,国战开启日,对方阵营中的超级兵神,此刻就在自己的国都! 这份嚣张,让李炽满肚子黑线横着流。 这份危险,他用脚指也能看得明白。 林苏其人,手段之高完全不可测度。 有他在幽都,幽都任何人都算不得安全。 即便是他自己,都有三分危险性。 与大苍举行国战,自然少不得军事部署,自然少不得各种机密,但是,机密在林苏面前能瞒得住? 他轻轻松松就可以捉住除自己之外的任何官员,文道洗心一出,有多少秘密都给你倒得干干净净。 甚至只要他愿意,包括兵部尚书在内的所有人,他都可以一夜之间杀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仗怎么打? 外面跟敌人朝死里打,屋里还住着一个极端危险分子…… 如果飞龙军团真的打到幽都,他跳起来,直接给敌人开门,你当他做不到? “陛下!眼前最危险的,还是林贼!林贼必杀!”宰相王群水脸色风云变幻。 李炽目光慢慢下移:“朕不知道他危险?但是,此贼乃是圣殿常行,居于所有国家国都都是正当名分。而且有圣器在手,即便皇印,也根本不可能拿下……” 宰相王群水一辈子的知识积累到这里似乎也走入了死胡同。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两国交战,也不影响敌国大儒来到本国京城客居,不影响敌国商人在本国合法经商,只要对方不是战斗人员,就没有理由杀之。 林苏其人,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危险,所有人都知道他随时都可能变成战斗人员,但是,有圣殿常行令在身,他摆在桌面上的身份就是非战斗人员,这,就是林苏的特殊性——一般人入了圣殿,基本上已经脱离某一个国家的标签,但林苏是这个类型吗?他当然不是!但是,他摆在桌面上就是…… 就在此时,李炽接到了一则消息,这条消息来自他的私生女…… …… 醉花阁,夜已深,林苏客房内,毕玄机脸蛋潮红,鼻尖冒汗,头发散乱,如果将这幅形象拿到西山,大概不会有人将她跟昔日的毕玄机联系起来。 她颤抖了好久,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星光如水,落在她的眼中…… “相公……”这似乎只是她的一次满足低吟。 “小宝贝,你的风情开始绽放了。” “遇上你这个坏蛋,真正的尼姑都会被玩坏,何况我还是假的!我承认我变了,往日的毕玄机算是一去不回头了……但也莫要朝这条花边之路走得太远太迷醉,还有正事要办呢。”毕玄机感慨:“说点正事。” “好,你起头!” 毕玄机道:“你已经给飞龙军团下了军令,大战估计明天清晨就会传到幽都,我们得走了!” “走?为什么要走?” 毕玄机白他一眼:“大苍与大隅国战开启,李炽绝对不敢将你留在幽都。” “是啊,他不敢!只要我身在幽都,他的仗根本没法儿打。但是,他又能如何做?” 毕玄机沉默了很久:“皇印也对付不了你?是吗?” “是!” “所以,你有充足的底气,来创造一个古往今来的传奇,身为大苍军魂,在苍隅国战之时,大马金刀地坐在对方的心脏正中心!来提振自身士兵,同时将对手的士气打到泥巴底下去。” “不,这可不是士气之战!” 毕玄机微微一惊:“不是士气之战,你的目的是什么?” 林苏笑了:“我要看李炽会出动哪张底牌!” “李炽手上终究还是有底牌的?” “当然,一个六百年皇朝,底蕴之深与大苍也在伯仲之间,李炽是一代雄君,岂能没有底牌?” 毕玄机缓缓点头:“如果有底牌,你身在醉花阁中,一定可以逼出来!” 这一点她懂! 两军交战,是容不得林苏这样的人身在京城的,必须想办法送走,绝对不可能有例外,送走有两重含义,一是送他出城,离开中枢,另一种是送他入轮回,离开这个世道。 所以,李炽但凡有半点办法,一定会用! 毕玄机道:“你设想的……李炽的底牌到底会是什么?” “你觉得呢?” 毕玄机道:“天绝渊肯定是其中之一!” 林苏点头。 “李泽西……是否也是其中之一?他此时刚好入大隅,而且相公也说过,他与你已然不同道,而他与何素关系偏偏还非同一般。” 林苏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虽说可能性并不大,但是,凡事都有可能!” “剩下的我想不出来!”毕玄机轻轻一叹:“相公,你这有点决绝,为什么非得将自己逼到这么危险的境地?” “有两个原因,都很重要。其一,这方天地将是大苍的国土,我不能给陛下留下一个当年的役兽谷。” 这话一般人可能不懂,但不包括毕玄机。 毕玄机是大晋公主,对大晋皇朝的历史很熟悉,尤其是役兽谷,役兽谷之强横,非皇朝所能驾驭,当日大晋国内留下一个役兽谷,导致大晋皇朝内乱频频,役兽谷插手的事,皇朝无法干预,你一旦干预,役兽谷就发横,一发横,皇朝就怕,甚至到了需要送公主和亲的程度,那样的势力,会让一个国家变得面目全非。 那么,林苏言语中的“役兽谷”指的又是哪一方势力? “天绝渊,是吗?”毕玄机问道。 “是!” 这就是林苏必须逼一逼李炽的原因。 天绝渊在大隅国境之内。 天绝渊是跟役兽谷同样的存在。 天绝渊,大隅皇朝无法掌控,李炽换了一种方式与这神秘势力相处,什么方式?将他私生女何素送入天绝渊,成为天绝圣女,利用何素,间接利用天绝渊的力量。 这种方式,比昔日大晋公主和亲高明很多。 所以,到目前为止,天绝渊对于李炽,好处远比坏处多。 但是,也仅限于李炽。 一旦大苍军团接管这片区域,又如何与天绝渊相处? 国家治理,最忌境内有国中之国! 天绝渊,一直都是国中国。 所以,林苏想瞧一瞧天绝渊真正的底牌。 他在幽都这么一坐,李炽如果在天绝渊投的资够多,天绝渊就该出手帮他拔掉林苏这根咽喉深处的鱼刺。 这拔的过程,就是林苏观察天绝渊的过程。 “你第一个原因已经震惊到我了,剑指天绝渊!”毕玄机叹服:“第二个原因又是什么?” “三重天之上,风起云涌!”林苏道:“我想瞧瞧,李炽,或者大隅国有没有人能够直通三重天,我更想看看,圣殿之上,面对大苍灭国无动于衷,面对大隅灭国,是否也是无动于衷!” 怀里没有了声音。 林苏目光一落,就看到了毕玄机半张的小嘴儿。 毕玄机接触到他的目光,深深吸气:“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三重天之上,真的有人因此事而动,你……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林苏轻轻一笑,翻身:“太阳照样升起,星光照样迷离,玄机宝贝照样朝风情万种之路一去不回,我林某人照样一夜八回!” 毕玄机一声轻吟:“我的天啊,如果知道问个问题,让你这么有激情,我肯定什么都不问……”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常。 零丁洋水格外激荡。 大战在靠近零丁洋北侧的海域已经打响! 堪堪一个时辰,大隅赤血军团兵败如山倒…… 飞龙军团原本就不是他们能敌的,更何况,他们的军中将领昨日死了一大半,正处于军心大乱之际。 他们也终于知道这支赤血军团为何战力提升那么多,是因为龙族参战了! 现在龙族被圣道所灭,没有了龙族的赤血军团什么都不是,在飞龙军团强势无比的攻击下,一泄千里。 飞龙军团登陆,一路追杀,百里路途之中,处处都是赤血军团的尸体、战兽的尸体,还有残破的战旗。 济州百姓第一时间发生混乱。 然而,一队大儒来到他们面前,告诉百姓,我们是晋王的部下,各位都是旧楚的百姓,晋王殿下对你们的处境感同身受,已经下达了严令,所有军队,不准取百姓一针一线,取得旧楚之地后,楚地百姓将同晋地百姓一样,分得田地,过上跟晋地百姓一样的好日子! 百姓看到威风凛凛的大军,本是惊恐欲死,突然听到这则军令,全都呆住…… 有人壮着胆子问了:“先生,你说的是真的?我们可以象晋地百姓一样,分田分地?” 那位大儒微笑:“何止是分田分地?大苍的国法,也将保障晋地百姓,当日文王殿下在济州演绎的海宁生活,将会成为楚地百姓的真实写照!” “海宁……海宁……”有老汉嘴唇哆嗦:“老汉当日就在济州城,亲眼见到文王殿下的演绎,如果真有如此生活,老汉纵然过上一天就死,也当含笑九泉!” 大隅百姓队列中有一文人高声道:“楚地父老乡亲们,大隅李炽残暴不仁,毁我楚国宗庙,奴役楚地百姓,我楚民在大隅就是低等种族,何曾有过人之尊严,人之体面?而大苍晋地,扬圣道之仁,写人间大变,善待百姓有若子弟,此时入楚地,楚地百姓该当箪食壶浆,以迎仁师!” 他这一开口,文道之音覆盖全场。 众百姓眼中全是惊喜。 晋地大儒首领杜飞泉向这位文士行了一个文人礼:“敢问先生何名?” “不敢劳大儒先生之敬称,学生李跃然,家师名讳上济下生,当日家师与文王济州论仁,对文王之仁赞不绝口,称其为真正大仁!” “原来是李宗师之高足!”杜飞泉感慨道:“文王殿下昔日入大隅,对济州李宗师、梅山周宗师,那也是赞不绝口,称其为出污泥而不染的绝代文雄……” 李跃然大喜,猛地转身:“各位兄弟,都出来吧!” 呼地一声,他身后冲出来几十个人,有的是文人,有的是修行人…… “兄弟们,楚地想要真正出现仁道之光,必须真正改天换地,而我们要的,不能仅靠施舍,而是要舍身成仁,自己为自己打下这片天地!” 一人大呼:“揭竿而起!收复故土山河!” “楚地儿郎,揭竿而起,配合王师,收复故土!自己要的生活,自己取之!”另一人也是大呼! 第一支楚地军队组建! 第二支楚地军队组建! …… 晋王李清秋亲自接待几支义军的首领,一番交谈,李清秋乐了…… 果然还得是林三郎啊…… 这就是林苏留下的锦囊妙计,楚、韩、吕三国旧地,莫要一味的铁血杀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要让民意倒向这一边,大事转眼可定! 厉啸天也是感慨万端,他纵横沙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战争,发动民众,依靠民众,这场战役,一开局就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是,这收获他却也清楚,是这些年来,他们埋下的种子终于开了花结了果。 最关键的就是晋地之变! 晋地民众的幸福是真实存在的。 晋地民众生活的一天一变,也是与其相邻的大隅南部十三州亲眼见证的。 晋地跟楚、韩、吕是同病相怜的。 晋地的今天,就是楚韩吕的明天。 只要让民众看到这一点,民众岂能不拥护? 大苍对大隅的灭国之战,瞬间进入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大军挺进,顽固之敌,歼灭之,当地百姓,安抚之,夜不入户,兵不踏苗,军纪之严明,对百姓之爱戴,第一时间收获了楚地民心,楚地百姓发生了变化,向军队送来了军粮,然而,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军队对于百姓送来的军粮婉拒,相反,面对那些快饿死的百姓,大军将自己的军粮拿出来,送到百姓手中,如果遇到伤病之百姓,军医也为百姓治病。 与此同时,在晋地掀起过惊天风云的土地革命,在楚地第一时间展开! 战线延伸到哪里,土地革命就开展到哪里。 只要大军到达,百姓就有土地! 这条刻意传递的劲爆信息,以闪电之速快速覆盖楚地全境,楚地的百姓全都疯了! 他们渴望着大军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他们身边,他们希望大军帮助他们打破头顶的千年阴霾,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跟他们隔的只是……飞龙军团的大旗! 在这种情况下,楚地建起了百支民兵组织,入城池,走山庄,杀官杀地主灭各种势力,配合飞龙军团,接引飞龙军团,民意如潮,地覆天翻…… 仅仅三天三夜,楚地已经全部掌控在飞龙军团手中! 飞龙军团战旗已经越过南部十三州的第一道防线,昔日楚吕交界处的霍江。 霍江南岸,飞龙军团大军如潮,晋王旗下的晋地军团也已到达,两支大军加起来也只有三十万,但是,此刻,霍江之南又岂止三十万?足足百万开外! 一战而定楚地,大军不但没有减员,反而还增加了两倍! 天下间哪有如此战役? 压力给到了旧吕之地的守军! 守军将领脸色一片乌青,高高举起帅印,就要下达死命令,突然,一座文界覆盖帅府,文界之中,一个老人漫步而出,他的身后,足有七八百人! 这些人中,有文有武有修行道,个个气吞山河。 他们是梅山周义,还有他的近千名义子义女,周义是文界,他的义子义女个个惊艳,突然出现于军营,给了统帅很大的不安。 “周大儒,你欲何为?”统帅感受着帅印传来的巨大压力,也感受着有可能会出现的惊天大变。 周义淡淡道:“吕国之民,在大隅李炽的铁蹄之下何曾见过圣道天光?当日文王林苏与老朽梅山论义,让老朽目光南顾,老朽顾了整整一年,真正明白圣道之所在!今日,大苍军团已到霍江,南朽欲开门以迎仁师!” “大胆周义,你敢在此时反叛,你之义……” “老朽之义,你不懂!”周义手猛然一挥,文界化为漫天梅花…… 他的身后,七八百人同时出手,数十万大军的军营之中,梅花朵朵开…… 轰地一声,霍江之南,千条战舰破空……(本章完) 第980章 警告画圣圣家 大概三个时辰,战斗静音,厉啸天大步而来,与周义空中会合。 “厉啸天见过周宗师!” 周义还礼:“周义恭迎义道之师!” 大苍之军,在李济生看来是仁师,在周义看来,是义师…… 旧吕之地门户大开,这只是大苍军团出零丁洋的第五天! 幽都已然大乱! 李炽脸色一直是乌的,整整乌了五天! 兵部尚书脸是白的,整整白了五天! 他们都是经历过事的,他们都是马背上取天下的代表人物,他们的世界中,千军万马沙场杀伐是生命的常态,但是,他们几曾见过这样的战争? 短短五天时间,大军推进三千里! 前面攻,后面改,大军一卷过去,身后就是土地革命,这土地革命真是太毒了,百姓彻底被它刺激疯了,地主豪绅尽数荡平,所有的政权体系、势力体系全部瓦解,新的治理体系快速成型,大军军队越打越多,从二十万到百万,从百万到两百万,如同滚雪球一般…… 飞龙军团、晋王军团这只巨大雪球,在大隅国土上碾压而过,所有规则全盘改写,这跟他李氏先祖昔日兵出白狼谷,席卷天下是完全不同的打开方式,跟所有入侵军都是不同的方式。 但凡用兵,必是勾连最顶层的势力,以强横势力一路横扫,然后定规矩,对民众铁血统治。 而大苍军团却是着眼最底层,发动民众,依靠民众,他李炽从来不曾正眼瞧过的民众,被他们这么一发动,成了巨大车轮之后的万里汪洋,将大隅统治的所有痕迹全都清洗掉,不留半点死角! 这种方式,决绝而又彻底。 颠覆而又无解。 醉花阁内,毕玄机收起了传讯符,无限感慨: “晋地、吕地同归,真正演绎了相公昔日的名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林苏点头:“晋、吕、韩三地,大局已定!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争!” “是啊,这三地在李炽的高压之下,纵然没有外力介入,民众积怨,也时刻化为浪涛,何况有飞龙军团的介入?有晋地大军的介入?更有晋地美好生活的刺激?然而,原来就属大隅国的中部十七州,不会有这么顺利。” “不!我说的战役不是中部十七州!”林苏道。 “不是?” “中部十七州跟南部十三州没有本质的区别,虽然没有失国之痛,但民众生活也是一般无二,这年头,民众是没有多少国家认同感的,他们所要的其实也非常少,三分属于自己的土地,一份亲人安全保证,就足以让他们疯狂。纵然所需如此之微薄,李炽依然给不了他们,而我们,可以给!” 毕玄机心头微动:“按你所说,中部十七州也不是真正的战役重心,那么,你所说的战役指的又是什么?” “两个关键点!”林苏伸出两根手指:“其一,有一方势力在大军的身后,而且有迹象显示,他们已经悄无声息地在大军身后穿插。” “画圣圣家!”毕玄机立刻明白。 林苏点点头:“第二个关键点,我们已在醉花阁住了整整五天五夜,针对我们的战争,也该来了!” 毕玄机内心隐隐不安。 是的,五天时间,他们大马金刀地住在醉花阁。 外围,战斗如火如荼。 而醉花阁内,一切依旧。 伙计面对他们,依然谦恭,饭菜,依然照常端来,哪怕他们都不曾伸过筷子,也并没有断了他们的饮食。 李炽似乎完全忽视了他们。 大隅这边似乎完全忽视了他们。 这非常不正常! 大隅可是有残害大苍人的传统的,大苍商人进入大隅,都随时会面临灭门之祸,那还是国战未起之前。 目前国战已起,他们怎么可能对林苏这个身上带着明显战士标签的人忽视?怎么可能任由林苏这个如此敏感的人,长期住在最敏感的一国之都? 林苏的感应力惊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投出了醉花阁,捕捉到了外围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有人纠结了一大队人来到醉花阁的外围,但被人挡了回去,不止一拨! 这说明什么? 说明其实大隅京城,有很多人想干掉林苏,哪怕干不掉,也会到醉花阁骂他一顿,但是,不管是打,干,还是骂,李炽都挡了! 这挡,可不是为了林苏好! 只因为他清楚明白,不管是江湖人、文坛大佬、还是普罗大众,口水战伤害不了林苏,道义约束不了林苏,过激的手段杀不了林苏。 既然伤害不了,那就不动! 要动就是石破天惊! 要动就不能给林苏任何反抗的余地! 如果他们手上根本没有底牌,李炽放任民众对林苏口诛笔伐也不失为次一等的选择,好歹也可以让他焦头烂额。 但是,李炽阻止了这种低层级的骚扰,恰恰说明他手上是有底牌的。 而且即将到来! 会在何时来? 林苏未知。 但他知道,如果战场移到京城,这张底牌就一定会出现,因为京城保卫战发生之前,李炽必须清除林苏这个潜在威胁。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不管这张底牌动用有多大禁忌,都在所不惜。 就在此时,文庙突然微微一亮,一道圣光如同一盏探照灯射了过来,形成了一道桥梁。 这道桥梁寻常人完全无感。 但显然不包括林苏和毕玄机。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文庙方向,打更人段十七整整衣衫,高冠洁衣踏圣道而来,来到林苏的窗外。 林苏窗外的墙壁这一刻似乎成了虚无,他坐在桥头。 “林常行!”打更人微微鞠躬。 “段长老!”林苏托起茶杯向他致意,没有起身,只是一个拱手礼。 段十七道:“林常行近日深居不出,可知天下间大变已起?” “长老指的是……” “苍隅国战已开,飞龙军团一日突进千里之地,大隅半壁江山易手,兵连祸结之人间惨剧已成!” “兵连祸结,人间惨剧?”林苏微微皱眉:“为何本座得到的消息与长老所说的大相径庭?本座听到的消息是,大隅南部十三州百姓喜形于色,箪食壶浆,以迎仁师?” 段十七脸色一沉:“林常行可知,皇权上授于天,古往今来自有法度,擅动刀兵入侵他国,并不吻合天理圣道?” “段长老好生正义也,居然拿出了法度,居然还诠释了圣道天理,却不知昔日大隅侵占韩吕楚晋四国之时,段长老为何不找上李炽,跟他也论上一回圣道天理?” 段十七道:“往事已矣,旧事难追,过往之事,空论无益,还是回归现实吧!” “所谓往事,过去即是往事!”林苏道:“飞龙军团兵进三千里,亦已过去,也是往事,段长老也不必论之。” 段十七眼睛一开,精光万道:“但飞龙军团之恶事,尚在延续!正在当前!” 林苏懒洋洋地托起茶杯:“段长老稍安勿躁,过得数月,当前之事,亦是往事!” “过得数月,林常行说得甚是轻悄!”段十七道:“数月之后,尚有大隅否?” 林苏轻轻一叹:“世上难有千年树,世上难有百年人,又哪有什么永远的皇权霸业?段长老身居高位,俯视人间,千年兴衰于你我,尽皆过眼云烟也,何需在意?” 段十七久久盯着林苏。 林苏手托茶杯向他轻轻举起。 段十七冷冷道:“林常行,伱乃是圣殿常行,圣殿铁则,严禁干扰人间皇权更迭,林常行是一意孤行,要突破这条圣殿铁则么?” 林苏惊讶:“本座干扰了么?本座在醉花阁品茶品酒品佳人,双脚未曾踏上战场半步,算是干扰么?” 毕玄机脸蛋微红,给林苏再倒一杯茶,给林苏之言,进行了一个诠注。 表明林苏这些时候的确是在品茶品酒再品她。 段十七道:“林常行之意,是接下来不管何种情况,林常行都不会出手?” “我如果说我不会出手,李炽信吗?” 段十七眼睛都快鼓起来了…… 林苏补了一句:“那么你呢?你会信吗?” 段十七还是无言…… 林苏笑了:“所以说,我无论如何回答,你们都不会信,既然我的回答,你们一开始就没打算信,我又何必去答?段长老,今日前来,你注定是徒劳无功,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但是,你我也终究算是心平气和地见过一回,我给你一个忠告如何?” “给本座忠告?”段十七冷冷道。 “确切地说,这忠告不是给你的,而是通过你传回你的本家,哪怕这个本家跟你不同姓,但段长老有情有义,大概也始终将这个本家视为自己真正的本家。”林苏道。 段十七眉头猛地皱起:“画圣圣家?” “是啊,你虽然离开画圣圣家而入圣殿,但对画圣圣家当年的养育之恩依旧不忘,冲着这动人的人间情感,事关画圣圣家灭门之祸的忠告,不妨由你来转达。” 段十七心头大跳:“你敢对画圣圣家下手,你……” 林苏轻轻摆手:“岂敢!画圣圣家,圣人嫡系后裔,林苏岂敢稍有不敬?然而,厉啸天不这样想啊,他家三百七十二位亲人尽数死于大隅铁骑之下,没有家之牵挂,他真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而且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说画圣圣家跟大隅军方关系密切,他家亲人之死,后面也有画圣圣家的阴影,基于此,他对画圣圣家完全是零容允,如果在此番北伐之时,画圣圣家某位不长眼的后辈,跳将出来,在大军身后搞什么名堂,这个楞头青搞不好真的会动用绝世杀阵,如果一阵灭了传承千年的画圣圣家,那就真玩大了!” 段十七整个人都僵硬了,良久,四个字挤出双唇:“竖子敢尔!” 林苏道:“段长老,千万别用敢与不敢来刺激他!我可告诉你,这人跟我不一样,我身后一堆的亲人,一堆的媳妇,我行事顾虑重重,所以一直都很守规矩。但这人啊,亲人全没了,他也早就活得不耐烦了,他最坚定的信念就是:他死之后,哪管洪水涛天?……我当然知道这是不对的,这很不对,非常偏执!与圣道不符,但是,我劝过他无数次,硬是劝不回,我能怎么办?我相当的无奈!哎!” 长长一声叹息,显示出十万分的无奈…… 段十七慢慢抬头,整个空间一片死寂。 今日的他,来见林苏,是有用意的。 然而,他的用意林苏三两句话驳了个干干净净。 反过来,给他一个警告…… 这警告,他还真不敢无视! 厉啸天的情况,他清楚得很,真的是无家无室无亲人,寡汉条子一个! 只要面前之人下令,厉啸天在画圣圣家山头布下一座绝世杀阵,你以为他会皱眉头? 他这就叫无牵无挂一身轻! 他这就叫舍得一身剐,敢将圣人拉下马! 一个原本就不在乎死的人,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干? 唯有林苏能够制约他,他也对林苏唯命是从,但是,林苏偏偏不站出来,厉啸天不管干什么事,他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是耍无赖。 但是,这也是无解之无赖! 段长老缓缓转身,文道营造的门户就此关闭。 林苏托起茶杯,品了一口,以示相送。 毕玄机全程无声,直到门户完全关闭,她才慢慢回头:“相公,你刚才之言,是否触碰了一个绝对不该触碰的领域?” 她指的是绝灭画圣圣家的事。 虽然林苏很可笑地将所有事情都推给厉啸天,但没有人是傻子,大家都知道这是他的本意。 作为圣殿常行,剑指圣人的老家,这是何等犯忌之事? 画圣,是否会有些许不快? 老天作证,圣人只需要些许不快,就足以毁灭任何人! 林苏笑道:“世上很多事情,就象是女人的那层膜,开始的时候很敏感,在外面稍微碰一碰也是通天的禁忌,但是,只要横下心来,直接捅将过去,境界也就峰回路转,别有洞天!这一点,你体验了五天五夜,应该体会得比较清楚……” 毕玄机一扑而起,将他直接压倒:“我掐死你……” 这样的流氓话,你让哪个女人受得住? 但是,这话儿啊,还真的有另一层含义在里面。 圣家的尊严,历来都是通天之事,因为它后面站着天下间最庞大的那条身影,任何人挑战圣家尊严,都必须顾虑圣家身后的圣人。 然而,林苏走到如今,已经并不在乎。 因为三重天上的风云大作,圣人的棋盘之上,每一颗棋子都重如泰山,棋局不会因区区一个圣家而动,即便他真的针对圣家采取行动,也不会改变棋盘之上已经固化的棋路。 所以,圣人只要知道他这重警告,就一定会压住世俗间圣家的异动! 圣人不容许三重天大棋局上节外生枝。 林苏就可以肆意而为,随时给你来个节外生枝。 这是看穿大局的坦然! 这就是拿捏!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段十七向画圣圣家传递了这个警告。 圣家圣主第一时间彻底激怒。 然而,他进祖阁跟圣殿某人联系了一回之后,整个人呆若木鸡,对方只告诉他两句话,其一,林苏已是天道准圣,他连白阁的棋盘都敢当面掀!其二,三重天之上,有大局将成,这节骨眼上,任何人都不得生事! 圣主慢慢走出祖阁,看着身后一大堆各色长老愤火的眼神,长长吸气,沉声下令:“圣家所有弟子,全体回家!任何人,不得生事!” “家主……” 圣主手猛地一竖:“此为命令!违令者斩!” 拂袖而去。 大隅地界之上,还有一件事情,却不知道有没有跳出林苏的预料…… 那是大隅西北。 西北苦寒之地,有一孤崖,孤崖之上,有一孤零零的道观。 道观之中,有一个孤零零的老道。 这老道很多人都熟悉,他长年坐在崖边打坐,任凭下方深不见底的幽谷中冒出的雾气,将他一次次包围。 一个跟这片孤寂山川绝不合拍的美女踏空而来,正是何素。 何素一来,这片山川突然增加了无穷的动感。 那个老道站起,恭恭敬敬一礼:“圣女!” 何素冷漠地点点头,从老道身边而过,每走一步,她的额头就亮上一分,踏入道观之内,她额头宛若开了一只天眼,这天眼是如此的奇特,里面似乎是一座无底深渊。 一直走到一座青石壁前。 何素的天眼一合,面前的石壁突然裂开。 露出了深不见底的一座深渊。 这深渊的模样,跟刚才她额头显化的深渊一模一样,这,就是世人讳莫如深的天绝渊。 天绝渊,跟往日也已经有了变化。 最大的变化就是出入不再限于十年一度的某个节点,而是随时可开,为何? 因为天绝渊重新拥有了圣级力量。 圣级力量破开了天绝渊的禁制,打破了固有的规律。 何素十二年前进入天绝渊,原本也只有两年前的“十年离合”期,才能出渊回宫见一见父皇,但是,那个突然崛起的女人,改变了这一模式,让她可以随时出入天绝渊。 她原本该感谢那个人。 但是,她每次穿过天绝渊这道裂缝,她内心深处总也免不了另一种情绪,就是郁闷加不服! 她天资绝世,她是天绝渊圣女,她师尊曾说过,她的资质是天绝渊历任圣女之中最强的一位,她不管渊内渊外,都该是最顶级的天骄。 但是,已故顶级长老从外面突然带回来一个女人,突然之间就突飞猛进,一步踏上了她的头顶,成为天绝渊最大最大的传奇。 她何素是天骄,那个女人却是传奇。 甚至她何素每次出入天绝渊,天绝规则都提醒她一遍,别忘了是谁让你能自由出入的…… 身为从不服人的绝顶天骄,何素怎么可能无视这种提醒? 但是,她再不服也只能憋着,因为那是一个圣级力量! 她曾经设想过,当然,只是内心最狂野的设想……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弄掉那个人? 然而,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没有这种可能性。 而今日,她隐隐有三分激动,因为雪千寻给她出的这个主意,让她有了几分激动…… 让她出渊! 让她跟林苏面对面! 林苏死,她何素可以痛饮三百杯,那个人死,她何素可以痛饮三百零一杯! 她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说服师尊,然后说服那个人,只要那个人一点头,何素就可以去准备庆功酒了。 大概老人们说的还是对的,人啊,是有血脉传承的,什么样的人,生的儿女也会是什么类型,她父皇是一代雄君,父皇的女儿,也该是一代雄才! 哪怕,她只是一个女儿身! 一路上,无数光怪陆离的场景…… 有高悬天际的一轮明月…… 有高悬天际的满天星辰…… 有无数奇异灵兽…… 有无数人还有无数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东西…… 这片天地,跟外面的世界有相同之处,更有不同之处,相同的是,有日月轮回,有天际星辰,有高山,有河流,有势力纷争,有修为传承…… 不同之处就是,规则不同,人不同…… 前面是一座巨岛。 在夜幕之下宛若一条长龙,何素踏步而起,落在岛上,四周无数人鞠躬,前面一间洞府慢慢开启…… 洞府内部,一个轻衣女子慢慢回头,她花容月貌,看着跟何素年龄相仿。 但是,这只是看着…… 何素抢上一步,大礼参见:“弟子参见师尊!” 轻衣女微微一笑:“你父皇又有事情要办?” “是!” “却是何事?” “依然是林苏这个杂碎!”何素道:“此子携带圣宝周天镜,嚣张无比地住在幽都,举手抬足之间,杀了十万跨界龙族,这手段,不是圣级胜似圣级,父皇即便拿皇印,都无法对付他……” 她们在山洞里面的对话,山洞外面的弟子都不可能听到。 但是,岛的另一侧,同样一座洞府之中,一个盘腿打坐的年轻女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眼睛一开,六彩圣光在她眼中弥漫…… 她似乎永远平静无波的双眸中突然有了几许惊讶:“区区数年时间,他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她,就是当日东海之上,抬手间毁灭无底渊那具血棺,进而将无底渊象拧毛巾那样,拧成麻花的白衣圣人。 (本章完) 第981章 孙真变贾真 她,就是像貌酷似孙真的那个人。 事实上,她就是孙真。 只不过,今日的她,不再是孙真。 至少,当年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不再重要。 当年她的家,已经不再重要。 她与他离别之时的痛哭,她偎在他怀里的泪水,已经淡若轻烟,随风而去。 东海出手一击,她救他一回,了结了这份因果。 从此,她的世界里,就不再有林苏这个名字。 但是,今日,她突然又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触动她的那个点,不是过往的、而且早已经消掉的那份情感,而是关乎修行——他的崛起是不是太快了些?不是圣级,胜似圣级,这有可能吗? 天绝渊主的洞府中,渊主轻衣女轻轻吐口气:“为师当日与你父皇有约在先,他为我搜集天下俊杰,充实天绝渊的力量,我为他解决难办之事……但今日之事,却也是为师难办之事。” 何素大急:“为何?” 渊主道:“此事已然通圣,全渊唯有一人可以解决,就是贾真长老。但是,她的行事,岂受他人左右?纵然为师,亦不能左右于她,这同样是为师与她之约定。” 何素道:“师尊,太上长老当日将她从外面带回,连她来历都没交待就撒手人寰,不是师尊的关照,她又岂能走到今日?不管她成就如何之大,都该念及天绝渊再造之恩,不然,我想贾长老也难以道境通达吧?” 渊主沉声道:“胡说!贾长老所受之惠,只是太上长老一人,在她成长期间,遭受过天绝渊多少鼠目寸光弟子之冷眼?别人何曾有惠于她?更何况,不管多大之惠,她都以破除‘天绝之缺’回报了个十足十,岂能依然以旧日之惠要挟于她?”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轻柔至极:“本座去幽都一趟!” 声音一落,西侧的一座山洞圣光浮现,一条人影一步踏出,天绝渊的上方,一朵巨大的金莲凭空生成,金莲一收,贾真出渊! 她的气息完全消失,渊主轻轻擦擦额头的汗水,一缕声音传入何素的灵台:“素儿,牢记一点,圣级高手,坐于洞府,可知千里事,在她千里之内,切勿随意开口。” 何素心头怦怦跳,原来刚才她与师尊洞内密议之时,这位竟然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楚明白,所以师尊才如此客气。 她接触到师尊的眼神,懂得更多…… 不仅仅是自己对这个贾真不服气,师尊也是一肚皮的包啊,天绝渊,渊主就是绝对的国君,一言发出,如同圣旨。 但是,这位贾长老仿佛凭空出现,一出现不仅仅将她这个同龄圣女踩得什么都不是,就连渊主在她面前,也是谨小慎微,作为渊主,谁乐意? 但是,谁又有办法? 这是一尊圣! 如果可以送走的话,渊主宁愿拿所有的东西换她离开! “师尊!”何素神识传音:“她这算是接下了这桩事儿了吗?” 渊主轻轻点头:“现在为师倒是希望,你口中的林苏,真的和兵圣同在!” 何素吃惊地抬头,师徒俩在这一刻,似乎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兵圣不在,林苏死! 兵圣若与林苏同在,贾长老死!而师尊,宁愿兵圣与林苏同在,这个“宁愿”,呵呵 …… 幽都,依然安静。 幽都,也依然是安静中带着无比的紧张。 但是,皇宫之中,李炽的眼睛突然大亮,他的女儿给他传递了一则消息…… 这则消息,足以让他在无边的阴霾中,看到一缕亮光…… 那人,出了天绝渊! 只有七个字,但是,这七个字,就是他内心的万里狂潮…… 圣战! 天下间绝对禁忌的词汇,不经意间,成了明天或者后天或者某一天的某种愿景…… 林苏,你能想到吗? 你算尽天下局,一直都滴水不漏,但你能算到这一层?即便算到,你又能如何? 基于这重绝对兴奋的消息,李炽在听取兵部尚书关于中部十七州沦陷的消息时,竟然没有熟悉的脸色发青,甚至于有隐隐的兴奋感。 兵部尚书内心怦怦跳,难道说,陛下埋下了什么暗棋? 连他这个兵部尚书都不知道? 否则,怎么可能会这样? 同样的月色之下,醉花阁内,林苏手轻轻一抬,掌中茶杯跟毕玄机轻轻一碰:“宝贝儿,庆祝下中部十七州的顺利拿下!” 毕玄机手中茶杯跟他一碰,拿到了嘴边:“短短十天,飞龙军团离我们只有区区千里之地!但不知为何,越是兵临幽都城下,我越是心惊肉跳。” “因为离掀开最后的盖子,越来越近了,是吗?” 毕玄机轻轻点头:“是的,我完全不能预测,这盖子下面,会是何等的惊涛骇浪,也许会完全超出我们的认知,相公,你真的有把握?” “说绝对有把握也谈不上,毕竟世界这么大,谁人能完全掌控?”林苏道:“或许也只能借用一句诗来安慰下自己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想彻底终结北国之患,想给我们的子孙留一个未来,纵是冒险,也是必需!” 毕玄机轻轻一叹:“是啊,站在大苍的角度,大隅必须灭!如果真有变数,让这变数暴露在我们面前,总比将来毫无征兆地落在陛下和兄长头上强。” “宝贝儿,这话有点悲壮了,需要冲淡下……”开始上手。 毕玄机白眼又一次生成:“我服你了,说点轻松的话题,你用这个庆祝,说点沉重的话题,你用这个冲淡,说点花边的,直接引发你的激情,短短十天时间,我这个修佛参禅的都被你玩坏了,我觉得可能需要西山四大才女同上,才能安放你无所不在的激情……” 局势进入到一个微妙的阶段。 外围的情况一天一变,每一天都是巨变。 飞龙军团所到之处,天地大改,大军前面攻破堡垒,晋王座下的大儒和各路官员开展土地改革,这些人是从晋地土地改革狂潮中走出来的人,个个都是人才,早已将民意民心这些东西玩得飞起。 地主豪强被他们按着批斗,民众的心头热血被他们完全点燃,美妙的神曲《边疆的泉水清又纯》由大晋一批打扮成村姑的歌妓演唱,一轮轮,一遍遍,旧韩、旧楚、旧吕的百姓们全都迷醉了,跟着这歌儿哼,田间地头一遍遍地唱,歌声成为大军过境之后的标配,也通过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让所到之处的百姓,将飞龙军团、晋地军团当成了他们的子弟兵。 军民鱼水情在这片苍茫大地演绎出无边的风采。 如同一张画布悄然铺开,从零丁洋北岸,一路铺开…… 民众战争,这种崭新的战争模式,在这异世界的威力跟林苏曾经的那个世界经历的惨痛历史,一般无二,甚至更强。 因为这片天地,受的压迫太深太重。 民众所求的太少太少。 三座大山你减少一座,民众都能流下感动的热泪,何况是全盘改革,让民众真正可以看到头顶湛蓝的天空? 为了这份从来不曾想到,更加不可能接触到的梦想,所有百姓都有一个坚定的认知,哪怕拿自己的命去换,都值得!因为他们的子弟还在这片大地之上,他们哪怕身死,也给子弟留下了一个美好的生活。 这,就是人类朴素的愿景! 这,就成了飞龙军团、晋地军团一路北进最大的助力! 第十三日,大军兵临幽都! 幽都城,大隅仅有的三百万大军严阵以待! 城头,战旗肃杀。 城中,战意盎然。 城外,已是前线。 来自北部大草原的百万雄师,终于与厉啸天的飞龙军团正面碰上。 单以数目而论,厉啸天并无劣势,甚至他还有优势。 因为目前的飞龙军团,史无前例地扩充到了两百万。 但是,以单兵实力而论,来自北部大草原的百万雄师,却远超飞龙军团,因为一点,厉啸天的飞龙军团中,真正的精锐只有二十万不到,其余的,全是来自占领区的普通人,有的甚至前几日还在地里弯腰锄草。 在北部大草原统帅看来,这支军队该在他的狂狼旗下一泄千里,然而,厉啸天的兵法,改变了这一固有思维。 厉啸天兵法一出,战阵如潮,两百万大军形成几千个基础战阵,十个九级基础战阵合成一个八级战阵,十个八级战阵合成一个七级战阵,转眼间,将两百万大军的力量完全整合。 他大旗所到之处,宛若源天二境。 他的部下,随意组合,力量随意调节。 更有他惊艳一世的奇妙兵法,北部大草原铁血骑兵面前,要么是火光冲天,要么反水反杀,要么是面临厉啸天大军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在骑兵中心,要么是突然离去,连影子都不留。 这一接战,三个时辰的白热化,一个时辰的单方面屠杀,最后,大草原统帅带着不到十万大军仓惶而逃,逃入幽都。 整个幽都全都震动了。 入北部大草原,将北王郑原所属的北原军杀得血流成河的王牌劲旅,竟然敌不过飞龙军团,一天时间就被打散。 幽都真的会沦陷吗? 幽都百官慌了。 幽都文道乱了。 幽都学府放假了。 文庙之前,无数大儒上书,要求文庙赶紧表明立场,助一国正统平定入侵军。 深宫之中,李炽面前跪着一地的大臣,都将希望寄托于这个一代雄君。 李炽肚子里一肚子的包包,两国军事,真刀真枪,如果能凭战场手段真刀真枪击败飞龙军团,他李炽早已大军出动,启动大战了! 问题是,林苏入晋地以来,他大隅的军事力量真的不比从前了。 最强大的荒原狼团早没了。 北原军团没了。 这两支力量,是大隅在大苍这劲敌面前展示的力量,其实也是大隅的最强力量,大隅北边靠北海,西边接夜郎,北海不用设防,夜郎也不在他的心头,王牌劲旅不拿来撑南部的台面,又拿到哪里去? 所以,南边的王牌本身就是真正的王牌。 然而,王牌在林苏手下,没有个王牌的样,三下两下就打没了,大隅还有多少力量? 真正的王牌劲旅,也只剩下北部草原上的几支大军。 但是,北王郑原这个混账当日阅兵式上一叛,这几支王牌劲旅在北部大草原上拼了整整一年,全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现在半壁山河沦陷,南部不仅成不了他的兵源补给地,反而为飞龙军团源源不断地输送兵力,而北部,原本被李炽压得抬不起头来的郑原残部,窥见了这突然出现的战机,一时之间竟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亢奋起来了。 李炽派出特使与这些残部的首领谈,说当年大隅面临异国入侵,江山社稷堪忧,内战可暂时停止,矛头一致对外。 慷慨激昂的大儒言论尚未说完,对方首领大笑:“此时休战?等你李炽击退了外敌,腾出手来再将咱们朝死里收拾是吧?美得你,老子就要趁你病要你命!” 一顿砍瓜切菜,李炽派出的特使全成了肉泥。 李炽有一个非常痛的领悟:北部草原上,真的都是蛮子啊,根本没有家国之念! 但又如何? 这就是世道! 有的人,是有家国之念的,比如说,当日的淮南王姬浦。 但有的人,屁!什么家国之念?老子先得活命!比如说北部大草原上的残部。 李炽大怒,发圣旨怒骂北部大草原,义正辞严。 但是,很快有消息回传,公告天下,对李炽也是一番痛骂,骂词如下:李炽连烟雨楼、问心阁都能接纳,连违反人族底线的“助异族登陆”都干得出来,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无视家国大业? 这番骂词入骨三分,这番骂词入脑入心。 这番骂词让李炽的脸都绿了。 他甚至怀疑这骂词是林苏放出来的。 事实上,真不是,这是暗香干的,毕玄机的暗香早已渗透大隅国方方面面,站出来一带节奏,将李炽气个半死,但偏偏一句都辩不了,因为,这些全是事实,越辩越脏。 大臣队伍之中,一位装束异常的大臣道:“陛下勿忧,飞龙军团野外作战,战无不胜,但是,单凭这支力量,尚不足以攻破幽都。大苍欲凭这一战而覆灭六百年大隅皇朝,终归痴人说梦。” 众人目光一落,集中于他的脸上。 此人三缕长须,相貌清雅绝伦,一举一动自有书卷气,身上穿的衣服也与众不同,别人都是一品二品朝服,唯有他,只是一袭文士衣,没有任何品级。 但是,在这种场合,没有品级之人如何能够出现? 又如何拥有发言资格? 只因一点,此人名曲非理,乃是帝师。 帝师不是官职,只是幕僚,李炽一向对帝师情有独钟,当日的帝师宗池也是这样的角色,现在宗池(老贼)已成为陛下的心头痛点,帝师角色也换成了一个叫曲非理的人。 一品大夫杜儒心开口:“帝师所言甚是,单凭一支飞龙军团,只要入得幽都,必在护京大阵和陛下皇印之下灰飞烟灭,他们只是外围之师,唯有一人,才是真正的内患!” 宰相王群水道:“有此人身在幽都,护京大阵随时都有变数,即便是陛下之皇印,亦有可能因他圣器而失却神威。但换一个角度,此人,或许亦是破敌之关键。” 旁边一名大臣霍然抬头:“相爷之意是灭其支柱,去其军魂,突然一击,彻底扭转战局?” “正是!”王群水道:“此人虽然摆出一幅身在圣殿,不参与俗世战争的架势,但是他却是飞龙军团真正的军魂,只要他一死,飞龙军团必定乱成一团,陛下突然之间以皇印加持三军,三军齐出,飞龙军团必定一泄千里!这支军团原本就是孤军深入,只要败一次,就会万劫不复!” 众位大臣突然之间眼睛全都大亮。 这些时日,他们天天听到飞龙军团横扫南境的战场消息,他们对这支大军真正到了闻风色变的程度。 但是,这几位顶级大员你一言我一语,道破了真谛。 飞龙军团其实没那么可怕。 它是一支孤军。 孤军入敌境,只能打顺风仗,打不得败仗,只要败上一次,就会全盘尽失。 因为他们退都没法儿退,四周全是敌境,你朝哪里退? 那么,飞龙军团能击败吗? 完全可以! 飞龙军团强悍的是士气,是兵法。 士气可以通过斩他们军魂来实现。 兵法,更妙了,皇印乃是代表圣道天意的神圣之印,包含用兵的终极权力,对兵法有极大的克制作用。 兵法在战场上妙用无穷,几不可解,很多人忽视了皇印的这重玄机,根本原因是:皇印身为一国之君的佩印,岂能随意出现于沙场? 但今日,飞龙军团已到京城之外,跟皇印之间的距离近得异乎寻常。 只要条件成熟,皇印突出。 对厉啸天兵法无限依赖、无限信任的飞龙军团,一旦遭遇兵法不灵的情况,那结果显然是兵败如山倒。 “众位大人全都看清了当前战局,最关键的转折点,就是杀林苏的那把剑!”曲非理道:“敢问陛下,如今是否到了最后的时间?” 李炽慢慢回头,迎接所有大臣的热切眼神,他淡淡一笑:“当在……今夜!” 众位大臣全都兴奋…… “三军,备战!”李炽沉声下令。 “遵旨!”大臣的呼叫似乎震破金殿。 太阳缓缓滑过京城西山。 幽都慢慢进入黑暗。 一轮明月高高升起,幽都宁静之中,带上了几许迷离。 毕玄机手轻轻一抬,推开了窗户,清凉的夜风吹来,她的秀发轻轻飘起:“又是一个月圆夜。” 林苏点头:“是啊,我发现大隅似乎跟月亮颇有投缘,我们每次开启大隅的变局,都是满月之夜。” “怎么,诗兴大发了么?要不要题上一首?”毕玄机道:“话说你近来题诗变少了。” 林苏叹息:“宝贝你是不知道啊,我现在题的诗词,都没文道圣光了,属实让人意兴阑珊。” 毕玄机好吃惊:“没有文道圣光?圣殿对你的打压到了这种程度?连你的诗词都不纳入文道了?” 林苏不能告诉她,他已经是天道准圣,圣殿不是不认可他的诗词,而是没资格认证…… 只有含糊之:“只是不再审核!” 毕玄机长长叹息:“还真是毫无底线啊,这样的事儿也干得出来,但不要紧,相公,你写一首,我来欣赏!” “写就不必了,随口念一首吧……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三万里,吹渡雁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惶恐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 他的声音突然停止。 毕玄机的思绪跟着他美妙到骨子里的诗词走了一半,突然也停顿了。 一股奇异的气机覆盖了整片天空。 天空刚刚飞起的大鸟,就此虚空定位。 遥远城头的大旗,本在夜风中猎猎飞舞,突然就此定位。 街道上的行人,抬起脚,也定在空中。 深宫之中,李炽霍然抬头,他的眼中,精光四射,这一瞬间,他似乎恢复成了往日那个无往不利的一代雄君。 醉花阁,林苏脸色沉凝如水:“戍客望边色,还真的有客前来啊!” 毕玄机一口气已经吸入肺中,却完全吐不出来,她的脸色真正改变…… 这是何种修为? 不是源天! 源天境她也见得多了,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一出而威压全城的威力,这种威力已经不是人间之力,这是圣力! 来的人,是圣! 天啊,圣! 这就是李炽的底牌? 天际,突然层层叠叠,宛若金莲开放,金莲之上,一条白衣人影凭空出现,轻轻一步踏向醉花阁。 醉花阁上,圣光直冲云霄。 白衣人真身显现,出现于满城人惊喜交集的眼中,李炽朝官体系全都狂喜,因为他们知道内情,陛下安排了一条猎杀之策,针对林苏的,在京城守卫战开启之前,一定会实施。 现在来了。 不是往日的低调,而是高调得无与伦比。 因为不需要低调,圣人出手,何需低调?全天下秩序之中,还没有能制裁圣人的东西,所以,圣人行事,只凭心意。 他们不屑于藏头露尾。(本章完) 第982章 圣手灭皇朝 <b><\/b>即便是对内情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也读懂了三分。 林苏身在醉花阁。 他是圣殿常行。 他还是大隅最大的强敌。 两国国战开启,不可能留他这个强敌扎在京城最中心,一定会除。 现在,这个圣人出现,一脚踏向醉花阁,必定是冲着他去的。 这个最可恨最嚣张的疯子,你也有今天。 白衣人一现,林苏与白衣人之间的墙壁突然化为一片虚无,林苏目光抬起,盯着这白衣人,他的脸色突然改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孙真! 他昔日的小宝贝孙真! 孙真五年前离开他,前往天绝渊。 当时那个白发长老言,三年之内,她会回来。 林苏记下了,陈姐都记下了,绿衣崔莺也知道,到了第三年头上,一遍遍地问他,孙真姐姐为什么还没回来? 林苏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回。 三年堪堪到期的时候,东海之上,林苏真的见到过她,但是,只是长得很象,他无法确定是不是她,那个长得很像孙真的人,身手完全不可能是孙真,因为她一掌就灭了血棺,她是圣人! 从此以后,林苏放下了心中的疑问,他也觉得那个白衣圣人不可能是孙真,但是,桃妖告诉了他一件秘闻,让这件事情再度充满悬念,这件秘闻就是“轮回转世身”…… 种种的思绪在他心头流过,泛起无尽的狂潮。 以致于面前这个白衣圣人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从未失态的林大帅哥,怔怔地看着她,一句话都没有。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三万里,吹渡雁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惶恐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白衣圣人曼声吟道:“真是好诗也,后面是什么?” “思归多苦颜!”林苏轻轻道。 “思归多苦颜,思归……苦颜……”白衣圣人喃喃道:“想说什么?说吧!” 她的手轻轻一弹,人已经进了房间,毕玄机已经能动,她猛然弹起,站到了林苏身边,盯着白衣丽人,脸色苍白,但她的手已经按在腰间,腰间,是她的玄机刺。 不过,室中二人,竟然似乎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室外,也无人能见到房内的情况。 只能看到透过房屋的六彩圣光。 林苏轻轻道:“五年前,十月二十九,海宁林家后院,我送别一个人离开,我舍不得她离开,但是,我必须让她离开,因为她身怀天阴绝脉,惟有前往天绝渊才有可能活下来,她也答应过我,三年之内必定回家。三年过去了,我没能等到她的归来,却在东海之上意外地遇到了你,我曾问过你,你是不是孙真?你一言未发!今日,我还是想问一问你,你……是不是孙真?” 毕玄机全身大震。 圣人突现,生机全无,绝代对峙已在房间展开,然而,却是这样的打开方式。 孙真! 她知道,跟他有关系的女人,她全知道。 那是昔日海宁江滩之上,一个快死了的村姑,被林苏纳为小妾,后来去了天绝渊…… 那是五年前的事,不是五百年前! 面前的白衣圣人,怎么可能是她? 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五年入圣?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是她! 白衣丽人淡淡道:“我目前姓贾,单名一个真字。” “贾真!真真假假,虚幻莫辨是吗?” “是啊,世间一场大梦,人间几度清凉,轮回道上,会有很多个名字,但这些名字,也都毫无意义。”贾真道。 林苏心头大跳:“你果然是轮回转世身。” 毕玄机完全僵硬。 两人的对话她懂一些,但更多的还是不懂。 “轮回转世身,在这方小世界,当是一个很高端的词汇,你能知道已属难能。”贾真言:“看来你我一别之后,你的确经历了很多,也成长得很快。” “你终于还是承认了,你是孙真!”林苏轻轻吐口气。 “我已经说过,我有很多个名字,孙真,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段行程,相对于我漫长而复杂的记忆而言。” “是啊,拥有漫长而复杂的记忆,修为直达圣级之上,在某个尚未唤醒记忆的特殊节点,偶尔打落凡尘,做了一回海宁江滩的村姑,于你是不屑于记起的记忆,甚至可以说,甚是不堪!”林苏苦笑:“大概也只有我这样的低端俗人,才会如此执着。” 贾真轻轻摇头:“莫要如此说,这段记忆,并非不堪,亦非不屑,只是一段行程,要怪可能也只能怪我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如果事事记起,我的修行之途将会杂念丛生,我的圣道,亦会面目全非。所以,抱歉了。” “理解!”林苏手轻轻一抬,一坛酒出现在茶几之上:“这是你当日熟悉的白云边,喝上一杯昔日酒,了了这份因果吧!” 两只酒杯,一字排开,浓郁的酒香四溢。 林苏举起酒杯。 贾真轻轻托起酒杯,轻轻一笑:“这是顶级!” “是啊!” “当日你去杨知府府上谈事,我将你书房里珍藏的那坛酒送给他,因为我想你在官场之上,有人帮衬。”贾真道。 林苏淡淡一笑:“为何还要提这么低端的事?” “低端还是高端,因时而异,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姑,我觉得这是通天的大事。” 林苏道:“是啊,时过境迁,我已经不是需要向官场送礼的后辈,你更加不是劝我送酒的村姑。” “时光飞逝,有时候也是一种痛,是吗?” “喝吧!”林苏没有回答,手一翻,白云边进入腹中。 贾真轻轻举起酒杯,慢慢喝下杯中酒,目光慢慢移向毕玄机:“你是他今日的小妾?” 毕玄机道:“是的!跟当日的你一般无二,但将来的我,肯定与你不同。” “是吗?” “世间修行,高层人士视圣道通途为唯一目标,我毕玄机没那么高端,我很低级,我十三年参禅,被他十三夜时间弄得面目全非,但我偏偏乐在其中,纵然将来某一日,我也踏到了你这般高度,我一定还会是毕玄机,成不了贾玄机!” 面对圣人,如此讥讽,当今天下,大概也只有她。 贾真酒杯轻轻一放:“在你们的预想中,今日我前来,是杀你们的,是吗?” 林苏和毕玄机同时一惊…… 贾真淡淡一笑:“所有人都以为,天绝渊出手,自然该是杀林苏,但是,大家忽略了一点,贾真从来都不属于天绝渊,只是天绝渊中的一个过客。如果说五年过客就可以换来我如此决绝的回报,那么,半月夫妻又能换来什么?” 半月夫妻? 她终于说了这句话。 从突破那层关系之后,她与他刚好过了半个月夫妻生活。 林苏轻轻抬头:“那你今日前来……” “看看你!” 看看他! 贾真嫣然一笑:“另外,我还想问问你,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方便做,而想做的!” 林苏久久地看着她,嘴角慢慢露出了笑容:“眼前只有一件事情。” “说来听听。” “我是圣殿中人,按圣殿之规,不便于直接出手颠覆世俗皇权。” 贾真微微一笑:“明白了!” 她手中酒杯轻轻一落,慢慢走出房间。 一时之间,不知多少双眼睛都落在她的脸上,感受着这神奇的圣人之光,包括文庙打更人,包括深宫里的李炽,他们的心跳都差点跳出了胸腔。 圣人进了林苏的房间,现在她出来了。 林苏呢? 终于死了吗? 贾真的手慢慢伸出,似乎一掌覆盖天地…… 轰地一声,整座皇宫离地而起…… 皇宫之中,一声龙吟响彻天地,皇印金光化为一条金龙,猛冲而起,天边金线交织,护京大阵同步启动。 然而,皇印金光冲不出她手掌的方寸之间。 护京大阵更是喀地一声当场破裂。 李炽一声大呼:“这是为何?” 他的声音无限苍凉,无限绝望…… 噗! 皇印粉碎! 李炽全身化为血雾! 贾真手掌一翻,皇宫支离破碎,空中似乎出现了一个黑洞,哧地一声,大隅皇宫从这片天地完整抹掉。 文庙之上,段十七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下文庙,贾真一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透过十里空间盯着他,打更人全身一片冰凉,他的文心、文界似乎一瞬间离他而去。 无声无息间,金莲盛开于天际,贾真一步踏上,云层开合,消于无形。 毕玄机小嘴儿张得老大,呼吸都停止了。 耳边传来林苏的感慨:“看来还得多找媳妇啊,老天作证,我只玩了她半个月,她就帮我平了一个国度,要是玩上一年,她岂不要帮我打下整个九国十三州?” 毕玄机死死地盯着他,完全无声。 云层深处,金莲已经合上了,但离彻底合上还差那么一丝,这一刻突然有了几许滞碍,贾真脸上有了一种刚才不曾有的表情,这表情或许叫怀疑,这……这算什么?我帮你做了你不便于做的事,你将这归结为:你玩了我半个月! 有你这样的人吗? 有你这样做事的吗? 我……我怀疑我今天帮你帮错了! 我有点后悔了! 林苏盯着云层最深处的那一抹玄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别人看不到青莲开合那最后的玄机,他看到了。 看到了,他的心跳加速了…… 小妞儿,看来你也并不是真的万事皆空! 如果你能将我的调戏当空气,那你四大皆空……哦,不,你道境超脱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但现在看来,你的道境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超脱,一句调戏,都能撩拨你的心境涟漪…… 城外,飞龙军团帅府,厉啸天手中大印陡然举起,华光冲天! “李炽已死,皇权已经终结,入幽都!” 飞龙军团连夜拔营,杀入幽都。 幽都之军,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皇宫,呆呆地看着战友呆若木鸡的脸,呆呆地看着席卷而来的飞龙军团,战不战?为谁而战?皇帝都没了,皇宫都没了,还有守的必要么…… 轰! 城门破,飞龙军团杀入幽都! 整整一夜,杀声未消。 次日清晨,幽都全城失陷。 厉啸天与晋王并肩而来,踏入醉花阁,掌柜的带着所有伙计跪地而迎,战战兢兢。 厉啸天与晋王同上顶层,敲一敲房门,房门应手而开,里面空无一人。 林苏,已经离开幽都。 整场战役,他全盘都未参与。 厉啸天缓缓抬头:“传令!” “在!” 十八部将的声音从幽都大街传来。 “兵事未完,兵不止歇,继续北进,目标:飞龙战旗插到北海边!” “奉令!” 飞龙军团一声怒吼,开启了新的征途,这次行程的终点,就是林苏划定的终点,北海之侧! 整个大隅,都将在这一战之下荡平! 而幽都,晋王李清秋留下了,他的晋地军团主要承担的是打扫战场的活,幽都,无疑是一个比较难打扫的战场,但是,李清秋打扫战场已经轻车熟路…… 他唯一有几分疑惑的是,妹妹怎么也不肯留下来帮帮他? 这个妹子啊,跟林苏这个风流情种关在醉花阁整整半个月都没出过房门,会不会也被他乱了道心? 应该不会吧,这是大战之时。 他应该没这个闲心的。 更何况这个妹子可不是绿衣,她的心境比谁都清亮干净,那种无法启齿的事儿跟她好像有点遥远。 事实证明,他对这个妹子的了解还没有绿衣深。 他家这个妹子啊,属于什么类型呢? 恬静有佛性是必须的。 等闲情况下真心撩不动。 但只要撩动了,她比她家妹子还放得开…… 她知道相公很快又要走了,她知道相公未来的行程她无法掌控,所以,在有限的时间里,让这次坠落红尘而不悔,是她的追求。 于是乎,她给了他全部的温情,她接受了他所有的激情与浪漫。 北海之侧,人海分割线之内,一条小船悠悠,两条人影在海上浪漫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时间,战火从幽都转到了北境。 北部大草原上,那几支北王残部终于见到了厉啸天,他们摆出草原霸主的气势,派出使者求见厉啸天,傲慢地自报家门:“我家族主说了,只要一份大苍皇帝之国书,我飞鹰一族可以为大苍镇守北部荒原!” 另一个使者同此说。 第三个,第四个,第八个全都如出一辙…… 厉啸天从放着帅印的帅案后面抬头,露出了读书人的斯文微笑:“北部草原,李炽发迹之地,向来野性难驯,本帅实无耐心慢慢驯服,事实上,今日这片土地上,也根本不需要驯服,只需要杀戮即可!” 所有使者齐齐大惊…… 厉啸天手中帅印一抬:“来啊,将这八条死狗丢出去,明日,兵发北部草原,彻底摧毁草原上所有的势力,北部草原,牛羊可留,牧民可留,那些部落头领,盘根错节的落部势力,不必留了吧!” 十天时间,整个大隅,再也没了任何一方大的势力。 有的只是从大苍晋国借鉴过来的土地革命。 幽都城破的第二十日。 六月初十。 大隅最北边的北海边,一面飞龙战旗猎猎狂舞,战旗之下,厉啸天静静地站立。 不得不说,多年的沙场征战,这位文道圣进士,身上已经消去了进士特征,他,就是一个沙场猛将。 他的脸不白,他的手,不瘦,他的短须,坚硬如铁,他的眼神,带着杀戮天下的霸气绝伦。 前面的北海之上,一条小船悠悠而来。 两条人影坐于舟上,向厉啸天微微举杯。 厉啸天一步而来,落在小舟之上,迎接他的是……茶! “万里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毕玄机微微一笑:“所以,我家相公给厉帅准备的是茶!” 厉啸天眼睛落在林苏脸上:“林兄,兄弟我沙场征战,整整一月,你竟然在这个月时间里,将自己变成了郡主的相公?” “哈哈……”林苏哈哈大笑:“这就叫各人有各人的命,你的命就是征战沙场,我的命就是红袖添香。” “是啊,世间事就是如此不公平!”厉啸天也笑了,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茶杯慢慢放下,他脸上露出了几许神秘:“陛下下旨了!” “什么旨?”林苏问。 “你少在那里装,你敢说陛下封我为北王,不是你举荐的?”厉啸天横他。 北王? 毕玄机眼睛大亮。 她曾设想过,大隅国全部拿下之后,该当如何管理,但战事未定之前,她也不便于问,现在结果出来了。 厉啸天封北王,昔日的大隅国,将成为大苍的属地,由厉啸天管辖。 这是合理的选项,自古以来,裂土开疆可封王,大隅是厉啸天一手打下来的,所以,封给他也正当名分。 然而,一个边城战神突然封王,还是给了毕玄机一些震动。 尤其是,厉啸天所说的,相公举荐?是不是真的? 林苏笑了:“所以这一战中,我不到万不得已,不出手!我要的就是你一手一脚打下这片基业!” 厉啸天提起茶壶,再倒一杯茶,他的目光慢慢抬起,无限复杂:“林兄,能想到吗?” “什么?” 厉啸天道:“昔日北方四镇的漏网之鱼,能够踏上文道成为进士本身已是传奇,更何况是成为边关战神,收复四镇,进而收复晋地,今日更是……” 他的胸口轻轻起伏,没有说下去,但是,似乎又说了很多…… 是啊,谁能想到一个落魄的四镇之人,一步步走过文道之巅、兵道之巅,进而来到官路之巅? “又想到你的父母亲人了,是吗?”林苏轻轻握住他的手。 厉啸天的手反握:“林兄,我曾设想过无数次,如何为父母报复雪恨,但哪怕喝了十坛白云边,也不可能想到是如今这样的方式,我亲手将杀害三百七十二位亲人的皇朝掀翻……但是林兄,我真的不想当这个王!” “为何?” “因为这片土地,不是我喜欢的土地!” 林苏道:“这片土地上的人,给你留下的伤痛太深,但是厉兄你得明白,给你留下伤痛的,不是这片土地本身,也不是那些同样遭受压迫的百姓,而是特权阶层。你已经亲手砸了这些阶层,你已经可以放下心头的枷锁,用跟李炽完全不同的管理手段,让这片大地变得不再让人伤痛!” 厉啸天目光慢慢抬起:“我懂了!林兄且放心!我纵然不能让这方天地变得美丽,但我至少可以保证,这座持续不断释放凶兽祸及大苍的巨大兽笼里,从此不再有凶兽释放,我的家园,我父母亲人亡魂安息的北方四镇,永无边关之祸!” 三杯酒后,厉啸天踏空而起,返回幽都。 从今日起,这片大地,换了主人。 没有皇朝,只有大苍的王爷,没有势力纵横,只有一个坚强的核心,它,不再是大苍之患,它,只会是大苍的一处塞北江南。 厉啸天去了,遥远城池之上,只有一面大旗还在猎猎飞舞。 毕玄机目光移了过来,深深感叹:“结束了!谁能想到,困扰大苍皇朝整整六百年的魔咒,在相公手中,解决起来却是如此简单。” “不,还没有结束!”林苏道。 毕玄机微微一惊。 林苏托起茶杯:“常规军事结束了,还有两趟不常规的行程。” “什么?” “其一,北海龙宫,其二,天绝渊!” 毕玄机大吃一惊,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北海龙宫……相公是想联合东海龙宫,覆灭北海?” “联合东海龙宫就免了吧!” “免了?” 林苏笑了:“昔日儒圣一纸封凶谷,书圣一砚台砸出了一个无定山,兵圣一笔平了西海,圣人的战力,给这方世界留下了太多的传奇,我也想给后人留下点东西。” 毕玄机心头怦怦跳,他一连列举了三个圣人,然后将自己加上去,这……这真的不算忤逆吗? “走吧,宝贝,我们去一趟北海龙宫!”林苏脚下的文道轻舟驰向北海深处,前面就是人海分割线,轻舟笔直地穿过这道分割线,一路向前。 碧浪轻涌,北海,在这个季节,乃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无风无雪无冰,万里碧波,如梦如幻。 然而,一股子杀机还是透过这份平和,传入了毕玄机的骨髓最深处。 她知道,她和他已经惊动了北海龙宫,眼前虽然一切平和,但杀机或许已经近在咫尺。 对方一旦知道他的来路,这趟行程就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别的人族入北海,北海龙宫或许还不会非杀不可。 林苏入北海,岂能幸免? 需要知道,一个月前,北海龙宫越过人海分割线的十万天骄,被他杀得干干净净。 这份仇恨比这北海之水更深。 但她没有提出异议,因为她知道相公之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他敢入北海,必有倚仗。 聪明的女人,就是无条件信任她的男人。(本章完) <b><\/b> 第983章 一首妙曲平北海 <b><\/b>千里路途,两千里路途,三千里路途…… 林苏的小船悠悠,一路驰向北海深处,更深处…… 北海海面,依旧无穷无尽,北海之水,依旧碧绿如春水…… 海风吹过,杀机却已是铺天盖地,海下的鱼儿都不跃起,它们似乎知道,只要跃出水面,就会死。 林苏一袭白衣,坐在小船船头,他的对面,是毕玄机。 他们中间,一只秀雅的茶几,茶几之上,是毕玄机带来的北地云雾茶,茶水流香。 遥远的江面,出现一座冰山,冰山初现,百里开外,但下一个瞬间,冰山突然出现在小船前方。 高达百丈的冰山之上,一女白发飘飞,宛若北海天仙。 雪千寻! 雪千寻高居百丈冰山之顶,一双仿佛万古冰潭的双眸透过长空,牢牢锁定林苏。 四周的空气似乎刹那间化为冰流滚滚。 林苏抬头,手中茶杯轻轻一举:“雪姑娘,别来无恙?” 一抬手,七个字,春意盎然。 雪千寻双手抱胸:“林宗师这是欲一叙离情?” “并不是!”林苏道:“只是来跟你谈一谈北海龙宫的结局!” “结局?”雪千寻瞳孔收缩…… 林苏道:“龙族,本是天地异族,如果甘于身居碧波之下,本人绝对不反对大千世界中多此一抹另类风景,然而,你北海龙宫却如此的不甘寂寞,东海之战,虽然你恨我,但我并不恨北海龙宫,只因四海争雄,本属寻常,勾连博弈,亦属寻常,可是,伱们错了两步!” 雪千寻道:“道来!” 林苏道:“其一,你们不该与大隅勾连,祸害我大苍!我大苍百万亡灵之仇,就这样着落于你北海龙宫之上!” “其二呢?”雪千寻冷冷道。 “其二,你们不该越过人海分割线!人海分割,兵圣所留,敢于越界者,自取灭亡!” 雪千寻仰天而笑:“所以呢?林宗师你今日前来,是向我北海龙宫下战书的?” 林苏道:“你又错了!这不是战书,而是完成你我之间的承诺!” “你我之间有承诺?” 林苏笑了:“我当日送你两句诗可还记得?” 雪千寻脸上冰流滚滚…… 世间之诗千千万,还有哪句诗如此入脑入心?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林苏道:“雪姑妙计定四海,赔了龙宫又折兵!你北海龙宫,是你赔给我的,今日,我来取!” 轰地一声…… 林苏周围的海域,陡然地覆天翻,一声龙吟响彻北海。 龙吟一起,林苏所在的空间完全化为龙域。 每一滴浪花全都化为龙形,天空的白云似乎都化成了龙形,亿万龙形之间,一个白发老人突然出现,正是北海古玉。 北海古玉,当日与东海龙君的冰湖论道人。 北海古玉,北海龙宫修为与龙君一线之隔的超级长老。 林苏每次入海,古玉都会关注,只要给他半分机会,他就会堵死林苏的退路,前几次,他都失败了,而今日,他成功了! 林苏已经进了他的龙域。 这个史上最滑溜、最可恨的人族天骄,终于成了他的囊中物,古玉哈哈大笑:“林苏,今日,你还能逃么?” 林苏坐于小船之上,茶杯都没有半分晃动,目光移向古玉,淡淡一笑:“谁说我要逃?” “呵呵,从天道岛上下来,你很嚣张啊!听闻你当日连斩三位源天,那就让本座瞧瞧,你是何等妖孽!” “你又错了!你关注的不该是我下天道岛之时,而该关注我下圣殿之时!” 雪千寻心头猛地一跳…… 别人可能听不出林苏言语中的玄机,她是智道天骄,她敏感地关注到了…… 从天道岛上下来,代表着他修为的天翻地覆。 从圣殿下来,代表的不是修行道,而是文道! 他要使用文道手段! 然而,这里是北海,这早已越过了人海分割线,不再属于圣殿管辖范围,文道又如何施展? 林苏目光抬起,微微一笑:“雪姑娘,你我相交已非一日两日,你却从未听过我的曲!今日,我一曲《千古绝唱》,为你北海八千万龙族送行!” 声音一落,他的手一翻,一支玉笛在手! “长老,杀!”雪千寻心头猛然收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四周轰然而动,千里海水陡然升空,化为巨龙一口吞下。 然而,乐声已起! 乐声一起,整片天地完全变样…… 古玉营造的千里龙旋轰然而散…… 一股无比恐怖的圣威陡然以林苏为中心,弥漫开来! “圣威!不……” 古玉一声惨呼,消于无形…… 雪千寻所在的冰山消于无形…… 冰山之上的雪千寻化为一滴水…… 真身远在北海深宫的雪千寻全身大震,猛然站起…… 她站起的瞬间,就感受到天地大变…… 苍穹之上,没有了青天白日,没有了浮云飘荡,只有无尽的圣威! 最高的北屏山轰然而爆,沙尘不起,无数的龙族长老惊呼中冲天而起,化为血雾。 北海龙君一声怒吼:“圣人出手!哪位圣人……” 轰地一声,北海龙君化为虚无。 北海龙宫,万千精美绝伦的宫殿,从上而下,层层消去…… 一消去就无影无踪,似乎被一双无形之手干净彻底地抹去…… 雪千寻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此刻,她似乎才真正明白…… 他,已经入圣! 她纵然算尽天下人心,她纵然是北海最杰出的智囊,她纵然是年轻一代的绝顶天骄,在他面前,却是如此的可笑。 他,是圣人! 傲视古今,傲视天下! 北海龙宫,完了! 她雪千寻,也走完了她的一生! 美妙的音乐传入她的耳中,雪千寻的白发化为无形,她的肉身化为无形,她的元神也消于无形,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无尽感慨,这一曲,名《千古绝唱》! 是的,一曲埋葬雄霸北海千年之久的北海龙宫,一曲让四海从此清平,这一曲,本身就该是千古绝唱! 风起,雪千寻消失。 风起,北海龙宫消失。 风起,林苏轻舟越过北海龙宫旧地。 美妙的乐曲之中,北海龙宫方圆千里之地,没有半分生机,即便是水下,也没有。 数以亿万计的生灵,就这样凭空消失,连血都没有半滴。 水,依然清亮,风依然轻柔…… 但是,这片天地,却只有两个生命,林苏,毕玄机。 乐曲终于静音,林苏的长笛离开了他的唇边。 毕玄机长长吸一口气,怔怔地看着她的相公,似乎完全不认识…… 好久好久,她长长吸了口气:“相公,这……” 只说三个字,又停下了,因为后面的话太过狂野,她不敢说出口。 “抱歉小宝贝。”林苏以手轻轻落在她的肩头,轻轻抱住她。 “抱歉什么?”毕玄机在他怀里仰起脸蛋:“你已入圣,但你没有告诉我,是吗?” “算不得入圣,只是天道准圣!” “准圣我知道,我知道你下一步就该是准圣,但是,我没有想到,准圣之威会堪比圣人!如此美妙的一曲清音,就将北海龙宫完整抹掉,谱写真正的《千古绝唱》!” “这不算什么,相比较儒圣一张白纸将万载凶谷化为三千里沙漠,我费心费力折腾一刻钟才平定区区北海龙宫,实在不算什么。”林苏很谦虚:“宝贝,这首曲子你听过,想不想听我唱一遍歌词?” 毕玄机白他一小眼:“能不想吗?我宁愿拿三天三夜的辛劳,来换这首曲子在我耳边唱响……” 林苏抱着她,在她耳边唱起了这首歌…… “人生自古谁无情? 情到深处天地动, 人间多少绝唱千古颂……” 美妙的歌儿,毕玄机彻底醉了,这首歌儿是真正写情的,她整个人都在他怀里,自然是唱给她听的。 但是,云层之上,一朵金莲悠悠旋转,金莲之中贾真脸上一片迷离,她怎么觉得这首歌是唱给她听的? 离开他时,他还不会唱歌。 她也从不知道,他会唱歌。 甚至可以说,在她漫长到以千年为时间概念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专注于歌。 因为歌跟她的修行没有关系。 她的几段轮回之中,当然有过歌声,有的也甚是动听,但她都并不在意。 然而,今日他的一缕笛声起,让她见识到乐之奇妙,实是让人难以想象,这首乐子一出,千年传承的北海龙宫灰飞烟灭,她知道这不是乐曲本身的威力,这只是文道伟力的具显。 然而,曲子一静音,他抱着他新纳的小妾,在小妾耳边唱起歌词,她突然发现,这首歌的每一句似乎都是对自己的召唤! “情海无惊波涛凶, 风流淹没红尘中, 大浪涛尽多少痴情种。 雷锋塔压白娘子, 红楼梦中梦难醒, 千古绝唱千古情。 自古红颜多薄命, 有情总被无情伤……” 句句都是情之纠结,句句都是寻而不得的感伤,她知道白娘子,她也知道红楼梦,她知道这是他写下的千古名篇,即便天绝渊中也都已传入,但是,她却没有看过这两本书,现在,她突然想看看…… 她也在内心问自己。 多情总被无情伤,这是不是他对自己发出的感慨?我……我伤了你吗? 更遥远的北海之上,一条小船,小船之上,李泽西静静地看着北方,他的眼睛里,有几许迷茫…… 是的,这种迷茫的思绪,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出现过了。 但今日,却出现了。 林苏,与他有很特殊的交集。 剑门关下相逢,楚江之上对饮,大青国相救,雁荡山下相送,西江之上为他出天道岛而接风洗尘…… 一次次,一幕幕…… 他们之间似乎除了豪迈的白云边外,就只有那道千年旧伤,让两人在时空长河里激起点点涟漪…… 然而,李泽西却清楚地知道,他与林苏之间不止这些。 还有一些他都不愿意说出口的事情。 因为这些事情一旦说出来,他们之间的交情就会戛然而止,他们的路,就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世间人,由友转敌是一种悲。 世间事,兜兜转转是一种迷…… 但是,他的路,还是不可避免会与林苏走到那一步! 因为,他圣道所需的那样东西,有迹象显示是在林苏手中! 那件东西,是他志在必得的,那件东西,也是林苏不可能主动放弃的,所以,他来了。 整整一月,他徘徊在大隅的山山水水,他没有破坏林苏鼎定大隅的千秋伟业,他打算在林苏完成这一步之后,在没有遗憾留下的前提下,再跟林苏撕破这层面皮。 然而,林苏踏出了今天这一步。 他单人独马出人海分割线,仅凭一曲就灭了北海龙宫八千万龙族! 这是文道伟力! 文道伟力之博大神秘,世间无人能够一窥全貌,即便李泽西都不能! 他突然发现,林苏之能,已经可以让他重视,他即便掀开那层面纱,也未必能够真的稳压林苏一头。 他犹豫了,一个月前坚定的心态,再度发生变化。 他遥遥盯着北海深处,内心也悄然浮起了一丝奇想…… 这小子,难道真的已经发现了我? 他难道已经洞悉了全盘? 他这首曲子,是不是吹给我听的? 让我明白,今日的他,已经不是当日的他,与今日的他正面作对,并不是只需要拿定主意就行,还得考虑一击不成的后果? 北海天空水面,两大高人,外加毕玄机…… 面对林苏的这首歌,都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都觉得这首歌是唱给自己听的,歌曲玩到这个境界,也是没谁了。 圣殿之上,却是轩然大波! 真正的轩然大波! 圣殿对俗世间,很多事情是无感的,哪怕传承千年的皇权更迭,于圣殿也几乎无感,但有一样东西,却是绝对的敏感,那就是圣道气机。 为何? 圣力,才是可以与圣殿抗衡的力量。 任何一个势力,对能与自己抗衡的力量,都是不敢忽视的,越是难以撼动的势力,越是不敢忽视。 世间任何一个圣人,都在圣殿密切监视之下,世间任何一股圣级力量,都是在圣殿监视之下,圣殿高层会评估,这股力量的存在,于圣殿会有多大的影响,是需要拉拢还是需要清除。 不管是拉拢还是清除,都是通天之事。 而今日,林苏一曲定北海,表现出来的圣道伟力真正动地惊天! 这是可堪与儒圣一纸平凶谷、书圣一砚砸无定山、兵圣一笔划人海分割线相提并论的圣道伟力! 林苏,破入天道准圣之后,第一次真正展示自己的战力! 这战力一展示,圣殿十七宫噤若寒蝉! 三重天之上,几乎所有圣人全都睁眼,眼中似乎一瞬间流过世事千秋。 兵都之中,兵圣手中未央笔虚空停下,他笔下的砚台之中,一滴墨似乎也如清烟起舞,黑老进入兵都之后,身化墨砚,从无异像,但今日,似乎也有了异像…… 旁边,酷似昔日夜无双的李天磊轻轻抬头:“师尊,天道准圣之威,真是堪比圣人也。” 兵圣淡淡一笑:“天道准圣初成日,即可挡域外圣人之一击,而今日,他如再入异域,当可真正与圣人争锋!短短一月,就有如此进境,本圣观之,欣喜交加,然他人观之,恐怕是细思极恐!” …… 北海之上,林苏一曲名曲,换来毕玄机三天三夜的辛劳。 第三日,轻舟靠岸,毕玄机偎在他怀里,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他玩崩了。 虽然有些懒懒的不想说话,但是,她还是开口了:“相公,你说过两段行程,北海行程已经结束了,下面呢?” “下面,你该回幽都了,你再不回,你兄长可能会产生误解,以为我将你拐跑了。”林苏轻轻亲下她的唇。 毕玄机白眼横他:“你确定这是误解?你还以为你没把我拐跑?” “我承认我拐了你,但拐的目前只是你的一颗芳心。” “身体没拐啊?身体拐得更多,我的腰都是软的,我觉得我一个月时间,走了我妹子四五年的路……” 那个不可比的。 林苏跟绿衣在一起的时候,旁边总是有一堆的媳妇,摊到绿衣头上的总次数并不特别多,自然及不上这回,这回就毕玄机一个,天天窝在酒楼里,也就那事儿好玩,还不玩个风生水起,没止没休? 所以,单以次数而论,毕玄机可能真的追上了妹妹四五年的路…… 林苏跟她腻歪了好半天,毕玄机离开了。 她这一去,是幽都。 跟她兄长一起帮助厉啸天稳定大隅故土。 这件事情办完之后呢? 她可能会到海宁。 以前妹妹召唤了她好多回,她都不好去,因为那里是妹妹的婆家,不是她的,她一个做姐姐的到那里去算什么啊? 现在不同了! 现在那里也是我的婆家! 我去我相公家里,我就这样将我自己嫁了,怎么地? 我是修佛的,我什么事儿都想得通…… 大隅故土西北,天绝观上空,金莲层层绽放,陡然一合,化为一朵金莲落在悬崖之上,贾真出现。 她没有进天绝渊,她静静地看着前面的那座门户。 门户宛若波浪泛起,一个宛若少女的彩衣丽人飘然而出,正是天绝渊渊主。 渊主目光抬起,盯着贾真:“贾长老,是否可以给个解释?” “本座行事,需要给你一个解释?”贾真淡淡道。 “贾长老身为圣级高人,既然答应了,就该做到,然而,却是助敌而灭我盟友。让我天绝渊背上背信弃义之千古骂名,就不该给个解释?” 贾真笑了:“本座只答应过你,去幽都一趟!并未答应你,杀林苏而助李炽!” 渊主深深叹息:“贾长老毕竟出于天绝渊,就不念这点香火之情?” “香火之情!本座唯一的香火情是丁长老,可不是你,即便如此,我对你天绝渊依然是有所回报的!” “是!你破除天绝之缺,的确是你对天绝渊的恩惠,然而……” “然而,这份恩惠却是错了!”贾真道:“天绝渊十年一启,实属有理,象你们这等野心之辈,的确是不应该跟这块天地直接联通的!” 渊主脸色大变:“你……你这是何意?” “意思是……从今日开始,本座恢复天绝之缺,你天绝渊若想继续在这方天地兴风作浪,还是再等八年吧!” 贾真手轻轻一挥,渊主陡然陷入身后的万丈虚空,一道圣音从天而落:“别用仇恨的眼神来看本座,本座今日封了你天绝渊,并不是断你们的梦想,恰恰相反,我是避免全渊上下灭顶之灾!需要知道,林苏已经覆灭北海,他的手段,非你天绝渊所能承受,但愿八年之困,能够让你们真正醒悟,世间有些人,不是你们能触碰的!包括本座,也包括林苏!” 贾真的手轻轻一挥,面前的一整座山头完全抹平。 包括山头上的道观,也包括下方的深渊。 天绝渊,从此不在这片区域,他们还有机会重见天日,那是八年之后,而且每次开启,只有一月! 贾真的手一出,拉上了这道拉链。 她的手一回,慢慢回头。 身后,一个俊逸风流的少年郎,站在一棵大树下,手拿一枝北地晚春花,轻轻旋转:“你终究对天绝渊,还有几分故人情。” “人行世上千万载,一枝一叶见禅心,天绝渊并非罪恶之渊,至少不全是!”贾真道:“如果你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八年之后,你挟圣道真功来此,再灭不迟!” “我并非赶尽杀绝之人,我当然更知道天绝渊中亦有良善,我今日前来,其实也并非灭渊,亦会给他们一个取舍,你这么一封,其实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林苏道。 “这么说,你我终于有了第一个共识?”贾真微笑。 林苏道:“宝贝你变生分了,你我之间,又何止今天这一个共识?” 贾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沉静。 林苏目光落在她脸上:“怎么了?” 贾真轻轻吐口气:“能不能再达成一个共识?” “宝贝你说!” “别叫宝贝,别再忆当年……” “为什么?” “因为圣道之途,不需要这些杂念。” “圣道之途不要杂念,轮回道上,也不需要记取所有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都是轮回产生的垃圾对吗?” 贾真点头:“是!” “轮回道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垃圾!”林苏道:“宝贝你的理论太高深了,但是宝贝你可知道,你已道入歧途?” (本章完) <b><\/b> 第984章 将轮回道上的小美女拉回来 <b><\/b>贾真都没空去揪他言语中的暧昧了,眉头紧锁:“何意?” “天道设下轮回,可不是让人在轮回中拾垃圾的!如果将轮回道上的一切都当成垃圾,那轮回还有什么意义?所谓天道轮回,真正的奥秘就是轮回道上的点点滴滴,一点一滴皆大道。” “一点一滴皆大道!”贾真慢慢抬头:“真是天道本意?” “我不是天道,我不知道天道之本意,但是,天道具显万像,融万道于其中,远离世情是道,洞察世情亦是道,百世轮回,该做的绝对不是将轮回道上的所有事情忘个干净,恰恰相反,是感悟世情百态,洞悉天道至理,你视轮回道上的世情百态为垃圾,你也就永远都无法释怀,无法释怀又何谈超脱?” 无法释怀又何谈超脱? 贾真内心很久很久都没有波动的心田,泛起涟漪…… 数千年来,她在轮回道上一次次地穿梭,收获各种机缘,让自己的修为步步提升,一世更比一世强,她从中得到了好处,她一直以为这就是她的路,她惟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取精华,去糟粕,借轮回道而将自己推向星空深处,更深处。 正因为她真实地感觉到了修为的一世世提升,她对自己的路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但是,林苏一番话,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弃的糟粕,似乎才是真正的精华。 她轮回道上的路似乎真的偏了。 她追求的只是修为提升,她忽略的是轮回真意。 她的眼睛,不知何时闭上,她的头顶,六彩圣光盘旋,有些许迷茫…… 一天两天三天…… 她头顶的圣光之中,突然生成了一缕新的圣光,只是一缕,很淡很淡…… 贾真眼睛猛地睁开…… 她眼中第七道圣光完整浮现! 这道圣光,来源于轮回道,她从来都视若垃圾的世情万相! 她的前方,一堆火,两只野鸡,烤得喷喷香。 林苏坐在火边,旁边还有一只茶几,左脚翘在右卵上,状态极度悠闲,似乎是将这里当成他家客厅了。 贾真从悟道状态醒来,林苏一只烧鸡递到她的面前:“刚烤的烧鸡,其中融入了我所有的厨艺,还有小夭天马行空的配料,滋味比之当日的海宁,另有一功。” 厨艺、小夭、海宁…… 又是三重元素的同步出击。 贾真轻轻吐口气:“你是非得将我从轮回道上拉回来,是吗?” “轮回道上,万种风光,其中想必也有属于海宁的那一缕春光,你言我将你拉出轮回道,焉知不是恰恰相反?” “是啊,海宁春光,亦是轮回道上的一道风景!”贾真道:“你现在似乎真的成了修行道上的高人,一言一行尽见道之真谛。” “所以说,离开海宁未必就是世人皆故人,你前行路上,我依然可以陪你走一程。” 贾真心头动了。 是的,真的动了。 站在她的位置,只要解密前世记忆,世间人尽是蝼蚁,她看世界的视角也完全不同。 但是,这个人是个例外。 他在她尚未觉醒之时,成为她最亲密的那个人。 在她觉醒之后,他竟然也跟了上来。 过去的路,他们并肩走过。 今后的路,他们同样可以并肩。 哪怕是圣途! “并肩前行……以什么身份相伴?” 林苏轻轻伸手:“你说呢?” 这一伸手,抱住了她的肩头。 贾真身上有轻微的震动,这震动虽然轻微,但只要接触到,不管是何物,都将震开,然而,这震动即将接触到林苏的瞬间,突然消于无形,似乎她内心泛起的一股波澜,在即将涌到堤岸的时候,消于无形。 林苏抱上了她,很顺利。 贾真的双眼跟他相距只有五寸,呼吸相闻。 就这样停下。 “非得再让我叫你一声相公吗?” “你肯再叫一回吗?” “你颠覆了我的世界!已经颠覆两次了!” “颠覆不好吗?” 贾真轻轻吐口气:“曾经我以为这是世上最好的颠覆,你让一个懵懂的村姑一步踏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但是其后,我觉得这颠覆非常致命,因为它在最开始的那一年里,真真切切是我的魔障,我花了很大的精力,才将你清扫出我的灵台……现在,你又想重新回来,我不知道今后还会不会再度让我的圣道产生变数。” “有一个办法!” “你说!” “验证!”林苏道:“你的下一步当是无心海,寻找你的圣机,如果你能真正破圣,表明我的出现,并不能让你的圣道蒙尘,如果不能破圣,你重新走你的老路,你我江湖,从此两忘!” 他当然看得出来,贾真目前只是拥有圣级战力,并没有真正破圣。 贾真久久地看着他:“我有点意外。” “为何?” 贾真道:“你这么下力地将我拉回来,我一直以为你是想借我之力,为你扫平你的前行路,但是,现在你这个建议,却堵死了这条路,因为我不管最终如何,至少眼前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不会在你身边。” “你错了!我从来没有想过眼前取得你的帮助,虽然说你在幽都帮了我,但是,那也是一个意外。”林苏道:“当前的路上,我无需帮助,但将来,说不定需要。” “将来?” “无心大劫!” 贾真轻轻吐口气:“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进入这方小世界的根本目的。” “是的,我猜到了,你跟那些域外圣人一样,冲着天道道果而来,只不过采取了不同的方式,别人头顶‘绝天血棺’,而你是轮回转世。” “既然你知道,那么你也该知道,无心大劫于我,不是劫,而是机缘。” “这才是我费心费力唤醒你的真正原因,我希望你来我这条路,共同完成天道的守护,而不当这只摘桃子的黑手!我更不希望将来我出手面对的异域圣人中,有你在其中!” 贾真慢慢抬起头:“为什么你非得要我踏上你的那条路,而不是你踏上我的这条路?” “因为……情!情之所系,心之所在,我的心在这片宇宙星河,我的天道亦在于此,正所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贾真目光慢慢落在他的脸上:“记住一点!” “说吧!” “这次无心之旅,是你让我去的,记你还是忘你,也是你让我选的,将来的我们,如果真的陌路,别怪我!” “宇宙亦有兴衰,轮回哪有如意?明日之忧,明日了之,今日之事,只是今日!” “今日之事,只是今日……”贾真喃喃道:“相公,来吧!” 随着她这仰面倒下,一片不知是何种伟力演化的花朵之上,久违的马赛克徐徐铺开…… 夜月初升,夜月当空,夜月消去…… 次日清晨,莲花开放于天际,贾真唇落在林苏唇上,很久很久,慢慢分开:“今天的我,叫孙真,如果在无心海上见到我,先喊一声这个名字,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代表着我选了另一条路。你……就可以拔剑了。” 无声无息间,她出现在云层之上,金莲开合,消于无形。 林苏手指按在唇边,遥遥印向天际。 然后,他翻身而起,身下的无边鲜花,层层消去。 他的手指轻轻一分,密封的文道封锁层层打开…… 他的目光投向前面的那条大江,脸上笑容慢慢绽放…… “前辈,能坐一回你的顺风船吗?” 声音并不大,但似乎覆盖了整条江。 江流旋转处,一条小船仿佛凭空出现,李泽西站在船头,一张苍老如菊的老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小子,我没打算打扰你与佳人的相会。” “说得象你能打扰一样!”林苏一步踏上小船:“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说出来吓死你!” “小子你嚣张了!” “哈哈,我找小情人直达圣级,你这座靠山也是圣级战力,请问我有什么理由不嚣张?我不坐着你这条破船九国十三州嘚瑟一遍,都算我淡泊名利……” 李泽西也是气笑了:“你还当我是你靠山?” “我当不当的没关系啊,人家都觉得你是我靠山,不就已经起到靠山的作用了么?!”林苏道:“我说靠山前辈……有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 “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李泽西微微一愣:“谁?” “丁一!” “丁一……剑道碑留名的那个丁一?”李泽西皱眉。 “是!” “为什么要找他?” “因为独孤前辈是死在他的剑下的,我若让他过完今年这个年,就是愧对独孤前辈九泉之下的亡灵。” 李泽西眼中流过无边的复杂…… 似乎独孤前辈这四个字,还是再次掀起了他心头的伤疤…… 良久,李泽西道:“丁一其人,行踪飘忽,少有人知道他之所在,但老朽却是知道的!” 林苏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别的人你肯定不怎么关心,但象他这样的剑道天骄,你一定知道!” 李泽西吐口气:“好吧,他的命,交给老朽!一个月之内,你会听到他的死讯!” “不用了!”林苏道:“前辈有这份心就好!” 李泽西目光抬起,盯着林苏:“何意?” “意思是,你只需要告诉我,他之所在,我就会弄死他,无需前辈出手代劳!” “你觉得老夫弄死他,只是‘代劳’?” 林苏道:“抱歉,晚辈失言,前辈为师弟报仇雪恨,自然有理由杀他算不得代劳,但是,晚辈在孤独前辈灵前曾经发誓,必定用独孤九剑亲手杀他!” “独孤九剑?”李泽西微微一惊:“不是用你的文道伟力?” “丁一,自命剑道天骄,我用文道伟力杀他,岂不是认可他的剑道非我能敌?我就是要用独孤九剑告诉他,纵然是他引以为豪的剑道,在剑门面前,照样一钱不值!” 李泽西眼中突然发生了改变,一瞬间剑影层层。 然而,这层层剑影也在瞬间消于无形…… 良久,他轻轻吐口气:“这趟行程甚是遥远,你不需要回海宁一趟?” “不需要!” “走吧,那是西天仙国!” 李泽西手轻轻一动,小船顺江而下。 如果林苏是一般人,大概也只能体会到这条小船从北境而南,缓慢而又悠闲。 站在船上,看水面向身后滑过,的确并不显快。 但是,林苏却清楚地知道,只是片刻时间,他们就已经穿越了这条水系,而达西州。 千山万水一念间,这是圣道的玄机,李泽西这条小船,一直都有圣道玄机,只是以前,他的体会未必如此之深。 但是,他的内心却也在轻轻跳动…… 一个多月前,在零丁洋南岸,他再次见到李泽西的时候,第一时间抱起毕玄机远离,毕玄机想歪了,以为这小子在对她下手,事实上……有没有下手的成分呢?从事后的发展来看真有,然而,当时林某人真没这心思,他只有一个念头,躲避李泽西。 站在林苏的角度,这世界上,他可以不怕任何人。 哪怕圣人当面,他都不用怕。 因为他已经是天道准圣! 天道准圣,地位上与圣人大致相当,战力上也是大致相当,他已经验证过,撑住圣人三两招,没有什么问题。 只要不是碾压级别的形势,他就大有回旋余地,至少,他可以不怕画圣,乐圣这种级别的圣人。 那么,他有理由怕李泽西翻脸吗? 从战力来说,他完全不怕。 但是,他还是怕。 为何? 因为他不希望两人一步之间踏入你死我活、绝对没有回头余地的那一步。 他基本上断定李泽西是黑骨魔族。 但是,李泽西手上没有人族的血。 李泽西没有半点恶行。 他似乎一直都游走于纠结之中,一边是血脉传承,一边是人族世界的养育之恩…… 黑骨魔族肆虐大苍,他两次袖手旁观。 但林苏清剿黑骨魔族,最终将黑骨魔族连同西南魔国完全覆灭,他也选择袖手旁观。 他真真实实地传了林苏独孤中三剑。 他在林苏从瑶池会上返回的时候,真真实实地救了他一回,还找上天灵宗,一剑劈了天灵宗论道台,那一剑,让修行道上集体沉默,客观上说,也让修行道制定猎杀林苏计划时,投鼠忌器,进而给了林苏崛起的时间。 在林苏的世界里,他未曾负过林苏。 最多也就是天道岛上岛之初,他打算利用林苏一回,这利用,是个人都会用,不算是仇,甚至总体来说,李泽西对林苏的恩比仇更多三分…… 这样的人,林苏不想杀! 他,也不希望被李泽西所杀!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李泽西知难而退…… 要让李泽西知难,不容易,因为李泽西的修为,让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不难,所以,林苏要向他全面展示一些新东西…… 大衍一步,是他展示的第一样,告诉李泽西,纵然你有一条转瞬千里的小船,但要想追上我,却也很难。 文道准圣,是林苏展示的第二种。 一曲灭北海龙宫,李泽西就在旁边看着,想必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而现在,林苏要展示第三样,他的剑道! 他要告诉李泽西,即便在你最擅长的领域,我也已经无惧于你! 这三步棋一下,李泽西就会改变。 他会清楚地知道,今日的林苏,已经是一尊庞然大物,他即便真的撕破脸,也根本拿之不下,既然那块无字天碑他根本不可能拿到手,又何必非得将两人的关系推向绝境? 林苏其实也看得出来。 李泽西充满纠结。 翻脸与不翻脸,在他心中是摆在天平两端的东西。 一端摆着他的圣道,重得无与伦比。 另一端,摆着他与林苏过去的交情。 这交情能与他的圣道置于天平两端,分量显然也不轻。 或许正因为看穿了李泽西的纠结,林苏才更加舍不得让两人就此反目成仇,因为他知道,在这年头,他能有这权衡与纠结,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无声无息间,轻舟已经越过了雁荡山。 人入人死,神入神亡的雁荡山,如今的两人都可以轻松跨越。 一声轻响,舟入漓江…… 这已是大川国的地盘。 云溪宗林苏透过云层隐约看到了轮廓,只一瞬间,就到了夜都…… 整个大川国的行程,在李泽西的船桨一起一落之间…… “我们已经到了瑶池脚下!”李泽西轻轻托起掌中的一坛白云边,喝了一口。 “看到了!” “瑶池,似乎是你鼎定修行道的一颗重要棋子,是吗?”李泽西道。 林苏笑了:“你看出了我的下一步行程?” 李泽西轻轻一笑:“你之行程,并不难猜,修行道走不下去时,你转头上了圣殿,走你的文道,文道走不下去时,你又会回到修行道,不出意外的话,你的文道遇到了瓶颈。” “也不算是瓶颈,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时间,三重天之上,风云已起,总得等风云裂变到一定程度,才是破局之机。”林苏也托起了手中的白云边。 李泽西看着他这豪迈绝伦的表情,轻轻叹息:“有时候,我是真的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儿子,如你这般年纪,如你这般豪情。” “当年的李春河,你也是这样看他的?” 李春河…… 李泽西放下了手中的桨,任由船儿一路漂流…… 他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他当年为感我之恩,改姓李,我名泽西,他名春河,他言他这条河,是朝着我这西边大泽而去,他视我为修行道途的终点,但是,我没有告诉过他,我其实不是大泽,我也是一条河,只不过,我找不着我的大泽……” “无心海,就是一个大泽!”林苏道。 李泽西轻轻吐口气:“是啊,也许是!这片天地,没有特殊机缘,入圣无门,或许只有无心海,才是圣道正途。” 林苏手一伸,一张茶几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前辈,喝一杯茶吧。” “酒喝得好好的,为何突然想喝茶?” “有两句诗,在世俗间已经传滥了,但修行道上,还很少听到,万里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林苏手一伸,茶壶吱吱响:“前辈可曾听过?” “千秋大业一壶茶!千秋大业……”李泽西喃喃道:“想说点什么?” 林苏手中茶叶飘然而入两只茶杯之中,提起茶壶倒下开水…… 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香气浓郁而清新…… “前辈千年历程,走遍了这片天地山山水水,心路历程亦如这江水,九折而十八弯,但是,你终究是这片天地的生灵,终究是这方天道之下,是么?” 林苏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离奇的煽动性。 李泽西轻轻点头:“我的修为,皆为天道所赐,自然是这方天道之下的一方生灵。” 林苏道:“前辈想必也知道无心大劫。” “是!” “无心大劫,远不止千秋,幸好千秋大业,也并非只指千年,前辈,无心劫一到,天道将崩,这方世界,不管人、妖、魔、佛,尽皆毁灭,林苏在此,想问前辈,如果这劫明日就到,敢问前辈愿为看客,还是护道人?” 李泽西笑了:“无心劫并不能与天道崩相提并论,二者是完全不同的破坏层级,无心劫数十万年间,十七次降临,但它只是劫!而天道崩,却又如何能够?天道若崩,万道不存,这片天地,将成宇宙尘埃,你我俱是!” 林苏道:“这是很多人的认知,认为这次无心之劫,也会同过去的十七次劫难一样,一场大劫,道道皆伤,然后进入漫长的休整,道将恢复,异域之人将会顶着血棺飘荡世间各处,屏蔽天道监测,在暗中兴风作浪,但是,种种迹象显示,这次无心大劫,不仅仅是劫,而是天道崩!” 李泽西眉头紧锁:“种种迹象?哪些迹象?” 林苏道:“主要来自圣殿书山的记载!前辈言十万年间十七次无心劫,没错,十万年间的确是十七次,但是,你可知道,如果将时间跨度放得更长些,自有记载以来,无心劫不止十七次,总共四十八次!” “四十八次,有何玄机?”(本章完) <b><\/b> 第985章 镇天阁中会丁一 “天道五十,大衍四九!天道,以四十九为极!但凡天道将亡,必是历劫四十九重!”林苏道:“兵圣看出了这层玄机,远赴异域求破解之法,才导致兵圣千年时间不入三重天。” 李泽西全身大震…… 林苏之言,固然高妙莫测,还不足以撼动他,但是,如果这层判断出自兵圣,那何人敢等闲视之? “千秋大业,千秋大业……”李泽西喃喃道:“如果此番大劫真是天道终篇,那,那又能如何?天道崩,圣道灭,纵然圣人,亦是天道尘埃,又有何人可堪护道?何人又有资格护道?” 林苏托起茶杯:“千年前,黑骨魔族肆虐大苍,大苍宗门也言,大厦将倾,无人可护道,但剑门护了;千年之后,黑骨魔族再度肆虐,大苍四十州,三十九州沦陷,世人言,无人可护道,依然还是剑门,剑门再次横空而出,护了大苍!前辈,剑门已灭,尸骨无存!当世之中,唯有两人身上尚有这座宗门留下的印记,一为你,二为我!” 李泽西眼中波光闪烁,一如脚下的西江水…… 他慢慢抬头:“你依然觉得老夫身上尚有剑门烙印?” “你有剑心,我亦有!何谓剑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前辈,晚辈邀伱,共饮此茶,此茶为千秋大业茶!此茶亦为有所为有所不为之茶!此茶,还是护道茶!”林苏举起手中茶杯:“你可愿意?” 李泽西手中的茶杯在江风中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慢慢抬起,他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小子,无孔不入的本能犹在也……这杯茶下去,老夫怕是得被你完全捆绑,此后,一言一行均须按照你的指令而行,否则,就是有违护道之伟业,是么?” 林苏眼睛瞪大了:“前辈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是很纯良的……” “得了吧,你纯良!我要相信你纯良,还不如相信刚才从你身边离开的那个女子,还是个处!”李泽西嗤之以鼻:“所以,你这茶,放着吧!我还是喝酒!” 他托起酒壶,在这阳光明媚的初夏,畅饮于西江…… 林苏怔怔地看着他,似乎颇有些失落…… 但是,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有个计策,叫以退为进…… 他当然不指望这个向来以袖手旁观为处世策略的人,突然之间发生转变,如果他答应下来,反而说明他另有所图,没答应,在心中植入一个新的概念,本身就是他所求的。 眼前这件事情暂且放下。 他当然看不到李泽西的内心世界。 李泽西内心世界大浪翻…… 一浪一峰尽皆不足与外人道也…… 无心海! 这小子点出了无心海…… 这是他退一步而求其次的地方…… 在这方天道世界之下,如没有特殊机缘,修为走到他这一步,当入无心海。 无心海上的圣机太渺茫,他李泽西自认是个气运不佳的人,在这渺茫之地,寻渺茫之缘,他底气半分也无,所以,他更愿意在这大千世界寻找一份可掌控的机缘,那就是无字天碑。 无字天碑就在这小子身上。 他似乎一抬手就能触摸到。 但是,这小子手段有点惊人,他内心也有太多纠结,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子与他的一番交往,是他难以舍弃的红尘之重。 如果舍弃红尘之重,可以换来圣道天机,他会选择舍弃。 但是,如果舍弃红尘之重,换来的是一场完全不可预测的生死大战,那就需要重新考量了。 在这种情况下,入无心海,似乎是一个可以选择的选项。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林苏又抛出了一个超级劲爆的消息,此番无心劫极有可能是天道崩,如果真是天道崩,他又将作何选择? 大苍两次遭遇黑骨魔族之祸,他都选择袖手旁观。 那是因为这两方一方是他的母族,一方是养育他的人族,类似于生母与养母。 但是,无心大劫不一样。 无心大劫,是域外势力针对这方天地的毁灭。 他李泽西,绝对跟域外没有关联。 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跟域外圣人一样,夺取天道道果,从而化身为茫茫宇宙中的个体修行人,二是象这小疯子所说的,成为护道人!让天道逆天改命,再延续一个纪元或者几万年…… 这些信息太繁杂,这些思量太费脑,李泽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他思考这更高一个大层级的问题时,很自然地忽视掉了他对林苏的初衷…… 这,大概就是林苏真正想要的。 他要的,就是与李泽西的和平。 哪怕只是眼前的和平。 只要眼前是和平的,将来,就会真的和平。 为何? 他林苏处于高速上升期,只要他真正成为李泽西头顶的一方天空,李泽西就会真正死心,死了这份心,他才有机会正视自己的人生路。 小船轻悠而过,带着李泽西的无边思绪…… 一声水流激起,小船滑入了另一条江,这条江,地势平缓,上方的激流到了这里,一下子失去了万里前行的激昂,而化为江南水乡的一条腰带。 晚春之风在这极西之地,将万里山川变成最美的一幅图画。 这里,是西天仙国的文道风流地,这里有个名字,叫“云梦”。 云梦州,在西天仙国的字典里,跟曲州在大苍国的地位等同,都是文采风流地,烟雨画坊乡。 有诗为证:气吞云梦泽,波涌大江流。 大江在这里开岔,化为千里云梦湖,湖为带,环绕一座古老城池,此城亦为云梦城。 湖亦为棋盘,云梦城大大小小三十余座小城,点缀其间,宛若棋子。 其中有一子,通体白玉,白玉为基,筑一古城,古城无商无农,唯有阁,阁楼无数,有士有修行人,这是西天仙国赫赫有名的一座奇阁,名镇天阁。 镇天阁,跟皇家关系极其密切,甚至有人言,此阁,乃是皇家直接把控,用于镇压各路邪魔,如有文人作乱,以文压之,如有修行人作乱,以修行人对之。 西天仙国是上等国度,修行层级也远远凌驾于大苍这些中四国之上,拥有瑶池、天灵宗、雪原等超级宗门,理论上,在这样的国度,一座阁,根本没有存在价值,但是,这座阁偏偏就存在,甚至是皇室手中的一把利剑,可与超级宗门抗衡。 由此可见,此阁修行底蕴何其深厚? 今日,万里晴空,秋高气爽。 镇天阁之顶,一名黄衣年轻人坐于阁顶,与阁主对饮西天仙毫。 风起,他的头发轻轻吹起,他的身后,三个侍卫如山如岳,竟然全是源天境的修为。 他,就是西天仙国太子向月秋。 月秋,秋天之月,光耀山河亿万里的那种。 他也的确是秋天之月,至少,众位皇子全都感受到了他夺人之气魄,举国上下也都能感受到,封建王朝,少不得皇子争储,西天仙国自然也是如此,但是,在他的气魄之下,西天仙国的争储如同小儿科一般,每个跳出来的皇子,于他而言,都是明月之下的萤火虫,每次发起的争储风波,都让他的光芒更盛三分,一次两次三四次,众位皇子黯然叹息,算了吧…… 于是,西天仙国的争储就宛若这云梦江水,风平浪静。 向月明本次前来,是求教于镇天阁一件大事…… 阁主手托茶杯,悠然道:“太子殿下为‘道心遗祸’而来,足见心怀天下,然,此事之艰,无与伦比,纵然殿下手执金龙令,旗下俊杰万千,但要清除这股力量,依然是千难万险,一个不察,身死道消。” 向月明缓缓点头:“阁主所言,孤自然明白!‘道心镜’获得者,我西天仙国足有百人之众,这百人,皆是修行道上的顶天梁,千年时间盘根错节,渗透各个领域,只要动手杀其一人,其余之众尽皆惊动,一旦洞悉孤之意图,只怕会将矛头直指孤的东宫,即便东宫之中,亦有他们的力量……” “何止东宫?皇宫之中亦不能幸免!”阁主目光扫向下方:“纵然是这镇天阁,同样如此!” 他们所言之“道心遗祸”,就是最近修行道上最忌讳的一个话题。 起源于本次天道之行。 天道岛二十年一开,这次天道之行终结之后,林苏掀开了一道从未有人掀开的幕布,告诉天下人,天道至宝道心镜,乃是道宗掌控天下的阴谋。 这消息一出,天下大乱。 因为过去的千年时间里,得到过道心镜的俊杰,有八百之众。 这八百人,是千年时间里最杰出的一批修行天骄,现在几乎都是修行道上的顶天梁。 有的是一宗之主,有的是一宗顶级长老,有的是皇宫最神秘的隐龙卫,有的是最顶级山庄的掌舵人…… 可以说,只要没陨落,每一个都显赫一时。 他们个个还桃李满天下,门人、子弟布满天下的每个角落。 事情发展到这里,就难办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人元神之中有道宗烙印,他们是道宗的走狗,留下来极其危险,但是,你能怎么办? 全部清除? 谁来清? 宗主本身就是拿到过道心镜的宗门,你敢清宗主? 宗主本身不是道心镜的得主之宗门,面对已经抱团、连毛都竖了起来的顶级长老,也不敢轻易动。 皇帝瞅着身边的大统领,心乱如麻。 太子看着东宫的几个人,也心乱如麻。 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局势看似平稳,其实已经是一口烧开的高压锅,只要打开一个小小的缺口,事态就一发而不可收。 因为只要哪方势力站出来,用最坚定的态度来清除道宗余孽,势必就触动了所有拥有道心镜之人的反弹,他们的矛头会直指这只出头鸟! 哪方势力敢于直接触碰拥有八百多个顶天梁、并且已经衍生出百万千万追随者、渗透各个层面的超级势力? 皇帝也不敢! 太子更不敢! 如果是一般太子,可能也就得过且过,如果是象大苍太子、三皇子这种没底线的皇子,兴许还会向这批势力伸出橄榄枝,拉他们为自己所用,管他将来会不会成为道宗的狗,先将皇储搞定了再说,但向月明东宫之位稳如泰山,他的志向大了些,所以就想着怎么将这批不安定的因素搞定,所以,他才来了镇天阁…… “近来,天下间有则传言,不知殿下是否听过。”阁主轻轻品了口茶,目光慢慢抬起。 向月明道:“传言……道心镜中的道心烙印其实并非不可解,众位修行道上的顶天梁,其实早就发现了道心镜存在问题,已经凭绝顶修为清除掉了道心镜中的遗祸,所谓道心遗祸,只是虚妄之忧,是吗?” “是!”阁主道。 向月明道:“此传言,你信?” 阁主道:“不管信与不信,殿下其实都没有办法去验证,何不从其大流一回?” 向月明长长叹息:“反正事无可解,只能就坡下驴,这则传言,是修行道上有意送给皇室的一级台阶,这些,孤如何不明白?但是,孤还是觉得,此祸不可遗!孤之江山,不可留下这种变数!” 孤之江山! 全天下的太子,恐怕也只有他敢这么说! 因为他继承皇位,板上钉钉! 阁主道:“殿下有此宏愿,那老朽也只能是拼死助之!当前之局,最好的办法不是殿下亲自下场,而是引入外援!” 向月明眼睛猛地一亮:“引入外援,借助域外某种势力,铲除西天仙国身怀道心遗祸之祸根,此举不管成与败,都不会给皇室惹火烧身,妙也!……然而,域外,有哪方势力能担此重任?” 阁主没有开口,他的目光突然投向下方,眼有异色…… 太子向月明目光也顺着他的目光而下,微微一惊…… 一条紫衣人影踏浪而来。 这是一个年轻俊逸的男子,虽然身着修行人的服装,但却呈现出不同于一般修行人的气质,倒似是一个文人。 不管是文是修,入镇天阁都是有的,但是,却是另一种进入方式:先行通报,得到允许之后以专门船只接待客人入阁,温文尔雅处,彰显镇天阁的风范。 不经通报,踏浪而来,是对镇天阁的挑衅。 也就是说,这个男子在踏入湖中的第一步开始,就犯了镇天阁之禁忌。 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唰地一声,一名镇天阁弟子穿空而落,落在此人面前,脚尖一点,一排巨浪陡然如墙,挡在紫衣男子面前。 碧绿的湖水如同群龙盘旋,在紫衣人面前演绎出无尽的修行玄机。 紫衣人慢慢抬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挡路人。 他,当然就是林苏。 镇天阁弟子沉声道:“何人?” 两个字一出,林苏面前的碧水墙陡然一起,如同一条巨龙,欲择人而噬。 镇天阁外围的广场之上,无数弟子目光齐落,俯视湖面。 林苏道:“大苍国林苏!” 五个字的回答,一般人无感,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五个字意味着什么。 但是,一座阁楼之中,一个站在窗前,遥望深空的瘦削中年人霍然回头,他的目光宛若利箭,穿空而过,落在林苏脸上。 林苏的目光也穿过座座阁楼,落在他的脸上。 他的目光同样宛若利剑一般。 林苏前面的弟子沉声道:“异国之人,未经允许而入镇天绝域,简直胆大妄为,倒退而回,在湖边面向镇天阁磕头九次,可饶你一死!” 林苏淡淡一笑:“未经允许不准入镇天阁?那么,敢问贵阁丁一,未经允许何以入我大苍?” “大胆!敢直呼太上长老之名……”弟子大怒。 丁一,乃是镇天阁太上长老,虽然在外界名声不显,但在镇天阁人眼中,却是神一般的存在,一般人何敢直呼其名? 然而,他这句话尚未说完,林苏手一起,掌中突然出现一把连鞘长剑…… 这下,整个广场的弟子全都大哗…… 那名弟子浓眉一掀,手一起,掌中出现一把长剑,长剑一出,他身周百丈之内,被剑域牢牢封锁。 敢在镇天阁拔剑,视同挑衅,必须以更强的剑,更强势的态度,让他长个记性,这是刻于镇天阁所有弟子骨头上的训示。 林苏目光依然在远方,似乎根本没看见这名弟子拔剑,等到这名弟子剑势将他完全封锁之后,他的手突然一抬,哧! 拔剑式! 拔剑式一出,面前弟子的剑势支离破碎,一柄雪亮的长剑点在他的眉心,深入半分。 那个弟子眼睛猛地睁大,完全不敢置信。 “好剑!”空中两字传来。 这两字也是剑! 字落,剑落,剑落,林苏与那个开始出现的弟子之间突然多了一道深沟,那个弟子面前出现了一个白衣人。 白衣人年约二十五六,满脸据傲的表情,他手中无剑,但他全身上下似乎都是剑,他身子微微前倾,两眼如剑,盯着林苏染血的剑尖。 上方广场之上,弟子们兴奋了…… “无情师兄出手了!” “无情师兄乃是镇天剑阁本代弟子第一人,师从丁太上,此贼敢与丁太上作对,他岂能容之!” “大家猜猜无情师兄几剑可杀他?” “什么几剑?无情师兄可是得了丁太上剑道规则种子的人,天下年轻一代,何人能挡他一剑?” 林苏的目光终于从远方收回,落在白衣人的脸上:“丁一的弟子?你名无情?” 白衣人道:“正是!” 林苏道:“我与令师为敌,你欲何为?” “杀你!”无情瞳孔微微收缩,他的双瞳,此刻就是两把剑,跟暗夜异曲同工。 “那就好!”林苏手中剑陡然一幻…… 哧! 这一剑之速,非语言所能形容…… 这一剑之威,无情全身皆冷…… 他突然觉得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他面对的是跟师父同等级数的神! 他的剑世界已启动,但是,在林苏这一剑之下,他的剑世界面目全非! 远方阁楼一道剑光冲天起,伴着这道剑光起,西边整面天空似乎全都成了剑域…… 然而,林苏的剑势已出。 剑一出,就不是任何人能够阻挡得了的。 哧的一声,无情剑世界一分为二,他的真身,一分为二,连元神都不能逃脱。 无情眼中骄傲的表情终于变成了恐惧…… 最后的恐惧! 他两具尸体倒向碧波,就在即将接触水面的瞬间,离奇静止。 一条人影似乎跨越时间空间来到了尸体之后,两片残尸合拢,背对林苏,面对那个突然出现的中年人。 中年人目光从无情一道红线分隔左右的脸上抬起,盯着林苏。 这张脸,没有任何特征,极度平凡。 这双眼睛,没有任何特征,极度冷淡。 但是,眼底最深处,蕴藏着的一缕杀机,还是让百里长湖,瞬间由初夏直转深冬,连水中的鱼儿似乎都感觉到了危机,就连泛起的涟漪都在水面凝固。 林苏慢慢抬头:“丁一是吗?” 中年人缓缓道:“大苍剑门遗孤林苏?” “如果在往日,我可能会拒绝剑门遗孤这个称谓,但今日我承认了!知道为何吗?因为你!” “因为本座杀了独孤行!” “是啊,剑门千年之前一场劫难,只留下独孤行一人独行,你杀了他,剑门无人了,我在独孤行灵前告诉过他,林苏,从此为剑门之人,延续剑门剑道!”林苏道。 镇天阁顶,阁主和向月明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异样的东西…… “林苏!竟然真是那个林苏!”向月明喃喃道。 “他竟然欲以剑道挑战丁一!”阁主也失去了往日的云淡风轻…… “凭一己之力换大苍国君,足见智道;凭修为闯入天道岛,将各大异族强势镇压,足见他的修行潜质;一朵桃花灭西南魔国,足见他身后的底蕴;一支亡灵除黑幽皇,足见其底牌之多,阁主,你我刚才提及域外力量,他,是否算是合适的人选?” 阁主面对太子的这一问,竟然心神大震…… 太子深谋远虑,想灭掉打上道心烙印的这群人。 但是,这群人势力非常大,勾连非常广,一个运作不好,就是一场倾覆之大祸,是故,他刚刚给太子出了个主意,借力!找一个域外势力来做这事。 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那些人都不可能将矛头对准西天仙国皇室。 这是最保险的做法。 (本章完) 第986章 三剑杀丁一 这做法太子上心了,但阁主却愁上了,他知道接下来太子的问题就是:找哪支域外力量。 这个建议是他提的,答案显然也得他来给,而他,纵然交游遍天下,纵然情报体系天下无双,但依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而现在,这合适的人选岂不就出现了吗? 林苏! 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他! 但是,他直接跟丁一对上,还能有命吗? 丁一,本身就是有道心烙印的人,也是镇天阁想除而不能除的人…… 两个站在高处的人,一时之间想得特别复杂。 而站在江面上的丁一,一时之间也想得特别复杂。 林苏,他是知道的。 在杀独孤行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一个隐患叫林苏。 但是,他何曾真正在意? 因为在他的世界中,着眼的永远都是老一辈宗师,绝对轮不到一个年轻人,他可能会考虑李泽西的态度,却绝对不在乎林苏的态度。 这段时间,他将剑道精心打磨,已经做好了跟李泽西正面相对的打算。 但是,来的人却不是李泽西,而是林苏。 丁一轻轻一叹:“灵前起誓,延续剑门剑道……不错了,修行千载卷风云,唯有续道动人心,你欲如何续道?” 林苏手中剑缓缓抬起:“第一步,自然是杀你以慰亡灵。” “哈哈……”丁一仰天而笑:“你可知道本座杀独孤,用了几招?” “不重要!” “本座杀他只用一招!”丁一道:“那么,你呢?” “三招!”林苏冷冷道。 声音一落,满场之人面面相觑,三招,好小子如此托大?独孤行乃是千年前剑门硕果仅存的超级剑修,本代剑门掌教,在丁一手下仅仅一招,而他,竟然扬言可接对方三招? 阁楼上的太子向月明心思细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林苏在用计,他要用言语挤兑丁一,只要丁一答应下来,就只能出三招,只要他拼尽全身底牌挡住这三招,丁一作为前辈修行人,就不能自食其言,再出手杀他,他的安全也就有了一定程度的保障。 但到底是不是这个意图,他一时之间也摸不准。 “哈哈,三招!”丁一道:“好,本座答应你了,只要你能接本座三招,今日本座就不取你之性命。” 林苏道:“你想多了!我说的三招,是我只出三招!只要你能接下我这三招,我让你多活一月,一月之后我再来取你首级!” 声音一落,全阁皆闻。 所有人同时暴跳…… 满阁弟子齐惊:“什么?” 有长老叹息:“这小子疯了?” “重压之下而发疯,亦是有之!”这是某位文道大儒,放下茶杯说的一句话。 太子和阁主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丁一也不敢相信:“你出三招?欲三招杀本座?” “丁一,你剑道碑留名,排名燕南天之下的第二排首位,所以你觉得你剑道很了不起是吗?”林苏道:“你可知今日的剑道碑,压在你头顶的,还有一个道无常?” 丁一眉头紧锁:“道无常……你知道道无常何许人也?” 天道岛剑道碑留名之事,自然也已经传遍天下,作为仅在燕南天之下的剑道天骄,自然也为燕南天身后突然多了一个名字之事而震惊。 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没有人知道这个道无常何许人也。 现在,听他的意思,他知道道无常? 这是一个劲爆消息,整个镇天阁之人都高度关注…… 林苏道:“我就是道无常!” 全阁鸦雀无声…… 道无常! 这个一出就名动天下的剑道神秘人,竟然是他! 天道岛上,他竟然还有这样一手奇绝横于剑道碑? 丁一瞳孔猛然收缩…… 作为剑道超级天骄,作为本体修为已达源天二境的超级高手,他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能让他震动的人,但是,道无常这个名字够得上他重视,因为剑道碑留名,是对剑道底蕴的全方位大检索,最是客观,能排在他之上的任何一个名字,都够得上他重视。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重视林苏。 林苏手中的长剑慢慢托起,横在双手之间:“丁一,作为剑道天骄,我本不欲杀你而证道,但是,你闯入大苍,杀了看守封天剑的独孤行,释放黑骨魔族,肆虐大苍,大苍五十亿人因你而承受不可承受之重,数亿英灵因你这一杀而魂归地府,所以,你的命,我必取之,你门下弟子,我必杀之,留下一人,就是对大苍数亿英灵之犯罪,这一点,你不可不知,镇天阁之剑阁,亦不可不知!” 长风万里,因他这句悲壮之言而流连。 镇天阁,因他这句决绝之言而静默。 他的头发在风中飘荡,他的长剑,与他在这一刻取得共鸣,这剑,正是封天剑! 他往日只用来自云溪宗的那把无名剑,而今日,他用的是封天剑! 因为这把剑,承载着剑门历朝历代的剑道。 这把剑,也承载着独孤行未了的心愿。 这把剑,还承载着大苍在这次黑骨魔族肆虐中,无辜惨死的亿万亡魂…… 承载无穷的封天剑下,丁一莫名地感觉到如山重压,他的头发也轻轻飘起,他的头发无风自动…… 每一次头发飘动,他的身周就改变一分。 每一次飘动,他脚下的流水也改变一分。 片刻时间,他四周的一切似乎全部消失。 镇天阁无限高远…… 天地无限高远…… 他身边的每一寸空气,每一抹流水,全都是剑…… 这就是他的剑世界…… 他的剑世界,剑中世界,已能演化自然万象。 百里外,李泽西瞳孔收缩…… 虽然他的出现,无人知道,但是,他却始终深度关注着湖面上的两人,丁一,其实也是他的一个对手,虽然两人从未交过手,但是,李泽西假想敌中,始终有这么一号人。 今日他亲眼见到了丁一的剑世界。 这剑世界无比的圆润,无比的自然,单以意境而论,不差于他李泽西。 如果跟丁一正面而立的是他李泽西,此刻也该全力以赴。 他想不出来,林苏该以何种方式应对这种级数的剑道。 以他目前的修为层级而论,这种剑道该当远远超越了他所在的层级…… 一道若有若无的剑光起,如同春风里的一抹月光! 这道月光肉眼几乎不可见,但是,它却是如此的恐怖,撕裂一切! 只要落在林苏身上,林苏全身的经脉都将化为轻烟! 这,就是他面对独孤行所出的那一剑! 那一剑下,独孤行全身经脉尽毁,只能以头为剑,以万杀剑碑激发,实施终极一击,此刻,面对林苏施展。 李泽西手按船桨,似乎有出手的迹象,但是,终究没有出手…… 如果林苏死于这一剑之下,他再出手夺取他的肉身,取得无字天碑,似乎才是最好的打开方式——不违他的初衷,不违他的道义…… 突然,林苏手动,剑出鞘! 剑出,一道美丽得如梦如幻的流光穿梭……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空间似乎在这片天地定格…… 丁一的剑道流光冻结于时空之中,前进不了半分! 而林苏的剑却穿过了这片剑道中世界,哧地一声轻响,丁一右手拇指凭空飞起,这是他的剑指! 李泽西眼睛突然大亮…… 这一剑! 何素说过! 就是这一剑,破了他传给何素的独孤第七式! 独孤九剑第七剑,叠浪式,李泽西所创,融合了独孤九剑前六式,威力放大了十倍开外,是李泽西此生最大的成就之一,但是,这引以为豪的一剑,却被林苏以一招美丽至极、妖艳至极的一剑破除,他很想亲眼看一看这一剑是何等的风华,今日见到了。 见到这一剑,跟听到这一剑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听到这一剑时,他感觉惊艳新奇,看到这一剑,他才知道何素是何等的肤浅,这岂止是美丽妖艳所能形容?美丽妖艳只是它的假象! 这一剑,融合了时空法则! 这一剑,是终极剑道! 它,是天道之剑! 它,才是独孤九剑真正该窥见的那条路! 相比较这一剑,李泽西自创的叠浪式,落了下乘…… 镇天阁剑阁之顶,无数长老脸色齐变,也为这一剑而震动…… 丁一,全身大震,左手接过右手之剑,看着少了一根剑指的右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是什么剑法?” “独孤九剑第七式,浮生若梦!”林苏道。 “独孤九剑,尚有第七式?” 林苏道:“剑道之上,承前启后而已,前人所留独孤九剑只有六式,但既然是以九剑为名,我就补足它的九剑之数,接下来,是独孤九剑的第八式,彼岸花开!接下!” 丁一身躯陡然扩大! 这一扩大直达千丈开外,他似乎一步跳出了尘世之中,直达万里虚空之外。 虚空之中,星辰明灭,每一道光芒都是剑光。 每一粒尘埃都是剑道。 如果剑亦是宇宙,这就是他的宇宙。 极限压迫之下,丁一的剑道,这一瞬间似乎跳脱了。 就连李泽西,很久都没有激烈跳动的心脏,也突然加速跳动,直到这一刻,李泽西才真正相信,丁一,跟他是同一级数的人。 林苏的剑出! 仅仅一剑! 丁一所在的万里虚空一分为二,一朵娇艳的彼岸花开于虚空之中,彼岸花开明灭,但每一个明灭,代表着一个生命的轮回。 星辰爆裂,星光湮灭,六道轮回似乎在这片虚空启动。 莫测的因果,似乎在这片虚空演绎莫测的玄机。 噗噗…… 世间大势,尽皆改写! 丁一的眼睛猛地睁大,神态完全改变! 他掌中还有剑,他的千丈法躯还在虚空,但是,他全身上下已经失去了一往无前的剑道锋芒,他这一刻,似乎成了虚空之中的一个万年死尸…… 林苏飘然而起,悬浮于丁一的眉心之前,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丁一:“是否感觉很熟悉?是的,这就是你杀独孤行的场景!你摧毁了他全身经脉,逼得他以头为剑,以万杀剑碑激发全身杀机,玉石俱焚,今日轮到你了,你全身经脉已毁,就看你有无独孤行的决绝与血性,以你脑袋为剑,以你元神为剑,发动终极一击了!” 镇天阁大哗! 丁一全身经脉竟然已毁? 毁在他刚才无人能懂的一剑之下? 而且他还横在丁一的法身之前,如此嘲讽? 这是杀人诛心! 这是对镇天阁的侮辱! 阁主你能容? 无数长老目光遥视阁顶,而阁主此刻,脸色阴沉如水,没有任何表情…… 丁一额头汗水涔涔,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恐惧。 是的,他人生中几乎不可见的恐惧,在这一刻牢牢将他封锁…… 林苏长笑:“你不敢以元神为剑,玉石俱焚!所以说,你丁一,比不上独孤行!他是真正的剑道,而你,只是鼠辈,独孤行死于你这种下三滥的货色之手,我实在为他不值!” 镇天阁全部激怒! 镇天阁的顶级长老,可杀不可辱! 剑阁无数人飞起,直上剑阁阁顶,无数道声波传来主阁之顶阁主的耳中…… 丁一眼睛光芒大盛:“小子欺人太甚!” 轰地一声,他的头顶,一把长剑飞起! 这是他的元神! 元神终于出了! 元神一出,威势绝伦,似乎要演绎真正的玉石俱焚,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假象,这把长剑攻击的假象猛地一收,化为一把微不可察的剑光,破空而遁! 跑了! 眼看就要逃出,突然,这元神所在的空间,宛若泥潭。 元神身上层层叠叠全是剑光覆盖。 林苏手中的长剑斜指天际,微剑式。 这才是正宗的独孤九剑第三式,微剑式。 微剑式封锁元神,元神在他剑尖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脱,林苏手中剑一定,丁一的元神放大,显现于众人面前,他身上一个奇怪的烙印,在阳光下清晰呈现。 “道心烙印?”阁主两眼牢牢锁定。 “丁一宣扬自己的道心烙印已经清除!此刻,却以无可争议的方式当人暴露!”太子向月明两眼也精光闪烁:“清除道心遗祸,还可以用这种方式?” 两人的思维这一刹那间完全带偏。 林苏却似乎完全没有揭露道心镜的目的,他手一伸,丁一元神回到他的掌中,他盯着这元神冷冷道:“丁一,你我约定是三招!以你的剑道,两招都没撑住,第三招,只能着落在你的追随者身上了,看好了,这独孤九剑第九式,我称之为‘混沌生莲’!” 他手中长剑陡然一抬,镇天阁剑阁所在地,突然一片混沌。 轰地一声,剑阁化为混沌! 剑阁之中数以千计的长老、高层弟子全都化为混沌! 混沌之中,一朵巨大的青莲冉冉升起,整个镇天阁气象万千…… 整个云梦大地,所有人都遥望这方天地,带着惊恐,带着不敢置信…… 所有修行人尽皆出关,遥望这片区域,看着升起的混沌青莲,他们似乎感受到了天道的玄机,道生,道灭…… 李泽西脚下的千丈碧波此刻完全静止,他的呼吸也完全停止…… 他心中一个念头悄然升起,是如此的复杂…… 独孤九剑,天底下无人比他更熟悉…… 但是,今日,他却感受到了最强烈的陌生…… 他曾经演绎过独孤九剑的终极走向,不止千万回,正因为演绎,他才自创了独孤九剑的第七式,叠浪式。 然而,今日,他见到了真正的独孤九剑后三式,天道之剑! 第七式,浮生若梦,融合时空法则。 第八式,彼岸花开,融合轮回与因果法则。 第九式,混沌生莲,融合了毁灭、混沌与生命法则。 天道之下,七法三百规。 独孤九剑后三式,将天道七法融入,所以,这才是天道之剑,所以,这才是独孤九剑的终极目标! 他错了! 他毕生追求的目标完全错了! 但他也是对的,他没有对林苏出手就是对的,如果今日与林苏正面相对的是他李泽西,会如何? 单以剑法而论,李泽西即便强于丁一,也强不了太多。 以修为而论,李泽西远在丁一之上,丁一是源天二境,而李泽西是源天之巅,离入圣半步之遥。 丁一的剑道在林苏手下一败涂地,如果换成李泽西上,剑道一途,他照样及不上林苏。 是的,他可以凭修为扭转剑道的差距,凭修为虐杀林苏如杀鸡,但是,他不能忽视另一点,林苏不止有剑道,他还是文道准圣,只要他以修为凌压林苏,林苏一定会以文道准圣修为反制。 综合结论,他眼下根本拿不下林苏! 他对林苏的终极图谋,如果因二人过往交集而让李泽西难以取舍的话,今日伴随着林苏三剑落地,彻底无需取舍。 不是他李泽西下不下得了决心的问题。 而是,他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放弃无字天碑的执念,远行无心海,寻找缥缈得难以想象的圣道机缘! 前面水花一动,林苏踏浪而回。 李泽西复杂的神情一扫而空,脸上慢慢露出笑容:“今日一见,你之剑道老夫已不能教你,你之路,已然一马平川,无需老夫在侧,所以,老夫要走了!” 林苏脸上全是纠结:“前辈莫要这样说,你始终是我的主心骨,你这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 “小子你有点言不由衷啊!” “真不是,我真的舍不得你……” “行了,舍不得我,你多给我几坛白云边,在无心海上漂泊,大概也只有白云边,还能让我记得这一番尘世邂逅。” 千坛顶级白云边送到了李泽西手中,李泽西飘然而去,他的小船儿一桨两桨…… 转眼间千里之外…… 林苏静静地立于波面,久久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突然,一声瑶琴起,一段天音来,一缕香风处,依稀是旧人…… 林苏前方迷雾一卷而起,隔绝四面八方的水域,玉逍遥静静立于一具瑶琴之上,静静地看着他,眼角有惊喜,脸上有淡淡的红霞。 “你来了!”林苏微笑。 “这次你很聪明,将逍遥笛挂在腰间,你一入西天仙国,我就知道你来了。” “我一直都很聪明好不好……” “行行,你一直都聪明!”玉逍遥目光移向他刚才所看的方向:“他……走了吗?” “走了!” “你与他终究没有掀开那层不想掀开的面纱。” “是!” “你今日惊世骇俗的独孤后三剑,其实是……给他看的!”玉逍遥神情有了几分激动,想起这三剑,她就很激动。 林苏轻轻叹息:“人世间,有一种关系最是让人唏嘘,我不想与他为敌,我也看得出来,他同样不想与我为敌,但是,在某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上,我们似乎不得不站到对立面,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唯有让他看清形势,避免那张面纱的掀开。” “不战而屈人之兵,你兵道上的精髓,也用到修行道上了?” 林苏笑了:“我突然觉得,你我还真的是知己……对了,忘了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今天前来。” “我只是来见你一见,你觉得真的值得谢?”玉逍遥眼神有点奇怪。 “这一见不是一般的见!”林苏道:“如果你娘也来了的话,那我更得谢了。” 玉逍遥眼睛睁大了,巨吃惊:“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娘也来了?” “因为如果李泽西真的有杀我之心,凭你是挡不住的,天下间,恐怕也只有你娘,能在李泽西踏出那一步的时候,救下我的性命,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娘应该就在天空某朵云彩之上。” 玉逍遥目光抬起,盯着天空的云朵,云朵悠悠,她的眼神也飘忽…… 突然,一个声音从九天之上传来:“老身不太愿意相信,你能凭修为探测到老身之所在,更愿意相信,这是你传于天下间的智道思维。” 这声音,林苏颇为熟悉,正是瑶池圣母的声音。 昔日瑶池会上,林苏印象深刻。 这声音,真正的天女之声,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空灵高远,旷古绝今。 (本章完) 第987章 瑶池圣母送女行 这声音也印证了林苏的判断。 今日李泽西与他入西天仙国,惊动了瑶池,瑶池圣母带着女儿一直都在监测,假如李泽西真有杀林苏之心,瑶池圣母就会出手。 护林苏周全。 林苏凭自己的本事,给了李泽西最大的震慑,让李泽西改弦更张,瑶池圣母也就无需出手,但是,站在林苏的角度,需要给她一份谢意。 声音落,林苏脚下的湖水化为一朵莲花。 莲花起,将他与玉逍遥送入苍穹深处,一朵彩云之后,瑶池圣母宛若天际仙尊,坐于一张莲花形的茶几之后,茶几之上,一只白玉壶,茶香四溢。 “林公子,请坐!”瑶池圣母微微一笑。 林苏躬身一礼,坐在她的对面,玉逍遥亲手持壶,给他倒了一杯。 “天道岛后,老身也在猜测,与南天并列的道无常,究是何许人也,今日谜题得解,竟然是你,真是让人感慨万端。” 林苏欠身:“圣母过奖,晚辈不敢与南天剑神并列,晚辈排于南天剑神之后。” “你也无需过谦,今日你之三剑,天道之剑,纵然南天全盛之时,也未曾达到如此高度,直到他在南天宫隐居千年之后,才真正触及到这一层。也正因为触及到这一层,南天宫不能屏蔽他之剑道玄机,才导致……” 她的声音悠悠静止…… 金莲之上,似乎有了某种盘旋的思绪…… 燕南天,她的夫君…… 毕生以剑驰名,但未能达到天道之境…… 他身中烟雨楼绝天之咒,终生不可触摸天道,于是,瑶池圣母建立南天宫,屏蔽天道,才让燕南天活了八百年。 然而,燕南天这个剑道奇才,于剑无法割舍,纵然不能踏足天道之下,但依然在演绎他的绝世剑道,终于有一天,他踏足了天道之剑的领域。 这一踏,南天宫都封锁不了剑道玄机,屏蔽天道的屏障撕裂,天罚降世,杀了他。 这就叫为剑而生,因剑而死。 旁人说来,感慨万端,未亡人说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幸好圣母的思绪一收,从漫天纠结中走出:“林公子,可曾感觉到今日之异常?” 林苏道:“圣母指的是……镇天阁面对丁一之死,剑阁之灭,竟然没有任何异动?” 圣母轻轻点头:“果然是智道之士,闻弦歌而知雅意也。” 林苏道:“但晚辈也只知其原,不知其所以原,圣母既然提及此事,必有见地,晚辈愿闻其由。” 圣母道:“此事,乃是由你昔日一言引发……” 昔日,林苏出天道岛,面对五大异族,数十宗门挡道,林苏三剑杀三个源天,告知天下人一个绝大秘密:道心镜这天道至宝,其实是道宗控制这方天地的大阴谋。 这件事情石破天惊。 已经引发修行道上的惊涛骇浪。 天下修行道,不管事实上是个什么玩意儿,摆在桌面上,它的宗旨始终是匡扶天下正义,绝对容不得域外宗门掌控修行道。 所以,拥有道心镜之人,理论上该除。 然而,现实情况却远比理论要复杂一万倍。 拥有道心镜的人,千年来足有八百多,这些人全是主宰一个时代的超级高手,不是高手也根本上不了天道峰第七十二层,根本不够资格拿到道心镜。 这些人,年轻的时候,是年轻一代的顶天梁,千年发展下来,几乎个个都是整个修行道的顶天梁,有宗主一级,有顶级长老,有朝堂隐龙首领,有各方势力的幕后首领,桃李满天下,他们的势力早已凝结成一股绳。 任何人想清除他们,都是以卵击石。 这些人自然也是占据修行道话语权的人,他们已经将道心镜的事情曲解得面目全非。 他们告诉天下人,道心镜是道宗阴谋这事儿,大家早就知道,但是,他们岂是能被掌控之人? 他们早已消除了道心烙印! 这消除烙印的过程,其实也是一次元神脱胎换骨的过程,所以,他们不将这秘密告知后辈子弟,就是用心良苦,给后辈一个难得的元神考验,通过道心镜之考验者,才是真正合格的人族脊梁…… 这样一来,林苏爆出的那则大消息,影响降到了最低,这些前期登过天道峰七十二级台阶的人,不但没有成为修行道上的公敌,反而还在自己头上加了一道光环。 这些,有人信。 更多的人却是不信。 但是,不信又如何? 你能将那些人的元神拉出来么? 拉不出来,所有的事情,都是空口无凭。 如果要采取强硬措施清除这批人,那就需要付出惨重到极点的代价,皇室有此念,皇室就有崩的危险,修行宗门有此念,极有可能招致修行同道的全力铲除。 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那些顶级修行人士身家性命,他们面对这件事情同仇敌忾,高度凝聚,容不得丝毫杂音。 于是,有识之士相当苦恼。 包括今日镇天阁上的两位…… 说到这里,瑶池圣母托起茶杯,稍微停顿…… 林苏品了口茶:“镇天阁上,今日有何人?” “一个是镇天阁主,一个是西天仙国的皇太子向月明,镇天阁主乃是皇朝真正的铁系,向月明胸有大志,他立志铲除西天仙国境内的所有道宗遗祸,但是,目前也是一筹莫展,林公子你今日,强势斩杀丁一,并有意无意间将他的道心烙印公之于众,让他们看到了一线契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皇太子或许很快就会跟你取得联系,借你之剑,以斩西天仙国道心遗祸!” 这就是今日镇天阁没有异动的原因。 镇天阁跟丁一不是一路人,他们甚至也有斩杀丁一的计划,只是他们不便于出手,因为任何一个出手杀有道心镜的人,都会成为那个群体的共同仇敌,皇室不敢成为这样的公敌,镇天阁不敢,各大顶级仙宗也不敢…… 但是,他们显然乐意看到突然冒出某一支力量,来干这件他们不方便干的事…… 林苏,恰好成了他们希望看到的这样一支力量…… 所以,哪怕林苏赶到镇天阁,杀了他们一个顶级长老,平了一座剑阁,照样没有人跳出来跟他拼命。 林苏笑了:“圣母慧眼如炬,真正一眼观天下,晚辈佩服!” “你也觉得这事情会发生?” “那是必然!”林苏道:“面临各方势力胶着,各方投鼠忌器的特殊节点,借外力,是打破平衡最有效的手段,我,就是这样一支外力,如果皇太子真的胸怀大志,胸有沟壑的话,岂能舍弃这样一把外来之剑?” “那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你一向是擅长以他人为棋子的人,今日,甘心成为他人的棋子否?” “天地悠悠皆是盘,人海茫茫尽是子,没有人能逃脱作为棋子的命运,所有人都一样,区别就在于,有些棋子是可以变的,有的棋子只是牺牲品。”林苏道:“这颗棋子,我可以当,但是,执棋的手,可不是皇太子。” 圣母久久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欣赏…… 玉逍遥也久久地看着他,眼中却有几分痴迷…… 她曾痴迷于他的诗,他的曲,他的剑道,但今日,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更痴迷于他的智。 母亲是智者。 她曾是父亲身后出谋画策的人。 偌大的瑶池,千年风雨,经历了多少变故? 母亲始终是一颗定盘星,牢牢坐控中枢,纵然漫天风雨,岿然不动。 母亲之思绪,无限高远,母亲之言,一言一句尽是天机。 纵然是梅姨这种身居高位的瑶池顶级长老,思维见识也远远跟不上母亲的节奏。 但他,与母亲侃侃而谈,跟母亲思维完全合拍。 她清楚地看到了母亲眼中的欣赏。 这份欣赏,她从来没有见过。 “你欲如何落子?”圣母举起茶杯。 “棋局未明,不可落子!”林苏道:“听闻修行道上有七大超级宗门,我欲一一走上一遍,相信这一遍走下来,这些宗门的画像,基本上就可以纳入整体视野,为我们接下来的决策,提供依据。” “好!”圣母茶杯轻轻一放:“逍遥,你随他而行!” “是!娘!”玉逍遥脸蛋全红了。 一声逍遥,你随他而行,似乎只是这一段行程,但也似乎另有所指,从这句话开始,她的人生,与他并轨。 当前修行道上,风急浪高,与千年前的修行道一般无二。 父亲与母亲并肩而行,平定八荒六合,他们也在这段行程中,走到了对方心中,从而有了她…… 今日呢? 母亲命她,与他同行,开启了千年前父母同行的那条路。 这是一段激流无限的路。 这也是她内心无比激动的路。 林苏站起:“多谢圣母!” “不错,真的不错!”瑶池圣母含笑站起:“去吧,老身在瑶池绝顶,追听你们的江湖传说!” 金莲一振,化为无形,而瑶池圣母,也化为无形。 “你娘修为到底到了何种层级?”林苏道。 “你觉得呢?”玉逍遥没有直接回答,反问。 林苏轻轻摇头:“当日参加瑶池会时,我觉得她高不可攀,现在三年过去了,我的修为天翻地覆早已不复当初,但再见她时,反而觉得她的修为离我更远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高山仰止吧。” “你就会挑我娘喜欢的话说!”玉逍遥白他一眼:“别在那里讨好我娘了,她真走了,听不见!” “怎么就挑她喜欢听的话说了?她真的很高,再说了,我有什么理由必须讨好她?” “什么理由你自己知道!”玉逍遥横他:“算了,为了避免你在这话题上死揪,我告诉你得了,我娘其实早在五百年前,就打算去无心海的,就是牵挂着我爹,所以才一直没有去,这片天地天道有缺,没有圣道机缘,不然的话,她早就该是圣人。” “如果圣人只是一个修为层级的话,我想你娘应该已经可以算是圣人。” 这话瑶池圣母爱不爱听,玉逍遥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蛮爱听的,于是话闸打开了:“我娘的战力跟瑶池历代圣母不一样,她是陪着我爹在江湖之中,真刀真枪杀出来的,所以,她的战力,一直都领先真实修为层级之上,跟我爹一样,同境无敌!眼前她已经有了三花,纵然三花不能聚顶,照样可硬抗一般圣人。” 这话一出,林苏心头真正有底。 修行道上,注定强敌无数,但是,不管是谁,瑶池圣母都不在话下,因为她同境无敌,在天道有缺的大背景下,她就是这块天地的武力天花板。 有这尊大佛坐在他后面,他带着她家闺女横着走三圈! 心情一放松,言语也就放浪了:“你娘跟你爹在江湖中这一圈走下来,凭空多了个你,现在你娘让你我并肩而行,对我真放心啊,她难道就不怕我将你给拐了?” “不怕!我娘清楚得很,我对修行战力什么的根本没兴趣,剑道再强也拐不了我,唯一的短板就是歌曲,要不,你唱首歌儿试试?” 逻辑是清晰的,表达是到位的,但这小眼神飘啊飘的,让林苏完全明白,你丫的是想听歌啊? “真想听歌?” “嗯,谁不想啊?” “温婉的,还是豪迈的?” 玉逍遥心头大跳,还兴点菜? “江湖行走,讲究个随心所欲,唱首洒脱自在的歌儿,开启我们的行程!” “那好,一首《草原之歌》送给你!” 草原之歌? 玉逍遥目光落在下方的千里沃野,群山起伏,这个季节里春意盎然,还真的如同宽广美丽的绿色大草原……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白云脚下马儿跑, 挥动鞭儿响四方, 百鸟儿齐歌唱。 要是有人来问我, 这是什么地方? 我就骄傲地告诉他, 这是我的家乡……” 歌声高亢嘹亮,歌声自由洒脱,歌声一出,四野皆和…… 玉逍遥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无比伟岸无比潇洒的半边侧脸,芳心宛若脚下的西江水,动荡起了岁月的春潮…… 人言江湖险恶,人言江湖鬼域一般,人言世道沧桑,入者皆老,但是,在这神奇的男人面前,万里江湖,只是他脚下的草原,他与她纵马扬鞭,百鸟齐鸣。 这是他的家乡! 不,这其实不是他的家乡! 他的家乡远在大苍国,跟这里隔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如果结合当前时局来看,这里也是他的家乡。 为何? 家乡是个大的归属概念,身在曲州,海宁是家乡;离开曲州,曲州是家乡;离开大苍,大苍是家乡;如果将视线放大到九国十三州之外呢?整个九国十三州都是家乡! 他说这里是他的家乡,那就说明他已经跳出了大苍的国界,他已经开始直面九国十三州的整个人族大事,这片天道之下,都是他的家乡! 这是言志的! 他在向世人言明,面对道宗遗祸、面对无心大劫,九国十三州之人族该当联合起来,共同将这片大陆视为自己的家乡。 为家乡而战! 为家园而战! 百里之外的苍穹之上,一朵金莲轻轻旋转,金莲之上,梅姨轻轻吐口气:“圣母,此子真的很象南天剑神!” 这是当日圣母的原话,此刻,从她口中说出,别有一番韵味。 圣母却摇头了:“他跟他还是有些不同的,至少当日的南天,没有他这么潇洒,他肩头扛着半个天下,他的世界里永远都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阴霾,他的世界里多的是让人心疼的叹息,可从来没有过这样豪迈洒脱的歌声,事实上,南天他也不会唱歌,哪怕我以锦瑟为基,邀他一曲,他也只能是以剑相和……” “锦瑟……圣母,你很久都没有提过锦瑟了。”梅姨轻轻道。 “是啊,二十年前,南天宫破,锦瑟弦断,锦瑟,于我只是伤痕,谈之何益?然而今日……今日他的女儿踏上了江湖路……锦瑟虽存伤,却也该有喜。”圣母轻轻一笑:“回吧,不要窥探他们,他们的路,他们自己走!” 两名大佬,至此才真正离开。 从现在开始,林苏与玉逍遥脱离她们的窥探,回归真正的自由。 瑶池圣母返回南天宫遗址,从案桌旁摘下她的锦瑟,调好弦,轻轻一曲,宛若叹息…… 西江上空,歌声终于静止。 一曲潇洒豪迈的歌,伴他们飞越了三千里之遥。 伴他们从西天仙国,来到了夜郎。 玉逍遥眼睛慢慢睁开:“哪天我们去一趟大草原,我想在大草原上真的骑上一回马。” “仙子骑马,那是坠落红尘!”林苏笑了。 “坠落红尘也是你拉的!”玉逍遥一句话出口,突然觉得有几分不妥,赶紧转换话题:“你这是到了夜郎国,要去哪里?” “第一站,滴水观。” 他们空中一落,落在一座崖上。 这座崖,林苏熟悉。 一株树,半树枯。 一座观,很古老。 一块碑,上书三个古老大字:滴水观。 石碑上,是湿润的,水珠顺着古碑慢慢渗下,下方一滴露珠慢慢凝结,似乎一个世界在这露珠中悄然生成…… 他当日选择的是这滴露珠,进入滴水观就遇上了滴水观的阵法。 滴水观里面的人告诉他,进入滴水观,有两条路,一条是择“观”而入,一条是“水滴”而入,进入方式不同,待遇也自不同。 择观而入,是正规的道观论道。 择水滴而入,是准备承受一顿毒打,为啥呢?滴水万千相,水滴即红尘。 你选择红尘之路,承受世道的毒打不很正常吗? 这理由是相当的扯淡,但人家硬是板着脸跟你扯了这个淡,你咬他的蛋么? 今日,林苏打算换一种方式,他的手指点在“观”字上。 这一点上,眼前光影转换。 他与玉逍遥同时出现在一座道观之中,道观是如此的破旧古老,但是,踏进道观的第一步,林苏就感觉很不可思议…… “有什么不对吗?”玉逍遥问他。 “太不对了!”林苏道:“这道观竟然非常干净!” 是的,道观非常干净。 干净的道台,干净的窗户,还有一个干净的人! 乌云老道从道台之后慢慢抬头,脸上不乌,头发上没有乱树叶,指甲里没有污泥,连胡须上都没有酒渍,而他的衣服竟然是新的,这就过分了。 玉逍遥不懂:“待客之所,干净不正常吗?” “咳,对于你家而言,比较正常……”林苏大概也只能这么回答。 面前的乌云老道慢慢站起,慢慢露出笑容…… 这笑容一露,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乌云老道的牙齿还是黄的,黄黄的牙齿上,还有半片菜叶,这就对了嘛。 你原本就是一幅那种形象,几千年了早已固化,强行粉饰很容易迷失自我的。 “参见道长!”林苏鞠躬。 乌云道人手一伸,压在他的肩头:“都是熟人,何需多礼?林公子乃贵客也,此间道室简陋,连好酒都没有一坛,非待客之所也,不若你我同去上次喝茶之地,喝上一杯我道家净心茶?” 言语是如此的客气,但话中的意思是如此的无语。 这间道室,是我选的吗? 是你自己选的! 里面没酒,你不会添吗? 你这是红果果地找我要酒啊,要酒就要酒,你还偏偏要得如此斯文霸气…… 靠!斯文霸气在这里可以完美结合? 林苏直接抬手:“道长想要酒,直接开口行不?小子真的没有嫌弃你家道心茶,只是即来之则安之,就在此地聊聊天甚好……” 他是完全读懂了乌云道人啊。 这老道对林苏的喜好百分百掌握。 他知道林苏喜欢干净,不喜欢当日灰尘四起的道室,更害怕喝他那茶垢层层叠叠的道心茶,所以拿这个吓他的,逼他赶紧拿酒消灾。 乌云道人一番策划,顺利地哄得了好酒若干,整个人全都精神了:“林公子你太客气了,次次前来次次破费,下次不可如此,顶级白云边酒价格高昂,一次有个三百坛就够,多了会将老道的嘴养刁……来,坐!” 林苏一屁股坐下,有那么片刻时间无言以对。 这下好,不仅这次顺利到手三百坛,下次的伏笔也已经埋下。(本章完) 第988章 再见丁心大不同 干净的道台之上,三只青玉杯,三杯白云边托起,走了第一个流程。 三人在乌云道长的论道室,喝了林苏的白云边。 乌云老道一杯酒下肚,终于将牙缝里的青菜叶冲下去了,林苏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松了口气。 老天作证,他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但是,近在咫尺的老道牙缝里一块烂菜叶在眼前晃悠,还是自然不自然地吸引到他的视线,偏偏还不能提醒,甚是煎熬…… 乌云老道满足地呼口气,再倒一杯:“林公子与逍遥圣女今日并肩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道长精通道家之测,不妨测上一测!”林苏微笑。 乌云道长一怔:“老道之测,不关乎来意,只关乎人之运程,林公子确定是测运程?” “测运程也是不妨的。” 旁边的玉逍遥眼睛睁大了…… 靠!你个小坏蛋搞没搞清楚状况? 这老头的测运程,天下人如避瘟疫,你倒好,十万里自求之。 乌云道长长长叹息:“老道运程之测,凡测必准,实是无上天道也,等闲情况下真不欲测之,然而公子一来就送了老道三百坛顶级白云边,还承诺未来每次前来均如此,老道亦是俗人,岂能拒之?也罢,为他们测上一回吧……” 他说到前半段的时候,玉逍遥全程一幅牙酸的表情。 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眼神变了…… “他们?” “是啊,他们!”乌云道长道:“确切地说,是拥有道心镜的那批人。” 玉逍遥全身大震…… 测运程,不是为林苏来测! 事实上,对林苏也不能测! 这老道是典型的报忧不报喜,即便林苏紫气东来,大吉大利,他也只能说坏的,而且说坏的还必须得准,不准老道帮他准,这样一来,林苏岂不是惹祸上身? 但是,转换了。 老道测的不是林苏,而是那些拥有道心镜的“他们”! 那就没毛病了,相当合适! 林苏笑了:“道长测的结果如何?” “乌云盖顶,灭顶之灾!” 这是乌云老道每次测运程的标准用语,闻者胆寒的那种,今日他面对的人,哦,两人,却都笑了…… 林苏托起酒杯,轻轻一笑:“道长之测,必是准的,却不知道这灭顶之灾的对象,是否包括滴水观的十三位长老在内?” 这话一出,玉逍遥彻底明白了。 两人神神道道的一番对话,她终于完全搞明白了。 林苏的终极意思只有一个,他想问问滴水观自身的问题打算如何处理。 拥有道心镜的人,各大顶级宗门都有。 包括滴水观在内。 滴水观千年来有十三人取得了道心镜,他们同样都是滴水观的顶级长老,你乌云道人如何处置? 乌云道长手中酒杯轻轻一放:“此十三人,也算是滴水观的元老了,然而,三个月前,命牌尽破,真正是乌云盖顶灭顶之灾!” 他的手轻轻一弹,一堆碎屑出现于林苏面前。 这是命牌碎屑,带着元神痕迹,但是,此刻的元神气机,是一股浓浓的死气。 这样的碎屑,一般人解读不出半分端倪,但落在林苏和玉逍遥眼中,看得清楚明白,滴水观十三名拥有道心镜的顶级长老,全部身死道消。 这份决绝,比瑶池更甚。 瑶池三十六名拥有道心镜的顶级长老中,瑶池圣母亲自处死的也只有二十七人,另有九人是囚禁。 而滴水观,十三人杀得一个不剩。 这就是滴水观的行事风格。 对外狠,对内更狠。 林苏双手托起酒杯:“道长之决绝,晚辈深敬之,仅以杯中酒,敬你一杯。” 乌云老道微微一笑:“你敬错人了!清除这十三位同门的人,可并非老道,而是你们当日的天道同行人。” 林苏和玉逍遥眼中光芒同时一闪…… 丁心! 当日滴水观与他们同行的人,只有两人,一是丁心,二是李刚。 李刚本质上是一把枪,如今应该已经没了。 那就是丁心。 丁心是当年滴水观一代传奇滴水观音的飘零元神,一上天道岛就完全失去了消息。 如今她出现了。 一出现就杀了十三名顶级长老。 这说明什么? 至少说明两点,其一,她的立场从来没有改变过,当年她与燕南天并肩而战,杀道宗弟子下手毒辣无情,今日重回滴水观音,清除道心遗祸照样下手不留情。其二,她的修为必定已经天翻地覆,否则,凭她当日的战力,如何能够杀得掉滴水观十三顶级长老?滴水观顶级长老,个个都是源天,甚至是二境! 林苏道:“说起当日同行人,晚辈才突然想起来,丁心师姐她们……可在观中?” 乌云道长裂开大嘴笑了:“跟老道聊天论道不耐烦了?想找个年轻漂亮的聊聊?” “是的!”林苏点头。 乌云老道裂开的大嘴就此僵住,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去吧!” 林苏和玉逍遥同时起身,推开后面的小门,就看到了往日熟悉的滴水观,哦,只是林苏熟悉,玉逍遥从来没有进过滴水观,算不得熟悉…… 她的目光扫过滴水观别有洞天的内部景致,一缕声音钻入林苏的耳中:“找个年轻漂亮的……我猜乌云道长如此错愕的表情里,大概包含着另一重意思……” “什么?” “丁心看着的确漂亮,但是,是不是年轻呢?” “你问了个很难回答的哲学问题,年轻还是不年轻,有时候真的很难去定义,它是一个时间概念也一个心态的概念,还是一个相对论的概念,比如说龙族的寿命几千年,几百岁的龙族是年轻,妖族修行数百年后才成为人形,刚成人形的百年老妖,其实也很年轻……” 玉逍遥白他一眼:“这就是你勾引龙族六公主和你家桃妖的原因?” “靠!能不能不要一说话就扯到我的媳妇们身上去?我们说的是丁心!” “媳妇们……这个‘们’字用得真好!”玉逍遥感慨:“意思是丁心不可能是你另一个媳妇?” 林苏横她:“怎么可能?!当年的滴水观音那是你爹同时代的人,跟你爹并肩战斗的战友!你娘需要防着她上你爹的床,你没必要防着她上我的床吧?” 玉逍遥恨不得在后面给他一脚…… 我防着她? 有吗? 怎么可能? 有什么理由? 但是,自己小小一反思,竟然得出了一个很迷茫的结论,为什么他跟丁心的靠近,让她真的有点设防呢?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 前面是一间小园子,绿树红花的分外雅致,但一股声浪撕破了宁静的小园,声声入耳的声音,让林苏和玉逍遥面面相觑…… 小园里面的一间静室,翠竹为帘,风吹帘子荡,里面有一人打坐,跟这间静室完全吻合,气质是如此的闲雅,神态是如此的清幽。 可是,帘外却有另一人,乃是林苏和玉逍遥都熟悉的一个人,邱如意! 邱如意对着里面的人在说话,说话语速还非常快…… “师姐,你怎么能让我闭嘴呢?我多嘴多舌又不是今天才有的,我一直都多嘴多舌,而且所有人都有公认的,我多嘴多舌是因为你,你闷葫芦一个,一年都没说几句话,所以我的话得多,补上你不说的话,这就叫天道补缺……” 林苏和玉逍遥同时止步,对视一眼,消化消化“天道补缺”这高深莫测的大道之言,分析下这句解读有几分合理性。 邱如意没注意到,一门心思说服师姐:“师姐,这次来我真是有要事的,天灵宗那个狗屁圣子真的瞧不起我们滴水宗,真的说过滴水宗后继无人,我邱如意身为滴水宗的顶级大弟子,哦,二弟子,岂能容许他如此狂妄,才出手的……” 里面没有动静,丁心眼皮都没抬…… 邱如意继续:“我承认我跟他拼斗千招,小失一招,但是,我真不是打不过他,我就是觉得师姐跟他是天道岛的同台竞技人,总得跟他较量一番,我要是一不小心弄死了他,师姐不就没机会了吗?我这纯粹是为了师姐你,从记事开始,我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你……” 还是没回音。 邱如意怒了:“师姐你再不开口,我真毛了,我一毛,立刻出门闯祸,有迹象显示,整个夜郎国将无风三尺浪,这是第七次警告,世俗间有定论的,事不过七……” “咳!”邱如意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伴随着一句温和的话:“邱姑娘,世俗间只有事不过三,没有事不过七,这纯粹是学术探讨,真不是跟你抬扛……” 邱如意霍然回头,盯着身后突然出现的林苏和玉逍遥,小嘴儿张得老大,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苏老嫖!” 这声大叫,滴水观最高山峰都群鸟惊飞了,滴水观隔着一座山的弟子都抬眼了…… 林苏脸上风云变幻,揣摩着一个很久以前他曾问过的话题:在滴水观内,将她狠揍一顿,是否合乎做客之道。 静室之中,在邱如意狂轰乱炸整整一个时辰之下,眼睛都没睁开的丁心,眼睛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开,盯着林苏,眼神分明有了几许波澜…… 就连她插在旁边的一把长枪,枪缨也随风而起。 邱如意一回头看到这一幕,整个人一跳八丈高:“师姐你这样太伤人了吧?我好歹是你师妹,跟你说了半天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苏老嫖一到,你的眼睛睁开了,而且流光溢彩的成了桃花眼……” 丁心轻轻摇头:“林公子,师妹她口无遮拦,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没事,我又不姓苏!她说的苏……那啥,显然另有其人!”林苏道。 “如此就好,林公子请!逍遥圣女请!”丁心盈盈而起。 门帘轻轻一掀,静室向他们开放。 邱如意脚尖都生风了,脸上黑气都打旋了,但是,丁心向她微微一笑:“师妹,如果你答应我不开口的话,我也请你坐坐。” 邱如意嘴巴直接闭上,点头。 “来吧!” 邱如意也进了…… 静室之中,终于真的静了。 因为林苏是文人。 玉逍遥是天外仙子类型的。 丁心是延续昔日风格的。 而邱如意,瞅瞅这道门帘,内心深深明白,只要她开口,师姐肯定将她丢出去,而且这道门帘一隔,她把吃奶的劲拿出来都进不了门。 于是乎,就老实了。 丁心抬手,倒茶。 明明是倾泻而下的茶水,传入耳中的茶水声偏偏是嘀嗒,宛若滴水声,而且这滴水声玄机无穷,似乎每一滴,都穿透人心,让人心刹那间一片空灵…… “天道之行,同行即是有缘,是吗?”丁心嫣然一笑。 “是啊,同行即是有缘,一次行程也是各有机缘!”林苏接过她的茶杯:“丁姑娘可有所得?” 丁心将剩下的两杯茶递给玉逍遥和邱如意,微微一笑:“所得唯有一个感悟: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玉逍遥愣住了…… 邱如意啊的一声大叫:“师姐,你面前这人是拿诗词嫖人的绝顶高手,这么美好的诗词儿不该是他拿来嫖……你的吗?怎么反了啊……哦,我闭嘴!” 在丁心一缕眼神射向她的瞬间,邱如意非常识相地自己将自己的嘴巴握上。 玉逍遥眼神中瞬间有了异样的东西。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何等诗意无穷的诗句? 竟然出自丁心之口! 真的如邱如意所说,这样的词儿应该是他说,然后让丁心心头颤动的,今天是真的反着来了。 丁心轻轻一叹:“师妹口无遮拦,公子和圣女莫要计较……这两句诗,原本就是公子送我之诗,公子之期待,当日丁心不敢保证,如今,丁心可以回答公子,公子希望之事,丁心可以做到!” 玉逍遥心头大跳…… 这两句如此美妙之诗,真的是他所写! 他在天道岛入岛之前,跟丁心单独见过面! 而且还写下了这样的诗篇! 一开始她不懂的事儿,随着丁心这句解释她完全懂了。 林苏希望丁心,哪怕成为昔日滴水观音,依然莫要改了初衷,依然要做到青山依旧,明月依旧。 丁心当日不能回答,因为她并不知道这种前无古人——没有先例可循的融合方式,会带给她什么样的改变,她不确定她还能不能保持初心,她甚至不确定离岛的那个滴水观音,还记不记得曾经的丁心。 但今日,她已经完成了融合。 她已经可以主宰自己的认知。 她给了林苏这个回答,她,还是她! 她可以跟他同道而行! 不管是千年前的滴水观音,还是滴水观的大师姐,她们的路,其实从未分岔,她们的目标,其实可以统一。 当今面对道心遗祸,第三个同路人出现了! 林苏笑了:“如此,我们可以开始真正的行程!” “是!”丁心道:“传言公子之棋局一旦展开,环环相扣,敢问棋盘落子第一颗,剑指何方?” “天灵宗!” “我同意!”邱如意实在没忍住,高高举手! 玉逍遥瞄着她。 丁心瞅着她。 邱如意认真地解释:“我这次话不多,我不充当搅屎棍的角色,我就表达我的意见,我同意苏老嫖的意见,我没有半点带私货的想法,虽然我的确很不爽天灵宗,虽然我跟天灵宗有些过节,但这跟我们的大棋局一点都不矛盾,真的……” 丁心有三分无语,七分无奈:“林公子剑指天灵宗,不知打算怎么个指法。” 林苏抓抓脑袋:“丁姑娘斯文之人,对行事简单粗暴怎么看?” “简单粗暴?”室中所有人眼睛都睁得很大。 “对的!简单粗暴!”林苏道:“我们上天灵宗,直接找阮绝伦要人,只要看到这张名单上的人,直接上手,将他们的狗脑子……哦,不!将他们的元神打出来……” 他的手一抬,得自瑶池的一张名单出现于空中。 总共有三十三人! 丁心一张斯文至极的脸蛋,突然间有了些许改变,这一变,异常生动…… 玉逍遥开口:“当前道心遗祸之人,最大的托词就是:他们已经清除了元神居中的道心烙印,如果直接将他们的元神打出来,道心烙印到底有无真的清除,也就一目了然,实是决绝之法,但是你有没有忽视一个问题:天灵宗,也是顶级宗门!顶级宗门是有他尊严的!在宗门直接上手,阮绝伦会怎么看?” 林苏笑了:“顶级宗门有顶级宗门的尊严,这话是对的!但是,也是因人而异!瑶池会如此,滴水观会如此,但天灵宗……还记得当年李泽西的一次壮举么?” 玉逍遥眼睛亮了:“李泽西一剑劈了天灵宗论道堂,杀了他顶级长老十一人,阮绝伦……直接闭关不出?” “由此可见,阮绝伦修的大概是乌龟神通,对于这种欺软怕硬之辈,最是适用简单粗暴!” 丁心笑了:“林公子对敌之策,一人一策!因势而变,佩服!” 玉逍遥点头:“好,我同意!” 邱如意高高举手:“我原则上同意,但是……可不可以在这名单上加个人?其实也不是带私货,狗屁圣子姬文也是上过天道岛的,不将他狗脑子……哦,元神打出来,怎么知道他有没有道心烙印?” 林苏,二女对视,面面相觑…… 良久,林苏道:“再统一一下意见,这次出门,有无必要带着一个作用不大,麻烦不少,还随时随地给人乱取外号的某某人?” 邱如意没有跳,她在那里双手抱胸,眼望苍穹很平淡地开口:“我最近新学了一门神通,就是师尊流传天下测运程的一个变种,诅咒之道!如果有人让本姑娘不爽,我诅咒她一千年都是个老处女,终生试不到男人的味!” 玉逍遥嘴儿张了张,没有说话…… 丁心嘴儿张了张,没有说话…… 林苏咳嗽一声:“算了,我自己提出的话题,我自己回答,邱姑娘呢,原则上……可以跟随,但是,切记一点,请叫我林公子……” 邱如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生动:“叫公子也太生分了,林哥哥,我直接叫你林哥哥!林哥哥……” 后面的声调一拉长,林苏汗毛直竖,赶紧止住:“情绪收一收,收一收……咳!上路!” 唰地一声,四人同时升空…… 转眼间,他们已经越过了夜郎国的边界,重新回到了西天仙国的地界…… 刚刚踏入,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条玉舟。 这条玉舟精致绝伦。 玉舟之上,气机无比特异。 林苏四人目光同时一定,玉舟中传来一个清朗而斯文的声音:“林宗师,能入舟一叙否?” 玉逍遥一缕声音钻入林苏的耳中:“西天仙国皇太子,向月明!” 一日之前,林苏不知道这个名字。 但是,半日前,他从瑶池圣母口中得知了这个名字,也知道这是一个西天仙国的特殊皇子。 而且他们还达成了一个共识。 现在,这共识来了。 林苏道:“阁下是?” “林宗师入得舟来,岂不自知?”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林苏一脚踏出,上了玉舟。 “三位姑娘即是林宗师同路人,也请上舟如何?” 三女对视一眼,同时登舟。 她们到达之时,林苏已经站到了茶几之前,宽大的茶几通体白玉,白玉茶几的尽头,一个年轻男人气度沉稳,风度翩翩,但他的风度跟林苏的风度翩翩有很大的不同,林苏是淡若春风,而他,却是有若玉山横于前,看起来很纯净,很坚实,带着一股大势之掌控。 “孤乃西天仙国皇太子向月明!”年轻男人微笑起身,鞠躬而见。 “原来是太子殿下!”林苏回礼:“见过太子!” “林宗师且莫多礼,林宗师抛却宗师身份,乃是与大苍国一国之君平起平坐的一字并肩王,与我父皇都可对座而饮,孤不称林宗师为文王,其实也是一份私心,更愿与林宗师平辈而论交。” 林苏笑了:“那就平辈论交?” “林宗师请!” “殿下请!” “三位仙子请……” (本章完) 第989章 借我百万精兵 四名侍女飘然而出,给来客奉茶,然后,飘然而退,一进一出,玉逍遥目光闪烁,全都不凡啊,这四名侍女,修行全都是源天,而且带着镇天阁威振天下的特殊气机。 她也注意到了丁心的表情。 丁心的神态没有丝毫波动,如果不是她的道家心法修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对于丁心而言,区区源天一境、二境,在她眼中并无分别。 这个发现,让玉逍遥多少有点受打击,但是,转念一想,她还是释然了。 此刻的丁心,不是滴水观当前的弟子,她只是顶着弟子的这张脸,她其实是与爹爹当年并肩的战友,她是跟母亲都可以同台的超级高手,滴水观音。 千年前与父母同路的人,放在当今,是有资格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 向月明举起茶杯:“林宗师今日镇天阁,三剑斩丁一,掀起惊涛骇浪之时,孤恰好身在镇天阁上!” 这句话出口,林苏意料之中,玉逍遥意料之中,但是,丁心的眼睛陡然大亮…… 三剑斩丁一? 丁一她可是清楚的! 修为源天二境,这于她不算什么,但是,丁一的剑道乃是一个传奇,林苏竟然三剑斩丁一? 怎么做到的? 但是,她没有表示惊讶,因为她今日是他的同路人,在外人面前,显然不能暴露自己对他的认知不足。 林苏轻轻一笑:“殿下如何看?” 向月明道:“孤看到了希望!” “何种希望?” 向月明道:“肃清道心遗祸之希望!” 林苏道:“殿下有意肃清道心遗祸?” 向月明缓缓点头:“此心如铁!” “因为殿下将来必定登临大宝,容不得西天仙国有道心遗祸,是吗?” “林宗师深谙皇权霸业之道,自然知道,一国之中,可以有杂音,不可有异域根脚!” 林苏缓缓抬头:“道心遗祸,非比寻常,牵一发而动全身,杀一人而陷群攻,纵然顶级仙宗,纵然一国之皇权,盲目启动,必遭祸殃!” “正是如此!是故……孤想求林宗师出手助之!” 林苏沉吟:“除道心遗祸,殿下愿意付出何种代价?” “林宗师需要何种价码?” “需……殿下金口一诺!”林苏托起茶杯,微微后仰。 “但请林宗师开口,需要孤作出何种承诺?” “有朝一日,我剑指关城外,要你西天仙国百万精骑,随我出征!” 向月明微微一惊:“征魔域?” “征魔域!” “起点显然是在葬州关城,终点却在何方?” “无心海岸!” 在场所有人全都大惊…… 远征魔域直达无心海,这意味着什么?关城之外的十万里魔域,当年圣殿兵宫最为强盛之时,也曾经征过,为人族打下了整整八万里,建立文庙三千余座,打下的这份基业,堪比目前九国十三州总国土的一半。 那是圣殿最雄最刚的时侯! 那是让无数关城人提起来就流泪的时候! 但即便是那史无前例的雄,流传千年的刚,让千亿人族闻之而振奋的伟大历程,也未曾到达无心海边! 千年前,一场大变革始于三重天,导致兵家没落。 兵家远征魔域的壮举至此而断,已经打下的疆土,也随着文庙莫名其妙地熄火,从而再度落入魔军掌控之中…… 葬州渐渐成为九国十三州面积最小的区域,如果不是关城之上,人族每天都在流血牺牲,葬州恐怕早已沦陷。 很少有人会起出关而战的念头。 从未有人将兵锋直指无心海岸。 但是,今日林苏提了! 面对西天仙国准皇帝提出的条件,将来他征异域,需要百万精兵! 这精兵,需要西天仙国来提供! 这是交易,这却也是气魄。 交易,重如泰山,气魄,雄霸天下。 纵然是一国皇太子,纵然是自命气魄无双的向月明,也被林苏这份气魄而深深动容:“林宗师之气魄,亘古未有也!孤应下了!林宗师助我清除西天仙国道心遗祸,他年林宗师只需三寸金纸传来,百万精兵随你而动!” “好!”林苏站起:“今日之约就此达成,殿下静观其变!” 他一步踏出了玉舟,其他三女也同时踏出。 玉舟飘然而起,破入苍穹。 邱如意满心满脑的激情压将不住,满心满脑的问号也压将不住…… 激情在于一场大战在她眼皮底下即将诞生,他针对的不仅仅是天灵宗,他将针对整个西天仙国的顶层高手,对于她而言,危险什么的一向不在话下,她喜欢的就是激情,天下间还有什么能比横着打遍西天仙国更激动人心的事? 但是,问号却也摆在她的面前,她直接问了:“苏老……哦,林小嫖,一借百万兵这样的大事,你们两个三言两语就敲定了,而且这么重要的约定,你们连个天道誓言都没发,是不是有些太儿戏了?” 听到林小嫖这三个崭新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字眼,林苏牙根都痒了。 玉逍遥和丁心牙都酸了。 但是,面对她后面很正统的问题,两女还是选择忽视掉这个称呼,直面问题本身:“是啊,虽然师妹往日不甚靠谱,但这个问题我觉得也是个问题。” 林苏道:“无需天道誓言,他会遵守的!” “为何?” “因为西天仙国乃是紧邻葬州的上等国度,他们已经看清,葬州关城形势堪忧,只要关城一破,金沙江防线挡不住魔军的兵锋,西天仙国首当其冲。只要西天仙国的国君稍微有一点点雄君气度,本身就会将葬州关城之外,当成自己的未来战略目标,向月明向有雄心,自然也有兵出关城之意愿。” 玉逍遥道:“他原本就有兵出关城的意愿,但是,他却不敢真的起这个亘古未有之念,而今日,你这个世俗战场之上传得神乎其神的白袍战神主动站出来,愿意平定魔域,他是正中下怀。” “正是!” “那么问题就来了,你这到底是拿他当棋子,还是你自己成了他的棋子?” “今日我刚刚回答过一次你这问题!还需要问么?” 玉逍遥轻轻点头:“天地悠悠皆是盘,人海茫茫尽是子,苍凉豪迈啊……” 丁心也点头:“我这人不太在乎是不是棋子,只在乎所行之事,是否合乎我心中之道……将来远征魔域,算我一个!” 林苏哈哈一笑:“瞧瞧,这结果不就出来了吗?我直接一招拐了一个超级高手!” 邱如意举手:“不是一个,是两个!也算我一个……” 林苏抓头:“你还是算了吧,到时候的大军之中,各种奇葩角色都会有,真的不缺你这种欠揍的……” “凭什么嘛?我的阵道出神入化,我若从军,地暗天昏……” 林苏看看两女,点头:“这话倒是有三分客观,她如果从军,天地昏不昏的且不谈,关键是我这个统帅肯定会头昏脑胀。” 众人全都笑了…… 玉逍遥目光抬起:“已近黄昏了,天灵宗之行,今日还是明日?” 林苏看看天空:“今夜明月当空,意境那是相当不错,这样吧,抓紧时间拿下天灵宗,然后到西江赏月。” 邱如意一跳而起,开心极了,她的字典之中,有一条定律,今天能感受到的刺激,绝对不等到明天! 玉逍遥和丁心对视一眼,一缕声音传来对方的识海:“拿下天灵宗,然后赏西江夜月,这是霸气之后的斯文呢?还是斯文尽头的霸气?” “别问我,我其实跟他真的不熟……”丁心道:“你自己选中的人,该当有自己的判断。” 玉逍遥心头微微有点乱,但很快,她还是反击了一句:“说到选中,也该说说你,你卷入这趟行程之中,是不是也代表着一种选中?” 丁心很久没有跳动的心也突然跳了那么一下下…… 是啊,为什么自己如此轻松就踏上了与他同行的路? 是不是一种选中? 但是,她神识传音的却是很正统的回答:“圣女你这就不讲理了,不是你跟他专程来到滴水观,请我出观的吗?我答应你的要求,还需要给你个解释?” …… 西天仙国南方。 湖泊连成片,千里皆水乡。 亭台楼阁如同一幅幅精美的画卷,在金色的夕阳下徐徐展开。 夕阳的末梢,是一座仙山。 这座仙山,名灵山。 因为它是天灵宗的总部。 天灵宗,且不说在这方圆万里之内,威名凌天盖地,即便是放之全天下,也是最顶级的修行圣地。 灵山之上,奇兽遍地,灵药遍地。 灵山四周方圆千里地,灵气浓郁无比,百姓安居乐业,看着一片祥和。 但其实,这只是表象。 真实的情况,远比看到的要残酷。 方圆千里之内,安居乐业是真的,但是,你可知道这份安居乐业,是怎么来的? 是天灵宗的一条规矩! 天灵宗规定,山周千里内,受天灵宗保护,但是,想接受这种保护是有条件的,那就是献出所有家产,成为天灵宗的奴隶……哦,天灵宗乃是仙宗,仙宗讲个脸面,“奴役世人”不怎么好听,所以,换了一个高大上的正统名字,称作“外门弟子”。 可能有人说,下手这么狠,就不怕这千里之地成为生人不至的人间绝域么? 天灵宗还真不怕。 因为这世上啊,两只脚的鱼不好找,两只脚的人遍地都是。 你不愿意献出家产,获得庇护,没关系,你可以走人,愿意散尽家财做外门弟子的,有的是人! 哪些人? 犯了杀头之罪、抄家之罪的那些人,被仇家追杀、朝不保夕的那些人,只要能保住性命,他们原本就不惜散尽家财的。更何况这种世道之下,本身就有海量根本没有半分家产的人,他们本身就只需要安全。不用付出巨额家产,而可以享受宗门庇护,且不说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赤民,即便是狗,也朝这里一路狂奔…… 当然,这些人身上,天灵宗怎么榨油水? 没油水的事情天灵宗可不干。 于是乎,他们的壮年劳力就成了奴隶,他们的女儿就成了那些人手里的摇钱树,这方圆千里之里,青楼遍布,天灵宗打出的广告就是:山野村姑,自然纯净。 类似于异世界家喻户晓的广告语:原生态、健康品。 至于纯净的有效期有多长,广告是否涉嫌欺诈,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追究的,反正广告效果是有了,千里之地,文人雅士云集,甚是热闹繁华…… 这是山下,山上更不用说了,真正的仙家作派。 十步一仙台,百步一洞天。 灵气充盈至极,修行法门无处不在,这同样取决于天灵宗对待修行人的态度,修行人在意的可不是一块田地、一份安宁,他们要的是修行进步。 天灵宗在这方面,真正是修行道上的表率。 他们海纳百川,对所有功法都持欢迎态度。 当然,他们也对修行人的身份持开放态度。 只要你有用,才不管你来自哪里,是什么种族。 所以,若论门下弟子的杂,天灵宗排第二,还真没有哪个宗门排第一。 不论门派,不论种族,不论出身,不论你先前做过什么事,只要对宗门发展有利,宗门统统要…… 久而久之,天灵宗就这样步步踏向超级。 今日的天灵宗,夕阳斜照,一座阁楼之上,一人仰望斜阳…… 他脚下的阁,是天灵宗最顶峰的阁。 他能看到的阳光,是最亮的阳光。 他的身份,是显赫无比的身份。 哪怕他身上的皇子头衔已经被抹掉,但他还有一重身份依然显赫:天灵宗圣子! 他是姬文! 姬文,曾经也是意气风发,在他未任圣子之前,天灵宗里就有人对他的风度高度赞扬,说他的风度堪与圣子阮斌比肩。 但是,非常奇怪的是,他真的任了圣子,风度反而一天比一天……不萧洒! 世事如棋,让他意气消沉…… 瑶池会上,他被林苏击败两回,失掉了无限荣耀、无限机缘的万法妙瞳,是他的第一次打击,这打击之重,差点让他道心崩溃…… 父皇下台,他身上双重标签变成了单重,这也是一个打击…… 他布局杀林苏,大败而回,葬送了天灵宗的一个内门长老,又是一重打击…… 天道岛上,他信心满满的打算提着林苏脑袋而回,最终连跟林苏较量一次的胆量都消于无形,这个别人不知道,但依然在悄悄地吞噬着他的道心…… 尤其是最近,他父皇姬商被林苏斩于西京,他久久地看着东方苍茫的天地,整整一夜一动不动,天灵宗弟子们以为他在坚定报仇之念,唯有姬文自己知道,这一夜,他只做了两件事,其一,接受一件事:姬氏皇朝梦,彻底破灭了。其二,强迫自己坚定对林苏的报仇之念,但是,直到天明,他也没能坚定信心。 因为他完全看不到信心点。 而今日,他用熟悉的姿态遥望苍穹,脸上是熟悉的失魂落魄,是因为一则消息刚刚传来…… 林苏来到了西天仙国,一剑斩了丁一! 这则消息传来,不仅是他,还包括他身边时刻不离的杜晋,两人全都沉默了…… 丁一,源天二境,剑道碑第二排首位! 即便李泽西出手,也无人能够提前预知谁胜谁败。 李泽西没有出手,林苏出手。 仅仅三剑,杀了丁一! 丁一的死,跟姬文是有关系的,他动用了天灵宗所有的情报网,杜晋利用他的绝顶智商与分析能力,才找到了下落不明的丁一之下落,得知他陷入困局,将这消息传给他的父皇,他父皇发动所有隐龙卫,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将丁一从绝境中救出来,才有了丁一对他父亲的帮助,才有了黑骨魔族的破封…… 当日姬文从天道岛返回,得知上岛之前谋划的这件事情顺利实施后,他脸上露出了很久没有露出的笑容,跟杜晋喝了一顿好酒…… 然而,好心情只持续几天,林苏重返大苍,情势急转直下…… 他的心情也一路急转直下…… 直到今日,到达冰点! 夕阳还有最后一线,天灵宗顶巨大的穹顶打开,繁星遍布,切换了照明模式…… 杜晋步步而来:“圣子,你明日的行程得取消了。” 姬文脸皮轻轻一颤,缓缓点头…… 明日,原本他有一行程,是到西天仙国都城拜会一个特殊人物的,但是,杜晋否决了,只有一个理由,林苏身在西天仙国,在这种情况下,你不管何种理由,都不可出山。 没有人知道林苏会在何处,万一撞上,姬文必死无疑! 所以,只要林苏还在西天仙国,姬文万万不可出山! 堂堂天灵宗圣子,被人逼到如此憋屈的境地,实在够难受,但是,再难受又如何?性命,是所有一切的根基! 就在天空穹顶完全合扰的时候,突然一叶金舟飘过外面的夜空,撞向穹顶…… 哧的一声轻响,一朵灿烂的金花盛开于穹顶之上…… 金舟在美丽的夜空显露其形,穿穹顶而下…… 姬文微微一惊。 他知道这座穹顶不只是夜晚照明的,它还是阵法,夜晚到了,穹顶合上,化为星空,就如同是天黑了,关门一个道理。 这穹顶是门! 门关上了,外面的野兽也好,客人也罢,都进不来! 但是,这道门户已经关了,偏偏有金舟破门而入! 不速之客啊,却是何人? 他的目光一凝,穿越百里长空,在金舟之上定位,这一定位,他全身大震:“林苏!是他!” 杜晋眼力虽然也是极好的,但跟姬文相比却差得多了,因为他本体没有修为。 他没看清来人真面目,但林苏这个名字一进入他的耳中,他全身一片冰凉:“圣子,我们得连夜离山!” 姬文目光下移,眉头深锁:“什么屁话!本座身在天灵宗!” “虽然……虽然……但是,依我之见,还是得走!”杜晋平生第一次语无伦次。 “不要再说了!本座身在外界之时,每次都听了你的,但今日,本座身在天灵宗,绝对不可能望风而逃!”姬文脸色铁青。 杜晋怔怔地看着姬文,没了声音…… 今天是姬文跟他真正走近之后,平生第一次拒绝他! 但是,这拒绝却也是义正辞严! 在外面,姬文表现得相当识相,杜晋告诉他的、关于他与林苏的相处之道,姬文一次都没有拒绝,所以,他活了下来。 但今日,他不可能听杜晋的。 姬文身在天灵宗总部,身后有宗主阮绝伦,有三千顶级长老,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林苏还需要望风而逃,那他这个天灵宗圣子还有何尊严可言?如果天灵宗总部都不能保护他的安全,天下间还有何人能够保护? 所以,往日可以避,可以逃,今日,绝对不可!! 这是林苏的金舟天际现身,带给姬文的雷霆暴击…… 这冲击波绝不仅仅是针对姬文的,针对的还有最高山峰的一名长老,那名长老眼睛一睁,宛若星河明灭,他的手轻轻一抬,宛若星河倒转,他突然出现于金舟之前,源天之修为化为星河水,一个浪头止住了天际金舟。 伴随着他深沉如水的声音:“何方狂徒,胆敢不告而入?” “大苍林苏,瑶池玉逍遥,滴水观丁心、邱如意,欲拜会天灵宗宗主阮绝伦!”林苏沉声道:“阮宗主,出来一会!” 声波如剑! 哧地一声直接撕裂面前的百里星河! 那个横空而出的源天长老须发飞扬:“放肆,敢在天灵宗撒野!” 伴着这声大喝,他夜空之中的身躯陡然如山如岳,手猛然一抬,化为金舟之前的一座高峰,高峰一倾,就是碾压之势。 金舟之上,林苏掌中茶杯一落,一声断喝:“滚!” 一声滚字,似乎收尽满天星光! 轰地一声化为惊天一剑! 这一剑,赫然是独孤九剑的天剑式,一剑出,面前的源天长老横飞百里开外…… 整个天灵宗全都大惊失色…… 威势绝伦的天灵长老,被来人一剑击飞,而且用的根本不是剑,只是一声断喝! 断喝化剑,击败源天! 这是什么修为?(本章完) 第990章 硬斩道心遗祸 “万物均可化剑,剑中世界!”长老峰顶,大长老一声叹息:“难怪剑道天骄丁一,三剑败北!实是不凡!” 他的声音一落…… 四面山峰之上,数十条人影同时升起! 每条人影,都是源天! 七十余源天同时一起,整片天地一片死寂…… 邱如意脸色变了…… 她终于意识到以前她战无不胜,是因为面对的都是低端人士,在今日这种场合下,貌似她真的翻不起大的波来,刚刚朝上面翻,人家直接可以一板子拍死。 而玉逍遥,眼睛突然毫无征兆地化为两轮明月,无比的圣洁,无比的浩翰。 丁心,完全相反。 她的双眼反而闭上了,但是,她手上的一柄长枪,隐隐发亮,长枪之上的枪缨,在夜风之中轻轻飘荡,是一种奇异的轨迹。 只有林苏,一如平常。 眼看七十余源天高手带来的滔天杀机,就要掀翻天际这一叶金舟…… 突然,一个斯文的声音响起:“林宗师乃是一代文豪、更是圣殿常行,地位超然,携两大超级仙宗高足,星夜前来,天灵宗不可失却礼数,退下!” 一句话落,七十余源天高手制造的滔天杀机,陡然消散。 七十余人同时归位。 一出一隐,只在刹那间。 这一出,彰显的是天灵宗凌天盖地的底蕴。这一隐,彰显的是天灵宗待客之道。 玉逍遥眼皮轻轻眨一眨,隐去了双目之中的明月之辉,一缕声音传到林苏耳中:“你猜对了!他果然不敢与我们正面硬碰!” 她也是冰雪聪明之人,从阮绝伦的一句话中,就解读出阮绝伦的怂。 林苏四人星夜不告而入,对于任何一个仙宗而言都是挑衅,仙宗先将他们收拾一顿,也并不违反江湖道义。 但阮绝伦阻止了长老团。 阻止的理由是林苏与三女的身份。 林苏是圣殿常行,一代文豪,三女是两大超级仙宗高足,所以以礼相待。 这是台阶! 这本质上就是认怂! 林苏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对敌之策,因人而异,面对阮绝伦这种性格的人,示强远比示弱好!” “对敌之时还要分析人物性格,学到了!阮绝伦,是什么性格的人?” “他啊,就是自带狗之基因的那种人!”林苏淡淡一笑,金舟驰向阮绝伦所在的方位…… 玉逍遥看着他的侧脸,有点牙酸…… 阮绝伦,天灵宗宗主,即便母亲提到,也都会分析一大篇,而他,只有一句话,自带狗之基因! 狗之基因是什么基因? 一般人不懂,但玉逍遥是懂的,遇到弱者,他如狼如虎让人骨子里都发颤,嗅到棍棒的气息呢?他会摇尾巴! 道理是如此的通俗,但是小坏蛋你敢当面跟阮绝伦说吗? 金舟穿过前面的迷雾,如同一步踏入万里星河。 万里星河之上,一座高大的平台,平台之上,一个中年儒雅男人双手背在身后,而他身后,还有三十多人。 玉逍遥在瑶池资料库中穿梭了一遍后,认识其中一小半。 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十九长老…… 天灵宗最顶级的一批人,到了三成! 其中有四人她重点关注过,因为这四人,是天道传奇,何为天道传奇,就是历届天道岛开启中,诞生的传奇人物,也就是登上过天道峰七十二级台阶,有幸得到道心镜的那批人。 面前这座高台之上有四个。 她们此行的目标,就是剑指道心遗祸,也就是说,这高台之上,有四人是必须拿下的! 今晚的大战,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掀起帷幕…… 玉逍遥虽是瑶池圣女,也是内心惴惴…… 你分析了阮绝伦的性格,认定阮绝伦是属狗的,所以,你觉得你可以拿捏阮绝伦,让他主动交出这四个人? 即便阮绝伦真是属狗的,你这根棍子也得有足够的分量才能让他摇尾巴,那么问题来了,你这根棍子的分量足够吗? 林苏一步下了金舟,金舟飘然而起,化为一个金点消于他的眉心。 他与三女同时站到了天灵宗最顶层的这群人面前。 阮绝伦微微一笑:“三年前瑶池会上,本座亦已算准,凌云首尊苏林,当是本代英杰,却依然未曾想到,苏林竟是一代文豪林苏,而且短短三年,成长到如今这步田地。” 林苏不卑不亢:“是啊,世事多变,三年前的瑶池会,本人遥望高台,观各位宗主如观日月星辰,视各位为鼎定天下正道的顶天梁,然而今日,昔日蝼蚁不自量力,以匡护天下正义为己任,星夜而来,有一问题请教阮宗主。” 阮绝伦微笑:“江上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追旧人,修行道上亦如此!林宗师身为年轻一代,却有匡护人族之志,本座只会欣慰人族后继有人,有甚问题,但讲无妨。”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阮绝伦,一字一句:“敢问阮宗主,对‘道心遗祸’如何看?” 道心遗祸! 仅仅四个字,一股看不见的浪潮席卷全场。 因为这四个字,就是修行道上千年未见的风波,几乎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不敢深究亦不敢提及。 但是,林苏当着天灵宗宗主之面,直接提及。 甚至,他还当着四个特殊人物的面提及。 这四个人,全是曾经取得道心镜的顶级长老,天灵宗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十九长老…… 这段历程,无法否认——每次天道之行,参加的人全都家喻户晓,登上七十二级台阶者,更是人尽皆知,甚至记入了《修行大事记》,谁能否认这段行程?甚至在林苏揭穿道心遗祸之前,这些人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拿到了道心烙印。 既然无法否认,那就只能面对。 阮绝伦尚未开口,大长老一步踏出:“林宗师将‘道心烙印’视为‘遗祸’,只能说明林宗师修行道上底蕴尚浅,所谓修行道,步步天堑却也步步机缘,无能无力者,道心烙印是为桎梏,而真正的天骄,视此烙印为契机,道心如铁者,烙印早已清洗,道境涅槃,更加通达!” 这话一出,义正辞严,道意格外高远。 旁边二长老躬身:“大长老论道,精深奥妙,正是如此!” 三长老躬身:“大长老所言,实是修行至理也,庸人只知桎梏,高人方知打破枷锁,可得道境之涅槃……” 其余各位长老齐齐躬身:“受教了!” 一时之间,竟然颇为庄重。 林苏笑了:“来到西天仙国,本人就听过道心烙印流传天下的洗白之词,与大长老所言如出一辙,莫非这是你们统一编的说辞,用来蒙蔽天下芸芸众生?” “放肆!”大长老一声怒喝:“林苏,宗主敬你为一代文豪,圣殿常行,对你礼敬有加,老夫可不认识什么圣殿中人,什么文豪文雄,再敢信口妄言,老夫不妨教教你如何礼敬修道前辈!” 林苏目光慢慢移到他的脸上,淡淡一笑:“修行道上,的确有踏破天堑而得涅槃之至理,然而,却并非人人可以做到!大长老,你让我莫要妄言,那么,我也请你莫要妄言,明明白白地回答本人,你……道心如铁否?你之道心烙印是否已消?” 大长老深吸气:“本座本不屑于回答你这黄口小儿之质疑,但是,为了八百同道人能洗脱身上之污,老朽自证清白!” 他的眉心陡然一亮,一具元神从眉心升起,这元神是他的本像,无比的圣洁,无比的浩瀚,身上何曾有半分污点? 何曾有半分烙印? 他旁边的二长老、三长老、十九长老对视一眼:“老朽三人,亦是当日取得道心镜之人,宗主信任我等,本宗之人信任我等,但是,天灵宗之清名,不能因宗主及同门的信任而蒙尘,老朽三人,亦自证清白!” 又是三具元神升起,同样的圣洁浩瀚。 丁心和玉逍遥双目牢牢锁定面前的四具元神,她们的心头一片动荡。 这元神之上,的确没有烙印。 难道说,真如他们所说,道心烙印因人而异? 一般人遇上,道心烙印是致命的绞索,而顶级天骄遇上,可以以如铁之道心,清洗烙印,摆脱桎梏,从而让自己的道境更上层楼? 眼前对方四人元神都亮了,自证清白到了这种程度,她们有天大的质疑都该消除。 她们还必须向面前之人道歉。 因为这四人以身份论,实在没必要回应一个后辈的质疑,但是他们高风亮洁地回应了,而且大长老给出了一个异常高大上的理由:为了八百同道人洗脱身上之污! 这下,他们清白了,他们在江湖之上还赚得了一波好名声。 关于“道心烙印”的质疑,也将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林苏盯着这四具元神,轻轻点头,看来也是接受了…… 但是,他出口一言,却是:“伪造一具元神,栩栩如生,敢问四位长老,这是道宗秘法么?专为掩人耳目之用?” 秘法? 掩人耳目? 玉逍遥和丁心眼睛同时大亮…… 四位长老元神猛地一收,他们的眼中怒火千万里…… 一股无形的压抑浪潮瞬间弥漫全场…… 林苏盯着大长老道:“天下秘法数不胜数,一具元神具像,不足以自证清白!唯有一法可真正让你们显露真容!” 大长老缓缓吐出四个字:“何法?” “摧毁你们的肉身,逼出你们身体里面真正的元神!” “找死!”大长老沉声大喝…… 这一喝,化为利剑,直指林苏! 这一刻,哪有什么待客之道? 这一刻,只需要杀机! 因为林苏已经先表露了杀机…… 他欺上天灵宗,他逼得四大长老自证清白还不算完,在这种情况下,不需要任何考量,直接杀无赦,纵然圣殿都得承认,他们杀人有理! 眼看这一声断喝就要将林苏掀翻…… 大长老乃是源天二境中期的人物,真实修为比四海龙君都强,林苏抛开剑道不谈,真实修为只是法相,大长老从来不曾真的怕过他。 然而,一个无人料到的变数突然出现…… 一把长枪陡然一抬! 枪一起,化为一条金河! 金河如电,挟着无与伦比的霸气,突然到了大长老面前,枪缨只一晃,大长老刚才一记断喝带来的席卷天下之气机一扫而空。 整个天地间,再无旁物,唯有一把金枪! 枪出,阮绝伦脸色陡然变得雪白! 枪出,以凌天盖地之威,横扫面前的四大长老…… 轰! 四团血雾飘飞! 四具元神同时飞起,这四具元神惊恐万状,欲逃离金河的覆盖,但是,金河之上,水滴穿空,四具元神突然成了金河之上被牢牢沾住的蝴蝶,拼命挣扎中怎么也离不开。 长枪的另一头,一个美女宛若天际仙尊,正是丁心。 她,依然是如此的清雅美丽,但是,她的人物形象与她的枪完全是两个极端。 人有多清雅,枪就有多狂暴…… 玉逍遥心头怦怦乱跳,这就是千年前滴水观音的真本事? 这就是与爹爹并肩战斗,让母亲都印象深刻的霸王枪? 而邱如意,嘴巴张得老大,盯着她这个一起长大的师姐,完全懵…… 我靠,这还是我师姐吗? 丁心手中长枪轻轻一震,四具元神放大,以枪为轴转了一圈,整个天灵宗尽皆看得清楚明白,这四具元神,跟刚才的四具元神看起来完全一致,但是,却有明显的不同! 这四具元神身上,全都有一道奇异的花纹。 这,就是道心烙印! 全宗弟子全都呆了…… 高台上的长老全都呆了…… 真的有道心烙印! 四大顶级长老宣扬,他们的道心烙印已经消了,他们跨过了这道坎,从而让道境涅槃,甚至还自证清白。 但是,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们自证清白的元神是以秘法伪造的! 他们的元神,从来没有脱离过道心烙印的掌控! 如此深的秘密,天下间本不该有任何人能够发现的秘密,却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下真相大白。 丁心直接摧毁四大顶级长老的肉身,肉身一毁,体内的真元神也就露了。 这种试验方式,是如此的决绝。 却又是如此的匪夷所思。 天下人面对自证清白的顶级高人,谁人敢再有异议? 面对如此级数的高人,更有谁人能够一击而杀? 但是,林苏敢有异议。 丁心能够一击而杀。 丁心,何许人? 她,绝对不可能是滴水观二代弟子! “你……到底是谁?”阮绝伦一双利目牢牢锁定丁心。 “千年之前,天道岛上,本座与燕南天同斩天道乱徒,却留下了道心遗祸,今日,该当补上千年之失也!”丁心淡淡回应。 “滴水观音!”阮绝伦心头狂跳。 丁心道:“阮宗主既然知道滴水观音之名号,就该知道今日之取舍,说吧,你宗剩下的二十九人,身在何处?” 天灵宗,曾经取得道心镜的人三十三人,四人已经伏诛,还有二十九。 滴水观音出手,斩尽杀绝。 阮绝伦目光投向身后的一座高峰…… 丁心目光一定,身上衣服轻轻一旋…… 就在此时,林苏开口了:“丁姑娘不必问他,问我吧!” “问你?”丁心心头也是微微一跳,单以战力而论,她无惧修行道上任何人,但是,眼前却也艰难,她根本不知道剩下的二十九人,此刻身在何处,这边杀戮已起,她的身份已露,剩下的人,只要稍微有一丁点敏感,就会连夜逃亡。 她又能追上几人? 林苏轻轻一笑:“道心遗祸,隐秘至极,找到才是最艰难的,幸好本人还是个文道,文道之中,寻人别有一功……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江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伴随着他悠闲的诗句,在这星光下流出,天空的苍穹之下,突然出现了一轮银月。 银月如盘,下方千里山河尽皆纤尘不染。 银月突然微微一动,二十多缕丝线穿空而下,射向二十多个方位…… 丁心心头大跳:“这就是……” “丁姑娘,有劳了!” 丁心霍然抬头,她的双目与空中这轮明月猛然一接,她的眼中,滴水万千像…… 无声无息间,她手中的金枪突然化为游龙…… 哧! 几乎只在一瞬间,十余个方位,十余源天高手一击而杀! 另有十多人冲天而起,射向上方的穹顶,速度无可言说! 然而,金龙破空,比他们的速度更快十倍,转眼间,从千里之地、四面八方同时冲起的人,折损大半。 唯有三人,速度最快,几乎已经跨越时空,眼看就要冲出,但是,在突破穹顶的一瞬间,穹顶突然金光大盛,一股奇绝的杀机跟他们正面撞上。 哧! 三人同时化为血雾! 阮绝伦瞳孔猛地收缩,吃惊地盯着林苏:“杀阵!” “不好意思阮宗主,林某观你这护宗大阵颇有几分新意,一时心痒,将绝世杀阵跟它小小相融,纯属阵道探讨。” 高台之上的长老全都大惊失色,护宗大阵被他悄无声息地转换成了绝世杀阵! 这是要做什么? 将天灵宗灭宗? 一般人而言,没有人敢这么干,也没有人干得成,但是面前之人,横行无忌岂能用一般人来形容,难道他真的如此疯狂? 绝世杀阵,对于一般宗门是灭顶之灾,但天灵宗乃是超级仙宗,并不惧怕,只不过,如果真的将最后的底牌掀开,那两方势力将是不死不休。 林苏很可怕,更可怕的还有滴水观音,最最可怕的还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后…… 瑶池圣母是否也在场? 乌云道人是否也在场? 一时之间,所有人全都感受到了最大的冲击波…… 阮绝伦目光缓缓从杀阵上收回:“林宗师,此举是否有些失礼?” 当然失礼! 上门做客,一来将对方的房子直接包围,你说是否失礼? 然而,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阮宗主,失礼不失礼乃是末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失察?” 阮绝伦面前,一把长枪,正是丁心的霸王枪。 枪尖之上,三十三具元神拼命挣扎,每一具元神,身上都有道心烙印。 刚才一瞬间,林苏一句诗,勾动文道伟力,找出逃得四散的天道烙印人,丁心的长枪化为勾魂枪,将这些人的肉身尽数摧毁,他们的元神无一逃脱,尽在枪尖。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看得分明。 这些元神上,全都有道心烙印。 这些人所宣扬的、阮绝伦默认的“他们道心烙印已然消除”之言,以铁的事实摆在众人面前。 告诉众人,他们说的全是假话。 他们的道心烙印依然在! 无一例外! 阮绝伦久久盯着枪尖上挣扎的元神,长长吐口气:“本座失察也!” 五个字,宣告林苏他们今日最狂野的行动,有了一个最优解。 宣告他们来到天灵宗,斩杀三十三人,全都白杀了。 因为天灵宗宗主当众承认自己失察。 这也表明他承认这些人该死! 一个声音轻轻飘来,无尽的优雅:“阮宗主还真是进退有度也,未揭穿这些人真面目之前,阮宗主对他们充分信任,揭穿了,一句失察,就将此等惊天动地的大事,轻轻带过。” 玉逍遥开口了。 这一开口,她代表的是瑶池。 这一开口,亦是问罪。 阮绝伦头发微动:“逍遥圣女这是要问我天灵宗之罪么?” “不敢,瑶池与天灵宗同为正道七大超级仙宗,小女子身为后辈,岂敢问罪于前辈?只是阮宗主自命天下正道,该当给天下人一个回应,告知他们,道心遗祸真实存在,所谓‘烙印已清,未见遗祸’之言纯属虚妄。” 阮绝伦轻轻点头:“逍遥圣女着眼整个修行道,所思所虑皆为人族!真是胸有大局也!本座应了,本座现在就将此事告知全天下,避免修行道上,再受这批贼子之骗!” 他的手一抬,掌中宗主令光芒闪烁…… 阮绝伦沉声道:“本座天灵宗宗主阮绝伦,正告西天仙国所有仙宗,道心遗祸真实存在,本宗三十三名顶级长老业已伏诛,元神之上清晰展现道心烙印,此批贼子伪装之术甚是精湛,即便出窍之元神清净无瑕,亦不足为凭,唯有诛其肉身,方可见其真容。” 声音纳入宗主令,阮绝伦目光抬起:“各位,如此告诫可好?” 林苏笑了:“宗主惠达!” 阮绝伦手一抬,宗主令激发,这条震动天下的信息,传向整个西天仙国各大仙宗…… (本章完) 第991章 姬文死,杜晋亡 消息发出,外界显然今夜无眠,阮绝伦目光投向林苏:“林宗师今日前来,助本宗清除道心遗祸,虽然事有突兀,然惠及本宗亦是事实,不若入我宗阁,本座敬你三杯?” 林苏道:“喝酒就不必了!林某想向宗主要两个人!” “不知是何人?”阮绝伦心头一跳。 “大苍前皇子姬文,外加他之智囊杜晋。” “这……”阮绝伦和他身后的长老心头一齐纠结如绳。 你们有完没完,来到我天灵宗,杀了三十三个顶级长老,道心烙印一现的时候,诛杀道宗奸细的大义就被你握在了手中,天灵宗没办法说个不字,而今,你竟然还想带私货,矛头直指本宗圣子,如果我宗圣子在天灵宗的大本营都保不住,天灵宗脸面何在? “姬文……姬文虽上过天道岛,但林宗师想必也知道,他根本没有拿到道心烙印,断然跟道心遗祸粘不上边!”阮绝伦道。 “我要他,不因道心遗祸,只因大苍遗祸!”林苏道:“他们与丁一有沟连,大苍黑骨魔族之祸,有他们一份;大苍亿万亡魂的血债,也有他们一份。” “跟镇天阁高层私下勾连?竟有此事?”阮绝伦脸色铁青。 “千真万确!” 阮绝伦长长叹息:“枉本座如此信任于他!此子竟然……”胸口急剧起伏,似乎承受了很大的冲击。 终于,阮绝伦手一挥:“私通宗外势力,祸乱一国之民,上违天道,下违宗规,天灵宗身为正道仙宗,岂能容之?传本座令,姬文开革出宗,是生是死,与本宗概不相干!” 声音一落,满宗之人目瞪口呆,堂堂一宗圣子,就这样放弃? 圣子峰上,姬文身如乱草,完全崩溃…… 杜晋怔怔地看着天空…… 怔怔地看着林苏来到他的面前…… 姬文目光抬起:“林苏!” 两个字一字一句,充满无尽的仇恨,充满无尽的不甘…… 林苏淡淡道:“上路吧,你父亲、兄长、兄弟都等着你!” 姬文全身突然化为狂风,狂风一动,人影全消。 然而,他所化的狂风陡然静止,林苏一根手指点在虚空,蓬! 一团血雾绽放。 天灵宗圣子死! 死在天灵宗宗主的面前,死在天灵宗所有长老的面前,也死在天灵宗来自五湖四海,构成无比复杂的千万弟子面前…… 血雾掠过杜晋的面前,杜晋怔怔地看着。 他没有使出流光遁,即便这遁法是如此高端,可以瞬息千里,因为他知道他根本逃不掉。 他没有任何挣扎,因为天灵宗圣子都已被放弃,他这个问心阁的弟子,在对方大棋局中,连边角料都算不上,断然不会有任何人为他出头。 良久良久,杜晋轻轻一叹:“其实今日我有机会逃跑的,你踏破天幕而来的第一个瞬间,我就建议他逃跑。那个时候,你大势未成,无瑕顾虑我与他。” 林苏笑了:“很有意思!当日杜青跟你说过同样的话,三皇子姬言往日对他之言,全盘采纳,惟有碧水宗那一次,姬言拒了他!平生从未拒,一拒误终生,他视此为谋士最大的骄傲,亦是充满讽刺的悲哀。” 杜晋点头:“是啊,世间主君,无不希望有一个但有指点,从无失误的谋士,而谋士却也希望碰到一个但有建议,必定采纳的主君,两相成就,方是霸业,奈何世间事,难以十全。” 林苏道:“他并非对你不信任,他只是知道,如果天灵宗都不能保全他,世间之大,更有哪方势力能保全?” 杜晋道:“所以,我之败,并未败在谋略之上,只是败于大势。” “这句话很自信,但是杜晋,也恰恰是这句话,印证了你谋略之短板!” “哦?” 林苏道:“谋与大势是密不可分的,你却将谋与大势割裂,你言大势在我,但是,你也知道,大势一开始并不在我!我能有今日之大势,而你却只能是陷入死局,根本原因就是,我的每一谋,都在蓄势,而你的每一谋,都只为谋而谋!” “承教了!”杜晋缓缓起身,遥望东南,突然,他轻轻一笑:“有个问题可能有点幼稚,但我特别想知道……” “说说看!” “你我相识于南国战场,从此成为仇敌。假如,只是一个假如……假如南国战场之上,我出现在苍山军团这一边,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世间有很多假如,但假如终究只是假如!” “是啊,假如只是假如,但你知道吗?其实在我踏出问心阁的时候,真的想过这个问题。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面临的人生最大的决择,问心阁于我,从未重视,我有两套方案,一套方案就是目前所走的路,在面对大苍最强悍军团时,展现自己的才能,展示问心阁的沙场之道,将问心阁之名传于世间,从而得到问心高层的重视,另一套方案是:背靠苍山军团,直接覆灭问心阁,站在他们的头顶,告诉他们,我比他们强!” “那只能说,很可惜,你选错了!”林苏道。 “我也曾是一个有雄心的人,我也跟你一样起于风萍之末,问心阁中,我饱受欺压,一如你的官场,我未曾想过放弃,真的,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努力,我比问心阁任何人都努力,任何人,任何人……”杜晋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的身影在这高峰之上,宛若风中之萍,慢慢的,他的身子仰下,仰面倒向脚下的深谷,这一瞬间,他的脸色漆黑如墨。 下一刻,他脸上的血肉化为血水,再下一刻,他成了一具白骨。 白骨摔下深谷,喀地一声,摔得粉碎。 …… 西天仙国,风云齐动! 天下风云随着天灵宗宗主传出的一道信息而天翻地覆! 栖灵宗宗主长身而起,一步到了最高的山峰,他遥望天灵宗,眼中黑线横流,黑暗之中,没有人看到他的脸色,但他却可以清楚地感应到其他的几座山峰,他知道很多长老都盯着他,他知道属于他的劫难要来了。 因为天灵宗阮绝伦这个狗娘养的,撕开了他的一层遮羞布! 他也是有道心遗祸的人,这原本已经洗白,但是,今日,重新蒙上一层阴霾…… 他是一宗之主,宗门之内,无人敢于质疑于他,但是,宗门之外呢?天下风云大变,他又如何处之? 青云宗,顶级大长老久久地盯着夜空,他的身后,两头巨大的飞鹰也盯着他,而山峰之下,一名盘腿打座的老人眼睛睁开,静静地看着这位带着青云宗一路腾飞的顶级大长老,似乎有了些陌生感…… 镇天阁! 顶层阁楼! 一只茶几,一只茶壶,两只茶杯,两个面对面的人。 镇天阁主任千山,皇太子向月明。 任千山轻轻托起茶杯:“出招了!第一招竟然直指天灵宗!” “直指天灵宗不足为奇,天灵宗原本就是他的仇敌,即便没有道心遗祸这档子事,他此番前来西天仙国,也会剑指天灵宗!”向月明道:“但孤不明白的是,阮绝伦为什么会如此配合!” “阮绝伦其人,最精自保,遇到危机之时,他的选择从来都不会错。”任千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兴许他已经嗅到了灭宗的气息吧。” “灭宗!”向月明眼中一丝光芒闪动:“他真的有能力灭此顶级仙宗?就凭他那三式天道之剑?” 任千山轻轻摇头:“单以剑道而论,他此刻的剑道无疑该是整个修行道的极致巅峰,即便千年前燕南天,也未必能及。但是,他本体修为不过区区法相,剑道之威并不能充分发挥,杀丁一已是上限,凭手中剑绝灭天灵宗,断然做不到。” “是啊,天灵宗底蕴之深,比之瑶池也是差之仿佛,他的剑道再神奇,也不可能让阮绝伦感受到灭宗之危……阁主的意思是,瑶池圣母与乌云道人也已发动?” “不!瑶池圣母和乌云道人身份特殊,而且与东南对峙,彼此忌惮。一旦亲身下场,风波就太大了,所以,现阶段他们都不会动!”阁主道:“上天灵宗的就只有四人,真正起作用的还是林苏!只不过,对天灵宗真正震慑的,让阮绝伦嗅到灭门之祸的,不是林苏之剑道,而是他的传说!” “何种传说?” “五日之前,林苏一叶轻舟入北海,一曲轻笛灭龙宫!殿下可曾听闻?” 向月明全身大惊:“北海龙宫……已灭?” “正是!”任千山道:“老夫曾经设想过四海争锋的最终篇,老夫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东海龙宫举族而攻,在林苏的妙计之下,最终吞并北海,然而,此次没有东海大军,只有林苏一人,他凭的不是剑道,他凭的是文道!他走的是昔日文道圣人的路子,类似于儒圣一张白纸盖凶谷,兵圣一支未央笔鼎定西海……” “这……这如何可能?他,他断然不可能文道入圣!”向月明喃喃道。 “林苏眼前显然没有文道入圣,但是,眼下却是历史上最特殊的阶段,兵圣已归三重天,诸圣之间大道争锋战幕已启,在这种情况下,兵圣亲笔划下的人海分割线,就带着道争的影子,北海龙宫敢于突破这道线,无异于道争站队!不排除兵圣借林苏之手,以镇诸天!在这种情况下,林苏,几乎就是兵圣游走于世俗间的代言人!”任千秋道:“阮绝伦信息之灵通,凌驾于各宗宗主之上,他显然已经得知了林苏灭北海的消息,只要得到这条消息,只要透过这条消息解读出老夫刚才所说的这一层,他,就断然不敢与林苏正面对峙!” 向月明长长吐口气:“是啊,林苏可以凭一己之力灭北海龙宫,谁也拿不准他手中握着的底牌能否动摇天灵宗的根基,所以,阮绝伦不敢赌!……阁主是否意识到,如此一来,道心遗祸之大业,已经进行了一个大的转换!” 阁主感慨道:“世人传言,林苏其人,最擅长从不可能处见真功,但是,老夫最为感触之处,却是他化繁为简的能力,不管面对何种局势,他总能用最快的时间,用最准的角度,化繁为简……” 视线回到天灵宗。 天灵宗宗主峰上,一叶金舟破空起,四人离开天灵宗。 阮绝伦率众长老遥遥相送,金舟完全隐没,阮绝伦目光慢慢收回,慢慢转身,踏入他的静室…… 身边众位长老面面相觑,五长老和六长老对视一眼,似乎想进宗主静室跟宗主谈谈,但最终,两位长老还是没有进静室…… 很多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让他们的心乱如麻…… 在自己心思都没有理顺的时候,他们不便于与宗主谈话…… 天灵宗跟林苏的交道看起来今天是第一次,但是,其实并不是,很早以前,天灵宗就已经将触手伸向了林苏,比如说瑶池会后,天灵宗长老就打算杀了林苏,比如说当日的大苍京城乱局中,天灵宗也向林苏伸出过手。 一般情况下,天灵宗打算对谁下手,谁就没个好,然而,面对林苏的下手,天灵宗却是损兵折将,从来没占到过半分便宜,甚至可以说,每次都是惨败收场。 第一次对林苏出手,换来李泽西的强势反击,直接闯入天灵宗,杀了十多个顶级长老,让天灵宗灰头土脸直到今天还有阴影。 第二次天灵二老带圣子阮斌入大苍京城,最终三人全都死在大苍,那次损失不比李泽西闯山门小。 第三次姬文与问心阁、烟雨楼联手,在碧水宗对林苏发起绝命一击,照样功败垂成,天灵宗派出去的人,也照例不能回山。 这一次,是两方角逐的第四次! 换了个打开方式,林苏嚣张霸气地来到天灵宗,当着众人的面,杀了天灵宗三十三名顶级长老,杀了圣子姬文,逼得阮绝伦面对整个修行道摆正立场。 如果在前一日,有人敢提出这种设想,没有人相信。 但今日,他们都见证了这种狂野局面在他们面前徐徐打开,真实上演。 一个堂堂超级仙宗,为何会如此? 只因为一点…… 林苏已经有动摇天灵宗的本钱! 他能灭北海龙宫,就拥有了这个本钱! 而且林苏过往的传闻,也让他格外可怕,这个传闻就是:林苏之谋,滴水不漏,但有行事,事事必成! 今日他敢来,就必定有敢来的资本! 今日之棋,是他在执黑先行,林苏执黑先行的时候,任何人都休想与他抗衡! 宗主看到了这一层,宗主怂了…… 他放弃了三十三名顶级长老,他放弃了圣子姬文,他当然更加放弃了林苏杀他儿子阮斌的杀子之仇(虽然阮斌死于太子东宫宝印之下,但是,到现在所有的相关人都看得明白,昔日大苍太子也是林苏局中棋,所以,阮斌其实是死在林苏手下的)…… 有了今日的全盘配合,天灵宗面对林苏,已经攻守易势。 这是作为目前天灵宗最顶级长老该有的觉悟,是的,五长老和六长老,现在已经是天灵宗最顶级长老了,因为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四长老全都死了,而且全都死在林苏手下。五、六长老,不出意外的话,将从中选出一人为大长老,这大概是林苏带给他们两个人的,一次新的机遇……这也算是世事无常…… 空中的金舟掠过。 初夏的风清凉。 天边一轮明月破西江而起,演绎刚刚林苏随口念下的四句诗: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江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无边景致,无边月色,还有月色下神态各异的四个人。 林苏坐于金舟上,拿出了茶壶在烧茶,表情很平静,如同刚刚参加了一次朋友聚会,却也仅此而已。 玉逍遥在月光下静静地看着江面,脸上虽然波澜不惊,但是,如果细细地看的话,这张脸蛋上隐约有极轻的红霞。 丁心看不出任何变化。 但是,邱如意盯着她,就好象面前这个师姐突然成了两个脑袋…… “师姐,你……你真的是我师姐吗?” “是啊!”丁心道。 “可……可刚才你说了,你是滴水观音!千年前的人……” “千年前的人,就不能是你师姐吗?你个小不点,总不能叫我师妹是吧?”丁心道。 邱如意看看天,看看地,终于吐了口气:“说得倒也是!你比我大三岁是师姐,大一千岁,谁说不是师姐呢……只是师姐你太会瞒了,我都不知道,天下间谁能想到,千年前的一代传奇,竟然没死,一直都在滴水观。” 丁心笑了:“你觉得没有人看出来?” “这谁能看得出来啊,你白白嫩嫩的……” 丁心目光移向林苏:“林公子显然看出来了,而且是在上天道岛之前,是吗?” 话题终于移到了林苏头上…… 林苏慢慢抬头,嘴角有一丝神秘的笑容:“你当时已经意识到了?” 这话无异于承认,承认他很早就看出来了,丁心是滴水观音。 丁心轻轻一叹:“当时你说了几句话,送了我一首诗……‘流水通波接道梁,送君不觉有离伤,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你这首诗中包含了两层含义,其一是送别,其二才是希望!我当时揣摩你的送别,隐约意识到,你大概发现了我的根脚,你送别的是丁心与李刚,你希望的是,我们改头换面之后,还是昔日的人!” “姑娘惠达!”林苏托起茶杯,致敬! 这致敬,敬的或许是昔日一段邂逅,致敬的也是今日同路人! 丁心,相貌还是当日的模样。 丁心,人其实已经不是当日的人。 但是,今日她一出手,绝杀三十人! 她已经是林苏这一条战线上的人,这才是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千言万语,在两人眼中流动…… 一如脚下的西江水…… 丁心轻轻吐口气:“要论惠达,逍遥圣女才是真惠达,逼着阮绝伦走出这一步,道心遗祸,从这一步开始,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 邱如意实在没忍住:“我虽然已经变了很多,一般情况下不多嘴不舌,但现在我必须说一句,你们千万别以为,阮绝伦今天的配合就是真配合,千万莫要以为阮绝伦,从此会站在我们这条道上,我们有了他的撑腰,要做的事情就翻得开新的一页!!我可告诉你,姓阮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他今天是迫于形势,转个背就将我们一个个地卖,他绝对干得出来!行走江湖,不能太天真!局面是不是新的一页,还有很大的变数……” 嗯? 众人一齐聚焦邱如意…… 这丫头行事百无禁忌,每次闯祸之后都有人帮她收场,让她产生一个巨大的误解,以为江湖就是拿来玩的,这本质上不是天真么? 一个如此天真的人,竟然告诫一堆的人精,行走江湖,不能天真? 丁心道:“师妹啊,你有这个认知,师姐真的很开心,但是,我们所说的‘新的一页’,跟信任阮绝伦完全没关系,我这个师姐,逍遥圣女,还有咱们面前的这位林公子,可没有一人信任阮绝伦。” “哦?那……那新的一页从哪里来……师姐你必须得说一说,我们是四人组了,你们不能欺负我年纪小,我可告诉你,今夜你们都露了一手,就我一手没露,心里早起包了,你们三瞒四瞒的,我老毛病肯定发作,说不定连夜给你们惹麻烦……” 这段话,有情理打动。 有威胁…… 丁心轻轻一笑:“行吧,我给你做个解释,顺便检测下,我所想到的,是不是逍遥圣女的初衷……” 她作了解释…… 今日玉逍遥逼着阮绝伦以宗主令传讯天下宗门,正面拨破“道心遗祸”的洗白之词,分量极重,带来的影响也是极其巨大。 因为啥? 首先因为阮绝伦的身份! 阮绝伦超级仙宗之主,说话自有分量。 其次,阮绝伦有铁证,他属下的三十三名顶级长老,就是铁证。 他这站出来,将道心烙印的粉饰撕得稀碎,就从根本上扭转了道心遗祸的攻守之势。 未掀这层纱之前,拥有道心镜的人结成一个巨大的利益共同体,手握“修行道道镜涅槃”这面无比高大上的大旗,就如同一堵没有任何裂缝的高墙。 任何人质疑他们,其实都是很被动的。 因为那些人本身是修行道上的顶天梁级别人物,他们对修行上的事情有话语权。 你说他们有道心烙印。 他们承认原来的确有,后来他们以高妙的道境给消掉了,从而涅槃而踏入更高境…… 你们逼他亮元神瞧一瞧…… 他们可以亮! 这一亮,他们无比高大上,而质疑者反而成了小人。 而且对方还可以反制,说修行底蕴不足的人,理解不了这种清洗! 试想下,修行道上,谁会自认底蕴不足?谁会自认道境不堪?越是高层越是不能接受这个,于是,很多人就接受了他们的那套理论——这,大概就是《皇帝的新衣》在这方世界的另类演绎。(本章完) 第992章 西江一曲,干翻邱如意 他们高大上了,质疑的人底气不足,形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拥有道心烙印的道心遗祸之人,在修行道上光芒十万丈,质疑之声却摆不上桌面,甚至不好意思跟他人分享交流,一分享就是自己承认自己道境不够高,眼界不够宽…… 而如今呢? 阮绝伦站了出来! 列出了铁证! 以超级宗主的声誉作背书! 撕破了这件“皇帝的新衣”…… 当然,这个世界,没有《皇帝的新衣》,丁心也没有引用这个寓言,但是,一法通而万法通,基本意思也就是这个。 这番分析说完,邱如意眼睛巨圆,长长吐口气:“师姐,我真的承认你是我师姐,你的脑袋特别好使……” 丁心轻轻一笑:“逍遥圣女能在片刻时间内,就想到通过阮绝伦实施这一大计,才是高明!但是,逍遥圣女,你这一妙策有两面性,一方面的确撕开了‘道心遗祸’的遮羞布,但另一方面,却也会产生一个新的变数。” “何种变数?”玉逍遥道。 丁心道:“打草惊蛇!接下来,整个修行道上拥有‘道心烙印’之人,会高度警觉,只怕西天仙国这类人,会在我们靠近之前,就全部逃亡。我们围剿这批人的行动,将会异常不顺!” 这话一出,玉逍遥脸色变了…… 因为丁心之言,正是这条计策的弊端…… 以前,拥有道心烙印的人,是不害怕见人的,因为他们有“皇帝的新衣”作掩护,越是这个饱受质疑的时间节点,他们越是招摇过市。 找到他们一点都不难,但是,今日之事一过,这些人掩护没了,他们会跑! 他们总人数还有七百多,他们每个人都是修行道上的顶天梁,他们只要隐身,就根本没有人能从茫茫江湖中,将他们找出来,是的,林苏拥有“人海寻人”的文道神通,但是,文道神通也是有限制的,充其量千里之地,他们只要避开林苏千里之外,林苏有通天的本事,也根本找不到。 这样一来,他们剿灭道心遗祸,岂不凭空增加了一个最大的难题? 玉逍遥一缕传音传向林苏:“让阮绝伦传讯天下,是你安排的!我也突然觉得丁心所说的话,很有道理,快,给她一个解释,也顺便给我一个解释……” 如此一传音,宣告一件事情。 玉逍遥今天站出来,引发阮绝伦的宗主传讯,其实是林苏提前安排的。 当时玉逍遥只想到“破除大局”这一层,兴冲冲地就上了,而今丁心一句话,让她意识到这件事情是双刃剑…… 林苏微笑,代玉逍遥作了回答:“世间之事,无非取舍,道心遗祸最大的危害性,是这八百余人挟修行正义而令修行道,我们今日要破的局,也是对方的‘外皮’,这层光鲜亮丽的外皮一破,他们没有了追随者,没有了大义,他们只是八百个修行个体,修行个体在时代大潮面前,并不能掀起什么大浪。” 丁心眉头皱起:“八百人掀不起什么大浪?你千万莫要忘了他们都是什么人!他们每个人的下限都是源天,其中有大量源天二境、三境之人!八百个源天,你觉得还不足以策应道宗大战略?” “有一个理论叫相对论!”林苏道:“八百源天,在任何时候都重如山岳,然而,相比较以他们为核心的八百个势力而言,却又轻如鸿毛。” 玉逍遥轻轻点头:“说得对!将八百个势力打散,将这些人身上的光鲜外衣剥下,让他们还原成江湖中的一个个体,危害性直降九成!这一局,谋的是大势,而不是他们这些人!” “谋势而不谋人,谋势……”丁心轻轻感叹:“今日之局,跟千年前的那一局,其实没有多大分别,然而,你们与燕南天走了完全不同的路,起步阶段就不同!” 千年前…… 她说的是燕南天天道岛上杀了道宗弟子,斩断了道宗伸向这块天地的魔爪。 其后,燕南天面临的局势跟今日道心遗祸几乎完全相同。 燕南天上天道岛之前,天道岛也开放了无数次,同样有无数的人已经是道宗的人,隐藏于修行道上,而且个个也都是修行天骄。 面对这一危局,燕南天与瑶池圣母联手,对这批人采取了各种杀戮之法。 有的是上门直接灭宗,有的是暗杀局,有的是引蛇出洞,整整两百年,他们的足迹踏遍了九国十三州的山山水水,他们的行程悲壮而又决绝,他们葬送掉了自己的名声,他们落了个魔头的称号,他们长期行走于暗夜之中,大势未定之前,他们其实代表着修行偏门。 他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伟岸还是被污。 他们要的,只是这批隐藏于人族世界中、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身死道消! 而今日,林苏、玉逍遥、丁心……哦,千年前燕南天的战友滴水观音,以及邱如意,邱如意就不谈了,她纯粹是打酱油的…… 他们面对的是千年前同样的局势。 但林苏起步阶段就跟燕南天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截然相反。 林苏没有着眼于将这批人用最有效的手段进行定点清除,而是着眼大势,先将这批人手执的“大旗”给砍断! 这大旗一砍,大势发生了巨变。 千年前,燕南天等人是行走于离经叛道的边缘,大肆杀戮修行道上的顶天梁,虽然他们自认为正义,但是,在修行道刻意带节奏的前提下,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邪魔歪道。 而今日,这大旗砍了,天灵宗宗主以修行正统的名义,将这批人直接定性为“邪魔外道”,林苏他们就站到了阳光下,反之,那些修行道上的顶天梁,站到了正道的对立面。 大势,就这样改变…… 林苏微笑:“千年前丁姑娘和南天剑神乃是战友,更倾向于他这种处理方式?” 丁心轻轻一笑:“南天剑神开启这一杀戮局之时,我尚在天道岛沉睡,所以,我与他的战友状态,起于那一届的天道之始,终于那一届的天道之末,至于他后期处理方式之得失,我是一概不知,但逍遥圣女想必知晓,你母亲是如何评价你爹这一战略?” 玉逍遥轻轻叹息:“我娘对他的处置,唯有二字为评:无悔!” “虽是无悔,但我想终究亦是有憾!”丁心道。 “是的,如果无憾,想必也轮不到我降生,更不会有我娘折锦瑟之弦,每个月圆之夜都上瑶台望月……” 丁心长长叹息:“我踏上天道岛之初,就曾听闻当日瑶池圣女‘锦瑟动天河’之修行奇观,亦知她会炼锦瑟为圣器,一举踏破她的圣道之门,岂料千年之后,昔日名动天河的瑶池锦瑟,竟是人间绝响,只堪瑶台望月,断弦而追思!……林公子诗词惊天下,可有意为此锦瑟写诗一首?” 林苏缓缓托起茶杯:“这首诗,就叫《锦瑟》吧……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丁心迷醉了…… 玉逍遥眼波这一瞬间荡成了西江水,她的手轻轻抬起:“借纸笔一用!” 林苏手一抬,一纸一笔递到玉逍遥手中。 玉逍遥提笔,亲笔写下这首绝妙之诗,最后一笔落下,娟秀的字迹之上,一滴泪落下……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娘,送你了!” 一句话落,她手中的这幅诗稿,化为一只金顶玉莺,飞上云天,直入瑶台。 瑶台之上,圣母手轻轻一抬,金顶玉莺化为一张金纸,落在她的手中…… 一看到上面的八句诗,瑶池圣母如同成了一具雕塑…… 很久很久,她都盯着这诗稿,她四周的气息变幻万千…… 梅姨心惊肉跳:“圣母,有什么大消息吗?” 瑶池圣母轻轻摇头:“那个人写了首诗,逍遥传给我了!” “青莲第一宗师写下的诗?莫非又是一首……传世?” “这首诗,我绝对不希望它传世,但是,如此绝妙之诗,又如何能够不传世?看看吧,反正你迟早也会听到的……”瑶池圣母将这首诗递给了梅姨。 梅姨也是久久地看着,她明白了圣母刚才的表现为何这般特异。 因为这首诗写的是圣母。 写的是她与燕南天那段情。 作为瑶池圣母,并不希望她的私事流传天下,但是,刚好撞中她心扉的诗,如此绝妙之诗,如此美丽之诗,又如何能够不流传天下? 最顶级的文道,最顶级的修行仙宗,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连在一起,跨越千年的恋情,就这样定格于历史时空,就这样传唱千年万载…… 作为诗中人,瑶池圣母痴了…… 作为见证人,梅姨也痴了…… 很久很久,瑶池圣母轻轻道:“透过这首千古名篇,你看到了什么?” “绝代才情!而且他似乎有意取得圣母好感,基于此,此子有跟圣女接近的企图……”梅姨小心措词…… 如果不是直接面对圣母,她可以说得更直接些…… 这小子啊,是在对圣女下手啊! 怎么看出来的? 他将所有文道底蕴都拿了出来,讨好圣母! 讨好丈母娘当然是冲着她闺女去的,所以,这首诗,诗是绝对的好,诗后面的意思也是绝对的别有用心。 瑶池圣母笑了:“你就看出这最不堪的一面?” 梅姨愣住了:“还有另一面么?”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是一份无奈!他的人生中,快意恩仇,可不会让无奈之事再度发生,他会跟南天走上完全不同的一条路!他清剿道心遗祸,不会采取南天采用的那种方式,他会以他绝顶智道,跟修行道上这群千年狐狸,上演一曲……无间道!” 无间道三个字,她说得一字一句,意味无穷。 梅姨眼睛大亮:“无间道?无间门?” 圣母道:“无间门!以无间为名,在修行道上、世俗朝堂之间渗透,渐成大势,然而,一直无人能找出无间门真正的根脚,林苏可是跟无间门多次交过手的人,与他交过手的敌人,烟雨楼、问心阁都已经覆灭,现在大概也只剩下这个最神秘莫测的无间门!而道心遗祸所涉的八百人现在浮出水面,按照瑶池资料库中所记载的,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跟无间门或多或少存在关联,你让老十三用点心思,将这中间的关联全盘理顺……” “是!”梅姨立刻发令…… 命令发出,梅姨收了传讯符:“圣母,他们今日上天灵宗,天灵宗三十三人被他们尽除,就连姬文这个前皇室遗种,也被他当众而杀,霸气诚然霸气,但是,也必定会打草惊蛇,接下来的行程,他们会相当不顺,要不要属下出马,阻击那些逃离之人?” 圣母轻轻抬手:“不要妄动,你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如果他希望瑶池阻击,自会让逍遥传讯,没有阻击之求,就表明他另有安排,这件事情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乱他大计。” 梅姨轻轻一笑:“圣母,你对他是越来越信任了。” “他的智道,未曾让人失望过,对他接下来的安排,本座也颇有兴致,而且乌云老道也对他很有兴致……” …… 西江之上,金舟顺流下。 玉逍遥手中的诗稿已化金顶玉莺高飞去,她眼中的流波还在荡漾中。 母亲与爹爹的一生,一诗写尽。 母亲不为人知的那一面,他完全懂。 他之诗道,天下无双,等闲人见他之面,得他之诗已是千古佳话,而今日,母亲根本未曾与他见面,他就送出了这首千古名篇…… 这是因为她! 她在他心中,始终与众不同,虽然这只是一个少女的内心脑补,但是,这脑补一上来,她的心就荡成了春江水…… 丁心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这些,她内心也是无尽的复杂…… 她是走过千年的人,以不同的身份走过…… 她也是见过无数俊杰的人,甚至包括千年间最神奇的剑修燕南天…… 她一度以为人世间能够打动绝代天骄级数的女子心扉的,大概也只有燕南天这种类型,然而,今日,她见到了另一种。 此人跟燕南天有相同之处。 都是敢于以一己之力挑战整个天下的绝世天骄。 然而,也有不同,他远比燕南天潇洒一万倍。 他知道取舍,他有智,他比燕南天有谋,他之谋,配合他之修为底蕴,真正无往而不利,残酷的江湖,于他,似乎并不残酷,或者说,他不喜欢这种残酷,他更喜欢轻衣小舟,折扇风流间,将想办的大事,用最省力的方式给办了。 邱如意终于开口了:“苏老嫖……哦,林小嫖,你终于开窍了,在这美丽的星光之下,在三个美女怀抱之中,在这清风明月的夜晚,吟诗唱曲才是正经作派嘛!诗吟过了,现在轮到唱曲了,要不,来一曲?” 听到这个称呼,林苏咬牙。 听到“三个美女怀抱之中”,玉逍遥和丁心面面相觑…… 但是,听到后面五个字“要不,来一曲”,两个美女突然觉得前面的前缀貌似并不重要…… 林苏横她:“我正在考虑一个问题,要不要在下段行程之前,将你这打酱油的小角色给丢出这个阵营,而你的称呼,坚定了我的认知……” “林宗师你怎能如此?”邱如意有了几分迷惑:“我们之间气氛如此之和谐,不觉得清风明月之下,你之言语颇煞风景?” 这会儿称呼改回来了,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 邱如意道:“林宗师,话说你的唱曲,我真的打得冰冷都不信,你会写诗倒还罢了,怎么可能会唱曲呢?不如我们赌上一场吧,只要你真的会唱曲,我邱如意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听你安排,你说朝东,我绝对不会朝西,你说杀狗,我绝对不会杀鸡……” 林苏目光移向两女…… 两女全都用有点激情的眼神看他…… 林苏轻轻咳嗽:“丁姑娘,据你所知,你家这师妹说话有几分可信度?” 丁心道:“别的方面,她半点可信度都没有,但是,亲口承诺的事情,她还是有可信度的!” “那行吧,开上一坛白云边,咱们听上一曲《举起酒杯敬往后》……” 四杯白云边倒好,林苏手起,托起酒杯…… 低沉而略带沧桑的歌声响起…… “举起酒杯敬往后, 时光匆匆不停留, 不怕起起落落一切再从头, 昨夜的伤挥挥手, 未来的路还要走, 生死之外都是小事别犯愁, 举起酒杯敬往后, 但愿余生再无忧……” 歌声如水流过西江上,歌声亦如水流在三女的心头…… 人在世上走,往日谁无忧? 但是,也只是轻轻挥挥衣袖…… 未来的路,在他们脚下,他们携手并肩而行,依然乐观依然豪迈…… 这是悟透世情之歌,这也是征途之上的豁达之歌…… 歌词虽然清新简易,但是,伴着婉转悠扬,让三女全都沉迷…… 尤其是玉逍遥。 玉逍遥对他的歌,可是下了苦功的,自从听到他的《月光下的逍遥竹》之后,她就搜索了全天下,她找到了所有她能找到的歌。 青城山下,西湖雨又风,山歌好比春江水、西海情歌、草原之夜、明月夜、烟雨蒙蒙唱曲州…… 每一首,她都沉迷。 每一首,她都流连忘返。 她在琴岛之上,经常一听一天。 但是,有两样关于乐道的事儿,让她深深打动。 其一,就是他为她而唱的两首歌,天下间没有流传,月光下的逍遥竹和一剪梅独上兰舟,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这两首歌真的专为她而写。 其二,他的歌,情绪之变化无与伦比,从来没有固定的格势,你熟悉他前一首,以为这首是他毕生的乐道造诣之所聚,而后一首一出,就颠覆你固有的认知。 所以,她特别想听他的新歌。 他其实也喜欢唱新歌。 他的歌面对形形色色的人,极少有重复。 几乎每次都是新的,只要他一唱歌,就会在乐道之上再前行一步。 所以,今夜,她都没拒绝邱如意“他身在三个美女怀抱中”这样的暧昧字眼,等待着他的新歌出世,如今听到了…… 她算是有点免疫力的都如此,丁心呢?如遭雷击,她突然觉得自己这千年修行道上,似乎错过了一种美妙的风景,那就是乐道,这歌,怎么可能如此动听?这世上没有“耳朵会怀孕”这种说法,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会喝酒,而且还喝醉了…… 邱如意就不堪了。 她的眼睛睁得老大,呼吸完全停止,酒杯倒是端在了手中,但似乎被丝丝缕缕的美妙音符凝结在手中,死活到不了嘴边。 歌声静,轻舟已过数百里,邱如意长长吐口气:“说吧,想让我向东还是向西?杀狗还是杀鸡?” 这就叫认可! 歌儿听了,绝对满意,兑现承诺…… 林苏手落在她的肩头:“往东往西就不谈了,狗和鸡也不谈了,只谈谈我林大帅哥吧!从现在起,面对我这个斯文儒雅的浊世佳公子,莫要用某些不堪入目之词汇来形容,直接化繁为简叫我林公子!可好?” “好的,林小……林小公子!”邱如意直接变乖。 玉逍遥抚额,眼角的余光游离…… 丁心轻轻一笑:“林公子之乐道,难怪世人传言开乐道先河,还真是先河也,但愿接下来的行程中,每场大捷都能换来妙乐一首。” 邱如意开心了:“师姐之言,大妙也!林公子,接下来,咱们剑指何方?” 这话一出,丁心和玉逍遥目光齐聚林苏…… 林苏笑一笑:“西天仙国,三大超级仙宗,瑶池已然完成了自我净化,天灵宗完成了改弦更张,接下来当是雪原!” 雪原! 玉逍遥道:“雪原的情况跟天灵宗完全不一样!” 是的,雪原跟天灵宗不一样,当然,它跟瑶池、滴水观更不一样。 瑶池、滴水观在林苏开启道心遗祸大战之前,他们已经完成了自我净化,自我净化取决于两点,第一,宗主本人不是道心遗祸者。第二,宗主对本宗有绝对的掌控力。所以,一旦得知道心遗祸,第一时间就开启了清剿。 (本章完) xiaoshuoshuzzdushueyxswsamsbook qq787qirenxing1616yskuuai huigredik258abcwx 第993章 雪原之杀 <b><\/b>天灵宗呢,宗主本人不是道心遗祸之人,但是,他对本宗的掌控力也算不得绝对掌控,他一方面对这批道心遗祸的顶级长老保持戒备,另一方面也维持原状,不敢轻易激化这巨大的矛盾。在这种情况下,天灵宗宗主阮绝伦其实并不反对林苏他们助他清除这三十三名顶级长老,而其他长老被宗主所制约,也不愿意跳出来充当毫无意义的出头鸟。林苏他们无风无浪平定天灵宗,真正的原因就在这里。 但雪原不同。 雪原的宗主张近道本人就是道心遗祸之人。 所以,林苏他们要想象天灵宗那样顺风顺水,根本不可能! 他们一上雪原,就会遭到雪原最强劲的反击。 甚至可以说,是真正无所不用其极的反击。 想想看,雪原几乎是一个独立王国,张近道几乎就是这片区域的皇,林苏矛头直指他是道心遗祸,他能怎么办? 当然,他可以跑! 但是,这一跑,就放弃了他所有的基业。 他舍得吗? 他只要舍不得,他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在雪原弄死林苏。 只要林苏这个始作俑者一死,他们就有了辩解之机,这辩解纵然雪原之外的人不信,雪原之内,他完全掌控着话语权,有的是办法洗白。 所以,此番入雪原,将是一场真正的较量。 如果说道心遗祸是一场大战,雪原之战,将是真刀真枪,甚至是举宗而抗! 次日,依然红日满天。 夏日的风吹遍西天仙国的浮云,让仙国之云带上了几许飘忽。 白云掠过西江之上,也让西江多了三分动感。 林苏的金舟掠过西江,一路向北。 山势渐高,风渐冷,脚下的高山拔地而起,山后没有沟谷,只有平原。 平原之后,又是高山拔起,高山后又是平原。 一层层,一叠叠,每上一级台阶,天地就苍凉三分。 七级平原之后,天地似乎压得很低,一阵风吹过,雪花纷纷下…… 金舟穿空破雪,直上第八级平原,八级平原之上,别有洞天。 大雪飘飞,四野皆白,万里平原尽是冰川雪国,这里,就是雪原。 雪原之风,透骨生凉。 雪原之天,一日三变。 他们刚刚穿破云层,刚刚看到美丽得如梦如幻的万古冰川在阳光下闪烁清寒透亮的光泽,突然天空云飞,前面的空间似乎卷入一片乱流之中,两座巨峰成了漫天大雪之中的两条冰龙,狂风呼啸,隐有龙吟之声。 “那两座山峰名南来峰,而那峡谷名顺风谷,顾名而思义,这里是从南部而入雪原的入口!”玉逍遥道。 “顺风谷?”林苏手轻轻一伸,点在空中:“为何我感觉到这股风,分明是逆风?” “顺风谷,是雪原取的名字,对于他们而言,出谷为顺风,对于外来人而言,入谷即为逆风,这股子逆风,自带天道风规则之力,法相之下,不可入也。所以,这座山谷,就是雪原入原之锁,未得他们允许,外界之人想入雪原,比登天还难。” 林苏必须承认,世界很奇妙。 雪原作为超级宗门,不是白叫的,他们不仅拥有顶级修行法则,更有顶级地理优势,雪原之外的这座山谷作为入谷之锁,也远比任何物理锁具更有用,法相之下的人,进都进不得,要想进,只能是取得他们的允许,佩戴特殊防风法器才可入,而卖法器的收入,是雪原很大的一笔财源。 “走吧!”林苏脚下一动,金舟逆风而上,穿入前面的一层迷雾。 四周的景物瞬间全变。 狂风呼啸,十丈之内,光怪陆离。 丁心的声音悠悠而来:“林公子,你需要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 “这道关卡,挡不住我们的脚步,但是,这道关卡,也给了对方一个攻击我们的正当法理!” 顺风谷,走正常途径取得防风牌,不会遭到攻击。 但是,你不与雪原协商,直接闯入,雪原视同外敌入侵,是可以发起攻击的。 原本以他们的身份,正当名分地登门求见,任何一个宗门都没什么理由拒绝,然而,你不露身份,直接硬闯,就是伱自己丢掉了法理正当性。 林苏哈哈一笑:“跟天灵宗可以讲一讲法理,跟雪原就不必了,与其被他们带着虚伪的笑容引入他们早已设置好的陷阱,还不如在这天地禁区直接跟他们摊牌!” 邱如意大叫:“林公子,我好喜欢你的处事方式。” “是吧?我早知道象你这样以惹麻烦名扬天下的搅屎棍,肯定会喜欢各种肆无忌惮!”林苏拍拍她的脑袋瓜子以示欣慰。 邱如意不干了:“我是搅屎棍?你全天下访一访,问问天下人谁才是搅屎棍……” 他们两个这么一闹腾,丁心和玉逍遥面面相觑…… 玉逍遥轻轻吐口气:“就这么干吧,至少有句话他说的是对的,雪原情况不同,我们不应该抱有半分幻想,如果按修行道上的规矩拜见,等待我们的必是精心准备的陷阱……” 丁心目光霍然抬起,她的眼中光芒大盛。 玉逍遥心头一跳之际,脚下的金舟突然如陷泥潭。 层层叠叠的风,似乎成了泥潭,这似乎是风规则的某种离奇演绎,又似乎注入了什么新的东西。 外界乱流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滴水观音,可还记得昔日天道同行人?” 声音百转千回,缥缈不知来路。 但伴着这道声音,外面的逆乱之风突然变成了无数的弓,张弓搭箭,千万股毁天灭地的气机同一时间直指金舟上…… 丁心道:“千年时光,苍老了你的声音,我一时无法判断你是张近道,还是鹤群飞。” 张近道,雪原之主。 鹤群飞,雪原大长老。 此二人都是当日上天道岛的同行人。 外面的声音笑了:“你再瞧瞧!” 声音一落,外面的旋风突然变形,如同千万只鹤,无穷无尽的鹤同时飞起,化为惊天一鹤,惊天之鹤一个振翅,林苏脚下的金舟四分五裂…… “源天三境!”玉逍遥一惊。 哧的一声,金舟碎片之上,丁心手中霸王枪一枪直击这只巨鹤:“鹤群飞,你就尝尝我的霸王枪吧!” 轰地一声,巨鹤轰然而碎,化为无数的仙鹤,仙鹤展翅,丁心原地消失,整个山谷狂风乱卷,天地齐动,丁心与鹤群飞翻翻滚滚,刹那间直上千里虚空,开启了跨越千年来再度交锋。 玉逍遥猛地伸手,抓住林苏的手臂:“风消失了!” 是的! 随着丁心一卷升空,无处不在的诡异旋风完全消失。 四野似乎突然间一片清明。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天空飘飘扬扬的漫天大雪,他们似乎一步之间踏出了顺风谷,而步入真正的雪原。 但是,这根本不是雪原,这是雪域! 绝代高人的领域! “哈哈!”空中有声音传来:“大长老的目的只有一个,引走滴水观音!现在你们身陷本座雪域之中,可有破局之法?” 林苏淡淡一笑:“引走可硬抗源天三境的滴水观音,再用源天三境之修为拿下我们三人,雪原果然是有智的,但是,你们为何不想一想,滴水观音为什么就中你们这调虎离山计?她看着很蠢么?” 空中之人微微一愣:“她觉得你们能抗衡本座?” “她走得义无反顾,自然算准了,凭你这下三滥,根本就拿不下我们!” “林宗师如此有信心,信心却又从何而来?”空中人道:“莫非来自你灭北海龙宫的文道圣宝?” 玉逍遥全身一震,灭北海龙宫?文道圣宝?她根本不知道林苏灭了北海龙宫…… 林苏却是平静如初:“是又如何?” “如果是,你要失望了!”空中之音道:“瞧瞧天空的雪,可是一般之雪?” 玉逍遥目光猛然抬起,漫天大雪已经到了她的头顶,一股恶臭,不,远比恶臭更加难闻千万倍的味道笼罩她的全身,玉逍遥脸色大变:“厌气为幕,专污文宝!” “正是,这场雪乃是我雪原积累百年的厌气之精,这场雪下,成本足够高昂,林宗师,你该死而无恨!” 厌气,文道的对立面。 一般厌气,文人文山、文坛、文心尽污,使不出半分文道手段。 这还只是一般。 而雪原累积百年才能支撑起一场雪的厌气精雪,岂是一般厌气? 那是连文道圣宝都能污的天下至秽之物。 这是林苏以文道灭北海龙宫之后,雪原针对他的终极杀招。 谁能想到,仅仅是进入雪原的第一道门户,就直接启用! 玉逍遥手一起,瑶琴在手! 一飞冲天,定位于林苏上方百丈高处,纤手一动,一道金光以她为中心,凭空升起! 金光如旭日,映照万里雪域! 此刻的她,如同雪地仙子,以绝妙手段演绎雪地红日升! “瑶池旭日诀!”空中之音赞叹道:“瑶池圣女之旭日诀,实是年轻一代登峰造极也,雪原可没你这般子弟,甚是遗憾,奈何这厌雪,并非规则,亦不针对修行道,你护不了他的!” 果然,飘飘扬扬的大雪落在玉逍遥的金光之中,没有任何改变。 雪不伤她,她亦不能毁雪。 这厌雪,针对的不是修行道,力量根基不是规则,专门消融规则的旭日诀,毁不掉这种自然存在的厌气精华。 玉逍遥的脸色变了。 今日来人,雪域一开,直达千里之遥,显然是源天三境的人物。 她已破源天,源天一境之中,直接无敌,源天二境人物,她也能硬抗三招。 林苏更是可直斩源天二境,但是,源天三境,无法之境,凭修为他们是硬抗不了的,唯有一丝变数,就是林苏的文道,而厌雪,就是专门针对文道的。 对方将一缕都难寻的厌气之精,化为铺天盖地的一场厌雪,下的本钱之足,无与伦比,与此相对应的,就是杀戮之决绝。 今日,开局就是终局! 但是,又能如何破局? 她即便此刻想联系母亲,都是联系不上的,因为对方的雪域,封锁了传讯空间。 唯有一法,旭日诀的终极应用,开启一道门户,送他出去。 只要他出了这方领域,他就可以施展自己的文道。 但是,能否在对方领域之中,打开旭日通道?她完全没底…… 就在大雪即将飘到林苏头顶之际,邱如意突然开口了:“外面的老货,似乎忘了一个天下间最大的变数,邱如意!” 她的声音一落,身上突然阵光浮动! 大阵一起,如波浪穿空,天空的厌雪卷入阵纹之中,突然发生改变…… 玉逍遥眼睛睁大了。 林苏盯着这小不点似乎也有几分不敢置信。 外面的那人脸色大变:“天地逆鳞阵?” “是啊,天地逆鳞阵!主打的就是一个反骨!逆天逆地逆气机!最污秽的厌雪经我一逆,变成最圣洁的雪花,不仅损坏不了文道修为,甚至还可以让文人多几许圣洁之气,这些你如果难以理解,你不妨放个屁,我可以将你最臭的屁变成春泪香水你信不?” 所有人全都石化。 林苏打开六识闻到阵中传来的缥缈香气,感受着文根的兴奋,那是完全无语…… 邱如意得意地笑了:“林小郎君,现在还觉得本姑娘是打酱油的吗?” “绝对不是!” 邱如意道:“那赶紧的,将你的文道圣宝拿将出来,用你传说级别的文道神通给那老头一击暴击!姑奶奶等着看他变成粪土一般的脸色。” “没有文道圣宝!”林苏道。 “我将压箱底的玩意儿都掏出来了,只为给你一个施展文道的机会,你却告诉我,根本没有文道圣宝?”邱如意脸上的得意洋洋完全僵硬。 “是啊,完全没有!” 邱如意差点一头栽倒。 玉逍遥差点跌落深空。 外围的老头哈哈大笑:“还真是讽刺啊,一场大雪一场空也……” 林苏慢慢抬头:“还有更讽刺的!” “什么?” “你堂堂雪原之主,将葬身于我踏入雪原的第一道关卡!” 声音一落,林苏掌中长剑横在掌中! 哧! 长剑出鞘! 一剑出,面前的天地一分两半! 茫茫苍苍的天地尽头,一朵巨大的彼岸花摇曳而起,花一转,周遭万物如同卷入轮回…… 撕拉! 天地分开,漫天雪域支离破碎! 他们面前重现顺风谷的场景,只不过,无处不在的风之规则,似乎也化为入海之流,丝丝缕缕收入那朵巨大的彼岸花。 千丈开外,一个白发老人虚立空中,脸色风云变幻:“融合轮回法则,此即为杀丁一之剑?彼岸花开?” “我必须承认,你比丁一强些,但是,下一剑为独孤九剑终极剑道:混沌生莲!接下!” 他的话音未落,白发老人也是一声暴喝:“接下!” 他的手起,一掌擎天! 天地风云一瞬间吸入他的掌心,伴随着他的巨掌一翻,宛若天地倾覆! 这一倾覆,世间所有规则全都由他掌控,这就是源天三境的掌控力! 这一刻的白发老人,比起昔日黑幽皇,也只有半步之遥! 林苏掌中剑如托重山! 他全身筋骨喀喀作响! 独孤九剑第九式混沌生莲,融合三种天道法则,牵动他全身上下所有的修为,包括文道、武道、修行道,还有他全部的元神。 但是,他依然不能确保与源天三境高手正面相抗。 “逍遥、邱如意,退!” 六个字一出,林苏眼中精光大盛。 邱如意退了…… 玉逍遥却不退反进! 她一步到了林苏身边,手一翻,瑶琴化为三百丈,而她的本体,也突然化身千丈,嗡地一声,她全身金光大盛,一轮红日高高升起,迎接上方的百里巨掌! 巨掌下压,玉逍遥头发陡然飞起,她脸蛋上一片红潮,这是她平生最美的时候。 但是,却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巨掌与金光相交,滋滋不绝…… 白发老人脸色阴沉:“瑶池旭日诀!” 五个字,咬牙切齿。 因为他读懂了玉逍遥这一击的根本用意。 玉逍遥就是以毕生修为来消磨他这一击的…… 旭日诀消不掉厌雪,但却可以消磨规则,这一掌中的规则,短短一瞬间,被消磨一成,再下压百丈,再消磨一成,到达林苏他们头顶的时候,消磨了三成! 林苏出手! 独孤九剑第九式,混沌生莲! 白发老人所在的区域,突然成了一片混沌! 白发老人脸色大变…… “混沌法则……” “还有毁灭!”林苏的声音宛若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轰! 白发老人化为混沌,混沌之中,一朵青莲升起,一个旋转,白发老人的元神发出一声惨呼:“不……” 整个世界平静了,顺风谷无时无刻不在刮的风停止了,这片天地,只有混沌,只有一朵青莲,青莲明灭,似乎世界在这里毁灭,又在这里重生…… 林苏身子一晃,手中剑插在地上,稳住了他的身形,一缕鲜血顺着洁白的剑身缓缓流下。 而玉逍遥,手中的瑶琴喀地一声,断了一弦,她的身躯从千丈法躯化为正常体型,慢慢软倒。 林苏猛地伸手,接住她的娇躯,她身轻如叶,在他怀里仰起脸蛋,她脸蛋跟平时完全不同,苍白之中,带着浓浓的病态嫣红…… “他……就是雪原之主张近道?” “是的,虽然外形看起来不象,但是,最后的元神影像,分明是他!”林苏道。 “一个入门之关,雪原最顶级的两大高手同时出动……” “很正常!”林苏道:“他们并不希望我们将他们的内裤,在众位长老弟子面前撕得稀碎,所以,打算在这里真正终结掉我们的行程!” “但他绝对想不到,你真的可以杀源天三境!” “他也想不到,你会甘愿道基受损,拼尽全身修为,硬生生磨掉他的三成规则之力!其实……其实我也没想到!”林苏的眼睛里有着浓浓的温柔。 玉逍遥轻轻一笑:“这是我娘当日跟我爹并肩战斗的方式,遇到最可怕敌人之时,我娘以旭日诀消磨对方规则之力,我爹以苍茫剑道,强势斩杀!” 雪原之风吹过,此刻似乎成了春风。 两人眼波相接,宛若是花朵儿与春风的相遇。 突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哎,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点旁若无人?还想在这绝对不适宜谈情说爱的地儿啃一口不成?” 玉逍遥一弹而起,离开林苏至少有十丈开外。 她满脸的红霞,急需风儿吹一吹,幸好此时林苏混沌生莲的剑意已经慢慢消逝,真的起风了,她的秀发飞扬,挡住了脸上的异样。 邱如意撇撇嘴儿:“还躲!有什么好躲的?另外顺便说一句,你千万别怪本姑娘多嘴,他跟女人那是半点都不矫情,如果没有我在旁边随时提醒提醒,你的瑶池玉女身,一个头脑发热就给你玩成残汤剩饭你信不……” 玉逍遥嘴唇咬紧了,邱如意!!我想收拾你,你信不? 天空,一道金光划破长空,血雾绽放。 林苏抬头,就看到风雅与壮观同在的场景。 丁心虚立天空,姿态绝对的一等一优雅,但她的长枪直指苍穹之上,却又不折不扣是一个霸王形象。 丁心枪一收,枪尖之上一道元神虚影怦地一声炸得粉碎,她一步落在林苏面前:“刚才一战全力以赴,依旧错过了你的独孤剑道,甚是遗憾……嗯?逍遥圣女怎么了?受伤了吗?” “哪有受伤?她被这家伙抱着啃一口,就成那幅模样了!”邱如意道。 “你再造谣!我真收拾你!”玉逍遥大叫。 “来啊,谁怕谁?本姑娘使出一个颠倒阴阳之大阵,将你变成一个男人,从此啃你一口的小帅哥最多跟你做兄弟,你敢信?” 玉逍遥怔怔地看着邱如意,不敢信,但也不敢不信…… 这小娘皮今天很颠覆啊,在别人的领域中,竟然施展了阵法,这就颠覆了常规,阵法是勾动天道伟力,而在别人的领域之中,哪有你勾动天道伟力的渠道?她偏偏就可以! 林苏却是明白的。 因为他阵道的造诣,不同凡响。 他知道这是为何,因为邱如意本身就不是人,她是一座上古大阵的阵灵。 阵灵一旦转世为人,就是一种最特异的体质,叫天生阵体。 (本章完) <b><\/b> 第994章 逼敌人逃亡 <b><\/b>天生阵体的人,身体就是阵基,骨头上都有阵纹,而且这阵纹还可随意更改,所以,她才是阵道天才。 她在任何地方,都可结阵。 而她的阵,也完全不可测。 比如说主打一个反骨的天地逆鳞阵,她就真实地施展了。 但是,要说她可以将玉逍遥变成一个雄性,那就涉嫌虚假宣传了…… 丁心轻轻一笑:“开局即终局,雪原之始虽然凶险,但是,跨过了这道关卡,接下来的雪原之路,一马平川!” “正是!林小……”邱如意一开口,林苏紧紧盯着她。 邱如意道:“林小公子,施展下你的文道寻人法则,确定下十里八乡有没有下一个亡魂!” 林苏点点头,拍拍她的脑袋瓜子:“你叫我林公子,我就非常讲道理,基本上你叫我干啥我也会干啥!” 眉心一动,金舟再现。 四人踏上,天空的万里雪幕突然化为春江水,春江之上,一轮明月高高升起,有分教: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江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明月之上,一根银线直指西北百里开外。 丁心目光牢牢锁定,下一刻,哧! 百里外,一团血雾飘飞…… 林苏空中走,明月空中行,千里路途一闪而过,明月再无异样…… 直到前方出现一座巨大的城池…… 银月一震,七道银线同时射出…… 丁心宛若身化七影,哧哧…… 七团血雾同时飘散…… 冰城一片大乱! 明月在天,金舟在下,林苏主打一个发现,丁心主打一个猎杀,只要发现,就是死! 片刻时间,伴随着九道金光横掠天际,雪原禁区九大长老几乎同时毙命,他们全是源天二境以上的人物,但是,丁心的霸王枪一过,全都化为亡魂。 如此的干净,如此的决绝,真正是迅雷不及掩耳! 无数的长老升空,无比浓烈的杀机四面合围。 丁心长枪斜指,枪尖之上,九道元神拼命挣扎,每道元神之上,都有道心烙印! 丁心冷冷道:“雪原之主张近道,大长老鹤群飞,其余18位拥有道心烙印的顶级长老,尽皆伏诛,本座四人,旨在消除道心遗祸,本不愿灭雪原之宗,但是,各位如果坚持为虎作伥,那也不妨一改初心,成全于伱等!” 四周之风宛若完全凝固。 金舟之上,林苏慢慢站起:“雪原之众,作何选择?” 八个字,从天空而来,轻描淡写,绝无杀气。 但是,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依然笼罩了整个雪原。 一名须发皆白的长老沉声道:“雪原之事,雪原管之,外来之子,胆敢闯我雪原,肆无忌惮杀我宗主和顶级长老,我雪原尊严岂能……” 哧! 一枪从天而下,这名长老炸成血雾,他脚下的山峰也直接抹平。 丁心掠一掠秀发,优雅开口:“长老把尊严看得甚重,小女子有些过意不去,就送你一程吧,人死了,也就不必纠结尊严了!” 她的神态绝对是优雅的。 但是这出手一击,却是如此的霸道绝伦,刚才开口的是源天二境的顶级长老,在她手下,一句话都没能说完。 长老脚下的这座山峰,是雪原最为神圣的长老七十二峰之一,在她手下,只是霸王枪的一次余波就灰飞烟灭。 这份悠闲中带着的霸气…… 这份霸气中传递的轻描淡写…… 瞬间将雪原所有人全都震慑。 全场鸦雀无声…… 金舟之上,林苏目光扫过脚下的万里群山,淡淡开口:“刚才这位长老提到了一词名尊严!本人有不一样的理解,脚踏修行正道,卫护一方苍穹者,才是修行道上值得尊敬的,才配拥有尊严,反之,勾结异域邪宗,为入侵者作狗,荼毒这方天地者,连做人都不配,有何资格言及尊严?” 他的声音覆盖全场,全场鸦雀无声。 林苏道:“无心大劫将起,这方天地已是危如累卵,我没有时间拷问你们的良知,没有时间慢慢培养你们的人性,更没有时间慢慢教导你们什么叫修者本分,只能给你们一个简单粗暴的选择,这边,护道之路!踏上者,从此我们同行,共同为这方天地,三千道门、千亿百姓撑起头顶的蓝天,共抗无心大劫!而另一边……逆道之途!一柱香之后,依然选择逆道之途的人,会全部清理掉!选吧!” 伴着他最后两个字的落下,他掌中一根香燃起,直上苍穹,狂风大作,香燃得飞快。 下方数以百万计的雪原人盯着空中燃得飞快的香,全都大惊失色…… 左侧山峰之上,一个白衣人一步踏出:“若是涉及九国十三州境内之事,我雪原之人,该当虑及雪原本身,但事涉异域入侵,雪原理所当然该当护道,我段长风,以雪原九长老的身份宣布,我为护道人!” 一步踏出,来到左侧。 他这一步踏出,数以千计的弟子级人物同时飞起,射向左侧。 另一人道:“九长老所言甚是,雪原虽有尊严,但事涉异域,岂能苟且?我亦为护道人!” “我为护道人!” “我为护道人!” …… 一时之间,全场之人九成以上站到了左侧。 右侧这座山峰之上,只剩下三百余人。 正中间的那名长老脸色铁青:“各位同门,竟然以如此方式回报宗主?你们,全是雪原的叛徒!叛徒!” “杀光他们!” “杀!” 一股排山倒海的威压之势从那片区域传来…… 林苏目光盯着天空,最后的一点香灰飘散…… “九长老!护道吧!” “杀!”九长老一声大吼,冲天而起,与他同时飞起的,还有数千人…… 一场血战,三百余人灰飞烟灭。 林苏没有出手,丁心没有出手…… 九长老率领长老团,完成了此番宗门清理。 三百顽固长老灰飞烟灭,九长老率领的长老团,也死伤百余人。 林苏面向白衣染血的九长老,深深一鞠躬:“告辞!” 金舟破空而起,消于无形…… 镇天阁中,阁主手中的茶杯停在唇边,就此僵硬…… 他对面的向月明轻轻吐口气:“预想中的残酷之杀,竟然没有发生,他清洗雪原的最后一战,竟然根本没有动手!” 阁主道:“这就是他与昔日燕南天的区别!燕南天精于杀,而他精于谋!南天之杀,杀之不绝,而他之谋,借敌杀敌,这一杀,雪原将再无杂音!” “无杂音也是建立在他绝对实力的前提之下,那些站到他划定圈子中的所谓护道人,又有多少人只是担心被杀?才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阁主哈哈一笑:“这一点,你看得出来,老夫看得出来,他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但是,眼下,这些人毕竟站到了他这一边,雪原主流,毕竟站到他这一边,接下来,他发起的护道之战,这些人恐怕不得不参加,参加得一多,手上沾的血一多,这些人也就再无回头的机会,假护道也就变成了真护道。” 而在云梦城中,一间客栈内,两个老人也在对饮,两人脸色非常难看,因为他们都是拥有道心烙印之人…… 拥有道心烙印的人,都是人中之龙,行走于天下,是踏着所有人脑袋前行的,他们的视线,何曾为他人而停留? 但是,雪原一战,带来的寒风却吹痛了他们的骨头。 “张近道、鹤群飞,居然真的被杀!一群小辈,杀三境如杀鸡……”左侧老人喃喃道。 “最可怕的还是他的文道寻人术,一轮明月上苍穹,千里烙印入眼中,师兄,此地不可留也!” “走吧!” “立即走!” 声音一落,两人从客栈消失。 这是云梦城。 青云宗,大长老消失了。 落河门,宗主消失了。 大云宗,宗主消失了…… 一时之间,整个西天仙国,数以百计的人诡异地消失! 其中有一方宗门首脑,有位高权重的顶级长老,有桃李天下的隐世宗师,有游戏人间的道人僧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何方。 林苏一叶金舟来到西天仙国的都城,此刻已是晚间,原本就有一轮明月在天,但是,这轮明月突然改变了模样,变成了春江之上的一轮无纤尘之月。 天空的变幻一般人甚至无感,但是,不包括一些修行高人,这些人遥视这轮明月,心头怦怦乱跳。 没有银线穿空。 一根都没有。 偌大的京城,没有拥有道心烙印之人。 金舟之上,玉逍遥轻轻叹口气:“全逃了!包括皇宫大统领在内!” 丁心微微一笑:“那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林公子与向月明之约定,是否算是顺利达成?” “我个人觉得是达成了!”邱如意道:“他们的约定是:代向月明清除西天仙国的道心遗祸,可没说必须将他们全杀。将他们逼出西天仙国,西天仙国的道心遗祸比我师姐的脸蛋都干净,谁敢说他没完成约定?只不过,这一招多少有些取巧,我觉得这个皇太子可能有被欺骗的感觉……” 林苏笑了:“他来了!” 声音一落,一条玉舟从一片云彩之后翩然而出,宛若一只飞鸟。 玉舟来到金舟之前,玉舟上一个黄衣男子出现,正是向月明,向月明微微一鞠躬:“林宗师,三位仙子,请上舟一叙!” 跟当日同样的流程,四人登舟,四杯香茶。 向月明托起茶杯:“林宗师这一出手,真正是天下同惊,西天仙国道心遗种死的死,逃的逃,竟然无一存留,林宗师与孤之约定,顺利完成,接下来,该是孤履行诺言了,林宗师但有所需,百万精兵依你而动,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林苏托起茶杯微微一笑:“刚才这位邱姑娘提到了一个问题,西天仙国共有道心遗祸一百九十三人,我们出手一杀,不过区区五十三,尚有一百四十人被逼出西天仙国,算不得剿灭,太子殿下依然认同我们完成了任务,甘愿履约,不觉得有被欺骗的感觉么?” 这话一出口,他耳中立刻传来了邱如意的神识传音:“我说你是不是傻?这是我们私下说的,这人都已经认账了……” 向月明淡淡一笑:“这些人纵然逃跑,也只是一群孤魂野鬼,不能挟大义而挟裹宗门势力,纵然他日再回西天仙国,也算不得心腹大患!这岂不正是林宗师改大势之妙用?” 林苏道:“大势虽改,但隐患终究还是隐患!今日第一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该跟殿下以及各位同路人交个底了,这些人,是我有意逼出西天仙国的,而且我没打算放过他们!” 向月明脸色大变:“没打算放过?” 丁心和玉逍遥也同时一惊:“有意逼他们逃?是何意?”在她们的认知中,林苏一开局就是大势之争,这大势有一个后遗症,那就是这些人会逃,她们也已经接受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大势之赢,她们可以接受这个“道心遗种外溢”的“小害”,而今夜,林苏给出一个很敏感的词汇:有意逼他们离开西天仙国。 林苏道:“意思就是说,即便我们有能力将这批人全部斩杀于西天仙国,我依然要创造条件让其中部分人逃!” 众人齐齐大惊:“为何?” “因为一个基本判断,这些人身后,还有一个大本营!” “你……搜索过这些人的神识?”丁心道。 “不能搜索神识,只要触碰到这道心烙印中的神识,道心烙印就能知道他们的大本营暴露了,他们这群人,也就不会回到大本营,那我们的大计也就劳而无功!” 丁心怔怔地看着他:“但是,不搜索神识,又如何知道他们的大本营在何方?……莫非你的文道寻人,竟然可以直达万里之外?” “这一点,无需多虑!”林苏道:“殿下,现在是第二阶段的行动,你的镇天阁,能否拿来用一用?” 向月明茶杯一放:“镇天阁的根本宗旨就是卫护西天仙国,确保秩序不崩!这些逃亡之人,全是西天仙国未来的隐患,为他们而出兵,符合镇天之道!所以,镇天阁三千九百精锐,尽可为此役而用!” “三日后,这一行动正式开启,殿下,准备吧!” “好!”向月明长长吐口气。 “告辞!” 月上中天夜已静,客栈顶层茶室中。 茶香从众人的鼻尖飘过,消于窗外,月光从窗外洒来,柔柔地披在林苏双肩。 他的脸在月光的背面,但那俊逸的轮廓依然是如此动人。 玉逍遥、丁心、邱如意全都很安静。 因为她们内心的一些不懂,将会掀开神秘的面纱…… 林苏手抬起,托起茶杯,一滴茶水从杯面分离而出,淡淡月光之中,多了一层文道之光,天下文道封锁千千万,何人有他这般优雅? “第一阶段的战役,我们携手同行,彼此坦诚,几乎没有什么隐瞒的,但是,也只是几乎,事实上,我隐瞒了一件事情,或者叫,我刻意误导了一件事情!” 玉逍遥心头一跳:“什么?” “文道寻人是假的!”林苏道:“我念了四句诗,形成了一轮明月,然后通过这轮明月锁定拥有道心烙印之人,其实……这四句诗只是《春江花月夜》中的四句,春江花月夜不是战诗,它根本没有这种功能,我只是知道高层文道伟力,一般人不懂,所以,用这四句诗掩盖了我寻找道心烙印真正的方法。” 开局一段话,完全颠覆众女的认知。 众女心头齐齐怦怦跳。 整个西天仙国、所有拥有道心烙印的人,最畏惧的一种文道神通,竟然是假的! 那么,真实的办法是什么? “周天镜!”玉逍遥轻轻吐口气:“是吗?” “是!我真正寻找道心烙印的手段,是周天镜!” 玉逍遥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你在大隅能够凭借北海龙宫的一颗龙丹,用周天镜找出大隅境内所有的北海龙族,自然也可以用一枚到手的道心烙印气机,找出西天仙国所有的道心烙印拥有人!只是你的文道太过惊世骇俗,给了世人一个根深蒂固的传奇印象,再加上你刻意引导,大家很自然地认为,你找到他们凭的是文道。” 邱如意眼睛睁得老大:“两种寻人方式,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为什么要隐瞒?” 丁心道:“这个问题我能回答!文道寻人,明月为盖,充其量千里之地,给了他们一个假象,让他们以为只要逃出千里之外,就会安全!事实上,咱们的林大公子,却是始终掌控着他们的行踪,逼迫这批人逃回他们的大本营。” 邱如意眼睛亮了:“好高明的计策,那么,大本营找到了吗?” 这话一出,玉逍遥、丁心目光齐聚…… 无比的激动…… 八百余道心烙印之人,有一个大本营,本身就是惊世骇俗,而他们身后的大本营,更加惊世骇俗,这几乎可以算是道宗这个异域邪宗在这方天地的总部,几乎可以算是另一个异域邪宗! 到底会在哪里? 林苏目光移向玉逍遥:“周天镜下,这批人先后进入东南佛国,非常巧合的是……他们全都进了一个你我印象中都很深刻的地方,然后,从周天镜中完全消失!” “千佛寺!”玉逍遥眼中光芒闪动。 丁心和邱如意也齐齐大震。 “正是!” 丁心道:“他们从周天镜中消失……说明什么?” 林苏道:“周天镜,洞察周天,几乎已是天道耳目,然而,世间有两种办法可以蒙蔽天机,一为魔道欺天法,二为佛道补天法,千佛寺显然已经将这两种方法玩到了炉火纯青。” 玉逍遥缓缓抬头:“千佛寺,千年前就与瑶池、滴水观齐名,其修为底蕴深不可测,绝非雪原可比,我瑶池顶级长老团该动了!丁师姐,滴水观呢?” 丁心道:“滴水观当然……” 林苏轻轻摇头:“你们两方顶级长老团都莫要动!但圣母和乌云道长不妨一动!” 三女同时一震…… 顶级长老团不动,宗主一人动。 这到底是重视千佛寺还是轻视千佛寺? 说重视吧?最具战斗力的顶级长老团不动,说轻视吧,最最重量级的宗主反而动…… 玉逍遥眉头紧锁:“你是不希望咱们这边的长老团付出代价?” “是!与千佛寺的战斗,几乎可以算是这方天地修行道的决战,是必须有牺牲的,顶层有顶层的战法,中下层也需要拿命来填,但我不希望瑶池、滴水观的高层来当这个牺牲品,牺牲品,另有其人!” “镇天阁?!”丁心吐出三个字。 “是!就是镇天阁!” 丁心目光闪动:“你还有后手……” “我想看看这位皇太子率领代表西天仙国皇室的镇天阁进入东南佛国,掀起轩然大波,东南佛国朝堂作何反应!” 为什么突然扯到朝堂? 三女面面相觑,她们都是修行道上的人,不懂朝堂,但面前之人却是最精通朝堂博弈的,他口中的朝堂,一定有极深的用意…… 这用意林苏一言道明白:“东南佛国,非常特殊,以佛治国,百姓安居,与周围各国关系也都相当融洽,在九国十三州中风评第一!然而,一国之真貌从来不依风评而定,有些事情让我颇有不安!当日我携花圣灭西南魔国,魔族余孽四散而逃,南阳古国那一侧,是堵;西天仙国这一侧,是杀;而三万魔族余孽进入东南佛国,竟然如水滴入川,了无踪迹!自古以来,边军纪律最为严明,边军态度直接代表最高层的态度,何况是直接面对西南魔域的异族?所以……” “所以你怀疑东南佛国从上至下都已经魔化!”玉逍遥道。 “事关重大,我亦不能轻下结论,只说一个如果……”林苏道:“如果东南佛国已经魔化,那必须在远征关外之前,先清除掉这一心腹之患,否则,带给人族世界的危害,就会太大太大!” (本章完) <b><\/b> 第995章 剑指千佛寺(新年求月票,高低整一波) <b><\/b>玉逍遥、丁心全都心头乱跳…… 她们一开始以为,矛头直指千佛寺,就已经是最大的气魄了,但是,现在她们才发现,这还只是一小步! 如果东南佛国这个上三国之一的超级国度都已经魔化,那跨越千万年的人魔之战,形势岂容乐观? 人族军队远征关外,身后一头庞然大物虎视眈眈,以这个国度的体量,随时都可以让九国十三州乱成一团。 到了后方失火的时候,前方如何作战? 更有甚者,还有无心大劫! 无心大劫,九国十三州所有人凝成一股绳,都难保家园不失,如果这股绳子里面,夹着魔族,从人族内部进行分化、腐蚀,九国十三州将会遭遇真正的灭顶之灾! 丁心缓缓道:“通过向月明的镇天阁一次远征,真的可以探明东南佛国的主流导向?” 林苏道:“这楼下的小湖,湖水平静,没有人知道湖底到底有什么,唯有狂风大浪,吹动湖水,才能看清水底的泥沙!向月明乃是皇太子,镇天阁,是所有人都公认的皇家力量,这样的力量出现于异国,本身就是敏感的,他们的角色定位,就是一条搅动春水、翻起涟漪的鲶鱼!” 他的神态,依旧平和。 他手中的茶杯,甚至茶水都不曾荡漾。 但是,在这清风明月之下,看着他侃侃而谈天下大局,三女全都呆了…… 丁心的感觉是,我还是丁心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自己是个胸有大局的奇女子,上过天道岛,跟千年前一代传奇滴水观音合体之后,我更感觉天下人尽如幼儿,但今夜,这个年轻男人一番话,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我突然觉得跟他比起来,我真的是个没长成的小姑娘…… 玉逍遥心头翻起的全是春江潮,天下很多人都说,我玉逍遥终于选择了一个男人,其实我内心也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呢?大概也是真的!我选择的这个男人与众不同,他文道绝世,他修为惊人,但今夜,我才真正发现,他的智道、他的眼界是何等的惊世骇俗。西天仙国道心遗祸,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头疼的一批人,在他手中只是棋子;一代皇太子、威名播于西天仙国的镇天阁,在他手中只是一条鲶鱼;千佛寺,不是他的终极目标;东南佛国朝堂,他已然剑指……我知道一代瑶池圣女如果不发疯的话,是不应该跟男人太接近的,母亲离经叛道后果已经很严重了,我作为女儿也不应该不引以为戒,但是,谁让我遇到了他呢?这样的男人硬是让我遇上了,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邱如意怔怔地看着林苏,怔怔地看着身边的师姐还有玉逍遥,终于开口了:“师姐,逍遥圣女已经基本傻了,你不能这幅表情吧?你一千岁了,你比他祖母的祖母还老八百岁……” 丁心仿佛从梦中惊醒,一惊醒一把抓住邱如意,然后消失了,隔壁传来邱如意的声声惨呼:“啊师姐伱敢揍人?你凭什么揍我?” “因为你揍了我的猫!”丁心道。 “谁让你家‘玉姐’横着眼睛看我?眼神那么不友好?我不揍它揍谁?”邱如意辩解好半天,意识到不对:“不对啊,我揍你的猫那是半个月前的事,你要报复为什么不早报复?分明是今夜我刺痛了你的心,你找这么幼稚的理由来揍人……” 玉逍遥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气氛变得无比的轻松……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无比的闲适…… 西天仙国都城仙京,尽显西天仙国的风貌…… 一湖卧于京师,一山坐于湖畔,山上随时有人白衣如雪掠过天际,湖中有白衣如雪泛舟,轻音与碧波一齐荡漾,娇容与鲜花并开湖畔,风吹过,有人香,亦有花香。 丁心带着邱如意逛街,用实际行动证明师姐妹还是一家亲的,虽然昨晚一时手痒收拾了她一顿,但今天,还是可以用满京的零食来彰显姐妹情深。 看着邱如意在那里啃得满嘴流油,丁心眼神中偶尔飘过几许悲凉…… 她知道这个小师妹的命运…… 此番事了,当是她回归之时…… 从此以后,她只是天缺岛天缺大阵中的一个阵灵,尘世中的一切,于她将是一场梦境…… 她滴水观音是千年前的人,她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但是,为何对这个小师妹,依然存有几许期待呢?她不期待奇迹发生,恰恰相反,她期待什么都不要改变,就这样,偶尔带她出来转转,偶尔听她说些不合时宜(不包括开昨晚那样的玩笑),哪怕她每次出门都会制造一堆的麻烦,也好过从此没有这个人存在,永远没有麻烦因她而生…… 湖面之上,林苏也是一袭白衣,在这个国度,穿白衣,似乎是一种主流,也不知道西天仙国的人为何如此喜欢白。 入得乡来,得随俗,于是,他也一袭白衣。 玉逍遥陪着他。 两人收拾起了全部的修为,撑着小船儿在湖心慢慢地荡。 偶尔目光对碰,都是微微一笑,不需要言语,对方所思所想似乎尽在心头。 “如此良辰美景,我给你唱歌吧!” 看看,这就是心有灵犀,玉逍遥自然希望他给她唱曲,但她没有提,而林苏,知道这种“希望”,自己主动提了。 “唱什么?” “唱你我之间专用的曲,月光下的逍遥竹,其实也有歌词的,你听了曲,没听歌,终归不完整……” 月光下的逍遥竹哟, 轻柔啊美丽像绿色的雾哟, 竹楼里的好姑娘, 光彩夺目像夜明珠, 听,多少深情的葫芦声, 对你倾诉着心中的爱慕…… 如果说当日《月光下的逍遥竹》,在玉逍遥心中植入了一颗美丽的种子的话,今日的歌词,让这颗种子破土发芽。 玉逍遥醉了,她靠在船边,她的眼波已然荡成了身下的湖水,她的心头,已然忘了世道修行道…… 她似乎重新回到了她的琴岛,面对着满天的月光,耳畔是逍遥竹轻轻摇曳的风声,还有他,抱着她,在她耳边唱响迷醉人的歌儿,倾诉着对她的爱慕…… 歌声静了,玉逍遥眼睛慢慢睁开,如蜜的眼神亦如丝线,将两人的距离化为零…… 林苏轻轻一笑:“只是歌啊,莫要较真!” 玉逍遥仰起脸蛋:“较真又如何?” “如果较真,你可能就走上了你母亲那条路。” “我娘的那条路,不好吗?” “很美,但是很凄凉!我喜欢美感,但并不喜欢凄凉!” 玉逍遥道:“你跟我爹还是有不同的,至少在目前这种局势下,你的处理方式,跟我爹完全不同,所以,即便真的有那一天,我也相信你有本事,留住一份美好,而改变这种凄凉。” 林苏轻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接受不可改变的事,改变不可接受的事,我嘛,别的优点没多少,也就一个优点比较突出。” “什么?” “我身上的反骨,大概比你爹的反骨还重三十斤!” 玉逍遥眼睛都弯成了弯弯月,白他一眼:“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一身反骨是优点的。” 这一白眼,成了湖上最美的风景…… 这一记白眼,理论上没有人看得到,但湖畔漫步的两人却突然同时停下了脚步…… 邱如意道:“师姐,看到了吗?” “什么?”丁心装不懂。 邱如意道:“你少装!湖上,那条船!那个小嫖客已经得手一半了,我就死死地盯着他们,只要他们敢进船舱办事,我就搞破坏!” “你……”丁心无语了,叹口气:“你到底有多闲?非得在这件事情上死揪?” “不揪不行啊,这家伙一直在嫖,一直在嫖,一直在嫖!!如果让他就这么顺风顺水地嫖下去,他的信心会高度膨胀,下次,他就能将魔爪伸向你,你信不?” “你昨夜已经挨了一回揍,现在皮又痒痒了?” 邱如意用鄙视的眼神瞧她:“揍我你以为你能占多大便宜?你揍我一回,我就透过这揍看清了你一层,你揍上十回八回,我就将你的外衣全扒了,将你的心事看得清清楚楚!知道了这层高妙无比的玄机,请问滴水观音师姐,你还敢揍我吗?” 丁心手举得老高,最终甩手而去。 邱如意在后面很开心:“你这一甩手,我也能透过这份无奈看出你的心事……” “还没完了是吧?不揍白不揍!那就开揍……”丁心咬牙切齿,邱如意又挨了一顿收拾,这纯粹是自找的…… 轻松逍遥的京城行走,大概也是这四位战友的战后休整,亦是战前休整。 这份休整,让他们都有了几分流连。 前期的紧张战局带来的心神紧崩,也随之化为万里西江水,不知流到了哪个角落。 第四日,万里晴空变天了。 烟雨迷蒙。 一条云舟从玉逍遥袖间流出,落地化为清雅之舟,四人登舟,闻到了几许特异的气息,文道气息。 这云舟,跟林苏有关。 当日东南佛国京城境京,林苏与玉逍遥跨越一年时间再度重逢,林苏送她一首传世青词《一剪梅.独上兰舟》,圣殿给予赏赐,赐她文宝兰舟。 从此,这条法器云舟带上了文道印记。 今日,在这烟雨迷蒙的出征日,她以这条文舟载他前往他们定情……哦,不,久别重逢之地,自有一番韵味。 云舟跨越千山万水直入东南佛国。 与此同时,百条顶级飞舟也从镇天阁起飞。 没有人知道,这百条飞舟飞往何处。 邱如意道:“林公子,这三日你与逍遥圣女闹得不怎么象话,但我们师姐妹相当友好而且识相,眼睁睁地看着你将圣女朝沟里带,这份人情你不能不领,所以,小妹建议,你在这云舟之上,唱上一曲!” 林苏抚额:“大战将起,你的闲情逸致一至如斯?” “你我有言在先,每次大战落幕,都以一首妙曲慰之。” “我从未有过这个承诺,只是你自己在提,即便真有此承诺,也该是大战落幕!” 邱如意咯咯娇笑:“那就一言为定了!此番大战落幕,你必须奉上一首妙曲……现在明白了吧?我邱如意从来不是一个打酱油的,我也是有智的,这就叫圈套!预先设置!”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有智,这番自吹自擂终究还是让紧张的大战,有了几许放松。 当然,也让三女斗志昂扬。 大战落幕后,可听新曲一首,这大概是她们这等层级之人很难得的刺激了。 实话实说,到了她们这种境界,还真不是一般世俗之物能够刺激得动的。 云舟到了千佛寺。 千佛寺在漫天烟雨之中,格外安静。 群山似乎全都在烟雨中沉睡, 唯有禅钟袅袅,在迷离之中透着几许佛性。 林苏一袭白衣,走上了他曾经走过的那座桥。 当日的他,与柳天音、风舞走过一回,遇到了一个叫空言的老僧,空言修的是闭口禅,据说四十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但他依然用绝顶的佛法修为,让林苏见识了一回佛门的“回头是岸”。 而今日,吊桥之上空空如也。 没有空言,没有与他形影不离的黄衣僧。 林苏目光闪动,踏过晃晃悠悠的吊桥,也很顺利就到了千佛寺真正的地界,并没有回头是岸。 前面的千佛寺广场之上,依然有无数的僧人,雨雾之中清扫着广场。 你千万不要问他们为什么在雨天清扫永远都扫不尽的雨滴,他们的回答能让你瞬间自惭形秽,他们会说:贫僧扫的是雨吗?不!贫僧扫的是灵台! 所以,林苏他们完全不问。 只是微微一鞠躬:“大苍国林苏再度来访,不知空闻方丈能否接见?”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但落在众位扫地僧耳中,宛若惊雷。 又是他! 这个人,真是千佛寺的瘟神啊,每次跟千佛寺碰上,总会把千佛寺的高人送走一个两个…… 瑶池会上,送走须弥子。 第一次来千佛寺,送走浮云。 天道岛上,送走空灵子。 出天道岛,送走空游…… 今天又来了,要送走谁? 如果和尚可以骂人,这群和尚大概会第一时间将林某人祖宗八代骂得一齐翻转,但是,和尚毕竟是和尚,不能象世俗界那些人一样快意恩仇,所以,面对林苏的那个僧人也只能鞠躬:“方丈大师目前……” 声音未落,空闻方丈的声音突然传来:“原来是林施主到了,老衲佛主峰恭侯!” 林苏笑了,踏空而起,跟三女一齐踏上佛主峰。 佛主峰,跟当日一模一样。 这大概也是佛门特色,外界求新求变,而佛门,求的是千万年如一日,不变,才是佛门底色。 静室之中,空闻大师站起相迎,满脸慈祥的笑容。 一名老僧躬身而入,奉上茶盘。 空闻轻轻合十:“林施主,三位女施主,请!” “方丈大师请!” 分宾主而坐。 空闻方丈慢慢抬头:“林施主此番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林苏道:“想与方丈大师探讨一个很有趣的话题。” 空闻大师微笑:“施主之妙论,老衲也是颇为期待的,施主请!” 林苏道:“千佛寺以佛为名,在佛门之中举足轻重,乃是千年名刹;此外修行道上亦是执牛耳之超级宗门。天下佛门八万寺,尽皆敬之,九国十三州信徒亿万,尽皆敬之,三千修行仙宗,亦是敬之,千佛寺众,人人以脚踏两大正道而自豪,大师亦自豪否?” 空闻道:“阿弥陀佛,千佛寺脚踏两道,亦佛亦修,以佛修心,以修修身,已历三千年也,信徒敬我,敬的是佛;宗门敬我,敬的是修行正道,敬的是我亦非我,岂能自豪?又何敢自豪?” 这番回答谦逊之处,却也圆满周密。 他并未否认天下之敬。 但他说的是,敬我千佛寺,是因为我千佛寺行的是正道,重的是佛理。 林苏叹息:“是啊,信徒信你,修行宗门敬你,奈何……本人既非信徒,亦非修行道上的人,所以无法共情。” 空闻方丈脸上的微笑微微一僵硬,转眼间舒展开来:“施主对我千佛寺,还是有成见,是否?” 林苏轻轻摇头:“大师莫要误解,晚辈绝非对你千佛寺有成见……我只是觉得你千佛寺的路,纯粹是个笑话而已。” 前面半句,很正统,天下间,何人敢当千佛寺方丈的面,说对千佛寺有成见?即便有成见也万万不能说的。 但是,后面半句话,峰回路转,直接撕破…… 千佛寺的路,是个笑话! 这…… 纵然玉逍遥和丁心早已预感到林苏会对空闻不太客气,但也绝对没想到,会是如此尖锐的言辞…… 空闻白眉微动:“施主对本寺之怨,实是出乎老衲意料之外,却不知因何如此评说?” 这大概就是佛门高僧的桎梏了,不管面对何种言语,都必须平和。 林苏道:“佛门,佛性的光辉让人敬重,修行道上,修行的力量让人敬重,二者相组合,很多人想当然地认为,会让这个宗门既有佛性的光辉,同时又拥有修行道上的地位,然而,却往往是事与愿违!知道为何吗?因为佛与修行本质上是不同的,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佛,以‘不争’为基调,修行宗门,以‘争’为主旨,强行融合,就是世俗间的一句俗语: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随行三女眼睛同时睁大。 丁心和玉逍遥心头怦怦跳,千佛寺千年来,大概没有人这么骂过吧? 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通俗易懂,但它的讽刺,却也是直接刻入骨子里面的。 这样的话,如果没有前面的论述,显然就是挑衅,但有了前面的论述,却让人很信服。 佛门,与世无争,不争,就是它的本质。 宗门,向天争道,争,就是它的本质。 二者其实是不可调和的。 强行融合,可不就是一个笑话吗? 然而,在他道出这层“本质”之前,何人想到这一层?大家一直都挺习惯千佛寺脚踏两道的特殊情况…… 邱如意呢?也两眼放光,她是真的越来越喜欢林苏了。 别想歪了,她目前男女问题没开窍,她喜欢的只是林苏的处事方式,她觉得这哥们惹麻烦的本能,是她这一行当的祖师爷级别…… “阿弥陀佛!”空闻长长一声佛号:“老衲终于明白了施主今日之来意,施主因当日与本寺的一番恩怨纠葛,时至今日依然放之不下,施主想骂就骂吧,只要能消施主这一番心头之怨,本寺担一番骂名却又如何?” 这句佛号一起,空闻大师慈眉善目,佛性无边,倒显得林苏有些纠缠不清了。 玉逍遥和丁心面面相觑,都觉得这老和尚还真是善辩。 面对林苏的“本质”论,他根本辩之不清,索性不辩,他这慈悲之言一出,不辩胜于雄辩。 林苏道:“大师所言昔日旧怨,指的却是哪一桩?” 空闻道:“施主自己心头之念,自己不知么?” 林苏道:“我自己心头之念,自然知晓,但是,或许跟大师所言的并不相同。” “哦?” 林苏道:“我之旧怨,非指须弥子为魔族当狗,亦非指空灵子使用魔功猎杀于我,亦无关浮云大师的因果之杀,而是关乎大苍浩劫!” 空闻惊了…… 玉逍遥、丁心惊了…… “大苍浩劫?”空闻道:“与本寺何干?” 林苏道:“是啊,寻常人看起来,此事与千佛寺断然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但大师可还记得晚辈上次前来,所为何事?” “阿弥陀佛!老衲只知施主上次前来,只为接走空也,老衲也如施主所愿,任空也随你离去,却不知还犯了施主哪路禁忌?” “大师这个糊涂装得好,晚辈无言以对,罢罢,和盘托出吧!”林苏道:“当日我与天命道门之人同时前来,只因天命道门看出,姬商乃是大苍浩劫之源,想请浮云大师交出姬商,浮云大师因此而启用因果法则,自己一头撞上了天罚,这就是浮云大师身死的原因,大师是知道也好,是装糊涂也罢,现在是向你说清楚了!” (本章完) <b><\/b> 第996章 圣母参战,乌云入场 <b><\/b>空闻大师双掌合十:“谢施主释了浮云身死之因,然而,浮云已遭天罚,纵然作恶遗祸,也该当随着他这一去,而尘归尘,土归土,需知善恶本无因,一了需百了,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林苏也象他那样草草竖了手掌,用最敷衍的方式道了两声佛号:“浮云一死,他之罪孽晚辈再不讲理也不可能找他人,然而,另有一事!浮云死后,天命道门柳天音再测大苍天命,告知于我,天命已改!大苍浩劫不会再发生!我们才放弃了继续追查姬商,而大苍浩劫偏偏发生了!数以亿计的大苍子民在这一劫中魂归地府!方丈大师,你觉得这是为何?” 空闻眼中尽是迷茫:“施主是想说,天命之判亦不可信?” “不!天命之判是可信的!”林苏道:“当日柳天音错判,根本原因不在她,而在于你千佛寺,有人以佛法或者魔法,对她形成了误导!” 玉逍遥和丁心全身僵硬,这是完全跳出预判之外的一件事情。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她们更加不知道。 但现在,林苏说了出来,这一说出来,两女后背全是冷汗,难道说,大苍浩劫后面,真的有千佛寺的影子? 空闻大师缓缓抬头:“施主宁愿相信虚无缥缈的天命之判,也不相信本寺?” “是!” “却是为何?” “因为你千佛寺藏污纳垢,早已与魔族无异,在我心中,完全没有信任度可言!” 空闻久久地盯着他:“既然毫无信任可言,施主今日登门,其实并非论道论佛,只是欲凭一己之好恶,挑战本寺?” “凭一己好恶?呵呵,方丈大师,我凭的可不仅仅是一己好恶,我凭的还是铁证如山!” “那就请施主出示你之如山铁证!”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前面的那株菩提树:“菩提树上一佛灯,空见千相万般心,篡改天命之判的,就是这盏佛灯么?” 空闻脸色陡然一沉:“阿弥……” 林苏手一起,直接打断:“如果灭了这盏狗屁佛灯,来自西天仙国的那些道心烙印拥有者,就会原形毕露么?” 这句话,宛若石破天惊! 真正的石破天惊! 这代表着林苏他们今日的来意,其实在这最后一句话中。 他已经锁定了道心烙印拥有者的行踪! 他们是为道心烙印而来! 他们已经识破千佛寺是这批人的老巢! 轰地一声,一把金光闪烁的霸王枪突然从佛主峰出,直指这盏佛灯。 正是丁心。 丁心看着绝对斯文,行如柳,坐如莲,伸腰如揽月,浅笑如春风,但是,只要动手,她的霸气就是天下无双。 这把霸王枪一出,挟着她源天三境的战力。 挟着她无与伦比的杀戮之气。 同时,还挟着昔日滴水观一代枪神李刚所有的精气神…… 这样一枪,纵然是雪原大长老都挡不住。 但是,枪刚刚击出,前面突然一片红霞。 长枪虚空停下,枪尖之上,一件大红袈裟,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件袈裟,但在此刻,却是重如泰山,丁心白衣飘动,头发也无风自动,但她身在斗室之中,竟然前进不了半分,而她的霸王枪,也前进不了半分。 “阿弥陀佛!”空闻道:“施主一言不合,就欲毁我镇寺之重宝,不嫌有些过份么?” 突然一个声音从虚空之中传来:“毁你佛灯,有过分之嫌,如果本座毁你这件袈裟却又如何?” 这声音清雅如月。 这声音一入耳,空闻永远云淡风轻的脸色突然改变…… 撕啦! 清脆的衣帛撕裂之声! 大红袈裟一分两半,袈裟之中,出现一个美妇,赫然正是瑶池圣母。 “圣母亲身驾临,千佛寺何其有幸?”空闻站起,合十而迎。 “能够亲眼见到佛门之中又出一个大金刚极境人物,该是本座之幸也!”瑶池圣母淡淡回应。 大金刚极境! 次于大金刚至境一筹,但也只是一筹! 大金刚至境是与圣级等同的佛门境界!大金刚极境,大概相当于准圣,修行道上的准圣,就是黑幽皇那种境界。 空闻竟然是这种境界的人物! 林苏心头大跳,后背也隐隐有了凉意,他从未低估过空闻,但是,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 丁心深深看了瑶池圣母一眼,掌中霸王枪再度击出…… 空闻眉头一掀,一步踏出,丁心突然觉得面前的空间无限高远,那盏佛灯似乎突然之间远在九天星河之外…… 就在此时,瑶池圣母也是一步踏出:“空闻,上天一叙如何?” 她脚下莲花一起,一圈奇异的圣光浮现,轰地一声,佛主峰这座静室完全消失,她与空闻同时消失。 丁心一声大喝,掌中枪再刺菩提树上的这盏佛灯…… 这次没有了空闻在身边,眼看就不可能再有变数…… 但是,前面的菩提树突然一震,一条光头人影出现于霸王枪前,霸王枪一枪击下,准确命中这颗光光的脑袋,没有声音,没有金光,但是,也没有血雾横飞。 这个老僧目光慢慢抬起,透过十里长空盯着丁心,丁心的头发突然不再飞动。 玉逍遥和邱如意脸都白了,她们突然发现自己的修为完全封锁…… 这老僧的修为,竟似不在空闻之下! 这老僧的目光只在佛主峰停留片刻,慢慢低头。 他这一低头就看到了一个老道人。 这道人衣服破破烂烂,脏得无以言说,拿着一根菩提根剔着牙缝,看到上面老僧低头,老道人愁眉苦脸:“三灯,老道今日专程上门给你测了个运程!” “阿弥陀佛!会如何?”老僧道。 老道长长叹息:“看看我这悲天悯人的脸,你就会知道,结果好不了,你这是血光之灾啊!” 叹息声止,乌云道人手起…… 无声无息间,菩提树上,无数的菩提叶纷纷而下,树上,却再也没有了老僧,地上,也没有乌云道人…… 哧! 丁心手中霸王枪第五次出手! 喀地一声轻响,佛灯熄灭! 林苏手一起,一轮明月直上天空,烟雨迷蒙的千佛寺上方,成了一片春江水,明月如丝,丝丝缕缕指向千佛寺各个角落…… 足有三四百根。 每根银丝,代表着一个道心烙印,数日时间,千佛寺已经接纳了三四百名拥有道心烙印的人! 它,就是道心烙印拥有者的大本营! 这些人,在西天仙国无法立足,连夜逃亡,象他们这样的人,一旦没有安全感的时候,第一个选择的目标,自然是他们的大本营。 因为他们知道,这座大本营的底蕴何等深厚。 但是,没有人想到,林苏精心谋划的一场大局,也随着他们的脚步踏入千佛寺,而在千佛寺真正收尾! 轰地一声,千里之外,数百条飞舟同时下压! 镇天阁出动,第一时间封锁千佛寺所有的出口。 也第一时间攻到千佛寺的寺门。 哧的一声轻响,千佛寺寺门外的扫地僧,全都化为血雾。 千佛寺百大山峰同时敲响了佛钟,往日的佛钟,代表着参禅礼佛,今日的佛钟,代表着有敌入侵! 无数的僧影穿空起,迎上镇天阁。 天空之上,瞬间一片血肉横飞…… 镇天阁来的人,个个都是高手。 以高层象天法地为起点,其中主流是源天。 三千九百名如此级数的高手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千佛寺纵然占地千里之地,但在这种动辄法身千丈的高手面前,千里之地,还是成了一个小池塘。 池塘之中,无数的葫芦冒起,哦,是光头…… 百万千佛寺僧众真正露出了他们的底蕴…… 这底蕴一露,地动山摇…… 第一个照面,双方阵营血光冲天…… 镇天阁主与皇太子向月明已经冲到了千佛寺门外,镇天阁主任千山乃是源天二境巅峰人物,皇太子向月明赫然也是修行人,他的修为也已达到源天,也不知修的是什么功法,一出手金光万道,跟丁心的霸王枪有三分相似,只不过,丁心的是猛,而他,是威,是的,皇道威严! 两人一到,千佛寺山门直接毁灭,后面冲出来的罗汉堂群僧跟他们一接上,翻翻滚滚,余波直达百里开外。 只相持片刻,罗汉堂百余高僧就被压缩而回。 外围上千人个个气息滔天,就要席卷千佛寺。 就在此时,大地震动! 千佛寺地下,无数的黑色尸骨破土而出! 这些尸骨,跟黑骨魔族不同,黑骨魔族的黑骨上带有金色纹路,黑得透亮,而这些黑骨黑得无比的深沉,每具黑骨出现,都会形成一个黑色旋涡,一瞬间,幽静无比的青山绿水,尽成人间鬼域…… “魔骨佛尸!”镇天阁主任千山一声大吼,化为千丈法身,一刀斩下。 三具魔骨佛尸化为粉末,但是,地下一只黑色巨手陡然伸出,硬生生抓住了他掌中巨刀,喀地一声,巨刀化为碎片。 任千山一退百丈,那具巨尸完全出土,出土的瞬间,整片区域被染得一片漆黑。 数百名高手来不及逃出这片区域,他们的全身上下,瞬间成为漆黑一片,他们的眼睛,也变得碧绿…… 佛主峰上,林苏和玉逍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奇异的光芒…… “还记得昔日空灵子打算施展‘佛心种魔’法则,被浮云紧急叫停之事吗?”玉逍遥道。 林苏点头:“佛心种魔法则,唯一的作用就是召唤地底下的玩意儿,他打算在这里施展,就表明这地底下藏有跟道尸类似的东西。” 旁边传来丁心的声音:“这些玩意儿,正常的修行人可难以抵挡,需要我出手吗?” 正常的修行人,她出手…… 这两个词汇组合起来,意思很明白,她丁心不是个正常的修行人,因为她也曾是天道岛上的一具道尸,道尸跟这佛尸大同小异,正常修行人抵抗不了的东西,她可以。 林苏还没有答话,突然,寺外一圈金色的佛光宛若莲花开放,莲花正中心,一个老僧盘腿而坐。 “是他!空言!”林苏一眼锁定。 “空言不属于千佛寺,他四十年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玉逍遥道:“传言跟千佛寺矛盾极深!” “他不开口,是因为他修的是闭口禅……”林苏道。 话音未落,空言开口:“唵!” 一个字,并不响亮,但是,一股奇异的力量宛若从天而下,满场佛尸同时僵硬…… “嘛!” 第二字,佛尸身上佛光隐隐…… “尼!” 佛光从内而外,开出了无数的莲花…… “佛门六字真言!”玉逍遥大惊失色:“这门大神通传言早已失传……” “叭!” 轰地一声,无数佛尸炸碎,化为灰尘,尘归尘、土归土。 那具身躯千丈的佛尸一声低吼,他所在的那片空间突然卷起龙卷风…… “咪!”空言盯着这龙卷风吐出了第五字,龙卷风陡然静止。 “吽!” 最后一字出口,龙卷风中传来一声嘶吼,充满无尽的不甘…… 轰地一声,一朵巨大的莲花在龙卷风中盛开,伴随着黑骨的喀喀作响,风吹过,巨大的佛尸爆裂,化为灰尘,收入地底。 空言双手合十,一个转身,踏入他身后的莲台,莲台一合,消于无形。 他最后的一抹眼神,给了佛主峰,跟林苏对接。 这双眼睛里,无尽的慈祥…… 林苏轻轻吐口气:“四十年不开口,闭口禅名动天下,今日突然开口了,亦是名动天下!空言,他并非不言,他只是言该言之言……” “该我了!”丁心转身,霸王枪化为金光,射向空中银月标记的那个银点…… “我也上!” 邱如意和玉逍遥同时踏步,加入战团。 林苏一步踏出,却是落在……菩提树下。 四周是风声雨声杀戮声,但林苏身在菩提树下,似乎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他的手轻轻抬起,抚摸着面前的菩提树:“忍得住吗?” 四个字,很轻。 他身边其实也根本没有人。 风声入耳,也没有任何回音,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似乎只有空气听到。 林苏淡淡一笑:“绝天血棺我见得多了,但是不得不说,唯有你这种隐藏方式最是高端,以菩提树为外衣,纳绝天血棺于其内,挂一盏佛灯于其上,即便你有所动作,也被无边佛性所掩盖,天道难以发觉你之异动。” 这话一出,菩提树突然停止了风中摇曳…… 整片区域刹那间风雨不渡…… 一个苍老舒缓的声音从菩提树中传来:“如何发现本座的?” “异域圣人前来这方天地,有上天的、有入地的、也有入海的,我其实一直都在猜测,有没有可能入佛门呢?结合千佛寺的种种作为,我觉得有!如果说,这只是一个猜测的话,刚才你的表现,印证了这个判断!” “何种表现?” 林苏道:“滴水观音霸王枪,跟一般的枪可不一样,枪出,基本上就是毁灭一方领域,但是,她用在你身上,却只能抹掉这盏佛灯,连一根菩提枝条都无法毁掉,她可能以为,这是万年菩提自身带有佛法特异,但我却知道,菩提本无树!菩提之威,从来都不是菩提树本身……” “菩提本无树!”菩提树中传来一声叹息:“果然是一个通透之人,然而,你莫非没有听过世间一句俗语:看破莫要说破?” “说破却又如何?” “说破了,你也就走到了尽头!”菩提树中人淡淡一笑:“原本今日有高人入场,本座不便于暴露,但幸好此刻,你已经纳入了本座的菩提领域。” 话音一落,林苏四周所有的一切似乎全都消失。 天地苍茫,只有一棵巨大得无边无际的菩提树。 菩提树下,一具血色棺材静静地躺着。 这,就是菩提领域。 林苏轻轻一笑:“你忘了问下我是什么修为。” “需要问否?” “修行道上的修为你无需问,但是,除了修行道之外,我还是文道!” “文道?也是准圣么?”里面的人笑了,笑得甚是欢畅。他是标准的圣人,他身在绝天血棺之内,圣人也只能当成准圣用,但并不意味着他会惧怕准圣,尤其是一个年轻的、看着底蕴一点都不深厚的新晋准圣。 “我是天道准圣!” 棺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林苏道:“很有意思是吧?瑶池圣母、乌云道人只是拥有一丝圣级战力,你就吓得什么似的,而我的天道准圣,是不折不扣与圣人齐名的,你纵然能够踏出血棺,我也能跟你一较短长,你身在血棺囚笼之内,竟然还敢在我面前嚣张,真不知是谁给你的勇气!” “小子你虚张声势,你如果真的拥有标准圣级战力,凭什么搞出这番阵仗?你当本座是吓大的……” 林苏笑道:“我闯江湖,只为完善我的修行路,如果拿出天道准圣的战力一路横推,修行道还磨练个鬼?” 呼地一声,林苏面前的绝天血棺突然凭空放大千万倍! 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机当头而下! 血棺主人真的有点怕了! 就在血棺挟着九天星河之力一压而下的时候,林苏头顶突然出现了三道圣光! 圣光一出,漫天威压之力陡然烟消云散…… 血棺主人魂飞天外,血棺陡然离地而起,直上苍穹,用最快的速度逃跑,虽然他也是圣人,但是,身处绝天血棺之内,就如同戴上了最厚重的镣铐,欺负准圣已是极限,遇到任何一个拥有圣级力量的人,都不是敌手,岂能硬抗五道之首的文道中,传说级别的天道准圣? 林苏眉心一亮,一轮金月破空起,金月之中,一名金甲将领弯弓搭箭!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哧! 一箭出,正中血棺! 轰地一声,血棺四分五裂! 里面一个光头和尚冲天而起,一步就达九天之上,然而,一只巨手正等着他…… 噗! “不!”空中圣光弥漫,躲在千佛寺达三千年之久的一代妖僧被天诛! 万里之外的天空,空闻方丈脸色猛然改变,盯着这消散的圣光真正失色…… 瑶池圣母冷冷道:“空闻,贵寺收留的这位异域来客遭了天诛,你不觉得欠他一声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空闻一声佛号:“佛门广大,众生皆缘!” “是啊,生也缘,死亦缘!你可以去死了!”瑶池圣母素手一抬,摘诸天云彩,空闻全身上下尽在云彩之中…… 空闻脸色大变:“这是苍茫剑道……” “这既是我夫君燕南天临终所悟的一招,天地苍茫!” 瑶池圣母双手轻轻一分! 哧! 空闻全身上下尽被撕裂…… 几乎在同一时刻,另一方天地,乌云遮天盖日,乌云之中,传来一声长笑:“三灯秃驴,老道说过,你今日必遭血光之灾!乌云神断,必准!” 哧! 一颗光头从乌云中飞出,血光百里。 乌云一震,光头化为血雾。 乌云道人身在乌云之中,俯身下视,这一刻的他,宛若一尊魔神。 下方的千佛寺,战斗更加激烈…… 丁心已经杀了两百余人,当然,她所杀的,全是林苏以银线给她指路的,杀的全是拥有道心烙印之人。 杀得痛快,却也艰难。 因为这杀戮之途,险阻无数,被杀戮之人,已经抱团。 但是,却又如何?滴水观音之道,如水汇流形,如狂风过境,如天翻地覆…… 前方百条银线交织,化为一片银色海洋,海洋的每一个动荡,都是惊天之巨变,丁心霸王枪一声长鸣,宛若李刚复苏。 一枪击出,银海巨浪翻滚,丁心也被百人联手,震退千丈开外。 她掌中枪一紧,头发根根竖起……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出现在她身边:“丁姑娘,我们也联手吧!” 林苏! 林苏手中剑起:“浮生若梦!” 哧,美丽无边的剑划过外围,外围十多人一招而斩! 剑一竖:“彼岸花开!” 银色的海洋一分为二,一朵巨大的彼岸花从银海之中绽放,二十余高手一招尽灭。 哧,金色霸王枪从这缺口之中穿过,带走二十余人! 林苏一声低喝:“混沌生莲!” 左侧五十余人卷入混沌之中,丁心霸王枪一枪击出,这五十余人如同狂风过境,尽皆消于无形…… 一朵青莲从混沌中生成,青莲为基,一个旋转,万丈之内,没有生物! 第二个旋转,整座山峰,没有生物! 四周的杀声瞬间静音……(本章完) <b><\/b> 第997章 绝灭千佛寺,一首浮云散 <b><\/b>丁心怔怔地看着前面的那朵青莲:“终于完整地看了一遍你的天道之剑。”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像一个天才?”林苏笑眯眯地看着她。 “林大天才,你得赶紧构思一首新歌了!”丁心道:“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夕阳西下,你就得兑现你向师妹作出的承诺。” 伴随着她掌中金光一闪,丁心奔赴下一个战场。 林苏脚下一动,也踏向了他下一个战场。 千佛寺,八十一主峰,处处都是战场。 林苏大衍一步施展,真正是想到哪就到哪,他的独孤九剑一出,无人能挡其锋,他也不仅仅是使用这天道之剑,人道前三式,地道中三式,他用得更多。 他甚至还面对几名以肉身着称的千佛寺长老,舍弃了长剑而用拳头,几拳头对轰,带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他体内的轮海齐齐震动,根基步步趋稳趋实…… 正如林苏跟那个异域圣人所说的,以他可硬抗圣人之天道准圣战力,如果横扫战场,基本上无需瑶池圣母、乌云道人插手,但是,他放弃了这种战力,而使用修行道上的三脚猫,为啥? 因为他要借这机会磨砾自身。 他目前是法相。 他有过元神进入独孤世体内的经验,他对于源天境一点都不陌生,他如果只想一门心思破入源天,基本一个闭关就可以。 但是,他不想这么盲目。 他需要一个极致的法相大圆满。 他的修行道,不想虎头蛇尾。 惟有实战,才能将他的根基点点夯实,唯有极致无瑕的法相大圆满,才能助他步入源天。 而一旦进入源天,他就是一个真正的传奇。 很多人都认为,林苏修行道上,落后得太多太多,因为他还有好几道关卡要过,源天一境,源天二境,源天三境,再到准圣。 事实上,大家错了。 大家是用惯性思维看问题。 源天分三境,只是一般人的思维定势。 其实,源天就是源天,体内的真元运行方式,源天一境与三境没有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规则参悟。 一颗规则种子可入源天,一朵规则之花可入二境,规则之花落地开门,可入三境,这就叫窥法、定法和无法。 林苏目前的规则参悟岂止一颗规则种子? 他的五行规则,齐齐开花,他的时空法则都开了花,他的剑道规则,也已经开了花,而且离落地开门只有一线之隔! 一旦他的七法统统落地开门,一旦他的五行规则全都落地开门,他再踏入源天,就不是一境,而是一步到达三境之巅! 也就是说,眼前的他,法相尚未满,但是,站在时空长河之侧的那个他,却离源天三境一步之遥! 圣殿之上,三重天之上,战火已起。 兵圣与诸圣之布局,已经正式拉开战幕。 他,是一颗变子。 目前游离于三重天之外,他要利用这段时间,将他的修行道走到极致巅峰,然后挟真正可与诸圣抗衡之战力,正式登陆三重天。 他还要利用这段时间,找出一个圣人的根脚…… 找出圣人的根脚,其实他已经有了路线图,只是修为没有跟上,他不愿意这时候掀开盖子,到了掀盖子的时候,一定是他能够掌控大局的时候! 这一日,整个千佛寺一团乱麻。 八十一座主峰彻底打烂。 数以千计的山峰,被完全荡平。 数以百万计的弟子,鲜血染红这片区域。 名垂佛界、名动修行道的超级宗门千佛寺,一战除名! 夕阳西下,各地的战火终于停息,空言大师站在吊桥边,双手合十,久久地望着天边,一名黄衣僧恭恭敬敬站在他身边,也遥视群山。 山风起,他们的衣袂飘飞,但吹不掉他们眉宇间的无限忧愁…… 一条人影从吊桥上踏过,白衣如雪,他的脸上一派平和…… 他,正是林苏。 “空言大师!” 空言微微鞠躬,无言。 “千佛寺藏污纳垢,大师想必也是看在眼中的,今日雷霆一击,除尽污垢,千佛寺该当重新定义,不如,大师来定义未来之千佛寺如何?”林苏道。 “阿弥陀佛,善哉!” 空言终于开口了。 也是六个字。 四十年闭口禅,他一言未发。 今日,他两次开口,每次都是六个字。 前面六个字,佛门六字真言,解除佛尸之祸。 现在六个字,接下了林苏之重托,为未来千佛寺重新定义。 林苏微微一躬身,踏空而起。 他的脚下,一条金舟…… 四条人影从后山而出,也一步踏上了这条金舟…… 金舟之上传来一段歌声……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忐忑世间修来一身情债, 换来一生一世一场痴怪, 红莲花开, 怅然入梦怀, 莫叹尘世路长风散云霭, 我在风波路上,等你归来……” 空言大师坐于吊桥头,低头看着桥下,桥下浮云飘散,他的身下,一朵红莲悄然绽放…… 虚空之中,两条人影久久地盯着,赫然是瑶池圣母和乌云道人。 “大金刚极境!”瑶池圣母轻轻吐口气。 “他似乎是此刻才入的大金刚极境,那么,他在刚才有能力斩破绝天血棺么?”乌云道人眉头紧锁。 战事开启之时,瑶池圣母和乌云道人都有自己的战场,象他们这种层级的高手,战场自然不会在千佛寺上空,而是一瞬间远在万里开外。 所以,乌云道人并不知道绝天血棺何人破封。 此刻空言大师暴露修为,破入大金刚极境,大金刚极境,跟他们此刻的修为乃是同一层级,很自然就被乌云道人认定,斩破绝天血棺的人,就是他。 但是,他也看得出来,空言大师也是此刻才破入的大金刚极境,那么,刚才就尚未破入,一个没有破入大金刚极境之人,有可能斩破绝天血棺么? 瑶池圣母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佛门门道,与你道门两不相通,你是搞不明白的,何必去伤脑筋?” “倒也是!老道去也!”乌云道人化为一道乌云消失。 瑶池圣母目光投向远远而去的金舟,脸上有一道奇异的光辉。 乌云道人被她一句话带入歧途,她自己,当然不会误入歧途。 整个战场之上,大概只有她一人,真正发现事情的根脚,这个少年郎,已是天道准圣,他的战力,已不在她之下! 这样的男人,真的不比她夫君差啊。 甚至某种层面上来说,他比昔日的南天剑神还强! 如果是她跟她夫君来处理这种事情,凭的大概只有二人之力,遇到空闻、三灯和那具绝天血棺,大概率会功败垂成,而他,偏偏突破了这道道关卡,将漫天浮云,变成他与女儿返程的万里云霞。 这样的男人,天然就该是她的女婿! 纵然天地俱不容,也必须是她的女婿! 金舟之上,丁心笑了…… 她这一笑,似乎真的驱散了满天浮云:“这一战,终究是结束了,你的歌,终究也是听到了!我们该走了!” 邱如意站起:“林小嫖,本姑娘非常讲理,听了你的妙曲,决不给你找麻烦,你跟逍遥圣女亲嘴儿的事,我也给你守口如瓶……” 林苏和玉逍遥唇同时咬紧。 邱如意察觉形势不妙,直接飞了,人在空中,最后一句话传来:“你如果还想嫖我师姐,先准备一首新歌……啊!” 一双魔爪从后面伸来,掐住了她的脖子,丁心将师妹从东南佛国,一路揍到了夜郎…… 金舟人虽然只少两个,但是,这两人一去,似乎突然完全空了…… 至少玉逍遥心头怦怦跳…… 林苏笑眯眯的目光移过来,玉逍遥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只无助的小兔子,被一只大灰狼盯上了…… 这种感觉,她从来都没有过。 但是,林苏的笑容也只绽放于一瞬间,慢慢消去了…… 玉逍遥一颗心跳动了好半天,也慢慢平息,一接触到他的眼神,玉逍遥开口了:“有些不舍是吗?” 如果一般人听到这句话,大概会视其为玩笑话,关乎风与月的玩笑。 但是,林苏却是懂的,轻轻点头:“身为阵灵,却拥有人类的完整情感,就此归于天缺之阵,真的是难改之宿命吗?” 他与她,所说的都是邱如意。 邱如意,乃是天缺大阵的阵灵。 她这一回归,当是她的宿命。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这个人。 他们一段行程中,这个随时都让人咬嘴唇的麻烦制造者,从此不再给任何人制造麻烦…… 玉逍遥轻轻叹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有的虽然有些可惜,但是,你必须相信,不仅仅是你我有这样的感觉,丁心同样也有,还有乌云道人,也有。” “如果……我只说如果……”林苏道:“如果我助滴水观,用另一种方式完善天缺大阵,她是否就可以不用回归?” 玉逍遥霍然抬头:“你之阵道到了何种层级?” “我不知道!我的阵道根基来源于两个地方,一是文王天书,二是乾坤破阵图,我其实并不知道我的阵道到了何种层级。” 玉逍遥眼中的光彩慢慢熄灭:“乾坤破阵图你得自瑶池,这破阵图是残缺的……” “如果它不残呢?” “如果不残,配合最顶级的阵道理论,兴许有一线机会能够补缺天缺大阵,但也只是一线机会,而且我说的是如果……事实上,这件事情没有如果,乾坤破阵图,只是残篇,普天之下,没有完整篇,否则,它当是瑶池镇宗之宝,决不至于拿出来当成一次瑶池会上的普通奖品。” 林苏目光微微闪烁,手指轻轻一抬,点在玉逍遥的眉心…… 玉逍遥初看到他手指接近她的额头时,还有点慌,这是亲密么? 在这清风明月的夜晚,就这样来了…… 但是,手指一接触,一套阵法进入她的脑海,玉逍遥完全傻了,这正是出自瑶池的乾坤破阵图,但是,却已经不是残篇,而是完美无瑕的…… 正如她刚才所言,一部完美级别的乾坤破阵图,该当是瑶池镇宗之宝。 这句话刚刚静音,一部完美级别的乾坤破阵图就出现于她的脑海之中。 “你……” “这是我最大的秘密!我可以补全阵法残篇!顺便说一句,这绝对不是对你无耻的勾引,只是一个回报。”林苏道:“这乾坤破阵图出自瑶池,现在归于瑶池,因果而已!” 玉逍遥脸蛋上又一次浮现了红霞:“我觉得你说的那个‘绝对不是’,其实也不‘绝对’……” 嗯?啥意思? 你默认了勾引? 玉逍遥在他火热的目光下,躲了:“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周天镜中,还有三百七十个小小光点!”林苏道:“其中有几个光点动了,驰向大苍国方向,是有些过分了!” 玉逍遥全身一紧:“大苍国?对付你家?” “是不是有些担心,海宁那个林家,有可能是你未来婆家的地方,遭到他们的毒手?”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快去!”玉逍遥急了。 “莫要急,周天镜下想逃生,无异于痴人说梦!”林苏手一伸,抱住了玉逍遥的腰,一步踏出,瞬间万里开外…… “大衍一步竟然有这种奇妙?” “这不仅仅是大衍一步,这还是文道的结合体,我必须得说,我真的是一个搅屎棍啊,文道修行道被我搅得一塌糊涂,佛家对此如果有感,大概是一万个:阿弥陀佛!” 哧! 一道剑光飞出,前面虚空之中,一人分成两半,周天镜内,一个光点消失。 下一刻,林苏脚踏四个国度,四个修行已到源天二境的超级高手,身死道消。 其中一条元神在林苏掌心盘旋,拼命挣扎,完全不敢置信:“这……这不可能!” 林苏道:“你逃错了方向,如果逃往无心海,兴许我真的找不着你们。” 噗,元神湮灭。 玉逍遥轻轻抬头:“干净了?” “至少有意将矛头直指大苍的这十几人干净了,接下来,我们需要八方奔波,将这群余孽斩尽杀绝,你身上有没有以速度着称的法器?” “比你大衍一步还快的法器吗?理论上是有,但眼下,没炼出来……”玉逍遥眼神扑闪闪的。 “那意思是说,我只能这样抱着你赶路了?会不会不太雅观?我怕你娘会误会……”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因为两片热热的红唇落在他的唇上…… 玉逍遥的唇离开了:“现在她肯定不会误会。” 是啊,所谓误会,核心是“误”…… 现在不误了,也就没有误会了! 林苏手一圈,将玉逍遥牢牢抱住,捉住了她的唇…… 这样,就更加不会误会了。 都实打实了,误会个蛋? “行了!现在误会澄清了,我也可以坦白交待!我有一条飞舟,叫逍遥舟!”玉逍遥轻轻一抬手,一条奇异的飞舟出现在她脚下。 林苏踏上之初,他们身在南阳古国的边陲,踏实之后,他已经看到了西天仙国的西江…… 刚才能够快速赶路的飞舟没炼出来,这会儿貌似炼出来了…… 因为玉逍遥说的,误会澄清了…… 三天时间,林苏与玉逍遥走遍了九国十三州…… 包括南阳古国、东南佛国、西天仙国…… 甚至他们还到了葬州…… 周天镜中,有几个光点到了葬州,大概真的想出无心海,然而,在林苏周天镜清晰的坐标之下,他们一个都没能逃脱。 连番赶路,连番激战,玉逍遥没有出手,坐在逍遥舟上看林苏在那里拼命。 是的,好几次,林苏真的是在拼命。 玉逍遥没有插手,只因为林苏亲口告诉了她,这些磨刀石,给我磨刀! 玉逍遥很感慨…… 世间如棋局,万物如棋子,威如西天仙国皇太子,是他手中的一条鲶鱼,千年来一代代的绝世强者,只是他的磨刀石。 周天镜中的光点,终于全部消失了。 林苏收起了手中剑,微笑着面对玉逍遥…… “你的刀磨得怎样了?”玉逍遥问他。 林苏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多了几许愁:“源天境,我快压不住了。” 一句话,玉逍遥心头乱跳:“压?” “是的,我必须压住!因为我的法相,还没有真正圆满,所以,我必须压住不停乱窜的真元乱流,将自己牢牢封锁于法相境内。” “世上几乎所有的修行人,都在想尽千方百计破入高境,无所不用其极,用尽全身修为压制即将破境的修为,当世能有几人?” 林苏手一伸,将她揽入怀中:“能够将瑶池圣女拥入怀中的,当世又有几人?” 玉逍遥在他怀里轻轻吐口气:“你现在真的有资格吹这个牛皮,因为你这不到十天时间,几乎走了我爹和我娘两百年的路。” 道心遗祸,是新名词。 但道宗遗祸,却并不新。 千年前,面对道宗遗祸,一代剑神燕南天与瑶池圣母并肩而战,为清除这批人,他们花了整整两百年。 今日的道心遗祸,跟千年前的道宗遗祸,几无二致,但林苏只花了区区十天。 这就是对比! 林苏目光下移:“你爹你娘在两百年时间里,最终开了歪花,结了正果,你的意思是……” 玉逍遥狠狠地白他:“你少在那里放邪……我可没那么意思,我就是单纯地表扬你了不起。” “我不能乱表扬的,你一表扬我就很有激情……” 玉逍遥轻轻摇头:“你自己瞧瞧,你哪一点象个斯文文人,哪一点象个一代宗师……行吧,你不要我表扬,我就表扬我自己!其实这些时候,我也是有些收获的。” “什么?” “第一重收获,我终于知道联结道心遗祸这批人真正的组织是什么了……” 林苏目光微微闪亮:“是不是无间门?” 玉逍遥翘起了小嘴儿:“你这还是不肯给我自我表扬的机会,知道我找到这条线索有多难吗?你一句话就道破了,让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我可一点证据都没有……所以,你表现的机会还是有的!”林苏哄她。 玉逍遥嫣然一笑,手轻轻一抬,一指手指点在林苏的眉心。 一串消息传入…… 林苏也吃惊了…… 无间门! 无间门是林苏很早就打过交道的一个组织了。 比如说当日他第一次进入大苍京城的时候,就知道了无间门有个人叫黎向,是大苍京城商会的领袖,是三皇子手里的一条狗。 从此,他就知道无间门是跟暗香同样的组织。 但后来,随着他对局势的进一步涉入,他发现无间门远比暗香强大,尤其是天灵二老进京,身上带着无间门特征的时候,无间门在他心头凭空拔高三千丈,他知道无间门强大之处,远远超越暗香,即便是烟雨楼这等层级的千年大祸害,似乎也比不上无间门神秘。 此番追查道心遗祸,他早就感觉到了无间门的影子。 所以,他才能一口说出无间门这个名字。 而现在,他似乎真正接触到了无间门。 无间门同样在各国都有布局的,同样包罗万象,有修行道上的,有文道上的,有政坛的,别的国家林苏不太熟悉,大苍他熟悉得很,玉逍遥交给他的这份名单,其中就有几个熟悉的名字,而且目前还在新生皇权之下混得风生水起,其中竟然有一个王爷:东王! 南阳古国也有,昔日的大隅也有。 西天仙国有,东南佛国更是触目惊心,半个朝堂都在其中! 东南佛国大大小小的宗门数以千计,目前已经确定的,有三百宗门有无间门背景……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这份名单,从哪里得来的?” “瑶池有八个长老整理了藏书阁,十三位顶级长老行走天下,使用了无数顶级法宝,动用了埋在尘世间几乎所有的暗棋,这些且不待言,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帮助你得知道。”玉逍遥的声音很神秘。 “什么帮助?” “天机道门!天机道门门主上了瑶池,带来了十个天机门徒,这些门徒全是被无间门渗透的,天机门主以大神通当着我娘的面,导出了这些门徒所有的神识记忆,以无上天机妙法演绎,在人海茫茫中,最终串起了这根链条。” “这些门徒里面,有没有一个独臂道人?” “有!他名红叶!” 林苏久久地遥望天边:“后来呢?”(本章完) <b><\/b> 第998章 滴水观内天缺阵 <b><\/b>玉逍遥道:“天机门主将这十名逆徒尽数留在瑶池,也托我娘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天机道门,本不邪恶,纵有邪徒,亦可自净之,你三日后的天机之行,还是莫要成行为好,天机道门,实在经不起你此番行程……”玉逍遥妙目流转:“说到这里,你必须满足下我的好奇心,你真的打算三天后去天机道门?” 林苏长长吐口气:“天机道门,还是有些门道的,我的确打算三天后去一趟天机峰,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们竟然知道!而且主动上门,送上我想要的一切东西。” “天机门主,八百年前就已是以道问天之人物,换算成你懂的境界,他跟我娘是同一层级,如果不是非去不可,我也建议你就此放下!” 以道问天! 以道窥天之上的另一个层级! 以道窥天,只是窥,而问天,就是规则的解释权了,真正到了问天极境,也是圣级。 林苏轻轻点头:“天机道门,与我一番恩怨纠葛,其实我也从来没有吃过亏,既然门主主动求和,那就不必纠结。” 玉逍遥轻轻点头:“那十个门徒,你要见一见吗?” 林苏笑了:“曾经有个人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飞鹰凌空之后,是不屑于记起身为一个蛋时,旁边有没有虫子侵扰的,跟他们,没什么好聊的,清了吧!” 三个字,宣判包括红叶道人在内的十人,将会死于瑶池。 他与天机门的一番纠葛,也就此拉下帷幕。 “那么,这些无间门的人,又该如何处置?” 这句话,似乎该是下一段行程的起点…… 渗透天下,极度神秘的无间门,理论上该是林苏下一个要对付的目标…… 林苏笑了:“对付一些邪恶组织,我也干得多了,但必须得承认,无间门,走出了一条新路……” 对付邪恶组织,一般情况下,都是先从外围到内部,先从小喽罗干起,再到终极大首领。 但是,无间门不一样,它是反的! 无间门的首脑就是千佛寺! 无间门的高层,就是道心烙印那群人! 这些人,已经清了! 清了之后才发现,他们就是无间门的! 高层都清了,剩下各条线上的小角色就是另一个清除版本了…… 林苏王印一出,将大苍国境内的无间门残余传给姬广,将南阳古国境内的无间门人名单传给楚云飞,将西天仙国境内的无间门人名单传给皇太子向月明,这三个国家就不需要他操心了。 玉逍遥看着他在那里王印传讯,听着王印里面一国之君跟他无障碍交流,听着他一句话下,两大国君、一位储君直接说“好”,很是感慨,等他王印收起之时,她轻轻吐口气:“九国十三州,你已经能够控制三个国度了。” “这算不得掌控,这只是志同道合者之间达成的共识!”林苏道。 “你确定向月明,真的跟你志同道合?”玉逍遥目光抬起。 “志同道合,其实也是一个有着强烈时间概念的词汇,至少在可以看到的短期之内,我与他的意见是吻合的!至于未来,谁又能真的把控未来?” 他的目光抬起,遥视万里星河…… “未来……”玉逍遥也遥望万里星河:“我们的未来呢?能掌控么?” “亲个嘴儿,我告诉你答案!” 玉逍遥轻轻一笑,嘴唇贴在了他的唇上,就此定格。 “现在我告诉你……” 玉逍遥一根玉指横在他的唇上,压住了他的话:“这个未来是我们共同拥有的未来,凭什么你来说啊?我来说!你敢始乱终弃,我不答应!你敢一个人窜入星河,我打碎万里星河!你敢一个人先入黄泉,我打断奈何桥!” 实话实说,这气势是没边没际了。 林苏抓头:“始乱而终弃,意思是我们现在可以……乱?” 玉逍遥懵了,我的天啊,我这爱情宣言一大堆,你就揪住这一个字眼?而且是最下流的那个? 她无边的气势直接带崩,眼神躲闪了:“这个……这个……我问下我娘……” 靠!这种事儿你问你娘,你娘要是同意才叫见鬼! 林苏一头栽倒。 玉逍遥凑近了:“哎,正事还没说完呢,除了这三国之外,其余的无间门人怎么办?” 林苏眼睛睁开了,眼中有奇异的光芒闪动…… “我怎么觉得你又在想什么鬼点子?”玉逍遥有了点警觉…… 林苏笑了:“有一个点子,不叫鬼点子,而是一个新的开端!” “什么?”玉逍遥激动了。 林苏道:“我觉得你瑶池可以发一个瑶池追杀令!” “瑶池追杀令?”玉逍遥心头一跳…… “是啊,不仅仅是这次面对无间门人,还面对今后的修行道,但有道之逆徒,瑶池追杀令一出,修行道上竟相而动……” 玉逍遥心跳加速…… 瑶池,向来清淡,修行道上,瑶池极少行过火之事,除非某人对瑶池造成了重大损害,瑶池才会专门派弟子下山,专门针对此人。 但是,他所说的瑶池追杀令,可不仅仅是一个追杀令,他的意思是,瑶池真正执起修行道之牛耳。 这跟瑶池数千年来与世无争的宗门之道相背。 林苏瞅着她风云变幻的脸道:“瑶池以修为基,无心名利,本是修行正途,但是,也得看是何种情况。百万年来,无数人雄都立志整合修行道,也未必个个都是出自争霸之私心,比如说昔日大苍开国之君姬升,就曾有过整合大苍修行道的鸿图霸业,然而中道崩阻,却是为何?因为魔族不愿意看到!所以联合烟雨楼杀了他!当前无心大劫将起,整个人族世界都面临生死之危,在这种情况下,修行道上一盘散沙,绝对不足以抗衡异域入侵,修行道之整合大业,势在必行!而要整合修行道,必须有一个坚强的领导核心,这个核心,舍我其谁?” 玉逍遥眼中的光芒慢慢凝聚:“所以瑶池站将出来,并非违反宗门之规,而是着眼天下大势,着眼千亿苍生!” “正是!修行道之牛耳,其实就是话语权!而话语权的建立,非一朝一夕之功,恰好可以以一个瑶池追杀令,凝聚修行道上的人心,也可以用这追杀令,将瑶池立场清晰传递,将瑶池之威真正呈现!” 玉逍遥心头激荡,她慢慢起身:“我要回去了!” “好!” 玉逍遥身周莲花盛开,莲花一开,下一步就是破入苍穹,但是,她的莲花开了,人却没有离开…… 而是慢慢回头,慢慢偎入林苏的怀抱。 “需要一个吻别吗?” 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深深一个吻别,玉逍遥破入苍穹,一缕声音悄然传来林苏的耳中:“下次见面,我叫你相公。” 林苏回讯:“你的意思是,你我乱与不乱的请示,纵然大逆不道,纵然将世间礼法撕得稀碎,你娘依然有批准的可能?” 玉逍遥不见了,没有回答,但很明显,有一个白眼对他一通乱杀…… 林苏脚下一动,踏空而起,下一步,落在滴水观前。 滴水观内,道阁之外的走廊。 乌云道人身在三楼,看着一间弟子静舍。 这间静舍此刻并不静,歌声悠悠,是从一个竹筒里传出来的,这竹筒,是道门的日常物事,但此刻,却体现着录音石的功能……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邱如意手托下巴听得如醉如痴…… 她的侧脸,在这一刻没了往日的精灵古怪,没了往日时时冒出一个坏点子的风云激荡,她听着歌儿就象是一个邻家小妹。 “浮云散……外界的浮云似乎真的散了,但是,她的浮云却要来了,是吗?”乌云道人身后,传来丁心的声音。 乌云道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天缺大阵,对于无心大劫,是必须的,是吗?师兄!” 丁心此刻称呼乌云道人,不是师尊,而是师兄,只因为她现在已经不是丁心,而是滴水观音,滴水观音,千年前乃是乌云道人的师妹。 “是!”乌云道人手一起,一只白云边酒壶出现于掌中,仰天喝了一大口。 “无心大劫,到底还有多久?” “快了!快了!”乌云老道道:“师妹,莫要劝我为她改道,我知道你难舍,你亦知我心意……天道尚且有缺,人间岂能无憾?” 丁心沉默了。 事关无心大劫,无心大劫,席卷整个人族世界,此劫之下,天道能否存留都是一个未知,任何人都是蝼蚁一只,如果人族世界是一座融炉,每个人都可以是这融炉中的一把柴火,今日是师妹,明日或许就是她! 天道有缺,人间岂能无憾? 就在此时,邱如意突然抬头,目光投向滴水观外…… 乌云老道和丁心也同时一惊…… 唰! 邱如意直接上了三楼,一声大叫震动道阁:“师姐师姐……他来了!我就说了吧,他有将魔爪伸向你的企图,现在这企图清晰呈现,他离开你才几天,就忍不住过来找你,我可告诉你,你成全他也行,但不拿个十首八首歌儿当聘礼,门都没有……” 丁心在她开口的第一个字时,就轻轻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一出,化为声波防护封锁四周,邱如意的大嗓门才不至于传遍整个滴水观。 第二反应呢? 在这句惊世骇俗的言语出口之际,丁心手一伸,将她的脖子提将起来,玉掌已到她的屁股之下,啪啪啪…… 虽然刚才还为她的“浮云未散”悲哀郁结,但此刻,丁心依然觉得揍她才是跟她见面唯一该有的打开方式…… 道阁之壁轻轻一震…… 乌云道长轻轻一挥手,丁心和邱如意同时离开道阁。 林苏象上次一样,从墙壁中走将出来,出现在乌云道长面前。 他选择的,还是“观”。 滴水观,择“水滴”而入,滴水观让你知道红尘凶险,择“观”而入,就是正规的论道。 乌云道人坐在道案之前,面对林苏甚是乐呵:“林公子又来送酒,老道如何敢当?虽说前期老道帮了你大忙,值得三千坛好酒,但公子如此快速地回报,依然足见赤诚!” 靠! 林苏见面的第一个瞬间,脸上的微笑就僵硬了…… 三千坛好酒? 你还真敢要! 关键是他身上真没那么多…… 谁没事身上带上几千坛白云边啊? 林苏手一起,一只袋子递到乌云道人面前。 乌云道人一张老脸乌云尽散,乐都黄牙缝里的菜叶都乱点头了。 “莫要抱太大的期待。”林苏道:“这里面可没有三千坛,就只有三百坛,不是我舍不得区区三千坛酒,实在是我身上就这么多……” “没事没事,下次补上就行……”乌云道长直接收了,伏笔依然埋到了下一次。 “下次见面着实不知在何年,不如我用另一种方式为你补一补如何?”林苏接过乌云老道递过来的酒杯。 乌云道长笑了:“补什么?” “比如说,天缺之阵!” 乌云道长酒杯已到嘴边,突然停下…… “天缺之阵,缺的是一个阵灵,阵灵,只是一道天道意志,所起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沟通天道,取得天道伟力,塑造一个阵灵,固然可以让天缺之阵发挥作用,使用其他方式,亦是可行。” 乌云道人酒杯平生第一次从唇边移开:“何种方式?” “阵中混沌阵,混沌生青莲,毁灭亦重生,生生乃不息!” 乌云道人全身大震…… 阵中混沌阵,混沌生青莲,毁灭亦重生,生生不息…… 这,才是天缺阵的终极奥义! 何谓天缺? 起源于天地终有缺! 天地有缺,所以,毁灭不可避免,以阵灵沟通天道,借天道之力演绎天道,只是它的一部分威能,如果能够融入重生之奥义,天缺之缺,才有望真正升华,何种升华方式?即便天道出了问题,这大阵依然可以使用,因为它内部的混沌生莲,赋予了“即便天道崩灭,亦有天道重生”的内核,到那个时候,这大阵就是一方独立的天道…… 这理论是如此之高深。 即便修行道上最顶级的高人,也难以理解,但是,林苏一开口,就真正道破天缺大阵的终极奥义…… “天缺大阵,乃是世间阵之极致!混沌生莲,更是涉及天道七法!”乌云道人道:“你能一试?” “世上之事,不管多难,总会有人去尝试!” 乌云道人长眉颤抖:“这件事情的难度,超越一切修行,于你也该是终极挑战。” “是!” “为何?” “只为红尘之中的那一抹人间烟火!” 乌云道人目光慢慢抬起,接触到林苏的双眼…… 这一眼,乌云道人似乎重新认识了林苏…… 这一眼,乌云道人不再是当日的模样…… “去吧!” 随着乌云道人的手轻轻一挥,林苏从道阁中而出,出现在天缺岛上…… 滴水观中,丁心的小院。 丁心眼中光芒浮动,喃喃念道:“只为红尘中的那一抹人间烟火……” 邱如意目光抬起,好吃惊…… 我靠,真将师姐的情绪调动起来了?她开始在意红尘烟火了?这是将要坠落红尘的迹象啊,虽说那个林小嫖真的有调动天下女人情绪的能力,但师姐的沦陷,我邱如意是不是也充当了后面的那双推手? 丁心目光慢慢投向她:“师妹,你觉得他此番进入滴水观,到底为的是何人?” 邱如意条件反射般地双手后握,将自己的屁股保护起来:“你又想找机会揍我,我才不给你这个机会,拒绝回答!” 丁心轻轻一笑:“如果我说他是为你而来的,你信不?” 邱如意一怔,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师姐,你这甩锅的本事一点都不高明,但凡没有眼瞎的人,都知道,他是为谁而来,我就不说这个‘谁’是谁,我就不给你揍我的理由……” 丁心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很奇怪…… 邱如意的笑容渐收:“师姐,你说真的?” 丁心轻轻点头…… 邱如意脸色变了:“师姐你别吓我,我还小……真的……” 丁心叹口气:“好吧,你的确还小,不会明白这么复杂的事。” 她妥协了,邱如意反而不干了:“其实,我也不太小,我的胸这么大,好象也熟了……所谓大和小,是相对于师姐说的,毕竟师姐都一千多岁了……” 丁心牙慢慢咬紧,她其实一直都挺纠结的,自己这到底算老还是年轻? 说年轻吧,千年前的滴水观音真的是她。 说老吧,这千年时间里,她的肉身一直在天道岛上睡觉,连意识都没有,她所有的人生经历,是间隔了千年的两个段落,加起来也不到百年…… 也不知为什么,她其实不太喜欢别人说她老…… 邱如意是懂事的,刺激一把之后还能安慰人:“师姐,你其实不必在意老与不老,瑶池圣母一千多岁才生下玉逍遥,有人说她顶着千年老脸乱搞吗?她行你为什么不行?是吧?听师妹的,找他要十首八首歌儿当聘礼,然后跟他生个儿子压住玉逍遥!你行的!我看好你……” 丁心牙齿咬得吱吱响,手一伸,邱如意熟悉的惨叫声传出百丈开外…… 天缺岛上,林苏悠闲漫步。 四野无人,只有明月清风。 这一夜,林苏走遍了全岛的各个角落,在八十一座小山前稍作停留,但也仅仅如此。 没有人知道,号称阵道之极的天缺大阵,在林苏灵台已经完整搭建。 前面,是一座水池,水波泛起,与自然界的水池一般无二,但林苏却知道,这就是阵眼,如果他没有来,这座小池,就是邱如意的埋骨之所。 但他来了! 他的手轻轻一伸,无字天碑出现在小池边,林苏眼睛闭上了,这一闭,足足七天七夜! 第七日夜间,小池改变了模样,池水似乎化为轮回道,不断地轮回,神秘莫测,他的轮回法则,开出了一朵规则之花! 林苏眼睛睁开了,看着这朵规则之花,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他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又是七日七夜,小池之水化为无数的线条,线条慢慢凝聚成一朵花,因果法则开花。 接下来又是七日七夜…… 整整四十九天! 小池突然化为一片混沌,时空在这里交织,因果在这里搭建,轮回在这里起步,也在这里成为终点,毁灭过,陷入混沌,又一个生命在这里诞生,一朵青莲慢慢出现,一个旋转,林苏体内的轮海似乎也同时带动…… 林苏的眼睛睁开,惊喜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天缺岛上演绎天道七法,在无字天碑之下,他走过了他修行道最关键的一步。 这一步,是对邱如意的救赎,但其实,却也是他的自我救赎。 他接下来的修行道,有两大天堑,其一是入源天,碧海映星辰。 其二是跨越窥天境而肉身化宙。 肉身化宙,与源天境是同一个境界,都属于第八境。 但是,肉身化宙远比源天境恐怖得多。 这世界上,源天比比皆是,而肉身化宙者,从未听闻,充其量,也只有肉身化宙失败者,比如说他的便宜师傅黎云鹤,就是肉身化宙失败者,昔日坠落大苍山的那位神人,大概也是肉身化宙的失败者,只不过,他离肉身化宙很近而已,因为他的肉身成了一座绵延数千里的山脉,他的身体器官造就了苍山七十二部,已经非常吻合化宙之理念。 肉身化宙之难,关键在于七法三百规的参悟与组合。 这几乎是再造天道。 从境界上讲,不说跟源天完全没有可比性,即便是圣人,也不及。 林苏已经踏上了三道合一之门,最终绕不开肉身化宙这座万古雄关,但是,他没有丝毫把握,而这接近两个月时间,他以天缺岛为基,演绎阵道中的七法之变,说是阵法的终极演绎显然是,此外,这也是肉身化宙的一场预演。 只要在这天缺岛上成功演绎,他将来真正在体内实现肉身化宙,就多了几分把握。 修行路,无比的漫长,到了高境,无比的精微,容不得半点差错,所以,这场预演的重要性,乃是是他修行道上最重要的事情。 林苏再次闭上了眼睛,这次顿悟,他悟的是天道三百规!(本章完) <b><\/b> 第999章 人间烟火在海宁 <b><\/b>法则为基,为宇宙定框架,三百规,就是框架之内的填充,一时之间,这面小池的水面,似乎倒映出一个真实的世界,有光明有黑暗,有日月有星辰,有风有云有雾有生命…… 相比较七法而言,三百规就简单得太多了,小池之中,每一刻都有花朵绽放,每一朵花,都代表着某种规则的脱胎换骨。 岛外,乌云道人一直坐在道阁。 他的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也持续了整整两个半月。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能看到天缺岛上的情况,但是,林苏第一次睁眼之后,他就什么都看不到。 但他心里是明白的,这个年轻人,踏出了全新的一步。 这一步踏出,真正地破天惊! 时间转眼间已到了八月末,整个夏季,林苏都在天缺岛上…… 这一夜,无月,有星! 小池边坐了两个半月的林苏慢慢站起…… 他的手轻轻一挥,小池突然放大,宛若一片汪洋! 汪洋之中,一片混沌。 混沌之中,一朵青莲徐徐升起! 嗡的一声轻响,天缺岛凭空而起,化为一幅卷轴,落在乌云道人的手中…… 整个滴水观完全惊呆! 乌云道人嘴巴张得特别大,似乎打算将他手中的一只酒壶直接吞下…… “这……这……”乌云道人平生第一次语无伦次。 林苏飘然而入,微微一笑:“幸不辱命,大阵该当与预判完全吻合!” 乌云道人轻轻吐口气:“有两个选择,其一,你与老道对饮三百杯!其二,你去那间小院,里面有你不舍的人间烟火。” 林苏笑了:“与你对饮三百杯,饮的也是我的酒!这时候喝你三百杯,来年兴许得还你三百坛,我才不上你的当!那边人间烟火,是你滴水观的,也不是我的,我强行弄成我自己的烟火,我怕你揍我的人!所以……我回海宁,赴一个约会!那里,才是我该有的人间烟火!” 一步踏出,外面天高地阔。 林苏望望天空,道一声秋色甚好,然后,一步无形…… 道阁之内,风声微动,丁心出现在乌云老道面前:“阵真成了?” “真的成了!” “效果如何?” “道到尽头又一步,无常之外有无常!” 丁心整个人完全惊呆,不仅仅是天缺大阵完美定型,甚至还超出了她与师兄的预期。 这就是道到尽头的那一步,这就是无常之外的那份无常…… “很难想象,是吗?师兄!”丁心喃喃道。 “谁说不是呢?” “他呢?真走了?” “真走了!”乌云道人轻轻一笑:“他言不敢见你。” “怎么可能?他有什么理由不敢见我?”丁心横师兄一眼。 “他亲口说的,他怕将你们弄成他的人间烟火……我这做师兄的会揍他!”乌云道人哈哈大笑:“话说回来,眼前大概也是师兄唯一能揍他的时间窗口,再过几年,师兄还真的未必揍得动……” 丁心遥视窗外的万里浮云,居然没有就这玩笑发表任何看法…… 乌云道人都不懂了:“你在想什么?” 丁心道:“师兄,瑶池追杀令下,无间门彻底荡平,这追杀令,你又看到了什么?” “虽是追杀,亦是宣扬,瑶池有意执天下修行道之牛耳。” 丁心轻轻点头:“师兄乐见其成否?” 乌云道人道:“为兄目前尚不知,这步棋是何人所下,如果是瑶池长老团,滴水观暂时不宜发声。” “不是长老团!这条主意是瑶池圣女玉逍遥提出的。” “是她?”乌云道人眉头微锁。 “正是,为了这条追杀令的出台,她游说各大顶级长老,最终达成共识。” 乌云道人道:“如果是她,那没说的,滴水观立刻公告天下,奉瑶池为修行共主。” 丁心大吃一惊…… 滴水观与瑶池,历来都是并肩的,现在滴水观竟然愿意奉瑶池为主…… 而且这转变,是因为一个小小圣女。 在师兄心目中,这个圣女一人,比瑶池整个长老团的分量都重。 却是为何? 乌云道人道:“修行道上,亦要有一双能看透风波的慧眼,逍遥圣女一力促成之事,必是林苏之谋,他所谋之事,滴水观岂能不成全之?” 丁心轻轻吐出口气:“这是师兄的报恩之道?” “不仅仅是报恩之道,更是运程之测!”乌云道人瞪着丁心:“你莫非不知道为兄最擅长的领域乃是乌云神断?” 丁心一幅牙酸的表情:“师兄,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修行道上三岁孩童都知道,你的乌云神断是个什么东西……” 哈哈…… 乌云道人手轻轻一挥:“传我滴水令!召集江湖同道,奉瑶池为修行共主!” 大苍、海宁。 秋高气爽,碧水长空。 长江滚滚东流去,两岸楼台逐日新。 离肆虐大苍的黑骨魔族之祸,过去已经接近一年了,大苍百废俱兴,又一次踏上了曾经小小中断的发展快车道,这一踏上,比起当日更加肆意汪洋。 为啥? 因为大苍浩劫。 大苍浩劫起,苍生如蝼蚁,付出的代价有多惨重,事后的反思也就有多深刻。 林苏拔剑而起,挽大厦之将倾。 他的这份恩德,一整代大苍人都视若再造。 对于他一力推行的各项国策,谁敢反对?反对者,且不说皇朝容他不得,即便是民间、即便是他们的父母,也是不容的,一句话丢将出来,绝对是掷地有声:文王救天下人于水火,谁敢逆文王之意,即是逆天下! 于是乎,税制改革再无杂音。 法律推行再无杂音。 农田水利建设原本就没杂音。 兵改再度推进,而且注入了新的内核…… 天下风风火火的大势之变,惊扰不了海宁林家西院的宁静。 林家西院,暗夜、秋水画屏、陈姐、绿衣、崔莺都在,今年的秋泪香水已经过了高峰期,她们都可以歇一歇,于是,在这碧空万里无日的秋日,她们聚焦一堂,话题很自然地切换到了她们共同相公的身上…… 是绿衣起的头:“相公三个多月前,还在大隅折腾,现在大隅并入大苍的千古伟业已经完成很久了,他又在哪里折腾啊?” 崔莺轻轻一笑:“搞不好跟你姐姐游山玩水去了。” “瞎说,我姐姐一个月前回了西山,跟玉凤公主她们在一起呢。” “那相公更有理由跟她一块儿折腾了……”崔莺的话中显然有话,绿衣也一愣一愣的,这段时间她们其实探讨了蛮多的,几乎形成了一致的意见,那就是,坏蛋相公肯定已经顺着她姐姐的肚皮一路而上,升级定格成她姐夫了…… 为啥呢? 大苍覆灭大隅之际,相公跟她姐姐毕玄机一直在一起,而且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在整个战争过程中,一直都呆在幽都的醉花阁一个密闭房间里。 一个密闭房间,整整二十三天时间,他们不玩那啥玩什么? 关起门来数毛毛么? 当然,这只是逻辑判断,这只是狂野的想象,并不是实锤。 不过,从毕玄机从北地归来的迹象看,似乎也真是这么回事,毕玄机已经告别了禅门,回到了北境,没有特殊变数不会再回来,现在偏偏回来了,重拾昔日闺蜜情,这隐约有个指向不是吗? 暗夜轻轻一笑:“别想多了,相公这段时间可能真的在跟女人折腾,但还真不是玄机。” “嗯?”众女目光一齐抬起。 暗夜道:“我也是刚刚从百花楼得到准确消息,相公开始搅局修行道了。” “修行道?”陈姐好吃惊:“相公还需要搅局修行道吗?整个大苍,修行道上的人见到他,就象是老鼠见到了猫,都没人敢在他面前喘气了……” “你说的是大苍!西天仙国可不是这样!”暗夜道。 “西天仙国?相公在西天仙国?”众女同时吐口气。 暗夜道:“西天仙国离大苍十万里之遥,我们的消息还是太闭塞了些,咱们相公啊,三个月前跟玄机妹子一番不可描述之后,找上了瑶池圣女,另外还带了滴水观两个妹子,注意啊,是两个妹子!!然后横推天灵宗,绝杀雪原,覆灭千佛寺,你们不是修行道上的人,或许不太明白这三个宗门意味着什么……” 陈姐失声道:“我知道!当今修行道上,七大超级仙宗,瑶池、滴水观、天灵宗、雪原、千佛寺乃是七宗之五!相公竟然……竟然一古脑儿搅了七大顶天梁中的五个!这……” 暗夜轻轻叹息:“你果然知道!七大超级仙宗,七大修行顶天梁,联两个,灭三个,这么刺激的事儿,我居然只能在海宁听他的传说,这实在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姐以为她这是懊恼,为自己不能参加相公的大业而懊恼,但是,暗夜的目光投向天外,脸上的表情完全改变…… 一个声音从天而下:“宝贝儿你就不要懊恼了,我在前方征战,你在后方守家,不管我折腾出什么花样,后面都有你一半的功劳!” “相公!”绿衣一弹而起,都恨不得冲天了…… 天空一人滑空而下,准确地接住离地三寸半的绿衣,顺手亲上一亲,亲过就放到一边去,但绿衣岂是他想放就能放的?一把抱住,两条腿儿都缩了起来…… 将亲嘴儿的流程走扎实了,她才满意地让位…… 秋水画屏脸蛋红了,打算习惯性跑路,但林苏的手轻轻一带,第一个照面又亲了一个,秋水画屏在那里跺脚…… 暗夜将自己放到了最后,跟他一亲之后,暗夜表态了:“你刚才的话有毛病哈,不管你折腾出什么花样,后面都有我一半的功劳,你要是跟玉逍遥、滴水观的两个妹子玩出花样,后面绝对没有我一半的功劳,这功劳我打死都不领……” 西院笑声起来了。 中院,老太太跟往日一样,突然冲出了房间,瞅着西院咬着唇,小雪眼睛习惯性发亮:“夫人,你又探得了三公子返程的消息吗?” “什么叫返程的消息?他已经回西院了,都不来中院了,有了媳妇忘了娘……”夫人有点小幽怨。 “夫人,你以前总能提前几个时辰知道,现在……” 夫人道:“现在他的速度太快了,我端起茶杯之时,他还远在数万里之外,茶杯端到嘴边,他就已经回来了……游子索,快失效了……” 话音未静,西院那边动了,林苏带着众位媳妇穿过西院,来到了老太太身边。 抱着肩头一声娘,夫人喜笑颜开…… 接下来的几天,西院又一次春潮涌动…… 绿衣在激情之余,问了林苏一个很早就想问的问题:“相公,你跟我姐关在一个房间整整二十多天,有没有玩点不一样……的花样?” “咳……今天天气真好,月亮都这么多情……小宝贝,再来一回?”林苏抱住她,激情重新抬头。 绿衣怔怔地看了他半天,终于吐出口香气:“姐夫,来!” 月楼之上,秋水画屏在他胸口画过圈圈之后,也吐出口香气:“相公,我以前很有点障碍,真的,我总觉得我年纪有点大,但现在我跳出这个障碍了,我觉得我很嫩……” “嗯?为啥有这么通透的理解?” “因为瑶池圣女都一千岁了,相公祸害起她来毫无心理障碍,我才多大啊?我跟她比起来,就是一棵小嫩苗……” “胡说八道,纯粹的以讹传讹,一千岁的那是瑶池圣母……” “啊,相公你连圣母也……” 林苏直接封堵了她的胡说八道,至于用什么堵的,我就不说…… 秋日的风,在西院悄悄地吹。 秋日的艳阳,暖暖地将西院众女心头撩拨…… 众女虽然嘴上不说,但也都从心头感受到了安慰…… 上次,林苏在家里住了十来天,哄老娘,疼小夭,换种方式疼媳妇,众位媳妇都有一种很空很怕的感觉,她们分明觉得相公这是要远行,而且从今以后完全不知道归期的那种,正因为他以后不知道在哪一方天空,所以,他才将自己对这个家的难舍通过这种方式,在心中烙印…… 这种感觉很玄,这种感觉也很悲,也正因为有这种感觉,媳妇们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每一秒,哪怕秋水画屏,也收拾起了自己的矜持,在每个跟他相处的夜晚,将洞庭春波演绎得分外缠绵…… 但三个月之后,相公还是回来了。 这一回,让众女心头无比的快慰,因为这说明,纵然他的行程真的无法把控,他还是会回的! 在他想家的时候! 他纵然站上了更高的平台,他是真的会回来找她们——这是他当日远征北方之时,跟毕玄机说过的那句话,这也是他思考燕南天“踏尽苍山人已远”千古落漠之时,作出的林氏回音。 现在,他兑现了。 他的路,身边的媳妇已经无法跟上,但是,他真的会回来! 有了这一次回程,以后他不管走得多远,大家也都会有一个期待…… 秋日的艳阳,在一个不经意的雨夜,变成了秋凉。 九月十九,海宁城又一次烟雨迷离。 长江之上,一江烟雨。 林苏踏上了江面。 西院月楼之上,暗夜和秋水画屏面面相觑…… “九月十九道门开,无道深渊里的那个妹子出水已经四次了吧?”暗夜道。 “嗯!”秋水画屏轻轻点头:“可惜每次出水都只有一刻钟。” “整整一年的等待,短短一刻钟的相逢……他们的路,会如何走下去?” “我不知道!”秋水画屏轻轻叹息:“我们能做的事情,大概是每年这个时候,给他准备行囊,然后送他出门赴这个缠绵的约会。” “缠绵有时候也是一种奢望,区区一刻钟啊,脱裤子倒是来得及,但能尽兴么?” 没有回答…… 暗夜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秋水画屏的脸上,秋水画屏嘴儿咬得很紧:“能不能斯文点?” “可以!”暗夜吟诗:“扒衣脱裤急上弓,箭未离弦又收兵,此番愁苦几人识,只能回程补一通……我都吟诗了,算得斯文吧?” “我的天啊,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林苏已经离开了两女的视线。 前面是一片茫茫的江水。 他的手轻轻抬起,一把精致的雨伞出现在他掌中,雨伞打开,伞面上一行诗句入脑入心:西湖细雨断桥边。 这是他与龙儿的约定。 四年时间,他兑现了两回。 说的曾是一年一见,其实是两年一见。 这就是世事的无常。 世间多少无常事,总把相逢付无常…… 第一次错过,是因为修行道上的无常,他被困人鱼秘境青铜古镜中,无法赴约。 第二次错过,是因为世事的无常,去年九月十九,黑骨魔族肆虐大苍,那个时候,林苏正在封神之地,与剑门亡灵作融合。 今日,他理论上不能来见她。 为何? 因为这一见风险之大,无与伦比。 他跟无道龙君已经正式撕破脸,他将无道龙君的千年大计整成了黄花菜,他是无道龙君最恨的人族,几乎可与昔日兵圣等同。 无道之门不开,无道龙君拿他没办法。 但是,无道之门今日启! 理论上,每年的今日今时,他该当找个最稳妥之地,将自己藏得能多严实就多严实,但是,他偏偏就来到了离无道龙君最近的地方——跟他女儿约会。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 雾锁住了望江楼。 雾也锁住了一江秋水。 雾中,唯有林苏的伞,如同雾中之花,悄然开放在江面。 江水突然多了几分异动,一抹金光从水下弥漫开来,一朵金莲无声地盛开于江水之下,金莲这么一开,整片江水似乎有了一种莫测的玄机…… 金莲出水,金莲之上,一女浮现。 龙儿脸上是一片凄凉意…… 落花风雨更伤春! 这大概是她并不漫长记忆中,记忆最深的一句词,因为她的春天曾经绽放过,却被漫天风雨伤得很深。 她知道父皇跟他已经势成水火! 她知道父皇在那件事情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阴冷而又残酷! 就连母后最喜欢的江南居,都已经没有了他的词,没有了他的歌,母后都妥协了,不敢触父皇的霉头。 母亲曾经明确地告诉过她:从今以后,你纵然出水,也不可能再见到他,他绝对绝对不敢前来,要不,算了吧!这不是他的错,这只是命运,人啊,接受自己的命运,亦是道。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夜开始,就没有了任何来与不来之杂念,她只想着穿上最好的衣服,抹上他留下的香水,用他熟悉的一幅形象,出现在他们之间的“老地方”…… 是的,他不会前来。 他只要稍微有一点点脑子,就不该前来。 但是,她还是会来! 这是她的执念,这也是她此生唯一能够感受到阳光的执念…… 站在昔日的“老地方”,遥望他曾经站过的礁石,追忆他与她之间的一切,这,就是龙儿全部的心愿,也许她的寿命会无比的漫长,也许这份追忆会成为人世间的一份神秘传说,但是,她的心,干净如昨…… 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轻轻传来:“龙儿,我又得给你道歉,去年的今日,我又一次失约!” 龙儿霍然回头,全身大震:“相公……” 无声无息间,林苏一步踏上了她的金莲,紧紧地抱住了她! “相公,快走!我们已经见过……现在你快走!”龙儿猛地一推。 但是,换来的却是更紧的一抱:“莲未枯,吻未留,我怎么可能走?” 手一合,嘴唇热热地落下…… 龙儿的手软软垂下,时空就此定格,良久良久,龙儿轻轻抬头,她的眼中,迷离一片:“相公,你……你这是在冒险!” “知道我为何要冒险吗?” “我知道的,我全知道!但是相公,求求你,赶紧离开我,我怕……” 唰地一声,一条非金非木的链条从莲叶之下突然伸出,牢牢束缚住林苏…… 龙儿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呼:“不!” 链条一收而回,林苏抱住龙儿,双目与她对接:“别怕!” (本章完) <b><\/b> 第1000章 无道深渊真正的秘密 <b><\/b>轰地一声,林苏与龙儿直接分开,龙儿被链条一带而起,高飞远走,转眼间已落在江南居,龙后霍然抬头,脸色全变…… “娘,快,快救他……”龙儿大叫。 龙后手一翻,将女儿提了过来,她的目光一起,百里外的龙宫正殿,似乎一下子拉到了她的面前…… 龙宫正殿,两条人影。 龙君、林苏! 林苏身上,捆着那根链条,但是,他却依然站得笔直。 林苏慢慢抬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岳父大人,又见面了!” 脸上的笑容,平静而又平和。 他的声音,也平静而又平和。 龙儿乱成一包糟的心态,突然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变…… 龙后眉头却是深锁的,显然还没从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中完全走出来…… 无道龙君眼中光芒大盛…… 岳父大人! 曾几何时,这个世俗间挺让人感觉亲近的词汇,给了他最大的羞辱感,今日,尤其如此! 这个混账当日入无道龙宫,口口声声岳父大人,最终却是坏了他的千年大计,你家岳父大人是这么坑的? 现在,他居然还敢如此…… 林苏身上突然光芒浮现…… 这道光芒一现,无道龙君龙眼陡然睁大…… 林苏身上的气机突然改变! 这气机完全不属于无道深渊! 这是天道伟力! 天道伟力如潮,从他头顶之上的苍穹直灌而下,将他包在其中,天道伟力一包上,林苏身上的这根链条,立刻变色,腐蚀…… 喀地一声轻响,链条断了一地。 龙后眼睛也猛地睁大,打通无道与天道之壁! 他竟然打通了这道壁垒! 这怎么可能? “岳父大人,还请莫要靠近!”林苏道:“小婿打开了无道与天道的壁垒,小婿所站之地,属于天道之下,岳父大人乃是圣级,一旦进入这一区域,恐遭天诛!” 无道龙君真正变色。 他是圣级高手,纵然来的人是天道圣级高手,在他的主场他也丝毫无惧。 但是,林苏直接打通天道与无道的壁垒,将他所站之地变成了天道主场,那就恐怖了,只要他靠近半步,他就跟直接闯入天道之下没有任何区别。 星君当日怎么死的,他也会怎么死! 一念之间,龙君远远退到了高堂之上,一双龙目牢牢锁定林苏:“打通壁垒,如何能够?” “这就取决于小婿的一个特异了,岳父大人可能也挺怀疑的,小婿本为天道之人,为何能够在无道界破境,来个一而再再而三,关键原因是小婿曾经机缘巧合,收获了一株无道元灵草,进而拥有了无道道根,无道元灵草有破界之能,结合空间法则的参悟,小婿已能破界。” “无道元灵草,空间法则?”龙君心头大跳…… 他当然知道无道元灵草。 这在无道大世界中,也是传说级别的存在,任何一个无道世界的人,都希望拥有这种一旦拥有,吸收无道之力宛若天河倒灌的异宝,他无道龙君,也曾在这方无道深渊八方搜寻,然而,这方无道世界只是一个小世界,连无道意志都没有,根本不可能诞生无道元灵草。 谁能想到,这个口口声声小婿的狂徒,这个他恨不得捏成细沫沫的人族天骄,竟然拥有这种层级的无道至宝。 而且还能参悟天道世界中都少有人能够参悟的法则之王:空间法则! 而且这参悟的法则深度,亦是惊世骇俗,象这样的破界之法,非空间二境不足以施展,空间二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源天二境! 虽然源天二境、三境在他这个标准圣境看来,只是蝼蚁,但是,千万莫要忽视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法则! 参悟规则到第二境,也是源天二境。 但是,规则可不是法则! 法则到二境定法境,威力比一般规则到三境无法境都恐怖! 妖孽! 怎么可能如此妖孽? 林苏,平生第一次,让这个修行道上的超凡入圣者,感觉心惊。 林苏微微一笑,苍穹之上的那个缺口彻底关闭。 无道龙君终于松了口气,刚才一刹那间,他还真的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了,他怕的不是林苏,他怕的是天道。 虽然他也是天道之下出生,但是,他在无道界登了圣级之后,对于天道世界,他就是个外来圣人,他如果闯入天道世界之下,真的会被天诛。 林苏这个混账,在被他以链条拉下无道深渊之后,用这一手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忌惮。 如果说上次用的是言语挤兑、用的是计策的话,这次他换了种方式,直接给了无道龙君一个忌惮。 不能不说,这手忌惮太高端,高端得不可想象。 林苏关闭天道通道,走向无道龙君,他的手轻轻抬起,掌中是一个储物袋:“岳父大人,这里面有七百二十坛白云边,代表着小婿这过去的七百二十个日夜对岳父大人的愧疚,还望岳父大人笑纳。” 江南居,龙后和龙儿面面相觑…… 短短一瞬间,两人心态已经完全改变…… 父皇出手,将他从天道世界拉下来,龙儿真正是心跳如裂。 她几乎已经预感到,相公完蛋了。 但是,短短一个回合下来,所有的一切完全烟消云散。 相公竟然能够打开天道与无道的壁垒。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以后他可以完全跳出“九月十九”这个桎梏。 说明他来无道渊,就跟走娘家那么方便。 而且父皇被他吓着了……当然,这个结论两人绝对不会说,她们担心刺激这头老龙,只是,她们亲眼所见,龙君的确是被他吓着了。 有了这个“恐吓”,龙君有再大的怒火,也都得憋着。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有了回旋的余地,而且这小子太精了,从极刚转极软,七百二十坛酒送上,附加一句服软的话:代表着对岳父大人七百二十个日夜的愧疚…… 无道龙君目光慢慢移向这只袋子:“千年壮志,一朝大改,如此恶毒之背叛,七百二十坛酒可以抹平?” 林苏道:“千年壮志,岂是几百坛酒可以抹平的?但是岳父大人,你真的觉得将无道深渊跟天道世界直接联通,就是千年大计?” “何意?”无道龙君一双龙目牢牢锁定。 林苏道:“上次与岳父大人分别之后,小婿上了一趟圣殿书山,知道了很多东西,也才真正明白,无道深渊最深的秘密。” 龙君眉头猛然收缩…… 林苏手一起,一坛酒打开,一翻酒坛,两杯酒倒满,一杯酒送到龙君面前:“岳父大人,咱们边喝边聊。” “无道深渊,有何秘密?”龙君接过这碗酒。 江南居,龙后长长吐口气:“没问题了!这条老龙既然接了他的酒,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现在我们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看他忽悠他的岳父大人!” 龙儿脸蛋通红:“娘,怎么是忽悠嘛?他一定有他的看法……” “是啊,你家相公多了不起的人啊?什么话儿从他嘴里出来,都有道理的……” “就是!” 龙后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就是!你……你不该先就‘相公’这个词儿澄清下吗?还直接就‘就是’了……” 龙儿不好意思了,手儿缠了上来,抱住母亲肩头:“娘,你取笑女儿……” “别闹,听他怎么忽悠……”龙后止住了女儿的撒娇。 龙宫正殿之上,林苏送出了手中酒,开始把握了话题的节奏…… “圣殿书山有一书,名《九州奇事记》,记载了无道深渊的来历,无道深渊的来历,跟昔日大苍山的来历大同小异,大苍山,天道之下的一名化宙境人物肉身所化,无道渊,无道之下的一名化宙境肉身所化,事实上,他们都是被天道所诛……” 无道龙君全身大震…… 化宙境肉身所化? 无道深渊,竟然只是……一具尸体? 大苍山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绝境逢生的无道深渊,自己费了千年周折占据的这座无道界,竟然根本不是界,而是一具尸体! 龙后的脸色也变了…… 龙儿脸色变得更复杂:“娘,这……这是不是真的在忽悠啊?我怎么觉得那么荒谬?” 龙后轻轻吐口气:“这听起来无比的荒谬,但是,却是拨云见日,你视其荒谬,是因为你目前的层次还低……化宙境,虽然只是武道第八境,但是,境界之超脱,远非修行道上第九境可比,化宙,肉身化宇宙,是一个比源天到圣人还宽广百倍的境界,初级化宙,只相当于源天,中层化宙,已等同入圣,高层化宙,等同再造天道!” 林苏端起自己的酒杯,品了一口:“岳父大人是否能接受,无道深渊事实上只是一具尸体?” 无道龙君酒杯端到了嘴边,久久无言。 林苏轻轻一笑:“其实你已经接受,因为你知道,无道深渊之中,根本没有无道意志,如果它是一个完整的界,怎么可能没有无道意志?” 无道龙君一杯酒嗵地下肚,发出的声音无与伦比,大概全天下喝酒之人,没有第二人能喝出他目前这种动静。 这是喝酒,这也是认同。 林苏道:“正因为这片深渊,没有无道意志,所以,千年来,只有岳父大人、妖君、星君三人才拾得一点点圣机,从而入圣,所以,其他人再怎么惊艳,也只能困于圣境之下,所以,无道深渊才不能直接与天道世界联通,一旦联通,这方天地的圣人,都会死!因为天道世界是有天道意志的,无道世界没有意志,断然无法与天道世界抗衡。” 无道龙君终于开口了,声音颇有几分酸涩:“所以,你想说,你坏了本皇千年大计,出发点还是好的,本皇不但不能将你碎尸万断,甚至还得领你三分人情!” 林苏摇头:“不敢劳岳父大人之人情牵挂,小婿只想给岳父大人一条出路,不知岳父大人是否愿意接受。” “哦?” 林苏道:“岳父大人当知无心海乃是两大世界的交界处!” “知道,又如何?” “其实,那里还是天道世界与无道世界的交界处!”林苏道:“如有一日,小婿也摸到了肉身化宙的境界边框,或能将无道深渊带入真正的无道世界,到了那一日,无道深渊可以并入无道世界的大版图,无道深渊中所有的生物,都可以真正看到蓝天白云,呼吸到大宇宙的自由空气,岳父大人,或许还有机会延续一世之追求,踏出圣人之上的那一步。” 无道龙君心头大跳:“你真有希望肉身化宙?” “肉身化宙,极度艰难,但是,有岳父大人全力帮助,小婿有三分,哦,不,一分……嗯,半分可能!”林苏端起酒杯,满面笑容…… 无道龙君怔怔地看着他,似乎要全面解析他笑容的任何一点点特征,奈何,他什么都解析不出来…… 龙后手一挥,关闭了可视可听之通道…… 龙儿不干了:“娘,你关了干嘛啊……还看看,还看看……” 龙后毛了:“看什么?看你父皇在那里出丑丢人么?你家相公是相公,我家相公就不是相公了?还要不要点尊严了?这个混账女婿,不过来好好讨好讨好他岳母大人,我直接将我女儿送去当尼姑……” “这无道深渊根本没有寺庙,更没有尼姑……”龙儿不服。 龙后手抬起,打算给女儿讲清楚一个道理,没有寺庙可以建寺庙,没有尼姑可以有人当先锋…… 就在此时,外面通报:“驸马爷过来了,拜见娘娘……” 龙后一张脸上直接生动了:“快请!” 林苏入江南居,龙后在阁中站起相迎,站起的瞬间,她的手一挥,原来的那首《江南好.风景旧曾谙》重新刻上了照壁。 这首词,因林苏所题,成为龙后的最爱。 后来,因为林苏撩拨了无道龙君最敏感的神经,龙后本着不深度刺激老龙的指导思想,将这首词抹掉了,将自己最喜欢的歌儿也封锁了,而今,这首词重现。 表明什么? 表明林苏跟无道龙君又讲和了。 两人酒喝了好几坛,大计也得以延续,无道龙君内心激情澎湃,当日的背叛,当日的伤痛,早已被新浮现的刺激,抹得一干二净。 龙后虽然见不得自家男人被人忽悠个一而再再而三,但是,她也必须得承认,江山代人才人出,一代女婿胜岳父,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难接受的事…… 林苏走过九曲回廊的人间妙境,心头有几许快慰,亦有几许感伤…… 快慰的是,他与无道龙君暂时达成了默契,整个无道深渊恐怕也没有人能够想到,他这个无道龙君的头号“挫骨扬灰”者,竟然还能与无道龙君达成默契吧? 这个默契,可不仅仅是眼前的和平,还着眼于他下一步大棋。 事关无心海,事关无心大劫…… 感伤的是,面前这园子…… 这园子跟滴水观内江南苑一模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 不同之处只有一个,这间园子还有一个龙后,而那个江南苑,只有一条道影,满月之夜,小园香径独徘徊…… 千年时光的烙印,终究印在一些人的心头。 有她,亦有她。 踏上小楼,龙儿脸红红地站起,龙后微笑面对,几名侍女左右相随。 “见过岳母大人!”林苏手轻轻一抬,掌中是一只袋子。 龙后微笑:“这只袋子里,莫不是七百二十只薄日镜?” 这话一出,侍女是不太懂的,但林苏心头却是雪亮,刚才跟龙君大殿中的一番话,龙后是全都听到了啊。 林苏笑了:“岳母大人无需明镜七百二十只,只需一只足矣,七百二十天前的岳母大人,就是眼前这般模样,再过千年,岳母大人也依然会是如今这幅模样。” 龙后心头波澜微起,一声叹息牢牢压住,这口才,无敌了!一句话,释放了当年的温情,一句话,也能寄托最好的期待:千年时间如一日,千年后还不老不死。 难怪女儿被他撩翻,换天下间,何人能不翻? “苏儿,坐吧!” “谢岳母大人!” “来,这是龙儿亲手炒制的茶!” 林苏目光移向龙儿,龙儿眼睛里全是亮晶晶…… “过去的事,你已经跟你岳父说清楚了,说清楚了也就行了,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随时过来!”龙后道。 “好的!”林苏接过龙儿递过来的茶:“岳母大人,上次离开之后,小婿去过滴水观……” 龙后一颗心陡然激跳,茶杯已到手中,不动分毫…… 林苏道:“这是滴水观中的一间园子之投影,岳母大人不妨一观!” 林苏手一抬,一道光芒从他指尖射出,演绎出一幅园子的形态,园子名:江南苑。 里面的一树一草,一石一山,一径一亭,与面前的江南居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这园子之外,尚有一条跟这园子外不同的河,如果不是天空的云彩跟这片园子顶上的云彩不一样,几乎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这间园子的投影。 龙后久久地看着,心潮起伏难定:“我姐姐亲手搭建的,是吗?” “是!” “她……她呢?为何园中无人?” 这句话,纵然是历尽千年浮沉的龙后,也是心头惴惴不安。 “她已经……离开了!她留下过一道道影,满月之夜会出现于小园之中,奈何小婿修行低微,无法烙印下这道道影。” “离开了?终究还是……”龙后声音颤抖。 “不,岳母大人莫要多想,你兄长、你姐姐三百年前离开了滴水观,据观主言,他们只是前往无心海寻找圣机,有可能尚在人间。” 龙后轻轻吐出口气:“无心海寻找圣机……总算知道了他们的消息,一千年了,总算知道了,苏儿有心了,我得谢你。” “岳母大人莫要跟小婿客气。” 龙后轻轻点点头,目光慢慢投向亭外,亭外是一江春水,这只是她虚构的一方景象,这里是寄托乡愁之地,这里也是思念亲人之地,一千年了,她终于知道哥哥姐姐或许还活在人世,但是,他们却已经不在原位,无心海上寻圣机,不管能不能找到圣机,她与哥哥姐姐相见,终是虚幻。 林苏懂她此刻的心头激荡,静静品茶,没有开口。 龙儿也懂母亲,轻轻拉着母亲的手。 龙后心思似乎从遥远的河面收回,轻轻托起茶杯,勉强一笑:“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后面还有吗?” 这是林苏当日离开之时写下的半首词。 也是这对母女俩这两年来时刻都记得的词。 她们知道,这是林苏对龙儿的告别词,但也是一首未完之词。 此刻,龙后提及,却是触及她自己的心事。 任何人,都是时间长河里的过客。 分离,总是那么伤感。 想起往日的酒筵歌席,看看如今的山河空远,纵然尚是春天,风雨吹过,一地残红,总是伤情…… 林苏道:“后面还有一句:不如怜取眼前人。”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龙后轻轻叹道:“原来点晴之句就在末尾!有此一句,山河勿念,风雨无悲!龙儿,陪你相公坐坐吧,母后想静静!” 她的人影一闪而消。 林苏目光一落,龙儿满脸通红,又羞又喜。 林苏手轻轻一伸,龙儿的手被他抓住,身子摇摆不定,终于,在侍女们撤退之后,她偎进了他的怀抱。 落花风雨更伤春,她伤了整整两年,每每想到这首动心却又伤情的词儿,她总是泪水奔流下,但今日,没有了泪,只有心头春潮滚滚来。 因为他说了,不如怜取眼前人! 纵然风雨吹下残红,纵然天地俱皆沧桑,只要眼前人尚在,一切都是好的。 “龙儿,我们出去走走吧!”林苏轻轻一拉,龙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他出了江南居,身子一热,被林苏抱起,下一刻,他们出了无道龙宫。 无道深渊的一座山峰之巅,龙儿将自己完整地送进林苏怀抱,在他怀里仰脸看他,似乎怎么都看不够:“相公,你今天原本就是打算进无道渊的,对吗?” “是!” “真正的目的就是跟我父皇讲和的啊?” “只能算是目标之一!”林苏道。 (本章完) <b><\/b> 第1001章 无道深渊破源天 <b><\/b>“还有什么目的?” “至少有个目的你是懂了,因为我看到你脸上的红霞了……”林苏捧起她的脸蛋:“你如此美丽动人,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想跟你沾乎沾乎……” 龙儿凑了上来,将他唇上盖了个章,以示沾乎。 然后撒娇:“除了沾乎之外呢?还有没?” “有!事关我的修行道。”林苏道:“我目前天道修为离源天境一步之遥,需要夯实根基,而全天下最狠的磨练方式,大概是天道与无道在体内相互碾压。” 龙儿傻了…… 不仅仅是她傻了,全天下所有的修行人,无分天道之下还是无道之下,估计都会傻眼。 天道世界中,无道是毒药。 无道世界中,天道是毒药。 任何一个修行人,若想自己修行路走得下去,大概都不能沾半点对方道上的东西。 天道修行人,体内如果有无道之力,不清除之绝对是寝食难安。 无道修行人亦然。 从来没有人想过,借两道之力在体内的纠葛,从而夯实自己的根基。 但是,必须得说,这种修行法则,理论上没毛病的,两种极致的对立性修为,在体内展开大战,就如同两只军队展开最残酷的杀戮,老弱残兵活不下来,能够留下的,全都是百战精英。 同此一理,两股力量相互碾轧,他的修行根基就会真正夯实,比世间所有修行法门都有效。 “无道之力最恐怖的地方,是在无道无底渊……”龙儿道:“我父皇当日就是掉到那里的,正因为掉到了这么恐怖的地方,所以他的无道根基才会如此深厚。” “你父皇掉落之地,有意思,我觉得我跟你父皇的相同点开始多起来了……”林苏兴致高昂:“沾个嘴儿,开路!” 两人抱着亲着,飞了…… 遥远的千里外,云雾深锁,云雾之中,两条人影慢慢浮现。 一个是无道龙君,一个当然是龙后。 无道龙君脸皮抽搐,这种相当无奈却又相当蛋疼的表情,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 龙后却是笑了:“这小子这句话,是不是有意说给你听的?在讨好你呢。” 龙君咬牙切齿:“一边抱着本皇的公主肆意轻薄,一边还嘲讽着本皇,你把这叫……讨好?” “得了吧,他给咱们留了点面子,就亲个嘴儿又没玩别的!”龙后道:“我也知道你不爱听人说你被兵圣打下来,但这是事实!再说了,这一千年来,老娘陪着你,你在无道深渊娇妻美妾,有儿有女都成霸主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龙君长长吐口气:“行了,行了,我放下还不行吗?丑话说在前面哈,这小子如果经受不住这无道之力的侵袭,那是他自己找死,本皇绝对不救!” “放心,有龙儿在旁边!龙儿自然知道哪些地方是练功之地,哪些地方是送命之地……天啊……”龙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林苏一头钻进了无道深渊的三道梁。 无道深渊三道梁,那是一道天堑。 除了源天境界之外的人,谁敢钻进三道梁?那里面的无道之力,就如同一头困龙,凶悍绝伦…… “老龙,赶紧的,将女婿捞出来!”龙后一声令下。 “本皇已经说过……” “皇你个头!你敢让我女婿命丧于此,我跟女儿立刻跟你断交,让你从此自称‘寡人’!真正的孤家寡人!”龙后急了,直冲无底渊而去,但她隔得远了些,也并没有把握能揪出林苏。 身后一只手猛然伸出,一把抓住龙后,耳边传来龙君的声音:“好小子,还真有些门道!” 龙后修为一运,一双眼睛突然光芒大盛,透过无边无际的迷雾,看到了三道梁另一侧的一幅奇观。 她全身大震:“吞天魔功!这门纯粹的天道功法,竟然可以在无道深渊施展?” 无道渊,整个深渊都是无道之力笼罩之地,但是,无道之力在各个地方也是强弱有别,无底渊,就是无道之力最浓烈之地。 无道之力,对于无道界的生物而言,等同于天道修士面前的天地元气,是梦寐以求的好东西,但是,有个哲人说得好,任何东西,抛开数量级谈好坏是耍流氓。 维生素是好东西,你一天吃一百斤试试?不吃得白眼翻算你真有种! 所以,正规的无道修士来到无底渊借无道之力练功,是有讲究的,象天法地之下,外围蹭蹭,源天之下,三道梁外蹭蹭,源天之上圣级之下,才是能进三道梁的修行门坎,纵然是这等层级的修行人,也只能在三道梁边缘位置,决不能直接进三道梁内部。 三道梁内部,即便是龙后这种离圣级一线之隔的源天之巅,也需要聚中全部心神,所以,她一见到林苏翻越三道梁,心头大跳之际,第一反应就是让龙君出手。 然而,在她都需要小心翼翼的三道梁内部,林苏却开启了吞天魔功。 吞天魔功,虽然是魔功,但是,却也是正宗的天道功法。 理论上在无道渊根本不能施展,但是,林苏偏偏施展了。 这一施展,连龙君都震惊了:“难道这就是无道元灵草真正的秘密?可以让天道功法在无道世界自由施展?” 龙后心头大跳:“我可告诉你,你莫要打他无道元灵草的主意!你敢起这个念头,老娘真跟你拼命!” 龙君瞅瞅龙后,瞅瞅远处山峰上的女儿,瞬间有一种谁是你们亲人的深度怀疑…… 他轻轻摇头:“无道元灵草固然灵异,但化为无道之根之后,也已经与他完全融合,本皇纵然硬取,亦不能得其完整灵异。” 龙后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刚才她是真急了,她担心身边的龙君,看中了林苏身上的无道元灵草,如果起心想夺,那林苏真是灭顶之灾。 虽然林苏刚刚开启无道与天道壁垒,实实在在给老君极大的震慑,但是,这事儿纯粹是打了龙君一个措手不及,只要龙君有准备,随时都可以中止他的法则运用,林苏想再度开启这条要命的通道,还得看龙君准不准。 幸好龙君道出了无道元灵草的秘密:这无道元灵草一旦与人融合,就牢牢打上了这个人的烙印,即便强行抽出,也不再是纯净无瑕,应用在他人身上,效果会差很多。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林苏身怀这种无道至宝,暴露在龙君这种枭雄面前,是很危险的,但无道元灵草本身的特性,将这危险降到了最低。 心思一平,她就能轻松欣赏这个女婿的表演了。 她也希望看到这女婿再度刷新他在修行道上的奇迹,因为她知道,龙君对他的恨意根本没有减轻,唯有一种东西,才能让龙君真正放过他。 那就是:他足够惊艳! 他越是惊艳,龙君对他就越会抱有期待——期待他所说的那种梦幻般的憧憬,能够在他手下变成现实。 无道深渊,只是一具尸体! 无道深渊里,看不到未来! 而无心海上,有无道大世界! 如他足够惊艳,真能将无道深渊带入无道大世界,将是这方小小囚笼中所有囚徒的终极梦想……虽然龙后也好,龙君也罢,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囚徒,但现实摆在那里,他们真的只是囚徒! 林苏吞天魔功一运,浓郁得无与伦比的无道之力顺着他搭建的无道体系游走,转眼间,他已经走到了道果极境(是的,他无道功法尚未突破法相),一遍一遍,越来越圆润无瑕,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堪堪三个时辰,林苏体内突然传来一声轻震,轰地一声,他的身躯猛然扩大,百丈、三百丈、五百丈……千丈! 龙儿一声惊呼,非常遥远。 龙后一声轻叹,无限感慨。 龙君双目圆睁,完全不敢置信。 破入无道体系下的法相,初始法身千丈! 他龙君龙顶天,号称龙族万年来第一天骄,当日在西海之上,突破法相,初始法身五百丈,震惊四海,正因为如此骄人的初始法身,他才高度膨胀,踏上远古升龙道,欲与龙族百万年来历代天骄一较短长。 后来修行道上遭受重挫,被兵圣击落无道深渊,他也是凭着“老子乃是万年来第一天骄,岂能横死”的决绝勇气,逆境翻盘,化不可能为可能,化掉天道功法,转修无道功法,在无道深渊之中再次突破法相,初始法身更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度提升百丈开外,达到惊世骇俗的六百一十丈法身,挟此万世难寻的绝顶资质,他终于成就无道深渊唯一霸主。 但是,这个让他瞧着满心不爽的所谓女婿,在他的眼皮底下突破法相,竟然是千丈! 更让他难以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林苏长达数百丈的巨手直指苍穹。 轰地一声,苍穹之上,通道再度开启! 天道之力猛地压下,林苏千丈法躯变成了百丈…… 上方的天道之力纯净无比,下方的无道之力霸道绝伦,他就象是两股力量中心位置夹的烧饼,被硬生生压扁。 林苏头发飞扬,身躯又在缓慢扩大,重新长到了千丈。 下方无道之力陡然增加,上方天道之力铺天盖地,林苏再度被压缩,又重新回到了两百丈。 然后,新一轮的循环开启,他再度增长到千丈,千丈之后,两股力量再度增加,又将他压回了三百丈…… 如此世间奇景,龙儿是完全不懂。 龙后是惊疑不定。 唯有龙君,内心宛若明镜。 他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在夯实根基! 他以吞天魔功同步吸收天道与无道之力,然后借两股完全相反的力量,不断地倾轧,不断地打磨,从千丈到一百丈,意味着一下子剔除了九成的杂质,然后再度吸收,再度压缩。 看起来过程一直在重复,其实,每一次重复,都是精华渐多,因为他第一次被压缩成十分之一,第二次压缩之后,保留十分之二,第三次压缩,保留十分之三…… 他的根基,就在这种重复中,不断地凝实…… 吸收元气,然后压缩,天下间不是没有这种功法,恰恰相反,这种功法多如牛毛,龙族的化龙池就是这种原理。 原理一点都不稀奇,甚至老农民都懂,比如说做屋打基,就是这种理论的实际应用。 稀奇的是,林苏这种极端的方式。 天道之窗一开,天道与无道直接形成对立,无道越强,天道的压制越狠,天道的压制越狠,无道的反制也就越狠。 这样恶性循环之下,两方力量不断升级,林苏就在越来越强的两股力量中,洗净杂质,压实两种修行…… 第一日,林苏经过了三次从大到小,又从小到大的诡异变化,最终保留下三百丈法身。 第二日,也是三次,最终保留下四百丈法身。 第三日,还是三次,最终保留下四百九十丈法身。 第四日…… 第十日…… 第二十日! 林苏保留下的法身,已经足足九百八十丈,他法身从大到小,从小到大,已经很不明显了。 然而,最后的二十丈法身,他走过了漫长的一个月! 终于,在林苏踏入无道深渊三个月后,他的法身彻底定型,他全面检索体内,感受到了体内全所未有的生机。 五行为基构筑他的体内世界。 七法并列,支撑体内世界的运转。 三百规齐齐演绎。 他体内的世界,几乎已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不,不仅仅是一方真实的世界,甚至可以说是两个世界,一方世界为天道世界,另一方世界为无道世界。 “源天境,肉身化宙……”一座高山之上,林苏的两个元神相视一笑。 轰地一声,体内地动山摇! 体内九轮同时爆裂。 一轮化为日,一轮化为月,另外七轮化为七颗星辰,高高升起。 碧海映星辰! 源天终于破了! 吞天魔功瞬间开启到最大,无尽的天道元气、无道之力宛若开闸放水,疯狂涌入,他的体内世界不断地扩充,如果以林苏此刻的元神大小为基点,这体内世界之大,匪夷所思,百里,三百里,五百里……千里方圆! 千里方圆地,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中间一个阴阳八卦图分割,八卦图的两个轴心,分属天道世界和无道世界…… 两个世界不同之处也是有的。 天道世界一片生机盎然,而无道世界,一片苍凉,了无生机。 “肉身化宙!肉身化宙!”一个声音从天道世界的一条河中传来,却是一个头发胡须全都雪白的老头,这老头满脸不敢置信,一张如同老菊花一般的脸,也是一片雪白,雪白中分明还有几许病态的嫣红。 它,不是人,是周天镜灵。 林苏的元神笑了:“现在是不是真的相信,本帅哥很了不起?你跟我下了无道山,一脚踏上了一条康庄大道?” 镜灵目光转过来,眼神分明大亮:“你能肉身化宙,能不能制造些月之精华?” 林苏感叹:“你t娘的还真是不忘初心啊!肉身化宙,理论上但凡天道能演绎的东西,都可以自我演绎,但制作月之精华这种天灵之宝,需要两个前提,其一是,这方肉身宇宙必须足够高端,其二,这方宇宙还必须足够古老。我目前的肉身化宙,只是最低层级,而且它还是刚刚长出的嫩苗,你能指望这嫩苗上,结出积累千万年才能积累的天灵之宝?” 镜灵看看天,看看地,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没有月之精华,所有一切于我尽是浮云,你跟我谈什么康庄大道?罢罢……去休,我把那轮破‘寒月’朝死里折腾,在它身上发泄我全部的沮丧……” 转身就要离去,突然,他又停下了,遥视另一侧:“那一侧……竟然是无道界?” “是!” “你……你专门弄个无道界干嘛?你……你真真真……真想弄死老夫……”镜灵脸色又变了,似乎又窥见了无道山惨遭无道之力磨灭的凄凉场景。 “切!弄死你还需要专门弄个无道界?我直接将你按着揍你哪次逃脱过?”林苏嗤之以鼻。 镜灵想想也是,自己虽然是一代魔器,但眼前虎落平台被犬欺,要弄他,似乎真的没必要弄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 但是,这小子之颠覆,也着实让他心惊。 以他的寿命,横亘无尽岁月,以他的见识,高端得让人无法想象,但是,在它的一生中,却也从来没见过这种体内的双界同行…… 然而,很快,他就找出了破绽:“你少得意,你的无道界其实只是一座死界。” 林苏轻轻点头:“你虽然欠揍了些,但见识也是有的,这就是这座界最大的毛病,里面没有规则支撑,所以是一座死界……你说说,如果我将天道规则在这里改良下,能否支撑住?” 镜灵这一刻找回了自信与骄傲:“小子你虽然机缘巧合,找到了这么神奇的修行法门,但是,你的底蕴还是暴露无遗,无道法则跟天道法则基本一致,打通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你这方世界缺的是规则么?它缺的是意志!没有规则,界为死物,没有意志,规则亦是死物,你需要真正进入无道大世界,洞察无道大世界的无道意志,然后才能真正牵引法则规则之运行。” 林苏怔怔出神…… 进入无道大世界,我天道世界都没出新手村呢…… 镜灵瞅着他,不知为何有了点幸灾乐祸的表情:“小子,你是不是很习惯给自己挖坑?” 一个没留意,“小子”二字又冒出来了,林苏眉毛轻轻一挑…… 镜灵没注意到,或许他是有恃无恐:“小子,如果你以前也习惯于给自己挖坑,那这次不算啥,只是这坑有点大而已,如果你以前没给自己挖坑,那么恭喜你,你挖了一个史无前例的超级巨坑。” “什么意思?”林苏道。 “体内世界,是需要平衡的,你弄的这两个世界,完全不平衡,所以,如果你找不到破局之法的话,恭喜你,不久之后,轰地一声大响震天动地,你的肉身,会化成某片大地上的无数秘境,你的灵魂,将会步入轮回……顺便说一句,下一个轮回,本尊可能不会陪着你这小子折腾了,我也真是信了你的邪,麻烦事儿一堆接一堆,我想要的月之精华却总是遥不可及,如果是以前,本尊遇到你这种小子,不将你活活捏死那都不叫一代魔器……” “咒我死!还敢幸灾乐祸!还敢自称本尊,还敢叫我小子……”林苏手一伸,抓住镜灵:“今天一顿揍,不到太阳西下,说什么都不会结束……” “啊……”镜灵声声惨呼。 “啊啊……什么时候太阳西下?你倒是快点下啊……” “叫什么叫?这方世界是我制造的,我让太阳什么时候下,它什么时候下……” “老朽失言也,公子暂且先放手……老朽那条河里尚有工作要完成,此事关乎公子之大计……” 最后一句话有效。 林苏停手了。 镜灵是有工作要做的。 它的工作就是掏空寒月,然后,嘿嘿,在寒月里装点东西,给某位圣人挖个大坑…… ……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林苏体内。 外界之人眼中,林苏也就是突破了一个修为层级。 虽然他刚刚突破无道界中的法相境,几个月后紧锣密鼓破源天惊世骇俗,但是,有他往日一日破一境,接连破三天的傲人战绩在那里竖着,这次的表现也并不特别亮眼。 尤其是龙儿看到林苏从深渊中飞起,落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更是完全忘记了修为这回事,舔舔嘴唇似乎在告诉他,三个月没亲亲了,想亲亲…… 林苏抱起她:“小宝贝,本相公今天心情特别好,我给你唱歌儿……” “啊!”龙儿一弹而起,扑进他的怀抱,脚儿都缩了起来…… 他们去了,龙君龙后面面相觑…… “走啊,回宫!”龙后艰难地开口。 龙君犹豫着:“这小子无法无天,就这样带龙儿走,本皇着实……” “着实什么?有什么好着实的?走!”龙后一手伸,抓住龙君,两人虚空横渡,回了龙宫。(本章完) <b><\/b> 第1002章 龙儿还是开花了 <b><\/b>龙君内心是纠结的。 他总觉得会出事。 前面半程一直在他们监控之下,这小子也就亲亲女儿,没干更狂野的,现在他修为破境,意气风发,一脱离他们的监控,万一一时兴起,女儿挡不挡得住? 看着架式真的很悬啊…… 女儿这不争气的,在他面前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有心想跟身边的龙后安排安排,但是,这怎么开口呢? 龙后看穿了他的心思:“陛下,现在我必须跟你明白交底,莫要再起任何弄死他的心!他已经是你我女婿!” 龙君眉毛胡子都拧巴到一起去了。 老天作证,哦,这里连天道都没有,大概也没有常规意义上的老天,祖宗八代作证好了,龙君绝对不喜欢林某人。 一星半点都没有! 甚至可以说,他痛恨这个林某人! 痛恨的理由至少有三条,其一,他是人族,无道龙君跟人族一向是血仇;其二,他跟昔日兵圣太像了,每次看到他在那里卖弄文道,龙君都有一种往日伤疤一层层揭开的隐痛;其三,他与这小子见了三次,每次都能感受到这小子的智计飞扬打旋,这些智计,一开始的时候总能让龙君千年古老心田泛起激动的涟漪,但到了后来也总会改变,让龙君深切感受到“跳坑”…… 如果有一丁点选择的余地,他龙君宁愿自己女儿一辈子打光棍,也不愿意便宜这个王八蛋。 但是,他有选择余地吗? 女儿选择了他,做父亲的挡不住。 龙后选择了他,做丈夫的更加挡不住。 如果跟她们翻脸,她们拍屁股一走人,自己这个异乡客在无道深渊,真的会是一个孤家寡人。 除了这些之外,林苏本身的底牌,也让无道龙君有了几分矛盾。 这小子太颠覆了。 别的天道生物入无道界,是条龙得盘着,是头虎得卧着,他倒好,混得直接是风生水起。 无人能破的界壁,他轻松破。 无人能想到的两界之力磨砾自身,他不但想得到,而且做得到。 别人初始法身三百丈就恨不得满世界发告示,他初始法身千丈。 无道深渊所有人都认为是一个不算太小的世界,而他却说,这只是一具尸体。 别人纵然知道这个死局,也根本束手无策,包括龙君自己在内,而他却说,这有办法可解,答案就在无心海…… 如果说上次被他坑,是因为他抛出了一个香得任何人都无法无视的饵:打通天道世界。 那么这次,无道龙君被他牵着,心跳一阵接一阵加速的饵,则是:无道深渊真正的未来,以及他这个无道圣人头顶的那方新天地…… 这饵香是真香啊,但是无道龙君总有一个怀疑,我这是不是又一次跳坑? 这大概是被坑多了的人,很自然的条件反射…… 再说龙儿和林苏,龙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就将林苏带到了一个山洞。 这山洞,是她上次跟林苏来过的山洞。 两年了,山洞里一切依旧。 一张巨大的虎皮,同样的季节,同样的两个人,抱在一起亲着同样激动人心的小嘴,而且龙儿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觉得亲嘴儿开始变得特别特别舒服了…… 为啥呢?以前两人肌肤相亲,龙儿总能感觉到天道之力毒药般的侵蚀,本着相公想快活,自己得配合的基本指导思想,她一遍遍给相公欢乐与甜蜜,哪怕肉身受损,她也在精神上享受快乐。 而现在不存在了。 相公似乎变了,他的亲密,不再有天道侵蚀,肉体和精神同步快乐,更何况,林苏还真给她唱歌儿了…… 唱的歌儿还是新歌…… “想你的夜晚总是很漫长, 萧萧的冷风还带着寒霜, 远隔千里你身处在他乡, 苦苦滋味我独自去品尝……” 龙儿整个人完全埋进他的胸膛,任这美妙的音符在她耳边流淌,不管在无道深渊,她有多少次仰望天空,不管她曾有过多少回失望,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有甜蜜到骨子里的甜蜜恋情…… “相思的泪水不停地流淌, 只有默默地遥望着远方, 把那相思的苦深深埋藏, 等你在那曾经的老地方……” 歌声止歇,余音悠悠。 龙儿脸蛋轻轻抬起:“相公,海宁江中的那块礁石,从此以后,是我们的‘老地方’!” “还有这个山洞,也是我们的老地方!”林苏呼吸有点火热…… 接下来…… 少儿不宜…… 龙儿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个山洞也是他们的老地方,因为这里有了第一次突破。 接下来,两人的脚步踏遍了无道深渊山山水水,林苏的特异也再次得以体现,不管他们白天是在北海星辰海上空,还是在南部妖人蛮荒地,到了夜晚,林苏脚下一步踏出,总是穿越万水千山,来到这个山洞。 这山洞,硬生生玩成了他们的洞房。 龙儿乐不思蜀,恨不得余生就这样过算了。 但是,十天后,他们还是得分离,因为林苏说了,年关到了,他得回家过年。 年关,无道深渊也是有的,哪怕原来没有,龙后作为标准的人族,也可以将这习俗带入,每年过年,龙后都会将分散各地的子女召集来,过上一个人类的春节。 这大概是她远离家乡之后,带来的另一个印记。 龙儿跟他最后疯了一场之后,看着相公手轻轻一挥,打开通道,在空中向她一笑,返回天道世界。 龙儿也抓紧时间收拾自己,将自己送入深潭洗了个澡,将脸上四处乱窜的迷离收一收,回了龙宫。 江南居,龙后一眼盯着进来的龙儿,这眼珠有大概十几秒停止了转动。 哪怕龙儿收拾得很精心,洗掉了他留下的所有痕迹,但是,岂能瞒过龙后? 龙后内心一声叹息,终于还是……还是办了!! 你个混账,这是欺负无道渊没礼法啊…… “娘,我跟他学了几首歌儿,我唱给你听哈……”龙儿一扑过来,就启动了震惊模式,一场音乐会开下来,龙后陶醉了,侍女陶醉了,如果这时候投个票,可能所有人都会对公主的失礼行为投赞成票。 唯有龙君,在深宫里哼哧哼哧地出闷气。 他觉得自己又朝林某人挖的深坑里,前进了一大步。 这个混账,将女儿一办,女婿也就铁钉卷了脚,接下来,没有回头路了! 但愿这个混账真能给我无道渊带来点希望吧,如果你只办我女儿不办正事,我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 箫鼓追随春社尽,一年一度的春节又一次来临。 海宁林家,挂起了红灯笼,铺上了红地毯,准备好了香案,也准备了最丰盛的年夜饭。 前年春节,林府热闹非凡,因为就在这一年,三公子封了一字并肩王,林家这个没落将门走出了一个第一号的王爷,当时老太太就曾感慨过,林家,这算是最顶峰吧? 这句感慨,林佳良当场就肯定了,是!必须得是! 为啥呢? 如果一字并肩王还不能算是林家顶峰,那麻烦就大得没边了。 但今年,情况颠覆了! 前年,真不是林家顶峰,至少,今年在前年的基础上又前行了一步。 这一步,不是林佳良刻意避免的那一步,而是多了一个王! 林铮今年又封王了! 一门双王! 古往今来谁人见过? 所以,今年林家的春节,比之前年更加热闹…… 江滩流民那边,延续以前的流程,送来无数的土特产…… 海宁城这边,送来了无数的吃食…… 甚至会昌、京城、一些大仙宗也送来了年节…… 可能有人说,这是因为林家一门双王加一个知州带来的顶级盛况,那些送年节的,乃是趋炎附势,有没有这种因素呢?自然也是有的,但并不是全部。 至少有些人是很赤诚的,比如说断崖宗,这个小小的宗门在黑骨魔族手下灭了一大半,剩下的几个人眼看就要团灭,林苏出手,绝灭黑骨魔族,让这些人死里逃生。 这个宗主也是个实诚人,认准了林苏就是他们断崖宗存亡断续的恩人,于是化身为海宁的一家镖局,为林家提供保护的同时,也将他们保镖途中收获到的一些珍稀物事送给林家,虽然这些东西,林家主家是不收的,但是,他们送给林家的丫头也挺有成就感的。比如说小夭,整个海宁城都知道,小夭别的不喜欢,就是喜欢吃,于是,那些出门在外的修行人,只要碰到好吃的东西,总会带些回来,给林家那个“小公主”尝尝…… “小公主”那个毫无根据的头衔,被强行安在小夭头上,进而成为江湖共识,只要提及林家小公主,几乎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往日跟在林苏身边,满大街找吃食,敢拿林苏衣袖抹嘴的丫头…… 象断崖宗这种情况,海宁城至少有十家。 这就叫冷水泼到墙上,总会留下些痕迹。 林苏出手解救大苍浩劫,实实在在救了亿万人,总会有些人知恩图报…… 林家从盛转衰,又从衰到更盛,经历的波折宛若传奇,林家主事之人的心态也早已改变,这些年来,面对报恩,他们也有了自己的经验,送来的东西要么不收,要么收了又散出去,实在无法推脱的,回礼。 如果说权势能让人膨胀,林家抗拒这种膨胀。 如果权势让人改变,林家尽可能地不去改变。 林母也好,林家公子也罢,林家少奶奶也好,丫头们也罢,全都遵循着这一条原则,他们都在下意识地保持林家本色。 什么本色? 宁静致远,淡泊名世。 三公子身为文道顶天梁,官路之极的文王,回到林家拒绝王爷之称。 大公子身为一代王爷,回到林家必脱王服,也不准人称他王爷。 二公子身为一州知州,回到林家,也是尽显谦恭。 年关已至,他与曾仕贵这个知府大人,照样在写春联。 曾仕贵是文心大儒,林佳良却已经破入文路,他是靠圣言新解而入文路的,如果没有林苏和林铮的惊天伟绩,他破入文路该当是海宁传奇,可惜他生错了地方,生于林家,破入文路竟然没有丝毫动静,即便是对子弟前程无限热衷的林母,听闻这个劲爆消息之后,也只是笑一笑:“破了文路,还算不错,让二郎过来,祭拜下先祖!” 仅此而已。 即便是司空见惯的祭拜先祖,即便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林佳良本人还是颇为不好意思的,他告诉母亲的是:要不就免了吧,这真不算什么…… 瞧瞧,这就是林家发达的真正象征,连破文路这种大事,都算不了什么。 二品知州、四品知府在那里翘着屁股写春联,下面的丫头拿着春联到处贴,照例是连厕所都不放过……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小周的大呼:“三公子回府!” 林佳良一弹而起,笔尖的墨滴落草丛,青草之上竟然盛开了一朵墨莲。 曾仕贵哈哈大笑:“去年林兄未回家过年,今年终于还是回来了。” “走!” 东院,林铮正在逗着他家宝贝儿子耀宗,一听到三弟回来的消息,直接将耀宗抱了起来,飞跑…… 中院,老太太正在煤炉边喝着银耳燕窝汤,突然弹起,冲出了房间。 老太太出中院的时候,林苏已经到了中院,直接抱住了母亲:“娘,我回来了!” 林母喜笑颜开:“娘就说了,这马上就要吃年夜饭了,娘的三郎怎么就不见人影?” 外面一个声音传来:“三弟现在一步就是千万里,还真是方便啊,娘昨日还说,她感应不到三弟的消息,今日三弟就回来了。” 是林铮。 林苏回头,笑了:“大哥,当王爷的滋味可还好受?” 他上次回家,大哥还在西南魔国,没见上,这是林铮封王之后的首次相见。 林铮横他一眼:“当王爷的滋味你需要问为兄?你比为兄王位更尊,封的时间也更早。” “两大王爷这是意气风发么?让我这个小小知州情何以堪?” 林佳良到了。 林铮照样怼他:“论意气风发,二弟也不在我们之下,你扒衣知州之名天下流传,连大儒的衣服都能扒,何等意气风发?” 林佳良抓头:“大哥,你这样说就不好了,我那纯粹是受了三弟的拐带,多少学了几分离经叛道……” 众位丫头笑得前仰后合。 老太太也笑了,笑着摇头:“两个王爷,一个知州,在这里闹腾,成何体统?” 虽是责怪的言语,但她又何曾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有的只是开心,是放松。 林苏目光移向另一人:“曾兄,别来无恙?” 曾仕贵踏上一步,还没打定主意怎么见礼,往日的曾仕贵,跟林苏见面都是称呼林兄,虽然极尽尊敬,但称呼上不曾纠结,可今日,这毕竟是王爷。 林苏笑着一步上前,抱住他的肩头:“莫要叫王爷啊,你我之间,依旧当年!” 曾仕贵笑了:“林兄!” 这就对了。 林苏道:“你们在写春联?” 一句话,曾仕贵激动了:“刚才我与二哥写了一堆的春联,唯有大门春联尚未写,林兄此番回来,大门春联交给你了。” 写春联,过年的习俗。 但在林家,却不仅仅是习俗。 尤其是前年,林苏亲笔写下春联,当时他是文路境界,写下的春联直接是文路之宝,这文路之宝贴在林家各个房间,赋予林家一种特殊的守护,比如说春天,毒虫不生,夏天,蚊虫不生,冬无严寒夏无酷暑。 让林家从此深刻地见识到了文道之威。 然而,这种层级的文道伟力,是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变弱的,所以,林佳良就接了这个力,去年的春联是他写的,今年也是,幸好他也已经达到文路境界,而且根基极其深厚,全力施展的情况下,勉强能够维持林苏当年的水准。 如果今年林苏不回,林家的春联依然是由他写。 但林苏回了,大门门联就非林苏莫属了。 大门门联,一府招牌,也的确是林苏最为合适。 曾仕贵懂林佳良。 果然,林佳良眼睛大亮:“三弟已入文界,宝笔落金纸,自是界宝,界宝守护林家,想想都是一件让人热血沸腾之事,三弟,来吧!” 全府之人同时兴奋。 界宝守护! 全天下几曾见过? 此时,从西院出来的几女也到了,听到这句话,也全都心头大跳。 相公是文界,而且是超凡脱俗的顶级文界,他随手一字,都是界宝,真的会用界宝作为林府的守护吗? 林苏轻轻一笑:“大门门联,还是二哥代劳,我……我看家里这些阁楼、院落字迹斑驳,不如我将林家几处阁楼、院落,重新润个色吧。” 众人略微有几分失望,但是,林苏题起笔来,一笔下去,众人同时一惊…… 这第一笔落在中院门楼之上。 门楼之上原本有“中院”二字,字迹斑驳,他的笔落下,这两个字发生了改变,非常奇妙的变化…… 林母脸色突然一片红霞。 这不是惊喜导致的,这是一股神奇的伟力改变的。 仅仅两个字,中院似乎比往日明亮了三分,空气中有浓浓的文道气息,这股气息,让人神清气爽。 “界宝!”林佳良全身大震:“三弟这两个字也是界宝,我竟然透过这区区两字,感受到了文界的召唤!” 陈姐、绿衣、崔莺全都满脸通红,唯有暗夜,她眼神这一刻无比的亮,似乎发现了一种匪夷所思…… 林苏笑道:“二哥喜欢这种气息,那我在你东院也写上一笔吧!” 下一刻,他一步到了东院上空,笔一落,林佳良的东院二字也变了。 他下一步到了南院,南院二字改变。 第四步到了桂堂,第五步到了月楼,第六步到了听江亭,第七步到了自己的西院…… 他所到之处,楼名、亭名、院落名全都重新写了一遍。 整个林家,完全改变。 管家老孙咳嗽声戛然而止,这是他的老毛病了,每到冬天都会犯,但是,现在,胸腹间一片通透,他从床上一弹而起,旁边服侍他的丫头大吃一惊:“孙叔,你的脸色……” 老孙摸摸脸,跑到桌边,拿起桌上的一面薄日镜,他的脸色完全变了,这一瞬间,他有一种错觉,我是不是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是的,他原本的花白头发,竟然重新变黑。 他被老毛病折腾得有些憔悴的脸,竟然一片红润。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几个丫头的病也全都好了,看着镜子中似乎变美的脸蛋,完全不敢置信…… 站在院落中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身体内蓬勃的气机,全都如在梦中。 “相公,你这不是界宝!绝对不是!”暗夜一缕声音钻入林苏耳中。 大概也只有她,才能确定这一点。 因为她的高度足够高,她也有面对文界之人的战斗经历,破入窥天境的暗夜,不在乎文界中人,何况她如今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已经踏入传奇的剑世界,更加不在乎文界。 可今日,她探测这股子神奇的气机,宛若探测万里星空。 这让她无比的震惊,相公随手写的十几个字,宛若万里星空,绝对不是文界能够达到的,不管什么文界都不可能! “小宝贝你很敏感,这的确不是界宝,这是准圣之宝!” 暗夜全身突然僵硬了…… 准圣之宝! 相公竟然已经入了准圣! 林苏入准圣之事,圣殿之中都没有传扬,因为这太敏感,世俗之中当然更无流传,所以,即便是林家本家,也都以为,林苏还是文界。 根本没有想到,林苏已经是圣! 准圣,也是圣! “短短三个月,相公又踏出了新的一步!”暗夜传音:“但你不想传扬天下,是吗?” “是!” 不需要理由,也不必问理由,暗夜轻轻吸口气,捕捉着这神秘莫测的圣道气机:“其实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随时让林家草木不枯,百花不谢,四季同春。” “我当然可以!但是宝贝,我觉得有花谢花开、四季分明的林家,才有家的气息,我并不希望林家从此成为俗世之中的一座孤岛。所以,这十七个字的题字,我只赋予它林家的守护,而未赋予它改四时之变,拓空间之功。”(本章完) <b><\/b> 第1003章 除夕之夜《西厢记》 暗夜还少说了一样,如果林苏愿意,他随时可以将林家院子变成一个百里地的超级院落,将所有阁楼变成皇宫,但是,正如他所说的,如果他真这么干,林家就不再是世俗之家,而是文道圣地。 圣地岂能与俗世为伍? 圣地闲人勿近。 圣地其实是俗世的一座孤岛。 不知为何,暗夜一颗悬起的心悄然回归原位…… 她也必须承认,她喜欢一个与俗世接轨的相公,俗世中的一切,她也是难舍的…… “你的意思我懂了,你舍不得俗世,放心,给你一个非常硬的表态:今夜,边疆的泉水照样清纯!” 靠! 林苏目瞪口呆…… 林苏回府掀起的第一股浪潮,在林苏刻意隐藏下,没有掀起多高就快速平息。 大门门联林佳良写的…… “海宁千古秀,大苍万年雄。” 没有专门突出林家,但是,林家的豪迈却也尽显。 林家已经不再需要刻意宣扬自身的文道底蕴,比如说双进士、状元坊。 因为这些头衔,在今日的荣耀之下,已经不值一提。 今日的林家,立身海宁,心济大苍。 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九。 次日,大年夜,老太太最是开心,三子齐聚,儿媳妇一大堆,孙子孙女也有三个,另外,曲秀又怀上了,到了明年,估计还得再添至少一个…… 三杯白云边下肚,夫人又一次喝醉。 三兄弟走出中院,没有月亮,寒风凛冽。 北风中夹着点点雪花,当然,三兄弟都是无惧风雪的…… “二弟,三弟,去我那里坐坐?”林铮道。 林铮的南院,炉火正旺,鸿影郡主亲自侍茶,小耀宗也不知道怎么地,特别喜欢林苏,一见到林苏就朝他怀里扑,三兄弟聊天的时候,他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听懂了似的。 但很快,他长期以来的生物钟起了作用,睡了。 这一睡,鸿影赶紧将他接了过去,送到奶娘手中,送回房间。 静室之中,只有浓浓的暖意,浓浓的兄弟情,还有浓香的各类点心。 林铮轻轻一笑:“三弟西院佳人云集,大概还在等着听三弟讲故事,为兄这边也就一件事情,想跟你聊聊。” “你说!” 林铮道:“西南魔国归入大苍,目前移民已经全部到位,管理上参照三弟在晋地的一切规程,民众归心,中兴有望,然而,唯有一事,为兄委实不明,即是东南佛国!东南佛国面对昔日的魔族,尽显佛之本性,基本不扰魔军边界半步,魔人偶有越界,亦是象征性地阻挡一番,一切都吻合外界对佛国以佛治国、以佛治世的基本判断。然而,我大苍占据西南魔国之后,那边反而厉兵秣马,边界之上,争端频频,东南佛国之军,面对我大苍军团,极其阴毒残忍,连边界贸易都完全禁绝……为兄全面检索自身,没找到自身存在何种缺失,实在想不明白,东南佛国面对我大苍为何会失却佛性。” 林佳良眼睛睁大:“竟有此事!大哥从未提及……我一直以为大哥那边需要防范的是西天仙国,绝对没想到会是东南佛国。” 西南魔域四千里山河并入大苍,晋地并入,大隅并入,大苍的四邻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前的大苍,与赤国、夜郎、南阳古国、大隅相邻。 而如今,与夜郎、赤国、南阳古国、西天仙国、东南佛国相邻。 作为有识之士,所有大苍朝官都对邻国有过考量,得出的结论是:夜郎、赤国已经不足为虑,南阳古国只要目前两边皇帝还在位,关系不会破裂,边界也不至于起争端。东南佛国,向来平和,不必担心,唯有西天仙国有可能成为大苍四邻中无法把控的元素。 但是,绝对没有想到,所有人印象中佛性为基的东南佛国,反而率先发起了挑衅…… 这完全不符合东南佛国的立国之基。 “是啊,为兄也未曾想到会是东南佛国,为兄一直将重点放在西天仙国!”林铮道:“西天仙国一开始时的确相处不善,但在三个月前,对方统帅突然给我送来了一封信,向我示好,而且在边界开商,极见赤诚。” 林苏目光闪动:“他有没有说这是为何?” “他只说是太子旨意,未说为何。” 林苏笑了:“大哥,二哥,你们所疑之处,一句话即可道明,西天仙国,我与皇太子向月明有约在先,我助他做了一事,他许我百万精兵,目前交易已经达成,他当前之示好,你可接受之!” 林铮全身大震:“三弟竟然去了西天仙国,还直接扫除了大苍一大隐患。” “此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东南佛国!”林苏道:“当日扫除西南魔族,有三万魔族人突破东南佛国边界,如水入川,消于无形,目前我也正在调查东南佛国,究竟有无彻底魔化的可能!所以,大哥,你主要的防范对象,就是东南佛国,你头脑中彻底消去往日东南佛国的固有印象,就将它视为有可能全面魔化的魔国!” 林铮呆住了…… 林佳良呆住了…… “放心,我已经有安排!”林苏道:“只要东南佛国真的魔化,接下来的这一年,将是它的灭国之年!两位兄长,你们在这里坐坐,小弟先回了……” 林苏离开了。 两位兄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小懵…… “前年改了皇朝,去年平了黑骨魔族,今年平了大隅,明年……明年真的会平一个上等国度?”林佳良喃喃道。 林铮长长吐口气:“多少名将,毕生所走过的路程,大概都只能是你列举的任何一件事情中的一段小小历程,甚至十代二十代,都只是其中一段历程。但在三弟手下,如此级别的大事,竟然可以一年办一件。” “我们看着长大的三弟,我们亲眼见过他的每一步历程,但是,纵然是再狂野的笔触,大概也写不下他未来的行程……大哥,你有没有觉得,三弟真的有可能……” “有可能什么?” “……”林佳良犹豫良久,终于还是摇头:“算了,这事儿或许犯忌,大哥莫问,我也不再提。” 林佳良也去了。 林铮久久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读懂了二弟,他知道二弟想说的是什么…… 三弟,真的有可能入圣吗? 入圣! 世俗间何人敢想? 提一提都是犯忌,但是,神奇的三弟步步走来,他竟然有这种感觉,三弟将来,或许真的可以入圣。 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位圣人崛起之时,有他这般神奇惊艳。 也就是说,三弟,远比任何圣人年轻时更惊艳,那些圣人能够直达三重天,成为人间永远的传说,三弟,如何又不能够? 西院,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静静地铺上了小院的草坪。 也静静地铺满了西院的桃花。 林苏踏入西院,静静地看着这树桃花。 今年春节,他努力象以前春节一样,是因为他难舍人间的这一份烟火。 但不能不说,一年又一年,总会有些变化。 比如说今年大年夜,桃妖就不在。 桃树还在,枝条照样飘,树干照样长,但是,这只是桃树,不是桃妖。 往日的今夜,他总会来到她的空间,他还清楚地记得,第一个除夕夜他进桃妖的空间,告诉她一句话:我们都有人陪着守岁,唯有你没有人陪,所以,我来陪陪你。 那句很平常的话,将这几千岁的桃妖感动得心思荡漾。 大概也是从那句话开始,桃妖真的将这里当成了家。 带给林家那么大的改变。 也彻底更改了她的宿命。 今日又是大年夜,你在哪?在无心海上漂泊么?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不记得曾经的西院? 时光流逝总悠悠,一分漂泊九分愁…… 暖阁中,笑语声声,将林苏拉回了红尘俗世,他嘴角露出笑容,推开暖阁而入…… 小夭第一个跳起来:“哥,讲故事!” “今天又是谁怂恿你出来要故事的?”林苏刮刮她的鼻尖。 小夭手指一圈:“她们全部!” 暖阁里彻底闹腾了…… 林苏笑了:“行吧,今天一如既往讲美丽的爱情故事……你们眼神不要那么亮行不行,我有点怕了,我怕我将你们带坏……” 绿衣吃吃地笑:“放心,大家都已经被你带坏了。” “就是,特别是小桃!”崔莺补充。 小桃在那里跳脚,如果说这话儿的是别人,她肯定反怼,但崔莺,她不敢啊…… 林苏坐下了,坐在陈姐和暗夜中间…… 手儿搭在暗夜大腿上,开始将众女朝沟里带……哦,不是,是讲故事…… 这故事叫《西厢记》,为啥叫《西厢记》呢,是因为西厢房里发生的一段美丽恋情…… 故事的男主角叫林生,故事的女主角……不叫崔莺!林苏不太喜欢将自己媳妇置于众口流传之中,所以,很狠心地将崔莺这个名字改成了英姑(至于周伯通会不会找他算账,他不太在乎,因为他觉得周伯通可能打不赢他)…… 林生、英姑寺庙相遇,小红娘牵线搭桥,美丽的恋情层层推进,房间里完全无声…… 悲处,小桃落泪。 喜处,小夭捶背。 伤处,绿衣闭目。 动人处,崔莺妙目流连…… 动人的故事到两人终成眷属结束,故事的余波还在暖阁流淌…… 安静了好久,众女才从梦中惊醒…… 暗夜轻轻吐口气:“相公,你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哈,你每年除夕只要在家,都会讲故事,现在都成习惯了,以后每个除夕,你都得回家!否则,就是存心不让姐妹们过个完整的年。” “就是!”绿衣附和:“哦,对了,这么美丽的故事我觉得特别适合改成戏,相公,要不,你唱一段……” 这个提议一出,所有人同时附和,这大概也是林苏前年《梁祝》带来的后遗症,梁祝史无前例地一个故事加一首歌,让人印象太深刻了…… 林苏抓头:“改编成戏,绿衣宝贝太敏感了,这剧目还真的该是戏,但是,这戏不同一般啊,用这种儿戏的方式弄出来,让天下间玩乐道的人情何以堪?算了,我不唱戏,还是给你们唱首半新不旧的歌吧。” 他唱了《千古绝唱》! 千古绝唱,他唱过一次,哪一次?覆灭北海龙宫之时! 林苏一曲逍遥笛,融合天道准圣战力,将这首本非战曲的曲子,硬生生演绎出霸绝天下的气势,直接覆灭北海龙宫。演绎了真正意义上的“千古绝唱”! 事后,他填上了词,唱了一遍给毕玄机听。 这首歌是有用意的,用意在哪里?勾引一个人! 谁? 贾真! 不,现在大概可以重新叫“孙真”。 孙真当时在旁边监测,林苏玩着毕玄机勾引着她,用这首歌将她重新拉回红尘俗世,跟他重新摩擦了一把,将似乎已经玩得半断的琴弦,重新连上了。 孙真听过这首绝妙之曲,但她已经离开了世俗间,前往无心海。 毕玄机听过这首歌,但她保持着清雅的禅门人设,大概率不会将情郎玩她时唱的歌儿四处宣扬,所以,理论上这首歌面世,当是全新。 绿衣果然痴了…… 小夭的嘴巴里塞满点心,又一次熟悉地忘了咀嚼…… 小桃的桃花眼又一次泛起了桃花,一片片,一层层…… 即便是暗夜,也沉迷于“大浪涛尽多少痴情种”的千古迷离之中…… 林苏唱完了歌儿,拍拍手儿回了房,这大概也是媳妇多的坏处,他不能明确地拉某个媳妇进房办事,宠一个得罪一帮的事儿林大风流可不干…… 他去了,众女开始讨论…… 绿衣又一次怔怔地出神…… 陈姐碰碰她:“又触动了哪根弦?” 绿衣道:“你没有意识到,相公刚才说的话很有玄机,他说《西厢记》本该是戏,但这戏如果用这种儿戏的方式开出来,那让天下乐道之人情何以堪?” 众女眼睛齐亮……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内心有一门戏剧,而且这戏剧只要摆上舞台,将会冲击全天下乐道。 他不是开创不出来,他只是不想打击乐道中人。 我的天啊…… 一想到这一节,所有人都恨不得将林某人重新拉回来,将这神奇的戏剧套出来听听,但是,陈姐阻止了:“相公是对的!他已是文道之巅,他不需要这些虚名,他未来的路上,还离不开包括乐圣圣家在内的那些乐道势力支持,一个人表现太出色,是会伤及其他人的,咱们不能为了听戏,而将相公置于乐道对立面。” 这话一出,众女尽皆认同。 林苏言语中露出的这点端倪,消于无形。 然而,没有人想到的是,今夜的风波次日就在南院掀起了不一样的涟漪…… 鸿影郡主听到了昨夜的故事版本《西厢记》,内心瞬间跑偏…… 男女主角在寺庙相会? 还有一个小红娘牵线搭桥?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是我妹? 这是个好现象啊,这故事我得讲给妹妹听…… 于是,正月初一,鸿影郡主拿出传讯符,跟妹妹讲了整整一个上午,那边的红叶郡主,满脸红霞,眼波都快流蜜了,整个人完全是喝了三杯白云边的效果…… 这个正月初一,熟悉的一幕重演。 也许这种熟悉的流程,本就是林苏喜欢的。 他的地位已经是“圣”了,他的路,已经不再是俗世,俗世中的一切,于他或许是过一回少一回,他不想远离,所以他愿意昔日熟悉的一幕,在这个新年,在自己内心重新润上一回颜色…… 起床,绿衣抱住了他的肩膀:“相公,写下今年的新年第一诗。” 林苏执宝笔,着宝纸,在耳畔爆竹声声传来的场景之下,写下……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诗成,绿衣眼睛睁得老大,陈姐也暗夜也目光齐聚,吃惊地看着这幅诗稿,不会吧?没有圣光? 这么精准,这么好的诗儿为什么没有圣光? 林苏顺着她们的眼神看过去,心头轻轻一跳,我靠!我是不是该给你们阅文宫说下,在写诗评定这件事情上,莫要给我标新立异?你们为体现对天道准圣的尊重,不给天道准圣评诗,我很难面对媳妇们异样的目光啊。 于是乎,他的手轻轻一挥,七彩霞光弥漫。 算了,自己给个七彩吧。 绿衣猛地握住胸口:“吓死我了,刚才我都以为相公这诗,真的没有入彩呢……” 崔莺从外面进来:“相公,东院南院那边开始发红包了,我们也去发红包吧……” 一轮熟悉的红包潮滚滚流过林家大院…… 拜年客上门…… 曾仕贵来了。 杨知府带着他家儿子杨春来了。 杨春进西院给师娘们拜年,今年这小家伙赚了,因为师娘增加了个暗夜,而且暗夜是极大方的,出手就给了小杨春两百两银票。 绿衣说她给多了,担心这小家伙有钱变坏,暗夜大咧咧地说:“他变坏?能比咱们相公更坏吗?” 绿衣怔怔地:“那不能。” 暗夜道:“这不是坏你们规矩,这是补上以前的拜年礼,以前你们每年都给他年礼,我缺了好几轮,一次性补上!” 绿衣目光移向她:“你这是补年礼吗?你这是宣扬,宣扬你成为他师娘很早,跨越几个年头!” “就是!我就比你早!”暗夜挺起胸。 陈姐在旁边啼笑皆非:“我的天啊,开始比谁被相公祸害得更早了,这真的光荣吗……” 西院笑成一团。 外面又有拜年客到了,这个拜年客一到,陪着曾仕贵的林苏都惊了…… 善君! 大内总管! 任何一个大内总管在过年的时候,都该身在陛下身边,因为他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但今日,大年初一,他竟然来到林家拜年! 从京城到这里三千里地,即便用当前皇室最快的飞舟,也得几个时辰,他怎么来的? 林苏亲自接待,得到了善君的回答。 善君告诉他,他三日前就从京城过来了,住在梅岭行宫,赶在正月初一给林府拜个年。 他带来了陛下的礼品,一具玉如意送给老夫人,三具金如意送给三兄弟,上面全都有皇印题跋,四具如意,象征着四季如意。 他还带来了玉凤公主的年礼,没三兄弟的份,就只有老夫人的,是一件衣服,这件衣服看着挺普通,但善君说了,这是玉凤公主亲手缝的,缝了好几个月…… 老夫人接过这件衣服,眼眶都红了。 皇家礼遇再重,林家也是受得起的。 但是,玉凤公主这份礼,老夫人心头太温暖了。 堂堂公主,整个帝国唯一的公主,还是跟着陛下出生入死的长公主,花几个月时间精心缝制一件衣服,专程送到她的手中。 这不是公主该做的事,这是儿媳才会做的事。 如果是一般的母亲,恐怕此刻得给儿子下达指令,你,进紧的,给玉凤公主拜年回礼,但是,她毕竟不是一般人,最主要的……儿子不是一般人,做母亲的不能以自己的标准,束缚儿子的手脚,所以,她压住了内心的情感翻涌,没有就林苏下一步的行程作出指示。 正月初一落下帷幕。 正月初二,林苏带着陈姐踏空而起,到了海宁江滩。 今日的江滩,到处都是拜年客,绝大多数都是女婿,为啥呢?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兴起的习俗,女婿给岳父岳母拜年,大多会选择正月初二,所以有人戏称正月初二是“女婿节”。 陈姐轻轻一笑:“相公,你真的决定今天去孙真家里?” “去一次吧,三四年了,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她家。” “孙真妹子……快回来了吗?” “就是因为她有可能不会再回来,所以我才代她看望下她父母。” 陈姐心头猛地一缩:“有可能不会再回来……是什么意思?她……” “她没事,她很好,只是……她出了趟远门,有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林苏道。 陈姐心中就此植入了一个谜团。 关于孙真,她与姐妹们分析了很多回,但一直都没有答案,现在相公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可相公却也并不愿意说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孙真变了,他对孙真失望了,今天不该来。 如果孙真没变,那她为什么一直不回来? 当日孙真离开的时候,陈姐记得最是清楚,当时的约定,她也在旁边,早则两年,迟则三年…… 现在已经五年多了! (本章完)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1004章 圣人根脚 陈姐收拾起满腔的心事,拿着一只礼包跟着林苏踏入了孙家小院…… 孙家小楼彻底爆了…… 文王亲身前来! 我的天啊…… 孙老头三步并着两步,带着两个兄弟从楼上蹬蹬蹬蹬,差点直接滚下楼。 正在闺房里谈笑风生学刺绣的两个孙家女儿孙芸和孙秀同时冲到窗前,透过窗户看到下方长身玉立的年轻公子,两人瞬间呆住。 真的是他! 文王殿下! 以前的林三公子,两姐妹还经常探讨,探讨这个林三公子跟孙真姐姐有几成可能性成事,探讨的结果并不乐观,因为她们知道,林三公子身边的佳人实在太多,她们的真姐姐真心排不上号啊。 林苏官封一字并肩王之后,连这种探讨都没了。 她们不敢! 而今天,在这个传统的“女婿节”,孙家竟然迎来了他! 这是以何种身份前来的? 面对三个孙家当家人的跪拜,林苏直接拒了,手轻轻一抬,三人全都跪不下去,林苏接过陈姐手中的礼包,微笑:“孙叔,好几年没来看你了,今天专门来看看,给你拜个年。” 老孙嘴都哆唆了:“王爷之礼遇,老汉……老汉……” “孙叔,别叫我王爷,叫我三公子!”林苏道:“当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三公子,请屋里坐!” 进入里屋,林苏四下打量一番,有鱼有肉有酒,不错了…… 孙真的母亲过来给他亲手倒茶,茶水递过去,亲热的话儿也就来了:“老婆子知道三公子过来,是想看看老孙家日子过得怎么样,三公子,真得谢谢你啊,这些年来,陈姑娘逢年过节都会过来,给老孙家送油送米,老孙家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只要一句话就能解决,陈姑娘也说了,这都是公子的安排,孙家受公子如此之大恩,真是……” “婶子,这都是应该的!”林苏接过她的茶:“前些日子,我见到真儿了,想着来跟你们二老说一声。” 满屋子之人全都心跳加速。 他们也都知道,王爷给孙家如此礼遇,根源全都在孙真。 “真儿……真儿她还好?”老母亲泪水奔流。 “婶子放心,真儿很好,她已经踏上了修行路,她目前在外地修行,不能回来,委托我给你们二老报个平安……” 老母亲双手握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间都流了出来。 虽然说目前的老孙家人丁兴旺,但是,作为最开始的老孙头和媳妇,却只有孙真这一个闺女。 看着兄弟儿孙满堂的,他们说不想真儿那怎么可能? 但是,孙真的事儿犯忌,因为孙真是整个江滩最敬重的三公子带走的,如果找三公子打听真儿下落,岂不是有找三公子要人的意思? 所以,老两口截口不提孙真。 所以,孙家姐妹都不提孙真。 但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做母亲的,岂能不在内心一遍遍煎熬? 整整五年了,终于得到了她的消息! 她还活着,她很好! 有了这一句话,老两口完全放心! 告别他们出来,孙家送出很远,直到林苏和陈姐破空而起,才泪眼蒙眬地回程。 林苏落在西院,目光遥视苍穹…… 苍穹之外,很远很远的地方才是无心海…… 他在内心悄悄说道:“真儿,我去给你父母拜年了!虽然在你漫长的轮回历程中,一世之父母于你很轻很淡,但是,在他们心中,你却很重很重,给他们报个平安,大概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接下来七天时间,林苏恢复了逍遥的天性,要么坐在西院,品着崔莺的香茶,偶尔调戏调戏她,要么将媳妇轮流带到义川湖,在梅岭之下赏雪赏水赏佳人。 温情脉脉一如旧日,但是,暗夜还是透过这些,看到了些真东西,在义川湖最深处,她跟相公甜蜜地接了一回,偎在他怀里轻轻吐口气:“相公,舍不得这万里红尘,是吗?” “是啊,红尘虽苦短,醉亦在红尘!”林苏道:“新年一过,我又要踏上征途了……” “这趟行程,到底有多难?” “难?”林苏笑了:“你见我何时真正被难住过?” 长风起,浪花飞,暗夜被他的绝世豪情完全迷醉:“可我还是觉得,你这次春节,努力想留住一切熟悉的东西,你也似乎想将红尘中所有的遗憾全都弥补。” “我只是未知归期而已……” 暗夜轻轻吟道:“君问归期未有期,南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南山夜雨时……相公,你说这首诗是送给我的,今天,我也将它送给你!不管归期是何时,我始终会在西窗之下,等你回来,有我在林家,你也放心,你牵挂的一切,我都为你守住!” 林苏手轻轻一合,紧紧地抱住她:“所以说,有你真好!” 长湖之上,两条人影就此定格。 良久良久…… 次日,正月初九! 林苏踏空而起,大衍一步一出,出了一个没有人能想到的地方。 在林母看来,林苏该入京城,皇帝陛下大年初一派大总管拜年,你哪怕是与陛下比肩的一字并肩王,也该给陛下回个礼不是? 在媳妇们看来,林苏也该入京城,西山之上,几女春节最大的兴奋点恐怕就在这里了,你不去,美女们意难平。 但是,林苏没有去。 在他的字典中,人情世故固然是他想留下的,陛下的兄弟情固然是难以舍弃的,西山几朵花儿固然是他流连忘返的,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看似只是长空漫步,但是,数步一过,他跨过了雁荡山。 又一步,跨过了大川国。 下一步,到了大青国。 中南山,农圣圣家,隐约还有新年的余庆。 世间圣家,大概也只有农圣圣家的新年比较热闹,因为农圣圣家是跟普罗大众联结得最紧密的一个,别的圣家,时时刻刻彰显出自己与普通大众的区别,而农圣圣家,反其道而行之,走的是亲民之路。 普罗大众过春节,他们也过。 普罗大众放爆竹,他们也放。 普罗大众兴起了春联迎春,他们连山门上都贴上了大红的春联。 “风调雨顺铺山河锦绣,人勤春早织天地华章。” 看着这农味十足、却也气魄吞天的春联,林苏脸上露出了笑容,整整衣衫来到大门前,深深一鞠躬,递上拜贴:“大苍林苏,专程前来农家拜个年,还望通报圣主和三无长老。” 农家圣主一跳而起,三无长老一跳而起…… 瑶姑正在她自己的后山文道真界漫步,遥望族中渐近尾声的新年,突然听闻林苏来访,她整个人似乎将春节没喝的白云边全都补上了…… 农圣圣家热热闹闹的迎宾团队中,没有她。 林苏在桂堂叙话时,旁边没有她。 但一切礼节走完,她出现了,在父亲的含笑点头中,她带着林苏来到了后山。 后山,从远处看,跟往日完全一样。 但是,林苏一步踏入,真切地感受到了不同。 山坡,不再是山坡,而是一片菜园,菜园之后,是一片竹林,竹林之前,是一间茅屋,茅屋之前,是他熟悉的躺椅。 一切都与南山之侧的小花园一般无二。 但是,却也大异。 不同之处就是往日的菜园,只是形似,今日的菜园,完美与后山相融,土是真的,竹是真的,菜是真的,穿园而出的溪水,也是真的,甚至溪水之中,尚有来不及漂走的枯叶,这枯叶更是真实的——它本身就是后山的枯叶。 “文道真界,终是成了!”林苏道。 瑶姑轻轻点头:“已然大成!”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她内心波澜翻涌,她不会告诉他,这文道真界之成功,是因为他!他当日在她眼皮底下被掳入无道渊,她第一次撕开“人有悲欢离合”的那层幕布,从那之后,她就有一个巨大的恐惧:如果说她参悟“人有悲欢离合”,需要拿最在意之人的悲剧交换的话,她宁愿自己的真界永远不成。 世间变迁,不以她的意愿为转移,去年这个时候,她从圣殿得到了消息,他死于天外天。 那一刻的心胆俱裂,那一刻的万念俱灰,让她剪了自己的嫁衣,让她真正悟透人有悲欢离合,她破入了真界,但她却是如此的痛苦。 她在真界之中,遥望苍穹,她的心被撕裂成万千片,直到父亲前来,告诉她,他其实还活着…… 此刻,林苏真真实实地来到她身边,一来就直面真界,让这段尘封的往事,让这段给她造成最大心潮起伏的往事再度浮现,瑶姑宛若隔世…… 万千思绪伴着春风收起,化为一句很平常的话:“想在哪里坐?月宫还是菜园?”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菜园上方的一轮明月。 明月之中,宫殿无数。 这轮明月,才是她真正的文道真界,融合《水调歌头》营造的“琼楼玉宇”。 林苏目光从这美得如梦如幻的琼楼玉宇中移开:“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我们还是在这小菜园中坐吧。” 瑶姑轻轻一笑,手一挥,关闭了上方的那轮明月的宫殿之门,也将一群欲赶过来服侍的侍女驱退。 林苏坐在昔日躺椅上,瑶姑亲自持壶。 茶,用的还是昔日北地毛尖——用温馨的说法叫:“绿衣牌”爱心茶。 “你当日交给我一项任务,我觉得很惭愧,因为我的收获极其有限……”瑶姑托起茶杯。 她提及的这项任务,是一个极度颠覆的任务。 林苏当日让她查一查乐圣与画圣的根脚。 圣人的根脚,非常忌讳,圣殿书山上没有记载,民间没有流传,也只有一些相对古老的圣家,才有相关的一鳞半爪记载,记载的也只是成圣之前的那一段,而且这些传说有的因敏感而被删除,有的为美化而被篡改…… 千年或者几千年旧事,涉及到的人又是世俗界连名字都不能提及的特殊人,信息的采集、识别本身就是难于上青天。 “我知道这件事情很难,也并不指望通过世俗间有限的资料,真正查出他们的根脚,只是寻找一些契机而已。” “都在这里了!”瑶姑手一抬,一叠普通的桑麻纸递到他的面前。 林苏接过,慢慢看…… 三千年前,刚刚经历上次的无心大劫,圣殿始建于百废待兴之时。 初建的圣殿,只有五位圣人,儒圣,阴阳圣,道圣,墨圣,兵圣。 乐圣、画圣、弈圣、书圣,当时都未成圣,他们只是儒家之下的四大支流,或者叫四院,琴棋书画。 天下很大,事儿很多,分治天下形成圣殿共识,圣殿美其名曰:天道之意。 需要补充圣人。 如何补充? 拓道、建功可为圣。 那个时候刚刚经历无心大劫,无数的异域凶魔肆虐这片大地,乱世出英雄!拓道如何且不论,建功绝对是正当时! 画圣是最先破圣的,他挟画道真功,更改了紫庐万里山河的山川布局,这片山川里面的异域邪徒、各类魔物尽化画中亡魂,紫庐,只是当日的称呼,如今该当称其为大隅故地。这是一大功绩,所以,他成了圣,他这个圣,是儒圣钦定的。 弈圣走的是弈道,他在东南佛国联佛降魔,将佛道当成他棋盘上的棋子,将万里东南佛国变成文道佛道并行的人间妙境,也是有大功于世,画圣提名,众圣钦定,弈圣入圣。 书圣走的是直接对抗之路,他一砚台砸了无定山异域通道,凭一己之力终结了一个异域战场,功劳极大,兵圣提名,众圣钦定,入圣。 这三位横空出世,对当时的各方大势力,是强悍至极的冲击,于是,各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拓道激情,人人争先建功,人人苦思拓道…… 相继有医圣、农圣、纵横圣横空而出…… 相比较而言,乐圣就滞后了。 但也让这个乐圣更加传奇…… 乐圣的特殊性有两点,其一,她是个女的。其二,她前期只是儒家支流乐之流派下的一个小姐,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她都默默无闻。 直到一个神秘的组织在江湖崛起,卷起血雨腥风,这个组织就是烟雨楼。 烟雨楼的柳如烟,疑是域外来客,组建烟雨楼,收纳各类邪魔,魔爪伸向各道,道道皆伤,且不说修行道上被她搅得乌烟瘴气,佛道,道门,亦如是,朝堂颠覆比比皆是,即便是各大圣家,也深受其害,眼看这一座楼,就要将刚刚从大劫中走出的众生,重新拉入战乱的万古狂潮中,那个叫风雅的小姐一步踏上了她的舞台…… 她踏上这个舞台,也是因为烟雨楼对她形成了直接伤害。 她的父母被烟雨楼所杀,她的哥哥姐姐被杀,她的贴身侍女被杀,她的奶娘都被杀…… 风雅面对亲人被杀的人间惨剧,在燕青湖观流云飞瀑整整八年,乐道大圆满而被赐准圣果位,她感叹时光无情若流水过隙,始悟《流沙吟》,挟这一曲《流沙吟》而闯烟雨楼总部,绝灭烟雨十九潮(十九个源天三境人物),杀柳如烟于云梦大泽,亲手终结了烟雨楼疯狂扩张的大势,也因惠及各道而被诸圣提名,儒圣钦定为圣。 这些史料只是瑶姑记载中的一小部分。 更大的篇幅是各类细节…… 各大圣人成圣之前的性格特征,成名的关键点,遇到的敌人底细,成圣后的第一次首秀…… 这些,林苏也重点关注…… 尤其是烟雨楼柳如烟相关的东西…… 瑶姑知道他对烟雨楼有着格外警觉,是故烟雨楼的信息非常详细…… 柳如烟疑是异域来客,原本就是圣人,她为了逃避天道监测,硬生生削去顶上三花,将自己压制在圣境之下。 她坐下的十九潮,真正是人才辈出,有以剑道闻名天下的,有以邪术搅乱苍天的,有以法身震动天下的,这法身竟然可达三千丈,哪怕今日的林苏,也望尘莫及。 最让林苏震动的,是十九潮的潮头。 “万千俊杰云中鹤,烟雨排空看潮头”,这就是当日诗人写下的诗句。 云中鹤,指的就是黎云鹤,那个凭武道打得八十仙宗闭山二十八年的超级猛人,林苏曾经的便宜师傅(他修行的《小周天造化诀》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此人修行天赋绝对是超一流,能够自创一门功法,进而修到离肉身化宙一步之遥的超级猛人,其武学天赋即便是林苏也自觉逊其一筹,至少林苏还不能开创一门修行功法,充其量只能开创剑招。 但此人的智商有点感人,被柳如烟忽悠,成为柳如烟十九潮中的一潮,也成为她作恶天下的棋子。 划重点:黎云鹤,只是十九潮中的一潮,并不是潮头。 潮头是谁? 一个非常特殊的人。 此人名白水。 白水目前搜索到的信息很少,但足够高端,其中最高端的一个点就是,他一根手指毁掉了黎云鹤的右臂。 这一指,将黎云鹤硬生生打落十九潮中的次潮。 其后,黎云鹤老老实实居于次潮位,终生也没敢再次发起向潮头的冲击。 看到这则消息,林苏久久沉吟…… 黎云鹤,他的便宜师傅。 黎云鹤,是一个被女人忽悠傻了的人,如果用现代话来说,他就是那个时代的恋爱脑。 他满心满脑的都是柳如烟,以至于智商莫名其妙被清零,他都不知道为什么。 这样的人,如果说还有什么追求的话,无疑该是站在柳如烟座下最前排,他是断然不会舍弃十九潮潮头这个位置的。 但是,他仅仅发起过一次冲击,就此放弃冲击…… 是毅力不够吗?亦或是悟性不够? 不,能够决绝地走出山门,另起炉灶碾压原始仙宗的人,岂是没有毅力之人? 如何在抚仙湖一坐七十九年,开创小周天造化诀的人,岂是没有悟性之人? 唯有一种情况能让他如此老实,那就是他深深明白,无论他如何努力,那个叫白水的潮头,都可以轻易碾压他…… 跨越三千年的一个名字,还真是颇有魅力啊。 林苏慢慢合上手上的资料,合上的瞬间,这些资料化为青烟。 瑶姑搜集圣人根脚的这项任务,也至此消于无形,毁灭了所有证据。 “有没有什么收获?”瑶姑给他再倒一杯茶。 林苏接过茶杯:“首先必须明确,你这堆资料非常有价值!” “价值点在哪里?可以说吗?”瑶姑兴奋了。 林苏道:“三千年旧事,跟今日看起来该当没有关联,但世事如棋,只要善于分析,总能找到一些关联点,比如说我第一次知道,书圣之入圣,是兵圣提名的,这也是兵圣唯一一次提名。” 瑶姑眼中光芒大盛。 短短一句话,折射出来的意思石破天惊。 书圣,跟兵圣可以是一路人! 这是三重天风云已起大变局中,一颗非常关键的棋子。 林苏品了口茶:“还有一个细节非常有意思……” “什么?”瑶姑心跳加速了,老天作证,她搜集这批资料后,重点就在关注乐圣,因为林苏当日的分析,让她对这个乐圣起了疑心,但是,所有的资料全面分析,她承认她没发现任何疑点,而林苏开口一句话,意味着林苏发现了疑点,疑点在哪里? 林苏道:“乐圣风雅,原本是没打算向烟雨楼开战的,但是,烟雨楼杀了她的父母、兄弟姐妹、贴身侍女,甚至奶娘,是吧?” “是,正因为亲人尽灭,她才化乐为杀道,绝灭烟雨楼,这……这是最正统也是最有力的理由,有疑点么?”瑶姑道。 “有!烟雨楼的人,为什么要杀这些人?即便风雅先前出过手,杀过烟雨楼的人,坏过烟雨楼的大计,烟雨楼有杀她亲人报复之意,但怎么着也不至于连她奶娘都杀吧?”林苏道。 瑶姑眉头猛地皱起…… 是啊,这条记载初看什么都正常,但林苏这话一出,她也感觉到了不正常。 奶娘,本质上根本不是她的亲人! 为什么连奶娘都杀? 林苏茶杯慢慢放下:“当一件事情不合逻辑之时,就要思考这件事情的另一种方向!” 瑶姑道:“哪一种方向?”(本章完)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1005章 拜访月影 <b><\/b>“这些被杀者,有一个共同点!”林苏道:“他们都是这位圣人未成圣之前,人生路上的陪伴者,他们亲眼看着风雅的成长,他们是风雅成长历程中,最熟悉她的人!如果风雅有些什么秘密,他们是知情人!” 瑶姑全身大震:“杀人灭口?!” 林苏道:“我不愿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一个圣人,但是,这方天地,异域渗透百孔千疮,有没有可能这位圣人,其实也是一个异域来客?她的成长历程中,其实也曾露过端倪?只不过,随着这些知情人的一一清除,她的秘密,再也无人知晓?” 瑶姑这次连声音都没有了…… 她的脸色一片惨白…… 林苏道:“也并不是我敏感得快成神经质了,最关键的是,我全面研究过她的《乐经》!她《乐经》自成体系,圆润无瑕,其中涉及到的乐道知识,在她之前竟然大半空白,一个人可以惊艳可以天才,可以有无与伦比的创意,但是,凭一人之力,难以让体系圆满无瑕。无心海外的那个仙域大世界,也是有文道的!而且文道造诣绝对不在这方天地之下!谁又能保证,它的文道支流中,没有一条乐道?如果也有一条乐道,这条乐道之上,也曾汇聚过万千俊杰前赴后继,所有的一切,才是合理的!” 瑶姑慢慢抬头:“你这个说法看似有理,但是,你来举这个例却并不合适,知道为何吗?因为你质疑她的点,在你自己身上就存在!你在圣殿已经留下了四部典,部部圆润无瑕,你又凭什么让这体系无瑕的?” 林苏完全无语…… 是啊,你说一个人可以惊艳,但不可能凭一人之力,让一个体系圆满无瑕,可你自己呢?你的《法律》、《齐民要术》、《易经》、《书势》论代表着四条道上的圆满无瑕! 你能凭一己之力做到,乐圣凭什么又不能? 林苏无言以对,是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种理论的验证者,他本身就是踩在另一个世界无数人肩膀上的人。 所以,他才断定乐圣的《乐经》也是异世界无数人智慧的结晶。 可惜,他的来历是他最大的秘密。 他说不得这个秘密,那他也就印证不了别人。 然而,只是口头上无法印证。 在内心深处,他已经有所判断…… 林苏怀疑乐圣风雅是异域来客,来客是客气词,真正要说的是:她是异域凶魔! 如果真如他所料,风雅是异域之人,她成圣之路就充满讽刺。 她幼年之时成长历程露过端倪,知道她隐情的人都得死,风雅不能亲手斩杀这些人,一旦斩杀亲生父母,她的道境就会受到影响,严重的情况下会有红莲孽火,最极端的情况下,会惊动天道。 唯有借他人之手。 她借烟雨楼,杀掉自己所有亲人(知情人),然后借烟雨楼的覆灭铺平自己的入圣路。 这是何等忌讳之事? 这又是何等的毫无人性?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证据! 林苏道:“我要走了,下一步,你将如何?” “我真界已成,可以入圣殿,也必须入圣殿了!”瑶姑道:“也许三五天之后,我会出现在你的常行居。” 林苏笑了:“那今日也就不矫情地依依不舍了,我将所有的情绪都留着,等你来到我的常行居!” 瑶姑脸蛋红了:“这些情绪,会化成一首七彩妙词吗?” “会的!如果你喜欢,兴许是一堆!”林苏一步升空:“我走了,再会!” 空中光芒一闪,林苏一步消于无形。 瑶姑久久地遥望虚空,空中那轮明月门户慢慢开启,她的身影从菜园消失,落在这轮明月之上,明月为眼,她似乎还可以多追望他一程。 身边一个侍女漫步而来,送上一杯月宫清茶:“主人,刚才月宫里的桂花开了。” “嗯!”瑶姑脸蛋有点红。 月宫之桂,是她当日菜园里那株小黄花所化,小黄花拥有探测之能,真界成型之后,它化为月宫的核心,探测之能强悍了千万倍,同时,它也几乎是自己的心镜,自己心情好的时候,桂花摇曳,特别特别激动的时候,花儿还会开。 这会儿花开了,真正叫心花怒放。 “主人,你特别喜欢林公子是吗?” “嗯!” “下次林公子过来,奴婢悄悄告诉他,行不行?” “不!万万不可!”瑶姑盯着面前的这个侍女:“你,还有你身后的一堆人,我虽然赋予你们自主意识,但是,万万不可干预我的事,否则,我可就不要你们留在月宫了。” 林苏一步踏出,脱离了瑶姑的以月为眼之视线。 这一步,重新回到了大川国。 下一步,他翻越了雁荡山。 面前是茫茫西海。 西海之上,一派生机勃勃。 这个时节乃是踏青时节,西海之侧,已经建起了很多交易市场,甚至还有一些单纯的吟风弄月之所,文人三五成群,在这些木板为平台的阁楼中,遥望西海,有吟诗的,也有唱歌的,甚至林苏还听到了《西海情歌》。 这是一个紫衣女子,怀抱琵琶,轻轻弹起,樱唇轻启,一曲《西海情歌》唱得缠绵绯恻…… 西海之上,有人族乌木船,那是踏江而行的游人,亦有贝壳为舟的人鱼一族,甚至还出现了人鱼族跟人族在那里对歌的盛况。 俗话说得好,你打开一扇窗户,就会有蝴蝶飞进来,演绎一番造化神奇。 西海就是如此。 从往日的两族敌对,到后来的两族通商,到如今的两族真正和平共处,走过长长的一段路。 这条路上,有很多人,也有很多事…… 一开始的人鱼青灯,一代代踏入江湖…… 后来的任太炎,开海通商…… 林苏入西海,真正跟人鱼一族达成共识…… 人鱼上岸,石破天惊之余,也逼迫大苍皇朝正视人鱼一族的存在…… 如果这条路只走到这里,还是不足以演绎后面的传奇…… 真正让西州之人接受人鱼一族,还是黑骨浩劫,浩劫起,大苍四十州州州有劫,西州受损最小,就是因为有人鱼一族的大力帮助。 从此,西州之人,视人鱼一族为真正的同路人。 世事之变,兜兜转转,人间无常事,处处尽有之…… 林苏跨越两座山头,前面是一座秀雅绝伦的山峰。 也许这座山峰原本普通,但自从有一个奇人居于山峰之上,这座普通的山峰也变得不再普通。 春天到了,山峰之上,百花盛开。 即便隆冬时节,这山上也是百花盛开。 此外,还有一宗奇事,这山上月华流转,哪怕是黑暗的雨夜,这里依然会有月华。 山峰的主人,乃是下方齐家的女儿名齐嫣然。 京城那边曾有人称她百花仙子,但西州这边有两个称呼,一是百花仙子,一为月华仙子。 反正都是仙子! 这样的仙子,自然是文人骚客争相逐之,但是,自从知州任太炎专程拜访被拒之后,这些拜访也渐渐消了。 连任太炎这等文人风骨、一方诸侯都拒,等闲人岂能见之? 于是,在这初春时节,好几个年轻公子在峰下的西海泛舟,用目光向山峰投去他们的爱慕…… 他们中的一些幸运星,也曾见过山峰之上的那个仙子月夜遥望天际。 但是,没有人能看清楚她的面貌。 今日,一条金舟贴西海而过,舟上一名白衣文人飘然而向百花峰。 “这是何人?”有文人道。 “哪怕是大儒,也难逃一头栽入西海之命运!”另一人道:“数上三声即可见到!一、二、三……” 三声静音,金舟落在峰顶! 舟上的年轻文人飘然而下,走向最上方的那间木屋! 所有文人全都目瞪口呆…… 不是说好了靠近千丈就落水吗? 凭什么他就不落水? 林苏千丈之外未曾落水,但是,他也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杀机,来自百花峰上的杀机。 这杀机看似来自百花,其实,来自一缕淡淡的月光,此刻也不过午后,离夕阳西下都有几个时辰,但这缕淡淡的月光依然存在,柔柔的洒在这片山川,化为高层人士才能感受到的杀机。 前面是一面瀑布,风雅别致。 瀑布飞珠溅玉而下,宛若月光化成了水流。 这月光,比之外面的月光就更强悍百倍了。 林苏手轻轻一抬,掌中一支逍遥笛。 笛声起,婉转悠扬。 前面的瀑布也被乐曲带动,似乎化为了细雨纷纷。 一缕轻音起,如同一只无形之手轻轻一拉,面前的瀑布分开,林苏漫步而入。 瀑布之后,一座悬崖,悬崖之上,削石为基,有一台,台上之人,正是齐嫣然当日的形象,但她当然不是真正的齐嫣然,她是月影。 月影目光中月色浮沉,淡淡开口:“一曲清音隐有三分圣道伟力……这是告诉我,你破入了文道准圣,已经无惧与我正面相逢,是吗?” “莫要多虑,此曲名为《似是故人来》!”林苏道。 “故人……”月影嘴角浮现一缕讥讽的表情:“故人这个词儿在不同人面前也有不同的含义,有时候是一种温馨,但有时候却是一种挑衅!” 一个地方而出,故人带着家园情的温馨。 一番良好的邂逅,故人被赋予往日的美好交集。 但是,如果一开始的相遇就并不美妙,如果往日就曾利用与反利用,斗争与反斗争,故人这个词儿,带给人的的确只有愤怒,能够撩拨的,也的确只有藏于心灵深处的仇恨。 林苏笑了:“如果只是在南阳之后,你我之间,大概相见即是摊牌,但很庆幸的是,南阳之后的黑骨浩劫,我看到了你的另一面。” 月影冷笑:“你以为我杀黑骨魔族,是为了向你示好?” “当然不是!”林苏道:“但客观上,你与我站到了同一立场!哪怕只是特定场合下的某一次同行,依然说明一个道理。” “何种道理?” “没有什么事情是永远不变的,没有什么立场是衡定的,变数,存在于过去,存在于现在,也一定会存在于将来!” “明白了!”月影轻轻叹口气:“我一次头脑发热,唤醒了你的痴心妄想,你想拉我同路而行。” “拉你同路,就一定是痴心妄想么?” “是!” 林苏哈哈一笑:“你这么说,我还真的有了激情,世人皆言,我林某人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世人眼中的痴心妄想!” “哦?那本姑娘倒要瞧瞧,文王殿下有何种手段!” “谈手段那就见外了!”林苏一步上了高台:“此刻月已升起,西海海水已平静,明月清辉之下,喝上一杯故乡茶,绪上一段别离恨,不觉得也是一种惬意否?” 他的手轻轻一挥,两人面前出现一幅茶几。 茶几之上,一壶双杯一个竹筒,竹筒打开,茶香悠然。 林苏虚空而空,眼看就要一屁股坐在空空如也的地上,但是,他的屁股到达半空时,凭空出现一张椅子,椅子由文字构成,赫然是“月影”二字。 月影原本是一幅“我不说话,我就看你表演”的表情,但是,林苏屁股一落,直接坐在月影二字之上,她就感觉有几分牙酸了:“我言手段,你说见外,你这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上两个字,而且还不遮不掩地将这两个字显露给我看,就叫不见外?” “月影二字,是你吗?” “你觉得呢?”月影冷冷道。 “可以是你,但也不仅仅是你,它,还是一首词!” 月影笑了,素手轻抬:“差点忘了,你还是一个诗词宗师,来,请开始你的表演!” 林苏抬手,金纸在手,宝笔在手,写下: “《鹧鸪天.月影》 客路那知岁序移, 忽惊春到小桃枝, 天涯海角悲凉地, 记得当年全盛时。 花弄影,月流辉, 水晶宫殿五云飞, 分明一觉无心梦, 回首东风泪满衣。” 金纸泛着七彩霞光,递到月影面前,月影脸上的轻松调笑瞬间僵硬…… 她不是没预计到他会写词,这原本就是他的强项。 他撩女人会写诗,他调节气氛会写诗,这都是常态。 她也习惯了他的常态,但是,这首词一出,她还是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一刹那间,她的心似乎穿越了三千年…… 客路三千载,回首事事非,当年全盛之时,她也曾凌盖天地,但是,换来的却是天涯海角、无尽的悲凉。 回首红尘真如梦,东风已起泪双飞。 月影慢慢抬头:“一首妙词,分明对应于我,文王殿下有心了!” 林苏道:“人啊,在外漂泊得太久了,有时候会忘了来路,星河之下回头,有助于看清来路,看清自我,亦有助于看到未来!” 月影道:“我知你来意。” “你当然知道!” 月影道:“你希望找出我后面的那双黑手,但我必须告诉你,我之江湖行走,亦有准则,他毕竟是这千年来,唯一一个帮助我的人,没有他,我月华干枯,早已油尽灯枯。” “你觉得他在帮你?”林苏道。 “难道不是?” 林苏笑了:“你也曾在世间行走,你也见多了世间之奴,你与人鱼一族并肩战斗过,也该知道人鱼一族曾有‘青灯’,青灯踏出人鱼一族,流落世间各地,无数人族豪门大户,夺取人鱼青灯,日日欺凌压榨,但也决不会忘记给这青灯一口吃食,让她渡命,在你的字典中,这枚青灯,是否该当感谢这位奴役者?因为如果没有这奴役者的存在,青灯将熄灭于茫茫江湖。” 月影眉头猛地一皱,这比喻怎么如此恶心?…… 林苏托起茶杯,轻轻品上一口:“也许你们江湖人跟我们文道中人看问题的方式不同,江湖人没有是非观,只有简单的逻辑,有奶就是娘,然而,我们文道中人喜欢透过现象看本质,他给你一些垃圾食品渡命,你充当他的杀手,为他做尽丧尽天良之事,这不叫帮助,这是奴役!你在他眼中,不是人,而是工具!工具是不需要感谢主人的,当然,天生奴骨者除外!” 月影眼中寒芒闪动,被这句话刺激到了。 她,岂是天生奴骨之人? 但是,她也必须承认,这千年来,她的确做的就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正因为这是事实,她才无比的郁闷。 林苏道:“看来,你的观点还很坚定,你依然固执地认为,那个人不管目的如何不堪,至少在你身上是用了心思的,因为五阴之物汇合月华,为你续命,是很艰难的事情,是吗?” “是!”月影轻轻吐了口气。 林苏轻轻一笑,这笑容,多少有几分讥讽…… 月影目光跟他对接:“你觉得很可笑?” “不是可笑,而是可悲!”林苏道:“你本非这个世界上的人,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你根深蒂固的修行思维、修行常识其实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你想当然地认为,对方年复一年给你提供五阴之物,足以体现他的诚意,其实……答案很残酷!” “说下去!”月影缓缓道。 “五阴之物,固然难得,但是,汇聚而成的月华杂而不纯,为你续命的同时,也让你的修行根基大损,你想必已经感觉到了这重桎梏,正因为这层桎梏的存在,你时至如今,依然不能真正恢复。” 月影点头:“的确如此!但是,身处绝地,求生为第一要务,又岂能贪图圆满无瑕?此地天道有缺,也根本没有无瑕之法。” “这就是你对这方天地不够了解,从而形成的误区!”林苏道:“假如他每年给你一滴月华之精,是否就意味着无瑕?” 月影霍然抬头…… 月华之精? 她的月神之路,本就是月华之精启动的,如果千年时间里,每年一滴月华之精,那她的月华岂会干枯?千年困下来,兴许就直接跨过了她头顶的那道线,而步入圣人之上的天空“万象”境。 但是,月华之精来自于圆满无缺之天道世界。 在这方天地,岂能拥有? “你之理论只是理论,事实上,这方天地,月华之精想形成一滴几乎都不可能,所以……” 月影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林苏手轻轻抬起,一滴晶莹出现于他的指尖…… 这滴晶莹一出,漫天月色似乎瞬间消于无形…… 他的指尖,就是一轮新的月亮。 “月华之精!”月影脸色完全改变。 “我已经说过,你是用固有的思维来看这方世界,却忘了这是一个你根本不熟悉的世界!”林苏道:“月华之精并非难得,圣殿之中有一天材宫,内有一池,象这种层级的月华之精,你拿来洗个澡,还是绰绰有余的。” 月影内心台风横扫…… 十二级台风! 她曾经所在的那方大世界,不管什么都比这方小世界强大百倍千倍,在那个大世界里,月华之精极度稀缺,但是,谁能肯定在某一个事事都不如它的小世界里,月华之精也稀缺? 至少面前这个人,随手就拿出了一滴! 这一滴月华精,相当于她全力吸收满月十二次之功!也就是说,这一滴月华,可以将她恢复修为的时间缩短整整一年! 林苏托着这滴月华之精,歪着脑袋欣赏片刻:“有两个问题,希望你认真想一想!第一个问题,我能随手拿到天材宫里的月华精,你觉得你身后的那个人,能拿到吗?” 月影眼睛轻轻闭上…… 她没有回答,但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林苏能拿到,那个人怎么可能拿不到? “你没有回答,但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他要拿到很容易!”林苏道:“那么第二个问题……既然他抬手间就可以拿到这月华精,为何他偏偏放弃,转而为你送上效果差一万倍、而且伤你根基的五阴之物?顺便说一句,这五阴之物相对于神圣的圣殿中人而言,反而比月华精难得多。” 月影轻轻吐口气:“你说这是为何?” “答案很残酷的,你想必也是明白的,何必要在自己伤口上撒上一遍盐呢?”林苏轻轻叹息…… 月影慢慢睁开眼睛:“再怎么残酷的事实真相都已经摆出来了,文王殿下又何必在那里假模假样地悲天悯人?” 林苏道:“好吧,我捅破这层窗户纸!你只是他养的一只……一条蛇!他需要这条蛇为他杀人,但是,他并不希望这条蛇化龙,一旦蛇化龙,就有可能跳出他的掌控,所以,他只续你的命,不续你的道!” 只续命,不续道! (本章完) <b><\/b> 第1006章 月影后面的那个人 <b><\/b>月影长长叹息:“你成功了!我心中已经抹掉了这千年来的续命之恩,所谓的恩!” 后面四字,一字一句。 林苏心跳加速了。 月影目光投了过来:“但是,我又为何非得帮你?” 林苏拿起茶壶续了杯茶…… 他灵台之内,周天镜灵全身都颤抖了:“你……你要敢为了讨好这个女人,将本灵好不容易从这枚残月中弄到的一滴月华之精送出去,本灵现在就跟你翻脸!而且是一翻就永远不可能再翻过来的彻底大翻脸……” 镜灵这句话,宣告林某人刚才故作姿态所说的所有话全是大忽悠! 月华之精,并非圣殿天材宫可以拿来洗澡用的寻常物事,天材宫根本没有月华之精,这滴月华之精,也根本不是来自天材宫,它来自镜灵! 镜灵以全部的修为,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将残月中的菁华炼化剥离,一门心思打算用来补充自己濒临干枯的本源,被这小子拿出去忽悠月影,看着这颗在他指尖轻松转来转去的月华之精,揣摩着林某人重色轻友的本性,镜灵内心根本不坚定。 它是真怕了。 林苏元神回复:“想什么呢?我跟她敌友莫辨,我会用月华之精给自己制造一个强敌?你可以怀疑我的品性,不能怀疑我的智商。” “这倒也是,你品性完全不能让人放心,但你的智商还是让人放心的。”镜灵放心了一半:“赶紧将这玩意儿收回来,你在外面甩啊甩的,我的心跟着摆。” 林苏元神哈哈一笑:“给你了!” 心神一收,林苏指尖的月华之精收回,周天镜灵一口吞下,片刻都不敢耽误。 外界,月影看着让她无比动心的月华之精出现又收回,泰山崩于前,绝对不色变的坚韧神经也颤抖了,整颗心乱成了一团…… 林苏慢条斯理开口:“你言帮我,本身就是个伪命题,你帮不了我什么,你帮的始终是你自己!” “何意?” 林苏道:“魔道月影,千年来出手八十九杀,所杀之人包罗万象,有一代开国之君,有政坛元老,有修行道上的绝顶天骄,有圣家圣主,有圣殿高人,你甚至连佛门那些光头都下得去手,可以说,只要知道你之下落、你之行踪,普天之下全都会因你而动,三重天都会因你而动!” 月影瞳孔收缩:“你这是威胁么?” 林苏轻轻摇头:“这是忠告!顺便说一句,三重天之上,其他的圣人倒还罢了,有一个新出现的圣人,你该知道他会如何待你!” “何人?” “当然是刚从异域归来的兵圣!” 兵圣! 月影的后背都发凉了…… 如果是别的圣人,她或许还有应对之策,但是,兵圣,却是绝对的例外! 她三千年前的同行人,兵圣一人杀了一大半! 别的圣人杀她们这群人,还得讲个道理,兵圣杀人,何曾有过道理? 他的字典中就一条:但凡越界之圣人,杀无赦! “你可能还抱有一线希望,兵圣是否能发现你的行踪,不好意思,随着一面镜子的出现,所有的一切都毫无悬念,知道这是什么镜子吗?” 月影全身都收紧了:“周天镜!” 林苏用悲天悯人的眼神再次看着她:“知道当日雁门关外,你犯下的一个大错吗?你不该使用你的元神之血来对付我的,这元神之血落入周天镜中,你除非自斩元神,否则,你根本逃不出周天镜之掌控。” 月影长长吸口气:“所以,我夺舍齐嫣然,你第一时间发现,我进入南阳古国会仙湖,你第一时间跟随……” “除此之外,我将你从画家桃源界揪出来,也是靠的它,用的引信……是你当年杀我的那根头发。” 月影目光慢慢抬起:“所以,如果我还想得保平安,唯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立即杀了你,夺取你手中的这面周天镜。” “晚了!”林苏道:“周天镜已经不在我手中!” 月影头顶月光浮动,整个人完全改变…… “你可曾听过关于周天镜的传说?它是哪家的圣器?” 月影吐出两个字:“兵家!” “原来你知道!”林苏道:“周天镜原本就是兵圣之物,如今他回归三重天,面临大道争锋,岂能没有周天镜之助?北海龙宫覆灭之后,周天镜就已经回到了他的手中。” 月影遥望苍穹…… 内心彻底冰凉…… 林苏在她面前喝着茶儿,三言两语下来,揭开了所有的面纱,给了她一个完全没有生机的未来…… 周天镜,兵家圣器! 从来都不属于林苏,它属于兵圣! 兵圣返回三重天之前,它与未央笔,都曾借给林苏,现在兵圣回归,这两大圣器显然都需要回归。 而她,在周天镜中留下了一滴要命的元神血。 除非她自斩元神,否则,兵圣一念之间就能找到她。 她全盛之时,遇到兵圣尚且九死一生,更莫提如今。 这是一个死局! 纵然她此刻就逃亡到无心海,在无心海上,她照样逃脱不出兵圣的追杀! 除非她能越过天地壁垒,回归仙域大世界,但是,无心大劫未起,天地壁垒她越过不了…… 林苏道:“佛家有云,有果必存因,你有今日之死局,皆因当日之因!但是,谁让你运气爆棚硬是遇到了我呢?我这人啊,虽然也曾是很多人的灾星,但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的百转千回,偶尔也会是某些人的救星……” 月影目光陡然从天边收回…… 似乎一根枯木突然间滴下了几滴甘露…… “兵圣能够回归,如果说十成大功,我林苏敢说独占八成,兵圣之杀,天下间如果说有一人可以笔下留人,无疑该是我林苏!”林苏道:“话说到这里已是尽头,敢问月影小姐,作何选择?” 月影沉默了…… 很久很久…… 终于,她慢慢抬头,她的眼神无限纠结:“你其实没有理由保我性命。” “是的,我没救你的理由,我甚至比别人多几分杀你的理由,毕竟我差点成了你月影之杀的发下亡魂。”林苏道:“但是,往事只是往事,后面的路还要走下去,只要你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月影轻轻一笑:“据我所知,你虽然纯良所剩不多,但你答应的话,还是一言九鼎。”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发下天道誓言。”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对天道过敏的人,可不太适用天道誓言。”月影道:“你想知道的人,有两个!” 她的眼皮一眨,一条白衣虚影出现。 此人年约三四十,风神俊朗,是林苏完全陌生的面孔…… “此人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你只要遇上他,一定能够认出来,因为他的修行别有一功,修的不是修行道,因为他没有丹田;修的亦不是常规武道,因为他也没有气海雪山;他似乎是天赋异禀,肉身之强惊世骇俗。” “肉身之强惊世骇俗,这话从你这一代圣人口中说出,才叫惊世骇俗!”林苏道:“强到何种程度,给个参照物……” 月影道:“他是给我送五阴之物的人,我曾经考验过他,以月华为罩,看他能否突破,他轻松突破,能够轻易击杀源天三境之月华,落在他身上,伤不了他毫发,我有一个感觉,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一拳头击碎我的铜棺。” “肉身成圣么……”林苏喃喃道。 “此人纵然强横,也只是另一人养的另一条狗!”月影的声音有几分酸涩:“那个人,才是我真正要告诉你的,三重天上的一位……” 清风起,明月下…… 西海翻波! 高山上,花丛间,林苏衣袂飘飞…… 长久以来的苦苦追查,今天终于有了一个答案! 月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眼中也有迷惑,因为她说出那个惊心动魄的名字后,面前的林苏竟然没有惊讶的感觉,反而有一种释然。 难道说,如此劲爆的秘密,他竟然已经猜到? 如果真的猜到,那她必须得承认世人的一个说法:林氏,太可怕了! 林苏目光慢慢移过来:“走了!” 一步踏出,无影无踪。 月影怔怔地看着天空,喃喃道:“大衍一步!竟然也能演绎到如此程度,到底我是域外来客,还是你是域外来客?为何在你面前,我总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没见识的土着?” 圣殿,林苏一步踏上。 下一步,常行居! 进入自己的书房,林苏接过香儿递过来的茶,轻轻挥手,香儿倒退而出。 林苏坐在窗前,轻轻品茶。 轻风起,他的头发微微飘起。 香儿站在房外,痴痴地看着…… 常行林府,丫头们终于知道了一些事情,一知道后,她们莫名地感受到风声鹤唳。 一般情况下,圣殿的风吹不到常行居的丫头头上,因为她们是最底层的人,感受不到水面的风波。 但必须得说,关于家主的风声还是太猛烈了。 以至于这间深宫大院,根本锁不住八方风雨。 她们的家人甚至都在劝她们,要不,找个借口离开这间大院吧,避免遭受池鱼之殃。 有些姐妹犹豫了。 但香儿没有犹豫。 这位家主,虽然在府中的时间不多,但是,他就是一缕春风,带给她还有姐妹们最美妙的春光,家主荣光万里时,她可以远远地看着他,同他之喜;但他身处风暴中心,面对最恐怖的冲击,一个人徘徊纠结时,香儿心痛了,虽然她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但她还是想让他知道,她一直都在他身后…… 无声无息间,香风扑面,命天颜出现在林苏面前。 林苏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命天颜也静静地看着他。 “是不是觉得我过了一个年,又变帅了三分?”林苏轻轻一笑。 “我觉得你变得更欠揍了!”命天颜道:“敢将我的素帕丢进内空间里关上几个月的禁闭,我八百年都没遇到过。” “得了吧,你八百年来,在无忧山隐居,遇到的猴子都没几只!谈什么遇到人?” 命天颜眉毛倒竖:“非得见面就掀伤疤是吧?” 林苏给她递茶,开始哄:“没有过去的歧途,又何来今日的康庄道?没有无忧山上的独居人,又如何彰显知己同场的酣畅淋漓?所以,莫要在意过去的事情,天颜仙子这双美丽的慧眼,不妨朝前看!” 命天颜啼笑皆非:“我前面坐的是你!你让我看你?” “对呀,你就只需要看我!”林苏道:“看着我帅气无伦的脸,听着我用智者的声音,告诉你这段时间我的收获……” 命天颜觉得自己白眼差点生成了…… 但是,想想我是个老前辈,算了,坐正,不跟你这没正形的小子撩太不着边际的…… 咳嗽一声:“你这段时间的收成,不需要你说了!” “嗯?” 命天颜轻轻叹口气:“你莫非以为你在下面所做的事情,圣殿会不知道?不客气地说,你在下面折腾的每个时间点,所做的每件事,都有专人在分析。” “分析什么?” 命天颜道:“分析大隅灭国真正的统帅,是厉啸天这个楞头青,还是你这个老奸巨滑;分析北海龙宫被灭,是因为他们触碰了你的红线,还是三重天那位的红线;分析你搅了一国,灭了几个大势力,连修行道都被你搅得人仰马翻,到底是人到得意就猖狂的本性发作,还是向上方亮剑;分析你这只蝴蝶,在道争的边缘疯狂作死,有没有更深的战略意图……” 大隅灭国,北海龙宫被灭,道心遗祸清除,千佛寺被铲除…… 这些,都是林苏上次在烟花三月下圣殿之后的战果。 这些战果,看似没有惊动圣殿,但其实,圣殿岂能不知? 他们不仅仅知道,还展开了全面分析。 林苏笑了:“分析这些在情理之中,却未知可有分析结果?” 命天颜身子缓缓前倾:“有个分析结果,我说出来你可能会有点膨胀。” “好信号啊,说说看!” 命天颜道:“大家一致公认:你林苏真是擅长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包括时局,都可以成为你利用的工具!眼前三重天那位回归,道争端倪已现,在这种情况下,你在下面搞出来的任何大动作,都变得微不足道,你正好利用这种特殊时局,灭掉大隅,彻底终结大苍北部边患,也正好利用这时间,铲除你想铲除的一切势力。” 林苏哈哈大笑:“倒还真是!” 需要知道圣殿向来求稳,对于灭国之事绝对不可能赞成,甚至改朝换代他们都不赞成。 在这种情况下,林苏想彻底灭掉大隅这样一个中等国度,圣殿这边阻止的声浪小不了,谁也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数。 但这次灭大隅,圣殿集体沉默。 只因为圣殿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三重天兵峰之上。 林苏这个跟兵圣走得最近的铁杆心腹,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会被解读得异常复杂,这后面有没有兵圣的战略?这是不是兵圣借他之手做的事? 这种分析一多,就根本没有人敢对林苏说不。 因为事涉兵圣,就已通天。 命天颜眼睛轻轻一转:“利用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带你的私货,真是你的目的?” “是!” “除了这个之外呢?还有没有别的图谋?” 林苏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一露,命天颜心头猛地一跳…… 虽然她跟他其实并不特别熟,但是,这段时间以来的同一立场,她还是读懂了他的笑容后面有东西…… 林苏道:“去年烟花三月间,我下了圣殿,做的大部分事情,圣殿都已经专人分析了,但是,这些摆在桌面的事情,根本不重要!” 命天颜手中茶水嘀嗒…… 一圈奇妙的文道隔离形成…… 虽然她也知道,林苏其实以天道准圣之伟力布下了文道防护,但是,她还是加了一层。 这一层,也许作用微乎其微,但却是她的态度。 “我查了一个人的来历!”林苏道。 “何人?” “乐圣风雅!” 命天颜手中茶杯托到了嘴边,停下…… “我还追查了一件事情!” “何事?” “魔道月影身后的指使者!” 命天颜手中的茶杯荡起了一圈涟漪…… “我告诉你一些事情,我也会告诉你我的分析,站在你的角度,你作出你的判断,我分析得是否有几分道理……” 命天颜重重点头! 林苏开始分析…… 乐圣风雅,原本只是儒圣圣家四大流派之一乐院的一个小姐。 她精通乐理,在燕青湖自创《乐经》,以其圆润无瑕而成为乐道丰碑,几乎等同于在这方世界凭一己之力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文道流派。 但她不能入圣,为何? 因为她只有文名而无圣功! 她成名是比较迟的,无心大劫之后形成的乱摊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外敌杀得差不多了,世间秩序也基本建立,想立圣功也是蛮难的。 但恰好在这个时候,烟雨楼横空出世。 短短三年时间内,渗透朝堂、祸乱修行道、连佛寺、道观都没放过,圣殿圣家亦未放过,要论激起全天下公愤的手段,这烟雨楼排第二,还真的没人排第一。 但是,事情的吊诡之处就在于…… 烟雨楼杀了风雅的所有亲人,甚至连她奶娘都没放过! 而风雅出手一击,烟雨楼柳如烟以及她的“烟雨十九潮”灰飞烟灭! 烟雨楼这么突然跳出来,招惹全天下,祸害全天下,将天下仇恨拉得满满的,转眼间被风雅灭掉。 那么,它的价值体现在何处? 倒似乎是专门为成就她这个圣人的“圣功”而设! 命天颜目光慢慢抬起:“你怀疑她跟烟雨楼唱了一曲戏?” “戏曲之中有一剧目叫‘双簧’,就是这么唱的!”林苏道。 命天颜道:“为了圣道,连亲人都可以献祭么?” “献祭?”林苏道:“你所说的献祭,本意是……她为了千秋圣道,可以牺牲亲人,只为换一个出手的理由?” “是!” “不!这个假设不成立!”林苏道:“烟雨楼祸乱天下,道道皆伤,已成世间大害,灭这样的组织不需要借口!没有她亲人之惨死,她出手纯粹是为了天下,更吻合圣人的人设;有她亲人的惨死,她出手还带有复私仇的意味,格局反而会拉低。” 命天颜轻轻点头:“你说得对!那你的分析是什么?” “跟她有关的、死于烟雨楼手下的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全都是风雅成长路上走得最近的人,如果她有什么秘密或者异常,这些人会知道!这也是奶娘被杀唯一合乎逻辑的推理。” 奶娘被杀,林苏提及好几次了。 此刻才真正被命天颜记住。 一记住她就心神微震…… 她也曾是执天命之人,她杀过很多人,她虽然从来不承认自己是杀手,但她对天下杀手的心理之了解,太通透了。 杀人,可以因为威胁而杀。 可以为了让敌人痛而杀。 但是,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奶娘这个特殊的人物,都游离于这个目标之外。 她并无威胁,她也不是目标人物的亲人,你杀了她毫无道理。 但是,有一种杀人,是奶娘这个群体最容易遇上的,那就是杀人灭口!因为奶娘居于深闺,服侍于左右,对于一些女性主子的隐私,了解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杀人灭口!”命天颜长长吐口气:“她有何见不得人的来历?” 林苏道:“如果她真的正常出生于儒圣圣家乐园,她当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来历,但是,如果她是轮回转世身呢?如果她修炼了某种禁忌功法呢?如果她从幼年时起,大脑里面一直住着一个域外游魂呢?” 命天颜脸色完全改变…… 林苏道:“我的这条链条,你觉得是否立得起来?” 命天颜闭上了眼睛,久久沉吟…… 她的头脑中一时之间翻江倒海…… 良久良久,她缓缓道:“魔道月影身后的人,是她吗?” “是!” 一个字,宛若十二级台风呼啸而过。(本章完) <b><\/b> 第1007章 常行居内最强劲的冲击波 <b><\/b>命天颜心头一片苍茫…… 堂堂人族圣人,高居三重天之上,演绎乐道风流,以风雅闲静的人道光辉映照九国十三州、悠悠圣殿,竟然是月影后面的黑手! 这是何等的讽刺? 这又是何等的悲哀? 她目光慢慢抬起:“正因为你解密了魔道月影后面的黑手,你才串连起她成道之初的所有不正常?” “算是吧!” 林苏没有提及,他其实很早就怀疑乐圣,早在他与月影正式见面之前。 理由也有一大堆…… 但随着月影的大摊牌,这些都已经不重要。 命天颜轻轻托起茶杯:“这件事情,你打算拿来怎么用?呈上兵都么?” 世俗之文人,提及圣人之名都是禁忌。 圣殿之人,怀疑圣人更是禁忌。 即便林苏对乐圣的怀疑至此已经立得起来,但是,立得起来又如何? 你敢将这消息散布出去你就是万劫不复的死罪!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则消息传给兵圣。 唯有兵圣,才能与乐圣面对面。 这虽是命天颜的疑问,却也是她的主张。 客观上说,这主张非常合理,能够最大限度保护林苏。 林苏轻轻摇头:“兵圣如果知道此事,你能演绎出后面的后果吗?” 命天颜轻轻点头:“兵圣嫉恶如仇,绝对不容三重天上有异端存在!到时候兴许就是直接拿起未央笔,荡平乐峰。” 林苏轻轻叹口气:“如果他的未央笔,事实上根本荡不平乐峰呢?” 命天颜霍然抬头,她的眼中,有了几许惶恐,是的,惶恐! 林苏盯着她的眼睛:“这是一招兵法,示敌以强!所谓示敌以强,本质上并非真强,兵圣异域一行,圣格有伤,他的战力,早已不复当初,回归圣殿之初,他以‘兵’代‘止’,你我强势碾压圣谕宫,逼迫法宫,我在下界开笼放雀,肆无忌惮,所有的一切,都是‘示强’,事实上,咱们身后的这座靠山,此时此刻,并不强!” 命天颜眼睛慢慢闭上了…… 从兵圣回归的那一日开始,就有一招兵法演绎。 这招兵法将所有人都带入了歧途,其中也包括她命天颜。 命天颜知道了兵圣以“兵”替代了“止”! 她的理解中,兵圣峰芒正盛,实力更胜当年。 基于此,她才敢成为当年的禁忌,怒闯圣谕宫,逼迫法宫,林苏才敢在下界肆无忌惮,三重天之上,才是山雨欲来而不敢真来…… 然而,这一切,都是假的! 兵圣很虚弱,他们这一方的实力,其实很弱! 林苏今日给她来了个大交底,这个底交的,她后背都冷汗涔涔,你们怎么敢?你们都是疯子啊…… 良久,命天颜的眼睛才慢慢睁开:“这条消息,绝对不能传上兵都!” 她自己更改了自己的建议,更改得斩钉截铁。 只因为她的建议之基点发生了偏离。 基点一错,后面的所有事情都是错。 如果兵圣实力乃是全盛时期,足以凭武力横扫乐都,这条建议很正。 但是,兵圣是虚弱的,这条建议就会导致兵圣的两难。 明明有证据支撑乐圣有问题,兵圣动吧,有可能被乐圣破釜沉舟直接斩杀;不动吧,也会让那些老奸巨滑的圣人看出他的虚弱…… 无论哪一种,都是死局! “是,这件事情不能让他做,只能我来做!”林苏道。 “你……” “放心!我也是兵家之人,兵家之人的字典中,以强凌弱从来不是本事,以弱胜强,才是兵家之道!此事我已有安排,不必多言!”林苏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情。” “何事?” “我想知道烟雨楼的烟雨妙境,究竟妙在何处!” 命天颜笑了…… 她的笑容一露,宛若午夜花开,她的笑容一露,也似乎一步从刚才让人窒息的氛围中踏出:“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搜寻烟雨妙境的信息!” “哦?你竟然已经在搜寻?为何?”林苏表示惊讶:“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个小混蛋撩人不分对象啊,我都八百多岁了,跟你通啥? 命天颜摇头道:“我只是知道,你在下界没有办完之事,大概也只有这个了,同时,我也知道烟雨妙境乃是烟雨楼真正的根基所在,烟雨妙境不灭,烟雨楼算不得真正覆灭,将来你挟绝世战功踏上你的入圣路时,如果缺少了这个结尾,你的功可能会大打折扣!” 前面半截话,很现实。 后面半截话,却狂野得无与伦比。 她已经在布局他的入圣路了。 入圣,除了文道底蕴之外,还需要盖世奇功。 林苏名垂青史的功绩之中,烟雨楼是一笔浓墨重彩,这一笔不能有始而无终! 所以,命天颜搜寻烟雨妙境,用实际行动帮他收尾! 烟雨妙境,世间传奇。 整个人世间,找不到任何有效的记载,它,似乎在尘世中,又似乎在尘世外,连周天镜跟踪,都只能跟踪到雁荡山,就完全失去目标。 但命天颜是何人? 她是圣殿最神秘部门天命宫曾经的执剑人。 她是高层准圣。 她还是天命宫顶级长老。 她的身份,她的见识,她的权限都足够她打开圣殿各个秘境,洞悉到各种机密。 “烟雨妙境,圣殿之中也曾追寻,但追寻到雁荡山,就失去了目标,所以,我只能给你一个大致的方位,雁荡山!” 这是一重吻合,跟周天镜的追踪是吻合的,林苏轻轻点头。 命天颜道:“烟雨妙境乃是一处修行之所,看似常规,其实并不常规……” 烟雨妙境,内有三重,一曰烟雨湖,湖中一渡,伐筋洗脉净髓,亲传弟子可入,一旦踏入烟雨湖,修行根基全面夯实。 二曰烟花岛。 此岛激活八瓣青莲,修行人道境直上重霄九,而八瓣青莲,真不是烟雨楼的人刻意在身上留下的宗门印记,它是修习《烟雨神通》之后必然会浮现的烙印,未上烟雨岛前,这烙印是死物,上了烟花岛,这烙印才活,活的青莲,拥有神奇无比的异能。 三曰半道台,融合烟雨大道,成就一代传奇。 这些,跟一般仙宗大同小异,算是常规的一面。 不常规之处在哪里? 其一,八瓣青莲开,这名弟子的灵台会被彻底清洗,道义、廉耻这些与修行无关的东西,全都会被洗掉,所以,出烟花岛的任何一人,看起来斯文讲理、优雅如月,但是,全都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奴才,为了完成各自的使命,她们无视一切道德,无视一切规矩,所以,烟雨楼最顶级的弟子,才可以颠覆一切道。 林苏心头大跳…… 洗净七情六欲! 命天颜伸出手指说了个其二…… 其二,半道台,融合的并非只有烟雨大道,它还是一个非常好的夺舍平台!如果某位烟雨楼的前辈,尚有元神存留,这些最优质的弟子来到半道台,就是送给他们的“寄生体”,他们可以借尸还魂! 林苏完全呆住了…… 烟雨妙境,听起来无比的风雅,甚至里面每一重都是如此风雅,烟雨湖,烟花岛,半道台,颇有仙家气象。 然而,真相却是如此的残酷。 烟雨湖没说的,洗筋伐脉净髓,是修行正途。 但这是为弟子好吗? 屁! 烟花岛上你就不是你了! 你是为了完成任务,可以挑战青楼所有姿势的奴隶!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半道台,如果遇到根骨奇佳的弟子,那些已经肉身消亡,只有元神存留的老前辈,会跳将出来,夺取这具肉身! 弟子在那里感悟烟雨大道,暗中无数亡魂偷窥,用打量猎物的眼神打量这具弟子,看是否可用…… 想想都是毛骨恍然。 林苏慢慢抬头:“烟雨楼的弟子,如果身上看不到八瓣青莲,她的资质好还是不好?” “两种情况,非常极端的两种!一种是资质差得无与伦比,以至于完全悟不了《烟雨神通》,另一种是资质好得无与伦比,他之青莲不在表象,而在灵台!” 林苏一颗心慢慢沉底…… 元姬! 他此刻大脑中只有一个人! 元姬! 元姬的资质绝对不差,但她身上青莲未现。 她不属于前者,她一定属于后者。 当日洞庭一别,已有两年多,她入烟雨妙境已经两年多,她的情况会如何? 林苏手中茶杯慢慢放下:“假如是后者,突然出现于半道台,结局是否已然注定?” “那能有何悬念?”命天颜道:“灵台有青莲者,乃是亿万中无一的青莲妙体,这等妙体,别说是烟雨楼那些残留的亡魂,即便柳如烟死而复生,恐怕也是不顾一切!只因她的青莲在眉心,虽然是《烟雨神通》流传至今少见的绝妙体质,还是远远不及天生天养的青莲妙体。” “最后一个问题!”林苏缓缓道:“一般弟子入妙境,多长时间可以走到半道台?” “少则两年,多则三年!”命天颜道:“你的神态很异常,莫非你已经将一颗棋子送入了烟雨妙境?” 林苏轻轻吐口气:“此事,日后再说,我想静静!” 夜风起,林苏静静地站在窗前。 他的文士衣轻轻飘起。 他的几缕头发也悄然飘起。 他没有再说话。 命天颜也没有说话,但她也没有离开,静静地看着他。 月上中天又落向东边…… 浮云飘荡缥缈不知归处…… 林苏轻轻吐口气:“当年打入烟雨妙境是她自己的提议,站在当时的情况看,也不失为一步妙棋,但是,我还是宁愿尘世间,从来没有这步棋。” 命天颜一步走到他的身边,手中茶杯递给他:“这个人于你,很重要?” “是!” “很抱歉,我将这样一则残酷消息摆到了你的面前。” “我得感谢你将这则消息摆到了我的面前。” “为何?” “因为这则消息的出现,我需要调整行程,我要赶一赶时间,我要瞧一瞧我与她的一番江湖邂逅,还能不能有另一种打开方式。” 命天颜道:“调整行程,如何调整?” “我现在就上三重天!” 命天颜全身大震:“上三重天?入……乐都?” “是!” “你目前已是道争之中的一个关键人,你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引发道争!你真的认为,这是道争正确的打开方式?” “道争,圣殿无比忌讳的一个词儿,在所有人认知中,道争,是两大派系论道,在各条道上拼命增加同行人而做加法;但是,有时候……给某一道做个减法,也是道争!” 命天颜霍然伸手,直接抓在林苏的肩头。 她永远风雨不变色的恬静,这一刻完全改变。 上乐都,做减法! 你这是…… 世间人纵然疯狂到极致,也不该有如此疯狂的念头。 圣人之间争道,也有争道的基本规则,决不至于直接动手。 只要你动手,你的争道其实就输了。 你敢在三重天撒野,圣道岂能容? 哪怕你与兵圣联手,敌得过乐圣,但是,还有其他圣人,你这明显不合乎争道模板的争道形势,片刻间失了大义,圣人联手诛之,正当明分,你这是自取灭亡! 她没有说出这些话,但是,她的失态已经说尽了万语千言。 林苏目光缓缓落在她脸上:“天颜仙子,相信我吗?” “这句话,你曾经问过我,我的回答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应该已经看出了答案。” 她离开无忧山,她重新做回了圣殿禁忌,她已经将自己牢牢绑在他的战船之上,她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这就是答案! 她信他! “既然信我,再信我一回,我当前要走的这步棋,是必须走的,也是可以走得通的。” 命天颜轻轻叹口气:“如果没有烟雨妙境这件突然冒出来的变数,我愿意相信你所有的行动,都是你深谋远虑的结果,但是,这件事情一出,我担心你因为曾经的故人,而变得冲动。” “突然冒出来的变数,有时候也是一个机会!” 命天颜眼中突然有了一点光芒,危机不是危,它也是机!这是她研究他时,最常感悟到的词儿,难道说这件事情也是…… 林苏脸上笑容慢慢露出:“你让我冷静了十个呼吸,我用这十个呼吸时间理顺了更多,现在我坚信,今夜之行,乃是圣殿破局的最好时机!” “你确定?” “你可以回到无忧山,烧上一壶无忧茶,等我三重天上下来时,我给你吹一曲新歌!”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命天颜的手指一根根松开…… 林苏一步踏出! 命天颜也是一步踏出! 林苏去了东边。 命天颜去了西边。 东边有三重天,西边有无忧山。 三重天今夜风云起,无忧山上一壶茶,静待君归! 东边之地,气象万千。 一座高峰立于天尽头,高峰后面一座巨桥横亘天地。 这里,就是三重天的入口。 这桥,名面尊桥。 何谓面尊?当面见到文道之尊。 林苏曾经跟随黑老来过一次,那次,他是一个小透明,跟着黑老第一次见到了画圣真容。 今日,他身边没有黑老,只有他自己。 他一到面尊桥畔,两只青鸟突然变得无比的高大,两双鸟目也牢牢锁定他。 这是面尊桥边的青鸟,青鸟为卫,守护三重天,闲杂人等,一概莫入。 林苏眼中一道圣光射出。 青鸟压低,无声无息间,跪下! 三重天,准圣可入! 青鸟,遇圣而拜! 林苏没有准圣身份牌,但他眼有圣光! 这就是天道准圣与一般准圣的区别,一般准圣无圣光,天道准圣有三道。 真正的圣人有五道。 林苏踏上面尊桥,一步踏下,桥面圣光浮动,桥上花纹幻化无千形态,百鸟纷飞,百兽齐伏,耳边天乐盘旋,面前豁然开朗…… 从面尊桥看过去,唯有碧空万里之中一座孤峰。 但踏上面尊桥再看对面,完全不同。 十八座巨峰分立,巨峰之下,似乎是浓缩的九国十三州,巨峰之上,奇花异草竟相绽放,亭台楼阁各显风流。 头顶,似乎被云彩分割成十八块不同的区域,有的地方电闪雷鸣,有的地方碧空如洗,有的如战旗飘飞,有的如江南水乡。 这就是各峰的特色,也彰显着各峰的道。 战旗飘飞之峰,峰如枪直指苍穹,庄严肃穆,那是兵都。 紫云飘荡之峰,峰体厚重无比,那是儒都。 宛若江南水乡之峰,是画都。 云如重墨之峰,是书都。 黑白对峙,空中云彩宛若棋子的峰,是弈都。 云彩变幻万方,不一而足的是智都。 风吹过,隐有天音的,是乐都…… 各峰,哦不,称之为都,都有人,儒都最多…… 儒都之顶,一间茅舍。 茅舍之内,一名老者身着布衣。 他目光抬起,眼中光芒浮动,他这一眼,面尊桥与儒峰之间的千山万水似乎完全不存在。 左侧的虚空之中,一个白须老人凭空出现。 这一出现,老者身边服侍的一名紫衣文士深深鞠躬:“弈尊!” 白须弈师也面对布衣老人鞠躬:“儒尊!林苏刚刚踏上面尊桥。” 两个称呼,宣告这两人,乃是两位圣人,儒圣和弈圣。 圣道之上,步步登高,但到得绝顶,返璞归真。 哪怕是一间茅屋,一袭布衣,他们依然是圣人。 “已知!”儒圣淡淡回应。 “是上兵都否?”弈圣道。 “看着!” 这就是弈圣的判断,林苏目前是天道准圣,拥有三重天的准入资格,但他毕竟不是圣,他在三重天是没有“都”的,那么,他有来意就只有一种可能,上兵都! 仅仅三个字,就是一场轩然大波的开启。 兵圣回归,兵都之上,战旗飘飞已有数月,但是,兵圣却始终没有踏出兵都一步,甚至连与众位老伙计相会,都一次没有。 单从观感上看,这位老伙计沉寂千年,似乎变了一种风格,当然只是似乎,如果他真的变沉稳了,也不太可能在回归的第一个照面,就抹掉了儒圣写下的“止”字而改成“兵”。 然而,林苏这个铁杆兵家天骄,却在下界没一日不折腾。 很难不让人想多,林苏下界的所作所为,是否兵都授意? 是否是山雨欲来的“风满楼”? 此番前来三重天,是否是跟兵圣联手办大事? 弈圣是以弈入圣的,心思之细密何人可及? 他看到的事情理论上就是答案…… 其实,象这种几乎摆在桌面上的推理,哪个圣人又没这份能耐?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圣都全都惊动。 虽然这些都依旧平和,看起来没有丝毫变化,但聚焦于林苏双脚之上的圣目,几乎是三重天的所有…… 兵都之上,兵圣眉头锁了起来。 只有他知道,今日林苏入三重天,根本不是他召唤过来的。 这小子,有何盘算? “师尊!”兵圣身边一人开口:“小师叔此刻入三重天,似乎并非最好的时机。” 他,就是当日的夜无双。 今日的李天磊。 他在无忧泉中已经恢复了肉身,返回兵圣身边,也践行了他跟命天颜所说的那句话:林苏之兵道,并非沿袭师尊之道,所以,他算不得兵圣弟子,自己也不能称他小师弟,只能称他小师叔。 如果仅仅是不能称“小师弟”,似乎是一种不认同。 但是,称“小师叔”,却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大认同。 “是!此刻乃是黎明之前最黑暗之时,诸事不宜!但他却又为何非得此时上兵都?莫非有些突发的变数是本圣未曾掌控的?” 这就是绝对的秘密,兵圣圣格之伤,目前是最关键的时刻,顺利过完这个时间,天高地阔。 但如果其他圣人欲阻他之道,也一定会选择这个关键时期,中断他修复圣格的进程。 这就是兵圣所说的:这样的关键节点,诸事不宜! 李天磊目光一幻:“他没有来兵都,他去的……是乐都!” 兵圣心头突然一震…… 乐都之顶,一树桃花。 清风起处,桃花花瓣飘飞,每一枚落下,都伴随着天音袅袅,这桃花在这里,似乎只是这座山峰唯美之点缀,但是,如果放到天下间,一枚“圣乐花”就是一件文道异宝,但有文心蒙尘,一花尽扫之,无文根者,花瓣飘落亦是文根。 天下间梦寐以求的顶级文宝,在这里,只是点缀…… (本章完) <b><\/b> 第1008章 以乐论道闯乐道 <b><\/b>一个绝美女子静静坐于花树之下,品茶,听曲。 她的身后,一个白衣文士仰面看着上方的桃花,听着乐曲在耳边流响…… 这名女子,就是乐圣风雅。 她面前弹琴的,是她的儿子风扬,对的,就是林苏曾经遇到的那一个。 母形象优雅,儿子乐曲优雅,桃花优雅,甚至乐圣身后的白衣人都优雅…… 优雅的画面突然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变。 风扬手中的琴音突然停下:“林苏,竟然是朝这边来的。” 这句话,有几许情绪波动。 因为他敏感地意识到有件事情会发生。 什么事? 他当日与儒家圣子孔生烟、画家圣子吴立本三人联手策划了一场关外杀局。 林苏识破了杀局,死里逃生已经让他心惊不已,难道还能查出他们这三个幕后指使人? 乐圣淡淡一笑:“扬儿失态也!” 儿子言语中的波动被她精准捕捉。 风扬站起:“孩儿年轻识浅,不够沉稳,有失乐家风范,孩儿知错。” “好了,下去吧!” “是!” 风扬起身离开。 乐圣茶杯轻轻一放,桃花花瓣突然飘起,山顶之上,没有了她的身影。 这是闭关! 林苏前来,乐圣闭关! 只有一个理由,三重天之上,所有圣人都需要有一个基本觉悟,面对林苏这个争议人物,最好是不见! 乐都之下,风雅无边,林苏步步而来,前面一名高冠长老挡道,这名长老的文士衣上一朵青莲,表明他的身份非比寻常,圣长老。 圣长老,几乎全是准圣级别,乃是跟圣人离得最近的长老,每个人,在圣殿都是堪与殿主相提并论的人物。 林苏停下了脚步:“林苏欲拜访乐道圣尊,烦请通报。” 圣长老淡淡道:“乐顶桃花合,圣尊正闭关,林常行来得甚是不巧!” 林苏目光投向峰顶:“适才踏过面尊桥,依稀还有桃花开,如今到得乐都下,圣尊恰好在闭关,长老言不巧,但学生看来,岂是不巧?不分明巧得很么?” 圣长老眉头一挑:“林常行这是在质疑么?” 他的声音一落,林苏脚下的飞花陡然定位,如同被牢牢禁锢。 林苏淡淡道:“长老惠达,的确是有些许怀疑。” 长老脸色猛地一沉:“胆敢在圣尊座前放肆,拿下!” 声音一落,西侧山峰之上,一人突然出现,掌中是一只古筝,古筝一竖,铮的一声轻响,一条长得无边无际的锁链突然横空而来,锁链之上,圣威弥漫,宛若法家之罚。 兵都之上,李天磊脸色一沉:“直接出动高层准圣?” 林苏面对横空而至的锁链,掌中逍遥笛一横,一缕清音发出…… 清音一出,悦耳无伦,他脚下的乐都大地,似乎变成了万里春江,高空圣机弥漫的锁链,成了天上的浮云,突然就消去了无边威势,变得无比轻柔。 “还敢反抗?”前面的圣长老冷冷吐出四个字。 四个字一出,两面山峰突然又出现两人。 一鼓,一击之下,动地惊天,林苏脚下的春江大浪滔天起。 一箫,宛若利剑,被鼓震起的春江大潮化为剑幕,将林苏完全包在核心。 这又是两个准圣级别长老出手。 一时之间,宁静风雅的乐都,成为生杀战场。 林苏身陷战场之中,脸上却是无比的平和:“以乐论道,余所喜也,就以此曲,致敬乐家同道吧!” 他笛声一加,脚下的春江陡然升高,春江江面陡然扩宽千里之遥,一叶轻舟出现脚下,他踏舟而起,直上乐都,三名准圣琴、萧、鼓,宛若成了他乐曲的辅助,共同成就他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一幕,三重天上各都全都清楚看到。 人人皆惊。 阴阳都,黑白交织,光影迷离。 迷离的光影中,两女并肩立于一座白色山峰之上,左侧一女,国色天香,她的脸上阴晴不定,赫然正是命天颜。 林苏让她在无忧山煮茶以待他归,但命天颜还是来了。 在如此局势之下,她无法安心煮茶。 她是高层准圣,她也是有进入三重天资格的。 一回到阴阳都,她就亲眼见证了林苏对于乐都发起的史无前例冲击! 你个小疯子,你是真敢啊…… “师姐无需担心,冠以‘以乐论道’之名,他今日的行程,就并不违规。”旁边的一个女子道。 这个女子,身材跟命天颜一样,上鼓下翘,极具诱惑性,但她的相貌却并不美丽,甚至可以说,没长在世俗男人审美点上。 她的额头很宽。 她的眉毛很浓。 她的发际线很高,显得脑袋甚大。 虽然不象问心阁男人那样滑稽可笑,终究也是偏离了正常女人的容貌。 然而,她一双明若秋水的眼睛一亮,还是能让所有人忽视她相貌之欠缺,而发现她的魅力之所在。 她乃是阴阳圣的女儿,一个很特殊的女儿,如果说命天颜在圣殿尚有闺蜜的话,这位叫邹无秀的圣女就是。 命天颜轻轻点头:“师妹之言甚是!这小疯子……咳……咱们这位常行,最大的本事就是不管干出多么离经叛道之事,总能让自己处于正途。” “世间以奇破正,世间亦有以正破奇,以正破奇本身亦是奇……”邹无秀轻轻一笑:“还真是彰显智者风貌也!” 两人一番对话,道明了林苏今日入乐都第一回合的所有玄机。 按道理讲,乐圣所在的乐都,断然没有人敢动手。 但是,林苏偏偏就动了手。 这无论如何说,都是不合理的,但是,将整个过程结合起来,全都合理至极。 林苏拜访乐圣,乐圣闭关不见,平常得很,因为在目前的局势下,林苏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他跟兵圣的关系太密切,兵圣在三重天太敏感,他拜访任何一位圣人,大概率都会是被拒。 林苏怀疑乐圣有意不见他。 这怀疑是合理的,但却也是对乐圣的隐晦质疑,颇有不敬之意。虽然达不到亵渎圣人的高度,但圣人威仪岂能质疑? 长老下令拿下他,也是合理的。 到了这一步,林苏超人一等的反应力就显现出来了。 他直接反击! 而且冠以“以乐论道”之名! 敢于在圣人座前动手是大逆,但“以乐论道”无论在何种场合都是正途! 简简单单一个转换,林苏从乐都之下起步,以一首《山歌好比春江水》化为小舟,横掠整个乐都,直上乐都之顶! 乐都长老骑虎难下! 杀了他吧?他是论道人,在三重天所有圣人关注之下,你能灭道? 不杀了他吧,他都快登顶乐峰了,如果他真的在乐都长老阻挡之下顺利登顶,整个乐都的乐道,岂不被他一人压下? 于是,乐道各位天骄全都坐不住了。 吹箫的,吹笛的,深闺之中弹琴的,甚至一些不常规的、闻所未闻的乐器同时奏响…… 然而,一切然并卵,林苏笛声流畅若万里江河,沿途杂物一扫而空,乐都之上,各位天骄所有的攻击手段,在他这首自带畅快淋漓特性的乐道神曲面前,最多只能让他的头发飘起,更增三分俊逸风流…… 命天颜看着春江东去,他自逍遥的绝世风姿,八百年都没动过的心田真心动了一下下…… 耳边传来邹无秀的声音:“师姐,这首《山歌好比春江水》其实并非战曲!” “是的,他的战曲是《笑傲江湖》!” “不以战曲对战,反而选择如此清新脱俗、似乎专为论道而生的逍遥之乐,应对乐都几乎倾尽底牌之攻击,是他的精细还是他的自信?”邹无秀道。 命天颜微微一惊…… 战曲对抗,敌意太明显,失了风度。 逍遥之乐对抗,彰显论道本质,在当前这个场合是最好的,但是……真的能够凭这战力并不强的乐道,对抗整个乐都么? 如果能够,天道准圣的战力,需要重新评估。 她是最先知道他已经破入天道准圣的人,但是,她也并未真正见识过他天道准圣的战力,唯一的一次展示,大概就是一支逍遥笛绝灭北海龙宫,但是,北海龙宫的实力不过尔尔,最高战力也不过源天二境,根本不足以说明问题。 今天,或许是亲眼见证天道准圣真正战力的时候。 邹无秀轻轻道:“底牌要来了!他的战曲恐怕也必须得出了!” 她的声音一落,一道琴音起于半山! 半山琴音一起,宛若流沙沙沙…… 林苏前方的山峰,突然变成了万里白沙,流沙滚滚,万里春江至此一头扎入沙滩,消于无形。 “乐都大长老!第一圣子风清宇!”命天颜脸色一沉。 第一圣子兼大长老,这放在天下是奇闻,但在三重天是惯例。 因为三重天上的各都,本质上都是家族,家族之中排名第二的人,往往是嫡长子,既然是权势第二位,何妨将大长老这个头衔也兼上? 圣人之子,而且还是长子,同时还是大长老,他自然是乐圣栽培得最精心的一位准圣。 如果圣人遭遇不幸,他还是第一顺序位的圣人继任者。 风清宇奏的是《流沙吟》! 他的《流沙吟》岂是当日林苏遇到的风九霄流沙吟可比?一出就演绎撕裂天地万物的圣道之威。 林苏的万里春江至此,如同小河扎入大沙漠,快速消逝,一往无前的乐道玄机也支离破碎。 眼看漫漫白沙就要吞没林苏全身。 林苏眉心突然一亮,三道圣光同时升起,在他后脑形成三道圆弧! 圣光一成,他脚下已缩小到百里的春江,陡然如同春潮大作,直接扩充到千里,转眼间万里之遥! 轰地一声,最前排一排碧浪起,风清宇营造的三千里白沙,全部覆盖。 风清宇手中瑶琴喀地一声撕成碎片,整个人呆若木鸡。 “天道准圣!”邹无秀猛然抬手,抓住命天颜的肩头,这一刻,她那双智慧无双的眼中,精光四溢。 兵都之上,李天磊霍然站起:“天道准圣之威,一至如此!” 画都之上,一名老者白须颤抖:“传说中的天道准圣!竟然真的存在!”林苏破入天道准圣,知道准信的不过三五人,兵圣和他的身边人知道,命天颜知道。 其余人全都是雾里看花,有过猜测,从未印证。 而今,终于印证了! 这一印证,三重天之上掀起惊涛骇浪。 因为这一传说级别的境界、这一理论上存在、却从来没有真正出现过、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视其为“伪命题”的境界,真真切切出现! 还因为这天道准圣首次显露端倪,就展现出可与圣抗衡的伟力,深深触碰到了三重天所有圣人敏感的神经。 站在圣人位置,世间万千众生尽是蝼蚁,国灭族亡尽如过眼云烟,也只有一种情况能够真正触动他们,那就是一种可以与他们抗衡的力量! 儒都之顶,茅屋之内,儒圣的头发突然停止了飘动,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这种停止还是落入了弈圣的眼中…… 弈圣慢慢托起面前的茶杯:“争道队列之中,又增一关键棋子也!” “弈尊岂非有言在先?岂非早已在棋局中给此子留了位置?”儒圣也托起了茶杯。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日所留之位置,如今已是事过境迁,今日的他,不仅仅是盘中子,他还是执棋人!” 过去的林苏,虽然有参与争道的迹象,但是,他只是一个边脚料,是依附于兵圣而存在的,有兵圣,他才值得关注,没有兵圣的元素,他屁都不是,而从今日开始,他已经可以独立存在,因为天道准圣,本身就是可与圣人相提并论的人。 儒圣眼睛微微眯起:“既是执棋人,那今日之局就是他开山棋局第一弈,真的只是剑指乐尊?” 弈圣道:“世间大势,亦如弈道,开局不顺,大势难成,开局若顺,一往无前难以复制!” 站在他们的角度,不可能将话说得太明白。 但是,今日弈圣的话,却是前所未有的明白,因为他有了一种危机感。 林苏亮出天道准圣的身份,就有参与道争的资格。 与兵圣争道,弈圣丝毫无惧,千年前,他们击败了兵圣一回,千年时间跨度里,他们大势已成,跟兵圣的强弱悬殊拉大到了极致,兵圣欲发起再次争道,他们胜券在握。 但是,如果对方的执旗人不是兵圣而是林苏呢? 兵圣之道乃是兵道,一往无前,杀伐万里,但是,不够周密,怎么说呢?用一个通俗的话说,是“外战内行,内战外行”。 而林苏不一样,他的兵道混合了智道,他外战内行,内战更内行,奇中有正,正中有奇,擅长借势,更擅长造势,最不可能的情况下,他都能创造奇迹。 林苏正式踏入圣殿,第一次进入圣人视线之时,弈圣已全面分析过林某人的所有事情,虽然那些事情总体来说是低端,但低端的事件中,他滴水不漏的计谋、他借势的巧妙、他选择的点,让这位以弈成名的圣人,都暗暗心惊。 这样的人,一旦成为执棋手,那是真正的大敌! 所以,他敏感地意识到,今日之局,是林苏棋盘正式落子的第一局。 这一局,绝对不能容许林苏成功,必须让他失败! 唯有当头一棒,让他在三重天第一次发挥惨败收场,兵圣才不会拱手交出主导权,他也就成不了对方阵营的执棋手。 所以,林苏剑指乐圣,站在弈圣与儒圣的角度,是不允许他成功的! 三重天大人物的心思百转,其实只是瞬息之间。 林苏那边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猿声是啥? 各路攻击依然在! 而他脚下一江春水东流去,后脑三道圣环耀千山! 不管是何种攻击,在一淌汪洋的春江之前,尽皆化为春江两岸的些许杂音。 半山,春江漫过! 后山,春江涌过! 前面已是那树桃花…… 春江一泄千里,直涌山顶! 突然,桃花树下,白衣飞,那个白衣男子一步踏出! 仅仅一步,万里春江宛若一头撞上一座坚实无比的巨山,那个白衣文士立于岸边,春江在他脚下激起千丈浪,倒涌而回。 林苏头发高高飘起,轻舟荡上浪尖,似乎也在浪尖上停顿。 三重天各都,眼睛同时睁大…… 阴阳都崖边,命天颜一双慧眼宛若万里星河中的两颗星星…… “乐圣尊身边有一人名‘乐奴’,极度神秘,却也极度强大,竟然强大到如此程度?”邹无秀道。 “这是文道吗?”命天颜道。 “是不是文道已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阻挡住他的行程,圣人颜面,不可能准许他成功闯到圣人身边!”邹无秀道。 “是啊,到了文道阻挡不了他脚步的时候,就只有两条路可选,其一,圣人亲自出手!其二,挡住他,不在乎什么道!” 圣人亲自出手,就是圣战,风波之大,无与伦比。 所以,乐圣不能亲自出手。 可惜,她的乐都底蕴不够强,根本挡不住林苏,那么,唯一的人选也就只有这神秘的乐奴了。 林苏立于潮头,他脚下的万里春江,此刻宛若钱塘潮,纵然怒涛依旧在奔涌,却越不过面前这座高堤。 但他的眼睛却莫名其妙地亮了。 对面的白衣人衣袂飘飞,静静地看着他:“以乐论道固是正途,也该适可而止!” 林苏淡淡一笑:“天道无极,圣道无涯,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上下求索方为正理,先生却言,道该止?” 此言一出,三重天各都全都心惊。 对面白衣人一出,威势绝伦,可以说一出手,技惊天下。 他一开口,亦是丝毫不坠乐都之颜面,彬彬有礼之际告诉林苏,论道是正途,也该适可而止,彰显宽厚,更有高人风范,言下之意就是林苏莫要再无理取闹。 然而,林苏的回答比他意境更高十倍! 天道无极,圣道无涯,高吧? 路漫漫其修远兮,上下求索方为正理,何等精妙之言? 圣道之上倡导攀登,你跳将出来,阻人登道之高境,合适吗? 这几句话一出,给他今日上乐都贴了一层无比高洁的标签,他是求道者!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正途,你阻人求道,你就站到了大道的对立面! 白衣人轻轻叹息:“求道之心人固有之,然,亦需量力而行!此路,非你今日能登!” 话照样精妙。 林苏慢慢抬头:“先生此言有理,求道需量力而行,然,阻人求道,也需量力而行,我之路,你挡不住!” “是么?”白衣人轻轻掸一掸衣袖。 仅仅一掸,他的身躯在林苏视线之中,似乎突然放大,这一放大,宛若万古星河中的一尊神袛。 林苏手中逍遥笛一横,乐曲陡然改变! 先前他横掠千里乐都,用的始终是《山歌好比春江水》,乐曲舒畅如万里江流。 而这首乐曲一起,春江突然剧烈动荡。 他身后的春江陡然升高,瞬间宛若天河,天河之中,泥沙俱下,乐曲一变,狂放绝伦! “笑傲江湖!”命天颜叫道。 “激情豪迈,我自逍遥,茫茫江湖道,一曲尽现之!”邹无秀道:“难怪世间有人言,文道战曲,此曲为尊!” 万里天河倒灌而下,卷向前面的白衣人。 白衣人在这铺天盖地的文道伟力之下,脸色终于变了…… 轰地一声大响,地动山摇,白衣人横飞百里开外,撞上身后的桃花树,桃花树轰然而震,落下了三片桃花…… 桃花落,桃树开,里面一条素衣丽影坐于桃树下,手中茶杯轻轻一放,一道圣光如绵,抹过林苏身后的万里天河。 所到之处,天河不再翻波。 “林常行求道之心如此坚韧,圣道所倡导也,既然来到此间,本圣破例与你一会便是!” 她的声音无比平和,音调余韵亦是悠悠,宛若天音入耳。 但她的声音落,圣光回,圣光一出一回,轻松抹掉林苏《笑傲江湖》的所有战斗特征,圣人之手段亦是展现出一鳞半爪。 命天颜虽然已经八百多岁了,也是站在圣殿最顶层的人物之一,此刻亲眼见到圣人,也是心神难宁,圣人,还是圣人啊,短短一句话,轻描淡写一落杯,林苏所有的风头全都被她所夺。 (本章完) <b><\/b> 第1009章 底牌尽掀 是的,这小子今日无限风光,横扫乐都无人可挡。 但是,圣人只需一伸手,就以高妙无匹的手段,轻松碾压于他,他前期再怎么惊艳,都成为圣人的背景墙。 林苏深深鞠躬:“谢乐尊!” “林常行请!” 林苏一步踏出,落在桃花下。 “请坐!” “谢坐!” “林常行有何道欲论,不妨道来!”乐圣道。 声音一落,一杯茶托在一枚桃花花瓣之上,飘然落在林苏面前。 林苏手指轻轻点一点桌面,以示谢茶,目光抬起:“圣尊面前,学生岂敢论道?只是有一关乎天下苍生之大事,欲当面求教圣尊。” “事关天下苍生?” “正是,若非事关天下苍生,学生岂敢冒然面圣?” 乐圣缓缓点头:“道来!” 林苏微微鞠躬:“谢圣尊准奏!此事关乎魔道月影……”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 因为“月影”二字一出之际,四周桃花突然开了,桃花开合,本是绝顶常态,但此番突然开放,林苏却知道,这是圣道伟力。 乐圣封锁了四周。 她的封锁,诸圣都不能偷听。 她显然也是知道的,林苏今日与她顶峰叙话,诸圣是可以听到的,也是一定会听的。 一开始的时候,她没打算封锁,甚至她还必须正大光明,避免诸圣对她的猜忌,这是跟林苏会面必须要做的事情,林苏其人,能不见尽量不见,如果非得要见,最好是一言一行都在诸圣的见证之下。 但是,林苏月影二字一出,乐圣第一时间封锁。 林苏欠身,托起茶杯。 茶杯一托起,茶水一荡漾,乐圣心头猛然一惊…… 外围的封锁无声无息地破开! 这是一场较量! 诸圣眼皮底下的较量! 林苏以天道准圣破开乐圣的文道封锁! 只此一手,就宣告他的文道伟力,根本不在乐圣之下。 乐圣心头大浪翻,但也无计可施。 刚才二人的较量,发生于无形之间,诸圣大约也并不能发现这场较量,如果继续较量,而又偏偏拿他不下,那就是她自毁圣威。 乐圣也托起茶杯,向林苏示意:“魔道月影,本圣曾有所知闻,千年来祸害各道,乃是人族公敌,两年前画尊亲自出手,灭除此魔,莫非尚有些余孽未能除尽?” 林苏道:“画尊两年前灭除此魔时,学生恰好在场,亲眼见证,然而,画尊只是毁其铜棺、诛其肉身、碎其圣格,却未能诛其元神,此魔随后已然夺舍重回!” 此言一出,旁观诸圣全都震惊…… 能让他们震惊之事并不多,但月影之事绝对可以让他们小小震惊一把,因为月影曾是圣人,她所做的事情也伤及了圣殿,亲手杀她的人是画圣。 三重天上的诸圣,为画圣之出手,见面时还表示过祝贺。 而如今,林苏言,画圣其实没有杀她。 这,已是一起大事件!或者叫,大事故! 画都之上,画圣脸色变了…… 林某人上乐都,他无论如何都该是干岸看戏,但是,只三句半话,一记重锤砸在看戏人的脑袋上…… 这玩的是哪一曲? 乐圣心头也是大浪起:“竟有此事?” “学生以天道为誓,所言句句为真!” 乐圣道:“所以你今日入三重天,所求的乃是本圣出手,诛杀此獠?” 林苏摇头:“学生前来面见圣尊,只因此魔言及一事,关乎圣尊,学生难辨真伪,是故前来当面求教圣尊。” “道来!” 林苏道:“此魔言,她这千年来所行恶事,身后有人指使,指使者即为……圣尊!” 三重天之上,诸圣耳边如同同时响起了一个炸雷。 桃花树下,那个白衣乐奴突然一步踏出:“大胆!” 声音一落,桃花纷纷。 他这一步上前,林苏头发陡然飘向后方…… 无尽的圣威之下,万物似乎全都凝固…… 林苏森然道:“圣道之上,磊落光明,圣人闻过犹喜,岂有闻疑而怒?阁下居于圣人之侧,也该识圣道正途。面对本座求真求实之言,面对关乎天下苍生之事,竟然以‘大胆’而斥之,敢问将自己置于何地?将圣道置于何地?是你大胆还是本座大胆?” 此番怒斥,气度沉雄。 此番他不再以学生自居,不再以先生称对方,而是称对方为阁下,自称本座。 这是身份的展示,这更是锋芒之初现。 命天颜眼中光芒大盛,她的头发都已经飞扬而起,她知道此刻已到摊牌的边缘。 兵都之上,李天磊长身而起:“锋芒毕露么?” 而他身边的兵圣,没有声音,兵圣静静地盯着乐圣,手中未央笔纹丝不动,林苏锋芒露与不露,他并不在意,他只在意一点,乐圣,是否真是千年魔物身后的指使人。 未央笔,毕生以猎杀异域魔人为己任,未央笔,见不得人族内奸,不管你是谁! 乐都之顶,桃花之下,剑拔弩张,白衣乐奴全身衣衫无风自动。 气势节节攀升。 就在此时,乐圣手轻轻一挥:“千万年来人魔相争,无所不用其极,挑起人族顶层之乱,乃魔人惯用之伎俩,此魔栽赃嫁祸丝毫不奇。然林常行身为人族准圣,更是圣殿中坚,轻信魔物之言,才是一奇。” 林苏目光从旁边的乐奴脸上移过,落在乐圣脸上:“苏也自诩人间清醒,等闲情况下,决不会轻信他人妄言,然圣尊成道途中,实是疑点重重,是故登门求见,还望圣尊本着求真求实之态,虚怀若谷以听下音。” 乐圣缓缓点头:“求真求实,不错!道来!” 林苏道:“圣尊成道,圣功乃是覆灭烟雨楼,直接起因乃是烟雨楼杀了圣尊父母、兄妹以至奶娘,初闻此事,苏甚是不解,世间仇杀、敌杀、情杀、困杀诸多种种,但无一种有杀奶娘之必须。奶娘之杀,毫无理由。月影对此作出解释,只因为这杀,并非寻常之杀,而是杀人灭口,圣尊身边之人,不是烟雨楼要杀的,而是圣尊命令他们杀的!为何圣尊要杀了他们?只因圣尊本是异域元神之借尸还魂,幼年有些端倪被身边人发现,为免后患,所以借烟雨楼之手尽除之!此事骇人听闻,为天下苍生计,为圣道计,为人族安危计,俱是必须查清之第一等大事件,是故,苏以求真求实之态,恭问圣尊,此事然否?” 整个三重天鸦雀无声。 敢于当面给圣人扣上这么一顶罪恶无边的大帽子,那是纯粹的找死,但林苏转述他人之言,末尾来个“以求真求实之态恭问”,你能怎么办? 即便这是污蔑,也是那个魔人之污蔑,林苏拿来当面求证,你能说他渎圣? 可是,这句话却并没有封锁,三重天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一听到,所有人内心大浪翻滚。 此时,即便乐圣有能耐封锁他们的对话,也已经来不及,脏水已经泼出去了,唯一的办法是洗清! 直接封锁,赃水就完全没办法洗。 乐圣内心一片狼藉…… 如果说平生有什么事情是她后悔的话,那就是她还是不该跟此贼会面…… 哪怕她当时直接走人,也好过在这火上烤啊…… “荒谬!”乐圣的声音冰冷了。 “还有一件事情更加荒谬!”林苏道:“烟雨楼柳如烟跟圣尊乃是同时崛起的,圣尊未起她先起,圣尊崛起她消失,她的崛起,倒似乎只是为了成就圣尊之崛起,苏有一猜测……这柳如烟是否只是圣尊的一尊身外化身?” 三重天之上,众人心中第三波浪潮起,瞬间直接冲破一切堤岸。 命天颜脸色猛然改变…… 前面所有事情,都是他跟林苏分析过的,她也已经全部接受。 但这第三波浪潮却是林苏没有分析的。 他竟然说,柳如烟并不存在,柳如烟其实就是乐圣风雅。 这太可怕了! 这会是真的吗? 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真的,那这位乐圣,根本没有资格为圣,因为她覆灭烟雨楼积累的盖世奇功,其实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甚至她本人,也是人间公敌——烟雨楼作恶太深,不折不扣的人间公敌! 她旁边的邹无秀脸色也变了:“糟了,他露了破绽!” “什么?”命天颜一惊。 “前面之言转述月影,他只是求真求实,所以算不得渎圣,而这句,他说的是‘苏有一猜测’,是他自己的话,他在渎圣!” 命天颜心头大跳…… 而桃花树下,乐圣缓缓抬头:“你之猜测?” “是!” “好大狗胆,敢于渎圣!”白衣乐奴一声怒吼,一根手指陡然直指林苏的面门! 兵都之上,未央笔突然一震,一圈圣光就要击出,但是,圣光刚起,立即消散,因为林苏面前出现了一轮月亮。 这轮月亮,出自《满江红》! 气壮山河的大杀器《满江红》,初出之时是血月,次为银月,后为金月,如今,消去了所有的颜色,似乎只是一枚寻常的月亮,但是,月亮之上三道圣光。 圣光如盾,挡在他的面前,那根奇异的手指点在月亮之上,白衣乐奴脸色大变。 如果说这一指乃是开天之剑,那这面前的月,就是横天之锁! 林苏冷冷地盯着他:“你可知我为何言她就是柳如烟?就是因为你!阁下大约就是昔日烟雨楼烟雨十九潮中的潮头白水吧!” 烟雨楼潮头白水,不修文道,不修修行道,肉身异能却接近肉身成圣。 黎云鹤也曾是打得八十宗门封山二十八年的超级猛人,但在他手下,一指击败,而且终生都不敢再起争端。 由此可见此人的强横。 月影也曾提及一人,这人亦是肉身特异,就是这千年来每年跟她隔棺而见、给她送来五阴之物的那个人。 月影不知道这人的姓名,但以“月华定影术”描绘了他的影像。 当日那个影像送入林苏眼中,林苏一眼看过,就精准解析了他所有的细节,不管此人如何伪装,只要见到,他就能认出。 今日,他真的在乐都见到了这个人,这个人跟影像中形象大异,但是,千度之瞳最强悍的解析之功下,他还是准确判断出,面前这个似乎文人一般的乐奴,赫然正是月影勾画的那个接头人! 看准了这一点,林苏所有的判断全都应验,乐圣,真是月影身后的人。 而且,他还有另一重判断,面前这个乐奴,乃是烟雨楼曾经的烟雨十九潮中的潮头白水,因为二人的特异能力太具辨识度——世间象他这样不修修行道,只修肉身,而达到如此层级的人,真正是屈指可数,辨识度高得无与伦比。 有了这个判断,另一个更可怕的猜测因此而生——既然当年传说死于乐圣手下、柳如烟最信任的部下白水,成了乐奴,那么,这位乐圣,是否就是柳如烟? “随意攀咬,信口胡言,去死!”白水的指头陡然放大…… 林苏的月亮也陡然放大…… 有迹象显示,纵然白水之指,乃是当年最劲爆的传奇,依然不可能突破林苏这个更大传奇、天道准圣的传世战青词! 然而,就在此时,林苏灵台之中,猛地一震,文山之上的那轮残月飞起。 残月一起,他面前的这轮月亮完全消失! 乐圣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那轮残月无声无息进入她的灵台! 这轮残月,乐圣所赐! 这不叫残月,它叫寒月! 世人传扬乐圣两大绝技,寒月主聚,流沙主散,寒月,就是这轮月。 寒月最大的功能,就是夺取圣道气机。 她将这轮寒月赐予林苏,陪着林苏慢慢成长,是对林苏的认可,她相信林苏可以在文道上开天辟地,等到林苏真正培养出圣道气机之时,寒月回归,将他所有的成就一古脑儿掠夺。 如今到了时候了! 林苏摆在台面上,渎了她这个圣。 只需要这个理由,乐奴就有杀他的法理。 在他天道准圣修为之下,乐奴杀不了他,但寒月突然发动,带着他所有的文道成果一起飞走,他还如何在乐奴指下逃生? 这就是乐圣的反击。 决绝无伦。 时机的选择妙到毫巅。 今天的事情很复杂很艰难,但是,只要林苏一死,乐圣还是可以消除这场影响的,毕竟她是圣人,她身后还有一堆同路人,林苏的指控,指的是她,受伤的又岂是她一人?举荐她的画圣,钦定她为圣人的儒圣,都被她捆绑,众人出于三重天名声也好,出于洗清自己也罢,都不敢将路走绝,都会帮她洗! 想到这里,乐圣心头大定,但是,一个突然的变数在她灵台猛然炸开,乐圣真正如坠冰窑…… 再说林苏那边,文道防护突然消失。 消失得突兀无比。 即便是兵圣,都只能敏感地察觉到情况有变,但一时也摸不清变数在何方。 唯有乐奴,眼中满是凶残之意,一指点到了林苏的眉心位置,相差只有半分。 突然,一道剑光现…… 无比的美丽,无比的妖艳…… 剑出,林苏的身形突然凭空后退百丈开外,而,乐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这根手指变色了,被人斩了一剑。 他的手指,真正无坚不摧,上次被人斩上一剑而变色的情况,大概还是千年之前! 今日,这个文道准圣明明已经消了文道,突然一剑斩在这根手指上,竟然能让他手指变色? 百丈外,林苏淡淡一笑:“浮生若梦竟然斩不断你的手指,果然不愧是能击败黎云鹤的人!那就再接我一剑吧,此剑名:彼岸花开!” 哧! 一剑出! 一朵娇艳的彼岸花盛开于乐奴的眉心。 乐奴突然全身僵硬。 他身后,桃花落了满地。而桃树上,桃花不停地开合凋零,似乎花开花落的轮回,在这里加速了十万倍。 无比的美丽,也是无比的神秘。 “不错!彼岸花开也不能将你肉身破开,实是难得!但你身上的气机,已然陷入轮回,挡不住我的圣道洗心!”林苏一步上前:“……说,你本名是什么?” “我名白水!” “是否烟雨楼‘烟雨十九潮’之‘潮头’?” “是!” 三重天上,诸圣同时站起,脸色齐齐改变…… 乐圣最信任之人,赫然是烟雨楼地位仅在烟雨尊主柳如烟一人之下的白水! 这个人,早有定论,被乐圣所杀! 而今竟然未死,还成了乐圣贴身心腹…… 林苏一根手指直指乐圣:“那么,她呢?她是否就是柳如烟?” “是!” 兵圣眼中杀机大盛…… 李天磊眼睛大亮…… 阴阳都,命天颜和邹无秀双手相握,对方掌中尽是冷汗淋漓。 整个三重天,完全安静。 乐都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乐都之顶,乐圣……不,柳如烟全身圣道气机上下冲突,她的脸上黑线横流,这一刻,或许是她千年来第一次失态。 林苏漫步而来:“乐圣,你当日赐我圣宝‘寒月’,根本目的就是在关键时刻夺取我之圣机,我倒要多谢你看重了,竟然在我尚是文路之时,就看准我能入天道准圣,提前布局。可惜,你并不知道,你收回这寒月意味着什么。” “无道之力!”乐圣艰难吐出四个字。 “正是!你的寒月我已经改良了,里面没有你要的圣机,只有无道之力!我有意在言语中露出‘渎圣’之破绽,就是引发白水之杀,我知道只要白水杀招一起,你就会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收回寒月,顺带借白水之手,杀了我!”林苏道:“你之谋不可谓不高明,奈何还是没逃过我的将计就计!” 阴阳都,命天颜胸口轻轻起伏:“寒月,将计就计……原来是这么一着奇谋!” 寒月之事,她最是清楚。 林苏让她查的,结果是她告诉他的,当时她问过他,你打算怎么办?他没有回答!而今答案揭晓,他利用这枚随时可能爆发的最歹毒圣宝,使了一招将计就计,将大量无道之力置于寒月之内,借乐圣收回寒月之机,用无道之力污了乐圣之圣道。 这手段,何等莫测? 她身边的邹无秀脸蛋红了,喃喃道:“整场对弈,我唯一捕捉到的破绽,竟然还是有意设置的……” 乐都之中,突然一声大吼:“林苏渎圣,诛之!” 呼地一声,无数人同时飞起,无数的乐曲同时响起,杀气惊天动地。 林苏目光一寒,额头一轮明月高高飞起,明月之下,满场乐音一齐嘶哑,明月一个盘旋,放大万千倍…… 突然,一道门户开于山顶…… “不可造次!”四个字一出,冲天而起的人悬在天空。 林苏的明月消于无形。 林苏面前出现一位老人,布衣长须,身材高大,气宇轩昂,正是当日凌烟阁上,居中而坐的儒圣。 左侧又一道门户开,宛若一幅画卷拉开,画圣! 右侧一门开,诗圣! 一瞬间,场中五圣齐聚。 儒、书、画、诗、弈、法。 “见过诸位圣尊!”林苏深深鞠躬。 儒圣开口:“今日之事,关乎圣人,事关重大,不可轻慢,法圣!” “在!”法圣躬身。 “林苏学子所言之事,务须详查,如乐圣真有罪,也决不可姑息,须公正审判之!” “是!”法圣手起,一只巨大的法链凭空生成,圣威无穷。 林苏突然抬手:“慢!” 法圣目光下沉,脸色冰冷:“林苏,莫要忘了汝只是准圣,而并非真圣,圣人之判,容不得你多言,退下!” 突然,空中一支笔穿空而下! 未央二字映照全场! 未央笔横在锁链之下,兵圣出现于法圣面前:“林苏的确只是天道准圣,但本圣呢?本圣是否是真圣?” 儒圣皱眉了。 兵圣回归之后,儒圣只是象征性地迎接了一回,其后,再未见面,今日,是他与兵圣首次真身对峙,而且是如今这种一地鸡毛的状态之下。 法圣道:“兵尊,欲何为?” 兵圣冷冷道:“烟雨楼祸乱天下,道道皆伤,早有公论,既然她乃烟雨尊主柳如烟,那还需审判否?” 法圣沉声道:“只凭一个旁人之言,就断定乐圣为烟雨尊主,是否过于草率?需知圣道洗心都未必有效,更何况,此人还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下人!” 兵圣道:“此人之言不甚可靠,然也!那就让她自己来说!” 一言毕,未央笔霍然抬起,直指乐圣!(本章完) 第1010章 跨越千年的大道争锋 这一刻,未央笔带上了兵道之威! 兵道之下,同样拥有审判之效,不是圣道洗心,胜似圣道洗心,如果在往日,以兵圣目前圣格不全的情况下,断然审不了实际战力在他之上的乐圣,但今日,乐圣圣道与无道之力苦苦纠缠,如何挡? 面前兵圣的突然发难,法圣心头大跳,他面对兵圣是很怯的,兵圣数千年积威之下,诸圣早已深深忌惮。 就在此时,儒圣一步踏出。 仅仅一步,他的脚下,无数的书页翻飞。 一个字从他脚下而出,挡在未央笔前,未央笔上的兵威陡然消尽,兵圣面前一个大字浮现:仁! 仁之一字,厚重如山。 仁之一字,坚不可摧。 儒圣仅仅一个字,就破了兵圣指向乐圣的未央笔。 兵圣须眉俱动,慢慢抬头。 儒圣微笑面对。 两大圣人,终于在千年后,再次一步踏到了剑拔弩张的境地…… “儒尊欲亲自出手?”兵圣淡淡道,七个字一出,平和淡然,但是,恰恰是这份平和淡然,让诸圣心头同时一紧。 文道圣人之怒,不同于修行道上的圣人。 修行道上圣人怒,杀机弥天。 文道圣人怒,反而会更平和。 平和、清晰、舒缓之中,透出无比的决绝。 儒圣道:“文道圣人,天地共尊,欲审判之自有章程,需要先行清查全部罪证,然后方可上天地道台,祭天而审,岂可草率?兵尊离开三重天千年之久,莫非将这天道圣规都忘得干干净净?” 法圣接口:“儒尊所言正是!我等俱是天道册封之圣,天道册封,何等庄严?若可随意审判,圣之不圣,道之不道。” 诗圣开口:“儒尊、法尊所言方是圣道正言,本圣认同!” 画圣道:“兵尊行事,依然急躁,千年来本性不移也!” 一时之间,在场五圣,四圣开口,全都跟儒圣站到了同一立场。 客观地说,这说法很正。 圣人不是一般人,是天道册封的,就跟世俗界的皇帝一样,皇帝即便有错,也是不能直接审判的,如果人人都来将皇帝审上一把,皇帝的威权岂非空谈?皇权无威,皇也就不是皇,跟这道理一样,圣人的审判更加严格,必须铁证如山,方可上天地道台祭天之后才能审。 这条底线所有圣人都遵守,因为这是对他们自己的保护。 他们全都是圣人,是这条规则的受益者,谁会拼了老命,非要将这条体现他们最大特权的底线给破掉? 然而,现实情况却是一个死结。 没有铁证,不能直审圣人。 而不直审圣人,又哪来的铁证? 无限循环的死结。 兵圣冷冷面对四圣的统一立场:“诸位圣尊,这是在审判本圣否?” “岂敢!”法圣微笑道:“兵尊嫉恶如仇,行事风格诸圣何人不知?岂敢因道之异议而定罪于兵尊?” 兵圣缓缓低头,盯着法圣:“道之异议,自然无法审判,如果是另一件事呢?” “兵尊何意?”儒圣道。 兵圣淡淡一笑…… 手陡然一抬! 轰地一声…… 他身后百丈开外的乐圣,全身炸碎! 一枚晶莹的圣格在血雾之中呈现! 诸圣齐齐大惊…… 兵圣与诸圣面对面而立,微笑之时,突然出手! 一击而诛了乐圣之肉身! 这,突破了天道圣规!这,远比私自审判圣人,更加严重十倍百倍! 兵圣森然道:“此即为本圣可以接受审判的原因,因为本圣私自下手,处决另一尊圣人!” “大胆……”儒尊一声怒斥。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诸圣目光齐聚,盯在这团血雾的圣格之上…… 这圣格之上,一朵八瓣青莲,妖艳无比。 兵圣手轻轻一伸,这枚圣格落在他的掌中,兵圣静静地看着:“果然不出本圣所料,柳如烟舍不得自身的那份修行根基,融本命青莲入圣格!” 诸圣全都失色。 八瓣青莲,烟雨楼最明显的特征。 代表着他们的一世修行。 青莲在,修为在,修为灭,青莲消。 纵然是柳如烟,也逃脱不了这条定律。 她伪装成乐圣,也舍不得自己毕生修习的修为,只要舍不得,她就会融青莲入圣格,成就她的二道归一。 而兵圣抓住她身受无道之力侵袭的空档,一举击杀之,圣格就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成为柳如烟无可辩驳的铁证。 这是兵行险着! 假如柳如烟硬是消掉了身上的修行痕迹,兵圣今天将她这一杀,就触犯了天道圣规,犯下了私决文道圣人之大罪,需要接受天道审判。 在原本就是大道争锋的大势之下,在原本就是诸圣欲除他而后快的大背景下,他自己将这样一条罪证送到诸圣手中,大道争锋转眼间就会落下帷幕。 他兵圣,将再度万劫不复! 但是,他取得了这桩铁证,事情就有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大转折。 诸圣针对他发起的审判,还没有开始,就陷入了两难…… 乐圣,竟然真的就是柳如烟! 兵圣缓缓抬头:“风雅本是柳如烟,千年前她灭烟雨楼就是一场骗局,依托骗局而摘取圣人果位,不折不扣就是欺天!基于此,本圣提议,此刻就上天道台,审判三桩罪,其一,风雅欺天罪,其二,本圣私杀伪圣流程有失罪,其三,当日举荐风雅入圣、钦定风雅入圣之诸位圣人的失察之罪!” 诸圣心头齐齐大跳…… 儒圣提议的,众圣附和的审判,终于在兵圣口中正式附和了。 但是,这附和却是如此的棘手。 审判三桩罪。 风雅就不谈了,她的身份已经败露,她是烟雨尊主柳如烟,这一败露,后果之严重无与伦比,风雅是以覆灭烟雨楼这一大功而入圣的,现在结果出来了,她原本就是烟雨楼的尊主,她与烟雨楼自导自演了一曲大戏,骗了这场大功,摘取了圣人果位,大功是骗局,那么,她入圣的根基就是伪造的,她这个圣,就是伪圣!她犯下了欺天大罪!天道岂能容?圣殿岂能容?千亿众生岂能容? 而第二桩罪就牵强了,兵圣私下处决正宗的圣人,于法理的确不合,但是,他处决的人是个伪圣,你能定他什么罪?天道如果真有灵,恐怕还会奖赏于他,为天道清理了门户,所以,他自请的这桩罪,本质上是请功。 第三桩罪就麻烦了…… 风雅入圣,固然有圣功,还得有引荐,谁引荐的?画圣! 谁钦定的?儒圣! 画圣有罪无罪? 儒圣有罪无罪? 兵圣一招天道台审判,让诸圣同时头大三分。 这就是兵行险着的好处,兵行险着,一旦失败,自取灭亡,但一旦成功,所得也大得异乎寻常,真正的兵家,永远都会权衡利弊得失,今日被他牢牢抓住这份战机,当面向诸圣发难,正式拉开了大道之争的序幕,第一击,又准又狠。 儒圣缓缓抬头:“风雅欺天而取圣位,罪大恶极,铁证如山,无需审判即可诛之!兵尊代天道清理门户,有功无罪,亦无需审判!而本圣,当日犯下失察之罪,亦无需分辨于天道台,自会下发罪己天书。” 画圣一步踏出:“本圣当日被此贼蒙蔽,一纸荐书失察,更该下发罪己天书!” 林苏霍然抬头…… 全场此刻只有七人。 是一个非常小的圈子。 原本他与乐圣乐都之顶相会,旁观之人何止千万? 但诸圣一到,绝天地通。 这个圈子就没有别人能见到了,或许只有圣人。 也就是说,他其实是除圣人之外的唯一一人。 他一直都观察着圣人的反应,反正也轮不到他说话,他也就没说话。 兵圣的兵道,他看得清楚。 诸圣的老到,他也看得清楚。 尤其是儒圣,真的有扭转大局的能力啊,哪怕面对兵圣无往不利的兵锋,他也应付得如此轻松。 兵圣冒险杀乐圣,取得乐圣圣格之后,占尽上风。 儒圣三句话,却将所有不利因素消得干干净净。 首先,他绝对不纠缠风雅之死。 其次,他不通过这件事情做兵圣的文章。 最后,他直接自认其失。 这就是他道争稳居上风的关键原因,他不纠结一时一地,他牢牢控制大势,他不在不可能翻盘的地方尝试翻盘,他懂得取舍。 诚然,一个圣人下发罪己天书是很丢脸的一件事情,但是,对于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反正不掉块皮不掉块肉的,丢脸的事情也只有几个圣人知道。 而那些圣人,绝大多数在风雅入圣这件事情上,都是关联人,至少并没有反对。 他站出来,以钦定者的身份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是丢人吗?恰恰相反,他换取了其余圣人的感激。 他体现了他这个带头大哥的责任担当。 而兵圣,逼得儒圣下发罪己天书能得到什么? 只会将其他圣人逼到自己的对立面。 对于兵圣绝对有利的一局棋,但儒圣片刻时间变成了自己的加分项,这圣人,牛b啊…… 兵圣呢? 又如何反应? 兵圣微笑:“儒尊之言,本圣认同!” 噗! 他掌中乐圣圣格捏得粉碎! 三重天上,哀乐声声…… 圣殿之上,哀乐声声…… 九国十三州,哀乐声声…… 诸圣脸色齐变,眼看两大顶级圣人似乎达成了和解,矛盾似乎得到缓和,诸圣心头大定之际,兵圣突然捏碎了乐圣的圣格。 这一捏,等于真正诛了乐圣。 圣人死,岂是一般? 整个天道世界,哀乐声声,普天之下,尽皆惊动。 这一惊动,儒圣的脸色变了。 林苏心头也是大跳…… 在场之人恐怕所有人都解读出,兵圣这一杀乐圣,是将道争的风波突破三重天,直接席卷天下。 往日的道争,世间之人如雾里看花,不敢研究也研究不明白,而今日的道争,兵圣不在乎传扬天下,因为他手握圣道正理。 而儒圣,恰恰相反,他不敢将这中间的内幕公之天下,因为他失了大义。 一个希望公开,一个不希望公开,就是二者最大的区别,也是道争胜负天平中,一个非常重的筹码。 唯有林苏,解读出了第二层! 兵圣这是在借乐圣这枚圣格,真正激活自己的兵道圣格! 圣格受损,同根同源的圣格最具治伤之效。 兵圣的圣格,是文道,纵然取得异域诸圣的圣格,也难以治疗自己的圣格之伤,但乐圣圣格,是同一天道之下且同是文道一脉的圣格,只要他吸收这枚圣格,他的兵道圣格旦夕间可恢复。 只要他恢复到全盛之时,才真正拥有翻盘的本钱。 这又是一步险棋,却也妙到毫巅。 因为他与儒圣刚刚达到很少达到的共识,那就是乐圣该诛,甚至无需天道审判。 所以,他真诛了! 各位,有意见么? 林苏深深感叹:这老头,也牛b! 画圣脸色一沉:“兵尊,你与诸圣本已达成共识,为何非得将此事摆到天下人面前?就不怕天下不明真相之人,异议纷呈,伤及圣殿尊严与体面?” 兵圣沉声道:“画尊之言,有失圣人身份也!圣道煌煌,天下正途,岂能靠隐瞒而保圣殿体面?恰恰相反,明正是非,作天下表率,方是圣道正途!” 画圣一时无言…… 诸圣全都无言…… 林苏开口:“兵尊所言甚是,圣道煌煌,天下正途,本该不惧人言!然画尊所言亦是有理,唯恐天下不明真相之人面对满天哀乐产生误解,而胡乱猜测,累及圣殿清名。是故学生献上一策,供诸圣决断,如何?” 听到前面半句,兵圣欣慰。 这是第一个同路人啊,哪怕他只是一个天道准圣。 听到中间半句,兵圣纳闷,你小子哪头的? 但听到最后,所有人全都目光齐聚…… “说来一听!”兵圣道。 林苏鞠躬以谢:“所谓误解,有误才会曲解,消除误解最好的方式是澄清事实,是故学生可为诸圣执笔,写下一文,以《圣殿新闻》的方式贴于九国十三州文道壁,将风雅之事,原原本本告知天下人,相信天下人必会为圣人知错能纠、有错必改的风骨所打动,不仅仅不会累及圣殿清名,还会将各位圣尊的高风亮节永录青史,化为史道佳话。” 他这话一出,诸圣心头齐齐跳…… 《圣殿新闻》!这是他自创的文体,当日在大苍皇权易位战中,就已经显露了它强超的威力,开启了一扇左右民意之大潮。 如今,他满口仁义道德,欲将这件事情始末用最权威的方式全天下发布,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字字句句都吻合圣道,但是,用意却是极其可怕的。 一旦这新闻出现于九国十三州,天下风评岂是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众人会高度认同兵圣。 相对应的,儒圣地位一落千丈,他高风亮节地自请“罪己天书”之事,也会跳出这个小圈子,而成为全天下人的共识。 这样一个有污点的人,还能成为圣殿共主? 林苏是明着解围,暗地里补刀! 这就是林苏,他的办法,他的决绝,甚至比兵圣更加强悍十倍! 而且,他这一步棋,完全无解! 首先,他有大义在手!圣人,事无不可对人言,只要是事实,你就不能靠下三滥的方式去隐瞒。 其次,有操作性! 林苏已是天道准圣,政治地位不在诸圣之下,文道伟力也在一线之隔,他要在各国文道壁留言,圣人都挡不住他! 最后,他这个人体重一百五,反骨一百四十九斤半,不管多么颠覆的事,他还真敢干! 今日敢闯乐都,直接面对乐圣亮剑,下一刻在文道壁留言,于他算个屁? 儒圣第一次正视林苏了。 他也第一次真正感觉头疼了。 兵圣笑了:“林准圣此言,深合本圣之意,那就有请林准圣惊天妙手,写下万古雄文!” “此事……暂缓吧。”画圣一步踏出:“还是先议一议乐都之缺,何人补之!” 这个话题太劲爆了。 为何? 乐都之缺,那是一个无比扣人心弦的指向。 乐都,乐圣之都,以前是乐圣行使权力之地,现在乐圣没了,谁来补缺? 一旦补上这个缺,意味着他可以行使乐圣之权。 不是圣人,也等同圣人。 话题一出,诸圣内心的弦同时崩紧,林苏抛出的《圣殿新闻》瞬间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 诗圣一步上前:“本圣以为,乐之一道,原本只是儒道之分支,如今乐圣被诛,乐家一系无人能够承此重责,该当回归儒道正溯,儒尊身边有一人,精通乐道,不如由其暂时代理乐都之主。” 这话一出,立刻得到法圣的认可:“圣道传承,亦需追根溯源也,诗尊之提议,本圣赞同,儒家那位风定,本是高层准圣,乐道造诣深不可测,而且亦是出身于当日之风家嫡系,接任乐都之主,风波可降到最低。” 这两圣如此一唱一合,道理还蛮足。 乐家出自儒家,是不争的事实。 乐家有乐圣在,似乎自立门户,儒家不怎么管乐家的事,而现在,乐圣自己将自己玩没了,儒家接手代管,正当名分。 更何况这名巅峰准圣名叫风定,本身姓风。 乐家正统全都姓风,由外姓之人来当这个乐都之主,风家不服,风波一生,撕裂的态势也就隐瞒不了,不利于圣殿的和平安定,这个风定就是最理想的人选。 兵圣冷冷开口:“诗尊、法尊之言,实是费解,风雅之丑闻莫非还是必须传承之大道正途不成?一个姓风的死了,还挖空心思必须再来一个姓风的,乐道之途,离了姓风的,就走不下去了么?本圣以为,若想乐道清平,就必须破掉风之天下!新任乐都之主,姓什么都行,唯独不得姓风!” 诗圣霍然抬头:“兵尊一言以避风姓,就是大道正途么?大道之上,道为先,姓不为先!” 兵圣呵呵一笑:“道为先,姓不为先,诗尊说得倒是动听,然你诗系,真的做到了?还有你法系,做到了?自己开‘姓为先’之先河,还敢大言不惭道什么道为先,姓不为先!简直笑谈!” 诸圣一齐失色。 这,就是赤ll地揭伤疤了。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兵圣一人敢揭这个伤疤。 因为他曾经的兵宫,也是唯一一个没有以姓为先的宫,末位宫主姓的就不是姜! 其余各宫,姓的都是本家圣人之姓,唯独他不是! 所以,他能硬! 别人遇到这个话题只能软…… 但是,如此一来,他又一次走到了孤立之境。 儒圣缓缓抬头:“自古用人,均有内举不避贤之说,姓氏之纠结无甚意义,依兵尊之见,又该如何定此乐都之主?” 一句话将姓氏之争终结,直面终极话题。 兵圣道:“本圣以为,乐都之主需具备三大要件,其一,乐道造诣能与风雅齐平;其二,需有大功于圣殿;其三,本身该当拥有与‘圣’平行的资格!此三条考量,普天之下,唯一合乎全部要件的仅有一人,天道准圣林苏!” 众圣心头齐齐大震…… 兵圣之言,入情入理,林苏真的如同是为“乐都之主”量身定制的一般。 他的乐道造诣已经通过当日登乐宫圣峰得以彰显,他没有登风雅的圣峰,他是自起一峰与乐宫圣峰齐平,这一齐平,代表着他的乐道造诣与风雅持平。 他今日上乐都,揭破风雅的面纱,为圣殿正本清源,说是何种大功都不过分——当然,诸圣内心认为他这是功还是罪,另做一说,关键是,摆在桌面上,这就是功。 他还是天道准圣。 天道准圣比任何一个巅峰准圣地位都高。 巅峰准圣,只是圣人赐予的准圣。 天道准圣,是天道赐的准圣,政治地位与圣人齐平。 而且天道准圣是干嘛的?有一个似乎很儿戏其实无比高深的说法:天道准圣是天道设来监督诸圣的,哪一系圣人偏离了天道正途,天道准圣可以取而代之。 这下,不就全都对上了吗? 乐圣偏离了正途,被林苏干掉了,林苏自己顶上,正当名分。 综合下来,林苏接任乐都之主,理由充足。 但是,诸圣能赞同吗? 怎么可能? (本章完) 第1011章 解散乐都,抓捕乐宫 目前三重天之上,道争已经拉开大幕,兵圣孤掌难鸣,如果林苏被他用这种方式弄上了三重天,坐镇乐都,等同于新任乐圣,这个千年来孤掌难鸣的绝代兵圣,岂非有了一个同盟圣人? 而且这个同盟圣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这样的组合一形成,三重天的天怕是得变。 所以,不管付出何种代价,都绝对不能容许这种局面的形成。 法圣皱眉:“乐圣之死,源于林苏,林苏自己取而代之,传扬开来,倒显得林苏今日上乐都,乃是基于夺位而来,他自己文名被污尚是小事,引发天下士人对三重天之怀疑,就是惊天大事了。” 这话就阴了。 直指林苏最原始的动机。 你如果接任这个乐都之主,那么你今天前来乐都,为的就不是正本清源,为的只是你自己的头上顶戴! 这种嫌疑是个人都得避! 你不避,你贪慕大位的名声会伴你一辈子! 名声,文人是看重的,文道圣人更需看重。 兵圣无法接口了。 他跟林苏是一个阵营的,他当然希望林苏顺利地接掌乐都。 但是,法圣这话一出,林苏如果接乐都之主,那真的对他文名有大损,众人会忽视掉风雅所有的一切,而将最终结论定在:林苏篡位夺权! 那种风波,林苏、圣殿都无法承受。 儒圣目光移向林苏:“林苏,你自己不妨一论,乐道之主,你接合适不合适。” 这就叫反客为主! 他将这个难题当面抛给林苏…… 林苏躬身:“回圣尊,学生觉得,学生并不适合乐都之主。” 兵圣微微闭眼,你小子!你往日从来不是矫情之人,你也根本不是爱惜文人羽毛之人,今日直爽一点又如何? 承受文名之污,先取乐都之主,事有轻重缓急你可知? 一时之间,他对林苏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儒圣心头大喜:“那依你看来,何人适合乐都之主?” 只要你自己基于文名、基于风度将自己从乐都之主继任者位置上一脚踢开,那就不必担心了,乐都之主无论如何变,都会是他的人! 林苏道:“任何人都不适合!” “嗯?”诸圣同时一惊。 林苏道:“诸圣在上,学生孟浪,有一句话着实不吐不快,学生觉得乐都之立,纯粹莫名其妙,圣殿之上有乐宫,乐宫作为圣殿十七正宫之一主理天下乐事,上方有圣殿长老团、殿主管辖,本身就是一个完美的管理体系,却不知为何非得设一乐都,拿来节制乐宫!但凡管理,最忌多头,多头管理,无所适从,当日乐都之设,基于风雅权欲私心,今日刚好可以解散乐都!” 诸圣面面相觑…… 他们争来争去,总想将乐都之主置于自己势力范围之内。 最不济也不能让对面夺了去。 但是,林苏却说,这个乐都,最好解散! 不有不说,这是第三条途径。 林苏再躬身:“学生之言,只是个人想当然,或许失于疏漏,如果诸圣坚持目前的管理架构,言乐都不可轻废,那学生也当遵从,不过学生依旧认为,乐道之主,肩负乐道传承重责,能力不足者,不可胜任,学生愿抛砖引玉,与诸圣推荐的各路候选人,以乐论道,以供诸圣共决!” 又一个选择题抛将出来…… 如果诸圣不同意解散乐都,他林苏还是会站出来,跟各位候选人以乐论道。 这一论道,将是整个三重天最大的盛事。 将是传唱千年的文道佳话。 然而,诸圣敢吗? 他在文界之时就能与正宗的乐圣以乐论道不落下风,现在破入天道准圣,以乐论道何人能挡? 到头来,整个论道台,将是他一人的天下。 他将借此真正在三重天站稳脚跟,他或许还会借此论道,为兵圣这一派系,吸引足够多的追随者。 儒圣缓缓点头:“林苏之言甚是有理,乐宫本有圣殿长老团节制,无需乐都之节制,乐都,解散了吧!诸位可有异议?” 画圣点头:“甚好!” 法圣:“善!” 诗圣:“善!” 三重天各都,一齐传来一道圣音:“善!” 只剩下一人,兵圣! 兵圣缓缓抬头:“乐都解散,本圣认同!然,柳如烟之从属,还望法宫予以抓捕正法,万一下界新闻先起,而法宫尚未完成逆道之徒的收网,那就真的会引发天下非议也。” 法圣心头猛地一紧,压力给到了他头上了。 针对柳如烟的从属下手,那是一个大得无与伦比的工作量,柳如烟千年经营,从上到下,关键位置上的人,何人不是她的从属? 全部抓起来,且不说乐都,乐宫都几乎连锅端! 儒尊,你真的看着他斩一宫之羽翼? 林苏补了一刀:“所谓新闻,核心乃是真实,目的乃是净化圣殿,如果法宫真的能够秉公执法,净化圣殿的目的已然达成,倒也未必非下发这则新闻不可。” 又是一个选择! 你要么秉公执法,要么我就下发《圣殿新闻》! 在这种情况下,试问诸圣可有选择的余地? 压力再度给到了儒圣和画圣头顶。 因为这则《圣殿新闻》,伤害最深的,无疑就是他们。 只要发出去,他们头上那顶与“烟雨尊主”同流合污的污点,说什么都洗不清。 大道之争,说穿了是民意民心之争,在三重天这方领域,儒圣占据绝对的优势,在圣殿,儒圣占据绝对优势。 有迹象显示,兵圣也好,林苏也罢,想在圣殿翻他的盘,根本不可能。 然而,林苏并没有从圣殿翻盘,而是选择了一个全新的角度。 他将战场外延直接扩充到全天下。 大道起之于尘世,超脱于尘世。 民能载道,民亦可覆道。 有民众基础的道,才是道,没有民众基础的道,就是空中楼阁。 所谓争道,争的是民心民意,争的是大道认同! 林苏跳出三重天,跳出圣殿,将道争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摆在天下人面前,产生的恐怖威力,儒圣绝对能够预计到,他心头真正沉重起来,他真正意识到如今的局势,目前面前之人,跟千年前的兵圣区别何等之大。 儒圣目光移向法圣:“正本清源,如刮骨疗毒,纵有阵痛,亦是难免,执行吧!” 随着儒圣的妥协,所有事情全盘走上正轨。 风雅的所有儿女全都抓捕。 乐都解散。 风波第一时间卷向乐宫…… 诸圣离场!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越过面前桃树,落在前面白水的脸上。 白水脸色风云变幻。 他已经从圣道洗心中退了出来,但是,他还是动弹不得,因为他全身的经脉,完全不归他掌控,他的手似乎在幽冥界,无限冰凉,脑袋似乎在火界,热热地生疼,经脉似乎归入了轮回道,彼此互不相通…… “肉身成圣,还真是个很不错的概念,遗憾的是,你真正的圣机,需要在轮回道上慢慢寻找了,更遗憾的是,你即便找到了圣机,轮回道上,大概率也找不到你这种特殊的体质!送你一首诗吧……千年风雨事频频,白水潇湘尚未浑,落日墟头人已散,独留烟树送黄昏!” 声音一落,他一脚点在白水的脑袋上,冲天而上。 白水,全部意识瞬间进入轮回道,在轮回浪潮中点点消磨。 他几乎已是金刚不坏的肉身,轰然而倒。 这个当年立于烟雨楼,傲视天下的盖世强人,终于走到了生命之终。 成为林苏的一块踏脚石。 白阁! 清晨的阳光从弈河而来,带来了丝丝缕缕的梅花香。 白阁之顶,一幅棋盘两个人,一幅茶具两只杯。 白老在坐,他对面,是洛无心。 三重天上一场风云,乐宫山摇地动,圣殿完全惊动,但只有极少人了解内幕,不管了解内幕的人有多少,白老都是其中之一。 白老托着茶杯久久未动,终于,他轻轻吐出口气:“此子,还是跳出了老夫的棋盘也。” “老师与无心当日也曾探讨过,他会施展当年在大苍朝堂惯用的伎俩,分化拉拢圣殿各宫,谁知他根本不在圣殿周旋,直接上了三重天,而且矛头直指圣人,竟然真的诛了圣!”洛无心脸色风云变幻。 他,本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类型。 尤其是步入准圣之后,一般人更是不可能看到他的失色,但林苏三重天上的风波一经传入他的耳中,他心头就直接卷起了十二级台风。 因为林苏所做的事情,远远超越了他的想象。 因为这件事情的魄力,是洛无心万万做不到,甚至想都不敢想的。 林苏做到了! 他凭一己之力诛了乐圣,解散乐都,进而清洗乐宫。 白老目光缓缓落在他的脸上:“三重天,不仅仅是他一人在出手,兵都那位也是出了手的,一个是千年前名垂天下的超级圣人,一个是以智定天下的一代智者,二者组合,补全双方的短板,战力动地惊天!” “正是如此!”洛无心道:“透过此局,无心也看明白了一件事情,世间力量角逐,不仅仅是累加,还有互补,好的互补,可让力量十倍提升!” 兵圣,强的是名,强的是威。 林苏,强的是智。 二者组合,力量不是叠加,而是互补,这种互补,远比叠加更加恐怖十倍。 林苏单以力论,不及任何一个圣人,但是,道争,绝对不是单凭力量就能扭转大势的,他这颗棋子加在兵圣的那一头,比另外增加一个兵圣都强! 白老轻轻点头:“这一局,看似只是掀起千年前的一道旧伤疤,其实是大道争锋的一个真正开局,开局已然落幕,依无心看来,双方何所得?何所失?” 洛无心道:“各有所得,亦各有所失。” “哦?一般人看来,这开局,明显是兵家那位先下一城,至少他真真实实地斩了儒家这边的一位圣人,战果惊天动地,而你竟然觉得双方是平分秋色?” 洛无心淡淡一笑:“因为兵家那位出了一记昏招,这一记昏招,将几乎所有圣人都逼到了他的对立面。” 白老眼睛微眯:“你指的是……道为先,姓不为先?” “正是!兵家那位自身做到了道为先,姓不为先,然而,其余所有圣人都没有做到!他当众撕开这道裂痕,其余各位圣人如果想要保住当前‘一道一姓’的特殊利益,就不能站到他这一边!” 这就是圣殿最大的问题所在。 一道一姓,姓在道前! 儒圣姓孔,儒家这条道上,所有的关键位置上的关键人,全都姓孔。 道圣姓李,他那个道上所有关键人都姓李。 诗家如是,画家如是,墨家如是,阴阳家、法家全都如是…… 这种道之割裂,所有人都觉得不正常,洛无心本身更是感同身受,但是,没有人能提,因为这关系到十七位圣人的切身利益! 你敢刨这条根,所有人都会跟你玩命! 洛无心后脑生反骨,对这条潜规则恨得牙痒痒,但是,他不敢提。 林苏全身都是反骨,当日在凌烟阁也曾对这条潜规则隐隐露出反抗的端倪,但是,他也不敢提。 而兵圣,今天提了! 而且这一提,直接亮明态度,“一道一姓,简直笑谈”八个字一出,三重天上诸圣尽闻…… 这句话说出之前,如果说还有部份圣人对他表示认同的话,这八个字之后,认同度会全面清零。 因为如果认同他的道,那么,各圣切身利益相关的最大红利,可能就没了。 圣人嘛,前提还是人! 是人就不可能完全没有利益概念,即便他不为自己着想,也必须为后辈子孙着想,你一锄头挖下去,将他们后辈子弟的路都挖断,谁会再与你同进退? 所以,洛无心言,三重天上这一局,双方是平分秋色。 白老轻轻点头:“无心透过现象看本质之能,再进一层也!那么,对于你那个长期以来的对手今日之表现,你又如何看?” 洛无心脸色无比的沉凝:“乐都之主,如果他真的想拿到,此刻,他就该是乐都之主!” 白老道:“正是!风雅是他亲手拿下的,千年旧幕是他一手撕裂的,他之乐道,是独立于乐宫圣峰之外的另一道,所有的指向都清晰无误,他能成为风雅之后的又一代理圣人,只要乐都之主落入他的掌中,他与兵家那位就形成了三重天上的遥相呼应,大道之争就会真正形成可抗衡之局,兵尊直接推荐于他,而且列出了三条理由,由此可见,兵尊也是有此图谋的。然而,他却跳出了这幅棋盘!舍弃如此重注,而另选他途,必然有他的道理!” “彻底改变圣殿架构!”洛无心眼睛猛然大亮。 白老心头一跳:“彻底改变圣殿架构!改变架构……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个林苏!” 直到此刻,两大智者才真正明白林苏这步棋的妙用。 林苏本可成为代理乐圣,哪怕诸圣理由一大堆,他如果想驳,他照样能驳,但他偏偏不取乐都之主这个几乎可与圣人齐平的职位,自己提议解散乐都。 这解散的看似只是乐都,其实又何止是乐都? 他解的是圣人特权! 以前的圣人,每个人都有一个班底,名儒都、乐都、画都、墨都…… 这些都,看似只是圣人的服务机构,但是,里面特使无数,几千年下来,早已如同皇帝的钦差。 儒都入儒宫,如钦差巡视。 乐都入乐宫,随意指派。 圣殿十七正宫,二十三偏宫几乎不知殿主,只知对应的都,个个都是垂直管辖,这垂直,几乎就是圣人的手臂,圣人长臂管辖之下,圣人的旨意透过各宫到达九国十三州,九国十三州真正的管理人,何曾是圣殿?不过是十多个圣人! 所以,正规的机构变得并不正规。 所以,圣人的权限放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无数的手臂,十七个大脑,你让圣殿还能有什么作为? 在各都事无巨细都插手的情况下,圣殿庞大的架构其实是一个傀儡空壳。 林苏提议解散乐都,而且给出了一个选择,如果不解散,那也行,本人勉为其难,争一争这乐都之主。 在他的强势压迫之下,诸圣不敢赌! 因为在诸圣的认知中,一旦林苏争这乐都之主,他必是乐都之主,一旦他成为乐都之主,必定会是一个不是圣人,胜似圣人的另类圣人,跟兵圣在三重天打起配合来,三重天地动山摇。 基于这个认知,哪怕诸圣并不愿意解散乐都,基于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想法,也必须得答应解散乐都。 乐都解散,乐宫头上的圣人枷锁解除了。 乐宫一解除,其余各宫会怎么想? 天下人会怎么想? 天下人会看到,没有乐都的长臂管辖,乐宫履行职责其实也没受到什么影响,甚至更加顺畅。 如此一来,各宫都必须朝这条路上走。 其余数千年来一直长臂管辖的各都,都会尴尬。 继续管吧,没什么理由,而且他们这一派系的圣人,会被人指责权欲过甚! 不管吧,那也得解散! 所以,林苏这步棋着眼的是乐都,剑指的是圣殿乃至三重天的管理架构。 乐都一解散,这种奇葩、但是根深蒂固的管理模式其实已经被挖开了一道缺口,千里长堤,溃于蚁穴!他这一着奇谋,就是一个蚁穴! 这一点,诸圣没有看出来。 洛无心看出来了。 白老也看出来了。 “你以为他剑指乐都,其实,他剑指的是圣殿架构,你以为他剑指的是架构,其实不是,他还剑指道争!”白老喃喃道:“这就是此子之谋!下一步,算十步,牵一发而动全身,功夫永远都在戏外。” 轮到洛无心恍然大悟了,因为白老在他的精密思路之外,又踏出了新的一步——林苏剑指圣殿架构其实还不是真正的目的,真正的目的依然得回到道争。 此刻的无忧山。 宁静安然,太阳从无忧山顶升起,无忧泉上丝丝薄雾演绎出迷离的动感。 一座青色的竹亭立于无忧泉边,命天颜烧好了无忧茶。 这是行动之初,林苏跟她的默契,烧好无忧茶,事情了结后,喝上一杯! 一杯茶递到林苏手中:“试下,与你大苍国的茶可有分别!” 林苏轻轻一笑:“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嗯,好茶!有远山冰雪之清,却也有深入骨髓之静!” “休对故人思故国,我今日不与你思故国,我想问问你,三重天大幕拉开,何所得?” 命天颜不是对诗不感冒,但今日两句绝妙之诗,却并不足以唤醒她的兴趣,因为她的兴趣点早已跳出诗词之外,而在无数的枝节上蔓延生根…… 昨日,她刚与他论及三重天,总觉得三重天是一场浓得看不到任何光亮的迷雾。 而今日,他一上一回,迷雾似乎峰回路转。 堂堂乐圣,被他一番拜访直接诛掉! 这如果是争道,也跳出了争道的框架,兵圣千年争道,争的只是势力博弈,而他的争道,起步阶段就是给圣人做减法! 这是何等恐怖之人? 她看到了乐都之顶的一幕,但是,她并没有看到全部,确切地说,她看到了前半程,没看到后半程…… 她想知道全程。 林苏笑了:“依你看,我何所得?” 命天颜笑了:“天道准圣这是出考题了么?想看看我命天颜能否跟随你之脚步?” “岂敢!你不是跟随我的脚步,我们一直都在并肩而行……”林苏道:“我只是想看看,站在他人的角度上分析的得与失,跟我自己所设想的有无区别,反过来也可找出我的疏漏之处,这就叫……角度一变,灵机或现。” 命天颜开心了:“好!那我试着分析……第一重收获,也是最大的收获,你真的拿下了乐圣,解除了你大脑之中那个致命危机。” 林苏点头,这当然是最大的收获。 一个圣人将压箱底的圣宝寒月塞进他的灵台,随时可以发动,这是他的致命危机,如今真正得解,而且他也真正解决掉了乐圣,破解了月影真正的秘密——她身后之人的秘密。(本章完) 第1012章 乐圣死,不意味着柳如烟死 命天颜道:“第二重收获,立威!进一步强化了‘以强慑敌’,诸圣面对你,已然不敢轻动。” 林苏点头,他与兵圣最初的设计思路,就是示强,今日他将这强表现得淋漓尽致,诸圣对他与兵圣的联手,不敢稍有轻视,道争之中,如果有武力选项,今日这一战,武力选项直接破功,他达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兵道最高境界。 命天颜道:“第三重收获,你在圣殿中迈出了第一步,将一个长期以来跟你为敌的宫几乎荡平,从此以后,圣殿十七正宫、二十三偏宫,不敢对你出任何阴招。” “这一条,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圣殿四十宫,我原本就没有放在心头。” 命天颜轻轻一笑:“这句话,我是接受的,但我想,圣殿各宫宫主要接受,可能还需要点时间……我能想到的收获只有这些,但我个人觉得,你们今日还有一失。” “哦?何所失?”林苏道。 “一姓一道之论,万万不该出自兵圣之口,这句话一出,无形中将其余各大圣人推向了你们对立面,因为,除了兵圣之外,其余各圣,全都是一姓一道的利益关连人,所谓争道,本质上还是争利,面临如此利益,没有人舍得放弃!” 林苏赞叹:“争道本质上是争利!说得好!” “这话如果拿到外界说,恐怕我立刻就会被圣诛,你居然会说说得好?”命天颜苦笑。 “争道,千年来被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外衣,圣人绝对不会承认争道是争利,但是,其本质就是争利!以他那一道凌压其他道,不就是为他这条道上的人争取更多的利益么?你能看破这一层,兵圣自然也能看破,他当然也知道这句话出口,会将所有圣人推到自己的对立面,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说?” 命天颜皱眉:“这其中还有我所不知道的深意么?” 林苏道:“没有深意,只有明白的表示!一姓一道,圣殿千年弊端,这种格局不破除,圣道只是个人私道,我看出了这一点,兵圣也看出这一点,我们当然也看出,这种立场一摆出,会将其余所有圣人都推向对立面,但是,有一点原因,让我们不得不亮出这一立场!” “什么原因?” “如果各位圣人踏不出这条道的桎梏,他们就不可能是我们真正的同道人,哪怕此刻同道,将来也必定反目,既然这条道就是敌我之分的道,迟早都得露,那么迟露不如早露,早露,至少可以为我们筛选真正信得过的道友,我们的道友,宁缺勿滥!” “宁缺勿滥!兵家思维?”命天颜道。 “是兵家思维,也是权谋思维!”林苏道:“这跟世俗间皇权博弈本质上也是大同小异,皇权博弈,吸纳别人站队的时候,最忌宗旨不明,唯有异常明确的宗旨,才能让那些志同道合者云集,这样的队伍可能短期内不会多,但异常精干。” 命天颜眼睛亮了:“这个旗号一展开,还真是别开生面,有大量的人会对我们不满,会除我们而后快,但是,也有大量正在遭受‘一姓一道’打压的天骄,会云集到我们旗下,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洛无心是吗?”林苏微笑。 “你真有将他纳入旗下的打算?”命天颜道。 他们心有灵犀想到的同一人,就是洛无心,洛无心就是“一姓一道”这条潜规则下困得最郁闷的人之一,他取诗家绝品文心,天然该是诗宫天骄,但是,他却屡遭诗宫打压,就因为他不姓李,他乐道出神入化,原本也可以成为乐宫天骄,但他不姓风。 所以,他就脚踏两宫圣峰,开启了他另类的准圣之途。 这脚踏两宫,纯粹是被一姓一道潜规则给逼出来的,你说他恨不恨? 现在林苏和兵圣举起了大旗,明确向“一姓一道”亮剑,他能不认同?与他相同处境的圣殿天骄何止千千万?他们不全力支持? 这就是道争的破局之策。 当然,这只是命天颜的认知。 林苏轻轻摇头:“洛无心其人,道比当日的梅七郎还纠结,此人可不习惯于投到他人旗下,他更希望全天下的人都投到自己旗下,这个人,可以利用,却不可托以真心。尤其是他身靠白阁的情况下,更加不可轻托!” 命天颜轻轻点头:“白阁,我已经开始了调查!” 林苏眼中光芒微微一闪:“可有结果?” “眼前的线索还是太少,只知道他身后是弈都那位,其余的信息,没有太多的价值……”命天颜轻轻摇头:“话题说回来吧,前面分析了你之收获,也分析过你们的失误,也释了我之疑问,现在我想问问你,此番行动,是否有一个遗憾?” “你指的是乐都之主?” 命天颜点头:“兵尊应该特别希望,你能接任乐都之主,可惜他一人还是抗不过诸圣。” 林苏笑了:“如果我说,我若想取乐都之主,此刻我已是乐都之主,你信么?” 命天颜眼睛猛地睁开…… 林苏道:“乐都之主,上可与兵圣并肩携手,遥相呼应,下可号令乐宫,在圣殿与各宫抗衡,职位实香!然而,在我的棋局中,还有更香的一步,就是解散乐都!” 命天颜眼中光芒四射:“解散乐都,有这么大的好处?” 林苏笑了:“好处之大,无与伦比,它将直接颠覆三重天的格局,它是大道争锋最核心的一步……” 就此,林苏全面展开…… 成为乐都之主,很香! 因为乐都之主等同乐圣,三重天上,兵圣将不再孤军奋战,他至少有一个同盟圣人与他配合。 但是,即便如此,也是二对十五! 道争依然处于绝对的劣势。 林苏力主解散乐都,还乐宫自由身,也将乐宫归还给圣殿长老团。 这是一步正棋! 圣殿的构架原本就该如此,林苏完全可以拿到桌面上来说,而那些圣人长期以来奉行的长臂管辖反而拿不上桌面,只是暗地里的潜规则。 他先天性地占据了话语权的正途。 这么一干,会发生两个微妙的变化。 其一,三重天上依托各都,对各道的长臂指挥体系,从乐都这里打开了一道缺口。 这个缺口一成,就如同早已蓄满水的大坝,破开了一个小小的蚁穴。 其二,圣殿长老团原本形同虚设,在圣殿毫无地位,但乐宫交给他们管辖,他们实权大增,成为这场大变革中最大的赢家,试问他们谁不乐意?不管他们前期对林某人有多少不满,这件事情上,他们绝对会全力赞同,而且还会接力造势,逐渐形成其余各都长臂管辖的压力。 等到压力足够大的时候,圣殿大改革势在必行。 圣殿各宫都将从圣人长臂管辖中抽身而出,成为圣殿真正意义上的下辖机构。 为何会如此肯定? 因为但凡管理,总有规律,先进合理的管理模式一旦生成,其生命力之顽强无与伦比,上面的人挡都挡不住,即便硬挡,也是拿自己的威信作对冲!而且还会慢慢失去下边的支持! 圣人都精通权衡,当所得小于所失之时,他们就会妥协。 一旦所有的长臂管辖都改弦更张的时候,圣殿全新的管理模式就会形成,那就是,圣殿各宫归入圣殿长老团管辖,真正从各自为政、各宫只对上头自家圣人负责的模式,转变成圣殿长老团为脑袋,各宫为肌体的完整生物。 命天颜抓抓脑袋:“你说得很通俗,我完全能懂,但是……圣人的地位乃是天道所授,他们一样可以左右长老团,圣殿殿主还敢逆反圣人不成?” “是啊,这就是所有圣人都信奉的,即便我不直接针对我自己的那个宫,我针对殿主下达指令,针对长老团下达指令,你还敢不按我的意思行事?所以,他们对于长臂管辖权的取消,不会太抵触。但是,我所设计的大局中,这就是最关键的一环!” 林苏托起茶杯,慢慢讲解…… 等到圣殿成为一个脑袋的生物时,各位圣人针对这个脑袋下达指令,那么就会出现一个问题,这个脑袋听谁的? 这颗脑袋会无所适从,他听谁的指令,取决于三重天上下达指令的圣人有多大分量,如此一来,你觉得会如何? 命天颜全身大震:“圣人会内斗!” “正是,十七圣人,向一个人下指令,指令不冲突也还罢了,一旦冲突起来,直接演化成十七个圣人之间的内斗!”林苏目光抬起,遥视三重天:“兵圣是一个不太爱下指令的人,受到的冲击不大,越是喜欢操控天下的人,招来的反对之声就会越强烈,对敌之态,我不太喜欢敌人内部一团和气,我喜欢看狗咬狗……” 命天颜怔怔地看着他,似乎这一刻,又不认识他了…… 看圣人狗咬狗,你还能再狂妄点吗? 一个白天,两人聊天聊地聊空气…… 夕阳西下,明月穿空…… 林苏轻轻一笑:“还有一步棋,其实才是最关键的一步,看来今夜该下了。” “什么?”命天颜的茶杯轻轻一荡。 “柳如烟!”林苏神秘地吐出三个字。 命天颜目光抬起,无比的震惊:“乐圣……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她的棋局尚未终?” “乐圣死了,圣格破裂,天下知闻!”林苏目光慢慢前倾:“但是,柳如烟可没有死!” 命天颜手中的茶杯直接化为无忧水:“乐圣不是柳如烟?” 乐圣就是柳如烟! 这是林苏当日在诸圣面前说的! 也是兵圣当面验证的! 整个圣殿全都知闻,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真正接受这则震撼。 然而,林苏竟然又变了,说乐圣已死,柳如烟却没有死。 纵然命天颜八百年岁月里铸就了如同钢铁一般的神经,也绝对承受不起这样的反复。 林苏神秘地一笑:“乐圣就是柳如烟,这一条千真万确!然而,圣格破裂,只代表着乐圣的除名,她的元神尚在!” 这就解释清楚了。 圣格不等于元神! 一般圣人圣格就是元神,因为文人根本没有元神这一说,圣格破裂,圣人消亡千古至理,但柳如烟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文人,她除了是乐圣之外,还是修行道上的烟雨尊主,她是有元神的。 而且元神之强悍,凌天盖地。 诸圣云集,所有人视线都集中于圣格之上,圣格一灭,他们认知中的乐圣灰飞烟灭,天地同悲也做不了假。 但是,他们忽视了元神。 他们也忽视一样宝物:寒月! 寒月只是被林苏临时拿来装了一回无道之力,并没有真正毁掉。 变故一生,寒月收了柳如烟的元神,深度隐藏。 兵圣当时面临与诸圣跨越千年来第一次交锋,没注意到这一层,事实上,他也从来未曾将一个失去圣格的曾经圣人当成对手。 诸圣呢,同样如此,他们的心思都在大道争锋上。 所有圣人都是有眼界的,哪怕柳如烟不死,只要不是圣人,也根本不入了他们的法眼,他们还在乎这个人将来再建烟雨楼么? 建了烟雨楼就能威胁到他们么? 而林苏,当时看似对柳如烟也失了关注,但是,他体内的周天镜,却全程追踪这轮寒月,这寒月是周天镜改造的,变成啥模样也都逃不出它的跟踪。 柳如烟一直都在! 寒月一开始时在三重天,后来潜出了三重天,在圣殿隐藏! 现在,寒月已经有了潜出圣殿的图谋,因为它已经到了圣殿的边缘…… “你想让柳如烟带你找到烟雨妙境,从而解救你家小媳妇?”命天颜眼睛贼亮。 “是!” 命天颜心头怦怦跳…… 烟雨妙境,普天之下无数人都在寻找,包括圣殿天命宫,也包括她自已!但是,没有人能找到。 前天晚上,她跟林苏说过一件事情,关于妙境的可怕之处。 听到那则消息之后,林苏脸色就变了,也正是这件事情,促成了林苏加速了三重天的行程。 她隐约感觉这中间是有关联的。 但接二连三的大事一起,她忽略了这重关联点。 而今夜,林苏在无忧山喝了一堆的茶之后,终于将前天那几乎断掉的线头重新续上了,他留下柳如烟的元神,就是要这元神带他找到烟雨妙境,从而解救他的小媳妇。 这是诛乐圣的后续! 这又是一个伟大的传奇! 诛圣人不算数,还利用圣人为他做事,天下的狂放如果有一斤,他一人只怕独占十五两! 千言万语从胸中流过,化为一个疑问:“你能确定这具元神一定会返回烟雨妙境?” “一定会!” “为何?” “因为柳如烟想找到一具趁心如意的躯壳也并不容易,而我那倒霉的小媳妇,恰好是她最理想的夺舍目标!” “你前天晚上曾经问过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如果一个人修《烟雨神通》,身上没有青莲,那意味着什么,也是有用意的!你家媳妇就是青莲妙体,比柳如烟的体质还强一筹!” 林苏道:“这句话对了一半!拥有青莲妙体之人,的确是我媳妇!但是,比柳如烟强一筹却不见得,确切地说,跟柳如烟的体质是完全一样的,也唯有这样的体质,才是安放柳如烟这具元神最佳的选择,她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唯有这步棋能下!所以,我赌她必定会回到烟雨妙境,第一时间占据那具烟雨楼找了上千年的理想肉身。” 命天颜眼睛久久闭上:“我还真是不能跟你们这些玩智道之人多说话,会让我觉得自已好象还只有十八岁!其实柳如烟一直都在伪装,她的体质并非额头生青莲的‘青莲玉体’,而是灵台生青莲的‘青莲妙体’,当日她额头伪装出八瓣青莲,根本目的,是固化和误导众人的认知,让众人忽视掉她本来的身份。” “你能片刻间想到这些,智商就无需怀疑!”林苏赞道:“正如你所说,柳如烟顶着额头的八瓣青莲打了一场成名之战,让眉心八瓣青莲几乎成为柳如烟的个人独门标识,谁能想到,这只是一个伪装?而且隐藏的,还是她更加精妙的灵台青莲?……她动了!” 入夜,月光弥漫天地间。 绝对没有人注意到,一缕跟普通月光几乎完全没有区别的月光从苍穹之外射出,转瞬间万里之遥,落在雁荡山,融入雁荡月色之下。 柳如烟以月为眼,看着这似乎陌生又似乎熟悉的雁荡秘境,心头波澜起伏,如果说,她还有心头的话…… 事实上,她没有心头,只有一缕意识。 她,不再是文道圣人,她也不再是挥手间天翻地覆,成为江湖最神秘传说、历千年都不消的神秘尊主柳如烟。 她只是一个元神。 躲在圣宝寒月之中,惶惶出了圣殿,回到了她阔别很多年的一个秘密基地。 过去的路,回味起来滋味无穷,有文道之极的荣耀,更有失败的痛彻心扉,但是未来的路,终究还是走得下去的。 狡兔尚有三窟,她柳如烟作为异域之人,在这片天地经营上千年,手握至高权限,焉能不给自已留下后路? 这处秘境,就是她的后路。 她的余生,将从这里起步。 是重建烟雨楼搅乱周天,还是再走文路,与林苏、兵圣再逐天下,她目前没有想好,但是有一条是注定的,林苏,兵圣,你们都休想好过…… 这是雁荡山一座深谷,月光穿透下方的迷雾,迷雾似乎泛起了涟漪,涟漪之中气机极度玄妙,似乎天道规则在这里改写。 这是一处上古残阵,阵法极其高端,正因为并非完美无缺,所以气机更加不可测。 但柳如烟对这里熟悉之至,月光如流水,忽东忽西,经过九次转折,穿过了莫测的迷雾,穿过了幽深似乎亘古以来从未有人来过的深潭,从潭水中钻了进去,再经过百里地底暗流,前面突然豁然开朗。 似乎一步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股暗流从洞口冲出,挂在一座悬崖之上成了瀑布。 来自地底的深寒,在美丽如江南水乡的秘境中,画下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一切都是原样啊…… 柳如烟心头大定…… 然而,就在此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这就是烟雨妙境?” 柳如烟曾是文道圣人,如果往日听到如此绝妙的诗词,也会露出欣赏之色。 但今日,突然听到这句曼妙之诗词,她的元神差点跳了。 元神回头,她就看到了吟诗之人,林苏! 林苏身边还有一人,命天颜! 而柳如烟自已,寒月突然破开了,她的虚幻元神暴露在空气中,她似乎感受到了风中的凉意。 “林苏,你居然跟随本圣!” 声音很轻柔,带着几许叹息。 “如果不是为了让你带路,你的元神根本下不了三重天!”林苏淡淡道。 柳如烟轻轻一叹:“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这一点,试问天下谁不知道?” 柳如烟笑了:“然而你可曾听人说过,我柳如烟其实也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听过!我知道有个人叫黎云鹤,平生最恨的人就是你,能让他这种天骄恨到骨子里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以你为模板雕一具玉雕摆件泄愤的人,显然也是一个可怕的人!” “哦?还给本座雕了具摆件泄愤?如何泄愤法?”柳如烟似乎颇有新奇。 “说起来就有些许花边了,他雕刻的那个你,全身赤l,你身体的各个部位栩栩如生,我想他的本意就是希望后世的男人都来亵渎下你。” “多么幼稚的人!”柳如烟轻笑。 “是啊,他的确很幼稚,他设计的这套亵渎方案于一般人是亵渎,但于你是亵渎吗?只怕你会相当有快感。” 命天颜都没脸看了…… 面前这具元神,曾是圣人,何等尊贵,但在他的口中,却被如此侮辱……(本章完) 第1013章 烟雨妙境半道地 柳如烟脸色微微一沉,但很快又恢复了:“烟雨之道,你不明白,他也不明白,本座言他幼稚,倒也并非只因如此小儿科之事,而是他这个人不识时务,如果当日他肯跟我再多走一程的话,他这个烟雨次潮,也未必不能在如今的时代大潮中,再度翻起浪花,又何至于死于白水手下?” 林苏点点头:“如此说来,他虽然幼稚了些,倒还不太蠢,你今日还是给了我一则欣慰的消息。” “他蠢不蠢的另作一说,你呢?”柳如烟目光慢慢抬起:“你觉得你蠢不蠢?” “我如果说我蠢,岂不是骂你连蠢货都不如?毕竟你败在我的手下,是不争的事实!”林苏盯着她,嘴角依然有笑容。 柳如烟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一看到这笑容,命天颜心头猛地一跳…… 柳如烟笑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我的一处秘境,但同时,也是我为圣殿诸圣留下的一着后手!我原本是打算,如果必须杀掉某位圣人的话,就将他带到这里来!” 命天颜脸色突然变了:“林苏,这里文道之力受到了压制!” “哈哈!”柳如烟大笑:“这里乃是半道之地!” 半道之地,天道只剩下一半! 天道没有一半这种计量单位,说一半,其实是天道支离破碎…… 文道呢? 文道自然也是支离破碎! 哪怕一个标准圣人前来,纵然圣人自带文道信号源,但是,却有一个前提,必须是在天道之下! 天道本身支离破碎,文道圣人来此,真正能发挥的文道威力,恐怕也不过一个小小文路。 圣人之下的文人更不用提了,几乎完全破功。 命天颜一感应自身的文道,往日如臂使指的阴阳道,被强烈干扰,她已经大惊失色。 但是,林苏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半道之地,难怪周天镜找不到!可惜柳如烟,即便我的文道全部清零,你一具小小元神还是翻不起浪来。” 柳如烟哈哈大笑:“那么,再加上我的烟雨八潮呢?” 她的笑声未静,美丽如画的秘境之中,突然八道强悍至极的气机冲天而起…… 每一股气机,都堪比黑幽皇! 几乎与此同时,数以千计的高手气机同时涌现,整个秘境,瞬间群魔乱舞,那是烟雨楼历劫之后几乎所有的残余。 千年烟雨楼,大浪淘沙,留下的人,何人不是一方雄奇? 这就是烟雨楼真正的底蕴,往日受大计所限,不敢底牌尽露,如今齐聚秘境,一个照面就能让任何人失色。 命天颜脸色猛地一沉:“林苏,撤!” 声音一落,晴天白日陡然变成了烟雨蒙蒙。 他们身后的瀑布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蒙烟雨。 这就是柳如烟的反击之策! 她中计是真的了计。 她根本没想到林苏会跟过来。 但是,烟雨尊主的强悍之处,就在于她永远都有后着。 这处秘境,是她的根本生命线,布置之周密,更是匪夷所思。 她设计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林苏,而是圣人。 确切地说,假想敌一直都是兵圣。 假如兵圣突然闯入这样一处禁地,面对这种布局手段,也难逃一死,用来对付林苏,岂能失手? 她第一时间以元神发动了烟雨神通,将他们的退路完全堵死。 “林苏,你还有最后一线机会!”柳如烟的声音飘渺无踪:“效忠本座,本座许你人间第一艳福,并许你烟雨九潮之潮头!” “人间第一艳福,你还是懂我的!”林苏淡淡一笑:“可惜你那磨得起皮的所谓妙境,我委实兴致不大!” 磨得起皮的妙境…… 那是啥玩意儿? 命天颜是真没脸听了。 柳如烟声音终于变了,变得无比的冰冷:“既然如此,那你就可以死了!” 妙境之中,八道声音同时响起:“尊主!” 伴随着这八道声音,是八方来人。 每个人,都如同脚踏万里狂潮。 这就是烟雨楼的烟雨十九潮之残余。 每个人都是准圣修为。 每个人都可以在时代大潮中掀起属于他们的烟雨狂潮。 得到尊主之召唤,他们第一时间现身。 “杀!”柳如烟的指令只有一字。 八人同时抬手,眼中封存千年的凶光,刹那间完全绽放…… 命天颜手脚冰冷…… 在外界,她无惧修行道上的准圣。 但在这里,她这个高层准圣,最多能从残破的天道法则中截取一点点文道伟力,发挥出最多文路境界的战力。 这样的战力,且不说面前这烟雨八潮,即便是一个普通的长老,她都敌不过。 她的目光抬起,盯着林苏…… 这个她相逢于半路的人,这个屡屡创造奇迹的人,这个让她一见到就莫名其妙有几分青春重回感觉的人,今日,会如何? 林苏面对如同狂飚席卷的烟雨狂潮,脸色风云不渡…… 突然,他拔剑! 剑出,轻飘飘划过长空。 这一剑,玄妙得无可测度! 似乎带着时光飞逝的三分遗憾,似乎带着轮回转世的万古无情,似乎又带着神秘莫测的因果…… 一朵巨大的彼岸花开于烟雨狂潮之中,彼岸花一出,玄妙的气机笼罩了整片狂潮! 八名准圣脸色同时改变! 他们似乎同时身入轮回! 他们带来的烟雨狂潮倒卷而出,覆盖身后的烟雨楼所有残余! 每一缕轻雾都是剑。 每一丝浪涛都是剑。 铺天盖地,满目空间,全都是剑世界! “剑大世界!圣道之威!”八个字从身后的烟雨迷蒙中传来,充满无尽的惊恐,正是柳如烟的声音,但此刻的声音,已然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平和。 因为林苏的剑道此刻爆发出了堪与修行道上圣人比肩的战力! 这,绝对打在她的预想之外! 林苏强悍的,一直都是文道,尤其是得知他突破天道准圣这一万古传奇境界之后,三重天上所有圣人,视线都被他的文道所吸引,揣摩着这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天道准圣,文道战力能否真的与圣持平。 绝对没有想到,在文道大打折扣、甚至叫根本不能发挥作用的半道绝地中,他突然跳出所有人预判,发出了一记堪比修行圣人的绝世剑道。 林苏笑了:“你以为我为何此时才跟三重天正式摊牌?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些时日在修行道苦苦消磨?我是在补我修行的短板,虽然我不能判定三重天有无可能封掉我的文道,但我却已经作了准备,即便你们真的能封了我的文道,我照样可以用自身修为与圣抗衡!” 命天颜眼睛亮了,大亮! 柳如烟长长叹息:“其实你剑指白水之时,本座就该想到,你的修为短板已经补上!可惜……” “可惜你们被我‘天道准圣’的头衔所迷惑,你想当然地认为,我制服白水,靠的是文道伟力之演绎。”林苏道。 “是!” 一个“是”字吐出,似乎无限空旷,又似乎带上几许悲凉。 因为就在这个字出口之际,林苏独孤九剑第八式“彼岸花开”已经落下帷幕。 八名准圣,轰然而碎,灵魂与肉身就此进入轮回道。 烟雨狂潮化为他的剑道大世界,也已经席卷整片秘境,除了一座孤岛之外,其余所有地方剑落人亡。 偌大的秘境,安静如夜。 唯有三人! 林苏,命天颜,柳如烟! 林苏和命天颜慢慢回头,身后烟雨迷蒙慢慢拉开一道缝隙。 这一刻,他们似乎真的看到了烟雨江南。 烟雨江南中,亭台楼阁隐隐绰绰,一条人影风姿曼妙无双,她孤独地站在隐约的楼阁之中,俯视满江烟雨。 她的形象,与众口相传的神秘烟雨尊主一般无二,但她的脸慢慢转过来,额头上却失却了那朵最标志的八瓣青莲。 柳如烟轻轻一叹:“本座的路,看来已经走到头了!” “也未必!”林苏道。 三个字一出,命天颜心头狂跳,她猜到了林苏的下一步! 林苏,向来是但有机遇必定会抓的,在目前与三重天博弈的当口,柳如烟这个曾是乐圣之人如果能够策反,三重天将会迎来一个至关重要的大转机。 柳如烟一直是儒圣那边的人。 她也精通勾连之道。 她是对对方阵营了解最深的人,几乎不是“之一”! 只要她反水,三重天整个构架或许轰然而塌。 柳如烟轻轻一笑:“本座知晓你之意,如果本座站到你这一边,双手送上三重天最顶层的秘密,你之道争,或许转眼间就落下了帷幕,是吗?” 林苏淡淡一笑:“你曾是烟雨尊主,最擅长人心操控,对时局的把控亦是精细入微,你也该知道,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站在烟雨尊主的角度,为达目的,凡事俱可为,但是林苏,你还是忘了,本座亦曾是文道圣人!” 林苏脸上的微笑一僵:“何意?” “文道圣人,千年来于我只是跳板,多少次月夜之时,想起这重身份,我自已也感觉只是一个笑谈,但文道或许就有这样的力量,能在任何人心头打下烙印,从而悄然改变一个人的认知……三千年了,够长了,玩够了,也玩倦了,老娘不玩了!”柳如烟嫣然一笑,这一笑,风情万种。 林苏心头猛地一沉…… 轰地一声,柳如烟元神爆开,爆裂的元神化为一朵八瓣青莲,在烟雨中慢慢消散,一缕似有似无的叹息透过迷雾烟雨传来,依稀是两句诗: 人道轮回皆无主,可曾着意到凉山? 林苏的眼睛闭上,元神为眼,捕捉着柳如烟最后的元神契机,奈何,正如他所料,柳如烟消掉了她全部的记忆,她的元神,空无一物。 一个声音从耳边轻轻响起:“她真死了?” “真死了!”林苏轻轻叹口气:“臭名昭著的烟雨尊主,竟然死得甚有尊严。” “这就是她所说的,文道在她身上打下的烙印!”命天颜叹口气:“文道圣人没能真的让她成就伟业,却还是让她找到了体面的归宿。” “是啊,不得不说,她最后的这句话,还真的挺有真性情,完全跳出文人桎梏,一句老娘不玩了,率真至性……” 命天颜道:“她最后一句话,不是两句诗吗?人道轮回皆无主,可曾着意到凉山,凉山,是她灵魂欲归之所,却是在哪里?” 林苏目光抬起,似乎透过这方秘境直达苍穹外:“九国十三州,有凉山无数,但我想,她这个凉山该当并非九国十三州。” 仙域大世界,有个地方叫凉山。 那里,就是她的家。 这是她最深的根脚,她在这方世界大概率从未提起,也就是在人入轮回道时,才最后提及,寄托着她此生最后的希望,就是进入轮回道后,再回到她熟悉的家乡。 人行亿万里,经历三千年,到得大限之时,方才想到来时路。 这大概是所有从异域过来之人,都会在特定时候唤醒的特定思维…… 命天颜轻轻吐口气:“有个问题我必须得问一问,你的修行,究竟到了何种层级?” 林苏笑了:“我一直都是一个奇葩,修行路上,我大概比文道之上更奇葩,我的修为,突破源天不足一个月,理论上只是源天一境,但是,我规则参悟早已参悟出了规则花,一步到了源天二境,而我的剑道,悟出天道之剑后,剑道规则之花也开了一扇小门……闲话不提了,我该办正事了!” 他一步穿空,踏过如同死寂坟墓的亭台楼阁,到了前面的大湖之上…… 命天颜还想问问他想办什么正事,突然就明白了,内心一顿狂呸…… 你找你家小媳妇去了! 你确定你找到你家小媳妇办的是正事? 这么狂野的事情,不多想了,多想想他说的一番奇谈怪论…… 一个月前突破源天,理论上是源天一境初期,但是,他一步就踏入了源天二境…… 这种奇事放在全天下少有人懂,但命天颜却是懂的,源天分三境,但是,源天本质上是一个境界。 进入这道一境之门后,是一境、二境还是三境,完全取决于他对规则的参悟程度。 规则参悟入门级,他的源天就是入门级,规则参悟到了“定法”之境界,他就是源天二境!用他的话说,就叫开了规则花。 源天二境其实也不算什么,真正神奇的是源天三境。 修行道上,三,很神圣,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代表着质变的起点…… 何谓源三? 规则之花开门,洞悉内核本源! 林苏本体规则没有开这扇门,但他剑道规则率先开了这扇门,因为他悟出了天道之剑! 这扇门一开,也就开了他的剑道大世界! 他的剑道,境界上等同于源三,而剑道论战力,向来是诸种规则之首,剑意青花压道花,剑果压妙果,剑世界压所有象天法地,剑道大世界压所有源三! 这些命天颜这个对于修行道很熟悉的人,全都能接受,也许唯一不能接受的是:你压源三就好好地压源三,你拿来压准圣,让人何人言说…… 而且,他压准圣可是一压八个! 轻描淡写压八个准圣,这是圣人才能有的手段! 难道说,他三道合一,真的已经能与圣人真正抗衡? 如果可以,那是否意味着她与他长期以来,头顶压着的厚重阴霾,就此烟消云散? 是否进一步说明,接下来的道争,会有一种完全不同的打开方式?比如说,一言不合就给圣人做减法?! 以前的道争,是两方势力寻道理,讲道则,全是动口不动手。 而今日的道争,一言不合拔剑开干! 我的天啊,我这是加入了个啥组织啊…… 林苏踏入了烟雨湖。 烟雨湖中,烟雨迷蒙,这迷蒙之烟雨,不是一般的烟雨,有伐筋洗髓之功,林苏感受着迷蒙烟雨,也的确感受到了经脉的滋养之功,但是,这种层级的滋养于他,也只是聊胜于无,他毕竟是在残龙宫涅槃过的人。 他在湖上穿行而过,湖下也有很多人,那都是烟雨楼的天骄子弟,能够入这面湖的子弟,全是天骄。 此刻感受到大能进入秘境,大杀四方的杀机,这些弟子内心惴惴,深度隐藏,根本不敢露面。 林苏一眼不瞧,当然,偶尔有些长老级人物,那就例外了,长老化为一朵朵血色浪花…… 从烟雨湖滑过,前面是烟花岛…… 烟花岛,真正激活八瓣青莲之地,一旦激活,忘却所有人世繁杂,从此步入无尘之境,看起来无比的高妙,然而,却是林苏最担心的一座岛,他担心他神识中关注到的那缕熟悉气机,会用陌生的眼神来看他。 那缕气机已经站到了岛边,遥视碧波深处的半道莲台。 元姬! 阔别两年半的元姬,他终于再次见到了。 她站在烟雨迷蒙之中,静静地看着远方那座半道台。 踏入妙境,时间已经两年半,妙境三重关卡,她已经走了两重,只剩下最后一步,进入半道莲台,融合烟雨大道。 但此刻,林苏到了! 元姬背对林苏,立于烟雨之中,就跟当日她跟林苏第一次交底时一模一样。 那是在林苏与她合力,在卢州城外绝杀大隅跨海而攻之后。 那是她第二次给他做媳妇之后。 第一次做媳妇,她做了一个月,找的理由是:林苏帮她杀了她的杀父仇人王金玉。 第二次做媳妇,她做了三天三夜,找的理由是:林苏帮她杀了另一个杀父仇人雷正,因为杀雷正的事情,林苏无法举证,所以,做媳妇的事打了个很大的折扣,不是一个月,而是三天。 理由不管何等花边,理由不管何等牵强,反正,她是合理合法地跟他做了三十三天的夫妻。 三天三夜毫无杂质的蜜月之旅结束之余,元姬象今天一样,站在漓湖的船上,背对着他,跟他全面交底。 她是烟雨楼! 她肩负刺杀他的使命! 林苏没有失望,反而有欣喜,因为这本身就是一种坦诚,是他们之间关系真正步入正途的起点。 那次之后,一招绝户计因此而生。 元姬遵照烟雨楼的指令,让他进入绝地,从此元姬获得烟雨楼的赏识,而入烟雨妙境。 成为他埋在烟雨楼最深处的一枚暗棋。 这在当时的情况下,绝对不失为一着妙手。 但是,事情总是在不断的发展变化中的,林苏提前行动了! 烟雨楼已覆灭,烟雨妙境已呈现,妙境中的高层一扫而空,烟雨尊主已然身死,烟雨楼这一贯穿千年的罪恶组织,真正走到了历史尽头。 元姬这着暗棋,没有启动! 反而成了林苏心头最大的隐忧。 因为他不知道,今日的元姬,是否已经消除了她原有的意识,看这架势相当不对劲,因为她明显已经感应到了他的气机,但她却没有扑入他的怀抱。 “你我之间,已经很多次相逢如陌路,今日的相逢,又回到了原来的起点么?”林苏的声音轻轻传来。 透过烟雨传入前面元姬的耳中。 元姬慢慢回头。 她熟悉的面孔,一寸寸浮现,她的眼睛也慢慢转过来,一看到这双含着泪水的眼睛,林苏的心头突然放下了一大半。 “烟花岛,将人生过往历历重现,过去的情,过去的欲,过去的人与人之间交集,全都清晰呈现,全面放大,经历者站在超然的视觉进行审视,会幡然醒悟!”元姬轻声道:“所以任何人在这岛上出来,都已经不是原来的人!” “据我所知,的确如此。” 元姬道:“但你知道吗?它会带来两个完全不同的结果。” “什么结果?” 元姬道:“有的情,的确经不起审视,一经审视会发现其中的不堪,但是,有些情,看似经不起审视,可越是审视,越是能发现它的可贵。” “比如呢?” “比如说你!” “我是前者还是后者?” “你呀……污了我的清白,毁了我的路途,乱了我的心境,我有一万个理由弄死你!”元姬眼中宛若有一朵小花儿弥漫…… “话到这里该有一个转折,可是呢?快说‘可是’……” “可是,我还是相信,滚滚红尘之中,遇到这个没有正形的你,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谢天谢地!媳妇回来了,抱抱!”林苏张开双臂。 软玉温香抱了满怀。 嘴唇一接上,元姬脚儿缩起,恨不得整个人都与他完全融合,嘴唇间的激流涌动,堪比脚下的万里波涛…… 遥远的湖边,命天颜回头了! 我的天啊,这就是你的“正事”?终于来了…… 我是不是得走? 不,这是烟雨妙境,这里面的人可未必可靠,烟雨楼的亲传弟子,个个都练就一身本事,她们完全忘记廉耻二字,全都是为了使命什么戏都做得出来的,这个男人风流情种一个,天下的计策于他,大概也就美人计比较好用,他当局者迷,我来做这个旁观者清…… 我得认真观察! 这不是偷窥,这是战斗!(本章完) 第1014章 洛无心出现月峰之上 岛边,两人嘴唇沾了很久很久,林苏的手在动人轮廓上游走了好几个来回,终于他们嘴唇分开了,元姬眼中烟雨一片。 “媳妇,有件事情我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我们……” “你想说你杀了我娘?”元姬道。 林苏:“……” 元姬轻轻一笑:“第一点,我娘并不在此间,你将外面的人杀得干干净净,也伤不了她一根汗毛。第二点……第二点……” “第二点是什么?” “第二点就是……我刚才说了,在烟花岛上,人生过往历程中所有的情都会在面前铺开,我会用超然的视觉去看,其中也包括她,我看到了她的一生,我也看到了我爹当日的眼神……” 话说到这里,元姬没有说下去。 她的胸口轻轻起伏。 刚才她在林苏怀里气喘吁吁时,她的胸都没有这种起伏度,现在有了。 林苏看着她的侧脸,心头一片雪亮。 她其实懂了! 这座烟花岛上,她懂了一切,也许很早她就懂,只是她陷入母女情分这条绳索中,一直选择不懂。 如今,她真正懂了。 她知道她娘是什么样的人。 她甚至知道她爹死之前,最后一眼看的其实是她娘,她爹的眼神在这烟花岛上,用另一种角度呈现,她读懂了爹爹的失望与悲伤。 她知道她爹真正的仇人,是她娘! 是她娘害死了她爹! 这段历程太丑恶,太残酷,她以前隐约有这方面的猜疑,但她选择不信,而进入烟雨妙境之后,她才真正明白,她娘也是踏过烟花岛的,她娘也曾解读过人间的情分,但是,她娘得到了跟她完全不一样的结论。 所以,她娘的世界里,没有真情!只有利用! “我娘回了大苍山,她的事情,交给我!”元姬道:“现在是我最后一段行程,半道莲台上参烟雨大道。” “我陪你!”林苏一步踏出,贴莲池而过,与元姬同时站上半道莲台。 半道台,一座道台,一池莲花。 池中烟雨迷蒙,这不是真正的烟雨,这是两种规则种子在这里演绎,一种是水规则种子,一种是雾规则种子,两种种子亿万年来融合交织,生成了一种新的规则种子,烟雨规则。 元姬一到,池中的烟雨规则似乎充满了兴奋。 元姬轻轻一笑:“相公,我是不是真的很有天分?我觉得烟雨规则似乎很兴奋。” 林苏笑道:“那当然,见到你,谁都会兴奋!” 元姬白他一眼:“不准乱兴奋,不准这时候起歪心,为我护法……” 从这句话看,她不完全想歪了,以为她家流氓相公想办那个…… 唯有林苏知道,自已这句话,指的并非那个啥…… 别人看不到烟雨规则种子里面的异常,他的天地灵瞳(千度之瞳的进化版)可是看得清楚。 成百上千个幽魂隐藏于烟雨之中,他们也很兴奋! 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最理想的夺舍目标。 半道莲台,历来是烟雨楼的天骄勘选地,但凡天骄进入悟道,往往一日千里,甚至一日万里,传为神迹,极少有人知道,这是为何。 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真正的天骄进入半道莲台,往往被夺舍。 她们、他们的肉身经过烟雨湖的洗礼,灵台经过烟花岛的洗礼,恭恭敬敬送到他们面前,成为那些烟雨楼元老幽魂的美食,你说他们吃不吃? 一旦吃下,这个天骄就不再是他们自己,而是一个亡灵夺舍的传奇人物! 元老级别的元神主导下,他们的修行还能不是一个传奇? 今日元姬这具青莲妙体一到,幽魂兴奋得差点疯狂了。 然而,林苏手指轻轻一划而过,半道莲台外一道剑光弥漫开来…… 数千幽魂一剑而灭! 感受到烟雨规则中传来的动荡,元姬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有点吃惊地打量前面的烟雨规则种子。 “我突然想起来,你参悟这规则,我似乎可以帮你一把!” 林苏眉心一震,元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面古老的石碑,石碑之上,一篇功法作金字浮现。 “这是……” “以此功法牵连,你或许能够进入顿悟,三天两天时间就能悟出烟雨规则种子。” “三天两天?”元姬大惊。 林苏解释:“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已!参悟规则,动不动一参几个月甚至几年,我想跟你睡觉得到什么时候?所以,我帮你提速,本质上是早点拐你办事!” “懂!完全懂!相公你的理由非常强大……” 元姬功法一参,眼中光芒慢慢凝炼,眼睛慢慢闭上,就此入了顿悟。 一天两天三天! 第三天到了,元姬眼睛慢慢睁开,她的眼中,一片烟雨迷蒙。 她的手指轻轻一划,面前的烟雨规则似乎幕布初分,演绎出当日的漓湖风貌…… 一湖春水一叶舟,一双人儿意柔柔…… 烟雨规则在她手中随意演化,她已经悟出了烟雨规则种子。 “几天了?”她慢慢回头。 “刚好三天!”林苏道。 “三天时间悟出规则种子,基于我家相公办事的急迫,来……” 半道台上,演绎了本不该在这里演绎的另类风景。 但是,谁让这地儿叫半道台呢? 道只有一半! 另一半呢? 也该在红尘。 滚滚红尘中,元姬时而鲜花怒放,时而春雨如潮…… 沉醉之时是夜晚,云散雨收还是夜晚。 他们这一干,一天一夜! 林苏从迷离中醒来之时,遥遥看到一把雨伞,飘然穿过烟雨湖,回头给了他一个白眼,踏空而起,破入星空之上。 林苏一个旋转,衣服穿好,一步到了面前的烟雨湖边,夜色的湖中,一条小船随着湖水轻轻荡漾,一个美女托着茶杯:“战后三杯酒,醉后一壶茶,你也战过,也醉过,却不知想要喝酒还是喝茶?” 靠! 什么叫战过? 什么叫醉过? 你把跟媳妇之间的亲密称为战?称为醉? 林苏一步上了她的船:“这湖中原有些许人,此刻去了何方?” “我擅自作主,放她们出了妙境!”命天颜道:“却不知你是否觉得我过于迂腐。” “放了也好!” 命天颜妙目流转:“哦?我以为你会跟我论上一番道,告诉我什么叫兵道中的斩草除根。” 林苏淡淡一笑:“兵道中的斩草除根,有一个前提,就是这些草如果不除,终究会长大,终究会成为大患,然而今日的烟雨楼,总部已除,她们终究成不了大患,又何必非得斩草除根?” “纵然成不了大患,终究也是隐患。” 林苏道:“江湖千万里,世事千万年,何处无隐患?何时无隐患?如果基于隐患而除,世间恐怕一人都存不下,因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存在隐患,包括你,也包括我!” “是啊,每个人都存在隐患,包括你,也包括我,那么,包不包括……她?”命天颜眼中有神秘的光芒。 “谁是她?” 命天颜道:“就是昨夜将半道台变成烟雨狂潮的那个她……你可能过于投入,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异样,然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没能瞒过我的慧眼!” 林苏心头大跳:“你发现了什么?” “她的表情!她与你办事之时,她脸上是非常复杂的表情,似乎是痛苦,又似乎是快乐,这痛苦的表情绝对不应该!所以,我必须提醒你,她有极大的概率,存在问题!!” 林苏嘴巴张得老大…… 我的天啊…… 我跟元姬办事的时候,你竟然在观察她的表情,还用慧眼来观。 作为一个八百年老处,作为一个文道准圣,你不应该非礼勿视吗? 痛苦的表情…… 这跟你真心解释不明白啊…… 那不叫痛苦,那是很自然的生理表现,可是,你懂这个吗? 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 哪怕你文道水准再高,哪怕你其他方面的知识再丰富…… “走吧!” 林苏踏空而起,顺着原来的通道入口,踏出了烟雨妙境。 穿过天道乱流,他们终于回到了雁荡山中,下方一面潭水,头顶是终年不散的迷雾。 星月虽然当空,但这星月,在迷雾的封锁下,也失其明亮通透。 “亲身感受过一回半道之地,你有什么感受?”林苏道。 “我隐约窥见了无心大劫的恐怖。”命天颜道。 “是啊,这里只是一处秘境,这秘境之中,天道不全,就能让我们的文道几乎废弃,纵然圣人来此,也会被压制。假如无心大劫真的起了,九国十三州、乃至圣殿,都会成为这幅模样,到那个时候,三重天如何护佑天道众生?” 命天颜轻轻吐口气:“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 “让三重天的圣人亲身来到此地,亲身感受下天道不全会如何。” 林苏道:“他们并非不知道天道不全会有何种后果,他们只是不太相信短期内无心大劫会来,高居三重天之上,安享太平太久了,总会麻木,对于未来有可能出现的危机,总愿意用相对乐观的态度去看待。” “那么你呢?你是乐观还是悲观?”命天颜盯着他。 “无心大劫,并非仅仅是一个态度问题!有时候还是一个精准的分析!”林苏道:“帮我做件事情。” “什么?” “为我搜集无心大劫历次爆发的时间点,天道异像,持续过程,各类印证……” “历次?” “是!历次!” 命天颜全身大震:“你要观天命?你并非天命一系的人,你若强行观天命,会遭反噬!” “天命道门才会观天命,我不会!我只是想用算术来计算,计算出无心大劫真正到来的时间!” “算术计算?可能吗?” “完全有可能!相信我,宇宙运行是有规律的,只要找着这条规律,就可以测算出宇宙崩灭的时间线,当然,这件事情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但是,我若不做,世间大概真的没有人能做。” 命天颜道:“我并非不知道你的算术自成一派,但是,我还是无法相信,你可以以算而窥天,不过,既然选择信你,你说的任何事情,我都会为你完成!现在就回么?” 林苏轻轻摇头:“你大概也有很久没有下到世俗界了,既然来了,就玩玩?” “玩?” “是啊,大道争锋,非一朝一夕,天长日久的神经崩得太紧了又何必?人嘛,终究还是得及时行乐,否则哪一天脚一伸,眼一闭,回想人生的后半程,紧张激烈毫无半分花边,会觉得时光虚度。此地已是雁荡山,我带你游一游西海。” 命天颜遥望远方:“西海……听闻你的第一首情歌《西海情歌》就是诞生于西海,是面对着一个人鱼公主深情吟唱,将这个小公主带进沟里大概直到现在都没爬出来。” 我靠! 林苏:“我怎么觉得你们每个人似乎都对我的私事异常有兴趣?消息搜集那叫一个滴水不漏。” “哎哎别理解有误啊,我可没对你的私事搜集,都是李归涵,她跟雅颂将你的那些花边往事硬朝我耳朵里面灌,我也很无奈啊……” “你少拿李归涵当挡箭牌!我还不知道她?私传花边事根本不是她的风格。” 命天颜不服了:“不是她的风格还是我的风格不成?风言风语花边穿插那是小丫头的兴奋点,可不是我的兴奋点……嗯,你是打算在游西海之时,将人鱼小公主召来么?” 林苏瞅着她闪烁着兴奋的眼神,突然觉得这个八百岁的老阿姨,似乎在沉寂八百年后,在某个领域突然开窍了…… 他轻轻拍一拍脑门:“为了避免你瞎乱联想,我说句真话算了,西海不仅仅有人鱼小公主,还有座山峰,山峰之上有个人,我想问问她,仙域大世界的凉山,是个什么地方。” 凉山! 来自于他们刚刚听到的两句诗:人道轮回皆无主,可曾着意到凉山。 这句诗是柳如烟吟的。 是她元神消散,汇入轮回道时吟的,这个“凉山”就是她的家乡。 当然不在九国十三州之内,而是仙域大世界。 命天颜目光中瞬间消去了所有的花边:“你怀疑这座凉山,出来的不仅仅只有柳如烟!你想通过这个地名追寻更多,是吗?” 林苏叹息:“我也知道通过一个地名,追查三千年来埋得最深的隐秘着实不靠谱,但是又能怎么办呢?柳如烟这个混账到死前,突然有了文道圣人的尊严与风骨……我c她祖宗八代的,想他们有点风骨时,他们偏偏没风骨,不希望她有风骨时,她偏偏冒出来点风骨,这纯粹是见不得我如愿,我深感无奈……” 命天颜一幅牙酸的表情…… 想他们有点风骨时,他们偏偏没风骨…… 他说的是“他们”,不是“她”,矛头的指向就清楚明白了,这一炮轰的不是乐圣柳如烟,而是三重天上的其他圣人! 谈及圣人的话题,世人不敢言其名,只敢称“那位”,而他呢?连c她祖宗八代都出来了! 你这是渎圣吗?不!你这直接是骂圣! 这小子开始飘了! 这是命天颜拿捏的第一个词汇。 然而,她也懒得就这个词儿展开,切换另一个话题:“那么,你要见的人,是月影吗?” “是!” “我得提醒你一件事情!”命天颜语调加重。 “什么?” “小心人家拿月影做你的文章!” “怎么做这篇文章?” “他们会说你勾结魔道月影!” 西海之上,波涛轻涌,林苏一脚踏上一朵浪花,突然停下了脚步…… 命天颜也脚踏一朵浪花,站在他的身边,浪花一黑一白在她脚下离奇地转换,她的声音悠然而来,似乎也是百转千回:“月影千年来,杀人族天骄八十九,她的手下,道道皆伤,然而,三重天之上,置若罔闻,她幕后黑手被你揪出,三重天上还有人欲借审判之机,为她洗白,若不是兵尊当机立断杀了她,我几乎可以肯定,她的审判会无罪而终……而你,仅仅是拿她当了一回棋子,却有迹象显示,有人会做你的文章,栽你一个勾结魔道之名,是否有些许讽刺?” “正如你曾经说的,莫要谈讽刺,讽刺的事情实在太多!”林苏道。 “是啊,生于一个底色就是讽刺的大时代,讽刺的事儿何其多?”命天颜道:“我有点担心,你会对她下不了手,要不,今日我来出手,灭了她一了百了!” 林苏目光穿过百里云层,射在那座百花峰上,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有几分奇怪:“这件事情眼下……无需伤脑筋。” 命天颜慧眼穿破云层,也是一惊…… 西海之侧,百花峰。 这原本只是一座普通的山峰。 齐嫣然一到,普通的山峰变得不再普通。 荒山之上,百花盛开。 有人言,这是百花谷高足的催生百花之能,也有人说,屁,这是扯淡,百花谷高足早就没了,这是魔道月影的隐藏之法。 前面那话,是齐家人的自豪宣言,亦是天下公认。 后面那话,是林苏和周魅的共同认定。 不管何种认定,都改变不了一个铁的事实,那就是:这座山峰,已经成为西州的一座圣峰。 官场也好,文人也罢,普通百姓也好,人鱼一族也罢,都对此山有一种敬畏。 敬的是这座山峰的主人,在黑骨浩劫中参战,保了一方平安。 畏的是,这座山峰的主人身手高绝,而且连知州拜访都敢拒之。 所以,这座山峰平日里没人敢来。 连山间猎户都绕道。 久而久之,山峰之上,百花丛中,唯有这名仙子一人赏月赏花,也品尝着她无人能知的心事。 孤独仙子,孤独山峰,神秘而又悠然。 今夜,夜月升空,百花在这时节娇艳,星光在月边迷离。 山顶一座竹亭,一盏孤灯,孤灯映不出人影,但茶香却弥漫半山。 林苏、命天颜踏月登亭,灯光下,一人慢慢回头。 他,不是月影,他是洛无心。 洛无心脸上全是平和的微笑,微微一礼:“林兄,命长老!” “洛兄!”林苏还了一礼。 “空山对月千般好,不及故人夜间茶,茶已香,林兄和命长老愿意喝上一杯否?” 林苏微笑:“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洛兄夜萤灯下,灯花点点,想必是有约在先,小弟二人,不打扰洛兄的约会么?”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洛无心吟道:“又是可堪入青之传世妙句也,然而,林兄言棋子,却是有误,小弟手中可无棋!” “手中无棋,就不可弈么?洛兄之弈,早已入脑入心。”林苏在他对面坐下。 命天颜也随他坐下,听着两人的三言两语,这个八百岁的老阿姨心头翻起了波澜,她是圣殿禁忌,面前这两人其实也都是。 她是文道准圣,面前两位也都是。 她见多识广,已经过了被他人震惊的阶段,但是,她也必须得承认,智商、口才、诗才这些文道上的东西,她似乎玩得还没有面前这两人溜。 真正是一言一句尽见高妙啊。 洛无心哈哈一笑:“林兄与小弟论乐论诗,已成故交,没想到在林兄心中,就连弈道都是可论之道,小弟荣幸之至也!此为本山前主人留下之百花茶,竟然甚是不错,林兄品之!” “本山前主人?”林苏托起茶杯,茶杯里传来的香味,还真是本山特有的百花之香。 “是!小弟来到此峰之前,此峰主人已然离去,小弟无缘见她一面,甚为遗憾也。” 月影已经走了! 命天颜不知为何,内心突然松了一半! 这一放松,绝对毫无道理。 月影是敌人,至少在她心中是。 洛无心是圣殿准圣,至少摆在台面上是。 站在台面上,她、林苏、洛无心都是标准的自己人,然而,突然看到洛无心出现在月影本该出现的位置,命天颜心跳加速了。 她敏感地预感到,三重天之上的图谋——通过月影实施对林苏的妙计,恐怕要来了。 而现在,得知月影离去,并未落入圣殿之手,她放松了。 “无缘佳人一会,还真是遗憾!”林苏道:“却不知洛兄月夜前来此峰,究竟是何盘算?” 洛无心道:“小弟有些担心,小弟的回答出口,林兄会看轻了小弟。” “洛兄过虑了,小弟从未轻看洛兄。” 洛无心道:“小弟此行,有意除此峰主人!” 林苏大吃一惊:“却是为何?” (本章完) 第1015章 命天颜甚是纠结 “因为此峰主人之存在,将是林兄的一条绳索!小弟为林兄安危计,欲断此索,亦断他人之谋。” 他的话未说明白,他甚至没有直接提及此峰主人为月影。 但是,他的话也清楚明白。 他有意帮助林苏。 月影的存在,会是林苏头顶的一条绳索,圣殿会有人拿这条绳索对付林苏,所以,他孤身而来,连君悦都没有带,只为斩断这条绳索,由他亲手斩杀月影,断了圣殿对林苏的图谋。 这份善意…… 林苏也好,命天颜也罢,都该领! 但是,林苏似乎完全不懂,眉头深皱:“洛兄今日之机锋,小弟是完全不懂!为何她之存在,会是我的绳索?” 洛无心笑道:“月影,任何人都不能沾之,风雅不能,林兄你自己,亦是不能!” 林苏好吃惊:“月影自然是不宜沾之,但关齐嫣然何事?莫非洛兄以为,她是月影掌控之人?” 轮到洛无心吃惊了:“林兄,月影之秘,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当然知道,齐嫣然就是月影!” “齐嫣然就是月影?”林苏眼睛这一刻睁得溜圆:“洛兄,你为何作出如此判断?” 洛无心盯着他。 这一刻,他脸上四季不变的微笑完全消失了。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林兄想到什么了?”洛无心脸上的微笑重新绽放。 林苏道:“我当日上圣殿之前,与齐嫣然一会,给了你们一个误导,你们以为我说跟月影相见,指的是她齐嫣然!错了,全都错了,齐嫣然是百花谷的人,她还是当日大苍黑骨浩劫之中,立下战功之人,我与她相见,纯粹是送她点礼品感谢她的援手,何曾有过月影之判?” 洛无心眉头也皱了起来:“百花谷即便是谷主,也根本不可能在这场大战中发挥任何作用,她一个弟子级别的人物却可以,林兄相信她只是齐嫣然?” 林苏道:“洛兄不是修行道上的人,看来是真不懂修行!你以弟子不能超越师傅而下断言,何其想当然?我林苏还是剑门弟子,但你觉得我有无超越剑门本代掌教独孤行?” 洛无心轻轻吐口气:“齐嫣然真正强悍之技乃是月影之杀,此方山川,留下了她出手的痕迹,在我夜萤之下,纤毫毕现,正是月影的月相神通。” 林苏眉头又一次锁起:“这就是洛兄再次想当然了,你可知道何为月相神通?所谓月相,练到精深处,月光所至,月相所至,她能透过月相与我万里相见,透过月相将痕迹洒落这百花峰,岂非小菜一碟?拜托洛兄,莫要为小弟操这份心,你真想为小弟找到月影真身,你只管寻找消息,千万莫要拿我大苍国的战斗英雄当祭品,会死人的,也是会铸成大错的!” 洛无心道:“林兄与月影之会,乃是她透过月相神通?你其实并未见到她的真身?” 林苏道:“洛兄这就明知故问了,论起我与月影的恩怨,敢问天下何人能及?她杀了我大苍开国之君,她一根头发万里穿梭直接对我实施了月影之杀,她的隐藏之所还是我亲手找到的,她恨我入骨,我亦除她而后快,如果真有真身相见之日,我与她,断然有一个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的,岂能共此星河?” 命天颜心头大定! 是的,大定! 她再次见识到了他的滴水不漏。 纵然很难让人解套的月影结交,他一样三句话说得清楚明白。 有这番话在,圣殿没有任何理由将月影与他相联。 林苏此番入圣殿,以月影为契机杀了乐圣,但同时,也给自己留下了一个隐患:林苏见过月影,却没有动手杀月影,他还信任月影,这共同组成了他与月影结交的逻辑链条。 但是,一个月相之术,将这一切破得干干净净。 林苏没有见到月影真身,怎么杀? 林苏从月影那里的确得到了风雅的绝密消息,也的确通过这绝密消息弄死了一个文道圣人,但这跟信谁不信谁完全没关系,这只是“有疑就究”,产生的最终真相。 你个小坏蛋,让我操了半夜的心! 命天颜轻轻品了口茶,这才尝出这茶本来该有的滋味…… 而洛无心那边,所有的力道全都砸进了棉花…… 他也有了一种无力感,为何针对他的任何一场行动,总是会陷入泥潭? 他慢慢抬头:“此事,小弟看来是思虑欠周,但请林兄相信,即便齐嫣然没有走,小弟也断然不可能直接下手害她,亦会有一个圣道洗心的识别过程。” “这就对了!洛兄,你我俱是文道准圣,抬手之间,天下大势随你我而动,万万不可冒失,虽说世间有一俗语曰:关心则乱,小弟也知道洛兄对小弟关心甚切,但依然……万万不可冒失。” “林兄教训得是!小弟以茶代酒,敬我兄一杯!” 两只茶杯轻轻一碰,两人相对一笑,误会冰解,意气相投。 命天颜脸皮微微抽搐,怎么觉得杯中茶有点酸酸的感觉?也许不是茶酸,而是牙酸…… 你们是真假啊…… 洛无心茶杯轻轻一放:“小弟这段时间还做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只是一些信息的搜集,相信对于林兄而言,应该是想要的。” “哦?何种信息?” “关乎东南佛国!” 洛无心手轻轻一抬,一块玉佩递到林苏手中,林苏神识进入,一解读,他心头微微一跳…… 东南佛国皇室,几乎所有重要人物都在其中,这些人物的过往经历,人物勾联…… 军中将领尽在其中…… 各方大势力尽在其中…… 官场大佬几乎尽在其中…… 有过往经历,有行事作风,有宗门传承…… 更有魔道印记!! 是的,如果只看这玉佩,东南佛国简直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魔窟! 林苏不是没有搜集过东南佛国的消息,通过暗香,通过大哥林铮的边防军,通过林家商品流通渠道,也通过瑶池掌握的修行道。 但是,他之所得,相比较洛无心手中的这份资料,实是九牛一毛! 洛无心搜集到的消息,涵盖之广,资料之细,涉及人数之多,全都是惊世骇俗! 从另一外角度来看,也是可怕至极! 林苏手中的茶水已经完全冷了,他还是一动不动。 月已西沉……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林兄,小弟知晓林兄志在肃清九国十三州魔族残余,是故费了一番心血,这些资料,于林兄,可有些许价值?” “价值连城!” “哈哈,林兄之路,志存高远,想与林兄并肩而战,亦是难能,小弟终于还是跟林兄并肩携手了一回,痛快之至!欣慰之甚!”洛无心慢慢站起:“小弟告辞也!” 林苏和命天颜同时站起,微微鞠躬相送。 洛无心一个转身,冲天而上,夜萤灯也随他而起,在他身后演绎出一幅绝美的万里寒江图。 林苏遥望天际,目送他离开。 耳边传来命天颜的声音:“这资料里面,真是东南佛国魔族残余之资料?” “何止是残余?依此资料判断,整个东南佛国,几是魔国!” “魔国?”命天颜大惊,虽然她是圣殿之人,天然是超然之人,但是,天下间对于魔道的敏感度还是非常高的,更何况这东南佛国,乃是上三国之一,每年给它的进士名额都是最多的(青莲盛会之后的大苍除外,即便是大苍,也只是这一届进士名额空前绝后,其后,也不可能永远有这么多)。 这样的国度,如果沦为魔国,那于圣殿都不亚于一场十级大地震。 “是啊,上至国君,中至官场,各大修行宗门,下到各方城守,甚至各大佛寺,全都被魔族渗透,而与此对应的,却是一个巨大讽刺,普通百姓以身为东南佛国之民而骄傲,其余各国,面对东南佛国,脑海中浮现的,全是佛理天光!” 命天颜瞳孔收缩,头脑中翻江倒海,她的目光从遥远的苍穹收回:“有没有想过,洛无心此举,是真的示好还是……” “还是什么?” “阴谋!” 林苏道:“比如呢?” “天河劫!” 林苏目光也慢慢射向天空:“天河劫,呵呵,有点意思!” “世间之事,总是在不经意间来上一次雷同!”命天颜道:“当日的圣殿,兵宫雄立众宫之首,一场天河劫,兵宫毁灭,兵家毁灭,根本原因就在于李天磊杀了千万无辜之人!而今日,洛无心一纸资料交到你手中,告诉你一个有着百亿人的上等国度,其实是个魔国,他的用意何在?” “引我灭东南佛国!” “正是!灭一国,犯一天条,一圣律!”命天颜道:“滥杀无辜犯天条,圣殿严禁插手人间皇权更迭是圣律!一旦有违,准圣之下,断文根,碎文坛,收文心,断其文路!准圣之上,上天道台审判,依律严惩!” 林苏目光慢慢收回:“你已经看得明白!这张资料,不代表洛无心跟我同路而行,代表着真正的道争!” “道争?” “我与兵尊已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若动,兵尊不动也得动,我若犯天条,兵尊也得上天道台!一劳永逸解决掉我们二人,道争也就拉下了帷幕!” 命天颜道:“当日天河劫,明指李天磊,暗指兵宫,今日东南劫,明指你林苏,暗指兵尊!千年过去了,手段大同小异,但这气魄,竟似小有升级!”她的声音中充满讽刺。 “世间博弈,皆是如此,对手变了,手段自然也会花样翻新。” 命天颜道:“你我一番论断,已然点明了全部的玄机,知道了这层阴险内幕,你还会中这个阴谋诡计吗?” 林苏轻轻吐口气:“世间可怕的从来都不是阴谋,而是阳谋!这一策,不是阴谋,它是阳谋!” 命天颜心头大跳:“阳谋,不得不为?” “是!纵然知道这是他们的一个谋,我依然得做,因为无心大劫将起,九国十三州必须是一根绳,绝对容不下一个百亿国度,成为异域之人打入人族世界的内奸!” 命天颜心头怦怦跳…… 这才是这一策最可怕的地方,他们算准了,林苏纵然看破,还是得做! “但放心,我不是李天磊!天河劫在他头上是劫,东南劫在我头上未必是劫!”林苏笑容慢慢露出。 “你要怎么做?”命天颜眼中光芒浮动。 “第一步,当然是查清这资料的真实性!”林苏手指一起,点在命天颜的眉心:“这些东西你需要费心了,当然,除了你之外,我也还有其他渠道加以分析佐证。” 命天颜大脑中传来海量信息。 她的眼睛慢慢睁开:“这些资料我会加紧分析,最多七日,传到你的手中!” “好!” “我要走了,你要回圣殿吗?” “我可能本质上是个俗人,我似乎更喜欢这万里红尘地,烟雨画坊乡。” “烟雨画坊乡……你又提到了烟雨……”命天颜道:“我也得重提旧事,你在红尘中走这一遭我不反对,当然,我反对也是不好使的,但是,你必须记住我说的话,你在妙境中翻云覆雨的那个女人,我觉得真有问题!” 林苏抚额…… 又来了,我该怎么说服你…… “如果你真是她心爱之人,她断然不该露出痛苦之色,所谓观一叶而知秋,偶尔露出的一丝表情,有时候印证出来的是个巨大阴谋!”命天颜道:“你反正红尘中女人多的是,也不少她这一个,要不,我去一趟,先解决了这个隐患再说!我知道这对于你这个多情人而言,有些残忍,但是,席卷天地的大变局面前,容不得这种隐患……” 林苏猛地伸手,抓住了命天颜的肩头:“这事儿你真的莫要追究。” “一般事情我当然不追究,但这件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需要知道她是烟雨楼的人,在烟雨楼大厦倾覆的时候,她甚至可以算是烟雨楼唯一的中坚,她与柳如烟同样的体质,经历了同样的历练进程,没有人知道,她会不会成为另一个柳如烟,如果某一天,你身处最凶险的三重天战场,后方突然冒出个烟雨楼……” 林苏道:“天颜仙子,我真的得感谢你的冷静周密,但是,这幅表情真的……真的非常正常!你怀疑的基点,本身就偏了,偏得有点离谱……” 命天颜盯着他:“拜托,我八百岁了,不是三岁小孩,我分不清正常不正常?” 林苏:“咳……这个……算了,我也不管合适不合适了,我直言相告……办那事啊,是非常奇妙的事,女人又是痛苦又是激动的表情是最自然的表现,是本能。这么说,你能明白?” 命天颜怔怔地看着他:“我知道女人办那个第一次有点痛,以后就不会痛,你跟她显然不是第一次!而且身为源天境界的修行人,我绝对不信她连这种小小的痛苦都承受不住,那是发自内心的纠结与抵触,相当可疑!”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我还跟你说不明白了……” “有个办法可以释疑!” “什么?” “你另外找个女人再办一回!我暗中再观察观察……” “不是吧?”林苏目瞪口呆。 “此地是西海,你把人鱼小公主召来!她肯定对你是没有坏心的,如果她脸上也有这幅表情,我好歹有个安慰,真的信有这种见鬼的本能。”命天颜提议。 “不好吧……” “那你去五峰城,找一个烟花女,给足钱,让她内心快慰,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她也露出那种类似的痛苦表情,我也相信这是本能。” 林苏怔怔地看着她,有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你那么想验证,我跟你来作验证,我就不信我林大帅哥各种手段齐上,你脸上不是这番表情。 但是,考虑到面前之人着实太过特殊,林苏还是将冲口而出的这话给斩了,换成了一句很正统的话:“你先回殿吧,我得走了。” “好吧,我手头一堆的资料,实在没空在你媳妇身上浪费太多脑筋,该有的提醒我也提醒到位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如何把握。”命天颜脚下一动,左脚变得漆黑,右脚变得雪白,黑白一交织,踏空而起,划过一道曼妙的弧线,消失在远方。 林苏看着夜空,多少有几许迷茫…… 她是真的不明白女人脸上表情吗? 看她的脸色是真的不明白。 正常吗? 也正常! 她虽然八百岁了,经验无比的丰富,但这种经验却是她知识体系之外的东西,想必到目前为止,圣殿还没有哪个大儒敢提起笔来写《临床表情学》,所以她根本没地方弥补她这一块的知识缺陷。 唯一能弥补的地方,就是自己亲身体验! 可是她是处啊! 这种事于她真是隔膜如隔山啊。 但与此同时,她还是很精细的人,慧眼观细节、对敌思维全都满分。 所以,才会成为这种极奇葩的矛盾体。 别的女人如果在他面前细致分析床上事,他直接视为勾、撩,比如周魅后期的行为,朝这上面靠,一点毛病都没有。 但命天颜,显然是个特例,她也许真的是在演绎她的“慧眼观人”!她是真的站在他的同行“战友”角度上,认真负责地为他把关守口…… 我靠,这都什么事…… 林苏甩甩脑袋,将这些破事一古脑儿甩走。 头脑之中另一条线自然启动…… 这条线,是今夜洛无心突然出现的线。 虽然两人面对面,很自然地都呈现出与他们身份地位相称的亲和与热络,但是,该有的博弈一点都没少。 他不知道洛无心的来意,但他隐约能猜到。 洛无心的确是冲着月影来了。 如果月影在,以洛无心此刻的文道准圣手段,或许真的有办法拿下她,一旦拿下月影,将她带上圣殿,用圣道洗心也好,其他更隐秘的法门也罢,反正总能将林苏跟她挂上钩,只要挂上钩,林苏跟月影有勾结,就是可以拿到桌面上的罪证。 这罪证或许并不足以弄死林苏,但是,也是有文章可以做的,比如某位圣人开口,鉴于林苏跟月影有染,从此不宜出圣殿,或者说,为圣殿安全,封禁他的权限,即便什么都不做,只要将林苏与月影有染的消息传出去,他们针对这一派系的任何行动,都有一个能摆上桌面的借口。 “与魔道有染”是个筐,啥都可以朝里面装…… 这个图谋,被月影破了。 月影也是三千年生死边缘挣扎的人,也不是个傻白甜,林苏跟她一番交底之后,她就意识到危险的存在,离开了! 她这一离开,汇入人海之中,除非是周天镜,否则,任是谁都休想找到。 而周天镜,融合了那滴月华之精,正处于闭关期,即便林苏想找她,也得等镜灵出关。 所以,现阶段,林苏都找不到月影的所在。 洛无心第一步未成功,立刻就发动了第二步,送林苏一个大大的阳谋…… 阳谋之事,命天颜看出来了,林苏自然也看出来了。 但有些事情,命天颜没有看出来,或者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这件事情本身带来的信息量…… 想挖出东南佛国如此隐秘的信息,并不容易。 绝对不是洛无心一人能做到的,他这信息来自何处? 君悦么? 哪怕君悦跟林苏身边的周魅一样,手握一支庞大的“暗香”组织,也不太可能搜集到如此周密、如此高端、如此完整翔实的信息! 最大的可能就是白阁! 白阁以天下万物为子,世俗界的信息必定了解得无比的精深。 白阁…… 白阁在大道争锋中究竟充当什么角色? 众所周知,白阁身后是弈圣…… 弈圣,千年前以弈入圣,最大的圣功,就是以东南佛国为棋盘,镇压入侵之魔,以一人造就了一方平和安定的东南佛国…… 这就有意思了。 白阁摆在台面上,是弈圣的自留地。 他所作所为,理论上都该代表着弈圣的利益,然而,他却将弈圣成道地,用一堆资料打上“魔国”的标签。 试问,这是为弈圣代言吗? 我怎么觉得这分明是在挖弈圣的祖坟? 或许,这是在挑起弈圣与我林某人的对撕! 道争大戏,开始渐入佳境了! 各方势力开始粉墨登场! 白阁以天下为棋子。 我林苏在你白阁的棋盘上,用脚趾头想想也该是棋子,我刚刚给三重天,做了个千年来史无前例的“减法”,给了你们某种提示,所以,你们打算利用我林苏,将这“减法”做大做强么?(本章完) 第1016章 瑶池之上南天宫 初春时节,树绿了。 水蓝了。 空气中隐有花香,却也不知道来自于哪棵先撩动的树。 林苏脚下一动,大衍一步横穿雁荡山。 如果雁荡山上真有禁忌的话,此刻该当跳脚骂娘。 你小子将雁荡山当啥了? 一而再,再而三,拿我这村长不当干部…… 是的,林苏还真的不太拿禁区当什么事。 人啊,是随着手段而升华信心的。 今日的他,文道准圣,与圣人见面也是可以坐下来先喝杯茶再谈事的。 他还是剑道大世界,剑道大世界,横扫天下所有源三! 他这个大世界还有点颠覆,准圣见到他如同撞上鬼一般! 他其实很想找个标准的修行道上圣人,验证下自己天道之剑的上限,奈何这世间似乎有点低端,修行道上根本没圣人给他试剑。 这样的人,在意雁荡山? 要不,我还是去瑶池一趟吧…… 真不是找瑶池圣母验证剑道上限,也不单纯是找圣母的闺女验证他这个“林老嫖”另种技能…… 他需要些修行感悟,来开启他真正的源天三境。 源天分三境,一境一重天。 窥法为第一境,悟出规则种子可入。 定法为第二境,种子开花可入。 他目前体内的规则种子,尽数花开,包括天道七法在内,他的源天二境扎实无比。 但是,到目前为止,唯有剑道推开了花中之门,步入三境……用剑道术语来说,叫剑道大世界。 剑道不是他本体的修为根基,只是他的战斗技能。 他本体的根基还是五行。 《小周天造化诀》是以五行为基的。 然而,五行规则花,到目前为止,全都没有推开那扇门…… 有迹象显示,他当日挖的坑,其实还存在,那就是他修行道上每一步,都比别人艰难万倍! 别的源天二境,随便弄个低端的规则,破开了这朵花,窥见里面的内核本源,就破入源三。 而他,想破入源三,必须五行齐破。 这还仅仅是以源三为目标,而必须达到的最低要求。 事实上,以林某人一惯的尿性,他可不会单纯以破境为目标。 他的源三,同样会是完美根基。 那么就意味着,他需要将七法三百规,齐刷刷地朝上提一级! 他要体内所有的规则花,全部开启一扇门。 这是何等艰难的事? 这如果拿到天下,让所有修行人集合起来完成,恐怕也是一个跨越百年乃至千万年的宏伟工程。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折腾…… 林苏跨越雁荡山,入了夜郎境,脚下一叶舟,漂流入西江。 这叶舟,文道之舟,来自于体内诗篇中的一个字,往日出现,文道特征明显,文路境界时,银色之舟,文界境界时,金舟。 而如今,他步入准圣境,这舟,消去了所有的文道特性,就只是一条普通的柳叶舟。 但是,舟内,却也是别有乾坤。 林某人凭空造了一株金合欢,合欢树下一张躺椅,他坐在躺椅上,跟当日在海宁西院似乎并无分别。 只不过,在外人眼中,却只能看到一条普通的船,一个年轻人很不文雅地仰躺在船板上。 这条小船,顺西江而下,过了滴水观的山门,林苏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然后,舟就出了夜郎国,到了西天仙国。 进入西天仙国,就是试剑宗的山门。 试剑宗山门之外的那座孤崖,依然有人在闭关打坐,此人,正是当日与林苏同上天道岛的拭剑宗圣子王飞。 在林苏、丁心、李刚上天道岛之前,一叶孤舟也从这里经过,他们也看到了试剑宗这个号称“剑痴”的王飞,王飞认识林苏,如果当时只有林苏一人从这里经过,这位一向眼高于顶的剑痴,肯定会面对林苏试试剑,但是,当日有丁心在,也有乌云道人暗中保护,王飞才将找林苏试剑的念头放到了天道岛。 天道岛上,林苏的剑道以强势至极的方式展开,王飞后背汗毛一直在竖。 他放弃了跟林苏试剑的念头。 直到天道峰七十多级台阶之上,他与林苏面对面。 那一刻,王飞作为剑道天骄的傲气占了上风,打算跟林苏试试剑,然而,林苏用两个字回复他:别闹! 这两个字,无比的轻蔑,这两个字,任何一个试剑宗的弟子都极度敏感。 因为这是辱他开宗祖师! 他家开宗祖师在瑶池圣母面前,得了个“别闹”,千年宗门被人笑得如今,从那以后,有瑶池在的地方,试剑宗所有人都将脖子缩了起来。 而他王飞,试剑宗本代弟子中的第一位,在林苏面前也拿到了这份亲昵……c他祖宗八代的亲昵…… 就是那两个字,支撑着王飞在这先祖试剑峰上,将自己的剑道推向极致。 可以说,今日的王飞,已经跳出了林苏的阴影,步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就在他这把利剑试尽霜尘,终于可以出鞘之际,他突然感觉到了异样。 他的眼睛一睁,宛若两道九天之上的星光,盯着江面。 江面之上,林苏也恰好于此时,睁开了眼睛。 两双眼睛跨越两年之后,再度在这西江之上相逢,一相逢…… 没有任何火花! 王飞的眼神如利剑,然而,林苏的眼睛却如万里银河…… 王飞的眼神慢慢改变,从最开始的锋芒毕露,到后来的迷茫,再到后来的惊恐…… 因为他敏感地意识到,自己面前这条船,根本不是船,而是九天星空! 船上的人,似乎是昔日的同路人,却又似乎已经完全不是,他是九天仙尊! 他温养两年的剑,在这万里银河面前,根本连浪花都溅不起…… 这是一种极度敏感的认知,这也是唯有他这种层级的剑道高人,才能有的敏感…… 王飞后背不知何时,再次泛起了细密的汗珠…… 小船悠悠,划过西江去。 林苏没有回头,他似乎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午后,穿过一片桃林,他的世界里,没有狂风暴雨,没有凌厉杀机,只有春风拂面。 王飞久久地看着这条船远去,他温养两年的剑意,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我之剑道,于他终究只是……儿戏一般的闲闹!”王飞喃喃道:“你的路本不是修行路,为何非得踏上这一条?” 林苏也在船上慢慢站起,打量身边的景物,他内心也泛起了另一条人影…… 李泽西! 李泽西最明显的作派就是驾一小舟,穿行天下,世人观之如观天神,那他呢?观天下是不是也是象自己这样?慢慢会有一种天下虽大,尽如蝼蚁的感觉? 然而,这种感觉他可以有,我不能有,因为我比他站得高,我比他知道得多…… 天下不是此刻看到的天下…… 天下广阔无边,还有一个无心海,无心海外还有仙域大世界…… 在大世界真正高人眼中,我才是蝼蚁! 等到无心大劫一起,天下间所有人都是蝼蚁! 包括我,也包括高高在上的三重天! 林苏脚下的轻舟收入眉心,他一步踏出,眼看就要踏入西江,然而,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他的面前,是瑶城。 第三次入瑶城,林苏直接来到北部的湖边。 湖水轻悠,湖边修行人比往日更多。 一些议论声声声入耳…… “瑶池早就该如此,修行道上,妖孽横生,岂能没有人执此牛耳?瑶池愿意站出来,修行道上之福。” “正是!往日的瑶池,与世无争,此固然是修行正理,然而,一味的退让,只能让修行道上的那些不知死活的势力横行无忌,瑶池如今亮明态度,以正修行之风,真正是修行道上的福音……” 议论声中,林苏读懂了今日的瑶池。 今日的瑶池比起往日有大变。 真正的变局还是他启动的。 绝灭道心遗祸之后,他与玉逍遥谈及了无间门,无间门尚有大量余孽隐藏于世俗之中,有的居于庙堂,有的渗透于修行道。 他给南阳古国楚云飞发出了信息,给姬广发出了信息,这两国的清剿已经展开,而且很快就结束,包括大苍国东王在内的、跟无间门有染的无数势力被两国皇朝铁腕清洗。 但是,修行道上,他没有插手。 他留给了瑶池。 因为天下大变将生,修行道上不能是一盘散沙,需要有人站出来整合修行道。 清理无间门,就是整合的契机。 瑶池按他的安排落实了。 一反往日瑶池弟子不出山,出山也是送福音的千年作派,派出了大批的高手,纵横九国十三州,以雷霆手段清洗整个修行道。 这一清洗,瑶池清修之仙宗名声,被别有用心之人朝沟里带,但也有大量修行人赞同,不管别人如何看,至少守在这瑶池门户之前,希望被瑶池看上的修行人,全都表示认同,转眼间将瑶池立意、瑶池风骨打着滚地粉饰夸奖。 这些夸奖,守在瑶池门口的那个撑船长老龟长老似乎没听见。 因为他一直都闭着眼睛,靠在船上象在睡觉。 别人不知道他是头千年老王八,林苏却是知道的。 他走向这条船,一步两步三步…… 龟长老眼睛慢慢睁开,两条长长的眉毛中,露出了几许杀机…… 外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因为这个年轻人,突破了瑶池划下的警戒线…… 然而,龟长老眼神突然变了,猛地弹起:“林公子!” “长老别来无恙?”林苏微笑。 “敢劳公子挂怀?公子欲入瑶池么?” “是!” “公子请上船……” 外围之人全都惊呆…… 更让他们惊呆的事情还在后面…… 林苏尚未答话之际,一条小船从湖中而来,湖上一个女声轻轻响起:“来吧,坐我的船!” “圣女!”龟长老扑嗵跪在船上。 林苏飘然而起,越过长湖,落在小船之上,小船轻轻一晃,消于烟波之上…… 外围之人面面相觑,有人悄悄传音:“瑶池山门,世间最难入之山门,我们见到的最大的特例,好象也就两次吧?” “是啊,上次还是上天道岛之前,有一姓林的公子前来,长老言圣女有交待,林公子若前来,立刻引见……今天这公子更过分,圣女竟然亲自撑船前来接他。” “这个公子也姓林!莫非就是两年前那位……” 湖上,轻风拂面,玉逍遥玉面生霞,眼波流蜜:“这些时日,你忙什么了?我听闻你在大苍国都没呆过多久。” “忙?我没忙啊,我是晓看天色暮看云。” “晓看天色暮看云,是诗吗?” “是诗!” “你倒是念完啊……”玉逍遥妙目流转。 “不敢念,我怕你娘揍我。” “你悄悄地念,我娘听不见……” “好吧,那我念,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一缕声音钻进玉逍遥的耳中,玉逍遥半边脸完全红透,整个人似乎一朵迎春花儿原地开放,她的嘴唇轻轻咬上:“真的?” “真的!这些时候就忙两件事,一件事是喘气,另一件事是想你……” 玉逍遥眼中的小花儿瞬间全都绽放了:“今天前来真的打定主意想将我害了啊?一来就这样灌迷汤。” “怎么可能?今天来,我是真的想你了,当然,还有一点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想法,我想瞧瞧我的源三,能不能在瑶池有点启发。” 玉逍遥狠狠地白他,长长叹口气:“狐狸尾巴终于露了,但我真不知道我该欣慰还是该失望。” 一来就念诗,一念诗就跑偏,口口声声想她,将她的魂都差点勾出灵台了,但最终说的那个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想法,才是他真实的目的,他已经破入源天,一破入源天他就是二境,现在他在追寻他的三境突破之门。 这其实是非常正的修者之路。 玉逍遥其实还真的担心他迷恋花丛,失了修者本心。 如今本心还在,她欣慰得很。 然而,他来的目的不单纯,却也让少女心有些受挫…… “瑶池修行功法,是以《瑶池心经》为根基的,跟你的根基并不吻合,所以,很多地方对你没有作用,对你有作用的地方,我能想到的,可能只有三处……藏经阁、苍茫洞还有南天宫。” 瑶池藏经阁,囊括天下修行法则,包罗万象,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它里面没有的。 可以说是瑶池修行之根基。 而苍茫洞,是绝顶天骄的试验地,但凡能通过苍茫洞者,必是一代天骄,比如说李道年,就是用十三年时间打通苍茫洞的人,所以,他才是瑶池第一弟子,称为本代大师兄。 南天宫又是一个例外,那是瑶池圣母昔日为燕南天打造的特殊庇护所,本身并非修行场所,甚至可以说是恰恰相反,那里是天道不能到达之地。 所有的修行场所,全都基于一个目标,尽可能地贴近天道。 南天宫一反修行定律,屏蔽天道是它唯一的功能,为何?燕南天身中烟雨楼最歹毒的“绝道咒”,接触不得天道,一接触就会被天诛。 但是,为何那里也是林苏有可能会有启发或者收获的地方呢?因为那里有燕南天千年的剑道感悟。 千年时间里,他居于南天宫,隔绝天道。 理论上他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这老头之牛b就在于,他的剑道是深入骨髓的,哪怕没有天道,他也有自己的剑道,终于有一日,他悟出的剑道,南天宫都无法封锁,最终导致天道探测到,天道诛了他! 想想看,这种诞生于绝道之境的、连瑶池数千年底蕴都封锁不住的剑道,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对于剑修而言,那是绝对难以抗拒的诱惑。 林苏恰好是剑修。 剑,是他最大的修行底牌。 “南天宫,有他留下的剑诀?”林苏眼睛亮了。 “不是剑诀,只是剑道意志,三道剑道意志,当世唯有我娘才能悟透,我家那个大师兄脖子都伸长了,想一窥这三道意志,我娘原想在天道岛后,准其观摩,但现在,我娘改主意了,她说了,当世唯一有资格观摩这三道意志者,非你莫属。” 林苏好吃惊:“岳母大人如此厚待,小婿我压力山大,这是逼我把她闺女朝死里疼啊……” 玉逍遥本来满是骄傲的表情,此刻被他一句话带崩…… 母亲对你看重,是我最开心的事儿,但是,你个小坏蛋这么不着调,我怎么觉得我所托非人? 算了,嘴儿被他亲了,胸被他摸了,大概也算是他的人,自家相公,调戏就调戏呗…… 那先去哪里? 林苏沉吟良久:“藏经阁就算了,那是你瑶池的根基所在,我一来将你瑶池根基来个连锅端,不太厚道,我们去苍茫洞和南天宫吧。” 玉逍遥横他:“将我瑶池连锅端,你倒是端来看看!藏经阁内藏经十七万卷,任何一卷都可以让人穷一辈子心血去揣摩,去修行,你怎么端?” 林苏嘴儿动了动,没有接…… 如果我没外挂,我有通天本事都端不掉,但是关键是我有外挂啊,我在你藏书阁中走一圈,我大脑中一棵树上长出十七万片树叶,很稀奇吗? 算了,这个是真算了。 修行嘛,不能那么拼。 关键的是,我大脑里面的元神也很辛苦啊,十七万片树叶一上头,元神没个十年八年也休想喘口气。 而且最关键的是,功法这玩意儿,真不是越多越好,练到极致,一法通而万法通,贪多绝对嚼不烂,误了眼前的规则参悟,那叫丢了西瓜而拾粒芝麻…… 小船贴湖面而行,下方一条长长的白影也在船边若即若离,她是护山灵蛇白素贞——圣女给她取的名字,她不想要都不行。 白素贞看着船上亲密互动,偶尔一言一笑一个眼神都是如此勾人的男女,内心深处泛起一股子不属于妖族的浪潮…… 圣女,你从此以后敢叫我白素贞,我绝对不答应。 你自己分明才是白素贞,你怎么好意思叫我白素贞?你舍得将你旁边的“许公子”送给我吗? 她惆怅之中,两人踏空而起,掠过千里长湖,来到一座山峰之前。 山峰之中,有一洞。 在天空看,这山洞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洞,但是,林苏站到山洞之前再看山洞,看到的宛若万里星空。 “让你进苍茫洞,可能是一个错误,苍茫洞,瑶池全宗,千年来最快的通行记录是十三年,就是李道年创造的,你这一进,我们怕是十三年不能见面了。”玉逍遥多少有些犹豫。 “如此说来,我们应该先亲个嘴儿?不然的话,这个见面的礼节,可能需要迟到很久……”林苏凑了过来。 玉逍遥四下看一眼,感应一番,眼睛闭上了…… 热热的唇离她的唇还有半寸,突然,林苏停下了…… 玉逍遥也睁开了眼睛…… 两人目光同时投向苍茫洞…… 苍茫洞口,有喘息! 确切地说,如同牛的喘息…… 我的天啊! 玉逍遥一步离开林苏的怀抱,整个人全都不对劲了。 “李师兄,你也在?”林苏微笑面对洞口。 洞口内侧,一人盘腿而坐,脸上黑线横着流,赫然正是瑶池大师兄李道年。 老天作证,他不是有意在这里观看二人的亲密表演的,他是被封禁于此洞的。 而且这封禁,还是林苏提议、玉逍遥附和、瑶池圣母亲下的指令。 原因是李道年不适合出山,他出山,会让瑶池蒙羞。 天道岛上,他也实实在在被外人利用,借他之剑杀了灵族三人,断了瑶池与灵族结交的可能,这对于瑶池整合修行道的大业有大害,他也因为自己的冲动,从而换来了瑶池的处罚:囚于苍茫洞,十年之内,不得离山。 客观地说,这处罚不算什么。 修行人嘛,十年时间如同白驹过隙。 而且囚禁他之地,乃是苍茫洞,苍茫洞本就是瑶池最好的修行地,在这里囚禁,其实也是修行。 然而,李道年却觉得,今天他迎来了真正的惩罚,那就是让他亲眼看到,这个可恶至极的人,抱着他的小师妹,在洞外如此亲密! 他此刻如果身在苍茫洞内部,看不到这一切倒还罢了,亲眼看到,让他如何忍? “林苏,是否有些得意忘形?”李道年冷冷地开口。 往日的他,可能还有些许风度,但今日的他,又何需任何风度?今日的他,只是剑!苍茫洞中洗涤两年的剑。 (本章完) 第1017章 苍茫洞内百花开 “李师兄何出此言?小弟一向谦和有礼,何曾有过得意忘形?” 一向谦和,这连后面的玉逍遥都差点没忍住跟他辩上几句…… 你要是谦和,天下就没有张扬之人! 你要是守礼,那天下就没有不是君子的! “呵呵!”李道年笑道:“以宗外之人的身份,今日都敢闯苍茫洞了,这种谦和,还真是旷古绝今!”他终究没脸提及刚才洞外“光天化日下乱搞”的失礼之事,因为这件事情是他内心的逆鳞,他自己都不愿意触碰。 “李兄这个‘闯’字用得颇为不妥,小弟身为客人,岂敢乱闯?只是得圣主准许,入苍茫洞看上一看。” “得圣主允许!只怕是圣女允许吧!”李道年冷冷一笑,起身离开。 林苏一步踏入苍茫洞,在洞口向外面的玉逍遥微微一笑:“我进去转转,很快就回,放心!” 很快! 李道年嘴角露出一丝阴狠之色,内心徘徊着一个想法,苍茫洞,乃是他之主场,有无可能在里面弄死此人? 然而,他拿不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的后果,他能不能承受。 圣女玉逍遥肯定是向着这个狗贼的,那么圣母呢?会不会也真的向着他?如果自己弄死了他,能否承受瑶池最顶层的怒火…… 有了! 借苍茫洞本身的杀机灭了他! 谁都知道,进苍茫洞是需要资格的,你自不量力进洞,被苍茫剑意所杀,怪得谁来?这个账,怎么也算不到他李道年头上! 苍茫洞,是有杀机的,是分等级的,一般人调不了苍茫洞的等级设置,但他李道年岂是一般人? 他用十三年时间打通苍茫洞,开创瑶池千年来未有之记录,也发现了苍茫洞真正的玄机。 只需要拿走某个地方的某块阵法晶柱,苍茫洞的苍茫剑意就会上升几个大层级…… 林苏踏入苍茫洞,就感受到了一股神秘的规则力量…… 苍茫规则! 苍茫规则,取天地苍茫,我为何物的意境。 正因为这个问题很大,所以,苍茫规则极其浩瀚。 也正因为这个规则,一千个人有一千种不同的回答,所以这规则是少有的、会打上个人烙印的规则。 苍茫洞中的苍茫规则,就打上了燕南天个人的烙印。 神秘、悠远、孤独、豪迈中,还带上了点点命运无常…… 规则之力化为规则之风,席卷而来,林苏突然感觉脸上多了几分憔悴…… 这股风竟然也撼动了他的灵台识海,撼动了他刚刚成就的体内小宇宙…… 他的小宇宙原本非常美丽,日月星辰俱在,碧海映星辰,标准的源天内世界。但这不仅仅是源天内世界,它还是肉身初化宙。 肉身化宙,七法三百规并行。 他的七法三百规,全都是规则或者法则之花。 三百零七朵花盛开于这片宇宙之中,就构成了宇宙的运转基调。 此刻,来自燕南天的苍茫剑道吹进这片宇宙,这些花朵儿竟然摇曳…… 林苏心头大跳…… 体内花朵儿摇曳并非坏事,自从破入源天二境之后,他做梦都希望花朵儿摇起来,为啥?因为他需要这些花朵儿裂开! 花朵儿打开一扇门,窥见里面的本源内核,才是破入源天三境的关键。 但是,这几个月来,他的内元神日日参悟,日日顿悟,进展甚微。 只因为一点,体内的规则之花化为宇宙基点之后,彼此相安无事,少了些许刺激,类似于圣殿三重天上的那些人,居安嘛,就少了进取心。 此刻,来自外界的、带着强烈杀机的苍茫剑道化为规则风卷入这片相对平和的区域,刺激到了这些花朵儿。 “这算是修行道上的‘鲶鱼效应’么?”林苏惊喜交集…… 那就来一场别开生面的悟道吧! 林苏灵台之上,时空长河之侧,一块古老的石碑之下,那个元神眉心微微一亮,一个神秘的通道与外界相连,燕南天的苍茫剑道直指这具元神,林苏立刻就感受到了悟道的变化。 往日悟道,静态之悟。 如今有了这道强劲的外来规则之力的刺激,静态之悟变成动态之悟,他立刻就陷入了顿悟境界。 而林苏却依然在步步前行。 因为他有两个元神,里面的元神顿悟,并不影响外界元神的自由行走。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这条鲶鱼还是不太够劲,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加强些?” 念头刚刚一起,山洞里似乎微微一震,苍茫剑道陡然扩大了十倍! 林苏心头大喜…… 苍茫洞的某个隐秘之所,李道年手抓一根蓝色晶柱,脸上也有残忍的笑容:“林苏,这是你自找的!” 与此同时,南天宫! 正跟女儿亲密交谈的瑶池圣母突然全身一震,她面前的一杯茶中,出现了苍茫洞,她永远都不变色的脸,突然变了…… “怎么了?娘!”玉逍遥盯着母亲的脸。 “苍茫洞有变,四境强度!”瑶池圣母沉声道。 “四境!取销了所有限制?”玉逍遥心头猛地一跳:“娘,你……” “不是娘做的!是李道年!” 玉逍遥霍然站起,这一刻,她眼中满是杀机,李道年,身为瑶池大师兄,往日是整个瑶池的骄傲,但天道岛上,他被打回了原形,可依然还是瑶池天骄,而今日,他在做什么?他想杀了林苏! 这个王八蛋,要是我相公有个三长两短,我…… 玉逍遥一瞬间心乱如麻,因为她是最清楚苍茫洞设置的,苍茫洞乃是她爹当年的练功之所,后来才变成瑶池的修行地,不是每个人都是她爹,所以,苍茫洞是有设置的,将苍茫剑道的威力减九成九,是一般精英弟子的历练场所,将苍茫剑道威力减九成,是李道年这种天才才能享受的待遇,一旦完全取消限制,苍茫洞里的风,就等同于她爹的全力攻击! 此刻大变已生,相公是死是活? 就在她一步踏出南天宫的时候,瑶池圣母突然伸手,玉逍遥身不由己地回到她身边,瑶池圣母脸上满是兴奋:“我这女婿还真是让人惊喜啊,如此强度的苍茫规则,他竟然轻松承受?” 面前的茶杯之中,出现了林苏的身影。 林苏漫步而行,脸上竟然有轻松惬意的笑容。 玉逍遥怔怔地看着这张帅气的脸,也不知是迷醉于外形,还是心醉于其内在…… 再说林苏,心想事成! 他希望苍茫洞的苍茫剑道更猛些,他希望这条鲶鱼更欢快些,果然就猛了,果然就欢快了,瑶池还真是好心啊…… 我怎么着也不能辜负你们的一番良苦用心吧…… 时空长河边,那个顿悟的元神眼睛睁开了,内世界中,一朵娇艳的规则花盘旋而下,喀地一声破开,开了一扇门。 这朵规则花正是苍茫规则。 受到外界苍茫规则的刺激,同根同源同性质的苍茫规则花最先打开“落花门”——规则花落下,打开本源之门,有个风雅的说法,就叫“落花门”。 这才短短一个时辰! 如果修行道上,有人说能在一个时辰,让人打开“落花门”,绝对是无人能信的神迹,而林苏,却觉得这速度有些慢。 别人一辈子参一种规则,花十年八年也不算啥? 而我呢? 我命苦,我参的是一种吗? 三百零七种啊! 这一个时辰一朵花,我全部参完得到猴年马月! 本次上瑶池,圣女的小嘴儿我都没亲上,为了早点亲这小嘴儿,我要作弊! 时空长河中,一道奇异的流光突然飞起,包围了林苏的那个元神。 这道流光,时间法则“定流沙”! 定流沙之下,时间流速瞬间减慢十倍! 相对应的,林苏参悟规则的速度提升十倍! 堪堪十分钟(外界时间),林苏眼皮一开,又一朵规则花落下,开缝,二十分钟,第三朵,三十分钟,第四朵…… 他在苍茫洞中步步前行,感受着越来越猛的苍茫剑道的侵袭,始终如同闲亭信步,而他的内空间中,无限精彩…… 林苏眼皮一开一合间,一朵规则花落地开裂…… 如果以外界视觉来看,这叫啥?一念花开,一念花落…… 世间从来没有这样的规则参悟…… 因为“千万机缘才能换取一次”的顿悟,成了林某人的日常,还因为时间法则,改变了内外空间的时间流速…… 黑暗的苍茫洞中,李道年满脸都是迷惑…… 苍茫剑道已经加到了极致,理论上林苏已经身死道消,但为何苍茫洞内的规则还在运转?他……他竟然能够挡住千年前一代剑神全盛时期的一击? 怎么可能? 然而,他就算有千般不解,他也不敢出这方秘室空间,因为外面的苍茫剑道还在,他只要踏出一步,就得死! 此时已经骑虎难下,纵然是错,我也得一条路走到黑! 只有杀了他,瑶池才会是他熟悉的瑶池,他李道年,才有出头之日! 李道年满脸狰狞,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道心已经完全改变…… 十个时辰过去了…… 二十个时辰过去了…… 三十个时辰过去了…… 时间长河边的林苏元神,眼睛慢慢睁开…… 他的身边,落英缤纷,尽是规则之花! 每朵规则花都破开了一道窗户,透过这些窗户,他看到了规则的本源,这似乎是透过窗户看到一个新奇的世界一般,是一种非常迷人的感受。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是不是可以将这句诗应用在这里?”林苏喃喃道。 也许还真的可以! 修行道上,规则花落下,化为一个个看见新世界的窗户,本身就是对修者最大的馈赠与爱护…… 也并不是所有的规则花,他都能够清晰地看到本源的。 比如说,五行规则,就似乎有一层迷雾,他看得并不真切。 他知道这是为何,五行规则是上等规则,他并没有完全参透。 天空之上,还有七朵花。 正是天道七法。 法则之花没有落下,当然更加开不了这扇门,然而,激烈的冲击中,林苏还是隐约看到了两道缝隙,分别是空间法则和时间法则,这两朵法则之花隐约破了两道缝,他如同雾里看花一般地看到了里面的一些玄奥,然而,说完全看清,根本不可能。 外界的苍茫剑道已经失去刺激性了。 就如同一条鲶鱼,可以搅动一个小池子里的鱼,让其他鱼跳起来,动起来,但是,这鲶鱼进入一方巨大的海洋,对海洋里的鲨鱼,是根本不足以引起波澜的。 指望一次苍茫之行,就步入源天三境终究虚妄。 一次苍茫之行,让七法步入“落花门”更加虚妄。 修行道上,欲速则不达。 林苏加快速度,踏过苍茫剑道最强劲的那一波风潮,从另一侧山洞口,出了苍茫洞。 他这一出,苍茫洞停止了运转,李道年心头大跳,终于杀了他了! 这小子竟然如此难杀,在洞中三天三夜都不死,这等于即便燕南天重生,单以剑道,想杀了他,也需要杀三天三夜啊,这是何等难以想象的事情? 他将那根晶柱重新放上阵台。 然后轻轻挥挥手,一股苍茫剑气发出,清洗掉所有的痕迹,突然,他心头猛地一惊,因为阵台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背对他的女人! “圣母!”李道年猛地跪下。 那个女人慢慢回头,双眼在李道年身上掠过,这一眼似乎流过万水千山,充满复杂的情绪…… “圣母亲至,不知……” “道年,进入瑶池多久了?”瑶池圣母轻声道,她的声音依旧平和柔软,宛若天音。 “回圣母,弟子八岁入瑶池,至今已经三十一年零三个月,承蒙圣母厚爱,弟子……” 瑶池圣母轻轻打断:“知道为何本座厚待于你吗?” “弟子……弟子不敢妄猜。”李道年内心惴惴。 圣母道:“本座厚待于你,是因为你师父觉得,你很象他!” 这个“他”,这个“师父”,指的当然是燕南天。 多少年来,多少人都说过,他李道年很象燕南天,资质象,经历象,性格也象,都是有着大毅力之人。 李道年道:“弟子谢圣母夸奖,弟子愧不敢当……” “你的确是不敢当,你也根本没有资格当!”瑶池圣母轻轻道:“当日你师父选择你,是因为他觉得你象他,而今日本座放弃你,只因为本座真正看清,你并不象他!真正象他的那个人,已经出现了!” 放弃? 李道年全身发颤:“圣母,弟子……” “不用辩解了,给本座,也给你师父,留下一份体面……” 李道年心如死灰,他针对林苏的阴谋败露了,圣母看得清楚明白,他要死了!为了一个外人,圣母要亲手除掉他,除掉师傅寻找多年的、寄托他全部希望的剑神传人。 然而,圣母犹豫了很久…… 终于,她轻轻叹口气:“你师傅对你寄予厚望,化道之际还叮嘱本座,好好栽培于你,让他在这世上一番行走,不至于一无所留。本座终究不能亲手抹掉他留在人间的这一点点念想,去吧,去关城之外杀魔吧!以你的剑道,洗刷你身上的污垢,也真正重现苍茫剑道该有的风范!从此以后,本座不会再盯着你,但你师父在天之灵,一定会盯着你!” 李道年趴在地上,全身颤抖,很久很久…… 终于他面对苍茫洞最深处,磕头九次,此为谢师。 然后面对瑶池圣母,磕头九次,此为谢养。 一人一剑,他出了瑶池。 前往关城之外。 他的余生,将在关城外,以师尊传下的苍茫剑道,猎杀关外魔人,践行他师父毕生的心愿…… 瑶池圣母立于瑶池之巅,亲眼看着他的离去。 她的眼睛,宛若万里星河。 星河缥缈,似乎无数的命纹交织。 非天命正途,强观天命,是有损寿数真元的,但是,她还是观了天命。 李道年,剑道底蕴不容抹杀,在遇到林苏之前,他的路很正,跟几大超级仙宗圣子相比,都毫不逊色,无愧于燕南天真传弟子之称号。 但是,遇到林苏之后,尤其是踏上风波诡谲的江湖路之后,他道心有缺、智商不足的短板就呈现了,渐渐朝着道心偏离的不归路一路前行。 如果燕南天在世,这名亲传弟子,她可以杀。 但是燕南天已经不在,这名弟子寄托着他此生唯一的希望——剑道传承。 她就不能亲手杀他,唯有寄希望于关外的魔域,能够让他的剑道净化,关外,没有那么多的阴诡手段,只有杀戮,或许唯有这样的地方,才是最适合李道年的地方,回避他的短板,将他的长处充分发挥…… 但是,她终究还是担心,担心今日一念之仁,会让他成为林苏或者女儿今后的变数,所以,她不惜损伤寿数真元,强观天命。 天命中的李道年,非常特异,半边通途,半边魔域,他行走于中间线上,是魔是仙一念之间…… “南天,你这个弟子,你怎么看?”瑶池圣母仰面看着天空,喃喃道…… 苍茫洞外,林苏一眼就看到了玉逍遥,玉逍遥胸前兔子跳啊跳的,都有点不象往日的她了。 “我怎么觉得你好象很激动?我也没离开你多久吧?”林苏凑上前去,闻一闻她的秀发,秀发之上,依稀还有逍遥竹花香。 玉逍遥轻轻闭一闭眼睛,肚子里有很多很多的话,但此刻,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想说自己煎熬了三天三夜。 她想告诉他,你在苍茫洞被人下了毒手。 她还想告诉他,这个下毒手的人,娘已经亲手处置了。 但是,事关瑶池荣耀,事关瑶池名声,也事关他对瑶池的观感,这些引发风潮的事情,她一句话都不能提。 终于,她轻轻吐口气:“去琴岛吧,我为你抚曲。” “不去南天宫吗?”林苏道。 “你苍茫洞中拼搏,开创史无前例的出洞记录,不累啊?”玉逍遥横他一眼。 林苏被她这一记横波给击中了,有点小放肆了:“媳妇你太好了,但是,本相公还真不累……”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想想这苍茫洞是什么地方?是你爹的剑道传承地,他老人家如果在天有灵的话,看到我也是倍感亲切,你以为他真的下老力揍他女婿啊?” 玉逍遥有点懵…… 是不是真的啊? 我就说没有人能够这么轻松地出苍茫洞,莫非还真是我家老爹放水?老爹在天之灵真的认准了这个小坏蛋是女婿,所以舍不得真的揍他,给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就送他出来了? 瞧瞧,唯心主义就是这么产生的。 “那行吧,咱们先去南天宫,看我爹留下的三道剑道意志,会不会也舍不得揍你……” 两人破空而起,直上最高的一座山峰…… 这座山峰,叫瑶台。 瑶台是什么地方? 修行道上有分教:瑶台月下,共结双修。 也就是说,这座山峰,是瑶池的恋爱之峰,哪位弟子喜欢上了另一名弟子,会向这位弟子传讯:师妹,今夜瑶台月正圆,可否共参月下道? 那就是求爱了。 如果这名弟子同意,两人就算是成了。 这样的请示,李道年对玉逍遥发过一回,玉逍遥直接将传讯符捏碎了,从此以后不再跟他单独联通。 但今日,她来了! 没有落在情侣常来的瑶台,而是直上云层深处的南天宫。 虽然飞得很快,但是,下方一对情侣还是发现了她的身影,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圣女也上瑶台了?”女子声音很激动。 “别乱说,她……她上的是南天宫。”男子很紧张。 “什么乱说?她带别人可以是乱说,她带的人可姓林!带林某人之时,纵然入的不是瑶台,事实上也是瑶台,纵然她的琴岛,也是她的瑶台……” “师妹,求求你了,真的别乱说,要是被大师兄听到,麻烦可就真大了。” “大师兄?咯咯,瑶池哪有大师兄?天道之行后,圣女可是已经放过话了,瑶池没有大师兄!这句话传递的是什么?圣母要放弃他了!” 这位师兄脸色变了:“放弃他,可能吗?他可是当年南天剑神亲手选择的人,他还是打通整个苍茫洞的人,才花了区区十三年的人,圣母重情重义,怎么可能放弃南天剑神唯一的真传弟子……”(本章完) 第1018章 另一种天道之剑 这些风言风语的,其实玉逍遥听到了。 她的光之规则也已开花,但凡有光之地,都是她的耳目。 但是,她选择没听见。 脸红心跳地带着林苏一头扎进南天宫。 一进入南天宫,林苏感受到了异样…… 没有天道气机,一丝都没有。 但是,却有一股神秘的规则之力,似乎游离于天道之外。 他的目光抬起,落在前面的一座红亭之上。 红亭很普通。 上面三条丝带。 轻风起,丝带飘飞。 林苏紧紧盯着这丝带,心头大浪翻滚…… 耳畔传来玉逍遥的声音:“你已经看到了目标是吗?” “三根丝带,风中摇曳,看似只是无心系上,其实每一次飘动,都是一式精妙绝伦的剑招。” 玉逍遥轻轻吐口气:“果然无愧凌云首尊!” 林苏笑了:“凌云首尊这么不值钱的称号,你还安在我头上?” 这倒也是,当日的凌云榜原本就是一场骗局,凌云榜含金量原本就不高,以他们现在的修为而论,凌云首尊的确不值一提。 玉逍遥轻轻一笑:“单以修为而论,当日的凌云首尊实在算不得高,但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却是在你夺得凌云首尊之后,你觉得这个称号对于我们而言,值不值钱?” “媳妇看你说的,我敢说它不值钱吗?我说它不值钱,就是说媳妇你不值钱,你不给我亲小嘴儿我怎么办?” 玉逍遥白眼以对,一缕声音悄悄传音:“少耍流氓,我娘兴许看着呢……” “那我们等会儿到琴岛,再耍这个流氓。” “嗯,好!” 玉逍遥一口答应,林苏激情澎湃…… 玉逍遥道:“你是剑道宗师级的人物,有没有真正看出这三式剑招的玄妙?” 林苏轻轻点头:“第一式剑招,只是苍茫剑道的‘落花门’,你爹的正常水平;第二式剑招融合了苍茫规则和寂灭规则,规则之融合,开了一扇新门,仅此一剑,配得南天剑神之称号,但是,这一剑,依然不足以触动天道。” 玉逍遥心头大跳:“第三式剑招才是关键,是天道之剑……是吗?” 林苏目光移向第三根丝带,心头也猛然一跳…… 苍茫规则、寂灭规则、生机规则,三则合一! 三则合一,天道之剑! 林苏自身是悟出了天道之剑的人! 独孤九剑后三式,就是天道之剑,浮生若梦融合时空法则,彼岸花开融合因果、轮回法则,浑沌生莲融合了毁灭、混沌、生命法则。 但是,那是法则! 所以,他的天道之剑很正宗。 而燕南天的这第三式融合的不是法则,只是规则,理论上根本成不了天道之剑,但是,它偏偏就是天道之剑。 化腐朽为神奇么? 高端食材取材于寻常材料? 这是为何? “苍茫规则、寂灭规则、生机规则三则合一,就是天道之剑!”林苏感慨道:“这……我以前从未想到!” 玉逍遥道:“我娘曾转述我爹之言,她道,真正的天道之剑,本该是法则之融合,但是,事情并不绝对,规则、法则不仅仅有层级之别,还有组合之妙,只要组合得当,一样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规则亦有对应性,组合得当,化腐朽为神奇!南天剑神真乃神人也!这是开创了一扇全新的剑道之门,难怪可以撼动天道,如他不遭天诛,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该是何等令人心动的一幕……”林苏感慨万端。 天道之剑,高端得难以想象。 因为它是以悟透天道七法为门槛的。 天道七法,等闲人连种子都找不着,所以,天道之剑,是一条碰都碰不着的断头路。 燕南天之强,强的不仅仅是剑道,他强的是探索,他没有朝悟天道七法这条路前行,他走的是化腐朽为神奇之路。 这条路如果真的走通了,他就打开了天道之剑的另一扇门,不必纠结于天道七法,即可触碰天道之剑。 这条路一开,真正惠及天下剑修。 这条路,恐怕天道本身都没有想到——因为在绝道山上,林苏所见到的天道之剑,清晰无误的指向就是:天道七法。 “那是,我爹本就是剑道上的探路人,至少,他一直都将自己当成探路人,我娘说的……”玉逍遥有几分骄傲,也有几分惆怅,因为这个让她娘骄傲的探路人,终究已经不在人世。 他已经永远地化成了江湖传说…… 林苏的手轻轻一伸,捉住了第三根丝带,感受着里面的规则种种勾连,他的心头已是大浪翻滚…… 他似乎真正读懂了燕南天。 他也似乎真正读懂了燕南天的剑道传承。 他的传承并非世人熟知的苍茫剑道,他的传承是剑道上的探索精神。 三种规则,单看并不出奇,甚至这三种规则连上等规则都不是,但它们之间的组合却是妙到毫巅。 苍茫取其意…… 寂灭取其意…… 生机亦是取其意…… 似乎是剑道,又似乎是他千年历程的一个缩影…… 他这一辈子,挥手云扬天地间,他留给同路人的,似乎永远都只有一个立于高山之巅的背影,何其苍茫?他的剑下,斩人斩异族斩妖斩魔无数,杀机无限,然而,他不是一个只知道杀戮的人,茫茫江湖留给他的也不仅仅只有铁血杀伐,还有月夜之下的一缕柔情,还有师姐坟前的那一缕伤情。 长风起,逝者已已,然而,春风来,万物终究复苏。 山水如斯,人亦如斯,世道,同样如斯…… “你感悟到了什么?”玉逍遥此刻也握着这根丝带,感受到了她爹,感受到了她娘留在这丝带中的影子,似乎也同样感受到了林苏。 林苏轻轻松开手:“我在想,规则融于剑道,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如果七法融于一剑,会是何等模样?” 这是一个狂想。 规则融合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想融就融,规则也有相生相克,或者说,规则最大的特点就是相生相克,岂是那么容易相融? 林苏也曾融合过规则,不,是融合法则,一融合就开创了最传奇的剑道,独孤九剑后三式,天道之剑。 浮生若梦,时空相融。 彼岸花开,因果与轮回相融。 混沌生莲,毁灭、混沌、生命三种法则相融。 这融合,于他是在无字天碑开创的顿悟之中,即便是顿悟,林苏一个顿悟也跨越了几个月时间,这还是建立在他七法精通的前提之下。 而今日,他提出了一个古往今来大概有很多人狂想过,但从未有人能够真的实施的假想:七法如果融为一式,这一式,会如何? 玉逍遥轻轻一笑:“七法如果融为一式,这一式,就是天罚!” “天罚?”林苏心头怦怦跳。 “如有人能发出这一击,那他几乎可以等同于天道!” 七法归一,即为天罚。 能让七法归一者,不是天道也是天道。 因为唯有天道,才能七法归一。 林苏这一刻心事飘飞得异常遥远…… 无心大劫,天道将崩! 无心大劫,万道不存! 假如能够七法合一,岂不是再造天道? 然而,这么传奇的事情,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如果他做不到,这世上绝对没有第二人能够做到…… 时空长河,大浪翻滚…… 长河之侧,无字天碑之前,林苏的那具元神再度入了顿悟,此番顿悟,为的是七法归一。 而他的本体,出了南天宫。 跟着玉逍遥返回她的琴岛。 琴岛之上,玉逍遥兑现了她的承诺,允许他亲了她的小嘴,这一亲上,琴岛开启了从来没有过的浪漫…… 月色之下,琴笛合奏,奏的是《笑傲江湖》。 这一传世战曲,终于合奏了。 林苏曾经有言在先,他在玉逍遥面前,不吹《笑傲江湖》,只因他们二人,不是敌人,不是敌人就不用战曲,但是,现在,他自己更改了。 他们不是敌人,他们是情侣。 然而,他们面前有敌! 情侣对敌,有情侣的姿态,什么样的姿态能比得上情侣合奏传世战曲《笑傲江湖》? 两人一为文道,一为修行道,双道合一下的《笑傲江湖》,真的将整片瑶池仙湖化为了域外战场。 林苏没忘记以天道准圣的修为,将这片天地完全封锁。 否则,整个瑶池都会大乱。 因为这道神奇的音波,足以撼动瑶池。 全宗上下,唯有一人感受到了这股异动,瑶池圣母! 感受到这股异动,圣母千年未曾色变的脸,也完全改变了,她仰望苍穹,喃喃自语:文道,文道…… 世间提及以文为尊,瑶池圣母一向是笑笑不说话。 但今日,她似乎真正感受到了何为文道为尊! 第一日,这首战曲,只是小儿女之间的情怀。 第二日,玉逍遥初步感受到了此曲之妙。 第三日,这首战曲,她真正步入佳境。 第七日,林苏不再插手,玉逍遥一曲《笑傲江湖》独奏,她的音域之下,万里江河一淌汪洋,她化为江湖之上,无拘无束的千里浪潮。 就在此时,林苏怀中一块素帕飘起…… 玉逍遥的琴声戛然而止…… 素帕之上,出现了一条虚影,正是命天颜。 命天颜目光一转,从琴岛逍遥竹上掠过,落在玉逍遥的脸上,玉逍遥也怔怔地看着这条人影,美丽、神秘、优雅、高贵,这是…… 命天颜轻轻一笑:“万里长湖,万株逍遥竹,这是瑶池么?” “是!” “那么这位,当是瑶池圣女玉逍遥?” 林苏笑了:“作个介绍吧……逍遥,这位乃是圣殿长老命天颜,都是同路人。” “玉逍遥见过命长老!”玉逍遥盈盈一礼。 命天颜微微一躬,算是回礼:“你让我查的一些资料,已经有了结果。” “说吧!” “那资料上的记载,完全真实!” 七日之前,洛无心给了林苏一堆资料,命天颜就此资料进行了核查,七天时间,她往返于书山与天命宫,整合各条线,如今结果出来了,资料真实性没有问题。 东南佛国,的确已经魔化。 林苏轻轻点头:“很好,那我们可以正式开始了!” 命天颜微微一惊:“你需要想明白,这一步踏出去,正中他的下怀,后续……” “后续我已经考虑好了,放心!”林苏手轻轻一抬,收了素帕。 命天颜照例一脚踏在书山之顶,照例咬上了唇。 她身边照例也有书山圣女雅颂,雅颂也照例有怀疑:“天颜姐姐,他怎么说?” “怎么说?他大概根本没功夫说什么!身在瑶池琴岛之上,身边还有一个世俗界的绝顶佳人,而且据我所看,还是一个处……” 雅颂不懂:“还是个处,不说明他们的交往挺正常的吗?” “也说明另一点,这个时候,是他对这个女子最有兴趣的时候,这大概是我为数不多的男女知识了,男人嘛,对女人最有兴趣的时候,是将脱未脱之前,是想办而未办之时……处于如此奇妙的境界,他对其他的事情大概兴趣不大,三言两语就将我给打发了,实是岂有此理……” 雅颂在旁边睁着美丽的大眼睛,一脸懵…… 她不是人,她不懂这么复杂的事,但是,你命天颜一个千年老处真的懂? 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书山搜集各种资料时,对于男女方面的书也看了不少,我就特别不明白了,你看的这些杂书,“五色”兼备,跟你当前的大业有啥关系…… 琴岛之上,琴已收起。 玉逍遥坐于茶几之前,递给林苏一杯茶:“你还有事情要办?” “是!涉及东南佛国。”林苏接过茶杯。 “东南佛国已经有些变化了,正如你当日所预料的那样,向月明镇天阁强势出击,越界而攻千佛寺,触动了东南佛国敏感的神经,东南佛国已经有些反制措施……” “哦?说说……”林苏兴致来了。 玉逍遥展开了…… 当日,林苏来到西天仙国,针对“道心遗祸”展开了一场大战略。 这场战略中,玉逍遥、丁心都是同路人,哦,对了,还有一个打酱油的邱如意…… 最后的环节上,林苏动用了西天仙国向月明掌控的镇天阁。 针对镇天阁之动用,林苏向她们这些同路人解释了原因与动机…… 镇天阁之动用,有两重用意,其一,灭千佛寺是要死人的,死道友莫死贫道,这是江湖通用的逻辑,那么,既然非得死人,为什么不死跟自己无关的人呢?所以,镇天阁很适合拿来死一批。其二呢?林苏埋了一着暗棋。一个皇太子直接掌控、而且跟皇室关系众所周知的超级势力进入东南佛国,矛头直指最敏感的道心遗祸,东南佛国如果还有道宗遗留,如果真的与域外势力有染的话,对此该当格外敏感,会有反制或者报复。 这报复一起,可以真正看清东南佛国。 正如他所料,东南佛国有了变化。 东南佛国皇帝给西天仙国发去了国书,严厉指责皇太子镇天阁私闯东南佛国,指责其为侵略他国国土。 客观地说,这重指责有没有力度? 那是相当有力度,西天仙国根本辩无可辩,本是事实的东西有什么好辩的?所以,西天仙国这一边,也根本不辩这个,他们另外取了一个角度,指责东南佛国朝堂不作为!当今之世,人魔对立,人族与异族对立,道心遗祸,本质上是域外魔人作乱,你们东南佛国千年来听之任之,有包庇之嫌,你们不做,我们来做,有何不可?相比较人魔相争的千年大业,偶尔一次越界而击,只是末节,你们如果再纠这个,你们就是心中有鬼…… 一时之间,两方外交使节嘴炮满天飞,相互指责,只要到一块儿就争得面红耳赤。 同时,东南佛国京城镜京,也有实际行动。 西天仙国镇天阁,其实也已经将耳目延伸到了镜京,或经商,或走镖反正是没露什么行迹,多年来也一直挺顺的,但是,自从千佛寺被灭之后,这支镇天阁的力量接二连三地出事,到现在,西天仙国安插于镜京的耳目几乎全被斩断。 镇天阁怒了。 皇太子向月明怒了。 两国边界很多年未曾紧张的局势突然紧张了。 已经爆发了几场小规模的战斗。 这战斗虽然规模不大,但对于千年和平的两国,冲击还是非常大。 玉逍遥说着这些跟修行道上没啥关系,纯粹是为他而搜集的信息,林苏一直笑眯眯地听着,不时点点头,以示志得意满。 玉逍遥白眼飘来:“你千万别告诉我,挑起两国之战,是你的本来目的。” 林苏感慨:“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看清东南佛国,并没有挑起两国国战的想法,但如今,受媳妇你的启发,我觉得有必要给战事升一升级!” 玉逍遥眼睛睁大了:“什么叫受我的启发?我启发啥了?你打算祸乱两国之人,还让我来背这口千古巨锅不成?” “老天作证,我是读书人,我知道兵凶战危!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办……”林苏慢慢站起,手中茶杯轻轻一放:“我要去见见向月明,你愿不愿意同去?” 玉逍遥也站起:“同去肯定没问题,但是……” “等我跟他全面交底之后,你就会知道一切原委,到时候,有你们说话的时候,你们可以自己判断,这一局棋,该不该下!” 正月底,下弦月。 月下清晖下云梦,三分烟气碧波潮。 镇天阁顶,二人对座,正是皇太子向月明和镇天阁主任千山。 往日的向月明,正月未过完,是不会出京城的,但今年是个例外,因为他去年做了一件大事,导致的余波一直在蔓延,在发酵,让他原本无风无浪的前程多了几许变数。 出动镇天阁,剿灭道心遗祸,真真切切将他跟道心遗祸挂上了钩。 道心遗祸是除了,八百“道心遗祸”的子弟、亲友可还有不少,依然是渗透朝堂内外,这些人对他这个皇太子的恨,摆不上台面,但在暗室横流。 已经有流言四起,皇太子向月明受域外势力的干预,不堪为君。 这则流言杀伤力非常大,尤其是跟将来的国君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杀伤力尤其大…… 君王,最忌与域外势力勾连。 一旦勾连,国将失其纯粹,进而会让本国民众受损。 这一点,九国十三州数千年历史中,有无数的印证。 刚刚完成皇位更迭的大苍国,不就是这样的先例吗? 那么,皇太子向月明能不能自证清白?证不了,因为他真的跟域外势力有关联,他们还联手搞了一次异常忌讳的远征:派出镇天阁,绝杀千佛寺。 这就是他勾结域外势力的铁证。 要问域外势力是何人? 林苏、瑶池、滴水观全都是! 世人才不管他所行之事是正义还是非正义,反正你作为西天仙国的准皇帝,跟域外势力相联,就是有失东宫本份,就是勾连域外势力…… 向月明有了平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头疼。 他也深度怀疑自己这是不是反过来被林某人给利用了一把。 到镇天阁来,他就是求一个心安。 幸好镇天阁主给了他这个心安:但凡成大事者,岂有不经历风雨的?殿下眼前遭遇的困境,不过道心遗祸的反噬而已,主体消亡,余波都能如此巨大,岂不正好说明,这股力量该当毁灭? 这句话向月明听进去了。 是啊,道心遗祸的主体被一网打尽,余波都有这么大,假如听之任之,那后果真正不堪设想。 就在此时,镇天阁主任千山手中的茶杯突然僵在空中。 他的目光投向阁外,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向月明顺着他的目光一落,心头也怦怦大跳。 有两条人影无声无息间出现在他们面前,外围侍卫高手无数,竟然没有一人惊动…… 这幕奇景发生在以镇压天下万道而驰名的镇天阁,简直是不可思议。 然而,当他看清迷蒙光线之下的两张脸时,他似乎释然了。 因为他看到的是林苏和玉逍遥。(本章完) 第1019章 西天仙国作棋子 大苍守夜人正文卷第1019章西天仙国作棋子“林宗师!逍遥仙子!”向月明霍然站起。 随着他这一站起,他们这间阁楼似乎瞬间从万里红尘中剥离。 成了一片独立的空间。 林苏微微一躬:“星夜前来,多有忌讳,是故隐身而见,还望太子勿疑。”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林宗师特立独行,孤早已知,无妨!”向月明展颜一笑:“请!” 任千山也站起:“请!” 林苏也向他一礼,坐下。 任千山亲自持壶,给林苏和玉逍遥上茶。 “千佛寺后,太子大约也是饱受余波之反噬,还望太子勿要在意,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世间大潮之上,敢为天下先者,无一人能逃脱此定律。”林苏持杯而敬。 向月明轻轻一笑:“任阁主也曾劝过孤,他言余波反噬,恰好反证此事该行,固然让孤心安,但却不及林宗师之豪气干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一秀,孤何敢当也?” “当得的!绝对当得!”林苏笑道:“即便眼前只是小有所成,但接下来尚有一局,若殿下能再走一程,且不说西天仙国芸芸众生,即便是古往今来之明君林中,殿下也将是‘木秀于林’!” 任千山全身一震。 向月明也是心头大跳。 当前之局,只是小局,尚有一大局,如果能够做成,即便是古往今来的明君队列中,他向月明也会是“木秀于林”? 他尚有后招! 而且是可以永载史册的、与诸位明君并列甚至超出明君的丰功伟绩? 这样的话出自这个似乎专为奇迹而生的人口中,让他这个雄心壮志的准国君,何其心动? “林宗师请指教!” 向月明两根拇指向下,是聆道之态。 林苏手轻轻一抬,一张金纸在四人面前展开:“此为圣殿白阁搜集到的资料,殿下、任阁主,先看了再说……” 封锁圈中,寂静无声。 封锁圈中,绝妙资料就这样公开。 向月明两眼睁得老大,死死地盯着这张信息无比翔实的金纸,呼吸似乎完全停止,任千山头发无风自动,儒雅的风范似乎完全改变…… 就连玉逍遥,都惊呆了。 瑶池书阁,其实并非只有修行书籍,也有各地情报,而且在剑指无间门之后,瑶池朝着执修行道牛耳之路一去不回头,也刻意在搜寻各类消息。 书阁早已成为绝密情报的汇聚地。 其中不乏东南佛国。 然而,书阁中的消息,相比较这张纸上的消息,失于浅薄,不过一鳞半爪,充其量只能是隔靴骚痒,甚至连骚痒都算不得…… 这张纸,如果都是事实,那么情况就太可怕了…… 东南佛国,整体魔化! 良久良久,任千山缓缓开口:“林宗师言,这资料来自圣殿白阁?” “正是!” “消息本身……该是确凿无疑!”任千山原本还想问一问,消息是否准确,但是,考虑到这句话,对于圣殿高层是一种质疑,赶紧换了口吻。 林苏道:“任阁主所疑,亦是本座所疑,是故,本座让圣殿另一机构全面查实,经七日核准,资料确凿无疑。” “白阁搜集,另一宫核准!本座不敢有丝毫质疑,惟有震惊,东南佛国,已然全盘魔化!” 向月明缓缓抬头:“正是如此!西天仙国之侧,往日视为佛道正地之佛国,竟然全盘魔化,太可怕了,林宗师……是否是要求孤兑现当日诺言?” 当日诺言,许他百万精兵! 他一直在揣摩着,这个诺言他会何时前来讨要,今日,似乎正是兑现诺言之时。 然而,林苏轻轻摇头:“如果本座来借兵灭国,殿下足以永留史册的丰功伟绩,又在何处体现?” 向月明大惊:“林宗师意思是……孤向父皇请旨,两国国战就此展开?” “殿下觉得有无必要?”林苏反问。 向月明心头怦怦跳:“东南佛国全盘魔化,对西天仙国是一巨大至极的隐患,自然该当有所行动,即便是举国同兵,灭了佛国也属正常,然而……” “然而面对同为上三国的东南佛国用兵,难持胜算,是吗?” “是!”向月明道:“东南佛国大军两千万,战力极度强横,西天仙国同样大军两千余万,怕是绝对不怕他,但是,也不过势均力敌,轻启两国国战,孤恐父皇……还有群臣有杂音。” “东南佛国大军两千万,绝大多数都是不明真相,只需将这张资料公之于众,东南佛国必陷内乱。” “这张资料可以公开么?”向月明眼睛亮了…… 这张资料眼前是绝密,一旦公开,东南佛国一国全乱,民心大变,军心大变,但凡用兵,最忌军心有变…… “当然可以!这张资料送于殿下,如何公开,何处公开,何时公开,殿下自决!” 向月明心跳更快了,来自圣殿高层的亲笔手书,这本身就是圣殿的支持啊,圣殿支持的事情,我还需要犹豫吗? 他恭恭敬敬接过这张资料,慎重收好:“此事事关重大,孤立刻返回京城,面奏父皇……” 涉及如此大事,他不便于直接表态。 林苏道:“你转告陛下,南阳古国、大苍国,亦会同步出兵,三国夹击,平定东南佛国之后,东南佛国所属国土,三国分而治之。” 向月明大吃一惊:“南阳古国……南阳古国亦可出兵?” “本座尚未正式与南阳古国谈及此事,不如就在此间,我与南阳古国的国君当面联通,他之态度,殿下可亲眼观之!” 林苏手轻轻一抬,一枚妖族传讯符直通楚云飞。 传讯符中光芒微动,一幅图像出现于虚空之中。 这是楚云飞的御书房。 众人都能看到楚云飞,但楚云飞只能看到林苏一人。 一看到林苏,楚云飞笑了:“世俗传言,林宗师深夜甚忙,如何有闲心与寡人联通?” 旁观三人全都惊呆了,深夜甚忙…… 这是开玩笑吗? 一代国君跟人开这样的玩笑?意味着什么? 林苏笑道:“陛下莫要开这等玩笑,此番跟你联通,有一大事商谈。” 楚云飞眉头微微一皱:“天下风云于林郎,亦是纤尘起微末,你之大事,寡人甚是期待,说吧。” “东南佛国全盘魔化,陛下可知?” 楚云飞全身大震:“全盘魔化?” “是!” 随着这声回答,来自洛无心的这份资料,再度复制,传向楚云飞。 楚云飞久久观之,良久轻轻吐出口气:“当日西南魔域之战后,寡人就隐有此忧,谁能想到,事态竟然比寡人之隐忧还可怕百倍千倍!你欲寡人如何做?” 林苏道:“我要陛下兵出齐阳关,联合西天仙国、大苍国,彻底掀开这个魔国头顶的阴霾!” 楚云飞缓缓抬头:“好!寡人即刻与两国国君共商大计,不管此二国国君如何看,寡人心意已决。最迟七日,南阳大军,兵出齐阳关!” 通讯结束…… 阁内任千山、向月明面面相觑。 南阳古国,三大上等国度之一,一国国君,就这样作出承诺? 林苏站起:“告辞了!” “躬送林宗师!”向月明和任千山同时站起。 林苏和玉逍遥一步破空,消失于夜色之中,来时无人发觉,走时同样无人发觉。 星辰之下,夜幕如盖,星辰之中,飞舟隐有文道流光,这条飞舟,并非林苏惯用的文道飞舟,而是玉逍遥的“兰舟”。 原本这只是一条瑶池顶级法器飞舟,名为“万里梭”,但玉逍遥给它改了名字,叫“兰舟”,为何叫兰舟? 因为那首传世青词《一剪梅》中有一句是“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词成传世,圣殿赠她文宝“兰舟”,这兰舟与她的万里梭合为归一,所以,这万里梭从此呈现文道之光,成为修行道上的一个另类。 玉逍遥手轻轻抬起,递上一杯瑶池仙茶:“世俗间有一传说,甚是离奇,今日我才是真的信了。” “什么?” 玉逍遥轻轻一笑:“世人言,不仅仅大苍国的皇帝,是你一手送上去的,南阳古国的皇帝,也是你一手送上去的,所以,这两位国君,对你基本上唯令是从!不管何事,只要你开口,这两国举一国之力为你办。” 林苏轻轻一笑:“你以为南阳古国皇帝答应出兵,是基于对我当日之惠的回报?”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一个君王,如果陷入过往的恩义桎梏,充其量是个讲义气的江湖汉子,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所以说,如果你说他出兵是因为我,那就看轻了他。” “不因过往之情……那,他为的是什么?” “当然是国家利益!” “国家利益,这个词儿有点大,我是真不太明白……” 林苏笑了:“国家大事,离你的确远了些,往日不曾关注到,是因为你不需要去关注,现在你我同行,将来还会有很多事情都与国家、朝堂这些概念交织,所以,我跟你仔细讲讲,免得将来提及这些世俗势力之时,你只能在旁边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我……” 玉逍遥眼中小花儿朵朵开,好开心,搓手,听讲…… 林苏开讲…… 一代国君,只要不是个糊涂蛋,都该考虑国家利益。 就算是个糊涂蛋,也必须考虑自己的皇位安不安全。 那我们就先说一说皇位安全性问题。 东南佛国全盘魔化,这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看起来似乎只是东南佛国一国的事,但真的对周边国家没影响吗? 怎么可能? 魔族的基本理念,就是扩张。 采用的基本措施就是渗透。 他们要的,就是无限的权力,他们扩张的脚步可不会在国境线前止步。 他们拿下了东南佛国,触角必然会向四周延伸,时间持续了多久,完全未知,但只要这周边国君稍微有点政治敏感性,都可以感受到来自龙椅下面的火辣辣……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想不想除了东南佛国这个大祸根? 想! 是的,当然想!明君想,糊涂蛋君王都会想! 这是第一重要素,明确一个基本点,面对东南佛国的魔化,周边周家都会引起警觉,都希望平了这个生长罪恶之花的魔域。 还有第二重元素吗? 当然是有的! 那就是拓土开疆! 古往今来,各大皇朝都有约定俗成的规定,拓土封疆可封王,为什么达成这样的高度共识,就是因为拓土开疆是每个君王的梦想。 梦想能变成现实吗? 一般情况下很难,因为开启国战,灭一国,是很大很大的事情。 儒家言,兵凶战危,即是如此。 一场国战,举国皆兵,死伤无数,国库掏空,打赢了还好办,万一打了个无始无终进入旷日持久的拉锯战,那就麻烦大了,再进一步,万一打输了,麻烦更大,皇帝一个搞不好得卷铺盖滚蛋。 所以呢,一般情况下,国战不会轻启。 但是,眼前的情况完全不同。 东南佛国已经暴露举国魔化的秘密,其危险性各国一眼看得分明。 三国大义在手,有强烈的出兵理由,更是可以凭这份明细资料,轻易瓦解对方民心军心。 再加上三国联手,实力远胜东南佛国,几乎可操必胜。 有大义在手,有必胜的把握,一旦成功,开疆拓土,瓜分对方三万里江山。 你说说,这样的好事,哪个国君不动心? 所以,不管是大苍国,南阳古国还是西天仙国,这次都会动! 国战嘛,看起来很复杂轻易动不得,但是,只要扫除一些障碍,解除人家的心理隐忧,国战说来就来。 这跟姬广、楚云飞是不是听他命令而行完全没关系,这是作为一个君王最基本的本能。 林苏说了很多,玉逍遥眨巴眼睛似乎是明白了,等到林苏全部说完,小玉美女用一种很倾慕的表情看他,神秘地补了一小点:“是不是还有一重因素,给了三个国家一颗定心丸?” “啥?” 玉逍遥道:“你的那张纸传递了一个微妙的信息,这张纸你说来自圣殿白阁,同时还经过了圣殿另一宫的复核,这是否间接说明,他们三国的灭国行动,得到了圣殿最高层的支持?” 林苏眼睛睁大了:“我一直都将你当花瓶的,你今天很颠覆啊,竟然看到了这一层,从今以后,我不将你当花瓶,你就是……一只很有智慧的花瓶……” 玉逍遥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往日紧紧包裹的前胸都有点想浪了…… 但是,她不可能知道,这纯粹是林苏哄她的…… 真实的情况,远比看到的更加奇妙。 这张资料,来自圣殿是真的,来自白阁大概率也是真的,但是,它代表着圣殿最高层对于三国联手灭佛国的支持吗? 屁! 现阶段林苏唯一看得清的,就是:这是一个坑,他们要埋的人从来都不是东南佛国,而是他林苏。 林苏就是要将这张资料底牌第一时间发布出去,他很想看看白阁那些人,看到自己给林苏挖的坑,变成埋东南佛国的坑,会是何种动人的表情。 这只是顺手的一个小小反击…… 真正的灭国理由林苏没有提,哪怕面对向月明、楚云飞这种现阶段的同行人,只要提及就会让这次出兵更加名正言顺,节奏带得飞起,他都没有提。 这个理由是什么? 无心大劫! 无心大劫将起,整个九国十三州在大劫面前将是危如累卵,所有人聚合全部力量对抗域外法外狂徒,都是九死一生之局,绝对没有余力应对内部危机,假如在那个时候,这个有着百亿人口的东南佛国突然内部生乱,那还抗个屁的外敌?九国十三州所有的框架都会被砸得稀碎。 综合一句话,无心大劫将起的背景之下,绝对容不得东南佛国这样一块魔域牢牢钉在人族的核心地带。 所以,林苏必须灭了他。 这个理由很正,原本也是可以提的,但是,林苏却没提,根本原因是这个劫太高端,世俗界视若玄幻,他不想这场严肃的灭国之战,带上玄幻的因素;当然,他眼前还不能准确预测大劫带来的时间,也是一个关键原因。 他已经是天道准圣了,别的圣人不要脸,他还得要点脸,他不能说不负责任的话,如果他这时候大肆宣扬无心大劫,弄得人心惶惶的,最终这个劫慢悠悠的千年不来,那么这一千年时间里,他头顶着“危言耸听、信口开河”的名头,只怕也挺没意思的…… 当然,林某人大计带私货也是惯例,如今联手三国灭佛国,他带了私货么? 自然是有的。 是啥呢? 有些人开口就来,还能有啥?不就是国土和资源吗?东南佛国上等国度,国土面积三万里,是大苍的三倍,三国瓜分,一国一万里等于再创一个大苍。 是啊,国土,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万里疆域显然香得很。 东南佛国也是烟雨风流地,美人也是以亿为单位的,即便是佛寺的尼姑,也甚是不凡,但是,这些不是林某人之本意。 他真正的本意是……将大苍带入上三国! 千年惯例,国度等级森严,九国之中,三个上等国,四个中等国,两个下等国,等级之差,导致各种圣殿资源有巨大差异,久而久之,虚名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实力。 林苏生于大苍,对大苍是有感情的,所以,他想将大苍真正带入上等国度。 如何带? 青莲盛会他努力过一把,实实在在给大苍带来了上千名“进士名额”的红利。 吞并大隅、西南魔国,让大苍的国土面积几乎翻了一番,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两万里疆域。 但是,距离真正的上等国,还是有些距离。 那么,这次三国同行,将真正弥补上这份差距。 与两个上等国平起平坐,角逐沙场,是政治地位上的升级,一旦取得东南佛国万里疆域,是实际力量的升级,灭国之战一经传扬,大苍也将与另外两个上等国长期相提并论,是民心民意口碑上的升级,再加上自己在圣殿那边小小施上几策,促成圣进士名额的提档,大苍就真正实现了国度等级的提升…… 这些,他没有跟任何人提及,包括姬广在内,只是他内心的一个小小盘算…… 他在那里心思如浪卷,一卷缥缈间…… 旁边的小美女目光流转,在他脸上好几个来回…… 作为修行道上的顶天……哦,不,逆天级别的圣女,她眼界是非常非常高的。 如果问她将来会便宜哪种男人,她可能脖子一硬就给你一个看似回答了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回答:象我爹那样的! 然而,如果今天再问她这个问题,她的回答可能就完全不同的,她的回答就是:跟我爹不一样的! 比如说他! 他就是跟她爹不一样的人。 听母亲说过无数遍了,她爹每时每刻心头都担负着本不属于他的人族重任,她爹的目光总是无限悠远,仰望苍穹带着沉重,那是责任与背负…… 那是一代人雄的基本色调! 而他呢? 就是这初春时节的一缕春风,看着一点都不着调,就象是没有任何心思,但是,他挥手之间,棋盘落子,世界因他而动! 这份潇洒,这份风流,这份世间大局于他宛若棋盘的淡定,都跟她爹完全不同! 这份不同,让这个逆天的圣女,有点想逆了自己的母亲……母亲跟她说过,你跟他亲密娘不管,但是,底线还是得有的…… 林苏目光从下方、初春的万紫千红中收回,玉逍遥多少有些迷乱的眼神一个没躲闪及跟他接了个正着。 这一眼,玉逍遥有点慌了,赶紧移开,看下面的迎春花。 “看什么?” “春天来了……”玉逍遥心头有点乱跳,这夜晚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这美丽的星光是不是有点太醉人了? “嗯,春天来了,李道年也该绿了!”林苏道。 “啊?”玉逍遥好吃惊:“春天来了,不该是草儿绿了吗?跟我师兄有什么关系?” “春天来了,草儿绿了,但是,如果你把眼睛闭一闭,大概你家师兄,也得绿……” 林苏手儿到了她的肋下,声音从玉逍遥的耳边传来,热热的似乎一步到了夏天。 第1020章 李归涵破界入准圣 大苍守夜人正文卷第1020章李归涵破界入准圣玉逍遥脸蛋突然变得通红,她读懂了…… 这个小坏蛋被这该死的星光给祸害了,想办坏事…… 怎么办呢? 她其实也很想,但是,这有违母亲的叮嘱啊…… 亲嘴儿她准了,手的不规矩她推了几把,对方有点顽固也从了,但是,解腰带…… 她还是压住了:“不准!” “为什么不准?” “兴许我娘……兴许我娘在盯着呢。” “盯什么盯?你娘自己当年走江湖的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没这样,哪有你?” 也对啊,玉逍遥觉得自己一下子通透了,娘这一辈子都没大婚过,但照样有了她,这不就是走江湖走出来的吗? 这理由怎么这么充分? 但是,好象有点不太对,玉逍遥还打算辩一辩:“我娘跟我爹……那是走江湖走了两百年之后,要不,我们也过两百年再说……” 靠!林苏差点一头载倒,过两百年,我还能硬得起来吗? 玉逍遥噗哧一笑,一头钻进他的怀中:“我跟你开玩笑呢,不需要两百年,我就是眼前正在参悟光规则‘落花门’,光规则不同于一般规则,清白之身更吻合光之要义……” 只需要这一个理由,林苏的手即便到了命门处,也得收手! 光之规则参悟。 光,是最圣洁的规则力量。 在这个特殊的阶段,大概真的需要保持干净纯粹吧。 林苏惟有收敛全身的杂念,跟玉逍遥隔衣而抱,让玉逍遥躺在他怀里听听他的心跳。 “相公!” “你还是兑现了你的承诺,叫了我相公。”那是当日绝灭道心遗祸之后,二人分别之时的约定,玉逍遥告诉他:我回去后请示下我娘,如果我娘没意见,下次见面我叫你“相公”,现在真的叫了,是否意味着她真的请示过她娘,她娘真的没意见? “都是你勾的!”玉逍遥道:“我以前也听说过,林郎出手勾人,例无虚发,我还不太服,现在我是真服了……相公,你此番进苍茫洞,真的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吗?” 林苏半眯的眼睛睁开了:“……” 玉逍遥道:“师兄还是出手了!他将苍茫洞的苍茫杀机调到了最高等级……” 原来如此! 我就说苍茫洞里,苍茫剑道的威力为何突然间十倍百倍提升。 我还以为这是苍茫洞感受到了我的召唤,所以,加大刺激力度,完全出于好心呢…… “感受到了,但我真心没朝坏处想,事实证明,这也并不是坏事。”林苏道。 “虽然这并未对你造成什么损伤,但是,他这一举动,却也触碰了我娘的底线……”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所以……李道年结果如何?” “原本我娘是要直接诛了他的,但是,他毕竟是我爹当年亲手选择的传承人,我爹不在了,我娘还是没能下手,将他放逐到了关外,让他以苍茫剑道,亲手洗净自己的剑道之心。” 放逐! 只是放逐! 林苏目光透过苍穹之云,似乎看到了李道年背剑而出瑶池的背影…… “这个决定,你觉得会如何?”这也许才是玉逍遥将李道年这个名字再次在林苏面前提及的原因。 原本二人渐入佳境,是不该提及这个名字的,但,她还是提了。 “你呢?你觉得会如何?”林苏道。 玉逍遥道:“我觉得这个决定,大概也是娘唯一能作的决定……她跟我爹的情感纠葛太复杂,我爹如果没有死,她可能能够下手毁了这个逆徒,但我爹不在了,留下的剑道传人只有李道年一人,我娘觉得如果真的毁了他,也就毁了我爹的传承之路。抛开这层情感因素,我其实也觉得他出关外杀魔,是最好的选项,因为他的短板是智道博弈,而他的长处却是剑道,关外,是只问剑利与不利的地方,长期身处血色沙场,他有可能真的洗净自己的剑道,真正成为人族纯粹剑修。” “但愿吧!”林苏吐出三个字,无法评价更多。 李道年,本质上并不是太坏的人,至少在他的过往历程中,亲手杀的人,全是该死之人,唯有三个不该死的,其实也并没有真死,那是他在诸葛清风、雪千寻等人的恶意误导之下犯下的大错。 所以,他的短板是智商,尤其是跟玉逍遥相关的事情上,他的智商那是直接归零啊…… 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剑道天骄。 他的剑道,走的是燕南天的苍茫剑道,承载的是千年前的剑神精神。 所以,这样的人,一棍子直接打死,显然并不合理。 但是,将他放逐到关外,用魔人之血来清洗他的剑道之心?也只是瑶池圣母的想当然,关内固然风波诡谲,博弈重重,关外就没有风波诡谲么? 他的路,是否真如圣母所愿,还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过,现阶段,也只能这样了。 瑶池圣母在他与李道年这道选择题上,作出了清楚的选择,对他已经是格外的……格外了…… 接下来这个初春,被林苏和玉逍遥玩成了浓春。 兰舟之上,吹笛弹琴,逍遥无尽。 缠绵相对,唇齿生香,你侬我侬。 一笑一言,一衣一袖,风流才子雨润佳人。 西天仙国的万里碧空,是他们头顶的风景。 东南佛国的雨后禅寺,是他们身边的幽静。 是的,他们去过东南佛国,感受过东南佛国“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绝妙意境。 他们也深深感慨,眼之所观,并非真实。 宁静美好,本非真意。 一切的宁静祥和,在七日之后被完全打破。 西天仙国兵出鸿门渡! 南阳古国兵出齐阳关! 大苍国林铮亲率二十万铁骑,兵出桃山! 桃山,那是林苏与桃妖的“摩擦地”,原本不叫桃山,现在就叫桃山,因为那里已经遍地桃花开。 林苏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跟玉逍遥空中一抱。 玉逍遥将嘴唇送给他:“相公,你要走了是吗?” “临走之前,我想送你一样东西,先说清楚,这真不是为了早点破开你的‘落花门’,从而为我自己大开方便之门!” 玉逍遥眼前突然一变,出现了一条时空长河。 时空长河之侧,一块无字天碑! 一篇奇异的功法升起,在时间长河之侧画下了奇妙的金光投影《忘情天功》…… “《忘情天功》!”玉逍遥道:“这篇功法瑶池有!” 林苏道:“你修习过?” 玉逍遥点头。 “最大的难题是什么?” “是道障天纱!”玉逍遥道:“每次运转此功法,都会出现道障天纱,我借助瑶池最神奇的法宝‘更漏’,两次进入顿悟,才成就了我的‘旭日诀’和我的‘光规则花开’,此后我试尽了瑶池各类宝物,也无法第三次进入顿悟,所以相公,我领你这份心意,但这功法却并不能助我踏入‘落花门’。” 落花门,修行术语,意味着规则之花落地而开另一扇门,也意味着从源天二境破入源三。 林苏微笑:“我要送你的,并非忘情天功,而是……这碑前一坐的机缘!” “碑?这是……”玉逍遥目光落在这块石碑上,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似乎想到了什么。 “天道岛上,你在规则海边等我五天五夜,你也问过我为什么回得这么晚,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回得晚,是因为这块碑非比寻常,我必须想办法将它收起来藏好……” “无字天碑?!”玉逍遥呼吸都停止了。 “正是!无字天碑最大的作用就是破开道障天纱!”林苏道:“参悟吧,你进入顿悟之后,我会送你回琴岛!然后,我就回圣殿了。” “所以,需要一个吻别,是吗?”玉逍遥勾住了他的脖子,老天作证,这圣女,开始风情万种…… 深深一吻! 极尽缠绵。 玉逍遥碑前一座,进入顿悟。 林苏大衍一步一出,跨越万水千山,直入琴岛。 他的手轻轻一挥,玉逍遥坐在逍遥竹下。 那个小侍女怔怔地看着…… 林苏向她轻轻一笑,踏空而起! 他的人影刚刚消失,玉逍遥面前出现了瑶池圣母,圣母看着陷入顿悟的女儿,脸上无限精彩…… 顿悟! 女儿第三次入顿悟! 顿悟这玩意儿,玄而又玄,有人言,天道对修行人其实是公平的,每个人其实在修行途中都分配到了一次顿悟的机会,只不过,有些修行人自己不争气,没活到那个时候,所以,绝大多数修行人,其实并没有过顿悟。 只有真正有大气运的人,才真的顿悟过。 一次顿悟经历,印证此人大气运。 两次呢?除了气运之外,就只有资质了。 那么……三次呢? 瑶池圣母自己是顿悟过两次的人,三次顿悟,于她都是一个传说,然而,自家女儿进入了第三次顿悟! 而且这次顿悟是她与这个男人在江湖中不可言说之后…… 我的天啊,跟男人胡天胡帝不可言说,竟然不损道行,甚至还开创修行奇迹…… 修行向有定规:灵台不净,难有寸进。 她这是明晃晃地逆了这条定规啊…… 再说林苏,虚空大衍一步,回了圣殿。 下界风云已起,圣殿之上,风云也该来了…… 然而,入目所见,并无明显风云,甚至可以说,一切都是如此的平和安宁,甚至比往日更加平和安宁,至少林苏看来是这样。 没有人对他表示任何形式的异样。 绝大多数人看到他时,都装作没看见。 实在回避不了或者无意中撞了个正着,那人也必定是鞠躬,含笑,以礼相待。 从这种情况看,林某人在圣殿的人缘开始变好了…… 至少,已经消除了很多很多的敌意,甚至他走出很远,外面针对他的议论声,也是一句都不闻…… 当然,有一种禁忌,就是“即便骂你祖宗八代,也坚决不让你听见”。 林苏迈着嫖客……哦,不,这是在圣殿,他在圣殿一般情况下不是嫖客,所以,他迈着正常的文道大儒的步伐,悠然而到常行居。 从大门外看过去,林苏很满意,自家常行居就是比旁边的常行居干净整洁。 连屋外都兼顾到了,丫头们辛苦了,得加钱! 他一只脚踏上了常行居的台阶,习惯性地瞧瞧隔壁的洛大哥,然而,隔壁的常行居五层阁楼上,并无洛无心。 他轻轻推开常行居的大门…… 里面的花园,嫣红点点,那是春天的脚步…… 花园旁边,几个丫头正在修剪花枝,也如同春天的使者。 一看到林苏,丫头们全都跑了过来…… “家主回来了!” 小丫跑了过来,此刻的她,已然完全告别了昔日的落魄。 清香远远地跑了过来,一见到林苏,气喘吁吁:“家主,来客了!” “来客?主人都不在,也会来客?”林苏有点惊讶。 主人不在,来客也是有的,但往往是在偏厅,而清香所说的客,显然并不在偏厅,因为清香来的方向是内宅。 我靠,这来的到底是主人还是客? 清香笑了:“李准圣让奴婢称她为客,但奴婢揣摩着,她自己其实并没有将自己当客,反正昨夜她是在她以前住过的房间休息的……” 林苏心头大跳…… 李准圣,以前住过的房间…… 李归涵? 而且她已经破入了准圣? 林苏一步跨过后院,来到一间房前,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身着布衣的女子站在他面前。 衣服绝对是布衣,比外面丫头身上穿的衣服都旧,一根腰带依稀还是当年的旧腰带,随随便便在腰间那么一缠,就是她的行头。 这是林苏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她的胸,望着比以前还大三分。 如果不是破入准圣能够让胸成长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以前她对这对巨显眼的玩意儿,还是用布条小小束缚了下,如今破入准圣了,自由了,无拘无束了,敢于放飞了…… “终于踏出涵谷了!”林苏微笑。 “是啊,早在四年前,我就打算入涵谷,必须得说,我这个选择没有错,正因为耽误了四年,我才真的踏破了涵谷关。”李归涵道。 “如此喜讯,直冲天际,是不是该用我们的老传统庆祝下?”林苏道。 “庆祝吧,克制点,莫要有失天道准圣的身份……” 林苏张开双臂,轻轻一抱,感觉是:这对玩意儿,真是饱满啊…… “好了好了,放开你的手,喝点茶,说点正经话……”李归涵提示。 她的房间里,有一茶几,茶几之上,茶香正浓。 一杯茶递过去,数点茶水洒落,茶水一落,化为一层轻雾。 这是文道封锁。 步入准圣,她也是举手抬足间尽显准圣之风范。 “回到圣殿,我听到了你的传说!”李归涵道:“现在的你,是否又一次走到了无人敢欺的境地?” 这句话,大概高度浓缩了她这段时间所有的感慨。 重入圣殿,她是悲壮的。 她想用新破入的这层准圣境界,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然而,传来的消息瞬间击溃了她的悲壮。 她知道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劲爆消息。 林苏已经踏出了她想都不敢想的那一步! 他与她在弈河之畔分别之后,他入了文墟,颠覆画道、墨道、阴阳道…… 他在乐宫圣峰之侧另起高峰…… 他诗宫圣峰之上连写六首传世…… 他书宫之中,再次写下书道宝典…… 她预想中的与各宫博弈,的确已经展开,然而,却只是一个小小的开胃菜…… 他出了天外天,带回了兵圣,才是千年来最大的事情! 更大的事情却还在后面,他上了三重天,凭一己之力硬生生斩了乐圣! 这一斩,开创了千年来从未有过的大变局,让世人惊讶地看到,圣人也可以做减法! 一连串的传奇,李归涵懵了大半夜。 凌晨时分,她轻轻敲敲脑袋问了自己一个很深奥的问题:我雄纠纠气昂昂地打算跟他同生共死,到头来却只能看到他已经插上三重天的战旗,那么,我破界入圣的意义又何在? 林苏托起茶杯,轻轻一笑:“别被眼前的一切蒙蔽了双眼,敢欺我的人还是有很多的,只不过,他们会换一种方式。” “换一种方式,比如呢?”李归涵目光微闪。 “比如……制造一起类似于当年天河劫那样的案件……”这个声音传于虚空,但声音静音之时,却在茶几之侧,命天颜! 她凭空出现于茶几之侧。 李归涵怔怔地看着她,怔怔地看着林苏…… 命天颜,圣殿当年的禁忌,她与雅颂曾经刻意拉拢过,希望她能站到林苏这一边,然而,亲眼看到命天颜出现于他的常行居,用绝对突兀却也绝对彰显亲密的姿态坐在他的身边,李归涵还是有点懵…… 为什么她突然出现,完全不顾礼节? 为什么林某人对她的出现,一点都不感觉惊讶? 为什么她坐在林某人面前,就象是女主人一样自在? 这货,是不是将命天颜给祸害到了西院那帮女人一样的程度?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暂且放下,因为命天颜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 敌人刻意制造跟天河劫一样的案件。 天河劫,八百年前圣殿的一场大劫,后果之惨痛,时至今日还是三重天兵圣的伤。 今日的劫,针对的却是他! 林苏道:“你又发现了什么?” 命天颜目光从李归涵脸上移开,落在他的脸上:“我发现,你还是一脚踏进了这个圈套。” “怎么说?” “洛无心给你的那张资料,根本用意我们已经分析清楚,就是借你之手,铲除东南佛国这座已然魔化的一等国度,然后捕捉你在其中的违规,进而对你进行审判……我们已经看穿了这一层,我以为你不会盲目冲动,岂料你的冲动直接破入天际,策划三国灭国,你可知道这件事情上纲上线,会是何等严重?”命天颜的声音很急。 李归涵的脸色陡然改变。 这段话,信息量非常大。 一时之间,她没能完全理顺,但是,并不妨碍她的心惊肉跳。 林苏却是笑了:“原来你是得到了三国出兵的消息,才如此急。” 命天颜:“不该急吗?灭国之战!亿万苍生之劫,比八百年前天河劫的千万级数还上一级台阶。” “亿万级数也好,千万级数也罢,都只是世俗国与国之战,跟姓楚姓姬的有关系,跟我姓林的有什么关系?”林苏端起茶杯,悠然自在。 命天颜久久地盯着他,终于轻轻吐口气:“这是你应对此劫最大的倚仗了,这也是你跟昔日李天磊最大的不同,李天磊是被逼直接举起屠刀,杀了千万人族,而你,并没有直接举起屠刀,哪怕三国刀兵齐动,你依然可以置身事外。” “对啊!所以,天颜仙子不必着急,坐下来,喝杯茶!” 命天颜长长吐口气,坐下,端起茶杯:“我知道你有说辞,而且这说辞也完全在情在理,但是,我还是得提醒你,千万别低估了敌人,他们设下此局,断然不是你如此轻松就能破除的,哪怕你有本事将自己摘干净,他们也绝对有本事剥茧抽丝,将你与三国军事行动联系起来。” “放心,棋盘已落子,静观对面花!”林苏道:“他们有他们的图谋,我有我的图谋,现在我们要做的,有两件事情,其一,等待对方出招,后发制人!其二,我需要你给我带来的资料,关于无心大劫的相关资料。” 命天颜手轻轻一抬,一块玉佩递到林苏手中…… 林苏一接过,里面的信息化为他大脑之中的一片叶子,稍一解读,他的头也大了三分…… 他必须承认,命天颜在圣殿搜集消息这一领域,还真是奇才。 信息的完整度非常高,而且信息还分门别类,非常清楚,真不愧是昔日手执天命之人,对于各类消息的归整,分析判断,别有一功。 “茶尚香,春尚好,两位美女,反正你们也不是陌生人,在一块儿聊聊天吧,我就失陪了,去下我从来没去过的常行书屋。”林苏起身,施施然出了房间,进了他的常行书屋。 常行书屋很干净,很整洁,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林某人很少进来。 第1021章 以算窥天:测算无心大劫 他这人啊,一般情况下真不读书。 用很狂妄的话就是:我读书都破万卷了,还有必要读书吗? 用很残酷无奈的话就是:进入圣殿之后,面临八方风雨,解决问题的答案从来不在书卷之中,书房门闭得越紧,死得越快。 所以,大家其实都挺接受林某人身为文人却不读书的现状的。 但今日,他还是进了书屋。 小香挺着可与李归涵相提并论的两大团,跟着家主进书屋,打算帮家主倒倒茶,养养眼什么的,但是,林苏再次发扬不怜香惜玉的可耻风格,挥挥手让她先出去。 书房门关上了,林苏坐在书桌之后,他大脑之中那片叶子飞起,无数的信息充斥着书房的每一处角落,林苏眼中精光闪烁,开始了他算术的又一次极限挑战…… 进入这个世界,他高深的算术长期束之高阁,因为啥?基本用不上! 这里的算术太低端,他拿出初中水平,就能碾压一大片,更高深的就不用提了。 如果说平生也有过极限挑战,那就是文王阵法的六十四变。 而今日,他打算再度挑战一把。 挑战宇宙的运行轨迹。 这门工程,可以说是算术的最尖端工程了,即便在曾经的那个大世界,真正想计算这种层级的课题,恐怕也只有少数几个人有资格,比如说爱因斯坦,霍金什么的。 林苏的算术距离这种层级极其遥远。 但是他没办法啊,在这个世界上,他就是爱因斯坦霍金…… 如果他不干,你能指望那些连小学数学都抓瞎的异界之人,干这个? 这叫赶鸭子上架! 但是,他要做的事情,本质上也没有那么复杂,他是要透过浩如烟海的资料,发现无心大劫的时间规律。 找规律嘛,跟通过算术测算宇宙本源而言,容易了千万倍。 虽然容易些,但各种数据一上来,他还是觉得很上头…… 房间里,窗户开了,外面的迎春花香气吹来,跟茶香有了一定程度的小混合。 李归涵托起茶杯,眼神多少有点复杂:“我没想到,天颜仙子真的跟他走上了同一条路。” 命天颜轻轻一笑:“其实我与他走上同一条路,是你一开始的初衷。” “是!他在圣殿,孤掌难鸣,纵观圣殿各宫,能帮到他的屈指可数,敢于帮他的更是屈指可数,我也是得雅颂之提示,圣殿之中,或许只有一个曾是禁忌的人,才会陪这个禁忌走上一程。” “我现在才知道,禁忌也是分层级的,我这个八百年前的禁忌,大概过气了,现在这个大时代,他好像是惟一的禁忌。”命天颜轻轻叹口气:“我知道你对我们刚才的对话有些莫名其妙,我可以就这件事情跟你展开分析……” 命天颜将事情原原本本作了汇报。 李归涵心头大跳。 她终于完全理顺了刚才他们二人一番没头没尾的对话。 事情涉及到刚刚传入圣殿的、发生在世俗间的这场惊天大变。 起因是洛无心,洛无心送来了一纸资料,里面有东南佛国全盘魔化的证据。 他跟魔族的对立是长期的,所以,一听到这则消息,就明知这是坑也要跳,这不,已经一脚跳了进去…… 这跟八百年前的天河劫如出一辙。 天河劫也是这样,让李天磊知道入关的千万人族是魔族,逼迫李天磊举起屠刀,屠刀一举,李天磊罪在不赦,他身后的兵宫必须保他,于是,兵宫也毁了。 今天呢? 今天用的是同样的招数,告诉他东南佛国已经全盘魔化,逼他举起屠刀,他的屠刀一举,他罪在不赦,他身后的兵圣必须保他,兵圣也将万劫不复…… 太阳底下没新鲜事。 过往的优良传统,形成了丰硕无比的战果,那些人也舍不得从此不用。 林苏比李天磊聪明,他并没有直接举起屠刀,他只是挑起三国围攻,自己抽身而出,返回了圣殿,置身事外。 但是,圣殿的设局人,谁又是个蠢货? 你想脱身有那么容易? “洛无心!事情起于洛无心,就不可等闲视之!”李归涵轻轻叹息:“我很早就提醒过他,千万小心洛无心,莫要想着跟洛无心做战友,但是,他还是没听!” 命天颜道:“其实他也知道洛无心不是个善男信女,但是,可能也正如他所说,这是个阳谋。” “阳谋?”李归涵道:“只要知道这则消息,就必须采取这个措施是吗?” “措施必须得有,但是不是必须得是这个措施,那就大有商量的余地了,不过……” 突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林兄可在府中?洛无心拜会!” 李归涵和命天颜同时一惊…… 洛无心登门拜访! 林苏的房门轻轻打开:“洛兄拜访,小弟常行居蓬壁生辉也!” 中门开,林苏亲身出迎。 两人会面,彼此鞠躬,并肩而入客厅。 清香送上茶水,躬身而退。 洛无心手轻轻一抬,似有天音流过,一道文道封锁隔绝书房…… 李归涵眉头一皱:“洛无心的封锁,我破不得,天颜姐姐能探得他们的对话么?” 命天颜微微一笑:“可以!” 声音一落,两人在书房里的影像传来。 李归涵大为佩服:“我虽然也是准圣,但跟姐姐的造诣相比,差的可真不是一点半点。” “莫要多心,我能见到,是因为我有面素帕尚在封锁线内,而且洛无心大概也已经感应到我的存在,他本就没打算瞒我。” 是的,林苏腰间的素帕文道光芒流转,洛无心看得清楚明白,他甚至轻轻一笑:“命长老也在!” “如有不便,本座离开就是!”命天颜道。 洛无心持杯以礼:“岂敢!今日无心来访,纯属当日之后续,当日命长老在场,今日也可在场。” 命天颜心头微微一跳…… 当日之事的后续。 当日之事就是目前三国围攻东南佛国的起点,是她们当前最没底的事。 洛无心托起茶杯:“林兄,当日小弟送林兄这份资料,实未想到,林兄竟然拿来这般使用。” 林苏轻叹:“小弟也想过很多种办法,唯有这种办法才能断根。” “一国魔化,高层尽染,若只除高层,中层补上依然是祸,唯有彻底改一国执政之基,才能真正断绝魔化之祸,林兄此虑,小弟深深认同,然而,唯恐三重天之上,风云将起!”洛无心道:“假如有大祸起于三重天上,林兄可坦言告知诸圣,此事,乃是无心所为!与林兄无关!” 命天颜眼睛猛地定住。 李归涵透过命天颜之眼看到这幅场景,到听洛无心这句话,也突然呆住。 洛无心今日前来,是为林苏分忧的。 如果三重天上有针对此事的问罪,他洛无心可以全盘挑过去,承担所有的罪。 林苏似乎也很吃惊:“洛兄,何意?” 洛无心缓缓道:“林兄,千万莫要小看了三重天上的风波,小弟预感有人会拿此事做一篇大文章!” “何种大文章?” 洛无心道:“明指林兄,暗指兵尊,大道之争,凶险绝伦。” 林苏轻轻吐口气:“洛兄既然知道如此凶险,为何……” “因为小弟与林兄身份不同,于林兄有道争之险的事,落在小弟头上可能只是一个乱世俗皇权之罪,这等级数的罪行,还要不了小弟的性命。即便有些风波,能为林兄分担一回,也不枉我这同路人的同路之义!” 三个人全都安静了。 命天颜和李归涵面面相觑…… 洛无心主动跳出来,要承担接下来的风波,基于他与林苏同路人的义…… 而且他的理由非常充分…… 林苏卷入其中,事态非常复杂,因为林苏天然是兵圣身边的人,那些人可以借林苏的这一次罪行,拉兵圣下水,这就是道争。 而洛无心呢? 他身后没有兵圣,他身后的诗圣也好,弈圣也罢,都是没有道争嫌疑的,那么,洛无心即便坐实了这条大罪,充其量也只是扰乱世俗皇权,这罪名虽然也算不得轻,但相比较道争而言,无疑轻了许多许多。 这就叫:身份不同的人,做相同的事情,带来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洛无心居然是这样的人,怎不叫两女难以置信? 林苏站起,深深一鞠躬:“洛兄高义,小弟深敬之!洛兄既有此言,同路之义已然十足。然小弟自有准则,平生行事,不让他人代过,顶罪之说,洛兄再也休提!” 洛无心站起:“林兄此言差矣,既然同道而行,终需有所作为,无心岂能坐视林兄就此踏上不归路?林兄将来的圣殿之路,既高且远,无心别的也帮不上,唯有此事,无心可为林兄做此一回!” “万万不可!” “林兄……” “洛兄厚意,小弟心知,还望洛兄宽心,小弟并未直接插手此事,本就大有回旋余地!又何需他人代过?” 洛无心惊喜交集:“林兄真的……有回旋余地?” “自是真的!” “如此,小弟白白担忧一回也,小弟告辞!” “洛兄好走!”林苏送他出府门。 全程微笑。 回到书房,刚刚坐定,两缕香风同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林苏目光慢慢落在两女脸上,他的眼中,有些神秘的光芒…… 李归涵先开口:“洛无心……真的是一番善意?” 是啊,这也是命天颜此刻最大的疑问。 洛无心这个人,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在整个圣殿都是一个禁忌人物,因为他个人才能绝对出色,入殿仪式上都曾击败过两宫守护使,从此踏上了一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圣殿路。 在圣殿,他特立独行,跟各宫弟子天骄全都不近。 享受的待遇跟林某人大同小异。 但也不知为何,他身上似乎自带奸狡气质,几乎所有人都能透过他斯文的外表,感受到他的阴险,是故,李归涵对他很不感冒,命天颜对他也不感冒,一个人混到如今这步田地,也算是没谁了。 然而,不管过去的成见有多深,他今日入府,所说的事情,却还是满满的善意。 以他的身份,当面说的话,是无论如何不能随意收回的,他当着林苏的面,诚意满满地打算将这起风波由自己顶上去,给林苏一个宽松的环境,同时也让恐怖的道争,不至于因此引发,不管是基于同路之义,还是基于圣殿大局,任何人都得向他竖起大拇指。 林苏面对李归涵的问题,淡淡一笑:“善意不善意的毫无意义,因为他的提议,本身就不可能!” 两女眉头同时收紧。 是啊,林苏一句话点明了问题的本质。 洛无心诚意满满地前来,打算给林苏顶罪,这充其量就是做秀,因为这根本就没有可操作性。 三重天之上,如果真有针对林苏的问罪,又岂是洛无心想顶罪就能顶罪的? 根本没有操作性的诚意,那也就只是“所谓”的诚意! 明知道没有可能性的事情,随便怎么说,都没有意义。 怎么说呢,类似于现代社会的一则笑话:有人问某人,如果你有一个亿,让你捐,你肯吗?答:肯!如果你有一栋别墅,让你捐,你肯吗?答:肯!再问:如果你有一辆自行车,让你捐,你肯吗?答:不肯!为何?答曰:因为我真的有一辆自行车! 这就叫:纯粹的嘴炮随便放,落到实处需谨慎! 这个道理,李归涵懂了。 命天颜也懂了,她缓缓抬头:“洛无心平生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既然为你顶罪一说,纯属虚妄,那么,他真正的来意,是否是封你之口?怕你将他带出来?” 李归涵眼睛亮了…… 命天颜这话,她百分百接受! 这份资料是他送给林苏的,假如三重天之上针对这件事情问罪,洛无心其实也是局中人,他担心林苏将他带出去,所以赶紧前来,用雄纠纠气昂昂的顶罪之请,表明诚意表明态度,他知道林苏的为人,你越是对他坦诚,他越是不可能让你顶罪,相反,林苏还会为他开脱。 这就叫“投之桃李,报以琼瑶”! 他是完全看准了林苏的心性。 他真正的目的,不是给林苏顶罪,恰恰相反,他是希望林苏为他顶罪,只不过,象他们这种智道人士,不会直接提要求,而会曲径通幽,“义”之一字,也是他们手中之器,他用“义”这个词儿来禁锢林苏,林苏一句话的回答“我林苏不会让他人代我之过”,岂非就已经达成了他的心愿? 如果是这种解读,完全吻合洛无心的心性。 面对命天颜的这种解读,林苏也是摇头:“他担心我将他带出来?为什么担心?他有什么担心的必要?站在他的角度,给我一份资料有错吗?那是完全可以摆上台面的正常举措!” 命天颜又一次哑口无言…… 是啊,洛无心给他们传递资料有错吗? 一个大国魔化,本身就是圣殿所不容的,也是全天下人都不容的,搜集资料,向同为圣殿的高层传达这份资料,不正是基于圣殿圣道而行吗? 至于因为这份资料,林苏玩了多么禁忌的花样,那跟洛无心完全无关! 洛无心本无罪,他怕什么? 有什么理由让林苏不带他出来? 只是怕麻烦么? 你瞅瞅他是不是怕麻烦的类型?在洛无心的字典中,向来是乱世出英雄,越是有麻烦,他越是能够从中取利。 命天颜轻轻敲敲脑袋:“我有点跟不上了!你说说,洛无心到底今天有何来意?”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遥望苍穹:“这整件事情透着巨大的玄机……洛无心送来资料,矛头直指东南佛国,这资料如此翔实,决非他个人所能收集,想必该是白阁的集体结晶,这件事情如果是一个大局的话,有这么几个关键人,咱们先将关联人列出来……” 第一个人当然是林苏。 第二个人是洛无心。 第三个人……第三方势力是白阁。 第四个人,是弈圣。 第五个人,是兵圣。 林苏手轻轻一弹,五滴墨汁虚空而立,代表着这五个人。 “我,林苏,身后是兵圣!整个圣殿都知道,我也并不隐瞒,他,该在我的身后。”林苏手指轻轻一点,兵圣那滴墨退到了他那滴墨的后面,高他一层。 “洛无心,身后是白阁,我有把握这份资料来自白阁,所以,白阁,在洛无心身后,而弈圣,几乎也已形成共识,他是白阁后面的人,甚至是直接掌控白阁。” 他的手指轻轻一弹,代表白阁和代表弈圣的墨汁退到了洛无心身后,白阁比洛无心高一头,而弈圣,比白阁也高一头,就如同两段独立的阶梯。 如此简单的一排,代表林苏的那滴墨,与代表洛无心的那滴墨成了对立面。 两人身后都有人,在他们身后,却也高于他们。 命天颜和李归涵心头怦怦跳,这说明什么?说明在林苏的心目中,洛无心始终是对立面,这对立的态势,从来没有改变过,哪怕洛无心刚才过来,两个人差点感激涕零地拥抱在一起,都只是假象。 “看起来这分列的阵营泾渭分明,但是,其中有一个最大的疑点!”林苏手指轻轻点在代表白阁的这滴墨上:“白阁发起这场堪比天河劫的阳谋,选择的切入点,却是弈圣的成道之所,这件事情不管如何演绎,根源上都是刨弈圣的祖坟!” 为何这么说? 因为他们这局棋的切入点是东南佛国。 东南佛国是弈圣成圣之地,他当日的圣功就是以弈道合纵连横,借东南佛国各种势力,碾压渗透佛国的魔道力量,将一个被魔道渗透得百孔千疮的超级国度,变成充满佛性光辉与人性光辉的一等国度。 东南佛国出任何问题,都是弈圣的污点。 尤其是举国皆魔的现状只要一暴露,就会冲击到弈圣成圣的根基。 众人会质疑弈圣,你当日的圣功是做假! 你其实根本没有整合东南佛国的正道力量歼灭魔道,相反,你是整合魔道歼灭了正道! 如此一来,弈圣跟乐圣有何分别? 一个搞不好,他有可能会是继乐圣之后,第二个被做减法的圣人! 命天颜心头怦怦跳:“弈圣乃是兵圣的对立面,如果你来做这样的减法,不管能否成功,至少在动机上合情合理,然而,这局棋的开局,却不是你选择的,反而是弈圣直接管辖的白阁!白阁为何要做杀敌三千,自损一万的蠢事?” 李归涵道:“唯有一种可能!这件事情真的不是白阁所为,而是洛无心个人!” 林苏目光抬起…… 命天颜也被触动…… 有没有这种可能? 绝对是有的! 白阁没有理由在弈圣后面捅刀子,但是洛无心是个特殊人物,他本质上不是弈圣的人,他是诗圣的人,因为他是诗家文心,他的准圣是诗圣批的,他身上打下的最坚实烙印,其实不是弈圣,而是诗圣。 洛无心于白阁,其实只是一个过客。 虽然他也曾说过,白阁收留他于危难之际,他以准圣之尊,依然称白老为师,但是,象他这样的人,会困于一个小小的过往之惠? 大道之争,有没有可能其实已经开出了不一样的花? 有无可能,诗圣也已经借洛无心之手,对弈圣下了手? 林苏缓缓道:“圣殿水深,三重天之上水尤深,风波诡谲之处,可能任何人都不能一窥真容,但是,只要他们的行动展开,就一定会暴露最真实的意图。” 命天颜道:“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 林苏笑了:“什么都不需要!你们该玩玩,该聊天聊天,该上书山上书山,只要别因为牵挂着我而有损你们的美丽动人,随便什么都可以……” 命天颜和李归涵面面相觑…… 命天颜轻轻吐出口气:“归涵,你的表情满满的幸福,是不是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浓浓的眷顾?” “嗯!”李归涵直接点头。 命天颜一个白眼翻过去:“得了吧?象这样的话儿,于他就是家常便饭信口开河,早已渗透于他的骨子化为撩女人的日常,你的感动是不是有些廉价?此外,我还听出了另一重意味。” “什么?” “这重意味就叫:逐客令!”命天颜一拉李归涵:“走人!” 下一刻,两女从房间消失。 林苏手一起,计算重新展开…… 第1022章 天道圣台问罪 也许命天颜是懂他的,他此刻时间很宝贵,宝贵得足以让他忽视掉李归涵如此长时间的重逢,甚至忽视掉她放飞的胸…… 针对他的行动快来了。 这是洛无心今日拜访,惟一带给他的准确信息。 否则,洛无心今天就不会来。 他来了,说了一堆毫无意义的话,表露了几许廉价的“义”,这些东西林苏很迟钝,是一点都没接受到,但是,他接受到了另一条信息,那就是:三重天针对他的行动是真的存在,而且很快就会来。 在接下来的这个时间空档里,他要完成史无前例的一种大计算。 计算出无心大劫到来的准确时间。 各种数据汇聚,林苏全神贯注,不仅仅是他这一具元神,两具元神都参与了进来,甚至那块修行道上用于顿悟的无字天碑都成了计算的工具,在顿悟状态下,他的计算速度堪比计算机…… 需要说到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那具元神最开始的图谋基本宣告作废。 什么图谋?就是参悟七法融合于一剑的伟大工程,这参悟林苏在南天宫起步,受燕南天三则合一入天道的启发而起步的,冲着七法合一原地化天道的伟大梦想而动的。 但是,真正参悟起来,他才知道这有多难。 两法合一不是特别难。 三法合一就难得太多了,凭空提升一个大层级,所以,他三法合一的“混沌生莲”,比两法合一的浮生若梦、彼岸花开高了一个大层级。 而四法合一呢? 又高了一个大层级,需要他将这四法的本源全部悟透。 而七法,目前还是七朵大花,盛开于他的内空间,离“落花门”都有一段相当不短的距离,落花而开门,方可窥本源,而窥本源,跟悟透本源又是一个大级差。 所以,天道,远比想象中更加遥远。 七法归一,堪比天道!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那根本不是这个阶段他能做的事,哪怕他本体入圣,都远远不够格。 林苏不是一个死板的人,既然根本做不到,也就不纠结,转向,先暂时借用这无字天碑,来计算下无心大劫这道世人不可解的绝对难题。 这一演算,时间转眼间过去了七天七夜。 林苏一直都在书房,没有出房门半步。 直到月上中天,一轮满月,林苏才似乎从梦中惊醒,他的手轻轻一弹,所有的数据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光如水,他的脸色无比严肃,风吹过,后背隐隐生凉。 很久很久了,他没有这样的状态。 但今夜,在二月十五的夜晚,他有了…… 因为,满是谜团的无心大劫,他计算出了结果…… 月升月落,日起星沉,世间常态…… 但是,你们可知道,这样的世间常态,在某个特殊的节点之后,其实也是一种奢望?这个时间节点,远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加悲观…… 同样是这轮明月下,农圣圣家,瑶姑沿着通天梯,步步而上。 每一步,似乎都很艰难。 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一走,可能就不再是圣家之人,爹爹、娘、兄弟、姐妹,从此都是另一个世界。 看看脚下的送行人,感受着族人的欢庆,望望苍穹之上,无穷无尽的天梯,瑶姑喃喃道:“爹爹,娘,女儿其实不想离开家,女儿其实不在乎文道传奇,如果不是因为他,女儿更愿意从此深居农家后山,跟你们朝夕相伴,但是,他在上面,他的前行路上,需要女儿!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纵然有古难全的遗憾,我依然得陪他同行,他是女儿心之所系,他也是女儿这一辈子真正想要的宿命……” 她一步踏上天梯的尽头,月光斜照,瑶姑的脸上有淡淡的月晖。 她身上的这件淡红衣衫宛若她的嫁衣。 她娘遥远天梯之上,泪水悄悄奔流:“夫君,你看到了吗?瑶儿似乎是穿上了嫁衣。” “她这一去,是回到那个人的身边,也许身未嫁,但她的心,大概也是嫁了,夫人,莫要流泪,这是我们做父母的骄傲。”爹爹轻轻擦掉娘的泪水。 她娘靠在丈夫肩头:“瑶儿不是美人,从来都不是,她娘自己长得丑,给了她这样的先天桎梏,但是,今天的她,还是整个农家最美的女人……” …… 二月十六,清晨! 风起,常行居中迎春花又掉下了三朵,飘飘荡荡…… 花期有尽,纵是繁华热烈时。 小丫轻轻伸手,拈起落在地上的落花,轻轻送入花坛,这就叫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他写的! 就在此时,院门之外,两条人影穿空而下,如同阳光下的两抹阴影。 这二人,高冠长袖,神态肃穆庄严,身上的衣服走的是法家路线,清白双色,但是,比起圣殿法宫的衣服更多了三道金边。 三重天上来人。 两人同时出现在林苏的常行居前,微微鞠躬:“林苏常行,三重天有令,还望出府迎之!” 林苏踏出了书房。 书山之上,断桥边,命天颜手轻轻一拂,出现了林苏常行居的情况,她盯着站在门口的两人,脸色微微改变:“法都圣使!” 林苏大步而行,来到两名法都圣使面前:“二位圣使前来,所为何事?” 按理说,三重天法都圣使,来到任何一个常行面前,常行都需要鞠躬而见的,哪怕你是准圣都不例外,但是,林苏是个例外,他天道准圣可不是一般准圣,跟圣人都享有同等待遇的。 他无需向任何人鞠躬。 除非是他愿意抛开这层身份。 面对洛无心,他抛开了这层身份,面对一般大儒,他抛开这层身份。 然而,面对各都,林苏向来不抛这层身份,他对各都从来没有假以颜色,连敷衍都懒得敷衍,那是明白无误地告诉整个圣殿,他对于所谓的都,根本不买账。 他甚至当着圣人的面,都清楚地表明立场,三重天之上的所谓“都”,纯粹是个奇葩,原本就不应该存在。 法都圣使反而需要向他鞠躬:“林常行,圣人见召,请你上天道圣台。” “天道圣台?”林苏皱眉:“林某犯下何种大事?需要上天道圣台接受审判?” 法都圣使道:“本使只是奉圣令而行,此为圣诏令,林常行何不随本使上三重天?究竟何事,一到岂不尽知?” “有理!走吧!” 圣光起,三人消失。 书山之上,命天颜轻轻吐口气:“终于来了,我也得去!” “天颜……”李归涵吐出两个字。 命天颜目光回落:“归涵,你目前尚未取得三重天准入资格,就先回道宫吧,放心,有我!” 她脚下阴阳双道一乱,人影完全消失。 上得三重天,命天颜片刻都没有耽误,直接来到天道圣坛。 天道圣坛,看起来只是一座小小的坛,在三重天各都之上,隐藏于云海之间,但是,到得近前,方知其巍峨无限,一座坛,似乎就是一方世界。 无边的天道威严镇压而下,无人能近。 纵然命天颜,也只能立于圣坛之下,看着圣坛之门在她面前关闭。 她的心跳加速了。 天道圣坛,最神圣之地,即便圣人犯错,也需要在这座坛中接受质询,圣人都不能拒绝,如果最终查实有错,小错,下发罪己天书,大错,下发圣道审判书。 今日,林苏入圣坛,代表着他所预料的那个问罪,已经开始了。 那么,会走到哪一步? 林苏其人,精细无双,他有了防备的领域,任何人想捅他一刀都不容易,但是,他的对手又是什么人?谋定而后动,他们已经谋定的事情,又岂能徒劳无功? 两边都是不可能失手的,那结局就太难猜了。 再说林苏,随着两名法都圣使进入圣坛,进来之后的感触比命天颜深得太多了。 这圣坛之威,真是难以言说啊,纵然他此刻乃是天道准圣,在这座圣坛中依然感觉自身微如蝼蚁。 天空之上,万里星河。 脚下,万里虚空。 星河明灭,如同天道之眼。 十七片区域,玄机无穷,圣道演绎万千像。 紫色星空之中,厚重无伦,那是儒圣。 蓝色区域,奥妙莫测,那是道圣。 黑色区域,庄严威重,那是法圣。 血色区域,战场杀机隐隐,那是兵圣…… 还有一些区域,如诗如画,美丽无边,那是诗圣、画圣…… 星空之中一座城池,泛着青铜光泽,那是墨圣…… 另一侧的星空,光怪陆离,无一而足,让人完全摸不透玄机之所在,那是纵横圣、智圣以及弈圣…… 圣坛之上,十七圣齐聚! 圣人异象纷呈! 各道同时呈现! 这是这片天地最庄严的场景,却也隐隐透着诸子争道的迹象…… “林苏见过诸圣!”林苏向四方深深鞠躬。 天道准圣,虽然与诸圣同属天道所赐,但是,准圣终究是准圣,圣人终是圣人,在如此庄严肃穆的场合,在天道见证之下,他需要向诸圣行礼。 这一礼,如同拨云见日,十七片区域之上,异象之中,十七名圣人同时真身显现。 法圣手执法典,立于东南:“林苏,你虽为天道准圣,亦是圣殿之一员,该当持身以正圣道,然否?” “回法尊!”林苏道:“持身以正圣道,不因身份而异,林苏岂敢不尊?” “如此甚好!”法圣道:“当前下界有一战事,大苍国、南阳古国、西天仙国同时攻击东南佛国,战事已起半月,三国联军突进三千里之遥,兵连祸结,东南佛国无辜民众死伤亿万,你可知晓?” “知晓!” 法圣道:“有人言,乃是你挑起四国国战,然否?” 林苏眉头皱起:“法尊言‘有人’指控林苏,敢问这个‘有人’却是何人?” “是本座!”三个字一落,一条白衣老者出现在林苏身边,正是白阁白老。 白老面向诸圣深深鞠躬,参见。 “原来是白老!”林苏也向白老施上一礼。 白老还了半礼:“圣坛之上,圣道大如天,抱歉老朽对你这位天道准圣有所失敬!” “礼节只是末节,林苏并不在意!”林苏道:“不知白老缘何将四国国战与林某挂钩。” 白老慢慢抬头:“四国国战开启日,林常行立返圣殿,显示出并未参战,妄图以此来逃避圣殿之罚,是否以为你之罪证无人能够获悉?” “罪证?”林苏淡淡一笑:“林某的确很想知道,白老掌握了何种罪证。” 白老手轻轻一抬,虚空微微一亮,一则通话影像清晰呈现,一头是林苏,身在镇天阁内,另一头是楚云飞,身在西南古国皇宫。 林苏的声音响起:“我要陛下兵出齐阳关,联合西天仙国、大苍国,彻底掀开这个魔国头顶的阴霾!” 仅仅一段影像,林苏策划三国围攻东南佛国,就已经铁证如山。 兵圣看着这段影像,白眉锁得很紧。 林小子,你怎么搞的? 打算做这件事情,为什么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漏洞? 你不是号称一向滴水不漏吗? 为何这次大意如此? 虽然你用的是妖族传讯符,想当然的圣殿不会察觉,但你也不想想,圣殿都是何等样人?以有心去谋无心,什么样的理论突破不得? 圣殿之人,严禁以圣殿身份扰乱世间皇权政局,否则,取消圣殿所有职位,严重者逐出圣殿。 是的,你是天道准圣,这天道准圣不是职位,而是文位,这文位非圣殿所赐,圣殿想抹也抹不掉,但是,你还犯了另一条天道禁忌,滥杀无辜……这或许才是今日开启天道圣台审判的根本原因。 事情大了! 场中,诸圣都盯着林苏,看着他脸上的一脸错愕…… 林苏脸上的错愕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微笑:“连妖族传讯符都逃脱不出白阁的掌控,佩服!” 白老也笑了:“林常行不解释解释?” “没什么解释的!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串连三国出兵东南佛国!”林苏道。 兵圣心头微微一跳,直接认可! 白老转向法圣:“禀诸圣,林苏已然承认所有指控,老朽以为,林苏身为圣殿常行、文道准圣,恶意串连三国,无视‘兵凶战危’之圣道铁则,以残暴无底线之手段横扫东南佛国,导致亿万无辜之人丧命,罪大恶极,该当上禀天道、下接苍生,明其罪,消其名,除其籍,以彰圣道煌煌天威!” 此言一出,圣坛嗡地一声,似乎开启了一道天威。 林苏却是面不改色:“罪大恶极?何罪?” 白老道:“老朽刚才说得清楚明白,林常行未听清吗?” “白老之言,本座听得清楚明白,然而,却依然不明白所犯何罪!”林苏道:“东南佛国全盘魔化,铁证如山,除魔卫道,在白老口中,竟然罪大恶极么?却不知白老所持之道,是人族圣道,还是魔族魔道?” 白老须发微微一飘:“林常行,老朽跟你明明白白再说一遍,老朽之指控,乃是你殃及无辜!” “殃及无辜就得接受审判,是吗?” 兵圣眼睛都鼓了起来,小林子我真忍不住了! 你小子往日的辩才去哪儿了? 为什么今天如此失水准? 殃及无辜当然得接受审判!! 还需要问? 白老似乎是气笑了:“殃及无辜,自然得接受审判,林常行还需要老朽找出圣殿金章么?” “既然殃及无辜,就必须接受审判,不问因由,无关时局!那么很好!儒尊当日一张白纸封三千里凶谷,有没有殃及无辜?画尊当日一画重定紫庐万里山河,有没有殃及无辜?诗尊当日青莲证道,万里生灵化为青莲花草,有无殃及无辜?法尊当日一部法典横空,万里山河之内,生灵尽皆化法典内亡魂,有无殃及无辜?弈尊布局东南佛国,亿万生灵身死道消,有没有殃及无辜?圣道昭昭,无分贵贱,一断于法,法道真谛也!身为圣人,需以身作则,圣道真谛也!林苏斗胆,请这几位圣尊下台,与林苏共同接受天道审判!” “大胆!”白老脸色猛然一沉。 高高在上的诸圣,亦是同时一震。 他们没有想到,林苏今日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一古脑儿列举五位圣人,要求五位圣人跟他同台受审。 这,已经不再是圣殿常行的作派,这是天道准圣的獠牙! 他对圣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尊敬! 兵圣缓缓站起:“林准圣之言,看似狂悖,实则有理,诸圣都有过殃及无辜之例,岂独林准圣所点的五人?本圣未央笔下,也曾殃及无辜!然而,长期以来,何人就此事对我等发起审判?只因为诸圣俱都明白,事有轻重,局有权衡!如果事事瞻前顾后,必当失却战机,反而让更多的无辜受害。当前东南佛国全盘魔化,事已通天,最有效的手段,即为军事清洗!灭其人,断其根,净其水土,还八国十三州朗朗晴空!” 他这话带着非常明显的兵家思维。 儒圣轻轻叹口气:“兵尊所言差矣,纵然局有权衡,但圣道终究倡导仁之一念,纵然东南佛国有大量魔人盘踞,亦可逐一识别,能教化者教化之,冥顽不灵者诛之,分门别类予以解决方为正途,岂可只图省事,而一鼓荡平?” 诗圣道:“儒尊之言,方为正理,我辈圣尊缘何得世人敬重,敬的即是圣道正途,兵乃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兵尊还望莫要就此事,再多费口舌。” 一时之间,诸圣齐齐发言,矛头直指兵圣。 圣坛之中,风云激荡,大道之争似乎已然再次引发。 这是他们千年前就熟悉的领域,争论的话题亦是当年的话题。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熟悉,或许唯一一个不同之处就在于,今日的道争现场,多了一人,林苏。 林苏缓缓抬头:“诗尊言,兵乃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学生认同!” 全场鸦雀无声…… 兵圣目光移向他,带着深深的疑惑,他只要开口,必定招来群起而攻之,习惯了,但是,林苏在旁边补刀?! 林苏补充道:“但诗尊可明白,眼前已到‘不得已’之境!” 峰回路转,又回来了! 角度不同,结果是一样的…… 兵圣不是说了吗?兵乃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这话不是诗圣本人说的,是儒圣最先说的,一说就被诸圣普通引用,形成了他们那一道最坚实的屏障。 林苏拿来用了! 他绝对不将兵道无限拔高,他甚至按熄了眼看就要引发的道争。 他承认兵道乃是不得已而用之,但是,他却告诉诸圣,眼前已经是“不得已”,用兵完全正确。 诗尊道:“为何已到不得已之境?” “因为无心大劫,快来了!”林苏缓缓道。 无心大劫? 诸圣齐齐震动。 他们都是高居三重上的圣人,对于世俗界所有事情都视若浮云,哪怕是魔族大举侵占人族的城池,也伤不了他们的筋骨。 但无心大劫却是不同。 无心大劫一起,天道崩,圣道灭,异域入关,圣人自身的性命都危若累卵,甚至可以说,圣人的危险性比普通人还大。 这就叫事不关己时,众人可以高高挂起,一旦事关自己,圣人也是人! “无心大劫……”兵圣脸上风云变幻:“快来了?有多快?” “三年半!确切地说,无心大劫发生的时间点,将是三年后的九月十九!” 儒圣白须飘动:“你如何得知?” “回儒尊,乃是学生计算得来!” 诸圣面面相觑,计算得来? 有可能吗? 他们乃是天下间最有学问的十七人,但是,他们怎么不知道可以计算出无心大劫的到来之期? 世间无数的法门可观天命,然而,观尽世间百态也观不了无心劫,为何?因为无心劫事涉天道,天道之下的众生岂可窥天道内核? 但是,林苏说的……是计算! “计算?”智圣开口:“用算术计算么?” 林苏鞠躬:“回智尊,正是用算术来计算,学生给诸圣演示一遍,智尊算术之尊,也自然就能判定这算法有无问题……” 智圣心头大浪翻滚:“且算来!” 他绝对不会说,在他的知识体系里,根本就没有以算窥天,天道大秘,真的能够通过算术来计算? 先看着!(本章完) 第1023章 无心大劫的准确时间 大苍守夜人正文卷第1023章无心大劫的准确时间林苏手一起,一根线穿空而起,上面有四十八个数字,准确记载着四十八次无心大劫的时间,时间很精准,精确地年月日。 林苏指着这条线开始讲解:“天地万物,变化自有规律,无心大劫也是如此,看似只是四十八个数字,其实这数字中大有玄机,最大的玄机在哪里?在于两次大劫的间隔时间!这间隔时间并不恒定,而是越来越短,从一开始的十多万年,到后来的几千年,很多人提及无心大劫,往往只有一句话,无心大劫间隔十万年至数千年不等,这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但是,面对事关所有人生死存亡之大劫,我们不能笼统,必须精准预测,那么,精准的点到底在哪里?” 一句话,诸圣全都带入。 天道有规,众所知闻。 但天道规律却在何处? 至少看到这过去四十八次历劫的时点,他们一片茫然。 漫长到以百万年为单位的四十八个点,有什么规律可言?如果间隔时间恒定,他们也能得出无心大劫多少年一劫的精准时间表,然而,这间隔并不恒定,最长间隔八万年,最短的间隔三千多年,让人怎么预测? 林苏道:“规律往往隐藏于数字之后,那么这些数字后面有什么规律呢?我把间隔时间的数字列出来……” 他的手指轻轻一点,这根线上,出现了一组新的数字,这组数字是蓝色的。 蓝色数字四十七个。 “这些数字是递减的,而且递减的幅度四十七次完全一致!百分之十三点八……换算成诸圣惯用的数据,就是每次间隔时间都会缩短1成4不到的样子,如果一次两次是这一样的数字,我们也许可以用巧合来解释,然而,四十七次都保持同样的递减幅度,就不得不让我们怀疑了……” 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几许激动:“天道预示么?” 这位圣人所处的地方是一幅奇异的黑白二色,带着奇妙的天地阴阳至理。 “阴阳尊所言正是!学生怀疑,其实对于无心大劫,天道并非没有预示,只是这预示隐藏于这数目之中,一般人没有发现。” 诸圣完全震动。 如果仅凭算术来计算,这些对算术一向并不精通也并不重视的诸圣,或许根本不信。 但是,冠以天道预示之名,那就不一样了。 无心大劫,本身就是对天道动刀,本身就是天道之劫难,天道如果真有灵,岂能没有预示? 然而,几乎所有人面对无心劫,得到的预示都只有一条,无心海水突然变得通体清亮,万丈水底清晰可见之时,无心大劫就在三天之内! 这种预示所有人都信服,因为四十八次无心劫,无一例外都是如此。 但是,这预示意义不大,你知道了也只有三天时间,有什么用? 而今日,另一道天道预示隐藏于时间线中,林苏精准地捕捉到了。 会是真的吗? 儒尊目光抬起:“智尊,你可核算清楚,是否真如他所言?” 智尊眼中光芒流转,宛若亿万算筹齐动,这一刻,他宛若分身亿万,同时运算这一难到极致的难题,客观地说,这对于没有系统经过现代算术训练的人而言,计算这种层级的算术问题,真的是圣级手段……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智尊眼中珠光一收,牢牢锁定林苏:“依本圣进行测算,的确如林苏所言,如果此规律不变的话,第四十九次无心大劫,将会发生于三年后!具体是哪一日,眼前……” “九月十九断然错不了!”阴阳圣道:“九月十九,天道异变日,历次无心大劫俱在九月十九,从无例外!” “所以,林苏之算,该当精准!”兵圣道:“无心大劫,天道崩,圣道灭,人族世界举族同抗尚且只能争得半分生机,万万不能承受人族之内耗,东南佛国,百亿人口的超级国度,在人族奋战异族的关键时刻,如果生事生变,后果真正不堪设想!” 林苏道:“兵尊所言正是!东南佛国管理层全盘魔化,如果不是时间太紧,形势太急迫,儒尊所说的教化、定点清除倒也不失为一种方法,但是,无心大劫迫在眉睫,时不我待,我们没有时间完成如此艰难的转化,我们承受不起转化失败的任何风险,惟有当机立断,用最决绝的方式,清除这颗毒瘤,然后聚全人族之力,为八国十三州、为圣殿博一分生机!” 沉默! 圣坛陷入可怕的沉默! 在无心大劫这条恐怖时间线抛出之前,言兵必有争论。 但是,现在情况已然大改。 所有圣人全都被无心大劫这条劲爆消息触动。 白老目瞪口呆…… 今日是他发起的,针对林苏的一招绝户计,只要林苏陷入这个漩涡,后面还有老大一堆文章等着做,他很乐意看到林苏在这漩涡里越卷越深,从而带出一堆一堆的人。 林苏起步阶段就完全失了先手。 然而,他出了一着奇招! 抛出了无心大劫,而且还伴随着一个见鬼的计算方式。 没有这计算方式,没有这规律,他的话没有丝毫可信度,但有了这计算方式,有了这四十七次无一失误的规律,就可怕了。 阴阳圣站出来将节奏朝“天道预示”这个玄而又玄的命题上一引,顿时,所有的杂音全都没了…… 现在,林苏直接陈述,他策划三国灭东南佛国乃是一步正棋。 兵固然凶,战固然危,圣人“不得已”也得用兵! 现在,他牵住了诸圣的鼻子,他印证了他用兵的“不得已”! 接下来怎么弄? 白老平生第一次有了迷茫…… 需要再站出来逆风翻盘吗? 他翻得了吗? 无心大劫都要来了,诸圣自己的脑袋都瞅着看不到什么光明,谁还有心思问他这点破罪? 跟自己无关的时候,一堆狗屎都可以是高深莫测的道。 关系到自己性命的时候,再多的道也不能影响脑袋安稳。 这个妖孽,还真是难缠啊…… 连无心大劫都可以用来给他自己挡劫! 良久,儒圣缓缓开口:“无心大劫,事关重大,智尊、阴阳尊,还需就此事多加印证,确保万无一失!” 两位圣人同时站起:“本圣必定全力以赴!” 儒尊道:“结论未出之前,林苏策划三国围攻东南佛国之事就无法定性,暂缓!” 也只能如此了。 无心大劫,圣人头顶最大的雷。 真正关系到圣人的脑袋。 圣人可以不在乎国灭国换,甚至不在乎四海倾覆,但是,他们必须在乎无心大劫。 如果无心大劫真的将会在三年后出现,那么,东南佛国魔化就会是人族世界最大的隐患,不仅仅威胁到世俗之人,它还威胁到诸圣! 区区三年时间,根本不足以完成一国教化! 那么?诸圣能怎么办? 用最决绝的手段予以闪电清除,才是最合乎诸圣利益的东西! 道争已经不重要了,所谓千道万道,性命才是最大的道!! 如果无心大劫测算有误,诸圣头顶迫在眉睫的危机解除,再问罪林苏不迟。 于是,儒圣给出了裁定就是:针对林苏的问罪,暂缓! 兵圣缓缓站起:“林准圣,入我兵都一叙如何?” “是!” 林苏目光从白老脸上滑过,似笑非笑,踏空而起,与兵圣并肩而去。 诸圣散场,白老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的眼睛这一刻深不可测…… 他接到了林苏的最后一抹眼神,这抹眼神他似乎读懂了…… 读懂了这抹眼神,他内心的弦突然崩紧了。 与林苏为敌,极其凶险,他踏出这一步之初,并非没有思虑全盘,然而,他坚信今日圣坛之后,他可以把握所有的主动,他的棋盘之上,将不会有林苏的反击之机,然而,林苏抛出一颗谁都没想到的棋子,一步跳出了棋盘。 这一跳出,后面的故事将全盘改写。 林苏的报复,要来了! 林苏出手报复人,又会选择什么角度? 纵然是弈道惊天的白老,也是完全不可预测…… 兵都,跟其他的都完全不同。 兵都,似乎始终是血色沙场为底色,山是赤红的,树影都是斑驳的,就连山间随风摇曳的竹,都象是战旗猎猎。 如果外界是春,这里该当是秋。 兵都有人,而且还不少,虽然多是文人,但这些文人身上,没有多少风流气息,更多的是压抑,是沉稳,是劫后余生…… 是的,劫后余生,恐怕是所有兵都人最常用的词汇。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段沉痛得不堪回首的经历,他们都是遭遇无边打压的一群人,在漫无边际的时间长河中,苦苦消磨,直到兵圣回归,他们才真正找到了家的归属。 看到兵圣与林苏并肩落在兵都之顶,这些劫后余生的“劫兵”同时抬头,他们眼中竟然隐有泪花…… 兵都一间茅屋之前,一个年轻弟子上前一步:“拜见师叔!” 林苏大吃一惊:“夜兄!千万莫要如此称呼。” 面前之人,赫然是当日入殿仪式上的夜无双,当然,他也是李天磊,林苏沿用的是昔日称呼:夜兄。 兵圣轻轻一笑:“你之道,可堪为他师叔!不必在意,进!” 林苏没有过多纠结,跟随兵圣入了茅屋。 茅屋里面,是跟昔日他在昊天宗同样的设置,一张书桌,后有闲书数本,桌上有一砚,砚上有一笔,一张茶几,上有茶壶一只,极简,却也透着无比的高端大气。 为何? 因为这支笔,是未央笔。 因为这砚,是黑老本体。 “今日兵都一会,无侍无仆,无琴无乐,唯有一个旧人,两件旧物!”兵圣微笑,一个旧人,李天磊,两件旧物,未央笔、星河砚。 “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老爷子还是懂我的!”林苏也微笑。 “哈哈,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妙哉!”兵圣道:“此茶亦是陈茶,喝上一杯!” 陈茶?林苏内心打鼓,不会是千年前的茶吧? 我好像少说了句话,茶还是新的比较好…… 李天磊给他们上茶,茶端到面前,林苏闻着这似乎如同陈酿的茶香,还是认可了陈茶也有陈茶的妙。 李天磊躬身欲退,兵圣开口了:“天磊也可坐下!” “是!”李天磊退后半步,坐下。 “今日之局,可看清了?”兵圣托起茶杯,向林苏致意。 “看清了一些!” “说说看!” 林苏托起茶杯:“东南佛国之劫,本是天河劫之翻版,明指林苏,暗指老爷子!” 李天磊心头刹那间大浪翻。 世间如果还有什么词儿于他是绝对敏感词的话,无疑也该是天河劫这三个字。 今日,面前这个小师叔竟然也经历了这样一场劫! “正是!”兵圣道:“按他们之推演,今日之局,将会成为道争真正展开的序幕,有迹象显示,他们后面还布局了一堆阴险至极的棋局,极其缜密,谋定而后动之际,理论上没有办法终止,但是,你抛出了无心大劫,只需要一个劫,就将后面的争道进程当场终止……是不是有些讽刺?” 林苏淡淡一笑:“所谓争道,本质上是争利!当自己脑袋前景不太光明的时候,再大的利益也都是空中楼阁,这不是讽刺,这是人性!只要他还是人,就逃脱不出这个定律。” 兵圣轻轻一叹:“争道千年,本圣竟然还没有你看得通透,争道,本质上是争利!何其深刻,又何其讽刺也?东南佛国之事,针对你的指控虽然暂缓,但是,你可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了重启之机!” “知道!”林苏道。 兵圣眼中光芒微微一闪:“这个你竟然也知道?说说看,他们为何不会重启?” “还是因为无心大劫!”林苏道:“无心大劫的测算是准确的,他们再怎么复核,真的就是真的假不了,而无心大劫即将到来,诸圣脑袋之上的危机尚在,他们能指望谁?指望儒家那些大儒上战场?指望画家到战场画画?指望法家拿本法典去无心海审判异域之人?不!他们屁用都没有!唯一能指望的人,只有我们兵家!所以,我大概可以小小的恭喜下老爷子,接下来的时间里,你我会很太平!即便有人想对我们不利,儒家那位也会帮我们挡尽一切无妄之灾!因为他需要留下我们的力量,为他们冲锋陷阵。” 兵圣深深叹服:“小林子小林子,你这二十多年时间里都经历了些什么?为何总能看得如此之通透?” “老爷子你这就是在我伤口上撒盐了,我这些年在下界,遭受无边风雨,皇帝不喜,大臣不爱,连路边的野狗都跳起来咬我,我过得太苦了……需要老爷子提供点动力!” 听到前面几句话,兵圣都有点牙酸的感觉…… 你小子是不是太假了? 为什么我搜集到的跟你说的完全是两个版本? 你说你惨成那幅模样,但我听到的,却是你把你说的那些皇帝、大臣欺负得特别惨…… 突然,他听到后面一句话…… 需要他提供点动力…… “想要什么?”兵圣道。 “想跟你借样东西……”林苏手指指向桌上的一支笔。 “未央笔?”兵圣眉头紧锁。 “是!” “是借……而不是讨要?” “虽然老爷子当日曾经说过一句很有语病的话,但我真心没放在心上,我的修行路上,不需要未央笔,但我接下来要踏上的这段行程,需要这支笔短暂陪我同行,归来之时,保证归还!” 兵圣当日东海之上,曾经跟他说过:借笔一用! 兵圣从他手上借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承认了林苏对未央笔的拥有权。 这就叫语病! 然而,随着林苏步步前行,他已经根本不需要未央笔,所以,这次,他不是讨要,而是借! 兵圣头上的白发轻轻飘荡:“你欲再出天外天!” “是!” “有何目标?” 林苏托起茶杯:“无心大劫将起,圣殿的力量该当移向无心海,而不该被困于天外天,天外天尚有异域圣人六十九,一旦后方生事,谁能承受?” 兵圣缓缓站起,遥望万里苍穹外…… 林苏说的是对的! 无心大劫一起,所有力量都必须上无心海,越是高端的战力,越是该当前移,圣殿、三重天、诸圣,就是这方天地最高端的战力。 圣殿必须参战! 八国十三州不管有多少支势力抗战,领导者必须是三重天。 但是,三重天是有敌人的,敌人就在天外天。 那不是一般的敌人,那是异域圣人。 眼前他们不能越过兵城,直达圣殿,是因为天道尚在,天道规定的就是这个,给异域圣人划下的圈子在天外天另一侧,只要越界,必遭天诛。 然而,这只是静态的分析。 无心大劫一起,所有规则都会改变。 异域圣人过界,将不会再有天诛! 这些困于天外天达三千年之久的最长久的囚徒,岂能不越狱? 到了那个时候,人族抵抗力量全部抽到了无心海,圣殿高层尽出完全不设防,何人能够阻止他们? 他们将化身为人族世界内部最可怕的一股旋风。 产生的冲击力与破坏力,足以掀翻整个人族世界。 兵圣慢慢回头:“天外天那一侧,你一人去绝对不可!除非你我同行!” “老爷子的圣格已然恢复?”林苏道。 兵圣严肃至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这依然是你之妙计,你上次除却风雅,风雅之圣格你送于我的手中,本意就是给我恢复之机,是否?” 那当然是! 圣人圣格非常特殊,异域圣人的圣格完全不可用,因为那是另一块天道赏赐的东西,跟本土天道不相融。 修行道上圣人的圣格于文道圣人有一定的作用,但最多也就是补充点圣力本源,作用不明显。 唯有同根同源同属文道的圣格,才能形成最大的补充效应。 风雅不管她本人是忠是奸,她的那枚圣格都是正宗的文道圣格,用于兵圣身上,效果立竿见影,兵圣得其之助,真正重启他的兵家圣格,修为已经恢复,虽然跟千年前最鼎盛之时尚有一点距离,不过,真实实力在诸圣之中,也已经稳居前排。 林苏笑道:“既然老爷子已经恢复,那我借笔就真的没有障碍了!” 自从兵圣破劫归来日,未央笔最大的作用就是辅助兵圣圣格重启,顺便肩负震慑诸圣的作用,现在兵圣已经恢复,他的安全已经有了最大的保障,未央笔可有可无,林苏才可以放心一借。 但兵圣依然皱眉:“你觉得本圣还是离不得三重天?” “是!”林苏道:“当前局势微妙非常,老爷子万万离不得三重天。” “那么你呢?你一人入天外天?” “谁说我一人?我不是说了吗?我还会带上一支笔!” 兵圣手轻轻一招,未央笔破空而下,落在他的手上。 笔轻轻抬起,递到林苏手中:“此笔之内,注入了本圣一半的圣力,对抗异域圣人,你可以使用七次,如果想达到当日那一剑的威力,你恐怕只有一次出手之机。” “已经够了!”林苏道:“天外天圣人六十九,我不可能将他们全都逼到生死对垒的境地。” “沙场博弈,勾连纵横,看来一局大棋将在天外天另一侧展开,可惜本圣不能亲眼见到也。” “是!老爷子还真的不能亲眼观之!否则,我的行程,也会暴露于三重天诸圣眼皮底下!” 按道理讲,兵圣可以以未央笔与他本体相连,但是此刻他在三重天,他与外界的任何形式的联络,都会被诸圣洞察到端倪,他联系林苏身上任何一个物件,都会将这联系的脉络呈现于诸圣面前,诸圣也就能跟踪到林苏。 林苏身处异域,如果随身带着一个诸圣能窥探到的定位仪,那就真是找死了。 所以,兵圣虽然给了他未央笔,却必须斩断跟未央笔的联络,也斩断与林苏的联络。 兵圣轻轻吐口气:“向闻你有白云边,意气相投可共饮,来吧,你我开一坛!我为你送行!” 白云边开启。 圣人持杯,为他送行。 三杯酒毕,林苏踏空而起,出了兵都。 第1024章 以弈谋弈圣 兵圣久久地遥望,身边传来李天磊的声音:“师尊,小师叔真的很象师尊,是吗?” “是啊,在某些方面很象,但是,在很多方面却也并不像,知道为师如何想的吗?为师感觉最欣慰的,不是他的像,恰恰相反,是他的不像!” 话很晦涩,但李天磊却也明白。 师尊之雄,天下皆知。 然而,师尊这千年来却是如此的苦闷。 小师叔像师尊的这一部份特质,成为他们并肩携手的前提。 但小师叔不像师尊的这一部分特质,才是他走出跟师尊完全不一样局面的前提…… 兵圣不希望这个年轻人太像他! 是的,不希望! 林苏没有出三重天,他落在一座山峰之下。 这座山峰,颇为奇特,一山一水,一峰一路,宛若棋盘,最顶峰两颗巨石,宛若黑白双子,这座峰,乃是弈都。 弈都,弈圣之都,弈圣,以弈入圣,他的都,同样浸透弈道精华。 林苏躬身:“常行林苏,求见弈道圣尊,不知圣尊可否一见?” 声音轻柔,满峰俱不可闻,然而,柔和的声波却直上最高峰,在那颗白色石头内部轻柔散开。 石头内部,风雅无边,一张茶桌,一幅棋盘,一个老者,须发皆白,他的眼睛慢慢睁开,双眼之中黑白交织,极度神奇,老者手轻轻一起,脚下的山川河流似乎随手分开,一颗棋子出现于林苏脚下。 “林准圣,请!” 黑色棋子之中,传来回音,苍老舒展,却也别有一番优雅。 “谢弈尊!”林苏一步踏上黑色棋盘,下一个瞬间,他就出现于白色巨石之内。 弈圣盘腿坐于棋盘侧,目光抬起盯着他。 “参见弈尊!”林苏行礼。 “你为天道准圣,无需多礼,请坐!” “谢座!”林苏盘腿而坐,坐于弈圣对面。 “林准圣前来,何事?” 林苏道:“想问弈尊,今日之局如何看?” “局?”弈尊反问一字。 “是!” 弈尊淡淡一笑:“天道圣坛询道,本属寻常,未必每次询道都是局,林准圣身为天道准圣,该当心境通达,莫要闻风而惊草,闻询而疑局。” 这话如果是训示,也是极重的训示。 林苏以手为礼,示意聆道:“弈尊训示得是,学生不该闻询而疑,该当心胸豁达,然而,弈尊自己呢?你真的觉得今日之事并非局?” 弈圣目光缓缓抬起:“林准圣怀疑此事,乃是本圣布局?” “不!学生纵然怀疑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弈尊,这也是学生求见弈尊的根本原因。” 弈圣道:“为何?” “如果是弈尊布局,断然不该选择东南佛国这个切入点!” 弈尊眼中一缕淡淡的笑意掠过:“世人言你为人间清醒,果然你还是清醒的,今日之事,断然不可能是本圣布局,那么,你且说说,此事若为局,用兵家思维来解读,又该是何局?” 林苏心头微微一震…… 此事若为局……弈圣并未说一定是局,是若为局,用兵家思维来解读…… “怎么?林准圣刚从兵都而下,有些事情甚有忌讳?不便于回答?”弈圣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 林苏笑了:“弈尊怀疑兵尊布局?” 弈圣淡淡一笑:“本圣早已说过,今日之事,未必是局,如果恶意解读,势必疑虑无穷,你能怀疑他人,他人亦可怀疑兵尊。” 两人会面,话题一起,全都云山雾罩…… 然而,玄机却是无穷。 弈尊以为林苏今日前来,是向他兴师问罪,怀疑他弈尊布了这个局,为何?因为首告者乃是白老,众所知闻,白老是弈圣的人,而弈圣,是跟儒圣站在一起的,长剑出鞘,明指林苏,暗指兵圣,是争道的合理打开方式。 然而,林苏一句话说得明白,这个切入点不对! 所以,后面的布局人,一定不是弈圣! 为何?因为这个切入点伤害最深的人,是弈圣! 东南佛国是弈圣成道之地,成道之地越干净越纯粹,对于这个圣人越有利,东南佛国全盘魔化,这条消息本身就是挖弈圣的祖坟。 一旦传扬开来,众人会质疑这个以弈道闻名、以智道惊天下的人,当年“联合各方正道势力铲除魔族”的圣功是假的,他配合魔族上演了一曲瞒天过海的欺天大计。 那对弈圣这个圣人的伤害性大得无与伦比。 严重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将他从圣位上拉下来。 弈圣怎么可能自己给自己埋下这样一条致命的祸根? 所以林苏当面向弈圣表明态度,他绝对不认同这个局,后面的指使人是弈圣。 弈圣呢? 对于林苏的认同,表示欣慰。 但是,他也有他的怀疑…… 他怀疑的竟然是兵圣。 从道理上讲,这怀疑毫无道理可言,因为这局棋首先对准的是林苏,而林苏,恰恰是兵圣最为依赖的重量级人物,你怀疑谁都不该怀疑兵圣。 然而,以弈道闻名天下的弈圣,脑筋还是比别人多转几道弯的。 他透过绝对不可能的思维定势,似乎看到了那么几分可能性。 针对林苏的指控是严重的事件。 但是,事实证明,这个指控已经废了。 如果兵圣事先知道林苏可以废掉这个指控,那么,这个牺牲林苏的支点本身就立不住。 林苏不用牺牲,顺带挖下弈圣的祖坟,给三重天做个减法,岂不最合乎兵圣的战略意图? 所以,他透过现象看本质,基本上将这件事情锁定了兵圣。 他个人认为,今天这个局,是兵圣在做局! 其目的,不是针对林苏,而是针对他弈圣! 林苏是个聪明人,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直接问了他这个问题:你怀疑兵圣? 而弈圣老成持重真正成了精,只是隐晦表示,你可以怀疑别人,别人为何不能怀疑兵圣? 一番话,相互试探,这大概还是彼此内心深深设防的原因…… 因为摆在桌面上,他们都视对方为对手! 林苏轻轻吐口气:“世间之事,一旦陷入思维定势,很难解套,是吗?” “是啊,谁说不是呢?” “学生能否斗胆,在弈尊面前开诚布公一回?” 弈尊欣然:“林准圣亦是性情中人,本圣早就有意听林准圣畅所欲言。” 林苏道:“学生说了斗胆,那就表明所说之话,纯属个人猜测,如有不准,还望弈尊莫要追究渎圣之罪。” 弈尊微笑:“你乃是天道准圣,地位与圣持平,世人有渎圣之罪,而你,本身就是圣,何来渎圣之罪?” 林苏道:“那学生就说了……今日之事,透着诡异重重,站在各人的角度,解读出来的结果大不相同,此局,抱歉弈尊,学生依然愿意称此为局!站在寻常人角度,此局理所当然该是弈尊所设,因为白阁乃是弈尊掌控之阁,白阁赠送东南佛国资料于我,借我之手实施灭东南佛国之图谋,然后开天道圣坛问我之罪,剑指兵尊!但学生知道,东南佛国魔化,对弈尊伤害更甚于兵尊,所以,学生相信,此局,绝非弈尊所设!真正的目的,剑指的不是学生,甚至不是兵尊,而是弈尊!” 弈圣目光慢慢抬起,他的脸上,无限平和:“说下去!” 林苏道:“前者,我说了是寻常人看来,那么,弈尊自己如何看?弈尊认为,此局乃是兵尊所设,借昔日天河劫的外壳,上演一曲无间道,剑指弈尊。” 弈圣手轻轻一抬,一壶茶出现于茶几之上,持壶倒了两杯,一杯飞向林苏。 没有声音,但有了茶。 林苏进入弈尊的专用空间,直到此刻才有了茶。 林苏接过这杯茶,拇指朝下谢过:“然而,弈尊你也错了,学生坦然相告,无心大劫之事,真正解密的时间点是在我入圣坛之前,兵尊甚至根本不知道我打算抛出无心大劫这个解套神器。” 弈尊眼睛慢慢睁开。 林苏没有直接为兵圣辩解,而是抛出了一个结论,兵圣并不知道无心大劫已经解密,不知道这层消息,他就根本没办法为林苏解套,那么这一局,林苏会成为牺牲品! 所以,这一局,也不是兵圣设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何人设此局? 正如林苏一开始所说的,思维定势一旦形成,就会固化,很难解套。 他长期以来视兵圣为敌人,一想到自己受到攻击,自然而然就将对手假想为兵圣,而只有想到兵圣,所有的事情都会有答案,再怎么匪夷所思,跟“兵者,诡道也”这句格言联系到一起,都会变得合理。 而现在,林苏,作为兵圣那边真正的铁杆,直接交底,否认了兵圣设局的可能性。 他就必须思考另一个方向。 林苏慢慢放下茶杯,慢慢摊开右手:“弈尊,可曾关注过人的手?” “手?”弈尊眉头微微皱起,看着林苏的这只手,这手很白晰,标准的文人之手,但这手又如何? 林苏轻轻一笑:“人的手甚是奇妙,要抓东西的时候,五指分开,这样覆盖面更广些,但五指分开也有他的弊端,那就是力量相对不足,所以,当敌人很强大的时候,我们需要将五指收回,形成一只拳头,以汇聚更大的力量!” 这句话说完,林苏的五指一合,化为一只拳头,空气中传来嗡地一声轻响,显示出强劲的力度。 弈圣怔怔地看着这只拳头,似乎被这只拳头完全吸引。 林苏道:“儒家门下,昔日有四院,琴棋书画,后来分为四派,开枝散叶,名满天下,看起来损其一枝,亦会伤及儒家,然而乐圣之死,儒家力量有无减弱?” 弈圣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曾!” 正如林苏所言,按道理上讲,儒家分出来四圣,乐、弈、书、画四位圣人全都是昔日的儒家门徒,他们四圣开出来的四个派系理论上也是儒家派系,这四圣任何一人损伤,都会伤及到儒家本体,但是,乐圣死了,乐都解散了,儒家真的伤了吗? 没有! 完全没有! 儒家与乐道一系的联系反而更加紧密。 为啥? 没有乐圣的桎梏。 乐家一系上头没了圣,只能回归本家,儒家的力量反而增强了。 这本是圣道之上分分合合的寻常事,但结合林苏一开始那个匪夷所思的比喻,就太可怕了! 需要抓东西的时候,五指分开,接触面更广,吸纳更多的圣道门徒。 需要对抗强敌的时候,五指收回,形成一个拳头,力量更强。 潜台词是什么? 儒圣! 儒圣有清除四圣的动机! 四圣开创的班底还在,四圣庞大的门派门徒还在,但四圣本人有无必要一定存在?完全不必要!甚至可以说,在需要整合力量的大前提下,儒圣巴不得四圣全都去死! 四圣死光了,这四大派系的力量没有了领头人,必须回归正溯,回到儒家旗下,由儒圣一人,无障碍指挥! 弈圣真正震动了! 纵然他以弈驰名天下,纵然他的思虑无比周密,但是,他从未想过儒圣有无可能在后面捅刀。 因为他的潜意识中,有一个坚定的判断,越是关键时期,越是不能自断手足。 目前正是道争最关键的时期,兵圣回归,而且出招越来越不可测,林苏的手段千变万化,正需要他们这些手足以定大局。 但是,现在林苏给出了一个看似根本不可能的答案。 那就是,他的思维定势有可能是错的。 因为儒圣需要四个派系不假,但并不一定需要四大圣人。 所以,他是有可能对四大圣人下手的,如果乐圣没死,他或许不会想到这一层,乐圣死了,乐道力量完美归并到儒家旗下,给了他这突发的灵感…… 白阁! 白阁是他弈圣的! 白老乃是他当年的书童,理论上凡事都会遵照他的旨意,但是,今日之事,白老未曾请示他而自作主张。 他原本还想召白老前来问话,此刻突然听到林苏这番话,他千年都未曾激烈跳动的心,快速跳动了。 他似乎看到了当年,当年他还是儒家支流一位天骄的时候,儒家送给他一名书童…… 这名书童似乎带给了他好运,让他心想事成,这名书童也非比凡俗,智道造诣几乎完全跟得上他的节奏。 两人就这样步步前行,一走走了一千多年。 但是,这书童,是儒家赐给他的! 他并不是这书童一开始的主人! 弈圣目光慢慢收回:“你刚才提到了乐家,当前乐宫宫主一职尚是空缺,你乃是乐道天骄,于乐之一道最有发言权,如果由你来推荐,你会推荐何人担任乐宫新主?” 林苏笑道:“弈尊这道考题于学生可是太难了!学生其实于乐家熟识之人并不多,无非就风姬、莫闻等数人而已,如何能够回答得了弈尊的问题?如此高端之事,学生不敢妄言,告辞了!” “林准圣好走!”弈圣微微一礼。 林苏出了弈都,踏空而起,大衍一步,越过面尊桥。 面尊桥外,一女遥望苍穹,春风起,微生香。 她,是命天颜。 她其实全程都在天道圣坛外,但林苏得脱大难之后,她悄然离去,等在面尊桥外与他相见。 林苏给了她一个宛若春风般的笑容。 命天颜也笑了:“天道圣坛,滋味如何?” “甚是不错!” “滋味不错?”命天颜横他一眼。 “当然!诸圣齐在,全部到齐,寻常人见圣人一面都难,我竟然只需抬头,就能看个遍,你说,这等福分,何人有之?如果将此事带回我海宁林家,我娘指不定又得祭祖,感恩天地诸圣。” 命天颜不知道是何种表情,轻轻吐口气:“今天你说何等风言风语我都由你,因为我知道,能度此劫有多难。” “风言风语?你居然想听我的风言风语?这太难得了,我高低给你风一个……” 命天颜紧急抬手:“停!” “不风了?” “眼前真不是跟你胡闹的时候……”命天颜轻轻摇头:“封锁下四周,我问你几个问题。” 林苏手一伸,前面一株树上,一朵小花儿飞起,落在他指尖,林苏托起花朵儿递给命天颜:“问吧!” 两个字一落,这花朵儿绽放一圈三彩圣光。 命天颜内心满满的都是感慨…… 天下文道封锁千千万,如此风雅别致的还有谁? 一朵路边的野花随手摘,送到姑娘手中就是封锁线…… 这男人,是本性硬是变不动,还是真的有什么歪心思? 算了,不多想…… 命天颜将花朵儿在手上转啊转,跟林苏漫步而出,是的,用步行的方式…… “无心大劫,三年后会来,到底是真的还是你用的缓兵之计?”这个话题,本身就是禁忌话题,三重天上大概也有很多人在问同样的问题,但只有极少数人,才能从林苏口中得到标准答案,命天颜是其中之一。 “我很希望它是计,然而现实很残酷,它是真的!” “是啊,如果只是计,也根本经不起圣人之复核,你也根本不能真的从‘佛劫’之中解套……区区三年时间,面对无边大劫,我们……这方天地,真的有机会吗?”命天颜的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悲哀。 她曾是圣殿禁忌,现阶段大概再度混成了禁忌,她的世界中,永远都不该有绝望的时刻,但如今,她有了几许天地大势如潮涌,我若蝼蚁找洞钻的感觉…… 无心大劫太恐怖了。 越是了解内情越是知道其恐怖。 而命天颜就是最了解内情的人,没有之一。 因为林苏所有的资料,都是她提供的。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这个无心大劫里打转转,她知道大劫到来之时几乎所有的高端战事,她还知道大劫真正的威力。 无心大劫,间隔期越来越短,破坏性却越来越大。 这是天道将崩的预兆。 天道,就如同是一个老人,身体是越来越差了,到了弥留之际,全身上下,什么器官都会出毛病,发作的频率越来越快,伤害越来越大…… 三千年前、有记载的最后一次无心大劫,破坏性已经是大到几乎撕裂整个天地的程度,这次如果在这种威力上再加一成,那有通天的手段,都逃不出既定的那个宿命。 前面领先半步的林苏停下了脚下,慢慢回头,他的脸上,平静如初:“想要一个悲观的答案,还是乐观的答案?” “悲观的答案我自己有,所以我想要……乐观的!” 林苏道:“人的乐观,有时候需要从来路中去寻找,我们先不去看三年后,我们看看三年前!三年前的我,文路境界,道果境界,我们此刻口中所说的‘破象天法地’于我,是真正的劲敌,我也不怕献丑,当日有位源天境界的高人,在我瑶池会后以一滴血化了个真灵烙印,差点将我当场镇压,而现在呢?象他这种层级的所谓高峰,我可以一剑扫他一千座!” “你的意思我懂了!”命天颜道:“果然够乐观,你的意思是给你三年时间,你可以一剑杀一千尊异域圣人?” 林苏眼珠都鼓了起来:“不能这样理解吧?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来来,你去三重天,给我办一个圣人再来吹这个牛皮。” “我不吹牛皮,我就专门看你吹牛皮。”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看来有必要说点悲观的,给你高速膨胀的信心恢复下温度……” “不要!不要说了!”命天颜道:“天下间,恐怕还没有人比我更能理解悲观的,真的不需任何人点拨……说点提振信心的,道争,是不是从现在起,已经面目全非?” 林苏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天颜仙子,你还是得相信,我是个天才!千年来,道争的固有模板,在我这里,有一种完全不同的打开方式!” “已经可以窥见赢的迹象?”命天颜眼睛大亮。 “什么叫窥见迹象?已经赢了!” “何意?” 林苏轻轻一笑:“当诸圣面对自己脑门之上的绝杀之剑,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性命之忧时,道争就已经落下了帷幕,至少在三年时间之内,兵道是他们必须主动踏上的道,他们嘴里可能会道理满天飞,排斥着兵道,然而,却以实际行动践行着兵道,你说道争到这里,是不是已然面目全非?”(本章完) 第1025章 命天颜有个荒唐验证 命天颜愣住了。 道争,似乎还真的如他所说。 面对无心大劫,以仁立世的儒圣,忽视掉了四国国战中,所有与儒家要义背离的元素。 他放弃了对林某人的问罪——虽然嘴上说的是暂缓,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无心大劫的推算是准确的,这个暂缓其实就是终结。 往日满嘴仁义道德的诸圣,开始认真权衡各方势力的战力,开始思考着如何抵抗,本身不就是兵道的践行吗? 道争,嘴上怎么争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观其行! 命天颜轻轻吐口气:“三重天之上,真的所有圣人都会践行兵道?” “所有?”林苏缓缓摇头:“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一件事情,当一间房子要塌的时候,房子里面如果有人不想将拿棍子撑一撑,那这个人,就有可能根本不是这间房子的原住民!” “不是房子里的原住民……他可能只是潜入这个房子里偷东西的贼!” 林苏道:“有个人,不知道你有没有搜集过他的信息。” 命天颜心头猛地一惊:“谁?” 林苏一个名字钻入她的耳中,命天颜愣住了…… “为什么会怀疑他?” “……” 命天颜久久沉吟:“我现在就去,将他所有的根脚查个底朝天!” “不!莫要操之过急,今夜该是我顺利过关的轻松夜,只堪对酒当歌。” 命天颜轻轻吐口气:“你还真有心思缓下来?” 林苏漫声而吟:“才饮圣坛水,又食栖凤鱼,万里长空横渡,极目楚天舒,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亭信步,今日得宽馀……既然今日小得宽馀,就得有个宽馀的样!至少,让三重天上的人,以为我得了这个宽馀!” 命天颜怔怔地看着他:“才饮圣坛水?你在圣坛真的喝过水?不,我想你并没有,恰恰相反,有一堆人喝了你的洗脚水!为什么又食栖凤鱼?栖凤是何处?” “栖凤山!”林苏神秘地道。 命天颜一脚踏在一个小坑里,整个人似乎完全僵硬,良久,她轻轻吐口气:“天外天之外的栖凤山?” “是!” 命天颜沉默了很久…… 一般或许不知道一个地名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一般人,她懂! 无心大劫将起,人族世界容不下一个魔化的东南佛国,那么,能容得下一个天外天吗?当然更加容不下! 天外天不灭,无心大劫只要一起,六十九圣齐出,人族世界转眼间连锅端! 人族世界面对无心大劫,只能有一个主战场! 容不得东南佛国这样的魔化之国,更加不能留下天外天。 但是,当前局势下,如何解决天外天? 对面有六十九圣,人族文道圣人只有十七人,加上他这个天道准圣,也不过十八人。 十八对六十九,本就处于劣势,更要命的是,这十八人还是各怀心思,林苏与兵圣,敢将剩下的十六人带上凶险莫测的异域战场吗? 你敢带,就一定会有人从后面捅刀! 最最要命的是,你绝对不会知道,这把刀来自哪座山头! 在肃清内部之前,十八圣不能并肩战斗。 而现在,林苏却已经有了荡平异域的打算,他视栖凤山为“鱼”…… 这又是一步大棋! 大得所有人心惊肉跳! 然而,即将开创这一伟大传奇的人物,今夜要得一个“宽馀”,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三重天之上,他接下来没有行动,间接印证,接下来的行动,是一个绝密行动! 而这个绝密行动,他并没有瞒自己。 种种思绪从命天颜心头流过,命天颜轻轻吐口气:“走吧,今夜,我跟你对酒当歌!” 这一夜,常行居灯火通明。 白云边酒开启,酒香溢出了高高的院墙。 笛声起,清扬婉转宛若天音,流畅出了常行居外的圣湖。 酒醉人,乐更醉人,林府的丫头们全都醉得一塌糊涂,甚至湖面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很多人,也在这世间难见难寻的奇妙乐曲中迷得五迷三道。 有迹象显示,林苏旁边的常行居,怕是会成为最抢手的常行居,因为林苏开始放松了,象他这样的乐道顶级天骄一旦放松下来,吹笛唱曲将是常态,如果这座常行居将成为超级乐道巨擎的舞台的话,旁边的常行居就是最靠近主场的音乐雅座。 要论跟林苏常行居的近,大概首选洛无心。 洛无心此刻立于风露之中,静静地看着隔壁的丫头穿来插去,闻着空中的酒香,也听着这首名为《山中只有藤缠树》的奇妙歌曲。 没有歌词,只有乐曲,但正因为赋与了这个充满风味的名字,似乎让这乐曲带上了离奇的情愫。 洛无心的身边,是君悦。 君悦也在曲中沉醉,终于,美妙的笛声慢慢消于无形,君悦眼睛慢慢睁开:“公子,如果乐为心声,此刻的他,该当真是心无杂念。” 洛无心淡淡一笑:“乐为心声,乐家之判,然而,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乐家,他本质上是兵家!” 君悦微微一惊:“公子的意思是,这乃是是他刻意营造的假象?想告诉众人,他此刻平安喜乐,接下来也无甚安排?” “兵者,诡道也!或许你的猜测是对的,他接下来有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动作,亦或是,他谋你之所谋,算你之所算,接下来,真的会是一个休整期。” 这话,说了等于没有说…… 君悦跳出了这一层分析:“公子,东南佛国之事,似乎真的对他没有任何损伤,反而让他踏出了道争的另一番境界。” “东南佛国之事,在你看来,针对的仅仅是他?” 君悦猛地一惊…… 洛无心轻轻一笑:“这件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道争,也不仅仅存在于三重天与他之间!各方参与者,都有自己的博弈目标。” “三重天之上,太高太远,我看不透,但是公子,你的目标又是什么?” 洛无心轻轻一笑:“如果在往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的目标,但是,目标已经基本达成,告诉你也是无妨!你以为我为何以准圣之尊,依然屈身于白阁之下?” 君悦脸色真正变了…… 仅仅一句话,她明白了! 洛无心剑指白阁! 他根本目的就是借林苏之手,除掉白老,他有取白老而代之的心思。 白阁,别人或许是雾里看花,看不分明。 而她君悦,长期以来是洛无心的情报搜集人员,真正的心腹,她如何不明白白阁的能量之所在? 白阁一阁,地位超然,白阁之触觉,布局天下,得白阁而得天下! 身边之人,她选中的这个男人,从来不是一颗棋子,他是以天下万物为棋,他的棋局,可不在白老掌控之下,甚至白老,也是他棋子中的一颗! 林苏常行居中,乐曲已静…… 李归涵、命天颜和另一个美女坐在茶几的另一边,全都象是喝醉了。 哪怕这第三位美女是一个人间酒怎么灌也不可能灌醉的类型,都一样。 这个美女是雅颂。 书山精灵雅颂,纵然将她丢进酒池泡一万年,都不该醉的,但是,美妙得难以想象的民歌,还是浸透了她全部的灵魂。 “这首曲子,太过难以想象,有词吗?”命天颜道。 “有词!” “快唱一遍!” “今夜已夜深,还是不唱了吧,以后有机会再唱……” 命天颜咬上了嘴唇:“玩当初那一套么?” 林苏装不懂:“哪一套?” “你当初勾归涵的那套!你吹了《山歌好比春江水》,死活不唱歌,让可怜的归涵从此对你牵肠挂肚,彻底沦陷,今天你还敢对我们来这手……”命天颜的嘴唇都咬上了,跟往日的神态绝对大不相同。 林苏内心差点笑了,但是,他的表情却是颇为纠结:“天颜仙子莫要误解小生,小生绝对没那么意思,小生只是担心这入骨入脑又入心的歌词一出,有些亵渎三位冰清玉洁的仙子,是故……是故不敢放肆。” 我的天啊,入骨入脑又入心…… 这又是一重诱惑…… 雅颂眼珠轻轻转一转:“如果我们允许你亵渎呢?鼓励你放肆呢?” 啊?林苏好吃惊…… “啊?”命天颜和李归涵同时盯着雅颂。 雅颂瞧瞧这个,瞧瞧那个:“你们为什么用这幅表情来看我?我就想听个歌儿啊,至于亵渎,我真不在乎,我连人都不是,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实质性亵渎……” 实质性!我的天啊…… 命天颜一巴掌按在自己额头…… 李归涵优雅起身:“我走人,你们玩!” 然后优雅地出了雅舍,去了……她自己的房间! 命天颜也起身了,脚下黑白交织,眼看着就要鸿飞冥冥,但是,她并没有走,一步到了李归涵的房间。 她们两人都不走,雅颂怎么肯走? 身形一转,从林苏面前消失,下一刻,李归涵桌上的一本书中,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雅颂,坐在书页上,托着下巴:“嗨,姐妹们,今天晚上真的不再努努力,将他那入脑入心的歌词儿朝外掏一掏?” 命天颜和李归涵面面相觑…… “按照这家伙的过往惯例,露一半吞一半的是要实质性刺激,这事儿我先天不足,直接靠边,你们两个,谁给他点实质性的甜头?” 命天颜轻轻伸手,合上桌上的书页,雅颂在里面折腾,却死活都伸不出脑袋,事实证明,纵然是书山圣女,命天颜也是可以制裁的。 命天颜轻轻吐口气:“有件事情,我甚是不安,关系到风雅。” 李归涵全身一震…… 关系到风雅? 关系到昔日乐圣? “风雅……不是已经被灭了吗?” 命天颜道:“是!她看起来已经被灭,圣格破裂,举世皆知,事实上,她的元神潜逃,死于烟雨妙境,但是,象她这种层级的人,谁能确保一定就没有变数?如果她在妙境之中,元神又有了新的变数呢?” 书页中的雅颂突然安静了。 李归涵脸色变了:“你发现了什么?” 命天颜道:“只有一件事情,他在妙境之中逮住他昔日的一个小媳妇,按着搞了一顿猛的,我以慧眼观之,他这个小媳妇在跟他欢好之时,脸上有痛苦的表情,你们说说,这正常吗?” 噗! 雅颂的小脑袋瓜子从书页中冒了出来:“这一点我大概是权威,我书山之上关于情事之记载甚多,男女交好,如真是彼此深爱之人,这件事情该是人间最大的快乐,断然不该痛苦!” 李归涵缓缓抬头:“你怀疑那个小媳妇,被风雅夺舍?” 命天颜道:“那个小媳妇,跟风雅是同样的体质,本身就是风雅给自己留的夺舍人,我真的有理由去作这个可怕的怀疑。” 李归涵脸色很严肃:“这件事情之恐怖,超越一切,你有没有跟他当面提及?” 命天颜点头:“提了,但是,他轻描淡写根本没当回事,他言……此为本能!雅颂,书山典籍之中,有没有这种更明细的过程记载?” 雅颂轻轻摇头:“过程明细记载,于圣道乃是‘污’,书山之上,怎么可能有‘污’?” 这倒也是,过程描写得过于具体,在现代网文也是会被审核的,何况是以圣道经典为核心、以传扬天下大道为己任的书山? “那么你呢?归涵,你昔日圣宝玉蝉纵行天地间,可曾关注过男女之事?可曾注意到女人之本能?” 李归涵摇头:“怎么可能关注这个?我也是要点脸的。” 命天颜横她一眼:“你的意思是我关注这个,我不要脸?” 李归涵赶紧辩解:“天颜姐姐,我真没这个意思,他的处境非同一般,容不得出现变数,你关注的本质不是污,你关注的本质是战斗策略。” “你明白就好,这件事情跳出了污不污的境界,而是巨大危机的组成部分,我需要一个验证!” “怎么验证?”李归涵和雅颂同时发问。 “你来验证下,以最自然的状态,跟他做一回,我要看看你最真实的反映,跟我记忆中的那个疑点,是否吻合,进而验证这见鬼的本能,是不是真的存在……” 李归涵好吃惊:“我?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能是你?你总不能让雅颂上吧?她连实体都没有,能有什么反应?” “你可以上啊!” 命天颜狠狠瞪她:“我八百岁了!陪他玩这名堂?亏你想得出来……” 李归涵说:“但是,我也不行啊,我连自己是男是女都搞不明白,我都怀疑我自己不正常,一个不正常的人,能有什么正常的反应?” 命天颜安慰她:“归涵你不能陷入这种道之桎梏!你幼年时分不清是男是女,是你道境之混沌,也是你家族之人刻意引导,其根本目的,是合你之道,现在你已经是准圣,你的道已大成,没必要再纠结这个,你的胸如此之大,你每分每寸都是女人,相信只要你将自己摆上他的床,他之激情奔放,绝对不在那个小媳妇之下,唯有种种情绪都饱满,你才可以真正呈现最自然的一面……” 李归涵似乎是上了很生动的一堂课,心思有一点点飘忽。 但是,长期以来的坚守,让她还是撕不下这层纱。 她只能一遍遍地辩解…… 其实天颜仙子,你自己真的行。 你别总是说你八百岁,一千岁,你在无忧山上的闭关,根本不能算是真正的年龄,你本质上还是二十多,要说胸,你也不在我之下,你认真观察过他跟那个小媳妇的全套动作,以你的聪慧想必也学到了精髓,你上,才能保证每个流程都到位,这流程说真话,我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命天颜也反过来被她上了一课,她的信念也在一点点地崩…… 突然,一则外界而来的消息无声无息地传入她的脑海…… 命天颜突然呆住了。 “怎么了?”李归涵道。 “我去一趟!”命天颜一步而起,原地消失,进了林苏的房间。 李归涵眼睛睁得老大…… 雅颂眨巴眼睛:“归涵,你赢了,你成功地说服了她,可我为什么觉得你似乎有点失落?后悔了么?” 李归涵一巴掌压在雅颂的脑袋瓜子上,硬生生将她压进了书页,雅颂真毛了:“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点太猖狂?都当本圣女的脑袋是皮球么?以前你们敢这样对本圣女?都自恃是准圣了,全都开始放邪,本圣女也要入圣!非入不可!哪个圣人敢不让本圣女入圣,本圣女将他们的根脚全都公诸天下,谁怕谁?反正我也死不了……” 再说房间里的林苏,带着不知是啥的思绪,死活进不了梦乡。 在世俗间,在海宁西院,他几乎夜夜都很忙,这种忙,连隔着上万里的南阳古国、深宫中的皇帝陛下都知道。 但在圣殿,一入夜他就成了乖宝宝。 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貌似有点难改啊。 要不要培养一个? 培养谁呢?李归涵以前不能乱动,她肩负着道圣圣家的道家传承,是道子,给她改道,道圣圣家真会跳,但现在没关系啊,现在她已经入了涵谷又出了涵谷,都成准圣了,还敢有更高层次的追求不成? 再说了,我林大搅屎棍高高在上,你道圣圣家圣主跳起来,也不敢打我。 另外还有个命天颜,这小妞儿相当特殊,顶着八百年的头衔似乎是个前辈,但这个前辈干的事儿象前辈吗?她竟然还敢用慧眼观我与元姬的办事! 而且看得分明无比的仔细。 敢问老前辈,你在观看的时候,八百年未曾起伏的心潮,是否有所波动? 突然,房间里文道气机纵横。 林苏眼睛猛地睁开,就看到了命天颜站在他的床边,一瞬间,林苏想得特别歪…… 似乎是为了坐实他想的“歪”,命天颜手轻轻一挥,一道阴阳分割线交织,这是她的文道封锁。 她的文道封锁异常高端,一旦施展,圣殿各宫宫主都休想窥探,当然,瞒不了圣人。 她想干嘛? 命天颜轻声道:“你也加一层!” 林苏心头一跳,满腔的歪瞬间尽皆扶正,手轻轻一弹,再加一层文道封锁,这一封,圣人都不能窥探。 “出了大事?” 命天颜道:“刚刚接到的惊天大消息!白老死了!” 林苏心头也是一震:“死在何处?” “白阁密阁!” “白阁密阁!白阁密阁……”林苏眼中光芒闪烁。 “死于密阁,对于我们而言,是个好消息!”命天颜道:“至少他们不会将这件事情栽到你头上!” 林苏点头:“是!我有杀他的理由,但是,只要我脑袋没坑,绝对不可能在白阁密阁杀他,我连密阁在哪都不知道。” 白阁,乃是圣殿超然阁,密阁,更是禁区。 这样的禁区,是直通圣人的,谁敢在这里杀人?谁又能在这里杀人? 白老如果死在别的地方,那些人一定会栽赃给林苏,因为白老今日刚刚在天道圣坛指控林苏,林苏出于报复之心,出于未来的自保,杀白老有充足的理由,但是,他不可能选择白阁密阁杀人。 所以,这个地点,基本可以助林苏摆脱嫌疑,这对于命天颜而言,是最大的利好。 然而…… “依你看,杀白老的会是何人?”命天颜眼中光芒闪烁。 林苏犹豫,良久无声。 “会是他吗?”命天颜问了一个很没有指向性的问题。 “他?谁是他?” 命天颜道:“白阁是谁的天下?白阁今日跳将出来,挖的是谁之祖坟?真正损伤的是谁之利益?” 她没有明说,但是,林苏当然完全懂。 她说的是弈圣! 所有人都知道,白阁是弈圣的天下,白阁之上赤ll地贴着弈圣的标签。 要在弈阁杀人,天下间没有人比弈圣更方便,甚至只要弈圣愿意,白老天天都在摸的那个棋盘,都可以轻易诛了白老。 而弈圣有杀白老的理由吗? 以前绝对没有! 但今日绝对有! 因为白老触碰了他最核心的那个领域,白老之弈,剑指林苏,暗指弈圣。 作为圣人,岂能容之?(本章完) 第1026章 天道准圣出天外天(有票没?来!) 林苏轻轻摇头:“如果真是他,他同样不应该选在白阁密阁。” “为何?” “因为白阁是他掌控的地盘,只要在这地盘上杀白老,所有人都会剑指他!他为何要给自己留下这样一个污点?他想杀白老,难道不能将白老调离这敏感之阁再下手?目前,他还是白老最直接的上司,上司想调走一个人,何其方便?” “也许这就是圣人的威严!圣人不在乎一些小小的污点,他更在乎向世人宣告,敢于剑指圣人者,杀无赦!” 林苏轻轻点头:“也是!相比较圣人威严而言,小小污点其实并不算什么,但是,这件事情还是玄机重重,莫要过早定论。” “你终究还是另有怀疑,你怀疑谁?” 林苏道:“我在昔日南阳古国曾经跟楚云飞谈过计策运用,世间计策千千万,有很多计策一开始是看不出端倪的,但是,有一样东西可以帮助我们看清端倪,那就是,看这件事情之后,何人受益!” “你说的是白阁,最终会落在何人手中?” “是!还得看这股浪潮,最终会伤到哪尊圣人!”林苏眼中光芒闪烁。 命天颜轻轻吐口气:“不管如何,道争到现在,已经开始呈现凶兆了。” “是啊,以往的道争,大多是用嘴来争的,可极少有这种不择底线的暗室血光……莫不是我这个搅屎棍一顿乱搅,打开了道争的另一扇门?给了他们某种不太好的启发?” “局势凶险,变数无穷,有时候一件最小的疏忽都会导致不可逆的惨痛后果,林苏,有件事情我还是放心不下。”命天颜道。 “什么?” 命天颜道:“元姬那事……” 她说得并不明确,但是,林苏完全懂…… 我的天啊,你还在揣摩当日元姬脸上又象是快乐,又象是痛苦的表情?你一个八百年的老处,日日夜夜揣摩这个,你不就怕将你的路走偏? 但很神奇的是,站在她的角度上,这偏得找不着北的事儿,其正无比!! 命天颜道:“我可以确认李归涵对你绝无恶意,你将她拐了,办办那事儿,按照当日玩元姬的流程,完整走一遍,如果她脸上也有痛苦的表情,我才真的信那是见鬼的本能,而不是她别有用心……” 林苏手按额头,久久不动。 “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林苏,这件事情不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不可等闲视之,需要知道她如果真的是柳如烟元神寄生,她……”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透过指缝瞅着命天颜,眼神有点奇怪…… 命天颜住口了。 “你真的必须得验证验证?” “有时候真的是细节决定成败,遥想当年天河劫……” 林苏打断了她的遥想当年:“要不,我们……咳,我们来验证下?” 命天颜眼睛睁大了:“我们?” “我也知道这不是很合适,但……咳……有诗有证: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命天颜懵了,怔怔地看着他:“躬行?我提的建议,最终七转八转地转到了我自己头上?” “是不是觉得不合适?”林苏道。 命天颜点头:“有点。” “不合适就对了,你觉得不合适,李归涵也会觉得不合适,算了,咱们不折腾这个,这事儿很容易玩大……” 命天颜慢慢抬头,看着天边,目光又从天边回到了面前:“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资深前辈!高层准圣!” “错!我是圣殿禁忌!”命天颜眼中光芒闪烁:“知道何为禁忌吗?” “知道!禁忌就是不容冒犯!我今日言语冒犯,你是不是要翻脸揍我一顿?先说好了,打屁股可以商量,打脸绝对不行!” 命天颜道:“又错了!所谓禁忌,就是行别人不敢行之事,禁忌眼中,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来,将你全部手段拿出来,我要是露出半丝见鬼的痛苦表情,我跟你姓!”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真来啊?” “什么真的假的?来,赶紧的……” 房间外围,圣道封锁。 房间内部,花蕊遗珠…… 一场荒唐,几许意乱…… 次日清晨,春梦近似无痕…… 命天颜一步离开林府,站在北方遥远的无忧山。 无忧之泉从她脚下流过,带不走她脸上的红霞,她轻轻伸手,掌下的无忧泉化为一面明镜,明镜之中清晰地投影出昨夜的疯狂。 看着镜中的自己,命天颜呆了:“怎么会这样?我脸上真的有痛苦的表情,但是,这……这不是痛苦,我用我已经不存在的贞洁起誓,我当时快活得飞起,绝对没有害他的心思!” 她这个月来内心最大的一块心病似乎是去了。 因为她真正验证了,什么叫女人的本能。 诸圣作证,她的确想过找别人验证,想过人鱼族小公主,想过青楼里给足钱找个见钱满心舒服的青楼女,想过李归涵,甚至连雅颂她都认真考虑过,大家不都很为难吗?只能自己上了,这纯粹是没办法的办法。 这一上,终于验证了。 放心了。 但是,接下来,似乎冒出了个新问题…… 我这到底是办正事,还是办歪事?亦或是一头扎进她们所说的那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林苏大衍一步踏空而去,从所有人视线中消失。 包括三重天之上。 没有人知道,昨夜还对酒而歌,似乎度过一个大劫之余,打算长期休整的林某人,今日却脚下一动,无影无踪。 更没有人知道,林苏一袭紫衣,出现于遥远的“乐城”之上。 乐城,亦在天外天。 它也是三重天十八座边城之一。 新春刚过,林苏大事儿办了一堆接一堆,但其实,时间却并没有过去多少,包括拿下乐圣风雅、清扫烟雨妙境、布局东南佛国,整个儿加起来,也才区区一个多月时间,所以现在的时节,接近烟花三月。 烟花三月,乃是乐家最喜欢的季节。 乐城之风雅,也在这个时节绽放它的美妙风情。 亭台楼阁,弦乐悠悠,将美妙动人的音符洒向每一处角落。 林苏沿着湖边漫步,他的脸上有着一种神秘的光芒…… 怀中,一面素帕慢慢亮了,素帕中传来命天颜的声音:“怎么?有感触?” 五个字,一如旧日。 单从这五个字判断,她绝对不象是昨夜跟林苏干八回的那个人…… 也许这就是在践行她自己定下的基调,昨夜之事,乃是战事博弈的一个组成部分,无关风与月…… “感触有点深了……”林苏想说点亲密话儿,但最终还是点到为止。 “说说……” “第一次入天外天,进的是‘止城’,止城原来是兵城,兵圣遭劫后,儒圣改兵为止,兵城成为他的地盘;第二次进天外天,进的是乐城,乐城原本是乐圣的地盘,乐圣死后,儒家接管,虽然名字未变,城中格局未变,但其实悄无声息地变了很多。” 命天颜心头猛然一跳,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 但她没有说出来…… 林苏一缕声音传向素帕:“你有没有觉得,其实乐圣身死,儒圣不仅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收拢了乐系力量,力量变得更强?” 命天颜轻轻吐出口气:“琴棋书画四大支流,出于儒家别院,此四圣,千年来一直是儒家派系之策应,理论上这四人一旦受损,儒家之大损也。然而,乐圣之死一步跳出了这个理论……她死了,她那个派系失顶,回归本源是必然之选择,儒家力量未损,不仅没有失去乐家这个臂助,反而直接融合了这支力量,你提醒我了,我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儒家或许并不反感,你对三重天圣人作一些减法。” 这个想法是真正的惊世骇俗。 这个想法是真正的颠覆常规。 在世人眼中,在道争所有参与者看来,乐、画、弈、书四圣,天然该是儒圣的臂助,因为他们的出身摆在那里,同根同源。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对这四圣出手做减法,都是对儒圣亮剑。 但是,乐圣之死已然颠覆了这个常规。 林苏用绝对没有争议、绝对居于圣道正途的方式铲除了乐圣,这种铲除,儒圣挡不住,看着儒圣在道争中输了一局,但是,结果却是反的。 儒家力量不减反增。 这扇奇妙的大门一开,命天颜有了可怕的想法,关乎刚刚掀起轩然大波的“东南佛劫”…… 东南佛劫,剑指林苏。 但是,却选择了一个弈圣不可承受之重作为引发原点。 这一点,让命天颜一度摸不清头脑。 她都无法判定,这场劫到底是谁在操盘? 似乎任何人都没有这个理由…… 针对林苏与兵圣,显然是儒圣的图谋,然而,儒圣这么干,难道不担心他那一边的绝对重量级人物:弈圣身陷困局? 现在答案似乎出来了。 儒圣还真不必担心弈圣。 即便弈圣受到牵联,甚至被铲除,于他根本无损,他从乐圣被除中得到了灵感,灭了弈圣,弈道这一领域的力量,没有了靠山,唯有认祖归宗,回到他儒家正溯中来…… 命天颜心头大震:“如果儒圣真有这种想法,那么,他最希望你做减法的那位圣人,恐怕还不是乐圣!而是书圣!” 儒家四大派系,乐、弈、书、画。 乐家圣人且不谈,那是个奸细,已经除了。 画家向来是儒圣的忠诚部下,画道有他无他,都无损儒家对画派的掌控。 弈圣虽然也是儒圣的忠诚部下,但是,弈圣修的道是弈,一个人啊,长期思考博弈战略,所思所想难免会复杂些,弈派一系对儒家的忠,需要打一个小小的问号。 那么书家呢? 书家是真正跳出,或者一直在努力跳出儒家派系的那一支。 源于书圣的性格。 书圣是有风骨的。 他的字就是风骨。 他的战绩也是风骨。 很多人视书圣为第二个兵圣。 那么,儒圣会如何看待书圣? 他的棋局中,如果有迫切想除掉的人,林苏、兵圣且不说,书圣也是其中之一! 除掉书圣,书家体系中的所有人,也都得回到儒家大怀抱! 这个话题突然而出,命天颜自己都激动了,因为她觉得,她终于为林苏做了一件事情,她点出了一个关键人。 这人,是儒圣想除的。 这人,也是林苏应该争取的。 然而,她这则看似石破天惊的、天马行空的想法进入林苏的耳中,林苏反应很异常…… “有些事情,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明白,莫要轻下断言……我得走了!放心,现在我们关系这么深入了,我不关你的禁闭。” 话说完,林苏一步踏出。 这一步踏出,他整个人似乎一步踏入一个迷离的世界,阴阳道,而且不仅仅是阴阳道,还融入了神秘莫测的时空法则。 他越过了边城,进入异域。 且不说原本就无人能跟踪他,即便有圣人监测,这一步踏出,也必将完全脱离圣人的监测。 他落在一条江中,文道金舟化为普通一叶渡舟,消去了全部的文道特征。 这条江,名为“沧江”,在这个春季,江水清幽见底,两岸红花绿树,乃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命天颜以素帕为眼,看到了这无边春色。 她的心头有一点点的乱。 今天跟他聊天,她的本意是平息内心的一点波澜,但是,她好像失败了,昨晚的那事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记,其实在她自己心中,也留下了印记…… 这印记在天地大棋局面前,似乎很淡,但是,只需要一句话的提醒,就会浮现,比如说一个词儿叫“深入”,就很容易让人想复杂…… “泛舟清江上,抬手可拈花,你以嫖客的姿态横渡如此美丽的江水,有什么图谋?”素帕中,命天颜给他传音。 “嫖客姿态,拈花……”林苏抚额:“但你肯定想歪了,我绝对没有在江中拈花惹草的想法,我只是在这相对安静的领域,为异域大计作准备……” 命天颜心头所有的花花草草瞬间尽去:“是啊,身入异域,面对六十九位圣人,你到底打算如何纵横沟连?” 异域原本有八十一圣人,兵圣千年前进来了一回,杀了九个(包括昊天),就只剩下七十二了,上次林苏进来,与兵圣打了个超级大配合,又杀了三个。 还有六十九位圣人。 六十九位圣人同在,就杜绝了林苏武力征服异域的可能性。 他只能沟连纵横,但命天颜却也根本想不到如何纵横沟连。 这六十九位圣人,不是本土之圣,全是异域圣人,借用林苏的一句话:在这片天地里,他们都是老乡,老乡之间,是有天然归属感的,你一个跟他们完全不沾边的人,怎么合纵连横?你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动得了圣人的心? 林苏笑了:“三重天与异域对峙数千年,都着眼于力量博弈,这条路于我不通,所以,我打算设计一条妙策!” “妙策?有多妙?”命天颜兴奋了。 “妙不可言!” “快说!何等妙不可言?”命天颜兴奋度再升一百二十点,他的计,计计滴水不漏,计计尽是传奇。然而,这个男人有点矫情,很少将自己的计策当成经典案例去宣扬,别人提及的时候,还淡然处之,用这种迷人而又可恶的淡然告诉世人:这不算什么,这只是本帅哥的常规操作。 而今日,他直言自己这一计妙不可言,该是何等精妙之计? 然而,林苏的声音传来:“已经说了‘不可言’,你还问个啥?” 命天颜懵了:“妙不可言的意思是,它很妙,你就是不言?” “是啊,所以,接下来,你得去忙你的事,我这边,谢绝探测,拜拜……” “你……”命天颜嘴唇咬上了…… 素帕安静了。 林苏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 他终于要正式面对异域大战场了。 这场战役,事关重大,这场战役,与所有的战役都不同。 以武力征服,用脚趾头想想都不可能。 纵然他有天道之剑,纵然他身上带着兵圣一半圣力的未央笔,纵然前期他杀三圣的光辉战绩横在那里,但是,他也不足以面对六十九圣。 为何? 因为那次出手,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是兵圣全身圣力的融合,孤注一掷。 那次孤注一掷之后,他与兵圣立刻离开,不敢纠缠。 今日跟当日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 相同点是,他身上的未央笔中,依然有兵圣的圣力,而且他恢复圣格后,圣力大增,一半的圣力也相当于当日的全身圣力,兵圣明确说了,如果将这未央笔中的圣力以孤注一掷的姿态发出去,当日那种一招灭三圣的盖世奇闻,可以完美复制。 然而,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只是跟某个圣人单独为敌,未央笔可以使用七次! 看起来是蛮强大的,但是,千万别忽略了一点,林苏进入异域是干什么来了,他不是搞暗杀的,他是来平定异域的。 一支未央笔,一个天道准圣,纵然可以孤注一掷杀三圣,还是不足以平定异域,只会陷入异域圣人的围攻之中,陷入当年兵圣一模一样的结局。 哪怕林某人比昔日兵圣还滑溜,可以逃,但是,你的图谋又如何展开? 你抬腿一走,这趟异域白入了…… 那么,如何破局? 林苏设计了一条非常规的计策,这条计策实施的起步阶段,就高端得无与伦比…… 小船悠悠,在沧江春水之中漂流而下…… 林苏,手一起,拿出了一块玉佩。 此玉,天南古玉。 天南古玉,一种非常特殊的玉石,坚硬得无与伦比,似乎是凝结着大千世界亿万年历史沧桑的一滴泪…… 林苏手指轻轻抬起,他的手指,此刻就如同一支笔。 笔尖轻柔至极地滑过天南古玉的表面,一缕神奇的法则深入天南古玉之中…… 天南古玉内部似乎被慢慢拉开,化为一个奇异的空间……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绝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这是在制作乾坤戒。 乾坤戒,顶级仙宗传承重器,仙宗传承,但有乾坤戒为传承之宝,这宗门即为顶级宗门,为何?因为乾坤戒太难得。 这宝物是以高深莫测的空间法则为基打造,高深到什么程度? 空间法则第一境想都不用想——林苏曾在潮升岛上,将龙影的玉床都拆了,最终连半点头绪都没摸出来。 第二境呢?比如说当日南阳古国星月公主身边那个微雨、体有空魔血脉、自带空间法则种子、参悟到空间法则第二境的那个奇才,能制作吗? 一开始林苏以为可以。 但后来他在人鱼公主盈盈的帮助下,也破入了这个神奇的境界,他才知道还是不行。 第三境又如何? 他在天道岛上,借助无字天碑的帮助,将空间法则推向了“规则之花”的境界,总行了吧? 事实证明,还欠点火候。 这乾坤戒的制作直到如今,林苏才真正明白,它的起点是:第四境“落花门”! 空间法则第四境,且不说这方小世界根本没有人能参悟出来,即便是仙域大世界,随着时空神殿的被毁、时空传人中断之后,也再无人能够达到这一领域,所以,乾坤戒才是人间绝唱,它,理论上只存在于荒古禁区,前人制作,遗留于世,用一枚少一枚。 林苏达到了吗? 半个月前,他还没有到达。 在瑶池苍茫洞里,他体内的三百规齐刷刷踏入“落花门”,但七法还是七朵大花,绽放于内空间的天际,离落花门还有一短不短的距离。 幸好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七法之中,他参悟时间最长的空间法则大花,终于摇曳而落,成就了七法的首次“落花门”。 空间法则步入落花门,他终于可以开始构思良久,从未实施的乾坤戒制作大计。 乾坤戒一旦出世,天下轰动。 但是,林苏今日制作乾坤戒,却并非为乾坤戒本身而来,他在乾坤戒中植入了另一种更神秘的天道法则…… 为何要制作乾坤戒? 是因为这局棋,是为圣人量身定制的,圣人之下,休想打开这乾坤戒,真正触碰到里面的东西…… 时光流转,七天时间转眼就过。 林苏的这条小船,也在沧江万里碧波中游走了七个日夜。 无人发觉,无人打扰。 终于,第八日凌晨,林苏手轻轻一拂,面前茶几之上的一大块天南古玉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十八枚晶莹剔透的玉球,每枚玉球之上,都刻着一个古体字:道。 字迹没有半分用笔的痕迹,宛若天道铭纹。 玉球之上圣机萌动,玄妙莫测。 林苏脸上露出了笑容,七日辛劳,终于成了。 怀中素帕轻轻震动,命天颜虚影浮现:“你到底搞什么鬼?” 林苏笑了:“七日前我言不可说,根本原因还在于我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成,但现在,我可以跟你和盘托出。” 命天颜七天前如果尚有一丝郁闷,到这里也全然消解:“这是什么?文道圣器么?” 文道圣器,神秘莫测,非圣不可以制作,即便是圣人制作的圣器,也需要长期温差,才能化为真正的圣器,理论上林苏此刻尚不能真正制作,然而,林苏创造了太多奇迹,命天颜绝对接受他能制作圣器的颠覆事。 林苏微笑:“不是圣器,胜于圣器!” “何意?” “这里面封存了一样东西,我要将这东西送给那些圣人。” 命天颜眼睛大亮:“这里面你封存了无道之力?只要开启,里面的无道之力就可以感染这些圣人?你在旁边就可以对他们一击而杀?” 无道之力,是命天颜第一个想到的,因为乐圣之死,就是栽在这一招下,林苏这个小坏蛋将乐圣的寒月给改造了,里面装满了无道之力,乐圣将寒月一收回,快速一融合,突然之间,就一头陷入无道之力的包围中,虽然这种层级的无道之力,尚不能真正杀了她,但也可以让她短期内无法发出圣人的战力,才丧失所有的主动,被林苏击破。 而现在,这小坏蛋设下的害人计策,显然是这个! 如果让她来赌的话,她可以拿她已经不存在的贞洁赌一场,错不了,就是这种手段……(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