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寻常》 第一章 二月底的天气仍旧刺骨的寒，昨日元宵节的灯笼还未来得及摘下，满地尽是鞭炮脱落下艳色的红裳，映衬着这朦胧黯淡的晨光，大街小巷的竟然显现出一丝悲凉。 确实悲凉，昨夜的元宵还没有消化完，今儿个就开学了。 林羽死气沉沉的骑着单车，寒假熬夜熬过了头，知道今天一大早就要开学报到，昨天明明早早就上床打算睡觉，连本应举家共赏的元宵联欢晚会都没看完，就乖乖盖上小被被，准备第二天精神饱满的迎接新学期。 哪知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个把小时，又数羊数了个把小时，实在不行林羽自己用手在小棉被上打着节奏哼唱着摇篮曲都没把自己哄睡着。隐隐约约听见隔壁罗大爷家过两天打算杀了炖汤喝的公鸡“喔喔喔”的瞎吼了几声后，林羽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嗯，谢谢公鸡叔叔。 刚到周公家门口，连门都没来得及敲，林羽活生生被林妈妈揪了起来。 “妈…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林羽像是病入膏肓，快要咽气了一般，又昏睡过去，话都没讲完就没了意识。 谁知道有没有五分钟，林妈妈直接被子一掀，周遭的冷气冻得林羽眉头紧皱，嘟囔道：“妈，我屋里的暖气坏掉了呀。” 哼哼唧唧了半天，林羽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双眼睁都睁不开，踩着拖鞋像只幽灵般横冲直撞的想要出房间，晃了没两步，“dong”的一声生生撞上了门框，痛得她龇牙咧嘴的，活活把自己给撞清醒了。 车歪歪扭扭的骑了半路，脖子上的围巾晃来晃去的掉了好几次，林羽气的鼻子一皱，直接把车子停在路边，将脖子上的围巾交叉打上两个结，最后使劲儿系的那一下差点儿没把自己勒死。 既然还没勒死，林羽左脚将自行车踏板往上一勾，气狠狠的又往学校那个方向缓慢移动去。 一路上林羽嘟着嘴，明明恼火得很，又因为被瞌睡折磨的太过，脑袋上又顶了一个包，表情一浮夸牵扯着头皮隐隐作痛，于是乎，林羽小朋友苦大仇深的停好了车，苦大仇深的在校门口买了杯豆浆，苦大仇深的进了教室。 “哟嘿，我们林妹妹怎么了？一脸哭唧唧的模样，莫非昨天晚上谁家的老鼠趁人不注意把压岁钱给你啃得稀碎？”早已在座位上补完寒假作业的戚杉挑着眉头，笑嘻嘻的开口道。 “走开走开，没看见我头上这四个大字吗？凡人勿扰！”林羽脸颊被风吹的红扑扑的，说话还冒着白气儿，一副蔫蔫儿的样子，也没有力气和戚杉玩笑。 “看你这脸色不像是狗吃了钱，像是你吃了屎诶。”戚杉见今天林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又暗戳戳的调笑林羽。 “滚！！”林羽从丹田内憋出一个字来，眼睛虽然睁都懒得睁，但嘴上仍是咬牙切齿的，戚杉吓得赶紧转过身去危襟正坐。 从嗓子眼蹦出一个字后，本来神情还凶巴巴的小姑娘立马软趴趴的贴在桌子上，面色柔和了许多，扒开贴在额头上痒痒的碎头发，林羽两眼眼皮打着架，睫毛忽闪忽闪的，最后合了上去。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有说说笑笑者、有打游戏开黑者、还有给同桌念英语寒假作业答案者，好不热闹。 林羽睡眠质量本就极其之差，有点儿小声响就更睡不着觉，本还想趁着这一会儿稍微眯那么一下下，谁知——天要我醒，我怎能独眠？！ 林羽心里哀嚎。 刚才在门口买的豆浆已经放凉了不少，温温的正好能入口。林羽将吸管插.进去，深深吸了一口。 嗯，我要和甜豆浆过一辈子。 林羽已被甜豆浆温热的爱意冲昏了头脑，不对，应该是冲醒了头脑，悠哉的小口小口吸着那充满慰藉与关怀的汁液… “我的大宝贝儿啊！想死大爷我了！”肖婧妍一进三班教室，看见那个头快缩进围巾里，小口喝着豆浆，一脸享受，又一脸哀怨的小姑娘，就兴冲冲的飞奔了过去。 嗯，像只欲求不满的鸡。不对，欲求不满的大爷。 肖婧妍把书包撂在座位上，就来揉林羽的头发。林羽头发又软又细，被前面这位大爷揉的乱糟糟的。 “你大爷。”林羽咬着吸管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 “嗯嗯，我大爷。”肖婧妍依旧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坏笑着。 “哎呀，头发乱了呀！！”林羽皱起眉头，明明是生气的模样，语气中却又有撒娇的味道。 “我们林妹妹不恼不恼，来来来，我们把帽子戴上就不乱了哈。”肖婧妍还没折腾够，把林羽加绒卫衣的帽子又扣在那丛乱蓬蓬的头发上。 白色帽子下藏着半张白白的的小脸，剩下那那半张都躲在了围巾下，就露出一双眼睛。 嗯，一双充满疲惫，又带有怒意的眼睛。 林羽眼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浅浅一层双眼皮，睫毛微翘，配上现在的神情…像只猫…像只被挑逗的猫… 陈澈走近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林羽。被人玩笑了明明生气又一副很烦躁又懒得烦躁的样子，确实像只猫。小小一只，抬起爪子舞弄，生气归生气，在别人看来却有点点可爱。 好吧，比一点点可爱还要多一点。 “起来。”陈澈微微低头，走过来时带起的风还晃了晃林羽额前的碎发。 肖婧妍抬头看见这个低气压禁欲系的…小哥哥…吸了吸鼻子，抬起手放过了还在被她“蹂.躏”的林小妹妹，大腿一迈，回到自己座位上。 林羽一逃出肖婧妍的魔爪后，用余光瞟了瞟身旁这个高一上学期就相处了一个星期的同桌，又回忆起那一个星期一句话都没和自己说过的“高岭之花”的冷漠样子，赶紧抬屁股让地方，闪到过道让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男…不对…仙子…也不对…这位神仙爷爷…回归仙列。 陈澈坐下后，林羽下意识的向过道那一侧挪了挪。神仙爷爷…算了…神仙哥哥吧，神仙哥哥气场太过强大，林羽这个刚刚下凡的小仙…小妖？一时被这股巨大的仙气儿呛住了，连连咽了咽口水，然后吸完了最后一口豆浆。 是不是因为某人自带冰碴子技能，豆浆都凉了啊。 坐在林羽斜前方的戚杉似乎和神仙哥哥有些交情。戚杉一个劲儿吧啦吧啦讲着，神仙哥哥低头从书包里找着什么东西，一边“嗯。”“嗯。”的回答着。 小妖林羽好不容易从凛人的气场中拔身出来，盯了一眼戚杉，暗自摇头道：“能和神仙哥哥打交道，看来这个凡人不一般啊不一般，不简单啊不简单。” 戚杉乱七八糟的扯了一堆，转向林羽，又嘚瑟起来，“哟，林妹妹不困了啊。” 嗯，这个凡人有些来头，还是不惹他为妙。 林羽眯着眼看了戚杉一眼，自顾自的转过头去。 戚杉和林羽上学期早就混熟了，见林羽不搭理自己也没什么意见，又自顾自傻乐着的转过身去。 教室里快坐满了，申梦茹小跑着进了教室。见了座位后面的林羽，裂开嘴印出两个小酒窝来，“林妹妹呀！”说着伸出手甜甜的打了个招呼。 林羽见了申梦茹，也双手摇摆着，傻兮兮的眯着眼笑。 这么甜的姑娘，谁见了心都要化呀。我一女的都快死在她的酒窝里了。 林羽暗暗感叹。 “我呢我呢，都不给你杉哥打招呼啊？”戚杉装着不满意的样子，皱了皱眉向申梦茹抱怨道。 “嗯，新年好！”申梦茹也看穿了戚杉，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坐在自称“杉哥”的人旁边。 “这还差不多。”戚杉一脸满意的样子，贱嗖嗖的。 申梦茹朝着戚杉后面看过去，“嗯？陈澈？”说完眨着大眼睛向神仙哥哥问候，“好久不见啊。” 大胆！竟敢直呼神仙哥哥的名字，还想和神仙哥哥套近乎！ 我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林羽自认怂到飞起。 戚杉瞅瞅申梦茹，一脸骄傲，“这我澈哥，人家上学期搞竞赛去了，哪有时间陪咱们玩儿？” 陈澈抬头看了眼戚杉一副“我儿子…不对呸呸呸我爹了不起”的样子，轻哼了一声，又抬眼看向沈梦茹，礼貌一笑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诶诶诶！林妹妹给你同桌打个招呼啊，装什么腼腆啊来来来…”戚杉发觉林羽越来越不对劲儿，过了一个年后那个天天原来抢了人家小樱的魔杖，还要消灭这个又要消灭那个的林大魔女怎么蔫儿成这副狗样子了？ 林羽：老子只是没睡醒好不好？！还有，什么大魔女，我是小...小魔女？？ “您是趁寒假得空去生了个孩子吗？还没出月子？看您那病怏怏的样子。”戚杉不怕死的问道。 “老子寒假没憋住，生了个你！”林羽觉得自己觉肯定是醒了，看着戚杉欠儿欠儿的样子，忍不住回道。 “放心了放心了，人没坏，还是那个和孙二娘一样样的林妹妹！”戚杉拍了拍胸脯深叹一口气，仿佛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林羽这时候没工夫再去呛回戚杉，因为她感受到了来自于自己左侧的目光，就那么一瞬，清清冷冷的拂过林羽的侧脸又自然而然的收了回去，林羽突然像入定一般动都不敢动，死死盯着前面申梦茹挂在凳子上的书包。 嗯，安静如鸡，也如鸡一般安静。 我才刚刚下凡，既没有偷鸡摸狗，也没有烧杀抢掠，连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都还没来得及扫一扫，不至于派这么一大尊神仙把我收回去吧。 林羽在心里打了几个冷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安静了！回座位！最后面的那位张同学手机收下去，你一大老爷们儿还在玩儿奇迹暖暖吗？！”班主任终于来了。 林羽第一次觉得班主任向大妈如此贴心，如此可爱，如此通人心意。 第二章 “已经步入高一下学期了，你们正正经经是高中生了，不要再像上学期意识还停留初中，交个作业还需要课代表追着你从教室跑到厕所堵人，追不到的还需要老师一个人一个人的清点，动笔写两下累不着您哟…就说说你吧，”向老师大眼一扫，盯上了离她最近的那位壮士，“你上学期竟然敢在英语听写本上默写物理加速度公式…”接下来向老师开启了日常怼人模式。 林羽听得是兴致缺缺，一只手撑着一边脸，脸上的肉都被推了上去，左边脸看起来像畸形了一般，眼看着头一点一点，马上就要砸上了桌子。 “咳。”陈澈清了清嗓子，林羽顿时清醒了。 为…为什么，他咳嗽一声比我妈掀被子还管用？？ 林羽愣住了，陷入了沉思。这样的情况，很值得陷入沉思不是吗… “好，接下来我们欢迎陈澈重回班级。陈澈同学由于参加数学竞赛一直在外省培训，所以缺席我们高一三班上学期一起度过的学习时光。” 林羽也跟着大部队由向老师引导着，像是一群小鸡崽屁颠屁颠的跟在老母鸡身后鼓起了掌。 掌声未落，向老师又急着补充，“陈澈在去年年底的全国数学竞赛当中获得了全国二等奖的好成绩，取得了c大自主招生的资格，让我们再次恭喜他！”于是乎，一群小鸡崽又开始跟着老母鸡扭着屁股跑啊跑。 林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全国数学竞赛啊，啧啧啧—— 反正又不关我的事，上学期我数学哪一次考试及过格？ 向老师向陈澈投向了关爱又殷切的目光，像是农民伯伯慈爱的摸着自己种的一棵品相极为标致的大白菜。明明是英语老师，数学成绩好好像和她关系不大吧… 抱着人家家种的大白菜还笑得脸上褶子皱起一堆，像是狗不理包子头上顶的那十八道弯儿。也能理解，管他谁种的，反正现在这棵光滑洁白，菜叶子上还滴着水珠的大白菜在她向某人的菜园子里。 然后这棵大白菜在这种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目光下，抿嘴向农民伯伯点头致意了一下。 多么懂礼貌的大白菜啊。 农民伯伯哦不对，向老师致辞完毕之后，新书一本一本的发在了每一棵嗷嗷待培育的大白菜桌子上。 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棵白菜也是要占上一亩三分地的嘛。 林羽老老实实地在标签上写好自己的名字。她这个人很有原则，不管作业上的字体如何潇洒飘逸，课本封面上的名字必须要规规矩矩的躺在格子里。 作业：我不要面子的呀。 “标签啊标签借我写名字啊！”戚杉咋咋呼呼转过来，不由分说的拿走了林羽桌上多出来的标签，动作很流利、很自如。 大大的白眼差点儿没把林羽给翻过去。 “林…林羽？”左侧传来一声低低的询问。 林羽吞了口唾沫，眼睫毛快频率的眨了几下。 神..神仙…神仙哥哥对我讲话了，他叫我的名字做什么？不会真要收了我吧…我…我真的是清白的你相信我啊…我一个微博粉丝只有个位数的小妖精不值得您大动干戈啊… 林羽非常懊恼，懊恼自己就被仨字儿吓的刚刚肝都颤了颤。 “嗯…对…我是…”林羽飞快的瞟了一眼神仙哥哥，颤着声应答道。 “嗯。你的名字…很对称。”陈澈轻飘飘的又扔下一句话，不再开口。 对…对称？林羽…木木习习？？ 不是，好歹咱俩上学期还做过一星期同桌呢，合着您老连我名字都没见过啊？不是说好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坐同桌的吗？ 一句话噎的林羽晃了半天神儿。 今天来学校也就是交交作业，领领新书，再聆听聆听老师不厌其烦的谆谆教诲。 “明天早上七点半升国旗，七点二十准时在操场集合。今晚不上晚自习，一会儿放学后该回家的回家，谁敢去网吧的话这个月暴涨三十斤，明天早上起来就秃顶！听见没有！”向老师一脸恐吓的表情。 这个恐吓…很可怕。 “走走走！”戚杉忙里忙慌的把刚发下来的书一并塞进抽屉里，“快走了林羽，梦茹妹妹在门口等我们呢！” 林羽把围巾围在脖子上，将鼻子和嘴巴都牢牢藏在下面，只留下眼睛和由于熬夜长出的一颗痘痘的额头。 “澈哥一起啊。”戚杉招呼陈澈一起走。 “不了，我还有事。”陈澈淡淡拒绝了戚杉这只猴子的邀请。 趁着这时，林羽仗着挡住了半张脸的优势，偷偷看了眼神仙哥哥。 高鼻梁，嘴唇微薄抿成一线，今天没戴眼镜，眼睛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倒也没看清，睫毛长不长无所谓…头发发质应该挺好。 啧啧，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林羽暗戳戳的想着，我喜欢…我喜欢霸道校草！还有黄暴痞的校霸哥哥！ “小宝贝，你在玩儿火。”想想就够过瘾的了，林羽倏地痴笑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走出教室，途中戚杉想要哥俩好的揽住肩膀，被林羽一巴掌打了过去。 在楼梯间，林羽想了想，还是歪头问戚杉，“你和陈澈很熟吗？” 戚杉这只猴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我俩初中一个学校的，一起上过竞赛。我脑袋不好使，初中学了几年竞赛也没什么大成绩上高中之后就放弃了，陈澈聪明，坚持到现在。” “嗯。陈澈看起来就像那种聪明的人。”申梦茹说起话来，又露出两个小酒窝，声音柔柔的。 “怎么？我不像吗？”戚杉挑眉问道。 “你像是那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林羽冷冷回他。 戚杉：“……” 申梦茹笑，“陈澈看起来就是很沉静的人，性子也冷淡，这种人思维一般都比较敏捷。” “对啊。”林羽应和着说，“瞅瞅我们戚杉，人家是思维敏捷，他是行动敏捷，不过这样也很好，正好毕业之后去动物园当猴。” 戚杉刚想张嘴怼回去，林羽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慰一般，“不过我相信你，能比其他猴子多讨俩花生米当夜宵。”说完鼓励似的点点头，头也不回的走人了。 戚杉：我…不想说话了。猴不会讲话。 林羽将车子开了锁，推到车棚外面时正好看见陈澈出了校门，好像他脖子上那条围巾隔壁罗大爷也有一条同款。 骑上车和申梦茹以及那只猴走了没多久，就送走了猴。申梦茹和林羽家住一个小区，两人说笑着继续骑行。 陈澈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白色卫衣帽子，动了动嘴角。 这个同桌怎么傻乎乎的，围巾都没系好。好家伙，这姑娘差点儿闯红灯啊。 钥匙打开了门，林妈妈不在家。林羽摸索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这时候家里座机突然响了起来，林羽摘下手套接了起来。 是林妈妈打回来的，说是还在店里，今天有个顾客着急需要生日蛋糕，在加急做，让林羽来店里吃午饭。 应了几声后便挂了电话，林羽一时也不知道做什么，干脆又带好了手套，拿起车钥匙下楼去找林妈妈吃午饭。 第三章 开了车锁，一阵冷风吹过，林羽不禁打了个哆嗦，吸了吸鼻子，都快冻僵了。 天杀的，穿了三条秋裤都挡不住风往里灌啊。 长腿一跨，林羽驾驭着她的圣龙坐骑前往甜点女王的黑暗迷宫做任务去了。 过完春节，街上的行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穿着亮橘色像是皇上赏赐的黄马褂似的金钟铁布衫的城市的美容师，手提龙骨大刀，将战争后王族战将们的灵气血滴一滴一滴的收集完毕。 好吧，就是清洁工叔叔阿姨们拿着大笤帚，把昨天晚上放鞭炮留下的鞭炮皮儿扫干净了。 道路两旁的绿化树像是被榨干了一般，又像是变异后的僵尸，张牙舞爪的挥舞着干巴巴的枝干。叶子早已掉光，独留一片两片像是书签一样的枯黄的残叶摇摇欲坠的挂在尖尖上，林羽不由得想起学校收发室的王大爷，那个就剩几根头发颤微微地站在头顶的王大爷。 天色也灰蒙蒙的，像是老天爷随意的吐下一个烟圈，烟雾一圈又一圈的扩散，最终牢牢拢住了行人头顶上的天空。抬眼望去，没有飞鸟穿过云层的身影，被灰尘蒙住的画布也只能倒映出路人行色匆匆不安的神色。 林妈妈开了个甜品店，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小区外的门市店面里。 林羽百无聊赖的踩着自行车，北方的风干燥而凛冽，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林羽不由得做出几个夸张的表情，活动了一下脸上的皮肉，开始后悔早上洗完脸没有多擦几层宝宝霜。 车子一拐弯就看见了林妈妈的甜品店，林羽把车停好后，围巾一甩，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有暖气的感觉仿佛人生已经圆满，别无他求。 等等，站在甜品展示柜前的那人怎么看上去那么眼熟啊。 林羽没戴眼镜，眯着那二百度的近视眼走上去打探了一下。 嗯，枣红色的针织围巾—— 哦哦哦，是罗大爷。 不对啊，罗大爷怎么可能大冬天竟然露着脚踝，他上个星期不是才教育过二号楼整栋楼的青少年要把秋裤塞进袜子里的吗？ 靠，我知道是谁了…林羽心中暗叫不好。 那张脸在林羽眼前一闪而过，其实准确来讲，是半张脸浮现在眼前时，林羽掉头就跑。 躲在甜品店外一侧，林羽才发觉自己活活像个躲避追杀的地下党员。背紧贴着玻璃墙，一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紧张神情…. 这是我家开的店，我躲什么躲啊？我一没偷二没抢，怎么一见这人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林羽喘了好几口气儿才反应过来，眉头一皱，觉得自己实在是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镇定镇定…林羽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我既没借他的钱，又没抢了他女朋友，我虚个毛线啊。再说了… “呃，林羽？” 好像没有再说了… 一直在和自己交流沟通与心灵对话的林羽听见沉沉一声，定住了，头机械的顺着声音扭过去，嗯，神仙哥哥拎着蛋糕正深沉的望着她。 “哈哈…我就是检查检查这面玻璃擦得干不干净…”林羽脸上挂着极其违心的微笑。 “哦。”陈澈神色依旧冷清，淡淡回了一个字，看都没看林羽一眼就走了。 林羽像支被点燃的窜天猴，“轰”地冲进了店里。 陈澈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原地早就不见了小姑娘的身影。提着蛋糕的手一紧，陈澈啧了一声，这家伙围巾什么时候才能好好挂在脖子上啊。 甜品店里。 “你跑什么跑？你又帮旁边买鸭脖的贴小广告被城管追了吗？”林妈妈见自家女儿一脸的惊魂未定，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凡人的身份可能被发现了，上面派人追捕我来着。”说着林羽边喘气边故作紧张的指了指天花板。 林妈妈：“……” 吃过午饭，林羽一下午都在甜品店里帮忙。尽管她作为“只会吃不会做”帮派的帮主但是冲杯奶茶什么的总是会的嘛。 次日清晨，林羽早早就起了床。前一天晚上一挨枕头就睡着的林小朋友，昏昏沉沉睡满了八个小时，今早起来精神特别好，可以连怼戚杉半小时不带喘气儿的。 骑车出了门林羽才发觉，罗大爷家的鸡今天没吼两嗓子。 昨晚被炖了吗，好歹还听它叫了几个半夜，都听出感情来了。 默哀三分钟。 国旗晃晃悠悠升到了最顶端，校长操着一口夹杂着普通话的方言孤芳自赏了二十来分钟，全体学生从操场鱼贯而入，进了教学楼。 相信从上帝视角俯视下来一定很壮观，这画面应该像是被挤出来的豆沙馅料又重新被装回原来的包子皮儿里。 第一节课，呵，数学课。 林羽在脑海中大喊：不要啊！神呐，救救我吧！ 当然，也就是在脑海中吼一吼就够了。 旁边的神仙哥哥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盯着桌子上敞开的资料眉头紧锁，像是看见了三个月未付清的信用卡账单。 林羽下意识的向远离陈澈的方向躲了躲。生怕自己与生俱来的数学脑残气息叨扰了大神正在深思的灵魂。 “过来。”陈澈向那个躲闪的身影抛出两个字，声音略略沙哑，沉了又沉，落入林羽耳中却生生震了下耳膜。 林羽像做贼一样将视线往左边挪了挪。 他在和我讲话吗…林羽眨了半天眼睛，还是保持着贴着桌子另一端的姿势。 “林羽，过来。”还沉浸在数学海洋中的波塞冬哥哥视线从资料上完全移开，定定的看着林羽不停忽闪的眼睛。 和陈澈对视0.0001秒之后，林羽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只势把头偏了过去，咬紧嘴唇，龟速般的将身子向陈澈移了一毫米。 左移一毫米，人生一大步啊。林羽心想。 “过来。”陈澈还是不多说废话，简洁明了的两个字。 林羽心一横，身子终于坐直，把凳子拉回该在的位置。 “这么怕我？”陈澈好笑的看着林羽，似乎身旁的小姑娘越窘迫，他越想吓唬吓唬她。 陈澈毫不掩饰的目光看的林羽是浑身不自在。 我怕你？我怕你个大头鬼哦！ “没有啊…”现实就是这么打脸，任凭心里的小人再怎么嚣张，林羽面对面前这位大神时，还是像弱鸡一般开了口。 “真的？”不加疑问词的问句，陈澈把最后一个字咬的轻轻的，语气微微上挑，听的是林羽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咽了一口唾沫，林羽在心里想好措辞，仍是那么心虚的开口，“不是怕…是…是敬畏。” “敬畏？”陈澈听了一愣，这应该是超出他预想的答案，随后勾了勾左边的嘴角， “那就保持这种敬畏吧。” 保持？！保持这种敬畏？！ 林羽顿时憋得是哑口无言。 真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数学李拿着教具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教室，站上讲台后，用手扶了扶眼镜。 数学课，开始了。 明明今早起来林羽是精神百倍，活脱脱是一只充满战斗因子的斗鸡，朝着初生的太阳高鸣了几声，抖了抖鸡冠子，相当帅气。 开讲还没十分钟，林羽这只迎着太阳向世界宣战的斗鸡，毛不知道被谁拔了个精光，散落了一地，无精打采的守在窝旁边，混吃等死。 “什么三角函数哦…我会算个勾股定理就了不得了呀…”林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眼神中的悲怆满满的快要溢出来。 数学啊，是如生死劫一般的折磨。 陈澈听见林羽小声嘟囔着，头从竞赛资料中抬起来，看了看旁边林妹妹快要哭了的样子，嘴巴嘟起，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摇头笑了笑。 这小姑娘真的是…傻里傻气的。 估计是林羽小朋友一副欲哭无泪想要立马冲出教室左转撞死的神情，深深吸引住了数学李的注意。 “来吧，林羽同学，所以sinα得多少？”数学李再次抬了下眼镜。 我靠！至不至于吗，第一节课就叫我啊？！刚刚简单点的怎么不叫我，一上来直接让我打终极boss啊！！ 但是没有人能听见林羽心中的哀嚎。 “李老师，我老实交代吧，这道题…我还真不会做。”林羽一脸的视死如归，就差说一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个时候，林羽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准备赴死的战士，壮烈啊。 班内一片哄笑。 数学李面子有点儿挂不住了，清了清嗓子，面带怒色的说：“不会做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你好意思做陈澈旁边吗？” 一听到陈澈的名字时，林羽下意识的转过头去，陈澈本还在草稿纸上唰唰的攻克竞赛的辅导卷，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又感受到来自于讲台上、教室里各个角落聚集起来的目光，最后瞥了一眼自己数学傻白甜同桌呆滞的眼神，咳嗽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那个，这题我来吧。” 不等老师应允，只见陈澈飞速的扫了一眼黑板上板书的题目，手指在课桌上滑动几下，淡淡起唇，说出了答案。 数学李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招呼了一下同学继续往下讲下去。 林羽一时半会儿没有缓过神来，对着陈澈早已低下头去在草稿纸上验算的侧脸，张了张口，却始终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林羽今天戴了眼镜，清晰的可以看清楚陈澈哪一根睫毛在抖动。 还是高鼻梁，嘴唇勾勒出明显的线条，两只眼睛都是浅浅的内双，不戴眼镜，睫毛…挺长的。 呃，还有，陈澈的耳朵怎么透着红啊。 “别看我，看黑板。”陈澈头也没抬。 林羽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赶忙转过头去，晃了晃脑袋。 第四章 高一下学期的第一堂数学课，林羽恍恍惚惚的度过了神奇的四十分钟。 前二十分钟怀疑人生，后二十分钟放弃人生。 数学五十分能不能考大学啊。这是困扰林羽后二十分钟的重大考题。 林妹妹完全忽视了这堂数学课的小小插曲，其实对她而言，算出答案才是值得被关注的，刚才那水平只不过是正常发挥罢了。 “数学课你要跟着老师走。”数学李一出教室，陈澈将埋在资料里的头一抬，看都没看林羽，语气中参杂着丝丝无奈。 管太宽了吧，你当自己是我爸爸啊。林羽腹诽，与此同时闭上眼睛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切，反正他也看不见，白眼我爱翻几个翻几个。 “…嗯，你说得对。”林羽在自我认知的预料中毫无意外的又当了一次弱鸡。 林羽：林羽，垃圾！ 戚杉惊恐地转过头，惊恐地吞了口唾沫，惊恐地擦了擦冷汗，然后头也不回地把冷汗擦在了坐在他前面那位无辜人士的衣服上。 林羽：我是被一区区凡人瞧不起了吗？呜呜呜…林羽，我也瞧不起你！ 戚杉还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陈澈岿然如山的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我去，这个大波浪线画的真是漂亮…林羽在这样不多不少的尴尬氛围中毅然站起来，拉起还在系鞋带的肖婧妍就跑。 “诶诶诶，我鞋带还没系好呢！嘿，鞋子要跑掉了！！” 跑到女厕所门口，林羽叉着腰喘着粗气儿，撇头看见肖婧妍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林羽慌乱的收拾好脸上的神情。 “看什么看，老子要上厕所。” 肖婧妍：“……” 等我系好鞋带再去能憋死您老人家吗。 从女厕所出来，林羽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脸的轻松加愉悦。 肖婧妍已经适应了她这种常人不能理解的状态转换机制。 “陈澈还挺罩你的嘛，还替你解了围。”肖婧妍侧过脸去，林羽猜不透这句话包含着什么情绪。 “我看他就是想显摆自己算数算得比我好，啧，有什么了不起。” 肖婧妍微张着嘴巴，惶恐地看着林妹妹撅起嘴，一脸不忿。 肖婧妍：靠，这人脑回路是长回外婆的澎湖湾了吗，歪七八扭的能织毛衣了吧。 回到教室，对上戚杉仍然凌厉的眼神，林羽撇了撇嘴，也不理会戚杉眼里喷射出的好奇。 没错，是喷射。 刚拿出纸巾准备擦手时，林羽面前突然多出一张写着各种英文字母加上阿拉伯数字的草稿纸，顺着草稿纸的来处，一只手坦然地收回。 林羽转过头去，张了张嘴，又低头看了看递到手边的草稿纸，没摸清楚情况。 陈澈见林羽没讲话，撇头看见身旁数学傻白甜呆滞地目光，微叹了一声，又把目光收回。 “这是刚刚那道题的演算步骤，自己看。” 林羽一愣，靠，这都直接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拿着张草稿纸想要羞辱我吗？ 看林羽还是没有动作，陈澈抬起头活动了活动脖子，再次转过身。 天，他是要打我吗？ 林羽突然心虚了一下下。 “看解题步骤，认真点儿。” 陈澈说完这句话后，一愣，自嘲的笑了笑。 我现在怎么这么像她的…老父亲。 林羽听后下意识低头打量着摆在桌上的草稿纸。 边装作一副认真的神情，心里边嘀咕： 他真当自己是爸爸了，靠。 注意到这小姑娘在草稿纸上飘忽不定、上下左右连环摇摆的眼神，陈澈好笑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指向草稿纸的下方，点了点。 “在这里。” 戚杉不厚道的笑了一声，然后被陈澈的目光杀了回去。 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心里忽然紧张了一下。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紧张，林羽赶紧安慰暗示自己：他不是我爸爸不是我爸爸…… 很好，上课了。 ———— 大课间。 林羽重新拿出那张草稿纸打算细细研究。 意识到自己手里竟然多出了一张充满知识力量的数学草稿纸，林羽就被这种扑面而来的神圣庄严的气质感染到了。 我的天呐，林羽你真的是太勤奋努力刻苦用功了，大课间都不忘认真揣摩这数学的奥妙。 我要是你妈的话，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感动的潸然泪下，然后这个月零花钱再多加二十块。 林羽被自己努力学习数学的态度深深打动了。 思量了半天，林羽决定还是秉持一下虚心求教的光辉美德。 “陈…陈澈，这个…”林羽腆着脸往身体左侧缓慢移动了两公分。 “把再计算。” 哦哟，神仙哥哥果然神通广大。 “哦…”林羽还没问完的话就这样生生又给咽了进去。 大课间整整二十分钟，林羽徜徉在数学的光辉下无法自拔…痛不欲生… 晚自习。 经过上午自己认真的探索，林羽今天做数学作业时果然可以读懂题了。 好吧，其实还是陈澈耐着性子从公式给旁边这位数学脑残中的佼佼者一点一点开始解释。 林羽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爸爸不对不对…自己这位同桌还是很乐于助人的。 而且，真的真的十分有耐心。十分。 上午林羽连公式都听不懂时，戚杉简直看不下去了。不对，应该是听不下去了，因为林羽不让他转头。 “靠，林羽你算了吧，十位数加十位数你都算不清…啊痛！！林羽你…！！”话都没说完，林羽直接一本数学书砸过去，立马封口。 真的是，非暴力不合作。 陈澈也感叹自己今天耐心值爆表，他承认从初中以来几乎就没给谁讲过题，要讲也是把主要思路一交代就自己忙自己的了，更别提是这种用教小学生的方式手把手教学，连公式怎么推的都拆分讲解。 好吧，实际情况其实是从初中开始陈澈周围就都是人尖中的人尖，数学尖子比比皆是，陈澈和他们提及数学，吃饱了撑死也算是业务上的沟通交流、切磋合作。 第一次遇见像林羽这样对数学完全完全舍不得动一点脑子的人，陈澈充满了猎奇心理。没错，就是猎奇心理。 他到最后直接停下自己手中的事，用手撑着头，看着林羽一步一步从默写公式开始，再到提笔做菜鸟级别的套公式运算的基础题。 陈澈就想看看林羽这个二百五到底能二百五成什么样子。 这一天，林羽感受到了数学妈妈第一次不再让她跪着讲话的温暖。 周五下午放学，几个人忙忙碌碌的在收拾东西。 戚杉边把练习册塞进书包，边侧着身子向林羽他们交代，“我明天下午要去学吉他，估计晚上会晚点儿到。你们到了先点着菜哈！” 明天肖婧妍生日，这位出手阔绰的富家子弟准备邀请一众好友出去吃饭。 说是一众好友，其实就是林羽、戚杉、申梦茹、隔壁班的班草… 对，没有猜错，隔壁班的班草确实和肖婧妍有不浅的渊源。 班草是肖婧妍她弟。 其实还有一位，陈澈… 林羽就搞不懂了，上学期同甘苦共患难才建立起的小团体怎么让陈澈不到一个星期就深入内部了呢…有奸细。 当然林羽不是排挤陈澈，她还是很感激这一个星期以来神仙哥哥的悉心教导，尽管她仍然觉得大神辅导她数学总带着训练宠物的意味，但是她如今竟然可以做完三分之一的数学作业了，这难道不是一个奇迹吗，虽然这三分之一中有些还是需要大神点拨点拨… 综上所述，林羽对陈澈的敬畏之心又多了几分谢恩的情绪。 “我可能也要迟一点。”陈澈缓缓开了口。 “没关系没关系，大神你想几点来就几点来。”肖婧妍收拾完毕在一旁等候，听到陈澈有些特殊情况后狗腿的应允着，完全没有平时女魔头的样子。 林羽一脸不可同日而语的表情，冲着肖婧妍撇了撇嘴，表达了自己心中的鄙夷。 心里却暗喜：哈哈哈哈哈…原来肖魔头也怵这尊大神啊，平衡了平衡了。 呃？为什么要用“也”？ 周六一大早，外面竟然下雪了。 等到林羽起床时，地上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雪势转小，拉开窗帘向外望去时，不再是“未若柳絮因风起”，而是“撒盐空中差可拟”。 雪珠小颗小颗的在空中漂浮着，沉沉缓缓，风一吹，又变了方向。雪中的时间仿佛沉静的没了声响，只有雪花在白杨树上落脚安歇的声动。 林羽喜欢下雪天，此时此刻的她望着窗外白得发光的世界，格外安静。她什么都没有回想，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其中一片雪花从天而降，起起落落、浮浮沉沉，在视线中划出一道歪曲的线条，最终消失在茫茫的白色中，再也寻不见了身影。 林羽还没起床时，陈澈就已经坐上了车。他今天很早就起来压迫去邻市听竞赛讲座。 前方的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陈澈单手撑着头，胳膊肘抵在车窗旁，百无聊赖的侧头向道路一旁望去，早上起来得太早，不免有些精神不济，他皱了皱眉，双唇紧闭，又下意识的揉了揉太阳穴。 陈爸爸瞧着后视镜，自己儿子本还是十六年如一日的面瘫脸望着车窗外，倏忽嘴角一弯，微微笑了起来，笑容持续了好几秒，身后的少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儿，赶紧把头低了下去，抿了抿嘴，再抬起头来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爸爸顺着儿子原来停留的目光向后看去，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在马路一旁堆了一个雪人，有人给它带了帽子围巾，还插了一根胡萝卜当鼻子什么的。 绿灯闪烁，陈爸爸收回视线，踩下油门，车子又开了出去。 少年与那个别人不以为然的雪人擦身而过时，又动了动嘴角，目光又停留在雪人脖子上的围巾短短一瞬。 心里暗暗叹了一句：连条围巾都不会好好系。 第五章 “最后一次见你是我做的短梦，梦里有你还有一群冬风。” 林羽脱下厚厚的棉睡衣，套上那件看起来就很暖和的加绒卫衣。对着镜子照了照，前几天额头冒出来的痘痘已经消了下去，只剩下一点浅浅的红印。 拿出牛奶，倒进圆嘟嘟的瓷杯中，放进微波炉。小小的房子里只留下微波炉加热牛奶时沉沉的低鸣，林羽独坐在沙发上，双手裹进卫衣厚实的口袋中，盯着黑屏的电视机，愣愣发着呆。 谁也不知道，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她会有多安静。 微波炉“叮”的一声灭掉了火光，林羽从厨房出来时，手里捧着那杯冒着热气儿的牛奶。 白色的卫衣洗的干干净净，浅粉色的瓷杯是南瓜状的，林羽本就生的白净，一言不发时面色柔和了许多，眼神中没有了戾气，没有了不屑，顺从的耷着眉眼。 今天上午有修理工来家里修暖气，林妈妈早已去了店里照顾生意。热了牛奶，吃了林妈妈昨晚上拿回来的面包，这样一顿早餐足以填饱了肚子。 看着时针嵌在钟表里懒得动弹，秒针飞速的转动，拖着长长的影子。林羽窝在沙发一角，感叹修理工速度之惊奇，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穿上拖鞋嗒嗒跑回房间，从书包里抽出作业。 我真的太爱学习了，简直爱惨了。 林羽被自己身为祖国栋梁的敬业精神给深深折服。 开学第一个星期，作业量不算多，但是卡在最角落的那张数学报纸林羽是怎么也看不顺眼。 深叹一口气，手指尖碰上去又缩回来。 看到了吗，数学给心灵带来的创伤、留下的阴影是致命的，是愈合不了的。 舔了舔唇，林羽还是抽出来了那张蓝幽幽的数学报纸。只是眼神中，多了一抹壮烈。 ———— 等到修理工叔叔上门修暖气时，林羽早已被杀了个片甲不留，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擦净嘴角的污血，瘸着腿一步一步的上前开了门。 林羽：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身为一个与数学抗争到底、不屈不挠的战士，已经…尽…尽力…了… 摇了摇头，清醒了过来，林羽感叹自己戏可真他妈多啊。 林羽靠着门框，目光随着修理的师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钳子扳手扭一扭，敲敲管道拍拍手。 修理个暖气也是需要技术支撑的啊。 师傅站在客厅等着，林羽跑回房间拿钱。 “小妹妹，第一道题你选错了吧，选c不选d。你忘记除以二了。”师傅斜挎着装着工具的包，看见林羽从房间里出来，好心提醒道。 林羽看了眼躺在茶几上的数学报纸，又望着修理师傅一副憨厚的样子，捏着两张红票子的手顿了顿，改成双手奉上。 修理师傅走了过后，林羽对着刚刚观赏的防盗门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 现在招聘一个修暖气的师傅，条件不会都已经是大学本科了吧。 这师傅…真是深藏不漏啊。 下午了。 林羽打算出门。斜跨这的小包里装着手机和钱包，再看看外面还未停下的雪，又从鞋柜里找出看起来最保暖的雪地靴往脚上一套。 刚把迈出去一步，从楼道里就吹来一阵风，冻得林羽是一抖，赶紧缩起了脖子，又踏回家里，随便翻一条出围巾戴上。 站在路边等了很久才打上车。 因为是下雪天，司机师傅起步价都比平时贵了一番。 林羽肉疼的关上了车门，暗骂司机不厚道，报上目的地后又狠狠瞪了司机肥硕的背影。 去取了给肖婧妍定好的生日礼物，晚上吃饭的餐厅离商店并不远，林羽打算就这么走过去。 地上的积雪足够深了，林羽深一脚浅一脚的跨着步子，走得极慢。等看清了餐厅大致轮廓后，肖婧妍打来了电话。 “到哪儿了？”电话那头很安静，听得出来人在室内，林羽猜到她已经到了。 “马上到，到路口了。”林羽吸了吸鼻子，好冷。 刚进，肖婧妍连外套也没穿在门口等着来接林羽。 林羽自然而然的把包装好了的礼物递了过去，像是借给同桌一块橡皮。肖婧妍伸手去接，笑着睨了一眼，一副什么都了然于心的表情。 “你进去吧。梦茹妹子和我弟已经在包间里坐着等呢，陈澈打电话说马上到，车子拐不进来，他不清楚具体位置，我打算去路口接接他。”肖婧妍拍拍林羽卫衣帽子上落的雪，指了指餐厅，示意让她上去。 林羽见她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应该是刚刚下来跑得太急，扬了扬下巴。 “得了，你先回去吧。我好歹穿了三四层，您这薄薄一件羊绒衫四舍五入跟没穿似的，再去外面等着，别到时候生日蜡烛还没来得及没吹，直接倒路口了。”林羽撇了撇嘴角，大手一挥推门出去了。 肖婧妍挑着眉头，搓了搓手臂，满脸笑意。 刚到路口，戚杉就打来了电话，说是半路堵着了，要是就差他一人的话就先吃，不用等他。 林羽逗他：“您跟司机师傅说一声直接掉头回去吧，我们吃完了，正准备结账。” 戚杉见惯了她这幅样子，在电话那头笑骂着，说林羽良心被狗吃了。 林羽：“没错啊，我良心被你吃了。” 两个人俏皮话说个没完，远远看见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看见一道高高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林羽交待了两句挂了电话。 陈澈今天穿了一件军绿色的呢子大衣，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了不少。看见他越走越近，林羽下意识的抱紧了胳膊。 这天，真冷啊。 陈澈一下车就瞧见了林羽，穿着开学那一天的卫衣，靠在街口路牌的铁杆上，歪着头在打电话。等他走近时，小姑娘早已收起了手机，就那样怔怔的望着自己。 本就下着雪，四周蒙蒙一片白，天色也晚了，最后一缕昼光也已经逃向了地平线，陈澈走到林羽身边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两个人见了对方都没有什么表情，更别提一句客套的寒暄。 林羽走在前面，戴上了卫衣上的帽子，双臂环胸的走着。 陈澈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提着纸袋，打量着周围，默默在后面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包间。 桌上已经上了几个凉菜，早就在包间里等的人沿着桌子围了半圈。剩下三个位置，专门留给林羽一等人。 林羽取下帽子，摘了围巾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挨着肖婧妍坐了下去。 陈澈向在座各位点点头，将礼物送给今天的寿星。解开了大衣的扣子，打量了一下剩下的两个空位。一个挨着林羽，一个挨着申梦茹。 他也没多想，拉开林羽旁边的餐椅。 戚杉风风火火跑了进来，身上的冷气儿还没消散，把手中的提的袋子径直塞给了肖婧妍。 “喏，生日礼物。这礼物可是我悉心准备了一个星期的。” 肖婧妍也没有顾忌太多，一到手当场扒开袋子，往里一看—— 《中国少年儿童百科全书》 肖婧妍暴走：“你可不可以走点儿心啊！” 吹个蜡烛，切过蛋糕。饭桌上吃的火热。 林羽爱吃辣的，肖婧妍专门点了剁椒鱼头和毛血旺，吃的林妹妹是鼻涕眼泪一块流，嘴唇红嘟嘟的快肿了。 林羽边拿手扇着风，变咕嘟咕嘟的灌饮料。 吃到半路，戚杉不知道从哪里提来几瓶啤酒，一脸的市侩，非要给每个人的杯子满上，嘴里还说着劝酒挑事儿的话。 林羽之前没沾过酒。她和妈妈一起住，家里除了做饭用的料酒，其他酒瓶子都没见过。 看倒上的又是啤酒，黄不愣等的上面还滚着白沫，加上戚杉在旁边煽风点火，林羽觉得就算自己酒量差又能差到哪里去，仰头直接一杯下肚。 第一个念头就是苦，哪里有饮料好喝。 林羽皱皱眉，咂了咂嘴巴，嗯…麦芽的香气。 林羽气势如虹的干完一杯啤酒后，陈澈架不住戚杉油嘴滑舌的劝，和周围几位碰了碰杯，也喝下去一大口，就连申梦茹都半推半就的喝了几口，完成了任务。 林羽这杯酒刚刚滑过食道，眼前的杯子又满上了。陈澈咳嗽了一声，脸色不太好，扯着嘴角看着在一旁倒酒的戚杉。 戚杉这货丝毫没有感觉到这目光中的丝丝凉意，端起自己的杯子就要和林羽碰，美其名曰：感情深，一口闷… “咱俩来。”陈澈伸手挡掉了戚杉凑在林羽面前的酒杯，挑了挑眉，示意他们俩单独喝。 戚杉也是个二货中的战斗机，一听陈澈要和自己喝，屁颠颠的转过去又给面色有些不好的这位填了酒。 陈澈果真一口闷。 林羽见状，想都不想就认为陈澈瞧不起自己的酒量，抓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吼完之后还用手背一抹嘴巴，将杯子反过来，倒扣了几下。 意思是：看见了吗，我林羽喝酒一滴不剩。 陈澈一脸无奈，手背扶着脸，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旁边这姑娘。 都说酒壮怂人胆。林羽两杯下肚，视线多多少少有些些迷离，感受到陈澈的目光，她也直勾勾的望了回去，还挑衅似的扬了扬下巴。 陈澈彻底被搞败了，哼的笑了一声，晃着空了的酒杯，摇了摇头。 林羽简直是二货中的原-子-弹。 冒起傻气来杀伤性太大了。 第六章 “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 到最后林羽也只是喝了那两杯。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挑衅完陈澈后发觉自己困意竟上了头，便及时的见好就收。 酒瓶马上快见底了，戚杉非要和林羽喝这最后一杯酒，却发现本摆在她面前的酒杯不见了。 陈澈开了口：“就剩一点儿了，你直接对瓶干了吧。”说完淡淡瞟了戚杉一眼。 二货中的战斗机岂是白叫的，只见那战斗机傻乐了一声，“澈哥发话了，我就不能推辞了哈。”说完头一仰，啤酒瓶里只剩下一层白沫，浮在深绿色的酒瓶中。 其实喝了没几瓶，但都是一些刚入世的娃娃，眼比手高，心气儿比酒量大。 戚杉喝的是云里雾里，还非要晃晃悠悠走条直线展示给别人看。肖婧妍几杯啤酒下肚仍然清明的很，林羽则是困得不行想睡觉。 一群人吵吵闹闹，陈澈则靠在餐椅上微微笑着听戚杉和班草弟弟比赛将绕口令，看见旁边林羽因为晚上吃了太多辣椒，又被房间里的热气儿蒸的两颊升起了淡淡的红，喝过酒之后整个人直接瘫在椅子上不想起来。想起刚刚这姑娘还想和他拼个酒量一副梁山好汉的架势，扯了扯嘴角，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握紧了那只不属于他的酒杯，手指轻点着杯壁。 等到出了餐厅，已经九点多了。雪快停了，时不时的飘下几片，漫不经心。 申梦茹和戚杉打算一起打车回了家，肖婧妍带着她弟也要回去了。 “你怎么走？”肖婧妍裹紧了风衣，哆哆嗦嗦的询问林羽。 来的路上便发现没带家里钥匙，估摸着店里还没关门，林羽打算直接去甜品店等林妈妈。 “没带家里钥匙，得先去找我妈，你们直接走吧，我先回店里。” 林羽一出门，本来还晕晕乎乎的，被冷风一吹到是清醒了许多，晚上吃的辣椒倒也起了作用，看着肖婧妍冻得在原地跳踢踏舞，她倒是还出了一层薄汗，卫衣帽子没戴，围巾也是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 “那我和你一起。”陈澈双手插兜，站在林羽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 听见身后人的声音，林羽转过身，一脸不解。 “我回家和你顺路。”陈澈算是解释。 戚杉急着回家打游戏，催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一群人在餐厅门口就此告别。人分成两拨，戚杉肖婧妍他们向西走了没多久便拦下出租车走了，陈澈林羽本打算就在原地等车，结果迟迟不来，陈澈建议往前走走说不准会碰上空车，林羽也没有异议。 两个人在暖黄色的路灯下走着，脚下踩着积雪，似乎如果周围再安静一些，就能够听见雪被踩实“咯吱咯吱”的声音。雪花寥落，随意的跟着风跑，在路灯下肆意而张扬。 这次没有一前一后，陈澈本在前走着，林羽很自然的就走到她身旁。 林羽：我对神仙哥哥可是半分邪念都没有，虚个毛线。 “这学期你还去参加竞赛培训吗？”林羽没有抬头，像是聊家常便饭似的打破了刚刚无名又莫名的尴尬。 林羽：我表现得很自然吧… 陈澈被突然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缓缓开口，“这学期暂时不会去了，等到高二会再试一次。” “可是你不是已经得了二等奖了吗，还有了c大的自主招生资格。”林羽有些好奇，直接抬起头问道。 “还不够啊。”陈澈自嘲的笑了笑。 林羽：“……” 不是说好知足常乐的吗？ 林羽也无法理解这种境界，这似乎是他们两个之间看不清也摸不着，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界限，就这样万分自然的将两人划分开来。一层肉眼不曾看见的隔膜堂而皇之地将林羽从陈澈一旁拉走，这好像也就是为什么从她见了陈澈第一眼后就把自己远远地从他的身边择出来。 林羽并不属于那种因为缺陷或短板会自卑的人，况且她自认为数学不好是命运的安排，而且这个世界上和他命运同样命运多舛的人绝对占多数。从前她还会抗争，尽管多以失败告终，而现在好像已经认命了。 林羽：数学不好怎么了？我不仅数学不好，我物理化学都不好！ 陈澈清了清嗓子，想要打破这没有缘由的沉默。 “你和肖婧妍是怎么认识的？”陈澈没有由来的问了一句。 “初二的时候我俩是同桌，然后就展开了一段奸.情。”林羽很是诚恳地回答。 陈澈笑，“是吗，总觉得你们之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女生之间彼此的了解似乎是男生所不能达到的。” 林羽听了一顿，随即会心一笑，眼神中多出了几分温情。 “是啊，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了。了解到就算我什么话也不说，她都可以洞悉我想的所有。这是默契，也是我们之间曾经毫无保留的分享之使然。” “女生好像都是这样吧，”林羽嘴角的笑意逐渐扩散，“看似将秘密保留的密不透风，其实把该讲的不该讲的都说给了另一个人听。” 陈澈没想到林羽谈及肖婧妍会有这么多想要说的，他不想打断，侧着身子，低头耐心听林羽讲着，时不时点点头，表示“我在听，你继续。” “我真的很不擅长表达感情。其实是害怕表达。” 林羽倏地撇了撇嘴角，“从当初认识到现在磨合到形成一种心照不宣，我从来没有对她讲过什么温暖的话。我一直强调‘我爱你’‘我想你了’这种话不能随便讲，讲多了的话就再没有了认真的味道。就算她卸下所有防备，赤诚地对我说‘我爱你’，我也从来没有郑重回应过。” “我很爱装。”林羽咧嘴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 “爱装模作样的冷静，爱装模作样的洒脱，爱装模作样的满不在乎。我每一年都会假装记错她生日在几月几号，故意气她，然而我怎么能够忘记啊。那一串数字，记得呢。可我总是一个人生气，她却一直小心保护着我所有的态度和情绪。我欠她的其实不少，不仅仅是那三个字。” “至少在今天，我还欠她一句‘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第七章 林羽自顾自说了不少，不知道是是因为酒精作祟，今天她的话格外多，而且也不管不顾旁边作为倾听者的是谁，他有没有在听。 “然后你知道吗，肖婧妍为了追那个学长，还买了人家的二手手机你说她傻不傻…结果那个男的有女朋友了，人家一毕业还跟女朋友出国留学了哈哈哈哈…” 林羽这话说的断头断尾的就没了声音。 刚刚还口若悬河的某位愣在一旁：靠，我都说了些啥？我他喵的给陈澈说了些啥？ 陈澈也听了良久，低头看看身旁的林羽，因为喝了两杯啤酒就把那些掏心窝子的话噼里啪啦的都吐了出来，话唠属性被召唤出来。 林羽自知多言，低头抿嘴保持缄默。 倒是陈澈缓缓开了口，“我初中也有一个交情不浅的朋友，我俩一起参加的竞赛，周末还会躲在网吧打游戏…” 林羽：大发现啊，神仙哥哥们也会一起开黑啊…不对，网吧？陈澈不满18吧？现在网吧都这么不要脸吗，未成年人也敢放进去… 等到晕乎乎的小姑娘醒过来时，只听到： “中考他因为竞赛加了分，早早就被三中中收入囊中；我初中一直忙竞赛，根本顾不上学校里的课程，孤注一掷的把全部身家都堵在了竞赛上，然后最终的结果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鼓舞人心。” “后来只能来了一中，我俩也就分开了。他高中放弃继续竞赛，我们也不太联系，最多偶尔问一下各自的近况如何。” 林羽：什么叫“只能”来了一中？我们一中也是长期盘踞在c市各大名校中龙头老二的位置好不好？疯狂为我一中打call！！ “有遗憾是难免的，但是我讲真心话，绝对不是拍你马屁哦，，我很客观的在陈述事实哦…真的…你已经很好了。”林羽说这话时，眼底一片真诚，抬头直直的望着陈澈，生怕他不相信一般。 林羽个子不算矮，但也直到陈澈胸口的位置，抬头望向他时也是很吃力的好不好。 陈澈也没有想到天天嘴上不饶人的家伙能说出这么温情的话，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见陈澈迟迟没有动静，林羽头举了半天脖子都酸了，“哎”了一声后，垂下了头。 听见林羽轻叹了一声，这时陈澈才低下头，只看见身旁人儿的小半张脸。 白色的卫衣在路灯下愈发显得柔和，驼色的围巾还是半挂在脖子上，露出了一段脖颈。三两片雪花在围巾上落了脚，转瞬即逝。 陈澈侧头观察着，这才发现林羽耳垂上有一颗痣，小姑娘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就当你是在安慰我了。”陈澈终于对林羽刚刚不知是礼貌的的鼓励还是真心话作出回应。 林羽突然间因为陈澈交换给自己的心声，还有语气中的不甘与落寞觉得他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了，原来神仙哥哥也是有那样的无可奈何的啊。 林羽耸了耸肩，想让气氛不这么凝固。 “还有啊，”陈澈突然把视线从林羽身上转移开来。 林羽以为陈澈还有话想要讲，“嗯？”了一声，语气轻快。 “你可不可以好好把系围巾系上啊？” 林羽完全没有想到陈澈一开口会说这个，低下头盯着自己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的围巾，眨了眨眼，仔细掂量了一下，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突兀，但还是将围巾就着挂在脖子的状态下，整理了一下，然后才绕着脖子缠上两圈，最后将略长的部分随意打了个结。 “这样…可以了吗？”林羽低头瞧了瞧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又抬起头询问陈澈。 问完这句话后林羽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听陈澈的话？他又不是她爸爸！！ 林羽赶忙低下了头，躲避了陈澈打量她…围巾的目光。 “嗯…”陈澈真的在很认真的检查，“你这个…围巾垂下来的长度为什么不能长短一致呢？” “……？？” 林羽：…长短一致？你丫有病吧！小学检查系红领巾也没要求两边一样长吧？！ 林羽气恼，深呼一口气“…你是处女座吗？” “不，我是狮子座。”陈澈一脸的诚恳。 你丫又不是处女座，非要带着强迫症跟在身边跟自己过不去？！ 林羽刚刚想吐槽，结果陈澈突然沉下声来问道： “你是什么星座的？”态度很是恳切。 “我…”林羽一肚子问号加感叹号活活被这句她深感莫名其妙的话给消化了下去，又看见陈澈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咽了口唾沫。 “我射手…”林羽默默回答，“呃，为什么要问我星座？” “不是你先问我的吗？”陈澈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林羽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先问我是不是处女座的吗？不是，我生日在八月，狮子座。”陈澈又再一次耐心回答了林羽提出的“关于星座的问题”。 林羽：我并不想知道你的星座和生日…但是！！对不起，这是我的锅行了吧！！ 林羽这时就像是嘴里憋了一口翔，吃也不是，吐又吐不出来，面色极为难看。 突然面前多了一道身影，将前方路灯的光亮挡了个七八分，林羽石化，一动也动不了，她想后退，脚下却像冻僵了一般，抬起来都极其费力。 她不敢抬头，死死地面视前方的一颗大衣纽扣，只感觉到一双手伸了过来，停在胸前。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林羽感觉到脖子上的围巾朝着右侧紧了紧，她下意识地向下方看去，在一抬头时，前方的身影早已不在，一束束路灯洒下的光稀稀落落的洒进眼底。 林羽拽了拽围巾，一头雾水。 身旁又传来一道今天最为熟悉的声音：“现在一样长了。” 这天晚上林羽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脑袋里乱哄哄的，有上午做的数学报纸，有想象着肖婧妍打开礼物时的表情，有大片大片暖黄色的灯光，有耳边字数不多的话语，有一颗大衣的纽扣… 林羽把这次摸不着头脑的失眠归结为：在长期饱受数学摧残后留下的后遗症。对这个诊断结果，她本人心悦诚服的接受了。 ———— 这周一开始，班主任向老师就将林羽叫到了英语办公室。 刚一出办公室，就碰上来抱作业的肖婧妍。 “向大妈叫你干什么？”肖婧妍也是随口一问。 林羽将她手上的作业拿下来一摞，抱在自己怀里，“没什么，就是下一周有外校的老师来一中调研，老向在阶梯教室有公开课，说让我准备一段演讲。” “嘿，看来我们林妹妹英语小霸王的称号不是白叫的啊！” “为什么别人都是数学小王子、物理小公主、政治小仙女，一到我这里就是小霸王啊？！”林羽被气笑了。 “明明小霸王才是最有气势的啊。”肖婧妍还不忘打趣林羽。 林羽也大咧咧的笑了，目光停留在肖婧妍的手腕上，笑意直达眼底。 清了清嗓子，故作无意的说道：“这手链带着很好看啊，挑选的人一定很有品位。” 肖婧妍也看了一眼左手手腕上的那条细链，动了动手腕，那上面嵌着的碎钻晃了眼。 手链的主人笑得开怀，“傻了啊你！” 林羽下意识问道，“陈澈送了你什么生日礼物啊？” “钢笔。看起来还挺贵的。”肖婧妍皱起眉头想了想。 林羽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我的贵还是他的贵？” 肖婧妍一愣，“你的贵你的贵，你的最贵。” 刚说完，肖婧妍像是想起来什么，声音突然升高，“我去，你猜都猜不到我弟那个没良心的送了我什么东西？” 林羽：“？？” “他竟然送了老子一盒18色的幼儿水彩笔！靠！上面竟然还有祝福语：祝姐姐永远18岁…妈的我刚满16好不好？！” 一回教室，林羽本打算就开始着手准备英语演讲的材料。结果刚回座位，周末布置的数学报纸就发了下来，上面的红叉叉真是鲜艳的触目惊心啊。 林羽倒吸一口冷气，但很快正了神色。毕竟面对这种家常便饭的事儿，某人早就自身生成免疫防御系统了。 倒是陈澈手里转着笔，瞟了一眼傻站着不动的人。林羽挥了挥手里的报纸，嘴角向下撇了撇。 “哼哼，我明明很认真的完成了的。”林羽很委屈。说完毫不遮掩的将手中的报纸递给陈澈看，毕竟以神仙哥哥对她数学惨绝人寰的学习成果的了解程度来看，林羽根本不有必要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 陈澈神色自然的接了过来，咂了咂嘴巴。林羽就像是作业完成后交给父母检查的小朋友，顿时感到一阵轻松，直接坐了下来，倒腾起来英语材料。 陈澈一道又一道浏览着旁边这位傻白甜的数学报纸，大题只对了第一道，填选题也就前三道对了。陈澈突然有一种看见自家孩子考试卷子的无力感，用胳膊肘碰了碰傻白甜林，本来还在一张一张清点材料的傻白甜林本人手里的东西还没放下，就扭头去找自家师傅。 谁也未曾发觉，这两个人的相处已经自然到这样的地步。 “你…你后边的答题除了一道剩下的都不会做吧。”陈澈想问清楚林羽做这张报纸的实际情况。 “对啊。”林羽爽快的回答让陈澈汗颜。 “不会的话…那你为什么要乱做呢？”陈澈看着林羽后面的大题满满当当的写满了不知所谓过程，实在不能理解。 “我不是觉得空的太多的话卷面不好看嘛。”林羽发自内心的解释道。 陈澈：这姑娘简直是人间极品啊。 “下次如果有不会做的题话，不许想着要保持所谓的卷面好看，再在上面抄歌词了啊。”陈澈指着那句“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脸色微变。 “如果决定要下笔答题的话，首先你要会做才可以啊。下次不可以再出现这种状况了。”陈澈自己都没有发觉这句话说出口以后，语气是多么的像幼儿园老师教育小朋友。 “可我肯定都不会做啊。”林小朋友不满的狡辩。 “不会做你要学着去弄懂它们啊，无论是你请教也好或是上网搜解题步骤也罢，只要你心里清楚了，那这道题的答案也自然而然就是你的了。”陈澈用笔点着铺在课桌上的报纸，想要努力说服林羽。 “网上的步骤太简略，我看不懂。更何况，我不会做的题可不只是一道两道，谁有那个闲情逸致给我讲完这一整张卷子啊。”林羽撅了撅嘴巴，表示自己对于做不来数学题有多么无辜。 “不然你把周六这一天都空出来，专门拿来教我啊。”林羽挑衅似的看着陈澈，心里打赌他绝对不愿意拿出来这么多时间陪自己耗着。 “想得美。”陈澈冷冷开口，“等一会儿老师讲作业的时候认真听，不要懒得做笔记。现在先把题目熟悉一遍。” “可是我还要准备英语演讲稿啊。”林羽摇了摇手中的英语材料，不知为何，一提到这个，特别是在陈澈面前，她语气中多了那么一点平常并不存在的小得意。 “下周有公开课，我要演讲。” “那你知不知道下周年纪上有统一的数学测试啊？”陈澈淡淡开口，“虽然上学期我没有参加，但是据我所知，好像不及格的人是要围着操场跑圈的。” 林羽当然知道。上学期经过这种每周一体训的定期锻炼，期末的时候她体育800米检测硬生生的拿了个优。 “如果你想在全c市学的中学老师眼皮子底下跑圈，我没有意见。”陈澈懒懒的抬了一下眼皮。 林羽：他说的好有道理啊，我竟无法反驳… 只见刚刚还满面春风的林羽默默将那张数学报纸收了回来。 第八章 似乎这几天来，林羽过得相当忙碌。因为公开课上的演讲，她整整准备了一周。白天不敢耽误课程，只能晚自习回家后加班加点的查资料，收集整理，成稿后又交给向老师修改。 一个星期下来，林羽面色憔悴，精神萎靡，黑眼圈快要掉到了嘴上，因为熬夜还开始长痘痘。 林羽：做为事业型的女人，牺牲掉美丽的脸庞算什么？ 学校在这学期打算搞物理培优，陈澈没有报名。结果物理老师这些天前前后后好几次把他叫到办公室询问原因，又做劝导工作。最后，陈澈妥协了。 这个案例告诉我们的道理是：有志者，事竟成。 两个人都在忙，陈澈和林羽几天来没了什么交集。 通常上课时林羽想要讲话时，都被陈澈的眼神打断了；下了课，要不然是陈澈被叫到办公室听教物理的那个资深老头儿旁敲侧击的暗示陈澈报名物理培优，要不然就是林羽一下课就找向老师修改稿子，再不然就是，两个人都在座位上，但是陈澈要刷题、林羽在补觉。 周四晚上林羽的演讲终于定稿，这时她已经没了力气再来跳一支恰恰庆祝了。 躺在床上，林羽扶着额头，这几天事情太多，她被各种事情压榨得是心力交瘁。向老师对这次公开课格外重视，对林羽作为唯一上台表现的的学生要求是精益求精、精上加精；陈澈还时不时的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自己、班级甚至学校的脸面为借口，威胁她与数学每天单独甜蜜共处两个小时。 明天就周五了，忙的这几天林羽像陀螺似的连轴转，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儿了，她又不知如何处置这份安闲。 林羽：你怎么这么欠呐？ 第二天早晨，骑车到学校照常停车、买甜豆浆。 林羽提着自己的心头好没有走几步，停了下来，又转身回到卖早餐的摊点处，再次从兜里掏出两个钢镚儿，这才走进学校。 陈澈今天来得挺早，正在默写古诗词。 林羽一边吸着自己手里的豆浆，一边开陈澈的玩笑：“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可以嘛，小伙子，大早上一起来就这么用功啊。” 陈澈懒得抬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看来你昨天晚上休息得不错。” “必须的。”林羽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 “喏，你的。”林羽把书包挂在椅子后，把后来回去买的豆浆放在陈澈还在默写的纸上。 “这可是好东西。美容养颜又健康，还能减肥真是棒。”林羽像个电视购物里的推销员。 林羽：看到了吗？刚刚我作了两句诗诶！押韵不押韵？你就说押韵不押韵？！ “这好东西你舍得分享给我，还真是受宠若惊。”陈澈记得这学期开学那天，第一次见到林羽时，小姑娘就在喝豆浆。 陈澈用吸管将塑料封破开，在林羽充满期待的注视下，吸了一口。 “好喝不好喝？好喝不好喝？”林羽的眼睛冒着光，十分期待陈澈的回答。 “这个…太甜了吧。”陈澈咂了咂嘴，很客观的发表了评价。他本身就不嗜甜，从小到大对稍甜一点的食物就没有多大兴趣。 更何况，要是按照林羽的喜好来放糖，她宁可腻死自己，也绝对不喝原味豆浆。 “哪里太甜了啊？”林羽脸上挂着明显的失落，像是一位安利自家爱豆结果遇上黑粉的死忠饭。 “明明是你没有品位…”这是林羽今天一天对陈澈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便一把抢过陈澈手里的真本命甜豆浆。 陈澈也搞不懂自己就说了一句真实的感受，这个傻白甜竟然真的之后一整天没有和他开口讲过一句话。 林羽：我不管，我可是要一辈子都为甜豆浆疯狂打call！！ 周五下午一放学，陈澈本想找个机会同林羽谈一下关于“豆浆甜不甜”的问题，哪知旁边这位，铃声一响就急慌慌的收拾东西，招呼也不愿意大医生，拉起肖婧妍就跑。 陈澈看见早就消失在教室门口的身影，面色如常，只是轻微叹了一声。 ———— 由于前一天晚上很晚才到家，即使提前和林妈妈打好了招呼，林羽回到家时也免不了一顿唠叨。 第二天周六，林羽睡了个自然醒，神清气爽地起了床。 从冰箱里拿出燕麦片，又将牛奶温热，林羽嘴里边念叨着下周二的演讲内容，一边把麦片倒入碗里，泡上牛奶后搅匀。 吃了早餐，林羽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去林妈妈店里帮忙。 一般周末店里人就多了起来，再加上这一阵子林羽小姨结婚，林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林羽就毫无意外地被抓去当了壮丁。 林羽其实对被拉去林妈妈店里当壮丁这件事一点也不排斥，毕竟这样的话她就可以一整天都赖在店里蹭吃蹭喝了，对她而言，可以随心所欲地倒腾奶茶喝，这个诱惑可不小。 到了林妈妈的甜品店。 林羽先是装模作样地在店里晃悠一圈，像是古代帝王将相巡视版图上的疆域。 爱妃，看见了吗？这可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啊！ 左右扫视，很好，林妈妈应该在后面的烘焙间里。 作案时机已经成熟，好的，可以动手了。 林羽大摇大摆地绕道吧台后，仔细阅读墙上挂着的饮品列表。 朕今天就翻抹茶奶盖的牌子吧。 捣鼓了好一会儿，把抹茶的浓度加到最大，还是要再加勺蜂蜜，林羽心满意足的捧着她倾情创作又包有私心制作的饮品。 就在林羽靠着吧台，好不惬意地啜着奶盖时，林妈妈从烘焙间出来了。看见林羽一副要把自家甜品店吃垮喝垮的样子，气都不打一处来。 五分钟过后，本来还在享受至尊版豪华抹茶奶盖的林妹妹，提着大号黑色塑料袋，委屈唧唧地出去扔垃圾。 垃圾入桶后，林羽满意的拍了拍手——不错，任务完成。 刚要回店里时，林羽突然眼睛都亮了起来。堆起满脸的笑容，向路边跑去。 “哎呀哎呀，你这么怎么可爱呀！！”林羽双手揉搓着一只大金毛的脸，眼神中充斥着爱意。 “你多大了呀？男生还是女生呢？你真的可爱到炸了宝贝儿…”林羽从小就喜欢狗喜欢的厉害，不管在哪里见到狗狗都要上前去逗弄一番。 林羽自顾自地同大金毛说着话，也顾不了站在一旁的主人。手放在抚着它的下巴挠痒痒，大金毛则是一脸很受用的表情。 “它是公的，快三岁了。”被冷落的主人终于开了口。 “那他叫什么名字呀？”林羽顺着声音弯着身子抬起头，脸上宠溺的表情收都收不住。 陈澈此时也被林羽浑身散发出来的势不可当的母性光辉吓住了。 “呃，他叫sunday。” 林羽一脸灿烂的僵住了，直起了身子，她没确实没想到这个大宝贝儿的主人是自己…辣么可爱的同桌。 有些局促不安地收了手，毕竟也不是自家养的宠物，林羽也觉得自己直接扑上去的行为确实不是很妥当。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我刚刚没看见你。” 的确，陈澈本来牵着自家的狗在路边打车，只听见一声惊呼，然后从身后就窜出来一个家伙，抱着狗狗就不撒手，那神情，简直是当成了亲儿子一样。 “没事的。这家伙也喜欢人。”陈澈摆了摆手，又伸出去摸了摸大金毛的头。 被主人轻轻抚摸的感觉应该是妙极了，大金毛闭上眼睛，一脸的享受。 林羽又被萌化了。 “你…这是带他去哪儿？”林羽见陈澈手里握着狗绳，站在路边，像是要出去。 “我准备打车带他去宠物医院打疫苗。”陈澈收起了给大金毛顺毛的手，回答道。 大金毛感觉主人收了手，张开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鼻子。 林羽再度被萌化。 “那赶紧去吧，我不耽误你们了。”林羽恋恋不舍地放行。 陈澈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大金毛最先钻了进去，在前后两排之间的空地上蹲坐着。 陈澈向林羽打了声招呼也准备坐上车。 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陈澈一摸衣服两侧的兜，“坏了，我忘带钱包了。” 出租车司机一脸不耐烦，“那你还走不走啊？” “你带钱了吗？”陈澈抬头问还站在路边的林羽。 林羽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的兜，呆呆地回答道：“带了带了，我带了钱包。” “上来。”陈澈也不多说，往车内又挪了挪。 “啊？？”林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上来，一起。”陈澈这次开口竟有些些不容置否的坚决。 “哦哦哦，好的好的，我上来...”林羽一脸懵，也没清楚状况，就愣愣上了车。 由于大金毛占了不少位置，车后面一排的位置竟坐的有些拥挤。 陈澈自然而然地同林羽拉开了距离，林羽则是仍旧在状况之外。 陈澈目视前方，缓缓开口：“今天出门我忘记带钱包了，所以要麻烦你和我一起去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哦哦，没关系的，今天我妈店里正好不忙，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和你们一起也不会那么无聊了。”听完陈澈还算是恳切的解释和歉词，林羽倒也是毫不在意。 “呃…不过我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吗？”，林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可能需要给我妈打个电话。” 陈澈没说话，直接掏出手机递给了旁边。 一路无言。 尽管陈澈刻意向一侧闪躲，林羽也死死贴着车窗，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 近得林羽似乎能够闻见陈澈衣服上残留着的洗衣液的味道，林羽一愣，眨巴眨巴眼睛，耸耸鼻子，仔细辨认着。 嗯，好像是xx牌子的蔷薇系列。 林羽对自己刚才那种类似于犬类的行为表示郁闷。 大金毛那一侧的车窗没有摇上去，车子驰骋在路上，引得途经的的风穿进了车里。 林羽紧紧将脸埋在自己那一侧的车窗旁，风吹进来扬起她的头发。 发丝沿着风的脚步飘扬了起来，吹到旁边少年的脸上，痒的他直摇了摇头，撇开那屡恣意的头发，动了动鼻子，闻见了转瞬即逝的香味——嗯，洗发水的味道。 第九章 大金毛从车上一跃而下，抖了抖身上的毛。林羽看得好生欢喜，不由得挠了挠它的下巴。 陈澈见林羽如此喜欢sunday，把手中狗绳交到她手里。 sunday对林羽也很是有好感，完全没有防备地径直跟着林羽走，陈澈倒是走在一人一狗的后面。 由于是周末，宠物医院里带宠物打疫苗的人不少，牵着狗，抱着猫。 林羽和陈澈坐在注射室门外等着，sunday实在听话，老老实实地趴在陈澈脚边，这时脖子上的项圈已经被取下，三五下的卷好攥在陈澈手里。 陈澈想和林羽说说昨天的事情。他确实没有想过林羽对他之于甜豆浆的评价这么在意，但今天又恰巧遇见，小姑娘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陈澈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开口。 “昨天下午放学，我看你着急离开，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陈澈自认为找了一个不错的切入口。 “啊昨天…”林羽声音忽的提高，“昨天是很着急…” “陈等等新电影的路演我差一丢丢就错过了！”听林羽的语气，似乎昨天真的是虚惊一场。 “你都不知道，他一出场还给粉丝跳舞了呢！幸亏我没有同意让肖婧妍回家换衣服，不然真的错过了一定悔不当初…”林羽很兴奋地讲着前一天电影路演时的事情。 陈澈也没想到林羽匆匆忙忙离开是因为这个，看见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实在不好打断她，身体靠着长椅，头倚着墙，微微侧过头去听一位小迷妹亲眼见到爱豆的心路历程。 “话说，你喜欢陈等等吗？”林羽见偶像的故事终于讲完了，最后幽幽地问了一句。 陈澈确实不认识林羽话中的陈等等，他平时不怎么看电视，上网也不会关注这些娱乐明星。 “我不认识…”陈澈实话实说。 林羽只是有些好奇，像陈澈这样大神级别的人会不会追星，其实心里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戚杉当初还是在林羽和肖婧妍的淫威之下被迫关注了陈等等的微博，陈澈不认识更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真当听到这几个字时，林羽就有点儿后悔刚才自己对着路人强行安利的行为，生怕陈澈会路转黑，不免有些紧张。 陈澈看到林羽的嘴角撇了撇，就回想起昨天自己评价完豆浆时林羽的表情，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又踩到别人的雷区。 “但…”陈澈似乎想挽回些什么，“但是刚才听你讲关于他的事，我觉得他是一个值得喜欢的公众人物。” 林羽眼睛又再次亮了起来，“是吧是吧，你也觉得他很不错对不对？？” 陈澈觉得林羽这时候像极了一只看见骨头的狗，恨不得摇起尾巴来。 经过昨天的教训，陈澈赶紧点了点头。向林羽表达出自己的肯定后，他意识到自己和林羽的行为都有些好笑。 林羽没见过狗狗打疫苗，等到轮到sunday时，她也跟了进去。 只见医生拎起sunday脖子后的毛皮，一针下去。看得林羽是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我去，这给狗打针的方式未免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等再次回到甜品前，已经到中午了。 林羽蹲下抱着sunday不愿松手，陈澈站在一旁好笑的看着这一人一狗依依惜别。 “你有微信吗？”陈澈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啊？微信…那不是中老年才用的吗？”林羽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陈澈：…… 见陈澈没了下文，林羽疑惑地起了身。 陈澈这时盯着自己的手机舔了一下唇，林羽顺着目光也向他的手机屏幕瞧了下去。 简约的黑白框架里按着备注的字母顺序向下排列，林羽一惊，这才反应过来。 “你被误会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其实也有微信的，去年我妈转发超市的广告在朋友圈集赞，说是集满50个赞之后就能去免费领取一提卫生纸。” “结果她那天死活差一个，于是威逼利诱着我去申请了个微信号凑够了她的那一提卫生纸…”林羽偷偷打量着刚刚被自己判定为中老年人的陈澈小哥哥，态度真诚地解释。 陈澈本就没有在意，只是见林羽这么认真的解释，似乎很在乎他的想法，突然就冒出了想要逗逗她的心情。 尽管林羽在旁边解释的快要哭了，陈澈仍然绷着脸，一言不发。 林羽心想完了完了，歉疚的注意着陈澈脸上的表情。 “你…你等一下啊！”林羽突然头也不回地跑回身后的奶茶店。陈澈虽然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小姑娘的心思，但仍然在原地等着。 再回来时，林羽手里多出一个超大号的纸杯，黑色的盖子在上面盖得严丝合缝。 只见林羽将纸杯递到陈澈手边，怯怯地开了口。 “这可是我妈店里最贵的奶茶了，还是超大杯的…你就不要生气了嘛…” “奶茶？”陈澈意识到了小姑娘的意图，被逗笑了。 正要接过去，林羽突然往后一退，脸色难看起来。 “完了完了，我忘记你不爱吃甜的了。” 林羽一副惊恐的样子映在陈澈眼底时，陈澈内心深处某个紧闭的地方骤然松动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陈澈只觉得胸口硬邦邦的一处突然一软，裂出一道缺口，从此之后，便有轻风能直达心底。 他的脸上浮现出的是从未有的神色，是剥开坚硬蚕茧后的温柔。 陈澈从林羽手中接过奶茶，仰起头喝了一大口，“谁说我不喜欢？” 嘴角上还残留着奶渍，陈澈忽然间笑了。 林羽从未见过他如此开怀的笑过，也傻了眼。这个男孩子似乎从她第一眼见到时便一丝不苟地维持着情绪，尽管举止礼貌客气，却给她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他总是淡漠而正经，言行举止处处妥帖，像是一整套编辑好了的程序代码。就算是微笑，仿佛都遵循着应有的角度。 但是就在刚才，他笑了。像是从远山深处飞来的蝴蝶，像是一袭袈.裟突然多了色彩，是直达眼底的笑容，是破开城墙的利刃。林羽心口处微微酸胀，好似被人浇上了一勺苹果醋，她不知如何抒发这种情绪，这种她从未感受过，而如今却能时时刻刻喷薄而出的如释重负。 “现在呢，要把你微信号给我吗？”陈澈很快恢复如常，只有眼角来不及收尽的柔色。 “我的手机号，188xxxxxxxx。”林羽报出一串数字。 “嗯？”陈澈拉长了尾音。 林羽像是刚刚逃过一劫，感觉全身无力连腿都是软的，“呃我是说，微信号是我的手机号。”然后又重复了那一串数字。 “好友通过后，我把钱转给你。”陈澈突然低下头，拽了拽狗绳，大金毛甩了甩头，站了起来，盯着主人像是在等待命令。 林羽明白了陈澈刚才要她微信的目的，一股莫名而来的失落感突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有点儿站不住了，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神色，却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陈澈摁亮了手机屏幕，盯着那个连头像都没有的账号页面出了神。 林羽给林妈妈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回了家。 刚到家，林羽在房间里左顾右看，找出了手机。 她重新下载了那个绿色背景还有两个对话框的社交软件，手指微颤地输入自己的手机号。 看到那条好友申请，林羽没有由来地陈深呼吸了一口，点了一下屏幕，迅速收了手。 屏幕再次亮了起来，林羽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微信名叫“cherish”的人的头像，是sunday小时候的照片，再看看自己的头像，一张最原始的系统自带图片。她下意识的点击更换，最后选择了那张她假期看动漫时截下的美少女战士的剧照。 刚把手机放在沙发上，就听见消息提醒的声音。 一把屏幕点亮，就看见一张小金毛的照片转账的消息。 林羽点开那个橙色的小方框，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这边躺在卧室的陈澈看见那边受到转账的提示，把手机重重往床上一拍，赌气似的闭上眼睛扭过头去。 周一见面时，陈澈神色如常，林羽仍然笑嘻嘻地同自己冷漠的同桌打了招呼。谁也没有提周末发生的事情。 终于到了这一天。 全体同学按要求穿好了校服，林羽的头发还是向老师早上一来给她编的鱼骨辫。 公开课的内容前一天早已经按流程走了一遍。向老师站在阶梯教室的大讲台上，身后是硕大的多媒体幕布，堆着着笑容，尽量用和蔼可亲的语气连接着一个有一个英语单词。而林羽什么也没听进去。 该到林羽演讲了。 在陈澈眼中，今天的林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梳着繁复的麻花辫，碎头发打在额头上，显得格外温柔娴静。而从她上台的每一步、倾身的鞠躬，到微微一笑、神色自如毫不怯场地将她已经背诵的滚瓜烂熟的稿子传达给给在场每一位老师。 林羽自从一上台时腿就已经打软，在鞠躬时，则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住狂跳不已的心。 她演讲途中差一点点就失误了，明明要说的是“potato”，到了嘴边却想发出“tamato”的音，虽然及时刹住了车，圆了回来，却让林羽又开始紧张起来，背上出了一层汗。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向讲台下面搜寻，想要找到一双眼睛。就那么一刹那，林羽对上了一束紧紧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她忽然轻松了起来，贴在校服上紧握住的手松开，莫名安心。 当林羽回到座位上时，向老师特意准备过的表扬词、耳边的掌声，她都已经听不到了，像是卸下千斤重的负担，脚下轻飘飘的。 明明才刚到三月下旬，从讲台下来的林羽额头上竟然冒出一层薄汗，尽管仍然面带微笑，陈澈还是看见了这个表面上大方镇定的小姑娘在校服上偷偷擦掉了掌心的冷汗。 陈澈突然有些得意。 似乎在众人面前表现得无可挑剔的林羽，狼狈的一面只有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