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武门》 第一章 小辫子 八四年暑假,村里突然来了一个戏班子。 没想到,它成了我一生的梦魇。 戏班子搭好台,魔术、杂技、气功,免费演了一周,引得偏僻乡村热闹如过大年。 尤其是气功,主演是一位扎着小辫的中年班主,铁抢刺喉、掌断青石、徒步上房…… 最绝的是,小辫子在晒谷坪烧了一大锅开水,将衣服全脱了,露出健硕肌肉,直接跳锅中洗澡,火熊熊燃烧,水花翻滚,他洗得浑身赤红、雾气袅袅,笑容淡然而迷人,还吩咐人继续添材。 演出期间,戏班子借宿在村里。 小辫子住在了我家。 当年我八岁,视小辫子为传说中的大侠,开心的要疯。 我认为能乘机学到他一两招绝技,从此在学校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 当然,小辫子也待我不薄。 他在我家免费吃喝一周,不仅把家里钱全给薅光,还把我貌美如花的亲妈给骗走了。 戏班子离开,我受到了严重精神创伤,坐在门槛上,哭得稀里哗啦。 几天后,一直在隔壁县采石灰的父亲匆匆赶回家。 他没有理会被带走的钱财,也没问母亲情况,转手拎了一把柴刀,像一头发狂的狮子,上了阁楼,一刀劈开了藏在阁楼里太爷的骨灰盒,疯狂翻找着东西。 找了半晌,父亲脸色腊白,浑身发抖,神情绝望地坐在了地上,开始抽烟,一抽一晚上。 转过天。 父亲脸沉若深潭,塞给我一枚小玉佩,拉着我进行了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谈话。 “怀风,你太爷是个大人物,他传给家里一件绝世宝贝!” “小辫子把它弄走了,我不去找回来,死了没脸见祖宗!” “房子已经卖了,钱全给了你姨丈,你去他家先住着,等我回来!” 父亲抽出一把黝黑发亮、刻着金纹的古刀,顶着深夜凄风,踏着遍地桃树落叶,拎刀走了,再也没回来。 春节前。 村里在外打工的邻居,带回来一个惊悚消息:父亲披头散发,已经疯了,在广市车站前手脚乱舞笑嘻嘻打拳。 我不信这事,可姨丈一家信了。 他们迅速变卖了自己房子,抛下我搬去了外地。 不过,他们人还怪好的,走前在我小书包塞了一张去广市的火车票。 一个寒风凌冽的夜晚,我在路灯下翻开书,声情并茂朗诵了一遍自己最喜欢的课文《小马过河》,将书塞进了绿油油邮箱,让长大后成为一名作家的梦想递送至远方。 我揣着票,登上了南下绿皮火车,脑中坚守一个顽固、幼稚的念头:找回父亲、打死小辫子、抢回大宝贝。 上车时骄傲且自信的模样,犹如父亲。 可我终究没找到他。 没人教会我在钢筋水泥如猛兽一般的都市丛林该怎么生存,接下来便是两年饥寒交迫、备受欺凌的流浪日子。 最惨一次,因我不肯拱手相让捡到的铝饭盆,被几个浑小子打得好惨,他们还把我丢在废弃养蛇沼泽地里,几十条饿极了的蛇差点将我撕咬成渣,我浑身是血,费劲全力才爬出去,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 醒来之后,瞅着远处鳞次栉比都市高楼,反观湖水中自己连狗都不如的倒影,我哭着哭着就笑了。 若无一身飞天翼,九羽凤凰不如鸡! 我要学艺、复仇、出人头地,拿回宁家的东西,捡起父亲和自己碎成了渣子的尊严! 八六年秋一个清晨,雾色迷蒙。 命运的齿轮开始疯狂转动。 公园池塘边。 我见到了一位穿青袍、扎马尾、背木剑的十六七岁漂亮姑娘。 她坐在岸边,赤着一双漂亮小脚,俏皮地拍打水面,水花四溅,嘴里还发出如黄鹂般清脆响亮的声音。 令人瞠目结舌一幕出现! 池塘里不少鱼竟被她的声音给震死,鱼肚翻白,浮了起来。 而我在呆若木鸡之余,被她声音震得脑瓜嗡嗡作响,像鱼一样,昏死过去。 醒来之时,我人已躺在床上。 她拿着我的玉佩,掐手算了几下,又转头怔怔地瞅着我,用略带粤语腔的普通话问:“玉佩,你从哪儿弄来的呢?” “给我!” “就不给。” “……” “你是下元节寅日卯兔生人,父离母弃、旁亲不待、背乡流离之命,对不对呀?” “关你什么事!” 她见我承认,先愣一下,尔后竟哇一声哭了。 哭了好一会儿,她抹了抹泪痕,抬手狠抽了我一大耳刮子。 “大清早你跑池塘边做什么?!” 她蛮不讲理,还欺负小孩! 流浪几年,我学会一个生存法则:先打后跑,跑不了再加入。 我起身准备揍她,但人刚动弹,眼前阵阵发黑,身躯倒了下去。 她格格直笑,眨着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小屁孩,你倒是来打我呀!” 后来我才知道。 她叫阿米,专修黄门九宫术。 当时她在池塘边练功,把误闯进去的我,魂给震伤了,还是治不好的那种。 至于她为什么要哭? 因为阿米的师父,曾算准了她会收一位卯兔魂伤的男徒弟,她心中一直认为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没想到却是脏兮兮的小乞丐,少女心作祟,根本接受不了。 然后…… 在被阿米反复虐了好几次之后,我假装受不了,果断加入,拜她为师了。 但她不让我称师父,说听起来很老,让我叫她阿米或者米姐。 黄门九宫术为道家秘术,主修传武,兼习卜筮。 阿米说我受了不可逆的魂伤,卜筮太伤神,学一些理论就行,主攻传武,养魂练身。 我记着仇恨,咬定超过小辫子的目标,练得很苦。 九宫十八手、旋盘肘、小棉掌、八卦缠身刀、乾坤棒、吞云吼…… 十九岁那年秋天。 阿米带我来到后山喂招。 满山枫叶浸染天地,柿香沁鼻入心。 一身青衫竭力掩饰阿米熟胜美杏身姿,和煦微风撩起她鬓间妖娆青丝,淡扫峨眉愈显她迷之自恋。 “宁怀风,上次我们对练什么时候?” “大约去年冬季。” “姐姐十五岁那年,一人横挑华南武协六位五祖拳高手,扛牌问鼎,深感高处风寒--” “……” “你怎么不说话?” “呵呵。” “死衰仔,竟敢嘲笑自己师父!” 阿米娇躯一拧,似拜月之凰,凌厉无比地朝我攻击。 几十招之后,我撂倒了阿米,把她死死压在了身下,鼻尖几欲触及她弯月美额。 “姐,还敢吹牛吗?” 阿米又羞又急,俏脸通红:“放手!你弄疼我啦……” 我可不敢放。 一放她绝对会偷袭揍我! 几十秒后,这位吹牛单挑华南武协的女侠,竟然呜呜哭了。 我吓得赶紧起身放开她。 “砰!” 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疼,我双目阵阵发黑,倒在地上。 阿米手中拿着一块破砖头,一张风姿不可方物的鹅蛋脸,尽管泪痕犹在,却得瑟无比。 “出师前教你最后一招!” “对手的眼泪,是害死自己的毒药!” 我简直要气疯了,想从地上爬起来干她。 “咔、咔、咔!” 手脚被阿米无情掰脱臼,接下来又承受了一顿凶狠恶毒的王八拳。 在她变态的嘻笑声中,我硬生生被打得晕死过去。 醒来后已经深夜。 阿米不见了。 我忍着全身痛楚,用仅剩未脱臼的右手,给自己接了腕,咬着牙,一瘸一拐摸黑下山回家。 也许阿米担心我揍她,竟然没回来。 翌日大早。 家门口突然来了一位裸着上半身的中年和尚,肩膀上站着一只火红大怪鸟。 他浑身札结肌肉,脚步铿锵有力,用四轮板材拉着一副瘆人的大红棺材,而棺材的正面,则放着我师父的照片。 照片里的阿米,美丽如仙子,笑容灿若桃花…… 第二章 火红大怪鸟 当时阿米不在家,我正吃饭,见这情况既不明所以又心中窝火,冷声问:“你谁啊?” 和尚微笑着双手合十,普通话惨不忍听。 “阿弥陀佛!小施主,我来接黄门阿米女施主归西啦,请通报一声哦。” 我寻思这不是江湖寻仇么? 不过,能看出来和尚是一位讲究人,还给我姐准备好了棺材和遗像。 阿米收我为徒之后,一直租住在破败的城中村,偶尔带我外出,要么在车站公园支个小摊给人卜筮赚生活费,要么带我去附近杂技班客串演员松筋练骨,大家都很喜欢她,没听过她有什么仇家。 那时没手机,没法给她打电话。 和尚走路两腿分虚实,迈步如猫行,运劲若抽丝,呼吸深且慢,典型练霸道内家功夫之人,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我打算先忍一波,继续干饭。 “我姐不在家,有事我来转告,你改天再来。” “对了,你回去之前,自己把棺材砸掉、相片撕了!” 和尚依然笑眯眯:“哦,这样子啊?” 随后,他嘴里打了一声呼哨,肩膀上火红大怪鸟扑棱翅膀飞进了屋,竟然将阿米和我的衣服全抓了起来,堆成一堆。 和尚在衣服堆上丢了一张符纸,又从板车上拎了一桶汽油,开始浇在屋角,神情真诚而淡然:“我先念一段往生咒,提前超度两位施主去西天极乐哦!” 紧接着,他划了一根火柴,直接丢衣服上,火腾腾燃烧起来,口中开始念经。 先烧衣服、后烧房子、再弄死我们…… 是这样吗? 除小辫子之外,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阿米常说,武养三分脾,道养七分心。 脾,专指脾气。 修武之人,几分脾气一定在体内长期滋养着,没了这东西,人也就废了。 心,专指涵养。 一个人有了道行,才能压住体内脾气,收放自如、恬淡自然,不会像愤怒小鸟般到处发飙。 不过就我当时年纪,这情况要还能压住火气,无异于赶骆驼进鸡窝--没门。 我冲他招了招手:“大师,你过来。” 和尚探过头:“小施主有什么事?请不要打扰我念……” “啪!” 饭盆狠盖住他的脸! “嘭!” 旋盘肘凌然击出! 黄门九宫术讲究“慢拉架子快打拳”,意思对战之前,松筋拔骨要慢,让身子彻底放松、血液流通,但一旦出手,追求雷霆一击,不给对手反应余地。 和尚进来之时,我其实已经在拉架子了。 但这货显然没把我一个小年轻放眼里,自顾自地点火念经,没料到我会突然袭击,猝不及防之下,他甚至来不及惨呼,直接倒在了衣服堆,身子把火压灭了,嘴角溢出了血,满脸糊着饭,眼神布满了憋屈、愤怒,颤抖着手指着我。 “你个屌毛……” 头一歪。 他不再动弹了。 火红怪鸟吓极了,吱嘎两声怪叫,逃命似地飞了出去。 人生第一次出手。 我感受到了黄门九宫术强大威力! 难道阿米说她曾一人单挑六位五祖拳高手是真事? 本来想俯在和尚身前,来几句装逼的台词,但我一探他呼吸,脑瓜子嗡嗡作响。 第一反应是,自己杀人了! 正在此时。 阿米舔着一根糖葫芦,甩着马尾进来了,她见到和尚的样子,糖葫芦掉地上,赶紧附身检查,接着对他又掐人中又压胸口。 折腾好一会儿,她脸色蜡白,一拉我的手。 “扑街啦!快跑!” 对生命的敬畏、铁窗的恐惧以及未来的绝望,跑是这种情况下的慌乱选择。 后来我才知道,和尚压根没死,当时他就是被顶岔气了。 等懂得了一点法律,才知道在和尚拉棺材浇汽油烧房子准备弄死我们的情况下,出手将他给撂倒,根本不算啥事。 可命运的玄妙在于,无论你愿不愿意,它就在那里,刮风又降雨。 我们在跑的过程中,火红怪鸟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发出叫魂一样的怪声,在我们头顶不断盘旋。 阿米火了,手指放嘴巴,对着天空准备发出当年用来震鱼的绝技。 火红怪鸟通人性,它吓得拉了几泡稀,没待她发出声音就慌张遁逃而飞。 阿米带着我往海边跑,慌里慌张上了一艘船。 在船上,我情绪稍微和缓,曾试图问她,和尚到底是什么人,与师门存在什么仇恨。 她火冒三丈地狠拍了我几下脑门,硬是不回答我。 船靠了岸,我见到了灯火通明、鳞次栉比的高楼,才知道来到了港市。 阿米带我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小巷,里面有一家卖龙虎油的小铺子,墙壁贴满了波浪卷发、玫瑰红唇女星大海报,一台收录机还放着音乐。 “人生于世上有几个知己,多少友谊能长存……” 至今我仍对铺面简单粗暴的广告语印象深刻--“龙虎油,强硬派,好嘢!” 老头见我们进店,将音乐关了,推了推老花镜问道:“两位来点什么?” 阿米用粤语和店主交流了一会儿,付了钱,带我去了一间出租地下室。 进了房,阿米舒了一口气,躺在床上,双手当枕,望着水管混乱、老鼠乱窜、蛛网遍布的天花板。 “宁怀风,你可真够英雄的哈!” “我正准备让你出师滚蛋呢,结果你却带我亡命天涯,这辈子算缠上我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 投胎转世响当当。 我绝不能把阿米连累了,第一次当面叫了师父。 “师父,你没动手,该去哪儿去哪儿。” “无非跟和尚换条命,多大点事。” “我被枪毙后,你权当放掉一个憋了多年的臭屁,别留恋!” 阿米闻言,瞅了我几眼,又恢复之前混不吝的状态,格格直笑。 “啧啧啧!这死到临头还忍不住装逼的艺术,竟然玩得比我还溜了?” “还好,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阿米拿起枕头就冲我狠狠砸来。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不准叫师父,我没那么老!” 紧接着。 她拿着硬币开始在地面卜筮。 结果出来之后。 阿米神情讶异,大眼睛忽闪。 “咦!宁怀风,你旋盘肘功力不到家啊,秃子怎么没死?” 我亲眼见和尚没气了,即便他有佛主保佑也没这么刚吧,有些不大信。 “师……姐,结果准确吗?” 阿米表情不屑地切了一声,念了一句她平时摆摊算命的广告语。 “九宫卜筮,上算天、下算地、中间算空气,不准不要钱。” 讲完之后。 她起身便走。 我问:“你去哪儿?” 阿米得瑟地撩了一撩秀发,冲我眨了一眨眼:“买烤全羊和酒,高低得喝上一顿!” 我:“……” 倒不是我不信九宫卜筮。 阿米曾告诉我,卜筮伤神,还泄天机,不能常用。 这些年她在大街摆摊算命,大部分靠一张伶牙俐齿在骗人,我严重怀疑她业务生疏,对和尚的测算结果存在重大谬误。 直到凌晨一点多。 阿米才回到地下室。 她手捂着胸口,衣衫凌乱,脸色腊白,浑身颤抖,嘴角上还有血痕没擦干,气息微弱。 “怀风,扶我……” 话音未落。 她便晕了过去。 第三章 青龙偃月斩妖猴 我不知道阿米外出之后发生了什么,赶紧扶她上了床,紧急检查了一遍。 她身上并没有任何外伤,可眼里却布满了血丝,五官皆有浅浅的血痕。 见此情况,我顿时头皮阵阵发麻。 她被克泄阴功给重伤了! 什么叫克泄阴功呢? 当年我在鱼塘边,曾亲眼见阿米用声音来震鱼,鱼死我晕,她还说把我的魂给震伤了,会对我负责。 阿米用来震鱼的招数为吞云吼,属克泄阴功中的一种。 可能有人觉得这事儿离了个大谱。 事实上。 国术分四种境界,劲、技、气、道。 擒拿格斗、器械招式为劲。 点穴上梁、暗器飞镖为技。 气又分为两种。 一为罩体,影视剧上常见的胸口碎大石、过刀山火海,包括小辫子在开水里洗澡,其实就是体内有一股罩体玄气憋着,身若磐石、外力莫侵。 二为克泄,一种用掌拍、用声镇的以气克敌阴柔功夫,比较少见。掌拍气功轰山轰水,多见于古武传说或影视小说里,现实中见不到。但像阿米吞云吼功夫,倒是有少数高手会。 若非要用科学来解释,她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像鱼害怕的某种动物吼叫,拥有独特频率的波段,波频能让鱼发晕,有点类似新闻上噪音让人发疯或晕厥。 不少练武之人在打斗前,嘴里会发出“哈呀”、“阿打”之类怪音,究其根源,就是古武克泄之音,只不过很少人能吼出特有频韵。 普通人能练成一两项罩体或克泄之气,已经很不起了。 至于道…… 道可道,非常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大千世界,多得是我们不知道的事。 从眼前阿米情况看,显然中了对方某种古怪克泄之气,费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回地下室! 之前找我们麻烦的和尚是练内家硬功的,现在她又被克泄阴功所伤,属于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仇家。 对手相当厉害。 事情非常诡异。 可我没工夫去考虑内情,立即背起阿米,急匆匆去了医院。 医生对她检查了一遍之后,神情纳闷不已,说像这种多个脏器细微往外渗血的情况,实在太罕见了,到底怎么弄伤的。 我只好回答:“她跑酷的时候,不小心撞树上了。” 医生满脸无语,将阿米推进了治疗室,进行紧急救治。 其实我心里明白,现代医学顶多只能治标止血,却治不了本。 阿米身体若要彻底恢复,需要大量名贵中草药调理,倘若像我一样有了魂伤,将更加麻烦,有可能一辈子都好转不了。 当下面临最大问题为,交完当晚治疗费用之后,我身上没啥钱了。 医生催我赶紧去凑钱。 阿米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其他事权且放一边。 当务之急,哪怕我豁出命去,必须得先把她救回来! 在医院陪了阿米一晚,翌日大早,我离院出门,准备搞钱,盘算了一下,找工作肯定来不及了,来到门口小卖铺,给老板发了一支万宝路,问附近哪里有稍微大一点的赌场。 老板嘴里叼着烟,一片好心劝我。 “后生,不好去赌钱的。” 不赌肯定不行。 没有什么比这事来得更快! 阿米教我功夫时,按开筋立桩、身心合一、招式套路、练劲化气几个步骤,循序渐进。 怎么练身心合一呢? 她带我去杂戏班学各种表演套路,舞狮、杂耍、魔术--其中就有专练眼力手法的玩牌耍宝伎俩。 因为小辫子的缘故,我学这些东西尤为认真,技巧臻熟。 不过,阿米严禁我真的去赌,说一旦发现了,彻底绝交。 可眼巴前屎都拉裤裆了,我哪儿管得了这个? 按小卖铺老板指点,我快速往赌场走去。 路刚行至一半。 见到前面小广场围了不少人,耳朵传来阵阵叫好之声,还听到八六版《西游记》的劲爆配乐。 “--擎开如意金箍棒,打他个地覆天也翻--” 走近一看。 场地中间围着一老一少。 老者戴着一副孙悟空面具,一身青袍,手掐道礼,闭目打坐,像一位世外高人。 旁边站着一位漂亮姑娘,年纪比我还小几岁,身着淡黄色休闲功夫衫,头戴一顶黄色棒球帽,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身材娇小玲珑,浑身上下洋溢着邻家清纯小妹的既视感。 地面摆放着一对功放音响,竖着一杆彩旗。 彩旗上书几个大字:“南天门斩妖猴”。 前面还用木架子架起了一柄锋芒毕露的青龙偃月刀。 姑娘冲大家抱了一抱拳,讲话脆声脆气。 “走南闯北寻好汉,脚踏贵地觅英雄!” “今天我们爷孙俩,来宝地摆一场艺擂!您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反正千万别冷场!不然老猴子要发了飙,去你家偷桃子可不得了啦!” 她青春可人的模样,却摆出了一副老江湖混子架势,反差极大,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我那时并不知道。 眼前这位姑娘,不仅擦亮了我生命的火花,还让我一生难以释怀。 这是一场江湖互动杂耍。 老者演妖猴。 观众演斩妖猴的天兵天将。 姑娘口中吹嘘,老者身上拥有逆天神功,他坐立在原地不挪位置,观众只要能拿起木架子上的青龙偃月刀,触碰到老者身体奖八千,架在老者脖子上奖两万,伤了老者身体奖三万。 但只要你来玩了,不管成功与否,先交上两百块。 戏班子杂技戏法我见得多,像这种青龙偃月斩妖猴戏法,倒闻所未闻。 一位肥头大耳男人问道:“小丫头,要是我把老猴子给斩死了,不得坐牢?” 姑娘闻言,嘻嘻一笑,露出了两个好看小酒窝,眼睛弯成月牙。 “大哥,玉皇大帝都斩不死大圣,讲大话了不是?” “你要真能斩了老猴子,你坐牢、我送饭,出来后还给你养老送终!” 胖子闻言,当时就不服了,立马交了两百块。 “今天我就赚一个漂亮丫头回家捏脚!” 他挽起了袖子,跨前一步,抬手就去拿刀。 谁知道,胖子憋得满脸通红,刀刚被抬离木架子,“咔嚓”一声,竟然连人带刀翻倒在地上。 青龙偃月刀很重! 初步看来最起码有四十来斤,拿刀时头重脚轻,非常容易摔倒。 胖子满脸尴尬又懵逼。 大家全被逗得哈哈大笑。 “还想让姑娘捏脚呢,自己脚先崴了吧?”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这奖金还得像我这种猛男来拿!” “……” 姑娘笑着让大家帮忙,将青龙偃月刀重新抬上了木架。 紧接着。 又有人为了奖金前去挑战。 其中有几位,倒是费九牛二虎之力,青筋暴凸地耍动了刀,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当他们呼喝着抡起大刀向老猴子身上砍去时,老猴子身上像是真的有妖法,他们要么砍偏、要么掉刀、要么摔跤,连他的衣服角都碰不到。 诡异、神奇、惊险的场面! 一众看客啧啧称奇,百思不得其解。 有人真信“老妖猴”身怀神通,说今天大概率是遇见逆天高人了。 姑娘赚得盆满钵满,开心不已。 “天上神仙,法力无边!” “哪位哥哥姐姐还要来玩啊?” 别人看不懂,我却已完全窥透其中道道。 本来还想去赌,看来用不着,今天这一老一少给我送住院费来了。 缘份呐! 我走前一步。 “我来!” 姑娘闻言,打量了我几眼,俏皮地说:“小哥,交钱无悔哦。” 我会反悔? 等下你别吓尿! 第四章 有眼不识真佛 我立马掏出来两百块钱。 姑娘伸手想接钱。 我手却停了下来,问她:“我一千块玩一场,你们能翻倍赔么?” 姑娘闻言,神情一顿,接着“噗呲”一笑,嘴角上扬。 “咦!我不会碰到了爱吹牛的骗子吧?你想得美!” “小哥,但凡你要能赢下三万,我叫你一声佛祖!” 这丫头脑子还算清醒。 可这一声佛祖。 她叫定了! 我大踏步走到了到刀架子旁。 刀为百兵之帅。 青龙偃月刀又名冷艳锯,乃大刀中的皇冠。 不得不说。 老少两人虽然是练摊玩杂耍的,但这把刀却丝毫没含糊,仿古款制、锻造精细、寒芒毕露、触手雄浑。 靠近之后。 我鼻尖顿时闻到刀柄传来一股保养黄油加药香的味道。 微一沉气。 我单手猛拎而起,刀链轻微晃动,发出了金属叩击清脆而迷人的响声! 姑娘见状,一对眸子顿时瞪得老大,樱唇微张,满副今天是不是见到了鬼的模样。 就连一直坐地上稳如泰山的“老妖猴”,面具后的瞳孔骤然紧缩。 我由衷赞叹了一句。 “好刀!” 之前来玩刀之人,全都是双手死扛刀,有人甚至直接架在肩上冲“老妖猴”捅去,此刻一众看客见我竟然轻若鸿毛单手拎重刀而起,全惊奇万分。 “卧槽!这年轻人!” “今天碰到了练家子的吧?!”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 转眼瞥见。 姑娘眸子立马闪过一丝慌乱,她转头快速地瞥了身后“老妖猴”一眼,似乎用眼神紧急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而“老妖猴”却几不可察地冲她摇了一摇头,估计是向她表示先不要慌。 他们还在赌。 赌我破不了戏法! 姑娘咽了一口唾沫,往后退了两步。 “小哥,请了!” “献丑!” 我不着急,没有直接动手斩人,而是脚步一跨,单手执刀,呈关公闭目状,摆了个横刀立马式。 “哗!” 青龙偃月刀发出了一声金属啸吟!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他们即便不懂功夫,也应该知道今天碰到了硬茬。 身跃刀动! 我嘴里两声呼喝,虎虎生风先耍了太极青龙长刀中两招漂亮招式--“上三刀吓许褚”、“下三刀惊曹操”。 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重了,用来作为武器压根没鸟用,但拿来表演,却达到了出奇不意的效果。 刀风雄浑、铿锵有力、杀意腾腾。 观众不由自主地爆发出阵阵叫好之声。 现场气氛被彻底点燃了! 两招耍完。 我手中长刀猛然一收势,依然关公闭目,回刀高举上抡,口中发出一声响彻全场的惊天爆喝。 “哇呀呀!妖猴!看刀!” 手中青龙偃月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雷霆万钧回马下斩,朝“老妖猴”身上砍去! “高台!莫要吹捻子!!!” 危急万分时刻。 姑娘慌张万分地开口了。 哥们等得就是她这句话! 青龙偃月刀陡然收势停下,睁眼一看,刀锋离“老妖猴”面具仅仅十几公分! 我假装脚步一个趔趄,手中长刀顿时往侧方脱手飞出,打了一个大回旋,“哐啷”一声,它掉在了地面。 姑娘那句话为卖艺人江湖春典,也就是黑话。 旧社会江湖卖艺,开场白叫做捻场子。 她让我不要吹捻子的意思是:好汉,不要砸我们的场子。 当然。 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 她的潜台词为:请高抬贵手,等下一切都好商量。 观众自然听不懂。 现场懵了半晌,随后爆发出一阵惊呼且惋惜之声。 众人注意力全在我身上,场地比较嘈杂,姑娘语速又极快,没人知道她刚才在说什么,更没人知道我为什么马上就要砍到人了,刀却突然脱手,估计还以为全是坐地上那位“老妖猴”法力在作怪。 小丫头脸色蜡白,胸口微微起伏,额头上沁着绵密的汗珠,而旁边那位“老妖猴”,已明显见到他身上青衫湿了,面具后的双目,劫后余生一般盯着我。 青龙偃月刀斩妖猴戏法,看起来神奇,其实原理不复杂。 “老妖猴”没任何法术。 刀身太沉,又头重脚轻,普通人抡起来踉踉跄跄,掌握不了方向。 更关键为,每次收刀上架,姑娘会用手去摸一下长刀柄,抡刀之人鼻子都能闻到一股诡异芳香味道,大家会以为是保养刀的黄油味,其实它是一种古怪江湖药。 这种药可以让人眼睛失去对空间的准确判断,指东打西、往南走北,像醉了大酒。 用科学来解释。 它可以瞬时扰乱人前庭功能。 两者一结合。 别说砍到老者了,能扛着重刀不摔跤,已经算平衡能力顶尖。 旧社会彩门戏法,大多都会玩类似手段,表演之人有的是让你眼见为虚的绝技。 解决之道也简单粗暴。 它迷惑你眼睛,你就扮一个瞎子! 这局本来挺难破的,因为来玩的人要会武艺(随心所欲控制重刀)、懂杂戏(直接窥破药的奥秘)、能破法(快速反应过来瞎眼抡刀)。 可惜他们今天碰到了我。 江湖卖艺不容易。 砸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 我本来就没准备掀人家摊子,所以一开始并没直接动刀斩妖猴,而是闭上了眼睛,先玩几招刀法,不是耍帅扮酷,而是在特意点他们。 他们若懂行规,应该马上会反应过来,今天碰到拔杆挑旗之人了,一定会主动求放过,悄悄给我一笔酬金。 否则。 我一刀砍下去,“老妖猴”就直接下去跟阎王爷打麻将了。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我冲姑娘竖起了大拇指。 “术法厉害!我认输了!” 姑娘见状,拍了一拍胸口,长松一口气,语调略带一丝后怕。 “我们收摊了,下次再来玩吧,小哥帮忙收拾一下东西?” 她不仅懂事,反应也快。 观众尽管远没有看过瘾,但最终还是怀着满脑子的大问号,闹哄哄地散了。 我帮着她拆刀柄收摊。 见人群已经全部远离,“老妖猴”立即摘掉面具迎了过来,不仅没有怨怪,一张老脸反而布满欣赏与激动,冲我一抱拳。 “小兄弟,我孔老三有眼不识真佛,多谢高抬贵手!” 我回道:“三爷客气!” 他立马转头对姑娘说:“小可,拿钱来!” 小可挠了一挠头:“三爷,这事咱以前也没碰到过啊,拿多少?” 三爷说:“三万!” 小可闻言,转身从箱子里拿了钱出来。 够意思! 直接给上限酬劳了! 没什么好扭捏的,我伸手接过了钱,朝他们一抱拳。 “三爷,我既缺钱又爱财,却之不恭了,得罪勿怪!” 三爷罢了一罢手。 “小兄弟这是说哪里话来着!” “你今天不仅给足了老夫面子,还免得我溅一身血,少了你别嫌弃--” “对了,你一身太极长刀功夫匪夷所思,师从何处?” 黄门九宫到底隶属哪个大派系,阿米从没告诉我,只说能打赢就行。 我没正面回答。 “三爷见笑,三脚猫而已。” 小可闻言,白了我一眼,冲我露出了一副看把你臭屁成啥样的古怪表情。 “哼!不愿说就拉倒,有啥了不起?” “骗子,刚才还想诓我十倍钱,幸好我没上当!略略略!” 她这表达不满的方式,配合娇小长相,反而显得奶凶奶凶的。 三爷抬手制止了小可,冲我点了点头。 “我们住三叉巷八号,若你缺钱,有需要可尽管来找我。” 我谢过了他,快速离开。 小可估计对我感到很好奇,在后面喊了一句。 “喂……你到底叫啥名?” “你可以叫佛祖。” “叫你个头!” 我叫宁怀风,但不可能告诉她这名字。 因为那时我并不知道和尚其实没死,担心向别人讲出真实身份会早出问题,毕竟阿米还没治好。 我大步流星离开,打算返回地下出租屋,将我和阿米的衣服带到医院去。 一个小时后来到龙虎油铺子。 店主老头脸上盖一本《龙虎.豹》杂志,躺摇椅上呼噜震天响。 刚到地下室口子。 我突然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迟疑了几秒,往前再走了几步,见到五个人在地下室走廊里,像在寻找什么。 我心中顿时咯噔一下,立马竖起了衣领子,转身背对着他们,对着旁边墙面的电表,假装进行检修。 “喂!修电表的,你是房东吗?” 我没吭声,感叹这帮人睁眼瞎,房东就在门口睡觉都看不见。 他们朝我越走越近。 “这十来间地下室,哪间住着前几天从北边来的一对年轻男女?” 我没有转身,抬手往地下室最深处一指,用粤语腔回道。 “大佬,他们在最里面那间啦!” 他们闻言,点了点头,几人快速往最里面那间房走去。 我准备马上离开。 忽然! 一声凄厉尖叫传来。 转头一看,之前和尚肩膀上那只火红色的大怪鸟,它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直接扑向了我。 我与对方几乎异口同声地大骂了一句。 “卧槽尼玛!” 我撒丫子往外狂奔。 他们带着怪鸟朝我狂追! 第五章 油炸 阿米身上的伤肯定是这几个人弄成的,和尚虽然被我打倒了,但那只大红怪鸟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帮手,闻着我们的气息,竟然追到了这里! 九十年代初期,港市治安不大好,老百姓司空见惯大街上你追我打场面,也没人觉得诧异,全微缩在门里,嗑瓜子笑着看热闹。 我穿街跑巷,被这帮人追得好苦。 幸好这里巷道都比较狭小,又堆了不少杂物,我一边跑一边脚踢手砸,将杂物纷纷抛向他们,阻挡他们前进步伐。 功夫港片里主角被坏人追的名场面,没想到我刚来没几天就遭遇了。 人倒还好,我与他们始终保持着距离。 唯独那只恶心的大红怪鸟,不管我跑与不跑,它就在我头顶,不离不弃。 有几次,我想停下来跟他们干一场算了,可连那位单挑华南武协六位高手的阿米都没扛过他们,我能不能打赢另说,自己又有命案在身,万一碰到巡逻人员,那可就彻底完犊子。 更关键为,阿米人还躺在医院等钱救命,我要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办? 我曾受过魂伤,用吞云吼震鸟会脑袋发晕,也不敢用。 “小子,你跑不了!把偷得东西还给我们,饶你们一条狗命!” “可以考虑把你们师徒卖给维多利亚会所,一个做鸭、一个做鸡!哈哈哈!” “……” 我不知道他们要什么东西。 大概率是阿米拿了。 可我姐凭自己本事辛苦偷来的,还你们大爷呢?!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 我见到了旁边屋子虚掩着一扇大窗户,立即一跃跳了进去,抬手将窗户关了。 “呱!” 鸟撞在了窗玻璃上,发出了一声鬼叫。 乘此空隙。 我疯狂往房子外跑,发现房子竟然是一个小作坊,做衣服的,不少工人正在踩缝纫机,由于跑得太急,我弄翻了桌柜,里面堆积衣服哗啦啦掉落,干脆顺手抓了几件衣服,边跑边换了外套,还把头给包起来了。 作坊里的人怒了,抄起东西就来揍我。 “冚家铲!站住!” 站住是不可能的! 我出作坊门又跑了半个小时,总算没见那帮犊子的影子了,累得够呛,停下来大口喘息休息。 此处有一家早茶铺。 外面摆了十几张桌子,不少人坐在那里悠闲饮茶吃点心聊天。 一位阿婆站在一口大锅面前,用一把大铁漏勺煎油炸果,满锅全是滚烫的热油。 我情绪稍定,寻思红鸟能找到地下出租屋,它极有可能还会找到医院,必须赶紧把阿米给藏起来。考虑到阿米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我进店里买了一份猪肝瘦肉粥,打包好,准备立即回医院。 可刚从店里出来,我脑瓜子嗡嗡响,见到五个家伙带着大红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早茶铺,他们正在一桌一桌地认人。 我心中大骂了几句对面几人的娘。 这怪鸟必须死! 它要不死,我和阿米都得完蛋! 转头瞅见阿婆手中的大铁漏勺,顿时有了一个玩命的想法。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我低头走到阿婆旁边,冲她笑一笑,示意我来帮她煎一下。 阿婆人还挺好的,笑呵呵地将大铁漏勺给了我,转身进店里面端粥了。 我将头巾给扯了,转头冲他们打了一声招呼。 “哥几个,你们在找我么?” 几人见状,脸色大变,全冲了过来。 我将旁边空桌子猛然一翻,朝他们砸去,桌上油水四溅,他们纷纷躲避。 怪鸟愤怒嘶鸣朝我扑来。 来得正好! 我大吼一声:“去死吧!” 手中大铁漏勺像捞鱼一样,往空中凌厉一抄,将它抄在了大漏勺里,反手把它给死死扣进了油锅! 劈里啪啦油炸声响动! 怪鸟的惨叫响彻了整个早茶铺。 它秒熟了! 真特么香! 几个家伙瞬间懵了。 我心中顿时爽得起飞,将勺子一丢,撒丫子转身疯逃。 斜眼瞥见,为头的家伙仰头望天,双目猩红,青筋暴凸,发出一声愤怒而憋屈的嘶吼:“撕烂这小子!” 新一抡猛烈追赶来了。 糟糕的是,十几分钟之后,我跑到一条转角巷,转过去一看,发现前面竟然是一条死胡同! 耳听着后面呼啸追赶而来的脚步声,我索性放弃。 反正大红怪鸟现在已经见了阎王,最起码他们找不到阿米了。 我全身放松,凝神沉气,身子微倾,架了一个扣摆步,准备直接对抗,胜则加刑,败则入土。 什么叫扣摆步? 李小龙出手之前常用的那种姿势。 忽然之间! 旁边门开了。 一只手将我给拽了进去,我反手想打,可眼比手快,见到拉我人之后,立马停住手势。 “三爷!” 他立即将门给关了。 “藏地窖!” 小可已经提前打开了院子里地窖的盖子。 “快进来!” 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我躲避仇家跑了半天,兜兜转转竟然会来到了三爷的住处。 我听到院子外呼啦啦脚步声正往前方奔,不再多想,直接躲进了地窖里面,小可马上将盖子盖上,好像还在上面压了一件重东西。 脚步声经过院子后往前追,没找到人,他们好像又折返回来。 “砰砰砰!” 敲门声传来。 三爷若无其事地问:“谁呀?” 门被一脚踹开了。 我在地下模糊听到上面对话。 “老头,刚才有没有见一个家伙从门前跑过去?” “几位说哪里话来?我大门一直关着,都是被你们踹开的,怎么能见着人?” “当真?” “当然。” “搜!” 小可急道:“你们这是干嘛呀?我要报警咯。” “滚开!” 紧接着,传来他们悉悉索索搜房子的声音。 好一会儿之后,他们没找到目标,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三爷并没有第一时间放我出来。 我懂他的意思,三爷是在担心这几个家伙会突然杀一个回马枪,心中不由地佩服老爷子心思缜密,自己也安心地在下面待着。 果然! 十几分钟之后,门再一次被他们踹开了,又一阵搜房声。 我在下面足足待了四十来分钟,三爷和小可才将盖子给拿开。 三爷说:“安全了,出来吧。” 我上去之后。 小可冲我嘻嘻直笑,大眼睛忽闪:“喂!僵尸脸,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 三爷皱眉问:“小兄弟,你怎么得罪了小生门的人?” 小生门? 我肯定没得罪他们,但阿米必然曾经招惹过这帮人。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三爷又自言自语道:“奇怪……小生门那只火红大鸟呢,难不成他们没带来?” 我坦诚道:“刚才被我给油炸了。” 此话一出。 三爷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说啥?!” 我把之前在早茶铺的事说了一遍,他们听完之后,瞠目结舌,满脸不可思议。 就在此刻。 门外再次传来令人心惊肉跳的敲门声! 我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第六章 红喜神 我猛然一个滚身,直接翻到院子角,将放在那里的杂戏狮子头盖在身上,缩在里面。 从外面肯定是看不出来了。 但为免遭不测,我开始暗自调匀呼吸,一旦被发现,出其不意强攻。 门“吱嘎”一声打开。 “三爷在吗?叼佢老母……” “丛老板,刚见面就骂人?” “擦,我不是骂你啦,今天请你帮忙来了!” “我事多,你简单点讲。” “中港码头来了一个叫颂帕的混蛋摆擂呢,你知道的,整个码头就我开了一家国术馆,他这不是来扯我大旗吗?我用脚趾头都想到了,他是壶山请来搅黄我武馆的!擦,我不教训他,壶山还以为我是怂包!” “你让馆里师傅上擂了?” “擦,别提了!颂帕为泰国春武里人,专练欧泰,师从塔卡象龙王。我馆里三个师傅轮番上阵,竟全都没顶过三回合,两个养伤、一个准备辞工。枉我专门从闽省请他们过来教拳,水货,全特么是水货!” “……” “三爷,我武馆都闭门两天了!你路子宽,最近就别出去演杂耍玩了,三天内给我请一个好手,收拾了颂帕!” “好说!但你知道我的收费标准。” “擦,我不缺钱啦!” 丛老板聊完很快离开了。 我从狮身下出来,拍了几下身上的土,长吐一口浊气。 小可已经沏好了茶,向我招了招手,笑意盈盈。 “小僵尸,快过来喝茶呀。” 三爷对小可皱眉:“不许没礼貌!” 小可闻言,撅了一撅嘴:“三爷,我们帮了他,可他到现在都没告诉我们名字呢,更没礼貌!” 我忙一抱拳:“抱歉!我叫阿风。” 本想说自己叫阿强。 可一来三爷刚才救了我一次,再隐瞒下去太不够意思了,二来粤语中凡名为阿强的,总给人一种大傻子的观感。 小可闻言,闪着一对大眼睛问:“疯癫的疯吗?” 我:“……” 三爷沉下了脸:“小可!” 小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冲我挑了挑眉毛,进屋忙了。 我坐下来之后,心中既兴奋又忐忑。 “三爷是红喜神?” 江湖红喜神,专门给各种江湖偏门人士牵线搭桥的皮条客。 人脉极广,信息灵通,人财物均可搭桥,中介费用奇高。 从刚才丛老板的话语来判断,估计演杂耍只是他一个爱好。 此话一出。 三爷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目光灼灼。 “怎么讲?” “门外贴着一张破旧租房告示,院中有小孩推车却不见孩子,证明你俩不是主人,这是短租的房子。你能一眼看出我那几位仇家的来路,眼界非凡。丛老板让你一个外地人三天内请武师,除了红喜神,没人有这本事!” 三爷闻言,哈哈大笑。 “厉害!实不相瞒,演杂耍只是我平时一个爱好,我确实是江湖红喜神。” “我孔老三最喜与聪明人打交道!阿风,你突然点我身份,有事要问吗?” 我没正面回答:“三爷,你收费如何?” 三爷吹了一吹茶水面上碎茶末,微品一口茶,语气淡然,但身份点明后,他整个人气质与玩戏法时完全不一样。 “你玩戏法时放我一手,咱们算朋友,不谈钱。” 我年纪小,但懂事早。 江湖上从没有免费的面包。 如果有,要么发了霉,要么糊了毒药。 我嗅到了三爷一丝试探人品的味道。 我回道:“玩戏法之事你给了酬劳,这事儿两清。你刚才解我之围,我还倒欠你一大人情。如果我请你帮忙,你再不收费,我干脆不说了。” 三爷闻言,神情顿时一喜,露出满副欣赏的表情,似乎彻底抛开了对我的顾忌,将杯子猛然往茶几一放,茶水四溅。 “好汉子!冲你这几句话,但凡我能办到的,绝无二话!” “三爷,那我直说了。总共有两件事,第一件,请把小生门的来龙去脉告诉我。” “小生门信息不算秘密,不收费,等下直接告诉你。” “第二件,我想找两个人。” “什么特征?” “一人叫宁定山,虔州人士,曾在云县隆达石灰厂当工人,会耍金龙刀,农历八四年七月二十七日离开虔州,同年十二月十五日最后一次出现,在广市车站广场疯癫打拳。” “另一人呢?” “这人名字不详,扎一条小辫子,八四年曾跟‘坤达杂戏团’跑江湖卖艺去过虔州,有一身刚猛的八门地支炮拳功夫,会罩体绝技‘怒龙滚油’。” 少得可怜的线索。 可单这些信息,也是阿米和我针对当年的情形,复盘推测多次才得出来。 当时我对前程迷茫而焦虑,想着乘自己出事之前,最好尽快有一个结论,将希望全寄托在了三爷身上。 三爷听完,眉头直皱,环臂后靠,老脸皱纹能夹死蚊子。 “三爷,信息太少了?” “若是信息全,你自己就能找到,何必来麻烦老夫?” “收费太高怕我承担不起?此事无需多虑,稍给阿风一点时间就可!” “也不是。” “哪三爷的意思?” 三爷冲我笑了一笑,手指了一指茶杯。 “阿风,你先喝口茶。” 我一口将茶给干了。 三爷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若我提其它要求呢?” “三爷请讲。” “老夫不会武,却还算有点见识。你破戏法时一身惊人长刀功夫,刚才滚地而躲又彰显地趟拳绝技,你是有大本事的。条件为替我帮丛老板击败了颂帕,佣金你二我八,如何?” 就这?! 我瞪大了眼睛:“……” 三爷给我续了一杯茶:“不算过份吧?” 我回道:“不过份,好的离谱,可我有一个顾虑。” “哦?” “赢了好说,输了也算自己没本事,唯独怕会折了三爷的口碑。” 这不是谦虚。 丛老板刚才说颂帕专练欧泰的。 泰拳主分传泰(传统泰拳)、古泰(古法泰拳)、欧泰(欧式泰拳)。 传泰专踏三宫步,讲究单足吊马,腿膝攻击,打法较单一,但劲道凶狠。古泰专注套路,类似武术表演,适合防身自卫。欧泰则综合上述两种优点,且融入自由搏击术,最为狠辣,拳拳到肉、脚脚见血。 影视剧里的泰拳手,绝大部分打法都是欧泰。 我虽学多年黄门九宫术,真正对抗却仅为对付和尚,可当时顶多算偷袭,对自己水平怎样并不清晰。 “哈哈哈!老夫一生阅人无数,难得碰见情商智商身手如此出类拔萃的俊后生--”三爷听完后大笑,抬手轻拍我肩膀,语调一顿,目光坚毅:“阿风,你必须相信一位江湖红喜神的眼光!” 我急需要钱,更需要答案。 这交易划算,没什么可犹豫的。 我起身向三爷一抱拳:“好!三天后,中港码头见!” 临走之前,三爷让小可送一下客。 在院门外,小可扯了一扯我的衣袖:“你到底行不行呀?” 我问:“什么行不行?” 小可捏着一对小粉拳,冲空中俏皮地比划了两下:“打拳啊!你别被颂帕给锤死了!” 我反问她:“你也是江湖红喜神吗?” 小可摇了摇头:“我不是啊。” 我揶揄道:“难怪你没眼光。” 小可:“你……” 转身大步离去。 来到医院已经是晚上了,我先将钱给交了,仅留下了几天伙食费。 可到病房之后,却发现阿米不见了! 第七章 吹牛 我浑身血都凉了,立即转身跑出门,抬眼见到了值班护士。 “十八床病人呢?!” 护士被我的吼叫吓坏了,双手死死抱着输液盘,退后了两步,不敢说话。 “老子问你,病人呢?!” 她咽了一口唾沫,颤着手指向走廊角落,结结巴巴回话。 “她是重症患者,转到了独立病房……” 我顿时觉得全身转暖:“抱歉!” 来到病房。 我见到阿米正躺在床上,肤色苍白,漂亮的脸蛋脏兮兮的,还有丝丝血迹,心头传来阵阵刺疼。 她到底拿了小生门的什么东西呢? 三爷告诉我,小生门其实是一个专业盗墓团伙,里面除了风水堪舆师、盗墓贼,为防止黑吃黑,还有不少身手顶尖的武师。 追我的几个浑球,就是小生门的一流武师。 而那只红鸟叫噪喉鹰,专吃腐尸长大,经过特殊的训练,下墓寻棺、闻味找人、危险预警,可谓全身绝活儿满满,属于小生门元老级的功臣,殿堂级的大宝贝。 三爷还说,单纯得罪小生门,若能找大佬说开,尚有一丝回旋余地,但把他们的噪喉鹰给油炸搞死了,死梁子算是彻底结下,这些人绝对会不死不休。 我倒无所谓。 过往的生活经验告诉我,这世界本来就没打算给我留什么好路走,得罪小生门无非就是在布满鲜血的伤脚上再浇几勺滚油而已,才多大点事。 至少我还搞了一个和尚、外加一只鸟。 一加一等于二。 我算是赚了。 关键是阿米。 她是我生命中仅存的一道美丽彩虹,我一定要为她挡住仇怨,让她在洒满金色阳光的天空继续绚烂下去。 刚才那位女护士进了病房。 由于我之前态度恶劣,她心中憋着气,冷若冰霜地告诉我,阿米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症状很重,最起码要再住十天院,让我必须继续筹钱。 尔后。 她甩给我一条毛巾、一套病号服、一支体温计。 “家属记得给病人擦洗身子、换衣服、监测体温!” 这是昂贵的高档病房,本来她该做的事,现在全丢给我了。 听我说谢谢你! 我打了一盆温水,开始给阿米擦身子。 可当我解开阿米的上衣,鼻尖闻到一股迷人馨香,眼底晃过一抹动人心魄的雪白绵延,才突然反应过来。 卧槽! 我姐是女人! 色香味一齐涌入脑海,我感觉脑瓜子嗡嗡叫,呼吸节奏全乱了。 我赶紧将被子给她盖了上去。 这可怎么办? 思维里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一个说这是在服侍病人呢,姐一定不会怪你,一个说等姐醒来知道了,以她的臭脾气,非得把你剪了不可。 顿了好一会儿。 我一咬牙,转手扯了一块黑色桌布,扎在眼睛上,调匀呼吸,给阿米擦洗。 在这过程中,我好像出现了幻觉,总觉得阿米醒来了在盯着我,吓得好几次颤抖着手不敢动。 一身冷汗地处理完,给她换上了病号服,方才松了口气。 正准备去倒水,手突然被阿米抓住了。 我吓得立马蹲下,双手抱头。 “姐!苍天为证,我戴了眼罩的,不信你自己看--” 阿米声若蚊蝇。 “……快吃呀,好不容易才抢来……” 我摘下眼罩看向她,阿米并没有醒,嘴巴在呢喃地说着胡话,也不知道讲得是什么,问了她好几句,也没什么反应。 到最后,她牙关颤抖,嘴唇发白。 “……冷……怀风,我冷……” 我将空调开到了最大,但她还是一个劲说冷。 无奈之下,我只好上了病床,背靠在床头,像抱婴儿一样抱起她,将被子给加厚,捂了好一会儿,她才趴我怀里安静地睡着了。 她倒睡得挺香,玉雕一般的脸颊逐渐被温度暖成了一片红晕。 我却一晚上燥热的没怎么休息。 如此照顾到第三天。 阿米虽然一直没醒,但气色却一天比一天好,我放心了不少。 当晚下大雨。 我安顿好阿米,打了一辆计程车,来到了中港码头。 三爷、小可、丛老板已经打着伞在等了。 丛老板是一个矮胖子,见到我之后,肥脸顿时拧巴成像长歪了的倭瓜。 “擦,三爷,有没有搞错啊,这就是你请的高手?” “颂帕!专练欧泰的!一腿可以把这小孩子踢死啦!擦擦擦!” 丛老板一边说着,手还激动的胡乱比划,身上肥肉一颤一颤。 三爷立马抬起了手,脸沉若深潭,回话言简意赅。 “丛老板,请不要置疑我孔老三办事水准!” “输了,我倒贴钱!赢了,你为刚才的话再加百分之二十佣金!” 尽管我之前对小可有点臭屁,但这丫头性格是真棒,见丛老板质疑,立马站我们身边撑台。 她推了一推头上那顶标志性的黄色棒球帽,在旁边不满地回怼。 “就是!我风哥踢遍十八省武馆,从无败绩,颂帕算什么东西!” 讲完之后,她还冲我俏皮地眨了一眨眼。 说真的,小可吹牛不要钱,但却有点要命。 我感觉自己就是那头牛,快被她吹得臊死了。 丛老板闻言,脸上肌肉直抽搐,无奈地罢了罢手:“算了,将就着打吧!” 几分钟之后。 来到了一片晒鱼场。 混乱的鱼架、老旧的船只、废弃的工具、拥挤的工棚、腥臭的海味,无一不彰显着中港码头鱼龙混杂的社会符号。 正前方的海滩边,搭着一个简易木台。 木台之上,一位外形精瘦、身材修长、双目深凹的男人,赤着上半身,坐在台子中间,淋着大雨,呈瑜伽入定状。 台子周围簇拥着六七十位或撑伞、或穿雨衣、或戴斗笠的渔民,一个个笑嘻嘻地聊天,等待着一场好戏开场。 我出现之后。 渔民神情既不可思议,又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们大概率预想到了我无法击败颂帕的最终结果,觉得今天又迎来一个收工后难以点燃激情的无趣长夜。 狗日的丛老板,带我们来到这里之后,人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阿风,上去吧。” “风哥,我看好你!” 我点了点头,几个踏步跃了上去。 江湖规矩。 我冲颂帕微微欠身,左手四指并拢,掌心盖住右拳,行抱拳四指礼。 “虔州阿风,请赐教!” 可没想到,颂帕完全无视我,任大雨浇身,紧闭着双眼,依然坐原地岿然不动。 台下渔民情绪激昂起来,高举着双手大喊。 “颂帕!颂帕!颂帕!” 在好一阵迎呼之后,他终于开始动了,微微晃动一下脖子,发出格格的响动,缓慢起身。 服了! 这家伙竟然比我还能装! 忽然之间! 颂帕冲我狠“呸”了一口,一坨带着南洋腥臭味的口香糖陡然向面门袭来! 紧接着。 这货凹陷的双目精光暴射,高凸的颧骨皮肉抽动,猛然一个高蹬,直劈我面门! 第八章 童子挂帘 我侧头让过哄臭的口香糖,附身弯腰,迫使他的腿踢空。 阿米说过,每一种功夫都值得尊重,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尊重! 颂帕极端轻蔑和侮辱人的做派,彻底激荡起了我心中武者三分戾气! 他采取了欧泰经典打法,右腿横扫面门,左腿微不可察地迅疾变动步伐,接下便是左腿狠踹下盘,紧接着会用肘攻脑,一旦成功,将会迎来他暴风骤雨一般的肘压膝跪,让人趴地求饶。 可未待他左腿攻出。 我猛然拧腰上劲,鬼魅一般先从他的右腿膝下钻了过去,反手一拳攻颂帕的右肩。 颂帕没料到我步伐如此诡异,顿时脸色大惊,紧急侧身向左避让。 来得正好! 出拳之前我已料到他定然左避,右掌已提前蓄力等待,运劲凌厉一拍,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后背。 颂帕身躯猛然一个趔趄,整个人呈狗吃屎状趴在了地上。 全场瞬间安静了! 瞬息骤变的打斗,难以置信的反转,观赛渔民一时半会儿竟然反应不过来。 小可欣喜万分,双掌放嘴边,呈喇叭状。 “风哥!太牛啦!” 我缓退了两步,用大拇指擦了一擦鼻子,等待着颂帕从地上起身。 台下全开始躁了起来。 “卧槽!这小子竟然学李小龙擦鼻子!” “他到底哪儿来的?颂帕大意了啊!” “颂帕!颂帕!起来!赶紧干他啊!” “……” 我并不是在学李小龙,擦鼻子完全是因为刚才这货吐口香糖,口水溅到了我的鼻翼,实在太恶心了。 颂帕从地上起身,脸上表情极为丰富,恼怒地甩了甩头上的雨水,狠咬着牙,双目又惊又怒地死剜着我,前后微微弹跳蓄力。 我依然架着扣摆步,神情淡然,岿然不动。 要说刚上来之时,心中多少有一点忐忑,现在我已经完全清楚了他的斤两。 颂帕一身欧泰功夫确实刚猛凶狠,但他属于阿米口中形容的典型力大无脑型选手,以为速度和力量足以碾压一切。但黄门九宫尤最讲究阴柔巧劲,对付这种对手,算是斗地主开局就拿了两王四个二。 “啊--” 一声惊天怒吼。 颂帕浑身带着滚滚水花,如一辆重型坦克凶狠冲来,双手起拳微勾,朝我颈脖子暴然攻击。 我看姿势已猜出他本意,拳击为虚,目的是打算对我固颈顶膝! 泰拳号称五百年不败。 诸多高手就是折在了这招之上。 打拳是需要脑子的。 我假意中招,双手紧急护头,往外格挡。 颂帕见状大喜过望,深凹的眸子闪过浓浓杀意,立即化拳为掌,猛箍我的颈部。 他身上门户大开! 未待他开始顶膝,我猛然一个旋盘肘,正中他的膻中。 颂帕呼吸一窒,顿时手脚呆立。 我下躯猛缩,脚若窜云惊龙,直踹颂帕下颌,后续几个连环蹬腿,连续四脚直踹他胸口! 颂帕嘴里啊呜了四声,身躯不由自主往后疾退,最后竟然翻下了擂台,“啪”一声,摔在了下面的水滩之中。 下面传来三爷情不自禁的喊声。 “童子挂帘!好样的!” 我一个漂亮翻身,单手扶地,抬头、起身、整袖、甩手上雨水。 赢了! 要说下面看客没一个懂,也不是,有几人开始疑惑讨论。 “童子挂帘不是八卦刀打法么?” “对呀!用在脚法上还是第一次见!” “竟然是传武?有没有搞错啊!” “……” 有人急忙跳下了水滩,扶颂帕起身,开始架着他往外走。 他们大概率是丛老板对头壶山的人。 颂帕双眼猩红,身躯不断地挣扎,转头一边冲我狂吐痰,一边呜呜哇哇地怒吼着,不知道他讲得是什么,但估计是一万个不服气,还想上台再比,但他终是没扭过身边的几个人,被硬生生地拖走了,声音在雨水中远去。 颂帕可以不要脸,但他后面的老板壶山要脸,摔台属于输到姥姥家了,怎么还可能让他再来? 我不疾不徐地下了台子。 丛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中出来了,腆着大肚子哈哈大笑,对着众人喊道。 “阿风!我中港码头‘雄鹰国术馆’荣誉武师!” “擦,颂帕算什么!不够看!真特么的不够看!” 小可急忙朝我跑了过来,给我撑起了伞,并将上擂前脱给她拿着的外套披在了我身上。 有人从身后涌了过来。 三爷见状,立马挡在了我身后,犹如老塔,脸色肃穆,对他们朗声说:“江湖老规矩,下擂之后不许靠近武师!” 这规矩我曾听阿米讲过。 老一辈江湖武师,上擂之前、下擂之后,闲杂人等均不得靠近。 因为混乱之中,极容易被别人耍盘外阴招搞出事来。 小可则像一位称职的经纪人,一手替我撑着伞,一手扒拉开围过来的人群。 “让开!全都让开啦!” “有什么事可以找丛老板,别围在这里!” 我在他们的带领下迅速离开。 丛老板像一个肉葫芦,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来,到了停车之处,他亲自开车当了驾驶员,带着我们飞速离开。 在车上,丛老板先是大声狂笑,手不断地拍着方向盘,等笑好了,转头对我说:“阿风呐,洗浴按摩还是宵夜哦?等下我们好好聊一聊啦!” 没待我回话。 三爷开口了:“丛老板!” 丛老板闻言,神色顿了一下,尔后笑着说:“擦,看我激动的都忘规矩了!” “我懂!有事一定先要给三爷讲啦,我先送你们回去哦!” 皇冠车犹如一头猛兽,在夜幕大雨中狂奔。 小可双手撑着脸,露出嘴角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瞅着我。 我从她眼神中读到了欣赏。 类似小姑娘对学习成绩好、又会打篮球学长那种心思单纯的欣赏。 可我被她瞅得很不自在,转头白了她一眼。 小可却嘻嘻直笑:“就看!” 本来我可以让丛老板送到医院,但我不想他们知道阿米的存在,便先一起到了三叉巷。 丛老板下车跟我用力握手。 “阿风,等我和三爷谈好后,咱们再会啦!” 他走了之后。 我想马上打计程车离开。 三爷却说:“阿风,你不先喝一口热茶么?” 我摇了摇头:“不了三爷,我还有点事。” “可你的衣服全湿了,先换一身干爽衣服再走呀,我现在就去拿--” 小可拉住了我,可她突然神色一顿。 我问:“怎么了?” 她秀眉紧蹙,手指赶忙下沉到了我脉搏上,指诊了两下,诧异万分。 “风哥,你身体有重病?!” 第九章 当马 我疑惑不已:“啊?” 自己身体一向健康,也不知道小可为什么突然会这样说。 小可又认真把了一会儿脉,神情震惊,像见了鬼一样上下打量着我。 “风哥,你胎光稀碎……怎么还能活着?” 我转头不解地望向三爷。 三爷说:“阿米自小师从齐云山一位隐世道医,岐黄之术属丹溪先生一脉正统传承,她应该没有诊断错误。” 我回道:“三爷,我不是问这个,胎光是什么?” 三爷和小可对视了一眼。 小可说:“道医看病,先不瞧症,第一眼看得是人的三魂七魄。” “三魂为胎光、爽灵、幽精,七魄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换一句话说,你以前曾被人伤过魂,对吗?” 我顿时讶异无比,还真没看出来,眼前这位邻家妹妹一样的小姑娘竟然有这等本事,便回道:“我小时候确实曾被人用克泄阴功伤过,有不可逆的魂伤。” 小可回道:“不应该啊,胎光支离破碎成这样,要么你当场就死了,没理由还能活到现在的……” 她还想说什么。 三爷却罢了罢手制止。 “天色晚了。让阿风先回去,明后天你再认真诊断一次吧。” “对了,这是今晚分成的钱和一部新买的手机,里面有我们的联系方式,有事给我们电话。” “你托我办的事,我一定会尽全力,但时间上不能把控。” 三爷递了一沓钱和一部手机给我。 手机是诺基亚1011,九十年代初不少人还在用大哥大,这是新款手机,能发短信,很贵。 钱为五万港币,当时的汇率差不多一比一点一左右,我一场拳下来,相当于大部分人好几年的工资了。 我谢过了三爷,离开了三叉巷。 出门打了一辆计程车。 雨很大。 璀璨霓虹、街面污水、流浪猫狗,互相交织成一副迷离无比画卷,让人不免产生一丝迷茫和孤寂。 港市是我人生中从来没预想过的一站。 但人的命运就如同大海中的小舟,风浪将你推向何处、经历何种风景、何时才能靠岸,完全由不得自己作主,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死死地扼住舟沿,争取不在靠岸前溺水而亡。 我微闭着眼休息。 可前面的司机却颤声说:“大佬,有人一直在跟啊!” 我睁开眼,往后视镜看了几下,确实发现有两辆凌志在后面死死地跟着,心中顿时一紧,难道小生门的人跟上来了? 不应该啊! 他们的火红怪鸟都被我给油炸成渣子了,这么大的城市,还能找到我? “你下车吧,混社团的我惹不起啊!” 我抽出了两张钱:“拿去按摩。” 司机将钱塞进了口袋:“靓仔,你坐稳了!” 他油门猛然一轰,巨大的推背感袭来,雨中的计程车像狼一样在街巷穿梭狂飙。 可才开了一公里不到,正准备彻底甩开后面的凌志,前方远光灯猛然一闪,刺得司机根本睁不开眼,猛然一个急刹车。 适应光线后往前瞧去。 一辆皇冠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眼见我们被前后夹击,司机立马熄了火,打开主驾车门,疯一样跑了。 反正我也走不了,干脆拿了一把车上的伞,下了车,站车边冷冷地等着他们。 前后车上的人全都下来了,一共七位。 为头的是一位红毛,花衬衫、大喇叭裤,满副屌不拉几的模样。 竟然不是小生门的人。 他们将我给围了起来。 红毛皮笑肉不笑,拿出了万宝路,抽出一支,塞在我嘴里,客气地替我点着了,讲话倒是开门见山。 “阿风是吧?你把山哥的擂台打散了,山哥很生气。” 我抽了两口烟:“壶山?” 红毛点了点头:“山哥了解了你打颂帕的情况,他这人很爱才的嘛!让我们来请你当他的马,钱、女人、地位,都是小事,听明白没?” 马,就是马仔。 我去打拳,一半为了挣钱救阿米,一半为了让三爷给我找出当年的真相。 如果我跑去给人家当马,阿米醒来之后,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我说:“感谢抬爱,我没有跟你们成为同事的打算。” 红毛闻言,罢了罢手,冲我脸上吹了一口烟。 “后生仔,你先听我说完。” “你折了山哥的台脚,山哥让你去当马补偿,算非常给面子了。你若不愿意,山哥让我们今晚将你双腿给折了,公平不?” 我瞪大了眼睛:“这么吓人?” 红毛嘿嘿一笑,拍了拍我肩膀:“看样子你挺识相的,也省得兄弟们见血了,跟我们走吧!” 我说:“行,但得先跟孔三爷打一声招呼,毕竟他是我经纪人。” 红毛闻言,神情一愣,回道:“孔老三那边,山哥会亲自跟他讲。” 这么一诈。 我心中算有谱了。 打拳之事是三爷牵的线,他敢接下这摊子事,晚上还公然出现在台下,证明他根本不怵摆台的幕后老板壶山。 理论上来说,壶山被人给砸了台子,他第一时间应该去找丛老板或者江湖红喜神孔三的大麻烦,但壶山没这样做,反而让人截住了我,这只能证明,壶山对三爷存有忌惮。 但我如果被红毛等人恐吓了几下,主动去签协议当了壶山的马,按照江湖规矩,三爷也不能说什么。 哥们虽然嫩,但不傻。 我张嘴将烟头给吐了。 “几位还有事吗?” “咦!这是不给脸?” “不然呢?” 耳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喝,一道凌厉的棍气朝我后背袭来。 “死衰仔!不听话去食屎啦……” 我身躯猛然微侧,反手一磕,空心铜棍“哐当”掉地上,再腾手猛抓他的头发,将他头往计程车a柱上一磕,一声惨呼传来,偷袭我之人捂住头蜷缩在地上嚎叫。 其他人一见,勃然大怒,纷纷抽出了空心铜棍,就要对我来一场群殴。 红毛突然伸出了双臂,阻止了他们,脸上肌肉直抽搐,瞅了瞅在地面哀嚎的同伴,倒呲了一口凉气。 “别动!都别动!” 他晃了一晃脖子,从身上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啪!” 匕首拍在了引擎盖上。 “你很能打,我们知道的。” “刀就在这里!要么你现在把我给捅死,要么自己捅废了双腿,这事就算了。” 红毛没有完成壶山的任务,看来今天不准备善罢甘休了。 我冷眼瞅着他们,没吭声。 红毛突然目呲欲裂,面容狰狞,咬牙大吼。 “死扑街!给你在港市扬名立万的机会啦!” “来啦!捅我啊!” 第十章 乌合之众 我还是没吭声。 红毛见状,反而将脖子抻得老长,凑了过来,像一头嗷嗷待宰的大公鸡,再次对我大声嘶吼。 “来呀!捅啊!” 他周围的同伴也大喊立威。 “没本事就跪下磕头!艹!” “粉肠!有种下手捅啊!” “……” 雷声轰隆。 大雨倾盆。 这是一副光怪陆离的画面,但不得不说,此处码头文化确实独树一帜,用粤语来讲,就是好犀利! 我拿起了引擎盖上的匕首。 红毛见状,嘴角微翘,冷笑了一声,猩红着双眼,满脸不屑和鄙夷,抬手捏着我手中的匕首,反而主动对准了自己喉结的位置。 他这是有多看不起我? “我数到三!你来捅!准一点、快一点、狠一点!” “三--” 剩下两个数字没数出来。 我一匕首猛然前刺,刀锋若银蛇穿云,贯脖没入。 “噗呲!” 金属刺透的声音传出! 声音不大。 但在空气中回荡,就像惊天霹雳一般,闪过了他们的头顶。 红毛脸色腊白,瞪大了眼睛,身躯一动不动,仅仅停顿了二分之一秒,整个人摊倒了下去。 我俯下了身子,问道:“李尧臣前辈的无极刀法,快不见血,你死时应该不会疼吧?” “……” 我抬手去抹他尚未闭合的双眼。 周边的几个人全懵了,没待我拔出匕首,他们瞳孔紧缩,转头撒丫子就跑,连那位刚才头砸a柱晕晕乎乎的家伙,也连滚带爬冒雨狂奔而逃。 “死人了!快回去告诉山哥!” “疯了!这小子是疯子!” “……” 我抽出了穿透红毛衣领子的匕首,拿匕首拍了拍他的脸。 “你不是不怕死么,怎么还尿了一裤子?” “看你身边的几位兄弟,出一点事撂下你就跑,这种乌合之众,你让我去当马?” 红毛方才反应过来,伸出湿漉漉的手,摸了一摸脖子,见连皮肤都没被割破,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裤裆,喘着劫后余生的大粗气,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 但凡耍兵刃之人,虚指实刺为技法核心,否则一出手便让人看出来刃锋的走向,剩下就是一个死字。 无极刀向来讲究“刀为刀可劈、刀为剑可刺、刀为刃可挑”,变幻无穷、神鬼莫测,乃刀法中翘楚,快速出手造成刺死红毛的假象,将一群外强中干的混子吓得屁滚尿流,全是预想中的事。 我将匕首猛然一插在地。 刀锋离他的裤裆仅仅一寸余。 红毛吓得身躯疾速往后缩了两下:“你……” “你回去告诉壶山,今晚之事,我不会告诉三爷。” “一位非职业拳手敢上台打擂,证明这人根本不怕死,让壶山别再惹我!” 之所以要讲这两句话。 因为我手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想再跟这群混子有任何纠葛。 夜色迷蒙。 我撑着伞离开,路灯拉长了自己的影子。 行了二十来步,我转到了一个便利店的雨棚下面,对空货柜说。 “出来吧!” 货柜后面走出来一位年轻女子。 模样神似周慧敏,瓜子脸、大长腿,明眸善睐,柔发披肩,青春与淑雅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但在她身上却契合的无比完美,不过她神情很冷,浑身透出一股似乎与生俱来的孤傲。 女人手中拿着相机,完全不惧,一双灵动大眼反而傲气地盯着我。 我问:“你刚才躲这里拍照还是录像?” 她淡然地回一句:“录你们打斗的场面,不让吗?” 我摇了摇头:“不让。” 她闻言,嘴角微翘,撩了一撩头发:“可是我叫黎沫夏唉。” 我当时以为她是某小报或电视台的记者,没好气地反问:“名记?” 也许我的表情让黎沫夏误会成了“名妓”,她神情顿时冷了下来:“痴线!” 她转身就走。 我不是来这里度假的,可不想登上快餐小报或者街头见闻类电视节目,让小生门等人顺腾摸瓜找到。 “小姐,把刚才拍的东西删了再走。” 黎沫夏一副恍若听到远古传说的讶异神情,双手环抱胸前,更加彰显一抹山栾延绵动人。 “你混街面的不认识我,但总认识我哥吧,敢叫我删东西了?” 我觉得这女人有点逗:“你哥是黎明么?” 黎沫夏抬手晃了晃手中的相机:“我哥是警务处黎沫锋。你若不知道,给你一分钟时间打电话问问自己上面的老大。” 警务处几个字一出,我更不敢让她带东西走了。 “我要不呢?” “有种你就来碰一下试试!” “好,我试试。” 我抬手就去摸她溜光水滑的下巴。 黎沫夏俏脸顿时一惊,往后微仰了一下,右手抬起拍我的手。 可一位无任何功夫的女人,怎么可能摆脱我? 我乘机手掌微沉下粘,直接捏住了她颈脖处的衬衣扣子,电光火石地解开了一枚。 黎沫夏惊叫一声,脸红若滴血,又急又怒,双手去抓自己的衬衣,如此一来,手中相机“吧唧”一下,掉在了地上。 我抬起一脚,将它踩得稀碎,转身离开。 斜眼瞥见。 黎沫夏先是懵了,尔后像一头被逼急了的兔子,轮起手中的雨伞,冲过来就朝我的头猛砸。 “臭混蛋!!!” 这女人实在太没礼貌了! 我得小小惩戒一下她,连躲都没躲,反手一指,指尖轻轻落在了她劲动脉窦上。 黎沫夏手中的动作立马一顿,双腿发软,人瘫坐在了水中。 大雨倾盆中,不能动弹的黎沫夏很快成了落汤凤凰。 我说:“几十秒后你能行动自如!但我得劝你一句,玩归玩、闹归闹,街上乱逛别拍照,容易搞出事。” “……” 在她恨不得将我剜心刮肉的眼神中,我快速离开。 回到医院,将身上的钱再次交了,问了一下医生,账户里的资金已经足够阿米住院费用了,我稍微舒了一口气。 瞅着安静睡在病床的阿米,我轻轻地拉起她的手,低声跟她讲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舞刀、油炸鸟、打擂台、对付红毛一群瘪三…… “姐,你到底拿了小生门的什么东西呀?” “小可说我身上的胎光支离破碎,根本没活下来的可能,你当时又用什么办法把我给救回来的?” 说其他事的时候,阿米没什么反应,但我讲到魂伤之际,她睫毛微微动了一动。 我以为她醒了,忙叫了几句姐,但阿米又继续沉睡。 人摆脱不了原生家庭的影响。 见到向来俏皮又爱得瑟的阿米,如今却变成这一副安静睡美人的样子,我心中恐慌而焦虑,非常担心会失去她,就像那一年暑假,我莫名其妙失去了母亲和父亲。 迷迷糊糊中,我在床沿睡着了。 可翌日醒来。 我却发现白色的床单布满了殷红斑斑的血迹! “医生!!!” 第十一章 中大第一美女 这是昂贵的高档病房,我的呼叫声很快引来了脚步匆忙的医生和护士。 他们进来之后,见到满床的血迹,均吓了一大跳,立即对阿米进行紧急检查。 可检查了一遍,却没发现什么问题。 一位护士面容惊悚地指着我:“你……怎么满脸全是血?” 我?! 瞅见他们讶异无比的眼神,我赶紧去卫生间照镜子。 一照镜子,才发现自己鼻子、嘴角全都是血痕,瞳孔布满了红丝,整个人就像一头吸血鬼一样狰狞恐怖。 床单上的血竟然是我流的! 出了卫生间,医生给我简单查了一下体,皱眉问:“血不是病人的,是你自己流的,你怎么回事?” 我哪儿知道怎么回事! 医生扯出一张单子,在上面刷刷写了几下,让我赶紧去检查一下。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感觉自己的脑袋发晕、四肢无力,寻思不会是红毛给我耍了什么阴招吧,心中忐忑不安,赶紧去检查。 可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翻着一张张单子,说道:“你身体非常健康,没损伤、没中毒。” “可我好端端怎么会流血?” “后生仔火气这么大,多喝一点凉茶,或者去马杀鸡降降火啦。” 火气大我是不信的,身体的异状自己有感觉。 我突然想起昨晚小可说我胎光支离破碎的话,也不敢再耽误,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给了护士一点钱,让她依然像前几天一样好好照顾阿米,除了我,陌生人一概不让进病房,立即前往了三叉巷。 到了院子,三爷和小可正在下象棋。 小可今天换了一套白色的休闲服,没再戴之前那顶用来遮挡头发的黄色棒球帽,秀发垂肩,青春洋溢,温婉可人。 那场面像极了青春靓丽的大学生跟老教授在对弈。 见到我来,小可本来很开心,露出两个好看的小酒窝,但一瞅我的模样,笑容立马敛了。 “风哥,发生什么事了?” 我简要地把昨晚突然流鼻血之事说了一下。 三爷闻言,让出了位置,让小可赶紧给我诊脉。 小可这次诊脉的时间很长,时不时还翻看我的眼皮,额头还沁出了不少汗珠。 诊完脉之后,这丫头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进了屋,拿纸笔出来,开始闷头写处方。 处方里的药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紫河车三副、夜明砂五十克、城隍庙下元节香灰一百克、尸参娃娃一株……” 药方写完。 小可将纸条给了三爷,焦急万分。 “三爷,十天之内必须凑齐这些药,否则风哥--” 她不敢再说下去了。 三爷拿着药方,瞅了好一会儿。 “其他东西虽然有难度,但问题不算大,唯独这尸参娃娃……” 我见他们神情凝重万分,知道大事不好。 “三爷、小可,你们别打哑谜,直接告诉我实话。” 三爷转头对小可说:“阿风是江湖儿女,没必要遮掩。” 小可幽叹一口气,在茶桌上了拿了一只瓷碗,上面倒满了茶。 “风哥,人的胎光呢,就是命魂,等于碗里的茶水。” “我之前说你胎光支离破碎,就像这茶碗,四周全是细细裂纹。这些裂纹是当年你受魂伤时导致的,裂痕之碗一定不能长久保存,会很快散裂成瓣,茶水就会流光,人也会死去。” “你能活到现在,我猜测应该是有一股强大的外力,硬生生地将茶碗给箍住了,所以碗没裂、水一直没漏。” 讲到这里。 小可拿一块石头敲了一下茶碗。 茶碗壁顿时裂纹密布,但因小可用手紧紧箍住了碗壁,茶水依然没滴漏出来,尔后,她手突然放开,一片裂片立即脱落,茶水顿时从那个口子全涌了出来。 “但现在呢,外部保护你的力量不见了,等于茶碗便裂开了一道口子,你胎光开始泄露。不出十天,将全部流逝干净。” “药方上的药材,我制好后你服用,顶多也就是拿了一块泥,暂时将口子给堵起来,能保住命。若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得将茶碗彻底补好才行,暂时我还没想到办法。” 解释通俗易懂。 箍住茶碗的力量,毫无疑问就是阿米。 这些天阿米伤重在床,我没了保护,才出现裂片掉落的情况。 即便过几天她醒过来,现在碗壁已经裂开了口,用原来的保护之法,肯定也阻止不了茶水泄漏。 可阿米之前用什么保护我的呢? 这么多年也没见她给我吃啥药啊。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我转头问三爷:“这些药材都是什么?” 三爷向我解释,紫河车为胎盘、夜明砂为蝙蝠粪便、香灰要用我生日同天城隍庙炉子里烧剩下的,至于说尸参娃娃,则是某些纳了地气长久未腐烂尸体上长出来的一种古怪的小人参。 我听完都傻眼了。 三爷说:“不急!我来想办法!” 他出院门去打电话,半个小时之后,才返回到院子。 小可急问道:“三爷,怎么样?” 三爷回道:“其他东西都有货,几天之内可送来,但尸参娃娃太罕见了,只有江湖憋宝人才有。时间太紧,我们临时北上去找江湖憋宝人肯定来不及,港市倒是有一位好佬,我打听到他家中有一株。” 小可将秀发一盘,戴起那顶黄色棒球帽:“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位好佬买!” 三爷回道:“这家伙早已金盆洗手,尸参娃娃相当于传家宝了,别说买,见都不会让我们见。咱必须先找到一位能逼他出手之人才行……事不宜迟,阿风,你跟我来!” “小可,你去收集其他药材,联系方式我发信息给你。” 三爷带着我紧急出门。 出门之前,小可塞给我一粒黑色药丸,让我先吃下去,说能阻止胎光流失的速度。 我心中袭来阵阵暖意。 在车上。 我说:“三爷,萍水相逢……” 三爷立马抬手制止,语调坚毅而果决:“我孔老三向来只帮自己看得起的人!” “再说,我还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帮我去办。” 我问:“什么事?” 三爷说:“等你病治好了再说。” 车来到岛边一栋庄园式别墅门口停下。 三爷敲了几下庄园的大门。 一位管家模样的老头开了门。 “两位是?” 三爷递上了一张黑色名帖,上面还放了两张钱作为小费。 “这是灿爷当年给我的名帖,烦请拿进去通报一声,就说老朋友孔老三来访。” 佣人见了黑色名帖,不敢怠慢,抬手请进:“两位先进凉亭稍等。” 我们跟他进去。 到里面才发现,庄园远比外面看起来要豪华壮观,廊亭阁榭赏心悦目、假山活水灵动俊逸,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拥有如此规模的私家花园,怕不是数一数二首富? 佣人让我俩在假山旁一座凉亭暂坐,他前往正屋去通报。 他走之后,我耳朵比较尖,隐约听到佣人在远处向人问好。 “大小姐!” 好奇之余,我微侧头往远处一看,顿时头皮麻了。 佣人问好的大小姐,正是昨晚我解扣子、踩相机、点穴位的黎沫夏。 此刻。 她穿了一身水蓝色的漂亮裙子,头发典雅而精致地上盘着,手牵了三条威猛的大狼狗,正在庄园不远处遛弯。 我赶忙别过头,低声问三爷:“三爷,灿爷全名叫什么?” “黎荣灿。” “他有一儿一女吗?” “你怎么知道?儿子黎沫锋为警务处探长,威名显赫,混社会的看到他都绕路走。女儿黎沫夏,据说为中大第一美女,最年轻的特聘国学教授,港市一众阔少疯狂追求对象。” “三爷,我身体吃不消,快要晕了,咱们还是改天……” 话还没说完。 却听黎沫夏在问佣人:“家里来客人了吗?” “是的,客人正在凉亭呢。” 黎沫夏闻言,往前走了几步。 我与她之间,距离只剩下十几米,四目开始迷之对视! 第十二章 剑拔弩张 我硬生生挤出来一个笑容,让自己看起来尽量阳光、正派一些。 “黎小姐,雷猴啊!” 三爷很诧异:“认识?” 我说:“不算太熟。” 黎沫夏那张赛若天仙的脸表情极为丰富,惊讶、不解、羞恼、气愤…… 仅仅几秒钟宕机后。 她银牙一咬,吹了一声口哨。 “晴雨、春雪、水雷!上去咬他!” 本来呆在黎沫夏脚边憨态可掬、乖巧无比的三条大狼狗,此刻却像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猩红着眼,呲着大獠牙,大声咆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向我们跃扑而来。 我心中有所准备,但三爷完全没有。 他还以为我们互相认识会更好办事,脸上的微笑方绽放出半截,第一条狼狗已经向他扑到,张口就去咬他的腹部。 我大惊失色,猛一拉三爷,横扫一腿。 “啊呜!” 这条狼狗被我给精准地踹中狗头,惨呼一声,身躯若离弦之箭,“吧唧”掉在了旁边的水池里,它非常痛苦,身躯在水里疯狂蠕动,癫狂直叫。 黎沫夏大声惊呼:“水雷!” 另外两条狼狗也已扑到,同时朝我大腿处咬来。 我嘴里一声爆喝,单脚高抬,倒没踹它们,脚掌直接顶在了它们面门的几公分之处。 狗最具灵性,对气息尤为敏感。 我那一声爆喝,溢出了腾腾杀意,加上之前那条落水狗的现状,它们一瞬间不仅刹停了,而且还带着深深惧意,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在蠕动着脚步往后退。 “三爷,快走!” 我扯起三爷就走。 其实刚才踢水雷那一脚,属于戳脚腿法。 戳脚名气虽不如潭腿,却有“北腿之杰”之称(据说武松醉打蒋门神,就曾使用戳脚里的玉环步、鸳鸯脚),它分为武趟子和文趟子,武趟子放长击远、厮杀刚猛,文趟子架小紧凑、绵里藏针。 为了不加深与黎沫夏仇怨,我特意用了文趟子,已经尽量收力了。 绕是如此。 水雷依然受不了,在水池中凄惨呜叫,身躯不断下沉。 黎沫夏已经跳入水池中去抱它。 我和三爷快速度飞块,离开了凉亭,往门外跑。 黎沫夏转头见我们伤了水雷要跑,声带哭腔,连吹了三下呼哨。 让我万万没想到。 在她三声呼哨声过后,十五六条体型硕大、面目凶残、毛色各异的狼狗,恰似万马奔腾,嗷嗷吠叫着朝我和三爷奔袭而来,一副要将我们撕巴成骨头渣子的态势! 我与黎沫夏有过节,但三爷并没有。 何况他今天是来帮我的,如果三爷出了什么事,哥们这辈子都将活在内疚的泥潭中无法自拔! 本来我身带魂伤,阿米曾反复交待不能用克泄阴功吞云吼,而且目前又正处于胎光泄漏的发作期,用了之后人到底会怎样,完全未知。 可此刻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迅疾拧身一转,将三爷挡在身后,双手若翅,陡然张开,嘴里发出一声具有独特频率的嘶吼,空气中瞬间传来若深山野兽的诡异鸣叫。 声响之后。 一群狼狗若陡然见到一匹下山猛虎,吓得嗷嗷惊叫往回奔逃。 我小时候跟小伙伴去隔壁村玩耍,有时互相打闹追逐,邻村不认识我们的土狗见了,会疯狂追过来咬人。 别的小伙伴吓得哇哇大哭,可他们越逃,土狗追越凶。 唯独我不怕,往往捡起一块大石头,大声吼叫着,凶神恶煞一般往土狗冲去。 这招一出,它们几乎都会夹尾巴逃跑。 当时的场景,恍惚之中让我回到了孩童时代。 紧接着。 我只觉脑袋阵阵发晕,喉咙一阵咸甜,眼前漆黑一片,瘫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 发现人已经在一个颇具中式古韵的偌大客厅,斜靠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 主人位坐着一位头发半白,方脸浓眉,目光锐利,一身中山装的老者,手中捏着两枚大铁核桃,脸沉若深潭。 他旁边坐着三爷。 而黎沫夏则站在老者的身后,眼睛都哭肿了,尚在微声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的。 “爸,我本来只想吓一吓他,谁知道他竟然……呜呜。” 老者脸色一沉:“你还有脸说!我平时怎么教导你的,来者是客,你这样对待客人?亏你还是中大国学教授!” 黎沫夏豆大的泪水噗呲呲直掉:“可他昨天欺负我!” “怎么欺负你了?!” “他……反正他就是欺负我了!今天他还发出怪叫声,把水雷给震死了!” “若你不唤那么多狼狗围客人,人家岂会发声自救?” “爸,你知道我可以最后关头制止它们咬人的。” “客人知道吗?!别再说了,下去反省!” 她带着恨不得对我剥皮抽筋的眼神,满腔憋闷委屈地下去了。 我算明白了情况。 饶是我仅发出一声吞云吼,但所有狼狗均被吓得四散而逃,再也不敢出来,而水雷因为受伤,跑不动,也不知道它是被震还是被淹,反正这条狼狗挂了。 黎荣灿手中咔嚓咔嚓地把玩铁核桃,语调不咸不淡。 “孔三爷,小女自小娇纵,失于管教,还望海涵。” 三爷闻言,连忙欠身。 “灿爷这是说哪里话来?今天全是我们不对,我代阿风真诚道歉。” “该怎么赔偿,我们一定照价支付,只恳请黎小姐能够消了气,原谅我们的鲁莽。” 江湖红喜神虽一贯独来独往,但由于极广的人脉和资源,三爷其实拥有非常高江湖地位,从几次接触来看,他对谁都不卑不亢,甚至骨子里还带有一丝孤傲,还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低三下四,可见黎荣灿的来头极大。 我心中不是滋味。 黎荣灿罢了罢手:“严重了。水雷是异域纯种贵犬血统,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即便是能,它乃小女最钟爱的一条家犬,感情无法用财物来衡量,此事作罢。” “多年之前,我曾欠三爷一个人情,今天贵客登门,想必有要事,不妨直说。” 话滴水不漏,却绵里藏针。 黎荣灿明面上训斥女儿、揽下责任,但显然对狼狗水雷被弄死之事极为恼火,专门点出这玩意儿无法赔偿,尔后,立即提出要还三爷多年前人情,实则在堵死三爷的嘴。 但凡三爷要一丁点脸面,也不会开口。 三爷果然神色无比尴尬,一时语塞。 我忍住身体不适,起身对黎荣灿微鞠一躬。 “灿爷,三爷今天带我来,无非想提携晚辈见识一下江湖前辈风采,并无事相求。” “但奈何黎小姐与我之间存在些许误会,造成了黎家不可逆的损失。灿爷大度不予计较,晚辈深感佩服。江湖日远,灿爷若不嫌弃,今后用得上晚辈跑腿扛旗之处,阿风将衔环以报。” “打扰了,告辞!” 话语同样绵里藏针。 主打一个无请求、无道歉、无赔偿。 躬,我心中是鞠给三爷的。 客气,无非是维护住三爷的脸面。 至于黎家父女,我始终认为自己没任何过错,他们还没资格让我供桌插香。 这里获得不了取尸参娃娃的帮助,另寻别处,它处若没有,终是命有此劫。 但三爷为了我差点殒命,现在还让他卑躬屈膝地求人,我做不到。 人活几十年,有没有骨气是自己的事,若拉着别人陪你一起变low,就很没逼数。 此话一出。 黎荣灿手中转动的铁核桃突然停了,本来微闭的眼睛陡然睁开,双目寒光一凌,死死地盯着我,一股江湖大佬才具有的浓烈压迫感袭来。 老狐狸听懂了! 我也不惧,与他冷冷地对视着。 一会儿之后。 黎荣灿捏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冷声说:“孔三爷说要赔偿,黎某必然卖面子不深究。” “但后生你既然开口了,黎某也就不图什么江湖日远了!” 这是要今天算一个明白账了。 三爷闻言,脸色一变,想说话。 我立马制止了他。 “好!请三爷先行离开,阿风留下来听灿爷教诲!” 气氛剑拔弩张! 第十三章 七级浮屠塔 “哈哈哈!” 黎荣灿突然仰头放声大笑。 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三爷见状,有些着急,一扯我的衣服,从座位起身:“灿爷--” 黎荣灿也起身了,对三爷态度竟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笑道:“孔三爷,还真的要请你到旁厅稍等片刻,我与这位后生聊两句就行。你放心,黎某一生戎马,还没你想得那么不堪。” 三爷看了看我们,几不可察地微叹口气,稍一作揖,转身离开。 见他离开了。 黎荣灿上下反复打量了我几眼。 “阿风,师从何处啊?” “三脚猫,不值一提。” “你很有个性,像我年轻时候!沫夏与你年轻人之间的玩闹,我不想管。既然你留下来了,老夫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先替我办一件事,我也替你办一件事,咱们互相帮助、互不相欠,怎么样?” 我都有些懵了。 本来以为他留我下来是清算狼狗水雷之死账本的。 可现在突然说彻底撇开这件事不再谈,反而提出让我先帮他一个忙,他再还我一个人情,到底在搞什么鬼? 黎荣灿明知我们这次有求而来,难道他会因为我刚才的一番话对上了自己脾气,主动向我抛出橄榄枝? 我不信。 江湖不是影视剧,没那么多洪七公看郭靖老少对眼的桥段。 不管如何,先搞明白他目的再说。 我回道:“请讲。” 黎荣灿点了点头。 “想必孔三爷也同你讲过,黎某毕生以马为事业,东南亚百分之五十的赛马场,我都有股份的。生平锦衣玉食、儿女双全,别无它求,但唯一缺点,就是爱马如命。” “香埗头有一家伙叫韦沱,去年初他走狗屎运,从甘省购得一匹河曲马,为古波斯纯红种,身艳若残阳之血,威风似古之神将,实乃马中美髯公,天下神骏!可惜啊,无论我出多高的价钱,韦沱就是不肯割爱!” 讲到此处,他双目熠熠生辉,神情极为惋惜,端起茶杯喝一口茶,强压内心激动。 我问:“然后呢?” 黎荣灿继续说:“人都有缺点的!韦沱好武,他在香埗头摆下了‘七级浮屠塔’,每层立一位守塔悍将,对外放出来话,只要有人将七级浮屠塔打通关,河曲神马将无偿送给通关之人。” “一年多来,不少人或为天价宝马,或为扬名立万,曾试图打浮屠塔,却无一人可通关。黎某也请过几位高手尝试过打塔,最高仅打到第四层便败下阵来。” 七级浮屠塔是旧江湖一种摆擂形式,一共七位守塔神将,功夫按层数由低到高。 金主给出惊天高价或者稀世重宝,引人前来打塔。 打塔之人必须先交上一笔攻塔赛金,每天打一场,只有击败低一层级的守塔神将,才有资格与高一层级守塔神将会面较量。 可这玩意儿几乎很难打通关。 设七级浮屠塔的金主,无外乎为两种人,一是功夫超级发烧友,二是赚打塔之人攻塔赛金的富商,无论属于哪一种,他们都不想塔被人给攻破。 一旦见到打塔者满身绝技之时,他们会迅速更换无比牛逼的高手,作为下一层级的守塔神将进行阻挡,这也是规则允许的。 对手未知、实力未知、结局未知,守塔、攻塔变得极度刺激,不少人乐此不疲。 我问:“灿爷想让我去打塔,帮你赢下河曲神马?” 黎荣灿闻言,老脸抹过一丝笑意。 “没错!阿风,我不仅亲耳听三爷介绍过你的一身武艺,更亲眼见识过你奇特的发功震兽本事。攻塔赛金由我来出,若你能通关七级浮屠塔,有什么需要黎某办的事,绝无二话!” 我心中骂了一句老阴匹! 若我一路所向披靡打赢了,他美滋滋地牵上心爱的河曲神马。 若我浑身溅血打输了,他笑嘻嘻地替女儿报了狼狗水雷被弄死之仇。 所谓主动抛橄榄枝是不存在的,在不折三爷面子的前提下,一箭双雕实现他目的才是正解。 从目前形势判断,我如果不答应,尸参娃娃之事肯定彻底没戏,若答应了,尚还有殊死一搏给自己增添点人间岁数的曙光。 既然黎荣灿给我挖了一个大坑,自己左右都要跳下去,倒不如在跳坑之前,给他裤裆点上一把小火,也让他难受一会儿。 假意沉吟了一会儿。 “好!不过,我要让灿爷帮忙办的事,也挺麻烦的。” “无妨,请直说。” “我听说灿爷是一位江湖憋宝人的大恩人,他手上有一株尸参娃娃,请灿爷让他无偿赠送给我。另外,我最近被一群高利贷追着砍杀,沫夏小姐昨晚也见到了情况,急需要一百万还债,也烦请灿爷给一笔钱,让我能把债给平了。” 没错,就是无偿赠送尸参娃娃,外加一百万现金。 三爷带我来求黎荣灿,本意是想让他牵一条钱,以便我们能花钱购买尸参娃娃。 可我感觉尸参娃娃的价值不比河曲神马低,即便那位憋宝人迫于黎荣灿的压力愿卖,别说我们不一定买得起,就算买了,估计这辈子也要背上如山债务。 干脆狮子大开口,顺便再要一百万现金,让我好好感谢三爷和小可,再给阿米买几斤排骨补一补身体。 此话一出。 黎荣灿老脸肌肉抽搐,一对浓眉直跳,不可思议地盯着我。 他为难了! 显然我提的要求大大超出黎荣灿的预期。 我抱拳道:“灿爷,钱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是不是搞不定那位憋宝人?” “罢了,可能河曲神马与你无缘,尸参娃娃与我也无缘,晚辈先告辞。” 讲完我转身离去。 才走了十来步。 “阿风!” 我回过头。 黎荣灿眼神中抹过一丝狠戾,对我说道:“成交!” 我点了点头:“好!明晚九点,我去香埗头打第一塔,请灿爷提前联络好!” 出了会客厅。 三爷正在大门口来回踱步,他见我出来,舒了一口气。 “阿风,他没为难你?” 我摇了摇头,借着出门的工夫,把情况同三爷讲了。 三爷听完之后,脸色大惊:“阿风,你不要命了?!” “韦沱七级浮屠塔我略有耳闻,这不是正常打擂,听说守塔人当中有国外犯了事逃过来癫狂嗜血的疯子!” 我没吭声。 三爷一甩袖子,转身返回。 “我去跟黎荣灿讲,约定取消!” 我一把拉住了三爷。 “三爷,阿风学本事,为得就是向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博一条命!” “七级浮屠塔,我打定了!” 翌日晚上九点。 香埗头,漫步会馆。 三爷和小可瞅着富丽堂皇、流光溢彩的大门,眉头紧锁,神情忐忑而担忧。 我对他们笑道:“今晚才打第一塔而已,你们别紧张啊。” 小可闻言,将自己头上黄色棒球帽给拿了下来,解长了帽带,让它变得更大一些,轻轻地戴在了我头上。 “风哥,这帽子给我带来了很多好运,你戴着它打!” 我紧了紧带着小可香味的帽子:“好!” 大踏步而入! 第十四章 黑脸尉迟 会馆外为欧式风格建筑,可里面的装修却古朴典雅,全按中式戏台格局来布置。 下面摆了几十张八仙桌,桌子上放了花生瓜子、港式甜点、凉茶。 据三爷了解的信息,漫步会馆虽申办了打擂资格,但平时大部分都是表演赛,门票还挺贵,重头戏七级浮屠塔已经几个月没人敢来打了,因为之前来打的几批最后都挺惨的。 今天再次开塔,引来了不少武迷,将台下桌子挤得满满当当。 我进门之后,没见到黎荣灿,倒却见到了黎沫夏,她身边还有几位漂亮姑娘。 黎沫夏淡妆素雅,今天倒没有一见面就冲我发飙,反而俏脸戏谑,嘴角微翘地走了过来,附在我耳边,语调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对我轻声说。 “我爸今天没来哦,他说如果你打通了三关,让我不许再追究之前之事,所以前三塔由我来当你的经纪哦。” “缘份呐。” “可你怎么可能打通三塔呢?我特地带了医学院的好朋友,随时准备对你进行紧急抢救啦,嘻嘻嘻!” “谢谢啊。” “不客气哦!乖,赶紧把字给签了吧。” 我心中大概有了谱。 三爷说一百个人来打塔,大概只有十人能打到第四塔。 黎荣灿心中对我实力的判断,大概认为我前三塔绝对能赢,打第四塔却胜败未知,所以他先让自己女儿来看前三塔,好让她亲眼见证,从此不再找我胡闹,到第四塔时,老狐狸应该会亲自来。 我身体越来越虚弱,再过几天,牛头马面都要找我下去打麻将玩了,也不怕什么暴露真实姓名,刷刷几下签好了名字。 黎沫夏瞅了几眼名字,纤眉微挑:“宁怀风?篁篠怀风,蒲陶结阴,取自这里吗?” 我回道:“你懂个屁!” 事实上,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名字到底啥意思。 人家好歹是一位国学教授,应该懂。 可我就是不想给她好脸色。 黎沫夏与我之间的纠葛,完全来源于她对我录像。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她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她对街斗感到很好奇,二来她哥哥作为警务处探长,手头有不少街斗案子没破,她想录下来想给哥哥提供一些线索。 黎沫夏闻言,气得胸前一抹风姿上下起伏,银牙咬红唇,一副等下看你到底有多惨的表情,转身去交塔书了。 小可好奇地问:“风哥,她就是中大第一美女黎沫夏啊?长得可真漂亮呀!” 我回道:“没你一半漂亮!” 小可闻言,撇了一撇嘴,白了我一眼。 时间到了九点。 戏场灯光突然全灭了。 唯独一束强光打在了戏台中间。 主持人拿话筒开始用粤语渲染气氛。 大意是第一塔的守塔神将素有“黑脸尉迟”之称,来自漫步国术馆特聘武师查拳高手张虎。 张虎大约二十五六岁,肤色确实比较黑,在聚光灯的照耀之下,犹如行走的煤炭,赤膊上身、肌肉札结,几个蹬踏跃上了台,先虎虎生风打了一套六路转。 查拳乃传统长拳五大流派之一,打起来姿态舒展、发力刚猛、节奏紧凑,又潇洒又好看,在竞技武术比赛中受到热捧。 但张虎并没引起台下太热烈反响,众人只是象征性地欢呼了几声。 毕竟老武迷都知道,首塔的实力一般不会太强,很多金主甚至在第一塔专门派实力较弱,但拳脚观赏性较好的武师上去,目的就是放松打塔者的戒心以及吸引不懂武的客人。 “今天的攻塔好汉为--”主持人话语突然顿了一顿,看了看手中纸条,无比拗口地念道:“来自虔州的摩斯塔法·开罗,阿风!” 灯光打在了我身上。 全场顿时爆发出一片哄笑,有些人甚至笑得忍不住拍着桌子。 我无语到了极致。 九十年代初,有一款风靡大街小巷的街机游戏《恐龙快打》,其中有一位戴黄帽子的角色叫摩斯塔法·开罗。 介绍打塔人的台词,一般由经纪写好递上台,内容主要为传承、江湖称号、战绩,主持人照着纸在台上念出。 可悲剧的是,我的经纪为黎沫夏,而恰好小可今天又给我戴了一顶黄色的棒球帽。 黎沫夏为了羞辱我,故意将江湖称号写成了街机游戏的角色摩斯塔法,那年代也没流行cosplay文化,在一众看客的眼中,我一身打古怪装扮、逗比称号,成了相当变态而搞笑的存在。 我转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那张神似周慧敏的脸,下巴微扬,还冲我挑衅地眨了一眨眼,一副打了人脸我又不敢还手的奸计得逞傲娇模样。 “这后生仔太逗了!” “张虎可是老虎,不是游戏里的恐龙啊,哈哈哈!” “我看他脸色腊白,亏虚相啦,怕是头脑发热的混仔或负债的学生,想来打塔赚大钱?” “没意思啦,就当看木偶剧喽。” “……” 我上了台,微颌首,行礼拳。 张虎瞅了我两眼,抽了几下鼻子。 “你发癫啊?这是打真拳,不是在学校边上游戏厅打街机!” “虔州,阿风!” “你赶紧主动认输,滚回去食冬阴功汤啦!” “虔州,阿风!” “信不信我能一拳打死你?” “虔州,阿风!” 张虎见我油盐不进,有些怒了,嘶吼一声,一记猛拳直锤我的胸口! 但他以为我只是头脑发热的街面青年来玩,压根没有用擅长的查拳打法,只用了两成力道的胡乱王八拳,想一拳崩服我。 我微扭身形,拳擦肩而过。 架子一拉,功夫到家。 仅这一让架子,便立即让他脑中的误判得到了纠正。 张虎见状,神情震惊而诧异,瞬间一跃,急退了几步。 为什么要急退? 因为他刚才打得是街头混混干仗的王八拳,全身门户大开,但凡我立即出手还击,他必倒台无疑,见识到我并不是菜鸟后,谨慎为上,他只得先退。 张虎可能感觉被耍了,更加恼怒,嘴里爆喝一声,黄莺架子一起,查拳十路抄滑手凌厉无比地朝我攻击而来。 八成功力出来了! 查拳确实漂亮! 我闪转腾挪,不断避让,就是不出手。 在下面的观众看来,我肯定处于极为凌乱被动的状态,但对手张虎表情却越来越惊悚,因为在我诡异无比的步伐之下,他一套抄滑手攻下来,不仅没摸清我的实力,甚至连我衣服都没碰到。 我余光瞥向了台下。 一众看客笑嘻嘻地磕瓜子喝凉茶,等待着我被打飞的最终结局出现。 三爷神情淡定。 小可秀眉紧蹙,神情紧张不已。 而黎沫夏则和身边几位闺蜜一起,兴奋地大喊着加油。 别人可能以为她在为我助威,实在她内心是在支持张虎。 一位经纪,不撑自家拳手,反而撑对家,非常诡异的一种场面。 我让了张虎这么久,完全是为了回馈他刚才善意的提醒,但现已足够了,因为他久攻未果,开始暴走,对我用全力痛下杀招了。 反攻开始! 第十五章 踹虎击山 “弧行掌回马一腿,青龙翻身刷爪探!” 张虎心态彻底崩了,嘴里竟然念出了一句粤语武诀,猛然高扫腿击我面门,乘身躯跃起之际,他双爪迅疾一探,直拧我双臂。 我猛架一个后仰铁板桥,双手陡然接住他抓来的手掌,往后狠拽,将他拽离了地面,上半身再迅疾反弹而起,一个凶猛无比的顶胸肘,撞得张虎发出一声痛苦闷哼,他身躯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乘他还反应未及,我人已高跃而起,一个旋踢腿横扫。 张虎背部中腿,嗷呜一声,翻下了台! 台下几位医护迅疾跑了过去。 “好样的!” 三爷和小可异常兴奋地大喊。 台下其他人却静寂了几秒。 “冚家铲!打假拳?!” “张虎你搞什么?一招都撑不住,扮反骨仔啊?!” “有没有搞错!这小子用的竟然是摩斯塔法绝招旋踢腿?!” “……” 神特么旋踢腿! 我用的是黄门九宫术中“大圣踹丹炉”。 只不过,它看起来确实与游戏中摩斯塔法绝招旋踢腿差不多。 黎沫夏不是拿我当成游戏角色来羞辱我么? 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我反手就打她脸! 没想到,张虎竟然还挺有老一派习武之人风范,在台下挣扎了几下,被人扶起来后,一抹嘴角溢出来的血,冲我抱拳,咬牙大喊道:“够意思!阿风,等你打完塔请你喝酒!” 再转头看黎沫夏。 这娘们眸子瞪得老大,嘴巴微张,一副自己是不是见到了鬼的夸张表情。 我转头对主持人说:“宣布吧!” 主持人也被突如其来变化整得有一些懵圈,咽了一口唾沫,一手拿着话筒,一手举起我右手。 “所有人一齐来撑!阿风,好劲!” 漫步会馆布置在台下的气氛组发挥了作用,开始齐齐大喊:“阿风!” 在灯光闪烁及劲爆音乐下,场下观众被带动了情绪,按照观拳的旧习惯,他们高高举起双手,开始一起有节奏地拍着手,同时高喊:“好劲!” 气氛组:“阿风!!!” 观众:“好劲!!!” “……” 虚幻而迷离的场景。 在那一瞬间。 我脑海中竟没来由地涌现出了两幅场景,一副是十年前的夜晚,父亲怀揣着一柄金文古刀,踏着满地落叶离去,一副是阿米脸色腊白地躺在病床上,低声呢喃说自己好冷。 两副场景互相叠加交织,怅然若失的心绪若云雾般萦绕全身,一句歌词袭心而至。 “--我终于失去了你,当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光荣--” 我曾失去过父亲,会失去阿米么? 甚至,几天后会失去自己吗? 这热闹显得多么不真实! “风哥,你傻站着干嘛?领下一场塔牌啊!” 小可开心地上了台,眼睛笑成月牙状,在扯我的衣袖。 我从那股莫名的状态中回过神,将主持人手中的塔牌接过来,下了擂台,与三爷和小可一起快步离开。 出了漫步会馆的大门。 身后传来一句声音。 “姓宁的!站住!” 回头一看。 黎沫夏俏脸憋屈而恼火地站在我们后面。 我问:“沫夏小姐,今晚打算怎么给我醒身?” 按照旧时拳行老规矩,在拳手赢拳之后,经纪必须对拳手进行心理和生理双重按摩,处理伤口、伺候吃喝、抚慰情绪,甚至带拳手去洗浴中心放松,以利于迎接下一场比赛,因此也叫做醒身。 黎沫夏双手环抱胸前,一抹风姿高耸,冷哼了一声。 “醒你个头!今天算你走狗屎运,明天你要哭爹喊娘!” “……” 讲完之后。 黎沫夏转身上了一辆红色轿跑。 临走之前,她还特意摇下了车窗,探出头,对我扮了一个无比嫌弃的鬼脸。 “你戴帽子的样子,真的好丑!” “呜”一声响。 跑车排气管冒出一股青烟。 小可瞅着红色轿跑远离的影子,吐了一吐舌头:“帽子一点也不丑!” “风哥,你去泡她上床,省得她对你吆五喝六的!” 我将帽子重新戴回小可的头上,轻拍了一下:“你瞎寻思什么呢?!” 三爷说:“阿风,接下来会越来越难打,你得注意了。” 我点了点头:“晓得了,三爷。” 打计程车回到了医院。 医生告诉我,阿米身体已无大碍,她任何时候都有可能醒来。 这是近些天我听到最为开心的消息了。 只要阿米醒来,小生门的秘密、我身体魂伤的秘密,全能弄得一清二楚。 更关键是,又有人会管我了。 倒不是我一个人无法在社会上立足,但童年的经历,让自己对阿米有着胜过亲人的依赖。 我戴上了黑色眼罩布,笨拙地给阿米换了一套新买的衣服,在床头柜上放了几串她最爱吃的糖葫芦。 穿着新衣躺床上的阿米,像极了睡着的美丽公主,完美无瑕。 我静静地瞅了一会儿,对她揶揄道:“姐,你快一点醒来啊。” “我马上要赚大钱了,到时买一间厂房,雇专人在里面做各种糖葫芦供你造--对了,再给你专门请一位牙医。” 第二天傍晚离开之时,我特意在阿米枕头边留了电话号码和一张纸条,让她醒来千万记得要打给我。 漫步会馆。 大门口已经印刷出了我的第一张大海报,标志性的小黄帽、坚毅的眼神、夸张的动作,旁边还有极富冲击力一行红色广告大字:“素人阿风,踹虎击山!” 踹虎是指一塔我打败了张虎。 击山是指七级浮屠塔第二塔对手名叫希吉尔山。 当时我看海报并没啥感觉,但没想到,后面它却给我惹出来了大麻烦。 会馆观战人数比昨晚多出来不少。 我到达之时,感受到不少人目光中没了昨晚的鄙夷与嘲笑,反而增添了一丝热情。 想要让别人嘴软,你自身必须得足够硬! 黎沫夏走了过来,竟然递给了我一套质量上乘的手脚护腕。 我问:“黎经纪,这么贴心?” 黎沫夏神情冰冷中带一丝揶揄。 “我爸给你的,他说二塔是一位蒙跤高手,专门喜欢将人手腕脚腕弄脱臼后再暴揍,但凡跟他对擂之人,都会提前准备一套。” “不过,我认为宁大侠一身奇绝武艺,根本用不着这些东西,对不对呀?” 我回道:“对!” “啧啧!你这种苍蝇找屎(死)的风格,真的很迷人啊!”黎沫夏格格直笑,转手将护腕给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又从身上拿出了一张塔书:“来来来,把字签了吧!” 我说:“不签!” 黎沫夏闻言,一对黑曜石般的眸子瞪得老大。 “宁大侠,你不会怕了吧?不能这样哦,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的嘛。” 我摇了摇头:“黎经纪,麻烦你同会馆知会一声。” “今天晚上,我准备二、三、四塔连打!” 第十六章 花瓶 此话一出。 身边几人脸色陡变。 三爷:“阿风!你在搞什么?” 小可:“风哥,千万不要乱来啊!” 黎沫夏:“……” 三塔连打,确实是疯了。 能在漫步会馆当守塔神将的,全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否则,也不会一年多来都没人通关。 打擂不是玩游戏。 游戏若输了,可以重来。 可擂台要输了,人可能就如掌中飞花,被风瞬间吹散,连丁点声响都没有。 但我没有乱来。 虽然小可给我喂了防止胎光快速流失的药,但今天早上我起床之后,发现又流了不少鼻血,稍微站了一会儿混元桩,感受到身上的气息虚弱无比。 自己身体心中有数。 如果再这样拖下去,我很担心熬不到最后一塔,人已先见了阎王。 必须快打快了,才能争取时间! 这事不能跟三爷和小可细说,怕他们担心。 我信心满满又斩钉截铁地对他们讲:“你们把心放肚子里,我有盘算!” 黎沫夏像看大怪物一样看了我好一会儿。 “你确定?” “确定!” 她转身去通知会馆重出塔书,可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 “其实你如果为了跟我怄气,完全没这个必要。” 卧槽! 在黎沫夏一贯对我怨恨又鄙夷的双目中,此刻竟然闪现出了一丝内心深处的善良和温和。 这还是她么? 我回道:“但凡脑子正常的人,绝不会跟一尊花瓶怄气。” 黎沫夏闻言,紧抿了几下红唇,强压下火气:“那你这个穷鬼是因为太缺钱才发疯喽?” 我回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去啊,痴线!” 黎沫夏气得不行,一副活该你自己作死的表情,转身去了。 她过去跟主持人表达了诉求。 主持人听完都懵了,他示意黎沫夏稍微等一等,拿着电话开始报告,应该是在请示上级韦沱。 好一会儿之后。 主持人挂了电话,冲黎沫夏点了点头,重新回后台去打印新塔书。 看来韦沱已经同意了。 到现在为止,韦沱作为幕后老板还没出现过,估计他对七级浮屠塔的牢固程度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当主持人重新回到戏台,向众人宣布我今晚将一人连挑三塔的消息之后,整个会馆先是沉寂了几秒,目光比聚光灯还要集中,齐刷刷地朝我看来,接下来,他们呈现类似一张门票竟然能看三场电影的兴奋,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说什么的都有。 大体意思为,阿风要么是没见过擂台死相的武疯子,要么是酒还没有醒。 尽管笑吧。 我来博命,不丢人。 二塔正式开始! 希吉尔山是一位体重近四百斤的大胖子,像一个巨婴,呲着大牙,恶狼一般死盯着我。 我见到他双腿如大象一般粗壮,两只脚腕上面的一寸之处,有像铁链子一般凸起的狰狞老茧,人踏在台上,感觉能将戏板子给晃散架。 蒙摔最重要为底盘。 旧时不少蒙摔手启蒙便从千斤坠开始,脚绑重物趟泥潭,后拴桩拉力跑,再脚系粗绳与牛马进行对刚,练到极致的能搞得动物嗷嗷翻滚嚎叫。 希吉尔山脚上两圈厚老茧像勋章一样熠熠生辉,足以证明他曾吃了不少苦。 而且,他身上的肌肉,并不像有些蒙摔手一样若水袋一般不断颤动,反而显得很结实,应该还专门练过一段时间的内家功夫。 一眼可知。 希吉尔山守塔主打两大绝技:顶级扛揍、强力暴击。 等同于游戏中的超级肉王,血条值拉满。 能够硬抗硬的选手,最容易调动起人的肾上腺素,也极有观众缘。 果然。 他刚一出场,漫步会馆不少拥趸开始冲他激情高呼。 “希吉尔山!希吉尔山!” “塔林巴忑(草原英雄)!” “……” 我站在希吉尔山的旁边,有一种蚍蜉撼树的既视感。 “虔州,阿风!” 希吉尔山突然咧嘴冲我憨笑:“抱抱!” 话音刚落,他人像坦克一样冲了过来! 我迅疾单起一掌,直拍他右肩。 “啪!” 掌心若打在了一面墙上。 希吉尔山身上的肉微微抖动了两下,人却纹丝未动,继续对我憨笑着,嘴角甚至还流出了哈喇子。 “抱一抱!” 我假意神情惊悚,疾速往后退。 希吉尔山目光陡变,袭出凶意,根本不给我后撤机会,狠扣我的右手,腕子往后迅疾一捋,掌心直达我的咯吱窝,嘴里发出一声爆喝,将我猛然扛起,凌厉无比给我来了一个背摔。 二郎担山! 希吉尔山不仅是一位蒙摔高手,身上还有不少传武东西! 我整个人被他拽得离台飞起。 台下顿时发出了一阵揪心惊呼! 眼见即将被他狠摔入地之时,我突然灵活无比倒脚反扣,一个蹬凳跃马,骑在了他的脖子上。 希吉尔山恼怒不已,双手疾抓我双腿,欲图将我再度掀翻。 他中计了! 我借助他手臂拽脚的强大力量,脚跟凶狠反磕,一道凌厉无比的暗劲,正中希吉尔山胸前的鸠尾穴,他顿时一声闷哼,待在原地愣了几秒,手突然若面条一样软了下来。 乘此大好机会,我猛跃而下,地堂腿陡然横扫。 “咔嚓!” 希吉尔山如山一般摔倒。 “啪!” 戏台板被他体重砸得裂了一条缝。 “吱嘎嘎!” 缝隙变得越来越大! 希吉尔山方才缓过劲来,他憋屈而愤怒地从地面爬起,野兽一般的吼叫从嘴里发出,双脚猛跺地面,再次向我袭来。 我速退几步,重新起架,准备再次迎战。 “嘭”一声响! 几块本来已裂的木板在他不顾后果的暴怒狂跺之下,竟然全都断了,他整个人硬生生给摔了下去,顿时鼻青脸肿、鲜血直流,挣扎了好几下,想爬起来,但奈何体型实在太重,而且被摔岔了气,竟然起不来了。 蒙跤乃真汉子练的功夫,希吉尔山水准一流,其实很难对付。 今天算有一些意外了。 不过,规则为摔台即输,何况他现已彻底起不来了。 漫步会馆几个工作人员赶紧过去拉他。 我单手捂胸,微微鞠躬,向他表达了歉意。 毕竟,这场比擂有点类似足球比赛,开场就送了一个点球给我,赢得稍微轻松了一点。 希吉尔山尽管表情苦闷又不服,但还是冲我回了一个大拇指。 我转头瞅着旁边傻了眼的主持人。 “二塔已破,请上三塔!” 第十七章 酒醉不耍字 “阿风先生,请稍微休息片刻,给我们一点时间修戏台--”主持人望着破损的戏台板,脸色些许尴尬,又转头冲下面工作人员大喊:“你们傻站着做咩耶?快修台子啦!” 见此情况。 我只好先下了台。 小可欣喜不已,赶紧小跑迎了过来,眼睛弯成月牙状,递毛巾给我擦汗。 “风哥,喝水!” 我喝了两大口水,转头瞅见不远处嘴里正叼着半根高丽酥,满脸不可思议的黎沫夏,冲她得瑟地挑了一挑眉毛。 黎沫夏见状,将剩余的半根高丽酥塞进了嘴里,也不看我,目光转向了戏台,像是在嚼我的骨头一样,嘴里恶狠狠地咬着高丽酥。 台下嘈杂不已。 等了好一会儿。 戏台早就修好了,几位上去暖场的姑娘已连续跳了好几支啦啦舞,可却始终不见三塔的守塔神将出现。 搞什么?! 我有一些不耐烦了,准备让黎沫夏去催会馆。 可三爷却拉了一拉我的手:“阿风,不着急。” 我回道:“三爷,这都快过去半小时了……” 三爷闻言,嘴巴朝一个方向努了努。 我顺着他的提示看去,擂台角落暗处,主持人脸色非常不好,手拿着电话,似乎正在紧急报告着打擂情况。 三爷笑了一笑,附在我耳边,低声解释。 “漫步会馆,根本没料到竟有人胆肥敢一晚冲三塔,今晚大概率只准备了一位守塔神将。” “当你提出连打三塔要求后,韦沱太过自信,认为你不可能跨越希吉尔山,后两塔其实等于空塔!” “打塔还得继续,为了不砸漫步会馆的招牌,他们现在肯定在紧急调度两位武师前来守塔。由于临时起意调人,接下来两位武师的实力绝对一般,甚至可能还不如张虎!” 我心中不由大赞三爷的江湖经验。 三爷意味深长地问:“阿风,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点了点头:“潜龙勿用!” 既然接下来两塔形同虚设,我就悠着点,打两场表演赛玩一玩,尽量少暴露自身实力,为后面的大硬仗攒一点人品、多积蓄能量。 三爷赞许地拍一拍我肩膀,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喝着热茶。 守塔神将迟迟未能出场,戏台上啦啦舞表演没完没了,观众不耐烦了。 精彩的夜生活,永远是给生活无忧之人准备的。 大晚上有闲情逸致观拳观马观赌的人,几乎没一个是好惹的,果盘、矿泉水瓶、茶杯,呼啦啦全都砸上了戏台。 “搞咩鬼?卖骚的女人快滚下去啦!” “我们要看阿风上台!漫步会馆是输不起么?” “不行让韦沱那个蛋散自己过来打!” “……” 眼见再不开打就要引起骚动了。 场内灯光突然灭了。 戏台上终于传来了主持人的声音。 “诸位!三塔马上开始!” “再次有请攻塔好汉,阿风!” 我几步蹬上台。 观众欢呼声雷动。 三塔对手为一位精瘦汉子,专打船拳的。 明清时期,不少渔民为求生存加入漕帮,习拳练武,强身御敌,因其争斗区域多为船舶码头,施展空间相对有限,武师以南少林拳法为纲,融合多家贴身近斗技法,创造出稳马硬桥、短打寸劲、手法多变的船拳,极具地方特色。 很多人乍眼一看,可能会以为是咏春。 三塔汉子身手挺不错的,我悠着力打,两人你来我往过了二三十招,姿态漂亮、动作飘逸,如同影视剧打斗场面,引得台下连连叫好。 最终。 精瘦汉子被我一个旋盘肘击倒下擂。 主持人见状,一张驴脸拉得老长,压根不给我任何喘息机会,连开场词都免了,第一时间召唤了四塔守塔神将。 守四塔的家伙浑身布满了酒味,好像刚从哪个宵夜场所临时被调过来江湖救急,上台之后,他态度非常豪横,先冲地面狠淬了一口浓痰,大拇指向下,冲我挑衅。 “字拳,余河茂!” “虔州,阿风!” 在避让了他十几招之后。 余河茂以为我彻底不行了,猩红着双目,嘴里发出声声呼喝,将我逼到了擂台的死角,一记凶狠无比的开山笔,当头向我猛锤。 “艹!老子还以为哪儿来的宗师,回娘胎重造吧!” 打拳可以,但骂人就是他不对。 何况,哥们最烦别人提我娘。 忍不了! 我屈膝立举十字叉手,挡住他袭来之臂,迅疾拧手下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拳连击他胸口,乘余势未减,毫不停留,一腿猛踹他侧肋。 孔郎拜月! 余河茂被打得狂倒退数步,身躯撞在拦绳上,弹了几弹,“噗通”一声,双膝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捂胸垂头,半晌动弹不得,唯独一张臭嘴张开,开始哇哇狂吐。 一地掩臜物。 恶心的酒气四处飘荡。 “酒醉不耍字,陈开太宗师为你蒙羞!” 我甩了甩衣袖,负手而立。 瞬间 全场炸了! “阿风!阿风!” “……” 一晚连掀三塔。 这可能是漫步会馆有史以来最强悍的攻塔记录了。 应景的聚光灯,突然全照在我身上。 劲爆的音乐,在耳边陡然炸响。 我有一些目眩神迷,不是被现场气氛烘托的,而是在连打三塔之后,身体精气神衰减极为迅速,抬手一抹鼻子,掌心竟带有丝丝血痕。 定了一定神。 我目光寻找小可,想让丫头帮忙递一块毛巾上来。 突然看见。 三爷和小可俩人神情非常着急,在台下不断朝我使眼色,他们的目光都指向了擂台边的工具篮。 工具篮只有我上台前放的手机和几瓶水。 他们让我看手机么?! 三爷一向沉稳冷静,我极少见他呈现这样的神态,内心预感很不好,没理会主持人让我先绕场一周接受大家欢呼的要求,对他说了一声:“抱歉,我得先喝口水。” 脚步匆匆拿起工具蓝的手机,假意喝水。 见到屏幕里显示一行字。 “从洗手间速离!会馆后巷口汇合!” 抬眼一看。 三爷和小可已经不见了。 习武之人身上对气息尤为敏感,我隐约感觉到,观众席有人正朝我包夹挪动,一人从正门的方向来,一人从后门的方向来。 灯光太刺眼,观众情绪太激昂,场面太混乱。 一时之间。 我判断不出包夹而来的人是谁、准确位置在哪儿、离我距离多远。 不再多想。 我直接去了卫生间,但没去男厕所,反而进了女厕所。 进去之后,我发现一位打扫卫生女服务员站在里面,手中还拿着一条擦墙的长毛巾,正瞠目结舌地看着我。 我立即冲她作了一个禁声手势。 此刻。 耳边传来男厕所无比凌乱的脚步声,好像有几个人正在往里面冲。 我紧急倚着女厕所的门框,微侧头,透过缝隙往男厕所门口一看,他们的背影顿时令人头皮发麻。 两位小生门的人! 他们怎么突然来了?! 我瞬间想起了漫步会馆门口的大海报。 完犊子! 小生门的几个鸟人,这些天在港市四处晃荡没找到我,大概率今晚他们歪打正着见到了会馆外的大海报,兴奋无比地进来找我玩耍了! 我抬眼见女厕所窗户很大,迅疾一个腾跃上了窗,跳出去。 正是会馆后巷! 人刚跳一出去,耳朵听到卫生间女服务员一声尖叫。 回头一看。 两位小生门的家伙,他们也跟着翻窗跳下来了。 “王八羔子!别跑!” 第十八章 神秘女老板 不跑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又不是特意来请我吃饭。 我抬手将一辆靠墙自行车给砸了过去。 两个货刚跳窗落下,站势尚不稳,见状脸色一变,紧急滚地而躲。 我撒丫子疯奔,以最快的速度转到了大街上,却见到一辆皇冠车挡在了路口,后座车门还提前打开着。 小可在车上冲我焦急万分地招手:“风哥,快上车啊!” 来不及想别的。 我立马上了车,关上车门,皇冠车“嗷”一声窜了出去。 透过后视镜,我见到小生门两个货刚追出了路口,他们见我上车溜了,气得咬牙切齿,狠踹旁边的垃圾桶。 真特么没素质! “擦,三爷,你们有仇家啊?”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开车司机竟然是雄鹰国术馆的丛老板。 我惊魂方定,问道:“丛老板,你怎么来了?!” “漫步会馆重新开打七级浮屠塔,我怎么可能不来?”丛老板笑眯眯回话,边开车边冲我竖起了大拇指:“我还以为哪儿来的高手呢!过来一看,擦,这不是我好兄弟阿风吗?可还没看你打完第四塔,三爷突然走过来跟我说,让我赶紧发动车在巷口等你们啦!” 原来如此。 真惊险! 我长呼了一口气:“确实遇到了点麻烦,多谢丛老板。” 丛老板回道:“擦!这么讲见外了,谁还没几个仇家?我请你们去宵夜啦!” 三爷没有回话,转头问我:“阿风,不如去吃点宵夜,商量一下怎么办?” 我心中憋闷到了极点。 本来阿米身体快好了,我现在也已打通了四塔,只要再过三关,就能拿到尸参娃娃,获取活命的机会。 可小生门的人竟然找到了漫步会馆,接下来所有计划全乱了! 确实得商量应对之策。 我回道:“听三爷安排。” 路上。 黎沫夏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全被我给摁掉了,手机传来滴滴之声,收到了她发来的信息。 “宁疯子,你死哪儿去了?会馆人全都在找你!” “按摩中,勿扰。” “神经病!你塔牌不要了吗?” “请黎经纪代领,好人一生平安。” “天呐!祝你马上风!” 什么虎狼之词! 这是一位国学女教授可以讲的么? 隔着手机屏幕,我都能强烈感受到黎沫夏抓狂的状态。 几人来到了码头。 丛老板带着我们上了一艘由旧货轮改装成的宵夜船。 船四周点缀着绚丽灯光,岸边是城市漂亮夜景,微风捎来大海的气息,热闹享受的饕客与夜宵蒸炒弥漫味道交织成一副人间烟火画面,给人一种舒适而惬意之感。 丛老板点了一大桌子海鲜烧烤,端起了酒杯。 “阿风,恭喜恭喜!” 我不怎么喝酒,加上心情不大爽利,浅尝辄止。 “丛老板客气。” 小可见我情绪有一些低落,柔声安慰。 “风哥,你放心,三爷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三爷喝了一口茶。 “阿风,明日我让老黎跟韦沱去交涉,暂时休战一天。” “天大地大,肚皮最大,今晚别管其他的,吃饱喝足再说。” 丛老板也笑呵呵说:“擦,仇家而已,小意思啦!” “我在港市别的不多,就是乱朋友多哦,阿风你只要讲一句话啦,我让人找他们麻烦去!” 事实上,他们没猜透我郁闷的真正原因。 我倒不太担心安全。 因为现在正处打塔期,别说黎荣灿了,就算是韦沱,我只要提出有人暗中阴我,阻止我打塔,急需保护,漫步会馆为了不落一众看客的口舌,绝对会出手保护我,以他们的势力,保我几天,问题不大。 关键在于,纵使有人护着,若中间出现与小生门对抗受伤、他们无端来闹擂等状况,七级浮屠塔就不可能顺利打下去。 我身体越来越差,时间来不及。 生活总是先给人一颗甜枣,再来一个大耳刮子。 万幸。 这种状态,我早已习惯。 我压下心中情绪,端起酒杯。 “福祸无定事,一笑风云过!不管他们,吃饭喝酒!”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 三爷开门见山:“丛老板,上次你说愿花高价聘请阿风为雄鹰国术馆的武师。我回话是,这得问阿风本人意愿,你现在可以直接问他了。” 丛老板闻言,咬了一大口烤腰子,嘴里滋滋冒油。 “我不请了。” 三爷觉得诧异。 “怎么呢?” 丛老板罢了罢手。 “擦,三爷,我识相的!就阿风的水准,雄鹰国术馆想请他来当武师,等于蚂蚁日大象,我搞不动啦!” 小可正喝着汤呢,被逗得“噗呲”一口喷了出来。 “擦,小妹妹你不要笑哦,我讲得真心话。”丛老板也不嫌弃,笑着拿纸巾擦了一擦身上的汤,紧接着,又神秘兮兮地将头靠近我们:“你们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押注阿风赢?” 我大为好奇。 “漫步会馆申办了正式打擂资格,里面还明目张胆开注么?” “不在里面啦!外面有庄家开台子!” “那也不对啊!我一个没名气新人,他们怎么敢?” “擦!阿风,你以为观众全是傻子啦?台下坐着几位懂行的老板,第一场就看出了你实力,他们出来后立马下了重注!今晚你连打三塔后,更加不得了啦!更有一位神秘大佬,在你还没打塔之前就撑你,从一塔一直撑到七塔,各押注了五十万!” “不能吧?!” 我被彻底惊到了,转头看向了三爷。 三爷手中捏着茶杯,转了几转,面带微笑,神态淡然。 “我没这么多钱的。” 我脑海中闪出来一个名字:黎荣灿。 无论从经济实力,还是对我个人的了解,他押我可能性最大。 可丛老板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我瞠目结舌。 “当然不是三爷啦!据我掌握的信息,神秘老板是一个靓女哦!” 第十九章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莫非是黎沫夏? 不应该啊。 她现在都烦死我了,巴不得我输个底裤朝天,怎么还可能押我赢? 三爷皱眉问:“阿风,你在这里有熟悉的女老板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 丛老板笑道:“不一定要熟悉啦!阿风上次在中港码头打颂帕,说不定当时下面就有很懂行的靓女哦,人家赌你能打通七级浮屠塔很正常啦。” 这个解释相对合理。 可眼下我没工夫深究。 如何解决小生门的问题,尽快打通七级浮屠塔取得尸参娃娃,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丛老板说:“阿风,我也下注押你通关哦!” 我们问他下了多少钱。 这家伙神秘兮兮地不肯说。 三爷笑道:“丛老板,你是懂赚钱的。” 丛老板咕咚咚大口灌着啤酒,拍着肚皮:“肯定的啦!不然肚子怎么有油水?” 几人正聊着天呢。 耳朵听到旁边传来吵闹声。 “艹!你们在作死?!” “秃驴,你脑门灯泡灭了,看不见人?!” 转头一看。 我腹中狂骂了几句老天爷的娘。 诸葛亮上方谷火烧司马懿失败之后,有一句经典台词: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这与我当时心情毫无二致! 一位戴金丝眼镜、头发梳得溜光水滑能摔死苍蝇的中年男人,身边跟着二十来位臂刻龙虎狮豹纹身的家伙,其中一人为那天晚上逼我去当马的红毛。 而与他们对峙的,竟然是小生门的六位家伙! 让我更加惊诧的是,在广市曾被我一肘顶飞的死秃驴,竟然也在小生门等人里面! 两帮人对峙的原因非常简单。 小生门等人上船之时,有人不小心踩了金丝眼镜一脚,红毛为了维护自己的大哥,怒气冲冲地对着小生门几人破口开骂。 阿米卜筮太准了,秃驴还真的没死! 我本以为离开了漫步会馆,今晚暂时没事了,谁想到简单吃一场宵夜,缘份竟然能让我与小生门等人再次奇妙相遇。 今后出门必须得先看黄历! 我祈祷两帮人能赶快打起来。 可秃驴竟然笑呵呵,双手合十,对着红毛等人颌首道歉。 红毛见对方怂了,骂骂咧咧几句,方才罢休,找了一个位置,伺候着眼镜男坐了下来。 小生门的几个家伙也找地方落了座。 离了个大谱的是。 我们四人的位置,最为靠近夜宵摊的烧烤区域,此处恰好处于一个暗角,他们暂时都没发现我们的存在。 可他们两帮人落座的地方,却好死不死位于暗角的两端,无形之中与我们构成了等腰三角形图案,形成包夹之势。 换一句话来说。 我们莫名其妙被敌人给包围了! 小可见状,赶忙将头上的棒球帽给摘了。 我迅疾脱了外套。 丛老板瞥了眼镜男等人几眼,肥脸肌肉直抽搐,抬手抹了不少番茄酱在自己的双颊,弄得红扑扑的。 “擦,活见鬼,壶山这帮王八羔子来了!” “三爷,你们先走,这情况我今晚恐怕走不了了,得马上调人过来!” 他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三爷立马一压丛老板的手:“先等一等!” 我眉头直皱。 如果现在走,我们必然要经过两帮人的落座区域,百分之百会暴露。 小生门几个家伙实力太强悍了,暴露后自己既要逃又要保护好三爷等人,压根没这个可能性。 三爷转头瞅了一瞅周遭的形势,脸沉若深潭。 “阿风,两个办法,一是咱们先低头忍着,等他们吃完走人,我们再离开。二是我们来打掩护,让你先离开。” 丛老板不清楚我和小生门等人之间的情况,他开车带我们逃离之时比较急,也没见着小生门两位追我家伙长什么样子,神情讶异无比。 “擦,犯不着吧?三爷,这是我和壶山之间私人恩怨,与你们无关!” “再说了,壶山知道你的,以你面子,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动你们。” 小可低声解释:“不是啦!和尚那群人就是在漫步会馆追我哥的仇家,他们好厉害的!” 丛老板闻言,瞪大了眼睛:“擦,竟然是他们?!” 就在此刻。 一位小生门的人突然走了过来,前往烧烤区域点吃的,我们只得赶紧假装埋头吃东西。 斜眼瞥见。 这货在点菜的时候,目光竟然不断往我们这边瞟来瞟去,似乎发现了什么。 糟糕透顶! 我对他们低声说:“三爷,等下一旦打起来,你们只管跑,别管我!” 没一会儿。 他点完了菜,朝我们桌子大踏步走了过来。 我抱着一大碗汤,低头慢条斯理地喝着,但已然调匀了呼吸,准备动手了。 谁知道。 这货竟然伸手拿了我们桌上的啤酒瓶启子,转身离开了。 多少有一点没礼貌了! 刚刚松了一口气。 红毛又嗑着瓜子,一晃一晃地走了过来。 他来到我们的桌子边,指着桌上的一盆烤鱼,转头对远处正在专心烤肉的店老板说:“就这种烤鱼!先来上四盆--” “咦!这不是雄鹰国术馆的那头肥猪吗,你脸这么红啊,嘴里喷大姨妈了?!” 当真怕什么来什么。 红毛第一时间认出了丛老板! 一旦闹起来。 和尚等人绝对会发现我们! 红毛发现了仇家,非常开心,本想仰头哈哈大笑,但他嘴角刚上扬,却笑不起来了,整个人傻在原地。 我已经用外套裹住了手,里面藏了老板给我们专门用来点酒精灯烤鱼的喷火小铜棍,此刻正顶住了红毛的腰子。 他站立的位置离我最近,之前目光又一直聚焦在丛老板身上,不仅没注意到我,而且一时之间,根本没弄清楚自己腰部位置顶着的到底是真枪还是其它武器,彻底吓懵了。 “嘘!” 我对他轻声示意。 红毛脸色一片腊白,声音像蚊子。 “大佬,我错了--” 我点头表示赞许。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来,乖乖低头,张嘴!” 红毛不敢造次,乖巧地张开了嘴。 我迅疾丢了一粒小可之前给我准备用来阻止胎光泄漏的药丸进去。 药丸的臭味明显,吃下去之后,不出几秒四肢百骸会剧烈酸疼,可足足持续十几分钟。 但小可说这属于正常情况,对人体无害。 我目光陡然一凛。 “马来疯狗丸,专门耍盘外阴招给对家拳手吃的神药,三天后人会癫狂自残而亡!” “……” “你给我办一件事,办成后可给你解药。当然咯,你也可以选择不信!” 药丸在红毛体内已经起剧烈变化了。 这货疼得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神情惊恐莫名,语调带着一丝丝哭腔,颤声回道。 “大佬,我信,不要搞我啦……” 第二十章 一群没用的东西 “哭什么?你先假装点菜,别让你大哥壶山看见了误会。” 红毛闻言,抖着手指着我们桌子,转头对烧烤店老板大声说:“老板,再来五十串烤腰子、二十份烧猪脑、六炮老德扎啤,全要跟这桌子一样的品种……” 我很欣赏红毛的演技。 “任务!点完菜之后,你过去拍两下那桌秃驴的头,对他说一句话‘你们最近弄出来的鬼货(盗墓出来的古董),我大哥壶山看上了,乖乖交出来,否则你们今晚下不了船’,不管他们什么表现,你接着给秃驴一个大耳刮子,目的是让你们两帮人彻底打起来。” “时间!不管你们能不能打赢,必须拖住他们十五分钟不下船,不然你将神仙难救!事情办完后,你偷偷去雄鹰国术馆找丛老板拿解药,清楚吗?” 红毛咽了一口唾沫:“清楚了!” 我将小铜管喷火器再往前狠顶了一下。 “我现在放开你?” “谢谢。” “要不我放开你之后,你立马喊同伴来围攻我们,逼我拿出解药?” “……” “你智商跟头发的颜色一样扎眼!但前提是,你得赌我不具备一弹爆你头的能力!” 此话一出。 红毛眼神中本来闪出来的一丝诡谲思考小火苗,瞬间全熄灭了。 我放开了他。 红毛抹了一抹额头的汗,喘着大粗气:“我不赌的。” 讲完之后。 这货双腿若踩棉花,一抖一抖地离开了我,前往烧烤区继续点菜。 宵夜摊环境嘈杂。 我们之间的动作、对话,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凡世间之事,解决过程无非是接化发。 直面迎接困难、设法化解矛盾、开创发展新局。 小生门等人是一群挖鬼货的盗墓贼。 壶山等人上船之时,曾与他们发生过摩擦,若等下红毛过去对和尚讲出这句话,小生门等人一定会误以为,他们早就被壶山等人给盯死了。 红毛接着再一个大耳刮子过去。 双方矛盾必然彻底引爆。 两帮人一旦打起来,我们被他们莫名其妙包围的危机将迎刃化解,可以第一时间离开。 当然,除了解决这个问题,我还想乘此机会开创一个全新局面,但这事得稍微拼一点运气。 我立即拿起手机,快速拨通了黎沫夏电话。 对面传来她忿忿而鄙夷的声音。 “哼!千万别说你按摩之后身上没钱了?” “长话短说!给你哥黎沫锋探长一个立功好机会,沙田附近浅水码头宵夜船,上面有两帮人斗殴,一帮为盗墓流窜重刑犯、一帮为本地混仔。切记让他务必在十五分钟内赶到,否则人全要跑。” “……” “说话!” “你洗浴时脑子进了多少水,大晚上发什么癫呢?” “黎沫夏!作为探长家属,我劝你做一位好市民!” 我将电话挂了。 至于这女人信不信、会不会给她哥去电话、黎沫锋能不能及时赶到,一切只能看天。 如果黎沫锋真的带人来了,这两帮家伙斗殴,好歹要被关上调查几天。 不管小生门等人进去之后最终结局怎样,我至少能打完七级浮屠塔。 这就是新局面! 三爷几人见我这一顿骚操作,全都傻眼了。 小可咬了一口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冲我竖起个大拇指,嘻嘻直笑。 “风哥,你太坏了!” 我说:“等着看大戏吧。” 红毛点完了菜,手中还端了一盘烧茄子,表情拧巴地返回。 他路过我们身边之时,眼神无比幽怨地瞅了我一眼,似乎在对我说:“大佬,我去干了,你可一定得讲话算数给我解药。” 红毛到达小生门等人桌边的时候。 这帮家伙正在专心致志地吃着东西。 红毛深吸了一口气,迅疾抬手去摸和尚的光头。 忽然! 和尚连眼皮都没抬,抬手猛地抓住了红毛的手腕,腾一下从位置上坐起来,双目冷冷地盯着红毛。 我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如此嘈杂的环境,和尚还能背后长眼似地感受到有人准备摸自己,他乃真高手! 红毛手突然被和尚抓住,吓了一跳,但他强作镇定,咬牙切词对和尚说了一句话。 和尚等人闻言,顿时脸色大变,瞬间几人全从座位上起身了。 红毛端着烤茄子的手呼啦一下朝和尚的面门砸去。 “啊!” 一声惨呼。 茄子还没糊到脸,和尚已然出手了,红毛被他一掌给拍翻,倒滚了好几米。 这可能仅仅用了和尚的一层力道! “山哥!!!” 手捂着胸口,鼻子喷着血的红毛,在甲板上哀嚎着发出了尖锐的求救声。 不远处壶山等人正喝着扎啤聊着天呢,见到此情况,先愣了一下,尔后全员勃然大怒。 “卧槽!” “秃子食屎啦?!” 二十来个人,像一群下山猛虎,一窝蜂全冲了过去。 和尚见状,猛然掀桌,抬脚一踹。 桌面在空中不断地翻滚,砸向了壶山等人。 一时之间。 碗杯瓢盆碎裂、混仔荷尔蒙狂飙怒吼、人群惊恐尖叫等声音,齐齐爆发,宵夜船甲板一片混乱,不少食客纷纷往外面蜂拥离开。 我们顿时大喜过望,不再逗留,起身往外跑去。 丛老板一边颤着肉跑,一边兴奋无比地说:“擦!过瘾!打得好啊!” 没一会儿。 我们四人就已随着混乱的人群,顺着登船梯,匆匆下了甲板,来到了岸上。 已经安全了! 我往上面一望。 甲板斗殴情况却有点超出预料。 以小生门六人的身手,他们对付壶山等人应该不费吹灰之力才对,但他们竟然收了力,看样子只发挥了三四成。 而壶山也是开国术馆的,他有五六位下属实力不错,手中钢棍、酒瓶、条凳等家伙什,对着小生门的人一通猛造。 如此一来。 小生门六人竟然节节后退。 小可神情诧异:“风哥,小生门这么差吗?!”” 我瞅了瞅小生门几个家伙的步伐,解释道:“小生门都是吃阴饭的,他们不敢在港市太造次,怕惹上公门,没用全力,看样子准备擒了壶山先离开!” 小生门等人在不想将事搞大的情况下,擒了壶山为最佳选择。 因为只有带走壶山,才能彻底弄清红毛刚才对他们说得那一句话真假。 否则,他们晚上肯定会睡不着。 果然! 和尚突然猛一挥手,身旁几人陡然开始拉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撂翻了身边几位壶山的人。 一位颧骨高凸的家伙,向前疾踏了几步,手若鹰爪,一把拎起了壶山的衣领子,拖着他往下船的口子边冲,而其它小生门的人迅疾跟上。 他们准备带壶山撤了! 我一看时间。 离刚才打电话才过去六七分钟。 一群没用的东西! 三爷说:“阿风,别看了,我们也走!” 我心中憋闷,转头急道:“三爷,你们先走,我必须阴一下小生门的家伙!” 第二十一章 狼魂骨牌 小可见状,急忙扯住了我衣服。 “风哥,太危险了!” 丛老板也劝道:“阿风,这帮人确实厉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啦!” 正在此刻。 一直不见人影的红毛,突然从下船处的口子旁杀了出来,他手中还拎了两个大桶,冲小生门等人怒吼一声:“放开山哥!” 这货手陡然一翻。 一桶黄豆哗啦啦全倒在了甲板出口的附近,豆粒四处滚跳。 手再一翻。 一桶满满食用油全部泼出,浇在了豆子上。 由于小生门等人离开太急,压根没料到出现这情况,猝不及防之下,有两人脚下打滑,摔倒在地上,一人因为冲得太快,脚下几个趔趄,竟然直接从甲板上“噗通”一声,翻到了下面水里。 红毛转头冲同伴大喊:“救山哥啊!” 壶山的手下再度一窝蜂全冲上去,手中家伙什暴风雨一朝他们狂砸。 在这种情况下,小生门等人的功夫打了大折扣,而壶山手下为了抢回老大使出了便秘拉屎的劲,双方差距急速缩小,甲板上顿时人仰马翻。 我欣喜异常,转头对丛老板说:“红毛来拿解药之时,给他加鸡腿!” 如此一耽搁。 我们听到了呜呜鸣笛的声音,转头看去,灯光闪烁,几辆公车风驰电掣一般驶来,车开到了渔船面前,它们经验极为丰富,迅疾呈包围夹角之势停下,公车将船下面的出口给彻底堵死了。 车上立马下来一群阿sir。 有人拿着大喇叭严厉喊话。 “不要乱动,蹲下举手!” “否则我们可以采取任何措施!” “……” 天色比较黑。 我不知道他们当中到底哪个是黎沫锋,但心中不得不为他的神速点赞,希望他能从小生门等人口中撬出大收获,立功升职。 “走!” 几人快速离开,上了丛老板的皇冠车。 今晚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大家都开心不已。 丛老板一边开着车,一边手拍着方向盘,哈哈大笑。 “壶山这个王八羔子,开武馆就开武馆喽,膀胱里没有几泡尿,还学人家当社团佬,顶他个肺!擦擦擦!” 三爷一张老脸依然古井无波。 “阿风,这事办得精彩,稍晚一点记得找黎小姐跟踪情况。”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三爷。” 小可坐在我身旁,双手撑着下巴,闪着眼睛盯着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风哥,你文武双全,都是跟谁学的呀?” 我回道:“我平时读春秋的。” 小可闻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车拐过几条街,来到了一个路口。 三爷突然对丛老板说:“丛老板,我们还有一点别的事,你先送到这儿吧。” 丛老板点了点头,停好了车,回头对我说:“阿风,打完塔记得到雄鹰国术馆饮茶啊。” 他离开之后。 三爷又马上招了一辆计程车,对司机说了一个地址。 车开到了一家破败小诊所模样的老楼前停下。 楼房连门牌都没有,台阶上长了不少草,门框锈迹斑斑,看起来好像已经很久没住人了。 我不明所以,问三爷大半夜来这儿干嘛。 三爷神情意味深长,没有回话。 小可神神秘秘地说:“给你加大鸡腿呗!” 我:“……” “笃笃笃!” 三爷敲了几下门。 好一会儿之后。 门“吱嘎”一声,拉开了一条缝,里面探出来一颗头,满脸皱纹、白发苍苍,一只眼睛瞎的,像是刀剜之伤,眼眶周边全是狰狞无比的老肉。 午夜荒楼怪人。 我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三爷对单眼老者客气地说:“乌先生,我们来要货。” 乌先生闻言,将目光定格在了我身上,单眼闪过一丝诧异,但嘴上没说什么,拉开了门,让我们进去。 屋子里面只有一盏白炽灯,灯泡四周蜘蛛网遍布,泛出暗黄色的光亮,依稀可见墙壁上挂着不少模样狰狞古怪的神佛画像,鼻尖还闻到一股类似发霉檀香燃烧时的诡异味道。 我感觉像是进了一家尘封已久的老旧工艺品店。 乌先生带我们来到后间,让我们稍坐,他爬梯子上了阁楼。 我们坐了下来。 由于三爷一直没说来干嘛,我也不便多问。 安静等了一会儿。 乌先生从阁楼下来了,手中拿一块古怪的骨牌,递给了三爷。 骨牌镂空雕花工艺,外形像一匹狼,里面有若琥珀材质的粘土,呈半透明状,能依稀见到了粘土中间有一簇白色的毛发。 乌先生嘶哑着嗓子,手指着我。 “这小子胎光暗淡,半人半鬼的,用这东西效果最好。” “需要的时候,让他用指尖血滴在骨牌里的油膏上。” “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它效果太霸道,非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否则容易遭反噬。” 三爷闻言,从身上掏出来一个大红包,递了过去。 “辛苦乌先生了!” 乌先生接了红包,又转头对小可说:“你这丫头!三爷我拒绝了,你竟然拿齐云山邋遢道士来压我,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小可眨了一眨大眼睛:“乌先生请放心,我下次不会再找你啦。” 乌先生冲我们罢了罢手:“你们走吧。” 我们向他告辞。 临走之前。 乌先生突然在后面说道:“小子,你身边姑娘可是你今生大缘主,值得好好珍惜。” 小可闻言,回头白了乌先生一眼:“老爷子,你别胡说八道!” 到了门外。 我再也忍不住了:“三爷,到底什么情况?” 三爷背着双手,反问:“阿风,你信鬼神吗?” “不信。” “你信玄学吗?” “信。” 不信鬼神,是因为我从来没见过。 信玄学,是因为黄门九宫术中的卜筮便为玄学,而且非常准。 小可心直口快,直接向我解释起来。 “乌先生呢,是一位有大本事的萨满老巫师,身上背了一点事,来到了这里。以前他在东北老家,捕过一匹白毛狼王,白毛狼王曾咬死过九个人,戾气极重。老爷子逮到它后,用狼王的头骨制成了狼魂骨牌,肉熬成了胶油,拘了它的胎光聚在毛发里面。” “若你滴血进去,会引诱出狼王胎光与你通神,可最大限度激发身体潜能,让你瞬间杀气倍增,届时,你就是擂台上的狼王!三爷说,韦沱设七级浮屠塔压根就没想让人通关,后面肯定有嗜血如命的疯子,我们担心你的身体状态,所以费尽手段将狼魂骨牌给请了过来。” “风哥,三爷和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你可一定要打通关啊!” 三爷点了点头:“阿风,人到了绝处,试一试不同手段,或许会柳暗花明。” 我瞅着那枚古怪的狼魂骨牌,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如果它真有小可讲述的效果,岂不是比兴奋剂还牛? 小可将狼魂骨牌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我脖子上。 刚一戴上。 我耳朵突然若蝉翼抖动般一闪,好似幻听一般,从遥远深山传来一句微不可察的嘶吼。 这是-- 狼给的诱惑? 第二十二章 打探情况 阿米以前曾说过,东南亚有少数武师会请佛牌,上擂之前,他们神神叨叨地拜祭,请神佛庇佑,搞得自己在台上能刀枪不入一样。 我问阿米效果如何。 阿米得瑟地挑了一挑眉毛:“有个屁效果!姐姐能一掌将拳手与神佛的魂一齐拍飞喽!” 狼魂骨牌的作用有点相似了。 只不过,别人请神佛庇佑,而小可给我请的却是一匹兽王。 不管它有没有效,三爷和小可的倾心相助,让我压力陡增。 毕竟,除了阿米,我从小就没感受过这世界有如此大的善意。 三爷一眼看穿了我的想法。 “阿风,你别有压力。我说过,等你病好了之后,要你替我办一件大事。” “你应该谢小可,这丫头为了你,连自己师父邋遢道士都给搬动了。” 邋遢道士就是齐云山那位隐士道医。 小可人生经历多少与我相似。 这丫头三岁之时,父母病亡,她跟着仅大自己几岁的亲哥开始四处流浪。 五岁那年,兄妹不小心走散,小可在齐云山脚下呜呜直哭,遇见了邋遢道士。 邋遢道士见小可粉雕玉琢、聪明伶俐,便收了她为徒,传授她道医之术。 小可天赋奇佳,学了九年之后,邋遢道士见她已艺成,赶她独自下山去云游行医。 丫头心心念念自己走散的亲哥,一边行医一边找人,恰巧碰到了酷爱杂耍,正在一个村子里表演的三爷,一老一少非常谈得来。 为了找到亲哥,当年才十四岁的小可,硬是扯着三爷的衣角,不让他走,吵着要跟他闯荡江湖。 三爷素喜独来独往,奈何这丫头实在太对他的脾气,便带着她一起玩了。 在给人牵线搭桥的过程中,三爷常会碰到一些社会大佬有疑难杂症,小可往往一出手便治好,反倒给红喜神丰富、巩固人脉提供了极大便利,两人感情愈发像一对亲爷孙。 唯一遗憾,几年来三爷用尽了所有手段,也没找到小可亲哥任何线索。 后来三爷曾告诉我,当时小可提出要搬动自己师父联系乌先生,弄狼魂骨牌给我,他心中觉得很好奇,问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小可理由就一句话。 “他揉我头的时候,好像我哥。” 人与人之间奇妙缘份,恰如青萍之末,风一吹,微澜乍起,直至翻滚缠绕一生。 小可闻言,一双小手直摇晃,忙不迭地解释:“也不用谢我哈!医者仁心,我见不得自己病人死的。” 我挠了一挠头,问道:“三爷,大缘主又是什么意思?” 三爷刚想回话。 小可小脸突然红欲滴血,若盛开的玫瑰,转头瞪了三爷一眼。 三爷笑呵呵地说:“就是你快要饿死了,去化缘碰到了小可,她能给你一碗饭吃。” 小可立即补充道:“对呀对呀!你的病不就是我看出来的么?这就是医缘啦。” 大恩不言谢。 我告别他们俩人,转身准备打计程车离开,可走了几步,又折了回去。 “三爷,你们身上还有钱吗?” 三爷不明所以:“啊?” 我说:“你们跟着丛老板一样去下注,我一定能通关!” 小可格格直笑:“风哥,三爷虽然没那位神秘靓女富有,但江湖红喜神肯定不会有钱不去赚,他现在都已经连赢四场喽。” 三爷抬手轻拍了一下小可头上的小黄帽。 “就你嘴快!” 我:“……” 离开他们之后。 我在计程车上,给黎沫夏打了一个电话。 必须打探清楚今晚两伙干仗人的具体情况,才能确定明晚还能不能继续前往漫步会馆打塔。 黎沫夏接通了电话,态度烦躁不已。 “现在几点了?” “凌晨三点。” “啧啧!你还认识钟啊?不知道人家要睡觉的?” “起来撒一泡尿,清醒一下。” “……” “我想了解今晚那两帮人会被关几天,你得马上问一问你哥。” “不问!你凭什么指挥我?!” 她气得讲话声音都大了不少。 当时手机音量奇大,弄得计程车司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回道:“行!那我现在给黎老爷子打电话,让他去问吧。” 黎沫夏一听这话,可能担心我会打扰她父亲休息,音调憋闷的都快要炸了。 “我哥晚上在公署值班,他办案期间不开电话的,问不到!” “这样啊?我还是来你家吧,把黎老爷子叫起床,让他直接带我去办案点问。” “宁疯子你别乱来!我爸心脏很不好,一点夜都不能熬!” 心脏不好熬不得夜? 真的太好了! “问题不大,我顺路买一点强力醒神药,刺激一下老爷子就好了,先挂了,待会儿见。” “师傅,麻烦捎我去带湖山庄--” 黎沫夏快要被我给逼疯了,以目前她对我性格的了解,绝对相信我会干这事。 “喂!!!” “什么事?见面聊啊。” 她在电话那头顿了好一会儿,估计在强压心头的愤怒。 “你人在哪儿?” “李氏仁心大药房门口。” “半小时后办案公署门口见。” 计程车带我到了办案公署门口,我下车之后,点了一支烟抽着,等着那位美得冒泡的中大国学教授赴约。 夜色朦胧,城市灯光璀璨,晚风拂来丝丝凉意,烟圈飘荡绕身,映衬的地面影子迷蒙而孤寂。 来此多日,直到今晚我才稍放松一些。 秃驴并没有死,心头压着的几块大石,其中一块算是落地为安了。 等我打通七级浮屠塔,拿到了尸参娃娃,阿米身体彻底痊愈,我们肯定要尽快离开此地,不管它有多繁华而热闹,但并不好玩。 半个小时后。 黎沫夏开着红色轿跑准时赶到。 她竟然穿着一套淡黑色的西服短裙,胸口别着中大校徽,扎干脆利落的马尾,化了淡淡的妆,装扮像是要去授课。 见到我之后。 黎沫夏俏脸沉若三冬冰霜,怨恼地瞥了我一眼,连招呼都没打,径直进了公署。 我也不敢惹她。 这女人要真发起飙来不进去问情况,其实我也没什么办法。 十几分钟之后。 黎沫夏从里面出来了,毫无表情地对我说:“我哥说了,手上暂时没任何证据和线索证明他们盗了文物,何况他们不是港市身份,顶多属于街头斗殴,明天一早就要放了。” 我瞪大了眼睛:“不能吧!打架也得再拘留几天啊!” 黎沫夏回道:“两帮人都有人保释的,没人受重伤,互相也愿意谅解,这答案还满意吗?” “相当不满意!这种处理方式不是置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不顾么?” “你想怎样?” “查!查秃驴等人来这里有没办正规手续,即便不能再关他们了,明天一早高低得送他们回广市去!” “痴线!” 黎沫夏冷哼了一声,转身就想上红色轿跑。 我一把拉住了她:“大姐别走啊,再聊两块钱的!” 黎沫夏用力挣扎了两下,没甩脱,另一只手拿起包就冲我头砸来。 “谁是你大姐!弄疼我啦……” 我只得放开了她。 她揉着自己葱段一般白皙的手臂,气呼呼地说:“人家有手续!” 这事就麻烦了。 我想了一想,对黎沫夏说:“黎大教授,壶山等人随便怎样都行,但秃驴那帮王八羔子跟我有大仇的,如果放出来了,明晚他们一定会来漫步会馆闹擂台弄死我。作为经纪,你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吧?” 谁知道。 黎沫夏一听此话,黑曜石般的眸子突然放光,上下打量我几眼,满副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欣喜神情,笑意溢满了脸庞。 “哇塞!原来这样子!我说你晚上怎么会无私报公!” “宁大侠那么能打,我正愁没人可以教训你呢!” “我得赶紧进去跟我哥讲两句,让他现在就放他们出来!” 她撒丫子就往办案公署跑。 卧槽! 她怕是脑子有问题! 我赶紧几个箭步,拦在了她前面。 “你疯了?” “呐!我可警告你,立即让开,不然等下我哥可会带着整个公署的人出来喽。” “黎老爷子开黑庒押了我两千万,赌我打塔通关,你这是想让他输得心脏病发作?!” “……” 黎沫夏彻底傻眼了。 我让开了半个身位,抬手一指办案公署的大门,冷哼一声。 “来!快进去!放秃驴几人出来弄死我!” 第二十三章 乐于助人 “……” “哑巴了?要不我陪你一起进去,让你哥把我和秃驴几人关一起,他们直接在里面废了我,更省事!” 小样! 哥一个从小经历社会毒打的混子,还忽悠不了区区大学教授? 黎沫夏懵了老半晌,满脸犹疑。 “我爸不是让你帮他打河曲神马么?他还说你大概率通不了关,怎么会开庒押注?再说了,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真话?” 我神情不屑地切了一句。 “你们兄妹,一人为一身正气堂堂探长、一人为教书育人国学教授,老爷子自己却干这种开庒黑吃黑的脏事,讲出来今后他怎么还有脸教育你们?” “韦沱的七级浮屠塔设立一年多了,老爷子又不是没派人去打过塔,他之前给打塔人多少酬劳?为何唯独这次,他不仅对我弄死水雷毫不在意,还答应我天价尸参娃娃加上百万现金?证明他对我的实力完全了解,寄予厚望!” “但凡你智商有颜值十分之一的水准,就能觉察出老爷子在玩鬼!” 黎沫夏:“……” 我见她已经被彻底忽悠瘸了,罢了罢手。 “行了!言尽于此,爱咋办你随便!” “老爷子牵神马、赚大钱的目标,你非要一泡尿浇灭它,气死自己爹,我也没办法。” 讲完之后。 我转身就走,心中默默倒数了三个数。 还没有数完呢,身后传来了黎沫夏的声音。 “喂!别走!” “还有事?” “我怎样……才能让我哥再关他们几天?” 我吸了一吸鼻子:“你进去之后,别跟你哥说老爷子开庒黑吃黑之事,只需对他说,这帮人手续是假的,让你哥申请延长调查时间,至少要关他们到我打塔结束。” 黎沫夏反问:“我哥不会觉得我讲这话很奇怪吗?” “肯定会呀!但你不会编一个理由么?” “什么理由?” “就说他们当中有一个家伙摸了你好几次屁股,可你手上却没任何证据,必须要关他们几天才解气。你哥听到这话,别说关他们几天了,可能恨不得打他们一个屎尿失禁!” 黎沫夏闻言,俏脸腾地一下红了,不可思议地盯着我,银牙咬唇,憋半天骂了一句。 “宁疯子!你可真猥琐!” 她转身重新进去了。 这次时间要稍微久一点。 等了她半个多小时才出来。 我忙问:“怎么样?” 她白了我一眼:“我哥正在打他们。” 探长这爆脾气,我喜欢! 黎沫夏如此听话乖巧,办事又爽利,我打算对她态度好一点,揉了一揉疲惫不堪的脸,压下心中兴奋。 “靓女,你穿一套工作服,本来准备办完事后直接去中大上班吧?” 黎沫夏没好气地回道:“要你管呢?” 我说:“不要这么凶,天已经亮了,我请你吃早餐啊。” 现在已经清晨六点多了,尽管这里上班族习惯晚起,但诸多为银两奔波的人已经忙碌起来,不少商贩开始贩卖生活,大街上人流渐多。 黎沫夏闻言,朝我靠近几步,凑到我耳边,语带挑衅和鄙夷。 “我吃的东西你连听都没听过,怎么请啊?” “总不能是粪便?” “你……” 她又准备发飙,可眼睛无意中却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脸色顿时变了,放了手,反而立马挽住了我,堆出一脸灿烂绿茶笑。 “亲爱的,我们去吃早餐吧。” 这一下把我给整不会了。 斜眼往后一瞥。 我见到后面几十米处有两辆车,为首为一辆奔驰敞篷,车引擎盖上坐着一位粉面小生,穿戴像富家公子哥,嘴里叼着一根雪茄,双目阴冷地瞅着我们,他身边还有几位模样屌不拉几的同龄人。 黎沫夏小鸟依人往我身上贴,胳膊紧紧地搂住我,将我往红色轿跑里拽。 “走啦走啦。” 身体传来柔软的触感,鼻尖闻到沁人的体香,眼中裹满温柔而甜美的笑脸。 要不知道她正在演戏。 我还以为她真的坠入了爱河。 上车之后。 还没等我系好安全带,黎沫夏一脚重油门,车直接飙了出去。 虎娘们可真猛! 我朝后视镜瞄了几眼,粉面小生也带着身边的人快速上了车,在后面死死地追来。 黎沫夏也看见了,脸都绿了,一边开着车一边气呼呼地说:“真倒霉!一大早还能碰到太子桓这个烂货!” 我心中觉得好笑。 太子桓大概率为她身边众多阔少追求者之一。 人与人之间,无非恩仇怨。 黎沫夏见到他马上就跑,对方肯定不可能为恩人。刚才她就站在警署门口,若有仇恨,直接进去找自己哥就行,可她还要演戏匆忙离开,证明也不是仇家。同龄男女之间存在怨结,可不就是感情那一丁点破事。 她一直疾速开车。 我没吭声,也不管她去哪儿,闭目养神。 可足足转了快一个小时,太子桓的几辆车就在后面不离不弃地跟着。 黎沫夏眼见完全无法摆脱,有些着急了,抬手推了一推我。 “喂!宁怀风,别睡了。” 第一次叫了我名字,她接下来肯定有事要求我了。 果然! 她表情出乎寻常柔和,一副又娇又嗲的样子,轻声请求。 “宁大侠,你帮我一个忙好不?等下我停好车,你下去替我教训后面那几个家伙,我以后再不跟你怄气了,咱们做好朋友。” “……” “你笑什么?说话啊!是不是要钱?我可以给的。” 我拧了一拧眉头。 “黎大教授,太子桓明显是你的追求者,但以黎家大小姐身份,即便在你哥单位大门口,你都惊得像兔子一样跑,说明无论你还是你哥,都不敢开罪他,太子桓的势力起码等于或者大于黎家。” “你给一点钱让我下车去揍他们,这不等于怂恿老鼠舔猫比,找死(屎)么?不带这样溜傻小子的!” 黎沫夏计谋失败,俏脸顿时一红,又急又恼。 “你讲话可真恶心!” “吱嘎”一声。 她把红色轿跑停在了一家早茶楼大门口,熄火直接下车,拉我出了副驾驶,又一把挽住了我的手臂。 “你不愿武戏,那就来一场文戏,扮我男友陪吃早餐,让他知难而退,总可以吧?” “……” “一场戏给你两万!” “钱不钱倒没所谓,我乐于助人--记得给现金。” 我一把搂住了她纤细无骨的腰,大踏步进了茶楼。 第二十四章 谁敢碰一下试试 我本以为,黎沫夏作为中大第一美女,家境又如此优渥,生活环境必然高端复杂,她即便不是换男友如换衣服,最起码也经历过不少风月。 可当我反客为主搂了她腰之后,黎沫夏姿态竟然扭捏的不行,在我怀里像一条小虫子一样蠕动,脖子红得都要滴出血来,呼吸异常急促,手无处安放,竟然无意识地在我腰间抓挠几下,又触电一般立即弹开。 “你再乱摸,得加钱。” “神经病吧……” 黎沫夏低着头,声音尴尬又羞恼到了极点。 后来我才知道。 黎沫夏看起来嚣张骄横,实则连恋爱都没谈过。 太子桓这家伙自己虽然渣如狗,玩女人无数,但这货对未来的老婆要求倒还挺高,美貌绝伦、家世丰厚、高知有才、纯洁无暇,缺一不可。 这几条标准,黎沫夏简直不要太吻合。 为此,太子桓第一次见到黎沫夏之后,便笃定她是自己老婆,对她展开了疯狂追求。 当时黎沫夏无比天真地认为,我只要扮了她男友,纯洁无暇这一条算彻底无了,她就可以甩了太子桓这一副恶心的狗皮膏药。 我们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服务员拿单子让我们点单。 黎沫夏根本无心看单,只好由我来点,两笼蒸饺、鱼生稀粥一份、两碟蟹黄卷、椰丝球若干、叉烧包两屉。 我肚子快饿坏了,立马启动了狂吃模式。 黎沫夏手里捏着调羹,在粥碗里搅来搅去,忐忑不安。 一会儿之后。 她突然夹起一个蒸饺,递到了我嘴边,笑容甜美。 “亲爱的,尝一尝饺子。” 我转头往门口一看。 太子桓带着四个人进来了。 这货先环视了一下四周,瞅见我们甜蜜地落坐在角落,目光闪过浓浓的阴狠和不爽,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我一张嘴,吃了热气腾腾的蒸饺。 黎沫夏扯了一张纸巾,替我轻轻擦着嘴角,温柔而又略带嗔怪地说:“瞧你,吃得满嘴都是油--” 她再这样演下去,我都快要当真了。 “咦,古会桓,你们也来吃早茶么?真的好巧呀!”她露出一副诧异无比的神情,礼貌地笑了一下:“你们吃过了没?要不今天我请客喽?” 太子桓没有回话,将凳子一拉,大刺刺地坐了下来。 我瞅见这几个家伙眼眶黑眼圈像大熊猫,一副肾亏药难补的死相,身上还袭来一股精油香味。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们昨晚肯定去哪家风月场所耍了一整夜,一大早出门便遇上了我们。 太子桓翘起了二郎腿,右手放在桌子上,露出手腕上能晃瞎人眼的绿水鬼手表,两根手指头像马蹄一样,踢踏踢踏的,慢悠悠地敲击着桌面。 一位服务员拿菜单过来问他们要点什么东西吃。 太子桓身边一哥们对服务员吼了一句。 “食屎啦!滚!” 服务员吓得立马小跑离开了。 太子桓抽了一抽鼻子。 “黎小姐,这个衰仔是谁?” 黎沫夏说:“哦!我都忘记介绍了,这是我男朋友阿风。” “阿风,他是古会桓。” 我继续埋头啃着香喷喷的凤爪,没搭理他们。 太子桓掏出了一枚精致的鼻烟壶,放在鼻孔上,深深地吸了两下,脸色陡然一沉。 “黎小姐,你知道的,我一直好中意你。给了你三个月时间,考虑做我女朋友,昨天日子到期了,可今天一大早,你却找了一个男朋友,我很不开心的。” 黎沫夏闻言,回道:“不好意思,我配不上你--” “阿风,你吃饱没呀?我们走啦。” 她拿起了包,起身准备离开。 可旁边几位家伙却笑嘻嘻地拦住了她去路,有一位脑子有坑的,手摁住黎沫夏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下。 “大嫂,桓哥想同你聊一聊天。” 黎沫夏可不是好惹的,突然变脸了,反手狠甩了摁自己肩膀的家伙一个大耳刮子。 “啪!” 好响! “你什么东西,也敢碰我?!” “黎--” 太子桓见状,极度装比地罢了罢手,让身边那位挨了打的小老弟别再吱声,双手交叉搭起,放后面抱住自己的脖子,微微晃动了两下颈椎。 “黎小姐,聊天又何必动手呢?我好有素质的,你今天给我一个满意交待,互相聊开心了,不就没事了么?” “古会桓,我说过好多次了,对你没任何感觉,你别再来烦我。” 太子桓一听这话,陡然变脸,双目凶光毕露,从座位上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 “对我没感觉,你就找这种货色?!”太子桓手指着我,一张肾亏脸怒不可遏:“他身上穿得什么东西?地摊货!早茶吃得什么鬼?猪食!脖子上戴得什么垃圾?塑料佛牌!艹!你是脑子进了水还是眼瞎啊?!” 我举起手,捏起狼魂骨牌晃了一下。 “报告桓哥,这是骨头做的,不是塑料。” 旁边一位家伙冲我大喝一声:“闭嘴!” 我假装吓得身子一抖,赶忙低头喝粥。 黎沫夏见状,将手中调羹猛然丢进了粥盆,汤水四溅。 “太子桓!我就是喜欢他!请你对他放尊重一点!” 太子桓瞅了瞅衣袖上被溅到的粥汤,竟然伸出了舌头,舔了一舔自己的衣袖,呲了一下牙。 “放尊重一点?好啊!”他竟然从身上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递到了我面前:“死衰仔,里面有二十万,密码在贴条上,不想死马上给我滚蛋,听懂了吗?!” 苍天啊! 我宁怀风何德何能,电视剧里给钱逼迫离开某人的狗血桥段,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泼天富贵来之不易,咱必须得接住啊! 我伸手默默地接过了银行卡。 “桓哥,我懂事的!” 黎沫夏见状,一双美眸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地盯着我,一副快要疯了的神情。 他们几人顿时哄堂大笑。 太子桓更是将脖子抻得像鹅一样长,笑出了驴叫声。 忽然! 他笑声猛地止住了,抬手拍了一拍我肩膀,双目暴凸,死咬着牙。 “黎小姐,我现在马上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还是不是雏。” “如果你不是了,这小子从检查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将再也长不出一根胡须!” 此话已将黎沫夏的人格侮辱到了极致。 看来我之前的判断还是保守了一些。 太子桓势力不仅不低于黎家,可能还是足以将黎家摁地上摩擦那种,否则他根本没胆做这种事。 黎沫夏彻底忍不了了,她端起桌面上那盆鱼生粥,呼啦一下,冲太子桓当头倒了过去。 太子桓想往侧边躲。 我几不可察地迅疾出手,单手勾了一勾他的衣袖。 这货估计以为衣服被桌角给挂住了,脚步顿了一下,竟然本能反应低头去看。 如此一来。 他完全躲避不及了。 “啪!” 一盆粥当头全泼在了太子桓的脸上。 “啊!” 粥仍有余温,烫得太子桓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旁边几个家伙见状,大惊失色,一瞬间全都冲过去。 “桓哥!你怎样?!” 太子桓一边拼命扒拉着脸上的鱼片,一边大声怒吼:“把这妞带上车!” 两人去扶太子桓。 另外两人迅疾转身,快步走到了黎沫夏的身边。 “走吧!黎小姐!” “我看谁敢动我?!” 黎沫夏芊手死捏着一柄吃饭用的锋利小叉子,气得胸前山峦上下起伏,露出一副老娘今天将这条命同你们拼了的架势。 他们闻言,也不再客气了,准备直接动手去扭黎沫夏。 我一口喝完了碗里剩下的粥,从座位起身,反手将黎沫夏拉到了自己身后。 几个家伙一直以为我就是一位见钱眼开的穷酸大怂包,此刻见我竟然挡在了黎沫夏前面,诧异不已。 “小子,你在找死?!” 我懒得回话,抬起了手,筷子夹起了太子桓刚才给我的那张银行卡,若魔术表演一般,转手抖劲,猛然一夹。 “吧嗒”一声脆响。 银行卡立马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瞬间。 几人全愣住了。 我神情古井无波,对他们冷冷地撂了一句话。 “我女人,谁敢碰一下试试?” 第二十五章 要不陪我一起睡 太子桓等人狂、阴、疯,但并不蠢。 他们就是一群仗着家里势力四处横行霸道的公子哥,没人身上有功夫,见此情况,但凡这几个家伙眼睛要不瞎,都知道一旦动起手来,今天他们一定会像银行卡一样被我给废掉。 瞬间。 没人敢动,也没人敢再吭声了。 我蹲下了身子,戳了戳太子桓的肩胛骨。 “你还要聊吗?” “……” “不聊我们走了,记得把账给结了。” 讲完之后。 我转身出门。 直到此刻,黎沫夏方才回过神来,神情欣喜不已,拎起包撒丫子跟跑出来。 两人上了车。 黎沫夏开心极了,格格直笑。 “宁怀风,我刚才泼太子桓粥的时候,你故意用手指勾了他衣服对不对?” 当时她所处的位置不错,但能看清我短暂出手动作,眼神属实敏锐了。 “给钱。” 黎沫夏又闪着大眼睛问:“你用筷子夹银行卡那招,真的好帅啊,是不是内功?” 内功个屁。 银行卡的材质虽然为塑料,但它着力面积大且宽,别说用筷子了,就是用手指,像这样横向夹,也不可能硬生生夹断,我其实之前偷偷用手给折好了,再用筷子猛然抖劲,让它瞬间断裂。 这种小把戏,以前我去戏班子客串演员,耍得不要太多。 不过,既然已经装了逼,咱也没必要去揭穿它。 “给钱!” 黎沫夏闻言,满脸无语。 “你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钱钱钱--”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把后半句话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钱在手套箱里,自己拿啦!” 我打开了副驾驶手套箱。 好家伙! 别人车里手套箱都是放纸巾或者资料,她车的手套箱竟然全都是一捆捆的钞票,黎家到底是有多富? 有一点后悔只要黎荣灿一百万打塔酬劳了! 我也不客气,从里面拿了两万块钱出来,冲她晃了一晃。 “两清!” 黎沫夏见状,噘起嘴白了我一眼,也不知道在低声嘟囔着什么,手还不爽地猛摁了几下喇叭。 我懒得理她,继续闭目养神。 谁知道。 正当我将睡未睡之际,这妞竟然抬手狠拍了一下我的大腿,惊得我差点从副驾驶跳了起来。 我大恼道:“你发神经了?!” 黎沫夏满脸报复得逞的兴奋模样,嘴角微翘,得瑟浅笑。 “我去中大上课啊,难不成你要跟着去当学生?我叫醒你是要送你回去,凶什么凶?” 我这才回过神来。 昨晚连打三塔、对付小生门、拿狼魂骨牌、去公署打探消息、帮黎沫夏摆脱太子桓,实在是太折腾了,一时之间,我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要干什么,上车就脑子发昏。 当务之急,必须赶紧回医院休息。 否则今晚根本没有精力再去打塔。 “停车,我要去休息。” “我送你去啊。” “不用了。” “其实我上课不着急的,你用不着客气。” “没客气。” “那你倒是说一下你到底要去哪儿啊--” 我本来就没休息好,被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絮叨弄得心情极为烦躁。 “我现在要睡觉!听不懂人话么?” “你这么好奇,要不陪我一起睡?!” 黎沫夏被我凶得先是表情一懵,紧接着俏脸一红,一脚狠踩刹车,“吱嘎”一声,车停下了,她抬手猛地一拉手刹,气得不行。 “下车!” 我打开车门下去了。 她立马从副驾驶捡起一个东西,从窗户丢了出来。 “臭混蛋!你了不得吗?!” 东西差点砸到我,我赶紧一让。 黎沫夏铁青着脸,油门猛踩,红色轿跑排气管甩出来一道青烟,迅疾消失在眼前。 我低头一看。 靠! 她丢出来的竟然是我遗漏在副驾驶上的手机。 幸好是诺基亚,仅仅只是背后电池盖被磕开了,屏幕竟然还没碎。 我打了一辆计程车,返回了医院。 病床上的阿米气色愈发好了,但人竟然还没有醒。 我有一些不大放心,去问了医生。 医生也觉得有一些难以理解。 “理论上来看,她住院快十天应该醒了,至于为什么还在昏睡,我也搞不大清楚。” 我说:“别理论上啊!想一想用什么药能让她快点醒来,我不缺钱的。” 医生闻言,满脸无语:“吴护理告诉我,她对病人每天健康监测正常、补水补食正常、生活护理正常,从体征指标来判断,病人属于正常人,我怎么用药?” 我:“……” 其实我心里清楚。 像阿米这种克泄之伤,中医疗效可能比西医疗效要显著一些。 但一来医院对她内脏止血的效果非常好,而且,医生一直向我强调她已经快好了,二来我之前并不想让别人知道阿米的存在,所以即便在了解了小可道医传承人的大本事之后,也没有让小可来看诊的念头。 此刻我已经打定了主意。 今晚打塔回来,如果阿米还没醒,必须得让小可来了。 再次回到病房。 我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在陪护床很快睡着了。 等我醒来,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九点就是打塔时间。 必须马上赶到漫步会馆! 我披上衣服,准备离开,可无意间转头一瞅,却察觉出了古怪。 几串糖葫芦不见了! 我在房间四处找了一下,连垃圾桶都翻看了,硬是没见到吃剩的竹签与果核子。 哪儿去了? 我没吭声,出门悄悄打了一个电话给吴护理,问她见没见过病房里的糖葫芦。 “昨天一大早护理的时候看见了,可后面就再没见到,也觉得奇怪--”吴护理回道,但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反问:“宁先生,你不会认为我偷吃了吧?这可是高档病房,再说你平时给我的小费够买多少串糖葫芦?我不至于吃病人的东西!” 我回道:“不是这意思,我在担心有没有别人来过病房。” 吴护理解释:“你交待过我盯着的,除了我陪王医生进去查过一次房,连卫生都是我自己打扫的,没其他人进去过。” 挂掉电话。 我折返回病房,揉了一揉脸,走到阿米床前。 “姐,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阿米依然在睡。 “这些天我急得像傻子一样,你千万别玩我啊。”我嘴里一边说着,手开始轻轻地捏着她好看的鼻头:“你要醒了就别闹,赶紧给我笑一个,我可以大度点放过你!” 阿米完全没任何反应。 “还装死?我可给你换衣服了,不戴眼罩!” 还是没动静。 我见状,狠一咬牙,掀开了被子,动手去解她胸前睡衣的扣子。 一枚。 两枚。 …… 第二十六章 古柔术真扬流 当捏住第三枚扣子时。 一抹雪山般的迷人炫白直晃人眼,我呼吸无比急促,完全不敢直视,指尖微微颤抖着,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解下去。 “当啷当当……”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惊得差点魂都飞出去了,赶紧给阿米睡衣扣子系好,颤着手接通了电话。 “三爷。” “阿风,发生什么事了?你声音不大对劲!” “没事,刚睡醒呢。” “才醒?马上要开打第五塔了,你赶紧过来啊,灿爷等着你签塔书。” “来了。” 我给阿米重新盖好了被子,寻思等晚上打完塔回来再说。 出门招了一辆计程车,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漫步会馆。 这次黎荣灿亲自给我当经纪,看来我之前通关了四塔,给了他极大的震撼,老阴匹亲自出马了。 漫步会馆的装扮焕然一新。 门前张灯结彩,竖立着比上次更加夸张的戴小黄帽巨幅海报,背景采用了传统水墨画法,无比写意地画上了一尊七层支离破碎的塔,会馆门框两边挂上了两串红色的大灯笼,每个灯笼都写有一个毛笔大字,组成了一副对联。 十年霜雪淬一身神奇筋骨。 一朝霁虹耀七级巍峨高塔。 横批:跃塔迎风。 漫步会馆的营销经理文化底蕴不赖! 对联不仅把攻塔内容点明,还把我的名字给含了进去。 我要是老板韦沱,怎么着也得给他加鸡腿,起码两个。 会馆里面灯光明暗交织,已经爆满了,热闹非凡。 由于人太多,原来供客人喝茶吃点心的八仙桌已全部撤掉,让大家站着观看,戏台上不知有一群从哪里请来剃着光头的小朋友,正在一板一眼地表演少林功夫,音响里传来歌声。 “少林,少林,有多少英雄豪杰都来把你敬仰……” 刚一进去。 有几人立马迎了过来。 黎荣灿、三爷、小可。 让我意外的是,黎沫夏竟然也来了。 前几塔打完之后,她本来当经纪的任务已经结束,估计今晚特意跑来看我的笑话。 黎荣灿手中捏着两枚大铁核桃,满脸热忱。 “阿风!” “灿爷。” 黎荣灿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我。 “这是第五塔对手的资料,你先看一看。” 我接过了信封,抽出里面的资料。 除了若干张对手技击图及一张全身照之外,还附有一些介绍。 照片上的男人精瘦、个矮、双目狠戾,穿一套练功服,赤着双脚,腰跨一把武士刀。 元山哉,二十五岁,樱花国静冈人,三年前因与大嫂私通暴露,将亲哥击瘫在床,被家族追捕,仓惶来港,未挂武馆。主习古柔术真扬流,擅撇身锤、反身二起脚、上步挫,打法无定式、狠辣无良,曾四次守六塔,未尝败绩,皆五分钟内结束比赛。 尽管短短几行字,但对手来历、技艺、特点、战绩,已全部打探清楚。 大多数人对柔术的理解,可能仅限于摔跤锁拿。 其实不对。 古柔术最早为战场上你死我的攻击技,技战特点复杂多变,后发展为柔术,再改良为柔道,又延展为巴西柔术。 大家在电视上看到的,主要为比赛竞技的柔道或巴西柔术。 为此,资料里还特意点到了“古柔术真扬流”,以示区别,提醒我注意。 我将资料转手交给了小可,对黎荣灿说:“灿爷,你这个经纪,与之前那位相比简直天壤之别,谢了!” 旁边黎沫夏闻言,挺了一挺胸口,冷哼一声:“切!” 黎荣灿呵呵一笑。 “韦沱七级浮屠塔设立至今一年多,七塔尚未开过塔门。” “此前元山哉一直守六塔,仅有四人曾冲到六塔与他交手,但全败阵而归。现在韦沱突然将元山哉前调至守第五塔,摆明了不想让你再继续前进。” “不过,我看好你!” 这些话从现场的氛围得到了印证。 七塔从未开过塔门,大家都不知道守七塔之人到底是谁、有何种实力。 等于说。 之前一直守六塔的元山哉,实际为漫步会馆最大的咖。 当主持人报出他的名字之时,全场轰动。 我本以为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完全是被哥们昨晚连挑三塔所吸引。 看来终是错付了。 “风哥,继续戴着它打。”小可又把小黄帽递给了我,又附在我耳边,悄声而担忧地说:“你要记得用狼魂骨牌啊!” 我低声回道:“暂时用不着。” 黎沫夏见我和小可窃窃私语,撇了一撇嘴,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九点时间到! 热闹的现场顿时安静的不像样子,落针可闻。 上台之后,我见到了元山哉。 他穿着一套宽松的练功服,个子比我足足矮了一个头,抱臂冷视着我,目光阴鸠。 让我有一些意外的是,这货竟然有相当厚实的背翼。 背翼,就是两侧背肌肉札结往外鼓起,从正面看起来像肋侧长了一对小翅膀。 “虔州,阿风!” 元山哉斜了我一眼,非但没有回礼,反而背过身去,脸朝观众席,两个大拇指放在嘴里,像哈巴狗一样吐出了长舌头,屁股高高拱起,冲我放了一个响屁。 正儿八经的屁! 他在骂我臭狗屎! 尽管今晚大部分人冲元山哉的武艺而来,但如此不讲礼节侮辱人的做派,还是引起了场下不少人观众的不满,顿时嘘声一片。 可元山哉却毫不在意,侮辱完我,准备转身。 还是那一句话。 每一种功夫都值得尊重。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尊重! “啪!” 元山哉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趴倒在台上,脸部磕到戏台,顿时鼻血往外狂飙。 我对他的臀部出脚了! 在对元山哉抱拳报名号之前,主持人其实已经宣布比赛开始,我本等着他回礼之后开战,但他硬要弄妖作死,我就满足他愿望。 我甚至后悔刚才对他行礼了。 一位通嫂弑兄的混蛋,何况还是樱花国人,我特么跟他客气个蛋?! 现场在瞬间懵逼之后,立马发出了爆炸式的惊呼声。 正当我想乘此机会冲上去揍趴他之时。 主持人脸色大变,横插在了我们中间。 “宁先生且慢!” “规则变了?!” “没变……但请你为漫步会馆考虑一下,比赛观赏性。” 比赛观赏性? 不想被轻而易举破塔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现场嘈杂异常,主持人没啥底气,讲话声音又小,台下根本没人听到我们到底在说什么,还以为发生什么状况了。 可不管怎么说,主持人成功了。 元山哉已经小宇宙爆炸般愤怒起身。 主持人见状,迅速将舞台交还给我们。 我冲元山哉挑衅地勾了一勾手指头。 第二十七章 大明南擒手 “哈几!!!” 元山哉口中爆出一声惊天怒吼,冲我陡然袭来。 他右拳猛然击出,直打我肋下! 我迅疾抬手格挡,左腿如惊龙腾窜,跃然而上,反脚劈他面门。 这货屈膝沉肩侧头躲过,双手探爪猛扣我的左腿,想对我来一个扛摔。 我单拳陡然击他前胸,元山哉神色一惊,硬生生地与我对了一拳。 “砰!” 双方各退两步! 扛摔倒是化解了。 可我的拳头真特么疼! 元山哉与前四塔对手完全不同量级! 仅对了两招,我已从元山哉的目光里感受到了蔑视消失,惊诧涌起。 两人冷峻而萧杀地对峙着。 皆未再动。 这种一身硬功又有古柔术加持的对手,刚柔并济、打法狠辣,极为难缠。 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我决定暂不擅动,先守上若干招,从瞬息万变的交手过程中,抽丝剥茧找寻出他的缺点,再致以雷霆之击。 元山哉显然想速战速决,身躯猛然一拧,再次疯狂冲上,对我招招下狠手,毫不留情。 我闪转腾挪,全力死守。 时间已超过了五分钟。 之前元山哉守塔,均在五分钟内解决战斗,可今天他却拿我没任何办法,神态逐渐从凶狠变得极度躁狂,眼球暴凸充血,目呲欲裂。 在台下人看来,我无疑像一只被动挨打的小弱鸡,满副即将被元山哉击飞下台的颓势,为他助威喊叫声开始愈发响亮起来。 可我心里清楚,一直所向披靡的元山哉,几乎已将擅长的招数悉数放出,却连我进攻实力都没有摸透,时间正在一点点给他灌注压力、蚕食耐心。 再交手十几招。 “哈几!!!” 元山哉已经彻底忍不住了! 他突然单脚金鸡独立,飞腿朝我腹部猛踹。 我双掌下击格挡。 骤然之间! 元山哉抓住这一电光火石的间隙,猛然收腿出掌,疾然抓向我的双臂,身躯后仰下沉。 飞身十字固! 这货主动后仰倒地,看起来像是在自废武功,可一旦我双臂被他给扯住,身躯便会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压,届时他将以雷霆万钧之势用膝腕绞住我的头,再第一时间柔身坐起,可直接将我卡死在地,动弹不得、任他宰割。 可元山哉实在太着急了,身躯下坠之势太过凶猛,妄图一招致我于死地。 机会来了! 我敏锐地逮住了他抓向我双臂时露出来的毫秒破绽,不仅未按常理退后予以摆脱,反而步伐鬼魅地主动欺身上前,冲他来了一个无比凶狠的滑撞。 “嘭!” 主动飞身下沉之力、横肘陡然滑撞之威,两者成倍地叠加在了元山哉的身上。 他猝不及防地后背倒地,摔出了短暂的脑懵,一时竟未能反应起身。 我反爪迅疾下探,猛然抓起他的衣领,一声爆喝。 “大明南擒手在此,倭人还不跪拜祖师?!” 一招南擒手“飞鹰戏凤”,将他从地面硬生生给拎起,猛摔于戏台上。 复又拎起。 再狠狠摔下。 三次拎起。 “啪、啪、啪!” 连续击出三掌! 一击面门、二击胸肋、三击下腹。 三声凄厉无比的嚎呼过后,元山哉已被彻底打懵,面门鼻血狂飙,站立在台上完全动弹不得,双目惊异又绝望地死瞅着我。 我冷哼一声,松手放开了他。 元山哉已经非常努力地想站稳了,但身体却完全不听他的大脑指挥,膝部颤颤微微地晃了几晃,“噗通”一声,不由自主地曲膝跪了下来,头无力地垂下,鼻腔传出沉重、憋闷、难受的呼吸声。 工作人员见状,立马冲上了台,将元山哉带了下去,紧急查伤止血。 仅仅皮肉伤而已。 可能重创却选择轻描淡写地给予轻惩,让他双腿支撑不住下跪于地,方才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犹如学霸考场控分。 我刚才让元山哉跪拜祖师,并不算充大。 明朝时期,当时捕快江湖盛行一种叫南擒手的功夫。 大明武师陈元赟、博转等人,传授了爱学习的樱花国人南擒手技法。他们学完之后,结合自身特点,在樱花国形成“起倒流”,“真扬流”等古柔术流派。 后有一位叫嘉纳治五郎的人,糅合各古柔术的特点,综合大成,脱胎形成柔道,又延展为巴西柔术。 反对无脑国术吹,但绝不能妄自菲薄。 现今很多人痴迷国外武技,对自己传武却弃之如敝履,属实诡异且令人费解。 转头一瞅。 主持人前胸后背全是冷汗,仅仅简单几句宣布结果的话语,念得磕磕巴巴。 全场氛围随着元山哉的失败而山呼海啸。 下了台之后。 主持人走了过来,双手递上了塔牌,问道:“宁先生,今晚可还要打六塔?” 毫无疑问。 为避免上次空塔乌龙事件的重演,漫步会馆显然已作好了我可能会连番踹塔的准备,主持人主动前来问话,无非是想乘我刚打完元山哉消耗大,尽快让下一位守塔神将出场来锤翻我,企图稳住摇摇欲坠的塔身。 三爷等人立马冲我摇头。 “阿风,不急一时之功。” 可今晚我感觉自己身体状态非常好,气机流畅、反应灵敏,若等到明晚,会出现什么状况,犹未可知。 我转头对主持人说:“打!” 主持人闻言,眼神露出一丝诡谲的兴奋,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宁先生,祝你好运!” 他转身去准备塔书了。 “阿风,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掌握对手信息。”黎荣灿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神情急恼地连转了几下手中的大铁核桃:“盲打,完全没有必要!” 他着急不是在担心我,而是焦虑心心念念的河曲神马。 河曲神马就像天上的月亮,黎荣灿眼看就要伸手触到了,若我盲打失败,等于天突然亮了,前面的努力全白费。 “灿爷,信息难弄的。”我灌了几大口水,抹了一抹嘴:“七级浮屠塔守塔神将可随意更换,元山哉属于漫步会馆之前亮过最大的底牌,他失败之后,韦沱手上仅剩最后两张大小鬼,不会让你轻易掌握情况。” 黎荣灿说:“这个我知道--” 我罢了罢手,不再聊了,坐下来闭目养神。 十几分钟之后。 主持人却满脸遗憾地过来。 “宁先生,对不住,对方拒绝了你的连打请求。” 我们全瞪大了眼睛。 主持人解释:“他的意思是,今天你身体消耗太大,即便等下他守塔成功,也胜之不武,等你明天休息好之后再一决雌雄。” 黎荣灿老脸顿时闪过一抹喜色。 可我却心中戚戚然。 若对手应战倒还没什么,可他直接拒绝,彰显出了非常好的武风,越是这种对手,实力愈发深不可测,六塔绝对是一场硬仗。 人家不打,没什么可说的。 我点了点头:“行!” 主持人又侧头问黎荣灿:“灿爷今晚是否有空?韦老板来了,带了上好的明前茶,想请您与宁先生上楼共饮。” 塔主现身邀约? 有点意思! 第二十八章 横插一杠子 黎荣灿闻言,表情意味深长。 “韦老板老朋友啦,正想见一见,叙一叙旧。” “阿风,我们上去饮茶了。” 这茶还真得去喝。 打塔如踢馆。 塔倒招牌砸。 我估摸着,韦沱现在内心慌得一匹,可能会向我背后的经纪人黎荣灿,提出一些终止打塔的条件。 旧社会武师踢馆,主家见自己根本不是对手,为了保住武馆的招牌与颜面,会私下给出优厚条件,让踢馆者赶紧离开,这种事例不要太多。 甚至,有的主家还会故意砸下重金,专门请叱咤江湖的踢馆者前来假打一场,造势邀请一众同行观战,上场之后三拳两脚秒掉对方,来彰显自己震慑武林绝世高手大风范。 打打杀杀只是江湖表象。 虚虚实实方为天下文章。 不管黎荣灿与韦沱之间怎么聊,让我装受伤弃赛、当演员假打,甚至嫖到失联,我其实都没所谓,但那枚尸参娃娃,一定要从老黎的手中拿到。 我只想活下去,仅此而已。 三爷作为老江湖,显然也咂摸出了个中的味道,拍一拍我肩膀,冲我点点头:“去吧!” 小可说:“风哥,我们等你。” 我和黎荣灿往楼上走。 黎沫夏竟然也在后面跟了过来。 老黎回头问:“你跟来做咩耶?” 黎沫夏说:“饮茶啊。” 老黎反问了一句:“谁请你了?” 黎沫夏闻言,顿时愣住了。 老黎脸色肃穆,冷哼一声,背负着双手,继续往楼上走。 我瞅着黎沫夏一副天真无脑的模样,顿时觉得好笑,忍不住嘴角上翘。 黎沫夏见状,脸立马臊得通红,拿起手中的包就想打我。 老黎回过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黎沫夏只得硬生生停止了手中动作,表情极为丰富,低声嘟囔了一句:“你拽什么拽!” 来到楼上包间。 主持人先敲了一敲门。 “韦哥,黎老板和宁先生来了。” “快请进来!” 包间很大,装修奢华,古色古香,茶气袅绕,里面总共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位穿唐装的中年秃子,见我们进去,立马从座位上起身,满脸堆笑,主动迎上来热情握手。 “黎老板、宁先生,荣幸荣幸!” 黎荣灿笑道:“多日不见,韦老板风采依旧!” 韦沱说:“嗨!风采早无了,我天生操心命啦,可比不得黎老板家大业大--” “两位请上坐,先尝一尝我请人专门从黄山带来的茶哦。” 我注意力没有放在他们之间的寒暄上。 除了韦沱,另外两人皆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位二十八九岁的女人,波浪卷发,略施粉黛,凤眼恰似一汪荡漾的秋水,身段丰满妖娆,从上到下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媚。 她用打量大卫雕塑一般的眼神,一寸一寸地审视着我。 站在女人身后为一位剪着男士头型的短发女子,俊眼凤眉,穿一套灰色中山装,神情冷酷异常,双手背在身后,两腿呈外八字微张开,目光锋利似饿鹰,一丝戾气呼之欲出。 习武之人对气息尤为敏感。 这短发女对我很不友好! 而且,我还能强烈感受到,她身手不凡。 这两位女人反差实在太大了。 一位柔媚蚀骨。 一位刚武萧杀。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万铭集团董事卓希小姐。”韦沱给我们一人倒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又手指着身后那位短发女子说:“她叫小朱,卓希小姐的贴身保镖。” 黎荣灿一听到卓希小姐的名字,老脸骤变,但稍纵即逝,立马起身笑呵呵。 “万铭集团乃本埠巨兽级企业,卓希小姐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万幸得见,比老夫预想中风姿卓越的模样更胜上万分!就连卓小姐身后的小朱,也飒爽英姿,巾帼不让须眉!” 不愧是江湖老阴匹,几句客气话讲得滴水不漏,热情又不失礼节。 小朱面无表情地冲我们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卓希却主动起身,婷婷袅袅地向黎荣灿双手合十,微微摇动。 “灿爷可真会说话,去年我还在你的大北马场耍过马来着,有趣得紧。” “哎呀!此事老夫不知,真是失陪少礼了!” 卓希目光灼灼地转向了我,浅浅地撩了一下额前秀发,伸出了手,笑意盈盈。 “宁先生,你好呀。” 她指腹温润似玉,软糯黏棉。 这是养尊处优到了极致才能养成的手感。 “卓小姐好!” 几人重新落座喝茶。 他们虚头八脑地聊了好一会儿经济形势、本埠奇闻。 从几人聊天中得知。 万铭集团主营三大产业,金融地产、赌城生意、国际安保,而卓希作为集团董事,还兼有具体职务,她主要负责国际安保,触角竟然能伸到大洋彼岸的八角笼。 难怪黎荣灿刚一见面就脸色顿变,神经反应一般先给对方来了一通连环马屁。 在玩这几种产业的万铭集团面前,黎荣灿显然比位居金子塔顶端的卓希低了好几个档次,根本得罪不起她。 我也不着急,安静地喝着茶,等着韦沱切入正题。 果然。 茶过三昧之后。 韦沱摸了一摸光滑可照镜的秃顶。 “漫步会馆是一座小庙,我韦沱也是瞎玩,一年前用河曲神马做塔珠,设七级浮屠塔,本意打算结交一些江湖好朋友打牌喝茶。没想到,竟然引来了卓小姐、黎老板两尊真神,当真惶恐不已。” “几天之前,卓小姐无意之间见到河曲神马,爱入骨髓,向我提出了打塔事宜。我告诉卓小姐,黎老板已经派人在打了,且攻塔好汉宁先生实力非凡、所向披靡,预计不久塔将破、马被牵。卓小姐心中惋惜不已,提出想与两位见上一面,商量一件事。” 黎荣灿闻言,脸色顿时不大好了,但没吭声,静待着后面的正事。 卓希声音软糯,礼貌客气,脸上虽然挂一丝浅笑,言语却带着一股浓浓压迫感。 “哎呀!我内心也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受不了神马诱惑,冒昧来叨扰黎老板。” “我开门见山吧!宁先生目前已通关五塔,我想派人向他讨教一下,若我们胜了,接下的六、七两塔,由我的人来打。若我们失败了,请宁先生继续玩。不管我们输赢,我都将给予两位一笔丰厚酬劳。若黎老板还想要其他条件,也请尽管提,我将全力满足。” “小卓性子太直了,不会讲话、更不会办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黎老板海涵呀。” 不讲江湖规矩插横插一杠子? 这娘们可不像好人呐! 第二十九章 见阎王 韦沱喝了一口茶,满脸虚情假意。 “呵呵!卓小姐爱马、黎老板也爱马,我韦沱深感左右为难。” “漫步会馆这座小庙,河曲神马肯定是留不住喽。正所谓宝马配英雄,只要几位商量好了,不管你们谁最终牵马而走,皆为实至名归,韦某将甘当马镫,躬身目送。” 秃子也不是好鸟。 本来他作为塔主,打塔规矩定好了之后,无论谁横插进来,他都应该直接拒绝。 但这家伙明显得罪不起卓希,不仅同意了,还特地组了一个和稀泥局,将矛盾全甩给了我们。 黎荣灿铁青着一张老脸,手中两枚铁核桃捏得咔咔响动。 半晌之后。 他转头问我:“阿风,塔还是要你来打,我的意见不重要,你觉得如何?” 见鬼! 黎荣灿同样不是啥好货色。 他转手又将烫手山芋抛给了我! 我若不答应,卓希会将怨气全撒我身上,他倒摘了个一干二净。 我若答应了,凭白无故塔外多打了一场,累死累活是自己。 如果我赢了卓希的人,黎荣灿仍有希望牵到心心念念的河曲神马。 即便我打输了,他不仅能多一份丰厚酬劳(肯定要比他给我的一百万多太多),还跟卓希结交了朋友,能与势力逆天的万铭集团交好,老阴匹此行根本不亏。 我瞅了瞅他们,也喝了一口茶。 “黎老板既已授权,我就斗胆说了。” “卓希小姐如此爱马,我若占一个先机不给任何机会,未免太不尽人情,本人同意切磋。” 此话一出。 卓希神色顿时欣喜不已,笑得花枝乱颤,冲我挑了一挑秀眉。 “宁先生真的好爽利!” 韦沱点了点头。 “英雄不问对手,唯求一败而已,宁先生有自信的实力和资本!” 黎荣灿手转着铁核桃没有吭声。 我神情古井无波,继续说道:“但是,若让外人知道我阿风明打七塔,实则却横生变故塔外加了一场,这种不讲江湖规矩之事,无论卓小姐还是韦老板,都容易让人耻笑。” “守塔神将,本就可随韦老板心意来更换,倒不如让卓小姐的人,直接来守第七塔!我若赢了,马我牵走。我若输了,韦老板可直接将马给卓小姐,两全齐美!” “还有,黎老板之前曾承诺过我酬约的,本应我打七塔成功后再兑现。如今打塔对手却从单一的漫步会馆突然又加入了万铭集团,等于条件也变了。” “我也提一点小要求,无论七塔我能否最终打赢,希望黎老板都兑现酬约,这不算过份吧?” 他们全将屎盆子扣在了我头上。 我干脆直接抱紧他们。 让大家身上都沾上臭粪! 何况,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我提的方案都合情合理。 卓希一定会最先答应。 因为从她的出发点判断,此方案对她没任何影响。 只要眼前这位女大佬答应了,韦沱与黎荣灿等于被架在了火坑上,这两个家伙根本不敢得罪卓希,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矛盾而已。 解决过程无非接化发。 “这个方案非常棒啊,宁先生心思缜密,考虑可真周详!”卓希轻轻地鼓起了掌,转头对他们说:“不知韦老板、黎老板,两位意下如何?” 韦沱脸上肌肉猛烈抽搐,低头去拿杯子,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窝火,狠咽了一口茶。 本来我与卓希的人额外加打一场,如论我们谁赢,韦沱都还剩下六、七两塔共两次阻拦的机会,可这个方案一出,等于他仅剩下第六塔最后一道防止河曲神马旁落的防线了。 最终。 韦沱说:“卓小姐同意,我没任何意见。” 黎荣灿冷冷地瞅了我一眼。 “就按阿风的意思来吧。” 三方约定形成! 卓希闻言,开心地笑了,再次朝我伸出了手。 “宁先生,终塔见喽!”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握手之时,她指尖竟然在我的手心轻柔地挠了一挠。 我有些不自在。 斜眼瞥见。 小朱一双似饿鹰的双眸,闪过了一丝愠怒和不适。 我寻思这女保镖怕有毛病吧? 卓希主动挠得我,哥们又没挠回去,她对我如此苦大仇深干嘛? 黎荣灿和我离开了包间。 到了楼下。 三爷和小可快步迎了过来。 “阿风,情况怎么样?” 他们还以为韦沱找我们喝茶是提出终止打塔的条件。 事情可比这严峻多了。 我说:“回去再讲。” 出门之时。 黎荣灿背负着双手,铁青着一张老脸,一声不吭,走到了门口台阶,竟然脚步微微拌蒜,差点摔跤,他身旁的司机只得一把扶住了他手臂。 可他好像嫌弃司机扶自己太慢,气得将手中大铁核桃“喀嚓”一声,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气呼呼地钻进了车。 司机吓得赶忙捡起地上的铁核桃,开车带着他走了。 黎沫夏在后面看得有一些发懵。 “怎么回事?” “问谁?” “你啊!你和我爸一起上去的,他现在气成这个样子,不问你问谁?” “我不知道。” 我转身离开。 黎沫夏一对美眸瞪得老大,一把扯住了我的手。 “姓宁的!你最好给我讲清楚喽!” 我拧了一拧眉头。 “黎大小姐,你现在应该立马追过去,劝你爹别气得心脏病发作,而不是在这里纠缠我!” 黎沫夏一听,立马上了自己的红色轿跑,回头冲我撂下了一句话。 “你牛!姐姐明天找你算账!” 黎荣灿生气发飙,并非因被卓希所压迫,也不是因打塔之事突然发生了变卦。 他在气自己作为戎马一生的老虎,最后竟被我一位初出茅庐的家伙,牵着他的鼻子遛了好大一道弯,心里难以接受。 小可瞅着黎沫夏离去的背影,格格直笑,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 我问:“你笑啥呢?” 小可说:“风哥,凭女人的直觉,我觉得黎大小姐被你拿捏死死的,她很快就会对你沦陷啦。” 我将小黄帽戴在她头上,揉了揉她的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可吐了吐舌头,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真像我哥啊……” 我反问:“你说什么?” 小可小手忙不迭地直摇:“没什么,没什么!” 几人上了计程车。 我将刚才茶楼发生之事简单讲了一遍。 三爷听完之后,惊讶万分。 “万铭集团卓希参与进来了?!” 我点了点头。 三爷眉头紧皱,神色揪心。 “阿风,卓希我有所耳闻,她乃港市顶级霸王花,背景深不可测、势力蔓延若藤,社会名士、三教九流、字头混人,听到她名字都发怵,更无人敢开罪她。” “卓希名下的国际安保产业,更是不知道汇聚了多少国内外顶尖高手。如今你却要在她的虎口里夺食,无异于九死一生。” “我要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步田地,当初就不该带你去见黎荣灿!”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 “三爷,人走到了断头路,她就算是地府阎王,我也得去改了生死簿!” 讲完之后。 我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模糊之中。 突然传来了小可惊慌之声。 “师傅!我们回三叉巷,你带我们去哪儿?!”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却听计程车司机阴瘆瘆地回了一句话。 “带你们见阎王!” 第三十章 心意拳极速步 车已经来到海边。 “唔”一声响动! 司机将方向盘猛打,车身急剧右拐,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一股刺鼻的焦味,竟然直接从岸板上了一艘船,强烈的失重倾斜感让我们彻底清醒! 小可坐在副驾驶,我和三爷皆坐后排,前排与后排之间,被又粗又密的铁栅栏隔断了,连手都伸不进去。 我即便想第一时间阻止司机也没任何办法。 更何况。 此刻司机已经拿出了一把匕首,对准了小可。 几人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三爷脸色异常冷峻:“朋友,有事可直说--” “吱嘎!” 车突然停了下来。 司机立马打开了主驾车门,仓惶下车离开。 我们见状,迅疾开车门,却发现车门像被铁水浇筑一般,纹丝不动。 “咔嚓嚓”几声响动传来! 三人回头透过车后玻璃一看,船尾搭在岸上的搭岸板正在缓慢地升起,有几人在那里紧急起锚。 他们早有准备! 我一声爆喝,横肘侧身猛撞,“喀嚓”一声响,后车门顿时被撞开一条大缝隙,抬腿猛然一踹,门被踹开了。 三爷立马跟着我出来。 小可这丫头反应也快,她身躯比较娇小,满脸腊白地从主驾车门弯身逃出车。 “你们躲边上!” 我转头冲他们喊了一句,立马准备冲向船尾处正拉锚的几个人。 忽然之间! 船两侧若潮水一般涌出来十多人,他们并没包围我,反而乘我冲向船尾之际,将三爷和小可两人给团团围住了。 “姓宁的!站住别动!” 我立马不敢再动了,停住脚步,转身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诸位!我不动!先放了我两位朋友!” “艹!放了他们让你放手来揍我们,当我们痴线啊?先把一老一少给绑了,再来陪姓宁的玩耍!” 危急之刻。 耳边猛然传来“轰隆”一声响动。 本来船尾的搭岸板已经升到了一半距离,即将要合拢,可此刻下面不知道谁用了一道流氓勾,甩上来死死卡住了搭岸板的边沿,用极大的力量往下猛扯,搭岸板疾速下坠,复又重重地砸在了河岸上。 船上众人见状,皆大惊失色。 点光火石之间。 我抬脚猛踢了甲板上一块石头,石头顿时若弹出膛,精准无误地击中一位围住三爷和小可且位置最靠近我之人,这货疼得嘴里发出嗷呜一声,人急速往后倒去,一时弄得其他人出现了短暂的慌乱。 乘此机会。 我人已鬼魅一般挪动,急速靠前,陡然打出几掌,将几人给硬生生拍退,把三爷和小可拉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们脸色大变,再次迅疾合拢,将我们三人给团团围住。 正待拉架对峙。 一声汽车油门咆哮传来。 正在船尾拉锚几人纷纷惊呼躲避。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像弹簧一般冲上了甲板。 “截住它!” 拉锚几个家伙以及三位本来围在我们身边的人,立马重新组成七人小队,冲越野车飞奔而去。 整个过程讲起来慢。 实际也就发生在几秒时间。 尽管此刻围我们之人已少了几位,但仍有十多人,且他们手上执有家伙,三爷和小可全然不会武,一时之间,我只能死死地挡在他们面前,对方未动,我也不敢擅动。 可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越野车上甲板后猛然刹住了,驾驶室冲下来一人。 卓希的女保镖小朱! 她穿着一套黑色劲装,手执一根人高的粗钢管,脸色一片萧杀,未待那群人冲到身前,她手中的钢管已横向飞出。 钢管带着破风呼啸之声,径直砸向了冲在最前面的四个家伙。 几个家伙完全顶不住,身躯被钢管砸得趔趄晃动,全猝不及防摔倒于地。 小朱像一棵倒地大树,脚扎甲板、重心前倾,上半身急速倾斜下坠,在将倒未倒之际,她一条腿陡然向前迈出,乘脚掌尚未落实踏在甲板,另一条腿已然弹出,双脚诡异的几组蹬踏,人若离弦之箭向前滑动,已然来到几位尚未倒地之人身旁。 “砰、砰、砰”几声响动。 剩余几人全被她瞬间放倒。 小朱手却重新抄起了地面那根长钢管,猛喝一声。 “卓希小姐交待,谁敢动他们,就是跟万铭集团作对!” 围在我们身边的家伙,一听到这话,顿时懵了。 本来他们见小朱如此勇猛,想故技重施抓住我们威胁她来着,此刻众人手举到了半空,全都顿住了,若画面定格了一般。 小朱脸色冷峻异常,拿长钢管回指越野车的车牌。 “你们不认识我,应该认识这车牌!”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我心中震惊不已。 小朱迅雷不及掩耳的几招,给我冲击太大了。 尤其是她人如倒地松一样的诡异加速步伐,乃正儿八经心意拳绝技“极速步”! 练成了这种功夫,这女人无疑已位居顶级高手之列。 我能明显看出,小朱刚才出手之时收力了,她目的在于击倒人,并没让他们受到重伤。 这是我出道以来见过最牛的人物! 对方一位为头的瘦高个开口了。 “朱小姐,不用看车牌,我认识你的--” “我们真不知道姓宁的和卓希小姐是朋友,其实本也没打算对他们怎么着,就是不想让姓宁的继续……” 他正待要再讲下去。 小朱却立马挥手制止了。 “卓希小姐对你们目的和幕后老板没任何兴趣!” “现在我要带人走,放还是不放?!” 瘦高个闻言,狠一咬牙,竟然立马挥手。 “放!” 我顿时无语到了极致。 除了小生门,我在此处并没任何仇人,但他们几人已经被公署给关起来了。 要说我得罪了人,只能是因为攻塔。 从刚才瘦高个的话语来判断,他们今天提前设计来坑我们,大概率是不想让我继续攻塔。 最不想让我攻塔的人,必然是韦沱。 但在万铭集团卓希介入了之后,谅韦沱也不敢这么做。 剩下会是谁呢? 极有可能是外面某位给漫步会馆守塔神将押了大注的老板。 一旦我没按约定时间前往漫步会馆攻塔,规则将会直接判定我输。 只要这位幕后老板让人带我离开出海,啥也不用干,让我们在船上喝茶看几天风景,他便能赢上大钱。 不过,他对能否顺利单独带我走心中没谱,所以才乘今晚三爷和小可陪着我,以他们作为要挟,让我投鼠忌器,乖乖地跟着船离开。 利益牵扯出来的尔虞我诈! 本来瘦高个马上要说出干此事幕后老板的名字了,但显然卓希已提前交待过小朱,不让对方讲出来。 别无它因。 盖因这地方不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若知道了对方名字,今后反而不好相处或做生意。 我对卓希谋虑长远的思维能力刮目相看! 小朱不让他们讲,这帮犊子肯定不会再讲了。 今晚到底哪位老板在干如此没品之事,估计将石沉大海。 为头瘦高个示意人全散开,放我们走。 我心中憋闷无比,一口气没处撒,转头冲瘦高个笑了一笑。 瘦高个不明所以:“……” 我一巴掌朝他那张驴脸狠扇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撩骚 瘦高个猝不及防,捂脸“嗷”一声痛苦叫唤,人差点摔倒在地。 旁边几人赶忙去扶住他,并立马想冲过来揍我。 瘦高个却马上抬手制止了。 “你……” 在他们的眼中,我们三人已然是万铭集团卓希的朋友,谅他们也不敢再放肆。 狐假虎威谁不会玩? 我冷哼了一声。 “请我们出海喝茶就好好说话,刚才特么吓死老子了!” 瘦高个闻言,面容扭曲,神情极度憋闷:“……” 小可也气恼不已,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也吓死你姑奶奶了!” 她不抬脚踹还好,这一踹,不仅没让对方感到丝毫疼痛,反而显得她奶凶奶凶的,像极了小孩子生气干仗。 对方阵营里有几位没脑子的傻叉见了她的样子,想发笑,但可能又觉得气氛不大合适,忍不住别过了头去。 小可瞅见他们的表情,瞪大了眼睛,估计内心倍感歧视和羞辱,气得又扬起了小手掌。 为了不让严肃冷峻的场面朝着搞笑方向跑偏。 我抓住了小可滑溜溜的手臂,对瘦高个说:“回去告诉你们老板,等我空下来,一定会找他好好聊一聊!” 小可撅着嘴,气呼呼地放下了手。 撂完了这一句话。 我们转身离开,走到黑色越野车旁,本想对小朱致谢来着。 小朱却冷冷地说:“卓希小姐无论做生意还是打塔,最喜公平竞争。” “她不希望你有任何意外,为保证打塔期间不出岔子,这两天安排了专门地方供你休息。” 公平竞争只是一句场面话而已。 卓希必须派人在终塔与我对决赢下,她才能牵到河曲神马。 我若连第六塔都没打,人就出了问题,今晚三方协议定下来的方案也就废了。 正因如此,在我们离开漫步会馆之后,卓希才会特意安排小朱跟在我们的后面。 当然,按照我与黎荣灿变更之后的约定,我也至少要赢了六塔,才能顺利拿到尸参娃娃,内心同样不想在此关键节点出任何问题,若有万铭集团的保护,倒百利而无一害。 双方目的完全一致。 我也不打算客气,转头问小朱:“我两位朋友安全呢?” 小朱闻言,满脸我欠了她几千万没还的样子。 “你不待在他们身边,他们自然安全。” “我不要推测,要保证。” “卓希小姐没交待。” “那我也不劳她费心。” 小朱闻言,眸子顿时闪出一丝戾气,死盯着我,双手还紧了一紧钢管。 我没再搭理她,招呼三爷和小可大踏步下船。 “等一下!” 我回过头望向了小朱。 小朱说:“我打一个电话!” 她背过身去,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打了一会儿。 小朱挂完电话对我们说:“卓希小姐说了,打塔期间你两位朋友的安全,我们也会想办法保证。” 三爷闻言,拍了一拍我的肩膀。 “阿风,你去吧。” 小可却满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风哥--” 我笑着揉一揉小可的头:“没事。” 转身上了黑色越野车。 小朱开车带着我往市区里走。 车在一栋欧式漂亮大别墅前院停了下来。 进去之后。 一位用人立马递上了一套崭新的睡衣,请我去洗漱。 小朱则对我摆着一张臭死鱼脸。 “你在这里休息,有什么需要,直接跟他讲!” 她转身出了门。 既来之,则安之。 洗漱更衣完毕。 用人第一时间端来了水果、红酒、糕点过来,让我吃一些点心垫一下肚子,态度显得极为谦卑而恭敬。 我拿了一块高丽酥丢进嘴里。 “这是谁的住宅?” “回先生,这是卓希小姐的私人别墅。” “私人别墅?卓小姐今晚还回来住么?” “回先生,小姐回不回来住,我不清楚的--您是否需要吃宵夜?” “这些不是吗?” “它们只是开胃点心,宵夜需要现做的。” “都有什么?” “八大菜系或者本埠特色宵夜,您喜欢哪一种口味?” “不麻烦了,我要休息。” 我转身进了卧室。 里面装修风格典雅精致,柔软奢华床铺早已整理好,房间传来一股淡淡的馨香,似檀香又似古龙水,令人非常舒适。 野猪吃不了细糠。 我不大适应,翻来覆去折腾好久才睡着。 中途。 我曾给医院的吴护理去了一个电话,问阿米的情况怎么样了。 吴护理告诉我:“病人一切都很好,就是一直在睡。” 我说:“劳烦你了。” 吴护理回道:“宁先生,您给的价钱足够高,无论是医院还是我,一定严格按您交代,将病人当成最重要的贵宾伺候着,请放心。” 我打定了主意,等打塔事情结束后,无论如何都得让小可去给阿米看诊。 电话刚一挂完。 收到了黎沫夏给我发来的信息。 “姓宁的!你们在楼上喝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爸回家之后一直不说话?” “想知道?” “废话!” “你礼貌点叫一声宁哥,我告诉你。” “神经病吧!你别太过份!” 过份? 自打认识黎沫夏以来,她对我一张口不是“喂”就是“姓宁的”,成天露出一副富家大小姐牛逼哄哄的臭模样,让她叫一声哥就选择原谅,算我大度了。 我不稀得搭理她,直接关机睡觉。 翌日。 醒来开机。 两条信息赫然在列。 前一条为我们聊天后十几分钟发过来的,内容仅为两个字:“宁哥。” 后一条言辞显得极为愤怒:“姓宁的!你讲话到底算不算数?!” 我还是没搭理她。 早餐、中饭,我独自一人在诺大的别墅里享用。 既没见到卓希,也没见到小朱。 我也乐得自在,大快朵颐,将肚子填了一个大饱。 午休之时。 卧室外传来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 卓希来了。 她穿了一套淡水蓝旗袍,更加衬托的山峦延绵起伏,肤若凝脂白玉,熟似深秋蜜桃,本就柔媚万分的眉眼几欲滴出水来,笑意盈盈地问:“宁先生,我们聊一聊?” 我点了点头。 小朱也跟着卓希一起进了房间,她依旧摆出一张僵尸臭脸,背负着双手,双脚微微呈外八字跨,无比尽责地站在卓希的身侧。 卓希婷婷袅袅地坐在了椅子上,双腿礼貌微微交叉,屋子里顿时散发出她身上一股摄人心魄的香味。 “宁先生,昨晚休息可好呀?” 我摇了摇头。 “不大好,床太软了,空调又凉。” 卓希闻言,格格直笑,抬手轻拢了一拢波浪秀发。 “我倒忘了给宁先生找一位暖.被子的姑娘了,太失礼了。” 我:“……” 卓希见我被她一句话噎得没吭声,竟然露出来一副八卦脸,饶有兴致地问:“宁先生可有女朋友?” 我反问:“卓小姐大中午找我,不会仅对我私生活感兴趣吧?” 卓希挑了一下秀眉:“我倒真的很感兴趣呀,你愿意讲么?” 话刚聊到这里。 我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 微一抬眼。 却瞅见站卓希侧旁的小朱,双目若锋刀,似乎恨不得将我给千刀万剐。 卧槽! 卓希进来之后仅简单地同我撩骚了几句,也没有讲其他的啊,小朱在发什么疯呢? 我故意问道:“朱小姐,你有事?” 小朱立马低眉,腮帮子紧咬。 卓希回头瞅了小朱一眼,脸色顿时一沉。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小朱忙不迭回话:“小姐--” 卓希冷声道:“出去!没见我跟客人聊天么?!” 小朱闻言,脸上肌肉直抽搐,但却丝毫不敢忤逆,赶紧躬身退了出去,还把门给悄悄带上了。 卓希给我发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支,深深地吸了两口。 房间烟雾朦胧。 遮得她脸愈发迷蒙和神秘。 半晌之后。 她意味深长地盯着我。 “宁先生,昨晚你见过小朱身手了吧,觉得如何?” 我实话实说。 “一流!” 卓希语调云淡风轻。 “小朱三岁拜心意拳顶尖高手为师,学拳期间遍访各地名家,后又去了某著名安保公司接受了三年秘训,去年我曾带她去美丽国擂台小试牛刀,仅三招便ko了泰国拳王,当之无愧万铭集团本埠第一武师。” 我回道:“佩服!” 卓希目光灼灼。 “实不相瞒,我会让她来守终塔!” 此话一出。 我太阳穴顿时猛地一跳。 若卓希派小朱来守终塔。 我真的不一定是对手。 可转念一想。 我特么担心个锤子啊! 之前黎荣灿已经答应了我的变更条件,只要越过了六塔,不管七塔最后输赢如何,老阴匹都要兑现给我尸参娃娃的承诺。 咱打不过小朱,终塔上台之后直接大刀阔斧地表演几招,再主动摔下台装死不行么? 客串演员我擅长啊! 丢人? 这才多大点事! 我回道:“卓小姐,河曲神马是你的了。” 卓希闻言,却摇了一摇头:“我目的不在马。” 我反问:“哦?” 她竟然从座位上起身,俯在了我耳边,吐气若兰,声音甜糯魅惑。 “我要你哦。” 第三十二章 过江龙 我安静地抽着烟,瞅着她没回话。 卓希嘻嘻一笑,重新坐回了位置上,表情略带些许嗔怪。 “哎呀!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激动,难道我不够漂亮吗?” 我说:“卓希小姐,我读书虽少,却也没蠢到认为自己能够引爆你荷尔蒙的程度,有什么话不防直讲。” “哈!我就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卓希将手中的烟头给灭掉,神色突然变得冷峻又急不可耐:“你打败小朱,再跟着我揾食!” 我皱眉问:“当马?” 卓希秀眉微簇。 “啧啧!这话讲得!万铭集团为正规大企业,我又不是字头佬,哪里来当马一说?” “你要能赢了她,小朱位置就是你的,钱、女人、地位,应有尽有!” 我摇了摇头。 “我不会跟任何人揾食。” 钱、女人、地位。 谁都想要。 但在我眼里,只有合作,没有依附。 判断两者之间的区别为,你要吃得不开心,能不能随时翻桌子走人。 小朱的角色显然不行。 卓希嘴角微微上翘,立马再抛出来一块香喷喷的饵料。 “你知道,我干国际安保的,八角笼也有大生意。” “我有能力让你成为港市之巅,乃至天下第一的男人!” 我拧了一拧眉头。 “更没兴趣。” “为什么?” “因为会有一堆天下第二想干掉我。” 卓希闻言,格格直笑,胸前山峦跌宕起伏,风姿迷离动人,表情戏谑无比。 “天呐!我怎么那么喜欢你?” “长得标致、身手又棒、讲话又有趣,真的好想包养啊!” 我懒得再跟她扯下去了,将手中烟头给掐灭。 “卓小姐,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能不能让我休息?我晚上还要打拳的。” 卓希兴趣盎然地打量着我。 “宁先生,你睡你的,姐姐给你讲一个温馨的睡前故事。” “……” “我一位家财万贯的好朋友,得了不治之症,快死了。他好有本事,寻一千古奇方,说有一样稀奇宝贝,吃了至少可再活十年。可这东西呢,只存在一处西周古墓,朋友委托一伙顶级盗墓贼,费尽千辛万苦下墓取来了。盗墓团伙兴冲冲前来交货,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顿时太阳穴狂跳。 卓希昨天请我来私人别墅,果然不止为了保护我,以便最终赢取河曲神马那么简单。 这不是故事。 而是事故! 我神情古井无波:“怎么着?” “东西不翼而飞了呀!盗墓贼正准备从广市转道来港呢,不知道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在广市将稀世宝贝给偷了!” “然后?” “偷东西的人不仅盗艺堪比燕子李三,智商还犹如诸葛孔明,不仅摆脱了盗墓贼,还按最危险地方就最安全的思维,来港藏起来。可盗墓贼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并没有中计待广市原地转圈苦寻失物,不知采取什么手段,找到了小贼踪迹,也来了这里。” “最后东西拿回来了?” “没有呀!不仅稀世宝贝没抢回来,偷东西之人没逮到,盗墓贼们还痛失神鸟,且他们竟被人设计莫名其妙地关进了警公署,你说好不好笑?我那位好朋友听到了消息,勃然大怒,发誓不仅要拿回东西,还要将偷东西的人丢香江里喂鱼!嘻嘻!” 我心中震惊万分。 哥们与小生门之间这点不能说的秘密,竟然全被卓希给掌握了。 这女人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的?! 我在漫步会馆就觉得不太对劲,像卓希这种层次的高端人物,竟会完全不讲江湖规矩,横插一杠子来夺马,敢情是另有隐情。 瞅了她几眼。 我说:“卓小姐睡前故事不错,讲得我眼皮快打架了,先睡了。” 讲完之后。 我准备往床上躺。 卓希也不恼,反而莞尔一笑,起身拉住了我。 我没再动。 她含情脉脉地瞅着我,抬起双手,无比温柔地给我解衬衣的扣子,手指还轻轻地滑过我的胸膛,俏脸微红、媚眼带水。 最后。 卓希手指呈一把枪状,指甲最终顶在了我心脏位置,撅起了红唇,低声学了一声枪响。 “piu--” 我抓住了她柔滑如玉的手。 她反而侧过头,无比暧昧地将脸颊靠在我肩上,若一只温柔粘人的小猫咪,吐气若兰。 “臭弟弟,你还睡得着呀,当真不怕死?” “卓小姐,如果你想我死,我早见阎王了。” “所以--你准备怎么谢姐姐呢?” “互相帮助而已,用得着谢么?” 卓希闻言,抬起头来,眉头微微挑动。 “哦?此话又从何说起?” 我冷声说:“开门见山吧!你早盯上了我,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以你在香江翻云覆雨的逆天实力,却没对我这条过江小鲫鱼采取任何措施,反而温婉又古怪地将我给网了起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故事里生病的那位大哥,并不是你什么好朋友,而是大仇家,你巴不得对方快点病死。” “你无非是想从我手中取得从西周墓里带出来的东西,对么?” 卓希将我衬衫扣子一枚又一枚地慢慢给扣起来,眸子放出异样神采,显得非常开心。 “阿风,你聪明的有点可怕呀!” “不过,小鲫鱼可没有让小生门等人连续翻船的能力,你是一条凶猛的过江龙!” 她承认了我的猜测! 我后背却沁出了丝丝冷汗。 刚才那几句话。 自己完全在赌。 鬼才知道眼前这位若千年妖精一般的女人到底什么目的! 一旦猜错,估计我很快就要对这个绚烂的世界深情告别了。 万幸赌对了! 卓希似乎在征求我意见,柔声开口:“我也开门见山喽?” 我回道:“当然。” 卓希脸突然沉了下来,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两口,语调一片萧杀。 “你说得没错,那家伙得了不治之症后,我巴不得他赶紧去死!为此,前段时间他委托小生门下西周墓去找救命神药的整个过程,我暗中调查的一清二楚!” “现在形势为,截至目前,那家伙只知道东西被人给截了胡、小生门等人全莫名其妙被关了,暂时还没调查出来是你们干的。可要不了多久,也许几天、也许几小时,他一定会全盘掌握!” “届时,若没有了我的庇护,你和那位躺病床上天仙一般的姑娘,绝不可能有囫囵身离开港市!” 我安静地听着。 瞬时间,心中袭来一股强烈的感觉,我和阿米已经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卓希意味深长地瞅了我几眼,继续说道。 “从客观层面来说,你们帮了我,我不想让你们出事。” “不过,你刚才只猜对了一半。对你们截胡的东西,我没任何兴趣,但看着那个病鬼因为拿不到救命神药而憋闷死去,我却乐见其成。” “当然,能不能达成两全其美的结果,取决于你!” 我问:“所以你打算?” 第三十三章 罗汉遁地 卓希目光灼灼:“阿风,如果你是我,会怎么做?” 我回道:“逼我们交出东西,偷偷将东西毁掉,让对家病死,一劳永逸。” 卓希闻言,摇了摇头:“你太善良了,这一点也不刺激呀。” 我:“……” 卓希眉飞色舞,神情若小孩子在一个玩极为痛快的恶作剧。 “对方呢,现在就是一匹苦寻救命神药的疯狼!” “若我保护着一位身上藏了神药的人,成天在它眼前晃啊晃,还拿神药不断去撩拨它,既不使用、也不毁掉、更不给它,让它在痛苦绝望的深渊中死去,它是不是喝了孟婆汤都不会忘记我?” 我顿时有点毛骨悚然。 “这就是你让我跟你揾食的原因?” 卓希闻言,格格直笑。 “对哦!不过,我其实也很爱才的嘛!” “你只要跟了我,一来,我可以替你撤去不少艰难阶梯,从此一步登天,二来,那位躺病床上天仙姑娘,相信我可以请最好的中西医,让她几天之内醒过来。” “阿风,这生意划得来啊。” 从聊天情况来判断。 卓希与对家的实力应该差不离。 应该属于互相之间谁也动不了谁那种。 她比对家提前获知了我们截胡小生门东西的秘密,却并没第一时间出手夺来毁掉,反而让东西继续留在我们身上,还让我大张旗鼓地跟她做事,这等于主动去撕裂对家的伤口,再狠狠撒上一把恶心、痛苦、绝望的毒药,让对方不敢动、拿不着、瞅着死。 难以想象。 如此阴狠毒辣的计谋,竟会在眼前这位看起来柔媚似水的女人嘴里讲出来。 阿米到底偷了小生门什么东西、藏在哪里、有何用处,我完全不知道。 但我敢肯定,小生门等人从西周墓里面带出来的东西,绝对不会是尸参娃娃。 因为小可曾告诉我,尸参娃娃只是一种比较怪异的人参。 若这东西是尸参娃娃,一位势力能与卓希匹敌的大佬,但凡稍微花上一点时间,还是可以轻松弄到的,并不至于因为它丢了,就彻底绝望无救。 但在卓希的面前,我绝不能讲自己啥都不知情。 否则。 祸水会全泼向阿米。 我必须扛下来,将所有的矛盾全聚焦在自己身上。 眼前的局势可谓四面楚歌,自身疾病、小生门等人、病鬼大佬、卓希-- 它们全在虎视眈眈地要寻我晦气,稍有不慎,我将万劫不复。 心中连念了三句接化发。 我拧了一拧眉头。 “好像我已经没得选了?” “应该是的。” “可以提条件吗?” “你说说看喽。” “第一,你肯定也在医院监控着我姐喽?等她醒来,第一时间护送她安全离开港市。第二,我可以跟着你假揾食,但等实现你目的之后,让我无条件离开。第三,阿风不怕死的,我既然截获了东西,就绝不会让它溜走,事情结束后,希望卓小姐不要对它有任何想法。” 阿米人躺在病床上,处境实在危险。 我得先答应卓希要求,借助她这张网将阿米保护起来。 等我打完了塔,再想办法将网给扯烂,带着阿米迅速离开。 卓希闻言,瞪大了眼睛,又恢复了之前风情撩拨之态。 “医院那位姑娘是你姐啊?!可她和你长得也不像啊,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 我冷冷地瞅着她。 卓希俏脸嫣然,白了我一眼:“姐姐就八卦一下嘛,何必这么严肃!” “不过,你真的只是假揾食吗,不认真考虑一下?” 我立马抬手制止。 “没有商量余地!” 卓希微叹一口气。 “行!三个条件,都冇问题,我全答应了!” 我点了点头:“合作愉快!卓小姐,请问我可以睡了么?” 卓希笑了一笑,从座位上起身,伸手感受了一下空调口的凉风。 “会冷么?我倒是有空的,要陪一下你咩?” “接待超标了。” “嘻嘻!漫步会馆见!” 她冲我抛了一个媚眼,抬手飞吻,婷婷袅袅地离开了。 不愧是万铭集团董事! 卓希性格大鸣大放,无论招猫逗狗还是杀猪宰羊,都能玩到极致! 我瞅着她身后漂亮的波浪卷发,眼前不禁闪过一丝恍惚,它犹如漩涡里的丝丝蔓藤,将自己给不断地扎牢、箍紧,让人挣扎不得。 在没有救生圈之前,我得先让她拴一会儿,静待挥手一剑斩断挣脱之时机。 卓希离开房间之后,在外面对小朱讲了几句什么。 没一会儿。 小朱进了房间,怀中还抱着一床蚕丝被,没好气地丢在了床上,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她不看我。 我却观察了她。 小朱眼眶红红的,应该是在外面哭了,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觉得有一点古怪。 刚才卓希不想让她打扰我们聊天,呵斥她出去,小朱作为一位贴身保镖,性格又极其强悍,怎么可能这点职业素质、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至于哭么? 晚上八点半,漫步会馆,第六塔。 卓希带着小朱、三爷带着小可、黎荣灿父女,他们全都来了。 本场由韦沱亲自主持,几番热场过后,他笑咪咪地走下了台,先同他们客气地打了几声招呼,最后来到了我面前。 “阿风,六塔打算文比还是武比啦?” 假惺惺的! 塔主相当于开盘的庄家,文比或武比类似赌场上赔率,按规矩全都由他来决定,攻塔者只能被动接受,何必多此一问? “韦老板定。” 韦沱闻言,摸了一摸秃头。 “你已武比五场,肯定很累的嘛,今晚咱们来轻松一点的文比哦。” “多年之前,韦某曾在闽省见闾山宗道士玩‘罗汉遁地’,印象深刻,非常有趣。” “今晚看客们都非常热情,六塔我们来玩上一场给大家助兴喽!” “罗汉遁地”几个字一出口。 身边众人顿时脸色陡变。 大家见过胸口碎大石没有? 街头上胸口碎大石卖艺表演,人一般直接躺在地面。 稍微牛逼一点的,人背躺在一块满是倒刺钢钉的大板子上,一锤子下去,石碎、人无碍,彰显一身硬功。 罗汉遁地截然不同! 地面先立两根小短柱子,倒刺钢钉板平架在短柱上,人仰躺于倒刺钢钉板,胸口再放上一块大石,由别人抡起大铁锤来砸石,一锤又一锤,若嵌钉子一般,必须将下面两根短柱子硬生生地怼入地面完全看不见,方算大功告成。 也就是说。 罗汉遁地玩得不是碎石,而是遁地。 但凡学过初中物理的人都明白,胸口碎大石表演本质为压强分散效应。 p=f/s。 人体与身上规整长方大石块接触面积越大,作用于身的压强越小,冲击力会急速向四周分散开,可最大程度减少对人伤害。 但在罗汉遁地表演中,人身上石块为完全砸不烂的大硬石,地面短柱也无法分散冲击压强,还要让它们完全怼入地面,等于人体必须坚硬如铁,死扛下所有力道。 顶不住怎么办? “八十、八十、八十……” 一声噗呲-- 恭喜你变身为刺猬! 有人可能会问。 这世界真有人运气后身硬如铁板刀剑不能入? 绝大部分人都会说要相信科学,根本不可能。 我告诉你可能! 但有一个前提,就是刺入身体的刀剑,力度不足以穿透罩体气功的硬度。 比如说,一个小孩子拿一把铅笔刀,刺一位皮糙肉厚鼓起肌肉的猛男,结果可能是铅笔刀断了,肌肉猛男毫发无伤。 相信科学不是否定一切。 任何事物都要讲究相对论。 事实上,会玩罗汉遁地之人,他完全掌握了短柱的最佳受力点,身体用来压柱子上方钢刺板的肌肉部位,经过千万次淬炼,一锤下去,他可将力道通过某种特殊方式,传导至两根短柱上,让它们迅速怼入地面(旧社会有一些街头艺人,甚至地面用软泥作假来掩人耳目)。 讲白了就是一种技巧绝技。 当然,漫步会馆的六塔对手,用软泥作假的可能性不大,人家一定是有真功夫的。 但他可以玩,别人却不能玩。 好比有人可以用手火中取栗。 即便人家告诉了你技巧,你没练过,手伸入火中,定然秒熟,撒上一点孜然,再开一罐啤酒,都可以当烧烤开整了。 黄门九宫术专练阴柔巧劲,不是罩体硬功。 我若上去玩,必死无疑。 韦沱显然详细分析了我的特点,他特意提出六塔文比罗汉遁地,就是为了不让我继续前进。 这是他为留住河曲神马进行的最后疯狂阻击! 一旦我输了或者放弃比试。 无论黎荣灿还是卓希,都只能望马兴叹。 “不比了!我们不比了!” 小可急得小脸通红,率先冲韦沱发飙了。 “风哥,这烂光头欺负人的!我们走,回去我再来想其他办法!” 讲完之后。 小可一拉我的手,不管不顾地往外走。 第三十四章 本性善良 三爷脸沉若深潭,深邃双目无比冷冽地剜着旁边的韦沱,再冲我微摇了一下头。 他意思很明显:别玩,一玩必死! 黎荣灿手中依然咔嚓嚓地把玩着大铁核桃,一张老脸没有任何情绪,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卓希则双手环抱在胸前,大眼睛忽闪,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我,一副非常想知道我到底会怎么接招的求知若渴脸。 我并没跟着小可离开,因为裤袋里手机突然传来了几声震响。 掏出来一看。 竟然是黎沫夏发过来的信息。 “你小子别逞能玩命啊!尸参娃娃和一百万,我可以给你想办法。” 正看着呢。 另一条信息又发过来了。 “当然,前提得姑奶奶看你爽!” 我抬头瞅了站不远处的黎沫夏一眼。 她将自己手机迅疾给收了起来,漂亮小下巴微微上扬,目视着别处,露出一张若无其事的孤傲脸。 瞬间。 我觉得这姑娘真不错。 本性善良! 韦沱笑呵呵地开口了。 “小妹妹,打塔而已啦,不存在什么欺负人的嘛。” “我韦沱从不占便宜的,按照老江湖规矩,塔主提出来的比试项目,自然会由漫步会馆的守塔神将先玩罗汉遁地,锤手可以让阿风来当哦。” “如果你们就这样走了,大家多扫兴?要是实在不敢玩,阿风当完了锤手之后,可以直接宣布自己放弃比拼的嘛,好歹能让大家观看一场守塔神将的精彩表演。” 极具挑衅、羞辱意味的话语。 守塔神将先向大家展示一场罗汉遁地,还让我来当锤手,不仅充分表明了韦沱对守塔神将实力的极度自信,还算死了我在当完锤手之后一定会被吓尿,不敢挑战。 韦沱有嚣张的资本。 我一个从来没练过罗汉遁地之人,要真敢躺在钢钉板上玩,对方一锤子下来,极有可能会将我直接销户。 现场如此多观众,若我上去当了锤手,自己却认输不敢再玩了,今后连漫步会馆的苍蝇都要嘲笑我。 韦沱在逼我直接放弃! 小可一听此话,顿时怒了,小手叉着腰,挺着胸,仰着气得通红的小脸,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小兔子。 “你设人家从来没练过的关卡,还有脸说不占便宜?!” “真有本事你让人跟我风哥硬碰硬开打啊,打不过就玩阴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韦沱闻言,摸了一模秃顶,双手一摊,露出一张无辜脸。 “小妹妹,你有一点不讲道理哦。” “打塔有打塔的规矩,想要硬碰硬,你干脆让阿风去玩ufc,那里的规则比较多啦!” 这里简单解释一下。 功夫打擂无外乎分两种:有规则、无规则。 有规则主要为:拳击、跆拳道、散打、自由搏击、泰拳、综合格斗。 看起来是不是名目繁多? 其实区分起来比较简单。 用拳的叫做拳击,用腿的叫跆拳道,拳腿加摔的叫散打,拳腿加顶膝的叫自由搏击,拳腿肘膝带摔的叫泰拳,拳腿膝摔拿锁地面技叫综合格斗。 综合格斗又称之为全能斗,就是我们常说的mma。 韦沱口中的ufc,为mma最顶级赛事(两者的关系,类似nba之于篮球)。 无规则打擂就更容易理解了,什么攻击手段都可以用,对具体被攻击的部位也无相应限制。 它也有不少种类,街头格斗、闭门比武、上门踢馆、兵器交锋、舞台演练…… 在无规则打擂里面,凡是一旁没有正规医护、不设立比赛终止触发条件、无站旁边控场主持人等保障武师安全措施的,皆可称之为黑拳。 漫步会馆其实游离于两大类之间。 要说它纯粹为无规则吧,它又申办了正式打擂资格,还有专门保障医护、约定了终止比赛的触发条件、站有控场主持人,对外表明仅限武师之间切磋,不能攻击要害部位,并禁止人公开押注。 要说它属于正规比赛吧,事实上对交手双方招式套路又无相应限制,而且还有文比、武比、兵器斗、套路表演等,各种旧江湖形式都有。 三爷对它有一个准确定位:漫步会馆就是传统武术约战套了一层现代擂台的假皮。 小可被韦沱反驳,很不服气,还想说什么。 我抬手制止了她。 没什么好说的。 敢上就上。 不敢上就走人。 韦沱这种人,你即便给他讲一万遍的道理,他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动摇半步。 “我玩!” 此话一出。 身边众人全瞪大了眼睛。 就连卓希也露出了满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风哥,你不要玩啊!” 小可见我竟然答应,人都快要急傻了。 她像一位不让哥哥去跟别人打架的小妹妹,双手死死地拽着我衣袖,冲我直摇头。 “他肯定算计好了的--” 我晃了一晃脖子。 “韦老板刚才已经说了,观众这么多,好歹要表演一场罗汉遁地给大家看,我上去抡一下大锤而已。” “自己技不如人不敢玩,就光明正大上台学习,再给观众鞠上一躬,才多大点事。” 可能我这话讲得不大符合自己的性格。 三爷满脸不解地瞅着我:“阿风--” 我对三爷斩钉截铁地回道:“三爷,请相信我!” 哥们不蠢。 玩命我肯定不干,但剑走偏锋飘上一把,倒必须尝试一下。 韦沱闻言,嘴角不屑地抽了两下,鼓起了掌。 “阿风光明磊落,真汉子!” 我转手拿起了塔书,果断签上了字。 黎沫夏站在不远处,惊讶无比地瞅着我签字。 我冲她挑了一挑眉毛。 黎沫夏见状,咽了一口唾沫,嘴里似乎在呢喃说什么。 从唇语来判断。 她好像在说:“疯了吧!” 会馆四周骤然暗了下来。 一束聚光灯打在了会馆中间戏台位置。 漫步会馆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块床大小的厚夯土砖(与农村的夯土墙同一材质),夯土砖上面,立着两根成人手臂粗的柱子,高度约为三十公分左右,柱上安置了一块大木板,板子上全是狰狞锋利的倒刺钢钉。 钉子的锋芒在灯光照耀之下,映射出犬牙交错的强烈反光,整个会馆上空似乎咧着一张张嶙峋诡异的野兽獠牙。 当知道今天将进行罗汉遁地文比之时,台下看客的情绪比之前更加激昂。 小可眸子泛着红丝。 她肯定心中委屈,觉得我们被人家欺负到了极点,同时又替我的安全揪心不已。 “风哥--” 我冲她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头。 “没事。” 大踏步走上了戏台。 对面为一位身穿道袍、龙眉凤目、面容清瘦的中年道士。 不管韦沱的人品如何,我对眼前这位对手内心却充满了尊重。 昨晚他断然拒绝了我连打的要求,让我好好休息一天,彰显出来了良好的武品。 中年道士非常礼貌,主动迎了过来,冲我行了一个道礼。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未青子,见过宁居士。” 打塔多次。 这是我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恭敬回礼。 “虔州宁怀风,有幸与道长切磋,请不吝赐教!” “承让。” 未青子道长转头向工作人员示意。 漫步会馆四位臂圆膀粗的魁梧大汉,立马吭呲吭呲地抬来了一块大青石。 讲真的。 我还从没见人玩过罗汉遁地,心中那一抹期待,其实并不比观众少。 绝技即将开演! 第三十五章 筋膜鼓动 未青子道长仪态非常潇洒,展手一撩道袍,向四周观众分别作揖,最后又向我行了一个礼,彰显一派道家大师风范。 末了。 道长开始半闭凤眼,双手摊开呈掌,从腹部丹田处往上提气,至胸口之处,又覆掌将气往下压,随着气息不断起伏,他胸腔如水浪翻卷,一波一波滚袭。 如此反复若干次。 我瞅见他本来正常肤色的脸,此刻若喝醉了酒一般,涨得通红,且紧贴于身的道袍,背部、腰部竟然全都微微隆了起来。 观众大概率会以为他的体型有一些含胸拔背。 其实不然。 身上道袍之所以微微隆起,盖因未青子道长将体内的气息鼓荡凝聚了起来,形成一股强劲的筋膜缠。 什么叫筋膜缠呢? 一匹湿毛巾,如果让人捏住四个角,尽全力撑开,一针猛刺过去,它必然被穿孔,可如果将湿毛巾像拧麻花一样,死死地拧成一团,再用针去刺它,就无法刺穿。 人体的血肉筋膜就如同湿毛巾。 面对拳头等非锐物攻击之时,运气将身上筋膜肌肉若湿毛巾一样鼓荡展开,拳头去攻击毛巾,力量会被最大程度分散,人就不会受到大伤害,这叫筋膜展。 面对刀剑等锐物攻击之时,运气将身上筋膜肌肉像湿毛巾扭麻花一样缠紧,便可最大限度抵抗刀剑的锋芒,将锐物对人伤害降至最低,这叫筋膜缠。 传武真实不虚。 不少绝技都可用科学来研究、解构、总结。 毫不讳言。 我没有未青子道长鼓动筋膜的本事。 他是一位有真才实学的道家高手! 未青子道长缓步走上了夯土砖,在布满了倒刺钢钉的板子上仰躺了下来。 漫步会馆工作人员见状,立马将大青石板压在了他身上。 一位大汉冲我一抬手。 “宁先生,请开锤!” 我深呼吸一口气,走上了夯土砖,手中捏着旁边的大锤柄,环视了一下四周。 漫步会馆安静的若一片坟地,落针可闻,观众全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期待着一场惊世艳艳的绝技表演。 全世界恍若唯我独存。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和呼吸声。 躺在倒刺钢钉板的未青子道长尽管运功后满脸醉酒状通红,但他紧闭着眼睛,神情一片淡然,似乎玩罗汉遁地就如去菜市场买菜一样稀松平常。 我心中默念了一句。 “未道长,抱歉了!” 忽然之间! 我口中爆发出一句惊天怒吼,音调极端古怪、频率无比诡异,手中大锤猛然抡起,韧劲十足的锤柄拉出了夸张的弧度,若满月弯弓,千钧锤头就要冲未青子道长身上那块大青石板凶狠砸去。 瞬间! 未青子道长骤然猛睁双眼,龙眉一拧、凤眼紧缩,之前一片淡然脸疾速闪过了惊骇巨浪,紧急抬起了手。 “停下!” 我猛然收势。 大锤由于惯性使然,在我手中晃动了两下,锤头往旁侧旋去,重重地砸向了夯土床,夯土床西南边角顿时被砸出来了一条大裂缝,泥土坍塌了一块,掉在了地面,戏台顿时飞扬起了细细尘土。 聚光灯照耀下,若漫天飞沙,眼前一阵迷蒙。 未青子道长张嘴大口急促喘息,酒红脸色若退潮一般疾速散去,眼睛劫后余生一般死盯着我,瞳孔布满了错愕、惊悸、慌乱。 他已经散功了! “宁居士,我认输!” 此话一出。 全场一片哗然! 我身躯摇摇欲坠,双眼阵阵发黑,已经听不大清楚下面看客唾骂祖宗十八代的激烈言辞,手死死地抓住长长的锤柄,尽量保持身架不倒,用尽力气回了一句。 “承让!” 三爷和小可立即冲了上来,快速扶我下台。 由于六塔未成功展示罗汉遁地绝技,未青子道长便已主动认输退赛,现场看客弥漫着恼怒情绪,一片嘈杂混乱,大概率也没啥人发现我身体状况异常。 韦沱只得匆忙跑上了戏台,紧急救场。 在答应韦沱玩罗汉遁地之时,我已下定决心用一次吞云吼。 以我目前的功力,想要像阿米一样把人直接给震成魂伤,不太可能。 毕竟因为身体问题,平时自己不敢多练。 但从上次对付黎沫夏家中一群狼狗的情况来看,扰乱对方运气闭功,问题不会太大。 玩罗汉遁地是需要一口气闭到底的。 未青子道长闭功之时的状态,类似于人将睡未睡之际,一般人的嘶吼呐喊,他足以完全屏蔽无视,可吞云吼诡异古怪、惊悚贯脑的频率钻入耳朵,他气息绝对会大乱,功必破。 破功后猛一抬眼,瞅见我正凶神恶煞地抡大锤死命砸下,未青子道长只要不想变为刺猬而死,绝对会立即喊停。 开弓没有回头箭! 塔主韦沱主动提出来文比,可漫步会馆的守塔神却将连比赛都不敢进行下去,等同于足球比赛开场便退赛,可直接判我三比零赢球。 我在上台之前,为避免自己发出吞云吼之后在戏台上晕倒,偷偷连吃了三颗小可之前给我防止胎光快速流失的药。 当然。 若未青子道长未及时喊停,或者说,他因没有被我吞云吼给破功而不喊停,我自然也不可能真的抡锤砸下去,毕竟把握不准会死人。 我会直接放弃认输。 万幸。 他第一时间喊停了。 用这种扰乱对方气息的做法,稍有一些不大地道。 可还是那句话。 我只想活下去,仅此而已。 下台之后,漫步会馆场面比较混乱,我整个人迷迷糊糊,具体后面发生了什么,细节已记不大清楚了,只依稀感觉,当时自己鼻腔、嘴角咸甜不已,身旁三爷和小可语调显得非常焦急,快速带我离开了。 等我醒来之时。 发现自己身处三叉巷。 人躺在床上,粉色的被子很软,灯光非常柔和,房间无比温馨。 这是小可的房间。 半躺起身一看。 小可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撑着自己下巴,头像钓青蛙一样一点一点的,正在极力地抵抗瞌睡虫袭脑。 “小可。” 小可闻言,睁开了眼睛,见我醒了,神态迷蒙地笑了一下,露出来两个小酒窝,抬手抹了一抹嘴角。 “风哥,你总算醒了!” “你先别动哈,我去给你端药去。” 她快步出门去端了药进来。 药很苦,心很暖。 “我晕了多久?” “三个多小时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三爷人呢?” 门“吱嘎”一声开了。 三爷笑呵呵地进来。 “我刚才出去取东西了!” 他手中端着一个长方形小瓷盒子,瓷盒子外形非常古怪,像一副小棺材,釉面画有精美无比的图案,看模样好像为鬼谷子下山图。 三爷小心翼翼地将小棺材瓷盒放在了桌子上,一张老脸兴奋无比。 “阿风,你猜一猜里面是什么?” 我心脏顿时一阵狂跳。 “尸参娃娃?!” 第三十六章 耍弄 小可在旁边开心的格格直笑。 三爷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尸参娃娃!” “罗汉遁地比拼一结束,我就向黎荣灿提出来要东西。老家伙还有一些不情愿,说他一定会兑现诺言,但让我们不急于一时,干脆等你把塔全部打完再给。老夫一听到这话,当时就火冒三丈。” “不过,黎小姐很不错,她见我要发火,对我们说,她爹其实昨天已将尸参娃娃给取来了,放在了带湖山庄,马上带我去拿。黎荣灿尽管对女儿搂自己的老底气恼不已,但当着大家面没了推脱说辞,只得带我去了。” 三爷是有智慧的! 按照三方的新约定,但凡我翻过了六塔这座大山,无论终塔最终输赢如何,黎荣灿都要将尸参娃娃给我。 三爷在六塔一结束就直接向他摊牌,目的就是当着卓希等人面逼宫黎荣灿立即兑现诺言。 作为港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老阴匹自然不会直接拒绝,一定会想出各种理由推三阻四,但黎沫夏精彩的一记助攻,让他连拖延的理由都消失殆尽。 小可说:“风哥,我就说黎小姐被你给彻底拿捏住了吧?她都背叛自己老爸了!” 我回道:“我没那么大魅力,也许她只是单纯无脑而已。” 小可闻言,撅起了嘴,切了一声。 “人家堂堂国学教授,脑子不比你差的!” 我没有再接这个小八卦王的话茬,转头问三爷。 “能打开来看看吗?” 三爷说:“当然可以!” 小可闻言,立马拿了三个口罩出来,让我们全戴上,接着又转手将房间的灯给关了。 我不明所以。 小可向我解释。 “尸参娃娃虽然是一种人参,但它为墓地里汲取特殊灵气生长出来的东西,对环境的要求极为苛刻,不能见光、不能干燥、不能纳阳气,否则它立马会死掉。” 我瞪大了眼睛:“难不成它还是活的?” 小可回道:“当然是活的啊!” “尸参娃娃可神奇了,遇土会遁地而逃、遇风会萎靡消散、遇金会化为石块、遇火会泣血变水、遇木会干瘪成皮。” “所以你看,必须要用裹满了釉面的小棺材瓷盒给装着,还要用尸水泡养着它,不然它就死啦。” 我:“……” 咱也不知道真假。 但这丫头讲得头头是道,姑且信之。 她戴起了一双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小棺材瓷盒的盖子。 我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静待神物呈现。 太不容易了! 查拳张虎、蒙跤手希吉尔山、船拳瘦子、字拳余河茂、古柔术元山哉、未青子道长,我一路横冲直撞,像翻越高山一般全部艰难跨过。 若仅仅单纯打塔还好。 可在此期间,小生门等人、下注老板、韦沱、万铭集团卓希……基于各种不同原因,像一只只凶猛的拦路虎,全在给我设置障碍。 万幸的是。 自己牢记接化发的精髓,见招拆招、不断化解,终于获得了救命的东西! “吧嗒”一声响。 小棺材瓷盒盖子上的机关打开! 房间很暗,仅有窗外洒进来的丝丝月光。 可小棺材瓷盒打开之后,它所处那片漆黑的角落,竟然向外散出了一丝光晕。 光晕非常独特,淡淡的,似有似无,呈朦胧无比的水蓝色。 大家孩童时期玩过一种叫夜光表的玩具没有? 白天将玩具表拿在太阳底下晒上几个小时,到了晚上,再将玩具表拿到黑暗角落,它会呈现出来一种水蓝色的光晕,柔和而漂亮。 小棺材瓷盒里面散发出来的光晕与此类似,只不过它淡了很多,不仔细看,捕捉不到。 除此之外。 我耳朵还听到了水声,估计就是小可说得泡养尸参娃娃的尸水。 鼻尖还闻到了一股奇异香味,像是进入了药房的参库,本草香扑鼻,令人心情极为舒适。 小可转头冲我们招了一招手。 我和三爷赶紧凑了过去。 一看之下。 我顿时吓了一大跳。 小棺材瓷盒里面有半罐子粘稠无比的液体,液体中间,泡着一株类似水萝卜一样的东西,白白胖胖的。 凝神观察。 它外形是一株大参,但更像人,胖胖头颅、短促的四肢,还能明显看到像桃子一样圆润的屁股,参体长着不少微小的绒毛,对外渗出来淡蓝色的光晕。 一个背对我们趴在棺材水里睡觉的小参娃娃! 实在太震撼了! 小可转头瞅着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淡蓝色光茫映衬着她的小脸,闪出来一丝狡黠。 她竟然闭着眼睛,抬起了手,先掐了一个指诀。 尔后。 这丫头若抚摸玉雕一般,隔空抚动着小棺材瓷盒,嘴里还轻轻地念叨着古怪咒语。 “一请仙来二请神,三请天灵地宝显真身,北方无风安四季,南方无水不长藤……” 咒语毕。 小可睁开了眼睛,停下手势,对小棺材瓷盒轻声讲。 “小家伙,要起床了哦,太阳快晒屁股啦。” 忽然之间! 尸参娃娃身子竟然滚动了一下,荡得小棺材瓷盒里面的液体泛起了阵阵涟漪。 但它似乎不愿意起床,身体还故意往水下钻了一钻。 “咦!还不肯起床?你爸爸阿风来看你了,带了好多零食,快起来吃呀。” 此话一出。 它竟然咕噜一下,直接翻身了,像是要立马跃起来抢零食! 我脑瓜子顿时嗡地一下,直接不敢再看了,迅疾退后了两步,甚至还肌肉反应地架了一个扣摆步防守的姿态。 简直离谱它妈给离谱开门。 离谱到家了! 我的三观被彻底颠覆了! 小可见我满脸懵逼而惊恐的样子,开心极了,笑得手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直不起腰。 三爷将小棺材瓷盒的盖子给扣了上去,打开了房间灯,瞅着蹲地上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的小可,皱了眉头。 “臭丫头!你好端端的吓唬阿风干嘛?!” 我:“……” 好一会儿之后。 小可才笑完缓过劲来,冲我俏皮地说:“风哥,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还会怕这东西?” “刚才我叫它的时候,其实另一只手在偷偷晃动小棺材瓷盒啊,你是不是以为它真的醒了?” 我去! 这丫头果然是一位半专业的杂耍演员,太坏了! 胆小我是坚决不认的。 关键是她之前营造的氛围实在太诡异了。 它为墓地腐尸身上长出来的东西,被小棺材尸水给泡养着,长相极为像小人,小可又将它描述的神奇无比,还信誓旦旦告诉我这玩意儿是活的。 昏暗的环境之下,我内心本来就忐忑不安。 这丫头突然来了一套招鬼的动作和古怪咒语,当时即便它真坐起来喊我一句爸爸,我都不会相信有假! 三爷说:“你俩再聊一会儿吧,我年纪大熬不得夜,先去睡了。” 他走了之后。 小可还冲我扮了一个鬼脸,一脸嘲笑地看着我。 我一位老杂戏演员,竟然被眼前蠢萌的小丫头耍弄成这样,心中一万个不服,抬手就过去拎起她耳朵。 “关公面前耍大刀,你敢骗我?” 小可见状,笑嘻嘻转身就躲。 意外发生了! 小可转身太快,不小心撞到了桌子。 桌子上面摆放的小棺材瓷盒晃了两晃,刺溜一下,从上面掉了下来! 第三十七章 萍水相逢 我顿时全身血都凉了,眼疾手快,迅疾一个抄滑手,将它给死死捏住了。 小可也大声惊呼,抬手去抓它。 如此一来。 我为了保护小棺材瓷盒不因两人同一时间抢篮板被误砸,急忙往后一退,脚不小心伴倒了小可。 两人立马一个趔趄,全倒在了地上,小可被我死死压在了身下,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因我仅仅只用拇指和食指抓住了小棺材瓷盒的一角,非常不牢靠,只得死命用手指像小钳子一样牢牢钳住它,生怕它掉落,也不敢挪动位置,小可在下面疼得想起身。 我大急道:“别动!它快掉了!” 小可只得不敢再动了。 我慢慢地蠕动着身子,尽量保持着手部平衡。 两人的姿势诡异无比。 小可瞅了一眼姿势,脸腾一下红了,双手不知所措,竟然非常搞笑地一把捂住了自己眼睛,似乎看不见就一切没发生似的。 “吱嘎”一声响。 门打开了。 三爷突然进来,瞅见屋子里的情形,神情立马一愣,随后他立马将眼珠子转到了别处,从身上掏出来一张银行卡。 “阿风,这是黎荣灿给你的一百万报酬。” “那什么……我什么也没看到,年轻人继续玩,以后记得反锁门。” 他将银行卡放在了门边的凳子上,转身出了门。 小可赶紧撤掉了捂住眼睛的手,黑曜石般的眸子瞪得老大,脖子红欲滴血。 “三爷,你误会了!我和风哥--” 可三爷这个懂事的老头,把门都给关死了,如何能听见? 这是掉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费劲扒拉将小棺材瓷盒给拿牢了,从小可身上爬了起来,赶紧将它给放在了牢靠的角落。 小可起身后坐在地上,脸上红韵未消,神情一片懵逼,满是被误会的委屈和百口莫辨的羞急,轻轻地说了一声:“哎呀……” 讲完之后。 她双手抱着头,将脸深深埋在了膝盖之间。 这姑娘真是单纯的若一汪清水! 我安慰道:“没事,明天向三爷解释一下。” 小可依然埋着头,低声呢喃:“你去……” 像卓希这种大开大合的女人,我倒能顺利应对。 但面对小可这样单纯的姑娘,我总觉得自己犯了啥大错似的,也不知道该说啥,只好点了一支烟,心中暗笑着,瞅着她那一副羞涩不已的模样。 刚抽几口。 小可估计觉得气氛有一些尴尬,抬起了头,双目望向天花板,像自说自话一般。 “风哥,明天我会把药给做好,争取在晚上打塔前给你。” 她一说这话。 我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心中猛地一个激灵。 “糟糕!” 小可不明所以。 “风哥,怎么了?” 我想起了白天卓希的话语。 她那位死对头病鬼大佬,当前正四处调查到底谁截胡了他的救命神药。 在这种情况之下,我打完了六塔之后,理应立马回卓希的私人别墅,可却因突然昏迷被带来了三叉巷。 若病鬼大佬已经调查清楚了神药是被我和阿米截胡的,暗中派人跟踪我来到此处,按这帮人的恶心尿性,病鬼大佬绝对会拿三爷和小可来要挟我交出神药。 这无异于将他们推入了火坑! 事情因阿米和我而起,与三爷和小可没任何关系,我绝不能拖累他们下水,还必须让卓希全力护好他们。 眼前也没法跟小可详细解释。 我迅速穿起了外套。 “小可,我有一点急事,得马上去找卓希!” “对了,你和三爷终塔就别去看了!” 小可冰雪聪明,一把拉住了我,神情狐疑。 “为什么?风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我回道:“没呢!我哪儿有什么难事?” 小可白了我一眼。 “你别骗我了!打完六塔之后,卓希小姐一路护送我回三叉巷。三爷去带湖山庄拿东西,也让朱小姐跟着往返。朱小姐送三爷回到这里,卓希小姐才放心离开,但她离开前,吩咐让朱小姐在外面一直候着,说等你醒来再接你去她的私人别墅。” “卓希小姐还对我讲,打塔期间她会派人保护好我们,但希望我们在你打完塔之后立即离港!” 我去! 卓希还挺讲义气啊。 她知道我很在乎身边这两位朋友,竟然与我想一块去了,主动派了人进行保护。 但卓希不这样做还好,一这样做,我却更加焦虑了。 可以预见,接下来卓希与病鬼大佬之间肯定会是刀光剑影的残酷交锋,我已经成了漩涡中的棋子,倘若三爷和小可继续待在这里,绝对逃不过被牵扯进来的命运。 正是基于这种严峻的形势,卓希今晚才有此动作和要求。 安全起见。 三爷和小可确实必须尽快离港! “风哥,你怎么不说话?” 我反应过来:“哦,这样啊。” 小可闻言,鼓起了嘴。 “什么这样啊!我问你到底遇见啥难事了?” 这已经不叫难事了,而是脑袋悬在裤裆的活计。 为避免他们担心,我不能讲实话,必须要哄骗他们离开。 我挠了一挠头,脸色尴尬。 “小可,我说了,你可能会不信。” 小可瞅见我的样子,“噗呲”一笑,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你说出来我就信!” 我向她解释。 “万铭集团卓希看上我了,她想包养我。但这女人呢,心眼比针尖还小,见我经常跟你混在一起,还以为我俩之间有什么关系。我向她解释,说你在为我治病,她将信将疑,但提出了一个要求。” 小可问:“什么要求?” 我回道:“她说,你给我治病期间,她可以保证你和三爷安全,但药制好之后,让你们必须立即离开,她不想我与你再有任何层面的接触。” 小可瞪大了眼睛,懵了好一会儿,竟然吃吃一笑。 “我才不信呢!” “怎么就不信了?” “卓希小姐看上你什么了?” “我如果说自己长得帅、能打、有才,不算太过份吧?” “倒也不算太过份--可我就是不信!嘻嘻!” 我只好转过头,往窗外喊了一句。 “小朱!你进来解释一下……” 小可一听,吓得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立马捂住了我的嘴。 “风哥……” 她双眸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我问:“信了?” 小可:“……” 半晌之后。 小可低声弱弱地问:“你答应被包养了吗?” 我回道:“我能不答应么?再说了,卓希有钱有势,长得也漂亮,八角笼还有大生意,我如果跟了她,后半辈子几乎不用奋斗了,也不算坏事。” 此话一出。 小可俏脸顿时闪过了一丝黯然。 “可是--她跟你不对等的。” “各取所需吧,她贪图我身子,我贪图她权势,两人又不结婚,不用对等。” 小可低着头,不再吭声了。 我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表情一片凝重。 “小可,你知道卓希的势力与脾气。” “她提出让你们立即离开,仅仅是相对客气一点的说法。” “如果你们爱答不理,你应该明白后果?” 小可一听此话,突然恼火了,像一位被人无端赶下了滑滑梯委屈无比的小孩,冲我大声嚷了一句。 “我不怕她!” “这与怕不怕无关呀!三爷和你,本来演完那场‘南天门斩妖猴’杂耍就准备离开,却因为我耽误了不少时间,既然迟早都要走,又何必与她结怨?三爷年纪大了,你也不想因卓希误会我俩的关系,给他带来大麻烦吧?” “我……” 小可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顿了好一会儿,声音怯怯地回了一句。 “可尸参娃娃才拿到,你的药还没制好。” “来得及!明天有一天时间,你制好药,后天走刚好。” 小可没再说话了,眼帘低垂,手局促地插在口袋里,一只小脚在地上搓啊搓,像是在踩地面的蚂蚁。 可房间里并没有蚂蚁。 我披起了衣服,拿起了刚才三爷放在门边凳子上的银行卡,转身交到了小可的手中。 “小可,风哥这条命是你和三爷一起救下来的。” “今后需要,我随时可以还--” 小可一听,眸子顿时湿润了,立马制止我说下去。 “风哥!” 我不再讲了,转身离开。 小可却追上两步,将银行卡塞回我口袋。 “不要!” 我转过了头。 “小可,这钱不是报恩,因为我报不了!” “那也不要!” “我托了三爷找人,三爷也说有事要我去办。这一百万是风哥身上仅有的东西,你当成经费交给三爷,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能看不起钱。” “反正就是不要!” 我见这丫头硬是不收,只得作罢,拿起卡离开。 待走到门口时。 “哥--” 声音不大,脆脆柔柔,楚楚可怜的。 我心中顿时像是针尖芒刺般,猛地一颤,脚步一顿。 小可一直称呼我“风哥”,现在却改口直接叫“哥”了。 她已经把我视为了亲人。 回过头。 见小可拿了小黄帽,递给了我,眼眶噙着泪,语带一丝颤音。 “帽子送给你,明晚我不去看打塔了,它一定会给哥带来好运的。” “明天我制好了药,让黎小姐转给你。” 一股难以言述的情绪萦绕全身。 脑海中袭来一句当年很火的歌词:萍水相逢,你却给我那么多。 我有姐姐了。 现在又多了一个妹妹。 我轻轻地揉了一揉她的头,无比认真地对丫头说:“小可,等事情处理结束,我一定会来找你们,等着我。” 这话是对她说的。 也是对自己说的。 小可依然低着头,没有看我,似乎犹豫了一下,声带哭腔。 “拉勾。” 她伸出了小指头。 我与她郑重地拉了一下,接过了小黄帽,出了房间。 隐约听见。 小丫头好像在房间里抽泣。 我出门的时候,将银行卡放在了三爷挂在门外的衣服口袋里面。 人站在院子里。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光,很美、很圆。 它不会一直圆下去,但一定还会圆的。 出了院子门。 见到了外面几辆车,小朱和几个人正在站在车边等我。 小朱见我出来,打量了我几眼,毫无表情地来了一句。 “上车!” 我上了车,心中深深感到,暴雨,可能很快要来了! 第三十八章 跳梁小丑 小朱手握着方向盘,安静地往前开了一段路,一声不吭。 我正准备闭目养神,却见小朱从车内后视镜往后瞥了我一眼,主动对我开口说话了。 “六塔结束后,韦沱下台对卓希小姐说,你身怀鬼术,擂台上那一声无比古怪的嘶吼,可能为某种咒语,控制了未青子道长的魂魄,对吗?” “你觉得呢?” “哼!韦沱狗屁不懂,你却骗不了我眼睛!我看过你前几场比赛,你打法阴柔、招式驳杂、诡计多端!尽管判断不出你身上技艺传承于何门派,但我认为,你在擂台上用了某种古武的克泄阴功!” 我没回是,也没回不是。 小朱眼力非常不错。 阿米曾告诉过我,八十年代之时,原国体委以“源流有序、拳理明晰、风格独特、自成体系”为标准,对全国开展了一轮拳种全面挖掘工作,共核定了一百二十九个拳种(如,太极拳就认定了陈、杨、吴、武、孙五派)。 黄门九宫术根本不在里面。 甚至。 我有时瞅见阿米穿一身好看的青袍,焚香占卜、背诵道经,还会恍惚认为自己入了某一个隐秘的道家门派。 小朱见我没吭声,目光突然变得冷峻异常。 “歪门邪道!明晚终塔,我一定会让你这种偷奸耍滑之人一败涂地!” 我简直服了。 哥们从来没得罪过她。 卓希让我打败、替代小朱的言语,仅为我和她之间私聊。 小朱肯定是不知道的。 可为什么她每次见到我就露出一副月经不调的死样子? 这女人心理指定有毛病! 我淡淡回道:“朱小姐,心意拳、太极拳、八卦拳,自古被称为上三门拳法。” “你开口就贬低别人的技艺,莫非光学了拳法,没学一点上三门的拳礼?” 小朱闻言,冷哼一声。 “拳礼?你来告诉我,什么叫拳礼!” 此刻刚好遇见了一组红灯。 小朱刹停了车,侧过头,鄙夷无比地瞅我一眼,神情极端不屑。 “你嘴中的拳礼,莫非是见面先假惺惺地来一句‘请赐教’,赢了之后喊一声‘谢承认’?你打倒了对方,心中大骂对方垃圾,将人家祖师都鄙视了一千遍,却仍口是心非地惺惺作态,不觉得恶心么?” “既然喜欢温良恭俭让,去学儒家穿长衫念之乎者也啊,练什么武!我明明有足够实力站在世界之巅,可天下人凭什么说传统功夫不行?整天让我守道、让礼、藏锋,非得别人把屎盆子扣我头上,将我羞辱到尘埃才出手反击,玩这种蹩脚情怀给谁看?” “今天我明确告诉你,只有我朱白凤,才是港市第一高手,才有资格呵护卓希小姐!你宁怀风,一个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不是对手!” 有个性! 武养三分脾,道养七分心。 小朱却有十分脾。 到底什么样的师父才能带出这样的徒弟? 实在难以理解。 不与疯子争长短,我丧失了任何反驳她的兴趣。 “朱小姐,绿灯了。” 小朱一脚油门将车给轰了出去。 我点燃了一支烟。 小朱大恼道:“车上不许抽烟!” 我特么会听她的? “我不想做口是心非之事,必须抽!” “……” 车来到了卓希的私人别墅前院。 这么晚了,卓希竟然还没睡,正站在宅子门口等我。 她身上穿了一套真丝睡衣,笑意盈盈地冲我招了招手。 小朱见了卓希,态度变得无比谦卑,谨小慎微地低下了头。 我故意转头问小朱。 “朱小姐,要不一起进去喝一杯茶?” 小朱闻言,恼怒不已,在卓希面前又不敢回怼我,腮帮子紧咬,双目似乎在喷火。 很明显。 在万铭集团,卓希说一不二,她若没有开口让小朱进屋坐一会儿,小朱连踏进门的胆子都没有。 我没再理会她,直接进了屋。 用人直接将别墅大门给关了,并无比识趣地躬身退了下去。 卓希神色关切地问我:“阿风,你下台之后突然口鼻流血,现在还有没有事?” 我回道:“谢谢关心,没大碍。” 卓希闻言,点了点头:“那就好!我吩咐人提前做好了宵夜,一起尝一点?” 我拒绝道:“不用了,我需要休息。” 肚子倒是真有一点饿。 可今晚卓希的穿戴,更加彰显了凹凸玲珑完美身材,极尽纯欲而魅惑。 我懒得去受她勾引。 卓希却说:“你稍等一会儿休息,随我来一下,非常重要。” 瞅见她一脸郑重的样子,我只得跟她去了。 穿过大厅,走楼梯,来到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挺多房间的。 卓希伸手在一个稍大点的房间密码门上摁动了一组数字,大门自动打开了,她带着我进去。 当房间里的灯打开之后,四周忽然袭来一股强烈的光芒,闪耀得让人根本睁不开眼。 适应过来之后。 我惊讶无比地发现,这竟然是一座异常丰富的冷兵器库!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十八般兵器样样皆有。 简直令人目不暇接! 兵器的锻造水准、工艺品相皆属上品,而且它们全都被保养的极好。 “这是?” 卓希抬手拢了一拢波浪秀发,冲我挑了一挑眉。 “去看一看。” 干一行,爱一行。 如此绚烂夺目的冷兵器放在我的面前,就像一堆真品古玩呈现给了鉴宝人。 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我靠近它们,满心欣喜地一一鉴赏起来。 “可以摸一下吗?” 卓希闻言,格格直笑,咬了一咬红唇,声软气柔,糯糯甜甜。 “别说兵器了,人都可以哦。” 这是真的烦。 她为什么老喜欢调戏我?! 我没有接她的话茬,将墙壁上一柄古意盎然的斩马剑给拿了下来。 斩马剑又称尚方斩马剑。 据说,以前皇帝专门赐斩马剑给自己的亲信大臣,外人见剑若见帝王,可上斩奸臣、下斩流寇,为此民间也称它为尚方宝剑。 “铮”一声响! 宝剑出鞘,龙吟回荡,寒光阵阵。 武师见剑。 若遇心魔。 我内心瘙痒,忍不住手掐了一个剑诀,凌厉舒畅地舞动了几招,剑花朵朵似飞蝶,耍完之后,全身上下惬意通泰。 剑的防身格斗属性其实不如其它冷兵器,但它的耍帅属性却天下无敌。 以前佩剑之人多为君子。 君子宝剑出鞘,一般会手掐剑诀,无名指与小指曲起,大拇指压在这两指的指节上方,食指与中指并拢伸直。 剑诀一出,表示了两大含义:一是将自身的气脉功力全灌注于剑身之上,剑即是我,我即为剑,人剑合一,蓄势待发,二是向对手礼貌地示意,哥们马上就要出招来干你了,你特么怕不怕? 讲白了。 就是古人在装逼。 不过确实帅! 卓希满目星光地瞅着我,像在欣赏着一尊流动的艺术品,鼓起了掌。 “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 “阿风,这柄斩马剑为晚清铸剑局仿古款精锻而成,属兵器室内最珍贵宝贝了,你可真会挑!” 我皱眉问:“古董?” 古董这玩意儿咱也不懂,可却知道价格昂贵,搞坏了裤衩子都要赔得不剩,赶紧收剑入鞘,挂回了墙上。 “你要喜欢,我可以让它主人马上变成阿风。” “不用了,谢谢!” “你必须得用。” “为何?” 卓希脚步踏前,抬手将墙上的斩马剑给重新取了下来,递给了我。 “终塔!小朱与你兵器斗!” 第三十九章 兵刃藏锋 兵器斗,就是双方拿自己趁手的兵器厮杀比拼。 斗,不是表演。 弄不好就直接开席了。 我冷冷地瞅卓希。 她似笑非笑地回盯着我。 半晌之后。 我问:“可以上台打两招就认输么?” 卓希闻言,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回道:“不可以哦。” 我问:“为什么?” 卓希让我跟他假揾食的目的,在于气死病鬼大佬,这事我已经答应,且终塔如果我打输了,她还可以顺利牵走河曲神马,现在却非要让我赢下小朱,实在令人费解。 “万铭集团为一家大企业,我是分管国际安保业务的,站我身边负责安全之人,我不能一个人做决定的嘛,他必须要展示出足够的硬实力,才能取得董事会一致同意。” “换一句话来说,你只有赢下小朱,我才有正当理由换她留你,只有你留在了我身边,死病鬼才不敢动你和医院那位天仙姑娘哦。” “至于说河曲神马嘛,就送给黎荣灿好了,姐姐本来目的就不在它。” 不容反驳的解释。 可我估计,这仅为主要原因。 丛老板对我说过,有一位神秘女老板,以每一场五十万的大价钱,压我一直赢到终塔,而且她的玩法不是赌单场胜负,而是博大串胜。 什么叫大串胜呢? 七场必须全赢,她才能赢到钱,但凡有一场输了,三百五十万全打水漂。 但大串胜一旦押注成功,赔率为压单场胜负的数十倍,一个不敢想象的数字。 我猜测神秘女老板为卓希。 她归根结底为一位生意人,干国际安保绝不会仅靠培训一些保镖接业务赚钱,各种武门五花八门的做局卷钱手段,必然也玩得极为顺溜。 这可能是卓希一定要我终塔赢下小朱的另一个原因。 生意场有些老板比较迷信,很忌讳别人点破自己的财路。 我也看破不说破。 “也行!你提前交待一下小朱,让她来演。” “不可以。” “……” “万铭集团很多人会来看决赛,他们都懂行的。如果我让小朱演,他们一定会看出来啦。” 真谨慎! 无论是用我作为一枚棋子来对付病鬼大佬,还是靠我来赚钱,她力求滴水不漏,不露出丝毫破绽。 也就是说。 她需要正儿八经的厮杀。 我说:“卓小姐,兵器斗会死人的。” 卓希闻言,“噗呲”一笑,微微侧头,好奇地打量着我。 “你是没有信心,还是天生这么善良?” “都不对!我只是没你变态而已!” 无论她想实现什么目的,其实都可以打拳来定胜负,却非得用兵器斗来定生死。 不是变态又是什么? 卓希白了我一眼。 “讨厌!干嘛这样说人家?” 她要玩其他的,我都可以奉陪。 可让我玩命,她还不够资格。 我回道:“卓小姐,请你认清自己位置,我们之间是合作!” “中途有任何不爽,我随时会撤场!” “我宁怀风,现在就很不爽!” 撂下这一句话。 我转身准备离开。 卓希见状,却伸手一把拉住了我,语带嗔怪。 “哎呀!不逗你了,就是兵刃藏锋斗一场而已啦,我怎么舍得让你上台去博生死!” 兵刃藏锋,就是在利刃上糊一层透明轻薄的蜡胶,执兵器之人手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蜡胶还能有效地阻利刃的锋芒,不至于伤到人要害。 这女人总是一副吊儿郎当拿捏人的嘴脸。 迟早有一天。 我会让她哭着求我不要再玩了! “小朱用什么?” “钢棍!你喜欢用什么可在这里随便挑,但我个人感觉,剑最为符合你的气质。” 既然确定了兵刃藏锋,用什么兵器区别都不太大了。 这种方式可以继续合作。 我把剑穗给解开,将斩马剑拿给了她。 “让人去包刃吧。” 卓希见状,满脸好奇。 “剑穗这么漂亮,为什么要解掉?” 她不懂。 文人佩剑才会有剑穗。 而武士佩剑,绝不会有剑穗。 不过,我也没心思向她解释,直接离开地下室,回了房间休息。 卓希瞅见我心情有些不大爽,今晚也没有再来调戏我,倒让我踏实睡了一个好觉。 翌日晚上。 我与卓希早早地来到了漫步会馆。 七级浮屠塔开设一年多来,第一次有人冲到终塔,算一件破天荒的大事。 本以为漫步会馆外面会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可令人意外的是,不仅没有,连大门口的海报都撤掉了。 这什么情况? 卓希瞅见状,笑了。 “昨晚你赢下了未青子道长,韦沱布下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坍塌,河曲神马实已易主。据说,他在闭馆之后突发心梗,被紧急送往了医院,现在人还在里面监测着,所以今天会馆门口才会如此寂寥。” “……” “漫步会馆可以不热情,但观众却不会让你觉得孤单,票早已卖爆。另外,今晚姐姐同样不会让你寂寞。” 我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也懒得去想。 两人下了车。 刚走到漫步会馆门口。 我突然感到四周脚步声一片嘈杂,灯光不断闪烁。 扭头一看。 几十位电视台和小报记者,手中拿着照相机、录像机在疯狂抓拍我们。 卓希对此似乎早有准备,身躯还特意靠近了我,露出一副迷人微笑,展示自己最美一面给他们。 “阿风先生,请问你来自虔州哪里、师从何门派、高艺为何名?” “漫步会馆七级浮屠塔一直被称为港市国术界难以逾越的高山,你今晚对打赢终塔有没有信心?” “卓希小姐,能不能向大家解释一下,你与阿风先生到底什么关系?传闻阿风先生这几天与你成双入对在私人别墅约会,是否属实?” “万铭集团是不是准备推阿风作为公司明星拳手进军ufc?” “阿风先生,你有没有入行影视圈成为武打巨星的打算?” “……” 卓希带着礼貌而优雅的微笑,撩了一撩波浪秀发。 “我与阿风只是好朋友,传闻不可信的。” “其他问题暂时不方便回答,谢谢各位记者朋友对阿风的关心。” 我心中直骂卓希的娘。 用脚趾头都想出来了。 眼前一众记者全是卓希特意请来的,难怪她说今晚不会让我感到寂寞。 这女人的手段可真狠! 卓希在提前故意造势,目的就是为了演给那位病鬼大佬看。 病鬼大佬本来正在调查到底谁截胡了他的神药。 卓希这一番骚操作,等于直接将我这个最大的嫌疑犯曝光在了对方面前,我就是想不被对方关注,悄摸离开卓希都行不通了。 我抬脚直接进了漫步会馆。 众记者一窝蜂全涌了进来。 刚一进门。 率先映入眼帘的为一匹惊世艳艳的河曲神马! 第四十章 苏秦背剑醉杨柳 会馆里面右侧位置,架起了一台伸缩大铁架,约十来米高。 铁架子外面特意像糊灯笼一样,糊上了一层漂亮的窗花纸,纸褶皱层峦叠起,制成了活灵活现七层高塔的形状,而在塔顶的平台,则栓着一匹马。 它体躯舒展、筋骨强健、肌肉扎结、鬃毛飘逸,浑身若血一般通红,唯独四只蹄子,全是白色的,头顶正中间还有一簇修长而浓黑的毛,脖子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红绣球,眼眸如龙,威俊异常。 该怎么形容呢? 它活脱脱就像马中关二爷,头顶一片黑色纶巾,脚塔登云白靴,红威傲然冷目,俯视着会馆芸芸众人。 我虽然不懂马。 但以前在戏班子客串演员,曾听过不少英雄豪杰戏本,知道像这种浑身赤红,唯独四蹄雪白的马种,属于极品神俊。 它有一个专门的形容词:日照雪山。 好像罗成骑的神马就是这种。 漫步会馆里三层外三层已经挤爆了。 马台正下方站着黎荣灿,老家伙连手中的铁核桃都忘记揉了,仰头怔怔地望着上面的河曲神马,一副世间之事与他全然无关,眼中唯有它的痴傻模样。 他身旁黎沫夏转头瞅见我来了,脸色顿时一喜,赶忙拉着他,快步迎了过来。 黎沫夏对我的神情柔和了许多,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宁怀风,这是三叉巷那位小丫头给你的!” 这是用尸参娃娃制成的药! 我顿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尽管自己仍处于大漩涡当中,但最起码经过一段时间不服命的顽抗,性命暂时算保住了。 我转头四处望了一望,没有见到三爷和小可,心中怅然若失。 像是最亲密之人因急事突然出了远门。 不知归期。 我对她说:“你帮我保管好,我打完塔再来拿。” 黎沫夏见我神情一片凝重,明白这东西对我非常重要,赶紧给收了起来。 她身上的包是那种带小锁的,我见她将小木盒子放进了包里,锁了起来。 黎荣灿见了河曲神马之后,情绪激动万分,已经有一些语无伦次了。 “阿风,今晚一定要好好打!” “你要打赢了,有要求尽管提,都可以满足!” “没错!尽管提,什么都可以!” 卓希问:“黎老板,你猜一猜今晚我们两人,谁能牵走河曲神马?” 黎荣灿远没有了之前一贯的镇定自若,沉声回道:“阿风一定能赢,一定!” 卓希闻言,意味深长地嫣然一笑。 “今晚我们都会赢的。” 黎沫夏却扯了一扯我的袖子,示意我过去说话。 走到旁边。 黎沫夏问:“宁怀风,你今晚准备兵器斗?” 我点了点头。 黎沫夏闻言,秀眉微蹙。 “你不知道兵器斗很危险吗?” “我爸已经给了你尸参娃娃和一百万,为什么还要拼命?” 哥们也不想拼命啊。 人生三大无奈:自己做不到、变化想不到、环境不得不。 有些事不凭主观意志转移的。 “主要想为老爷子赢马。” “得了吧!” “刚才你没听老爷子说么?赢了他会答应我任何要求。” “你还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无非就是不能讲实话,随便敷衍一下她而已。 可当时心中却无来由地涌起了一股打击一下她傲娇公主脾气的恶趣味,故意意味深长地反复打量了几眼她傲然的身段,嘴角上扬,邪魅地笑了一笑。 黎沫夏瞅见我一副古怪的表情,先是瞪大双眸,长睫毛微颤几下,尔后俏脸竟然滕地一下红了,满是气恼地咬了咬嘴唇,白了我一眼。 “神经病吧!” 她转身不再理我了。 由于韦沱已经被气住院,今晚仍由之前那位主持人在暖场。 他激情四射地总结了之前打塔的情况,浓墨重彩地介绍了我,可轮到介绍终塔守塔神将之时,他却只说来了一位顶尖神秘武师,相信今晚比赛将载入港市国术界史册。 现场气氛早已经爆炸了。 卓希请来的记者疯狂拍照,将氛围烘托得像世界杯决赛现场一般。 我悄悄摸了一下挂脖子上的狼魂骨牌,寻思今晚要不要用。 最终决定放弃。 萨满老巫师乌老板曾说过,这玩意儿的反噬力量太强,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 若我还没拿到尸参娃娃,小可没制好药给我,兴许为了博命就用了,但既然药已制好,眼下没这个必要。 至于卓希说让我今晚一定要赢下小朱。 我并未太往心里去。 即便我赢不了她,相信卓希大概率也会想其它办法留我在她身边。 毕竟我是她用来让病鬼大佬气绝身亡的棋子。 她的损失撑死就是不能赢钱。 可相比于复仇来讲,钱对卓希来说显然算小问题。 九点到! 我上了台。 “阿风!阿风!阿风!” 全场像疯了一样,山呼海啸高呼我的名字。 今晚我是漫步会馆最大的咖! 小朱也从另一侧上了台。 她身穿一套黑色劲装,脸上蒙了一层黑纱,双目如刀般剜着我,整体造型显得神秘莫名、霸气外漏。 今晚小朱没与我们同行前来,主持人刚才也没介绍她名字,现在脸又故意蒙着黑纱,显然是不想让普通观众认出她身份。 我猜测这应该是卓希提前交代的。 原因无它。 七级浮屠塔为漫步会馆设立,塔宝河曲神马也是漫步会馆出的,可终塔却变成了万铭集团和黎荣灿派来的人进行pk,与漫步会馆完全无关了。 这等于韦沱娶了一位漂亮媳妇儿,本来准备让媳妇儿跳舞收门票赚钱来着,可现在却由隔壁老王和老李比赛来定他媳妇儿的使用权,若让外人知道了,韦沱会很没面子。 卓希特意让小朱隐藏身份,考虑周全,作风老辣。 主持人宣布打塔开始。 工作人员将一柄钢棍拿给了朱小姐,将包了锋的斩马剑拿给了我。 小朱抬眼瞅见我用斩马剑,眉头一拧,半张脸呈现出一副被夺了心爱东西的神情,双目简直要喷出火来。 “展剑!” “亮棍!” 双方各自向台下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兵器。 未待我完全反应过来,耳朵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哈!” 棍风若哀嚎的狂风,势大力沉直接朝我脑门扫了过来。 我顿时大惊失色。 这女人果然如她自己所说,连“请赐教”都懒得讲! 真没礼貌! “咣!!!” 一声爆响。 棍和剑格挡交锋,溅起了星星点点火花,武器同时向两旁荡开。 小朱什么感受我不知道。 我的手臂传来阵阵酸麻! “呼!!!” 未待收势。 眼前冷光陡然乍闪,小朱手中钢棍如同蛟龙腾海,自下而上直挑我的下颌。 我立马仰头急躲,手中斩马剑似蚯蚓钻地,急速粘棍下滑,剑摩擦钢棍表面发出了刺耳的咔嚓嚓声响,锋刃直切朱小姐执棍的手指。 没待剑切上去。 她突然甩棍脱手,长棍抛向了天空。 剑斩了一个空! 小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脚狠揣我拿剑的手腕。 我剑如蛟蛇,拧腕抖转,反手一撩,直奔她的面门。 “铮!!!” 剑尚未击到她面门,空中坠落的钢棍已然被朱小姐重新抄在了手中,她势大力沉猛然下磕,将剑身给荡开。 小朱执棍在手,乘我余势未稳,棍花一抖,三棍连捶暴击而至。 “啪、啪、啪!” 三声裂响。 随着我闪转腾挪躲过,钢棍皆砸在了木板戏台上,怼出了三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木屑飞舞,状若雪花。 看客群情亢奋,激昂呼啸。 难以想象。 若这几棍击中了自己,将会出现何种后果。 这女人怕不是疯了! 小朱见我人已退避三舍,竟然收棍于肩,鼻子一声冷哼,摆了一个潇洒的大圣扛棍式。 我不会让她装! 脚尖猛然点地,身躯几个纵跃,一招“哪吒戏水”陡然袭出,剑尖裹风,分上中下三路,狂风骤雨一般朝她刺去。 “来得好!” 朱小姐嘴里发出一声爆喝。 她猛然一个背身,非但没躲,竟然反手执棍放于身后,人像喝醉了酒,若柳絮一般不断摇摆,身后的钢棍若长了一双眼睛,棍花舞动似京剧老生插在背后的风旗,飘然晃动着左右格挡。 棍剑碰撞之声裂响阵阵。 小朱竟然全都给防了出去! 苏秦背剑醉杨柳! 她不仅故意对我用了剑招,而且玩了一手杂耍演练才会玩的招数! 这是极端讽刺、藐视和侮辱我! 不得不说。 她玩得既惊险又漂亮。 剑花、棍花齐齐飞舞,在戏台耀眼灯光的映照之下,流光溢彩,潇洒异常。 台下看客估计已经看得全身寒毛直竖,齐齐发出了若足球场上扑出了点球一般的呼叹声! 我心中武师三分戾气,彻底被激荡起来,迅速弥漫全身。 手劲一抖。 斩马剑倏忽脱手。 它若离水苍龙,猝然飞出,直取她的后脖! 第四十一章 背刺 剑歌云:君子脱剑,人头立现。 甩剑当镖,一种赌命的玩法。 要么一剑直接废了对方。 要么因剑离手对方反过来废了自己。 兵刃藏锋当然不会伤人性命,但小朱也必须得躲,但凡她慌忙侧躲,我赢下她的机会就来了。 果然。 小朱神色一惊,目光一凌,侧头疾让,反手执棍磕剑。 瞬间空隙! 我步伐若鬼魅,迅疾欺身抢攻,探手去抓她手中钢棍。 要是一般人,必然会被我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拧住。 可她是小朱! 这女人不魁为万铭集团本埠第一高手,令我诧异的是,她竟然直接丢了棍,双脚猛踏几步,往后狂撤。 我本来准备拧住她手中钢棍后,一个借力滑肘撞倒她。 可因她突然撤棍后退,我倒是抓到了钢棍,但手肘根本没撞出去。 心头顿时袭来一股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空荡感。 小朱却完全不给我任何回旋余地! 她身躯一跃,探手直接抄起了刚才被她磕向了空中,正不断回旋的斩马剑,剑风陡然一凌,一招力劈华山,朝我的脖子直接斩下。 我只得屈身疾躲,回棍格挡。 “铛!!!” 一声响动过后。 双方各退了数步。 我们两人手中的兵器已经替换。 这一切讲起来慢。 实则发生在呼吸之间。 要看不懂内情的,可能还会以为我与小朱是演练了多年的老搭档,在表演武斗中换兵器的经典套路。 实际上。 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刚才有多么惊险。 “亮棍!” “展剑!” 两人异口同声地再次吼了一句。 我用钢棍,她用剑。 双方再次挟裹上前,厮杀。 瞬时间! 戏台上剑棍交接火花四溅,两人闪转腾挪呼喝阵阵,灯光聚焦兵器光影狂曳…… 不过,由于我们都不是使用自己擅长的兵器,压根没法击倒对方。 冷兵器四大名兵,刀(百兵之帅)、枪(百兵之王)、剑(百兵之君)、棍(百兵之祖)。 刀求猛虎出山,枪寻腾龙翻海,剑逐灵蛇吐信,棍寻群狼猎兽。 不同冷兵器有不同特点,在不同人的手中又呈现出完全相异的气质、打法、杀机。 我倒不急。 可小朱急了。 作为万铭集团本埠第一高手,她接受不了用自己不擅长的剑与我长时间缠斗,这就如同让一位肉王跑去打野,极大限制了她的发挥。 “换兵器!” “不换!” “无耻!” “过奖!” 这女人可以用钢棍玩苏秦背剑醉杨柳的花活儿,足以说明在长棍上浸淫多年,以我的实力,几乎不可能赢下来。 我必须让一位擅长跳芭蕾的人去跳霹雳舞,才有获胜的机会。 这也算对她刚才羞辱我的回击! 小朱表情极端愤怒,气得肺都要炸了,手中斩马剑狂风骤雨一般朝我袭来。 我拎着钢棍疯狂舞动格挡。 然而。 事情并没有按我的预想顺利发展下去。 小朱实在太狂躁了,没一会儿就将我硬生生逼到了戏台围栏角落。 好死不死。 由于我退后的速度实在太快,一直在戏台角落观赛的主持人已经完全看傻了,他竟然忘记第一时间撤离到别处去,而此刻正值我挥棍横扫的时候,长棍恰好顺着主持人的头边飞过。 我心中顿时大惊,立马收势。 因为若继续扫下去,主持人的脑袋绝对要被开瓢了。 就这么一眨眼工夫。 我想反应已经来不及了,手中钢棍瞬间被小朱给夺了回去,胸口挨了她重重的一脚,呼吸顿时一窒,人被她踹得倒飞撞到了护栏上。 尚来不及稳住身形。 小朱手中斩马剑已经向我飞来。 虽然它被包了锋,但如果被击中,我必然受伤倒地,接下来就别想打了。 无奈之下。 我用尽了全身力气,身形一拧躲过,顺势抬手一拉拦绳,绳子急速形成一个弧度,将飞过来的剑给弹挡下来,乘它尚未落地,顺手抄起了剑柄。 正待再斗。 可小朱压根不给我机会,钢棍猛然一扫。 “咔嚓”一声响。 我左臂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肩骨脱臼了! 脖子立马感到一阵冰凉。 小朱已经将钢棍死死顶在了我喉结位置! 她神情萧杀冷峻,双目带着极端蔑视与报复之后的快感。 “要么跪下认输!要么残废住院!” “卡哒!” 一声细微的响动。 我脖子传来锋刃刺入之感。 小朱刚才手部摁动了钢棍底部的机关! 她竟然暗中在钢棍一端藏了利刃! 兵锋藏刃斗,这是不允许的! 她实在太可怕了,为了赢不择手段。 我不肯还她兵器,顶多算武斗当中一种计策,这是规则范围之内允许的。 刚才我为了不伤及主持人,果断收棍不战,但凡小朱要讲一点武德,因为牵扯到了第三方,就理应第一时间停手,等主持人撤离至安全区域,让我重新准备好再战,但她并没有,反而选择伺机制服我。 小朱如此没品。 我忍了。 无非输擂而已。 可我万万没想到,她为了打赢,竟然会钢棍藏刃。 此事已完全脱离了打擂的范畴,变成了恶毒无比的背刺! 我双目冷冷地盯着她。 理论上比赛仍未结束。 一来我没摔下擂台,二来我没倒地不起,三来我没主动认输。 可谁都知道,就眼前这种钢棍顶喉结的局面,我反败为胜的几率为零,甚至不用加前缀“略等于”。 全场上下没人知道她在钢棍里其实还藏了可怕的东西,全屏住了呼吸,静待着最终结果的到来。 小朱眸子无比阴狠,压低声调,咬牙切齿。 “跪下!” “我朱凤白,才是港市第一高手!” 会馆滴答转动的大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死死摁住,时间像彻底静止下来。 我微微一笑。 “朱小姐,你喜欢卓希?” 此话一出。 小朱脸色大变,瞳孔猛缩,执棍的手竟然剧烈抖动了一下。 老子猜对了! 那天在车上,小朱曾咬牙切齿地说,只有她“才有资格呵护卓希小姐”。 我注意到她用词。 用的不是保护、守护、维护,而是呵护。 只有长辈对晚辈,或者情人之间,才会用这个词。 结合之前她一直对我恨不得扒皮吃肉的表现,我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机会已来! 我猛然一声爆喝,右手斩马剑疾然上撩,磕开了钢棍,一个快步蹬踏,人已跃至小朱的身前,横肘凶狠一撞! 她猝不及防,身躯往后摔倒,手中钢棍“哐啷”一声,掉在了戏台上! 小朱顿时大惊失色,从地上起身。 可我怎么可能再给她机会?! 第四十二章 纵马啸江湖 还未待她完全站稳。 我人已再次疾跃袭至,曲腿顶膝,将她再次给顶翻在地。 小朱反应极快,嘴里痛苦嚎呼一声,立马手捂住胸口,摇摇晃晃从地面又一次艰难起身。 我连环三掌拍出。 她被打得节节倒退,毫无招架之力,人已踉踉跄跄退到了拦绳边沿。 这是找抽的位置! 一招大圣踹丹炉! 小朱整个人像被踢飞的葫芦,撞在拦绳上晃了两晃,脚下一个趔趄,突然踏空,从拦绳的下方翻滚下了擂台! 我一拧肩膀,将脱臼肩关节给接了回去,翻过拦绳,飞身下擂。 一手拎起了小朱。 另一手握拳朝她的面门猛然击去。 可拳到了她鼻尖的位置。 我终究还是停住了,没再动。 “阿风!不要再动手!” 卓希在远处大声惊呼。 小朱想挣脱开我的手,再进行抵抗,但手脚已经彻底没力了,大口喘着粗气,神情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双目猩红一片,头发凌乱无比,整个人就像疯子。 “我不服!我不服!” 一群工作人员慌忙围了过来。 “阿风先生,对手摔擂既输,你不能再动手!” “传统武术点到为止!” 我压下心中腾腾怒气,放下了手,冷声问小朱。 “你不懂武德,也不懂养棍魂么?!” 任何兵器都是有魂的。 你用天地正气来灌注它,行侠仗义,就像奉养一尊神佛傍身,关键时刻它能救你的命。 你用阴狠戾气来滋养它,成天打杀无辜,犹如培育阴毒小鬼,危机时分它能反噬主人。 小朱这种扭曲疯狂的心态,迟早要出事。 工作人员见我不再动了,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迅疾将我俩给分开,架着手脚发软的小朱去了后台。 小朱拼命地挣扎,转头撕心裂肺地大喊。 “我不服!韦沱,半个小时后重开一场!” “阿风,有种不要走,我不服……” 再打一场是不可能的。 打游戏重新发出邀请,也得获得对方同意才行。 我这辈子都不想与她再交手。 漫步会馆氛围已经彻底被引爆。 有不少人开始自主或不自主地冲我涌来,呈现出一副全员追星场面。 主持人估计担心看客们太过激动而出现踩踏事故,神情非常紧张,在戏台边焦急冲我伸出了手。 “阿风,你快上来!” 我借主持人的力重新上了台。 主持人开始大声强调请大家遵守会场秩序,马上将宣布攻塔结果。 他说什么我没注意听。 我转身默默地捡起戏台上的斩马剑和钢棍,悄悄将钢棍上的机关给摁掉,让它端头小匕首缩了回去,再把开关给拉坏。 这种事情若被人给发现。 小朱以后在港市国术界别想混了。 她可以没品,但我还想给她留一丝面子。 毕竟,我来港市为活命,不是为了四处结仇。 有工作人员过来收了兵器。 “轰隆”一声响动。 之前灯笼纸糊成的假七级浮屠塔,突然四散爆裂! 里面飘出了五颜六色的氢气球,它们迅速升空,装扮的漫步会馆色彩缤纷。 铁架子塔顶的河曲神马被突如其来爆裂之声惊吓,一双前脚立即高高抬起,昂首发出了长长的嘶鸣,带机关的铁架子开始“咔嚓嚓”响动,像电梯一样朝地面合拢,河曲神马也随着架子逐渐往下。 要放马了! 应景的爆裂废塔、升七彩气球、马受惊嘶鸣,再配上一旁主持人语调激昂,极具感染力的获胜台词,现场气氛再一次被推到了巅峰。 充分调动人肾上腺素的劲爆音乐声响起,场内灯光开始变暗,工作人员已经清理出来一条供河曲神马出会馆大门的通道,将仍在昂首嘶鸣的河曲神马从铁架子上给牵了出来。 主持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诸位!让我们一起恭送塔王阿风,纵马啸江湖!” 气氛组:“阿风!!!” 观众:“好劲!!!” “……” 韦沱还行啊。 尽管自己正伤心欲绝躺在医院病床上,但场面上的事还真没差事,仪式感满满。 气氛都已经到这儿了。 我只得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之下,翻身上了马。 斜眼一瞥。 人群中卓希魅惑的脸布满了娇笑与欣喜。 黎荣灿已经激动的不行,抬手不断地扒拉开拥挤的人群,匆忙往大门外走去。 老家伙要在门外等我骑马出去。 黎沫夏估计担心自己老爸被刺激的心脏病突发,正着急地追着他,回头瞄了我一眼,冲我竖了一个大拇指,继续往前追去了。 红灯聚焦、红毯铺地、红马离馆。 这本来应当是哥们威风凛凛的高光时刻,可由于我不大会骑马,生怕从上面摔下,心中紧张的一匹,双手死死地抓着缰绳,出门过程整个人在马背上歪东倒西。 不仅没有任何英雄气概,反而跟屎壳郎滚粪球一般,糗极了。 会馆不少人见了,哈哈大笑。 大意了! 早知如此,我应该提前去黎荣灿的马场先学一两招帅气的骑马姿势! 好不容易出了会馆大门。 黎荣灿站在不远处,像一位终于买到心心念念玩具的老小孩,踮起了双脚,冲我兴奋无比地疯狂摇手。 “阿风,这里!来这里!” 我想从马背上下来,将马给他。 可卓希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小报记者。 她笑意盈盈地对我说:“阿风,别下马!” 我正不明所以。 谁知道。 卓希抬手一拢头发,用头绳扎紧,接着快速踏了几步,来到河曲神马面前,手一扯马绳,无比熟练地一跃而上,竟然直接坐在了我身后。 她脚一磕马肚子,口中娇喝一声。 “驾!” 河曲神马突然猛窜向前,开始撒蹄狂奔。 我吓了一大跳,差点摔下去。 卓希在身后格格直笑,反而张开了双臂,紧紧地抱住我。 “兜风喽!” 身后闪光灯劈里啪啦不断响动。 我方才从懵逼之中反应过来。 卓希曾说过,她以前还在黎荣灿的马场玩过马,可见她骑马技术相当熟练。 耳边风啸阵阵,马蹄声不断,四周路灯往后疾飞。 我无语到了极致。 “卓小姐,别玩了!” 卓希一听,双手反而抱得更加紧了,还将头靠在了我后背。 “有姐姐在,不会摔跤哦!哈哈哈!” 摔跤我不怕的。 问题在于,黎荣灿见我们突然纵马狂奔,可能会以为卓希不讲信用夺马,以他的身体,还不得心脏猝死而亡? “黎荣灿要气得心脏病复发了!” 卓希闻言,顿了一下,笑道:“是哦!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 她嘴里吆喝一声,赶紧策马调头,骑了回去。 小报记者在漫步会馆大门口还没走,又拿着长枪短炮对着我们一顿狂拍。 我感觉非常怪异。 因为小报记者越疯狂拍照,卓希在我身后的姿势越发暧昧,搞得我俩越像一对甜蜜恋人。 黎荣灿果然气得脸色蜡白,手死死地捂住了胸口。 司机和黎沫夏已经慌得不行,正在给他紧急喂药。 我们赶紧下了马。 卓希语笑嫣然。 “黎老板,我就是玩一下而已,不会将马抢走啦。” 黎荣灿硬生生地吞下了药,大口喘着粗气,脸部肌肉扭曲,对身边司机说:“去……牵马!” 老半天之后。 他才缓过了劲,拽着缰绳不再放手。 黎沫夏见状,气得不行,转头开口怼我。 “很好玩吗?!差点把我爸给气死!” 我:“……” 卓希解围道:“小黎教授,不是阿风要玩,是我让他陪的。” 黎沫夏闻言,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盯着卓希,一点也不怵,傲然挺胸。 “卓小姐,我和阿风说话,与你有关系吗?” 第四十三章 晴天霹雳 卓希也不气恼,双手环抱胸前,彰显一抹起伏山峦,露出礼貌、优雅的淡笑。 “没关系,你与阿风聊吧。” 黎沫夏冷声回道:“麻烦卓小姐回避一下。” 卓希闻言,撇了一撇嘴。 “哦,这样子啊?” “阿风,我先回别墅等你哦,千万别回来太晚。” 讲完之后。 卓希转头交代几位下属等一会儿务必接我回别墅,再朝黎沫夏主动挥了一挥手,婷婷袅袅地上了车。 黎沫夏瞅着卓希离去的背影,铁青着脸,神情忿忿。 “有什么了不起!” 我转眼瞥见,黎荣灿竟然连自己女儿都没管,在司机搀扶之下,欣喜万分地牵着河曲神马走了。 黎沫夏见自己老爸的身体并无大碍,也没追过去,转头瞅了我几眼,一副打量茅坑里蠕动小蛆的表情,满脸鄙夷。 “姓宁的,你不会被卓希给包养了吧?” 上次玩罗汉遁地,这妞在关键时刻发来了两条信息,本来我已经打算从今往后与她好好相处了,可今天她这一副鄙视的神态,再加上一句趾高气昂的“姓宁的”,令人实在不想跟她好好说话。 我反问:“这事好像与你没关系吧?” 黎沫夏回道:“当然没关系!我就是觉得你很恶心!” 我拧了一拧眉头。 “黎大教授,你让我留下来,该不会就为了羞辱我两句?有事赶紧说!” 黎沫夏冷哼了一声。 “恭喜你答对了,我就是为了恶心你两句!” “祝你身体倍棒、财源滚滚、不被抛弃!撒油那拉!” 讲完之后。 黎沫夏转身准备上那辆红色轿跑。 我说道:“站住!” 黎沫夏回过头,没好气地问:“干嘛?!” 我问:“东西呢?” 上台之前,我把小可用尸参娃娃制成的药交给了她保管,她还没给我。 黎沫夏闻言,反应过来,掏出小钥匙,打开了背包外面的锁,拉开拉链,伸手进去摸小木盒子,可一摸之下,她脸色顿时变了,忙低头在里面翻来覆去地找。 我脑瓜子顿时嗡地一下,抬手抢过她手中的背包。 紧急翻看了好几遍。 没有! 头顶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闪过! 我手拎着包,傻了眼,抬头瞅着她。 黎沫夏咽了一口唾沫。 “东西……好像不见了……” 在生命面前,我身上所有素质和涵养都消失殆尽-- 不对! 这些东西哥们本来就没有! 我一把将背包凶狠无比地摔在地面,冲她大吼。 “东西哪儿去了?!” “喂!你凭什么摔……”话刚讲到一半,黎沫夏可能见我脸色变得极端吓人,忙把后半句话硬生生给咽下去了:“宁怀风,你先别着急啊,我进去找一找!” 她撒丫子跑进了漫步会馆。 不可能找到的。 我交给她保管之时,亲眼见她将小木盒子放进了背包,拉链闭好,还上了锁。 刚才检查背包,我发现包外表完好无损,不存在任何缝隙与漏洞。 正常情况之下,小木盒不可能掉出来遗失在漫步会馆。 唯有一个解释。 有人暗中撬开了背包外面的小锁,打开拉链,将小木盒给取了,再无比贴心地拉好拉链、重新落锁。 雁过无痕! 手法一绝! 在会馆人挤人的环境之下,对方能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却让人毫无知觉,根本不是普通小贼能做到的,偷东西的一定是一位绝世神偷。 而且,他必然早有预谋! 为什么说早有预谋? 因为小盒子里面是药。 拥有如此高超技艺的贼盗,一般不会轻易出手,更不可能去偷对自己毫无用处的药,除非对方就是想玩死你。 人家一旦出手了,也绝不可能让你找到,即便让黎沫夏哥哥调动警署资源全城排查也无济于事。 会是谁呢? 小生门不可能,这几个家伙到现在都还在警署里面挨打呢。 病鬼大佬么? 别说是他了,即便是卓希,她也仅知道我可能需要药来调理身体,但并不知道尸参娃娃是唯一能救我命的东西,病鬼大佬不可能如此精准、狠辣地利用这东西来掐我的脖子。 莫非小朱? 这女人就是一个武疯子,且对自己的身手迷之自信,玩手段她脑子还不够,作风也不匹配。 知道我需要药来吊命的,世上唯有三爷和小可。 他们使了浑身解数来救我,深知此事重大,也绝不会向外人泄露任何消息。 如果在身体有状况的最初几天出了事,兴许找小可还能想到其它办法,但打完第五塔之后,小可曾对我说,时间已经不够了,只剩下用尸参娃娃吊命这一条道,还让我务必用狼魂骨牌,无论如何要取得胜利。 何况,现在三爷和小可也离开了港市。 狼魂骨牌没用,我也打赢了,可现在药却突然丢了。 等于说,不找回它,我必死无疑。 脑袋都要想炸了。 却一点答案都没有。 我瘫坐在地上,点燃了一支烟,望着璀璨的夜空和夜晚悠闲散步的男女,心中袭来一股莫名的悲怆与绝望。 我只想活下去,仅此而已。 为什么会这么难? 卓希留下来的几位下属走了过来。 “宁先生,我们要回别墅了。” “滚!” 回别墅? 算一算时间,我好像只有两天可活了,回尼玛的别墅。 什么攻塔夺马、假揾食、气死病鬼大佬、出人头地-- 全特么见鬼去! 几个家伙闻言,神情一愣,但他们又不敢得罪我,只得退后了几步,负手而立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继续等待。 黎沫夏从漫步会馆里面出来了,脸色很不好看,沮丧无比。 “东西没找到,漫步会馆工作人员说,也没有摄像头。” “不过你放心,我马上给我哥打电话!” “我哥一定会协调全港最优秀阿sir过来破案,绝对能找到的!” 她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我灭了烟头,从地上起身,往前走去。 “宁怀风,你去哪儿啊?” 去哪儿? 我要去医院找阿米。 最后的时光,我只想待在她的身边,哪儿也不去。 前两天,因为有卓希的人一直在暗中保护着阿米,为避免不因自己去医院而引发病鬼大佬对阿米的关注,我都没有去,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好想见她! “喂!宁怀风,你等一等,有信息啊!” 我没反应过来她话语什么意思,脚步也没停。 身后传来急匆匆的奔跑声。 手一下被黎沫夏给牢牢抓住了,她满脸通红,气喘吁吁,拿着手机在我眼前晃动。 “信息!小偷发来的信息!” 第四十四章 鬼飞居 我愣了一下,赶紧拿过了她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了几行字。 “黎小姐,东西在我手里,来元朗洪水桥三十三号左手边弄堂‘鬼飞居’找我。” “不要找阿sir、不要带人、不要藏家伙,你和宁拳手必须一起来!” 我抬头瞅了她一眼。 黎沫夏说:“刚准备给我哥打电话,就看到了信息。” 我问:“电话号码认识么?” 黎沫夏摇了摇头。 我用她的手机立马回拨过去,对面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九十年代初,手机号码无需绑定身份证,可随便替换。 这种顶级贼盗都比较谨慎,大概率发完一次信息后就不会再用这个号。 黎沫夏问:“要不要告诉我哥,让他带人一起去?” 我回道:“没用,走!” 黎沫夏闻言,赶紧转身小跑去开车。 卓希几位下属也跟着我们过来。 对方已经明确提出不能带人,这帮家伙一起跟来,只会坏事。 我回头手一指他们。 几人立马顿住了脚步。 “你们转告卓希,我有急事,让她今晚别烦我!” “我脾气很不好,如果不想让我废了你们双腿,尽管大胆跟!” 他们一听这话,顿时不敢再动了。 我上了红色轿跑。 黎沫夏油门猛踩,车疾速往元朗开去。 路上等红灯之时。 黎沫夏侧过头瞅了一瞅我,一副生怕惹我发火的乖巧女生模样,小心翼翼地试探发问。 “宁怀风,你能告诉我小木盒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还真得告诉她这东西的重要性。 一般来说,拿东西来威胁人,只会叫事主单独前往,可盗贼发来的信息里,却指名道姓要我和黎沫夏一起去。 这要求非常怪异。 不管怎么说,今晚我和黎沫夏算是捆绑在一起了,若不向她点明小木盒里东西的重要性,一旦遇见紧急情况,眼前这位傲娇大公主要是拎不清轻重就完了。 “我只能告诉你,没有了它,我活不过周三。” 此话一出。 黎沫夏彻底傻眼了,一双美眸瞪老大,红唇微张,绿灯已亮,她甚至忘记了踩油门。 后面车辆连续鸣了好几次笛,她才反应过来,傻傻地开车往前走。 半晌之后。 “对不起。” 我感觉她的声音有一些发颤。 转头一看。 黎沫夏眸子竟然红了,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我反问:“内疚了?” 黎沫夏闻言,两行清泪噗呲噗呲往下掉,抬手抹了一下,转头幽幽地看了我一眼。 “不是,我就是有一点害怕。” “我长这么大,从没害死过人。” 我:“……” 这女人脑回路实在太清奇了,九转大肠么? 不过讲实话。 这事情也怨不得她。 打终塔之时,由于三爷和小可不在,我身边其实没有可信任之人。 相对于其他人来讲,黎沫夏虽然总是露出一副公主尿性,但家世清白、性子单纯、为人善良,反而最值得信赖,小木盒子只能交她保管。 我没再吭声。 黎沫夏抽了一抽鼻子,强忍住下坠的眼泪,对我说:“如果你身体不舒服,我可以在港市给你请最好的医生。不行我马上带你去国外,你一定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回道:“不用了,今晚找回东西就行。” 黎沫夏郑重无比地点了点头。 “宁怀风,不管对方想要多少钱,我都会答应!” “哪怕逼我爸卖掉一家马场,也一定要帮你拿回东西!” 我寻思对方恐怕不是要钱那么简单。 大千世界三教九流,其中,捞偏门被称为五花八门。 八门又分内八门与外八门。 盗门历来位居外八门之首。 不是说在大街上偷别人几个电瓶就属于盗门中人,有传承名号、江湖绝技、门派规矩之人,方算登堂入室,才属于江湖中认可的盗门中人。 盗门技艺达到巅峰的,从来不屑于盗窃财物。 人家玩得全都是高端局,出手就盗天灵地宝、奇珍绝品,乃至偷天换日。 从对手展示出来一流盗窃手法看,显然是一位处于盗门食物链顶端的人物,讹我们钱财的可能性并不太大。 可黎沫夏能讲出这种话,彰显出极佳的担当与人品,倒真让我感到意外。 我说:“我知道你孝顺。” 这妞本来正对我满腔热情地表着决心呢,此话一出,顿时憋得她脸都紫了,一时之间,她压根不知道怎么接话茬,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回怼我,一对眸子怨恼又无语地盯着我。 我说:“别看人,看路!” 讲完之后。 我开始闭目养神。 不到半个小时,车已经来到了洪水桥三十三号。 黎沫夏停好了车,转手拿了一个大塑料袋,抬手准备打开副驾驶的手套箱。 “你做什么?” “拿钱和银行卡啊。” “不用!” “……” “对方不会要钱。” “那他要什么?” “不知道,但不管要什么,我一定会让他乖乖把东西还回来。” “人家要是不肯呢?” “我大概率会弄死他!” 我将烟头甩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下,转身大踏步往前。 黎沫夏愣了一下,赶紧关上车门,小跑追了过来。 “宁怀风,你千万不要冲动啊,为了这种小贼犯不着!” “我知道你很能打,可你要真要弄了他,自己也得坐牢,没任何意义!” 坐牢? 我倒还真想去,感受一下里面人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讲话那么好听,但也得给我机会去坐! 黎沫夏估计看我现在身强体健,认为如果能约到最好的医生,我不至于出啥大问题。 可她所不知道的是,我身体毛病并不是现代医学能解决的,对方今晚要不还药,两天之后我就得嗝屁。 洪水桥三十三号像一个大鸽子笼,总计三十来层高,应该是一栋出租公寓。 从外面来看,灯光密密麻麻的,不知道里面切割了多少个如厕所大小的房间供人居住。 左手边为一条小巷子。 人还没走进去,鼻尖就闻到一股臭泔水的味道。 巷子地面垃圾遍布、苍蝇乱飞,几只野狗正在刨食。 黎沫夏立马捂住了鼻子。 我们沿着巷子往前行了百来米,右手边出现了一栋老旧棚户建筑。 外墙还是三四十年代的小青砖砌成,门为盖板木门,窗户破烂不堪,大门口用歪歪扭扭的毛笔字书写了“鬼飞居”几个字。 字写得极差,像小学生涂鸦。 黎沫夏深呼一口气,敲了一敲门,谨小慎微地问:“请问,里面有人吗?” “砰!” 我抬起一脚,直接踹开了木门。 西装领带、礼貌涵养,这些都是对朋友展示的。 面对一个要我命的家伙。 他不配! 黎沫夏吓了一大跳,转头怔怔地看着我。 我大踏步而入。 第四十五章 将计就计 鬼飞居为一个残破小院。 家具老旧破损,摆放凌乱无序,蜘蛛网遍布,地面积着不少灰尘,四周还飘荡着一股久无人居住的呛鼻霉灰味。 我借着从窗户破洞疏漏进来的星点月光,瞅了一瞅地面,心中既诧异又稍有了一点谱。 两人往前走了十几步。 来到了一处老式天井小院的位置。 耳朵突然传来了诡异无比的声音。 “--老汉三更上了山,寒风呼啸冰冻天,一间破观现眼前,姑娘唤我进观眠--” 老式唱片机里传出来一曲惊悚鬼戏唱段。 屋子幽深、杂物堆积、环境昏暗,也弄不清楚它到底从哪个角落发出来的。 深夜、破宅、鬼飞居、唱片鬼戏…… 几个极具灵异特征的元素互相交织,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黎沫夏明显害怕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脸色蜡白。 我拉了一拉她,示意她跟在我的正后方。 黎沫夏死死地扯着我的后衣角,亦步亦趋地随我继续往前,还颤声向里面发问。 “有人吗?我们来了,有事可以当面谈。” 没任何回应。 刚才进来之时,我特意观察了一下,老宅地面积满了灰尘,却隐约有一对浅浅的脚印,证明此处并不是一个大贼窝,可能为某位盗门人的单独藏身点。 不过让我觉得难以理解的是,脚印仅仅有成年人一半大小,难不成会是一个小贼? 单人小贼、放诡异音乐、藏身迟迟不现。 对方在玩行为艺术么? 不是! 这几种情况足以表明:盗贼对我的身手有清晰认识,没胆量直面我们,接下来他想要拿捏住我们,大概率会用三个手段,暗器机关、恐怖惊吓、江湖幻药。 前两种方案我倒不太怵,唯独担心最后一种。 毕竟它简单、高效、易行。 尽管已经判断出了下一步大体走向,但我们又不得不往对方设下圈套里面钻,因为他身上有我要取回的东西。 唯有倍加小心! 这些判断是我根据现场状况一瞬间作出来的,也没法向黎沫夏解释,只能让她在我正后方跟着,身子尽量护着她,争取不让她着道。 走一步。 看两步。 再谨小慎微前行了五六米。 一股古怪的檀香味道钻鼻。 对方果然用了第三种方案! 味道来的太突然了,我立马闭上了气,但提醒黎沫夏已经来不及。 这蠢妞可能还觉得还比较好闻,竟然忍不住深呼吸了两口。 吸完之后,她娇躯一软,嘴里嘤咛一声,顿时倒了下去。 我转头一瞅,脸色大惊,第一时间抬手去拉她,可自己身躯左右摇摆,晃荡了两下,支撑不住,立马瘫倒在了黎沫夏的身旁。 “哈哈哈!” 一阵尖锐无比的笑声传来。 要说是小孩声音,音色又不稚嫩。 要说是大人声音,音调又尖锐无比。 我并没有真的晕过去,见黎沫夏倒下之后,干脆将计就计,假装上当,闭着气倒了下去,目的就是引藏在里面的盗门枭贼出来玩。 当演员谁不会? 哥们在戏班子也算专业的! 微微抬起了眼帘。 破旧的横梁上突然倒垂下来了一个人,根本看不清楚他样子,因为对方戴了一副狰狞无比的傩舞面具! 他个子很矮小,大概只有一米一二左右,手脚如同小孩,身躯异常灵活,六七米高的房梁,竟然绳子都不用,直接从上面翻身下来。 我算明白了。 盗贼为侏儒! 难怪脚印奇小! 他下了房梁之后,冲地面上的我们嘻嘻笑了两声,行事非常谨慎,先远远地观察了一下,并未第一时间上前。 紧接着。 这货竟然拿起了一杆长竹杆,冲我俩身上狠狠地抽了两下。 很疼,但我能忍。 关键你特么倒是快一点过来,让我好收拾你,毕竟哥们快憋不住气了! 侏儒用力抽了我们好几下,见我俩没有任何反应,有些放心了,将手中的长竹竿给丢了,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像欣赏尸体一般,先在我俩身边转了一大圈,又掏出了两根大拇指般粗的绳索,准备来绑我们。 特制牛筋绳! 这玩意儿若用上“绞刑结”的打结法,越挣扎越紧,根本无法挣脱。 侏儒嘴里哼着小曲先过来绑我。 “--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 脑子还挺好使的。 这货知道我才是最大的威胁,把我给捆住,接下来就一切无忧了。 正待侏儒要动手绑之时,我抬手猛地一扯他的傩舞面具,面具后露出来一张老小孩的脸,皱纹密布、肤色黝黑、小眼贼溜溜,留着两撇长长的八字胡,像极了一只修炼多年老鼠化成了人形的模样。 他傻在了原地,彻底懵了! 待反应过来之后,侏儒立马去掏腰间,一柄木头制成的,类似小箭弩的武器拿了出来。 “啊!” 一声惨呼之后。 侏儒人已经倒飞了几米。 未待他爬起。 我人已经冲了过去,将侏儒从地上拎起,再猛然往前院一甩。 “噗通!” 侏儒像飞着的大皮球,精准无误地砸在了一口鱼缸里面。 这鱼缸安放在我们进来之时路过的走廊角落。 我必须将他往门外打。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脱离檀香,不会被烟弄晕。 否则一旦吸多了檀香之后,无论身手再好,也要手脚发软,接下来一样会被侏儒给摆布。 我憋着气冲到了鱼缸面前。 侏儒小手小脚在鱼缸里面不断扑棱着,从不知道多久没换的恶心脏水里发疯一样往外急钻。 我猛地一摁他的头,将他给重新摁下了水面,随后,抬手一翻鱼缸,将它给硬生生倒扣了过来,再抡起一脚,对着鱼缸来了一个飞射。 鱼缸往外溅着水,伴着侏儒的大声嚎呼,像足球一样咕噜噜滚动着往门外飙去。 我疾踏几步,来到了门前,深呼吸了两口,一掌朝鱼缸凶猛拍去。 “咔嚓”一声。 鱼缸裂了! 水哗地一下全洒了出来。 眼前鼻血狂飙、晕晕乎乎的侏儒,像极了一个喝多了的小宝宝,卷着舌头,吭呲吭呲往外面吐水。 “饶……饶命……” 我左手将侏儒给拎了起来,将他身子死死地抵在门框上,一掐他的喉咙。 “香的解药!” 第四十六章 一指没 侏儒像一只大青蛙,憋得满脸通红,双目翻白,舌头若哈巴狗一样往外伸出,小手小脚划水般乱蹬。 见他光划水却没搭理我,我目光一凌,手指加大了力道。 侏儒无比艰难地用手指了一指口袋。 我伸出一只手,朝口袋掏了一下,真有一个透明的小塑料罐,罐子里装有像六味地黄丸模样的药。 “如果解药没用,你连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都失去了!” 我像拎小鸡一样拎着他,开始往天井处走。 快到之时,我再次闭住了口鼻,来到黎沫夏的身边,俯下身子,单手将药瓶给打开,转头看了一眼侏儒。 侏儒已经被我掐得快要咽气了,但为了保命,他反应极快,冲我竖起了三根手指。 我喂了三粒药给黎沫夏。 侏儒现在被我给死死拿捏着,谅他不敢乱来给假解药,但我也不能在天井处闭气太久,本来准备拎着侏儒再回到鬼飞居门口去,等着黎沫夏吃完药醒来之后再说。 可刚往回走了几步。 黎沫夏竟然醒了。 她满脸难受,手揉着自己的脖子,还不明所以,抬头一见到我们的样子,吓了一大跳,眸子瞪得老大。 这解药效果奇佳! 我直接打开吃了三粒下去。 入口即化。 原本稍微有一些昏沉的脑袋,顿时恢复了正常,变得一片清爽。 不用再怕香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瞅见旁边有一块破旧的桌子,将侏儒像甩猪上案板一般甩了上去,一把捋开了他短小的脖子,仔细观察着。 侏儒不知道我到底要干嘛,吓惨了,瞳孔紧缩。 “宁老板,你这是干嘛?” “我找一下从哪处下刀更顺畅!” “别!千万别动手!我这次栽了,大佬提任何要求都行,求放我一条生路……” 我没理会他,转手将一个破瓷瓶给磕碎,捏了一块锋利无比的瓷片,朝它吹了一口气,狠一咬牙,将瓷片往他脖子里凶猛刺去。 “呜……” 侏儒-- 竟然哭了。 瓷片锋利端已经顶到了他喉结处,仅仅划破了皮,我停了手。 侏儒呜呜地嚎哭着,越哭越大声,无比伤心和绝望。 半晌之后。 他突然止住了哭声,低头看了一看我捏瓷片的手,又抬头惊惧无比地瞅着我。 “大佬--我没死?” “只能说暂时。” 侏儒憋红了老脸,抻长了脖子,立即开启了自我救赎的疯狂模式,张嘴以念相声贯口的速度大声禀报。 “不是我要偷你们的东西,是有人指使我干的!东西没有任何损坏,我连木盒子封蜡都没碰伤!宁老板、黎小姐,你们但凡饶了我,以后我万死不辞、鞍前马后为你们效劳!恭祝两位福如东海、情比金坚、早生贵子!” 黎沫夏一听,俏脸顿时红了,嘴里嘟囔了一句。 “胡说八道什么!” 我见侏儒不仅乖巧上道,讲话还比较好听,点了点头。 “偷来的东西在哪儿?!” “在黎小姐车的后备箱放备胎之处!” “你说什么?!” “它真在!我就没打算要你们的东西,偷完之后直接塞回了车里--” 现在也不是深究个中内情之时。 我必须要尽快拿回救命药! 转头看了黎沫夏一眼。 可她竟然傻站在我们身旁,像在看一场精彩的杂技表演,见我转头瞅她,她也疑惑地瞅着我,还露出一副“你为什么不继续威胁他”好奇宝宝神情。 我无语到了极致。 “你杵这儿当门神呢?!快去拿东西啊!” 黎沫夏闻言,方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赶紧转身跑出了鬼飞居。 一会儿之后。 她气喘吁吁地回来了,神色一片欣喜。 “宁怀风,东西真在车后备箱!” 我赶紧一手抢了过来。 小可为了防止小木盒里面的药散失药味,特意用蜡细心封了口。 侏儒没有撒谎,他确实没有打开过。 当然,以他目前所面临的局面,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骗我。 我单手将小木盒给启封了。 里面药一共两枚,若肉丸子大小,黑乎乎的,溢出来一股浓郁无比的药香,还留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段字。 “两粒药丸和水吞服,三天之内不得饮茶酒、同房、用吞云吼,身体出疹后忌洗澡,待疹子痊愈,可恢复正常饮食。” 下面还画了一颗可爱的心,心中间写着三个小字。 “哥,加油!” 面对失而复得的救命药。 我都快激动的要哭了。 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和水同服,直接抓了起来,一齐放进嘴里,大口嚼动着。 口感黏黏的,苦、辣、呛。 由于药丸的个头比较大,我差点被呛死,不断地咳嗽。 黎沫夏见状,赶忙过来拍我的后背。 她不拍还好。 一拍之下,药丸哽在喉咙口,反而更吞不下去了,呛得我直翻白眼。 我被呛,但嗷嗷叫唤的却是侏儒。 低头一看。 由于之前我做任何动作,手中的瓷片始终没离开他的脖子,刚才吃药行事太过疯狂,持瓷片的手不受控制,竟然在他脖子处划出来好几道血痕,溢出血来,吓得这货疯了一般嚎叫求饶。 好一会儿之后。 我才将药给吞了,彻底缓过劲来。 经过这么久艰苦卓绝斗争,我的命终于暂时保住了! 接下来,就是考虑如何完美地摆脱卓希,带着沉睡的阿米离开港市,找三爷和小可会合。 阿米身上的克泄阴功之伤要靠小可。 我要完全补好稀碎的胎光,也还得靠这丫头。 抬手放开了侏儒。 侏儒趴在桌面上,开始急促无比地喘气,又低下头拼命呕吐。 这家伙偷盗技艺一流,可身手较次,在我们已吃檀香解药的情况下,他现在根本没本事再耍任何阴招。 宅子里面很黑,但我的心情却彻底顺畅了。 我掏出了烟,自己点着了一支,给侏儒发了一支。 侏儒瞅了一瞅烟,压根不敢动。 “抽!” 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颤抖着手,拿着烟放到了嘴边。 我礼貌地给他点着了。 “接下来你好好说话,若我怀疑有半句假话,你知道后果。” “咳咳咳……宁老板,我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我点了点头。 “名字。” “乔大。” “师门、绝技、江湖称号。” “我为贵省‘鬼手乔’一脉传人,绝技为‘摘桃芯’,江湖上都称我为‘一指没’。” 一指没? 要不要这么嚣张! 沫夏听到这里,竟然没心没肺地“噗呲”一笑。 我转头瞅了她一眼。 她立马抬手捂住了嘴。 我倒曾听阿米说过,盗门中人有各种绝技。 摘桃芯,徒手从别人身上取财物的绝技。 此招练到极致之人,据说两根手指能瞬间穿透桃子,将里面的果核取出来,桃子外表还看不出任何损伤。 夹米虫,借助镊子等工具盗窃的手段。 一缸大米之中,往往有个头小小、跑动飞快的小米虫,盗贼能用筷子精准无比地夹起小米虫,虫还不会被夹死,形容使用工具偷盗技巧之熟练。 换戏袍,瞬间替换别人贵重物品的功夫。 假若你外套的内口袋有钱,捂得很紧,盗贼用其他手段无从下手,他仅需撞你一下,让你短暂懵逼,眨眼之间,盗贼与你的外套已经互换,你还毫不知情。 诸如此类,神乎其神。 可我关心的不是他身上绝技,而是他的名字。 “你敢叫乔大,莫非还是‘鬼手乔’一脉头把交椅?” 一般来讲。 这种玩暗活儿的手艺门派,一旦入了门,从此就与过往俗世身份完全切割了,连带姓都会改掉,后面的字通常按字辈或者地位来排序,侏儒属“鬼手乔”一脉,他姓乔不奇怪,可竟然敢叫“乔大”,属实让我惊诧。 乔大拧巴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哑巴了?!” 乔大拿烟的手猛一哆嗦,神色略带尴尬。 “实不相瞒,前年家里严打,门里十几号人全被逮进去蹲了号子,就剩我一人刚好在外地躲过一劫。家里回不去了,我便来了港市。” “本来我排名第五,但前四位全进去了,他们估计要蹲死在号子里,所以我将名字改为了乔大,租了这一套棚户房,称为‘鬼飞居’,想着能重整门派旗鼓。” 卧槽! 还挺有理想! 我问:“谁指派你偷东西的?” 第四十七章 二人夺 乔大回道:“古会恒。” 此话一出。 黎沫夏惊得下巴都掉了。 “你说谁?!” 乔大咽了一口唾沫。 “就是太子恒!” 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当初为了几万块钱,帮了黎沫夏一个小忙,得罪了太子恒,没想到竟然差一点把自己命给搭进去了。 我说:“讲详细点!” 乔大小心翼翼地问:“宁老板,能再给一支烟么?” “刚才我实在太害怕了,没抽出味来。” 咦? 他这是看我比较和善啊! 我冷冷地瞅着他。 乔大见状,身子哆嗦了两下,忙不迭地摆动了小手。 “乔大不识抬举,不抽了,您千万别生气!” “前几天,太子恒找到了我,给了我二十万,吩咐我死盯着黎小姐,说要看到她和你单独在一起,找机会用一点手段,弄晕你们,他好来报复你们。可我接连盯了好几天,没发现你与黎小姐有什么接触。” “倒是黎小姐白天去了一趟三叉巷,找一位姑娘拿了一个小木盒,接着去了漫步会馆。在会馆,我见到宁老板吩咐黎小姐将小木盒收好。黎小姐不仅把东西给牢牢锁住了,在整个观赛过程中,手还一直死死捂住包。” “以我从业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东西对你们必然非常重要。所以,我马上将情况向太子恒电话报告,他出了一个馊主意。” 讲到这里。 乔大神情惴惴不安地抬头瞅了我们一眼,一副不敢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吧嗒!” 我玩了一下打火机。 乔大惊得一双小手立马死死抱住了头。 半晌之后。 他见我也没动手揍他,试探地问:“宁老板,我继续说?” 我反问道:“你觉得呢?” 乔大抽了一抽鼻子,谨小慎微地接着讲。 “太子恒非常兴奋,他让我马上偷了包里的东西,发信息引你们两人来这里,用江湖手段弄晕你们,再将你们的手脚绑死,他会过来。” “他说过来要--” 我恼道:“你特么说书呢,还放钩子?!” 乔大狠一咬牙。 “这混蛋说,他要当你的面玩了黎小姐,再拿一把刀将你给阉割了!” 此话一出,多年贫血的我,血压一下就飙高了。 黎沫夏听完之后,简直要气疯了,抡起手中的包狠砸乔大。 “畜牲!猪狗!无耻!” 乔大也不敢动弹,硬着头皮承受黎沫夏的疯狂暴击,嘴里苦苦哀求。 “黎小姐息怒啊!我根本没打算这样做,要不然怎么还会把偷来的东西放在你车的后备箱?” 这事确实古怪。 我抬手制止了黎沫夏。 乔大赶紧向我们解释。 “我们鬼手乔做事门规第一条,谋财不害命!” “太子恒给了我二十万,我确实拿了,但他要干这种绝种倒灶害人性命之事,我肯定不会配合他做的!否则就是犯了门规,死后没脸见祖师!” 我问:“难道你刚才没弄晕绑我们?” 乔大回道:“宁老板,我确实弄晕准备绑你们,可目的是用太子恒要搞死你们之事进行威胁,讹你们三十万。拿到钱之后,我再把你们放了,然后远走高飞。” “我与太子恒约定,让他凌晨一点来鬼飞居,可十一点我就让你们提前过来了,为的就是给自己讹诈你们三十万争取时间,不信你们可以看信息。” 他用小手掏出了手机,打开信息界面,毕恭毕敬地递给我。 手机里确实约定太子恒凌晨一点来鬼飞居。 我无语到了极致。 这侏儒实在太坑了。 要说他不讲规矩,他又牢守鬼手乔谋财不害命的信条。 要说他讲规矩,他却两头通吃,一点江湖信誉都没有。 我问:“有什么还没交待的吗?” 乔大回道:“有!之前我放小木盒回黎小姐车后备箱的时候,顺便把她手套箱里的四万块给取了,它们就在神龛里面。” 黎沫夏闻言,赶紧走了过去,从神龛里面掏了四万块钱出来,见到钱之后,满脸惊悚。 “真是我的钱!有几张还是缺了角的!” 太特么卧槽了! 包上了锁、车也上了锁,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皱眉问道:“你咋这么牛逼呢?” 乔大缩着身子,没再吭声。 “哑了?!” “这么说吧,大街上路过一个女人,我但凡与她一擦肩,能把她胸前的罩子给取了,对方还不知道。” “……” 黎沫夏闻言,脸一红,淬了一句。 “无耻之徒!” 我冲乔大笑了一笑。 乔大见状,估计以为我又要动手打他,吓得脸都白了,立即挪动小脚往后退。 我给他丢了一支烟,再瞅了一眼手机。 “现在十二点半,离你与太子恒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你帮我一个忙。” 乔大闻言,睁大眼睛。 “宁老板,你不会准备报复他吧?” 我回道:“恭喜你,答对了!” 乔大着急忙慌地说:“你千万别啊!太子恒最近请了一个贴身保镖,专门玩拐杖的,身手非常厉害,今晚他一定会带保镖一起过来!” 我皱眉问:“玩什么的?” 乔大回道:“拐杖啊!” 我拧了一拧眉头。 看来遇到玩奇门兵器之人了。 拐杖也叫二人夺。 它外形虽为一柄平平无奇的拐杖,平时用来拄地行走,但一遇见危险,立马可变为兵器与敌人缠斗。 冷兵器交锋,第一时间抢夺敌人手中武器,向来为速战速决首选。 为此,有许多不清楚其中道道之人,会动手去夺拐杖。 一旦去夺拐杖。 对手基本要向美好的世界作别了。 因为拐杖为空心棍,弯头下往往暗藏有一把利刃在棍里面,对手一动手来抢,己方乘对手死抓住棍子之机,一拧弯头,迅疾抽出里面利刃,猝不及防给对手致命一击,二人夺由此而来。 传说,全世界最早用二人夺来防身之人为孔子。 大家都知道国外绅士比较喜欢用手杖,几乎人手一把。 可很少有人清楚,在十九世纪欧洲,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学到了咱老祖先的智慧,手杖里全都藏有兵器,这玩意儿在国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手杖剑。 如此看来。 上次在早茶店,我露了一手筷子夹银行卡的手段,把太子恒吓得够呛,这货都已经开始随身带保镖了。 太子恒要不惹我,咱也不想与他再有瓜葛,可今天他不但惹了我,还差点把我命给玩没了。 不教训他出不了这口恶气! 我说:“你的意思,我打不过玩拐杖的?” “宁老板你误会了,我去漫步会馆看过你比赛的,你连挑七塔,天下无双--”乔大见我毫无表情地瞅着他,忙停止了拍马屁:“我的意思是,你身边有黎小姐,保护着她施展不开拳脚,再说太子恒他们可能会带武器。” 我问:“谁说我要跟他们动手了?” 乔大闻言,傻眼了。 第四十八章 疏通祠堂暗沟 我问:“你不是有香么?” “你弄一些新的来点燃,太子恒进来直接晕,然后我来慢慢玩!” 乔大:“……” 我捏起了地上一块小石头,对着十来米外的神龛,抖劲甩腕,石头若子弹出膛一般飞了出去。 “啪”一声响动。 石头贯穿神龛牌位,穿出了一个小孔。 不是我有多厉害。 神龛木牌本来就腐朽不堪了,只要准度、力度足够,穿透它不成问题。 这一手。 我主要为了震慑住乔大,让他乖乖地配合我。 “作为盗门中人,你逃跑手段应该不错吧?” “你当然可以假装配合,逮住机会马上逃走,或者乘我对付太子恒的时候,暗中使绊子。” “但前提为,你要能躲得过我的手镖!” 乔大露出满脸吃了屎的表情,颤声哀求。 “宁老板,你放过我吧,我就是一个小贼!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转头瞅见我一脸萧杀的表情,立马不敢再说下去了。 “行!但等你弄晕了他们之后,我马上走,这事与我无关,行吗?” “可以。” 乔大闻言,从桌子上起身,小手抹了一抹脸上的血迹,想从桌子上跳下去。 “干嘛呢?” “我去点香啊。” “万一你去点另外一种香,再搞晕我们呢?” “……” “香在哪儿?” “八仙桌下的包里,黄颜色的。” 我转头对黎沫夏说:“你去点。” 讲完之后。 我一拎起乔大的后衣领,大踏步往外面走。 乔大在我手里像一只小鸡,小手小脚在空中不断舞动。 “宁老板,你要相信我啊,我没胆再敢坑你们……” 这枭贼太狡猾。 我必须威胁着他的性命,他才不敢耍诡计坑我们。 否则他要真搞出另外一种江湖香来,我们之前吃的解药无用,一闻之下必然再完球。 黎沫夏秀眉紧蹙,满脸无语。 “喂!你让我去点,意思让我当小白鼠了?” 我回道:“嗯呐!” 黎沫夏恼道:“嗯你个头啊!你不怕我被迷晕吗?” 我拎起乔大,在她面前晃了一晃。 “要不你来威胁住他,我来点喽?” 黎沫夏:“……” 我带着乔大到了鬼飞居门口。 没一会儿。 黎沫夏从天井处出来了,兴奋不已。 “点燃之后我还待了一会儿,香没问题,还是原来的。” 我点了点头:“你马上离开。” 黎沫夏闻言,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我说:“男人打架,你一个女人待这里干什么?” “万一我打输了,太子恒让你停掉大姨妈怎么办?” 黎沫夏脸一红。 “你那么厉害、还有香,怎么可能打输?” 打不赢只是吓她而已。 真实原因为,之前我答应卓希假揾食,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取安全打塔取得尸参娃娃的时间,以及保护病床上阿米的缓兵之计。 如今我胎光泄露的毛病已经暂时无碍了,等收拾完太子恒,我会马上赶往医院,想办法甩了卓希派在医院里监控阿米之人,带着阿米立即离开港市,北上去找三爷和小可。 黎沫夏待在这里太碍事。 我毫无表情地伸出了三根手指。 “我数到三,赶紧给我消失!” 黎沫夏:“宁怀风你……” “三!” “……” 我直接将乔大丢在了地面。 “乔大先生,这事既往不咎,我也不再管了!” “你要想弄晕黎小姐送给太子恒赚钱,随你便!” 讲完之后。 我转身准备离开。 乔大闻言,神情一喜,立马露出了一张狰狞脸,双手紧抓拳头,小脚一剁,冲黎沫夏呲了一下獠牙。 他这副样子实在太丑了,像地府小鬼一样。 黎沫夏见状,吓得脸都白了,迅速转身,跑到了我前面。 “神经病!我走行了吧?!” 我站住了脚步。 “别从来时的路走,从反方向出巷口,打车回!” “你车停在原地,别让太子恒误会你没来鬼飞居。” 黎沫夏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憋出一句。 “祝你平安!” 瞅见黎沫夏气呼呼转身离开了。 乔大腆着一张脸,冲我讨好笑道:“宁老板,你让黎小姐走是为她安全着想,我刚才配合表演还算可以吧?” 我没搭理他,俯身开始收拾地上因为刚才教训乔大而造成的凌乱场面,别等下太子恒一过来,见到环境不对,直接转头撒丫子跑路。 乔大一边帮我收拾,一边拍着马屁。 “宁老板,你不仅身手顶尖,还是乔大见过最为心细之人!” “我觉得一百个太子恒都不是你对手,之前我太蠢了,竟然来动你。” “这是我的名片,今后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记得随时call我。” 我问:“你一个贼还有名片?” 乔大讪笑着,忙不迭解释。 “有的。除了偷盗,我还会接一些栽赃陷害、偷拍明星私生活、代人捉奸、送肮脏货等暗活儿。” “以后如果黎小姐给你戴了绿帽子,我免费--啊呸!我这说得什么屁话!见谅见谅!” 我拿起名片一看。 上面只印着两行字。 “鬼飞居士。” “专业疏通各种祠堂暗沟,量大价优,电话xxx。” 疏通祠堂暗沟属于江湖黑话,表示处理解决一些江湖偏门事。 我说:“你小子外号为‘一指没’,难道凭偷盗手艺养不活自己,这么卖命干嘛?” 乔大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黯淡,小手一摆。 “不说了不说了!” 我沉声道:“说!” 乔大表情有一些无奈,叹了一口气。 “‘鬼手乔’一脉全进去了,可他们的家人还要张口吃饭,不少孩子还得读书呢,我得替弟兄们养着他们,太花钱了。” 我一时愣住了。 乔大不算啥好鸟,干得事也脏,可他这种老一派江湖人倒灶不饿弟兄家人的义气,却让人高看一眼。 我将名片给收了起来。 “行了!这事了结后,你该干嘛干嘛去。” 乔大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多谢宁老板!” 两人回到了天井处,各点了一支烟,等待着太子恒到来。 凌晨一点刚到。 外面传来了声音。 “乔大!乔大!人都逮住了吗?哈哈哈!” 太子恒来了! 第四十九章 一沉二升三飘 乔大一听这声音,转头看了看我,似在咨询我意见。 我冲他点了点头。 这货立马几个疾速蹬踏,刺溜一下,沿着柱子上了梁,活脱脱像一只猴子。 “古老板!逮到他们了!你快进来!” 乔大在房梁上冲着外面喊道。 外面传来太子恒癫狂欣喜的笑声。 “好好好!狗男女!今天老子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我将烟头给踩灭,抬脚踢到了天井里面,转身躲在了一根柱子后。 抬眼往外望去。 太子恒正兴奋无比地从鬼飞居门口走进来,他身后还带着一位脑门凸起像寿星一样的保镖。 保镖年纪不大,但手拄着一根弯头拐杖,相当谨慎地黏在太子恒的身后,双目瞟来瞟去。 还别说。 就他寿星公的长相再配上一根古朴拐杖,真有一些江湖游侠味道。 寿星公走路脚后跟几乎不着地,也没啥声音,显得非常轻盈。 我心中顿时一愣。 这货除了会使奇门兵器二人夺,轻身功夫可能也厉害。 南派诸多武师练轻身功夫,讲究一沉二升三飘。 一沉,双腿绑上重物,登山下水趟泥,吃饭睡觉不摘掉,锻炼腿部负重能力。 等力量练足够了,再训练跳跃、凌空踏步、翻树上房,这叫二升。 所谓三飘,专指在第二步功成之后,端一个大水盆子放地面,人踩在水盆子的盆沿走路,要求越走越稳、越走越快,再练到能闭上眼睛走不摔跤,最后甚至要求闭眼站在不同水盆子之间,灵活变位躲避师兄弟的刀剑袭击,还不能溅出一滴水在地面,方乃大成。 太子恒雇来的寿星公不敢说已经练到了顶尖水平,但从他走路姿态来看,轻身功夫非同凡响。 这样不行。 对手的实力我摸不透,不能等香发挥了作用再动手,必须第一时间先擒住太子恒,再将他往弥漫着药香的天井处拖,只有手中拿捏住晕了的太子恒,才有百分之百胜算。 暗中凝神运气。 二十米、十五米…… 他们离天井处的距离越来越近。 正待我准备动手的时候。 意外忽然发生了。 “宁怀风,我好担心你!” “你就骂我吧,反正我不走了!” 黎沫夏的声音从鬼飞居门口传来。 寿星公反应极快,立马抬手扯住了太子恒,呼啦一下往门外跑。 完犊子! 他们竟然连香都没闻到,之前设下的圈套彻底废了! 我简直要疯了,撒丫子跟着冲了出去。 可寿星公本来距离鬼飞居门口更近,而且轻身功夫顶尖,只见眼前残影阵阵,他不仅带着太子恒出了大门,还用手杖的弯头,一把死死地箍住了正往里面傻乎乎冲进来黎沫夏的喉咙。 苍天! 女人果然影响拔刀速度。 古人诚不我欺也! 黎沫夏站在原地,脖子被死死地箍着,俏脸憋得一片通红,一边咳嗽,一边大急道:“古会恒,你个王八蛋,放开我……” 寿星公闻言,脸色顿时一沉,手稍微一用劲,拐杖弯头箍得更加紧了。 黎沫夏顿时涨得满脸铁青,连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恒见状,双目暴凸,表情极为狰狞愤怒,咬牙切齿大骂。 “我挑!乔老鼠收钱不办事,竟联合你们坑老子,好特么犀利啊!” “姓宁的,你要再向前一步,老子弄死她!” 眼前这种状况,寿星公甚至都不用出二人夺里面的利刃,就黎沫夏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稍微再一使劲,都可以箍断她脖子。而且,一直藏在宅子内的乔大,也不知道会不会反水背袭。 局面非常糟糕! 我只得无奈停住了脚步,不敢再向前,举了双手。 “太子恒,我不动的,你别冲动。” “你最近让乔大跟踪黎小姐,想必也知道了情况,我与她接触几乎为零,怎么可能是男女朋友关系?” “那天早茶店之事,有特殊原因的嘛,要不要同你讲一下?” 太子恒朝地面狠狠地啐了一口痰。 “蛋散!你臭嘴想岗咩耶?” 我尽量一脸真诚。 “其实吧,当天为你给黎小姐答应做你马子的最后期限,她为了考验你诚心,故意请我演一场戏来着,还给了我两万块。” “你通过了考验,黎小姐很开心的,正苦恼你最近怎么没去找她呢,结果你却来了这一招,实在太吓人了。你放了人家,然后带她走,今晚两人就可以来一场浪漫的约会。” 这话我特么自己都不大信。 无非就是将矛盾爆发时间往后拖一下。 黎沫夏若能明白我的意思,马上同意跟他走,安全暂时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届时我再来想其它办法。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 太子恒听了这话,一张肾亏脸闪过一丝犹疑,转头问黎沫夏。 “这小子说得是真的?” 色令智昏。 精缺脑残。 或许太子恒太想要得到黎沫夏,或许他玩女人太多已经伤成重度脑残,竟然有点信了。 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本以为黎沫夏会顺着我的话说下去,可她竟比太子恒还要脑残,用劲全力憋出来一句话。 “真你个死啊,臭杂碎……” 此话一出。 太子恒开始暴走了,面目变得扭曲可怖。 “死三八!你不仅耍老子,还敢骂我?!” “老子今晚就干了你,让你识得什么叫登上极乐和生不如死!” “姓宁的你等着,等空了老子再来割你那坨肉炒菜!彭公,带她走!” 太子恒心里也发怵。 因为今晚他身边只带了彭公一人,估计担心真打起来不一定能干得过我,实现不了玩黎沫夏、阉割我两大目标,先撤走完成一个心愿也将就了。 我心急如焚。 “等一下!” 可他们压根不再理我,开始快步往后退。 尤其是彭公,这家伙的定力极好,不管我们在一旁说什么,他手中拐杖始终死死地箍住黎沫夏,双目若夜鹰一般防备着我,一动不动。 我只得快步往前跟着。 太子恒见状,双目喷火。 “彭公,他要敢再跟前一米,弄废这女人,责任我担着!” 忽然之间! 彭公执拐杖的手猛然一收,立马将黎沫夏捋到了自己身前,一手掐她脖子,嘴里发出像金属摩擦一般难听的声音。 “再往前一步,她必废!” 若面对其他人还好,但面对太子恒这种脑残疯子,我还真不敢赌。 我再次停了脚步。 没其他办法了,唯今之计,只能用吞云吼试一试。 尽管我不知道能不能起效,且小可曾在纸条里千叮万嘱,让我服了药之后,三天之内不能用吞云吼。 但说一万遍,黎沫夏也是因为给我送药,才让太子恒钻了大空子,陷入了今天这种局面。 我必须要管她,否则对不起自己良心。 双臂开始微微展动。 我打算仰天长啸! 第五十章 它可以不是戏 正当我准备用吞云吼之际。 眼前忽然人影一片晃动,从巷子外匆忙来了七八个人,为头的竟然是卓希。 这条巷子不大,卓希带人快速前来之后,立马变得拥挤起来。 我心中顿时一阵欣喜,马上停止了发功。 因为人一多就有变化,往往一瞬间会发生重大转机,没必要用吞云吼来博一个风险极大的不确定结果。 太子恒扭头一看,神色大喜过望。 “表姐!你怎么来了?!” “我挑!你来得太好了!这咸湿佬抢了我未婚妻,给我戴了绿帽子不说,还搞大了她肚子,我都要疯癫啦!” “快让人制服他,我好弄死他出气!” 太子恒开心的简直要蹦起来,一副马上就能动手术阉割我的兴奋模样,手指着我,激动的全身颤抖。 当真是巧极了。 港市不少大企业都是家族性质的,帮衬互相、一起发财。 太子恒与卓希为表姐弟关系,无论这货的家境能不能比得上万铭集团,但一定也属牛气冲天的存在。 难怪黎沫夏之前一直不敢得罪太子恒。 这事情有一点超出我预想。 我瞅了一眼黎沫夏,她惊惧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诧异,显然在此之前她也不知道太子恒与卓希为亲戚。 卓希淡淡地瞄了几眼局势,脸沉若深潭,一声未吭。 太子恒见状,急躁起来。 “表姐!你快下令啊!他欺负到你弟弟头上了,这口气不能咽!” 卓希走到了太子恒的面前。 太子恒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啪!” 一记响亮的大耳刮子突然扇了过去。 不仅太子恒被打懵了。 连旁边挟持黎沫夏的彭公也傻眼了,站原地完全不明所以。 “吧嗒!” 乘此机会。 我手心里本来准备对付乔大的小石头已然出手,精准无误地弹中了彭公掐着黎沫夏脖子的手。 彭公手陡然吃疼,忍不住撤开了。 “砰!” 黎沫夏竟然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包狠砸在了彭公的头上。 彭公再想出手去控制黎沫夏,我人已拍马赶到,一记重拳朝他面门击去。 这家伙大惊失色,脖子一扭躲过,反手硬生生与我对了一拳。 我退了一步。 他连退五步。 不过,彭公反应极为灵敏,乘连退几步之机,脚步犹如鬼魅,残影一晃,人已经跃离七八米开外,“锵啷”一声,他拔出了手中拐杖里面的细剑,呈一副悍然防守之姿。 也就是说。 在片刻之间,彭公已远离了卓希包围的人群,确保了自身足够的安全距离。 这是他眼见形势骤然反转,一种自保的做法。 头上长大包,智商就是高! 我一把将黎沫夏拉在了身后。 直到此刻。 太子恒方才反应过来,手捂着肿了半边的脸,满眼不解而恼怒。 “表姐,你干什……” “么”字还没说出口。 卓希反手又一巴掌狠扇了过去。 太子恒吃疼,哎呦一声,踉跄了几步,眼睛瞪老大。 “卓希,你疯了吧?!” “啪!” 卓希再一巴掌过去! 太子恒鼻血顿时像喷泉一样狂飙而出。 “姓卓的……” “给我打!” 随着卓希一声令下,她身边几位下属立马如猛虎一样扑了上去,摁住太子恒开始一顿暴揍。 哀嚎之声惊天动地。 我突然感觉头顶有一些异动。 抬眼一看。 发现乔大不知什么时候通过宅子顶部的某个洞口,人已爬到了屋顶,他瞅了一眼下面情形,与我对视了一眼,露出一张鬼佬笑。 “大佬,有事call我啊!” 尔后。 他沿着屋顶疯狂攀爬奔逃,像极了一只在屋顶飞窜的大老鼠,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站在不远处的彭公,见到太子恒正在挨打,冲他说了一句。 “古老板,你们一家人之事,我不好参与,告辞了!” 他转身一拧,步伐飘荡几下,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卓希脸部表情极冷,瞅了一眼在地面不断嚎叫的太子恒。 “古家几代人辛苦创下一片家业,你没出息败家就算了,还出来丢人!” “我今天替姑父姑姑教训你,让你涨一点记性!” 打了好一会儿。 卓希才挥手让下属停止了动作。 太子恒鼻青脸肿,满头满脑全是血,身躯蜷缩在地上,哀嚎连天,嘴里仍旧在断断续续地日爹骂娘。 他既然还能骂人,证明打得并不重,全是一些皮外伤,只不过看起来有一点狰狞可怖而已。 毫无疑问。 卓希故意在做给我们看。 果然。 卓希又对太子恒来了一番警告。 “睁开你眼睛瞧清楚了!宁先生是我的身边人、黎小姐为我的好朋友,今后你要对他们有任何不敬,纵使姑父姑姑在,我也一样翻脸!” 太子恒在地面吭呲吭呲地喘着大粗气,咬牙切齿地回道:“好好好……姓卓的,今天你牛逼……” 卓希没有再搭理他,转过头来,冲我露出了一副妩媚娇俏的神情。 “阿风呐,小古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来教训一下他就行了。” “你是干大事的,犯不着为这点玩闹事计较,给我一个面子好吗?” 这是玩闹? 他今天差点让我绝后了! 黎沫夏气得不行,张嘴想说什么。 我眼睛一瞪她。 她只得气呼呼憋住不说话了。 有仇不报不符合我性格。 但看不清形势也不符合我智商。 眼下我自身状况堪忧,卓希又出来当了和事佬,我还真不便对太子恒再做什么,俯下了身子,拎了一拎太子恒的耳朵,低声说了一句话。 “希望我们都平安无事!” 本来今晚我准备想办法带阿米走的,但因为太子恒让人偷了药,我火急火燎从漫步会馆离开,卓希的下属肯定跟她紧急汇报了情况,卓希不放心带队寻来,导致暂时走不了了。 假若因此阿米后面出了什么问题,我肯定要新仇旧恨与太子恒一起算总账! 我起身对卓希说:“今晚黎小姐陪我来拿东西,我得送她回带湖山庄。” 卓希闻言,笑了一笑,落落大方。 “嗯!黎小姐长太美,晚了确实不大安全。” “你们在后面护送着宁先生和黎小姐,完事后接宁先生回别墅。” 我带着黎沫夏离开。 出巷口上了红色轿跑。 黎沫夏不愿开车,直接坐在了副驾驶。 我只好去主驾开车。 车一发动。 黎沫夏竟然呜呜哭了,梨花带雨的。 之前我出手用石子弹彭公,她能抓住瞬间时机用包去砸他,显示了不错心理素质。 在卓希等人面前,她也没哭,一副坚强无比的模样,看来现在实在忍不住了。 我转头瞅了一瞅她。 还别说。 她哭起来楚楚可怜的,比平时样子要动人多了。 “还好意思哭!” “怎样?!” “你都走了还跑回来干什么?活该!” “江湖儿女讲义气,我就要回来!呜呜!” “好!这事不提了!但我本来快骗太子恒那个脑残成功了,你为什么不顺着我的话说下去,还张口去激怒他,脑子突然窜稀了?!” “我顺着你的话,让太子恒搂着我的腰先去约会,忍受恶心让他亲上几口,再等你逮到机会来救我喽?我黎沫夏宁愿死,也不想让粪便涂满身子!” 我都快要被她给气自闭了。 “行!黎小姐不愧为国学教授,铮铮风骨、高洁耀世!” “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今后这事与我无关。” 黎沫夏闻言,两行清泪噗呲呲直掉,银牙紧咬,憋出了一句话。 “你收了我两万块,必须负责到底!” 纳尼? 这是打上赖皮了? 我回道:“钱还给你行不行?” “不行!约定已成,生死无悔!” “我们立什么约定了?” “约定你扮我的男朋友!” “大姐,戏早已杀青,我还得赶其它通告,麻烦你搞一搞清楚啊!” 黎沫夏眼眶噙着泪,死死地盯着我,咬着嘴唇,不吭声了。 “干嘛?想咬死我?” 她转过头,眸子怔怔地望着挡风玻璃。 “它可以不是戏!” 第五十一章 雄鹰国术馆倒闭 我愣了一下。 难道她因戏生情了? 转念一想。 哥们又不是爽文男主,哪儿来这么多美女倒贴的故事! 黎沫夏今晚肯定被太子恒给吓着了,一时之间心头涌上了急需一个依靠的不安情绪,以她的性格,等明天醒来必然会被自己这句话恶心的吐出胆汁。 这种状态下的莫名行为,没必要回应。 我没说话,继续开着车。 车内气氛安静的有一点诡异,只听到耳边风噪声。 “说话!” 黎沫夏见我一直不吭声,满脸委屈,冲我大声说道。 我反问:“说什么?” 黎沫夏一听,神情羞急,竟然直接拉了手刹。 车“嘎吱”一声响动,急速地抖动了几下,熄火了。 她显得非常不服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将稍显凌乱的头发给整理了一下,略带一些傲娇地挺了一挺上半身。 “我身上哪一点不如卓希,或者说不如小可?” “……” “你说不出来么?那就是没有喽!我不比别人差,你为什么不中意我,配不上你咩呀?” 我拿出了打火机,将车窗户给打开,点了一支烟。 还没来得及抽呢。 黎沫夏突然将我手中的烟一把给抢了过去,甩手就丢到了窗外。 “不要装深沉,回答我问题!” 我皱眉说道:“黎大教授,如果你害怕了,以后雇几位保镖跟着自己上下班!” “我再说一遍,戏已经杀青了,没人有兴趣接着演!” 黎沫夏闻言,怔怔地盯着我,眸子闪过一丝不甘与黯然,长长的睫毛开始湿润起来,模样竟有些像受气小媳妇儿。 好一会儿之后。 她抹了一抹眼睛,头靠在椅背上,深呼吸几口,望着天窗,自嘲似的笑了一下,转头瞥了我一眼,轻轻拍了拍我肩膀。 “好了!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当真!” “你不演拉倒,我找一位更专业、更便宜、更爱岗的人来!” 身后传来一片喇叭鸣叫声。 有人在后面大骂。 “冚家铲!大晚上堵路,玩车嗨啊?” 黎沫夏火气出奇的大,她竟然抬手抄起了仪表台上玻璃香氛盒子,头探出窗外,挥手往后面一砸。 “咔嚓!” 出奇的准! 后面车的挡风玻璃立马裂了。 “哎呀卧槽!哪来的蛋散?!” 后面那辆车立即开了车门,气呼呼地冲下来几个打赤膊的中年男人。 我无语到了极致,只得立马发动车,甩掉要跑过来揍我们的汉子,往带湖山庄狂飙。 一路上。 黎沫夏没再说一句话。 到了带湖山庄大门口,车还没停稳,她径直下了副驾驶,那张神似周慧敏的脸拉得老长,将我一把从主驾驶给狠狠地拽了下来,一脸嫌弃地抬手扫了一扫座位,还往上吹了两口气,娇躯一拧,上了车,一脚油门冲了进去。 我透过山庄大门打开的自动栏杆,见到里面一群狼狗,它们瞅着主人的车回来了,狂吠着追车进入了山庄深处。 这女人疯了吧?! 转身走了几步。 卓希派来的一直跟我们后面的几辆车,正打着双闪在等着我。 今晚带阿米离开的计划落空,只能后面再作盘算。 我上了其中一辆车。 车带着我朝卓希的私人别墅驶去。 到了中港的时候。 我透过车窗,见到了一位熟悉的身影。 丛老板。 这胖子正坐在台阶上,嚎啕大哭,一手抱着一块木质大招牌,一手拎着一瓶酒,低头哭几声,又仰头咕咚咚喝上两口酒。 他身后一栋房子大门打开着,里面灯火通明,有人正进进出出在搬东西,不远处还停着一辆装货的大卡车。 我来港之后深入接触的第一位本地人就是丛老板,对他印象挺好的。 他这是碰上什么事了? 我对司机说:“停车。” 司机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我下了车,走到丛老板的身边,先瞅见了他手中抱着的大木牌,竟然是“雄鹰国术馆”的招牌,再抬眼一看后面的房子,里面乱七八糟,像是已经倒闭了,一些有用的器械桌椅全被一群工人往外面搬。 “丛老板,出什么事了?” 我拍了拍丛老板的肩膀。 直到此时。 丛老板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见是我,嚎哭得更加大声了。 “擦!阿风,你来了?擦擦擦!” 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手指了一指后面的房子。 “国术馆怎么了?” 丛老板没有正面回话,将手中酒瓶子递给了我。 “擦!你先别问了,陪哥喝一口啦!我苦啊,命太苦了!呜呜!” 酒是玉冰烧。 据说这酒酿造之时浸泡过肥肉,口感醇厚、舌尖回甘,但我不大敢尝,将酒瓶子推了回去。 “你自己喝吧。” “擦!见我落魄了,看不起我?!” 丛老板红肿着双眼,嘴里喷着浓浓的酒气,冲我不满地大嚷道。 我闻言,接过了他手中的酒瓶,一仰头,咕咚咚几口,全给干了,将酒瓶口朝下,向他示意已经喝完了。 真别说。 这酒滋味独特、层次丰富、香气浓郁,挺好喝的。 丛老板见状,一时之间好像傻了眼,连哭都忘记了,瞪大眼睛瞅着我。 半晌之后。 他又开始呜呜哇哇大哭起来。 “阿风,你小子真的太坏了!擦!” “叫你喝酒,没让你全给干了,起码给我留两口嘛!” “我全身上下就这一瓶酒了,真命苦啊!呜呜!” 我:“……” 眼见他嚎个没完,又不肯说事,我只得作罢。 “丛老板,明天酒醒之后,打电话给我。” 起身准备离开。 丛老板见状,却将木招牌甩在地上,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 “擦!阿风,你别走啊,陪我聊聊天好不好啦?” 我只得再坐下来,给了他一支烟。 丛老板点着了,狠狠抽了两口,抽了一抽鼻子,脸上肥肉不断抖动。 “阿风,雄鹰国术馆倒闭了,我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 我诧异不已,之前丛老板的雄鹰国术馆经营一直挺不错的,怎么好端端就倒闭了? “壶山给你下套了?” “壶山?四眼仔没有这种本事啦!” “点回事?” 丛老板抬头瞅了我一眼,将手中的烟头掐灭,露出了一副幽怨表情。 “擦!阿风,都是你害得我啦!” 第五十二章 担保客 我寻思这家伙今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讲话颠三倒四的。 可经过丛老板断断续续的解释,我才恍然大悟。 真要讲是我害了他,也不为过。 漫步会馆开打七级浮屠塔,里面虽然不提供押注,但外面有人开庄坐台,港市不少国术界的人都进行了下注,其中就包括丛老板。 最初都是押守塔神将赢的人居多,可他们没想到,我竟然能一路狂飙,导致这些人一直输到第四塔,庄家赚得盆满钵满。 第五塔守塔神将为樱花国人元山哉。 由于七级浮屠塔此前第七塔从未开过塔门,守六塔的元山哉一直为漫步会馆最大的咖,他突然被韦沱前调至守第五塔,被所有人看热,庄家给我开出了惊人的一比三十赔率。 也就是说。 我要赢了元山哉,押我之人将赚三十倍的钱。 丛老板的胆子挺大,果断押了我,狂赚了一大笔。 可后来,这货便不再看好我了。 丛老板认为,接下来我绝不可能再闯关成功。 他第六塔下重注给未青子道长,一夜回到了石器时代。 开打终塔之时,丛老板已经彻底杀红了眼,完全丧失理智,将自己国术馆、房子、车子全部抵押,还借了一大笔高利,再次下重注押守塔神将赢。 结果就出现了今天的悲惨局面。 我听完之后,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赌狗不如狗! 我极端无语。 “当初在夜宵摊,你怎么说来着?” “你信誓旦旦表态会撑我到终塔,后面脑子进大便了?” 丛老板闻言,神情痛苦地呜咽了几声,双目像饿狼一样剜着我。 “擦!客套话而已啦!谁知道你个扑街这么变态!” “阿风,你赢拳倒是风光了,可却把我一辈子积攒钱财都给打碎了!” “现在好多像我一样的人,恨不得打死你啊!” 我吓了一大跳。 “你不会也想打死我吧?” 丛老板醒了一把鼻涕,在鞋子上擦了一擦。 “当然想啊!可我打不过你,你还有卓希护着,也不敢打啦!呜呜!” “我这脑子,真是连猪都不如!擦擦擦!” 这货转头瞅见了酒瓶子,一把抡起来,就要砸自己的头。 我赶紧给他夺了下来。 “要不,你打我两拳出一出气吧?” 丛老板一听,咽了一口唾沫,捏起拳头就想揍我,但手举到半空,又停了下来。 “擦!还是算了!” “这事不能怪你,我们是朋友嘛,为你赢拳感到开心喽!” “你走吧,我一个人再哭一会儿……呜呜。” 我与丛老板交情不算太深,但救阿米那笔关键的钱是从他身上赚来的,后来我被小生门几人追着砍,也是丛老板开车救了我,眼瞅他沦落成这个样子,属实有一些于心不忍。 “丛老板,你欠了别人多少钱?” “我变卖完所有资产,还欠四百来万吧。” “如果国术馆保留下来,你能翻身吗?” “擦!它要还在,四五年翻身没问题啦,可不是被我给赌飞了么?” “我找一个担保客,替你先保下来,你慢慢还债吧。” “现在谁特么敢替我一个喝玉冰烧的人担保--擦,阿风,你什么意思?” 我想到了黎荣灿。 老头已经牵到了心心念念的河曲神马,正开心的要疯,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让我有任何想法都可以提。 以黎荣灿的实力,让他当一家小国术馆房产的中间担保客,无非就是从中协调一下,让丛老板的债权人稍晚几年再收走国术馆而已,要求不算过份。 丛老板目光灼灼。 “阿风,你刚才哇咩耶?!” 我把自己的想法对他讲了一遍。 丛老板听完之后,简直要疯了,双目圆睁,腾地一下从地上起身。 “擦擦擦!我那个债权人,他以前跟黎荣灿合伙做过生意啦,两人感情不错!” “你要能请动老黎出面,这蛋散肯定会同意过几年再来找我收债啦!” 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事情就更加简单了。 我点了点头。 “行,明天我给你回消息。” 丛老板拽着我的手,激动不已,肥脸直哆嗦。 “阿风呐,你要真能保住这家国术馆,就是我再生父母。” “我要翻了身,这辈子再也不做赌狗啦。” “你先别走,我请你去马杀鸡!” 我问:“你不是穷得都已经喝玉冰烧了么?” 丛老板闻言,挠了一挠头。 “维多利亚洗浴城我肯定请不起你喽,但钵兰街日租公寓,我有一个老相好啦。” “让她免费给你马杀鸡一次,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就是她年纪有一点偏大,你别嫌弃。” 卧槽! 死变态! 我心中一阵恶寒。 “算了,等你发达后再请我吧。” 丛老板回道:“擦!也行!我也没别的东西感谢你,亲你一口吧。” 说完。 他立马撅着一张肥嘴,抱着我就准备啃。 我全身顿时寒毛炸起,猛地对他抬起了拳头。 丛老板只得笑呵呵停住了。 我转身走了。 斜眼瞥见。 丛老板颤着一身肥肉,冲着那些正搬家具的工人开始大嚷。 “擦!都特么别搬了,老子这房子要留下来的!” “死扑街,叫你们别搬了听见没?!” “……” 上了车之后。 我看了一看时间,已经比较晚了。 黎荣灿的心脏不好,晚上打扰,他会失眠,寻思明天再说。 正准备靠车上眯一会儿。 可司机电话却响了,一见屏幕的来电人,满脸郑重而严肃。 “卓小姐好!” “我带着宁先生正从中港回您别墅的路上。” “好的,明白了!” 电话一挂断。 司机立马开始调头往左转,往另一条路疾速驰去。 我朝窗外看了一下,竟然不是去卓希别墅的路。 “去哪儿呢?” 司机没有回话。 很显然,卓希没让他讲,这家伙根本不敢说。 咱也不为难他。 我拿出手机打给了卓希。 “卓小姐,你准备让人带我去哪儿?” 卓希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会儿,讲出了一句让人全身如坠冰窖的话。 “阿米姑娘不见了。” 第五十三章 人离床空 我手机差点掉在地上,怔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劲。 “怎么回事?” 卓希回道:“不大清楚,我也在赶去的路上,医院会合!” 挂完了电话。 我脑瓜子嗡嗡响动。 卓希因为神药之事介入后,她一直派人暗中在医院守着阿米,再加上自己担心已经被病鬼大佬给盯上了,去了医院反而会连累阿米,为此这几天我都在卓希的别墅住,没去医院,每天仅通过电话询问吴护理情况。 今天下午吴护理还告诉我,病人一切都非常好。 谁知道晚上竟然出事了。 难不成卓希的死对头病鬼大佬发现了医院里的阿米,将她给掳走了? 极有可能! 我说:“停车!” 司机愣了一下。 我再次大吼一句:“停车!” 司机只得将车给停了下来。 我立马下车来到主驾驶室,将司机一把拽了下来,一脚油门,往医院狂飙而去。 在后视镜里瞥见,司机都懵了,抬脚朝车狂追,但根本追不到。 就他这种严格遵守交通规则的驾驶速度,恐怕人没到医院,我就急成心肌梗塞了。 我一路疯狂超车,完全不管红绿灯,冲到医院之时,瞅见卓希带着人刚刚停好了车。 卓希见我竟与她同时赶到,神色诧异。 “阿风,你怎么这么快?” 我没理会她,直接往贵宾住院楼跑。 来到七楼,却见到十几位身穿病号服之人,全坐在走廊上,一个个鼻青脸肿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径直冲到了阿米住的病房。 人离床空! 整个人觉得手脚皆麻,呼吸发窒,强稳心神拿出手机,第一时间给吴护理打电话,可打了好几个,吴护理竟然都没接。 我气得将手机狠砸在了病床上,转身出病房门。 此刻卓希也上来了。 她正对着那群坐在走廊上,穿病号服鼻青脸肿之人冷声喝问。 “我包下了七楼整一层贵宾病房,让你们在这儿死守客人,点回事?!” 我这才明白过来。 十几位穿病号服之人不是病人,竟然全是卓希派来监控并保护阿米的人。 难怪他们不仅全为男人,而且一个个看起来年轻精干。 卓希可算下了大血本! 其中一位年长一点的人回道:“卓老板,我们……我们也不清楚。” 卓希一听这话,脸顿时沉若三冬寒潭,眸子异常冷峻。 她发怒完全可以理解。 在卓希的心中,她一直认为神药被我给藏在了某处(事实我没有这东西)。 如果是病鬼大佬带走了阿米,对方必然会以晕着阿米的性命来威胁我交出神药。 以卓希对我性格的了解,我哪怕死,也一定会上交。 那么,她精心设下的让对方气绝身亡局几乎要宣告失败。 一众下属见状,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根本不敢作声。 年长一点的人硬着头皮开始解释。 “大家一直守好好的,凌晨时分,却听到了急促火警的声音。我马上让大家集合,命令一部分人去带客人离开、一部分人去寻找失火的原因。可大家出了房间后,发现走廊上浓烟密布,迷迷蒙蒙的,不仅没发现着火点,烟也有一些古怪。” “我心中有一些慌了,感觉这事好像有人在故意搞鬼,立马让大家聚拢一起,全扑向了客人病房。可还没走几步,大家就猛然遭到了诡异袭击,所有人都被打得晕头转向,短暂懵了两分钟。” “等我们反应过来之后,发现烟散了,到病房一看,客人不见踪影,我就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汇报。” 卓希转头瞅了一瞅四周,蹲下身子,又检查了一下他们身上的伤口。 不仅没有重伤,连皮肉伤都没有,鼻青脸肿完全是因为这帮家伙脑子发懵摔地上磕成的。 对方显然采取了某一种能瞬间点穴制服众人的功夫。 卓希秀眉紧蹙,瞳孔缩起,俏脸极端不满。 “梁济!你带的这些人,皆为万铭安保公司最出类拔萃的队员,竟然有人能一瞬间将你们全给制服,带走客人还悄无声息?!” “我需要你们给出合理的解释!” 梁济神色无比尴尬,憋闷的讲不出话来。 他旁边一位年轻人接茬解释。 “卓老板,我们遇见的可能不是人。” 卓希问:“你说什么?!” 年轻人咽了一口唾沫。 “当时我见到了一个模糊无比的影子,穿青衫扎马尾戴面纱,步伐若鬼魅,刚想动手,但对方好像有分身,十来道残影在眼前疾速晃过,兄弟们后背全被对方瞬间点了一下,大家眼前一黑,全摔倒在地。” “卓老板,我从小习武的,见过的高手也多,可这种手段根本不是人能做出来的!而且,人也不可能幻化成数十道分身。” 卓希再问:“你觉得会是什么?” 年轻人回道:“可能--是鬼。” “啪!” 一道响彻走廊的耳光响起。 卓希抬手狠扇了年轻人一巴掌,气得脸色铁青,胸口一抹山峦上下起伏。 “鬼这么闲的?为什么不拉你们下地狱一起玩十三点啊?” 她在万铭集团威名显赫,一发怒,所有人脸色皆一片蜡白,现场沉寂惶恐。 卓希冷冷地环视了他们一眼。 “技不如人,拿鬼神来晃点我?” 从他们的描述来看,对方确实近乎妖孽一般的存在。 但鬼是不可能的。 别说世界上没有这东西,就算是有,它好端端的劫持阿米干嘛? 我感觉之前走廊里突如其来的一阵迷雾,应该属于某种可以让人出现幻觉的江湖药,对方将众人搞得迷迷糊糊之后,再出手全部给撂倒,这个可能性最大。 但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卓希派出来这些人,显然全是久经沙场的老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人给蒙混了,病鬼大佬到底招了哪位天才前来办事? 正在此刻。 病房内传来了声音。 我刚才砸在病床上的手机响了,赶紧跑进去接。 吴护理回过来的。 “宁老板,我刚才没听见手机响,有什么事吗?” “你最后一次见到病人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十一点半,我打扫完病房就去楼下休息房休息了,刚眯了一个多小时,本来准备上去再照看一下病人,你电话就过来了。” “你一直在楼下,听到上面什么动静没有?” “没有啊。楼上除了住着那位漂亮姑娘,还有十几位院长亲自接过来的疗养病人。不过,他们住这里好几天了,一直都很守规矩,不会吵闹的。” 十来位疗养的病人,就是梁济等人。 今晚十一点半吴护理离开病房之时,阿米人还在,梁济等人在凌晨十二点突然中的招,看来对方非常清楚医院的护理规律,在吴护理最后一次打扫完卫生半小时后,动了手。 动手过程描述起来动静很大,实则非常隐秘,连住在楼下的吴护理,也没听见有任何异常。 我问道:“医院楼道有监控吗?” 吴护理回道:“有的。” 我再问:“有没有坏?” 吴护理说:“没坏,监控终端在走廊角落的仪器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你别休息了,赶紧上来一趟!” 吴护理很快上来了。 她见到走廊上如此多怪异的病人全聚集在一起,满脸懵逼,吓得都不敢向前走。 我说:“没事!快带我去查监控!” 吴护理闻言,只得惴惴不安地瞅了他们几眼,带着我们来到了监控室。 调开监控终端显示器。 我见到了凌晨十二点的画面,惊得下巴都要掉出来了。 第五十四章 造谣 九十年代初的电子设备,与现在差距甚远。 但因这层楼为特护贵宾病房,安装的监控较为先进,还是能相对清晰地还原走廊的情景。 十一点半,吴护理清洁完卫生,手里拿着工具,走出了阿米住的病房。 隔壁几间病房门微微打开了。 他们为梁济等人,在谨慎地观察情况。 见吴护理正常离开,梁济等人又将自己的病房门重新给虚掩了起来。 十一点五十五分,阿米病房里突然往外冒出了一阵诡异的浓烟。 紧接着。 几声急促火警响动乍然响起。 声音非常古怪,不像是火警设备发出来的,反而有一点像人的口技。 梁济等人反应极为快速,纷纷从不同病房涌了出来。 他们神情显得慌乱,迅速分成了两批人,一批人往阿米病房冲去,一批人往走廊后面奔跑寻找火源。 “全部过来保护客人!” 梁济好像觉察出了不对劲,冲众人张口大喊。 全员果断合拢,立马摆出探迷屋阵型(一部分人正对着前方,一部分背靠着队友防止偷袭),皆冲向阿米住的病房。 惊悚莫名之事发生了。 梁济等人其实离阿米住的病房很近,可仅仅十来步路的距离,这些人却走得歪东倒西,像喝醉了酒一般,前进极为艰难,而且透过浓烟,我还见到一些人目光迷离。 忽然之间! 一道残影从浓烟中窜了出来,在人群中闪转腾挪。 没几下工夫,梁济等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像是晕了。 由于此时烟雾比较大,监控的画质也一般,我们看不清动手之人的模样。 一会儿之后。 浓雾逐渐散去。 一位身穿青袍,发扎马尾,脸戴面纱,背一把木剑的姑娘出现在画面里。 姑娘目光轻蔑地扫视了一下晕倒在脚边的梁济等人,潇洒地拍了一拍手。 尔后。 她抬起头来,瞅了一瞅走廊天花板的监控,似乎不仅知道监控的存在,还猜出我们后续一定会调监控画面找她,竟然主动将面纱给摘了,露出来一张美若天仙的脸蛋,对着监控嫣然一笑,如同给自己拍照一般,伸出了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ok”的胜利手势。 由于角度奇佳,我们能清晰地看见她浅浅的酒窝、细白的牙齿、得瑟的眉眼。 姑娘再朝监控轻轻地挥一挥手,像在冲我们作别,甩着马尾,蹦蹦跳跳、无比欢乐地离开了。 我差点笑出声来。 因为她是阿米! 在梁济解释半夜突发火警信号之时,我就感觉有一些怪异。 现在算是明白了。 火警为阿米的口技作了假。 阿米会吞云吼,这种学警报声的技巧,对她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监控画面里所有迷惑行为,完全符合阿米一贯来的性格尿性。 只不过,这中间有太多谜团。 她到底什么时候醒的、从哪儿弄来的江湖药、突然甩开人离开想干什么、现在人跑哪儿去了…… 我既开心又气愤。 开心在于,阿米身体好像并无大碍,只要身体没啥问题,这个世界能拿捏住她的人并不多,安全无忧。 气愤在于,她之前骗得我好苦,而且到现在还有不少事瞒着我。 当然。 开心的情绪占了主导! 我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起来。 本来我还寻思,该怎么费劲巴拉地甩开梁济等人的眼睛,尽快带着晕着的阿米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现在可好,她自己先屁颠颠撒丫子跑路了。 剩下我一个人,简单太多。 整个局面可谓豁然开朗。 我为阿米感到骄傲! 转眼一瞥。 卓希脸色相当难看,都快呈青紫色了,双目如锋刀,死死地盯着我。 我朝她摊了一摊手,满脸无辜。 “卓小姐,这事儿我真不知道。” “这几天我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做事,你清楚我没机会做小动作的。” 卓希派梁济等人在医院保护阿米,实质无非就是将我和阿米给彻底监控起来。 截至目前,她并不知道从小生门等人处截获来的神药,到底在我身上,还是在阿米身上,我们两人其实都是她用来对付病鬼大佬的棋子。 现在眼睁睁溜掉了一枚。 且阿米离开的手段还如玩游戏一样轻描淡写、机灵搞怪。 这对从事国际安保业务的卓希来说,无比耻辱。 更关键为,倘若阿米把神药给带走了,卓希的全盘计划都崩盘了。 她现在肯定杀了我的心都有。 “宁先生,阿米姑娘聪明又可爱,但我很不喜欢!” “……” “梁济!带宁先生回家!” 卓希撂下了这句话,转身气呼呼地离开了监控室。 我走的时候。 吴护理瞅着我,满脸懵逼又内疚万分。 “宁老板,我--” 我回头冲她笑了一笑:“辛苦了!” 吴护理:“……” 回到卓希的私人别墅。 卓希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我瞅见院子外面多了不少人。 他们应该全是卓希派来守我的。 这娘们担心我也会像阿米一样,不翼而飞。 我不着急。 在病鬼大佬没挂掉之前,卓希绝不会将我怎样。 前些天我打塔消耗挺大的,正需要补充能量和休息,这里吃喝不愁,还有专人伺候,哥们乐得当几天被圈养的小金丝雀。 卓希离开后再也没搭理过我。 那几天我安心吃饭、睡觉、看电视,日子过得不要太爽。 途中我给黎荣灿打了一个电话,请他给雄鹰国术馆做担保客。 黎荣灿表示小意思,一口答应,还问我想不想开一家国术馆。 “阿风,前期投资、内部管理、营销亏盈,我全权雇人来负责。” “你现在风头劲,一堆人想拜你啊,包括湾仔不少混字头的扑街仔。” “不用你真教拳,挂个名就好了,年薪随便提,赚钱不丢人的嘛。” 老黎年纪一大把了,竟然还这么努力钻营,让人敬佩。 可惜我身不由己,赚钱也不是当前急需要做之事。 我回道:“谢灿爷,暂时没这个打算。” 黎荣灿闻言,音调透过一丝遗憾。 “你认真考虑一下,有想法打电话给我。” “对了,有空来带湖山庄饮茶,我喜欢跟年轻人聊天啦。” 我寻思可真不敢,但凡自己踏进带湖山庄半步,黎沫夏绝对会再次放狗咬我。 第三天早上。 我正在吃橘子,用人拿着最新的报纸放到了书架上。 无聊之余。 我让他拿几张报纸来看一下,看完之后傻眼了。 全是一些小报,新闻标题辣眼睛。 《漫步会馆七级浮屠塔被攻破,攻塔者一身鬼术引热议》。 《万铭集团美女董事卓希包养功夫小白脸》。 《霸王花卓希疑似早孕,不惧流产与情人共骑河曲神马》。 …… 小报拍摄照片选取的角度非常好,内容连编带猜,描述的煞有其事,但凡智商不超过一百四,很容易相信里面的故事真实不虚。 我拿着报纸问用人。 “港市造谣不犯法吗?” 用人压根没正面回答。 “宁先生还想吃点什么?” 我:“……” 正在此时。 卓希神色匆匆地来了别墅。 我将报纸丢一边,给她掰了一半橘子。 “挺甜的,卓小姐来一点?” 卓希没接我话茬,瞅了一眼报纸,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瞅着我,满目萧杀。 看吧。 反正哥们这阳光帅气的模样,她也看不了几天了。 卓希盯了我好一会儿,开口了。 “阿风,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都行。” “先讲坏消息,我已经不信任你了!” 第五十五章 和头酒 不信任我是对的。 卓希肯定认为,阿米突然神不知鬼不觉从医院离开,一定是我从中搞了什么阴谋诡计。 否则,以阿米一直在床上晕着的身体状态,身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古怪的江湖药?而且,她还选择了我刚打完塔取得了自己想要东西的最佳时机,杀伐果断予以离开。 天可怜见。 阿米做事向来不按套路出牌,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捏起一颗橘子,准备剥皮。 “如果这都算坏消息,那它一直都在。” 卓希没搭话,伸出纤手,将我手中的橘子给拿了过去,轻轻柔柔地剥着橘子皮,慢条斯理地讲着话。 “橘子皮,我可以把它留下来做成陈皮,珍藏若干年,价格堪比人参。” “我也可以把它丢进垃圾桶,让它一两天之内就腐烂、臭掉。” “你觉得,我现在会怎么做?” 她冲我晃了晃手中的橘子皮,美眸一凛。 卧槽! 这娘们在威胁我! 我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我觉得,你既不会珍藏,也不会丢掉。” 卓希闻言,眉头一挑。 “哦?” 我拿起了手机。 “卓小姐,之前我给医院交的钱,到前天就用完了。但昨天医院前台还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催我继续交住院费,还备注了这几天产生的药物费用明细。我姐人都已经走了,费用哪儿来的呢?” “这说明,你对外封锁了我姐离开的消息,这几天还派人守着空病房,并让医生继续开药,再加上报纸上大肆渲染我俩的关系。你在向自己的死对头故意营造出无论神药、还是偷神药的人,一切全在你掌控之中的假象。”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今天突然急匆匆过来找我,应该到了马上要用我之时。你的选择应该是,橘子皮既不留存、也不丢弃,马上吞下肚,治好你突如其来的咳嗽。” 卓希笑了,双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瞅着我。 “可你有毒,我有一点不敢吃。” “但你没别的止咳药。” “嘻嘻!我直说了!死病鬼知道了西周墓神药来港之后的来龙去脉,据说今天早上气得连吐了几口血。” “然后呢?” “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找了一位中间人,今晚摆下了一场和头酒,请我带你一起过去,想要获得救命神药,这就是好消息!” 和头酒,解决双方重大矛盾的宴席。 一位中间人牵线,求和的一方摆酒席,被求和之人若点头同意既往不咎,便为和头。 港市摆和头酒挺多的,主要是以前社团多如牛毛,利益纷争大,需解决的矛盾较多,传承下来的一种江湖习惯。 病鬼大佬主动摆和头酒,点不点头全看卓希。 对她来讲好像已经赢了,算好消息。 可对我来说,却有一点糟糕。 因为我身上根本没有西周墓神药。 假如卓希点头答应了对方求和,让我将神药交出来,一旦我交不出,两帮人发现全都被耍了,他们不得联合起来丢我进香江喂鱼? 我不动声色。 “你准备赴宴?” 卓希拢了一拢头发。 “中间人乃德高望重的长辈,又于我有恩。” “人家牵了线,我当然要去喽,不然显得我多小气?” 我点了点头,提醒道:“卓小姐,别忘了你曾答应我的三个条件。” 三大条件:等打塔结束安全护送阿米离港、病鬼死后让我无条件离开、绝不逼我交出神药。 “不会忘的。不过,阿米姑娘突然摆了我一道,自己离开了,算不算违约呀?” “不算,反而省了你不少事。” 卓希没再搭话,将橘子肉丢进嘴里,轻轻地嚼动。 吃完之后。 她拿湿纸巾擦了一擦手,冲我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 “好好休息,晚上我来接你,古德拜!” 这娘们什么意思? 不会已经准备答应病鬼的求和了吧! 她走了之后。 我一口将橘子籽给吐了,心中默念了几句接化发,打定了主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来以卓希之前对病鬼恨不得生吞活剥的恨意,她答应的可能性不大。 二来即便她突然心理变态答应了,我也乖巧地同意交出神药,但推脱东西暂时不在身上,等取到了再交,拿药的过程,再来想办法脱身。 可事实证明。 局面远比我想象的要糟糕万分。 晚上七点。 用人过来告诉我,卓小姐已经在别墅门口等着了,还给我拿来一套崭新的高档西服。 “穿这个?” “卓小姐特意为您赴宴挑选的,应该合身。” 无所谓。 反正穿什么都遮盖不了自己的帅气。 我将衣服给换了。 出了门,见到一辆商务车在院子里等着,卓希站在车边,正笑意盈盈地冲我招手。 她本来长得就很漂亮,今天打扮尤其精致。 一袭嫩黄色的丝绸长裙,波浪卷发已经拉直,几缕鬓发微垂,扎长马尾,精致昂贵的珍珠耳坠微微晃动,眉眼妆容典雅迷人,一改往日的魅惑形象,妥妥书香门第大家闺秀。 恍惚之间。 我感觉她不是去参加和头酒,反而像是去参加婚宴。 结合之前报纸的内容,我寻思卓希怎么好像有一点因爱生恨,故意拉我来气死对头的意味。 卓希主动过来挽着我的手。 “啧啧!阿风,你这一打扮,真像帅气的功夫明星!” “功夫男星帅气的不太多。” “倒也是,等空下来我给你量身打造一部电影,让你颠覆影迷偏见!” “话很假,但听起来很舒服。” “嘻嘻!上车吧!” 胳膊传来柔软的触感,鼻尖袭来高档香水的香味,我却没觉得舒适。 毕竟对我来说,接下来是一场生死未卜的鸿门宴。 车上坐满了人。 除了我和卓希之外,还有五个人。 他们清一色黑色西装,坐姿端正,目光冷峻,气质不俗。 毫无疑问。 这些人都是万铭集团的顶尖高手。 正常情况之下,和头酒里面一般不会动手干仗,因为有中间人在压镇,双方都要给面子,但谈崩了之后,双方离席出门,立马开始狂躁起来互殴的情况也不少见,带高手是为了以防万一。 车一直往海边开。 路上。 卓希突然转头问我。 “我漂亮吗?” 我回道:“漂亮!他一定会后悔的!” 卓希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格格直笑,整理了一下衣领,白了我一眼。 “你真是个大妖怪。” 她这算是变相承认了我的猜测。 病鬼果然与她存在感情纠葛! 我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如果她对病鬼完全没感情了还好说,倘若旧情不断,之前横刀夺神药只为了故意气一下对方,极有可能和头酒过程一和好,立马逼我交出东西。 一个小时之后。 车在一艘游轮前停了下来。 这就是摆席地点了。 众人下了车。 卓希抬眼一瞅游轮,立马牵了我的手,十指环扣,娇躯紧挨着我,呈一副幸福小女人样。 迄今为止,她一分钱都没给过我,真当包养我了?! 要玩干脆玩大一点! 我反手将她一把给搂进了怀中,捏起她的下巴,张嘴亲了下去。 第五十六章 如履薄冰 海风轻抚。 夜色朦胧。 卓希青丝逸动,长裙摇曳。 我英姿挺拔,霸总附体。 怎么看都像一对意乱情迷的情侣在海边拥吻。 旁边几位保镖见我竟然敢主动去亲卓希,都特么吓傻眼了。 卓希先愣了一下,但她反应极快,微一侧头躲避开,手立马放在了我的唇边,目光凛冽冷峻。 “你敢?!” 我就知道她会这样。 她与我扮甜蜜,无非是想气死对家而已,与我牵手拥抱都不算啥事,但一旦亲吻,她肯定接受不了。 我反问:“是你不敢吧?” 卓希问:“阿风,你真不怕死咩?!” 我笑了一笑。 “正因为我怕死,所以等下上了船之后,请你别演过头。” “拿我当枪玩可以,但要有一个度,一旦被你撩拨大了,我控制不住容易炸膛。” “我与你死对头本无仇怨,可如果他对你还残留感情,发现我动了他女人,对方发起疯来往死里砍我,我找谁说理去?” 卓希冷冷地瞅着我。 好一会儿之后。 她问:“你会不会想太多?” 我回道:“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放开了她。 我转身往上船梯子走去。 卓希这次很听劝,不再牵我的手了,与我稍微保持了一点距离,呈一种亲昵但又尚未突破男女关系底线状。 她情绪拿捏的很好。 上了船甲板之后。 我见到舰仓旁边站了不少人,似乎全在等待我们的到来。 天色有一些暗。 我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但卓希见了,立即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快步走了过去。 待到了跟前。 我发现站在最中间的为一位鹤发童颜老者,苍苍白发与圆润泛红的脸庞形成了鲜明反差,他穿一套质感很好的对襟褂子,脚踩一双舒适布鞋,脖子上还挂着一串被盘出了包浆的佛珠。 有一个词语叫势不可挡。 老者长相衣着看起来无特别突出之处,但身上的霸道之势扑面而来! 我站他面前,就像面对了一只趴着的猛虎。 它可以不动声色,但你根本无法忽略、抵挡它袭来的一股王者之气。 “高伯,您怎么能在外面等呢?!这不是在教训我不懂事么!” 卓希神态虔诚恭敬,俏脸满副歉疚不安又惶恐自责的模样。 高伯微微颌首,露出了笑容。 “小希,高伯已经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出来迎你也是应该的。” 卓希闻言,连忙欠身过去,晚辈撒娇似的拉着高伯的手。 “您老这是说哪里话来?高全峰三个字一亮出,整个港市都要抖上好几抖!” “我们晚辈全受您的庇荫,如今才有一口稳妥饭吃呢。” 当时我对卓希如此谦卑的姿态非常诧异。 后来捋清了他们的关系,才知道她此言极为妥帖。 六七年代,高全峰可是港市一流角色。 九龙城寨曾有一句响当当的口号:肚子没了油,当拜高卓刘。 意思是如果你饿得没吃了,想要吃饱饭混出头,就去跟高卓刘三人揾食。 高卓刘三人名字为:高全峰(城寨赌场的头)、卓贡(城寨出租屋的头)、刘博云(女,城寨地下拳台的头)。 城寨是什么地方? 恶鬼进去都要喊阎王爸爸救我出去的地盘。 三人能在里面死死把控着一个产业,本事和手段就无需赘述了。 他们祖上同为苏省人,基于抵御本地字头佬侵蚀,抱团一起发财的目的,两男一女烧了黄纸,结拜互助,好一阵风光。 你要说三人的感情有多深,也不是。 港市结拜之风极盛,不少字头佬都喜欢认干爹拜义兄妹,一遇见事,翻脸捅义父义兄也常见,无非利益结盟而已。 可高卓刘因产业不同,三人尔虞我诈之事倒也犯不着,明面上关系维护一直挺不错。 八十年代,因各种因素,三人先后退出了城寨。 高全峰可能觉得自己搞了一辈子赌场,弄得太多人倾家荡产,退出江湖后信佛了。 刘博云虽为女流,但她是做拳台的,有一身好功夫,却莫名其妙被人锤死在一条臭水沟,肝胆俱裂,死相凄惨,产业也分崩离析。 唯独卓贡,他撤离城寨时将地租屋头全部抛售,转而进军港市地产,逐渐发展壮大。 由于高全峰、刘博云两人产业已无,之前追随两位揾食的人才无处可去,卓贡对义兄妹的老跟班颇为照顾,只要愿意,皆安排他们一份工做。 后来,卓贡以这一批老人为班底,不断拓展生意范围,最终竟形成商业地产、赌城生意、国际安保三大产业。 它的名字叫万铭集团。 卓贡在九零年去世,死因为考察工地之时被脱落建筑砖块砸头。 他名下的三大产业,分别交给了两儿一女管理(作为女儿的卓希,接管了国际安保行当)。 等于说。 当年叱诧风云的高卓刘,搞拳的被人锤死、弄地产的被砖块砸死,唯独玩赌后来信了佛的高全峰至今健在。 几人结局属实让人唏嘘。 不管怎么说。 卓希作为高全峰的义侄女,尊敬他为应当之礼。 高全峰对卓希满满欣赏。 “小丫头,你可比自己两位哥哥更加玲珑、更难对付,不愧被人称为港市霸王花呀。” 卓希忙不迭地摆手。 “您老可别听别人瞎说啦!” “小希但凡有一点混饭吃的本事,全因小时候听爸爸讲您的英勇故事太多,学了一点风清扬的皮毛,出外面装大侠呢。” 我心中直呼卧槽。 无论卓希话语是否发自真心,这女人的情商可不是一般的高。 高全峰露出一张长辈慈祥脸,拍了一拍卓希拉着自己手臂的手背。 “好样的!高伯看好你!” 尔后。 他转过头来,目光定落在我身上。 我感觉他的双眸像猎豹在死盯着一只兔子。 卓希想介绍我。 高全峰却抬起手打断。 “不用介绍,我最近有听闻的。” “后生仔,你叫阿风呐?” 我点了点头:“高伯好。” 高全峰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句。 “听说你好能打的,我恍惚见到了一位故人的样子。” “不过,他的结局很不好,令人惋惜。” 话语意义不大,却颇有一些敲打后辈的意味。 我没吭声。 高全峰再无任何表情,挥了一挥手。 “进去吧!” 一行人进入了诺大的船舱。 刚一进门。 呈现在众人眼前为一尊高大威猛关二爷木雕,红脸美髯、一身绿袍、脚踩黑鞋、腰配黑剑,腾腾霸气令人胆寒。 旁边有两位下属立马小跑过来。 一人手端着脸盆,盆里还有清水。 一人手捏着几支燃香。 高全峰见状,转头看向卓希,老脸变得一片严肃。 “小希,江湖老规矩,喝和头酒之前先拜关二爷!” 第五十七章 和衷共济 卓希闻言,点了点头。 “高伯,我懂的。” 她先探身到洗手盆里面净手,再拿过燃香,点着,踏前几步,虔诚地朝关二爷雕像鞠了三躬,口念拜香词。 “头香燃起透天门,拜请武圣观言行。二香举起忠勇义,同袍弟兄无异心。末香点上仁智信,季布一诺值千金。今饮一杯和头酒,祈愿朝夜湖海宁。” 尔后。 卓希将三支香插在了香炉里,双手合拢,指头浅浅捏一起,高举过头顶,意思为若违背刚才的拜香誓言,在和头酒不讲规矩打杀干仗,愿接受关二爷刀劈身首异处的惩罚。 极具码头特色和头酒拜香词。 古朴又郑重的老江湖规矩。 尤其是一位长相美丽、声音甜糯的女子,用粤语念出拜香词,行此重仪,非常带感。 关二爷在港市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上至公差、中到混子、下及百姓,几乎无人不拜,但不同身份之人所拜的关公像又不大一样,主要区别为关公身上的武器和鞋子。 公差拜的关公像,脚穿红鞋,手提青龙偃月刀,寓意为踏入红门,长刀跨马,拜一股正义忠职、仕途长红。 江湖人拜的关公像,脚踩黑鞋,身配宝剑,寓意为身入偏门,黑剑辟妖邪,拜一股义气千秋、出入平安。 百姓拜的关公像,脚踏花鞋,手捋美髯,无任何武器傍身,寓意为脚踩莲花,四方见喜,拜一股财运亨通、万事顺遂。 反正关二爷在这里挺忙的。 大家去港市人家中,见到屋内供奉关二爷的穿戴,其实不用问都知道主人做哪一行。 拜关公起誓这种仪式,有些人估计会不当回事,但对于高全峰等人来说,却等同于不可逾矩的信仰。 香炉里面除了卓希的拜香,之前还插有六支香。 说明在我们来之前,高全峰、病鬼大佬已经提前拜过了。 卓希拜完之后,高全峰也再次虔诚地冲关公像鞠了几躬,方才带着我们进去。 到了里面。 一间偌大的豪华宴会大厅,摆了三桌,服务员正在上菜肴酒水。 从摆布来看,这三桌显然是给双方随行下属吃饭的地方,和头酒的主场应该在包厢里。 包厢门口站着一位穿黑色中山装的汉子,身材精干、目光矍铄,龙行虎步快速迎了过来。 “高爷、卓小姐,刘副会长正在包厢等诸位。” 高全峰微点头,侧过脸对卓希说:“丫头,和头酒是盛雄摆的,按道理应该出来迎你,但他的身体状况你也清楚,就别拘礼了。” 我第一次知道了病鬼大佬的名字:刘盛雄。 好像还是什么副会长? 卓希笑道:“高伯,您在这里,我怎么敢摆礼呢?” 几人朝包厢里走。 我懒得进去听那些烦事,直接停下脚步,坐在外面大厅一张桌子上,打算与卓希的下属同桌吃饭。 卓希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不大对劲,转头见我已经落座了,秀眉微蹙,回身径直走了过来,低声问:“你做咩耶?” “食饭饮茶啊。” “这是你坐的地方吗?” “哦,那等下我打包去车上--” 话还没说完。 卓希一把扯起了我的胳膊,死挽着我,往包厢里走。 拉拉扯扯的。 实在太不像话了! 中山装汉子打开了包厢门。 一位三十五六岁的男人,坐在轮椅上,长相倒清秀冷峻,气质也不错,可惜满脸蜡白,瘦骨嶙峋,手中还拿着一块手帕,捂住嘴在不断咳嗽,一副快要病死的感觉。 他见我们进来,艰难地从轮椅上起身。 这应该就是刘盛雄了。 中山装汉子赶紧过去扶他。 “高伯、小希,你们来了……咳咳。” 高全峰见状,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招手让他坐下。 我注意到,卓希在见到了刘盛雄之后,挽我胳膊的手在微微颤抖,眸子神色复杂,痛苦、愤怒、怨恨、怜悯…… 高全峰、卓希、刘盛雄、我、中山装汉子,五人皆落了座。 酒菜已经上齐,山珍海味一大桌,昂贵洋酒香味沁鼻入心,丰盛到了极致。 和头酒菜肴丰盛与否,彰显了摆酒人的诚意,但几乎很少有人会真正吃饭。 因为大家是来谈事的,是和是敌,聊完就散。 高全峰信佛,位置前摆了小盘,上面是素菜。 作为牵线人,他先简单动了几下筷子,主动给卓希、刘盛雄各倒满了一杯酒,给自己杯子斟满了茶。 “小刘、小希,你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当年高某与小希父亲、小刘母亲,在鱼龙混杂的城寨辛苦打拼,三人烧黄纸、结金兰,至今仍被码头巷尾捞偏食的朋友称道,靠得是什么呢?无非四个字,和衷共济。” “震云妹子离世后,当年小刘你年龄小,刘家在城寨搞拳台的,树敌又多,不少人要拿捏你。由于我已不管江湖事,卓贡老弟便把你接到他身边,帮你挡灾祸、供你吃好米、送你去学拳。盛雄你自己也争气,靠天赋与拼劲,成了港市国术协会的副会长。” “小希呢,你打小就聪明伶俐,接手了父亲留下的国际安保产业后,打拼出了名气,发展的红红火火,全港也难寻你这般出色的奇女子。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前几年还订了婚,我作为长辈,本来非常高兴,可惜……” 话讲到此。 卓希眸子变得一片黯然,连忙制止。 “高伯,不提往事了。” 我心中惊诧不已。 刘盛雄随了母姓,竟然是刘震云的儿子! 从高全峰话语来判断,当年高卓刘三人齐齐退出城寨,由于搞拳的刘震云离奇死亡,儿子刘盛雄年幼无人管,被人寻仇,卓希父亲将他接到身边培养成才,卓希与刘盛雄之前还订过婚,但显然后面不知什么原因,两人反目成仇,成了你死我活的对头。 难怪今天和头酒会请高全峰来牵线。 因为他是唯一能让两位俯首的长辈。 我心中预感更加不好了。 这种青梅竹马的感情,鬼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最糟糕情况为,两人在长辈高全峰的劝导之下,心结打开,下了酒桌、入了洞房,再一齐逼我拿出神药,届时我将插翅难飞! 我赶紧喝了一口酒压压惊,不管他们,埋头吃菜。 高全峰点了点头。 “好!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感情选择,过去了就不讲了!” “小刘,酒是你摆的,你先表一个态,至于小希怎么答复,也由她自己作决定。” “但我还是那一句话,希望你们晚辈能像父辈当年一样,和衷共济。” 单刀直入的开场。 要进入正题了。 在身旁中山装汉子的搀扶之下,刘盛雄从轮椅上起身,手里端起了酒杯。 “小希,当年我临场悔婚,后来又出手重伤你,确实错到了极点,今天向你诚挚道歉--” 话还没说完。 卓希眸子陡然一寒,猛一拍桌子,菜汤、酒水四溅。 第五十八章 设伏 卓希声音颤抖。 “我已经说了,不要再提往事!” 信佛的高全峰修性挺不错的,微闭着双目,手中转动着脖子上那一串大佛珠,没有吭声。 刘盛雄皱了一皱眉头,似乎也在强压心中的怒气,但姿态依旧放得很低。 “小希,道歉之话,我就是说一万遍也冇用,不再讲了。” “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你也清楚,希望你能看在往日的情份之上,高抬贵手。” 讲完之后。 刘盛雄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咔嚓”一声响动。 他将手中酒杯给摔了,朝天伸出了三根手指。 “老妈、卓伯,今天盛雄对着你们的魂灵、当着高伯的面起誓,小希若能放我一马,我将与心机女张芝瑜全盘切割、马上离婚!” “我余生不多,但皆愿用来报答小希的恩情,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卓希本来没有吭声,可当她听到刘盛雄突然打出了长辈牌,又起誓要与“张芝瑜”马上离婚切割之后,眸子竟然红了,娇躯微微颤抖,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旁边一直气定神闲、双目微闭的高全峰,听到刘盛雄起重誓,斜眼瞥了他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鄙夷的神色,但稍纵即逝,立马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态。 我特么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刘盛雄口中的张芝瑜,必然是当年他与卓希悔完婚之后,奔赴入怀的对象。 这屌毛有点渣啊! 他为了活命将身段放低,完全可以理解,但在宴席伊始,便第一时间起重誓甩掉老婆,是不是有点太没品了? 等我弄清了个中原委,才知道刘盛雄其实不能叫没品,简直就是垃圾中的战斗机。 当年刘震云死在暗沟之后,树倒猢狲散,不少人要拿刘盛雄来出气祭旗。 卓贡念义妹往日旧情,带他来到卓家,挡灾避祸、锦衣玉食、倾力培养自不必说,见女儿卓希很喜欢他,还专门立下一纸婚约,将唯一宝贝女儿许配给了刘盛雄。 这小子心机颇深,一心想恢复昔日母亲在世时的荣光,借助卓家的资助,开了多家拳馆。可刘盛雄又嫌弃从底层江湖一步一脚印拼杀上去实在太慢,梦想站在至高平台,降维收割,快速成神,于是,尽管有婚约在身,他暗中勾搭上了港市一位超强背景大佬的女儿张芝瑜。 卓希与刘盛雄订婚宴当天,张芝瑜来闹场。 刘盛雄不仅当场悔婚,一个月后还与张芝瑜火速成婚,令一向尊荣的卓家颜面扫地。 鉴于张芝瑜的超牛背景,卓家将这一口气给忍了,只要求返还之前卓家资助刘盛雄开的拳馆。 可当卓希带人找刘盛雄讨要之时,张芝瑜仗势欺人,狠扇了卓希一耳光。 以卓希的脾气,这当然忍不了,果断还了一巴掌回去。 刘盛雄见状,丝毫不念旧情,亲自出手将卓希打成了重伤。 卓希肝胆脾俱裂,住了半年院才捡回一条命。 尔后,刘盛雄在超强背景的张家支持之下,大肆吞并卓家产业,万铭集团旗下的国际安保产业几乎全被打死。 卓希一度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两年之前,张芝瑜的父亲病死,一直被压榨的下人反抗,刘盛雄又得了一种怪病,张家势力开始疾速溃退。 刘盛雄眼见形势不对,明里暗里曾多次表示,愿意抛弃张家,重回到卓家怀抱。 卓希怎么会答应? 新仇旧恨交织。 她开始收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并出手报复。 可在和头酒当天,我并不知道如此复杂曲折的内情,当见到卓希濒临崩溃的情绪,以为她会念过往旧情放刘盛雄一马,吓得我小心肝噗通噗通直跳。 为不让自己被仍下香江喂鱼。 我当时横下一条心,坚决阻止和头酒朝双方达成重要共识的趋势走下去! “卓小姐,你长这么漂亮,刘会长为什么会悔婚重伤你啊?” 我大口嚼着菜,露出一张好奇宝宝脸。 此话一出。 刘盛雄如瘦狗般的脸闪过一丝阴毒,满副恨不得将我剥皮吃肉的状态。 卓希闻言,身子陡然一震,银牙紧咬,转头对高全峰说:“高伯,今天和头酒我已经吃饱了,有点事先回去,改天再来拜会您。” 她抬手将杯中酒全洒在了地面,一把将杯子倒扣在桌上。 我长舒了一口气。 酒杯反扣,证明谈崩了。 卓希不理会刘盛雄的请求。 高全峰见状,满脸遗憾。 “唉!你们真是--” 未待高全峰把话说完。 “哗啦”一声响。 刘盛雄竟然倏地将桌子给掀了,酒菜溅满地,目光无比阴鸠。 “卓希!这是没得谈喽?” 咱也不知道一个快病死之人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 忽然之间! 包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嘈杂声。 “不要动!全特么站好!” “别逼我们动手!” “……” 包厢门被人撞开了。 往外一看。 敢情刘盛雄以掀桌为号,他几位下属往包厢门口冲,卓希下属见形势不对,也往包厢门口冲,就在此时,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多冒出来不少刘盛雄的人,将卓希带来的五位下属像包饺子一样死死地全围在了正中间。 外面的大厅,已经不是吃饭场景了,变成了两群人对峙。 这王八犊子早有准备! 高全峰仍旧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岿然不动。 卓希气得声音发颤。 “刘盛雄,你拜了关二爷,竟然和头酒设伏?” “关二爷?!老子都要见阎王了,识得他算哪根葱啊!”刘盛雄阴狠无比地呲了一呲牙,剧烈咳嗽了几声,又转头死盯着我,咬牙切齿道:“阿风是吧?大佬,你不仅把我耍得团团转,还把这蠢女人耍得团团转,你玩得好犀利啊!” 他神经病吧?! 哥们一直没跟他说话,好端端的怼我干嘛? 刘盛雄开始剧烈咳嗽。 好一会儿之后。 他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血,讲出了一段让我大跌眼镜的话。 第五十九章 保规矩 刘盛雄松了一松衬衣领,晃一晃脖子,面目狰狞无比。 “我委托小生门下西周阿山鬼姥墓,千辛万苦取来了珍宝孢虫玉膏。他们兴冲冲来港市找我交易,结果左等右等没动静。一位叫黄阿米的女人突然找了我,她竟然拿出了孢虫玉膏,让我给她三百五十万。” “老子本来就准备付给小生门三百五十万辛苦费,从谁手上买不是买喽?我付钱给了黄阿米!本来我算好了日子,前几天准备拿来炼药,结果孢虫玉膏却不翼而飞。紧急一调查,真的让我开了天眼呐!” “真相是,黄阿米在广市夺了小生门手上的孢虫玉膏,跑过来卖药赚了我三百五十万。为躲避小生门追击,她装重伤藏进了医院,期间还闲来无事偷溜出去,用三百五十万去赌阿风这个死扑街赢拳,狂捞了一大笔!” “拳打完、钱到手,她从医院大摇大摆跑路,溜了之后,又来我家把孢虫玉膏给偷走了,还对监控冲我做鬼脸呐!卓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玩了一手好牌,把这对扑街姐弟控制在身边,就能用孢虫玉膏来恶心死我?” “你被他们卖了还帮忙数钱啊,痴线!当真以为今晚老子是来请你们饮和头酒啊?我要抓住阿风这个死扑街,逼黄阿米回来把药还给我啊!” 此话一出。 不仅是我,连卓希也傻眼了。 等于说。 阿米偷了小生门的孢虫玉膏,卖药骗钱、拿钱赌拳、赢钱跑路,最后又去把孢虫玉膏给顺走了? 她不仅耍了小生门、耍了刘盛雄、耍了卓希,还耍了我。 整个过程,我其实就是一直在外欢快蹦跶,专门用来吸引这群人注意力的假猴子,而真正孙大圣却是躺病床上装死的阿米。 这是什么骚操作?! 阿米留我在港,难道不怕我被这几帮人给联合锤成肉饼?! 我甚至完全理解、相当同情刘盛雄今天癫狂的情绪。 自从这王八犊子的老丈人倒灶了之后,他一直想再次投靠卓家,本来打算借和头酒的机会,放低姿态,取得卓希谅解。 若能成功,一来他可以顺利重返卓家,二来他与卓希和好之后,便能顺理成章地控制住我,以我的性命相胁,逼阿米将孢虫玉膏给送回来。 一箭双雕。 可卓希今晚却完全不领他的情,眼见目标已无法实现,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摊牌,打算在和头酒上动手了。 卓希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满脸萧杀,转头问我。 “阿风,这是真的吗?” 这大概--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真的! 这种不讲武德的办事作风,与阿米风格简直不要太贴合。 可我不能对卓希说这是真的。 刘盛雄在外面的人有十几位。 卓希带来的人,加上我一共才六人。 如果我说是真的,卓希心中肯定无法接受自己被耍弄。 最糟糕的状况为,刘、卓两方加起来共二十来人,今晚联合起来群殴我。 我大概率不会死。 毕竟,刘盛雄还要靠我的性命来要挟阿米将孢虫玉膏送还给他,但被他弄成一个人彘,肯定是跑不了了。 我必须抱紧卓希那双美丽动人的大长腿! 只有抱紧了她,让她今晚死保我,接下来战斗人员的比例会变成六比十几,尽管实力有一些悬殊,但尚存在囫囵身离开的可能性。 这是目前仅存的、唯一的选择。 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卓小姐,你觉得他说得是真的吗?” 卓希闻言,愣了一下。 她犹疑了! 站在卓希的角度,她必然不会全盘相信反复小人刘盛雄,会怀疑这可能是姓刘的为了让她放弃我,从而顺利带我走而编排出来的一个故事。 我再添了一把火。 “如果这个神话故事是真的,我姐算计又如此妖孽,她为什么不带我走,留下我给你们当死蛇玩么?” “接下来,刘会长肯定会拿出这些天精心化妆拍摄而成的监控小视频、赌拳款单等等一堆证据,来证明这件事喽?” “我看不用这么麻烦,只要卓小姐愿意,我马上跟你走,反正在谁手里我都是一盘菜,无所谓的。” 直接把刘盛雄的后手全给堵死! 我特地在“只要卓小姐愿意”几个字加了重音。 因为卓希目标为恶心死刘盛雄,假若今晚将我交给了他,刘盛雄拿我威胁阿米换回了孢虫玉膏,她等于白忙活了。 卓希一抹山峦微微起伏,眸子冰冷,冷哼了一声。 “刘盛雄,若真如你所说,我当然不会放过阿风,但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他现在是我的人!” “今天和头酒没得谈了,请你的人让路!” 我后背冷汗直冒。 这条大腿算抱紧了! 刘盛雄简直要疯了,气得手死死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 旁边那位中山装立即掏出了药,喂给他吃。 这货吃完了药之后,脸色更加苍白了,五官扭曲可怖,竟然开始哈哈大笑。 “死衰仔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是身材好、长得靓,还是裤裆大啊?!” “罢了!你们这么情深意切,干脆一起留下来好了!” 他拍了一拍额头。 旁边那位中山装见状,脸色一变,一把将刘盛雄护在了后面,朝一直在脚边的酒瓶子猛地踢去,并拖着轮椅上的刘盛雄往包厢外跑。 “咔嚓”一声响。 酒瓶子四碎。 这是信号! 外面刘盛雄的下属开始蜂拥而上,立马围剿卓希的下属。 在中山装护住刘盛雄的时候,我已猜到他们要动手了,提前将卓希拉到了身后,准备扑上前制服中山装,劫持刘盛雄。 意外突然发生了! “高爷有话!不许动手!” 外面的动静突然停了下来。 往外面大厅一看。 卓希的五位下属在最中间,刘盛雄的十几人在第二层,第三层人却是二十来位轮船服务员打扮的人,将两帮本来准备动手火拼的人全给围住了。 毫无疑问。 第三层全是高全峰的人。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全转头看向了一直气定神闲的高全锋。 刘盛雄见状,脸上肌肉直抽搐。 “高伯!你早已不问江湖事,这是做什么?!” 高全锋方才停止了手中把玩佛珠的动作,睁开眼睛,扫视了一下众人。 “高某老了,不参与年轻人的争斗,面子却还要的。和头酒是我牵的线,你们都拜了关二爷,却在这里打闹,我老脸往哪儿搁呢?” “这艘蓝鲸是我多年前一位门徒的产业,他今天下午告诉我,有人在船里悄悄伏了人。我让他提前准备一些小兄弟晚上劝架,本以为会用不上,没想到还是用上了。” “小刘,你这样做不应该啊!” 他讲最后一句话之时,语气失望至极,又极为严厉。 高全峰显然对刘盛雄今天做法非常不满。 刘盛雄目光阴毒无比。 “高伯!你这是要保卓希喽?!” 忽然之间! 高全峰豹眼圆睁,若一把锐利的锋刀,凛然之气溢出,盯向了刘盛雄,像一头恼怒低吼的老豹。 “我只是保规矩!” 第六十章 水鬼斗 这一瞪,似乎有千军万马突袭而至。 我感觉整个包厢突然变得逼仄而阴寒起来。 几句诗在我脑海中闪过:晚桂溢香色不老,霜菊点黄弄潇遥,一妆红镜谁怜上,风釆依旧领风骚。 刘盛雄身躯竟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惶恐,没再吭声了。 卓希转过了身,向高全锋致歉。 “高伯,小希今天不懂事,惹您不开心了,改天再来赔罪。” 高全锋摇了摇头。 “你一直很乖的,没有不懂事,快回去吧。” “小付,客人是我请来的,双方你都得安全送到家啊。” 外面一位叫小付的人回道:“高爷,我晓得!” 前面曾解释过,和头酒宴席里面不打架为老江湖规矩,但离席之后互相干仗,却不受这规矩限制。 高全锋刚才特意嘱咐小付要送“双方”安全到家,这是要确保即便离开了船,也不再出事。听起来他好像对刘盛雄和卓希一视同仁,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老高今晚偏心要保卓希到底了。 毕竟,目前双方人员的实力,只有卓希才可能会出现安全问题。 卓希鄙夷地扫了刘盛雄一眼。 “阿风,我们走!” 我准备跟卓希离开包厢。 可刚走两步。 身后传来了刘盛雄的声音。 “等一下!” 几人转头盯着刘盛雄。 不知道他还要搞什么幺蛾子。 高全锋眼底更是怒气翻滚,一副豹王将怒的神态。 “小刘,你还有什么话?” 刘盛雄一张瘦得皮包骨的脸狰狞扭曲,咬牙切齿。 “高伯,你讲规矩,今天我也讲规矩!” “和头酒,无非是摆酒人、点头人、中间人拜了关二爷,其他人没拜。不厮杀干架犯关二爷的冲,也仅仅是对我们三位拜香人的规矩,对不对?!” 高全锋闻言,浓眉一挑,手指了一指外面自己派来“劝架”的二十几人。 “哦?你的意思,让你下面的人跟小付他们打上一场喽?” 刘盛雄摇了摇头。 “不敢!高伯你是长辈,小付他们是你的朋友,我只想和他们交朋友,没有胆子得罪!” “卓希今天带来的人少,我如果吩咐自己手下以多打少,高伯你那么关照她,自然也不会允许。可今天和头酒并没解决事,下次麻烦高伯重新牵线,不仅麻烦,还很无趣。不如按老一辈的规矩好了,双方各派一人出来,来一场水鬼斗!” “我若赢了,让卓希将阿风这个死扑街仔留下来给我,她不能再插手孢虫玉膏的事。我若输了,生死由命,今后也绝不骚扰她!” 水鬼斗,最初源自争码头地盘。 矛盾双方想尽一切办法谈不拢,互相也搞不死对方,问题一直悬而未决,为避免因长期僵持互斗大家都没办法好好揾食,双方各出一人,拼武定胜负。 赢家吃肉,输家让利。 一切既往不咎。 由于比拼结果关乎己方重大利益,双方往往会全力厮杀,容易造成生死,所以旧社会水鬼斗时间多为晚上,地点一般在水面船头,若人被拼无了,对外宣称半夜下海被水鬼给抓走了,以此避免官府找麻烦,水鬼斗的名称也由此而来。 只不过,今天要斗得不是地盘,而是我。 刘盛雄这几句话,从姿态、规矩、方式,倒真让人无从反驳。 显然这是他的最后杀手锏,提前做了万全准备。 刘盛雄拿不到孢虫玉膏会病死。 高全峰为刘盛雄的义伯,面对一位故人之后、垂死之人提出的水鬼斗要求,他肯定不能拒绝。 如果连这种符合规矩的要求都拒绝,外人甚至会猜疑高全峰联合卓希,故意做死晚辈义侄刘盛雄。 尽管最终能不能斗成,还需看卓希愿不愿意接。 可高全锋一定会先表态,一来这是他作为长辈应有的风范,二来不管他有多偏心卓希,能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保全刘盛雄的性命,他也乐见其成。 果然! 高全锋点了点头。 “我这个做长辈的,永远希望晚辈们健康平安!” “小刘,这个办法我看可以,但接不接斗,在于小希。” “但是,小希你千万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和衷共济!” 卓希即便是再恨刘盛雄,无论是从遵从长辈意志,还是对刚才高全峰保全自己的回馈,必然没办法驳面子。 “高伯,我听你的。” 靠! 这娘们果真准备牺牲我! 如果她水鬼斗输了,我到了刘盛雄的手底下,还特么有好果子吃? 此话一出。 高全峰微微颌首。 “好!你们双方各出一人!” 卓希却一摆手。 “高伯稍等!我同意斗,却还有一个要求。” 高全峰问:“什么要求?” 卓希对刘盛雄说道:“如果我斗输了,你可以通过阿风拿回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你别弄人,否则我会与你不死不休!” 讲完之后。 她转头看向了我,露出一副“你且放心,输了也不会受到伤害”的神情。 我放心个屁! 由于她在我身侧,我悄悄冲她竖了一根中指。 卓希见了,瞪了我一眼。 刘盛雄阴笑一声。 “行!” 他转头瞥了身旁的中山装一眼。 中山装跨前一步,双手抱拳,目光冷冽。 “吴浩!接水鬼!” 卓犹豫了一下,向大厅的几位下属望了一望,寻找哪位能与中山装斗。 水鬼斗可不是打擂。 这玩意儿弄不好要废人的。 没待卓希确定好人选,我走前了一步。 “阿风!接水鬼!” 不是我大度,也不是不怕死。 一来水鬼斗的输赢,直接决定了我今晚睡觉之时,到底是接受卓希的调戏,还是接受刘盛雄的戏弄,把命运交在别人手里,我不放心。 二来孢虫玉膏之事归根结底因阿米而起,若今晚能彻底解决,结束后我可以向卓希提出,从此互不纠葛,一拍两散。 三来我上去玩的话,即便中山装比我厉害太多,他大概率不会真的打死我,毕竟还要靠我来弄药,可如果别人上,一旦搞红了眼,结果就真不一定。 无论从哪儿方面来说,我来斗最合适。 卓希没想到我会主动出场,满脸意外。 高全峰眼底倒露出一丝欣赏之色,点了点头。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样最好!” “小付,你在大厅划拉一个斗台出来。” 一场决定命运水鬼斗即将开始! 第六十一章 借刀开道 小付在大厅里划出了一个诺大的场地。 几方人员在外面围成了一个大圈,像极了观看打野拳。 五人全都出了包厢,来到大厅。 高全峰问:“今天你们都是来参加和头酒的,想必都按规矩身上都没带兵器来,那就拳脚上见胜负喽?” 刘盛雄的人明面上倒没看出他们带任何兵器,暗中有没有带却不清楚,但卓希的人肯定没带。 拳脚见胜负当然更好,至少输了一时半会儿挂不了。 可刘盛雄却阴瘆瘆地说:“高伯,今天斗兵器!” 这王八犊子竟然主动犯忌讳说他们带了兵器,明目张胆惹高全峰不高兴? 此话一出。 高全峰眉头顿时一拧。 刘盛雄不屑地瞅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地解释。 “你们别误会,我刘盛雄不敢犯关二爷的冲,没让人带家伙赴宴。” “不过吴浩是专门玩凳子的,凳子就是他的兵器。” “至于这个扑街仔想用什么打,水鬼台附近的东西,随便挑一样来喽!但听说你好能打,想必赤手空拳也有的赢啦!” 刘盛雄身旁一位下属拿了一张条凳过来,递给了吴浩。 凳子也叫折登,与拐杖一样,属于奇门兵器的一种。 凳功为南拳的一种独特功夫。 以前官府禁止民间私人拥有刀剑等兵器,不少跑江湖之人,为了防身,苦练凳功。 无事拿来坐下休息,有事抡起来当武器,灵活机动,简单易学,方便好使。 自己身上没带凳子也不打紧,一旦打斗起来,酒馆、茶楼、家中,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凳子,可谓放眼四海皆兵器也。 更关键为,即便是打架斗殴被官府给抓住,这玩意儿也不算持械行凶,在古代可以极大减轻罪责。 拳歌有云:一条板凳三尺长,四腿八叉赛霸王。上山敢同猛虎斗,下水敢打海龙王。 对方用凳子与我水鬼斗,还没开始打就已经不公平了。 这里是吃饭的大厅,除了桌椅之外,连一根长棍子都没有,让我在附近挑一样兵器来打,难不成拿啤酒瓶与吴浩玩? 可更可恶的还在后头。 一位下属又递给吴浩一个像面霜盒大小的罐子。 吴浩打开了小罐子,探手往里面抹了一些膏药出来,均匀涂抹在手上,又用手在条凳上抚摸,弄得整张长凳表面溜光水滑的。 “凳蜡油,等下耍起来更滑溜一些。” 鬼才信这只是凳蜡油! 罐子里的玩意儿绝对是加了料的诡异江湖药! 吴浩拿凳子与我打,我身上没任何兵器,必然要用手去格挡或者夺凳,一旦碰上那玩意儿,明面上可能看不出什么,但随着打斗的进行,绝对会头晕或慢慢变得手脚发软,届时必败无疑。 江湖药由各种古怪成份制成,只有发明配方之人,才知道里面各种神奇中草药组合会产生什么样的效用,即便我们质疑这药膏存在问题,拿去化验,仪器也只能分析出里面包含的分子成分,无法证明这些成分相互加成后一定会让人头晕或者手脚发软。 等于你吃了大亏还不能说对方有问题。 我心中大骂了几句刘盛雄的娘! 这家伙实在太阴毒了,不仅钻漏洞占大便宜,还一点尾巴都不留。 见我们震惊的不吭声。 刘盛雄一张臭嘴开骂了。 “死扑街,你到底出兵器还是用拳脚啦?” “你千万别说要下船去找家伙来,如果这样,我可以让他们出去搞枪来崩了你啊!” 这是在直接堵我的后路了。 卓希气得脸色发青,想说什么。 我一把拉住了她。 说什么都没用。 刘盛雄也没讲错,既然约定了今晚就斗水鬼,必然不能说等我出去明天拖三米长的迫击炮来对轰,想要用兵器,只能就地取材,赶紧迎战。 高全峰迄今为止一声不吭,就是他明知道刘盛雄在玩鬼,却也讲不出他任何不是。 现在的形势是,我身体绝不能碰到吴浩手中的凳子,一碰必输。 但我不碰它,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刘盛雄已然算死了我所有的路。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根本没有可用来当武器的东西,只得转身往后踏了几步,来到了小付的身前,冲他一抱拳。 “付兄弟,借刀开道!” 卓希的下属参加和头酒身上没带任何家伙,可小付却是第三方前来“劝架”的人员,我见他身上带了一把镇场的长西瓜刀。 小付闻言,愣了一下。 他转头看了一眼高全峰。 高全峰半闭着眼,完全无视。 这态度表明,此事与他无关,借不借刀完全是小付自己的事。 小付等人本来就是邀请过来帮忙的第三方人员,不属于高全峰的下属,借刀后发生任何纠葛,与他自然没关系。 刘盛雄见状,睁大了眼睛。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向小付借刀。 小付仅略微犹豫了一下,瞄了一眼吴浩手中油光锃亮的凳子,对我说:“宁兄弟,借刀开道可以,但得交宝印或金饼。” 这哥们可以! 我手捂住胸口,朗声开口。 “三山五岳剑门关,猛虎当关莫敢前!手无寸铁人无志,欲借宝刀扛上肩!两袖空空无金饼,却有宝印过君眼!左宝,水泊梁山扛大旗!右印,神行太保迈腿行!江湖救急,谢过谢过!” 小付闻言,眉头一挑,脸色冷峻。 “好!千锤百炼义气刀,借与好汉蹬天高!兄弟你讲规矩,刀拿去用,用坏了你留着!月黑风高,一路平安!” 我接过了小付腰间的长西瓜刀,拿手轻轻擦拭了一下刀身,转身面对吴浩,单刀一指。 “水鬼!来!” 第六十二章 敢做敢为 借刀这种事其实挺啰嗦的。 你遇见了麻烦,人家借刀给你用,很容易沾上你的仇怨。 所以一般别人不会借,即便是与你看对了眼想借给你,借刀人也会让你交金饼或者宝印。 金饼就是钱财,宝印就是承诺将来报答。 如此一来,相当于人家只是为了利益出租刀,做了一笔赚钱的临时生意而已,道上之人就不会去找借刀人的晦气。 可不管怎么说,人家要是不肯借,你即便愿花天价或承诺将来报答会助对方白日飞升也无用。 我告诉小付自己身上没钱,但愿意为他扛一次事(水泊梁山扛大旗)、跑一次腿(神行太保迈腿行),至于代价是大是小,就要看小付要求我以后怎么兑现了。 不过刚才他特意提了一嘴“用坏了你留着”,既然肯让我留刀,潜在意思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既然成了朋友,就不会支使我干太过份的事。 西瓜刀快一米长了。 不仅用来抵抗吴浩手中的凳子没任何问题,而且刀为利器,凳子为钝器,打斗起来具有非常大的优势。 刘盛雄自以为布下了天罗地网,可在我借刀成功的一瞬间,不仅彻底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而且形势急剧反转。 卓希眸子闪过了一丝得色,轻轻地冷哼一声。 吴浩解开了外面的中山装,再将里面衬衣给脱了,露出了满身虬结肌肉,后背布满了瘆人的纹身,纹身图案为一位满身是血、威武狰狞的古代武将,脚踩着若干骷髅头。 杀神白起,诸邪退避! 他拿起了凳子,准备跨入战圈。 刘盛雄却大为恼怒,狠拍了一下轮椅扶手。 “吴浩你在装咩耶?!人家拿的是刀啊,你真用凳子去玩?你是没有嘴吗?!” 吴浩闻言,满脸无奈,只得将手中凳子先放下,走到了小付面前,冲他一抱拳。 “兄弟,我也借刀一用。” 小付双手环抱胸前,脸上毫无表情。 “没了!” 有肯定有。 即便小付身上没刀了,他的手下肯定也有。 人家就是不愿借。 小付开口回绝,他的属下更不可能有人会借兵器给吴浩了。 刘盛雄气得脸色发紫,牙关紧咬,死盯着小付。 小付却完全不以为意,低头点上了一支烟,深深吸上两口,一副悠闲等待好戏开场的模样。 这是一位敢做敢为真汉子! 卓希开口了。 “你还有完没完?不斗就认输!” 高全峰冷冷地说:“开斗吧!” 话音刚落。 吴浩突然猛一踩凳脚,地面凳子呼一下弹跳向空中,他身躯跃起,手抄凳子,嘴里大声暴喝,一记力劈华山,冲我当头砸来。 凳风凌厉万分,带着呼啸,犹如山崩。 我心中一惊。 吴浩的功夫不敢说能比得上小朱,但一定比元山哉厉害! 万幸我借了一把刀。 否则今天必败无疑。 我丝毫不敢怠慢,身躯猛然侧拧躲过,反刀朝他一劈。 他借势一个滚地,凳脚横扫我的双腿。 我往后迅疾一跃,横刀架了一个守身势。 本以为吴浩会从地上翻滚起身与我再斗,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不仅没有起身,嘴里还发出尖锐无比的呼喝声,且最大限度地缩小了身躯,人蹲在地上,像杂技表演里的小丑演员一般,呈一种异常古怪的姿势,疾速挪动步伐,抡凳狂攻我下盘。 这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呢? 吴浩凳子举过头顶,人凳一体,舞出来朵朵凳花,在地面疯狂滚动朝我进攻,看起来就像一只发了疯咬人的大刺猬。 变幻无常的凳花,狰狞的白起纹身,诡异莫名的喝叫…… 绝妙凳功外加地趟拳神技! 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小付都忍不住叫起好来。 吴浩好聪明! 他这种打法,整个人几乎蜷缩在凳花下面,不仅最大限度地压缩他身子被刀攻击的范围,而且极为有利地发挥了凳子短促攻击的长处。 我如同面对着一个滚动的凳球,手中西瓜刀根本无从下手,只得节节后退。 周边观战圈随着我们打斗范围扩大,不断地往外扩散挪动。 形势急转直下! 若再不采取办法,我估计很快要被吴浩给撂翻。 卓希表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刘盛雄在轮椅上拍着扶手,咬牙切齿。 “弄翻这个死扑街!”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倒提醒了我。 我假装力有不逮,踉踉跄跄往后退,但步伐已经开始往刘盛雄的旁边挪动。 吴浩见我颓势渐显,攻击更加快速而凶猛。 眼瞅已经快到刘盛雄的身边了,我手中西瓜刀往地面吴浩身上凛然一刺,吴浩神色大喜,举凳过头,用凳脚陡然一卷。 “啪!” 我借助凳脚卷来的力度,手腕稍抖一道巧劲,西瓜刀被磕飞,径直飞向了旁边的刘盛雄! 一声惊呼。 刘盛雄身边下属见刀突然飞来,为了保护他不受伤害,猝不及防之下只得一脚狠踹轮椅。 “咔嚓!” 飞刀躲过了。 刘盛雄惨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吴浩短暂懵了一下。 乘他懵。 要他疯! 我一脚狠踹过去。 凳飞,人倒。 吴浩大惊失色,仓惶从地面起身。 他已经没机会了! 我人已跃至,连环腿猛然踢出,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嘴里惨呼阵阵,连续几个大翻滚,最后人竟然滚出了大厅,倒在了外面的甲板上。 他还想起身,但挣扎了两下,身上实在没力,再次倒在甲板。 “浩哥!” 有人立即出去扶他。 吴浩被人给扶了起来,想再次冲过来继续斗,可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膝盖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色一片蜡白,双目死死地盯着我,神情布满了不甘与愤怒。 刘盛雄彻底懵了。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高全峰终于睁开了一直半闭的双眼,停止了盘佛珠的动作。 “输局无悔!小希,你们赢了!” 卓希点了点头。 “多谢高伯,我先告辞了。” 我正待捡起地面的西瓜刀还给小付。 耳朵突然传来了刘盛雄歇斯底里的喊叫。 “死扑街耍奸计,这局不算!” “把他给老子拿下!” 刘盛雄身边十来位下属,像一群下山猛虎,瞬间全扑向了我! 第六十三章 谁来陪我梭哈 “哐啷啷!” 刘盛雄一众下属全拔出了藏腰间的短刀。 他们果然暗中带了家伙! 刘盛雄眼见带走我无望,已经彻底变态了。 不仅暴露了自己从上船来一直没守过规矩,还不履行水鬼斗的承诺,甚至连今天对自身实力如何都已经判断不准了。 我感觉他在作死! 他丧失了理智,但我还有。 高全峰刚才已经对水鬼斗的胜负定了性,绝对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在船上发生。 为此,当刘盛雄一众下属扑向我的时候,我一动不动。 心中祈祷他们赶紧来打我,惹怒高全峰,老头再下令狠揍这帮犊子一顿,替我好好出一口恶气。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在刘盛雄发命令之际,小付已经提前做出了预判,嘴里呼哨声猛然响起,他身边人员哗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几乎与此同时。 卓希喊了一声:“保护阿风!” 她竟然不顾安危,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护在了我身前。 变化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几帮人已然对峙上。 小付身姿无比矫健,迅疾探手,拧住了一位冲在队伍最前头的刘盛雄下属,往身前一拉,一拳朝他当胸锤去,对方猝不及防,嘴里嗷一声叫唤,倒飞过去。 对方扑上来的阵型立马乱了。 乘此机会。 卓希一帮人、小付一帮人,立即将我密不透风给团团围住了。 这是我从来没有享受过的高端待遇! 小付眉头一拧,将身上外套直接给甩了,像挡在前面的一尊天神,抬手接过了身旁人手中的刀,往前一指,目光凛然,霸气外露,暴喝一声。 “谁来陪我梭哈?!” 刘盛雄头发凌乱,双目猩红,脸部肌肉狰狞。 “付东,你特么同我作对,不想在港市混了?!” “一群叉烧!干他们啊!” 师出无名、实力不济、士气受挫。 对方一群下属又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动手完全就是找抽,尽管刘盛雄在大声咆哮呵斥,却没人敢再向前一步。 高全峰一张老脸沉若三冬寒潭,缓慢地走了过去,冷冷地瞅着仍在歇斯底里的刘盛雄。 “啪”一声响! 他抡起了蒲扇一样的大手,竟然一巴掌狠甩了过去。 刘盛雄之前满目星辰皆是我,对高全峰走过来压根无视,更没预料到他会打自己,猝不及防哀嚎一声,整个人翻下了轮椅,头狠狠地磕在了地面,身子像蛆虫一样抽搐了两下,双眼翻白,竟然直接晕了。 高全峰闭上了双眼,头微微往上仰,长长哀叹一口气。 “老一辈,血流干,架不倒,宁死不折脸!” “义妹,你怎么会生出这么没出息的儿子啊!” 音调中透出一股浓浓的悲怆与绝望。 高全峰再也没有看众人一眼,迈开了腿,独自缓步走出了船舱。 月光洒落下来,映衬他孤单的背影,苍老而稀薄。 老虎虽走,余威仍在。 一直到高全峰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对方的下属才敢过去扶地面刘盛雄起来,给他摁人中,见总是弄不醒,他们不敢怠慢,慌里慌张将刘盛雄给带走离开,送去医院了。 我将地面那柄水果刀捡了起来,转手递给了小付。 “刀还给付兄弟,有事可随时来取宝印!” 付东抬手接过了刀,冲我笑了一笑。 “放心!需要时我自会找你取!” 他转头问卓希。 “卓小姐,用我送你们回去吗?” 卓希摇了摇头:“不用了,多谢!” 付东回道:“客气了!” 我们几人离开了船,乘车离开。 一路上。 卓希美眸怔怔地望向窗外,盯着外面飞驰倒退的建筑,似乎思绪漫天飞扬,一声不吭。 这女人性格向来杀伐果断、大开大合。 像今天这般模样,我还是第一见到。 我感觉自己还是不惹她为妙。 车路过庙街的时候。 卓希突然对司机说:“停车!” 司机将车给停了下来,下了主驾驶,小跑绕到了侧边,给卓希打开了车门。 卓希下了车,对我说:“你下来。” “干嘛?” “陪我吃宵夜。” “我胃不是很舒服--” 话还没有说完。 卓希抬手狠拎住我的耳朵,死命地往车下拽。 “你到底下不下?!” 我疼得不行,又不敢揍她,只得下了车。 卓希见我下车了,转头对几位下属说:“你们回去!” 一位下属皱眉道:“卓小姐,庙街不大安全--” 卓希反问:“我再说第二遍?” 几位下属闻言,看了一看我,不敢忤逆她,只得上车快速驶离。 庙街位于港市油麻地。 八九十年代不少港剧以庙街作为背景,导致它的知名度非常高,许多南下旅游的客人,一来这里就跑庙街去玩。 事实上,从四十年代开始,庙街便已是江湖人物的落脚之地,看相算命、摇铃贩药、唱歌卖艺、吃摊杂货,各色人等嘈杂不堪,鱼龙混杂,治安较差。 这也是刚才几位下属见卓希大晚上要在此处吃宵夜,面露出难色的原因。 卓希拉我往街道里面走,来到一处卖碗仔翅的大排挡前,对正忙得满头冒汗的老板喊了一句。 “范叔,来几份碗仔翅,一大叠肉串,三斤烤生蚝,两瓶酒。” 赤着上半身,脖子上挂着毛巾的店老板,拿毛巾擦了一擦脸上的汗水,透过腾腾的热气,见到了卓希,脸色一喜。 “姑娘,你可有一两年没来了!” 卓希露出了一副甜甜的笑容。 “我去菲地做了一年多的工,刚回来,想念这一口了。” 老板说:“你坐边上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碗仔翅虽然有一个翅字,但与鱼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其实它就是高汤浇在粉丝上,加些许鱼肚、蘑菇、肉丝,吃起来口感爽滑,类似鱼翅入口的滋味。 来吃碗仔翅之人,大多都是为了垫饱肚子,又没钱吃饭店的贩夫走卒。 此处应该属于我这种有烟火气穷人的主场,很难想象卓希也会来吃东西。 可她显然是这家大排档的老熟客,我们坐下来不久,老板就已经吩咐帮工把吃食全给端了上来。 我一看盘子里的料,比其他客人碗中明显多了不少,都快冒尖了。 卓希也不管我,像饿死鬼投胎一般,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我刚夹了两筷子粉丝,却感觉出了怪异。 抬眼一看。 卓希一边大口吃着碗仔翅,眼睛里若黄豆大小的泪珠,根本噙不住,噗呲噗呲掉在碗里,肩膀在微微抽搐。 卧槽! 这娘们哭了? 第六十四章 摆天擂的小朱 我有一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次确认了一遍。 卓希确实在哭,悲伤的难以自抑。 这特么可咋整? 我们之前的相处模式,一直为猫和老鼠的关系,可现在猫突然在我面前哭起来了,我要不要安慰她一两句,如果话讲不到位,她会不会张口咬死我? 犹豫了好一会儿。 我说道:“这碗仔翅也不辣啊,你怎么眼泪都出来了?” 卓希没有理会我,继续大珠小珠落玉盘。 没多久。 她将自己那份碗仔翅给吃完了,拎起了酒瓶子,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酒下肚,见我面前的碗仔翅没怎么动,红着眼睛问:“你吃不吃?!” “……” 她一把将我身前的碗仔翅给端了过去,仍旧边吃边哭,碗仔翅吃完之后,倒是没有再哭了,开始疯狂撸串、豪放灌酒。 可卓希的酒量显然太过一般,半瓶白酒下肚之后,脸颊通红、呼吸急促,浑身上下泛出来浓浓的醉意。 “陪我再喝一杯!” “阿风,你打拳喜欢玩诡计,喝酒也玩么?赶紧干了!” “范叔,换两个大杯子来,小杯子不过劲啊!” “……” 我瞅着眼前这位港市霸王花一副人设彻底崩塌的醉态,心中满是无语。 斜眼一瞥。 打着赤膊的店老板嘴里叼着一颗烟,正在不远处看着我们,与我对视之后,他竟然冲我招了一招手,似乎有悄悄话要对我说。 我对卓希说:“我再去叫一点吃的来。” 来到店老板面前。 他将锅给了身旁的帮工,拿毛巾擦了一擦脸上的汗,递给了我一颗烟。 “后生仔,你是这位姑娘的男朋友吧?” “……” “我同你讲,这姑娘两年前几乎每天都来我店里吃碗仔翅,人长得靓、打扮也好、又礼貌客气,可每次吃东西她都要哭。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叔是过来人,我女儿也这般大,像她这种年纪的女孩,成日哭哭啼啼的,多半是为情所困。” “叔你懂得太多了。” “为情所困,安慰没用的啦,要靠自己走出来。所以我每次尽量将碗仔翅做得好吃点、料足一点,希望她吃了有一个念想,能再来吃,不会想不开。可有一天晚上,她喝了好多酒,收摊了才独自一人摇摇晃晃走,我不大放心,跟在后面,结果她竟然要跳河自杀啊。” “不能吧?!” “我把她救下来,送到了公署,当时她醉成那样子,自己也不知道啦。后来她好久没再来过,我心里还一直担心念叨,今天再看到她,我好开心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与她刚交往,但同你讲这些,是让你珍惜她啊,即便不中意了,也不要伤害人家。人命关天,识得不识得?” “我知道了,谢谢叔!” 店老板闻言,点了点头,拍了一拍我肩膀。 “这姑娘好单纯的,你好好对她。” “今后你们要是能一起来吃碗仔翅,我可以给你免一年的单啦。” 也不知道为何。 耳听这位满脸油渍、一脸憨厚的店老板说要给我们免一年单之时,我心中那根弦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强烈地拨弄了一下。 讲实话。 今晚其实是我离开的最好时候。 刚才我都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卓希再喝醉一点,自己立即转身离开,回头都不再望这半边天。 卓希与我,认识的时候就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她利用我来恶心死刘盛雄,我利用她保护病床里上的阿米。 如今,刘盛雄被高全峰给打晕了,神药他也拿不到,算是实现了她的目的,而阿米也自己安全离开,我的目标同样也达到了。 我们之间的牵扯应该到此结束。 但想起在船上之时,当刘盛雄下属扑上来集体围攻我,尽管卓希根本不会武,却非常义气地挡在了我的身前,刚才又听到店老板讲了她以前酒后想自杀之事,我寻思今晚自己肯定是走不了了,别这女人想不通又准备去找阎王玩。 卓希如此难过,显然还是因为刘盛雄。 今晚一场和头酒,算是给两人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 她大概率不是为了刘盛雄而哭,但哭声中一定有对自己过去那段愚蠢感情、美好爱恋、唯美青春的祭奠。 我回到了桌前。 卓希媚眼迷离,格格直笑,纤手微抬,戳了一戳我的前额,舌头有一些打卷。 “你……与范叔讲什么悄悄话……不会打算给我酒里下药,今晚打算睡了我,嗯?” 我端起了酒杯,先一口干掉,手指着她面前酒杯。 “给我干了!你养鱼呢?” 卓希闻言,开心坏了,端起了杯子。 “阿风,你这么霸气……我好喜欢……” 她仰头将酒一口给喝了。 喝完之后。 卓希想说什么,可又讲不出来,娇躯晃了两晃,只得双手撑着下巴,尽量让自己不倒下去,但她酒喝得实在太多了,仅支撑了短短几秒,头一歪,倒在了桌子上。 我转头将刚才喝进嘴里的一口酒给吐了。 小样! 跟我喝? 我让店老板结账。 店老板说什么也不肯收钱。 我只得作罢,背起了软绵绵的卓希,见时间已经太晚了,打算在附近找一家酒店住下,等她明天酒醒再说。 可刚准备穿过庙街,却发现前面围了不少人。 抬眼一看。 街道中间摆了一个简易的木台子,上方挂着一条大横幅,写着几个字。 “全港第一高手摆天擂,谁敢一战?” 在某地最繁华之处摆一擂台,不知天高地厚公开挑战全城武师,称为天擂。 这种摆擂的做法太过狂妄,一般只有初出茅庐、脑子进多了水的武师,为了博大名气去玩,但绝大部分摆擂人的下场挺惨的,毕竟强中自有强中手,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上来一个脾气暴、功夫高的人,秒得你魂飞魄散。 现场一片叫好之声。 一位挑战者被打飞下台。 可当我看清了摆擂人的时候,顿时觉得膀胱一紧。 她竟然是小朱! 这家伙输了终塔,被万铭集团给解雇,一直没听到她消息,谁知道竟然来庙街摆起了天擂! 就在此时。 擂台手执钢棍的小朱眸子一片狠戾,朝台下众人看来。 “今晚还有谁?!” 我赶紧背着卓希转身就跑。 如果被小朱这个疯女人瞅见我背着她的心上人在逛庙街,她绝对要用钢棍碎了我脑袋! “艹!赶去投胎啊?你特么撞到老子了!” 几位街头醉熏熏的古惑仔死死地扯住了我。 一众观擂的人群全转过了头来,包括擂台上的小朱。 当真是出门忘看黄历! 第六十五章 可以开始了么 回头一瞥。 小朱脸色陡变,人已经从擂台上跳了下来,手中拎着一根钢棍,火急火燎地扒拉开人群,犹如大圣追妖怪一般向我这边冲来。 几位混混笑嘻嘻地打量着卓希,目光一片邪恶,都快要流哈喇子了。 一位穿花衬衫的胖子拍了一拍我的肩膀。 “死衰仔,竟然背这么靓的妞?!” “算你今天走运啦,我是恒林的头马,外号老猫,庙街人都知道我比较好色的,你把妞给留下,今天这事就过了--” 这也太直白了! 恒林大概是庙街某一个字头的称号。 字头里的老板一般叫大佬,头马就是大佬手下最有权、最能打、最狠戾的人物,一般社会上拼杀的事情,都叫头马去做。 一个混字头的,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没待他话说完。 我一口痰吐了过去,糊了老猫一脸。 他们可能从来没遇见过这种回应的手段,全都懵了。 乘他们懵逼的时候,我人已经跑到了十来米开外。 老猫第一时间竟然没来追我,抬手摸了一摸脸上拉丝的痰,还放在鼻子上闻了一下,方才勃然大怒。 “我挑!好恶心!弄翻他!” 几位混混撒丫子向我追来。 小朱也在他们的后面紧追着,冲我大吼。 “姓宁的!你怎么把卓小姐弄成了这样?!” 快要跑到街口时,我打算将卓希给放下来,回头教训一下老猫等几个字头混子。 不是我吃饱了没事与混混打架,这是我提前设计好的。 只要我放下了卓希,小朱必然第一时间过去察看地面上卓希的情况,根本不会管我与老猫等人打架,我简单与老猫玩上两招,便可以乘小朱不注意,重新钻入庙街拥挤的人群中,从此溜之大吉。 吃宵夜时我临时决定不走,主要是担心卓希今晚喝得烂醉如泥,丢她一人在庙街会不安全。 既然小朱来了,把卓希交给小朱,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正当我准备放卓希下来的时候,前面突然冲来了五位穿西装的人。 卓希的下属! 他们竟然没走,一直留在庙街附近暗中保护着卓希。 几人立马冲了上去,对着老猫等人一顿拳打脚踢。 小朱一见自己的几位前同事来了,大概知道卓希不会有啥大问题,立马停住了往前追的脚步,目光怨怒无比地盯了我几眼,将钢棍架在肩头上,转身走了。 老猫等人哪里是卓希下属的对手,没两下便屁滚尿流地跑了,边跑还骂骂咧咧让我们报出字号。 我将卓希交给了他们。 “你们卓小姐喝醉了,回别墅比较颠簸,在附近给她找一家酒店住下来吧。” 一位叫王平的下属问道:“宁先生,你呢?” 我回道:“我去给她买一点葡萄糖来解酒啊。” 王平摇了一摇头。 “不用劳烦了,我们先送你俩去酒店休息,葡萄糖等下我们会去买。” 话还没讲完。 他们五人已经呈包围状将我给围住了。 我皱眉问道:“几位,大家在和头酒刚一起共过生死,这是干嘛?” “宁先生对不住,你走还是留,要等卓小姐酒醒之后再说。” “可喝酒的时候她让我滚啊!” “我们没听见。” “你们几人确定拦得住我?” 王平闻言,抬手悄悄指了一指庙街口不远处。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四五辆鬼鬼祟祟的面包车正停在街口。 “我们大概率拦不住宁先生,但刘盛雄的人肯定不会失败。” 见了鬼! 刘盛雄虽然人被打晕送去了医院,但他的下属却不敢轻易让我离开视线,敢情从船上下来之后,他们一直派人在暗中跟着我们。 没有刘盛雄的命令,这帮人不一定敢动卓希等人,但如果我单独离开,他们一定敢动我。 我拍了一拍王平的肩膀。 “行!睡觉去!” 几人带着卓希,来到了庙街口一家酒店。 路上。 我问王平:“你们就这样让他们监视着?” 王平回道:“电话已经打了回去,我的同事在赶来的路上,但卓小姐醉了,没有她的命令,我们也不敢乱做事的。” 到了酒店前台。 服务员说只有十一楼一间客房了。 我本来说干脆换一家住。 王平说:“换来换去更不安全,让卓小姐休息,我们陪宁先生在房间门口打一晚上牌。” 到了十一楼,将卓希放到床上,正准备出去。 卓希却迷迷糊糊地醒了,醉眼迷蒙地瞅了一瞅众人,抬手指了一指我。 “你们走……阿风别走,陪我睡。” 我们同时愣了一下。 卓希有气无力地用手拍了一下床。 “我要睡了阿风……王平,耽误了我好事,我让你吃不了,呕,兜着走。” “砰”一下。 我胸前猝不及防挨了王平一脚,人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 王平等人迅速将门给关上了。 我过去拉了一拉门,纹丝不动,显然被他们从外面给死死拽住了。 “喂!你们脑残?!她讲醉话也听?!” 王平在外面没搭理我,却吩咐旁人:“让服务员上来,从外面给锁死。” 我:“……” 倒不是我不想睡床,也不是卓希不漂亮,可一来她勾搭起人来,实在太难抵抗了,二来万一她酒醒之后发现我真的动了她,红颜大怒,让人立马阉了我,我特么找谁说理去? 我转过去看了一看床上的卓希,发现她又睡着了,烦躁稍解,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坐在椅子上看电视。 白天折腾得够呛。 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半夜时分。 我感觉身上像丝绸一般柔滑,睁开眼一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到了床上,卓希整个人像小猫一样窝在我身边,双手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 瞅了一眼两人的衣服。 还好。 两人衣服都非常完整。 我依然纯洁的! 小心翼翼地扒拉开她的手,正当以为要成功之时,怀中却传来嘻嘻笑声。 低头一看。 卓希仰着头,一双艳魅无比,醉眼朦胧的眸子盯着我,嘴里呼出来浓浓酒气。 “你终于醒了,可以开始了么?” 第六十六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我:“……” 卓希见我不吭声,将脸靠在我胸前,眼睛瞅着左手边卫生间的磨砂玻璃,低声回道:“我刚才洗过了澡的。” 我问:“所以脑子进水了?” 卓希闻言,忍不住呃了一下,抬手捂了一下嘴,强行压住酒袭身的不适,又加大力度抱紧了我。 “脑子进没进水,不影响开不开心。” 天! 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鼻尖沁来酒香与女子馨香交织的味道,体感软糯如玉,美人主动投身入怀,谁能受得了。 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 我心中默默地分析了一下“色”字的结构,深呼吸了几次,咽了一口唾沫。 “你如果采取这种方式报复渣男,一定会后悔的。” “他连狗都不如!我晚上哭是觉得自己当年太蠢!” “你现在乘醉酒对我行凶,难道就不蠢么?” “不蠢,但我真凶吗?” “嗯。” “到底哪个字?” “……” 卓希调戏得逞,格格直笑,一手轻轻拢了一拢秀发,另一手柔柔地摩梭着我的衬衣 “呃……你最好别再说话了,越说话越刺激我的多巴胺,请你做一个行动派。” 她明显还处于七分醉的状态。 我说:“行!王平,你先出去吧。” 此话一出。 卓希腾地一下从我身上弹开,一拉被子,死死地裹住了自己,眼神一片恼怒而惶恐。 我笑了一笑,赶紧起身,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烟,递给了她一支。 “抽一支?” 卓希这才反应过来被我给耍了,又羞又急,抬手将我手中的烟给打掉了。 “人家都说事后来一支,你事前就来?!” “我卓希想要的男人,不可能得不到!” 她将我衣领子猛地一扯,把我狠拽到了床上,大口喘着粗气,银牙咬红唇,眸子带水,一双纤手开始动手扯衣服。 我也没理会,随她而去。 可当衣服掰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不敢再动了,手在微微地抖动,抬眼望着我,怔怔盯了好一会儿。 “阿风,你这样真有点过份了。” “你不是很强势么,继续啊!” “……” “孬了?又菜又爱玩!” 卓希被我的话语刺激的可能酒一下全醒了,气得一抹山峦上下起伏,恢复了之前高高在上霸王花的姿态,转手抡起了床头柜上的烟灰缸。 “我今天废了你个混蛋!” 她抡起烟灰缸就冲我的头砸来,但要砸到脑门上之时,终究没落下去,将烟灰缸甩在了地面。 “咔嚓”一声响。 烟灰缸磕碎了。 她手抱着头,脸埋于自己双臂下,肩膀耸动开始哭起来。 哭了挺久。 卓希钻进了被子,盖住了全身。 我将灯给关了。 “睡吧。” 躺床上眯了一会儿,卓希悄悄地转过身来,带着询问口气试探着说。 “就抱一抱可以吗?” “嗯。” 我转手塞给了她一个枕头。 她怀中抱着枕头,黑暗中我都能感受到女人眸子里冲我闪出羞恼而怨恨的寒光。 天亮之后。 卓希比我先起床,洗漱完毕,她去拉门,但门被王平在外面给锁住了,便叫王平开了门。 见我依然大爷一样躺在床上。 卓希返身走进房间。 “起床吃早茶。” 我伸了一个懒腰。 “不饿,你们去吃,我睡一个回笼觉先。” 转身准备继续睡。 其实我是在紧急考虑今天该怎么抽身。 刘盛雄绝不会善罢甘休,若不赶紧离开,事情将没完没了。 卓希转头对王平冷冷地说:“叫人进来,把这家伙拖进马桶里喝两口水清醒一下!” 卧槽! 无情! 酒醒后的卓希又是一朵冷眼无比、带着毒刺的玫瑰! 王平立马带着几人快速走了进来。 我吓得赶紧起身,穿戴好、洗漱完,跟着卓希乖乖出了门。 在电梯里。 卓希交待王平等人:“昨晚之事,如果你们五人有嘴巴多的,当心自己舌头!” 王平:“……” 卓希转头盯着王平。 “为什么不说话?” 王平咽了一口唾沫,神情忐忑不安。 “卓小姐,昨晚……除了我们五人之外,另外专门调了不少安保公司的同事前来,他们都在下面大厅,现在几乎整个公司都知道了你与宁先生共度良宵。” 此话一出。 卓希美眸瞪得老大,半晌不吭声,最后脸竟然红了,恼火不已。 “你吃饱了撑呐?!调他们过来做咩耶?!” 王平满脸无奈,向卓希解释了昨晚被刘盛雄的下属盯梢了一整夜之事。 卓希情绪更加崩溃了。 “你的意思,除了我们公司,国术协会被刘盛雄把控的一群混蛋也知道了?!” 王平低头回道:“应该是的。” 卓希:“……” 我瞅着她那一副抓狂的样子,本来想忍,却实在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卓希斜眼一瞥我的模样,脸色一变,神情大急。 “王平,拿一刀来!” 王平顿时懵了。 “啊?” 正在此刻,电梯门开了,门外一众万铭集团国际安保公司的下属,齐刷刷地全站在了电梯口,朝卓希鞠躬。 “卓小姐好!” 卓希只得忍住了怒气,点了点头,毫无表情地朝外面大踏步走去。 众人上了几辆车,朝外面开去。 通过后视镜看到,昨晚那几辆面包车依然紧紧地跟在我们后面,看来刘盛雄暂时还是没醒,所以这些人也一直没采取任何动作。 卓希根本不怵他们,冷哼了一声,转头吩咐王平。 “找一家最热闹的早茶铺,我们就在大街上吃!” 车行驶了半个小时左右,来到了一家顾客盈门、热闹非凡的早茶铺。 王平吩咐人在早茶铺外面支开了六张桌子,招呼大家全坐下来,大张旗鼓地吃早餐。 事实上,王平桌子的方位安排挺讲究的,卓希吃饭的桌子在最中间,其他人则呈包围状,将她给死死地保护了起来。 一行人正吃着东西呢。 我转头瞥了一眼,见到了一副场景,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不远处有一位老头,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乱而脏,正在翻一个垃圾桶,他身上背了一个大大的布包裹,包裹的一角破了洞,洞口处探出来一样东西。 几寸长的刀把。 刀把虽仅露出了几寸,但它即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认识。 这是我父亲当年离开之时,带走的那一把金龙古刀! 踏破铁鞋无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