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杀手》 第一章 特殊任务 引子 老爹说:“让你难过的事情,有一天,你一定会笑着说出来。” 故事的主角叫花孤城,他本来有另一个名字叫刘苏,他死去的父母给他取的。但他被老爹带走的那一天,这个世界上就只有花孤城这个人了。 其实两个名字他都不喜欢。因为大家都知道流苏是一种很女性化的饰物,而他则是一个各方面正常且发育良好的男人。至于第二个名字,他一开始觉得花孤城还蛮酷的。不知道大家晓不晓得有一个名人跟他同名。对!对!对!就知道你听过。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那个人叫叶孤城,老爹一定也很喜欢他,可惜他姓花不姓叶。所以花孤城就很倒霉。 “诶!花姑子,吃饭没有啊?” “诶!花姑子,老爹叫你去一趟……” 这个花姑子就是他现在的代号,于是你知道他为什么会不喜欢现在的这个名字了吧! 一 老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一个杀手头子。可花孤城却相信他的身份绝对没有这么简单。花孤城曾经不舍昼夜的暗中调查他,可除了发现他是个杀手头子外,一无所获。这让花孤城更加笃定了他老爹绝不会仅仅是一个杀手头子那么简单。 花孤城算不上是老爹手下最得力的杀手,但他绝对算的上是最贵的。花孤城的处女秀价值二十二万,这在杀手界算得上是一个大手笔。因为在这个时代,一条人命实在是值不了几个钱。 花孤城的平均收费也很高,十一万三千。为什么这个数字会有整有零,他从来不愿多做解释。一来是情况太过复杂,花孤城怕说了别人也不能理解,即便理解了运算能力也跟不上。二来是说来话长,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长话短说的人。 到这里,他还是长话短说的解释了一下。 花孤城第二次杀人收了六千定金。也不知道是目标仇家太多还是他运气太好。目标在花孤城动手之前就进了殡仪馆。按照规矩,老爹的尾款没有结给花孤城。至此以后花孤城没有再接到过任何一个任务。因此他的平均收费一直居高不下。这实在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花孤城在老爹的地盘上一直过得很悠闲,在这个杀手俱乐部里,比他更悠闲的似乎就只有老爹了。这就使得他们两人有了很多交流的时间。与其说是交流,不如说是老爹对花孤城的人生指导。 很长一段时间花孤城都觉得老爹对他的指导是有所保留的,但是最后花孤城才发现,还真他妈被他猜对了! “老爹,你又坑我了,这只股票又跌了!”花孤城怨气冲天,虽说作为一个杀手,他的价码很高。但实际上花孤城的钱包一直很拮据。而老爹时不时的错误指导使的他的钱包一扁再扁。 不过老爹对花孤城的质疑向来是不屑解释的,在这个世界上,面对一个怒发冲冠的金牌杀手能够从容到这般地步的,恐怕也只有老爹一人了。 花孤城本以为老爹会一如既往的不鸟他,然后再跟他聊聊房价的问题。但今天老爹却破天荒的给他派了一个任务。 “有一个任务,你去。贵宾间427,钥匙在老地方。” 老爹眯着眼,面无表情,空了的茶壶东倒西歪的被他捧在手里。花孤城下意识的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以此来确认老爹是不是在说梦话。 老爹也没有睁眼,他总是能很快的捕捉到花孤城内心最真实想法。 “我还没有睡。再不去的话,我就把活发给别人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花孤城迅速跑了出去,急不可耐的想要去看看这一次是哪个倒霉鬼要被他干掉了。 老地方是一家茶馆,那是老爹的副业。花孤城熟门熟路的进了茶馆,一声不响摸到了后院。茶馆里的主事与他是旧相识,花孤城第一次接活就是这位主事带着他去取的任务资料。见花孤城这般模样他只是朝花孤城笑笑,没有说话。花孤城不知道他的笑是怎么的一个意思,在那个时候花孤城根本弄不懂这天底下的笑容分别有着怎样的含义。 钥匙放在茶馆后院的樟子松的一个树洞里,而这把钥匙能打开的锁则在这个城市的另一边。等花孤城取到资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一定会有很多人觉得这些事情做的太过麻烦而且毫无意义,那个时候的花孤城也是这么觉得的。因为那个时候花孤城仅仅是一个杀手。这个江湖的系统和规则并不是放在明面上让你去读懂的。等你真正有机会了解的时候,要么就是你已经快要变成一具尸体,要么就是你已经做到了老爹这个级别。 花孤城在很久以后接触到了这些规则,很不幸的是,他那时面临的情况是第一种。 牛皮纸信封里有几张照片和一些资料。但让花孤城诧异的是,他这次的任务不是去刺杀照片上的人,而是去保护。花孤城诧异的原因有很多,不仅仅是因为会有人把这种保镖性质的工作交给杀手组织来做,更是因为老爹居然会破天荒的接下这种不在业务范围内的活。 照片上是一个姑娘,没化妆所以显得不是特别漂亮。几张照片都是素颜。“万一他真人化了妆我要怎么找到她?”花孤城问了自己一个很不专业的问题,纯粹是因为出于无聊而自言自语一番。 花孤城收好资料后,拐进了一家银行。 账户上多了两万块钱,老爹做事的规矩是,接下任务给五分之一的定金,事成之后尾款付清。 这个姑娘的命值十万,实在是一条矜贵的人命。 但花孤城疑惑的是这所谓的保护工作该怎么进行,又到什么时候算完成任务。毫无头绪。花孤城又拿出资料看了看。 资料上面说这个姑娘会在三天后来x市,她留在x市的这段时间,会有仇家派杀手暗杀她。 这真的是一件苦差,这个时候花孤城倒是觉得,十万块。是不是有些少了?因为这已经不是一条人命的事情了。天知道她的仇家会派多少人来干掉他。也许一个,也许是一个团!十万块钱买一个团的人命,有这么优惠的价格么?你当是团购么亲? 那一天,天气一直阴沉着,到了晚上终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花孤城一个人走在这个华灯初上的城市。几年来,这个城市给花孤城的感觉既不冰冷却也没那么热情,它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冷眼旁观着他一岁一岁的成长。时而给他点甜头,时而给他一巴掌。 走夜路的时候,花孤城倒并没有多愁善感的去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东西。他向来是一个专注的人,那个时候花孤城关心着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晚饭,吃点什么? 然后,在花孤城饿着肚子的时候,一个真正的人物出场了。 那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高挑,冷峻。右手撑着一把很大的黑色雨伞,右手拎着一个咖啡色皮包。黑色风衣,眼镜片上有不少水滴,头发似乎才梳理过却依旧掩不住风尘的味道,那时旅途中的人才会有的风尘。而他的脸,花孤城曾千万次的在老爹的相册里见过。 老爹说花孤城是他的关门弟子。在花孤城之前,他有两个师兄。用老爹的话说,两位师兄都是生来做杀手的料,他们在四五岁的时候被老爹收养,传授技艺。两位师兄的本事要比花孤城这个半路出家的废柴高太多,这句话虽然直白的甚至有些残忍,可花孤城只能默然接受。但花孤城相信,他在杀人以外的很多方面都有过人之处,比如……呃……他表示需要好好想一想。 大师兄死于一次意外,而二师兄则是那次意外的制造者。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这里面一定有一段故事,激情甚至基情着。这种辛秘以花孤城八卦的个性自然是很感兴趣,可老爹却偏偏不太愿意提及。每次提到二师兄的时候,他总会一本正经的提醒花孤城,见到他,避开他。二师兄不叫八戒,他有一个很酷的名字,叫孤城!对!他也叫孤城。一座城市是容不下两个孤城的。太有江湖范儿了! 花孤城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如同传说一般的人真的在他的故事里出现了。花孤城一向都很听老爹的话。 见到他,避开他! 花孤城主动与他保持了十五米的距离。虽然在位置上,他之前距离花孤城至少有二十米远。战略上来讲,花孤城这一招应该算是以进为退。然后花孤城跟着他进了一家餐馆,他的动向正合花孤城的心意。 “先生,需要点什么?” “一份简餐,白水。” 二师兄点的食物很简单,花孤城对他的饮食习惯持保留意见。反正换了花孤城,他肯定是不会这么点的。 “先生,需要点什么?” “双人份简餐,白水。谢谢。” 也许你们期待着,在这个晚上会发生点什么,不过很可惜。等花孤城吃完晚餐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那个传说中的二师兄已经消失了。 其实花孤城对周围事物的感知能力自觉还不错,可他却一点没有意识到二师兄的离开。花孤城有点害怕……这是故事的文艺版本,事实上,花孤城刚刚光顾着吃饭。所以,他就把人给跟丢了! 花孤城记得老爹说过,当年二师兄惹了一个很厉害的人物而遁走他乡,多年以来音信全无,甚至连老爹都以为他可能死了。花孤城数着手指计算着,当年二师兄逃走的时候是二十六岁。九年过去了,花孤城二十一岁,二师兄三十五岁。如果他们注定要演对手戏的话,这将会是一场正太与大叔的对决。 想到这里,花孤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跟二师兄对着干,活腻了不是! 花孤城不自觉地又拿出刚接的任务资料,保护一个女孩,二师兄的突然出现。这两者如果有联系的话就真的是太刺激了。花孤城躁动不安的想象力开始编织起一个故事。 二十一岁的男孩,保护一个姑娘。三十五岁的大叔接到任务要杀了这个姑娘,一番接触之后,男孩爱上了姑娘,姑娘爱上的大叔。但大叔爱上了男孩…… 到这里花孤城狠狠抽了自己两下,这个剧情怎么可以这么恶心。但仔细想想,如果二师兄跟他的任务真有联系的话,那可真不是一件好事情,怎么想,花孤城都觉得自己死定了。 花孤城再抬起头的时候,天空越发阴沉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 机场急智 上回说到花孤城接了任务之后,离奇的碰见了他素未平生的二师兄,结果由于他自己的失误把二师兄跟丢了。 任务看上去很困难,花孤城吃完晚饭后,径直回了住的地方。他需要好好准备一番。 很多人都对杀手的装备感兴趣,好吧。这次可以好好来看一看花孤城的家伙。他大部分的身家都放在一个铁皮盒子里。 嗯,盒子里有一把手枪,两个弹夹,几颗子弹,两把匕首,一些瓶瓶罐罐。最里面还有几根发霉的骨头和两只小强。 顺手拍死小强后,花孤城把这些装备一件件的取了出来。 手枪是老爹送花孤城的入门礼物,当时他问花孤城,你想要什么枪? 那年花孤城只有十八岁,入门前不是军事迷,也不玩cs。唯一知道的手枪就只有沙漠之鹰。然后花孤城跟老爹说,我要一把沙漠之鹰。于是老爹就把这把手枪塞到花孤城手里。笑着告诉他说,这就是花孤城要的沙漠之鹰。几年以后,花孤城学完基本的杀手课程才知道,原来当年老爹送他的这把枪压根不是沙漠之鹰。 这是一把意大利伯莱塔92f型手枪,这种枪的性能在手枪里算的上是最好的,被称为世界第一名枪,美军当时都在用,还更名为m9型手枪。有效射程50米,弹容15发,精准度极高,体积不大,最重要的是他装消音器不是很麻烦。 当然对这把枪的评价都是花孤城从书上看来的。除了打靶,他几乎没有用过枪。 花孤城不知道这次任务他会不会用到它,但本着职业素养,花孤城把枪整个拆开检查了一遍,几乎是全新的,没开过几枪。重新装上后填上子弹,上膛,退弹,检查会不会卡弹,总之最后确定了这把枪状态不错,没有问题。 再然后是两把匕首。 第一把是国产的65式陆军匕首,非常小巧,不到26厘米的长度,刃长15.2厘米,刃厚大概0.4厘米,刃宽2厘米,刃材为碳钢,表面镀铬处理,铁鞘,双锋刃。 花孤城的这把,刀柄是比较常见的黑色注模塑料,前后设有铝合金护手,刀柄尾端的铝合金堵盖上开有栓绳孔。这把刀捅人时几乎没有杂音。缺点是镀铬后过于闪亮。利于刺,不便于切割,用途较为单一。不过平时削个苹果还是没问题的。花孤城朝刃口吹了口气,挥了两下之后就收了起来,实际上对花孤城来说这把匕首的作用也就是平时用来削削苹果了。 第二把匕首,花孤城不知道它的名字。这是一把单刃宽血槽,有厚实的刀背,形似猎刀的军用匕首。这把匕首是花孤城接第二次任务时选的装备,当时他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短兵搏击。原因是花孤城射击成绩太差,老爹说他想要用枪去狙击别人几乎是白日做梦。而刀口涂毒,冷不防给人来上一道口子则显得更加靠谱一些。 至于剩下的一些瓶罐里装的是什么,不用说大家大概也猜得到。 花孤城用指甲一个一个的敲过去,瓶子上那些熟悉的符号,每一个在花孤城看在都要比子弹和匕首显得更加残忍。敲到最后一个瓶子时,花孤城愣了愣。 “靠!原来放这里了!”他抽出那个药瓶,拧开盖子,朝嘴里倒了几片。 维生素c,嗯!水果味的。 忘了说了,花孤城曾经有一段时间营养不良,需要补维生素。 女孩到x市的那天,花孤城早早的到了机场。 女孩的名字叫封杏,花孤城没有那种随便去评论别人名字的习惯。但封杏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奇怪了一些,封杏,分心。他父母给他取名字的时候怎么想的,八成跟我一样,不是亲生的,一定是这样。花孤城心里如是想着 在花孤城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一个姓名牌在前面不远处晃动了一下。 牌子上赫然写着“封杏”二字。举着牌子的是一个年纪跟花孤城大致相仿的小子,面无表情。着装气质都很普通,但呆滞的眼神中一丝若隐若现的寒光却是让花孤城觉得很有亲切感。那是只有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带一丝对生存的渴求,又带一丝对生命的漠视。花孤城称之为杀手气质。 哟呵,也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但今天这个叫封杏的姑娘是肯定不能让这小子带走的。枪打出头鸟,花孤城得拿他练练手了。 花孤城嚼碎了嘴里的维c片,朝那举牌子的少年走了过去。花孤城风衣左边口袋里装着的是那把m9,风衣右边口袋里装着的是65式匕首。当时花孤城离那小子大约还有九步,他用十一秒完成了这九步。在这十一秒的时间里,他心里纠结着要用什么办法对付那小子。花孤城挖着鼻孔,做了一个艰难地决定。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戒指,套上之后朝那小子的后背出了一拳。动作很小,人群之中应该不会有人发现。那小子却是很有两下子,本能的朝花孤城做出反击。那是一把刀刃涂黑的匕首,色泽很是诡异。 难道是涂了某种麻痹性质的毒药?花孤城心里揣测道。 不过仓促之间做出的这种反击对花孤城而言并没有威胁,只微微一闪便躲了过去。 花孤城的戒指上有刺针,刺针上涂着麻痹毒药。一般杀手都会经常使用精神类的药物,他们对普通的昏睡剂有较强的抗性。无水乙醚起不到很好的效果,今日推荐哥罗芳,特价只需八百八十八。不到一千,强效迷醉药马上带回家,你还在等什么。 不过你要想把花孤城弄晕就简单多了,随便一沓钞票砸在他面前,花孤城就立马晕了。 很快那小子就用不出力气了,花孤城很自然的搭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角落里拖。没有帮手了?花孤城警惕着,那小子的匕首被花孤城反握在手上。但直到花孤城把他丢进厕所也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人物。 花孤城坐在过道上,背靠墙壁。把写着“封杏”的姓名牌垫在了屁股下面。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好不容易,封杏坐的那班飞机准点抵达了。 一拨人流中,拎着一个吉他盒的封杏还是很显眼的。至少花孤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 那是最危险的时候,刚下飞机的人群与等候接机的人群相汇的一瞬间,如果花孤城要杀人,这是最合适的机会。不幸的是,这个叫封杏的小姑娘并没有这种意识,也没有感觉到笼罩在她自己身上的这种危机感。径直朝人群挤过去。 动了!花孤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异动。 一个,两个。 那是对人流脉络极为精准的把握。这是杀手的必修课,在混乱的人群里找到最通畅的路线接近目标,瞬杀,然后再利用人群悄然脱身。 只有八秒钟。一个人在生命的最后八秒钟会做点什么,花孤城不知道。不过他看到那个叫封杏的姑娘在嚼着泡泡糖,还吐了个泡泡。那个泡泡在她脸上炸开的时候,只剩下六秒了! 来不及了。 花孤城不是神,不客气点说他只是个菜鸟杀手,花孤城尽可能快的朝封杏冲过去,但他最多能拦住一个。 最好的结果是,花孤城杀了那两个杀手,封杏同时倒下。 花孤城救不了她! 这个时候花孤城才意识到,保护一个人比杀一个人要困难的太多了。也同时意识到,十万块,太便宜了! 不过,眼看着一单生意黄了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郁闷了。为了八万块!喵了个咪的,老子拼了!花孤城把心一横。 “壮哉我大德鲁伊!”花孤城开始稀里糊涂的大吼,很多人停下来看他的即兴表演。包括封杏。“帅德鲁伊一巴掌怕死搓盗贼!” 人流突然停下给那两个杀手造成了一些麻烦。其中一个杀手停下来扫了花孤城一眼。与他眼神交汇的一瞬间,花孤城清楚的看到他的嘴唇微微翘了一下。 二师兄! 花孤城被吓了一跳,老实说,花孤城是吓破了胆。 背信弃义也好,贪生怕死也好。这个时候说他什么他都认了。这活花孤城没办法做下去了,对手是二师兄。花孤城深深相信,二师兄动一根手指就能杀他七八十次,还不打折。 花孤城有想过拔腿就跑,但花孤城怕他一有异动,就会挨上一颗枪子儿。虽说这不合情理,但二师兄艺高人胆大,花孤城自己不敢做的,他未必不敢做。 花孤城的叫嚷引来了安保的注意,在安保靠近之前。花孤城看到二师兄和另一名杀手走到了一起,然后,华丽的转身,这就,走了?…… 这…… 这会花孤城也没空细想缘由了,他身上有一堆毒药和手枪刀具,被安保缠上就麻烦了。花孤城挥手做了一个杂技演员常做的落幕动作,示意表演到此结束。然后举起手上的牌子。 “封杏!”花孤城做出一副接人的样子,即兴表演是他的强项,人流再次动了起来,安保也退了回去。 封杏居然能活生生的向他这边走过来,这一场不可思议的峰回路转把花孤城吓得冷汗直流。 花孤城脑子有那么一段时间一片空白。接下来跟封杏的对话完全是依靠本能反应完成的。 “你是来接我的?” “嗯!” “那走吧!” “嗯!” “帮我拿下行李,我系下鞋带。” “嗯!” 然后啪的一声,行李箱倒了下去。 花孤城终于醒了过来,这一切不是做梦,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往嘴里塞了几片维生素。不过这个时候花孤城更希望这些药不是维生素,而是强效镇静剂。(未完待续) 第三章 两个孤城 封杏对花孤城这个刚刚在她的故事里出场的陌生人表现出了足够多的好奇。但让花孤城奇怪的是,她仅仅是好奇却没有一丝的诧异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好像在她看来花孤城的出现是理所当然且名正言顺的。她难道知道有人要杀她,然后是她自己花钱雇花孤城来保护她? 是这样么?花孤城问自己。答案很显然,他不知道。 “我叫封杏,你好!还没请教。”封杏很礼貌的伸出手想跟花孤城打个招呼,可花孤城却不太习惯这样子的问候。他更习惯的是见到一个人后来一句。嘿,想死么?打折哟! 花孤城眯着眼直勾勾的望着封杏的眼睛,一直看到她脸红心跳低下了头。 “花孤城。”从她的眼睛里,花孤城除了看到他自己的发型有些乱以外,一无所获。于是他悻悻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花孤城在看她眼睛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思量着另外一个问题。二师兄与这件事一定有关系,那他自己是不插手这件事了呢还是不插手这件事了呢? 杀手的规矩,一旦接了活,要么目标死,要么自己死。也就是说,除非死,否则活不做完是绝不能中途放弃的。 所以话事人也就是老爹接活的时候都会掂量一下,自己手下的人是不是有能力做这个活。 那这一次是老爹失策了,还是我把事态想严重了。花孤城思量着。 “你在想什么?”封杏抱着她的吉他盒,笑眯眯的问花孤城。这个吉他盒让花孤城想起了一部电影,也是一个杀手,把枪装在一个吉他盒里,然后满世界乱跑。 如果这个姑娘也是一个杀手的话,这生意就容易做得多。花孤城想。不过刚才从这姑娘的表现来看,应该是他想太多了。 “我在想你的吉他盒里装的是吉他还是ak47。”有的时候,花孤城说话很坦白,所以老是有人说他说话太幽默。实话从来都是搞笑的。 “哈哈!”封杏笑着打开了吉他,里面躺着的是一把货真价实的民谣吉他。 花孤城突然觉得一阵失落,然后脑子里又想起了二师兄刚刚那个诡异的笑容。他背后一阵发寒。花孤城这个人也有一个规矩。凡是有人要他活不下去,他都会让那人先活不下去。凡是有事要他活不下去,他都会躲得远远地。 花孤城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有点想退出。事实上,封杏如果没有开口说下面一句话,花孤城百分百会拍拍屁股走人,都不带回头的。 “我认识一个人,他也叫孤城。” 花孤城先是一愣,然后脑子里飞快的转过许多个念头。有句话叫好奇害死猫。于是花孤城只说了一句。“喵,喵喵!” 花孤城让封杏上了车,她给了花孤城一个酒店的地址,让花孤城把她送过去。 花孤城抿着维c,依旧有些魂不守舍。 也许你们很难想象为什么花孤城会对他二师兄感到如此恐惧,恐惧这种东西真的很难捉摸。其实花孤城对他二师兄的了解并不多。只是很多老人提及他二师兄的时候脸上都会或多或少闪过一丝惧意。在他们眼里,花孤城跟他二师兄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婴儿。 这种恐惧会传染,花孤城在这种熏陶下慢慢的对这个神秘的二师兄有了一些敬畏。 不过自尊和叛逆不会允许花孤城有怯懦的念头,他从来都觉得,二师兄只是一个凡人,凡人就一定能被杀死。可等花孤城真的面对他的时候,花孤城才发现他的心里却只剩下恐惧了。 封杏说,她认识一个人,也叫孤城。 这个孤城会是二师兄么?如果是,那眼前这个姑娘跟他是什么关系?花孤城疑惑着。 其实那个时候花孤城有好多种想法,剧情一次一次的在他脑中构思,然后被推翻。不过他觉得,无论是什么情况,一旦二师兄这种级别的人插手了这件事情,整件事情都变得沉重起来。 在花孤城想来,最好的情况莫过于二师兄并不是自己的对手,他也在保护着封杏。这样自己就不至于直接和二师兄交火。但表面看上去最好的情形往往也是最恶劣的,什么对手连二师兄对付起来都力不从心,还要挑几个帮手。而二师兄一直躲在暗处,花孤城自己却像个靶子一样暴露在阳光下,还时不时的搔首弄姿几下……总之,花孤城觉得他的处境危险极了。 晚点的时候,花孤城把封杏送到了宾馆。老爹给他打了个电话。这是一个很反常的现象,说明老爹对花孤城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视。一般来说,老爹对某个任务表现出兴趣或重视,那就说明这个任务的雇主一定是个大人物。 “人接到了么?” “嗯,但这一次的任务很难。”花孤城把玩着那个装着维c的药瓶子。 “很难么?怪不得他们要找我手下最贵的杀手。”老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有半点的惊讶。 “所以,你就派我来了?”但是花孤城很惊讶啊,不光光是惊讶,还很愤怒啊! “做人要实事求是。” “我不做了!” “定金十万,事成之后还有四十万。”老爹果然了解花孤城。 花孤城挂掉了电话,郁闷的差点吐血。做还是不做? 封杏打开门,探出半个脑袋没头没脑的笑着问花孤城。 “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呢?” 花孤城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种问题我凭什么要回答你。噢,我告诉你,我跟你说我在跟我老爹打电话。你再问我,老爹是谁。然后我告诉你,老爹是杀手头子,我的养父。帮帮忙朋友,你什么脑子啊,不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的啊!……这么问下去,我是不是要告诉你,老子杀过好多人,身上一共四条疤,存折密码xxxxxx啊……花孤城心里在咆哮,默默地发泄着他的无名怒火。 花孤城保证,如果花孤城把他心里想说的话统统朝封杏说出来,她一定当场嚎啕大哭。 整件事情封杏是无辜的,不对,她是无辜的么?一个无辜的人为什么会遭到如此多的人追杀,说不定也不是什么好鸟。花孤城斜着眼睛又扫了封杏一眼。 “花孤城?”封杏见花孤城不理他,轻轻拍了他一下。花孤城打了个哈欠,对她眨了下眼睛,示意他还活着。于是她接着说 “孤城,这么年轻的孤城实在是少见,也许几百年也出不了几个,可我却一下子认识了两个。”封杏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这句话说完,花孤城瞳孔一缩。几乎下意识的把手伸进大衣口袋,一下握住了65式匕首的刀把。这是花孤城的本能反应,一旦他感觉到了危险或是有了其他一些不太正常的负面心理,就会借由武器来获取安全感和慰藉。这个时候花孤城当然不太可能抽出刀子,在封杏身上来两个窟窿。至少还不至于因为她刚刚说的那句话而这么做。但花孤城确实紧张起来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 封杏只是笑,也不开口。 花孤城眯着眼睛继续往嘴巴里塞维c,花孤城知道他应该是问不出什么的,封杏只是想调调他的胃口,毫无疑问,她成功了。这件事情,花孤城决定做下去。花孤城当然不是一个为了八卦而不要命的人。但他百分百是一个为了钱而不要命的人。对花孤城而言,诱惑力最大的还是老爹电话里说的事成之后的四十万。不过能在赚钱的同时八卦一下自然是让人感觉很爽的一件事情。 于此同时,花孤城还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光吃维c是填不饱肚子的,他很饿,非常饿。然后花孤城抓住封杏手,潇洒地转身,下楼,吃饭。 不过很快花孤城又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个问题严重到他不得不终止了在宾馆吃午饭的计划。嗯,就在花孤城拿到菜单的时候。 花孤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在生活里找到那么多的问题,到底是这生活有问题还是他妈的他自己有问题。花孤城是真不知道诶! “先生,需要些什么?” 花孤城翻开菜单从头到尾看完一遍。这是哪个王八蛋订的价格,你是土匪出身,半路出家来开宾馆的么?花孤城内心惊涛骇浪,面上却还要装的波澜不惊,无比痛苦啊。 “一杯冰水,谢谢。”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这个。”嗯,一连说了七八个“这个”的人,你们应该能猜到是谁。这个时候花孤城的手再次摸到了口袋里的匕首,而且他非常确定,封杏如果再敢多说一个“这个”他就扑上去,给她几个窟窿。那首歌怎么唱来着?一闪一闪亮晶晶,满身都是小星星…… “我请客,别客气!” 封杏把菜单递给花孤城的时候,花孤城突然觉得这个姑娘真是善解人意,温柔漂亮!简直就是天女下凡。花孤城完全忘记了要假装客气这回事情,眉飞色舞的点着菜单。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封杏笑的很欢,可能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像花孤城这么市井的杀手。很好笑么?杀手也是一种职业,杀手也要讨生活的好不好。这么深邃的问题花孤城是不屑跟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讨论的。特别是在面前堆了一桌子饭菜的时候。食不言寝不语,一向是花孤城优质生活习惯的最好表现。 可等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头顶突然飘来一大片阴云。那当然不会是真的云,而是六个身强体壮的大汉,每一个都185朝上。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打10个自己。花孤城这时心里是如此想的。 花孤城突然发现,身边原来有如此多的威猛人物,由于他们的存在,让自己囧的开始怀疑人生。(未完待续) 第四章 牛刀小试 上回说到,花孤城和封杏被六个壮汉围了起来,然后开始怀疑人生。 封杏什么想法花孤城当然是不知道了,可花孤城是真的开始怀疑人生了。 封杏没有动,也不敢说话。一支枪顶住了她的背。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花孤城。而花孤城就更不用提了,没有当场吓尿他就已经觉得很对得起孤城这个名号了。那个时候五支枪顶住了他的背。难道他们不知道有男女平等这回事么? 照这个情况来看,他们是不想立马干掉花孤城和封杏。毕竟在这里做太扎眼了,事情闹大了收场会很麻烦。那么他们是要把花孤城和封杏弄出去,门口应该会有车子接应,进了车子,他们会搜花孤城的身,武器和毒药都会被拿走。那么从这里走到门口的这段距离应该是花孤城能把握住的唯一机会。 “封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领头的开口说了话,这官腔打的,还真以为自己在拍电影了。这要真是拍电影第一个领盒饭的必须就是他啊。 不过花孤城可没时间来提醒他这点,他的左手稍微动了动。结果五支枪一齐用力的在我背上捅了一下。 “小子,还是老实点的好!” 这台词说的,喂!喂!喂!太入戏了吧。花孤城翻了翻白眼以示不屑。 他们要花孤城慢慢站起来,让他走在了最前面,后面跟着五个威猛大汉。然后是封杏,最后是领头的。 “把你的手放在背后,你的小动作会让你死的更快。” 领头人的这句话完全没有起到他预期的效果。早死一天晚死一天有什么区别吗?没有!至少对花孤城来说,没有!花孤城追求的是多活许多年! 没有手,我还有脚。花孤城继续着他的小动作。来咬我啊,混蛋!花孤城的心里此刻正在张牙舞爪的沸腾着。 这个时候,花孤城背后五个人的枪都是藏在袖子里的。并没有直指着他。 现在,花孤城特别想对全世界隆重介绍他自己制作的一件装备。这件装备现在就穿在花孤城脚上。鞋子的后跟上一片黑色的刀刃闪着寒芒。 刀片上一样是涂着毒的,神经性麻醉剂,只要刺入皮下组织,瞬时奇效,六秒就能放到一头牛。对人使用会有很大的副作用,有一定几率会致死。只希望上帝保佑他们的心脏足够强了。这件装备无疑是花孤城此时最重要的依赖。 花孤城假装一个踉跄,脚后跟踢到了其中一人的小腿。只是一个动作,就让身后的五个人紧张起来了。 “误会!”没等花孤城说完,其中一人就冲上来缚住了他的双手几乎要把花孤城双臂勒断。好疼!疼的花孤城差点忘了给他也来上一刀片。不过所幸还是没有忘。只是一下,勒住花孤城的双手便没有了什么力气。花孤城趁势抓住他的双手。说了句:“英雄饶命!” 第一个被花孤城刺到的人此时已经快要站不稳了,而剩下的三个,都朝花孤城走了过去。也不知道他们准备对花孤城做些什么。 一个人摁住了花孤城的手。 真是的。就不能轻点么?花孤城心里抱怨着。 在他给第三个人一刀片的时候,第一个中招的哥们终于撑不住当场就跪下了。场面更混乱了。许多人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打劫啦!”花孤城抽过第二个中招的哥们手里的枪,拉了保险朝某个大汉的脚上开了一枪。顺便又一个飞腿踢到了第四个大汉的胸口,他自己也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 花孤城后来跟别人说起这一拳的时候,都会一拍大腿道。“那一拳没有四百斤老子就不姓花,当时喷出来的口水肯定粘着血水。” 不过当时他肯定没时间真的去仔细看了。花孤城抱着一个大汉朝领头人撞去。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人群的骚乱正是高潮,宾馆大厅一片混乱。 那个时候,花孤城听到了拉保险的声音,他看到领头人抽出了藏在袖子里的枪。“他要杀我还是杀封杏?有人挡在我面前,他对我开一枪,流弹能伤我却杀不了我!那他是要杀封杏。”花孤城一瞬间在心里有了判断。如果换做花孤城,他确实也会以完成任务为先,至于引起什么严重后果,也只能日后再说了。 花孤城仿佛看到了有人在他的四十万上浇上了汽油。然后,打着了火……不能忍! 花孤城一把推开浑身发软的大汉,65式匕首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并且插进了第五个人的肺部。速度很快,那大汉甚至来不及去拉开他手枪的保险。 这时候,领头人似乎改变了主意。 “碰!” 当时花孤城并不知道那一枪打在了自己身上的什么部位。他只觉得自己死定了。下意识的,手上握着另一把短刀朝领头人挥过去。领头人没有躲,伸出右手准备硬挨花孤城一刀,然后再给花孤城一枪。 果然是硬汉,不过很可惜花孤城那把刀上的毒游走的速度,比领头人中枢神经的反应还要快。领头人倒下了。这就是杀手的战斗,花孤城拍拍肩膀上的灰。这才发现,领头人刚刚那一枪居然打偏了。 整个战斗过程不超过10秒,却让花孤城感觉是像经历了一个纪元一般漫长。花孤城昂扬着头,似乎在享受着那份属于胜利者的荣光!就好像那句话说的一样,即使没有人为你鼓掌,也要优雅的谢幕,感谢自己的认真付出。 这时,封杏拉着花孤城的手甩了句。 “要不是我撞了他一下,躺地上的就是你,还不走?” 就在花孤城自我感觉良好到爆棚的时候,封杏居然这样打击他!还有良知么少年?花孤城刚刚可是舍命为你挡子弹诶!虽然是为了他的四十万!那也是为你挡子弹啊!一点都不感动么? 花孤城被封杏拉着跑出宾馆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让一个非专业人士带着自己跑路,这是一个很低级的错误。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花孤城跟封杏此刻就暴露在大街上,没有任何遮挡。如果有敌人藏在人群中的话,他们就死定了。 如果真的还有杀手,那花孤城跟封杏只有十秒钟的活头。花孤城心脏跳得很快,虽然他不是一个甘愿做砧板上鱼肉的人,虽然他很想再为自己的生命努力一把。可花孤城拉着封杏利用人流掩护向停车场跑的时候,心里却不自觉的开始数秒。是的,他似乎是在等死。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十秒,十一秒。 自己还没死。 就那么一瞬间,花孤城似乎再没有一丝丝的力气,扑倒在汽车后座。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花孤城大口的喘气。庆幸着自己再一次活了下来。 封杏开着车,回过头来望着花孤城笑。 “你刚刚真帅!不过你杀了六个人,匕首和枪都留在了现场。你麻烦大了。”封杏镇定自若,虽然从各方面的表现来看,她绝对是个不懂行的菜鸟,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似乎要比花孤城还强。真的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她有备无患?花孤城猜不透。 不过有关于她幼稚的问题。花孤城依旧不屑于和她解释。 第一、花孤城在宾馆开房,用的是偷来的身份证。警方是查不到他的。 第二、花孤城的手上随时随地都涂有一层u胶,汗水透不过u胶,枪和刀上都没有他的指纹。 第三、派杀手来杀她的组织,此刻应该已经派人在清理现场了。 第四、那六个人身强体壮,如果受过特训的话,那点毒药应该不致死吧。当然就算不死也一定废了。 当花孤城坐起来的时候,只看到车窗外面的景色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卧槽,你这是去哪?” “不知道啊,我不认路……” 等花孤城坐到驾驶座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一句 “你想去哪?” 花孤城当然不是在征求封杏的意见,他是一个有主张的男人,那个时候花孤城已经决定要去一个地方了,那里应该,嗯,应该在几天内是安全的。花孤城问她想要去哪纯属没话找话,顺便展示一下在他们这个国家,大家都是比较讲人权的。 可叫花孤城没想到的时,封杏居然真的会跟自己提意见。小姑娘,你到底拎不拎的清啊,你以为你是在度假啊,你是在逃命啊!花孤城觉得自己要抓狂了。 “去公墓吧!” 花孤城光顾着自己郁闷,根本没空鸟她。也没有调转方向。换句话说,花孤城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公墓?不去! 所以说人权这种东西,认真你就输了。 封杏也没有说话,似乎陷进了回忆还是怎么了。也许是害怕了吧,也对,花孤城都被吓成这怂样了,她如果一点也不害怕,那花孤城岂不是很没有面子。许久,她又重复了一句 “去公墓!”神情严肃,没了笑意。这倒是花孤城第一次看她板着脸的模样,说句真心话。威武霸气! 不过花孤城一向是一个有着自己坚持的好少年,那首歌怎么唱来着。旋律在他脑中悠扬,花孤城哼哼唧唧的唱起来。 “我跟我最后的倔强,我在风中大声的唱……” 当然,唱歌并没有妨碍到他继续开车,嗯,然后在一个岔路口调头,去公墓。 “知道我为什么来x市么?” “你不说我懒得问,但你一定要说,我就勉为其难的听一听。”花孤城一只手按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朝嘴里丢着维c片。 “我故事很多,不过说我的故事之前,来讲讲你的故事。我倒是对二十一岁就成孤城的杀手很感兴趣。” 花孤城不是一个喜欢对话的人,但这一次花孤城跟封杏的对话就比较长了。无非就是讨价还价。 “我说你在做梦啊,不说拉倒。” “我这里还有你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故事……” “……” 一串交锋之后,好吧,花孤城输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 拾荒少年 上回说到,花孤城跟封杏死里逃生,在封杏的威胁利诱之下,花孤城开始跟她讲自己曾经的故事。 “从哪里开始讲呢,十八岁以前我很普通,上学,下学,过一天。上学,下学,过一天……然后就活到18岁了。” …… 封杏果然无语了。 “你在敷衍我么?” 花孤城抿着嘴,咂巴了一下继续说 “我就直接从十八岁开始讲,未满十八岁自觉回避。”花孤城回过头看了封杏一眼“小姑娘你满十八岁了么?” 封杏笑着从皮夹里抽出身份证朝后视镜晃了晃。那个时候,花孤城哪里有什么心情去管她手上的身份证。皮夹里好多钱,得有好几千!还有十几张银行卡。姑娘,你是抢了谁家的钱被人追杀的么?一旦有钱在花孤城眼前晃,他就容易晕。我在开车啊!稳住!花孤城提醒自己。 于是他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 “以前有一个小鬼,他叫刘苏。十八岁那年他父母因为一场车祸双双离世了,就在他高考后的第四天吧。” 那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花孤城特意没怎么记住,现在再去回忆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花孤城为了让自己的故事不至于太过煽情,故意用了第三人称,讲别人的故事,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真好! “那你一定很难过吧?那是挺惨的一件事……” “不要插楼好不好!”花孤城真的不太喜欢去回答她的问题,自顾接着说下去。 “他父母去世之前在弄一个基金,结果他们的去世让刘苏背了一屁股债,最后家里的房子和存款都进了别人的口袋。刘苏也就差点没流落街头了。当时把他忙的连去哭的时间都没有,真惨。” 封杏愣了愣,不咸不淡的说“可我从你的语气里完全听不出惨啊?” “那个时候他还是想上大学的,可能是亲戚们都很穷吧,没人愿意供他去上学。他住在奶奶家里,可奶奶也仅仅是能够养活他而已。那个时候刘苏身上还有骨气这种东西。现在想想,都是心酸!助学贷款什么的也办不下来,那时候三姑六婶经常回来给他介绍工作,可他统统拒绝了。要他进工厂,他是不肯的。为什么不肯,他不知道,那是骨子里的不愿意。恩,因为那时候的他真的很懒。嘿嘿!” 花孤城吐了口气。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 “后来,他问他奶奶要了500块钱,那几乎是他奶奶一半的积蓄。他决定去x市走一趟,他梦想中的大学就在那里。 他踏上火车的时候,奶奶来送他。褶皱的老脸上满是愁容,眼神直勾勾的望着他,似乎想看清他未来的命运。而他则很轻松的左顾右盼,唯一担心的是以后他要怎么弄到500块钱来还给她。 很显然他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这个时候,花孤城想起了他奶奶,她去年去世了,花孤城没能看到他最后一眼。封杏给花孤城递过来一张纸巾。 “如果我碰上这些事,回忆的时候一定会很难过的!”她似乎忘记了是谁逼着花孤城回忆的。这算怎么一回事? 花孤城扬扬眉毛。推开她的手。 “你会难过只能说明你弱爆了!”花孤城继续讲着刘苏的悲剧人生。 “火车在x市停下的时候,他攒着剩下的钱,开始在这个陌生但拥挤的城市里晃荡。 他有一种感觉,这座城市并不欢迎他,但他却是属于这里的。他有点不想回去他的家乡。再没有人来管束他,也没有人会对他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闻到了自由的味道。可那个时候他没有去思考他未来的人生,因为没有时间。没有时间是因为,自由的人也是会肚子饿的。 他到处找工作,不过一个高中毕业的小鬼,能做什么工作呢!四处碰壁之后,一家小网吧收留了他。” “网吧?” “做网管,做做清洁,帮客人插下网线,鼠标线什么的。1000元一个月,月底结账!懂了?每天管一顿饭。” “哦!” “那时候,他上的都是夜班,晚上八点到早上八点,下班后他可以窝在没有客人的沙发上睡一会。没过几天,他就经济危机了,没有钱吃饭了。也不对,其实还有10块钱,那时候他一天能免费吃一顿,就一直撑着。等哪天实在饿得不行的时候,他再去买点吃的填饱肚子。应该能撑到月底吧!” 说到这里,花孤城肚子似乎又饿了,刚刚午饭点还没吃上几口就跟人干上了,重体力活啊! “饿得不行的那一天终于到了。”花孤城深吸一口气,那种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饥饿的感觉真是奇怪极了。“可他那张被他把玩的已经看不出一点钱样的十元钱却不见了。” “啊?怎么会?”封杏突然叫了起来。“被偷了?” 这姑娘一惊一乍的那股劲一般人可真受不了,大惊小怪这是病,得治! “不知道,丢了,被偷了?谁知道!我只知道刘苏这小子几乎是要饿死了。”我揉揉鼻子,车子随着转动的方向盘拐了个歪,快到公墓了吧?我伸了伸脖子。“唉,那一天那小子终于抗不住了,眼泪piaji就流出来了。他父母死的时候没有哭,房子家产都成空的时候没有哭,但是那个时候他哭了。我想应该不单单是为了那10块钱。” “因为绝望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封杏接着花孤城的话说,但花孤城不喜欢绝望这种词眼,花孤城想说你懂个屁,老子要是绝望了还能活蹦乱跳的活到今天?不过花孤城依旧懒得多说什么,赶紧把故事讲完好解脱。 “我喜欢决堤这个词,那天他流下第一滴眼泪之后,就再也忍不住了。他缩在网吧的一个角落里哭,又怕被人发现,就一直不敢发出声音。他本身应该是骄傲的,也就是所谓的那种让人心酸的骨气。不过很可惜,那时候他的功力太浅,还是被人发现了。” 花孤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不太喜欢说话,更多的时候只是心里想很多。以至于到现在,花孤城只要一口气说上一段很长的话,就会觉得累,他休息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始讲故事。 “有人发现他在哭之后,几个热心的就问他,怎么哭了呀?18岁的人,一眼就看上去就像个小孩。所以还是很招人同情的。然后他不说话,只是白了问他话的那个人一眼,马上就不哭了。” “不需要怜悯?”封杏再一次打断了我的话,花孤城摇了摇头。 “不知道。可能吧!然后别人就觉得这个小孩很有意思就买东西给他吃,麻辣烫,很香的那种。他本来很笃定,他是不要吃的他觉得那是别人的施舍,嗟来之食,你懂得吧?但是最后还是吃了,所以要我说在生存下去的那种渴望面前,什么尊严,荣誉都是狗屁!” “嗯……”封杏的这一声嗯,发音很有点若有所思的感觉。花孤城也不知道她是赞同自己的观点呢还是另有一些想法。不过花孤城自然是不会去关心封杏的想法,径直往下说。 “他吃的时候又哭了,不是说感激……” “懂!因为自己屈服了,尊严啊什么的太廉价。有点恨自己,但又么办法。”封杏说这话时候的语气跟神情就好像她自己亲生经历过一样。花孤城还是那句话,你一黄毛丫头,懂什么懂啊!还是回家看韩剧吧。 “别人看他又哭了安慰他,对他说不要哭了啦,以后会好起来的。别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情况,就看他的样子大概觉得他过得不好。然后就说了一句,咱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无论现在如何,以后都会好起来的的。这句话突然就刺激到他了……” “为什么,说得很好,很励志啊!”果然,她不懂啊! “他只觉得他受了这么多苦难,凭什么要和别人一样?只能和别人一样?他现在受的那些苦难,就是为了让他不一样!所以,在这一天,他的命运改变了!” “好霸气呀,然后你就去做杀手了?” “没有,第二天,他上街拾荒去了,也就是捡垃圾!” 花孤城耸耸肩,这就是现实。应为一碗麻辣烫或是十块钱去做杀手的故事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哦,还有。很多年前,有一场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他得弄点现钱,不然真的就要饿死了。” “啊?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么?”封杏好像有点错愕,又有点纠结,难道自己这段经历很惨?花孤城想,如果站在封杏的角度,用她的世界观来审视捡垃圾这件事情也许确实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可能她永远不会明白,其实这实际上是最好的办法。 花孤城知道她的问题出在哪里,而要解决她的问题也很简单,他只需要反问封杏一句,换了你,你能做点什么?问题也许就解决了。可花孤城无意去解决她的问题,帮助封杏成长不在他的业务范围之内。可想了很久,花孤城还是嘴贱的问了一句。 “换了你,你能做点什么?” 封杏如花孤城所想的沉默了,可却没有一直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她幽幽开了口。 “我可能直接了结了自己。” 花孤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吓了一跳。这么刚烈?(未完待续) 第六章 第一滴血 “他就在路上捡了几天垃圾,被同行打过,被城管驱逐过,被环卫骂过,跑去翻垃圾桶被倒垃圾的浇一身泔水。好像生活就是要派这些小角色来毁灭你。有一天,他跟一个同行抢垃圾,为一个塑料瓶子。他先捡到,那人却抢了过去。他心里想着让给别人吧,不要惹事。可别人却得寸进尺要把他捡到所有垃圾都抢走。他自然不肯,一路跑,别人就一路追。他被追着打到垃圾收购站。” “哇靠,这你也能忍?” “有些事确实不能忍,他拿了一个秤砣,然后吼了一句,‘你他妈的还敢在老子面前站着,我他妈的就打烂你的头!大不了就是进局子,我都没满十八岁,我怕什么?’这句话说完,追他的那人有些害怕了。准备走的时候,刘苏那小子却又说了一句,人走,垃圾归我了!” “你比较适合去做强盗!后来呢?” “后来他就被揍了,他也没胆用秤砣砸人脑袋,被打的只剩半条命,在垃圾堆里躺了半天。收购站的人看他可怜给了他50块钱,让他以后不要再来这一片收垃圾了。刘苏拿了50块钱,却没听那人的话,以后几天每天都在那一带晃荡,摸清了揍他那人每天捡垃圾的路线。” “你伏击他?”封杏用手在脖子上一抹,做了个杀人的动作。 “差不多吧,刘苏隔天晚上摸进了一所大学的生化实验室,偷走了一点硫酸。那时候不会用毒,只知道浓硫酸比较猛,偷了小半瓶。白天的时候把硫酸浇在塑料瓶子上,然后放在那捡垃圾的视线范围内。再然后他听到惨叫声后,心里怕极了,一口气跑了千来米才停下。”想到这一段,花孤城忍不住摇摇头,要是在硫酸里再加点料……嘿嘿! “大快人心呀,后来呢?”封杏拍拍手,接着问。 “没过几天就到月底了,因为怕被寻仇,拿了工资后他去了城市的另一边重新找工作。后来就进了一家酒店打杂。有时候端端盘子,有时候洗碗,也有时候做保洁。有一段时间,他被派到厕所里做清洁。然后看到好多人进厕所不是方便而是吐。都喝大发了。那时候他明白一个道理叫做人在江湖生不由己有些人不爱喝酒,但不得不喝。他突然灵光一闪,心里有了一个赚钱的路子。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一直看些魔术揭秘的视频,再就是摆弄酒店里的杯子,摔了不下一百个。终于有一天,他觉得他的手法可以了,于是便又去厕所蹲点了。” “你要做什么?你要偷钱包啊?对啊!那些人都喝醉了,正好下手!” 花孤城白了白眼。能再高端点么?他要谈的是一场生意,不是手艺! “偷钱包这种事他还真没想到,他就是去厕所蹲点,看到有男的进来吐,看上去又比较有钱的他就上去搭话。他就说他可以帮他把酒变成白水,但是屡遭拒绝。很快他发现了问题所在,基本上那些人喝的半高不高,只想一吐为快,根本懒得理他。他就觉得他要想个办法,然后他去维修部拿了把榔头!”说到这里,花孤城故意停顿了一下,以此来配合封杏一惊一乍的叫喊。果然,她出声了。 “啊?你要干嘛?” “拿了榔头回来后,他继续蹲点。看到一个长相和善点的便抡着榔头径直走上去。人家看到榔头直接以为是抢、劫的,大气不敢出一口,听他一句句说完。说到最后,人家摇摇脑袋说不信他能把酒变成白水。他就把榔头交给那大叔,对他说,他去帮他倒酒,把酒变成水,成了收100,不成赔五根手指!” 封杏伸了伸脖子,似乎是想看看花孤城的五根手指是否还健在。于是花孤城便伸出手朝她晃了晃! “那大叔眯着眼睛看了刘苏好几眼,最后决定带他去试试。他因为是酒店伙计,进了包间后就很自然的去帮人家倒酒。万事开头难,因为是第一次,没经验。事情成败又关乎自己的五根手指,所以就很紧张。换的不是很流畅。不过他很小心,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换的成就换,换不成就算。最后一顿酒喝完,两瓶五粮液,他换了大半瓶。请他换酒的大叔就很高兴,应为怎么说还是少喝不少。等大叔付他钱的时候,他却没有收下。他说这一次成功率不高就不收钱,只拿一个酒瓶子。不过下次请他就要给两百加一个空酒瓶子。大叔就笑了,点了点头。这是他第一个客户。那时候酒店里很多酒都是客人自带的,五粮液的酒瓶子很值钱,他身上还有之前换下来的原酒。倒卖给酒店后勤能赚100多。他拿着榔头,一个客户一个客户的拓展。就这样他的生意慢慢做大,红火的时候一个月能赚两万。” “转眼就成万元户了,可以呀你!” “那是!”那确实是花孤城过得比较舒心的一段日子,不过好日子并不长久。“他一直在酒店换酒,知道他的人越来越多。他在酒店换酒的事情在圈子里传开了。他一开始以为没什么问题。其实问题很大。” “没人找他换酒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还算好!可事情要严重的多,在江湖上行走喝假酒是很忌讳,很坏规矩的。如果有酒店被人发现专门帮人喝假酒,那这家酒店几乎就毁了。这件事情在明面上传开以后,他所在的酒店名气就臭了!他的酒店就他一个人换酒,但外面人只当是这家酒店不地道。 开大酒店的老板分两类,一类是混黑道的,一类是混官道的。正好,那家酒店就是混黑道的。大老板没有时间管这些事,把他交给了一个小老板处理。小老板把他捉起来要废他一只手。一直到他被绑起来押到小老板面前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他不懂什么江湖规矩,只知道他凭自己本事吃饭,没偷没抢,就连换酒卖钱也是人家自愿的。他自然不服,他试图讲道理。他一讲道理,周围的几个人就揍他。把他打得快没命的时候,就要砍他的手了。那个时候他也懵了,本能的喊,我的手多少钱,我买。” 花孤城冷笑一声。那一年,他18岁,他明白了世界上有一种人可以让别人出钱买原本就是自己的东西。 “他这句话‘我买!’说完的时候,周围发出了几声若有所思的轻“咦”声,他这时才发现,身边除了小老板还坐着几个人,这些人貌似地位颇高,其实那时候这些人聚在这里是在开一个黑道利益分派大会。这些人中有几个他甚至都见过,里面就有他拿着榔头拉来的客户。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苏才能在他们开会的时候被押进来,大概他们都想看看刘苏最后还能有什么让他们觉得有意思的表演吧。 小老板要价30万,其实这个价钱够黑的。一家酒店名气臭了也许要停业,要装修,换个名字再来,但绝对用不了30万。小老板是个精明的人,不会连这个帐也算不明白。只不过是相较于砍手和收钱,他更趋向于前者,应为对小老板来讲,砍手更加让他感到刺激。那个时候刘苏赚了不少钱,但远远不够三十万的。他说他没有三十万,只有八万。小老板给他电话叫他让家里人送钱过来,凑不够钱就砍手。 刘苏听到家里人这个词眼,心中一黯。他说没有家人了,如果在坐的各位大叔,前辈愿意救他一命,他以后做牛做马报答。说的都是电视里看来的老桥段,说完后开始磕头。其实二十二万对坐着的那些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也有人似乎愿意去救刘苏一只手,可这些人又似乎另有顾忌,迟迟没有开口。这个时候,小老板催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拿不出钱,就砍手吧!刘苏吸了一口气说,我自己砍。那个时候他的手跟脚都在抖。小老板笑的很恶心,说了句那就快点动手,砍完我帮你叫医生。手下人把刀子递给刘苏。 刘苏眯着眼睛一个一个朝小老板和坐着的那些人望过去,眼神越来越冷。你们他妈的!他吼了一声,突然朝小老板冲过去。刚刚被揍的还剩半条命的人想捅死一个黑道头子。真是异想天开。小老板一脚踢开他手上的刀子,又一拳砸在了刘苏脸上。刘苏重心不稳朝后面倒了下去,这个时候却有一只手撑住了他。那是一个光头胖子,他朝着刘苏笑。沙哑的声音随着他脸上胖肉晃动传了出来。‘杀了他,我给你22万。去,再去捅一刀。’胖子指了指小老板,那个时候有几个人径直上去架住了小老板。胖子把刀子放到了刘苏手上。小老板不可思议的望着胖子,只来得及说一句,老爷子?刘苏的刀子就砍下了他的手。啊!小老板的惨叫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 用刀杀人,刺他的肺,这个位置,喉咙,这个位置。刺! 这是我第一堂杀手课程。那个胖子就是我老爹。” 花孤城一口气讲完了这个故事,封杏捂着嘴,眨着眼睛。好半天才问了一句。“都是真的么?”(未完待续) 第七章 墓园之战 等花孤城说完整个故事的时候,他才堪堪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相当低级的错误。作为一个杀手,把自己的过往告诉给别人知道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这样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弱点放在别人面前一样。 仔细回忆一下,自从花孤城接这个任务以来,他犯下的低级错误早就不仅仅只是这一个了。让陌生人带路,把后背留给陌生人,跟陌生人聊天……几乎所有章程上罗列的错误花孤城都犯了一遍。这个陌生人就是封杏,花孤城第一次真正接触到的他的雇主。花孤城眯着眼,哈哈,严格来说,他真是菜到极致了。 封杏刚刚问花孤城“都是真的么?” “有真有假!”花孤城毫不犹豫的想扳回一城。 “哦!”看来花孤城的这句话起到的效果不怎么样,是个人都听得出封杏的这声哦实在是太过敷衍了。 公墓就在前面了,一条小道在眼前蜿蜒起来。 “有一件事情,我要知道。”花孤城竖了竖衣领。 封杏打开车门把脖子一歪说了句。“问吧!” “这个任务的期限是到什么时候?” “到后天。” “这么笃定?”这句话花孤城闷在了心里,反正到后天收了钱他就拍拍屁股走人。要是那时候花孤城没有收到钱的话,那这个世界上追杀封杏的人就会再多一个。花孤城陪封杏下了车,不近不远的吊在她身后。按理说花孤城刚刚给她讲完了自己的故事,现在花孤城也该问问他二师兄和大师兄的事情了。可无奈的是花孤城偏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花孤城身上现在剩下的武器不多了,两把称手匕首都留在刚刚打斗的宾馆里。而枪?花孤城再一次坦白自己的枪法真心是指望不上。来喷他吧,不要因为他是娇花而怜惜,用力! 花孤城取出带钉刺的戒指戴在右手中指上,又取出另外一些小东西,都算不上是专业的工具。一把三棱刀,任何一家五金店都买的到的那种,刀口与刺刀形式一样,刺入皮下后留下的是一个三角形的伤口,这样伤口短时间难以愈合,能起到一些放血作用。一把三棱刀经过简单加工后确实可以变得很有杀伤力,不过花孤城现在拿在手上的这把是最原始状态的三棱刀,周围荒山野岭的也没办法加工。短兵相博的时候,拿在手里只能说是做做样子聊胜于无吧。另外就是一些扎胎用的铁钉。花孤城把三棱刀和铁钉放在原本装匕首的口袋里。又拍拍放枪的口袋。很长时间以来,只有这些冷冰冰的东西才能带给花孤城依靠和安全感。 每个杀手都有自己的办法来对付指纹,普通点的会戴手套,不过手与武器之间隔着那么厚的介质会大大影响自己的反应和判断,从而导致精准度下降。对很多杀手而言,戴着手套做活几乎是在找死。也有一些人使用那种特别制作的手膜,花孤城用过几次,不过对精准度的影响还是不小。他的办法是涂u胶,那种模型胶水,风干之后,薄薄的透明的一层紧致的贴在皮肤上。那种感觉,嗯……讨厌极了!不过花孤城也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时花孤城重新在手上涂了一层,然后五指尽力分开在半空中挥舞,四肢极致扭曲的伸展着。恰好赶上封杏回过头看花孤城一眼。那个时候u胶还没有干,粘稠的胶状物在阳光下晶莹着,闪烁着…… 然后他们两人四目相对了好一会,花孤城才尴尬的把手放到背后。而封杏强忍着笑意,艰难的回过了头。然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你大爷!花孤城一边打太极似的晃着双手,一边在心里怒骂。他们两个走进墓园的时候,花孤城手上的胶水已经干透了。花孤城双手伸进口袋里,然后快走几步跑到封杏的身边。 “你就是这样消指纹的?”她依旧笑着,这姑娘的笑点实在是很低。花孤城点点头,然后她笑的更欢乐了,几乎没空再说点什么,只顾着笑。好不容易挤出来三个字。 “真恶心!” 花孤城倒是希望她一直笑下去,不要说话。 “来看谁?”来墓园自然是来探望逝者的,这个逝者是谁?应该不是很亲近的人,不然现在她也不至于笑得这么欢乐。不过在被追杀的情况下,不太可能还有工夫来探望一个不太亲近的人吧。花孤城心里推算着,到最后无奈的承认封杏这个二货星人实在是不太好用人类的思维来理解。 “我妈妈!” 封杏这次倒是没有吊花孤城胃口,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答案。 花孤城在心里哦了一下,主要是忘记了要出声回应她。来看她妈妈?她一点不难过的么?就算不难过也应该假装难过一下吧!不然她妈妈的要有多难过啊。死者为大的道理你不懂么?花孤城当然没功夫来教封杏应该怎么为人子女,他想到了一件事。 “你仇家知道你要来这里么?” “不知道!”别误会,封杏的语气只表明她不知道她仇家知不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花孤城猜她仇家八成是知道的。又有活干了!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懂不懂啊?你让我休息一下好不好!花孤城心里郁闷,手上却不敢停下来。小心翼翼的取出一颗颗扎胎钉,不声不响的一路走,一路撒。死马当活马医了。多一手对应,希望能多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吧。 现在不是扫墓的时节,墓园里来来往往没有几个人。也许这里没有敌人,也许就藏在暗处。做惯了躲在暗处的潜伏者,突然跑到明地里做猎物的感觉让花孤城很不好受。疲惫,恐惧,力不从心,花孤城尽管很不想承认,但这些东西真的在他的脑子里出现了。 “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封杏还在笑着,花孤城一如既往的懒得搭理他,三棱刀藏在袖子里。不过他很怀疑,没有涂毒的一把钝刀能有多少杀伤力。 “来看妈妈,要开心一点,这样她也会开心一点。你也开心一点嘛!” 花孤城愣了下,面无表情的看了封杏一眼,然后送给她一个风华绝代的白眼。 “那你高兴些,我尽量不让外人扫你兴致!” 说这句话的时候花孤城在想,如果有机会,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去看望一下他的父母。唉,先把自己养活了再说吧!在这个时候情感上有起伏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花孤城深吸一口气,再度调整了一下状态。 封杏朝某个墓碑走了几步,而花孤城用余光瞟了她一眼。然后扫了几个适合藏人的地方一眼。 没有什么发现,花孤城时而抖抖肩膀,时而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那天他戴着一副墨镜,其实很有点公务人员的派头。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风声很大,四月初的x市还是挺冷的。 花孤城等了很久还是没等到对方动手,他的潜意识里已经认定这里有人埋伏。那么为什么还没动手呢? 花孤城尽自己可能的静下心来去感受周围的一切,风声,虫鸣,鸟叫,刺刀出鞘……来了?花孤城快步朝封杏冲过去。 依旧没有人现身?难道对面来的是东瀛忍者?我去你大爷,别尽跟我搞这些鬼鬼祟祟的东西来挑战我的心脏,不然我保证会让你们死的高潮迭起!花孤城心里骂着。 封杏看花孤城突然动了起来,眼睛扑闪扑闪的问了一句。 “怎么了?” 花孤城扫了她一眼,哟,不是说要高高兴兴的来看你,妈,的么,怎么就哭了呢。花孤城没敢再去看她面上的泪痕,那实在是太煽情了。 “不知道!”周围一丝情况都没有,花孤城又退了回去。也许是自己听错了?真丢人!“你继续……” 老爹说的天人合一完全不管用好不好,这根本就是幻听!花孤城耸了耸肩膀。 花孤城的耐心不是特别好,吃饱的情况下还好说,饿肚子的话那就会变得特别不好。简而言之,花孤城现在特别暴躁。花孤城接着往嘴里塞维c片,一片,两片,三四片……其实他不确定吃这个吃多了有没有副作用诶。 很快东边又传来一阵异响,打起来了?情况变得有一点扑朔迷离。 这一回花孤城向毛。主。席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听岔,因为就连封杏都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花孤城朝她耸耸肩膀表示自己现在除了逃跑什么想法都没有。 “撤吧!”花孤城拉了她的手就走。这个时候,封杏接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打完了。 “从西面出口走,那里安全!”封杏疑惑的指着某个方向“那边?” 果然有援兵!那么花孤城猜之前,对方一定也在宾馆外边埋伏了人,只不过被这些神秘的援兵干掉了。原来如此,花孤城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莫名其妙的灿烂啊。 “那边!”对于封杏分不出东南西北这件事花孤城并没有感到半点诧异,他甚至认为这非常符合封杏的气质。花孤城一边走一边丢下一些扎胎钉,然后他又听到一声异响,花孤城用余光扫过去。 很远的地方,一个身影背对着自己,一把匕首从他手里飞出去径直插进了另一人的喉咙。 丢匕首的那个人是……二师兄? 是的!就是他!因为花孤城看到他的左手拿着一样自己非常熟悉的东西,那是一架十字弩。 花孤城很想留下来见识一下二师兄的身手,但脚步却一丝停顿都没有。所以说,只是想想而已。(未完待续) 第八章 花与孤城 上回说到,一直躲在暗处的帮手终于现身了,花孤城跟封杏从西面逃出了公墓。 花孤城跟封杏一路走,只发现一路上横七竖八躺了好些人。这些人有些深度昏迷,有些则很不走运已经没了气,当然还有很少两三个人体质不错几乎就快能站起来了,花孤城自然是不会跟他们客气什么,径直扑上去补上一拳。 都是二师兄一个人干的?花孤城问自己。真不可思议,在荒山野岭跟这么十几个真枪实弹的伙计干一场的难度绝对不是之前花孤城在宾馆的那一架可以比拟的。简单点说,如果是换了花孤城来对付这些人,那他现在一定是在跟上帝谈杀手技巧了。 “前面有车子!”封杏朝路边指了指,车门是开着的,钥匙也在车子里。 走你!花孤城一个箭步冲上了车。这一次,有足够经验的花孤城再没有嘴贱去问封杏“你想去哪?”这种蠢问题。花孤城飞快开着车径直朝他的某个窝点飞奔。所谓狡兔三窟,一两个藏身的地方花孤城还是有的。其实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老爹的窝点,不仅位置隐秘,窝点里还有几十号信得过的弟兄,老爹一声令下,那真是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不过花孤城很肯定,要是他胆敢把封杏带到老爹那里去避风头,自己和封杏一定会被砍成八段然后丢出去喂狗。 这个时候,花孤城突然想起来要问封杏有关于他二师兄的问题。 “来说说吧,你是怎么认识我二师兄。” “看来你跟了老爷子这么些年,很多事老爷子并没有告诉你。” 不要废话!花孤城最终没把这四个字吼出来,只是眯了眯眼,又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那你知道,花孤城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么?” 其实有关于这个问题,花孤城是知道一些的。一些老人家提起“花孤城”这个名字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就会很不一样。似乎老爹的杀手组织是一个颇具历史的传承。花是这个传承中规格最高的姓氏,而孤城并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身份的象征。至于为什么好些人会叫他花姑子,原因多半也是出于对“花孤城”这个名字的羡慕妒忌恨。 “其实,如果你二师兄当年没有受到那些误会,没有去惹上那个大麻烦,没有逃出x市,没有……老爷子那天也许就不会出手救你。也就没了你这个花孤城。几年后,你在江湖上的名号就是独臂刘苏了。”照封杏这么说,二师兄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花孤城突然觉得感激涕零,实在是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封杏不知从那里掏出一包鸡爪,还贱贱的问花孤城要不要。这个时候花孤城哪里还有节操可言,哈巴狗一样的点着他的首级。封杏一边把鸡爪塞到花孤城嘴里,一边继续讲着有关于“花孤城”的故事。 “其实话又说回来,你们孤城派有什么资格决定谁来做花孤城?你们孤城派的花孤城,我们花派可不会承认!”听到这里,封杏俨然一副社团大姐的模样,不要这样好不好。天黑路滑,社会复杂。连花孤城这种刀口舔血的人都老是自称良民,封杏这种黄毛丫头居然在他面前摆黑社会的谱。夜路走多了,容易撞鬼这句话没有听过么?花孤城无力吐槽,只好认真开车。 “花与孤城本来是两方极大的势力,很久很久以前出了一个大人物,铁腕手段将两方势力整合到了一起。他成了第一代花孤城。后来一代花孤城死了没多久,花与孤城又分成了两个势力。而后百年由于体制和管理问题。花派分为四系,而孤城派虽然依旧铁板一块,但势力却越来越小,与四系花派差不了多少。这里面事情太多,我跟你说不清。反正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花孤城看得出来,封杏她自己似乎也不是很理得清,没关系,这些事情回头他可以自己去问老爹。花孤城对二师兄和大师兄的故事更感兴趣。 “说我二师兄的事情。” “当年,老爷子一共有两个养子,照你说的,那时候你还在上学,下学……”上学,下学不好么?这姑娘脑子里装的都是胶体么?不过花孤城就没有打断别人话头的坏习惯。没有出声,让她继续说下去“那时候,他们两人都不是花孤城,终于有一天,老爷子决定从他们两人中选出一个来做花孤城。” 到这里,花孤城豁然开朗,莫非这是一场家产纠纷案件。 “那次任务并没有什么难度,就是看他们两人谁完成的更出色。可就是一次毫无难度的任务,你的大师兄失手了。那是一次意外,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你的二师兄。但是老爷子没有调查这件事,你二师兄成了花孤城。四大花派和孤城派都知道的花孤城。” 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花孤城这个“花孤城”几乎没什么人知道,有必要么?多大仇啊,没事吐槽我一把很好玩么?花孤城皱了皱鼻子。而关于老爹默不作声的反应他倒是表示可以理解,这种事情落谁身上心上都是一刀啊,试想下你有两儿子,你二儿子宰了你大儿子,你会一刀砍了你二儿子么? “可你二师兄做了花孤城后,却搞出来很多事情。孤城派与花派交恶就是缘起你二师兄。后来两系花派都对你二师兄下了追杀令!一直到今天都没有结束,就连老爷子也保不住他。但我知道,这里面有很大的误会,有一天这些误会解除了,他还是最正统的花孤城,而你就不妙咯。有双城就注定有孤坟。” “杀了你和他,误会就永远是误会!”花孤城在心里顺口接了一句。这个小姑娘说故事的水平实在是太差了,就没有一点细节么?花孤城咂了咂嘴,看来还得往细了问。 “你说的误会是什么,牵扯到你们花派么?” “这种事情我会随便告诉你这个现任花孤城么?”封杏咋咋呼呼的叫着。好吧,不说拉倒。花孤城接着问我感兴趣的。 “我二师兄做了什么激怒了你们大花派家族。” “他杀了梅花系主事的大公子还有三个堂口的主事。” “为什么?” “一个女人。” 花孤城恍然大悟,英雄难过美人关,老桥段了!原来如此。 “梅花系,还有三大花派是什么系列?有红玫瑰和白玫瑰么?” “梅兰竹菊。” “你是哪一系?”花孤城心里大概有了谱,这花派既然能分四系就绝不是铁板一块,二师兄惹了梅花,其他三派并不一定会跟梅系穿一条裤子。从二师兄保护封杏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至少封杏这一派并没有与二师兄为敌。 “我是兰系,你二师兄得罪的花派就有我这一系。”嗯,偶尔也会分析错误,这很正常,对吧!“有些事告诉你也不要紧,那个女人就是我姐姐。” “哦!我猜你跟你姐姐应该不是一个妈生的!” “你怎么知道?”封杏一边很诧异的看着花孤城,一边嚼着鸡脚。 “我说我猜的。”事实上花孤城心里在说,你跟你姐姐如果同父同母,那凭你姐姐的姿色绝对闹不出这么大的事儿!此刻花孤城的心情略好,一颗八卦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他依旧贪得无厌,接着问 “能说说你什么身份,为什么会被追杀,追杀你的人又是什么组织?” “我爸是兰系的主事,追杀我的人的菊派的人。” “窝里斗?”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一个江湖在花孤城眼前慢慢勾勒成型。 “封杏被追杀是兰派和菊派的内斗,而二师兄当年得罪了兰派却没有得罪菊派,那老爹为什么要让我来帮兰派而不是菊派?”这里面的故事似乎有那么一点小复杂,小扑朔。一时半会,花孤城觉得自己应该是想不通的。 “那为什么到后天他们就停止对你的追杀了?” “其实也算不上是追杀,就是绑架。为了一块地皮的拍卖,生意上的事情。”原来是绑架,靠!原来没有生命危险,最多就是她爸生意上有点损失。怪不得这么淡定,但我可是一直在玩儿命啊小姐!花孤城叫屈道。 到这里,整个事件花孤城基本上了解了一个大概。花孤城觉得如果自己没猜错,封杏的老爸必然是对菊派会耍什么手段心知肚明,所以必然是会对封杏做24小时全天候360度无死角的贴身防护。可封杏为了来拜祭她老妈跟我二师兄里应外合逃来了x市。她爸猜到了她的动向,所以出面请老爹出面照封杏所说,x市是我们这个所谓孤城派的地头。然后老爹同意了,就把他花孤城给派出来了。这封杏果然是一个事儿妈! 到这里,花孤城还有两个疑问。 “二师兄为什么要帮你?”花孤城知道这个问题除了二师兄和封杏怕是再没人知道答案了。 “不告诉你!”封杏用一直鸡爪堵住了花孤城的嘴,好吧!不说就不说,这个疑惑对花孤城而言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第二个问题,请老爹出手的人来头这么大,老爹干嘛派自己这个废柴来完成这个任务。 莫非是老爹表面上答应封杏老爸派人帮忙,但实际上却希望菊派行动能成功。又或者说,老爹同时也收了菊派的钱。这么说倒是合情合理。一念至此,花孤城不由得再一次对老爹起了敬畏之心。 “老爹,你实在是太坏了!”花孤城心里感叹着。“不过为了我的四十万,我恐怕是要叫你失望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 倾国倾城 上回说到,封杏向花孤城爆了一堆八卦,二师兄的故事,花与孤城的江湖都渐渐浮出水面,在花孤城脑中有了轮廓。 花孤城把车丢在了一个拐角处,然后带着封杏跑到公交车站等巴士。嗯,谁知道路边捡来的车子上是不是装了什么高科技,直接开车到自己的老窝?花孤城可不想自找麻烦。 那个时候,公车上没有几个人,花孤城跟封杏坐在车子最后面。司机放了一首老歌,花孤城面无表情的听,封杏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开始看。女人的包包真是一件神奇的东西。你永远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东西,你也永远猜不到下一刻她能从里面掏出什么东西。花孤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把你带出来,二师兄怎么跟上来?”说完花孤城就发现这个问题在表述上有点二。不过还好,封杏光顾着看书没空鄙视他,只是朝花孤城摇了摇手里的手机。 “他在我手机里放了些小东西,有办法查到我手机的位置。” 花孤城吸了口气,事实上他的问题并不是担心二师兄跟不上来,而是二师兄跟了上来之后,之后的之后,自己可能就要永远少一个窝点了。 就好像封杏刚刚说的,有双城就注定会有孤坟。花孤城跟二师兄的将来会是如何他可没信心把握好。也许二师兄现在忙于跟花派周旋没空搭理花孤城,可等到二师兄的事情结束了,那他下一个要收拾的是不是就是自己了呢。想想大师兄的下场,花孤城真是愁白了头啊! 花孤城跟封杏在一片稻田边下了车,这里已经是x市的边缘之外,蚁族的蜗居地。花孤城的窝点就藏在这数千蚁穴之中。那是一个阁楼,花孤城拥有一个房间和一整个阳台。阳台经过简易的改造和搭建也能当做一个房间用。封杏跟在花孤城身后连摸带爬,好不容易进了他房间。 “是不是杀手都喜欢住阳台啊?”封杏吐了一口气,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感叹,这话说得好像她认识一打杀手一样。花孤城这时候没空搭理她。他要给“倾城”浇水。 其实杀手是不是都喜欢住阳台花孤城不知道,但他认识的同行都喜欢养点植物,似乎绿色可以排解他们的压力。花孤城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也需要点绿色植物来缓解他的压力,但花孤城养了好些盆栽,就当他跟风好了。一开始花孤城养了橡皮树、小苏铁、棕竹、散尾葵、袖珍椰子、文竹、变叶木、红背桂、龟背竹、春羽、风尾竹……那时候他的阳台简直就像一片袖珍型原始森林,不过没出一个月,花孤城就一个个的开始为它们收尸。老爹说花孤城除了仙人掌别的盆栽都不可能养得活。为了证明他是错的,花孤城义无返顾的养了两颗仙人球。 花孤城决定给它们取个倾国倾城的好名字,于是它们一个叫倾国,一个叫倾城。叫倾国的那个可能是压力太大,没过多久,挂了。而倾城就完全不一样,一直活的风姿绰约。所以说名字真的很重要。 除了倾城要照顾,花孤城这个窝里还有一只懒到极致的猫咪。在花孤城刚认识它的时候,它的懒就已经初现端倪。等到花孤城收留它,它慢慢开始变本加厉的懒,直至懒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而现在它甚至经常给花孤城一种从动物退化成植物的错觉。其实都怪花孤城不好,猫咪的名字叫“仙人球”。 它此刻就团在一沓旧报纸上面,像个毛球一样一动不动。封杏拿一根小木棍轻轻戳了它一下。 “它死了?”封杏回过头问花孤城,花孤城把倾城放好,确保它不会从楼上掉下去。然后用力一跳,重重的踩在地上。隐约间整座楼都好像晃了一晃。“仙人球”这才睁开了眼睛,喵呜了一下继续闭上眼睡觉。 “没死。”花孤城很负责任的回答封杏。 “你经常回来喂它么?”封杏伸出手摸了“仙人球”一下,她这个问题花孤城要怎么回答。花孤城回忆了一下,平均上来讲他给“倾城”浇一次水就会喂“仙人球”一次,大概二十天一次,应该算是经常吧,比发工资都勤快。 而花孤城没有正面回答封杏这个问题。 “夜深人静的时候,‘仙人球’的身手甚是敏捷,御猫这个品种我会随便乱说?” 花孤城自然不指望这话封杏会相信,不过说到吃的,花孤城才想起来这都快到晚饭的点了。 “有罐头和泡面,你要吃哪个?”花孤城摸进房间里去拿吃的。封杏迟疑的看了他一眼。 “你确定这两个不能放在一起吃?” 好吧,给她一个单项选择的问题,居然给出了一个多项选择的回答。 花孤城默默拖出一个纸箱,一个电水壶,一个接线板。 半个小时后,他们两相对无言的吃着面条。 花孤城不太记得那是多久以前,他发过一个誓,大致内容是他这辈子再也不要过那种吃一碗泡面就当一顿饭的日子。 这个时候花孤城就很难过,努力了这么久,他依旧没有办法笑着对过去的自己说,看,你曾经希望的,我都做到了。难过的时候,花孤城经常会给自己说一两条励志的大道理,这样他就会舒服很多。很快花孤城就想到一句。看,不只是泡面,还有罐头!于是花孤城更难过了。 花孤城的异样被封杏看在了眼里。 “你在想什么?” “仅仅活着是不够的,还需要有阳光、自由,和一点花的芬芳。”这是多么奢侈的要求。花孤城说这话的时候甚至会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脸红,他确实是想太多了。 “啊哈!”封杏站起来,拍着屁股上的灰,然后朝花孤城招招手。“来!” 她似乎有意要满足花孤城奢侈的要求,不过她好像没听清花孤城的要求,花孤城要的是阳光,而这会北半球就只剩下日光灯了。她把自己当太阳么?花孤城只知道很久以前有一个疯子把自己当太阳,后来他累死了。 可花孤城还是站了起来,也许,他也期望着,封杏也许就是太阳呢?她累死就累死了,自己拿到想要的阳光就好了。然后封杏抓了花孤城的手开始跳恰恰。很快花孤城就把封杏的脚踩大了一圈,封杏就很不高兴,开始来踩花孤城的脚。于是花孤城知道,这个来自二货星的姑娘心眼里装着的是一个太阳,所以阳光永远与她同在。而自己的心里只有几条伤疤。 在封杏玩的很高兴的时候,花孤城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下午那把没派上用场的三棱刀从他的袖子口漏出来,被他反握在手上。 左边! 三棱刀飞了出去,却扑了空。死死定在了对面房间的墙上。仙人球又喵呜了一声。 “哈!”躲在暗处的人笑了一声。“差一点就死在自己人手里了。” 黯淡灯光下,慢慢走出一个高挑的人影。 “哟,老孤城!”封杏听身音就认出了来人,嗯哼。是二师兄。 “你好,壮士!”花孤城迟疑着开了口。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的这个二师兄,严格来说他已经不再是花孤城的二师兄了。 “呵呵!你的身手真不错,阿父的眼光真好。”他站在花孤城面前,正如花孤城第一次见他的那般摸样。不过这一次却没有戴眼镜,面容也不似第一次见时那么冷峻。似乎,似乎还有一点不一样。花孤城有些怀疑的开了口,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你?……” “我受伤了……”二师兄的脸上绽开一丝笑容,接着眼神涣散晕了过去……封杏叫了起来,花孤城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他撑住,然后慢慢放平。伤口在一处在背上,刀伤。一处在大腿上,枪伤。所幸没有中毒,两处伤口都已经做了妥善的处理。果然,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可x市依旧是二师兄的主场,这里有几个黑道上的外科医生二师兄甚至比花孤城还要清楚。 封杏看到二师兄身上的伤,几乎被吓傻了,愣愣的问花孤城。 “他,他会死么?” “已经没有大碍,你再煮点水。我去拿药箱。”然后封杏也不再说话,只是自顾点了点头。 花孤城也沉默,相比于他的新伤,那些陈年旧伤更加触目惊心,每一道疤痕都是一次死里逃生。甚至从一些疤痕看来,这样都没有死过去,这还是人类么?据花孤城所知,他的这个二师兄既没有信春哥,也不是党员。 两个问题在花孤城心上环绕着,搞得他一直很沉重,非常沉重。 第一个问题,这样一个一次次在生死线上磨砺成长起来的男人该有多强,未来的自己会是他的对手么? 第二个问题,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男人,是谁把他伤成这样的?回头再找上自己,他有什么理由可以不被人家干掉? “我是不是,我是不是差点把他给害死了?”封杏小心翼翼的问花孤城,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在向他求饶。“如果我不任性着要来这里……” 说完后,封杏开始扑哧扑哧的掉眼泪。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在走,你没有害他,也害不了他。不用多想。”花孤城的话说的很漂亮,可这种感觉其实很怪。怎么说呢,花孤城跟这个晕倒的人非但不是很熟,很有可能在不久以后还会成为生死相博的仇家。封杏从花孤城这边得到一个安慰的答复,完全没有什么意义。 如果花孤城再贱一点,他甚至会跟她说,谢谢你,救我一命!那封杏就真的可以一头撞死了。 给二师兄吃下消炎药后,花孤城跟封杏合力把他抬到了床上。 回到阳台的时候,花孤城又一次抬头看了眼天空,唉,依旧阴沉,一颗星星都没有。(未完待续) 第十章 五朵菊花 上回说到花孤城带着封杏回到他的老窝,二师兄尾随而至,但却因受伤而晕倒。 封杏捧着一杯热水坐在床边守着二师兄,而花孤城则半躺在阳台上,尽量舒展着身子。“仙人球”显然觉得花孤城的肚子比报纸更温软,破天荒的挪了窝,拱进了花孤城怀里。 花孤城的身前有一个箱子,这是他另外一部分家产。 一张存折,上面的数字别指望花孤城会说出来。两把匕首。哈!这两把家伙可要跟你们好好说一说。 第一把匕首的外形很不讨喜,长得就像一把厨刀。刃长4英寸,刃厚3/16英寸。但如果你因此就认为它只能用来切白菜,那你就错大发了。在它朴实的有点二的外表下可是隐藏着可怕杀气的。饱满的切割线及短小厚实的刀身与手柄,能隐蔽而快速地出刀,可以让你的敌人像白菜一样被干净利落的干掉。简直可以说是是cqb类小直刀的典范。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它的名字,888!霸气,贵气! 第二把是个大家伙,刃长12英寸,刃厚5/16英寸。江湖人称‘大白狗腿’。长相有点类似于尼泊尔库尔客族的传统,战斗砍弯刀。外凸的刀尖与超长的切割线,使刀身落点很好控制,非常合适的重型战斗砍刀。难能可贵的是7毫米厚的刀身,能配合出一流的刀刃锋利度,没有这把家伙你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你是个解肢狂。 关于刀的推销就到这里,这里留一个广告位推销。有卖刀的朋友电话请联系。151xxxx7178你懂得! 接着花孤城装了一包生石灰,不要骂他,他确实只有这么点出息。这包石灰还加了点火碱,真是刺激到爆啊! 手上做着准备工作的时候,花孤城的眼睛一直朝二师兄随身带着的那个咖啡色皮包瞄着。 倒是不知道,二师兄随身带着点装备会是些什么东西。十字弩,还有那把著名的攻击刀之王?真想拿过来看一看。就在花孤城鬼鬼祟祟想伸出手去摸那个包的时候,封杏朝花孤城一声大叫。 “醒了,醒了!老孤城醒了。” 真是会挑时候,花孤城心里骂了一句。把“仙人球”放回到报纸上,然后弓着腰爬进了房间。“仙人球”很不爽的喵了一声,继续睡了。 这个时候二师兄已经坐了起来。他笑着看看花孤城,然后说了句。 “我已经不要紧了,这点伤不碍事。” 花孤城点点头,伤确实不严重,也没有感染。会晕倒是应为体力透支和流血过多的缘故。封杏给二师兄泡了一杯方便面,而花孤城则很尴尬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还是二师兄先开了口。 “阿父身体还好么?” 二师兄嘴里的阿父应该就是胖子老爹了,花孤城点点头。“除了胖了点,其他都很好。” “叔父呢?” 叔父?花孤城从来就只有一个老爹,根本没见过什么叔父啊?身边的一些老人也没有叔叔辈的啊!花孤城疑惑的神情被二师兄看在眼里,他先是一愣,旋即笑了笑。 “还不是时候,阿爸不想让你知道的太多,也对!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说实在的,二师兄笑的很亲切,一看就是那种侠骨柔情,深明大义,大哥典范的十佳好男人,完全没有一个杀手的冰冷和无情。这样一个二师兄特别容易让花孤城产生一些错觉。比如有一天,他突然拿枪指着花孤城的头说,对不起,我是一个警察。 对于他说的话,花孤城依旧是点头。不过这种感觉不是很好,比如有个人走在街上突然就拉住你说,我是你叔父。你会是什么反应?多半会吼一句,我是你大爷! “老孤城,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封杏问了一个花孤城一直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问题,花孤城不由得有点对封杏刮目相看。不过花孤城朝她看去的时候,封杏根本没有鸟他的意思,一双大眼巴巴的看着二师兄等着他回答。 “千叶和蓝目。” 花孤城眨了眨眼睛,等着谁给他解释一下这个千叶和蓝目是什么个意思,结果封杏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当花孤城不存在的么?照顾一下他的情绪好不好! “千叶和蓝目是菊派中地位颇高的人物,皆是杀手出身。”还是二师兄体贴。“小师弟可知道菊派么。” 花孤城依旧只是点点头。 而这个时候,封杏睁大了眼睛,贼兮兮的看着花孤城。 “有话就说!”花孤城背后突地生出一阵寒意。 “千叶,蓝目,百日,万寿,孔雀!”封杏一下子报出五个莫名其妙的词,都是杀手的代号么?“这五个就是菊派杀手堂最顶尖的高手,你?能打几个?” 他摇摇头,两个人能把二师兄搞这么惨,花孤城基本上应该是一个也打不过。 “这些人无论经验和资历都要比小师弟你高很多,不好对付,碰上他们你要小心,我也没想到阿爸会派你来接这个任务。”二师兄很是婉约的表达出了他对花孤城的鄙视之情。花孤城很羞愧,非常羞愧。 “介绍一下吧!”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花孤城朝封杏说了一句。 “你想知道什么?”封杏从她的包包里拿出一包瓜子!这就聊上了? “孔雀是什么东东我还有点概念,其他几个名字都哪来的?” 花孤城仔细回想了刚刚封杏报出来的五个名字,突然发现,自己只记得一个孔雀了。 “都是菊花的名字啊?你没听过万寿菊,百日菊么?”封杏眨了眨眼睛,看花孤城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白痴,然后她环顾四周,有点恍然的笑了笑“也对!你也就知道仙人球了。” …… 好吧,花孤城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摸了摸屁股,其实花孤城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菊花不仅分男女,还分品种。你知道你是什么品种么朋友? “千叶是个小矮子,枪法很好。特别是移动打靶。五个人中排名第四,不过很多人都说他比老三孔雀要强。孔雀呢是个蛇美人,善用毒,柔术,还有一些下流事。” 原来孔雀是个妹子,怪不得花孤城一下就记住了她的名字!花孤城扬了扬下巴,示意封杏继续说下去。结果封杏给他抓了一把瓜子来了句。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花孤城接过瓜子,顺便赏了她一个白眼。 “老五蓝目已经出局了。”二师兄接着封杏的话说下去,“而据我所知他们老大万寿并没有来x市,老二百日和蓝目是师兄弟,实力却要比蓝目高出许多。两人都是用刀的行家。用的都是唐仪刀。” “这么复古?”花孤城听到唐仪刀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个时代居然还能遇上一两个使这种兵器的人,真是稀奇。而封杏眨着眼睛自然是听不懂唐仪刀是个什么东西。 “他们的刀上没有毒么?”花孤城检查过二师兄背上的刀上,并没有中毒的痕迹。 “即便是五人中最会使毒的孔雀也没办法像孤城派那样给刀身上毒。传承数百年的技艺岂是他们可以随便学了去的。不能瞬时奇效的毒实际作战意义并不大。所以,唐仪刀上没有毒。”说这话的时候,二师兄气势上有那么一点霸气侧漏。花孤城一直以为,刀口涂毒是每个杀手必修的课程,可从二师兄说的话来看涂毒这技术孤城派还有专利。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给金属武器上毒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很多毒药本身毒性很强,可一接触空气就变质了。而有些毒本身就腐蚀金属,根本不能涂在武器上。另外就是毒药涂在金属上,根本无法有效附着。每次开打前的几分钟再涂毒药,这不是很一件坑爹的事情么。所以原来,老爹教给花孤城的那些看上去很平常的技巧,居然是可以笑傲江湖的武林绝学。那就毒死他们,花孤城一下子又自信心爆棚了。不过很快,他又纠结起来了。 在打斗过程中,瞬时起效,可以见血封喉的毒药涂在武器上效果是自然是最好的。只要开一个口子,对手就立刻见上帝去了,真是防不胜防,避无可避。不过这种毒,花孤城暂时是没能力涂在刀子上,只能有老爹出手才有炼成的可能。花孤城曾经就在老爹的密室里见过一把那样的刀子。他当时很想去摸一下,结果还没碰上都被老爹揍了几下。 花孤城现在的功力只能在刀刃上涂一种可以瞬时麻痹对手的麻药,就是他常用的那种,想把这种麻药涂在武器上并不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和很长的炼制时间。 不过对手太厉害,花孤城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他准备回老爹那里一趟,希望老爹能借他一些秘密武器! 花孤城站起来,说了句“我天亮之前回来!”,就准备动身出发。结果封杏追上来说了句。“你要去哪?顺便把我的吉他给拿回来,应该还在宾馆呢!” 还真是事妈! 从楼道走下去实在是太麻烦了,而且很有可能被封杏一路追着告诉自己那个吉他有多重要。所以花孤城跑到阳台边来了个纵身一跃。于是世界清净了! 有本事ijumpyoujump啊!来啊!让我冒险去帮你拿个破吉他,做梦吧!花孤城顺便还嘘了封杏一声。 纵身一跃说法上来看很帅气,不过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花孤城仅仅是沿着脚手架慢慢摸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孔雀登场 上回说到,突然想了想,上一回好水啊,除了菊花的品种什么都没有说到。好吧,我有罪! 把封杏送到她老爹手上,任务应该才算完。花孤城心里这么想着。因为委托人是封杏她爸,不是封杏。所以封杏说的后天收工应该是不算数的。夜风吹得花孤城神清气爽就是冷的直打哆嗦,他突然灵光一闪,要不就把封杏藏在自己老窝,吃个几天泡面,拍卖会一结束,菊派也就没必要绑架封杏了,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没准这算的上是一个好主意! 花孤城裹紧大衣,超前快走几步。老爹住的地方离他那个窝点不算太远,花孤城顺手牵羊弄来一辆自行车,不紧不慢的骑上一个多小时便到了。 按照老爹的习惯,这个时候他肯定已经睡下了。可今天却很反常,门口一个守夜的人都没有,屋子里的灯也都亮着。花孤城在屋外叫了老爹一声。回应他的却是老爹的副手常叔,常叔不是杀手只是帮老爹管管账务,人很和气,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本分的生意人而不是杀手组织的一个管事。 “老爷子去了南方,这几天都不会回来。”常叔把花孤城引进大堂,递给他一碗茶。看样子常叔一直在等花孤城过来,老爹离开x市,一切事务都交由他打理。而花孤城的事情,老爹一定是交代好了的。“你先坐,我给你去拿样东西。” “老爷子交代,这一次的对手来头颇大,所以你下手的时候要有些分寸,没必要为了一些小钱惹上麻烦。”常叔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对花孤城叮嘱道。 这话的意思花孤城不太懂,是叫我故意放水,让菊派得手么?不过老爹你也太看得起小子我了,你都不知道人家派了什么狠角色过来。什么孔雀菊啊……厄,花孤城心里想着,不过貌似他依旧只记得孔雀这一个品种,难道真因为是妹子的缘故? “老爷子还说了,这件事情完了以后,要你去南方找他。” “嗯?”花孤城放下茶碗看了常叔一眼。他的疑惑写在脸上,花孤城没有问为什么,就直接等着常叔回答他。 “老爷子说,你碰上二少爷之后,自然会觉得自己的本事不够用,你还需要成长。老爷子这会就在南方为你做些打点。”常叔看着花孤城的嘴慢慢张成一个o型,笑着拍了花孤城脑袋一下接着对他说。“你的那些破事在x市还想能瞒的过老爷子?二少爷第一天来x市,你就遇上他了对不对,还不知死活的想跟踪他。气的老爷子大发雷霆,当了花孤城,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性命!以后再要这么不听话,可是要家法处置了。老爷子还交代你给二少爷带句话,老爷子说他知道二少爷心里有恨,有怒,有怨,有委屈。但现在不是发出来的时候,走的远远地,先别去招惹,以后会有机会的。你叫他慢慢等着。” “他干嘛要听我的?”花孤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跟封杏一样喜欢眨巴起眼睛来了。二师兄心里有怒?有恨?有怨?有委屈?为什么他一点也看不出来?不会是针对自己的吧? “他自然不会听你的,不过也许他会听老爷子的,这些话老爷子之前也说过,二少爷藏了这么些年,终于沉不住气了。”常叔摸出一个木盒子放在长案上,朝花孤城招了招手。也不用常叔动手,花孤城自个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木盒子。 然后花孤城就傻了眼。盒子里除了一块破铁皮之外,空空如也。铁皮一个巴掌大小。还带点锈迹。 “把这个放在身上!可保平安。” 老爹,常叔,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这是在逗我玩么?咱们这儿连关二爷都不拜,什么时候还信起这个来了。花孤城心里寒风那个吹啊。 “还有别的么?”花孤城颇有些哀怨的看了常叔一眼。 “给!”常叔却另有准备,变戏法一样的摸出一个药瓶然后塞进了花孤城手里。然后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老爷子就交代了这么多,请吧,小少爷。” 花孤城耸耸肩膀,老爹交代下来的事,谁也没权也没胆自作主张的更改,老爹既然吩咐了只给自己一块铁皮,那就是只有一块铁皮给他,多一个大头儿钉都没有。重新骑上自行车,走了! 然后,在路上,花孤城想起了封杏交待的事情。那个吉他到底重要在什么地方,花孤城是真看不出来。 本来花孤城并不想冒险去故地重游一番,可最后他还是鬼使神差的一个拐弯。到了中午打架的宾馆。说不上为什么,所以是鬼使神差!其实硬要说更深层次的原因也不是没有,无非是花孤城的贪心在作祟!花孤城很想知道这把封杏口中很重要的吉他到底值个什么价!他不介意顺便多赚一笔。 宾馆正门处没什么异常,表面看上去似乎是没有菊派的人在蹲稍,警察的调查也似乎结束了,一切都平静了下来。不过花孤城也不敢冒险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进去。 绕了一个歪儿,翻了一堵墙,花孤城到了宾馆的后院。花孤城蹲在一棵松树下面摸了好半天的下巴,确定院子里没有人守岗之后,快走几步摸到墙根处。花孤城准备爬上去,从这个角度望上去,放吉他的房间似乎没有灯光。能不能一帆风顺的得手呢? 等花孤城从后院爬上三楼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本自己订的那个331房间里居然有一盏小灯亮着。 花孤城明明记得中午自己跟封杏下楼吃饭的那会,临走时是把门卡拔走了的。可能不用解释大家都知道,宾馆房间的门卡一旦拔走,房间就断电了。 有点意思,菊派的人这是开门迎客,等着自己送上门来么?就是不知道在房间里恭候着我的是哪一朵菊花。花孤城心中计较着。 这个时候花孤城隐隐有些相信封杏的那句话并没有瞎说,那把吉他或许真的很重要。至少对某些人来说确实很重要。这就搞得花孤城很惆怅,他是亲眼看过那把吉他的,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这把吉他很重要,就他一点眼力劲儿没有呢?花孤城一手勾住下水管,一手抓住窗檐。身体像壁虎一样紧紧贴住墙面,花孤城现在说实话心里有点犹豫。从正门杀出一条血路,抢了吉他再冲出去这个策略看上去很有些有勇无谋的感觉,不过却能够实实在在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头尾难顾。但花孤城手头上的武器更加适合单打独斗,换句话说他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从窗子里闯进去,干掉房间里的人,拿了吉他再从窗户里逃走看上去虽然工作量小一点,但如果一旦被对方纠缠住,那他就是瓮中之鳖,死的绝对会很有节奏感。想勇闯虎穴,却没有完美的解决办法,可掉头就走的话又实在是对不起自己刚出的一身汗,纠结中花孤城决定再观察一下。 331房间的窗帘并没有拉上,这不算一个好消息。也许这个时候,房间里正对着窗子坐着几个人等着有脑袋出现在窗子外面。花孤城横向移动了一段距离,径直爬上了四楼。第四层楼似乎每个房间都住着客人。不过对花孤城也没有太大影响,只能让其中的一些人委屈一晚上了。花孤城如此想着,紧接着就贴上了431房间的窗户。结果还没等他撬开窗户上的锁,花孤城就差点被房内惊艳的一幕给吓的摔下去。 那是一个女人的背,那人似乎正在换衣服,花孤城目光扫过去的时候恰好赶上她脱得赤条条的。 好漂亮,好,性感的背!不过还好,这几天伙食不怎么样,所以也没有足够多的鼻血让花孤城喷。 都说低级的男人看女人爱看胸,中级男人爱看腿,高级男人爱看背。作为一个男人,在这一晚花孤城的层次一下就提高许多。 不过……那个女人的背上还有一些东西引起了花孤城的注意和疑惑。那是一片纹身,一朵花,如细豪勾勒而出一般,淡雅且肃杀。这种纹身花孤城似乎不是第一次见,可他又偏偏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了。花孤城也没时间仔细回忆了,他心中在想,那是一朵菊花么? 如果是仙人球,花孤城自然是认的出来。但是如果是某种菊花的话他就不一定看得出来了,恰好比——孔雀菊! 纹身女子终于穿好了衣服。花孤城也终于撬开了窗户的锁。 唉!花孤城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在劫难逃的感觉!还是乖乖跪下唱征服比较好! 花孤城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女子大大方方的转过身。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最是那一转身的风情。 “欢迎!” “多谢!”花孤城眯着眼睛朝她笑,她媚眼如丝的望着花孤城,可花孤城却一点看不出她心情如何。 “孤城?”似乎花孤城并没有像封杏说的那么名不见经卷。 “孔雀?”她有些讶异的眼神告诉花孤城,他猜对了。 果然,孔雀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孤城铁令 这一回,实在没空细说上一回发生了些什么。大战在即,这一次的对手无疑是花孤城成为杀手以来遇到的最强者。 花孤城微微吸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花香。他不知道这花香是不是有问题,不过表面上美好的事物往往都很危险,就像眼前这个女人一样。花孤城自顾往嘴里放了一片药用来刺激大脑和神经,可短时间内免疫一些昏睡性药物的毒性。不过这药片对人体有很大的副作用,明天腹泻不止是肯定的了! 接着花孤城戴上了过滤口罩。 孔雀先动手了,深明女士优先的大义! 孔雀的手上没有兵刃,或者说看不到兵刃,只有寒光在流转。跟孔雀只有一拳距离的时候,花孤城仔细看了她一眼,嗯。真漂亮!她朝着花孤城笑,那眼神似水柔情,花孤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不过没有时间让他想多了,花孤城身子一闪,想跟孔雀拉开些距离。封杏说孔雀善用柔术,被她缠上会很麻烦。不过,似乎来不及了,花孤城用最快的速度侧移起来,可房间太过狭促,孔雀很容易又贴了上来。 从封杏的描述来看,孔雀是一个暗杀高手,毒药和美人计在正面对敌的时候效果似乎并不大。所以花孤城原本以为她的正面战斗力并不高,可现在花孤城发现自己有点天真了。孔雀的速度和力道都不比男人要差。 “呲!”寒光在花孤城背后一闪,径直在他大衣上拉开一条口子,一块布条正被孔雀拿在手上。花孤城再失误一次的话,被抓在孔雀手上的就是一块皮肉! 花孤城接着眯眼,双眼自觉已经眯倒了没法再小的地步。左手袖口处露出一个刀尖。888的刀尖。 孔雀看了眼手上的布条,想说话。可花孤城却无心再装绅士了。右手一翻,大白狗腿在握。横的就是一劈。孔雀一个铁板桥堪堪躲过了这一下,这一击落空,花孤城后背又露了出来。孔雀瞬间抓住机会,起身想再给花孤城来刚才的那一下。不过花孤城哪里还能让她站起来,必须推倒! 888在手上一旋,猛刺下去。花孤城清楚的听到孔雀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最后,花孤城这势在必得的一击还是落了空。孔雀径直躺到地上,横的一个翻身。888只劈砍下了一片衣服。 一击不中,花孤城抓住机会拉开距离。口袋里钝头三棱刀被他拿在手上。没有一丝停滞的被花孤城丢了出去。三棱刀带着破空的噗噗声,朝孔雀激射而去。孔雀此时才弯身想从地上爬起来,听到破空声后,花容失色,就地又是一翻。 “咚!”三棱刀钉在了地板上。正所谓痛打落水狗,孔雀在地上的这几秒就是花孤城痛下杀手的最好时机,机会稍纵即逝,花孤城侧移一段距离。贴到了孔雀背后,大白狗腿猛地劈下,孔雀也够凶狠,转身径直用左手抓住刀身。传出的居然是金石相交的声音。她拿在手上的兵器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样子。同一时间花孤城的888朝孔雀的喉咙点过去。而同时孔雀的右手朝花孤城的腹部狠狠一抓,虽然二师兄说孔雀没办法在长刀上涂剧毒,不过一个善使毒的女人,自己的看家武器上没有一点毒,那是说不过去的。花孤城不敢冒险,腹部猛的一缩。而888也就势刺在了孔雀的肩膀上。 还好花孤城收了收腹,还好晚饭没吃饱,还好花孤城没有啤酒肚。不然被孔雀抓在手上的就是花孤城的大肠! 孔雀挂了彩,战斗就算结束了。麻药起效极快,快到花孤城都来不及问她一句“疼不?” 可麻烦还没有完。 孔雀刚刚倒下,百日就出现在了门口。花孤城不认识他的人,但花孤城却认识他的唐仪刀。百日自以为很帅的倚在门框上做造型,完全没有顾及到花孤城翻腾的胃。 据封杏和二师兄所言,百日在菊花五人众里排名老二。好吧,不到十分钟,花孤城成为杀手以来遇到最强者的记录被刷新了。 百日看了倒在地上的孔雀一眼,舔了舔嘴唇问了句“她死了?” “还没有!”花孤城如实回答他。 然后,百日就再没了说话的意思。直截了当的朝花孤城挥了一刀,真快!花孤城只看到百日挥刀的时候,面上挂着些许残忍的笑意。这种笑藏着两个讯息。第一是嗜血好战,第二还是嗜血好战! 花孤城没有时间多做分析,只来得及抽出手里的大白狗腿硬挡住他的那一下。 百日的刀法很霸道,大开大合中虽然经常会露出破绽,但是一对一的话,被他缠上的人真的很难抽出手去抓他的那些破绽。如果你想说用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战略去干掉他,那花孤城只能表示,别天真了少年,人家唐刀的威力放在那里,你开他一条口子,他卸你一条胳臂! 花孤城不想残疾,所以打得很被动。来来往往互砍了十几个回合。也许没有十几个回合。花孤城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心跳开始加速,这是累了? 花孤城猜到了原因,表面看上去自己是打赢了孔雀,但实际上他们打了个平手。花孤城中毒了,而且是他身体抵抗不住的毒。 铮的一声,花孤城的大白狗腿被百目砍脱了手。他下意识的甩出888,迅速往后拉开距离,其实那时候步子很沉,根本没走几步。右手朝口袋里探去,只有一把手枪和刚刚拿到的那块铁片! 拼了! 掏枪的时候,铁片掉了出来。不过花孤城的枪法你们是知道的,胡乱开了两枪就被百目近了身,一脚一拳一刀柄!百日先是踢了花孤城手上的枪,一拳砸在了花孤城肚子上,然后一刀柄把花孤城放倒。花孤城以为自己死定了,重的几乎抬不起来的眼皮终于合了起来。在花孤城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却听见百日骂了一句。 “妈的!差一点……”有点愤愤不平的怒意,又带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差一点什么?花孤城不是已经被他搞定了么?然后,然后花孤城就晕了。 那时候,花孤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他以为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但事实上花孤城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也有一个白皙优雅的背。女人的,赤裸着的。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背上的那一抹刺青。不是那种粗糙的,模糊的,烂俗的图案。只是优雅的几条墨线,勾勒出一朵花的模样,就像之前描述的那样,优雅且肃杀。 是的,就是肃杀,那种浓烈的带着寒意的杀气,浓郁的就好像变成了油墨一般迎面扑来。 但这一次这朵花不太一样,花孤城是肯定叫不出名字的。不是菊花,那是什么呢?然后那个背影,慢慢开始走远,渐渐走出了花孤城的视线。 “别走!”花孤城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在他眼前晃动的手。 “哟,这才认识一天,你就舍不得人家啦?”孔雀顺着花孤城的力道径直扑倒坐进花孤城的怀里。接着抬起头,脉脉含情的望着花孤城。“来一发么,孤城少爷。” “……”花孤城看着眼前这个活色生香的尤物,脑子里有些空白,一时语塞。 “孤城派配的毒确实天下无双,单是你昨晚对我用的麻药都可独步江湖了。” “哦!”花孤城哦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没死,等等,为什么自己会没有死? “为什么,不杀我。” “杀你的代价,我们付不起!”百日在外面说了一句,似乎孔雀没有料想到百目会在外面,微微一愣后笑着附和了一句。 “是啊!” 哦,花孤城不懂!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的身份,打的时候刀刀要命,现在又杀不起他了?什么逻辑。骗鬼呢? 花孤城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糕点,反正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要死也不做饿死鬼,花孤城胡乱往嘴里塞了几片,然后站起来说。 “我要走了!”花孤城僵硬的看了孔雀一眼。 “可以!”花孤城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花孤城又不敢确认一遍,真怕孔雀突然改了主意。 “把吉他给我!”然后百日把吉他给花孤城抱了过来。 两人恭敬的态度,就差没跪下来说一声“渣”了。 花孤城捏了捏两人都脸,是热的。没有做梦。而两人被他捏这一下,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花孤城眯着眼笑着说了一句。 “多谢!” 花孤城的装备一件不少的并排放在桌子上,除了昨晚刚拿到的小铁片。他也没怎么注意,全部收好以后又对站在一边的菊派两大高手拱拱手。“再会!” 然后花孤城就撒腿就跑。真的是撒腿就跑。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形容了。 如果当时的花孤城能够有幸听到他们接下来的对话,那花孤城也许绝对不会再回去管封杏的事情,那花孤城也许再不可能知道自己到底还可以有多大潜力。 “为什么放他走?”问话的是百目。 “万寿已经来x市了,放小孤城走对任务没有什么影响。”孔雀坐进沙发里,轻笑着玩弄着垂在耳边的头发。 “那为什么不把孤城令还给他。”百日抱着长刀,靠在墙上。 “你不希望万寿死么?我们杀不了万寿,可孤城派里能干掉他的大有人在。借万寿的手杀了小孤城,然后让孤城派灭杀万寿。可这孤城派的少爷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味道,真是有些舍不得。”孔雀咯咯媚笑着,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百日沉默一阵,突地有些恍然道。“小孤城一死,老爷子自然会召回孤城老二。孔雀你倒是好算计!” “百目!” …… 三十多年前,江湖上也曾出现过一枚孤城令。孤城令的持有人被一个规模颇大的门派所杀。可没有过多久,这个门派一夜之间,江湖除名。没过多久,孤城令的形制特点传遍江湖,这块令牌代表着孤城派的尊严,也代表了孤城派的霸道!(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一切小心 花孤城抱着吉他出了宾馆,一个箭步跳进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绕x市来两圈!” 花孤城拍了拍开车师傅的肩膀。不知道是开车师傅对花孤城这种奇怪的要求见的多了,还是他直接就准备送花孤城去精神病院!反正司机师傅不发一语的发了车。 花孤城坐在汽车后座,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吉他盒。然后再三确定了里面躺着的确确实实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吉他后,花孤城突然有一种砸烂它的冲动。不过,花孤城深知冲动是魔鬼的道理,他不敢真的砸烂手里的吉他。但花孤城肚子里有一肚子的郁闷无处发泄,这样下去他会憋出毛病的。 花孤城看了眼正开着车的出租司机,右手后知后觉的摸到了他挚爱的888,花孤城是要给他来两个窟窿呢?还是来三个? “操!停车。”花孤城愤愤的合上了吉他盒,甩给司机一张一百!“找钱!” 等司机找完钱,他下了车后,花孤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拍了拍出租车的窗玻璃。 “操!发票。” 发票到手后,花孤城突然就舒坦很多了。他把钱和票据收好,准备转身的时候,出租车发动了起来,一根中指从窗户里伸了出来!果然,不在沉默里灭亡,就在沉默里爆发。 汽车屁股销魂的一扭扬起一阵尘土,只留花孤城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花孤城下车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边空空旷旷,根本没法藏人。这下花孤城是彻底放下了悬着的心,孔雀和百日并没有派人跟踪自己。 但花孤城并没有直接回去找封杏和二师兄。而是蹲在路边思量着两件事。首先就是吉他,是直接拿去还给封杏呢,还是扣下来先。回头若是发现这吉他对她真是特别重要,那自己再卖给她!嗯,好主意!花孤城心里很快就有了打算。 但第二件事情却不是花孤城蹲着想想就能解决的,他要弄清楚孔雀身上的那个纹身是什么来历,和自己梦里看到的那个纹身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情看上去并不要紧,可却偏偏揪着花孤城的心,让他觉得异常难受。 花孤城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等电话通了以后,花孤城朝那边骂了一句。 “老逼,死了没有?” “死了。”电话那头不咸不淡回答花孤城的,是一个花孤城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此人叫曹三儿,熟悉的朋友都叫他小三,不过江湖上更多的人乐意尊称他一声三爷。在这个江湖上只要不是鬼神干的事。否则,天知,地知,三爷知!曹三此人天生一张猴脸,面无三两肉,偏偏下巴上一颗痣另类张扬的恣意生长着,痣上长着毛,大的吓人! 曹三虽然不是孤城派的人,但却与孤城派走得很近。曹三靠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耐混饭吃,自然也懂得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孤城派嘱托的事情向来是不敢怠慢丝毫的。因为事情做得好,所以平日里很得花孤城他老爹的看重,几回接触下来便跟花孤城混的很熟了。 “死在那了?”花孤城坐在吉他盒上,掏着耳朵问。 “老地方!” 然后花孤城挂了电话,背着吉他反方向出发了。这时候老爹不在,能解决他问题的人,也许只有曹三了。 等花孤城七拐八弯的赶到曹三说的老地方的时候,这厮正抠着脚丫子坐在天井里听收音机,一边哼哼唧唧的跟着收音机里唱。曹三的几个手下三三两两的坐在边上玩牌,发现花孤城进来的时候,都是一声不吭的站起来给花孤城行了一礼。 曹三斜着眼看了花孤城一眼,喝了一口酒,阴阳怪气的说了声“这几日不来,只当你是死了。却没想真是祸害留千年,不过你惹上此等麻烦,怕也是命不久矣。” “说人话!”花孤城放下吉他,朝周围人还了一礼,径直在曹三对面坐下。 “来,喝一杯!”曹三满满给花孤城倒了一杯酒。 “先不喝,肚子饿!”花孤城扣着鼻子,摆了一个跟曹三一模一样的姿势。 曹三听罢花孤城这话,一脸鄙夷之色毫不掩饰。“敢情你这混蛋是来蹭饭的!” 曹三叫来手下吩咐了几句,很快就有两只烧鸡送上。花孤城撕了一只鸡腿,开始说正事。 “我问你一件事,孔雀,百日这些人来x市你可知道?” “必须知道。”曹三关了收音机,正了正身子。右手捏着下巴上的痣。 “那孔雀你熟悉么?”曹三一愣,点了点头。花孤城接着问他“那她背上有个纹身你知道不?” 这话说完,曹三沉吟了片刻。抬起头的时候,猴脸上没了一丝笑意,一颗痣上下抖动着。 “再问下去,就是生意。” “纹身的事多少钱?”花孤城自然是懂曹三的规矩。 曹三伸出五个手指。 花孤城丢了手上的鸡腿,翻手把那柄大白狗腿放到了桌上!片刻之后,曹三收了一个手指。 花孤城也不看他,自顾把888放在了大白狗腿的边上。曹三再收一根手指。 花孤城又把手枪拿出来,这一回曹三先动了手,径直从花孤城手上拿过枪,拉掉了保险放在桌上,依旧是三根手指。 好吧,这算什么意思。是价格降无可降了呢,还是真心瞧不上花孤城的枪法。 “三千就三千。”花孤城愤愤不平的把家伙们都收起来。 曹三平时虽然话不算少,可一旦做起生意来就绝对不会开口说一个字的。这是他们这一行的规矩,虽然怪异,但祖传的规矩谁也改不得。他朝花孤城一伸手,花孤城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放上去。“现在只有这么多。回头给你补齐!” 曹三瞟了花孤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一言不发的转身进到屋子里。这个时候花孤城又撕下一条鸡腿往嘴里塞。曹三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花孤城抱着一只烧鸡已经从鸡头啃到了鸡屁股。只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鸡架子。曹三爷见了也不奇怪,反正他所认识的花孤城不向来都是这穷饿鬼模样么。 “拿来!”花孤城见曹三出来,把手一摊。 曹三将一个白色信封交到花孤城手上。 “生意做完,来说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可是知道你现在这个任务可不好做哦!”曹三摸着痣上的毛。 “做下去!这个吉他有何不同?”花孤城回答了曹三的问题,又贼心不死的打开吉他盒,在曹三面前晃了晃。 “不是生意!”曹三这话的意思花孤城自然晓得,就是说这把吉他没有什么特殊。至少,号称百年江湖辛秘无所不知的曹三看不出这把吉他有什么特殊。 妈的!花孤城心里骂了一句。然后花孤城站起来甩了句“帮我看好这把吉他。”便掉头走人了。 “老大,为什么不把万寿的事情跟花爷说说?”花孤城离开后不久,曹三一名副手模样的弟兄躬着身子站在曹三背后问了句。曹三眯着眼摸着脸上的那个痣,不冷不热的吐出几个字。 “那是生意。” 曹三那手下便也不再问话,坐回原处跟别人玩起牌来。 曹三来回摸着手上纸币的纹路。也不再听收音机,心中很是有些纠结。刚才曹三一直在犹豫,是不是应该跟花孤城提一提关于万寿来x市的这件事情。可偏偏花孤城问起了孔雀却一个字没提万寿,曹三要是主动提起这茬,被人知道那就是泄密,就是坏了规矩,就是砸了自己的招牌,送了自己的性命。可若是不提醒花孤城小心万寿,曹三真怕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饿死鬼投胎,同时他也怕孤城派的怒火会烧到自己这里。 曹三并不是对花孤城的实力太过小看,只是现任万寿三十秒击杀前万寿,入主菊派杀手堂的传闻还记忆犹新。曹三实在是找不到一个花孤城能在此人手下侥幸生还的可能。除非……曹三这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也许,孤城令……曹三又是无奈的摇头一笑。孤城令这种东西,都快有十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了,花孤城身上怎么肯能会有那种东西。 突然,曹三的手一抖,他赫然发现花孤城刚刚给他的那九张纸币里居然藏着三张假钞。 “这个混蛋!”曹三无奈的笑骂了一句!“你大爷的,赶紧去死!” 这突如其来的骂声把周围曹三的手下们吓了一跳,纷纷放下手里的牌朝曹三看过来。曹三也不理会,自顾开了收音机,心不在焉的跟着哼起来。 花孤城离了曹三的地盘,双手插兜。东绕西转的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曹三刚刚给他的信封里装着十几张照片还有一张白条。花孤城先没有去看那白纸上的字,而是翻了翻那几张照片。照片上清一色的都是刺有纹身的背,都是孔雀背上刺的那种,图案形式虽然都不太一样,但气质却都相近的很。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对刺青的介绍。花孤城也没空去看,只是一张一张的看过去,眉头也越皱越深,可翻到最后也没见花孤城的眉头舒展开来。 花孤城吐了口气,把照片放回信封,又拿出那张夹在照片里的白纸看了一眼,白纸上只写了四个字,一切小心。 那是曹三的字迹,花孤城回过头朝曹三的地头望了一眼。“哟嘿,这混蛋写这么几个字是什么个意思?”(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瓮中捉鳖(二更到)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出了宾馆,找到曹三问了些关于孔雀后背刺青的隐秘。末了曹三却送了花孤城一句,一切小心。 曹三向来是个不说废话的人,但这一次他好像是破了例。花孤城盯着白纸反复看了好几遍,正着读,倒着读。依然只能读出一个意思,一切小心! 花孤城把纸条烧了之后,开始往回走。他忙活了半天,这会都快要天黑了。 上了公车以后,他依旧在想着曹三的那句一切小心。花孤城知道曹三肯定知道了些什么东西,但又不方便直接告诉自己。这是曹三的生意,也是他的性命。曹三能写这四个字给他已经是相当够意思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让曹三都觉得有必要来提点一下自己呢?花孤城是想不出的,他只是觉得心情一下低落起来。 等花孤城再回到他那个窝点到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花孤城爬上阳台的时候,封杏和二师兄正在打梭哈。花孤城看了眼封杏抓在手上的裸女扑克,哟嘿,这不是我去年丢了的那一副么,我自己都找不到,你们居然找到了,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花孤城心里嘀咕着。 “哟,还真是天亮之前回来!说话算话啊,花爷!”封杏也不抬头,盯着手里的牌说了句。花孤城一愣,这小妞有这么高的觉察力?居然这么快就发现自己回来了。 “你还在楼下的时候,老孤城就觉察到你回来了。”封杏似乎知道花孤城在想什么。 “你的步子很轻,但脚手架不稳,想来是你故意弄松的!”二师兄望了花孤城一眼,微笑着解释道。花孤城心里恍然,右手一勾,一个纸包朝封杏飞了过去。 “请你们吃烧鸡。”花孤城说话的时候已经翻上了阳台,左手抄过“倾城”放在鼻子边用力闻了闻。泥土的香气让花孤城很快放松下来。 “三个k,老孤城你又输了,哈哈哈!”封杏一点不客气的扔了手上的牌,径直撕开纸袋,把烧鸡取了出来。“哇,怎么少了个鸡腿,小样,你还偷吃啊!” 封杏鄙夷的对花孤城皱了皱鼻子,接着飞快撕下一个鸡翅,把剩下的烧鸡递给了二师兄。 “出了什么意外?”二师兄接过烧鸡问了一句,以表关切。花孤城放下手里的“倾城”,看了二师兄一眼。 曹三说一切小心,是要自己防备着二师兄么? 花孤城不漏痕迹的一笑,说了句“没事!这不是地方太小,晚上睡觉怕太挤,就去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睡一觉么。” 这个谎撒的实在太烂,不过花孤城本来就没指望封杏和二师兄会相信他说的话。花孤城心里的小人贱贱的竖着中指。老子就是摆明了骗你们的!怎么样?不服来抽我呀! 二师兄笑着哦了一声,似乎没怎么在意花孤城的慌话,花孤城看着二师兄的笑,不明所以的生出一种脱光了站在太阳下的错觉。嗯特别是脚上,热乎乎的。花孤城下意识低头一看。“仙人球”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在他的脚边,开始尿尿…… 封杏吃完鸡翅,抽出纸巾一面擦着手指一面朝花孤城说了句。 “小刘苏,我在x市的事情都了结了,准备明天就回我老爸那边去。” “躲在我这里,等拍卖会结束再走不很方便么?”花孤城听说封杏要走,忍不住皱了下眉头。这不是又给自己找事呢么! “恐怕不行,菊系在x市本来就有一股不小的势力,加上外地大量人手的支援,现在怕是有三百多号人日夜不停在排查x市,加上其他几方势力的暗中支援,我们藏身的这个地方已经不见得很安全了。”花孤城听得出二师兄的这段话并不是危言耸听。看来自己对事态的判断跟二师兄相比似乎差了不止一筹。这个发现搞得花孤城更加忧郁了。曹三告诉他要一切小心,花孤城心想,对手是二师兄的话老子光是小心有用吗?看来曹三也知道,我这回是死定了! “我爸爸也已经派了大量人手来x市照应我们,明天一早我们到城西车站和他们碰上了头,我就安全了,你的任务自然也就算完成了。”封杏朝花孤城眨眨眼睛。“到时候小孤城咱们就后会有期了。” “二师兄呢?”花孤城没有缘由的问了一句。“二师兄的任务也算完了?” “不,我的任务才刚开始。”二师兄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在回忆些什么。花孤城想,看来自己猜的不错,二师兄现在确实正跟花派纠缠的难解难分。那么早点结束任务然后去南方找老爹对自己而言应该是一件好事。 花孤城摸摸鼻子,每当他开始做这些小动作的时候就说明花孤城的心里正在快速计算着一件事情的利弊,而当他停止做小动作的时候就说明,他对这件事情有了自己的决断。花孤城左手摸到装维c的瓶子,这才发现,维c早被他磕光了。于是花孤城觉得,这个任务是时候结束了。 “那就好好休息,明天会很累的。”花孤城也不再说话,抱起脚下的仙人球准备找个水管给它和自己都好好洗一洗。 但接下来并不是花孤城料想的一片寂静。只见封杏朝二师兄挪了几步,小声说道“看看你的小师弟,一听到要干活就一脸死人样……” “他还年轻。他,不错!” 这话传到花孤城耳朵里却是把他吓了一跳,手里一个不稳,仙人球就被他扔到了地上,猫咪很不高兴的喵呜了一声,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接着又跳回到花孤城手里。 这话是什么意思。花孤城心不在焉的冲着头,一边给仙人球按摩。难不成,二师兄已经开始注意自己了,我的这点能耐应该不至于引起他的注意啊,还是说我实力隐藏的不够好?被他看出了点什么? 突然,二师兄坐正了身子,手上的扑克被他丢到一边,中指放到嘴边朝封杏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另一边,花孤城也关掉了水闸,把手里的猫咪放到地上,一系列动作只比二师兄慢上一线而已。 一时间,整个阳台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声猫叫过后再无一点声响。 花孤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摸到二师兄和封杏的身边。右手向东面一指,接着手势一换伸出四个手指。 东边四个人。 二师兄点点头。 照着花孤城的套路做了几个手势。 西边七个,北边两个,南边六个。 一共十九个人。对手绝对是有备而来,花孤城没想到自己躲在这么安全的地方,到最后还是免不了演变成一场瓮中捉鳖的闹剧。他终于相信老爹对他讲的那句话是对的,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问题变成更大的问题。 二师兄嘴巴朝封杏一努,示意让花孤城带着封杏先走,他留下殿后。 花孤城看了眼二师兄伤口的包扎,不太确定这个状态的二师兄是不是能挡得住对手的围攻。 二师兄只是举起手上的十字弩,不再有别的动作。 封杏看看花孤城又看看二师兄,完全搞不懂这两个人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在交流些什么东西。 花孤城低下头,熟门熟路的把手伸进封杏的口袋,掏出一盒口香糖,往嘴里丢了几颗,接着又把装糖的瓶子放回封杏的口袋。封杏眨了眨眼睛,一脸讶异的看着花孤城,完全弄不明白花孤城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口袋里装着口香糖的。 然后花孤城动了,抓起封杏的手慢慢摸下了楼。这个时候二师兄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想提醒花孤城不要朝北突围。但已经来不及了,花孤城带着封杏很快跑到了楼下。下意识的往北面跑去。 而二师兄则从阳台上跳了下去,看来一天一夜之间,他已经把花孤城这个窝点的地形环境摸索的清清楚楚。 二师兄一路上故意弄出一些不大不小的声响,以此来吸引更多对手的注意。花孤城听到这些声响,知道二师兄已经开始行动了,于是他带着封杏穿进一条巷子里。 北面只有两个人,根本组织不起来封锁线,想突围就比较容易。但很快花孤城就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 不是两个人。 花孤城蓦然回头。 “反应很快,很明显,北面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说话的人躲在阴影里,花孤城看不出那人的身形相貌。但仅凭他的语气,花孤城就感到一股寒意。 “还有两个人呢?”花孤城伸了伸脖子,却一点发现没有,慢慢的,他两边的牙关慢慢开始咬紧。 “我做事向来不喜欢身边有人碍手碍脚。另外两个都去追老孤城了。”来人终于动了,慢慢走出了阴影。月光下,花孤城看清了那是一个至少有一米九的壮汉。脸上一条刀疤,狰狞的蜿蜒着。 “万寿?”封杏似乎被吓了一大跳,惊愕的声音在花孤城背后响了起来。花孤城伸出手指数了数,万寿?想了半天才记起来,万寿是个什么东西。 “这朵老菊花不是说没有来x市么?”花孤城心中一紧。 题外话,下周想冲一下新书榜,请各位大大助我一臂之力,本月不出意外每天都会两更。偶尔会小爆发一下。(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一击击杀(第一更)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的窝点被对手发现,二师兄掩护花孤城和封杏撤退,不料两人却被万寿拦截了下来。 “你是菊花五人众的老大?”花孤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菊系杀手堂的五位顶尖高手起了这么一个代号,使得五个人的形象一下子变得无比猥琐起来。 万寿皱了皱眉,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我是菊系杀手堂的堂主。” “哦!菊花堂堂主!”花孤城若有所指的语气简直猥琐到了极点,就连站在一边胆战心惊的封杏也忍不住笑了笑。突然花孤城往后跳了一步。“堂主了不起么?老逼!想跟老子单挑么?” 万寿眯着眼睛,也不动怒。似乎看穿了花孤城的诡计。“你觉得,激怒了我,你便就有了胜算?” 这话说完,花孤城脸上挑衅的神情一下子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囧相。变脸如翻书,花孤城十秒钟内将这句话演绎的淋漓尽致 “哥,我错了!”花孤城似乎开始讨饶。然而下一秒,一股白烟突然在花孤城手上爆炸开来。 那股白烟正是花孤城之前包好的石灰粉,上一回和百日交手的时候还没找到机会使出来,便被百日干倒在地,却没想在这个时候救了急。 白雾中,万寿果然中了招,冷不防被花孤城这么阴了一手,让他心中的怒火忍不住的窜了起来。喉咙里嘶哑的发出一阵好似野兽的咆哮。 花孤城看万寿眼里迷了石灰,心中又动了真怒。只觉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杀人扬名,名震江湖的好机会就在眼前。888和大白狗腿各自被花孤城握在左右手上。花孤城屏住呼吸,等着万寿漏出破绽。 此时的万寿怒火中烧,紧闭着双眼,身子左右晃动着寻找花孤城的位置。 很快,花孤城便找到了机会。888脱手而出直奔万寿胸口。而他的人也如飞刀一般窜了出去。要么就被888刺中,要么就被老子砍一刀。花孤城心中盘算着,如意算盘打得铮铮作响。但是,下一秒花孤城脸上的笑意便完全被错愕所取代了。万寿突然平静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弯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是一个快要被干掉的人应该有的表情么?花孤城只觉得时间慢慢静止了下来,万寿动了,侧身躲过了飞袭而至的888,右手探出一把抓住花孤城的手腕,硬生生的把跳在半空中的花孤城扯到了地上。这怎么可能,这还是人类么?你开外挂了吧亲!花孤城志在必得的杀局只一个回合便被万寿破解了。花孤城只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可疑起来,这一定只是一个梦。不过接踵而至的疼痛立刻让他懂得了什么叫现实的残酷。万寿右脚用力踢在花孤城的腹部。 “叮!”大白狗腿倒在了地上。 “碰!”接着落地的是花孤城。一个如此完美的击杀计划居然会以这么一个凄惨的结果落幕。花孤城现在唯一的想法是这哥们能给自己一个交代遗言的机会么。万寿再一次动了起来,身形闪动,快的就好像一阵风一样,尽管眼睛看不到,但却是精确地找到了花孤城落地的位置,左手一探,揪着花孤城的后背一下把他举了起来。 “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万寿果然给了花孤城一个交代遗言的机会,花孤城晃悠悠的悬在半空。 “咳……万爷威武霸气,风流潇洒。能饶小的一命么?” 万寿摇摇头。花孤城于是闭上了眼,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到万寿脸上。 “菊花万,臭傻逼!” 万寿咆哮一声,横的又是一脚,这一次花孤城面容扭曲的硬生生飞出数米远。 “住手!”封杏快步跑到花孤城身边。大声对万寿吼着,却偏偏又有着一种底气不足的感觉。“杀了这一代孤城,你担得起老爷子的怒么?” “若是老爷真的在意,怎么会不把孤城令放在他身上。”万寿一句话,辩的封杏哑口无言。万寿也不再废话,右手拇指在封杏脖子上一抹,找到位置后,径直出掌一拍。封杏顿时便昏迷了过去。 万寿把封杏拎到一边,再一次把花孤城举了起来,硬挨万寿两脚的花孤城此刻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万寿歪着脑袋,反复念着两个字。 “孤城?孤城?……不过是你运气好罢了!去死吧。”万寿左手寒光一闪,一把短刀被他握在手上。 “万爷!”电光火石间。一个声音,突然在万寿背后响了起来。万寿悬在半空的左手停了下来,闭着眼睛转过身去。他看不到来人的模样,但早已觉察到此人一直躲在暗处,之前花孤城出手攻击自己的时候,此人没有出手相助,说明此人没有对自己不利的意思。这个时候此人突然现身。应该是为了花孤城的小命,莫非是孤城派的人? “你是谁?” “曹三!” “你来这里,是老爷子的意思?……”万寿听了来人自报家门,颇有些吃惊,曹三为何要来趟这浑水。 “这是生意。”曹三的猴脸上难得的凝重。他实在是没有把握能在鬼王万寿的手下救下花孤城。特别是花孤城不知好歹把万寿完全激怒的情况下。曹三不敢假传老爷子的口信,只好似有若无的做出个样子,能否唬住万寿,他吃不准。 万寿没有出声,他的理智压住了他心中的怒气。许久,万寿长出一口气,冷然的望了花孤城一眼。 “他妈的孤城派,欺人太甚!”寒光一闪。 曹三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不要!” 弯刀穿过花孤城的衣领,直接把花孤城活活的钉在了墙上。万寿转身抱起昏迷在地上的封杏,慢慢走出了巷口。 曹三惊魂难定,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急忙跑过去把花孤城从墙上放下来。他伸出手指在花孤城鼻尖一探,还有气,伤势也不算严重。曹三再出一口气,右手摸着下巴上的痣。他心中实在疑惑。老爷子不可能不知道万寿来了x市,可为何还要花孤城插手菊和兰的这场内斗。老爷子是真的不担心花孤城的性命么?还是老爷子另有后手?曹三环顾,疑惑的望了眼昏迷不醒的花孤城。这次出手,他也算得上是坏了规矩,仁至义尽,后事吉凶难测,他也不敢再趟浑水,转头便就走了。 等花孤城醒过来的时候,天早已经大亮,他躺在自家床上。二师兄则一脸惫倦的坐在床边。 “哎哟,哎哟,疼死爹了。哎哟,哎哟,疼死爹了。”花孤城摸着胸口,自顾躺在床上哼唧着。过了一会,花孤城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是在哪?身上怎么会有伤?自己怎么受的伤?他的回忆慢慢展开,嗯,似乎是保护封杏,嗯,被人劫在了巷子里。然后,对!然后跟菊花万打了起来,被他一招秒杀的事情自然是自动跳过的。然后呢?我莫不是死了?花孤城想到这里,突然一愣,蓦地坐了起来。不想用力过猛,身上伤处都隐隐作痛起来。 “嘶!”花孤城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又狠狠骂了菊花万一句。“我操!” “你醒了?”二师兄睁开眼,很是关切的看了花孤城一眼。“没事吧?” “二师兄?”花孤城环顾四周,一切景象都那么熟悉。看来自己还没死,两次死里逃生,每次都这么离奇。花孤城是想不明白其中缘由的了,索性不再去想。花孤城对二师兄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二师兄点了点头后直奔主题的问了一句。花孤城再一次想到昨晚自己被万寿一招秒杀的尴尬场面。沉默片刻之后,花孤城厚着脸皮报出了万寿的名字。 “万寿。” 二师兄面色一怔,却没有过多的诧异,似乎花孤城给的答案正是他之前众多猜测中的一个,只不过是比较不愿面对的那一个。“他也来了!” 二师兄面无表情,花孤城猜不透他的心里此刻在想些什么。而花孤城自己则是在为他丢掉的四十万默哀。突然,花孤城抬起头,问了一句 “那场拍卖会还有几天开始?” “想再从菊派手里把封杏救出来,很难!这一仗我们输了。”二师兄显然猜得到花孤城在想些什么,看了花孤城一眼后,有些黯然的回了花孤城一句。 “嗯,想从我手里抢掉四十万,也很难。人在钱在,人亡钱亡!”花孤城扶着胸口站起来。看了二师兄一眼。 “搞起?” 二师兄听完花孤城的话,若有所思的抬起头,看向花孤城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好!我们联手!” “还有几天,拍卖会结束。”花孤城又问了一遍,他对联手这两个字不太感冒,跟自己这个将来不知是敌是友的二师兄谈联手,花孤城倒是觉得用短期合作更加恰当。 而面对花孤城的反应,二师兄只是笑了笑。 “还有三天时间!” “双城合璧,有点意思!”对面屋顶上站着一个身材劲爆的摩登女郎,紧身黑衣,波浪长发,大墨镜。这是在拍007么?有必要穿的这么扎眼么。花孤城咧嘴朝那女郎呵呵了一声,好像是在笑,又好像是懒得笑。他知道,又有一个重量级人物要出场了,而且是友非敌。因为他看到二师兄也在笑。这是一件好事情,唉!于是花孤城决定泡碗杯面庆祝一下。(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兰派高手 007女郎在对面屋顶上坐了下来,看上去并没有要过来跟花孤城和二师兄近距离接触的意思。花孤城抱着一碗泡面跟二师兄一起做到了阳台的围栏上。007女郎也坐近了一些,跟他们隔着一条巷子聊了起来。 “美女来杯面不?”花孤城朝007女郎秀了秀手上的泡面。“香菇炖鸡口味。” “不了!”007女郎干练的一笑,直入主题。“我叫集圆,跟我一起来x市的还有宋梅、万字,加上你们双城助拳,要对付菊派的人马应该不难。” “哟,宋梅,这是梅派的帮手么?”花孤城此话一出,集圆顿时一愣,面露尬色。只对花孤城笑了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小师弟,宋梅是兰派出名高手,与龙字齐名!”二师兄在一旁解释道。 “二师兄,你确定宋梅不是梅花么?”花孤城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二师兄也不好再解释,只是点了点头。花孤城也不再问,拿出手机朝对面的集圆晃了晃。“我百度一下就好!你们继续。” “现在我们的人已经开始对x市的机场,车站进行封锁,同时开始对x市各个角落进行排查。” 二师兄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还没找到么?” “菊系几个小据点我们都暗中查探过了,没有小姐的下落。万寿的行踪也追查不到,不过可以肯定,他们没有出x市。” 花孤城听到这里看了二师兄一眼。二师兄回过头朝他笑了笑。于是花孤城继续低下头吃面。集圆看不懂两人打的哑谜,心中奇怪,嘴上却继续说着。 “我们兰系的人都临时寄住在xx宾馆,随时欢迎双城莅临。我们一旦查到小姐的下落,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你们的小姐我一定帮你们救出来,不过别忘了我的四十万,不然我会没完没了的,你懂吧!”花孤城吃完最后一口面,一甩手将面盒丢到了楼下。 “一定。”集圆没有继续留下来聊天的意思,现在她手上有太多事要处理,封杏落到了菊派的手上,很显然他们要比花孤城和二师兄着急许多。 集圆走后,花孤城仔细把他老窝周围检查了一遍,确定再没有外人之后,花孤城拿了个罐头走到二师兄面前。 “二师兄,你不是有办法能锁定封杏的位置么?为什么不告诉那个集圆。”花孤城慢慢撬开罐头,直接用嘴叼出一块牛肉。 二师兄不说话,沉默了片刻后抬头看了花孤城一眼。这一眼看的花孤城有种汗毛倒立的感觉。 “有些事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牵连你,你的身份特殊,有时候这个身份更是一种牵绊。”二师兄说了一句花孤城听不太懂的话,但花孤城知道,好戏就要开始了。他胸中那颗八卦的心即将得到满足。来吧,爆料吧,爆料吧亲。花孤城心里欢乐着。 “跟封杏有关?” “很多年前,我跟花派有一个很大的误会,这个误会与封杏的姐姐有关,我答应封杏把她带来x市拜祭她母亲,事成之后她会告诉我她知道的一切。”二师兄顿了顿。“有关于她姐姐,有关于当年那个误会。” “所以,其实你跟兰派的关系并没有像刚刚和集圆聊天时那么和谐。你们都在表演。”花派仔细的回忆了一番,集圆隔着一条‘鸿沟’和他们聊天,聊天的内容又都是客套话。“原来如此,他们也想从我们这里弄到封杏的位置,但是却不会跟我们合作。” “她会跟我们客气,一方面是现在他们没空理会我,一方面是因为你的关系。他们与我结下了仇怨,不想再招惹你。”二师兄没有隐瞒,把其中关系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所以我这次要去救封杏,首先必须要赶在拍卖会结束之前,不然我跟兰派的误会将变得越来越大,其次,我得赶在兰派之前,不然我可能再没机会见到封杏了。” 花孤城听到这里忍不住擦了擦脸上的汗,心中忍不住感叹一句,这他妈的,一个人要对付两大派。简直就是董存瑞啊,碉堡了有木有! 接着,花孤城和二师兄开始了一连串的问答。 “我再确认一点,老爹派我来接这个任务,委托人是你还是封杏他爸。” “应该是兰派。” “那我怎么才算完成任务。” “封杏在拍卖会开始前回到他爸身边。” “兰派和你,这两边我岂不是帮谁都能完成任务?” “没错!我不强求你帮我,我跟兰派,你做选择。” 事情到这里,花孤城心里对这个任务的走向终于一清二楚了。然后花孤城开始纠结,自己到底是要抱谁的大腿呢?跟二师兄混,有二师兄这个开挂男在,日后对上菊花万,胜面有保障。但对面人多势众,而我们就只有两个人,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我是清楚的。跟兰花派混,这帮人胜在数量众多,跟菊花派势力基本持平,可总给人一种智商不够用的感觉。到现在都还不能锁定封杏的位置,还谈什么救人。 花孤城其实更倾向于选择兰派,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兄弟讲义气’的人,在完成任务和师兄弟情谊面前,他根本不需要考虑就会选择前者。但他又偏偏对二师兄有一种极为信任的感觉,仿佛只要跟着他就一定能完成任务一般。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跟哥走,有肉吃! 就在花孤城纠结的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了。那是老爹打来的电话。 “喂!”花孤城接了电话,下意识的往旁边走了几步。 “你二师兄在你身边么?”老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是一个不太好的讯息。莫不是封杏被抓的消息,老爹已经知道了。唉!肯定是知道了。花孤城心里暗道一声,悲剧!然后准备挨训。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什么原因导致任务失败,执行者都要负全责,老爹都会不留情面的狠狠训斥一顿。别说是这次花孤城是因为被万寿秒杀导致封杏被抓,就是上一次任务,目标在花孤城动手之前死了导致任务失败,花孤城都被老爹骂了足足一个钟头。 “嗯!”花孤城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你的任务结束了。明天就过来s市,我在这边等你。”老爹很意外的没有训他,只是向花孤城简单的传达了下一步命令。花孤城一愣,任务结束?拍卖会不是还有三天么?怎么就结束了呢? “老爹,我,我只是暂时失败。还有机会扳回败局的,更何况还有二师兄帮我,给个机会嘛老爹,好歹有五十万呢!”花孤城有点着急,若是老爹一心要花孤城放弃任务,花孤城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虽然平时花孤城习惯跟他老爹没大没小,但真的去违抗老爹的命令,花孤城是绝对不敢的。 “把电话,给他!”老爹没有给花孤城一个明确的答复。花孤城把手机放在面前,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站在一边的二师兄问了一句。花孤城把电话递给二师兄。 “老爹的电话,他找你!”二师兄和花孤城四目相对,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老爹这个时候跟他们通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二师兄接过电话。 “喂,啊父。”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花孤城见二师兄愣在那边也不说话,心中一阵抽痛,卧槽,电话费啊,老大! 好半天,电话那头的老爹开了口。 “这几年,还好么?” “挺好的!”没有一句煽情的对话,只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几乎就把二师兄这个顶天立地的铁汉弄的几乎要哭了出来。 “这件事情走到这一步,你还不肯放弃?还要做下去?”老爹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平静,但二师兄却能感受到一丝情绪的波动。二师兄沉默了一段时间,斩钉截铁的回答老爹道。 “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就一定要证明清楚!陷害我的人,我一定要亲手把他揪出来!”这一次轮到老爹沉默了。两人你来我往的沉默,搞得花孤城好不痛苦。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拦着你,但要照顾好你弟弟。”老爹下了决断。 一个“弟弟”,让二师兄心里五味杂陈,多年不见的家的温暖再一次袭上他那颗疲惫不堪的心。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力量,这个时候,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阿爸,他还有弟弟! 老爹没再说什么话,接着又吩咐了一句“让你弟弟接电话。” 二师兄把电话交到花孤城手上的时候,眼泪终于忍不住的流了出来,花孤城看了一眼二师兄,这是什么情况。搞得这么煽情,这是在演家庭伦理苦情剧么?我们是杀手好不好!专业一点好不好,大哥! “喂,老爹!”花孤城心中依旧忐忑着,生怕老爹一句话,就让他放弃掉自己进行了一大半的任务。 “如果要做完这个任务,那你就继续帮他。三天后,立马来我这里。” 这下,花孤城不仅可以继续完成他的任务,而且老爹连之后的选择都帮花孤城做好了。 帮助二师兄,救下封杏,拿了五十万,去南方happy。真是想想就开心到爆啊!(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今日两更连发 上一回说到老爹打电话通知花孤城,让他放弃任务去南方接受特训。但因为二师兄的关系,老爹破例让花孤城留下帮助他二师兄。 二师兄取出电脑,通过追踪,很快就确定了封杏的位置。于此同时,花孤城翻箱倒柜的找出一瓶维生素c,花孤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旦执行任务就需要补充维生素,大概是伙食不好,营养跟不上的关系。断药一两天,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头疼脚轻,浑身乏力。可自从吃了xxx维c片,头不疼了,腰不酸了,一口气上五十楼,不费劲。(广告位招租,卖药的电话联系,151xxxx7178,你懂得!) “这是哪啊?”花孤城往嘴里倒了几片维c,指着电脑屏幕上发光的小绿点。周边花花绿绿的规划线和交通线看的花孤城眼疼。 “我放大一些。”二师兄通过定位系统,进一步追踪封杏的位置。“这里是?” “城东市郊,老贺的地头!”花孤城仔细看了一会,突然想了起来。“菊派和老贺什么时候勾搭上了?” 后面一句其实是废话,花孤城知道江湖上有花派这么一个势力的存在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菊派在x市跟什么势力有牵连,他哪里能知道。 “老贺?”二师兄显然一时间想不太起来这个老贺是个什么人物。 “五金老贺,买卖刀具的那个!”花孤城见二师兄记忆不起来,特地提醒了一句。二师兄皱皱眉头,依旧是没有一点印象。他离开x市这么多年,很多东西都有了变化,他还在x市做杀手的时候,城东并没有一方势力的老大叫老贺,当时供应刀具的管事还是“六道疤”。二师兄叹了一口气,九年!确实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单位了。这九个年头里,他一直沉浸在追杀和查探之中,一点都没有发现原来这么长的一段岁月就如此轻易的从自己的指缝里溜走了。这个时候花孤城大概也想到了什么,扬了扬眉头不再说话。二师兄坐在阳台上似乎在计算着什么,而花孤城则躺在一边,心里暗自打着小九九。不知道二师兄跟万寿,那个厉害一点,花孤城其实并没有见过他二师兄真的动手,更多的只是传闻和直觉。他总觉得即便自己被万寿一击秒杀,但万寿给自己的感觉却完全不及二师兄那么危险。而且二师兄得知万寿插手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负面表情,可见二师兄心里对万寿的出场并不是十分在意。想到这里,花孤城不由得贱兮兮的笑了一笑,心里想的东西却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师兄,咱们天黑动手么?” “对!休息好了就动身。”二师兄说话的时候瞄了右边房子一眼,似乎里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花孤城自然是把二师兄的异样看在了眼里。他也不回头,直接给了二师兄一个眼神,这一次二师兄颇为肯定的点了点头。 有人在监视! 是什么人?花孤城眼睛一眯,心里分析着,菊派留人下来监视的可能不大,现在封杏在他们手上,主动权在握,他们不太可能会留人来监视自己和二师兄,毕竟以二人的身手和觉察力,发现这些人只是早晚的事情。一旦这些人被自己和花孤城活捉,封杏的下落很有可能就被逼问出来,这种弄巧成拙的事情,智商正常的好少年都干不出来。那就是兰派,看来这帮人倒是指望着让自己先把封杏找出来,然后演一场螳螂捕蝉的戏码。有这么便宜的买卖么?朋友! 花孤城眼神一冷,做了个剪刀的手势,示意二师兄动手。二师兄却摇摇头,反而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见二师兄胸有成竹,花孤城稍稍安了心,继续躺着闭目养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傍晚,花孤城除了起身上厕所之外一直躺着休息顺便养伤。而另一边,二师兄也差不多,一直盘腿坐着,两人也不说话,都好似入定一般。 花孤城抿着维c,一只手逗着“仙人球”一只手放在额头上。突然眼前飘过一片阴影,花孤城睁开眼,看到二师兄站在自己的面前。 “动身!”二师兄背着包,微笑着看着花孤城。花孤城转了转眼珠子。时候差不多了,不过照二师兄的打算就这么让兰派的人跟着,他心里到底怎么打算的?花孤城猜不透,只是心里感叹了一句。“幺西!二师兄滴,狡猾狡猾滴!” “走你!”花孤城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却不料动作才稍稍大了一些,昨晚受伤的几个地方便就隐隐作痛起来。花孤城吐了一口气,皱皱眉头,妈的,这可不是个好消息。不过痛苦的神情只是在他面上一闪而过,花孤城拍了拍胸口,做了一个深呼吸后跟在了二师兄身后。 两人这次没再借着搭在阳台上的脚手架爬下楼,一前一后慢慢走着楼梯。 走出小楼的那段时间里,二师兄只对花孤城说了一句。 “出去后,我径直引了人往城东去,你想办法脱了身去救封杏,我想你肯定有办法找到她。” 花孤城听完后一愣,二师兄只是朝他笑了笑,径直往外走。 花孤城咬着嘴唇上开裂的死皮,些微的疼痛让他的大脑异常清醒。他的双眼闪烁着寒芒,什么都瞒不过你。花孤城心里冷哼了一句。不过他也没再犹豫什么,毕竟二师兄的办法目前看来应该算是最好的了。 花孤城整理一下心情,新含了一片维c,笑着走出了楼房。外面风很大,花孤城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花孤城闲庭信步般的穿梭在巷子里,终于,在第三个拐角的地方,花孤城发现了跟踪他的人。花孤城脚下突然加速,往前急奔起来。这片巷区,哪里有暗道,哪里有分叉,哪里是死角……花孤城早就摸的一清二楚,在这里全速开跑自然是一点问题没有。花孤城就打算这样甩掉吊在他屁股后面的跟屁虫。然而在一个拐弯处,一道门突然开了出来。 “你大爷!”花孤城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门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却根本没办法立刻停下自己的步子。花孤城刚骂完,整张脸都撞在了门上。 这一下惨烈的撞击让花孤城立刻挂了彩。声响很大,门后面的人很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了一句。 “谁撞门上了?没事吧?”听声音是个姑娘。花孤城呸的一声,吐了嘴里带血腥气的口水,摸了摸开始流血的鼻子。抽出888径直抓住了门后的姑娘,接着把匕首驾在姑娘脖子上,两人一前一后闪进了屋里,最后花孤城右脚一勾把门关上。那时候鼻血模糊了花孤城的脸庞,怒气冲冲的花孤城显得十分狰狞,加上888刀刃上的寒气。一下就把那姑娘吓傻了,花孤城低声只低了一句“敢出声就毁容!”,那姑娘立刻用手捂住了嘴。 花孤城探着头,身子伏在门上,透过猫眼观察着外边的情况。很快,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花孤城的视野里,正是那个尾随花孤城的人,很明显,跟丢了目标的男人很是迷茫,他根本想不通这才短短几秒钟,花孤城怎么就能一下子跑的没影了呢?男子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四下张望了几眼后便朝别的地方去了。 花孤城收回目光,冷冷的看着被自己挟持的姑娘。说老实话这是一个漂亮姑娘,长发飘飘的披在背后,高挑的身材,白的几近透明的皮肤下隐隐能看到一丝丝青色的血管。眼睛睁的老大一直盯着花孤城看,不过此刻花孤城倒是没什么心情来欣赏眼前这个美女,尽管他也从心底里觉得这个姑娘真是漂亮,特别是那精致的鼻子,花孤城甚至很变态的想咬上一口。 一日一夜之间,花孤城两次受伤,第一次被万寿干倒也就算了,毕竟是自己技不如人。但这一次被一个姑娘搞残却是让他觉得憋屈极了。鼻血还在不停留着,花孤城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总不能就为这点事就干掉这姑娘吧!花孤城收了888,不停擦着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血。 “你……你想做什么?我的钱都在那个包里,求……求求你放了我!”姑娘显然被花孤城吓的不轻,右手哆嗦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包。花孤城顺着姑娘的手望过去,还真去拿起了那个拎包。 “医药费,没问题吧!”花孤城晃了晃从包里抽出来的几张钞票。漂亮姑娘连连点着头。然后花孤城又取出一包卫生巾,花孤城哪里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只当是纸巾,撕了一条塞鼻孔里。对面的姑娘见了这一幕,一下没忍住,哧的一声笑了起来。花孤城奇怪的望了一眼笑开了花儿的姑娘。那是多么灿烂的一张笑脸,花孤城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是特别奇妙的一种感觉,前一秒她还是一个陌生人,突然之间就成为了自己的整个世界。好多年后,花孤城回忆起跟这个姑娘相逢的一天,不由得感叹道。 “笑什么?”花孤城愣愣的问了句。姑娘听到花孤城说话,立马止住了笑,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花孤城。然后花孤城用剩下的卫生巾擦了擦脸,用大拇指戳着自己的胸口说。 “我,花孤城,大大滴良民。”然后完全不管姑娘脸上是什么奇怪的表情,径直打开门,走了! 花孤城叹一口气。 曹三跟花孤城谈起爱情的时候说,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花孤城听完后很不以为然。消遣曹三说,其实佛祖说的话,人怎么能听到呢?那些佛经大多不过是古人自己说的,古人不敢对这些话负责,就推脱说是佛说的。当有一天,你有这个能耐可以对这些话负责,那你就是佛祖了。花孤城说完朝曹三一拜,弟子参见佛祖。 花孤城向来是不信鬼神的,什么神说佛曰于他而言皆是放屁。但这个时候花孤城却觉得,如果有前世今生,他上辈子一定认识刚刚的那姑娘。莫不是上辈子我欠了她钱?不对不对!兴许是她欠了我的!花孤城yy着。 花孤城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忍不住回过头望了一眼。他不禁觉得,所谓一见钟情大抵不过如此了,不过像自己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谈爱情的,至少,现在还没有。这个时候,花孤城还是很冷静的。于是他很洒脱的甩甩头,双手插兜对自个说了句,办正事儿先!相比于爱情这种奢侈的愿望,四十万这看得见摸得到的东西更加能让他觉得踏实和幸福。 花孤城小心翼翼的摸出了住宅区,借着夜色走在麦子地旁。 一路无话。 其实一路无话得加个引号,应为一路上花孤城少不了没有意义的自言自语。不过因为没再出什么意外,故此大致算得上是一路无话。 转公交,步行,转公交,步行。花孤城花了好长时间才到了x市的某个角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二师兄出了楼房之后也没想着要甩掉跟在自己身后的兰派一系人,径直往城东封杏手机发出信号的地方赶。 二师兄一路上由于不需要遮遮掩掩的隐藏行踪,故此速度要比花孤城快上不少。x市城东并不是一个太平地方,这里原本是一片工业区,厂房林立。周围也没有居民区。 然而由于几次失败的规划,x市的工业企业全部转移到了城南,而这里的厂房却都留了下来,一直没有新的规划来把这一片适当的开发一下。因此,这里变得越来越荒凉,除了拾荒者几乎再没人会来到这一片。 就因为这样,江湖上的兄弟都颇是喜欢在这里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也时常闹出一些案子。 菊派把封杏留在这里,或者说把封杏的手机留在这里,似乎是特意在等这二师兄和兰派人马的到来。他们不怕正面对抗,那么他们手上到底有多少实力能让他们如此有恃无恐。 二师兄用手机追踪着信号,也不管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越来越多。终于,在一处废弃工厂的前面,二师兄被人拦了下来。 “孤城,你贸然出手,可能会打草惊蛇,事关重大,我们不得不拦着你。”说话的是一个身材中等的板寸男,男子右手上有一个“卍”字纹身,筋肉纠结的左手伸直拦住了二师兄前进的去路。二师兄看了眼来人,只是笑了笑。 “万字?你一个人最多缠我五分钟!”这一刻二师兄再一次霸气侧漏了。被二师兄称作万字的男子听完这话,明显动了怒,身子一抖便想要动手。不过还好,他最后还是没有把想法付诸于实践。 “再加上我呢?”这一次,声音从二师兄背后响了起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却不是之前见过面的集圆。二师兄也不回头,又笑了笑。 “好久不见了,宋梅。” “好久不见,孤城!”叫宋梅的女子走到二师兄的面前,这是一个冷美人,较之孔雀少了一丝妩媚,确多了许多肃杀。着装打扮上不如集圆干练,但隐隐却给人一种比集圆要危险许多的错觉。宋梅眼睛下面有一道很淡的疤痕,虽然刺眼却诡异的给这个叫做宋梅的女子平添了几分冷艳的韵味。行家一眼就能看出,那绝对是一次死里逃生,这个伤疤下面必定有一个让人想起来就忍不住后怕不已的故事。宋梅冷冷的望了二师兄一眼,但仅仅只是一眼,之后便就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你们还是叫我老孤城或者花峰比较好,孤城现在另有其人了。”二师兄依旧是淡笑着, “你是说被万寿一招放倒的那个小废物么?”龙字嗤笑了一声。可怜花孤城躲在地下室也中枪。二师兄目光一冷。 “若刚才的话你再敢说一遍,我保证你活不过今晚” 二师兄话刚说完,万字一步向前就要动手。却不料被宋梅出手拦下。 “道歉,这种话是你可以乱说的么?”宋梅的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向他道歉,凭什么?”万字不服,还想说下去,宋梅一个眼神硬是叫万字把剩下的话给生生吞了下去。宋梅了解万字的脾性,要他服软必须要报出一个让他足够畏惧的名字。 “无论谁是花孤城,都是孤城派的脸面,你辱了花孤城,就是打了孤城派的脸面,就是打了老爷子的脸面。”宋梅不急不缓的对万字解释。 万字听完这一段话,忽的一惊。这一代花孤城是个废物,他万字本以为骂就骂了,也不怕人家不服找他寻仇。但他却万万没想到孤城派和老爷子的脸面,等宋梅开口解释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万字虽说是个莽夫,却也不是个蠢人。哼了一口气,万字向二师兄一抱拳,行了一礼。 “是小子错了,小子嘴贱还望老爷子大人大量,莫要与小子一般见识。”万字向“老爷子”道了一歉。 “就你们俩?”二师兄面不改色。 “还不够么?”宋梅上前一步,跟二师兄距离的只有两拳。 “够了,要对付你们两个,我得付出些代价。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依然有办法对付万寿。”二师兄说完,十字弩拿在右手,左手长刀从袖子里露出一个头。 一时间,空气中火药味弥漫着,很有些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味道。 万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宋梅却依旧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没有动手的意思,更没有让路的想法。似乎,她在等一个人。如果有什么人需要她等,二师兄脑中只想得到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叫龙字。二师兄缓缓回过头去,一个黑影远远站在后面,身材上判断,此人就是龙字。 “他也来了!”二师兄冷哼一声。“三个人来拦我,就集圆一人去救你们的大小姐么?” “没错!”龙字的声音远远的从面传过来 “当年的事情,你们到底要隐瞒什么?”二师兄握住十字弩的右手越发用力,弩身竟也不由得发出一些吱吱嘎嘎的声音。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上面的指示仅仅是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你。至于大小姐和拍卖会的事情,主事另有安排。”龙字不急不缓的回答。 “龙字,上一次我们动手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十年前,你与你大哥联手打败了我,老万寿,还有梅派,竹派的那两位。”龙字似乎好好回忆了一番。接着又说了一句。“十年来,听说你的实力进步神速,我不敢大意,但加上宋梅和万字,我想要拦住你应该不是问题。” “两年前,你在s市被我打败的事情却不记得了?”二师兄闻言反问道,语气甚是奇异。 宋梅面色一变,暗叫一声不好。却哪里还来得及开口提醒。原来那吊在远处的“龙字”根本就不是龙字本人,不过是他们设计牵制住二师兄的一处疑兵,龙字本人此刻怕是应该已经联合集圆进到菊派大本营中指挥营救封杏的行动去了。而两年前,龙字根本就没有去过s市,所以根本就没有与二师兄交手且被击败这回事。可见二师兄心生怀疑,是故意出言试探。可那假扮龙字的人哪里知道这些。假龙字犹豫中,却不料二师兄一声暴喝。一支急矢“嗖”的一声朝“龙字”激射而去,假龙城哪里能躲应声便倒在地上。 宋梅再看二师兄一眼,眼神中露出一丝可惜和几分凝重。 “你怎么看出来的?你与龙字十年没见,怎么可能还记得他的声音。即便是记得,仓促之间也应该很难辨别出来吧?”宋梅寒声问道,一方面是为了拖延一些时间,另一方面,她也确实很想知道二师兄是如何一眼就识破了这个她苦心经营许久的疑局。 “我不是记得龙城的声音,而是我了解封杏父亲的为人。” “这话怎么说。”宋梅向后退了几步,她也不能保证,二师兄什么时候就会朝她出手,在这个时候她就要做好万全的防备。站在一边的万字见宋梅这般模样,双拳握紧,周身发出一阵噼噼啪啪骨骼活动的声音。 “若是龙城来此地牵制我,就算蓝目被我卸去右手,百日孔雀与万寿不和,光靠集圆一个人不可能救得了封杏。但封杏的父亲太贪,虽然他知道封杏不会出事,但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放弃拍卖会。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出封杏。”二师兄有条有理的分析完,面上的笑意慢慢消褪,冷冰冰的问了句。“要动手么?” 宋梅眉头一皱,似乎正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一样在做艰难决定的不止宋梅一个,还有之前躺着也中枪的花孤城。(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孤军作战 上回说到躲在地下室也中枪的花孤城正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 花孤城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骂了句“那个臭傻逼在念叨你花爷爷呢?” 花孤城伏在一处乱石堆后面,面前不远处是一间破旧厂房。此刻他手上拿着手机,屏幕上两个箭头一红一绿的指着方向。绿色箭头标明的方向是二师兄装在封杏手机里的定位器所在的位置。而红色箭头,花孤城认为如果不出意外那就是封杏本人所在的位置。二师兄要跟自己分头行动显然是已经猜到了菊派会发现藏在封杏手机里的定位器。声东击西这一招大家都会用。菊派将手机和封杏人机分离。派人围着手机,等着二师兄和兰派的人送上门去,然后想办法缠住他们。趁两方人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悄悄的把封杏带出x市。而二师兄和花孤城分开,他自己带着兰派的一群人朝手机的方向冲过去,缠住菊派的大部队,而后让花孤城绕后,偷偷的把封杏给救出来。 两方博弈,你来我往,好不精彩。 这就让花孤城觉得十分惆怅。首先,自己偷偷摸摸在封杏身上做了点小动作居然被二师兄一清二楚的看在眼里,这实在是让花孤城感觉非常糟糕,自己与二师兄实力的差距再一次被无情的大幅度拉开。其次,就算菊派大部队都在另一边与二师兄和兰派纠缠,可就凭自己一个是不是能救得来封杏呢?现在自己有两个选择,第一,向兰派求援,找一两个帮手,把封杏救出来。拿到四十万!不过这显然不是二师兄希望看到的。第二,做回独行侠,深入虎穴,救出封杏,拿到四十万!不过这显然难度要高上不少。 花孤城仔细回忆了之前几次做独行侠的光荣历史。第一次,为了帮封杏抢回吉他,在宾馆里恶斗孔雀,百日。结果被揍得很凄惨,离奇的活了下来。第二次,护送封杏逃跑的过程中,在小巷中恶斗万寿。结果被揍的很凄惨,离奇的活了下来。想来想去,花孤城决定,嗯,必须一雪前耻! 趁着夜色,花孤城提着大白狗腿,一路疾行,循着红色箭头的方向跑到了一家宾馆门前。花孤城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宾馆熟悉,熟悉到他都不用观察地形就熟门熟路摸到了宾馆后院,然后一闪躲到了一颗松树下面!还谈什么?这不就是花孤城和封杏第一天到的那家宾馆么。却没想菊派千辛万苦的捉了封杏,结果还敢大摇大摆的把封杏藏在这个宾馆里。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对于一般人,这话也就是随口说说。可哪个犯了事的人,会跑去派出所门口蹲着的。花孤城深深的被菊派的行事风格给折服了,也不知道这鬼主意是谁出的,实在是太淫。荡,太风骚了!依旧没有人站岗,花孤城心里想着莫不是要来一幕历史重演?他可不想再被干趴下。于是这一次,他决定采用不一样的策略。他活动了下手指,几个纵跃摸到墙角之后,身子一闪,花孤城退出了宾馆院子。大摇大摆的进了宾馆大堂。大厅里没几个人,也没看出哪个是专门盯梢的菊派人马。趁着所有人都没在意自己的时候,花孤城耸耸肩,一个错步,一个转身。借着大堂里竖着的两根柱子,几乎是飘着摸到了电梯门。应该没被看到。 进了电梯,花孤城吐了一口气。大战在即,他却不知道在上面等着自己的对手是谁。 花孤城按了第九层,都说站得高,看得远,他决定先到最顶层去吹吹风,看会月亮防松一下心情。花孤城发誓,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过按照惯例,花孤城发的誓,连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 现在的花孤城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应为追踪器的精密程度不够,他不知道封杏被关在哪个房间。再有就是现在这个宾馆里有多少菊派的人盯岗,又有几个超级高手坐镇,这些人如何分布。嗯,一无所知。不过这点问题都搞不定,那花孤城还在江湖上混个屁啊! 等花孤城爬楼顶的时候,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他给曹三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曹三依旧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 “哟,昨个刚被万寿打的只剩下半条命,今个又生龙活虎啦?” “老逼,消息够快的呀。”花孤城先是一愣,随后讪笑一声。他哪里能想到昨天在自己生命垂危的时候,居然会是曹三出手救了他一命。 “那是!说吧,这次是生意还是人情。”曹三也不点破,扬声应和了花孤城一句。 “你找到xx宾馆平面图给我发来,我要知道宾馆保安室和机房在哪?”花孤城一边说话,一边将一根绳子绑在屋顶突起的水泥柱上。然后将绳子的另一端丢下了楼。 “一千!”曹三报了价格,却把花孤城吓了一大跳! “你打劫啊!”花孤城跑到水箱边上,踮起脚伸出脖子朝里面瞄了两眼。里面水不太多,大概一米多深。 “不收假币!”曹三也不理花孤城的讨价还价。 “速度发,贱人!”花孤城挂掉了电话,怒气难平的骂了句。“老子辛辛苦苦拿命挣来的钱都养这帮狗日的了!” 没一会,几张照片传到了花孤城手机里,那是宾馆平面的局部,标出了保安值班室和机房的位置。曹三动作迅速那确实是没话说的。 花孤城记熟了以后,跑到屋顶的一边,径直从疏散楼梯下了楼。安保值班室和机房都在一楼,花孤城从消防楼梯走出来,往里拐一个弯就到了对内人员用房,机房和值班室就在这几个房间里面。 花孤城抬头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数着,终于在一个牌子前停了下来,888被他拿在手上,不求杀人,只求弄晕。花孤城动作奇快,一个闪动就进了值班室。也没有给房间里四个人反应的时间,瞬间就在两个人身上开了口子。这时一个保安抽出了电棍想要反击,最后一个保安则摁下对讲机准备向外面请求支援。花孤城将888丢出去,直接刺到了保安拿着对讲机的右手,大白狗腿顺势被花孤城拿在左手,一挑一砍。先是挑开了直刺而来的电棍,紧接着一刀砍在了最后一名保安的右臂上。麻药起效后,四个人都深度昏迷了过去。花孤城在胸口胡乱画了个十字,希望上帝保佑这四个保安心脏够强,能挺过去。 然后花孤城坐到电脑前面开始解决困扰他的几个问题。封杏被关在哪个房间,宾馆里有多少人盯岗,又有几个超级高手。其实此刻花孤城只要做一件事,这些问题都可以一起解决。那就是翻看宾馆的摄像头记录。 当然,这是一件工作量颇大的活。花孤城打了哈欠后开始着手操作。从昨天夜里十点左右开始,一直到今天白天,在这个时间段里的每一分钟。封杏都有可能被送来这个宾馆。 然后,花孤城盯着大门摄像头的视频记录一点一点翻查。所幸这件看上去繁琐乏味的事情做上去却没有想象中的无聊。至少花孤城玩的很开心。 “卧槽!这不是西城洗车店的老板么?站他旁边的就是传说中的二奶?这长得也太寒碜了吧。” “这不是xxx这个臭傻逼么?凌晨两点出来叫鸡?口味好重啊!” “两个女的出来开房,你们是要做什么?” …… 终于,花孤城在无意间找到几个熟人之后不久,终于看到了封杏被菊派的人带进宾馆的画面。送她来的是万寿和几个小弟,看上去这群人对封杏还是比较客气的。 百日和孔雀出来接走了封杏,这么多人看着封杏?花孤城皱了皱眉头,继续看下去。 很快,万寿带着一群人离开了宾馆,而孔雀也在其中。这对花孤城而言算的上是个好消息,也就是说大名鼎鼎的菊花五人众如今应该就只有百日一个人留守在宾馆。虽说花孤城正面对上百日赢面小的可怜,但如果是偷袭的话,那就大不一样了。花孤城继续翻着视频记录,一直翻到底,都没再看到万寿和孔雀回宾馆。 很好!花孤城舔了舔嘴唇,又含了一片维c。继续去翻看电梯里的监视记录。因为知道了封杏进到宾馆的具体时间,花孤城一下子就查到,封杏被菊派带到了四楼。而通过四楼走廊的摄像头监视记录,封杏现在应该被关在431房间。花孤城手里的活不停,他切开即时监控画面,调到四楼走道。 没有人……菊派果然很小心,所有人都在房间里么?他们是怕人发现这个宾馆有问题,不敢派人在楼道里设岗。花孤城心里分析着,到这个时候,花孤城依旧是无从下手,也许,他觉得自己又得爬一次窗户,然后他转过头看了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保安,忽然灵机一动。花孤城先动手把四个昏迷不醒的保安给拖到库房里,接着选出一个身材跟自己接近的保安出来,脱! 五分钟后,穿着保安服出来的花孤城一脸正气的笑着。(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成功脱险 上回说到花孤城大闹保安值班室,通过宾馆监视录像确定了封杏所处的位置,接着穿上保安服准备开始救援行动。 花孤城左手对讲机,右手电击棍,好不威武。大摇大摆的走上四楼。上了四楼后,花孤城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本性难移,贼头贼脑的左边望两眼,右边探几步。所有房间的门都是紧紧关着的。廊道两米十五宽,基本不影响百目唐刀的施展,431离电梯十二米,离消防楼梯十三米。花孤城咂咂嘴,有些郁闷的踩着正步往回走。 再然后,花孤城又一次绕到院子里。他还是决定爬窗户,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打一个电话。 “喂,你好!是xx蛋糕店么?” “是的,先生,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么?”别误会,花孤城不爱吃甜食。 “我定一个蛋糕,送到xx宾馆431房间。” 电话打完后,花孤城还是蹲在那颗松树下面,盯着手机看。刚刚在安保室的时候,花孤城已经把四楼走廊和大门的监视画面接到了自己手机上,他现在随时可以通过手机看到监视画面。 很快,宾馆大门口走来了一个手拿蛋糕的年轻人。就是现在!花孤城收好手机,开始干活。这一次他一口气爬上四楼仅仅花了一分钟不到,很有些轻车熟路的味道。猫在窗户边上,花孤城再一次拿出手机,走廊上的摄像头已经拍到了那个那蛋糕的年轻人。这个时候他已经走到431房间门口,开始敲门。 “一,二,三!”花孤城心里计算着时间,门开了!就是现在!花孤城收好手机,一根铁丝插进窗户缝里,一勾,一扯。窗户就打开了。 “后面有人!”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吼了这么一声,花孤城只想对他说一声干你大爷! 花孤城跳进窗子,两手“唰”的一下丢出去两个玻璃瓶。玻璃瓶在地上炸开的瞬间屋子里满是白烟弥漫。 “花孤城,我在这呢!”封杏在自己视线没被白烟挡住之前吼了一声。 “蛋糕不要吗?”就在后面一片混乱的时候,送蛋糕的小子还在纠缠着百目。百目一怒之下给了那小子一刀柄。大量白烟弄的屋子里可见度极低,花孤城凭着短时间对屋子格局的记忆,朝封杏挪了过去。大白狗腿护在身前。 “泼水!”百目混乱中发出命令。“去三个人堵住窗口,我来堵住大门!” 百目话音刚落,花孤城就摸到了封杏身边。 “小样命挺硬的啊,万寿居然没把你宰了?”混乱中,封杏丝毫不乱,还饶有兴致的感叹了一声。 花孤城这个时候没空搭理封杏,百目说他来守住大门。骗鬼呢!花孤城拉着封杏的手就往大门冲。果然,百目并不在门口。堵住大门的只是百目的三个手下。 “大哥,他们从大门走了。” 百目明显一愣,他也没想到花孤城居然敢从大门走出去。这个时候因为几个人泼水的缘故,房间内白雾越来越少,越来越淡。花孤城抓紧时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扎胎钉往后一抛,瞬间就听到有不少人中招。 前面有三个人拦道。花孤城心里计算着,周围房间没有他们的人么,怎么还不出来支援。一边想着,花孤城一边出了刀。大白狗腿寒光一闪架在了前面一人的刺刀上。金石相交的声音刚传出来,百目就急忙吼了句,动手小心点,让其他人都出来!把他们给老子堵住! 无论是封杏还是花孤城,百目都不敢下重手,一时之间胸中憋闷,只好使用人海战术,想把花孤城堵住。哪想到花孤城等的就是这个命令。只见他手腕一翻,撇开那人的军刺。手中大白狗腿连斩三下,对手防守速度略微跟不上,就被花孤城在手上开了一道口子。解决一人的同时,花孤城往后退一步,将一颗药丸塞封杏嘴里。低声吩咐了一句。 “别咽下去。” “咽下去我非得呛死!”封杏感受着嘴里巨大的药丸,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周围几个房间的门终于开了。却不料房间里面的人才冲出来,门口就炸起一阵青烟。原来之前花孤城穿着保安服来四楼来查探的时候,一路上放下了不少简易“地雷”,只要踩上,这些毒药地雷就会爆炸开来。瞬间,走廊里一片青烟弥漫,最前面接触青烟的几个人哥们,没来得及捂住口鼻便首当其冲的跪了。就是现在!花孤城拉着封杏就往前冲,向右一个拐弯,沿着消防楼梯往上冲。 而之后冲出青烟的一众人由百日带头跟在后面快速追着。封杏跑得很快,丝毫没有脱花孤城的后腿,花孤城则一边跑一边往身后撒钉子。 “你干嘛往楼上跑?等着做瓮中之鳖么?”封杏虽然这么问,脚下面却是不停。说实在的她现在突然觉得,花孤城还是挺有两下子的。 花孤城看了封杏一眼。只说了一个字“跑!” 很快花孤城和封杏就跑到了楼顶,花孤城拉着封杏一下就闪到了水箱后面。 “进去!”花孤城打开水箱盖子,没等封杏答应,花孤城便两手一托把封杏丢了进去,接着花孤城自己也翻身一跃跳进了水箱。 过了十几秒钟,百日带着一群手下终于也追上了楼顶,然后四下张望下却根本没看到花孤城和封杏的影子。 “老大看!”百日一个手下眼尖,一下看到了那根绑在水泥柱子上的绳子。百日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慢慢走过去。生怕花孤城再在楼顶搞些什么小动作。百日捡起绳子仔细看了看,绳子很长,直达楼底。 “妈的!这个小混蛋!”百日大怒,丢了手里的绳子,他也不敢顺着绳子追下去。谁知道花孤城会在绳子上做什么手脚,百日回头吩咐了一句“通知楼下的弟兄们追!”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百日却留在楼顶上走了两圈。两个人,真的是直接通过这条绳子下的楼? 百日总觉的太过蹊跷,自己跟手下不过晚到了十几秒,只一根绳子,花孤城和封杏就能下楼且跑到没影了?百日皱着眉头,唐刀撑在地上。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眼见的事实。因为他知道,有时候亲眼所见往往只是别人故意做出的障眼法。特别对手还是花孤城这只小狐狸。所以他更加愿意去相信他的直觉。然后百日看了眼楼顶的那个水箱。 水箱里面,封杏和花孤城泡在冷水里,冻得瑟瑟发抖。封杏一脸哀怨的看着花孤城,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花孤城耳朵贴在水箱内壁,外面还有脚步声。妈的!想冻死老子是么!让花孤城没想到的是,外面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 只有一个人,还有别的东西碰上地面发出的声音。刀鞘?百日? 花孤城开始紧张起来,他之前才受过伤,现在身上好几个地方都疼的要命,加上手上的装备都快用干净了,现在的他可没有什么把握打赢百日。 而水箱外面的百日一样在犹豫着。如果花孤城和封杏真的藏在水箱里面,那是不是一轮暗器毒药正等着自己撞上去呢?更何况老爷子把孤城令交给了花孤城,若是真和他动起手来,自己行动受限真的可以制住这小子么。 水箱里外的两个人心中都在打着小九九,神经皆是高度紧张起来。百日慢慢把手摁到水箱盖子上,而花孤城则伸手摸到了封杏的头顶。 拼了!百日把心一横,身子蹲下躲在水箱后面,用刀柄将水箱盖子掀了开来。 妈的!花孤城心里狠狠骂着百日及其祖上,摁着封杏的头,两人一起沉进水里。 没有动静,躲在水箱后面的百日慢慢直起身子,狐疑的朝水箱里面扫了一眼。 “没有?”百日低声自问一句,天太黑,根本看不清水下面是什么情况。而水面也没有怎么晃动。百日皱着眉头抽出唐仪刀,慢慢伸进水里戳了几下。可怜花孤城和封杏屏着气,瑟瑟发抖的几乎是趴在水箱底下,眼睁睁的看着闪着寒光,杀气逼人的唐仪刀在离自己三寸远的水里划来划去。 百日最后看了水箱一眼,心中微怒,看来花孤城和封杏真的是通过绳子下了楼,感情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都算是自娱自乐了! 妈的!百日骂骂咧咧的下了楼。 花孤城与封杏一直躲在水里也不知道百日走了,花孤城不敢冒险探头,生怕自己出了水面,百日横的就是一刀。结果,封杏先憋不住气,猛地跳了起来,花孤城这才跟着站起来,水箱外面已经没了人,看来百日已经走了。花孤城松了一口气。这时两个湿漉漉的水人互相看着对方的囧相,浑身发抖的指着对方大笑起来。 花孤城慢慢爬出了水箱,然后甩了甩身上的水,慢慢把封杏给抱了出来。 “我手机被万寿拿走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封杏理了理自己湿透了的头发。好奇的看着花孤城。花孤城嘿嘿一笑,把手伸进封杏的口袋,掏出了那个口香糖盒子,取出两粒放进嘴里后,又把盒子塞回到封杏手上。封杏仔细看了眼口香糖盒子,抖了抖之后,一个褐色的塑料球从白色的糖丸堆里露了脸。封杏恍然大悟。原来那天,花孤城拿她口香糖的同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定位器放进了盒子里。 封杏似笑非笑的看了花孤城一眼。“贱人! (ps大家的支持让肃羽感动ing特别是then大大的鼎力支持。肃羽无以为报,只有认真码字!)(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以一敌二(一更到) 上回说到花孤城略施小计,瞒天过海成功骗走了百日及其手下,救出了封杏。 花孤城缩着脖子,吸着冷气,这时节正是初春四月,还是大晚上的在冷水里一泡,真是让人吃不消。要再在屋顶上吹上一会,估计两人就真的很难看到明天的太阳了。两人一前一后的慢慢下了楼,花孤城带着封杏随便走到八楼的一个房间门前。敲了门。 “谁啊?” “客房服务!” 门开之后,花孤城一点不客气的敲晕了房间里面的两个人。然后将两人拖到阳台。两人看上去像一对小夫妻,正准备恩爱呢结果遇上这飞来横祸,实在是太悲催了。 花孤城打开两人的行李,随便拿出几件女装丢给封杏。 “洗个澡,换衣服!之前的衣服包个团丢给我。”封杏明白花孤城的意思,谁也不知道菊派是不是在封杏身上按了定位器。把衣服丢掉,将贴身物品检查一遍是最保险的方法。于是也不废话,拿着干衣服就进了卫生间。 花孤城则直接在外面换上了干衣服。很明显,花孤城的身材要比那男人小上一号,一件米色风衣软趴趴的贴在花孤城身上。 “给,拿去丢了,别的东西我都检查了一遍。应该没问题。”封杏把揉成一团的湿衣服丢给花孤城。花孤城接住后,走到阳台,随手一甩居然恰好丢到一辆货车车顶上。 “好准头!”花孤城握了握拳,这一晚的行动大致上算得上完美,只要跟二师兄联络上,四十万几乎就成了囊中之物了。心情大好的花孤城格外开恩,丢了一条被子盖在那对昏迷不醒的小夫妻身上。打理好的封杏走出卫生间,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开始询问起花孤城来。 “老孤城在哪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他被兰派的人盯上了,然后带着兰派的人去找菊派的麻烦。现在,应该在打架。花孤城看了看手表,然后拿出手机连接到保安室的电脑,他得删掉一些监控画面。 “那我们呢?怎么办?” 花孤城摇摇头。“其实我老爹又派给我一个任务,我得帮我二师兄一把,现在我要对付的不光是菊派,还有兰派。” “你二师兄做了他答应我的事,我自然会兑现我的承诺。他想知道的事情我一定会告诉他,不过我不相信你,所以我得亲口告诉他。”封杏若有所指的看了花孤城一眼,而后便自顾看起了电视。花孤城翻了翻白眼,肚子里骂了一句 “都被你看穿了,大屁股老妖怪。” 花孤城奇怪的表情再一次落到封杏的眼睛里,她从小就开始接触到形形色色的杀手,比如龙字,任何尝试跟他攀谈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像个笨蛋。比如宋梅,任何一个眼神都可以把人冻住。比如万字,他笑着跟别人说话都会让人家感觉到无限恐怖…… 但是封杏从来没有见过像花孤城这样的杀手,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自己特定的风格,时而装酷,时而搞怪,时而卖萌,时而狠辣……每一次见他都是一个新的样子。封杏皱皱眉头,眼前的这个孤城似乎变得比她原先认识的那个孤城更加可怕了。不会的,封杏摇摇头,努力的想要甩掉她刚刚出现在她心里的那个可笑的念头。其实花孤城是有他特有的风格的。封杏想,那就是贱兮兮! 其实那时候花孤城并没有在意封杏看自己的眼神,他坐在床边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那个把他鼻子装开花的姑娘。他悠扬的叹了一口气之后,伤春悲秋的小资情怀在他心中一发不可收拾,然后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从小到大,他听过的每一个关于杀手的故事,只要杀手有了爱情,那必然会是一段风花雪月的杀手挽歌。 他妈的!花孤城愤然骂了一句。为什么所有讲故事的人智商水平都在一条线上,就不能有点新意么? 花孤城救下了封杏,这头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而另一边二师兄的状况却算不上乐观。 二师兄一箭当场射死了假龙字,宋梅与万字都蓄势待发准备跟二师兄大站一场。 “真要拦下我?”二师兄最后问了一句,宋梅与万字不语。其实二师兄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他现在并不是想到菊派和兰派的群殴里插上一脚,只不过是这个时候他需要脱身走人了。 寒光闪动中,二师兄先动了手。二师兄抽刀的速度快得惊人,径直向万字砍去,万字如临大敌般抽出长刀,挡住了二师兄的那一斩。却不想只是一刀,万字虎口便被震得发麻,几乎都要握不住手上的刀子了。现场突然安静下来,二师兄在没握着武器的时候实在是一个很好说话的好好先生,但一旦进入砍人模式,任何见过他动手的人都表示绝对不想再看第二眼。宋梅则飘然后退,左手持一段铁索,右手拿一把小枪。不过宋梅并没有动作,她似乎在等一个机会。 把宋梅和万字分开来,两个人的弱点都很明显,至少二师兄可以利用他的优势很快击败对手,但是当配合默契的两个人凑到一块,优势互补之后,情况就变得相当棘手了。正如二师兄所说,就算能打赢这二人,自己也必须付出点代价。所以二师兄并不想着要去打赢这二人,他一面防范着宋梅手上的小枪,一面慢慢挪着步子。 场面没有因为之前的交手而变得失去控制,双方心中似乎都有着很深的顾忌和迟疑。三个人慢慢分开,但二师兄很明显的往宋梅靠进了几步。 万字以力量和近身搏击见长,而宋梅更擅长枪法和暗杀。所以二师兄绝不想被万字缠上,然后放宋梅在远处放冷枪。下一秒,二师兄心里有了决断。又是一刀,这一次的目标却是宋梅。角度刁钻,迅如闪电。若是花孤城在这里,仅这一刀就能让他 茅塞顿开。花孤城使刀向来追求最狠辣的角度,和刺中最效率的击杀点。一击毙命的效率对普通杀手而言自然是最重要的,但是对孤城派来说却并非如此,应为孤城派的毒使得他们的战斗方式变得有所不同,就好像二师兄的这一刀,追求的只是最效率的伤害。牺牲角度和杀伤力,换来的是最极致的速度跟更大的攻击范围。宋梅眉头双眼冒着寒光,似乎想要把二师兄的手给冻住,手中铁索缠住二师兄的刀却根本没办法扯动半点。万字见宋梅情况不妙,身体如炮弹一般向二师兄轰过去,手中长刀直的斩过去。二师兄神色不变冷酷的眼神一直盯着宋梅的双手,就在万字接近的时候,二师兄十字弩蓦然对准了万字的喉咙,也不知道二师兄是何时上好了箭矢。“铮”的一声,万字与宋梅脸色皆是一变。万字收力不及,长刀往地上一捅。整个人偏向飞滚了出去,脸色苦痛却强忍住没有发出一丝呻吟。此刻万字心中惊怒,惊的是二师兄反应之快,出手之狠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怒的是自己疏忽大意,面对二师兄这种一流高手太过于急躁。其实这也怨不得万字,谁能想到被宋梅缠住的二师兄居然还有空腾出手来对付自己,就好像我们的花孤城花爷,他也没想到眼睛被撒了石灰粉的万寿居然还能有那么高的洞察力和那么快的出手速度,最后被万寿一击秒杀。 宋梅此刻也是惊惧万分,二师兄只一刀就逼得自己只有招架之力,完全腾不出力量去反击。 她当日得到消息。蓝目带了十多人在公墓围攻老孤城,千叶又在远处偷袭。结果老孤城只是受了点轻伤。而蓝目被砍断了一只手,千叶重伤几乎瘫痪。宋梅心里虽说只觉得消息有些夸大,但也不由得高看了老孤城许多。但叫她没想到的是,尽管自己已经高看了老孤城许多,但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接下来,自己跟万字能缠住老孤城多久呢?宋梅眉头皱的更深了。二师兄一击伤了万字,手上不停,十字弩机括一响,一支新的弩矢便又装好了。左手再朝宋梅挥出一刀,宋梅双手拉紧铁索,挡住二师兄那一刀,二师兄顺势将刀一侧朝宋梅右手劈出,宋梅连忙松手,就在那一刻,宋梅手中的小枪拿捏不稳,二师兄看准时机一脚踢飞了宋梅手中的那把小枪。十字弩朝一边的万字再次激射而出,万字心中叫苦,将身子侧翻,又滚出好远,堪堪闪过那弩矢,哪里能策应的到宋梅。宋梅吃了二师兄一脚,后退几步,右手下意识的握紧铁索。准备防守二师兄的下一刀。却不料二师兄不再朝前逼近,反而一转身,飞也似的跑开了。由于二师兄手中拿着十字弩,宋梅的手枪又丢了。宋梅和万字不敢贸然追上去,也无法用枪弹留下二师兄。一时间只能无奈的看着二师兄消失在夜色中。 “怎么办?”万字跑到宋梅身边,皱着眉头粗声问道。 “你受伤了!”宋梅瞥了一眼万字,由于用力过猛,万字在地上滚动的时候擦出了几道伤口。万字也不说话只是一哼,示意自己没有问题。(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万寿之死 上回说到二师兄激战兰派宋梅,万字两大高手。硬生生的逼退二人的联手夹击,从容退走。 过了片刻,宋梅才轻哼一声。冷然开口道:“我们尽力了,以老孤城的实力,除非龙字也在,否则别说留住他,能保住命就是万幸了!” “那就不追了?”万字虽说的心有不甘,但自问真要去追,怕也只是白白送命 “回去帮龙字对付万寿吧。救出小姐,我们四个一起守着,不怕他老孤城捣乱。”宋梅转身就走,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她说话语气那般轻松。凝重之余还带着些许疑惑不解。万字握了握拳头,似乎在体会刚刚那一场短暂战斗的心得。虽然只有几个回合,但他却是真真切切的鬼门关前走了一回。 两人循着龙字和集圆留下的标记,一路无阻的进到了一处旧厂房内,房内横七竖八躺着一些尸体,有些认识,有些陌生。宋梅和万字慢慢往前走着,突然一阵打斗的声音传了出来。 宋梅和万字相视一愣。疾走几步到了一个大仓库模样的空间里。 只见万寿站在中间咧嘴笑着,脸上的疤痕随着他的笑容扭曲着。而龙字则握着一把修长的刺刀半蹲在另一边。两人身后都有数十人对峙着。 显然,宋梅和万字错过了一场好戏。兰派杀手堂明面上的第一高手,对决刚刚坐上菊派杀手堂堂主的新万寿。宋梅看了龙字一眼,眉头不经意的一皱。意气用事!宋梅心里念叨了一句。龙字的心思他自然是猜得到。 龙字与老万寿有着二十余年的交情,一个杀手,特别是龙字这样的杀手,一辈子也许就只有一个像老万寿这样的朋友,一旦死了,就永远都没了。 龙字要为老万寿报仇,今晚就是最好的机会,龙字已经执着到不管不顾了。小姐的事情,老孤城的问题,他统统抛到了脑子后面。 “就这点本事,也敢扬言为老万寿报仇?哈哈哈……不自量力。”万寿叫嚣着,轻蔑着望着龙字笑着。“打败了你,下一个就轮到你师兄了。” 龙字明显受伤不轻,此刻在集圆的搀扶下大口喘息着。龙字三十岁上下,清秀的面庞上满是汗水。对于万寿的叫嚣,龙字没有回应,眼神中一丝执着和不屈确实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要么你死,要么我亡。宋梅见龙字这个情形,眉头蓦地一皱。这是什么情况,这个万寿真这么难对付么? 集圆焦急的看着龙字,又回头给宋梅和万字一个眼神。宋梅冷冰冰的没有回应,而万字则是摸了摸拳头,就要上去助拳。 龙字却挥了挥手,示意万字退下。万字见状颇为无奈的说了句。“老大,帮老万寿报仇,少我一份怎么行?” 龙字回过头,对万字轻轻一笑,嘴里只僵硬的蹦出四个字。“我,承诺过。” 万字听完,回头看了宋梅一眼,见宋梅朝自己点了点头,只能无奈的退了回去。集圆见状更焦急了。龙字把集圆往后一推,面无表情的朝万寿走了几步。万寿眯着眼看了龙字一眼。 “哼!蠢货!”万寿面色一狰,脸上的那条刀疤扭曲蜿蜒着。龙字和万寿两人就要动手的时候,却不料宋梅冷冷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 “我听说,万寿在昨晚有了一个新名字叫做菊花万。孤城派小少爷钦赐,也不知道万爷有没有跪下谢赏!”宋梅冷冰冰的声音难得有了一回笑意,极尽调侃之能事的说着。 “菊花万儿臭傻逼!”万字一愣,但几人共事多年,早就心生默契,很快就明白了宋梅的心思。当即尖着声音学着花孤城的模样骂了一句。万寿性情暴虐,心气又高,最大的缺点便是容易被激怒,失了沉着。便是第一次见面的花孤城都看出了这点,作为老江湖的宋梅又岂能看不出来。果然,万寿心里的怒火一下就窜了出来。想起昨晚自己的丑态,忍不住大吼一声。“小王八蛋!” “哪个臭傻逼又在念叨你花爷爷!”百里之外的花孤城又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子骂道!坐在一边的封杏赏了花孤城一个白眼。 龙字面色愣了一下,手上却没有迟疑,右手刺刀猛地向前一捅。万寿瞪着眼睛,鼻孔喷一口白气,横的一刀,劈上龙字的刺刀,龙字只觉手一沉,刺刀的方向便偏了出去。万寿又一脚踹在龙字胸口,龙字不躲不闪,抱住万寿小腿就是一刀,顿时万寿小腿血涌如注。万寿吃痛,脸上肌肉一抽搐,腿上再一用力才把龙字给踹出去。 万寿面色阴沉,眉头紧锁正要扑出去结果了倒在地上的龙字,却不料突地浑身一软,使不出半点力气。当下跪倒在了地上。 “哼”发出这一声冷哼的却是宋梅。只见她眯着凤眼,冷然道:“别死撑了,中了孤城派的软骨毒,打斗越剧烈,死的就越快。” “你说什么?”万寿一愣,瞳孔猛地一缩死死看着宋梅。同时愣住的还有龙字等人,龙字擦了擦嘴角血迹,看了宋梅一眼,却发现宋梅并不像是在危言耸听。 软骨毒发,神仙难救。万寿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龙字收起刺刀退了回去。 “你刺刀上抹了毒?”万寿看了龙字一眼,不可思议的问道。 龙字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这世上除了孤城派,没有人能在刀刃上抹上软骨毒。 万寿喉咙里发出一阵野兽才会有的声响,然后万寿慢慢开口。“到底是谁?让我死个明白!” 宋梅摇摇头,“不是我。” 万寿看向万字,只见那大汉急忙摆摆手“下毒这种事情我从来是看不上的,你可别辱了老子的清白!” 集圆旋即也摇了摇头。“孤城派的毒,我们也仅仅只是听闻罢了。” 万寿见自己问不出结果,叹一口气。 “你是个英雄,来结果了我!”万寿硬撑着站了起来,双手死死握住的拳头渐渐松了开来,看向龙字,吼了一句。却是颇有几分霸王气概。 龙字点点头,提了刺刀朝万寿走了几步。集圆在后面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小心。” 龙字点点头,刺刀猛的朝前一送直指万寿咽喉。却不想万寿面色突然一狰。右手短刀再一次被提了起来。猛的朝龙字要害捅去。 “要死也拉个垫背的!”龙字本就受伤颇重,万寿这下突然发难,龙字自觉是躲闪不及了,眼神一冷,也不犹豫,刺刀继续朝前捅去。 “妈的!” “不要!”万字和集圆见状猛地往前扑。 “碰!”宋梅开了一枪,稳稳打中了万寿握刀的右手。同时龙字的刺刀捅进了万寿的喉咙里。 龙字将刺刀抽了出来,万寿怔怔看着龙字,喉咙嘶哑着说了一句。 “谁……毒……” 龙字转身看向菊派剩下的一众人。还未说话,众人立刻作鸟兽散,兰派的人想追,龙字却将手下的人拦了下来,下了几个命令后,所有人各自成队守住了几个主要出入口。只留下兰派几个巨头站在原地商议救人的事情。 “不抓几个人查探一下小姐的下落?”万字开口问了一句。看了眼龙字又看了眼宋梅。集圆低着头拨弄着手里的器械,并不插话。 “出来吧,朋友!”宋梅见龙字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便冷冷的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听到这句话,万字先是一愣当即凝神戒备起来。 “兰派四大天王,孤城大小双城。这几天的x市实在是热闹。”一抹倩影从柱子后面走出。 “孔雀!”宋梅见到来人,脸上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再然后又恍然大悟般的扬了扬下巴。 “谢谢!”龙字见到孔雀,一字一顿的说了句。孔雀眯着媚眼,只是行了一礼。 “孔雀代蓝目,千叶,百日谢过龙字了。” “哦!万寿的毒,是你下的!”万字终于弄明白了一些事情,可立马又疑惑了起来。“孤城派的毒又是哪来的。” 孔雀妩媚一笑,也不说话,再行一礼后翩然离去。 万字迷惑不解,兀自抓着头,开口骂了句“骚妖精。” “姐姐是早猜到了吗?”集圆径直问了宋梅一声,龙字和万字皆好奇的朝宋梅看去。 “老孤城提点我的,凭他的本事我跟万字根本伤不了他,可他之前却说就算他受了伤也有办法对付万寿。联系到孔雀跟在万寿身边我就猜到了这些,虽说不肯定,却也有六七分把握。看来老孤城这个局设下好久了,他的计划从九年前就开始了,就我们这些人,根本拦不住他。”宋梅简单解释了几句,万字虽说听得不是太明白,大致意思是懂了的。无非就是老孤城与孔雀勾结,毒死了万寿这么简单。可真是这么简单么?未必! 龙字自嘲的笑了笑,看来他自己也被老孤城算计了进去。 宋梅心中对老孤城的忌惮更深,看向龙字冷冷的说了一句。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老孤城要去接小姐,小姐的吉他不在身边,也不在菊派手上。应该是被小姐藏起来了。”集圆开口帮龙字说道。“大师兄去追老孤城,我们负责策应。总之不能让双城回合。” “原来他也来了,你倒也不是完全失了分寸。”宋梅冷冷的朝龙字说了一句。“但若你的脾性不改,你永远只是一个二流杀手!拿什么去跟老孤城比,拿什么去跟他比。” 宋梅口中的他,就是集圆口中的大师兄。兰派杀手堂堂主,西子。(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领取佣金 上一回说道,万寿中了孔雀下的毒,被龙字所杀。而神秘的兰派大师兄西子开始行动,准备阻止双城会面。 万字愣愣的听着宋梅教训着他们的老大龙字,嘴巴张的老大。万字很想帮自己老大辩驳两句,却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 “走了!”龙字心情似乎不错,好像根本不在意之前宋梅的那顿臭骂。转身离开了。另外三人不紧不慢的跟在龙字后面。 另一边,花孤城抱着别人的电脑登上了《魔兽世界》专心致志的清着每日任务。封杏看着电视,百无聊懒的吃着薯片。 “诶,我说小贱人,你丫就不能有点正事么!这么紧张的时候你居然还想着玩游戏!” “把你救下,事情不都算结束了么?” “事情哪里结束了,吉他找到了么?吉他没找到,老孤城的事情就不算完。回头我家弟兄们找到我,把我带回我爸那,老孤城可就头大了。” “我四十万能拿到么?”花孤城直入重点。 封杏没想到花孤城会问这么一句。愣了愣神之后,点点头。 “那我担心个屁啊!大不了我分十万给我二师兄,皆大欢喜,多开心!”花孤城晃晃脑袋又想了一想说。“分五万就很高兴了。” 太贱了!封杏心里给花孤城做了个评价。 其实这个时候花孤城眼皮直跳,左眼跳灾,右眼跳财。这两个眼皮一起蹦跶是算怎么回事。花孤城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拼了老命抢回来的吉他,居然是二师兄一直想要的东西。 “那吉他现在在哪?”花孤城问了封杏一句,很有点贼喊捉贼的意思。他准备跟封杏聊聊。旁敲侧击的推算一下那把吉他到底值几个钱。 “可能在菊派手上,若是当初你径直把吉他抢回来。现在你和你二师兄的任务就都完成了。” “那把吉他就是我二师兄的全部报酬?” “对!” “看来我二师兄是不知道那把吉他的事情。” “对呀,你当我傻啊,要事先告诉他那把吉他就是我姐姐要我给他的遗物……”封杏说到这里突然扬了扬眉毛,话头突然就断了。“小贱人,套我话!” 花孤城贼兮兮的笑了笑,下线,关机,睡觉! 花孤城躺在床上哼着《梁祝》,心里又开始打起了算盘。让曹三把吉他的秘密破译出来,一式三份。卖二师兄一份,吉他卖回给兰派,自己留一份八卦一下。卧槽,这生意!完美。 花孤城回过头,看了封杏一眼。“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你老爸那去!” “我总的告诉老孤城吉他的事情吧,做人要讲道义。” 花孤城听到这里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封杏见花孤城这幅死人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对牛弹琴。” 花孤城把手机丢给封杏。“打个电话给你们兰派的人。” 封杏接过电话,眼睛扑闪扑闪的,颇为不解的望了花孤城一眼。 “什么意思?” “把你送走!我会想你的财神爷。” 封杏狐疑的看了花孤城一眼,只觉得眼前这人脸上挂的笑容实在是太过可疑了。 不过封杏还是拨了电话,因为她实在是觉得凭花孤城的这些三脚猫功夫,搅不出什么大事。况且就算自己回到老爸身边,以后也能告诉老孤城关于吉他的事情。至于他找不找的到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喂!集圆姐,我是封杏。” “小姐?你在哪?” “我在xx宾馆,花孤城跟我在一起,你们来接我吧!”封杏扫了花孤城一眼,只见对面那人笑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又在做什么白日梦吧。 花孤城见封杏说的差不多了,径直抄过电话。 “喂?我是花孤城,带着我的四十万来见我,否则我会撕票的!”说完花孤城挂掉了电话。只留下集圆一众人在风中凌乱着。集圆接电话时开着免提,龙字等人也都听到了花孤城的最后一句。龙字愣了愣,看了集圆一眼,疑惑的眼神好像是在问,你确定说这话的是花孤城么?集圆颇为尴尬的点了点头。 最后,宋梅咳嗽了一声,忍住笑意说了句“走吧,带着四十万,去赎人。” 同时,二师兄这边的情况却是不太秒。二师兄快速跑离城东旧工业区,结果没过多久就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 “出来。”二师兄没有多废话,他感受到对方的实力很强,手上的十字弩径直对准身后,嗖的一声,箭已离弦。黑影一闪,向右一扑,躲过弩矢的同时又向二师兄靠近了几步。寒光一闪,拳套尖刺在二师兄眼前渐渐放大。二师兄向左一闪,左手短刀连斩三下,每一刀都让黑影后退半步。两个人同时出腿,各挨一击后,互退了好几步。 “哪一派的高手?”这个世界上,能让二师兄心服口服称一声高手的人实在有限,二师兄认识的几个却没一个能跟眼前这个黑影对的上号。 “西子。” 二师兄听到这个名字,瞳孔一缩。如果换了花孤城,而他又恰好听过西子的名号,他一定会在这个时候骂一句,干你大爷,这种人物第二十三章就出场了?编剧你脑子没病吧! 所幸二师兄不是花孤城,编剧的声誉得以保全。二师兄只是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西子出手了,一拳,两拳,三拳。第一拳二师兄侧身躲过,第二拳,二师兄用刀挡住。第三拳,二师兄用肩头实实在在挨了一记。左手出刀却只在对方衣服上撕了一个口子。 黑影三拳打完,因为仓促躲避二师兄的那一刀,颇为狼狈的后退了几步。而二师兄则是实实在在被打退了五步,才堪堪站稳。 “你受了伤,本不是我对手,不过孤城派的毒……我们这一战也算公平。”西子说完又是朝二师兄一扑。他的目标明确,不能让对手得到大小姐的那件遗物,拖住他,越久越好,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将老孤城打趴下。 二师兄牙关咬紧,提刀迎了上去,刀子在身前舞的密不透风。如果自己不是带伤在身,凭着刀口的麻药,正面交手本不需顾忌什么。不过现今自己的处境却是不妙,只好奋力一搏。狭路相逢勇者胜,再没有什么侥幸可言。 西子的速度很快,不断变幻着脚步,他知道二师兄腿部有枪伤,一直找机会攻他下盘。而二师兄防守的极为稳健,时不时如毒蛇一般的反击也让西子好不头疼。不过几轮下来,二师兄已经挨了西子好几拳。而二师兄的出手却没有什么成果,只是让西子的行头越发破烂了而已。 西子的拳套上有好些倒刺,中拳的部位虽然都是后背,肩头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可每中一拳,二师兄的战力都要下降不少。在这么下去,二师兄不需要多久就要被西子耗死了。 突然,西子腰间的通讯器忽然响了一下,正要出拳的西子迟疑了一下,突然调转了方向飞也似的跑了。 来也如风去也如风,这个西子挥一挥衣袖,留下了许多布片。当然还有二师兄身上的伤口。 二师兄,气喘吁吁的靠着一块石头坐了下来。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突然地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西子的突然离开,自然是花孤城的杰作,无意间,花孤城居然救了二师兄一命。 这个时候,花孤城正拎着一箱子的现金,朝着龙字等人挥挥手。 “这钱应该老爷子收才对吧?” “这种事情就不用麻烦他老人家了。后会有期,后会有期!”花孤城眯着眼睛的奸笑配上他说话的音调,像极了一个无良商人。龙字一众人看着这个犹如市井混混一般的花孤城,心中五味杂陈。 集圆朝花孤城摆摆手,说了句“多谢孤城派侠义相助!后悔有期!” 不过这话听到花孤城耳朵里就变了味儿,自己收了钱帮人做事,算哪门子的侠义相助。集圆的话,甚至在花孤城心里演变成了这么一个版本。 “认钱不认人的小王八蛋,以后不要让老娘在街上看到你,不然看见一次打一次!” “合作愉快,合作愉快!”花孤城自然不认为自己跟眼前这帮人以后不会再碰面。连忙纠正了集圆话里的错误,把侠义相助改成了合作。“期待下次合作啊!量多优惠哦亲!” 龙字朝花孤城拱了拱手,而宋梅则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花孤城一眼。那冰冷的眼神让花孤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个时候花孤城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孔雀背后的纹身,想来集圆和这个冷美人背后应该也有吧!只是样子应该是兰花。于是花孤城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要去学习一下园艺。不过这应该是后话了。花孤城送走龙字等人后也没有去联系二师兄,现在还不是联系他的时候。花孤城手上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曹三。 “喂,老逼。有生意!” “说!”曹三似乎刚从梦里醒过来,听到生意二字强打精神吐出了一个字儿。正所谓物以类聚,大抵不过如此了。 “上回放你那的吉他,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查出里面的秘密。” “价钱怎么算?” “五千!”花孤城难得大方一回。 “这么大方,不过我更想听听你的生意有多大。”曹三一眼看穿了花孤城心里的小九九,谈到生意,花孤城还真不是曹三的对手。(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铁令再现(二更到)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自作主张的背着二师兄将封杏送到了兰派手上,然后开始了他的赚钱大计。整件事情看上去都已经告一段落了。 花孤城先去了趟墓园,自己的车还丢在那里。这几天还好没打雷下雨什么的,不然车子在那种荒山野岭的地方泡上两天,洗车保养就足够让花孤城心碎的。这个时候还是半夜,天色正黑,这时节跑去墓园转一圈,除了花孤城这种没心没肺的,还真不太有人能干得出来。然后就是去找曹三,期间二师兄给花孤城打了个电话,花孤城没有接。还不是时候! 等花孤城赶到曹三老窝的时候,曹三的十几个手下成队守着各个出入口,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见花孤城来了,曹三的一个光头副手小跑着出来,把花孤城迎了进去。 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四合院,花孤城穿过前厅和中院,便看到了曹三。此刻曹三戴着眼镜正坐在后厅大堂,吉他放在他身前的桌子上,手边放大镜,激光电筒,螺丝刀,小锤,墨水……各式工具一应俱全。曹三知道花孤城到了,也不抬头,左手不停挠着下巴上的痣,似乎碰上了什么难题。 “行不行啊老逼。”花孤城向前一步。 曹三抬头瞄了花孤城一眼。好半天才开口。“这事可大可小,我把这个秘密挖了出来,放到你手上就是个炸弹。” “我只是要把这个秘密卖回给原主人。赶紧的,手脚麻利些。”曹三听完狐疑的看了花孤城一眼,思量了片刻似乎做好了决定,于是曹三轻轻一拍吉他。 “谈谈生意吧。” “分你一成!十万的生意。” “五五!” “你抢,劫啊,二八,不能再多了!” “五五!” “杀你全家都用不了五万啊!”花孤城唰的一下抽出大白狗腿。“三七,不行我就开抢了!” 曹三一手摸着下巴上的痣,一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嘿嘿笑着说了句。“秘密都在脑子里。” “四六!多少让我赚一点吧!”花孤城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曹三眼珠一转! “成交!” 花孤城听到这两个字,蓦地松了一口气。“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就赚个辛苦钱,你坐在屋子里,手指动两下就财源滚滚。这他妈的什么世道!”花孤城心中怨气难平。 曹三无所谓的耸耸肩“这年头,每一行不都是这个样子?”说完便进了里屋,取出两个信封。 “你的那份看完就烧了,这东西真是个炸弹。”曹三将信封交到花孤城手上的时候。颇为慎重的交待道。 “那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呗。”花孤城将信封收好。他没有准备马上八卦一下,还是生意要紧。 “老祖宗的规矩坏不得!人在做,天在看。”曹三摸着下巴上的痣,指了指天。花孤城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月亮都没有,老天也有节假日的好不好! 花孤城看了看手表,四点。睡一会吧。 “小三子,给你花大爷找张床!”曹三听完也不搭理花孤城,指了指地板,自顾进房睡了。卧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花孤城才想到要骂一句。 “曹三你大爷!” 花孤城骂骂咧咧的扛着吉他走出了院子,守夜的人对这一幕早已见怪不怪了。花孤城跳上车,就在车子后座眯了一会。天快大亮的时候,曹三的手下过来敲了敲花孤城的车窗。 “花爷,天亮了,吃点早饭吧。” 花孤城迷迷糊糊睁开眼,这几天确实累坏了,一不小心还真就睡着了。睡眼惺忪的看了看手表,八点了! “你小子会挺做人啊!”花孤城嘿嘿一笑,往嘴里塞了一根油条,拿了杯豆浆便开车走了。 开车的时候花孤城给二师兄打了个电话,让二师兄在自己的老窝等他,顺便帮他给倾城浇个水。 然后,花孤城又打了个电话给集圆。 “美女,我这边有一笔生意,有兴趣么?” “孤城少爷,我们四人这几天最要紧的事就是保护小姐回s市,其他的事情可能需要放一下。” “哦,我原以为你们小姐的吉他很重要呢。”花孤城贼笑着。“也许我二师兄会感兴趣。” “等下!”这一次开口的是宋梅,依旧是冰冷的声音。花孤城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不自觉浑身一冷,这姐们莫非是爱斯基摩人。“二十万,怎么样?” 花孤城听完一愣,心中狂喜,这花派到底是个什么组织。财大气粗成这样?花孤城心里对自己说,稳住,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 “二十五万!”花孤城觉得不管他们让不让价。提价是必须的,不能让旁人觉得自己不会做生意不是。 “成交!”依旧是宋梅的声音,周围隐隐还有人在发笑。花孤城愣了一会后,突然明白了过来,看来自己的价格提的太少了。搞的自己完完全全就像是一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菜鸟。心中憋屈的恨不得抽自己两下。 接下来,花孤城跟兰派的人约好了见面的地点。x市到底是花孤城的主场,找一个适合这种地下交易的地方还是很方便的。 那是一个工地边上的空地,周围没有人家。周末的时候会有几个小鬼头来踢球,平日里却也足够荒凉。 花孤城早早的到了约定的地方,他不想给对手勘探地形,设埋伏的时间,既然有主场优势就得好好利用,把优势扩大。 花孤城在车子里把玩着装着维c的瓶子,时不时的丢一片到嘴里。其实花孤城有点奇怪,为什么维c能治头痛? 兰派的人很快出现在了花孤城的视线里,那是一辆白色的陆地巡洋舰。花孤城舔了舔嘴唇,心里自我安慰道,看上去也不比我的二手大切诺基好多少么。 但叫花孤城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兰派的四大天王悉数到场。这不由得让花孤城心里觉得有些异样。这四个人都来了,那是谁在保护封杏呢? 龙字和宋梅走在前面,两人都是面无表情,不过龙字的眼神里透出的是坚定。宋梅的眼神却异常冷漠。集圆拎着一个包和万字跟在后面。四人慢慢朝花孤城的车走过来。 花孤城也不墨迹,径直拿着吉他下了车。 “挺准时啊!”花孤城把吉他背在身上,朝兰派四人打了个招呼,却不料四个人每一个人回应他。花孤城也不觉得尴尬,接着问了句。“你们四个都来了,就不怕封杏又被别人给绑走了。” “你的委托已经结束了,还是来谈谈吉他的事情吧。”宋梅冷声说了句。四下探望道。“老孤城没有来么?” “这吉他也是我二师兄想要的东西,你们开价高我才卖给你们的好不好!人情是人情,生意归生意。”花孤城拍了拍吉他盒,他已然感觉到兰派四人的神情不太对,吉他的秘密也许事关重大,如果他们想保住秘密,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永远开不了口。不过花孤城也不在意,他既然敢来,就自然有他的后手。 宋梅冷笑一声,万字超前一步,“既然老孤城没有来,那我们也不需要有什么顾忌了!” 话音刚落,万字超前一扑,双手成爪向花孤城抓去。花孤城只是冷笑,吉他盒超前一甩。 “想要?拿去!” 万字将吉他盒抓在手上,疑惑的看了花孤城一眼。不过万字也只是犹豫了片刻,径直将吉他盒向后一扔。集圆伸手接住,打开吉他盒,吉他安安静静的躺在盒子里面。 “没有问题!”龙字结果吉他盒,缓缓开口,好不容易蹦出四个字。 这个时候花孤城跟万字交手了几个回合,虽尚未落败,却已经渐落下风,落败身亡似乎也只是早晚的事情。可花孤城却偏偏脸上挂着可疑的笑容,越看越让人心惊。 宋梅看着吉他盒,眼中寒光更胜。所有人都觉得花孤城有问题,可问题在哪? “有毒!”龙字一把丢了吉他盒。这两个字一出口,宋梅眉尖一挑。身形一闪,一掌一拳,配合万字只一招就拿下了花孤城。 “女侠饶命!”花孤城被宋梅踩在脚下,却是一点不怕,慵懒的喊出了四个字,颇有些调戏的意思。 “解药交出来。”宋梅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却突地转过头。对着空气喊了一句。 “臭小子果然还有后手,哪路朋友,出来吧!” “你脑子没问题吧,对付你们我还要叫帮手?”花孤城很意外的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慢慢走出的身影。忍不住骂了句“卧槽!冤家路窄。” 来人一男一女,男的面色张狂,不苟言笑,持一把长刀倚在肩头。女的媚眼含春,风姿绰约。正是菊派百日与孔雀。花孤城只当两人是来找自己麻烦,完美的计划毁于一旦。顿时心生跪下唱征服的冲动。 花孤城心里念叨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下死定了,死定了。 然而花孤城却没有注意到,一边的龙字与宋梅看到孔雀手上拿的东西后,面色忍不住变得难看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大赚一笔 上回说到,兰派四大天王准备从花孤城手上抢回吉他,并且想要杀了花孤城以隐藏秘密。却不料大意之下中了花孤城抹在吉他盒上的毒,危急时刻,百日和孔雀却意外出场了。 花孤城只觉得机关算尽,却还是功亏一篑。于是他想起一句话“人纵有万般能耐,终也敌不过天命”不由得心生悲凉之感。不过乖乖等死绝对不是花孤城的风格。他要扑腾,往死了扑腾! “哟,百爷,您来得正是时候,刚刚我跟这兰派的四个小人正讨论当今江湖说主沉浮,兰派四人只觉自己天下无敌。我插了一句菊派使唐刀的百爷,武功好生了得。却不料那魔鬼筋肉男居然放话说三个回合内放倒百爷都不带出全力的。还说他一人就能杀的菊派满地菊花残啊!”花孤城说的声泪俱下,指着万字大肆渲染。旁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皆是哭笑不得。万字自然便是花孤城口中的魔鬼筋肉男,他先是看了眼百日,然后大声吼了句。 “放屁!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小混蛋,老子宰了你。” 宋梅伸手拦住万字。脚下用力一踩,寒声说了句。 “小子,你祖上是天桥说书的么?” “副业!副业!”花孤城吃痛,喷了一口吐沫。连声附和求饶道:“宋姐饶命,小子祝你千秋万代,寿与天齐。” 百日与孔雀相视一愣。孔雀上前几步,对龙字行了一礼。 “兰派为我等报了万寿之仇,我们此次前来只是要给你们提个醒。也算是投桃报李。” “孤城令?”龙字只盯着孔雀手上拿着的那件东西,不可思议的吐出三个字。 花孤城听到孤城二字,忍不住抬起头来朝孔雀望了一眼,只觉孔雀拿在手上铁片好生熟悉。 “那不是老爹给我的神器么?”花孤城开口念叨了一句。“原来被你们拿了。” “花孤城,你们杀不得!”百日从孔雀手里拿过孤城令,径直朝花孤城走去。宋梅见状,松开了脚,花孤城立马站起来从百日手里接过铁片,旋即后退几步。 “这牌子怎么用?”花孤城看了百日一眼。 “在江湖上,这东西几乎就是免死金牌。”百日开口解释。又向众人拱了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而花孤城立刻学着百日的模样说了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后会有期。” 等百日与孔雀走后,兰派四人相视苦笑。而花孤城则手持孤城令,坐到车头上,开始叫嚣。 “怎么样,不是要杀我么?来咬我啊,臭傻逼!”花孤城把孤城令贴在胸口。然后用手指点了点孤城令。“来来来,捅我啊!给你们做个记号,往,这,捅!” “之前一切只当是个误会。”兰派四人却没有花孤城这般厚脸皮,之前才喊打喊杀,这一刻却要求和喊停。集圆此话出口竟不由面皮发烫,不过花孤城孤城令在手,己方三人又都中了花孤城的毒,形势急转直下。集圆此时也是不得不开口。 花孤城翻着眼皮,决定再下一剂猛药。他打了个哈欠,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正是上一次常叔将孤城令交给花孤城时,顺带着拿出来交给他的。 “小爷有意给你们开开眼,听过软骨毒么?听过软骨毒么?”花孤城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我在吉他盒上摸了大半瓶,别说是四朵兰花,就是两头象都得给老子跪咯!” “原来是你?”万字听到软骨毒后,不自觉想起了昨天晚上万寿丧气求死的画面,这软骨毒的狠辣诡异深深烙在了万字心上。 “what?”花孤城自然不知道万寿昨晚软骨毒发的事情。“想来你们这帮土包子也没听过软骨毒。来,花爷爷给你们长点知识,软骨毒,还有另外一个牛,逼哄哄的名字叫败血蚀骨丸。” “孤城十大奇毒排名第七。”宋梅冷冷的说了句。 “哟嘿!这你都知道,百度来的吧!”花孤城惊异的叫了一声。 “看来老孤城的软骨毒也是从你身上取的了。”宋梅淡淡看了花孤城一眼。花孤城心中奇怪,二师兄从自己身上取了软骨毒?想必是自己被万寿打晕的时候取的。可他要用这毒去对付谁?花孤城一时间想不明白,干脆不再去想。 “我们不敢杀你,是怕孤城派的疯狂报复,但若我们都死在这毒之下,也就无所谓报复了,怎么说也要杀了你以泄心头只恨!”宋梅冷然道。“给我们解药,二十五万一分不少的给你。” “明白!你没中毒,那就算了,其他三人一人六万。本来你们的命值十万,大家老朋友了给个五折。算上解药的一万成本,不黑吧!”花孤城甩了甩手。宋梅等人皆不说话。“靠!六万买条命都不愿意?你们什么情况,算我倒霉,一人五万,再低我就赔了!” “花孤城,以前我们确实小看你了。”宋梅叹一口气,将一个箱子丢过去。花孤城打开一数。 “别跟我套近乎,你们要是高看我,我这会就去见上帝了。”花孤城把箱子丢进车里。“还差十五万呢?” “若信的过我们,给个户头,我们回去便打给你。我们身价虽算不上富足,但十万块我们到也不放在心上。”集圆用商量的语气开了口,四人中她跟花孤城算是最熟的。 十万块对花孤城而言已经是一个值得自己去拼命的大数字了,可到了这四个人眼里却不放在心上,花孤城又被拐弯抹角的鄙视了一顿。 花孤城也不废话,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写上了自己的户头。 “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两位姐姐不介意的话,背上的刺青能给我看看么?” 花孤城话音刚落,宋梅身形一闪一脚踩在花孤城脸上。“小子,不要得寸进尺,不然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有没有孤城令……” “明白……明白,明白……”花孤城被宋梅一脚踩的差点歇菜。连忙求饶。宋梅这才又退了回去。 花孤城扶着下巴,从地上爬起来。扭曲的脸乱七八糟的扭动了一会。“咱们再会!” “解药呢?” “吉他盒里面抹了解药,你们自个平均分一下。”花孤城发了车子,一笔生意做完,接下来就要去找二师兄了。兰派四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万字叹了口气说道。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居然能把我们玩成这样,这要是传了出去,咱们还混不混了。” “这个小孩让我想起了老孤城的师兄。”集圆皱了皱眉头。看了眼龙字“不仅行事风格,说话腔调,就连长得都很像。” 龙字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宋梅若有所思的望了眼花孤城扬长而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孤城派的人,果然每一个都是怪物。老爷子的眼光从来不会错。 花孤城一路飙车,回到自己的老窝,爬着脚手架上了阳台。只见二师兄正盘腿坐在阳台上休息。 “回来了?” “是滴!哈哈哈!”大赚一笔的花孤城显然心情大好。拿过倾城狠狠闻了一口,泥土的味道能让他平静下来。 “二师兄来谈谈我们的生意吧?”花孤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你不至于出手抢吧!” “那的看要多少钱,值不值得我抢了。”二师兄很显然已经猜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点破只是看着花孤城笑,笑得很亲切。搞得花孤城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十万块!” “哦!这么多!那见不得,咱们师兄弟还是要动回手了。”二师兄还在笑着,花孤城只觉得二师兄脸上的那个笑容越来越诡异,越来越诡异。 “八万,不能再低了。”花孤城开始讨价还价,话刚说完,花孤城突然觉得自己头有些晕,怎么一作生意头就晕呢?花孤城心里一惊,他妈的,着了二师兄的道了……然后,花孤城就晕了。二师兄笑着站起来,拿走了花孤城手里的白色信封,顺带把花孤城口袋里的那一封也拿走了。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开开心心地做你的花孤城。替我照顾好阿爸!”二师兄拍了拍晕菜的花孤城。 等花孤城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花孤城扶着脑袋,四下张望着寻找着二师兄。不过很可惜,二师兄早就不见了踪影。一个转身,二师兄突然出现在花孤城的故事里,然后又突然消失。花孤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次见到二师兄会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了。老实说,花孤城是想念二师兄的,特别是在自己孤军奋战的时候,他总会期望无所不能的二师兄突然出现在他的背后,不过这些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花孤城叹了一口气,探头看了看天,月明星稀,事情总算是结束了哈?花孤城笑笑,他突然有一种故事才刚开了一个头的错觉,人生太长,无奈目光太短。总以为一个故事落幕了,应该好好伤感一下,殊不知自个走着走着,早就进入了另外一个故事。又会有别的一些人或而沉默或而喧嚣的登场,各怀心事的扮演着自己本该就是的那个角色。(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前路茫茫 地上有一个封信,不用想花孤城也知道,那是二师兄留下的。花孤城吃力的爬起来,捡起地上那封信。 “弟弟,我走了。照顾好阿爸,替我转告他,我暂时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孤城派,我还回不去。事情了结,回归孤城之时,我自当负荆请罪。 吉他的秘密我都取走了,我的事情,你万不要插手。你很优秀,这一点无容置疑。但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潜力可以挖掘,跟在阿爸身边专心学习是当务之急。 我在你口袋中发现了许多花派刺青,这些东西牵扯的秘密很多,即便是我也无法告知你什么,如果你查到一种刺青,并非梅兰竹菊,立刻停下,否则危险。你既然对刺青感兴趣,我想你自有你的理由,我不多言,只提一句,多加小心。 你看,你还是太不小心。你暴露在别人眼中的小动作太多,每一个都足以致命。我在你种仙人球的花盆里放了些迷药,你果然中招了。以后千万注意。算是我最后的提醒。 仙人球长得很好,猫也很好。好好照顾,不要因为生活的挫折和无奈而丢了自己的坚持。” 这封信看上去跟普通的家书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但花孤城看完之后心里一阵温暖。因为这是家书。 他把信收好,下意识的摸摸口袋。有关于吉他的秘密果然没有了。但那些花派刺青还在,花孤城又拿出来看了看,想起二师兄信里说的,这世上还有类似的刺青,而且不是梅兰竹菊。这里面牵扯的秘密太多,花孤城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不去多想。 然后没过多久,花孤城接到了常叔的电话,大致意思是说去南方的火车票已经订好,明天一早出发。花孤城哦了几声之后挂了电话,开始收拾行李,其实没有什么好收拾的,除了几件衣服,他什么东西都不需要带走。当然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安置。比如“仙人球” 花孤城抱着“仙人球”,在巷子里瞎逛,从上午逛到下午,再从下午逛到傍晚。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上一次把他撞得满脸桃花开的那个姑娘。 “诶?是你?”姑娘一眼认出了花孤城。花孤城有些意外,看来自己上一回真是把她吓的不轻。 花孤城没有说话,只是笑笑。然后又觉得自己少干了点什么。他挠挠头,学着封杏第一次见到自己时说的话。 “你好,我叫花孤城,还没请教?” 花孤城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比较有礼貌,不过那实在是太别扭了。花孤城没敢伸手,要是被拒绝那就太尴尬了。这一刻,花孤城的字典里第一次有了尴尬这两个字。 “我叫苏伊,上次我们见面方式太特别,都没有认识一下。”女孩倒也胆大。似乎完全忘了花孤城拿刀指着自己鼻子的情形。“对了,上一回你是被人追杀么?” “黑帮电影看多了吧!”花孤城哈哈笑着,手里的“仙人球”不屑的喵呜了一声。“算是被追杀吧!” “你是做什么的?看上去不像一个小混混。”苏伊歪这脑袋,笑的干净极了。这是一句实话。花孤城一头短发,脸很干净。不说话的时候甚至很有点学生气。 花孤城眨了眨眼睛,不知从何说起。 “我家里开茶馆的。”花孤城也不算说谎,老爹确实开了几家茶馆。 “哦!”苏伊又看看花孤城手里的猫“你出来溜猫么?” 苏伊一直笑着,浅浅的笑容好像是天生长在她脸上的,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 花孤城见过封杏的笑,那更多是一种对自己的鄙视。只要她一笑,就好像是在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每次见到这种笑,花孤城都忍不住翻个白眼。而孔雀的笑太危险,每看一眼都可能付出点代价,尽管很美,但一般人消受不起。宋梅的笑太冷,一下就把你冻住了。集圆的笑没有别的意思,仅仅就是客气。这一刻,花孤城才明白,世界上有那么多种的笑容,而苏伊的这种笑容,让他觉得无比轻松和舒服。 “我要去南方一段时间,所以这只猫需要找人代为照顾一段时间。”花孤城耸了耸肩膀。 “我可以,我可以!”苏伊笑眯眯的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又轻轻摸了摸“仙人球”。懒猫很识趣的喵呜了一下,从未有过的温驯。这下,苏伊笑的更欢了。 花孤城从来不认为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一拍即合的事情。但是这一次,花孤城的假设被推翻了。花孤城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把仙人球塞到苏伊的手上。然后笑的像一个智商不到七十的傻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花孤城除了讨价还价和耍贱骂人之外其实算不上口才流利。特别是风花雪月谈情说爱这种事情,他是最不擅长的。还好他有一些察言观色的本事,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他朝苏伊挥手告别了。他先是再三感谢苏伊的慷慨相助,接着扬言他回x市的时候一定请苏伊吃顿饭。天知道,那将会是何年何月。恐怕连花孤城自己都说不清吧!所幸苏伊也没有细问,只是一一点头答应。等花孤城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的时候,苏伊才对怀里的猫咪说了一句。“你的主人好奇怪哦?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好奇心只要有了个开头,就再无法压抑。特别是年轻的女孩对年亲的男孩产生好奇的时候,不过苏伊所有的好奇都只能停留在想象的阶段。第二天一早,花孤城坐上了去往s市的火车。 另一边,老爹坐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跟另外一个胖子喝着茶,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在向两人报告着x市发生的一切。 “……小少爷拿了兰派四人三十万,之后便回了住处。但不知为何我们的人却在不久后发现小少爷在自家阳台上晕倒了,我们怀疑是二少爷做的。之后就没了二少爷的行踪,常叔又向小少爷通知了一遍来s市的事情,小少爷答应了。随后小少爷去见了一个叫苏伊的女子,之前我们的人从来没见过……” “苏伊?”老爹扬了扬眉毛。“是个怎么样的孩子?你叫人去查一下,不要太张扬。” “是!” “这一次的事情,做得还算顺利。花孤城的表现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看来我有点低估他了。”老爹听完报告,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子上。朝身边的中年男子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中年男子微微一颌首,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因为你的低估,你的两个宝贝儿子把我的拍卖会给搅黄了”另一个胖子抿了口茶。竖起三个手指。“我菊派白白损失了三千万。” 这个胖子,赫然便是菊派这一代的家主。 “哦,三千万。就当是给花孤城交的学费好了。”老爹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一丝惋惜和肉疼,甚至是一点点的负面情绪都没有。“更何况你我本来就只是做场戏扰乱一下其他几派的视听,拍卖会的损失相较于那件事的成败来说,微不足道。” “嗯。龙字杀了万寿。这件事情你怎么看。”菊派家主点点头。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 “龙字还没有那个能耐,如果花峰没有插手,那就是西子做的。”老爹分析的很透彻。“这些小孩比起前人都差得太多,真正能打的却没有几个。” “各派推到明面上的都是随时可以牺牲掉的弃子,战力自然不会太强。”菊派家主这话的意思,似乎每一派都还有许多高手藏在暗处,不为江湖所知。 “用这些人来修炼,对花孤城来说是不是难度低了点。”老爹自言自语般的问了一句。 “老实讲,花孤城虽然不错,但跟花峰比起来,还差的太多。”菊派家主瞟了老爹一眼。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但老爹很明显听懂了他的意思。老爹叹了一口气。 “以前只以为花峰出了意外,可现在他又回来了,孤城理当还是他。但小的我也放不下,确实是一件麻烦事。再看看吧!”老爹又拿起茶碗,朝碗里吹了口气。 “若是这边没什么事,那我便先回去了。”胖子放下手上的茶碗。“毕竟我一直留在你这里,其他几派看在眼里,肚子里都会有猜疑。” “嗯,也好!”老爹站起来。“我送送你!”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老爹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停下了脚步。对菊派家主说道。 “老伙计,还得麻烦你把百日给我送过来。他私扣我的孤城令,这笔账,他担不起。” “那孔雀呢?”菊派家主丝毫没有介意老爹说的话。反而还加了一句。 “就只要百日一个人,唐仪刀的传人,我老早就想会一会了。孔雀的那点功夫我没有兴趣。”老爹说到这里抚手与菊派家主相视一笑。颇有些猥琐。两人笑了一会后,老爹又加了一句。“我听说百日上面还有一个使唐刀的小孩。” 菊派家主扬了扬眉头,颇为吃惊的点了点头。“梅派的人。三年前十招赢了百日。” “论资质,百日很不错。不过菊派关于唐刀的传承确实不及梅派。” “你这边……”菊派家主似乎还想开口问些什么。话到嘴边有生生咽了下去。 老爹只是笑笑,摇了摇头。(未完待续) 第一章 去往南方 “dota就是手选火枪,repick影魔,买鸡变鸟,吃树出门,单走劣势路,第一级学影压。懂了么菜.逼!”火车上花孤城斜着眼扫了坐他身边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孩一眼。小孩一样抱着电脑打着dota,玩的是猴子。花孤城是看不起玩后期虐电脑的菜.逼的。他打电脑向来只用幽鬼! “大神,来一局啊!你让让我,我照你说的做?”小孩挪了挪眼镜,对花孤城说了句。 花孤城眼睛又是一斜,翻了翻白眼。这年头的小孩智商都有硬伤么?当然,长路漫漫,找个人消遣一下也不错。 “来啊,100一局。”花孤城开了电脑。 一对一,小孩照花孤城说的手选火枪,repick影魔,买鸡变鸟,吃树出门,单走劣势路,第一级学影压。花孤城自然对这种脑残行为没有意见。 可等到花孤城交出第五张毛爷爷的时候,花孤城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消遣了。 小孩挪了挪眼镜。“dota是一种修行,懂了么,菜.逼!” 花孤城翻再次了翻白眼,没有说话。这个小孩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开口骂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 不过作为一个颇有一些自我修养的杀手,花孤城并没有跟小孩一般见识,他默默收了电脑,捧着“倾城”开始假装思考人生。 小孩看了眼花孤城,甩了甩手上的钞票,问了句。 “吃点什么,我请!” 花孤城摇摇头,修行两个字让他现在的心情突然变得格外沉重。老爹说一个人行走在世上,只需明白两件事情。自己在做什么,自己要做什么。花孤城想了想,现在他要去南方,修行!然后呢?去做一个一流杀手!这就是花孤城人生的目的?显然不是,好像这只是老爹的意愿而已。 “喂,小子,你去s市念大学么?” “嗯!”小孩点点头,厚厚的镜片遮住了他一大半的脸。 “念大学也是一种修行!”花孤城这话出口,小孩回过头白了花孤城一眼。 “修行个屁!那只是我爹的意思而已。” “不念大学,你能干点什么?”花孤城想起了三四年前,自己跟他这么大点的时候,也觉得就算不念大学自己也能在一座城市里闯出自己的天地,结果却差点没了一只手。“所以,其实走一条别人帮你铺好的路,也不错!”花孤城如是想着。 “嘿,我干的事不能对你这种良民讲,否则会吓死你。”小孩推了推眼镜,似乎想起了自己做过的或者正在做的大事。 “那你还是不要说好了,我血压高,一会我心脏该受不了了。”花孤城做抚胸状,之后也不再说话。静静等着火车靠站。 到s市的时候,来车站接花孤城的两人径直把他迎到一辆路虎里。小孩拉着行李看了眼花孤城,又看了看路虎。对花孤城竖了竖大拇指。眼神就好像在说,车不错,人太废! “老爷子在饭店等你。”车上,一个叫李邀的年轻人一边向花孤城介绍着s市,一边告诉花孤城接下来的行程。花孤城探着脑袋一路拍照。道旁那些颇具热带风情的树,路上来往穿着性感的妹子还有这四月就像夏天的鬼天气都让花孤城觉得新奇极了。 车子在饭店门口停下,那时候都已经过了饭点。花孤城饿的两眼放光,老爹在饭店里摆了一桌饭菜,所有人都退下后,花孤城扑上去开吃了。这种时候,向来都是老爹说话,花孤城听着。 “每个城市都有每个城市的规则,只有按照这个城市的规则走下去,才有可能好好的活下去。” “那这个城市的规则是什么?”花孤城手里抓着一只龙虾。含糊不清的问。 “我不知道啊!” “那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发财?”花孤城想了想。“不对,我来这里不是特训么?” “你还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老爹看着花孤城轻轻一笑。“我让你来这里,是为了让你帮我建立这座城市的规则。” 花孤城做了一个了然的表情,然后没有继续问傻问题。这座城市自然已经有了一套规则,并且围绕着这套规则运转了好些年,老爹要插手这座城市的规则,就需要让之前制定的规则消失。这一次,要死多少人呢?花孤城不知道,他咬着鸡腿的时候,心里想,这是一笔大买卖。再咬一口,哦,真好吃! 人要杀,特训也要进行。吃完饭后,老爹带花孤城到了落脚点。这是一栋颇为豪华的别墅,这跟老爹的风格不太相符。在花孤城的印象里,老爹一向是喜欢坐在四合院里泡茶喝的。 “但凡是人就会死,枪支弹药,匕首刀剑皆能取人性命。自古人立于世,需有一技之能;我辈既务斯业,便当专心用功;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老爹手上拿一把枪,嘴里唠唠叨叨开始念文言文,花孤城只觉得头晕啊晕。花孤城看到老爹手上拿枪大概就知道了他想说什么。用花孤城能理解的语言来说,老爹的意思大概就是,你个老逼连枪都打不准,以后在道上还混个屁啊!于是花孤城羞愧的地下了头。 老爹手上拿的是一把大家伙,花孤城一眼看出……嗯,他只看出那是一把枪。 老爹把枪架在茶几上。随后那个叫李邀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主事,外面准备好了。” 老爹点点头,带着花孤城走了出去,院子里是一个简易的靶场,周围站了十几个弟兄,有些花孤城见过,有些却不认识。这些人见老爹和花孤城走出来,都恭恭敬敬的站起来拱手行礼。这些古风盎然的动作,花孤城这几天下来已经接触到不少了。 “直接去打!”老爹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靶子。 花孤城有点傻眼,这么多人等着看他丢脸?他看了看老爹,又指了指自己手上拿的大家伙。“用这把枪打?” 老爹又指了指身边的桌子,桌子上形形色色摸约有二十多把大小不一的枪支。花孤城挑了挑眉毛,一下抄起了自己最熟悉的那把伯莱塔92f,不过又很快放到了一边。因为那个时候,他看到了一把真家伙! m500!号称世界上威力最大的手枪。m500转轮手枪在手枪的世界里是很有名气的,而它的名气来源于它的超大口径,0.50英寸口径,12.7毫米,发射.50马格努姆大威力手枪弹,由于这种子弹太大,一般的转轮手枪弹膛能装六发弹,而这儿只能装下五发! 也许你觉得“沙漠之鹰”很男人,不得不提的是m500发出子弹的动能要比“沙漠之鹰”大两倍。一枪干倒一头象,手枪里面能做到这件事情的恐怕只有m500,所以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手枪炮。 花孤城上好子弹,也不墨迹。对准靶子就“开炮”了! 手枪没装消音器,巨大的轰鸣声过后,花孤城胆战心惊的回过头看了老爹一眼。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老爹摇摇头“周围没有人,放心打。” 而站在老爹身旁的李邀却是紧紧皱着眉头。花孤城每打一枪,他脸上的疑惑便更浓一分。等花孤城五枪打完,李邀走到靶子前记成绩。 “中了两枪,七环,四环。” 花孤城无所谓的抖了抖肩膀,没有进步但也没退步。但这还没完,李邀又取出几把匕首交到花孤城手里。 “小少爷,用这个试试。” 花孤城哦了一声,毫不犹豫的将匕首一把接一把的飞出去。出手速度甚至还要比开枪的间隔快许多。一共九把飞刀,刀刀九环以上。周围有不少人见状都似有若无的惊呼起来。 李邀走到老爷子身边,一边记录着,一边无法理解的望着老爹。 “这下相信了?”老爹轻笑着对李邀说了句。“这臭小子飞刀的天赋是极好的,但枪法却烂的不可救药。” “小少爷的眼力很好,出手很果断,腕力足够,枪的后坐力对他影响也不大……”李邀说着说着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沉默了下来。 他慢慢回忆着刚刚花孤城开枪时的表现,似乎没当枪声响起,花孤城都会下意识的缩一下脖子。突然他抬起头,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他是……害怕? 李邀向前几步,取出一个耳罩戴在花孤城头上。又拿来一把glock17塞进花孤城手里。 “小少爷,这样再试下!” “哦!”花孤城点点头。看了看手上的glock17,这把枪他不熟悉,不过也不要紧,这种小白手枪,拿到手上就知道什么结构了。也不废话,右手升平。 “砰!砰!砰!……”连着八枪,李邀继续记录成绩。 “八枪,中七枪,四个七环,两个四环,一个八环。” 老爹听完后,似有明悟的点了点头。李邀皱着的眉头松了一些。接着又取了一把装着消音器的glock17放进花孤城手里。 “小少爷!接着来吧。” “砰!砰!砰!……” “八枪,全中,五个八环,三个七环。” 这一次,似乎连花孤城都明白了自己的问题出在哪。花孤城吸一口气,慢慢平稳心神。转过头,只见李邀正在老爹耳边说这些什么。老爹的眉头先是慢慢舒展开来,随即又一点点皱了起来。眼神中却是带着很深的忌惮与忧虑。(未完待续) 第二章 战魂传承(第二更)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来了s市,老爹开始着手对花孤城进行特训,第一项训练便是枪法。然而花孤城在训练中暴露出的问题似乎让老爹觉得很忧虑。 老爹让花孤城回房休息,自己带着李邀去了另一个房间。花孤城把手枪放回桌上,情不自禁的又看了那把m500一眼。银色的枪身,修长的枪管。真是帅呆了。 “喜欢就拿去吧。”临走时老爹回过头对花孤城说了一句。 “那怎么好意思!”花孤城贼兮兮的一笑,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却一点不客气,不光把枪塞到了口袋里,还顺带拿走了一盒手枪弹。“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李邀进房间时,回头看了花孤城一眼。两人相视一笑,花孤城很久之前见过这人一次,他是孤城派里一名杀手教官,枪法了得。花孤城见到他就大致明白了老爹的意思。这一次的特训,应该就是李邀来帮自己训练枪法了。 老爹快步走到房内,李邀跟在老爹后面顺手关上了房门。 “你觉得那小子的枪法还有救么?”老爹坐到沙发里,指着下手边的椅子示意李邀坐下。 “我只发现小少爷对枪声太过于敏感,枪的声音会影响他出手的精准度。”李邀看着手上的记录。犹豫了一会又说了一句。“这,也许是一种心理疾病。” 老爹瞥了李邀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拿起身边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电话通了以后,老爹朝电话那头吩咐了一句。 “过来一趟!”便挂了电话。老爹又看了李邀一眼,慢慢站起来,盯着墙上的一幅画看了许久。那是一幅老翁雪钓图,画面苍茫一片,唯图中那鱼竿笔直,坚定。若长枪,若宝剑,隐隐透出一股似有若无的杀意。 “若真是一种疾病,那该要怎么治?” “以前有过很多种例子,如果仅仅只是这一种心理恐惧的话,连续进行三个月的高强度练习,应该就能基本克服。持之以恒的训练九个月,应该可以完全克服。”李邀说完后,意犹未尽,还有什么想补充,看了老爹一眼后却又不敢再说下去。 “说下去!”老爹没有回头,依然盯着那幅画看着。 “若是小少爷还有别的心理问题,那这种针对恐惧的高强度训练可能会引起那些心里问题的不良反应,甚至会诱发出一些别的心理问题。”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走进房间的是一个跟老爹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一连络腮胡子,头发乱糟糟的跟身上笔挺的西装反差极大。 “你先去休息吧!”老爹见到络腮胡子后朝他点了点头,进而对李邀说了一句。李邀向老爹和络腮胡子躬身行了一礼,退出了房间。房门关上后,老爹叹了一口气。 “小鬼头出事了?”络腮胡子听老爹叹气,微微一笑后大摇大摆的坐到沙发里。“来给我说说,怎么了这是。” “你记不记得,我救下小鬼的第二年,他在集训营出了什么事情?”老爹也不名言,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哦,你是说花孤城自称自己是刘苏的哥哥,然后伤了教官跑出了集训营那件事?”络腮胡子也没有回忆,径直就脱口而出,似乎那件事情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那是练枪时出的意外。几个老人都认为小鬼头身上有战魂军的传承。” “战魂本就是那一派极为厉害的传承,小鬼早晚是要知道的。生魂吃战魂,还是战魂吞生魂,对他来说是个考验。要么燃烬成灰,要么浴火重生。”老爹说了一句,旋即又补充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若是生魂吃了战魂,花孤城就还是花孤城,而若是战魂吃了生魂,你的小儿子就是死了,不过所幸你还有老二花峰。”络腮胡子分析道,又看了看老爹。“以前你只当花峰死了,故而舍不得让小鬼冒险,现在既然有了后手,为何不放手一搏?” “你不懂我,我舍不得!”老爹摇摇头。转过身又问了一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有倒是有,但不是长久之计。换一种药,不过能压制多久,我就保不齐了。孤城派的这种药剂以前是专门用来对付战魂军的,不过据老人说,效果并不好。”络腮胡子,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张纸。一边写一边问。“你刚说还不是时候,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花与孤城的密藏里也许有完美的解决办法,要不然古典里记载的战魂军是如何培养出来的?”老爹回过头,看了络腮胡子一眼。“你去配药!” “你还把希望寄托在孤城密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拖延的越久,越是对小鬼头不利。你何时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现在吞魂,你有几成把握?” “三成!”络腮胡子先是伸出四根手指,想了一想之后又掰掉一根。一脸严肃地开了口。 “太低了,一年,若是一年之后密藏还没开,我便放手搏一次。”老爹面色一沉,言语中有了决断。 另一方面,花孤城刚刚开了几枪之后,头一直晕晕乎乎的。花孤城不停往嘴里塞维c片,奇怪的是,头疼得状况居然有了一些好转。 花孤城好奇的看了眼装维c的药瓶子,莫名其妙的一阵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 南方多雨,上午还阳光灿烂,下午转眼便就阴云密布。花孤城本想趁着空暇在s市好好逛逛,结果出去没多久,便被大雨堵在了外面。 花孤城双手插兜,站在一家书店门口。若是有伞,倒是可以在雨里走走,感受一下雨中闲步的诗情画意。可惜没有,这般雨势,若是冲出去,三步之内就要成落汤鸡了。 只有傻子才会在雨里冲来冲去。花孤城嘴里才念叨完。几个傻子便从花孤城眼前冲了过去。 “年轻人,进来逛逛吧!这就叫店不留人雨留人。”说话的是一老头儿,店主模样。 花孤城是个怪人,不爱看书,不爱听故事。他觉得别人的故事到最后就算上演成一个事故,都逃不过一个定局。就像老爹听戏,每一个虞姬上来唱完属于她的一段词,最后都免不了一死。每次老爹带他去看戏,上来一个小旦,花孤城都喜欢插一句,看,他马上就要死了!然后吃上老爹一个毛栗子。 那个时候的花孤城只觉得人生只有两个状态,要么生,要么死。哪里知道这世上有太多的生不如死。 到最后,花孤城还是进了书店,因为他看到老头手上拿的一本书。《庭院种花》。 花孤城径直从老头手上拿过来,看了看定价。 “11块5,老头儿,10块怎么样,都翻这么旧了。” “行啊!年纪轻轻的喜欢养花?”老头对花孤城来了兴趣。 “喜欢采花,采花!”花孤城付了钱,抄过书略微翻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一朵自己熟悉的花。 花孤城有些失落,他甚至有些回忆不起来,梦里那个刺青的模样了。但他冥冥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应,那个刺青对自己很重要。 “喜欢种花的话,就去城东花圃,那里品种很多!” 然后花孤城也不墨迹,像个傻子一样冲进雨里。 城东花圃名气很大,花孤城跳进一辆出租车只说了一句“城东花圃。” 车子便发动起来了。 “去花圃买花啊?今个天气可不好,估计会不方便。” 司机试图跟花孤城搭话,换回的只是花孤城的一个白眼。 记忆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你想记起来的它偏偏就会变的很模糊,等你以为自己忘却了,它便自己溜达出来踹你一脚,告诉你,爷爷还在! 花孤城用力回忆着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刺青的形制。可偏偏连个轮廓都想不起来。 花孤城的头又疼了起来。很快,花圃到了,大雨之中,红红绿绿藏在透明膜的后面,就好像花孤城的记忆一般朦胧。 花孤城付了车钱,三下两下跳进了花圃的店面。 “老板,来纸笔,我画个花的摸样,你帮我看看这花叫什么?”花孤城敲了敲柜台。 “行!”老板见花孤城穿着光鲜,倒是客气,一口答应了花孤城的奇怪要求。花孤城接过纸笔,再一次开始回忆,希望灵光一闪,能够想起那个刺青的模样。 只可惜,事与愿违。 花孤城迟迟下不了笔,越是用力回忆,记忆就越模糊,花孤城的头就越疼。慢慢的,花孤城额头上渗出了汗水,拿笔的手慢慢开始发抖。 “你没事吧?”花圃老板见花孤城有些不对劲。妈的!花孤城一脚踹在柜台上,手中的笔如飞刀一般甩出去,轻而易举的打破了一个花盆。这一幕吓了老板一大跳,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跳起来大吼一声! “他妈的,有人来捣乱,都给我出来。” 花孤城心中憋屈的叹了口气,也仅仅是叹一口气的功夫,他就被几个身高体阔的大汉给围了起来。 若是换了平时,花孤城免不了又要惯例示下弱,说一句“不要打脸!”,但这一回,花孤城的脾气却似乎变得暴躁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章 特训开始(红票加更,重点求下收藏)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在花圃捣乱,被一群大汉围了起来。 也没有给这几个大汉念台词的机会,花孤城径直就是朝正对自己的那哥们一拳,人身上有一个地方叫做软肋。大概位置在胸下三寸,一段能摸到的小肋骨。花孤城闪电出击的这一拳正中那大汉的软肋,只一下,那大汉居然连叫的力气都没有,直直倒了下去。双手抚着伤口,躺在地上,再没了战斗力。花孤城一拳打出,立刻下蹲躲过了横向的两拳。 长得吓人而已!花孤城对这几人的战斗力有了判断。接着又从口袋里抽出888,匕首的寒光吓了花圃老板一跳,老板连忙指挥道“把他捉起来!抓他得手!” 剩下的三个大汉连忙朝花孤城的双手扑过去。花孤城也不躲,手里888直直的朝其中一人刺过去。中途有人摁住了花孤城的手,然而叫人心惊的是,花孤城拿匕首的手似乎有千斤巨力,一个人的力量完全无法撼动,888势如破竹的扎进目标的体内。花孤城又是一击得手,但却没有停顿的意思,手上又多出一把长刀,正是他惯用的那把大白狗腿。长刀直的一挥在第三个人胸口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随后背手一捅,刀子扎进了第四个人的肚子里。只是一瞬间,花孤城就把四个人干倒在地上,出手狠辣,不留情面。老板惊愕的看着自己四个打手几乎在一瞬间被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子干倒在地,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简直傻爆了。花孤城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那把m500指在花圃老板头上,眼神泛冷的看着他。 “不,不要!”老板大叫一声,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花孤城看了看贱在自己身上和地上的血,头痛的越加厉害。拿枪的手不停的颤抖着。花孤城顺着自己的右手看到了m500的枪身,优雅的线条一直延伸到花圃老板的头顶。按下扳机,一个人头会在自己眼前爆裂开来,鲜血四溅,脑浆横流。 杀了他。一个声音在呼喊着,那似乎是自己心底的声音在咆哮着。 “杀了他!”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花孤城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暴怒,就如同当年他还是刘苏的时候,要被小老板砍手的那一刻。 花孤城摁下了保险! “杀了他!”花孤城突然发现了不对劲,这不是心里的声音,旁边有人。 你他妈的是谁!花孤城转身一枪。 巨大的枪响过后,花圃老板被吓得径直晕倒了过去。一道身影只是在花孤城背后一闪而过,没了踪影。 一个花盆从半空中落下来,花孤城下意识的伸手接住。那是一盆桔梗,花孤城将花捧在手上。 他很想凑过去闻一闻,但他想起了二师兄的话。“你的小动作太多,每一个都足以致命。”花孤城犹豫了一下,这一盆从天而降的花无疑是那个神秘身影送给自己的礼物。会不会也下了毒呢?花孤城心中疑惑,自己也不知道那个身影是敌是友。如果是敌人,以那人的身手要对自己不利,自己早就死了。可如果是朋友,他是什么意思呢?终于花孤城还是把鼻子凑了过去。 因为那个时候,他想起了二师兄的另外一句话。“不要丢了自己的坚持。”花孤城觉得他的生命里应该要有一些花香。 阳光,花香。这就是他的坚持。 花孤城再一次晕了过去。不是因为花香,而是因为那一声枪响之后,他的头更加的痛了。 “花圃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花孤城一阵朦胧中听到了老爹的声音,只是这样,花孤城就觉得异常安心了。 “都处理好了。”回复老爹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花孤城慢慢睁开眼。 老爹见状皱了皱眉头问了句。 “醒了?” “嗯!我晕倒了。” “怎么回事?”老爹在花孤城身边坐了下来。 “头疼。” “医生看过了,不要紧,吃点阿司匹林就可以了。”老爹安抚了花孤城一句。“为什么去花圃,还闹事。” 花孤城摇了摇头,花孤城摇头向来有两个意思,第一种是记不清楚,也说不清楚。第二个意思是,不想说,也说不好。 所以无论是哪种意思,老爹都觉得没必要再问下去。 “药我会叫人准备好,给你送来。每天一片,还能降血压。”老爹抱起一个茶壶。 “不会吃成低血压吧?”花孤城卖力的坐了起来。半开玩笑的问了句。 “喜欢种花的话,后面院子里有一片空地。闲暇时可以去一下,不过明天就要开始特训,怕是没太多时间了。”老爹说完便抱着茶壶走出了房间。房门被带上后,花孤城砸了砸嘴。特训,终于是要开始了! 第二天一早,花孤城被带到了一个靶场,整个靶场空荡荡的,零零散散只有五六个人。花孤城跟着李邀的后面,听着他的训练计划。 “小少爷,咱们第一个星期的任务比较轻。每天六百发子弹,三种枪械累加。”李邀第一句话刚说完,花孤城就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 “能打折么?”花孤城可怜兮兮的望着李邀,回应花孤城的却只是一个坚定的。 “不行!” 第一种枪就是之前花孤城用过的glock17,弹匣容量17发,不过为了方便,花孤城特意换成了31发的弹匣。全枪长186毫米,全枪高138毫米,全枪宽30毫米,瞄准基线长165毫米,枪管长114毫米,空枪重620克,扳机扣力5斤,扳机行程12.5毫米。 枪的造型其貌不扬,不过并不影响它优越的性能,简单概括就是操作简单,适应环境多样,坚固耐用,性能稳定安全。简直就是枪中极品。 不过枪倒是好枪,用枪的那位就不怎么样了。 不装消音器,不戴耳罩。花孤城往嘴里塞了一片阿司匹林后,开始今天的打靶之路。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的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misaolamisaolasaomidaoruai”花孤城开一枪唱一句。一首《打靶归来》唱完,三十一发子弹堪堪打空。 “怎么样,成绩如何?”花孤城问了一句。李邀无奈的给花孤城换了一把枪,在纸上记录着些什么。然后朝花孤城耸了耸肩膀,不用再问,花孤城明白了李邀的意思。自己的枪法简直弱爆了! “嘿!”花孤城也不气馁,接着把《打靶归来》唱起,枪声悠扬,歌声渗人。一口气将31发子弹打空,李邀例行公事的记录,换枪。 两管子弹打完,花孤城不说手指累的都快断了,就是嗓子都累的够呛。然而李邀却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花孤城扬了扬眉头,禽兽! 第三管子弹打空,花孤城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唱歌了。一脸死人相的盯着靶子。 “休息一下呗?”花孤城建议到。 “还有七管子弹。”李邀换枪,记录。动作如机器一般一丝不苟。花孤城听完白眼一翻,几乎就要晕过去。 接下来的两管子弹,花孤城几乎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打完的。他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断啦,断啦!”花孤城甩着手指。李邀看了一眼,随后建议花孤城一句。 “可以换一只手!”一把新枪塞到了花孤城手里。 花孤城看看自己的左手。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连右手都打不准,左手不是更坑爹么?” “小少爷你丢飞刀的时候,用左手么?”李邀埋头记录着数据,一边问了花孤城一句。 花孤城点点头。“用的。” “准头如何?”李邀依旧埋着头。 “跟右手差不多吧!”花孤城对自己飞刀的手法颇为自得。 “那就是了,左手握枪,来吧!”李邀终于抬起头,颇为自信的对花孤城一笑。 “得了!”花孤城左手握住枪。“我打!” “碰碰碰……”一连串枪声过后,花孤城吹了吹枪口的白烟。“我果然是个天才,左右开弓。百步穿杨。” “请把百步穿杨去掉。”李邀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到花孤城的面前。前面几页纸密密麻麻的记录着花孤城打靶的成绩,一堆一堆的数据看的花孤城眼疼。他连着翻了几页,径直看到最后一页。 “一共打了310枪,打中靶子四十七发。哎哟,不错哦!”花孤城面皮抖了抖,心里尴尬。脸上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教官,枪都打完了,接下来可以休息了吧。” 李邀点了点头。 “上午打靶的任务完成了,不过,因为有两百六十三发子弹没打中,主事吩咐过,一发子弹没打中就要跑一道障碍跑。所以跑完两百六十三道障碍跑,才算结束。” 花孤城咽了一口口水,如果这话是李邀说的,花孤城可以保证李邀现在一定躺在地上抱着脸哭爹喊娘。可这个命令是老爹下的……(未完待续) 第四章 魔鬼特训(今日冲榜求大家支持~) 上一回说到,咱们的花爷,枪法如神,三百一十发子弹儿,打上靶面的居然有四十七发之多。于是被罚跑圈。 所谓障碍跑,一道大概100米。路上有车胎,水塘。花孤城全力跑一道得十六,七秒。这会是早上九点半。两百多道跑下来,花孤城怕是赶不上午饭了。 也不墨迹,花孤城赤了上身,开始在泥地里玩命。 老爹和络腮胡子远远的站在靶场的另一边看着花孤城训练。 “看上去,这药的压制效果很好。”老爹似乎对药效十分满意。顿了顿之后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转身问道“有副作用么?” “之前吃的加料维c没有副作用,现在的这药有一点。不过如果像你说的只吃一年的话,问题不大。”络腮胡子如实回答。“这药才刚开始吃,自然效果明显。可这天下间的药都是一个样子,吃多了,效果自然就会下去。直至一点用处没有。要真如以前老人说的,这药能压制战魂一年就已经是极限了。” 老爹听完络腮胡子的话以后,只是点了点头。许久才说了一句。“我有分寸。咱们走吧!去会会那个唐仪刀的传人。” “就是那个菊派的百日?”络腮胡子听了唐仪刀这三字,脸上露出极为感兴趣的神色。 老爹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百日此刻站在客厅呢,唐仪刀倚在脚边。周围站着几个老爹的手下,百日看上去有些紧张,然而狂傲却依旧挂在脸上。 老爹走进屋子的时候,周围的几个手下都躬身行礼。百日见到这些人的异样,心中猜到孤城派主事来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名震江湖的老爷子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微微发福的矮小老头儿。 老爹手上捧一个茶壶,肚子微微隆起,脸上有些横肉,小眼睛眯着,嘴上带一丝和煦的笑容。 “百日拜见老爷子。”百日连忙向老爹行了一礼。任百日平日里有多张狂,如今面对这个连菊派主事都忌惮三分的老人,他是丝毫不敢怠慢。 “呵呵!起来吧!”老爹看了络腮胡子一眼,然后朝百日说了句。百日抬起头来,看到老爹身边的络腮胡子后,又行一礼。莫非是那个人?百日心中揣测,虽不确定倒也有六七分把握,当下也不敢怠慢。 “让你到此地的缘由,你想必也猜到了一些。似扣孤城令这件事情,你怕是担不起。”老爹脸上依旧是笑眯眯,但语气却是有了寒意。百日没有说话,把头低着。 “小子倒也有点意思,你们这些小辈的心思瞒不过我们,既然花孤城没有出事,孤城令你也送了回来。饶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络腮胡子似是站的累了,拍了拍老爹的肩膀,两人当即走到位子边坐下下去。老爹为主座,络腮胡子居左首。坐下去后,络腮胡子接着老爹的话头说下去。 “我们且直话直说,我孤城派这里有三式唐刀,我与你一试。若是接得住,这三招你径自学了去,若是接不住,我这三刀怕就能要了你的命。” 百日听完,面色凝重。但眼神却是无比坚定。他心里知道,这是他的造化,值得孤城派世代传承的三式唐刀绝对威力非凡。但百日心中清楚,这三招自己想要接下来着实不易。即便是接下来,孤城派也绝不会白白给自己这么大一个好处。 “若是不敢,你直接出了这门回菊派,我不阻你。若是想搏一手,咱们明日演武堂见。送客!”络腮胡子手一挥,孤城派的人便走到百日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百日被带下去后,络腮胡子看着老爹问了句。 “觉得怎么样?” “还行。”老爹简单说了一句,自古吹着手里的茶。许久又说了一句。“比想象中的要好上一些,不过还不至于好到手下留情。” “嗯!我明白了……” 另一边,花孤城跑完障碍跑已经是下午一点多的事情了,花孤城横着身子躺在草地上,似乎连大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此时的花孤城从头到尾都被泥水浇成了一个色调。 “小少爷,午饭就给您放这里了。一个小时后,狙击训练就开始了。”李邀将一个饭盒放在花孤城身边,花孤城翻了翻白眼也不理他,翻一个身,换个舒服点的姿势睡了过去。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花孤城被叫醒的时候,睡得正欢。花孤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被李邀捧在手上的大家伙给吓了一跳。 “好大的家伙!什么来路?” “kbu-88式狙击步枪,全重4.2公斤,这在世界名国军队现役的狙击枪中几乎是最低的。全长920毫米,瞄准基线长394毫米,弹匣容量10发,装配的白光瞄准镜重650克,最大放大倍率9倍。该枪使用5.8毫米机枪弹和机枪曳光弹,必要时也可使用5.8连米普通弹、普通曳光弹,有效的精确射程为800米,发射方式为单发射,战斗射速10发/分钟……”李邀给花孤城介绍手上那把枪的时候,花孤城捧着饭盒埋头吃饭。时不时的嗯上两声以示自己还在听。 终于,花孤城吃完了他的“午饭”。将饭盒丢到一边,抹了抹嘴说了句。 “杀人嘛!凶一点就用冲锋枪,稳一点就用狙击枪……像我这么凶的人当然要用大号的狙击枪!”花孤城一把接过kbu-88,在手上掂了掂。“这么轻?” 花孤城虽然不是枪械专家,不过对枪的熟悉程度还不差。kbu-88拿到手上,摸索了几下后,大致也就会用了。 “继续吧,打完290发,结束。” 花孤城听完顿时一头黑线。也不墨迹,架好枪之后开始了纠结之旅。不过由于有枪架,花孤城狙击枪的成绩要好得多,至少几乎所有子弹都打上了靶面。 花孤城听着一阵阵枪声,只觉得心里有些恐慌。为了排解,他蓦地哼起了《红军不怕远征难》。 可怜李邀还得在一边默默听着。那个时候李邀懂了一个道理。以前只觉得,不好听的歌声不去听就是了,却哪里知道命里还有不得不听下去的时候。 “小少爷,喜欢做杀手么?”本来按规矩,李邀是绝不能问花孤城这种问题的。不过为了打断花孤城继续唱歌的兴致。换子弹的时候,李邀顾不得什么规矩,问了花孤城一句。 “什么叫喜欢。”花孤城摸了摸瞄准镜。“你看,我本来快要死了,突然有个人告诉我,干这个就不用死。于是我就做了杀手。老爹的话很对,他说人有两条路要走,一条是必须走的,一条是想走的,你必须把必须走的路走漂亮,才可以走想走的路。做杀手是我命中必须要走的路。而我自己想走的那条路,我还没想好。但我现在把杀手这条路走好了,以后走自己想走的那条路的时候,会比较容易一点吧。” “嗯……”李邀还是没听明白,花孤城到底喜不喜欢做杀手。 “其实,我喜欢杀人的过程,但目标死去的那个过程让我觉得有点恶心。所以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去结束那个过程。”花孤城说了实话,又一发子弹打出去。“还有多少发?” 花孤城问了一句,李邀这才回过神来。花孤城刚刚的那个眼神吓了李邀一跳。 那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眼神呢?李邀说不出来,但如果对一个“花孤城”来说,这个眼神倒是可以特别到足够符合身份。 “还有一百五十发……” “不行了!不行了!累死爹了!”花孤城头一沉,趴到了地上。李邀见状无奈的笑了笑。 “你需要有一些保尔柯察金的精神。” “那是什么鸟啊?我怎么没听过!”花孤城颇为艰难的抬起头,看了李邀一眼。李邀一愣,开口解释道。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主人公啊!总会有一本书,一个主角的精神会影响到你对人生的态度。你可以去看一看那本书。” “哦?”花孤城显然没有放在心上,他心里认为,如果非要说那一本书,哪一个主人公影响到了自己,那无疑是非《鹿鼎记》莫属了!“继续!” 花孤城一直打到太阳落山才堪堪完成任务,这时候花孤城几乎要累的吐出血来。 吃晚饭的时候,花孤城两只手不停抖着,李邀坐在一边笑着看花孤城吃饭。 “看毛啊!”花孤城觉的他的生命里从来都不缺少一种人。这种人乐此不疲的以嘲笑花孤城,看花孤城出丑为乐。好像他们生命的意义就是这些,再没有别的了。之前有封杏,现在有李邀,以后还有谁? 花孤城艰难的喝完一碗汤,哆哆嗦嗦的扶着墙去了院子。 院子里一盆紫色的小花放在墙边特别显眼。正是在城东花圃从天而降落在花孤城手上的那一盆。 “奇怪,这到底是什么花。” “这花叫桔梗,这一盆看上去很普通!”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花孤城一跳,如果那个声音花孤城不是特别熟悉的话,那回应声音主人的会是花孤城的一把飞刀!(未完待续) 第五章 杀手‘花匠 ’ (今天小爆求点击收藏)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结束了一天的特训,跑到院里开始研究之前从花圃拿回来的那盆紫色小花。 站在花孤城背后说话的正是李邀。 “哟!老李还懂种花!?”花孤城谄笑着一把勾住李邀的脖子,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李邀一时难以适应。 “略懂!略懂!” 花孤城跑去捧起那盆花。 “桔梗?”花孤城左右看了看手上的那盆花,实在是很难把花的模样和名字联系起来。 “花有暗蓝色和暗紫白色两种。喜温和凉爽气候。苗期怕强光直晒,须遮荫,成株喜阳光怕积水。抗干旱,耐严寒,怕风害。适宜在土层深厚、排水良好、土质疏松而含腐殖质的砂质壤土上栽培。”李邀开口解释。 花孤城嗯了一声。完全听不懂李邀在说些啥。不过他自觉连“倾城”都能养得活,还奈何不了这一盆桔梗。 “把它种在地里!”花孤城抄过墙角的一把铲子。“来,老李,选个地儿!” “那就种在那边!” 当花儿离开盆子的时候,花孤城心里突然有一种失去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干了一件蠢事,然后挖土,埋土开始变得索然无味。花孤城有点怅然所失,上一次他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是把“仙人球”交给苏伊,转身离开的时候。 花孤城的异样被李邀看在眼里,他自然是猜不透花孤城的心情,只是不自觉的在心里说了一句,还是个孩子! 花孤城是一个矛盾的人,他先是觉得花开在盆子里便失去了自由,失去自由的花还能有花香吗?可等到花儿离开盆子的时候,花孤城一下子觉得花儿跟自己没了联系,花儿还是花儿,却不是他的花儿了。 于是花孤城觉得,养花真是一件无聊的事情。不过以后的日子,无聊充斥着花孤城的生活。然后他又觉得一个无聊的人干一件无聊的事情,合情合理。于是便又兢兢业业的继续养花,不过那是后面的故事了。 第二天一早,花孤城跟李邀继续出去练枪。而老爹和络腮胡子却没再去靶场观察。百日如约而至,唐仪刀被他紧紧握在手上。 “想好了?”老爹没有开口,自顾喝着手里的茶。络腮胡子见状,便自己开口问了句。 “好了!我愿意接前辈三招。生死无怨。”百日朝络腮胡子拱拱手。却不料一边的老爹突然冷笑一声。 “你叫一声前辈,他也不会手下留情。我听说你师弟断了一臂,你要是再死了,菊派唐仪刀的传承可就危险咯。”老爹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在意卸掉千叶一只手臂的人,名字叫做花峰。对于老爹来说,技不如人被杀是怨不得谁的。当然,身上有孤城令就不一样了。 “我考虑好了。” 寒光一闪,络腮胡子手上多出一把唐刀。 没有开场白,直直一刀。 “第一招!”老爹朝茶杯里吹着气,脸上依旧是那种云淡风轻的笑意。 百日,脸上露出一抹张狂的笑意。唐刀在手,横的想要去挡住络腮胡子的攻击。只一招,百日右臂被划开一刀口子。 “别弄脏了我的地板!”老爹面不改色的提醒了一句。 “弄脏了也不是你清理。”络腮胡子在半空中舞了几个刀花。 “哦!那就再刺激一点!” 两个老泼皮无耻的对话让百日突然有点明白花孤城的性格是怎样培养出来的了。 “啊!”百日丝毫不在意手上的伤口,嘴巴狠狠的张开,脸上笑意更浓,那是战意。这一次百日先出刀,直攻络腮胡子胸口要害处。却不想络腮胡子不躲不闪,刀口一挑,百日紧紧握在手上的刀子飞了出去。 “哦!第二招。看来结束了!”老爹看了眼插进地板的唐仪刀。无悲无喜的说了一句。 络腮胡子点了点头,身形一晃,自上而下往下劈出一刀。 络腮胡子气势睥睨,狂傲霸道的神色,仿若这一刀要劈开的不是百日的身体,而是挡在络腮胡子面前的天地。 面对这一刀上的杀意,连鬼神都要跪下! “跪下!”这声音从百日心底里响起。 “跪下!”这是死亡的意志! “跪下!”络腮胡子缓缓开口。手上的唐刀却如同闪电一般斩下! “来啊!”百日舔着上唇,奋力一纵朝那一刀扑了过去,手上多了一把短刀!百日脸上狂热的神色被老爹看在眼里,便是挑剔如老爹都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一阵金石相交的声音过后。百日身子倒飞了出去。短刀被络腮胡子拿在手上。 “抬下去吧!”老爹挥了挥手。等手下人把昏迷不醒的百日抬下去的时候,老爹才缓缓开口问了一句。 “为何要手下留情?” “百日如果死了,咱们就只能选梅派那小子了?”络腮胡子将手里的刀丢给身边的一个手下。 “嗯!”老爹点点头。“只有这么几个人选。” “我不喜欢梅派的人,那就是百日吧。” “这是个好理由。”老爹放下手里的茶碗。“这个孩子还不错。” 几个月后,一朵阴云飘到了s市的上空,s市的江湖忽然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急感。 一个神秘的杀手,行走在s市,带走了一个又一个重要人物。 有人说,他是一个喜欢冒险和挑战的杀手。 有人说,他其实只是会厌倦躲在暗处开枪的感觉。 有人说,他的匕首比他的狙击枪更具威胁。 …… 许许多多的传说,几乎可以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家都叫他花匠杀手。 他第一次出手,会选择距离目标二百五十多公尺外的高楼天台上,慢条斯理的组装好狙击枪,然后调一个合适的角度。一杯白开水里,丢进去一片阿司匹林。大量白色气泡冒完之后,在黄昏金色的阳光下一饮而尽。 然后目标就差不多该出现了。他只发一枪,如果没有打偏他就在阳台上放一朵暗蓝色的桔梗花。 但往往第一枪都会打偏。于是就会有他的第二次出手。十分钟后目标的胸口会多一把匕首,还有一片暗紫白色的桔梗。 他觉得人生中,阳光与花香无疑是最重要的。所以他选择在黄昏动手,得手后放一朵桔梗花。都算是他给予那个素不相识的目标最后的一点安慰。 这些轮廓鲜明且难以模仿的作案手法,行成了他与众不同的风格。辨识度极高,以至于一直在与他纠缠的警探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到现场就有一种“嗯、一看就是他干的!”的强烈感觉。 这个杀手叫花孤城。 一声枪响过后,花孤城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头。居然打中了!子弹只是“咻”的一声。就穿过了那个胖子的眉心,离他比较近的小弟甚至感受到了肥佬后脑溅出脑浆的温度。 一朵桔梗在黄昏阳光的照耀下悠扬飘落,恭喜你,自由了!花孤城收好他的家伙,下了楼。 就这样,他结束了来s市的第九个任务。 花孤城大概知道,这个人死了以后,老爹就能顺利的在s市开出几家娱乐城和饭店。花孤城曾经问过老爹,做生意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什么他们偏偏要选这么一种。花孤城只觉得,这种方法绝不是最好的。老爹看了花孤城一眼,并没有说话。于是花孤城知道,现在还不是自己该知道这些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s市实在是热极了。花孤城觉得这种天气就应该呆在冷气房看电影,而不是扛着一箱大家伙满大街的乱逛。其实他也是这么打算的,如果他没有遇到那个家伙。 “枪法有进步。”这是一个陌生人,白色的t恤,破牛仔裤。几乎和花孤城一模一样的装扮。花孤城抬了抬眼皮。这是一个黄毛。 “条.子还是同行。”花孤城有些意外,但一点点的意外还不至于让他惊慌失措。花孤城有些慵懒的声音让他杀手这个身份显得更加合情合理。 “都不是,不过我有兴趣跟你比一比。”黄毛嘴里叼着一支烟。烟的味道让花孤城感觉很不好,但让花孤城感觉更不好的是黄毛说话的语气。 “抢我生意的人,最后都死了。”花孤城有点想擤鼻涕,然后揩在身边这人白色的体恤上。最后看着他慢慢变得暴怒的神色,真是想想都开心。但很可惜花孤城现在压根没有鼻涕所以只是想想而已。看着突然贱兮兮笑起来的花孤城,黄毛突然有些惊疑起来。面对一个成名杀手的诡异笑容,是个人都会觉得不自在的。黄毛只觉得花孤城这个人实在是很有意思,他一直在挑战着业内最出名的年轻杀手。花孤城的横空出世,让他热血沸腾。不过若是他知道了花孤城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头撞死的冲动呢? “我叫龙游,花孤城!” “哦!”花孤城在下一个十字路口拐了弯,他只是想快点离开这个让他感觉非常不自在的家伙。这个黄毛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无论是他的造型还是他说话的语气,花孤城都觉的这个龙游不应该在自己的故事里出现太久,否则他花孤城就太难受了。 “诶!我说龙游……”每当花孤城假装很热情的喊起别人名字的时候,他的阴谋同时也就开始了。但很可惜,这个龙游并不知道,他还是很开心的回过头。 “什么事?” “哈秋!”花孤城打了一个喷嚏,如果说有事的话,这就是花孤城想干的。打个喷嚏,喷龙游一脸的鼻涕跟口水。(未完待续) 第六章 杀人之夜(三更爆发到~再求收藏) 上回说到花孤城漂亮的完成一次任务,路上却横的冒出来一个龙游搅了花孤城看电影的兴致,于是花孤城喷了他一脸的口水跟鼻涕。 “有点感冒!”花孤城假装揉了揉鼻子。“我想提醒你,离我远点免的被传染。” 花孤城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盯着龙游的双手看。并没有动怒,龙游依旧很放松。 “哦,这样啊!”龙游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在脸上擦了擦。 花孤城没有说话转身就走了。他倒是希望这个龙游一下就被激怒然后朝自己大打出手,这样花孤城就能确定,这小子菜.逼一个,不值一提。不过龙字的表现让花孤城很是烦躁。 花孤城从来不具备那种可以坦然欣赏对手优点的优秀品质。对手越是完美,他就会越加的讨厌。简单来说就是妒忌。不过花孤城有他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看,所有偶像剧里穷凶极恶的反派刚出场的时候都是完美先生。 花孤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皮甲,就在刚刚打那个喷嚏的时候,他从龙游口袋里掏出来的。 嗯,果然不是个菜鸟,钱包里有一张别人的身份证,还有……再没有别的有用的东西了。 花孤城摇摇头,抽出里面六张钞票准备放进自己的钱包里,然后他的右手摸到他平时放钱包的口袋。 “卧槽!”花孤城骂了一句,心情更糟了。 龙游一样拿走了花孤城的钱包。这一次交锋里,花孤城输了。那个钱包里有五百块,但钱包值两百,他亏了一百。也许龙游亏得更多,谁知道呢?花孤城只知道,只要是他亏了钱,就算是输了。 花孤城走在各种小巷子里,只有这种地方可以让他确定到底有没有条.子或是龙游这种人在跟踪着自己。等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花孤城唑着一杯奶茶,觉得自己应该回家了。 然后在奶茶摊上,花孤城碰上了另一个自己非常讨厌的人物。今天可真不是一个好日子,什么牛鬼.蛇神都撞上来了。 那是一个条.子,在这个时代少见的富有正义感且不畏惧死亡的条.子。简直就是电视剧里出来的一样。这是花孤城对他的评价。一米八左右,厚实的身板,国字脸,剑眉星目,算的上英气逼人。 花孤城在电视里看到他义愤填膺的斥责着一次次发生在s市的暗杀事件。并且扬言要把花孤城和他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花孤城一开始觉得这个条.子是个演员。但后来老爹告诉自己,这个条.子确实在拼命的调查着自己。赵开阳,普通的名字,却注定要有一段不普通的故事。 赵开阳看了一眼,提着一个大箱子的花孤城。花孤城扬了扬眉头,并没有去避开他的目光。花孤城嘴角一张,微微一笑。赵开阳有些懵,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个年轻人。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朝花孤城点了点头。 花孤城只觉得可笑,这个时候,他可以找到一百种方法干掉这个看上去智商不太够用的条.子。不过花孤城没有动手,没有动手的原因很简单,没有人出钱买这个条.子的命。 “也许等你真正得罪到老爹的那一天,我会种出一种新的花。你会喜欢的。”花孤城心里这么想着,望着赵开阳背影的时候,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赵开阳疑惑的回过头望了花孤城一眼,花孤城依旧诡异的笑着。 “喂!”赵开阳接了一个电话。 “今晚七点半点,xx酒楼……” “好的。” 花孤城的耳朵动了一下,于是他突然觉得,今天晚上可以找点乐子。可最后他还是回了老爹那里,因为院子里有好多花需要浇水。 等花孤城回到住处碰到老爹的时候,老爹却又给了花孤城一个任务。 “xx酒店,六号包厢。”老爹说话的时候正在吃螃蟹,掰下最后一条螃蟹腿后,老爹加了一句。“都杀了。” 花孤城拿起放在桌子角上的一个信封,打开后,取出了里面的几张照片看了看,一共有七个人。其中一个人,花孤城前几天才刚刚在新闻里见过。是干什么来着的?花孤城开始回忆,貌似是做大超市的,而且还是个慈善家。花孤城把照片放回信封里,不会很痛苦的。花孤城在心里说了一句。越来越多的刺杀行动让他改变了很多。比如对生命的思考和尊重什么的,谁知道呢。不过有一点,他倒是一点没变。 “那得加钱!”花孤城的价钱变得越来越贵。一条人命二十万。 “按人头算钱。”老爹把一只螃蟹朝花孤城丢过去,花孤城接住螃蟹后嬉皮笑脸的溜到院子里。这个时候,那一丛桔梗长得很好,花开的正旺。 花孤城拿过水壶,随意的撒了一点水。自言自语的说了句。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花孤城想起来,老爹嘴里说的xx酒店,正是赵开阳电话里说的那个xx酒店。 “搞不好,我今天就要送你一朵花。”花孤城摘下几朵桔梗。 赵开阳,龙游。 七把匕首,在地上一字排开。这是老爹的礼物。每一把匕首的线条都诡异的叫人捉摸不透设计者的用心,这是属于孤城派的匕首,用最小的代价对目标造成伤害,依靠刀口的毒药造成击杀。花孤城用了好一段日子才适应了这种匕首的使用方法。 一把大白狗腿,这把家伙,花孤城暂时还没有更好的装备来替换他。 两把手枪,一把glock17,一把m500,外带两个glock17的三十一发弹夹和十发备用的手枪弹。说实话,如无必要,花孤城真的是不太愿意在跟别人近战相搏的时候用到枪这种东西。 狙击枪就不需要带过去了,排不上用场。还要带点什么呢?花孤城摸着下巴,右手鬼鬼祟祟的摸到了一包白粉。嗯,石灰粉。花孤城把那包石灰粉拿在手上掂了掂。 出发! 花孤城跳进一辆路虎里,这是他新买的一辆,二手车! xx酒店在x市算得上是最大的酒楼了,每一晚都是门庭若市,顾客往来不息,店内座无虚席。生意火爆之极。花孤城这一晚要杀的七个人中的第二个就是这个酒店的大老板。 花孤城坐在车子里,静静的等待动手的时机。六点二十分。花孤城从口袋里摸出一粒阿司匹林,慢慢放进嘴里。 一辆七系宝马如流水一般轻轻飘到xx酒店门口,车牌号6666。真舍得花钱,花孤城嘀咕了一句。一个袅袅婷婷的长发美人挽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从车子里走出来。头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这句话用在这胖子身上可能不太对。 s市公安局长和他的情人,花孤城看了眼手上的照片,这是他另外两个要杀的人。 七点整。 花孤城依旧很有耐心的听着广播,等着其余的猎物出现。 城东山狗帮的老大,老爹下一个生意上的对手。消防局副局长。花孤城是搞不懂这个身份的人又是怎么得罪了老爹,不过他的命值二十万,花孤城不在意多给出一朵桔梗。最后一个人是什么身份花孤城实在是说不清,他把这个人的工作职位读了两遍,完了之后还是弄不明白他是个干什么工作的。花孤城也不深究,反正今天晚上就要变成死人了。反正做什么工作的人都是需要阳光和花香的。花孤城探起头看了看天空,只有月亮了。所以有时候,他不太喜欢在黑夜里干活,因为这样做对死者实在是太残忍了! 当然,花孤城在钱面前从来都不是一个挑剔的人。人生不可能永远都是完美的,对不对!至少还有美酒和美食陪着你们,嗯,还有花香。 所有目标都到齐的时候,花孤城捏着信封,下了车,径直朝酒店里面走去。 7个人,外加四个保镖。 嗯,花孤城心里考量着战术。他绕了一个歪,在一个所谓的死角一拳打晕了一名传菜员。换了衣服后,花孤城闲庭信步般走到了包厢前,一路上只留给几个监控摄像头一个大大的背影。 两个像熊一样的保镖,双手缚在后背,硬挺挺的守着大门。花孤城观察了这两人一番,估计若是没被命中要害,两人都有身中数枪不倒的硬挺本事。另外两个保镖应该在里面。 花孤城端着一盘菜走到两名保镖面前,其中一人伸手把花孤城拦了下来。果然,传菜员是进不到里面的,花孤城将手里的菜朝其中一人递过去。手上却在途中突然发难,盘子一个不稳就要掉下去,两个保镖连忙出手去接。下一刻,花孤城手上多了两把匕首,没有一丝偏差的插进两名保镖的咽喉里。 电光火石。 “ladiesand乡亲们。”花孤城推开了门,两把匕首径直朝里面站着的两名保镖飞了过去。至此四个保镖在他们能做出反应之前便全部倒下了。 包厢里的几个大人物顿时骚乱起来。这可不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花孤城只是把手枪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求财,不求命。”花孤城大声说了一句,他不太喜欢乱糟糟的场面,所以他说了一句谎话,希望场面镇定一些。 果然,花孤城的话起到了作用,场面稳定了下来。在场的都是大人物,其中山狗帮的老大,甚至试图跟花孤城谈判。 不过在他开口之前,花孤城的匕首就插进了他的喉咙。花孤城将匕首从他喉咙里拔出来的时候,鲜血贱了那个公安局长一身。 “他是贼,你是兵。这顿饭局,真有意思。”(未完待续) 第七章 突发意外(一更到,点击收藏飞起~) 这句话说完,花孤城手上的匕首已经捅死了另外两个人。只剩四个了,消防局的大人双手用力想掀开桌子反击。嗯,比起被花孤城摁住尿了一身的公安局长有魄力多了。花孤城一脚踢在桌面上,结果消防局副局长立马被桌子压倒在地。看来平时不太注意锻炼身体。 花孤城抓紧时间做事,手里匕首扎进公安局长的咽喉,最后两把匕首也飞了出去,带走了“慈善家”跟消防局副局长。 大白狗腿露出一个头,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想起一阵警笛。花孤城想起了赵开阳。 “哟!来晚一步!”花孤城咧嘴一笑,几朵桔梗花从他左手指尖飘落。公安局长的情妇躲在角落瑟瑟发抖,花孤城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会很痛的!” 大白狗腿如毒蛇一般刺过去,却不料一个人影突然从窗户外边跳进来,破碎的玻璃渣朝花孤城激射而来。 “妈的!”花孤城心里怒骂一句,一个翻身躲过玻璃渣。手上的大白狗腿同时朝女人飞了过去。花孤城看清了破窗而入的客人,正是黄毛龙游。 “铛!”大白狗腿似乎并没有完成对女人的击杀,黄毛把她从花孤城手里救了下来。走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非常急促,三个人。看来龙游把条.子引了过来。 “别动!”是赵开阳的声音。 “英雄,黄毛杀人啦!”花孤城双手抱头,做瑟瑟发抖状。服务员的衣服,手上没有武器,身上貌似还被玻璃扎伤了。一眼看去,大大滴良民。所有罪责一下子都跑到龙游头上了,可怜龙游刚出场就替花孤城背了一个黑锅。 另一边,龙游哪里在意赵开阳这几个条.子。只是一笑,探手抓住女人一个纵跃,从窗户边跳了下去。赵开阳果断开了枪,命中了?没命中!花孤城一阵失落,心里骂了句,菜.逼,枪法还不如我,要你何用! 赵开阳一击不中,也不废话,径直也是从窗户边一跳。 “卧槽,又一个信春哥的。”花孤城想了想,这里是三楼诶。“好歹也是个公务员,至于么。” 花孤城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 “兄弟,跟我们回去做个口供吧!”两个警察过来扶了花孤城一把。花孤城自顾从口袋里摸出两朵桔梗插在警察的肩头。 “喜欢桔梗么?”花孤城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其实他并不想浪费力气去杀两个没有报酬的人,不过没办法,自己的样子被他们看见了。花孤城翻了个白眼,扫了一眼两个警察别在腰际的枪。64式。哎哟,用惯了小口径,m500的火力应该很难适应吧。 两声如火炮一般的枪响过后,花孤城脚步如跳舞一般的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一一避开各个点上的监视器。换好衣服的时候,人群的混乱渐渐趋于平静,花孤城偷偷摸摸又放了一枪,奔腾的人流又一次移动起来,现场那两三个警察更别没办法有效的控制现场,然后花孤城绕了个歪,如泥鳅一般混在人群里,三两步脱了身。 最后一朵桔梗花被他拿在手上,小小的紫色的花儿不停的从花孤城的这个手指缝里溜到另一个手指缝。 “妈的!”花孤城的任务到这里似乎是失败了。他摸出电话向老爹报告了一下进展。 “跑了个女的。”花孤城可怜兮兮的说道。 “理由。” “失手了!”花孤城是不喜欢推卸责任的,因为没有用,老爹从来不讲这一套。所有的意外都是自己的考虑不周。所以任务失败的理由只能有一个,失手了! “还能做完么?” “可以。” “三天做不完的话,一百四十万就免谈了,半年内也别想再接任务。”老爹说完后就直接挂了电话。花孤城伸了伸舌头,心里面再一次问候了龙游全家一百遍。 龙游究竟有什么目的花孤城猜不出来。但为了一百四十万,花孤城怕是免不了要与这个龙游交一回手了。 花孤城掏出手机,给曹三打了个电话。还是那句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花孤城这几个月来除了特训,任务。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研究种花上面,虽说除了桔梗和仙人球,他还没成功种活过第三种植物。不过仅仅是纸上谈兵的话,花孤城自觉还是很有两下子的。 龙游,梅花。依旧花派的系统,这个龙游应该是梅派里一名颇有地位的年轻杀手。 “喂!老逼!”依旧是那个称呼。 “哟,还没死呐?”曹三那厮似乎正在嗑瓜子。花孤城掏了掏耳朵,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龙游,资料。” “三千!” “成交!”花孤城说完就挂了电话。相较于一百四十万,三千这种小投资已经不值得花孤城斤斤计较了,不过花孤城还是忍不住一阵肉体。那能买十个月的杯面! 曹三的效率向来快的惊人,花孤城看着手机屏幕。 “龙游,梅派杀手堂老大,擅长使用唐刀。”花孤城看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杀手堂堂主这个级别,就算比不上万寿那个老变态,至少也是龙字宋梅这个级别的。以花孤城现在的实力对上这种人物基本只有一个下场——死的很惨。更何况这家伙居然跟百日一样爱用唐刀砍人,花孤城一想到百日那一脸的霸道狂傲就忍不住哆嗦一下。花孤城接着往下看,希望能够找到这个龙游的弱点什么的。 “为人自傲,爱冒险,喜欢挑战同行,树敌颇多。”花孤城看到这里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白云悠悠。 “这算是缺点么?”花孤城心里问了一句。一个爱冒险的人为了找刺激到处去向同行挑战,被他打败的同行不计其数。就这样,他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没被其他杀手联手干掉?花孤城怎么想都觉得,这应该算是一个优点。至此,花孤城的一百四十万又离他远了一步。 之后的几个小时,花孤城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s市瞎晃,他在等龙游的电话,既然要比试,自然需要一个规则。而这个规则很明显不是由花孤城来制定。 但龙游在这个晚上并没有联系花孤城,告诉他游戏的规则是什么。花孤城缩在车子里抱着一杯奶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花孤城开车到了警察局门口。他要等一个人,李开阳。单凭自己一个人想要从偌大的s市里把龙游揪出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既然自己做不到,那就得依仗别人的资源。人民警察为人民,不是亲人胜亲人;有困难,找警察。这都是花孤城从小耳熟能详的句子。于是花孤城就来了。 李开阳昨天看到了龙游的样子,今天警局肯定会派出人手追查龙游。 嗯!花孤城看了看天色,很识相的拐进警局对面的一家咖啡座里。就在他踏进店面的一瞬间,大雨即刻倾盆而下。时候还早,店里的生意很冷清,除了几个店员在打扫卫生之外,再无他人。花孤城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等着服务员走过来。 服务员是个小妹,二十岁上下,笑得很甜。 “先生,需要些什么?” “清咖,再来一杯白水。温水!”花孤城从口袋里掏出药瓶,一朵桔梗顺势被花孤城带了出来。服务员小妹眼尖,一下就看到了那紫白色的小花。 “好漂亮的小花儿,它叫什么名字?” 花孤城低下头,捏起落在自己大腿上的桔梗。 “这花叫桔梗,嗯!不太吉利。”花孤城说完就把桔梗放回口袋里,颇为警惕的扫了服务员小妹一眼。丝毫没有把花送出去的意思。花孤城的花,命不该绝的人是受不起的。 小妹只是抱着手里的托盘,有些失望的吐了吐舌头。记下花孤城点的东西后,转身便走了。 很快,咖啡和开水被人送了过来,花孤城拧开药瓶,往杯子里丢了一片阿司匹林。大量的白色汽泡开始在水里翻腾。等药片完全融进水里之后,花孤城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而咖啡至始至终都放在最初的位置上,花孤城只是盯着窗外望着,丝毫没有去喝它的意思。 服务员小妹趴在柜台上观察着花孤城的举动。好半天才感叹了一句。 “怪人!” 而在花孤城的视野里就只有雨一直下,一直下,一直下……连个鬼影都没有。 九点四十五分,店里的老钟突然叮叮当当敲了几下。突如其来的声响让花孤城的右手下意识的一缩。那是一个抽刀的动作,花孤城很快就发现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右手不上不下,颇有些尴尬的悬在半空,花孤城砸了砸嘴,似乎对自己的状态非常不满意。 “老钟又出问题了,阿奇快出来看一看。”刚刚的服务员小妹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钟声见怪不怪了,朝备餐间喊了一句后,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桔梗花再一次在花孤城的手指间跳动起来,盘旋了几周后,花孤城终于见到了那个他等了好久的身影。 李开阳! 李开阳带着两个便衣,径直从警察局里冲出来,直奔一辆警车而去。 花孤城在位置上留下一张纸币,整理了一下衣服后走出了咖啡店。(未完待续) 第八章 诡诈龙游(二更到,10点第三更) 上一回说道,由于龙游的突然出现,花孤城的任务失了手。花孤城开始借助李开阳的资源来寻找龙游。 雨势依旧猛烈,不过这对花孤城来说不是问题,反而为他做事行了方便。 花孤城迈开步子就朝李开阳冲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在花孤城刻意的走位下,两人撞了一个满怀。花孤城急忙道歉,而李开阳只是点点头示意没有关系,连看都没看花孤城一眼就冲进了警车。 一阵低沉的引擎声传了出来,警车冲进了茫茫雨势之中,很快就没了踪影。花孤城双手插裤兜里,站在屋檐下。他刚刚在李开阳的衣领里安了一个追踪器和窃听器。如果李开阳能找到龙游,花孤城立马就能知道位置。 但花孤城没有信心能打赢龙游,事实上花孤城不是没有信心而是完全没有可能打赢龙游。所幸花孤城想要完成任务不是要杀龙游,只是杀一个龙游看着的女人。这样一来,花孤城就觉得有必要好好研究计划一下。先让李开阳去探下水的深浅,自己再做打算。事实上花孤城现在就只想了这么多。 “在城西磨坊那一带,我们的人追查到现在,大致定下了这么几个点。”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花孤城耳朵里响着。应该就是李开阳带着的两个便衣中的一个。 “先从这个点查起,对方未必只有一个人,我们查探的时候隐蔽一点,免得打草惊蛇。”这是李开阳的声音,昨晚他追着龙游出饭店之后,他的两名同事意外被人枪杀,这让他认定花匠并不是一个人,更有可能是一个团队。花孤城听到这忍不住翻个白眼,都把警车开过去了才想到要注意隐蔽,你们这是不把龙游的智商放在眼里啊。 城西磨坊。花孤城随手记下了这个地名。龙游这么容易就被警察盯上了。虽说带个女人,行动不方便。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啊。花孤城皱着眉头分析着,如果自己是龙游,那我绝不会把女人带在身边。龙游把女人藏在城西磨坊?不会!那就应该是他故意在城西磨坊布下的疑阵。花孤城一念至此,又是把李开阳一顿臭骂,这么蠢,当什么警察!手机在口袋里响了起来,一个陌生号码。花孤城把手机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八成是龙游。 “喂!臭傻逼!”花孤城毫不客气的骂了起来。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我骂你臭傻逼你都敢承认,你的脸皮能防弹啊!”花孤城毫不犹豫的开骂。“老逼你在哪啊,告诉我我马上过来砍死你啊。单手灭你,边撸边砍!射你一脸信不信啊!” “城西磨坊!”龙游显然对花孤城的作风很是了解,但花孤城的语气加措辞即便龙游是早有准备,说话语气也不由得隐隐有了火气。“杀了我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杀不了,你死!” “哦,狗日的!”花孤城话没说完。龙游那头便木然的挂了电话。“明明没那么好的修养,还一天到晚跟老子装绅士,装什么装!” 花孤城对着电话最后骂了一句。 龙游说他在城西磨坊等着花孤城,那李开阳找上龙游岂不是死定了?花孤城虽然不知道李开阳能不能打,不过潜意识里认定了李开阳是铁定搞不定龙游的。那自己还去不去呢?花孤城想了想,嗯!找上门去送死,傻了不是!花孤城决定再等等。 另一边,李开阳跟两名手下火速赶往城西磨坊,排查追踪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尽管全盘扑空也是家常便饭。 城西磨坊是一个颇为荒凉的去处,把人藏在这里确实是个好选择。李开阳只当龙游就是那个在s市兴风作浪的花匠杀手,刚下车就摸了摸别在腰间的枪。从警十年,这是他见过的性质最为恶劣的案子。二十余名大人物一一被暗杀,手法老练狠辣,风格鲜明。很明显,这个花匠并没有把警方放在眼里。武警大队派李开阳着手负责调查这个案子已经有两月有余,居然连这个神秘的花匠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最让他抓狂的是,昨天自己接到线报:花匠将在xx酒店袭杀s市公安局长等七位大人物。虽说他并不觉得这个消息有多可靠,但最后李开阳还是带着弟兄去了现场。结果居然让花匠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了十一人,最后自己拼命追着花匠离开了xx酒店。却还是没能追上这个神秘杀手。反而自己的两个兄弟被花匠的同伙击杀了。想到这里,李开阳的拳头再次紧紧握了起来。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李开阳三人将城西磨坊小心翼翼的搜查了一遍,却一点发现没有。龙游躲得很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李队,没有发现。”一个便衣对李开阳摇了摇头,李开阳皱了皱眉头。回了一句我也没发现。两人坐回到车子里,等着另一个人回来。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怎么回事?”李开阳疑惑地看了看窗外,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鼻子里居然隐隐传来一阵桔梗的香气。这是一种心理暗示产生的错觉。几个月来一直在追查花匠的案子,花匠的人没捉到,桔梗花的气味倒是深深刻在李开阳的心里。 “小刘,小刘,收到请回。”李开阳按下了对讲机,慢慢打开了车门。 “嗯,原来这个条.子姓刘!功夫不错,不过还差一点。”对讲机那头传来的却是龙游的声音。 “花匠!”这一个巨大的黑窝从天而降砸在了龙游的头上。不过也等不及龙游解释什么,李开阳风一样的冲出了车子,朝小刘搜查的方向追去。 “城西磨坊请求支援,城西磨坊请求支援……”另一名便衣开始向总部求援。却不料下一秒,车子突然被引爆,一阵火光中,第二名便衣,光荣殉职。 “啊!”李开阳听到爆炸声后回过头,火海中只见到自己的拍档被炸的血肉模糊。怒火攻心之下,喉间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咆哮。 “凶手就在你面前,来啊!”龙游扛着唐刀,幽灵一般的走到李开阳的身后。“杀了我,或者你死!” 唐刀出了鞘,寒光流转中。慢慢指向李开阳。龙游在等着与花孤城一战,现在他想用这个李开阳热热身。原本龙游并不想与这几个条.子纠缠,但之前在电话里被花孤城那一阵羞辱让龙游改变了注意。花孤城的几句话,要了这两名武警的生命,也不知道花孤城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李开阳怒吼一声,就朝龙游铺了过去。 “近身搏战,第一要素便是冷静!失了冷静就失了对战况的把控,就失去了对战的先机。第二则是勇气,哪怕是面对世界最强者,也要有放手一搏的勇气。”龙游在生死相搏之时居然还有空念叨这些,花孤城评价龙游爱装绅士,也不知道这龙游是真绅士还是真如花孤城所言是假装绅士。 李开阳一拳击出,龙游转身躲过。继续开口念叨。 “比起打心理战,你差了花孤城太多。真没意思!”龙游摇摇头,变戏法一样又从背后抽出一把唐刀朝李开阳丢过去。“就是我都隐隐间觉得在这方面有些不如他呢!不过很可惜,他和你一样,快要死了!” 李开阳接过唐刀,猛地就是一刀斩下。龙游横刀挡下。 龙游本以为李开阳不过是一个普通武警,几招下来就能搞定。却没想李开阳身手勇猛远远在他想象之上。两人长刀互博了几十回合,居然有来有往,一时之间竟是难分胜负。 李开阳杀红了眼,怨恨与愤怒充斥着他的胸腔。他只觉的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黄毛更本不是一个人类,而是魔鬼。李开阳要杀了他,杀!杀!杀! 李开阳从小就是习武出身,十八岁开始在武警学校特训。中间拜入过几名国术大师门下,所学虽然博杂却绝非浅尝辄止。一身武艺隐隐还在龙游之上。 又是几十个回合过后,龙游渐渐失去了对战局的把控。一丝不安在龙游脸上一闪而过。 李开阳此刻完全失去了思考,唯一的想法就是杀了面前此人,就算自己身死也在所不惜。 “死吧!”李开阳大吼一声,迅如闪电的一刀直直刺向龙游要害。龙游见李开阳这一刀不管不顾,竟是要和自己拼个玉石俱焚。 一丝狰色在龙游脸上闪现。龙游把刀一跳斩在李开阳的长刀中段。李开阳的长刀居然应声而断。 原来龙游丢给李开阳的长刀居然是动过手脚的。卑鄙!龙游断了李开阳的长刀之后,手腕一翻,李开阳胸前立刻开了一道口子。 “小人!”李开阳受伤之后,就地一滚,手枪被他握在手上。 “砰砰砰!”连开三枪! 龙游闪身躲到一口巨大石磨后面。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开口解释两句。 “兵不厌诈,只能怪你太蠢了。” 若是花孤城见到这一幕,怕是忍不住骂上两句,沽名钓誉!臭傻逼! 李开阳出手极快。三发子弹,龙游一时之间居然也没能尽数躲过去,左手臂中了一枪。 李开阳持枪躲在石磨的另一边。大吼道 “卑鄙小人,出来啊!” 过了片刻,却没人回应他。李开阳皱着眉头,慢慢挪着步子朝龙游的位置走过去,却哪里还看得到龙游的影子。(未完待续) 第九章 警局一游(各位路过赏个收藏) 上一回说到李开阳三人在城西磨坊遭遇龙游,李开阳与龙游大战一场,龙游负伤逃遁。 李开阳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熊熊烈火,突然感到一阵乏力。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支援李开阳的警车很快赶了过来,受伤的李开阳被医护车送到了医院包扎治疗。 同警车一起到城西磨坊的还有花孤城。他从窃听器里知道了李开阳与龙游交了手。李开阳居然能跟龙游正面对抗这么长时间,不容小觑啊。花孤城挠了挠脑袋,躲在远处看着李开阳被抬进医护车里。一帮子警察把事故地点围了起来,开始取样调查。从李开阳录下的口供看来,龙游似乎还受了点伤。 这绝对是趁他病,要他命的最好时机。一时间,花孤城踌躇满志。 突然,李开阳那边一顿嘈杂,花孤城赶紧取下耳机,居然被发现了!花孤城骂了一句。 龙游受了伤,应该会找个地方躲起来。那跟自己的约战自然就不算数了,花孤城摸着下巴,心里分析着。这里太危险了,龙游不可能再躲在这里,那会去哪?去藏女人的那个地方了?很有可能。 这个时候,花孤城的余光扫到了两个警察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不能被条.子缠上,花孤城躬下身子躲起来,慢慢退出了警察的警戒范围。 回到车上后,花孤城直接打了个电话给龙游。 “过三天,我们再战。” “你要知道,我一直是电话录音的。说好了今天打,你又要延期。老子没这个规矩!今天不打,明天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你个臭傻逼怕打不赢老子就拒战。打也是你,不打也是你。你他妈的是闹哪样啊?”花孤城骂骂咧咧的张了嘴,步步逼着龙游应战。“说了老子让你一只手,你还怕什么。这样吧,我再让你一条腿好不好。还不行?那好吧,你跪下叫三声花爷爷,我大人有大量就放过你了……” 根本不给龙游开口的机会,花孤城一顿胡言乱语就喷了过去,是个人都难以接受这种侮辱。 “今晚,我再约你!”龙游在电话那头冷冷说了一句。花孤城得意洋洋的挂了电话,然而电话刚挂断,花孤城脸色就冷了下来。没有说地点,龙游并不准备给花孤城准备的时间。就算是龙游受了伤,他花孤城也很难打得赢他。 还是那句话,花孤城得想办法绕过龙游,径直杀了女人,完成任务才是王道。这是最方便的计划,实行起来难度也最大。 花孤城再一次眯起了他的双眼,双手在口袋里摸着看有没有口香糖什么的。结果只摸到两把孤城派特质的匕首。 花孤城自然不可能把匕首放到嘴里嚼一嚼,于是花孤城发了车,他得去一趟医院。会一会这个李开阳。把车停在了医院附近的一条隐蔽街道,然后花孤城一阵小跑,进了医院。 说巧不巧,花孤城刚刚进医院,迎面就撞上了刚刚包扎完的李开阳。 “对不起,对不起。”花孤城后退两步,让了一个身子。这就想闪人先。 这时候,李开阳身后跟了两个警察。两人明显是想拉住李开阳,劝他在医院休息休息。然而李开阳这种铁血汉子哪里顾得上休息,径直想要扑到案子上去,揪出杀手花匠。这种电影里的经典片段在花孤城的故事里上演了,这一回,花孤城下意识的望某个角落里看了一眼,摄像机在哪里? “帮我查到那个窃听器的来源,车子开回局里,我要做个模拟画像,通缉令要赶紧发出来,血样分析做好没有?”李开阳大步流星的出了医院,一路吩咐着。看到他胸前还缠着的纱布,铁血真汉子五个字在花孤城的字典里有了新的翻译。 花孤城侧着脑袋,朝李开阳的背影望了一眼。这就扑空了?花孤城扬扬眉毛,心中突然又有了一个计划。 李开阳只当龙游就是花匠,嘿嘿!那就让你们打个够!我花孤城自然是要做一回渔翁了! 花孤城回到车里,再次去打警局对面的咖啡厅里。 “清咖,白水。”花孤城看看手表,就要四点了。眼瞅着就要到晚上,这龙游怎么还不联系自己呢?这孙子要存心当乌龟,老子还真奈何不了他。花孤城心里骂着。抬头瞟了服务员小妹一眼。又问了一句。“有吃的么?” “有的!”小妹对花孤城笑笑,在花孤城看来,这笑容好像在说,我就猜到你饿了。花孤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能力,他似乎突然能够看懂每一种笑容背后的含义,或者说,他开始研究每一种笑容背后有着什么含义。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花孤城想着,然后苏伊的笑脸浮现在花孤城脑袋里。 也不知道“仙人球”现在过得怎么样。花孤城乐呵呵的咧了咧嘴。 小妹递给花孤城一份菜单。 “这个,这个……”花孤城一边点,眼睛一边望警局的方向瞟着。 “你在等人么?”小妹好奇的插了一句。“今天一早你就盯着那边看。” “唔!有个朋友进去了,等他出来。”花孤城指了指对面。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一下。 “我可以帮你去问问,我认识好多人呢!” 花孤城不准备再跟这个热心的小姑娘聊下去,把菜单递过去之后不再开口。服务员小妹拿了单子后一头雾水的走开了。 真是个怪人!小妹再度给花孤城这么一个评价。 李开阳回了局子,一直没有再出来。应该是没有查到什么线索,依照龙游的实力,除非是自己想暴露,否则警方想要锁定他实在是不太可能。 花孤城喝着咖啡吃着点心,百无聊懒的等着龙游的电话。终于在花孤城吃掉第七块蛋糕的时候,电话响了。 “城西磨坊。” ……龙游径直挂了电话,没有给花孤城喷人的机会。 “也不聊会儿?”花孤城翻了翻白眼,这个龙游倒是聪明,居然还藏在城西磨坊。那么多警察一直在排查那片地方,却还是把他给漏了。好身手! 花孤城结了帐就准备走人。接下去怎么做呢,先把李开阳引过去,还是自己先去探探风? 嗯,踩地雷这种事情,花孤城还是喜欢交给别人来做。自己绕后突袭,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完成任务。而后退立,深藏功与名。花孤城推开咖啡厅大门的时候,心里有了决断。 花孤城掏出纸笔,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了一句。 “城西磨坊,来单挑啊,臭傻逼!”典型的花孤城体,花孤城写完后读了两遍,怎么读都觉得不太过瘾,没有自己骂出来那么过瘾,于是又在句子后面加了三个感叹号! “城西磨坊,来单挑啊,臭傻逼!!!”嗯,差不多到位了。花孤城点点头。幽灵似的一下就晃到了马路对面,假装超前走了一段,在拐弯处,脚下一用力就翻过了围墙。 而在咖啡店里一直望着花孤城离去的小妹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花孤城的踪影。这把小妹吓了一大跳,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又用力朝外面望了望。人呢?真是一个怪人!小妹第三次给花孤城下了这么个定义。 花孤城刚刚在拐弯处翻的围墙并不是警察局,而是警局旁边的一家咨询机构。花孤城在墙角计算着距离,等确定四下没什么人了以后,花孤城再一发力,朝前快跑几步。一个跳跃,又翻过一堵墙。 花孤城小心翼翼的爬窗翻进了警局大楼之后,颇有些失望的在心里说了一句。警局也就这样么,还以为戒备森严,十步一亭,五步一岗果然都只是说说而已。 花孤城不知道李开阳的办公室在哪,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有点尿急。照着标示牌,花孤城好不容易找到了厕所。 “你好!”花孤城一边解裤带一边朝一个陌生警察打了个招呼。 “你好!”陌生警察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花孤城。 “开阳也真是的,叫我来警察局找他,只说人在警局,也不稍微说具体点。”尿尿的时候,花孤城开始自言自语的表演。演技好的可以让靠表演赖以为生的表演家羞愧而死。 “你说的是李开阳,李队长么?” “嗯!”花孤城点点头,继续表演。“今天得把东西带给他。” “他办公室在四楼413,你去那等他吧!”热心警察说完就洗洗手走了。 这世界上总会有许许多多的热心人,让花孤城相信只有心中还有爱,人间处处有真情。拉好裤子拉链,花孤城直奔四楼而去。 413,门半掩着,花孤城轻手轻脚的摸到门边。果然,李开阳在里面,那独特的充满正义感的声音一下就传进了花孤城的耳朵里。 “把这张图像发给小五,最快速度把通缉令争取下来……”李开阳吩咐着。看上去房间里面人还不少。花孤城把纸条贴在墙上,然后敲了下门。放下一朵标志性的桔梗后,转身走了。 “谁啊?门没锁,请进。”房间里看着资料的李开阳也没抬头,说了一句。 可半天门外也没见有什么反应。李开阳跟周遭几个同事疑惑的互相看了一眼。这几天高强度的工作压力把李开阳弄的有些草木皆兵的神经质,李开阳右手下意识的摸到了腰间的配枪,给身边人一个眼神。(未完待续) 第十章 坐收渔利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跑到警局,试图将李开阳引到城西磨坊对付龙游。留下字条后,只敲了敲门便转身走人了。 李开阳等人慢慢摸到了门口。 身边的拍档一下把门打开,李开阳几人的枪一下拔出来。谁料门口只有一个路过的同事。见李开阳等人这副架势,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的慢慢把手举过头顶。末了还大喊一声。 “自己人!” 李开阳吐出一口气,几个警察互看一眼,气氛一下子尴尬到了极点。 “不好意思,误会了!”李开阳收起枪,拍了下路过警察的肩膀。“刚刚有人……” 李开阳解释到一半,一名叫小张的武警一声大叫打断了李开阳。 “李队,看!”小张指着花孤城贴在墙上的字条,神色怪异。 几个人的目光顺着小张的手指看过去。 “城西磨坊,来单挑啊,臭傻逼!!!”三个感叹号在字条上突兀张扬的扭曲着,很有些花孤城独有的贱贱的味道。李开阳看到这张字条后因为愤怒,周身的青筋爆出。双拳握紧,猛地转身在墙上砸了好几拳。 身边同事连忙拉住。 “太狂妄了!”李开阳捡起地上的桔梗,狠狠的攥在手心里。那淡淡的花香钻进周围几个人的鼻子里,就犹如电流一般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这是侮辱,对他们特警的侮辱。这一次的行动,已经不仅仅是使命,更是对自己荣誉和尊严的捍卫! “城西磨坊,我们走!”李开阳说完就要动身。“其他人待命支援。” “不向上面申请的么?”小张迟疑了片刻,追在李开阳身后问了句。 李开阳顺手撕下墙上的纸条。“他上午跟我打了个平手,花匠是个心高气傲的杀手,他只想杀了我。如果去的人太多,他不会现身。就我们几个足够了。” 李开阳貌似很冷静的分析着,而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要杀了花匠,四个同事的血仇,不能不报。这个时候的李开阳哪里还能顾得上组织纪律。这个时候,他只是一个出离愤怒的复仇者,不是特警。 “城西磨坊那边还有弟兄在盘查么?”李开阳问了一句。 “采样工作都基本结束了,没什么人在那里了。”小张回忆了片刻说到。 李开阳听完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自顾朝前走着。 花孤城躲在地楼的某个角落里,看着李开阳一行四人急匆匆的出了警局大楼。 “动作挺快!”花孤城幽灵一般的再次飘到警局四楼。一个杀手竟敢在警局大摇大摆的瞎跑。老实说,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开阳的办公室被锁上了,花孤城看了眼门上的锁。式样不简单,妈的!现在还不是时候,花孤城本想摸进李开阳的办公室,顺手牵羊一些资料回去,现在没时间也没条件开这把锁了。花孤城摸了摸下巴,骂了一句后,下楼,去城西磨坊。 白天,龙游和李开阳的一场恶斗,使本来荒芜的城西磨坊好不容易又热闹了一阵子。此刻天色渐晚,各路新闻记者与警方人马渐渐散去。这片地域再度回归寂静,只有一阵阵虫鸣鸟叫的音响时不时的响着。 李开阳二人驱车赶到城西磨坊的时候已经快要六点了,天色渐暗。 凉飕飕的晚风伴着夕阳西下,日暮黄昏的凄凉晚景,配上四名铁血硬汉坚毅的面庞。 嗯!很有诗意。随后赶到的花孤城远远的躲在一处小房子里,握着一个瞄准器一边观察,一边感叹着。 四名警察细致的搜查着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不过偌大的磨坊及其周边,想要找出一个活人,无疑是难于登天。 “他约我们来,一定会现身的。我们不用着急四下去找。他现在会先确定我们有没有援手,然后再做打算。我们集合在一起,注意警戒,静观其变。”李开阳冷静的分析道,不过再合理的分析都要建立在事实基础之上,而很不幸李开阳等人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知道的事实基础完完全全就是花孤城一手编造出来的。 而真正了解事实真相的某人,正啃着一条鸡腿给龙游打电话。 “喂,老逼。我都到半天了,你人呢?” “这么早就来了,是想熟悉地形,早做安排么?”龙游那头传来一阵阵水声。在房子里呢?花孤城扬了扬眉头。 “还洗澡,今晚就要死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吧!”花孤城又啃了一口手里的鸡腿。“在哪打?快点说,我很忙的!” “你在磨坊口等着,我十分钟到。” 龙游又挂了电话。花孤城皱了皱眉头。现在龙游并不知道李开阳等人来了磨坊,正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的好时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花孤城把吃剩的鸡骨头用纸巾包好放回口袋里。接着把瞄准器按回到狙击枪上。 “看我的!”花孤城将枪口对准一处空旷的地儿。稳稳放了一枪。 四名警察听到枪声,立刻紧张起来,一边躲到掩体后面,一边四下寻找着狙击枪的位置。不过花孤城开完一枪后立马借着墙体的遮掩,移动隐匿起来,怎能轻易被这四人发现。 花孤城这一枪惊动的不只是李开阳四人,龙游一样听到了枪声。他自然不明白花孤城的用意,也不敢大意。借着掩护,出了自己藏身的地窖,慢慢探出半个身子,朝磨坊口慢慢移动。 而花孤城刚刚放枪的目标一样是磨坊口附近。李开阳四人一时间无法找到狙击点,只好把注意力转向狙击目标位置,四双眼睛死死盯着磨坊口。 花孤城则远远地躲着,不慌不忙的拆解着狙击枪。只留下一个瞄准器握在手里。他不敢再开第二枪,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够有利,没法像之前进退有度,生怕一枪过后,自己就得暴露了。 “也不知道龙游出来了没有。”花孤城透过瞄准器观察着四下里的情况,不过龙游藏得十分隐秘,花孤城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他的影子。“藏得跟只老鼠似的,还他妈的梅派高手呢。” 花孤城鄙夷的骂了一句,同时身子又朝下蹲了蹲,几乎只露了一个瞄准器在外面。 三方角力,大家都不敢大意,特别是花孤城刚刚的那一声枪响,更是让所有人都神经都紧绷起来。 “队长,我们就一直这么躲着么?”小张动了动身子,脸上因为闷热和紧张满是汗水。 “再等等!”李开阳皱了下眉头,他不敢大意,却偏偏又想不到办法。 “狗日的终于出来了。”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花孤城终于看见了龙游,就在磨坊口不远处的一所破屋里。龙游离李开阳等人大概六十米远,因为遮蔽物的关系,两方人马还没有互相发现。 “太墨迹了!”花孤城掏出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远远朝龙游开了一枪。花孤城自然没指望这一枪能打中龙游,但子弹打中了龙游附近的一个柱子。当那颗子弹无声无息的奔袭而至,没入柱子的一瞬间,龙游下意识感受到了危险。一个激灵,龙游就地翻身,滚了出去。 “在那!”龙游的动作立刻引起了李开阳的注意。几乎是李开阳喊出声的一瞬间,龙游立马注意到了李开阳。以龙游的心智怎么能想不到这又是花孤城的诡计。 “妈的!”龙游的这声怒骂淹没在了接踵而至的枪声之中。花孤城趁着两拨人大战正酣,急忙朝龙游身后的区域走着。 龙游取出手枪,躲到一处断墙后面,与李开阳四人火力对峙。所幸此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晚作战更适合龙游,花孤城这样的超级杀手。李开阳一边即便有四个人一时间也很难将龙游拿下。 花孤城重新开始拼装好狙击枪,开始一场狩猎游戏。 “碰!”一声枪响。小张应声倒地。这一枪来自花孤城,一如既往的没有射中要害,只射中了小张的大腿。李开阳一把抓住小张,四个人赶紧换了一个掩护方向。 “果然还有人,花匠不是一个人!”李开阳沉声道。 花孤城一击不中,又是吐吐舌头,又是摇摇头。但手和脚的动作并没有停下。隐匿,借着夜色转移。顺便给龙游打了个电话。而不可思议的是这种时候龙游居然还敢接电话。 “被前后夹击的滋味爽不爽啊?” “哼!我到底还是小看你了。” “告诉我那女人在什么地方,我可以饶你一命。”花孤城抠了抠鼻子,枪战这种事情最让花孤城厌烦了,不绝于耳的枪声搞得花孤城有些烦躁。“速度快一点,我随时可以结束战斗滴!” “xx宾馆,707房间!” “这么爽快,不会有诈吧!” “哼!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怎么判断是你的事情。”龙游没有挂断电话,似乎在等着花孤城的最终审判,而花孤城这个时候也略微有些纠结。 “嗯!”花孤城决定相信龙游。“我信你一次!不过这三个警察,得你自己对付了。” “只要你不在,这几个人我对付得了。”龙游恨恨的说了一句。 今天出去跟兄弟喝酒,更新晚了抱歉哈。大家多担待。第二更11点左右更新。今天多了好些评论和收藏,明日肃羽一一谢过!再次求下支持,掉下新书榜了。tt(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孤城之怒(求收藏!) 上回说到花孤城设套将龙游困住,成功逼问出了自己任务目标的下落。 警察的支援还要一会才能到,花孤城计算着时间。花孤城挂了电话后并没有收起狙击枪,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枪口依旧瞄准龙游,随时可以一枪要了龙游的命。 “xx宾馆,707房间。去看看有没有人在。”花孤城拨了一个电话给老爹的派在他身边的手下。很显然,花孤城想派人先去查探一下龙游说的话是真是假,然后再做打算。 这个时候,龙游感觉到李开阳等人的火力似乎小了下来,半蹲着的身子慢慢弓起就要准备撤离的时候,花孤城毫不犹豫的朝龙游开了一枪。子弹打偏了一点,贴着龙游的右手臂飞了出去,龙游急忙趴下。 花孤城本想打断龙游的右手,见自己刚才那枪没打中,颇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不过因为刚刚的那一枪,龙游一时间不敢再有冒险撤离的举动。 “房间里有一个女人被绑着。就是任务目标,要杀了么?”过了好久,电话那头才有回应。 “等着我,我马上到。”花孤城挂了电话。一时间心情大好。“惩奸除恶,维护正义是每个良好市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花孤城自言自语了一翻。透过瞄准器,枪口再一次瞄准龙游。 “碰,碰,碰,碰!” 连续的枪响让李开阳和龙游两方人马都不敢轻举妄动。六声枪响之后,花孤城消失在了原地。而龙游则中了两发子弹,虽没要了他的命,但也让他受伤颇重。 “妈的!混蛋!”龙游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头一回开口说了脏话。话音刚落,龙游突地听到几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看来是李开阳那几个人摸过来了。 “想抓我?”龙游一咬牙,腿上用力,正想着借助掩护逃离。没想下一刻,李开阳的枪口就抵住了龙游的太阳穴。 “把枪放下!”李开阳一声大吼。若不是此刻脑中还有一丝理智加上肚子里无数的疑惑没有解开,李开阳真想一枪爆了这杀人恶魔的头。 而龙游似乎也放弃了抵抗,诚然他的身手本来较之李开阳就要逊上一筹,再加上一身的枪伤。这种情况下还要拼死抵抗无异于白白送死。龙游将手里的双枪丢到一边。慢慢将双手举过头顶。此刻另外两名特警,一个照顾着受伤的小张,一个打着求援电话。 “你的同伙呢?为什么你的同伙会向你开枪,分赃不均吗?”李开阳取出手铐将龙游拷上,然后开始盘问起龙游来。对于李开阳的问题,龙游一直保持沉默。直到警方的支援部队抵达现场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子。 而另一边的花孤城则高高兴兴的回到车上,抄了条小路朝宾馆走。他刚刚朝龙游开枪本想直接要了龙游的命,不过一想到龙游死了,李开阳下一个盯上的就是自己,想要脱身就难了。于是决定放龙游一马。不过放虎归山的事情,花孤城是绝对不肯做的,所以花孤城直接一阵乱枪中将龙游打残,要是这样李开阳都搞不定龙游,那李开阳就真的可以去一头撞死了。 花孤城自觉这一次行动算无遗策,一石二鸟,实在是高明的绝世无双,惊世憾俗。 “我怎么可以有这么厉害的,光是想想都会觉得恐怖呢!”花孤城开车的时候还不忘自吹自擂一番。不过等他一路疾奔感到xx宾馆的时候,眼前所见却是让他大吃一惊。刚刚积累起来得那些优越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花孤城坐电梯,大摇大摆的赶到707房间。房门半开半掩着。 “小光!”花孤城喊着他手下的名字,这是他老爹派给花孤城唯一的手下。身手不错,办事能力强,行动执行效率高。最重要的是办事不收钱。花孤城一直很喜欢这个岁数比自己小两岁的少年。 记得自己第一次出任务。 花孤城跑到狙击点才突然发现,瞄准器落在房间了。正自顾纠结的时候,小光满头大汗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将瞄准器给花孤城递过去。 “你一路跑来的?”花孤城掂着手里的瞄准器,笑嘻嘻的问了句。 “嗯!”小光点点头,憨憨的笑着。 “也不知道打个车。”花孤城顺手将瞄准器装上。吐槽了小光一句。 “堵,堵。”小光摸了摸后脑勺,依旧憨憨的笑着。那一刻,花孤城觉得这个小孩实在是逗。 自己的第四次任务。 花孤城一枪没能命中目标,目标的手下马上开始护持,并组织反击。小光急忙跑上天台。 “花爷,右边走道没人,这边我来掩护!” 花孤城没有说话,直接抽了匕首从右边走道下了楼,完成任务后。再见小光是在医院了,小光中了两枪,断了三根骨头。见到毫发无伤的花孤城时,依旧是憨憨的笑着。 “花爷,好刀法!” 花孤城觉得自己从此又多了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自己的第七次任务。 花孤城顺利一枪爆了目标的头,要走时却发现自己口袋里缺了些东西。那天花孤城在院子里溜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朵开的特别好的桔梗花,于是准备去路边花店买一些。可突如其来的大雨让花孤城无暇顾及。正无奈的时候,一朵桔梗从天上缓缓飘落。花孤城抬起头,只见小光抱着天线杆子,手上握着几朵开着正灿烂的桔梗花。憨憨的对着花孤城笑。 就这样,花孤城多了一个知己。 花孤城在门口喊了小光一声,可半天都没见有人回应。花孤城皱了皱眉头,一股不安的情愫笼罩在心头。几乎是推开门的一瞬间,花孤城的右手上多了一把匕首,那把跟着他时间最长的m9也被他拿在手上。 房间的灯被花孤城打开,灯光下,一个人形的阴影在半空中左右晃动。除了一声声有规律的吱嘎声,再没有别的声音。花孤城慢慢把头探出去。房间内空无一人,除了……小光的尸体。 “妈的!”花孤城双拳握紧。眼睛死死盯着被吊在半空的尸体,左边,右边来回晃动。小光的肺部被人用利器刺穿,一击致命。对方是个暗杀的行家,小光这样的高手居然在没有任何感觉的情况下被他近身击杀,了不起。不过花孤城到没有去佩服杀死小光的凶手,现在的花孤城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着。花孤城说不清这是不是所谓的友谊,还是其他什么感情在作祟。小光是他的手下,更是他亲近的人。如今亲近的人被杀了。按道理,他的心情应该是怎么样?他可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是真的开始愤怒了。 小光脸上依旧带着那憨憨的笑容,他在被杀之前一定是看到了花孤城要杀的目标。花孤城这个时候突然读懂了小光脸上的笑容到底是怎么的一个意思。那笑容似乎是在对自己说,看吧,我能帮的上你的,花爷! 花孤城有些红眼,他努力的想让自己不要太动感情,杀手一旦动了感情,自身的处境就会变得很糟糕。不过花孤城最后还是彻底红了眼。 倒底是谁杀了小光,花孤城不知道。但有一个人肯定知道,龙游!花孤城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他有些头疼,胡乱的从口袋里掏出阿司匹林,径直往嘴里塞了一片。 “走,我带你回家!”花孤城取出消音器套在枪口上,一枪射断了吊着小光尸体的绳子,相当精准的一枪。小光的尸体应声落到了花孤城怀里。花孤城拍拍小光的肩膀。“我知道你喜欢什么花。雏菊,对不对!” 那一天,太阳眼瞅着就要落山。花孤城在院子里悠哉悠哉的挖着土,李邀和小光坐在墙角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小光问李邀。 “花爷喜欢桔梗,李大哥喜欢什么花?” “我喜欢月桂!”李邀微微一笑。花孤城撅着屁股回过头,翻着白眼说了句。 “谁说我喜欢桔梗?” 李邀和小光笑了几声。李邀反问小光。 “小光你喜欢什么花?” “我喜欢那个!”小光朝前面一指。 李邀和花孤城顺着小光的手指望过去。那是一朵野生的雏菊,向着西下的夕阳灿烂的盛开着。小光叫不出名字,不过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李邀开口对小光说了句。“哦,那是雏菊!” “哦!花爷有空能种一些么?”小光憨憨一笑。“种一些雏菊!” 花孤城摇摇头,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小光的要求。 “我种的花不太吉利,而且要二十万一朵!” 小光悻悻的缩了缩脖子,三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 花孤城将小光背在肩头,缓缓的从消防楼道一步步走下去。手上的匕首没有收起来,他还需要做一件事情。和上回寻找封杏一样,他要找到到底是谁藏在707,然后杀了小光! 等花孤城走到地楼的时候,保安室的门半掩着,没有人?花孤城轻轻推开门。只有几具尸体,晃晃悠悠的被吊在房顶。 对方做事真够干净的,花孤城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花孤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桔梗花的香味慢慢在空气中弥漫。(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李家兄妹(再求收藏) 上回说到,小光在707房间被人刺杀,花孤城带着小光的尸体离开,发誓要为小光报仇。 花孤城看着保安室里悬在半空中的尸体,知道自己不需要再去翻查什么监控录像了,所有的证据必然统统都被消除干净。花孤城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另一边,李开阳等人,很快等来了警方的支援。受伤的小张和龙游都被救援车送到了医院,龙游的病房被特警里三层,外三层的监视包围起来。 而李开阳则被带回了警队,他这次成功逮捕了龙游,也就是号称“花匠”杀手的犯罪嫌疑人,立了大功。但是他违法警队纪律在前,并且还导致同事小张重伤。警队上头似乎要对李开阳进行严肃批评。 “你在警队待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基本的纪律你难道不知道么?”李开阳的上司,刘大队长,一边说,一边用手捶着桌子。李开阳是他手底下最得力的特警,不过胆大妄为,不管不顾的性子却着实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李开阳在警队每办一个案子,他都要忙前忙后的替李开阳擦屁股。而这一次的案子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过了以往,为了抓一个杀手,警队已经付出了四死一重伤的惨痛代价。这些代价很大程度上都跟李开阳的工作失误脱不了干系。刘总队为了保住李开阳已经承担了不少上头的压力,可李开阳现在的状态保不齐以后还要闹出什么大动静。这才不得不把李开阳叫来,好好的敲敲警钟。 “这件事情是我的过失,什么后果我都愿意承担。不过这件案子还没有结束,花匠虽然被抓住了,但花匠还有同伙,并且他的这个同伙比今天抓到的这个人更加危险。”李开阳解释道,面色十分着急。这一次龙游好不容易才被抓到,但按照这种悍匪集团的习性,花匠的同伙要么选择去医院救出龙游,要么选择杀人灭口。这个时候自己不在现场看着,实在是难以放心的下。 “我的意思是,你还是好好休息休息。这件案子暂时交给黄队那边负责吧!”李开阳听到这话,蓦地探起头,不可思议的望着刘总队。黄队长一直是他的竞争对手,作风为人颇有些不正派,便是骂他一句贪生怕死也不为过,把这个案子交给他,岂不是摆明了上头不想破案了么。 “这怎么可以!我跟这件案子跟了这么久,上头怎么可以随便就把我撤下去。更何况,这次案子里,光荣牺牲的都是我的弟兄……” “胡说什么!你的弟兄难道就不是我的弟兄?不是警队的弟兄!”刘总队又是拍了拍桌子,狠狠挥了挥手,打断了李开阳的话。“把枪卸了,我放你长假,什么时候上头通知你归队,你再归队。程序什么的,我都帮你弄完了。” “可……”李开阳一脸不甘的还想解释什么,可刘总队哪里还愿给李开阳开口的机会。 “就这样吧!出去!”刘总队挥了挥手。李开阳皱着眉头,一脸委屈的把枪往桌上一丢,转身就走。 “站住!” 没想刘总队又把他叫住,李开阳以为刘总队改变了心意,颇有些期待的转过了身子。却不料刘总队耸了耸肩膀,说了句。 “走之前不知道要行个礼么?”刘总队把玩着李开阳的手枪,李开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愤愤的朝刘总队行了一礼。 等李开阳出了房间,带上房门之后。刘总队才吐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了句。 “嘿!这臭小子,整天胡搞八搞,也不知道自己惹上了谁。没有老爷子,哪里能有你兄妹今天。” s市的天空再一次下起了大雨,花孤城此刻披着一件雨衣,走在马路上,直奔市医院而去。小光的尸体被他安置在了一处冷库里。花孤城准备等事情了结之后,再将小光下葬。 而此刻市医院的四楼围聚了不下二十名警务人员。龙游所在的房间外站着四名特警,房间里面有两个。剩下的十几人分别守在各个主要出入口。 花孤城手上拎着一个面具蹲在楼道背面的角落里。人太多了,而且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特警,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龙游的房间里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要想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冲进龙游的房间里,把人救出来,花孤城想了想,自己似乎还没有这种本事。 除非,有内应。 跟花孤城想到一块去的还有一个人,并且比花孤城想的更具体,动作更迅速。 李开阳带着一身伤口和纱布回了家,这里是临近市郊的一处居民区。地方偏僻,不过治安还算好。李开阳的住处虽不算开阔,八十多平的房子他跟妹妹两人住的还算宽松。李开阳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跟妹妹相依为命流浪街头,后来被好心人收养才没有被饿死。而那个好心人便是刘总队。 “哥,你回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从阳台上传了过来。 “嗯!”李开阳的声音有些疲惫。关上门以后,突然觉得家里有些不对劲。那是什么味道?李开阳突然受了刺激一般,三两步冲到了阳台里。 只见自己妹妹正摆弄着一盆桔梗花,李开阳的异样吓了他妹妹一跳。女孩回过头,那面容赫然便是花孤城白天见到的咖啡馆服务员小妹。 “哥你怎么了?” “安然,你哪弄来这盆花的?”李开阳一把将那盆桔梗从李安然手里抢了过去。 “这是我去花圃买的呀,可便宜了,又好看又好闻。”李安然一脸莫名的看着李开阳。再次开口问了句。“哥,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这花不吉利。”不是别人送来的,那就好!李开阳听到李安然的话之后,心里一松。接着把手上的桔梗还给李安然,自己实在是受不了这桔梗花的味道。每次问道这花香,那些被花匠杀死的人的照片就会一张张的在李开阳脑中浮现。实在是让人有些受不了。 李安然小心翼翼的把桔梗花放在阳台上,接着拿起旁边的一块抹布擦了擦手。 “今天怎么回家了,不说说这两天都住警队了么?”李安然,走进厨房开始准备饭菜。“家里没什么菜了,我给你下碗面!” “嗯!随便。”李开阳找了张椅子做了下去,心不在焉的想着心事。算算日子,安然都放暑假了。“安然,你暑假有事没有?” “在咖啡馆打工啊!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李安然专心致志的下着面。李开阳听到李安然的话之后扬了扬眉毛,上次安然确实跟自己提过,结果自己压根没放在心上。 “哥哥有几天假,咱们出去玩玩,散散心!”李开阳这句话说完,本以为李安然必然会一阵欢呼雀跃。结果却不料李安然那边突然没了下文。 只见李安然一脸狐疑的走出厨房,慢慢开口。 “哥,你又被刘叔放‘长假’了吧?” 李开阳一脸尴尬的点点头,果然是兄妹连心,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于是李开阳决定换个话题,聊点什么呢?正想着,那阵熟悉的花香,隐隐绰绰的又传进了李开阳的鼻子里,弄得他一阵烦躁。 “你怎么突然想起养花了?”李开阳皱了下眉头,他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我跟你说啊,今天白天,咖啡店来了一个怪人。”李安然开始回忆。“嗯!就是个怪人,老是盯着警局看,口袋里还装着一朵很好看的桔梗花,我想要来看看,他还不给。于是咯,下了班我就去花圃,挑了一盆开的最好看的!比他那朵好看多了呢?” “什么?”李开阳被吓了一跳,盯着警局看,口袋里装着桔梗花?怪人?李开阳还想继续问下去,如果没有接下来那场突入其来的事故的话。一个影子在对面窗户上出现了,越来越大。 “小心!”李开阳长大了嘴巴,右手瞬时摸到了腰间配枪的地方,不过自己的枪已经交了上去,腰际空空如也。 一道黑影破窗而入,玻璃碎了一地。只一瞬间,长刀就架在了李安然的脖子上,来人也不知道对李安然做了什么,只一瞬间,李安然就似乎晕了过去。 “别乱来!”李开阳举起双手。“你想做什么?” 黑衣人笑了笑,因为戴着面具,李开阳看不到来人的长相。 “把自己的手拷上,退到阳台里。我不要你妹妹的命,但你若是敢刷花样,保不齐我一不小心就在这雪腻的脖子上划上一道。”黑衣人的声音沙哑,似乎嘴里含着什么东西一般。李开阳慢慢取出手铐,将自己的手拷上。然后将钥匙丢到一边,照着黑衣人的吩咐退到阳台上。黑衣人的身手如何,李开阳心里没数,但不敢拿他妹妹的生命冒险。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什么,不过自己妹妹暂时应该还没有生命危险。 黑衣人等李开阳退到阳台上之后,架着李安然,慢慢退到大门口。大摇大摆从楼道跑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多手准备 上回说到,一个神秘黑衣人夜闯李开阳的住所,劫持了李开阳的妹妹,李安然。 李开阳退到阳台后,并没有之前表现的那般老实。双手往裤袋里一摸,另一把手铐钥匙被他握在手里。看来李开阳这么多年的从警之路上,被自己的手铐铐住的经历也远不是只有一次两次了。打开手铐后,李开阳并没有从正门追出去,而是径直从阳台上跳了出去。看来这个年代,大家都比较喜欢体验一把当超人的感觉。李开阳家住四楼,不过每一层的阳台都不是封闭的。李开阳从自家阳台上跳下去之手,双手一把抱住了三楼阳台的栏杆,接着再往下跳。等他跳到底楼的时候,双臂内侧早就密密麻麻的布满伤口了。李开阳也不墨迹,拼命朝大门口跑去,希望能够截住那黑衣人。 等李开阳绕到正门的时候,恰好看见那黑衣人跳进一辆半旧不新的黑色雅阁车里。车子一阵轰鸣,飞似的奔窜了出去。李开阳往前快跑几步,眼看着是追不上了。急忙掉头跳进自己的车子里,照着雅阁消失的方向追去。 另一头,花孤城在医院观察了好一阵,眼瞅着自己是没法接近龙游了。于是,花孤城决定另辟蹊径。 花孤城来s市这么长时间,认识的人并不在少数。特别是老爹的一群手下,花孤城与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交情。只不过花孤城不愿意欠别人人情,所以长久以来并没有向他们寻求过帮助。但老爹并没有明言说过花孤城在任务过程中不得寻求他人帮助。这一次,花孤城觉得此次人情怕是免不了要欠下来了,那索性,要欠就欠下一个大大人情。 “喂,李邀!”花孤城先叫上了李邀。 “什么事啊?”李邀似乎在靶场,周遭枪声不绝于耳。一直听说李邀枪法如神,也没机会见识见识。 “打群架啊!”花孤城 “你有什么事情就老实说。我好做准备!”这是李邀还是第一次接到花孤城的电话,依他对花孤城的了解,不是走投无路,花孤城是不会愿意随便欠下别人人情,找人助拳的。而能把花孤城逼得走投无路的事情,绝对不简单。李邀一下子慎重起来。 “小光被杀了。”花孤城很不情愿的说出了这句话,他踢了踢脚底下的石子,脸上一黯。“是我的错!” 听到这话后,李邀明显楞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花孤城说的话,昨天还活蹦乱跳缠着自己要学枪械改造的笨小子,怎么能说死就死了呢?李邀并不是一个杀手,没有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所以他很难面对一个自己熟悉的人,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那种落差。生命就像落叶,说落就落这种话,谁都可以轻轻松松说出口。可等到这种别离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时候,普通人又怎么能轻易的坦然接受呢。“你……” 李邀似乎想说,你,再说一遍。可深吸一口气之后,李邀把后面几个字吞回到了肚子里。 “谁干的?” “不知道,一个很强的神秘杀手,可能是梅派的人。龙游的拍档。” “龙游?”李邀回味了一下这个名字,又过了片刻。李邀做好了决定。“你要我做什么?主事这两天很忙,一直在外面,我能调动的人很少。” “你带上狙击枪。目标医院特护病房403,你自己找狙击点,务必盯好了里面的病人,他就是龙游。”花孤城说完挂了电话。又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喂!道哥。我是小孤城。”花孤城这次联系的是s市当地的一个黑道帮派,老大道哥在s市黑道算的上是一时无两的风云人物,之前花孤城在酒店所杀的那个山狗帮老大与这位道哥相比完全就是个小角色。 “哟!稀客!你好,你好!”因为老爹的关系,道哥对花孤城很是客气。“不知孤城小兄弟这么晚给老兄我打电话,所为何事啊。” “实不相瞒,我这次有件事想要求道哥帮忙。” “照直了说,能帮上忙的,老兄我在所不辞。”道哥在电话那头把胸脯拍的铮铮作响。花孤城听着电话那头拍胸的声音一阵心惊胆颤,老哥你胸口碎大石出身吧! “我需要一个叫李开阳的特警的资料,家庭成员,住址……越齐全越好。”花孤城开了口,一个混黑道的老大,手头上有一些警察的资料自然是很合理的事情。 “李开阳!这个人不好对付,孤城小兄弟,我立刻让手下把资料发给你。不过你与此人接触时,千万小心!”道哥提到李开阳的时候,声音竟变得有些不自然,看上去似乎他还在李开阳手上吃过不少亏。 花孤城挂断电话后不久,就收到了李开阳的资料。 “和一个妹妹相依为命。学过这么多年功夫,怪不得能跟龙游打个平手,看来我还小看他了。地址在这里……”花孤城看完李开阳的资料,对这个火爆勇猛且极具正义感的特警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铁汉柔情哈!”花孤城心里有了一个新的计划。绑架李开阳的妹妹,让李开阳去找龙游,把那个神秘人给问出来。嗯,最好来一出守株待兔的戏码,把那神秘人一并捉了。到时候让李邀在对面楼上架好狙击枪,把你个臭傻逼射成马蜂窝。花孤城越想越解气,迫不及待的出了医院跳上车,往李开阳住的小区疾驰。 摸越十分钟之后,花孤城到了李开阳的住处。一栋栋密集的七层楼房组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居民区。夜色正浓,小区内一片寂静。借着路灯和标示,花孤城很容易就摸到了李开阳家所在的那栋楼房。 是独创龙潭,还是叫个帮手来玩个声东击西。花孤城心里算计着。 先摸清楚地形,然后再做计划,这是花孤城一贯的行事风格,不过这一次,出了点意外。花孤城走到四层的时候发现,李开阳家的门居然是开着的,房子里灯也开着。 花孤城在门外站了二十多秒,确定里面没有人之后,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怎么会没人?花孤城有些好奇。等到他走到房内的时候,他隐隐觉得,似乎有人先来一步了。看来是那个神秘人,他也想利用李开阳救出龙游。嗯,一个臭特警,现在居然成了杀手眼里的香饽饽。 花孤城想到这一层后,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一路往里走。客厅和厨房的通路上满是玻璃渣,厨房对外的窗户破了好大一个洞。煤气灶上有一锅水就要烧干了,此刻正咕噜咕噜的响着。花孤城摇摇头,作案手法太不讲究安全和卫生了。顺手关了煤气和火后花孤城径直走到阳台,他闻到了桔梗花的味道。 花孤城捧起那盆桔梗花,很是疑惑的把花举在空中,观详了一阵子。 “李开阳为什么会在家里种上一盆桔梗呢?理论上说他应该是恨死这种花儿了。”花孤城心中疑惑,又四下翻腾了一下。想要找出些其他什么有用的东西。这些都是下意识的动作,花孤城此刻计划被打乱,必须重新开始谋划。而脑子里打算盘的时候,花孤城习惯做些小动作。 “如果说,神秘人绑走了李开阳的妹妹,以此来要挟李开阳去救出龙游,那李开阳现在会不会在去医院的路上。”花孤城算算时间。“现在让李邀看着点。” 花孤城自言自语了一阵后,掏出手机给李邀发了个消息。 那自己现在是去医院截走龙游呢?还是跟着李开阳摸到神秘人的老巢? 嗯,截走龙游,神秘人和李开阳就要一起对付自己,而跟着李开阳找到神秘人的老巢,就是自己和李开阳一起对付神秘人。这笔账,花孤城一下子就算了个透彻。 妈的!搞起。 临走之前,花孤城带走了那盆桔梗。口中默念,这花果然不吉利。还是送给龙游好了。 当然,花孤城也没忘记在李开阳家的几个隐秘地方藏上一两个窃听器。 然后,花孤城抱着那盆桔梗风风火火的往医院赶。路上,花孤城又打出去一个电话。 “喂!老逼!”花孤城开口习惯性的打了个招呼。 “又有生意?你最近挺忙啊!”曹三上一秒似乎还在做梦。“下次你能挑个好时候问事儿么?” “龙游身边有没有什么帮手,一切相关资料,马上发过来。”花孤城没空与曹三纠缠,他现在必须抓紧时间做准备。 “你貌似跟龙游打的很火热么?”曹三语气凝重起来。开口提点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便招惹上那种人物,他的厉害绝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这一次,不是我招惹他,是他惹上的我。你觉得我是好惹的么?” “你好惹,孤城派不好惹。真要对付龙游,你还是找两个能打的帮手。”曹三出言提点了一句。 “我赶时间,资料速度发过来,钱不是问题。”花孤城挂了电话,一边开车,一边盯着手机屏幕。等着曹三发资料过来。 曹三的这几句提醒再一次让花孤城变得慎重起来,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多做一手准备呢?(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进入病房(求收藏~) 上回说到花孤城为了替小光报仇,四处找人帮忙,最后决定暗中利用李开阳找到龙游背后的神秘人。 花孤城最后打了一个电话出去。电话打给了他的老爹。 “老爹,我出二十万,买一个人的命。”花孤城开门见山。 “哦?这么阔绰?”对于花孤城这个突如其来的诡异要求,老爹居然一点诧异都没有。只是故作好奇的反问了一句。花孤城刚开始有些莫名,不过随后细想一下也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老爹的眼线遍布s市,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老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要一个王牌杀手,功夫在龙游之上。”花孤城说出了要求。 “哦!功夫比龙游好的杀手,二十万怕是请不动。” “……那要多少?” “一百四十万!”老爹报出了一个让花孤城几乎要吐血的数字。然后就没有下文了,花孤城直接就想挂了电话。 “哦,还有,如果没有一百四十万,那块孤城令也可以。”老爹这句话说完便挂了电话。 花孤城愣了愣,孤城令?这三个字怎么这么耳熟的,花孤城皱着眉头,回忆了好一阵。 “是那个小铁片?免死铁牌?这么值钱的?不会真是金子做的吧。”花孤城到处找了找,终于从车座底下摸出了那块暗中救了自己好几次的铁片。 花孤城又仔细端详了那块铁片好一阵子。 “真这么值钱。”花孤城觉得看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的了,咬一口看看。“不就是个铁片么!” 花孤城咬过之后,吐了几口唾沫。得出了一个结论。货真价实的铁片,买到废品收购站就值个一两元,不能再多了! 花孤城车子开的极快,转眼又回到了医院。打过电话才知道李邀早已经到了,至于他躲在哪里,花孤城自然很难找的到。 “你在上面盯好,李开阳出现通知我,我把照片发给你。” “好的!”说完,两人都默契的挂掉了电话。 花孤城双手插在裤兜里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静静的等着李开阳的到来。花孤城喜欢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坐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去胡乱想些事情。小光的死教给他一个道理,奔波到现在,花孤城终于有机会细细去品味了。老爹说,一个男人的成长,离不开血与泪的冲刷。原本花孤城以为自己的手上沾了好些鲜血,自己成长的够多了。可这一夜间,花孤城才明白,老爹嘴里的血和泪,原来不是花孤城想象的那样。可以让人成长的血泪居然流在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身上! 另一边,李开阳开着车往神秘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结果没到五分钟就彻底找不到了神秘人的踪影。 李开阳愤愤的捶着方向盘,急忙打了个电话出去。 “喂,老陈么?我是开阳。” “哦,开阳啊?你这家伙这么晚还没休息呢?”李开阳口里的这个老陈乃是自己警校里最好的哥们,两人认识十年多,说俗气一点,两人向来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回李开阳陷入困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老陈。“你小子最近又惹麻烦被停职了吧?要我出来陪你喝一杯?我值班呢!” 老陈不愧是李开阳多年的老朋友,一下就猜到了李开阳的状况。 “不是!我妹妹被人绑架了!”李开阳直接在马路上调转起了车头。 “什么?”老陈明显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的事,为了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寻仇。很有可能是花匠杀手的同伙。”李开阳分析道。“你在值班?我马上来!” “嗯,我在办公室等你。” 李开阳挂了电话,车子如一阵风发动起来,朝警局赶去。 没过多久,李开阳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 “李队长!还记得我的声音吧!”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一听就知道这声音明显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是那个神秘人的声音没错! “妈的!你想要做什么?”李开阳暴怒的问了一句。 “别激动,你妹妹很安全。暂时很安全。”神秘人沙哑的声音弄得李开阳很不舒服。“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快说!” “帮我把你之前抓到的那个杀手,救出来。安然无恙的救出来。” “你果然是他的同党!”李开阳皱着眉头,事情正在一点点往他最坏的预计发展。李开阳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我有多少时间?” 而如果换作花孤城,他绝对不会这么问。花孤城必然先会问神秘人一句,你个臭傻逼跟龙游什么关系啊?接着再反过去威胁神秘人。你个老逼倒是砍我妹妹啊,反正我给我妹妹买了保险,受益人是我哦!你砍我妹妹一只手,我砍龙游两只,而且剁成七八十段喂狗!你倒是砍啊?砍人还要我教你么臭傻逼!这就是花孤城的风格了! 所幸,李开阳并不是花孤城。李开阳决计是不敢拿自己妹妹的安全开玩笑的。于是这场谈判又有了谈下去的可能。 “你只有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内,你要是不能把人弄出来,就等着给你妹妹收尸吧!”神秘人用嘶哑的声音笑了几声。“祝你好运。” 说完,神秘人挂了电话。 李开阳看看手表。十一点四十分! 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李开阳在心里做着抉择。是找出神秘人的位置,救出自己妹妹还是去医院抢出“花匠”拿去和神秘人交换。思量间,李开阳人已经到了警局。 “开阳,你来啦!”老陈从办公室里迎出来,老陈是一个瘦削汉子,一米七出头的个子,剃一个小平头。眼睛不大,但嘴巴不小,此刻也是一脸愁容的等着李开阳说下案子的情况。 “这个号码,查一下是哪里的。”李开阳把手机交给老陈。“应该是公共电话,查下附近哪里可以藏人。” 老陈接过手机只点了点头,也不废话。径直去了机房。 很快,老陈那边就有了消息。那个号码果然是个公共电话,不过那个公共电话在s市西区的一条商业街上,周围并没有适合藏人的地方。神秘人打完电话之后,应该立刻转移位置了。李开阳握了握拳。 这个神秘人看上去似乎比之前的那个花匠更难对付,手段更凶狠,更果断。行事更缜密,更神秘。 “车牌号码xxx432,黑色雅阁。不过不用查了,应该是偷来的车子。”李开阳摸着额头自言自语的说了句。老陈听完后也不墨迹,转身又跑了出去。片刻后,老陈再度出现在了门口。 “你猜的不错,那辆车,四天前就在北区派出所报失了。” 李开阳抬起头。 “二十四小时之内,很难锁定那人的位置吧。” 老陈点点头。 “难!他绑走你妹妹,为了什么?”老陈皱了皱没有。“难道是以前的仇家?” 李开阳摇摇头,“你抓紧时间锁定这个人的位置,我有消息再联络你。” 说完李开阳一阵风似得冲下了楼。老陈被李开阳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这要怎么锁定,你又是去做什么?” 回答老陈的是李开阳的一阵阵脚步声。老陈摇摇头,总觉得李开阳心里有事瞒着自己。可任凭老陈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李开阳居然会真的去医院,劫走一个杀人重犯! 老陈叫来自己的几个手下,继续通过对公共电话周边的调查和对雅阁车的搜索来锁定神秘人的位置。 李开阳出了警局,直接开车到了医院。这个时候,花孤城一个人静静坐在走廊里,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李邀的电话。 “有人来了,应该就是你说的李开阳。” 花孤城嘴角微微一扬,终于来了。 “一会他要是在病房跟警察动起了手,你就火力支援他。” “好!” 李开阳慢慢上了楼,花孤城计算着时间,从另一边走到三楼。花孤城戴了一个小丑面具,自顾在地上摆了几朵桔梗花。大战在即,花孤城的内心却无限的平静,平静,平静…… “小刘!”李开阳走到四楼,跟门口的一个看守握了握手。“辛苦了,辛苦了!” “李队长,你怎么来了?”那个叫做小刘的特警显然对李开阳的突然出现感到非常奇怪。 “哦,刘总队接到上面的通知,花匠的案子拖了太久,要尽早结案。所以就派我来对嫌犯问话,我要提前交一个报告上去。”李开阳这段说辞显然是一路准备过来的,说的滴水不漏。 而看守龙游的这几个特警显然还没有收到李开阳被停职的消息,被李开阳一顿忽悠之后,几人就稀里糊涂的放了行。李开阳进到房间后,只见龙游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的对着李开阳诡异的笑。 “李队长,你来这是问话么?”房间里的两名特警正是李开阳的手下,看到李开阳过来后,笑着问道。 李开阳点点头,搬了一张椅子坐到龙游旁边。 “觉得很好笑?”李开阳阴阳怪气的问着。而龙游只是笑着。(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半路劫道(求收藏~) 上回说到,李开阳为了救出自己的妹妹,决定从医院救出龙游,以此来交换人质。 李开阳看着龙游的笑脸,心中突地窜出一股怒火。 “小黄,去买些喝的过来,弟兄们都辛苦了。”李开阳掏出皮夹抽出一些钱,交到房间里一名特警手上。叫小黄的特警只是点了点头便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小杨,他一直什么都不说么?”李开阳掏出烟,又丢给另一名特警一根。叫小杨的特警接过烟,恭恭敬敬的给李开阳点了火。 “什么话也不讲。”小杨一边点着了自己的烟,一边回答到。 “他伤口在哪?”李开阳也对着龙游诡异的一笑,这个笑容让龙游的呼吸都不由的一滞。 “头儿,你要做什么?”小杨听到这话后,一脸诧异的望着李开阳。虽然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的朝龙游的左侧大腿一指。“这里伤的最重,被步枪弹打烂的好大一片。” 李开阳不再说话,抽过一条毛巾猛的塞住了龙游的嘴。左手摁在龙游大腿的伤口上。 “你背后那个同伙是谁?”李开阳手上一用力,狠狠扒开了龙游伤口上的纱布。剧烈的疼痛让龙游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嘴里的毛巾被咬的死死的。 “头儿……”小杨被李开阳的举动吓了一跳,刚想要上去阻止。李开阳一个手势,示意小杨不要管。小杨愣在原地想了好久,最终还是退了回去。 龙游忍住疼,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 “来啊!”龙游用力将嘴里的毛巾吐了出来。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不说?” “我死了,一定有人会给我陪葬。”龙游斜着眼睛看了李开阳一眼,轻蔑写在了他的脸上。 李开阳想起被绑走的妹妹,暴怒中,照着龙游的脑袋就是几拳头。一直将龙游打得背过气去。 “头儿,别打了,外面还有人,回头不好交代。”小杨一把拉住李开阳的手,小声劝道。却没想李开阳转身就是一拳,打在小杨脑后,将他当场击晕了过去。李开阳正想带着龙游从窗户后面逃出去。而门外此刻,却又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此人正是之前提到过的黄队长,他带着两名手下来到四楼准备跟屋里的两名特警换班。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说李开阳去了嫌犯病房。 “都被停职了还来捣什么乱!”黄队长摸了摸下巴,一脸阴翳的朝病房走过去。“谁让你们放行的,现在是由我负责这个案子,不是李开阳!” 黄队长一把推开了房门,却不料房间内空空如也。只剩下昏迷不醒在地上躺着的小杨一个! 这把黄队长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李开阳这混蛋到底做了些什么,黄队长用力叹了一口气。对着周遭大吼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追!” 黄队长迅速下达了命令,又过了片刻,黄队长再三思量了之后补充了一句。 “通报上面,就说李开阳私通嫌犯,将嫌犯放走了!” “队长,事情没有查清楚,这么说不太好吧……”黄队长身边一名特警有些犹豫的开了口。 “放屁!这还需要调查清楚么?等他醒了自然就清楚了,现在就照我说的做!”黄队长指了指地上的小杨。“这件事情由我负责,你负责把他弄醒!” 黄队长说完,便冲了出去。花孤城躲在楼道后面,耳机里传来李邀的声音。 “那个叫李开阳的警察没能走成,他跟龙游藏在柜子后边。” “那你开枪帮帮他吧!”花孤城声音很大,戴上面具后径直从黑暗中走出去。 “谁在那里?”楼道上几个警察觉察到了花孤城。花孤城晃晃脑袋,匕首被握在手上。黄队长首当其冲,还没来得及抽出枪,花孤城一刀就划开了他的肚皮。花孤城一把揪住黄队长的衣领,拿他当做盾牌。超前快走几步。等靠近其他几人之后,手上一用力,将黄队长整个人都丢了出去。两把匕首在楼道暗淡的灯光下来回交织舞动,顷刻间,数名特警身上都挂了彩,晕了过去。 “我这边搞定了!”花孤城朝话筒说了句,刚刚打斗的过程中,花孤城只听到耳机里传来几声枪响。也不知道李邀搞定了没有。 “李开阳带着龙游出去了。我们怎么办?” “跟上去。你报告位置!” 花孤城收了匕首,也不摘面具。径直从楼道窗户跳出了大楼,直奔出口而去。 李开阳背着龙游躲在柜子里。听到外面枪声响起,只当是神秘人派来的支援。当下也不犹豫,背着龙游就往医院外边跑。蹲守在医院的一干警察统统都不知所踪。李开阳一路小跑,直到他带着龙游上了车,竟也没有发现一个警察。李开阳迅速发了车,神秘人还没有联系自己,他也不知道要把龙游带到哪里去。他下意识的把车开到郊边,一面躲避警方的缉捕,一面等着神秘人的电话。 而花孤城和李邀自然也开着车,远远吊在李开阳的车子后面。 “这样他迟早会发现我们的,怎么办?”李邀问了花孤城一句。 “那就杀了他!”花孤城说的很随意。眼中寒光闪烁。“老爹会派人帮我对付龙游的拍档。李开阳这颗棋子已经没有用了!” 花孤城说话的时候,丝毫没有一点点的不自然。李邀愣愣的看了眼花孤城,心里想着。对啊,他是一个杀手,杀手去杀掉一个无辜的人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这似乎是李邀第一次意识到,花孤城是一个杀手,在此之前李邀都只是觉得花孤城真的是一个很搞怪的小男孩呢。 不过,这个李开阳似乎还不能死。李邀不知道原因,李开阳不能死,这是上头下达的命令。 “主事在我出来之前吩咐过我,李开阳不能死。” “什么?”花孤城愣了愣,李邀嘴里的主事正是花孤城的老爹。“老爹认识这个李开阳?” 李邀摇摇头,只是笑了下。花孤城自然能懂这笑容的意思是,我们做下属的对于上面的命令唯一能做的只有服从。 “我明白了,既然不能杀了,就打晕吧!总之这个游戏没必要再让他参与下去了。” 花孤城用力踩了踩油门,车子如脱缰野马一样超前冲了出去。李开阳的车子在花孤城的视野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花孤城一脸冷酷。只对着旁边的李邀说了一句。 “帮忙!” 花孤城继续踩着油门,眨眼间就超过了李开阳一个车位。花孤城猛的朝右打着方向盘,脚尖轻轻踩着刹车。庞大的路虎车猛地一个侧移,径直挡在李开阳的车子前。这把李开阳吓了一跳,后者猛的踩下刹车。随着一阵橡胶燃烧的气味过后,两辆车几乎同时停了下来,李开阳的车头与花孤城的车身几乎是贴在一起的。 花孤城此刻也不戴面具,提着匕首就跳下了车子。李邀跟在花孤城身后。 李开阳不知道来者何人,下意识的抓起了副驾驶座上的手枪,跳下了车。枪是刚刚在医院抢来的。 “你是谁?”李开阳手枪在握。 “你是李开阳吧!”花孤城双手放在背后。 “嗯”李开阳点了点头,他总觉的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些眼熟,在哪见过他呢?偏偏一时又想不起来了!“你们想做什么!” “这是刘总队的吩咐!”花孤城一本正经的把这句话说出口,不光光是李开阳愣了愣,就连站在花孤城身后的李邀也不由得愣了愣。“刘总队,你来得好快啊!” 李开阳皱着眉头,头下意识的往后一偏。而花孤城就是在等这一刻。花孤城向左侧移了一步。手上一包石灰粉被他撒了出去。紧接着身体一晃朝右边疾跑几步。 李开阳果然上当,举起枪就掐这步子向左边开了几枪。 李邀的枪也很快,而且足够准。只一枪就打飞了李开阳手里的枪。 “举起手来!”花孤城不知不觉的绕到李开阳身后。“三只狙击枪指着你!刘队长让我控制住你,他马上就到!你太让他失望了!” 花孤城有模有样的叫着,同时慢慢朝李开阳背后挥出一刀。李开阳同时也感应到了花孤城的动作,刷的就是一脚踢出。 “大爷的!”花孤城一刀刺中了李开阳的小腿,而他自己也被李开阳一脚踹飞了出去。 战斗结束,麻药起效后,李开阳慢慢倒了下去,而花孤城揉着胸口叫骂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李邀朝花孤城竖了竖大拇指。这几乎是他此生见过的以弱胜强最经典的案例了。这让李邀对花孤城佩服之极。 之前他听闻被万寿一招秒杀的花孤城居然能游斗兰派四大天王,将兰派四大天王搞得灰头土脸。李邀只当是以讹传讹,谣言把花孤城妖化了而已,然而今晚所见却让他相信了那些传闻应该都是真的。这样一个花孤城,他的未来将是如何的恐怖,李邀难以想象。不过他几乎可以断定,花孤城将会是他训练过的最强的杀手。(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最后准备(求收藏呀求收藏) 上回说到,李开阳成功将龙游从医院救出,却不料中途却被花孤城劫道,中了花孤城的暗算。 花孤城耸了耸肩膀,收好匕首,摇摇晃晃的走到李开阳的车子旁边。李开阳刚刚那一脚踢得可真够带劲的。花孤城这会还觉得胸口一阵阵的血气翻涌。 龙游昏迷不醒,花孤城一把将龙游拖出来。 “警察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咱们先撤。”李邀走过来,将龙游拉了起来,塞进花孤城的车子里。 “李邀,你回去,剩下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够了。”花孤城掏出李开阳的手机。径直上了车。 “帮小光报仇……”李邀没想花孤城就这么把自己撇下了,正要追上去,却不料花孤城径直发了车,把自个甩了!李邀话说到一半,却被路虎扬起的一阵尘烟给打断了。“这……” 花孤城将李开阳的电话抛到副驾驶座上,东拐西转的带着龙游往花孤城在s市的一个窝点跑,顺便等着神秘人来电话。 “主事,少爷把我甩在路上了。他似乎是想一个人去对付那个人。”李邀将李开阳拖到马路边上,给花孤城老爹打了个电话。 “哦,无碍!你在原地等着,我派人来接你,小鬼那边我自有人盯着。” “李开阳被少爷弄晕了,我该怎么处理。”李邀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李开阳。 “嗯,一起带回来。辛苦了!”老爹思量了片刻后吩咐了一句。 另一边,开着车子的花孤城终于等来了神秘人的电话。李开阳的电话响了两下之后,花孤城径直接起了电话。 “李队长,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么?”神秘人沙哑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臭傻逼!”花孤城翻翻白眼。花孤城的略带稚气的声音跟李开阳雄浑的嗓音相去十万八千里,除了傻子和聋子,是个人都能一下就能听出不同。 “你是谁?”神秘人依旧是沙哑的口音,不过却隐隐有些紧张起来。 “我是你爷爷啊!”花孤城又拐一个歪,到了一处破厂房外。周围尽是农田,小路上满是野草凄凄。若是大白天,这种地方在市郊自然是稀松平常的很,不过一旦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月黑风高,四下伸手不见五指。厂房高墙与田间黑泥形成对比,汽车前灯照到的地方,无数飞虫乱撞。倒是很有些恐怖电影里常见场景的气氛。 “花孤城?”听到带着如此浓郁的花孤城风格的回答,神秘人一下就喊出了花孤城的名字。 “就是你花爷爷。” “龙游在你手上?”神秘人很是意外,他完全没想到花孤城居然在这个时节还能横插上一脚。自己和龙游似乎再一次小看了他。 “你不是爱玩么?陪你玩玩,我在xx橡胶厂六号仓库等你。你只有半小时时间,晚一分钟我就卸龙游一跟指头。” “你敢动龙游一根指头,我就要了这个丫头的命。”电话那头传来李安然尖叫的声音。这句话把花孤城说蒙了,丫头?哪个丫头,李开阳的妹妹?花孤城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清楚,神秘人用李开阳妹妹威胁自己是个什么逻辑。那丫头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么? “赶紧捅死她,叫的我心烦!”花孤城咂咂嘴。 “你把龙游交给我,我把那个女人还给你。”神秘人混乱的思路终于理清楚了,想到花孤城要的是什么。还想继续谈条件。 “傻逼!”花孤城抽出匕首,往后就插了龙游一刀。“我要是你,现在就该马上挂了电话往仓库赶。” 于是神秘人很听话的挂了电话。 花孤城拽着龙游的右腿,一路拖进仓库。被花孤城这么搞法龙游到现在还硬撑着一口气没挂,就连花孤城都佩服的很。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地碎肉细如豆,随风满地肉乱走。”有时候花孤城还是很文艺的,他摸着匕首,一边吟诗一边望着龙游。那眼神犹如烤鸭师傅望着一只新鲜出炉的烤鸭,有句话说得好,不会片鸭子的杀手不是好屠夫。花孤城展现他技艺全能的时刻到了。 花孤城就要动手的时刻,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还是等影子来了比较好。”黯淡灯光下,一个影子被无限拉长出现在花孤城的视野里。这个狂野的声音,花孤城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不过他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 花孤城慢慢抬起头,等那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的时候,花孤城完全错愕了。 “百日!我勒个擦,百日!”花孤城完全无法有效的组织他的语句。手上匕首握紧,身子一下挺了起来。脑子无比混乱。“你不是菊花堂的么?跟龙游什么关系。你不是来找事的吧!” 百日抱着唐刀只是看着花孤城笑,也不说话。腰板挺的笔直一步从龙游身上跨过去。 “你当是来走t台的啊?你滴!什么意思?”花孤城退了一步,晃了晃手上的匕首。 “老爷子叫我过来的!”百日开口表明了来意。接着用刀鞘撩开遮在龙游脸上的头发。满脸是血的龙游此刻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而已。百日嘴角微微一动。“等我杀了影子,再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喂喂喂!我有同意你来杀这个人么?老爹派你来做什么的?”花孤城打断了百日的话头。 “老爷子说了,你把孤城令拿出来,可以换我出手一次,我把孤城令带回去,可以拿到一件我想要的东西。”百日说明了来意。 “老爹果然跟菊派的人勾搭在一起了。”花孤城从怀里掏出孤城令在百日面前晃了晃。“我一个人就能搞定,百爷你还是找个凉快点的地方看戏吧!” 既然确定了百日是友非敌,花孤城立马就放松起来,右手勾着百日的肩膀。贱兮兮的八卦起来。 “倒是不知道,老爹手上有什么东西让百爷这么感兴趣。莫不是毒药?你想在唐刀上抹毒?” 百日见花孤城一下变回了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样子,轻轻一笑。将花孤城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拿开。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就先到后边等你的好消息了。”话说完,百日便提着唐刀大步往仓库后面走去。在一堆货物后面坐了下去,把自己给藏了起来。 “装什么酷么!影子龙游,四横六竖!这是个什么符号?”花孤城见百日离开,嘀咕了一句,也不再多话。取出手机开始研究起曹三发给自己的资料。才看到第一行,花孤城就被一个特殊符号给绊住了。这个符号好眼熟啊,之前龙游的资料上也有这么个符号。好像是四横四竖。什么个意思。花孤城皱了皱眉头,莫不是这个叫做影子龙游的神秘杀手比龙游还要厉害。“影子龙游,擅用唐刀。武功还在龙游之上,为人神秘莫测。龙游的所有任务都由此人协助完成。曾经三招击败菊派高手百日。” 花孤城看到这里差一点没把舌头给咬了,三刀搞定后面那人?这两个家伙原来有前仇啊!怪不得老爹要派百日来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睁啊! 花孤城丝毫没有在意百日三招被影子龙游打败的事情,既然老爹会派百日来,那么百日就一定有出奇制胜的手段。不过,想到这里,百日有出奇制胜的手段,可他花孤城似乎没有啊。一阵冷风嗖嗖吹过,花孤城突地打一个寒战。还是早作准备为好! 花孤城收好手机,资料里大概说明了影子龙游的几个弱点。第一是多疑,既然你多疑,那我就多布疑阵,让你脑子不够用!花孤城心里念叨着。手上则开始做活,此刻花孤城身上并没有类似于软骨毒这种逆天毒药,只有一些常用的毒药。不过也不打紧,花孤城将某种毒药浇在龙游身上。接着把龙游一脚踹到门口。再然后花孤城抽出之前对李开阳用过的石灰粉,没剩多少了。花孤城也不在意,随意扔到一边。石灰粉这种好东西,他花孤城还是有很多藏货的。然后在百日目瞪口呆中,花孤城从仓库后门的夹角处,掀开一个大麻袋,里面一包一包的石灰粉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百日乍一看只当花孤城藏着的是一包包的毒品。这个仓库既然是花孤城的主场,花孤城自然少不了在这里安置各色各样的机括陷阱。花孤城拎起两包石灰粉,走到门口那面墙上,搬开一条砖块,把石灰粉塞进砖缝里。 这边把石灰粉搞定后,花孤城又在地上鼓捣起来。这个仓库的铺地砖花孤城也是动了不少手脚的,有好些个瓷砖下面的填土被花孤城挖了个干净。若是双脚用力踩下,径直就会踏破地砖,陷进洞里,而洞里等着的则是一个大号捕鼠夹。花孤城这个时候觉得一个大号捕鼠夹还不过瘾,小心翼翼的掀开几块地砖,往洞里丢了好些扎胎钉,这些扎胎钉上都涂着麻药,一想到影子龙游中招的画面,花孤城就忍不住想奸笑几声。(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机关重重(无限求收藏) 上回说到花孤城为了招待影子龙游在自己的地盘上下了一个又一个圈套。诡计阴险下流到连前来助拳的百日都看不下去。 “歪门邪道!”百日在后面看着花孤城的小动作,忍不住鄙夷了一声。想起几月前的那一晚,花孤城用计将封杏从自己手上救走的情形,百日心中就不由得一阵憋屈! “切!”花孤城对百日的鄙夷不予理会。“哥的精神世界,你们永远无法体会。” 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花孤城的耳朵动了一下。“来了!” “花孤城!”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花孤城站在灯光下,循着声音往外看去。要怎么形容花孤城眼前的这个人呢。 黑色的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的裤子,黑色的袜子,黑色的面具,黝黑的肤色。活脱脱的就像是从花孤城影子里走出来的延伸物。 “hello!”花孤城打了个招呼。心里谤议了一句,这哥们晚上出去杀人都省了夜行衣,脱光就成了!绝对安全。 “给!”影子龙游手上丢出一个黑球,划了一个流畅的抛物线之后落到了地上,开始滴溜溜的打转。等了许久才见那圆球转停,花孤城定睛一看。那圆球赫然是一个女人的头颅。任务目标? 正是花孤城最后一个任务目标! “这一次的比试,龙游输了,我这就带他离开,咱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就此罢休如何?”影子龙游提议道。花孤城听完后,扬了扬眉头,一脸的赞同。 “正有此意,正有此意!龙游兄就躺在门口。唉!他被那个叫李开阳的臭警察伤的不轻啊!我救下龙游兄弟的时候,心中那叫一个痛如刀绞啊!我跟龙游兄弟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不过兄弟你放心,李开阳已经被我大卸八块,龙游兄弟的仇也算是报了!”花孤城再一次化身口才帝,这话传到藏在后面的百日耳中,搞得百日差点晕过去。他可是亲眼看见花孤城怎么在龙游身上扎刀子,怎么把龙游一路磕磕碰碰拖进仓库,又是怎么把龙游当球一样踢来踢去的。这花孤城说的话,简直连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啊!不光是百日一阵无语,就连影子龙游都是一头黑线。 “李开阳的妹妹还在我手上,既然他死了,留着她妹妹也没用了” 影子龙游一把抱起躺在门口生死不知的龙游,向花孤城点了点头,就要离去。 “影子哥走好!”花孤城朝影子龙游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在影子回头的一瞬间,烟消云散。glock17被他拿在手上。 同一时间,影子龙游也背着花孤城掏出一把枪。 “碰!” “碰!” “妈的!卑鄙小人,阴险无耻,好色下流……”花孤城开枪的同时毫不犹豫的就地一滚,堪堪躲过影子龙游的那一发黑枪。接着嘴里大骂起来。而影子龙游也一样,开枪的同时快速移动起来。 影子龙游身子一个闪动,一件黑色衬衣飞到花孤城的视野之中。花孤城下意识开了两枪之后,背后一寒。 妈的!着了影子龙游的道了! 很快,影子龙游的真身出现了。一把枪抵住了花孤城的后腰。一拳砸在了花孤城的脸上。 没那么容易!花孤城身子一溜,脸上邪笑一闪而过。他竟然直直的从影子龙游的胯下划了过去,末了还不忘来一发猴子偷桃。 “碰!” “碰!” 又是一人一枪,影子龙游没想到花孤城竟如此滑溜,势在必得的一枪居然打了空。而花孤城这一枪也因为枪法有限,只把影子龙游手上的枪给打飞了。 影子龙游见自己落入下风,毫不恋战,一下又飘到了一堆货物后面。 花孤城正要上前,又是黑影一闪。 妈的!花孤城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一流高手的速度。经过这几个月来的特训,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实力大涨,即使再对上万寿怕也能缠斗上一阵,不过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原来是他自己想太多了。 哦!是我想太多,你总这样说。 这句歌词还没来得及在花孤城脑中唱完,影子龙游又一下蹿到花孤城的面前。一脚把花孤城手上的枪给踢开! 喵了个咪的!花孤城真是心底蹿火了。只见花孤城就地一滚,双手护头!大吼一句。 “不要打脸!” 影子龙游一愣,就要追上去狠揍花孤城。 此刻躲在暗处的百日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心中暗叹一声,好计谋!好心机! 双手护头,大叫一句不要打脸?这是花孤城要放石灰粉了!百日心中了然。 影子龙游跃在半空之中,一股白烟突然从四面墙上炸出。 “小人!” 花孤城只顾抱着头,在地上滚着。影子双手护住双眼,石灰粉弥漫中,影子龙游虽然没被石灰粉眯了眼,可一时也不敢睁眼。 影子龙游一脚盯着花孤城原来所处的位置狠狠踩下,却不料右脚踩中的那片地砖,应声而裂。影子龙游哪里敢让脚陷进去,就势收力,整个身子狠狠的向外面飞了出去。影子龙游身子撞在地上的那一声巨响把花孤城吓了一跳。 收回的余力都这么恐怖,这一脚要是真踩在他身上,那心肝脾肺不都得被踩的粉碎啊! 不过花孤城此时也没时间细想,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你病,要你命。两把匕首嗖嗖的飞出去,影子龙游听到匕首破空而来的声音,只是微微一皱眉,不惊不惧的微眯着眼。就地一滚躲了过去。身体移动中快速朝花孤城奔袭而去。 “来啊,老逼。”花孤城又移了一个位置。飞刀如子弹一般飞出去。 影子龙游嘴角慢慢上翘,身子又是一躲。抽出空来一拳击出,本以为这一拳稳稳能击中花孤城的要害。却不料拳头挥到一半,花孤城诡异一笑,就地又是一滚,速度快的惊人。稳稳躲过了影子龙游这势在必得的一拳。 他刚刚的笑容是什么意思,又有诈!想必地砖上还有陷阱!影子龙游一念至此,心中起了畏缩之意。动作不由得一滞。电光火石之间,影子龙游果断收了力,周身无所依托的悬在半空中。 “随便笑一下就把你吓着了,真是不好意思。长得老奸巨猾也不是我的错!”花孤城一边调侃,一边丢出了最后三把孤城匕。这是他势在必得的一击。 可事实是,每次用到势在必得,那肯定就是打不中的。 寒光一闪,花孤城只觉周围空气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影子龙游藏在裤管里的唐刀终于出鞘了。 横的一刀,三把孤城匕一一落地。 影子龙游的身体借着孤城匕的力道在半空中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旋转,看的花孤城目瞪口呆。此刻的花孤城只想说一句,导演,我是不是又拿错剧本了。确定是这么演么? 百日在暗中看的心惊肉跳。并不是惊叹于影子龙游高超的武艺。叫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花孤城短短几个月,反应和速度竟然提高了那么多。虽说花孤城是借着各种陷阱和地利在与影子龙游交手,不过能与影子龙游硬拼十余个回合而不落下风,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要知道这个影子龙游虽说明面上只是龙游的替身,但实际上本身实力与作战经验都是远远超过龙游的。龙游挑战击杀的杀手中,有一大半都是死在了这个躲在阴影中的影子龙游手上。当年自己被影子龙游三招击败,虽说是中了对方诡计在前,但在实力上的差距也是显而易见的。这一次,若不是孤城派的二当家亲传自己三式唐刀,自己也绝无勇气敢与影子龙游一战。若是论武艺,这个影子龙游也仅仅是比死于软骨毒上的万寿低上一线而已。 影子龙游稳稳落地,唐刀寒意逼人,嗜血的战意在影子龙游周身缠绕。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宇宙么? 如果影子龙游能给花孤城三秒钟说话的时间,花孤城一定会当场跪下,说一句“英雄饶命。”不过很可惜,影子龙游落地后没有一丝停滞的朝花孤城冲过去。 “你的意思就是没得谈了?”花孤城又岂是仍人宰割的鱼肉,不!绝不是!他花孤城至少是敢于在临死前扑腾一把的鱼肉! 下一刻,大白狗腿被花孤城握在手上,提刀迎了上去。 然而接下来并没有传出一声预料之中的金石相交的声音。花孤城手上的大白狗腿被一脚踢飞,影子龙游的唐刀一下划开了花孤城的t恤,只差零点零一毫米,花孤城就被影子龙游开了膛。 一击之后,花孤城身上再没有剩下一件拿得出手的兵刃。事实上,他身上连带铁的家伙都没有了,除了……孤城令。 这是要召唤百日的节奏么?花孤城显然没有这个打算,他手上还有牌。 影子龙游握紧了手上的唐刀,力道沉到脚下。准备下一击了结了花孤城。 “上一次见识孤城派的刀法是九年前与花峰的一战,我与龙游联手都输在了他的短刀之下。你比他奸诈,再有几年,你也会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孤城。不过,你的人生到这里结束了!” 人一旦有了优势,就会提前享受那份属于胜利者的荣光,对自己的敌人喋喋不休。毕竟对死人说话很无聊呢,趁对手还活着的时候啰嗦两句吧。(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破胆之毒(下周无推荐,最后求收藏) 上一回说到,影子龙游把花孤城杀到了绝路,开始对花孤城说起了诀别语,而花孤城除了孤城令之外还有什么手段呢? “二师兄?”花孤城听到了二师兄的名字。妈的,要是二师兄还在,哪里还轮得到你个老逼在我面前放屁,早就把你剁了喂狗了!花孤城歪了歪嘴。 “都是个死人了还嘴硬。”花孤城双手抱胸,朝影子龙游吹了吹口哨。“你的手是不是有点麻麻痒痒的?” 影子龙游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 “你什么意思?” 孤城派的毒药凶名赫赫,江湖上的人一旦提到孤城派,几乎是谈毒色变。二十年前,江湖上的那场轩然大波,孤城派带领四系花派横扫了几乎半个中华的江湖门派。死在那场纷争里的一线高手数不甚数,而其中超过八成的成名高手死于毒杀。孤城派的毒,无所不用其极,无孔不入,实在是叫人防不胜防。影子龙游听到花孤城的话,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双手。确实是有些麻麻痒痒的,可影子龙游怎么也想不通,花孤城是何时对自己下的毒。 “你刚刚是不是摸过龙游的衣服?”花孤城脸上的笑越来越阴沉,看的影子龙游一阵心惊肉跳。让他害怕的不是花孤城的笑容,而是影子龙游心中对孤城派毒药的恐惧慢慢的被放大开来。孤城毒发,神仙难救。这是江湖上对孤城派毒药的统一认知。 “你在他衣服上下了毒?”影子龙游此刻再无怀疑,他刚刚确实在龙游的衣服上摸到一片滑腻。这一次,他大意了。 花孤城揪住影子龙游多疑的弱点哪里肯放手,一拳一拳的狠狠痛击。 “哈!太晚了,手上出现麻麻痒痒的感觉说明,毒以入体。一路走好,阿门。”花孤城划着十字,一脸虔诚的接着忽悠。 “解药!”影子龙游此刻哪里还有心思细想,唐刀直指花孤城。“交出来!” “交出解药,能放一条活路么?” 影子龙游阴沉着脸,缓缓点点头。 “放屁!”花孤城咋咋呼呼的跳起来,指着影子龙游的鼻子骂起来。“你当我智商和你一条水平线的?老子这么好骗!给老子发誓!” 影子龙游眯了眯眼,眼中隐隐有了怒火。花孤城见了也不急,一排摆出七八个药瓶子。“来砍了我,解药就在这里面。看看你人品怎么样。” 影子龙游再一次败给了花孤城。 “我影子龙游发誓,若是花孤城给了我解药,今日此事就此揭过,我与花孤城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若违此誓,孤城使可执令追杀。”影子龙游一本正经的发了个毒誓,不过这个誓言搞得花孤城一头雾水,看来又到了长知识的时候了。 “什么孤城使?”花孤城眨眨眼睛。影子龙游疑惑的看了花孤城一眼,见后者的表情不像是故意装傻。于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孤城使是孤城派派在孤城身边的眼线。只有每一任的孤城有此等待遇。孤城执行任务的时候,孤城使会跟在孤城身边。但孤城使只负责收集情报,绝不会出手干预孤城的任务,即便是孤城遇到生命危险也不会出手相助。我现在发的这个誓言,可在孤城派和四系花派中起效。若我违誓,孤城使立刻就能依照誓言将我诛杀。” “你不能反抗么?” “孤城使的实力,不是你我能想象的!”影子龙游似乎对孤城使十分的推崇。 “卧槽!你蒙我的吧!难不成这孤城使是神仙?” “即便不是,也相差无几了!” “这也行?来,神仙吱一声。”花孤城翻着白眼四处张望,一脸的不相信。周遭一下安静下来,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没有。“真没劲!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花孤城弯下腰,作势要将其中一个瓶子捡起来。 “不对!这么邪乎的……”花孤城话到一半,突然抬起头。却不料,影子龙游看准花孤城想拾起的那瓶药后。身形一闪,一把抓住花孤城的领口,手上一用力就把花孤城甩出去,接着狠狠一脚将花孤城给踹了出去。 “你大爷!”花孤城再一次被一招踹飞,像上次对上万寿那般,一时间竟没了站起来的气力。 影子龙游捡起解药瓶子。叹了口气。“终究是太年轻,一个孤城使就把你唬住了!” “卑鄙小人!”花孤城一脸委屈。 影子龙游打开手中解药的盖子。鼻子伸出闻了闻瓶子里的药,有种淡淡的清香,是了,必是解药无疑。当下影子龙游再无怀疑,磕下一枚。大笑起来 “现在,该是到了解决你的时候了!”影子龙游一步一步朝花孤城靠近。花孤城叹了口气,机关算尽,结果到最后还是得靠百日出手。 “臭……臭傻逼!看看……这个!”花孤城中了影子龙游一脚,几乎就要晕倒。奋力掏出孤城令,手指用出最后一点力气在铁片上敲了敲! 影子龙游一怔。一股怒火在影子龙游心中窜起。 “不能杀你?那我就废了你!” 影子龙游说完便狠狠一脚踩在花孤城手上,这一脚几乎就要把花孤城的右臂的骨头踩碎。 花孤城吃痛的瞪大了眼睛。额头上冷汗直流。口中大骂道:“#¥%……百日你个混蛋还不出来。” 花孤城此刻痛的几乎就要昏死过去,心中只想着百日赶紧挑衅拉仇恨,自己假死一下!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藏在暗处的百日眯着眼。心中冷笑道,若是花孤城真在影子龙游身上下了奇毒,又何必跟影子龙游打上这么一场,自顾跑了等着给影子龙游收尸就是了。 所以百日心中断定,花孤城又是在故布疑阵,等着影子龙游自投罗网。事实上,确实是像百日分析的那般。花孤城哪里来的毒药,散在龙游身上的不过是一些麻药而已,麻药不进入血管是无法起到效用的。而影子龙游手上出现的麻痒感只是正常的过敏反应罢了,根本没有大碍。百日看到影子龙游磕下那颗所谓的“解药”后,心中竟升起了一丝可惜。一代高手,竟被一个后起之秀活活玩死了! 百日猜的一点不错,影子龙游磕下的那颗药丸正是花孤城手上毒性最强的破胆丸。缺点是起效慢。优点则是口味极佳,带有天然花香,比糖豆还好吃,极具迷惑性。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恶战色狼,勇斗小三之必备良品。还有一个说不上优点还是缺点的特点,服下之后,无药可救,半小时内死定了!阿门! 花孤城当下两腿一蹬开始装死。果然影子龙游当下也顾不上去管只剩下半条命的花孤城,转头看向百日藏身的地方。 百日高大笔直的身体慢慢站起来,灯光下,影子拉的老长。影子龙游见到百日后眼睛一眯,脸上立刻挂上一丝轻蔑的笑意。 “原来是菊派的手下败将!”影子龙游此刻体能消耗极大,虽说自己并不认为百日有多大的威胁,不过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当下便出言挑衅。试图激怒百日。 然后百日看向影子龙游的目光里却古井无波,既无悲来也无喜。 这,这是把我当死人么?影子龙游看到百日的目光后,心里莫名其妙的升腾起一股不安。这是什么感受。 百日扫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花孤城,叹了一口气。 “我们,出去打!”百日慢慢开了口。“这里不方便” 影子龙游看了看周围的一片狼藉,缓缓点了点头。 “好!” 百日并没有告诉影子龙游关于毒药的事情,他不想任何的外因影响到他与影子龙游的这次决斗。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仓库后,花孤城立马睁开眼,贼头贼脑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影子龙游和百日似乎都出去了。暂时安全,花孤城立马嘶的一声,猛吸一口冷气,影子龙游刚刚的那一脚几乎就把花孤城的右手踩骨折了。花孤城心里狠狠的把百日和影子龙游骂了千八百回,先是骂百日太不够意思,做事磨磨唧唧害自己被人狠狠踩了一脚。后是骂影子龙游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踩断他花孤城一根骨头,等他毒发身亡之后,他花孤城一定要鞭尸鞭上一百遍,一百遍!除了骂人,花孤城还做了一些其他有意义的事情,比如顺手捡起一把掉在地上的手枪,悄悄握在左手上。接着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地上装死。调好视角准备看一场两大唐刀高手终极对决的好戏。 这一夜,晚风疾疾,初夏微凉,虫不鸣鸟不叫,圆月破云而出。淡淡月华在两人刀刃之上闪烁。 这难道就是大侠风范?花孤城咽了一口口水。站这么久,啥都不干,他们不腰疼么。花孤城此刻忍着剧痛,等着两人开打,心中是急不可耐。想当年,白云城主与西门吹雪在紫禁之巅的一战也是这么墨迹的么?花孤城因为自己名字的关系总是很容易想起那个很久很久以前,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的故事!(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影子之死 上回说到夜凉如水,两名绝世刀客持刀对立,大战一触即发。一黄毛小娃,折了一手,躺在远处,装死观战。 百日就这么挺直了腰板站在影子龙游身前数米处,不进不退,脸上狂野不羁的神色愈来愈浓烈。战意熊熊。 影子龙游不作一语,赤裸着上身,周身的黑色似乎化作成了墨砚一般慢慢融入这夜色之中。杀气凛然。 两把唐刀交相辉映,闪烁着阵阵寒光。两名当世唐刀传承的年轻一代,今日在此地生死相博,争的便是一个天下无双! 躺在地上装死的花孤城心里嘀咕道,倒是快打啊,肚子都饿了。赶紧打完,收工喝豆浆去。这话刚说完,花孤城的肚子便知情应景的咕咕叫了一声。 “我出三招!”百日将头一晃。 “你想赢回自己的脸面么?”影子龙游听到百日的话,面色一愣。但他回话的口气听不出喜怒,花孤城远远看着影子龙游,只觉得那个男人慢慢的和夜色交融在一起,身形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就是一道黑影。可他就要死了,花孤城想。本体都半死不活了,影子还能存在在这个世上吗?一个杀手选择与暗影为伴,本来不足为奇,这是一种自我保护。选择与暗影为友,亦不足为奇,这是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寂寞。选择溶于暗影,视自己为暗影,这就让花孤城觉得很是不解。这是为什么呢?这个影子龙游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愿意去做别人的影子,活在暗影之中。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条疤。可影子龙游心上的疤遮住了整个太阳。 花孤城想到这里就断了念头,因为大战开始了。 百日出刀了。身形如电一般朝一团黑雾般的影子龙游冲过去。 但就是这一招就让花孤城很激动,非常激动。 啊!哇塞!好刺激的场面啊!花孤城太激动了!这惊心动魄的一次交手,让花孤城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的组织一下思路。他必须要把这场豪华的对决说的有声有色、有板有眼、有血有肉、有根有底、有头有脸、有条有理、有凭有据、有棱有角、有来言、有去语……!啊恩!开始吧!花孤城自认为准备好了,再睁眼时,哎?啊?额这……结束了么?结束了!不好意思啊!…… 百日一招出完,影子龙游与百日交换了一个位置。 唐刀的神韵,不在于闪电般的出刀,而在于收回唐刀时,留在刀身之上的那一抹殷红。 花孤城仔细看了看两人的刀口,都是白的!于是花孤城就很失望,不要老放空枪好不好,很伤观众感情的好不好! 百日缓缓转过身,面上狂野更胜之前。 “你更强了!”百日夸赞着影子龙游。 影子龙游没有说话,眼睛里闪过的只有一丝不可思议与凝重。百日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百日了,用脱胎换骨来形容都不足以描绘出百日刀法的神奇进步。若是一年前的百日能使出今晚这一刀,可能万寿早就死在他的刀下了。 花孤城此刻没什么体会,因为就在百日挥出刚刚那惊世骇俗的一刀时,花孤城正闭着眼,整理着他激动的心情。不过也没什么好失望的,因为下一秒钟,花孤城就见识到了更加伟大的一刀。 只见百日右脚超前一步走,只是一步,这一步,山河永寂,这一步,开天辟地,这一步,鬼神难阻。 这一步踏出,百日的刀仿若破开了稠聚在这天地之间的黑夜。那是一颗太阳,照亮了在场所有人的眼前。 刀式霸道汹涌。 影子龙游只一击便被击飞了出去,带着一道尺许长的伤口,从夜色中跌落了出来。影子龙游与夜色分离开来,彻底败了。 百日的刀收了回来,刀锋上一道殷红,让花孤城一阵心惊肉跳。 花孤城咽了一口口水。他心里想着,没有见过那一刀挥出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一个人握一把冷兵器怎么就能折服了一个江湖。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白云城主至强的那一剑会被唤作天外飞仙。他自觉在这一晚见识到了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当中最伟大的东西。那一刀的力量,属于天上的神明。 于是,百日不需要再出第三招,影子龙游便败了。 影子龙游躺在地上,喘息着。花孤城知道,这一役,结束了。他又一次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般笑到了最后,可真的到最后了么?花孤城很快就开始疑惑了。 “咳咳……”影子龙游中毒在身,又受了很重的刀伤,危在旦夕。 百日走过去,对影子龙游说了一句。 “你应该发觉了。我一样被他骗过,他实在是太过狡猾。” 影子龙游有些感激的看了百日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我中毒了……原来我早就输给了小孤城。”影子龙游用尽全力的说着他生命里的最后几句话。“百日,我想要,让我见识一下,最伟大的,刀法!” “面对已经倒下的人,第三招是无法使出来的。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百日挺直了腰板,双手将唐刀举过头顶。准备让影子龙游痛快的死去。 “等等!”花孤城的声音,从仓库里面传出来。紧接着,花孤城左手扶着右手,跌跌撞撞的从仓库里走出来。 “你不是,晕死过去了么?”百日好奇的问了句。旋即就明白了过来,一脸鄙夷的望着花孤城,这家伙居然装死。 “只许你墨迹,还不许我装死?”花孤城白了百日一眼,说完也不再理百日,径直捡起影子龙游掉在地上的唐刀观察了片刻。 过了一会,花孤城朝影子龙游问了句。 “你向来只用这一种兵刃么?” 影子龙游点了点头,有些茫然的望了花孤城一眼。“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恩怨。如果仅仅是这一场较量的话,那我承认,你彻底赢了,我希望……” 影子龙游说到这里,顿了顿。“我求你,放了龙游。” “我还有问题要问。”花孤城没有回答影子龙游,他心里的困惑越来越深,似乎有人布了一个局,正在诱着他一步步入套。 “早些,龙游让我去xx宾馆找那个女人,我派我的手下去那里。你做了什么。” “他给你打完电话后……我,我将他打晕了。然后我带着那个女人……转移了。”影子龙游吃力的回忆着。 花孤城狐疑的盯着影子龙游看了一眼。 “再问一遍,到底,做了什么?”花孤城的声音发寒。 “实话,实说。”影子龙游艰难的吐出这么四个字。“没,没有说谎!” 花孤城点了点头,手上唐刀刷的刺进影子龙游腹部,接着向右横划一道。 “日本人都是这样自杀的,这种传统应该是跟你们唐刀学来的哦?”花孤城对百日眨眨眼睛。 “我不知道额……”百日一阵无语。“你问他那些问题是什么意思。” 花孤城白了白眼。“对我很重要,与你无关。” “那你信他了?”百日追问。 花孤城突然觉得百日这个看上去狂傲冷酷的家伙实际上也很八卦的嘛! 花孤城左手用力勾住百日的脖子。 “我说百爷,你有空问东问西,倒不如赶紧把我送去医院来的实在!”于是百日摇摇头,跑去把车子开了过来。 事实上,花孤城并没有完全相信影子龙游的话。不过无论花孤城信不信,结果都不重要。影子龙游求花孤城不要杀龙游。花孤城本来就只想着杀了影子龙游为小光报仇。现在影子龙游死了,龙游是生是死,花孤城并不在意。 可现在花孤城有些疑惑,小光到底是不是影子龙游所杀。影子龙游说不是,花孤城也觉得有问题。他查看过小光身上的伤口,那绝对不是唐刀可以造成的。 关于这个问题,花孤城觉得他一时之间是解决不了了,于是索性暂时不去想。还是等自己状态好一点再去调查这件事情为妙。 花孤城看着闭上眼睛的影子龙游,突然很好奇,这个终日藏在暗影之中的男人长相如何。尽管花孤城右手折了,但还有左手,于是他手贱的拨开了影子龙游挂在脸上的黑色面具。结果目光刚刚触及到影子龙游的脸,花孤城就被吓了一大跳。 那是怎样的一张残破恐怖的脸,伤痕遍布,凹凸隆起。简直就像是僵尸片里刚被啃食过的头颅一般。 “鬼啊!”花孤城尖叫一声,一把甩掉了手里拿着的面具。若不是右手疼的厉害,花孤城指不定还得跳上几跳,以此来表达他受到刺激的心情。 “你在干什么?”百日一下从车子里跳出来,捡起被花孤城丢在一边的面具,戴回影子龙游的脸上。 “好奇一下……结果……”花孤城惊魂未定。“他的脸?” “被烧伤的……”百日摇摇头,指了指车子。“走,去医院吧!” 花孤城与百日整理了一下现场后,驱车离开的旧仓库。昏迷的龙游和影子龙游的尸体则留在了原地。花孤城只答应不杀龙游,却没说过要救他。是死是活,都且看龙游自己造化如何了。 下周木有推荐,要靠大家的了。明天早上的成绩很重要,红票神马的周一最需要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特殊伤口 上回说到,百日两招打败了影子龙游,花孤城给了后者一个痛快的死法。接着百日开车将花孤城送去医院。 百日和花孤城开车离开后,仓库暗淡的灯光下突然闪出一个人影。面容消瘦,中等身材,然而周身隐隐向外扩散这一种气势,这种气势要是被花孤城看到,花孤城必然会大吃一惊。那是真正的高手才能聚起的势。就好像二师兄一样的高手。 用老爹的话来说,高手分三个大层次。 第一是破势,即平时没有势,生死之战时可以暂时聚起自己的势。譬如百日,影子龙游,万寿,龙字等等就处在这个层次,只不过实力高低有所不同。在使出三式唐刀的时候,百日便有了自己的势,这种势真可谓是开天辟地,天下无物可掠其锋芒。有了破势,便能真正配的上高手二字! 第二是常势,就好像二师兄,好像西子,好像现在这个人影。这种势已被凝练的犹如实质一般,无时不刻在周身环绕。无时不刻的存留在身侧。如武器一般,随用随取。这个人影身上的势无疑要比二师兄还要强。这种人已经足够让老爹称一声一流高手。 第三种是无势,这种无势高手最难判定,他们如普通人一样,身上一点势的痕迹都没有。他们已经完全与自己的势融合在了一起,传说中的人剑合一,无招胜有招说的大致就是这一境界了。 花孤城曾好奇的问,这世上,有谁达到了无势的境界?而老爹只是笑笑,并不说话。于是花孤城一脸狐疑的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莫非老爹这死胖子就是这一境界的高手?擦!我是没睡醒吧! 当然,三个大层次中还有许多小层次的区分,花孤城暂时还没有接触到这些东西。毕竟,我们的花爷,现在还是个连势都没有的小废柴。 带着常势的人影眼神中有着一丝丝游移不定。只见那人影一步步朝影子龙游的尸体走去,思量的半响才犹豫着开口。 “这家伙怎么会知道我这个孤城使的存在?要说是瞎猜那也太扯了吧!” 这话出口,这个常势的高手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赫然便是影子龙游随口胡诌的孤城使。 由此可见,这世上高人万千,有的擅于夜观星象,算无遗策。而有的则擅于——瞎蒙! “小少爷的计谋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活活把影子龙游这家伙给玩死了!”孤城使掐着影子龙游的人中。“破胆丸?呵呵!” 孤城使轻笑了几声,从怀里摸出一台相机,将现场的情形拍了下来。突地,孤城使脚部停了下来。面向一团空气说了一句。 “出来吧,朋友!” 片刻之后,一个黑影斜着脑袋无声无息的走到孤城使身前七尺处。黑影的出现没有一丝半点的突兀,就如同是从这如水夜色里分化出的一般。人影身上的长衫无风自动,赫然又是一名常势高手。 一夜之间,这些高手如雨后春笋一般,一股脑的从地下钻了出来。 “好久不见!孤城十七!”黑影朝孤城使打了个招呼,孤城十七似乎便是孤城使的名字。 “原来是竹派的朋友,许久不见了。”孤城十七朝黑影拱了拱手,神态中却是颇有些不客气。诚然,从势的强弱上看,孤城十七的势远远要强于这个刚刚出场的竹派高手。“白纹阴阳也修出了势,看来九年闭关不出,这份刻苦倒是没有白费。” 被孤城十七称作白纹阴阳的竹派高手点点头。开口表明了来意。“我来带走龙游,我与影子十余年的朋友,这点事情我还是要做的!” “就是带走了,没了影子,龙游也再也不是龙游了。”孤城十七正眼没看龙游一眼,倒是颇有些惋惜的看了影子龙游一眼。 “不,没了影子,龙游才能长成龙游。”白纹阴阳似乎并不同意孤城十七的论调。 “哼,能救活再说吧。”孤城十七又将仓库里的几处机括陷阱拍了下来。 “这一代的花孤城要比花峰还要难缠,真是后生可畏啊。”白纹阴阳不咸不淡的夸赞了花孤城一句。但传到孤城十七耳朵里就变了味。孤城十七眯着眼,斜着脑袋,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 “怎么,你想要跟我家小少爷过过招?” “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一下这一代的桔梗。孤城派的小少爷可着实引起了这一代桔梗的兴趣。”白纹阴阳一把抱起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龙游。“告辞了,十七!” “希望我们后会无期。”孤城十七将相机收好,也准备离开。然而阴阳白纹最后一句话却突然让孤城十七的心变得沉重起来。孤城十七眯着眼睛,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这件事情还是早些报告家主比较好!没想到一直在国外游历的桔梗都回来了。小少爷意外获得的那盆桔梗果然是有人在刻意安排。” 一道黑影一个闪动,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之中。 花孤城到医院的时候,天蒙蒙亮。 花孤城躺在推车上,被当做重伤患者送进了急诊室。结果拍片,打石膏,消毒,点滴,一串事情搞完,都已经是早上八九点了。 花孤城翘了个二郎腿躺在床上吸着一杯豆浆,嘴巴里嚼着油条还含糊的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百日眼看花孤城是没什么大碍了,朝花孤城一拱手便准备走人。说实话,百日可是真有点受不了这个贱兮兮的孤城派小少爷。 “哟嘿,百爷,你这就要走了?”花孤城滴溜转着眼珠子。百日依旧是老三句。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别呀,别呀!”花孤城把手里的豆浆往边上一丢,一把抓住转身欲走的百日。“我说百爷,你倒是跟我说说,这影子龙游和龙游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啊!” “这些事情,你到不如直接去问曹三,他自然比我更清楚。”百日甩下这么一句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花孤城悻悻的伸出手重新拿起豆浆喝了起来。 嘴里嘀咕着。 “问曹三?人家在x市呢,你当电话费不要钱啊!” 下午的时候,李邀等几个花孤城熟悉的朋友,带着果篮鲜花来探望花孤城。结果一群人走到花孤城病房的时候,却只发现一个护士在整理着床铺。 “这个病人硬是要出院,中午就走了啊!”护士眨着眼睛和李邀等人面面相觑。 这一天,杀手花匠被s市干警击杀的消息传遍了大半个s市。s市日报,一张影子龙游倒在血泊里的照片占据了整个版面。巨大的标题写着,凶残杀手,恶贯满盈。花孤城打着石膏的右手悬在胸前,左手拿着报纸。他就站在报刊亭外面,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新闻。 恶贯满盈,杀手花匠为我市干警当场击毙。 “影子哥,你火啦!”花孤城老半天才把整篇报道看完,然后笑着放下报纸,转身走了。 朝花孤城怒目而视的报刊亭老板见花孤城走远了才终于诅咒着骂了一句。 “连份报纸都舍不得买,早晚另一只手也得断了!” 花孤城看过的那份报纸上,一朵栩栩如生的折纸梅花被放在影子龙游的照片上。 花孤城想,他会喜欢的,虽然没有花香。 杀手花匠“死”了,但他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开了一个头。 这个时候,花孤城自然是先要去银行走一圈。老爹办事的效率绝对迅速,最后一个目标虽说不是花孤城亲手所杀,但终归在三天内死了,所以一百四十万如约打到了花孤城的户头上。 接着,花孤城又去了一家私人冰库,小光的尸体就藏在那里。花孤城沉着脸,小心翼翼的将小光的尸体平放在桌子上。冰库的老板是一小老头,身材瘦小,眼睛却大的出奇,算得上是花孤城在s市的新相识。总的来说,李老头为人还是很地道的,除了,爱吹牛!此刻按照花孤城的吩咐拿着手术刀和清水站在旁边。花孤城慢慢摸到小光的伤口处,一击致命的伤口刺透的肺部,瞬间就要了小光的性命。 “李老头,来把这血痂剔开,但不要破坏了伤口。”花孤城转身对冰库老板说了句。“麻烦了哈!” “小事!你可不知道,小老儿当年也是一小有名气的外科医生,做过的手术……哎呀,失手!” 花孤城一翻白眼,将李老头儿的手抬起来,朝伤口看了一眼。血痂被剔开了一大半“这伤口好奇怪。” “伤口直径六毫米,血槽却有两道。这可是专门定制的武器啊。”李老头用手指头比了比,似乎他对各种刀伤的研究更在花孤城之上。花孤城瞥了李老头一眼。 “真的假的?也不用把尺子你就看出来了?还六毫米。李老头,你不会又在吹牛吧!”花孤城一边说,一边取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拍完之后,花孤城取出一沓钞票。“帮我把人葬了吧,我还有事,了结了再去看他。” “嘿!你小子倒推脱的干净!”老李头收好手术刀,嘀咕了一句,再回头时,哪里还看得到花孤城的影子。“嘿!跑了!这世道的小年轻,靠不住啊!”(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桔梗出场(收藏来得再猛烈些吧)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提前出了医院,跑去冰库找李老头验了小光身上的伤。 花孤城出了冰库直径给曹三打了个电话,却不料曹三那家伙摁掉了电话。正当花孤城一头雾水的时候,花孤城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电话。 “喂?”花孤城接了电话,懒洋洋的吐出一个字。 “喂?老逼!你曹三爷来s市啦!听闻你断了一只手?可喜可贺!” 花孤城一翻白眼,一下听出了曹三的声音。“臭傻逼,你在哪呢?” “在老爷子这里,这次是老爷子召我来的s市。” “老爹找你,什么事啊?”花孤城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曹三嘴巴紧的很,接着又说道。“赶紧回来,我明天就得走了,话说你刚赚了一百四十万,还不请我吃上一顿。” “就来。”花孤城挂了电话,给了出租车司机一个地址。 另一边,老爹与络腮胡子坐在一间暗室之中,孤城十七躬身站在一侧向两人汇报着花孤城这几日来与龙游等人游斗的过程。 “少爷设计骗影子龙游服下破胆毒,不过破胆毒起效太慢,在影子龙游毒发身亡之前,少年就被影子龙游击晕,还断了右手……”孤城十七一五一十的作者报告,说到这里的时候,老爹一抬手,打断了孤城十七的话。 “手怎么样了?”老爹问道。 “无碍!”孤城十七如实回禀。 络腮胡子摸着下巴,抬起头思量了一会儿,开口说了句。 “这影子龙游智计颇高,居然也能让小鬼头给骗了。” “后来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么?”老爹笑眯眯的看了孤城十七一眼。 “有的!竹派的阴阳白纹带给属下一个消息,不知真伪。”孤城十七看了老爹一眼,老爹微微一颌首,示意他说下去。“阴阳白纹说,桔梗不知为何注意到了小少爷。” 此言一出,坐在一边玩弄茶碗的络腮胡子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滞,抬起头与老爹交换了一个眼神。 “桔梗,就是那个在意大利长大的小辈?”络腮胡子开口询问了一句。 老爹点了点头,忽的沉默起来。老爹早在几个月前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似乎有人正在给花孤城下一个套儿,从花孤城在城西花圃晕倒那天就开始了。下套的人会是谁呢?老爹还没有猜到,但他却没有阻止,他顺应着这个圈套一步步走下去,希望能揪出这个圈套背后的黑手。老爹这么做不仅是对自己的有信心,更是对花孤城有信心。不过这一次,来的对头是不是太强了一点? “十七啊,这几个月来辛苦了。你下去吧,去把老八叫来。”老爹朝孤城十七笑笑,孤城十七朝老爹与络腮胡子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桔梗!”老爹微微眯着眼睛,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这个江湖上有一个传奇杀手,他的名字叫桔梗。 传奇之所以是传奇。不仅仅是因为他优雅的手法,鲜明的风格。更是因为他同时面对十余名同行的捣乱亦不曾失手的那次传奇挑战。不过那是很久以前,年轻气盛的时候做的一件蠢事了,桔梗总这么说。 那就来说说,桔梗最近办的一件大案子吧。 那天,风和日丽。 一个小女孩就站在巷子口,等着她妈妈来接她回家。桔梗一边挤着鼻子上的暗疮,一边等着时间到点。女孩的眼睛很漂亮,没有一丝杂质的清澈。小女孩儿没有笑,面无表情的四处张望着。真漂亮,桔梗心里感叹着,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由得心生羞愧。 桔梗第一次看到目标照片的时候,不由得一愣。居然会有人花钱请他去杀掉这样美丽的天使。不过桔梗倒不会因为目标是天使就手下留情,他只是有些好奇。 “这是哪个大明星的私生女么?”接到任务的那天,桔梗问他的经纪人,像桔梗这样的大牌,请一个经济人帮他处理业务合情合理。 “哦!这个小孩啊?他妈妈欠了黑帮一大笔赌债,只好在保险金上动脑筋了。”桔梗的经纪人是一个中年发福的胖子,来自台湾。天气热的时候,就喜欢套一件花衬衣,不纽扣子,露出花白的肚皮。脸上有很多坑洼,二十四小时保持着他那猥琐的笑容。 “哦!合情合理。”桔梗一下子就明白了。 “不过,我说桔梗啊,你最近的收费可是越来越低了,你确定不会亏钱么?”猥琐经纪人自行把手中的酒杯朝桔梗手里的杯子撞去,溅了桔梗一手的啤酒。 “哎呀,我都说过很多次了,一颗子弹没有很贵啦!收好你那一份!不用管我。”桔梗就是这样,收费便宜但服务优质。似乎桔梗唯一的原则就是,找他杀人就要给钱,至于钱给多少,桔梗就真的无所谓了。桔梗不缺钱,但如果杀人不收钱,那还能叫杀手么? 桔梗真的只有这点坚持么?好像也不太对! 十二点,教堂的钟声响起。 桔梗挤掉了鼻子上最后一个暗疮。他轻轻抛下一朵桔梗,当钟声响到第七下的时候,桔梗花精确无误的落在了小姑娘的脚边,这是桔梗的计算。 小姑娘好奇的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白皙英俊的脸庞。桔梗眼睛里带着和煦的笑容,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角度。如果说有什么怪异地方的话,除了他手上的那把手枪,还有……那个通红的鼻子。 “人间太黑暗,天使就该在天堂呆着。” 枪声被教堂钟声淹没,小女孩在最后一声钟声响起的时候,倒在了地上。任务圆满的完成了,不过桔梗却觉得事情到这里才开了个头。 “哈秋!”桔梗走在去银行的路上,狠狠打了一个喷嚏。鼻炎这种病,季节一到就让人无比头疼。 桔梗从自己的户头上转走了一百万欧元,存到了自己另一个户头上。 “一百万,应该够了吧。” 桔梗自言自语,收了钱才能杀人,这是桔梗作为杀手的原则。这一次他要雇自己去杀人。 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踩着猫步从巷子里走出来,桔梗抽着纸巾擤着鼻涕,冷冷的看着这个妇人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去。 “你好!”说老实话,桔梗的意大利文真的很蹩脚。华服妇人回过头,看着眼前英俊的亚裔少年,却不知为何心中一阵发冷。 又是一声枪响。 华服妇人死了以后,这座西方城市又发生一起又一起神秘的枪杀案。 穿着花衬衣,露出花白肚皮的经纪人握着一个巨大的酒杯,大力把酒杯撞上了桔梗手上的酒杯。啤酒再次溅了桔梗一身。 “所以你就把小女孩的妈妈杀了?” 桔梗点点头。 保险金于是成了公家财产,本应该用作公益事业。可在某个基金流程中,这笔钱被某位财政大员私吞了。 “于是你又把那大员宰了?”经纪人又是用力一撞,桔梗的手彻底湿了。桔梗扬了扬眉毛,点了点头。经纪人听得畅快,脸上除了挂着他一如既往畏缩的笑容外,还多了一丝“这才是人生”的快意情绪。 桔梗打了个喷嚏。经纪人若有所查的放下酒杯,轻轻问了一句。 “所以,我该走了?” “如果你还想在明天继续和我喝酒的话!”桔梗把手放进装枪的口袋。对经纪人耸耸肩膀。 桔梗坏了这座城市某个黑手党老大的一条财路,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经纪人撅着他的大屁股,毫无义气可言的跑出了酒吧,连一句保重都没顾得上说,那奔跑的速度绝对能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桔梗似乎对经纪人的贪生怕死司空见惯,毫不在意的继续擤着鼻涕。几朵桔梗花被他顺手放在柜台上。 “碰!” 一声枪响,酒吧里彻底暗了下来,一片混乱中,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传了出来。 酒瓶落地的声音,尖叫声,桌椅碰撞声……当然,枪声自然是这些杂音的主调。 “碰!” “碰!” “碰!碰!碰!”…… 经纪人胖子躲在车子里,抱着一瓶啤酒悠哉悠哉的喝着。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桔梗这家伙还真是爱惹麻烦呢!” 最后一声枪响结束之后,整个世界慢慢安静了下来。 胖子经济人抖了抖手上空掉了的酒瓶。“哦!结束了!” “哈秋!”熟悉的喷嚏声。经纪人胖子大笑着打开车门。对着外面大喊一句。 “换个地方再喝啊!” “好啊!”桔梗慢慢从黑暗里走出来,手上握着一团纸巾狠狠擦着鼻子。“不过在此之前,得把麻烦彻底解决,我可是收了一百万的佣金呢!胖子,你知道往哪开吧!” “哦!一百万吗?那确实是得再杀几个!薄利多销嘛!” 一夜之间,桔梗将一个规模颇大的黑手党连根拔起。 风不大,阳光灿烂。 桔梗喜欢墓地里这种悲壮的气氛。需要理由么?不需要! 他慢慢走到小女孩的墓前,放上一朵桔梗。笑着说了一句。“天使,天堂漂亮么?” 回应桔梗的只有墓园里,无休无止的风声。于是桔梗自问自答。“应该,很漂亮。” 这,便是我们的桔梗了。 胖子经济人走到桔梗背后,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嘴里念叨着。 “这一次的委托人,来头不小啊!”(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重口饭局(收藏红票,来吧~) 上一回说到桔梗这个强力杀手马上就要在花孤城的故事里出场了,不过花孤城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这时候,花孤城勾着曹三的肩膀走在去饭店的路上。曹三初来南方,对这里的天气着实不太适应。脸上汗流不止,一边擦汗,一边低声抱怨着鬼天气。 “不爽就骂出来嘛,真是的!”花孤城翻翻白眼,突然停下来,朝路边一家饭店一指。“不走啦,进去吃饭!” “哟!花爷,阔气的很嘛!”曹三目光顺着花孤城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一家装修豪华阔气的大酒楼的招牌在微风中恣意张扬。 “阔气?”花孤城回过头看了曹三一眼。“哎呀,方向偏了,旁边那家!” 曹三再定睛看去,一家残破小酒馆在两旁大酒楼的排挤中,苟延残喘。于是曹三豁然开朗,这才是花孤城。 曹三跟着花孤城走进饭馆,花孤城很是豪气的点下一大桌饭菜。 “敞开了吃喝,撑死不过三两地沟油,咱们江湖儿女,不怕!”这话出口,周围一帮食客都不约而同的送上一对白眼。曹三早已习惯了花孤城的乖张,也不介意,一边摸着脸上的大痣,一边翘着二郎腿大摇大摆的在花孤城面前坐下。 两人坐定之后,酒菜很快就摆了上来。花孤城掏出手机朝曹三晃了晃。 “来,三爷,给我说说这符号是怎么个意思。”花孤城指着手机屏幕。曹三朝花孤城所指望去,那是他发给花孤城关于影子龙游资料里的一个符号。四横六竖。 曹三点点头,右手捏着痣上的细毛。开口解释道。 “那是成名杀手的等级测定。根据完成任务的总数多少,质量好坏,难度高低。杀手总会给各个杀手的等级判定。龙游的等级是四横四竖而影子龙游的等级要高上一些便是这四横六竖。“四横六竖的意思就是破级六段,相当恐怖的实力了。”曹三说到这里顿了顿,自斟自饮了一杯。 “话别说一半啊,给我具体说说。”花孤城伸手摸到盘子里的烧鸡,扯下一只鸡翅膀。顺便把鸡屁股对准了曹三。 曹三又抿一口茶。 “且听你曹三爷细细道来!杀手等级共分七种,武,破,圣,魂,战,极,天。若是两横便是武阶段,四横便是破阶段,破与武最大的区别是,破级高手拥有了自己势,你应该知道势吧,破级高手的势便是破势。六横便是圣,这一级别的高手,他们的势一样是破势,但却与破级高手不同,他们的破势并不需要特别激发,几乎可以运用自如。实力上要比破级高手强上不少,甚至与魂级高手相差不远。一个圆圈代表魂级,魂级高手的特点便是有了常势。这是一个转折点,所以会特别区分开来,刚刚拥有常势的高手其实战力上比圣级高手强不了太多,甚至还比不上一些具有特殊势的圣级高手。不过嘛修炼出常势就意味着自己能够在武道上更进一步。魂级高手能在修炼上更进一步就成了战级高手,那可不得了。现如今的江湖,战级高手便是了不起的一流高手了。你二师兄花峰此刻便处在战这一级别。” “哦!了不起。”花孤城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的说道。“话说,好久没有我二师兄的消息了。曹三,你可有收到我二师兄的消息。” “这个……回头再说吧!”曹三脸上闪过一丝为难的神色,夹了口菜之后,又开始给花孤城接着说起那杀手的级别划分。 “战级高手之上便是极阶高手了,这这级别的高手便到了无势的境界。那可真算的上是天人之境,武侠小说中化万物为剑这种境界说的大抵就是无势了。而天极高手在现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不可能再出现了。那是武道的巅峰,境界上比无势还要高上一线。但这一线却是天地之别。天级高手一出手,神哭鬼泣!天地之间,无可阻挡,无可违逆。” “你是在说死亡之翼么?还无可阻挡,无可违逆。老子三个cd就推掉他了好不好。”花孤城啃着鸡翅膀。“话说,我老爹是什么级别?” “你是说老爷子?鬼医孤城与神手孤城退隐之前就都是初窥极阶的一流高手。” “神兽高手?跟草泥马有什么关系。”花孤城听到曹三说到神兽二字一下变得敏感起来。 曹三摸着后脸上的大痣,颇为不悦的咂了咂嘴朝花孤城说了句。 “口无遮拦,要知道这隔墙有耳,若是管不住嘴,小心惹上那无端的杀身之祸。” “别说教啊!搞得我头疼,来先喝一杯。”花孤城捏起面前的玻璃杯跟曹三碰了下,一饮而尽。只见花孤城喝完之后,张了张嘴,哈了一口气。大声说一声“爽!” 曹三白眼一翻。鄙夷的喷了花孤城一句。 “演的跟真的一样,喝杯雪碧搞的像喝白酒一样。” “意思意思嘛!”花孤城放下杯子。“晶晶亮,透心凉!鬼手孤城和神兽孤城哪个是我老爹?” “神手无极!说的便是孤城派主事,你老爹了。”曹三说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阵狂热的崇拜,双手不自觉的搭在一起行了个礼。花孤城把手里的鸡骨头往桌上一丢。心里嘀咕着,那胖子?果然深藏不漏,不过岁月不饶人,现在也就是个胖子了。嘿嘿! “马屁至于拍成这个样子么?搞得跟真的一样,人家又看不到!” “你懂个屁!”曹三喷了花孤城一句,拿起酒杯又跟花孤城碰了一下。 “另一个鬼医又是谁?”花孤城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二师兄那一次无意间提起的,叔父!能够让二师兄特意提及别且与老爹相提并论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曹三嘴里所说的鬼手孤城了。 “你不知道鬼医是谁,说明老爷子还不愿让你知道,我不能告诉你。”曹三的嘴一如既往的严实,不能说的话,半个字不会多言。又自饮下一杯之后,立马换了个话题。“倒是听说你这几日大败龙游,得意得很啊!” “那是!”花孤城抖了抖肩膀。“小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曹三看着花孤城右手上打着的石膏。嘿嘿了一声后,戏谑的说了句。 “石膏都打上了,还小意思?果真是花爷!我听传闻说,你用破胆毒搞死了影子龙游,此事可是真的。” “我靠,难不成这就是江湖?一天不到,这事儿都传到你耳朵里了。”花孤城有些吃惊的望了曹三一眼。只见曹三扬扬眉头也不说话。花孤城沉默了片刻便就释然了,人家就是吃着碗饭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于是花孤城便将他这几日的经历大致的给曹三讲了一遍,曹三听完,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三个字。——goindown。 当然,讲到小光离奇被杀那一段时,花孤城取出相机给曹三看了一眼小光身上的伤口。这正吃着饭呢,突然就被拉去看死人照片。也辛亏曹三口味够重,要换了别个人,说不定就得吐花孤城一脸。 “这伤口足够诡异。绝不是影子龙游做得出来的。”曹三看后一口咬定。 “何以见得?”花孤城追问到。 “六毫米不到的宽度,这是一把软刃。”曹三只说了这么一句,也只需这一句,便足以将梦中人点醒。花孤城立马释然,从小光的伤口来看,利刃从背部插入,穿透肺脏自肋骨间穿出,手法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破绽与不自然,可见凶手对软刃的控制能力极强。而唐刀至刚至强,影子龙游决不可能在作为一个唐刀行家的同时,还能将一把软刃使得炉火纯青。凶手果然另有其人。 “能看出来,是谁做的么?” 曹三摇摇头,只说了一个字。“难!” 花孤城知道,又到了讨价还价的时候了。 “来,曹三爷,报个价钱!”花孤城手里的雪碧一饮而尽。 曹三右手摸了摸猴脸上的痣,随即在半空中做了一个八的手势。“不过,这次的消息并不精确,只能大致给你个范围,而且不确保凶手就在这几人里面。” “这你也要收八千,太黑了一点吧!”花孤城皱着眉头正要还价,却不料曹三接下来的一句,差点没把花孤城吓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是八万,得罪的都是一流高手,风险太大了!”曹三晃了晃脑袋,煞有其事的说道。 花孤城听完只觉的眼前一黑,什么叫吃人不吐骨头,什么叫无商不奸。朋友们,请看曹三爷,活生生的教材啊! “你丫说梦话呢!我砍了你信不信。” “这价钱可不谈人情,爱要不要!”曹三把头一横,做了一个任君采撷的姿势。花孤城大骂一声,狠狠的掰开曹三另外三根手指。 “五万!”花孤城肉疼心痛“不能再多了!” “晚上我把资料发给你!人家是冲着你来的,而且很有可能与那盆桔梗有关。”曹三一脸凝重。花孤城则没心没肺的继续撕着鸡肉往嘴里塞。 “桔梗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喝!”花孤城甩甩手又撕下一条鸡腿,加了句。“菜钱你结了!” 两人手中的杯子又碰到了一块。 (收藏涨的慢,求大家支持~)(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龙游往事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与曹三在酒店里大吃大喝,聊得不亦乐乎。 这两人边吃边聊,不一会花孤城就又把话题引到了影子龙游身上。花孤城一想到影子龙游的那张脸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所幸他这人口味倒也颇重,影子龙游的脸完全没有影响到花孤城吃饭的心情。 “诶,老逼!上次我问百日关于影子龙游的故事,百日直说你比他更清楚,你倒是给我说说,这影子龙游和龙游到底什么关系?”花孤城把脚放到凳子上,用筷子剔着牙。 曹三自顾喝酒。 “这故事挺长,得从头说起才能讲出个来龙去脉。” 花孤城一颗八卦的心突突跳了出来,立即站起来给曹三把酒斟满。“那就慢慢说,慢慢说!” 而另一边,桔梗在自己租住的屋子里收拾着行李。胖子经纪人摸着白花花的肚皮自言自语道。 “中国啊,倒是很久没有回去过了。我说桔梗啊,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桔梗将行李箱的拉链拉好,笑嘻嘻的回了句。 “哎呀,反正不都把活接下了么,一颗子弹不会太费事的啦!” 把话说完后,桔梗又从床底下摸出一把雨伞。那是一把样式古朴的黑色雨伞,伞盖很大。主干很长,不下雨的时候甚至可以当手杖用。在欧洲,每一个绅士都应该随身携带这么一把雨伞。 “这把伞,有些年头了。”胖子经纪人斜靠在门框上,拿着一个酒瓶。看到桔梗拿出那把大雨伞的时候,眼皮微微抬了一下,问了一句。“你确定在那边会用得上伞吗?” “哈秋!”桔梗打了一个喷嚏,抽出纸巾开始擤鼻涕,很显然,这把伞上灰尘太多,桔梗鼻炎的老毛病又犯了。“天有不测……哈秋!风云!” 胖子经纪人赶紧把伞拿过来,走出屋子开始清理伞上的灰尘,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恐怕桔梗的喷嚏就没完没了了。胖子经济人一边擦着伞一边对桔梗说。 “桔梗啊,到了中国,一定要尝一尝二锅头,你说怎么样。” “为什么不是茅台?”桔梗很奇怪。“那不是更好么?” “那岂不是要多杀几个?”然后桔梗和胖子经济人一起大笑起来。 “哈秋!”…… 很快,胖子经纪人擦好了雨伞。物归原主后,胖子经纪人好奇的问了一句。 “你猜,它会不会生了锈?”问话的时候,胖子小心翼翼的指了指伞柄。 桔梗似乎也不确定,把雨伞放在手上掂了掂之后犹豫不定的说了句,“生锈?应该不会吧,要不然就太扯了。”桔梗的话音刚落,房子里就传出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清脆如滴泉,肃杀如龙吟。随着这异响的传出,屋子里的温度似乎也一下子降了下来。 “你看,没有生锈吧!”桔梗手上握着一个伞柄,而伞柄连接着的却是一截三尺长的军刺。刃宽六毫米,两道血槽。胖子经纪人哦了一声,下意识的护住自己雪白的肚皮。轻叹着说了句。“都这么些年过去了,一点没变呢。真是了不起!” 桔梗挥舞了几下手中的软刃,嘴里咯咯的笑着。一如他还是一个孩子时,第一次挥舞这把军刺时的笑声。 桔梗与胖子经纪人坐上飞机的时候,花孤城和曹三正聊着影子龙游的故事。 “那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我的算算。”曹三左手做掐指状,右手摸着猴脸上的痣。 花孤城抱着雪碧瓶子,一脸期待状,等的故事开讲。 “应该是十年前,影子龙游那时候还是梅派年轻一代的翘楚。那一年正是梅派杀手堂五大高手更新换代的时节。龙游这个代表梅派杀手堂堂主的称号注定要在影子龙游和龙游两人之间选出。龙游知道自己实力比上影子龙游要差上一段。所以在比试的前一天设计将影子龙游骗入险地。联合影子龙游在江湖上的几个仇家,将影子龙游打下悬崖。”曹三讲到这里,花孤城就不乐意了。 “我靠,这种跌入悬崖的桥段你都编的出来,你是不是想说影子龙游掉下山崖居然没有挂掉,还很意外的获得了一本绝世秘籍,修炼几载之后” 曹三一脸愕然的摇摇头。 “那就是遇上了一个武功盖世的高人,嗯!这个高人学究天地,一身武功笑傲江湖。奈何自己被困深山,又自知时日无多。看到影子龙游从天而降后喜极而泣,将一身所学倾囊传授于影子龙游?” 曹三依旧一脸愕然的摇摇头。 花孤城语塞了,他实在是想不到除这两种还有别的什么,观众喜闻乐见的段子了。 花孤城停止了想象,曹三就可以开口了。 “影子龙游重伤昏迷,被梅派的人抬上了山。” 花孤城恍然大悟,一脸这就是人生的无奈与惋惜。 “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因为影子龙游受伤的关系,梅派的新人比试推后。龙游并没有就此罢手,他一把火烧了影子龙游的房间,那场大火中影子龙游的脸被毁掉了,实力也大打折扣。甚至很多人都以为他死了。龙游之后如愿以偿的当上了龙游,而影子龙游就永远成了影子龙游。” “如果我是影子龙游,那龙游到今天肯定已经死了一千八百多回了。影子龙游是不是在大火之中失忆了?” “不知道,这是最诡异的地方,甚至连梅派上头查出龙游是那场大火始作俑者之后居然都没有做出任何处置。要知道,在梅派家规中,无论地位高低,残害同门者,视情节轻重,处断臂,断股,死刑等不同处罚。可最后龙游居然毫发无伤,这个疑问,我是真的不知道!当年我还不是家主,我记得师父他老人家追查这件事情许久,结果却一无所获。”曹三说到这里,一脸的追忆,似乎是想起了他仙逝三年的师傅了。 “完了?”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曹三摸着下巴上的痣,一本正经的开口。 “这就是你所谓的,从头说起?”花孤城眨眨眼睛,很有点难以接受的感觉。 “十年前开始说起,是的!就是从头说起。”曹三细想一下,对花孤城眨眨眼睛,肯定的点了点头。 “服务员!结账。”花孤城掉头就走。(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宴无好宴(求下收藏红票) 上回说到花孤城与曹三聊完影子龙游与龙游的故事,结了帐,出了饭店。 且说李开阳昨晚被花孤城弄晕之后,被李邀带回了老爹的住所。此刻李开阳从昏迷中醒来,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张老爹带着笑意的胖脸。 老爹并没有看向悠悠转醒的李开阳,而是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继续将手里的一张张骨牌前后叠好,只要是一个不小心,此番心血便要重头再来。如是有人能如蝙蝠一样贴在天花板上自上往下看,便能知道老爹正在堆砌的是一朵栩栩如生的黑白牡丹。嗯,这倒不太像是一个老头儿会堆的玩意。 只要再有三张牌,这朵牡丹便能完成了。 “你是?”李开阳慢慢坐起来,朝老爹看过去。李开阳有些迷惑,他只觉得老爹的那张胖脸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哦,醒了!”老爹背过身去,右手坚定的将最后第三张骨牌放在约定的地方。 “你……”李开阳皱着眉头,开始在脑海里搜索,有关于面前这个胖老头的记忆。老爹只是笑笑,最后第二块骨牌被轻轻放下。 “记不起来了,呵呵,那时候你还小!那一年,你好像才7岁吧!”老爹似乎在回忆往事。 “花叔!”李开阳豁然开朗,一段封尘的记忆涌上心头。那一年,李开阳的父母双双离世,他跟自己的妹妹成了孤儿流落街头,几乎饿死。正是这个神秘的花叔突然走进自己和他妹妹的世界里,救下了两人的命,继而还将兄妹俩交到了刘总队那里,让刘总队代为照顾二人。二十年前的救命恩人,二十年后突然出现似乎又一次救下了自己,这个神秘的花叔到底是什么人。 老爹哈哈大笑起来。手上拿着最后一块骨牌,塞进李开阳的手里。 “来,把最后一块放在那里。”老爹开了口。 李开阳一愣,虽然不清楚老爹葫芦里到底在卖着什么药,但还是接过骨牌,慢慢爬下床。 黑白牡丹的图案在李开阳面前舒展开来。李开阳眯着眼睛,谨慎的伸出手。慢慢将最后一块骨牌放好,位置本是准确无误。却不料老爹在背后,略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果然,李开阳刚将骨牌放下,整片骨牌接连倒下。牡丹盛开,自黑而白,由黑变白,阴阳共济。 “无人指导之下,竟能自行修炼出常势来。这常势虽然不稳,但终归是常势。”老爹双手放在背后。“不过,却还无法驾驭这牡丹图。” “花叔,我怎么会在你这里?”李开阳慢慢站起来,一脸莫名的问着老爹。他用力回忆着自己昏迷之前的发生的事情。 神秘人闯进了他的家,绑架了他的妹妹。神秘人要挟自己救出龙游来交换他妹妹,他救出龙游之后,半道上却被一个小流氓模样的小子劫了道。“妹妹!” 李开阳一下站了起来。正要行动,却不料老爹伸出一只手,一把按住李开阳的肩膀。只是一瞬间,李开阳突然觉得自己动弹不得,那是一种奇异之极的错觉,就好像自己身体周围的空气被冻住了一般。李开阳惊愕的望了老爹一眼。只见老爹笑眯眯的开了口。 “别急,你妹妹无恙,不过你的麻烦却不小!”说完之后,老爹把手收了回去。下一秒,李开阳重新恢复了自由一般,心有余悸的吐了一口气。老爹见李开阳慢慢镇定下来。继续开口说道。 “我已经把你妹妹救了下来,她现在很安全,反倒是你,监守自盗,打伤同僚。麻烦不小啊!” “我妹妹安全了?”李开阳惊疑不定的问道。 老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老爹脸上的笑意让李开阳感到一阵安定。 “没有关系,我会自首的。”李开阳也只是笑了笑,有些事情自己没有做错,却要为一件错事承担责任。好像这便是人生了吧。 老爹摇摇头,“自首到不至于,刘总队那边应该能把事情压下来,不过你需要离开s市一段时间。” “为什么?”李开阳有些震惊于眼前这个“花叔”说的话。 “这是你们警队上级的安排……”老爹慢慢走出房间,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把李开阳的疑问搪塞了过去。“好好休息,晚上一起吃顿饭。” 飞机上,桔梗面前竖着一块拼图。三十厘米见方的拼图却足足有三百六十块之多。摸着肚皮舒舒服服躺在座位上的胖子经纪人瞄了桔梗一眼。心里嘀咕着,拼图啊,还以为上次的魔方就够扯的了。 桔梗十跟手指在拼图上点过,精准的触感以及超强的记忆力使得桔梗面前的拼图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完整起来。胖子经纪人丝毫不在意桔梗妖孽的拼图速度,只是眯着眼注视着桔梗大腿上渐渐完整起来的图案。 “这是?” “什么?”桔梗专注着他手上的事情。 “图案。”胖子经纪人嚼着食物的嘴,慢慢张成一个o型。不用想都知道,那个时候胖子的模样简直傻爆了。愣住的胖子经纪人突然受到惊吓一般,大声叫了一句。“妖花!” “哈秋!”胖子经纪人话音刚落,桔梗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刚刚完成的拼图被彻底破坏了,拼图碎片如妖媚的雪花一般漫天飞舞。 两人的异动吸引来了周围乘客异样的眼神,桔梗好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一样,羞涩低着头的朝众人挥手示意。而胖子似乎还没有从恐惧中走出来。 “妖,妖花现世了。” “哎呀,不过就是一朵花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啦。”桔梗毫不在意的收拾着残局,空乘小姐赶到的时候,桔梗已经把拼图碎片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种东西怎么会到你手上的?”胖子经纪人喋喋不休。 “就在任务资料的那个牛皮纸信封里。”桔梗却毫不在意,直截了当的回答。 “所以我就说,中国真是个麻烦的地方。”胖子依旧不依不饶的嘀咕着,不过看到桔梗的眼神只后突然变得有些安心,这可是几年来无间配合带来的信任和安全感。 “其实也不是啦,至少还有茅台,对不对?”桔梗哈哈一笑。 “还是先喝一杯二锅头比较好。”胖子经纪人说完后,毫无道德感的哈哈大笑起来,桔梗再一次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一样,羞涩低着头的朝周围众人挥手示意。桔梗嘴角的笑容微微有些不自然,拼图上的图案是一朵开的诡异至极的花儿,江湖上的人都称之为妖花。那个人,她,又回来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其他八个人也该露头了吧!”桔梗抽出纸巾,轻轻擤着鼻涕。 花孤城跟曹三勾肩搭背从饭店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了。花孤城只觉得好久没这么安生的大吃一顿了。曹三看了眼天色,念叨了一句。 “要下雨了。” 花孤城听到这话之后抬起头望了望天色。南方城市就是这样,一到夏天阴晴难定,来s市几个月的花孤城早就已经适应了。 花孤城伸了伸舌头,又一次提到了老问题。 “老爹这次叫你来s市做什么?” 曹三看了眼花孤城右手上的石膏,想了一会之后开口说了句。“这么想知道?” 花孤城点了点头。 “你二师兄似乎搞出了什么大动静,老爷子召我来s市,是为了问我……那把吉他的秘密。” “吉他?就是我给你的那把?”花孤城扬了扬眉头,心里只觉得有些不妙。“哎呀呀,莫不是我惹出了什么大事端。” “不知道,这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曹三看了看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 “装什么深沉么!”花孤城满不在乎的撇撇嘴。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花孤城的电话在口袋了震动了起来。花孤城掏出电话,朝曹三扬了扬眉头。说到“哟嘿!老爹的电话,不知道什么事情。” “喂?老爹,有什么吩咐?” “晚上把曹三带回来,一起吃个饭,有几个客人。”老爹那边传来一阵倒水的声音,很显然老爹正在泡茶喝。花孤城躁动不安的想象力一下子又暴.动起来。曹三说老爹是神手孤城,神手的意思是指……茶道么? “怎么不说话。”老爹在电话那边鼓捣着茶碗,见花孤城久久不回话,好奇的问了一句。 “哦,没有!我在想想既然是老爹你请客,我要点什么菜比较好嘛!”花孤城本性难移的奸笑着。 “那你跟我说说,你想吃点什么。”老爹嘿嘿一笑。 “那自然是什么最贵吃什么啦!”花孤城准备痛宰老爹一顿。 但老爹云淡风轻的回答让花孤城生出一种阴谋胎死腹中的错失感。 “没问题!”好像花孤城的这个要求和我要吃糖豆这种要求对老爹而言本质上没有区别。 电话挂断的时候,花孤城才想到说,“卧槽,如果都是鲍参鱼翅,没有烧鸡,那岂不是很难就饭。” 而一旁的曹三站在微风里再一次无言以对。(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仇人相见(收藏红票,你懂滴!) 上一回说到老爹给花孤城打电话,通知花孤城叫上曹三晚上回老爹的住处一起吃顿饭。 “老爹叫我们晚上回去一起吃顿饭。”花孤城扬了扬手上的手机,给了曹三一个问询的眼神。曹三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老爹的此举的用意。花孤城叹了一口气。“这老头儿总喜欢神神秘秘故作高深。” “为何要叫上我一起?”曹三把这个疑问埋在了肚子里,他可不是花孤城。对于孤城派主事的安排,他丝毫不敢有质疑,至少在嘴上是不敢表达出来的。 “走吧!”花孤城一眼看穿了曹三的心思,也不点破。“既来之则安之。” 然后两人又在大街上逛了一会,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去了。 晚饭很丰盛,正如花孤城要求的那样,满桌鲍参鱼翅。不过知之子莫如父这句话果然不只是说说而已,花孤城一眼看到了他的最爱,烧鸡! 不过上一秒还在为烧鸡而高兴的花孤城,在下一秒面色就难看起来了。他看到了老爹带着一个老熟人从内屋走了出来。那个老熟人正是之前被花孤城用计弄晕的李开阳,此可李开阳眼圈还红肿着,正是花孤城石灰粉所起到的效用。 “是你?”李开阳略带疑惑的看了花孤城一眼,开口问询了起来。 “不是我!”花孤城下意识把曹三往前一推,转身欲逃。花孤城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立马露馅,李开阳对花孤城那贱味十足的声音记忆深刻。当下脚下用力,一个纵越朝花孤城冲过去。好一个老鹰扑食。花孤城扬扬眉头,在李开阳的速度之下,花孤城眼看是躲不掉了。当下左手探出硬生生挥出一拳直奔李开阳胸下软肋击去。李开阳反应也是极快,右手当下化抓为拳,与花孤城硬撼一击。花孤城武艺本就差了李开阳一截,此刻还少了一只右手,自然不是李开阳的一合之将。当下脚下一个不稳倒在了地上,李开阳左手探出一把揪住花孤城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 “你是谁?”李开阳寒声问道。 “我是你花爷爷!”花孤城肉体上虽然败了,然而精神上却依旧无敌。此话说完,李开阳心中微怒,手上加大力道,花孤城的右手被压在肚子底下,疼的花孤城冷汗直流。当下吸一口气,大叫一声。“老爹救我啊!” “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这小贼。”李开阳吼了这么一嗓子后,站在他身后老爹以及一众孤城派的弟兄都是一脸尴尬。老爹也不说话,只是干咳了几声。 “哟!看来我错过了一场好戏啊!”此时,另一个大人物从门外走了出来。花孤城艰难的仰起头,不过微小的视角导致了他只看到一把络腮胡子。同时抬起头的还有李开阳,只不过李开阳看到的是一只中年男人独有大手,这只手掌非常厚实,有了点年纪却很有弹性,足见平时保养得很好。 李开阳下意识的想去截住朝自己肩头袭来的大手,不过这只看上去来势颇慢的大手却没有李开阳想象的那么简单。李开阳右手伸出,计算着大手碰到他肩头所需要的时间,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可以一把握住这只大手连接的手腕,然后扣住对方的脉门。然而就在下一秒,李开阳彻底愣住了。他只觉的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一样,类似于现代电影里常常用到特技那样,时间放慢了下来,李开阳全力出手,却好像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一般,出手速度慢的惊人。 “这两人是在打太极么?”花孤城只觉的微风拂面。 下一刻,花孤城身上一轻,李开阳一下往后退了好几步,若不是老爹出手扶住他的肩头,李开阳此刻势必要栽上一个大跟头。 “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动手嘛!”老爹一句话开口,李开阳只觉得那种禁锢感消失了,然而对面站着的大胡子给他的感觉却无比危险。尽管那个大胡子看上去和善可亲。 “好样的,英雄!”花孤城说完一下闪到大胡子身后。一直在一旁的曹三自觉此刻正是自己说话的时候,当下弯腰失礼。 “曹三见过主事大人,鬼医前辈!”曹三说完后,又向四周站着的孤城派弟兄拱拱手。“见过诸位弟兄。” 孤城派的人巍然不动,都好似石像一般没有动静。而老爹则笑眯眯的朝曹三点了点头,开口说了句。 “来,大家重新认识一下!”老爹拍了拍李开阳的肩头。而对面的络腮胡子也宠溺的拍了拍花孤城的脑袋,将他拉到身前。 “哟!大胡子,你就是那个鬼医孤城!”花孤城自来熟的一把搭住络腮胡子的肩膀,不过由于络腮胡子太过高大,花孤城居然一把没够着大胡子的脖子。“话说,二师兄说的叔父,就是你?” “是了!”络腮胡子看了花孤城一眼,直言不讳道。“不过你的本事可差了些,之前懒得见你。” 花孤城听到这话,也不介意。自顾道,从此以后又多一人罩,好事,好事! “他是?”李开阳皱着眉头,指了指对面的花孤城。 “哦,他是我儿子!”老爹眯眼笑着。“期间可能有些误会,不过现在误会应该都可以解除了。” 话音刚落,李开阳也便再顾不上花孤城了,只见络腮胡子怕了拍手,一名孤城派弟子领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姑娘走了进来。 “安然?” 李开阳身形再度向花孤城所在地方向冲过去,花孤城下意识的把脖子一缩,躲到了络腮胡子身后。却不料李开阳压根没有去管花孤城,径直绕过花孤城超前快走几步。 “大哥!”一个姑娘的声音在花孤城背后响了起来,花孤城皱了皱眉头。他只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花孤城慢慢转过头,只见李开阳背对着自己把一个年轻姑娘给抱了起来。那姑娘赫然便是咖啡馆里的服务员小妹。花孤城下意识吐了吐舌头。心中骂了一句,有没有这么巧啊!紧接着,花孤城看到了站在老爹身后的李邀。当下便轻手轻脚的朝李邀摸了过去。 “你怎么把这哥们给带回来了。”花孤城用左手肘轻轻捅了捅李邀的肚子。李邀由于老爹在场却不好说话,只是朝花孤城挤眉弄眼了一番,示意一切都是老爹的意思。花孤城做了一个了然的表情,然而心里面却是在想,这一回老爹又在布什么套子给人钻呢? “开饭吧!”老爹笑眯眯的朝手下人挥了挥手,晚宴正式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新的开始(第二卷结束,求收藏~) 上一回说到,李开阳,李安然兄妹在老爹的住所团聚。一大群看上去并无瓜葛的人开始共进一顿丰盛之极的晚宴。 大圆桌上,老爹第一个入座,居主位。络腮胡子和花孤城左右手入座。花孤城这边曹三和李邀相继坐下,而络腮胡子则朝李开阳兄妹招了招手,示意二人在自己身边坐下。而后便是几名孤城派的大人物,花孤城也并不是每个都认识,他也懒得一个一个看过去。 这顿家宴一般的晚饭,进行的很是顺利,场面却并不热闹。期间李开阳起身离席接了个电话。 “喂?刘总队。” “开阳啊,你这一回可是惹出了天大的麻烦。黄队长要求对你做出严厉处分,在我这里可是不依不挠啊。你怎么看!”刘总队声音凝重。 “我明白!有什么后果,我都抗下就是了!”李开阳吐了一口气,诚然这一次他做的事情确实有些过火,虽然事出有因,但类似离职处分甚至更严重的责罚是逃不了得了。 “嗯,本来的话上面是要求将你革职,并且公事公办追究刑事责任的。”刘总队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不过,现在又临时下达了命令,将你调到x市,接受一段时间的警队特训。出来之后还能提职。” 这话说完,李开阳被吓了一大跳。李开阳不仅仅是吃惊于警队上层处事态度上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更加吃惊于老爹的未卜先知。“这……” “这可不是我的能力可以办到的事,你也不用谢我,这一次,另有贵人暗中助你,你小子就偷着乐吧!你先休息几天,调动命令很快就下来了。”刘总队例行公事般的说了几句后径直挂了电话,李开阳望着只剩下忙音在响的手机,愣了好久也想不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总队口中所说的贵人是谁呢?莫非是花叔。 李开阳再次回到席上的时候,眼神颇为疑惑的望着老爹。然而老爹却面不改色的跟众人举杯畅饮。李开阳脸上的异色被花孤城看在眼里,他左手抓着一根鸡骨头,敲了敲曹三和李邀的碗,轻声问了句。 “这小子是怎么了?他到底跟老爹什么关系?” 曹三抬了抬眼皮,看了李邀一眼。“这事,我不清楚,李兄可知道些详情?” “连曹三爷都不清楚,我自然是不知道的。”李邀朝曹三点点头。 花孤城翻了翻白眼,继续吃喝起来,含糊不清的小声嘀咕了句。“你俩这是在唱戏呢?” 再抬头时,只见李安然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己,花孤城一愣,尴尬的朝李安然笑了笑。李开阳注意到了自己妹妹跟花孤城有些不对劲,便低声问了李安然一句。 “你见过他?” 李安然点点头,说了句。“哥,你还记不记得我被人劫走之前跟你说的口袋里装着桔梗花的那个奇怪客人。” 李开阳听到这里,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是他?” 李安然点了点头。 等到晚宴一结束,李开阳便拉着李安然迫不及待的向老爹告辞了。 “也不小住几日了?” “不了,已经麻烦花叔很多了。花叔的救命之恩,开阳无以回报。来日花叔有用的上开阳的地方,只要不是为恶世间,开阳万死不辞。”李开阳低着头,拉着李安然要给老爹磕头,老爹却出手将二人跪倒一般的腿硬生生抬了起来。 “哈哈,小子好会说话。”老爹笑着摸了摸李安然的头。只说了一句。“去吧,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你,很多事情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为了自己也好,为了你妹妹也好,好好在x市待着。” 这话说完,李开阳脸上疑惑之色更重。也不再说话,打了一个招呼后,拉着李安然便离开了老爹的住所。 “哥,那个花叔是什么人?”李安然走在李开阳前面,转过身子问了句。 “救命恩人。” “那你为什么好像很怕他?” “嗯?没有!”李开阳将疑惑放在心里。“事情都结束了,咱们搬家去x市。” “啊?又要搬家啊!” “老哥我要去x市特训,再说了x市离你学校不还近一些么?” …… 老爹送走李开阳兄妹之后,径直带着曹三去了后院,留花孤城跟络腮胡子在客厅说话。 “小鬼头,叔父第一次跟你见面,这里有些小东西送你,就当是见面礼了。”络腮胡子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花孤城咋一看金黄的包装盒还以为是名贵的巧克力。 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手上却不客气,径直将盒子接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将盒子外面的包装给拆了。顺便问了句。“这是什么?” 包装被拆掉了之后,花孤城手上多了一黑一白两个瓶子。 “这是散功丸和解药。”络腮胡子此话说完,大厅里除了花孤城和李邀不知所云以外,其余孤城派弟子面色都不由得一变。 “嗯?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啊!还是说具体一点的比较好。”花孤城想了一圈,也没想到孤城派有这么一种毒药。 “这散功丸对普通人效果不大,意外服食之下最多手脚残疾。但是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却是厉害的紧。仅仅只需要闻上一闻,立马手脚疲软,一身武艺十之八九立马消散。一个时辰之内不服下解药,那武功就算是废了八成。”络腮胡子说到这毒药厉害之处时,神色不由得变得极为得意起来。 “原来如此,哟息!”花孤城惊叹一声,可立马又犯了难。“哪瓶是毒药,哪瓶是解药。” “任意一瓶服下都是毒药,服下另一种便可解毒。”络腮胡子面上得意之色更浓。花孤城听完,更觉神奇,当下小心翼翼的收好。 …… 院子里,晚风阵阵,几丛开的正好的桔梗花散出阵阵花香。 老爹坐在院中央的一张躺椅里,曹三在一边垂首躬身而立。 “这一次特意将你叫来想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主事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曹三能有今天皆是靠孤城派的扶持。” “这一次,早上你给我的材料我研究过了,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发现。”老爹闭着眼,缓缓开口,这一句话却把曹三吓的不轻。 “主事大人,曹三这次带来的材料都是几月前从吉他里取出来的秘密。吉他是花孤城小少爷交到曹三手上的。这次曹三带来的资料与花峰二少爷拿到手的资料一模一样。曹三哪里敢有一丝一点的隐瞒。”曹三连忙解释,额头上不禁冒出冷汗。面前站着的这个看上去平易可亲的老人家当年可是凶名赫赫的第一杀手——神手孤城。曹三哪里敢有丝毫怠慢。 “哦!你不用怕,我不是那个意思。”老爹拍了拍曹三的肩膀。“我只是想问问你,除了吉他里的秘密,花孤城还有没有跟你提到过关于兰派小姐和花峰之间的约定?” “似乎有几句话,兰派小姐没有来得及告诉花峰二少爷就被花孤城小少爷送到了兰派四天王那里。不过想来兰派小姐是在之后想办法联系上花峰二少爷了的。”曹三细细回忆了一番之后说道。“这些事,花孤城小少爷知道的更清楚,主事大人不如……” 曹三话没说完,老爹左手一挥,淡淡道。“这些事,他插不上手,别让他知道的太多。” 曹三深以为然,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句。 “曹三明白!” 老爹思索了片刻,又缓缓开口道。 “曹三啊,明日便要回x市了吧!” “订的正是明天的机票,若是主事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曹三这就去把机票给退了。”曹三答道。 “那倒不用,今天席上那对兄妹的容貌你可记住了?”老爹突然问了一句。 “记住了!”曹三略作回忆,李开阳兄妹的容貌立马在脑中浮现出来。 “嗯,这对兄妹不日就会搬去x市,回头我给你一份资料。你回x市后,帮我好好盯着。若是有人与这对兄妹接触,立刻通知我。”老爹慢慢从躺椅里站起来。 曹三听完老爹的吩咐,又是恭恭敬敬的答了一句。“曹三明白。” 老爹又一次拍了拍曹三的肩膀,转身走出了院子,回了大客厅。曹三恭敬的跟在后面,两人进到大厅的时候,只见络腮胡子正在研究着花孤城打着石膏的右臂。此刻石膏早被络腮胡子打碎了,纱布也被解了开来。花孤城呲着嘴,似乎疼的厉害。 络腮胡子,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些粉末在花孤城的伤处之后,重新将纱布缠好,用两块木板夹住断臂。 “怎么样?”老爹轻声问了一句。 “小问题。”络腮胡子满不在乎的拍了拍花孤城的右手。花孤城吃痛,叫了一句。 “手都断了还小问题,还有人性么?” 老爹与络腮胡子相视一笑。老爹转身对曹三说了一句。 “早些回去休息吧!” 曹三朝老爹与络腮胡子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我去送送!”花孤城从座位上跳起来,正想跟着曹三出去,却不料被老爹一把抓住。 “今晚,你便要开始新的训练。”老爹命令道。 “训练什么?” “势!” (新书期最后一天上新书榜,太悲剧了,求个收藏)(未完待续) 第一章 正义通行(第三卷伊始,求收藏!) 一 桔梗双膝跪下,双肘靠地,如同一只匍匐温柔的猫。下巴轻轻贴在地板上,光亮的地板映出桔梗英俊的脸。在桔梗面前是一副黑白牡丹图。999张骨牌依次放好,位置准确无误。整个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空气中桔梗花香弥漫。 胖子经纪人倚在门框上,只觉得时间好像静止下来了一样,身体周遭的空气慢慢凝固,自己再也无法动弹半分了。就在胖子错愕的时候,他放在口袋里电话响了起来。恶俗的铃声刚刚响起,胖子身上那股被禁锢的错觉一下子便消失的干干净净。胖子经纪人只觉得自己喝多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忽然都变得可疑起来。 桔梗回过头给了胖子一个询问的眼神,胖子眯着眼睛,醉眼朦胧着努力想看清楚来电显示上的电话号码。 “有生意,我出去一下!”胖子经纪人打了个招呼,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桔梗恍然,继续盯着面前的骨牌。 “嗯,这就是高手所谓的,势?”胖子经纪人拎着一个酒瓶。“真是越发了不起了呢!” 夜正央,阴雨绵绵。气象报告上说这种鬼天气会持续上一段日子。 “新闻里报道的事情,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就好像以前报纸上说警察会在一个星期之内破案,然后抓住桔梗!可事实上一个星期之后桔梗和我去了西班牙喝着啤酒看球赛。唉!现实就是这样!没有人会在意最后被警察抓住给桔梗顶案的可怜虫是谁!你说对不对。我敢打赌,明天一定雨过天晴。”胖子经纪人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着。 胖子此刻坐在路边摊上,一间简陋到不配拥有名字的小酒屋里。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桌小菜,一打啤酒。身后的塑料帘帐一直延伸到马路牙子上。雨滴滴答答的顺着帘帐滴落下来。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好久不曾感受过这种廉价的诗意了。胖子经济人心里感叹,丝毫不在乎湿透了的鞋袜。 胖子对面坐着一名神色拘谨的中年人,华贵的黑色阿玛尼衬衣与胖子敞怀的花衬衣形成强烈对比。壁垒分明的两个人隔着一张小木桌,手里的酒杯频繁接触,聊着一个共同的话题。桔梗。 “我知道在中国有一个很强的杀手叫李刚,不过我想他应该不是桔梗的对手。” “李刚?”拘谨的中年男子一脸莫名其妙。“中国没有一个叫李刚的杀手,只有一个叫李刚的公安副局长。” “哦!”胖子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嘛!” 然后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 “要怎么说呢,桔梗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杀手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那些躺在棺材里的人肯定都信了。”胖子意犹未尽的加了一句。开始世故的笑起来。“我这样地道的中文表述,在华侨里不多见吧?” “不多见,不多见。”拘谨的中年男子捧着杯子赔笑。但似是而非的语气还是被胖子经纪人轻易觉察到了。“那为什么桔梗的收费会这么便宜呢?” “薄利多销嘛老板!这年头做生意都是这样的,一颗子弹又没有很贵。”胖子经纪人警觉的抬了下眼皮。 “如果你一定要说便宜没好货的话,那看来我还是得跟你多说几个故事才行啊。”胖子经纪人慢慢将手里的杯子放下,被当做杯垫的报纸,上面的字慢慢被酒水晕开。这个礼拜,报纸的头条都是那样,杀手花匠再出江湖,搅出惊天血案。影子龙游的死还没让s市各界精英人士高兴太久,一片更重的阴云便飘了过来。 “杀多杀少,这就要看桔梗的心情了。除非有一天,子弹变得非常昂贵。” 两个小时的交谈之后,桔梗终于成功接到了这个任务。 这一天果然雨过天晴。 目标是某知名建筑公司老总,是一个年上花甲的老头儿。那个身穿华服,神态拘谨的中年男子,也就是雇佣桔梗的人,正是这个老头的养子。又是一场有关遗产纠纷的老桥段了。桔梗大摇大摆走进老人办公室的时候,老人正在午休。水杯和药瓶都被放在桌子上。 很昂贵的性脏病特效药。 桔梗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拼着药瓶上的英文字母,很艰难的下了一个结论。 等到老头醒的时候,看到的是一把手枪和一个白衣男子组成的画面。男子坐在老人对面的椅子上,气定神闲的翻阅着一份文件。那文件是老头提前写好的一份遗嘱。现在还差一个签字,盖章。然后交到私人律师的手上。 老头错愕的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老人不明白,这个年轻的男人是怎样进到他的办公室的。他的办公室处在城市知名写字楼的第二十一层,楼面是连苍蝇都嫌滑脚的玻璃帷幕。而办公室门外应该有二十四小时轮班的三个私人保镖,四名保安和六十名员工。老人知道,面对一个如此可怕的男人,发声求救是没有用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老人很是好奇。 “该吃药了!”桔梗无意解惑,只是指了指桌上刚刚倒好的白开水和特效药。老人无奈,只好乖乖照做。 “你来做什么?” “哦!”桔梗在办公桌上放下一朵桔梗花,脸上带着纯净的笑容却没有透露出一丝半点内心真实的情绪。“我知道之前s市有一个杀手也喜欢桔梗花呢!所以,你明白我的来意了吧。” 老头点点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凄凉。 水里的添加剂和特效药的融合起到了桔梗想要的效果,老人会在三分钟内安静的永远睡过去。 “签上字吧,我尊重死者的意愿。” 老人接过钢笔,吃力的签上名字。桔梗拿过私章盖好之后小心翼翼的将遗嘱收好。 “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你知道,我不会说的!”桔梗抿了抿嘴。 老人慢慢闭上了眼睛,困顿不已。虽然每个杀手都有自己奇奇怪怪的原则,但杀手的江湖其实并没有太多条条框框的限制。但总的来说还是有这么几条的。 第一、不得暗杀同行,提前挑战或接到委托除外。 第二、不得透露雇用人的信息。 第三、不得杀一个人两次。(这条好像有点奇怪,没差啦!忽视掉就好了。)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暗中维护着这三条杀手铁则的神圣不可冒犯。但大家都知道的是,所有违反规则的杀手统统都遭遇‘意外’了。 “你看还有什么愿望么?有时候我还是可以提供一些额外服务的!”桔梗取出一瓶香槟。“或者说,来一杯你的最爱?” 在老人最后三分钟生命里,桔梗的绅士风度给他留下了极为强烈的良好印象。这样一个年轻人,为什么是一名杀手呢?真是可惜啊。 “我想喝一杯。”老人微笑。 “或者说,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到你办公室的么?”桔梗给老人倒满一杯酒,放到老人嘴边。老者使劲点点头,双目之中充满好奇。 桔梗很无奈的指了指天花板,“要知道,你们大楼的通风管道做的实在是很不合规范。”所以即便是杀手,来了中国之后,一切也都变得艰难起来。 在老人微笑注视之下。桔梗原路离开了老人的办公室。 桔梗吹着口哨走出大楼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大雨,水滴打在硕大的黑色雨伞上,提供了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 桔梗将老人的遗嘱放进一个牛皮纸信封里,然后悄无声息的交道了老人的私人律师那里。类似于桔梗一贯神出鬼没的风格,私人律师埋头于案上。一份遗嘱,从天而降。 雇用人费劲心思的争夺着家产,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遗嘱上写的很清楚,所有财产全部捐助给某扶持孤儿基金。走在路上的桔梗很高兴的笑着,他所坚持的正义再一次得以伸张,风华绝代的正义。 那一晚,吃过晚饭后。老爹把花孤城叫进书房,映入花孤城眼帘的便是那一大堆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骨牌。正是上一次李开阳见过的那种。 “这是麻将么?”花孤城眨眨眼睛,好奇的摸起一片骨牌。两面光滑,一面黑,一面白。光滑的甚至可以映出花孤城带着好奇的笑脸。“原来是……不会是传说中的多米诺吧!” “差不多!”老爹点点头。慢慢拿起一片,稳稳当当的将骨牌放在地板上,依次排好,地上有标记。 “不是说你带我来是修行‘势’的么?”花孤城一脸的疑惑。之前老爹明明说的就是带自己过来感悟属于花孤城自己的‘势’。 “保持内心平和,是你目前最需要的修行。”老爹说完,便出了房间,反手将门带上。“好好感悟,当你能控制这牡丹图的时候,你的势便就真正属于你了。” “哎呀,这朵牡丹有什么好看的。”花孤城眯着眼盯着地上的标记看了半天,他自然看得出那是一朵牡丹。大气而磅礴,气韵悠长。“其实还不错嘛!” 花孤城反手拿起几片骨片,开始了属于他的修行,去感悟属于他自己的那一种“势”!(未完待续) 第二章 画中世界(让收藏涨一下呗)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老爹将花孤城带到书房,让花孤城通过排列骨牌去感悟属于花孤城自己的那一种“势”。 这是一种内心的修行,需要耐心,更需要机缘。长期的感悟和一刹那的顿悟,缺一不可。 一开始的时候,花孤城还颇有兴致的玩弄着那长方形光滑如镜的骨牌,按着地上的标记慢慢排列排列。不过连续失败的花孤城很快就发现了地板上那些标记的不妥! “这……你大爷的!”花孤城摸着地板上那些凸起的标记,居然有个尖头,将一块薄薄的骨牌安置在一个针尖之上。这是消遣自己么,花孤城托着腮帮思量了片刻后,忍不住骂了一句。 “还是自己找点乐子吧!老是干这种不放过自己的事情,早晚会变成强迫症的。”花孤城吸气,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身边的骨牌抽过来。 花孤城很快将黑白两色的骨牌按照他的想法慢慢堆砌成另外一个形状。随意且不流于形式,指尖毫无停滞的整面图案一气呵成。叫人惊叹的是就在花孤城专注于排列骨牌的时候,身后竟隐隐透出一股气势。门外,探身观察的老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你见过小鬼有过这种情况么?”老爹开口询问,站在老爹身边的正是孤城十七与络腮胡子。孤城十七听到老爹的问话之后,慢慢探出身子,朝房间内看过去。花孤城的背后一道道诡异的空气暗流组成一幅图案,暗流旋转愈快竟隐隐有一种将空气禁锢封锁的趋势,那赫然便是‘势’的表征。 “没有!小少爷的身上从没有出现过势。现在小少爷聚出的势这般诡异,属下更是闻所未闻。”孤城十七一脸骇然。“这……” “你怎么看!”老爹听完孤城十七的回应,点了点头,转头朝络腮胡子问了句。 “哦,应该是百日的破势让小鬼头有所感悟,他很有天分。”络腮胡子点了点头,答道。 “我是问,他身上的那种势。”老爹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你又不是没见过。”络腮胡子撇了撇嘴,一脸无奈的说了句。“当初被这种势逼得毫无办法的人又不只是我一个。” “这件事情,不要传出去,看好花孤城的任务,果然是要让老八出手了。老八来见。”老爹说完,一道黑影从天花板上落下来,身周围的势在他纵越的一瞬间变得浓郁起来。而当黑影落地朝老爹与络腮胡子行完礼之后,身上的势竟神奇的慢慢收了回去,若隐若现。 “孤城八,参见主事。”黑影一头白发惹人注目,正是孤城十七的师兄,孤城八。 “在花孤城以后的行动中,但凡见识过他‘势’的人一律灭口。”老爹淡然开口。思量了一会后“嗯,把孤城三也叫上,你们二人一起。” “是!” 过了半响,花孤城慢慢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之后看着自己的杰作嘿嘿一笑。 “你看这像不像老爹?” “像!” 花孤城自问自答。 地板上黑白两色的太极双鱼仿若穿越过时光而来一般,无风自动,整个房间都隐隐朦胧起来。花孤城再没有兴趣去关注地上的骨牌,轻轻吹出一口气,太极双鱼迅速交换,黑白相溶,阴阳一体。 接着花孤城自顾在书房里逛起来,很快他的目光就被墙上一幅国画所吸引。正是老爹颇为喜爱的老翁雪钓图,画面苍茫一片,唯图中那鱼竿笔直,坚定。若长枪,若宝剑,隐隐透出一股似有若无的杀意。 “画中有战意。”花孤城摸着下巴,双眼死死盯着那鱼竿,一直看成了对眼。“老爹的书房里都是宝贝啊!” 那是一场虚妄的幻境。花孤城一下就掉了进去。 花孤城只觉得自己到了另外一个神奇的世界,老翁雪钓的世界。 “hello!”花孤城面前正是握着鱼竿的老翁。老翁如静静睡了过去一般,并不搭理花孤城。花孤城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唱独角戏,好不无聊。“不说话我走了啊?不过话说我要怎么出去?” 老翁突然动了动,手上的鱼竿一抖。“接我一招再走!” 老翁咳嗽一声,话音刚落,手上的鱼竿径直朝前刺出。这一招,霸气,凌冽,无情!花孤城瞳孔一缩,嗯,花孤城他自己自认为必须是瞳孔一缩才能配得上当时的那种气氛,至于到底有没有瞳孔一缩,那就没人知道了。 这是势,老爹说过,每个人的势都不一样。这个老翁的势便是这片世界,一个相当高级的势。寒雪之势。霸气,凌冽,无情,便是这个势的特征。 一股战意自花孤城后背奔窜而出。下一秒,花孤城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孤城匕首。 “刺!”匕首如闪电刺出,而门外的老爹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阵肉疼! “我的画!”老爹倒吸一口凉气,轻轻张了张嘴,络腮胡子在一边听到老爹的话后,抬了抬眉头,幸灾乐祸的笑了笑。 “小鬼定力不够,被那副画摄了心神。没想关键时刻小鬼的势破了禁锢,本能的反击之下,一刀破了画中的禁阵。”络腮胡子笑嘻嘻的分析道。 “也许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老爹微微摇头,若有所思。 花孤城手上的匕首刺入玻璃,然后定在了画上。花孤城从幻境中醒过来。 “卧槽!这下完蛋了!”花孤城的脸变化成了一个囧字。“应该很贵吧!三十六计还是闪先。” 花孤城心中有了决算,摸到窗边,一个闪身跳了出去。 “哪位兄弟看院子啊,放我一马啊!”花孤城小心朝四周打了声招呼。花孤城自然清楚,自己现在一定被守夜的弟兄盯上了,为了不至于被误伤,花孤城双脚一落地就开始轻声叫唤。 结果花孤城没想到的是,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刀剑出鞘的鸣金之音。 花孤城扬了扬眉头。“不是吧!都说了是自己人,不用这么紧张吧!”话虽如此,花孤城还是本能的摸到了腰间的匕首。下一个,持着兵刃的守夜人从夜色中走出来,月光之下,笔直的人影让花孤城大吃一惊。 下周估计没收藏了,肃羽会抽时间去贴吧宣传,求老读者支持了~看走势,周末会四更爆发,加油!(未完待续) 第三章 台风来袭(收藏,重中之重啊!)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一不小心捅破了老爹书房的老翁雪钓图,心虚之下,花孤城决定闪人,却不料跳窗进到院子里之后遇上了一名老熟人。 腰板挺直的人影,持一把长刀慢慢从阴影之中走出来,面上尽是张狂之色。战意熊熊。 “孤城派主事吩咐过,若你想从后院出去,我必须拦着。你要么原路回去,要么我送你回去。” “你确定没有第三条路么?” “有,踏着我的尸体过去。”百日握紧了手上的刀。“要动手么?” “貌似第三条路还没修好!”花孤城谄笑着,做了一个打扰了,不好意思的手势。接着毫不犹豫的转身,身手矫健的跳上了二楼书房的窗口,身子一闪就摸进了书房。 书房里,灯光柔和,几张水牛皮沙发张开怀抱等着花孤城的拥入。偌大的书房像个格调高雅的总统套房,落地窗外是个绿意盎然的花圃天台。花孤城坐会到沙发里,摸着柔软的扶手,一脸郁闷。 如果花孤城没有刺破老爹的爱画,一直留在这里过活其实也不错。不过,现在看来,花孤城要是不能尽快闪人,不然到时候人赃俱获。那他怕是一年都白做了。 守着院子的居然是百日,花孤城不明白老爹的用意。要打败百日才能离开书房,这等十年都不现实啊!花孤城哭丧着脸,手上玩弄着一把匕首。不知不觉间,又回忆起之前自己在幻境中老翁对自己使出的那凌冽一招。 “真是足够狠辣的一招。”花孤城形随意动。手上模仿着老翁挥出那一鱼竿,直直刺出。没想自己挥出的这一刀却与画中老翁相差甚远。“这是什么情况?” 花孤城明明记得那老翁出招的速度并不快,而直刺的位置,自己也没有记错。可偏偏自己极力模仿出的这一刀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花孤城皱着眉头,心中一阵迷惑。 花孤城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再一次走到那幅画前。画中老翁巍然不动,手中鱼竿也依旧笔直,坚定,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气。除了老翁头顶上被花孤城刺出的那一个小洞之外,一切都如之前一般无异。要不再进去讨教两招?花孤城心里想着。双眼再一次用力盯着画中那根鱼竿。背景一换,花孤城再一次进入到了画像之中。 “这是什么原理?”花孤城很是好奇,这幻境不仅视感逼真,就连温度感知都逼真的很。这是传说中的5d么?花孤城双手叉腰对扎雪钓老翁喊了一句。“老头,起来打过!” 花孤城话音刚落,只见老翁身体虽然没有动作,然而堆积在老翁蓑衣之上的积雪却是簌簌落下不少。这么神奇?花孤城其实只知道势这种东西的存在,当花孤城只知道这种神奇的东西是通过身体周遭的气来表现的,但具体长什么样子,花孤城是真的不知道。老翁此刻默然无声,然而身体周遭却聚起一股气旋,这便是老翁自身的势,一股极为强大的势。 “高人风范!”花孤城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只觉得这个老翁的气势突变,有点那种感觉,什么感觉呢?嗯!百日跟影子龙游对干时爆发出来的那种气势。“卧槽,这难道就是势?这……” 就在花孤城瞪大眼睛的时候,老翁突然动了。起手就是一竿。 “爷!我错了!”花孤城只觉眼前一道光华闪过,与之前全然不同的一招,这一次花孤城却是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一下便中了招。“死啦,死啦死啦!” 花孤城身体朝后一倒,稳稳倒进了沙发里。双手在自己胸前一顿乱摸。过了片刻之后,花孤城双眼眯开了一条缝,只见天花板上水晶吊灯亮的扎眼。 “哟,老子还活着呢?”花孤城眼珠子转动着,幻境终归是幻境,原来是虚惊一场,花孤城吐了一口气。休息了片刻,花孤城再次回想起了幻境中老翁的那一招。心中寻思道,原来这老翁出招时,每一招都带着强大的势,要是自己修练不出属于自己的势,那自己想接下老翁一招几乎是不可能的。 花孤城将手中匕首收好,眼睛一瞥看了地上的那一堆骨牌。“要不再玩玩儿?” “玩玩!”花孤城继续自问自答。身子一滑,整个人便从沙发上滑到地板上。双手一张一收,便将散乱在地上的骨牌抱进怀里。 花孤城摸着地上牡丹花的尖头标记。慢慢将一片片骨牌放上去。开始了他为时数月的抓狂之旅。 “你大爷!”花孤城摸着被地板咯得发疼的下巴,狠狠往地板上砸了一拳。这一次,他放上了四百一十七快骨牌,手上一个不稳当,全盘皆输。 …… “这尼玛的!”花孤城扭曲着身子在地上躺成了一个标准的大s形,一脸的纠结。这一次,他放上了四百九十七块,一声咳嗽,大半朵黑白牡丹,顷刻之间毁于一旦。 …… “哦,天主上帝弥勒佛……”花孤城抓了一把骨牌,来了个天女散花。这一次,他放上了四百八十九块骨牌,呼吸一乱,全盘皆输。花孤城腰酸背痛的站了起来,手上提着一把大砍刀。嘴里念叨着。“找点乐子先!” 花孤城的这把刀,乃是老爹书房里珍藏的一把长刀,刃长七十八厘米,刀柄长十七厘米,刃宽四点五厘米。这把长刀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叫做“断流”。 寒意浓浓,抽刀断水水不流! “百爷,出来一战啊!”花孤城这七天来,一直闷在房间里,早就憋了一肚子闷气想要发泄。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打得过百日,大不了砍不过百日,直接闪人回书房就是了。 时值正午,花孤城嚼着一根狗尾巴草。靠着墙边,等着百日现身。果然,花孤城话音刚落,那个笔直挺立的身影便慢慢从一簇精心修剪的灌木后走了出来。 “花孤城,要打?”百日昂扬着头颅,简单说了一句。 “来呀!”花孤城也不废话,把嘴里的狗尾巴草往地上一吐。右脚用力,左脚一步踏出,猛地就是一刺。那角度,那气势。恍然便是花孤城在幻境之中第一次见识过的老翁以鱼竿使出的招数。只不过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嗯,少了点势! 百日眉头一挑,花孤城这一刀绵软无力。莫不是有诈!花孤城的狡诈深深刻在百日心里,当下也不敢大意。唐刀出鞘,一步走出,开天辟地的一刀斩下。一个狂傲的虚影顶天立地一般出现在百日身后,花孤城哪里想得到这百日上来就用出这么恐怖的招式,脚下用力回旋,转身就跑。 “百爷威武,我错了!”即便是花孤城跑的快,左臂上还是开了一道口子。要是再走的慢一些,花孤城怕是两只手都得废了。 …… 台风来袭。 桔梗与胖子经纪人被困在s市一家小酒馆里,进退无措。两人在大雨落下之前冲进了这家路边小店,心有余悸的看着落地窗外的嚎啕大雨,整片行道树都给吹歪了。 “这台风病得不轻,还自以为是龙卷风来着,四面八方呼呼乱吹,毫无章法,飞车走人。”胖子托着腮帮,右手中指和食指毫无节奏感的在桌面上敲打。 “这场台风,让我想起了一场暴风雪。那场暴雪关乎于几个有意思的人,关乎于一场穿凿附会的荒诞的传说。”桔梗决定说个故事解解闷。胖子迟疑的看了桔梗一眼,他倒不觉得桔梗能讲出一个让他感兴趣的故事,多半还是那些个连三岁小孩都不相信的江湖传说,还是杀手的江湖,想想都知道那该有多无聊。不过胖子没有打断桔梗的话头,他只是打了个哈欠,然后灌下一大杯啤酒。 “很久很久以前,江湖上有一位老者,拥有着所有武者都渴望拥有的一种极为强大的势。那个势的名字叫做雪寒。”桔梗缓缓开口。 “哦?那跟这场神经兮兮的台风有什么关系,现在可是八月啊!”胖子经纪人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指,假装应和着桔梗的故事,不过他更关心的还是自己手指甲里的脏东西。 “雪寒啊!这种势攻击的时候也是四面乱撞,毫无章法呢!”桔梗左手轻轻一动,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花香。这种花香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在空气之中激起一圈涟漪。突如其来的花香让胖子经纪人打了一个激灵。这才是他想要的,桔梗魔术师一样的手法,可比他讲的故事有趣的多。 “他的势修炼到极致的时候,甚至可以制造出一个领域。就像外面那场台风一样,把敌人笼罩在自己的领域里。”桔梗一脸推崇的继续说道“后来那个高手去世了,却把自己势的领域封藏在一副画里。技艺高深,叫人叹为观止。” “哦?”胖子经纪人听到了画这个字,下意识的说了一句。“那幅画一定很贵吧!” “我师父告诉我,曾今有人花两千万美元向孤城派购买这副画,却被一口回绝了。”桔梗笑眯眯的说着。 “了不起!”胖子感叹一句后,但听到孤城二字时突然紧觉起来。“你刚刚说孤城派?你想要做什么?” “既然回来了,那就代师父去拜访一下神手和鬼医两位前辈吧!”桔梗笑意更浓。(未完待续) 第四章 桔梗来访(记得收藏哟亲) 上一回说到,桔梗与胖子经纪人聊天,桔梗突然提出要去孤城派拜访老爹。 胖子经纪人一脸骇然,所以说他真的是不喜欢桔梗说什么故事,每次桔梗开始讲故事,到最后统统都演变成了一个事故。胖子经纪人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了。 “你的意思,不会是要我一起去吧。”胖子经纪人惶惶不安的开口。 桔梗笑眯眯的回答说。“安啦,我听闻神手前辈是个很好说话的老人家呢!” 胖子经济人突然想起在中国有这么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嗯!悲伤逆流成河,胖子经纪人突然觉得自己心中泛起的悲伤彻彻底底逆流成了一片海。 “他当初杀你同门前辈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好说话啊!”胖子经纪人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得了神经病的台风终于过境,雨过天晴。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意难违? 胖子经纪人伸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桔梗结了帐,拎着黑色雨伞就出了门,胖子经纪人一副死了人的样子远远跟在后面。他自然不知道桔梗是怎么查到孤城派在s市的落脚点的,但桔梗自有他的办法。胖子经济人毫不在意,他现在在意的是。 “我们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去么?不买点礼物什么的不会显得太失礼吧!”胖子经纪人追了上去。 “这种形式上的东西,他们不会在意的,我这次去只是去做个交易罢了!”桔梗满不在乎的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满是积水的林荫道上。桔梗脚步轻快,路上的积水并没有给他造成丝毫的不便,反观胖子经纪人就没有这么从容了,大步走在方砖路上,每几步都会踩出一泡水来,鞋袜皆湿。 很快,桔梗与胖子经纪人就到了老爹在s市的落脚点,一座巨大的别墅坐落在一大片空地上,三面环水,背靠山势。胖子经纪人咽下一口唾沫,感叹了一句。“果然是一藏副画都值两千万美元的孤城派,财大气粗啊。” “来者何人?”一名孤城派弟子眯着眼盯着桔梗与胖子经济人,这是两张新面孔,这名孤城派弟子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放轻松,朋友!我们两可是特意前来拜会孤城派主事的!”胖子经纪人一脸猥琐的笑。“这便是当代桔梗,麻烦小兄弟通报一声。” “桔梗?”这名孤城派弟子凝重的看了桔梗一眼,颇为客气的朝桔梗点了点头。孤城派的弟子,自然是知道花派之外还有十名独立的花氏杀手的传承。桔梗便是其中之一。这两个字的意义,非凡! “主事请桔梗与笑米勒两位大人入内一叙。”这个声音,远远从别墅内传出来。胖子经济人脸上的笑容依旧猥琐,而孤城派弟子看向他的目光却隐隐有了不同。原来这胖子经纪人还有一个外号,叫做笑米勒。倒也和他的长相映衬。桔梗看向胖子经纪人,露出一个表示,居然还有人记得你外号的笑容。 两人在孤城派弟子的带领下,一路无阻的进到客厅内。只见客厅内,老爹与络腮胡子皆已入座。 “桔梗拜见两位前辈。”桔梗向二人行了一晚辈礼。 老爹笑着朝二人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接着问了句。“笑米勒可是荣光满面,这些年在国外过的可好啊?” “小的不过是混口饭吃,倒是两位大人的风采更胜当年,更胜当年啊。”胖子经纪人拍着马屁,左手不安的摸着自己的肚皮,慢慢坐下。老爹的笑容在他眼里有着很多种不同的含义,每一种都足以让他不安到心肝破碎。 孤城派的招待极为周到,很快桔梗与笑米勒手边多了一碗香茶,一叠点心。古色古香,让之前还喝着啤酒听着rap的胖子经纪人恍然生出一种穿越之感。 “桔梗啊,你自小在意大利生活,此次突然回国,还想着来看望我们这两把老骨头。也不知所为何事啊!”老爹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身为小辈,来看望长辈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今天桔梗冒昧前来叨扰,却是令有一些事情的。”桔梗不太适应老爹说话的方式,硬着头皮说着似是而非的古话。 “哦?何事?”老爹露出一副感兴趣的神色,追问道。 “一个交易。嗯,应该算是交易吧!”桔梗说话时,目光一直在老爹和络腮胡子之间流转,注意着二人的神色变化。不过两人都是几十年风雨闯过来的老江湖,心里的情感变化又如何会在脸色神情中被捕捉。 络腮胡子拿起茶碗,淡淡的一笑,看向镇定自若的桔梗,开口道。 “你说,你这次回来是要和我们做一笔交易?我有兴趣听一听,不过在听之前,我更有兴趣看看你有没有和我们做交易的资格。” 桔梗自然明白络腮胡子的意思,当下从座位里站起来。双手合十说了一句。 “前辈要怎么看呢?”桔梗右手摸了摸后脑勺,笑容清澈的像个小孩。 “唔,你是小辈,若我出手,那胖子怕是会有话说。”络腮胡子指了指胖子经纪人说道。 胖子经纪人连忙赔笑道。“哪里哪里!” 络腮胡子看了老爹一眼,老爹即刻明白了络腮胡子的心意,只是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老八来见!” 那是一股强大且突如其来的势,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厅。 不过若是有心人仔细观察之下,很容易就能发现,老爹和络腮胡子身体周遭一尺内丝毫没有受到孤城八的这股势的侵入。而桔梗身体周遭也有淡淡的一层保护层,只不过与老爹二人相比淡薄了不少。 一头白发,一道黑影。恍若魔神一般,从天而降。 “这孤城派的人,每一个出场都这么大手笔的么?怕是要不少特效费的吧!”胖子经纪人心里嘀咕着,可惜花孤城此刻不在,否则两人必当生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之意,大叹几声知音难觅。 孤城八浑身环绕着冷冽的势,那势波及的范围开始时极为广阔,然而在孤城八慢慢站起来的同时,扩散而出的势慢慢聚拢。孤城八向老爹和络腮胡子行了一礼。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桔梗。 桔梗看着孤城八,扬了扬眉头。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如果是打架的话,这个人还真是不好对付的人呢!(未完待续) 第五章 孤城老八(明日四更爆发,预先求收藏) 上一回说到络腮胡子想要见识下桔梗的功夫,老爹派出孤城八应战桔梗,两人的大战一触即发。 “你与孤城八比上一比,若是能胜过他,我们便听听你口中的交易到底是什么。”络腮胡子喝一口茶,开口说道。 桔梗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异议,倒是一直在旁边赔笑胖子经纪人不干了。 “这,这孤城八可是……” “安啦,没有问题的。”不过没等胖子把话说完,桔梗拍了拍胖子经纪人的肩膀。 “若是没有问题,便跟我们去武场吧!”络腮胡子与老爹放下手里的茶碗起身便走。 这络腮胡子口中所说的演武场,便是之前花孤城第一天来s市,打枪的前院。这前院临一条小河,不过房子的原主人在桥上架了一座木桥,又在河对岸插上了篱笆,围下了很是开阔的一片地。后来,孤城派弟子又在这前院中简易搭建了一番,便就成了现在的这片演武场。约十四米的进深,二十余米的开阔,细致算下来,这个演武场足有二百多平米大小,足够这二人好好打上一场的了。 孤城八先行走到武场中央,桔梗缓缓跟在后面。 孤城八手上握着的是孤城派特有的长刀,形制与花孤城在老爹书房里顺手牵羊来的“断流”一般无异,乍一看很有苗刀的味道。孤城八的刀与断流相比,唯一的不同便是孤城八手上的这把长刀刀身做了不同的加工处理。一面涂黑,一面则做了反光处理。若是黑夜之中作战,涂黑面再上,保持隐蔽。而若是强光之下作战,则反光面向上,反射阳光,干扰对手。 而桔梗拿在手上的则是那把藏着软刃的黑色雨伞。两人的势都极致内敛,蓄力以求一击制胜 …… 此刻花孤城手里的骨牌牡丹完成了大半,却不料被一丝不期而至的微风给毁了。气急败坏的花孤城冲到窗口正要关窗,恰好看到演武场上遥遥对立的桔梗与孤城八两人。 “哟,这两人什么来路,这是要单挑么?还找老爹和叔父作见证,也不知道签生死状没有。” 花孤城自然是很有兴趣看看这二人间的较量,当下也顾不上散落一地的骨牌,右手一撑,脚下用力,坐到了窗台上。说来也怪,也不知上次络腮胡子给花孤城用了什么神药,短短一周多的时日,花孤城的右手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同样在观战的还有楼下的百日,只见他怀里抱着唐刀,身子笔挺的朝演武场方向望去。 “百爷!好雅兴。也不知这二人谁胜谁负,不如我们赌上一局?”花孤城建议道。 百日也不说话,只当听不到花孤城说话。花孤城也不在意百日的态度,自顾又开口问道。 “百爷可看得出这两人是什么来路?” “拿黑伞的那个,估计是桔梗。白发那人应该是你们孤城派中名气极大的孤城八。”百日这次倒是开口说了一句,脸上感兴趣的神色甚浓。 “哟,桔梗?好缘分。”花孤城眯了眯眼,回去拿了一副望远镜回来,大叹一句。“晴天看戏,这才叫适意人生啊!” 花孤城看得出,能在老爹的地盘上比划功夫,还能引来老爹的观战。无论是这个叫桔梗的,还是这个孤城八都不简单。 很快,桔梗便就先动了手,一朵桔梗花从他手间飘落。黑色雨伞顺势打开,接着又迅速收回。一开一合之间,桔梗花香溢满了整个演武场。而孤城八虽一时之间看不出桔梗的出招路数,但也不急不燥,脚下微微用力,身形飘然后退。 “花香有毒?”老爹嘴唇微微蠕动一下。 “应该无碍!”鬼医的络腮胡子也动了下。 而站在另一边的胖子经济人则看着桔梗手上的黑伞,双眼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桔梗的第一击速度并不快,看上去就好像试探一般。但高手切磋,每一招都有可能决定胜负。所以并不存在试探一说,每一招都有虚有实,有攻有守。桔梗雨伞的这一击看似简单,后手却极为狠辣。结合桔梗派传承兵刃的特殊构造,无论孤城八侧身闪避,横刀硬接,桔梗都有信心在下一招重创孤城八。孤城八自然也知道桔梗这一刺不好相与,一时之间也无法破解桔梗这一招。 “哦哟,完全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啊!”花孤城透过望远镜,清清楚楚的看到桔梗拿着一把破伞直直朝白发男孤城八刺去,孤城八则不挡不闪,只是一路后退。 还有十七步,孤城八就要退到墙角了。 “若是十二步之内,老八找不到破解之法,便就输了。”络腮胡子极为笃定。 “十二步啊,老八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老爹倒是对孤城八信心满满。 还有十四步!孤城八依旧在退,还有十三步,孤城八退势不减。又退三步!只剩下十步就到墙角了,若是如络腮胡子所言,此刻孤城八只有五步的时间来寻找破解桔梗这一招的办法。 花孤城看着慢动作回放一般的打斗,不由的意兴阑珊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一个哈欠的功夫,孤城八又退两步。但就在这两步退完,被孤城八紧握在手上的长刀赫然一个翻动,反光的刀面朝上,反射出一阵阵刺目强光。孤城八反击的时刻到了。 “这是真的开打了么?”花孤城眨了眨眼,原本缓慢的交手速度,被千百倍的加速了。 一静一动! 孤城八刀身直直刺入地下,手脚一齐发力,整个人飘飞到半空之中,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越到了桔梗头顶上空。桔梗在孤城八跃起的一瞬间,手中雨伞瞬间打了开来,并同时迅速旋转起来。 那雨伞伞面的边缘居然锋利如刀,快速旋转之下就说是吹毛断发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奈何孤城八这一跃,去势极猛,稳稳躲过了伞面边缘的切割。半空之中的孤城八猛地一刺,桔梗将伞撑起,用伞面挡下孤城八这一刀。 “卧槽!这刀是不是没开锋啊,行不行啊!”花孤城看的目不转睛,嘴里却不停下。花孤城哪里知道,不是孤城八的刀子不锋利。奈何桔梗这把伞实在是太过坚固。先说这伞骨是当年桔梗派祖师爷调用了十余名能工巧匠用精钢和钛钢混合历时七个月设计打造而成,再说这伞面的材料就更不得了了。 “血蝉丝,加上钛钢丝编织而成,子弹都打不穿!确实是好东西”老爹不愧是老爹,一眼说出了伞面材料的来历。 电光火石的一击之后,桔梗与孤城八迅速交换了一个位置。但两人皆没有停下喘口气的意思,两人身形刚刚稳住,便又是转身一击击出。刀与伞相交了十几下,火星四溅。这十几个回合的较量,不仅仅是二人手中武器在疯狂拼砍,更是二人的势在互相撞击较量。 二人的势都是收放自如,赫然达到了曹三所说的‘战’这一境界! 桔梗的势,柔和中带着杀机,行云流水且大气和煦。而孤城八的势则是至刚至强的凌冽,带着无限的寒意与杀气。 “好厉害啊!”桔梗双目中透露出一丝赞赏,他已经好久没有遇上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手了。不知不觉间,桔梗双目慢慢开始变得认真起来,身周遭的势又一次凝聚起来。另一边的孤城八不发一语,但神色上也首次透出一股凝重,与桔梗一样,快速收拢着身上的势。 这一次,孤城八先出了手!亮光在桔梗眼前一闪而过,下一秒,刀刃已在喉间。桔梗身形一晃,速度快点几乎要在原地留下残影一般。又是一阵火花四溅。两人兵刃再一次击打在了一起。 花孤城换了只收托住望远镜,另一只手摸了把额头上的汗!这难道不是电脑特效么?真刀真枪看的火星四溅,这两人的手此刻还安在不?花孤城心中汹涌澎湃。 桔梗此刻双手握住伞柄用力与孤城八的长刀相拼,二人的打斗很有些返璞归真的意思,此刻已没了华丽的招式,虚虚实实的试探。就是硬拼气力,硬拼势的强弱。两人每一次靠近,身上强大的势便随着兵器硬撼动一次。不过两人底气浑厚,如此拼大下去,怕是三天三夜也分不出一个强弱高低来。 这是一个死局,先有异动者很有可能会失势败北,故此两人皆没有想要打破这死局的意思。而作为花孤城的观众看了好一会以后,只觉得太过无聊,差一点就想先去睡个午觉,然后再起来看个胜负。 老爹摇摇头,他已然看出桔梗与孤城八的实力并没有什么差距,战级高手。特别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战级高手,足以引起他的注意了。 “差不多了。”老爹看了络腮胡子一眼,询问道。“你觉得如何?” “桔梗,不错!”络腮胡子摸摸胡子。“应该说是很好!怪不得当年能够败了花峰。” 老爹点了点头,这个评价已经是相当之高了。当日百日与络腮胡子过招,老爹到最后的评价也不过是勉强不错而已。此刻桔梗虽然用了全力,但却没有激发出生死关口的潜能,便是如此,络腮胡子便已经开口夸赞一句很好!足见桔梗在年轻一代中的优秀。(未完待续) 第六章 孤城九变(第一更,求收藏红票) 上一回说到,桔梗与孤城八,大战了数十个回合,两人的争斗渐渐进入了一个死局。 看到这里,老爹与络腮胡子都觉得这场比试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 老爹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孤城八听到咳嗽声之后,仿佛收到了命令一般。脸上虽有一种意犹未尽的遗憾,但还是悍然变了招数! “嘿!终于有变化了!”花孤城重新认真起来。 孤城八长刀角度一变,身上的势突然又浓郁了好些。桔梗一皱眉,自言自语般的轻声沉吟了一句。“原来还保留着实力”。 “孤城九变第一变!”孤城八这一声出口,站在一旁的胖子经纪人忽的打了一个激灵。孤城九变!这可是传承自明朝的大内锦衣卫的绝妙刀法。也不知道这个孤城八立了什么大功,居然被授予了这么高深的一套刀法。胖子经纪人摸着自己的肚皮,回想着自己对这套刀法的有限了解。 这套刀法原本一共十四式,演变自砍、撩、挑、截、推、刺、剁、点、崩、挂、格、削、戳柄、舞花这十四种基本刀法。明朝之时,这套刀法名曰百户袭杀刀谱。顾名思义,即便在锦衣卫中也只有百户以上的军官有资格修习。这套刀法讲究的只在一个“变”字,每出一招都可以引出其余十三种变化,变砍为挑,变挑为推,如此变化,推衍无尽。明清时节,若是有人能潜心研究这套刀法,悟出那万万千的变化之道。那仅凭一把柴刀,笑傲江湖亦足矣。不过时至今日,这十四式刀法的传承早已残缺,孤城派百余年的积累,门派之中仅仅剩下这七式残诀。前后数十年,孤城派好些用刀高手几经摸索,才堪堪将这七式残诀推衍至九式,更名为孤城九变。在现如今的江湖上也算是硕果仅存。孤城九变威力比之十四式纵然要小上不少,但若是能尽数掌握其精髓,不说无敌于天下,但怕也难逢敌手了。 孤城八使出的这第一变赫然便是变砍为刺,若是桔梗闪身,孤城八即刻便能变刺为截。若是桔梗硬挡,孤城八即刻变便能变刺为崩。 “老八的刀法又有大进!”老爹颇为赞许的点点头。站在旁边的络腮胡子眼中却是透出一丝可惜,缓缓开口道。 “这孤城九变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越是掌握其精髓,老八离绝世高手四字就越远一步。” “这是每个人的命,孤城九变是他当初自己的选择,你无须自责。”老爹宽声安慰道。 桔梗面对孤城八这绝杀一招,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要结束了?我才不要!” 桔梗把心一横。手中黑伞忽的打开,如一片黑云般将周身护住。孤城八一刀九变,刀刀不绝,九变过后又是九变,半分钟之内居然连续不断的使出了八十一式变化。一时之间,桔梗被打的只剩招架之力,花孤城乍一看只觉那拿黑伞的家伙败局以定。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桔梗早该认输了啊!他从来不是一个在乎输赢的家伙啊!”胖子经济人嘀咕道。 “输吧!”孤城八最后一招,乃是孤城九变绝杀一击,九九归一,刀花漫天。桔梗却不这样觉得,就在孤城八最放松的那一刻!在孤城八觉得胜券在握的那一刻!便是他绝地反击的时候,桔梗嘴角一咧!右手按下伞柄的机括,只见黑伞伞盖“唰”的一声,便直直朝孤城八飘去。 “老八输了!”老爹双眼一眯。 孤城八见飘袭而至的黑伞,身子不闪不避,刀花挥舞间便将伞面打飞。然而黑伞被打偏的一瞬间,孤城八双眼一睁。只见桔梗手持一根软刺,如闪电般直刺孤城八喉间要害。若孤城八不闪,则是必死之局,若是闪了,则是必败之局。 电光火石之间,孤城八赫然有了决定,手中刀法又是一变。 “同归刀法!”络腮胡子大叫一声,道出了孤城八的最后一刀的意思。原来这孤城八悍然决定,宁死不败。就算自己身死,也要断桔梗一臂。 “胡闹!”老爹脸上头一回没了笑意。只是一瞬间,老爹尽收体内的势,如飓风一般释放出来。那势的力道之猛之强,功力稍弱者如胖子经纪人之流几乎是在瞬间就被击倒在地。就连桔梗与孤城八的身形都是为之一停滞。下一秒,老爹肥胖的身形如变戏法一般竟瞬移到了孤城八和桔梗的旁边。只见老爹左手一个耳光将孤城八连人带刀打飞了出去,右手夺过桔梗手上软刺,轻轻一推将桔梗送出七八步。 孤城八落地之后,方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一时冲动,做了错事。也顾不上嘴里汩汩流出的鲜血,急忙朝老爹跪下认错。 “面壁三月!”老爹面无表情的吐出了四个字。随后便有两名孤城派弟子走出将孤城八搀扶了下去。老爹这才转过身,笑眯眯的将手中软刺向桔梗递了过去。 “真是不好意思,手下小辈平日里骄纵惯了,不知分寸。让贤侄受惊了。”老爹嘴里的称呼第一次有了变化,从桔梗变成了贤侄。这无疑是对桔梗本身的一种肯定。 “哪里哪里,桔梗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才是。”桔梗接过软刃之后,双手合十,向老爹致谢。 此刻桔梗的心中是一片惊涛骇浪。在见到老爹之前,他一直只是听闻。现如今的江湖,武功最为顶尖的无疑是花派妖花与孤城派的两位当家。但什么是最强者?直到老爹刚刚的那一次出手,才让桔梗真正对这三个字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此刻的桔梗心中对老爹隐隐起了敬畏之心。“好强的势之领域。不亏是当世最强者之一。”显然,老爹刚刚看似随意的一击,却用到了江湖上让人闻之色变的势之领域。领域二字代表了这个武者达到了一个境界,这个境界叫做天境。 可惜的是,花孤城并没有看到老爹的那一手表演。就在桔梗抽出软刺的一瞬间,透过望远镜,花孤城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桔梗手上那跟软刺的形制。六毫米不到的宽度,两道血槽。花孤城将手里的望远镜往地上一丢,抽过“断流”,跳下了窗台。(未完待续) 第七章 战魂觉醒(二更 收藏涨起来) 上一回说到桔梗抽出的软刺被花孤城看的真切,花孤城只以为杀死小光的凶手便是桔梗,也顾不上自己被禁闭的情况,拿了断流,便跳下了窗台。 “你要去哪?”百日唐刀一横,拦住了花孤城的去路。 “闪开!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花孤城伸手撩开横在自己胸前的唐刀,自顾朝前走。却不料百日丝毫不讲情面,一脚踢在花孤城胸口,将花孤城踹了回去。 “我奉命要看住你,要么我把你打残把你拖回去,要么你自己回去。”百日还是那句老话,可这一回,花孤城可是彻底红了眼,凶手就在眼前,可自己却被一个不明所以的人拦着。 “臭傻逼!”花孤城这个时候可是真真正正怒火中烧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手上的“断流”铮然出鞘。“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老子劈了你!” 花孤城猛地一跳朝百日扑过去,赫然一副要拼老命的架势!百日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这个花孤城又在发什么神经,不过自己得了孤城派当家的命令要把花孤城死死看住。百日挺直了腰板,侧身一闪躲过了花孤城的这一刀,左脚一伸将花孤城潦倒在地。 “我再说一次,要么自己回书房去,要么我将你打残拖你上去。” 花孤城探头望去,只见手持软刺的“凶手”正在老爹陪同下离开演武场。急火攻心,横的又是一刀,将百日震开两步。身子往前一伸想要钻个空子跑出去,却不料百日伸手在花孤城肩头狠狠一抓,直接将花孤城朝后丢了出去。花孤城在地上滚了一圈,摔了一个狗吃屎! “滚开!”花孤城咆哮了一声,又从地上爬起来,长刀直指,猛地刺向百日要害。 “不要过分了!”百日双目中也冒出了火,一刀劈开花孤城手上的断流,接着又在花孤城胸口狠踢一脚。花孤城再一次被踹回了墙角,下巴在地上蹭下了一块肉,嘴里塞了好大一块的泥。 “过分的是你个狗日的!”花孤城再一次爬起来,猛地朝百日扑过去。第一次让百日知道了,他花孤城也是有坚持的!纵然百日不知道花孤城在坚持些什么。花孤城的速度越来越快,百日被花孤城逼迫之下,唐刀不得不出了鞘。 百日的第一式劈下! 花孤城手里的“断流”被斩脱了手,百日第三脚踹在花孤城的胸口,这一次花孤城不仅仅是吃了一口泥。花孤城只觉得嘴里一咸,这他妈的是血么?还以为只有杨过和小龙女才会动不动吐口血,原来老子也有这天分。花孤城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夹着一些血丝。 “你敢拦我!”花孤城眼睛中仿佛燃烧着两团火,望着桔梗渐渐消失的背影,花孤城的泪水几乎在框里打转。喉咙嘶哑的吼着。“你他妈的凭什么拦我!” 花孤城像一个圣斗士一样,又一次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一步一步的朝百日走过去,有气无力的抓住百日的胸口。百日见花孤城这个模样,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 “回去。” 花孤城张了张嘴,牙龈上尽是鲜血。只见花孤城诡异一笑,头颅一扬,额头猛地朝百日鼻梁撞过去! “啊!”百日冷不防被这么一撞,下意识又是一脚将花孤城踹飞。这一次,百日的怒火完完全全被花孤城勾了起来。左手在鼻子间一抹,半张脸上被涂得殷红一片。百日整个人身形一晃,狠狠抓住半空中的花孤城,猛地一拳砸在花孤城脸上。 “小废物!你若不是花孤城,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百日发泄着心中的怒火,骂了一句。 花孤城摔了在墙上,身子慢慢滑了下去。嘴里迷迷糊糊的说着“让我走……” 百日又是一拳,只想着要把花孤城打掉半条命,省得日后麻烦。 “求求你让我过去……”花孤城迷迷糊糊的,竟隐隐带着一丝哭腔。 花孤城没说一句,百日就一拳砸过去。 “求求你……过去……”花孤城整张脸被砸进了烂泥之中。 “孤城绝学尽在那书房之中,别人便是跪着哀求也无法进去看上一眼,你如今被关在那屋子里却不思进取,整日想着要逃出去,真是让人看不起!”百日一向清高自傲,但说出这番话之时,语气中居然破天荒的带着一丝丝艳慕与嫉妒。 花孤城渐渐没了声音,百日收了手,往后退了几步,心中寻思道,“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孤城派的两位当家都是极为护短之人,自己日后不会有麻烦吧!” 然后就在百日有些后怕的时候,花孤城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中气十足。百日皱了皱眉头,居然这么耐打? 只见花孤城双手撑着地,嘴里吐出一大口连带着血丝的吐沫,接着缓缓抬起了头。 “你敢拦着刘苏?你凭什么?”这一次抬头,花孤城的气质大变,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现在的这个花孤城全身充斥着一股杀戮之气与野蛮的气息。仿若洪荒巨兽一般。花孤城猛地锤着自己的胸膛。“你说啊!你凭什么拦着我弟弟!” 一个字一个字被花孤城吼出来,咆哮着,嘶吼着。每吐出一个字,花孤城的气势就要涨上一截。 “你再拦一个试试!”花孤城歪了歪脑袋,全身发出一阵爆豆般骨骼活动的声音。 “看来还没打够!”百日听着花孤城带着挑衅意味的胡言乱语,心中隐隐又有些怒火。但却没等百日出手,花孤城居然先动了起来。速度极快,快的叫百日压根没有时间做出反应。 “你拦一个我看看啊!”花孤城又是大吼一声,闪电般出了一拳。百日猝不及防,被花孤城一拳砸在肚子上,整个人犹如沙包一样飞了出去。“拦给我看看啊!” 花孤城的咆哮声犹如雷鸣,百日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双眼充满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变得截然不同花孤城,心中不敢相信的惊叹着。“这是,这是势!花孤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强大的势!” 百日连忙双手握住唐刀。 看着再一次朝自己奔袭而来的花孤城,百日眼中居然闪过一丝怖惧之色。 百日的唐刀第二式,开天辟地的一刀! “啊!”花孤城一瞬间撞在了百日身上,左手一把握住百日持刀的双手,气力之大尽然死死定住了百日的双手。花孤城在百日耳边的那一声嘶吼,震耳欲聋!花孤城右手又是一拳砸在了百日的肚子上。 被花孤城这一拳砸的眼冒金星的百日,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概念。 花孤城一秒变怪兽! “你凭什么?”花孤城又是一脚,百日连人带刀一起飞了出去。花孤城面带怒容,快步朝百日落地点跑过去,在百日落地之前,一脚踢在百日背上,踢毽子一样将百日踢到了半空。 “我命休矣!”百日此刻已全然没了反抗之力,只觉得自己死的不明不白,实在是冤枉。百日渐渐没了意识,只有耳边狂兽一般的嘶吼无休无止。 “谁能拦着他?” “你凭什么!”每吼出一句,花孤城就是一拳砸在百日身上! …… 再说另一边,桔梗与老爹等一干人等由演武场回到了前厅。老爹坐于主位,再次捧起茶碗,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贤侄啊,你说要与我孤城派做一个交易,到底是什么交易,我现在很有些兴趣听上一听!”老爹话刚说完,只见李邀从侧堂走出来,老爹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李邀不打招呼就走出来而动了怒,而是老爹清楚,如果不是非常要紧的事情,李邀绝不会这么莽撞。李邀俯身在络腮胡子耳边说了几句。络腮胡子眉头紧皱了一下,朝老爹说了一句。 “小鬼的事情,我去去就来!” 老爹听到是花孤城的事情,微微一愣,虽说面上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阵疑惑,暗自道“这小子平静了这么几天,怎么又开始闹事了,不会又把我书房里的某件宝物给毁了吧!莫不是断流?不对不对,断流无坚不摧,小鬼头毁不了,那就是那个唐三彩被他打破了?是了是了,早知道就应该提前拿出来,失算啊失算啊!” 老爹胡思乱想的时候,络腮胡子和李邀快步冲到了书房楼下的小花园里。一路上络腮胡子只听到花孤城疯兽一般的嘶吼。 “你敢拦他?你爬起来再拦一下啊!” …… 络腮胡子远远看到花孤城一拳将百日砸的老远,百日身子则疲软无力,一副生死不知的模样。 络腮胡子疑惑地望了李邀一眼。“你不是说,小鬼头快要被百日打死了么?这又是什么情况?” 李邀也是完全被眼前的情况给弄懵了,愣愣的回了句。“我来,来之前,小少爷就是……”没等李邀把话说完,络腮胡子突然一怕大腿,大叫一句。 “哎呀!出大事了!我的妈呀!”话没说完,络腮胡子便急忙朝花孤城冲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八章 战魂渊源(三更 求红票收藏)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在百日的逼迫之下,突然转性,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功力大进居然将百日打得半生不死! 络腮胡子快步朝花孤城冲过去,这个时候,花孤城手上握着“断流”,显然是觉得拳脚打在百日身上不够快活,只想用刀子了结百日完事。生死一刻,络腮胡子远远的叫了花孤城一声。 “嘿!臭小子!” 花孤城听到声音,慢慢的转过头去。眯着眼看了络腮胡子一眼。“是你啊!刘苏的叔父!我是他哥哥,你好啊!” “你,你好!”络腮胡子一脸无奈。站在一旁的李邀一脸愕然,但这愕然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李邀就想起了什么一样,开口说道。 “这应该是一种人格分裂,小少爷怎么会有这种病症?”李邀用一种相对科学的解释分析了花孤城现在的情况。“眼前这个小少爷,应该是小少爷想象出来的副人格。现在,在小少爷的身体里有两个人格,也就是两个灵魂。一主一副,现在的这个就是副人格。研究结果表明,一般来说主人格平时并不知道副人格的存在,也不能共享副人格的记忆。但潜意识里会有一些副人格的记忆碎片。而副人格则清楚的知道主人格的存在,并且拥有全部主人格的记忆。” 络腮胡子扬扬眉毛,微微点了点头。“你这个解释非常好,回头就这么跟下面人解释吧!” 李邀哪里知道,花孤城身体内拥有着传说中极为强大的战魂军传承。但络腮胡子和老爹心里却清楚的很。 这种“战魂”的喂养之法同孤城九变的前身一样都是起源于元末明初,到了近代几乎完全断了传承。如果用李邀的精神科学来解释培育战魂之法,那就是人工培养人格分裂患者,然后再进行治愈。 培育战魂军的对象,一定要是还没有年满三岁的孩婴。这些用来培育战魂军的对象叫做魂种,魂种的主人格被称作生魂,然后通过后天的训练加上针灸之术的辅助,慢慢培育出副人格,也就是战魂。副人格一般都会在产生之时被植入一种极为强大的心理暗示,诸如忠于君王,战斗之时、不死不休等等。 战魂的培育一定要在魂种十二岁之前完成,按照当时的惯例,魂种十二岁之前若是还无法培育出战魂,便要一律处死。至于具体原因就无人知晓了,反正十个魂种之中能够成功培育出战魂的不足一二,成千上万的失败品死在了君王的屠刀之下。为什么是死于君王的屠刀之下?因为这种战魂的培育之法从来都只掌握在明朝各个帝皇手上。战魂军也一向只为君王服务。 当然,魂种培育出战魂在整个培育战魂军的过程中只算是走出了第一步。更为重要的第二步,便是吞魂了。吞魂之法,便是通过药物促使生魂与战魂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很多魂种在生魂与战魂争夺的过程中由于承受不起强大的药力和精神的极度消耗而暴毙。但只要是魂种成功活下来,那么一个战魂军就算是炼成了。 一般来说,如果是战魂吞噬了生魂,这样的战魂军被称为战傀,战斗力虽强,但没有太多的自主意识,提升空间不强,是下品。生魂吞噬战魂,则略优。此类战魂军自主意识极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但缺点是控制难度比较大,乃中品。最好就是战魂与生魂融合。这种战魂军初始战力最强,又具有极高的提升空间,加上一开始在副人格中注入的心理暗示,控制力也较强。此类战魂军属上上之品。 当然除了次三类,战魂军中还有一套极为复杂的品阶等级之分。因为毕竟,魂种培育出的战魂也有强弱高低之分。当然,一般来说,战魂的品级越高,吞魂的成功率也越低。 在历史上,战魂军最早的运用便是明太祖朱元璋手下大名鼎鼎的“大汉将军”了。 花孤城却不知为何,意外获得了战魂的传承。而且还极为成功的喂养出了“战魂”。看样子,花孤城的“战魂”还是极品中的极品。 “你跑出来做什么?”络腮胡子一脸不善的问道。 “这个人,拦我弟弟,夺我弟弟自由,我便将他宰了,你有何异议?”花孤城抬了抬下巴,满脸泥巴的脸上闪过一阵狂妄之色。 “夺你弟弟自由,也有老头我一份!”络腮胡子双手交互搓了搓。 “那我把你宰了就是!”花孤城一脚踢开躺在地上,深度昏迷的百日。话刚说完,便快步朝络腮胡子冲过去。看来再极品的“战魂”,这智商都有限。络腮胡子眯着眼看着朝自己奔袭而来的花孤城。 “战魂的力量果然不俗,居然已稳稳进入了常势,这势也不简单。”络腮胡子低声沉吟了一句,转眼间,花孤城提着断流就冲到了络腮胡子身边。一刀斩下,迅若奔雷。 “睡吧!”络腮胡子左手一挥,一阵白烟在络腮胡子手上散了开来,花孤城鼻子一动。 “嗯!好香啊!”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花孤城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同样立马晕过去的还有站在一旁的李邀。络腮胡子一手托住花孤城,一手拎着李邀。颇有些惭愧的对李邀说了句。 “哎呀,这小鬼头来得太快,出手匆忙间倒是把李邀这小子给望了。不过也好,这迷药可以消除一小段记忆,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络腮胡子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扛着两人朝前走了一段。过了片刻,络腮胡子又大声喊了一句。 “来人呐!”话音刚落,两个人影便不知从周遭哪个旮旯里闪出来,朝络腮胡子行了一礼。 “将这两小子抱回去,暂且先将小少爷绑起来。”络腮胡子仔细想了想,吩咐道。 两人皆是点了点头,也不敢多问,只说了一声“是”。接过花孤城与李邀后,快速朝屋内走去。 两人走了之后,络腮胡子站在原地,眉头紧锁。花孤城战魂的突然苏醒,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也许,吞魂的仪式需要尽早进行了。 另一边,全然不知情的老爹正在于桔梗其乐融融的谈着一比交易。(未完待续) 第九章 妖花恩怨(四更 收藏爆下) 上一回说到,战魂觉醒的花孤城被络腮胡子一招击晕,让孤城派弟子给抬进房间绑了起来,而老爹则在客厅与桔梗谈着一笔交易。 “桔梗贤侄,不知你所说的交易是买是卖还是以物换物呢?如果你是想问我孤城派买走些东西,这种交易老头子我怕是没有什么兴趣。”老爹一边以一个千年不变的姿势喝着香茶,一边开口试探着桔梗。 “桔梗微末的财力与孤城派的百年积累相比自然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纵然是想用俗物购买,怕也只是有心无力。照前辈的说法,桔梗这次的交易应该能算的上是以物换物。” “哦!呵呵!”老爹只是一笑,也不说话示意桔梗继续说下去。坐在一边的胖子经纪人却是着急的很,这桔梗事先一点都没有跟自己通过气,也不知道他具体的交易内容。此刻自己有心要帮桔梗说话,却也不知该从何帮起。 “我来孤城派只为求一物。”桔梗说明了自己的心意。老爹和胖子经纪人同时眯着眼看了桔梗一下。老爹思量了片刻,只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说来听听。”老爹似乎猜到了桔梗到底想要何物,嘴上也不说破,只是让桔梗说下去。 “雪钓图!”桔梗也不墨迹,当下说出了所要之物的名字。原来桔梗所要正是那副被花孤城一匕首捅了一个窟窿的雪钓图。不过所幸这雪钓图虽被花孤城刺破,不过图中精华尽在老翁手上那根鱼竿,其余地方破损不过是影响了一些美观。可怜花孤城只当自己闯下了大祸,没日没夜的想着要怎么逃出书房。 老爹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叫人猜不出他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你的东西呢?” “关乎于妖花。”桔梗也不把话说清楚,只是报出了一个足以能吊起老爹胃口的名字。花间十影的头领,妖花!在花派之中,明面上的势力分为梅兰竹菊这四派。但事实上,花派中还有更为恐怖和隐秘的一股势力。这股势力被江湖人士称为,花间十影。花间十影,第一影,月季;第二影,未知;第三影,海棠;第四影,桃;第五影,玉兰;第六影,桔梗;第七影,未知;第八影,丁香;第九影,茉莉;第十影,未知,世人只道是妖花! 老爹是何等人物,自然不会被桔梗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唬住,不过老爹心里确实是有了好些兴趣。 “贤侄还是把话说清楚,你手上的东西关乎于妖花的哪一方面,老头子对那婆娘的长相可一点不感兴趣。” “我借《雪钓图》一观,是为了研究势之万般变化,献上之物自然也当与势有关。”桔梗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 “妖花的势?”老爹眉头一挑,追问道。对桔梗带来的东西越加感兴趣。 “妖花的势之领域。”桔梗不再卖关子。但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不仅把胖子经纪人雷了一个外焦里嫩,皮脆肉香。连老爹都不由得愣住了。 “好大的手笔啊,你也不怕我便就如此抢了过去。”老爹很快便从震惊中晃过神来。 “这东西留在我手上对我如今的境界毫无增益,倒不如换一些有用的东西。”桔梗的理由理直气壮。 “嘿嘿,你倒聪明。”老爹另有所指的语气把坐在一旁陪着笑脸的胖子经纪人吓了一跳,老爹这句话自然不像是在夸赞桔梗做生意的头脑,那是在夸桔梗什么呢?桔梗将妖花的势之领域献到孤城派手上,这……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胖子经纪人的心头,这个念头可怕到他不敢再想下去。 “《雪钓图》,你可借阅三日。”老爹朝桔梗伸出三根手指,这个时候络腮胡子一脸愁容的走了回来。听到老爹要把雪钓图借给桔梗参悟时,一脸的不可思议。桔梗也无异议,点头答应。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胖子经纪人不干了,一把拉住桔梗的袖子问道。 “不再还还价?” “若是有悟性,参透《雪钓图》半日嫌多,若是没悟性,三年嫌少。”络腮胡子蓦然。 “把你的东西交出来吧!”老爹将茶碗放到桌上。 桔梗也不犹豫,从口袋里取出一副已经完成的拼图。拼图上只有一朵色泽形制诡异的花儿。络腮胡子只是略微扫了一眼,脸色却不由得大变。“妖花!” 络腮胡子喜怒不流于表的功夫比起老爹来显然要差了不少,嗓中吐出此二字的时候,三分痛苦,七分恨意尽数写在他的脸上。桔梗见状心中不由得暗暗一喜。 老爹扫了络腮胡子一眼,也不说话,接过桔梗奉上的拼图后扫了一眼,缓缓开口。 “两位请客房休息,《雪钓图》随后送至。”老爹一句话说完,便有两名孤城派弟子飘然出现,带着桔梗与胖子经纪人去了客房。 一下子,大厅里空空荡荡只剩下络腮胡子与老爹两人。 “她,她回来了?”络腮胡子怔怔的问道。 “十影之一的桔梗此次回来,应该就是妖花的召唤。”老爹显然对络腮胡子此刻的状态有些不满意。 “二十年了……”络腮胡子一下子掉进了回忆里。 “当年我们十七人只觉得这一生一世都是兄弟。反正连死都不怕了,无论生死都能在一起了。哪里知道还会有不得不活下去的时候。且记得当日众师兄在时与我们款款谈笑、殷殷叮咛的样子。可再回首时,早已物是人非。大江可以船为渡,高山可以鸟为骑。可我们与妖花之间隔着的是十五个亲人兄弟的尸骨。此生已然成了一个不死不休的定局。你,懂么?”老爹莫名其妙的一通话说的络腮胡子哑口无言。 枝上子归鸟不解风情的来来回回的低鸣。 “不哭,不哭……” 络腮胡子听得心烦,手上纸片咻然射出,秭归鸟未来得及再叫出一声,便从枝上落了下来。“我懂!来日,我亲手取她项上人头。” 隐隐间,不知谁人在唱,魂兮,魂兮,归来。 老爹突然一笑,开口道。“孤城秘诀,保持心情愉快。” 络腮胡子怔了怔,很快也挤出一个笑容。“保持心情愉快。我这里还有好些事还要跟你谈。” …… 另一边,桔梗与胖子经纪人被送去客房后,胖子经纪人自然免不了一阵问东问西。他只觉得这一次桔梗来孤城派的图谋甚大,绝不仅仅只是为了一副《雪钓图》那么简单。这让胖子经纪人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不得安宁。 “我说桔梗,你就对孤城派大当家这么有信心?” “你在说三小啦?”桔梗浑身放松的躺倒在床上,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台湾口音。“来,放松一点嘛!” “我的意思是,孤城派的人拿了你的东西后,会不会?”胖子经纪人右手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接下来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会啦,他们在妖花死掉之前会一直把我当盟友的!”桔梗一脸享受的掏着耳朵,极为笃定的答道。不过他给胖子经纪人的这颗定心丸却一点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效果,胖子经纪人变得更加不安起来。 “哎呀呀,你果然是图谋不轨啊,你是不是想要借孤城派的手除了妖花?你要知道得罪妖花的人,下场都很惨的呢。说不定……”胖子说到这里有点不敢往下想。 但桔梗却一脸的无所谓。他躺在白床单上回忆起十年前的那个夏天,他第一次接到妖花的召唤,去到米兰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比试。在最后的决赛里,他当着妖花的面,将她大弟子的双手踩的粉碎,接着说了一句“妖花之流,不外如是!”。看着妖花因为愤怒却竭力克制,隐隐变得扭曲的脸,桔梗的心情真是爽到爆啊!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得罪妖花了。而且,我从没有想过,仅仅只是去得罪她而已。我可是要杀了她呢!”桔梗像个孩子一样百无禁忌的赌咒着,完全不在乎这个世界上有隔墙有耳这么一回事。 这个时候,胖子经纪人只觉得自己答应桔梗的师父照顾桔梗是这辈子做的最愚蠢的一个决定。人到中年,这辈子就要结束了么?胖子经纪人十足是个悲观主义分子。 很快,孤城派的弟子如约将《雪钓图》送到了桔梗的房间。看着《雪钓图》上那个醒目的破损,桔梗与胖子经纪人互望一眼,都是一阵无语。 “两千万美元的东西,保管起来居然这么随意啊!”胖子经纪人的世界观在一瞬间被颠覆。“也不知道这孤城派到底有多少的底蕴。” “参照花派,几十亿应该是拿得出来的吧!果然是孤城派啊,随处可见的霸气!真是了不起。”桔梗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画框,咽了口口水。“也不知道把这幅画弄的这么残破的英雄此刻还安在么?应该会死的很惨吧!” 桔梗哪里知道,一刀捅破《雪钓图》的花孤城,此刻让孤城派的两位大当家头疼的坐立不安。跟花孤城的麻烦比起来,妖花回到中国这件事情完全不值一提。(未完待续) 第十章 天下大寒(收藏你懂的~) 上一回说到,桔梗与老爹做完交易,被老爹安排至客房参悟《雪钓图》的奥妙,而老爹和络腮胡子则留在客厅商议着几件颇为棘手的麻烦事。 “小鬼头出了大事!我刚刚去的时候,他的战魂觉醒了。”络腮胡子一脸凝重。 “他这几天没有吃药?”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老爹听到这话后都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似乎比他的最坏预期还要坏上许多。 “药只能起到压制的作用,但若是外界的刺激过大,战魂一样可以破困觉醒。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把战魂勾了起来。”络腮胡子略带疑惑。 “人之常情,能勾起战魂苏醒的无非是愤怒或恐惧。”老爹分析道。 “这就是我弄不清楚的地方,你说依小鬼头的性子,什么事情能让他怒到那个地步或者害怕到那个样子。”络腮胡子面上的疑惑之色更深。 老爹突然沉默了下来,想了片刻后依旧一无所获。于是他觉得应该从别的地方获得一些讯息,开口问了一句。 “百日呢?” “重伤,侥幸捡了一条命。”络腮胡子想到百日被抬走的那副凄惨模样,不为所动的耸了耸肩。不愧是常年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狠角色。 老爹眉头一挑,不可置信的吸了一口气,望向络腮胡子。后者则不发一言,只是颇为肯定的朝老爹点了点头。 “小鬼干的?” “还能有谁,战魂觉醒后,小鬼一跃成了常势高手,看境界应在处在圣与魂之间,怕是只差半步就能成为魂级高手了。”络腮胡子笑的极为难看。“却是没想到小鬼体内的战魂,实力如此恐怖。足足比小鬼高了两个境界。” “小鬼头的势乃是他家族祖上的传承,想要感悟而出破解成蝶很不容易,说不定小鬼本身的境界要比战魂差上两个多级别。”老爹说出的话,让络腮胡子的脸色更为难看。“本以为一年的时间足够准备了。现在看来,时不我待啊!” “若是明日小鬼头醒来,占据他身体的依旧是战魂,那吞魂仪式便要立刻进行。不过成功的把握我是连两成都没有。若是战魂能够再度沉睡,那我们的准备工作也要抓紧了。”络腮胡子说完后,便朝老爹点点头,转身就走。“我先去准备!” 老爹一个人留在客厅里,长长叹出一口气之后,自顾点了点头。 …… 桔梗盘膝坐在床头,《雪钓图》则被放在他对面的柜子上。 “果然艺术不是我们这种穷人玩的起的。”胖子经纪人远远坐在房间的另一边,丝毫看不出这副《雪钓图》到底哪里能值两千万美元。桔梗抽出一张纸巾擤着鼻涕,看似漫不经心的琢磨着雪钓图的玄妙。 “将势藏于一纸风雪之中,这人是有多寂寞啊!”桔梗自言自语。 “哎呀,他有多寂寞我是不知道了,反正我看你现在也挺寂寞的,记住了,你可是只有三天时间,过期不候哦!”胖子经纪人再一次一脸狐疑的看了墙上的画一眼,提醒道。“你到底行不行。不然先拍几张照片好了。” “安啦!要相信缘分嘛!正义与我同在!”桔梗再一次提起他引以为傲的正义。 桔梗慢慢盯着《雪钓图》中的那根鱼竿。幻境徐徐替代了桔梗之前所接触的真实世界,冰天雪地之中,桔梗瑟瑟发抖。 “果然是有多少汪洋肆恣的想象就能有几许波澜不惊的境界!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花一世界么?”桔梗朝双手呵着热气。 “不过是一场虚妄!”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桔梗耳边响起。桔梗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那宛如入定般的雪钓老翁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一步步朝桔梗走来。 一老一少,滆湖相望。 “前辈!”桔梗双手合十,面对百余年前的绝世高手,桔梗很是恭敬的收起了他脸上固有的玩世不恭。但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狠狠打了个喷嚏,实在是太冷了。“哈秋!” “不用客套!” 老翁枯槁的右手提起鱼竿。百余年前,这竿有有个颇为霸道的名字,唤作冬雷!八尺六寸,百八十斤,常人轻轻挨上一下保管皮开肉绽。世人皆说乃玄铁打造,百年之后,也无证据可以考证。 老翁缓缓出手,冬雷横的一扫。 一竿掀起千层雪,仿若这无尽大雪皆若活物一般,如影随形。倾斜至湖上那一道蓑衣。只一招,便磅礴若北荒雪崩。 桔梗不敢怠慢,哪里还有闲情雅致去欣赏品味这波澜壮阔的景致。一时之间,花香弥漫,周身之势皆护于身前。黑伞一瞬间被打开,色调分明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划出另一个小世界。 这一伞,阵阵花香如奉君王号令一般化作杀气如刀。湖面数尺厚的巨大冰块上划痕如阡陌般交错。只一招,便凌冽若杀神降世。 蓑衣老翁负手而立,冬雷直直插入湖上冰层。 “此一招,天下大寒。” 老翁仿若遗世太久,双眼浑浊,自言自语道。再抬头时,黑伞若浮萍一般,漂浮在冰与水之中,寂寞的打着转转。 盘膝于床头的桔梗缓缓睁开眼睛,惊喜之情尽数涌上嘴角。 “第一式,天下大寒。” 跟惊喜之情一起涌出的还有一丝殷红,即便是在幻境之中,桔梗还是受了点轻伤。这把胖子经纪人吓得不轻,这实在是太过邪门了。 “桔梗,你没有事情吧?”都吐血了还在傻笑,桔梗莫不是疯癫了?胖子经纪人心中忐忑,但桔梗却一脸无所谓的摇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果真是不疯魔,不成活。”胖子经纪人总结道,桔梗不再理他,手上打着结印。周身气势奔涌,恍若迷幻。 过了片刻,桔梗在一睁开眼,朝胖子经纪人笑嘻嘻的说了句。 “我们喝一杯!” 胖子经纪人听到喝酒,精神一阵。脸上招牌似的猥琐笑容花儿一样绽放开来。手上变戏法一样多了两杯红酒。“这就对了嘛!孤城派的藏酒都高档的很啊!” 桔梗接过酒杯,小抿了一口。感叹道:“《雪钓图》的奥妙比师父当年告诉我的更加玄妙!”(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山河永寂(收藏~) 上一回说到,桔梗借来《雪钓图》参悟,如花孤城一般进到那冰雪幻境之中,与画中雪钓老翁一战。老翁只出一招,便将桔梗打伤。 胖子经纪人听到桔梗这话,不由得喜上眉梢。 “也就是说,你是参透了这画中玄妙?那这笔生意可是做的不亏?”对于胖子经纪人来说,事情正反两面,莫不过是亏或不亏罢了。事情若是看的通透,无论对错,快乐都会变得容易许多,比如胖子经纪人。 “差不多了!师傅说,雪钓图所藏关乎势之道,共分五式。”桔梗伸出五个指头。 “哪五式?”胖子经纪人一反常态的对武道上的事情起了兴趣,桔梗讶异的抬眼看了胖子经纪人一眼,心里揣测道:莫不是两千万美元这个大数字依旧在他心中作祟? “不知道啊!要是知道,我还来这里做什么?”桔梗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耸了耸肩。“不过刚刚我体会到了第一式。” 听到这里胖子经纪人摸了摸下巴。“四百万赚到了!” 桔梗翻了翻白眼,果不其然,这厮还在想着两千万! 桔梗喝完一杯,将空酒杯放到床头柜上。“这就要开始了?”胖子经纪人让开一个身子,不去打扰桔梗,看着桔梗盘膝而坐的背影。胖子经纪人终于知道为什么师父当年笑着摸着他的脑袋说他走不了这条路。 这一次再入幻境,桔梗轻车熟路。 老翁百年不变的握杆雪钓。 如是花孤城在此,必然要叫嚣上一句。“花爷爷来了!老头儿速来送死!” 所幸花爷爷此刻被五花大绑在密室,没能扰了这片清幽世界的宁静。桔梗踩在尺余厚的积雪之上,神奇的是,桔梗双足仅仅只陷入一寸,没有再多的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桔梗这个客人的到来,只是一瞬间,这片虚幻的天地,突然下起了大雪。狂风。暴雪。迷眼。独坐于湖边的蓑衣老翁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仿佛这风不是风而是老翁的呼吸,这雪不是雪而是老翁的意境。 桔梗感受到一股压力,一股寒意好似一重看不到的山峰,向他撞了过来。桔梗双脚踩下的积雪霎时又深半寸。 风雪愈大,桔梗顺势打开了黑伞。 “前辈!”桔梗眯着眼,隐隐间看到雪钓老翁缓缓站起来。冬雷阵阵。 桔梗右手下意识摁住了伞柄的机括。 冬雷炸响!寒意纵横。 桔梗的瞳孔忽然收缩,肌肉猛地绷紧。周身提起的势预做防御,却不知面对这西面八方的风雪,自己该要从何守起。 老翁的长竿带着风雪之势缓缓朝桔梗点去。这一竿点下,桔梗却变得无比迷茫起来,这恍若随意地一指,却让他觉得比枪林弹雨更具危险感。这风,这雪,皆是老翁这一指的一部分。桔梗双脚再陷入半寸。 冬雷竿离桔梗只剩六尺距离,漫天风雪更加暴虐,桔梗如老树黄叶般在这风雪中无助飘零。但叫人赞叹惊讶的是,这一片叶子始终牢牢的连在树枝之上。 冬雷缓缓而来,却带着无比威势。竿尖在桔梗双眼中慢慢放大,慢慢放大。突地整个风雪世界顿时停滞下来,桔梗心中一震。 来了!风雪忽然停下,而冬雷竿的来势却由缓变快,哪里是快,简直就是闪电!哪里是闪电,简直就是瞬移!桔梗连摁下机括的都没来的及。整个世界再度宁静下来,除了飞倒出去的桔梗,还有那柄巨大的,缓缓从半空飘下的黑伞。 “这一式,山河永寂。”随着老翁沧桑干涩的声音传来,桔梗周边的积雪尽数退去,双目所及只有奢华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还有染红的衣领。胖子经纪人满头大汗的望着自己,眼中满满的关切让桔梗一愣。 “第二是,山河永寂!”桔梗诺诺。 “山河永寂?这不是在说死人么?”胖子经纪人眼珠滴溜溜的转着,见桔梗没什么大碍,当下猥琐的笑容又瞬间浮于面上,变脸的速度却是要比山河永寂还快上一筹。“第二式!转眼又是四百万美元入账,今天不如休息一下。明日再战?” 桔梗看着胖子经纪人的笑脸,愣愣的吐出两个字。“佩服!” 这两个字出口,便轮到胖子经纪人犯愣了。只见胖子伸出右手在桔梗眼前晃了晃。“这莫不是傻了?” “哈秋!”桔梗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安啦,我没有事!” 于是胖子经纪人哈哈一笑,再一次变戏法一样变出两杯红酒。“孤城派的招待还真是周到!” …… 另一边,络腮胡子一个人呆在密室中,埋首为花孤城的吞魂仪式作着准备。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老爹便与络腮胡子一道走进花孤城所在的密室之中。 “再有一会,就该醒了!”络腮胡子左手探到花孤城的胸口。 “你跟我在这里,何必将他绑着,不如解开。”老爹说话的时候就准备伸出手将花孤城身上的麻绳给解开。却不料络腮胡子却摇了摇头。 “古籍上说,吞魂仪式极为诡异,即便是太祖时期,一批魂种同时进行吞魂从来不会超过十个,期间却需要二十名锦衣卫在现场照看,并且每个魂种都是扎扎实实的被绑着,务必保证动弹不得。” 老爹听完络腮胡子的话,面色颇为怪异,伸出一半的手不由得慢慢缩回来。 “居然这么怪异!” 络腮胡子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老爹抽过一张椅子,脸上没了笑容,沉着脸坐到椅子里。络腮胡子手上则拿着一个装着长短不一银针的布包。 两人都不再说话,密室里一片安静。密室外,数十名孤城派弟子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按照络腮胡子的计算,花孤城被他的迷药迷晕,最多不超过二十分钟就会转醒。 络腮胡子将一碗药汤端到自己顺手的地方,慢慢抽出一根十厘米左右的银针。老爹则坐在一边,给络腮胡子打着下手。老爹一手拿着一个香炉,一手拿着一条在药水中泡过的丝巾。那丝巾本是白色,不过泡过药水之后,却有一大半被染成了绿色,颇为诡异。 时间慢慢过去,络腮胡子与老爹一动不动的等着,仿佛时间就这般停滞了二十分钟一般。直到花孤城右眼皮跳了一下,时间才再度开始流逝。见到花孤城眼皮一动,老爹慢慢从椅子里站起来,而一边的络腮胡子则走近一步,手上的银针一抖,随时准备扎下去。 “卧槽,右眼跳灾,不是好兆头。”花孤城骂骂咧咧的睁开眼,却看到全副武装的老爹和叔父二人,这个场景一度让花孤城觉得自己还没睡醒。三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终于花孤城想起了那副被他捅了一个窟窿的《雪钓图》。“老爹,我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捅破你的那副藏画,只怪当时情势太危险,出于无奈啊……” 花孤城杀猪似的哀嚎着。配上扎扎实实绑在他手脚胸背腰板之上的麻绳倒是颇为应景。 老爹与络腮胡子见花孤城这般表现,皆是一脸逃脱大难的庆幸,老爹松了一口气。右手伸出两个指头在花孤城眼前晃了晃。 “可知道那画值多少钱?”老爹将手中东西放到一边,顺水推舟问了一句。 花孤城一脸求饶的摇了摇首级。战战兢兢的回了句。“莫非要二十万?” “再猜!”老爹摇摇头,一脸笑眯眯的开口。 “一副破画值两百万?”花孤城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能被老爹放在书房的东西,值个两百万倒也不是不可能。 “再猜!”老爹与络腮胡子乐呵呵的笑着。 “莫不是只要两万?唉!虚惊一场!”花孤城长出一口气,只觉得一副画么,要是能值两千万,只能说明自己还没睡醒。 “两千万!”老爹缓缓开口。 花孤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果然是没有睡醒,没有睡醒。花孤城眯上眼睛,准备再睡一觉,但身上麻绳的束缚感总给他一种强烈的落差。花孤城只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啸。醒醒吧,这就是现实,少年! “还不起!”花孤城破罐子破摔,侧过头,一脸悲愤。这副样子分明就是在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还的起。”老爹与络腮胡子相视一笑。“要是你能完成一个任务,两千万就不需要你还了,不过你的实力太差,怕是完不成。” 花孤城右眼眯开一条缝,一脸狐疑的问了一句。“当真?” 老爹点点头。 “什么任务值这么些钱?”花孤城侧过脑袋追问着。 “这你不需要问,现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提升实力,别耍小聪明。你银行账户已经被我冻结了。”老爹笑眯眯的警告着花孤城,将花孤城最后一条后路截断!花孤城嘴巴一脸,痛不欲生!“若是能在一个月内,能聚起自己的势,这个任务便就交给你了。” 原本危急的状况到此有了一个缓和,不过依旧时间紧迫。老爹一下解开花孤城身上的麻绳,让人将花孤城带了下去。留自己和络腮胡子在密室中商议着后面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天涯萧索(无限求收藏!) 上一回说道花孤城从昏迷中苏醒,醒来之时,战魂再一次进入沉睡。老爹与络腮胡子决定抓紧时间帮助花孤城提升实力。 老爹等花孤城走远了之后,给了络腮胡子一个眼色。 “你的药应该能消除他昏迷之前的那段记忆吧?” “嗯,看他的样子,昏迷之前的记忆应该是忘了一些,不过很有可能会重新记起来,很是麻烦。”络腮胡子思量了片刻,颇是不肯定的问答。“等百日醒了,战魂苏醒的原因还得好好查一查。” “事不宜迟,你去百日那边,我去看着小鬼。”老爹右手拍着左手,朝络腮胡子点了点头之后就往书房去了。 另一边,桔梗经过一夜的休息,此刻再一次坐到床头。体会过天下大寒与山河永寂之后,桔梗这就准备去领教画中老翁的第三式。 这一次,幻境之中不再下雪,老翁坐着,冬雷横与湖上。桔梗只觉这个世界变得有些不同,至于不同在何处,桔梗是真的不知道。 “没有气!”桔梗放出自己的势去感受这个世界。气势气势,气与势向来都是相生相应的,有气方能有势,练势即为练气。但如今这个世界里,桔梗居然感受不到一丝气息。也就是说,在这个势的世界了,不再有势? 没有气便没有势,桔梗却感受到了另外一种东西。 一片枯叶从树上落下,没有打着转转在空中飘飘扬扬,而是若千斤重物一般从桔梗眼前落下。一闪而逝,没入雪地之中不见踪影。桔梗感受这周围那落寞的气氛,这难道是悲伤的味道么?桔梗问自己。 桔梗捧起一堆雪,眨了眨眼睛。不再晶莹的雪珠,仿若死物一般。桔梗手指一松,那一捧雪好似细沙一般缓缓从指间流走。一同流走的还有桔梗自己的势。没有气的世界里,桔梗的势难以长存。 “天涯萧索。”老翁的声音在桔梗耳边响起。 没有波澜壮阔场景,没有气势磅礴的战势。只是一声若有似无的哀叹。桔梗怅然若失,又有些若有所查。不知不觉,双膝已没入积雪之中。 “第三式,天涯萧索。”桔梗眨眨眼,下一秒,胖子经纪人的肚皮出现在了桔梗面前。 “还差一点!”桔梗的语气很是有些可惜。胖子经纪人听到桔梗的声音,急忙转身,把自己的脸凑到桔梗面前。 “什么差一点?第三个四百万可赚到了?” 桔梗摇摇头,心有余悸。“若是他出招,我可是得重伤一次!第三式的精髓我摸到了一些,但不是我现在的境界可以理解的,我隐隐感受到,第三式已有了一些势之领域的味道。” “第三招就这么厉害?那第四招和第五招怎么办?”胖子经纪人计较着得失。 “我们还是早点告辞吧!”桔梗却洒脱一笑。“只是这三式,我已经受益良多了。” “那就是一千万没了?不过也不亏!”胖子经纪人有时候倒也是洒脱的很,虽说有时拿不太起,但到了该放下的时候却也一点不墨迹。“那边走了。” 桔梗与胖子经纪人想找老爹告辞的时候,出来送他们的却只有络腮胡子一人。 “我师兄俗务缠身,此刻分身无术。只得由我一人来送两位了。”络腮胡子带着几名孤城弟子,将胖子经纪人和桔梗送到别墅门口,对桔梗二人拱手说道。 “哪里哪里,是我们叨扰在前,二当家太客气了,嘿嘿嘿嘿……”胖子经纪人拱手行礼,与络腮胡子好一阵寒暄。末了,络腮胡子看了胖子经纪人一眼,再次开口道。 “我与你师兄上次一别,已有十年未见,不知他可安好。” “我师兄?唉,老样子,老样子!”胖子经纪人提到师兄二字时,微微一愣,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络腮胡子点点头,桔梗双手合十只是朝络腮胡子说了一句前辈再会,便同胖子经纪人一道离开了。 络腮胡子负手望着桔梗与胖子经纪人远去的背影,心中好一阵猜疑。“说好三日时间,这才过去一日半便就走了。也不知他参悟到了第三式没有!” 而老爹此刻无暇来送别桔梗的原因却是他得看着花孤城洗澡。以十余种草药为引,引百毒入体,借此激发人体潜能,此乃孤城派传承百年秘术。花孤城跟着老爹走进阁楼,指间阁楼外数名孤城弟子手持汤药毛巾在候着自己和老爹。 “哟,这排场,是要给我灌大力丸么?”花孤城随手捏起一根野山参,一脸兴奋的样子,只想偷偷把这只参塞进自己口袋里。“这么大根的人参?值个什么价钱?” 老爹将花孤城手上的野参拿走,放回原处,提着花孤城的后领往前走了几步。 “看到那木桶了没有?”老爹指着阁楼中央的一个洗澡桶,古色古香。 “这不是潘金莲洗澡用的大桶么?……”花孤城话没说完,老爹手上用力径直将花孤城丢了进去。一时间水花四溅,花孤城在水中挣扎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将自个脑袋冒了出来。嘴巴像喷泉一般,吐出一大口水来。 “哇靠,老爹,你这是谋财害命么?”花孤城抹了抹脸上的水,一脸郁闷的正想爬出澡盆。 不料老爹却一本正经的在澡盆前坐了下来。 “不许出来,好好在里面呆着,衣服鞋袜都脱了丢出来。”老爹说完后没做了一个手势,其余孤城弟子一一走进阁楼,将手中药材放到澡盆旁的一个木架上。 “这么多人看着我洗澡,不太好吧!”花孤城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听了老爹的话,先把两只湿透了的臭鞋给丢了出来。 老爹伸手试了一下水温,温度恰好合适。 “这里都是男人,怕什么!”老爹随口回了句。花孤城撇撇嘴,心里的话最后还是没敢说出来。他本来是想说,就因为都是男人我才怕,要有女人我就不怕了。 花孤城坐在澡盆里慢慢悠悠的脱着衣服,而老爹则坐在一旁挑选着药材。孤城弟子上上下下运送者各色汤药。花孤城看的好奇,心中只觉的难不成老爹是想把自己煮了吃了?(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洗筋易髓(求收藏啦~) 上一会说道,花孤城与老爹来到阁楼,只见阁楼中竖着一个木制澡盆,老爹一把将花孤城丢进澡盆,准备让花孤城好好洗洗。 “老爹,这古时候人都是这么蒸桑拿的?”花孤城趴在澡盆边上,双眼微眯,一脸享受的问道。转眼,花孤城已在澡盆里泡了大半个时辰。老爹好耐心的在一边喝着茶,时不时往澡盆里倒些汤药。 “这个澡可是大有来头。”老爹幽幽开口。花孤城换了一个姿势,准备侧耳倾听。“以十余种草药为引,将孤城派的毒引至皮肉中,一来可以激发人体内的潜能,一方面可以免疫大部分孤城派自家的毒药。” “什么?我不会先被毒死吧?”花孤城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想从澡盆里跳出来。不过转念又一想,都已经泡了这么久,要死早死了。 “所以,才会到现在才给你尝试!”老爹又往澡盆里倒了一碗药汤。花孤城的洗澡水开始的时候一会绿一会红,好不漂亮。到此刻却早已变得黑漆漆的一片,甚至还有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味。还好花孤城之前早就被各种药味熏得迷迷糊糊,此刻也不觉汤药的味道有何不妥。“这汤药此刻还只是一个开始,等会还有更加厉害的。除了抗毒之外,这汤浴还能大大锻炼你的意志力。” “真的假的?”花孤城听到这里,有些不敢相信,安安心心泡个澡,还能锻炼意志力?难不成出了澡盆自己就变成了一棵白杨树?伟岸,正直,朴质,严肃,也不缺乏温和,更不用提它的坚强不屈与挺拔?花孤城自顾想着心事,丝毫没有感受到一种劫难来临的气氛。 这时,络腮胡子捧着两壶汤药,走进阁楼。 “hello!”花孤城伸手打了个招呼,络腮胡子只是嘿嘿一笑。朝老爹问了一句。 “都准备好了?” “前面的几步都做好了,没有问题。”老爹将手放进澡盆里,水几乎完全凉了下来。“水温合适了!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那就好,这样我便就可以放开手脚调制了。”络腮胡子将两壶药放到一边,捋了捋袖子,微微一笑。 “我怎么感觉你们的语气很是不友善啊!”花孤城看着络腮胡子手上的两壶汤药,心中莫名的升腾起一股不安的情愫。声音微微发颤的问了句。“这两壶药什么来路?” 络腮胡子只是笑,也不说话,老爹从椅子里站起来。给络腮胡子让了一个身位,一边的孤城弟子也立刻上来将老爹坐过的那张椅子拿开。花孤城见这几人的这一系列动作,心中一动。“完了完了,这原来才刚开始……” 只见络腮胡子右手扶住花孤城的后颈,一把将花孤城的身子给提正了。“坐好!闭眼,凝神,吸气!” 花孤城也不敢怠慢,听络腮胡子说完,便一一照办。他心里知道这洗澡水本身就是带着毒的,回头出了什么岔子,倒霉的可是自己。络腮胡子左手接过一个药壶,壶里臭气熏天。即便是早就被熏的不行的花孤城一闻到这股臭味,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是谁放了个闷屁?” 络腮胡子与老爹皆不说话。只见络腮胡子左手一倾,满满一壶汤药尽数被倒入澡盆之中。 “嘶!”气味奇臭的汤药刚一接触澡水,居然好似水火交融一般,冒出一阵白气,嘶嘶之声不绝。全身泡在澡水之中的花孤城此刻却不好受,那闻上去奇臭无比的汤药果然有些名堂。 好霸道的药力!花孤城只觉浑身发烫,如被火灼一般,不过才几分钟的功夫,花孤城便汗如雨下,整张脸上浮着一层厚厚的油光。“我不行了,都不带中场休息的啊!” “凝神,不要说话。”络腮胡子此刻一脸肃穆,眉头紧蹙着,慢慢将手边的一些药粉倒进浴水中。“现在按照我说的去做!” 花孤城忍着浑身剧痛,颇为艰难地点了点头。 “集气于胸口,沉气于丹田” 花孤城本能的想开口问一句,丹田在哪里?不过强烈的痛楚从四面八方攻击者花孤城,吸入体内的气流居然径直自行运转起来。那是一种极为神奇的境界,本来被恶臭熏得七荤八素的花孤城,头脑一下子清明了起来。尽管疼痛越来越剧烈,不过相较于之前的情况却好好上一些。 “化气为流,游走一个周天……”络腮胡子接下来的话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花孤城只觉得自己体内犹如一条流水线一般,气流沉到丹田内之后无须他自己法力,这些气便开始自行游走于经脉之中,似乎冥冥中有人在操控一般。 气流每在花孤城游走一圈,花孤城便要吐纳一次。 就好像打嗝一样,体内的浊气进出吐出。浊气吐出之后,疼痛之感虽不觉减少,但头脑却清明了一分。 “好爽!”花孤城忍着疼痛,喊了一句。吐出一口气后,花孤城马上又深吸一口气。如此反复了一个时辰,络腮胡子才开始进行下一步动作。 “小鬼,这是最为重要的一步,你若是撑不下来,这锅药钱可就白白折了!”络腮胡子本想说的是若撑不下来,很有可能就得中毒,半个月躺床上了,不过这种话显然对花孤城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这一锅药钱,八十万。若是不成功,径直在你账户上扣去!” 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勾结一气,给花孤城下了一剂猛药。花孤城心中憋屈,奈何此刻却是疼的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 络腮胡子不再墨迹,端过另一壶汤药。这一壶汤药却不比上一壶,壶盖被掀开后,花孤城只觉得一阵清凉,精神不由得为之一震。络腮胡子慢慢将汤药倒入,花孤城只觉身上灼伤感顿消。 “爽!”花孤城伸了伸脖子,这会儿可舒服了不少。不过这种情形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花孤城就感到了不对劲。只见木盆中的汤药居然慢慢开始泛起气泡来,这些气泡浮上水面便立刻炸开,接连不断的气泡涌了上来,整个澡盆都开始沸腾起来。不过这浴水看上去气氛热烈,泡在里头的花孤城此刻却只感受到一阵又一阵彻骨的寒意。没一会,花孤城的牙关就开始打起架来。 “将丹田之气提起,游走于周身,抵御这寒气侵体。”络腮胡子在后面提醒道。花孤城一点没有犹豫,照着络腮胡子的话开始运起气来,这一会身体里的起虽不像之前那般智能自主,但却也颇为听话。可气流在周身流窜一周天之后,花孤城身上寒意却不见减少,仅仅是寒意增加的速度变得缓慢起来。 “这还跟老子玩冰火两重天!”花孤城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猛的运气。这个时候,老爹缓缓开口。 “把这寒意当做那骨牌,控制它!” 花孤城一愣,完全听不明白老爹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寒意与骨牌一虚一实,完全是两码事,怎么能相提并论呢?不过花孤城下意识的回想起自己排列骨牌时的情形。 老爹本意是想让花孤城暂时模仿势,聚起气流阻碍寒意,然后花孤城在把控上却少了分寸。 “不要倒!不要倒!”花孤城回忆着骨牌一次次倒下的情形,嘴上喃喃。而体内气流运转的速度却不自觉的快了起来。澡盆内的反应愈加剧烈,然而这种反应却慢慢变的有规律起来。随着花孤城的呢喃,反复涨落。老爹与络腮胡子相视一眼,皆是有点愕然。 “这是……?”络腮胡子看着花孤城的反应,疑惑的皱着眉头。“不对啊……” “这是破境重生才会有的反应,小鬼头在汲取药力破障炼势!”老爹声音中带着些惊喜有带着些忧虑。“似乎太急了一些,现在还不是时候!” “出乎意料啊!”络腮胡子摩挲着手掌。“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阁楼内乱七八糟的气味慢慢变得淡薄起来,花孤城后背上慢慢流出汗来。花孤城只觉的自己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具体玄在哪里,他去说不出来。他只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然而这种力量就好像子弹被堵在了枪口里,打不出去。一次次尝试,却一次次被挡了回去。这股力量每被挡回去一次,下一次冲击的力量又会变的大上不少。而他的身体在这种力量冲击之下,疼的苦不堪言。 花孤城试着睁开眼,却发现眼前除了一片白蒙蒙的雾气再无其他。这是一面墙,若是体内的这股力量出发宣泄不出去,那……就死定了? “老子这是在渡劫么?”花孤城想起了一个当下正流行的词汇。 事实上,花孤城此刻的状态恰好比渡劫。破势,破势!便是面临花孤城此刻这种情况之时,能够打破那层隔膜。将体内那股力量宣泄出去。这股力量便是势。若是成功,则化茧成蝶,一跃成为破势高手,踏入武之大道的一个全新层次,若是这一次无法成功,那下一次的隔膜便会更加厚实坚固,成功的机会更加渺茫。(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势之诡道(勿忘收藏~) 上一回说道,花孤城在淬炼肉身,强化意志力的过程中意外进入了破境重生的境界。这让老爹与络腮胡子都大感意外。 花孤城此刻沉浸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境界之中,反复做着一个动作。我顶! 在这股力量一次有一次的冲击之下,花孤城只觉的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破裂开来。花孤城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他要将体内的这股力量聚集起来,然后去冲击那股阻碍。只觉得心底最深处的一个声音在嘶吼,冲出去!冲出去!冲出去! 便如同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这是一种人类最原始的本能渴求。很久以后花孤城觉得这个解释有点扯,什么时候自虐也成了最原始的本能渴求了?不过当时的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随着花孤城体内势之力量的冲撞,澡盆内的浴水也开始翻腾起来,如同潮汐般一涨一退。但在络腮胡子与老爹的密切注意下,两人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颜色在变浅,药力被过多的吸收了!”老爹指了指澡盆里的浴水,惊疑道。不过在药理上,显然络腮胡子要比老爹高明一筹。只见络腮胡子将手探到澡盆里,又摸了摸花孤城的胸口和后背,思索了片刻后,听不出喜忧的开了口。 “小鬼这次借着药力在凝聚着势。在冲撞的过程中,药力被均匀的注入到肉体之中。孤城派门人这一生一次的洗筋易髓,此次小鬼的获益怕不只是前无故人了!不过……” “如此多的药毒入体,不会出事吧?”老爹蹙着眉,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若是花孤城能破势而立,多余的药毒自然能随着花孤城的势排出体外。但若是这一次破势不成,花孤城可是得遭上一劫大难,如此之多的药毒被吸入体内,即便不死怕也是要落下一个终身痨疾。 如此一来,即便沉稳如老爹此刻也不由得坐立不安起来,不消片刻,额头上竟是冒出了些微冷汗。老爹与络腮胡子两人都是一个境界一个境界修炼上来的,自然是经历过破境重生。两人都非常清楚,这一个过程完全是自己与自己的战斗,靠的更多的只是自身的一股意志与坚持。外人是丝毫插不上手的。 “小鬼这一次是福是祸可真是说不清楚。若是破势成功前途不可限量……”络腮胡子看着进入空明境界的花孤城说道。这话,络腮胡子并没有说清楚,花孤城此次破势并非是水到渠成,而是借着药力意外进入到了破势的境界。阻碍破势的障碍还很牢固。破势的难度不小,但应为阻碍的牢固,花孤城的势在破开阻碍的时候反复冲击,反复凝练,将会变得无比强大。若是可以破开阻碍,那花孤城凝练的来的势必将是上上之品,至少在力量上要比常人的势更加浑厚一些。 “势,不仅仅如你所用这般当成锤子。试着调节它,变成刀,变成剑,甚至变成针!”一个陌生却又亲切的声音在花孤城脑中响起,花孤城朦胧中反问一声。 “你是谁?”但却没了下文。 “当成刀?”花孤城再一次凝聚起那股力量,尽可能的将这股力量凝练,感受这股力量的锐利!就是刀了,花孤城大吼一声!“捅你丫的!” 这一次,赫然有了成效,虽不明显,但花孤城显然有了长足的进步,这几乎是制胜的一步。那本来如巨山一般的障碍显然受到了创伤。力量虽然还是没能成功的宣泄出去,但花孤城只觉得信心满满! 而就在花孤城把势凝练成刀子向那无形障碍同去的瞬间,站在一边的老爹与络腮胡子心中都是一惊。阁楼之中的气瞬间变得凌冽起来,澡盆中的浴水原本有规律的晃动突然被打破,好些浴水被泼洒了出来。 “好事!”老爹面上一喜。颇有些兴奋的开口说道。“在改变中去悟,不仅仅是去悟势,而是在悟如何将势运用到战斗中去!” “这,进步神速啊……”络腮胡子有些震惊。 花孤城如此反复捅了几“刀”之后,只觉得那无形的障碍物慢慢开始适应自己的“刀子”了,变得犹如橡皮糖一般,弹性十足。既然刀子不行,花孤城决定再变,变成针。同时扎你百千针,看你怎么挡我! 然而叫花孤城没想到的是,纵然他的势可以有千般变化,可这无形的障碍物却也有万般应对,一一将花孤城的攻击给接了下来。 时间慢慢过去,花孤城只觉得自己渐渐变得有些虚弱。一股不安袭上心头,他本能的觉的,若是自己在无法冲破这层障碍,自己必然会死的很惨。他想到了老爹不久前说的那句话。 “这一锅药钱,八十万。若是不成功,径直在你账户上扣去!” 花孤城浑身一震,影子龙游我都搞的定,我还搞不定你!花孤城心中咆哮。然而咆哮归咆哮,可花孤城却还是一点办法没有! “势之变化,万万千千,虚实之间,亦可作变化。”依旧是那个声音在花孤城脑中响起。 花孤城本是通透之极的人,在这个神秘声音的提点下,花孤城只是灵光一闪之间,便有了对策。 原本化作兵刃的势,被花孤城散尽。化作气流一般朝障碍物袭去。然而障碍物却也由实化虚与花孤城的势纠缠在一起。 “就等你上钩呢,臭傻逼!”花孤城大叫一声,只一瞬间,势由虚化实,如巨拳挥出。 而现实之中,花孤城本体也是一拳挥出! “碰!”木制浴桶应声炸裂开来。水花四溅之后,花孤城伸了一个懒腰,一阵奸笑后慢慢转过身,却看到浑身湿透的一众孤城派弟子,和一脸淫笑的络腮胡子和老爹。两人身体周围没有一丝水渍,赫然是用势将溅出的浴水挡在了外面。 “这……”花孤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一丝不挂,下意识的伸出手挡住私-处。“看什么看啊!这么年轻的身体,你们两个羡慕不来滴……” “哈哈哈……”老爹与络腮胡子闻言大笑,一道转身走下楼去。(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孤城刀法(收藏。)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在孤城派独传洗筋易髓的过程中,借着药力将势无尽变化,成功打破内障,达到了破势境界。 老爹与络腮胡子离开阁楼之后,很快便有两名孤城弟子将一套干爽的衣服送了过来。并传话给花孤城,说是老爹要花孤城穿好衣服后去书房见他。 花孤城一边穿衣服,一边又照着刚刚呼吸吐纳的套路去感受存于体内的那股力量。然而叫花孤城意外且失望的是,此刻自己体内空空如也,再感应不到之前那股喷张磅礴的气力了。 “我靠!莫非是一次性的?用光就没了?”花孤城看了看一片狼藉的阁楼,心中一阵可惜。“早知道就省着点用了。” 折腾半天之后,早已经是下午光景。花孤城一路小跑进到老爹的书房里,寻思着老爹房里是不是有些点心啥的。此刻的花孤城早就饿的满眼冒金星了。 “来了?”老爹坐在书桌前,房间内灯光柔和,老爹双手轻轻摩挲着一本泛了黄的线装古籍。那种一看就知道是绝世孤本,想必是练完之后就能承担起拯救世界重任的绝世武功秘籍,非骨骼惊奇,万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不可得也。 “如来神掌?”花孤城低声问了一句,一手还不忘慢慢摸一片桌子上的杏仁饼。 “孤城刀法。”老爹将秘籍放下,书面上仅有“孤城”二字。两字在这古书封面之上随意潦草,好似是顽童用手指随意蘸墨,胡乱涂鸦而成。花孤城扬了扬眉头照着封面上的两个“字”犹豫不决的读过去。 “狐……式!?” 老爹翻一翻白眼,不做言语。他自然是不奢望花孤城能一眼看出这孤城二字之间的韵味。 数百年前,明成祖四年,江湖上有个用刀高手,姓魏名言期。紫禁城中,三千大内高手不能使其停下一步,枪林剑雨中,只一把刀,一条血路,笑谈进与出。无人知道,他有何目的。不过经此一役,魏言期天下扬名,成了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也许这就是他的目的。 这卷孤城刀法到底是不是魏言期所传,老爹并不清楚。但这书面上的孤城二字却实实在在是出自魏言期之手。 孤城派的前人曾明言,此二字中杀伐气焰之胜恍若修罗临世,刀势纵横。若能悟出这二字的刀意,天下第一可期。 “便在这书房之中,将这卷刀法背熟了!”老爹将这卷古籍推到花孤城面前,那个时候花孤城正往嘴里塞第十二片杏仁饼。恍惚间花孤城看到那孤城二字仿佛动了一下。花孤城眨眨眼睛,心中惊疑道,莫非是饿晕了。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再塞下第十三片杏仁饼。 孤城刀法一共十二式,保留极为完整。但刀法却非上乘,每招每式都是基础。在孤城派之中人人都可修习。便是花孤城在之前也都练了一段时日,不过十二式刀法只学了八式。花孤城瞄了一眼案头“断流”。空出的左手贼兮兮的摸到了刀柄。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老爹,不如……”花孤城朝老爹抛个媚眼。 “断流……”老爹一把将断流抽出来,刀刃向着窗外,一道淡淡的光华在刀身上缓缓流过。“已有二十年没有主人啦!” “这刀什么来路?”花孤城摸摸下巴,听到老爹的话以后才知道,这把断流果然是个古董。好东西!就算以后学刀不精,在道上混不下去的时候,有把宝刀还能卖了混个温饱不是!有了这个心思,花孤城想要把断流弄到手的欲望更强烈。 “孤城刀法,十二式。各练三千次,坚持一个月,若是坚持的下来。断流的归属,我们再谈!”老爹笑的老奸巨猾。花孤城听完只差没被喉咙里的饼干屑给呛死。 “我还要不要吃饭睡觉啦?” “那就看你有多想要这把断流了。” “这断流估摸着值个什么价钱?”花孤城摸了摸下巴,问道。 “梅派有个老家伙,好些年前带着一箱金条和两本刀谱孤本找我师父,便是你师公换这把断流,到最后却是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老爹好好追忆了一番,说道。 花孤城光是听到一箱金条,哈喇子便忍不住刷刷的往下流。再听到两本刀谱孤本,几乎就要晕过去。怎么说,这一把断流的价钱直逼一部奥文顿啊!再想到自己前几天扛着一辆超级跑车到处乱劈乱砍,真是罪过罪过! “靠!看来我不跟你玩命是不行了!”花孤城握了握拳头,一把抄过桌上的《孤城刀谱》。花孤城抓书时用力颇大,书页上立马现出一丝褶皱。老爹见了心中一阵肉疼,在江湖上,这本《孤城刀谱》的价值可是丝毫不低于断流。 “明日开始,今天先好好研究一番!”花孤城打开刀谱后,身体一放松,倒进一张沙发里。 十二式孤城刀法,简单到寒酸。前三招皆是直刺,角度不同,力度不同而已。再三招,斜掠。依旧只是角度,力道不同。其后竖劈,回掠以此类推。恰好比练拳先扎马步,这孤城刀法真是基础的不能在基础,一丁点好看的花式都没有。用花孤城的话来讲那真的就是一丁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将来要是杀手这一行做不下去了,还不好跑去街头卖个艺。 老爹此刻将孤城刀谱交到花孤城手上,几乎是不敢离开半步,生怕花孤城一个不当心便就将这孤本给毁了。其实这刀谱本不重要,库中临摹的仿本不计其数,绝不怕断了传承。但《孤城刀谱》原本上的“孤城”二字,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奈何老爹偏就是想要让花孤城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有机缘猜透那字中的刀意。 “老爹!” “嗯?” “这两个鬼画符的字,看的我眼疼!到底是哪个操蛋玩意写的?”花孤城将《孤城刀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只一遍就将那十二式刀法牢记在心中。无聊中,花孤城将书面一番自然又看到封皮上那“孤城”二字。花孤城哪里有那书法造诣,可以品出这两个字中“唯有金刚怒目,绝无菩萨低眉”的霸道气势。“不过这字是动态图么?还带自己动的!” “有戏!”老爹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动随即又说了一句。“你再仔细品品这两个字的意境?” “我用脚趾头都写的比他好!”花孤城研究了一番,便就没了兴趣,将刀谱放置一边。再问了一句。“何时开饭?” 老爹心中暗叹一句“可惜,这小鬼有悟性,不过见识却是太浅。”可见这世上万事万物都讲一个缘分,遇与求,皆是时也命也罢了。强求不得。花孤城皱着眉头看了老爹一眼,心中嘀咕道。“这胖子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一夜无话,花孤城次日一早不到六点就被老爹一把从床上拎了起来,丢到演武场练刀。天蒙蒙亮,演武场上还迷蒙这一阵阵雾气。花孤城打着哈欠,握着断流,有气无力的一刀接一刀往前刺出去。 “三式前刺,位置角度都有所不同,无比精准掌握。力道速度都要合乎标准,有一丝差别就不能作数,三千式若是补不齐,断流你就别想要了。”老爹面对花孤城坐下,泡一壶茶,配一叠糕点。 花孤城翻了翻白眼,不敢顶嘴。心中骂道,这死胖子莫不是故意来刺激我的。 不过心中骂归骂,但花孤城对老爹的话还是遵从的很。老爹的安排自有其深意,花孤城自然是搞不清楚,既然弄不明白,那不如省心乖乖照着老爹安排做吧,毕竟这些年下来,获益的一直都是自己。 虽说花孤城十八岁那年才被老爹收了做义子。踏足武道,不过三年多时间。但那三年每日每夜,皆是在刻苦训练。故此虽说花孤城功夫稀松但所幸基础打得甚是扎实。此刻再捡起这打基础的活计,花孤城做的倒也顺手的紧。老爹此举用意,原本是为了增加花孤城与刀的契合度。但如今花孤城吞魂再即,顺便也能练一练花孤城的意志力,增加几分成功的几率。 中午时分,日头渐渐毒了起来。孤城弟子将一顶颇为精致的遮阳大伞立在老爹头顶,又换上一壶凉茶,看的花孤城直流口水。此刻花孤城满身臭汗,便是断流上都沾了不少花孤城的汗水。神奇的是,汗水丝毫不能在断流刀身之上滞留半刻,汗水刚撒到断流刀身之上,只一瞬便滑到刀口上滴滴落了下去。 身上的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也不知如此了几个循环,太阳终于落山。花孤城所练刀法也从第一式直刺变成了第一式回掠。花孤城所练刀法乃是双手握刀劈砍,但就算是这般,这一整日下来肩头关节几欲脱臼。此刻再持刀回掠,肩头酸痛之极。几乎每出一刀,花孤城都得嘶的吸上一口凉气。出刀速度也明显慢了不少。老爹耐心也是极好,一整日下来只是坐着喝茶,监督花孤城是否有一点偷懒,除了吃饭如厕,没有动过半步。等到花孤城一套刀法每一式都演练完毕,已是晚上十点。花孤城也顾不上断流的身价,自顾往地上一丢。身子就地倒下,呼呼大睡!(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多方混战(第一更,求收藏) 上一回说道,在老爹的利诱之下,花孤城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枯燥之极且刻苦艰辛的练刀之旅。 这一个月,每日拂晓,天未大明。花孤城便被老爹一把拎起丢到演武场练刀,等到十二式刀诀练完,早已是深夜,花孤城便将刀一丢,自行倒地睡去。只不过略有变化的是老爹与络腮胡子轮番上阵,指点监督。今日老爹看着,次日便是络腮胡子,如此反复,周而复始。 这一日深夜,花孤城倒地睡下。老爹安排了两名孤城弟子将花孤城抬回去伺候洗漱上床后,自顾走到了一处密室之中。络腮胡子坐在期间,研究着一副看上去颇为古老的地图。地图画于一块丝巾之上,虽说这丝巾质地优良,但奈何时代久远,好些地方都被虫蛀了去。地图大部分依稀可辨,但想要全部解读出来,却需要花上不少的时间与精力。 “来s市已有不少时日,几方势力,该安抚的安抚,该清剿的清剿。如今是可以做最后的准备了。”络腮胡子在丝帛上一指。 “妖花的消息,查到了么?”老爹把玩着案上一方镇纸。 “花峰无意中,还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络腮胡子将桌边一个信封递到老爹手上。信封地下写着一个极小的四字。 “老四的密函?”老爹将信抽出来,一展之下,偌大一张白纸上,简简单单写了两行字。 “二少爷于b市遇第四影桃花门人,杀之。妖花领十影随至,二少爷遁走。”老爹细细看过去,眉毛一抬。“下手倒是越来越狠了,足见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 “花峰不过是杀了个无关痛痒的人物,桃花亲去已经是看得起他了。妖花带着一群人都去了b市,有点欲盖弥彰啊!”络腮胡子显然已经思虑此事很久,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一大一小,没一个省心的!”老爹将信收好,取出火机一把火少了个干干净净。听到络腮胡子的分析后,心中已经有数。显然,这桃花门人的死只是一个幌子,妖花去b市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这桃花门人被花峰所杀也有可能是一个局。“妖花去b市莫约是要见上竹派家主一面,不过这疑阵布置的太假,就怕……” “就怕什么?”络腮胡子抬起头。 “妖花从不会玩什么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把戏,她心机太重,不会冒险。怕的便是声东击西,桃代李僵。明面上布一个疑阵,掩饰着自己与竹派家主会面的事情。暗地里却另有所图。”老爹估摸着说道。“更有可能,她根本没有去b市,不过是将其他三系花派的注意力引到b市,再让老竹竿陪她演上一出戏。” 老爹抽丝剥茧的分析着,口里的老竹竿自然便是当代竹派的家主了。 “你是说她有可能脱身,暗中来s市?”络腮胡子面色突地一变。“那我们的事?” “她还不至于如此胆大。老四说妖花是带着十影去的b市,必当是摸清楚了,十影之中,有四五个他都是见过的。妖花偷偷摸摸藏头露尾惯了,想要脱身暗中去往他处容易,可其他九影呢?”老爹右手手指敲打着左手手背,接着分析道。“妖花一个人来s市想坏我们的大事,与寻死何异?” “还有一个桔梗!”络腮胡子提醒道。 “我倒是怕桔梗来s市也在妖花的算计之中,两处牵制,布出这么大的局,不知道她手上到底有什么妙棋!”老爹阴沉的笑了一声。“让老五,老六先回x市。” “这……你是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老爹摸着下巴,两个老头又是相视一笑。 …… 一家装修颇为别致的宾馆套房里,桔梗拿着一张纸巾轻轻清洁着鼻子,此刻胖子经纪人不在,相必是出去找生意了。晚上这个点,正是他忙碌的时候。 杀人嘛!本身就是一门高深的生意。杀手们是供给,尽管也不太缺乏需求,但两边不知道怎么连结起来的时候,你就会看到报纸电视上满满的都是非专业杀人犯的临时起意、拙劣的业余杀人犯罪。事主蹲班房,杀手没钱开工,为之奈何?所以胖子经纪人从事的职业就突然之间变得重要且高尚起来。 每行每业都有其中的人际脉络,既然是杀手经纪人,如果换一个新地方就无法接到生意的话,用花孤城的话来讲那就是“那你他妈的还混个屁啊,早点回家养鸡种田去吧!”。所以,胖子经纪人来到s市后,业务成绩还是很不错的。 “哈秋!”桔梗打了一个喷嚏,这让他突然变的警觉起来。“老实说好了,我对桔梗花除外的所有花粉都过敏,于是你还是出来好了。” 一个影子从隔墙后面延伸出来,恰好映入桔梗的眼帘。 “原来是你啊!”桔梗弄清楚来人身份的时候,又变得放松起来,听他的口气,似乎来人是他的老熟人。可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桔梗的身体离黑伞却近了一些,手上依旧保持擤鼻涕的动作。 “七步成屍,刀丛走。”神秘人开口。 桔梗翻了翻白眼,类似这样的黑道切口,他是一点点都记不住啊。“哎呀大哥,你都找上门了还跟我对对子,很好玩吗?” “七步成屍,刀丛走。”神秘人坚持。 桔梗挠了挠头,有点记不起来自己应该对什么了。“要不你就给我点提示,或者就跳过这一步吧!” “七步成屍,刀丛走。”神秘人提示。 于是桔梗很无奈,想了片刻后开口说道 “应该是一语成谶,万剑穿吧?” “七步成屍,刀丛走。”神秘人照旧。 “一语成谶,万剑穿。”桔梗欲哭无泪,妖花果然是个疯女人,再正常的人跟在这个妖婆身边也会变的不正常的。黑影终于没有再把那七个字重复一遍,慢慢走到了灯光下面。那是一个英俊的有些妖异的男子。 “好久不见!”妖异男子面无表情的跟桔梗打了一个招呼。桔梗耸耸肩心里暗暗回了一句。 “最好不过是,不如不见!”(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孤城十八(求下收藏) 上一回说道,桔梗一个人待在宾馆房间,一个妖异男子不请自来。 桔梗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妖异男子大大方方的在桔梗对面坐下。的的确确是一个妖异的男子,妖媚的诡异!尖下巴,细眉毛,笔挺的鼻梁和浅蓝的瞳色。真是一个“漂亮”的男人,“漂亮”的混血男人! 桔梗一直不喜欢眼前这个人,不仅是因为他过于女性化的长相,更因为他身上的花香味! “哈秋!”桔梗心里打定主意,这个家伙一离开,自己就要换一个宾馆。 “妖花大人差遣我过来,是想问你妖花大人命你去b市对付花峰,你为何要只身来s市。” “雇我杀人是要给钱的,所以既然你们没有雇我,我为什么要去b市。”桔梗将擤完鼻涕的纸巾丢进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顺手又抽出一张纸巾。“哈秋!……所以,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有话快说吧!” “这是佣金。”妖异男子站起来,将一个包裹放在茶几上。叫人惊诧的对着桔梗行了一个晚辈礼。“那么,后会有期。” 去时如来时一样神出鬼没。 可桔梗是越来越觉得这个下一代玉兰——吴晗讨厌了。至少,如果是以前的吴晗要做这种跑腿的事。必然会直接将包裹塞到桔梗手上,连一句“这件东西就交给你了”这类的寒暄都不会有。可现在跟在妖花身边的吴晗居然还学会了礼貌这种东西。 桔梗没有打开包裹,而是快速的走进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哈秋!” …… 在胖子经纪人一身酒气的回来之前,桔梗已经入住到另一个套房里了。胖子经纪人一脸疑惑的走进桔梗的新房间,桔梗依旧保持着摸鼻子的动作。鼻炎这种病真是麻烦的让人头疼。 浓郁的劣质酒酒味还有厚重却轻浮的脚步声。桔梗不用回头也猜得到他的经纪人回来了。 “啊哈!今天运气大好啊!一下接到两个任务!”胖子经纪人往沙发里一扑,用手勾住桔梗的脖子。 “吴晗来过。”桔梗轻描淡写的说道。 “嗯……”胖子经纪人咂着嘴,完全想不起来,桔梗嘴里的这个吴晗是个什么人物。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了刚刚接到手的任务上。“你知不知道,有个绝望的少妇,出六十万请你杀死他的情人和她的妻子……” “不是第一次了!”桔梗不为所动,像是听一个早已耳熟能详的故事。手上拿起那个吴晗带过来的包裹,薄薄的一张纸的厚度。 “但是,他的要求很奇怪。”胖子说道这里的时候变得略微有些清醒。 “会有多奇怪?”桔梗轻轻撕开包裹的封口。 “当我跟她提到你有一把非常细长的软刺的时候,她主动要求让你在那个女人身上刺上一千个窟窿,然后用第一千零一刀结果那个女人的性命。然后还要求把男人的生-殖器割下来,泡在福尔马林里然后由我带回给她。”胖子经纪人在肚子里装满酒的情况下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居然一点。“委托人是这个男人的情妇,所以应该算是情杀吧?” “果然女人都很可怕呢!”桔梗抽出包裹里的东西,一张支票,一张照片。 “杀手怎么说,也算是一个服务性行业吧!”胖子经纪人伸了一个懒腰,有些困了。“两个星期后,这对夫妻才会回s市,然后你有一个星期观察,一个星期做事。” “完事之后,千万记得出钱雇我把那个女雇主给杀掉!”桔梗皱着眉头,走进卧室。 “那你付我的提成可要提高一些!你老是搞这些事情,这样下去生意会很……”胖子经纪人躺倒在沙发里,说着说着居然打起呼噜来。一条毛毯从桔梗房间里飞出来,不偏不倚的盖在胖子经纪人的肚皮上。 房间里,桔梗的手上一张支票。两百万美元,一张照片,正是花孤城的二师兄,花峰! “好啊!疯婆娘要用两百万,买两条人命么?”桔梗轻蔑的笑了一声,似乎每次提到妖花的时候,桔梗都会是这么一个表情。 这一日,天高云淡,演武场上花孤城挥舞着断流,兴高采烈。就在昨日,他终于结束了一个月时间的枯燥苦修。 老爹站在不远处看着花孤城抱着天价宝刀兀自驰骋。终于,花孤城将手上的断流刷了个够,好不容易才收刀入鞘,将长刀别在腰间。 “可玩够了?”老爹乐呵呵的问道 “差不离了!”花孤城乐呵呵的回道。 “那接下来的训练可是要开始了。”老爹看了花孤城一眼,只见花孤城扬扬眉头,大有一股尽管放马过来的气势。老爹一笑,只拍了拍手。“孤城十八来见!” 与孤城八一般无二的出场,只是黑影一闪,孤城十八便出现在演武场中央,手持一把苗刀,形制与断流无异。 孤城派内几乎众所周知,老爹手上共有十八名死士。可这十八名死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身手如何却永远是一个谜。花孤城眨了眨眼,问了句。 “孤城十八就是你手上那十八个高手之一。” “依实力排名,只有号码,没有姓名。孤城便是他们的姓名。”老爹点了点头,接着介绍道。“十八高手中,孤城十八,十四,八,二都是用刀高手,此次特训,你若是能将孤城十八逼平,变算成功,我就将那两千万的生意交给你。” 花孤城点了点头,心中到这些人与我一样,皆是以孤城为姓名,不仅仅只是姓名吧,也许还有性命。 “ok!”花孤城一把将断流抽出,前一个月的基本功打得可算扎实,之前抽刀不过是寒光一闪,那气势八成靠的是断流本身。现如今花孤城猛然抽刀,有的不光是寒气扑面,刀光闪眼。更隐隐有一声龙吟啸声,足见花孤城的气力增长。 “本想是用百日当做试刀石,大开大合的唐刀对上小鬼直来直去的孤城十二式再合适不过。不过却出了意外,老十八出手太阴毒刁钻,小鬼想要出关可难。”老爹暗自在心中计较道。 孤城十八也换换将手中长刀拔出,孤城派常用的这类刀,形制一般无异,类似于苗刀,体态相当优雅。孤城十八的这把刀,刀面处理与孤城八又不一样。孤城十八的刀从头至尾黝黑一片,可见孤城十八向来喜欢在暗中出手取他人性命。 “来吧!”花孤城朝前一跃,一式直劈,这一击,三步外可伤人性命,属远攻。孤城十八眉头一挑,看来这小少爷的功夫比之孤城十七的情报又上一层楼。 孤城十八面无表情,原地站定,一刀横斩,干净利落,呼啸成风。花孤城从来不喜与人硬较气力,特别是明知气力不如对手的时候。见孤城十八横刀相截,花孤城嘴角一歪,当即化劈为刺,这当空惊艳的一变,博得孤城十八心中一声暗赞! 花孤城这一刺角度不算刁钻,但孤城十八一招落空之下非得侧身退避。一步退,步步退!只一招,花孤城便能牢牢抓住主动。孤城十八又岂能看不出局势,早知小少爷心思诡异,深暗虚实变化之道,今日一见放知盛名之下无虚士。但孤城十八偏偏不退,手中刀鞘径直探出,一下让花孤城的断流宝刀入鞘!花孤城一愣,心中暴怒,只差吼一声。“搞,搞,搞,搞毛啊!” 断流入可孤城十八的刀鞘,隔着刀鞘撞进孤城十八的怀里。而孤城十八的刀却稳稳架在了花孤城脖子上。花孤城感受到孤城十八刀上寒意。毫不恋战,大吼一声! “投降!” 孤城十八听完后即便将刀收了回来,花孤城见状眉头一歪,奸笑一声。 “这他妈的你都相信!”说话的时候,花孤城脚下用力一退,顺带着将断流从孤城十八的刀鞘中抽了出来。“再打过!” 又是一声龙吟,这一次花孤城斜掠一刀,刀光在阳光下划出一个漂亮连贯的弧,直奔孤城十八胸门而去。花孤城这一手阴招,只一瞬间又夺回了主动,孤城十八心惊肉跳的闪过花孤城那一刀,心中只怪自己实在太过大意!真的陷入了一步退,步步退的尴尬境地。 不过孤城十八也不焦急,一招一推的稳稳守住花孤城的攻势,花孤城来来回回变化着孤城十二式,虽说简单,却颇为有效。一时之间,孤城十八还真找不出破解的办法。 但孤城十二式终究是太过基础,花孤城虽然有心灵活变化,可奈何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等花孤城第二次使出一式劈砍的时候,孤城十八终于止住退势,手上力道一沉。横的就是一斩,力大劲沉,花孤城虎口一震,断流差一些被斩脱手去,花孤城咬牙稳住。却奈何招式出现了停滞,一时间破绽百出,孤城十八一脚便将花孤城踹了出去。 “擦!惨败!”花孤城躺在地上,断流插在一边。望着天上的白云悠悠,花孤城叹一口气,只觉自己还差的远。“下午再打过!” 这话出口,老爹向孤城十八挥挥手示意其退下。孤城十八当下还刀入鞘,朝老爹与花孤城行了一礼,飘然离去。(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第十三式(收藏)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与孤城十八一战,花孤城阴招用尽,全力以赴依旧惨败,当下躺在演武场上认输,扬言下午再打过。 孤城十八离去之后,偌大的演武场上便就只剩下花孤城与老爹两人。花孤城只看了眼竖在一边的断流,便转过头望着天上的白云悠悠,不再说话。甚是难得的心无旁骛。老爹慢慢朝躺倒在地的花孤城走过去,席地在花孤城身边坐下。 “就这么打下去,再过十年我都不是孤城十八的对手。”花孤城憋了半天,说了一句实话。 “也不一定。孤城十二式讲的便是一个气力绵长,一力降十会。若是比拼灵活,孤城十二式怕是没有优势。”老爹伸出两根手指,一长一短,花孤城换个角度看去,一短一长。“若是苦练气力,要赢了十八也不是不可能。” 天下武功,万般学究。纸上谈兵,有四两拨千斤,有一力降十会。可辩来论去到最后都还不是靠拳头说话,更强的永远都是更对的,最强的自然也便是最对的。 一力降十会这种说话套用在花孤城身上,绝不实际。他更擅长的莫过于一贱降十力。 花孤城想了想,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眼老爹。也不知道是自己悟错了刀法,还是老爹给自己选错了刀法。 “其实练完这十二式,还有另外十二式。”老爹又拿出那本古籍,特意将封皮放到花孤城的眼前。“这两个字,你当真看不出什么来?” “眼疼!”花孤城猜到这两字中另有玄机,可看不出就是看不出,何必非得跟自己过不去。看到眼疼的时候变闭上了眼。 “孤城前十二式。练得便是一个凶狠霸道。但只是残谱,变化不足。后十二式才是起承转合的精髓,但每招每式都离不得‘悟’之一字。”老爹不再执着于封皮上的两个字,将刀谱翻开。花孤城睁开眼,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这是第一式与第二式。”花孤城开口说道。 “第十三式到第二十三式便在这前十二式的每两式之间。”老爹开口解释,接下来的话给了花孤城莫大的鼓励。“前十二式为阳,后十二式为阴。世间万物无不讲究一个阴阳共济,刀法亦是如此。你若是能完整悟出整一套孤城刀法,便能真正做到虚实阴阳变化万千,刚柔并济力道莫测。到了那个时候,莫说是老十八,便是将老二叫来,也能打的他弃刀服输。” “这里厉害?那最后一式在哪里?”花孤城一把抢过刀谱,一页一页翻出来。 “不知道啊,我到现在不过掌握了二十一刀。”老爹摊摊手,这句话让花孤城明白了为何这孤城刀法在孤城派那么不受待见但偏偏却又是每个孤城弟子必修的刀法。一本无人能练成的绝世武功,谁会待见。可每个人都心存侥幸,总幻想着万一可以练成,所以每个人便都练上几招。 花孤城将刀谱翻到第一眼,仔细看了看刀谱上的第一式和第二式,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一朵花来。 “莫不是跟那雪钓图一样,这刀谱里存了一个小世界?”花孤城心中摸索,便径直朝刀谱上勾画的那把苗刀望去,结果却是叫花孤城一阵失望。没有半点反应,但也不是没有收获,到底是什么收获呢?花孤城还说不明白,只觉得心中有了一些清明,隐隐觉得之前第一刀与第二刀的出手其实是有破绽的,不连贯的,可错在哪里,花孤城便就真的不知道了。 花孤城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将插在地上的断流拔了起来。接着练习一式直劈与二式直劈。 老爹见花孤城这般表现,很是满意的一笑,也不说话,自顾离开了。 一直到下午,老爹吃过饭后才又回到了演武场,此刻花孤城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嘴边还放着一瓶饮料。 “吃过饭了?”老爹问询道。 “嗯!”花孤城惬意的微微睁眼。 “看我下午抽死他!”花孤城贱贱一笑,仿佛成竹在胸。老爹吸一口气,不可思议的朝花孤城看过去,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将第十三刀给悟出来了? 老爹也不再问,只说一句。“老十八来见!”花孤城到底是不是悟出了第十三式,还得靠实践来检验。 孤城十八只是朝老爹与花孤城行了一礼,手中长刀便出了鞘。 花孤城依旧躺倒在地上,嘴角一歪,安抚道“不要紧张,我不会下重手的。” 前人说,路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是刀枪。 孤城十八深以为然,不再说话,先花孤城出了手。一刀斩下,花孤城吐了嘴里的吸管,就地一滚。 这一战便就算开打了。 这一战,若是孤城十七在场,见到花孤城现在的这副嘴脸,必然会背后发寒,暗自为孤城十八揪心。只要是花孤城的脸上挂着这副笑脸,那就表明,花孤城要开始用些阴毒计谋了。 花孤城一刀刺在地上,身子借力向上一踪,竟飘然若仙的横在了半空。极尽飘逸潇洒之能事。然后孤城十八却没有赏玩的兴致,只一刀劈下,花孤城便再一次被贬落红尘。 “让你看看三少爷的刀!”花孤城侧身出刀,赫然是一刀直劈,那轨迹角度隐隐中居然有些飘忽变化。 十三式?诡异! 孤城十八不敢硬接,退避躲掉。 站在一旁的老爹见状却忍俊不禁,心中苦笑道,整日却用这七窍玲珑的心思琢磨些旁门左道,坑蒙拐骗的行径。不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摸出第十三式的门道来,了不起。 花孤城这一刀看似飘忽变化,实际上飘忽却没根基。说难听点便就是除了飘忽变化,再无其他了。孤城十八若是放手横斩一刀,非把花孤城手上的断流给斩脱手了不可。但花孤城的表情,加上他的声势,纵然没把孤城十八唬住,却也让他攻势一滞。 反攻! 说到虚实之道,花孤城从来就是这方面的行家。花孤城拼的就是这一招之间的赢面。(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魔鬼任务 上一回说道花孤城与孤城十八烽烟再起,花孤城琢磨到了十三式的门道,以十三式为虚招,骗了孤城十八一招,占了上风。 花孤城见抢到了先机,也不犹豫,一刀直刺孤城十八腰间。孤城十八面色不变,当下决定用出全力,好叫这小少爷知道,阴谋诡计在真正的实力面前绝计没有用处! “十三式!”孤城十八一刀劈下,一刀化三刀。花孤城眼一花,心中一动!这才是真正的第十三式。 一阵金石之声传出,花孤城虎口一麻,断流居然脱了手。这一回,孤城十八还是一招飞腿想要将花孤城踹飞。花孤城哪里还肯让孤城十八得逞,就地一滚,顺带捡起落到地上的断流,大吼一声。 “势如破竹!” 话音刚落,花孤城手中断流飞出,一刀砍在某处机括上! “机关?”老爹眉头一皱,等看到演武场堆放杂物出飞出一根大号毛竹的时候,老爹又是忍不住乐了起来。 花孤城之前除了研究刀谱之外,居然还忙里偷闲,弄了这么一个机关,真正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但这临时搭建的机关威力有些,对手又是同门师兄弟,花孤城也不敢太狠,只希望借着机关挽回败局。 只见孤城十八只是一刀直刺,整根毛竹却顿时变成了四根扁担。 以前花孤城从来不知道,势如破竹是个什么概念,但今天他终于明白,这天下最势如破竹的势如破竹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花孤城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赞一句。“好刀法!”四根反向飞奔而来的扁担就把他砸倒在了地上。 “妈的!明日再战!” 花孤城躺在地上想着孤城十八之前那真正的第十三式。 日复一日,花孤城之后大半月之中说的最多了便是两句。第一句叫“下午再战!”,第二句叫“明日再战!” 这大半个月,花孤城每日都忙于练刀比试,毫无空暇。可桔梗却很空闲,只是每天回头感悟一下在雪钓图中领教的势之三式。不过到了今天,桔梗似乎有别的事情要做了。 大半个月前,胖子经纪人接了一个很是麻烦的生意。麻烦之处不在于目标有多难下手,而在于委托人的要求实在是让桔梗头疼。但既然收了钱,那自然是要认真做事的。这也是桔梗的坚持之一。 这是一个繁华的街口,桔梗将黑伞当做手杖,缓步混迹于人流,时进时退。像所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一样,信步而行,却能半步不离的跟着目标,叫人生不出一丝警惕与不安。桔梗此刻面上带着微笑,尽力将势收拢,一丝杀气都不曾散出。 “想必这位夫人是要在这里喝咖啡喝到晚上了,嗯哼!”桔梗目送着目标之一跟着她的朋友们走进街口的某家咖啡厅。跟踪了目标三天的桔梗感叹了一句。“好有规律的生活。” 就好像胖子经纪人一直宣扬的那样,杀人是结合一连串专业技术的职业:调查、设局、动手、清场、离去,每一个步骤都需要保持优雅的冷静,只有才能避开不必要的麻烦。而桔梗无疑在每一方面都做的足够到位。 三天前,目标夫妇从国外度假回到s市,从那一天起,桔梗开始了为时三天的调查,从住宅,工作地点,社交等各个方面都做了详尽的调查。今天晚上,是动手的最好时机,没有应酬,没有客人。恰好还是目标夫妇结婚六周年纪念日。 都说夫妻感情有七年之痒,可这才第六年,年轻的丈夫就给他和自己的爱人惹上了一个大麻烦。桔梗在感慨这些的时候,已经轻松的避开了高档住宅小区里的十二名保安和九个摄像头,进到了目标家中。黑伞挂在小臂上,脚上套着塑料袋子,双手上抹着一层塑料膜。 这个房子里还真是干净呢。桔梗赞道,这可不是毫无依据的随口一说。事实上桔梗的鼻子敏感到,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灰尘只要稍微一多,喷嚏就会打个不停。 根据桔梗的计算,五点四十的时候,这对命不久矣的夫妻会回到这个房子。果然,五点四十二分,桔梗听到了钥匙插进钥匙孔的声音。桔梗起身。 “亲爱的,晚上吃点什么?”男人开口问道。 “有礼物么?”女人撒娇。 “啊!你是谁?” …… 桔梗摸了摸手上的枪,突兀的出现在了这对夫妻的视野里。男人吓了一跳,女人下意识的张开嘴想要尖叫,但桔梗的一个眼神制止了她这个不理智的举动。 “哈秋!”桔梗摸出纸巾,打喷嚏的时候,没有让一点吐沫星子溅出来。桔梗一脸歉意的递给男人一个塑料口袋。“请将你手上的玫瑰花放进塑料袋中,然后扎紧。麻烦了!” “你想要什么?”男人颤抖着接过桔梗递过来的塑料袋,照着桔梗话照做。期间因为动作太过僵硬,塑料口袋被玫瑰的刺划了一个口子。桔梗暗中叹一口气,玫瑰,是带刺的!也许这个男人用生命的代价才能学会这个道理。 “再包一层吧!”桔梗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只是继续递塑料袋过去,男人一一照做。等到桔梗鼻子开始变的舒服起来的时候,桔梗取出绳索准备将两人绑起来。 “你要多少钱,我有很多钱,不要伤害我。”男人开始求饶,可见他此刻虽然害怕但还算镇定。但女人的状况就不是很好了,桔梗手上的银色的小手枪早已让她魂飞魄散。 “一百万,两百万怎么样?”男人继续着。桔梗在将目标夫妻绑的结结实实之前,一言不发。虽然桔梗的面容和善气质优雅,但却总是若隐若现的散发出一种危险之极的气息,让这对夫妻隐隐觉得有些窒息。 捆绑的工作完成后,桔梗让两人坐进沙发里。按照委托人的要求,桔梗需要小心翼翼的在女主人身上刺上一千个窟窿,而且保证她活着,拍下她痛苦扭曲的照片,最后再用第一千零一刀,送她见上帝。 桔梗虽然一直觉得自己心狠手辣,以魔鬼的身份微薄的维持着这个世界的正义。可这么残忍的杀人手法,他还没有尝试过。足见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些光鲜亮丽的皮囊里装着的是怎样的一个个妖魔鬼怪。 “这位女士,请给我一个轻蔑的笑容。”桔梗取出相机。男人和女人都好奇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变态!女人很害怕,但桔梗的笑容让她平静下来。女人竭力的歪起嘴角,十足的轻蔑,桔梗满意的摁下快门。 同一时间,黑伞里的刺刀插进女人的喉咙里。男人在惊声呼救之前一样享受到了软刺穿喉的痛苦。 “哦!妈的!”桔梗皱着眉头,取出一个广口瓶,里面装了好些福尔马林。因为委托人“特别”的要求,桔梗的工作远没有做完。桔梗首先在女主人身体上补足了一千刀,以桔梗的身手,足足都刺了有五,六分钟。然后桔梗带上口罩和塑胶手套,开始为男人解开裤带……实在是太恶心了,恶心到桔梗放弃了绅士品格,骂了一句脏话。 “估计要吃上几个月的素了!”桔梗忍着恶心,小心翼翼的将男人的生-殖器放进福尔马林里,优异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当场吐出来。 桔梗在茶几上放上一朵桔梗花,以示悼念。桔梗花,无望的爱! 接下来,桔梗开始清场工作,保证自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遗留下来之后,带着任务品,转身离开。 胖子经纪人看上去醉醺醺的在宾馆楼下等着桔梗,但实际上,胖子经纪人也有他的职业品格,那就是在任务全部结束之前保持绝对清醒。桔梗拎着一个塑料袋子慢慢走近胖子经纪人的视野里。桔梗拎着东西的右手,微微抬起,离身体颇远,很是不协调的样子。胖子经纪人猥琐的笑着,他应该是猜到了原因。 “以后这种活,还是不要接的好!”桔梗抱怨着。直到将塑料口袋递给胖子经纪人之后,桔梗才将塑胶手套摘下来,丢进一个证物袋里,一同交到胖子经纪人手上。 “啊哈,以后我会注意的!等明天新闻播出后,我就可以去收尾款了!”胖子经纪人接过塑料袋,摸着肚皮笑道。 “不要忘了雇我去杀了那个女人!”桔梗重申,看上去很有些怨气。经纪人雇杀手,杀死雇主。虽然一切看上去都符合杀手规范,但总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过只要不是很明显的违反三条杀手法则,谁会去无故惹上桔梗这样一个高手呢。 杀手三条铁则 第一、不得暗杀同行,提前挑战或接到委托除外。 第二、不得透露雇用人的信息。 第三、不得杀一个人两次。 不知道是s市的警察太过于迟钝,还是桔梗手法太过于高明。直到三天以后,新闻媒体上才播放出年轻夫妇在家中遭遇花匠杀手残忍杀害的新闻。 桔梗躺在沙发里含着话梅看电视,胖子经纪人听到这一条新闻的时候拍了拍大腿。 “我去收钱啦!”胖子经纪人带着藏在另一个房间里的任务品,去找委托人收取尾款。(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刹那芳华(求下收藏) 上一回说到,桔梗顺利完成了一个变态的仇杀任务,胖子经纪人带着任务品屁颠屁颠跑去领酬金。 事实上,胖子经纪人一出门,桔梗拿了黑伞立马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了上,他实在是等不及。就在昨晚,他做了一个噩梦。很多年前第一次杀人也是这样,只要闭上眼就会做噩梦,若是不把他心中牵挂的那股正义伸张,那他就永远别想睡上一个安稳觉。 胖子跟委托人在一个路边摊见了面,这种地方最是胖子经纪人喜欢。用他的话来说,四面通风说的话才真正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密不透风的墙后面也怕贴着几双耳朵不是。 桔梗在猫在不远处一边处理着不太舒服的鼻子,一边看着胖子经纪人将任务品递过去,委托人验货后爽快的交付了尾款。胖子经纪人喝完最后一杯酒,起身离开,干净利落。 而桔梗自然是慢慢悠悠的跟在委托人后面,拐过一条巷子,两条巷子,一个街口,两个街口。 “有些不对劲啊!”桔梗再一次走进一条暗巷中犹豫中停了下来。“哈秋额!” 一把利器从后面刺向他的腰际,桔梗黑伞一开,挡住了那把匕首,同时挡住的还有一颗子弹。原来是老朋友找上门了,桔梗咧嘴笑了起来。在中国他的罪过的人不多,如果还是女人的话,那就只有一个了。 软刺被桔梗抽了出来,回身一刺。周身的势大开大合,桔梗花香弥漫暴烈。这一招,在桔梗想出更好的名字之前暂时就叫做“天下大寒”。软刺不可阻挡的刺进来人喉间,黑伞一偏再一次挡住了一颗子弹。两发子弹的桔梗很容易找到了狙击手的位置。 委托人手上多了一把手枪和匕首,冷艳女子的脸上此刻多了一丝狰狞与残忍。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苗条的身材,漂亮的脸蛋,一头短发极为干练。很容易叫人联想到《最终幻想》里的短发女主角 黑伞伞盖覆在墙角,桔梗走到了末路躲在黑伞下不敢现身。短发女子嘴角一咧,轻蔑的笑了笑。一枪打在伞盖上,伞盖就地打了一个圈圈,没了下文。 “桔梗呢?”短发女子惊愕的同时,心头升腾起一丝不安。她即刻通过对讲机询问着狙击手。 “不在视野内!”狙击手回答。狙击点在一个天台上,视野开阔,位置隐蔽,可以将大半条巷子收入眼底。 “你在说三小啦,我在你后面,笨蛋!”桔梗的声音通过狙击手的对讲机传过来,紧接着传来的是利刃刺破皮肉爽利的声音,狙击手死了。短短一分钟,桔梗就完成了由猎物到猎手的转换。他,更可怕了!短发女子快速退后,寻找掩体。 “我说刹那,你真的是很无聊诶!”桔梗悠闲的通过对讲机调侃着短发女子。这个女子,正是妖花的第二个徒弟,刹那芳华。当年桔梗在米兰,当着她和妖花的面踩断了她大师兄的右手。这个仇,她藏在心上十年。 “有本事当面一战!”刹那芳华咬牙切齿,当然正面一战这种话她也只是说说而已,阔别十年,桔梗的实力甚至让她的师父妖花都大吃一惊。妖花甚至放下十年前的恩怨,极力拉拢桔梗。那天妖花当着自己师兄妹的面赞叹桔梗的话语还记忆犹新。“当下年轻一代,若说能稳胜孤城花峰者,唯桔梗一人。” “新仇旧恨一起算咯?”桔梗无所谓的笑了笑,完全没有将刹那芳华的话放在心上。一个杀手居然大言不惭的敢说当面一战这种话,完全是有违杀手教义啊! 杀手者,刺客也。行袭杀暗刺之事。所以一个杀手,并不需要有江湖第一的武力。但一个优秀的杀手,从来都讲究一击必杀,若是一次无法击杀目标,最应该做的不是再补上一刀,而是立刻远遁。所以当面一战,从来不是一个杀手应该做的。 “哼!”刹那芳华不说话。竭力的寻找着掩体,自顾不暇。 “反正你都是个死人了!”桔梗通过瞄准器盯着刹那芳华的一举一动,却迟迟没有按下扳机。因为他感觉到,就在他的背后,有一道杀气。 “你杀她,你死!”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冷酷,决绝。 “你动一下,她死!”桔梗最后还是开了枪,无非就是打一架,按不按扳机结果都一样,但那一枪却还是没能打中刹那芳华,毕竟她可是预先知道狙击位置的。 很冷的一刀,完全可媲美孤城八。桔梗侧身躲过,略带狼狈。妖花手下一样有凶名赫赫的十名死士,五行地支为号。眼前这人。桔梗并不认识,但这种硬扎点子想来排名不低。 “你是?” “辛金!”辛金,十死士中排名第六。 “看上去果然很刚强!”桔梗笑了起来,一个排名靠前,武力不逊于孤城八的妖花死士,加上一个实力同样不容小觑的妖花弟子。不用想,还是先退避一下,桔梗心里有了打算。妖花死士只负责刹那芳华的安全,原则上听命于妖花。所以,应该不会为难自己吧!“我走了!” “请!”果然,辛金没有动手的意思,侧身让开了几步。桔梗一笑,还真是多事之秋。 等刹那芳华赶到狙击点的时候,桔梗早已经退走了。 “你就这样放他走了?” “妖花大人的命令,在他杀死花峰之前,不可动他!”辛金例行公事的搬出妖花的命令。刹那芳华阴沉着脸,心中愤愤难平,辛金的话还表明了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靠她刹那芳华自己一人想要杀桔梗,无异于痴人说梦。 桔梗离开天台之后,鬼魅一般的下到巷子里,取回黑伞迅速脱身。再回到宾馆的时候,胖子经纪人一脸疑惑的盯着模样颇有些狼狈的桔梗看了半天。 “出什么事情了?” “入套了!” 胖子一脸不解,桔梗脱下破了一个口子衬衣,耸耸肩膀。只说了一句话,胖子经纪人便恍然大悟。 “那个委托人,实际上是妖花的第二个徒弟啦!”(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一式奔雷(求收藏) 上一回说到桔梗尾随委托人的时候中了埋伏。很是有些狼狈的脱了身,但桔梗的麻烦可还远远没有结束。再看另一边苦练刀法的花孤城近况如何呢? 且说花孤城这大半月来,一门心思扑在了研习刀法之上,每日与孤城十八过招两次。从一开始用上阴招也招架不住几个回合到现如今不出意外,两人便能缠斗上百余个回合,可说是进步神速。更叫人为之惊艳的却是那孤城刀法的后十二式,短短半月间,花孤城竟自行参悟出了六式,比孤城十八还多出两式。如今招式演变已雕琢于心,差的只是灵活变化的那些火候了。 十八招孤城刀法,攻守之间,威力已展露头角。老爹更是明言,孤城刀法在当今江湖稳坐刀法第一的交椅。后十二式以第六式为分水岭,即是十八招能勉强称得上是高级刀法,若能多悟一招,威力翻倍。 这天,花孤城在老爹和络腮胡子的饭桌上蹭了一只烧鸡,拿到演武场中那座桥上,就着一听‘红牛’撕着吃。天气正晴,眼看着就要入秋,这天空也越来越有些天高气爽的意思。溪水潺潺,水上莲花开的正值妙时,两边隐隐虫鸣鸟叫入耳,微风拂面,风光大好! 花孤城掏出孤城刀谱,用铁听红牛压在桥头,细细品着刀谱封皮上那长的跟“狐式”一般无异的“孤城”二字。捉摸着这两个字里有什么惊才绝艳的内容。可这两个鬼画的丑字除了偶尔会动两下之外,花孤城再也看不出有什么精彩之处。又看了片刻,花孤城只觉眼疼,于是一口咬下鸡屁股,将烧鸡骨架往水里一丢,就准备收好刀谱,绕着演武场散散步。恰逢这时,一阵微风吹来,花孤城赶紧护住《孤城刀谱》。若是自己一个不小心将这孤本丢进了水里,老爹怕是非亲自提刀将他给宰了祭祖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花孤城身子一扑,护住刀谱,鼻子差一些贴到了刀谱封皮上。孤城二字就在花孤城眼前,风势虽说不大,但吹动封皮动一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花孤城只见孤城二字随风一动。 杀气! 眼前恍如出现幻觉一般,横的就闪过一刀。 之前光是那《雪钓图》将武功境界封藏于画中的手笔就足够让花孤城疑神疑鬼的了,如今两个鬼画画的字儿也能对自个出刀,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水中倒映出花孤城惊诧的表情,着实是傻爆了。 花孤城也没空研究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还是鬼上身。唯有刚刚在自己眼前闪过的那一刀,在自己脑中反复推演。 那一刀是怎样的一个出尘若仙,以花孤城的水平怕是说不太清楚。不过花孤城倒是心中有些概念,若是自己能将这一刀之中变化尽数研究个通透,那搞定小十八简直是轻而易举。 当下,花孤城打了激灵,先将《孤城刀谱》,接着便在桥头盘膝坐好。顺着脑中那一式刀法,无数次推演琢磨。以指为刀,随势游走。当真是有婉若那个游龙,翩若那个惊鸿的味道。 花孤城这入定,便是一个多时辰。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多,就保持着一个坐姿,仿佛扎了根再不会动一下。 这个时候早就到了平日里与孤城十八交手的时候,老爹与孤城十八早就到了演武场。这是老爹远远坐在演武场的另一头,看着花孤城入定。孤城十八恭敬站在老爹身后。 “也不知道是在研究些什么,自我领他回孤城派那日起,他就没有过这种状态。”老爹自言自语。孤城十八听了老爹的话后,微微摇了摇头,朝花孤城望去。 此刻花孤城虽然盘膝静坐,但身上却有一股奔腾如蛟龙的气势。一动一静的状态玄妙之极,虽不知他在感悟些什么,但想必是天大的机缘。孤城十八再想到花孤城这大半月来鬼神般的进步速度,忍不住苦笑一声。心中暗叹道:“十余年苦修,不过才明悟四式孤城刀。这小少爷倒好,大半月来已经习得了六式,加之前十二式孤城刀法,已算的上是刀法小成,中下品刀客了。”本来老爹安排孤城十八与花孤城练刀,本是要孤城十八通过实战在刀法上对花孤城略作指点,但如今一切却都反了过来,反倒是孤城十八在花孤城身上获益颇多,这几日-比试下来,孤城十八竟隐隐间自觉略微明悟了第五式孤城刀。 花孤城此刻却是有些头昏脑胀,之前脑中那一式刀法,变化之多之妙之诡异,短时间实在难以一一领悟。苦苦推衍到现在不过才掌握了一些皮毛。终于花孤城身上气势一顿,整个人慢慢变的松弛下来。 花孤城睁开眼,嘟了嘟嘴,暗叹一声。“可惜!”再看天色,太阳已落下一半,哟!不知不觉都到下午了。 “醒了?”老爹见花孤城从地上爬了起来,看来入定已经结束,便开口问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的飘进了花孤城耳朵里。花孤城转过上半身,嘿嘿一笑。 “不好意思,午睡了一会,让老爹和十八哥久等!” 孤城十八点头示意。老爹则笑笑,接着问道。 “那还打么?” 花孤城左手一伸,将断流握到手上,再超前一横,右手握住刀柄横的就是一抽。这一刀出鞘恍若鹰击长空,苍龙出海,气势又涨一截。老爹见状眼睛一眯,面上显出凝重,心头却是欢喜。暗赞一句。“好小子!” 孤城十八却是一愣,这抽刀气势之强之猛,比之自己的八师兄怕都不遑多让了。 “老十八,你去试试,关键时刻,便提出势来打!”老爹自然看得出入定后的花孤城变得不太一般了,当下提醒了孤城十八一句。孤城十八行了一礼,点点头,神色显出三分振奋。 花孤城朝孤城十八挑了挑眉毛,突然出手,这一次出手恍若奔雷。只一个起手式就让远处观战的老爹惊喜的差点没一下站起来。 “奔雷!魏刀!”老爹两只胖手紧紧绞在一起,用力摩挲着,神情振奋的喃喃道。“自从大师兄离世之后,好些年没见过奔雷了……” 不过老爹毕竟是老爹,虽说一眼能看出花孤城这起手一刀的来头,但很快也就看出了花孤城这一刀并不地道,仅仅只是学了一丝皮毛和表象而已。但仅仅是这一些皮毛就足够让老爹激动的了,这说明花孤城确实悟性极高,来日极有可能将藏于“孤城”二字中的魏刀尽数参悟出来。 据传,当年魏言期并无门人子弟,倒是与孤城家主交好,晚年将十八式刀法尽数藏于“孤城”二字中,等着有缘人能将其衣钵传去。数百年来,孤城派惊才绝艳之辈出过无数,但能参悟这“孤城”二字的人却是寥寥。老爹所知中,孤城派历史上魏刀造诣最为高深者,当时不过悟出了六式。但仅凭这六式魏刀,杀了七个天下第一,此后四十年直至老死,无人敢提天下第一四字。但可惜的是,即便是孤城派后人中有人习了这魏刀,却也无法确切的到处这魏刀的精妙之处,将魏刀传承延续。故此数百年来,《孤城刀谱》上的“孤城”二字,依旧是魏刀的唯一传承之法。 花孤城这一刀“奔雷”刺出,孤城十八只觉寒气扑面而来。一刀出,万刀动!那睥睨天下的气势不由得让孤城十八的动作为之一滞。而花孤城更是惊喜万分。心中大喜道。 “这下发达了!随便一刀就猛成这个样子,回头好好研究一番,过上几个月我岂不要逆天,我终于要火啦!地球人已经无法阻止我了!” 眼看花孤城这一刀就要奔到孤城十八的面门,孤城十八只想起老爹那一句提醒。 “关键时刻,便提出势来打!” 下一刻,孤城八气势疯长,赫然是将势聚了出来,孤城十八在十八死士中年纪最小,功夫也最弱,是唯一一个破势高手。但离聚出尝试也只有一步之遥,赫然到了‘圣’这一境界。 孤城十八提刀相迎,由于“势”阻碍了花孤城这一刀的去势,孤城十八堪堪挡下了花孤城这志在必得的一击。 花孤城微微一愣,立马知道了其中缘由!居然聚出势来跟老子打!欺负人么?花孤城郁闷,虽说他早在大半月之前突破了境界,有了自己的势,奈何他总是无法随心所欲的聚出自己的势来,经过老爹与络腮胡子的轮番指导,他也仅仅只是若有若无的感应到他体内那股属于“势”的力量的存在而已。 花孤城眉头一挑,心中骂一句,他妈的!还是一招奔雷刺出,这一次花孤城用尽全力,只求能摸到孤城十八的衣角。 然而,孤城十八提势迎战,几番交手,花孤城借着招式玄妙也仅仅只能勉强打个平手,这还只是在孤城十八只守不攻的情况之下。若是孤城十八发动进攻,花孤城心中明白,不需十个回合,自己就得缴械投降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一招克敌(求收藏TT)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机缘巧合之下悟出藏于“孤城”二字中的魏刀第一式,奔雷!只一招就逼的孤城十八聚势迎战。 花孤城一招奔雷反复朝孤城十八攻去,却偏偏久攻不下,拿聚起势来的孤城十八毫无办法。花孤城又一刀刺去,孤城十八只是一退,不急不躁。但花孤城这次却没有再继续追击!反而同孤城十八一样朝后一退,撒腿跑开。孤城十八见花孤城不再追击,自己已然从密不透风的攻击中抽出身来,不明所以。只是松了一口气后,提刀便朝花孤城追去。 花孤城与孤城十八本是一攻一守,然而只是一瞬间形式便急转直下,演变成了一逃一追。老爹扬扬眉头,有些疑惑的说了句。“这么蹩脚的拖刀计?” “我打!” 果然,花孤城突然止住步子转身便是一刺,杀了一个回马枪。花孤城这一手回马枪虽说并不精妙但奈何奔雷的去势太快,本来一心防御的孤城十八也只是堪堪能挡住,但此刻孤城十八提刀追击,哪里还能挡得下来。 “破!”孤城十八脸色一变,当下再也没了丝毫的保留。将体内之势提至极限,横的一斩恰巧摸到了断流的刀背。继而孤城十八再一用力,之前极力提起收拢的势一瞬间爆发开来,花孤城只觉虎口一震,几乎没了握刀的气力。孤城十八这一招,气势如匹练纵横,颇为震骇人心。花孤城双手握住刀柄方才稳住断流,没把刀给丢了。一击之后,两人身形快速分开。孤城十八轻飘飘的落地,往后几个跳跃以防着花孤城再突然捅一刀子过来。而花孤城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出刀,整个身子几乎是被孤城十八的势给砸到地上的。花孤城双脚配合着退势奋力在草地上滑踏出一连串凌乱的弧形,以此来稳住身形,才不至于当场跌个狗吃屎。 而被孤城十八一刀斩落在地的花孤城只一瞬间似乎又有明悟。被孤城十八的势击中的胸口突然涌出一股热流,配合吐纳,热流快速流遍全身。花孤城朝孤城十八看去,面色有些怪异。 花孤城只觉体内那股热流越转越快,一开始好像还只如涓涓细流,可转眼间这涓涓细流便汇入江河,再过片刻江河又奔腾入海了。“这是?”花孤城再次感受到了那股力量,在他洗经易髓当天,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神秘力量,可以有万千变化,虚实转化的力量! 花孤城只觉的自己慢慢渐入佳境,一呼一吸之间都能感受到力量在增长。离花孤城最近的孤城十八也是一愣,他如何能感觉不到花孤城气势的变化,那是势!从来没有显山漏水的花孤城赫然也是一名破势高手。 老爹再次扬扬眉毛,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喜讯纷至沓来啊! “哎哟,不错哦!”花孤城略有些不良的朝孤城十八笑了笑,孤城十八瞬间紧张起来。 那是毫无悬念的一刀,花孤城虽不懂如何配合着势作出攻击,但花孤城的力量在势的增幅之下。奔雷,真的就恍如奔雷了。 孤城十八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 电光,火石! 很久以后,孤城十八再跟同僚说起那一幕,他只是耸耸肩膀,说了一句。“还好我及时护住了脸……” 花孤城慢慢收回了断流,头发衣角无风自动,一脸从容,大侠风范十足。老爹朝孤城十八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孤城十八心有余悸的朝老爹与花孤城行了一礼,愣愣的退了下去。场上只留下孤城十八的断刀与两片衣角。 “很不错的一刀,不过只是残式。”老爹难得当面赞扬了一句,花孤城嘿嘿一笑,拖着调子回了句。 “那是!”花孤城说完摸了摸刀柄,接着问道。“既然如此,那两千万的任务可以交给我了?” 老爹点了点头。朝阁楼一指,“晚上来阁楼找我。”老爹丢下这么一句后,便慢慢进了屋子。留下花孤城一个人对着断流愣神,花孤城第一次聚势战斗,而且还用出了精妙至极的一式奔雷。其中万千收获,自然是需要好好花点时间细细品味消化的。 花孤城一个人静坐在演武场内,慢慢感悟着刀式与气势。却有一人不请自来,这人便是许久不见的李邀。自从上回花孤城战魂觉醒的时候,被络腮胡子失手弄晕,如今已过去了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来,李邀忙于在靶场对一批心进弟子进行特训。故而一直没有与花孤城碰面,今天李邀回来向老爹报告特训进程,顺道来看望花孤城,并且带来了一个重要消息。 小光出事后,李邀是第二个接到消息的人,之后虽然没有参与最后的复仇行动,但花孤城却一直与他通着消息。故此,李邀也很清楚,花孤城最后查出杀死小光的凶手可能另有其人,而这个凶手,善使软刃。 “小少爷?”李邀看到花孤城的时候,花孤城正盘腿而坐如老僧入定,整个人的气质都隐隐变得不同起来。 花孤城贼兮兮的眯开右眼,看到了一脸好奇的李邀。“哟!老李,这段日子死哪去了啊,好久没见了。” 听到这极为熟悉,略带贱味的寒暄,李邀一下就笑了起来,花孤城果然还是那个花孤城。 由于当日络腮胡子用药的主要对象是花孤城,李邀只是受到波及,所以李邀的记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凶兽一般的第二花孤城在他心中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李邀真是很好奇,花孤城到底遭遇过怎样的经历导致了他居然患有人格分裂这种病症。 “最近在外面出勤,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听说你最近刀法精进,连孤城十八都不是对手?”李邀摸到花孤城身边坐下。 花孤城扬扬眉毛,也不说话。反而朝李邀怀里扫了一眼。“你拿着份报纸跑来跑去做什么?” 说完,也没等李邀回话,花孤城一把就将李邀夹在腋下的报纸抽了出来,随意翻了一翻。却在看到头条后,愣在了当场。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花孤城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杀气汹涌。李邀的表情也不由得变得凝重起来,微微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麻烦上门(记得收藏~) 上一回说到李邀带着份报纸找到花孤城,花孤城抢过报纸看过头条之后,状态一下就变的不太对味起来。 报纸头条上,一张惨不忍睹的照片铺满了大半个版面。 “穷凶极恶,惨无人道!”八个殷红的大字映入眼帘。接下来是小标题。“近日我市一对年轻夫妇在家中遭残忍杀害,杀手花匠卷土重来。” 报纸上的这条新闻说的正是桔梗最近才办完的那个任务。 “上面对伤口的描述跟你说的一般无异,就是六毫米的宽度,两道血槽。这种兵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只有定做。”李邀手指朝报纸某处用马克笔圈出来的地方指过去。“凶手走之前在现场留下了一朵桔梗花,桔梗花的花期已经过去,这些花应该是经过特殊保存的。” “冲着我来的?”花孤城摸了摸鼻子,在花孤城看来,这一系列鲜明的特征无一不是在刻意模仿着自己。是挑衅?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其实,最近s市来了一个很厉害的杀手。我之前向主事大人说明了情况,他也证实了我的猜想。”李邀说话的时候有些犹豫。“报纸上的案子确实是他做的。” “是谁?”花孤城直接了当的问道。 “他虽然有嫌疑,但我跟主事大人都不觉得他就是凶手。” “不管他是不是,先抓来问问,大抵是不会错的!”花孤城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此刻花孤城心里有了决断,如果李邀不说,那他就直接去问老爹。“他叫什么?” “桔梗!” “这名字好熟悉啊!”花孤城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在哪呢?偏偏又记不起来了。“这个桔梗什么来路?” “还是直接去问主事大人的好!”李邀面上神色有些不对劲,花孤城扬扬眉头,不再多说,径直就跑去见老爹。 老爹一如既往的在内堂里摆弄着茶壶,似乎早就猜到花孤城回来找他一般,听到两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的时候,只是一笑。手上倒茶的动作并没有变化。 “老爹,桔梗是谁?”花孤城直奔主题。 “花派杀手,又不属于四系花派,厉害的很。”老爹准备接着桔梗这个话题,好好给花孤城上一课。“花派明面上有梅兰竹菊四个门面,但暗处还有一股更大的势力叫做花间十影。这十影分别代表着十类花种。花间十影虽说并列,但彼此之间势力差距颇大,势力最大的例如妖花,可比的上梅兰竹菊中任何一派。而最小的甚至几乎都要断了传承,例如桔梗这一影,到如今就只剩下桔梗这一名传人了。” 花孤城听到这里第一个反应不是妖花是何物,而是几乎要被他忘记的刺青。二师兄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有类似于孔雀背后的刺青但又不属于梅兰竹菊四派,二师兄指的应该就是这个所谓的花间十影了。 “就怕很快桔梗这一脉最后一个传人也要挂了!”花孤城说了句狠话,老爹则只是笑笑。 “总的来说,花间十影向来是听从妖花的指示,这妖花与我孤城派有大仇,在国外躲匿了好些年,最近总算是回来了。”老爹泡好一壶茶。“你有什么问题,现在都讲出来,说完之后我就要将那两千万的任务布置下来了。” “桔梗杀了小光,是不是?”花孤城冷冷开口。 “我没有派人监视小光,我不知道是不是桔梗动的手。”老爹这话传到李邀耳朵里,倒是让李邀神色一变。还好花孤城一直盯着老爹手上的茶碗,并未注意李邀,不然非得看出些端倪来。 “那我把桔梗绑来问个清楚,没问题吧!”花孤城摸了摸手上的断流。 “你要有那个本事自然是随你,你且记住一点,花孤城做事只有想不想,没有行不行!”老爹爽快答道。 “那你告诉我,桔梗在哪?”花孤城站起来,这就准备走了。 “这你都搞不定,那还混个屁啊!”老爹学着花孤城的语气骂了一声,花孤城翻翻白眼无话可说。老爹笑眯眯的接着问了一句。“还有没有事了?” 花孤城点点头,仔细想了一会,最终摇了摇头。老爹满意的点了点头,一系列动作被李邀看在眼里,心中直是感叹,果真是一对父子啊。 “那我可要交待任务了。”老爹从桌子上拿过一个牛皮纸袋。“任务目标是妖花的弟子,活捉!不要求毫发无伤,留口气就行。” 花孤城听到老爹这么说,心中一动,暗叹这妖花弟子可要倒霉了,就算是被自己活捉,到最后估计是免不了一死。可怜! 花孤城抽过牛皮纸信封,将里面照片取了出来。 “哟!长得还行,但总的来说值不了两千万!”花孤城咂着嘴摇摇头。 “值不值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老爹挥挥手,示意花孤城退下。“滚去吃饭,半月内把任务了结。” 花孤城嘿嘿一笑,一溜跑的没影。李邀愣了愣,见花孤城走远后犹豫间张了张嘴,可话到喉间最后却又都咽了回去。心中的疑惑最终没敢问出来。不过李邀的这些疑惑,老爹心里清清楚楚。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要让小鬼去找桔梗的麻烦?” “额……主事大人的安排自有深意,属下自然是猜不透的。”李邀低下头,但心里却好奇得很。 “桔梗,我想前后二十年,花派怕是再难出一个如此奇才了。”老爹没有正面为李邀解惑,只是高度赞扬了桔梗一番。但李邀也不是笨人,心中似有一些明悟却又不是很确定。老爹无意再多说什么自顾让李邀退下。 李邀行了一礼,慢慢退下。 桔梗是在小光出事几天后才到的s市,这是老爹所说。可老爹却偏偏不让李邀告诉花孤城实情。李邀依旧有些不解。 “与其让门内弟子陪着小鬼过家家,不如让找个硬扎点子让小鬼撞上去。好好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好好让他体会一下什么才是江湖。你说是不是!”老爹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桔梗嘛!会不会太强了。”暗处,络腮胡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无妨!桔梗心里通透,自然明白我的用意。”老爹似乎对桔梗颇有把握。 “可我总觉得有人在引导着这出戏,就是想看小鬼撞上桔梗。这出戏,桔梗若是演的不好,怕是会叫人看出些什么。”络腮胡子忧虑道。 “那就是……桔梗的事了!”老爹想了想,无良一笑。“不过,妖花的女弟子来的正是时候,这水要浑,我就再搅上一搅,看谁斗得过谁了!” “论到狡诈,我看小鬼头乱战之中怕是要得意!”络腮胡子从大堂后面慢慢走出来,搓着手,似乎对花孤城很看好的样子。 “当年也说花峰能压得住桔梗,最后怎么样?”老爹却不甚乐观。“总之,小鬼头心性稳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一时的输赢,无妨!” “说来说去,这妖花的弟子似乎总是要倒霉啊?”这话说完,两个老头子一起无良的大笑起来。 花孤城回了自己房间之后,照旧给曹三打了个电话。之前曹三给过花孤城一个名单,上面都是使软刺的行家且最近在s市出现过的。足足有八人,但偏偏没有一个叫桔梗。 “喂,老逼!”雷打不动的开场白。 “嗯?又有生意。”曹三似乎嗅到了钱的味道。 “我查到杀小光的凶手有可能是一个叫桔梗的,你帮我查查?” “……”曹三那边没了回应。花孤城愣了愣,朝电话那头喂喂喂了半天,曹三才咳嗽了一声示意自己还活着。“你丫没病吧?” “咋嘞?”从曹三的反应来看,这个桔梗似乎很不好对付啊!花孤城摸着下巴,推测到。“莫非是个硬点子?” “非常硬!影子龙游跟桔梗比起来就是个木桩靶子。”曹三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对比力度不够。“万寿,就你见过的那个,桔梗大概可以一个打两!” “卧槽!”花孤城张了张嘴。 曹三继续刺激着花孤城脆弱的神经。“就很多年前,你二师兄花峰,多少年青一代的杀手被他比下去了。结果最后,你二师兄就栽在桔梗手上了。这么些年过去了,桔梗潜心修行,你二师兄亡命天涯,两人的差距怕是更大了……” “……”花孤城这次,吐槽都无力了。曹三那边也没了声音,意思好像是在说,知道怕了吧,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 “那你还是把资料整理详细一点,越详细越好。”花孤城最后的话换来了曹三一声叹息。 “你丫死定了!”曹三很肯定的说道。花孤城也不在意,挂了电话后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比二师兄还厉害?果然是个牛人,要不还是先把两千万的那活计给搞定了,没有后顾之忧才能专心对付桔梗嘛!花孤城心里有了决断,当下抽出信封,将那个妖花弟子的资料好好读了一遍。圣级两段高手,要是智商不太高的话,应该很好对付吧!花孤城自言自语,将资料丢到一边,从怀里抽出《孤城刀谱》,嘿嘿一笑。 (最近收藏涨的微慢,请路过的朋友顺手点击收下)(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三方混战(求收藏呀) 桔梗的资料很快传到了花孤城手机上。因为桔梗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国外生活,近期出手的任务难度又都很低,所以曹三并不知道桔梗确切的实力等级,但无论怎么样,桔梗是常势高手这一点是肯定的了。 夜深人静,却偏偏有人难以入眠。花孤城算一个,桔梗算一个,刹那芳华算一个。 根据老爹给花孤城的资料,刹那芳华住在xx宾馆,403号房。花孤城想着既然睡不着,倒不如先去踩下点子,当下便在屋子里捣腾起家伙来。两把glock17是要带在身边的,加上几把孤城匕首。至于其他的?花孤城拿过“断流”看了一眼,这家伙实在是太大了,藏在裤管里都嫌咯脚。花孤城拿着断流比划了几下便丢到了床上。反手抄起那把跟了他好久的白狗腿儿!简简单单的在腰后一别,出发了。 在同一片月色的另一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花孤城盯上刹那芳华此刻一个人坐在宾馆附近的咖啡厅里,而神秘高手辛金想必就隐匿在附近。一样隐匿在附近的还有桔梗。 如果他不能刹那芳华弄死,某个噩梦怕就会无休无止的折磨着他了吧。 桔梗抱着黑伞,居高临下的盯着刹那芳华,同时琢磨着辛金会隐匿在哪里。但很快,在这个寂寞的夜里,另外一个重量级人物走进了桔梗的视野里。突兀的甚至连桔梗都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花孤城嬉皮笑脸的晃进咖啡店,大摇大摆的走到刹那芳华背后坐下。 “白水,清咖!”花孤城一成不变的口味。就连花孤城都没想到,这么容易的就能碰上任务目标,天意啊天意!花孤城看上去似乎毫不担心自己搞不定这个刹那芳华,只觉的自己一式奔雷在手,天下还不都有? 刹那芳华颇为不自在的换了一个坐姿,似乎感受到背后花孤城不怀好意的目光。说到不怀好意,还真是一点不错,花孤城心里此刻想的是,如果是要活捉刹那芳华的话,是弄断她四肢比较好,还是弄晕比较好。花孤城双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握一把glock17 桔梗扬了扬眉头,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给他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同一片屋顶上,桔梗脚边的瓦片上,一颗石子飞过。 “哒!” 声音不大,但足够引起桔梗的注意了。桔梗背靠着白墙,虽说不怕有人在身后放黑枪,但能找到自己的藏身之处,还能悄无声息的靠近过来。来人的本事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可是孤城派的朋友?”桔梗了解孤城派的风格,碎瓦击瓦,瓦飞瓦碎。 “孤城三。”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在桔梗耳边响起。 “三。”桔梗轻声默念,再一次朝咖啡厅里望过去,右手一指,问了句。“他是?” “我家少爷,花孤城!”孤城三说明来意。“我家少爷与阁下兴许有些误会,但我家老爷要我捎个口信过来,在阁下离开s市之前,不到万不得已还请不要主动将这个误会解释清楚。” 桔梗心中清明,点了点头。“哦了,我不会让前辈失望的!” “多谢,作为回报。辛金此刻躲在西北角,四十六米以外。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出手杀了他。”孤城三仿佛一部机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桔梗对这个声音很不感冒,到底是因为声音本身还是因为孤城三过于高强的武功就不得而知了。 桔梗心中一愣,他虽说并不怀疑这个神秘的孤城三完全可以杀了辛金,但他的语气会不会太轻松了。 “应该,不需要吧!”桔梗拒绝了孤城三的好意,自顾计算着出手线路。孤城三不再发出声音,但桔梗却感觉到孤城三并没有离开。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桔梗掏出一把m9,慢慢套上消音器。 楼上有人猫着,楼下有人盯着。 刹那芳华丝毫不知道,此刻她只要抬起腿走出这家咖啡店,立刻就会有几颗子弹朝她呼啸而来。只不过有人要的是她的命,有人要的是她的半条命。 动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应为花孤城不怀好意的目光影响,刹那芳华搁下才喝下半杯的咖啡,结了帐,准备走出咖啡店。刹那芳华并不知道花孤城是何方神圣,但当她通过玻璃门看到花孤城径直跟上来的时候,嘴角只是带着轻蔑的轻轻一歪。 只一瞬间,桔梗动!花孤城动!刹那芳华动! 桔梗打开黑伞,缓缓从楼顶落下,飘飘若仙。 “卧槽,吊钢丝来的啊!”花孤城抬头骂了一句,但这把黑伞的来历,花孤城却是清楚。 刹那芳华脚下一动,准备朝花孤城出手。但桔梗一枪打乱了她的节奏!刹那芳华就地一滚,情况危急。桔梗下一枪就能要了刹那芳华的性命。 “嘿!神了,这两人还有恩怨,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花孤城心中叹了一句,瞬间双枪在手,眼看着这会桔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心中当下决定先把他射成一个马蜂窝。桔梗见花孤城的气势,心中叫苦,这误会是不是有些太大了!今天晚上太过混乱了,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当下桔梗转手将黑伞往身前一护,花孤城几枪都好像打在钢板上一样,火花四溅。桔梗落势加快,只一瞬就落到了地上,黑影一闪没了踪影。 这就跑了?花孤城提着枪想追,却不料下一秒,一把枪就顶在了花孤城脑门上! “女侠,误会!”花孤城心中大叫不好,一时大意把正主给忘了。 “你什么来路,为何要救我?”刹那芳华声音微寒。 花孤城眨了眨眼睛,心里分析着。桔梗刚刚想杀这个女人,自己朝桔梗开枪,落到这女人眼里自然就是在救她了。 “我负责你在s市的安全。”花孤城开始编故事,但貌似又编不出什么动听的故事。还是演戏比较擅长!于是下巴一抬,假装错愕道。“桔梗!……” 刹那芳华如惊弓之鸟,枪头立刻调转。花孤城抓紧这一秒的机会,肩头用力砸偏了刹那芳华拿枪的右手,脚步一滑,当下就反客为主。 “敢拿枪指你花爷爷的脑袋?”花孤城话没说完,只觉背后一寒。 “你姓花?”辛金短刀顶在花孤城的背后,冷冰冰的话语伴着寒风萧瑟…… 此刻咖啡店内躲在柜台后面的服务员,鬼鬼祟祟的伸出手,摸到电话正想报警。辛金另只手横的就是一枪,那服务员连叫喊都没来的及发出一声,死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各怀鬼胎(求收藏。)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追踪刹那芳华,却不料偶遇桔梗。三方乱战之后,桔梗逃遁,花孤城挟持刹那芳华,最后却又被辛金控制。 咖啡店里原本哄闹的气氛一下子降了下来。枪战刚刚开始时,咖啡店周围没有来得及逃跑的人,此刻都战战兢兢的趴在了地上。花孤城只觉自己一下从杀手变成恐怖份子的感觉也不错,如果背后没有那把匕首顶着的话。 “事情闹得有点大啊,再不走,一会等警察来了。谁都罩不住这儿的场面!”花孤城建议到,辛金无动于衷。刹那芳华冷哼了一声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找上我。” “找上你就能找到桔梗!”花孤城顺水推舟,随便晃点道。 “辛金,放了他。”刹那芳华,下了命令。花孤城背后一松,刀子被收了回来,但此刻辛金的势却完全被释放开来,死死压迫着花孤城。高手!花孤城心中一震,仅仅是现在这股势带给花孤城的危险感就远远超过了万寿。 “和气生财!”花孤城把枪收回去。“既然同仇敌忾,不如找个地方喝一杯。你说对吧!” 辛金不说话,倒是刹那芳华颇有兴趣的打量了花孤城一番。“你说你姓花,你是孤城派的人?” 花孤城扬扬眉头算是承认了。刹那芳华双手交叉在胸前,短发齐刘海,不算太高的个字,谈不上好不好看,反正就是那种丢进人堆里就再也别想被找出来的那种。 刹那芳华又仔细打量了花孤城一番,带些疑惑又带些惊喜的问了一句。“你的样子倒是有点像……花孤城?” 花孤城与刹那芳华颇有默契的快步朝街口走去,留辛金在后面断后。 “我能把他引出来,但不知道你能不能杀他。”刹那芳华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花孤城这个时候脑子有些乱,并没有即可回答。这件事情进行到这里似乎完全不在他的控制之中。事实上,花孤城完全没有以往谋定而后动的风格,完全是在横冲直撞,鲁莽行事。从直接跟着刹那芳华走出咖啡馆,看到桔梗后立马掏枪射击,再到跟刹那芳华交手,被辛金拿刀顶住要害。似乎短短的几分钟时间,自己几次命悬一线。自己能活到现在,好像完全都只能归功于,运气好。想到这里花孤城已经是一头冷汗,莫非是长久被关在院子里练武,脑子秀逗了? “我问你话呢?”见花孤城许久不回话,刹那芳华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花孤城晃过神来,嗯嗯啊啊了一阵。没能给刹那芳华一个肯定的答复。倒是顾左右而言他的问了一句。 “我说你跟桔梗到底有什么恩怨啊?”花孤城斜过眼,看了刹那芳华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 “你要杀他,他也要杀我的恩怨!你可懂?”刹那芳华说着话的时候,每个字都带着怨恨杀气,花孤城猜不到这两人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心中猜想道,莫非是桔梗杀了她全家,然后她又杀了桔梗全家?貌似只有这一条方才配的上刹那芳华之前说话的语气。 “还是那句话,我把他引出来,你能杀得了他么?”刹那芳华见花孤城又不说话,再次开口问了一句。结果花孤城再一次把话题岔开。 “你也不问问我跟桔梗有什么恩怨。” “问了有什么用?” “动机产生动力啊,恩怨有多少就大致可以判断的出力能有多少啊!”花孤城似是而非的回答乍一听合情合理。但刹那芳华很显然并不需要合情合理,她需要的是杀掉桔梗。 不可否认,桔梗这一次埋伏刹那芳华,对她出手,使得刹那芳华心中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看来这一次,桔梗是下定了决心要杀死刹那芳华了。桔梗的执拗在江湖上极富盛名,虽然没人知道桔梗到底在执着着些什么,但被桔梗盯上的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能成功脱逃的例子。 自己第一次对桔梗的埋伏失败后,打草惊蛇,让桔梗一下子就躲进了阴影里而刹那芳华主动权丧失殚尽。如今自己成了桔梗的猎物,自己能躲得掉么?仅仅是靠一个辛金?怕是不够吧!刹那芳华心里明白的很,今晚如果不是花孤城的意外出现搅了桔梗的局,此刻自己已经是桔梗的枪下亡魂了。而这个时候花孤城的突然出现似乎是一个绝妙的契机,如果花孤城可以杀了桔梗,那自然是最好不过。情况再坏一点,桔梗杀了花孤城,呵呵,那届时自会有孤城派的高手出面收拾桔梗,自己的处境也就相对安全了。 “我只关心你想不想杀了桔梗,并且能不能杀了他!”刹那芳华重申。 “辛金,辛大侠武功深不可测,你与他联手还能杀不了桔梗?”花孤城再问。 “他只负责保护我,不会主动对桔梗出手。”刹那芳华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花孤城扬扬眉头。 “若你能引她出来,自然没问题。”说这句话的时候,花孤城有意无意的着重了“引”这个字。 既然是刹那芳华来利用刹那芳华和那个武功深不可测的辛金做掩护,自己在暗处重创桔梗应该是把握的。若是桔梗真的强如妖孽,点子太过于扎手,死的也是冲在前面的刹那芳华和辛金。不过,万一刹那芳华死了,自己的任务也就毁了。这是个难题,花孤城想到这里,思路一断。不过,很快,花孤城又释然了。就刚才的情况来看,桔梗很显然是要对刹那芳华下杀手的。而刹那芳华又有辛金保护,怎么看,刹那芳华的性命都不是自己能把控的。谋事在人,至于能不能成事,那就得看老天爷给不给脸了。任务的事情,尽了人事便就可以了,小光的血仇才是重中之重。 花孤城与刹那芳华两个人各怀心事的算计着风险得失,在两人都觉得自己算无遗策的时候,一个十字路口在他们面前舒展开来。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临走的时候,刹那芳华丢给花孤城一个字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回去之后照着这个号码联系我。要动手的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 “一定一定!”花孤城一脸灿烂。 自作聪明的两个人就这么愉快的分了手。望着花孤城踩着轻佻的步子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辛金心里不由得生出些许沉重。这种沉重源自于这几个月来,江湖上对花孤城的种种议论。这些议论形形色色,褒贬不一。唯有一条是共同的,那就是阴险!看似简单两字从一群杀手嘴里吐出来,那又是另外一个境界了。 刹那芳华自以为了解桔梗的出击手法,躲在暗处的狙击手,向来是桔梗第一个要出手解决的对手。在刹那芳华想来,桔梗只要出现,花孤城的黑枪就会第一时间吸引桔梗的注意力,到时候自己在辛金的保护之下离开。接下来,就是花孤城和桔梗的表演了。 而在花孤城看来,桔梗被刹那芳华引到自己的狙击枪下。只要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暴露,桔梗必然会对刹那芳华出手,而到了那个时候辛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以二敌一,刹那芳华要是自保都不足的话,那剧情实在是太残酷了。等三个人打成一锅粥,那个时候,自己岂不是指哪打哪,看谁不爽摁死谁?花孤城又想起不久以前在城西磨坊,龙游与李开阳乱战,自己凭一把狙击枪控制战局的光辉事迹。 不过这两人的千般算计,似乎都没有考虑到当时人桔梗的感受啊。 桔梗拎着黑伞靠着左手边的一堵围墙,不急不慢的走在一条人行道上。夜色太深了,深的无法看清桔梗此刻的神色。花孤城的意外出现,和孤城派的特意“提点”。想必脾性再好的人心中也不免有些怒气呢!不过用常人的观点来度量桔梗,似乎又……嗯,这不科学!果然,桔梗招牌式的喷嚏打完之后,他开始了自言自语。 “嗯!这个花孤城对我的误会看起来不小呢!也不知道是妖花布的局还是别的仇家,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可是要变的好玩一些了。”桔梗语气轻快,听上去丝毫没有一丝半点的不愉快。“倒是妖花要我去b市对付花峰的事情,这几天催的越来越紧了呢。” 黑伞有规律的点着地上铺的地砖,一块,两块,三块…… “啪嗒!”细微异样的声音精确无误的传进桔梗的耳朵里。桔梗笑了笑,慢慢歪下腰,扒开人行道上的某块地砖。果然,一张白纸安安静静的躺在下面。 “桔梗啊,我已经藏的很安全了,不用担心,不过你的动作可要快一点,这里的啤酒不如市区的好喝呢!”一看就知道这是胖子经济人的手笔,桔梗呵呵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回了一句。 “安啦!” 将白纸放回原处以后,桔梗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看上去,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复杂了。不过这一团又一团的迷雾掩盖下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也许除了老爹与络腮胡子,再没人知道了。 (这周有推荐,爆一下收藏吧!肃羽拜谢~)(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意外来客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与刹那芳华临时达成合作协议,合力对付桔梗。而桔梗方面,胖子经纪人的隐匿使得桔梗再无后顾之忧,可以安心的全力应战。 孤城派的豪华别墅在夜色里朦胧。整座别墅此刻只有一个房间还亮着灯。老爹与络腮胡子面对面坐着,中间放一壶茶。老爹右手边一名孤城弟子手上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查看着邮件。现代化的设施与房间内的陈设极不协调。 “小少爷带着家伙去刹那芳华落脚的宾馆踩点,意外在宾馆附近的咖啡馆遇见刹那芳华……”孤城弟子慢慢读着某一份邮件,从内容上来看应该是孤城三在汇报花孤城今晚的动向。 孤城弟子慢慢将邮件读完,老爹和络腮胡子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告诉老三,以后关于小鬼的报告,不要用这种电邮回复,抽的空,回来亲自报告。”络腮胡子手一挥示意孤城弟子退下,顺带着提醒了一句。但两人面色不善的原因倒不是因为电子邮件的关系。 “这些日子来小鬼头实力大涨,心境却没有稳下来。自我感觉太过良好,几乎不把世上高手放在眼里了。”络腮胡子拿捏着茶碗。“这小子之前行事虽然果决,但从不鲁莽,处处透着谨慎狡猾。可今晚做的这些事情太过草率了。若不是老三提前找到桔梗,这回就算侥幸不死也要被打成重伤!” “麻痹大意,若是不给些教训还真是要有些目中无人了。”老爹对络腮胡子的话深以为然。“就是不知道一个桔梗够不够?” “既然孤城三跟桔梗打过招呼,桔梗想来不敢出手过重。”络腮胡子分析到。 “那就派人出去狠打他一顿!让他知道自己到底才只有几斤几两。”老爹有了决断。“不过,从后面的事情来看,相较于两千万,小鬼似乎更重视报仇。” 络腮胡子只是一笑。“若是讲杀人机器,孤城派要多少有多少。但我们需要的是有谋略讲情义的继承人,现在的小鬼,不正合你意?” 老爹点点头,只说了一句。“有理。” 朦胧的月色里,孤城派的别墅漆黑一片。花孤城摸着黑慢慢走回到自己房间,全然不知自己做的蠢事早被家里两个老头知晓,并且合谋着要找人狠揍他一顿,磨一磨他的傲气。 “不会是停电了吧,黑灯瞎火的!”花孤城右手在墙上摸了一会,终于摸到了电灯的开关。“啪!” 灯光突然亮了起来,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一会的花孤城只觉得眼前一刺。眼前所呈现皆是平日里所熟悉,唯一突兀的是一个黑影,缓缓延伸到花孤城的视野里。 “有话好说!”花孤城背后一寒,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能躲过孤城派的防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简直不可想象。花孤城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黑影慢慢现出身形,却让花孤城大跌眼镜。花孤城认为,一个胆肥到敢于夜闯孤城派的人理当是霸气空前,高绝一世的绝顶高手,高手,高高手。但此人有点让花孤城失望,一身乞丐一样破破烂烂的行头不说,个矮背驼,手上还拿一把土掉牙的连小混混都不愿用的马来砍刀,一点特立独行的大家风范都没有。但花孤城的失望总算只是停留在了“有点”,应为他很快发现来人气势之强不输于之前见过的那个辛金,甚至还要强上一些。这位高人即便没有花孤城想的那么高,但也差不多足够高了。 “你……”事出突然,花孤城完全不知该如何措辞,他总觉得这个驼背矮子是不是拿错剧本,走错场子了。这个时候,花孤城只想说一句,孤城派里都是杀手,出门左拐才是丐帮。 “你是花孤城?”矮子乞丐这话出口,花孤城彻底绝望了,对方确实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我家小少爷住对面房间!”花孤城朝三楼老爹的房间一指。既不敢有异动,也不敢大声叫嚷,生怕这个来路不明的乞丐一刀就把自己给片了。当然花孤城明面上不敢有动作,绝对不表明他就真的没有小动作了。花孤城此刻小蛮腰微微一歪,右手手背已经碰到了大白狗腿的刀把! “那先杀了你,再去找他!”乞丐诡异一笑,虽说乞丐的脸被一块连面纱都算不上的破布挡着,花孤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光听那笑声就足够阴森的了。 “卧槽,多大仇啊!”花孤城一翻白眼,大吼一声。大白狗腿在握,反正是躲不了了,先下手为墙。“老爹!有他妈的刺客!” 花孤城一招奔雷刺出,刀势迅猛。 花孤城本想一招逼退乞丐,接着冲进房间拿了断流狠抽这乞丐一顿。但转念一想,自己傻了不是,冲进房间岂不就成了瓮中之鳖,必然是要被臭乞丐关上门当狗打的。一念至此,花孤城再幽怨的看了床头断流一眼。手上刀势悍然一变,花孤城踢出一脚,踏在乞丐砍刀刀背上,借力跑出廊子直奔演武场而去。嘴上叫嚷不停。 “有刺客,老爹,大胡子救命啊!兄弟们……” 一句话没说完,乞丐一把抓住花孤城衣领。花孤城心中一惊,心中怒道,这狗日的好快的速度。一时间花孤城后背冷汗如雨,但手上却不耽误,当机立断,反手一刀,想要逼退乞丐。却没想乞丐只是肚皮一缩躲过花孤城的一刀,手上的马来砍刀却狠狠朝花孤城后背砍去。那一刀仿佛定格了时间,破开空间一般朝花孤城的脊椎推进着。 “卧槽!石灰粉!”花孤城一声怒吼,可手上哪里有石灰粉。不过是大吼大叫,以壮声势,顺便吓一吓臭乞丐。 那时候,马来砍刀的刀口距离花孤城的后背只有一又四分之三寸的距离,在这危急存亡之秋,花孤城突然感受到身体里那股霸道汹涌的力量在咆哮! 关键时刻,花孤城脚下用力,周身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势。身子硬生生的腾空跳起,躲过了乞丐的那致命一刀。乞丐一刀落空,抓住花孤城后背的左手再一用力,身在半空的花孤城身体一沉,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乞丐手上马来砍刀再一次举起来,朝花孤城刺去。 (收藏)(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巩固心境(求下收藏) 上一回说到,杀手的老窝里,来了一个刺客,当真是讽刺之极。花孤城手持大白狗腿悍然直面强力刺客,结果被狠抽一顿。 花孤城此刻周身气势游走,反应极快,大白狗腿猛地朝乞丐持刀的手腕砍去,迅如毒蛇,夹着烈烈风声。与此同时,花孤城另一只手也赶紧探出。乞丐同样做出反应,两人交互右手抓左手,左手抓右手,两把短刀,四只手狠狠交缠在一起。 花孤城计算着老爹和同门赶来这里最多只要十五秒。心中清明,想着这一顿纠缠拼死也要撑够十五秒。然后花孤城的小心思却没能瞒的过那神秘的落魄乞丐,此刻乞丐全无纠缠的心思。只见乞丐气势突然爆发,周身衣物几乎膨胀了出来。花孤城只觉双手被一股巨力拖拽。整个人再一次腾空而起。 “fuck!”花孤城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下一秒花孤城又一次从天而降。尽管身下是草坪,但花孤城被摔上这么一下也够呛,只觉自己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一般。 尽管如此,但花孤城此事能做的唯有拼死抓住了乞丐的手,一旦放手,自己就得被捅上两三个窟窿,那情况可就糟的多。花孤城心中计算着,刚刚那么一上一下,少说过去了三秒,还有十二秒,坚持住了! 乞丐见花孤城如此坚持,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但双手却不停下,一上一下,三秒钟的功夫,又将花孤城摔了一次。花孤城后背落地之处,草皮几乎要陷下一块。花孤城牙关咬紧,只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震散了。也顾不上嘴里冒出的一股股腥甜,花孤城急忙聚势护住周身。这一来二去,生死关头,花孤城却是将势运用的颇为熟络。 九秒!花孤城双眼一眯,眼中爆发出的杀意与周身气势融合。花孤城心中已然决定,若是今天自己不死,那这臭乞丐一定会被他片成八百份,邮寄到全国各地。 乞丐显然也知道自己的时间所剩不多,这一次乞丐双手将花孤城举到半空之后,不再如之前一般狠狠将花孤城砸到地上。而是一脚踹在花孤城肚皮上,花孤城痛的几乎要晕死过去。不过这是一个好机会,花孤城双手一松,借着乞丐这一脚的力道横的就是一滚,只一瞬间就与乞丐拉开了五六米的距离。 “来者何人?”老爹的声音远远传来,显然,老爹在赶过来了。花孤城吐出一口气,有救了! 不过老爹的这一声夹杂着暴怒的吼声似乎并没有对乞丐造成什么影响。只见乞丐一个老鹰扑食,手上马来砍刀狠狠的朝花孤城身上招呼过去。这个时候花孤城依旧在地上滚着,再转过半圈。就是这一刻!乞丐瞳孔一缩,竟是有了惧意。只见花孤城手上多了两把枪,正是之前的glock17。 “臭傻逼!”此刻乞丐离花孤城只有一米距离,一个持刀,一个双枪。即便实力相距过远,但此刻谁的处境更加危险同样是显而易见。花孤城破口开骂的瞬间,枪声像鞭炮一样响了起来。 生死一瞬。枪声过后,演武场外,老爹等人已在花孤城数十米外了。然而,花孤城再看向乞丐原本的位置,叫花孤城倒吸冷气的却是自己这一手突然发难,绝地反击居然不见成效。 乞丐,消失了? 没有! 一股强势,瞬间从花孤城侧面扑了过来。这一次,没等花孤城调转枪头。乞丐狠狠一拳砸在花孤城颈上,这一拳,拳势如蛟龙出海,带着一股奔腾野蛮的气势。花孤城强提一口气,保证自己不至于这么就当场晕过去。接着就地就来了一个驴打滚,虽说狼狈之极,但却是堪堪再一次躲过了乞丐的致命一刀。 老爹到了! “孽障!”老爹略带复古风的一声暴呵,一拳朝乞丐挥去。乞丐见大势已去,不再恋战,手上爆出一股白烟,跑了。老爹任由其他孤城弟子追上去,自己则跑去将花孤城扶起来。神色略有些焦急的问了一句。“怎么样?没事吧?” “小意思了!”花孤城说了句极不标准的粤语。惨然一笑,嘴角突然多了一道血痕,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老爹伸手在花孤城脖子上的动脉一探。 “怎么样?”络腮胡子随后赶到。 “晕过去了。他刚下手的时候还能有分寸,几个回合下来,倒是被小鬼逼出了火气。最后一拳若不是及时收力,小鬼就是不死,也得躺在床上过下半辈子。”老爹奸猾一笑,络腮胡子也跟着乐了起来。 “这一顿暴打足够皮实,小鬼以后怕是要收敛上不少。”络腮胡子的模样只差没拍手叫好。 显然,那神秘的矮子正是老爹找来的打手,为的就是要磨一磨-花孤城这些日子来随着武功一同暴涨的傲气。老爹和络腮胡子联合整个孤城派来演这么一出戏,手笔实在是大得很,仅此一役,足见花孤城不仅武功修为上远远逊于老爹,就是演技上都同样很有些差距。他敬爱老爹不仅仅是一个演员,更是一名导演! 晕倒后的花孤城被抬进了卧室,等第二天早上,花孤城一醒过来就被老爹告知,偷袭花孤城的乞丐最后的下场是“被一众孤城弟子追杀,力战数十位孤城弟子,打伤两人,乞丐战死。乞丐身份乃是孤城派数年之前的仇家,没有党派,孑然一人。” 花孤城扬扬眉头,这个说法,合情合理。不过显然花孤城肚子里还有很大的火气。 “那臭傻逼的尸体呢?老子要把他片成烤鸭!”花孤城放了一句狠话。 “已经被剁成肉酱了,你要去看一眼么?”老爹显然猜到花孤城会想看一眼乞丐的尸体。 “……”花孤城咧咧嘴,紧接着就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故事到这里,便圆满的落下了帷幕。剧情跌宕起伏,高潮迭起,最为难能可贵的还是逻辑合理,结局圆满。 老爹与络腮胡子在房里再将花孤城身上的伤势查探了一番,确认无碍后便相继离开,留花孤城一个人在房间里修养。花孤城仰着头躺在床上,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回忆着自已与臭乞丐交手的每一个画面。整整过程几乎是一帧一帧的在花孤城脑子里回放着。自己的刀法,在老乞丐如狂风呼啸一般的速度以及如蛟龙猛虎的力量面前似乎毫无用武之地。 这便是真真正正一力降十会的境界么?以自己的势强行压制住对方的势,肆意霸道却极为行之有效。自身的势若是被全面压制,速度和力量都会大打折扣,交手时自然会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花孤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再转念一想,花孤城心中不免萧索。现如今随随便便出来一个老乞丐都能打得自己几乎连招架之力都没有,死撑十五秒的时间都恍若隔着三秋。 自己一跃成为破势高手现在看来似乎不再是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了。 花孤城自觉努力了这么久,进步也算神速。可难过的是在花孤城成长的道路上,永远有这么一些杀手,像一个新一代飞天小魔女一样,站在他仰望的角度。之前有万寿,二师兄。接着冒出了桔梗,辛金。到现在,随随便便一个老乞丐似乎都让自己望尘莫及了。 花孤城原本惫懒,也没想着非得要去跟别人争个高下,不过要是自己在这圈子里摸爬滚打半辈子,到最后都不能入流,岂不是很丢人?再退一万步讲,自己如今的实力看上去似乎连自保都不足,这就让花孤城感觉非常不好。 小光的死,乞丐的刺杀,都让花孤城感受到一种危机感。那种潜伏在自己身边的危机,因为自己花孤城的身份而惹来的危机。花孤城虽然无法细说清楚,但心中笃定若是自己能力不足,以后的日子势必会过的很是艰难。大师兄的死,二师兄的麻烦都是很好的例子。 也许,了结了桔梗的事情,自己又得闭关一阵子,至少得练出常势才行!花孤城摸着下巴,望着天上的白云悠悠,如是想到。 一场做戏一样的刺杀,居然一下让花孤城成长了这么多,如此喜人的效果怕是远远超出了老爹与络腮胡子原本的预料。似乎一夜之间,花孤城便慢慢的从一个男孩蜕变成了一个男人。知道了自己有着怎样重要的身份,知道了自己应该带起怎样的责任,甚至想到了自己以后的路,至少是不久以后的路应该怎么样走下去。 一个不算意外的意外,成功的对花孤城的人生观进行了第一次的塑造。 当然,就眼前来讲,花孤城手上还有着比提升实力更为紧要的事情要处理。对付桔梗,刹那芳华,还有辛金。目前看来,这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既然花孤城清楚的知道了凭自己的武功实力远远不足以去对付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那么很显然,自己得从别的地方好好想想办法了。花孤城扬了扬眉头,从床底下抽出一个手提箱。 (求下收藏)(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改装枪械 (今天收藏木有涨撒,肿木回事,各位点进来的大大,顺手收藏了吧)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被老爹特意安排的神秘刺客一顿暴打,思考了半天人生之后,从床底取出一个手提箱,开始为对付桔梗和刹那芳华等人做准备。 手提箱正是花孤城最初来s市,执行任务时常带在身边的那个。箱子不算太大,但足够放的下一把狙击枪的各个配备件。 花孤城的枪之前一直是由李邀帮他改装,花孤城对枪械的知识也就是处于一个比纸上谈兵低上半个档次的水平,基本上一开口连初学者都忽悠不了只能晃点一下门外汉。所以花孤城摸到这一个又一个钢铁部件的时候还是很识相的拨通了李邀的电话。 李邀算的上是国内最一流的枪手以及最好的枪械师,虽然没有什么官方的材料可以证明,但想必没有人会反对这一点。 “桔梗。”李邀坐在花孤城的床上,双眼盯着一把手枪反复念叨着桔梗的名字。 “曹三给我的资料太过于官方,我希望有更确切一些的。在他过往的案子里,办事的工具都是手枪。他的枪法怎么样?”花孤城虽然不清楚李邀到底是不是知道桔梗枪法如何,但在花孤城想来,在某个圈子里摸爬滚打,总应该听到过一些小道消息了。 “m9,没有其他了。”李邀将手上的glock17放下。“桔梗的最爱,意制m9。” 花孤城眉头一扬,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你果然知道。 “近身作战的时候,除了刀,我还需要一把散弹枪。”花孤城扣着鼻子,漫不经心的表情似乎在说着一见与己无关的事情。 “用大范围的散弹枪造成更大的杀伤力,同时也略微弥补一下枪法上的差距。”李邀点点头,分析道。一句话将花孤城的想法点了个透。然后李邀顿了顿指出了散弹枪计划的不足之处。“散弹枪的扣发时距较长,绝对跟不上桔梗这种一流枪手扣板机的速度。” “可以破解么?”在花孤城看来,这不是一个问题。一脸的云淡风轻,轻描淡写的五个字就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李邀。而李邀也乐得接受这个任务,与他而言,最大的乐趣便是将枪械问题中的不可能变成可能。更何况,散弹枪扣发时距这种几年前就研究过的老课题。实在是不需要花太多的精力。 李邀拎起花孤城的手提箱。“去兵器库!” 李邀嘴里说的兵器库就是这座大别墅的地下室。这个临时的兵器库的四面墙上挂着四十多条长枪和一些刀剑冷兵,地下室中央的会议桌上,堆放着手枪,小型架设无数。四个角落的架子上整齐堆放着各色子弹。不过在李邀眼里,这个兵器库的规模完全算不上壮观,唯有到孤城派在x市的总部武器库里走上一圈才能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军火贩子的家底。但对于花孤城来讲,光是那六挺油光闪亮的mp5a5就足以让他激动和震撼的了。花孤城还是头一回进来到这个兵器库里,这会恰好似老姥姥进了大观园,每一种枪都想看上一看,摸上一摸,好好研究一番。 花孤城先是举起一把ak47好好观摩了一番,然后又兴奋不已的摸起了一把沙漠之鹰,放在手上好好掂量了一下。就在花孤城一把枪一把枪研究着的时候,李邀拎着手提箱走到地下室中央的那张会议桌上,伸手在桌上整理出一块空地。花孤城知道李邀要开始干活了。当下提着一把mg42几枪,兴冲冲跑到李邀身边。只见李邀快速的将花孤城的那把散弹枪拆卸开来,仔细研究过每个构件之后,李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在一沓稿纸上写写画画起来。花孤城是不指望自己能够看得懂李邀在画些什么了,只是点点头,赞叹一句,果然是技术活,粗人做不来!很快李邀再度将注意力放在了桌上散乱的钢铁构件上。一边改装,嘴里还不忘一边对花孤城解释些什么。 “对板机弹簧、膛线、散弹内小钢珠的量这些枪部件进行改装,虽令破坏力减少一半,却也使得板机的反应速度比先前快上不少。”李邀一句话说完,从里到外都有不小改观的散弹枪就被放在了花孤城手上。“不过,有一个坏消息不得不告诉你。除了死人以外,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大概不超过五个人。” “这个秘密岂不是很值钱?”花孤城摸着下巴,故作轻松道。他可不想还没开始办事,就先被自己的对手吓死。 “桔梗一直都是左手握武器,但他不是左撇子。”李邀话说一半。 “也就是说?”花孤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用的是双枪,但目前为止,应该还没有人能逼他抽出第二把枪。”李邀拍拍花孤城的肩膀,心中疑惑。为什么主事会让花孤城去面对那么可怕的对手。如果仅仅是历练的话,这个任务是不是太艰巨,太危险了呢? “这种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花孤城有些八卦的问道。他一下子就嗅到了腥味儿,李邀和桔梗之间一定有故事。 “其实,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我跟桔梗算起来还是同学,曾先后拜入同一位枪械大师门下学习。他是我的师兄。”李邀耸耸肩,毫不避讳的坦白了自己与桔梗的关系。 花孤城听完后,嘴巴只是撅成了一个“哦”的口型,再没有其他的表示。当然,没有表示,既不代表花孤城无动于衷也不代表花孤城至此就没了其他准备。很快,花孤城看了看四面墙上各式各样的枪械,拉住李邀说了句。“不如,再帮我挑狙击枪?” “嗯,如果是中短程距离,连发的话。就用这把吧!”李邀很清楚花孤城的需要,一下便从墙下取下一把狙击步枪,又从子弹堆里找出一盒子弹。“g22,手动狙击步枪,精度高,噪音小,结构简单,适合野战。口径7.62毫米加上这种子弹。完美!” 花孤城一把接过李邀手上的大家伙,李邀说的优点似乎每一条都很符合花孤城的心意。 “到底行不行,还得去靶场试试。”花孤城扛着g22走在前面,李邀捧着几盒子弹缓缓跟在后面。两人一路说着无关紧要的废话,径直朝靶场走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首次交锋 (让收藏爆发吧!!各位大大有爱,顺手收藏了吧!)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与李邀带着狙击步枪前往靶场熟悉新到手的枪械。 g22的操作和构造正如李邀所说,非常简单。之前能已经够熟悉运用kbu-88式狙击步枪的花孤城很快就完全掌握了g22。靶场上,花孤城只是打了二十发子弹,就坐到一边看李邀开始表演。 “什么时候行动?”花孤城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到了刹那芳华给他的那个号码上。等刹那芳华消息的那段时间,花孤城一边将手上g22拆解,组装,再拆解然后装进手提箱。一边看着李邀用疯子一样的速度朝着一块靶面出着枪。 “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桔梗的速度快?”花孤城好奇一问,单论枪法的话,李邀确实算的上是花孤城见过的第一人了。 “如果是单枪的话,他快一点点。”李邀实事求是的回答,花孤城看着散落在地上空了的弹夹,咽了一口口水。“他不是双枪么?双枪的速度呢?” “那就要快上太多了!”李邀的回答完全没有顾及花孤城的心情。花孤城悻悻的将藏在腰间的散弹枪拿出来看了一眼,所以即使有了这把经过改造的枪,近身枪战自己好像也没有半点胜算啊。 花孤城的手机震了一下。 “下午四点,城南耿家巷。桔梗会在南头出现。”刹那芳华的消息。 李邀放下枪,扫了花孤城手上的手机一眼。“一切小心!” 花孤城拎起手提箱,耸了耸肩膀,朝李邀笑笑。 看着花孤城缓缓离开的背影,桔梗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在李邀的脑海里。优雅且慵懒的像一只猫,这是李邀对桔梗最初的印象。可普通人永远无法理解一只猫的精神世界。老师曾经说过,登峰造极,这四个字几乎是为桔梗这个来自地狱的绅士量身定做的形容词。花孤城这个自己见过最具潜力的杀手新星,对上江湖公认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桔梗,实在是精彩。 花孤城拎着手提箱走到约定地点的时候,阳光里尽是黑色的味道。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嗯,锈蚀钢铁的味道加上下水道的气味,差不多就是那样了。 花孤城抬起头,心中计算着视野和射距。很快就选好了最合适的架枪点,隐蔽,视野开阔,距离合适。 其实说老实话,像这种两边尽是矮墙,又深又窄的巷子,完全不适合躲在暗处狙击。有猫腻!花孤城观察着地形环境,心中蹦出这么三个字。看来跟刹那芳华的合作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啊。花孤城的狙击点选在一个屋顶平台上,周围有一些大盆栽和女儿墙作掩护。 花孤城慢慢打开箱子,快速将g22组装好,但之后花孤城并没有将狙击枪架设好,而是匍匐在女儿墙后面,连个头都不愿意冒出来。仅仅只是用瞄准器透过墙缝瞄着外边的情况。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花孤城唯一要做的只是等待。 手机又动了一下,依旧是刹那芳华的消息。 “来了。” 花孤城通过瞄准器注视着外面的情况,只见刹那芳华一脸惊慌的出现在了巷子口,没有辛金的影子,也没见到桔梗现身。刹那芳华刚一撤进巷子,下意识的抬头寻找着花孤城的位置,奈何花孤城躲得严实,刹那芳华一眼之下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一个白影闪过,刹那芳华即刻一枪打出。等到白影落地,刹那芳华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件白外套。 “这个刹那芳华的实力看上去要比桔梗低上不少。看他的模样,辛金要么就是被桔梗干掉了,要么就是被甩开了。”花孤城分析着,刹那芳华握着枪,时刻警戒着退进巷子里。 依旧没有看到桔梗的影子。 “既然有心要对付我,何必偷偷摸摸的,有本事直接出来啊!”刹那芳华对着空气大声说了一句。 又是一个白影从天而降!花孤城在高处看的真切,那依旧是一件白色外套。 “砰,砰,砰!”刹那芳华连开三枪之后才发现不对,就在她反应最迟钝的时候,桔梗出手了。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一片黑云从天而降。黑伞在上,黑影在下。花孤城扬了扬眉头,即便是此刻自己有心狙击桔梗,怕也打不中他吧。貌似刹那芳华是死定了,花孤城吐一口气,这个桔梗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 死神降临,桔梗手上那根软刺一斩,软刺在空气中只留下一道残影,带着光晕的圆弧刚一出现就抽掉了刹那芳华手里的那把枪,刹那芳华右手瞬间血如柱涌。但奇怪的是,桔梗左手握着的枪,枪口指着刹那芳华的脑袋,但桔梗却并没有出枪,似乎有着别的什么打算。 “是要先奸后杀么?”花孤城邪恶的笑了一笑,快速将g22架好。 “碰!”花孤城开了枪,一枪打偏了掩护桔梗的黑伞。桔梗右手反手一挥,手上软刺-插进伞柄控制住了原本飘在半空有些偏移了的黑伞。刹那芳华趁机反身朝巷子口跑去。 “动手!”刹那芳华话里带着怒气。桔梗撑着伞侧着头,左手握着枪却迟迟没有对刹那芳华下杀手,似乎另有打算的模样。花孤城开了第一枪,就没有理由停手了。 “碰!”第二枪。桔梗退到一个并不能完全作为掩护体用的墙角,用黑伞护住周身,不再有别的动作。 “碰!”第三枪。黑伞牢不可破。 “碰!”第四枪。 花孤城吃不准桔梗的那把伞到底有多牢靠,但看桔梗的模样一时半会是不想出来了,而刹那芳华也没有上去掀开桔梗乌龟壳的意思。那还是省一些子弹吧。刹那芳华见桔梗又使出这一招,嘴角一翘,脚步慢慢的退出了巷子。“这是要撤了,留我一个人对付桔梗,偶哟,好想法。”花孤城心中计较着。 “看来这傻妹子想阴我。”花孤城看不出桔梗下一步的打算,但刹那芳华的动作却或多或少的提点了花孤城一些。花孤城再开一枪…… 桔梗故技重施又来了一次金蝉脱壳! 这一次的狙击手比上一回藏得更深,但开了第一枪之后,还想要瞒过桔梗的耳目,那似乎就有些太天真了。 如果说花孤城并不意外桔梗能找到狙击点,那么桔梗如同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狙击点,却是真真切切的吓到了花孤城。 平台上除了一把狙击枪外,空空如也。地上凌乱,子弹和手提箱散乱的铺在地上。看起来,花孤城撤退的很仓促,仓促的甚至有点狼狈。桔梗扬扬眉头,左手抬起手枪指着一团空气。真是一团空气么?也不是!其实如果桔梗开枪,那么子弹划过两个巨大花盆之间的空隙稳稳能打爆花孤城的脑袋。花孤城手上一把散弹枪此刻一样也指着桔梗的脑袋。 “这都能被你找到。佩服!”花孤城后背冷汗直流,桔梗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也很厉害啊,花孤城!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狙击点偷袭你。刹那芳华应该不会提醒你这点吧。”桔梗右手撕下贴在狙击枪上的一张白纸。纸上留着花孤城张扬舞爪的笔迹。 “看你右边,臭傻逼!!!”三个感叹号霸气十足。 花孤城写下这行字的本意是想在桔梗转头的时候一枪打残他。不过现在看来,计划落空了。 “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上来的。”花孤城反问,桔梗露的这一手金蝉脱壳实在是太过神奇了,让花孤城大开眼界。要是能把这一招学到手,今天也算是大有收获了。 “看起来,我们的谈话有点进行不下去了。你要开枪么?”桔梗一样无意为花孤城解惑,再问了一个问题。 “看你的意思了。”花孤城故作轻松的耸耸肩膀,营造出一种‘只要开枪你就死定了’的高人风范。桔梗微笑,心里只觉得这一代孤城可是要比花峰好玩儿多了。 “那么,再见?”桔梗退了一步眼睛眨了一下对花孤城笑了笑,花孤城眼睛一斜,依旧不敢有异动。 “再见!”花孤城话音刚落,桔梗再退一步。 花孤城后腿蓄力。再下一秒,只见桔梗身影一闪,没了踪影。花孤城同时猛的往右一扑,如果桔梗想杀人的话,刚刚那一瞬间是最好的机会。但叫花孤城意外的却是,桔梗并没有开枪,花孤城白白吃了一口灰。 花孤城翻个身,躺在地上,只觉得全身一阵无力。 桔梗从屋顶跳下之后,接着墙体掩护,取回黑伞之后,几个闪烁便跑出了巷子。此刻刹那芳华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辛金一脸愠色的站在桔梗面前。 很显然,按照刹那芳华的原计划,她自然是要在辛金的保护下将桔梗引到花孤城埋伏的那条小巷子里。但更显然的是,刹那芳华低估了桔梗的手段。桔梗出乎意料的在闹市就对刹那芳华出了手,利用人群将辛金与刹那芳华分了开来。辛金本想缠住桔梗,却不料桔梗另外找人穿了跟他一样的衣服,在混乱中吸引了辛金的注意力,将辛金引去了别处。故此辛金才会拖了这么久才赶到约定地点。(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父子长谈 (惯例求收藏~)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与桔梗第一次正面交锋,打了一个‘平手’。桔梗走出小巷后,迎面撞上了妖花死士,辛金。 “很快嘛!”桔梗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同时握着那把惯用的m9。 “小姐呢?”辛金阴沉着脸。 “若是她死了,你要杀我么?”桔梗没有正面回答辛金,旁敲侧击的问了一句。 “会”辛金斩钉截铁。“小姐若死了,那我必定会被妖花大人论罪处死。不杀了你,何以解恨?” 桔梗抬了抬下巴,眼神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怜悯。“刹那芳华杀了我的话,你也是死路一条。这个死局你有办法破解么?” 辛金眼中充满了落寞,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报出了一个名字。 “花孤城。” 桔梗没有把握一定能杀了眼前这个颇有些碍手碍脚的辛金,但即便是有百分百的把握,桔梗也不愿意出手对付他。这是桔梗所谓的原则,至少辛金还没有触碰到桔梗的底线。 “刹那芳华我是一定会杀的。”桔梗与辛金擦肩而过的时候,自语一般的说了句。 花孤城坐在屋顶上,脸色很不好看。如果说在今天之前,花孤城自以为加上刹那芳华和辛金的联手就能对付桔梗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在今天之后花孤城还想着要立刻找桔梗报仇的话那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花孤城心不在焉的整理好枪械,拎着箱子慢慢走回孤城派。走到大门的时候,恰好迎面碰上老爹。 “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好啊!”老爹一手放在花孤城肩膀上,试探了一句。 “心情到没有不好,不过是才想通一个人生道理,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哦?说出来,老头子帮你琢磨琢磨。”老爹眯着眼。 “有一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花孤城的意思很明显,桔梗太强,自己得撤了。 “怕死!”老爹一口点破,直言不讳,丝毫没有顾及花孤城的面皮。 “是了。可要是我死了,你可为小光报仇?”花孤城一口承认,半点不带脸红的。 “摸约是不会了,所以你得好好活着,是这个理。”老爹点点头,道理深了一层。 “不光是要好好活着,还得去见上小光一面。”花孤城摸了摸下巴,又自顾点点头。 “知道仇家是谁了,结果偏偏还报不了仇。你还有脸去见小光?”老爹收回搭在花孤城肩头的右手,将双手放在背后。“还是大仇得报再去见上一见,心里要舒服些。” “没办法啊!我得去看上一看,生怕哪一天这口气就淡了,忘了。那小光的仇还有指望么!”花孤城话说到这个份上,道理又深了一层。 “这又是一种境界了!”老爹若有所思,花孤城的气势隐隐有些不对,是好事是坏事,眼毒如老爹也看不出。不知不觉跟着花孤城走进了别墅客厅。“今个见识了桔梗的气势,倒是给了你卖力修炼的理由,好事。不过桔梗太强,像座大山挡着,若是执着于此,久而久之,桔梗就要成了你心里的障,武道之上难以逾越之障。坏事!”老爹道破天机,花孤城颇是好奇的开了口。 “哟!今个倒是开门见山,径直都说了出来,可不像平日里光是替我安排,却从不对我透露半点天机。”花孤城一扫阴霾,笑眯眯的伸手勾住老爹的脖子。 “多大了?”老爹反问一句。 “可就要到二十二了?”花孤城仔细想了想,日子过得迷糊,具体的数字一下子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老爹瞧着无语,这才二十出头,若是到了他这把年纪,还怎么能记得起来? “以前不说,是觉得你还小,不到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过看样子这大半年来,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该懂的不该懂的都琢磨到了一些。这么说来,你也不算是个小孩了。”老爹这话说的感慨,花孤城怎么听都听不出半点值得高兴的味道,倒是一股苍凉之感萦绕心头。花孤城当时不觉得,日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老爹这话反过来说不就是老爹自己已经老了的意思么? “那你倒是说说这个障要怎么破?”花孤城将手提箱放下,脑子里又一次飘出桔梗带着笑意的脸。 “桔梗不是杀小光的凶手。”老爹开始倒茶。 花孤城眼睛一斜,一脸狐疑。“这就破了?” “总是依赖着别人给你消息,你自己没了判断,静下心来好好查查自然就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了。”老爹喝在一杯茶。花孤城点点头,不过这些事情先放一放。花孤城把脸凑过去,不良的咧着嘴。 “那还有些什么好玩的事能给我透个底的。”花孤城说完,立马觉得不妥,立马加一句。“就说说,桔梗这个高手,有多高?” “差不多这么高了。”老爹点点头仔细想了想,接着将手放在自己的大腿附近开口说了句。继而又想了想,将手放到自己肚脐附近加了一句。“若要是真拼起命来,有这么高也说不准。” 花孤城看着老爹的胖手上下晃动,心里只觉的这个桔梗难不成只是气势吓人,连老爹的一半都没有,半点不高啊。花孤城想到这里,心里不过瘾,嘴一贱开口又问了一句。“我有多高?” 老爹只是一笑,不再说话。眼睛瞟了自己的布鞋一眼,旋即抬起头看了看花孤城苍白的脸色。再笑一声,原先定格在布鞋的目光慢慢移到小腿肚,似乎是极限了。花孤城咽了一口口水,暗自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这个桔梗即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那也足够高了。又或者说,老爹似乎远远超乎花孤城想象的高了。 “还有,在s市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过上几天便要回x市了。”老爹最后提醒了一句。 这个消息倒是让花孤城愣了一下,这就处理的差不多了? “那刹那芳华的事情怎么办?”花孤城对这个问题很是关心。 “无所谓了!”老爹自顾喝茶。 “我的意思是两千万?”花孤城小心提醒了一下。 “嗯。你要是能完成任务,以前的话自然还是算数的。”老爹提着茶壶给花孤城到了一杯茶,若有所思的沉吟的一会。“明天跟我去市郊菩提苑一趟。” “烧香么?” “挖宝!”老爹这两个字出口,花孤城忍不住两眼放光。(未完待续) 第一章 杀人放火 (热血的一卷,求收)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与老爹长谈,老爹解了花孤城与桔梗之间的误会。到最后,老爹向花孤城提起了两个字,挖宝。 “挖宝?”花孤城正想接着这个话题跟老爹聊下去的时候,老爹却拍了拍脑门。 “我这正要出去呢,怎么就跟你这小子折回来了。”老爹甩下这句话之后,便大步流星的往外面走出去。留下胃口被吊起一半却没了下文的花孤城在客厅里难受。但难受归难受,花孤城手上还是有别的事情要做的。 “一模一样的伤口,如果桔梗不是凶手,那就是有人想陷害桔梗咯?那老爹是怎么判断桔梗不是凶手的?凭长相么?”花孤城摸着下巴。“凶手杀死小光很明显是要对付我,也许他杀不了我,于是栽赃给桔梗,借桔梗之手杀了我?” 花孤城从动机到手法,一步一步分析着。 “这么想的话,桔梗确实不太像凶手,如果他真的要对付我,翻手就能杀了我。” 想到这里,虽然花孤城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但还是无可奈何的接受了技不如人这个事实。“但是凶手连我都对付不了又怎么敢去惹桔梗。又或者他的目标根本不是我,凶手的矛头直指桔梗,借我的手杀了桔梗?太看得起我了吧!那就是等桔梗杀了我,再等老爹出手杀了桔梗为我报仇。合情合理。就好像刹那芳华找我合作对付桔梗,所图谋的应该也是这个吧!” 一团乱麻,一旦找到了线头,而后抽丝剥茧就会变得顺利的多。 “这样想来的话,初来s市伊始,在花圃,神秘人送我的那盆桔梗也不是巧合了。好大的局啊!”花孤城学老爹的模样慢慢倒了一碗茶。不过花孤城再仔细想想,这些个推理想要成立,至少要先证明桔梗不是凶手吧!证据呢?只凭老爹的一句话,花孤城是相信老爹的,可要怎么跟小光交待? 花孤城取出曹三给自己关于桔梗的资料,仔细研究了一番。 “一直生活在国外?”花孤城细想着警探办案的时候,常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叫不在场证明。“小光出事那天是七月六号。桔梗是什么时候来中s市的?” 调查桔梗何时回国这种事情似乎不是花孤城的特长,找曹三做这种事情就再合适不过了。可找曹三办事是要给钱的,于是花孤城决定打温情牌。花孤城掏出手机发了个消息给曹三。 “曹三爷,自从s市一别,已有一月,老花实在是挂念的紧。也不知近来与众兄弟过的可好,生意兴旺否。近来有一事羁绊于心,不吐不快,不知曹三也可能查的到,杀手桔梗何时到的s市。” 消息编辑完成,花孤城反复品读了三遍才满意的晃着脑袋按下了发送键,接着便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很快,曹三回了消息。深得短信精髓,算上标点符号言简意赅八个字。 “七月九号,三千。” 看来曹三早就替花孤城查好了这些资料。只不过碍于老人传下来的规矩,一直不能直接告诉花孤城,只等着花孤城有一天脑子清明,找到自己问起这些事情。花孤城想到这茬,心中一暖,曹三倒是真够朋友。不过短信里最后那两个字着实碍眼。 “三千?”花孤城此刻银行账户被老爹冻结。三百都不知道拿不拿得出来。“无视!” 事已至此,桔梗果然不是凶手。那花孤城之前的推测都成立么?花孤城摸了摸下巴,疑惑反而更深。“连个不在场时间都没有计算准确,这么蹩脚的手法和这么大的手笔,不相称啊!有古怪,有古怪!”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出一丝古怪与蹊跷,花孤城想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找到龙游问上一问,到底是龙游自己要找花孤城斗上一斗,还是受人指使。不过那一天,龙游受了那么重的伤,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更何况要怎么找龙游,龙游说不说,这些都是问题。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花孤城自以为循着真相的尾巴快步跟上去,结果又在原地绕了一圈。花孤城再一次拿出手机,翻出曹三发给自己的资料。八个专使软刃的高手。又得从头查起…… 花孤城坐着没研究多久,脑子里一团乱麻,不得不暂时放弃。不过还好,很快,有意思的事情就开始了。 老爹嘴里的挖宝计划事实上在当天晚上凌晨就展开了。老爹,络腮胡子还有花孤城带着另外数十名孤城派弟子大半夜里秘密的赶到了菩提苑。一共十二辆车,分三批出发。这么大的阵仗,花孤城倒是没怎么见过。 花孤城原本觉得跟在老爹和络腮胡子身边倒是没什么必要带家伙,临出门的时候身上只带了两把孤城匕首,还是备着路上削点水果用的。结果走到门口一瞧,却发现各个孤城派弟子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不少孤城弟子还提着轻机枪。这让花孤城心里一愣,这是去挖宝?怎么看都像是去抢宝,又或者还有别的势力要准备在孤城派嘴里抢食?花孤城心里没底,又屁颠屁颠的跑回房间将两把glock17和经过改装的散弹枪都带在了身边。 花孤城有些好奇,坐进车里后,开口问了句。“需要这么多人?真的是去挖宝么?” “你知道菩提苑是什么地方?”老爹问道 “没听说过!烧香的地方?” “私宅。”老爹手指敲着膝盖,面色有些不好看。“真是没想到,这宝贝藏的这么深。到了s市,对照藏宝图,考察地形研究了半年,宝贝居然藏在菩提苑。菩提苑的主人家也是s市的一方老牌势力,几个月来与我们争斗的很凶。这几日我好几次提出要购进这个老宅子,却都被拒绝了。菩提苑的主人和梅派有联系,若是被看出些什么端倪就麻烦了,所以这一次得先下手为强。人手带足了,有备无患。” 事实上,老爹与络腮胡子前两天才刚刚将地图的秘密破解开来,寻到了宝藏的确切位置。 花孤城摸了摸下巴。老爹来s市的这半年,投入大量资金,开酒楼,娱乐城,各类公司。居然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掩人耳目,希望神不知鬼不觉的在s市挖出宝贝。那这个宝贝的价值到底有多大?面对这个问题,花孤城突然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点不太够用。 “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这个宝藏?”花孤城不可思议的看了眼老爹,又转头看了看络腮胡子。“大半年的苦心经营都是掩人耳目?” “之前菊派和你在x市玩的那一出,也不过是吸引其他几派的注意。”老爹手指继续敲着膝盖。“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计划实施的还算顺利。毕竟我们的掩护工作做的完美,二来,怕是任谁也想不到孤城派的密藏不在x市,而在s市。” “这宝藏有多值钱?这么做是怕花派都会来抢么?”花孤城不解。 “要说值钱么,这东西落在别人手上,也许就当古董卖了,撑死就几万块吧。”络腮胡子颇为自得的摸了摸胡子。“不过若是落在我们孤城派手上就不一样了。有了这个宝藏,假以时日,孤城派便可一头独大,四系花派合并也难以斗得过我们。但若是我们取了这宝贝之后,消息泄露了出去,那花派和其他一些势力必当会坐不住,届时孤城派的麻烦就大了。” “说了半天,还是听不明白。不过我们这次冲进人家老窝,光明正大的取宝,难道就不怕消息泄露了?”花孤城想到这里,突然被吓了一跳。“莫非……” “是了,既然用软的不行,那就硬来。全部杀了,一把火烧干净,滴水不漏。”老爹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等到花孤城一行人赶到菩提苑的时候,摸约才凌晨两点不到。花孤城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真正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专业! “一队注意隐蔽,随时准备火力支援。二组摸进去袭杀。”老爹并没有下车,径直在车子里指挥起来。只见车外那些拿着大型武器的孤城派弟子都站在远处。而穿着夜行衣的二组人马,嘴里咬一把匕首,人手提一把短刀,带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手枪就朝菩提苑摸过去。暗杀偷袭,这可是孤城派最擅长的事情,即有效,又不容易引起骚乱。若是出了岔子,再由重火力支援。 那菩提苑远远看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形制普通的一个老院子,周边有些空地,围墙也不高。因为离得远,花孤城也看不出别的什么了。二组的孤城派弟子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一组的人员则慢慢跟上去。只是花孤城在车子里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交火的声音。似乎一组的暗杀行动进行的很是顺利。 “成了!”老爹收到了消息,拍了下大腿,对络腮胡子说道。络腮胡子打开车门,朝对讲机里说了句。“三组的人员跟我走。一组人员回车队警戒。” 花孤城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心中泛起一阵阵惊涛骇浪,这一切简直就像是在拍电影。“要是有点反抗就更刺激了。” 老爹拍了拍花孤城的后脑勺,说了句。“我们也去看一看,学着点。”(未完待续) 第二章 打家劫舍 (这个收藏,看来不跟它玩命是不行了) 上回说到,花孤城跟着老爹和络腮胡子到了菩提苑,干了一回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勾当。 花孤城跟着老爹一路无阻的进了菩提苑,原本负责袭杀的一组队员一半上了围墙屋顶负责警戒,一半在搜寻着菩提苑里的其余活口。而三组队员负责把守菩提苑各个出口。花孤城刚进到前院就发现地上密密麻麻躺着二十多具尸首。花孤城跑上去看了其中几具尸体一眼,从四肢歪曲度和面部表情上看,都是一刀致命,连反抗和呼救都没来得及。暗杀偷袭,这种事情确实再找不到比孤城派做的更好的势力了。面对孤城派的毒刃,这些死人手上的枪械似乎是起不到一点作用。杀手教义,躲在暗处,背后出手,一击必杀。花孤城再一次认识到了这三点正确性。 “主事,已经将李缪活捉了。”一名被夜行衣遮的严严实实的孤城弟子跑过来,花孤城看了好半天才看出来,这不是孤城十八么!花孤城对孤城十八扬了扬眉头,笑了一下,孤城十八点头示意。 “嗯,先看住,其余活口全部杀了,一个不留。”老爹下了命令,旋即带着花孤城与络腮胡子一起进到一个天井之中。天井中间有一口古井,角落里有两颗槐树。 “应该是这里了?”老爹看向络腮胡子,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 “怕是不会错了!”络腮胡子走到一个槐树边上,转过头对老爹说了句。“比一比?” “比比!”老爹一笑,当下一掌拍在槐树树干中央,数尺粗细的槐树居然应声而到,连根带土一下呼啸着飞出去好远。一直撞在一面砖墙上才止住势头,槐树慢慢落下,花孤城转过身往砖墙望去,原本完好的砖墙愣是立马现出几道巨大的裂纹。似乎只需轻轻一推便要化作一地碎砖的模样。老爹见状嘿嘿一笑,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两成力!” 如果说老爹刚刚云淡风轻露出的这一手,把花孤城吓一大跳,那么之后的那一句“两成力!”直接就让花孤城生出一种一头撞死的冲动。看来老爹之前对自己实力的评估并没有说错。自己的实力也就是在老爹鞋底的高度,不能再多了! 络腮胡子扬了扬眉头,面色不变。“好家伙,这么些年倒是没有什么退步。” 话音刚落,花孤城警觉的闪了一个身位,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颗巨槐像一辆呼啸的卡车从花孤城原本站定的位置飞过去,一样砸在了一面砖墙之上才止住去势。几乎与老爹之前那一下没有区别,砖墙上立刻显出几道巨大的裂缝。 “看上去是平手!”花孤城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略显迷惘,两个胖子的实力势均力敌。花孤城再一次遭受到现实无情的打击。 只见老爹一脚踩下。 “唰!”老爹击飞槐树撞上的那面砖墙唰一下,轰然坍塌。而络腮胡子的那面砖墙,略微晃了晃,最终却没有塌下来。结果显而易见,老爹胜了一筹。 “嘿嘿!”络腮胡子嘿嘿一笑,不以为意。“早晚要超过你!” “哈哈!”老爹双手摩挲着。“让老十八带人进来做事吧!” 没多久,几名孤城弟子便抗着铁锹,铁镐这些家伙进到了内院。 天井并不大,几名孤城弟子手脚极快,只半个小时便就真的将天井掘地三尺了。不过别说是宝藏了,便是连个铁疙瘩都没有挖出来。老爹皱了皱眉头,嘴上说了句。“加快些速度。” 络腮胡子拍了拍老爹的肩膀。“时间还足够,别急!”说吧,抄起一把铁锹。花孤城见状,眉头一挑,大胡子这是要亲力亲为一回了?却不料,络腮胡子将铁锹放到花孤城面前,说了句。 “年轻人,下地干活。” 花孤城听到这话,翻了翻白眼。搞半天原来是把自己拉来当苦力了。花孤城撇撇嘴,斩钉截铁的回了句。“不干!” 老爹和络腮胡子都是一笑。知子莫如父,老爹缓缓开口。 “一小时三千!” 花孤城咽了口口水。仔细算计了一下,想了半天,的出了一个结论。他花孤城又岂是一个为三斗米折腰的男人,至少要六斗米!“一小时六千。” “成交!”络腮胡子手上的铁锹又往花孤城面前递了递。花孤城一把抓过,就地干了起来。又半个小时,花孤城一铁锹下去。尽然砸到了一块石板。与此同时,其他几名孤城派弟子遇到了一样的情况。 “有门道!”络腮胡子扫了那口古井一眼。古井似乎早已经枯了。“入口应该在井下。” 这时候,孤城十八取出几根登山绳索。“属下下去一探。” 老爹点点头。两名孤城派弟子将绳索拴住,慢慢将孤城十八放下去,孤城十八用匕首柄,快速的在井壁上敲击着。每敲过一圈,没有发现就再放下一尺。没过多久,孤城十八就有所发现。 “这里!”孤城十八喊了一声,将匕首插进井壁,作为记号。老爹点点头,说了一声好。示意两名孤城弟子将孤城十八拉上来。 “将防毒面具拿来。”络腮胡子通过对讲机朝外面人吩咐道。 等防毒面具送到,孤城十八再一次下井将通道打开,而络腮胡子拿过一个防毒面具,赫然一副要亲自下井一趟的模样。 “小鬼,跟我下去逛上一圈怎样?”络腮胡子慢悠悠的开口。 “你罩得住我么?”花孤城眼睛一斜,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槐树。 “这点胆量都没有,那你还混个屁啊!”络腮胡子一脸不屑,很有点花孤城骂街的腔调。 这下真是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啊!花孤城接过防毒面具。“去就去,这一趟要我出力的话,价钱另算!”不过,花孤城决定下井可不是被络腮胡子这一手激将法给激的,既然是挖宝,花孤城自然是义不容辞的要去偷偷摸摸捞一笔的。 老爹点点头,对络腮胡子说了一句。“一切小心,一个时辰若是没有收获,便立刻出来。” 络腮胡子点点头。花孤城则计算着,一个时辰就是两小时,那时候五点一刻,正好回去喝杯豆浆再睡一个美容觉!(未完待续) 第三章 天机弩阵 上一回说到,孤城十八在井下发现了藏宝点的入口,络腮胡子决定亲自下井寻宝。 孤城十八带着防毒面具,右手握着匕首循着井壁上的纹理,飞速捅出去。每隔十几秒就扒下几块碎砖头下来。摸约两分钟,孤城十八仅用一把匕首就在砖石砌筑的井壁上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小洞来。接着孤城十八将匕首插进刀鞘咬在嘴里,伸出右手径直探进洞里,开始用力掰井壁上的砖石。 花孤城蹲在井边,借着手电,只模模糊糊的看到是大是小的砖块刷刷的往下掉。花孤城心中计较,十八哥做杀手之前莫非是强拆队出身?五分钟,孤城十八拉了一下绳索。孤城弟子会意,慢慢将孤城十八拉上来。 “通道很深,需要用黑子试下。”孤城十八显然已经将通道入口挖好,只是还不能确定,通道内有没有机关毒气什么的。这时候一名孤城弟子抱来一条黑狗,看来这条狗就是孤城十八嘴里的黑子了。花孤城看了黑狗一眼,只见孤城十八-摸了摸黑狗的脑袋,接着就抱着黑子再一次下了井。 “这是要做什么?”花孤城拉了拉老爹的袖子。 “将狗放进通道,狗不死,人就能进去。若是狗死了,就需要再计较了。”老爹此刻神色颇是慎重,缓缓开口解释道。 这时候,其他孤城弟子又开始忙了起来,快速的将天井填平,尽可能的恢复原状,就连被络腮胡子和老爹拍倒的两棵树也重新埋好。而那些碎了的铺地方砖也大概恢复了一下。同时,络腮胡子取出几颗药丸,分发给几名一会要跟着他下井的孤城弟子。这种药丸含在嘴里,起清神醒脑的功效,跟花孤城之前与孔雀交手的时候吃的药丸功效相似。不过络腮胡子的药丸药效更为温和,副作用不大。 很快,孤城十八又被拉了出来。 “黑子在里面没有问题!”孤城十八向老爹报告道。老爹点点头,再次提醒了络腮胡子一句,一切小心。络腮胡子点点头,将一颗药丸递给孤城十八,示意他前头带路。络腮胡子跟在孤城十八之后,第二个下井。花孤城也不墨迹,将药丸丢进嘴里,带上防毒面具,提着一把长刀跟在络腮胡子后面。这把长刀并非断流,而是之前问一名不用下井的孤城弟子借来暂用的。花孤城后面又跟了两名孤城派弟子,这两人都是全副武装,背后绑一把长刀,腰间插两把手枪,手上提着乌兹冲锋枪,嘴里还跟孤城十八一样咬着一把匕首。 孤城十八开出的入口不算太大,恰好足够一个人钻进去。通道里只听孤城十八吹一口口哨,远处便传来一声狗叫。花孤城钻进入口,进到通道的时候,借着手电的光亮才发现这条通道很是宽阔,足够五人并排前进。高三米的样子,通道内相当阴暗,手电的光亮完全不足以照亮整条通道。 孤城十八走在最前面,跟在他后面的不再是络腮胡子,而是一名全副武装的孤城派弟子。再然后是并肩前行的络腮胡子和花孤城,走在最后的是另一名全副武装的孤城弟子。这两名孤城弟子同孤城十八一样都是训练有素,从身上气势内敛的情况上来看赫然都是常势高手,处在魂级阶段。这种实力,扣掉老爹手上十八死士之外,在孤城派内已经算的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五个人慢慢前行,这条砖石砌筑的通道并不算长,莫约八十多米的样子。可大概在走到二十米的时候,意外突生。只听黑子一声悲呼之后便没了反应,空荡荡的通道内,只剩下孤城十八单调的哨声。 “黑子应该是死了。”孤城十八声音听上去并没有难过的意思。花孤城扬扬眉毛,心中想着,一点不难过,难道这条狗不是他养的么?却不知,老爹手下的十八名死士自小培养,心性残酷冷漠,同杀人机器无异。眼中只有老爹的命令,再无其他。就算是自己的父母亲人死在面前都不会有一点情感波动,更何况不过是死了一只狗。络腮胡子点点头,说了一句。 “无妨,听声音不是毒物,应该是机关暗器。”络腮胡子做了一个手势,孤城十八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这个时候,孤城十八关了手电,而是换成了火把。其余四人则没有变化。 孤城十八点燃火把的用意,花孤城倒是了解。若是火把熄灭,就说明空间内氧气含量不足,就不能继续走下去了。 又走了五米,最前面的孤城十八突然停了下来。花孤城盯着孤城十八手上的火把,只见火把往前一照,花孤城目光顺着火把望去,只见黑子的尸体被数支铁箭穿透,钉在了墙上。两边墙壁上同样钉着几支铁箭。 “天机弩!”络腮胡子看了铁箭一眼,不惊反喜,哈哈一笑。“这样一来,就错不了了。” 花孤城将手电往前一照。“这是不是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只要有人走过那段通道,就会有箭矢从两边射出来?” “是了!天机弩威力巨大,便是用钢板挡住,弩矢一样能够射穿。”络腮胡子点点头,眼中目光似乎对这天机弩很是推崇。“启动天机弩的机括就藏在前面这些方砖之下,方砖虚掩在机括上,人一旦踩上去就扣动了机括,弩矢就会从两边和头顶的墙壁射出。” “那怎么办?”花孤城眼珠一转。“要不来个投石问路?” “这些机括内,有虚有实。若是踩到超过十二个虚位,天机弩的第二重机括就会启动,彻底将通道锁死。”络腮胡子面色从容的为花孤城讲解了几句。“这也是放置孤城密藏落到外人手上。你且看好了!” 络腮胡子取出几颗石子,随手一掷,石子稳稳落到一块方砖之上,瞬间十几只弩矢闪电般射出,比起子弹的速度来也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络腮胡子点点头,嘴里轻声计算推衍着些什么。有过片刻,络腮胡子又丢出一颗石子出去。这一次投石与上一次一般无异,再有十几支弩矢射出,狠狠钉在了对面石墙之上。络腮胡子如此反复,每丢一颗石子都需要反复计算。络腮胡子一共丢出十八颗石子,每一颗都丢中实机括,引发弩矢射出。等到第十八颗石子落地之后,两边墙壁居然传出一阵金铁落地之声。络腮胡子听罢,微微一笑。 “这十八个机括已经解除了。”络腮胡子拍了拍手。“踩着这十八个机括过去。” 络腮胡子说罢,孤城十八没有一丝疑问,一马当先冲出去。 这十八步,每一步之间大概都有一到两米的距离。方砖的宽度摸约是二十厘米见方,需要垫着脚尖,提势飞速跑过去。孤城十八一口气踏出十六步,最后两步虽说略有迟钝,但也总算有惊无险的踏了出去。 之后络腮胡子和两名孤城弟子相继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过去。只剩花孤城一个人抓耳挠腮的在另一边纠结。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还不得立马变豪猪?花孤城心中有些害怕,但走到这里说要放弃又好像太不男人了。 “小鬼,要是能走过来,我就给你五万块!”络腮胡子扬了扬右手,五根手指甩着甩着就把花孤城给绕晕了。金钱诱惑这一招用在花孤城身上果然是屡试不爽。花孤城把心一横,终于下定了决心。抽出长刀,将刀鞘咬在嘴里。 花孤城注意着地面上的十八块有着石子做记号的方砖,后退几步,做了一个助跑后,一样提起气势快步冲出去。 “一,二,三,四,五……”花孤城一鼓作气踏出了十四步,但终归气劲有限。等花孤城想再提一口气的时候,身体忽然没了平衡。络腮胡子手上拿着绳索,正准备出手将花孤城拉过来。却只见花孤城不慌不忙将长刀插在方砖之上,手上借力一下飞了出去。 “唰,唰,唰!”花孤城被络腮胡子一把接住的一瞬间,留在阵内的长刀同时落到了地上,出发机括,二十余支弩矢瞬间射出,刷刷的破空声听得花孤城一阵心惊胆颤。 “差一点就被射成刺猬了,好险,好险。”花孤城拍着胸口,扫了络腮胡子一眼。“五万啊!” “嗯,回去就算给你。”络腮胡子哈哈笑了一声,接着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抓紧时间,快要四点了。” 花孤城这才想起,老爹与络腮胡子约定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花孤城看了看时间。“三点四十,还有九十五分钟。” 才走了几步路,便就用了二十五分钟了。时间紧迫啊! 孤城十八继续走在前面,队列一如之前排好慢慢前进。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自来熟的花孤城很快就清楚了走在最后面的孤城弟子名叫张飞,适当发挥一下想象,花孤城自然觉得走在前面的那位应该叫“关羽”。怎么想这两人在一起都很靠得住啊! 没了黑狗在前面带路,孤城十八查探更为谨慎,行进的速度更加缓慢起来。 大概又走了半分钟,孤城十八突然停下,手上长刀铮然出鞘。 只见火花一闪,孤城十八几乎要握不住长刀。跟在孤城十八身后的“关二爷”见势不妙,果断出手一把将孤城十八往后一拉,孤城十八身形颇为狼狈的退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四章 险象环生 上一回说道花孤城与络腮胡子一行人通过古井井壁上的入口,进到一条砖石砌筑的通道。走在最前面的孤城十八突然遭到偷袭,不得不停止了前进。 “关二爷”出手非常果决,势大力沉,孤城十八完全控制不住后退的势头,身子连带着关二爷一起往后退了好几步。花孤城定睛一看,一根火红的棍子直直插在两面石墙之间。也不知那棍子是什么材质,不过看刚刚孤城十八一刀斩出居然砍出了火花,这棍子的坚固程度可见一斑。 “大人,这棍子头部成锥状!自右向左射出。”这一回开口解释的是关二爷,而孤城十八作为当事人,其实只是本能的出刀反击,并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突然对他发难。若不是关二爷刚刚果断出手将他往后拉回一步,孤城十八的右脚此刻怕是已经废了。 “短短一条通路上居然就有这么些障碍,有些棘手啊!”络腮胡子仔细看了一眼那根挡在路上颜色猩红的棍子。“这是血矛,一共六十四根。要破解不难,但不比之前的天机弩,即便是破解了阵法,一路上也会有不小的危险。都集中好精神,听到了没有!” “是!” 络腮胡子开始变得慎重,拿过花孤城握在手上的刀鞘,自顾走在前面。同时吩咐了一句。“小鬼,跟在我后面。若是一个不小心,怕是你就没命再问我要那五万块钱了。” 花孤城听到这个,心里发虚,赶紧朝前一步走。前胸死死贴着络腮胡子的后背。 络腮胡子嘴里轻声默念口诀,一路敲着墙壁,徐徐前进,步步为营。“左五进四,右三出二!十八,跳!” 络腮胡子吩咐一声,同时一步踏出,孤城十八听到声音后立刻起跳,两人行动几乎一致。果然络腮胡子一步踏出,便立马在孤城十八原先站着的位置射出一根猩红长矛。若是孤城十八晚跳半秒,膝盖以下尽数截断。 “左八进三,三三为劫。你们都趴下!”络腮胡子说完,花孤城当先扑倒在地,其余三人跟着趴下。络腮胡子见四人都已趴下才敢向前一步走。这一步踩下,络腮胡子身后,瞬间射出九根长矛。花孤城听着头顶的呼啸声,心有余悸。这要是头再大上一圈,还不得即刻被串成冰糖葫芦?花孤城抱着头,匍匐爬到络腮胡子脚边才敢站起来。 “卧槽,这是哪个孙子搞出这么阴损的阵法?”花孤城摸了摸安然无恙的脑袋。“居然等第一个人走到前面,其余人放松警惕后再从后面发难,人工智能么?” “这种阵法想来是是为了防止孤城门人被人挟持带路而设下的。”络腮胡子开口解释了一句,便不再说话,集中精神破解阵法。正如花孤城和络腮胡子所说。这个血矛阵实在是相当古怪。络腮胡子一人走在前面,若是能顺利破解机关,那么一路同行无阻,毫无风险。但跟在络腮胡子后面的四个人却要时不时的受到血矛的攻击。若没有络腮胡子开口提醒,四个人此刻怕早就成了串烧。就这点看来,这个阵法确实可以很有效的防止孤城门人被人挟持带路使得孤城密藏落到外人手里。 一路上,络腮胡子口诀不断,而花孤城四人也是惊险不断。好不容易走出血矛阵,四个人的衣服都有了残破。最惨的便是张飞,他位置靠后,身上负重又多,好几次几乎就被血矛击中。不过,总算张飞功夫了得,每次都是有惊无险,一路下来只是受了点小伤。 “血矛上涂了毒,虽不致命但会对接下来的行程产生影响。保险起见,不管有没有受伤都把解药吃了。”络腮胡子将刀鞘还给花孤城,将几颗药丸分发下去。 “这阵法机括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看上去比红外线还先进,但无论是天机弩还是现在这个血矛,看上去都很复古的样子啊!”花孤城一口吞下解药,手指弹了弹最近的一跟血矛。“哟,这矛还是金属锻造的!” “天机弩的单品最早在唐朝就有了,不过运用成阵法还是在宋朝末期。曾经断过一些时日的传承,明朝又复兴了起来。这里的天机阵便是明朝传下来的。就是这菩提苑也是明朝传下来的老宅子了!”络腮胡子感叹道。“先人算尽天机,时隔数百年照样能让我们找到这里。这血矛的来历更大,相传是明朝第一绿林好汉,邢严的看家武器。后来邢严训练手下,组编了一支血矛军。孤城派老祖宗受到血矛军阵法的启发,创出了血矛阵。咱们在x市的据点里,便有这么一套血矛阵。” “绿林就是土匪?”花孤城并不关心x市老家的问题,反倒对绿林起了兴趣。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那时候的江湖才真正算的上是江湖。镖行行遍天下,各路武林集结。镖行与绿林相互照应,这才使得各个武林门派相互之间得以交流切磋,故而得以成就江湖。而现在却都变了,武林门派虽然大半还在,江湖却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江湖。再无流动,各自为政的江湖充其量不过是一口口水井,有些水井挖的浅了,于是就枯了,断了传承。有些水井虽说挖的深,可到了如今的时日,一样也岌岌可危了。”络腮胡子吐了一口气,说到这些的时候,神情有些落寞。 “那我们孤城派算是挖的深还是浅?”花孤城对这种故事向来都是颇为感兴趣的。 “若是能将密藏拿回去,那就足够深了,也许还能成了活泉!”络腮胡子哈哈一笑,显然对那还未曾见过的孤城密藏给予了很大的希望。接着又看一眼手表三点五十四。“继续朝前走,没多远了。” 通道的尽头就在眼前不远处,但手电的光照过去却只能看到一片阴阴测测。花孤城抬着眉头,探出脑袋看了片刻,一无所获。心中疑惑着“莫非前面还有路?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尽头啊!”(未完待续) 第五章 八部天龙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与络腮胡子一群人有惊无险,稳扎稳打的通过了血矛阵,继续朝前探路。 摸约着又走出十米,孤城十八突然停下。关二爷举起原本照着路面的手电,朝前面照了照,愣了一下,旋即让开一个身子。 “大人,是魔神图!”关二爷开口报告。络腮胡子听到这三个字后,面色一喜。 “张飞,再拿一支火把出来,插在着!”络腮胡子指了指通道右边墙上一个铁家伙,这个部件似乎便是专门用来插火把的。 这条通道到这里似乎就结束了,面前是一个死胡同,挡住去路的那堵墙上,有一大片人不人,妖不妖的浮雕。想必就是关二爷嘴里说的魔神图了。花孤城取出手机开始拍照。络腮胡子看了看花孤城的举动,只是一笑。“拍照无用,魔神图的意境,还得用水墨来体会。” 花孤城听完之后,略有些疑惑的收起手机。“难不成你还能当场画下来?” 络腮胡子只是一笑,继而也不再搭理花孤城,自顾盯着那些浮雕研究起来。花孤城见络腮胡子这副模样,用脚趾头也猜得到,这些浮雕是好东西!花孤城抖着肩膀,也凑近了一些,仔细观察起面前的这群“魔神”来。 花孤城仔细观察后才发现,起初看上去人不人,妖不妖的魔神,此刻细看下来居然还颇有美感。 花孤城自右向左数了一遍。这些魔神自右向左列八列,上下两排,共计十六尊。 第一排第一尊魔神,形同天龙,气势睥睨。浮雕之上,天龙冲天而起,环绕而旋。然而龙目之中却未点睛,龙珠似乎生生被人剜去,故而龙体才会被封印在这浮雕之内。花孤城想到这里,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天龙的龙目。“天龙被封印在这浮雕内?这牛-逼是不是吹的太大了?” 第一排第二尊魔神,是一名装甲力士。手持巨锤,昂头而立,面上表情尽是不屈。仿若他仅是如此站立着,便就顶天立地。然而这装甲力士身上六道锁链死死缠住手脚与琵琶骨,竟是被人锁住了。真不知道这浮雕是何人所刻。若说之前的天龙是被人剜去龙珠而被封印在这浮雕内的话,那这名力士就是被困死在浮雕内的。 花孤城伸手摸到第一排第三尊魔神,这一次却是一名奇美女子。上身赤裸,花孤城下意识的多摸了几下,顿时没了半点节操。女子肩披彩带,头戴五珠宝冠,秀骨清像,眉目含笑。云气扶摇,飘飘欲仙。然而这笑却是苦笑,这本来一副天花乱坠的敦煌飞仙却因为这苦笑变了味道。 再看下一个,头顶生角,似在歌唱,右手却摸着喉间。面色古怪,一脸颓然。 接着是人身蛇头,好不恐怖。只见这尊魔神双手捂耳,一脸痛苦。莫不是头顶生角的那位唱歌实在难听,这哥们受不了了?花孤城清了清嗓子,这种痛苦从来只有他加给别人,所以此刻花孤城到也没办法感同身受。 第一排第六尊,这哥们花孤城相当熟悉。扶摇直上九万里里的大鹏!不过这只大鹏鸟却并不在高空之中翱翔,而是落在一块山石上休息。花孤城摸了摸大鹏的脑袋,只见大鹏鸟双目向天,尽是不甘,双翅上尽是坑洼,好似斑斑血迹。 花孤城看到这里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紧接着看向第七尊魔神,只见一团雾气环绕一名羽衣少女,少女指上停一只蝴蝶,蝴蝶断翅!少女目露杀机,本是高高在上的九天仙女,只因这一丝杀机立刻谪落红尘。 第一排最后一尊,本也应该是一尊战神,此刻却单膝落地,气息奄奄。身后五道虚影,也一样濒临幻灭。 花孤城看完之后,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络腮胡子看了花孤城一眼,问道。“可看完了。” 花孤城摇摇头,心中尽是没有来由的苦涩。花孤城慢慢低下头,再往下面看去。 同样是八尊魔神,只看了一眼。可这一眼过后,却又是另一个世界。 黑云滚滚,紫雷漫天。 一条虚幻无实质的金龙从黑云中探出巨大的龙头,一声嘶吼,天地变色。第二尊金甲天神,持锤指天。半裸奇美女子身上彩带长达数丈。飘荡轻灵,凌空飞度。金翅大鹏自上而下,扶摇直上。粗壮大蟒的魔神,头顶双角的魔神,香气萦绕的少女,背后五道虚影的墨甲战士,依次破空而出。 只见天空之中紫电愈加密集。 “八部众!” 一声惊呵在花孤城耳边如惊雷般炸响。 ……花孤城也大吼一声,“八部众,战天而死!” 花孤城这一声大吼却把取出纸墨,准备将魔神图拓印下来的张飞等人吓了一跳。络腮胡子听到这声大吼,即刻将目光从魔神图上收了回来。此刻的花孤城满头大汗,双眼死死盯着墙上浮雕,却偏偏又呆滞无神,而他的面色也变得越加苍白。 看来是进到了幻境。络腮胡子眯着眼,心中却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这浮雕上的魔神图在孤城派的记载中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若是有缘,可从中参悟武道,可若是定力不够,迷失在幻境之中不可自拔的话很容易走火入魔。 眼下,花孤城凭着超人一等的悟性,居然当下就进到了幻境之中。络腮胡子摸不准花孤城的定力如何,不过从此刻花孤城的表现来看,他的状况似乎大大不妙啊! 此刻花孤城进入幻境不深,络腮胡子有把握一举将他从幻境中拉出来。不过花孤城若是这时就从幻境中走出可就算是白白浪费了一次大好机缘。武道修炼一途,相较于天生的骨骼天赋,起决定作用更多的却是后天的气运机缘。毕竟肉体骨骼的天赋有时可以通过洗经易髓等后天手法加以弥补,但机缘这种东西就完全是可遇不可求的了。浪费了一次,下一次的机缘就不知何时才能撞上门来了。可若是花孤城这一次进入幻境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此刻老爹不在身边,向来听从老爹决定的络腮胡子一时间左右为难起来。 “杀!”花孤城青筋爆出,状况越差。 络腮胡子深吸一口气,心中计较,这八部魔神图境界太高,凭小鬼的实力怕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稳妥一点好!络腮胡子想到这里心中有了决断,当下一掌拍在花孤城背上,这才将花孤城从环境之中拉出。花孤城哆嗦了一下,终于清醒,脑子里却尽是之前看到的那番惨烈环境。 “看到了什么?”络腮胡子笑眯眯的问道。 “难道是哈利波特……?”花孤城心有余悸,口不择言。回想起那金龙双目被天雷炸烂,而金甲力士则被紫雷穿过琵琶骨锁于山石之上。金鹏双翅被折……花孤城眯起眼睛,心中只有七个字,八部众,战天而死?“这十六尊魔神明明就是八个,上下两列是生前死后?讲的是轮回?” “八部众,原是似人非人的妖魔,这浮雕讲的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络腮胡子解释道。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花孤城看到的惨景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过程,那成佛的代价似乎有点太大了。简直就是放屁! “这浮雕是个宝贝,暂时先拓下来,这一次时间紧迫,回头有机会再把原件取回去。”络腮胡子挥挥手,示意张飞几人抓紧动作。花孤城看着张飞三人上下忙碌,突然转过头问了络腮胡子一句。 “这八部众真的成佛了?” “这第一尊代表龙众,曾经一名叫做沙竭罗龙王,他的小女儿,八岁时听罢释迦牟尼说法,转为男身,腾空而起驾祥云前往南方,成佛度众。”络腮胡子指着金龙浮雕。 “他眼睛被炸瞎了,死了。”花孤城喃喃。络腮胡子看了花孤城一眼,想起了孤城派里一些老人讲的故事,大致猜到了花孤城所见的环境到底是什么。络腮胡子也不搭话,只是指着浮雕继续介绍下去。 “第二尊魔神代表的应该是夜叉神了,是吃鬼的护法王。第三尊为阿修罗,然后是大蟒神,摩呼罗迦。第五尊金翅大鹏迦楼罗,他以龙为食,每天要吃一条龙及五百条小龙。濒死之时,体内积聚诸毒,无法再吃,于是上下翻飞七次,飞到金刚轮山顶上命终。” “他被折了双翅。哪里是中毒了……” “第六尊为歌神紧那罗,第七尊为香神乾达婆。最后一尊五道虚影,应该代表的是天众的帝释,天人五衰后立地成佛。”络腮胡子一一将魔神的名字讲出来。 花孤城只是点头,依旧沉浸在之前眼见的大场面之中。那歌神紧那罗被穿喉而死,香神乾达婆被沉入污垢之中,而大蟒蛇则被夺了视听。帝释用尽天人五衰,对抗天雷,力竭而死。 是事实如此还是雕凿这浮雕的人的杜撰,花孤城可就不知道了。不过花孤城只觉得这孤城派的老祖宗居然敢凿下这一幅战天图。光是这一份敢与天一战的气势与胆量就足够让人心生佩服了。 “霸气,威武!”花孤城扬扬眉毛,发表了最后感言。(未完待续) 第六章 另有洞天 上一回说道,花孤城一行人被一面刻着浮雕的石墙挡住了去路,花孤城研究墙上浮雕进入了幻境,见识了八部天龙,战天而死的壮阔场面。 张飞从背包里取出墨汁和矿泉水,勾兑之后涂在浮雕上,接着把宣纸印上去。花孤城摸着嘴巴看着张飞等人忙上忙下。心中嘀咕了一句,这么搞能有拍照来的实在么?当下取出手机,自顾又拍了几张。 一切弄好,花孤城看了看手表,四点。还有七十五分钟整。络腮胡子戴好防毒面具,双手摸到浮雕两边,花孤城顺着络腮胡子的手望去。那是……机关!只见络腮胡子右手摸到浮雕上的一块云彩,左手放在上面一列第一尊魔神像的龙目位置。同时用力,只听到浮雕内部传来一阵机括启动的声音。 “戒备!”络腮胡子缓缓开口,只怕这墙后头有什么危险。四人旋即也都跟着络腮胡子把之前摘下来的防毒面具带上。张飞与关二哥将背包放在胸前,凝神戒备。而孤城十八直接拔出了长刀。花孤城躲在最后,双手摸到了glock17。 “启!” 络腮胡子见几人都已做好准备,轻喝一声,双手用力,缓缓将挡住去路的浮雕石墙,逆时针旋转起来。花孤城见了眼皮一跳,心中一阵好奇。 “原来明朝的时候就有旋转门了!” 浮雕石墙被络腮胡子转了三十度,张飞和关二爷一马当先,将背包护在胸前,走到浮雕墙两边空隙。 过了片刻,似乎并没有生出什么意外变故。 “应该无事,先进去。”络腮胡子命令道,张飞和关二爷慢慢挪着步子超前走去。花孤城缓缓跟在络腮胡子后面。等穿过了浮雕石墙,花孤城才发现这浮雕石墙后面果然别有洞天,这里面居然是一个空间极大的……花孤城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个空间。 地上是一块块凹凸不平的青石,中间有一道小水涧潺潺流淌而过。青石上生了许多青苔,周围甚至有着一些忽明忽暗的灯光。而花孤城等人的正前方放着六口棺材模样的石台。 “有风!”张飞伸手感应。既然有风,那就说明这个空间与外间相连,并不密闭。 “这应该是观音山的山腹。菩提苑靠着观音山。咱们之前走的那条通路显然是联通菩提苑和观音山的了。”络腮胡子分析道。 络腮胡子这么一说,花孤城才想起来,之前走进菩提苑的时候确实看到有一座小山就靠在菩提苑后面,那座山的名字居然叫观音山。观音山,菩提苑,两者的名字倒是颇为相称。这次是来寻宝,宝贝埋在深山里,合情合理。花孤城探起头,借着手电的光芒又查探了一番山腹内的情况。 这山腹内没有太多人工雕凿的痕迹,应该是天然形成,想必是孤城派的祖宗无意中发现这个山腹后稍作改建后就用来藏宝了。空间顶部距离地下莫越有八九米高,洞穴顶上悬着无数藤蔓,微光之下像极了一条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偶尔有些阴风,倒是有些许的恐怖气氛。 “这是什么蜡烛,烧了几百年还能用。”花孤城问话的时候,手电照在了一个正微弱燃烧着的,烛台模样的物件。山腹内这些类似物件还有许多,有的正燃烧着,有的却没有。 “那是南海鲛人鱼油。”络腮胡子顺着花孤城的目光看过去。开口解释了一句,随后又吩咐道。“将所有烛台都点了。” 话刚说完,张飞与关二爷就动起手来,一人一个火把,分头在这山腹之内绕了一圈,一路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随着那些鲛人灯相继被点着,山腹内渐渐明亮了起来,四下环境也看得分明。在花孤城面前不远处整齐排列的六座石台此刻看来更像是九口石棺。 “宝贝就在里面了想必。怎么感觉咱们有点像盗墓贼呢?”花孤城捋了捋袖子,上前一步走。听到宝贝就两眼放光的花孤城此刻准备先上去开开眼。可没走两步,心中转念一想,一路走来机关重重,没理由宝库里面风平浪静,有古怪。想到这里,花孤城吸一口气,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了络腮胡子一眼。 “就这么上去撬人家棺材板么?还有更专业的,更有技术含量的手段么?”花孤城问话的时候。孤城十八与张飞已经走到了最右边那口石棺旁边。孤城十八手上长刀带着刀鞘插进石棺棺盖下的缝隙里,二话不说就开始撬了起来。张飞见孤城十八动了手,即刻双手托住棺材盖往前用力一推。两人合力,只一下便将那看上去莫约有好几百斤厚实的石质棺盖给掀到了地上。 “轰!”棺盖落地的巨响在山腹里回响了许久。孤城十八与张飞掀开棺盖之后,颇为默契的朝两边各退一步,等着络腮胡子只是。花孤城伸出脑袋朝棺材里望了一眼,却发现那石棺之内居然还装盛着一口木棺。 “只听过盖中盖,没见过棺中棺。” “好棺木!”络腮胡子走到石棺跟前,用手弹了弹里面的木制棺椁。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给花孤城长见识。“棺椁体积巨大,红木黑漆,上面绘制银色犀牛纹饰,这棺板极为厚实,但材料只算中品。按照派中体制,八品武夫。” 花孤城自上而下扫了棺椁一眼,果然看到有两只栩栩如生的银色犀牛纹饰。 “八品是什么水平。”花孤城掰着手指,问了一句。 “古时八品放到如今的江湖来看,应该是圣级高手。”络腮胡子估摸着说了一句。络腮胡子看了看手表,还剩七十分钟。“开棺!” 花孤城听到开棺,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防毒面具。孤城十八用匕首插进棺板的缝隙中,用力撬动,没想到这棺材板钉得牢固,单手用力居然没能没撬开。孤城十八眯了眼,提气再加一分力。这一次,棺椁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声,一颗十几厘米的棺材钉落到了地上。(未完待续) 第七章 红甲巨尸 (十一点之前还有一更,求下收藏)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一行人走入藏宝的观音山腹之中,发现了山腹之中的六口石棺,继而决定开棺寻宝。 随着第一颗棺材钉落地,孤城十八连同张飞,关二爷一齐动手,接连将棺材钉给撬出来。 “随便撬人家的棺材盖,我们是不是要做点什么仪式,意思意思啊。”花孤城摸着下巴,只觉得这一趟挖宝行动的性质似乎慢慢在往盗墓发展了。花孤城以前也听说过盗墓贼有着一套极为完善的规矩和行事准则,干下这么阴损的勾当总该要做一些事情抵消一点罪过吧。 “鬼神自在人心。不用怕!” 最后一颗棺材钉落地,络腮胡子挥挥袖子。“你们退后,小心暗器。” 花孤城等人听完这话,纷纷推到络腮胡子身后。络腮胡子眯起眼,一掌击出,棺材盖应声落地,一时间尘土飞扬。足见这口棺材防水性还是极好的。除了漫天飞扬的灰尘,棺材里倒是没有飞出什么飞镖毒针之类的暗器。众人挥手扫开面前的灰尘,往棺椁内望去。只见棺材内躺着一具体格巨大的红甲男尸。那尸体被红色盔甲死死包住,花孤城等人根本看不出尸体的保存情况,落入眼里的只有一副极为漂亮的盔甲。虽历经百年风雨,红色盔甲的色泽依旧艳丽。盔甲胸口,一头犀牛做冲刺奔跑装,气势威猛,双目炯炯,震撼人心。 “这盔甲是宝贝?”花孤城几乎忍不住的伸出手去摸了盔甲一下,对此络腮胡子倒是没有阻止。下一刻花孤城的右手去势一转,径直抓起棺材内的一块银锭。 这巨大的棺椁内除了那巨大的红甲古尸外,还堆放了一些金银古物,一些古玩瓷器,花孤城这种粗人自然是不具备赏鉴的本事的,但此些黄白之物自然跑不了花孤城的眼,不过这红甲古尸生前似乎混的一般,家底不算厚实。金锭银锭不多,散落着一些古币。再有就是携带不便的瓷器古玩了。 “想来是了。”络腮胡子语气轻松,伸手径直取出一本古籍。在络腮胡子看来,唯有此类武功秘籍才是最为值钱的宝贝。络腮胡子将古籍放到眼前看了一眼,却是有些失望的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将古籍递给张飞。 张飞小心翼翼的接过古籍,极为谨慎的将古籍放进背包内,护在胸前。似乎这本古籍便是他的性命一般。 花孤城继续翻找着金银珠宝,此刻花孤城手上已经捧了不少。络腮胡子见到花孤城这副守财奴模样,嘿嘿一笑。“这些金银以后自然会有弟子再进来取走,此次你若是想赚笔外快,不如偷偷找些古玉带走更为妥当。” “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手!”花孤城吃力的捧起一堆金银,这么重的一堆东西,想要带出去确实累人,又不好藏着掖着,回头还可能再给老爹没收了去,可就做无用功了。于是便将金银推回棺椁中去,双手合十对着红甲大将说了一句。“误会,误会,打扰,打扰!” 络腮胡子再往棺内扫了一眼,再无特别发现后。示意孤城十八等人继续开第二口棺材。一回生,二回熟。孤城十八三人打开第二口棺材花的时间 几乎比第一次短了一半。 这一次,棺材内躺着的依旧是一具红甲古尸,不过这古尸身上的盔甲,胸口画着一只彪。 “这次是小老虎,什么级别?”花孤城一边熟门熟路的伸出手往棺椁内探去,一边随口问道。 “彪!”络腮胡子朝盔甲胸口扫了一眼,缓缓开口。“莫约着有个六,七品的实力。怕是要到魂级高手的水平了吧!” 这一次花孤城一把取出一柄短刀,而络腮胡子则继续取出一本古籍。 络腮胡子看了古籍一眼,点了点头。将古籍递给张飞后,不再往棺椁内看去,而是望着花孤城手上的短刀,嗯了一声。 花孤城警觉的抬起头,嘿嘿笑了一声。“先到先得!这刀看来是个好东西,我就不客气了!”花孤城并看不出这短刀的来历,但刀鞘上镶嵌着的那颗猫眼石实在是太闪了! “将短刀抽出来给我看下!”络腮胡子开口说了一句。花孤城点点头,照着络腮胡子的话慢慢将短刀抽出来。花孤城只觉随着短刀,周围的空气慢慢冷了下来。花孤城皱了下眉头,这种彻骨寒冷让花孤城感到一丝异样。不是杀气凌冽,而阴风阵阵,死气重重。 “嗯,这把刀有点意思。”络腮胡子点点头。“真正的杀人刀,杀的却都不是男人。” “出手就能大赚一笔,管他什么刀。”花孤城才不在意这把刀是杀人刀还是杀猪刀,花孤城在意的只是这把刀足够值钱。 这把刀装饰华丽,却是皇宫大内中专门,某些锦衣卫专门用来暗杀一些不懂规矩的宫女太监的。 花孤城再次伸出手,搜索看看有没有络腮胡子嘴里说的古玉,宝石什么的。而孤城十八等人此刻正准备去撬开第三口棺椁。就在这时,意外突生。络腮胡子只觉背后,一阵阴风袭来,一把拉住花孤城朝后退走,速度之快,花孤城只觉耳旁生风,呼啸隆隆。 而孤城十八等人也一样意识到了不对,颇为狼狈的朝后退走几步。于此同时,一声巨响传来,花孤城原先站定的地方石屑纷飞。 等众人站定,只见原本躺在棺椁内的两具红甲巨尸此刻诈尸一般活生生的站了起来。第二口石棺缺了一大块,赫然是第一具红甲巨尸的杰作。 “卧槽!”花孤城无语凝咽,看到死而复活的两名红甲巨尸,眼珠几乎要弹出眼眶,掉到地上。 面对两名红甲大汉突然出手,花孤城一行人没有防备之下险些就吃了大亏。 花孤城左手只握了一个刀鞘。“这是僵尸?” 络腮胡子周身笼罩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气势,此刻他眯着眼睛,死死盯着两名红甲大汉。只见这两名红甲巨尸手持苗刀,低着头颅。一时间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红甲将军,大汉将军中一等战力。”络腮胡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如果传说是真的。这便是那夺天地造化的守墓人!” “完全听不懂!”花孤城摸出散弹枪和golck17。摇了摇脑袋,表示络腮胡子说的实在是太深奥了。 “我现在也很好奇,死了几百年的人,到底是怎么活过来,还能对我们出手的。”这一刻,武功高强如络腮胡子也不得不慎重对待,慢慢从袖子里取出一把短刀,又对张飞说了一句。“刀!” 张飞即刻将背在身后的长刀拔出来,丢给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的话让花孤城再一次确定了,眼前站着的这两个红甲巨人确实都不是活人,而是僵尸!这也太扯了,此刻花孤城只觉得几百年前孤城派的老祖宗绝对不是干杀手这个行当的,更像是画符捉鬼的。 “先去试探一下。”看上去络腮胡子似乎并不打算亲自动手。 张飞和关二爷提起乌兹冲锋枪,对着红甲大汉一顿猛扫。花孤城本想着以冲锋枪的威力,这两红甲大汉怎么着也得被打掉一半血肉吧。结果让花孤城大跌眼镜的却是这一连串子弹打在两名红甲大汉身上,居然只是不疼不痒的打下几片红甲片下来。关二爷和张飞一管子弹打光,两名红甲大汉像个没事人一样超前一步走。这个时候花孤城只觉自己的下巴大概只差三寸就碰到脚尖了。 “盔甲也略显犀利啊!” 关二爷也不废话,将冲锋枪往地上一丢。抽出长刀,一刀朝其中一名红甲大汉刺过去。红甲大汉似乎能够感受到危险一样向后退了一步。这红甲大汉的动作看上去有些僵硬且迟钝,但这一步踩下,花孤城甚至感到地面微微一震。 关二爷刀势极快,凭红甲巨人的速度,根本无法躲避。更为惊人的是,之前就连冲锋枪都射不穿的盔甲,在关二爷这一刀的威势下,竟生生裂开一个口子。关二爷这一刀刺去径直插进了红甲大汉胸膛。足见夹杂着势的长刀,威力比起子弹来要大上不少。 但这致命一刀,却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中了关二爷一刀的红甲大汉像一个没事人一般,一刀回敬关二爷。此时第二具红甲巨人也动了起来,缓缓举起刀,朝关二爷砍去。关二爷见情况不妙,立刻抽出刀子,就地一滚,后退几步。第一具红甲巨人一刀落空,立刻朝关二爷追去。张飞见势不妙,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把短刀。身子像闪电一般奔窜而出,朝第二具红甲人发出攻势。两人两尸就此缠斗了起来。 花孤城咽了一口口水,看了看被张飞和关二爷丢在地上的乌兹冲锋枪,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glock17和散弹枪。无奈的摇了摇头之后,花孤城将枪械收好,将之前从棺椁取出来的短刀握在手上,当下凝神戒备起来,随时准备策应张飞和关二爷。孤城十八超前一步走,随时准备出手。而络腮胡子手上提着刀子,一时之间到并没有加入战局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八章 一招制敌 (红票加更) 上一回说到,棺椁之内的红甲巨尸突然复活,与花孤城一群人战做一团。 红甲巨人越战越勇,一开始的僵硬不自然片刻之后就完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行云流水的步伐出招,再加上不死不灭的非自然力量。刚开始关二爷与张飞借着地势与速度的优势在红甲巨人的缠斗中还能略微占些上风,此刻两人却是慢慢变得有些狼狈起来。 十几个回合下来,红甲巨人越战越勇,虽说身上红甲有些残破,但在明亮的烛火照耀下,依旧红光灿烂,熠熠生辉。两名巨人站在花孤城面前,若是花孤城不是提前知道这两副盔甲下面藏着的是死了不知几百年的干尸的话,真是要把他们看成两尊罗汉金刚,天神下凡了! 关二爷与张飞两人上蹿下跳,将周身之势提到极致,猛烈的凭着仅剩下一丝半点的速度优势朝两尊红甲巨人发动攻击。但即便是偶尔侥幸能将手上刀子捅进红甲巨人的身子里,可那种程度伤害对红甲巨汉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如此下去,就算是红甲巨汉一直摸不到关二爷和张飞二人,两人也得力竭而死。 “简直是完美mt啊!”花孤城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根本想不到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这两尊红甲巨汉,只好将希望寄托在络腮胡子身上。“怎么办?这两具不过7,8品。另外可是还有四口棺材,咱们这么点人搞不定吧?” 花孤城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闷哼。张飞一个不小心,胸口被红甲巨人砸中一拳。虽说有势防护,但实实在在的挨上这力量变态的红甲巨人势大力沉的一击,张飞此刻极不好受。喷出一口血雾后,张飞身形快速后退,一跳一跃,轻盈如海燕。 孤城十八飞跃而出,挡下了追逐张飞而去的红甲巨人。 “嗯!差不多了。”络腮胡子晃了晃手上的刀子。“小鬼,老头子今天教你一手,你且看好了。” 没等花孤城反应过来,络腮胡子便就一步踏出,看似缓慢,但这一步落下,络腮胡子却已是身在数米以外。 花孤城猛然转过头,只见一道寒光,极为缓慢的朝红甲巨人攻去。 络腮胡子一步绝尘。长刀向天。带起一片扬尘。 一粒沙,两粒沙,千佰粒……一道沙,两道沙,千百道……一刀化作千万刀。 一招击出,恍若千军万马奔腾于原野,杀气化作铮铮铁蹄之声。 刀气如虹,如匹,如惊雷。 飞流直下三千尺?小场面! 络腮胡子只出这一刀,可只凭这一刀就要斩出一个星垂平野阔的盛世光景来。 刀气尚未触及红甲巨人,络腮胡子扬起的一阵沙土先朝红甲巨汉扑去。红甲巨汉原本无所畏惧,有进无退的气势一滞,继而头颅一抬,突然作势想要后退。那一步尚未退出一半,络腮胡子便挽了一个刀花,原地站定。 “死而不僵?六品武夫?给我跪下!” 花孤城揉了揉眼睛,这一刻,络腮胡子霸气侧漏!花孤城看的目瞪口呆,心中只来得及感叹一句。 “飞翔的胖子!” 莫说只是一具披了诡异盔甲的干尸,面对这一刀,便是真的鬼神仙佛都得退避。络腮胡子说跪,这红甲巨人岂有不跪之理。只见红甲巨人轰然倒塌,盔甲瞬间化作四半。金刚不败的红甲巨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花孤城也顾不上另外一尊依旧生龙活虎的红甲巨人,迅速闭上眼睛,络腮胡子之前那一刀的轨迹反复在他脑海中浮现。络腮胡子活动了一下手腕,轻轻感叹了一句。 “好久不活动,生疏了!”一句说完,络腮胡子转身望向呆立在一边的花孤城,轻轻一笑。 此时,孤城十八飞速冲向另一具红甲巨人,联合关二爷和受了点轻伤的张飞。三人轻轻松松死死压制住了那具红甲巨尸。等花孤城慢慢睁开眼的时候,只见张飞与关二爷滚在地上,一阵扬尘之后,一人一刀斩下红甲巨汉的双腿。同一时间,孤城十八飞身而起,狠狠横斩一刀,势如破竹的砍下了红甲巨人的头颅。 “实在是太残忍了!”花孤城打了一个哆嗦。 等红甲巨人的头颅滚到花孤城脚边的时候,花孤城下意识的往后跳了一步,生怕这僵尸还没死透咬上自己一口。过了一会,只见那头颅没有什么异动,花孤城掏出散弹枪,狠狠打了几枪,本想将那僵尸脑袋打个稀巴烂,结果却没想那已经残破了的盔甲太过坚固,几枪打下来,收效甚微。花孤城好奇的往盔甲里面看了一眼,只见一颗干枯的脑袋上长处几根绿毛,无比恶心。然而花孤城再朝络腮胡子砍死的那一具望去,四块盔甲里面都是空空如也。‘莫不是络腮胡子一刀斩下,将盔甲里干尸砍成了灰烬。恐怖如斯……’花孤城想到这里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络腮胡子伸手看了看手表,只剩五十分钟,却还有四口棺材要对付。当下挥了挥手将几人聚集起来。 “加快速度,把第三口棺材给撬开。”络腮胡子指了指第三口棺材,张飞等人即刻提着兵器如法炮制将石棺打开,这一回,花孤城也动起手来,一颗一颗的撬着棺材钉。 这一次的棺木相较于之前两口棺木,品质更为上乘。花孤城在撬这棺材钉的时候,甚至闻到一丝若有若无香气。 “还是这么个玩意,胸口有只熊!”等到棺盖被四人掀开,花孤城急忙伸出脑袋看了里头的红甲巨人一眼,眼疾手快,一手一样,取出一本古籍和一块古玉。接着飞速退后,将古籍丢给络腮胡子。至于那块古玉,花孤城自然是不客气的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回是个五品高手了。”络腮胡子接过古籍扫了一眼,似乎依旧不是他期盼的那一本,随手将古籍丢给张飞之后,提刀向前。 花孤城跟在后面,伸着脖子建议道。“不如趁它没活,咱们先下手为强?” 络腮胡子点点头,提起刀,正准备出手!(未完待续) 第九章 强劲对手 上一回说到络腮胡子出手干掉了红甲巨人,一行人打开了第三口石棺,为了防止棺内红甲巨人复活伤人,花孤城建议络腮胡子先行将红甲巨人分尸。 就在络腮胡子提刀就要斩下的时候,红甲巨人突然一动,赫然是感受到危险就要复活的态势。络腮胡子见势不妙,也不犹豫,果决狠辣的一刀砍下。棺内的红甲巨人只来得及嘶吼一声,便被络腮胡子砍成了两段。 “了结了?”花孤城见棺内的红甲巨人没了反应,贼头贼脑的问了一句。“真想不通,这些玩意不是咱们老祖宗放置的么?为什么会对自己人动手啊?” “这些守墓人,看上去很像传说中大汉将军中的上品战傀。不知是通过什么秘法被炼成了僵尸。这些守墓人的实力一般,怕是祖宗故意为之,若是后人连这些守墓人都对付不了,将这些密藏搬出去也无用,更有可能会白白便宜了别的势力。倒不如永远深埋地下的好。” 络腮胡子看了看被分成两段的红甲巨人,正要开口让孤城十八等人去把第四口棺材打开。却不料下一刻,剩下的三口棺材突然动了起来。络腮胡子皱了皱眉头,心中一愣。 “不会是之前那僵尸叫了一声,把隔壁几个都给叫醒了?”花孤城随口一言,络腮胡子却深意为然。 “八九不离十,大家先后退,小心戒备。若真是一次出来三个,听我安排。”络腮胡子提着刀,后退几步。五个人当下以络腮胡子为中心,围聚在入口处,死死盯着那三口石棺。 只见三口石棺震动愈加剧烈。 “咚,咚,咚……” 仿佛是三名红甲巨人挥拳轰击着棺盖。 “貌似我出了一个馊主意啊!”花孤城舔了舔嘴唇,将套在头上的防毒面具正了正。 “无碍,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先下手为强。”络腮胡子眯着眼,右手提着的长刀上寒光流转。 “咚!”第四口石棺的棺盖落到了地上,木制的棺盖也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几乎同一时间,第五,第六口石棺的石棺盖被震到了地上。三名红甲巨人慢慢从棺椁内坐起来。 花孤城放眼看去,只见第四口棺材内的红甲巨人胸口一只豹子,威风凛凛。这名红甲巨人手上那一口铜锤,一眼望去,估摸着少说也要百十来斤。而第五口棺材内的红甲巨人胸口则画着一只巨虎,形态较之之前的“彪”要威猛的多。这名红甲巨人提着一竿铁枪,颇是威风。但奇怪的是,第六口棺材内的僵尸却是一身布袍,胸口绣着一只仙鹤。头上没有遮掩,手掌和头颅都露在外面,干瘪的似乎只剩下了骨头,上面还长出红红绿绿的硬毛。这布袍僵尸将一口长剑背在身后,撇去干瘪的皮肉和身上颜色古怪的长毛不谈,倒有些仙风道骨。但此刻看上去却有些不伦不类。 这只仙鹤的出现却是让络腮胡子轻叹一口气,花孤城听到叹气声,眼珠一转,似乎这布袍是个硬扎点子。 三个僵尸慢慢从棺材里爬出来,布袍走在最前面,而两名红甲巨人则分别在布袍身后左右两边站定。 “胸口有豹子纹饰的红甲巨人,四品高手,小鬼,老十八,你们两人小心对付。不求取胜,但求拖延上一段时间。”络腮胡子开始分配起任务来。“胸口有巨虎纹饰的红甲巨人,三品高手,张飞,李永,你二人合力对付。无须留手,用出秘法,速战速决。” 花孤城此刻才知道,原来关二爷的真实姓名叫做李永。李永与张飞听到络腮胡子的话以后,面露决然,神色肃穆。 “那个穿布衣的家伙,看上去厉害的很啊!”花孤城虽然不知道那只仙鹤代表着什么意义。但只从另两名红甲大汉隐隐间以其为首的态势,便看得出这布袍僵尸的厉害。 “一品文职,比起一品武夫来说要弱上一些,但比二品武夫高上一筹。加上金刚不灭的身躯,不好对付啊!”络腮胡子搓了搓手。 “那你是几品?” “勉强算是一品。”络腮胡子的话让花孤城心中一动。“那你稳稳能灭杀了那布袍?” “来了!”没等络腮胡子开口给花孤城答疑,三只僵尸便猛地朝花孤城等人冲了过去。花孤城与孤城十八向右跑去,途中花孤城取出glock17朝那四品红甲巨人开了一枪,将那巨人引了过去。 张飞与李永见状,有样学样将那三品红甲往左边引去。 而络腮胡子则是身形一闪,一刀挥出,依旧是千军万马奔腾而上的霸道气势。但这一回对上这位一品布衣高手,似乎并没有取得立竿见影的成效。 一刀斩下,那一品布衣抽剑相迎,仓促间的防御虽然没能完全挡住络腮胡子这霸道无匹的一刀,但余下的刀势却是没能对这一品布甲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络腮胡子一刀斩出,使得一品布甲踉跄后退十余步。然后络腮胡子一刀之后并未乘胜追击,反而提刀后掠几步。嘴里低声说了一句。“奇怪。” 一品布甲提着长剑,见络腮胡子不再进攻,便也立在原地。赫然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态势。然后另外两面的战势却是进行如火如荼,双方你来我往打着难解难分,好不热闹。 花孤城与孤城十八联手对付一名四品高手。古代高手品级的计算与如今“武,破,圣,魂,战,极,天”的划分方式不同。古代品级分为一至九品,一品最高,九品最低,与官位的区分类似。每一品分文武两种,上中下三段。一品高手对应天,二三品对应极,四五品对应战,六品为魂,七品为圣,八品为破,九品为武。 花孤城与孤城十八此刻实力半斤八两,莫约都是六品中上段的实力,要对上四品实力还是金刚不灭之体的红甲巨人,就算智力上有优势也一样颇为艰难。 孤城十八挡在前面,吸引着四品红甲的火力。而花孤城则提着刚从棺材里摸到的短刀,游走在后方时不时的进行骚扰。当然这种骚扰并不是不疼不痒的在四品红甲身上捅上两下,而是憋着劲的对着四品红甲的致命要害砍去,力求一刀砍下四品红甲的脑袋。 四品红甲的速度较之前面七品红甲的速度要快上不少,力量也极大。孤城十八几次被四品红甲逼得几乎走进绝境,所幸有花孤城在一旁策应,几次危机到最后都能化险为夷。 这时,四品红甲左手再出一拳,将花孤城逼退。孤城十八见势提刀冲上,带着呼呼的破风声,一刀横斩。四品红甲毫不畏惧,右手铜锤一转。 “铛!”铜锤狠狠砸在孤城十八长刀之上,孤城十八只觉手上一沉,虎口发麻,长刀就要脱手!紧要关头,孤城十八一咬牙,另一只手探出,死死握住刀柄。身子一旋,急忙后退,以此来卸去之前四品红甲那一锤砸在刀口的力道。 四品红甲一锤击退孤城十八后,并没有打算追击,反而掉头再挥出一拳朝着花孤城砸去。之前花孤城被四品红甲一拳逼退,但只是退后两步。当他见到四品红甲又一次与孤城十八交手时,花孤城果断逼近,正要跃起挥刀,直刺四品红甲的脖子。没料,四品红甲一锤将孤城十八砸飞出去,转身就朝跳在半空中的花孤城再出一拳。 花孤城只觉一阵狂风拂面。 这一拳来的来过于突然,花孤城没有一丝防备。然而此刻花孤城面上却不见半点惊慌,周身气势疯狂爆发而出。几次经历生死,花孤城对于自身势的控制有了长足进步。只见花孤城手上短刀去势一转,狠狠往四品红甲的拳头上扎去。 “碰!”花孤城吐一口血,身子远远的倒飞出去,砸在石壁之上。 花孤城被这一拳砸中,看似惨烈,但实质上受伤并不重。花孤城那一刀狠狠-插进四品红甲的拳头里,旋即借力后退。而花孤城手上的短刀却留在了四品红甲的拳头之上。 孤城十八此刻站定,见花孤城受了伤,一声怒吼。孤城十八脚下用力,刀身一颤。不知这一刀从什么方向砍出,只见两道光弧护在孤城十八身前,孤城十八身形模糊,瞬间就逼到四品红甲跟前。 “铛、铛,铛!” 三声金石之声传出,前两声乃是孤城十八长刀砍在四平红甲身上所发出,两刀过后,竟是生生在红色盔甲之上留下两道一深一浅的口子。第三声则是四品红甲巨锤砸在长刀之上发出的声音。 这一锤,四品红甲似乎是用尽了全力,左脚后退半步,右手抡圆了一个大车轮。四品红甲这一锤当空砸下,只是要凭着巨力,一锤将孤城十八扫出去,让他再也拿不起刀来。 孤城十八双手横刀,砍在铜锤之上。只是刚一触及铜锤,孤城十八就感到一股山崩之力,这一锤不能硬接。孤城十八反应极快,此刻继续出力硬接一锤,怕就是落得一个刀断手折的下场。若是即刻收力,受些轻伤,还能保有一战之力。 孤城十八计算的精准,心中有了决断,蓄势收力,刀口一挑,身形即刻倒飞出去。过程中孤城十八左手臂只是被铜锤擦了一下,孤城十八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手臂几近要折。(未完待续) 第十章 两败俱伤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一行无人对上三名僵尸,临时分作三组对阵。 孤城十八与花孤城这一方完全处在下风,而张飞,李永方面的情况则要好上一些,能与那三品红甲打成一个平手,甚至勉强能占上一丝上风。 二品红甲铁枪横扫直刺,斜掠竖劈,每招每式,都带着虎啸龙吟的破风之声。气势无匹,英雄盖世。 然而此刻的张飞与李永的状态相比于之前却变的有些不同。此刻张飞双目通红,披头散发恍如疯兽。而李永则一脸寒意,赤裸着的上身,身上布满诡异刺青。两人速度,力量似乎都大为加强,面对武力更胜四品红甲一大段的三品红甲毫无惧意。甚至连退意都没有,迎着那竿铁枪横冲直撞的与三品红甲拼斗。 以自身的血肉之躯,同金刚不败的红甲人对轰,哪里是骁勇,简直就是疯狂!两个疯子此刻不管不顾,每出一招都要置三品红甲于死地,然而自己每一次也都是迎着死亡而上。 络腮胡子在开战之前,曾经提过,要张飞与李永使用秘法对付这具三品红甲。显然这就是所谓的秘法带来的后果。短时间内将两个人的实力大幅提升,然而副作用就是两个人成了只知杀戮的凶兽。 “啊!”张飞一声嘶吼,狠狠拽住三品红甲的铁枪,而李永则趁势从背后一刀砍出,这一刀落下,三品红甲势必要人头落地。 三品红甲却倒也临危不乱,当下一个铁板桥躲过李永的那一刀横斩。继而翻身一拳砸在李永身上。 “啊!”李永也是一身嘶吼,丝毫没有感受到这千百斤力道的一拳加身带来的痛楚。一个蜻蜓点水,狠狠踏在三品红甲头上。这一脚过后,张飞用力伸出双脚提在三品红甲的脚上。三品红甲上下受攻,再难站稳,当即倒下,狠狠压在了张飞腿上。也不知这一身殷红盔甲的巨人到底有几百斤重,庞大的身躯扑到在地上,竟是扬起一阵尘土。地面都为之一颤,张飞双脚被巨人压住,眼看是保不住了。张飞也顾不上自己几乎被压断的双腿,面色一狰,抓住三品红甲摔到在地的大好机会,环臂死死抱住三品红甲的腰部。力大如三品红甲一时难以从张飞怀里挣脱,只好右手用力,猛攻张飞腰肋之间。张飞双目更红,硬提一口气,赌命般的死撑不放手。 李永见状,只觉时机正好。脚下用力再次飞身跃起。 一脚踏在三品红甲的头上,三品红甲受到李永这一脚之力的冲击,脑袋狠狠砸在地上,竟生生把青石地面砸出一块凹陷。受此冲撞的影响,三品红甲右手对张飞腰肋的攻势也不由得一滞,此刻的张飞满口鲜血,喷出的血水溅了一地,配上他脸上那决然赴死的神色,叫人忍不住心生悲凉。李永一脚踩下,余势不绝。只见李永手上长刀一晃,整个身形再一次飞跃而起,杀气蒸腾,即便是死物一般的三品红甲都感受到了危险一般,挣脱着想跑,可哪里能挣开张飞的怀抱。三品红甲右手再用力一击,张飞又吐一口血水,可只要张飞一口气未绝,死死缠在三品红甲身上的双手就不会松开。可怜三品红甲一身本事此刻无法施展开来,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靶子,实在是憋屈的很。 刀在下,人在上。 李永这一刀夹杂着风势,带着张飞刚刚喷出的那一口血水。刀旋,人旋,气旋,血旋。 只一瞬间,李永的刀尖竟然聚起了一个小型的血龙转。血水先行,刀尖随后。 “噗!” 这一次,李永一刀刺下,在没有发出金石相交的铮然之声。而是摧枯拉朽一般径直破开红甲,在这三品红甲脑袋上扎了一个半寸直径的透光窟窿儿。可三品红甲如此还未死绝,右手抬起,再一次攻向张飞腰肋。张飞双眼中的血红慢慢推下,颇为艰难的张开嘴,嘶哑的喊了一声。但由于张飞气劲不足,这一声嘶吼却如同呻吟一般无力。李永如同回应张飞一般,一样嘶吼一声。 “啊!” 这一声嘶吼之后,李永身子从半空中落下。径直单膝磕在三品红甲脑袋上,三品红甲的头颅再一次撞向青石地面。这一次,三品红甲不再出手攻击张飞,而是左手举起长枪,猛地朝李永扫去。李永见长枪扫来,不躲不避,一刀横斩。 李永被长枪扫中的一瞬间,手中长刀砍中三品红甲的左臂。左臂带着铁枪一同飞出,而李永吐出一口鲜血之后死死掰住三品红甲的头颅。长刀被他丢到一边,一把短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右手上。李永再吼一声,短刀闪电一般朝三品红甲的脖子凿过去。盔甲碎片连带着干枯的皮肉如同木屑一般纷飞。李永一脸疯狂的反复出手,与此同时三品红甲攻击张飞腰肋的右手,慢慢变的有些无力起来。而张飞双手依旧死死缠住三品红甲,只是他的双眼慢慢闭了上去,嘴边也不再有血水流出,赫然已经牺牲了。 李永再出十余刀,接着将手中短刀一丢,双手抱住三品红甲的头颅,猛地用力一拉。戴着红色头盔的巨人头颅就这么生生被李永拉了下来,眼看三品红甲是不活了。然而李永却还不停下,再一次捡起长刀。 双手持刀,站一个马步,生生一刀自上狠狠劈下,三品红甲的尸身自腰际断成两截。再一刀,三截。再一刀,再一刀……直至李永力竭,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也不只是真的精疲力竭还是秘法副作用的影响,李永双目一翻,晕死了过去。 在这段时间里,李永和张飞一声又一声的嘶吼在这山腹内反复回响,听得花孤城心惊胆颤。然而由于他自己这边战况吃紧,并不知晓张飞与李永那边有多么的惨烈。只是听他们那声音,感觉并不乐观。 而一直提着刀剑,遥遥对峙的络腮胡子和那一品布袍,在李永倒下的一瞬间,终于动了!(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一品剑尸 上一回说到,李永和张飞两人使用秘法,实力大幅增加。经过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两人同那三品红甲同归于尽。而络腮胡子与一品布袍之间的僵局也由此打破。 络腮胡子眯着眼,横刀于胸口。而一品布袍,此刻却是想要先发制人。手中长剑一抖,兀自朝络腮胡子刺去。 这一剑,看似轻盈。但落到络腮胡子眼里却不一般,这一刺却是真真正正的达到了重剑无锋的境界。剑气如潮,自四面八方汇集于一线。这一剑,只一刺,便是一个盛世繁华的天人境界。 “果然有些门道!”络腮胡子轻声低吟一句。 一品布袍一脚踏在山腹中潺潺流淌而过的溪涧之中,溅起无数水花,这水花受剑气带动,一滴连一滴。隐隐间居然有之前络腮胡子一刀扬起千层沙的霸道气势。但这一剑似乎又有不同。 这水花汇聚,看似缓慢,实则飞快,瞬息之间这水滴便化作一把水剑,水剑又化作一条水龙。 水龙带着啸声,朝络腮胡子奔袭而去。 “好剑意。生前修剑道,死后还能留存下这么些惊世憾俗的剑意。真把你当文一品对付,今个怕是要栽在此地了!”络腮胡子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手上却不墨迹。一刀横斩,脚下用力踏起一阵扬尘。 络腮胡子的势,霸道狂暴。每出一刀都好似有一种金戈铁马十万军,马踏平原震山河的气势,叫人忍不住生出天地神人都不可阻的错觉。 扬尘千万,一颗一颗一样汇聚成浪,一浪一浪朝水龙涌去。 好一个水来土掩。 沙浪与水龙轰到一起,化作一地泥浆。 这一招,看上去似乎是势均力敌。 “若是还活着,一剑挥出龙气,倒还有些看头。可惜死后只能生出一头水蛟,意境差了一些,威力不足。” 络腮胡子说完,又一刀挥出。这一次的这一刀却是有些朴实无华,简简单单的一刀。赫然便是孤城十九式,络腮胡子出刀速度之快,几个些微变化几乎一气呵成,刀势如奔流泻下!真正是一式刀法恍若一刀。 一品布袍不敢懈怠,先是后退一步,而后再一次蓄力前扑。一剑破空而来。 刀剑相交,依旧是不分胜负。 一品布袍提剑再攻,只见一品布袍胸口布袍一鼓,手上长剑婉若游龙,几道闪电般的剑虹从一品布袍手上划出。 这一次,络腮胡子只觉这座山腹之内仿若一草一木,一沙一水尽是剑意纵横。一品布袍与这山腹合二为一。那剑气由虚转实,由实转虚,虚虚实实之间,一剑化万剑,万剑化一剑。 势之境界与剑道合二为一。 络腮胡子再一次承认自己看走了眼。穿着文一品布袍的这名剑子若还活着,杀他只需两剑。 剑道修心,比之杀人刀来讲更为契合天道。故而江湖上总有刀不如剑的论调,一品以下,刀剑无异。一品以上比的便是道,剑相较于刀而言自然多了几分优势。 不过面对一个死人,即便是还能保存几分剑意,络腮胡子也不畏惧。管你生前剑道几许,死人就该跪着! 络腮胡子超前再走一步!一刀上挑。任你剑道变化万千,我只是一刀。金戈铁马,踏平了你的剑道江湖。这个江湖上有人以武证道,有人以法证道,有人修剑道,各不相同。但三千大道,孤城派自古传承,修的却是杀戮之道。以杀戮证道,一把杀人刀在手,较之在世人眼中高高在上剑道却是不差丝毫。 一时之间,一刀一剑,两人棋逢对手,打得难解难分。布袍一品一次又一次展现出超强的实力,死死将络腮胡子缠住。而再看另一边,花孤城与孤城十八的情况却不太乐观。 花孤城的短刀留在了四品红甲的手臂上,此刻花孤城身上只剩下两把孤城匕首。这个情况下,花孤城突然格外想念起留在别墅里的那把宝刀“断流”来。孤城十八超前踏出一步,大喝一声,向四品红甲刺出一刀。四品红甲随即作出反应,一锤轰出。然而孤城十八这一刀却是点到即止,尚未与四品红甲的巨锤相交,孤城十八脚步一晃就避了过去。而花孤城抓住这一会小空隙,飞身后退,径直冲到三口尚未查探过的棺材前。探头望去,花孤城只希望能在里面找到一把陪葬的长刀之类的兵器。 第四口棺材里,没有花孤城想要的东西,一本秘籍,一堆金银。这一趟寻宝之旅,络腮胡子看上去最重视的莫过于那棺材里的秘籍,花孤城一把拿出那本秘籍,放进里怀里。 第五口棺材里依旧没有收获,收好里面的秘籍之后,花孤城再往前跑一步,走到那一品布袍的棺材前。只见里面空空如也,甚至连一本秘籍都没有,只有一双乌黑的盔甲手套和一块铁令牌。 “孤城令!”错不了,这棺材里出现的铁令牌,形制与之前被花孤城当做免死金牌的孤城令一模一样,除了这面令牌上多了一个字。“怒!” 花孤城没有时间细想,将盔甲手套和‘孤城令’一并取了出来。 花孤城查探三口棺材大概只用了七八秒的时间,然而就在这七八秒时间里,孤城十八便被四品红甲近身砸了一锤。 这一锤势大力沉,孤城十八本想用刀挡住。结果没料,横置的长刀刚一触及四品红甲的巨锤,孤城十八便双手一麻,长刀即刻脱手。同时孤城十八的身子也被余力狠狠震飞了出去。四品红甲算准孤城十八落地位置,又是一锤砸出。若是被这一锤砸中,孤城十八想要留个全尸,难度都很大。孤城十八瞳孔猛然一缩,此刻他坐在地上,手掌发麻,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法力。生死关头,孤城十八双肘磕在地上,狠狠一推,身子借力朝后滚出去,堪堪躲过这一锤。 这一幕惊险场面看的花孤城面皮直跳,心中第一次体会到,活人大战丧尸的恐怖。 这时,花孤城也顾不上手上那副盔甲手套是什么来路,只是看上去挺牢固的。于是当场就戴在了手上,指望着能够增加一些战斗力。花孤城心里只希望这盔甲手套是什么战神套装的零部件了。说来也奇怪,这放在棺材里几百年的老古董,此刻看来崭新翼翼的,也不知涂的是什么牌子的防锈漆。更神奇的是这副盔甲手套似乎就是为花孤城量身定做的一般,戴在手上不大不小,恰巧合适,也感觉不到沉重,感觉极为舒服。 紧接着一把孤城匕首被花孤城丢出去,狠狠刺在四品红甲的后背上。连乌兹冲锋枪都扫不开的红色盔甲轻而易举的防住了花孤城飞刀的攻击。孤城匕首只是在红色盔甲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凹痕便就被弹飞了出去。 “看这边,臭傻逼!”花孤城才不管这具来自明朝的古董僵尸是不是能听懂臭傻逼这三个字有什么含义。大声骂完一句之后,右手提着另一把孤城匕首,左手拿着那块孤城令牌便朝四品红甲冲过去。 说来也怪,花孤城刚刚开口挑衅,四品红甲的仇恨马上就被拉到了花孤城的身上,这倒是让花孤城大吃一惊。心中惊疑道,傻逼这个词,居然如此渊远流长。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孤城十八的危机也算是消除了。 四品红甲头一扬,似乎在咆哮一般。花孤城黑色的手套在半空晃了一下,那四品红甲见到那泛着诡异色泽的幽暗色的盔甲手套,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一般,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花孤城觉得奇怪,低头看了手上的盔甲一眼。 “难不成这玩意是他们老大的遗物?我戴上这副手套之后,这四品红甲就把我当老大了?嗯,没错了!电影电视里一般都是这么演的。”花孤城心中如是想到。接着花孤城耸耸肩,得意的差点没哈哈大笑起来,扬了扬双手,大喊一句。 “老大在此,还不速速跪下!” 然而下一秒,花孤城的得意便烟消云散了。现实总是不遗余力去证明花孤城的浪漫主义情怀实在是太过于幼稚。四品红甲完全被触怒了,也许是花孤城的表情,也许是花孤城戴在手上的黑色盔甲。 “吼!”四品红甲仰天长啸,紧接着四品红甲整个身形一晃,犹如一团红光朝花孤城撞过去。这一次,四品红甲速度太快,花孤城根本来不及躲开。甚至花孤城心里连一句脏话都没有骂完,四品红甲就到了花孤城的面前。 “你姥姥的……!” 花孤城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下意识的伸手护在自己身前。巨锤带着劲风朝花孤城砸过来,花孤城头发一动。电光火石之间,花孤城一拳砸在铜锤之上,拳头与铜锤相交的一瞬间,只见一刀黑色光芒游遍花孤城全身。紧接着,花孤城整个人便就像一片秋叶般打着旋儿飞了出去,一直砸在山腹石壁上,才总算停了下来。 “小少爷!”孤城十八看的真切,花孤城用血肉之躯硬撼这一锤之势……孤城十八再不敢往下想。(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滔天剑意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无意间戴上了一副黑色的盔甲手套,无意间将四品红甲彻底激怒。花孤城被狂暴的四品红甲一锤子砸飞,生死不知。 “吼!”四品红甲砸完一锤,再吼一声。此时络腮胡子与一品布袍再过一招,两人各退几步,暂时分了开来。一品布袍听到四品红甲的吼声后,同样仰头大吼。 络腮胡子转头一看,心中大骇。只见花孤城坐在地上,背靠着山腹,头颅无力垂下,一副生死不知的样子。 四品红甲一声吼完,提起巨锤,又朝花孤城走去,似乎不管花孤城是死是活都要补上一锤,将花孤城砸成肉泥。孤城十八面色一变,顾不上双手剧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拾起落在一边的长刀。大吼着朝四品红甲冲去。 而络腮胡子也顾不得眼前的一品布袍,提刀向花孤城跑去,然而一品布袍却不相让。见络腮胡子提刀欲走,一剑刺出将络腮胡子拦下,络腮胡子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又只得与一品布袍纠缠起来。 孤城十八的怒吼引起了四品红袍的注意。 只见四品红甲缓缓转过身子,恰好看到飞身跃起的孤城十八。 孤城十八双手依旧剧痛麻木,勉强提气砍出的这一刀,看上去速度极快,实质上却有些绵软无力。这一刀虽然成功劈在四品红甲的脖子上,可惜的是,却连四品红甲的项间护甲都没能斩开。 四品红甲再吼一声,一锤砸飞架在自己脖子边的长刀,孤城十八顺势被震开。这还没完,四品红甲再出一锤。身在半空的孤城十八避无可避,这一锤生生砸在他的右腿膝盖之上。孤城十八整个身子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十余米才勉强停下,此刻孤城十八右腿鲜血汩汩直流,膝盖骨被砸的稀烂,赫然已经废掉了。 解决孤城十八之后,四品红甲再次转过身,看向花孤城。这是四品红甲身体居然有些颤抖,络腮胡子在不远处看到心惊动魄。异变突生,完全超出了络腮胡子的计划。 “吼!”四品红甲似乎在宣泄着心中愤怒,铜锤被他高高举起。 “孽畜!”络腮胡子双目圆睁,几欲喷火!一声大吼,再顾不得纠缠自己的一品布袍。横的就是一刀,朝四品红甲斩去。 刀气由虚转身,整个山腹都被络腮胡子这一刀之间蕴藏的杀意塞填的盈盈-满满。别说是四品红甲,便是络腮胡子身后的一品布袍此刻身形也是不由得一滞。 一刀斩过,地动山摇,仿若千军万马自四品红甲身上碾压过去。四品红甲的动作被生生定住,手中铜锤被一刀削成两半。原本方形的锤头被片去大半,落到了地上。络腮胡子再出一脚,将四品红甲踹飞了出去,左手朝花孤城一探,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接着络腮胡子伸出手指在花孤城鼻尖一探,还有气机!当下络腮胡子心中一安,正要退走。 然而一品布袍实力强悍较之络腮胡子仅仅只是差了半线而已。络腮胡子全力一刀朝四品红甲挥出,相当于让了一品布袍一招,而高手对阵,输赢向来也都只是在一招半式之间。 一品布袍抓住机会,立即聚力于剑上。 络腮胡子光看这一式剑招的起手式就知道这一剑非同小可。 果然,只见一品布袍周身长袍鼓动,整座山腹的气机一时之间仿若都被一品布袍手上的长剑所牵扯带动,然后慢慢扭曲,旋转,汇聚。最后化作一把大剑,虚实之间变化不定。络腮胡子面色一变,心中大叫不好。此刻,络腮胡子一边将手上长刀换一个角度迅速聚力,一边脚不点地的向后退走。 剑势越来越强,整个山腹之中似乎只剩下这一剑。还有不成比例的,络腮胡子刀上还未聚齐的杀意。 突然,一品布袍气机猛变,依稀之间,一品布袍双眼似乎闪过了一丝明亮。 络腮胡子看到那一品布袍眼中的那丝明亮之后,面色再变,一声大吼。“何方宵小?” 络腮胡子这一吼,不是恐惧,不是后悔,而是愤恨,不甘,仇恨! 回应络腮胡子的只有那死去数百年的一品布袍的滔天剑意。 只见一品布袍缓缓提剑,剑尖对准络腮胡子。浩然磅礴的剑气扑面而来。下一瞬,一道剑气长虹便直冲络腮胡子而来,这一剑之威仿若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不!可!理!喻! 络腮胡子仓促之间根本无法抗下一品布袍这全力一击。 此刻络腮胡子双眼血红,头发在剑气中散乱,配上一脸络腮胡子,仿若狂怒的雄狮。络腮胡子只是护住花孤城,一刀斩出,依旧是金戈铁马之声,然而此刻却不免带着一些末路穷途的凄凉。 刀气与剑气相交,力量完全不对等的两招只是刚一交汇,刀气便立刻消散的干干净净。 生死关头,只见一个身影,突然晃晃悠悠的出现在络腮胡子眼前。 “老十八!”络腮胡子一愣,断了一条腿的孤城十八突然出现在了剑气行径的路线之上,一脸决然的用身躯去阻挡这奔腾的剑气。 “走!” 这一个字,成了孤城十八最后的遗言。一如往常,没有感情,没有犹豫。 奔腾剑气穿透孤城十八的身体,虽说受到了一丝阻碍,但却并没有就此为止。依旧如炸雷一般朝络腮胡子袭去。然而只是这刹那间的停滞,络腮胡子脚尖用力朝左边闪去。 剑光顷刻即至,络腮胡子猛然将气势释放开来。硬生生在这剑气的世界里开辟出了一个小世界。 剑气划过,络腮胡子只是闷哼一声。在地上一滚几步就退到了山腹入口。之前昏迷的花孤城只觉的脸上一热,一道黑光再一次从手上盔甲中发出,扫便周身。 “咳!”花孤城吐出一口淤血,悠悠转醒。花孤城忍着周身剧痛,慢慢伸出手,冰冷的黑色盔甲在脸上蹭了蹭,一股粘稠感瞬间布满了他的脸。花孤城立刻抬起头看了看络腮胡子苍白的脸,一股不安袭上心头。(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战魂再现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被络腮胡子救下,黑色盔甲手套一直释放神秘的黑光将花孤城唤醒。 “你受伤了?”花孤城慢慢坐起来,此刻一品布袍与四品红甲慢慢走到一起,面向蹲坐在地上的络腮胡子与花孤城一动不动。似乎这两个僵尸一时之间并不急于对已经是苟延残喘的络腮胡子和花孤城发动攻击。 “十八哥!”花孤城一看扫去,只见孤城十八遍体鳞伤的躺在不远处,周身鲜血汩汩,一副生死不知的样子。花孤城挣扎想要站起来,这些日子以来,花孤城每日与孤城十八练刀比试,不知不觉中已经建立了不浅的朋友情谊。也许孤城十八只是把花孤城当主子,可花孤城心里却早已经是将孤城十八当做了朋友。 花孤城的朋友不多,曹三算一个,李邀算半个,再算上死去的小光,此刻的躺在不远处的孤城十八即便算不上百分百的好朋友也至少能算的上大半个。一共就不到四个。死一个,就少一个。 花孤城向来只觉自己是个薄情的人,但真的等到自己挂在心上的人出了意外。这种薄情却又偏偏瞬间烟消云散了。花孤城当日为了小光,可以胆敢找上比自己强上数倍的桔梗死磕。今天孤城十八倒在自己面前,花孤城心中怒火熊熊,一时之间只想冲上去生撕了这两具干尸。 然而还没等花孤城完全站起来,络腮胡子便一把将花孤城拉了回来。花孤城一回头,一眼之下却被震惊的再也不能将目光转到别处去。花孤城眼睛愣愣的睁着,一眨都不敢眨。很快,泪水便开始在花孤城眼眶里打起了转转。 花孤城所见,络腮胡子左手死死握着刀,而原本持刀的右手只剩半截手臂空空荡荡的悬在肩膀上。伤口齐平,触目惊心。不知络腮胡子用了什么法子,此刻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不断抽搐的身子落在花孤城眼里让花孤城无比心酸。 在花孤城看来,络腮胡子的实力就算不能一招搞定那一品布袍,但也是能稳稳压制住它的,然而此刻却无端断了一臂。不用想也猜得到,一定是为了救自己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的。 这一次,花孤城是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了,两行眼泪带着鼻涕一起留了下来,泪水划过花孤城血迹斑斑的脸庞,立刻化作血泪。花孤城也不愿意哭出声,只一瞬间,数年以后,花孤城仿若再一次变回了那个躲在网吧角落里为了十块钱而忍声抽泣的十八岁少年。 “不要哭,听我说。”络腮胡子忍着剧痛缓缓开口,因为不知道面前两个僵尸会在何时发动进攻,故此他也不敢磨蹭,即刻捡最重要的话告诉花孤城。“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只要你能活着走出去,一定要告诉你老爹,我这次折在一品剑尸手上,带着老祖宗去湘西讨个说法。” 这一句话说完,花孤城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络腮胡子见两个僵尸还没有动静,抓紧时间磕下几颗药丸以助体力恢复,顺便又对花孤城多说了几句。“这些红甲人看上去的确像传说中的守墓人,可我从没有听过守墓人的实力可以超越两品,现今江湖,只有两个门派可以制造出具有一品实力的死物。而且这种一品剑尸,少说已有百余年不曾在江湖上出现过,这一次,我们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听到这里,花孤城猛然抬起头,眼中几乎要暴出一团火焰。 自己一群人这次是为了挖宝而来,因为贪心折在了一群妖物手上,这是自作孽,除了杀了妖物之外只能怨恨自己。但若是有人苦心安排,设了一个套子让自己钻,这就是仇!络腮胡子的右手,孤城十八的性命加上张飞,李永。这是血海深仇。 有仇,就要报!死人,挖坟。活人,进坟。 花孤城将铁片咬在嘴里。一个‘怒’字在脑中反复浮现。花孤城只觉自己心脏越跳越快,胸口一股力量似乎就要喷薄而出。这个时候,花孤城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嘶吼。 “出来!出来!出来!” 络腮胡子大口喘气,将花孤城护在身后,接着把两本秘籍塞进花孤城手里。 “活着走出去,跟着你老爹回x市。这个梁子,你且记下了。等日后把仇报了,带一壶酒再回来看我们,走!”络腮胡子说完大笑着将花孤城往后一推。对着空气又是一声“不管你是谁,你想玩,孤城派奉陪到底。” 络腮胡子说完,正要站起来。却不料花孤城一只手摁住了他的肩膀。络腮胡子转头朝花孤城看去,却只见花孤城一脸杀气,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又见面了!”花孤城嘴角一咧,对着络腮胡子说了一句。只一句话,络腮胡子便反应了过来,花孤城的战魂又醒了。 “杀!杀!杀!”花孤城手上那副手套盔甲一震,发出一圈又一圈的黑光在花孤城身上荡漾。这种黑光络腮胡子似乎看不到,然而却能强烈的刺激到那名四品红甲。只见红甲一声巨吼,赫然就要有动作。 花孤城气势爆炸一般轰了出去。络腮胡子感受着花孤城节节攀升的气势,从六品一路飙升至四品,四品之后转眼到了文三品,文三品上段,络腮胡子再眨一眼,赫然到了武三品。络腮胡子此刻内息混乱也无法细细感应。 事实上,这些实力评级,最为保险的只有破势,常势,无势三大境界。一等一的高手区分这三个境界毫无难度,一目了然,一般是看不走眼的。 至于其他的细分,水分就都有些多了。各路高手行走江湖都讲究一个观象望气,但要看清一个人真正的底子,不到生死关头还真是看不出一个作数的结论。常年江湖行走的高手,一个不慎看走眼阴沟翻船的例子数不胜数。故此所谓的一到九品,武破圣魂战极天,不过是对一个人实力的大致判断。要是真相信这种级别区分,那在江湖上莫约是混不下去的。 能够将一个人的实力摸的仔仔细细,要么就是看过这人的生死之战,要么就是实力高出对方太多。 此刻花孤城外露的气势摸约到了武三品,至于他是不是还留了几分力,此刻受伤颇重的络腮胡子看不出。但就是现在这武三品的实力,就要比上一次被络腮胡子一把迷药迷晕的战魂强了不少。 络腮胡子此刻也不知是该喜该忧,这战魂的实力加上少了一只手臂的自己,对上那消耗不少精元的布袍一品倒是有一战之力。算上战魂那狂暴恐怖的气势,再加上一个四品红甲也不是没有胜算。 络腮胡子原本是准备拼了老命使出孤城秘法,足以跟那一品布袍和四品红甲拼一个同归于尽,但此刻看来,事情又有转机。 可络腮胡子忧虑的是短短一月,战魂的实力怎能突然突飞猛进,强悍成这个样子。日后的吞魂,花孤城可实在是凶多吉少啊。花孤城闭上眼,八部天龙魔神像在他脑中快速闪现。 战魂拥有着花孤城生魂的记忆,之前花孤城由于境界不足,难以体会那八部天龙魔神图的境界。而此刻战魂慢慢回忆起幻境之中所见却是受益良多。 虚幻无实质的金龙从黑云中探出巨大的龙头,一声嘶吼,天地变色。金甲天神,持锤指天。赤裸上身的奇美女子身上彩带长达数丈,飘荡轻灵,凌空飞度。金翅大鹏自上而下,扶摇直上。粗壮大蟒的魔神,头顶双角的魔神,香气萦绕的少女,背后五道虚影的墨甲战士,依次破空而出。 花孤城慢慢站起来,张开嘴,一声嘶吼恍若龙吟。 “想杀我?来啊!”花孤城右手捶着胸膛,对着空气一声狂吼。最后一圈黑光笼罩在花孤城身上,此刻花孤城被一圈肉眼不可见的黑光笼罩,加上满身的血迹,真正是恍若魔神。这黑光常人无法看到,然而四品红甲和一品布袍似乎却对这神秘的黑光十分忌惮。原本蠢蠢欲动的四品红甲见到花孤城一步向前,竟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一步进,步步进。一步退,步步退! 花孤城眼睛一眯,似乎能感受到手上戴着的盔甲此刻的异样。冷冷对着手套盔甲说了一句。“我不管你是什么来路,但这种时候最好老实一些。” 络腮胡子一愣,望了花孤城手上的那副盔甲一眼,心中惊疑,但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络腮胡子左手提刀,周身气势收缩聚拢。不说断了一手实力大如如前,但此刻络腮胡子是拼了老命背水一战,即便是比不上之前但也差不了太多。 “小心那躲在暗处的贼人出手。”络腮胡子横刀于胸前,提点了花孤城一句。桀骜不驯的战魂此刻占据花孤城的身体,只见花孤城鼻尖喷出一股白气,冷冷开口说了一句。 “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络腮胡子哑然,这小鬼的战魂还真是不好相处,至少是一点不知道有尊老爱幼这回事。(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我要撕天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在各种外界环境的刺激之下,精神接近崩溃,仇恨之火熊熊燃烧,将最后一丝理智摧毁,战魂再一次觉醒,实力大涨。 “你先拖住那用剑的干尸两招,我去试试新学的这招瞎眼龙撕天好不好使!”花孤城残忍的咧着嘴角一笑。从他所说的话来看,显然是在魔神图的幻境中有所明悟,新学到了一招。不过这招瞎眼龙撕天的名字有些古怪。魔神图所绘八部龙众战天而死,幻境之中,每一名八部众都朝所谓的“天”发出了一次至为强悍的攻击。而花孤城嘴里的这一招“瞎眼龙撕天”想必就是那代表龙众的金龙向“天”攻去的一招。 至于八部众所战的“天”到底为何,八部众最后是被“天”轻松灭杀,还是跟“天”拼了个同归于尽,花孤城是搞不清了,不过他也懒的去搞清楚。光是八部众一人一式狠招,就足够他去细细琢磨一辈子的,那可是来是神明的八招。至于花孤城此生到底能不能和那所谓的“天”扯上关系,谁又能讲的清楚呢? 面对步步紧逼的花孤城,四品红甲退无可退,朝着花孤城一声嘶吼。而花孤城也如同疯兽一般,狠狠踏出一步,上半身前倾,回应了四品红甲一声巨吼。且这一声巨吼稳稳压过了四品红甲一筹。 一品布袍见势不妙,朝着花孤城一剑刺出,而络腮胡子同时出刀。一刀一剑半空交接,再一次互相交缠了起来。此刻少了一手的络腮胡子稳稳敌不过这剑意浩然的一品布袍,但若只是纠缠上一时半刻却没有太大的问题。 花孤城把局势看的清明,也不浪费时间。脚下猛然加速,左手一把就抓住了四品红甲手上被络腮胡子砍得只剩下一半的铜锤。四品红甲顾不上抽回铜锤直接挥出一拳直攻花孤城胸口,四品红甲这一拳赫然已经是用尽了全力,声势浩大远远超出了之前的出招。花孤城头一歪,右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截住了四品红甲的拳头。此刻,四品红甲的拳头离花孤城的胸口只有半寸,花孤城胸口的衣服紧紧贴在胸上。 “玩够了?”花孤城扬了下眉头,问了一句。也不等四品红甲有什么回应,花孤城双手用力死死定住四品红甲,一脚踹在四品红甲腹部。这一脚力道之大几乎就要撕开空间一般,破空之声完全掩盖住了花孤城鞋底提在红色盔甲上发出的声音,红色盔甲上立马出现一个碗大的凹陷。花孤城左手将半截铜锤抢了下来,右手则抓着四品红甲不放。四品红甲受到这一脚之力的冲击原本就要倒飞出去,但由于被花孤城抓住,整个身体以花孤城为圆心腾飞在半空划了一个圆弧。 花孤城不等四品红甲落地,左手握住那半截铜锤,锤柄向上猛地朝四品红甲刺去,锤柄摧枯拉朽般刺破红色盔甲,从胸口刺进,在后背穿出。此刻四品红甲就要落地,花孤城眼疾手快一边再补上一脚,一边腾出左手死死抓住四品红甲另一只手。这一脚的力道赫然还要比上一次更大,四品红甲受着一脚之力,巨大的身躯唰的一下旋到花孤城头顶。 “死吧!”花孤城眼睛睁大,先是大吼一声,双手用力向两边一扯。然而本应如同纸片一般,从中间被撕成两瓣的四品红甲在花孤城巨力撕扯之下却纹丝不动。貌似花孤城低估了四品红甲身上这一套鲜红盔甲的坚固程度。花孤城这一扯未成,心中更添几分怒火,气势又暴涨了一截。 “啊!”花孤城再一声怒吼,第三脚踹出,再次将从半空落下的四品红甲踹回原位。“天都撕得!你撕不得?” 花孤城额头青筋爆出,上衣几处本就有些擦破的地方在周身气势暴烈涌动的拉扯下竟突然撕裂开来,只一瞬间,花孤城上半身一丝不挂。花孤城的身材虽说不上筋肉扎结,但由于长期练刀的缘故,他上身的肌肉线条颇为刚劲,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除此之外,就连花孤城自己都不知道,他后背正中间有着一个颜色淡不可见的刺青,然而此刻,刺青的颜色却越加浓郁起来。 黑色盔甲手套似乎与花孤城后背纹身有着共鸣一般,不断释放出幽黑色的光芒刺激着花孤城后背的纹身,而纹身也如同从睡梦中苏醒一般,以同样的方式回应着黑色盔甲手套。一时间,那颜色诡异如同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幽暗光芒笼罩着花孤城。 花孤城双手再一用力,竭力撕扯着四品红甲。 “咔!”鲜红盔甲隐隐有了破裂,这时花孤城因为用力太猛,五官甚至都变得有些扭曲。 “啊!”花孤城再吼一声! 这一声又一声带着极具爆炸性力量感的怒吼声传到络腮胡子耳中,使得络腮胡子一阵又一阵的心惊肉跳。络腮胡子一刀逼退一品布袍,身形快速后退中,余光望向花孤城。只是一眼,那恐怖的场景便深深印在了络腮胡子的心中。 “魔神法相?” 隐隐中,一条虚幻无实质的金龙从花孤城背后,探出巨大的龙头,跟着花孤城一起发出一声嘶吼,天地变色。这一刻,花孤城昂首怒吼的形象已经超脱了人类的范畴,更像是一尊从地狱爬出来,处于暴怒中的魔神。 一人一龙的嘶吼合在一起。花孤城双手突然伸张开来。 “呲!” 两片鲜红色的盔甲从花孤城双手中一左一右的飞了出去。一边一半,不多不少。 而那颗带着头盔的头颅滴溜溜的在地上滚动着,直到花孤城一脚踩上去,那圆球一般转动的头颅才戛然停下。 络腮胡子再裆下一品布袍一剑,身形飞掠,退到花孤城身边。此刻花孤城双手抱胸冷冷望着一品布袍,正想动手,却没料络腮胡子却伸出断臂将他拦了下来。 花孤城望了望络腮胡子的断臂,面色古怪。继而又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络腮胡子一眼之后,退了一步。 此刻一品布袍提着长剑,不进反退,似乎对花孤城很是忌惮。(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控尸之人 上一回说到,战魂觉醒后的花孤城,身上接连发出异像。先是后背出现纹身,继而招出魔神法相,实力大涨中,一把将四品红甲裂成了两半。 络腮胡子拦下花孤城后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冷冷的望着一品布袍,仿若是战是和由一品布袍做主的模样。 花孤城此刻是战魂主导着身体,与络腮胡子既无交情,也没有所谓的尊重。本来是决计不会照着络腮胡子的意思去办事的。但所幸这战魂花孤城还能分的清恩怨,络腮胡子为救花孤城少了一只手掌,这是恩。有恩就得报,所以此刻战魂花孤城心里虽说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强忍着冲上去一把将那身无三两肉的干尸撕成两瓣的冲动,等着络腮胡子下命令。 过了片刻,只见那一品布袍做了最后决定一般,伸手入怀,取出一本秘籍一般的事物丢到络腮胡子面前,继而后退一步。这一幕看的花孤城目瞪口呆。 “活,人?”战魂花孤城一脸古怪的看着络腮胡子,右手指着一品布袍,一字一顿的问道。 络腮胡子摇摇头,看了地上的秘籍一眼。花孤城也不客气,超前一步走,弯腰将秘籍捡了起来。络腮胡子扫了秘籍封面上“墓尸秘法”四个大字一眼,脸上颇有些失望。 花孤城见络腮胡子的表情知道这秘籍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把秘籍收进裤子口袋里。花孤城这时才想起,自己上身衣服破裂,另外两本秘籍和那块孤城令牌都掉在了地上。也不管络腮胡子与一品布袍的对峙,往后走了几步,将两本秘籍和孤城令收好。 “阁下以为,将在墓中所盗之物交出,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便能就此揭过?” “你在和谁说话?”战魂花孤城此刻皱着眉头,将刚捡起的两本秘籍和孤城令放到络腮胡子面前,让他品鉴一番。络腮胡子一一扫过,看到两本秘籍是,脸上表情不变,似乎并不是太过厉害的东西,但当他看到那块孤城令的时候,面皮忍不住一抖。战魂花孤城将络腮胡子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没等络腮胡子做出什么反应,立刻将孤城令收好,一副‘这是老子的,你想都别想’的模样。接着,战魂花孤城又将之前的问题重申了一变。“你在和谁说话!” 络腮胡子看到战魂花孤城的模样,有些哑然,将目光收回后缓缓开口解释。 “这一品布袍想来并不是这山腹中原本所有,而是外人带进来的。如今这江湖上,能炼出一品武力僵尸的门派虽然不多,但还是能找出几家的。不巧,我们孤城派就与其中两家颇为熟络……” “你在和谁说话!”战魂花孤城性子火爆,与花孤城原本的性子截然不同。此刻战魂花孤城完全没有耐心听络腮胡子的长篇大论,打断了络腮胡子的话,再将问题问了一遍。 “控尸人!”络腮胡子答道。战魂花孤城左顾右盼,将山腹细细搜索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你确定有人?”战魂花孤城怀疑道。 “一品尸从来不可能脱离控尸人单独行动,所以控尸人就在附近。我本来只以为这剑尸是一品不到的实力,但最后那一剑却露出了破绽。”络腮胡子一脸从容,对着空气侃侃而谈。“今日阁下与我们孤城派结下如此大的梁子,若是能将我们灭杀在此地倒是无妨,可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要灭杀我们两,难度不小。阁下今日还是另作打算的好。” 络腮胡子一番话出口,一品布袍当即后退一步。片刻后长剑一抖,刷刷刷在地上刻起字来。 “你想如何?”地上立刻多了四个大字。 看上去,两人要谈很久,战魂花孤城似乎对这种谈判颇为不耐,居然当场一屁股坐到地上,休息起来。 “我想如何?凭炼尸一脉的势力,即便是把几派合到一块也不过勉强算的上是中上流势力,居然胆敢与我孤城派夺食。将你背后之人招出来,否则不出三月,你炼尸一脉怕得就此断了传承。”络腮胡子这一番连唬带骗很是给劲,就是不知那个藏在暗处的控尸人面上是什么反应。 只见一品布袍没有反应,络腮胡子双眼一眯,杀气涌动。 “怎么?不信我的话?当年赶尸派势力比起你们几家炼尸门派如何?孤城派只是出动十二名杀手,花了一月不到的时间,赶尸门不就断了传承。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如此熟知这炼尸之道?《大子午养尸法》,《赶尸符制》上下篇。这些尸道秘籍在门内的传承已断许久了吧。” 络腮胡子话没说完,一品布袍突然动了起来。 “是你!”这两个字笔笔俱是杀机,恨意浓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告诉我你背后那人是谁!我可留你炼尸传承,否则……” 一品布袍再退。长剑晃动! “魏家!” 络腮胡子眯着眼,心中疑惑。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你走吧!” 此话出口,一品布袍如逢大赦,转身欲走。然而战魂花孤城面色却是一变,身形一晃便要对那一品布袍动手。络腮胡子见战魂花孤城突然出手发难,心中大叫不妙。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提刀上前。 一品布袍感受到战魂花孤城呼啸而至,转身便是一剑,剑未到,气先至。剑气势如破竹,只一下便破开了战魂花孤城周身势的防护,在花孤城右臂之上划开一道大口子。 “让它走!”络腮胡子远比花孤城了解这一品尸的厉害,此刻虽说他与花孤城两人联手稳稳能赢下这一品尸。但一品尸已是尸丹大成,若是两人不能瞬杀这一品尸,控尸人拼了花费无数代价炼成的一品尸不要,将尸丹爆开,那尸丹中的尸毒却是络腮胡子与花孤城都吃不消的。即便两人带着防毒面具,可那尸毒可是沾之及腐,渗入体内,防不胜防。故此,络腮胡子才会连唬带骗,随便找个理由放一品尸退走,而控尸人也舍不得冒险毁去一品尸与花孤城和络腮胡子拼一个两败俱伤。尸毒虽然厉害,但未必能要了两人的命,反而得不偿失。 战魂花孤城一把抓住一品布袍刺来的长剑,那看似无坚不破的铁剑,此刻被花孤城抓在手里,却丝毫破不开花孤城的黑色盔甲手套。只见战魂花孤城右手用力一折,竟生生将那长剑断成三截。战魂花孤城再出一拳,如同炮弹一样的拳头砸在一品布袍的身上,一品布袍的尸身立刻凹陷下去了一块。 一品布袍一拳朝战魂花孤城挥出,速度之快便是战魂花孤城也反应不过来。 “碰!” 随着一声闷响传出,战魂花孤城眉头微微一皱。然而硬吃一拳的战魂花孤城不退反进,忍着剧痛一把抓住一品布袍的右手,死死扣住,绝不放手。 一品布袍被战魂花孤城纠缠住,一时之间脱不开身。络腮胡子抓住机会,长刀如惊虹一般掠来。 刀光一闪而过,唰一声砍断了一品布袍的右手。 一阵黑雾喷出,战魂花孤城与络腮胡子急忙就地一滚,躲避那不明来历的黑雾。 “轰!” 一品布袍甩开络腮胡子和战魂花孤城,无意恋战,左手化指为剑,一下在山腹的薄弱处破开一个大洞,身形一闪消失在薄雾之中。 战魂花孤城在地上一路滚了十余米,而络腮胡子情形和花孤城差不了多少。 虽说刚刚从一品布袍断臂处喷出的黑雾并非是霸道至极的尸丹尸毒,但总的说来也算是一种颇为厉害的尸毒,普通人若是沾上一点,也要染上重病,处理的不好一样会有生命危险,极为麻烦。 那黑雾碰出后不久,似乎无法在空气中存活太久,只是片刻就消散的干干净净。战魂花孤城手上握着一条干瘪手臂朝躺在地上的络腮胡子晃了晃。 “老头,算是给你报仇了。” 络腮胡子本是极为豁达之人,只是看了自己的断臂一眼,又看了看战魂花孤城手上的那条干瘪手臂,旋即大笑了几声。然而应为气劲消耗太多,内息紊乱,没笑片刻就剧烈咳嗽起来。 “你还是悠着点吧,别把老命给丢了。”战魂花孤城走到张飞的尸体旁边,将一个背包捡起来。之前在棺材里取出的三本秘籍都放在里面,加上后来花孤城摸出来的两本,还有最后一品布袍丢到地上的一本,一共六本。战魂花孤城将六本秘籍小心摞好,放进背包里。随后又将花孤城之前在棺材里摸出来的那把刀鞘镶着宝石的杀人短刀捡起来。 战魂花孤城望了那把装饰华丽的短刀一眼,小心翼翼的将短刀和孤城令放到一块。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弟弟喜欢这个。” 战魂花孤城嘴里的“弟弟”自然就是花孤城本尊了。 “喂,老头,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花孤城先指了指地上孤城十八等人的尸体,又指了指地上放置的六口棺材。络腮胡子叹了一口气,慢慢站起来,先是看了一眼一品布袍脱身时,在山腹上砸出的那个大洞,而后说道。 “外面怕有伏兵,我们沿原路回去后再作打算。” 战魂花孤城看了看洞外依旧昏暗的天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电话求援 上一回说到,战魂花孤城与络腮胡子联手逼退一品布袍之后,准备沿原路返回。 战魂花孤城将装有秘籍的背包背到身上,大步走到入口处。此刻,浮雕墙不知何时恢复到了原位,将出路挡住。 “这墙自己会动么?”战魂花孤城皱着眉头,问了络腮胡子一句。络腮胡子此刻也从地上坐了起来,听战魂花孤城这么一说,颇为好奇的朝浮雕墙望去。 “什么时候合上的?”络腮胡子皱着眉头回忆,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门是什么时候合上的。战魂花孤城听络腮胡子这么一问不由的皱了下没有。 “有古怪!” “别急,墙的两边有机括,东边机括上按,西边机括下按。之后就能转动这幕墙了。你且试试看!”络腮胡子慢慢站起来,缓步走到战魂花孤城身后。战魂花孤城听完之后,轻轻点了下头,伸出双手在墙的两边摸索了一会。 “找到了!”战魂花孤城摸到机括,照着络腮胡子所说,东边机括上按,西边机括下按。果然,墙内立刻发出一阵机括启动的声音。战魂花孤城听到这机括声,面上一喜,说了一声。“开!” 然而,战魂花孤城手上用力顺时针一旋,幕墙却纹丝不动。 “莫非是方向错了?”当下,战魂花孤城双手加了些力气,反方向再一旋。却不料幕墙依旧不动如山。战魂花孤城微微转过头,扫了身后络腮胡子一眼,只见大胡子脸上满是凝重。 “不用试了,机括是一次性的。这条路被永久封死了。”络腮胡子得出了结论。 战魂花孤城一愣,有些不明白‘永久封死’这四个字是个什么意思。 “永久封死?那我偏要砸出一条通路来!”战神花孤城咧嘴一笑,右手蓦的挥出一拳,砸在幕墙上。这虎虎生风的一拳砸在幕墙上,连带着整个山腹都震了一下。山腹薄弱处,那被一品布袍砸出来的大洞,因为战魂花孤城这一拳之力的影响,又落下几块小碎石。络腮胡子皱了皱眉,急忙开口阻止战魂花孤城这鲁莽的举动。 “这幕墙厚实无比,又几乎与这山腹连为一体,你要想将这幕墙砸开虽说不是不可能,不过等你将这幕墙砸开,这山腹怕是要非先塌了不可。再者说你即便是砸开了这幕墙,后面的血矛阵和天机弩阵都被重新激活,入阵即刻诛杀,再没有破阵之法。” 络腮胡子这番话说完,战魂花孤城第二拳挥到一半,生硬的在半空中停下。 “那要怎么做,不如叫外面的人先到山上来接应?”战魂花孤城指了指那被一品布袍砸出的大洞。 “现在看来,只能如此了。”络腮胡子先是指了指李永的背包,而后又指了一下一品布袍砸出来的洞。 “背包里面有烟火,通过那个洞给外面的人放信号。再这之前,先打个电话给你老爹。”络腮胡子吩咐了一句。 战魂花孤城皱了皱眉,似乎对“老爹”这个词很不自在。不过此刻战魂花孤城也没有废话,直接取出电话,打给了老爹。 “喂?小鬼,进行的如何?”老爹语气颇为轻松,似乎觉得有络腮胡子在,下井取宝,难度不会太大。此刻老爹坐在菩提苑内堂之中,手边一碗香茶慢慢往外冒着热气。 “我们遭人埋伏了!”战魂花孤城一边将手上那副来历不明的黑色盔甲手套摘下,一边对着手机说道。这一句话传到老爹耳里,一向镇定自若的老爹如遭电击一般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三个手下都死了,大胡子少了一只右手,老子被打的还剩半条命。你说进行的如何了?”没等老爹开口说话,战魂花孤城继续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气将这惨烈的战果报告给老爹听。每说一句,老爹的心都要剧烈跳动一下。等到战魂花孤城将话说完,老爹的双眼竟慢慢有些红了起来。 “你……”虽说电话那头依旧是花孤城的声音,然而老爹却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我是刘苏的哥哥。我和大胡子的出路被堵住了,你多派些人到观音山上来救我们,我这就放信号弹啦!” “什么?”老爹听的有些迷糊。 “情况太复杂,跟你说不清楚。大胡子怕观音山上有伏兵,你多派些人过来!”战魂花孤城一句话说完不想再跟这老头啰嗦,便就直接挂了电话。战魂花孤城将手机放好,又利索的将李永的背包捡起来,好好搜索了一番,找出两个炮仗一样的玩意。战魂花孤城将炮仗拿在手里,放到络腮胡子面前晃了一晃。络腮胡子见到那炮仗,只是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对准洞口放出去。” 战魂花孤城上上下下仔细研究着炮仗,半天才问了一句。 “大胡子,借个火!” “将引线拔了就行。”络腮胡子翻了翻白眼,这才明白过来,之前战魂花孤城到底在研究些什么。 “这么高级?”战魂花孤城咂咂嘴,一把将炮仗引线拔了,将炮仗的顶端对准洞口,稳稳拿在手上。“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只见那炮仗底端引线被拔掉之后,冒了几缕白烟之后,一道红光“嗖”一声便从顶端射了出去。红光极为刺眼,穿过山腹上那个大洞足足射了有百米多高之后,红光才在天上爆炸开来。 然而叫战魂花孤城大吃一惊的却是那红光爆炸开来之后,居然在半空中画出一个菊花图案。 “怎么会是菊花?”战魂花孤城愣愣不解。 “呵呵,本就是菊花,李永与张飞都是菊派安插在孤城派中,协助我们做事情的。”络腮胡子笑着开口说了一句。战魂花孤城听完后只是扬扬眉头,也不再说话。这种事情,若是花孤城本尊自然是要好好的问上一问的。不过换成了战魂花孤城的话就是另外一码事了,他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见已经没有什么事要做了,战魂花孤城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起来。(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火光冲天 上一回说到,战魂花孤城与络腮胡子发现井下通道里所有机关都是一次性的,两人无法从原路返回到老爹身边,只好打电话向老爹求援。 老爹放下电话,慢慢坐回了椅子。另一只放在案头的手毫无预警的猛的一把,抓下了一块木料。只是片刻,那块被抓在老爹手中的红檀木料就化作了一片齑粉。老爹先是慢慢吸一口气,强忍着胸中的暴怒,再慢慢将一口气吐出来。这一口气从老爹鼻间喷出来的时候,老爹喉间震动,隐隐中居然发出了一丝丝“呜,呜”的轻吼声。 “好!”老爹嘴唇颤抖,艰难的吐出一个好字。“很好!” 老爹面前,一名被五花大绑着的中年男子被两名孤城派弟子死死摁在地上。这名中年男子赫然便是菩提苑的主人李缪,在s市有着不小势力。此刻却是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上。 “这一次是我大意了,是我对不起师弟和小鬼。”老爹呢喃着说完一句,蓦得抬起头,冷冷盯着眼前的李缪。 “这……老爷子,我,我……我们……啊……”李缪一句话没有说完,老爹一巴掌拍在茶几之上,半张茶几即刻化作了一堆木屑。再下一刻,只见老爹身形一晃,左手一把抓在中年男子的右手之上,右手食指化指为刀,“唰”一声切下了中年男子的右手掌。李缪还没感觉到痛楚,便看见自己的右手掌落在了地上,李缪脸色一白,翻了个白眼就晕了过去。 此刻,观音山那头,一朵火红的菊花盛开在半空。老爹眯眼望过去,杀意森然。很快,一名孤城派弟子冲进内堂,向老爹报告道。 “已经锁定信号弹位置!” “别让他死了,押回去再好好审问。”老爹扬扬手,指了指躺倒在地上的李缪。接着又吩咐了一句。“老八,将后面的事情处理好!二组跟我上山。” 老爹将事情吩咐下去,双手负在身后,大步流星的走出菩提苑。一名白发男子缓缓从阴暗处走出,正是之前与桔梗交过手的孤城八。此刻孤城八手中持一个火把,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烧!” 天蒙蒙亮,观音山下,菩提苑上,火光冲天。 山腹中,络腮胡子此刻与战魂花孤城面对面坐着。络腮胡子望向正在闭目养神的战魂花孤城,面色颇有些凝重,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似乎是感受到了络腮胡子的异样,战魂花孤城右眼眯开一条缝,扫了络腮胡子一眼后,缓缓开口。 “想问什么就问,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额……呵呵,我看你的样子,似乎知道不少事情,那你可知晓战魂的事情?” “哟!你还知道战魂?懂得倒是不少!所以,你把我和刘苏当成了战魂传承了?”战魂花孤城说到这里,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络腮胡子见战魂花孤城的表现,心中疑惑更深,思量道。“不是战魂传承,那会是什么?” 战魂花孤城笑了好一会儿之后,又看了满脸疑惑的络腮胡子一眼,坐正身子后开口说了一句。 “我只问你一句,你所知道的战魂军,战魂与生魂之间可是互相知道对方存在的?” “摸约是不知道的。”络腮胡子眼中闪过一丝明亮。“而你知道小鬼的存在,你也清楚你与小鬼共用一个身体。所以……” “有些事情,说的太透就没什么意思了。况且其实我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总之,你所担心的战魂传承中的吞魂是决计不会发生的。”战魂花孤城摆了摆手,不想再在这个无聊的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将之前从最后一口棺材里取出来的黑色盔甲手套放在怀里,仔细研究起来。可战魂花孤城看了许久也没能看出什么名堂。 “那,小鬼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络腮胡子见战魂花孤城低头盯着那副诡异的盔甲手套研究着什么,再次开口问了一句。“而你又会在什么情况下再次醒过来?” “这个嘛,太过具体的原因和条件我说不出来。但我控制这具身体需要耗费许多精力,精力需要依靠沉睡恢复。所以正常来讲,除非是我弟弟受到特别大的刺激,精神扭曲到可以把我惊醒的程度,否则我是不会出来的。当然,我醒来之后,因为精力消耗的原因,一般不会持续太多时间,不出意外,十分钟就是极限了。” “那这一次?”络腮胡子计算,从战魂花孤城苏醒到现在,过去了至少有十多分钟了。 战魂花孤城耸耸肩膀,没有回答络腮胡子,而是看了一眼手上的盔甲手套。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一直到他生撕四品红甲的时候才发现,这副黑色盔甲手套居然能够通过某种方式,源源不断的为战魂花孤城补充消耗掉的精力。 “等你们的人都到了,确定安全之后我就会再次沉睡的。他们大概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赶到?” “从菩提苑到观音山,大概只要十分钟。”络腮胡子看了看手表。“没有意外的话,不出十分钟,他们就该到了。你能撑得住么?” 战魂花孤城点了点头,吐出两个字。“勉强。” “你可知道这副盔甲手套什么来路?是这墓中本来就有,还是那炼尸人带来的?”战魂花孤城问了一句。 “这个得要回孤城派问一下老人才能知道,你之前带上这盔甲手套,可感觉有什么异样没有?”络腮胡子仔细打量了那黑色盔甲手套一番,然而却没能给出一个结论。 “没有!”战魂花孤城摇摇头,既然络腮胡子没办法说出这黑色盔甲手套的来历,战魂花孤城也就无意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再问一句,你的实力为何会暴涨这么多?”络腮胡子对眼前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战魂花孤城实在是太好奇了。 “我的境界比你想象的还要高上一些,这要基于我弟弟的这具身体的承载能力。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孤城派的洗筋易髓的法子还真是霸道。”战魂花孤城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接着说道。“简直就像换了一具身体一样。” 络腮胡子哈哈一笑,正想要伸出手摸一下脸上的胡子。就在这时,络腮胡子才想起自己的右臂已然不在了。战魂花孤城看了看络腮胡子孤零零悬在肩头的半截手臂,脸色一黯。 “我欠你一只手。以后找机会会报答于你的。不如你告诉我这次埋伏我们的炼尸人是什么来路,这血海深仇与其让我弟弟背负,倒不如我来出手解决。” 络腮胡子听罢只是摇摇头,豁达一笑。 “我暂时也不知道。江湖明面上的那几个炼尸门派人少式微,根本拿不出如此霸道的一品剑尸。只怕此人是江湖上的散人,那就真的是无从查起了。”络腮胡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又想起了一些什么,继续说了句。“也许是赶尸门的残余份子也说不定。但那年的清剿应该是斩草除根了的,难说啊难说!” “那要如何是好?”战魂花孤城听到这里,只觉得这问题确实棘手。 “一切只能从长计议了。那截断臂还在,也许算的上是一条线索。”络腮胡子指了指被战魂花孤城随手丢到地上的那截干尸手臂。“况且这件事情很明显是有人存心要跟我们孤城派过不去,即便是一时查不到他,只要以后我们做足防范,早晚有他藏不住的时候。” 战魂花孤城对络腮胡子后半句话不置可否,只是顺着络腮胡子所指望去,看着地上那一截断臂若有所思的说到。 “一品布袍在山腹内跟我们打,而你说一品尸一定要有人控制才能有动作,那控尸人躲在哪?怎么离开的?我怎么丝毫没有发现?” “炼尸一道,战力大小尽数取决尸的武力高低。炼尸人或者说控尸人本身的战力微小,所以以前赶尸派与我们孤城派结下梁子之后,我们只派了十余名弟子,就将赶尸门上下暗杀个精光,那些强大的战斗尸,没有了控尸人的操纵就只是一堆摆设而已。”络腮胡子又开始从头解释,战魂花孤城听的不耐,挥手打断,提醒了一句。 “说重点!” “下面就是重点,炼尸人或者说控尸人武力不行,故此与人对阵中常常会选择躲在暗处控尸。长此以往,控尸门派内都会流传一两种隐匿身形气息的功夫,比之我们孤城派弟子的藏匿本事丝毫不差。”络腮胡子说到这里,战魂花孤城似有明悟。 “所以我才一点没有发现。” “至于他如何离开,等这些东西走搬空之后,派门内弟子把这里好好彻查一番,届时就能水落石出了。”络腮胡子环顾了山腹一圈,沉声说道。 没过多久,山腹外面就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嘈杂声。战魂花孤城与络腮胡子立马警惕起来,侧着耳朵,倾听着山腹外的动静。(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彻查密藏 上一回说到战魂花孤城与络腮胡子在山腹之内觉察到山腹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嘈杂声,敌友不明。 “想必是这里了,仔细找!”山腹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络腮胡子听罢眼睛一亮,对战魂花孤城说了一句。 “师兄来了!” 战魂花孤城只是点点头,双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络腮胡子一愣,无奈的摇摇头,这战魂花孤城走的也太突然了。 “师兄,这里!”络腮胡子朝洞外喊了一声。只是半分钟,几个黑影就赶到了洞口。一个身材微胖的老头一马当先,轻飘飘的从洞口跳进来,右手一把长刀明晃晃的闪着寒光,除了花孤城的老爹还能有谁。 “老爹!”花孤城声音虚弱,战魂花孤城沉睡之后,花孤城这次立马就醒了过来,但显然是对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完全不记得了。只见花孤城眼神中略带疑惑的扫视了山腹内的环境,看到老爹站在不远处后,心中一安,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老爹听到花孤城的声音,连忙朝花孤城看去,结果却发现花孤城昏迷了过去,身上血迹斑斑,一副受伤不轻的样子。再联想到之前给他打电话的那个声音,花孤城的战魂再一次苏醒这让老爹焦急不已。旋即老爹又想起战魂花孤城在电话里所说,连忙朝络腮胡子走去,一眼望去,只看到络腮胡子孤零零悬在肩膀上的那半截断臂。一时之间,老爹嘴唇颤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偏偏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另外几名孤城派弟子也接二连三的从洞口慢慢跳下来。虽说这洞口离地颇高,摸约有七八米的样子。但丝毫没有对这些孤城派弟子造成阻碍。这些孤城弟子进入山腹后,看到周围的环境,特别是看到络腮胡子的断臂后,脸上都浮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意外和痛惜之情。 络腮胡子见老爹与孤城弟子们都这副模样,颇为尴尬的笑了笑。“哈哈,不要紧,没有右手,左手一样可以握刀。所幸今天听到的也不全是坏消息。” 络腮胡子一句话说完,带着笑意看了躺在地上的花孤城一眼。老爹听完络腮胡子的话颇有些不解,顺着络腮胡子的目光朝花孤城望去。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老爹朝身后几名孤城派弟子吩咐了一句。 “此地剩下的东西,两天内运出去,注意隐蔽。”老爹说完,超前走两步,一把托住络腮胡子的左手。此时,络腮胡子又朝另外一名孤城弟子说了一句。 “仔细找找此地还有什么机关密道没有,多留些弟兄方便互相关照。” 老爹点点头,继续吩咐道。 “老三,你留下来统领。老十七,你先将小少爷送回去。” 孤城三点了点头,表示得令。孤城十七则先将花孤城身上的背包拎在手上,继而拿起花孤城怀里的黑色盔甲手套朝络腮胡子晃了晃问道。 “这副盔甲怎么处理?” “恩!一同带回去,把小少爷口袋里的那面令牌拿过来。”络腮胡子突然想起了花孤城之前摸索到的那面第二块孤城令。孤城十七旋即从花孤城裤子口袋里将孤城令掏出来,恭恭敬敬的朝老爹递过去。 老爹扫了那孤城令一眼,面色微微一变,接过孤城令后只是点了点头。“嗯,出发吧!” 说完,老爹将络腮胡子朝上一掷,络腮胡子与老爹配合默契,右脚一点踏在老爹伸出的右手之上,借力飞出了洞口。上面几名孤城弟子急忙将络腮胡子扶住。接着,老爹脚下用力,跟着络腮胡子飞出了洞口。 而孤城十七背着花孤城没办法如老爹一般飘飘然的跳出那么高的洞口,只能拉着洞外孤城弟子悬下的绳索,小心翼翼的爬出去。等到出了山腹,孤城十七稳稳将花孤城背在身上,将黑色背包递给老爹。 背包里放着的正是之前张飞拓印的魔神图与六本秘籍,老爹接过背包,扶着络腮胡子正要离开,然而络腮胡子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老爹回头看了络腮胡子一眼。 “不行,这山腹里古怪太多。若是出了叉子,老三一个人难以应付。”络腮胡子摇摇头。“此地种种机关暗道必须彻查清楚,有大用。” 老爹点点头,他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对络腮胡子的话却是深以为然,想了一下开口说道。 “那我留下,老三护着你们先回去。” “千万大意不得,对头很强!”络腮胡子提醒了老爹一句。老爹点点头,将手上的背包递给络腮胡子后,径直回到山腹之中。片刻之后,孤城三跳出了洞口,朝着络腮胡子快走几步。 “大人,主事要我们即刻回去,天就要亮了,人多眼杂。” 络腮胡子点点头,说了一句。“留三个人在上面照应,我们走!” 一群人快速朝山下走去,等走到山脚的时候,一队人马与车子早已在等候。一头白发的孤城八笔直的站在最前面,看到络腮胡子等人出现后,快步走上前去。 “大人!”孤城八看了络腮胡子的右手一眼,脸色一黯,嘴上却没有多言,只是低下头,说了一句。“一切事宜准备妥当,请大人吩咐后续任务。” 络腮胡子伸出左手拍了拍孤城八的肩膀。“你再留半队人马和三部车子在此地照应主事,嗯,你也留下。其余门人都回去!” “是!”孤城八点点头,慢慢将络腮胡子送进车内。 而后,老爹一直留守在观音山上指挥运输密藏中的金银宝物,以及探查观音山内的机关暗道等事宜。但过程中却是连一个外人的影子也没有见着。孤城派弟子办事效率极高,仅用了一天半时间就几乎将整个观音山翻了个底朝天,果然发现了一条从山脚直通山腹的暗道。 而络腮胡子与花孤城等人则径直回到大别墅内,由四名医师来料理他们伤势。至此整个探宝过程,总算告一段落。 这一日下午,老爹匆匆从观音山赶回来,顾不上消息便即刻赶到络腮胡子房内。(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身世之谜 上一回说到络腮胡子与花孤城被送回别墅养伤,老爹留在观音山处理后续事宜,一天之后老爹便匆匆赶回了络腮胡子房内。 络腮胡子此刻盘膝坐在床边凝神调息,感觉到老爹进到房内后,络腮胡子单手做了一个手势,缓缓将周身之气沉于丹田。 “如何了?”老爹抽过一张椅子关切的问了一句。 “无碍!”络腮胡子面带笑意,满不在乎的看了右手一眼。“都已经这把岁数了,少一只手多一只手倒是影响不大。” 络腮胡子这句话事实上并不是完全的宽慰话语。武道修炼达到络腮胡子与老爹这种境界,对战之时比的更多的便是境界的高低。络腮胡子只要以后左手还能握刀,那么即便是没了右手,他的战力也不会下降多少。另外一方面,络腮胡子七岁开始习武至今将近五十年,但自从八年之前踏足无势境界之后武功就一直在原地踏步。然而此次与一品布袍过招,再度感受到了八年来未曾经历的生死一瞬,对杀戮之道体会无意中却又再深一层。如此一来,得与失倒是没有那么好说了。 “嗯,这事情太多,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了。”老爹双手摸索,整理着思绪。“还是先来说说小鬼的战魂。此次你是亲眼看着战魂觉醒的,感觉如何?还在控制之内么?” “嗯,这件事情却是相当紧要。”络腮胡子点点头,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细想一变,仔细理清思路之后才缓缓开口。“如果藏在小鬼身体里的真是战魂的话,那基本上就算是完全失控了。这一次战斗,战魂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稳稳达到战境,摸约可以有武三品的境界。这还不是生死之间爆发出来的全部力量。” 络腮胡子的话把老爹震的一愣一愣的,若不是络腮胡子神情肃穆,老爹几乎要以为是络腮胡子经此大难,理智受到摧残,此刻正在胡言乱语。 “你还是将你们进到山腹内的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吧!”老爹愣了一会,无奈的开了口,他实在是无法相信这一切。一个刚刚有了破势的小鬼,身体里却封印着一个武三品实力的灵魂。 络腮胡子见到老爹这副表情,嘿嘿一笑。便慢慢将自己一行人在地底的遭遇,从八部魔神浮雕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一品布袍破开山腹遁走,老爹率人赶到山腹结束。老爹听着络腮胡子的讲述,面上表情,精彩万分。等络腮胡子说完后,老爹才叹了一口气,愤愤说道。 “老三在山腹里第六口石棺下面发现一条从山脚直通山腹的暗道,从暗道内泥土的状态看来,那条暗道显然是刚被挖开不久的。根据你之前所说,那一品布袍的控尸人想必就是躲在暗道内操控那一品剑尸的。” “这些以后再说,你先想想,战魂亲口说他并非是战魂传承。关于这一点,你怎么看?” “我隐约也记得古书上有写过,战魂确实是不知道生魂的存在的,因为两者都以为自己是身体的唯一灵魂,才会出现拼抢身体控制权的情况,从而完成吞魂这一步骤的。”老爹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能非常确定的说道。 “所以,小鬼的情况还有别的猫腻。我现在倒是很好奇,小鬼到底是什么身世。你查了这么些年,还是一无所获。当年只当老祖宗布的这个局只是在说梦话,却没料还真的一语成谶。”络腮胡子脸上笑嘻嘻。“这么说来,前半句谶语是显得越来越真,那后半句的谶语要实现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老爹听完也是一笑,然而神色却不及络腮胡子那么轻松。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所以小鬼的身世才要更加抓紧去查探出来,哪怕是一些蛛丝马迹也好。” 络腮胡子摆摆左手。 “此事先不提,你看看此物。”络腮胡子将那枚刚刚从棺材里挖出来的孤城令递给老爹。老爹扬扬眉,之前听络腮胡子讲到这面令牌的时候,他心里就隐隐有些好奇。此刻见到实物,果然如络腮胡子所言,与孤城派内传承好些年的那枚孤城令形制一般无异。老爹颇为慎重的接过这面孤城令,仔细端详了好一会。 “不像是假的。”老爹摸索了半响,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络腮胡子一样点点头,开口附和。“我也觉得不像是假的。这么一来,就有一个可能。这世上说不定还有另外几块孤城令牌。既然我们之前的藏宝图是通过孤城令寻得。那这块新的孤城令也许也代表着一张藏宝图。” “新的藏宝图?”老爹再看了手上的孤城令一眼,又疑惑的望了络腮胡子一眼。“莫非,这一次并没有找到那宝贝。” 络腮胡子叹一口气,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将床头的背包取过来,递给老爹。老爹接过背包,将包里六本秘籍一本一本取出来,一一过目。 “《墓尸秘法》,好宝贝!”老爹第一本取出的正是一品布袍临走是交出的秘籍。络腮胡子苦涩一笑,摇摇头泼了老爹一头冷水。 “这《墓尸秘法》怕是密藏之中最值钱的宝贝了,其余的五本就没什么看头了。” 老爹听完,略微变好了一些的心情又降了下去。果然,其余五本秘籍,老爹都只是看一眼就放回去,连翻开扫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此次总共收了八百斤黄金,一千五百斤白银,值不了几个钱。倒是一座三十斤的金佛我看着喜欢,值得好好收藏。其他翡翠玛瑙饰件二十余对,铜钱两麻袋,这些东西都不好外销,只能便宜菊派那老家伙了。古兵器是一件没见着,老三却是将那守墓人手上拿的铁枪,长刀给收了回来。”老爹此番话说完,络腮胡子面不改色,似乎在络腮胡子看来,这点收成确实是值不了什么钱。但这些话要是传到花孤城耳朵里,怕是要高兴的把自己舌头给咬了。不过老爹提到菊派家主的时候,络腮胡子面色一变。 “可惜,李永和张飞都折在了里面,菊派内没人可做见证。这下又没有收出什么好动西,那老头儿最是小心眼,怕是嘴上不敢说了么,肚子里确实要有腹诽。”络腮胡子叹了一口气,忧虑道。 “要什么见证,这就是最好的交代。那老头儿敢有什么话说!”老爹指了一下络腮胡子的断臂,继而又叹一口气。“其实李永倒是没有死,我们准备将他抬出去的时候发现他还剩下了半口气。不过一身功夫怕是废了,山腹内的事情他早已经向老菊花汇报过。老菊花与我联系过,三天后他会到x市” “那就好,那东西你准备怎么分?”络腮胡子听到这话之后,心里一安。 “嗯,我是这么考虑的。金银么按照说好的三七分,翡翠古玩让他自个选。至于这基本秘籍拿回去再交给家里面的老人们看上一看,若是没有古怪的话,只留一本《墓尸秘法》的原本,其他的都送他好了。” “如此也好,先给他点甜头。若是以后真如我们所想还有其他密藏,还有他出力的地方。”络腮胡子对老爹的安排很是赞同。之后便转开了话题。“至于那一品布袍最后留字说是魏家在找我们的麻烦,你怎么看?” “这件事情的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还是要回x市后与老人们好好计议一番。”老爹点点头,又将魏家两个字念叨了几遍。“之后湘西炼尸门还是得走上一趟,加上花派与孤城派弟子的比试又要开始了,小鬼还得好好炼上一番。虽说倒也不指望他能独占鳌头,但总归是不能太过于丢人现眼的。” 络腮胡子听罢后,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老爹的话深以为然。老爹在一旁也跟着络腮胡子干笑了几声,又看了看络腮胡子的断臂一眼,有些难以释怀的自责了一句。 “若是让老三和老八也跟下去,决计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诶!天意如此,人力不可测,不必多说。倒不如先去看看小鬼恢复的如何了!”络腮胡子摆摆手,示意老爹不要再说下去。“抓紧时间将s市的事情处理好,早日回去x市才是首要大事。” 老爹点点头,起身走到门口,叹了一口气,而后慢慢将门带上,大步朝花孤城房间走去。 此刻花孤城早已从昏迷中转醒,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吊灯不知在想着些什么。老爹熟悉的脚步声,传到花孤城耳朵了。花孤城转过头,看到大步走来的老爹,苦笑了一下,叫了一句。“老爹!” “伤势如何了?”老爹站在门口见花孤城无精打采的样子,关切问了一句。 “还好!”然而花孤城的从语气里却是听不出一丝半点的还好来! “在想些什么?”老爹坐到床头,伸出手为花孤城把了把脉,脉象沉稳有力,没有什么异样。 “报仇!”花孤城慢慢伸出手,极为坚定的在脖子见一抹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蹩脚阴谋 上一回说到,老爹与络腮胡子一番长谈,就处理密藏一事商议妥当。而后老爹来到花孤城房间探望花孤城。 正如花孤城以前所想,如果自己一群人是为了挖宝,因为贪心折在了一群妖物手上,这是自作孽,除了杀了妖物之外只能怨恨自己。但若是有人苦心安排,设了一个套子让自己钻,这就是仇!络腮胡子的右手,孤城十八的性命加上张飞,李永。这是血海深仇。 所以报仇一事,势在必行。死人,挖坟。活人,进坟。 然而老爹见状只是一笑。“可知道找谁报仇?”老爹将花孤城的手放回被子里,开口再问道。 “对了!可查到些什么?”花孤城听到这里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满心期待的望着老爹那张永远笑眯眯的胖脸。 老爹摇了摇头。“但我却察觉一个不太好的现象。” “什么不好的现象?”花孤城疑惑问道。老爹看了花孤城好一会,才缓缓开口。 “不觉得你从小光出事之后,整个人的状态就开始有一丝异常么?”老爹慢慢开始分析。“变得易怒,冲动,暴躁,甚至更有些看不清自己。” “有么?”花孤城眨了眨眼睛,慢慢开始回忆,不太确定的反问了一句。 老爹也不说话,只是确定的点了点头。花孤城有些泄气的躺回到床上,又开口问了一句。 “那我要怎么办?总不能把这血海深仇放下吧?” 老爹想了想,摆了摆手。“那到也不用,不过武道一途,心结这种东西很难说。有时候,仇恨会让人变得疯魔,而有时候呢,仇恨又能成为修行的动力。这里面涉及一个度的问题,需要你自己去掌控。但是,一定不要让仇恨影响到你的理智和心态。你仔细想想,你最强的状态是什么时候?是拿着枪找桔梗硬拼的时候强一点呢?还是设陷阱埋伏影子龙游时厉害一点?实话告诉你,桔梗知道你是花孤城,不敢对你下杀手。而对付影子龙游的时候,有百日在后面助你。这两次,其实你都算是输了。而在你最弱的时候,你能把兰派大小姐从百日手上救下来。那个时候,才是你最强的状态。用这种状态去报仇,是不是要事半功倍一些?” 花孤城听完之后一愣。 “我能做的只是在你后面略作提点,具体要怎么做,还是要你自己去考虑,毕竟路是你自己在走。”老爹说完后拍了拍花孤城的脑袋。“对了,过两日便就要回x市了,你准备一下!” “这么快?”花孤城虽说对卷铺盖回x市这件事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却没料到会有这么快。而且花孤城心里总隐隐间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花孤城一时之间又想不太起来。 “密藏的事已经有了了结,再在s市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回去x市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老爹说完转身要走,而这个时候,花孤城终于想起来,自己在s市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了结! “那我的两千万怎么办?那个任务期限还没到吧?”花孤城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这个状态的花孤城似乎就对了,老爹扬了扬眉头,摆了摆手之后,微微一笑说道。 “无所谓了。此次寻宝,你立了大功,银行账户,我立刻帮你解冻。” “那就是说,我把这任务做了,还能再多两千万?”此刻花孤城双眼里似乎只剩下一堆堆的人民币。老爹哈哈笑了起来,这下花孤城算是完全回来了。 “没有问题,不过只有两天,你自己看着办吧!”这句话说完,老爹便就笑着走出了花孤城的房间。 花孤城一下又躺会到床上,慢慢将之前自己在观音山腹内偷偷摸来的一块古玉和短刀从床底下拿出来,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这仇要报,一口气吊着只要不死怕就不会忘了。但是这钱嘛自然也是要赚的,正所谓,活到老,赚到老嘛!” 之前老爹交给花孤城的这个价值两千万的任务,主要任务内容就是要活捉刹那芳华,然而应为花孤城对桔梗的误会,花孤城一度放弃了这个任务,转而与刹那芳华合作,一起对付桔梗。但由于两人都各自心怀鬼胎,所以到最后并没有能把桔梗怎么样。而现在,花孤城既然知道了桔梗并不是杀小光的凶手,那花孤城与桔梗只见的误会也算是消除了。现在的情况变成了,桔梗要杀刹那芳华,花孤城要活捉刹那芳华,某个角度来看,两人的目标还是很有些一致的。 花孤城将古玉和短刀藏好,找出一张白纸一支圆珠笔,开始计划这个两千万的任务应该如何进行。 一张白纸之上,花孤城慢慢写上几个名字。 刹那芳华四个字处在白纸的最中央。而后刹那芳华旁边跟着的是辛金。桔梗的名字在上面,而花孤城自己的名字则在下面。 “第一步,找到桔梗。第二步,建立合作关系。第三步,约出刹那芳华。第四步,桔梗对付辛金,两人互相缠住,最好搞个同归于尽就最完美了。第五步,我暗中对刹那芳华出手,完成任务,拿到两千万!” 花孤城想到这里,忍不住奸猾一笑,慢慢拿出手机,给曹三打了一个电话。 “喂?老逼!”雷打不动的开场白。曹三那边似乎下着大雨,风雨交加。 “可以还钱了?三千!”曹三的第一句,差点没把花孤城给呛死。花孤城想了半天才记起来,之前自己发消息问过曹三关于桔梗何时到s市的消息,曹三开价三千。 “小意思!”花孤城无所谓的嘿嘿一笑,等任务完成,两千万入账,届时三千还不是九牛一毛。“我两天后回x市,那时老账新帐一块给你结清。” “那就好说了!”曹三一听到花孤城准备还钱,服务态度立马好转。“你现在找我要问什么?” “你有桔梗的联系方式么?”花孤城开门见山。 “……”曹三在风雨中沉默了,可怜花孤城足足对着手机听了两分多钟的风雨声,脑子里也想不出个一地梨花落的景致,实是无趣的很。 “你丫不会是被淹死了吧?”花孤城骂了一句,这才把曹三骂回魂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杀手论坛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决定在回x市之前将老爹以前布置的一项价值两千万的任务,这一次他决定与桔梗合作。于是打电话给曹三询问桔梗的联系方式。 沉默许久的曹三终于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之后反问了花孤城一句。 “你又要找桔梗做什么?” 花孤城自顾挖着鼻孔没有回答,过了片刻,花孤城将指尖上的那一坨鼻屎弹到窗户外面之后才缓缓开口。“反正不会找桔梗死磕就是了。速度点把他联系方式发来。” “这样啊!但我没有桔梗的手机号码。”曹三这句话,让花孤城颇有些始料未及,搞的花孤城差点没被口水呛死。 “……”花孤城先是沉默了一下,紧接着便果断开骂!“靠!nnd,你个老逼耍老子是不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面对花孤城的咆哮,曹三却是颇为淡定。 “桔梗的手机号码我这边没有,全世界知道他号码的估计也不会超过三个了。不过嘛,我倒是知道另外一个联系方式可以找到他。”曹三不紧不慢的接过话题。 “那你不早说,浪费老子感情,快说!”花孤城拿过笔和纸准备记下来。曹三报了一个论坛网址给花孤城,花孤城记下之后又感到不对劲,连忙问道。“你确定桔梗每天上网么?我可是要立马找到他的!” “放心,这个论坛是杀手接活的一个门户。你在上面发布找桔梗做活的信息,自然有人会找到你。” 花孤城听曹三这么说,一阵沉默,始终对曹三的话持保留意见。 “嗯,桔梗身边有一个非常专业的经纪人。用我这个办法,保管你在十二个小时之内找到桔梗。”曹三一番话说得自信满满,不过花孤城心里却不觉得这办法有多可靠,只能说是姑且一试。花孤城打开房间里的电脑,照着曹三给的网址,登上了那个曹三口中的杀手论坛。 这个论坛确实是一个专业的杀手门户,不过在这里出没更多的却是胖子经纪人那样的杀手经济,再然后就是一些有业务需求的委托人。论坛明面上是绝对没有一个光明正大关于买凶杀人或者是杀手招工的帖子,大家都是满嘴胡话的打着哈哈,偶尔看到有可能合作的就即刻说上一堆黑道切口,然后转成私聊模式。私聊之后,互相也都很满意之后,再约定一个地方,喝酒聊天确定业务关系,你出钱,我杀人!简单明了。 而胖子经纪人算得上是这个论坛的老会员,确实如曹三所说,每天都会花上不少的时间在这个论坛里厮混。 花孤城进入论坛之后压根不知道怎么操作,于是只能打电话拉着曹三,让他给花孤城远程指导一下。 “你用我的账号登陆。得另外算价钱,或者我直接卖给你一个账号。”曹三说完,便将他的账号密码报给花孤城听。 花孤城一边输着账号密码,一边骂着曹三黑心无良。成功登上论坛之后,花孤城就准备开始发帖子了。 “你又不知道哪个马甲才是桔梗经纪人,没办法私信。那我要怎么搞?开贴找?”花孤城摸着下巴,询问道。 “嗯,你发个帖子,用桔梗花开做标题,内容写‘笑米勒速密,孤城令’就成了!”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着这么玄乎的。”花孤城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却是照着曹三的话丝毫不差的做着。 “放心,找不到桔梗不收你钱行不行?”曹三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花孤城也没有什么话说了,当即挂了电话。两人都有一个特点,凡是跟钱沾上关系,那就决计是不能开上哪怕是一丝半点玩笑的。 花孤城加了帖子没多久,电脑就发出一声提示音。有私信! “你是孤城派的哪位大人?”发花孤城私信的正是胖子经纪人,花孤城看了看这人的马甲,正是叫做笑米勒。看上去曹三还是很有办法的。花孤城发了一个消息给曹三。“ok,成了!” 很快曹三也回了消息。“算上之前三千,一共八千。” 花孤城也不管曹三这三千八千的事情,跟两千万的生意比起来,都是浮云啊!当下花孤城将手机往床上一丢,开始给胖子经纪人回私信。 “我是花孤城,速度联系上桔梗,我要与他合作!” “当代花孤城?传闻花孤城少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武功卓绝,天下无双……”胖子经济人当下便开始一顿猛夸,到末了才加了一句。“我之前有幸看过您的照片,为了表明你的身份,咱们来个视频呗!” 花孤城也不墨迹,径直打开了摄像头。他可是只剩下两天不到的时间来完成这个任务了。 电脑屏幕里,一张猥琐的胖胖的笑脸,占据了大半个屏幕。自然是胖子经纪人无疑了。而花孤城也对着摄像头扬了扬眉毛。 “确定了么?”花孤城拿着麦问了一句。胖子经纪人连忙赔笑。 “确定了,确定了。” 花孤城最后说了一句。“我天黑之前要碰上桔梗,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胖子经纪人第二句没问题还没来得及说完,花孤城就一把关了视频。当然关视频之前,他自然是没忘记截下一张胖子经纪人的照片给曹三发过去,以此来确认这个胖子的身份到底是不是桔梗的经纪人。 截图为证的当然不止花孤城一个人,胖子经纪人这个个中老手早在花孤城开视频的一瞬间就开始猛地截图,直到确定各个角度没有遗漏之后才停下了截屏的活计。胖子经纪人没有见过花孤城,之前说自己看过花孤城的照片自然是纯属敷衍。不过,最近几天在跟桔梗的交流中,胖子经纪人却是得知桔梗不仅见过花孤城,而且还跟花孤城交过手。所以胖子经纪人截图的目的自然是要让桔梗亲自来认一认,这个自称‘花孤城’的家伙到底是货真价实还是冒名顶替。单凡是跟孤城派这种庞然大物扯上关系,再微不足道的事情都需要小心谨慎,更何况这还是牵扯到‘花孤城’的头等要事。 胖子经纪人此刻躲在一家颇为偏僻的旅馆中,将花孤城的照片打印下来之后,就准备去找桔梗。 桔梗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在任务执行过程中不带任何通讯工具,怕被追踪定位。所以即便是胖子经济人要找桔梗,也要用一种颇为麻烦的方式去联系,但这一次花孤城似乎找桔梗找的很急,老办法很有可能没办法将花孤城要见桔梗的消息及时转达给桔梗。所以胖子经纪人这次准备径直去桔梗入住的酒店找他。 孤城派三个字压的胖子经纪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光是想想那个随随便便被拉出来就能和桔梗打一个旗鼓相当的孤城八,再想想那个一巴掌就把孤城八抽飞的孤城派主事。然后还有孤城派那一副藏画就值两千万美元的身家……上一回在孤城派中所见所闻的一切都让胖子经纪人对孤城派这个江湖最强大门派之一感到空前的敬畏。 “哎哟,真是麻烦,要是遇上刹那芳华那个疯女人,我就危险了。”胖子经纪人一边抱怨,一边贼头贼脑的钻进一辆出租车,朝桔梗的酒店开去。桔梗住的地方还是原来那家酒店,他自然是不会因为刹那芳华的出现而躲起来。桔梗甚至还希望,刹那芳华胆子能够大一点,直接来酒店找他麻烦,这样还省得自己满世界的去找她。 胖子经纪人急匆匆走到桔梗房间门口的时候,桔梗老早就听到了胖子经纪人独有的脚部。因为体重超标和长期酗酒的关系,胖子经纪人的脚步很是独特,轻浮却又厚重。但同时桔梗和胖子经纪人之间有着极为良好的默契感,自己在任务期间,如果有必要让胖子经纪人躲到别处去,那么胖子经纪人在自己任务完成之前是绝对不会随随便便上门来找自己的。 有问题! 黑伞和m9被桔梗握在手里。 胖子经纪人三步一回头的确认没有跟踪到自己之后,才放心的小跑到桔梗房门前,用极为特殊的节奏敲打着桔梗的房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八声过后,房间里面没有回应。胖子经纪人皱着眉头,嘴里嘀咕了一句。“莫非不在?再敲一遍。”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依旧是没有丝毫回应。胖子经纪人叹了口气。“运气这么差,果真是出去了呢!” 然而下一秒,胖子经纪人受了惊吓一般,快速超前走两步,猛地转身趴下,双手举过头顶。“好汉!饶命啊!好汉!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 不知何时出现在胖子经纪人身后的桔梗见到这个模样的胖子经纪人不由得尴尬的耸了耸肩膀。 “安啦!是我啦!” 桔梗的声音传到胖子经济人耳朵里之后,胖子经纪人才敢抬起头。等到他确认眼前站着的是桔梗之后,才狠狠的吐了一口气。 “年轻人,在这么下去,我是迟早要被你吓死的!” 桔梗耸耸肩膀,解释了一句。 “我只是从窗户绕出去,看看有没有人跟在你后面啦!”(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约定见面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联系到胖子经纪人,想通过胖子经纪人联系到桔梗。胖子经纪人为了节约时间,径直赶到桔梗入住的酒店。 桔梗一句话说完,胖子经纪人抚了胸口半天才算是勉强把惊压下,又想到之前自己的窘态,一脸赔笑的对桔梗说道:“嘿嘿,桔梗,我刚刚说的话只是缓兵之计,哈哈,你知道的吧,我这个人的嘴可是严实的很呢!” 桔梗伸出手一把将胖子经济人拉起来。“无所谓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不讲义气了。倒是你今天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找我,我跟刹那芳华的事情可是还没有了结哟!” 胖子经纪人听完点点头,又四下张望了一下,赶紧让桔梗打开房门。“进去再说,进去再说。” 桔梗听完打开门,放胖子经纪人进去。胖子经纪人伸着懒腰,慢慢走进豪华套间,不无感叹的说了一句。“这个任务你也拖沓了好些日子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做完啊,我窝在那个破旅馆里真是不好受啊!” 桔梗走进房间,将门带上。 “嗯!我明白。”桔梗看了看手表上的日期,确实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不过这几天以来,桔梗只觉得此次的任务难度越来越高。就在三天前,桔梗好不容易找到对刹那芳华出手的机会。却没料,这一代花孤城居然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联合了刹那芳华对付自己。这个碍手碍脚,自己偏偏又不能下重手的孤城派少爷,桔梗光是想想就觉得有些头疼。 “来,先看看这个人是不是花孤城。”胖子经纪人将手上花孤城的照片递给桔梗,让他辨认一下。 “嗯?”桔梗扫了胖子经纪人一眼,心中有了答案。这个胖子经纪人这次来找自己,八成就是因为花孤城了! 桔梗接过花孤城的照片,只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这个人正是花孤城。 “不会错了!这贱兮兮的笑容,外人还真是模仿不来呢!” “果然是他啊!”胖子经纪人摸着下巴,直接将花孤城的意思转达给了桔梗。“他说他要在天黑之前与你碰面呢。见还是不见他?” 桔梗好奇的哦了一声,确定胖子经纪人没有说错话。胖子经纪人肯定的点了点头,确定无误。 “要见我?如果能消除误会那就再好不过了!”桔梗拍了拍手,点了点头。“见,一定要见!而且是越快越好。” “万一,他是联合刹那芳华埋伏你呢?你可要想好啊!”胖子经纪人一脸狐疑,揣测着花孤城的动机。而桔梗却一脸无所谓,只见桔梗转身从房间里抱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安啦!如果是要联合刹那芳华埋伏我,直接让刹那芳华引我出去就是了。更何况经过上次的事情,他和刹那芳华的合作怕是会要有些不小的裂痕吧!”桔梗将笔记本电脑递给胖子经纪人,问了一句。“他是怎么找到你的?通过那个论坛么?” 胖子经纪人见桔梗信心满满的样子,心中担心也少了一些,点了点头之后接过桔梗的电脑开始联系花孤城。 “哈哈,孤城小少爷!我已经找到桔梗了,您看,你们是要约在哪里见面比较好呢?”胖子经纪人迅速给花孤城编辑了一条私信,发送过去后开始静等花孤城的回信。期间,胖子经纪人飞快的从橱柜里找出一瓶红酒,这些日子胖子经纪人躲在一家小旅馆里,每天只能喝些粗劣的啤酒,今天终于能好好解解馋了。 “随你们,速度见面,速度将误会解释清楚。然后好讨论合作的事情。”花孤城很快回了消息。 这个时候,花孤城躺在床上,脑子昏昏沉沉的几乎就要睡着过去。好不容易等到电脑里发出一声提示音,花孤城赶紧做起来,当下回复了一条消息过去。 桔梗看了消息内容,笑嘻嘻的对胖子经纪人说了一句。“看,这个花孤城很有诚意,约定地点都是随我们选的。” 这时胖子经纪人爽快的将满满一杯红酒一饮而尽,开怀的感叹了句:“爽啊!” 桔梗见胖子经纪人一心扑在了红酒上面,当下把电脑拿过去,看了看现在的时间后,自己给花孤城发了一条私信。 “那就在xx咖啡馆,晚上七点,不见不散。” 花孤城收到消息后,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此刻是五点五十,约在七点不早不晚。xx咖啡馆距离别墅也不远,花孤城点点头,当下回了一条消息,消息内容简单明了,一共只有一个字。 “好!” 桔梗收到花孤城的消息,合上电脑将黑伞抱在手上,又拿过一个玻璃杯同胖子经纪人一起干了一杯。 “任务应该就要结束了。不然,你今天就不用回去那个破旅馆了。”桔梗喝完一杯后,将高脚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建议了胖子经纪人一句。然而胖子经纪人再倒满一杯后,眼珠一转。 “还是安全第一,我喝完这杯就走!” 桔梗听了胖子经纪人的话,也不勉强,只是点了点头。当下抱着黑伞坐进沙发里冥想起来。 而同一时间,花孤城正忙着收拾着家伙。 吸取以前的教训,这一次,花孤城铁了心要把断流带在身边。但总不能就这么抱在怀里,然后在大马路上瞎逛吧? 花孤城叹了一口气,决定找其他孤城弟子求教。询问了半天,各种稀奇古怪的办法绝对让花孤城大开眼界。有把长刀藏在ppc塑料管里的,扮成装修工;有把长刀混在塑料玩具刀里的,扮成小贩;有把长刀装在日光灯管包装盒里的……总之花孤城的想象力在这一天受到了极为强烈的冲击。到最后,花孤城将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放到一起进行研究,不外乎就是给长刀做一个伪装。到最后,花孤城决定返璞归真,再一次想到了封杏的那个吉他盒。不过吉他盒太大,背在身上不方便。按照长度,小提琴盒就差不多了! 很快,花孤城托一名孤城派弟子搞来一个小提琴盒。花孤城拿着断流对着盒子比划了两下,恰好能放下。两把glock17缠在裤子口袋里。大白狗腿则绑在腰后,七把孤城匕首,插在刀带上缠在后背。全副武装之后,花孤城拎着小提琴盒出发了。 (下周首页推荐,求下红票收藏。)(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我是纨绔 (推荐期间,求下收藏红票)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与桔梗约定在xx咖啡馆见面,准备好好谈上一谈。花孤城全副武装之后,提前出发了。 此刻,花孤城的那辆二手路虎就停在别墅前面。花孤城将小提琴盒往副驾驶座一丢,钻进汽车后往咖啡馆开去。 虽说这一次,花孤城是决计不愿意也不可能与桔梗动手交火的。但以防万一,提前到咖啡馆侦查环境,这些必要的预备工作花孤城还是得做一下。 xx咖啡馆位置处在街角,此刻眼看太阳就要下山,可来来往往的人流却依旧川流不息。 xx咖啡馆面积颇大,光是室内客流面积就摸约有四五十个平方,规规矩矩的摆放着三十个左右的座位。此刻客人不多,大概只有七八个人的样子。 花孤城拎着小提琴盒拐到一个靠墙的位置,位置不靠窗户,而是距离街边窗隔开了一个座位的距离。保证后背靠墙,避免遭人在背后暗算。不坐在窗边,防止高空狙击。与窗户保持恰当的距离,在保证卡死各个狙击点的视角的前提下,尽量的让自己对外界的视野开阔。花孤城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慢慢的重新拾起了几年前在训练营中学到的知识。 小心翼翼,是能够生存下去的最好保障。 “清咖,白水。”在花孤城朝服务生报出他一成不变的口味的同时,目光不经意的朝窗外瞥了一眼。 一袭黑衣,不紧不慢的步伐,臂上挽着一把黑伞,英俊的侧脸。像猫一样优雅的男子,出现在了花孤城的视野里。桔梗余光注从咖啡馆的街边窗扫进咖啡馆。最后定格在花孤城以及花孤城手边那个小提琴盒子上。 桔梗微微一笑,一如既往保持着步伐的频率,拐进咖啡馆,慢慢走到花孤城面前。 “你好啊!”桔梗朝花孤城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继而看了一眼花孤城的座位,又朝窗外扫了一眼,再一次点点头。 “请坐。”花孤城抿着咖啡,一脸颐指气使的模样。 桔梗慢慢抽出椅子,酝酿着该如何措辞。“好像认识这么些日子,我们还是头一次这样客客气气的面对面谈话吧!” “也算不上认识。”花孤城毫不客气的否定了桔梗的前半句。“我们还是一起来商量下怎么对付刹那芳华。” 桔梗打了个响指,服务生带着菜单快步走来。 “冰水。谢谢!”桔梗没有接菜单,只是简单点了一杯冰水。然后将挽在手上的黑色靠在椅子旁边。 服务生神色异样的扫了那把黑伞一眼,心中嘀咕了一句。“真是个怪人,门口有专门放雨伞的篮子,居然视而不见。”不过因为桔梗的那把黑伞很是干净并没有影响到店面内的环境,所以服务生也没有出声提醒。当然,如果桔梗不是仅仅才点了一杯冰水的话,服务生脸上恐怕连神色异常都不会有。 “你与我的误会?”桔梗提出了他的疑惑。花孤城耸耸肩膀,在之前的半天时间里,他早已想到了一大段说辞来开口解释桔梗的问题,那就是实话实说。在花孤城的角度看来,一方面是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另一方面整件事情上来看跟桔梗还是有很大关联的,说不定将整件事情告诉桔梗,桔梗还能给花孤城提供一些有用的咨询。最重要的是没有被揭穿谎言的风险,足够表现出自己的诚意,有利于双方接下去的合作。 所以当下,花孤城就捧着一杯白水,慢慢开口。简单的从龙游的挑战,说到小光的死,再从小光身上的特殊伤口,说到桔梗黑伞里那把形制奇异的软刺,从头到尾,实事求是的对桔梗讲述了一遍。当然花孤城跟影子龙游交手的那一段,自然是简单滤过。花孤城只是含糊说了句百日三刀解决了影子龙游。于是整个故事里,花孤城的形象反倒从一个运筹帷幄的老狐狸变成了一个仗势欺人的纨绔。毕竟把自己老奸巨猾的一面表现给桔梗看,实在是不太利于双方的合作顺利进行下去。 “原来如此,看来是有人设了一个很大的圈套来挑拨我们啊!”桔梗听完,眉头微皱,思量着那个模仿自己软刺伤口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那么,既然我们的误会解释清楚了。孤城兄弟还有什么要关照的吗?” “我们合作对付刹那芳华!”花孤城单刀直入,直截了当的开了口。 桔梗扬扬眉头,虽说花孤城想要与自己联手对付刹那芳华的事情,他从胖子经纪人嘴里知道了一些,不过桔梗心里却是有些疑惑,花孤城到底有什么动机要去对付刹那芳华呢? “你们之前不是合作关系么?” “哼!你看不出来?他与我合作居然是想利用我吸引你的火力。这个贱人本意是想诱使你杀了我,之后借孤城派的手杀了你。把我当枪使,还要陷我于死地,本少爷不弄死他,对得起我花孤城的名头!”花孤城翘起二郎腿,一副纨绔子弟的嘴脸和口气。理直气壮的给出了要将刹那芳华大卸八块的理由与动机。花孤城说的这些本就是事实,但是却不是他最根本的动机。谎话七分真,三分假最是不易被识破,叫人难辨虚实。花孤城这番话确实是深的其中精髓。 桔梗释然,动机有了,而且合情合理。 再加上之前桔梗听花孤城所说。花孤城与龙游争斗的那场戏里边,花孤城像足了一名锱铢必报,仗势欺人的富家子弟。配合二十二岁‘花孤城’的这个名头,更是合情合理。 桔梗似乎没有一丝半点的理由去质疑,花孤城要找刹那芳华报仇泄恨这件事情的真是性。 但事实上,桔梗却是真的怀疑了,这是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一个看上去明明特别真诚的人坐在桔梗的对面,桔梗却总觉得这个真诚的人身上蒙了一层雾气,无论桔梗怎么努力去集中精神想要看透这层雾气,到最后却总是徒劳无功。 花孤城真的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知争勇斗狠,事事锱铢必较的纨绔?以至于连孤城派和花派表面上的和睦都顾不上了? 桔梗心中怀疑。促使他产生这种怀疑的理由,就连桔梗自己也说不上来。也许是上一回在天台,桔梗与花孤城的第一次交锋。也许是今天,花孤城如此谨慎,细致的座位选择。 “你在想什么?”花孤城伸手挖着鼻孔,一个痞子无赖,一个正统绅士。泾渭分明的坐在咖啡桌的两边。 “没,没有!”桔梗尴尬的笑笑,看着花孤城在鼻孔里扭动的食指。心中一阵怅然,桔梗心中只觉得,如果眼前这个人是有意要扮成一个纨绔子弟,那他的心机该是有多么可怕啊!“所以,我们谈一谈,合作的细节吧。” “没有什么特别高难度的。”花孤城拿出手机朝桔梗晃了晃。“我可是有刹那芳华那婊子的电话号码,到时候我把她约出来,到时候一起出手,我和你对付辛金加刹那芳华,毫无难度啊!至于你准备是将刹那芳华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就随你便了。” 桔梗皱皱眉头,心头泛起一阵厌恶。 不过仔细想想,这个花孤城的计划是不是也太简单了一些。 “既然这样,我们出去喝一杯怎么样。”花孤城显然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拍下一张钞票,拎起小提琴盒子,就拉着桔梗的衣服往外边走。桔梗只是一笑,左手抄起黑伞,右手顺势在花孤城背后拍了一下。 “倒不如说一说我们应该在什么地方动手?”桔梗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口香糖,自己取出一颗之后递给花孤城。花孤城很不客气的一下挖出两颗。花孤城嚼着口香糖朝路虎一指。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人驱车来到了一个仓库,正是花孤城上次对付影子龙游的那个地方。 “这里?”桔梗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眼睛微眯。 “我约刹那芳华到这里来,名义上是讨论怎么对付你。而你就藏在附近,时机一到就动手。”花孤城熄了火,一下跳下了车,快走几步一把将仓库大门推开。“我来给你讲讲这里的机关!” 花孤城毫无城府可言的将仓库里的一切布置,开诚布公的对桔梗仔仔细细的讲解了一遍。桔梗认真听完,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又深一层,眼前的这个花孤城怎么看都觉得毫无心机可言。 “你的身手,配上我的机关,对付辛金和刹那芳华,毫无问题。” “今天太晚了,明天中午,我们在这里碰面!”桔梗伸出手,对着花孤城微微一笑。“合作愉快。” 花孤城大口嚼着嘴里的口香糖,贼兮兮的咧开嘴,无良的大笑了几声。“合作愉快。” 这一夜,皓月当空,漫天繁星。 虫鸣鸟叫,晚风习习之中,两个注定羁绊一生的对手,第一次,以眼前这样的关系握了握手。身处同一个时代的两个传奇,似乎就是从这一次握手开始的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阴谋阳谋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与桔梗见面,定下了联手对付刹那芳华的约定。 “我听说你做任务的时候,不习惯用手机?”花孤城问了一句。“那明天我要怎么联系你。” “以前做任务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所以没有用手机的必要。这一次嘛!”桔梗右手伸进口袋,取出一张纸条递给花孤城。“这是我的号码,明天会保持线路畅通。” 花孤城一把接过纸条,取出手机照着纸条上的号码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桔梗感受到口袋里的震动,朝花孤城点点头,表示已经收到。 花孤城于是便走出仓库,一下钻进车子里。 “走,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大干一场!” 花孤城开车将桔梗送回酒店之后,便直径回了别墅。而桔梗却没有回房间休息,而是轻轻在袖口一摸,慢慢抠下一粒纽扣大小的物件。桔梗看着手心里的小物件,只是微微一笑。 这枚小物件,正是花孤城之前悄悄放在桔梗身上的定位器。桔梗将定位器放在酒店门口,接着一转身,再度跑回了花孤城带他去的那个仓库,重新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番,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花孤城特意设置却没有告诉自己的机关。 而花孤城开车的同时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腾出一只手在后背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了一枚小物件,同样是一个小型定位器,不用想也知道,这玩意是谁放的。 “当我是傻逼?马上让你变傻逼。”花孤城将定位器往副驾驶座一丢,顺便取出手机看了看桔梗的位置。 “哟!是个高手!” 花孤城看着手机屏幕抿了抿嘴,无喜无忧,好半天才不明所以的赞叹了桔梗一句。 花孤城拿着手机顺便又给刹那芳华打了一个电话。 “喂,花孤城?”刹那芳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惊诧。她只以为上次阴了花孤城一回后,花孤城与她之间的合作自然是破裂了。没想到这个花孤城会这么迟钝,这样都没有看出自己的不怀好意,居然还敢屁颠屁颠的送上门来。 “嗯哼!上次有些失误,明天再出来谈谈,我有一条妙计,保证能宰了桔梗!”花孤城嘿嘿一笑,信心满满的说到。 “什么计划?”刹那芳华只当花孤城依旧是自己的盟友,听到花孤城有对付桔梗的计划,急忙追问了一句。 “我当初就是用这种办法干掉影子龙游的!明天中午我再约你,你准备家伙。我要把桔梗分尸,你看着要他的哪部分?”花孤城阴测测的满口胡吹。 “还是听过你的计划之后再谈这些吧!”刹那芳华挂电话之前加了一句。“明天中午见!” 花孤城扬了扬眉头,收好手机,拍了拍方向盘。兴高采烈的叫了一句。“成啦!” 等花孤城大摇大摆的走进别墅的时候,好些孤城弟子正在忙上忙下的准备着离开s市,回x市的事宜。老爹与络腮胡子站在楼上房间的窗口,看着心情大好的花孤城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相视一笑。 “你觉得他这么搞法,成事机会有多大?”络腮胡子问了句。 “若是再给他多些时间,机会能有五成,如今仓促谋划,机会不足两成!”老爹笑了笑。“演技心机都不错,可惜对手是桔梗,不是之前的那些鱼虾。” 络腮胡子点点头,似乎觉得老爹的分析很是在理。 第二日中午。 这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白日,却注定要发生一件唯有乌云密布才能映衬的大事件。 花孤城,桔梗,刹那芳华。三人几乎同时出发。 “喂!”花孤城先是给刚刚走出酒店的桔梗打了一个电话。“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安啦!没有问题,我这就去仓库埋伏。”桔梗挽着黑伞,顺手捡起昨晚放在酒店门前的那枚定位器,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里。花孤城挂了电话,开车到了闹市区。再过几分钟,花孤城扫了副驾驶座上的那枚定位器一眼,打开手机锁定了桔梗的位置。手机屏幕上一个红点快速接近着约定的那个仓库。花孤城自顾笑笑,又给刹那芳华打了个电话。 “喂!准备的怎么样了?”花孤城嚼着口香糖,至于是不是昨天嚼剩下的,就不得而知了。 “差不多了,我会和辛金一起过来。你在哪?” “xx路。你开车过来,我先带你去埋伏点熟悉一下地形。”花孤城说完便挂了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刹那芳华将花孤城的话对辛金复述了一遍。辛金疑惑的抬着眼睑,问了一句。 “不会有诈吧?” “你跟着我,也不怕花孤城耍诈。”刹那芳华一脸无所谓的将手枪插在腰间,准备出发。辛金跟在后面却是忍不住的满脸狐疑,虽然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但一种不安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在辛金的心头。 很快,刹那芳华开着车找到了花孤城的路虎。 “走吧!”刹那芳华面无表情的开了口,而辛金则冷冷的盯着花孤城,希望能从花孤城的表情里看出一些不妥。 而此刻的花孤城仅仅只是嚼着口香糖,笑的满脸灿烂。 “走!”也不废话,花孤城点了火,在前头带路。花孤城一边开着车,另只手偷偷摸摸的给桔梗发了一条消息。“我们马上到,做好准备。” 很快,桔梗回了消息,言简意赅两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安啦” 跟在花孤城路虎后面的辛金,透过车前窗死死盯着花孤城的背影。只见花孤城的肩膀微微抖动,辛金疑惑的问了一句。 “他在做什么?” 刹那芳华看了辛金一眼。“怎么了?” “我看到花孤城的肩膀刚刚动了下。”辛金模仿着之前花孤城肩膀抖动的频率。“我总觉得不对劲。到底是在做些什么小动作。” “疑神疑鬼,看来桔梗把你搞的太紧张了,对方只是花孤城,不是桔梗。影子龙游都能打的他只剩下半条命。”刹那芳华显然对花孤城有些不屑一顾。“仅仅凭这么一个花孤城,你觉得能搅出什么风浪。” 光是一个花孤城自然是搅不出什么大风浪,但要是再加上一个桔梗呢?也许风浪不会太大,但却偏偏足以致命。 没过多久,花孤城就带着刹那芳华来到了仓库门口。阳光之下,仓库落寞的坐落在一大片稻田中间,这间落寞破败的仓库再次见证了一个传奇故事的发生。(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棋逢对手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设计将刹那芳华骗到仓库,而桔梗早已在附近做好埋伏。 刹那芳华车子熄了火,辛金却将刹那芳华一把拦下。刹那芳华瞥了辛金一眼,问了一句。“又怎么了?” 辛金只是摇了摇头,等到花孤城下车之后,辛金才眯着眼睛开口说了一句。“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总觉得今天的花孤城很是古怪。” 刹那芳华转过头,仔细盯着车窗外的花孤城看了几眼。此刻花孤城正嬉笑着搓着手往刹那芳华和辛金这边。 “之前你那么阴了花孤城一次,你真以为他看不出来么?孤城派里,不会有人是好踩的点子。就算是这个花孤城的风闻并不算好,但影子龙游的先例可是摆在那里的。”辛金语重心长。 “哟,两位!怎么不下车?”花孤城敲了敲玻璃窗,嬉皮笑脸的问了一句。 辛金摇下车窗,刹那芳华面露犹豫的望了花孤城一眼。“就来!” “嘿嘿!”嘿嘿了一声之后,花孤城转身便走,几步走到仓库门口,一把推开仓库大门。花孤城笑的有些轻佻,带一些轻蔑,带一些怂恿。 正所谓性格决定命运。刹那芳华当惯了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心气向来是极高的。若非如此,刹那芳华也不至于敢去招惹实力比她自己高上远远不止一筹的桔梗。 故此原本起了疑心的刹那芳华此刻听到花孤城的这阴阳怪气的笑声,心中窜出一股怒火,面子与好胜心都已然不允许她后退一步。刹那芳华一把摸到车门把手,就要下车。却不料辛金一把拉住刹那芳华。 “此刻的花孤城是不是有些太过于热情了?他向来是个喜欢装疯卖傻,扮猪吃老虎的角色……”然而辛金话没说完,刹那芳华一下就甩开了辛金的手。 “你不过是怕我与花孤城联手对付桔梗,桔梗万一真的死在了我们手上,你会不好向师父交待罢了。现在对手只是一个花孤城,孤城派要维护与我花派表面上的和睦。他敢对我如何?”刹那芳华不留情面的呛了辛金一句。“我就是要看看,这个花孤城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到底是草包还是硬点子,一看便知!” 辛金的满腹忠言竟没能敌得过花孤城的一声嘿嘿。联系到之前龙游评价花孤城说,花孤城极为善于心战。这个评价估摸是错不了了。 刹那芳华轻轻一跳,下了车。辛金满心无奈的跟在刹那芳华身后,凝神戒备。花孤城也想不到,自己能有这个面子可以引的一代高手辛金如此紧张。若是花孤城得知,倒也不知是该荣幸还是无奈了。 “里面有好几处机关,两位可小心了。”花孤城开门见山,直接坦白了此地有多处机关。辛金听闻此言,心中警惕更浓。故意示弱于人,这可是花孤城最擅长的把戏。而刹那芳华却毫不在意的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你不会以为,仅仅只靠几个机关就能对付得了桔梗。桔梗是桔梗。不是影子龙游那种鱼虾。” 花孤城听完依旧是嬉皮笑脸,俨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辛金见状心头的不安越加浓烈。这样的城府,能看不出来之前那次合作之中,刹那芳华那拙劣的心机。 花孤城不经意间退了两个身位。此刻花孤城不急于立刻与刹那芳华二人撕破脸,而是一直在寻找着桔梗的藏匿之处。终于,花孤城好不容易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这里的机关威力一般,对付桔梗确实有些吃力。”花孤城手上多了一个小玩意儿。正是桔梗之前安放在自己身上的定位器。只见花孤城一把将追踪器朝仓库某处一丢。 辛金和刹那芳华立马朝追踪器望去。躲在暗处的桔梗只是一笑,低声说了一句。“跟这个花孤城一起合作可真是有点费脑。” 定位器就落在桔梗脚边,辛金立刻发现了暗处的桔梗,下意识的抽刀朝桔梗攻去。 “什么情况?”刹那芳华见到桔梗之后。面色一变。不可思议的质问了一句。 花孤城只是一笑。“这里的机关虽说对付不了桔梗,但对付你这种鱼虾就绰绰有余了。” 话音刚落,花孤城一刀挥出。刹那芳华瞬间抽出武器反击,没料一步后退,脚下一空。下一秒,刹那芳华只觉脚底一痛,便就晕了过去。辛金见状心中大怒,急忙一刀逼退桔梗,反手向花孤城攻去。 “靠!帮忙!”花孤城左手躲闪不及,立刻被划开一道口子。情急之中,急忙朝桔梗呼救,似乎完全不记得,刚刚是谁出卖了桔梗,将躲在暗处的桔梗给揪出来的。 桔梗依旧微笑着,此刻的桔梗对花孤城充满了好奇,估计着这个花孤城到底还能有多狡猾。桔梗软刺朝辛金刺去,辛金急忙闪开。桔梗顺手一把将刹那芳华推向花孤城。 “好兄弟,讲义气。你拖住辛金,再联系!”花孤城背着刹那芳华,屁颠屁颠的走出仓库。却只见门口一个小屁孩手拿刺刀,将花孤城与刹那芳华的车胎都给扎爆了。 “靠!”不用想,花孤城也猜得到,这必然是桔梗的后手了。也顾不上狠抽那小屁孩一顿,花孤城把心一横,背着刹那芳华就往前冲去。只要将刹那芳华带到别墅,两千万也就算得手了。 花孤城走出没多远,仓库外面又走出一道人影。却是之前出场的孤城三,此刻孤城三嚼着一段麦秆,朝仓库里面看了一眼,神色之间充满了同情与庆幸。 “还好,我家少爷是花孤城。若是换成了是这个刹那芳华,那我就真的可以去一头撞死了。”一句话说完,孤城三身形一闪,直追花孤城而去。 桔梗见花孤城带着刹那芳华远走,心中了然,花孤城带走刹那芳华想来是另有所图。绝不会是杀了刹那芳华那么简单。然而桔梗却依旧不急不躁的与辛金交手。 而反观桔梗此刻的对手辛金却完全是另外一种心情了,刹那芳华此刻被花孤城带走生死不知,而自己却被桔梗死死缠住,一旦花孤城走远,自己决计是没法找到花孤城的。 桔梗计算着时间,三分钟后,桔梗嘴角一歪。此刻花孤城差不多也该跑远了,恰好是辛金无法找到,而又不至于让桔梗也追不上的距离。桔梗身形一闪,一下激发了墙边的机关。 “小心烟雾弹!” 只一瞬间,仓库内烟雾弥漫,辛金下意识互住双眼,而同时桔梗早已经乘乱摸出了仓库。桔梗此刻对仓库周边环境极为熟悉,快走几步从麦田里拖出一辆摩托,几声呼啸之后,便就甩掉了随后摸出仓库的辛金。 而没了座驾的花孤城此刻满头大汗的背着刹那芳华快走在小道上,然而嘴里却没忘了哼上两句。 “我叫mt,铜墙铁壁的身躯……” 再走几分钟,花孤城突发奇想。“这傻妞后背上应该也有刺青才对吧?要不看看?” 花孤城淫-荡一笑,估摸着自己跑的足够远了,于是便一把将刹那芳华放到地上。等到花孤城摸到刹那芳华后背的时候,却忍不住面色一变,骂了一句。 “卧槽!”花孤城心头一寒,一脸难以置信的从刹那芳华背后剥下一枚定位器。 原来之前在仓库,桔梗一把将刹那芳华推向花孤城的同时,将一枚定位器粘在了刹那芳华的后背衣服上。故此,桔梗便可以在甩开辛金之后,顺利找到背着刹那芳华跑路的花孤城。花孤城急忙将那枚定位器远远丢开,扶起地上的刹那芳华就要跑开,但似乎有些晚了。 果然,没过多久,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近及远。 花孤城远远看到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摩托车手正是桔梗,心中勃然大怒。 “mlgb的,犯我两千万者,虽远必诛!”下一刻,花孤城双枪在手。 花孤城双枪举起的同事,一把黑伞如黑莲花一般在桔梗身前绽放开来。 “砰砰砰!”花孤城连开三枪。全部打在那面坚不可摧的黑伞之上。桔梗撑着黑伞,恍若魔王降临一般落到花孤城面前。花孤城再没能够按下扳机。只见桔梗身形一晃闪到花孤城背后。花孤城心中明白不是桔梗的对手,不敢硬拼。 “有话好说。”桔梗却不准备再与花孤城如此纠缠下去。右手一闪,出手迅如闪电。花孤城当下只觉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就这样,两人的第一次交锋,桔梗似乎完胜。 桔梗看着躺倒在地的花孤城,只是一笑,对着不远处的一片空气点了点头。想来,桔梗在刚刚与花孤城交手的一瞬间,已经感受到了孤城三突然爆发作为警告的气机。对于桔梗的点头示意,孤城三却是不打算现身,只是丢出一片碎瓦意思了一下。桔梗看到碎瓦,轻轻一笑,放下一张字条后一把将倒在地上的刹那芳华抱上摩托车。 一阵马达轰鸣,桔梗一骑绝尘。 孤城三一脸可惜的从一片草丛中走出来,轻声嘀咕了一句。“就差一点点就成功了。”之后,拿起桔梗放在地上的字条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孤城三面色一变,身形一闪往别墅方向跑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黑暗裁决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设计让桔梗与辛金纠缠,自己趁乱将刹那芳华劫走,却没料中途又遭了桔梗的偷袭,到手的两千万飞走了。 等刹那芳华悠悠转醒的时候,只见自己被吊在一处废弃厂房内。桔梗坐在不远处,看着一张照片若有所思。只一瞬间,刹那芳华背后的衣衫便被冷汗打湿了一大片。 “你……”刹那芳华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落到桔梗手上的,不过这些事情现在看来好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你想怎么样?” “醒了?”桔梗声音冰冷,听不出情绪。“你应该看看这个。” 桔梗将手上的照片放到刹那芳华的面前。照片里的女人正是刹那芳华为了引桔梗入套随便选择的任务目标。照片里的女人在被桔梗杀死之前,按照桔梗的要求歪起嘴角,对着镜头轻蔑一笑。 “你这个疯子!人是你杀的,现在还要为别人报仇!”刹那芳华想要借着嘶吼消除心底的恐惧。 “世界上其实根本没有感同深受这回事,针不刺到别人身上,他们就不知道有多痛。”桔梗疯魔了一般对着照片喃喃。左手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下一秒。一把刺刀抵在了刹那芳华的右肩。这把刺刀并不是桔梗之前常用的那把带有血槽的软刃。 “这把刺刀没有血槽,这样的话,在刺够一千下之前,你还不至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掉。”桔梗的话几乎要把刹那芳华逼疯。 “疯子……”刹那芳华没能骂出下一句,嘴巴便被一团破布给堵住了。刹那芳华,眼睛睁大,苍白的皮肤下青筋慢慢变得明显起来。桔梗手上那根长针一样的“刺刀”慢慢扎进了刹那芳华的肩头。 “一。”桔梗抽出刺刀,第二刀刺出的速度明显加快。“二、三、四……” 刹那芳华死死咬住嘴里的破布,无论是喉咙间发出的声音里还是眼神里都充满了恐惧和仇恨。桔梗手上不停,嘴上只说了一句。 “当你决定雇我做这么残忍的事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血色涂满了刹那芳华的衣服,此刻的刹那芳华奄奄一息。 “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桔梗下手慢慢重了起来,也不再往无关紧要的部位出刀,看上去似乎桔梗改变了他最初的打算,并不准备继续在刹那芳华的身上刺满一千下。因为恰好在那个时候桔梗想起了他师父的一句话。 “每一条生命都值得敬畏与尊重。” 桔梗一刀刺进了刹那芳华仍在微弱跳动的心脏。刹那芳华没有了呼吸,空洞的眼神里依旧残留着恐惧,似乎还有一些后悔。桔梗慢慢合上刹那芳华的眼皮,没有再刺下最后的九百多刀。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退休,不过这个噩梦总算是要告一段落了。”桔梗取出之前那张照片,在刹那芳华面前烧掉,以此来赚取一份黑暗的功德。事情到这里,似乎告一段落了。但却仅仅是似乎而已。朦胧中,桔梗背后出现一个魔神虚影。 “混蛋!”一声怒吼从桔梗背后传来,辛金突然出现在了工厂门口。 听到辛金的怒吼声,桔梗满不在乎的将刹那芳华的尸体放下来。 辛金双拳握紧,双眼迸发出熊熊怒火。 桔梗靠着墙,将黑伞挂在右手上。而之前他左手上的那根不带血槽的刺刀此刻被桔梗随意的丢在地上。 “一定要打?”桔梗面无表情,不带感情的开了口,最后确定了一下。 “你死,我活。”辛金的回应没有后路。 “其实,这一代孤城给了我好些启发,我有五成把握可以避开妖花的耳目,让你活下去。”桔梗右手放在口袋里,黑伞被他换到左手。 “不需要。”辛金收起暴怒,无形中,似乎已将无尽愤怒转化成了杀意。 桔梗沉默,辛金朝前一步走。 “不用枪么?”辛金问了一句,超前再走一步。 “按照你的传统来。”桔梗紧紧盯着辛金的步伐,计算着自己与辛金之间还有几步的距离。黑伞在桔梗手腕上的位置微微有些改变。但常人却无法看出这有什么区别。 “杀手没有传统。”辛金一句话说完,径直朝桔梗冲过去。 桔梗没有回话,此刻辛金已经朝他冲了过来。如果可以的话,桔梗真的不想与这个辛金动手,但这并不表示接下来的比划,桔梗会手下留情。杀手之间出现类似正面交锋的机会并不多,但每一次都足够精彩。大家都是同行,也许早就腻歪了通过瞄准器,扣下扳机,干净利落的高空射击。也不觉得躲在黑暗里突然捅出一把匕首有多阴狠毒辣。杀手偶尔也会有光明正大,单打独斗的侠客之心。尽管这种侠客之心每出现一次,就很有可能让杀手丢掉前半生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运气。 软刺延伸开来,秉持着桔梗一贯的优雅。 辛金袖子里透出一丝寒光,再下一刻,一把三尺长的砍刀突然出现在了辛金手上。 这一刀迅如闪电,称得上是真正的搏命一击。辛金刀口一旋,身子侧倾,脚下疾走,一道寒流朝桔梗奔袭而去。这一刀的样子虽然一眼看上去显得有些古怪而且毫无章法,但那虎虎生风的威势与力量感却让桔梗不敢有半点松懈。 辛金的身世离奇,在做杀手之前,曾经是某个在泰国与金三角都颇为名气的贩毒组织的一员。辛金运过毒,做过组织老大的保镖,追杀过毒贩和特种兵,也被特种兵和毒贩追杀过。在金三角那个鱼龙混杂,烽烟四起的地方,几乎三天一次小火拼,六天一次大火拼。成为杀手之前的辛金手上积攒下来的人命甚至要比他做杀手之后还要来的多。而辛金的基本功和对杀戮的感悟基本上也是在做杀手之前就完成了的。加入花派后只是简单的系统学习了一下杀人的种种技巧和新学了几套刀法,但之前他在死人堆里挣扎感悟出来的那一套杀人保命的技巧却是丝毫都没有被辛金丢掉。虽然辛金自创的这些个杀人技巧看上去极为拙劣丑陋,但只有辛金和那些死在辛金手上的人才切实知道,辛金的这种技巧是有多可怕。 春季甲乙东方木,夏季丙丁南方火;秋季庚辛西方金,冬季壬癸北方水;戊己中央四季土。辛金在妖花十大死士中虽然在表面上只是名列第六,但确切的实力却可以稳稳的排进前五。(未完待续) 二十七章 生死一役 上一回说到,桔梗终于如愿杀死刹那芳华,然而辛金的突然出现,注定了两人之间不可避免的要好好打上一场了。 辛金的这一刀无论是角度还是速度,都让桔梗感到避无可避。下一刻,桔梗黑伞打开,一朵黑莲花般盛开在桔梗与辛金之间。 “铮!”桔梗软刺出鞘。黑莲花一般的伞盖悠悠扬扬的朝辛金飘过去。辛金双眼一眯,刀势一变,右脚踩在伞盖之上,借力腾空而起。 桔梗原本借着伞盖的掩护,软刺直攻辛金下盘。不料辛金反应迅速,一击之下,扑了个空。两人一上一下,一招落空之后,各自再出一招,桔梗的软刺与辛金的砍刀画出的两个光弧在半空擦出一片火花。第二招,依旧没能分出个高下。两招之后,两人只是互换了一个位置。 “强!” “高手!” 辛金与桔梗心中互相赞叹了对手一句。一瞬之后,两人各自再出一招。 桔梗左手轻旋,软刺尖头画出一个圈圈,桔梗手腕保持用力,保证刺刀尖头的旋转不会停下。桔梗手腕停止用力的时候,会让对手误以为一招结束,从而做出相应的判断。然而,因为是软刺的缘故,手腕停止用力,刀刃依旧会因为惯性持续变化方向。这一招,桔梗可以做到熟练的控制软刺击打的方向,在误导对手出招防御的同时,出其不意的对敌人造成伤害。 辛金眯眼盯着桔梗的手腕。果然,在桔梗手腕停下的一瞬间,辛金立即作出反应,手上砍刀一晃,径直朝桔梗手腕挑去。桔梗眉头微皱,软刺刀刃打在辛金手腕上的同时,桔梗的手腕也被辛金的砍刀划开一个伤口。第三招之后,依旧是半斤八两,两人的势在半空中碰撞了一下,刚一接触,两人便同时后退几步。 “这般试探下去怕是打上三天也不会有结果。”辛金抽出一块白布,将握刀的右手和砍刀刀柄缠在一起,顺便也将之前被桔梗软刺割开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接下来,我可不会再留手了。” 桔梗皱着眉头,一边感应着辛金剧烈攀升的势,一边慢慢踱着步子,静待辛金出手。这一次,桔梗将势聚拢,全面做防御状。辛金见桔梗的这幅摸样,眉头一皱,手上也不客气,大开大合的一刀自上而下朝劈砍过去。桔梗恍若一叶枯叶般在辛金暴烈的气势中飘来荡去。 “铛!”一串火星溅出,桔梗手上的软刺受到强烈的冲击,左右大幅摆动。而桔梗则燕子一般的朝左边飞了出去,飘出好几米远才轻轻落地。 “再来!”辛金一刀击出,再出一刀,刀口之上恍若有猛虎咆哮,好不凶猛。 这一次,桔梗只退一步便停了下来。一朵桔梗飘落,花香如实质般洋溢开来,只一瞬间就在这天地间组成了另外一个小世界。 桔梗终于不再有所保留,下了重手! 辛金面前恍若突然长出一片花海,桔梗飘香中却偏偏暗藏杀机。辛金本是持刀朝桔梗飞奔而去,但眼前突然生出的幻像却不由得叫辛金的攻势为之一滞。 桔梗缓缓出手,手中软刺不带一丝震动的横向一扫。这一刀,竟在花海之中掀起千层浪潮,桔梗连人带刀朝辛金逼去。而这无尽花海一时之间竟皆化作活物一般,如影随形。一时之间,花香弥漫,花香之中,桔梗这一刀如君王号令,阵阵香气化作杀气如刀猛地朝辛金杀去,波澜壮阔。 脚下水泥地面一时之间,划痕如阡陌般交错纵横。 这是恍若杀神降世的一刀! 辛金感受到桔梗这一刀的无尽杀意,脸上无比凝重。横的挥出一刀抵御桔梗这势的攻击。一刀挥出,却不见成效。阵阵杀意如北荒雪崩一般磅礴袭来。辛金见此,却倒也面不改色,一刀不成,再出一刀,一刀一刀……短短几秒内辛金接连挥出十二刀刀,桔梗这一击发出的杀气顿时消弭了大半。可桔梗攻势不停,仅凭桔梗这一击剩下的杀气也足以重创甚至杀死辛金。 一击制胜? 辛金眉头紧皱,周身气势聚拢。咬牙之下,辛金用尽全力挥出一刀。拼了!这一刀,辛金周身气势挟着刀式硬生生的朝桔梗手上那根软刺砍去。两人的势在半空硬撼一次,辛金连退六步方才止住身形,而另一边的桔梗却连退十七步。 桔梗软刺一挑,面露凝重,这一招花开满楼是他模仿《雪钓图》中无名老翁的第一式天下大寒所创,理论上威力几乎可以在桔梗所有攻击中排名前五。但这一击之下居然叫辛金完全挡下,而且表面上看来,这一招相抗,辛金还略占优势。 “是辛金比自己料想中的还要强上许多?还是自己模仿天下大寒创造出的新招式在哪里有不妥?”桔梗心中计较,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出是哪一种情况。 桔梗软刺再一晃,等着辛金出招。然而叫桔梗意想不到的却是,下一刻辛金喷出一口血雾,气喘如牛,显然受了伤的样子。 桔梗吐出一口气,看来自己新创的一招威力尚可。一击占了上风,桔梗自然不会浪费机会,立刻使出第二招,准备就此奠定胜局! 辛金瞳孔一缩,只见桔梗步子一变,周身之势突然变得无比狂暴起来,与之前冷冽内敛的模样判若两人。 阵阵花海,浪涛汹涌,空气之中,花叶纷飞。辛金竟不自觉的伸出右手挡在眼前,聚起气势来防御这四面八方袭来的花叶杀气。 桔梗,再踏出一步,气机沉稳。软刺带着花叶之势慢慢朝辛金点去。一击之下,辛金不免生出一种迷茫之感。辛金只觉,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刺,却夹杂着极为恐怖的气势。仿佛这阵阵花海,漫天飞叶尽是桔梗这一刺的其中一部分。这无孔不入的气势杀机实在是叫正在极力防御的辛金生出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花海之中,突然一声惊雷炸响,飞扬的花叶更为浓密,桔梗的身形渐渐恍惚起来。 辛金只觉此刻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势正在压迫着自己,这一瞬辛金双脚沉重,几乎就要跪下。软刺缓缓而来,夹带这无尽威势与杀气,此时软刺距离辛金还有十二步,软刺的刀尖在辛金的眼中慢慢被放大。 突地,整片花海突然平静下来,花叶不在飘飞,而是尽数开始缓缓落下。辛金心中一震,只见花叶飘落中,桔梗手中软刺的来势由缓及快,迅如闪电的一指! “铛!” 这一声金石相交的声音让桔梗为之一愣,辛金关键时刻出刀挡住了桔梗的致命一击。但桔梗这一手山河永寂的余势依旧让辛金受伤不轻,只见辛金猛然倒退,一直退了十余步才止住身形。要倒下了!辛金身子一晃,几乎就要倒下。但到得最后,辛金砍刀撑着地面,没有倒下去。 此刻辛金双眼之中充满着极为复杂的眼神,有惊恐,有好奇,有疑惑,有感叹。 “势,势之领域?”辛金也感受到了桔梗接连两招的恐怖力量,这像极了那传说中威力恐怖的势之领域。可内心最深处,辛金总觉得这个势之领域并非自己眼前见过的那么恐怖,似乎还有些瑕疵,或者根本就是极为不完善。 桔梗听到辛金的问话,尴尬一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还差的很远,只不过是看上去像而已。” 此刻桔梗心中也是若有明悟,这第二招山河永寂,虽说形式上已经极为接近那《雪钓图》中无名老翁的那一竿,但在威力上却要差了许多。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桔梗似乎就要抓住问题所在了。 辛金点点头,似乎看到了桔梗的异样,眼中寒光一闪。在战斗中进入冥想状态,这是在找死! 辛金不是善男信女,会给对手一个感悟突破的机会。辛金是一个杀手,最为擅长的是在最正确的时机,给予敌人最致命的打击。下一秒,辛金手上多了一把银色沙鹰。 桔梗背后一寒冷,极为敏锐直觉告诉他,有危险! 虽然此刻自己的这种冥想状态极为珍贵,但再珍贵的东西也无法凌驾于生命和正义之上。桔梗突然睁开眼,右手多出一把枪,左手软刺一闪。只一瞬,桔梗双枪在手。 “碰!” “碰,碰!” 不可思议的枪法,在桔梗第二颗子弹射进辛金身体里之前,辛金似乎隐约看到,桔梗第一枪打出,那颗子弹精准无误的和自己射出的子弹撞在了一起。 原来他是双枪!连妖花大人都不知道的事……辛金慢慢合上了眼睛。 桔梗将两把m9收起来,提着软刺慢慢走到躺倒在地的辛金身边,手指在辛金鼻间一探。 正义终将得以伸张。 但这个时候,桔梗心中很是疑惑。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桔梗将昏迷不醒的刹那芳华带到这里来之前,曾经仔细确认过,刹那芳华身上绝对没有定位装置。桔梗想到这里嘴角突然歪了一歪,所以,只有他了!桔梗右手伸进口袋里取出那个口香糖瓶子,在口香糖里面…… “果然是低估他了呢!” 事实上,正是醒来后的花孤城通知辛金赶去厂房,希望能救下刹那芳华,但没想还是晚了一步。花孤城随后跟到厂房的时候,只见刹那芳华已经死了,辛金与桔梗的较量,自己又插不上手,于是很是扫兴的留下一张条-子就走了!至于条-子上写了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 墓前呢喃 上一回说到,桔梗打败了辛金,到得最后却发现花孤城留在现场的一张字条。 “还我两千万,臭傻逼!!!” 张扬舞爪的字迹配上那三个跋扈的感叹号,好似烙印一般,那是独属于花孤城的记号。桔梗笑着摘下贴在墙上的字条,小心折好之后放进到了口袋里。 “哈哈,两千万,就算是人民币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呢。”桔梗拍了拍口袋,说了一句。紧接着又掏出手机,给胖子经纪人打了个电话。 “在s市的任务都了结了,我们去b市吧。” “哦!感谢上帝,总算是结束了。晚上去喝一杯怎么样?”电话那头,胖子经纪人一阵欢天喜地,然而没过多久,胖子经纪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颇为警觉的问了一句。“你这是准备去b市对付上一届花孤城了?” “走一步,算一步。妖花给我的佣金我留在了宾馆里,这样是不是就相当于你说的那样,进可攻,退可守?”桔梗破天荒的用一种极为油滑的语气调侃道,胖子经纪人有些不适应的愣了一下。 “啊哈!我说桔梗,你是终于开窍了啊!”愣了片刻的胖子经纪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桔梗在s市的故事发展到这里,总算是能够告一段落了。而花孤城却还有一些琐事要处理完毕才能安心离开s市。 花孤城抱着一盆雏菊来到墓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白色的小花在风中恣意舒展,花孤城埋头走过通往墓地的那一条小径。冷冻库的老李头告诉花孤城,小光的墓碑在第七排第十一个。 7-11?这是不是太随意了。所以有些事,还是自己亲自动手会比较好。 “看,春天才开的花,你花爷在秋天给你弄来了!牛不牛-逼?”花孤城拍了拍小光的墓碑,一如几个月前拍着小光的脑袋那般。花孤城将那盆雏菊放在小光墓前之后,身子一转,背靠墓碑,缓缓坐下。 “怎么样,在那边习不习惯?也对,这才过去多久,定然不会太习惯。咱们孤城派杀人太多,那头估计会有不少仇家。不过你也不用怕,那些人活着的时候便就弄不过咱们,死了变成鬼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再说那头不是还有咱们孤城派的前辈么,只要找到了组织,你变就有了靠山,那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花孤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嘿嘿的笑着。 “原本以为那个叫桔梗的傻逼就是凶手,可你花爷武功比他差上那么一点点。”花孤城用两个手指比划着,摸约三毫米的差距。绝对是‘一丢丢’,不会再多了。“于是我决定先忍着。这不是没种,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读书虽然不多,但这个道理想来你是听得明白的,是吧!后来我发现杀你的人不是桔梗,原本以为要为你报仇会变的容易一些,可结果呢?” 花孤城叹一口气,继续喃喃说道。 “你花爷不给力,到现在也没能把仇家给找出来。不过你尽管放心,只要你花爷我还有一口气吊着,这仇我便决计不会放下。”花孤城从怀里掏出一瓶汾酒,继续喃喃自语。“你花爷平时不喝酒,这你是知道的。今个破例陪你喝一杯。” 花孤城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而后将半瓶汾酒倒在小光墓前。 “不醉不归。在下面帮你花爷找到十八哥,跟十八哥说一句。你花爷欠他一条命,他的仇我也扛着呢!不过我一时半会怕是报不了仇,不用急,你们先做着伴,好好等着。总会有雪恨的那一天的!” 花孤城一番话说完,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可以安心回x市了。之后,花孤城又在小光墓前坐了好一会,等太阳完全落下山了之后,才慢慢站起来,一言不发,沉默着离开了。 孤城派别墅之中,老爹与络腮胡子面对面坐着,孤城三站在一边。 此刻老爹手上握着一张纸条,络腮胡子轻笑着说了一句。 “你果然没说错,到最后,花孤城还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所以说有时候纵然有千般算计,不如力拔山河的一拳一脚。”老爹一样笑着摇摇头,晃了晃手上的字条。“不过这样看来,桔梗倒是更加让我满意了。” “原先说的互相利用,此刻看来倒是可以继续下去。”络腮胡子接过字条。“不过,你是不是要派人先把花峰接回来?” “恩,回去与老人商议之后再做打算,果真是多事之秋啊!仔细想一想,有多少年不曾有四王博弈的盛事了?”老爹开口问了一句。 “四王参与?呵呵,这可真是算不出来。”络腮胡子摇了摇头,慢慢开口。“花刀孤城毒,城中压佛屠。霸王归西楚,尸走湘西途。九天剑影疏,仙剑落司徒。鬼侯绝今古,仙神陨酆都。” …… 花孤城回了别墅之后,自顾整理着行装。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老爹便敲响了花孤城的方面,花孤城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间,只见老爹,络腮胡子,以及一众孤城弟子都是整装待发。花孤城揉揉眼睛,突然听到一阵嘈杂声从演武场方向传过来。 “什么声音?”花孤城一阵诧异的转过头,问了老爹一句。 “哦,是直升机!一部分弟子会留在s市处理后续事务,一部分弟子则要押送部分密藏,走水路回去。而我们三个坐直升机直接回去。”老爹开口解释道。 花孤城听到直升机三个字,眉毛一扬,抱着自己的行李急忙朝演武场冲过去。 此刻,演武场中停着一辆罗宾逊r44直升机,花孤城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货真价实的直升机,颇为心急的跳上飞机,东摸一下,西摸一下,看上去极为兴奋。很快,老爹与络腮胡子也坐上了飞机。飞机在天上一路畅行,摸约五个小时后花孤城便回到了x市。飞机刚一落地,老爹便朝花孤城一挥手,说了句。 “自由活动,休息三天。” 花孤城听到这话,哈哈一笑,连忙谢过老爹与络腮胡子之后,一溜烟的跑了。(未完待续) 第一章 归乡卖刀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等人终于回到了x市,下地之后,老爹朝花孤城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去自由活动。花孤城当下一溜烟跑的没了影。 事实上,花孤城背着行囊并没有回到他在x市的某一个藏身点,而是径直揣着从密藏里取出的那块古玉和宝刀往曹三住处赶去。时值正午,花孤城饿着肚子一溜跑进曹三的窝点。 守门的几名小厮都是见过花孤城的,远远看见花孤城匆匆赶来,丝毫不敢怠慢。其中一人急忙跑进去通报,剩下的几人快步上前,陪着笑脸,一路将花孤城迎进了屋子。 此刻曹三正与几名手下在大堂中商议着什么事情,听闻花孤城回了x市前来找他,当下便对几名手下摆摆手,吩咐了一句。 “就到这吧,那对兄妹继续小心盯着,其他的生意照旧。”曹三摸着下巴上的那颗黑痣,没过多久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花孤城独有的叫嚣声。 “老逼,你花爷大老远的来,你也不说出来接我?”未见花孤城其人,却先听其声。曹三给了身边手下一个眼色,几人会意,急忙退下。曹三咧嘴一笑,也不管花孤城的叫嚷,大摇大摆的抽过一张板凳坐下。很快花孤城就跑到了大堂,曹三斜着眼瞄了花孤城一眼,一边摸着下巴上的黑痣,一边懒洋洋的问了一句。 “哟,好久不见,花爷。可是来还钱的?” 花孤城听到还钱二字,面色一僵,幽幽叹了一口气。“婊子无情,探子无义!” “这话听着耳熟,什么时候戏子变探子了?”曹三将右脚放到凳子上,笑着问道。 “原话确实是戏子无义,我这句探子无义专门为你量身定做。你也算是大中华探子界的一朵奇葩了!” “哟,这一月不见,口才变的甚好。其实咱们半斤八两,彼此彼此。怎么说,你应该也算的上是大中华杀手界的一朵奇葩了!”曹三伸出摸着黑痣的手,先是挠了挠耳朵,而后再放到花孤城面前做了一个要钱的手势。“甭管戏子探子,还钱先!” “毛个奇葩,老子,绝对杀手!”花孤城伸出大拇指,对着自个鼻头指了指。然而不管花孤城说什么,曹三那个要钱的手势却是不停的在花孤城面前晃动着,搅得花孤城心烦意乱。“靠!要钱没有,要刀就有一把,今个花爷让你小子眼!” 说完,花孤城“碰”的一声将那把从密藏里摸出来的短刀砸在桌子上。那短刀只在曹三眼前掠过短短一秒,然而刀鞘上珠宝闪出的光亮却是叫曹三的双眼也止不住发出光彩来。 “好东西!”曹三脱口而出,然而等三个字出口,曹三皱了皱眉头,心中暗叹一声。“不好,把自己底子给花孤城交了。” 花孤城将短刀带来曹三这里,还假模假式的拿出来给曹三鉴赏。两人肚子里都明白的很,花孤城就是要将这短刀卖给曹三了。曹三长久没跟花孤城做过这种生意,一时之间倒是疏忽了。 “那……是!”花孤城听曹三那一句好东西说出口,奸笑一声,心中大喜。一声‘那是’,拖调足足拖了有三秒。 曹三将目光从短刀上收回来,面上故作镇静,连忙开口准备扳回一城。 “这东西是好,但看上去总觉得有些来路不正。你不会是背着主事大人从孤城派兵器库里偷出来的吧?这种东西,我曹三却是不敢出手的。”曹三一眼看出这短刀绝对来历不凡,花孤城想要弄到这种宝贝,唯有“从孤城派兵器库里偷来”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当然,以曹三对花孤城的了解,花孤城就算再拮据,也决计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花孤城的底线,曹三自觉还是有点吃的准的。曹三之所以会如此一说,不过是想给这把宝刀泼点脏水,降降价罢了。 然而花孤城与曹三厮混这么些年,既然曹三能吃的准花孤城的底线,凭花孤城的智计又怎么会看不透曹三心里的那些个小九九。 “哟!空口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啊!”花孤城拿起刀子在曹三眼前晃了晃。曹三只觉,刀鞘之上,珠光宝气迎面逼来。“我要卖了这刀,家里那两个老头子可都是点头同意的,不信的话,大可以去问。” 花孤城这话并没说谎,络腮胡子在直升飞机上特意提起这把短刀,亲口对花孤城说过,那短刀之上阴气过重,不是吉利之物,若是缺钱花径直卖了去。老爹听了这话后有些好奇的让花孤城将短刀取出来看下,结果老爹结果那把短刀只是看了一眼,便颇有些不屑的将短刀丢回给花孤城。说了一句,以后若是再有此类阴物,就该早些扔了为好。 曹三见花孤城的模样不像信口胡吹。不过花孤城的话,曹三经常是连标点符号都不敢轻易相信的。花孤城不仅仅是一个杀手,同时还是一名演员。当下,曹三将信将疑的将短刀摸过来。“这东西……” “又想瞎说些啥。”花孤城开始挖鼻子。“说实话,我还没吃饭,要不咱们先搓一顿再谈生意?你看我大老远从s市赶过来,你怎么招也得请我吃顿饭吧!” 曹三白了花孤城一眼,一脸鄙视的开口说道。“早知道你个老逼是来蹭饭的,已经叫人去准备了,咱们还是先把生意给谈妥了。” 花孤城听到有饭可蹭,当即眉开眼笑。右手托着腮帮趴在桌子上,左手继续挖着鼻子。留曹三自己在那细细研究着那把短刀。曹三抿着嘴,先是仔细盯着刀鞘看了半响,一颗宝石一颗宝石的数过去。 “这猫眼石儿,眼线平直且细,贯穿椭圆长轴线。”曹三朝手下人吩咐了一句,很快一名手下取过来一个工具箱。曹三打着手电再次低头开始研究那猫眼石。“眼线够亮,够活!正亮直细活,五大标准一个没落下,光这两颗金绿猫眼石就值大钱了!” 曹三砸着嘴,完全想不到花孤城是怎么弄来这东西的。有些狐疑的再望了花孤城一眼。花孤城看也不看曹三,有气无力的说了句。“有屁就放!” “这玩意可还是古董,我摸约着少说有两百多年了。古董方面我不是行家,你要是知道这玩意的年份,就给我透个实低。再一个就是,这玩意不会是你杀了人之后摸来的吧?这么贵重的赃物,我也有点销不动。”曹三颇有些无奈的摊摊手,一脸的爱莫能助。“光是这两颗这么大个金绿猫眼石,就算当赃销,少说也是十多万的价格。再加上这刀子还是古董……” “明朝古董,大内锦衣卫所用。来路嘛是家里那两老头子赏给我的,绝对干净。”花孤城打消了曹三的疑虑。“不过听你这么一分析,你的意思是这刀你有点是吃不下了?” “大手笔!”曹三赞了一句,接着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真不愧是孤城派啊!这把刀要真是明朝大内的古董,我是决计吃不下的。” 花孤城皱皱眉头。“我急用钱,你给想想办法。” 曹三将刀放下,颇有深意的看了花孤城一眼。“据我所知,你在s市干了好些活计,不至于缺钱吧。” 花孤城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无奈的骂了桔梗一句。“本来要是最后一个任务能做成了,我手头就足够宽裕了。这事也没啥好瞒你的,就直跟你说了吧!我在s市,死了两个兄弟,这你知道吧。” 曹三点点头。 “一个是孤城十八,他和我一样,都是老爹从小就养在身边的孤儿,死了就死了,无牵无挂。但另一个叫小光的却不太一样,他还有一个妹妹寄养在别人家,今年刚考上大学,却被逼去外市打工。” “所以你就……” “操!失误啊!都给那姑娘了,一分钱没留下。回了x市,连房租都交不上了。一贫如洗,又得从零开始啊!”花孤城悲从心起,大呼冲动是魔鬼啊。 钱财一空的痛苦,曹三倒是很有些感同身受。当下只好笑着宽慰。“出来混,做些好事,积点阴德也是好的。不过话说回来,你给了多少?” “三百多万!” “……”听到这里,曹三的心突然也开始有些隐隐作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样,这刀我是肯定吃不下的。我先找我师叔来给这刀子评估个价钱,我帮你找买家。我抽半成当中介费。” “你师叔?”花孤城倒是听过曹三师叔的名头。曹三的师叔名叫张军,此人虽说跟曹三有师门关系,但做的生意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曹三继承他师父的衣钵,继续做情报机构,为黑白两道服务。同时利用黑白两道的人脉,主要是依附孤城派,做一些类似走私啊,地下六合彩啊,销赃啊此类见不得光的生意。然而曹三的师叔张军却是个清清白白的小官员,身份是市博物馆副馆长,为人规矩,生活平淡。不过曹三倒是常常会麻烦这位师叔来帮他鉴定一些古玩玉石之类的古董。若非如此,这师叔师侄两人怕是有向‘故人相逢互不识’发展的可能。 花孤城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都快一点了,肚子着实饿的很。(未完待续) 第二章 鉴定价钱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将短刀拿到曹三那儿,请曹三帮忙卖了,曹三一番鉴定之后吃不准价钱,于是只好请他师叔张军出马。 花孤城摸着肚子,白了曹三一眼。然而曹三继续打着手电摸索着那无与伦比华丽的刀鞘,完全没空搭理花孤城。 “靠!你想饿死我啊!你师叔来之前,咱们先把饭吃了呗!”花孤城眼疾手快,一把将短刀抢过来,打断了曹三手上的活计。曹三颇有些恋恋不舍的再往花孤城手上的那把短刀看了一眼,这才探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 “嗯,小刘去市博物馆请师叔,怕是要花上不少时间!咱们开饭!”曹三拍拍手,示意手下人开饭。很快,几名酒店服务员打扮的人员拎着饭篮子朝大堂走来。花孤城看着稀奇,以前来曹三这边蹭饭不过是一只烧鸡了事,今天的阵仗倒是显得有些大了。 “哟!这排场!” “托孤城派主事,你家老爷子的福,我曹三才能有幸在城西这边开出一家酒楼。”曹三伸出手对远在孤城派的老爹行了一个礼。曹三这话说的却是发自肺腑,要说整个x市都是孤城派的地头,这话一点也不为过。在x市,老爹的话那可是比圣旨还要管用。一家规模上点档次的酒店,没有老爹点头,想在x市风风火火的开出来也许不难,但要想安安生生的开下去,那就真是难于上青天了。 “哟!那可算得上财源滚滚!又多出一条路子来洗黑钱。管不得老爹常说你曹三脑子要比你师父活。”花孤城说话是压根没看着曹三,自顾伸出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吃饭中,花孤城又将自己与桔梗合作对付刹那芳华的故事给曹三说了一遍,当然,因为曹三老本行的关系,花孤城说的这些事情,曹三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然而,曹三知不道的,关于孤城密藏的事情,花孤城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往外说,哪怕是自己的好兄弟曹三。就算花孤城心中清楚曹三决不至于泄露秘密,但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的道理,花孤城却是明白的很。 花孤城与曹三这边有说有笑的一顿饭吃完,另一边去市博物馆接张军的小刘此刻也回来了。 张军熟悉曹三的住处,加上他超高的辈分,一路无阻的进到了大堂。 张军年纪不大,摸约五十多岁,秃顶,戴一副圆框眼镜。精瘦的身材,是那种一眼看去就给人一种博学感觉的人物。这种人物确实是不太应该跟江湖有什么关联。 “师叔!”按照规矩,曹三恭恭敬敬的给张军行了一个晚辈礼。张军却不习惯这些帮派里的规矩,急忙给曹三摆摆手。 “来,又有什么你吃不准的东西,让我开开眼。” “师叔,这位是孤城派,花孤城。”曹三开始为花孤城和张军两人作介绍。“孤城,这位就是我张师叔了。” “哦!原来是孤城派的小少爷。”张军朝花孤城点点头,神色颇为恭敬。虽说张军不在江湖行走,然而因为出身于江湖的关系,对于孤城派的名头却是如雷贯耳。张军心中清楚的很,若是要想在x市好好的过活,孤城派这个庞然大物是决计不能得罪的。想来这次就是这个孤城派的小主人有东西要找自己鉴定了,张军更加不敢怠慢。 “张叔好!”花孤城挥挥手,他看得出张军不太适应帮派里的一些行事风格,于是便如普通人那样打了一个招呼。 张军听花孤城叫自己一声张叔,连忙点点头,一脸受不起的样子,嘴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埋头做正事。看了看曹三,连忙说。“东西呢?” 曹三给了花孤城一个眼神。花孤城急忙会意,将短刀递给张军。 张军只扫了短刀一样,轻轻感叹了一声。也不敢立刻接过短刀,急忙将之前曹三叫手下取出来的工具箱搬到桌子上,取出一副手套戴好,这才慢慢将短刀接过来。 “你看,到底是专家,一个起手式就比你丫强多了!”花孤城开始吐槽曹三,而曹三只是看着短刀,耳朵中自动过滤了花孤城的叫嚣。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此刻花孤城竟是连热闹都看不出来,自顾搬了一张凳子,坐到一边抽出一把匕首开始剪指甲。 “明朝的东西!”张军托了托眼镜,颇为肯定的说了一句。“具体年份要专门用仪器鉴定。不过如果是私人物件,不太需要这么弄。” “给估个价,开个证明就行。”曹三在一边说了句。张军听完点点头,指着刀鞘上的宝石,从大小到成色,不急不躁,详详细细的开始对曹三讲解。不知道的人只当是考古专家在给学生讲课。从下午一点四十,一直到下午四点,张军才从自己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签字,盖章。 花孤城知道正戏开始了,快步上前。 “怎样,值钱不?”花孤城急不可耐的问了一句。 张军抬起头对花孤城微微一笑,说到。“是一件好东西,我估的低价是两百四十万。这样,我给你的鉴定单上写的是比较中肯的价钱。我的这个章,在古玩界还是有一点威信的。花孤城顿时眉开眼笑,什么叫有一点威信。据花孤城所知,曹三的这个师叔只要愿意,随便从假货市场买一个高仿货,签一个字,盖一个章。那家伙,假货立马身价翻番,比真货还要来的货真价实。 花孤城听到两百四十万这个底价的时候,就已经是喜出望外了。可等到看到张军的那张证书上写的数字后,花孤城突然就有一种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感受。 “三百二十万。”这就是张军所说的,比较中肯的价钱。花孤城急忙将证书捧在胸口,这才是真正的宝贝啊!不过,花孤城身上似乎还有些东西需要鉴定,既然有专家在场,倒不如一起都给鉴定了吧! “那张叔再帮我看看这块古玉!”花孤城从怀里将那块古玉取出来,放到张军面前。曹三只看了一眼那古玉的光晕便就被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深深看了花孤城一眼。(未完待续) 第三章 面见老祖 上一回说到曹三请来张军为花孤城鉴定短刀的价钱,等张军评完短刀之后,花孤城又取出那块古玉交给张军评鉴。 “你这是立了什么汗马功劳,老爷子一下赏你这么些好东西。”曹三自然认为这古玉连同那短刀都是老爹赏给花孤城的,哪里知道这两样东西都是花孤城从密藏中顺手牵羊而来,老爹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据曹三所知,老爹向来喜欢收藏一些古玩玉石。老爹心情好时赏给花孤城一两块,倒也不是不可能的。在曹三的记忆里,他小时候跟着他师父去孤城派中做客,偶然有幸见识过老爹的部分收藏,那可是满满两个大红檀木架子。曹三那时候年纪小,只看着师父怔怔不能言语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小家子气。此时自己再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心中尽是感叹啊! 花孤城听曹三这么一问,只是笑了笑,也不说话。 张军看了曹三一眼,以示询问。曹三连忙朝张军点点头,开口说道。“这东西也没有问题,麻烦师叔了。” 张军只是一笑,颇为欣喜的接过那块古玉。“不用客气,好些年不曾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了。不过玉石的价位不太好估摸,具体要看市场,我尽力给你一个低价。” 花孤城听后点点头,嗯了一声。 曹三取出一块手帕好好将那把短刀擦了擦。价值三百万的短刀,实在是不敢不小心翼翼啊!当张军一句话说完的时候,曹三将短刀递给花孤城,问了一句。 “古玉,你也要卖了?” 花孤城听了曹三的话,仔细想了一会后摇摇头。“还是留着,换成现钱贬值太快!” 不管是拿着短刀的曹三还是拿着古玉的张军都是伸出一只手,朝花孤城比了比大拇指,表示对花孤城这句话的赞同。张军接过古玉只看了一眼便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倒不是说这古玉太过贵重,反而张军一眼之下只看出这块古玉雕工实在是粗糙的可以,玉质也太过一般。比之前边鉴定的短刀相差实在是太远,落差太大,张军一下子竟是有些接受不了。 “这……”张军犹豫着开口,曹三在古玩玉石的鉴定上造诣远不如张军来的深,只算是半个内行。此刻曹三只是略微看了张军手上的那块古玉却看不出太多蹊跷。“有什么问题,师叔直说好了。孤城是我老相识,不会介意什么的。” 曹三这番话说完,埋头看刀的花孤城抬起头看了张军手上的古玉一眼,再看看张军脸上为难的神色,点了点头说了一句。 “嗯,有设么话,张叔尽管直说。” “嗯!”听曹三和花孤城这么一说,张军也不再迟疑什么,腾出一只手推了推眼镜开口道。“这玉虽说有些年头,色泽也不错。但是雕工粗糙,即便是源自明朝,最多也就是顶个古物的名头,却是称不上古董。加上这玉质本身并不出众,所以我估计怕是没办法卖出一个好价钱。” 这番话出口,曹三倒是没有感到意外,花孤城却是忍不住一阵失望。不过这种失望也没有持续太久,毕竟之前那把短刀的价钱对花孤城的冲击太大。花孤城洒脱的挥挥手,收回那块不值钱的古玉,只是一笑。“无所谓了!” 曹三拍拍手,哈哈一笑。“如此就好,师叔留下来与我们一起吃个饭。” 曹三开口约张军吃饭,却不料张军看了看手表之后连忙摆了摆手,急忙告辞。“不好,马上还有个会,吃饭怕是不能了,还得麻烦你把我送回去。” 曹三听完一脸可惜的神情,但也没有勉强挽留,一路将张军送出去,再由曹三的副手小刘开车将张军送回市博物馆。 “这都要到下班时间了,还开个毛会啊!”等张军走了之后,花孤城跟出来嘟囔了一句。 “师叔不想再与江湖扯上关系,时常愿意回来帮我鉴宝已经算是很讲同门情谊了。” “都说不想与江湖门派扯上关系了,还讲个屁的同门情谊。我看是你平日里送礼太多,人家不好白拿你的东西才是。”花孤城对曹三的话很是不以为然,呛了曹三一句。接着花孤城对着古玉哈了一口气,在衣服上好好擦了擦,这才收回口袋。 “都说是不值钱的破石头,你还这么珍惜做什么?”曹三也不想在张军的问题上与花孤城多做纠缠,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再不值钱,那也是老子用命拼来的。你丫就知道缩在院子里扣脚丫,懂个屁!”若是说到埋汰曹三,花孤城向来都是不遗余力的。若是换了平日里,曹三自然是要回上两句,但此刻曹三手上却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功夫搭理花孤城。 花孤城只见曹三几步走进屋子,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台照相机。 “来,把刀子取出来,我拍几张照片。”曹三朝花孤城挥了挥手,花孤城一把将短刀掏出来。 “你心里有买家人选没有?”曹三认真拍照的时候,花孤城随口问了一句。曹三听完只是摇头,等照片拍好,曹三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慢慢开口。 “这生意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做,x市唯一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且又出手豪爽的怕就只有你们孤城派了。所以这一次,我得把消息放到外面去。但短时间内怕是很难出手。” 曹三将照相机交给一名手下,花孤城听完曹三的话,脸色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最快要多久?” “看运气了,要想卖个好价钱少说得等上个把月。”曹三看了花孤城一眼,即刻便就看出了花孤城的不妥。“你想说什么?” 花孤城嘿嘿一笑,两个大拇指交互盘旋。 “你看,我现在穷的连房租都交不上,你是不是接济兄弟我一点?”花孤城无耻的提到了借钱的事情,然而这一次,曹三却是一口答应下来。 “借条写下!”曹三拿来纸笔。甚至连花孤城要借多少钱都没问一句。 “你什么时候转性了?”花孤城颇为好奇的问了一句。曹三只是一笑,立刻流露出奸商的本质。“我要帮你卖短刀,自然是不怕你不还钱,再说要抽你那半成中介费,我自然是要哄好你这个大主顾的。生财之道啊兄弟!” 曹三不经意间教了花孤城一手,花孤城后知后觉,第一反应却是得寸进尺。 “不如再请顿晚饭!” 这一晚,花孤城与曹三大吃大喝,一直聊到深夜,细节种种却无特别,暂且不谈。另一边,老爹与络腮胡子在这一晚却是与孤城派的几位老人聊了许多极为重要的事情。 孤城派的势力在x市盘根错节,光是据点便有四五个之多。而此刻,老爹与络腮胡子便就身在其中最大的一个据点,这个据点位于x市市郊,属于城乡结合部,众多孤城弟子门人在此地聚居,慢慢形成了一个颇大的村镇。名义上,络腮胡子甚至还是这个村镇的村支书。而老爹的大宅便就处在这个村镇的中心。 此刻大宅子内堂,老爹,络腮胡子,常叔还有其他几名孤城派门内资历颇高的老人围坐在一起,一同商议着几件颇为重要的事情。 “菊派家主已经离开x市了,此次一共交付菊派七千八百万,四本古籍,六对翡翠……”常叔捧着一本账簿读着菊派家主此次从孤城密藏中的分走的物资。 等常叔将一长串数字报完,一名灰布老者面无表情的吐出来几个字。“还算有分寸。花琦此次找这小辈合作倒是一招妙棋。” 花琦正是老爹的姓名,这灰布老者竟直呼老爹名号并且称当代菊派家主为小辈,此老者辈分资历之高可见一斑。 “师叔祖,那孤城令与黑色盔甲可送去老祖宗那里去了?”老爹朝那名灰布老者点点头,颇为恭敬的问询了一句。原来这名灰布老者,居然是老爹与络腮胡子的师叔祖,孤城派明面上除了那名老祖宗之外,辈分最高之人,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直接面见孤城派中那名老祖宗的人。 灰布师叔祖点点头,慢慢开口。“那个孩子,老祖宗过几日要亲自见上一见。而且老祖宗也发话,说是要多了解关于这孩子的一些事情。这样,你看,花琦与花珏,你二人谁随我去面见一下老祖?” 老爹与络腮胡子互看一眼,花琦是老爹,花珏自然就是络腮胡子了。 “师弟去吧!毕竟他亲眼见了小鬼‘战魂’苏醒。” 灰布点点头,径直起身。“我也是这般想的,此次你们带回来的消息让老祖心情大好,一会花珏随我去见老祖。若是老祖能给下赏赐,那花珏断臂是好事还是坏事却是说不太准了。” 老爹看了络腮胡子一眼,神色激动,接连点头。 “那,花珏,你这就随我走吧,花琦,你留下来与各位继续商议剩下的几件事情。”灰布师叔祖一句话说完,便转身离开。余下众人纷纷站起来对着灰布师叔祖的背影行礼。而络腮胡子与众人一一抱拳之后,连忙跟上去。(未完待续) 第四章 仙人球儿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与曹三将卖刀一事商议妥当,当晚一顿大吃大喝。而络腮胡子跟着灰布师叔祖去面见那位神秘的老祖宗,留老爹与其他几名门中老人继续商议其他事情。 “还有几件事,虽说比不上密藏紧要,但也是颇为重要的。首先便是我们孤城派与花派三年一次的新人比试。按照规矩,这次比赛地点是在竹派的地头b市进行。这一次自然是由小鬼前去参赛,但小鬼目前实力想要在这比试中拿到些好成绩,怕是有些力不能逮。”等灰布师叔祖与络腮胡子走后,老爹慢慢开口。 “主事的意思是,要派人对孤城进行特训?”一名干瘦老头开口问道,此人乃是老爹的师伯。在孤城派内,老爹地位极高,若说地位高于老爹的怕也就仅仅只有那灰布师叔祖和那神秘老祖两人而已。至于其他辈分颇高的老一辈最多也就是平级对待罢了。 老爹听完这名师伯的话以后,轻轻点头。 “这一次,依旧要由师伯坐镇x市,我与师弟很快便要往湘西走上一趟。那么由谁带着小鬼一路去往b市,并且一路上能对他进行特训,这个人选很是重要。”老爹这番话说完,众人都陷入了思索。 过了许久,老爹的那位枯瘦师伯缓缓抬起头,终日浑浊的双眼中难得透出一丝清明,缓缓开口说道。 “也是时候让孤城认识一下咱们孤城派的毒客卿了。” 这一句话出口,老爹顿时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他?” 众人思索片刻之后,纷纷点头。 …… 一切商议结束,各种准备工作便就紧锣密鼓的开始准备起来了。然而花孤城却浑然不知接下来他的身上会发生些什么事情。第二天一早,从曹三那里借了钱离开后,花孤城径直去了他那个位于蚁族聚居地的窝点。 正是一开始,花孤城带封杏去的那个窝点。虽说这个窝点被太多人知晓,基本上已经算是废弃掉了。但花孤城却依旧鬼上身一样一路摸了过去。也许花孤城是另有目的,那个目的很显然,他想见苏伊。 早上八点开始,花孤城便开始在那条巷子里游荡,这一次,花孤城依旧很是顺利的等到了苏伊。花孤城没敢就这么一下子跳到苏伊面前,大笑着说一句“我回来了,请你吃饭去。” 怎么讲,花孤城都觉得要好好谋划一下,自己该怎么出场,用什么表情,同时自己应该是什么身份,什么工作,什么背景。要编一个整套的故事,花孤城只觉工程浩大,所以现在还远远不是见面的时候。 然而花孤城纵然躲的隐秘,然而“仙人球”这只懒猫不知何时练就了一身警犬该有的功夫,循着花孤城的味儿就从墙头一溜跳进花孤城怀里。 “喵!”这一日要睡二十个钟头的白猫却偏偏生得灵性流溢,花孤城只一个眼神过去,仙人球便不再叫唤。花孤城眯了眼睛,肥猫此刻体态依旧丰满,但皮毛光泽却是更胜从前,显然被照顾的很好。想来是不会过以前在花孤城身边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仙人球八分灵性齐聚那一对翠绿色的猫眼之上,常年合着眼脸的猫眼,偶尔睁大了盯着人看的时候,眸子里闪烁的绿光便不由得叫人觉得诡异荒诞。这哪里还是一只懒猫,简直就是一只化了猫身的妖精。 花孤城摸了摸仙人球的脑袋,看了那对眸子一眼,心中赞叹“这双眼珠子可比那宝刀上价值连城的猫眼石漂亮多了,可惜不能剜下来卖钱。” 仙人球仿若听到花孤城心中所想,猫身一颤。又喵呜的叫唤了一声。 “球球?”苏伊右手托一只瓷碗,轻轻走出来。双眸剪秋水的美人儿东张西望,寻着仙人球的踪影。懒猫见了新主人,身子一动,却没有跳出去,反而回头在花孤城怀里蹭了蹭,真正是通灵如人一般。花孤城拍拍仙人球的脑袋,躲在暗处远远看了苏伊一眼。 只一眼,花孤城便再也走不动了。恬静如水的女子在古巷中寻着猫儿,风如是软暖的吹个不休。 “去吧!”花孤城终归还是没肯让自己就这么暴露在苏伊面前,拍了拍仙人球的脑袋。这一次,仙人球化作一道白光跃上墙头,喵呜声大作。这便是仙人球另外两分灵气所在,一身肥肉是不假,然而动作轻巧灵敏却是不输于任何一只野猫。仙人球这一走,途中却是不带一点不舍,头都没回一下。花孤城躲在暗处颇是有些难过,心中大骂一句。“这厮如曹三,利字当头,忒不讲义气!”这一句骂完,花孤城再深深望一眼那在风中浅笑的温婉美人,再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去了。他得好好编个故事。 正焦急寻找着仙人球的苏伊听到熟悉的猫叫声,顿时两颊生笑。 “球球来,吃饭啦!”苏伊见到了墙头的仙人球儿,素手一招。仙人球乖乖的在墙上向苏伊快走几步。苏伊将手中瓷碗放到地上,伸出双手朝仙人球拍了拍。“来,球球。” 然而,仙人球今天却未如以往那样一下跳进苏伊的怀里,只是坐在墙头。双眸闪烁着妖异的绿光朝花孤城离去的方向看一眼,再喵呜一声,依依不舍。苏伊觉得奇怪,顺着仙人球所看方向望了一眼,却一无所获。苏伊收回视线,梨涡浅笑的再拍一次手。 “来,球球,吃鱼啦!” 这一次,仙人球一声喵呜跳进苏伊怀里,苏伊轻轻摸摸仙人球的脑袋,腾出一只手来捡起地上的瓷碗,慢慢走进屋内。 从苏伊住处离开之后,花孤城自顾回了自己的窝点,开始埋头编故事,给自己编一个恰如其分的身份。 一日复一日,老爹给的三天假期很快便到了头。回x市的第四天,老爹便差人来将花孤城叫去老宅练刀。 日子过的无趣,花孤城一边捉摸着孤城刀法与魏刀第一式奔流的后续演变。同时一边还在为自己编着故事,信口胡诌本是花孤城的拿手好戏,但这一次要编的故事,意义非凡,花孤城力求这本是无中生有的新身份要有根有据,真实可信。一路成长的故事,说出去不求掷地有声,但也要上得了场面,场景宏大的同时又要细节入微……总之零零总总各种要求加起来,花孤城自己给自己布置了一个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花孤城的故事没有编好,却先等来了曹三的电话。(未完待续) 第五章 一步天人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决定再与苏伊见面之前要编一个新身份以及与这个新身份配套的一系列成长故事。 这一日,花孤城一边练刀,一边苦苦编着那一连串环环相扣,密不透风的瞎话。瞎话编了小一半的时候,花孤城却是先等来了一个电话。 “喂,赶紧带了刀子来找我,有肥羊!”电话那头,曹三直奔主题。花孤城听到曹三这话,心中知道,曹三这是找着买家了!花孤城即刻挂了电话,悄悄偷溜了出去。这些日子,老爹似乎忙碌的紧,也无暇亲自来盯着花孤城练刀。故此,花孤城才能如此顺利的悄悄跑路。 花孤城跑到老宅外面,一辆路虎停在角落里,正是花孤城在s市买的那辆二手路虎。那日花孤城同老爹,络腮胡子一起坐直升机回来x市,那辆二手路虎自然是托孤城弟子给捎回来的。 花孤城钻进车里,径直往曹三住处飞奔。 此刻曹三早在门口等候,见花孤城驱车前来,紧忙迎上去。 “刀子带来没有?”曹三问了一个蠢问题。 “带来了!”花孤城蠢问蠢答。 “买家就在里屋,绝对是肥羊,不过摸不清他的底子,还是得小心些。敢一个人来与我做这么大的交易,怕是有两下子。拿着家伙!”曹三给了花孤城一个眼色,花孤城心领神会的拍了拍右手提着的小提琴盒子。 曹三一开始没弄明白花孤城的小提琴盒子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骂了一句。“这么一粗人也真是好意思来附庸这风雅!” 花孤城也不理曹三,自顾往里面走。生意最重要。 曹三嘴里说的大肥羊就坐在院子里。这人一身黑衣,摸约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五官端正,看上去很是英俊,但脸色却有些苍白的诡异。花孤城远远只觉这黑衣男子不简单,但不简单在哪里,花孤城却是一点都说不出来。若是说实话,也不是说不出来,而是不敢说。花孤城只觉若是把自己亲眼所见全部照实说出来,下一刻自己就得被送去小河坝精神病院。那是一个偌大的骷髅虚影,在那名黑衣男子身后忽隐忽现。 走近了之后,花孤城更加觉得这黑衣男子神奇。只见这人眉心有一线猩红,这一线猩红随着他的呼吸由红化紫,再由紫化红。黑衣男子背后的骷髅虚影越加凝实,黑衣男子每次呼吸,都会发出一阵奇异的声响传进花孤城耳内,仿若是哪骷髅虚影的咆哮一般。 “你便是卖家?”黑衣男子眼睛很是自然的落到了花孤城脸上,然而此刻花孤城脸色看上却却是有些不太好过。此刻花孤城从黑衣男子身上看到的异像却不再仅仅只是一个黑色骷髅了。只见黑衣男子周身有黑风习习,只是偶尔有一丝吹到花孤城身上,花孤城立刻就觉得冰寒彻骨。然而奇怪的却是此刻曹三却丝毫不觉有何不妥,神色自若的站在花孤城身边。 “哦?有点意思!”黑衣男子看了花孤城一眼,轻轻一笑。黑衣男子一句话说完,背后骷髅虚影更胜,突地朝花孤城一声咆哮。花孤城只觉周身忽的传来一阵压迫之感,顷刻之间,好似一阵狂风龙卷去朝他袭来。 “靠!”花孤城怒骂一声,眸子中闪过一丝异色。 “吼!” 下一刻,黑衣男子脸上好奇的神色突地变作了惊诧。花孤城只觉自己后背一烫,一条金龙虚影盘旋着奔腾而出,朝着那巨大骷髅一声狂吼!正是当日战魂花孤城撕开四品红甲时,出现在他背后的那金龙魔神像!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曹三仿佛一个瞎子般,丝毫感受不到此刻花孤城与黑衣男子之间的惊心动魄。 见到花孤城背后金龙虚影出现的一瞬间,黑衣男子满眼惊诧,然而很快,这种惊诧便就消失一空。听到曹三的话之后,黑衣男子只是点了点头。这一刻,骷髅瞬间变的更为凝实,再吼一声。这一吼之威尽生生将花孤城背后那金龙虚影震散开来,同时,花孤城似乎再也抵挡不住这种压力,喷出一口鲜血,瘫软在地。 “啊!”曹三见花孤城突然吐血倒下,大吃一惊,急忙扶住花孤城。“什么情况?” 黑衣男子一笑,周身气势收起,骷髅虚影也一下子消失不见。顿时,花孤城原本狂风暴雨的世界突然变得云淡风轻起来。花孤城慢慢睁开眼,颇为疑惑的看了黑衣男子一眼,之前见到的异象,统统都消失不见了!这是幻觉么? “靠!忘吃药了!”花孤城一拍额头,毫无头绪,取出口袋里的阿司匹林磕了一片。 “你这是什么毛病?”曹三丝毫不知道,花孤城有什么旧患。 “高血压……” “这血压高的都能喷血了?你还能活几年?”曹三自然不相信花孤城的满口胡言。 黑衣男子平静的盯着花孤城,平静的甚至不像一个活人。 花孤城再抬起头,颇为警惕的看了这个黑衣男子一眼。 这是一个高手,至于有多高,花孤城想象不太出来,也许有老爹那么高,也许比老爹还要高。和这种妖怪级别的家伙打交道,花孤城光是心里想想就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花孤城心中大骂曹三的同时暗叹了一声,妈的!这生意要黄。 当两人眼神接触的一瞬间,黑衣男子对花孤城友善一笑,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此刻心中惊涛骇浪的远不止花孤城一个人,黑衣男子心中一样惊诧万分。 “小小年纪,竞得机缘如此,能有天魔神护体。若是带回去好好加以调教,不出二十年,那近年来风头极劲的死神契约桔梗,和那一出生就震惊江湖的天仙剑司徒明月都算的上什么?”黑衣男子心中一时间倒很有些踌躇满志。 “来,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西北n市的风疾先生,这位是花孤城。”曹三先是指了指黑衣男子,而后又指了指花孤城。花孤城三个字刚刚传进这名叫做风疾的黑衣男子耳中,疾风立刻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似是听到了一件极为遗憾的事情。 “果然,这是x市,有便宜哪还能轮的到我?”黑衣男子自嘲的摇摇头。 花孤城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听了黑衣男子的话心中有些不解。也不多想,心里掂量着“这里到底是孤城派的地头,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老子花孤城的名号放出来了,你如果是江湖上行走的好汉,那你就是一条龙也得盘着,若是一只虎,那就乖乖卧着。” 想到这里,花孤城心里有了些底气,开口道。 “你好,便宜天天有,就看前辈能不能把握住机会。晚辈这里有明朝宝刀一把,只要四百五十万,就能抱回家!” 黑衣男子听了花孤城的话,只觉的有意思至极,到是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有人敢这般与自己说话了。这有些日子是有多久了呢?五十年?八十年?黑衣男子先是一脸追忆,随后又有些怅然若失的叹出一口气。幽幽低吟了一声。“不记得了。” 曹三与花孤城面面相觑,前者心里嘀咕着莫不是找来一个精神病?后者心中嘀咕着,果然是个老怪物,太有高人风范了! “刀呢?给我看看。”黑衣男子把手一摊,看上去极力表现出一副于人平等的样子,但那高高在上不怒而威的气势却好似早已深深刻在了骨子里,只这么一简单一句,花孤城便感受到一丝莫名其妙却不可抗拒的威严。花孤城急忙取出怀中短刀,恭恭敬敬的递上去。曹三侧目扫了花孤城一眼,顿时只觉花孤城那般敬小慎微的样子,若是再配上一声“渣”,倒是很有些奸佞小太监的气质。 “刀是好刀,人也颇为机灵。不如不做那劳什子花孤城,随我去西北逍遥如何?”黑衣男子一开口,居然就要挖孤城派的墙角,这把曹三吓得不清,此刻就算是武功不济看不出黑衣男子实力高深的曹三也猜到了这黑衣男子百分百是江湖上的一头巨鳄,能够在x市说出‘不做那劳什子花孤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整个江湖上除了那三位,怕是找不出第四人。再配上黑衣男子的气质,此人身份在曹三心中呼之欲出。 “嘿嘿,前辈说笑了,小的可没有做煤老板的魄力……”花孤城低着头,对这个黑衣男子的身份越加感兴趣。 黑衣男子见花孤城拒绝自己的提议,也不动气,只是颇为可惜又有些无奈的叹一口气。这平日里江湖上中小辈粉身碎骨也求不来的好事,此刻就放在花孤城的面前,却被花孤城一口回绝。 “就如你所言,四百五十万。”黑衣男子签下支票后,递给花孤城。花孤城与曹三不敢也没想到要去验证那张支票的真伪。那黑衣男子与花孤城交易完毕之后,也没有久留的意思,只一个人取了刀转身走了。 只见那黑衣男子一步踏出数十米,这一步若是落在老爹这种境界的人眼里自然是要大吃一惊。 一步,天人境。远超一品的神仙境界。(未完待续) 第六章 酆都鬼王 上一回说到一名神秘黑衣人买走了花孤城的短刀,露了一手一步十丈的神仙本事后翩翩离去,留曹三与花孤城在原地呆若木鸡。 曹三呆在原地,喃喃自语。“没想我曹三这辈子能沾你的光,亲眼见到了这种神仙。” 花孤城一样呆若木鸡,傻傻的张大了嘴问了一句。“他,他是什么来头?” 曹三张口欲答,却不料一声冷哼远远传进曹三的耳里,曹三打了一个冷颤。“不,不知道。” 花孤城看了曹三一眼,知道曹三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不过不打紧,花孤城自信只要把今日亲眼所见如实告诉老爹,那黑衣人的身份,自己自然是能够知晓的。 那神秘的黑衣男子一步踏出后,已在数十米之外。身形一晃又走出数十米。真真切切是脚踏莲花,步步升仙的神仙境界。且这黑衣男子似乎洞悉周围环境,知道何处有人,何处无人,这转眼之间走出数里多的路程,居然没有惊扰到一个普通人。只不过这神仙道法却是同这黑衣男子身上的诡异气质丝毫不符。 等走到市郊处的时候,黑衣男子缓缓慢下脚步,只见黑衣男子背后骷髅虚影流转,眉心一线猩红突然变得浓郁起来。 “孤城派的小辈,出来吧!” 却只见那黑衣男子伸出手朝虚空处一把抓下,黑风呼啸中,一道黑影凭空摔了出来。黑影落在地上满脸痛苦的紧咬牙关,细看此黑影面容正是孤城三。 “不懂规矩。”黑衣男子背后虚影消散,双手负在背后。“带我去见你家老鬼!” 孤城三艰难的匍匐在地上,神智不清的模样。过了几秒,等孤城三再站起来的时候,居然如活死人一般,眼神呆滞,行动僵硬的往老宅方向带路。 黑衣男子闲庭信步一般跟在孤城三身后,时而取一朵野花放在鼻尖轻嗅,时而拔一根草根放在嘴里嚼巴,像极了一个不曾见过世面的孩童。此刻黑衣男子背后骷髅虚影收的干干净净,周身不见一习黑风。然而,黑衣男子那上位者独有的气质却没有因为如此而少上半点。人们口中常言的那种君王之相说的大致就是黑衣男子这种气质了。 很快,在孤城三的带领下,黑衣男子找到了孤城派最大的据点所在,据点内,众孤城弟子见到孤城三的异样,加上黑衣男子这张陌生脸孔,纷纷凝神戒备起来,很快数十名孤城弟子组起人墙拦住了黑衣男子的去路。 然而黑衣男子看上去脾气似乎极好,有着屠戮众生的实力,却没有因为这群孤城弟子的不敬而大开杀戒。反而有恃无恐的拍了拍手,叫众孤城派弟子目瞪口呆的一幕立刻上演了。 孤城三听到黑衣男子的拍手声,尽然即刻跪下,趴在地上。黑衣男子大大咧咧的嚼着草根,坐在孤城三背上。 孤城弟子见到这种情景,即刻都便的有些不安起来,但不安归不安,人墙依旧巍然不动,遥遥与黑衣男子对峙。黑衣男子见到这一幕,神色之中闪出一丝赞赏,这时众人也不敢有异动,很快,便有人冲去大宅去通知老爹出来、 老爹听来人报告据点外的诡异之事,面色凝重,即刻赶来观察情况。 老爹来到据点外的一瞬间,黑衣男子若有所查的超老爹扫了一眼。只是一眼,老爹竟忍不住后退一步。老爹一眼便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心中微微有些忐忑的上前一步走。 “前辈!” “你这小辈倒是有些眼力,前面带路吧!”黑衣男子慢慢站起来,打了个响指,孤城三即刻便晕了过去。老爹远远看了孤城三一眼,颇有些感激朝黑衣男子一拜。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请随晚辈来。”老爹侧了侧身子,孤城派门人即刻让开一条路,但众人神色依旧不卑不亢,至少面色上看去似乎并不为黑衣男子的道法神奇所动。 黑衣男子负手跟在老爹身后,啧啧赞了一句。“孤城弟子果然人人皆都悍不畏死,名不虚传,倒是比我家那些崽子们要好上一些。司徒家的那些子弟更是比不了。” “前辈过誉了。” 老爹一路将黑衣男子带到据点所在镇子的边缘处。这是一个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庞大院落。放眼望去,一座假山凉亭,坐落于一片湖泊之上。四下有远山竹林,湖边有翠竹小筑,鸡舍菜田。在一个现代化的大城市中布置出如此风景可算是极为用心且难得了。 院落入口一副对联,意境悠远。 上联说:坐微尘世,观石火光,万劫白莲开,繁华何能扰,寂灭何能扰;下联道:纵物外情,尽杯中酒,一声玉笛起,风雨且归来,云水且归来。以‘不动如山’四字为横批。 黑衣男子见到这副对联,嗤笑着说了一句。“手染千万佛血,还做着立地成佛的春秋大梦。佛不似佛,鬼不似鬼!终究只是一不入流的老妖物。不如改一改。” “十里外便能闻到你的口臭味,怪不得连阎罗都不愿收你!”一个充满沧桑味道的声音从地下悠悠传来。老爹听到这个声音,神情恭敬肃穆。“上面的小辈可是叫花琦?” 沧桑的声音思索片刻叫出了老爹的姓名。老爹遥遥一拜,告罪道:“扰老祖清修,花琦罪该万死。” “无碍,退下吧!”话音刚落,老爹再次遥遥一拜,急忙退下,丝毫不敢有片刻的停留。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开口说道“阎罗是我奴才,怎么敢收我?你是准备上来,还是让我下去?” “阳间人人可说大话,可敢下阴间来给我祭刀?”沧桑的声音带一丝调笑的响了起来。黑衣男子听完再嗤笑一声,轻笑的回了一句。 “那把破刀,屠佛可以,杀我?差了不少!” 一句话说完,黑衣人大袖一挥。一步上前! “若是毁了我的菜园,我回头便去你酆都,屠尽你的鬼兵。” 花刀孤城毒,城中压佛屠。仙神陨酆都,鬼王绝今古!老爹走在回去的路上,喃喃的念叨着这两句打油诗,突地背后传来一声巨响!(未完待续) 第七章 欲求仙剑 上一回说到神秘黑衣男子与孤城派中那位神秘老祖见面,两人刚一碰头便就互相讥讽嘲笑,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意思。 所有事物孤城派的那些弟子门人也许并不清楚那黑衣男子的真实身份。但老爹作为一派主事又岂有不知之理。这黑衣男子来自川蜀之地,当今江湖强者金字塔最巅峰的人物,鬼王。这个名字也许在江湖之上并不显赫,与老爹这个孤城派主事,神手孤城的名号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上,但唯有老爹这样的人物方才知道,鬼王二字代表了一段怎么样的传奇和怎样一种超凡入圣的境界。 老爹回头看了一眼那片被常年被孤城派视为禁地的园子,只见一道水龙冲天而起。那水龙似有了灵性,活了一般摇头摆尾,施雨一般游过那几块菜地。此刻小园之中只若夏雨初停一般,蒙了一层厚厚的雾气,一道光虹架在园子之上,不远处的几名孤城弟子对着那半空之中的光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脸好奇的神色。 “看起来你躲在这孤城地底这么多年,却也不全是在虚度光阴么!”鬼王英俊却苍白的面庞带着一丝笑意。一步踏出,湖面分开两边。 “想清楚了再前来试刀,你与司徒老鬼比斗了这么些年,也没分出个胜负。今天要折在了我这里,司徒老鬼岂不寂寞?到时候司徒老鬼再巴巴的跑来我这里舞那劳什子剑法,太过麻烦。”佛屠不痛不痒的消遣道。 “今日前来,便是送你去见佛祖。”鬼王右手一挥,放到背后,再往前走一步。背后骷髅虚影更胜,只是片刻,阵阵黑风呼啸着将这园中水雾吹得干干净净。水龙呜咽一声便消散在空气之中。 湖面不见波澜,偏偏水面中央那湖上凉亭之下空出一块来,十米见方的湖底暴露出来,不再有半滴湖水。那凉亭之下筑一铁笼,铁笼之中一名红袍壮汉侧卧其中。那铁笼四周乃是篱栅,然而红袍大汉困于铁笼之中深深沉在湖底,却不见有半点水渍这红袍大汉皮肤黝黑,满脸胡渣,一张豪爽的国字脸。长发乌黑,皮紧肉实,无论是面相还是身材都看不出有丝毫的老相,与湖边那英俊诡异的鬼王一样看上却都不过是四十上下的年纪,哪里能叫人猜得到,这两个老妖怪,活到今天,没有两百也有一百八十岁的年纪了。 “你要怎么打?”红袍大汉琵琶骨与四肢都被铁链死死锁住,穿过铁笼深深埋入地底。 鬼王双手负于背后,眉头紧蹙,沉默不语。红袍大汉打了个哈欠,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等着鬼王回话。然而鬼王背后虚影渐渐淡去,黑风从一阵阵化作一丝丝,最后点点消散不见半点。 “我与你做个交易,你若愿意,那把仙剑给了你便是,司徒老鬼有一日杀上你孤城派,我可帮你挡着。”鬼王一开口,随口便是说出了几个足以震惊江湖的词语。 仙剑!剑宗司徒家的震族之宝居然在孤城派! 鬼王居然乐的眼见仙剑落在孤城派之手! “什么?”佛屠掏了掏耳朵,一脸难以置信的看了鬼王一眼。“天下三大记载天道之物,仙剑,鬼幡,楚王臂。我孤城派虽厚颜占了四大门派之一的名头,但门内拮据,可没有好货可以入得了你鬼王的法眼。” “我只要一人?”鬼王咧嘴一笑。 “哦?是谁?”红袍佛屠突然直起身子做了起来。 “花孤城。” 佛屠一挥手。“免谈!” “看起来,这一代的花孤城却是连你也惊动了。” “那也不是,不过是老祖宗的遗训,不敢不遵啊!”佛屠摇摇头。“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一代花孤城,但我那徒孙近几年来倒是常与我说起此子的事迹,有点小聪明而已,怕是没办法承担大任。” 佛屠说到这里,眼中精光一闪,看了看鬼王,不再说话。 “老祖宗遗训?那个谶语?”鬼王眉心猩红一闪而过。 佛屠点点头,第一代花孤城立下七个谶语,从第一个魏无期怒拔龙须,到第六个江湖四方割据,六个谶语相隔五百余年,却无一不精确应验。如今只差最后一个没有实现,而这个谶语的内容,四王之中无一人不知。鬼王神色一阵怅然,摇摇头。 “只希望,你家那位经天纬地,天下无双的老祖宗能够算错一次。”鬼王幽幽叹一口气,举头望着青天白日,转而又喃喃了一句。“可一个二十余岁便能饲养出魔神相的花孤城,那位老祖宗怕是不会错了。” “什么魔神相?” 鬼王冷哼一声,显然是觉得佛屠在哪明知故问。 “我刚刚与那后辈见过,他先天饲养的天龙魔神相,我岂会看错?”鬼王背后骷髅虚影再现,这一次骷髅虚影却是口中叼着一条金龙。 “八部魔神?”佛屠挠挠头,心中暗道。“原来昨天那小辈倒是没有乱讲……魔神相么?” 思量了片刻,佛屠回过神来,玩弄着手边的一条锁链,慢慢开口。“此事到此为止,不用再提,更何况此子的心早已在我孤城派生根,也不是我一句话送你,就能送了你的。” “无趣!”鬼王仰头望天,来回念了几句天道,天道。继而又将话题扯回了仙剑。“仙剑被你抢去也有些年头了,怎么样,天道二字,可有什么心得体会?” 佛屠听到天道二字,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几乎就要说出‘坑爹的天道’这样的话来。想了想后,佛屠开了口。 “天道这种东西,还是得靠机缘与悟性,有缘者,一花一沙,一山一水,尽是天道。一步踏出已在九天之上。像我等如此一层一层艰难突破的老东西,不过只比凡人高上半筹而已,至于感悟天道么?终归是落了下成。这个道理,你懂,我懂,司徒也懂。他执着于仙剑,不过是窥觑那仙剑中残蕴的无上剑道和他司徒家的名声。” 鬼王听后惨然一笑。“虽然知道,但总归是要亲口问上一句,心里才踏实。” “你回去帮我告诉司徒老鬼,仙剑之上的剑道虽然惊艳无匹,但终归是他人之道,一意模仿反倒会误了门人剑心。司徒家气运绵长,若是弃了仙剑,专注于自己的剑道,三十年内必能走出几个超一品的剑师,再往上,倒是不太好说。总之,让他不用太感谢我,仙剑玩够之后我再做处理。再说他司徒家的名誉?门内子弟知耻而后勇,大大的好事,更何况外面的江湖不是都毫不知情么!但若是他老司徒贸然敢来,我先毁仙剑,再毁他剑心。”佛屠一番话说完,单手托着脑袋,慢慢躺下。“可还有事?” “尸王回来了。”鬼王抬了抬下巴。 “哦!失踪了几十年,一回来就给我孤城派搞事情?”佛屠摸了摸下巴,目露精光望向鬼王。“你是怎么个意思?” “四派之中,我鬼王向来中立,反而是你佛屠先后与尸王,司徒结下仇怨。你别忘了,你花派中的那位老伙计如今可确确实实是升仙了。” “尸王还能与司徒合作?”佛屠反问一句。 “我只是提醒一句罢了。”鬼王拨弄了一下袖口。 “放屁,你鬼王闭了这么些年的生死关,千里迢迢跑来我这里就为说上几句风凉话?”佛屠笃定鬼王另有所图。 鬼王此刻听佛屠如此一说,面不改色,只是理了理袖口,淡淡说道。 “原本是有目的,见了花孤城之后,总有些意兴阑珊。现如今既然花孤城我没法带走,那就只能借仙剑一观了。” 佛屠拨弄身边铁链。 “你的算盘打得精明,佩服啊佩服。我借你仙剑,你帮我对付尸王?” “可挡下三年,三年之后再做买卖。”鬼王说完,淡淡看向红袍佛屠。 佛屠思量一会。“你这仙剑想来不是自己要看吧?” 鬼王不语,不置可否。 佛屠手指一动,湖面一动,一个火红木匣破水而出。木匣急速刺向鬼王,仅仅是一个木匣便无端生出一种一往无前的浩然剑意,更不用说匣子内的那把仙剑到底是如何惊世骇俗了。 然而木匣据鬼王鼻尖三尺的时候,鬼王衣角无风自动,木匣的去势就此戛然而止。轻轻落在鬼王手上,也没有打开匣子验证,鬼王立刻面色一变。 “这是何意?”鬼王这一句话,语调之中带三分惊怒,七分不解。显然,鬼王已经感受到了这匣子内所装并非什么仙剑。 “仙剑借你,我还能要的回来?让你那弟子亲来孤城派,我可以当面指点他。”佛屠一本正经的开口。“这把剑,是司徒老鬼的师弟留下。唤做‘流光’。就当是给你徒儿的见面礼。” 鬼王一把将匣子抛进湖中。“虽不习剑道,但宝刀相赠,名剑入冢。这个道理我鬼王还是知道的,你的奸猾可是不减当年。你的提议我可以接受,这把流光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鬼王这句话说完,算是把事情给敲定了,当下转身欲走。(未完待续) 第八章 仙人之战 上一回说到鬼王与佛屠长谈,促成一笔交易。一切事宜敲定,鬼王便就要准备离开。 佛屠一挥手,湖面突然涌动起来,两面湖面渐渐合上。 突地,佛屠手上动作戛然停下,而神奇的是,湖水的涌动也随着佛屠的手势而止住。同时,鬼王那一步踏下,却只走出半步。 “远道而来,不打上一场么?”佛屠缓缓开口,提议道。 “正有此意!”鬼王侧着身子,轻轻点了点头。 同时,骷髅虚影大盛,铺天盖地。 佛屠目中精光闪烁。心中暗自嘀咕道。“过去这么些年,还是这些老花样。不过这饕餮相却是越来越不错了,离那吞天土地的大圆满境界也只是差了半线而已,若真是到了那个境界,怕是连我都按不住这鬼王了!” 佛屠依旧是侧卧,然而一个巨大的魔神相却是在半空显现。金光包裹,一尊修罗魔像矗立其中。与鬼王背后那饕餮相遥遥对峙。 鬼王眼皮微抬,不屑的开口骂了一句。 “不伦不类。” 天空之中的盛景恍若真的天神下凡,恶魔临世。 然而此等异象,常人肉眼却是无法看到,最多只是看到一团奇异的光团罢了。 饕餮虚影一声巨吼,气势无匹,佛屠红袍长发肆意飘动。这一声滔天巨响传出,老爹骇然转身。双眼一眯,显然以老爹的实力,能够轻易的从那光团中辨识出饕餮虚影与金光修罗的法相来。 “打起来了。”老爹双脚似乎在地上生了根,再也迈不动一步。 很快,络腮胡子连同几名孤城派内辈分颇高的老人一同赶到了老爹这里。同老爹一般,盯着半空中的光晕,眼睛一眨不敢眨。 “鬼王?” 看到那空中的饕餮虚影,络腮胡子一下就猜到了,此刻在孤城禁地,是哪一位高人再与老祖交手切磋。 灰布师叔祖从另一边走来,由于他的实力比之老爹等人还要高上一线,此刻竟然径直站在禁地入口观战。 而饕餮虚影的这一声嘶吼不仅惊动了老爹等人,甚至远在城市另一边的曹三与花孤城都隐隐感到了异样。不过两人的反应却是不尽相同,曹三先是感到有些耳鸣,接着感到脚下一丝颤动。原本正在屋里一边喝茶,一边敲定着分红的后续事宜。然而异象出现后,两人猛的跑到门口。 “地震了?”曹三惊疑道,与曹三有一样猜测的还有曹三的一众手下,这些人此刻纷纷从大院的各个角落跑出来,聚在门口议论纷纷。花孤城回过头看了曹三一眼,满脸惊恐与震撼。花孤城的这副表情落在曹三眼里,搞的曹三好不郁闷。“靠!我们这个城市就算地震,最多也是小地震罢了。不用这副表情吧?” 曹三说完,手一挥,对手下人吩咐道。“先到空旷处避避,确定情况后再回来。” 一句话说完,曹三带着人准备往外面走,却发现花孤城怔怔望着天际,脸上依旧是那副惊恐与震骇的表情。 “怎么了?”曹三拍拍花孤城的肩膀,花孤城一脸不解的回过头,看了周围众人一眼。 “你们看不到么?”花孤城问了一句,换回来的是一群人的面面相觑和一无所知的眼神。 此刻,修罗法相身子周围的金光更胜,缓缓朝饕餮逼去。饕餮虚影毫不畏惧,身子周围突然聚起一团团巨大雷云翻滚起伏,无数紫色电弧从云中迸射而出,继而迅速化为无数电矢的向修罗狂射而去。 只一刹那,空中尽是雷鸣之声,电光狂闪不已。 花孤城见到这一幕,再无心说话,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幻觉,看完再说。这一幕画面比之当日那魔神浮雕中八部众战天的波澜壮阔可说是不差分毫。 曹三眯着眼睛看了入了魔一般的花孤城,只觉此刻花孤城周身气势诡异之极。曹三并不习武,但也知道武道中有顿悟一说,花孤城现在的这个状态是好是坏,曹三是一点也吃不定,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去打扰。 当下,曹三招来一名副手吩咐道。 “老岳,你带着大家伙去空旷处避避,留两个身手好的兄弟在我这策应。” 被曹三叫做老岳的副手点了点头,立刻开始执行曹三的命令。而曹三站在花孤城身边,默不作声的顺着花孤城的目光朝天上那团诡异光幕看去。 高空之上,只一瞬间乌云密布,唯有佛屠与鬼王头顶那一片天上还能看到一些光亮。 电光与金光在空中相遇,一击之下便同时消散。 佛屠慢慢站起来,红袍鼓动,在狂风之中猎猎作响,只见佛屠背后金光更胜,一把漆黑长刀握在手上。同一时刻,天空中那修罗法相竟然也多了一把长刀在手。 鬼王此刻双手依旧负在身后,眉心猩红浓艳的似乎随时会有鲜血喷薄而出。一阵阵狂烈黑风带着诡异的啸声在园中肆虐,突地一杆鬼幡出现在鬼王手上。 一时之间,梵音阵阵,鬼啸声声。 两人对峙许久,金光与电光每一次对轰似乎都要消耗两人许多气机内力。佛屠面色凝重,而鬼王额头甚至已沁出几许细细的汗水。 佛屠手一挥,口中念一声。“停了。”继而一刀轻轻挥出。 修罗法相一步踏出,这一刀自上而下。金光尽数被修罗这一刀牵扯吸收,很快,金光被这一刀吞噬殆尽。鬼王双眼死死盯着佛屠手上长刀,背后饕餮虚影打一个旋儿,如一道光般激射进入鬼王手上那一杆鬼幡之中。鬼幡吸收饕餮之后兀得一阵闪烁,色彩斑斓。鬼王手中鬼幡朝佛屠摇摇一指。 “去!” 饕餮虚影再度呼啸而出,带着尖厉的咆哮声,张开巨口朝佛屠吞去。 佛屠一刀挥出,饕餮虚影一滞,巨大雷云四分五裂。天地之间异象顿时消弭。 言出法随,万物随心。 长刀所向,势不可挡。金光炸开,如同一轮骄阳。此刻天空乌云消散,一上一下两轮骄阳交相呼应。 “破!” 一声梵音响彻!鬼王一步退,鬼幡几欲要折。 胜负已分。 从乌云密布,雷声隆隆,到此刻青天白日,微风和煦只是一瞬。鬼王收起鬼幡,佛屠抛刀入湖,侧卧与铁笼之中。(未完待续) 第九章 江湖风云 上一回说到鬼王与佛屠惊天一战结束,鬼王与佛屠只硬撼一招,鬼王落了一丝下风。胜负已分,大战就此结束。 无论是近处的灰布师叔祖,老爹等人,还是远处的花孤城此刻心中除了震撼之外再无其他。 此一刻,湖水闭合,鬼王转身。 依稀间,仿若有紫气东来。 鬼王眉心鲜血凝结成晶石,半指大小。此刻被鬼王两根白皙手指夹着把玩。灰布师叔祖见鬼王一步踏出园子,躬身行礼。 “当年的小毛头,如今却是老了。”鬼王只一句话,沧海桑田。 灰袍师叔祖一脸追忆。继而恭敬道。“当年若非鬼王前辈出手相救,晚辈怕早已化作一堆枯骨了。” “不用谢我,当年我随手救下你之后曾向佛屠讨要酬谢,那老泼皮只一句‘因果而已’,便将我打发了。现在想来,论境界,我确实是要比他低一些。”鬼王难得露出一丝怅然。 “前辈与老祖俱是当世巨擘……”灰布师叔祖双手抱拳,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不过幸好,鬼王向老爹一招手,打断了灰布师叔祖的话头。 “小辈,过来!” 老爹见鬼王召唤,不敢有迟疑,快步走去。 鬼王也不废话,将手中血晶丢给老爹。“我与这一代花孤城有缘,这一颗血晶,凝了一丝我与佛屠的领域之力。此刻他也许还用不着,暂且先留着,也算是我此次在孤城种下的一个因果。” 鬼王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脚下莲花绽放,一步便没了影子,最后半句更像是自言自语。 鬼王走后不久,湖面之下传来佛屠的一声冷笑。 “这老鬼头算盘打的越来越精巧,一颗血晶种一个因果。”一句说完,湖面再度恢复平静,一道长虹驾于湖面之上。 老爹小心将血晶收起,一行人随着灰布师叔祖向湖面一拜之后,静静离开。 天空中的异象突然消失,地面也不再震动,花孤城慢慢回了神,看了一眼站在身边打着哈欠的曹三,好奇的问了一句。 “你什么都看不到?” “那你看到什么了?”曹三反问一句。 花孤城耸耸肩,无奈的摇摇头,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说起。“算了,都是幻觉。” “倒不如把钱的事情给聊完?”曹三提议了一句,花孤城这才一拍大腿,急忙附和道。 “对,对,对!差一点就把正事给忘了。” 等到花孤城与曹三把账目结清,天色又暗了下来。花孤城从四百万中取了二十万作为中介费付给了曹三,之前的账目也都算清了,皆大欢喜。花孤城走的时候,曹三一路送出去很远。也不是曹三热情,而是这段时间里,花孤城又问起曹三几桩事情。 “我想托你查小光的事情,那八个高手,我之前已经排除掉了两个,现在你帮我一把,想办法圈出几个可能性最大的。”花孤城再一次提及小光的名字。 “尽力,不过收费不会低。”曹三一口答应,在他看来,那八个高手虽然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但他曹三身在x市,倒也没有太多畏惧。至少只要孤城派这面大旗不曾倒下,曹三便不会有畏惧。 “还有,就是帮我查一下这个姑娘的资料。”花孤城取出一张偷拍的照片,除了苏伊还能有谁。 这一次,花孤城的举动倒是惹来曹三的一丝好奇。曹三接过照片,借着路灯暗淡的光芒细细看了两眼。 “这,是杀手?还是警察?”曹三询问了一句。 “不知道。”花孤城摸了摸鼻子,随后告诉曹三苏伊的名字以及住址。 “既然人在x市,要调查清楚应该不难,不过价钱要根据后面的资料来定。”曹三将照片收起来,很是难得的违背了一次他平日里看重之极的行规。对着花孤城猥琐一笑,开口问了句。“这个姑娘和你什么关系?若是不方便说千万别告诉我,行规不可违。但你若是自己想说,那我可以听听。” “萍水相逢。”花孤城同样难得的在曹三面前惜字如金。四个字说完,花孤城朝曹三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有别的事情,让曹三不必再送。曹三停下了脚步,掐指算了算。 许久,曹三望着花孤城远去的背影淡淡说了句。“今年事情多多,不出半月你怕是又得出一趟远门,到时不知何时再见。只盼望一切安好才是。” 曹三转身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尽是鬼王那张苍白英俊的面孔。曹三的师父曾经与曹三讲过许许多多关于江湖四王的传说,所以他心里清楚的知道,四王平日里不走动,一旦无故碰面,那就预示着江湖上很快就会掀起一场巨大风波。曹三今年二十有八,在他的人生中就已经经历过一次四王在江湖上掀起的一波血雨腥风。虽说那时他还是一个孩子,但在师父身边,还是深深的感受到了那场灾难的恐怖。 那大概是二十年前,四王地位正式确立的一年。 中华沿海,孤城派与四系花派横扫各路江湖豪杰,这一场大战之中,孤城派无所不用其极,无孔不入的各色毒药名动天下,配合花派十四脉刀法杀出了一个花刀孤城毒的霸道名号。佛屠一天之内连杀十六名一品一上高手,更是一力逼退仙剑司徒,让原本生根与东南地区的司徒家举族迁徙至西北。当然,这个时期还发生了一件更为重要却不为江湖人士所知的秘事,司徒家的传家之宝,仙剑,为佛屠所夺。经此一役,花与孤城赫然成了江湖第一势力。花刀孤城毒,城中压佛屠。 同一时期,湘西一支赶尸流派无意中得罪了孤城派,几乎是眨眼之间就被灭门,然而神奇的却是就在这个门派就要被斩草除根的时候,孤城派却出人意料的退走湘西,并未如人们先前预料的那般在湘西建立势力。江湖风闻,湘西尸王出世,一条楚王臂,生生折了孤城派的杀人刀。‘霸王归西楚,尸走湘西途。’一语出而惊天下。 司徒家族斗不过花与孤城,然而司徒家族三大剑道高手坐镇,迁移至西北后,西北群雄无一敢略其锋芒。短短数年之间司徒家便在人生地不熟的西北扎稳脚跟,与孤城派遥遥对峙。‘九天剑影疏,仙剑落司徒。’的盛名之下,岂能出虚士? 再有就是源于川蜀,势力却同样扎根于西北的酆都。酆都势力的主脑乃是鬼王,但鬼王向来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不管是江湖上其他门派斗成怎样一个血流成河,鬼王从来就没有插足过一丝一毫。就算是自己西北的地盘上突然跑来了一只猛虎,鬼王依旧是一副不闻不问,顺其自然的态度。但仅仅是这样就能断定鬼王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主?怕是不能,司徒家到了西北之后不敢对外扩张一丝一毫,光着一点就足见鬼王手腕高强。江湖人都说孤城是修罗地狱,酆都反而是真正的自由之城。犯了事的江湖好汉许多都愿意逃难去酆都。至于酆都到底在哪?有人说,鬼王武功乃是佛屠之下第一人,也有人说鬼候武功更在佛屠之上,但‘鬼候绝今古,仙神陨酆都。’的名号,任谁都不敢质疑。 这场风波缘何而起?是谁挑起?到了如今,便是曹三也说不清楚。 这一次,最是与世无争,不动如山的鬼王出世,找上了最为霸道凶狠的孤城派。到底所为何事,曹三自然是没办法猜的到。 “到底是大风起兮还是山雨欲来?”曹三苦笑,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又怎么能够知道?即便是依附了孤城派这棵大树,曹三依旧有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路灯之下,曹三本就纤细的背影更显萧索。 从曹三那边离开之后,花孤城在半道上被孤城十七给请回了老爹的大宅。此刻老爹抱着一个茶壶,躺在摇椅中似醒非醒。恍惚间,花孤城接到封杏任务的那一天,老爹就是这幅模样。仔细想一下,花孤城真正踏进花与孤城这个江湖,便是从那一天开始的。那一天里,花孤城同时还见到了二师兄。 “也不知道二师兄近况如何,他所执着的那件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花孤城心中猜测着。 老爹眼睛眯开一条缝,看了花孤城一眼。 “坐吧!” 老爹话音落下,花孤城便大摇大摆坐进老爹右手边的一张椅子里,看着架势,似乎老爹是准备与自己来一番长谈了。 “我听闻,你今日来常常喜欢去偷看一个姑娘。” 花孤城一愣,尴尬一笑,没有承认,也不敢否认。 老爹对花孤城的这种态度也不在意,继续说道。“那姑娘叫苏伊,是个好孩子。” 在老爹报出苏伊名字的时候,花孤城身子明显一颤。老爹见到花孤城的反应,原本只是七分的怀疑,立刻变作十分的肯定! “所以,我最期盼却也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老爹自顾说到,没有再看花孤城,而是对着茶壶喃喃自语。(未完待续) 第十章 新的身份 上一回说到老爹将花孤城叫到大宅子里,准备与花孤城一番长谈。当话题说到苏伊的时候,花孤城心里不由的紧张起来。 花孤城依旧没有说话,静静听老爹把话说完。老爹见花孤城这番表现,笑着问了一句。“是真的变沉稳了,还是被吓着了?” 花孤城这才抬起头,好奇的问了一句。“咱们孤城派也不准早恋么?再说我也不小了诶。” 老爹手指轻轻敲着茶壶,嗯了一声。两人沉默一阵之后,老爹才坐正了身子。 “我也没有要约束着你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据我所知,回来之后你还没与她见过,是在想编瞎话吗?”老爹一眼看穿花孤城的心思。花孤城低着头,剥着手指回了一句。 “我总不能告诉她我是杀手吧。” “那以后呢?”老爹追问了一句。 “再说呗。”花孤城还真没有想那么远,可不是,就是眼前的大瞎话都没有完全想好。老爹点了点头,花孤城偷偷看了老爹一眼,欲言又止。 紧接着老爹看了花孤城一眼,将一张名片交给花孤城。“我与师弟都是光棍,这方面我们倒是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但要帮你造一个身份却是很容易。” 花孤城接过老爹手上的名片,轻声将名片上的几行字给念了出来。 “xxx文化传播公司总经理。花孤城。电话……”花孤城读完,一脸茫然的抬起头问了一句。“有这家公司么?我们这。” 老爹喝一口茶,点点头。“你要觉得这个身份合适,明天这家公司就能开出来。” “……”花孤城咧了咧嘴。“还有别的么?” 老爹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名片,递给花孤城。“喜欢哪一个就拿走,剩下的我来安排。” 花孤城一脸狐疑的看了老爹一眼。“有这么好?”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是不停下。花孤城一把接过老爹手上那一沓名片,一张一张抽过去。 “广告公司?嗯,太忙了。茶馆?我上次跟苏伊说你是开茶馆的。酒店?这家规模太大了……”花孤城一张一张翻过去,当翻到那张职务为酒店总经理的名片的时候,花孤城突然抬起头。 “老爹,曹三最近在他的地头开了家大酒店,你知道不?” “嗯!那是我应许的。你常叔经手处理了一个门面给了曹三,我们孤城派有三十的股份。”老爹慢慢喝茶,有意无意的再向花孤城透露着一些有关于孤城派内大小事务的处理程序。“原本像这样的酒店想要顺利开出来,孤城派至少会占到四层,由李叔的手下负责照应管理,年末统一交账审计。” 老爹说了这么一通话也不知花孤城听进去多少,只见花孤城晃了晃手上的一张名片。 “就这家饭店了,不大不小,当个小老板正好合适。” 老爹眯着眼,朝那张名片看过去。“记下了,明天那边就能准备妥当。” 老爹一句话说完,意犹未尽,仔细想了想之后,慢慢从口袋里摸出一条金链子,链子末段悬着一颗石榴石模样的宝石。 “有一位前辈托我送给你的见面礼。”老爹将链子朝花孤城递过去,那宝石自然是鬼王交给老爹的那枚血晶。而金链子则是老爹现配的。一来是怕单单只一颗血晶,花孤城一个保管不善都把一件千金难买的宝物给弄丢了。二来,这宝物是鬼王亲自开口要送给花孤城,佛屠也是默许的。老爹不敢暂时替花孤城保管。 “见面礼?”花孤城迟疑了一下,仔细想想,最近自己也没见过什么人啊。再仔细想想,鬼王那张苍白的脸庞在花孤城脑海里一闪一过。花孤城心里打了一个寒颤。“那个老妖怪?是不是一身黑衣,脸色惨白,背后有个骷髅影子的那个?那家伙是谁?” 老爹点点头,郑重其事的开口叮嘱道。“关于这位前辈的事,就此为止,不要问,不要说。闷在心里。” “连老爹都叫前辈的人,这辈分绝对是足够前了。这么说来自己一个照片被人弄的吐血倒地也不算丢人!”花孤城心里想着。 “去吧!”老爹想了想似乎再没有事情要交代了,便朝花孤城挥挥手。 花孤城远远看了老爹一眼。狐疑道。“身份的事情,你这就应下了?你也不提个条件什么的?” 老爹轻笑一声,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没给你过一次生日,也没给你一次压岁钱。这一次凑个整一起交付了。” 老爹说话的时候,一边沉吟,一边似在追忆。 花孤城听完老爹的话,鼻子微微一酸。当生日,压岁钱这些词眼从老爹嘴里冒出来的时候,花孤城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家的感觉。 时间过得真快,花孤城只觉的那一年头一回见到眼前这个胖子的时候,这胖子的肚子还没有现在这般大,但脸却要比现在丰满一些,不像现在有了皱纹。等花孤城发现这些岁月痕迹的时候,警觉的收回目光,没有去看老爹那不知斑白没有的两鬓。 花孤城拼命忍住眼泪,手一扬只甩下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谢啦,老爹!” 老爹不说话,闭了眼,左手托住茶壶,右手轻轻摸了摸壶盖。络腮胡子从侧房走出来,用仅剩下的一指手轻轻拍了拍老爹的肩膀。 “已经走远了。”络腮胡子提醒了老爹一句。 “你看,我儿子长大了。”老爹笑着,眼睛微眯,不敢睁开。 “孤城一与孤城二两人一同去了b市,相信很快就能把花峰给带回来。师叔祖亲口许诺会帮我们照顾花峰,这样,你另一个儿子可算是安稳了。”络腮胡子又说了一个好消息。紧接着又问了一句。“我们何时去湘西?” “再过一个月就是,我们便可动身,那时候恰好小鬼也得跟着毒客卿上路了。”老爹将日程安排讲与络腮胡子听,之后转过头与络腮胡子相视一笑说道。“你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啊。” 络腮胡子点点头。“安稳了这么些年,日子过得太过腻味了些。闹出这件事情之后,倒是好像又回到年轻年岁的那一段时光了。” 老爹呵呵一笑,轻轻点头。(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久别重逢 上一回说到老爹答应花孤城,要帮花孤城制作一个新身份,一番长谈之后,花孤城颇是感动的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还在睡梦中的花孤城被一个陌生电话吵醒。 花孤城睡眼惺忪的看着来电显示,等确定自己彻底清醒之后,才摁下了接听键。 “喂?” “你好,花经理。我是xx饭店的韩魁,以后是您的专人助理,您的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请问你今天会来饭店视察工作么?”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语气非常职业化的男人声音。 “哦。”花孤城不带感情的哦了一声,心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显然,老爹已经帮他弄好新身份了。“我一定要上班么?” “哦,不需要的。上面的指示是花经理的工作时间完全由您自己调配。”韩魁职业化的口气让人感觉很是舒服。花孤城翻了一个身,看着屋顶有些发霉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 “哦。”花孤城再一次不带感情的哦了一声,随口说了一个不去上班的理由便挂了电话。“我今天要修房顶,先不去饭店了。” 花孤城把电话放到眼前看了看,双手一伸,手机在花孤城头顶划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后落到了枕头上,花孤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跳起来,开始了新的一天。 却没想乐极生悲,从床上站起来的一瞬间一脑袋撞在了天花板上。 “靠!还真的抽空把你丫拆了!”花孤城双手抱住脑袋嘶哑咧嘴的骂道。 赤着上身的花孤城咬着牙刷拿着牙膏和毛巾走上天台,洗漱完毕后,花孤城拿起天台上那盆名字叫做倾城的仙人球仔细看了看,接着又拿抄起另外几个花盆。都只是光秃秃的一盆土,但只有花孤城知道,这些土的下面蕴藏着一些怎样惊艳的生命。 “快快长大!”花孤城一杯子水浇下去,径直将盆里的干土变作了泥浆。花孤城摸着下巴观察了一会后,才得出一个水浇太多的结论,赶紧举起花盆将盆口的泥水给倒了。虽然不知道,花孤城正在种一些什么花种,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些花儿若是在花孤城如此精心的‘照料’之下还能顺利的发芽开花,那无论长成什么模样都足以配得上“惊艳”二字,因为它们的生命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折腾完这些花花草草之后,花孤城的晨间活动总算是结束了。有了新身份的花孤城迫不及待的绕到苏伊家门口,想要跟苏伊见上一面。 黑衬衣,黑裤子,白球鞋。精神奕奕。 光是这一身行头就花去花孤城六千大洋,可花孤城盯着手机屏幕里的自己还是总觉着这家伙一看就是个杀手。“我就觉得应该买那件白衬衫的,回头一定得宰了那卖衬衫的混蛋。”花孤城收起手机,心里骂了一句。 “叮咚!”花孤城按了门铃,却没料过了好久里头都没反应。花孤城看了看时间。嘀咕了一句。“这才八点,不会出门了吧。” 突然,花孤城的背后多了一阵悉索的脚步声,那种刻意压低的脚步。花孤城没有回头,仅凭直觉就锁定了来人的气机。 如果不是那一声熟悉的猫叫,说不定此刻花孤城已经一脚将苏伊踢飞出去,是死是活全看天意了。也幸好是仙人球在关键的时候喵呜了一声,花孤城紧绷的身体才能立刻放松下来。 “哎呀!”花孤城回过头的时候,苏伊一脸尴尬的愣在原地,片刻才叹了一口气,颇为扫兴的揉了揉仙人球的脑袋。 “都是球球关键时刻沉不住气,不然准吓你一跳。”苏伊信誓旦旦。 “是呀是呀。”花孤城哈哈笑着。 接着花孤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依旧是苏伊先开口。 “你可总算是回来了,这一走都要四个月了吧?”苏伊将仙人球朝花孤城递了递,花孤城赶紧伸手接过仙人球。腾出手来的苏伊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大门。 “生意上出了些变故,所以拖延了一段时间。”花孤城脸不红心不跳,煞有其事的说着假话。 苏伊将花孤城请进屋子,花孤城谢过以后,抱着仙人球慢慢走进去。苏伊屋子里的陈设跟上次花孤城闯进来的时候相比变化不大。只多了一个竹篮,竹篮里铺了几层布垫子,相比就是仙人球现在的窝了,相比以前跟着花孤城睡水泥地板的时候,条件要好上太多了。 “你今天是要把球球领走?”苏伊给花孤城倒了一杯水,两只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花孤城一番。搞得花孤城更加紧张起来。好久,苏伊才在花孤城对面坐下,笑眯眯的说了一句。“感觉你有些不一样了。” “在南方晒黑了一些。”花孤城把手背放到苏伊眼前,让她看了一眼。苏伊则一直高兴的浅笑着,似乎是遇上了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这让花孤城心里的紧张少了一些。“嗯。仙人球可能我暂时还不能领回去,应为家里还在装修。所以可能还要麻烦你一段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这样呀。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乐意照顾球球,不过话说回来,球球是什么品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聪明的猫。”苏伊丝毫不介意继续帮花孤城养着猫,说话的时候朝仙人球拍拍手,仙人球轻轻一跃跳进苏伊怀里,径直在苏伊腿上闭了眼。“就是有些懒。” “对啊!不过仙人球是我从路边捡回来的,所以真不知道它是个什么品种。”花孤城挠挠头,实话实说。苏伊眼神闪烁着,看着花孤城挠头的样子很是喜欢的样子。“对了,之前几次我都没有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实在是太失礼了。” 苏伊点点头,笑着说。“呀,我们老朋友似的聊了这么久,我才想起来,我们还没有很正式的认识呢!” “哈哈,这就叫一见钟情……”花孤城话说到一半,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可偏偏又不知道要怎么改口。“那个,那个,怎么说来着?” “应该叫一见如故才对……”苏伊脸一红,纠正道。 “对啊,对啊!一见如故。”花孤城尴尬的打着哈哈,从口袋里取出老爹给他的那张名片。“我的名片,现在在这家饭店工作。” “xx饭店?”苏伊拿到名片,轻轻啊了一声,很是惊讶的抬起头看了花孤城一眼。“我上班的公司就在这家饭店旁边,居然以前都没有见过。” 说到上班,苏伊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呀,该上班了,不然得迟到了。”苏伊不好意思的看了花孤城一眼,这时候可是不得不下逐客令了。花孤城识趣的站起来,脑中突地灵光一闪。 “我也上班呢,你公司在我饭店边上?”花孤城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苏伊一下子也没意识到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花孤城顺利成章的掏出车钥匙。“恰好送你一段。” 苏伊这才恍然,看看表,又看看花孤城,仿佛见到了救星。 一路上,苏伊和花孤城也没再说什么。苏伊是怕影响花孤城开车,而花孤城则一直不露痕迹的扫着车上的导航,全神贯注的看着前面的道路,生怕一个不小心开错了道,露出马脚。 所幸,苏伊的公司和花孤城的饭店所在的那条皇后大道花孤城不算太过陌生,在花孤城小心翼翼的把控下,一路上没出什么纰漏。 苏伊下车的时候拍了拍花孤城的胳膊。笑着说了句谢谢后转身要走。花孤城突然想到了一件大事。 “苏伊,苏伊!”花孤城探着身子,急忙喊住苏伊。 “怎么了?” “晚上几点下班?我请你吃饭。” 苏伊乐呵呵的笑着,大大方方的伸出五个手指对花孤城晃晃,接着便慢慢走进了公司大楼。花孤城抬着额头,将苏伊所在公司的名号一个字一个字的给读了出来。 “x市四建。是个建筑公司?不过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花孤城只觉的这个公司的名字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苏伊一个女孩子在建筑公司做事,她是学什么的?关于苏伊一切的一切,花孤城似乎都有着浓烈的兴趣。 昨晚托曹三差的资料,到中午应该也差不多有头绪了,到时再问问。花孤城心里有了打算。 可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 今天老爹没打电话来催花孤城回去练刀,似乎是默认了放花孤城一个长假。花孤城坐在车子里看着不远处,xx饭店富贵张扬的金字招牌,心中计较道。“来都来了,不如进入转一转,熟悉熟悉环境。” 当下花孤城停了车,大摇大摆的往饭店里走去。门口的服务员小姐见了花孤城这个陌生脸孔,有些奇怪。现在才早上八点,xx饭店也不供应早餐。饭店此刻里里外外进出的都是在做着准备工作的饭店内部人员。这个小年轻这个时候跑来饭店是要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饭店经理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送苏伊上班,顺道准备去视察一下自己的饭店是个什么情况。 “欢迎光临。”本着一贯顾客至上的服务理念,门口的服务员小姐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将花孤城迎进饭店。 花孤城眨巴了一下眼睛,站在门口,不进不退。看了那服务员小姐一眼,白净的瓜子脸,眼睛很大,职业化的笑容挂在脸上。是那种经常在海报广告上看到的那种笑容。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服务员小姐见花孤城的模样似乎是来找茬的,就是不知道此人是暗访记者还是便衣工商,于是小心翼翼上前试探。 “你们这有个叫花孤城的么?”花孤城问了一个二十一世纪最奇葩的问题。难能可贵的是,服务员小姐极为肯定的点点头。 “有的,不过花经理今天可能不会来上班了,先生找他有什么事么?”服务员小姐听花孤城是来找人的,心里绷紧的弦慢慢松了下来。 “哦。”花孤城听不出情绪的哦了一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花孤城有了这么一个习惯,老是会蹦出这么一声平淡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哦’。大概是从孤城密藏出来以后,也算是花孤城此次s市之行的一大改变。“那韩魁在不在。” “在的。请问先生你是哪位,我好去前台叫韩助理下来。” 花孤城抿抿嘴,完全没有照顾到服务员小姐的情绪,只是贱兮兮的一笑。“我是花孤城。” 服务员小姐愣在了当场,目瞪口呆的看着花孤城大摇大摆走进饭店。这个时候恰好有一个皮肤黝黑,三十岁上下的小眼睛男人从楼上走下来。远远见了花孤城从门口走进饭店。只是一愣,那男子赶紧迎上来。花孤城看了小眼睛男人一眼,心中惊叹一句。“卧槽!这不是孙红雷么?” 门口的服务员小姐与‘孙红雷’两人的目光碰了碰头,服务员小姐赶紧开口说道。“韩助理,这位先生找你……”顿了顿后,服务员小姐没敢把后面半句‘自称花孤城’说出来。 “花经理。” 花孤城心里的‘孙红雷’,服务员小姐嘴里的韩助理,此刻急忙朝花孤城跑来,大声叫了花孤城一声。花孤城嘿嘿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 “家里还在装修着,得了空就过来看看,不打扰吧。”花孤城满嘴瞎话,说的好像是来串门一样随意。韩魁只觉自己似乎与这个花经理不在同一个星球上,完全无法捕捉他的思维。可没办法,这个花经理似乎有着很大的背景,饭店董事会将原来的总经理降为副经理,业务不变,薪水不降反涨。然后直接将这个花经理空降过来,意思摆明了就是让这个花经理挂一个经理的虚名。至于这个花孤城到底是出身豪门亦或是官宦子弟,韩魁这种小人物自然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是人家的助理,韩魁当下只好赔着笑,先是连忙说了几声不打扰,而后给花孤城和服务员小姐互相介绍了一下。 “这位就是新来的花经理。花经理,这位是服务员领班,岳希小姐。” 花孤城听韩魁说完之后,朝岳希伸出手。“你好,岳希小姐。” “你好。”岳希下意识的和花孤城握了下手。 “花经理是先去办公室坐坐,还是直接去视察一下饭店的工作?” 花孤城摆摆手,也不关心韩魁是怎么认识自己的,照片也好,视频也好,总归不是难事。“直接去办公室吧。” 接着,花孤城与韩魁一前一后的走上楼,留下岳希在风中凌乱。 花孤城大致看了这个饭店一眼,虽说在老爹嘴里,这是一个小饭店。可花孤城就这么大致看了几眼,无论从规模,员工数量质素,店面环境。这个‘小饭店’都足够当得起大酒店的名号。 从底楼爬楼梯到三楼的这短短一段时间内,韩魁已经言简意赅的大致将这家饭店大致情况给花孤城简绍了一下。 这家酒店名义上的老板是一个地产商,但实际上董事局最大的股东并不是这位地产商而是另有其人,至于是谁,花孤城知道,韩魁却猜不到。扣掉各种开销费用,员工工资,店面租金,这家饭店每年的纯盈利大概在五百万到六百万之间,只要不低于这个数字,董事局那边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花孤城将这些讯息听到脑子里,面上却漫不经心,嘻嘻哈哈的笑着。 没过多久,花孤城就坐进了三楼的经理室。花孤城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老板椅里拿着一杯咖啡也不喝,也不放下,怔怔想着心事。韩魁站在花孤城身边。 “电脑能上网么?”花孤城终于放下咖啡问了韩魁一句。 “可以。” 此刻韩魁身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花孤城也不想韩魁一直杵在自己身边,随口又聊了几句话之后,就把韩魁打发出去了,韩魁也急忙的跑出花孤城办公室。两人很有些一拍即合的默契。 花孤城在办公室里逛了一个上午的游戏论坛,同时电脑正下载着《魔兽世界》的游戏客户端。 中午的时候,韩魁送来了一份相当丰盛的午餐后便又出去忙了。 花孤城也不管这韩魁在忙些什么,拿着筷子顶住下巴,嘴里嘀咕着。 “曹三这厮,资料差的差不多了吧。” 花孤城给曹三发了一个消息。没过多久曹三就给花孤城回了一条。 “只查到一部分,剩下的很快就能查详实。”曹三这条消息发来之后,紧接着又将一份资料发了过来。 花孤城也顾不上吃午饭,当下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研究起来。 苏伊,二十三岁。生日是七月四号,血型b。 c市人,刚刚在x市的一个知名大学读完工程管理课程,现在在x市四建带薪实习。还有两个月就能转为正式编制人员。母亲是普通工人,父亲是高级工程师。下面有一个弟弟还在读高中。 爷爷曾经是中医师,奶奶务农。 家族三代以内没有黑社会背景,也没有不良案例。良民中的良民。(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一眼风情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在饭店经理办公室坐了半日,仔细研究了苏伊的部分资料。 花孤城随意扒了几口饭菜,接着有些意兴阑珊的继续上了一会网。脑子里反复研究着曹三写在资料最后的那一句“良民中的良民”到底是有几个意思。显然曹三看出了花孤城的心思,才会特意提点花孤城,苏伊的家世与花孤城并不相称。 事实上,曹三确实是觉得花孤城喜欢上苏伊这件事做的有些且考虑。在曹三看来,若是说道家世相称,那譬如封杏之流是最与花孤城相配的。可曹三纵然是精明鬼道,可惜太过年轻,如花孤城一般是个情场雏儿,甚至还很有些不如花孤城,连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过。所以曹三哪里能知道,喜欢,不喜欢,可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花孤城从来都觉得曹三生的面目可憎,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抽之而后快。但这还是花孤城心里头一回真真切切的生出一种想要猛抽曹三的冲动。“妈的!老子哪里就不像良民了?” 花孤城这一句恰好骂完,正赶上服务员领班岳希上楼来收餐盘。这时岳希听了花孤城的叫骂,心中怔怔的想着。“你哪里就像良民了。”一时之间,甚至都忘记了自己上来是要做什么。 花孤城一下就觉察到有人站在门口,回头瞥了岳希一眼。 “哟!美女,这是有何贵干?”花孤城看着岳希愣在门口,一头雾水,不知这女人上来是要做什么。不过以后花孤城要在这饭店做上一段日子的空头经理,跟这些职员客气一些总是没坏处。 “哦!我来收餐盘。”岳希看着花孤城痞里痞气的笑脸,心里有些恍惚。花孤城自己都不知道,偏偏就是他自以为客气的这种笑脸对姑娘最是有杀伤力。随意却有一种遥不可及的孤高。岳希不敢再看,生怕就要脸红,低着头收盘子的时候,心里嘀咕了一句。 “怎地这么好看。” 这时候,岳希心里七上八下,瓜子脸美女还是头一回如此不安,几乎连盘子都要拿不稳。联想到早上花孤城那奇怪的举动,岳希初步对花孤城有了一个她自觉很是中肯可靠的评价。 “这个花经理一看就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子弟,以后还是离他远一些为好。”岳希心里这么想的同时却是有一种失落之感袭上心头。 所以曹三果然是不明白,喜欢,不喜欢,就是那一个笑容,一个眼神,一句话的事情。决计不是谁能够决定的。 花孤城看不出瓜子脸美女心里的那些少女怀春,站到窗口,整张脸趴到落地窗上,对着隔了一条马路的x市四建望过去。 马路不宽,加上落地窗擦得明亮,花孤城轻而易举的能看到x市四建公司内部的人来人往。 花孤城总算是找到了一件有些意思的正事。 “且看看能不能找到苏伊。”花孤城双手挡在两侧脸上,直直往马路那头望去。 可惜,偏偏是求之不得最搔人心,花孤城等了大半个小时,却一无所获。而偏偏是这种求之不得最是让人执着,大半个小时变作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变作一个半小时,一无所获却还是一无所获,一直到下午四点,坚持就是胜利这句话才在花孤城的身上得以验证。 那个熟悉的身影,拿着一个水杯站到饮水机前面接水。苏伊侧着脑袋,头靠在窗户上愣愣的在想着独属于她自己的心事。天空中,白云悠悠,马路这头,花孤城心花怒放,不知在高兴些什么。兴高采烈。马路那头,苏伊拖一个水杯,静静在想着心事。云淡风轻。 花孤城隔着窗户,又是挥手,又是蹦跶。 偏偏苏伊侧对着花孤城,压根看不到花孤城的手舞足蹈。 但总算,花孤城大开大合,稀奇搞怪的动作虽然没能直接引起苏伊的注意,但却吸引了苏伊的好些同事。窗口慢慢聚起了一大群人,苏伊见到身边的人脸上挂着笑意对着窗户指指点点,心中好奇,转身朝对面望去。 这一转身所见的惊艳,也许是苏伊这一月,这一年,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的心灵悸动。 花孤城左手放在头顶,右手放在腰际。 以右脚为支撑,左脚划出,而后左脚用力,右脚划完,向前甩出。 滑步,转动,滑步。 这一刻,花孤城好似mj灵魂附体,花孤城的这一出表演结束,满堂喝彩,虽然隔着两面窗,一条马路。花孤城丝毫听不到,但他真切的看到苏伊脸上那真挚的笑容,只是这样花孤城便觉足够了。 下意识的花孤城退到办公桌边,拿过几张a三纸和马克笔。 这个时候表白,也许是最好的时机了。 如果在这些纸上写上,苏伊,我爱你。 花孤城握着笔,唰唰舞动。 最后的结果却是在这一晚,饭店生意比平日里火爆了近一倍。花孤城上任第一天,就给饭店上下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 苏伊看到花孤城写的那句话,再也忍俊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今晚,我店全场八折。” 最终,那一句我爱你,哪怕是再次一些的我喜欢你,花孤城还是没敢说出口。是花孤城觉的时机还不够成熟,还是受了曹三的那句“良民中的良民”的影响,恐怕连花孤城自己都不知道吧。 远处房顶上,孤城三收起望远镜。依稀记得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做‘喜欢’的东西。孤城三慢慢躺下,在楼顶上晒着晚秋的太阳。似乎也在高兴着些什么。 花孤城表演完毕,苏伊朝花孤城挥挥手后,继续回去工作。对面的人群散去,偶尔还有好奇的目光看过来,花孤城怔怔站在窗口,他不知道接下来,老爹还有多少任务要交给他来做,还有多少麻烦和挑战在未来等着他。只是这一刻,花孤城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快点结束吧,都快点结束吧。 同时,韩魁恰好在楼下看到对面x市四建办公楼里出现的异象,紧接着就接到了几通订餐的电话,打电话的人还颇有兴趣的问了一句三楼办公室的那个小帅哥是什么来头。 只一瞬,韩魁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喜该忧的一口气跑上三楼,敲响了花孤城办公室的房门。 “请进。”花孤城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韩魁打开房门,只见花孤城双脚翘在桌子上,头靠椅背,正在闭目养神。 “花经理,刚刚有人来订餐,好像是您介绍来的。”韩魁小心的旁敲侧击。 “嗯,晚上全场八折,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 韩魁不敢一口下结论,心中默默计算了好一会才颇为肯定的回答花孤城。“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如果生意好很多的话,盈利可能还会比往常多上一些。” “无所谓了,就今天一天。”花孤城满不在乎,随后又问了一句。“我今天要请一个朋友吃完饭,你帮我留一个好位子。” “哦,好的,还有别的要准备么?” “不用了,随意的吃一顿饭。”如果是随意,那应该也是假装随意吧,花孤城盯着手表上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苏伊就下班了。“我先出去了,很快就回来。” 花孤城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一阵风般奔了出去,留下韩魁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太能够反应过来。很快,透过窗户,韩魁看到花孤城出现在了马路那头,站在x市四建门口,一副等人下班的样子。 终于,韩魁恍然,从花孤城空降来饭店做经理到今天的对面公司员工的异样,再到全场八折。前因后果,韩魁一下子就弄清楚了,苦心安排,机关算尽,不过是为了泡妞而已。豪门纨绔的一贯手段,合情合理。 韩魁叹一口气,几分无奈,几分哭笑不得,再有就是几分羡慕了。韩魁拍拍手上的文件夹,想他自己可不是豪门子弟,干活要紧! 等苏伊慢慢下楼,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五点二十了。 花孤城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在晚秋的凉风中打了一个哈欠。苏伊远远见了花孤城,悄悄绕到花孤城背后,想要逗他一下。可惜碰上花孤城这种觉察力异于常人的杀手,还没等苏伊靠近花孤城十步范围,花孤城就已经锁定了苏伊的气机。不过还好,我们的花孤城向来是以影帝级的演技著称江湖。一脸大吃一惊的神色,好好配合了一把苏伊不太多见的童心未泯。 “你工作的时候就这么空呀?感觉什么都不用干么?”苏伊拨弄着衣服上的流苏,好奇的问道。 “没有啊!那么卖力的跳舞不就拉来客人了,都是体力活。”花孤城颇有兴致的开着玩笑。“怎么样,就在我饭店吃晚饭吧,说好要请你吃饭的。” “今天有好些同事要来这里吃饭呢,被看到不好吧。”苏伊有些迟疑,花孤城却不在乎的拉了苏伊的手,慢慢过了马路。 “不怕。” 苏伊听不出花孤城的这个‘不怕’是个什么意思,花孤城也没有看到苏伊在他身后轻轻点头。两人只是颇有默契的一前一后进了饭店。花孤城抓着苏伊的手却也就再没放下。(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天生一对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请苏伊吃饭,拉着苏伊的手进了饭店。 进到饭店的时候,苏伊轻轻抽出了手,低着头跟在花孤城身后。花孤城回过头朝苏伊灿烂一笑,苏伊假装没有看到,脸却红了一下。 “花经理,这边。”韩魁站在一张靠窗的座位旁边,朝花孤城挥了挥手,花孤城伸手示意看到了。那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情人座,位置靠里,处在大厅的视觉盲点处,靠街边窗,视野开阔。然而花孤城却应为这个位置既不靠墙又紧靠窗而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好一会才转过歪来,自己现在不是一个杀手,而是一个酒店经理。 花孤城跟了老爹之后,几乎就没有讲究过礼仪这种事情。但是不讲究却不代表花孤城就不懂礼仪是个什么玩意儿,相反,花孤城的肚子里墨水颇多,作为一个杀手,礼仪是一门必修课。 三年特训,花孤城除了特训体能,学习枪械,刀法,还进修了好些文化课程,礼仪,绘画,调酒,甚至在设备齐全的情况下可以单独进行一场类似于截肢的简单手术。 一个合格的杀手,与文人相交,他可以是一个墨客;与画家相处,他可以是一个艺术家;与流氓一起,他就是一个地痞;与贵妇打交道,他就是一位绅士;与色狼厮混,他就是淫-棍;与警察接触,他就是见义勇为好市民!总之,杀手需要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很好的隐藏自己。花孤城这方面的能力一般,但混个及格分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是只有桔梗才是绅士。 花孤城帮苏伊轻轻拉开一张椅子,然后弯腰请苏伊入座。苏伊有些受宠若惊的看了花孤城一眼,嘴巴微张。 “花经理,点餐么?”韩魁手上拿着菜单,问了一句。 花孤城指了指苏伊。“请女士点吧。” 苏伊挽了挽头发,笑着对花孤城说了句。“我突然有一种不认识你的感觉,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以为你是个小混混。后来再见到你又觉得不像,说不出来的感觉,到了现在,你就直接成了一个绅士了。跳跃太大,难以接受。” “其实我也是现学的,像不像?”花孤城顺水推舟。韩魁见了花孤城之前的一系列动作,再听花孤城这么一说,心中大汗。那么标准的英伦范儿说现学就现学,还一个细节不拉的学齐活了。这个看上去没什么城府的姑娘跟着这个混世小魔王怕是要遭殃,连韩魁这个陌生人都忍不住为苏伊的未来担忧。 “那你还是变回来比较好,这样我比较适应一点。”苏伊笑眯眯的随便点了几样东西之后,将菜单递给了花孤城。 花孤城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早说嘛!装的我好累,哈哈!” 花孤城再加了两样之后把菜单递给韩魁。韩魁接过菜单之后,很识趣的退下。 随着韩魁的离开,花孤城一下子没能立马找着一个话题,两人忽而沉默了一小会儿。 苏伊善解人意的把目光转开,东张西望,一脸懵懂可爱。 “以前我也来过这个饭店几次,可惜都没有见过你呢。”苏伊随口说着,而花孤城则计较着苏伊嘴里那个“可惜”是个什么意思。 花孤城一半胡诌一半实话实说的附和道。 “之前还在别处学习,最近才刚来这里做经理。” 苏伊轻哦一声,埋头喝水。 “苏伊,你是x市本地人么?”花孤城没话找话,明知故问。 “不是呢,我是在x市上的大学,老家在c市,挺远的。”苏伊就要比花孤城老实多了,半句谎话没有。末了还反问了花孤城一句。“你呢?” “哦!”老习惯,花孤城毫无情绪的哦了一声,愣了愣,倒不是在想着怎么编瞎话,而是在这个时候,花孤城想起了他奶奶。“k市。我18岁就来x市了,亲人朋友也都在x市,反倒是在k市没什么熟人了。” 花孤城眼中悲色一闪而过,一句话说完,就又变作了之前的那副云淡风轻。苏伊深深看了花孤城一眼,隐约觉得眼前的这个花孤城心里,一定有一件伤心事与他的故乡紧紧相连。苏伊想知道,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又怕花孤城难过,便把好奇闷在了肚子里。 花孤城笑嘻嘻的继续刨根问底,问着苏伊家里的一些情况,然而又自己做了点介绍。但很快两人都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无聊,神奇的是,这一回的话题转变却是出奇的顺利。两人径直就开始聊起仙人球这只猫来,从仙人球的名字到仙人球的生活习性。 这一顿饭,两人有说有笑,相当融洽,关系几乎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我现在在种向日葵,在一个花盆里。不过我想它快要被淹死了。”花孤城一脸不好意思的提到了他最近开始栽种的盆栽型向日葵。想到早上的那一盆泥浆,花孤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啊!还能救活么?”苏伊看上去居然会为一朵向日葵心痛。 “唉,所以我真是没有什么养花的天赋。”花孤城一脸无奈,诉苦道。“但我真是喜欢花开的那段时光,前段日子我在s市种了好些桔梗,满满一个院子,不过也是托一个朋友的福,是他帮我照料的。桔梗花开的时候,满院子都是浓郁的香气,搞得我老爹很不舒服。” 花孤城嘴里的这个朋友自然就是李邀了。 “你可以把向日葵给我照顾,我估计我可以。”苏伊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如当时自告奋勇要收养仙人球的时候一样。“我在乡下的时候,也经常会跟着我爷爷摆弄一些花花草草的。” “真的?”花孤城出自内心的兴奋,仿佛一时之间,那一盆向日葵居然要比自己在苏伊面前的形象更为重要。一时间,花孤城手舞足蹈,苏伊梨涡浅笑的轻轻点头。 “那我明天就给你抱过来。哈哈”花孤城笑的时候,真的是一丝负面情绪都没有了。 苏伊依旧点着脑袋,一点不介意花孤城的不客气。 “好呀好呀。” 几乎再难找到这般一拍即合的天生一对。(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意外来客 十五 上一回说到吃饭的时候,苏伊答应花孤城要帮他照料一盆尚未发芽的向日葵,一拍即合。 一顿饭就要吃完,花孤城心里计较着这时候应该再做些什么。就在花孤城心里纠结着的时候,苏伊同事的突然出现,却带给了花孤城无限灵感。 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端着酒杯路过花孤城与苏伊的桌子,苏伊瞟见这中年男子下意识低头想要避过去。花孤城不动声色,却是把苏伊的反应看在眼里。看来苏伊是认识这个中年胖子,关系如何就不太好说了。中年男子就要走过去的时候,苏伊松了一口气对花孤城使了个颜色,做了几个小动作。其中意思大概是这个胖子是个话痨,还是个三八。 花孤城会意的抬了抬眉毛。 “哟!苏伊!”苏伊万万没想到,这个胖子竟会去而复返,背对胖子的苏伊回过头打招呼之前,一脸痛苦状的朝花孤城吐吐舌头。花孤城却没有什么良心,幸灾乐祸的笑笑。 “真巧呀,李经理。”苏伊笑嘻嘻的回头,打招呼。 胖子此刻醉眼惺忪,见了苏伊与花孤城一起共进晚餐,似乎是见着了新大陆一般,颇感兴趣的凑过来,即刻作势就要坐下,与花孤城,苏伊一起喝酒聊天。丝毫不觉的自己这个年龄还厚着脸皮做电灯泡是一件极为可耻的事情。 “哎呀,今个晚上的饭局忒没有意思,让我在这里躲一躲。”姓李的胖子一点不客气的在苏伊身边坐下。 苏伊当下只好朝里坐了坐,一脸无奈。胖子坐下之后,才朝花孤城看一眼,问询道。“小伙子不介意吧?” 花孤城见这姓李的胖子一身自来熟的本事不在自己之下,看的颇觉有意思。虽然此刻花孤城心中对这个电灯泡十分不爽,但既然不能径直上去抽他,那也只能点点头,假装大气的表示不介意。 “来来,小苏来给我介绍介绍。”李胖子坐下之后幸好并没有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举动,否则今个手脚怕是不能保全。苏伊脸上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欢迎这胖子,但眼神深处倒是没什么厌恶,花孤城只一眼便就看出个大概。这个李胖子应该不是个恶人。 “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市场部李经理,这位是这家饭店的总经理,花孤城。”苏伊简单给两人介绍了一下。 李胖子大有深意的望了花孤城一眼,若有所思。醉醺醺的胖子沉默了四五秒,似乎因为在酒精的麻痹下,脑子有些短路。可没由来的,胖子李只觉的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就这么看着这么眼熟呢?莫非是姓花的关系? “姓花,这可不是大姓。”胖子打了个嗝,终于冒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再过片刻,胖子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哟!我家大老板也是姓花,这可巧了。花经理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来来来,咱们相遇这是天大的缘分,得好好喝一杯。” 于是,两句话说完,这就要喝上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到了这胖子李嘴里居然就生生变成了天大的缘分,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果真是应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句老话。 苏伊掩嘴轻笑。乐呵呵的看着云里雾里的花孤城。 只见李胖子几乎是将酒杯塞进花孤城的手里,歪歪斜斜的往杯里到满整整一杯白酒。醉的不轻的李胖子倒酒时却像压根没醉一般,一杯酒倒的满满荡荡,偏偏就是一滴都没有撒出来。 “有道是,一杯生,两杯熟,三杯成知己,知己相逢便要喝上千百杯。”李胖子嘴里哼哼,说着花孤城似曾在哪里听过的行酒令。李胖劝酒自有一手绝活,喝酒也不马虎,行酒令刚说完自个便就干了一杯。 一杯白酒,当真如白水一般,径直干了。 喝干一杯,胖子李又给自己倒满,再抬头时却只见花孤城手上端着一杯酒,迟迟没有喝下。胖子李不说话,也不闹脾气,只是一脸委屈的看着花孤城。 花孤城心中一愣,好熟悉的表情。 这胖子盛意拳拳,此刻看的花孤城实在是不好意思。只得举起酒杯喝干。 花孤城平日里也不太喝酒,此刻干掉一杯白酒却也如这李胖子一般,一口气闷完,不皱一下眉头,当真是喝酒如喝水一般。气魄丝毫没有被这半路杀出来的胖子李比下去半点。 苏伊看花孤城这副架势,吃了一惊,当真是看不出来花孤城居然这般能喝,不是好事,也不算坏事。不过这气魄确实是很震人,让人,特别是女人看了喜欢。 “痛快!我一看花经理就是个痛快人。咱们这是一见如故。来来来,必须再喝一杯。”李胖子这酒局一旦开了头,似乎就没个结束,压根就忘了不远处还有一桌子的人在等着他回去继续喝酒呢。 苏伊轻轻张了张嘴,想要就此打住。可苏伊抬起头,却只见花孤城脸色不对,好似满脸追忆,看向李胖子的眼神中竟满是感激。 怎么了这是?苏伊心中不解,又看了看李经理满脸堆欢的胖脸。 花孤城一把将李胖子刚刚倒满白酒的酒杯举起,手上一晃,身子一侧,片刻再转过来,一饮而尽。 李胖子笑嘻嘻的看着连着喝下两大杯白酒却面不改色的花孤城,心中赞叹了一句。“二十来岁做经理到底是有几把刷子。这顿酒喝的值了!” “李老板四年前可不是在建筑公司做事的吧?”花孤城任凭李胖子将他手中酒杯填满,没由来的问了一句。这一句,倒是让李胖子和苏伊都愣了一下。 “哟!四年前,在下还单枪匹马的在外面做这建材生意,按着花经理的年纪,那时候摸约还在上着大学吧,可不会见过我这个胖子吧?”李胖子思索了一会,实话回答。摸了摸自己的胖脸,颇有自知之明的自称了一句胖子。 花孤城接过酒瓶子,恭恭敬敬的给李胖子倒满一杯酒。 “那时候,李老板不会喝酒,也没有现在这么富态。但人在商场,身不由己。经常在xx大酒店喝的酩酊大醉,对不对?”花孤城再一杯喝下,依旧是手上一晃,身子一侧,片刻再转过身来,一饮而尽。李胖子下意识的举杯喝下,看着花孤城的这一系列动作,心中微微觉着不妥,可至于到底是哪里有不妥,胖子李一时却是说不出来。只是在心里嘀咕,“这小子的动作怎地这么熟悉的?”(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故人相逢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与苏伊这高高兴兴的吃着饭,却不料半路杀出个胖子李。花孤城与胖子李喝了两杯酒,居然上演了一出故人相逢的戏码。 “哟!这可是故人,花经理,胖子我真是对不住,这些年记性不好,可真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您了。”李胖子听完花孤城的这番话,一扫醉意,深深看了花孤城一眼,只觉这年轻人是有些眼熟,可偏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当下,胖子李心中不自觉生出了一些不好意思。 这会,被晾在一边的苏伊脸上感兴趣神色更浓,就差没托起腮帮看花孤城与李经理演一出故人相逢。 公司里最有意思的胖子李,话多的有点让人烦,但心地好,做人实在,一点不讨人厌。今年四十多岁,他儿子的年纪都与花孤城差不多大小,这两人会有怎么样的一段相交故事? 花孤城还是没有直说,只是笑嘻嘻的看着胖子李,似乎已经沉浸在了往事里。 李胖子苦苦思索,看了花孤城半天。 终于,胖子李紧皱着的眉头,突然松开了一些。 突一个穿着服务员衣裳,一脸稚气,偏偏满脸凶悍拿一把锤子把李胖子堵在厕所里的少年从胖子记忆里慢慢走出来。 再看眼前的花孤城,举止沉稳,衣衫华丽还顶着一家大饭店经理的头衔。 两个根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少年,两张脸偏偏在李胖子的脑子里重合起来。那一瞬间,李胖子的疑惑顿消。嘴里嘟囔着。“像,还真是像!” 多年之前的场景在李胖子和花孤城的脑海中重新上演。 那一天,李胖子喝的半醉,一路小跑到厕所放尿。 花孤城见李胖长的和善,抡着锤子便上去拉生意。 李胖子见花孤城抡锤子的架势,被吓的不轻,手一抖,尿了一裤子。花孤城慢慢开口,跟李胖子介绍他花孤城白水换酒的绝活和生意。 “成不成?”那时还叫刘苏的花孤城问了李胖子一句。 李胖子摇了摇那时还不算胖的脑袋开口说。“不信!” 花孤城把榔头交给李胖子,大言不惭的对李胖子说了一句让后者牢记终生的豪言壮语。“成了,给我一百。不成,我给你五个手指。” 李胖子眯眼深深看了花孤城好几眼,决定带他去试试。那时他的儿子摸约与花孤城差不多高,这般大的孩子,在这个社会最黑暗的夹缝里求生存。自己的一个决定也许就能影响到这个孩子的命运。 终于,花孤城没让李胖子失望,那一手白水换酒的绝活更是让李胖子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就这样,李胖子成了花孤城第一个客户,也是花孤城最为熟络的常客。 再然后,李胖子突然听闻了少年毁了一家酒店的招牌,被人追杀的消息。之后四年,少年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这一年,这个少年经历磨难重重,总算是从最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以生命中最为灿烂恣意的姿态与自己再次相逢。出人头地,不外如是。 李经理胖脸嘟囔,这一刻,笑的最是真挚。 “原来是你小子。”李胖子眉开眼笑的放下酒杯,熟络的拍了拍花孤城的肩膀。确实是老友重逢的态度。“居然还没死呢!” 花孤城也跟着笑了起来。“托李叔的福。”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就知道你小子会有出息。”李胖子看看苏伊,又看看花孤城。嘴里念叨了几声。“好啊,好啊!”一脸笑意,颇有些暧昧。 花孤城笑着又给李胖子倒一杯酒。“李叔,坐下说。” 却不想胖子只是一笑,端起酒杯。“不说啦,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们说,你们说!” 李胖子摇摇晃晃,一副醉的不轻的模样往远处一个酒局蹒跚走去。 苏伊与花孤城一齐目送李胖子慢慢走远。 “你们怎么会认识?”苏伊依旧是有些不可思议,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在四年前便就认识了。花孤城看着苏伊一脸好奇与疑问的脸,戏谑的笑着回答苏伊说。 “不告诉你。要不你去问他?” 苏伊朝花孤城吐吐舌头,赌气说。“明天我就去问他,还怕话最多的李经理不告诉我?” “是呀是呀!”花孤城学着苏伊的口气说了句。苏伊气鼓鼓的看了花孤城一眼。 “不许学我!” 苏伊这个时候,心里还有其他的一些担心,今天晚上自己和花孤城一起吃饭被胖子李撞见,保不齐,明个儿全公司的人都会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儿。愁人! 花孤城点点头,不再逗苏伊。正了正身子,问了一句。“吃完没?咱们去看电影吧。” 苏伊看看表,时间还早。于是便点头同意。不过,过了片刻,苏伊又迟疑的问了一句。“你刚喝酒了,不能开车吧。” “没喝酒,光喝水了!”花孤城望着苏伊满脸的不可思议。无良一笑,加了一句。“真的,明天你问过李叔就知道了。” 苏伊眼中好奇更浓。任凭她想破脑袋,都猜不出来,花孤城到底是怎么把三杯满满的白酒,给换成了白水。 一顿饭吃饭,花孤城付了帐,开车带着苏伊去了电影院。花孤城用他独有的方法弄到了两张短时间内不可能买到的电影票。只是可怜了一对小情人,要在这个浪漫的日子里,在天台昏迷一个晚上。 花孤城带着苏伊去电影院看了一场当时最是热门的《失恋三十三天》。 电影院里,人头攒动,花孤城头一回在这种气氛中,看完一整场电影,以往的花孤城,向来都是要么在一个最稀奇古怪的时间段,跑进一家生意最是冷清的电影院看一部关注度最低的冷门电影,享受一个人包场的爽快感。要么就是一个人躲在家里,抱着电脑看盗版碟。唯有这样,花孤城才能感受到一点点杀手的味道。 在电影中,王小贱拉起黄小仙手的时候。花孤城一样顺理成章的拉起了苏伊的手。苏伊睫毛一颤,这一次没再把手缩回去。花孤城贱贱笑着,抖抖肩膀,满满都是小人得志的嘴脸。这一晚,两人的关系似乎就在这不言不语的一个多小时里确立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参见老祖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与苏伊吃过晚饭,因为时间还早,花孤城带着苏伊去看了一场热门电影,观影过程中,花孤城趁热打铁,牵起了苏伊的手。 电影散场的时候,花孤城琢磨着还应该在做些什么,苏伊却提醒着说,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于是,花孤城也不用再琢磨什么了,当下只好一溜把苏伊送回家。下车的时候,花孤城锁了车门,学着电影里那样要苏伊亲一个,却没想,苏伊幽怨的剐了花孤城一眼,花孤城立马没辙,乖乖开了车门放苏伊下去。 苏伊轻笑着跳下车,朝花孤城吐吐舌头。 仙人球一下跳出来,喵呜一声。苏伊拍拍手,仙人球立刻会意,一下跳进苏伊怀里。 花孤城恋恋不舍的朝苏伊挥挥手,仙人球转过头,绿油油的眸子闪过一丝幽光,再次喵呜了一声。 “球球这是饿了,我得去给它喂吃的,你也早点回去吧!晚安!”苏伊腾出手朝花孤城挥了挥,当下便转身回了屋子。 花孤城恨恨瞪了仙人球一眼,也没办法,准备这就回去睡觉。 却没想这时候,老爹来了一个电话。好像老爹一早就知道花孤城与苏伊会在这个点分手一样。 “喂!老爹?”花孤城一边开车,一边接了电话。 老爹那边似乎很是热闹,只听老爹在那头说了一句。“过来一趟。” “哦!”花孤城哦字说了一半,老爹就挂了电话。花孤城想不明白这个时候老爹把自己叫过去是要做什么。花孤城探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心中疑惑的嘀咕了一句。“莫不是要月下练刀?” 此刻孤城大宅中,老爹的屋子里极为热闹,一群人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老祖肃清花与孤城内部,这句话指的可是真正放手让我等去对付妖花等人了?”老爹抚着手掌,向灰布师叔祖询问道。 灰布师叔祖捏着花白的胡须,似乎与老爹一样在琢磨着老祖宗的心意。良久,灰布师叔祖看着老爹缓缓开口。“这一点么,老祖宗也没有明说,不过我琢磨着老祖宗似乎是要用铁腕手段,短时间内将花与孤城再一次整合成铁板一块。时间大概就在此次新人比试之后,你们自湘西回来便开始动手。既然你是孤城主事,哪些人该留,哪些人该杀,就有你一人做决定。” 老爹听完后点了点头,旋即又问了一句。 “那小鬼今晚去面见老祖之事又该如何操作?” “这个嘛。老祖宗是明说了的,就在今晚,弄晕了给他送过去,孤城派的事,江湖上的事都不要让花孤城一下知道太多。”灰布师叔祖明确传达了孤城派一直藏在湖底的那位老祖宗。“不过要保证他经脉活络。” “那就用这个。”络腮胡子递出一碗凉茶,往碗里散了一些药粉,奸诈一笑。“一会来了先让他练刀,血脉活络以后,这碗茶递过去。” “好使!”老爹点头同意。一群老家伙尽皆无良大笑。 便是一向古井无波的灰布师叔祖此刻也不由得淡淡一笑。 很快,院子里便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老爹听到后,微微一笑。 “这小子回来了!” 灰布师叔祖点点头,开口吩咐了一句。“便就按计划行事,你与花珏出去,我们在此候着。” 老爹与络腮胡子点点头,同时起身出去。 “老爹,哟,大胡子也在啊!”花孤城手上甩着车钥匙,大大咧咧的走进大堂,一副心情好极的表情。 花孤城远远便看到络腮胡子与老爹坐在主座上喝着茶。 络腮胡子点点头,笑着对花孤城说了句。“看上去心情大好,想来是那叫苏伊的小姑娘得手了。” 花孤城听了络腮胡子这话,甚是难得的老脸一红,也不说话,只是嘿嘿一笑。 “玩了这么些日子,却是把练刀给耽误了。”老爹自顾喝着茶,这句话刚刚出口,花孤城暗叹一口气,明白了老爹的用意。“要是明白我的意思便去院子里练起来吧。早些练完,早些睡觉。” 花孤城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诶了一声之后便小跑到院子里。此刻院子里,一架长刀已经准备好,断流此刻还在车里,花孤城懒得去拿,便径直在刀架上取出一把长刀练起来。 花孤城练刀时却是十分认真,一点不打马虎眼。一招一式极为到位,练了半个时辰便已是满头大汗。 络腮胡子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老爹。小声说了一句。 “差不多了!” 老爹一样抬头望天,微微点了点头,命人给花孤城端去一碗茶。花孤城见有凉茶招待,恰好是口干舌燥,也不客气,一口气喝下。擦一把汗,继续练刀。 老爹与络腮胡子相视一笑。 “一,二,三……”络腮胡子开始数数。 花孤城舞了几刀,只觉头昏脑胀,心中只道,长久不练刀,气力都不济了。当下一屁股坐下,准备休息休息。 等络腮胡子数到二十,坐在地上的花孤城终于是合上了眼,睡了过去。络腮胡子嘿嘿一笑,嘴里说一个“倒”字,花孤城真就应声躺倒在了地上。这时候,一直藏身于里屋的灰布师叔祖等人慢慢走出来,见了躺在地上的花孤城只是笑笑。 “到底还是一个孩子。”灰布师叔祖捏着胡须说了一句。 “可不是!”老爹应和道。 “好了,我这就将花孤城送去老祖宗那里,等明日一早再送来你这里。”灰布师叔祖轻轻说了一句。老爹即刻命人将花孤城给抬起来,跟在灰布师叔祖身后。灰布师叔祖不再多言,自顾在前头带路。 月色中,花孤城毫无知觉的被两人一路抬到一个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庞大院落前。见了入口处的对联,抬着花孤城的两名孤城弟子不敢再往前走,灰布师叔祖一手接过昏迷不醒的花孤城,打发走那两名孤城弟子后一言不发的走到湖边。 只见灰布师叔祖放下花孤城,恭敬的朝湖面行了一礼。 “参见老祖。”(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谜团重重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被老爹叫回宅子,老爹按照佛屠要求,将花孤城弄晕,然后交由灰布师叔祖送至佛屠处。 灰布师叔祖一句“参见老祖。”刚刚说完,只见湖面无风起浪,浪头一翻,径直现出一条小路来。灰布师叔祖托着花孤城熟门熟路的跳下去。紧接着,只见波浪一翻,湖面复而合上。 巨大铁笼之中,佛屠盘腿而坐,闭目调息。铁笼周围被厚厚的一层无形气墙包裹住,一滴湖水都无法流进来。铁笼上此刻悬着几个手电,照得几米范围内一片明亮。灰袍师叔祖慢慢将花孤城放到佛屠面前,继而恭敬的站在一边,默不出声。 佛屠依旧披着红袍,长发披在背后。等灰袍师叔祖慢慢将花孤城放下之后,佛屠方才徐徐睁开眼,扫了地上的花孤城一眼,开口问了一句。 “此子多大年纪了。” “恰好二十三了。”灰袍师叔祖略作回忆,如实答道。 佛屠点点头,慢慢将花孤城翻了一个身,仔细看了看花孤城的长相。好似自言自语般念叨了一句。“倒是与老祖宗留下的那谶语相符。” 灰布师叔祖只是点头,不敢出声打扰。 佛屠再将花孤城翻一个身。褪去了花孤城上半身的衣服,径直开始研究花孤城背后的刺青。灰布师叔祖也听闻花孤城背后有一个诡异刺青,原本淡不可见,但近来颜色却是越来越浓郁,好不神奇。 等佛屠将花孤城的上衣丢到一边,细细观察之下方能发现,花孤城的后背上哪里只是有一小块刺青,明明是有好大一片刺青。只不过这一大片刺青的颜色都是淡不可见,唯有中央一小块,颜色比别处都要来的深上一些。 佛屠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皱着眉头,时候疑惑不解,时而啧啧称奇。 而灰布师叔祖阅历见识都不如佛屠渊博,只觉的花孤城背上那刺青图案荒诞诡异,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故此只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 佛屠点了点花孤城背上色泽最为浓郁的那一块地方。反复酝酿着词句,一时竟也不知从何说起。良久,佛屠才苦笑一叹。 “那小辈果然是没有乱讲。” 灰布师叔祖听后,眼睛一亮。“老祖说的可是花珏?” 佛屠点点头。 灰布师叔祖喃喃。“莫非真是魔神相?” “怕是不会错了,这身上的刺青便是我孤城派的之后百年的气运所在了。”佛屠指了指花孤城后背上的几处刺青。“你看,这就是老祖所说的那个地方,而这就是老祖在世时,与他纠缠最厉害的几个对手。” 灰布师叔祖越听越奇,等佛屠将花孤城背后刺青全部讲完之后,只见灰布师叔祖向来古井无波的双眼之中满是向往崇敬的声色。 “这个孩子的身世可有线索了?”佛屠复而问道。 灰布师叔祖听完后一脸为难,却又不敢隐瞒。“只有一些苗头,还差的很远,正在抓紧调查之中。” 佛屠起先专注于花孤城后背上的刺青,只是嗯了一声,片刻之后,佛屠才面露不快的开口责备道。“凭我孤城派的人力物力,这么些日子过去,一个孩子的身世都还没查到么?这个孩子非同小可,可是要上点心才好。” 灰布师叔祖诚惶诚恐,不是畏惧,而是敬畏。连连称是了好几声。最后又想起些什么,小心翼翼的提及。“禀告老祖,其实有关于这个孩子的身世,后辈花琦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开始调查,后来一度断了线索……” “哦?”佛屠好奇的哦了一声,再然后便没了下文。灰布师叔祖不知佛屠心意,也不敢多言,兀自在一旁等着。许久,佛屠才又开口说道。“摸约是有人在刻意隐瞒些什么,这后面有故事。有意思。” “想来是这样。”灰布师叔祖深以为然。 “那就狠狠查,谁拦着就杀谁!不用手软。”佛屠下了铁令,灰布师叔祖已是有年头没见佛屠下过这样的命令了,头埋得更深。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 “尊令!” 佛屠研究完花孤城背后的刺青。慢慢将花孤城身子扶正。灰布师叔祖帮忙扶住,让花孤城盘膝坐起。只见佛屠指上一道淡淡的金光闪烁,慢慢朝花孤城后背点去。金光虽淡,却似凝聚了无上庄严,修为之高如灰布师叔祖者都隐隐生出一种不敢正视的错觉。 这一指与花孤城背后刺青恰一接触,铁笼之中顿时金光大盛。天龙魔神相突地聚起,凝成实质朝佛屠一怒吼。然而这一吼之下,佛屠无动于衷,只是面不改色的睁开双眼。 一眼之下,天龙消散。 佛屠再点一指,金光更浓。花孤城昏迷之中呢喃一声,似乎很是痛苦的样子。只是片刻,花孤城就已是满头大汗,青筋爆出。 佛屠两指毕,苦笑着叹一口气,徐徐收功。若是再点出第三指,花孤城怕就会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灰布师叔祖随即慢慢将花孤城放到地上。一脸疑惑的看了佛屠一眼,想问又不敢问。 佛屠知道灰布师叔祖的心思,摇头说道。“这孩子底子太薄,我这两指已是他能承受的极限,若是再为他聚气就有些拔苗助长的味道了。不过有了这两指,他本身境界在数月内巩固到武三品倒是不难。再以后,就要靠他自己了。” 灰布师叔祖点头,而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迟疑问道。 “刚刚那金龙法相,可就是那传说中的龙众魔神?” 佛屠嗤笑了一声,嘿嘿笑道。“才饲养不久,这孩子底子又薄,不过才是一条小蛇而已。无需大惊小怪。” 灰布师叔祖诺诺,心里却是不敢小觑。佛屠凭着一只脚踏在天道上的无上修为加上他本身睥睨天下的霸道个性方敢说出“不过才是一条小蛇而已”这种狂言。换了灰布师叔祖自然是不敢,什么小蛇,再小,那也是一条货真价实的天龙啊! “若是能有机缘,好似那鬼王前辈一样,修出大圆满饕餮相。倒是一件天下的造化。”灰布师叔祖一脸憧憬。 佛屠眯着双眼,回想起当日与鬼王的那一场硬仗,倒是再没了小觑的神色。很是难得的肯定道。 “那饕餮法相倒是不错,修炼到大圆满便可是吞天吐地的境界,不过嘛,那鬼王还差了一线。若真是到了那个境界,怕是连我都按不住这鬼王了”佛屠摸了摸胡须。“天龙差了一些,但这孩子却不止是这么简单,若是八部众法相尽出,饕餮也得低头。” 灰布师叔祖听到吞天土地,联想到当日佛屠与鬼王一战。心中明白老祖宗嘴里说出的这“吞天土地”四个字绝不是夸张的形容话语,而是真真正正吞天土地的神仙境界。等灰布师叔祖再听到八部众法相,心中惊讶更浓,不由得再深深朝花孤城看了一眼。 “老祖宗的修罗相始终更高一筹。”惊讶之余,灰布老祖宗连忙恭维道。 佛屠却是摆了摆手,对于灰布师叔祖的马屁不置可否,而是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副从密藏中取出的黑色手甲,便交由这孩子了。”佛屠取出那双花孤城自密藏之中得到的黑色盔甲手套,递给灰布师叔祖。 灰布师叔祖应声遵命。颇为好奇的盯着那双黑色手甲看了许久。这手甲材质奇异,似皮非皮,似铁废铁,只是闪烁这一阵幽光。手甲之上各色符文铭刻层层交叠,好不诡异神奇。拿在手里,并不感觉沉重,却平白无故多出几分力量感。 佛屠见灰布师叔祖的样子,也不明说这黑色手甲是什么来历,只是淡淡一笑,说了一句。“这可是好东西。” 事实上,关于这副黑色手甲,便是见识渊博如佛屠也不敢断定它的来历。只是见到这副黑色手甲之后,佛屠脑中下意识的想起几个做不得真的荒诞传说,于是脑子里便穿凿附会出一个来历。 灰布师叔祖听后点点头,小心将手甲收好。佛屠顿了顿,又问。 “倒是有关于吞下花派的事情,你与那些小辈们商议的如何了?” “已经有结果了,等湘西那边的事情处理妥当,紧接着就对花派出手。”灰布师叔祖回禀,迟疑了片刻之后,欲言又止。 佛屠见了灰布师叔祖的反应,开口问了一句。 “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你为难?” “是关于妖花的事情。那几个小辈一直耿耿于怀。”灰布师叔祖将心中放不下的事情讲出来,虽说这件事情之前他已同意交由老爹全权处理,可此刻再提起,似乎仍是有些放心不下,想征求一下佛屠的意见。 “随他们去做吧!这些小辈自有分寸,不用太过操心了。”佛屠摆摆手,并不在意这些小事。灰布师叔祖连忙称是。 “好了,你这就将这孩子带出去,机缘如何一切靠他自己。接下来,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再来。再大的事情也由你与那众小辈扛着。”佛屠慢慢躺下,示意灰布师叔祖将花孤城带走,等灰布师叔祖将花孤城抱起,佛屠又加了一句。“只是莫要让他死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老宅院子 上一回说到灰布师叔祖将花孤城带至佛屠处,佛屠两指为花孤城聚气,提升了花孤城的实力境界。 灰布师叔祖抱着花孤城,恭敬向佛屠行了一礼之后,慢慢退了出去。佛屠一挥手,便将两人送上了湖岸。灰布师叔祖一路将花孤城抱到老爹住处,只见老爹与络腮胡子正在门口等候。 灰布师叔祖见了老爹与络腮胡子,径直将花孤城递过去,老爹即刻命人送花孤城回屋休息。颇为急切的开口问道。 “师叔祖,老祖怎么说?” 灰布师叔祖见老爹急切的样子,只是一笑,捻须道。“老祖宗亲自见过,想来是不会错了。不过可惜,花孤城这孩子底子太薄,只受了老祖宗两指的恩赐。”灰布老祖宗说到最后,语气隐隐有些可惜。 老爹与络腮胡子相望一眼。 “两指?那也不错了。”络腮胡子倒是知足常乐,当日他面见佛屠,便也是受了两指的恩惠。在他断臂的几处穴道聚气,只是片刻变让络腮胡子良益良多。 灰布师叔祖轻轻点头,接着将佛屠其他的交代一一与老爹细说。特别是关于追查花孤城身世的事情。 “老祖宗下了铁令,务必要在短时间内查出花孤城的身世,即便不能将前因后果全盘弄清楚,但至少要找到大部分的头绪。”灰布师叔祖说道,一边将怀中的黑色手甲取出来交到老爹手上,继续说道。“这副手甲交给花孤城,是老祖宗亲口赏赐的,便是老祖宗都说这是好东西。” 老爹接过手甲,连连点头。这副手甲之前他便见过,当时只觉是诡异神奇,说不出一个来历。此刻便是老祖宗都称一句,好东西。那此物的价值当真是不可估量了。只是有关于花孤城身世这件事,却着实有些让老爹为难。 “师叔祖,关于小鬼的身世,查了这么些日子依旧只是那些断断续续的线索。若是要想让老祖宗满意,怕是很难。” 灰布师叔祖叹一口气。良久才抬起头。“老祖宗的意思便是这样了,至于其他具体的,就有你自己看着办吧。若实在是为难,那就先把眼前的事情给处理好。” 老爹点点头,应了一声。 “毒客卿那边如何了?”灰布师叔祖再问道。 络腮胡子嘿嘿一笑。“已经妥了。” 灰布师叔祖点了点头,转身欲走,突然又想起些什么,转身叮嘱道。“老祖说了,花孤城机缘如何一切靠他自己,但可千万莫要让他死了。” 老爹与络腮胡子皆是点头,表示明白。 这一夜,事故良多。花孤城却是毫无所查,第二天一早醒来,只当自己是练刀劳累,同往常一般,练着练着就径直睡过去了,并没有丝毫别的怀疑。 花孤城从老爹客房爬出来,简单洗漱后,发现老爹与络腮胡子都在院子里,一个坐着喝茶,一个抡着单臂打养身拳。 老爹大宅的院子布置颇是雅致,除去古色古香的家具装潢不谈,光是那几盆长的极好,红红绿绿的栽植就不由得叫人眼前一亮。到底是老头儿,打理起这些东西就是比花孤城要高明许多。花孤城拎着水壶就要去浇水,却被躺在摇椅中神似熟睡的老爹拍打了一番。 “哟,我不就是浇个水么。”花孤城悻悻放下水壶。嘴里叼了根油条,靠着院子边上的一根柱子,含糊不清的说道。 “嘿嘿!”络腮胡子手上动作不停,只看了花孤城一眼,幸灾乐祸的笑了笑。院中几个鸟笼中的黄鹂儿随着络腮胡子的笑声,叽喳个不停。一时间,鸟语花香。 老爹抱起茶壶,对着壶嘴眯了一小口茶,眼睛依旧闭着,胖脸笑眯眯的奚落了花孤城一句,极尽鄙视之能事。“还是那句话,你也就只能种种仙人球。” 花孤城狠狠咬一口油条,不服气的狡辩道。“那在s市种的那些桔梗花怎么说?” “你也有脸说,那就是李邀种的,与你有半毛钱关系。”络腮胡子一拳打出,柔中带刚,一改挥刀时的霸气无匹。 花孤城一时语塞,好半天又说了句。“过阵子,等我向日葵开花儿了,让你们两老头好好见识见识。” “这都快冬天了,还能开花?”老爹摇椅前摇后晃,意态悠扬。 花孤城说到向日葵,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一拍脑袋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快八点啦!”花孤城惨叫一声。 “八点怎么了?”络腮胡子一套养生拳打完,徐徐收功。 花孤城翻一个白眼,一边往外跑,一边开口解释。“要上班啊!” 等花孤城那个啊字传到络腮胡子与老爹的耳朵里的时候,花孤城已经一头钻进了车子里。汽车引擎一下打破了老宅周围的宁静,再下一秒,路虎扬起一溜烟,跑没影了。 络腮胡子一脸不知所以然的看向老爹,许久才开口问了一句。“小鬼上什么班?他那个饭店经理要上班的么?” 老爹胖嘟嘟的身子躺在摇椅之中,嘿嘿一笑。“小鬼这是陪人家上班,有趣的很啊!” “哦!”络腮胡子恍然,过了片刻后突然异想天开的问了老爹一句。“你说,要是哪一天花孤城真把这个小女子领回来,咱们这个院子是不是老气了一些。” 这番话落到老爹耳朵里,老爹闭着的眼突然眯开一条缝。先是转头扫了一眼内堂那四根刚用桐油新漆的楠木柱子,木板隔墙,擦得闪亮的红檀木家具。再低头看了一眼院落中水磨青石板铺地,雕花青砖墙头。中气不足的答道。“这老气是老气了一些,可都是好东西啊。” 络腮胡子摸了摸胡子,总觉得大厅里恰好落进他眼里的那两张红檀木太师椅怕是不讨年轻人的喜欢。哪怕这两张椅子,随便拿一张到市面上去卖了都能轻易换回半套房子。 再过许久,两个老头儿方才觉得自己实在是想的太多了一些,相视一眼,不由得一阵苦笑。(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坠入爱河 花孤城一路飞车,只想赶在苏伊出门前先一步到苏伊家门口候着,却没想花孤城车子开到巷子口,便恰巧看到拎着包的苏伊快步走出来。 苏伊怔了怔神,认出了花孤城的车。果然,下一刻,花孤城的脑袋便从车窗内探出来朝苏伊挥挥手,说了句。“上车!” “你这是在这等我呢?”苏伊这么一问,花孤城也不否认,只是笑着使劲挥手。苏伊也不好再客气什么,径直就上了车。接着问了一句。“向日葵带来没有?” 苏伊这么一说,花孤城才想起向日葵的事情,尴尬的摇摇头。“昨个我去老爹那边了,压根没回家。” “老爹?”苏伊眨眨眼睛。“你爸爸?” 花孤城开着车,只是点点头。 “你爸爸也在x市呀?”苏伊倒是好奇,花孤城既然和他爸爸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为何会不住在一起。 花孤城依旧是点点头,实话实说。“我老爹不愿我蹭他房子住,一早就把我踢出来,所以我就只能自己找房子了。” “这倒是少见。你们父子两都挺有意思的。”苏伊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想到的却是昨晚李经理与花孤城故知重逢的场景。苏伊看着嬉笑着的花孤城,自顾嘟了嘟嘴后心中暗暗道。“今天一定要找李经理问个清楚。” 花孤城开车将苏伊送到公司楼下,两人简单告别一番,约好晚上吃饭后,一个进了写字楼,一个停了车转身走进了饭店。 这一天,对面公司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一两个人朝花孤城办公室这边望过来,期待着是不是今天还会有些奇特的表演节目,或者是什么饭店优惠活动。这就让花孤城很是郁闷,也不敢像昨天那样光明正大的趴在窗户上盯着对面公司看。 玩了一上午的《魔兽世界》,一溜将能做的每日任务清了个干净。吃过午饭之后,花孤城却是再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了。忍不住偷偷摸摸的跑到窗户边,将百叶窗落下,透过格栅偷偷的望过去。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消遣。 在花孤城躲在百叶窗后面,急不可耐的等着苏伊出现的时候,苏伊却是坐在李经理的办公室,听着一个恰巧就发生在几年前的一个故事。花孤城是怎样一路从一个酒店打工蜕变成一个大经理的。 胖子李口才甚好,加上是亲身经历,偶尔适当发挥一下想象力,关于花孤城十八岁时候的这一段故事说的几乎是声泪俱下,苏伊听的怔怔不能言语。丝毫不敢相信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光鲜活泼的花孤城会有那么一段辛酸悲苦的往事。 之前还在担心花孤城是个不踏实的富家子弟,此刻看来,苏伊只觉得自己是多虑了,心中不禁对花孤城再次高看了几分。原本的顾虑一下少了许多。 胖子李故事讲话,猛的喝一口水。平日里没工作的时候,总想找人说话,却是没一个人愿意搭理,今个却是有人找上门来磨嘴皮,确实是让胖子李好一阵高兴。 “小苏啊,你跟那小子是不是在处着朋友呢?”胖子李放下水杯,突然问了一句。 “啊?”苏伊被胖子李这没由来的一问弄得面红耳赤,不知该怎么回答。 胖子李见了苏伊这模样,心中自然是有了答案,也不再追问,呵呵笑着。等送苏伊出去的时候,胖子李才咂咂嘴。“这小子以前明明姓刘啊,莫不是骗我?” 苏伊听完,疑惑的转过头看了胖子李一眼,眼神中满是询问。胖子李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人在江湖嘛,有个把小号很正常,正常!”胖子李摸摸脑袋,似是而非的解释了一句。所幸苏伊一时之间便也相信了胖子李的这个解释,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再说花孤城趴在窗户上许久,却是迟迟见不到苏伊的影子,心中憋闷的很。到最后竟是取出手机,给苏伊打了个电话。 “喂?”苏伊有些意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花孤城背靠着窗户,生怕自己打扰了苏伊工作,轻声轻气的问了句。“你这会有事做么?” 苏伊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我还好啊,这几天公司都蛮空的。还有哦,我终于知道你昨天为什么说自己喝的是水了。” “哟!这李叔嘴巴可不严实啊!” 花孤城转个身,恰好看见拿着电话站在窗户边上的苏伊。天气晴朗,阳光和煦的撒在苏伊身上,只觉得好一阵气质出尘。 苏伊挂着笑,往花孤城这边望过来。 “你今个怎么把窗帘拉了,做坏事的吧?” 花孤城一下拉起百叶窗,好生潇洒的朝苏伊挥了挥手,远远的看见苏伊似乎是吐了吐舌头。苏伊换了只手拿手机,说了一句。“要不晚上,你给我表演一下,你白水换酒的本事?”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来接你下班。我先去准备准备。”花孤城今个邀苏伊吃饭,却是更加的顺理成章,怎么说,这还是苏伊先表的态。花孤城末了不忘再加一句。“对了,晚上看什么电影,我先订票去?” “嗯,你定吧。晚上见!” 花孤城诶了一声,挂了电话,一溜下了楼去找酒杯练习。而苏伊则慢慢收起电话,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背靠着墙,浅浅笑着,想着自己的小心事。 这天晚上,花孤城与苏伊依旧是吃饭,看电影。气氛变的有些热闹,苏伊跟花孤城说着大学里的见过的那些新鲜事,而花孤城则说着s市的鬼天气。似乎无论什么事情,对他们而言都可以是一个最有意思的话题。 十点前,花孤城将苏伊送回了家,临别之际,苏伊再次提起了那盆向日葵。花孤城再三保证,明天决计是不会再忘记了。苏伊这才笑嘻嘻的抱着仙人球进了屋。恰好的苏伊的家门关上,花孤城面色蓦地一变,极为痛苦的皱着眉头,胸口气血翻腾,几欲吐血。(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筋脉扩容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将苏伊送回家,花孤城与苏伊分开之后,面色蓦地一变,极为痛苦的皱着眉头,胸口气血翻腾,几欲吐血。 “靠!”花孤城骂了一声,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身体之中一股气流横冲直撞,几乎要把花孤城五脏六腑给折腾碎了。花孤城强忍着身体的异样,几乎是爬着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小窝,躺在天台上,辗转呻吟,不知所措。 憋闷,花孤城似乎有些透不过气,身体好似充气的气球,充满了一种膨胀感。痛楚,身体内里筋脉内脏冲撞的剧痛,这种剧痛甚至让花孤城双目中微微充血。绝望,未知是人类 “这他妈的是要死了?”花孤城双手紧紧抓着衣角,脑子里一片空白。此时此刻,花孤城唯一能想到的两件事是自己还有将近四百万的钱财没花,另外就是自己还没亲过苏伊。 不能死啊!为了花孤城紧咬牙关,努力的调息运气,意守丹田。竭力想要控制体内那股乱窜的气流,可无奈的是,花孤城每一次聚气想要将那股异样的气流拉扯回正确的运行路线,却偏偏那股气流极为壮大,每一次都将花孤城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气给牵扯过去。在花孤城此番努力之下,体内痛苦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更剧。花孤城心中也是郁闷,郁闷之极的时候就渐渐转成了怒火。花孤城不管自己今天是不是死定了,反正此刻他是与体内这道气较上劲了。越是痛苦,花孤城就越是聚气,越是聚气,花孤城就越是痛苦。循环若此,周而复始。 终于,痛苦渐渐冲散了花孤城的意识,花孤城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总算是结束了这一场被折磨与自我折磨。 今晚,花孤城体内异象的起因自然便是昨晚湖底佛屠那泛着金光的两指赏赐。佛屠以他自身的大-法力,强行凝聚力道转化为气,导入花孤城体内,这股子气在花孤城体内冲撞,在花孤城身体内对花孤城的筋脉进行一次大改造。 简单来说,在成为超一品高手之前,武夫的身体就是一个容器,盛聚着气。一个人的身体能够盛聚多少气,基本就能决定这个人的实力处在什么样的一个境界。 佛屠这样的高手可以再不损伤花孤城筋脉的前提之下,最大程度的将花孤城的静脉扩容。因为花孤城底子薄弱,佛屠只敢赐下两指,生拍多一指就超过了花孤城所能承受的极限,那个时候等着花孤城的结果就是爆体而亡。 然而花孤城在承受筋脉被改造的痛苦的同时,尝试聚气反抗,结果他自己仓促聚起来的气全部被佛屠两指导进花孤城体内的气所吸收,微微壮大了经脉改造的力度。如果说佛屠的两指离花孤城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还差一线,那么花孤城自己聚起的气就是无限的在向这个极限靠拢。所幸最后花孤城是晕了过去,否则再让他这么聚上一会的气,花孤城便就真的是把自己给玩死了。不过此刻,花孤城误打误撞中使得佛屠的这两指获得了最大的收益。可以说此次花孤城筋脉的改造,成功的不能再成功。 到了半夜两点,花孤城幽幽转醒。周身大汗淋漓的花孤城几乎是被一群人胖揍了一个多钟头,几乎只剩下半口气。花孤城微眯这眼,右手颤巍巍的摸出手机,给老爹打去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老爹似乎还没睡,花孤城用极为虚弱的声音把自己的遭遇报告给老爹听,只希望见多识广的老爹能就自己一命。老爹听完花孤城所说,自然是知道老祖宗的赏赐起效果了。却又不好明说,只能随口胡诌,忽悠着花孤城。 “哦!我早料到你会有这么一日。”老爹一点不客气的落井下石,但老爹那满不在乎的口气却是让花孤城心中一安,至少花孤城心中确定,自己是死不了了。“有了破势之后,体内便有了强势霸道的气。习武之道不进则退,你这几日没有认真练刀导气,体内的气淤积不顺,自然会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了。” 老爹说的有根有据,合情合理。将花孤城唬的一愣一愣。花孤城叹了一口气。“那我还是老老实实练刀。” 花孤城原本是要钱不要命,此刻却是有些怕死。听了老爹的解释,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挂了电话,提着断流,认认真真的练了一个晚上的刀。这一晚,花孤城一直从月明星稀练到东方初现鱼肚白,却是越练越精神,收功之时,花孤城只觉一阵神清气爽,说不出的精气神十足。自从花孤城十八岁接触武道以来却是头一回出现这样的情况。 花孤城断流入鞘,看了看表,六点半。闻了闻身上的汗臭味后,花孤城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赶紧冲进卫生间好好泡了个热水澡。 换好衣服出来,花孤城一晚没睡,却是倦意全无,一把抱起角落里那盆向日葵,猛的嗅了嗅盆中的泥土味。此刻盆中土已经完全干了,花孤城意外的发现盆中向日葵已经冒了一点嫩牙。惊喜之余,花孤城不敢再随便浇水,抱起花,慢慢下了楼。 到得苏伊家门口,只见苏伊打着哈欠,抱着仙人球正要出门。一男一女,一里一外,一个抱着一个花盆,一个抱着一只肥猫。 仙人球乖巧的喵呜一声,花孤城与苏伊彼此颇为默契的相视一笑。花孤城慢慢将花盆放下,仙人球一下跳进了花孤城的怀抱。而后苏伊慢慢蹲下抱起了花盆。 “呀,发芽了。”苏伊指着盆中的那一个小嫩芽,惊喜的说了一句。接着又犯愁道。“好了,我好生帮你照看着,努力让它开出花来。不过眼看这冬天就要到了,估计是凶多吉少。” “没事,尽人事就好,能不能开花,全看天意吧!”花孤城嘿嘿一笑,轻轻点点头,安慰了一句。接着花孤城看了看表,问了一句。 “这才七点二十,你抱着仙人球是要出去做什么?” 苏伊将花盆小心放好,然后指了指花孤城怀里的仙人球说了一句。“每天的习惯,带着球球出去溜达一圈,帮助它减肥。” 花孤城扬扬眉毛,恍然大悟。“要不我陪你?” 花孤城将仙人球放到地上,极具灵气的一溜小跑到前面带路,留花孤城与苏伊两人慢慢在后面跟着。只不久,花孤城就有些不老实的拉起了苏伊的手,苏伊嘟嘟嘴,一副并没有在意的样子。花孤城胆子更大,突然停下,问了一句。 “这睫毛真好看,是贴的么?” 苏伊睁大眼睛,忍住不眨眼。“你仔细看看。” 花孤城伸手,一副要拔下一根仔细研究的架势,苏伊连忙扭头躲过。两人便就这般打闹起来。 在离地三百尺的高处,此刻有一副望远镜,将花孤城与苏伊此番亲昵的举动看的清楚。 望远镜下,一个巨大的鼻子很是惹眼。举着望远镜的大鼻子,耳朵里塞着耳机,此刻正在通话之中。 “喂!这几天花孤城的生活很有规律,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大鼻子相当笃定的说道。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大鼻子自信满满又带些轻蔑的回复了一句。 “所有的设备统统已经运到x市了,孤城派绝对不会有察觉。” “既然你这么不放心,那我就再观察几天看看。”大鼻子最后很是无奈的妥协,想了片刻之后又说了一句。“这个花孤城最近似乎交了一个女朋友,怎么样,你是不是考虑一下换一个切入点?” 电话那头不知又说了些什么,惹得大鼻子一阵轻笑。 “好的!我再继续观察几天,就这么办!” 大鼻子结束通话,收起望远镜,嚼着口香糖的嘴微微咧起,保持微笑状。这个大鼻子,金发碧眼,接近两米的个头,一看就是个精壮男人!独自一人在天台上吹了一会风之后,大鼻子吐掉嘴里的口香糖,冷哼一声,转身下了楼。 等大鼻子离开之后,空荡荡的天台上突然又多出一个人影。 孤城三。不知是何时,不知从何地,他就这么如幽灵一样,站在了大鼻子原来站着的位置。重复着大鼻子不久之前才说过的那番话。 “孤城派不会有察觉?”孤城三反复咀嚼着这句带着浓重讽刺意味的话语,心情复杂,只能尴尬的笑笑。视线所及,只是两个模糊的芝麻点大小的人影。不用猜,孤城三都知道,那两人是谁和谁。 孤城三迅速联系上老爹,把自己所见所闻全盘禀明。老爹在电话那头思索良久,到得最后只是像往常那般给出了一个孤城三最为熟悉的指示。“静观其变,保证两个孩子活着。” 片刻,孤城三挂断了电话,神色轻松的慢慢伸了个懒腰。“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有活做了。” 之后一些日子,一切平静,花孤城每日白天睡觉,晚上同苏伊一起吃饭逛街,半夜练刀,早上同苏伊溜猫,一起去上班。几乎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狗牙龙游 上一回说到苏伊与花孤城的关系越走越近,每天晚上一起吃饭几乎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 这天晚上,一顿晚饭就要吃完,却没料偏偏横生枝节。 只见韩魁忧心忡忡的往花孤城这边走来,一脸为难的看了花孤城一眼。花孤城刚开始并没有在意韩魁,自顾吃饭。倒是苏伊先见了一脸愁容的韩魁,朝花孤城使了个眼色。花孤城这才转过身看见了韩魁的尴尬的模样。 “咋了?”花孤城猜不到韩魁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情,随口问道。 “这里有一名德国客人身体有异样,语言不通,又不肯去医院,在二楼包厢闹起来了。”韩魁这番话说完之后,花孤城心中更加莫名其妙。这事跟他有关系么?这韩魁还真把他当经理了?不过因为苏伊就在边上,花孤城只能假模假式的站起来。 “走,带我去看看。”花孤城跟在韩魁身后,等走远了之后花孤城才开口问了一句。“这种事情干嘛要知会我?” “副经理不在,能做决定的现在就只有花经理您了。”韩魁说的好听,花孤城心里却是全明白了,不过就是要找一个背黑锅的,恰好是他花孤城位高权重又是一副死猪不拍开水烫的嘴脸,用来背这个黑锅恰好合适。 花孤城白了韩魁一眼,快步走进了那个德国人所在的包间。 偌大一个包间,独独这德国汉子一个人大摇大摆的坐在里面,点了满满一桌饭菜,看着就像是吃霸王餐的模样。此刻德国汉子一脸痛苦,依依呀呀的哼哼着。没想这德国汉子来了中国,还学了一手碰瓷的活计。现在包厢里除了德国汉子,花孤城,韩魁三人外,还站了好些个服务员,领班岳希赫然在列。 “你好,先生。”花孤城操着一口除了那德国佬以外没人听得懂的鸟语跟那位德国先生打了一个招呼。瓜子脸美女岳希瞪大了眼睛看着花孤城,丝毫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花花公子能说一口德语。 “你好啊,花先生。”德国汉子依旧做痛苦状,但这句话说出口,花孤城眨了眨眼睛,完全想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你,知道我?”花孤城疑惑道。 “一点点。” 花孤城眯眼看了这陌生的德国汉子一眼,金发,碧眼,大鼻子。德国汉子面不改色的斜躺在椅子里。 众人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说些什么,但单单从两人面上的表情来看,似乎这个德国人很是不好相与。 “你这是专程来找我的?”花孤城抽出一张桌子,大大咧咧的在德国汉子面前坐下。说话的时候,花孤城拆了一包筷子,将桌上每一道菜都吃了一遍。众人见花孤城这模样,只当是花孤城开始解决问题了,包括韩魁,岳希在内的一群人此刻都是对花孤城刮目相看。岳希第一天认识花孤城便心中悸动肯定了花孤城的金玉其外,而这些日子以来花经理业绩上的毫无建树也断定了花孤城的败絮其中。但此刻再重新看待这个问题,却又似乎不好即刻下判断了。 德国人扬扬眉头,看着花孤城的动作。 “差不多,我也只是受人之托。不过我听说过你的故事,对你很有兴趣。” “同行?”花孤城放下筷子,面无表情。“我今天很忙,说完你要说的话,然后付钱走人。” 德国人哈哈一笑,这一声笑让包厢里众人的脸上疑惑更浓。此刻德国人脸上再没了痛苦的神色,从皮夹里取出一叠足够付账的钱币放在桌上。花孤城等着德国人再说些什么,却没料德国人只是留下一张名片,便拍拍屁股走人了。 花孤城目送德国人慢慢走出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绝对是来着不善。花孤城将德国人留下的名片拿起来看了一眼。顺便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南瓜饼咬了一口,味道不错! 名片上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名字叫狗牙。这个名字倒是很有特色,几乎过目不忘,那个时候花孤城只是一笑,根本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梅花的名字,说巧不巧就叫狗牙。 “好了,事情了结了。”韩魁转身招呼一声,示意大家散去。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一群人竟自发鼓起掌来。韩魁这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个拍马屁的好机会,韩魁无奈一笑,跟着鼓掌的时候再一次默默承认自己确实是没有什么拍马屁的天份。 花孤城只是笑笑,将那张名片收起来,准备得空找曹三查一查。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花孤城挥挥手,转身下楼。经过岳希身边的时候,花孤城下意识抬头看了瓜子脸美人一眼,没别的意思,恰好岳希似乎和苏伊用的是一个牌子的洗发水。 岳希不敢与花孤城四目相对,睫毛一颤,看向了别处。等她鼓起勇气再看过去的时候,花孤城早已经下了楼。留下瓜子脸美人一个人怔怔站在包间里,神色略显失落。 花孤城一扫这个突然出现在花孤城故事里的狗牙凭空带来的诡异气氛,微笑着往苏伊走去,一眼望去,却根本见不着苏伊的影子。 花孤城心中一紧,快步冲过去。 只见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餐盘微微散乱。 一朵折纸梅花孤零零的被放在桌角,也许在几个月前,这朵梅花还有一个影子。花孤城闭着眼,强惹着突然爆发出来的怒气,双拳握紧。 字条上只写着五个字,一命换一命。 桌子上的那朵折纸梅花,名字叫做龙游。 花孤城呼出一口气,苏伊被龙游掳走,龙游加狗牙。精心布置的一个局,花孤城此刻心里一团乱麻,根本静不下来。压到一半的怒气再度爆发出来,花孤城单手用力一拳砸烂了一个桌角,餐盘碎了一地。 也不顾及周围一群食客的惊诧目光,花孤城横冲直撞的出了饭店,无论认识不认识花孤城的保安一个不敢上前拦下。 花孤城身周杀气纵横,冷冽到连普通人都感受得到。这是花孤城难得从心底唤起一种杀人欲望的状态。 江湖上的路,果真是一步都不能走错! 斩草除根,当日放过龙游便是大错特错! 花孤城拿出狗牙留下的名片,照着上面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喂?”电话那头传来的正是龙游的声音。 花孤城不出声,只是不停的吸气,呼气。 “花孤城!”龙游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继续开口说道。“女朋友很漂亮,不过可惜,命不长了。” “你动她一个手指头,我杀尽你梅花一派。”花孤城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着狠话。 “那我就断她两个手指!”龙游不为所动的哈哈笑道。 花孤城咬牙切齿。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里是x市,我自然没办法将你怎么样。但要杀这个女人却是轻而易举。”龙游阴阳怪气的笑着。花孤城眯了眼,等着龙游把话说完。“但我现在有一个更有趣的主意。” “说。” 花孤城突然成了任龙游宰割的鱼肉,龙游很是享受这种感觉,几个月前受到的屈辱他这次要全部问花孤城讨回来。 “你开车来江阳路,能不能救你女友,就看你的本事了。”龙游挂了电话,花孤城猜不到龙游这是要耍什么花样,从后备箱里取出小提琴盒,glock17,孤城匕首,断流,白狗腿,所有装备全部取出放在身上。接着便全速往江阳路赶去。 而龙游与狗牙此刻却并不在江阳路上,一个码头仓库里。几名值夜工作人员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仓库里数十个集装箱堆叠了摸约有二十米高。集装箱的最顶上,龙游一个人坐在上面,脸色清冷。 很快,远处一辆汽车的前灯,诡异的闪烁了几下。龙游嘴角一歪,几个跳跃落到了地上,打开仓库大门。 汽车由远及近直接开了进来。汽车里,德国人狗牙坐在汽车后座,身边是已经昏迷的苏伊。开车的则是一名龙游的小弟。 “一切顺利。”狗牙说着一口标准普通话。龙游笑笑,晃了晃手机。“电话也已经打过了。” 狗牙取出几张新的电话卡。龙游即刻会意,将手机里的电话卡取出,换了一张新卡。 “有你在,便是孤城派又能拿我怎么样?”龙游似乎对狗牙的技术能力很是高看。狗牙得意一笑,淡淡说。“如果是说反追踪的话,在中国,确实很难有人能比过我。” “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就去德国,什么花派孤城派,都不用管了。”龙游将电话卡交给狗牙,狗牙抬起头大有深意的看了龙游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如果不是因为影子龙游,我可不会跟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这实在是太疯狂了。”狗牙叹了一口气,似乎他与影子龙游也有一段往事。随后,狗牙又看了车里的苏伊一眼。“这个女人要怎么办?” “花孤城一死,她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龙游眼中满是杀气。狗牙淫邪一笑,龙游知道狗牙的意思。然而龙游心里对花孤城还是有些忌惮,不敢大意,开口提醒道。“小心为上,先集中精力对付花孤城与孤城派。” “你放心好了,我做事,有分寸。”狗牙取出几台电脑,慢慢开始他的工作。(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阵脚大乱 上一回说到,龙游与狗牙挟持了苏伊,引花孤城自投罗网,准备在x市干掉花孤城之后,逃去德国。 然而,龙游与狗牙并不知道,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破绽。 黑暗的角落里,一个人影默默注视着龙游与狗牙的一举一动。 孤城三眨了眨眼睛,心中很是佩服这龙游和狗牙的勇气与胆量。想在孤城派的地头上动花孤城一分一毫,痴心妄想。一时之间,孤城三也说不上这是怎么一回事,在他看来,他记忆中的孤城派,每一代孤城似乎都没有享受过这一任花孤城的待遇。孤城三眼瞅着苏伊一时半刻是没什么危险了,看了一眼老爹发来的安排指示,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坐着。 孤城三的手机屏幕,慢慢暗了下去。 “保证苏伊安全,见机行事!” 花孤城开着车飞速赶到江阳路,拐进龙游电话里约好的那条小巷子。 刚刚踏进巷子,花孤城心里就生出一种被枪指着脑袋的错觉,也许也不是错觉,更像是直觉。 之前自己对付桔梗,不就是用这个法子么?看来龙游这厮是一直在走自己的老路。 花孤城一把摸到墙上,观察了一下周遭的地形。 “不知道现在退出去还来不来的及,不过如果退走,要怎么救出苏伊?”花孤城眉头紧锁,并不后退,一步步走进巷子。既然不能退,那就好好拼一把。 花孤城静下心来,左耳一动,果然! 花孤城身子闪动的同时,枪声响起。花孤城就地一滚躲进墙角。再不敢出来。 找到狙击点了! 花孤城判定方位,凭着直觉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狙击点。那是一个天台,离地大概十米,距自己六十米。然后呢?花孤城自觉再做不了更多的事了,躲在墙角,不敢出去偏偏又无路可退。 但很快,上一回桔梗的金蝉脱壳给了花孤城一些提示。之前,花孤城百思不得其解,桔梗到底是怎么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在自己所在的狙击点的。 而现在,花孤城身临其境,突然有了一些启发。 狙击枪再次响起。接连不断的开枪。 狙击手是龙游的手下,此刻见自己把花孤城被逼到角落,信心满满的觉得可以狙杀花孤城。但龙游给的命令很奇怪,不要花孤城的命,而是要射断花孤城的手脚。 狙击枪的弹匣经过改装,比寻常弹匣多了四发子弹。 等花孤城计算狙击枪子弹用尽的一瞬间,肯定会做出反应。要么即刻反击,要么仓皇逃走。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多出的那四发子弹必然能够要了花孤城的手脚。 “哼!花孤城,不外如是!”狙击手轻笑,继续开枪。 如果这个狙击手有幸见过桔梗,此刻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了。 “你在得意些什么?”花孤城一把glock17摁在狙击手头上的时候,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狙击手见了鬼一样,面无血色。 “死之前教你一手,下次选狙击点,最好研究一下下水道!”花孤城没有开枪,而是猛的挥出一拳准备将狙击手砸晕。 然而花孤城这一拳砸下去,狙击手却没有如花孤城所愿的那般径直昏迷过去。狙击手只是身子一沉,泥鳅一般从花孤城身下滑出去。下一秒,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猛的朝花孤城点过去。还敢还手?花孤城心中火气再一次冒了出来。只见花孤城单腿横扫,将狙击手逼退一步。 紧接着,断流带着一声龙吟出了刀鞘,在微光下闪烁着一阵阵寒意。 直出一刀,花孤城脚步踏出甚是行云流水,不见一丝滞顿。 “铮!”花孤城这一式奔雷比之月前更是精进,一击在狙击手握刀的右手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狙击手吃痛,握刀的右手再也拿捏不住匕首,往下一垂,任由匕首掉在了地上。花孤城再一脚踹出,狠狠踢在狙击手胸口。 “妈的!给老子跪了!”花孤城大吼的同时将断流丢到一边,一拳砸在狙击手脸上,势大力沉,只一拳便就打的狙击手一嘴碎牙。花孤城留着此人性命尚有大用,故此没有顺着自己的怒意一刀将狙击手给切成两段。 狙击手左手死死捂住血流不止的右手,此刻剩下半条命,只想着要逃,下意识的就要往屋顶下跳。 花孤城眉头一皱,哪里能让他得逞,一手抓住狙击手的后背,拉扯回来之后便是一顿乱打。等狙击手再没有力气逃跑之后,花孤城将狙击手手脚捆住,押到了车上。 再然后便是好好的一番严刑逼供了。 花孤城给老爹打了一个电话,如果老爹知道苏伊的下落那就最好,如果不知道,那就问一下有没有什么特别犀利的逼供手段。然而让花孤城意外的是,此刻老爹的电话却是一直处在无人接听状态。关键时刻,却是干什么去了? 花孤城等的心焦,没有更多的时间好浪费,只好作罢,转而给曹三打过去。 “喂?”花孤城声音焦虑。 “怎么了?”事出突然,曹三此刻似乎还并没有受到有关于龙游对苏伊出手的消息。 “能不能帮我查到龙游的位置,他就在x市。” “什么?”曹三不可思议的反问,花孤城听了曹三的反应知道曹三一时半会决计是查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那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逼供方法。”花孤城退而求其次,虽然会浪费一些时间,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有一剂药,很好用。”曹三果然有办法。 “我马上过来。”花孤城挂了电话,一把将狙击手拖到车上,飞速往曹三住处飞奔。 另一边络腮胡子与老爹看着桌上手机震动,正是花孤城的来电。 “我们应该怎么做?”络腮胡子拿不定注意。 “不知道啊,苏伊有孤城三盯着,不会出什么岔子。那些鱼虾伤不到现在的小鬼。”老爹想了想,说完之后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朝身边的常叔吩咐一句。“现在这个时候,最是紧要,决计不能出什么岔子。让老四去盯着小鬼!” “我倒是反而比较担心这件事情,小鬼要怎么收场,他和苏伊的事情,怕是要悬。”络腮胡子说出了他心中的担忧。 老爹点点头,没有说话。很久才苦涩一笑。 “有时候,这样才能快一些长大。你说对不对?” 络腮胡子一愣,摇摇头,推脱的说了一句。“别问我,我可不知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委屈求助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活捉了龙游派来的狙击手,一路飞车赶往曹三住处。 曹三接到了花孤城的电话以后,即刻把一切逼供的家伙准备妥当,同时也派出大量人手追查龙游的消息。花孤城一路以超一百二十码的速度开着车,不到十分钟便到了曹三的住处。 “赶快!”花孤城下了车,朝侯在门口的曹三一挥手,顾不上熄火,径直将半死不活狙击手朝曹三丢过去。曹三接过狙击手,看了一眼那狙击手的惨象,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曹三将狙击手交给身边的两名手下,两人扛着狙击手飞快跑进内屋,曹三与花孤城则快步跟在后面。 “龙游敢在x市对你出手,你不用这么着急吧?”曹三身在孤城派的地头,心里很是有些瞧不上龙游。“都说龙游心机阴沉,我这会怎么觉得这家伙蠢的很。” 花孤城咂了咂嘴,使劲摇摇头。指着狙击手说了一句。“他们捉了苏伊,你赶紧把龙游的下落问出来。” 原来如此,曹三恍然。 再走几步,曹三推开一扇房门,花孤城只见这屋子气氛阴森诡异,里面竖着两个打木架子,一看就是绑人用的,两边立着两个木柜。一个柜子上摆放着各色刑具,而另一个木柜上则整齐排布这一个个化学试剂瓶。 曹三将狙击手绑在一个事先预备好的木架子上。 “要怎么做?” “喂下去先,这是神经衰弱药水,就是镇定剂中加了些别的货。早年还是孤城派赏下来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曹三将早就备好的一碗汤水,径直给狙击手喂了下去。很快,便就起了药效。只见狙击手,双眼迷离,一脸疲倦,似乎随时就要睡着过去。曹三见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估摸着迷药已经起了效用。 “龙游,在什么地方?”花孤城压着怒气,问了一句。狙击手愣愣不言。曹三与花孤城对望一眼,对花孤城使了个眼色。曹三开始给狙击手做工作。 曹三开始动手,先是电击,而后是鞭子抽打。 狙击手本就受伤颇重,气息奄奄,再加上曹三药水的刺激之下,满脑子的痛苦恐惧。 花孤城最后问一句“在哪?” 却没料狙击手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力气,后脑一扬,猛的往木架装去,鲜血伴着脑浆流出来,死的不能再死。这狙击手不知是受过特训的死士,还是有什么比死更严重的把柄被龙游抓在手里,这慷慨赴死的举动,没有半点犹豫,便是站在一旁死死盯着的花孤城也没想到,这小子会突然来这一手,根本来不及出手阻止。 曹三见着架势吓了一大跳,他生平就没见过几回死人,杀人的勾当更是一次没见过,杀人越货的勾当说的轻松,谈的融洽,可做起来哪一次不都是手下出马,此刻见着这么惨烈的一幕,曹三的脸色倒是隐隐有些发白。 花孤城眼睛一闭,心中更是暴躁,就这狙击手的脑袋再一拳挥去。原本开了瓢的脑瓜被花孤城这么一砸更是显的稀烂。 曹三深吸一口气,却被这血腥气味呛了一下,当下屏着气,从狙击手身上把手机摸出来。给花孤城使了一个眼色后,快步走出屋子,紧接着一把推开对门屋子的房门,走了进去。 花孤城大概猜到了曹三到底要做些什么,急忙跟上去,留下曹三那两名手下处理着屋子里的狼藉。 “最近通话的号码有两个。”曹三看着手机的通话记录,对身后的花孤城说了句。“我现在给这两个号码打电话,然后看能不能锁定这两个号码的位置。” 花孤城点点头。只见曹三旁边放着两台电脑,一个四眼男对着电脑准好准备工作后,朝曹三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曹三当下拨出第一个号码,结果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却是一阵客套的提示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曹三皱了下眉头,与花孤城对视一眼。 花孤城抬了抬下巴,示意曹三打下一个。曹三点点头,对身边那个四眼仔说:“重新!” 四眼仔点点头,在键盘上按下几个键之后,表示可以了。曹三这才拨下了第二个电话。结果这一次却是和上一回没有区别,一样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妈的!”花孤城听到这句提示音,心中憋着火,大声骂了一句,却把曹三身边那个四眼仔吓了一跳。曹三到这里,咂了咂嘴,似乎一时之间也没了辙。紧锁着眉头,苦苦思索着还有什么办法。 却没想,就在这个时候,曹三手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屋子里的三个人同时抬起头,好一阵手忙脚乱。终于,四眼仔又一次对曹三做了一个ok的手势,曹三没有自己去接,而是把手机递给了花孤城。花孤城一脸紧张的接过手机,摁下的接听键。 “喂,老五,事情还顺利么?”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颇有些阴沉的声音,正是龙游无疑。 “顺利!”花孤城刻意改变了音调。四眼仔示意花孤城尽量拖延,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将对方的位置锁定。结果,花孤城这一句话出口,对面却没了声。花孤城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不是露了馅,一时半会也不敢出声。 终于,电话那头有了反应。 “花孤城?”龙游颇有些意外的声音,让花孤城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这一个狙击手水平不咋地。你是不是再换一个来对付我?”花孤城眯着眼睛,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而电话那头的龙游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花孤城的那点心思。 “你要是敢……”龙游正要说下去,却没了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挂了电话,有人在追踪……”说这话的人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自然是那个大鼻子德国人狗牙无疑。 龙游再不说话,花孤城耳边即刻传来一阵忙音。花孤城不死心,立即再照着来电显示的号码打过去,却再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花孤城直想一把摔了电话,却没想花孤城手刚刚举起来,手中的电话却又响了起来。又是一个陌生号码,花孤城也不犹豫,一下摁下了接听键。 “接着玩好了,如果你再敢玩什么花样,我先砍了这女人一只手。”龙游阴沉的声音刚刚响起,花孤城便听到苏伊“啊”的叫了一声。那个耳光声传到花孤城耳朵里,让花孤城心里一阵刺痛。 “你到底想怎么样?” “再派一个狙击手与你玩玩。”龙游阴森一笑。“看看你的命究竟是有多大。中华路,李家巷。如果被我发现你不是一个人赴约的话,保不齐,你这个小女友的脸可就要破相了。” 一句话说完,不等花孤城回话,龙游径直挂断了电话。 四眼仔一脸无奈的看了曹三一眼。“对方有一个反追踪的高手,将大部分信号屏蔽了。通话时间又太短,根本不可能追踪到。” 曹三点点头,抬头看了花孤城一眼。 只见花孤城这就准备动身,曹三心里一愣,明知前面有狙击手候着,还义无反顾的去送死?曹三急忙一把拉住花孤城说:“怎么不找老爷子帮忙?” 花孤城却摇摇头“从来都是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这是孤城派的规矩,老爹怕是不会帮我。” 曹三摸了摸下巴。“可是这一次,龙游显然是拉帮结伙,有备而来,你一个人还真是难以对付。你是花孤城,与其去送死,不如求一求老爷子。我想生死关头,老爷子决计是不会拘于规矩。要知道,如果老爷子答应出手帮忙,苏伊的性命基本上也算是保全了。” 曹三心思通透,加上他对花孤城的了解,一下就劝住了花孤城。 花孤城手一摊,对曹三说。“将你手机借我用下,老爹之前不接我电话,怕就是不愿帮我解决这麻烦。” 曹三愣了一下,打死他也不敢插手孤城派的家事。当下曹三一脸尴尬的指了指花孤城手上那台狙击手的手机。“还是用这台吧!” 花孤城白了曹三一眼,当下只好听曹三的建议,用手里的电话打给老爹。 “喂?”老爹接了电话。 花孤城见老爹接了电话,一脸幽怨的叫了声。“老爹。” 电话那头的老爹听了花孤城的声音,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直接挂了电话。“我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花孤城摇摇头。“算我求你,你就帮我这一次。” 老爹倒是没有在要不要帮花孤城救出苏伊这件事情上纠结,反而更担心这件事情到最后,花孤城要怎么收场。“无论我出不出手帮你救出苏伊,你的身份是注定要暴露的了,那个小姑娘可能接受?你是准备要怎么收场?” “不知道啊,总之是要先把她救出来再说。”花孤城脑子里一团乱麻。 老爹也不再犹豫。“我告诉你地点,龙游等人可是要你自己对付。”老爹似乎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训练花孤城的机会,而花孤城此次却一反常态,知道了龙游藏身地点之后,却没有立刻动身,反而与老爹讨价还价起来。 “能保住苏伊的命么?” “那就靠你自己小心了,我派去的人只能尽量保全。”老爹说完后,挂断了电话。花孤城也没有时间继续纠缠,也没和曹三打个招呼,径直就跑出了曹三的宅子,跳上车子就往老爹说的地方赶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意外突破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恳求老爹帮忙,老爹终于开口,告诉了花孤城,龙游藏身的位置。得到消息后的花孤城飞速往那个地方赶去。 x市,某个码头仓库之中,点点光亮在浓郁的夜色中划开一个小世界。 苏伊双手被死死绑住,吊在仓库顶上。被吊了快有半个小时的苏伊,此刻气息奄奄,一脸痛苦,双手几乎要断。苏伊的脸上依旧留着五个指印,不用想都知道,那自然是龙游的杰作。 龙游与狗牙坐在集装箱顶上,对着几台电脑,面色轻松的讨论着些什么。 花孤城开车接近码头之后,将车子开进一条小巷。打开电子地图,仔细研究了一番,这个码头周围的地形。 码头边上有一个大型仓库,里面层层叠叠堆满集装箱。 “码头入口处一定会有摄像头。可以从后面绕,远是远了点,但可以打一个出其不意。”花孤城心中计较着,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制定计划,等一会龙游发现花孤城没有前往约定地点,自然会再有所行动,那时苏伊可就危险了。 花孤城心里自然是非常清楚这一点,草草计划了一下之后,立刻就行动了。 此一刻,在仓库之中,龙游看了看手表,计算着时间。狗牙抬起头与龙游对视一眼。紧接着,狗牙说。“你刚派去的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难道又落在花孤城手上了?” 龙游轻皱一下眉头。“不至于。” “哼!要是真死了,那就只有我们亲自出手了,你是不是太过低估这个花孤城的实力了?”狗牙摸了摸他的大鼻子。龙游却是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取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电话接通后,龙游只是试探着说了一个喂字。而狗牙则盯着电脑屏幕,随时防备对方的追踪。 “喂,龙游哥。”这个声音传进龙游的耳朵里,龙游立刻松了口气,对狗牙做了一个手势。狗牙耸耸肩,换了一个坐姿。 “花孤城还没有出现么?”龙游继续问道。 “没有。算算时间,他早就该到了。” “再等一会。”龙游挂了电话,看了狗牙一眼说。“不知道花孤城又想玩什么花样。” 狗牙看着吊在半空之中的苏伊,摸了摸下巴说了句。“说不定那花孤城根本就不关心这女人的死活。” 苏伊与狗牙目光交接,狗牙立马淫-邪的笑了一声,而苏伊则狠狠瞪了过去。此刻苏伊听了龙游与狗牙的好些对话,加上龙游对苏伊说的一些话,隐隐已经对花孤城的身份有了一些了解,心中百味交陈,十分不是滋味。 龙游也看了苏伊一眼。 “这个计划,有一半可是你想出来的。若是不成功,你要怎么给我一个交代?”龙游厉声道。 狗牙却是无所谓的抖了抖肩膀。说出一句几乎要让龙游吐血的话来。“你们中国不是有一句话叫人有失蹄,马有失误么?这个计划行不通,大不了我们先撤走,以后再想办法。” “在x市玩了这么一笔大的,不论成不成功,我们都得去国外躲上一段时间,下次机会不知要等几年以后,我可是等不起了。”龙游取出手机,给花孤城打了个电话。 “喂?” “我就要到你说的地方了了。”花孤城知道龙游心急了,也没等龙游发话,直接安抚了龙游一句。 “过五分钟还没到的话,你小女友的右手,我先取下来。”龙游只威胁了一句,便就挂了电话。狗牙看得出龙游很有些焦虑,如果花孤城真的不在乎这个女人的生死,窝在孤城派不出来,龙游还真是拿花孤城一点办法没有。时间过得越久,龙游与狗牙的处境就越是危险。天一亮,两人就必须离开x市,否则的话很有可能就永远留在这里了。 此时此刻,花孤城已然绕紧了仓库的后院,见着了仓库窗户里透出的些许光亮。 花孤城四下打探,小心翼翼的查看着这个地方。想要弄明白除了龙游与狗牙之外,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 恰一抬头,花孤城便看到被悬吊在高空之中,气息奄奄的苏伊。瞬间,花孤城心中怒气翻腾,双眼充血,几欲喷火。 但与此同时,花孤城只觉体内气脉畅通,丹田内似有无尽气机,这无尽气机在花孤城体内运转冲撞,原本需要他自己调用的势赫然在他周身爆发开来。只一瞬,花孤城的境界赫然从破势突破为常势。 只因之前佛屠的两指聚气,已然给花孤城的突破做足了准备条件,花孤城此刻怒气翻涌,周身运气用力,故而突破也算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不过花孤城此刻突破,对花孤城而言算得上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花孤城几下翻上窗户,往里头看去。只见仓库中,只有龙游与德国人狗牙坐在里面。当下,花孤城便准备杀进去。 “汪!”仓库之中,突然传出一阵狗叫。仓库之中此时此刻除了龙游与狗牙之外,确实是再没有别人了,可却偏偏还有一条狗牙豢养的德国黑背。狼狗嗅觉灵敏,远远嗅到了生人的味道。狗牙猛的起身,转过头一眼看到了花孤城。 “花孤城!”龙游也是一惊,看到窗外的花孤城之后,立刻由惊转怒。 花孤城眼看自己已经被发现,所幸仓库里只有两个人加一条狗,龙游与狗牙手头上都没有枪。花孤城一下从窗户外跳进仓库,慢慢往上集装箱上爬。期间,花孤城犹豫的看了苏伊一眼,两人眼神交汇,花孤城只见苏伊脸上有些惊喜,也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还是疑惑。 “一命,换一命。”花孤城看了看狗牙与龙游的动作,两人手上一个拿一把唐刀,一个握着匕首。果然,这种满是障碍物的环境里,手枪并不适用。“我一个人来,放了她。” 此刻狗牙面色焦虑,此刻依旧是想不明白,花孤城到底是如何发现这个地方的。当下,狗牙阴沉着对龙游说了一句。“孤城派发现我们了?还不撤?” “怕什么?既然只有他一个人,杀了他之后,我们速度逃跑就是了!”龙游一咬牙,说道。突地只见龙游手上寒光一闪。一把飞刀猛的射出。花孤城见此一幕,嘴巴张大,满脸痛苦的吼出一句。 “不要。” 那把飞刀并非是射向花孤城,而是径直割断了吊住苏伊的绳索。苏伊身子猛地往下一坠,若是就这么直直落到地上,当真是十死无生。 “怎么样,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在眼前,是不是很绝望,很无力,很失落?”龙游狞笑着,再也顾不上他那自欺欺人的绅士形象。 花孤城怒火烧的脑子都开始隐隐作痛,再一瞬间,隐隐作痛变成了头痛欲裂。战魂花孤城似乎呼之欲出,花孤城只觉身体之中有一头凶兽就要破困而出。 但花孤城死死咬牙,他要杀人,亲手杀人。(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曲终人散 上一回说到苏伊在花孤城面前,从十余米的高处落下,生死不知。狂怒之中,战魂花孤城隐隐有觉醒的态势。 龙游与狗牙此刻对花孤城呈前后包夹之势。 花孤城低着头,周身隐隐冒出一阵若有似无的黑气,好不诡异。 狗牙对龙游使一个眼色,当即率先出手,自背后朝花孤城击出一刀。花孤城此刻好像背后长着眼睛一般,只一瞬,便即刻做出反应。 断流出鞘,一声龙吟起。 这一刻,花孤城气机突然暴涨,周身狂暴的势稳稳压过了龙游与狗牙。 花孤城转身一刀,直刺狗牙。这时候,狗牙短刀在手,却不敢与花孤城硬拼,作势要闪。同一时间,龙游挥舞唐刀突然对花孤城发难。花孤城不躲不避,一式奔雷猛的朝狗牙击出。 此时此刻,狗牙耳边只听到一声惊雷炸响,震得狗牙脑袋一空。下一秒,花孤城断流直直刺入狗牙腹部,而龙游唐刀却被花孤城左手一把握住。气势浓郁如实质,花孤城一把握住龙游唐刀,生生止住龙游的这一招。而花孤城的左手却神奇的只是破开一层皮而已。 这一次,花孤城也不给狗牙与龙游惊恐的时间。只听花孤城怒吼一声,猛的拔出刺进狗牙小腹的断流转身一刀砍向龙游。狗牙小腹受伤极重,断流抽出之后,一阵血雾喷出,洒了花孤城一身。堂堂一名破势高手却没想只与花孤城交手一个回合就没了再战之力。 而龙游双手握着唐刀,想要挡住花孤城这来势汹汹的一刀。却没想,花孤城左手如铁钳一般,牢牢抓住唐刀,无论龙游如何用力却始终动不得丝毫。眼看花孤城那一刀就要捅进龙游身体,龙游惊惧之下,一咬牙,弃了唐刀侧身一滚。 哪里料到,花孤城一把将断流掷出,刺中龙游左腿。紧接着,花孤城以一个狮子搏兔的姿态,双手如铁铸一般死死抓住龙游双臂。 一拳击出,再一拳,再一拳……每一拳都虎虎生风,只是这么几下,龙游吃痛瞪大了双眼,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打了这么几拳之后,花孤城却是越打越怒,下一刻,双手各多出一把匕首来,寒光舞动中,鲜血淋漓。 花孤城此刻在集装箱上面尽情上演了一场杀戮表演,龙游受尽千刀万剐。 贪嗔痴怒慢。 那一个怒字,彻底深深刻在了花孤城的心里,只一刻,花孤城与战魂花孤城隐隐有合二为一的趋势。花孤城的气势一涨再涨。 狗牙周身鲜血淋漓,倒在地上,意识模糊中只见花孤城背后魔气翻腾,一出修罗地狱的场景印在花孤城的背上。花孤城手上两把匕首轮番切割着龙游的身体,鲜血碎肉四溅。龙游身子瘫软,但偏偏就是不死,几次要倒地,都因为花孤城使在匕首上的诡异力道影响而轻飘飘的保持站立的状态。每出一刀,花孤城的气势都要上涨一分,狗牙不可思意睁大了双眼,碧绿色的眸子里满是绝望。 之前苏伊自数十米高处落下,花孤城甚至不敢往下看。 却不见一道黑影,自右边蹿出,恍若闪电一般朝落在半空的苏伊扑去。一把稳稳接住昏迷不醒的苏伊后,身形再一闪,直奔医院而去。 等到龙游彻底断了气,花孤城才转身一刀刺下,贯穿了狗牙的脑袋。 再然后,花孤城双目之中满是血色。似有顿悟,悟了什么?花孤城却是说不上来,也不愿意多想。花孤城支撑着自己爬到集装箱边上,往下找着苏伊。一眼望去,却没见着苏伊的人影,花孤城胆颤心惊,咽了半口气,晕了过去。 从昏迷中悠悠转醒的花孤城一脸呆滞,只见胖子老爹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床边,给了花孤城一个咸淡合适的笑容。 “苏伊……”花孤城的记忆里,只记得苏伊被龙游从十几米高处推下,生死不知。花孤城此刻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老爹宅子里特有的装潢,自己什么时候来的这里,怎么来的这里,此刻他却是一点都不记得了。花孤城也不关心这些,心中唯一希望的便是苏伊从高处摔下的那一幕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而已。花孤城看着老爹,嘴巴里只是吐出了苏伊这个名字,愣愣的等着老爹开口。 “她没有事,此刻她便住在隔壁房间。”老爹拍了拍花孤城的床头。花孤城只听完老爹这一句,便忍不住两眼放光。脸上一下就有了神彩。顾不上再向老爹确认一遍,掀了身上的被子。耷拉着一双拖鞋就冲进了苏伊的病房。 老爹站在原地,无奈的摇摇头,轻声嘀咕了一句。“若是她死了,你可不是要恨我一辈子。” 此刻苏伊坐在床上,打着点滴的手上捧着一个相册,苏伊一页一页翻过去,愣愣出神。 “苏,苏伊。”花孤城站在门口,远远就看到苏伊手上捧着的是花孤城在进了孤城派之后拍的一些照片。 苏伊听到花孤城的声音,慢慢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望了花孤城一眼。许久,苏伊才轻轻一笑。“坐呀。” 花孤城心里叹了一口气。绕着头,慢慢坐下。 “手,没有事了吧。”苏伊询问花孤城的时候,眼神里还带着一些关切。 花孤城摇摇头,很多话要说,很多事想解释,却又统统不知该从何说起。到了最后,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间,用尽全力,花孤城只挤出了一句。“没事。” 苏伊点点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花孤城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苏伊的侧面,也许今天以后,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能像现在这样静静看着苏伊了吧。 没过多久,苏伊一脸平静的轻轻一笑,指了指相册里的一张照片说道。“拿着枪的时候很帅气呢。” 花孤城往相册看去。那是在s市靶场练枪时拍的。花孤城扛着狙击枪在泥地里做体能训练。花孤城眨了眨眼,心中明白,想来是老爹与苏伊已经谈过,老爹已经帮着自己坦白从宽了。 “苏伊。”花孤城开口说:“我不是存心要骗你,可我没有办法……” 花孤城想着到底该怎么解释,才显得最真诚。可想了半天,花孤城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字典里还真是头一回有了真诚这个词眼。 花孤城话说到一半,没了下文。苏伊不再看花孤城,默默的将相册放回原位。 “你很好,我喜欢你,恰好在昨天我也肯定了你也喜欢我。本来,这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苏伊眨着眼睛,说着说着,双眼雾气弥漫。再然后,苏伊胸口起伏,说了一句在花孤城听来恍若晴天霹雳的话语。“我要走了。” 花孤城这才搭起苏伊的话头,傻傻的问了一句。“去哪?” “c市,你爸爸说的很对,现在一切都已经挑明了,要么我不顾一切的留下来,与你一起面对所谓‘江湖’上的这些血雨腥风,但是我注定是要拖累你的。要么,我就彻彻底底的离开你,彻底断了念想。所以,我要走。”苏伊最后那句我要走说的斩钉截铁,却听的花孤城胆颤心惊。花孤城一把抓住苏伊的手,开口想要说点什么,嘴巴一张一合,再张再合。可到得最后,却是只愣愣说了一句。 “为什么不留下呢?”花孤城眼中满是乞求。苏伊看着花孤城,也许是心里再也忍不住难过,也许是对昨晚的事情心有余悸。总之,苏伊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不是簌簌落落,绝了堤般的那样泪流满面,而是一滴,一滴,慢慢在苏伊的脸上轻轻划过,最后凝在下巴上,晶莹闪烁。等花孤城下意识伸手想去为她擦掉,眼珠却偏偏落了下去,滴在花孤城手背上。温热麻痒的触觉让花孤城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你不怕我在你身边拖累,可我怕,不仅是怕我拖累你,我也害怕再被别人捉去,害怕突然有一天就死了。我平平凡凡的长大,平平凡凡的生活并且要一直平平凡凡的生活下去。可偏偏遇到你这件原本让我最高兴的事情,现在却让我最痛苦。”苏伊哭得呜呜咽咽,说得颠三倒四。但却句句是实话,她也想奋不顾身的爱,却始终差了些勇气。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 等苏伊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花孤城一把将苏伊搂在怀里,花孤城坐到床边,下巴贴着苏伊的额头。不发一语,只是紧紧抱着。也许是因为花孤城的怀抱让人温暖,也许是因为他的双臂让人依赖。苏伊被花孤城如此抱着,从少女时代到如今,期盼了多少年的那个白马王子终于出现了,可偏偏这个白马王子当真是从书里走出来的,注定不会与自己再有交集。苏伊再也忍不住心里的苦楚,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花孤城听着苏伊的哭声,双手用力,越抱越紧。苏伊此刻一样怀臂抱着花孤城,痛痛快快的哭着。 好半天,苏伊止住了哭腔。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咬着嘴唇哀怨的看了花孤城一眼。那是多么楚楚动人的一张脸。 花孤城脑子一片空白,径直将头埋下去,狂风暴雨地吻着。苏伊一开始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咬了花孤城一口,只一下,花孤城嘴皮便就沁出血来。花孤城也不管,自顾抱着苏伊,狠狠的吻着。 苏伊心头一颤,心中苦苦压抑的感情终于找到了一个释放的借口。终于,苏伊也不再回避,她不自禁地回应着花孤城的这个吻,缠绵热烈,仿若是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花孤城顺着苏伊面上的泪痕吻下,从眼睛,到下巴,再到脖颈,胸口…… 干柴烈火的两个人,身体越缠越紧。身上衣服却是越来越少。只是在最后关头,花孤城脑中一愣,心中思考着该不该如此做下去?不敢再动。然而苏伊却恍然不觉,褪去了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若水蛇一般柔然的身体缠着花孤城,少女最为精致傲人的身材呈现在他面前,花孤城将头埋进那双峰挺立之间,再没了一丝分寸。婉转的呻吟,激烈的纠缠,缠绵的欢爱。只在这一刻,花孤城脑中只想着,去他-妈的江湖。 老爹在门外听着了动静,脸色奇怪,最后只好无奈一笑,走出了屋外。 一晌交-欢,花孤城沉沉睡去,苏伊侧着身子,贪婪地凝视着花孤城,似乎要把花孤城的样子刻进心里。花孤城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去,苏伊这才敢轻轻伸出手,摸了摸花孤城的鼻子和嘴唇。 再过片刻,苏伊看了看墙上的老钟,快要入夜了。当下,苏伊起身想走。花孤城警觉着一把拉住苏伊的手,睁开眼睛,对着苏伊摇摇头。 “我铁了心的要走,你留不住我。我走的远远的,你好专心致志的做你该做的事情,等哪一天,你觉得什么江湖,什么恩怨都可以放下了,我们再相遇。也许,那个时候,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花孤城死死抓着苏伊的手,慢慢松了下来。花孤城觉得苏伊说的对,只要苏伊愿意等,花孤城相信总会有他什么都放下的那一天。 那一年,花孤城哪里能知道,苏伊说的那个重新开始,其实,可以有两个意思。 苏伊说,他要回c市。于是就走了,留下了一个少女最为宝贵的东西。 老爹要留苏伊吃饭,苏伊婉言拒绝,花孤城一路将苏伊送出孤城派。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繁星满天,落叶成锦,都不抵他们这一笑,醉了风声,迷了月色。 苏伊说一句,回去。花孤城恋恋不舍,说,你先走! 于是苏伊便走了,不知何年何月何时才能再见。花孤城在苏伊背后默默挥手,如丧考批。而苏伊刚刚转身,心中便就后悔了,走一步落一滴泪。心中只说着,把我留下,把我留下。只要花孤城开口,一个拥抱,一句话。苏伊便就不走了,打死她都不走了。 可最终,花孤城还是没有把心中的不舍与挽留说出口,他是真的好没有放下这片江湖与那些恩怨。 这天晚上,花孤城与老爹面对面坐着一起吃饭,连络腮胡子都刻意回避。父子两人各怀心事,默不作声的各自吃下了半碗米饭。这时,老爹才犹豫着开了口。 “关于你的身份,龙游告诉了那小女子一部分。她自己又看出来一部分,我怕她自己越想越离谱,便径直告诉了她。” “没事。”花孤城给老爹夹一个鸡腿,自己撕下一个。“你肯定比我说的要好,要换做是我来说,也许情况会更糟。” 老爹说:“那你们最后是如何说的?她是走还是留下来?” 花孤城摇摇头,苦笑着说:“本来可能会留下来,可我最后没拉住她。” 老爹抬起头,看了花孤城一眼。许久才叹了一句。“真是长大了。” 花孤城笑笑,笑的惨淡。“你看,小光的仇没有报,十八哥和络腮胡子的仇也没有报。你要交代我做的事情一定还有不少,若不是这些,我现在已经跟着她走了。我抱着她的时候,只当什么都不在乎了,可冷风一吹,这些恩怨又在心里纠缠了起来。” 老爹无可奈何。到得最后竟是泄露了半句天机。“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按照这些日子的进展,也许用不了三年,一切就都能结束。本来事情结束以后,我便就想着把孤城派交给你,我一个人出去,到各个地方再走走看看,安静等死。以前,你一门心思都钻在钱眼里,孤城派有几百亿的家底,你一定求之不得。不过现在看来,你怕是不会要了。这样也好,你二师兄就要回来,你顶着花孤城的名头再熬两年,等事情了结,你就把担子都丢给他。我手上也有好些钱财,足够你拿了去找到那小女子,安安稳稳的过完一辈子。” 花孤城听到这里,只觉得极妙,本性难移的好奇询问了一句。“有多少?” 此时此刻,老爹脸上才终于有了笑脸。 花孤城换了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这事情三年就能结束?” “老祖宗说的。” “什么老祖宗?” 这一回,老爹却是不肯再往下说。花孤城皱着眉头,心中满满的疑惑不解。“不说就不说呗。” “时间差不多了,休整几天又有任务了?” 花孤城抬起头。“什么任务?我快点做完任务,是不是就能早点完事?” 老爹把花孤城的问题仔细考虑了一番,许久开口回到。“这个我不能肯定,但有一件事,我估摸着应该是错不了。你的刀法-功夫越好,成事的机会就越大。” 花孤城抿了抿嘴,把筷子一放。“得!又绕回来了。” 苏伊走了,花孤城却还有好些事情需要去做。他只是把自己的心放在他和苏伊最初相遇的那个地方。花孤城相信,只要苏伊回来,她一定能够看得到。 之后的日子,花孤城渐渐回复到了那种每日练刀,研究刀谱的日子。如此反复两月,花孤城终于将孤城刀法练到了第十九式。而那一式奔雷也终于完全被花孤城掌握了其中的精妙所在。 而再过不久,花孤城的新任务,也便就正式开始了。 (这一卷总算是结束了,算是我写到目前为止最不满意的一章,情节走向没有问题,但是与龙游狗牙交手的环节太仓促。以后会改,惭愧。这是五千字大章,今天没有了,明天起开始新的一卷。)(未完待续) 第一章 毒客卿 苏伊走后的日子,花孤城渐渐回复到了那种每日练刀,研究刀谱的生活。如此反复两月,花孤城终于将孤城刀法练到了第十九式。 这一日正午,老爹领着一个神色倨傲的老头儿来到老宅后院中,此刻花孤城正专心致志的练着刀。花孤城赤着上身,汗水流满周身,便是脚下的青石地板也都湿了一片。阳光下,花孤城上身干练的线条极具冲击力。 而更加吸引人眼球的却是花孤城后背之上,那一个若影若现的刺青。原本淡不可见刺青在观音山腹之战以后,神奇的变的鲜艳起来,颜色由浅变深,范围由小变大。此刻看来,中间刺青的颜色最为浓郁,然后向四周扩撒,远远看去倒是有些像一张蛛网之上,趴着一只巨大的蜘蛛。 花孤城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两道气机与脚步声,其中一人的气机与脚步,花孤城非常熟悉,自然是老爹无疑。可另一人却不是络腮胡子。花孤城心中奇怪,一刀挥出之后并没有再接连挥出第二刀,而是收了刀势,转身朝老爹二人看去。 “哟!老爹。”花孤城嘴里叫着老爹的时候,眼睛却是盯着老爹身边那神色倨傲的老头好一番大量。这老头穿一件羊皮裘,光头,干瘦,与老爹一胖一瘦对比明显。 老爹呵呵一声,转过头对那神色倨傲的老头儿说:“这便是我跟你提起的这一任花孤城了。” 神色倨傲的老头点点头,喉结动了动,声音嘶哑的说了一句。“还不错。” 花孤城最看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要是对方本事实在是高,那也没办法。但若是对方本事没那么高,那花孤城是决计不会手软,定会好好弄他一顿。而此刻,这个神色倨傲的老头恰好摆出了那副让花孤城觉得极最看不惯的高姿态。 不过,这老头既然敢在老爹面前都这幅嘴脸,想必本事不差,花孤城暂时也只得对他客客气气。 “小鬼,这位是我们孤城派的毒客卿。以后你可以叫他韩伯。”老爹简单介绍了一句。 花孤城听了老爹的话,大致听明白了这干瘦倨傲的老头姓韩,再然后,到底什么是毒客卿,花孤城就弄不明白了。 花孤城眼珠转了转,问道。“用毒高手?” 老爹呵呵一笑,点了点头。 这位姓韩的毒客卿此刻再看了花孤城一眼,轻哼一声,面上也看不出喜怒,转身走了。留老爹与花孤城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靠!他奶奶的,怎地这么嚣张,老爹,弄死他!”花孤城等那毒客卿走远之后,低声骂了一句。 老爹却不动怒,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毒客卿的脾气。所谓高人么,总得有些高人的模样和气质,这样识别率才高,如此混迹在芸芸众生之中才显得有存在感。 “三十年前的西北毒王,名震江湖。三十年过去,江湖上却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老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感叹与追忆。 花孤城咂咂嘴,就光凭老爹刚才的那句话,这个姓韩的老头,很有些高人的可能。当下花孤城一脸狐疑的问了一句。“当真有这么高?” 老爹颇是肯定的点点头。“当真!” 花孤城不再发问,自顾抽了刀,继续练习。既然是高人,花孤城自然是少惹为妙。 老爹站在一边,脸上笑容晦涩。“小鬼,再过几日,你便随毒客卿到江湖上混迹一番,过了冬,再去b市一趟。” 花孤城一刀挥出,刀式戛然而止。“什么?” 老爹不急不躁的把之前所说的话又再给花孤城说了一遍。花孤城听完之后,一脸郁闷。“跟那古怪老头一路同行三个月,三个月以后,我八成是要疯掉的。不干!” “你不问问与他在一起,有什么好处?”老爹倒是丝毫不意外,花孤城为何会拒绝的这么爽快。 “莫不过是知道一些用毒的学问,不稀罕。”花孤城耸耸肩膀,对毒客卿的名号很是不感冒。老爹也不说话,只是笑了笑,走了。 老爹心里明白,自己无论怎么跟花孤城推销毒客卿,花孤城对毒客卿先入为主的印象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要想让花孤城心甘情愿的跟着毒客卿去江湖上转上一圈,必须的要让花孤城见识见识,毒客卿当年一代毒王这个盛名之下的种种神奇手段。 老爹也不着急,慢慢走到屋里,找到了正坐在太师椅中喝茶的毒客卿。 “韩兄。你看花孤城这小鬼跟着你到江湖上转一圈,可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毒客卿听了老爹的话,并没有即刻作答。想了片刻之后,毒客卿放下手中的茶碗,轻描淡写的答道:“那便要看,孤城派给下的好处和布置的任务是不是能对的上号。” 老爹哈哈一笑,不再说话。而是一样坐进太师椅中,静静喝茶。 毒客卿与老爹互知底细,各自肚子里的那些个心思,谁也瞒不过谁。当下两人,一个不言,一个不语,俱是默默喝茶。 许久,络腮胡子单手托着一个木匣路过花孤城身边,花孤城练刀正忙,只含糊的叫了一声。“大胡子。” 络腮胡子也不打断花孤城,笑了笑便直径往内屋走去。大老远便开口,对着正在喝茶的毒客卿喊了一声。 “韩兄!” 花孤城隐约听了络腮胡子那热情的叫喊声,翻翻白眼。腹诽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那老头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呢。” 毒客卿远远听见络腮胡子的叫喊,等络腮胡子走进屋,只是起身拱了拱手,意思了一下。而后便盯着络腮胡子手上的木匣看,一脸淡淡的笑意与好奇,至于说络腮胡子的断臂,这老头却是懒得看上半眼。 “韩兄,你可能猜得到这盒子里装的到底为何物?”络腮胡子将原本托在手上的木匣子轻轻放在茶几上,而后坐在了老爹下手边,轻笑着问了一句。老爹给络腮胡子递过去一杯茶,只是笑,却不出声提示。 毒客卿摸了摸下巴上那一撮稀稀落落的山羊胡,一脸疑惑的开口分析道:“听闻此次孤城密藏,你们却是没能找到期望中的后半部孤城毒卷,故此匣子里所存不可能是我最期盼的东西。剩下来,便只有两卷《尸毒谱》,三卷《异草志》与前半卷《孤城毒卷》这三样东西,入得了我的眼。这三样东西里,我自然是最是想要《孤城毒卷》,不过你们孤城派小气的很,怕是舍不得拿出来。三卷《异草志》数量庞杂,这个小木匣子装不下。如此一来,《尸毒谱》……这笔买卖倒是双赢。” 络腮胡子与老爹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老爹放下手中茶杯。“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你韩兄,此次孤城派拿出来的酬劳,正是两卷《尸毒谱》。如此,韩兄觉得,此一路,可行否?” 毒客卿微微点头。 “可行,现在可与我说说,此一行,去哪几个地方,得罪那几个势力,杀几个人?”毒客卿眼睛微眯,熟门熟路,不动声色的问道。 老爹慢慢从袖子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毒客卿。“一切事宜,都已列在上面了。” 毒客卿接过信封后,当即打开,眯着一双豆眼,只是略微一扫。总是一副倨傲神色的老脸,顿时抽搐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老爹与络腮胡子一眼。 老爹似乎早就料到毒客卿会有如此反应,右手从络腮胡子那里接过木匣,左手摩挲一番,问了一句。“莫不是韩兄觉得有何不妥。” 毒客卿脸上不可思议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而后便又恢复了那番倨傲的模样,摇摇头将信封收好,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我倒是没觉有什么不妥,这些事情你们既然敢做,我就敢当这个帮凶,哼哼,也没什么。” 老爹再次笑了笑,说了一句,“如此甚好!”接着,便就将手上的木匣给毒客卿递过去。“这是《尸毒谱》第二卷,等事情结束,第一卷《尸毒谱》自当奉上。” 毒客卿似乎对老爹很是信任,只是打开木匣往里面扫了一眼,便复而将木匣合上。三人喝了一会茶,这一次倒是毒客卿先开了口,向老爹问道。 “我听闻过几日,你们两位便要动身去湘西走上一趟?” 老爹点点头。“是了。” 毒客卿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想了片刻之后,又缓缓开口。“鬼王前些日子找你家老祖宗打了一场,这两位人间至尊到底谈了些什么,我虽不知道,但结合你们孤城派的动作,二十年前的那场风波似乎又要重演啊!” 老爹与络腮胡子互看一眼,都不说话。 毒客卿见状,冷哼一声。“山雨欲来,此次孤城密藏的遭遇就是当头警钟,安逸了如此多年,两位老伙计可莫要一个不慎,折在了此一役中。” 老爹一笑,摇摇头。“若真是如二十年前那场风波,那可真是说不准。” 毒客卿面色再变,却没有开口询问。只因毒客卿心中明白,即便是他开口问了,对方也未必能愿意回答。即便是愿意回答,也未必能答得上来。(未完待续) 第二章 露一手 上一回说到,老爹以《尸毒谱》为报酬与毒客卿做了一笔交易,请毒客卿出山带着花孤城到江湖上去走上一圈,做一些事,杀一些人,学一些本事。 有关于鬼王与佛屠会面的事情,坐着喝茶的三个老头谈到这里便到此为止,谁也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再喝了一会茶,毒客卿看了看时辰,起身准备回他自己的住处。 恰好就在毒客卿抱着木匣子准备离开的时候,老爹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急忙将毒客卿留住。 “韩兄,我这边还有一件事情,怕是要麻烦你。”老爹留住毒客卿,说道。 “既然已经收了你孤城派的好处,你便尽管开口,若是值得起这两卷《尸毒谱》我自然不会拒绝。”毒客卿将木匣放回茶几,再次坐了下来。 老爹摩挲着手掌,心中琢磨着该要怎么开口,毒客卿见了老爹这副模样,心中微微有些不耐,径直开口说道:“尽管直说,无需客套。” 老爹这才尴尬一笑,说到:“花孤城这小子向来是不服管教,韩兄需露两手震慑一下他,方可保花孤城一路上乖乖听话。” 毒客卿琢磨着老爹的这句话,很快便听出了老爹的言外之意,冷冷一笑。“这花孤城倒是架子不小,老夫亲自作陪居然还有不愿意同行之理。” 络腮胡子与老爹对望一眼,脸色都有些尴尬,俱不知该如何开口。许久,老爹才厚着脸皮,说了句。“确实是惯坏了。” 毒客卿微微想了想,问了老爹一句。“这花孤城可有什么最想知道的事情,可他偏偏又不知道的?” 此一问,老爹知道了毒客卿心中所想。无奈一笑。“他最想知道的,莫过于杀了他手下弟兄的一个仇家。可那些日子,我整日忙于密藏的事情,便是我们也没查到,到底是凶手是何人!” 毒客卿点点头,有些兴趣的继续问下去。“不如把前因后果说一说,我好对症下药,露一手他最想学的本事,这才好让他乖乖听话。” 老爹与络腮胡子听后都觉的有些道理,便将花孤城在s市与龙游争斗,小光被杀的那一段故事前前后后,一点不差的给毒客卿说了一遍。毒客卿耐着性子,将整个故事听完。 “到目前为止,这个龙游以及与这件事有关的几个人都死绝了?”毒客卿皱着眉头,心中明白,小光的死,龙游肯定知道一些内幕,可是对付活人,毒客卿有的是办法,可对付死人,他可就没辙了。 老爹听了毒客卿的话,拍了拍手。“还有一人!他最近与龙游一起来的x市,被龙游派去埋伏小鬼,后来被我的人给活捉了。” 毒客卿听完,松一口气。“既然还有活人,那事情就容易了。” 老爹与络腮胡子知道毒客卿的意思,当下络腮胡子便从椅子里站起来,说了一句。“我这就去准备。” 花孤城练刀练了整整一天,洗了一个热水澡,吃了晚饭之后,拖着一身疲惫的花孤城只想着在老爹宅子里找张床睡一觉,此刻便是叫他自己开车回家的力气都没有了。 却没想,花孤城刚刚在客房躺下,便就被老爹一把揪了起来。 “老爹,我不行了,累死了累死了,你行行好,就让我在这睡一晚呗。”花孤城闭着眼睛,哀求道。话刚说完,花孤城身子一软便要再次倒进床里。 “今个毒客卿要给你露一手。”老爹话说一般,笑眯眯的看着花孤城的反应。果然,只见花孤城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对老爹摆摆手。 “没兴趣。露屁股我都没兴趣!” 老爹嘿嘿一笑,继续把话说完。“毒客卿今晚露的一手,可有六成的把握,帮你找到杀死小光的凶手。” 花孤城先是仿佛睡过去了一般,一点反应没有。老爹自顾转身,再过片刻,花孤城突然从床上跳起来。中气十足的问了一句。“真的假的?” 老爹抖了抖肩膀。“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当下,老爹带着花孤城走进老宅后头的一片小广场上。广场四周都是菜地和竹林,平日里除了花孤城偶尔到这里来练会刀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人来往。 “来这里做啥?”花孤城好奇的问了一句,老爹也不回答。 花孤城只见老爹变戏法一样,掀开几块青石板,一条地道便即刻在花孤城眼前舒展开来。花孤城心里暗骂一句。“靠!来了这么几次,怎么就能没发现这下面还有一条地道呢?” 老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花孤城解释道。“咱们这片孤城派的势力,经过这么多年来的发展,暗室密道无数,处处有机关,一旦启用,杀机暗藏。天下没有势力胆敢明闯这里。” 花孤城自顾点点头,指着暗道,问了句。“那毒老头可在里面了?” 老爹嗯了一声,提着一个手电,在前面带路。花孤城紧紧跟在老爹后面,摸约往前走了十多米,花孤城的眼前豁然开朗。好大一个地下密室,足足有五六十个平米,花孤城只见一黑衣男子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木柱之上。毒客卿与络腮胡子坐在边上喝茶,等着花孤城与老爹前来观看表演。 老爹与毒客卿打了一声招呼,花孤城也朝毒客卿挥挥手。毒客卿放下茶碗,扫了花孤城一眼,当下便站起来,对着老爹说了一句。“我这便开始了。” 毒客卿一句话说完,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取出几个小药瓶,来来回回拿捏这份量,似乎是在调制什么独门配方。 花孤城拉了拉老爹的袖子,指着被五花大绑在木柱之上的黑衣人问道。“这哥们是谁?” “那日龙游让你去中华路,李家巷。此人便是埋伏在那的狙击手,当日你直接去了码头仓库,而他便一直在狙击点干等着,被我派去的人给活捉了。”老爹开口回答。 花孤城听完之后,焕然大悟。明白了老爹为何会说,这毒客卿有六成把握能找出杀死小光的凶手。(未完待续) 第三章 上贼船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跟随老爹来到一间密室,要看看毒客卿是要怎么样帮花孤城找出那杀死小光的杀手。 毒客卿没花多少时间便就配出了一小瓶猩红药水,在密室黯淡灯光下,反射着一阵阵妖异的红光。突地毒客卿伸手掰开被五花大绑在木柱上的黑衣人的嘴,那黑衣人在毒客卿手中居然丝毫反抗不得,只能乖乖的张开嘴巴,将那一小瓶鸡血一般的药剂喝下。 又过片刻,原本战战兢兢的黑衣人渐渐变得有些困顿,哈欠连天,再过一会,黑衣的眼神彻底涣散开来。 “要问什么,现在便可以了。”毒客卿看都不看花孤城,双手藏在袖子里,懒洋洋的开口说了一句之后便坐会原地。 “这就可以了?”上次他在曹三那边,同样是一瓶药水下肚,曹三好一阵折磨之后,目标居然还是毅然决然的自杀了。这一次,又是一瓶药水,花孤城心里总是有些不敢相信,又怕自己冒然上去逼问,这黑衣人要是再自杀了,这唯一的线索可是便又要断了。 毒客卿没心情搭理花孤城的蠢问题,不声不响,自顾喝着茶,一副你花孤城爱信不信的态势。 花孤城转头,给了老爹一个询问的眼神。老爹一笑,颇为笃定的朝花孤城点点头。 花孤城这才微微放心,上前两步,一把托起黑衣人的下巴,开口问道。 “龙游去s市找花孤城麻烦的时候,除了影子龙游之外,还有谁跟去了?” 黑衣人听了花孤城的问话,默不作声。花孤城叹了口气,一脸郁闷的扫了毒客卿一眼。恰逢这时,毒客卿慢慢开口。 “药效刚起作用,先问一些简单的问题。”毒客卿放下手上的茶杯,给花孤城举了一个例子。“龙游去s市,还带了其他人,对不对?” “对!”黑衣人声音听不出情绪波动,犹如死物。但不管如何,黑衣人回答了毒客卿的问题,这便说明毒客卿配出来的那药水还是能起到些用处的。花孤城心中一喜,连忙追问了一句。 “几个人?” “三个!”黑衣人呆滞的声音再度回答。 花孤城听到这个答案,心中计较了一下。三个人,扣掉影子龙游,这剩下的两人很有可能就是杀死小光的凶手。 “这三个人里有没有用软刃的?” “没有!”黑衣人这个回答让花孤城颇有些意外,给本准备顺藤摸瓜找到凶手的花孤城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这三个人都是谁?” “影子龙游,阿涛,我。”黑衣人如实回答。花孤城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 “阿水。” 老爹打了个电话,找人去调查阿涛和阿水的资料。而花孤城皱着眉头想着还有什么好问的,却没想,这个叫阿水的黑衣人,头一沉,晕了过去。花孤城吓了一跳,只以为这个阿水是死了,连忙伸出手往阿水鼻尖探去。 毒客卿满不在乎的歪了歪嘴,解释道:“过了药效,他自然就晕过去了。” 表演时间结束,接着老爹便就进入了正题,开口对花孤城笑道。 “人,我帮你看着。但你可得跟着毒客卿出去转上一圈,长点见识与本事,你看如何?” 毒客卿接着喝茶,在花孤城表态之前,指了指晕过去的黑衣人,开口加了一句。“跟着我出去,路上我可看心情,教你一些把戏,你若是悟性尚可,一路游历回来之后,便可自己动手审问这个小辈了。” 这下,花孤城总算是把出门游历这档子事给应承了下来,想了一会问道。“我们是什么时候出发,要去哪些地方?” 老爹笑了笑,没有回答花孤城,而是看了毒客卿一眼。“这个嘛,就得看毒客卿的意思了。” 毒客卿看了花孤城一眼。“即日起程也可以,再等两天也无事。最重要的便是一路上乖乖听话,不然的话我可没什么耐性陪你胡闹,径直给你吃些药,把你炼成一具傀儡玩偶。” 这话出口,花孤城不由得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骂一句。“臭傻逼,等把杀死小光的凶手揪出来,看我弄不死你!” 是即刻启程,还是过两天。毒客卿让花孤城自己选择,本来这个时候,花孤城心里已没了什么牵挂,早去早回,即刻启程是最好不过的了。可就在花孤城想说即刻启程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没来由的想起了苏伊的笑脸。 “明天下午再走吧。” 花孤城意兴阑珊的说完这句,转身走了。 这一晚,晚风萧瑟,花孤城出了密室之后,没了一丝睡意。 糊里糊涂的走出了孤城派,后知后觉的走到了苏伊的住处。 此刻,人去楼空,屋子里一片寂静,没了一丝声响。 花孤城看了看空荡荡的墙头,轻轻一跳,一个翻腾便跳进了前院。苏伊走的匆忙,好些东西都没有带走,便是那盆苏伊答应花孤城要帮他照顾的向日葵都留在了原地。独独抱走了仙人球,怕是为了留一个关于花孤城的念想吧。 这花儿怕是会死在x市的即将到来的大雪中吧?花孤城自问一句。拿起了一边的水壶想要浇水。 恰好在那个时候,花孤城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终于,花孤城放下了水壶,转身走了。 在那一个冬天,有一件花孤城与苏伊都不知道的事情,那一盆向日葵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偏偏开出了一朵最是惊艳的花来。 “喂?老逼!”花孤城接了电话,来电显示是曹三的号码。“这么晚找哥,做毛呀?” “听闻你要出去了,找你聚聚呗。”曹三这句话说得理所当然。 花孤城听了这话,却不领情。“哟,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怎么今个这么热情?” 曹三那边只一笑。“只因为,你之前出去一路上都没有此次凶险。” 花孤城一愣,心中知道,曹三怕是知道了些什么,兴许对那个古里古怪的毒客卿有所了解。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花孤城最后决定,曹三那里,自己还是去上一趟比较好。当下,花孤城对着电话那头说道:“我没开车,你派个人来接我呗?” “嗯,你在哪呢?”曹三一口应下,再反问一句。 “苏伊住处?”花孤城老实回答。 曹三先是一愣,而后许久才嗯了一声,回到:“那你便在那侯着,我的人很快就到。” 花孤城打完电话,又是一跳。之前如何进到的院子,此刻又如何跳了出去,闷闷不乐的坐在门口,背靠着紧闭的大门。不出十分钟,曹三派来接花孤城的车子就开到了巷子口,花孤城转过头看了一眼,却看见曹三亲自跑了过来。 “哟!劳您大驾,实在是荣幸之至。”花孤城嘿嘿笑着,假模假式的朝曹三拱拱手。 曹三晃了晃手上那一大袋子吃喝,笑着说:“明个你可就要踏上生不如死的旅程,请你好好吃上这一顿最后的晚餐。” 花孤城一把夺过曹三手里的袋子,掏出几包花生米和一只烧鸡,将信将疑的问了曹三一句。 “就你所知,这个毒客卿是个怎么样的角色,你怎么就这么笃定我这一趟旅程绝对是凶险万分?” 曹三取出两罐啤酒,丢给花孤城一罐,想了片刻后慢慢开口。 “反正从脚趾到头发,身上没有一处不是沾了毒的。手上握着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常常是一言不合,就毒死对方全家。偏偏此人一身武功不弱,又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做事更是肆无忌惮。可最后总是惹上了一些他惹不起的对头,几次被追杀都是九死一生,可偏偏就是没死。再然后就进了孤城派做了客卿,窝在孤城派里,便算是保住了一条命。虽说好些年过去了,可他的那些仇家可没有死绝。你随着他出去到江湖上走上这么一圈,凭着他当年在江湖上多如牛毛的仇家,这一路上磨亮了刀子,一门心思要捅人报仇的江湖好手,你说会不会如同过江之鲫?” “非常会!”花孤城咬着鸡腿,心中惊涛骇浪,就这么一不小心便上了贼船啦? 曹三对花孤城的反应非常满意似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就算没有一不小心被那干瘦老头毒死,也很有可能被他仇家误杀了。那这么看来,我果真是死定了?”花孤城双眼睁大,一脸郁闷。 曹三笃定的点了点头,与花孤城干杯。 花孤城与曹三不再说话,一杯接着一杯,一人喝下了半打啤酒,最后一颗花生米被花孤城放进嘴里的时候,曹三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朝花孤城说了一句。 “我先走了,也没什么好提醒你的。总之,一路小心吧!” 花孤城嚼着花生米,点了点头。 “回头,帮我把这间屋子租下来。”花孤城敲了敲背后的木门。曹三点点头,自顾走了。花孤城慢慢站起来,自顾摸回了他就在附近的一个窝点,睡觉去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 舍不得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答应了老爹,随毒客卿去江湖上走上一圈,而后又从曹三那里知道了自己此次路途上万分凶险。 次日正午,花孤城乖乖回了老爹的住处,带着一包行礼,便就准备跟着毒客卿上路了。 老爹与络腮胡子一路将二人送出孤城派,但两人俱是神色轻松,并没有一丝放心不下。花孤城拎着小提琴盒,背着一包行礼走在前面。老爹不时叮嘱花孤城几句,无非是要花孤城不要惹是生非,听从毒客卿吩咐之类的言语。而络腮胡子与毒客卿偶有交流,也大多是说一些废话。 终于,毒客卿停了脚步,示意老爹与络腮胡子不用再送。 老爹与络腮胡子二人都是年老成精,心中通透。老爹即刻停下脚步,对着毒客卿拱拱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等就在此别过,还望毒客卿一路上对花孤城照顾一二,实在是麻烦了。” “应该的。”毒客卿一一对老爹与络腮胡子拱手,回了一句。“就此别过。” 话一说完,毒客卿便自顾一个人先走了出去。留下花孤城三人在原地做最后的道别。 “那我也走啦。”自古多情伤离别,花孤城只觉气氛有些尴尬,这边就想闪人。 “嗯,一路小心。”老爹也不知该要再提点些什么,与络腮胡子对视一眼。“那便走吧。” “诶!”花孤城话音刚落,便低着头走出去几步,而后再转身对着老爹与络腮胡子挥挥手,说了句。“你们回去吧!” 此刻,毒客卿已然走远,花孤城背着行李,快步追上去。途中再次回头朝老爹与络腮胡子挥挥手。 老爹望着一老一少的背影渐渐在路口消失,突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舍不得?”络腮胡子转头看了老爹一眼,随口问了一句。 “一点点。”老爹实话实说。 “儿子养大了,自然是该放出去闯荡。”络腮胡子不知如何安慰。 “若是寻常家的儿子,不愁吃穿,本该是他爱做什么,便放手让他去做。他喜欢那小女子,恰好那小女子也喜欢他。两情相悦,我便可备了聘礼,备一套宅子,让他娶了那小女子,从此我养鸟喝茶,等着抱孙子。可如今,孤城二字,压得你我一辈子未曾好好喘一口气,现在便是连小鬼都要深陷在这个江湖里,我心中难受啊。”老爹说了几句心里话,而后摇摇头,转身回孤城派的时候,自嘲了一句。“我终归是老了。” 络腮胡子转身看着老爹萧瑟的背影,心中的话不知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到最后只能深深烂在肚子里,最后变成一声长叹,徐徐吐出。络腮胡子快走两步,追上老爹,问了一句。 “我们准备准备,也该上路了吧?” 老爹想了想,问了络腮胡子一句。“今天几号了?” “再过五天就要元旦了。”络腮胡子想了想,回答道。 “那我们与一众弟兄在孤城派过了这个元旦再走,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还能跟小鬼好好过一次年,若是有幸,当是与花峰一起,那便是真正的一家团聚。”老爹说着说着却是越发的索然。 络腮胡子起先是默不作声,深深沉寂在老爹的话语之中,许久方才抬起头,嘴唇蠕动,艰难的说了一句。“会,一定会。” 老爹与络腮胡子相视一笑。 “希望会吧!那时候,事情都了结了。真正的退出这个江湖。”老爹说完最后一句,眼神中的萧索突然消失的干干净净,再度恢复了往昔镇定自若,自信满满的神态。“保持心情愉快!” “保持心情愉快。”络腮胡子一样也是豪爽一笑。 年轻时候想要,想争,没半点犹豫的跳进了这江湖,如今想要逃离这片江湖,也许就要丢了年轻时争取到的所有东西,而自己期间丢掉的东西,却是再也拿不回了。若是真能出了江湖,只当是一段体验,却也不亏,但当真可以走得出去么? 花孤城跟在毒客卿的身后,一声不响。如此走了半日,毒客卿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第一站是要往北去,也许是m市,你说是坐火车去,还是坐飞机?” 花孤城皱眉想了想,坐飞机可是要快上不少,也比火车安全。当下不做犹豫,直截了当的回了一句。“我们坐飞机。” “嗯!”毒客卿似乎听取了花孤城的宝贵意见,点了点头,片刻却说了一句让花孤城几乎就要当场吐血的话来。“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坐火车去m市。” 花孤城一个踉跄,白了毒客卿的背影一眼。 “听闻你如今已有了接近三品的实力,若是能勤于修行,怕是很快就能稳步踏入三品武夫的境界。”毒客卿没由来的提到了花孤城的武功境界。 “不懂!”花孤城听络腮胡子说过有关于对武夫一到九品的分类方法,与曹三说的武,破,圣,魂,战,极,天。有着相似处,但也有很大分别。但花孤城对这些东西一直处在一个一知半解的状态,此刻听毒客卿提及,倒是颇为感兴趣的追问一句。 “这文武九品与武,破,圣,魂,战,极,天有什么区别?” 毒客卿瞄了花孤城一眼,似乎是对花孤城踏入武道这么久居然连这点常识都没有而感到惊奇。 “怎么,你家那两个老头,这些事情都没有教给你知道?”毒客卿双手负在背后,颇为好奇的问了一句。 花孤城点点头,老实回答。“知道一些,但弄不太明白,几乎是一团乱麻,反正前路漫漫,不如你一点点讲与我听,也好消磨一些时间。” 花孤城这话说的漂亮,毒客卿忍不住多看了花孤城一眼。明明是求人讲解学问,可话从花孤城的嘴里说出来,却是不由得变了一个味道,怎么听都觉得是毒客卿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一样,而他花孤城则是勉为其难的听上一听。 毒客卿倨傲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笑意,慢慢开口。“那你可知道,破常无三境?” “大概知道!”花孤城想起曹三之前所说,回答道。 毒客卿点点头。“这便好办了,我与你从头说起。”(未完待续) 第五章 长见识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随着毒客卿上路修行,途中花孤城向毒客卿询问起武功品级之分,毒客卿当下颇有兴致的将品级之分从头道来。 “民国以前,江湖上还没有武,破,圣,魂,战,极,天这种对武夫实力境界的划分方法。当时不过是按官品将江湖武夫分为一到九品。这从九品到一品的武夫修行称之为修炼。不光是江湖武夫有九品到一品的修炼,便是那些以法证道的道士也有,不过他们更加注重内家功夫,也便是外行常说的内力,对武功招式并不注重。故此同为一个等级的高手,这些道士往往在生死之战中敌不过江湖上以力证道的武夫。故此一到九品之间又有细分,便就是你知道的文武一至九品。一般来说,文一品的实力介于武一品与武二品之间,以此类推,共计一十八个品介。”毒客卿讲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花孤城一眼,似乎是在等着花孤城提问。 花孤城双手插兜,举例问道:“仅仅是以招式的高低判定文武,也就是说,如果一个道士不光内力很强,招式也很上乘,一样可以说是武一品的境界?” “那是自然。”毒客卿点头肯定道。 花孤城眼睛一溜转了半圈,又问道。“招式高低定文武,那一至九品的区分就是看内力了?” “通透!”毒客卿微微一笑,难得夸赞一句。“一般而言,能一刀一剑破开两道铁甲便算是九品武夫了。这铁甲的厚度大概有小半寸,现在已经寻不到古代统一制式的铁甲,故此一至九品的区分如今也不适宜推广使用了。按照前人口述,八品武夫至少要能破开四甲,七品是八甲,六品是十六甲,五品是三十二甲,四品是六十四甲,三品一百二十八甲,二品二百五十六甲,一品么便是五百十二甲。” 毒客卿一通数字报完,花孤城只觉这些数字好生熟悉,回想半天才豁然开朗,原来二进制的用途如此广泛。 “当时江湖上有修炼,修道,修仙之说。到了武一品的实力,便可以开始修道,修道五重境,过了这五重境便就是谪仙人,一步可登天。”毒客卿接下来的这番话却是吓了花孤城一大跳。“以法证道,优势在于心境契合天道,进阶最是迅速,但同级别打斗较量往往不占优势。以力证道的武夫则最是擅长争斗,但心境易受干扰,进阶缓慢。除了此两者,三千大道每一条都与无上天道想通,譬如以剑证道,譬如你孤城派的以杀戮证道,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古时江湖气象繁荣,武道昌盛。江湖武夫中半只脚踏在天道之上的五重境高人不比儒释道三家走出的高人要少。可如今一衰俱衰,不说江湖落寞,便是儒释道也是气运将绝了。” 花孤城从行礼中掏出一包瓜子,毒客卿说道这里,花孤城只当他是在说书了。什么五重境,谪仙人,儒释道……花孤城一概不相信。 “那武,破,圣,魂,战,极,天又是怎么来的?” “后人杜撰,穿凿附会罢了。没有具体的区分方式,一品高手便是天境,二三品高手对应极境,四五品高手对应战境,六品对应魂境,七品对应圣境,八品对应破境,九品对应武境。”毒客卿说到这里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其实这武,破,圣,魂,战,极,天也不是一无是处。前人的一至九品并没有明确区分破势,常势,无势。而武,破,圣,魂,战,极,天却是明确区分了一下。” 花孤城听到这里,心中大致有了一个概念,思路渐渐清晰。但而后的问题却越发多了起来。 “那我要怎么去判断一个人大概处在什么级别?”花孤城回想起以往他与别人交手的经历,隐隐只能从对方势的强弱去判断对方的实力高低,但真要说出一个具体的品级,却是绝不可能。 “要说判断对手实力,这门学问可就太深。各路高手行走江湖都讲究一个观象望气,但要看清一个人真正的底子,不到生死关头还真是看不出一个作数的结论,毕竟大家都能收敛气机,隐藏实力。便是那些常年江湖行走的出名高手,一个不慎看走眼阴沟翻船的例子数不胜数。故此所谓的一到九品,武破圣魂战极天,不过是对一个人实力的大致判断。要是真相信这种级别区分,那在江湖上莫约是混不下去的。要想将一个人的实力摸的仔仔细细,要么就是看过这人的生死之战,要么就是实力高出对方太多。总之一句话,我之所以一眼能看出你是三品不到快到三品的实力,那是应为我活的岁数太长,见过的高手太多,至于你么?嘿嘿,嫩了些。”毒客卿这番话说得极不客气,言下之意便是要花孤城老老实实修行,提升实力比其他一切都来的重要,观象望气,判断对手实力境界的学问对于此刻的花孤城用处并不太大。 两人边走边说,毒客卿居然颇有性子的一路对花孤城有问必答。 好半天,毒客卿才将关于品级划分的事彻底给花孤城讲清楚。两人这才上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到了火车站。 毒客卿买了两张硬座票,这一路从x市坐火车到m市,这长路漫漫,至少四十个小时的车程,花孤城不清楚这毒客卿是有什么样的打算,但此时此刻花孤城却是有了他自己的打算。 一路坐着去m市,脚能忍,屁股不能忍。 跟着人流,花孤城与毒客卿进了火车,老老实实的对号入座。此时才是下午两点,花孤城正精神着,恰好周遭也没什么旁人,花孤城压低了声音,继续向毒客卿请教。 “我们第一站去m市,要做些啥?” 毒客卿本在闭目养神,听了花孤城的问题之后,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淡淡说了一句。 “杀人。” “你的仇家?还是孤城派的仇家?”花孤城其实更想问一句,杀人有没有钱拿?但凡事不都得讲一个循序渐进不是。 “我的仇家。”毒客卿直截了当的问了花孤城一句,不知是老爹特意提点过,还是毒客卿自己对花孤城的为人做过一些功课,一句话说完,没等花孤城再次开口,毒客卿立马又加了一句。“帮我杀人,一条人命,十万。” 这个价钱虽说没有s市时高,但做生意么,行情有涨有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花孤城对着十万一条人命的价格还是很满意的,毕竟用曹三的话来说,这个毒客卿的仇家对头多如牛毛,反正杀人不用成本,薄利多销么! 花孤城摸了摸上车时好不容易漏过安检,浑水摸鱼带上车的小提琴盒,盒子里面可是刀枪齐备,花孤城此刻光天化日之下,随便拿出一样来都基本上可以被算作是恐怖行径,破坏国家安全。 “那你的这个仇家是什么来路?”花孤城试探了一句,想旁敲侧击的弄清楚自己要杀的目标到底是个什么实力。 毒客卿闭了眼睛,不再说话。许久,才吐出一句让花孤城完全摸不着脑袋的话来。 “你可曾见过孤城派的那位?” “哪位?”花孤城眨了眨眼睛,不知其所云。 毒客卿双眼眯开一条缝,看了花孤城一眼。倨傲的脸上闪过一丝好奇。“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没有见过了。” 花孤城心中也是好奇,连忙追问道。“你说的那位,究竟是谁?” 毒客卿摇摇头,咧了咧嘴。“看来你义父是没有把这些孤城派最深的底蕴告诉于你了,也对,这些事情,你知道的太多,并没有好处。不过他们不告诉你,我却偏偏要与你说上一说。” 花孤城听到这里,一脸期待,等着毒客卿爆一些独家内幕,却没料,毒客卿却只是放了一声空炮,前半句话刚刚说完,便就再没了下文,一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就将花孤城给打发了。 花孤城心中暗骂几句,白了毒客卿一眼。从包里取出一个面具,拎在手上便就准备起身了。毒客卿察觉到了花孤城的异动,也不睁眼,只淡淡问了一句。 “要做什么?” 花孤城耸耸肩膀。“找个能躺着睡的地方混一夜呗!” 毒客卿似乎一下明白了花孤城的用意,对花孤城越加有兴趣。 “不错,不错!”毒客卿连说两声不错,而后却一把拉住花孤城。“来来来,我给你配上一剂药,你可学好了。” 花孤城被毒客卿一拉,顺势做到了毒客卿身边。坐下之后,花孤城方才想起这毒客卿从头发到脚趾都沾着毒药,当下,花孤城打了一个冷颤,屁股往边上挪了一挪。 而毒客卿对花孤城的反应并不在意,当下抽出一个水杯,杯子里有半杯清水,毒客卿拨弄了几下手指甲,只见指甲里洒出一些药粉,径直掉进了水杯里。接着毒客卿端起水杯晃荡了一下,递给花孤城。 “喝一口,便能昏睡两天。从今天开始,你做任何事都不得离开毒药。每天晚上,我都会教你配置一种毒药。去吧!”毒客卿一句话说完,再次闭上了眼睛,朝花孤城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去做事了。 花孤城狐疑的看着手上的水杯一眼,干这种事还用的上毒药?(未完待续) 第六章 告诉你 上一回说到毒客卿给了花孤城一杯毒药,要花孤城从今以后做任何事情都不得离开毒药,并扬言即日起每天都要教花孤城调配一种毒药。 花孤城拎着那半杯不知为何物的药水,熟门熟路的抄到一软卧车间,很是自然的敲了敲门。 “查票了!”花孤城说话的时候,顺便带好了面具。 门开,花孤城手中药水迎面泼到了开门的那哥们脸上,身形一闪钻进了车厢,一脚踹飞了正对花孤城的一大汉。车厢里一共就只有着两个人。花孤城一把拎起被他踹到在地的大汉,将手上剩下的半杯药水给他灌了下去。而第一个被药水泼了一脸的哥们还没弄明白花孤城这是要做什么,便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花孤城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人,嘴角一翘。“嘿!指甲一弹起的效果居然不必孤城派的麻药差,还是有点水平的嘛!” 不过,话虽这么说,花孤城的心里却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只觉这用毒是多此一举。 话刚说完,毒客卿这干瘪老头鬼一般不知何时飘到了花孤城的背后,轻笑一声。“过奖了。” 花孤城这才觉察到站在身后的毒客卿,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毒客卿看了地上躺着的两名中年男人,轻轻摇了摇头。“若是能以力完克对手,使毒确实是多此一举,但若不多此一举,又怎能将招式与毒契合,一招一式尽是毒气纵横。” 花孤城不明白毒客卿为何要突然说这么一句,似乎这毒客卿稳稳能看头花孤城的心思一般。 毒客卿一句说完,又看了看花孤城。“你不用奇怪,我之所以会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而我现在对你说的这些话,一如我那死了许久的师父对我说的一般。” 花孤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毒客卿也不客气,一脚将地上的两人踢到床底下,自古躺到了床上。 “那你师父是?”花孤城坐到毒客卿对面的那张床上,随便问道。 毒客卿似乎早有计划要与花孤城讲到这一茬,面上隐隐有些追忆,并不避讳,顿了一顿之后缓缓开口。“我那死鬼师父当年在江湖上有一个名号,叫做毒王。” 花孤城听完之后,完全没有概念,眼睛一翻,只觉得“毒王”这个名头很是老土。当下,花孤城只是面无表情的听毒客卿继续把故事说下去。毒客卿对花孤城的这种反应并不奇怪,如今江湖,连佛屠,鬼王,这些神仙人物都名不见经传,不为人知,更别提他那比之那几位还差上一线的师父毒王。 “江湖上有四王,佛屠,鬼王,司徒,尸王。除去这四位神仙,我师父毒王便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了。在当时可排在天下前二十,放到如今,天下前十应该没有问题。”毒客卿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一脸追忆。花孤城挖着鼻子对于这四个新冒出来的名字实在是感到无解。 “信息量太大,有些接受不了啊!”花孤城眼珠转了转,摸了摸胸口挂着的鬼王血晶,开口说了一句。“什么佛屠,什么鬼王,闻所未闻啊。” 毒客卿看了花孤城一眼,换个姿势躺好。“孤城派没有告诉你太多东西,是想让你对这个江湖保持新鲜感,一直激进向前,如今我却偏偏要一次性统统告诉与你。修炼九品,超一品后有修道五境。五境分龙虎金刚道玄问鼎天象。江湖有四王,佛屠如今怕是稳稳进了问鼎境,鬼王与剑仙司徒都处在道玄境后期巅峰。而得了楚王臂的尸王即便没到道玄境后期巅峰,但凭借那不死不灭的肉身,一样能与鬼王一战。” 花孤城眨了眨眼。“那你师父是个什么境界?” “他死的时候,堪堪到了道玄初期。” 花孤城算了算,开口道:“这都在一个境界,差的也不算不多。” 毒客卿拨弄了一下指甲,花孤城赶紧侧了侧身子,生怕这毒客卿指甲里再冒出些什么毒粉毒药,把自己给弄晕过去。 “这些与你说了你也不懂,等你到了那个境界,你自然就会知道,同在一个境界,差距能有多大。”毒客卿说到这里,却是不自觉的将老爹与络腮胡子提出来作比较。“就好比你义父与你叔父,如今一个实力稳固在龙虎境的初期,而另一个则堪堪踏入龙虎境。表面上看,实力差距不大,但若真是生死相搏起来,便是有两个你叔父加起来也不是你义父的对手。” 花孤城眉头一跳。“原本只以为老爹便是这天下第一的高手,现在看来,他却是差了好些。” “江湖很大。便是化作了水井,却也有数以万口,哪里是你放眼一望便能看尽的。”毒客卿感叹了一句。 花孤城自然不在意这江湖究竟有多大,即便毒客卿跟他说了这江湖有多大,他花孤城又能有多少体会?怕是没什么体会。于是花孤城所幸不去管这江湖是大是小,继续去问一些他能做出比较的问题。“那你,是什么境。” “恰入龙虎境,以前稳胜你叔父,现在怕是只能略胜半筹,与你义父还差了许多。”毒客卿也不避讳,实话实说。继而又将话题转回到了毒药上面。“藏毒于招式之间并非一般意义上而言的大道,而是旁门左道,但却不会影响你大道修炼的心性,短时间内可大幅提升你的战力,而且随着你境界的提升,我这里也有相应适用的毒药,至少在道玄境之前,都有!” “那一开始把最猛的毒药给我,那我岂不是直接可以对付道玄境高手了?”花孤城扬扬眉头。 毒客卿白了花孤城一眼。“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毒药太过猛烈,你本身难以承受,凡是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这你都不懂?” “随口说说么!”花孤城弹了指甲上的鼻屎,转身躺下。“先小睡片刻!” 毒客卿则是闭目养神,许久说了一句。“过会起来,我便教你调配第一种毒剂,若是调不好,便让你自己喝下!”(未完待续) 第七章 上一回说到,毒客卿与花孤城好好细说了一番江湖,将江湖上的大人物与武功境界详细做了一番说明,到了最后,便要教花孤城配毒。 花孤城躺在床上,听着火车车轮滚滚前进的声音,对于毒客卿最后的那句话,并不上心。一直到了太阳落山,花孤城这才算休息足够,慢慢睁开眼,看了毒客卿一眼,突然冒出一句。 “我觉得,你似乎是有些过于热心了。” 毒客卿不说话,片刻之后,开口解释。“受了孤城派的恩惠,自然是要上点心才是。这一路,你若是什么都学不会,回去孤城派之后,我很难与你义父交待。” 花孤城哦了一声之后便没了下文,神情颇为古怪的扫了毒客卿一眼,也不再追问。毒客卿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这让花孤城心中的疑惑更深。 毒客卿,不过是客居孤城派。花孤城对毒客卿而言,实际上只能算是一个外人。而孤城派交给毒客卿的任务想来主要只是保护花孤城一路上的安全,顺便在使毒技艺上,对花孤城略作指点。 可仅仅是略作指点便能完成任务,毒客卿却偏偏非要掏家底一样的把他门中绝学尽数倾囊传授于花孤城。乃至于连那高不可攀的道玄境方才能使用的毒药都搬到了台面上。花孤城自认自己还没到那种让别人一眼见到就狂起爱才之心,非得收作关门弟子方才罢休的境界。显而易见,毒客卿在指导花孤城使毒方面表现的如此客套大方,必然是对花孤城或者孤城派另有所图了。 花孤城不出声,毒客卿朝花孤城望去一眼。 “可以开始了?” 花孤城凝神于指尖,好一会才转过了身子,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睡姿,迷糊着说了一句。“无故受人恩惠,于心难安。你又不愿实话实说,你那高深技法,我还是不学为妙。” 毒客卿对花孤城的此般表现虽不至于大吃一惊,但总而言之却还是有一丝出乎意料的。许久,毒客卿才称赞了一句。 “早就听说此一代花孤城智计无双,狡猾谨慎,今日见了,倒也算是名不虚传。” 花孤城打了个哈哈,只说了几句不敢当,不敢当。 毒客卿心里的秘密此刻仍是不愿向花孤城吐露半分,但要将自己使毒的技艺传授于花孤城的心思却是不减半分。 “我教你使毒,不过是期望你能在短时间内快速提高实力,如此才好应付不久以后的那场比试。至于我如此做的目的,目前却是不好告诉于你。”毒客卿指甲一动,嘴上继续好言相劝。“你可以不信我,但我教你的毒剂配置法门却可都是货真价实。学到了本事,得好处的可是你自己。” 一番极为中听的大实话讲完,花孤城却是无动于衷,一转身,几乎就要睡着。毒客卿深吸一口,强忍着心中怒气。 “学是不学?” 花孤城眼睛微眯。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花孤城算是彻底摸到了毒客卿的底线,想来是再难探到更多的讯息了。 “比试?什么比试?”花孤城在毒客卿彻底动怒之前,做起了身子,提起“比试”二字,笑嘻嘻的开口说道。“告诉我这比试是什么,我便好好与你学这使毒之术。” 毒客卿不显喜怒的看了花孤城一眼。心中五味杂陈,这才上路第一天,不经意间便被花孤城给算计了一次。 毒客卿心中微微有怒,却偏偏不知该从何处发泄,憋屈之极。冷冷看了花孤城一眼之后,慢慢开口解释之前提起的比试是个什么意思。 “花派与孤城派每数年便会有一次新晋弟子的大比,每一次打比,都会有百余名弟子参赛,其中不仅仅是有花派与孤城派的弟子,甚至连江湖上其他一些大门派的弟子都会参加。”毒客卿说到这里,再没了说下去的意思。 花孤城这半天听毒客卿讲故事,听成了习惯,愣愣的等着毒客卿说下去,却没想这才一句话,毒客卿便就讲完了,搞得花孤城不上不下,好不爽快。当下,花孤城只好开口追问一句。 “参加这比试有什么好处,获胜者会有什么奖励?有钱没有?” 毒客卿抿了抿嘴,含糊回答了花孤城一句。 “各大门派参加比试,大抵不过是博一个名声,不过若是能在一届大比之中挤进前三甲,倒确实是会有一笔价值不菲的奖励,不过与你说的黄白之物却是关系不大。” 花孤城撇了撇嘴,心中腹诽道:“既然是与黄白之物没多大关联的奖赏,那也好意思配的上价值不菲四个字?” 毒客卿等着花孤城开口说一句“开始配毒。” 结果等了半天,百般思索的花孤城却说了一句。“你要我参加这大比,还希望我实力能够精进,为的应该是让我进入前三甲,拿到那奖励,然后,这前三甲的奖励之中,恰好有你想要的东西?” 毒客卿白了花孤城一眼,闭口不言。花孤城吃了个瘪,也不气馁,盘腿坐到床上,准备对毒客卿好好旁敲侧击一番,一点不担心问不出他想知道的讯息。却不料,毒客卿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好说话。指甲一弹,两道黑气扑哧一声自花孤城耳边射过。片刻,花孤城再听到两声嗤嗤的声音。转头一看,花孤城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车厢上,只一瞬便多出两个手指粗细的小孔来,这两个小孔周遭光滑却泛黑,此刻还隐隐冒出一丝丝黑烟。一股异味钻进花孤城鼻子里,闻之欲呕。 说翻脸就翻脸,一点预警都没有啊。花孤城心跳加快,看着毒客卿那张干瘪枯槁的老脸,咽了一口口水,惊魂甫定。 “若是再啰嗦一句,下一次便是你的脸上多出两个孔。”毒客卿眯着眼,慢慢拉过一张桌子摆在两张床之间。而后不再管花孤城有什么想法与意见,自顾慢慢摆好几个玻璃杯与药剂瓶。“我只演示一遍,个中奥妙我也只讲一遍,若是今晚你配不出一剂成品,那所有的失败品你全部吞下,一滴不留。” 这句话进了花孤城的耳朵之后,花孤城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毒客卿一眼,等花孤城发现毒客卿似乎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的时候,花孤城赶紧低下头,死死盯着毒客卿手中的药剂瓶不放。 而后,毒客卿便开始了只此一遍得表演。 毒客卿的手法几经变化,速度绝技没有刻意放慢,只是保证花孤城能把每一步看得到而已,决计不至于看的仔细明白。几种药剂的名称,效用,分量也都只是匆匆说了一遍,而后再无着重提及。毒客卿此番作态,很明显是夹存着几分故意刁难之心,但更多的目的却是为了亲自证实一番,老爹口中所说那些话是否属实。 临走之前,老爹颇为自傲的说过一句。 “次子最为惊人之处,便是过目不忘与一心多用。” 很快,毒客卿原本手上半杯清水,再他几番调配之后,慢慢变成了一杯浅红色的毒剂。一剂毒药配置完成,毒客卿将成品药剂放到一边。另外取出一些药剂瓶与水杯推到花孤城面前,轻笑着问了一句。“可看清楚了?” 花孤城疑惑着抬起头,压着怒气反问一句。“你这是在难为我的吧?” “若真是过目不忘,理应是不难。”毒客卿捏着几缕已是极为稀疏的山羊胡子,轻笑着说道,不再理会花孤城一脸幽怨的神情。自顾摆好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到床上,睡了起来。 花孤城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 “人家随便吹个牛皮你就相信,当真是活秀逗了。”花孤城说话的时候,脑子里慢慢回忆着毒客卿配毒时的各个需要特别注意的环节,各种药剂的名字,分量,添加次序……很快,花孤城双手灵活晃动,几个药剂瓶在花孤城手中似乎有了生命一般滑动。 花孤城面前的那半杯清水也慢慢从透明向浅红转变。 躺在一边假装睡着的毒客卿此刻左眼眯开一条缝,超花孤城手中那玻璃水杯望去,稳稳是吃了一惊,心中啧啧不休,直是赞叹这过目不忘的本事,果真神奇。等花孤城最后一剂药水加入,水杯中毒药的色泽终于是便做了浅红之色。 然而,花孤城还未来得及为自己的大作感到高兴,躺在床上的毒客卿便就闭了眼,转了个身,狠狠泼了花孤城一盆冷水。 “你自己闻下味道。看看我配的毒药是不是无一丝半点的气味,而你配的药剂却是腥臭无比。” 花孤城照着毒客卿所说,依次探出鼻子轻嗅。也不用花孤城开口说话,他面上的表情便就证实了毒客卿所言非虚。 花孤城很是气馁的叹息一声,当下便准备将药剂倒掉,重头来过。 却不料,毒客卿突地伸手制止,叫了一声。 “且慢!” 花孤城微微抬头,不知道这毒客卿又要玩什么花样。(未完待续) 第八章 懂不懂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恰配好一剂毒药,却被毒客卿指出花孤城配出的毒剂并不合格,花孤城就要倒去重配的时候,毒客卿却突然出声制止。 花孤城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问了一句。 “干嘛?” 毒客卿指了指花孤城手上的那瓶失败品,不急不忙的开口说到:“” “若是今晚你配不出一剂成品,那所有的失败品你全部吞下,一滴不留。这可是你的原话。这会还没到晚上吧,你急个啥?”花孤城一字不差的把毒客卿所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毒客卿却是摇头轻笑。“可我之前还说过一句。若是调不好,便让你自己喝下!这句话,我想你应该不至于会忘记吧?” 花孤城一愣,心中有怒可又忌惮毒客卿的使毒本事,只敢在心里大骂。 “开玩笑的吧。”花孤城晃了晃手上的药剂瓶子,这清水里加了些什么东西,自然再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就这么囫囵饮下就算不死,至少也得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减寿十几二十年的。 “你若是查过我的过往,你就会明白,我是不是随便说说。”毒客卿说完这句话之后,不再看花孤城,手指敲打着墙壁,发出哒哒的轻响声。 “偏偏此人一身武功不弱,又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做事更是肆无忌惮。”曹三的这句话,此刻在花孤城脑中回响,花孤城先是打了个寒颤,继而看了毒客卿一眼,弱弱开口问了一句。“还有的商量不?” 毒客卿轻声笑了笑,也不睁眼自顾开口说了一句。“我说出口的话虽然称不上一言九鼎,但也不是说算就算的。还好,我这个人向来懂得变通。这样吧,这一杯药剂,要么你自己喝下,要么你给旁人灌下。” 花孤城看了看手上的药剂,再看了看躺着的毒客卿。 “喝下这个会死么?” “虽说成份类似,我配出的那瓶药剂,大概是毒不死人。不过是能让一般武夫难以聚势,从而失去大半战力。但你的那瓶却不太好说,我也不愿多猜,一试便知。”毒客卿回答的不清不楚,花孤城听得不明不白。到得最后,花孤城算是弄清楚了,得,等于没问。 “这瓶药我肯定是不喝的,那至于是给谁喂下这瓶药,是由我自己定?”花孤城再问一句。 毒客卿点点头,只提了两个不算要求的要求。 “只要是在这列火车上的。你有把握能在不惊动外人的情况下把事情做成的。”毒客卿两点要求说完,花孤城拎起药剂就要出去物色目标。觉察到花孤城动静的毒客卿眼睛睁开,浑浊的老眼里偶尔透出一丝光彩。毒客卿伸出手,指着床底下昏迷不醒的两人,说了一句。“这两人不正是最合适的试药傀儡。何必还要舍近求远?” 花孤城愣了愣,看了在床底下昏迷不醒的两名大汉,心中疑惑,一时之间竟是无法回答毒客卿的问题。 恰入老爹所说,孤城派需要的花孤城不是一尊杀戮机器,而是一名有情有义,敢作敢当的家主。这么些年,花孤城虽然不知日行一杀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杀人拿钱只是一笔买卖,简单来说,花孤城只把自己当做一把刀,而真正杀人的却是委托人。这样一来,花孤城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杀手,至少,花孤城在杀人的时候,不会觉得有罪恶感。 可等到花孤城不得不去杀人的时候,没有委托,没有第三方。只有他自己与死者的时候,花孤城发现他自己并不能狠下心来,痛下杀手。这真是一件很让花孤城感到羞愧的事情,一个杀手,居然会如此的优柔寡断,没有一丝的冷酷果决。 “我还是出去转转。”花孤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毒客卿,只是开了门,想要出去再物色一个恰好能让他痛下杀手的对象。 毒客卿似乎看透了花孤城的心思一番,只是冷笑一声。 “杀人的,从来不是刀剑,也不是毒药,而是人心,为了钱而杀人,这是贪,为了仇而杀人,这是怒。贪嗔痴怒慢,若是你能随心控制这五种情绪,无论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那便就算是真正悟了杀戮道了。你一力的要把自己隔绝在杀戮之外,最终只会被往日杀戮所生成的罪恶感吞噬,导致心性失常,就好像那自行用铁链缠住琵琶骨,把自己锁在湖底的佛屠一样。若是真正能悟了那杀戮道,一步便可入天象。若是悟不了,最终无论如何攀爬,问鼎便是极限。”毒客卿此番话,乃是佛屠当年亲口所说,此刻被毒客卿拿来稍作修改,再讲出来的时候依旧是掷地有声。 这一番话听完,花孤城似有所悟,好像自己心中的一个大谜团就要解开。道可道,非常道。知道又好似不知道,说不知道的时候,心里偏偏却又知道。这便是悟道的前兆,此刻花孤城心中懵懵懂懂,似懂非懂,时懂时不懂。 到底懂还是不懂。 花孤城背后魔神像翻腾,天龙嘶吼间隐隐有第二尊八部魔神相走出。黑云翻腾间,只一瞬,毒客卿便睁大了眼睛,神色间满是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 花孤城看了床底下昏迷不醒的两名大汉一眼,叹一口气,转身出了包厢。一浓一淡的两尊魔神相即刻消散。 这一刻的花孤城,似乎,估摸着,是不懂了。 只可惜,差了一步,只差一步,花孤城便就踏了天道,成仙而去。 就在花孤城走出包厢的一刹那,毒客卿身子一软,几乎是瘫在了床上。就在花孤城心中疑惑的那一瞬间,包厢内阴阳际会,气机牵扯。似有问鼎高手气机尽数释放,逼迫着毒客卿。只一瞬,毒客卿后背被冷汗打湿,双眼睁大,心中骇然。口中不断喃喃。“一步天象的戏言怎地能当真?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再过片刻,毒客卿心境慢慢平复下来,反复权衡之后,再次露出了笑脸。“这一次的买卖,多半是亏不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 落羽剑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第二尊魔神相隐隐有觉醒的态势,最终却是差了一步,走回了原地。 花孤城拎着药瓶子,进了其他车厢一路溜达。眼神略显呆滞,漠视着来来往往,男男女女的旅客。 毒客卿之前所说的那番话一直在花孤城的脑中反复萦绕。 “杀人的,从来不是刀剑,也不是毒药,而是人心,为了钱而杀人,这是贪,为了仇而杀人,这是怒。贪嗔痴怒慢,若是你能随心控制这五种情绪,无论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那便就算是真正悟了杀戮道了。你一力的要把自己隔绝在杀戮之外,最终只会被往日杀戮所生成的罪恶感吞噬,导致心性失常,就好像那自行用铁链缠住琵琶骨,把自己锁在湖底的佛屠一样。若是真正能悟了那杀戮道,一步便可入天人。若是悟不了,最终无论如何攀爬,问鼎便是极限。”花孤城闭了眼,脑中一片茫然。 杀戮二字仿若刀刻一般,印在他的心头。关于这两个字,此刻花孤城心中有问题,有思考,甚至有故事。可花孤城自己却是什么也记不起来,偶尔有头绪,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忽然,花孤城眼前掠过一道白影。 只一眼,花孤城脑中便冒出一连串成语。这一瞬,花孤城信心无比膨胀,只觉自己虽然连个大学生都算不上,但偶尔还是能有文思如尿崩的时候。 要怎么描述这个一袭白袍? 依着花孤城脑中跑出来的词句,那便就是桃花眼凝水眸,柳眉如画,狭长妩媚。肌如羊脂,指若葱管,再加上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儿,当得起“风华绝代”四字评价。 可惜,是个男人。 花孤城脑中第一时间闪过的想法是,哦!这小子真是帅气。花孤城不是基佬,花孤城这句感叹在心里响起的时候,完全是对于美的一种感叹,在其一瞬间是不会产生什么不太纯洁的念头的。但是人的情感丰富且奥妙,在花孤城赞了这个男子一句之后,立马羡慕嫉妒恨的骂了一句。靠!小白脸。 妖媚的男人与花孤城擦肩而过的时候,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花孤城,竟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这是敌意。 “混蛋!”气态优雅的妖冶男子对着花孤城狠狠骂了一句。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的指着一名顶级杀手破口大骂。 据说鹅有一双奇怪的眼睛,每每把东西往渺小里看,一个正常体型的成年人,在它眼中,也只有鸡鸭般大小,所以,它会伸出长喙,逢人就啄,非常之不怕死。当鹅被人揪住细长的脖子,送到砧板上挨刀时,心中一定无比愤懑,怎么就栽在了这些小人的手里? 鹅的胆大,源自于天生的视力错觉。人的胆大,则得益于后天的实践锻炼。 花孤城并没有心情去管这小白脸为什么会这么胆大,此刻的花孤城只知道,这小白脸今天是死定了。 恰好花孤城手上还有着一杯毒药不知道找谁品尝一下,这小白脸可是送上门来的。那被推了一万年的boss伊利丹的经典台词怎么说来着? 你这是自寻死路! 花孤城所奉行的并非巴洛克式的生活方式,繁文缛节、矫揉造作;也非哥特式的生活方式,装腔作势、故弄玄虚。某种意义来说,花孤城很是喜欢希区柯克,这老头在电影里杀人喜欢慢工出细活,带着浪漫的忧伤,在内心的挣扎中,让一个人的死亡变得艰难而漫长。但预算总是紧张的花孤城却慢慢养成了另一种行事习惯,一旦确定敌人,出手就要快如闪电,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电他一个外焦里嫩,香谗可人。 更何况这个小白脸都张成这个样子了,哪里能有资格忧伤? “丫找抽的吧!”就在厕所边上,四下无人注意。一眼确定了四下的情况之后,花孤城便就动了手。白刃出手就要见血。白狗腿子一刀逼向小白脸,却没想这小白脸也是个练家子,不慌不忙的一脚踹开厕所大门,侧身闪进厕所,躲过了花孤城那迅如闪电的一刀。 “哟嘿,还是个硬点子。”花孤城总算是明白了这小白脸到底是凭什么会这么大胆了。 花孤城刀势一变,奔雷出手,只求一击制敌。既然对手也是个练家子,那花孤城当下也不敢大意,只怕一个不慎就在阴沟里翻了船。 白狗腿刀势夹杂着阵阵杀意,一往无前,此一刀,隐隐中却是有了些络腮胡子的霸道刀意。山腹之中,那一场一品高手之间惊天动地的打斗虽说惨烈,但总的来说还是给了花孤城不少的启发。 此一刀,金戈铁马之声由远及近。 小白脸面色一变,从鄙夷到惊诧,从惊诧到赞赏,最后又不由得有了几丝失望。 花孤城这聚了全力的一刀,一样声势浩荡,天地奔裂,神鬼皆跪的意境气势不比络腮胡子少上半点。只不过,力道却是少了不少,但配合花孤城这一式奔雷的精妙,文三品以下的实力,怕是难以应对。花孤城只想在这一招之内便分出胜负。 小白脸,嘴角一歪。 下一刻,剑气纵横。 花孤城只见,那小白脸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这一剑,快,狠,烈。剑意如荒野飞马,纵横无忌。天地之间,唯有一剑。 此剑长三尺七寸,剑锋狭长,古剑样式。 若是花孤城再多那一些见识,便就知道此些年,仙剑司徒家的外门出了如何一个惊采绝艳的剑道高手,天赋之高,便是比之那风头无匹的司徒明月都不差分毫。这个用剑高手得了司徒剑冢中第一名剑,古道。 古道长三尺七寸,剑锋狭长,古剑样式。恰是这小白脸手中这把,没跑了。 三千大道,剑道孤傲,威力至强,修行却也至难。比以力证道多悟一分剑道剑意。比以法证道多修一分剑招剑罡。修剑道之人,道玄境后可称剑子。如今江湖剑子有四人,其中半数都在司徒家。江湖剑道第一人,司徒流云曾明言,不过二十年,司徒家剑子便可再多两人,明月与落羽。 直刺花孤城的这一剑,落羽手上的古道剑! 刀剑相交,杀意剑气相拼。 “点子扎手!”恰一交手,花孤城右手一麻,白狗腿几欲脱手。 花孤城心里有了底,这家伙不好惹,一招不敌,花孤城便想着要撤。没料下一刻,大名鼎鼎的古道剑便就架在了花孤城的脖子上。 “英雄饶命。”对面前这位气态剑招都挑不出半点瑕疵的小白脸,花孤城叫一声英雄,心服口服。但这并不影响花孤城回头找人来抽这小白脸的决心,但在此之前,总得先把小命保住不是。 “小毒物,学艺未成,便要出来为祸人间,此次落在我的手上,如何能轻饶你?”落羽如是说到,却是不准备要杀了花孤城。这一路走马江湖,为的便是磨砺剑心,一旦杀戮过多,不利于剑心修炼。更何况,落羽出身于向来以名门自居的司徒家族,从小受到的便是恭俭温良恭的教育,心中能想到的对花孤城最大的惩罚便就是面壁思过。 花孤城只觉架在脖子上那剑锋的杀意消弭了大半,心中一稳,想来这用剑的高手不是一个残忍好杀的主。这个时候,花孤城心中想起两句话。第一句叫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第二句叫割肉饲鹰。此一刻,花孤城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对自己的残忍霸道感到羞愧,还是应该鄙视这用剑高手的优柔寡断。是对是错?花孤城是不知道了,想他这么一个俗人,活命发财,早点回去找苏伊恩爱才是当头大事,人生哲学不适合他来思考,随遇而安吧! “嘿嘿,好说,好说。英雄发话,小的必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花孤城一脸谄媚,就差没当即跪下,本就所剩不多的节操一下子又丢了个干净。 落羽听着花孤城的阴阳怪气的回话,正思考着要怎么处置这刀法不错,可惜内劲不足的小子。此刻落羽长剑依旧架在花孤城脖子上,一把将花孤城手上的毒剂抢下,放在鼻间闻了闻。 “你这是要找人试毒。”落羽此番同花孤城情形差不了多少,也是初出江湖,来江湖上游历一番。虽说涉世不深,也不比花孤城的油滑。但却是听了不少同宗长辈所说的有关于江湖险恶的各种故事传说。对江湖上一些阴邪事物的了解却是远胜花孤城,故此只一眼便就看出了花孤城的心怀不轨。 花孤城尚未来的及开口回答,却隐隐感受到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机。救星来了! 当下花孤城腰背一直,开口骂道。 “老子孤城派走出来的小毒王,拿着毒药自然是找人试药。赶紧收了你个臭傻逼的破剑,不然要你五肢俱断!” 落羽被花孤城这么一骂,心中微怒,却不冲动,此刻,落羽一样稳稳锁定了另一道沉稳强大稳胜自己的气机就在不远处落定。 “天下傲绝。”毒客卿开口赞了一句。“明月当空,却依然可见九天落羽。实在是不容易啊!可惜,涉世不深,难测江湖凶险。”(未完待续) 第十章 凭什么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在车厢中偶遇司徒家年轻高手落羽,过了一招之后,花孤城惨淡落败,无比狼狈。 毒客卿这话说的极不客气,看向落羽的时候,没有一点看向花孤城时的那种好奇感。 因为毒客卿心中清楚,在司徒流云说完那句“不过二十年,司徒家剑子便可再多两人,明月与落羽。”的大话之后,佛屠便半公开的表了态。 “此二子若是半路夭了,那便直接去做那九天之上的剑仙了。”一语出而天下惊,司徒举族惶惶。 孤城杀手千余众,佛屠修罗相冠绝四王。 无奈司徒明月与落羽躺着也中枪,无故被司徒家雪藏禁足了三年之久。 司徒家族再是如何的源远流长,底蕴丰厚也一样无力改变几十年来一直被孤城派打压的事实。本是高高在上的仙剑司徒,只因与孤城派有了纠葛,一下便被打落凡间,当年的繁华锦绣的仙家气象从此一去不复返。 “孤城派的人,岂是你说动就动的。”毒客卿此话说的义正言辞,理所当然,还有一丝丝威胁的味道。这话是在与谁言?恐怕便只有毒客卿自己知道了。 落羽眯着眼睛看了毒客卿一眼,又看了此刻正在自己剑下奸笑的花孤城,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你是花孤城?” “就是你爷爷我了!还不赶紧跪下唱征服。”花孤城眉头一挑,跋扈如富家纨绔。 落羽下巴微微一抬,又说了一句。“本是不想杀人,但孤城派为祸人间的爪牙却是不得不杀。” 花孤城眨了眨眼,心中还没反应过来,这臭傻逼是不是吃错药了。 只见剑光一闪,落羽剑上杀意凛然。 但落羽出剑虽快,却依然是低估了毒客卿的实力。 只见毒客卿一步落下,周身气势爆出,势之领域稳稳将落羽包裹住,落羽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隐隐有中毒之感,手上乏力,朝花孤城刺出的那一剑不由的一滞,电光火石之间,却是稳稳便将花孤城救下。 花孤城被毒客卿一把向后面推出好几步,与此同时落羽那一剑翩然到了毒客卿的身前。 毒客卿指尖轻弹,古道剑身一歪,落羽只觉虎口阵阵发麻。下一刻,长剑脱手。 毒客卿趁势再次击出一掌,将落羽击到在地,再没了一战之力。 好一番死里逃生的花孤城见状,怒笑几声,反手将厕所的门反锁上。 “今天不弄死你,我决计就不配叫花孤城!”花孤城撩了下袖子,从落羽手上抢下药剂瓶。“请你试药!” 毒客卿站在一边,却是轻笑建议道。 “小脸长得俊俏,不如毁去?这才足够快意!” “难道毒客卿这丫是个悲剧爱好者,就喜欢把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人看?”这便是花孤城听到毒客卿的话之后的第一反应。 但花孤城一点又不反对,甚至有些乐见其成的心里。所以,毒客卿是不是一个悲剧爱好者暂且未知,但花孤城这个悲剧爱好者却是坐了实,没跑了。 “无由无始,便要杀了那些原本活生生的生命,你们孤城派如此做派是为什么?是对自己高高在上的能力和地位的认可还是炫耀?”落羽的这些话传进花孤城的脑中,花孤城心中第一次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反思。 毒客卿任由落羽说着此些话,冷冷看着花孤城会有何反应。 而此刻落羽的灵魂也是倦怠了。如果一个人有梦,他知道这个梦有生之年必然可以完成,那他的每一天都可以是活力四射的,因为他知道他的梦又近了一步。 落羽也曾有一个梦,他也曾活力四射过。他一样认为自己这个梦他有生之年必然可以完成。 可现在,他濒临死地,这个梦怕是再没了实现的可能。只想着临死之前,能让一个手染无数鲜血的人屠,能够放下屠刀,至少,可以让他知道自己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族中长辈说过权力场就如同黑洞,一旦进入,连光线也休想逃逸。浸淫在权力场中的人,就象置身于磁力场的铁块,不管你有多不甘心、多么疼痛,终究逃避不了被磁化的命运。权力是一种人们有意不提及的宗教,而且是排它性的一神教,除权力本身之外,不再有别的神。它并不要求信徒的虔诚,然而却没有信徒不是一般的虔诚。它给予信徒随时离去的自由,然而却没有信徒愿意行使这种自由。杀戮给了你们裁决他人命运的权利,可你们从来不会反思,你们凭什么又为什么要执掌这种权利。”落羽的话一字一句落在花孤城的心头,都恍若惊涛骇浪,花孤城脑中闪过几个词眼,纠结于。“为什么?”与“凭什么?” “够了!”毒客卿不想再让落羽说下去,生怕花孤城一下子听了太多此种言论,沉溺于善恶之争中难以自拔。 花孤城回头看了毒客卿一眼,眨了眨眼睛。毒客卿再看花孤城一眼,淡淡说了一句。 “你,出去。” 毒客卿一脸的倨傲与他超一品武夫的实力使得毒客卿的字里行间散发出一种花孤城从未见过的虔诚与笃定。这种强势与笃定的出现使得毒客卿说出的“你,出去。”这个祈使句式充满了一种理所当然的逻辑性。 花孤城爽快的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静静的守在厕所门外,半天不见里头传出些什么动静。 这个时候花孤城心里是有点担心和遗憾的,他担心的是毒客卿没准会让他像布卢姆那样踟躇在城市内部,从早上八点到午夜两点,流浪了十八个小时,这才回家。而遗憾的是,就算花孤城在火车车厢里流浪个十八个小时,也不可能像詹姆斯.乔伊斯写出像《尤利西斯》那样的煌煌巨著。 花孤城就守在门外,拨着手指计算着时间,一直到花孤城计算到两个小时之后,毒客卿才一脸从容的从厕所中走出来。 “我们回去,此人下一站便会离去了!” (周一课多,更新晚了,不好意思。)(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放他走 上一回说到,毒客卿全力出手,将花孤城从落羽手上救下,并一击重伤落羽,落羽只当自己必死,只想着在临死前教化花孤城一番。 毒客卿从厕所走出的时候神色平静。但那句话传进花孤城耳中的时候,却是让花孤城一阵惊奇。 “你没有杀了他?”花孤城只当落羽必死,却没想传说中杀人如割草的毒客卿居然会善心大发,放了这啰嗦如唐僧一般的落羽一条生路。毒客卿听了花孤城的问话,用一种注视白痴的目光盯着花孤城足足看了有半分钟,而后才总算吐出一句。 “你到现在,还没猜到里面那人是谁?”毒客卿说完,双手负在身后,慢慢往软卧车厢走去。 车窗外,夜色落下。 花孤城愣在原地,往厕所里看了一眼,只见落羽一瘸一拐的从里面走出来。 落羽抬头与花孤城对视一眼。精致闪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花孤城斜着眼睛再次瞥了落羽几眼,心中疑惑道,这家伙当真是个男人? “嘿,小白脸,你叫什么名字?”花孤城也不与落羽客气,径直问了一句。 落羽并不动怒,可见平日里的修养极好,只是朝花孤城抬了抬下巴。 “司徒,落羽。” 花孤城轻哦一声,一副如雷贯耳的神色挂在脸上。 但至于有没有听过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号,花孤城仔细想了想,嗯,应该是没有了。 花孤城不说话,落羽将长剑收好。一副出演古装剧的做派,再对花孤城说了一句。“自古多行不义必自毙。” 一语毕,落羽转身离去,留花孤城在原地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花孤城心中所想自然不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问题,他所纠结的问题是,他总觉得落羽这张脸在哪里见过似的?嗯,在电视里。许久,花孤城一拍大腿,脱口而出。“丫张的真像范冰冰!这厮决计不是个男人吧?” 落羽走出不远,花孤城这句话传进他耳朵的时候,脚步一滞。只因落羽此刻受伤不轻,又忌惮于毒客卿的恐怖实力,否则落羽多半是要提剑杀回去,找花孤城拼命的。 送走了落羽,花孤城大咧咧的小跑回软卧车厢,笑嘻嘻的讨好了毒客卿一句。“前辈武功好生了得,当真是对得起毒王传人的名号,向来假以时日,自当是毒王第二。” 毒客卿扫了花孤城一眼,对花孤城流于表面的马屁不置可否。 “落羽,武二品,接近文一品的实力。算算年纪,还要比你小了半岁。”毒客卿这话说不尽的恶毒,看向花孤城的目光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花孤城尴尬一笑,心里却不在意,技不如人而已,只要不是天下第一,总是会有人踩在自己的头顶。技不如人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有天下第一的气度和心胸。更要有一个成为天下第一的梦想,并且坚定的秉持实现梦想的信心。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可以。毕竟人生已是如此艰辛,要是不偶尔骗骗自己,那活的岂不是太他妈累人了? “这小白脸是个什么来路。自称司徒,跟你说的那个神仙司徒是不是有一腿?”花孤城话锋一转,提起了司徒。 毒客卿面色不变,只是点了点头。 “司徒家族分内外两门。顾名思义,内门专门传授司徒家本族子弟武艺,而外门则是从各地搜罗根骨奇佳的孤儿,带回司徒家族收养授艺。内门子弟成长条件优越,宗门内提供无数资源,不吝成本,如此条件之下,走出的武道高手自然无数。而外门弟子天赋一般都是极高,加上苦修勤练,虽说享受到的资源不及内门子弟但成长势头却也不输内门半点。”毒客卿说到此处的时候,面露不屑,嗤笑一声。“此一点上,你孤城派的手段却是高明许多,培养弟子结合司徒家内外门的特长。只说你义父手上那十八名死士,便就让司徒家族望尘莫及。司徒家族自诩名门,内外门的分别却是小家子气尽显,与孤城派的大气不好比啊!” 花孤城看着毒客卿摸着稀疏的山羊胡一脸感叹,好奇问了一句。 “听你的语气,似乎你对司徒家族芥蒂很深啊?” 毒客卿冷哼一声,也不避讳往事,径直开口说到。“当年我惹上了一些来头颇大的对头,一时之间难以应付,只想着先去酆都避上一避。酆都鬼王与我师尊有旧,只要我到得酆都,便就算是安全了。谁料途中突然冒出两名龙虎境高手追杀,二人皆是出自司徒家。此二人打着诛妖除孽的旗子,一路追杀与我,但我心中清明,司徒家不过是觊觎我师尊的毒药传承。当年司徒家与孤城派水火不容,他们自然是想依仗着我师尊的传承去对付孤城派的毒药。所幸,途中得了孤城派的高人所救。到了孤城派,当年的孤城派主事还不是你义父,算辈分,当是你师祖,那位前辈对我却是十分客气,好意将我留下,与我做了一笔互惠互利的买卖。从此我便安心留在了孤城派,一晃,都已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果真是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花孤城听过了毒客卿的往事,感叹一句后竟是百无禁忌的问了句。“是什么买卖?” 毒客卿白了花孤城一眼,只说了一句。“以后会告诉你。” 花孤城啧啧嘴,对毒客卿的闭口不言并不觉得奇怪,继而再问一句。“那这个落羽是司徒家族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 “司徒家族近年来内外门各出一名不世天骄。内门弟子叫司徒明月,此人实力或许还要在落羽之上,暂时你难以略其锋芒,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先作退避为上。而外门的弟子就是落羽,你见过了。” “江湖险恶,不行就撤。这是我的拿手好戏,你放心好了。”花孤城打了个哈哈,终于问出一个他最为好奇的问题。 “那这小白脸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毒客卿似乎也对这个问题好奇,脸上破天荒的换了一副神色,老不正经的眯着眼睛说到:“按着道理,司徒家古道,古言双剑理应是一男一女合璧才可发挥出至强威力,司徒明月是女子是错不了的,这落羽理当是个男人,可我却总觉他是一个女子。” 花孤城哦了一声,得,这落羽到底是男是女,一时半会之间看来是没法子得出一个结论了。 毒客卿躺在床上,问了花孤城一句。“所以现在,你可知道我为何不杀他了?” 花孤城眼睛一眨,如此苦大仇深,仇人相见,自当是分外眼红才是,可这毒客卿却是偏偏不动手,真是奇怪了。要是能一举杀了司徒家的这么一个宝贝,岂不是大快人心?花孤城想到这里,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既然司徒家把这落羽当宝贝,自然不会当真放心让落羽一人出来行走江湖的。就好像他自己身边还有毒客卿护着。当下花孤城恍然大悟,开口道:“难不成这落羽身边还有保镖?” 毒客卿伸出两个指头。 “一品高手两人,剑意浩然,离龙虎境只差半线。” “你打不过?”花孤城计算着境界,想着若是如毒客卿之前所说,处在同一境界的两个人,实力都可以天差地远,更何况毒客卿还稳稳超了此二人一个境界。以他龙虎境的实力对付两个一品高手,应该是不难。 毒客卿双手插进袖子,一副高人做派。“明面上只有两人,暗里却不知道。冲动出手,怕是不妥。” 毒客卿话说到一半,就此打住。其实毒客卿的后半句是,“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你孤城派在暗中到底给你插了多少高手护卫。” 两方势力不明,冒然相斗,实是不理智。 “唉,就这么把他给放走了那我白白挨了他一顿训话,岂不是很吃亏?” “你也受了伤,这一来一去,你没吃亏,他也没占到便宜。日后你与他自会有见面的时候,到时候,若是你自己的实力上去了,自然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毒客卿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的说了一句,而至于他自己的仇恨,他这么些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再等上几年。 花孤城点了点头躺倒床上,眼看夜色已经落下,正想睡觉,怎料毒客卿却是没把正事给忘了。 “你的药可是已经配好了?” 花孤城翻翻白眼,经过落羽的这么一闹,却是完全把自己要配药剂这件事情给忘记了。花孤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做起来,摸到桌子边,小心翼翼的拿过几个药瓶子。 “可还记得配方?”毒客卿假意问了一句,却是丝毫没有再给花孤城演示一遍的意思。 花孤城轻哼一声,也不指望着毒客卿此刻能够善心大发,再给自己演示一遍。当下,花孤城只是将之前毒客卿配药的情形在心里略作回忆,手上便又开始了动作。毒客卿看了花孤城一眼,目光微微闪烁,心中感叹一句。“这份记忆力,当真是了不得,了不得!”(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想不通 花孤城双手晃动,小心翼翼的掂量着各种药剂的分量,依次倒入水杯之中,过了片刻,又一杯浅红色的药剂调配成功了。 毒客卿躺在床上也不睁眼,鼻间只轻轻嗅了几下,便就确定了花孤城此次所配的药剂没有问题。 “嗯,算是小成,这剂毒药的功用之前已是告诉于你了。你要知道,在这世上,毒药最厉害之处不是见血封喉,而是可以控制人心。所以见血封喉的毒药在毒道之中向来属于下下之品,而你现在配的这一剂毒药反而是中上之品。” “莫非这毒药也分九品?”花孤城有些好奇,急忙问道。 毒客卿点了点头。“这不过是我师父的一家之言,他对毒药的研究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配毒技艺上,几乎是以一人之力甚至能与你孤城一脉相抗衡。依着我师父的研究,他将毒药分成九到一品,一品之上也一样分作了龙虎,金刚,道玄,问鼎,天象五境,相应品级的毒药只有到了相应实力等级才可御使。而相应等级的毒药对高出毒药等级实力的武夫起到的效果却是不佳。这毒药的品级之分大致是如此了。” “你不是说你师父只是道玄境的实力,你那边也只有道玄境可用的毒药。那问鼎境和天象境的毒药,你师父是怎么分开的?” “道玄品级之上的毒药大多只是纸上谈兵。”毒客卿不做隐瞒,实话实说。花孤城点了点头,突地脑子里蹦出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这毒客卿不会是想着让我修炼到道玄境以上,然后给他试药吧?”花孤城一念至此,不由的哑然失笑。与其盼望着他一个三品武夫修炼到道玄境之上,这毒客卿还不如自己修炼更为实际。 “哦。”花孤城没有情绪的一声哦,思路一下又飞去了别的地方。忽的,花孤城又想起了毒客卿之前说的那句话,再次问道。“你说的‘毒药最厉害之处不是见血封喉,而是可以控制人心。’这话是什么意思?” 毒客卿思索了片刻,只是略微提点了一番。 “见血封喉的毒药,用来杀人,与刀剑无异。一个活人,生前纵有万般能耐,可死了就是死了,再没了别的用处。”毒客卿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而毒药很多时候却是可以控制活人,利用死亡的恐惧让一个活人变成一具任由你驱使的傀儡,岂不爽哉?” 花孤城听到这里,心中了然。 “就是武侠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那种,每一段时间给一粒解药,不吃解药就生不如死的那种?”花孤城心思通透,毒客卿略作提点之后,立刻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毒客卿轻轻点头,开口说道。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不过此种毒药现在却是不太多,即便偶尔有适用的,却也无法对每种人都起到效果。但按着你孤城派的记载,历史上,孤城派中却是有一种完美的控制毒药,却是意外断了传承。”毒客卿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而是看了花孤城一眼。“你可懂了?” “差不离!”花孤城此刻总算是知道,络腮胡子在孤城密藏之中一直在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相比便是那完美的控制毒药。 毒客卿不再说话,翻个身,睡去了。 花孤城如释重负般的放下了手中的药剂瓶,翻身上了床,可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却是落羽的那番听上去很是高深的道理。 落羽说,花孤城杀人是为了炫耀自己高于常人的武力,并且把这种武力当做了一种权利。 可这个世界不就是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大鱼能吃小鱼,是因为他强于小鱼的武力,更是因为它只有吃小鱼才能生存下去,这就决定了,大鱼有吃小鱼的权利。这是自然界赋予大鱼的权利。那花孤城杀人是为了生存?好像不是。那是为什么?花孤城居然也答不上来,笼统一点说,貌似花孤城杀人只是为了孤城派的兴盛。那是谁赐予花孤城杀人的权利?显而易见,无论是权利还是能力,都是孤城派赐予。而花孤城杀人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习惯成自然和身不由己。 一时半会是睡不着了!花孤城在床上扑腾了两下,最终坐了起来。 花孤城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看部电影再睡。 却没想,一部电影看完,花孤城的思绪更加混乱了。 这是一部来自于伍迪.艾伦的电影——《性-爱宝典》(everythingyoualwayswantedtoknowaboutsex)。该电影分别讲述了七个小故事,其中第七个故事名为:射-精时会怎样? 在这个故事中,伍迪.艾伦亲自扮演了一个精-子,亿万精-子中不起眼的一个。在精-子集团之中,每个精-子都被灌输着同样的信念:时刻准备打入敌人内部,和一个叫“卵子”的神秘人物取得联络。 这一天,养精千日用精一时的时刻到了。 身穿白衣白裤的精-子空降兵们整装待发。虽然他们知道最终只有一个或者两个幸运儿可以和卵子成功结合,可他们照样热情高涨,不怕牺牲。精-子们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高呼着“卵巢里见”,纷纷跃出舱门。可是,伍迪.艾伦犹豫了,他开始为个人前途而担忧。万一碰到的是个同性恋怎么办?万一没有打入敌人内部而是打入了避孕套内部又该如何?更糟糕的是,如果是主人在打-手枪,那岂不是要被喷射到天花板上?他吹着了忧伤的口琴,轻声低唱着。 “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我们会怀念你的微笑……” 然而,强大的集团冲动远非他一个小小的精-子所能抗拒。所以不管他愿不愿意,怀不怀疑,最终他还是和其他精-子一样,勇敢地跃出舱门,投入到了前途不明的黑暗世界。 你看,生命的开始便是身不由己,你的出生便是一场身不由己,遑论是你的死亡? 花孤城心中计较着落羽的话语,和他自己关于生命是一场身不由己的论调,在纠结惆怅中缓缓睡去。(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要杀人 次日一早,花孤城睁开眼睛,只见阳光明媚,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躺在床底下的两名大汉此刻微微有了些转醒的态势,花孤城也不客气,当下又是一人赏了一掌,继续让两人晕着。 一路无话,又过一夜。 此一番路途颠簸,花孤城与毒客卿总算是到了m市。而躺在床底下的两个点背到家的汉子也总算是解脱了。 毒客卿并没有直截了当的带着花孤城去寻那几个孤城派要对付的仇家,反而先带着花孤城混在了一个旅游团的后面,好好游览了一番m市的景致。 m市是一座依托三山而建的古城,与自然环境产生了有机的统一。古城瓦屋,鳞次栉比,四周苍翠的青山,把紧连成片的古城紧紧环抱。城中街道依山势而建,顺水流而设,以五花石铺就,雨季不泥泞、旱季不飞灰,石上花纹图案自然雅致,质感细腻,倒是与整个城市环境相得益彰。 花孤城一路行来,对这城市风貌的印象分外强烈,几乎是刻在了他的脑子里,只想着当有一日,必要带着苏伊来此地一游。 “算一算日子,上一次来m市可是二十多年的事了。”毒客卿这话说得气态苍凉,花孤城听得全无概念。二十多年前,花孤城怕是还未出生。 花孤城不说话,蒙头跟着毒客卿边走边看,偶尔见了新鲜玩意便停下来玩弄一下,看了特色食物便买来尝上一尝。一开始花孤城还帮毒客卿买上一份,可毒客卿却是不领情,接连拒绝。 如此游玩了大半日,一直到夜幕落下,毒客卿才随便寻了一处旅馆住下。这家旅馆装潢的古色古香,木门木窗,还取了一个极为复古的名字叫做“五福客栈”。 一同往日,这一晚,毒客卿继续教花孤城配置毒药。不过一剂毒药配完,毒客卿却是在御毒之术上又对花孤城作了一番指点。 “以气灌注,将毒导入体内,再以气包裹,对敌之时只需做到这些包裹毒药的气可以收放随心,御毒之术便能算作是小成了。”毒客卿手指一伸,花孤城只见一道肉眼可辨的紫红色的气汇聚成线,猛地朝窗边射去。 紫红色气线射出的一瞬间,花孤城只听窗外即刻传来一声惨叫。 “靠!”花孤城骂了一句,这是有埋伏啊! 下一刻,花孤城断流在手,身形一闪,摸到了门口。 毒客卿却是处变不惊,大大咧咧的正对大门坐下。花孤城察觉到门外的有几道沉稳绵长的气机正锁定着自己,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似乎是有些不合规矩吧。”毒客卿似乎对来人的底细很是清楚,面不改色的开口道。 “既然是你们孤城派来者不善,那我们自然不需与孤城派客气些什么。”窗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到此处顿了顿,继续开口。“屋里的前辈想必便是韩前辈了,此次我药谷派不请自来,决计是没有要得罪韩前辈的意思,只是为了花孤城而来。” “哦!既然你们是要找孤城派的麻烦,我理当不该插手。此刻当代花孤城就在门口,有什么事情,你们与他说吧。”花孤城蹲在门口听着毒客卿的话只觉越听越不是滋味,等到毒客卿最后一句话出口,花孤城心里一沉,暗暗骂了一句。 “靠!就这么把老子给卖了?忒不够意思了。” 此时此刻,留给花孤城骂人的时间却是不多了。只听窗外传来一句。“擒贼先擒王,拿下花孤城,咱们也就算有了与孤城派讲条件的底牌。” 此话音刚落,两把刀子便就从门封里刺了进来。也没有给花孤城说上一言半语,这边就要动上手了?这也太过突然了吧!木门轰然被人踹开,只见三名持刀大汉接连跳进了房内,而屋外还有数人把守着出路。这下子,花孤城可算是真真切切的当了一回鳖,被人在瓮中给捉了! 这三名持刀大汉,为首一人样子寻常,没有一丝特点。倒是手下两人,一个胖子,肚子大屁股翘。而另外一个脸上却是留着一道刀疤。 三名持刀大汉一逼再逼,而花孤城却一退再退,一直退到毒客卿身边,神色慎重的开口问了一句。 “这三人,是个什么实力?” “一个三品,两个四品。”毒客卿一眼看出了对手的实力。 “那你不是顺手就给解决了?何必怕他们?”花孤城眨了眨眼。这才知道此三人实力一般,很是有些对不起他们那彪悍的体型,中看不中用啊! 毒客卿却是自顾喝茶。“懒的出手,他们既然是为你而来,跟我关系不大,只要你不死,断手断脚对我来说并无所谓。” 这一番话,毒客卿说的云淡风轻,听得花孤城却是面皮直抖。一个三品与两个四品对于毒客卿而言自然是小菜一碟,可对他花孤城而言,那却无疑是不可力敌的对手了。 为首的三品大汉对毒客卿行了一礼。“家主吩咐,此地事情了结,当请韩前辈上门一叙。” 毒客卿轻轻点头。 “倒确实是有二十多年不曾见过那老伙计了。” 花孤城看看毒客卿,又看看屋内的那三名大汉,心中很是有些糊涂。听着他们的口气,似乎这毒客卿与这自称药谷派的还是旧相识。 “花孤城,你是自己弃了刀,随我们走一趟呢?还是要我们动手请你上药谷派坐一坐?”为首大汉与毒客卿交待完毕,继而转身看向握着断流,思绪混乱的花孤城。 这一次没等花孤城开口,唯恐天下不乱,一心想看好戏的毒客卿却是自顾建议到:“此子诡计多端,天性油滑,不好对付,还是将他绑了去。” 花孤城转头看向毒客卿,一句“你奶奶的”说到一半,那三名持刀大汉便就向花孤城攻去。 “靠!以多欺少,不算好汉!”花孤城只见三刀先后有序的朝自己攻来。三名大汉的攻势看似杂乱无章,实则相辅相成,互得益彰。只一招攻来,就几乎杀的花孤城抱头鼠窜。花孤城急中生智,也不于这三人硬拼,只是绕着毒客卿做出一副守势,断流轻晃,时不时的出招刁难一番。 这三名大汉一来不敢对花孤城下杀手,二来忌惮于毒客卿的威势。出招畏首畏尾,不似花孤城那般百无禁忌,进退有度。一时之间,三名大汉非但奈何不了花孤城半分,反倒是偶有几次险些被花孤城的长刀砍中,让花孤城占了大便宜。 毒客卿心中对其中因由了然,本来抱着看戏的心态,挑起了此番战局,但却没想这战局只如此便陷入了这种僵局。当下佩服花孤城奸猾的同时无奈一笑,身形一闪,几乎如瞬移一般出了房间。 只一刻,花孤城没了毒客卿作掩护,战况便即刻急转直下。 憋了一肚子委屈的三个大汉此刻总算是可以放开手脚一战,忍不住面露狞色。那面目表情,看的花孤城心中忍不住的发虚。 “有话好说,不如坐下来好好喝一杯?” 回答花孤城的却是三名大汉寒光闪烁的长刀。 花孤城一把断流护在身前,孤城十九式舞的赫赫生风,防的密不透风。 三名大汉竟是十招之内未能伤到花孤城半根毫毛。三名大汉又是一招落空,花孤城一个侧翻,退到了墙角处。再无路可退,而三名大汉此刻互为犄角,死死掐断了花孤城的每一条退路。 为首大汉一马当先,直直朝花孤城冲去,一刀竖劈,气机暴虐,花孤城手中断流化作一道流光,铮然横在花孤城面前,挡住了为首大汉的这一招攻势。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另外两人随着为首大汉的脚步,几乎是同一刻朝花孤城攻去。除非花孤城再次朝后退避,否则这两刀变就要架在花孤城的脖子上了。 花孤城下意识后退一步,却没料半步踩下,竟是踩在了墙上,无路可退了。 两刀瞬息即至,看那二人的架势却非是要架在花孤城脖子上,而是要伤了花孤城的双手。花孤城双目之中,寒光一闪。身形不退反进,眼看这两刀就要插在花孤城的小腹。两人急忙收刀,刀势一转,尽数砍在了墙上。 同时,为首大汉面露怒色,猛的一脚踹在花孤城身上,生生将花孤城给踹回了墙角。这一脚气劲之大,当场便让花孤城口吐鲜血。花孤城半蹲在墙角,接连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口水。 花孤城心中糊涂,不知此刻毒客卿心中是什么打算,也不知面前三人是个什么来路。唯一能确定的是此三人暂时还不敢要了他的性命,但自己落在了别人手上怕是得吃上不小的苦头。 “既然你们不敢杀我,先下手为强,老子拼了重伤,也要宰了你们。”花孤城心中默默如此打算着。 此一刻,花孤城心中杀意浓郁,杀就杀了,再没有去想那些道貌岸然的大道理。花孤城长刀横握,脚下用力,气势放开,冷冽阴寒。 “这个势?有些熟悉……”毒客卿站在一边冷眼观战,突然感受到花孤城周身突然爆发开来的势,却是面色一变。 再一晃,花孤城周身杀意凌冽,断流刀身无端一颤,戏局变作了杀局。 毒客卿目中闪过一丝笑意,连着点头。(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杀不杀 花孤城后背发颤,头痛欲裂。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花孤城一旦心中真正有了怒气的时候,他的头便会开始生疼起来。心中仿佛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咆哮着,想要挣脱而出。然而花孤城只要强忍着脑袋裂开般的痛楚,努力克制着自己保持清醒,体内便会源源不断的澎湃出一股惊人的恍若凶兽的力量。花孤城自己也不知道,若是万一,花孤城有朝一日无法忍受这种痛楚,昏迷了过去,那自己的身上会发生些什么恐怖的事情。为了安全起见,花孤城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刻意的去保持自己的心态平和,可到了此刻却是不需要再克制了。 花孤城舔着嘴角余留血腥味,右手握着断流缓缓支撑着站起来。 “妈的!”花孤城目光一寒,手上断流如流光一般纵横闪烁。花孤城面前这三名大汉都没想到这花孤城此刻居然还敢奋起反击,当真是拼死一搏了? 花孤城气势节节攀升,一式奔雷直刺为首的三品大汉。这奔雷夹带着阵阵破风之声,恍如一声声落雷炸地之声,当真是奔雷了。刀势,杀意相互交错,环绕着花孤城,直逼那大汉。 阴寒的势笼罩住了三人,为首大汉背后发寒,只是下意识出刀,以作防御。却是完全没有把握能够拦下花孤城的声势骇人的这一招。 原本,站在一边的刀疤脸与胖子大可称此番机会,重伤花孤城。却没想,为首大汉被花孤城这一刀夹带着的杀气给吓破了胆子,大吼了一声。“帮忙!” 如此一来,刀疤脸与胖子也就再没了趁机对花孤城下暗手的心思,赶紧出刀护住了为首的大汉。 三人三刀,稳稳压下了花孤城这惊艳一刀。 一击不中,花孤城面色却是不变,杀意依旧浓烈。这一次,花孤城再不准备留一手,速战速决,就要都杀了! 花孤城右手持刀,左手却是摸到了插在背后的白狗腿儿! 又是一道白光,与断流交相辉映。 毒客卿眼睛一眯,却是第一次知道,这花孤城原来能用双刀。 “原来,他是双刀……”毒客卿摸着下巴,眉头微皱。“这小子心机城府之深,当真是配得上阴沉二字了。” 再一式奔雷,直直朝刀疤脸袭去。 此刻刀疤脸双手持刀,用力架住了花孤城的断流,此刻若是抽刀去挡花孤城的白狗腿,那为首大汉很有可能被断流所伤。可若是不挡,刀疤脸就是稳稳的要死在花孤城这一刀之下了! 最终,刀疤脸双手用力,长刀抽出,猛的朝白狗腿砍去。而为首大汉也是身形一闪,眼看就要闪过花孤城的断流。却没料,花孤城双刀并未再继续强攻。 反而身形一晃。右手断流使一招孤城十八式,逼开刀疤脸。左手白狗腿反向使出一招孤城第十四势作势要朝为首大汉砍去。三人各做反应,刀疤脸与为首大汉只求稳妥,竟是不约而同的选择暂避花孤城的锋芒。而胖子却是趁机想要自侧面偷袭花孤城一把。 “死!” 双刀化作两道寒光,原本奔腾而去的势头猛然一变。 这胖子哪里能想到,花孤城左右手竟能使出不同的两招且这两招还同是虚招。花孤城嘴角一歪,等的就是这胖子欺身而上的这一刻,花孤城单脚点地,身子一旋,手上双刀再次各出一刀,猛然攻向胖子。 胖子被花孤城冷冽的杀机锁定,背后满是冷汗,唯一奢望便是不死。 只见花孤城断流再次使出一式奔雷,直刺胖子心口要害。胖子气机爆开,在这生死一瞬,竟是突破了他能力的极限,身子一侧,稳稳能躲过花孤城的这致命一刀。 胖子紧绷的心弦一松,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微微抬头,却是忍不住惨叫一声。 这一声惨叫,肝胆欲裂。 退避一边的刀疤脸与为首大汉同样是面色大变,嘴巴微张,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只见花孤城左手大白狗腿刀势一变,赫然是一式去向与奔雷截然不同的孤城第十六式,右手直刺,左手竖砍。 这不科学! 大白狗腿猛的砍下,削去了胖子的半边脑袋。血与脑浆溅了一地,惨烈无匹。 “一心多用,双手并用。”毒客卿喃喃,这些日子以来,花孤城不断给他带来冲击。“修炼不足四年,三品高手。还有那道似曾相识的势。怪不得孤城派会将他当成至宝对待。” 花孤城此刻杀了一人,心中却是有些茫然,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胸中一阵憋闷。 “滚!”花孤城断流当空舞了一个刀花,对那为首的大汉与刀疤脸说了一个字。 领头大汉与刀疤脸互看一眼,脸上俱是充斥着浓郁的惧意。 只见领头大汉当先后退一步,刀疤脸一样跟着向外走出。花孤城见到两人当真退下,当下收敛了气机,慢慢将心中的怒火平复下来。与此同时,花孤城的心中还在迷茫着杀与不杀的问题,一时之间仿若进入到了另一个状态,似明非明,似悟非悟。 领头大汉与刀疤脸很快便退到了门口,却见了这个状态下的花孤城,当下两人再次互看一眼,皆是有些蠢蠢欲动。只是这一瞬,花孤城一刀斩杀胖子带给二人的恐惧与震骇便消散了不少,再加上身后还有好些弟兄助阵。 “动手!一起上!”领头大汉一声怒喝,气势爆开,门外数人一同冲进来猛的朝花孤城杀去。 刀疤身形如电,一刀砍向花孤城。 一直等刀疤脸近了身,花孤城这才回过神来。 花孤城被这群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仓促应对,却只是一合,断流便被刀疤脸斩脱了手,此刻又被一众人团团围起,只是片刻,花孤城便就被众人乱刀杀的遍体鳞伤,眼看决计是不敌了。 此时,一直坐在边上观战的毒客卿终于动了起来。 “活着!便是最大的道理!”毒客卿狠狠对花孤城吼了一声,这一声之于花孤城而言恰好比于无声处听惊雷,这么些日子以来的纠结迷茫一下子便就烟消云散。(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无情月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一刀砍杀了胖子,本想放了其他不速之客,却没想这群大汉假意退走时突然偷袭花孤城。 月夜,对花孤城而言,是杀人夜。双刀舞动中,血光冲天。 毒客卿势之领域扩散,那十余名不速之客,转眼间死了个干净。 同是月夜,同是m市。 孤城三轻轻吹着口哨,三根手指捏着一柄长刀,缓缓行至山上。周遭虫鸣鸟叫不绝,偶有小兽嘶吟。月光冷清,山上薄雾阵阵,一声声流水潺潺却是在这个阴冷的夜里平添几分森然之意。 山顶,某棵巨木之下,一名面容冷清的女子做于轮椅之上,百八里外就能感受到她身上那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女子独身一人,双眼轻闭,似在等人一般。 再靠近了看,月光之下,那是一张如何天人一般的面容。那样冰姿,那样玉精神,那样亭亭素影,恰好似姑射是前身。 突然,女子双眼睁开。那眸子晶莹,却是无时不刻都在闪烁着冷漠与无动于衷。更添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风范。 渐渐地,薄雾之中,孤城三的身形慢慢走出,渐行渐近。 黑衣,黑裤,黑鞋。黑发,黑眸,黑夜。浓郁的一抹黑色映衬着孤城三的脸庞分外白皙,孤城三身材高挑挺拔,此刻站在这轮椅仙女面前却是没有丝毫相形见绌的味道。 “不太认路,让你久等了。”孤城三一脸歉然的样子。 “没关系。”女子淡然开口,声音无悲无喜,没有一丝波澜的味道。“如果我是你,也会想再多活片刻的。” 孤城三咧开嘴笑,皓齿如星。 女子怔怔望着孤城三的笑脸,眼神闪烁着,心境似乎有了一丝波澜。 “所以,为了成就一剑飞仙,我还是必须死啊。” “当年一败,剑心不坚。你若不死,剑道难成。”女子开口解释,换来孤城三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女子的思绪一眨眼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一个大雪天里。 十七岁的孤城三如雪狼一般,急行在西北的茫茫雪地之中。 女孩一剑击出,却是人生中第一次未能刺中目标。 按照规定,孤城三,活了。 九死一生却偏偏没死的孤城三临走之前,一如现在这般嬉笑着从女孩面前走过。 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孤城三突地回头,问一句。 “小姑娘,你叫什么?” 这俊朗男子似乎并不在意之前,那几乎要了他性命的一剑,到底是谁刺出的。 那个时候,小女孩脑子里第一次没了傲然出尘的招招剑式,只是想着,这个男子的笑容怎地如此好看。 女孩眨了眨眼,思索了好久,总算确定了自己叫司徒明月而不叫无情月。可就在她最终喃喃说出那一句“司徒明月啊!”的时候,孤城派十八死士中天赋最高,性格最是洒脱不羁的孤城三早就嚼着冰雪,走远了。 漫天大雪中,孤城三呵着白气,转头一笑,朝女孩招了招手。 “我知道你叫司徒明月。后会有期。” 只是那一招手,那回眸一笑,司徒明月的剑心,破了。 第二次见面,却是在孤城派与花派年轻弟子比试大会之上。 那一年,比试地点。 仙鹤盘旋,人间仙境。 谁都知道,那一年,便是桔梗都差了孤城三几个境界,几乎无人能与孤城三一战。 可无人可敌的孤城三却在孤城派的授意之下,只一招便输给了花峰。孤城三笑着被打下擂台,司徒明月远远看着,泪水却是忍不住的落下。 那一颗泪,恰好被司徒家老祖瞥见。 应为这颗泪水,有了今日一约。 这一次见面之后,也许便是生死相隔了吧。 天之骄子一般的司徒明月一晃从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孩长成了如今站在孤城三面前亭亭玉立的出尘仙子。而孤城三一如从前,还是那般笑着,不在乎,不在意。 坐在轮椅之上的司徒明月,一把长剑横在双腿之上,司徒一双素手轻轻摩挲着剑身,低着头,不去看孤城三轻佻的脸庞。 孤城三嚼着草根,轻赞一句。“真好看。”也不知道这一句轻赞,是在说人,还是在说剑。 司徒明月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眼中雾气凝结片刻却又无端散去。 “出刀吧!”司徒明月长剑出鞘。 孤城三心中长刀铮然一声,横在胸前,侧着头,似在赏着司徒明月舞剑一般。尽管孤城三心知肚明,司徒明月这一剑,要得便是他的性命。 司徒一剑脱手。身形自轮椅上倒飞而出,飘然若敦煌飞仙。 这一招剑式轻描淡写,漫不经心。无情月有无情剑,无情剑出不留情。 道是无情,却是最有情。看似多情,却是最无情。 剑气纵横间,山林寂静。 司徒一剑毕,索然飘飞回轮椅之上。 有情无情,便是连司徒明月自己也说不清。独独知道的便是她这一剑,一举破了龙虎,半只脚踏进了金刚境。 孤城三心满意足,瞒跚着脚步,下了山。 半响,山中林海炸响,剑气扫过,树木倒飞。这一剑,一去三百丈。 大树后面,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头缓步走出,只轻声说了一句,“尚可”。便推着司徒明月走下山去了。 当今的江湖,怕是很少有人能知道,这腰间挎半截桃枝的老头儿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威震江湖的名号,剑仙司徒流云。 “他会死吗?”司徒明月面无表情,声音清冷一如她的无情剑意。 司徒流云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偌大一片江湖,长达百年的恩恩怨怨凭什么要让这些无辜的小辈来背负。到得最后,老剑仙只是说了一句。 “除了孤城三的名头,他是一个好孩子。” 这个天下,得了老剑仙亲口赞誉的后辈不多。 桔梗算一个,明月落羽两个,再加上鬼王的那个弟子。到了今日,总算是凑够了五指之数。 司徒明月那一剑自孤城三耳边呼啸而过,只在孤城三的面颊上留下一道寸许的血痕。 司徒明月问司徒流云一句。“他会死吗?” 怕的不是孤城三会死在自己的那一剑之下,却是怕司徒流云那半截桃枝会要了孤城三的性命。司徒流云推着司徒明月下了山,不作正面回应。 片刻,司徒流云开口说了句。“明日,我便就回去了。你怎么说?” “留下,会一会花孤城。” 司徒流云不说话,只是想着那个一身市井气的花孤城如何能背得起这偌大一个孤城派? 孤城三下山的时候依旧是笑着,摸了摸脸上的道血痕,嘴里轻声自语道。“这一剑,我们可算是两清了。” 那一年,老爹知道了孤城三与司徒明月之间的事情。并未大发雷霆,只是叫来了孤城三,轻手将记载了孤城三身世的本命盒子交到了孤城三的手上。 “这便去西北。有本命盒在手,你便是你自己,不再是孤城三了。” 可最后,孤城三还是孤城三。 孤城派的死士,一生一世只有一种解脱,为了花孤城而死,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此时此刻,花孤城一脸血迹,提着白狗腿,拖着断流慢慢走出旅馆。 毒客卿双手放在袖子里,站在一边,看着地上每一具都死相凄然的尸体,轻轻一笑。指甲轻弹中,烟雾弥漫,再一晃,便是火光冲天。 杀人放火。 花孤城来了m市第一天,杀人十七,误杀四,误伤二十四。 这一路走出去,却是鲜血满途。 毒客卿与花孤城决计是没法继续在原旅馆住下去了,拿了行李走到了大街上。途中,毒客卿却是无意中与花孤城说了一句。“今天晚上,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些人之中,有一个却是擅离职守了。” 花孤城扬着眉头,看了毒客卿一眼。 “我身边不就跟着你一个人么?你今天把我坑这么惨,自然是算作擅离职守了。” “你这一路远行,对头太多。而我的对头却是更多。你义父却是不放心就把你交给我一个人照应。光是我能察觉到的便有七八个。当然还有几个实力不比我差上多少的高手藏在暗处,我却是揪不出来。”毒客卿极为笃定,似乎把老爹瞒着花孤城布置的一系列暗手都告诉花孤城是一件颇为有意思的事情。然而花孤城却是不以为然,对毒客卿所言一点不信。 “怎么想,我也没这么值钱。” “若是不信,我这边带你去找一处大势力的麻烦,届时生死一瞬,那些暗中保护你的人自然会坐不住,纷纷跳出来。”毒客卿瞥了花孤城一眼,一脸不服来辩的神色。 “要是真没有,那我们不是死定了?”花孤城回应道。 “打不过,老夫还能跑。倒是死的应该只有你一个。”毒客卿这番话说完,花孤城翻着白眼,一阵无语。果然,这毒客卿实实在在是个疯子,没跑的! “很相信!”花孤城猛地点头,实在是不敢陪这疯老头在人生地不熟的m市瞎闹一番。 毒客卿一脸傲然的哼了一声,淡淡的说了一句。“由不得你不信。这样,老夫便在跟你说说,这躲在暗处保护你的高手都是些什么人。” (下一章十点前)(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只一剑 上一回说到司徒明月一剑入了金刚境。下山之际,却是要扬言会一会花孤城。 而这天晚上,花孤城跟在毒客卿身后一边走着夜路一边听着毒客卿那细致入微的分析。 “一路跟着你到了m市的实力最不济的也有文二品往上的实力,摸约这有两品高手六人,一品高手两人。至于那些连我都觉察不到的高手,应该是孤城派的一些宗老或者是如我这般寄身在孤城派的客卿。怕是得有龙虎境的实力。”毒客卿摸着下巴,煞有其事的说了句。 “你都察觉不到,又是凭什么推测这些人存在的?”花孤城却是不怎么相信毒客卿所言。 毒客卿突地停下脚步,莞尔一笑。 “恰巧,那人已经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高手。”毒客卿后半句说完,突地停下了脚步,死死盯着前方路口拐角处。 “有多高?”花孤城下意识反问一句。 “三四层楼那么高。”毒客卿摸着下巴,神色凝重。 花孤城抬头,眨了眨眼,那确实是很高很高。 转角处,坐于轮椅之上的司徒明月周身气势肆意散开,对自己的气机丝毫不做隐匿。 “高手三个半。”司徒明月不以为意的开口说了一句。静静站在司徒明月身后的司徒流云轻轻点头,开口说了一句。 “去吧,若是一剑能吓破了那花孤城的胆子,自然是最好不过。若是一剑之威反是能让他有所明悟,便就权当是种下一番因果了。”司徒流云单手抚着桃枝,看上去无论对哪种结果,都不是太过上心。谶语隐喻花孤城乃是救世之子,是真是假,没人知道。说不得佛屠是当真了,鬼王去了x市一趟,似乎一样是当真了。而他司徒流云心中却还没谱。救世?靠一个后生小辈?不是不可能,只是太玄。到底是不是,司徒流云是看不出来了,那就不妨让司徒明月去试上一试。若是死了,那就肯定不是,若是不死,没准也许就是了。 司徒明月不再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当下,前头路口处。 花孤城只见一袭白衣缓缓走出。又好似是飘出来的,花孤城再一定睛看去,却是发现这一袭白衣居然是坐在了轮椅之上。 “这就是你说的三四层楼那么高的高手?”花孤城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看了毒客卿一眼。却是没想,这毒客卿居然是极为笃定的点头,肯定了花孤城的问话。 花孤城一脸吃了蟑螂的表情,说不出的窘迫。 “一个断腿女人,有这么厉害?”花孤城自言自语,毒客卿却是倒吸着冷气,说了一句让花孤城更为惊诧的话语。 “老夫原本以为这个断腿女子不过是比你厉害上一些,此一番看来,倒是太过于小觑了司徒家。” 白衣女子平静的抬起头,自己推着轮椅,缓缓朝花孤城的方向靠近。 眼下阴森的环境与毒客卿凝重话语营造起来的诡异气氛倒是让花孤城不由得心惊胆颤起来。当下只觉这白衣女子不会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贞子吧?却不想,等那白衣胜雪的司徒明月由远及近,花孤城摸约看清了来人长相之后,却不由得心中一怔。 这个面容神色清冷的女子,姿色超绝几乎不输苏伊半分,比之苏伊更是多了几分超尘脱俗。当下花孤城心中竟是隐隐开始怀疑起人生来,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近来出现在他人生故事里的人物都像是从天上走下来的一般,无论武功长相都让他望尘莫及,让他这个俗人身心都倍受打击。 “若是论长相,那个叫落羽的小白脸如果再添几分男子气概的话,倒是能这断腿女人” “噤声。”毒客卿这话说的并不轻松,眉头轻皱,朝坐在轮椅上面色平静的司徒明月拱手行礼。“司徒小友果真是名不虚传,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剑道之上便能有如此成就,韩某佩服。” 司徒明月听了毒客卿的客套话后,面不改色,只是轻轻点头,以作回应。 “司徒?小友?”花孤城抬了抬眉头,好奇的看了看毒客卿,又扫了那与冷艳超尘如仙女一般的司徒明月。眼睛扑闪扑闪的眨了半天,许久才脱口而出一个近日才听说的名字。 “你就是司徒明月?” 这一句话出口,司徒明月看了花孤城一眼,再次点了点头。 “花孤城?”司徒明月的声音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仿若遗世独立的老怪物一般。花孤城听了司徒明月开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赶紧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孤城十九!” 司徒明月听了花孤城的回答微微一愣,并不与花孤城计较。 花孤城对司徒明月这不言不语的态度很是不感冒,只说一句话,就再也没得谈了? “我只出一剑。”司徒明月轻抚腿上长剑,半响,总算是说了一句。 “还是喝一杯吧?”花孤城心中发虚,竟是隐隐在司徒明月身上看到了那日在观音山腹之中,从那一品剑尸身上看到的剑意。而且这司徒明月似乎要比那一品剑尸要强好多,冷冽无匹的剑意笼罩花孤城的周身,使得花孤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听得花孤城的话的司徒明月面不改色,长剑缓缓从剑鞘之中抽出。 “这司徒明月有一品实力?”花孤城抬头问了毒客卿一句。 毒客卿神情肃穆,轻轻摇头,简单回了一句。“具体有多强,我看不出。超过一品却是肯定的。” 毒客卿一句话说完,当下踏出一步,挡在了花孤城身前,一副要杀花孤城先杀老子的架势。 毒客卿这一步踏出,倒是让花孤城颇感意外,除此之外,花孤城终于知道,毒客卿之前所说果然不是诓骗自己。 司徒明月长剑出鞘的一瞬间,两道不输毒客卿半点的气机猛然爆发。三道龙虎境高手的气机交相呼应,隐隐与司徒明月周身散出的剑意对峙。 身为当事人的花孤城愣愣不能言语,只是深吸一口气,暗道。“常言道,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我半句话没讲,便就要开打了?”(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杀不死 上一回说到,白衣飘飘若仙子般出场的司徒明月拦住了花孤城的去路,要用花孤城来试剑。 毒客卿袖间鼓动,感受到另外两道龙虎境高手的气机之后面色一松,对着某个方向冷声说了一句。“却是没想到,孤城派将你也放出来了。” 转眼间,一名蓬头垢面,不拘形象的壮汉阔步走出。此壮汉层层虬肌层叠,国字脸,狮子鼻贴在面上尤为明显。这狮子鼻大汉先是朝毒客卿点头示意,继而神色凝重的看向司徒明月。 “只需照看这娃娃数月,便可得十数年自由,这买卖本以为是稳赚不亏,却没想……怕是连命都要陪进去了。”狮子鼻摸了摸鼻子,悻悻说到。 狮子鼻本名向空,原是被逐出寺院的野和尚。后来在山上做了剪径的蟊贼。山上有和尚说禅,他在山中打劫作恶。一善一恶的教化终于把狮子鼻给逼疯了,狮子鼻一路杀人,杀人。做和尚时,学的只是武功皮毛,撑死了不过三品武夫,却没想他着一路向南杀去却是杀进了龙虎境,天下虽大,却是何处都可去得了。可这狮子鼻却是点背到家,在一处山野小庙中杀和尚时遇上了恰在烧香的佛屠。 狮子鼻一身佛血,杀顺了手,见了佛屠,不管不顾,一刀落下,却是被佛屠一指摁在了地上,带回孤城派一关就是三十年。佛屠不杀狮子鼻是见狮子鼻有佛心,却无佛缘,与自己同病相怜。关狮子鼻三十年,只希望狮子鼻有朝一日能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却也不想想,他佛屠自绝人间,在湖底阴间闭关百年都未能勘破问鼎,一步成佛,更何况是这狮子鼻。 此一刻,司徒明月长剑依然出鞘,清冷月光下绝美的冷艳面庞映衬修长古朴的长剑,仪态唯美。 “李老头,还不出来?想要出工不出力也得挑个好时候。”狮子鼻朝另一处吼了一句。 狮子鼻话音落下,一团夜色之中,一个身形枯槁比之毒客卿更胜的老头长叹一口气,缓缓走出,似乎便是狮子鼻口中的李老头。 李老头走至花孤城身前,瞥了花孤城半眼。 “此子除了奸诈诡变之外,怎么看都瞧不出有何不凡,却是劳得孤城派下这种血本。”李老头说话极不客气,似乎心情很是糟糕。 与狮子鼻的遭遇不同,李老头去孤城派却是自愿。 当年李老头一家死在了仇家手上,李老头带着传家之宝去了孤城派,求孤城派中的杀手帮他报仇。 孤城主事应下了李老头的要求,却是没要李老头的传家宝,此后李老头便就留在了孤城派,做牛做马。 司徒明月端坐于轮椅之上,长剑明晃晃的往前延伸着,就这般,延伸延伸,仿若没了尽头一般。 他们说西北的雪不溶血,一个人死在的西北的雪地里,那鲜红的血迹洒在西北的雪地上,可以闪亮刺目一整个冬天。 司徒明月杀人从来都是一剑毙命,剑气冰寒,死者不会流出半点鲜血。但司徒明月却是见过闪亮刺目一个冬天的血迹,司徒家最会咬人的狗死在了一个冬天。有人用狗血在司徒家族的大门口写下了几个字,就写在雪地上。 “借剑救世。” 狗死了,就什么也不是了,不会叫,也不会咬人。 人死了,也什么都不是了,不会动,也不会救世。 如果花孤城死在了这轮月下,救星死了,这个江湖便是连最后的一点希望都没了。当然,这未必是一件坏事,没救星,也许也不会有灾难。如是花孤城死了,那谶语也就是无稽之谈了。司徒明月如是想着。就在这一刻,她出剑了。 这一剑很快,之前的缓慢延伸便是这一剑的延伸。 司徒明月飘飞而出,刺出了今晚的第二剑。 这一剑,依旧不知是有情还是无情,但却真正是要杀人的一剑。 这一剑,是要雪耻?是要报仇?怕是不像,否则她该去刺佛屠。 那剑气如实质一般朝花孤城冲去。 金刚境的剑气好似西北的风一般,呼呼着发出声响告诉你它要来了。可等你做好准备迎接它的时候,你才突然发现,原来它早就过去了。 毒客卿三人及时做出反应,只是感觉上及时做出了反应。可事实上呢?这一剑刺出,剑气奔腾着没有一丝阻碍的扑到花孤城面前。 毒客卿身形倒飞出去,两道毒烟扑了个空,等到他嘴里吐出一口血的时候才堪堪知道了司徒明月这一剑的境界居然是金刚境。毒客卿闭了眼,第一卷尸毒谱算是没了指望。 狮子鼻愣在了原地。只是看上去愣在了原地,而事实上,他是死了。 体内鲜血凝结,死前狮子鼻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只是在脸上留下一个亏大了的表情。 李老头看到了那道剑气,嘴里苦涩,只来的及作出一道防御,那剑气便就到了他的面门,仓促作出的防御如纸片一般奔溃消散,司徒明月这一道剑气毫不客气的斩下了李老头的半截手臂。 一剑若万军,凝结了空间,定格了时间,三名龙虎境高手挡住不。 只一剑便力克了三名龙虎境高手,司徒明月这一剑,明日就要震惊江湖了。躺倒在地的毒客卿仿佛看到当年司徒家族的煌煌盛景,仙家气象因为这一剑就要再现。 一剑金刚,下一剑指不定便就是道玄了。一剑一境,这不是当年剑仙李太白的盛举么? 等到剑气到了花孤城面前,花孤城双眼一滞,接近死亡的恐惧让花孤城脑中一片空白。本事毫无防备的花孤城,却是本能的一步上前。 这一剑想要杀我?花孤城心中一怒,由怒而嗔。天龙像咆哮而出,与剑气纠缠。 下一刻,花孤城背后魔气翻腾中一尊修罗法相走出,金光闪烁,梵音阵阵。 “放肆!”那声音恍若来自天际,那气势非仙神不能有。修罗结一个法印,一指摁下。恰好比帝王看待一只不懂规矩的蝼蚁,随意伸出一指便就捏死了。无情,霸道。 那破了三名龙虎境高手的剑气直奔花孤城面门。却被这一指生生压下,消散,无踪。 一指破万军,司徒明月稳稳落进轮椅之中,倒退出去。 佛屠在花孤城体内留了两指之力,其中一指,此刻破了司徒明月这一剑。 花孤城背后修罗法相散尽,却是留下了五道虚影光晕闪烁,许久才一一破灭。八部众有天王帝释。这一指,隐隐有剑意。司徒明月只因这一指的启发,她的下一剑说不得真是要到道玄境了。 无情月不再看向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三名龙虎境高手。也不再看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却偏偏毫发无伤的花孤城,只是朝暗处扫去一眼,咬一咬下唇,慢慢推着轮椅,走了。 “居然没死。”司徒流云淡淡说了一句,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也有一丝惆怅。 拎着半截桃枝的司徒流云,兀自踏出几步,醉汉一般胡乱起舞。一招一式之间,只间桃花瞬开瞬落,撒了一地,最后尽皆化作烟云,没了。几步走出便就没了影子,不知所踪。 因司徒明月这一剑之威而断了一臂的李老头,却是三人中结果最好的一人。此刻李老头止住了伤口处的血。一脸狐疑的望了花孤城一眼,只是喃喃着不可思议。躺在地上的毒客卿咳嗽着,便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不剩半点,每次咳嗽都要咳出半口血。 弯腰站着的李老头与躺在地上的毒客卿一同朝没了动静的狮子鼻看去,一阵夜风吹过,狮子鼻的尸体一软,倒了下去。毒客卿见状,面不改色,只淡淡说了一句。 “被关了三十年,若真是如佛屠所言,不成佛,不得解脱。才刚出了孤城派,便就应验了。” 李老头轻轻点头,一只手摁住断臂,朝毒客卿点点头,说了一句。“那他是成佛了,还是解脱了?” 毒客卿轻轻摇头。“不知道,他只是死了。” 同是龙虎境高手,说死就死了,一点前兆都没有。出了孤城派不到三日,便就死了一个。下一个,也许便是李老头,也许便是自己。朝不保夕,如此方才是真正的江湖。 片刻之后,毒客卿终于能勉强站起来,花孤城也醒了神,赶紧上前去扶。 李老头不声不响的转身就走,花孤城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的命是孤城派的,为你而死,应该。更何况只是少了一只手而已。”毒客卿宽慰道。 “司徒明月为何要杀我?”花孤城咬牙切齿。 毒客卿却是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是你的名号,也许是为了司徒家的剑道。说不明白啊。” 花孤城回过头,再问一句。“那她怎么只出一剑便就走了?” “这一剑都杀不了你,也许是觉得没办法杀了你吧。”毒客卿却是一眼就看出刚刚挡下司徒明月那一剑的正是佛屠的修罗法相,可佛屠到底在花孤城体内藏了多少暗招,毒客卿却是不知道,而司徒明月一样不知道,既然杀不了花孤城,可不就是转身就走了么。 花孤城双手握了握拳:“当有一日,我要杀他司徒满门,也许是因为他的名号,也许只因为小爷乐意。” 毒客卿正色看了花孤城一眼,这才是孤城派的花孤城。 还未走远的李老头突地停下脚步,再度朝花孤城的背影看了一眼,面色阴晴不定。回忆着之前花孤城背后走出的那数尊魔神法相,李老头喃喃自语一句“也许,这血本,值得。”(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小和尚 上一回说到,佛屠存于花孤城体内的两指之力突然爆发,凝结出修罗法相,一指挡下了司徒明月的一剑。 司徒明月一剑未能杀了花孤城,当即退走,而后花孤城与毒客卿又在另寻一处旅馆住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其他几个暗中保护花孤城的高手挡驾,还是因为花孤城第一天到m市便大开杀戒起了威慑作用,这一夜却是再没有其他势力再来打搅花孤城。 第二日正午,花孤城才刚刚睁开眼,只见窗外早已大亮,也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 花孤城躺在床上,脑中浮现而出的尽是司徒明月昨晚那凌厉一剑。花孤城总觉得那一招剑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花孤城却是说不太出。 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恰好似司徒明月的那一剑,仿若来自远古,刺破了无尽虚空,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刺向花孤城。 花孤城躺在床上,体会着司徒明月那一剑之上的浩然剑意。 却没想此刻有人前来,敲响了花孤城的房门。 “谁啊?”花孤城一下跳下床,只当是毒客卿前来。结果等花孤城摸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去的时候,却见一个小沙弥双手合十,很是恭敬的侯在门外。 小沙弥只是低头等候,并不开口。花孤城右手抄过断流,凝神戒备,再问一声。 “小光头,你哪来的?” “花施主,小僧法号善流,来自天龙寺。”小和尚声音清脆,只一听便知道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我家方丈,空相禅师得知花施主来了m市,特地命小僧前来,请花施主至天龙寺一叙。” 花孤城皱了皱眉头,自然是想不通,自己与那天龙寺有什么瓜葛,那老和尚干嘛要请自己去喝茶。 “莫非是要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接着把我头发剃光,捉去做和尚。”花孤城兀自想到,摸了摸下巴之后还是开了门。 小和尚抬起头,摸约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圆头圆脑,一脸憨相,倒是有几分小光的影子。只一眼,花孤城便就对这小和尚有了亲近之感。 花孤城请小和尚进屋,小和尚却是原地站定,不进不退,双手合十给花孤城行了一礼。花孤城抬了抬眉头,这小和尚这副态势看来是想要带着自己即刻启程天龙寺了。 “你家方丈,请我去天龙寺要做什么?”花孤城玩味笑了笑。 “说禅。”小和尚一本正经的开口,这话说完,花孤城笑的更欢愉。 “可我不懂禅。”花孤城实话实说,当真是不知何为禅。“知了”倒是知道,禅(蝉)就不懂了。 “方丈说了,花施主一言一行,一心一念皆是这世上最大的禅。与花施主把酒一话,便是讲禅了。”小和尚面色真诚,这一番却是把一向以脸皮厚著称江湖的花孤城给说的脸红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马屁拍的忒大。”花孤城摸着下巴,总觉得着小和尚的马屁哪里有些不妥,想了许久,花孤城突然一拍大腿。“把酒一话?你家方丈还是个花和尚?” “不敢打诳语。方丈确实是喝酒吃肉的。”小和尚这话说的理智气壮,不带一丝半点的心虚,好像出家人喝酒吃肉本就是天经地义一般。 花孤城拿出一包牛肉干递给小和尚。“那你是吃不吃肉,喝不喝酒?” 小和尚不好意思收下花孤城的牛肉干,只是点了点头。“执戒师父是不许的,可我平日在方丈身边是吃得肉的,但喝不来酒。” “那便吃牛肉干。我便当是孝敬香火了。” 小和尚想了想,似乎觉得花孤城说的有理,当下便是很快活的拆开牛肉干,爽快开吃。 花孤城不再发问,看着高高兴兴吃着牛肉干的小和尚,想着去和不去的问题。 恰好此刻,毒客卿听到了花孤城这边的动静,慢慢从房门中走出来。见了花孤城面前吃着牛肉干的小和尚,面上却是没有半点惊诧神色。只是疑惑着问了一句。 “可是天龙寺来的小和尚?” 花孤城很是好奇的回过头,看了似乎知晓一些内情的毒客卿一眼。“你怎么知道?” 毒客卿点点头。 “本当是带着你亲自前往天龙寺拜会空相大师的,确实没想,天龙寺那边这么快便派人来请你了。” 花孤城转头看了小和尚一眼,面上好奇神色越浓。毒客卿却是不与花孤城解释天龙寺是个什么来头,那空相禅师又是什么人物。只是看着自顾吃牛肉干的小和尚,想了片刻后,轻轻叫了一声。 “小和尚!” 善流转过头,见了毒客卿之后,继而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礼教很是到位。 毒客卿点点头算是回礼。“小和尚叫什么?” “小僧法号善流。” “师父是谁?” “小僧没有师傅,方丈教我读经文,却不做我师父。”善流收好牛肉干,继续回答道。 “十三岁了吧?” 善流眨着眼睛,只是点了点头,很是好奇,这老人家是如何看出自己年纪的。 花孤城一样眨着眼,很是好奇的看向毒客卿。 “你认识他?” “一点点。”毒客卿一脸追忆,仔细想了片刻,却是不再继续为花孤城解惑,反倒是催促了一句。“既然是天龙寺请你前去,理当是早些起程才是。” 花孤城“哦”了一声,正要跟着小和尚出发,却见毒客卿没有动身的意思,急忙回头问了一句。 “你不去?” “天龙寺,我去不得,也不敢去。”毒客卿的话却是吓了花孤城一跳。 “我去得?”花孤城赶紧反问一句。 “大可去得。”毒客卿甩甩手,说了一句。花孤城这才放下心来,而后点了点头,想来此一次天龙寺之行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了。 花孤城嘿嘿笑了一笑,伸手摘了小和尚的僧帽,伸手在小和尚的光秃秃的头顶上摸了摸,却是没有摸到戒疤。 “小和尚,我们走吧。”花孤城面上笑着开口,心里却是有些犹豫。 善流点头,似乎一眼看透的花孤城的心思。 “方丈说了,若是花施主疑心为何小曾头上没有戒疤,小僧应当这样解释。” 花孤城听了善流的话,尴尬一笑,但却依旧是好奇的问了一句。“怎么解释?” “他本就不是一个和尚。”答话的却是毒客卿,干瘦老头一句话说完,转身回房。(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天龙寺 上一回说到天龙寺像和尚却不是和尚的善流来到花孤城的住处,请花孤城前往天龙寺一叙。 花孤城与善流一路步行,等走到天龙寺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等到了天龙寺的正门口,花孤城却只见此寺院香火寂寥,门可罗雀,却不是一般的破败冷清,全无金光宝殿的佛家气象。倒是门口一副对联,颇为雅致。 上联说:坐微尘世,观石火光,万劫白莲开,繁华何能扰,寂灭何能扰;下联道:纵物外情,尽杯中酒,一声玉笛起,风雨且归来,云水且归来。 此联正与佛屠小园之中的那副对联同出一辙。两行行楷,大开大阖若利剑长戈,力透纸背若强弓硬弩。字里唯有金刚怒目,少见菩萨低眉。花孤城胸无点墨,自是难以去欣赏这一手好字。但却因祸得福,花孤城径直跳出了书法艺术的羁绊,看出了其他一些的奥妙。 “这字怎地如同蝌蚪一般,还会动的。”花孤城揉了揉眼睛,看向这副对联的时候,却是想起了《孤城刀谱》封皮上那“孤城”二字。 善流见花孤城立在门口半天不动,一副怔怔出神的模样,当下也不敢出声打扰。天龙寺的方丈在派善流出去请花孤城的时候,可是百般交待,千番叮嘱,只说花孤城一思一悟皆是佛理,决计是打扰不得的。善流站在一边,一直等到花孤城回过神来,轻咦了一句之后,善流这才双手合十,道一句。 “花施主,请。”小和尚朝前一指。 “小和尚,这副对联是谁写下的?”花孤城指了指门口那副联子,问道。 善流这才抬头看了那副对联一眼,想了半天却是说了一句叫花孤城吃了一惊的话来。“可不就是花施主你写的么?” 花孤城只当善流是在消遣自己,挥了挥手,作势要敲那善流光秃秃的脑袋。却没想那善流偶尔欢愉一笑,一溜烟跑了。 再往里走,却见着天龙寺门面虽说不堪,内里潢饰却皆是上乘。 先说那一合小院,八九米见方,一草一木却是摆布得当,叫人不得不佩服筑园匠师的匠心独运。苍松当户,池石花木皆在。当真是有些“履道幽居竹绕池,林泉风月是家资。”的意味。 再往里走,却见主殿并没挂着大雄宝殿的匾额,而大殿四周尽铺白沙,白沙上偶尔放置一块异石。异石四周,白沙起伏,做一圈圈涟漪状。佛家有“水为空”的禅理,但在国内,白沙为池的枯山水营园之法甚是少见,但在日本却很是流行。 “哟,铺一地白沙做水。几块小石子做山。这便是有山有水的世界了?” 恰逢那时,花孤城一步走出,却听见殿中有一道苍老却是雄浑的声音响起。 “水为空,人心为空,水在人心。” 花孤城摸了摸下巴,总觉得这和尚话不在理,却不知该如何辩驳。 “佛曰,一沙一世界。沙中有世界,水为空。水在人心,人在世界中。”花孤城胡诌回到。 “佛可曾曰过?”大殿中之人居然公开怀疑佛理,甚是大胆可恶。 “我说过。”花孤城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想着要抬扛,这一句“我说过。”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花孤城一愣,只觉这世事果真是有一个因果。 花孤城很久以前曾与曹三说过如此一番话。 当时曹三跟花孤城谈起爱情的时候说,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花孤城听完后很不以为然。消遣曹三说,其实佛祖说的话,人怎么能听到呢?那些佛经大多不过是古人自己说的,古人不敢对这些话负责,就推脱说是佛说的。当有一天,你有这个能耐可以对这些话负责,那你就是佛祖了。花孤城说完朝曹三一拜,弟子参见佛祖。 此时此刻,曹三倒是没成佛祖。而花孤城这一句“我说过。”岂不是要对这些佛曰负责,只一句话,花孤城便要成佛了?(作者按,终于是把第一卷的坑填了,爽!) 大殿之中,那苍老雄浑的声音却是大笑起来,笑的心服口服。 “花施主,请。”善流再说一句。花孤城一步踏出,踩在这一地白沙之上,恰好似一步踏在三千小世界之上,当真是佛意盎然。 一步一步,花孤城越走,心中越是畅快。 善流跟在后面,花孤城每踏出一步,善流面色俱是一变,大变,惊变,骇然!到得最后,几近不敢直视花孤城,只得低头诵经,双腿几乎就要跪下。 那时只见,花孤城脚下生莲,恰一开始,只是莲叶,等走到大殿门口之时,花孤城脚下却是生出了一朵莲花骨朵儿。 “我可要好好看看,大殿里坐着的这位佛爷是个什么风采。”花孤城一把推开门。 善流忍不住好奇,微微抬头朝花孤城看去,半步莲花开。花孤城便是要一步入天象了。白日升仙到得如今的世界,当真是盛的不能再盛的盛景了。 却是没料,花孤城这半步踏出,莲花破灭。 善流面色一黯,好生可惜的叹了口气,不由得为这个才认识半日,却让他感觉好生亲切的花孤城感到一阵可惜。然而善流心中可惜,面上神色却是淡然,嘴上老气横秋的说了句。“不可言,不可言。” 花孤城一眼朝殿内望去,却只见落羽推着司徒明月的轮椅,于不远处站定,冷冷望着自己。 “靠!”半步莲花灭,气机一举从天象境跌至武三品的花孤城心头一冷,自己这一步踏入这个杀局,当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之前那“我是佛”的豪情壮志,片刻间便就烟消云散,只差没当即跪下,大喊三声“女侠饶命。” “呵呵!花施主,好久不见。”主座之上,一名老和尚轻笑着起身,双手合十,朝花孤城行礼。此名老和尚向来便是善流口中的那位天龙寺方丈,空相禅师。 这老和尚说了些什么,花孤城倒是因为脑中一片空白,没有听清。却只见这须发皆白,就是花孤城叫他一声祖爷爷都不嫌老的老和尚居然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给花孤城行了一个晚辈礼,这便就让花孤城心中凌乱了。花孤城只差没扑腾着给老和尚跪下赔罪,这是要折寿啊。 “佛爷,客气了,客气了。” 老和尚礼毕。恭请花孤城上座,在老和尚心中,花孤城的地位却是远远在司徒明月与落羽之上。然而司徒家族的两位天之骄子面上却是没有一丝异色,但也没给花孤城什么好眼色看,只是冷冷扫了花孤城一眼。 花孤城见老和尚对自己此般客气,又见司徒明月与落羽未有什么异动,心中一安,一时半刻自己的小命怕是不至于就此折了。此刻花孤城再看向落羽与司徒明月两人,只觉这落羽要真是一个男人,此二人决计是般配之极。 老和尚请花孤城喝茶,对于茶道,花孤城在老爹身边如此些年,耳濡目染,倒也是学了一些皮毛。一口茶入口,只觉两颊生津。不由得赞一句。 “好茶。” “呵呵,花施主客气了。”老和尚轻笑一声,一样喝下一口茶。 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此一番南行,司徒施主所为何事。”终于,老和尚打破了此间沉默,开口问了司徒明月一句。 一向如剑锋冷傲的司徒明月对着老和尚却是十分客气,淡淡开口问答道:“只求逆境,磨砺剑心。” “顺境也好,逆境也好,无非外境;佛心也罢,禅心也罢,俱是自心。”老和尚不愧是人老成精,一番话说得花孤城啧啧称奇。 “花施主,你呢?”老和尚转头望向花孤城,同样如此问了一句。 “随遇而安。”花孤城随意喝茶,实话实说。本来是想说杀人,但只觉此处禅意盎然,法相庄严。若自己这么堂然的开口说,“老子是来杀人的”,虽说我佛慈悲,但恐怕是佛祖能忍,菩萨不能忍。自己最后是不是能活着走出这座庙都是两说。当下花孤城脑中思索片刻,好不容易找出一个恰如其分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此趟远行,毒客卿怎么说,自己就怎么说,可不就是随遇而安? 老和尚沉默不知该如何做评。倒是坐在轮椅上的司徒明月冷冷开口,说到。 “过去事已过去了,未来不必预思量,只今便道即今句,梅子熟时栀子香。” 花孤城眨了眨眼,手中一杯茶不上不下,感叹道。“当真是女侠有文化,流氓也害怕。” 这一句话脱口而出,花孤城说完之后才微觉不妥。落羽与司徒明月一同冷冷瞪了花孤城一眼,花孤城赶紧低头喝茶。再瞥落羽一眼,只见落羽微微有怒,胸口起伏。 若这小白脸是一个女人,无疑是个绝色美人,单看姿容不输司徒明月,但可惜是个“太平公主”。若这小白脸是一个男人,那就没得谈了,当真是从头顶可惜到脚趾。花孤城一杯茶片刻喝完,善流即刻填满。 而后,老和尚开始讲禅,司徒明月与落羽凝神倾听,而花孤城却是听不懂老和尚嘴里的那些“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可那一季黄花凋谢的时候,花孤城真心是连“般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都说不上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没文化 上一回说到天龙寺老和尚开始与花孤城等三人说禅,司徒明月与落羽听得兴致勃勃,而花孤城却是半个字听不懂。 于是花孤城只好低头,自顾喝茶,盯着正对自己的那幅字画研究。不言不语,不至于显得自己既没有文化,还没有修养。 字画上有两行行草,花孤城是一个字辨认不出来。 花孤城倒是对自己的没文化没有半点羞愧之感。甚至还有一番自我安慰的论调。 先代的抗秦民主联盟大使项羽冲进咸阳,金银拿走,而那些大秦学士们的藏书只嫌太重,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恰好在之前不久,秦始皇刚刚兴高采烈地放了一把火。 而西域诸国本来有个很是牛-逼繁华的亚历山大图书馆,费时费力的建立起来,还没炫耀个够本就被一代牛人恺撒大帝给烧了。 七百年后又出了一个阿拉伯大将阿默尔将军操把大弯刀杀进亚历山大城,看见大堆的书,都是恺撒当年手下的漏网之鱼。阿默尔将军随意翻了几本巨著孤本,打了个哈欠,点了根烟就要烧。士兵说将军您可别乱烧啊,也许还有些有用的书呢。阿默尔从口袋里抄出一本《古兰经》来,说这里的书我们可以用如下分类法分为两种,《古兰经》和《非古兰经》,对不对?士兵说您这二分法当然对,不过好像纯粹是废话啊。阿默尔说,《非古兰经》是邪书,要烧!士兵说有道理,那要是有《古兰经》呢?阿默尔说你没看见我手里已经有一本了么?剩下的多余,也烧,想看我这本借你看。 英雄惜英雄,历史上喜欢烧书的牛人总是层出不穷,相辅相成,烧书事业轰轰烈烈的“火”了数千年。 古往今来,不论东西。真到了乱世,这所谓学术智慧到了乱世当真是脆弱的如那纸片无异。仔细想一想,还是电子书比较靠谱,至少是没得烧,不会污染环境不是! 花孤城一杯茶又喝完,总算是勉强看出了那两句行草说的是什么。 上一句,一脚踏佛门,只为观水水山山,花花草草。 下一句,无心听法鼓,总不外空空色色,果果因因。 得,此两言,意境悠远,花孤城压根琢磨不透,算是白看了。花孤城恼羞成怒,只想着一把火烧干净得了。至此,花孤城也算是侧面研究出了前代那些烧书名人的扭曲心理。 但花孤城此刻一看再看,恰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却只觉双眼发花,那字画之上两行行草竟是消散了个干净,只见一名黑衣剑客持剑而舞,寥寥数剑,剑意峥嵘,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转瞬舞毕。 花孤城揉了揉眼,再一眼望去,却只见对面那副字画空空如也,那两句行草不翼而飞。花孤城吓了一跳,知道是白日见鬼,手上一个哆嗦,几乎就要从椅子里摔下去。 幸好空相禅师眼疾手快,一把托住花孤城,没使得花孤城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花孤城喃喃。“一脚踏佛门,只为观水水山山,花花草草。无心听法鼓,总不外空空色色,果果因因。” 司徒明月与落羽对望一眼,不明所以。老和尚却是目露奇异之色,好生将花孤城扶回座椅之上。 “花施主可是看到了?” 花孤城愣愣出神,不知所措的看了空相禅师一眼,忽的心中打一个激灵,心中只道这字画之中怕是有秘密,此刻自己看了这秘密,只怕是旁人会起歹意,自当是不敢声张。于是故作糊涂的反问一句。“看到什么?” 空相禅师会意微笑,只指着对面那无字画卷,说了一句。“此画可有何不妥?” “以前无不妥,此刻有不妥。”花孤城斜着眼睛,看了看空相禅师,又一一扫过司徒明月与落羽,只见三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那副无字画卷,并未感到有什么不妥。 “这倒奇怪了,司徒明月与落羽刚来,没有注意到那字画的异变也就算了,这老僧难不成也从没注意过这字画上原本有字,此刻无字?当真是奇了怪了。”花孤城心中暗道,面上却是快速平复下来。 “此画无字。”花孤城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真是奇怪。” “此画本就无字,若是花施主有此雅兴,倒是可以题上两句。贫僧只觉花施主之前所言那两句,意境峥嵘,与此画中之意颇有几分契合。”空相禅师此话说完,花孤城心中更是惊诧。而司徒明月与落羽却是轻轻点头。 “一脚踏佛门,只为观水水山山,花花草草。无心听法鼓,总不外空空色色,果果因因。说得是你自己吧。”落羽瞥了花孤城一眼,冷声道。心中却只觉这花孤城乃是真性情,一言一行,俱是随心,百无禁忌。 花孤城幽幽叹一口气,头有些疼。 空相禅师之前所言却非戏言,说是要请花孤城题字,却不含糊,只是片刻,善流便捧了一方笔砚回来。 空相禅师取一支质地上乘的关西辽尾,递给花孤城,欢喜道:“花施主,请。” 善流轻轻将墨汁磨匀。 被赶鸭子上架的花孤城哪里会写毛笔字,愣愣接过毛笔,沉入砚台,却是一个不小心吸墨过多,笔端着墨过于饱和了。 只是露了这么一手,司徒明月与落羽面色隐隐有些不太自然,只觉如此珍惜的一副古画,却是要被这不学无术,空有虚名的花孤城给毁了。然而空相禅师却是丝毫不介意,放任花孤城提笔书写,仿若乐得见到花孤城将这副古画给毁去。 说不准,这空相禅师与毒客卿一般,同时悲剧爱好者,专门喜欢做一些把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人看。 花孤城自己笑自己没文化,倒是无妨,可若是被人笑作没文化,那就是两码事了。当下,花孤城闭了眼,之前所见的那两行行草却是分毫不差的印在了花孤城的脑子里,连带着的还有那峥嵘剑意。 不会写字,老子还不会临摹?花孤城暗道一声,欣欣然的提起毛笔,作势要写。(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不敢取 上一回说到,空相禅师请花孤城为古画题字,花孤城凭着他过目不忘的记忆,生生是准备临摹两行行草。 可叫花孤城没想到的是,纵然那两行行草的笔划构造此刻清晰存于花孤城脑海里,然后此刻花孤城提着那只软不隆冬的毛笔,左右比划着,但却丝毫不知该如何下笔,从何下笔。 许久,花孤城心中一急,暗自大骂:“他奶奶的!写个字都这么折腾人,算了,不管了!” 当下花孤城一咬牙,将心一横,提笔就上。却没想此时此刻,花孤城心中有郁结,有愤恨,更有一往无前。这一手字,动于心,成于字,隐隐可与天地合。 冷艳傲然如司徒明月都是忍不住轻赞一声。“好字!” 而老和尚空相见花孤城持笔,龙飞凤舞,轻手抚须,说了一句。“境由心生。” 司徒明月与落羽听得此刻,面色一变。 只见花孤城奋笔疾书,一撇一捺皆是剑意纵横。若真如老和尚所言,那岂不是说这花孤城心中有浩然剑意? 可惜到了最后几字,花孤城心中隐隐又起了临摹之意。无端是天赋异禀的过目不忘,此刻却是毁了花孤城的意境天成,最后一笔,最后那一剑,毁了。 所幸,花孤城练得是刀,若是练剑,只这最后一笔,花孤城怕是便要魔障了。 司徒明月顺着花孤城的笔划,脑中剑式游走,原本行云流水的一段剑舞却是戛然中断,最后一剑生生是没能刺出去。气机一顿,司徒明月内息突地滞顿,差一点便就要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空相面上露出一丝可惜,转头又看向司徒明月。 “司徒施主,可有不适?” 司徒明月,强行压下胸中郁结的气机,长出一口气后轻轻点头。“还好!” 空相轻轻点头,吩咐善流引司徒明月与落羽二人去客房歇息。花孤城提着笔,依旧愣愣看着画上那两行行书出神,却是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此种天份。 等到三人出了大殿,善流轻声将殿门带上。 “小和尚,你家方丈是与那花孤城有旧?”落羽回过头轻声问了善流一句。 善流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摸约知道八九分其中实情的善流此刻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落羽的这个问题。“与人心言,摸约是没有的。与佛心言,却算是故人了。” 人心,佛心。善流此一番模棱两可的回答却是惹得落羽心中好奇更胜,当下继续问道。 “空相大师是何时见过花孤城的?照着花孤城的年纪,却是叫人猜不透啊。” 司徒明月自然是感到了自己师弟这问题提的有些失礼冒失,但她的心里却是也隐隐有一丝好奇,只是不动声色的朝善流看去。却只见小和尚摸着脑袋如何想都想不出,该是如何开口。 终于,司徒明月闭了眼,出声说了一句。 “落羽,莫要为难善流大师了。” 年纪不过十三,却被金刚境高手称作一声大师的善流,此刻却是并未觉得有一丝不妥,当下只是双手合十道:“客房已经收拾妥当,两位施主,请随我来。” 大殿之中,花孤城咬着毛笔头,孤芳自赏着。丝毫没有察觉此刻大殿之中,早已只余下自己与空相禅师两人。 片刻,空相禅师轻笑几声,这才堪堪将花孤城叫醒。 “啊?”花孤城幡然回神,只见殿中空空荡荡,只余自己与空相禅师两人,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他,他们人呢?” “司徒施主身体略有不适,已经回客房休息了。”空相禅师如实回道。 花孤城嘴型化作o型,以示了然。 空相禅师不再朝字画看去,翻身走了几步,回头道:“花施主曾在天龙寺中留下一物,如今也该是到了拿回去的时候了。” 花孤城听了空相禅师此言,心中一愣,不知空相禅师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他花孤城自记事起就没进过一次寺庙,又能是在什么时候在天龙寺里留下东西呢?花孤城虽是贪财,平白无故能捞一笔好处,自然是人生一大快事,但花孤城同样也深知天下没有免费午餐的道理。这来历不明的物件,还需得谨慎处置。 “我从没来过这里,怎么就在这里留下东西了呢?”花孤城一面老实回答,一面盯着空相禅师的老脸,希望能从这老和尚的神色中看出一些端倪。 “算一算年月,这都已是四五百年之前的事情了,花施主贵人多忘事,偶有遗漏也是情理之中。”老和尚此番话脱口而出,倒是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花孤城听得直翻白眼,当下只觉这老和尚是精神错乱,决计没救了。 空相禅师这边丝毫不去在意花孤城的神经。 “花施主,请随我来。”空相禅师朝花孤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花孤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这空相禅师口中所说的“几百年前留在天龙寺的物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古董。 空相禅师手一挥,大殿之中凭空多出一道暗道来,只见那暗道三尺来宽,一人高。恰好足够一人进入。当下,空相禅师毫不犹豫的走进暗道,将后背留给花孤城。花孤城探头往暗道里头看去一眼,慢慢跟在了空相禅师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大概走了有五十多米的路程。花孤城只感觉走在前头的空相禅师身形突地一顿。此刻,花孤城再抬起头,朝前望去,只见眼前突地开阔起来。这密室形制并无特别之处,四周皆是青石铺砌,灯光昏暗。 “这年头,家里头没有一两个密室,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出来混江湖的。”花孤城由衷感叹,空相禅师只觉花孤城言语有趣,呵呵轻笑。 下一刻,空相禅师前走几步,取出一个木匣。尺余宽,两尺余长。 “看上去很贵的样子么?”花孤城扫了那木匣一眼,雕花黄梨木,曲件镶金,其上嵌玛瑙玉石十数颗。只看这木匣的外观,花孤城便是心中一愣。心中只觉的光是拿走这么一个木匣就值当了。 故此大千世界,当真是不身临其境不知其中玄妙。买椟还珠的故事被世人笑了数千年,可没准换一个环境,做这蠢事的人便是那些笑的最欢的人。 空相禅师放下木匣,让开一个身子,花孤城往前走几步,伸手在木匣上摸了摸,却只觉触感冰凉,寒意浓郁。花孤城回过头,问了一句。“这匣子里装着的是什么?” “魔神。”空相禅师双手合十,念一句佛号,开口回答道。 花孤城皱皱眉,并没有被空相禅师的这句话给吓着。“魔神?” “佛国有八部众,往生作恶,立地成佛。”空相开口解释,花孤城眨着眼睛哦了一声,脑中却再次浮现出那八部众战天而死的壮阔场面。此刻空相禅师与花孤城说这木匣之中装着八部众魔神? 花孤城伸手摸着木匣周边的棱线,回头问了空相一句。“此刻便打开?” 空相禅师却是没有给花孤城什么意见。只是简单说了一句。“花施主觉得什么时候可以打开,便就打开。” 花孤城听了空相禅师这算不上建议的建议,有些迟疑不决。 许久,花孤城还是没能做出决断。“打开这个盒子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不如大师指点我一下。” 空相禅师听了花孤城此言,眼睑低合,思考片刻才开口建议到:“此盒打开,帝释五衰之力齐出。届时花施主当得一番大造化。” 花孤城听了空相这话,神色间却并无喜色。 “坏处呢?” “小僧不知,当年花施主法力通神,敢逆天地。与天龙寺留下这一番后手,用意高深。”空相禅师此番话说的极为客气,花孤城却是渐渐听懂了一些东西。 花孤城吸一口冷气。“当年的我,可是前世的我?” “如此说,也没有错。” 花孤城诧异道:“轮回这种东西当真是存在的?” 空相回话:“不可知。你信它存在,那便是真切的存在。你若不信,那决计是没有的。” 花孤城更是惊诧。“轮回之事,既然是镜花水月,那大师又是如何知道我便是此物的主人?” 空相一笑:“佛曰:不可说。” 花孤城眨了眨眼,将手从木匣上收了回来,脑子里却是想到了“借尸还魂”这个极为诡异的念头。没准自己吸食了这帝释五衰之力,从此便就成了另一个人了。 “他人的力量,要不得。”花孤城一笑,不再去看那潢饰华丽的木匣。 空相似是看出了花孤城的心思,双手合十,正色道。“此物,小僧已看守数百年,不介意再多看守百年。若当真有一日,花施主需要帝释五衰之力,随时可来天龙寺取回。若是不再需要,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花孤城轻轻点头,笑的轻松。 当下,空相将木匣收起,却又顺手取出一卷画轴。“八部众魔神图。小僧驽钝,白活数甲子,难以参悟。权当是见面之礼了。” 空相禅师盛意拳拳,花孤城却又何时是一个会与他人客气的人物?立马收下,连声说着“客气,客气。”(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桃花开 上一回说到,空相禅师带着花孤城进到一间密室,去看那所谓花孤城在几百年前留在天龙寺的神秘物事,到得最后花孤城却是没将那物件取出,反倒是收了一副空相禅师相赠的画卷。 花孤城收下了空相禅师的八部众魔神图之后,被空相禅师请去了客房休息,等着晚间一同吃饭。眼看着空相禅师是想着要留花孤城在天龙寺中多住几日。花孤城一来收了人家的东西,不好意思拒绝,二来是天龙寺中环境优雅,宁静自然,身处其中说不出的身心舒畅。当下便很是爽快的答应留宿在天龙寺中。 等空相禅师离开花孤城所住的客房,花孤城立马便就从客房里摸了出来。独自一人在天龙寺里摸索起来。 天龙寺虽说门面破败,但内里却是修筑的精致。寺院占地不多,但也决计不算小,甚至因为那寺中小径通幽,隐隐会给人一种无边无际的错觉。 花孤城绕过白沙环绕的大殿,往后院走去,却见供奉佛像的庙宇建的极为好看。 虽以花孤城肚子里的那些墨水,怕是说不出“寺入香山古道斜,丹楼一半绿云遮。”的诗句。但此庙能得向来对建筑一窍不通的花孤城称赞一句“好看”,其建筑形态之优雅别致也可见一斑了。 等花孤城走进了看,却只见佛像之前,有一老头,看上去岁数不轻。 那老头要挎半截桃枝,跪在蒲团之上,只是闭目,不做祈福之态。十足的仙风道骨,高人风范,气态上实在是挑不出半点瑕疵。 花孤城远远见了,心中好奇。大咧咧的上前几步走,坐到老头面前,研究着老头面上皱纹的走向。老头如入定一般,对花孤城这般无理举动不做理睬。 另一头,落羽静静推着坐在轮椅之上的司徒明月由远及近,等见了花孤城与司徒流云面对面坐定的时候,不再向前,只是远远站定。 终于司徒流云慢慢睁眼,随意看了花孤城一眼。 花孤城对着老头好奇,摸着下巴问了一句。 “老头儿,怎么称呼啊。” 老头入定一般,却是听得了花孤城的问话,双唇蠕动。 “司徒流云。” “哦,司徒家的人。”花孤城听了老者的姓名之后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些距离,但却只觉此处乃是天龙寺的地界,想来这老头也不敢自己怎么样。当下花孤城只是后退半步,却没远遁。 “娃娃倒是有些胆色。”司徒流云不看花孤城一眼,双眼依旧紧紧闭着。 花孤城随手拔下一截草根,放到嘴里轻嚼,对司徒流云的夸赞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反倒是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要杀我,需几招?” “半剑嫌多。” 花孤城眼珠一转,三四层楼那么高的司徒明月一剑杀他不死,这个老头却说要杀自己,半剑嫌多。折算下来,这老头就算不是经贸大楼,也至少有几十层楼那么高了。 “那我逃是没用了。倒不如坐下来聊一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司徒流云点头,嘴唇继续嚅动。“你要与我这老头子聊些什么?” “只是想问上一问,你司徒家为何总想着要杀我?”花孤城也是好奇,自己与司徒家族无冤无仇,可无论是落羽还是司徒明月见了自己都好似见了杀父仇人一般,连“一言不合”这个过程都直接省去,径直就是一剑刺来,只想着杀了花孤城完事。 “也不是总想,只是突发奇想。”司徒流云纠正了花孤城这句话里的一个小问题,而后又觉得语气欠妥,加了半句。“随便想想的那种突发奇想。你懂不懂?” 花孤城咽了口口水。“不太懂。” 司徒流云只是笑笑,并不介意花孤城的“悟性”不佳。 “那还会有下次么?”花孤城试探一句。 司徒流云终于是睁开了眼。“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想,该当如何了却与你结下的这档梁子。我在这坐了半日,好好静下心来想了想,似乎除了杀你,再没有别的出路。这你可懂?” 花孤城听到这里,半条命都要被吓跑,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声音打颤。“很……不懂!” 司徒流云一笑。“不懂也好。因为现在,我倒是想到了另一个法子来化解这笔恩怨。” 被吓得脸色煞白的花孤城听了司徒流云峰回路转般的这句话,心中大喜过望,也不管这司徒流云要怎么化解着恩怨,只要他花孤城不死,那边就是大大的幸事了。 只见司徒流云缓缓起身。“我出一剑,娃娃你且看好了,能学去多少,全凭你的造化。” 花孤城眨了眨眼,那一剑的风华绝代,花孤城大抵是形容不来了,独独只记得这一年秋天,桃花开遍整个天龙寺,桃花汇聚成海,笑尽了这整一季的秋风。 桃花开落间,一剑若仙的司徒流云转身笑着问了花孤城一句。 “娃娃,我这一剑,了却这笔恩怨,你说够是不够。”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的花孤城被司徒流云这么一问,当下咽下一口口水,猛地点头。 “很够!” “那我这一剑,你懂是不懂?”司徒流云笑的更欢,再次问道。 花孤城糊里糊涂的点点头,本想说了一句“很懂”。可再仔细一想,却发现自己似乎是没有那么懂。至于到底懂不懂,摸约着差不多是。 “似懂非懂。”花孤城答道。 司徒流云拎着桃枝,踩着桃花,离开了。 整个天龙寺中,此刻唯一能懂老剑仙司徒流云这一剑的空相禅师,此刻双手合十站在白沙之上,轻念一句。“阿弥陀佛。” 空相禅师,在白沙之上一步走,莲花开落。再一步走,白沙化水。隐隐间,空相大师生生立在了水面之上。这一天,花孤城却是从未曾想起过要问空相大师一句。“你看守帝释五衰之力四五百年,到了今日,高寿几许。”掐指算一算,可是要吓死不少人。 善流见了空相站在水面之上,几步快走,跑到空相身边。 “师父,老司徒施主出寺去了。” 空相叹一口气,笑着纠正道:“错了,要叫司徒老施主。” 远远望去,一老一少竟是一同立于水面之上,哪里能见一粒白沙。(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悟一刀 上一回说到,司徒流云以一剑化解了司徒家族与花孤城之间的恩怨。 花孤城痴痴望着那不知是虚幻还是真实盛开而出的桃花,愣在了原地,只恍惚记得,那一剑自天际而来,剑气化作巨大剑影,几乎划开了整片苍天。天空裂开一个颇大的口子,桃花中裂口之中落下,汇作花海。 司徒流云轻笑着走出天龙寺,半截桃枝被随意拎在司徒流云手上,本已枯死的好些年的桃枝此刻却是在秋日里隐隐冒出了新芽。 “那里没有风沙,却有小桥流水。那里没有胡杨,却有极致灿烂的桃花。也不知你见过没有?只听说自我走后,你去过江南寻我,想必是见过那番景致了。”司徒流云喃喃。 司徒流云这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喝过许多地方的酒,看过许多地方的天与地,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女人。司徒当时并不以为意,觉得这个女人如同其他人一般不过是他命中一匆匆过客,他之于她也是如此。 司徒入了问鼎境之后,本以为自己已入忘境,却不料是她那一抹笑颜竟是化作司徒流云心中执念,羁绊了百余载。情之一字,勘之难以。世事流转,百年之后,她早已化作一捧黄土,司徒流云的心境从而也再难圆满。修为也一落千丈,本离谪剑仙只差一线的问鼎境大圆满境界一下落到了道玄境。之后遇到了算是后辈的佛屠,此一战,竟是惨败。折了桃枝,毁了剑心。 而此一刻,此一剑,司徒流云竟是受了司徒明月的启发,有情无情,忘与不忘。拿得起才能放得下,直面往事方能真正放下,真正忘却。 这一方桃花界,一剑桃花艳,时隔数十年,司徒流云竟再次隐隐有踏足剑道巅峰的势头。 然而本是破天的这一剑,剑气却只是奔袭而出百余丈,而本该覆盖千百里范围的桃花界却也被生生压制在了天龙寺中。 司徒流云走出天龙寺后,转首远远望了天龙寺一眼。 “不愧是让佛屠辟易绕行的人物。不出世的高手一一显露行踪,当真是风云际会,要变天了。”司徒流云丢下这一句,一步踏出,往西北去了。 而x市孤城派,常年波澜不惊的后院湖面忽的泛起一阵波澜,湖面在一瞬间化作两半,一条水路凭空浮现而出。被数条铁索死死缠住的红袍男子拖着铁索慢慢走出。一直走到铁索被拉直,在无法朝前走出半步。 “问鼎气息,两道半。”佛屠之前正在湖底调息,却是突然感应到三股强大的气机在m市方向爆发开来,然而只是一瞬间,便又消散的干净。此刻佛屠从望着天龙寺方向,皱了皱眉头。“小娃娃此刻怕是已经到了天龙寺。除了那一老一少两和尚,m市地界还有此种高手?” 沉吟几句之后,佛屠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继而回到了湖底。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这时节虽说不过初冬,西北地界却是已然下过一场小雪。一名长相俊美,面色苍白的黑衣男子看似缓慢的走在雪地之上,然而每一步踏下,该男子的身形都似乎破开了空间的禁锢一般,瞬移到百步之外。 忽的,黑衣男子眉心那枚枣形红印闪过一抹光亮,一头凶兽虚影自黑衣男子背后咆哮着奔腾而出。 “三个问鼎么?”黑衣男子正是鬼王无疑,只见鬼王左手指尖跳动着几个黑影,饕餮虚影望着鬼王指尖,眼神中闪过一丝拟人般的贪婪。鬼王一笑,左手一挥,指尖黑影直径被丢进了饕餮嘴里,饕餮将黑影一口吞下,心满意足的咆哮了一声。“刚收到花孤城去了m市的消息,却是没想这么快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都说天龙寺中有天龙,我看怕是假不了了。” 沉吟片刻后,鬼王眉头再皱,不再像之前散步一般,慢慢前行。鬼王下一步踏出,便就凭空消失一般,再也看不到踪影了。 不知何处的某地。一片昏暗,似在地底密室。 几盏南海鲛人鱼油灯的照耀之下,只能依稀辨出,这密室里放有一尊棺材,此棺材质不明,只是通体血红。似玉石似琥珀。棺盖虚掩一半,忽的,密室中灯光一晃,一条粗壮异于寻常的手臂自棺内伸出,直直矗立着。许久之后,那巨手慢慢放下,撑着棺材边,一具似乎是在鲜血中泡了许多年的干枯尸体自那诡异棺材内慢慢爬出来。 尸体足有两米。却依然无法与那巨大的右臂相映衬,这具尸体此刻如有了生命一般,晃晃悠悠的在棺边走了几步,似乎是一个刚刚苏醒的虚弱的灵魂在试着控制着一副新的躯体一般。 许久,那尸体双眼凹陷处闪过一道红光。一个嘶哑机械的声音从尸体喉间发出。 “我,又醒来了。不死不灭,不死不灭。”尸体仰天长笑,却是如鬼啸一般,干涩难听之极。尸体,内力激荡,恍若阴曹地府的密室中鬼啸回荡。再过片刻,尸体回顾了四周环境一番,巨大的右手臂,挥手便是一拳击出,如琥珀做成的血棺受不住这一拳之力,瞬间化作碎片四下溅开。而血棺内盛着的如血液一般的神秘液体刚一触碰到地面便就消散了个干净。 尸体一拳击出,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周身立马发出一阵爆豆般的骨骼活动的声音。 “老朋友来了。” 一句话说完,尸王再一拳轰出,这一拳破开土层,一束光打下,地底暗室立刻明亮起来。 尸王低下头,许久才总算适应了人间阳光的照度。纵身一跃跳到地面之上,尸体面前,鬼王挺直腰背,遥遥负手而立,面上恶心的神色不做丝毫遮掩。 “稀客。” “尸王,你可是越来越让我恶心了。”鬼王抽出一块手帕放在鼻间,很是受不了尸王身上的那一股浓郁的尸臭味。 尸王对鬼王的话却是不在意,大大咧咧的席地坐下。 “找我有事。” “无事。”鬼王满口鬼话,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呵呵,我是睡了很久,可还不至于睡成了一个傻子。我是尸王,可决计不是一具尸体。”尸王的说话的声音越加流畅,而周身的殷红也渐渐消散,露出周身衣物原本的颜色,与此同时尸王干瘪的身体似乎充气一般慢慢变的丰润盈-满起来,只是几个片刻,尸王的身体竟是变得如常人无异,而那只巨大的右臂此刻随着尸王身体的膨胀也渐渐显得不是那么突兀。又过片刻,尸王一把扯下那块遮在脸上的锦缎,露出一张颇为雅致的男子面庞。原本如木乃伊一般的怪物,转眼之间竟是化作了这么一个兼具山水丰神的男子。“你,见过尸王了?” 鬼王点头。 “答应他看我几年。”尸王似乎对佛屠与鬼王之间的交易买卖心知肚明。 “三年。”鬼王慢慢收起掩在鼻间的手帕。 “那我们说不得得打上一场。”尸王算着时间,到得最后皱了下眉头。“三年有些久了。” “涅槃一次,实力大增?”鬼王似是对尸王的话感到很是意外。 尸王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鬼王一眼。“你似乎入了问鼎境,而且还是后期,离圆满只差一线。” 鬼王轻笑。“可还是输了佛屠许多。这么一来,你还觉得三年太久么?” 尸王沉默。缓缓起身,不再搭理鬼王,似是准备回去他自己的住处好好休息一下。“那是不算太久。我走了,不陪。” “这么多年没见,也不切磋一番。” “即是明知不是你的对手,还打个屁!”尸王话中有些不甘心。鬼王望着远走的尸王,只是一笑。“天龙寺里的花和尚,昆仑山中的老道士。大雪山中的一剑仙。这江湖可是又要热闹了,我是继续看戏呢?还是也偶尔登一回台?” “哼。”尸王一声哼算是回应了鬼王,头也不回的走远了。鬼王摸了摸眉心红印,点头不语。 天龙寺中,花孤城半蹲在蒲团之上,面上愣愣出神,心中惊涛骇浪。 许久,花孤城晃过神来,只觉得是天赐良机,机不可失。至于是什么机,花孤城却是不及细想了。 当下,花孤城凝神提气,抽出断流,学着老剑仙那一剑破天的姿态,朝前刺了出去,却只是将春雷插入石板,毫无意境可言,花孤城接连捅了十几下,越是刻意执着模仿,越是不得法门。花孤城泄了气一般,蹲在地上,默不作声。 落羽看了片刻,意兴索然。正要推着司徒明月离去,然而司徒明月却是轻轻摇摇头。 “再看一会。” 司徒明月话音落下,落羽抬头再朝花孤城看去。 花孤城闭上眼睛,手上放慢动作,极慢极慢,慢到几乎可以感受到体内气机凝聚于持刀右臂,指上汗毛被风吹偏了几许都可感知,花孤城以往只是将心神附于刀上,此刻却是将心神溶于断流。周身气劲总算是可以凝于刀尖一点。 这便是破障了,武道再进一重境。(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水为空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看过司徒流云的那破天一剑,有所感悟,模仿着司徒流云的气机刺出一刀。 花孤城一刀刺出的瞬间。 孤城二字笔划在花孤城脑中汇聚。八式魏刀的第二式,此一刻,花孤城幡然领悟。 “灭!” 花孤城这一刀威势虽不强,但却是玄妙之极。这一刀挥出,桃花界中桃花散落,一时之间气象鼎盛之极。但与花孤城这一刀有没有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师姐,这一剑,该是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了吧?”落羽惊艳于花孤城这仿佛兮天人合一的一刀,出声询问了司徒明月一句。 “是人刀合一。两品的内力,一品的招式。”司徒明月给出一个判断。 “这才短短几日就进了一重境?”落羽不可思议的再看了花孤城一眼,只见花孤城正面色得意的嬉笑着。满腔正义的落羽哼了一声,不齿的骂了一句。“偷师的小人。” “这一剑,是祖师爷特意赏于花孤城的,算不得偷师。但花孤城触类旁通,却是从师祖这一剑中衍变出如此意境高远的刀式,怕就是连祖师爷都想不到吧。此子若是练剑,比我们只怕是之高不低。师弟,你是要努力了。” 安能辨我是雄雌的落羽听了司徒明月这看似语气淡然,实则却是极重的话语,气度却是不凡,面色诚恳,只说了一句。“诶,好的!” 花孤城一刀挥出,正自得间忽的抬头,远远见了司徒明月,只见司徒明月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却并非是在看自己。司徒明月的视线只是与花孤城擦肩而过,望向了自己身后的一片树丛。司徒明月的这一眼似乎有些不舍,但到得最后却还是决然的回过头。落羽明白了司徒明月的心意,缓缓推着司徒明月回了客房。 花孤城同样转过头,看了身后树丛一眼,心中觉的司徒明月这一眼的风情甚是动人,让花孤城心中不由得回想起他与苏伊分别的那一晚,苏伊临走时看向自己的一眼。那时的苏伊,与此刻的司徒明月心中怀着的应该是同样的一种感情吧。 花孤城摸着下巴,又转过头看了眼司徒明月与落羽渐行渐远的背影,看了一会之后再次转过头,看向那片树丛。花孤城便就这样蹲在蒲团之上,来回转着脑袋。 “嗯,有点意思。”到得最后,花孤城终于垂头丧气的承认,自己对于司徒明月和自己身边这人之间的这个故事难以看的通透。既然是想不明白,花孤城这一回便不再愿意在此种事情上多费脑力,又颇有兴致的继续游着寺院。等花孤城再次走到大殿前的时候,花孤城却是又被吓了一跳。这一日之间,花孤城见过的奇闻异事太多,几乎都有些麻木,但此一刻,花孤城眼前所见却竟又让花孤城心中生出一股惊叹之情。 只见殿前的整片白沙都化了水。 而空相禅师与善流却是稳稳的在水面上走过,似乎善流的功力有所欠缺,最后一步还在水面上弄起了几圈涟漪。 花孤城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揉着眼睛,一看再看。 明明就是一片水,哪里还有半粒白沙。只片刻功夫,感情这天龙寺内就搬山移河了? 再看那空相禅师和善流稳稳的从水面上走过,如履平地。更是叫花孤城感到异常惊诧。这若是提气疾走,那两丈宽的河面,花孤城自问有八成把握能够踏着水面越过,但若是说要像空相禅师与善流那般缓步而行,却几乎是天方夜谭。 “这是吊钢丝么?”花孤城喃喃。 空相禅师与善流远远见了呆立在一边的花孤城,齐齐微笑行礼。 空相禅师提声告诉了花孤城一句。“花施主,再过一个时辰,便可用晚膳了。” 花孤城眨了眨眼,点点头,以示听到,而花孤城此刻依旧是被空相禅师与善流那一手踏水而行的功夫震的愣愣不能言语。 “花施主似乎在想些问题。”善流看到花孤城的神色不对。 空相点头,有出声说了一句。 “水为空,人心为空,水在人心。若是心中无水,脚下自当无水。”空相禅师告诉花孤城踏水而行的法门,花孤城却听的云里雾里。 等空相禅师和善流走后,花孤城又走到池边,不信邪的伸手往池子里探了探。指尖触感冰凉,的确是水无疑。 “靠,这是什么道行。”花孤城打了个冷颤,不愿再在池边呆着,转身要走。结果没走出几步却又折了回来。“我试试?” 花孤城自问一句。而后片刻,百般思索的花孤城点点头,一如既往的自问自答一句。“试试!” 花孤城一步走上水面,煞有其事的大喊一声。“天人合……咕噜噜……”却是最后一个“一”字尚未出口,便喝了一口略带甘甜的河水。 弄得一身湿的花孤城狼狈的扑腾着池水上了岸,好生狼狈。初冬时节,花孤城被这冰冷的泉水一泡,当场便就连着打起了喷嚏。 “真他-妈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不可活!”花孤城心中愤愤,爬到池边的时候恰好落羽抱着几件衣物从客房走出来,看着浑身湿透的花孤城坐在池边打喷嚏。 一开始只是想笑,可等到落羽再望向池中的时候,面色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看毛啊,小白脸。”花孤城心情糟糕,自然是不愿给这雌雄不变的落羽什么好脸色。 言行举止一贯风度优雅的落羽对花孤城这一声粗鄙的招呼声听若无睹,只是笑着指了指花孤城身后的池子,说了一句。“这一池子的白沙,我倒是弄不明白,你是怎么把自己弄得浑身湿透的。” 花孤城听了落羽的话,心中大怒,正想开骂。却没想,等花孤城顺着落羽所指再次回头的时候,却见身后那池子里,满是白沙,若花孤城第一次所见一般无异,哪里能见半滴水? “这……”花孤城嘴巴半张半合,隐隐只觉的自己周遭这一切都慢慢变得虚幻起来。 更严重的说,花孤城甚至开始怀疑起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来。但所幸花孤城还能确定一件事情是真实发生,决计做不了假的,那便是他浑身湿透,还有……那停不下来的喷嚏。 “哈秋!”(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不去了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见了空相与善流二人从白沙化水的池子上走过,吃了一惊,自己试过一回后却弄的浑身湿透,自此那池子里是沙是水却是再也分不清了。 晚些时候,善流给花孤城捎去一套换洗的衣服,寺中除了僧袍再也找不到一件像样的衣服。穿了僧袍的花孤城一脸忧郁,脑袋空空的跟着善流到了用膳间。只见空相陪着司徒明月与落羽已然入座。 “噗嗤!”落羽此一刻再见花孤城,径直想起了白沙池边,一副落水狗模样的花孤城,再加上此刻花孤城穿了僧袍的模样委实滑稽,落羽一下忍不住,当场轻笑了一声。而坐在轮椅之上的司徒明月看了身边落羽一眼,再看了看对面说是俗人却偏不俗,说是僧人又偏多几分烟火气的花孤城,一样是轻笑一声,至于司徒明月此刻在笑些什么,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恍惚间,她只觉得如此许多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这种感觉真是挺好。 “花施主,请坐。”空相禅师请道。 花孤城这才眨了眨眼,看了空相禅师一眼,再看那桌上菜色。 “靠!”花孤城心中暗骂一声。“果然是花和尚。” 却见那桌上,共计十二道菜,却是荤多素少,正中间还尤为明显的放着一只烧鸡。可能是因为知道花孤城与司徒明月等人都不饮酒,故此桌上却是没有放酒而是放着一瓶与周遭环境氛围极度格格不入的可乐。这一日下来,若非是这一瓶可乐的提点,花孤城几乎是要忘了,自己可是生活在21世纪。 花孤城摸着善流的光头,坐到了小和尚的旁边。 佛教徒向来对自己的头部很是珍惜,一般是决计不能允许旁人肆意抚摸自己的光头。可花孤城丝毫不懂规矩的如此伸手去摸,无论是善流还是空相禅师脸上都没有显出一丝不快。司徒明月与落羽见状心中不由得再次暗吃一惊。要知道,当年佛屠摸过空相禅师的光头,只是那一摸,自此以后,佛屠途经天龙寺都得辟易绕行百里。 饭桌之上,空相禅师与善流似乎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规矩,花孤城这一顿晚饭吃的十分尽兴,一只烧鸡,在他与善流左右夹攻之下很快就成了一具骨架。 饭后,落羽推着司徒明月出去散步,而花孤城与善流躺在大殿外的白沙池中,看着天上众星拱月的景色。 “小和尚,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把这一池子白沙变作水的?又是怎么在水上沉稳行走?”花孤城只觉善流年纪小,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向来不会有空相禅师那般严实。 善流抱着席间没有喝完的半瓶可乐,听了花孤城的问话后,很是好奇的看了花孤城一眼。“这池子里一直是沙,怎地会变作了水呢?” “放屁!我明明看到你和空相禅师站在水面上行走!”花孤城一把抢过善流手里的可乐。“出家人不许打诳语。” 善流无辜的眨了下眼睛。“既然是花施主所见,那自然是花施主心中有水,这白沙才会化作了清水。而小僧与方丈依旧是行走在白沙之上的。” 花孤城听罢善流,轻轻点头,这种唯心论的哲学,花孤城一时半会怕是理解不了了。此时此刻,花孤城总觉得善流的话里有些不对的地方。 “我听毒老头说,你不是个和尚,干嘛老是自称小僧?” “小僧只是没有受戒,自小住在天龙寺,便也算是一种修行,与寺中僧人本是无异。方丈说,等哪天小僧出了天龙寺,那便不再是出家人了。”善流摸了摸后脑,也不知如何把话说的有根有据,有前因有后果。但花孤城大致还是听明白了,接着问道。 “那你为何不出寺?” “我在等一个理由。”善流双手合十,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花孤城从未见过的虔诚。 花孤城听过一种说法,大概的意思是说,这世上有一种人,这种人修行佛法一日千里,悟性非常人可比。就好比西游记里的唐僧,这种人叫做佛子。这个善流似乎就很像一个佛子。 可花孤城却是心头泛出一阵可惜,从尘世中走出,勘破了那三千红尘,出家为僧,那是解脱。可如善流一般,自小在寺中长大,从未见识过红尘,又如何勘破红尘?如此糊里糊涂的做一个和尚,岂不是人生最大的遗憾与可惜,那就是一个悲剧了。 “什么理由?”花孤城问道。 “出天龙寺的理由。” “你可找到了?” “没有。”善流摇头。 “那你和我说说,你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理由。” 善流继续摇头说:“不知道。” 花孤城循循善诱道:“你看,人生是需要自己去努力的,你不可能一辈子困在这个小园子里吧?所以出寺需要什么理由,你又不真是和尚,迈出了这座寺院,天大地大何处不可去得?我要出寺,这便是最大的理由。” 善流眨了眨眼睛,似有明悟。 “那我出寺要做什么?” 善流这一问至此,却是轮到花孤城眨了眨眼睛,不知该从何说起。“说不得还是再好好考虑考虑?” 善流轻轻点头。 花孤城再次躺下,白沙细腻柔软,花孤城轻吸一口气,只想就这样大睡一场。善流盘膝坐在花孤城身边,低声诵经。 这白沙化水,俱是自心,花孤城闭眼,枯心。沉沉睡去只若遗世。 下一刻,花孤城只觉身子一沉,白沙尽皆化作了水,而他却无法漂浮在水面之上,一下沉入池中。 “心中有水,便是水,心中无水,便是沙?” 这枯山水的意境花孤城此时此刻难以明悟,但花孤城此刻却是身在水中,几近窒息,然而他身体沉重,在水中根本无法扑腾,身子一沉再沉,再也无法浮上水面。 花孤城身在水中,周遭一片蔚蓝,生死一线之间,只见一道金光刺入水中,一只手掌沉稳有力,缓缓将花孤城扶起。 佛,渡。 “阿弥陀佛。”花孤城没了最后一丝知觉之前,只听一声佛号在耳边响起。 司徒明月不知何时,亦不知如何上到了大殿屋顶之上。 落羽坐在司徒明月身旁,看着九死一生间,狼狈上岸的花孤城,若有所思。 “这可是自己要将自己给杀了。”落羽感叹一句。 “佛家苦修,每一道明悟都是生死一瞬之间,倒是与我们剑心的磨砺有异曲同工之处。”司徒明月出声道。 落羽转过头,看了司徒明月一眼,笑着问了一句。 “师姐可是要上路了?” 司徒明月轻轻点头:“听过活佛讲禅,接着便要去听仙人说道。最后去大雪山,求一剑。若是能活着回来,那我这一行便就圆满了。”司徒明月轻轻敲打着轮椅扶手,淡然说出了自己的此一路行程。可当她说出去大雪山求一剑这句话的时候,落羽却是面色大变,急忙问道。 “师姐当真是要去那大雪山?那雪山中的一剑仙是否是当今天下第一剑子还不好说,可他一剑之下不留活口的传闻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啊!” “非如此,不足以磨砺剑心。” “可空相禅师不是说过佛心也罢,禅心也罢,俱是自心。想来禅师也是要师姐剑心自悟啊。”落羽苦心劝道。 “与活佛言,佛心是自心,可我的是剑心,大雪山不得不去,一剑仙,不得不面对。”司徒明月语气决然,已然下定了决心,再无更改的可能。 落羽见了司徒明月此番神色,心中已知多说无益。当下也不再劝,而是坐在一边,掰着手指轻轻数数。 司徒明月见了落羽此番模样,轻轻一笑。“你是在计算着你这一路,要挑战几名剑客?” 落羽轻轻点头,司徒明月笑的欢愉:“其实不用数,只需五人。” 落羽一脸好奇,却又对司徒明月的话深信不疑。“师姐知道?” “除了那两名鬼奴,还有萧樊,接着是竹派的鹅毛剑,最后就是洞庭湖中的那个人了。”司徒明月接连报出五个人名。 “洞庭湖上那个羽衣道人号称金刚境大成,差一步便就成剑子了。可是真有其事?”落羽听得最后一个人名,双眼微眯,急忙问道。 “差不多。”司徒明月听了落羽的问话,轻轻点头。 落羽面上好奇神色更浓,接着问道:“那师姐可是认得那人?” “我就算不认得他的人,却也知道他的剑。”司徒明月轻轻拍了拍落羽的脑袋。“只需接连过了前四剑,你便也可重新来天龙寺,听活佛说一番禅,走我现在走过的路。” 落羽刚开始且还是很高兴的点头同意,可过了一会儿却是犯了难。 “说不得第四剑,我就闯不过去。” 司徒明月又看了一眼那昏迷不醒的花孤城:“我想,不需多久,花孤城会在你之前碰上鹅毛。” 落羽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师姐说的是那孤城派与花派间的比试大会?” 司徒明月点头,交代了一句:“若是你觉得自己剑心足够,径直去那比试大会上,一剑挑翻了那鹅毛,若是觉得还不行,那变乖乖观战。” 落羽乖乖的点头应下,好久才回过神:“师姐不去么?” 司徒明月朝某个暗处望去,许久叹一口气:“不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新旅程 上一回说到司徒明月与落羽屋顶长谈,确定了之后各自远行的方向和去处。 司徒明月那一句不去了,仿若宣布了一段如繁华盛开般的年华的过去。 如此,也对。 有花开,自然会有花败。恰如同有故事,就会有回忆一般。有些花败了,待得来年,花儿依然盛开,可有些花败,却就再也无法重现当年当月,当日当时的繁华景象了。此间道理之于回忆也是一样。 有些回忆,化作了千头万绪,在你心间缠绕纠结,如何也化解不开,如此羁绊你的一生。而有些回忆却会慢慢变作泡沫,等到一个新的故事的开篇,也许这些泡沫只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所以孤城三是千头万绪,还是一堆泡沫?只有漫漫时光才能知道。 司徒明月与落羽聊了一个晚上,看似无话不聊,但围绕的中心却是只有一个,那便是剑。貌合神合的两个人自从那两把古剑认主的一瞬间,这一生再难分难离的命运似乎就此铸下,一男一女的宿命也没跑儿了。至于两人是做姐弟还是夫妻,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名司徒家年轻一代的翘楚,可以心有灵犀,一剑再现司徒家往昔的仙家气象,繁华鼎盛。 次日清晨,鸡鸣之时,花孤城才堪堪转醒,看着面前盘膝入定的善流,神情恍惚。 “善流,我这是怎么了?” 花孤城半张着嘴,回忆着昨天晚上,那个荒诞诡异的梦境。 善流慢慢睁开眼,睡眼惺忪,很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昨个诵经,却是又不小心睡着了过去。” 花孤城笑笑正要起身,却又是被吓了一跳。 “这……”花孤城目光所及,却只见自己双腿深埋与白沙之中,动弹不得。 见了花孤城的窘境,善流赶紧跑来帮花孤城一把,好不容易才将花孤城的双腿从白沙中拔出来。此刻花孤城一脸痛苦,双腿动态不得,善流偶尔触碰一下,都能换来花孤城好一阵杀猪般惨绝人寰的凄声痛吼。 “别动,麻,麻了……” 这一日,司徒明月与落羽先后辞别了空相禅师,一个向北,一个向西,走了。向北而去的是落羽,西北有鬼王,鬼王座下有鬼奴。向西去的是司徒明月,西边有昆仑,昆仑山中有仙人。花孤城和善流蹲在天龙寺的大门口,做着同样一个手撑着下巴的姿势,想着各自觉得最为重要的人生问题。 善流想的是,“老司徒施主出了天龙寺,小司徒施主出了天龙寺,落羽施主出了天龙寺,再过些时候,想必花施主也是要出天龙寺的。方丈说,天龙寺不是净土却也不是江湖。出了天龙寺就踏上了江湖。他们人来人往的行走与江湖之中,所求的从来不是他们所得的,而他们所得的从来也不是他们所求的。可为何他们还是如此的乐此不疲,趋之若鹜?方丈又说了,这便是红尘之中的苦恼,而当有一日,可以勘破此间红尘,那便是有了佛性,可达净土。方丈还说了,一直呆在天龙寺中是无法看破红尘的,只有去到江湖,经历过红尘,而后方能勘破红尘。如此,方能立地成佛。” 善流想着想着,于是便就睡着了。 花孤城想的是:“是不是再在天龙寺留几天,好好放松放松,可这寺庙之中诡异太多,玄机太多,凭着自己现在的见识悟性,再留在这里怕也是无多益处,不如告别空相禅师,跟着毒客卿继续上路……”接着花孤城有继续开始想着那些有关于沙和水的问题。 花孤城想着想着,一样睡着了过去。 两人一觉醒来,以是傍晚时分,两日时间,花孤城在天龙寺中悠然而过,花孤城不知该以如此闲淡度日为耻,或是为傲。只是在太阳落山的时候,花孤城突然觉得,此时此刻已是到了自己该告辞的时候了。 这一夜,花孤城在客房之中睡得无比安稳。 次日一早,花孤城带着还未干透的湿衣服,穿着那件崭新的僧袍,向空相禅师辞别。 空相禅师心意通达,不做挽留之态。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花施主此一去,可是往何处去?” 花孤城抬起头,望着天上的白云悠悠。半天才开口回了空相禅师一句。“不知道,还是那句话,随遇而安。” 空相禅师点点头,笑着说了一句:“如此心境却是不差,花施主一路保重,若有一日,花施主觉得有必要取那帝释五衰之力,可随时回来天龙寺,老僧随时恭候。” 花孤城点点头,笑着朝一老一少两位和尚挥手告别。临走时,又摸了摸善流的光头,轻轻说了一声。“走了,后会有期。” 而后花孤城单手拎着湿衣服与空相禅师相赠的八部魔神图,大咧咧的走了。 等到花孤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时候,善流指着花孤城消失的方向,问道:“花施主这一去,是到了何方?” “往远处去,心累了,便就回来了。”空相禅师不作正面回答,这一句说完,笑眯眯的看着若有所思,犹豫不决的善流,问了一句。“你是否也想要出天龙寺,去这尘世间走上一遭?” 善流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抬头看了空相禅师一眼。 “花施主告诉我,我要出寺便是出寺最大的理由,以前我不想出寺,可现在,我想追着他们的脚步,去到江湖上看一看,至于能不能勘破红尘,似乎不太重要。”善流说到最后,却总觉自己这番话怎么说都说不出花孤城嘴里的那股理所当然,而后,善流怯生生的再看空相禅师一眼。“重要么?” 空相禅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想了又想。最后慢慢开口,一本正经的说道:“看一看,很重要。看不看的破,很不重要。” 只如此,花孤城走后没多久,善流便就欢呼雀跃的背着小小的行囊上路去了。花孤城朝南而去,而小和尚善流便就朝着东边去了。 第六卷结束,马上又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卷末求下收藏。(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三影,海棠 上一回说到,司徒明月,落羽,花孤城与善流,四人先后离开了天龙寺。 花孤城离了天龙寺之后,又在s市逗留了半月有余,将老爹吩咐下来的任务一并完成。 m市的仇家一共有两家,花孤城与毒客卿一路杀尽,共计三十四人,取走了三件物事。两本秘籍,一份文书。而后,毒客卿带着花孤城突地转向一路朝西。 期间长路漫漫,一个城市接着一个城市的辗转的旅途似乎没了尽头。 整一个冬天,每一个雪夜,花孤城几乎都与双刀相伴,杀人无数同时也受伤无数。在明里暗里无数高手的护持之下,花孤城每一次濒临死地,却又偏偏绝处逢生,三个月之中,花孤城内劲气机都有长足进步,竟是隐隐到达了二品巅峰的实力,加上精妙无匹的两式魏刀。花孤城的实力不输一般文一品武夫。 火车上,花孤城歪歪扭扭的躺在床铺上,床底之下一如既往的躺着几名运气不佳的倒霉旅客。 “唉,杀人无数啊!”花孤城摸着残破不堪的白狗腿,摸着刀刃上那数不清的豁口。好好的一把砍刀,三个月内竟是成了一把“锯子”。 “到了f市,便可以缓一缓。静下心来,稳固一下实力。”毒客卿盘膝坐在花孤城对面,似乎正在调息疗伤。这三个月,除了司徒明月那惊天一剑重伤了毒客卿之外,另有几个硬扎点子让毒客卿受了些轻伤。此刻的毒客卿虽说不上是变体鳞伤,但却决计也是不太好过。没有几个月的静心调养,怕是难以痊愈。 “我们这去f市一行,当真是不用杀人?”花孤城拇指轻轻摩挲着白狗腿的刀刃,感受这那一丝丝微不可查的疼痛感。 毒客卿点了点头。“这次到了f市,咱们便就即刻下车,进到昆仑山中去寻一名前辈。 花孤城对毒客卿的话来了兴趣。 “连你都要称呼一声前辈的老家伙,想来无论是年纪还是实力都不容小觑啊。” 毒客卿点点头。“年纪的话,不比佛屠,鬼王这些神仙人物小,但说到实力的话,这位前辈却是不通武艺。” 花孤城听了毒客卿这话,微微一愣。“既然他不通武艺,我们去找他做毛呀?难道是去求一方养生之道,好延年益寿?” 毒客卿微微摇头,不愿多做解释,当下不在搭理花孤城,自顾调息。 沉默一阵后,花孤城百无聊懒的将白狗腿放到桌上,顺手捞过几个药剂瓶,手法老练的配着一剂毒药。 “却是没想,不过三月,号称毒王传人的毒客卿,却竟是技穷了。”花孤城一剂毒药配好,放在鼻间微微一嗅,而后又很是满意的顺手将毒药倒出了车窗。却只见毒药洒在了铁轨外的砂石之上立马冒出一股白烟,原本浅色的砂石立刻变作一片焦黑。 这三个月来,花孤城凭着他过目不忘的记忆与妖孽般的悟性,几乎是一日学配三剂毒,再加上花孤城触类旁通,擅于举一反三,三月之中竟是掌握了足足有一千余种毒剂的配制之法。 盘膝坐在床上调息疗伤的毒客卿听了花孤城这话,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我这边自然还有你未曾学过的配方,但这些毒剂却是你入今实力难以控制掌握的,如果你想学,我这就教会了你。只要你舍得死,我就舍得埋。” 毒客卿嘴上不肯吃亏,这一番话说完,却是轮到了花孤城直翻白眼,当场闭嘴再没了下文。 花孤城望着车窗外,已然若隐若现的昆仑山在远处,龙脊般蜿蜒。 “就要到了。”花孤城敲了敲车窗,顺手将已经残破的几乎不能再用的白狗腿收进小提琴盒里。 毒客卿见了花孤城手上的动作,嘴角一歪,不知道是称赞还是讽刺的说了一句。“倒是念旧。” 花孤城嘿嘿一笑,说了句。“那是!” 小提琴盒拎在手上的时候,花孤城丝毫不知道,就在f市,他便要与一位老朋友见面了。同时,花孤城一样丝毫不知道,一名同样拎着小提琴盒的杀手就要在花孤城的故事里出场了。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悠悠岁月看似漫长,奈何只是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都化作黄肠题奏中一杯土,曾经人面桃花的少女,皆变作白玉石冢中一堆骨。无数恩怨情仇,无数悲欢离合,最后只成了街角巷尾人们打发闲暇的故事,即使最跌宕起伏的杀手传奇,在一年又一年的时光中,也都不由得失去了色彩,消逝在风中。 唯独这院中一株海棠花,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花开灿漫,寂寞无主,自开自落,孤芳自赏。 这一年这一日,海棠再度绚烂缤纷。十几名乡邻围坐与海棠树下,赏花饮酒。 只有一看上去摸越二十多岁的姑娘提着一个吉他盒,远远站在院子门口。姑娘五官细致且分明。大眼小脸,身材匀称,若是花孤城在此必定要赞上一句,要我杀这种美女,一定要付两倍价钱! 然而就是这么一清秀美丽的姑娘,面容却有一种病态的苍白,二十来岁的人,长发之中便若隐若现几缕白发。 姑娘嘴边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似嘲讽,似悲苦,似无奈,似疯癫。然而她此刻静静的站在乡人的视线盲点之中,不发一语。 “传说古时候啊,这院子主人可了不得!”一名须发皆白,一脸苦相的老者,抿一口手上的米酒。开始了他今天的故事。“明朝的时候,这院内住着一名大忠臣……” “李大爷,你这故事讲了好些次了,你没讲腻,我们可听腻了。”海棠树下,一个肥头肥脑的小娃嬉皮笑脸的挖苦着姓李的老头儿。“忠臣被太监祸害,忍无可忍,就开始在家里养杀手。” “这样的忠臣越来越多,聚集到一起,成了花派!”另一个小娃笑嘻嘻的接着胖小娃的话头,将故事继续。“太监联合锦衣卫组成了孤城派!专门对付花派。” “后来,太监和锦衣卫反目,孤城派和花派在一个锦衣卫都统的撮合下合成一派去对付东西厂。”坐在李老头儿身边的小女孩眯着眼睛乐呵呵的接着说故事。 “西厂没有了,花派和孤城派没过多久又分了开来。” 古老的故事到这里似乎就结束了。几句极为简练的话语,概括了一个百余年的时代。由一个满脸稚气的娃娃给这个故事画上一个句号,突然叫人忍不住心生悲凉。 老头如此,姑娘亦如此。 姑娘提着琴,慢慢走进院子里去。李老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姑娘,浑浊的眼睛里意外的闪过一丝清明。 “你是?……” “海棠!” 老头惊讶却不意外,他把周围的小孩聚拢起来,说了句“去吧,去玩吧!” 看似顽劣的孩子们却很听话的一哄而散,似乎这个陌生的姐姐身上,有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在驱赶着他们。 “我听说,桔梗回来了呢!”海棠的眼睛眯成了两个月牙儿,声音暖洋洋的说了一句。李老头儿晃晃悠悠的端起酒碗,含糊其辞的恩恩哦哦了好一阵子。海棠却不买他的帐,咧开嘴哈哈一笑,一脚踩在李老头坐的长凳上。身子朝前一倾,一手夺过李老头的酒碗,一手揪住李老头的胡子。接着海棠仰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桔梗不是应该在b市么?”老头故作糊涂的回着海棠的问话。 “我听闻你与师弟这些年一直保持联系,所以桔梗的行踪再没人比你更清楚了。”海棠面色闪过一丝无奈,顺手将手中瓷碗往地上一丢。“都说年老成精,这岁数大了,果然不好对付啊!” 老头看着被海棠随手一丢,碎了一地的酒碗,神色间闪过一丝为难。“这……桔梗的行踪一直飘忽,在s市闹了几件大案子以后,又去了b市对付上一代花孤城,可现在那花峰已经被接回了x市,桔梗也在b市消失了,我,我是一点……” “不要敷衍我哟!他在哪?”海棠说话的时候,隐隐露出一丝不耐烦,两只手飞快的在老头的下巴上搞着小动作。 “我说!在f市!”老头闻到了一股焦味,如果他不是在做梦,那被烧焦的一定是他的胡子。海棠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一双雪白的小手快速收了回去,一片烧了一半的羽毛,飘扬落下。李老头紧张的摸了摸他的胡子,虚惊一场。这个海棠真是比桔梗还要疯癫,再想到最近名声大震的新一代花孤城,这些杀手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么?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师弟就有什么样的师兄。麻烦你转告你师弟,就说我海棠回来了,要是桔梗怕死,就让你师弟通知他赶快逃远一点!”海棠挥挥手,向李老头挥手告别。 海棠花瓣,随风飘扬,似乎是在为海棠送行。 如果说桔梗是十影杀手中最强的年轻一代,那海棠无疑就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这个姑娘,出没于夜色之中,江湖上关于她的传说,演变到最后都化作了漫天的海棠中的一根琴弦。 夜忧伤,第三影,海棠!(未完待续) 第二章 魔影现,雪崩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与毒客卿坐火车赶往f市,而突然出场的海棠却从一名老人口中探出了桔梗的下落,昆仑! 海棠离开老院子的时候,朝西方望去,双眼微眯。“f市,是要去昆仑么?果然是桔梗的一贯作风,又在为他那可怜的自以为是的正义感寻求寄托了吧。” 差点被烧了胡子的老头,望着海棠远去,轻轻摇头,自言自语到。 “听闻前天,孤城派甚是看重的这一代花孤城带着十余名高手已经开始前往f市了,此一行的目的怕是与桔梗相同。当年收了花派那位老伙计的恩惠,此次江湖风波又起,不得不出山。佛屠,好算计!” 老头这一番话说完,院子后头却是飞出一只八哥,晃晃悠悠的飞到老头肩上,学着老头的腔调重复道:“佛屠好算计,佛屠好算计……” 老头转头望向八哥,伸手喂了鸟儿一些谷物。“这一去,路途遥远,没法带你在身边,你自己保重。” 八哥吃了老头儿的谷物,学语更是卖力,连声说着:“自己保重,自己保重……” 老头手一挥,八哥扑腾着翅膀飞远了。老头再看一眼这老院子,大步走了出去。 f市,雄踞高原之上,其内山脉高耸,河流纵横,湖泊棋布。巍巍昆仑山横贯中部,唐古拉山峙立于南,祁连山矗立于北,茫茫草原起伏绵延,柴达木盆地浩瀚无限。整座城市仿佛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粗拙中透出珠光宝气,平静中显出神奇风采。 在一处人迹罕至,荒无人烟的冰雪世界之中,一胖一手两个远行游客装扮的男子不紧不慢的走在雪地之上。身材肥胖的那个旅者似乎是不堪劳累与苦寒,双手叉着腰,晃晃悠悠的蹲坐了下来,接连叫着。 “不行啦,不行啦……我说,我们不会死在这种鬼地方吧?” 走在前面的年轻男子,脾气极好的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安慰道。“安啦,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来过这里一次,路很好认……” 胖子听了年轻男子的安慰之语,精神不但不见振奋,反而变得更显萎靡。 “你说的小时候,应该是三四岁的时候吧……”胖子苦着脸望向前面天地都难以分明的冰雪世界,连一条真正意义上能被称作“路”的路都找不出来,又何谈路很好认呢?年轻男子口中的安慰话语,实在是经不起半点推敲。 仔细分辨此二人的面秒,这一胖一瘦的两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桔梗与胖子经纪人。 桔梗嘿嘿笑了笑,取出几样电子仪表分析着些什么。胖子经济人称着空,从背包中取出好些巧克力热饮,迅速补充体力。 “如果按着这个方向再走半天,估计就能找到仙人的洞府了。”桔梗朝着西南方向一指,前方尽是白茫茫的一片。胖子一边咬着吸管,一边朝桔梗所指方向望去,除了冰雪,再无其他。胖子经纪人认命般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着说道。 “都说昆仑仙宫建造在九重天上,可我总觉着咱们这么走下去,却是离阴间更近一些啊!” 桔梗一把扶起胖子经纪人,重新正了正脸上的登山镜,笑着说了句:“安啦,放心好了,我有一种预感,我们一定能找得到的啦!” “希望如此。”胖子经济人状态依旧算不上振奋。 再往前走了十几里路,胖子经纪人脸色苍白,体能几乎已经到了极限,高原反应加上周围恶劣的天气环境把胖子经纪人折磨的奄奄一息。 “喂!你怎么了?”桔梗只见胖子经纪人眼睛一眯,身子一软就要倒下。桔梗一把将胖子经纪人拉住,脚下却是不稳,被胖子经纪人连带着倒了下去。恰好前路是一长段斜坡,两人一同滚雪球般滚了下去。 大雪山中,本是一片寂静。山中谣传,雪山之中最忌讳的便是嘈杂喧哗,一旦发出巨大的声响,便就算作扰了山里神仙的清幽,神仙发怒,便是大雪崩山。 而用科学来解释,那便是高山上温度较低,超过一定海拔会有“雪线”存在。所谓雪线就是在此线之上的山顶都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加上山顶上人迹罕至,雪层未受挤压,堆积松动。声音通过空气传播的,声波通过传导介质空气,传播到雪层上。传播到雪层的声波引起雪层的震动(共振),声波越强,雪层的震动越强。当雪层的震动达到一个极限的时候,就会发生形变,由于雪层比较松,便就可能造成雪崩。 桔梗与胖子经纪人这一番滚落,弄出的喧杂之声不可谓不大。 已经昏迷过去的胖子经纪人,一路滚下去,茫然不觉。而依旧清醒的桔梗此刻心中却是焦虑之极,只感觉到周遭传来一阵阵异样的震动,雪层轻微移动,分明就是雪崩的前兆。 “不好!”只是片刻,桔梗便就察觉到了危机,一把死死抓住胖子经济人的衣领,一边聚积气势,竭力想要稳下身形。 但去势生猛,以桔梗一人之力想要就此停下身形却是太难。 生死一瞬之间,桔梗眉头紧皱,面上因用力过猛而青筋爆出。 桔梗气机越加强烈,周身黑雾弥漫,突地,桔梗微微头颅一动,面色无比痛楚。恰在那时,一道巨大黑影桔梗身后奔腾而出。 据说,桔梗与恶魔签订契约,以此获得无人可比的武道天赋。但同时,桔梗必须不断杀戮,以此积累黑暗功德。 原本是无稽之谈的传闻,却在此时有了一丝根据。 巨大黑影如蝙蝠一般的身形附在桔梗身上,只见桔梗与胖子经纪人原本猛然滚落的身形突地一滞,生生在坡道上停了下来。似乎用尽全力,满头大汗的桔梗长长呼出一口气,晃晃悠悠的爬起来,异想天开的将胖子经纪人背到身上,好像要试着逃出这座即将要大雪崩塌的天地。 百里之外,一身披羽衣道服的年轻男子鼻子一动,似乎嗅到了一些很是稀奇的气味。只见那男子面上露出一丝好奇之色,微微抬头,朝山的那头望去。(未完待续) 第三章 故人来,备酒(上) 上一回说到桔梗与胖子经纪人走入大雪山之中,一个不小心几乎就要引发雪崩。 “大雪崩塌中,隐隐似有故人来。”身穿羽衣道服,神态飘逸出尘的男子笑着说了一句,接着男子缓缓点出一指。只是这一指之力,方圆百里,人畜无伤。 似乎是闹着玩的一指点完之后,男子继续轻笑道:“既然是有故人来,理当备酒。” 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男子慢慢转身,慢悠悠的如常人一般,一步步往回走。好半天才消失在苍茫冰雪之中……除了那出尘的高人气态,却是再也看不到别的高明玄妙之处,若是花孤城再此,必然是要腹诽一句,“这牛鼻子的本事决计是对不住这一身行头和这副卖相。” 桔梗拉着胖子经纪人,一步一步,颇为艰难的往前面走,神奇的却是许久之后,不久之前还蠢蠢欲动的无垠积雪此时此刻却仿若被时间凝固一般,再没有一丝一点的滑动。侥幸逃脱升天的桔梗重重吐出一口气,心中压着的大石终于放下。桔梗擦一擦额头冷汗,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此刻胖子经纪人迷迷糊糊的转醒,神智恍惚间伸手接过桔梗递去的巧克力热饮。 “我们这是走到哪里了?”胖子经纪人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桔梗取出电子仪表,刚刚那一滚却是让他也迷失了方向,桔梗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依旧面带笑容的说了句。“不知道啊。” 胖子经纪人此刻似乎已经认命,嘴里轻声念叨:“死在这里也好,冰天雪地的风光也算是前半辈子都没见过的盛景,说不得死在这里,尸体还能保鲜。过个数百年之后,后人将我从雪里把挖出来的时候,自己说不得还是这副英俊潇洒的模样。” “嘿嘿,应该是死不了的吧!”桔梗摆弄着手上的仪表,宽慰了胖子经纪人一句。惊喜的发现,这些仪表经过刚刚狠狠的一番折腾之后似乎还能用。 胖子经纪人摆摆手,示意桔梗不用安慰自己,接着胖子经济人继续感叹:“白雪皑皑,真是漂亮啊。可惜没有酒……” 桔梗一样抬起头,心中想着的却是关于那个居于此地的神仙人物。 “与此间群山冰雪相伴,养出的该是如何的一种胸怀气度啊!” 突地,就在胖子经纪人轻声念叨着美酒的时候,胖子经纪人鼻子突然像猎犬一般,四下嗅了起来,许久有气无力的笑着开口对桔梗说道:“啊哈,我说桔梗啊,你做事果然料想周全啊!快把美酒拿出来吧,我都闻到酒香了,光是闻闻就知道是好酒啊!” 桔梗很是好奇的看了看胖子经纪人一眼,无辜的摇摇头,微微张了张嘴:“虽然我也很想满足你的愿望啦,可我真是没有带酒诶!” 胖子经纪人狐疑的看了桔梗一眼,以他对桔梗的了解,桔梗是决计不会在此种情况下开玩笑的。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自己出现了幻觉。“唉!果真是离死不远啊,不过这幻觉里的酒香居然是我闻所未闻,也算是因为我一生老老实实做人,上帝对我的赏赐么?” 胖子经纪人猛划十字,也许只有胖子经纪人自己才会觉得,以做一名杀手经纪人作为营生的手段居然会是老老实实做人的表现。 桔梗确定了方向,微笑这拍拍胖子经纪人依旧庞大的肚子。“应该是不远了,等我们找到了仙人以后,我请你喝最好的酒。” “那可就是下辈子的事情了,也好!”胖子经纪人鼻子贪婪的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酒香,这酒香并没有随着他神智的清醒而消散,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加浓郁。“这幻觉实在是太真实了,感谢上帝!” 桔梗不再说话,正要扶起胖子经纪人继续出发。恰在此时,桔梗突地眉头一皱,鼻翼微微一动。 “莫不是,我也出现幻觉了?确实是有一股酒香飘来啊!” 桔梗这句话说完,胖子经纪人猛地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胖子经纪人缓缓开口。 “不对啊!如果真是幻觉的话,你所闻到的绝对不应该是酒香啊!” 桔梗伸出手指晃了晃,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 “附近有人!”胖子经纪人与桔梗相视而笑,由微笑到大笑,又不敢发出声音,大笑迅速转变成窃笑。 胖子经纪人晃着肥硕的脑袋,心情大好:“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桔梗取出望远镜四下张望,奇怪的却是无论他怎么找,都没法寻到半个人影。胖子经纪人见桔梗一无所获,心中有些焦急,鼻子用力在空气中嗅了嗅。 “那边!”胖子经纪人朝某个方向一指,桔梗对胖子经纪人所指的方向不做丝毫怀疑,两人立刻背起行囊,一前一后的出发了。 一路之上,胖子经纪人凭着自己对就像天生的明锐只觉,几次调转方向,竟是生生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找出了一条明路。 “不远了,不远了!”这一次,却是胖子经纪人比桔梗更加心急,循着那浓郁的酒香快步的超前走着,桔梗跟在胖子经纪人的后面,被封存许久幼年时的记忆随着两旁冰雪的形象慢慢舒展开了。 “啊哈,这回应该是真的不远了。”胖子经纪人轻轻抚着双手,感叹道:“真是没想到,这种鬼地方居然也有人能够生存定居。” 桔梗抬头,只见四下千山暮雪,万里寒云,便是骄阳也得畏缩着避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在这种地方生存?桔梗应着胖子经纪人的话头,说了一句。“是啊!” 当时是,胖子经纪人欢快的一步落下,桔梗脑中却是灵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胖子经纪人拉了回来。胖子经纪人被桔梗这猛的一拉,重心不稳,跌倒了雪地之中。 胖子经纪人心中不解,抬头超前往前望去,却见一悬崖生生就横跨在自己与桔梗二人面前。 胖子经纪人张了张嘴。“这,这,这……” 连着三个“这”字出口,胖子经纪人便就闭了嘴,实在是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句子来形容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情感。 “应该是在下面。”桔梗往下指了指,只见那道悬崖深不见底,而顶上被厚厚的积雪虚掩了大半,胖子经纪人刚刚那一脚若真是塌了出去,多半是要摔一个粉身碎骨,砸成一团烂肉。 “真是神了,到底是什么酒,酒香居然可以传这么远。”胖子经纪人鼻子猛嗅,并不在意之前那生死悬于一线的刺激,而是更为关心那香醇的酒味儿! 桔梗这边不说话,取出登山绳索,显然是准备自己先下去查探一番。 胖子见桔梗的动作,又朝那深不可测的谷底望去一眼,心中发虚,很是有些不放心的说了句:“桔梗啊,这峡谷深不见底,不如我们再从长计议一番。” 桔梗却是甩了甩手,一万年不变的开口说了一句。 “没有问题的!安啦!” 没等胖子经纪人再次开口,桔梗便就将绳子缚于一截很是牢固的老树根上,身子一轻往下探去。 “小心啊!”胖子经济人见桔梗只带了一根绳子便就这么纵身跃下峡谷,心中很是担心,小声朝峡谷内喊一句小心。因为虚弱再加上胖子经纪人本就不敢放大声音喊话,这一句“小心”的音调却是诡异之极,隐隐有些哭腔的感觉。胖子经纪人却没想,这一句“小心”刚刚喊出,峡谷内立马就传来一阵阵激荡盘旋的“小心,小心……”音调更显诡异苍凉,使得胖子经纪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开口喊话,只是静静坐着等候桔梗回来。 许久,胖子经纪人也不见桔梗上来,虚弱之极的身体再也扛不住疲累。胖子经纪人竟就如此,伴着酒香,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恍惚间,胖子经纪人耳边传来一句。 “笑米勒,你可是在等人啊?” 胖子经纪人砸吧着嘴,酒香萦绕之中,仿佛忘记了此刻自己身处何处,自己又是何人。一脸不耐,连眼睛都懒的睁开,很不客气的回了句。 “我等不等人管你屁事?赶紧滚开,别扰了爷爷睡觉。”这句话出口的时候,胖子经纪人仿佛只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叱咤江湖的笑米勒,而不是此刻武功被废,只会喝酒说胡话的胖子经纪人。 “哦!如果你在等人的话,我只想告诉你,桔梗让我上来带你去喝酒。” 胖子经纪人听到“喝酒”二字,眼睛猛的眯开一条缝,入眼只见苍茫雪白一片。胖子经纪人这才回魂,知道了自己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笑米勒转头望去,后背被冷汗打湿。 胖子经纪人只见一驼背老道静静站在自己身边,咧着嘴望着自己笑。 “刚刚说的都是梦话,多有得罪,前辈高人切勿往心里去啊!”胖子经济人一贯猥琐的笑脸一下就挂到了脸上,急忙朝眼前这驼背老道赔罪。(未完待续) 第四章 故人来,备酒(中) 上一回说到,桔梗与胖子经纪人循着酒香走至一处峡谷前,桔梗跳入峡谷查探,而胖子经纪人则在悬崖边上,昏昏睡去。却是被一个驼背老道弄醒。 胖子经纪人这厢边陪着笑脸,心中战战兢兢。 驼背老道对胖子经纪人那在睡梦之中表现出来的不客气并不介意,挥挥手,说了一句:“无碍!” 胖子经纪人依旧是猥琐的赔着笑脸,偶尔望了那驼背老道一眼,心中暗道:“这驼背与师兄真是像。” 那泰山压不弯的腰杆,只是在岁月面前,轻轻一指,再也直不起来了。 驼背老道与胖子经纪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之前有个叫桔梗的孩子已经到了谷底,此刻正在寒舍之中做客,我此番是来请笑米勒你一同前去。”驼背老道话说到一半,顿了一顿,微微一笑。“前去品酒!” 胖子经济人听到喝酒二字,眼中放光,也顾不上去询问那老道为何会知道自己多年以前的江湖名号,当下只是笑着回道:“那敢情好,道长如此客气,我也不敢推辞是不是,咱们这就起行吧?” “好!”驼背老道这一声好字话音刚落,胖子经纪人只觉肩头一沉,眼前场景突的一换,冰天雪地猛然变作了山石木林,流水潺潺。 “这……” 胖子经纪人愣愣不能言语,面前有一木舍,说是木舍其实更像是山洞,不过是用木料将这个颇大的山间洞府简单做了一番装饰。 胖子只见洞府之中,还坐着一老一少两名道士。 老道士喝酒,年轻道士看书。 老道士一声粗布道袍,很是下乘的手工制式。而年轻道士却是一声羽衣道袍,品质上乘。 胖子经纪人前前后后看了几眼,只觉这才是真切的岁月静好。 然而胖子经纪人一看再看,却是没找到桔梗的人影。 “桔梗人呢?”胖子经纪人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驼背老道却是实话实说。“昏了!” “昏了?”胖子经纪人被吓了一跳,不可思议的看了驼背老道一眼,下意识的求饶道:“小的可不知您与桔梗有仇怨,一切的一切都跟我无关啊……” 驼背老道摆了摆手,一脸淡然的开口解释道:“刚刚只是一时兴起,想试试这后辈的武艺,一不小心将他打晕了而已。” “桔梗不是应该很能打么?怎地连你一招都接不下来?”胖子经纪人上下打量着面前这老道士,不可思议的轻声嘀咕了一句。 “正是因为他出乎意料的强,我才没能控制好力道,一掌将他打晕了。”老道轻抚下巴上的胡须。 “那他会晕几天?”胖子经纪人咽了口口水,弱弱问了一句。可胖子经济人的这个问题却似乎是将驼背老道难住了,老道抬头想了又想,最后却是不太肯定的给了胖子经纪人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兴许要好些日子。” 胖子经济人眼皮跳了跳。还没说话,驼背老道便又接着说道:“这样,桔梗昏迷的这几天,你我整日饮酒如何?” 这一句话出口,正说到了胖子经纪人的心坎上,胖子经纪人鼻子轻嗅,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浓郁之极的酒香,当下胖子经纪人猛地一拍大腿,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好!” 驼背老道带着胖子经纪人走进洞府。 洞府内原本坐着的一老一少两名老道一同起身,朝胖子经纪人行礼打招呼,胖子经纪人也陪着笑脸,一一回应。 穿羽衣道袍的年轻道士正是之前在雪山中遥遥一指的那位。此刻,年轻道士与胖子经纪人打过招呼之后,不再说话,而是静静捧一本《穆天子传》,细细读着,早已数不清这是第几百遍了。 而另一名老道则是由聋又哑,此刻只是坐在一边,一边温酒,一边喝上两口。 驼背老道请胖子经纪人坐下之后,也不再废话。径直给胖子经纪人添满一碗酒。而后问了一句。“你师兄可好?” “前不久刚刚通过书信,在老苑中过活,诗酒田园,一切安好。”胖子经纪人小眯一口酒,很是享受的闭了眼,许久,胖子睁开眼,大赞一句,“好酒!” 再然后,胖子经纪人一口喝干碗中白酒,一脸意犹未尽。 “山中别无他物,唯独这酒,一年二十坛,如今整整存了有八百坛。”说话间,驼背老道继续给胖子经济人填满酒。 “那兄弟岂不是酿了四十年的酒?”只一碗酒下肚,胖子经纪人便就开始以兄弟相称了。 此刻年轻的道士放下手里的古籍,笑着纠正道:“师兄每年都会喝去十七八坛,算算年岁,可是要有三四百年了。” 驼背老道呵呵轻笑,只是点了点头。 胖子惊讶之余,却是没有白日见鬼的神态,这时候仿佛才想起问了驼背老道一句。“老兄可是认识我师兄?” “哭米勒与我,也算是故人了。故此你笑米勒也可算是半个故人。”驼背老道又将桌上的几个酒碗填满,三个喝酒人一同举碗饮尽,不再一问一答,不再闲话,只是喝酒。 年轻道士坐在一边,掐指算着什么。许久才忽的冒出一句。“大雪山,昆仑山,两位如此多年未曾有客人,这一次洞府着实是要热闹一番了。” 聋哑道士与驼背道士互看一眼,都是轻轻一笑。而胖子经纪人一口菜,一碗酒,当真是要大醉一场。 年轻道士望向醉意朦胧的胖子经纪人,仿若在酒醉的胖子经纪人眼中,看到了笑米勒当年最是辉煌的江湖。 有未来佛,哭与笑。 恰在桔梗昏迷,胖子经纪人大醉的时候。刚到f市的花孤城胸闷头晕,被高原反应折磨了个够。躺在旅馆整整两天才总算适应了下来。 “嘿,之前在火车上还以为是晕车……”花孤城趴在床上,总算是有力气开口说话,此刻花孤城房间里放了不少吃喝,当下身体里的不适微微有了好转,花孤城赶紧爬下床,大吃大喝起来。 恰在这时,毒客卿进了花孤城的房间,看着正大吃大喝的花孤城,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既然是休息的差不多了,那咱们便就可出发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大-法王,绕湖(上)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与毒客卿赶到f市,花孤城因为高原反应在旅馆中躺了两天,等到情况好转之后,便就跟着毒客卿继续上路了。 花孤城一只鸡腿啃到一半,听得毒客卿说要出发,很是好奇的问了一句。“真是想不明白,当真是有人能那茫茫大雪山中生活?还定居了数百年?” “禹乃以息土填洪水以为名山,掘昆仑虛以下地,中有增城九重,其高万一千里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上有木禾,其修五寻,珠树、玉树、璇树、不死树在其西,沙棠、琅玕在其东,绛树在其南,碧树、瑶树在其北。旁有四百四十门,门间四里,里间九纯,纯丈五尺,旁有九井玉横,维其西北之隅,北门开以内不周之风。倾宫、旋室、悬圃、涼风、樊桐在昆仑阊阖之中,是其疏圃。疏圃之池,浸之黃水,黃水三周复其原,是謂丹水,饮之不死。河水出昆仑东北陬,贯渤海,入禹所导积石山。赤水出其东南陬,西南注南海丹泽之東。赤水之東,弱水出自穷石,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绝流沙南至南海。洋水取其西北陬,入于南海羽民之南。凡四水者,帝之神泉,以和百药,以润萬物。昆仑之丘,或上倍之,是谓涼风之山,登之而不死。或上倍之,是谓悬圃,登之乃灵,能使风雨。或上倍之,乃维上天,登之乃神,是谓太帝之居。”毒客卿不知为何,给花孤城背了这么一段课文,花孤城凭着过于常人的记忆力,妥妥的记了下来,但至于这段话说的是什么个意思,那就不是太清楚了。 花孤城眨了眨眼,表示不甚理解。 “昆仑山上自然不会有人居住,我们此一行要找的不是人,而是神仙。”毒客卿跟花孤城玩起了文字游戏,搞得花孤城极不适应,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些日子在毒客卿填鸭式的教育下,花孤城基本上已经对这江湖上所谓的高手,神仙有了初步的理解。总之超一品高手的寿命一般要远远比普通人要来的漫漫悠长,一般少说能活个一百四五十年,而道玄境以上的高手,就基本算是神仙人物了,只要不是点背到家被其他实力更加强横的神仙给宰了,活个五六百年不是问题。 “怎么我以前连个一品高手都没见过,一眨眼,连神仙都像雨后竹笋一样冒出来了呢?”花孤城先是知道了江湖上有佛屠,司徒等四王,后来又在m市遇上了已经活了数百年的空相禅师,现在到了f市,上去昆仑山,恐怕是又得遇上一个神仙人物。 “一个人的眼界有多开阔,很大程度上是基于他实力的高低。实力到了一定高度,自然能看到更多常人无法看到的世界。但你又有不同,本来以你的实力理当是难以接触到这些层次的人物,恰好是你有一个好的出身。这份造化际遇旁人钦羡不来,你可是要好好珍惜。”毒客卿解释道。 花孤城点点头,感触却是不深。毕竟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自己送上了门,如何能做到好好珍惜? “那咱们这就上昆仑山去了?”花孤城摸着下巴,遥遥朝窗外那白雪皑皑的连绵山脉望去。 “这里是昆仑上,却不是书上说的那座。这里的昆仑上,江湖上叫做大雪山。”毒客卿解释道。花孤城听得迷迷糊糊,展开电子地图,上面明明就写着昆仑山三个大字。“现在还不到去大雪山的时候,在此之前,我们还得去往仙女湖见一位法王。” “又是和尚?”花孤城自从上次在天龙寺见过空相禅师之后,一直在琢磨着关于轮回前世的问题,此刻听说毒客卿说要去见一个什么大-法王,心里总觉得自己与和尚很是有缘分,不免猜测到:“老子上辈子,不会是个和尚吧。” “与和尚差不多,是喇嘛。”毒客卿笑着纠正道。 花孤城眨眨眼,心中说不出原因,只是对“喇嘛”这两个字的亲切感远远不及“和尚”二字来的亲切。 “藏传佛教乃当世现存三大佛教分支之一,与汉传佛教并称于世。我们此次要见的这位法王无论佛法武功比之天龙寺那位活佛都不差分毫。乃是当年‘妙觉圆通慈慧普应辅国显教灌顶弘善西天佛子大国师’的首徒。”毒客卿这句话说完,花孤城只听这喇嘛的名头就不由得一阵头昏目眩,只觉这喇嘛的来头果然够大,看名字就够气派,简直可以跟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枝梨花压海棠之浪里小白龙花孤城”相媲美。 “还是空相禅师的名头来得亲切一些。”花孤城摊了摊手,对这个喇嘛的名号并不买账。 “可不要小看了这位数百年前的大国师。这‘妙觉圆通慈慧普应辅国显教灌顶弘善西天佛子大国师’的名头,可是明成祖钦赐。”毒客卿又给花孤城上了一课,这么说来,这喇嘛师父的名头却是要比花孤城信口胡说的外号值钱得多。 毒客卿也不再废话,径直带着花孤城一路坐车去往目的地。 这可是花孤城头一回来到藏地,只觉这天蓝的几乎就要滴下水来,头顶的日光炫目的叫人头晕。喜马拉雅与捻青唐古拉之间,湖泊众多,大大小小数以千百计,恰如星罗棋布。稍微有些规模的,一概都被藏民视为圣湖。如果湖畔恰巧还有雪山,那就更是神圣得无以复加。这些湖畔带着雪山的湖泊名字里都带个“措”字,比较著名的像什么“昂拉仁措”、“当惹庸措”、“纳木措”、“扎日南木措”等等,不胜枚举,每一个都有无尽的神秘传说。 下车之后,毒客卿带着花孤城又向前走了几步,行至一片高地之上。 “老李头,就要见大-法王了,再如此躲在暗处,不太好吧!”毒客卿喊了一声,花孤城记得当日想要为他挡下司徒明月那一剑,结果被断一臂的老者正是姓李。 “哼!”暗处传来一声冷哼。只见李姓老头果然走了出来,远远吊在后面。 毒客卿这才微微一笑,指着远处一大一小两片湖泊对花孤城说到:“左面大的,叫做雍玛桌扎措,号称龙宫之湖。右边那小上一些的,叫做拉姆拉措,号称悬挂在天空之中的仙女之湖。” 花孤城点了点头,当时是,晴空万里,湖水蔚蓝,雪峰白云倒印于碧波之中,湖周远山皆在,一片人间仙境之景。 “《大唐西域记》中,高僧玄奘有感于此人间美景,将这两片紧紧相临的湖泊,称为“西天瑶池双璧。”毒客卿继续给花孤城讲解道。 “哟嘿,果真是老学究,懂得可真不少。”花孤城恭维一句,毒客卿脸上更添几分倨傲。 “藏区传说雍玛桌扎措湖底有‘广财龙王’的宫殿,聚集了众多的罕见珍宝,有缘之人只要绕湖一周,捡到一条小鱼,一粒石子,或是湖中水鸟的一根羽毛,就能得到“广财龙王”的赏赐,一生财源不断。”毒客卿如此一说,花孤城立即双眼发直,光听到“一生财源不断”就猛地冲下高坡,朝雍玛桌扎措冲去。相比之下,毒客卿下一句的话对花孤城而言就没有太多吸引力了。 “但相比之下,前来绕湖的朝圣者,大多更喜欢去绕拉姆拉措,因为传说仙女之湖中碧透之水,乃为仙女的眼泪。不仅能消除世人身上的俗垢病灶,还能净化心灵上的贪、嗔、痴、怒、慢,使人心地纯洁,两湖对面的雪山,象征着佛法的庞大无边。”却没想毒客卿此一番话还未说完,花孤城早已一溜奔出老远,绕着雍玛桌扎措转起来。 转山或者绕湖,是生活藏区这个特殊地域独有的崇拜神灵的方式,是一种万物有灵的自然崇拜信仰,与藏族崇拜信仰,与藏族原始宗教观念一脉相承的表现形式。常规动作可以分成两种,第一种最普通,是徒步行走,还有一种更为虔诚的方式,双手套着木板,高举过头,然后收于胸前,全身扑倒,前额触地,五体投地,用自己的身体来一点点的丈量神山圣湖的周长,每绕一周,就会消减罪孽,积累功德,如果在绕湖的路上死去,将是一种造化。 不自觉中,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之中,以一种特殊的心境,花孤城居然便就开始了一段至为虔诚的绕湖之旅。 毒客卿慢慢更上,却是不去看向躬身埋头而行的花孤城,反倒是朝仙女之湖望去。 只见远处,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喇嘛,摇着转轮,一步一叩首,缓缓前行。 “那便是妙觉圆通慈慧普应辅国显教灌顶弘善西天佛子大国师的首徒,并未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大-法王?” “孤城派中的传说你想必也听说过,当年若不是这位大-法王,当年大慈法王怕是也没命二次进京受封万行妙明真如上胜清净般若弘照普慧辅国显教至善大慈法王西天正觉如来自在大圆通佛。”毒客卿转头看了李老头一眼,点了点头。 (临时加了些情节,所以故人来,备酒的最后一段会放在后面。)(未完待续) 第六章 大-法王,绕湖 上一回说到,毒客卿带着花孤城来到仙女之湖,拜见一位藏教大-法王。 花孤城这厢边埋头绕着雍玛桌扎措湖,苦苦搜索着石子,小鱼这类号称能让他一生财源不断的物事。偶有几位游客经过花孤城身边,花孤城也是心无旁骛,漠不关心。 而在另一片湖泊绕行的大-法王却是慢慢停下脚步,一张被时光痕迹爬满的充满沧桑意味的老脸缓缓抬起,暴露在空气之中。老脸之上一双干涩的眼睛微微睁开,远远朝另一头望去。仿若来自时空另一头的目光,遥遥定格在了花孤城身上,沧桑弥漫。 “那人便是大-法王?”老李头眼睛毒辣,一眼便是看到了仙女湖上众多绕湖者中隐隐有异动的大-法王。 “他在看着花孤城,相比是错不了了。” “活佛看重这小子,派善流去请他。如今这位大-法王居然也为此子停下了绕湖脚步?”李老头面色只间满是疑惑惊诧,要知道,当年鬼王到藏区拜会大-法王,可是足足在湖边静等大-法王绕湖二十圈。“难不成,这小子是传说中的佛子?” “与佛有缘是跑不了了,但是不是佛子,我却是不敢说,即便是说了怕也是不作数。”毒客卿一脸老脸,讳莫如深。 老李头再问一句。“当下,我们要做些什么?” “大-法王既然没有召见我们的意思,自然是静等了。”毒客卿一句话说完,即刻盘膝坐下,运气调息。 这一路上,李老头除了断了一臂,内伤可比毒客卿轻了不少,此刻见毒客卿坐下调息,他却并没有一同坐下的意思,而是继续紧紧望着那埋头坐着发财梦的花孤城与那停下绕湖,缓缓朝花孤城走去的大-法王。 花孤城此刻绕雍玛桌扎措走了第二圈,却是一无所获。但对于发财这种事,花孤城向来是有着足够多的耐心。 等花孤城再绕半圈,突然眼前一亮。 “卧槽!发达啦,发达啦!”花孤城眉头一阵飞扬。只见眼前一颗彩色石子静静躺在湖边。花孤城狂喜之余,三步化作两步朝那彩色石子冲去。却没想,枝节横生。恰在花孤城蹲到地上,伸手要将那彩色石子捡起来的时候,却见一只残破的布鞋生生踏在了那颗彩石之上。 “靠!丫找抽啊!”花孤城一头黑线,熊熊怒火瞬间燃起。 花孤城皱着眉头抬起头,神情凶狠,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意思。只见眼前站着的乃是一名风烛残年的老喇嘛,此刻老喇嘛正望着花孤城微笑。而后,老喇嘛缓缓弯下腰,捡起脚下的彩色石子,放在眼前看了看。 “传说雍玛桌扎措湖底有‘广财龙王’的宫殿,聚集了各色珍宝无数,有缘之人只要绕湖一周,捡到一条小鱼,一粒石子,或是湖中水鸟的一根羽毛,就能得到“广财龙王”的赏赐,一生财源不断。此一颗彩石委实罕见,花孤城福缘深厚,可喜可贺。”老喇嘛将手中的彩色石子递给花孤城,双手合十,为花孤城祈福了一句。这老喇嘛看着像是藏人,但一口普通话说的标准漂亮,若不是一身标准喇嘛僧服,花孤城只当这慈眉善目的老人乃是一普通的汉人和尚。 花孤城毫不客气的接过彩石,先是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气,接着又在胸口擦了擦。仔细看了那彩石几眼之后,这才安心的放进贴身的上衣内兜里。终于,花孤城收好彩石,抬起头望了那老喇嘛一眼,又突然笑的客气起来,只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大师可是知道我名字?” “若施主真是叫做花孤城,那想来是知道的。” 花孤城双眼转了转,只见这老和尚身后隐隐有菩萨像流转。这赤裸菩萨像,看的花孤城差点流下口水。 “花双眼却是已经修炼至天眼境界,可喜可贺。”老喇嘛笑着恭喜花孤城,花孤城却是糊里糊涂,只是大抵弄明白了老和尚这话里的意思。难得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大笑起来。 密宗喇嘛认为,世上的眼睛分五种,这五眼分别是肉眼、天眼、慧眼、法眼和佛眼。 肉眼指的便是普通人眼,人眼只能看见宇宙里非常狭窄的一段,科学上称它为‘可见光带’。人眼看不到红内线波长和比这波长更长的一切,也不能看到紫外线波长和比这波长更短的一切。 而关于天眼,通常只有天上的神或女神才有天眼。然而按照佛教的义理,这种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因为我们人类也能得到天眼,有两个方法可以使我们做到:一是透过‘禅那’,也就是冥想。另一个方法是在肉眼上加仪器,至于是什么仪器,时至今日怕是不得而知了。 当一个人达到宇宙万物,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成‘空’观。所有人类的痛苦以及生死都消失了,都不再执着,这种人便就拥有了慧眼。再然后,一个人得到了慧眼之后,能够不停滞在‘空’的境界里,反而能体会到:虽然他在不同的境界里所看到的都是虚妄不实的幻相,然而对那一个境界而言,这些幻相即是真的,这个人得到了法眼。 佛眼就是佛,而佛就是佛眼。简而言之,所有的任何相对观念,在佛眼下都不再存在。甚至‘空’也不存在,因为‘空’就是佛,而佛就是‘空’。在佛眼中:无主体与客体,是没有绝对与相对的概念;无限的无限,是没有空间的概念;瞬息性和一发即到性,是没有时间的概念;总体性和无不涵摄性,是没有空无的概念。 老喇嘛说花孤城双目修炼至天眼境界,说的相比就是花孤城这种能够看到种种虚幻法相的能力。 花孤城抬起头,此刻心中对眼前这老喇嘛的身份隐隐有了些猜测。“大师可就是仙女湖边的大-法王?” 老喇嘛抬起头,似乎是在仔细回忆一般。“如果这湖边没了别位法王,那老僧就是了。” 花孤城做了一个了然的表情,心中颇为庆幸道:“看来这些老和尚还都是很和气的嘛!”当下,花孤城再问。 “那大-法王怎么称呼?” 老喇嘛呵呵轻笑。“花施主可叫老僧的汉人名字,叫做花生。”(未完待续) 第七章 大-法王,绕湖(下)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与大-法王于雍玛桌扎措湖边相逢,老法王与花孤城说起他自己的汉人名字叫做花生。 “花生?”花孤城饶有兴致的重复了一遍老法王的汉人名字,好奇说了一句。“这么说来,我与大-法王可还算得上是本家。” 老法王听了花孤城这话,笑着微微颌首,接连问道:“花施主此次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孤城派的那位一切可好?” 花孤城摸了摸后脑勺,听不太懂老法王后半句是个什么意思。“那位?大-法王说的可是,孤城派的那位佛屠。” 老法王见花孤城似乎对佛屠之事不太了解,当下也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笑着点点头说:“既然花施主对佛屠之事不甚了解,那咱们便说说别的事情吧。” “说些啥?”花孤城既然已经在雍玛桌扎措湖边捡着了一个彩色石子,此一趟雍玛桌扎措之行也算是功德圆满。此刻花孤城见老-法王转身欲走,花孤城只回头再看一眼这如画中风光的景色,便急忙跟上大-法王的脚步。 两人一路南行,老法王只是手摇转经筒,反复吟诵六字大明咒。而花孤城则在路边、寺庙里看到一个个手摇各色转经筒的藏民,他们大都身穿色彩缤纷的藏袍。这些藏民有的体形高大,手中摇动的转经筒也很大,手柄很长,腰间系着的腰带上有个牛皮小套,把长手柄的另一端放在这个皮套里,然后右手扶在转经筒下,使它轻轻地顺时针转起来,这种转经筒通常都以木质为主。而一些白发苍苍的老人手中转动的经筒则很轻巧,这种经筒一般是骨头或是金属制的,做工比较讲究。而老法王手上拿的转经筒则又有不同,外面蒙一个布套,不知其中转经筒的制式。 花孤城忍不住好奇,随口问了一句。“这些转着的筒子,都是干什么用的?” 老法王听了花孤城的话之后,微微一笑,似对花孤城的不学无术并不怪罪。开口详细解释。“转动经轮可获无上功德。转动一周者,即等同于念诵《大藏经》一遍。转动二周者,等同于念诵所有的佛经,转动三周者,可消除所作身、口、意、罪障,转动十周者,可消除须弥山王般的罪障;转动一百周者,功德和阎罗王相等;转动一千周者,自他皆能证得法身;转动一万周者,可令自他一切众生解脱;转动十万周者,可远至观世音菩萨海会圣众处,转动百万周者,可令六道轮圆海中一切众生悉得安乐;转动千万周者,可令六道轮回众生皆得拨除苦海;转动亿万周者,功德等同于观世音菩萨。” 花孤城哦了一声,算是有些了解。 “若在山顶转动经轮,所居方圆一带可得吉祥圆满。若瑜伽士转动经轮,自他二利事业可以任运成就。若持戒清净的修道者转动经轮,可以清净破誓言的罪业。若咒师转动经轮,能消除业障面见本尊。若医生转动经轮,其居住地方瘟疫消除并皆得成佛。若国王转动经轮,其臣民眷属皆能消除业障。若官兵转动经轮,能够清净业障遣除违缘,增长福田。若王妃转动经轮,可获得圆满资粮,国政兴盛。若军官转动经轮,其队伍及眷属都可消除业障。若士兵转动经轮,能保护其生命并消除业障。若商人转动经轮,则能够生意兴隆,心想事成。若普通男人转动经轮,可获得人天果报。若贫女转动经轮,来世能获得殊胜清净男身。若穷人转动经轮,能够消除业障,转贫为富……”老法王这厢边说了无数转动经纶的好处,花孤城却是没能从中找到一条与自己对应的。当下,花孤城忍不住好奇,开口问了一句。 “那大-法王你给我说说,若是我这种杀手转动经纶会有什么好处?” 大-法王干涩的双眼微睁,深深看了花孤城一眼。而后许久才微微摇头,开口道:“这便要花施主亲自转过之后才能知道。” 花孤城一时之间兴趣甚浓,听了老法王如此一说,迫不及待的就想要一转见分晓。“那大-法王可否让我试上一试?” “上一回,花施主转动经纶,轮转寺便就塌了一半,此一回再转,轮转寺怕就要不保。”老法王笑着说道,这番话在花孤城听来却是拒绝之语,花孤城面色一变,却不是应为老法王的拒绝他转动经纶,而是老法王一样提起了“上一回”。这个“上一回”可不就是天龙寺空相禅师口中所说的“上一世”。 花孤城眨了眨眼。心中暗道:“莫非上辈子的我会是一个特牛-逼的人物?否则怎么能认识这些神仙人物。” “花施主若是想要转动经纶,花生需要提前布置一番准备。”老法王这峰回路转的一番话又把花孤城的兴趣勾了上来,但这一次,花孤城却是颇有些警觉的问了一句。 “若是转动经纶,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不良反应吧?” 这一番话却是把老法王给说糊涂了:“转动经纶可获无上功德,花施主话中有何深意不妨直说。” “就是,我转动经纶,不会引起我前世复苏什么的吧?”花孤城说的糊里糊涂,也亏得老法王的大智慧方能隐约明白花孤城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前世之事,已是尘烟。纵然花施主当年造化通神,也只是为花施主此一世的修行铺好道路,造化如何,还靠花施主自身。”老法王这话说完,顿了顿,似乎还有补充。“除非……” 花孤城睁大了眼睛。“除非什么?” 沉默片刻之后,老法王才缓缓抬起头,轻声开口。“除非花施主自愿接受那帝释五衰之力。可获无上大-法力,但此一世的路途便也就到此为止了。” 花孤城听到这里,那“无上大-法力”是有多强他可是一点都不关心,他只知道“此一世的路途便也就到此为止了”是个什么意思。却没想,自己在那天龙寺的几天,却是着实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这世上强者,太多羁绊与一个贪字,成就越大,贪欲越强。在花孤城想来,他的前一世想必是个法力通神的大人物,只是不甘心一身神通随着死亡而消散,故此设下一个局,随时等着重生于世。花孤城可不管这个人是他的前世还是什么,在他眼里,自己就是自己,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不管是自己的前世也好,不是自己的前世也好,既然设了一个套子要他花孤城钻,那花孤城就决计不能让这设套的人好过,至少,那什么狗屁帝释五衰之力,他花孤城是决计不能去要的。 能力再强,实力再高还能比有着自己的思想逍遥于世上还来得重要? 花孤城想到这里嘿嘿一笑,急忙朝老法王行礼,感激道:“多谢老法王实情相告。” “世事有因果,此番因果,命里注定,花施主无须谢我。”老法王却不居功。又过片刻,老法王停下脚步,开口对花孤城说到:“前面不远便是轮转寺,花施主若是不放心独身一人随我入寺,可带上两三人一同前往。” 花孤城眨了眨眼,好奇问道。 “我为什么会不放心?” “上一世是老友故知,此一世却是萍水相逢。”老法王解释。 “如此便就解释了什么叫一见如故了。” 老法王持转经筒,逆光,微笑。这一笑,仿若凝固了时光。 “若真是一见如故,依着花施主当年的心思,怕是觉得即便再带上百余人马都难挡住老僧一指,不如单刀赴会,尽显风流。”老法王一语道破了花孤城心中的小算盘。 花孤城记忆深处对老法王这一笑好生熟悉,当真是一见如故了。花孤城也是笑,笑的没有一丝一点的不好意思。 “两位施主,出来一叙可好。”老法王转身轻声道一句。远远跟在后面的毒客卿与老李头立刻小跑着出来,遥遥向老法王行了一礼,神色动作无不散发出恭敬。 老法王点头回礼。笑着对花孤城说了句。“若是没有此二人跟着,想来花施主却是不会知道此次来轮转寺到底是所谓何事。” 花孤城一愣,回头看了毒客卿一眼。这一路上事无巨细,皆是毒客卿在一手安排,而至于老李头,想来是孤城派派来负责监督毒客卿的。这些人都知道一路上到底都要做些什么,独独是自己一直懵懵懂懂,似乎是有点太过随遇而安了。 老法王一句说完,便就继续摇着转经筒走在前头带路,而花孤城则停在原地,不进不退。等毒客卿走近了之后开口问道:“我跟着大-法王进轮转寺到底是要做什么?” 毒客卿摸了摸胡子,开口道:“你义父只说是要取一物,到底是什么却没明说,取了那东西之后,还当请大-法王出山,陪着你去大雪山,见另一位高人。” 花孤城抬了抬眉头,摸了摸放在胸口的那颗彩色石子。“莫不是这就要发一笔财?”(未完待续) 第八章 轮转寺,转轮(上) 上一回说到老法王带着花孤城一路行至轮转寺,最后将毒客卿与老李头一齐叫出来,让此二人陪着花孤城一同入寺。 花孤城知晓了这一趟轮转寺之行的目的之后,当下快走几步,紧紧跟上老法王,听着老法王嘴里不断重复的六字大明咒,花孤城心中只觉一阵安宁。 “前面便就是了。”老法王出声提点,花孤城这才停下脚步,朝前望去。只见原本气象恢弘的巨型庙宇果真是无故坍塌去了一半。 轮转寺围墙呈圆形,象征佛教的“坛城”(曼陀罗),主殿牟悌大殿就位于坛城中央。大殿四角有红绿白黑四塔,代表四大天王。大殿为三层,底为藏式风格,中层为汉式,顶层为印度样式。大殿二层廊道上的壁画,记载了从远古传说的藏族繁衍开始,一直到宗喀巴创立格鲁派,到九世达-赖业绩。壁画长近百米,壮阔波澜。 整个寺院的布局,都严密按照佛经中的“大千世界”的结构布局设计而成,依照密宗的曼陀罗建造:牟悌大殿代表世界中心须弥山,大殿周围的四大殿表示四咸海中的四大部洲和八小洲,太阳、月亮殿象征宇宙中的日、月两殿,寺庙围墙象征世界外围的铁围山。而代表四大天王的四色塔用来镇服一切凶神邪魔,防止天灾人祸的发生。围墙四面各设一座大门,东大门为正门。寺院建成后,莲花生在这里剃度第一批藏人出家为僧,号称“七觉士”。此寺乃是一座佛、法、僧三宝齐全的佛教寺院。 “好气派的寺庙。”花孤城发自内心的赞叹一句,如果说天龙寺体现的乃是禅房花木深的通幽趣味,那这坍塌一半轮转寺则体现了须弥大世界的恢弘意境。花孤城仅能如此一叹,而毒客卿的话却是点睛之笔。 “极乐国土,七重栏循,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是故彼国名为极乐。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阶道,金银、琉璃、玻璃合成。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而严饰之。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轮转寺未曾坍塌之前的佛家气象真切是当得起极乐世界四字。” “施主客气了。”老法王朝毒客卿微笑点头,毒客卿受宠若惊一般即刻恭敬回礼。 老李头双眼眯起,看着周遭雄伟气象,正想捻须赞叹,却乍想起大-法王就在身侧,不敢造次,当即垂下双手,恭敬跟在花孤城身后。 “什么叫七宝池?” “七宝池便是用金、银、琉璃、水晶、砗磲、红真珠、玛瑙等七宝所化成和装饰的宝池。”老法王开口解释,花孤城听了此一番解释,两眼发光,连声问道。 “哪呢?哪呢?” “宝池却是早已毁去,数百年来并未修缮妥当。”老法王的这话却是让花孤城大失所望。 在轮转寺正门的左侧,有两个巨大的转经筒,光凭肉眼看去就感觉得到它们是有多么沉重,有个高大的穿着猩红色僧衣的喇嘛在用力地转动着其中一个。此喇嘛身材高大,裸露在外的肌肉扎结,古铜色的肤色,当真好似是一尊罗汉法相。 那转经筒被想罗汉一样的喇嘛沾着汗水的手磨得黄铮铮发亮,在藏区炫目的阳光中闪耀。 轮转寺里,围绕寺内有一圈转经筒,入寺之后,每个人都要按顺时针方向走过并用手拨动,使它们随着念诵的六字真言一起旋转起来。这些转经筒都饱经沧桑、阅历丰富、净化心灵、韵味无穷。 紧接着,老法王领着花孤城走至那巨大转经筒跟前,而那名转动着另一个巨大转经筒的罗汉并不搭理缓步行来的一群人,如聋似哑一般,只顾转动着那经筒。 老法王微笑着轻抚那巨大的转经筒,开口讲佛道:“智慧第一的舍利弗尊者,曾经请求世尊开示:‘世尊,转经轮如何成熟善根,请已解脱无量大劫轮回的世尊教导我。’世尊作此教言:‘转经轮的功德今作简要说明,以短暂的时间或在殊胜的节日里转经轮或于日常中如小溪流水一样不间断地转经轮可使三界众生获得解脱。以手接触经轮或眼睛见到经轮的有情不会堕入恶趣中,以手转绕经轮的功德可以使天空、大地、水、火、风、山石草木、森林中的有情皆成佛道。’” 毒客卿与老李头这两个平日里杀人如割草的魔头,此时此刻却犹如这世上最为虔诚的佛信徒一般,侧耳倾听。而花孤城则无心听佛,只是自顾盯着另一边那自顾转动转经筒的罗汉看去。只觉这罗汉一举一动似乎都按着一个最为玄妙的路径运作,一遍一遍,竟是散出一种特殊的韵味,煞是好看。花孤城看着看着,身体竟不由得随着那罗汉一同动了起来。 “花施主,可有疑惑?”老法王见花孤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双手合十,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花孤城这才回过神,之前玄之又玄的境界被突然打断,隐隐只觉怅然若失。老法王看一眼转动经筒的罗汉,有看了一眼一脸怅然的花孤城,或有所查。 老法王笑着点头,继续摸着转经筒。“花施主之前说想要转动转经筒,看看可获何番功德。” 花孤城轻轻点头。 “请!”老法王指着那巨大的转经筒,对花孤城说了一个请字。花孤城看着那如野牛一般大小的铜质转经筒,又看一眼那身形如铁塔一般的罗汉,面色大变。 “这么大个?”花孤城心中骇然,颤声问道。 老法王点点头,低头诵一遍大明咒。“转动经轮可获无上功德。转动一周者,即等同于念诵《大藏经》一遍。转动二周者,等同于念诵所有的佛经,转动三周者,可消除所作身、口、意、罪障,转动十周者,可消除须弥山王般的罪障;转动一百周者,功德和阎罗王相等;转动一千周者,自他皆能证得法身;转动一万周者,可令自他一切众生解脱;转动十万周者,可远至观世音菩萨海会圣众处,转动百万周者,可令六道轮圆海中一切众生悉得安乐;转动千万周者,可令六道轮回众生皆得拨除苦海;转动亿万周者,功德等同于观世音菩萨。” 花孤城嘴角被面皮牵扯着颤抖,不知该进该退。 此刻,一旁转动转经轮的罗汉口吐梵音:“修习正-法如是修,消除业障如是修,十八地狱诸有情,愿获解脱如是修,往生极乐胜刹土,成就佛道如是修。”(未完待续) 第九章 轮转寺,转轮(中) 上一回说到老法王请花孤城转动巨型转经筒,花孤城见那转经筒巨大沉重,心中不由的生出犹豫,恰在此时,一旁沉默转动转经筒的罗汉突地出声,说了几句佛号。 这罗汉突然开口,倒是惹得花孤城等三人一阵惊讶。花孤城正想着这罗汉的话是个什么意思,却只见罗汉突地停下了手上的转经筒,慢慢转过身,朝老法王施了一礼。而后,罗汉抬起头,看了花孤城一眼。花孤城被罗汉看了这么一眼,心中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这罗汉看向花孤城的眼神却是没老法王那么慈善,当真是唯有金刚怒目。 罗汉单手放在花孤城面前的那个转经筒之上,口中梵音阵阵。只见罗汉身形扭转中,巨大的转经筒缓缓转动起来。 “转动一周者,即等同于念诵《大藏经》一遍。转动二周者,等同于念诵所有的佛经,转动三周者,可消除所作身、口、意、罪障,转动十周者,可消除须弥山王般的罪障;转动一百周者,功德和阎罗王相等;转动一千周者,自他皆能证得法身;转动一万周者,可令自他一切众生解脱;转动十万周者,可远至观世音菩萨海会圣众处,转动百万周者,可令六道轮圆海中一切众生悉得安乐;转动千万周者,可令六道轮回众生皆得拨除苦海;转动亿万周者,功德等同于观世音菩萨。”罗汉一边轻念,一边转动经筒,但这个转经筒却似乎更是比罗汉之前转动的那个转经筒更为沉重。以这名罗汉的金刚神力转动起来也似乎是极为吃力。 “一圈!”花孤城口中轻数,只是转动一圈,便足足花去了半分多钟。花孤城看罗汉面色似乎极为吃力,一圈过后,罗汉又转一圈。“两圈。” 花孤城这边话音刚落,罗汉脚底便即刻传来一阵石块碎裂的声响。花孤城循声望去,却只见罗汉脚下深深凹陷下去一块。罗汉脚下那块一指余厚的青石板裂纹密布。 罗汉咬牙坚持,腰板停直再转一圈。第三圈转完,罗汉身子竟生生下沉了两寸有余。花孤城与毒客卿面面相觑,心中惊诧疑惑甚浓。 “如此看来,这转动经筒换取功德的说法倒也不见得是无稽之谈。”毒客卿低声嘀咕道,花孤城靠毒客卿极尽,听了毒客卿如此一说,不由得连连点头。 “恐怕这世上也只有那观世音菩萨能够转动这经筒亿万周吧。”花孤城咽了一口口水,就在他与毒客卿一人一句的功夫里,罗汉堪堪转完了第四圈。此刻罗汉额头汗如雨下,正奋力转动第五周。 此刻老法王转过身,不再去看罗汉转动那转经筒,只是双手合十与花孤城说到:“此转经筒,转动一周者达五品境,转动两周者达四品境,转动三周者达三品境,转动四周者达两品境,转动五周者达一品境。” 恰在这时,罗汉第五周转毕。 毒客卿眼力狠辣,一眼看出这罗汉面上虽有吃力之色,但鼻口之间气机绵长,似乎尚未全力以赴。 “如此说来,这罗汉的实力似乎已破一品。”毒客卿暗道,眯着眼睛继续观察。 “若是龙虎境,可转动二十周,金刚境可转一百余周,道玄境可转动千百周,问鼎可转万余周,天象便可远至观世音菩萨海会圣众处。”老法王语毕,罗汉已转动第七周。 此刻,罗汉双臂青筋暴起,突地发出一声怒喝,周身气机一涨再涨。只是瞬间,花孤城只感到一股空前强大的气势以罗汉为中心猛的爆发开来。 一阵狂风袭来,飞沙扬石。 片刻之间,罗汉只是瞬间再次转动那经筒数周。花孤城眯着眼睛细数。 “八,九,十,十一,十二……” 罗汉猛然转动转经筒的势头似乎一时之间难以停下,此一刻,花孤城再看那罗汉的动作,似乎再一次按着那个最为玄妙的路径运作,一遍一遍,不知不觉之间。已转过二十周。 就在此刻,老法王轻轻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罗汉转动经筒的动作当即停下,转经筒转动的势头戛然而止,甚至隐隐有反向逆转的趋势。 花孤城愣在一边,心中默念:“这不科学,这不科学……” 罗汉停下转经筒之后,似被转经筒震开一般,倒退几步。老法王单手一伸,轻轻托住罗汉后背,罗汉倒退的身形这才得以停下。 罗汉先是再朝老法王施了一礼,接着转过身,也不看花孤城,冷哼一声,自顾跑回另一个转经筒,继续属于那罗汉自己的修行。花孤城心中奇怪,却是不知自己是在何时把这罗汉给得罪了。 “小徒心境尚未修得圆满,故此依旧对花施主心怀不满,多有得罪了。”老法王想花孤城行礼赔罪,当老法王弯下腰的时候,花孤城背后的毒客卿与老李头急忙躬身低头,不敢受老法王这赔罪之礼。 花孤城听了老法王这话,心中清明了大半。心中推测道:“想来是上一世的我转动转经筒,弄塌了一半的轮转寺,这罗汉故此对我怀恨在心。嗯!合情合理!” “无碍,无碍!”花孤城见老法王朝自己赔罪,连忙摆手。花孤城望着老法王沧桑意味浓郁的笑脸,心中想着:“得!老法王让罗汉转着转经筒,很明显是要我知难而退,不去转着转经筒,正好,我也懒得去费这个力,倒不如转入正题为妙!” 花孤城一念至此,即刻满脸堆欢,厚着脸皮开口道:“此次我奉命前来藏区拜会大-法王,一来是想一睹大-法王绝世风采,二来则是前来讨要一件物事。” 花孤城直截了当的这番话传进毒客卿与老李头的耳中,两人面色俱是一变,只觉花孤城如此做法甚是唐突,但一时之间似乎却又找不出别的什么更好的办法。两人俱是闭口不言,微微低头,战战兢兢的立于花孤城背后,等着看大-法王会有何反应。 老法王依旧是微笑着转动着手上的转经筒,许久才开口问道:“花施主是不准备转动这转经筒了?” 花孤城贱兮兮的笑着摇头,连声说着:“不了,不了……” 老法王先是看着花孤城微笑不语,而后又做出一副一脸为难的模样开口说道:“只有花施主能够转动这转经筒二十周,那件故人之物,老僧才能放心转交与你。” 老法王说话时依旧面带微笑,花孤城这头却是不由得心里直泛苦水。 “不勒个是吧?这是为毛啊?”花孤城说出一连串网络用语,此时此刻,花孤城心中纠结郁闷,这两句话脱口而出,丝毫不在意老法王这样几乎与世隔绝的世外高人是不是能够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不过,幸好,老法王总算是听懂了一些。 “花施主若是没有龙虎境的实力,也无法发挥出那件物什的威力,带在身上不仅无益,反倒是会惹来江湖中人的觊觎。招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得不偿失。”老法王开口解释,花孤城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此刻花孤城却是无计可施。老法王把话撂下,凭着老法王的实力威信,花孤城想要得到那件物事除了老老实实的去转动那沉重无比的转经筒怕是别无他途。 花孤城幽怨的看一眼老法王,再看一眼那巨大的转经筒。当即后退一步,就要打退堂鼓。 却没想站在花孤城背后的毒客卿一把按在花孤城背后,花孤城只觉一股强大的劲力磅礴注入他的体内。花孤城心头一惊,微微转头,却见老李头一手微不可查的按在毒客卿的背后。花孤城贼兮兮的笑了笑,心中立刻了然了毒客卿与老李头这些小动作的目的。很显然这两个老家伙是要帮花孤城作弊,将强大的力道注入花孤城体内,让花孤城在短时间内可以操控这股强大的力量从而可以转动那转经筒。 花孤城只觉体内气机盈-满,说不出的生龙活虎,片刻之后,花孤城面色红润,四肢百骸都是通畅磅礴。 “够了。”又过片刻,花孤城终于开口,轻声说了一句,此刻花孤城只觉体内慢慢变得有些淤堵。心中只怕毒客卿再如此传力片刻,自己就要爆体而亡了。 “你义父特意吩咐过,轮转寺的那件东西不可不取,势在必得。若是得不到,咱们一行人这辈子都得扎根于此,直到拿到那件东西为止。”毒客卿在花孤城耳边提醒一番,花孤城接连点头,表示了解。 等花孤城再抬头时,却见老法王正盯着自己微笑。花孤城老脸一红,想来自己这边的这些小动作怕是决计瞒不过老法王的耳目的,但老法王却是没有出声制止,应该是存心放水。当下,花孤城退意全无。 “花施主,可准备好了?”老法王双手合十,问了一句。 花孤城点点头,信心满满的答了一句“小意思。” 老法王让开一步,指了指那巨大的转经筒,轻笑着说了一句:“请。” 花孤城大步上前,老法王口中轻诵佛号,面上却隐隐有着期待之色。(未完待续) 第十章 轮转寺,转轮(下) 上一回说到,大-法王明言,花孤城必须转动转经筒二十周,方才可以取走花孤城所要之物。当下,毒客卿与老李头传力于花孤城,想要通过此种作弊之法,侥幸过关。 花孤城身体轻盈,快步走到巨大转经筒前面。 毒客卿与老李头此种传力之法只是强力将气力导入花孤城体内,但水满则溢,这些力量注定是无法在花孤城身体内就存,不出一日,这些力量怕就要散尽。花孤城自然是知道其中因由,故此抓紧时间,在这些力量还未流失太多之前转动转经筒。 “起!”花孤城双手放于转经筒之上,大吼一声,周身用力,大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架势。却没想花孤城这第一次发力,却是未能掌握转动经筒的诀窍,双脚生生将脚下青石地板踏碎,而转经筒却是偏偏纹丝不动。 花孤城眉头一皱,猛的后退一步,绕着转经筒走了一圈。 “奇怪了!”花孤城嘴里嘀咕,脑中却是将之前罗汉转动转经筒的样子回忆又回忆。 很快,花孤城便就想起了那个玄妙的路径,那路径一遍一遍在花孤城脑中回想,花孤城品味着那独特的韵味,双手慢慢摸到转经筒之上。一瞬间花孤城的气机一变。 不远处的毒客卿与李老头见花孤城这种反应,心中颇是疑惑不解,互望一眼之后,都是不由得摇了摇头。 而站在一边的老法王感受到突然变化的气机,双目微睁,轻声道:“悟性不错。” 花孤城此番再试着转动转经筒,却是势如破竹。花孤城只想着一气呵成,趁着自己体内气力留存颇多一口气将这破转经轮转够二十周。 “来!”花孤城一进一退,快速转动转经轮。毒客卿与老李头见到此番景象,都是心中一喜,只觉有戏! “一,二,三,四……”毒客卿轻声数数。 老法王却是皱了皱眉头,轻笑着摇头点评道:“贪!” 这一个“贪”字落下,花孤城却是已将转经筒转了七圈。 “哎哟,不行了!”花孤城只觉转经筒突地变沉,倒转之力愈加强烈,花孤城一个不稳几乎就要被这转经筒的倒转之力给压的跪下! 毒客卿与李老头在一边见到花孤城突然停下,心中一紧。 “这转经筒这么厉害?”毒客卿只见花孤城才转动转经筒 “这花孤城终究只是两品实力,即便是我们灌注诸多内劲,也是很难让他在短时间内达到龙虎境的实力。此刻的花孤城充其量不过是刚刚突破一品,连龙虎的门槛都没摸到的境界。”老李头冷静分析,毒客卿听罢只觉有理,轻轻点头。 然而毒客卿却又心有不甘,再次开口叹道:“如此一来,咱们却是要在此地耗费上不少时间。” 老李头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膀,却是不再说话。 花孤城皱着眉头,看着那黄橙橙的转经筒,双手奋力托住转经筒,心中对于这经筒的不合作很是不满意。 “你要我跪下?”花孤城问了那转经筒一句,周身气势再次猛烈聚集,猛的爆发释放。“你给我跪下!” 花孤城嘶吼一声,再转两周。 毒客卿见花孤城这幅模样,面色一喜。“你说是不是还有戏?” 老李头眯着眼,只见花孤城气势升腾中,背后渐渐有魔气翻腾而出。 老法王见了花孤城背后那魔气,轻诵佛号。“嗔!” 两圈过后,转经筒再次巍然不动,花孤城双腿隐隐发软,喘气如狗。 “为了宝贝,拼了!”花孤城咬紧牙关,肩头磕在转经筒上,如挑扁担一般继续转动着转经筒。 老法王见了花孤城的模样,轻轻点头,嘴中轻声吐出一字:“痴!” 天龙咆哮,此时此刻,天龙魔神相再度咆哮奔腾而出,但这天龙的体型却是足足比之前几次要粗壮出不少,很显然随着花孤城实力的提升,这天龙魔神相的威力也要打上不少。天龙魔神相瞬时缠上转经筒,花孤城顿觉肩头一轻,奋力之下,又转一圈。 老法王轻声数道:“第十周。此番功德可消除须弥山王般罪障。” 花孤城闭了眼,不再去计较转动转经筒的次数,而是静心去体会这转经筒一进一退,一个周天变化之中蕴藏的佛理。花孤城自然是不懂佛理为何,但此时此刻,天龙魔神相缠绕于转经筒之上,同花孤城一起奋力坚持,隐隐间,二者气机汇聚交融,大有合二为一的态势。 “这天龙魔神相比之那次司徒明月出剑时又雄壮了不少,这些日子以来,花孤城实力的提升当真是一日千里。”老李头指着转经筒上的天龙魔神相赞道。 但此时此刻,毒客卿却是并不轻松,细细数着花孤城转动转经筒的次数。 “十二了!” “说不得,还真有戏!”老李头啧啧说到。 天龙魔神相此刻缠绕于花孤城身上,一时之间,花孤城的气机再度暴涨一截。 老法王此刻双眼睁到一半,面色凝重,眉目间隐隐闪过几丝忧虑之色。 “给我动!”花孤城口出龙吟,周身扩散出一道虚影,那虚影在剑形与人形之间反复转化,此一刻再看花孤城,之见花孤城周身天龙缠绕,背后虚影发出阵阵金光,黑雾萦绕之中,花孤城身体如人间帝王一般傲然挺立。 花孤城一语落下,转经轮再转一周,两周。 然而,此时此刻,花孤城的身子似乎再难承受如此高压。 “慢!”老法王再次评价一句。 花孤城双目圆睁,大吼一句:“谁能挡我?” 这一声嘶吼,狂暴无匹,震的毒客卿与老李头二人耳膜鼓荡,“谁能挡我”四字来回传荡不止。 转经轮再转一圈。只是在这个时候,花孤城体内狂暴气机鼓荡,众多筋脉纠缠与一起,其中更多诸多筋脉破裂,这一圈转毕,花孤城已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十五!” 花孤城面色一白,笑骂一句:“他奶奶的,我是真的尽力了。” 下一刻,花孤城嘴里喷出一口血雾,双腿一软就要躺倒。 此时此刻,老法王终于是出手。 只见老法王一手按在转经轮之上,一手摁在花孤城肩头。神智不清的花孤城只觉原本拥塞气结的体内突地传来一股暖流,原本纠缠破裂的筋脉在这暖流的蕴养之下迅速恢复……(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懂不懂,不懂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奋力转动经筒,到得最后却是不堪重负,身受重伤。关键时刻,老法王及时出手,将花孤城救下。 朦胧之中,花孤城只觉耳边梵音回响,周身说不出的温润舒畅。而后,花孤城便再没了意识,缓缓昏睡了过去。老法王单手一托,将花孤城扶正,毒客卿与老李头此刻站在一边,见了花孤城吐血倒下,急忙上前,将花孤城身形稳住。 “花施主受转经筒逆转之力压迫,体内筋脉受损,老僧传输的内劲只能暂时护住花施主受损的筋脉,至于说完全恢复,想来是要静心休养上一段时日了。”老法王一席话说完,却见毒客卿与老李头面上俱是露出为难之色。老法王洞悉因果,见了两人的脸色,双手合十问道:“两位施主可何难言之隐?” 毒客卿与老李头听老法王开口相询,不敢不答,互视一眼之后,由毒客卿开口回答道:“晚辈二人受孤城派所托陪此代花孤城至江湖上游历一番,按照约定,需在八月之前将花孤城送回孤城派。而眼下已是三月出头,时间已过大半,但各项事宜尚有大半未曾处理妥当。” 听了毒客卿这一番话,老法王只是轻轻点头。“但花施主如今实力境界不足,无法取走本寺之物,再加上此刻身受重伤,接下来的路程,怕是会很艰难。” 毒客卿听了老法王之语,深以为然,愣了片刻之后,低头不语,一脸无奈。 老法王看了倒在老李头怀里,昏迷不醒的花孤城一眼,轻声叹了一口气,轻诵一声大明咒,而后又问道。 “按照你们的原定计划,离开轮转寺后的下一站,是要去往何处?” “大雪山,昆仑仙。” 老法王眉头一颤,眼睛微睁。“昆仑仙与一剑仙。” 毒客卿听老法王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心头不解:“路程上只说是要拜访昆仑仙前辈,至于一剑仙前辈却是不曾提及。” 老法王轻轻点头,想了片刻,哑然失笑。“若是老僧不曾猜错,孤城派那位的意思想来是要老僧陪着花施主一同去往大雪山,拜访故人吧?” 毒客卿听了这话,摸不准老法王心中是喜是怒。毕竟虽说老法王是得道多年的高僧,但正是应为是如此高人,才越是容不得被人算计于计划之中。按着计划,请老法王一同前往大雪山之事本应是由花孤城开口。但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毒客卿始料未及。此刻毒客卿只听老法王轻笑,心中却是忐忑惶恐。当下,毒客卿同老李头二人只是深深埋头,不敢出声,战战兢兢的等着老法王开口做出决断。 过了片刻,老法王总算是轻叹一声,缓缓抬起头,阳光之下,那张饱经风霜,沧桑遍布的老脸弥漫出一股深深的仿若来自于另一个时空的怀念。 “如此,也好。” 毒客卿听了老法王这句“如此,也好。”心中仍是摸不准老法王的心思,但趁着这片刻时间的功夫,恭恭敬敬的递上了一纸书信。老法王双手接过书信,缓缓打开,默念一遍。 片刻,老法王将那书信看完,那张宣纸竟是无火自燃。读完书信的老法王双手又一合十,开口道:“请两位先行带着花施主至客房歇息,至于大雪山一行,老僧还需作考虑一番,三日之内,自当给出答复。” 毒客卿与老李头听了老法王这话,虽依旧不知老法王是何心意,但至少确定了老法王不至于金刚一怒,只是如此,毒客卿二人便就已是谢天谢地了。 花孤城得了大-法王一道金刚内劲护体,受损筋脉的恢复速度却是极为惊人,只是一日一夜之间,花孤城所受内伤便就已好了大半。 等花孤城悠悠转醒之时,只见老李头与毒客卿面对面坐着,面色忧虑的商议着些什么。 “你说,若是我们没办法让花孤城取走轮转寺中之物,此次任务可还能算是完成么?”老李头踟蹰问道。 “不可能。”毒客卿摇头,极为笃定的否定了老李头的猜测。“不过轮转寺之物,咱们去过大雪山之后,可以带着花孤城回过头来再试一次,说不准花孤城能在大雪山中得到些什么逆天造化也说不定。” “可老法王那边肯不肯答应,却也还是未知之事。”老李头给毒客卿浇了一碰冷水。 “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这老法王似乎与这花孤城似乎是老相识一般,这其中是个什么道理。”毒客卿摸着下巴,笑的玄乎。 老李头想了想,猜不出一个所以然,叹了口气道:“不可知啊,不可知。若是能知道之前老法王与花孤城谈论了些什么,说不定倒是可以猜出一些什么端倪。” 花孤城翻了个身,故意弄出了些动静,两个老家伙即刻转过头,面色略带惊诧的望向花孤城。 花孤城轻咳一声,只觉口中腥甜,胸口郁结,一个没忍住却是吐出一口黑血来。花孤城皱了皱眉头,骂骂咧咧的说到:“行走江湖几个月,功夫见识不见长进,吐血骨折倒先成了家常便饭。” 毒客卿见花孤城吐出一口淤血,床下青石板也染黑了一大片,又见花孤城长长呼出一口气,似乎气脉舒畅许多。而后毒客卿轻笑赞叹一句。“这大-法王的金刚内劲果然是逆天玄妙,你这一口淤血吐出,内伤想来是好了大半。这会气脉舒畅多了吧?” 听毒客卿说完,花孤城下意识的运气一周天,确实是如毒客卿所言,之前破损的筋脉如今已是修复了大半,余下的一些小损伤此刻也没有大碍了。 “我且问你,之前我转动转经筒的时候,那条突然跑出来的金龙是个什么来历?”花孤城顺手抄过床边的茶水,喝了一口,乍入口时只觉苦极,花孤城忍住没吐,凭着花孤城在老爹身边多年,对茶道的研究,只一口便品出了此茶的来历。苦荼,名实相符,名字是苦的,味道便也是苦的。但老爹与花孤城都喜欢喝苦荼,是从喜欢它的名字开始的。苦荼二字就有一种宁静独立、苦而不怨的气息,像宋元时期的一个别致曲牌,给深陷红尘的都市人一种温暖的慰藉。苦荼却饮则不忘。除了茶类饮普遍的清苦之外,苦荼别有一种独特的苦味,那种苦经由舌根,直指人心;人内心的伤痛之苦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有痛感的快乐和安慰。这的确有别于那些弥漫着市井气息的、世俗的、温暖的各种味道。从一种形而上的意义上来说,苦荼有一种人们主观赋予的功能,它可以承载人生苦痛,可以以苦制苦,并由此影响一个人的命运。 花孤城嘴里含着苦极的茶水,漱口漱了半天这才吞下,本是想学着老爹的气态赞一句“好茶!”但却没料,那一个“好”字刚刚出口,花孤城便就忍不住,吐出一句。“好苦!” “那天龙法相寄养在你的身上,他的来历还有谁能有你清楚?”毒客卿反问一句。花孤城皱着眉头,将信将疑的看了毒客卿一眼,只听毒客卿说道天龙法相,花孤城便隐隐想到了天龙寺中那一番际遇。此时此刻,花孤城再次想起了空相禅师相赠的那副八部众魔神图。 “对了,我有一事不明,想要问你。”毒客卿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什么事?”花孤城皱着眉头,再喝一口苦茶。 “之前转动转经筒之时,你何故要不要命的去奋力转动经筒,便是筋脉俱断都在所不惜?”毒客卿这句话说完,老李头精神一震,一样正了正身子,朝花孤城望去。 为了一件不知为何的物事,而拼了性命不要。 凭着这些日子以来二人对花孤城性格的了解,毒客卿与老李头都认定这花孤城决计是不会做出此等事情的。 花孤城放下茶碗,愣了愣神,一脸回忆装,只记得当时自己触碰到那转经筒的一瞬间,从那转经筒上传出一股巨大地吸力,几乎就要将花孤城的灵魂给剥离出来。只是那一瞬间,花孤城的神智便就变得不甚清明起来,而后,花孤城的灵魂深处竟是接连响起一个诡异之极的声音。 “转动它,放我出来,转动它……” 回忆到此番情形,花孤城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那个声音属于谁?跟花孤城的前世有何关系,自己当真将那转经筒转够二十圈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花孤城砸了砸嘴,一脸的不愉快。 毒客卿与老李头见花孤城这副反应,都是心生奇异。毒客卿犹豫着开口问道:“花孤城,你怎么了?” 花孤城听了毒客卿的问话,这才回过神来,看了毒客卿与老李头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唉,那转经筒上有诡异,很诡异!” 花孤城不愿细说,毒客卿与老李头见了花孤城之前一瞬间面上闪现出来的神色,纵然心中百般好奇,却都是不敢再多问,只觉那一瞬间花孤城眼神中闪过的那丝凌厉,当真是杀意凛然。 “刚刚迷迷糊糊听你们说到请老法王陪同我们一起去大雪山的事情,似乎进行的不太顺利啊。”花孤城换了一个话题,毒客卿听了花孤城的问话点了点头。 “老法王那边似乎有什么难处,还未决定随我们去大雪山一行。”毒客卿把眼下情况与花孤城说了一遍。 “倒是你看看,是不是可以去找老法王聊上一聊?” 花孤城听了老李头的话,倒是颇为爽快的点头答应。 “我恰好要出去转上一转,要是碰巧能遇上老法王,那我就厚上脸皮求上一求。” “若是遇不到呢?” “这世上之事,求的求不得,皆逃不过是一个随缘而已。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地还是看不开呢?”花孤城故作高深的消遣了毒客卿一句,说完便一溜跑出了屋子,只留下毒客卿与老李头二人面面相觑。 两个老头愣了片刻,只是沉默,许久之后,毒客卿方才吐出一句。 “这小子是在消遣咱们?” “应该是……”老李头细细品味花孤城的那番话,而后又说一句。“不过还真有些道理。” 轮转寺,月下,树影婆娑,转经筒转动的声音配合诵经声与风声,声声韵味深长。 花孤城绕着那代表世界外围铁围山的围墙,只当是散步,到得最后,却没想还是神使鬼差一般的走到了自己白日里转动转经筒的地方。却没想,花孤城远远就看到了老法王轻轻转动着花孤城白日里转动的那个巨大转经筒,面色沉重,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而那罗汉依旧是不舍昼夜的转动着另外一个巨大的转经筒。 但叫花孤城惊讶的却是,那老法王做沉思状,单手转动转经筒,似乎不觉有半点吃力之感。花孤城当即原地站定,轻声默数着老法王转动转经筒的次数。 “一,二,三……”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孤城数着数着甚至都忘记了自己之前到底是数到了两千七百六十四还是两千七百六十六,总之花孤城看老法王那副举重若轻的样子,仿佛只要老法王他自己愿意,便就可以如此转动下去,一直转成一个亘古永恒。 “龙虎境,可转动二十周,金刚境可转一百余周,道玄境可转动千百周,问鼎可转万余周,天象便可远至观世音菩萨海会圣众处。”花孤城低声轻喃,计算着老法王的实力。“看老法王这个样子,实力想来是远超道玄,稳稳入了问鼎境啊!” 却没想花孤城这一句话说完,老法王却在另一头兀自开口。 “转动一周者,即等同于念诵《大藏经》一遍。转动二周者,等同于念诵所有的佛经,转动三周者,可消除所作身、口、意、罪障,转动十周者,可消除须弥山王般的罪障;转动一百周者,功德和阎罗王相等;转动一千周者,自他皆能证得法身;转动一万周者,可令自他一切众生解脱;转动十万周者,可远至观世音菩萨海会圣众处,转动百万周者,可令六道轮圆海中一切众生悉得安乐;转动千万周者,可令六道轮回众生皆得拨除苦海;转动亿万周者,功德等同于观世音菩萨。” 花孤城早已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遍听到这番功德论了,老法王深夜转动这转经筒,为的是积累功德? “花施主果真是天赋异禀,如此重伤,只是半日时间便就恢复大半。” 花孤城见老法王发现了自己,不好意思的笑着走上前去,说道:“平日里我倒是没有这么天赋异禀,今日得了老法王这一道金刚内劲,方才变得如此天赋异禀。” 老法王继续转动转经轮,听了花孤城这一番算不得奉承的奉承之语,只是轻笑,并不说话。 花孤城看着老法王一圈一圈转动转经筒,忍不住好奇,问道:“老法王转动这转经筒,是在积累功德,还是在修炼?” 老法王再次变得浑浊的老眼,眼脸低垂,想了片刻后叹一口气:“老僧只是在摇动它,借由它靠近佛祖。” 花孤城哦了一声,挠了挠耳朵。老实说了一句。“不懂!” 老法王停下手中转经筒,轻道一声:“不懂也无碍。重要的却是,你需要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么?是在靠近佛祖,还是远离佛祖。这,你懂不懂?” 花孤城点点头,仔细想了片刻之后,又摇摇脑袋。“撑死了只能算是半懂不懂。” “那便也算不错了。”老法王停下转经筒之后,那只枯瘦干瘪的手掌却一直摁在转经筒之上,花孤城只觉那转经筒中此刻蕴藏着极为庞大的反转之力,只要老法王那只手一松开,那转经筒的逆转之力即刻便会爆发开来。花孤城只想着白日里自己转动转经筒不足二十周就引来如此庞大的逆转之力,老法王转动了这数以万周,引发的逆转之力当真是要毁天灭地了。想到这里,花孤城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的想避开那转经筒,但老法王佝偻的身形却又偏偏让花孤城感到无比安宁,只觉转经筒上那恐怖绝伦的逆转之力在老法王那只手如此一摁之下,竟不由的慢慢消散而去。 花孤城咽了一口口水,问道。“大-法王最多可转动这转经筒多少周?” 老法王听了花孤城的问题,细细回想一番,而后答道:“也许八万,也许九万,但决计是到不了十万周。” 花孤城大概是懂了,再次哦了一声。 老法王微微睁眼,轻轻一笑,再次开口说到:“你们要去大雪山?” 花孤城听了老法王这话,心中一喜,暗道一句:“诶嘿!这大-法王自个提起了这茬,也省的我再厚着脸皮提及,好极!”当下,花孤城只是笑着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大雪山里有一人,道法不在老僧之下,而且与你有血仇。” 花孤城瞪大了眼睛。老法王继续说到:“他一剑就能让你化作齑粉,这,你懂不懂?”(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轮转寺,星空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与老法王夜谈,老法王提到大雪山中,那位花孤城即将要去拜访的高人,只对花孤城说了一句。 “他一剑就能让你化作齑粉,这,你懂不懂。”老法王继续说道。 花孤城被吓了一跳,愣了愣神之后猛的点头,只那一刻花孤城想起了司徒流云在天龙寺的那一剑,桃花开落间传出那股崩山裂海的毁灭气息都足够让百余个花孤城化作齑粉的了。其实不说司徒流云那一剑,只说更前面的司徒明月那一剑,若非佛屠一指相救,也着实足够让花孤城化作齑粉的了。 听老法王如此一说,花孤城接连点头,心中只道是当真是江湖有风险,串门需谨慎。嘴上说了一句。“很懂。” 而后老法王举首看了看天上繁星点点的夜色,轻叹一声。花孤城跟着举头,却是被藏区那与众不同的夜色给震到了,真切是一震。 花孤城此刻只觉夜空前所未有的压在头顶,让花孤城感觉从来没有那么靠近过天空。花孤城就这么往上一直看过去,只觉自己似乎要给吸进那无底黑洞一般,居然会有一股子的恐惧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逼得花孤城急忙把眼神收回。花孤城再看老法王一眼,只见老法王正看着自己微笑。当下花孤城很是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恐惧感也随着这一笑而消散了不少。 “未来此处之前,想来花施主是未曾见过如此夜色的了。”老法王继续抬起头,闲话家常一般与花孤城说到。 花孤城点点头,听着老法王沧桑却又坚定的话语与那罗汉转动转经筒时发出的极具韵味的声响使得花孤城的心情再次平和起来。 花孤城吸一口气,再次抬头朝天空望了出去,只见夜空之中还是一片星光灿烂,一层层,密不透风且有神秘感十足的样子,诱惑着,吸引着花孤城的目光。 原本在x市的时候,花孤城也曾躺在他老窝的那个天台上与仙人球一起望着夜空愣愣出神,但在大城市绚烂的灯光和污浊的空气的影响下,即便是最为晴朗的夜晚,花孤城也很难看到斑驳星点和淡淡月光。 此时此刻,整片如水晶吊顶灯一般闪烁密集的群星整片整片铺在花孤城头顶上的时候,虽说正值青春但思想上却未老先衰的花孤城总算是诗意了一回,什么群星灿烂,九天银河这些词汇一下都冒了出来。花孤城知情应景的正想要往外冒出一两句诸如“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此类的诗句,可正要张口,却是不自觉哑然失声。 星空之间突然多了两张面庞,花孤城几乎快要忘记了给予他生命的,又突然抛下他去往另一个世界的这两个人是个什么样子。父亲,母亲……花孤城肩头颤抖,几乎不愿面对这段伤情的过往…… 画面一转,星空之中只是闪过一张沧桑遍布不输老法王的脸,花孤城神色一黯,仔细再看过去。只一眼,花孤城嘴巴开合,忍不住超前走了一步,右手往虚空之中一抓,却扑了个空。 “奶奶……”花孤城鼻间酸楚。 那一年,那一天,花孤城踏上火车就要离开家乡去往x市的时候,奶奶来送他。褶皱的老脸上满是愁容,眼神直勾勾的望着他,似乎想看清他未来的命运。而他则很轻松的左顾右盼,唯一担心的是以后他要怎么弄到500块钱来还给她。可花孤城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年那一天的那一面就成了祖孙二人的决别。花孤城在x市历经磨难,辛苦攒够的那五百块钱,却是再没有办法交到奶奶受伤了。 而后出现的是花孤城第一次遇到老爹时候的场景。花孤城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那个男人临死之前恐怖,怨恨的目光,直到如今花孤城再次回忆起来都觉得心头发冷…… 过去的一幕幕,接连在星空之中浮现,而苏伊的身影最终停留了下来。此时此刻花孤城所有的梦想无非是与苏伊相亲相爱,南来北往,去每一个苏伊想去的地方。白天属于他和她,晚上属于她和他。尽管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可那又怎么样呢…… 这些过去的,花孤城只当是一个个不成文章的故事,可此刻再夜空之中浮现而出,花孤城再次见到时才发现,那些都是自己最为珍惜的记忆啊! 记忆就这般宣泄而出,花孤城眼角不知何时沾了些露水,正要拭去,恰巧见到老法王低了头,双手合十,面上似乎隐隐有悲戚之色,仿若一如花孤城那样回忆起了一些不愿直面又不舍忘却的过往。 那一夜,北风夜放秋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一剑就要我化作了齑粉?”花孤城沉默一会,又开口道。“前些日子,毒客卿说我有一个好出身,可以看到比寻常人家的子弟更多更远的事情。可我总是忍不住去羡慕那些寻常子弟,去羡慕我父母未曾死去时的自己。那些人总可以哭闹着去问爱与恨的问题,而我只能头也不回的走开。他们总是有胡思乱想的权利和自由,而我却没有,我的选择只剩下的生与死,以及去背负别人的生死。因为这些东西,我连自己爱的人都无法留在身边,有太多事要等着我去做,我急着去做完那些自我出生就与我绑在一起的事情,早点做完,就可以早点回来找她。我不敢回头,我怕我一回头,那些事就永远做不完了。然后,我就要愧对一大堆的人,其中有些人我尽管都不认识。所以做英雄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但如果我不去做,她也许也不会爱上我。那个时候我想起老头子跟我讲的一些道理。他说世事就是这样,没有也许和如果,只有接受和不接受。当然,接不接受,结果也许都差不多。所以当我们遇到选择的时候,其实不用去预想结果。那没有用,我们只需要坚持一种信仰就可以了。” 花孤城喃喃自语,老法王听罢只是轻叹一声。 “后来我去了天龙寺,又来了轮转寺。我现在才想到,我现今的这一切,想来都是我那手眼通天的前世的安排。而我今后最大的敌人,恐怕便是我自己,如果大师认识我的前世,请不要告诉我他是一个好人,如此,我的心里才会好过一些。”花孤城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头也不回的默默走回客房。罗汉转动转经筒的动作此一刻终于停下,油光闪亮的罗汉站在月色之下,站在老法王背后,高大如铁塔一般的身形更衬托出老法王的身形佝偻。罗汉与老法王皆是沉默不语,似乎此时此刻,两人各自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许久,罗汉摇了摇头,简短评价了一句。“可怜!比之当年的世子侯爷更为可怜!” 老法王未曾明言是否愿意陪着花孤城去往大雪山一行,只是那一夜,花孤城略显萧瑟的背影消失在老法王视线里的时候,老法王长念一声法号,隐隐觉得花孤城有所改变。那一刻老法王只觉此一幕似乎似曾相识,许多年前的某一夜,有一个兼具山水丰神的奇男子,只一夜之间便化作了那如刀锋般冷冽的漠北王侯。 等花孤城回了客房,毒客卿与老李头都已散去,花孤城独自一人坐在客房之中品着苦荼,默默不语。而后许久,花孤城放下茶碗,整理一下思绪之后,花孤城再次想起了之前所见的那条金龙。花孤城喃喃着天龙法相,天龙寺。只当那天龙法相是自天龙寺获得,当下,花孤城轻轻一跳,抄起随身带着的包袱,将那副之前空相禅师所赠的八部众魔神图取了出来。 此一张八部众魔神图所描绘之物,与花孤城之前在观音山腹之中所见浮雕一般无异,同样是自右向左列八列,上下两排,共计十六尊魔神。第一排魔神呈菩萨仙佛相,而第二排则呈妖魔相。 花孤城得到此张魔神图之后,研究过几次,不过却是都没有进入过某种玄之又玄的幻境,自然是再未曾见识过诸如八部众战天而死的壮阔场景,此一番再看,花孤城本想借着轮转寺的佛家气象,看看能不能从画中悟出一番机缘造化,但可惜,花孤城抱着那魔神图看了一夜,却依旧是一无所获。等到白日鸡鸣时分,一脸倦意的花孤城总算是唉声叹气的放下了魔神图,长叹一声:“那空相禅师研究几百年都没看出什么玄妙,我这才入手几月就想着悟出什么门道,痴人做梦哟,痴人做梦哟!” 不过这一天倒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很快,毒客卿便兴冲冲的走进花孤城的屋子,笑着对花孤城说了一句。 “刚刚有轮转寺的喇嘛来告知,老法王愿意陪同我们一起前往大雪山。” 花孤城听了这话,心中想到至少自己这一趟前往大雪山有老法王护着怕是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了。想到这里的花孤城面色一喜,当即又问道:“那咱们到底何时出发?”(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小喇嘛,论贪 上一回说到轮转寺老法王同意随花孤城一同去往大雪山,此一番好消息传来却是叫花孤城喜出望外。 花孤城面色一喜,当即又问道。“那咱们到底何时出发?” 毒客卿轻轻摆手,示意花孤城不用着急。“不急,老法王此刻不在寺中,留话说五日后会回来,届时便可出发前往大雪山。在此之前我们需做一些准备。” “什么准备?”花孤城好奇问道。 毒客卿也不愿细说,只表明了一个大致意思。“大雪山万里寒云,千山暮雪,常人难以适应,若要深入其中,自当是要将吃喝用度,御寒防身之物备齐。这些事情由老李头带着你孤城门人去准备了。这五日里,你还是精心养伤,虽说有老法王金刚内劲相护佑,但你体内筋脉大小伤势还是需要一段日子的静养方可痊愈的。” 轮转寺中僧人皆是苦行苦修,恪守一日三托钵的佛训,每日只叩门三次,讨要食物,而寺中并无余粮招待花孤城等人。花孤城有一日心血来潮,亲自跟着轮转寺中一名小喇嘛,想要见识一下,何为一日三托钵。却见那小喇嘛叩响一家人家的家门,行托钵之礼。藏区民众多是佛信徒,只要小喇嘛叩门托钵,必有施舍。花孤城跟在小喇嘛身后,只见小喇嘛无论一日得了多少施舍,也不管吃不吃的饱,只是叩响三户人家的门,决计不会敲第四家。花孤城心中稀奇,把那小喇嘛拉到一边,好奇讨教道:“小喇嘛,这讨饭这么容易,你一天要是敲一百户人家,依着藏区信众的虔诚,你可不是很容易就发财了?” 小喇嘛眨了眨眼睛,对花孤城所说的话半懂不懂,只是大致听懂了一些,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语回道:“佛曰,不可贪。一日三托钵,此乃古制。” 花孤城只觉有意思,心中只道佛家弟子果真是有骨气。看着小喇嘛稚气未脱的脸,花孤城不自觉的想起了天龙寺中的善流小和尚,也不知这小和尚此刻找到了出寺的理由没有。此刻,花孤城想到那天龙寺的和尚吃肉喝酒,却是不知此地的喇嘛喝不喝酒,吃不吃肉? “小喇嘛,我见你今个敲了两户人家,还有一次就让我来请你吃一顿怎么样?”花孤城摸着下巴,不知在打些什么鬼主意。 小喇嘛想了片刻,只觉花孤城所说并无不合理之处,当下点头答应。 于是,花孤城领着小和尚找了一处规模装修颇为上乘的酒馆坐定,小喇嘛进了酒馆之后似乎并没感觉有何不妥,自顾落定,心无旁骛,静心诵经。花孤城要来菜单,只因轮转寺所处位置地处青、藏、新三地交汇,所以在饮食方面显得有些兼容并蓄。由于花孤城受了内伤,这两天毒客卿准备的饮食杜绝一切油腻,都是一些清汤寡水,搞得花孤城嘴里几乎就要淡出了鸟。这一日出来搓一顿,花孤城自然是要好好大吃大喝一顿才对! 这一顿晚饭十分丰盛,花孤城几乎将菜单点了一个遍,凉拌耗牛舌、虫草烧肉、藏包子、灌肺、灌肠、牛奶浇饭、烤羊排、人参羊筋、酥油糌粑……,还备了一瓶青稞酒。 花孤城与小喇嘛两人,做在一张大圆桌前,桌子上放满佳肴。花孤城正要大快朵颐之时,却听小喇嘛叹一口气。 花孤城往嘴里丢了一片耗牛舌,问了句:“咋了?” 小喇嘛望了一眼满桌子的佳肴,说到:“花施主与小僧明智无法吃下这些食物,却依然点了如此之多,此乃犯了贪。” 花孤城眨了眨眼,诡辩道:“吃不完,我就打包回去,既不浪费食物,也不浪费我的钱财,这才不是犯了贪。” 小喇嘛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的想了许久,终于是将花孤城这番中的各个道理给想通了,而后才老气横秋的教育到:“一念起而万恶生,决计没有变通之法。花施主犯了贪念,以后可要多念《大藏经》以抵消罪孽,但花施主愿意及时补救,难能可贵。佛曰:‘回头是岸’” 花孤城肚子里腹诽一句。“果然,这天下和尚一个样,骨气是有的,啰嗦也是肯定的!” 这时,花孤城抓了一大块烤羊腿儿放进小和尚面前的钵中,说了一句:“吃吧!” 花孤城正想看看这小和尚是何反应,却没想这小和尚抓起羊肉都啃了起来,半句屁话没有。这就让花孤城感到很诧异,难不成这世上的和尚都修到了一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的境界?只一瞬间,花孤城的世界观便就要被颠覆。 花孤城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小喇嘛,轮转寺的和尚都可吃肉?” 小喇嘛很是奇怪的眨眼看着花孤城:“为何不吃?” “吃肉不犯戒么?” 小喇嘛抹了抹嘴上的油光,不解道:“自小小僧学到的规矩就是但凡化缘,施主施舍何物便吃何物,不可挑,不可换,否则便就犯了贪念。贪嗔痴怒慢,修佛最是忌讳。” 花孤城这才恍然,默念贪嗔痴怒慢,许久,心中才赞了一句,这才是大境界。 小喇嘛吃完那块羊肉,似是吃饱,决计再不肯多吃一点,只坐在一旁诵经,看着花孤城大吃大喝,面无表情,不动如山。 花孤城一口气吃干净了半桌食物,看的小喇嘛目瞪口呆,花孤城剔着牙,正准备打包离开,却见小喇嘛似乎又有话说,这一回,花孤城却是将话头抢在了前面。 “诶!我是天生胃口大,吃这么多才算吃饱,这是天生的,决计不是为了贪欲才吃这么多。” 花孤城这么一说,小喇嘛顿时无言以对,过了好久才闷闷说出一句。“如此,便不是贪了。” 这一回花孤城占了上风,志得意满的拎着一大袋子的食物,慢慢往轮转寺走去,口中轻念。“贪?” 五天时日,花孤城在轮转寺逍遥得过,吃饭遛街,购物修炼,一眨眼的功夫,便就等回了老法王。老法王似乎是远行了一次,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羽相卿,佛光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在轮转寺悠然过了五天逍遥日子,而老法王似乎是出去远行了一趟,回轮转寺之时,满身仆仆风尘。 老法王回了轮转寺之后,并没有拖沓,径直请来花孤城,只说是即刻就要启程。 花孤城自然是不敢有什么异议,只是问了毒客卿几句关于之前毒客卿所说的各种物资准备可曾都准备妥当了。等毒客卿点头说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花孤城便不再废话,跟着老法王便走出了轮转寺。 出了轮转寺,依旧是花孤城与老法王走在最前面,毒客卿与老李头缓缓跟在后面,而至于孤城三等孤城门人自然是藏在暗处,悄悄跟着。 “大-法王,看上去这五天,您可是四处奔波了一番啊?”花孤城只看着老法王一脸风尘的模样,忍不住心中好奇,开口试探了一句。若是老法王对自己这五日间的行程闭口不谈,讳莫如深的话,那花孤城自然是识趣的不再去问。可如若老法王愿意与花孤城说上一说,依着花孤城八卦的性子,听故事的兴致自然是大大滴有! “老僧去了一趟q市,见了一位故人。”老法王似乎并不介意告诉花孤城这五日中自己的去向。 “q市?”花孤城眼珠转了转,摸了摸下巴。“那可是个大气的城市。老法王去了q市可吃了火锅?” 花孤城继续试探。 老法王微笑着又走两步,反问一句。“花施主也曾去过q市,如何能知q市大气?” “山城,雄城。依山而筑,正所谓‘名城危踞层岩上,鹰瞵鹗视雄三巴’。嘉陵江和长江的交汇处,被q市揽在怀中。可不就是大气么?”花孤城此一番激昂文字,倒是惹来老法王一声轻叹。而跟在后面的毒客卿与老李头听了花孤城这番话之后,不由得互视一眼。 “这话,我怎地听着如此熟悉?”毒客卿疑惑一句。 老李头白了毒客卿一眼,嗤笑道:“这可不就是你告诉他的?” 毒客卿听了老李头这话,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轻声叹了一句:“这小子!” 原来,之前一路游历,毒客卿也曾带着花孤城途径过q市,当时毒客卿与花孤城对q市做了一番评价,然而此时此刻,毒客卿的原话却是被花孤城活学活用,略作改动后搬了过来。 老法王点点头,很是同意花孤城所言。 “不过我去q市的时候恰好是冬天,不见阳光,整个一‘雾都茫茫’。而在浓雾之中,又满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吊脚儿,一个摞着一个,从朝天门码头一直往上摞到山顶,远远望去,整座城市仿佛就是由吊脚楼组成的。”花孤城说着自己在q市的见闻,突地又问一句。“大-法王此番时节再去q市可还是大雾茫茫?” “有过一日晴。”老法王稍作回想,如实答到。 花孤城哦了一声,只觉时机微微成熟,又问道:“q市那边风平浪静,也无妖魔需要大-法王亲去收服啊?” “有的。”老法王明白花孤城的用意,呵呵轻笑着开口。“此次去往q市,见了一位故人,这故人便是这天地之间最大的妖魔了。” 花孤城眨了眨,脑中快速分析着,这世上能被老法王称作故人,还是这天地之间最大的妖魔的人物可能是谁呢?依着花孤城的见闻,此刻他的脑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鬼王?” 老法王听了花孤城叫出鬼王二字,轻轻点头。 花孤城嘴巴微张,照着他自己的理解,疑惑着问了一句。“鬼王不是在酆都么?难不成q市就是酆都?” “不,鬼王的酆都在西北,真正的酆都在四川,我们只是约在q市见面而已。” “老法王与这个鬼王是对头还是……”花孤城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听了花孤城如此一问,老法王面色并无不自然,坦荡答道:“老友。老僧比鬼王虚长一些,原本他称我一声前辈,如今他实力迈入问鼎,老僧便也当不起前辈二字,自然是与他平辈相交。” “那想来,在神通上自当是老法王比他要强上一筹了?”花孤城恭维道。 老法王一笑,大有深意的看了花孤城一眼,说道。“若是花施主希望大雪山一行能够安然无恙的话,还是期望这鬼王的神通远在老夫之上的为好。” 花孤城听了这话,一头雾水,脑中空白,连分析都懒得分析便傻傻问了一句:“为什么?” 老法王继续轻笑。“这段日子,鬼王也会前去大雪山。由老僧与鬼王为花施主保驾,花施主那位隐居于大雪山中的仇家也许便就奈何不了你。” 花孤城听了老法王这话,心中再次大吃一惊,深吸一口气,心中隐隐明白为何老法王会对陪伴自己前往大雪山如此踌躇,大雪山中的点子看上去似乎实在是硬的不行。花孤城不死心,硬着头皮再问一句。“鬼王与大-法王都是问鼎境的高人,我那仇家需要您二位前辈联手对付,难不成他是天象境的神仙?” 老法王听了花孤城如此一问只是微笑,慢慢升出了三根手指。花孤城眉毛一挑,隐隐有些会意。“对方有三人?” 老法王笑着点头。“两人势必会对你出手,还有一位没有武功。” 花孤城愣了愣,心里嘀咕着:“以二敌二,还是不保险啊!” 一行人开始只是慢慢行走,到的后面却是上了越野车,一路开进了喀拉米尔后,这才停下。众人继续徒步向前。 踏在积雪之上前进的花孤城抬起头,只见远处的山峦绵延没有尽头,山后和湛蓝天空相接的,是一大片雪白的色彩,但距离实在太远,看不清那是雪山,还是堆积在天边的云团,只觉气象万千,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神秘。 这里海拔很高,再往上走,本就有高原反应,此刻还有内伤的花孤城恐怕还没见到大雪山中的那几位神仙人物,他自己就要先一步变作神仙了。但队伍又不能从山谷中走出去。这山中有数不清的古冰川,其上有大量积雪,从山谷里走产生回响很容易引发雪崩。就在毒客卿与花孤城踌躇的时候,大-法王却是轻笑着走出来,只是简单说了一句。“随我来。” 只是简单三个字,便让众人心中一定,无比安心。 老法王似乎对这一地区十分熟悉,开口说道:“老僧知道有几处海拔很深的凹地,可以安全的通过。” 众人跟着老法王在大山之中七转八转,好不容易走上了一片小坡。一路上,花孤城等人只听着踩在积雪之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双目所及,尽是一片苍白,当下心头不由的升腾起一股困顿之意。 老法王见了花孤城的状态,缓缓开口给花孤城讲了几个佛教典故以解困乏,其中一个倒是让花孤城记忆深刻。 话说在佛教传说中,大雪山曾经是一片内陆海洋,海底有一只巨大的海兽,年久成精,变化成了妖魔,法力通神。此妖魔兴风作浪,附近的生灵饱受荼毒。大慈大悲的佛祖用佛法将海洋升腾为陆地高山,才使其降服,此海兽妖魔到了最后愿意皈依佛门,最后成为了佛教的护法神,而它成佛后,留下的兽甲妖壳,就化为了花孤城此刻脚下踩着的冰川。 佛教是最具有包容性的宗教,似乎不管什么妖魔鬼怪,只要肯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所以在佛经传说中出现了了很多各地魔神化作佛教护法的典故。 花孤城饶有兴致的放眼看了这四下冰川一眼,也不知是原本如此呢,还是花孤城的想象力在作祟,此刻花孤城只觉这眼前的冰川恰好似一只巨大的螺蛳。 又过片刻,老法王突地停下前行的脚部,缓缓抬头,朝北方望去。花孤城等人见老法王此番作态,心中都是一紧,只感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变得愈加浓烈。 “吱嘎,吱嘎……” 一声声,雪地中的脚步声悠扬传来。从脚步声听来,来人正不紧不慢的向着花孤城等人靠近,但脚步虚浮,似乎不像是武道高手。 花孤城颇为谨慎的开口问了老法王一句。“有几个人?” 老法王嘴唇蠕动,开口道:“一个。” “他好像,不会武功。”花孤城犹豫着开口。 老法王点点头,肯定了花孤城的说法。“不会武功,但他是一位高人。” 花孤城听了老法王这话,心中一动,不会武功,且又能被老法王亲口称之为高人,那这来人当真是有些高了。花孤城连忙抬头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想要看看这来人到底有多高。 此一刻,一名身着羽衣的年轻道士面带微笑,缓缓出现在了坡顶。与此同时,只见北面的天空上亮起一道雾蒙蒙的白光,光线闪动摇曳。这道奇异的光芒刚好围绕着雪峰的银顶。这一瞬间,恰好似日月相拥,交相同辉。正是昆仑山中千年一现的——玉顶佛光! 羽衣道士伴着这玉顶佛光出场,当真如仙人临时一般。(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随遇而安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跟着老法王一同进了大雪山,半路上碰上了那位羽衣道士。 羽衣道士伴着那玉顶佛光一同登场,这开场的气派手笔不可谓不大,这飘飘欲仙的开场几乎就要亮瞎了花孤城的那什么眼。 “他当真是没有半点武功?”花孤城再次询问了老法王一句。 “没有。”老法王肯定的点了点头,末了又加了一句。“至少,现在没有。” 羽衣道士,缓缓从坡顶走下,遥遥向众人行了一礼。一举一动之间,说不尽的出尘欲仙,气态举止上决计挑不出半点瑕疵。 花孤城扬扬眉头,看来这个年轻的道士似乎还真是一个高人。但没有武功防身的这种高,常常会让花孤城感到十分担心。这是虚高,容易撞到吊扇。 羽衣道士礼毕起身,又向前走几步,面上依然带笑,寒暄道:“大-法王,阔别多年,一切可好。” “多谢相卿关心,一切无恙。”老法王称这年轻道士相卿,似乎是老相识的模样。向来不学无术,又不怕出丑于人前的花孤城当场就拉了拉毒客卿的衣袖,问了一句。 “这羽衣道士什么来路。”花孤城声音说的极轻,自信这身无半点武功的高人决计听不见。花孤城一边问,一边看向那依旧微笑自顾与老法王寒暄的年轻道士。 毒客卿想了想,对年轻道士的身份隐隐有猜测,不是特别笃定的回答花孤城,说到:“按着古书的描述,此位神仙当是与老法王一个时代的大天师,羽衣相卿。这羽衣相卿当年贵为大天师,乃是天下道统执牛耳者,身份地位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庙堂都能与孤城派的那位老祖宗分庭抗礼。当年,天下儒释道三家学说鼎立,表面看似一团和气,交融并蓄。内里却是互看不顺眼,暗自较劲。更为稀奇的便是三家各自内部也常常争执不下,为争一个执牛耳的位置而打的头破血流。当年佛家西部以老法王师尊为首,东部却奉天龙寺空相大师为尊,轮转寺与天龙寺各自派出数十名得道高僧坐而论道,说是论道,实际上是辩经,就是吵架,谁赢了谁就是佛门第一。” 故事发展到这里,花孤城的好奇心便就完全被挑了起来,急忙问道。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两方僧人辩了六日六夜,人人都是声嘶力竭,然而偏偏是难以分出一个胜负。小道当日喝的微醺,听禅听的不甚烦躁,一脚踢碎大门,嗯,就是踢碎了。立在大厅就喊了一句:大音希声。而后那帮僧众都傻了眼,便是没傻眼的,看着那一地木头渣儿也统统都装傻了。于是,轮转寺便就赢了。” 羽衣道士接过毒客卿这个穿越数百年的故事继续讲道,然而故事却再也不是一个故事,活生生的羽衣道士活生生的讲述着一段活生生的回忆。 毒客卿见羽衣道士发话,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恭敬行了一礼,羽衣道士微笑回礼。 花孤城愣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为什么是轮转寺赢了?” 羽衣道士轻轻一笑,毫不避讳的说到:“当年小道还是大慈法王座下的一名弟子,乃是大-法王同门师弟。花施主与天龙寺方丈交好,乃是忘年之交,看不惯小道莫名其妙的这一脚就助轮转寺夺下了天下第一的名号。于是单枪匹马杀到轮转寺,轮转寺五百罗汉拦不住花施主一指天威。便是师尊与我等师兄弟联手亦是不敌,那一日,花施主转动转经筒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周,只因心中有一事不能放下,未能转下那最后一周,可惜……而后花施主翩然离去,轮转寺一众僧人齐力压制那转经筒逆转之力,师尊甚至舍了性命,最后轮转寺却还是坍塌去了一半……自那以后,小道便无法再做喇嘛,而后离开轮转寺,做了道士。” 此时此刻,前因后果,水落石出。 花孤城瞪大了眼睛,心中骇然,打死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上辈子是如此的绝世风骚,简直是迷倒万千少女啊。不过风骚也是需要实力作为基础的,当下的花孤城却是没有这种实力。 “你们,你们,认错人了吧……”花孤城摇着头,只想着自己与轮转寺有着如此仇深似海,以后日子怕是不好过,当下只想着打死也不承认。 “花施主当年庙堂纵横,马踏江湖,自然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做出如此不智之事。花施主当年一举一动如今看来俱是布局缜密,超轶幽远,不由得不让老僧佩服。”老法王看出了花孤城的心思,出言宽慰道。不过这一番赞美之词听在花孤城耳朵里却是味同嚼蜡。老法王似乎是在夸赞自己,但又好似跟现在的这个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此刻,羽衣道士站在老法王身前,朝前一指。“大雪山近来多了好些客人,你们不是第一批,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批。但你们这一来,雪山中无端中怕是会多出几分杀意。” 羽衣道士若有所指的望了花孤城一眼。 老法王古今无波,轻声叹了一口气。“当年的因,今日的果。” 年轻道士又朝老法王行了一礼。“是了。” 毒客卿听了羽衣道士与老法王的话,终于明白了这花孤城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天龙寺的空相禅师会请他,轮转寺的老法王会敬他。原来他是他? 此时此刻,毒客卿也隐隐明白了,为何孤城派一定要请老法王护送花孤城去那大雪山。 当年马踏江湖的他,去往大雪山拜会一剑仙,凭着花孤城此刻这点实力,当真是与赴死何异? 毒客卿站在原地,心生犹豫,问了花孤城一句。“大雪山,还去不去了?” 花孤城隐隐间觉得毒客卿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对,一开始花孤城还有些疑惑,可到得最后,花孤城细细一想便也就弄明白了其中蹊跷。淡淡一笑。开口道:“去得去不得,由得我安排么?随遇而安吧!” 羽衣道士走在前面带路,花孤城与老法王跟在其后。毒客卿吊在后面,依稀可辨的与老李头说了一句。“今生今世做过他的跟班,这辈子算是值了。” (这两周没有推荐,收藏缓慢上扬,几乎不动,在此求下收藏红票~)(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一念嗔,死战 花孤城跟在羽衣道士与老法王身边走了片刻只觉无趣,不自觉的放下脚步,又混到了毒客卿与老李头身边,提了一个他突然才意识到的新奇问题。 “都说这羽衣道士没有武功,那他是靠什么活了这么久?靠炼丹么?”花孤城摸着下巴问道。 毒客卿摇头,指着羽衣道士说道:“据说此羽衣国师,不修武道,也不修内劲,只修天道。当有一日,天道大成之日自当一步天象,踏天仙去。” 花孤城扬了扬眉头。“如今可还是火候不够?” 毒客卿摇摇头。“仙家之事,不可问,不可知。但依着我的猜测,若是他愿意,极有可能在瞬间便就化作这世上至强的高手。传说当年剑仙李太白便是如此,上一秒还是凡夫俗子一个。结果下一秒却是长剑出鞘化一品高手,而后出五剑,一剑一个境界,五剑出尽便就踏鹤成仙而去了。” 花孤城听完愣了愣。“那他可是这世上最接近仙人的男人了?” “差不离。” 花孤城转了转眼珠,轻声说了句。“一秒变格格的稀奇事倒是见过,一秒变仙人的戏码却是少见。”等花孤城抬起头,忽然看到毒客卿望向自己的眼神大不如前,似乎是疑惑中还带着一些敬畏。 花孤城贼兮兮一笑,一把勾过毒客卿的脖子,问了句。“想来那两位老神仙的话给了你一些启发,你是不是猜到了我上辈子是什么人物?” 毒客卿听了花孤城如此一问,心中一愣,低头说了一句。“差不多猜到一些,但也不敢确定。” “这么玄乎的事情你也信?” “若是别人我肯定不信,但如果是那个人,我信。”毒客卿脸上满是推崇,似是对花孤城的前世极为敬仰。毒客卿仰着头想了片刻突然转过头,问了花孤城一句。“你自己信不信。” 花孤城摇摇头。“你们所有人都信,我信不信还重要么?” 花孤城这话说得萧索,有些无精打采,一句话说完,毒客卿愣了愣。花孤城低着头,加了一句。“反正我是不信的。” 毒客卿看着花孤城的模样,心中有些不解。“你若真是他,总有一天,你会成为这世上站的最高的人。这世间一切是非生死俱在你的一念之间。如此威势你不喜欢,你不渴望?” 花孤城耸耸肩膀。“我变成了他,我还是我么?既然我不是我,他有如何的威势,又与我何干?” 毒客卿从未这样想过,听了花孤城如此一言,只觉花孤城说的有道理,但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说起,话头便就这么断了。花孤城一个人往前走几步,想着自己的事情,留下毒客卿与老李头互望一眼。 “他说的也有道理。”老李头中肯道一句。 毒客卿想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屁来,到得最后只说了一句。“其实,这边就算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 老李头点点头,很有感触的说了一句。“是了,即便是当年只手遮天的孤城派老祖宗,还有这花孤城的前身不都是如此无奈,又是羁绊于江湖,又是牵挂于庙堂,终究是不得逍遥。便是眼前这位最是仙人气态的羽衣相卿,不一样守了天道数百年,说是一步天象,可你说这一步,还要多久才能踏的出去?这些人间纵横的神仙人物尚且如此,何况是你我,何况是如今的花孤城。” 毒客卿一只手放在胸前,拿捏着要说些什么,可到的最后却是看了花孤城背影一眼,轻笑着问道。“你说,当年孤城派老祖,花孤城前世,魏言期。这三人,谁的功夫最强些?” 老李头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眼珠转动。“我只知道江湖侠士最重魏言期,闺阁少女都爱花孤城前世,而最叫人胆寒的自然是孤城派老祖。至于说谁最强,可能这世上便只有老法王与羽衣相卿知道了。” 毒客卿与老李头这边吊在后面,低声交谈着。而老法王与羽衣相卿走在前面,也互相说着什么,一路上似乎就只有花孤城沉默不言,埋头想着心事。又走片刻,羽衣相卿突地停下,神色凝重的看向老法王。 “昆仑仙与一剑仙都来了,我今早出门,想来是没瞒过他们的耳目。接下来的事情,可全要靠大-法王了” 老法王念了一声佛号。“无碍!” “轮转寺老和尚。” 只一瞬,一名驼背道士负手走近,一步十丈,步步莲花。这驼背老道士正是之前同胖子经纪人一同饮酒的那一位。 驼背老道士这一手缩地成寸的道法神奇看在毒客卿与老李头眼里都不免让二人面色凝重。两人心知肚明,光是这一手缩地成寸的道法,来人至少是道玄境以上的高人,再看此人来势汹汹,杀意凛然。决计不是善茬。 然而花孤城却是对这驼背老道踏出这一步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花孤城皱着眉头,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那颗鬼王血晶,突地回忆起当日卖刀时遇到的那位黑衣男子。不由得感叹一句:“这天下果真是高人无数啊。” 而事实上,如今这世上,高人决计没有花孤城想的那般多,充其量也就那么十几个,只是恰巧他花孤城运气太好,一下子都让他给碰上了而已。 驼背老道手持拂尘,用一根黄杨木做道簪盘别发髻,道袍算是八成新,制式上乘,紫黄颜色更是难得一见,按着礼制,这驼背老道身上的道袍比起年轻道士身上那套羽衣道服也只是差上一线而已。 “手捏拂尘皆非凡。” 出门在外小半年,花孤城多少也长了一些见识,得了少许观象望气的本事。拿一手拂尘做兵器的,无论僧道,都是难以对付的角色。要知道,想要以内劲运使拂尘在刚柔之间交互转化,没有数十年的苦修之功,决计是难以做到。可若是一旦练就此番功夫,那一杆拂尘在手,当真是刚柔虚实,千变万化,神奇通玄。 再看这驼背老道士,直呼大-法王为轮转寺来的老和尚,光是这一喝之间的气势,花孤城心里便就隐隐有了猜测。这老道士想来就是隐居于大雪山中的神仙了。 “阔别多年,李施主一切可好?”老法王微笑致礼,驼背老道士的视线却是径直越过羽衣道士与老法王,朝花孤城望去。对老法王的问候不理不睬。 花孤城与老道士四目相对,只是一眼,花孤城便如遭电击一般,周身一颤,差一些便就要当场坐倒在地上。 “像,真像!”老道士看了花孤城一眼,叹了一声。 花孤城不敢再向驼背老道士望去,只是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前辈是在跟我说话吗?” “既是远道而来,你这条小命,我便不客气的收下了!”驼背老道士一语毕,杀机尽显。花孤城被这话吓的不轻,虽说他早已知道,自己的前世与这大雪山中的老神仙有着血海深仇,但决计没想到,这老神仙竟是如此冲动,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面相,连问都不问半句,直截了当就要喊打喊杀。这驼背老道的神仙气态与那羽衣道士一比,当真是差了不止一截。 驼背老道一句话说完,当下便是随意一指点出,虽是杀意浓郁凛冽,但却未尽全力,似乎这一指只是试探之举。 果然,老法王轻叹一声,念一声佛号,一步踏出,站在花孤城与驼背老道之间。大袖一拂,轻而易举便就化解了驼背老道这一指杀机。 老法王这一步踏出,护在花孤城身前,花孤城只觉这世上最厚实最高大的墙竖在了自己面前,这哪里是有些安心,简直就是天塌了花孤城也怡然不惧。 “老和尚,看来今日你是势必要趟这浑水了?”驼背老道士眯了眼,看着面色不变,古今无波的老法王,冷声问道。 “一念嗔起,与天道可便就南辕北辙了。”老法王轻声叹了一句,劝解到。“当年之事,种种误会,侯爷心性极高,不屑于解释。直至侯爷转世,真相也未能大白于天下,此时此刻,老僧知晓一些内情,不如一同坐下,听老僧细细道来。” “既是一念嗔起,我便就学学那屠夫,死战!” “哟!死战好啊。我鬼幡之中,恰好少了一名主魂,昆仑仙恰好合适。”一声轻佻的调笑声从四面八方远远传来,仿若整座雪山之中,满是此声笑语。 听了这声调笑,老法王面容一松,轻声念一句佛号。 数以万计的黑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这些黑线与这冰天雪地的景色格格不入,泾渭分明。 不多会,黑影汇聚成为一道高挑挺拔的人影。 “是你?”等人影站定,花孤城一眼望去,却是忍不住叫出声来。此人正是当日在x市,用四百万的高价买走花孤城那把短刀的黑衣男子。此人,正是鬼王! 鬼王听的花孤城这么叫了一声,轻笑着走到花孤城身边,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点了点花孤城的腮帮,笑着说道。 “可不就是我?”(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一剑仙,出剑 上一回说到羽衣相卿领着老法王与花孤城等人前往大雪山,途中遇了一心要杀花孤城的驼背老道阻拦,关键时刻,鬼王显身。 鬼王走至老法王身边,恭敬行礼,歉然道:“晚辈来迟一步,劳前辈久等,实在是惭愧。” 老法王即刻还礼,连忙道:“前辈二字不敢当,鬼王施主来的恰是时候,一点不晚。” 驼背老道士眯着眼上下打量了鬼王一眼。“你是鬼王?” 鬼王翩然转身朝驼背老道望去。“想来前辈就是那昆仑山中的昆仑仙吧。” 驼背老道双眼眯的更紧。“你也要插手这件事?” 鬼王叹一口气。“昆仑仙不战,自然是最好。可昆仑仙要死战,说不得也只好奉陪了。” 昆仑仙眉间闪过一丝疑惑,指着花孤城问道:“当年此人转世之时,你尚未出生,你可从未受过他半点恩惠,何故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卖命?” 鬼王摇摇头。 “也不算素不相识,上一世的花孤城我不认识,可这一世的花孤城我却是见过,此为缘,也为因果。”鬼王转过身对着花孤城一笑。“小友,你说是也不是?” 花孤城见这黑衣高人想来是老法王请来助拳的,听鬼王这么一说,自当是连连点头。“是了,是了!” 昆仑仙不语,凭着他一个人,面对老法王的阻拦,想杀花孤城便已不太可能,此刻再加上一个虽是后辈但实力却丝毫不弱的鬼王,更是难上加难。 众人随着驼背老道的沉默,俱是不语。一时之间,雪山之中除了风声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俗话说的最妙,于寂静间显杀机。 下一刻,鬼王眉头一皱,一转手,鬼幡在握。 风声戛然而止,此一刻,山林之间,一切都好似静止下来。唯有那一道剑意,浩然而至。 “大雪山中一剑仙。”鬼王一笑,眉间那一抹猩红闪出光亮,鬼幡招展开来,饕餮咆哮而出。鬼王这边大张旗鼓,气势浩大的迎战。而来人却依旧只是一剑。 花孤城摸着下巴,看着那头在半空中威风凛凛,张牙舞爪的饕餮,只想起当时x市的那一场风云变幻。心中暗道:“原来那天搅事情的果真是他。那与他交手的那位又是什么人?毒客卿嘴里说的孤城派里的那位佛屠?” 任你有万般手段,我只一剑足矣。 初始无人看见这一剑的风采,只觉得风雪寂静,索然无味。但见鬼王如此慎重对待,似乎又有些看头。 突然,风雪徒起。 这一剑袭来,夹杂着风雪之势,一剑至,雪山至。浩然剑意,厚重如山,冰寒如雪。 这一剑轰出,天地众生,皆需退避。唯有饕餮法相无惧生死,悍然撞了上去。 鬼王一幡,剑仙一剑。 一招过后,雪山再次寂静,然而花孤城却见数十里外的一座山头似乎矮了一些,又矮了一些。 花孤城张大了嘴,喃喃叹道:“这是,雪崩了……” 原本晴天百日,下一刻风雪陡起。 一道清瘦身形自漫天风雪中走了出来,走近了细细再看过去,正是当日胖子经纪人见过的聋哑道人。 花孤城迎着风雪眯眼望去,只见这道人年纪看上去与驼背老道差不了多少,但腰背却只如剑身一般直挺,捻着一缕雪白胡须,眉头紧皱,背负一柄不常见的小钟馗式桃木剑,配合他的相貌,确实当得起仙人二字。只是花孤城再看这一剑仙身上那套行头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又破又烂,唯一能让人看得过去的便唯有还算干净这么一条了。花孤城皱了皱眉,这老人家似乎是要比另外两位拮据许多。可向来不识货的花孤城此次又看漏了一点,这一剑仙腰间挂着的缠金线八卦镜却是道宗至宝,非一级道祖不可有。 聋哑老道看了看花孤城,视线并未停留太久,旋即又看向了站在一边的鬼王,随着一剑仙目光扫来,饕餮即刻回应了一声嘶吼。聋哑老道皱着的眉头一松,面露异色,虽说他早就听闻江湖上除了个叫鬼王的后辈,天赋了得,实力强悍。今日一见却仍是不由得叫老剑仙心中叹服,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而鬼王面上不漏声色,内心却是波澜起伏。虽说之前他稳稳接住了老剑仙的惊天一剑,但只是那一剑便就让鬼王用尽全力,丝毫不敢懈怠。如若全力相搏,鬼王估计自己怕还不是这老剑仙的对手。 老法王见了一剑仙,遥遥行礼,而聋哑老道则点头回礼。 “此刻看来,今日一战,怕是在所难免。”驼背老道冷声说了一句,而后转头对聋哑老道说了一句。“师兄,你意下如何?” 聋哑老道虽是聋哑,但看得懂唇语,等驼背老道一句话说完,当即会意,只是点了点头,不发一语。但周身气势爆发开来,节节攀升中只表现出一个意思,那便是战! 一剑仙,仙剑将出。 老法王见此情形,知道此一战在所难免,长叹一声后,开始诵经。不一会,老法王取出他那个用布包裹住的小型转经筒,花孤城好奇望去,等老法王将转经筒上的那块布揭去,却见那转经筒金光闪闪,极为耀目刺眼。好似黄金,却又不像,因为黄金决计不会有如此闪亮,又好似琉璃,但也不像,因为琉璃不至于如此通透。转经筒上镶嵌各色宝石,分别为金、银、琉璃、水晶、砗磲、红真珠、玛瑙,共计七件。 “那是?”花孤城转头问了一句。 “七宝轮转。轮转寺至宝,非历届大-法王不可有。”毒客卿在一旁开口。“那似黄金似琉璃的材质号称是佛祖以大-法力凝聚阳光所得,具体材质为何无人知晓,只知此物是无坚不摧,无物不破。便是当年你前世执帝释剑全力一击都未能毁了去。” “凝聚的阳光?”花孤城朝老法王枯瘦如竹竿一般的双手望去,只觉这大雪山中的苦寒,只一瞬间便就消散了个干净。(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一剑起,激战 上一回说到老法王与鬼王联手,对阵大雪山中的聋哑一剑仙和驼背昆仑仙,大战一触即发。 老法王手持金光闪烁着的七宝轮转,脚步轻移,站在了一剑仙的面前。老法王此番举动的用意很明显,由他来阻拦剑道闻名天下,号称天下第一剑子的大雪山一剑仙,而由鬼王来对付向来主修内劲不修招式的昆仑仙。 鬼王转身超昆仑仙点了点头,很是客气的模样,但一会要是动起手来,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和气了。武道修行到了他们这个层面的高手,可是决计没有切磋一说,只一个不慎便要落得道消身亡的下场。故而若非是极为熟悉的老对头,道玄境以上的高手之间一般是从来不轻言交手过招的。一旦动手,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结局。 一剑仙一柄桃木剑在手,便就似乎是握着天下间至为锋利的宝剑一般,周身充斥着一股势不可挡,一往无前的强烈气势。聋哑老道不言不语,面无表情,似乎完全沉浸在了他自己的剑道世界之中。而他周身的气势却也是一涨再涨,气势强烈的甚至影响到了整座大雪山,花孤城打了一个冷颤,只觉这大雪山中迎面吹来的风也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聋哑老道的身形愈加消瘦,似乎也不是消瘦,而是,锋利! 此一刻,老道就如一把宝剑,而他手上握着的那一把桃木剑,不再是一把武器,而是一种象征,只是聋哑老道满腔剑意的一个宣泄口。剑道修炼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剑子更重剑意剑心,对于手中之物却是不再看重。譬如那司徒流云,手中只拎半截桃枝,可谁又敢说那半截桃枝不是这世上最为锋利的宝剑? 古有诗云:大雪山中老道士,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此时此刻,虽没有如山的观者,但花孤城面上的神色却着实是沮丧了,这天地也似乎是为之低昂了。 同样是绝世剑子的一剑,司徒流云的那一剑,剑意悠远,剑招神奇,但却是没有杀意。花孤城看后只有玄之又玄的感悟,并不觉有心惊胆颤的体会。然而如今这大雪山中的这位老剑仙的一剑,剑招未出,便就让花孤城感受到浓郁的几乎粘稠如墨的杀意,这股子杀意冲着谁来,花孤城心中有数,只是如此,便就不由得让花孤城心乱如麻了。 一剑仙,剑势如虹,此刻内劲凝蓄合适,当下便是一剑击出。一道巨大的长剑虚影轰然自半空落下。 司徒流云有桃花界,这聋哑老道却有冰雪界,此刻冰雪界置于大雪山中,借着大雪山中的冰雪,威势再涨,一剑落下带着天威,众生不可违逆。 老法王见大战已成定局,并不避战。正所谓金刚一怒,只见老法王双目之中精光闪烁,一步向前。只一瞬间,以老法王手中七宝轮转为中心绽放出佛光万道,将老法王身后花孤城等人防御的密不透风。 一剑仙一剑斩下,老法王巍然不动。一剑仙一剑无果,再出一剑,一剑一剑,剑剑声势骇人,却偏偏奈何不了老法王半分,瞬息之间,已出十剑。纵然老法王内劲雄浑,但如此密不透风的防御实在是消耗过大。一口气防下一剑仙十剑,似乎已是极限,如此下去,必定难以久持。当下,老法王念一声六字大明咒。头一回,朝一剑仙发出攻势。 密藏佛功,金刚威势。 只见老法王手中七宝轮转朝一剑仙挥去,一剑仙背后未曾挽起的长发无风自动,狂烈飘动!当下,一剑仙只觉有一座巨山迎面撞来,不敢有半点大意,手中桃木剑快速挥动,一剑一剑似在削山,一呼一吸之间,又是十剑挥出。 一剑仙之前出十剑,一剑出,一步进。如今再出十剑,一剑出,一步退。而老法王俨然是不动如山。此一番比试,老法王已是留手,孰高孰低,便是花孤城这等没有眼力劲的外行也看出了一个大概。 “拿桃木剑的老道似乎不是老法王的对手啊?”花孤城转过头,询问毒客卿。毒客卿微微点头,但也不敢就此下定论,只说了一句。 “此二位高人都还有所保留,未尽全力,之前一番交手只是试探,虽说明面上老法王稳稳占了上风,但到底孰强孰弱,还犹未可知。” 毒客卿这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花孤城不耐烦的抿了抿嘴。“那照你这么说,老法王与那牛鼻子还得有好一番打斗。” 毒客卿一脸无可奈何。“仙家行事,凡人不可揣度。我猜,还会有上一番比斗。” 老法王与一剑仙互相点头致意,一时之间只是对峙,却是无人率先打破僵局。花孤城当下便将目光转向了半路杀出,前来助拳的鬼王身上,不知何故,这鬼王虽说看着阴冷可怖,但花孤城总是对这黑衣高人总是有一丝好感。兴许是当日这黑衣高人花四百万买了他花孤城的那把破短刀,也兴许是此刻黑衣高人愿意不远万里来救他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后辈一命。 花孤城摸着胸口那颗血晶,眯着眼望向鬼王与昆仑仙的战况。若是说之前老法王与一剑仙的一番交手算作是文斗,那这一头,鬼王与昆仑仙的比斗便就算是实实在在的武斗了。 只见昆仑仙紫黄道袍袖口鼓动,巍巍气象隐约外露,花孤城沉吟着,隐隐间对仙人这一称呼有些不得不信的感觉。 鬼王身影突然变得有些虚浮扭曲,给人一种随时都会爆裂开来的错觉,唯独鬼王眉心那一道枣形印记此刻鲜红欲滴,在冰天雪地之中好不显眼。 突地,驼背老道原本微眯着的双目忽的一睁,兀的出手。而鬼王及时回应,饕餮咆哮中,鬼王身形猛地爆裂开来,一如之前他出场是那般,化作了万道鬼影。 鬼啸声不绝之中,昆仑仙持剑左冲又突,那些鬼影恰一触及昆仑仙手中长剑,便就被剑光搅的粉碎。昆仑仙瞬间便就在万道鬼影之中杀了一个七进七出,好不痛快。 可由鬼王化作的万道鬼影虽眨眼间便就被昆仑仙斩杀大半,但偏偏却又生生不息,斩之不尽,杀之不绝。昆仑仙身陷鬼影绝阵之中,一时之间却似乎是难以找到破解之法。若是如此下去,等待昆仑仙的唯一结局便是被鬼王永远困在此绝阵之中,直至力竭而亡。 如此僵局又持续片刻,昆仑仙依旧是在鬼影重重中来回砍杀那些无穷无尽的鬼影,一副疲于奔命的态势。然而昆仑仙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焦躁与不安,甚至慢慢的,便是连原本面上的些许凝重也渐渐淡了下来。 忽的昆仑仙右手持剑继续绞杀鬼影,右手却是在发髻上一抹,抽出那支黄桃木发簪,猛地往某片虚空处射去! 只是这次出手,万道虚影瞬间消散倒退,恰就在黄桃木发簪激射而去的那片虚空处汇聚,鬼王高挑的身形终于再次幻化而出,而那支黄桃木发簪此刻便就被鬼王两指夹着。 “好一个酆都鬼王,这一手万鬼相逆大-法绝阵几近大成,若非年少之时也曾与师尊一同破过此阵,今日怕是便要折在这阵中了。”昆仑仙原本驼着的背此刻却是直了一些,长剑一晃。 鬼王却是谦虚,只说了一句:“如此雕虫小技,只奢望能困住前辈一时半刻而已。” 鬼王语毕,昆仑仙只一声冷哼,又是一剑刺出。鬼王持着鬼幡,见招拆招,配合饕餮法相在一旁加持配合,丝毫不落下风。 这一场仙人之战比期之前老法王与一剑仙那交互一攻一守的情形大不相同,鬼王与昆仑仙的比斗更为接近花孤城的喜好与口味,虽说境界比花孤城只见见过的比斗要高出太多,但依旧是见招拆招,攻守兼具的即时对战。说通俗点那便是拳拳到肉。 “这两人打得似乎要比老法王和一剑仙还要难解难分啊!”花孤城看着那漫天黑影,听着那鬼啸连连,开口感叹一句。 毒客卿点了点头,似乎赞叹花孤城所说,但又说了一句。“但想他们这样的高人,胜负往往只在一招之间。” 老法王与一剑仙互相对持,全神贯注,都不敢有一丝分神去关注近在咫尺的那一场惊心动魄战斗。 此刻一剑仙身形微转,桃木剑剑身颤抖。老法王同样侧移半步,那号称是佛祖以大-法力凝聚阳光而得的七宝轮转带着独有的梵音,一圈一圈转动,每转动一圈皆是佛意盎然,沁人心脾。 两人先是一静,巍然不动。这一静,花孤城只觉这一方天地,万物生灵,时光岁月统统停下了脚步。 花孤城心中暗道:“而后也许就是一动,恰好似毒客卿所言,这一场比斗的胜负便就只在这一招之间。这一招斩下的,可是茫茫岁月啊。” 冰雪中,佛光中。 桃木剑缓缓挑起,七宝轮转亘古轻转。 花孤城心中隐隐期待着,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些什么,但此一刻于花孤城而言,老法王是输是赢,他自己是生是死,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一招…… 重要的是这一招,会是怎样个煌煌盛景。 (今天的打斗写的很累……)(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故人来,备酒(下) 上一回说到,老法王与一剑仙对持,先是一静,桃木剑缓缓挑起,七宝轮转亘古轻转。而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动! 一剑仙一呼一吸,一吐一纳。突地!桃木剑无火自燃,恰在此时,一剑仙身形飘动,看似缓慢,实则飞快的朝老法王杀去。 一剑火焰冰蓝,在燃烧最为旺盛之时凝固。这一剑,卷起千层雪。仿佛天下冰川大雪都如影而行,倾斜向半空之中疾飞的一袭道袍。 磅礴壮阔。 一把燃着冰焰的桃木剑无端冷冽,风雪能迷人眼。可能迷了佛眼? 花孤城嘴巴微张,只见老法王无动于衷,举重若轻般,以一个最为虔诚的姿势高举七宝轮转,佛光普照中,这千山暮雪,万里寒云似乎都不再冰寒。 桃木剑刺在了七宝轮转之上。看似至为笨拙的一次交手,却是倾尽两名绝世高手毕生内劲。 老法王与一剑仙二人比拼着内劲,便是另一边正在交手中的鬼王与一剑仙都不由得侧目观望。 “好强!”鬼王轻赞一声,却不料就在此时,昆仑仙眉头一皱,望向张大了嘴的花孤城,杀心大盛。 这杀机浓郁,鬼王突地回头,只来得及大叫一声不妙,却见昆仑仙已是不管不顾的一剑朝花孤城刺去。此刻便是鬼王朝昆仑仙出手,花孤城之死似乎也成定局,出不出手,鬼王心中犹豫,只是此一番犹豫间,昆仑仙的长剑距离花孤城喉间不足三尺。 此一剑之快之狠,便是站在花孤城身后的毒客卿与老李头都丝毫无法做出反应,再者即便是做出了反应,以昆仑仙问鼎境的修为,毒客卿与老李头也决计是无法拦下这一剑。 花孤城只觉周身一寒,气机一滞。再抬头时,只见一个剑尖距离自己不足三尺。这一瞬,花孤城连反应都未反应过来便就要死了? 不!绝不! 下一秒,花孤城背后一阵金光。 佛屠,第二指! 花孤城此刻眼神茫茫然,心中却是无端的怒极,脑中独有一个想法,杀! 上一回佛屠一指当下司徒明月一剑之后,花孤城背后走出一道人形虚影,而如今,却是兀自走出三道。 “你是什么东西?” 这声质问自花孤城喉间传出,却决计不是花孤城的声音。发出这一声质问之人只仿若人间帝王一般,天地尽在他的脚下,尽显睥睨之势。 只一句质问传出,花孤城背后三道人形虚影走出,天龙法相凝聚而出,佛屠一指之力凝聚而出。 花孤城眼中闪过一丝威严与愤怒,一瞬之间仿若变作了另一个人一般。这佛屠一指几乎化作一剑,一剑化万剑,万剑又化一剑,这一剑之威却是叫昆仑仙心中一滞,花孤城竟是借着佛屠一指之力,回忆着司徒流云那日在天龙寺中挥出的那如若天神下凡般的一剑,同样挥出一剑。 “魔神怒。”老法王七宝轮转格开聋哑老道一剑,朝花孤城方向望去,只见了花孤城背后走出的三道人形虚影,念一声佛号,叹了一句。 花孤城一声怒叱,天地都仿佛开始颤抖,风雪骤停。 “我也能一剑西来。”花孤城右手虚握,话音落下,三道人形虚影幻灭,巨大粗壮的天龙法相环绕巨剑虚影,狠狠斩下。 司徒流云的那一剑自天际而来,剑气化作巨大剑影,几乎划开了整片苍天。天空裂开一个颇大的口子,桃花中裂口之中落下,汇作花海。而花孤城这一剑只有佛屠一指之力,气劲不足,但剑意却不差丝毫,同样在苍天之上划开一个小口子,修罗法相走出。 一剑,修罗界。 站在一旁的鬼王扬了扬眉头,喃喃一句。“这娃娃,不得了。” 昆仑仙心生惧意,一时之间再无战意,只是凭着本能挥出一剑,挡下了花孤城的这一剑。 花孤城这一剑剑意浩然,看似威势浩大,但仅有佛屠一指,对付司徒明月有余,但对付同时问鼎境的昆仑仙却是远远不够。但花孤城却是凭着此一剑,生生让昆仑仙后退十七步。 一念畏,一步退。 花孤城的那个眼神,可不是一声冷哼便压弯了昆仑仙后背的那个男人独有?他,在那一瞬间,真的回来了。 然后,挥出一剑后的花孤城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左顾右盼,愣愣的问着:“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羽衣相卿见了花孤城这一剑之间的风情,轻轻点头,微微抬起头,嘴里轻念两声,天道,天道! 而后,只见这羽衣相卿一步靠近依旧对峙着的老法王与一剑仙,云淡风轻的一指点出,却是无端天地色变。 羽衣相卿这夺天地之力的一指点出,原本难解难分的老法王与一剑仙突地分离开来,各自后退十余步,这才稳住身形。在场众人皆是为羽衣相卿这一指而惊艳一叹,独独花孤城脑中突然浮现出的却是羽衣相卿当年还是一名小喇嘛时,一脚踢碎大门,大吼一句:“大音希声。”的场景。再联想到此时此刻羽衣相卿的这惊天一指。花孤城心中笃定了这羽衣相卿妥妥的是一绝世高手,要不是怎么能一脚踢碎大门,又是怎么一指分开一剑仙与老法王的呢。说不得这号称不修武道,只问天道的羽衣相卿便是此刻在场几位神仙人物中修为至高的。偏偏要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扮猪吃老虎,好深的心机啊。不过这羽衣相卿扮了猪,那是准备吃哪只老虎呢?花孤城猜不出来,只感觉这羽衣相卿无比危险,心中打定主意,还是离此人远一些为妙。 “两位师兄,这一剑杀不了他,便就是天意了,若是再要执意行凶,剑心便就毁了。”羽衣相卿一指分开老法王与一剑仙后,急忙开口相劝。 昆仑仙这一剑被花孤城体内的佛屠第二指挡下,心中不知花孤城体内还存着佛屠几指。但之前他冒着极大地风险让了鬼王一招,执意朝花孤城刺出一剑,鬼王一时犹豫才没有能重伤于他。这样的机会可是只有一次,下一回若是故技重施,说不得鬼王一怒之下就能要了他的命。此刻再加上羽衣道士在耳边如此一劝,昆仑仙与一剑仙两人互望一眼,俱是一声冷哼,收了手中之剑。 羽衣道士见两位师兄收手,当下心中一松,抚掌笑道:“今日由小道做一回主人,请诸位入天师府一聚会。府中备酒,既有故人来,自当畅饮。”(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天师府,取剑(一) 上一回说到,羽衣相卿一指一语和解了四位神仙人物的战局,正要请花孤城一行人前往天师府一聚。 羽衣相卿话音落下,大雪之中,却见一把黑伞越行越近,花孤城透过茫茫大雪,将视线放到最远,却见一张英俊熟悉的笑脸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花孤城只看到这张笑脸便觉得亲切感十足,特别是当这张笑脸的主人还欠他两千万的时候。 “卧槽!桔梗!”花孤城骂了一句,当下却是没有异动。桔梗手中握着黑伞,缓缓行来。 “风雪渐大,我送些雨伞来。”桔梗手中挽着几把式样颇为老旧的雨伞,一边笑着说明来意,一边对花孤城点了点头。花孤城细细感受着桔梗的气息,却只觉一段时日不见这桔梗,此人的实力却又是大涨,具体几品花孤城说不清,但那种充满危险的神秘感依旧十足,让花孤城不敢轻易招惹。“花兄,许久不见,当日一别,分外想念。” 花孤城嘿嘿一笑,装模作样好一番寒暄。 羽衣相卿微微朝桔梗一笑,很是客气的从桔梗手上拿过一把雨伞在前带路。而昆仑仙冷哼一声,一步踏出,不见了。桔梗对昆仑仙这神仙道法感叹一句,等昆仑仙的背影消失之后,又看向一剑仙。聋哑老道收了桃木剑,朝老法王微微点头,接着,如同出场时那般,渐渐消隐在冰雪之中,没了影子。 鬼王走至桔梗身边,桔梗下意识将手中雨伞朝鬼王递过去,鬼王却是没有接伞,只是伸出手,抬起了桔梗的下巴。 鬼王气势雄浑强大,锁定桔梗气机之后,桔梗只觉周身冰冷,身子再也无法挪动半分。只能任凭鬼王出手抬起他的下巴。鬼王歪着嘴,仔细看了桔梗两眼,许久才开口问道。 “之前在远处观战的人,便是你了?”鬼王的声音不显喜怒,只是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 桔梗喉结一动,只能发出一个“嗯”字。 鬼王吸了一口气,收了压在桔梗下巴上的手指,转而在桔梗腮帮点了点,又问了桔梗一句。“你,便是那个桔梗了?” 鬼王收手的一瞬间,桔梗只觉周身凝滞感顿消,当下桔梗只是一愣,微微点头。 鬼王兴致越浓,转头看了不远处的花孤城一眼,又转过头看一看桔梗,还想开口再问些什么。可鬼王嘴张了一半,却是没再说话,朝老法王点头示意,两位高人相视一笑,缓缓前行,跟上了走在前面带路的羽衣相卿。 几位仙人都相继离去了之后,花孤城只觉周围空气中弥漫的压迫感一下消失了个干净。花孤城连忙上前几步,笑脸相迎着问询了桔梗一句。“我说桔梗兄,上会一别,可是有一段没见了,却是没想能在这大雪山中重逢,缘分,着实是缘分。” 桔梗也是笑,两人心里都很有一些他乡遇故知的感触,虽说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敌是友还不明确,但刹那芳华死后,没了利益冲突的两人一时之间不至于再次剑拔弩张。此刻身处大雪山中,面对着一众老少神仙,花孤城与桔梗都只觉还是看着同自己年纪境界都差不多的对方来的亲切一些。 当下,两人如久别重逢的挚友一般,一路有说有笑的聊着各自旅途中遇见的一些奇闻异事。 大约行走了半日光阴,花孤城也不记得绕了几个歪,只见在一个转角,鬼王与老法王脚下同时放出一道色彩斑斓的霞光,转着花孤城等人一步朝前。当时,花孤城忽然觉的脚下一轻,还未来得及发出半声惊叫,下一秒,花孤城双脚又再一次踏在了实地之上。花孤城环顾四周,一看再看,却是吃了一惊。 此处哪里还有半点雪山中的苍茫冰雪景色,只见四周山石草木,流水小桥皆在。清风自生,翠烟自留,天花涧水自婆娑。一片山林暖春景色,与那大雪山却是没了半点联系。花孤城隐隐头疼,想不通这一步之间,自己便就穿越了? 桔梗站在一边,知道花孤城心中心思,笑着开口小声解释了一句:“花兄,此处位于峡谷深处,海拔很低,气候并不严寒,上面大雪封山,下面却是四季如春。” 花孤城听了桔梗这么一说,心中才恍然,只要还能用科学来解释,花孤城便就心有慰藉,不再去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羽衣相卿将伞收起,好好抖去了伞上的积雪,笑着指着一处洞府说道:“天师府许久不曾来客人了,府中别无他物,唯有美酒酬客,还请诸位赏脸入府中一坐,一同畅饮,以驱寒意。” 花孤城循着羽衣相卿所指方向望去,却只见到一个以木架简单潢饰一番的山洞,再无它物。光说那山洞,洞口藤蔓丛生,黄绿色的枝叶遮蔽了小一半的洞口。山洞中的木架材质一般,只是用桐油清刷一遍,在孤城派见惯了富丽老式装潢的花孤城此刻见了这破木架,心中只泛起穷酸二字。若是羽衣相卿不曾名言此山洞便就是那天师府,花孤城心中怕只能将这山洞当做酒窖。 “听名字倒是很有气势,可惜名不符实。”花孤城暗地里腹诽一句。 羽衣相卿似乎是看穿了花孤城的那些心思,不好意思的赔笑道。“是小道疏懒了,这洞府有些时日不曾打扫。”羽衣相卿挽起了袖子,缓缓打理着挡在天师府洞口的那些藤蔓。期间,羽衣相卿却是没有用力将那些胡乱生长的藤蔓拉扯下来,似乎是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一般,只是顺着那些藤蔓的长势,将藤蔓理到了一旁。 羽衣相卿打理一番,天师府整个洞口总算是显露了出来。却见洞口顶上挂着一块牌匾。 花孤城下意识的看过去。府,师,天。三个字看完,花孤城才想着看反了,心中庆幸未曾读出声来。牌匾下方还有一排小字,某年月日,书赐羽衣相卿。 “当真是天师府。”花孤城看着那牌匾上的字迹,弯曲扭捏如爬虫,拙劣之极。便是花孤城此等胸无点墨的“粗人”也看得出来,这字着实是丑极了。可花孤城一看再看,却总觉得这三个字不简单,或者说,写下这三个字的人不简单。怎么个不简单法,花孤城却是看不出,这字与天龙寺门口的那副对联不同,与天龙寺大殿之中那行草亦不同。似有一种高高在上之感,特别高,高的没边了。 花孤城回过头,看见毒客卿一样是在看着那牌匾,忍不住想长长见识,便开口问道:“这牌匾上的字,是哪位高人写的?” “大明皇帝。”毒客卿不做思考,似在说着一件世人皆知的事情。花孤城丝毫不对自己的孤陋寡闻,没有见识而感到于心有愧。当下回过头,在朝那天师府的牌匾看去。 本就所剩无几的节操,再次掉了一地。“这可是皇帝手书,文物古董啊!值钱,大大滴值钱啊!” 桔梗摸着下巴,听了花孤城所言先是一愣,而后仔细想了想,居然也与花孤城狼狈为奸一般,笑着点了点头。“很值钱!” “你,看到那把剑了没有?”毒客卿迟疑着,指着天师府那块牌匾,轻声问道。 “剑?”花孤城眉间闪过一丝奇异之色,顺着毒客卿所指方向看去,果真看到那牌匾上露出一截剑柄。之前还未注意,只当是杂草枯藤,此刻定睛一看,当真是一截潢饰富贵的剑柄。 那剑柄材质不明,似玉石一般温润,似琥珀一般晶莹。历经百年风雨却依旧崭新,岁月寒暑丝毫奈何不了它半分。大有一种我自傲然于此,天地可奈我何的气势。 “不知道这把剑是个什么样子。但光看着个剑柄,就很了不得的样子。”花孤城信誓旦旦的点着头,肚子里不知在想着什么歪主意,片刻,花孤城转过头,再问了毒客卿一句。“你知道这把剑是个什么来头没有?” 毒客卿很是慎重的开了口。“以前不知道,现在隐隐有猜测。这把剑当是仙剑。” 花孤城听了仙剑二字,心中一愣,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仙剑不是在司徒家么?” 毒客卿摇摇头,开口仔细解释道:“此仙剑非彼仙剑。司徒家的那把仙剑,乃是当年剑仙李太白登仙而去之前留在人间的佩剑,那柄仙剑号称蕴藏无上剑意,旁人只要能悟上三分,便即刻就能踏天而仙。不过这些传闻大多不实,李太白的仙剑到底威能几何谁也不知,不过想来不会太强,否则司徒家也不至于无端没落。但眼前这把仙剑却是不同……” 听得毒客卿如此一说,花孤城心中好奇稳稳的被勾了起来。 “这把仙剑如何了?”花孤城急忙问道,却没想声音太大,站在一边的大-法王,鬼王与羽衣相卿等人一同朝花孤城这边望了过来。一下子被如此多的神仙人物注视,毒客卿心中有些发虚,当下不敢再说下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天师府,取剑(二) 羽衣相卿见毒客卿突地闭口不言,只是轻笑,一边忙着将众人迎进天师府,一边接着毒客卿的话头,继续讲下去。“这把剑,剑名帝释。与剑仙李太白所留之物不同。传说此剑恰是自仙界而来,剑身铭刻金篆银蚪文。威力无比,持剑之人当是天命所归的天下第一。” 花孤城听到此处,下意识的出声相询。“什么叫金篆银蚪文。” 羽衣相卿想了想,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能笑着说:“大概便是那天上真仙所用的文字语言吧!人间界怕是无人能看得懂。” 花孤城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当时只想着要问一句。“连你都看不懂?若是看不懂,你怎么修天道呢?” 毒客卿一愣,着实没想到花孤城为何会如此大胆,竟敢如此说话。 “唉!”羽衣相卿似乎被花孤城说到了痛处,却不见动怒,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后开口说到:“你看,这天下人觉得天师就应该修天道,就应该读懂金篆银蚪文,当年便是皇帝也是如此觉得,大家都觉得我懂,年轻的时候,也不知怎么了,我自己也觉得我懂,可事实上我是不懂的。我修的天道可是简单极了,天下雨了,应当撑伞。打人骂人,是不对的。此些便是我修的天道了。” 羽衣相卿说的话极为简单,搞得花孤城一下子听得很懂,花孤城点点头,只觉羽衣相卿这话简单极了,也对极了。可想着想着,花孤城又有些不懂,不懂在哪里,花孤城却又想不出来。 “还是说正事吧,这把帝释剑当年是花施主亲自留在天师府中的,也不知是山中无岁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数百年时光却只若弹指一瞬。到了如今,花施主再临天师府,这把帝释剑,也理当物归原主了。” 花孤城听了羽衣相卿这话,先是一愣,再是大喜,大喜之后却又生了狐疑,一时间脸上表情千奇百怪,心中滋味五味杂陈,到得最后花孤城依旧是转过头去丢给毒客卿一个询问的眼神。 “根据孤城派的交代,此次你这大雪山一行,目的便是为了取走一剑,想来便是这帝释剑了。”毒客卿如实说到。 花孤城给了毒客卿一个了然的表情,此时此刻,鬼王与老法王俱是不说话,羽衣相卿取出酒,三人一同畅饮起来。毒客卿与老李头不敢与仙人同坐一席,三位神仙也不勉强,去了酒交与花孤城,任由其他人坐于下手喝酒聊天。 三位神仙互斟互饮,倾谈甚欢,但偏偏花孤城等人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清,高人做事当真是玄之又玄。花孤城与桔梗坐在一边,老李头与毒客卿围着花孤城坐下,四人一同喝酒。花孤城向来是个百无禁忌的性子,桔梗性子也是极好,没一会,四个人便就围着白酒烤肉,毛豆拍黄瓜,谈天说地,哈哈大笑。 席间,花孤城又一次问到了帝释剑的事情,开口说了句。“当年那个,那个人,为何会将帝释剑留在天师府?” 毒客卿迷了一口酒,摇摇头,这些琐碎之事,他自然是不会知道。然而正当花孤城失望的时候,桔梗却是放下酒碗,开口说道:“这件事情,我却是知道。” 花孤城咬了半截黄瓜,等不及将嘴里黄瓜咽下,径直吐了嘴里的半截黄瓜,连忙说道:“桔梗兄,来说说,来说说。” 桔梗正了正身子,开口说道。“就我所知,当年天师府惹了一个很厉害的对头,这个对头便是帝释剑的主人。此人来头极大,似乎是皇帝的弟弟还是什么来着,地位很高,权势熏天,更重要的是,此人武功极高,当时的江湖,几乎找不出有谁一对一能战胜他的。不过此人行事乖张霸道,当年他带着大队朝廷人马一路杀至大雪山,天师府上下六百人死在万千铁蹄之下,只留了缪缪数人,而后那帝释剑的主人竟是拆了皇帝钦赐的天师府牌匾,一剑定在了峡谷之中,天师府从此从昆仑山巅移至昆仑山下……”桔梗说到这里,啧啧轻叹,接着说道:“连皇帝钦赐的牌匾都敢说拆就拆,说挪地儿就挪地儿,你说此人是不是权势滔天,当真是厉害。而且据说当年天师府中除了一剑仙与昆仑仙两位高人之外,还有七名剑子,如此阵势一样被此人杀的七零八落,当真是实力强悍,不愧是能让帝释剑认主的高人。” 桔梗的话还没讲完,花孤城手上那另外半截黄瓜一个不稳也一同滚到了桌上,这可真是血海深仇,花孤城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端坐席上,欢笑畅饮的羽衣相卿。桔梗不知道当年那帝释剑主人是谁,花孤城自己心中可是有数。花孤城此时此刻心中忐忑,当下只觉得羽衣相卿如果不一剑捅死他都有些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桔梗看了花孤城的表情,突地眉头一抬,结合之前羽衣相卿说的话,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花孤城这厢边战战兢兢,自顾想着心事,另一头羽衣相卿却是喝到一半突地起身,花孤城心中一虚,但只见老法王与鬼王都安然坐在远处,心中也不是特别害怕。 羽衣相卿朝众人行礼,缓缓走出天师府。 羽衣相卿喝的微醺,脚步虚浮间,晃晃悠悠的在谷中毫无目的的胡乱行走,然而一步一步皆有韵味,看上去每一步都踩踏着特殊的节奏,又好像是在特意避让着些什么。羽衣相卿醉汉一般的身形东倒西歪,几次看着就要跌倒,却偏偏在最关键处稳住了身形,愣是没有倒下。 “如此风神,自相宜狂客结情,忙把金龟换绿蚁;等闲诗酒,莫错认谪仙身世,更教白鹿侯青崖。”一言一句,俱是潇洒,一音一调,却满是萧瑟。羽衣相卿心中埋着秘密,嘴中尽是苦涩,唱出的歌声也是辛酸。 羽衣相卿慢慢自峡谷中走到山顶,一路上连虫蚁都未曾踩死一只的年轻道士,枯坐于一块石碑之前,取出龟甲铜钱,本想卜算一卦,待抛至半空中的铜钱尚未落地,羽衣相卿一把抓了去,俨然是不敢去看那结果。 嘴中只是喃喃:“师尊,对不起……还是怕看见血啊……”(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天师府,取剑(终) 鬼王与老法王待羽衣相卿离开之后,小坐片刻,便就站起身来,与花孤城说了一句。 “动身,取剑,离开。”鬼王开口,似乎时间紧迫。 花孤城放下手上才喝半口的酒,很是郑重的点头。他不想也不敢提问题。既然来这里的任务就是取剑,此刻鬼王发话,自然是早些拿了剑,早先跑路为好。如此血海深仇在前,多呆一秒就多承担一丝身首异处的风险。这笔账,花孤城算的门儿清。 花孤城为了存够力气干活,再咬了一口黄瓜,拍着屁股跑到了天师府门口。老法王与鬼王一同陪在花孤城身边,有两个问鼎境高手做保镖,花孤城这面儿算的上是古往今来头一份。 桔梗与毒客卿等人也是好奇的跟在花孤城后面,想要看看花孤城将帝释剑拔出的时候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帝释剑插的崖壁并不高,两米多些。花孤城随手搬来几块垫脚的石头,伸手便能摸着那剑柄。花孤城站在垫脚的石头上,跃跃欲试的伸出手,可就要碰上帝释剑剑柄的时候,花孤城很是警惕的缩了手,回头看了老法王与鬼王一眼,等着两位高人给自己一些提点。可没想鬼王与老法王都是默不作声,一副看戏的模样,这让花孤城心里很是没底。 “两位前辈,我就这么拔剑,不用念几句咒语的么?”花孤城忍不住问了一句。 花孤城先是望向老法王,期待着老法王临时能想起些什么来,却没想老法王只是双手合十,长念一声佛号,花孤城颇为失望的转过头,又朝鬼王看去,没想鬼王一脸爱莫能助的耸耸肩。花孤城心里更加没底了。此时此刻,花孤城向来丰富之极的想象力又开始不遗余力的渲染着气氛,诸如花孤城一碰到剑柄,手臂就被剑气绞碎之类的场景一股脑儿就涌上了花孤城心头。 原本胆子就不算大的花孤城之前在轮转寺转动过那神秘转经筒,结果身受受伤之后,心中对此类神器总不免带着一丝敬畏之心。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花孤城这么一迟疑,心中更加不敢去碰那帝释剑,一时之间,居然有了退缩的心思。 “不如,改天?”花孤城嬉皮笑脸的,用着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 却不料,鬼王与老法王俱是摇头。此一来,花孤城顿时觉得心中泛起一股深深的悲伤,径直逆流成河。纵然是文笔如喙,比安妮还宝贝也不足以形容花孤城心头此番悲伤。 花孤城自知光凭着他心中那一发不可收拾的小资情绪是拔不了剑的,当下把心一横,把牙一咬,拼了! 花孤城缓缓出手,琢磨着一个最为合适的角度,最为帅气的姿势,想着自己要是因为拔剑而折在了天师府,怎么也要留一个帅气的遗容。 帝释剑如暖玉一般温润的剑柄恰一触及花孤城的手掌,花孤城只觉手心一暖,一种久违的记忆感笼上心头。 都说戏子无义,可看戏的才是最无情,看了,笑了,哭了,爽了,末了走了的时候来一句。“台上那又哭又笑的傻逼是谁?” 那么花孤城此刻是个看戏的,他的眼前上演了一幕默剧。 一整片阴霾肃杀的天空变成了一副壮阔波澜的幕布。 皇宫里内倾的屋檐把雨盘旋着引入一个大池,又通过龙飞凤舞的“流杯槽”流向四方;某座宫殿内倾的屋檐同样把雨水引进一个小一点的池子。水池倒影出这几个锦衣卫被人带着走过,面上惶恐绝望难以掩饰。除此之外,花孤城还看到几个刺客装束的人此刻躲在暗处,手上握着的刀子正是孤城匕。 面带绝望的锦衣卫如花孤城所料,还未走出宫道,便就死在了手持孤城匕的刺客手上。 刺杀顺利,刺客们恰要离开,又有一群锦衣卫奔腾如水流一般将几名刺客的退路统统堵死。 刺客们训练有素,自知难以逃脱,即刻吞毒自尽。但变故突生,一个影子如风雷,如闪电般一把卡主其中一名刺客的喉咙。影子真的是如影子一般,自头顶到脚趾尽是一片墨色,影子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且不止一道影子,还有好几道。它们叫做甲、乙、丙、丁……这些影子簇拥着一名身形模糊的男人走出。男人着一声九章衮服,形制威严,花孤城却是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他的长相,记忆深处却对这个人好生熟悉。 皇宫外,街道宽阔。宫门开处,几个大内高手穿着老百姓衣服,牵着马走出来,壮阔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原本着一身九章衮服的男人此刻换了一套普通的华服走在最前面。 再没有人能比他自己更为清楚,迎接他的,将会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漫漫旅程。 出宫之前,这个男人与皇帝曾在御书房议事。 皇帝也会有烦恼,特别是当这个皇帝的皇位是从自己侄子手里夺来的时候。玉玺被皇帝的侄子带走,而皇帝的玉玺是新刻的。宫殿是他侄子住过的,文武大臣也是他侄子留下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皇帝的烦恼。 而帮助皇帝解决烦恼的只能是,他。 而为皇帝解决烦恼的办法只有一个,最简单,最有效。 这个男人将在皇帝发迹的北京建造世界最大的皇宫“紫禁城”,在帝国的北方修建世界最大的防御工事“长城”,把首都从南京迁到北方的北京。而关于那些依旧对皇帝侄子效忠的文武大臣,那便只能有一个字,杀。 关于帝释剑上的记忆,最为深刻的便是这些杀戮,从庙堂到江湖,牵扯甚广,一个又一个庞大的势力被这个男人的铁蹄踏成齑粉,一个又一个成名高手死在了他的帝释剑上。 马踏江湖,纵横庙堂的数年之间,这个男人也曾一度九死一生,可却偏偏被他夺了那独一份的气运,几次要死,可偏偏就是没有死。 茹毛饮血的男人仇家遍布天下,但同时也获得了无上的权利与尊敬。 匍匐于他脚下的有手执虎符,伤痕与战功一样累累不计其数的武将,有把死谏当做家常便饭,满口清高气节掷地有声的文相。然而,独独是一个太监胆敢抬头挺胸,站在了他的面前。一个没有证据(阳-具)的男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身形模糊的男人斜卧在榻上,冷静的喝着酒,把玩着那枚货真价实的玉玺,如同一名忘忧的天仙。 手握帝释剑的男人心中明白,到底是谁给了这个太监站在自己面前的勇气。 于皇帝而言,时至今日,看不见的敌人都已死在了帝释剑下。可惜,功高盖主,如今这个世上对皇权最大的威胁便是这位帝释剑的主人。 一个时代,手握最强大权力的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 皇宫,以及外面的城市,披上铺天盖地的苍茫。停了许久的雨,又一次倾盆而下,宫里的积水池,流杯槽充满了流水。 另一场血腥的斗争又要开始,手握帝释剑的男人的面庞第一次在花孤城眼中清晰起来。他似乎真切看到了花孤城一般,笑着朝花孤城打了一个招呼。笑的如此凄然,花孤城一愣,又是一段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 帝释剑的记忆,也是花孤城自己的记忆。 历史并不真的流传于世,因为总有人怀着一颗绝望的心,毁灭了最后的人证物证。而花孤城此时此刻突然记起,似乎在很遥远的那一年,自己便是那个心怀绝望的可怜人。 花孤城睁开双眼时,入目可见的尽是一片血红,帝释剑在花孤城不知不觉之间被抽出一半,浓郁的杀气充斥于剑身血红,似有无尽鲜血流出一般。后知后觉的花孤城手心一疼,这才发现帝释剑身那片血红,竟都是他自己手心汩汩流出的鲜血。 但奇怪的是,此时此刻,花孤城并没有心生恐慌,血脉相连竟是如此一种神奇的事情。花孤城的记忆,帝释剑的记忆只在此一刻融会贯通,相存相依。 “来!我带你去看看,我所知道的世界。”花孤城似乎在与一名老友倾诉一般,帝释剑再出一寸。花孤城还没说完,继续将帝释剑向外拔着。“我所在的这个世界,有了大多不同,有数百米的高楼大厦,有可以在天上盘桓的飞机……” 花孤城如同哄骗小孩子一般,缓缓将帝释剑往外抽出。 一寸一寸,又出三寸。 帝释剑每出一寸,剑身都会一阵颤动,似在诉说着什么,询问着什么,可到底是什么,这世上,唯有花孤城一个人听得懂。 帝释剑长三尺七寸,此刻只余三寸依旧留在崖壁之内,花孤城只需再一用力便就可彻底将帝释剑拔出,获得一番天大的造化。可恰在这时,帝释剑剑身又是一颤,花孤城感受到这一声颤动,突地眉间闪过一丝惆怅。 花孤城望着剑身殷红的帝释剑,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没变的还是那些,大家都很贪婪,都梦想权利,杀戮不止,争斗不休……” 花孤城说完,想了许久,帝释剑的剑身不再向外延伸,花孤城突地手上用力,一下又将帝释剑插回了崖壁。 此一番天师府取剑。似乎是,功亏一篑。(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忧伤着,文艺(上) 鬼王与老法王见了花孤城这出人意料的一番举动,俱是心生奇异,老法王与鬼王互视一眼,却没有出声质疑。老法王沉默不语,帝释剑被花孤城抽出,证明了花孤城确实是老法王当年的那位故人。只是如此,于老法王而言便就足够了,至于前路如何,自有因果。帝释剑此刻取或者不取影响都不会太大。 老法王所看重的这一点,鬼王同样看重,鬼王凭着对血与幽冥的特殊感应,看到的东西甚至要比老法王来的更多。 花孤城从垫脚的石头上跳下来,毒客卿上前几步,询问道:“明明可以拔出来,为何在最后关头放弃了?” 花孤城看了毒客卿一眼,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 桔梗站在后面,看了看花孤城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死死插在天师府牌匾之上的那柄宝剑,不明所以的叹了一口气,很是同情的看了花孤城一眼。用一个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如果我是他的话,说不定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呢。” 老法王见此一行大雪山虽说不上是功德圆满,但却算是尘埃落定。等花孤城咬完一根黄瓜,略作休息之后开口提议道:“既然花施主尚且不愿将帝释剑取出带走,那我等还是不要在天师府叨扰太久为妙,即刻回轮转寺如何?” 鬼王没有说完,但面上俨然是一副以老法王马首是瞻的神色。 毒客卿与老李头自顾算计着花孤城这没把帝释剑拔出来,算不算没完成任务。若是放在从前,按着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毒客卿自然是要极不客气的赏花孤城一顿狠揍,然后逼迫着花孤城将帝释剑拔下。但此时此刻,就是借毒客卿十个胆子,毒客卿也决计不敢对花孤城说半句狠话。这时候听了老法王说要走,毒客卿心里虽说惦记着花孤城老爹手上那半本《尸毒谱》,但也不敢发表什么意见,只要花孤城说走,那就没有再留下的道理。 而老法王这一句走,自然是花孤城求之不得的,早一步离开这鬼地方,就早一步逃出升天,大大的好事。 于是一群人怎么来的天师府,又怎么回去了。而桔梗送了众人一段,只说自己留在天师府还有事,便又原路折了回去。 …… f市,市中心,天气晴朗,来往旅客络绎不绝。 一个带着扬基帽的年轻男子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来往行人自顾想着心事。 年轻人名叫李卓,有一个好家世,有一身好功夫。留过学,学过医,学过法律,学过艺术,学过建筑……统统半途而废。因为他知道,依着他的身世,他只需要会做一件事情就行了,那就是杀人。杀人也算是他学的最好,唯一一件没有半途而废的事情了。 李卓有着做一个职业杀手的技艺,却喜欢做一个背包客,假装忧伤文艺的用脚步去丈量这个世界。 李卓刚到f市的时候,假装不小心遭了贼,身无分文,作为一个杀手真是很丢人的一件事。事实上是李卓见那小偷衣衫褴褛实在可怜,不好意思抓那小偷一个现行,又怕伤了人家自尊,当下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把一夹子钱送人家了。可后来,残忍是事实教会李卓一个道理,那就是善良的人一样是会肚子饿,是会困的……一时之间,足够忧伤,半点不文艺。 后来很侥幸的是,李卓敲了几家当地人家的门,总算是凭着他那副好皮囊得了一名寡妇的收容。 那天晚上,大雪纷飞,李卓与寡妇坐在大厅喝酒听音乐。李卓发挥他博学的优势,在音乐这一领域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好生意气风发,唬的寡妇一愣一愣的,亮闪闪的眼睛里尽是对李卓的崇拜之情。 听了半夜,李卓才发现客厅里支了一架钢丝床,被褥齐全还有枕头,李卓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真困了,反正一下就躺了上去。寡妇见李卓上了床,妥妥会错了意,趁势一溜钻进了被窝,顿时就把李卓吓醒了。 李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千番劝慰,还使了几下家传的小擒拿手,这才把寡妇给推下了床。 其实李卓也不是什么情操高尚之人,主要是李卓当时还是处男,也没好好看些岛国大片做好预习工作,就怕临场发挥露出马脚让人笑话,而寡妇自然不明就里,只当是李卓嫌她胸小,恼羞成怒之下,半夜三更将李卓踹出了家门。 这一夜,大雪风飞,李卓只觉星月孤单,遥不可及,人生悲催,生不如死。此时此刻,李卓是一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觉悟和认识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老天爷继续饿其体肤,劳其筋骨。 很快,李卓只觉得自己被冻的下巴都快掉了,脑袋僵硬,极度不灵光。就在这时,海棠恰如其分的如一个幽灵出现了。 李卓看到海棠的第一反应是没有反应,太冷了,都把李卓冻傻了。而后李卓的第二反应才是转身就跑,撒腿而狂奔。但还是慢了一步,海棠一个箭步就扣下了精神与体力都饱受摧残的李卓。 李卓折腾了半天,终于跪在了路边,鬼哭狼嚎。 “姑奶奶,你饶了我吧” 海棠对于能在f市他乡遇故知这种事,本不做指望,但却没想还真碰上一个老相识,当下如女王一般大笑三声。 “放心,姑奶奶劫色不劫财。” …… 回忆到此,李卓遇到海棠的第三天,李卓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人来人往,等着海棠弄几个藏包子回来大饱口福。 李卓看着路上那一张张故作老道的脸的背后,还有不少人怀揣着许多稚嫩的,单纯的梦想。而装载这些梦想的是一个纸箱。外面写着:“怕潮,易碎,不可倒置。”还有些雨点杯子之类的符号。那时花孤城就觉得这样娇气的东西就应该永不出门。在这个潮湿的、破碎的、倒置的城市里,一个人背着这样一只纸箱子,还要微笑,还得穿过,且不能得过且过,要有追求,要上进,真他妈惨。 李卓有着一个恶习,那就是幸灾乐祸,只是想着人家的惨处,就觉得自己的遭遇其实也不算太差,当下呵呵一乐,还未等李卓笑出声来,就被一个藏包子堵住了嘴。李卓抬起头,只见海棠风姿绰约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且赏了自己一个风华绝代的白眼。(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忧伤着,文艺(下) 李卓没有杀手江湖里一贯有之的代号,李卓,就是李卓。作为一个杀手,李卓的习武之途与花孤城半路出家的处境有许多相似之处,但也有许多不同之处,大致情况如下。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英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江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英雄。 四岁的时候,李卓的英雄是他爸,那时李卓随父习武,按照通俗说法叫童子功,意思就是小时候练过功。李卓的父亲告诉李卓习武的初衷是为了强身健体,因为李卓体弱多病,长得像根黄豆芽,处境和一开始的霍元甲差不多,但是结局和霍元甲差很多。练武其实极其枯燥无聊,在前三年,李卓光练站马步、压腿、竖倒立了,换个科学说法就是耐力、柔韧性和力量训练,李卓一直练到前踢腿能踢到自己的脑门,后踢能踢到后脑勺,竖倒立两分钟一点问题没有,站马步愣能站睡着了。 李卓学的第一路拳脚是小洪拳,那是一个很庄重的日子,在传授武艺之前,李卓爸很事儿地教导他:第一,不许告诉别人你学过功夫;第二,不许练给别人看;第三,不许随便和别人动手。否则家法从事。后来李卓又陆续学了大洪拳、恶蛇拦路、六合拳、白鹤拳、打四方什么的,器械练过刀、剑和棍,有一阵李卓还练过一些歪门邪道,比如飞刀,当时李卓认准了邻居家的门做靶子,把一扇门戳得跟麻子似的。后来李卓遭了一顿毒打之后,飞刀绝技练到一半就此抛下。 每次李卓独自刻苦练拳的时候,都充满了自豪感,一个绝世高手即将诞生。绝世了一阵,后来李卓实在耐不住虚荣心,冷不丁在小朋友面前秀一秀,有一个亲戚家的小孩不服,要和李卓过招,李卓当然不含糊,上来一个起手式,没想到对方压根不讲规矩,也不回礼,冲上来一通乱拳,就把李卓放倒了。 一回家被李卓他爸知道了,不由分说先揍了李卓一顿,然后问李卓打赢了没有,李卓说没打赢,又换来一顿暴揍。 李卓他爸更生气了,问:“他用的什么招儿?” 李卓说:“没看清,太乱了,反正他那么一推,又那么……” 李卓爸说:“你真笨,我没教过你吗,你手这么一挡,脚那么一勾,他不就倒了吗?” 这次事件对李卓的打击很大,不在于李卓没打赢,而是让李卓开始反省他爸的教练方针,他爸的本职工作是唱戏,因此他教李卓的拳脚里包含了太多“做秀”的成分,美观多于实用,这也是为什么李卓没能成为绝世高手的最主要原因。后来李卓根据多次斗殴的经验,总结出几条秘籍,就是力气大、出拳速度快、扛揍,什么招式不招式纯属瞎扯。 李卓爸隶属于一个松散的门派,名称不详,武功路数根据分析,应该属于南拳系列,有师父,还有好几个师兄师弟,在天气好的晚上,大家会聚在一起,切磋武艺,有单练的,有拆手(过招的意思)的,空气里都是高手的味道。作为最有前途的第三代弟子,李卓有幸观摩过几次,和后来在电影里看的完全不一样,拆手的时候,两个人面带春风,出手速度极慢,像军训时候玩的分解动作,比划了一会儿,还互相商量,诸如: “二师兄,刚才在第五招的时候,如果接第九招,你肯定就输了吧。” “不可能,我还留了一招没使呢,专破你第九招的。”之类的。 据说李卓爸有一个传奇师弟后来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当上了侦察连连长,有一次执行任务,他们一组人进了雷区,结果他前面后面的人全部阵亡了,只剩下他一个活着回来,李卓一直想,在众多同门里面,他的武功可能最高强。 李卓家还保存着一些手绘的拳谱,其中有几份就是他爸从他武装部的两个朋友手里弄来的,据说是军队里的独门绝技,平时鬼鬼祟祟地锁在书柜里不敢让人知道,不过李卓全都偷偷摸摸练过了。很多年以后,李卓参加大学的军训,连长教他们练伏俘拳,李卓隐隐觉得比较眼熟,仔细一想,原来就是我爸秘藏的独门绝技。 这段回忆到此为止,大学军训完了以后,李卓回了一趟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只见破败的小巷里听了几辆格格不入的奢华轿车。自家院里传来一阵阵笑声。 李卓敏锐的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氛围盘旋于自己的头顶。 等他推门而入的时候,还未开口,便只见两个拳头不由分说的朝他袭来,当时当刻,李卓心中那骨子绝世高手的风范再起,急忙伸手护住了脸。等李卓吃了两拳之后,便被一个男人迎进了屋。好像他李卓是一个客人一样,被迎进了自己家。 那个男人一边训斥着之前下意识对李卓出手的手下,一边对李卓做着自我介绍。 于是,在那一天,李卓总算是见到了他爸的那位传奇师弟。竹派大当家,贺阕,江湖人称,老竹竿。 李卓被老竹竿带走的那天,李卓见到他老爸的眼中满是无奈与不舍,可至始至终没有出声挽留。 “到了b市,跟着叔叔好好练武功,好好学做生意。在b市,谁也不敢欺负你,你想打谁就打谁,想杀人就杀人……”传奇师叔笑着将李卓迎进一辆奔驰车中,笑的灿烂如花开。但李卓听着传奇师叔口中的那些许诺,忍不住直打寒颤。 那个时候,甚至是到了现在,李卓也只是希望他那位传奇师叔那一天对他说的是:“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可惜,历史不能重来,就算能重来,膝下无子,一心想将李卓捧为竹派下一任主事的贺阕恐怕也一个字不改的将那句话再说一遍。 “你想打谁就打谁,想杀人就杀人……” 戴着扬基帽,啃着藏包子的李卓本想继续回想一番往昔,沉淀一下心情,却没想海棠就这李卓的后脑就上了一个闷炒栗子。结果可能是觉着隔着帽子抽李卓不过瘾,反手摘了李卓帽子,再来一下。 李卓被一反一正两毛栗打得龇牙咧嘴,嘴里包子差点没咬住,待包子落下的时候,李卓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包子,只如此,李卓便觉着岁月静好,幸福感油然而生。 “你来f市做毛啊?怎么就混成这落魄样子了?”海棠一样咬着藏包子,多年不见,他乡偶遇,这一番老友关怀的话语此刻被海棠说出来,恰好像审问犯人一般。 李卓支支吾吾的编着瞎话,海棠看着憋红了脸的李卓只是笑,也不去打断李卓编织谎话的思路。终于李卓开了口,谎话到了嘴边,就要出口的时候,说出来的又变成了实话。 等海棠听到李卓夜敲寡妇门,后来又被寡妇踹出门的时候,海棠笑的几乎趴到了地上,一时之间爬不起来。 足足笑了一刻钟之后,海棠止住了笑声,一本正经的抬起头,等海棠再看到李卓脸上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之后,又忍不住大笑起来,乐不可支。 李卓仿佛早已习惯了海棠的这副毫无矜持可言的疯癫模样,自顾咬着包子,等李卓把肚子填饱,海棠第二次捧着肚子止住了笑意。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么?”海棠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了一句。 李卓翻了翻眼皮,根本不觉得海棠的这个问题是一个问题。不做思考,径直回答了一句。“桔梗就在f市。” 海棠听了李卓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而后又一脸无所谓的耸耸肩膀,称赞了一句。“你师叔的消息挺快嘛。” “嗯。”李卓继续蹲在马路牙子上,一脸呆滞的望着人来人往。许久又加了一句。“可你找不到他。” 李卓一句话说到了海棠的痛处,后者不客气的再赏李卓一个毛栗。“找抽的吧你!” 打过之后,海棠甩了甩有些生疼的手,又看了看李卓一脸无动于衷的表情之后,突然发现,李卓在抗揍这一点上还是相当的男人的。 李卓摊了摊手,对海棠说:“借我点钱。” 海棠回了句:“什么时候还?” 李卓想了一想回道:“你过不了多久就要去b市了,那时候我可以还钱给你。” 海棠听了之后一时之间脑子局部短路,努力在给“自己不久之后要去b市”这个命题,找一个就算做不到合情合理,至少也听上去道貌岸然的理由。可想了半天,海棠也没有找到这么一个理由,于是海棠垂头丧气的问了李卓一句。 “我为什么过不了多久就要去b市?我就爱呆在f市,你管的着?” 李卓很是郁闷的抬起头看了海棠一眼,作为一个杀手,海棠现在的这个状态实在很是危险。李卓想不明白,这样一个糊里糊涂的女人是怎样靠杀人谋生,并且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久的。其实李卓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从他第一天认识海棠的时候他就想不明白。所以当时李卓并不准备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很快他就想方设法将话题引回了借钱上。 “因为孤城派和花派的比试大会就要在b市召开,你要去参加。就算你不想去参加,桔梗也会去,所以你一定会去。”李卓很笃定的解释道,而后伸出手,念念不忘的提着向海棠借钱的事情。海棠仔细算了算时间,反复确定了李卓的话似乎是合情合理,至少在表面上来看是无懈可击的。 “听上去……”海棠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旋即快速的抬起头,朝某个方向看过去。李卓在同一时刻抬起头,不过动作却是没有海棠那么醒目明显。 同是f市,同样天气晴朗,同样的一条马路,同样是看着来往络绎不绝的行人。 花孤城一群人慢慢走在去往天龙寺的路上。 鬼王与老法王走在最前面,两人一路说着一些不论字面上还是内涵里花孤城都听不明白的话,有说有笑。 而花孤城戴着一个特大号的耳机,听着一首节奏感强烈,如困兽嘶吼一般的歌曲。 花孤城竭力跟着曲调摇滚着。 唱这曲子的乐队有一个铿锵的名字叫做枪炮玫瑰。 而这曲子有一个更加铿锵的名字叫做《sweetchildo'mine》。 现代的没法儿再现代,花孤城借着这样的音乐摆脱去这些日子以来的错失感,非如此,花孤城几乎要忘了自己生活在怎样的一个时代。换句话讲,此刻的花孤城隐隐在逃避着一些东西,关于宿命,关于前世今生的那些让花孤城感觉不安的论调或者其他什么…… 花孤城哼哼着,左右摇摆,甚至有些忘情。 李卓与海棠同时抬起头,入目可见便是一位法相庄严的老喇嘛与一名气态举止皆是不凡的黑衣男子不时谈着些什么。后面跟着一个年级不大的男子,头顶一个特大号的耳级,嗑药一般左摇右摆。 嗑药男人后面跟着两个老头,面无表情,如僵尸一般。 五个人,气态举止格格不入,风马牛不相及,此刻却偏偏走在了一起,好生奇怪。 而叫海棠与李卓惊疑的是,他们两人同时嗅到的那一似高人气息似乎便是走在最后面的那两个老头发出,而头戴耳机的男人也是个练家子,功夫一样不弱。而叫两人心情自惊疑变成惊恐的却是,那名衣衫褴褛却偏偏法相庄严的老喇嘛和那名黑衣男子,此刻周生没有一丝气势波动,只若常人,但李卓与海棠此刻朝这二人望去,只觉这两人就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般,深不可测,便是连李卓与海棠的目光也一样被卷了进去,半点都无法逃逸而出。 “这是高人?”海棠犹豫着转过头,询问了李卓一句。 “不。”李卓摇摇头。一脸憧憬,极为精准的感括道:“两位神仙,两位高人,一个高手……” 海棠再抬起头时,恰好与花孤城四目相接。 花孤城只当海棠与李卓是一对出来游玩的情侣,当下很是热情的挥了挥手,大喊一句。“hello!” 毒客卿原本眯着的眼睛,此刻突然睁开,如毒蛇一般的目光猛地朝海棠与李卓射过去,冷哼一声后,又低下了头。 不敢惹事的李卓被毒客卿这一眼盯得心里发虚,拉了海棠的手,狼狈逃窜。 花孤城一句“hello”说完,手还顿在半空之中,却只见李卓与海棠两人见了鬼一般,作鸟兽散。当下花孤城讪讪一笑,悻悻收了还放在半空的手。 花孤城摘了耳机,回过头看了面无表情的毒客卿一眼,贱贱一笑,问了一句:“你说这两人是被你吓跑的,还是被前头两位神仙吓跑的?” “这两人,功夫不错。”毒客卿只是赞了一句。并没有回答花孤城的问话。花孤城也不在意,别人的武功是好是坏,放在平时,他可能还有兴趣八卦一下,可当下,花孤城却是没这种八卦的心情。 花孤城继续戴上耳机,一路摇头晃脑,走至轮转寺。 李卓与海棠一路跑出去好些路程,直到两人都气喘如牛,再也跑不动半步的时候,这才敢停下来,稍事休息。 “他们,他们是什么人?”海棠靠着一处墙角坐下,有些脱力的问道。 李卓一个劲的摇头。等心情平复一点之后,又点了点头。“那走在前面的,肯定就是传说中的轮转寺大慈法王。其他三人,我猜应该是这些日子以来在江湖上闹得很凶的花孤城。” “戴耳机的那个就是花孤城?”海棠回忆着花孤城的模样,追问道。 李卓却不敢肯定,只是摸着下巴,犹豫着回了一句。“大概吧,我也只是瞎猜,不过十有八九是错不了的了。如果他是花孤城,那盯着我们看的那个老头便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毒王传人了……” 海棠似乎也听说过毒客卿的凶名,一时之间,只是一愣。 李卓接着说道:“不行,不行,f市太危险了,我得立马回b市。”李卓一句话说完,立马抬头望向海棠,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似乎又想起借钱的事情来了。 “回b市?”海棠似乎也觉得有毒客卿有花孤城的f市确实是有些太危险,当下开始沉吟着李卓回b市的提议。 “你确定我在f市找不到桔梗?”海棠问了一句。 李卓似乎对桔梗此行f市的目的很是明了。“桔梗在f市是去大雪山找神仙的,你肯定找不到。” “那你肯定,桔梗不久以后会去b市?”海棠有些不放心,继续追问了一句。 “妖花就在b市,桔梗一定会去。”李卓的回答让海棠突然眼前一亮,然而海棠的表情被李卓看在眼里,却是不由得叫李卓心里一紧。 “你是想?”李卓忐忑问道。 “那我就和你一块回b市,在那里埋伏桔梗!”海棠似乎觉得此计大妙,丝毫不顾李卓脸上如丧考批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5000大更,今天没有了,不知不觉已经写了五十万字,大纲的一半就要写完,现在的写作状态很有点不急不躁的意思,慢慢填坑,慢慢梳理情节,之前有朋友因为文风和内容的问题提出了批评和意见,其实我不太懂这些,只是就这自己的感觉走,可能这是一个缺点,以后慢慢改正吧,但关于故事的情节,自觉是没有问题的。最后要谢谢大家,谢谢大家能够一直陪着花孤城成长,来日方长,希望你们依旧一直都在。)(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花孤城,剑神 二十五 天师府,黄昏。 落雾了,沉沉的,沉沉的雾。 人去楼空,这个萧瑟的词眼再一次成了天师府此时此刻的真实写照。数百年前,有人将天师府一干人等屠戮了干净,将天师府的牌匾挪了个窝,那个时候天师府还是有楼的,所以是人去楼空。而此时此刻天师府只是一个洞,人是走了,却不好再说是人去楼空,但偏偏羽衣相卿此刻喝着酒,总觉得天师府还是有楼的,故此一定是人去楼空,错不了。 陪羽衣相卿喝酒的是桔梗,桔梗本不能喝酒,但喝醉之后就用不着管能不能喝了,只要还没有醉倒,那就尽管喝便是了。 羽衣相卿指着地上那半截花孤城留下的黄瓜问桔梗:“如果给你选,你是愿意做我的朋友,还是花孤城的朋友。” 桔梗喝的醉熏熏的,不知所以然的回了一句:“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同时也做花孤城的朋友。我们都是朋友。” 羽衣相卿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很多年前,我也和你一样想,可时至今日,我发现,我跟花孤城做不了朋友。” 醉了的桔梗听不懂羽衣相卿在说些什么,所以也不知道要怎么去接羽衣相卿的话头。于是,两个看上去年纪相仿的男子只是闷头喝酒。 “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下一步呢?你准备做些什么?”羽衣相卿给桔梗添一杯酒。 桔梗只觉自己好久没有这么心情舒畅过了,他晃晃悠悠举起面前的酒杯,傻乐着说:“应该是去b市,找妖花算账啦。” 羽衣相卿有些舍不得,许久不见人烟的天师府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不多日却又要离开了。 “不如在此地再修行几日,如此对付你的仇家时,把握大些。”羽衣相卿试着挽留。 桔梗伸出一根手指,傻乐着比划了几下。“时间紧,紧迫,等,等胖叔回,回来,我们便就要动身,了。对付妖花,我会小心的,安,安啦!” 桔梗此刻舌头打着颤,一句话说完,桔梗终于不胜酒力,一头栽了下去。 羽衣相卿指着躺在地上的桔梗,哈哈大笑,嘲笑着说:“这就醉了。” 羽衣相卿举起桌上一大坛子酒,猛的仰头灌下,如此牛饮数坛,羽衣相卿却是面不改色,面色幽然的叹了一句:“我怎么就醉不了呢?” 桔梗说的胖叔,自然就是指那个喜欢喝酒,喜欢摸自己肚皮的胖子经纪人。自从来了天师府之后,胖子经纪人无一日不醉,前些日子,花孤城等人前来天师府拔剑时,胖子经纪人就是应为大醉睡去,这才没能与众人见面。 然而这一日,胖子经纪人却是一大早便就醒了过来,出奇的没有喝酒,神神秘秘的出了天师府。 桔梗心中好奇,正想要跟出去看看,却被羽衣相卿拦下。 “笑米勒这是去见他的师兄去了。”羽衣相卿未卜先知一般,道出了胖子经济人此一行的目的。桔梗听了笑米勒师兄之后,恍然大悟,沉吟了一句。 “说起哭伯伯,我也是有段时间没有见了。” 羽衣相卿轻笑着抬头,看了一眼那依旧悬于头顶的帝释剑,叹了口气,问了桔梗一句。 “当日,花施主取剑,是取不走,还是不想取走?” 桔梗一样顺着羽衣相卿的目光朝帝释剑看去。不知该如何作答,实话实说道:“花孤城本来差不多是可以将宝剑拔出来了啦,可最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又将剑插了回去。看上去像是不想取走,可到底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羽衣相卿点点头,将目光收回,不再去看那帝释剑的剑柄,只当它已经被花孤城取走一般。 “今日,天师府还有客人。”羽衣相卿没有掐指,不做卜算,笃定预测道,只好似是在说着一件他老早便就听过的事情。 桔梗好奇的抬起头望了望天上分不清是云还是茫茫雪原的一片苍白,只想着到底会是何人到此,至于到底会不会有人前来,桔梗却是丝毫不做怀疑。 等到正午,桔梗坐于天师府外盘膝打坐,羽衣相卿右手握一把小米,喂食着往来间的不知名飞鸟。 桔梗忽的听到几声异响,等他转头望去,一眼之下,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那一年这一袭白衣却也是如此坐在轮椅之上,一路行来,只仿若是从这冰天雪地里雕刻出来的一般。 桔梗下意识的摸过黑伞,凝神戒备。片刻之后,桔梗却是发现自己有些太过于紧张了。自嘲一笑,握着黑伞的手垂了下来。 司徒明月一袭白袍,自行推着轮椅渐行渐近。 羽衣相卿放飞手中一羽飞鸟,转头问了桔梗一句。“这人你认识?” 桔梗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几年之前,桔梗与孤城派和花派的比试大会上,力压上一代花孤城,拿下了年轻弟子第一人的名头。比试结束之后,桔梗与花峰相处融洽并没有产生什么不快。却没想就在桔梗离场之时被此人拦住。此女子扬言要与桔梗比斗一场,才能放桔梗离场。桔梗迎战,却是被白衣女子一剑击败,惨败。桔梗对白衣女子的武功心服口服,但对白衣女子与自己一战的动机依旧是捉摸不透。 “司徒!好久不见啊?”桔梗远远朝白衣女子打了一个招呼。 司徒明月似乎并不领情。只是眼睛一斜,冷冷的望了桔梗一眼,没有说话。 桔梗握着黑伞,丝毫不敢走上前去。只能慢慢望着白衣胜雪的司徒明月从自己身边走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黑一白,泾渭分明。 “前辈可是一剑仙?”司徒明月朝羽衣相卿点头,开口询问。 羽衣相卿看着清冷美艳如仙人一般的司徒明月,微笑开口道:“这里是住着一剑仙,可我却不是。” “哦!”司徒明月应了羽衣相卿一声,当下推动轮椅,走到天师府门口。“那晚辈是否可以在此地等一剑仙前辈回来?” 羽衣相卿抓了抓脑袋,想了片刻后回答道:“这似乎不合天师府的待客之道,不过若是姑娘愿意如此,自然是可以的。” 司徒明月一样淡淡一笑,以表谢意,之后便就再不出声,脸色依旧是那般清冷着,静静等着一剑仙回来。 桔梗从地上爬了起来,迟疑的朝司徒明月身边走了几步。 “何事?”司徒明月轻问一声,言出而剑动。桔梗只见横至于司徒明月腿上的长剑剑身一颤,当下再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原地蹲下,直到桔梗的脑袋与司徒明月平齐之时才停下。 “好久不见,看样子你的功夫又有精进啊!”桔梗赞了一句,感受这司徒明月周身散发出的那一股隐隐绰绰的巍峨气象,只觉司徒明月的实力已然超出了一品境界。 司徒明月对桔梗的这句夸赞不以为意。只是反问了一句。“怎么,你想再接一剑么?” 冷冽如宝剑剑锋的女子周身傲气冰寒,很是不好相处。桔梗对比试武艺这种事情,本是极为乐衷,但此刻实力虽说突飞猛涨,但依旧处在一品境界的桔梗自知自己的实力似乎依旧不是司徒明月的对手,一念至此,桔梗当下连忙摆手,接连说道:“不了不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一剑仙前辈之前遇到了一些事情,如今已经离开大雪山,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你要是……” 原本闭上双眼的司徒明月听了桔梗这话,突地睁开眼睛,不看桔梗却是径直望向了站在远处的羽衣相卿,美目之中尽是询问的神色。 羽衣相卿面色不变,只是轻轻点头。 “桔梗施主说的不错,师兄前些日子出山云游,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回来了。” 司徒明月面色一黯。许久才喃喃一句。“可惜。” 司徒明月朝羽衣相卿点头示意,以示告辞,接着便推动轮椅就要离开。羽衣相卿与桔梗各自朝对方走几步。 “来一趟大雪山,也不容易吧?”羽衣相卿问了桔梗一句。 “不容易。”桔梗似乎看出了羽衣相卿的心思。羽衣相卿听了桔梗的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想了片刻之后,桔梗只见羽衣相卿伸出左手,朝着司徒明月的背影一挥。 “姑娘,且慢。” 司徒明月止住身形,缓缓转身。 “晚辈来大雪山,只求一剑仙一剑,以磨砺剑心,既然一剑仙前辈不在大雪山,那晚辈留在此地也无益处了。” 羽衣相卿轻轻一笑。“这里没有一剑仙,但却有一个比一剑仙更厉害的剑客。” 司徒明月猛的转身,双目之中流华萦绕。“前辈也擅于御剑?” 羽衣相卿听了司徒明月这话,连忙摆手,只是朝天师府牌匾上指过去。“这里没有一剑仙,但却有剑神一剑。” 司徒明月抬头望去,帝释剑稳稳插在崖壁之上。 “剑神?”司徒明月挑了挑眉头,只觉插在崖壁之上的那个剑柄除了潢饰华丽之外,平平无奇,甚至连一丝剑意都感应不到。 “那是花孤城的剑!”桔梗提示了一句。 司徒明月眉头皱的更深。“花孤城?” 羽衣相卿微微点头,突地一指点出。下一刻,不光是司徒明月,便是不懂剑道的桔梗都是一惊,帝释剑忽的一动,峡谷之中,剑意纵横。(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我来吻你的新郎 花孤城躺在轮转寺的客房中,怏怏不乐的对着一叠明信片发呆。 一支钢笔在这叠明信片上来回涂抹,胡乱着记录着花孤城此时此刻的心情。 突地,花孤城只觉手心一痛,正是当日花孤城拔剑时,流出鲜血的那只手掌。花孤城皱着眉头,看着一张即将写完的明信片,心头烦躁。猛地把笔往地上一丢,而后考虑片刻,终于还是将明信片丢进了垃圾桶。 手心的疼痛一闪而过,却是让花孤城心中好一阵疑惑,最终,花孤城决定去找老法王与鬼王聊一聊。等花孤城出了客房,却见一道身影突地闪进了花孤城的住处,一只被黑色衣裳包裹住的手慢慢伸进垃圾桶中,将明信片取了出来。 …… 这已不知是第几日了,苏伊总在下着雨的清晨醒过来,窗外照例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没有黎明时的曙光,没有风,没有鸟叫。后院的小树都很寥寂的静立在细雨中,无论从那一个窗口望出去,总有雨水在冲流著。除了雨水之外,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似乎在这时分里,一切全是静止的。 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苏伊总喜欢仔细的去看看自己,浴室镜子里的苏伊是一个陌生人,那是个奇异的时分。苏伊的心境在刚刚醒来的时候是不设防的,镜中的她也是不设防的,苏伊喜欢一面将手浸在水里,一面凝望著自己,奇怪的轻声叫着她自己的名字。 此时此刻镜中的不是苏伊,那是个满面想念着花孤城的女孩。苏伊凝望著自己,想念着花孤城的眼睛。苏伊常常不能抗拒的沉浸在那段时光里,直到她听见母亲或父亲在另一间浴室里漱洗的水声,那时苏伊会突然记起自己该进入的日子和秩序,然后她就会快快的去喝一杯蜂蜜水,然后夹着些凌乱的笔记书本出门。 今早要出去的时候,苏伊找不到可穿的鞋子,她的鞋因为苏伊学着花孤城在雨地中不好好走路的缘故,已经全都湿光了,于是苏伊只好去穿一双她并不喜欢的咖啡色帆布鞋。苏伊不喜欢咖啡色的原因是没有哪种花的颜色会是咖啡色。这件小事使得苏伊在出门时显得有些沉落,这帆布鞋踏在清晨水湿的街道上的确是不太愉快的。 仙人球在苏伊离开的时候,蹭蹭蹭的跑出来,亮白的毛色在灰蒙蒙的空气里显得如此惹眼,苏伊伸出手,将仙人球抱起来,宠溺的望着这只灵气逼人的猫咪。而猫咪今日一反往常睡到黄昏才醒的生活习性,早早跑出来决计不会是单纯的与女主人打个招呼这么简单。猫咪愣愣望向灰蒙蒙街道的尽头,喵呜声不停。 苏伊见仙人球的反应,心中好生奇怪,只抱着仙人球走出几步,却见一个牛皮纸信封静悄悄的躺在一块高处地面的石头上,没有一丝水渍。信封正面端端正正写着苏伊两个字,除此以外一片空白。没有寄件人,没有收件地址,没有邮编,甚至没有邮票和邮戳。 苏伊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突然一紧,在她的世界里,苏伊再也想不到第二个人能够寄出这样一份毫无规矩可言的书信,并且能够如此神秘且神奇的精准送达。 那么,这是花孤城的信。 仙人球识趣的从苏伊怀里跳出去,好让苏伊伸出手,将那份信捡起来。 信纸本身是一张明星片,花孤城张扬的字迹在厚实的以布达拉宫为背景的纸张上生动起来。 “一路游历,不知不觉与你分开已有小半年。我一切安好,只是牵挂你的喜忧。我曾经所有的梦想无非与你相亲相爱,南来北往,去你想去的每一个地方。白天属于你和我,晚上属于我和你。而此刻我在天涯,你在海角。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如今想来,无故倾慕与你,是我考虑不周,擅自闯入你的生活,是我不好。当初你走,我未挽留,如今受尽相思之苦,自作自受,是我不好。爱情需要相濡以沫,经不起长久分别的消耗,你若是在我身上没有看到未来,先行离开,我不怪你,是我不好…… 情长,无奈衣衫薄。来日虽然方长,韶光却是无多。踏入江湖渐深,我心中越是惶恐。如今只期有一日,我能放下江湖,放下恩怨,那年那日,若你我都未嫁娶,我牵你手,你跟我走。若是缘浅,你婚礼那日记得给我请柬,我来吻你的新郎…… 而此时此刻,我不敢奢望,不敢许诺,只望你一切安好。” 缪缪数语,难以诉尽衷肠,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花孤城一纸书信并未写完,明信片上偶见折痕,却似乎是花孤城写完之后,不敢寄出,径直丢尽了垃圾桶,而有人擅作主张,将此信送到了苏伊手上。 雨点很重的落在苏伊全身的每一个地方,苏伊此刻已没有别的意识,只知道这是雨,这是雨,苏伊正走在它里面。这时候苏伊哭了,苏伊不知道这永恒空虚的时光要何时才能过去,苏伊就那样一无抗拒的被卷在雨里,苏伊漂浮在一条河上,一条沉静的大河,苏伊开始无助的浮沉起来,期望着花孤城能够突然出现,将她抱起。 直到有几滴不解风情的雨点打在信纸上的时候,苏伊才想起来要打伞,小心翼翼将信纸贴身放好后,匆匆消失在灰气蒙蒙的街道里。 仙人球敲着尾巴,跃上墙头,反方向跑到一个角落,绿油油的眸子里闪烁着精光,孤城三咬着一截草根,头发湿透,伸手朝仙人球打了个招呼。 “猫咪,好久不见啊!来得匆忙,倒是忘记给你带礼物了。” 仙人球听了孤城三的言语,拟人之极的喵呜了一声,似乎是对孤城三的坏记性表示不满,而后仙人球再也不愿在雨中多留片刻,白光一闪,奔进了房里。 孤城三轻笑着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般伸了一个懒腰,口中轻声说着:“这一切,都赶快结束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天道与人情(上) 羽衣相卿朝着帝释剑一指指出,远在轮转寺的花孤城手心却是一疼。原本平静的帝释剑却是突地一动。 只是一瞬间,天师府所在峡谷之中剑意纵横。 自小生活在剑冢之中,伴着剑气,剑意,剑招成长的司徒明月,对剑的有着一种近乎不可理喻的敏感。帝释剑只是如此一动,司徒明月就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司徒明月眉头一皱,疑惑间再朝帝释剑望去,只见剑柄之扩散出一股子君临天下的威压。傲气绝尘,不羁近狂。 “好剑!”这厢边,司徒明月缓缓抽出古道剑,凝神备战。另一边,羽衣相卿面上却是隐隐闪过一丝愕然,愕然并没有再羽衣相卿脸上停留太久,这股愕然的神色立马被恍然大悟所取代,恍然大悟之后是一阵自嘲,自嘲之后又化作羞愧。一时之间,羽衣相卿面上的神色接连变化,五光十色,有趣之极。 桔梗将羽衣相卿脸上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又转头看了看一动之后又渐渐趋于平静的帝释剑。依着桔梗的灵心天慧,自然是一瞬间就把前因后果猜了个大概。 “莫非是花孤城从中作梗,天师没法御使帝释剑了?”桔梗见场面似乎隐隐有些失控,心中猜测道。 果然,没过多久,羽衣相卿收了一指,垂头丧气的叹了一句。“不愧是帝释剑啊,之前认了花施主为主,此刻却是再不愿意与我玩了。” 羽衣相卿本是极为洒脱之人,此刻脸上虽说尽是不好意思的神态,但并非是因为自己在桔梗与司徒明月面前丢人现眼的缘故。只是因为司徒明月远道而来却无缘得见剑仙一剑,作为主人的羽衣相卿有些过意不去罢了。 “还是辛苦前辈了。”司徒明月听了羽衣相卿的话,虽说心生遗憾,但依旧是朝羽衣相卿点头致意一番。而后又心有余悸的再朝帝释剑望去一眼。“帝释剑。花孤城。老祖所说的那个传说可是要变作真的了?” 司徒明月口中喃喃,有关于花孤城的那个传言此刻却是一点点落了实,司徒明月脸上闪过一丝侥幸的同时又闪过一丝无奈。很快,两种负面情绪同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依旧是司徒明月那万年不变的清冷神色。 羽衣相卿摸了摸脑袋,很是为难的开口说到:“客人远道而来,却偏偏要空手而归,万万不是天师府的待客之道啊。” 羽衣相卿思索良久,就在司徒明月就要再次告辞离开天师府的时候,羽衣相卿终于叹了一口气,略作迟疑的开口道:“当年小道也曾与师兄一同在师尊座下习剑,师兄所修剑道,我略知一二,此刻师兄不在,就由我多使几招,如果司徒施主能够有所收获,那自然是大大的好事,若是一无所得,那便当真是天意如此。有道是知天易,逆天难。小道也再也没有办法了。” 司徒明月听了羽衣相卿之语,神色间闪过一丝感激,当下对着羽衣相卿行了一礼,显然对羽衣相卿如此举动很是意外与敬佩。 “萍水相逢可不就是天大的缘分。”羽衣相卿笑着拾起一根树枝,随意摆弄一下之后,却觉得有些太歪。当即丢了再换一根,又觉第二根太粗,当下又换一根。转眼之间,羽衣相卿换了十余根枯枝,却总是不够满意。最终颇为无奈的羽衣相卿在出剑之前却是给桔梗与司徒明月演绎了另一手绝活。只见羽衣相卿叹了一口气,单手一挥,却见峡谷之中扑腾出好几十羽飞鸟,这些飞鸟只一闪便就飞进了峡谷内的几处丛林之中,不一会又尽数飞了回来。 叫桔梗目瞪口呆的是,只见这几十羽飞鸟爪下无不死死抓着一根或长或短的竹枝,飞鸟掠过羽衣相卿头顶,一时之间,竹枝如雨点般倾泻而下。羽衣相卿眼疾手快,一把抓过一根长短粗细正好合适的竹枝。 “就它了!”羽衣相卿挥动了竹枝几下,只觉甚是合手,当下满意的点了下头。 司徒明月见羽衣相卿准备妥当,当下开口说道:“多谢前辈赐教。” 一句话说完,司徒明月古道剑出鞘,于青天白日之下划出一道寒光。 桔梗与羽衣相卿都是忍不住多看了那把亮闪闪的宝剑与握剑的芊芊素手。 “好剑,好看!”两人异口同声,出于本能的轻赞一声。 羽衣相卿慢慢提起竹枝,左手单持,竹枝轻挑,前段直指远方。没有华丽的剑招,唯有简单明了的轻轻一刺,这一剑刺出,桔梗突地双眼一睁。 羽衣相卿周身气机,猛然骤变! “这是……昆仑仙的气机?”桔梗不可思议的朝羽衣相卿望过去,之前昆仑仙与一剑仙对战老法王与鬼王,四名当世神仙人物的绝世大战,桔梗就藏在不远处观战,对昆仑仙凌厉凶猛的气机印象深刻,绝对不会记错。可羽衣相卿这一剑,无论风范气机都与昆仑仙像极,哪里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桔梗难以置信的望着羽衣相卿这一剑剑势延伸,延伸,一直到了司徒明月面前。 这一剑,司徒明月挡不下? 司徒明月还是出剑了,古道剑偏转中,堪堪触碰到了羽衣相卿这一剑的剑势,却没想司徒明月仓促一剑,恰一碰到羽衣相卿的剑势便就烟消云散了。 司徒明月晃过神来,只觉背后冷汗淋漓。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司徒明月低了头,她心里明白,这一剑,她接不下。只是这一剑,此一行大雪山足够了。 “这一剑,大概能有我二师兄七分的气度剑意,但劲道不足半分。”羽衣相卿给了自己这一剑一个较为中肯的评价,而站在一旁的桔梗却是不太同意。劲道有几分暂且不论,但这气度剑意哪里是只有七分,妥妥是有十分的! 羽衣相卿再度提起剑来,眨着眼睛,一脸的回忆状。 “接下来,便是我大师兄一剑仙的一剑了,这个比较难,我得好好想想。”羽衣相卿说话的时候,桔梗只见司徒明月端坐于轮椅之上,古道剑悬于半空,周身气劲尽数灌注于长剑之上。 忽的,桔梗感到周身一寒,羽衣相卿手中竹枝又是一挑,不过这此一挑却仿佛是挑来了一整座冰寒的雪山一般,峡谷内的温度骤降。 峡谷内吹来一阵风,是一阵阴风,仿佛不是来自人间一般,此一刻,除了风声,山林寂静。 “来了。”羽衣相卿轻声喝一声,手中竹枝一扫划出一个半圆,而后再一递,仿若一个冰环一般炸开,冰环层层叠叠卷起,只是在下一刻,冰环又化作了冰山。 桔梗勉强能看清,羽衣相卿这扫出这半圈的同时做出了断断续续的一百余剑,这还只是桔梗目力有限,至于具体有多少下,那便就只有羽衣相卿自己知道了。 司徒明月先是感受着一座冰山朝自己撞过来,但下一秒司徒明月就发现自己错了,哪里是一座冰山,这是一片冰山。再过片刻,司徒明月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哪里是一片冰山,这简直就是全天下所有的冰山一齐朝自己撞了过来。这一刻,司徒明月豁然开朗,司徒流云一剑桃花界,一剑仙一剑冰雪界。这天下剑意除了锋利,冷冽之外,还可以磅礴万钧,还可与虚无缥缈。剑之一道,并非一道,而是千变万换,化万道为一道。 可这一刻,司徒明月又觉得这一切其实并不重要了,因为她就要死了,她手中还有剑,但此刻便是再有十把剑,她也挡不住。 生死一线之间,司徒明月忘了羽衣相卿挥出的这一剑也忘了她自己手中的那一剑。她只想起了很多年前,奔跑在雪地中的那个黑衣男子的笑脸。 “小姑娘,你叫什么?” “司徒明月啊!” “我知道你叫司徒明月,后会有期。” 所以,有情无情,到得最后,司徒明月总算是明白了。雪山穿过司徒明月身体的时候,就仿若利剑穿透了她的身体一般。也可以说利剑穿透她身体的时候,就仿若雪山穿过司徒明月的身体一般。 司徒明月清冷的面庞上难得闪过一丝笑意,在这一刻,她开心极了,他隐隐间似乎看到了自己与孤城三一起奔跑在茫茫无尽的雪地之中,她笑着,孤城三也笑着…… 可等到所有雪山都穿过司徒明月身体的时候,司徒明月突然间清醒了过来,司徒明月四下环顾,没有雪地,也没有孤城三,自己原来还活着。一时之间,司徒明月只觉的侥幸,隐隐也有一些失落。 羽衣相卿掂量着手里的竹枝,不知自己还该不该挥出最后一式,羽衣相卿看了看插在崖壁之上的帝释剑,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这最后一招,难度有些大,羽衣相卿却是没有把握能够使的漂亮。 “司徒施主,此二招感觉如何?”于是羽衣相卿抛了手中竹枝,笑着问了一句。 “获益良多,前辈不吝赐教,晚辈感激不尽。”司徒明月点头感激道,而后又与羽衣相卿客气一番,最后羽衣相卿算是应承下了司徒家的一个人情,如此,两不相欠。 此厢事了,司徒明月不作停留,缓缓推着轮椅,离开了天师府。(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天道与人情(下) 羽衣相卿望着司徒明月缓缓离开的身影,笑着说了句:“你说,我为何要这么做呢?” “那是大天师心肠好吧?”桔梗不确定的答道,脑中依旧反复回顾着羽衣相卿之前对司徒明月刺出的那三剑。 “仙家之地,清净却凉薄。我如是做一是因为寂寞,二是想让天师府中多些人情味。”羽衣相卿的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听得桔梗连连点头。可过了片刻,桔梗突然想起了些什么,赶紧问道。 “那天师一直求的天道呢?” “有缘无缘,这么多年都寻不到,也就没年轻时那么执着了,看惯了人间离合,反倒是留恋这人间了。”羽衣相卿看着天师府中的摆设,又看了看周遭的白云远山。“更何况,原本就是尘世俗物,自绝于世去寻那虚无缥缈的天道,何苦来哉。得了道,成了仙未必就没有烦恼,这种事情,大家都知道。大家总是忍不住好奇,想要去看上一看,我有时好奇就去琢磨一下天道,不好奇的时候,就留恋一下尘世。如此心境,天道离我是越来越远了。” 羽衣相卿的话,桔梗听明白了大半。此时羽衣相卿却是不再说话,径直拉着桔梗进了天师府。 “没准,过些日子你便就也要离开天师府了。来来来,我们趁还能相聚的时候,畅饮一番。” 于是时光再次回到了桔梗醉倒的那一刻。羽衣相卿看着桔梗倒在桌上,迷糊睡去。 那个时候,羽衣相卿展示了一项,他从未于人前显露的能力,他隐约中看到了未来。 桔梗在不久以后与胖子经纪人一同离开天师府,胖子经纪人临走时恋恋不舍的,带着贪婪意味的看着天师府中的那些藏酒。羽衣相卿很是大方的送了胖子经纪人两大坛,胖子经纪人一边忙不迭的说着,这哪里好意思云云,一边笑呵呵的毫不客气的将两大坛酒抱在怀里,可惜酒坛太大,胖子经纪人抱不下,桔梗很绅士的帮着胖子经纪人抱起了另外一坛酒。羽衣相卿很是不舍的将两人送出大雪山,在f市的一家小酒肆里道了别。至此以后的很快一段时间,就只留羽衣相卿一个人独坐于天师府中。桔梗与胖子经纪人在f市没多久便就坐上了开往b市的火车,在b市,桔梗与胖子经纪人会遇到一些小麻烦,接二连三的麻烦,虽不致命,但让桔梗十分头疼。这些麻烦的制造者,则是一个很有意思,有些任性,有些疯癫的女孩。而后桔梗会碰上花孤城,然后两人一同对付这个小女孩…… 画面到此为止,羽衣相卿的眼前突然一片模糊。羽衣相卿很清楚的知道,他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会如期发生,一丝一毫的偏差都不会有。就如同他看到十秒钟之后,胖子经纪人会走进天师府。 于是羽衣相卿开始数数。 “一,二,三……”等羽衣相卿数到十的时候,胖子经纪人果然满面堆欢的走进了天师府。 “哟,小天师,你跟桔梗喝的这么凶啊!”胖子经纪人看了眼扑到在桌子上的桔梗,感叹了一句。“这都喝趴下了,不得了,不得了。” 羽衣相卿此刻显然心情有些不妙,但依旧强作欢颜着说了一句:“劳烦笑米勒施主将桔梗兄带进睡房了。” 胖子经纪人一边笑着说道:“没问题,没问题。”一边拍着肚皮,举起其中一碗酒喝了个干净。 羽衣相卿一早就看见,胖子经纪人会举起他的酒碗喝酒,还会连喝三大碗,所以羽衣相卿不急不躁的在旁边静静等待着本该发生的事情发生。果然,胖子经纪人连喝三碗,笑着说了一句:“有些渴,有些渴……那么我这就带桔梗进屋了,小天师,晚安啦!” 羽衣相卿笑着点头回答道:“理解,理解,晚安,晚安。” 一切的一切都如羽衣相卿预先看到的那样有条不紊的发生了,然后所有与花孤城有关的未来,羽衣相卿都看不到,一片模糊,连一丝影子都抓不到。恐惧来源于未知,向来无所不知的羽衣相卿因为这种未知感而变得有些焦虑和不安。对天道不好奇时候的羽衣相卿实在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但一旦好奇起来,却又有些不好相与。 仇恨有时候并不是种绝对的感情,偶尔在仇恨的意识中,还包括着种种其他的感情。譬如尊重,譬如敬畏。 只可惜可爱的仇人不多,值得尊敬的仇人更少! 怨,就不同了。 仇恨是先天的,怨恨却是后天的,仇恨是被动的,怨恨却是主动的。 羽衣相卿知道自己肯定不是怨恨花孤城。 但却不能因此就说羽衣相卿不恨花孤城。事实上,羽衣相卿是恨的!恰好像花孤城第一眼见到羽衣相卿的时候,就有一肚子的坏念头一样。 他们之间没有怨恨,他们之间只有仇恨。他们的仇恨,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不得不有的,既奇妙又滑稽,既滑稽又奇妙的仇恨! 也许,羽衣相卿恨的只是——既然生了他,为什么还要生花孤城。 也许,花孤城所恨的也是一样。恨与爱之间的距离,总是那么难以衡量。不过还好,羽衣相卿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并不是一定要弄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等有一天,到了真正决战的那一天,天上地下,没有人任何人能阻止决战的那一天,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会揭晓的。所以在此开始好奇天道的羽衣相卿摸着下巴,颇有些玩味的自言自语道:“一个人的时候,也只有天道陪在身边了。” 此时此刻,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没有人能够知道。唯一能够知道的是,桔梗与胖子经纪人果然在不久之后离开了天师府去往b市,期间过程种种细节比如送酒,酒肆道别等等,皆如羽衣相卿这一晚所见一般无异。而花孤城等人则先桔梗两天去了b市。从海棠李卓到花孤城再到桔梗,一群年轻高手蜂拥前往b市,故事到了这里,似乎又有了一个新的篇章。 那么,大家,b市见。(未完待续) 第一章 李卓的鼻子 b市,华灯初上。火车站边上,李卓的酒吧,灯红酒绿,歌舞喧嚣。 李卓和海棠趴在吧台边上,一人晃荡着一杯白水,自顾想着心事。 “居然能在b市遇上老同学,这缘分可是不浅。”海棠如丝凤眼瞥了瞥李卓,只觉李卓恍若未闻,当下毫不客气的一个毛栗飞去。 被海棠狠揍一记的李卓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是啊,都已经好些年没见了,都有些不认识了。” 李卓和海棠所讨论的人,正是李卓高中时的老同学。 这位老同学还在读高中时却是风靡一时的校花人物。当时还在做着绝世高手的梦的李卓曾经一度痴迷于她,可结果却是李卓突然发现自己还不是一个绝世高手,而人家却已实实在在成了一名校花,再加上当时追求校花的男生多如牛毛,李卓瞬间被大浪淹没,连个脑壳都露不出来。 这令李卓有点自惭形秽,于是敬而远之。岁月轮转。 此番再见,校花形容惨淡、服饰老旧,比实际年龄足足大十岁,李卓和她攀谈了几句。校花说她第一眼就认出了李卓,校花已经结了婚,老公是个普通的公务员,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 这件事让李卓感慨了很久,如果校花一开始就跟了李卓,李卓自觉是绝对不会让她这么憔悴的。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如果李卓跟了校花,李卓现在也许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住着单位分的房子,把老婆整成一个欧巴桑。 青春的故事大都这样有头没尾,回想起来,真是人生际遇往往不如人意,这也许就是成长的代价吧。李卓感叹着自己青春的时候,海棠却是毫不客气的调笑着:“嘴上说着都有些不认识了,那你又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来的?” 一句话说完,海棠把自己手里的白水喝干,顺手抢了李卓手里的杯子,同样仰头一口喝干。 大师怎么说来着,如果一个人在年少的时候不是无政府主义者,那他就没有青春。 那么在李卓的眼里,海棠直到如今依旧当值青春,并且有着一种张扬着无休止的继续下去的可能。因为在李卓看来,流氓就是无政府主义者的初级阶段。 李卓转过头看了海棠一眼,所以,在李卓眼里,海棠是个流氓。 关于海棠的问题,李卓没有作答,只是用一种“你懂得”的眼神看了海棠一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端着空杯子的海棠一脸疑惑的望了望李卓,先是不明就里,而后恍然大悟,最后却是不可思议。“以前只当是坊间戏言,没想到还是真的?” 李卓腼腆的笑了笑,谦虚道:“雕虫小技,也没有传说的那么神奇,我也只是依稀能分辨出她的味道而已。” 海棠一开始还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打量着李卓,可没过一会,李卓就发现海棠的目光突地一变。李卓心中立马升腾起一股不安。 “切!那你的功用也就和一条猎犬差不多么。”海棠毫不客气的吐槽李卓一句,李卓再叹一口气懒得反驳海棠,却在那时,李卓忽的直起腰杆。 “那个人也来了。”李卓眼中闪过一丝笃定。 海棠认识了李卓好几个年头,几乎就从没见李卓如此一惊一乍。“谁?” 李卓摇摇头,给了海棠一个手势,示意海棠不要说话。海棠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停对着李卓眨着眼睛。李卓将手指放在嘴边,双眼慢慢闭起,鼻翼好一番抖动。 终于,李卓呼出一口气,海棠这才同李卓一样,如释重负的张嘴吐气。 “走远了!”李卓将吧台上的水杯端起,调酒师立刻填满。“刚刚他们就从酒吧外走过。” “来,猎犬,告诉姐姐,嗅到谁的气味了?”海棠好奇的询问道。 “上次,我们在f市见到的那一群人,想来必是花孤城与毒王传人了……”李卓摸了摸脑袋,似在判别着其他一些陌生的气味。海棠却是处变不惊的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继续趴在吧台上。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花孤城来b市,自然是来参加新人大比的,没什么好奇怪啊。不过,话说回来,除了毒王传人之外,那两位神仙有没有跟来?” 如果是探寻气机的话,李卓自然是不可能查探到鬼王与老法王的存在,但是李卓只是通过气味来确定 “没有……应该没有。”李卓回忆着之前闻到的味道,分析一番后回答海棠。 听了李卓的回答后,海棠神色更加轻松。“那光凭一个毒客卿,在b市也不至于能搅出什么风浪来,你在担心些什么。” 李卓听了海棠这么一问,一脸茫然的重复了一遍海棠的问题,在海棠朝他脑门上敲下一个毛栗之前,李卓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是哦,他们本来就应该是要来b市的,我在紧张些什么啊。” 等李卓一杯白水喝完,在朝海棠看去的时候,李卓差一点就被喉咙里的白水给呛死。那个时候,李卓恰好看到海棠朝自己露出一个妩媚妖娆的讨好笑容。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立刻涌上李卓心头,这种不祥的预感将李卓的内心填充的无比盈-满,几乎就要爆炸开来。 “你……你想做什么?”李卓警惕的朝后退走一步。 海棠眼疾手快,一把将李卓扣住。笑的如春风和煦,然而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李卓立马生出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回头桔梗到了b市,姐姐可要借你鼻子一用!” 李卓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一般,古怪的看了海棠一眼。“我为什么要帮你?” 海棠并不回答李卓,低着头似乎在想着应该怎么回答李卓的这个问题,一脸为难。 终于,在李卓喝下第二杯白水的时候,海棠终于想到了一个她自觉李卓绝对没话说的完美答案。 “如果你不帮我,我就割了你的鼻子。” 李卓再次被水呛到了。他并不奇怪海棠会说出这么奇怪的理由来要挟自己来帮她对付桔梗,他奇怪的只是,这个海棠为什么要想这么久来说出这样一个理由。 终于将水咽下去的李卓朝海棠点了点头。两个人心有戚戚的互看一眼,两人脸上尽是一副“你懂我的”的神色,而至于两人各自心里再打些什么鬼主意,大概只有那些曾经死在他们手上的人才会知道了。 …… 花孤城路过火车站某家酒吧的时候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此刻花孤城身边只跟了毒客卿一人,老李头似乎再次藏在了暗处。而在b市火车站迎接花孤城等人的孤城十七此刻正走在前头带路。花孤城这边打着喷嚏,孤城十七立刻停下脚步。 “怎么了?”毒客卿同样停下脚步,询问了一句。 自大雪山出来之后,毒客卿与花孤城说话似乎再不敢如同一开始那般不客气。但隐隐中,毒客卿又不愿对花孤城太过殷勤,以至于大家相处的尴尬。如今毒客卿琢磨许久,总算是掌握好了一个进退有度的分寸,说话的口气既不显冷淡,也不算亲切。 花孤城摸了摸下巴,四下环顾了一圈。 “是不是有人在跟着我们?” 听花孤城这么一说,毒客卿皱了皱眉头,不敢大意,当即气机释放,四下查探一番,却偏偏一无所获。 “好像没有。” 花孤城耸了耸肩,再打一个喷嚏。 “靠!那就一定是哪个臭傻逼在骂我!”花孤城抬起头,望着b市天空中的月明星稀。脑子里将所有可疑人物一一想了一遍,最后终于将目标定格在了曹三身上。“估计八成是曹三那老逼!” 躺着也中枪的曹三于千里之外一样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曹三揉了揉鼻子,只是感叹一句:“春冬季节,容易感冒,理当加衣。”由此可见,花孤城其腹黑程度远胜曹三。 孤城十七笑着说道:“小少爷,我们继续上路吧?常叔与宗老还在酒店里等着为小少爷与毒客卿接风。” 听到接风二字的花孤城眼前忽的一辆,再也没心思管到底是谁在背后议论自己害的他喷嚏连连,一路车马劳顿的花孤城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只想着早些赶到酒店,大吃大喝一顿。 “十七哥,咱们快些走。” “车子就在前面。”孤城十七朝前一指,花孤城顺着孤城十七所指望去,只见几名颇为眼熟的孤城弟子就在不远处等候,两辆黑色豪车在月色下静静等待着花孤城的来到。 花孤城整理了一下背上的背包,快步朝前走了几步。花孤城脚上,一双黑色短靴在月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黑色短靴材质不明,似皮革又似金属,制式恰犹如古代盔甲,不像是市面上能随便买的到的。不过此刻穿着花孤城脚上,大小合适如量身定制一般,配着花孤城现代感十足的衣裤,倒是独具一种复古风格的潮流感。 再细细看去,却见那短靴之上细细刻写着无数铭文,与之前花孤城在观音山腹中从石棺中取出的黑色盔甲手套一般,不时的闪烁着一阵神秘的幽光。 短靴幽光闪烁,花孤城获得这短靴的过程,却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 神器 数日之前,轮转寺中。 花孤城未曾取走天师府中的帝释剑便就出了大雪山,依着老爹交待的任务来看,帝释剑与轮转寺中的物事,孤城派是志在必得,若是一件东西都拿不走,不仅毒客卿与老李头无法完成任务,拿不到各自所求之物,便是花孤城没了那两件事物,接下来要走的路也会无端艰难许多。 毒客卿与花孤城将话挑明,这一番话说的诚恳,花孤城也没有太多怀疑,当下决定再试一次。 花孤城慢慢走到巨大转经筒之前,看了半日那铁塔一般的罗汉转动转经筒,除了那如日月星辰转动一般永恒不变的运转路径,花孤城再没能看出更多的东西。 当日老法王明言,转动转经筒二十圈,可是得要龙虎境的境界,上一回花孤城得了老李头与毒客卿两道内劲,拼死也未能转动二十圈。此一番入大雪山,除了亲眼见识到了一场仙人之战以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功力亦是无所寸进。贸然再试着转动转经筒一次,结果怕是没什么区别,摸着转经筒的花孤城顿时犯了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毒客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快步走到花孤城身边,轻声问了句:“如何,可有把握转足二十周?” 花孤城苦笑一声,很是无奈的看了毒客卿一眼。“你觉着我行么?” 毒客卿连忙轻笑两声:“换了别人,那肯定是不行的,不过若是你,我就说不好了。” 花孤城笑的更加无奈:“那我给你透个底,多半是不行。” 毒客卿听花孤城这么一说,也不显意外,半月前,花孤城转不动这转经筒,半月后一样转不动,这本是合乎常理的事情。 但不意外归不意外,可毒客卿的神情却是不打算就如此放弃,只见毒客卿朝远处某间灯火通明的屋子望了一眼,在花孤城耳边轻声说道::“我听闻鬼王与老法王此刻在大殿谈话,你可以……” “去探个底?”花孤城听了毒客卿说了一半不再往下说的话语,摸着下巴,慢慢分析道:“依着老法王的态度,怕是不会拦着我作弊,但绝不会帮着我作弊,佛家高人的想法,玄之又玄,我是猜不透的。但鬼王前辈说不得可以帮我一把,虽说不上为什么,但总觉得可以。” 毒客卿对花孤城分析难置可否,当下只是回到:“总之去问上一句,能得高人几句提点也是大大的有益。” 花孤城接连点头,大步流星朝大殿走去。铁塔罗汉对花孤城与毒客卿的对话,听若未闻,只是自顾转动转经筒,仿佛这世上除了这转经筒以外再无一物。 等花孤城走到屋外,在屋内谈话的鬼王与老法王自然是早就感应到了花孤城的气息,尚未出手叩门的花孤城只听屋内传来一阵老法王的声音。 “花施主,房门未锁,请进。” 花孤城当下也不客气,推门而入,却见老法王坐于主位,鬼王在老法王下手坐下。 等花孤城进了屋子,鬼王放下手中的茶碗,轻轻一笑,朝花孤城招了招手,示意花孤城在自己身边坐下。常年一身黑衣的鬼王,面色透着一股子妖异的苍白,但花孤城此刻看去,却是心生亲近,一点不觉鬼王周身阴气浓郁可怖。当下,本就百无禁忌的花孤城三两步跑过去,一屁股便在鬼王身边坐下。 “我本打算今晚就回酆都,恰好你来,便与小友道个别,上回你卖我那刀,帮了我一个大忙,此次我帮你一个忙,也就算将人情还清了。你觉得如此可好?”鬼王喝茶,说话。 花孤城本觉得鬼王花钱买刀,怎么想都不算是他花孤城帮了鬼王的忙,当鬼王一定要这么想,花孤城自然也不介意,反正他花孤城怎么着也不吃亏。 而后,花孤城再度发挥他城墙拐弯厚脸皮的优势,毫无节操感的笑了几声,开口道:“鬼王前辈,咱们的认清算清了,可晚辈还惦记着想欠前辈一个人情。” 鬼王听了花孤城这话,突然大有兴趣,侧过身子看了花孤城一眼。“怎么个欠法?” 花孤城一边笑一边扫了眼坐在一边老法王,只见老法王微笑闭目,似乎是通透花孤城的心思,但又无动于衷。老法王的反应,正合花孤城的心意,当下花孤城一拍大腿,与鬼王说道:“鬼王前辈,能否助我转动转经筒二十周。” 鬼王听了花孤城的话,眉头一皱。没说答应,但也没有说拒绝,只是玩味的问了花孤城一句:“你欠下我的人情,你可知道能不能还得起?” 花孤城似乎早就知道鬼王会有如此一问,当下回答道:“能不能还得起,晚辈说了可不算,鬼王前辈您说了才算。” 鬼王似乎是对花孤城的这番回答很是满意,伸出手指,点了点花孤城的腮帮,似乎这个动作是鬼王多年养成的习惯一般。“就我说的话,就算你还不起这个人情,你家里那位总该是还的起,不过可惜,我帮不了你。” 花孤城听了鬼王前半句,不由得精神振奋只觉此事有戏,待听了鬼王后面半句,花孤城心中泄气,当下郁郁寡欢起来。 “不过,还有人能帮你。”鬼王这一句话,似乎又将花孤城从绝路上拉了回来。 “是谁?”花孤城问话的时候,却是不由得朝老法王望去一眼,却只见老法王闭目默念《大悲咒》,不动如山,一面孔的无动于衷。似乎不会是老法王了。 “你自己啊!”鬼王鼻子动了动。“我感觉到你身边的人带着一件威力很强的东西,想来是为你准备的,有了这一件东西,你要想转动转经筒二十周,说不得能有七八的可能。” 花孤城听鬼王如此一说,心中疑惑,根本想不出来,鬼王说的东西,到底为何物。 “不用想了,还是出去,亲自问一下为好。”鬼王神色自若,花孤城只是看着鬼王的神态,便就觉得鬼王说的这事多半是假不了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手套 花孤城听了鬼王所言,只见鬼王面上满是笃定神色,花孤城也不敢多问,何况花孤城心里明白,问也无用。当下花孤城笑着退出屋子,心里却是疑惑重重。带上门后,花孤城叹了一口气,轻声迷惑着重复了一声鬼王的话语。 “威力很强的东西?连鬼王前辈都觉得威力很强的东西?” 待花孤城离开大殿,鬼王这才回过头看了老法王一眼。“依法王看,在下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在鬼王面前,老法王再三不肯以前辈自居,鬼王也不好勉强,此刻鬼王言语间语气虽依旧恭敬客气,但也不再执晚辈之礼。 老法王浑浊的双目朝紧闭的木门看去,却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花孤城双手插在屁兜里,踱着碎步,一路颠到毒客卿身边,一脸狐疑的用一种审视犯人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毒客卿一番。毒客卿被花孤城这一番审视,忍不住背后泛起一阵寒意。龙虎境高人竟不自觉的因为花孤城一个眼神后后退一步,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逼退一步。 “有话,直说。”毒客卿下意识后退一步之后,这才觉得微微有些失态,当下晃过神来,与原地站定。 花孤城挠了挠腮帮。 “鬼王前辈说了,你们跟在我的这些人身上,带着一件好东西,有了这件东西,我有八成机会能够转足那转经筒二十圈。”花孤城伸出两根手势,比划了一个二十的手势,而后花孤城极为熟稔的将手势一变,食指与拇指相互摩挲,如同要钱一般来回比划着。 花孤城这番话出口,毒客卿眉头一皱,细细品味着花孤城之前的那句话。 “怎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花孤城见毒客卿的反应,脸上狐疑之色更为浓郁。 “莫非是……那个东西?”毒客卿将手一伸,开口说了一句。“三。” 突地,一个包袱从某个角落被丢了出来,嗖的一声飞到了毒客卿手上。 “我靠!”花孤城猛地朝包袱飞出的角落望去,月光之下,那鬼地方空空如也,哪里能见半个人影。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花孤城心中佩服,道一声。“牛-逼!” 而后,花孤城又八卦的问了毒客卿一句。“这个三,指的可是我老爹手下的孤城三,三哥?” 因为孤城十八的关系,花孤城对老爹手下的一众手下都非常客气,一律以哥相称。毒客卿没有回答花孤城,只是略微点了下头,将包袱递给花孤城,只说了一句。 “也许是这东西,我不敢确定,既然是你义父特地为你准备的,想来是有些用处的,但到底是不是鬼王前辈所说的那件物事,我就不知道了。” 花孤城听了毒客卿的话,只是点头,忙不迭的将包袱打开,只见包袱中,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副黑色盔甲手套。这手套材质又似皮革又似金属,在月光之下闪烁着阵阵幽光。花孤城轻轻抚摸了这黑色盔甲手套一阵,嘴巴微微张合,有些意外却不惊诧的感叹一句。“原来是这东西。” 毒客卿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了花孤城手上的那副黑色盔甲手套一番,只见手套上边细细刻写着无数铭文符咒,密密麻麻,层层叠布。材质不明,来历不明的黑色盔甲手套在毒客卿眼中透着十分神秘。 “说不准还真是好东西。你之前见过?”毒客卿见花孤城这副神情,问了一句。 “嗯,还用过一次,防御力绝对ok,好东西。”当日,在观音山腹内,还戴着黑色盔甲手套的花孤城硬抗四品红甲全力一击,若是单纯靠着花孤城的血肉之躯,花孤城恐怕早就被砸成一片肉饼了,但借着这副手套的神秘力量,花孤城仅仅只是被击飞,短暂昏迷了一阵而已。 毒客卿一看再看,却愣是看不懂半个这手套之上刻写的铭文符咒,当下只能无奈放弃,开口问道:“有了这副盔甲,再加上我与老李头借你两道内劲,你有几成把握能将那转经筒转够二十周。” 花孤城假模假式的思索了一阵,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只是好奇着这手套到底是什么套路来历。毒客卿却一脸期待的站在花孤城身边,只希望着花孤城能说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试过才知道。”花孤城想了半天却是给了毒客卿一句废话,毒客卿愣在原地,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而花孤城却抱着手套跑回了屋子。 花孤城得了黑色手套之后,再也没法找到更多的筹码,花孤城在轮转寺中静心调息了两日之后,便就准备转动转经轮了,这一次,成了便是成了,若是不成,花孤城也再没更多的时间继续尝试第三次了。 这日正午,高原之上寒风稍停,天朗青青,花孤城请来老法王与鬼王,这就准备开始转动那转经筒了。 花孤城手上戴着那黑色盔甲手套,信心满满的做着热身。 如上一回一样,在花孤城未开始转动转经筒之前,老李头与毒客卿各自偷偷传给花孤城一道内劲,然而这一次,花孤城的体内似乎隐隐有了变化一般,老李头与毒客卿内力导入却偏偏似没了尽头一般,两人只觉花孤城无休无止的吞噬着自己的内劲,两人心中俱是一惊,急忙收手,等两人好不容易将被花孤城牵扯住的内劲收回来的时候,两人的脸色却都如大病初愈一般,苍白的几乎没了人色。 “那手套有诡异!”老李头心有余悸的后退一步,盯着花孤城手上的黑色盔甲手套,惊慌道,说话的声音却是极为虚弱。 毒客卿一样是有些虚弱,甚至连口都不愿开,只是凝重的点点头,不过此刻毒客卿心中却也是一阵惊喜,这黑色盔甲手套端的是如此霸道诡异,花孤城靠着这手套的力道,想来还真是有可能转动那转经筒二十周。 活动片刻,花孤城上前一步走,便就要准备转动转经筒了。有了上一次前车之鉴,这一回,花孤城再不敢一鼓作气势如虎的狂暴转动转经筒了,要知道,那转经筒每转动一圈都会生出巨大反转之力,一连转动数圈,几股反转之力一齐发难,很容易让转动经纶者在猝不及防之下身受极重的内伤。譬如花孤城上一次,筋脉受损,若非老法王及时出手相救,想来花孤城此时此刻依旧躺在床上,连哭爹喊娘的力气都不会有,哪能像现在这般,生龙活虎。 花孤城慢慢将双手放在转经筒上,紧紧握住转动的轮杆。 “一。”花孤城此刻内劲充盈,配合之前从罗汉那里学来的转动转经筒的身法,稳稳当当的转下了第一圈。花孤城不急不躁,求稳求胜,慢慢适应着那转经筒的反转之力,而后逐渐加大力道,缓缓转动第二圈,第三圈…… 老法王站在一旁,一边默数圈数,一边赞叹一句。“吃一堑,长一智。孺子可教。” 鬼王亦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花孤城转动转经筒,同时,鬼王双目死死盯着花孤城手上的那副黑色手套,却是半天也看不出这手套的来历。最后只是得了一个没什么实际意义的结论。 “这手套还真是个好东西。” 花孤城一圈圈转动着转经筒。疲惫感缓缓袭上花孤城心头。 “十,十……一。”花孤城慢慢咬紧了牙关,这一次的情况虽说要比上一次好上许多,但若是这么下去,花孤城自觉依旧是无望能转过二十周。花孤城把心一横,心中执念越强。下一刻,花孤城周身蓦的爆发出阵阵魔气。 心动,魔神动! 天龙咆哮而出,天龙魔神相咆哮而出,粗壮的龙身缠上转经筒,花孤城肩头一轻,对着天龙苦笑一声。“又见面啦,老伙计。” 鬼王眉心猩红闪过一丝红光,天龙魔神相奔腾而出的同一时刻,鬼王背后的饕餮法相蠢蠢欲动,却硬是被鬼王生生压了下来。鬼王摸着下巴,赞道:“这小龙可是喂养的好生不错。” 有了魔神相助,花孤城又将转经筒转动几周。 “十六了!” 转经筒上传来阵阵反转之力愈加猛烈狂暴,内伤初愈的花孤城此刻面色惨白,似乎是有些支撑不住。双膝软软无力着就要触地。突地,花孤城心中闪过一丝怒意。 “岂能跪拜?”花孤城自问一句。 花孤城这一声质问,竟是口出龙吟,周身扩散出一道虚影,那虚影在剑形与人形之间反复转化,此一刻再看花孤城,之见花孤城周身天龙缠绕,背后虚影发出阵阵金光,黑雾萦绕之中,花孤城身体如人间帝王一般傲然挺立。 黑雾触碰到那黑色盔甲手套,那手套竟是犹如活物一般,给出阵阵回应般,发出一圈圈幽光,环绕着花孤城的周身。 花孤城意识隐隐有些模糊,只觉有一个胸中蕴藏着无尽愤怒的灵魂渐渐开始主导着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转经筒又转过三周。 朦胧中,花孤城只觉前方传来一道道刺目白光。 一名身着月白僧袍的年轻和尚缓缓从白光之中走出。花孤城心中有些迷糊,似乎只觉得这个僧人有些面熟。(未完待续) 第四章 君临天下 花孤城渐渐被这白光所笼罩。这似乎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了,可这里是哪?花孤城不知道。花孤城只知道,老法王与鬼王不见了,毒客卿与老李头不见了,便是那铁塔罗汉与整个轮转寺都不见了。 这好似是一个新的世界,花孤城只听耳边风动如篁,泉涌如漱。花孤城环顾四望,却只见一片“群峰苍翠满目,阡陌村墟,极望无际。玉泉一山,蔚若点黛,都城烟树,隐隐可辨。”的景色。 如此良辰美景,花孤城本该心旷神怡,可偏偏此刻,一切都变,独独压迫着花孤城的转经筒依旧存在,反转之力愈强,花孤城周身疲惫之感愈胜。 “很累么?”月白僧袍的年轻和尚越走越近,挂着一脸晦涩不明的笑意,问了花孤城一句。 “你是谁?”花孤城迷惑的看着这来路不明的僧人。这僧人平白无故的突然冒出来,如幽灵一般玄乎,花孤城本该大吃一惊才对。只不过此刻花孤城被转经筒压迫之下,力竭几欲归西,连惊恐疑惑的心思都生不出半点了,满面既来之,则安之的神情。 僧人细想一阵,开口说了一句让花孤城勃然大怒的话语。“我便是你了。” “放屁!”花孤城纵着心底那个狂暴的灵魂释放着无尽怒火,借此来生出多一些的力量,勉励支撑住转经筒。 “吹我以风,葬我以云,向天之尽头,那里有个无名海;抱蕊如睡,开花如醒,在谁的掌上,偶然写满一生香。”僧人双手合十,望着天上的白云悠悠,不辩解,不多言,自顾说着一段一段花孤城听不懂也压根没心思要听懂的废话。 “滚一边去。”累的想吐舌头的花孤城没空搭理这不知何处跑出来的野和尚,只是轻斥一声滚蛋。花孤城只觉这个僧人出现之后,体内那暴虐愤怒的灵魂更显狂乱。 然而身着月白僧袍的年轻和尚却是不知好歹的赖在原地,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加油。”和尚脸上依旧尽是那晦涩的笑意。原本是鼓励打气的话语,此刻被焦躁的几乎出离愤怒的花孤城听来,与讥讽无异。 “臭傻逼!”花孤城赏了和尚一个白眼。愤怒的灵魂极力排斥着花孤城眼前的这个僧人。 花孤城低着头,只觉有些支撑不住。当下,花孤城突地转身,用后背抵住就要逆转过来的转经筒,一时之间,花孤城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力让转经筒保持静止,长此以往,花孤城这一次转动转经筒之行,多半怕是又要以失败告终了。此时此刻,花孤城身体之中那个暴怒的灵魂在心底如困兽一般嘶吼着,眦目欲裂。 僧人见花孤城满头大汗,很是吃力的模样,当下上前一步走。 “要帮忙么?”和尚这句话出口,花孤城却是心中一喜,一扫之前的不愉快。向来利字当头的花孤城当下精神振奋,极力压制住愤怒的灵魂, “那就有劳搭把手?”花孤城向和尚伸出一只手,连忙开口道。 当下,只见和尚伸出双手,轻轻按在花孤城双手之上。只一刹那,花孤城手心一疼,似乎看到那百里之外,插在天师府崖壁之上的帝释宝剑剑身颤动。 白光黑气交织于一处。 那似乎又是一段久远的记忆,一段传奇的故事。 宫廷内斗,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更胜帝释剑主人马踏江湖之初。太监的弄权心术,组织势力比起帝释剑主人都差了数筹。可帝释剑主人一步不退,身边至亲之人便就一直处在刀光剑影的危险之中。可一步退让,便就要步步退让。 帝释剑的主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大权,因为无数迫不得已的理由,更因为一颗已然疲惫的心灵。树倒猢孙散,墙倒众人推。一幕幕世态炎凉,让男人只是轻笑。 脱下了九章衮服的男人换上了一身囚袍,锒铛入狱。皇帝念及手足之情,念及帝释剑主人的赫赫功勋,更是为了沽名钓誉,不愿赐死帝释剑主人,只是将帝释剑的主人囚禁在天牢之中。 可聪明的皇帝知道,只要帝释剑的主人愿意,天下没有可以困得住他的牢房。同样皇宫之中也没有任何一人可以拦得下他的脚步,即便是皇帝身边那个武功已经盖世的太监。 唯一保险的办法只能是画地为牢。于是,帝释剑主人剃去三千烦恼丝,禁足于天龙寺。 皇帝派人将帝释剑主人的青梅竹马囚禁于深宫之中,以此作挟。青梅竹马深知其中利害,最终以死明志。 皇帝得了青梅竹马的死讯,惶惶不安。一边封锁消息,一边密谋斩杀帝释剑的主人。而这一切消息又如何能瞒得过手眼通眼都不足以概括其耳目聪明的帝释剑主人。 帝释剑主人一袭黑甲,一人一剑,如天人般,手托真正的玉玺,走进皇宫大内。皇宫之中,三千甲卫齐齐跪下,恭敬肃穆的分开一条道路。 这一日,帝释剑主人换上了沾满了血迹,无数冤魂萦绕的黄袍,抱着青梅竹马的尸体,站于紫禁之巅,君临天下。 最后却怀着一颗绝望的心,亲手毁灭了一段历史最后的人证物证。 …… 白光与黑气融合之际,花孤城只觉周身传来一阵奇妙之极的感受,一时之间,仿佛自己身体与这天地隐隐有融为一体的错觉。花孤城原本闭合的双目突地睁开,星眸之中,金色光华流转。 只一刻,转经筒第二十周被花孤城轻易转过,倒转之力在同一时间被花孤城双手压制住,缓缓消散无踪。 “造化神奇。”鬼王看过了花孤城的“表演”。再没了继续留在轮转寺的意思,当下便就向身旁的老法王行礼告辞。老法王也不做挽留,只是目送鬼王远远离去。鬼王向老法王打过招呼之后,一步踏出,这一次,鬼王又一次化作万道鬼影,四下消散而去。 花孤城转够二十周,周身气劲似乎都被那巨大转经筒吸收了个干净一般,无力的瘫软在地上,白光去尽。轮转寺中各项事物以及毒客卿,老法王等人的身形再度出现在花孤城眼中。 老法王双手合十,轻诵佛号。(未完待续) 第五章 靴子 花孤城呆呆的坐在地上,四下张望,寻找着那名白衣僧人,却又哪里能找到半片影子。老法王轻诵佛号声中,花孤城越加清醒,只觉头有些生疼,开始浓烈而后却越来越淡,到得最后,头不再痛,花孤城却是觉得一阵怅然若失。 “恭喜花施主,此一番因缘际会,一只脚已踏入龙虎境界,往后只需勤苦修炼,来日实力进阶至龙虎境之时,想必是不再会遇上瓶颈了。”老法王一番话说完却是叫在场的一些人大吃一惊。 “二品的实力,龙虎境的境界。”老李头与毒客卿愣愣互视一眼,毒客卿一脸惊诧,老法王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看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一句进阶“龙虎境之时不会再遇上瓶颈。”便就不由的叫老李头与毒客卿大吃一惊。只有经历过从一品武夫进阶至龙虎境的高手才能够真切的体会到那号称武道第一障的艰辛困苦。 武道修炼号称有三重障。 第一重障便是这一品武夫至龙虎境之障。由修炼转至修道,由练体练气向炼心的转变。要破除这一障碍,悟性,机缘,勤勉缺一不可。与此同时还需要一颗无比坚定的内心,或执着,或清净。若是心中杂念太多,犹豫太多,破障之时便极为容易走火入魔,功亏一篑。 但凡能在武道之途上修炼至一品武夫的境界,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然而至一品到龙虎境这一关却每每是去九存一的艰难。 只有少之又少的人物能够侥幸突破那龙虎境的瓶颈,进入到另一个修炼的模式,另一个武学的境界。而更多的人却是终生只能止步于一品武夫的境界。 这破障的过程当真需要体验如破茧成蝶一般的痛苦,当然,若是能破障成功,自然也能迎来如破茧成蝶一般的美丽。当今江湖,一名龙虎境高手当真算是第一流的战力,无论是在何门何派都能获得足够多的尊重和地位。 与这武学第一重障比肩并列的其余两重障,其一是道玄入问鼎之障,天赋异禀如鬼王,足足用去六十年才破开这一重障,不仅如此,六十年破障这一说却是还让鬼王赢得了当今人世第一人的称号。此障之艰之难便就可见一斑了。其二则是问鼎入天象之障,佛屠,老法王,司徒流云……这一群人间界至强的神仙人物无一不是卡在这一重障面前,这一重障真切是分隔了两个世界,人与仙最为清晰分明的界限。 相较于老李头与毒客卿的微微失态,花孤城倒是没有觉得有何不妥,满满是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样子。 又休息了片刻之后,花孤城吐了口气,这才从地上站起来,朝老法王行了一礼。 “大-法王,我这二十圈总算是转完了,那个……”花孤城嘿嘿笑着,一脸“你懂得”的表情。 老法王会心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开口说道:“花施主,请随我来。” 但凡是凭着自己努力获得的东西,都会觉得无比珍惜,更何况几乎是自己拿命换来的东西?花孤城立马跟在老法王身后,屁颠屁颠的小步疾行,一脸的欢呼雀跃,同样也是一脸的迫不及待。 老法王带着花孤城绕过一个小院,转眼走到了一座小楼之前。此座小楼却是出奇的带着些中原风格,与周围藏式小楼形制很是格格不入。 此座小楼隐藏于轮转寺深处,似乎早已被人遗忘了一般,静静的孤独的矗立于此。 因为很久无人前来打理的关系,小楼之中蛛网遍布,满是灰尘。老法王缓缓推开小楼大门的一瞬间,花孤城只觉一股腐朽的气味夹杂着无尽旧时光迎面扑来。 “当年花施主将此物留于此处,而后数百年未曾再有人踏入此地,如今,总算是可以物归原主了。”老法王双手合十,如释重负一般。花孤城只见小楼之中,只简单放置了一张八仙桌,桌腿之上漆迹斑驳,重重雕刻下了有关于时光的蛛丝马迹。桌面上,一个木盒被随意的搁置在边角处。花孤城恰一看到这木匣便就忍不住轻叫一声,似乎见识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这木盒……”花孤城疑惑的开口,只见桌上的这个木盒好是熟悉,花孤城分明见过,不是前世,而是前不久! 那一天,花孤城还在天龙寺中。轮转寺中的这个木盒分明与那装着帝释五衰之力的木匣形制如出一辙。一样的雕花黄梨木,曲件镶金,其上嵌玛瑙玉石十数颗。 “木盒原本有七个,分别放置着花施主前世所有的七件宝物。”老法王开口说道,为花孤城解惑。而此刻花孤城对木盒的兴趣不大,花孤城心中忧虑的是,那天龙寺中木盒所装的帝释五衰之力有着极强的副作用,甚至有可能让花孤城变作另外一个人,那轮转寺中的这个盒子呢?是不是会有一样的功效? 花孤城犹豫迟疑间,老法王却是似乎看出了花孤城的心思。开口说道:“花施主心中有何疑惑,不妨说出来,或许,老僧能够为花施主解惑。” 花孤城抬起头,看着老法王那张沧桑遍布的脸庞,嘴巴张了张:“这盒子里装着的可是魔神?” 花孤城此话出口,老法王似乎是瞬间明白了花孤城到底在害怕犹豫些什么。老法王轻笑着去过木匣,开口宽慰道:“此物与天龙寺中之物不同,这木匣中所装之物,不能给与花施主无上大-法力,但却也不会对花施主的心智造成一丝半点的影响。” 花孤城听了老法王这话之后,并没有立即深信不疑,反倒是更为狐疑的想起了自己前世与老法王之间的深仇大恨。花孤城当下忍不住就以他自己的小人之心去度了老法王的君子之心一番。心中暗道:“这大-法王不会是憋着劲的想搞我的吧?” 想了片刻,花孤城只觉自己的想法太过于荒谬,若是老法王想要找自己寻仇,那还不是一个指头摁下去就搞定的事儿?当下,花孤城抬起头扫了老法王一眼,只是一眼,花孤城便就不自觉的心生羞愧。 “既然老法王如此说了,那这个匣子,我自然是可以放心收下!”花孤城落落大方的接过木匣,迫不及待的打开。而里面所装物事却又是让花孤城吃了一惊。 木匣之中,一双色泽幽黑的靴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其中。这双靴子材质古怪,似皮革又似金属,制式恰犹如古代盔甲,其上铭刻篆文不计其数。花孤城看了看手上那副黑色盔甲手套,又看看匣子里的黑色盔甲靴子。 “原来这还是套装?”花孤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又抬头看了老法王一眼。“这两件东西是一套的么?” 老法王轻轻点头。“不错!” 花孤城将黑色靴子从匣子里取出,仔细端详了一番。又照着自己的鞋子比划了一番,似乎大小差不多合适。 “可以穿上一试!”老法王站在一边,出言提点。 有了老法王这句话,花孤城当下心中再无疑惑,兴致勃勃的将靴子换上。 “好看!”靴子形制复古,配上花孤城一身现代感十足的衣物,一反一正的对比,反而显现出极为浓郁的潮流感,煞是好看。 老法王双手合十,最后提点到:“穿着此靴利于修炼。” 花孤城听后连忙点头,以示记下。老法王似是再没有事情要交待,当下便就带着花孤城出了小楼。花孤城临走之时也不忘将那空了的木匣抱在怀里,好生无耻的笑着问了老法王一句。“想来这木匣我也可以带走吧?” 老法王只是轻笑着点头。 便如此,花孤城于轮转寺一行便算是功德圆满了。应为转动转经筒的关系,花孤城其实又受了些轻伤,如此,花孤城一行人决定在轮转寺休息几日后再出发去往b市。几日之中,老法王时而找花孤城探讨佛法,上一世也许精通佛理的花孤城在这一世却是对佛家道理一窍不通,与老法王讨论佛法自然听多说少,几日下来,却也算是获益良多。 这一日,毒客卿前来与花孤城商讨前往b市的行程,然而等毒客卿推开花孤城房门的时候却只见花孤城的房间一片狼藉,而花孤城抱着一个垃圾桶不知在翻找着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毒客卿疑惑着问了一句,花孤城也不说话,好半天才抬起头。 “可有人进过我房间?”花孤城摸了摸鼻子,有些郁闷的问道。 毒客卿愣了愣,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东西会让花孤城如此在意。“丢钱了?你的房间都有人暗自盯着,不会有闲杂人等进出。” 花孤城颓然一叹,摇摇头。此时此刻,花孤城只希望是自己丢钱了才好。“这么想来,应该是自己人进来过。没准是把那东西送去给老爹看了。唉!算了,算了……” 花孤城如此分析着,打死花孤城也不会想到,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些死士,会有那么大胆,自作主张的帮自己将信给苏伊送了去。毒客卿见花孤城情绪稳定了一些,这才开口说明了来意。 “这几天动身去b市,你看如何?”(未完待续) 第六章 一群“光棍儿” 听了毒客卿如此一问,花孤城顺手将垃圾篓往边上随意一丢,抬头望着屋顶大梁开始发呆,而后问了一句。“还有几天大比开始?” 毒客卿微微点头。“距离大比还有半月多日子,我们的意思是早些去b市好做准备,孤城派的人已经在b市做好安排,随时等你过去。” “那我能发表一下我的意思么?”花孤城语气有些恍惚,听得毒客卿一头雾水。 “这个,自然是可以。那你的意思是?”毒客卿不敢去看花孤城的眼神,只是想起了花孤城所代表的曾经的那个人物,毒客卿便就一阵不寒而栗。 “我想去一趟c市。”花孤城这句话一出,毒客卿顿时愣了一下,毒客卿自然是不知道花孤城提出的这一趟c市之行到底所谓何事,他所惊诧的不过是之前几日孤城三也曾独身前往了c市一趟,没过几天这花孤城也说要去一趟c市,毒客卿自然是愣了一下。花孤城见毒客卿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当下问了一句。“怎么?” 毒客卿摸了摸下巴,反问道:“在c市要停留多久,我的计算一下日子才好给你答复。” “一天。”花孤城回道:“我没有询问你们的意思,此刻就是我老爹站在这里,我也要去上一趟c市。” 花孤城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又是让毒客卿为之一愣,毒客卿似乎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花孤城,这个样子的花孤城似乎跟传说中的那位,更加神似了。 毒客卿也不再说话,默然同意了花孤城的提议。 当天下午,花孤城一行人便告别了老法王,朝c市出发了。老法王望着花孤城远去的身影,几番欲言又止。到得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轻叹。老法王高举七宝轮转,远远朝花孤城的背影一躬。 路上,花孤城在曹三那里问到了苏伊家的地址,等火车开到c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深夜了。 花孤城下了火车,不作片刻休息停留,也不让毒客卿跟着,自顾朝苏伊住处赶去。 毒客卿迷惑的看着花孤城远去的背影,朝着某个角落问了一句。“三,你应该知道,他这是去做什么吧?” “见一个人,说一些话。”孤城三说了一些让毒客卿这个青春不再的老光棍似乎永远无法理解的话语。 毒客卿有些恼羞成怒的恨恨骂了一句:“胡言乱语!”而后毒客卿甩一甩袖子,有些怅然的跑去喝酒了。躲在暗处的孤城三看着毒客卿脸上的表情,有些迷惑的自言自语一句。 “难不成,这老头儿懂了?” 是夜,薄雾,繁星月如钩。这样美丽的夜色,只一眼就叫人忍不住的想要往外吐出一两句诸如“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的句子,诗意如酒,香且醇,叫人心醉。 花孤城脚步越加轻快,这个时候花孤城没有欣赏月色的心情。只因为此刻,花孤城的心情已然是足够轻松,也愉快极了。 苏伊轻轻睁开眼,一时之间只觉心情舒畅极了。 花孤城身形闪动中,跃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而后不做丝毫停留,径直跳到二楼阳台,身手熟练如同做惯小偷一般,不过片刻就进了苏伊的房间。 “我们总算是又见面了。”花孤城侧着身子望着苏伊,声音低低的。目光里却带著几乎不属于花孤城自己的亲切。与此同时,花孤城的指甲里洒出几缕药粉,很快苏伊便就醒了,但并不是清醒,而是如同梦游一般。这自然是之前,花孤城从指甲里洒出来的药粉的效用了。 苏伊抬起头来接触到花孤城的目光,第一时间绽放开一张美丽的花孤城几乎无法承受的笑颜。 花孤城看着苏伊的笑脸,心里一阵酸楚,就好像被谁触痛了伤口一样。花孤城低下头来,觉得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分不清是欢乐还是痛苦的重压让花孤城一阵心悸,花孤城觉得有什么东西冲击着他的生命,花孤城有些吃惊于这猝发的情感。 “一切都好么?”苏伊只当自己是在做梦,可尽管以为这只是梦境,苏伊依旧贪婪的伸出手,抚着花孤城的脸庞,温度,触觉,一切都超乎想象的真实。 “好呀。”花孤城抓过苏伊的手。“一切都特别好,事情进行的顺利。” “你的信我收到了。”苏伊只觉自己越来越清醒,苏伊以为自己就要从梦中醒来,心中依依不舍,只想着趁自己还没醒来的时候,将心里话说出来。对着一个虚幻的,自己想象出来的花孤城说出来。“如果有一天,我嫁人了,婚礼当天,我不要你来亲我的新郎,你来抢走我,好吗?” 苏伊越来越清醒。 花孤城知道苏伊就要醒了,指尖轻动,一丝白烟幽幽飘到苏伊鼻尖。顺着苏伊的呼吸,被苏伊吸了进去。 白烟一样是花孤城与毒客卿要来的迷药,只这么一丝,足够让苏伊熟睡到天明。果然,苏伊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在等待着花孤城的回答中,沉沉睡去。 花孤城本想顺着自己的情绪就着苏伊的唇亲下去,可到了最后,花孤城却是伸出手指,略有些犹豫的在苏伊的腮边点了点。花孤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学着鬼王的动作去表达自己心中对苏伊的依赖与爱意,至少在那一刻,花孤城心里是十分不懂的,但他还是依旧这样做了。只是因为他突然觉得,这么做似乎更合适。 就好像一个人,在小的时候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起床后和睡前刷牙洗脸。等他长大了,终于明白这其中的奥秘,但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又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已习以为常的做了很多年,有没有理由,有没有道理,似乎都一个样。 “好呀。”花孤城的手指只是轻轻一点,便即刻如同触电一般往回收了一些。花孤城怔怔望着自己的手指,疑惑的反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是?” 花孤城收回手指,几根手指互相摩挲了片刻。 “晚安,宝贝儿。”终于,花孤城笑着后退一步,花了好几分钟才退出第二步,第三第四步就快的多。仙人球碧绿的眸子在月光上闪烁着幽光,清醒着却丝毫没有去打搅花孤城的打算,只是静静的望着自己的主人渐行渐远,过了许久,终于是消失在了夜色中。 (最近收藏一直再涨,也没有推荐什么的,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莫非是有高人相助?)(未完待续) 第七章 封杏 火车缓缓开进f市火车站。 桔梗与胖子经纪人却在车站口犯了难。按照规定,胖子经纪人从羽衣相卿哪里讨来的烈酒没办法带上火车。不过好在要解决这个问题对于桔梗和胖子经纪人而言并不算太过困难。 “看来又要用老办法了!”胖子经纪人拍了拍肚子,又掂了掂捧在手上的酒桶。 “需要帮忙么?”桔梗看着密密麻麻的人流与那一个个严阵以待的乘警,又看了看胖子经纪人日益发福的肚子,不由得为胖子经纪人捏把汗。 想来都依靠桔梗做事与过活的胖子经纪人,这一次却是摇摇头,拒绝了桔梗的好意。 “你先上车找个软卧车厢,我有的是办法!” 桔梗知道这一次胖子经纪人没有吹牛,当下很是放心的留胖子经纪人在原地,自己一个人先混进了茫茫人流。 火车里某一节软卧车厢。两个年级不大的姑娘坐在上铺床上,一个剥着橘子,一个对着笔记本电脑一遍一遍校对着些什么东西。 “听说花孤城带着一帮打手把江湖闹得鸡犬不宁,这几天都杀到f市了。可惜没办法去看上一眼。”坐在车厢里吃橘子的女孩正是许久不见的封杏。而坐在封杏对面的姑娘正是集圆。 对封杏与集圆而言,生活给她们上演了一场比国产惊悚电影还要荒诞的场景。先是在火车途径f市的时候被告知时间紧迫没法下车逛上一圈,或是到藏区玩上几天,而后又有一老一少,一胖一瘦两个男人出乎意料的出现在自己包下的软卧车厢里。 年轻高瘦的那个一身黑衣,很是客气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进了车厢之后,只是有些羞愧的朝封杏与集圆点了点头。而后便就一言不发的躺到床上,假装睡着。 而封杏自然不会因为年轻男人的这一个笑容而忍气吞声,让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莫名其妙的闯进自己包下的车厢。可还没等封杏来的及开口说话,半掩着的车厢门突然又被重重的推开,一个挺着巨大肚皮的中年男人抱着两个酒桶哼哼唧唧的走了进来。 年纪较大的胖子却就没有年轻男人那么安静了,这位能将两大坛子烈酒弄上火车的大侠丝毫没有顾忌到坐在上铺的两位美女的心情与神经,大笑着与那应该早就熟悉的年轻人大谈自己如何与乘警斗智斗勇,最后总算是冲破层层防线,将酒桶带上火车与年轻人顺利会师。 这一老一少两人,自然就是桔梗与胖子经纪人了。 “我说你们两个是有……”封杏的怒火一下蹿了有十几层楼那么高,狠狠的打断了中年男人的话头。然后封杏的话头却也被集圆所打断。集圆只觉那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周身散发出一股叫人心悸的气势,这股气势比之龙字甚至西子来讲都丝毫不差。然而这个年轻男人身上的这股气势偏偏又若有似无,被隐藏的极好,很有些无势高手的味道。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比起西子来都要高上一筹。这叫集圆不得不谨慎行事。 “哎呀!两位小姑娘,我之前已经查过了,这么大一个车厢光光被你们两人给包了下来,太浪费资源了,我们两只是进来合理的使用被浪费资源,我想你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胖子经纪人一脸匪气的说道,语气中不由得带着几许威胁的意味。然而这一套对封杏而言似乎毫无作用。 此时此刻,封杏再也顾不上之前集圆抛给自己的那个眼神,暗中摁下了特制报警器,龙字西子等人此刻就在隔壁车厢,收到警报后,不需十秒钟就能赶到。 有恃无恐的封杏冷哼一声说道:“你要是三秒钟之内不给我滚出去的话,姑奶奶就把你五条腿都给打断!” 这句话出口,胖子经纪人却是一愣,他万万没想之前那番威胁话语加上他自己演绎的极为到位的凶悍表情居然没能吓到这个看上去娇弱的小姑娘。躺在床上的桔梗原本微微眯着的双眼突地睁开,一把将胖子经济人拉到一边,周身气势突地释放开来。 “咣!” 一声巨大的嘈杂声传出。桔梗一拳砸在车厢门上,然后车厢门没有丝毫动静,桔梗却是退出两步。 集圆眉头一皱,身形一闪,将封杏护在身后。 “原来还是个练家子。”封杏所说武功不济,眼力却还是有几分的。一眼就看出桔梗身手不错,但封杏决计想不到这个身手不错的桔梗是个有多恐怖的高手。 桔梗左手慢慢摸到黑伞之上,他感应到那扇门的背后有几道很是强大的气息。看来,坐上上铺的那个女人看上去似乎已经不只是富家女那么简单了。桔梗轻笑几声,忙不迭的打着圆场。 “万事好商量,不必动手动脚的么!” 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封杏心里正闷着,所以一旦挑起了事儿,就万万没有息事宁人的道理。 “哟!之前不还凶的很么?怎么这才一个照面就虚了。要坚挺,要持久,这样才叫男人么……”封杏竭尽挖苦讽刺之能事,集圆在一边越听越不是滋味,眉头越皱越深。 那年轻的黑衣男子气机越加雄浑,强大的叫集圆几乎不敢直视,即便外面龙字西子等人都在,也未必能稳稳胜了此人。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此刻这黑衣男子有意不想挑事,就此离开,对双方无疑都是最好的结果。一旦真动了手,先不说己方不敌这黑衣男子,就算是赢了对方,可一旦不能彻底斩草除根,让黑衣男子跑了,那就真是后患无穷。再往深了想,这黑衣男子若还是出自某一方大门派,那贸然结下这么一桩仇怨,对兰派而言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所谓柿子要捡软的捏,欺负人可以,但千万是要找好对象。行走江湖最是忌讳无端去碰那些个扎手点子。而眼前这个黑衣男子无疑就是那种最为扎手的硬点子。 “美女口才真好,这玩笑开得绝妙。我们这就走,祝您旅途愉快啦!”桔梗示弱,不想惹事,只觉这种环境中一旦动手,最是倒霉的怕就是胖子经纪人。 而向来嗅觉灵敏的胖子经纪人一下就嗅出了空气中弥漫开来的不寻常气味,当下也是陪着笑脸,变脸如翻书一般,拖着浓郁的台湾腔说道:“不好意思啦,只是开一个小小的玩笑,再会,再会。” 说完,桔梗与胖子经纪人就要往外走,却没想封杏丝毫没有放行的意思。 “等等!把那两桶酒留下,我给弟兄们尝尝鲜。”封杏咄咄逼人。“或者,打断五条腿,慢慢爬出去。” 菩萨还有三分气,胖子经纪人与桔梗此刻是都不干了。胖子经纪人眯了眼,肚子里动了三分肝火。 “小娃娃,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胖子我行走江湖的那会,你妈妈才跟你这么大。” 封杏嗤笑一声,继续剥着橘子。 “你行走江湖有多威风我是不知道,可一个男人总是提起过往那只能说明他现在不行了。”封杏上下打量胖子经纪人一番,毫不掩饰面上的轻蔑神色。 胖子经纪人冷哼一声,却也没有辩解什么。只是默默抱起两坛酒,跟走桔梗前头。两人都默然不语,慢慢往外走着,这是桔梗与胖子经纪人最后的底线,若是对方再要纠缠,那说不得就只能打上一场了。 而封杏等的便就是这两人即将红眼的一瞬间。 “动手呗!”封杏轻描淡写的一句,一场惊心动魄的械斗便就真正拉开了序幕。 车厢门被缓缓推开。一把短刀猛地朝桔梗刺过去。握刀的男子正是龙字。 龙字背后还站着三人。 只见黑影一闪,飞速掠到桔梗身后。 桔梗眉头一皱,周身气势爆开,一指弹偏了龙字直攻桔梗面门的这一刀。电光火石只间,桔梗翩然后退,竟是猛的跳上了封杏的床铺。集圆下意识的出手朝桔梗挥出一刀,却没想桔梗压根就不在意集圆的这一手攻击,运势防御周身,单手掐住封杏的脖子。而集圆果断挥出一刀,径直就想削下桔梗一条胳臂。 “铛!”却没想,集圆这一刀恰好似砍在金石之上一般,无果而返。 “好汉饶命!”与此同时,胖子经纪人大吼一声,桔梗转过头,却见胖子经纪人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双腿打颤。 一道黑影躲在胖子经纪人背后,用一把利刃顶住胖子经纪人的后背。此时此刻,黑影与桔梗互视一眼。 “西子?”桔梗掐住封杏脖子的手,微微一松。那站在胖子经纪人身后的黑影正是龙字与宋梅的大师兄,西子。桔梗与西子似乎已是老相识,这种情况之下,两人一眼便就认出了对方。 “桔梗?”而与此同时,西子顶在胖子经纪人脊梁上的刀子也不由得朝后退了半厘米。 封杏眨着眼睛,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这一场车厢大战立马就换了一个戏码? 桔梗低头看了封杏一眼。 “那你就是兰派大小姐了?”桔梗笑的有些尴尬,而封杏自然也是听过桔梗的鼎鼎大名,一样很是有些尴尬的瞥了瞥嘴,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八章 李卓的威胁 西子愣愣收了手上的刀,既然来人是桔梗,那他所挟持的这个胖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前辈,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西子朝胖子经纪人行了一礼。胖子经纪人下意识的后退两步,面上立马堆满了猥琐的笑意,摆手道:“客气了,客气了。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而已。” 桔梗这头也收了手,身形一闪便就跳下了床。两方人都有些尴尬,当即只是一阵沉默。还好,胖子经纪人处理这种事情还是颇有些手段的,当下,车厢里传来胖子经纪人一阵大笑。众人只见胖子经纪人一边隔着厚厚的衣物摸着肚皮,一边开口打圆场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兰派大小姐既然喜欢喝酒,那这两坛酒,就送给大小姐了。就当是我与桔梗向诸位陪个不是!” 胖子经纪人一番话说得极为客气,也没等兰派一行人反应过来,桔梗与胖子经纪人便就退了出去。 “这……”封杏看着一胖一瘦两道身影远去,很是有些不知所措。而后终于很有些自知之明的开口说了一句。“貌似我又惹祸了。” 集圆抚了抚封杏的后背,轻声安慰了封杏几句。没一会却听宋梅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 “桔梗一脉虽说式微,但就算如此花间十影也不是可以说得罪就得罪的。更何况笑米勒虽说武功被废,可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哭米勒在,更得罪不起。这件事情,咱们得妥善处理。” “三师妹说的不错。”西子点了点头。“这件事情,龙字你处理吧。我们车厢还空着几个床位。” 西子说完便朝封杏行了一礼,转身出了车厢。 龙字拍了拍身边万字的肩膀,苦笑一声说道:“听说笑米勒是个很风趣的前辈呢,我们去请他们到我们车厢住,宋梅便留在小姐车厢照应。” 万字看了看地上两坛酒,又看了看封杏。 封杏皱了皱眉头,挥挥手说道:“真是晦气,赶紧拿走。” 万字嘿嘿一笑,抱起两坛酒,转身离开,跟着龙字快步去追走在前面的桔梗与胖子经纪人。 宋梅等一群人先后离开之后,轻轻关上车厢门,依旧冰冷的询问了一句。“大小姐,没受什么伤吧?” 封杏继续剥了一个橘子,咂了咂嘴,摇了摇头。 宋梅点了点头,脸上仿佛蒙着一层千年不化的寒冰,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而后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句。 “这个桔梗可是越来越强了。” “听说以前,桔梗可是花派中唯一能赢了花峰的年轻一代弟子?”封杏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宋梅轻轻点头,很是凝重的开口道:“以前桔梗只是比花峰强上半线。但此刻的桔梗却是要比去年见过的花峰强上太多了。” “大抵是个什么境界?”封杏一扫之前的不愉快,兴致勃勃的询问了起来。可宋梅想到桔梗与花峰的实力,再联想到自己的功夫却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当下再无继续为封杏解惑的兴致,只是不疼不痒的对封杏说了句。“这些事情,还是让集圆和你说吧。” 封杏对宋梅的脾气很是了解,当下也不再去询问宋梅,而是转过头,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集圆。 “去年见过的花峰,实力大概最多在二品左右,可如今桔梗的实力,就凭着刚刚以势硬接我全力一刀来看,稳稳是到了文一品的境界,至于他还有没有留手,我们是看不太出,但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对付我们所有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之前他之所以不愿与我们动手只是在乎笑米勒的安全而已。”集圆极为细致的为封杏讲解了一遍。 “之前有情报说,花孤城那个小贱人与桔梗交过手,这个桔梗这么强,居然没能把花孤城那小贱人弄死?”封杏很是神奇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对花孤城没被桔梗弄死这件事情很是失望。“是小贱人实力变强了?” “花孤城天份虽高,但短时间内恐怕还不是桔梗的对手,他跟桔梗交手没死,一半是因为桔梗不敢对他下杀手,二来是应为花孤城实在是太过油滑了。”提到花孤城,宋梅与集圆的面色都是一变,之前他们四人一同栽在初出茅庐的花孤城手上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过刻骨铭心。 封杏往嘴里丢了一片橘子。“小贱人闯荡江湖那么刺激,我出来走一趟可就要闷的多。一会去了b市,得找小贱人好好聊上一聊。” …… 另一头,万字与龙字好不容易追上了桔梗与胖子经纪人,好一番客气才将两人请到自己的车厢。四人坐在车厢之中,有说有笑的喝起了酒。期间,西子也是来蹭了几碗酒喝。 喝酒的时候,胖子经纪人很是自然的成了主角。几个人个捧一个瓷碗,就着花生大碗喝酒,听着胖子经纪人天南海北的吹着牛。 “话说这一次b市的比试大会,最终是哪位新秀最终能脱颖而出呢?” “想来是这一代花孤城,贼油滑!”万字一拍大腿,似乎很是看好花孤城。 “孤城派的少爷啊,确实是个人才呢。不过听说酆都和司徒家也都派人参加了呢。这两家的人物可是不好对付啊……”胖子经纪人啧啧叹道。 “明明就是花派与孤城派自家的事情,让这些个外人来凑什么热闹!”万字喝一碗酒,似乎很是介意别的门派来插上一脚。 “如此,方可证明孤城派与花派的江湖地位。连司徒家与酆都都看重我们的比试,自然是面上有光的一件事。”龙字安慰一句,而后向桔梗举碗说道:“桔梗兄,你说是也不是。” “呵呵。我是没有意见啦!不过我想,这一次的比试会很有看头。不过要是真要发表什么看法的话,我倒是觉得竹派的李卓不错呢!” 桔梗此话一出,西子却是皱了下眉头。 “李卓?之前搜集的一众资料里,对这个人的介绍可是少之又少。” 桔梗只是一笑,点到为止,不愿再多说,只是举杯,邀众人同饮。 火车,慢慢启动,朝b市进发……(未完待续) 第九章 一群纨绔 b市。接吴引越,曾为吴越西府及南宋行都。而到了如今,b市经济与文化一齐腾飞,放在全中国也都是数一数二的,属于第一线城市中的骄子城市。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特色,豪门大族无数,富家奢阀林立,这便是b市的特色。而竹派更是此些大门户中的佼佼者。 有豪门,就有纨绔,这是千年不变的定律。有诸多豪门,就有诸多纨绔,这一样是千年不变的定律。有诸多纨绔就会有一个圈子。这几乎也是千年不变的定律。 而在b市,最大的纨绔圈子就聚集在临近火车站的某家酒吧里。赌博,飙车,泡吧把妹……这些豪门少爷喜欢做且经常做的事情统统围绕着这间酒吧展开。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家酒吧的主人叫李卓。 因为在这家酒吧里做的一些事情,别的地方别的势力罩不住,但李卓罩得住。更是因为李卓这个人,他现在是b市最大的纨绔,太子党中的太子爷,而以后则会成为b市最大豪门,竹派的当家人。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而纨绔也有纨绔的路子。在b市,对于这些纨绔而言,最大的路子自然就是抱上竹派的大腿,那他们以后的人生自然是风调雨顺,生意兴隆。 李卓的酒吧外面停了红红绿绿的豪车无数,法拉利,保时捷,兰博基尼,兰帕奇……所有花孤城脑子里一时之间能够想出来的名车在这里一应俱全,很有些微缩型名车展的意思。偶尔有几辆小排量的奔驰,奥迪也是颇为羞涩的远远停在一边。这排场就算是放在百米内必见豪车的b市也算得上是惊艳。相比之下,反倒是孤城派派来迎接花孤城的那两辆黑色宝马显得有些寒酸了。 “b市的有钱人可比x市多多了,到底是大城市。”花孤城就要上车的时候,转过头,扫了那数十辆身价无一不在两百万之下的豪车,感叹了一句。 一句话没说完,某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阔少突地扑在孤城派的车子上大吐了一番。富少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跟班摸样的男人和一个小蜜样子的女人同时抚着富少的后背,嘘寒问暖。剩下还有几个人远远站在后面,似乎也是富家男女的样子。 富少和跟班除去身上的衣裤,长相属于中流上下的水准,花孤城见过的美少年诸多,不说是跟雌雄莫辩的落羽比,光是桔梗就能远远爆两人九条街,小蜜长得还行,满分百分计算的话勉强能有个75分,但还是远远入不了花孤城的眼。 而这个时候,花孤城挖着鼻子,看了看那辆被吐得的颇有些惨不忍睹的宝马760,花孤城还是有些心疼的,少说也是百来万的名车,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给污了相,确实是有些可惜。 富少吐完,起身要走。长相都不惊艳的三个人,偏偏气焰让花孤城惊艳了一把。 先说小蜜,此女心气似乎极高,淡淡瞥了花孤城一眼,只觉这邪里邪气的少年便是挖鼻子的神态都是颇有些好看的,可偏偏花孤城只是扫了她一眼之后,便就全无兴趣的转过了头。小蜜自然是有些气结,按着她的剧本演绎的话,花孤城自当是对她一见钟情,自此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成为她诸多炮友中的一员。却没想花孤城的表现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恼羞成怒的小蜜冷哼一声,对于花孤城的表现,她只当是花孤城想玩一把欲擒故纵的把戏,而后继续方高姿态,故作冷艳的昂扬着头颅。不过这份冷艳落在花孤城眼里却是让花孤城觉得有些不伦不类,花孤城心中欢喜着想到:“若是此刻司徒明月站在这里,这女人岂不是要羞愧的当场自杀。” 再说富少,那富少吐完,顿觉身心舒畅。但只一瞥孤城十七等人的脸色,再看了看被自己吐了一车身的宝马760,当下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所有纨绔都没脑子,至少此刻站在花孤城眼前的这个富少还懂得冤家宜解不宜结的道理,更何况一个能用的宝马760的人物,自然也不是随便任人欺捏的小鱼虾。 “还真是不好意思,胃里难受。见晾个!”富少努力对着孤城十七做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这个时候,孤城派的一众人自然都是不敢说话,等着花孤城做决定。 花孤城继续扣着鼻子,一言不发。 富少见孤城派这厢边没有反应,只以为真正的车主人不在,一群车主人的手下不敢惹事,当下只是一笑。“这样,赔点钱,小事化了。” 花孤城听了富少这话,顿时就乐了。 “那你准备赔多少?” “洗个车,再打个蜡。大家伙辛苦一晚上,夜宵得算我的。”富少数了数孤城派这边的人头,算上花孤城和毒客卿一共五个人。“这样,一人五百怎么样。” 富少说完,狐假虎威的跟班当即掏出一把钱砸在了花孤城的胸口。富少虽觉跟班的动作有些过头,可当下却也没说什么,只觉不过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小细节。 惹事赔钱,这种事情,这富少似乎是老手。 此刻赔了钱,富少一把搂过身边的小蜜,朝前走几步,恰好走到花孤城身边,见花孤城正弯腰在几张掉在了地上的钞票。 富少一脚踩在花孤城眼前的一张钞票上,慵懒的开口说道。 “麻烦过会再捡钱,先借过个!”富少的态度多少有些颐使气指,本来富少也不是如此跋扈的人,只是如今美人在侧,又觉花孤城一群人面生的很,想来是外地来的小子。故此自然是想着要表现的强势一点,却哪里能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撞上了一颗硬的不能再硬的钉子。 这种事情放在平时,苦出身的花孤城也许就这么算了,所谓和气生财,花孤城也从来不是心高气盛的一人。所以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大打出手,但花孤城只是扫了一眼孤城十七面上的神情,就知道自己得忍着肚子饿,逗弄下这富家子了。 这事关孤城派的脸面,特别是在这个各家江湖门派齐聚b市之际,自己这么一忍气吞声,今晚大家是方便了,可说不定很快这事情就被众人当做一个笑话传了开来,到时候可就大大有损孤城派的脸面了。 这笔买卖要怎么做才不亏,花孤城心里拿捏得还算清楚。但既然是不能草草了事,花孤城只觉还是闹大一些比较好,保住孤城派脸面的同时,还得把自己的名声给弄臭了。大比就在眼前,能让对手对自个起了轻敌之心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花孤城有些同情的扫了那醉醺醺的富少一眼,手上握着的一叠钞票突地随风四下飘飞出去。富少见了花孤城的反应,很是反感的皱了皱眉头,问了一句。 “你想怎么样?” “一人五万,我自己洗。一人五百,得你自己洗。”花孤城玩味的笑了笑,侧向挪了一步,当下将醉醺醺的富少拦了下来。 这句话出口,不光是富少愣在了当场,便是周围一群人都愣了一下。花孤城这边一步落下,孤城十七与两名司机当下一步走出,将富少三人围了起来。毒客卿静静站在花孤城背后,冷笑着闭上了眼,这等小事自然不劳他亲自动手,当下只作看戏姿态。 “兄弟,外地来的吧。”富少只觉一阵寒风扑面,酒意顿时清醒了几分。怎么看花孤城这一票人都不像是善茬,同时也看得出,对面这一票人隐隐是以花孤城为中心。纨绔见纨绔,要么喝酒拜把子,要么打架动刀子。 不远处的几名富少也看出些玄机,当即开始起哄,莽撞一点的早已撩起袖管,准备干上一架。小心一点的则悄悄的溜进了酒吧,去找李卓来息事儿。 花孤城似笑非笑的神情挂在脸上,似乎是想笑,又似乎是懒得笑。 “眼力不错,正是外地来的。”花孤城等着富家公子哥开口说上一些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老话。却没想富少却是不再开口,眯着眼睛先是看了眼那两辆宝马的车牌,x市,小地方。 “兄弟初来b市,就敢这么横。家里头怎么招也得有一两位省部级大员坐镇吧!”富少试探了一句,同时话语里还带着三分威胁的语气,玄机很多,不是常年在他们圈子里混的人物不至于完全听懂,但也决计不会完全听不明白!富少只等花孤城下一句话,花孤城若是真有大后台,点子过硬的话,那他就退一步,等李卓前来息事,可花孤城若是软一下,那对不起了,自己这边人手可是要多得多。富少心里打着算盘,却没想花孤城的回答却是有点不着边际,全然没有套路可言。 “还真不好意思说,家里就做点小生意,靠不上你说的那种大树。”花孤城的油盐不进,不按常理出牌却是叫富少愣了一下。“不过家里做的生意没什么根,平时我也爱讹几个高官子弟,没想今个撞上来一个。” 花孤城的意思明摆着的是要跟富少干上一场,但富少却是吃不准这花孤城到底是有几斤几两,一时之间犹豫不决。 而富少的小蜜此刻却是满心惊喜,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竟然这么横,刚到b市伊始就敢跟自己身边这位家里有两位局长坐镇的大少爷叫板,唯恐天下不乱的小蜜看得出富少此刻心里有些犹豫,一心想着看出好戏的 “刚刚那小子眼睛不规矩来着。”75分长相的小蜜一脸委屈,这委屈却不是装的,只是气花孤城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小蜜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变相的由爱生恨了一把,各种情感交错,好生复杂,最终表现在脸上就成了这么一副好像才被人强x了一样的委屈表情。 正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原本犹豫不决的富家少爷终于把心一横,暗中给自己打气道:“不就是一个小小的x市么,能有什么大势力。”富少再环顾周遭,与自己同仇敌忾的老友不是一个两个,正好在b市,正好在李卓的点子上,正好对手是个小地方来的小流氓,天时地利人和全他妈被自己占了,富少还有什么理由退缩?想来是没有了,既然没有,那就只能上了! “弟兄们,一块把这小子给办了!”富少大手一挥,不远处的另一拨人立马围上来,很有些一呼百应的架势。 “妈的,哪冒出来的小杂种,敢他妈的这么嚣张。” “弄死他!” 一声声嘈杂的叫骂,期间偶有几声玻璃瓶被砸碎的声音。其中一群人中叫的最尽兴的不过是富少的跟班,其他几个撩袖子作势要上的大多也是家中势力不及富少的公子哥,而真正那些家中势力还在富少之上的纨绔更多的只是抱着手远远看戏,根本没有蹚浑水的意思。这个圈子里的人心复杂比起庙堂江湖只多不少,这个圈子说白了就是以后的江湖和庙堂。所以这世上每个圈子都是这样,大家都说付出了真心,可到头来却各自收到一堆别有用心,那些真心都去哪了?能量守恒物质不灭在这种时候受到了质疑! 花孤城把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有数,今天晚上就算他花孤城再怎么把事情给往大了闹,也决计惹不上什么大人物,只是一场不至于伤筋动骨的小闹剧,但这场闹剧却足够扬一扬孤城派的名头和臭一臭他花孤城的名声。 “动手,主要矛盾活捉,次要矛盾弄趴下!”花孤城冷冷吩咐一声,孤城十七即刻领命,鬼魅般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只是片刻,一群人便都哼哼唧唧的躺在了地上。这突变一幕不仅是让富少和小蜜吓了一跳,便是连远远观战的一群纨绔子弟们也都见了鬼一般,心中忐忑。其中不少人心中恐慌,瞬间生了退意,剩下的一群人也都交头接耳,互相问询着这李卓怎么还不来。 “哥们贵姓啊!”花孤城一把将富少拉到了面前,很是客气的问了一句。而小蜜见花孤城依旧没有注意自己,原本的愤愤不岔立刻变作满心的庆幸,当下也不顾富少的死活,一溜跑回到身后的人群中躲了起来。 “顾,顾……顾科” “哟,顾大少!”花孤城轻轻理了理自称顾科的领子。“你看,我们一众弟兄,车马劳顿到了b市,正准备找个地方吃饭,却没想你半道杀出来这么一顿吐,把我们兄弟吃饭的兴致都给毁了。你这么做,不厚道吧!” 花孤城跟顾科说话的口气越加变得客气,而顾科却是越听,心里越是冒寒意。再看看周遭一地鬼哭狼嚎的帮手,心中寒意又胜几分,此刻的顾科,脸上满是一副如丧考批的神情。 “不厚道,不厚道。大哥,你看今天这事要怎么解决。要不我马上叫人来把车清理一下,趁这段功夫,我摆上两桌为大哥们接风?” 话音刚落,花孤城却是给了孤城十七一个眼神,孤城十七即刻会意,当下就是一拳挥出,猛的将顾科砸上了车头。之前顾科才吐出来的一车污秽,立马有大半沾上了顾科的衣服上,脸上。 “狗眼看清楚了,这里只有我家少爷一个人才能配叫大哥。”孤城十七冷的往外冒血腥气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在顾科耳边响起。 “诶!怎么能随便打人呢?还有没有规矩了?”花孤城故作严厉的呵斥一声,掏出一块手帕,假意给顾科抹脸,污秽之物没擦干净,倒是越摸越稀,还把不少脏东西给擦进了顾科嘴里,顾科嘴里冒着血腥气又混着呕吐物的臭气,偏偏心里有怒有委屈还发泄不得,当真是憋屈的只想一头撞死。花孤城与孤城十七两人这么一唱一和,倒是把顾科玩了个够本。周遭不少人见识过了花孤城的这一番手段,心里一紧,只想着花孤城这人是个疯子,决计不能轻易招惹。但也非人人都有这样的想法,更多的富家少爷只觉着今天人手不够齐全,才让这外地来的小子猖狂了个够本,将来不好好收拾收拾,还真把自己当天王老子无法无天了。 顾科被孤城十七这已然收了九成力的一拳打的满眼冒金星,又听了孤城十七如此阴森的声音,当下只是一阵不寒而栗,连忙带着哭腔求饶道 “对不起,大哥,我不懂规矩说错话,还请原谅。我爸爸是市工商的副局长,各家大酒店的老总我都熟悉,我这就去给大哥准备……”顾科话说的聪明,拐弯抹角的自报家门,只想着花孤城等人能知难而退,剩下的事情对顾科而言自然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戏码了。 花孤城斜了眼瞧不出喜怒的看了顾科一眼,咧嘴一笑。也不说话,只是 “只要还有人能欺负你,就只能说明你还不牛-逼。这种时候,你报谁的名字都没用,只会让人觉得你不是个男人。”花孤城将手帕塞进顾科的手里,继续笑着说道:“你看,哥们也不是那种坐地起价的人!哥们做人向来实事求是。说了是一人五万,那就一分钱不多你的!” 花孤城这话说完之后再加一句。“不给钱其实也没啥大事,咱们也都不是那么在乎钱的人,不过还是那句话,这车恐怕得你亲自来洗。” 花孤城笑的阴险无比,顾科微微张了张嘴,便是连回话的勇气都一下丧失的干干净净。(未完待续) 第十章 等 花孤城手头上拾掇着顾科,然而却是迟迟不动手,开了一个条件之后并不准备把顾科往死路里逼而是任由顾科站在原地,来回抉择着。花孤城开出的二十五万这个数字不太多,至少是个顾科咬咬牙,还能掏的出来的数目。当然,也不算太少,依着顾科的底子,要一下拿出二十五万,还是有些心疼的。这个数字,花孤城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好可以让顾科犹豫不决。 花孤城想拖延一下时间,放长线钓大鱼,单单收拾了一个顾科,面子是不丢什么,但花孤城嫌场上一帮人消息传得太慢。花孤城得等一个分量足够重的人物出来,一夜之间就能把他花孤城跋扈嚣张的名声传遍b市的大人物。 在等待的不光是花孤城一个人,隐忍待发的还有远处站着的那一群b市阔少们。之前还在看热闹的一群人,此刻却是隐隐觉得事情闹开了,不太好收场。纵然顾科在他们心里不是个东西,但怎么说也是明日里称兄道弟,少数关键时刻也可堪一用的玩伴。今天顾科被人这么一番欺负,以前被顾科兄弟长,兄弟短叫着的一帮子人就只知道站在一边看戏,怎么讲都有些说不过去。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不在意顾科心中怀恨,但一个见死不救的名头落在自己头上,也不是一件舒心的事儿。所以这一帮子纨绔其实打心眼里是不愿意傻愣愣的在一边看热闹的,但此刻时机不成熟,花孤城那头不显山不露水,自己这头贸然出手,说不得也很有可能像顾科一样折进去。 毕竟之前顾科自报家门的时候,花孤城一脸的面不改色着实是把一帮子人给震到了。顾科老爷子的官职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着实不小了,更何况还是一个有着实权的工商肥差。能对这么一股子势力视而不见,毫不在意的人物,背景之高大,之厚实,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难以想象。此时此刻,一帮子膏粱子弟只等着李卓出场,探一探花孤城的底。若是李卓拿得下,那就一股脑上,弄死这外来小子。若是这外来小子实力足够大,那这一群人也不介意落井下石一回,先是跟顾科划清界限,而后帮着花孤城好好教训顾科一顿。反正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也算是家常便饭。这一番心思看似这群b城纨绔,如一团散沙,毫无团结可言。其实不然,这样一群豪门,舍了团结二字又如何在b城闻名天下的浪潮中屹立不倒?所谓团结,就是一群人依附着一根主心骨同进共退。利弊权衡之下的弃车保帅才是集团结二字之大成者。 那么,顾科也许就是一枚弃子。 但决定顾科命运的人,此刻还没出现,所以顾科成为弃子的命运,似乎还未成定局。至少,在李卓出来表态之前,顾科还不能算作是一枚弃子。 “去看看李哥怎么还没出来。”一群纨绔之中,显然是领头人的一名面色阴沉的年轻男子朝身边一名跟班吩咐道。一句话说话,面色阴沉的年轻男子不着痕迹的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顾科一样在等,顾科只觉着眼前这小子敢踩他顾科的脸面,不把他局长老爸放在眼里,那李卓呢?李卓的脸面也是这小子说踩就踩的。顾科心中很有信心,只要李卓出现,这件事情怕就得这么熄了。什么二十五万,什么擦车,就让这小子做梦去吧。顾科面皮忍着疼,忍着心中突然升腾起来的一丝暗喜,开口拖延时间道:“大哥,等我,等我想想。” 这一次,花孤城却是出乎顾科的好说话,挂着一抹晦涩难明笑意的花孤城当即开了后车门,大咧咧的坐了进去。“想,好好想想。” 初春乍暖的b市温度上看,不冷,但耐不住是湿冷。加上晚间阴风嗖嗖,所以对顾科这么一群普通人而言站在晚风中的这么一场等待实在是不太好过。 而所有人都在翘首期盼的大人物——李卓,此刻正抱着一杯白水,面露凝重。海棠饶有兴致的托着腮帮看着李卓发愁。而之前进来报信的几个人此刻想说话却不敢说话,想走动不敢走动,只能无可奈何的一阵东张西望。 “顾科那傻x多半是冲撞上花孤城他们了。”李卓摸着鼻子,好半天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海棠一开始还满不在乎,而后突然煞有其事的抬起头。“哟!那鼎鼎大名的毒客卿可就跟着花孤城呢。这深不见底的浑水你准备要趟?” 李卓微微开口,而后又闭下。似乎是拿不下注意。海棠苦于没事干,只想着看一场好戏的她似乎是不准备放过如此大好的一个机会。 “这一次,花间十影的旗子我可是带在身边的。”海棠在李卓耳边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是给了李卓无限好感。 李卓明了海棠说这话的用意,一脸鄙夷的说了一句。“兴风作浪啊你!” 海棠当即赏了李卓一个毛栗。“姐姐这是好心帮你!” 李卓嘿嘿笑着,李卓心中其实也想着要和这花孤城过过招,若是他花孤城才到b市第一天,就惹出这么大事,实在有些喧宾夺主的味道。更何况在他李卓的地头,打了他圈子里一兄弟的脸,无异于是打了他李卓的脸。李卓虽说自觉被打脸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和花孤城一样,花孤城代表的是孤城派而他李卓代表的是竹派。李卓自己被打脸确实无所谓,但竹派被打脸就很有所谓了,就算对方是孤城派,一样不行。特别是此次大比近在眼前,各路江湖朋友齐聚b市,竹派作为东道主被孤城派如此打脸,那岂不是成了笑柄? 但花孤城身边有毒客卿,李卓身边却是没有安排什么能和毒客卿比肩的高手在身边。要解决他与花孤城的这场纠纷,必须得打一个速战速决。 若是李卓临时向竹派调人,那这个矛盾无疑是要升了几级。起因是花孤城叫嚣跋扈欺负了一个对江湖而言是外人的纨绔,而因为李卓的处理不当化作了两个门派的仇怨,这是万万使不得的。 调人,打不得!不调人,打不过!这正是李卓犯愁之处,然而海棠的一句话却是让李卓一喜。 花间十影的十色旗。这可是只有十影各自家主才能拥有的信物。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金,十旗十色。有了海棠这一旗,再加上妖花今日恰在b市的噱头。李卓自然是准备玩上一处虚张声势,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把戏。 “走!”李卓将头上扬基帽往吧台上一甩,先是叫来几名心腹,吩咐了几句,而后便就带着海棠与几名手下,大步走出酒吧。 花孤城又等一会,颇有些不耐。只觉这b市的纨绔子弟果真是不如北方的子弟来的性烈义气,再加上此刻花孤城实在是肚子太饿,当下不愿再等,慢慢从车子里走出来,轻拍顾科肩头。 “这么样了,顾大少,考虑这么久,也该有点眉目了吧?”花孤城声音刚开始还算和煦,到得最后几个字却是变得无比阴寒,搞得顾科才安定一些的心情一下子又战战兢兢起来。 “我……我……”顾科两个字没说完,花孤城又对孤城十七使一个眼色,孤城十七一点不含糊,当即又是一拳击出。 这一次这一拳,却是将顾科打了一个满面桃花开。从小到大没受过此种待遇的顾科再也没法顾及形象,当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出来。花孤城倒是没想这顾科居然是这么个软蛋。花孤城只觉这事情到这里也该告一段落了,虽然没办法起到敲山震虎,杜绝后患的效果,但几样最重要的目的也算是都完成了,当下准备上前收钱走人。至于以后有人不开眼上门来找麻烦那也只能另行收拾了! “怎么样,顾少爷,你也别管我兄弟脾气暴,你这么浪费大家时间,任谁都会有些火气。你看,我找你商量的事情,有结果了没有?”花孤城最后催促了一句,这话在顾科听来,恰好比末日审判。 “好……”顾科当下只准备赔钱走人,却没想如救星一般的李卓总算是出场了。 “也不知兄弟是哪里来,不过这么办事,有些不合规矩吧!”一个声音从花孤城背后传过来。 花孤城慢慢转过身,双手叉腰,脚下靴子有节奏的踩着水泥路面。 “他,吐脏了我的车。吐脏了我的车,是不是应该帮我把车擦干净咯?”花孤城说话的时候,上下打量了李卓一番,只觉眼前之人有些面熟,但到底在哪见过却是记不起来了。 “理是这么个理,但这擦车费要二十五万,有点贵了吧!”李卓的目光毫不退让的朝花孤城看过去,气场相当的两人当下在场边对峙了起来。 “车不值钱,但不巧,我的面子,值钱!”花孤城抬了抬下巴,问了一句。“你是管事儿的?说话顶用么?” 李卓不卑不亢的笑了笑。“我自个说不算,得要他们说。” 李卓指了指周遭一群阔少爷们,继续开口问了句:“大家说,我说话算不算数?”(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可战?死战! 李卓话音刚落。 “算!”这一声算便就震天般响起。 这一此,十余名阔少和不知何时赶来的一群帮手异口同声,这一声“算”很有点气壮山河的味道。那一群专业打手模样的人此刻围在场边,想来便是那面色阴沉的男子发短信找来的。 花孤城慵懒的靠在宝马车边,只苦于没有美人在怀,否则便是一等一的跋扈做派。 这一声“算”传到花孤城耳朵里,只是换来花孤城一声有点嘲弄意味的轻笑。 “说话顶用就好,兄弟贵姓啊?”花孤城问道。 “在下李卓,还未请教。” “花孤城!”花孤城今夜就是为了出名而惹的事,自然是不会去用小号,当下报出了自家姓名。而后又一脸无所谓的问道。“那依李兄看,此事当是怎么解决?” 李卓将像狗一样连滚带爬跑到自己身边的顾科扶起来,帮顾科拍去身上的灰尘,笑着开口。“可巧,我在b市也有几分面子,不如兄弟你就卖我一个面子,今晚这茬就此翻篇,以后若兄弟有用得着在下的,我一定竭力办到。” “看样子,李兄在b市算得上是手眼通天啊!” “朋友多一些,又愿意给点面子而已。”李卓谦虚说道,但此刻听着花孤城的口气,李卓心中却满满是充斥着一股子惆怅。只是心中暗道,这花孤城还真是不好对付啊! “哦,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了要么拿钱,要么擦车。这事,没得商量。”花孤城一口回绝,一副没得商量的口气。 突然,花孤城只觉孤城十七面色一变。毒客卿上前两步。 “花间十影的十色旗,这小子有背景。”毒客卿颇为隐秘的对花孤城说了一句。 “这个李卓应该就是竹派的少爷了。”孤城十七补充了一句。 花间十影的十色旗,刚刚展露头角,这厢边竹派特有的竹笛鸣哨也放了响。可任对面一派剑拔弩张,严阵以待的派头,花孤城自是一副怡然不惧,不动如山的神色。 不过花孤城心里却是有些乱了。这点子扎手,换了平时,花孤城自然是能撤就撤先,不过这回花孤城却是有些骑虎难下了。一场寻常的纨绔市井斗气,转眼就要化作江湖乱战。 此刻,花孤城心中不止有疑虑,隐隐还透出几分凶狠。 花孤城计较着竹派和小光之死的那番纠葛,此刻竹派自己撞上门来,花孤城自然是想着踩一踩竹派的威风。但向来谨慎小心的花孤城最是做不得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此刻不知对面实力几何,一时之间也不愿轻举妄动。 “貌似真打起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自己这边是人手有限,对方可是源源不断啊!”花孤城看似低声自语,这番话却是说给孤城十七听得。“退,折了孤城派的名头面子,战,便是死战!十七哥,可敢同我死战?” “死战!”孤城十七单手摸刀,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一往无前!毒客卿斜了花孤城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色,似乎是再一次的对花孤城刮目相看了。 “原来是竹派少爷,有了花间十影撑腰,当真是威武。”一个堂堂竹派少爷却要花间十影撑腰方能威武,花孤城此话不可谓不诛心。 李卓却是不计较,只是故作惊疑的轻声问了一句。“哦?这位兄弟好眼力,花孤城,花孤城?莫非是孤城派的少爷?” 花孤城并不在意李卓的明知故问,只是抬了抬下巴。“正是!” 李卓与花孤城这一问一答完毕,周边却是传来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孤城派虽说在b市名声不显,但凶名如此的孤城派在b市有一两个富家子弟有所听闻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竹派保一方平安,这件事自然是要管的,可竹派与孤城派百年交情,如今大比在即,莫要伤了和气。不如花兄卖李某一个面子,也免去一番打斗。”李卓面不改色,气定神闲,话里却满是威胁意味。 花间十影与竹派同时施压,李卓心中笃定,只要这花孤城不是个疯子,任他再怎么纨绔跋扈,此番也得低头。 然后,叫李卓没想到的却是,这花孤城恰好就是一个疯子。 “你的意思是……要动手?”花孤城不进反退。“我就喜欢。” 一句话说完,花孤城明晃晃的不知从何处将断流抽出。周遭富家男女此刻见这花孤城竟是随身带刀,就算不知孤城派为何物,但也是看的出这花孤城是一真正凶悍的角色,比起身边只会动嘴皮子的一帮人而言决计不是一个档次的。花孤城这一句话出口,只等李卓一句回话。花孤城的至理名言便是你强我就软,你软我就强。若是李卓要打,花孤城即刻跪下投降,若是李卓退缩,花孤城蹬鼻子上脸的本事可不是摆设。 “那,还请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李卓有些犹豫,可这一句话出口,却是注定了此次与花孤城交锋的败局! 花孤城心里计较着,事情的发展微微有些超出自己的掌控,但他此刻看出了李卓是个什么性子,但李卓看到的却还只是一个纨绔的花孤城。只冲这一点,花孤城愿意赌上一把! “点到为止?竹派是干什么吃饭的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了?好!就算你竹派喜欢点到为止,那可赶巧了,你花爷爷偏偏喜欢一个到死为止!今天我让你一手,你一动手,我孤城十八死士加毒客卿和我此一代花孤城,都与你竹派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且请你动手!”花孤城这边虽说是虚张声势,可这一番话讲的掷地有声,句句骇人。只是这一番话讲完,李卓背后那一群听了七八成懂的纨绔子弟却是怂了大半,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这花孤城此刻从内而外冒着杀气,这一番话可不是平日里自己争勇斗狠说的气话。 “铮!”花孤城一把抽出断流,唰一声插在了地上,水泥地面如沙土一般被捅出一道口子,血腥味弥漫! “死战!”周遭满是抽刀之声,花孤城这一刀真可谓是一呼百应,藏在暗处的孤城派弟子不多,但偏偏个个都是久经杀伐的死士,一声声死战与抽刀声,由远及近,阵阵传来,当真是声势骇人,李卓这头的一群富家子弟终于知道自己惹上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人生如戏 李卓皱着眉头,此一番较量到此,他李卓是彻底输了。不光是因为手上只有虚张声势的花间十影十色旗,更是输在了花孤城的决绝与不计后果的性格之上。在李卓看来,这个花孤城完全就是一个疯子,只是为了一时之气竟是要搭上孤城派与竹派如此多年井水不犯河水的表面和睦,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不要。这份气度,李卓比不起更加没法比。所以这一晚,就算李卓手上当真有足以匹敌甚至碾压花孤城势力的实力,输的一方依旧是李卓。一念至此,一直面带微笑的李卓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气馁,无奈一笑,拍了拍身边顾科的肩膀。 “和气生财,之前不过是与花兄开个玩笑。洗车的钱,自然是由我这个主人来了。今晚一众兄弟辛苦了,这卡里有四十万,除了洗车钱,剩下的就当做夜宵了。”李卓取出一张银行卡,上前两步,双手奉上。李卓回到了b市,自然是不缺开销用度,更何况此一番送给花孤城的二十五万其实也不是他李卓的钱。等花孤城一走,顾科自然是要乖乖的把这二十五万给补上。说不得另外的那十五万也得一并补足。 花孤城见李卓的态度突地峰回路转,知道自己今天侥幸又赢下一成。事实上,李卓只要一声开战,花孤城自然是立马投降。虚实之道,除了博一个声势气场,玩的更是一个心跳。花孤城面色一变,当场眉开眼笑起来,之前还杀气腾腾的周身气势一下就变得和煦起来。 “够意思!这才是好兄弟。咱们好兄弟讲义气。这点钱,还请李兄打点一番,就当是给竹派诸位弟兄的见面礼了!”花孤城将刚刚到手的银行卡塞进李卓上衣口袋,顺手将李卓歪了些的领子打理了一番,这钱上有怨气,而且还是竹派的怨气。收下这钱,花孤城也就等于收下了一份大麻烦,这生意,只亏不赚。 花孤城说完,摆摆手跳进车子里,两辆宝马扬长而去。 “若是十影的弟兄都在,说不得我可真得把他灭在这里!”海棠从暗里走出来,说话的时候眯着眼,有些咬牙切齿。“孤城派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嚣张?” 李卓不说话,只是远远望着消失在街口的两辆宝马车,有些愣愣出神。 “我们两个合作,这还是头一回认栽吧?”李卓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海棠抬起头,掰着手指默默计算着,突地面色一变。笑骂了一句。 “他妈的!还真是。” 海棠与李卓自小认识,从小到大类似于今晚的把戏没少玩过,可却还是头一回失了手。 李卓鼻子在空气里轻嗅。“人头马……以后少喝些,误事!”李卓说完,只是朝人群挥了挥手,说了一句:“散了吧!最近b市会有不少竹派请来的客人,这几日,收着些。” 当下李卓便跟着海棠一同回到酒吧,继续消磨时光,而一群富家子弟此刻却是没了继续逍遥的兴致,各自三两散去,只留下顾科在原地不知所措,无人问津。 “李卓,我得好好查下这人。”花孤城坐在后座,很是慎重的摸着下巴。孤城十七听了花孤城这么一说,即刻回复花孤城道 “属下立刻去查。” “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做。”花孤城煞有其事的点着头。 “小少爷请吩咐!”孤城十七继续答道。 “晚饭在哪吃?”花孤城摸着肚皮,说话的时候颇有些哀怨。 孤城十七却是一笑,回答道:“宾馆不远,祖师伯与常叔皆以准备妥当。”听了孤城十七的话以后,花孤城只是扬了扬眉头,嘴里念叨了一句。“祖师伯?”。而后又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毒客卿。而一直坐着,不发一语的毒客卿此刻终于是开了口,轻声说了一句。“你义父的师伯,人很好相处。” 毒客卿及时的解惑消除了花孤城心里不少疑惑,当下花孤城也不愿多浪费体力,自顾躺在车里,闭目养神起来。这一晚,常叔与祖师伯在宾馆外终于等到了风尘仆仆的花孤城一行人,孤城派一众人在宾馆内大摆筵席,极为正式的为花孤城接了风。这在花孤城眼里不过是一顿寻常的晚饭,味道不错,菜肴丰盛而已,没有更特别的地方了。而对于孤城派,对于江湖而言,这顿晚饭的意义却是不寻常。这一席接风的酒宴加上之前花孤城在江湖上的一圈游历,这才是真正告知了江湖,孤城派再一次有了花孤城,孤城派自上而下都承认的花孤城。整个江湖都不得不承认的花孤城。吃过晚饭,花孤城跟着常叔与那祖师伯上了楼,两位长辈一路将花孤城送到房间。 祖师伯确实如毒客卿所言一般,是个极为亲切好说话的长辈,一张沧桑不输老法王的脸上已然做不出更多表情,只有在花孤城看过去的时候,祖师伯才勉强动一下面皮,露出一个可亲的笑容。更多的时候,这位祖师伯便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常叔对花孤城说一些老爹交待下来的事宜。不发表意见,不作补充,只是偶尔点头,以示自己也有在听。 瘦弱枯槁的祖师伯看上去只要一阵略大的风就能刮走一般,然而等花孤城真正就站在他身边的时候,花孤城感受着祖师伯强大的气机却是无端的从心里生出许多的安定感。于是花孤城终于明白,为什么孤城派能够在这片纷争四起强者割据的江湖里,以如此强势的姿态盘踞。靠的,不正是想祖师伯这样一群又一群时光中积淀下来的高手坐镇么。可花孤城又有些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让这样一代又一代风华绝代的高手心甘情愿的为孤城派付出青春,付出一生?又是什么样的力量,将孤城二字刻在了这群高手的骨子里,从羁绊化作了牵挂? 花孤城一直想啊想,直到他理所当然问常叔一句。“老爹和大胡子此刻在湘西可好?”的时候,花孤城突然有些明白,大概是明白了一点。孤城派可不就是所有孤城门人的家么?这里有他们各自的亲人,那么大家齐力守护各自的亲人,守护各自的家,可不就是再合情合理的一件事么? 常叔将老爹交待下来的事务,一件事一件事的复述给花孤城听,大多都是要花孤城在竹派的地头不要惹事生非,特别是关于小光的案子,如果要查,一定要在暗中进行,如果当真是跟竹派有关,需要和祖师伯商量后再做处理。 花孤城将行李放到酒店房间。常叔与祖师伯都没有再多打扰花孤城休息,很快就一起离开了花孤城的房间。 花孤城一个人呆在酒店客房里,看着落地窗外那个绿意盎然的花圃天台。 “可是越活,越气派了。”花孤城当年当日,离开家乡去到x市的时候,不就是做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这么一个烂俗却又偏偏可望而不可及的美梦么?花孤城想着一个多小时之前,他就那么随随便便将b是这个顶尖城市里的一群顶尖纨绔踩在脚底下,少年人应该有的踌躇满志充斥在花孤城的胸口,这种感觉让花孤城感觉很好,美中不足的只是花孤城清楚的知道,这种感觉并不真实。花孤城很是可惜的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成功麻醉,花孤城抬起头,看着头顶悬着的那盏巨大的水晶灯和装饰的如同星空的天花板,嘴里突地冒出了一句有些与场景相比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话来。“出来这么久,什么时候,也该回去看下奶奶了。趁着还能够衣锦还乡的时候。” 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牌突地变作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门派家族的少主,花孤城的故事算不得跌宕起伏,勉强能称得上离奇,但这份际遇若只是平平淡淡的讲出来,在这个什么都讲究噱头的世界里,那可能也没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很多际遇。不是常人能想象。也许置身事外就能算是种幸福。这个故事,是李卓辗转听来的。严格算一算,大概是第四手。而海棠则是第三手! 海棠在对李卓说这个料重,噱头重,偶尔还带些荤段子的故事的时候,用的是戏谑的语气,但海棠那不痛不痒、刻意与故事保持距离的声音,却一不小心让故事里的人与物有了温度和气味。与此同时却让听故事的李卓渐渐失去了表情。 李卓听完故事,看着周围一帮子平日里都叫他大哥的富家子弟在那吞云吐雾,李卓突然有一种要根烟来尝试一下的冲动。李卓不抽烟,于是比旁人少了一种排解寂寞忧伤的方式,亏大了。李卓不知所措的双手不再抱着水杯,他的不自然被海棠看在眼里。 “只是一个别人的故事,你在难过些什么啊?”海棠继续喝水,一不小心从嘴角流下去的水渍却是无情的出卖了她,海棠决然没有她说出口的话那般轻松。关于这一点李卓很是善意的假装没有看到。 当你在看电影的时候,不自觉的动了情,你试着问自己一句,不过是别人的故事,你在感动些什么啊?你的答案会是?(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故事(一) 故事的开始定格在一个笑容。 那是一种让委托人放心把人交给他杀的同时,不知不觉将罪恶感也一并交给他,令委托人如释重负的,千锤百练的职业笑容。 看上去有些猥琐,但却叫人很安心。这个笑容的主人是一名大腹便便,满身酒气的中年人,那一年,这个中年人虽然满身酒气,但笑米勒的名号在江湖上还是足够响亮的。这个名号和他的笑容一样足以给委托人带来安全感。 这一次,笑米勒却不是在收一份杀手委托。而是收下了一名注定要成为杀手的小男孩。 “桔梗哦!来头还真是不小呢!”笑米勒面上依旧挂着笑脸,但心里有些沉重,说真的,如果不是他师兄哭米勒的嘱托,他才不愿意和花派这样的大门大户扯上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这可不是一件美差。至少拖着一个小屁孩行走江湖本身就很不美啊! 但笑米勒还是笑呵呵的收下了只有八岁的桔梗,并郑重表示一定把桔梗照顾好。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是笑米勒他那名义上是师兄但实际上更像是师父的哭米勒的嘱托。 不过叫笑米勒意外的是,这个八岁的孩子居然一点也不怕生,很是好奇的在笑米勒暂时定局的小宅子里左顾右盼,与笑米勒四目相接的时候,脸上还会浮现出一个很是亲切的笑容。那是一种一看就给人一种相识多年的笑容。 “嗯!有天分!”这便是笑米勒收下桔梗的第二个原因! 于是桔梗就在这个小宅院里住下了。 “喂!小鬼,上课了!今天我来教你杀人!来,先教你用枪。”笑米勒起先笑的很阴森,然而很快,笑米勒的笑容凝固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个背负着桔梗名号的小鬼,居然会有如此之烂的天赋。 桔梗的腕力不够,根本握不住枪。更别提拿刀了,万一被对方一个擒拿手抢走了家伙,桔梗怕痛又跑得慢,注定要把命送掉。 笑米勒很是惆怅的吸了四根烟,等他点燃第五支的时候,桔梗终于打出了第一枪,歪歪斜斜,差点打爆了笑米勒的脑袋。至此,笑米勒再也不敢让桔梗握枪了。 严格来说,以桔梗的天赋,是绝对做不了杀手的。做杀手的目标倒是应该会很受欢迎。但桔梗似乎不得不成为一名杀手,否则花间十影变作了花间九影,笑米勒自问是付不起这个责任的。 既然是没有天分当杀手的人,而偏偏硬要当一个杀手。笑米勒皱着眉头,只是吸烟。手上的枪被笑米勒没收而变的有些无聊的桔梗愣愣望着笑米勒眉头紧锁的胖脸。终于笑米勒嘴角微开,一缕淡淡的白雾不疾不徐地飘出。就像一幅高深莫测的山水画。 “既然不能舞刀弄枪,那你就只好依赖其余的才华杀人。” 桔梗微笑着听笑米勒说话,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要杀人,或者说什么叫杀人。当有一件事情,在你了解其本质之前就已经对它耳濡目染到无动于衷的地步的时候,无论这件事情的本质有多血腥恐怖或是丧尽天良,你都不会觉得很有所谓,因为你对他已经麻木了,习惯了。这并不影响你其他的本性,甚至是善良,正义。 “我知道有一个人,他胡诌了一个所谓的xx大-法,骗得一群目标整个深信不疑,最后许多人往身上浇汽油在广场上自焚,还将他们的财产留给了那个人。不过那些人期待的外星人天神并没有来接他,而是几个脸色很臭的殡仪馆人员和政府工作人员。这个人几乎就是高科技或者说骗术杀人的典范啊!” “哇!”桔梗眼中闪着光芒,很是兴奋与憧憬。 笑米勒摸了摸肥肥的下巴,一脸满不在乎,继续说道。 “哇什么?这年头不管做什么事,站在金字塔顶尖的,讲的都是货真价实的技术。拿着枪到处乱射乱轰杀人的,其实就像是劳力阶级一样可怜……坦白说,给了随便一个臭小鬼一把枪,臭小鬼也会杀人啊!这种不分你我都可以办到的事,怎么会有技术在里头?所以用骗术,用医药学,心理学甚至是电脑系统……哇,这些才都是高科技!科技改变世界!”笑米勒越想越觉得美妙,隐隐有一种开宗立派,为广大杀手宗门开辟一条新星道路的成就感。 桔梗眨了眨眼,很是懂事的顺着笑米勒微微有些膨胀的心态哦了一声。 但这一番道理,最终似乎还是没能把桔梗带上一条技术含量更高的杀手道路。桔梗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大家都知道了,但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可事实上,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桔梗都在学习着高科技杀人应该懂得的各种知识。 混熟,逮机会,用最为日常的死亡方式让目标躺进棺材。这是笑米勒专门为桔梗杀人而勾画出来的行事步骤,不动刀,不费力,要的只是一张笑脸和一份临时建立的友谊。其中最难但又是最核心的则是第一步。 因为每个目标的生活圈都不一样,个性,工作,家庭都不同,要无端端混进目标的身边绝不容易,更何况混进可以轻松杀死他又不留痕迹的距离。这里面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社交,礼仪,宗教,历史……简直是包罗万象,所以桔梗八岁以后的童年还真是有些不容易。说起来,在武道之上没有天赋的桔梗,偏偏在学习各种知识的时候,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天分,几乎就是一点就通,而且与此同时还时常能够触类旁通和无师自通。因为桔梗的良好表现,使得笑米勒培养桔梗做高科技杀手的决心越加坚定。 但其过程中要学的东西太多,不是能完全靠桔梗自己无师自通就能全部学会的,当然也不是笑米勒一个人可以教的过来的,所以笑米勒带着桔梗到处游学,请教了许多名流和学问家。 桔梗到十一岁那年,被笑米勒带到了哭米勒所在的城市,在那里向一名名声不显但学识却变态的老教授学习心理学。 而真正的故事也就在这座城市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故事(二) 桔梗在哭米勒所在的宅子里住了四年,每天由笑米勒带着穿越小半个城市去到心理学老教授家里上课。 途中,笑米勒会先带着桔梗在一家路边摊上吃早饭。 “小鬼,你要记好了,现在你吃的东西都算是我借你的哟。有朝一日,你得还我!”笑米勒每每在桔梗睡前饭后都会啰嗦上这么两句,并且总是假模假式的把帐给记下来。桔梗对笑米勒的啰嗦并不是很在意,因为笑米勒仅仅是啰嗦上这么两句,而至于桔梗想多吃一个生煎或是多吃几个汤包,笑米勒是决计不会有半句废话的,一定满足。更何况,笑米勒记账的水平实在是有够烂的,没半年就把账本涂得一团稀烂,故此笑米勒的这一声声啰嗦似乎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提醒桔梗将来要回报他,而更像是笑米勒的自我安慰,好像“反正以后这孩子会把钱都还给我,现在多花一点也无所谓。”这样的意思。而随着笑米勒把账目记成一团乱麻,他与桔梗的命运纠缠,似乎再也无法剥离,各自分开了。 扯远了。 桔梗吃早饭的路边摊主人有一个很奇怪的邻居。在笑米勒与路边摊的主人闲聊中,这位路边摊老板似乎毫不掩饰他对这位奇怪邻居的鄙夷。 这位奇怪的邻居其实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人三十多岁,无业,属于网络游民。女人二十不到,很是不搭的两个人住到同一个屋檐下,那似乎又是一个剧情复杂的故事了。 二十不到的女人认识三十多岁的男人的时候,差不多十八岁,也许十七,反正也没差了。 “小幽。”女孩子的姓名,或者是代号,应为女孩的本名里根本找不到一个幽字。刚刚接触网游的时候,她好歹也呆在电脑屏幕前十多分钟,才勉强取了“紫幽”这么一个不算高明但也不至于太差的网名。 第一次进入这个虚幻的世界,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小幽下定决心,跟陌生网友出来见面,就连小幽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最终她还是来到了一家消防通风条件堪忧的ktv,为那个素未谋面却在网络中把小幽哄得很高兴的网友庆祝生日。 “哇!这是我二十岁的生日,你能来我好高兴,不醉不归!”看上去足够三十岁以上,一肚子腹肉的男人一再声明这是他二十岁生日的同时,给小幽递过去一杯酒。 就在充满呛人烟味的ktv里,小幽莫名其妙却并不出奇的搞丢了她的第一次。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很痛。有些后悔明明知道可能会出事,却还是喝下那些看来有些混浊的酒。 现在的她除了下体有些红肿以外,并没有特别的感想。一点印象也没,这种事让小幽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笑一个。”男人拿着相机,慢慢将小幽虚弱的两腿分开。 “……”小幽望着镜头,居然试着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照片拍完了,又做了一次。这一次,则是在男人位于路边摊隔壁的简陋小屋,清醒着的结结实实的一次。 “原来这就是做-爱。”小幽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视线却被一团团白色的粘液阻挡。男人很好,居然没有在这种时候丢下她,而是跌跌撞撞跑下床,一边称赞,一边拿起相机继续拍小幽狼狈不堪的脸。 他说这是一种爱的表现。而神奇的是,小幽居然相信了。小幽其实心甘情愿,甚至是主动懒在男人身边不走的。似乎男人那间脏乱窄小的老旧小屋,要比她那冷清清的家温暖的多。 男人说什么,小幽都会照办。男友要她学姿势,学技巧,学叫,小幽会目不转睛盯着a-片学。从此小幽不再去上课,想办法搞到那个生她的女人的签名之后,直径就退了学,一心一意的跟在男人身边。对于小幽而言,这应该就算是家的温暖了吧。这种畸形的温暖,小幽有着一种畸形的依赖。 甚至这位已经重复过了十三次二十岁生日的男友,将她丢给他的好朋友轮流享用,小幽也没有动过离开他的念头。 小幽有些逆来顺受,只是想象压在身上蠕动的是男友,让自己更投入。为了让男友有面子,她每次都假装自己很享受,一次比一次装得更像。偶尔还主动用嘴。 所有人都会觉得小幽是个傻女孩,并且瞧不起她,“贱”这个字简直就是为她发明的。 可小幽偏偏不是笨也并不傻,她只是很安心有个人喜欢自己,并且愿意收留。 爱情小说里最老套的剧情不都是这么发展的么?能找到一个令自己无怨无悔付出一切的男人,就是女人一生的幸福。而现在,小幽的确是为了一个男人付出了一切,也的确无怨无悔。这还不算幸福么?幸福极了,小幽觉得。至少比她一个人呆在那间冰冷屋子里要幸福的多。直到她有一天发现,这个男人居然不是对的人,她的付出都认错了对象。 那一天,她偶然在在男人的电脑里,看到男人跟别的女网友一起在床上过生日的最新剧照,小幽才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好像这世界上所有谎言骗局被戳穿瞬间的剧情发展一样,男人先是一愣,沉默,而后就是羞怒。 小幽突然开始哭,一直哭,哭着哀求男友不要再跟别的女人乱搞。 然而似乎早就已经倦怠或者腻烦小幽的男人只是一声冷笑。“凭什么?” “因为我爱你啊!”小幽哭着朝男人扑过去,用力抱住男人,却还是被一把推开。 男人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自顾上网玩游戏,跟网友聊天。“别哭!” 小幽的哭泣没有停下,只是一个劲的哀求。 “婊子!” 但明明做了错事的男人不知为何会突然暴怒,像提着装满隔了好几夜发馊食物的垃圾袋一般,抓着小幽的头发,将她扔出租屋门外,半句话都懒得说,径直就把门摔上。而后小幽一直哭,蹲在门口哭了一天一夜。等第二天,桔梗与笑米勒再来吃早饭的时候,小幽依旧蹲在门口。似乎通宵游戏,蓬头垢面的男人出门,看见蹲在门口的小幽,又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这才耷拉着拖鞋去买吃喝。 感觉到脸上热辣辣的,小幽终于真正的绝望。但一切似乎都是她自作自受,没人会同情她。 还是一个小男孩且正义感充沛的桔梗几乎就要拍案而起,可最后却是在笑米勒笑眯眯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垂头丧气的坐回了原位。 “为什么不去杀了他?他是个坏人诶!”离开路边摊,走在路上的桔梗依旧不放弃的追问着笑米勒。长年累月的相处,桔梗说话的风格也带上了一些台湾腔。 而笑米勒给桔梗的回答,简单,有力,几乎改变了桔梗的一生。“因为没人付钱啊!” “那要给你多少钱,你才会去杀了那个人。”桔梗天真的动起了存钱买凶的念头。 “那就要问问你自己的心了。不是每一个目标都很难杀,特别是刚刚那种男人,一颗子弹或者一把刀都没有很贵啦!”精明的笑米勒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很是决然的打消了桔梗不成熟的念头。“你的钱可都是我给你的,花钱买凶这种事情行不通哟,还是好好念书吧!” 笑米勒与桔梗的谈话显得很是轻松,似乎是在讨论着中午是去吃牛排还是猪扒饭一样。然后笑米勒与桔梗便就走到了心理学老教授的住处。 “那就麻烦你了。”笑米勒笑眯眯的将桔梗送到老教授手上,老教授对聪明的桔梗爱不释手,甚至主动降低了桔梗的学费,老教授笑眯眯的点点头,很是小心的带着桔梗走进里屋。 只留下笑米勒一个人站在马路上,笑着自言自语。“嗯,这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契机也说不定哦!” 笑米勒决定盯着那个叫做小幽的女人。而正如笑米勒所料,桔梗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如果要变得更加美好一点,有些人确实是应该提前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为好。不是叫那些人主动的从自己眼前消失,而是叫那些人被动的从这个地球上消失。老教授对这种消失的理解和定义则更为学术——社会学和生物学双重意义上的消失。简单一点来说,那便是死亡! 如何利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去把这种“消失”进行的妥当且行云流水,对聪明的桔梗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事实上,很快的,桔梗就从老教授给他的课本里找到了突破口。对桔梗而言,课本中那些有关于佛洛依德的生硬的名词解释和现象阐述终于不再仅仅是冷冰冰的文字,而是带着血腥气味的子弹,看不见的,没有硝烟的子弹。桔梗默默的听着老教授讲课,而心里却开始编织起一个完美的杀人计划。 而另一边,对于作为一个身形虽然微微有些发福走样但依然还算是武林高手的笑米勒来说,跟踪一个懵懂少女则实在是一件太过容易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故事(三) 对于小幽而言,被冠以“漂亮”二字决计对这个词本身的意思不会有半点影响。一个穷头末路又漂亮的女子,其实想要在这样一个社会里养活自己其实怎么想都不算一件艰难的事情。小幽过了好几天之后才发现,原来只需要打开双腿,就会有人愿意收留她,并且厚着脸皮对小幽说:“我爱你!”。呵!真正叫人绝望的正是这一点,原来小幽之前所依赖的一切居然这么廉价啊,这一切跟爱情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那些花钱买干的男人五花八门,但没有一个在睡过小幽之后,主动留下来,所以小幽再没能得到她所渴望的温暖。 小幽不觉得跟陌生人做-爱有什么特别大不了,不过是一堆长短肥瘦的生-殖器,偶尔会碰上一些带歪曲角度的,也算是一种生活惊喜了。有的客人在完事后会多给一点,有的则会嫌东嫌西少给一点。对于后者,由于小幽没有靠山,也只能黯着脸接受。不过所幸前者会多上一些,毕竟小幽知道怎么在床上取悦男人。但也仅限于床上。 小幽到底还是喜欢跟叔叔伯伯一起出去。虽然有时候要让一位老伯伯“站起来”需要多一点的时间和耐心,但比起那些总觉花了钱当然要多干几次才够本的那种男人还是要好应付的多。 而且只要小幽演技足够好,那些好不容易才出来的老伯伯会很歉疚地,多给一些钱。反而是那些有着正直着脸孔、习惯于用慈祥语气说话的客人,最是让小幽受不了。 “还没有二十岁吧?怎么弄成这样了呢?”一个退休校长一边叹气,一边板着脸教育道:“不要让爸爸妈妈担心,等一下我多给你一些零用钱,今天晚上就回家吧。我们当父母的,看你这样子真的很难过……” 然后,退休的校长一边将皱掉的生-殖器塞在小幽的嘴巴里。 笑米勒对这样的社会风气见怪不怪,这才是生活啊!笑米勒的名言大致就是这一句了。而真正叫笑米勒意外的是,桔梗居然这么快就计划好了杀人的步骤。 “就算不成功,也应该影响不大吧!”笑米勒虽说有些不放心,但依旧由着桔梗的性子去做了。不过在这之前,笑米勒还得确定一件事情。“喂,小子!你这是要去杀人,有人给你钱了么?” 桔梗一愣,在桔梗自小被笑米勒灌输形成的意识形态里,似乎不收钱就去杀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是一件有违道义的事情。看着桔梗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笑米勒无良的奸笑着。那一年,还是很老实的桔梗不知如何是好,憋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笑米勒从裤袋里掏出了一枚钢镚儿。 笑米勒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那个人渣就值这么多了,这生意,你爱做不做!” 于是,就这样,桔梗很是愉快的收下了他职业生涯中的第一笔佣金。桔梗记得很清楚,那一枚硬币后面有一个国徽,下面是1995的年份。当然,桔梗没有很俗套的小心翼翼将那枚硬币保存下来,而是在成事之后,欢呼雀跃的在路边摊上买了两根冰棍,像是一个考试得了满分的孩子一样。自己拿一根,笑米勒拿一根,一大一小两个杀手舔着冰棍很是快活的走在夕阳西下的路上。 而那个男人,桔梗的第一个目标很是悬疑的死在了自己的家中,案情定性为自杀。 可事实上是桔梗将男人催眠,而后一刀杀了男人。 通宵游戏的男人在清晨的精神状况本身就不算太好,所以桔梗的计划进行的过程非常顺利。 男人打开门后,眼前一片光亮。他只仿佛看到了一张豪华舒适的床,而与此同时居然有一个游戏高手心甘情愿的要帮他打游戏升级,所以困顿的男人可以没有丝毫后顾之忧到头就睡,简直幸福极了。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躺下,男人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的机会了。 桔梗戴上手套,一刀捅在最致命的咽喉。确保男人断气之后,慢慢的按照笑米勒所教的,仔细清理现场,确保没有在现场留下一根头发,一个脚印以及一点感情。桔梗慢慢退走,以一条计划多时,诡异之极的路线,慢慢走出了小巷。在路边摊老板开始出来摆摊之前,消失在了蒙蒙薄雾中。然后桔梗翘了一天课,回去睡了一觉,等傍晚的时候,就可以去找笑米勒要赏金了。 随着男人的灵魂升空,桔梗就此积累下了第一份原始的属于黑暗的功德。 罪犯最大的危险不是怎么去行凶,而是将来可能会浮现出来的破绽。尸体是会说话的,所有杀人现场都会留下蛛丝马迹,光是从屋子里血迹的距离就足够判断出男人是凶杀还是自杀。 但世上所有警察办案都脱不了这么几个逻辑,杀人动机,不在场证明。杀死目标后,谁的既得利益最大谁就最有可能是凶手。看上去很有道理,事实也是如此。但很可惜,这个世上没有一个警察愿意相信,正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可以用来作为一种杀人动机。 所以桔梗没有杀人动机,加上完美的作案手法和最恰当的杀人时机以及笑米勒的掩护,警察永远无法把怀疑目标定位到桔梗身上,而至于男人死后,能够在保险金上获益的几个人还有曾经与男人有过仇怨的一群人恰好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更何况,邻居们都没有听到一丝嘈杂声以及半个可疑的人影,这实在是太过诡异的杀人案件,那种想想都让侦查案情的人员望而却步的案件,再加上周围居民一致认为这个男人是因为坏事做得太多心生愧疚而自杀!所以,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反正死了的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连出席他葬礼的都不会有几个人。所以找出凶手并没有什么意义。 警察虽然可以判定男人是他杀,不过很可惜,既然没办法找到杀人凶手,那定性为自杀对于官民百姓而言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而这个故事到这里似乎是告一段落了,可事实上才刚开了个头。(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故事(四) 所以说艺术源于生活这句话还真是半点不假,小幽以前会在三流电影里看到变-态警察虐待妓女的情景。而说巧不巧,类似的事情,没过多久,就让小幽遇上了。 这有一个警察。应该说是一个烂到掉渣的警察。在他的世界观里,嫖-妓不给钱是理所当然的,并且要求还很多。 “你的身分证我已经抄下来了,如果你不乖,我随时把你送去你不想去得地方。”警察坐在沙发里看a-片,下半身赤裸,上半身还穿着制服。用着一种习以为常的口吻说着一些小幽极度厌恶却无力反驳的话语。 警察一只手摁着小幽的头,慢慢压向不知有多少天洗都没洗过的生-殖器。 “……”小幽跪在地上,被迫张开嘴。 “好吃么?”警察挑着眉头,并不在意小幽紧蹙的眉头,仅仅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电视里恶心变态的情节发展。 小幽没说话,沉默着,头像个皮球一样被警察来回摆弄。等了许久没听到回应的警察面无表情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小幽浓郁的想要呕吐的感觉终于有所好转,可呛红了眼的小幽还没来得及踹口气。 “啪!”那是一声至少可以传出好几百米远的耳光声,小幽被这个耳光扇得脑子里一阵轰鸣,眼前只有白光,鼻子里鲜血直冒,嘴里也咸咸的。 警察无动于衷的收回了火辣辣生疼的手掌,继续抱过小幽的脑袋,坐着之前尚未让他尽兴的事情,被耳光扇得几乎没了知觉的小幽麻木的一前一后伸缩着脖子,喉咙被顶的本能的抽搐。 “好吃么?”警察意犹未尽的继续提问,这一次,小幽终于学乖了。 “好……好吃……”小幽说话的时候,指甲深深刺进了大腿的皮肤。 流落街头,靠出卖身体过活的小幽被欺负的情况屡见不鲜。 有一次她被一个看上去很是儒雅,大学生模样的眼镜男带去先吃了顿饭,结果被喂了东西,迷迷糊糊间被至少八个人轮-奸。醒来时不仅下体痛得连小便都感灼热,看到放在柜台上摆了几枚意味酬劳的硬币,更是羞愤交加。 还有一次,小幽莫名其妙挨了嫖客一顿揍,理由是她的胸没有嫖客预想中的那么大。无法忍受想象与现实落差的嫖客喝得烂醉,一边抓住小幽的胸部一边破口大骂。 “出来卖居然不知道去隆乳?你的脑子呢?”那烂人喝得很醉,专打小幽的头部,揍得小幽连牙齿都掉了两颗。以至于后来的一个月,鼻青脸肿加上要去补牙的小幽一个月都没能工作。 不过跟这些比起来,那警察依旧能当之无愧的算做是小幽所遇见过的所有烂人中最烂的烂人。就算是笑米勒有时候都会有一些看不下去。 警察对小幽做尽种种最丑恶变态的事,后来的几天里把小幽折磨的体无完肤。 最后一次,警察在做完后居然把一丝不挂的小幽摆成一个大字,然后铐在床上,然后潇洒走人。 呆呆等着警察回来解开手铐的小幽,就这样一丝不挂睡到着凉。等到宾馆里打扫卫生的阿姨把门打开的时候。那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小幽羞愤到想立刻跳出窗外自杀。 慢慢的,对于种种遇人不淑的不幸习以为常的小幽再也不哭了。 这些坏男人让小幽见识到社会最黑暗的一面,甚至让小幽觉得眼泪简直太珍贵,小幽需要把这些眼泪藏起来,用在真正需要它们的地方。 只是小幽万万没想到,来自更黑暗的一个男人,男孩——让她看见到光。 “靠!这应该是已经超出生活的范畴了吧?真是连佛祖都不能忍了!”笑米勒灭了烟,着重将警察的名字给记下来。桔梗学的越来越快,并且慢慢将心理学和毒药学,骗术结合起来,慢慢开始策划起一个一个或而残忍或而反讽的杀人计划,当然这些杀人计划中的目标最后的死因都会被官方定性为,自杀,意外死亡。跟桔梗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首先是那个迷奸小幽,并且用硬币的羞辱小幽的大学生。还果真是大学生。 年纪还不大,但个子却渐渐有超过笑米勒的趋势的桔梗双手托着腮帮,趴在台灯下面研究着目标的资料。笑米勒数着很厚的一叠钱币,都是那些被目标迷奸过的妓女付给笑米勒的佣金。至于笑米勒是怎么找到这些妓女,并且能顺利的弄到这笔佣金?这些都事关笑米勒的生意,他是从来不愿意对外人透漏半点,幸好桔梗也不关心。 “收好你的这份!”笑米勒依旧是在桔梗面前放了一枚硬币。然后在桔梗出声质疑为何这次的佣金依旧如此低廉之前,笑米勒先行向桔梗解释道:“收取佣金越低廉,就说明目标越该死。而该死的目标连阎王都会帮你,好杀的很。这是佣金低的第一个原因。” 在这种时候,只要是脑子没有坏掉的人都会问一句:“那第二个原因呢?”,桔梗脑子当然没有坏掉,所以他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那第二个原因呢?” 笑米勒对桔梗的反应很满意,笑着点点头,开口继续说道:“在阳间收取的佣金越低廉,在阴间收取的黑暗功德才会越丰厚,这样你才会好运不断,在杀手这条道路上走的更远。” 事关运气,桔梗点了点头,很是高兴的收下了这一块钱。而笑米勒也很高兴,因为他身上那本关于桔梗的账本上,终于开始有了收入。 杀大学生的计划一样很简单。 在大学生找到他的目标的时候,桔梗开始潜入。 用特质的迷幻药水,在一群人玩到最high的时候,将一群人统统放倒。 而后桔梗会将主事的那位大学生拖到卫生间,在电热水器上做些手脚,然后再在大学生身上倒上一些脏东西。 “所以等他们醒过来,第一个洗澡的肯定是那个主事的大学生咯?”走在回去的路上,笑米勒分析着桔梗的计划。 “只有主事的大学生才会提前醒过来。”桔梗纠正道,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药瓶在笑米勒面前晃了晃。“因为我给他闻了这个……” 笑米勒接过瓶子,笑意更浓。“然后打开热水器,老化的管道漏电发生了意外。而晕倒的其他七个脱得光光的大学生和妓女会跟那人的尸体一起被人发现。所有人都会受到相对应的惩罚。完美!”笑米勒不吝赞美之词,夸奖着桔梗的这个计划。 但凡事都有意外,最后的结果笑米勒始终没有告诉桔梗。电水器漏电,发生电路短路,引起火灾,其他七个大学生与妓女一同被烧死。 “这就是上帝的旨意吧!”笑米勒感叹着,继续欣赏桔梗的第二个计划。 第二个目标则是那个打去小幽两颗牙的醉汉。 “你教我的技术,确定不会有问题么?”桔梗有些胆怯。 笑米勒则一脸无所谓。 “要当英雄么,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更何况只是冒一点小小的风险,怕什么呢!”笑米勒说完之后,很是无良的继续笑着,将桔梗往前轻轻一推。桔梗跌跌撞撞的往前跑了几步,撞上了一位妙龄妇女。 “哎哟!小流氓,手往哪放呢?”妙龄女子娇嗔着,颇有些大惊小怪的叫嚷了一句。很是感兴趣的看着惊惶无措的桔梗一边道歉,一边慌慌张张的逃跑。 桔梗与笑米勒在约定地点集合。 “到手了?”笑米勒拎着一瓶酒,大咧咧的坐在公园椅子上。 “看!”桔梗从怀里掏出一个样式精致的女式皮夹。“这一手巧摘星可真好使!” “那是!”笑米勒很不客气的接过皮夹,抽出了里面大半的钱币,只留下几张零碎在里面。“不过栽赃嫁祸这一手可是有些老土了。” 笑米勒说完,超前一指,那醉汉果然就在那里。 “他会被带到女人老公开的手工作坊里,然后暴打一顿。那个女人老公向来是这么对付小偷的。” “就算醉汉死在了作坊里,女人老公也有手段把这件事压下去。”笑米勒把桔梗最后的目的分析了出来,到这里,笑米勒这个案子似乎是有些问题,不过也没什么,给桔梗一点教训也无所谓。 醉汉后来果然被带去作坊暴打一顿,也果然因为桔梗使得一些小毒药而死在了作坊里,但也确实如笑米勒所预料的一样,弄出了些问题。 “把老子当枪使,阁下还真是好手段啊!” “哪里哪里,只是一个误会罢了!” 笑米勒将桔梗锁在屋子里,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与人商量着事情。这个人,自然就是名义上杀了醉汉的那位“女人的老公”。 桔梗不知道最后这件事情,笑米勒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只听笑米勒笑呵呵请众人出去谈,大概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笑米勒一个人哼着小调慢慢走回了院子,而后一本正经的对着桔梗说道。“人嘛,总要经历过一些挫折和意外才能有长进。这一次任务搞成这样,当然就算失败啦,酬金就没有了,下次努力吧!” 于是,桔梗更加认真的开始计划起第三个案子。(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故事(五) 第三个案子发生在一个月圆之夜。桔梗一身黑衣,似乎来自地狱一般,在小幽的面前取走了警察的性命。 同时,小幽也得到了最后的解脱。到底小幽是自杀还是被桔梗所杀,恐怕这世上只有桔梗和笑米勒才能知道了。但这似乎并不重要。警察仔细调查过案发现场,得出结论。小幽和警察同时暴毙,怎么看都像是小幽杀死了警察,而后自杀。更合理一点,更有经验一点的分析是,坏警察反复凌辱小幽,小幽不堪虐待,反手误杀了警察,而后绝望的小幽自杀了。 总之不管如何,大家都觉得这个案子应该是没有第三个人插手了。可警察的论调并不能让所有人对这件事有所释怀。 小幽有一个优越的家境和一个手腕势力极为强大的背景,强大到让笑米勒神色紧张,匆匆收拾行囊准备带着桔梗远走他方。 正义再一次在死胡同里得以伸张,而为之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 笑米勒武功被废,若不是笑米勒的师兄哭米勒及时从外地赶回,桔梗早已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而后,误会和麻烦好不容易得以解决。从此笑米勒与桔梗先后去了台湾,意大利等地,以杀人谋生。武功被废的笑米勒改头换面变成了胆小如鼠,永远只会躲在桔梗身后的胖子经纪人。而重伤得愈的桔梗却从一个连枪都拿不稳的小鬼一举变成了力压花峰,成为花派与孤城派年轻一代第一人的花间第六影家主,桔梗。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海棠终于把故事讲完,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而听故事的李卓捧着一杯白水,居然一时没办法从故事里走出来。海棠见状,很不耐烦的踹了李卓一脚。“喂喂喂!太入戏了一点吧!干紧给老娘醒过来。” 李卓这才回过神来,深深叹了一口气。“真是人生入戏,跟桔梗认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说桔梗小时候的事情。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有从小被哭笑米勒一脉惯坏了的孩子,才会变成那么执拗的桔梗。没想到,桔梗的童年,居然会这么离奇。” “十四五岁,也不算童年了。”海棠毫不客气的揪着李卓的错漏。李卓也不在乎,继续问了海棠一句。 “那个小幽的母亲是什么人啊?我听说当年的笑米勒好歹也是一名接近一品的超级高手呢!能够并且敢于废了他的武功,小幽母亲的江湖势力不小啊!”李卓眉目里尽是询问的神色,结果却换来海棠一个极为不屑的白眼。 “明知故问!”海棠继续喝水,并不回答李卓。而这个时候,李卓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 “难道是她?”李卓音调拐了几个歪,双眼时不时往海棠那边瞟着,似乎是想着从海棠的神色变化中,确定自己心中所想到底是真是假。可凭着海棠对李卓的了解,哪里能看不出李卓心里面的那一点小九九,当下海棠依旧是面不改色,不言不语,只是再甩了李卓一个白眼。李卓悻悻的叹了口气,说了一句。“果然是她!之前我还以为,桔梗与那个女人的仇恨跟桔梗父母的死有关系,没想到这个剧情,居然会这么波折……” “是不是她,与你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这又不定只是单纯的一桩仇怨,说不定还真是新仇旧怨呢?”海棠晃着双腿,朝着某个一直对她抛着媚眼的小帅哥来了个飞吻。李卓顺着海棠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平日里一个跟他关系还不错的公子哥朝自己这边挥了挥手。李卓由不住打了个冷战,心中暗道:“这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当下,李卓招来一名小厮,低声吩咐道:“赶紧去让张家少爷闪人,晚走一步,今晚保不齐可就要废了。” 海棠听了李卓这边的动静,幽幽的开口:“哟!别怕啊!我又不吃人,长夜漫漫,找个小哥玩玩儿都不行啊?” 李卓听了海棠这话,哭笑不得,求饶道:“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这酒吧里现在坐着的,八成都是我竹派的衣食父母,你折一个,我们竹派可就损一大笔。之前被花孤城那么一闹,我就已经很吃力了。你再放把火,我可就真吃不消了……” 海棠耸耸肩,油盐不进。“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卓苦了脸,自顾让小厮前去报信,而后想了片刻,终于妥协道:“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你无非是要帮你对付桔梗,说不准这一次我还真得帮你一次。” 海棠双眼突地笑成了一对月牙。 “这才是聪明人。”海棠放下手中的水杯,不再去看那坐在一边的张家少爷。可李卓却是依旧叹了一口气。 “可你以为我加上你,这件事情就能成了?”李卓反问一句。“你知道桔梗少年时的经历,知道桔梗和那个人的仇怨,并且知道我一定不会让桔梗去对付那个人,可我和你加起来也绝对不会是桔梗的对手。” “你知道些什么?”海棠睫毛一颤,很是慎重的看了李卓一眼,凭着海棠对李卓的认识,海棠心里清楚,李卓的这番话,不是危言耸听。 “我知道桔梗是如何从一个连枪都拿不稳的小鬼变成现在这个桔梗的?” 海棠扬了扬眉头,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笑着说道。“这不重要吧!这个世上和桔梗有类似经历的高手多不胜举啊!你准备拿那什么魔鬼契约来吓我啊?” 李卓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是桔梗最好的朋友,至少桔梗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答应和你联手对付他,只是为了把他赶的远远的,别跟那个人碰面而已。” 海棠嘴巴动了一下,这一次却是没有反驳什么。 李卓顿了顿,继续说道:“桔梗六岁的时候去过一次f市,进了大雪山。” 海棠突然意识到什么。“桔梗之前也才去了一次f市。”这个时候,海棠突然想到了上一回在f市见到的那两位让花孤城和毒客卿跟在屁股后面吃灰的神仙人物,海棠只觉背后一寒,只听李卓的声音继续在耳边阴森的响起。 李卓笑了笑:“所谓恶魔契约可不是什么天方夜谭……”(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新开始 海棠眉头紧皱,摆了摆手,示意李卓不要再说下去。李卓很是识趣的住嘴,静静的等着海棠自己把思路理清楚。没过多久,海棠喝干了杯子里最后一口水,开口问了一句。 “这一次去f市,桔梗的实力会不会再次大涨?”海棠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神奇到幼稚的问题,这个问题提出,相当于表明海棠侧面同意了桔梗手上握有恶魔契约的这个离奇说法。 会是真的么? 但凡是没有亲眼见过桔梗的人,多半会觉得这个说法太过于离奇,幼稚的像个童话故事。可但凡是那些见过桔梗或者是死在桔梗手上的人都会觉得这个说法很有讲究。意大利治安史上最著名的几个连环杀人案,多半成为了一道又一道永远解不开的谜,最终都成为深藏在档案室里覆满尘埃的卷宗,那些就是最让人气馁的证明。 “我不知道,但多半是可以的。”李卓一本正经的看着吧台对面摆了满满一墙的伏特加。 时间如此定格,这一晚之后的后来几个晚上,海棠都与李卓这样坐在酒吧里,聊一些有的没有的打发时间,直到一列火车开进b市火车站之后,情况才略有好转。 “桔梗兄,我们就此告别,相信无须多久,咱们便又能相见了。”西子与龙字领着一众兰派中人在车站出口向桔梗与胖子经纪人告辞,而封杏则自顾站在最后面,似乎是睡得不好的关系,一直在打着哈欠。 “好,多谢这几日西子兄的招待,实在是给大家添麻烦了……”桔梗笑着与西子寒暄告辞,胖子经纪人摸着肚子,一样乐呵呵的向兰派众人告别。 两拨人与出口处分道扬镳,兰派一行人坐上前来迎接的轿车扬尘而去,而桔梗与胖子经纪人则留在原地,自顾商议着接下去的行程事宜。 “上次你来b市,我没敢跟着来,这一次,我是要好好逛一逛这号称人间天堂的b市。先去观潮,然后去xx路逛上一圈……”胖子经纪人掏出记事本,不紧不慢的将他此次来b市的旅游计划一一罗列下来。而桔梗走在前面带路,目的明确。 “那恐怕得你一个人去了。我刚刚收到哭伯的消息。海棠,回来了。”桔梗 “什么海……”胖子经纪人有些失望的随口一问,话到一半却是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一般,音调骤变。“海棠?她怎么就回来了?” “大概是练成什么神功了吧!”桔梗口中念叨着嚯嚯嚯嚯的声音,学着李小龙比划了几下子。语气和神色都不算沉重,至少比胖子经纪人好多了。“所以她觉得应该可以对付我了,所以就回来找我麻烦了。应该就是这样了!” 胖子经纪人听桔梗分析完,皱着眉头轻声骂了一句。“真是疯子啊,有必要么?有必要么?” “她觉得当年我抢了她的生意,对一个杀手而言,这确实是一桩奇耻大辱啊!”桔梗心态平和,似乎对海棠的死死纠缠很是理解。胖子经纪人默默将自己的行礼分开来。 “可如果当年不是你出手相助,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诶!”胖子经纪人皱着眉头,很是纠结。“所以说,做好人还是要分对象的,而且,女人真是太他妈的麻烦了!” 胖子经纪人回顾过往,似乎他的一生似乎就是因为一个女人发生的转折,严格来说是两个。而桔梗人生轨迹的转变,似乎也是因为这同样的两个女人。 桔梗看着胖子经纪人的表情,似乎隐隐猜到了胖子经纪人在想些什么。当年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叫小幽的女孩,胖子经纪人现在应该还是江湖上声名卓著的笑米勒吧,说不定,已经是很高很高的那种高手了。 “那她是准备要怎么对付你?”胖子经纪人很快就从回忆里走出来,又问了桔梗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桔梗无所谓的摇摇头。“我想,她应该是不会杀了我。” 胖子经纪人一脸好奇的追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桔梗尖着嗓子,很是搞怪的学着海棠的语气说了一句。“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她当初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如果只是杀了我,那是不是也太好过了一点?” 胖子经纪人连连点头,只觉桔梗分析的很有道理。“那她是不是也准备搅黄你一担生意,这样才够公平!” 桔梗扬了扬眉头,面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胖子经纪人一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清楚之前还神色轻松的桔梗怎么就突然变的沉重起来了,胖子经纪人也没有直接发问,仔细一想,突地一拍大腿!“原来如此!你这一次来b市,果然还是处心积虑的要对付那个女人啊!所以你怕海棠会搅局!你说是不是?” 桔梗吐了吐舌头。“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胖子经纪人很是慎重的四顾看了看。“我说过很多次了,那个女人的势力太大,当年又都是个误会。我们何不如就这么算了,在欧洲接点小活,喝酒,看球赛,不是很好。更何况我银行里的钱已经存的很够了,咱们随时可以退休,没必要在中国这个鬼地方跟那帮子人死磕吧?” “可除了那件事情之外,我跟她之前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的!”桔梗话说的很坚定,不过很快,桔梗的语气一缓。“安啦!这次去找天师求的东西我还没有消化,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找她麻烦的!这次来b市另有对头要解决。” 胖子经纪人狐疑的看了桔梗一眼,不过仔细想想,桔梗似乎确实不是一个喜欢讲谎话的人。当下,胖子经纪人稍稍有些安心,一脸疑惑的开口说道:“那是哪个倒霉鬼这么不走运被你盯上了?” “关于我父母的事情,除了那个女人之外,还有一些帮凶,这些事情得好好查查!而第一个人,现在恰好就在b市。”桔梗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服边角,继续说道:“对方不算高手,势力也不大,很好对付。” “你这么快有头绪了?”胖子经纪人有些惊奇的问道。 “在大雪山,小天师给了我一些指点!”桔梗直言不讳。 “哦!要不要找我师兄帮忙?”胖子经纪人提起了哭米勒。 “暂时不麻烦他老人家,这几个小喽啰,我一个人足够对付了。”桔梗自信满满的回答。 胖子经纪人顿了一顿,想了一下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妥当。 “可如果你开始对付这些人,那个女人不至于没有半点察觉吧?”胖子经纪人算无遗策,提点桔梗。却没想桔梗早有算计。 “我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杀手,别忘了,我可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具有很强技术性的高科技杀手哟!”桔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学着花孤城的神情对着胖子经纪人笑了笑。可胖子经纪人似乎还是有些担忧。桔梗拍了拍胖子经纪人的肩膀。“安啦!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照着这个地址去找李卓,他会给你把行程安排妥当的。不过,海棠很有可能也在他那里,如果海棠要你说出我的下落,你径直告诉她好了,这笔恩怨还是早些解决的好,若是拖到后面,反而危险!” 见桔梗似乎将一切事宜都考虑妥当,胖子经纪人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简单的说了一句。“那你自己万事小心!” “安啦!”桔梗从胖子经纪人手上接过属于他的那一份行礼和一张银行卡。 “要杀的那些人,就当我是委托人吧!密码你知道的!”胖子经纪人把行礼背上,这就转身,准备去找李卓。“听说李卓可是竹派的下一任主事的第一顺位人选,由他接待,我在b市的旅途应该会很顺利吧?” 桔梗咧了嘴笑着说道:“如果你能顺利打发走海棠的话,那肯定是会很顺利的!” 胖子经纪人缓缓往前走着,拖着硕大一个旅行箱显得有些吃力。看着胖子经纪人突然变得有些蹒跚的脚步,桔梗心头突然升腾起一丝丝的于心不忍。这么多年过去,笑米勒终于是老了。桔梗突然很想叫住胖子经纪人,然后告诉他,做完这最后一单,就收手不干了。然后两人可以一起回欧洲,去西班牙,去英格兰,看球喝酒!可桔梗最终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作为一个杀手,运气从来是至高无上的。千万不要试着去提及再干最后一笔,做完就收手的论调,百分之九十九的杀手都折在了这所谓的最后一笔上。而胖子经纪人再失去武功之后,唯一的依赖便就是这一份兢兢业业遵守职业守则所换来的运气。 同时,桔梗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在中国这么一个特殊的地界。 这里有江湖,似乎有一种论调是这么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所以,曾经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生活对桔梗而言,似乎是有点远了。桔梗转过身,反方向慢慢走远。 这天上午,花孤城正在房间里吐息,祖师伯与常叔却在外面敲响了房门。(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老友再见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在房间里调息,祖师伯与常叔却是在外面敲响了房门。 原来不久之前,常叔收到消息。此刻除竹派的三系花派与孤城派的代表都已经到齐,按照惯例,孤城派这边也是时候去拜访一下此次大比的东道主竹派了。 于是花孤城略微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一行人便就出发,去往早就约定好了的用于五派会面的别墅。 这是一个偌大的别墅区,清静幽雅,各项管理都是有条不紊,孤城派的车队刚刚开进别墅区,别就有几名保安人员前来,将一众人迎进其中一座最大的别墅。 “靠!这别墅不会是竹派一家包下来的吧!”花孤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差不离!”常叔笑着请祖师伯与花孤城先行。 等祖师伯带着花孤城走进别墅大厅的时候,花孤城第一眼便就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封杏,而封杏自然也一眼看到了刚刚进门的花孤城!当日x市一别,算算已有一年有余。两人此刻四目相对,神情之中都是颇有些惊喜的味道。只是由于场上有着数名长辈在场,两人都是没有出声。花孤城微微扬了扬眉头,而封杏则皱了皱鼻子。而后两人都是极为有默契的别过头,看向别处。 此刻别墅内坐着的几个人想来就是各派的大佬了。 此刻朝花孤城迎面走来了一胖一瘦的两个老头,两人皆是礼数到位,满脸堆欢。胖的那位,花孤城早就见过,正是菊派的家主。而瘦的那位,想来便是被老爹唤作老竹竿的竹派家主。 祖师伯辈分较高,对二人只是点头示意,而花孤城则不敢失礼,连忙拱手行礼。 “徐伯,此次得您亲自登门,我竹派当真是蓬荜生辉,荣幸之至。”老竹竿说着客气话。祖师伯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客气。” 而菊派主事向祖师伯行过礼之后,却是拉着老竹竿,指着花孤城说到:“这位便是孤城派的小少爷了,一表人才,他日成就不可限量。” 菊派家主的这番客气话,花孤城自然是不能当真,但人家既然夸了,花孤城也只好笑脸相迎说上几句客气,客气。而老竹竿若有所思的看了花孤城一眼,一本正经的告罪道:“据闻当日,我家李小子在火车站外与孤城小少爷闹得有些不愉快,我以好好处罚了李卓那小子,还请孤城少爷别往心里去。” 花孤城依旧满面堆欢,继续说着:“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一阵寒暄之后,五大派说得上话的大人物集合进了书房议事,而花孤城封杏这样的小辈则被留在了大厅,交流一下“友谊”! 此刻大厅中,众人都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些什么,花孤城略微一扫,只见兰派四大天王皆在,想起当年自己对他们下毒敲竹杠之事,花孤城不由得老脸一红,此刻兰派众人似乎并不介意,但花孤城却是有些无颜以对。 而梅派众人因为影子龙游和龙游狗牙的关系并没有给花孤城好脸色看,花孤城也不屑给他们好脸色,假意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但眼神却是有些泛冷。 而花孤城也不指望刚刚才灭了李卓威风的自己能在竹派门人面前得到什么好脸色。 只有菊派尚且客气。花孤城在这大厅中可谓是四面守敌,一时之间很是憋闷,当下给封杏一个眼神,示意封杏出去走走,后者即刻会意,两人一拍即合,几步就走出了别墅。 封杏一手勾着花孤城的肩膀,大步朝前走着,而花孤城双手插兜,跟上封杏的脚步,笑的干净。如果说是花孤城朋友的话,抛开封杏兰派小姐的身份不谈,她自然也算一个!两人别走别聊,出了别墅区不远,便是一片很是繁华的商业街。 “话说这次火车上,我可是见识过了桔梗的本事。听说之前,你跟桔梗死磕过一阵,这样你都没死。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封杏撇着眼睛,扫着花孤城脸上的表情。 花孤城脸上挂着那万年不变,贱兮兮的神色,无良笑着回答道:“托您的福,托您的福!” “哼!那是!”封杏老脸不红的应承下花孤城这有口无心的奉承,快步与花孤城走到大街上。然而老天不赏脸,本想好好在b市市中心逛上一圈的封杏只见头顶天色大变,乌云密布,这是要变天了!“靠!要下大雨啊这是。” 花孤城摸了摸下巴,先是一样跟着封杏抬起头来,而后又朝大街对面一指。“走!喝咖啡的干活!” “上一次还是吃泡面,这一次档次涨了这么多?这一年多不见,你可是捞了不少?”封杏顺着花孤城所指,朝窗外看去,却见街角一家咖啡馆一时之间门庭若市。 “一点点,一点点!” 自从鬼王买走了花孤城那把刀之后,虽说花孤城一直没什么进账,但一路上却也是没花什么钱,四百万的巨款好生生躺在银行里。先是数百万钱款尽数送给了小光的妹妹安家,而后又一举赚回四百万,当真算是经历了一回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大喜大悲。再然后,见识过大山大河,世外高人的花孤城此次再重新回归都市,心境可算是有了很大的一番变化,对钱的态度不说大变,但总是微微变了一些。 “唉!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封杏一脸扼腕长叹的表情。 花孤城接着谄媚。“您现在可是越来越出口成章了。” “小花子,前头带路。”封杏也不再废话,伸出右手,做老佛爷态。 “渣!”花孤城兴匆匆的照办,好久没这么玩过,这一次在b市能跟封杏碰上无疑是件在花孤城意料之外的高兴事儿! 花孤城与封杏快步走进咖啡馆,生怕晚一会就被先后赶进来躲雨的群众抢光了位置。花孤城照例是选了个他所认为最安全的位置。靠墙,位置不靠窗户,而是距离街边窗隔开了一个座位。后背靠墙,避免遭人在背后暗算。不做窗边,防止高空狙击。与窗户保持恰当的距离,在保证卡死各个狙击点的视角的前提下,尽量的让自己对外界的视野开阔。一切都如教科书般精准规范。(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心理医师 花孤城与封杏坐进咖啡馆的同时,大雨恰好落下。突如其来的雨势虽说搅了封杏逛街的兴致,却是没能坏了花孤城与封杏二人老有相逢的好心情。两人在咖啡馆闲聊,一会说着孤城派花派的大比,说说几年前的桔梗与花峰。一会又说起各自远行路途中遇见的好玩新奇的事情。花孤城给封杏说说空相,老法王,天师府,而有关于自己前世今生的那一些乱七八糟又无关紧要的事情自然是绝口不提。 同一天,同一座城市。 一袭黑衣的桔梗与胖子经纪人在火车站分开之后,随意的走进一家星级宾馆办好了住房手续。在宾馆房间里,桔梗抱着笔记本电脑,手上拿一杯奶茶,一边咬着吸管,一边查阅着一些资料。 闹钟在上午十点二十的时候响了起来,桔梗顺手摁停了闹铃,伸了个懒腰之后晃了晃手上还剩下半杯的奶茶,笑了笑,自言自语一句。“又到干活的时候了!” 桔梗拎起黑伞,优雅如猫一般,不紧不慢的走出房间,精确如钟表般一步一步的做着计划之中的每一件事情。十点二十五走到宾馆门口,十一点十五的时候到达某座在高楼林立的b市算不上出名的写字楼。 桔梗此行的目的是要拜访一名在b市乃至于在全国都名气颇大的心理医生。当然,问诊的收费也自然是水涨船高,高昂的吓人。但这似乎一点也不影响这间心理诊所的门庭若市。桔梗摸着下巴抬起头往上望去,一层一层数着楼层高度。依旧是一个处在二十多层高处的办公室,依旧是连猫都爬不上去的玻璃帷幕。可这似乎难不倒桔梗,桔梗依然准时的在十一点三十五分的时候出现在了心理医生的办公室。十一点三十分到一点整的这一个半小时是心理医生就餐的时间,谢绝一些访客,这可算是桔梗突然出现在办公室的最好时机。 “你……”心理医生讶异的看着如幽灵一般出现的桔梗,良好的心理素质使得心理医生虽然心中惊讶的像百日见鬼一样但依旧没有大吼大叫起来。特别是桔梗亮出那把很是抢眼的银色手枪的时候,心理医生更是在吐出一个“你”字之后,突然沉默起来。 “祝你生意兴隆。”桔梗第心理医生的表现满意的甚至有些感激,桔梗双手合十,说了一句祝福语。“看起来,就算不用我祝福,你的生意也很好呢。” “似乎这个年代,有钱的人心理都特别脆弱一些,以至于在这个蓬勃而忙碌的时代,我这么一个懒散的人可以侥幸混上口饭吃。”心理医生试图放轻松,然后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试图跟桔梗拉近关系。心理医生的想法是,他可以跟桔梗聊一聊,用专业的手段,让桔梗这样擅闯他人领地图谋不轨的暴徒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惜,桔梗似乎并不是特别认同心理医生的论调。“也许不是心理脆弱的有钱人变多了,而是心里有鬼的有钱人越来越多了。” 桔梗笑眯眯的拉开一张椅子,大咧咧的在心理医师面前坐下,语气温良的开口说道。 “也许吧!”医师整理了一下白大褂,微微坐正,虽然没能在一开始主导这场座谈,但桔梗愿意和自己说话,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心理医师这样想着。 “吃点么?”桔梗如一个主人般,很是友善的朝心理医师递过去一片土司,在此之前,桔梗已经很是大方的在心理医生面前,均匀的在土司上涂好了花生酱。这些土司都是心理医师刚刚烤好的,大概这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午餐了。 “谢谢!”心理医师很想拒绝。但桔梗面部每一个细节表情似乎都在告诉心理医师,手下这片土司,否则会很严重。这是一种精神导向,不是威胁,不是诱惑,更像是一种催眠,经过最专业的学习和训练才能做出这样一系列的细节表情。心理医师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笑了笑,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一点,更何况自己是真的有些饿了。 最终,心理医师没能拒绝桔梗,接过了土司,三下两下吃完了那片味道不错的土司。 “怎么样,再来一片么?”桔梗在心理医师吃下第一片土司的过程中,又极为细致的为第二片土司抹好了花生酱。心理医师觉得哪里出了问题,那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来。于是心理医师接过了第二片土司,然后是第三片,第四片…… “这么忙碌的看诊,中饭只能靠土司解决,还真是有点辛苦呢!”桔梗托着腮帮,有些同情的说道。心理医师对桔梗的戒备暂时放下,只是轻轻点头。 “还有那么多的房贷要还,还有小孩的学费,未来不可预知的开销……这就是生活啊!”心理医师说话的时候,突然又觉得一阵奇异,但等他望向桔梗双眼的时候,这种奇异却又被一种信赖和安全感所取代。 “吃饱了之后,先睡一会吧!我会准时叫醒你……”桔梗重新拾起很多年不曾拾起的旧活计,但此刻在这个心理医师身上所作的实验,似乎表明桔梗当年学的东西还是极为牢靠的。 心理医师在两个小时之后醒来。睡梦中,心理医师彷彿走进了一座朴素绿石镇,走进了山水风光,巨大生活负压之下疲惫的身心突然豁然开朗起来。隐隐有了一种像是小时候在荷塘里被碧绿的水围绕的感觉,又像是躺在巨大的棉花糖里。非常舒服。 两个小时后心理医师一睁眼,发现自己正对着一面落地大玻璃,看着外面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下班人潮,而这些人潮以规律的节奏上下震动着,然后心理医师听见从嘴巴里忽进忽出的巨大喘息声。 是的,心理医师这会正喘得要命,双手紧抓着栏杆似的东西,两只脚抽筋似地在原地跑步。 ……等一下,跑步? 心理医师定神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健身俱乐部的跑步机上慢跑,连衣服都没换就这么穿着一身白大褂地跑得满身大汗,鼓鼓的口袋里还塞着才刚缴费的入会收据。 而在旁边跑步健身的人们全都用异样的眼神在打量着心理医师。气喘如牛的心理医师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做对的事,就是把脖子上勒的紧紧的领带给松开了。 “偶尔运动可以消除巨大生活压力带来的负面情绪。” 不是纸条,而是心理医师脑中浮现出来的预录声音。正是桔梗的声音,这种高深的催眠技法,来人是来踢馆的么? 心理医师涨红着脸,不仅是因为羞愧,更是因为疲惫。趁自己还没摔倒前,心理医师按下了跑步机停止键。可再过片刻,任由心理医师怎么回忆都无法搜索到关于桔梗的半点记忆,长相,身高……似乎这一段记忆生生被人从他的脑中挖走了一样。 就在心理医师在跑步机上玩命奔跑的这段时间里,桔梗坐在原本属于心理医师的位子上,穿上原本属于心理医师的白大褂,为一位从外地慕名而来的病患看诊。 “你好,李先生。”桔梗起身,出于礼貌的握了握手,眼神和煦,脸上挂着那种多年老友一般的笑容,让人一眼看去就会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 “黄医生,久仰大名,看你的样子可是要比我想象中的年轻许多。”桔梗口中的“李先生”是一位看上很是富足的中年男子。 “就算你这样子说,我也不会在诊金上打什么折扣。”桔梗半开玩笑的伸了伸手,将长途跋涉的李先生,迎进一张沙发里。 “呵呵,黄医生那我们就开始吧!在你这里,时间就是金钱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李先生很是顺从的躺进沙发里,柔软的沙发正一点一滴削弱着李姓中年男子的精神,好像随时会将他埋在里头似的。这是一张让人一眼瞧见就会爱上的褐色沙发。办公桌与沙发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没有步步进逼的压力,也没有冷然的疏离。墙上挂着一幅罗斯科色块画的仿制品,从沙发的角度抬头看上去恰好贴合,超现实的魔幻笔法可以用最潜移默化的方式将病患心里的话掏将出来,不知不觉。从这些个小细节就可以看出,这位医生的成功并非偶然。李先生把一切都默默看在眼里,对才开了个头的治疗满是期待。 沙发后面,一盒空气清新剂散发出一阵阵极为好闻的香味,松弛着李先生肺里的空气。。桔梗很随意的坐在李先生旁边。 “你给我的那些资料,我都丢进了那里!”桔梗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台碎纸机,只需瞬间就可以把一份份金贵的资料数据变成毫无意义的垃圾。“那没有用,只一眼就看得出,李先生有长期失眠的症状。” 李先生躺在褐色沙发里,完美地融入诊间。 “最近确实有些睡不太好。”李先生不自觉的轻轻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一个让他感觉更加舒适的姿势。“黄医生,你炒股么?” “偶有涉及,毕竟有很大一部分客人会因为这个东西而烦心。”桔梗拿过一副扑克牌,颇为熟练的反复洗牌,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不想让手空下来一样。这个小动作出奇的博得了李先生的好感。(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神的审判 “那你对这一段日子以来股市的一蹶不振怎么看?” “你是说那一类?” “例如新科技版块!” “你说的不错,这一类最近确实是有些反常!”桔梗慢条斯理的说着话,顺便递过去一杯温度正好的咖啡。李先生幽幽听着,闲话家常一般。“不过照着这样的走势,触底反弹还是很有可能的。” 虽然听得出桔梗的话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李先生呼吸变得更加通畅。慢慢将咖啡喝下之后,犹豫房间里温度正好,李先生躺在沙发里,慢慢竟是有些困顿起来。 “所以是经济上出现了问题?”桔梗顺水推舟,试探道。依着桔梗手上关于李先生的资料,李先生的经济状况良好,要不然也决计付不起这么昂贵的心理咨询费用。 “是有一些。”然后,李先生却是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股票方面的?”桔梗并不意外,反而有些兴致勃勃的听李先生胡诌。“所以,其实很多时候,困境只是一时的。不过经济问题会引发一些别的问题,比如家庭生活。” 桔梗的问题不锐利不直接,哪怕是涉及隐私,桔梗也会试着循循善诱,让李先生主动开口。在桔梗处心积虑的设置问题下,李先生心里的防备一点点被减弱,而他心里的秘密也一点一点被桔梗挖了出来。 …… “所以,你老婆还真是有些不近人情呢……” “唉!这都还算是好的,有时候我真想一刀杀了她……” “哦,杀人这种念头,不会是一时兴起吧?” “以前也都有过……”李先生嘴巴开始松动,神情恍惚,居然有些分不清哪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杀人的念头,很多人都会有。” “不不不,是真的杀过。”李先生迷迷糊糊的说着,越讲越是激动。“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我的师弟,他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说不定,有关于师弟这种称呼,只是你的想像……”桔梗提点着李先生,但此刻李先生的话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就当是我的想象吧!有关于这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那就讲一讲吧,也许对你的治疗会有帮助……” 李先生的双目之中闪过一阵寒光,在他的心里,似乎有了一个想法。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十五年?二十年?没有人知道。我师弟叫桔梗,本来,那个称号应该是我的……” 这个故事剧情纷杂漫长,在李先生一再刻意的简明扼要之下,也足足讲了半个多小时之久。 “所以,你是真的杀了人呢?还是仅仅是一个有趣的故事?”桔梗听完整个故事,看了看时间,不紧不慢的再递去一杯咖啡。 “我是真的杀了人呢!”李先生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将这一段陈年往事吐出来似乎是一件让他感觉十分良好的事情。“所以,你应该能替我保守秘密吧?” 桔梗点点头,冷静的看着李先生一点点将咖啡喝下。 “可惜,我只相信死人会保守秘密。”李先生与桔梗之间,只有一个箭步的距离。 “不必介意,反正你杀不了我。”桔梗莞尔,转身倒了杯水。竟然在这种时刻背对着他。是自知死期将至了吗?还是彻底看不起自己? 李先生的头,居然隐隐作痛。桔梗转头,透过玻璃水杯,用弯曲的金鱼眼看着李先生。 “对了,我不姓黄?” “那你是?”李先生露出阴狠的眼神,事实上他并没有去关心死人姓名的习惯。 “算了,我姓什么都不太重要。”桔梗一笑。带着仇恨的,却轻蔑的一笑。 “真明理,死人嘛,姓名什么的其实并不重要。别祈祷了,今天周末,上帝也有假期!”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请动手吧!”桔梗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一个死人不该有的表情。 …… “看!”咖啡馆中,花孤城与封杏聊的正高兴的时候,望着窗外风景的封杏手指突地朝外一指,颇有些惊讶道。 花孤城顺着封杏所指方向,对死人早已见怪不怪的花孤城却是脱口而出一声惊叹!“哟!卧槽,好戏!” 黑压压的天空似乎是生生被撕开一条口子,数以万计的光芒从这道口子里倾泻而下。好像黑白四格漫画里惯用的那种表现手法一样,猛烈的光线布满了整个城市,透明了,锐利了画面中所有的线条。 每一滴雨都异常清晰,完全停格在化为横向水弹的瞬间。每一阵狂风都因此嘎然止下,似乎是震慑在了光的面前。 这个城市似乎随着封杏的手指变得极静态下来,唯独只剩下一个的动词,动的越来越迅速。一个微小的黑影从高空弯身坠落,自上而下,速度越来越快,线条自模糊变的清晰,锋利! 这城市唯一仅剩的最后一道狂风将那黑影斜斜掐住,让黑影以迫不及待冲下地狱的姿势,一口气削开停格的无限雨幕,重重砸在一辆行驶中的黑色轿车上。 好似是神的审判! 无法用任何拟声词形容的可怕巨响,毫无疑问崩裂了黑色轿车。车玻璃碎成无数片凶器往四面八方扫射。割裂空气。割裂雨。割裂风。割裂了整幅画面。就像劈哩啪啦摔成碎片的惊叹号。 啪! 其中一枚破碎的惊叹号,直接砸进了花孤城与封杏的视野里。一块破碎的玻璃撞在咖啡馆的临街窗户上,不大不小的声响让花孤城与封杏提前醒了过来! 封杏的瞳孔缩到极致,沉重呼吸。花孤城眼睛一眯,手上的咖啡勺按照惯性继续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一圈圈的涟漪慢慢晕开。 “靠!这哥们火了!”花孤城靠了一声,丝毫不顾封杏一脸的鄙夷神色,自顾接着说道:“不过想想应该是面目全非了,这么火起来,感觉有些亏!” 封杏无力吐槽花孤城些什么,只是一如既往的赏了花孤城一个白眼。 终于,雷声驾到。 雷声巨大,震耳欲聋,恰好足够将被震惊的整座城市惊醒。黑云密布,雷声远去,大雨回复奔腾猖狂。远处也终于再度传来一阵阵长鸣的车笛声。(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离奇案情 警车很快赶到。妥善划出了案发现场,并且在第一时间展开调查。 据说人的一生便是由数以万计的巧合构成,遇见一个人,捡到一枚硬币又或者是其他一些什么东西,其实都可以当做是一些个离奇的故事,上帝特殊的恩赐。这是一座有着数千万人的城市,行走在这个城市中是数以千亿计的巧合。这座城市之外还有无数城市,无数的巧合堪堪拼凑出这个纷杂的世界! “安息吧!”撑着黑伞的桔梗站在楼顶,呆呆地望着躺在车顶上几乎化作一摊烂泥的男人。“就像你说的,上帝休息。但有时候,恶魔偶尔也会匡扶正义。” 一番话说完,桔梗再无意多做逗留,慢慢起身离开写字楼,就像他进入这座写字楼时一样,悄无声息。 这座二十八层的写字楼有七十四部摄像头,平均两部半一层。而刚刚好,桔梗没有被任何一部摄像头拍到,就好像他带着李先生爬到写字楼顶层时一样没有被摄像头拍到一样。 李先生瞪大了双眼,彷佛不敢相信自由落体原来是一件这么刺激的事情,好像是自杀的男人在生命的末尾还想要发表一些感言或者讲述一段遗言。但他嘴里含着模糊细碎的空气、肺部爆炸,完全无法言语。最终,李先生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瞪大着双眼,断了气。 关于李先生的身后事,桔梗都已经安排妥当。上面有李先生亲笔签名和盖好私章的遗嘱就小心翼翼的被放在他的上衣口袋里。遗嘱的内容确实叫人感动。所有的财产都捐助给国外某家慈善基金,用于救助福利院里的孤儿们。 所以,所有的事都了结了,还是好好安息吧。 这位从二十八层楼高的办公大楼自杀的死者,有一个普通到极点的名字,毫无特色的庸碌人生。他原本无人关心的肉酱尸体,却因为他造成的另一场意外而名声大噪。 黑色轿车里坐着的人,姓黄,是b市颇有名气的一位心理咨询师。被从天而降的自杀狂一举压扁。据目击者称,当时黄医生的尸体就像一颗柳丁,一颗汁水挤出黄皮的柳丁。一直到救护车赶到现场时,汁水还在直直往外冒着。 没有人知道像黄医生那样忙碌的人物,为什么会在这风雨交加的烂天气出门去跑上两个小时的步,就如同没有人理解那名自杀狂为什么要挑这种天气结束生命一样。最为巧合的是,这明自杀狂恰好还是黄医生预约的病患…… 一系列离奇的巧合,毫无疑问的让这场带走两人性命的案件变成了本年度最奇异惊悚的疑案。可最后,警察得出的结论最终还是,自杀与意外。无法解释。只能说,这两个人背负的巧合,就像随风漂浮在偌大城市里的两条电线,最后在风中柔软无力地搭在一起,发出惊人的撞击声,擦出耀眼的火花。 头天晚上,所有的媒体都疯狂的播报了关于这场悲剧的一切。有些穿凿附会,有些似真似假。 两天以后,狂烈的雨势变成了一些零星的水点。于是,似乎再没有人关心甚至想起这一场可有可无的巧合。 花孤城与封杏见识过了高空坠体的冲击和刺激,当下并没有在现场驻留太久,死人的地方确实是没什么还多作停留的。又因为恶劣天气的影响,两人在出租车上闲聊几句之后,就分了手,各自回了住处。 b市,傍晚,李卓的酒吧。还没到夜店的黄金营业时间,酒吧里此刻人并不多,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各项准备工作。三三两两的顾客散落的坐在酒吧各个角落里闲聊。 挂在墙上,平日里并不显眼的电视突地吸引了酒吧里所有人的目光。 新闻里,长相标致的播报员正在陈述着中午时分,b市发生的那场悲剧。离奇的外市李姓富豪在b市市区一座写字楼跳楼自杀,坠地之时砸上了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顶,将一位知名心理医师砸了一个稀烂。其中,李姓富豪居然正是这位心理医师约好的病患……一则新闻引起了酒吧内众人的议论纷纷,大家各抒己见,充分发挥着己身的想象力与主观能动性,竭尽全力的编著着一个有一个充满离奇的鬼力怪神的故事。 吧台边,一个胖子举着只剩下小半瓶的伏特加,肆无忌惮的搂着李卓的脖子,手舞足蹈的说着些什么,而李卓的表情也极为自然,似乎遇见了多年老友一般,只是笑眯眯的听着胖子说话。 这个胖子自然就是得了桔梗指点,找到李卓的胖子经纪人。 “这个世界可真是疯狂,居然会发生如此巧合的事情,真是叫人不敢相信啊!你说是不是李卓贤侄!”胖子经纪人眼睛眯成一对月牙儿。李卓一样笑着,却是没有顺着胖子经纪人的话假意做着感叹,反而笑着问了一句。 “这个案子处处透漏着诡异,我总觉得不像是简单的自杀那么简单。”李卓侧着脸,小心观察着胖子经纪人的神色,胖子经纪人自顾喝酒,对李卓的反问并不放在心上。 “这种事情要是谋杀的话,那凶手是要杀那个富豪呢?还是医生呢?”胖子经济人喝着酒,反向提问道。 “应该是富豪吧,顺便杀死医生灭口?”李卓猜测着什么,胖子经纪人却只是轻声笑着,狠狠的反驳了李卓的猜想。 “警察可是说的很明白。富豪是自己跳楼,身上没有半点被迫的痕迹,而且医生当时恰好是开车经过,如果是你说的那样,普通人哪怕是桔梗和你这样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也做不来吧?”胖子经纪人说到最后却是有些狐疑,如果桔梗真的想要这么做,是不是真的做不来?也许,还真是不太好说。 “这种事情对普通人来说有些困难,不过对恶魔而言,却是很容易的!”李卓话里有话。胖子经纪人自然是听得出来,当下故作糊涂,假意的装醉。 “哎呀,喝点酒就有点头晕,似乎是有点醉!果然是老了,还好这次来b市,我是没准备要去接什么生意做呢!”胖子经纪人摸了摸脑袋。 “哦,不接生意自然是最好的了,不然b市的势力盘根错节,很容易伤了江湖朋友的和气。对了!桔梗大概什么时候会来见一见我这个老朋友啊!”李卓问道。 “我得去上个厕所!” 胖子经纪人面色微变,有些不太想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于是放下酒瓶,摸着肚子对着李卓歉意一笑。 李卓耸耸肩膀,站起来给胖子经纪人指路。“厕所在那边,前辈上完厕所,我就带着您出去逛逛?看看b市的夜景怎么样?” 胖子经纪人听了李卓的话后,当即眉开眼笑起来,乐呵呵的应下李卓的安排,晃悠悠的朝厕所走去。 不知何时,海棠出现在了李卓的背后。 “怎么样?” “笑米勒前辈的嘴很严实,还是你去吧,我应该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早就说让我来了!”海棠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正要跟上胖子经纪人。李卓瞥见海棠从腰间抽出的短刀,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提点了一句。 “千万不要伤了他!” “有分寸!”海棠只是点了点头,自顾往前走去。 正当胖子经纪人左摇右摆晃动着尽兴尿尿的时候,地上的影子多了一个。 背脊一凉,胖子经纪人立马颇为识趣地干笑两声。 “是海棠吧?”胖子经纪人没有回头,他可是早就在等这一刻了。 海棠用刀子指着经纪人的背脊,第六节椎骨,那是最有效率的去让一个人瘫痪的位置。 “桔梗没有跟你在一起么?”海棠声音冰冷。 “以和为贵啊海棠,怎么说当年桔梗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啊!”胖子经纪人小心翼翼的挺了挺肚子,试图让他的后背离那把冰冷的刀子远一点。 “去他的以和为贵!事关家族荣誉!”海棠的刀子微微前倾,让胖子经纪人之前的努力徒劳无功。 胖子经纪人哎呦喂呀地叫了一声,以示求饶。 “我再问一次,桔梗呢?”海棠的声音,比快要刺进经纪人背脊的刀子还要冰冷。这说明了海棠的坚决绝不会因为任何阻碍退却。所以说,谁要是敢轻视了一个女人的恨意,谁就要倒大霉。胖子经纪人栽过一次,学乖了许多,而桔梗亲眼见过胖子经纪人栽倒过,所以会更加小心。于是胖子经纪人突然笑了出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 “早就写好了,等你来问我要呢。”胖子经纪人抬了抬眉头说,手指夹住一张纸片轻轻晃动着。 海棠接了过去。她明白,桔梗的经纪人对桔梗的信心,几乎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 两人都没有说话。海棠结果纸条之后,如同她出现时一般,鬼魅的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胖子经纪人的背后。而胖子经纪人则狠狠吐出一口冷气,心有余悸的晃晃悠悠走出了厕所,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走回了李卓身边。(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宋子游 黄昏,黄昏后。 这正是李卓酒吧最热闹的时候,楼下的大厅里每张桌上都有客人,跑堂的服务员领班小东北忙得满头大汗,连嗓子都有点哑了。 楼上是三五十五间包厢,此刻也已经全部客满。 李卓带着胖子经纪人回到热闹的酒吧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正是夜生活最为高潮的时候,不过高潮会很短暂,很快一部分人流就会离去,去到另外一些地方,结束这一个夜晚,而另一部分则会继续留下来,买醉,买夜色。一夜一夜,夜夜如斯。对于此时此刻酒吧里的热闹司空见怪的李卓很是自然的分开甚至可以用拥挤来形容的人流,带着胖子经纪人回到只属于他的包厢——经理室,继续喝酒。 他一个人陪着胖子经纪人,而让海棠一个人出去做事。李卓很放心让海棠一个人出去,应为李卓知道,海棠今晚出去不是去找桔梗,而是去找另外一个实力不错的帮手。虽然李卓总觉得这个帮手的脑子有些问题,但至少,海棠面对他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海棠去找的人名叫宋。曾今在美国洛杉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又或者可以这么说,宋的家就在美国洛杉矶,只是经常来中国出长差而已。 唐人街上那帮念不清中文的人都会嘟囔着喊他一声song,但发音会变成“怂”! 宋子游当然不会跟这些人计较发音的问题,因为不管是宋还是怂,这些或黑或白的人种根本不知道这些字眼发音都代表了些什么。当然即便是知道,宋子游可能也不会介意,就像他的口头禅一样,他向来是一个淡定之极的人物。 很少有人知道宋子游和竹派是什么关系,孤城派不知道,花间十影不知道,甚至就连李卓也不知道。但宋子游很有可能是竹派某一系大人物的子弟后生,所以在竹派内很是吃得开。甚至有一段时期,宋子游将会与李卓共同竞争下一代竹派家主位子的说法一度甚嚣尘上。可后来,这个说法渐渐淡薄,到了最近几乎是淡不可闻,有关于这里面的故事,有关于宋子游的身世,似乎又要牵扯上另外一些人一些事,不过这些暂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宋子游此刻到了b市,并且会参与此次大比,而宋子游下榻的宾馆海棠恰好知道。 宋子游躺在床上,胸口上放着满满的一大杯可乐。 可乐没有溅出来,只因为宋子游躺在那里,连一动都没有动,看起来几乎就像是个死人,连眼睛都始终没有张开来过。他的眉很浓,睫毛很长,下巴上有点络腮胡,修剪得很好看。 海棠就坐在对面,看着他的胡子。 宋子游的长盒字此刻就依在床头柜上,也不知为了什么,无论春夏秋冬,无论什么地方,他总是要带着这么样一个红色的长盒子。也许死在他阿拉斯加捕鲸枪下的人会知道,里面放的是怎样危险的一件大家伙。 只要看见了这个大红盒子,就可以知道宋子游的人必定也在附近。 海棠现在已看到了这个大红盒子,从窗口看见的。然后海棠就从窗口直窜到床头,瞪着床上的宋子游。没有通过门,而是从窗外。至于海棠是怎样从十多层高的窗户外面跳进宋子游房间的,故事里的这些杀手并不关心,因为他们都知道,至少他们都有各自的办法。而宾馆的老板们肯定想知道,不过可惜,他们怎么也没办法知道。 宋子游还是像个死人般躺在那里,对海棠的突然闯入连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好像连呼吸都没有呼吸。 海棠眯着眼睛问道:“你就是宋子游?” 还是没有反应。 海棠皱了皱眉,冷笑着自言自语道:“这人不会已经死了?” “很可能,这种人来到b市本来就活不太长!”海棠语气略带戏谑,自问自答一句。然后她就看到宋子游忽然张开了眼,先是看了海棠一眼,接着又立刻闭上,喃喃自语道:“奇怪,我刚才好像看见屋子里有个人似的!” 海棠眉头皱的更深,大声道:“这里本来就有一个人!” 宋子游摇摇头说:“房间里如果真的有人进来,那我刚才为什么没有听见敲门的声音?” 海棠耸耸肩膀,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因为我们没有敲门。” 终于,宋子游又张开眼看了看海棠,只看了一眼。而后问道:“你真的是人?” 海棠怒道:“不是人难道是鬼?”若不是此次前来是有求与人,此刻海棠非要在这装死狗身上捅上十七八个窟窿,这样才足够解恨! 宋子游接着说道:“我不信。” 海棠有些奇怪,再问:“什么事你不信?” 宋子游淡淡解释着说:“只要是个人,到我房里来的时候都会先敲门的,只有阿猫阿狗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从窗口跳进来。”然后宋子游转过头,这才很有兴趣的打量了海棠一番。她的确是个非常美的女人。弯弯的眉,大大的眼睛,嘴唇玲珑而丰满,看来就像是个熟透了的水蜜-桃,无论谁看见,都忍不住想咬一口的。 但看着看着,宋子游就觉得有些不对,哪里不对? 海棠的手上似乎多了一些东西,那是一把刀?不对!那是一根钢丝!更加严格一点来说,那是一个比钢丝还细还坚韧的琴弦! 海棠怒了,于是她化作了花瓣纷飞中的一道流光,朝宋子游攻过去。海棠攻,宋子游就需要守。可宋子游此刻躺在床上,面对海棠的突然发难,似乎守无可守,所以他只能闪。 也是一道光,带着一股浓郁的海上的味道!宋子游闪到了一边,一杯可乐被宋子游拿在手上,一滴也没有溅出来。 “我看清楚了!你是一个人。淡定!” 宋子游喝光手上的可乐,给了桔梗一个笑容,以一个自以为很潇洒的姿势靠在墙上!海棠双手拉扯着琴弦,目中闪烁着寒光望向宋子游。 不知何时,原本依在床头柜边的红盒子已被宋子游抱在怀里。(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菩萨,妖精 宋子游喝完可乐,轻轻把杯子放到一边。 “琴弦,女人,这种身手。”宋子游侧着脑袋,斜着看了海棠一眼,颇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你是海棠?” 这个时候,已然出手的海棠自然是停不下来了,早就听李卓说过这个宋子游的心思有些不好琢磨,日后合作起来可能会有麻烦。想到这里,海棠觉得既然已经动了手,那就得好好收拾这宋子游一顿,好让他以后稍微安分一些。 而宋子游此刻没有任何感想。 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莫不是爱恨纠葛,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情仇? 放屁!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是带着老婆,吃着火锅,还唱着歌,突然让麻匪给劫了!而如宋子游,安安分分的躺在自己订的酒店房间里,喝着可乐,突然冲进来一个人,二话不说就要动手搏命。大抵上也算是一种人在江湖的身不由己。 宋子游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海棠上来又攻出第二招,宋子游继续躲。 “砰!”海棠一腿踢翻了一张价值不菲的茶几,玻璃碎了一地。宋子游面皮一抖,海棠这一脚可就踢了他不少钱。 “你再不停下,我可就要还手啦!”宋子游抱着红盒子,一退再退。 宋子游倒不是什么脾气极好的角色,他只是有些胆小又有些怕疼,海棠名气极大,花间十影的新人中,论名声大小,海棠几乎就只在桔梗之下。宋子游虽说一身本事不弱,但他只怕最后还是弱上海棠一线,最后被暴打一顿。 海棠不言不语,琴弦抽动,又是第三招攻出。 宋子游双目只见一道寒光闪动,海棠手上那根琴弦恍若一条看不到的毒蛇一般吐着信子朝自己射过来。宋子游本能的把木盒朝前一送,以作阻挡。海棠琴弦的威力极大,仅靠一层木板就想挡下海棠运起八成力的一击?痴心妄想! 只见木盒面向海棠的那一面,恍若一张废纸一般被海棠一击抽烂。而琴弦去势不减,往前刺去。 “铮!” 木盒被打烂,木屑纷飞之中,海棠倒退三步,而依然退到墙角的宋子游则重重撞在了墙上。 腥味!浓郁的腥味从宋子游手上传出,弥漫了整间屋子。 不仅仅是血腥味儿,海棠鼻翼微动,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如果是李卓在这里,他一定能分辨的出,这股腥味里糅合了多少种奇异的气味。海棠朝前望过去,只见宋子游手上握着一柄大家伙! 一,二,三,四…… 二十七把刀!统统插在一截……咸鱼上面!如果还没变成一段形状诡异的咸鱼之前,这一块鱼肉应该是长在一条鲸鱼身上。 “阿拉斯加捕鲸叉就应该配鲸鱼才对!”宋子游看到海棠脸上那奇怪的表情,满不在乎的解释道。而这一番解释理所当然的换来了海棠的一个白眼和一句。 “神经病!” 宋子游咧开嘴,嘿嘿说了一句。“淡定!” 阿拉斯加捕鲸叉生存刀,英文名叫做topsah906alaskanharpoon。 粗犷的直柄刀阿拉斯加捕鲸叉是精英合作的结晶,简单,强劲,出刀快,耐用,抛弃对外表华丽的精致追求,被应用在作战、求生等艰苦和高要求的任务中。 海棠收了手上的琴弦,没了继续打下去的兴致。他觉得李卓对这个宋子游的评价并不准确到位,这个宋子游哪里是脾气古怪,根本就是脑子有问题,这种怪咖光靠一顿狠抽是调教不过来的,至少海棠是没什么兴趣去调教他。所以,还是交给李卓来做吧! “你应该,认识李卓吧?”海棠眯着眼睛,嗖的一声,收好了攻击力惊人的琴弦。轻声问了宋子游一句。此时此刻,宋子游双刀在握,依然做出了一副舍命相搏的姿态,却没想剧情却是峰回路转,这个漂亮女人说不打就不打了,并且还把宋子游的一位老相识给搬了出来。 “当然认识了!”宋子游不敢掉以轻心,手上握着的两把阿拉斯加捕鲸叉丝毫不敢松上半点。 “明天下午,去他酒吧,我和他等你!”海棠整理了一下风衣,根本不关心宋子游的意见,连给宋子游表达他想不想去的意愿的机会都没有给,海棠便自顾从窗口跳了出去。 宋子游呆呆的拎着两把阿拉斯加捕鲸叉立在原地。好久宋子游才想起要提醒海棠,这里处在十五层的位置。宋子游几步走到窗口,只见万家灯火,雨点飘飘的b市在夜色中辉煌,而宋子游哪里还能见到半片关于海棠的影子。 “这个女人是个妖精!”宋子游叹了口气。 对于女人,宋子游一开始觉得女人都是妖精,可怕的很,而后来又觉得女人是菩萨,慈悲的很。宋子游这种态度转变的过程漫长纷杂,大体可以概括为如下: 宋子游小时候不幸读过《红楼梦》和《金瓶梅》两书,充分发挥了取其糟粕,去之精华的本事,而后成功中了重毒。 《红楼梦》有一章叫做“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贾天祥正照风月鉴”。内容讲的是贾瑞见王熙凤貌美,动了邪念。整天跑到风月宝鉴里和全息成像的凤姐姐欢好,最后因被动打-飞机而丧命。 而《金瓶梅》里西门庆的结局就更惊悚了。潘金莲给醉酒的西门庆用了过量的胡僧药,与之欢好,五换巾帕,直到西门庆决堤,先白后红,数日之后,一命呜呼。此书中紧接着就是一首七言绝句: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这两章古书充分佐证了宋子游关于“姑娘是妖精”的著名论点。 从此,宋子游对姑娘的观感越来越复杂,好奇中带着恐惧,恐惧中又隐隐有所期待,急于弄清楚她们裙子底下,究竟是藏着温柔,还是住着妖怪。这种恐惧一直持续到宋子游有了第一个喜欢的姑娘。 初次见她,她散着头发,阳光钻进去又跑出来,宋子游看着她,几乎睁不开眼。她笑得花枝乱颤,虎牙露出来,酒窝更深。 那一瞬间,姑娘在宋子游心目中,从妖精陡然间变成了菩萨。 宋子游突然从她身上悟到了一点佛性,说不太清楚,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个泉眼,就那般汩汩的不停冒出水来。当然,宋子游也很有可能误会了泉眼的位置。 她扭曲了时空,皮肤的温度隔着空气真真切切地传过来。 很多年过去,宋子游像大多数人一样,忘记了很多事情,却始终记得阳光下十八岁姑娘的脸,就像菩萨。膝盖中了一箭的感觉,如此真切。 再往后,姑娘在宋子游心中的菩萨形象愈发明晰。 姑娘出席了男人生命中许许多多事关重大的第一次,她们来了,她们走了,她们来的时候男人们只知道女孩蹲着撒尿,她们走的时候男人们已经或多或少地明白了爱情的禅机。 每一个姑娘不经意的一颦一笑,都变作男人成长的仪式,点化了男人的悟性。 此刻宋子游又遇见了海棠,宋子游蹲在海棠消失的窗口,心里想起了另外一个姑娘。理由很俗套也很科学,因为海棠长得很像那个姑娘。原理上,这一点很说的用。每一张面孔都是通过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以一定的形式大小比例给按在脸上,美与丑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事情。美女们纵然每一个都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但脸形五官的形式比例大体又相同,所以每个美女之间又会都有些一样。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境又起一丝波澜。宋子游叹了一口气。“妖精啊!” 这一刻,宋子游膝盖似乎再中一箭。 海棠回到李卓的酒吧,此刻已是深夜,酒吧里没了之前的喧嚣热闹,弥漫笼罩的音乐也渐渐轻缓下来。李卓一如既往的趴在吧台,喝着白水,而胖子经纪人却不知去向,想来是被李卓送去住处休息去了。 “怎么样,还算顺利吧?”李卓没有回头,也没有去关注脚步声,仅仅凭着他对气味的敏感,早在海棠走在酒吧外那条街对面的时候,李卓便就察觉到了。海棠脚步很轻,本以为不会惊动任何人,但李卓的突然出声,让海棠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不过海棠只是一时之间有了一些诧异,而后很快就笑着翻了一个白眼,轻声骂了李卓一句。 “狗鼻子!”海棠轻轻在李卓身边坐下,抢下李卓手上的水杯,猛地一口气灌完,这才缓缓开口。“这个宋子游看上去脑子却是不太正常,拉他入伙这件事还是交给你来对付吧!” 李卓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似乎早有预料。 “不过老娘可提前跟你说好了,这人可是你给我推荐的,若是以后他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保管将你三条腿都给废了!”海棠笑眯眯的看着李卓,许久又问了一句“可懂?” 李卓歪了歪嘴。“这个,非常懂!” 海棠听完,颇为满意的放下手上的杯子,朝服务员打了一个响指,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空了的水杯。 “满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备战 b市,风雨过境。下午,风和日丽。 花孤城躺在酒店附近的一片公园绿地上,被太阳晒了一个下午的花孤城居然有了一些含苞欲放的感觉。 一个年轻姑娘牵着一条毛色纯正,体态优美,可惜花孤城叫不出品种的狗缓缓在人形道上走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抱着一个皮球,摇摇晃晃的在草地上踢着玩儿。孩子的外婆就坐在边上的长椅上,操着方言与另一名老婆子谈着山海经。 狗与男孩相遇,开始一起抢起皮球玩……大家都在和煦的阳光里笑着。花孤城突然很感动,也许只是假装很感动,然后花孤城翻了个身,自嘲着说了一句,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文艺了。 花孤城享尽一整个下午的悠然,此刻花孤城只觉这样的阳光还有很长,白云驻足的时间也会很长。可结果就在下一秒,花孤城头顶突然一黯。花孤城微微皱了皱眉头,按照这个剧情的发展,应该是会有一些不速之客登场了。花孤城原本微眯的双眼又睁开一些,一道黑色的身影进到了花孤城的视线。花孤城认出了来人之后,身体再次放轻松,微眯的眼睛继续闭上。 “别挡了我的阳光,来,边上坐!”花孤城伸出手,往身边的草地上轻轻拍了几下。来人对花孤城的安排没有意见,很是顺从的缓缓在花孤城身边坐了下去。 “又见面啦,看上去,最近你过的不错啊!至少很悠闲么!”来人拆开一片口香糖,而后递给花孤城一片。 花孤城顺手接过,不做迟疑的将口香糖放进嘴里。 “也就还好啊!”花孤城双手举过头顶,双脚伸直,躺在地上用力伸了一个懒腰。“就要大比了,临时抱佛脚苦练武功看起来是没什么用。倒是你,我听说你并没有准备要参加这次大比,你来b市是来看我们表演的么?” “我才不会这么无聊好不好!”来人轻笑着,顿了一顿之后开口道:“我来杀几个人,事情了结之后,嗯,大概就回去了。” 来人说话时轻描淡写的语气似乎就像是在拉家常一般,而内容却是不由得叫人有些毛骨悚然。不过这种语气在花孤城听来,还算是正常。 花孤城听到这里,侧着头看了来人一眼。“回去?回……欧洲?” 来人点点头。 花孤城哦了一声,光从脸上的表情看来,并没没表现出什么情绪。来人也不说话,一样躺下,和花孤城一起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我不习惯和男人躺在一起!”花孤城面上堆满嫌恶的表情,猛地往外滚出几圈,然后和来人一起哈哈大笑。花孤城在滚动过程中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直接开口问道。 “那个心理医生和李姓老板的案子,是你做的吧?” “是的!”来人点点头,毫不避嫌。“你是怎么猜到的?” 花孤城拨了拨手指,得意说道:“我可是研究过你!据说给你钱,你就可以去杀人,无论目标是谁?”花孤城由着好奇心的驱使,接着问下去。 “原则上是这样,但其实我还是会有选择的。当然我的委托人都会很后悔请我去杀人。”来人老实说道,似乎并不在意因为他自己的一番话给他的生意带来什么影响。“言归正传,今天来找你,是有些事情想要拜托你。” 花孤城双手放在脑袋后面。“有的赚么?” “两千万!”来人站起来,笑着报出了一个足够让普通人心惊肉跳的数字。来人的面目暴露在阳光之下,那张属于桔梗的英俊脸庞笑的灿烂。 ……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的另一个地方,华灯初上。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恰好日丽风和,正好高朋满座,读了这几句,想起当年当日,第一次听这首歌谣的时候。有柔软的心和狰狞的表情,可现下,表里正好换了个。 我的青春大概是件挂在窗台外湿漉漉的白色棉衬衣,柔软单薄,水分充沛,以为这样的时光还剩很长,可一个午觉后发现已经风干的差不多了。 人生纵然山高水长,最美好的也就是那三寸光阴。杳杳般年华居然就要被一纸深藏,这让我有种欲哭无泪的难以接受。 但至少,我还懂得一个道理,没有人富到可以赎回自己的过去。所以我也没有过多的执着于曾经的错过,现在,抬起头,看一看远方。 更好在,这一路虽然时而平淡,时而艰难,风雨艰辛,路途漫漫,但你们却一直都在,感谢你们如此多年的陪伴,教我成长,让我欢笑。 到了今天,我三十岁,不太小,所幸也不太老。牢牢抓住青春的尾巴是我最大的愿望。 我知道,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人间,没有谁可以将日子过得行云流水。但我始终相信,走过平湖烟雨,岁月山河,那些历尽劫数、尝遍百味的人,会更加生动而干净。到了老的时候,看到曾经走过的痕迹,会觉得很安稳。 以后的日子里,勇敢的做自己,不伤春,不悲秋。 以后的日子里大声的哭大声的笑,不掩饰的愈合伤口。 以后的日子里可以学学养生之道,也可以看看文学著作。 以后的日子里好好爱自己,爱每一个阶段的自己。 以后的日子里继续与你们同行,同度风雨,甘苦与共。 而我现在要做的是开启未来日子的第一步:吹灭蜡烛,与你们欢度今宵。 至此,再次感谢大家百忙之中,大驾光临。 ……” 又是黄昏。 宋子游抱着崭新红木盒走进李卓的酒吧,今天的酒吧却不像往日那般热闹。只有一群人,围着一个生日蛋糕,七嘴八舌的唱着生日歌,真实的甚至有点太过于不修边幅。其中几个人甚至还隐隐唱跑了调,弹吉他的那个哥们弹错了两个和弦。一名侍从小姐匆匆走过,一不小心撞了宋子游的肩膀,侍从小姐连忙道歉,而宋子游则是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淡定!”(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十影 宋子游经过一群人身边的时候,生日宴会的主人正在致辞,捧着一张样式很漂亮的信纸,一字一句的念着。宋子游微微仰着头,耐心听完,然后掐指一算,这才发现,今年自己也是三十,生日就在整整一月之后,巧了。 李卓远远嗅到了独属于宋子游盒子里的那股鱼腥味儿。倚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把宋子游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今天酒吧被人包场了,只有我的办公室能够招呼你!”李卓手上摆弄着那顶他一直戴在脑袋上的扬基帽,朝仰着脑袋的宋子游招呼了一声。后者只是说说,一句话没有,朝李卓走了过去。 同一天,李卓,海棠与宋子游的计划,连带着桔梗与花孤城的生意都先后商议完毕,种种事宜,妥了。 黄昏后,花孤城已经没有太阳可晒,夕阳涨红着逼近了西山。桔梗接了一个电话之后,走了。 打电话过来的人,根据桔梗的说法,应该叫做妖花,花间十影的老大。而桔梗之前给花孤城带来的那笔价值两千万的生意也一样跟这个妖花有关。花孤城有些好奇,桔梗为什么要找自己去杀了他门派中的老大。如果是换了一个其他什么人,花孤城不会有疑惑,不过是篡班夺权的老剧情。可来人是桔梗,桔梗会去做这种事情么?不会!那么桔梗的动机是什么?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如果花孤城是一个称职的杀手,这背后的故事如果桔梗不主动说起,那花孤城是决计不应该去问的。但可惜花孤城不仅不是一个称职的杀手,甚至还是一个八卦心性极为浓郁的杀手。这会,花孤城看着桔梗离开远去的背影,想的并不是如何去杀了那个据说功夫已经入了龙虎境的妖花,而是琢磨着要怎么去把桔梗和妖花之间的恩怨纠葛给弄清楚。而桔梗当然对花孤城有所了解,他之所以没有把他想杀妖花的动机说出来,第一是说来话长,想要说的清楚明白,实在是有些费劲。其次就是桔梗心里很清楚,就算他不跟花孤城讲明白,花孤城自己也会去想办法弄明白。 桔梗走了,妖花此番聚集花间十影似乎是有大动作。海棠在去往十影聚集点的时候,恰好碰上了桔梗。 桔梗自然没指望着海棠能给自己什么好脸色看,但出乎桔梗意料的是海棠居然没有给他一张臭脸,反而很是神奇的朝桔梗笑了笑。 “哟!万年躲在意大利不敢冒头的桔梗么?”海棠调笑着走在桔梗前面,语出不屑。 “好久不见啊!”桔梗很是客气的打着招呼,黑伞被他拿在手上,很是自然的晃动着。 “我猜这一次见过之后,以后也未必会再见了,好事!”海棠咄咄逼人,不过还好,只是嘴巴上咄咄逼人。桔梗谨慎的观察着海棠的动作,并没有看到海棠手上拿着那根让人望而生畏的琴弦,只是这样,桔梗就很是松了一口气。 桔梗对于海棠的不客气并不在意,也没有继续回嘴。因为桔梗这个时候深刻的明白了两个道理。 首先是女人的报复心太重,轻易得罪不起,特别是海棠这样厉害的女人。 第二则是,一个男人若是想跟一个女人斗嘴,就好像是一个秀才要跟一兵讲理一样,还不如买块豆腐来一头撞死的好。 现在他已做错了一件事,他不想再错第二件。海棠见桔梗不再出气,当下甚是得意的昂扬着头,快走几步,只留给桔梗一个高傲的背影。 花间十影预定集合的地方是一间酒店的包房。等海棠与桔梗先后走进套房客厅,十影中,七脉家主都已经到齐。 第一影,月季。当代月季家主乃是一名大腹便便的胖子,身材与胖子经纪人有的一比,但却是一点都没有胖子经纪人那么好说话。月季在花间十影中势力属于中流,虽不比桃那般势力广博,门人兴旺比之梅兰竹菊也不相上下,但比起人丁稀薄,甚至到了这一代只剩下一人的桔梗一脉却是要好得多。所以在桔梗进房之后,月季只是对着桔梗轻轻点了下头,神色之间没有丁点客气。 而海棠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过月季的态度却是要稍微客气上一点,毕竟海棠上面还有几位老人家坐镇,相当不好惹。大家都听说桔梗之前的罪过海棠,这次两人遇上,众人都是纷纷为桔梗捏一把汗。海棠的疯癫与不计后果可是众所周知,再加上如今桔梗一脉式微,大家怎么想都觉得桔梗要吃上一个大亏。再加上桔梗的天资惊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放在哪里都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大家虽说是为桔梗捏汗,可这趟浑水想来是无人会插上一脚,更多的只是揣着一颗看热闹的心,去看着桔梗这个天才是怎么中途折了的。 第四影,桃。桃的当代家主乃是一个身材匀称,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中年人,脸上挂着的笑脸常年不变,如桃花盛开一般灿烂。可桃笑面虎的外号,花间十影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桃此刻端着酒杯,见了海棠与桔梗先后走进来,当下大笑着朝两人走去。算着辈分,海棠与桔梗都要比桃小上一辈,可桔梗与海棠却偏偏都是自己这一脉的家主,按照规矩,当以平辈相称。两人都是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桃,却没想桃倒是老脸不红的一口一个老弟的叫着桔梗,又是一口一个小妹的叫着海棠。 桔梗是花间十影中当之无愧的武道天资第一人,如果他能做事小心,没有半途夭亡,便是将来坐上妖花之位也不是不可能。虽说现在桔梗一脉人丁凋零,日益式微,可再怎么说抛开桔梗的天赋不谈,桔梗的背后不还有哭笑米勒这一层关系在么?哭米勒是什么实力的人物,桃心知肚明。所以对于桔梗,桃自然是不会吝啬几个笑容和几句寒暄。 而海棠也是一样,花间十影中仅次于桔梗的天赋,家族里又有几位实力不错的老辈人物坐镇,桃一样也十分看好。可看好归看好,可桃却是更为期待海棠与桔梗的那一场对决。看上去这是一场花间十影的内耗战,可桃会在意么?看着海棠望向桔梗那怨恨的眼神,桃不无得意的一笑,而后回头看了一眼一直静静站在自己背后的一位年轻人。 “桔梗和海棠都夭折了,那我家啊樱,可不就是花间十影第一人了?”桃面上笑的灿烂,心中暗道。 胖子月季见了桃如此下作的笑声,冷哼一声,当下只是撇过头不去看他。当下与身边的第五影,玉兰聊了起来。 “听说桔梗这次接了老大的任务,可却没有完成。” “什么任务?”玉兰一袭白衣,是个看上去很干练的少妇,玉兰的势力与月季不相上下,比起桃来要差上不少,但比起桔梗来却是又要好上不少。玉兰开口询问,眼神中却是没有什么好奇神色,很显然,玉兰只是在明知故问罢了。 “老大要动上一代花孤城。派桔梗出手,桔梗却是没能完成任务。” “花峰?” “不伤两派和气,又能出气。这是一招妙棋!”玉兰点点头,分析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现在听说,孤城派又把花峰给接了回去,现在花峰已经不是一枚孤城派的弃子,老大也不能说动就动了。” 月季点点头,双手负在背后,眉头一挑,玩味的问了一句。“桔梗杀不了花峰?” 玉兰先是挑着眉头看了月季一眼,又回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抱着黑伞微笑的桔梗。玉兰与桔梗四目相接,都是颇为客气的点了下头。视线只是一触,便就各自分开。 “就怕桔梗是出工不出力。桔梗也不是第一次拂老大面子了。”玉兰耸耸肩。 “更严重的是,桔梗杀了刹那芳华。”月季突然低了声音,环顾四下,悄悄对玉兰说到。 “不是说是这一代花孤城杀的么?”玉兰眉头一皱,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似乎是猜到了些什么。 “老大还不想在明里与桔梗闹翻,你不记得了,便是当年那件事情,老大也只是拿笑米勒出气?这个桔梗可还真是个不怕死的主,仗着自己天赋超群,做的事情处处透着一股子跋扈。”月季说到这里,玉兰面色突然微微一沉。月季抿了抿嘴,摆摆手示意月季不要再说下去。月季这时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甚至还提起了一件在花间十影中视为禁区的往事。当下闭口不言,很是尴尬的和玉兰相视一笑,而后只是喝酒,闭口不再言语半句。 桔梗与桃寒暄了几句之后便不再言语了,静静站在一边,等着这次十影家主议事会的开始。终于,没过多久,内屋的房门突然打开。 内务之中,缓缓走出六名女子。当中一人走在最前面,两手边各跟着一人,剩下三人落下两步跟在最后。 走在最前边左右两边的乃是第八影,第九影。丁香与茉莉!两人各自的家族势力皆是不弱,比之于桃也只是略差一线,但两人合作之下,势力却是远胜于桃。也正是此两脉在背后的支撑才得以让妖花这么多年来都坐稳了十影之主的位置。(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妖花 丁香与茉莉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抛开她们的五官端正,身姿窈窕不谈,各自气质更是出尘之极。 茉莉一身蓝衣而丁香一袭红衣,闪耀夺目。然后此刻映衬着走在中间的那位女子,相比之下,丁香与茉莉两人的绝世姿容却是都不由略显暗淡。 这是一个身上恍若披着一层迷雾的女人,叫人分不清她的年龄。二十多岁的妩媚脸庞,三十多岁女人的成熟气质,然而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却是,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却是四十多岁的女人才应该流露的沧桑。见到她,你才会不得不承认,有些女人确实在成长的过程中,战胜了岁月。历尽时光如流沙般的洗礼,没有变作人老珠黄,反而如同一坛酒,越酿越是香醇。 “让大家久等了。”走在中间的女子缓缓开口。“细细算来,咱们花间十影已是有好些年头未曾如此一聚。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是各自为政,花间十影的名头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其中缘由俱是我的过错……” 这个女人在说话的过程中,视线一一在其余五影脸上扫过,无论是月季,玉兰,海棠甚至是桃,在与这个女人目光接触的过程中,都纷纷感受到一股莫名且磅礴的压力,俱是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唯独桔梗,脸上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不卑不亢的与妖花对视一眼。 妖花与桔梗四目相接,说了一半的话突地停下。客厅中的空气骤然变得冰凉起来,其余众人慢慢意识到了气氛不对,接连抬起头来,顺着妖花的目光看到了桔梗。桔梗还是笑着,一点都不在乎其他五影诧异的目光。 “桔梗,你有话说?”妖花终于开口,语气淡淡的问了桔梗一句,丝毫不显喜怒。 “老大你没话跟我说的话,我应该就没有什么话跟你说啦!”桔梗摸了摸手上的黑伞,有些无所谓的左顾右盼一番。期间也与其他几影有过目光接触,但也只是一触,对方便就立刻把视线看向别处。 妖花突然笑了笑,慢慢找了一张沙发坐了下来。同时也示意身边众人坐下,然后丁香与茉莉都没有动,故此其他人也都呆呆站着,静观其变。“本来是没什么要跟你说,不过现在又想起了一些事情要提点你。” “老大请说。”桔梗还是那副神情,然而却是不再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听着。 “我之前要你来b市杀花峰,可你失手了。”妖花笑着说起了往事,看上去却是没有一点兴师问罪的语气。“但是,我最近才听说,你不是失手,你是根本就没有出手。” “我没有收钱,当然不会出手。”桔梗居然连辩驳都没有半句,径直坦白。 “我明明让吴晗带着佣金去找你。” “对啊,他也觉得把包裹放到我面前,我就会接活。可我又没有说过我是那种有钱就会接活,饥不择食的杀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吴晗,他办事不力咯?”妖花这句话刚刚开口,玉兰却是不由得眉头一皱,正要说些什么,恰在这时,妖花目光朝玉兰扫过来,话到嘴边的玉兰最终还是欲言又止,生生把话给吞进了肚子里。 “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其实也没有错了啦!” “那吴晗确实该死。”妖花轻轻摸了摸下巴。“不过,抛开这件事,如果我还要请你去杀花峰,你觉得多少佣金才足够呢?” 桔梗却还是没有笑。他突然冲过去,出手如闪电,反拧红衣丁香的手臂。 变故突生,蓝衣茉莉失声而呼:“小心!” 两个字出口,红衣丁香反肘后撞桔梗的肋骨,旁边也已有四件兵刃同时刺向他的左右两胁。出手的正是站在妖花身边的茉莉和那三名女子。 她们的出手都很快,尤其是一袭蓝衣,气质出尘的茉莉,掌中一口精光四射的短剑,乍一出手,森寒的剑气已逼人眉睫。只可惜桔梗的出手更快,他的胸腹一缩,一双手还是拧住了红衣丁香的手臂。四件兵刃同时刺出,又同时停顿,剑锋距离桔梗的胁下要害已不及半尺。 桔梗却连动都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他知道这一剑绝不会再刺下来的。他的兄弟若是已落到别人手里,他也绝不敢再轻举妄动。 蓝衣茉莉握剑的手上已凸出青筋。要将这一剑硬生生停顿,远比刺出这一剑更吃力。 剑尖犹在颤动,茉莉沉声喝道:“放手!” 桔梗却不放手。场上众人都已经被这突变的一幕震慑的说不出话来,便就是一向以疯癫和做事不计后果的海棠此时此刻也都有些傻了。桔梗这是要做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完全不知所措的一群人,完全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到应该要所措些什么。 桔梗这出手似乎没有理由,没有动机,没有意义。可他就是出手了,莫名其妙的挟持了红衣丁香,这个时候,桃不禁猥琐的想着难道他只是想摸一下丁香的手? “我会放手,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得听我说几句话。”桔梗这才笑了起来,占尽上风的那种笑容。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妖花,忽然道:“一句话不说,就突然发难,可是有些不合规矩。我不想听你说,至少,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听你说!” 她说话的声音,是那么的慢,那么的温柔。可是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她却已出手。她的出手半点不慢,半点不温柔。 她用的是鞭子。一条漆黑发亮,就像是毒蛇般的鞭子。她安安静静的坐着时,已在桌下悄悄将这条鞭子解了下来。她的鞭子抽出来,比毒蛇还快,比毒蛇还毒。 桔梗看着妖花手上的那条鞭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可丁香就在桔梗身前,妖花这一鞭子抽下未必能伤了桔梗,但却一定会伤了丁香。可妖花却不管,似乎对丁香的生死视若无睹一般,妖花的鞭梢毒蛇般一卷,抽向桔梗耳后颈下的血管。(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一品 桔梗的人突然滑出去,带着红衣丁香—起滑开了三米。妖花突然凌空跃起,一鞭子从上面抽下来。她竟似乎已忘了她的好姐妹丁香还在桔梗手里,妖花的出手全无顾忌。而对于妖花的出手,无论是丁香还是桔梗,似乎都不感意外。 其余所有人都立在原地不动,他们看不懂桔梗到底在搞什么鬼,也看不懂妖花为什么一言不发的就对桔梗出手,按理说,这样的十影家主议事会应该是把平日恩怨抛到一边,和和气气的才对。大家都有些搞不明白,所以都不说话,只是静观其变。 这一鞭还在半空中,桔梗眼皮急跳,身形突然就要滞缓下来。不仅是桔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力,这是,势之领域。 一品以上的高手才能释放开来的势之领域。以自己的气势扩散,笼罩一片区域,将对手包裹在内,以强大的势之力量压制对手。能够释放出势之领域代表了一个高手走进了一个全新的武道境界。 境界越高,功力越强,势之领域能够覆盖的区域也就越大,给对手造成的负面影响越大。 “老大这是真动怒了?”月季拉了拉玉兰的袖子,一脸不确定的问道。月季只觉妖花这一鞭就施展开势之领域实在是有些大题小做了,又或者说真的是发了怒,要一举废了桔梗?也不是没有可能!玉兰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恢复月季,而月季却则是自顾点了点头。 桃花的无论是本身功夫还是眼力都要高过月季,玉兰数筹,此刻桃缓缓朝桔梗看去,却只见桔梗虽说身形有些凝滞,然而面色并不显凝重。眼看妖花那一鞭就要抽在桔梗项间动脉之上。然而,紧要关头,桔梗手上飘飞出数枚桔梗花,猛的朝妖花飘去,而桔梗则就地一滚,躲开了妖花这势在必得的一鞭。 “短短几年不见,武功倒是长进不少。”妖花伸手将跌坐在地上,花间十影中唯一一名不懂武道的家主,丁香从地上搀起来,对闪到一边的桔梗却是不再看一眼,淡淡笑着开口说了一句。“现在,你可以说你想说的话了。” 桔梗从地上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衣服,只是瞥了一眼任飘在半空中,几乎化作了齑粉的桔梗花,心有余悸的啧啧了一声。“我想说,我就这么点本事,实在是杀不了花峰,所以,不接这个任务不是因为佣金的关系,而是这个任务我是真接不了。” 妖花脸上顺着桔梗的意思,做出焕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可我记得花峰几年前武功就不如你,几年下来,花峰的实力长进不大,然而你却是突飞猛进,如今已是隐隐到了一品的境界,怎么就杀不了花峰了呢?” 妖花淡淡说出这么一番话,语气听似平淡无奇,然而内容却是不由得叫人大吃一惊。 “一品?” “怎么可能?”月季与玉兰互视一眼,两人相互望着对方眼中浮现出来的不可思议的神色,和脸上那错愕的神态,一时之间都觉得对方的样子真是傻爆了!可又过片刻,两人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百分百也像对方一样失态了,当下急忙迅速的换了一个表情,尴尬的笑了一笑。 桃的表现无疑要淡定的多,想来老谋深算的桃此刻看了妖花一眼,又看了看桔梗,面上表情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权衡些什么东西。而至于海棠则算是在场众人中最不显意外的一个了,可即便是这么说,海棠心里的波动还是不小,虽然听李卓说过桔梗去大雪山找神仙必有一番造化的事情,但一品武夫的实力重重压在海棠的心上,隐隐只觉有些吐不出气来。李卓,自己加上一个脑子不太正常抱着一段咸鱼招摇过市的宋子游,三个人都不过是初入两品的实力。 帮派大战之时,以两品实力的高手去对付一品高手的事例虽说屡见不鲜,两三名二品高手上前牵制住对方一名一品高手,给己方高手腾出出手时机。然而也仅仅只是能够牵制,若想凭着三名二品高手干掉一名一品高手,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根据一般武力对比,三名两品高手最多只能牵制住一名一品高手一炷香的时辰就要不敌落败,若是想与一名一品高手打一个平手则至少需要五名二品高手,若是有八名以上的两品高手,那说不定还能将一名一品高手打败甚至于当场击杀! 不过很快,海棠心头阴翳便就消散了不少。她只是想到,自己要对付桔梗,并不是要光明正大的面对面将桔梗打趴下,而是在暗地里捣鬼,在桔梗背后放冷枪,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这边三个两品高手,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桔梗听了妖花的一番话扬了扬眉头,对于妖花毫不犹豫把他武功实力的老底给掀开这件事丝毫不感意外,不过话又说回来,武功实力这种事情相瞒也瞒不住,更何况这也不太重要,反正他在一品实力阶段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虽然能够杀了花峰,但却躲不掉孤城派的追杀。”桔梗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杀了他虽说可以震惊江湖,不过没命去顶着这威名招摇过市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难道就不能不留痕迹的下手么?”妖花提点到。 “有点难度,不过还是可以做到。”桔梗细细想了一番。 “那你说的问题似乎就都不算问题了。”妖花顺了顺袖口,不动声色的瞥了桔梗一眼。 “可我必须的留下标实,这是我如同指纹一般鲜明独特的风格。”桔梗有他近乎病态的坚持,这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妖花对桔梗这股子坚持的体会犹为深刻,为了坚持这种标示性的风格,桔梗不惜触怒妖花,反手杀了她最心疼的弟子,刹那芳华和死士辛金。 “哦!标示。”妖花轻轻点头。 桔梗点点头,脸上满是一副“你懂的”的神态。 “所以,心理医师和李佢的案子想来是与你无关了咯?”李佢的死讯猛烈的触动到了妖花的神经,如果李佢的死当真与桔梗的死有关,那么妖花这么多年来最为担心的事情总算是发生了,以防万一,妖花自然是应该先下手为强,杀了桔梗。可妖花却抱着一丝希望,只希望桔梗与李佢的死无关,这样她和桔梗也就不需要走上不得不互相对立的道路…… “李佢?”桔梗故作回忆状,脸不红心不跳的耸了耸肩。“是那个从楼顶跳下去把自己的心理医师砸死的哥们吧?如果是我做的,现场一定会有桔梗花的痕迹吧?所以,很显然,不是我干的!” 妖花扬了扬眉头,目光死死盯着桔梗不放,一如她的皮鞭一样狠辣,每一个说谎话的人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都会露出马脚。然而桔梗神态自若的摩挲着黑伞,等他看到妖花的目光后,有些不知所措的退了一步。不是那种心虚的神态,完全只是因为被妖花的眼神吓到了一般的样子。 妖花终于别过了头,不再去看桔梗,面上闪过一抹疑惑。让妖花疑惑的不是李佢死的地方有没有桔梗花,而是桔梗拿捏的恰到好处的神态。 妖花点了点头,很是遗憾的缓缓开口。 “既然是这样,我今天得告诉你一个不算好的消息。”妖花点点头,精致漂亮的下巴微微上扬。“这个李佢,恰好就是你父亲的师弟,你的师叔。也是桔梗这一脉除你之外的最后一个门人了。” 桔梗听完之后,脸上做出了一个演练过成千上万次的表情。三分错愕,带些震惊,先是无动于衷,后是神情一黯,最后又回归于无所谓。在旁人看来,桔梗脸上百味杂陈的表情和情感到得最后都化作一个耸肩,消散开来。这一瞬间的表情动作,将独身一人撑起桔梗一脉的艰辛和无奈演绎的淋漓精致。妖花将桔梗的神色看在眼里,眉间的怀疑终于淡了半分。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情了吧?”妖花再次试探一遍。 桔梗不疑有他的点点头,一副完全没听出妖花言下之意的表情。妖花眉间疑惑又淡去半分。 两个心知肚明的人各自演着戏,桔梗了解事情底细,自然是不会相信,而妖花怀疑着桔梗已然知道此事底细,将信将疑的怀疑着,试探着桔梗。然而一群看戏的人却是都信以为真了,设身处地的想着桔梗的遭遇,同时花间十影的众人,对于发生在桔梗这一脉的悲剧都是忍不住心生同情。便是脾性最为刻薄的月季此刻也不由得看了桔梗一眼,很是同情的摇了摇头。 十影的此番议事自李佢身死这件事情开始,妖花讲完之后,又一次请众人入座,而这一次,丁香与茉莉翩然坐到了妖花身边。众人这才各自找地方坐下,刚刚得知自己唯一师叔身死消息的桔梗似乎还没回过味来,呆兮兮的找了一个角落,蹲坐下去,看似浑浑噩噩,又有些满不在乎的参与着接下来花间十影的议事。(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暗战前夕 花间十影此次议事,大多是围绕着此次竹派举办的新人大比活动展开。众人互相就大比的各项事宜做了一番商议,再晚些,妖花同一众花间十影的家主在酒店吃过晚饭,众人便就各自散去了。 妖花与丁香茉莉回到套房卧室之中,屋子里布置得精雅而别致,每一样东西看来都是精心挑选的,正好摆在最恰当的地方,只有铺在椅子上那张又大又厚的熊皮,温暖得就像是夏日阳光下的海浪一样。 不过冬天已经过去,便是连夏天都要不远了。这张熊皮的作用眼看着是小了一些,妖花顺手掀开那张整张的熊皮,作势要丢。丁香将熊皮接到手上,水灵的眼睛扑闪着充满好奇的看向妖花。 “这熊皮似乎是没什么作用了,还留着做什么?”妖花慵懒的躺上去了熊皮的摇椅,漫不经心的瞥了丁香一句。 丁香浅浅笑着,慢慢将熊皮叠好,不紧不慢的开口说了一句。“可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说丢就丢了,岂不是可惜。” “留着它,到了夏天,会害我起痱子。对自己有害无益的东西,再好又有什么用?”妖花闭上眼不再去看丁香手上的熊皮,轻轻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躺好。 丁香叠好了熊皮,轻轻走到妖花身边坐下。“可是老大,这熊皮夏天用不上,可以等着来年冬天啊,那时可不就用的上了。那就是有益无害了。”丁香说话的时候,梨涡浅笑,大大的眼睛看向茉莉,期待着茉莉能说些什么。茉莉对着丁香眨了眨眼睛,一言不发。 “冬天?”妖花侧过脑袋,看着身边的丁香,脸上透着一抹无奈说道:“真的还会有冬天么?” 丁香点点头,并没有仔细考虑。“日子那么长,怎么会没有冬天呢?” 妖花拍拍丁香的脑袋,宠溺着说道:“只会哄我开心!”妖花笑着说完一句话,却没有吩咐丁香将熊皮给收起来,反而转过头看了茉莉一眼。 “小蓝,你觉得,这块熊皮是留下还是丢了?”妖花问道。 茉莉似乎不愿意说些什么谜语,当妖花这么问起的时候,茉莉只是低头,冷冷开口道:“桔梗,杀了干净!” 丁香一愣,妖花手指轻点额头,半响不语,似乎碰上了什么烦心事一般。 “刚刚桔梗挟持了小红,你出剑了?”妖花从丁香手上接过一杯茶,似乎是想要换个话题,略作回忆的问道。 “出了,出了!”丁香眨着眼睛,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抢在茉莉之前开口。妖花笑着再次拍了拍丁香的脑袋,笑呵呵的看着静静站在一边,如同一尊雪人的茉莉。同样是冷艳如冰山一样的美人,茉莉比之司徒明月输了一分灵动,却多了一丝木讷可爱。 那边茉莉轻轻点头,这边妖花笑的更欢,妖花放下手里的茶。 “可为什么没有刺出去?”妖花再问。 “小红在他手上。”茉莉回答。 “你知道,桔梗伤不了小红。” “我刺出去,也伤不了桔梗。” 两人一问一答,最后妖花轻轻点头,说了一句“也有道理!”作为结束语。 “桔梗,熊皮。”妖花晃动着手指,轻轻闭上眼。 “桔梗从来不会否认他做的案子,从来…… 并且据各方消息回禀,桔梗似乎与李佢的死都没有关系,李佢死的当天,有人亲眼看到而更有消息称,李佢死的当天,花孤城恰好就出现在附近…… 在李佢身死的消息传进我耳中之后,我曾亲自去现场勘探了一番,没有发现一半片桔梗花的踪迹甚至没有一丝桔梗花残留的气味,如果是桔梗做的,这确实是不太像是桔梗杀人的风格…… 当年的那件事情,桔梗不知道,哭笑米勒不知道,知道的人也绝对不会告诉桔梗……” 妖花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般,一点点的分析着什么,终于,妖花似乎是做好了决定。轻轻拍了拍丁香手上叠的整齐的熊皮,开口说道:“冬天,还会来的,收好了。” 丁香笑的欢愉,甚至开口说了一句。“太好了!” 百无禁忌,竟是似乎没有掩饰自己对桔梗的关心之情。妖花也不在意,男才女貌,正好合适。风韵更胜红蓝二女的妖花看着笑逐颜开的红衣丁香,又看看如北极冰雪,万年难溶的蓝衣茉莉,没由来的心中生出一些悲春伤秋的情绪。 女子还是年轻好,少女情怀,举手投足都是诗。妖花此刻看着心中都有些嫉妒。 “年轻真好。”妖花真心感叹。 “可老大才是真漂亮。”丁香看着妖花的面庞,一脸羡慕。茉莉依旧如此站着,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我的年岁,你们早晚能经历。你们的时光,我却回不去了。你们现在本就已是极为好看的了,再过几年,可不就是要出落的更好看了?”妖花还是在笑。 一言不发的茉莉突然神色一变,嘴里喃喃一句。“再过几年。” 神情变化只是一瞬,茉莉便就将异样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恰好那时妖花正看着红衣丁香,并未在意茉莉的不对劲。 “其实老大你也不用担心,光是海棠的事,就够桔梗忙上好一阵子了。过了这段日子,老大何必再去在意桔梗?”丁香收好熊皮,宽慰了一妖花一句。 “处处帮着桔梗说话,你可是喜欢上他了?”妖花嘴上取笑着丁香,眼睛却是瞟向了茉莉,依旧是无动于衷。 “讨厌!”丁香一声娇嗔,目光飘忽着看了看妖花又看了看茉莉,心生疑惑。 妖花接着笑,可是却越笑越凄凉,似乎是想起了谁,只在心里说了一句。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定还是恨我的,可我们都是棋子,爱与恨半点由不得自己。你爱我,我都知道。你恨我,我不怪你。” 桔梗走出酒店,远远回头,朝妖花的套房望去一眼。 “这些年,你还好吧?”桔梗轻轻问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只是说完这一句,桔梗收回了目光,缓缓转身,走了。 (卷末,求下收藏,明天开始新的一卷,打斗会多一些。)(未完待续) 第一章 随意出手 这一天,天气阴沉,总给人一种大雨将至的错觉,可大雨一直未来。这一天,距离花间十影聚集议事之日已过去三天。 孤城派众人入住的宾馆中,有十余名孤城派弟子来来往往巡查着。 顶楼套房内,花孤城盘着双腿坐在地板上,断流放在伸手就能摸到的距离内。此刻花孤城闭着眼,气息沉寂,而在他面前一副中国风浓郁的山水画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地上,正是《老翁雪钓图》。 也不知花孤城已经这么坐在地上多久了,只见花孤城突地眼皮急跳,双眼猛的睁开,额头之上冷汗淋漓。一抹失望之色浮现在花孤城的面上,溢于言表。 “还是只能接下三招啊!”花孤城抓着耳朵,不敢再去看向《雪钓图》。 花孤城双腿一翻,躺倒在地板上,摆出一个标准的大字,嘟囔着“也不知道桔梗开始动手了没有。”过度疲累的身体使得花孤城的思考没有进行多久,只是片刻便就沉沉睡去。 这三天里,桔梗接了一个活,只是随意地收集了几个b市臭名昭著的人物名单,随手勾画之后让胖子经纪人带着目标去寻找一个出得起价格的委托人。这种离奇的找活方式似乎只可能发生在桔梗身上,一个一流的杀手加上一个一流的经纪人,确实是足可以玩得起这样风险性十足的花样。 从确定目标到接下委托,再到动手杀人。三天时间的确是太过仓促了,不过这对桔梗而言并不重要,三天足够了。而从另外一方面来看,其实他也从没有要准备成功做完这笔单子。 到了晚上,桔梗披上一件清洗干净,熨烫的恰到好处的风衣,缓缓走出了酒店。 宋子游在一本装潢精美的日记本上随手记录着什么。 “2011年,5月11号,阴。 晚上,看杀人。” 日记简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时间地点人物,故事三要素只出现了一个时间,而且还语焉不详。宋子游抱着大木盒子,一边走出酒店,一边打出一个电话。 这个夜特别漫长,湿气也特别的重,城市飘起了薄雾。目标迟迟没有出现,m9的枪管已凝了露水,寒意沁入桔梗手背上的毛细孔。 按照桔梗的观察和计算,目标今晚会在二号情妇家中过夜,十一点左右车子开到别墅门口,届时就是桔梗出手的最好时机。 “不大对劲。”桔梗看着目标应当出现的窗口,开始思索目标改变行程的可能性。 但桔梗背后的安全门突然被撞了一大下,桔梗刻意堆栈在门下的二十块砖头只挡了两秒,便被巨大的力道冲开。但对于桔梗而言,两秒,足够。 “操,连我们老大都敢动?”几个顶着一身标准混混的行头的混混从安全门后面冲出,大声干骂开枪,火光爆射,子弹在天台上呼啸奔腾。 而这个时候,桔梗不知去向。 几声枪响之后,混混们看着眼前的空旷,有些难以置信,之前还见有隐隐绰绰的人影,只是片刻就消失不见了? 桔梗在?…… 在上面!直到桔梗开出第一枪之后,众混混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了桔梗的藏身之处,不过终究是太晚了! 桔梗蹲踞,将手枪摆架在横立鼻前的左手上,屏住气息,稳定地扣下板机。咻咻声中,混混们一个个倒下,桔梗微眯着眼,凭着空气的波动和众人的呼吸声判断着每一个活着的混混的位置。倒下的尸体没有给桔梗的射击带来影响。 六秒钟后,桔梗的脚边躺了八颗发烫的弹壳,安全门前则堆了七个半尸体。最后一个混混倒卧在血泊中,呼吸吃力,惊恐颤抖地看着桔梗。桔梗翻着嘴唇,做出一个很是遗憾的表情。 濒死的混混,腹部流出鲜红色的血,而不是致命的黑。显然桔梗最后一枪刻意打偏了,没有想即刻要了混混的性命。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桔梗蹲下,慢条斯理的放下一朵桔梗花。 混混没有选择,更没有职业道德,于是桔梗很快便了解了一切。 胖子经纪人没有出现失误,只是海棠做了一些小动作,桔梗有些失望。海棠并没有准备在这笔小生意上来搅局,而只是选择把桔梗的行踪泄密来给桔梗的行杀添加一些麻烦。 “看来提前去找到花孤城果然是明智之举。”桔梗抽出一张纸巾,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出师不利,只能先退避一下了。” 桔梗看了看周围几座大楼里快速移动着的一群群黑影,自己这边枪声响起,很快就有其他混混闻声而来。不能久待,也没有久待的必要。 桔梗一边下楼,一边重新换了一个弹夹,快速的脚步中还是一派从容优雅。夜风中招手,一辆出租车停在桔梗面前。 “打表,随意绕行。”桔梗坐上出租车,他需要一小会的时间来思考一下,下一步的行杀策略。看着降到一半的窗外,桔梗本能地想要想很多。但杀手习惯专注,也需要专注。所以桔梗向来一次只想一件事,所以在这种时候,习惯压抑住桔梗的本能。桔梗开始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思考。所以桔梗的大脑并没出现哪怕是半秒的混乱。 “小伙子,外地来的吧?”司机看着后照镜里的桔梗,出于他的职业习惯,开始主动跟桔梗搭话。 “嗯。”桔梗回应。 “是来出差还是旅游?”司机接着问。 “嗯。”桔梗回应。 至此司机知趣的闭了嘴,不再打扰桔梗的专注,将车里的广播音量调低。 “不好意思。”桔梗还是那个姿势,那个神情。 “看得出你心情不好,习惯了。”司机师傅 后照镜里,桔梗的嘴角微微上扬。这还真是个怪人,司机疑惑着叹息。出租车停了,桔梗下车之前忍不住开口。 “得罪一个女人的代价会不会很昂贵啊?” “那一定是个漂亮女人。”司机失笑,妥妥的会错了意。 桔梗也失笑,对着午夜里认识的陌生人挥挥手。“再见!” 天快亮了。 桔梗拖着些微疲惫回到宾馆,打过电话向胖子经纪人回报情况。目标最终还是死了,并且是死在无尽的恐怖之中,听着一批又一批的小弟死在某个神秘杀手枪下,从一开始的嚣张气焰变成了担忧再变成犹豫着求饶,最后变成恐惧,直至死在绝望之中。 这一个晚上,桔梗打空四个弹夹,照例弹无虚发,带走了六十余条人命。 “这么说,海棠并没有上当,她猜到你要对付那个人,所以她在等?”电话那头传来胖子经纪人的声音,一开始还是朦朦胧胧,如梦初醒,到得最后却是大吃一惊般,语气里带着恐慌。 “可以这么说!”桔梗手指轻轻敲着椅背。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那个人?”胖子经纪人疑惑。 “她没有证据,说了也未必有用。更何况,如果她把这种事说给那个人听的话,岂不就太没有乐趣了?” “真是可怕的女人。要不我们先避开她算了?”胖子经纪人带着忧虑开口。 “应该是另有人告诉海棠要这么做的!”桔梗推测道:“光是海棠应该不会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谁?”胖子经纪人有些紧张的问道。 “一个,老朋友!”桔梗笑笑,嘴里满是不在意的口气。 桔梗心里还有许多迷,昨天晚上,躲在最暗处的那个人影到底是谁?桔梗隐隐感觉到那个人不属于目标所有的势力,所以桔梗没有主动出手,一直等着那个神秘人先行出手,可知道桔梗一枪打爆目标的脑袋,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依旧无动于衷的作壁上观。 那个人身上似乎有一股子鱼腥味儿,有着似乎是二品高手的气息。这个人是谁?桔梗不知道,没见过,没听过。桔梗打电话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这个神秘人,想了许久却依旧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还要麻烦你帮我去查一件事情。” “尽管说吧!我的假期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偶尔赚点外快其实也不差啦!”胖子经纪人笑着回话。 “去帮我查一下,b市最近来的江湖人士中,有没有一个身上有浓烈鱼腥味,两品以上的高手!” “特征这么明显,实力也足够强,应该不难查到,交给我了。”胖子经纪人那边传来拍胸脯的声音。 桔梗轻笑着挂了电话,握着手枪的桔梗悠闲躺在椅子上睡了过去,空气里弥漫着独属于杀手的慵懒味道。 大雨终于落下,这持续多日的阴霾总算是要过去了。 李卓捧着一份报纸,坐在吧台,一脸忧郁的读着新闻。 “娱乐业大王遭仇家轰杀,多条人命引巨大恐慌!” 巨大的标题占去了大半副版面,七十条人命被简化成多条人命,但在这个歌舞升平的年代也足够骇人听闻的了。 “唉!”李卓合上报纸,长叹一口气,随意抓起放在吧台上的两片土司,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章 提醒 海棠昨晚似乎睡得很不错,精神奕奕的从楼上走下来,看着坐在吧台边唉声叹气的李卓皱了皱眉头。 “出什么事了?”海棠走到李卓旁边,从李卓的盘子里抓起剩下的土司,慢慢送进自己的嘴里。李卓对海棠的举动没有也不敢介意,甚至还把一杯鲜榨的橙汁推到海棠面前。 “姑奶奶,您别再给小的惹事了好么?”李卓一脸央求,脸色凄苦的如丧考批。 海棠有些不明所以,左顾右盼了一番,实在是想不出自己给李卓惹什么事了,不过既然李卓这么说了,想必自己是给李卓惹大麻烦了。当下海棠看着李卓的神色,心里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是举起橙汁,慢慢喝光。 “是你捣的鬼吧?”李卓将报纸推到海棠面前,海棠不明所以的翻开报纸,头版头条,巨大标题,鲜红的字样正诛伐着桔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恶魔行径。 海棠咬着土司,居然饶有兴致的通篇看完了整幅报告。 “这一次桔梗可真是被逼急了啊!居然这么大的手笔?”海棠看完报告,乐不可支。 李卓听着海棠的笑声,只觉头立马大了一圈。 “这个报道上面还有刻意掩盖的消息。昨晚桔梗何止是一路杀了十多个人,真正的消息是桔梗几乎把这个势力连根拔起,一举杀了七十多个人。”李卓将他所知道的内幕说了出来,脸色凝重。“若不是你泄露消息,导致桔梗暗杀不成,桔梗也不至于做出这么大的手笔。” 海棠抬了抬眉毛,微微张了张嘴。“好大的手笔啊!” 李卓双手撑着下巴。“所以,在桔梗出手对付那个人之前,我们还是不要有什么动作为好。” “不过,我有点不明白,这个势力不一直在生意上和你们竹派有摩擦么?被连根拔起” “正是因为与我们竹派有摩擦,其他势力都怀疑到了我们竹派头上,认为我们就是幕后黑手,黑白两道都太过忌惮于这种铁腕外交,昨天案子发生之后,我们竹派已经受到了许多家势力的消息,大家都高度戒备并且开始抵触竹派的势力。” “那就统统拔掉。”海棠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太天真了,若真能这么做,这世道岂不是早就变天了。江湖再强势,地方行政可能不惧,可还能顶的了庙堂?”李卓幽幽叹一口气,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听着有些深奥,但依旧是土匪不犯兵的粗浅道理。 字面意思海棠多半是听的一知半解,但李卓的意思却是听懂了的。 “你担心的好像还不止是这些?”海棠喝掉最后一口橙汁,把头伸到李卓面前。 李卓惨淡一笑。“嗯,桔梗这是在提醒我呢!” 海棠哦了一声,把报纸丢到一边,继续开始吃着土司,李卓也跟着吃。 “听说昨天宋子游跟踪桔梗去了……”海棠嘴里吃着食物,含糊不清的说道。 “哦!这是他的习惯,别管他……”李卓回话一样有些含糊不清。 外面,雨势更大,风头更猛。 大雨初歇,已是快要中午时分。 花孤城自昨晚一觉醒来,正赶上雨过天晴,常叔从外面回来,已经获知了此次大比花孤城的对手名单。对手通过抽签决定,为花孤城抽签的正是祖师伯。从常叔脸上的表情看来,祖师伯的手气似乎不错。 花孤城料理这套房阳台里的花,他不知道花什么时候会开,甚至不知道这些花苗是不是还活着。浇水,施肥,颇有心得般的整理着黑色的土壤,直到他的双手整个变成了黑色才停下。 常叔静静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花孤城独立坐着这些,不插手,不说话,只是轻笑着看。 这些日子以来,花孤城每日除了修炼之外,大抵在两件事情上花了心思。其一就是种花,但种花这种事,花了心思之后,到底有没有成效要等花开之后才知道,花孤城手上的那些污泥并不能代表什么。除了种花,花孤城还开始折一些纸飞机,至于为什么要折纸飞机,花孤城不说,旁人也不问,只是短短几天的功夫,花孤城已经学会二十七种折纸飞机的方法。 有的折法能让纸飞机飞得平稳,有的折法能让纸飞机飞得奇快,有的折法可以让纸飞机飞得颠颠晃晃,有的折法能将风阻降到最低,从而飞出最远的距离。配合不同的手劲与姿势,纸飞机在半空中飞行的路线可以有十一种变化。 当然别想着花孤城是在研究着怎么通过纸飞机传递一些不好用现代通讯手法传递的信息,花孤城还没有这么投入。 花孤城从厕所洗手出来,顺手从墙上挂着的日历上撕下一张纸来。接着墨水笔在撕下的日历纸上写了几个字,歪歪扭扭的字迹组成了一些个旁人根本无法看懂的语句,然后花孤城将那张日历纸慢慢折成了一架从任何角度都无从挑剔的纸飞机。 然后花孤城走到窗边等着。等着一道从任何角度都无从挑剔的风。等着风来,等着花开,渐渐地花孤城的耐心变得好起来,等待成了他所擅长的事情。 终于,时机成熟。 纸飞机从窗口飞出去,无比平稳的朝前飞出去,难以想象的远。一阵风,托着纸飞机划出高楼,飞向那片逐渐湛蓝的天空。 花孤城逆着光,目送着纸飞机远远的飞出去,心里无比平稳,如果远在天边的苏伊能够收到这架纸飞机,上面的字句,她能明白! “常叔,你说,这花能开出来么?” “波斯菊,好看,可不太好养。”常叔笑笑,似乎是不太看好花苗的长势,然后又不想掐了花孤城才刚刚起头的兴致,接着说道。“不过,只要肯用心,这天下也没有难事。小少爷,要不,先听听大比的对手都是些什么人?” 花孤城关了窗,笑着点头。 “第一场的对手,是梅花的狗牙。” 花孤城眉头一扬,失笑着反问了一句。“狗牙?” (特殊原因,更新晚了,抱歉)(未完待续) 第三章 问答 常叔见了花孤城面上的奇异表情,对花孤城心中疑惑了然。笑着解释道:“上一代狗牙死了,自然会有新的继任者。花与孤城中每一个名号都如同军队番号一般,从不更易,上一代死了,名号继续保留给下一代继任者。每一个名号背后都有前人数不清的辉煌荣誉。” “原来如此。”花孤城点了点头,开口问了一句。“这个新任狗牙大概是个什么实力?” 常叔细想一番,如实回禀道:“大比伊始,个派弟子纷杂,实力参差,狗牙一脉并非是梅派的核心弟子,故此实力一般。此一任狗牙不过五品实力,不算太强。但家主和师祖的意思都希望小少爷不要轻敌,每一场比斗都用心对待。” 花孤城点点头,继续问了一句。“还有什么吩咐么?” 常叔略作回想,终于摇了摇头,回话说道:“家主说了,大比之事,小少爷努力进到三甲之列便可,关于进退皆可由小少爷自己决断,若是其他事宜难以取舍决断可以找师祖相询。” 花孤城做了一个了然的手势,而后便盘腿坐到地板上,将《老翁雪钓图》取出来继续研究。常叔见了花孤城这个架势,知道花孤城又要开始修炼,当下也不敢再留在花孤城房内叨扰,只是开口说了一句。 “明日正午,第一场比斗便就要开始了,到时我再来通知小少爷。”一句话说完,常叔便要转身退出房间。 “好嘞,辛苦常叔了!”花孤城点点头,朝常叔一笑。 “小少爷客气了,这只是属下的本分而已。”常叔笑着将花孤城的房门带上。花孤城摸着下巴,眼珠滴溜溜的转着,自顾嘀咕道:“老爹这交代的话,信息量好大啊!进到前三甲可以拿到奖励,进退有度是要我保存实力?” 花孤城兀自想了片刻,将老爹的吩咐分析清楚之后,只是一笑便不再多想,只是继续拿过《老翁雪钓图》研究起来。这当日被花孤城错手捅出一个窟窿来的《雪钓图》正是老爹交由祖师伯带来给花孤城参悟修行用的。这几天,花孤城每日对着《雪钓图》感悟修行,进入画中世界已有六回之多,但每一回似乎都只能接下雪钓老翁三招,至于第四招,花孤城却是怎么都不敢再接。 这一次,花孤城第七次进入画境。花孤城只是盯着画中图案看了片刻,周遭环境瞬息变幻。北风呼啸中,原本潢饰华丽的酒店套房一转眼便就化作了冰天雪地的景色。 “嘿,老头,小爷我又来了!”花孤城快步走在积雪之上,留下两道深浅均匀的脚印,伴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没多久就走到了湖边。湖对岸,一蓑衣老翁默然静坐,手持春雷竿,作垂钓状。听了花孤城的叫嚷,老翁缓缓抬起了头,扫了花孤城一眼。 “又是你!”老翁三个字说完,缓缓起身,冬雷竿平举于胸前。“这,已是第七次了吧?” 花孤城右手握着断流刀柄,左手握着断流刀鞘,一副严阵以待的态势,随时警惕着这老翁的出手。然后花孤城的嘴却是没闲下来。 “喂,老头,你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啊?” 这一回,老翁却也是没有急于出手,似乎对花孤城很感兴趣一般,难得多说了几句。 “何来此一问?” “你看,你是一幅画,本该是个死人,可我进了画里,你却又能动,又能说话,跟个活人没区别。”花孤城一时之间没办法将他心中玄之又玄的感受清楚的表达出来,只是支支吾吾的说了一些零碎的感受。 “你觉得奇怪?”老翁听花孤城如此一说,幽幽叹了口气,继续坐下,反问一句。 “以前是会觉得奇怪,但一圈游历下来,见过的神仙妖魔人物太多,有点见怪不怪了。不过你能和我说话,说明你有自己的思考,以前我觉得你是神仙人物弄出来的傀儡,专门给我这样的后辈修炼所用,可现在看,似乎不是这样。你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花孤城继续试探。 “已经有百余年没有跟人说过话了。每次有生人来这里,都只是过上几招而已,无趣啊!” “那,你是一个活人。”花孤城从老翁的话里听出了答案。 老翁点点头,没有否认。 “那,你怎么会在画里?”花孤城依着他八卦的本能追问道。 “这不是画中世界,这里是昆仑山巅。那幅画将你的五感六识传送到了这里。” “昆仑山巅?”花孤城有些难以置信。 “那幅画不过是一个简易的传送法阵罢了。”老翁伸了伸懒腰。“进出随心,手笔不大,但甚是精妙,看得出他当年是费了大心思的。” “他是谁?”花孤城继续问。 “一个太监。”老翁的回话简单的不能再简单,花孤城听了这个回答之后,脑中本能的浮现出一个影像,花孤城似乎心中已经知道,那个太监是谁。 “你住在昆仑山巅?你是谁?”花孤城蹲下来,接着问。 “我是一剑仙。” “放屁,我见过一剑仙,他是个聋哑道人。”花孤城很是气愤的驳反了老翁的话,这么大岁数的人还搞盗版,真是气人。 “我就是一剑仙。”老翁不辩驳,不反问,只是继续老调重申,语气坚定不移。 “那你的剑呢?”花孤城听了老翁的回话,不知从何反驳,旁敲侧击的问道。 “我不用剑。我成为一剑仙的时候,我心中有剑,可御使万物为剑。再后来,我的境界又高一重,我就是剑。到现在,在我眼里,这天地只是一剑。” 花孤城听不明白老翁的这人剑合一的废话,花孤城也不感兴趣,只是继续纠结着谁才是真正的一剑仙这个问题。 “那大雪山一剑仙是谁?那个聋哑道人。”花孤城责问道。 “他是我徒弟。” “你徒弟?”花孤城听了这话,总算是点了点头,这还算靠点谱。但很快,花孤城就觉察到了哪里有些不对。“你徒弟一剑能将我砍成七八段,可我能接下你三招。” “我的武功被人废了,只留下了一些剑意和这实质化的势之领域。”老翁丝毫不避讳花孤城的责问,如实回答。 花孤城又吃了一惊。 “我听你的口气,你的境界很高很高了,是什么人废了你的武功?” “比我更高的高人。”老翁说起这屈辱往事,面色却是没有一点奇异。 “有多高?”花孤城忙问。 “比天高!”老翁指了指天。 花孤城吸了吸被冻出来的鼻涕,仰头看了看天。“那可真是我难以想象的高。你的境界是天地一剑,他的境界呢?” 老翁想了想,最后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要是知道,也许就不会输了。” “是这个理。那人是谁?”花孤城其实心里有了一个答案,并且隐隐有些笃定。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前世的自己。 “他姓朱,后来改了姓名叫帝释。长得跟你很像。”老翁扫了花孤城一眼,语气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平淡。 “跟我很像?那就是我?”花孤城下意识后退一步。“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像他而已。” “你?你不是他!”老翁撇着嘴,摇着头,语气满是不屑。“你怎么能是他呢!” “可他们都说我是他?”花孤城似乎是不愿意跟那个人扯上关系,但潜意识里却早已经把自己和那个人联系在了一起,此刻突然听到老翁说自己不是他,花孤城的心里没由来的生出一种不服气。这实在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都经过了一个轮回,你怎么还能是他?你是你,他是他,两回事。”一剑仙这没头没脑的话倒是让花孤城感觉很好。 “你在这里多久了。”花孤城换了一个问题。 “很久了。久到我那个小徒弟都已经算到第七卦了。”老翁很是开心的说道,挥了挥冬雷竿,鱼儿上钩了。 “你小徒弟是谁?”花孤城问。 “是希望。”老翁神色间浮现出一抹期待,正色回道。 “什么希望?”花孤城兴趣越浓。 “这个不能告诉你。”老翁丝毫不在意花孤城面上的失望之色。 “那你怎么不出去走走。”花孤城见老翁不答,也不好刨根问底 “我离了这里就活不长了。”老翁指了指这片冰天雪地。 “一直被困在这里,跟死了也没区别。”花孤城脸上浮现出同情的神色。 “还是有点区别。”老翁却是很乐观。 “区别就是生不如死。”花孤城有点幸灾乐祸,找乐结冤家的味道。 “不,没有希望才是生不如死,我有希望。”老翁不在意花孤城的话,笑眯眯的回到。 “哦,你小徒弟是希望。”花孤城扬了扬眉头。“不过就算不是生不如死,也足够无聊的。” “还好,总会有像你这样的人会过来,陪我练练手。”老翁指了指花孤城。 “那也够惨的。”花孤城丝毫没有安慰老翁两句的意思。 “是啊,是够惨的。”老翁似乎是要配合语境,脸上神情变得有些惨然。 “谁把你弄这么惨?是老太监还是帝释?”花孤城又来了兴致。 “你啊!”老翁指了指花孤城。 “靠!你之前不还说我跟他不一样么?”花孤城有些愤然,只觉感情这老东西一直在消遣自己呢。 “其实还是有点联系,你看,如果我要找他报仇,可他都不在了,那就只能找你撒气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老翁笑的有点贱,看的花孤城直想抽他。 花孤城听了老翁的话,突然变得有些颓然,似乎经过老翁这么一说,自己是不是他似乎并不太重要了。这天下所有人都说你是他,那你便就是了! 花孤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确定要拿我撒气么?” 老翁很是肯定的点点头,花孤城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话都问完了?”老翁深吸一口气,问了一句。 花孤城想了想,厚着脸皮贱笑道。“你能说说,我要怎么挡下你的第三招?” 老翁却是并没有对花孤城这个问题嗤之以鼻,反而很是凝重的想了片刻。而后却是给了花孤城一个不如不想的回答。“这个要打过才知道。” “那你还要打么?”老翁掂量了一下春雷竿。 “你出手会变重么?”花孤城一脸可怜兮兮的反问道。 老翁摇摇头。“只有剑意,出手没有轻重之说,更何况你只是无感六识在此,无需多虑。” 花孤城扬了扬眉头,在此奸笑着问了一句:“第四招怎么破解?” 老翁持着冬雷竿右手一颤,花孤城赶紧闭嘴,当下脚底抹油,远远闪开。 八尺六寸,百八十斤,玄铁打造,常人轻轻挨上一下保管皮开肉绽。 老翁缓缓出手,冬雷横的一扫。 第一式,天下大寒。 老翁持着冬雷,跃于湖上,无尽大雪如同活物一般如影随形,跟着老翁与冬雷一齐朝花孤城袭去。 一道蓑衣,百丈寒冰,气势磅礴若北荒雪崩。 花孤城早已摸透这一招天下大寒的路数,断流在手,横七竖八的接连砍出数十刀,这些日子以来,花孤城将孤城刀法推延至十九式,并且融会贯通,此刻花孤城刀式如风,环环相扣,舞的连绵不绝,将花孤城周身防的密不透风。 “嘿!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花孤城稳稳接下老翁这一手天下大寒,只退半步,比之第一次连退十七步,吐血昏迷的状况而言,进步不可谓不神速。 老翁一招出完,并不停滞。第二式接踵而至。 第二式,山河永寂。 大雪突至。狂风暴雪。 湖上蓑衣老翁身形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这风再也不是风,而是老翁的呼吸,这雪再也不是雪,而是老翁的意境。 一股寒意好似一重看不到的山峰,向花孤城撞了过去。花孤城抬了抬眉头,这股莫名的压力依旧让花孤城感受到了压力。 终于,冬雷炸响!寒意纵横。 自四面八方狂乱袭来的风雪防不胜防。花孤城双手握着断流刀柄,眯着眼,一刀挥出,竟然是准备先下手为强。这一刀劈出,无尽风雪逆流,随着花孤城这一刀的刀式朝老翁反向袭去。花孤城使出的,天下大寒! 面对花孤城的这一刀,老翁只是轻笑,却依旧是视若无睹的慢慢朝花孤城点出一竿,这恍若随意地一指,却是全然融入了这片冰雪的世界。这风,这雪,皆是老翁这一指的一部分。花孤城双脚深深陷入雪地。 冬雷竿去势由慢便为停滞,由停滞变作瞬动。千钧一发之极,花孤城出刀相格挡。 挡下了! 冬雷点在断流刀刃之上,断流刀背砸在花孤城胸口。 一步,两步,三步,停下! 花孤城后退三步,气血翻腾。只是轻伤,还可再战! 风雪骤停。 老翁看着花孤城居然能如此轻伤挡下这第二式,当下只是点了点头,轻赞一句。“不错。” 气势顿消,这个世界只有死气,再无生命气机。 枯叶从树上落下,没有打着转转在空中飘飘扬扬,而是若千斤重物一般沉沉落下。一闪而逝,没入雪地之中不见踪影。落寞中,悲伤弥漫。 “天涯萧索!” 此时冬雷一指,恰好似苍天一泣。 花孤城断流袭出,破空之声,呼啸如龙吟,果断狠辣,任你千般变化,遁于无形,我凭此一刀破开世间万物。 无情确被多情扰。 刀尖对上竿头。花孤城着实接下了第三招。 然而花孤城只觉虎口大震,周身似被一股看不到的气机纠缠,挤压。 花孤城连退十二步,吐血。 断流还在手上,花孤城还没跪倒。 “还能打!”花孤城双手握着刀柄,断流刀尖插入雪地之中,支撑着花孤城不至于倒下。 只是剑意便凌厉至此,当真是有些骇人听闻。 老翁面色微变。 “你还要接这第四式?能完全接下第三招,已有进步,贪功冒进乃是武道大忌。” “我就是想见识见识。”花孤城擦了擦嘴边的血渍。 老翁不再说话,冬雷横扫中,一竿化作万竿,冬雷竿扫动中缓缓划出一个半圆,而后老翁朝前再一递,这个半圆仿若一个冰环一般炸开,冰环层层叠叠卷起,只是在下一刻,冰环又化作了冰山。 花孤城勉强能看清,老翁这扫出这半圈的同时做出了断断续续的一百余剑,这还只是花孤城目力有限,至于具体有多少下,那便就只有老翁自己知道了。 花孤城先是感受到似乎有一座冰山朝自己撞过来,但下一秒花孤城就发现自己错了,哪里是一座冰山,这简直就是一片冰山。再过片刻,花孤城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哪里是一片冰山,这简直就是全天下所有的冰山一齐朝自己撞了过来。这一刻,花孤城豁然开朗,司徒流云一剑桃花界,一剑仙一剑冰雪界。这天下剑意除了锋利,冷冽之外,还可以磅礴万钧,还可与虚无缥缈。剑之一道,并非一道,而是千变万换,化万道为一道。 老翁自称自己是一剑仙,花孤城此刻终于大抵是相信了。同时,趁着一剑仙这一剑尚未彻底挥出之前花孤城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未完待续) 第四章 你一刀,我一刀 花孤城的此番感悟,司徒明月在天师府接下羽衣相卿那一剑时也一样有过。 老翁第四式恰好就是羽衣相卿对司徒明月使出的最后一剑。 冬雷、竹枝的影子融汇与一处。 这一式,轰然刺出! 司徒明与都接不下的一剑,遑论花孤城。此时此刻,花孤城抬了抬眉头,心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撤! “前辈,咱们后会有期!”花孤城嗖然转身,没命般后撤,下一瞬,盘腿坐在宾馆房间内的花孤城蓦地睁开双眼,喉间一甜,兀自喷出一口血来。这一剑之威恐怖至此,即便花孤城已经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最终却还是慢了一些,受到了剑意余威的波及,当场受了内伤。 “靠!”花孤城抚着胸口,无力的躺倒在地板上,双眼望着水晶吊顶的天花板,沉重呼吸,骂咧咧的说道:“奇怪了,不是说只是传送五感六识的么?怎么能搞得我吐血受伤?这老头说话时而颠三倒四,时而藏着捏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说真真假假好拐骗,这老东西的话倒是也不可尽信。” 半日感悟弹指即逝去,等花孤城再次从地板上爬起来的时候,连晚饭时间都错过了。不过虽说被老翁第四式打的吐血,然而实际上,花孤城的伤势却不算严重,只是躺了片刻便又就生龙活虎起来。花孤城随手披了一件风衣,这就准备出去弄点吃的。 一样是夜。 城里的夜太明亮,星星便就显得黯淡,月亮也黯淡。不多时,起了浓雾。月亮跑进浓雾中,月色凄凉朦胧。 新任狗牙并不适应这样的月色,令人心碎。这一夜太漫长了,这样的夜本不应该如此漫长。新人狗牙有点迫不急待,甚至于等的有些心焦。 狗牙手上握着一柄细长又细长的刺刀。刺刀在月光之下不仅仅是寒光闪烁,那反射出来的光泽中还隐隐透露出几分诡异。狗牙身后还坐了一个人,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如果孤城十七在此,他应该能认出来,在花孤城刺死影子龙游的那一晚,就是这个男人带走了影子龙游。此人正是竹派的阴阳白纹。 “这么做,等待你的下场可只是唯有一个死字。”阴阳白纹默默望着新任狗牙。 新任狗牙依旧只是静静的望着手上的刺刀,沉默半响后才幽幽开口说道。“杀了新任狗牙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阴阳白纹一愣,哑然失笑。“也对,暗杀同门,伪造身份,你们梅派家主不会轻饶你。倒是连给你做这张假脸的她也被你拖累了。” 狗牙无动于衷的笑。 “也许也不会,她的用处太大,梅派家主舍不得。”阴阳白纹自顾分析着。 原来,新任狗牙死了,那这位新任狗牙又是何人? 假扮新任狗牙的神秘人依旧是无动于衷的笑,笑的阴阳白纹背后生寒。神秘人抬起头,继续望着月色,叹了一口气,这一夜,真的是太过漫长了。阴阳白纹不知道一个人自知将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但肯定不好过,想想他杀过的那些人临死之前怨毒可怜恐惧的眼神就能猜的到。又沉默了好久,其实也许并没有很久,不过是在这寂寥的夜色中显的漫长了而已。 阴阳白纹点了一支烟,问了狗牙一句。 “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若是花孤城死了,那就没了。若是没死,我的交代你也完成不了。”狗牙有些无所谓笑了笑。 “我与影子龙游的交情,可不及你。我犯不着为此搏命。”阴阳白纹知道狗牙的意思,当下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理解。”狗牙面色不变,阴阳白纹自顾抽了一会烟,许久又才开口说道。 “我会帮你想想办法。” “谢谢!”狗牙终于看了阴阳白纹一眼,阴阳白纹则有些烦躁的掐灭了手中的烟头。 第二天正午,大比正式开始。在轮到花孤城上场之前,还有两场要比。场中观赛者众多,虽不到摩肩擦踵、寸步难行的地步,但也算得上是熙熙攘攘。花孤城不乐意假头假面的跟着老辈人钻到人堆里去跟一堆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人物寒暄,当下只是独自呆在后场等着孤城派的弟子来通知自己上场。却不料,花孤城在后场擦刀的时候,却是封杏跑进来报告战况。 “之前竹派的李卓败了我家万字,只用了六招。”封杏说道自家人败阵的时候,脸上却是没有一点不自然,满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色。 “哦哟,那小子看来是个狠角色。”花孤城对万字的实力大概有点印象,六招败了万字,不简单! “这会是梅派和竹派的两个小喽啰在打,都打好一阵了,拳拳到肉,可是带劲。不过没什么高明招数,看久了就没意思了。”封杏坐到花孤城对面,迟疑着开口道。“一会……” 花孤城斜着眼睛看了封杏一眼。“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过来准没好事。” 封杏抬了抬眉头,笑的可乐,好半天才停下。“一会你跟梅派那小喽啰打的时候,一定要让他撑过一百个回合。” 花孤城眉头一歪,眼睛没转半圈,就猜到了其中猫腻。 “你赌了?” 封杏笑的鬼道。“小赌怡情,更何况你要是配合的话,这也不算赌不是?” “我有多少好处?” “我七你三。”封杏早就猜到花孤城会有此一问。 “我六你四!”花孤城晃了晃手指。 “二一添作五!”封杏退步。 “成交!”花孤城与封杏这边恰好将生意敲定,孤城十七便就匆匆走来,通知花孤城上场比试。花孤城点点头,当下也不再去管坐在一边傻乐的封杏,提着刀就往外走。只是听着身后封杏拉着孤城十七问道。 “刚刚梅派赢了还是竹派赢了?” “是梅派。” “靠!二十万打水漂了!” …… 花孤城不由得一个踉跄,这姑娘嘴里的小赌怡情居然一场就是二十万,果然是大小姐出身,财大气粗不比常人! 等花孤城走上擂台,新任狗牙早已经站在上面,等候多时了。 花孤城观察了对手半天,总觉对手气机看上去虽然孱弱,撑死不过五品境界。然而就这花孤城在江湖上行走一圈下来,学到的一些观象望气的本事来看,这人总透着些深藏不露。拳谚有云:“运动在梢,主宰在腰。”身体的松活轻灵通过身腰来体现,身腰是联系上下肢的纽带。花孤城所见,这新任狗牙身腰灵活自如,气机稳然下沉。花孤城缓缓抽出断流,宝刀出鞘时,凛然杀意伴随着一声龙啸般的铮然声扩散而出。在场众人皆是武道行家,其中有多对兵器研究颇深,一眼便就能看得出这断流的珍贵难得。这一场比试尚未开始,光是花孤城手中断流刚一亮相便就引来一阵惊艳呼声。 二人俱是不发一语。 狗牙先动,气下沉的同时,含胸拔背,收腹敛臀,以腰带刀,身催刀行,蜿蜒如蛇行。狗牙后脚发挥最大的蹬力,使前脚迈出一米多远,后脚贴地向前滑行,落脚时,脚跟先着地,既轻灵又沉稳,轻而不浮,沉而不重。动步时,两足敏捷,逢进必跟,逢跟必进,进退成连环,疾速连贯。 步伐妙不可言之中,狗牙,一刀刺来。只这一刀,场上众人便皆是哗然,这个号称只有五品实力的狗牙的这第一刀给众人带来的视觉刺激已经稳稳超过了花孤城手上的断流! 这是高手!花孤城心中一冷,一时之间不敢大意,并没有敢硬接狗牙这一刀。 花孤城气机一放一收,翩然后退。断流轻触狗牙手中刺刀。 “铮!”花孤城断流看似只是轻轻点在刺刀之上,实则花孤城这一刀已是全力而为之。若是换了寻常五品高手,手中刺刀怕是早就被花孤城的内劲震脱了去,然而叫花孤城略感意外的是,狗牙的刺刀只是微微一偏,花孤城堪堪闪过狗牙这一刺。 “你,五品?”花孤城躲过狗牙第一刀,急忙与狗牙拉开距离,疑惑问道。问话的目的自然不是真想知道这狗牙到底是什么个实力,而是只想稍稍偏转一下狗牙的注意力,然后花孤城便可以伺机而动。 狗牙不语。 “情报不会错,你,不是狗牙。”花孤城只是推测,但语气故作笃定。 狗牙一愣。 “冒充顶替,你另有目的。” 狗牙提刀开口。“我为影子报仇。” 这句话说完,花孤城一愣,一年前的事情居然到现在还没有了结,人生啊!花孤城这会其实并没有什么功夫感叹人生,感叹人生这种事情还是放在比斗结束之后进行比较好。光是狗牙之前那一刀,就让花孤城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当下,花孤城定了定神,嘴巴一歪,笑道。 “原来是寻仇来了,那你是准备给我来几刀?我记得我当天可是捅了影子龙游二十多下,血流的跟喷泉一样……”花孤城开始胡言乱语,试图打乱狗牙的思绪,甚至是激怒狗牙。 果然,狗牙脸色微微一变,这话有效果。 花孤城嘴角一歪,这就是机会! 断流一晃,一式奔雷击出,几番变化,将狗牙周身动势轨迹锁定,避无可避,挡无可挡。这一招就定胜负了。花孤城心中可惜,直感叹世事无常,原本封杏哪里几乎已经到手的一笔横财飞了。 花孤城这一刀恰一刺出,场上又是一阵哗然。 这一场比斗的精彩程度远超众人预期,只是片刻,两人一来一往,便就两次引起了观战众人的惊呼。 这一式奔雷并非是纯粹的一式奔雷,其中最后两式变化更是隐隐融合了第二式魏刀的变化。花孤城周身气机扩散,隐隐营造出了一丝势之领域的味道。这股势之领域不似画中老翁那般磅礴如雪崩,却胜在诡异变化。一会有络腮胡子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意,一会又有画中老翁的几些剑意,到了后面,更有老法王的庄隆佛意……可谓是变化无穷。 花孤城不知道的是,他这一刀刺出,除了让场边众人发出一阵惊呼之外,更是让三个一直躲在暗处的高人赞叹不已。 一名光头男子皱着眉头慢慢点头,纵然光头男子的身材已然是高大异常,然后硕大的左手臂依旧显得有些不和谐。一名黑衣男子站在光头男子身旁,不发一语,苍白的脸上,眉心一抹猩红分外显眼。两人身后站着一名布衣老者,老者腰间挎一截桃花枝,不知已被折下多少年的桃枝此刻居然隐隐发了新芽。 此三人正是江湖四王之中的尸王,鬼王与司徒流云! “花刀孤城毒,城中压佛屠。这一代的花孤城才总算是堪堪对的起孤城派的名头,若此子侥幸没夭在武道长路之上,摸约有个二十年,孤城派地牢里压着的那个老东西便是死了,怕也无妨了。”尸王眯着眼睛,啧啧称奇,丝毫不吝赞美之词。 “修二十余年的杀戮道,能参透天道四层,堪比佛屠?”鬼王有些好奇的转头看了尸王一眼。 “此子所修之道,好似杀戮道,好似修罗道,亦像是无情道,但却都不是。他的道,我有些看不出眉目。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此子之道,绝不在三千大道之列,说不得可是要一刀捅出一个千秋盛世的煌煌大道来的。”尸王点点头,若有所思。 “何以见得?”有关于花孤城前世是什么来头,场中三人唯有尸王尚未知晓,司徒流云不言不语,冷眼看着鬼王明知故问的逗弄着尸王。 “我尸王的名头作保。”尸王一脸一本正经的神色,慎重道。 “股掌弄虚实。看是有常却无常,看似实来反作虚。不可言,反以言相安,不可动,反以动相乱。这才是大大的天道。此子的这一刀,就是天道。”司徒流云手指点了点挂在腰间的桃花枝,折下不知几许年华的桃花枝却是隐隐泛出了新芽。这一异象却是叫尸王和鬼王两人都不由得大吃一惊。 “司徒,你是动了杀心,还是爱才之意?”尸王很有兴趣的转头看向司徒流云,眼神中闪烁出的意思不言而喻。分明就是在鼓动着司徒流云动手杀了花孤城,而他尸王自然是站在司徒流云这一边。 “杀心。”司徒流云只是一笑,实话实说。鬼王有些错愕的看了看司徒流云,又看了一眼司徒流云腰间冒出了小嫩芽的桃花枝。一时之间,鬼王倒是有些搞不太懂这司徒流云的意思了。鬼王心里满是糊涂,当下也不说话,静静听着司徒与尸王说着话。 尸王听了司徒流云的话,面容依旧是如同石头一般僵硬,丝毫看不出情绪。然而语气之中却是藏不住的欣喜。“你倒是毫不顾忌。可别忘了佛屠十余年前,三招折了你师弟的“流霜”。就算是你的桃花枝,也要差上不少吧。” 鬼王瞥了司徒流云腰间的桃花枝,挑拨道,虽然尸王心中并不指望自己的这三言两语真能够激的司徒流云当场一剑杀了花孤城,但终归是能够起点煽风点火的作用。 “此杀机,起于心而止于口。”司徒流云的这句话出口,却是轮到尸王一愣。这司徒流云的脾性可是大变?尸王有些不解的看了鬼王一眼,只见鬼王脸上满是调侃的笑意,叫人望而生厌。 “上一次,花派出了一个桔梗,这一次孤城派出了一个花孤城。还好这两派难相安,否则我们三家岂不是还得再低头三百年?”尸王接着话头继续添油加醋。 “诶,尸王此言差矣。霸王臂天下无双,可流传百世而不朽。”鬼王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哼!我听闻鬼王座下有一子,唤作血泣。天赋比之花孤城丝毫不差。”尸王反唇相讥,原本鼓动着三方合力对付孤城派的势头立刻转变成了内战。 “诶,惭愧惭愧,若是比起司徒家那位小姐,还是差了一些。”鬼王看热闹不嫌事大,临末还不忘把司徒流云给拉了进来。 “若是真刀真枪的比,明月与血泣之间孰高孰低,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司徒剑神一句说完,转身离开,一声寒暄都不曾有。 鬼王朝尸王使了个眼色。 尸王苦苦一笑。 “这司徒老鬼向来以名门正统自居,心中总是不耻与我们此等妖邪为伍的。” 鬼王毫不在乎的耸耸肩,说道。 “早就习惯了。可如今这世道,黑白正邪可是彻底分不清明了。不过这话与他怕是说不明白。倒是你真觉的血泣与司徒明月能压的住桔梗和这个花孤城。”鬼王反问一句。 “以后不敢说,至少现在,无论是花孤城还是桔梗都没能成气候,在这个时候毁了他们的道念,可不圆满?”尸王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拉拢着鬼王。 鬼王伸出一根手指,然而动作做了一半,鬼王却又欲言又止,半空之中,鬼王的那根手指尴尬的晃了晃。“算了,不说了。该看的也看过了,我先走了。” “你走了,我一个人也能杀了这花孤城。”尸王冷冷开口。 “你不敢。” “你怎么知道我不敢?”尸王不服道。 “我可不就是知道?”鬼王细想片刻,嘿嘿一笑。如此一句说完,不再说多,挺拔的背影忽然模糊起来,下一刻竟是化作万道虚影散开。 尸王来回望着司徒流云和鬼王各自消失的方向,面色阴沉着说道:“现在我确实是不敢,可我倒要看看,再过几年,这同样话你可还敢说出口。这花孤城杀与不杀对我而言却是丁点无所谓。” 尸王回头再朝擂台上望去,惊奇的是这一场比斗居然还没有完! (这两天发的都是5000字更,虽然是一更,但字数是和以前一样的。)(未完待续) 第五章 内鬼 b市某座体育馆。体育馆外,一众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把持着各个出入口,禁止普通民众进入。体育馆内,孤城派与花派的新人大比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花孤城一刀出完,愣愣望着狗牙,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就好像亲眼见到了野生奥特曼一般。 “你?”花孤城迟疑着开口说了一个字。狗牙却是丝毫不在意的咧嘴一笑。 “这一刀没能杀的了我,又轮到我出手了。你果然很狡猾,不过我今天站上这个擂台,就从没想过能够安然活着回去了。”狗牙笑着开口,并无所谓的伸出舌头舔去了粘在手上的血渍。 视线下移一尺三寸。 狗牙腹部中刀,鲜血汩汩流出,所幸伤口不深,并不致命。花孤城之前那刀,虽说并没有准备给狗牙留下任何活路,但事实上只要狗牙愿意,凭着他的身手,还是可以堪堪躲掉花孤城的这致命一击,但代价却是离开擂台,输掉这场比斗。很显然,狗牙并不愿意如此,而是选择了以轻伤挡下花孤城这一刀。 断流在半空挽出一个刀花,血珠没能在刀刃上留下一丝痕迹,只是片刻就尽数滴落到了地上。地板铺就而成的擂台地面之上只一瞬间便就多出数朵殷红的“梅花”。花孤城没等狗牙讲话说完,眉头一皱,又一刀刺出,完全没有给狗牙留半点余地的意思,更加别说是再给狗牙对自己出手的机会。 狗牙刚刚站直,只觉一阵寒风扑面而来。 花孤城一刀又至,周身气势爆开,断流刀身之上隐隐有青色光华流转,从一开始的隐约几不可见缓缓凝实壮大,到得最后恰如青焰一般在刀身之上不停蹿动,在场但凡眼力正常的看客此刻都将那断流刀身之上爆发出来的青焰看在眼里,这可是凝势为实的境界,这花孤城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这关于势的运用便就到了如此娴熟的境界了?要知道,凝势为实的下一步可就是要聚出自己的势之领域了! 花孤城这一刀的惊艳更胜之前,孤城十八式直刺狗牙,后手接着孤城十九式,孤城十六式和孤城十四式的变化应对。花孤城这一刀角度不算刁钻,力道速度也并不惊人,狗牙刺刀一横想要接下并不困难,可难就难在,无论狗牙怎么接,花孤城这一招的后手变化都能重伤甚至当场要了狗牙的性命。 不能硬接!狗牙作势要退,却发现后路无多,想要退避,空间怕是再不充裕。 当下狗牙面上也不显惊慌,只见狗牙刺刀挑在地面之上,手上用劲,刀身受压当即弯成一个满月弓。然而刀身弯成的那个不可思议的诡异弧度只是维持了一瞬,一晃眼,刺刀便就一松一弹,化作了直长的原状。“起!”狗牙轻喝一声,身子一轻借力飞跃而起。差之毫厘间,花孤城这一刀无功而返,后续变化也再难派上用场。 狗牙此刻身在半空无以凭借,花孤城哪里能将这稍纵即逝的大好机会白白放走!花孤城当即腰身一扭,身子腾空而起,周身用力,自上而下劈砍出一刀,那威势几乎直是要将狗牙当场斩成两段! 狗牙闪无可闪,伸出软刺硬挡。 一竖一横。花孤城势大力沉,杀意无双。狗牙无以凭借,仓促应对。这一合交手,高下立判。 断流砍中刺刀,先是一声情理之中的金石铮鸣与一阵火花四溅。而后由于断流砍在刺刀上的威势过猛,狗牙几欲拿持不住手中刺刀,刺刀刀背反向猛的砸在狗牙胸口之上,只是一下狗牙便就哇的一声喷出一口殷红鲜血,这一幕却是有些情理之外了。 “仓促变招,居然还能有如此劲力?一年之前还是个被万寿一招击晕的武道菜鸟,这个新一任花孤城的长进真是迅速的有些不合常理啊!”菊派家主摸着胖乎乎的脸,看了静坐于一旁不动声色的孤城派祖师伯一眼,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也难怪孤城派家主会如此看重他,天赋果然惊人。不过以孤城派的家底,加上孤城派家主的舍得,新一任花孤城长进迅速也是情理之中。”老竹竿笑着喝茶,看了祖师伯一眼,很是客气的问了一句。“徐伯您说,是这个理吧?” 祖师伯依旧是那个表情,只是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梅派家主与兰派家主此刻也一样坐在这间贵宾室里。 兰派家主正是封杏父亲,名叫封朝的兰派家主一身西装打扮,与外头平常正经商人并没有大多差异,平头,国字脸,脸上常年挂着处变不惊的淡淡笑意,满是事业成功的中年男子才能拥有的睿智与沉稳,加上嘴唇上两片修剪的极为齐整的胡子更显魅力不凡。此刻封朝望着擂台上比斗着的两人,颇有兴趣的把焦点放在了新任狗牙身上。 “照着资料,我可一直都以为这个新任狗牙只有五品实力,原本并不看好,此刻见他出手才知道我这次可是看走了眼。张姐,你这次藏得可够深啊!”封朝这一番话却是成功的吸引了贵宾间内众人的目光,包括祖师伯在内的一干人等尽皆将目光放在了那位被封朝称作张姐的梅派家主身上。 梅派家主乃是一名中年妇人,姓张名奕一。衣着打扮无一不散发出一阵阵成功职场女性干练的味道。中年妇人皮肤有些黑,长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对三角眼明亮动人,很有些顾盼生辉的味道。 “不瞒大家说,这事中有猫腻,待这场比斗结束,我定将此事彻查清楚,给诸位一个交代。” 房间之中的诸位各派大佬自然都是精明至极的人物,狗牙被人掉包的事情此刻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张奕一本是果决之人,当场便就表了态,一点没有忸怩藏捏的妇人之态。这一举动倒是极对诸人胃口,便是少言寡语如祖师伯也不由得略显钦赞之意的点点头,开口说了一句。 “如此甚好。” 此刻,狗牙身在半空,吐出一口鲜血,受了内伤。 这就完了? 没完! 既然对方杀心尽显,明言是寻仇而来,那今天这场比斗注定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花孤城又岂会手下留情?生死相搏,妇人之仁,最是要不得!此刻花孤城面色沉寂如死水,双眼微眯,身子旋过一周与狗牙一同落在地上。两人在擂台上交换了一个位置,此刻花孤城站在了擂台边上,而狗牙则处在了花孤城之前的位置。 狗牙咳嗽一声连退数步。花孤城欺身而进,狗牙一步退,花孤城便就一步进。断流在空中连续不断的挥舞劈砍,速度之快,常人看去哪里还有半点刀的影子,只剩下一片寒光在空中搅动着,连气流似乎都被这寒光带动了起来,呼啸纵横。 孤城刀法舞成一片,快若一阵风,密如一张网,将狗牙笼罩在内,此刻狗牙除了疲于奔命的横刀格挡之外,再难生出半点反抗之力。瞬息之间,断流又在狗牙刺刀之上砍下二十四刀,花孤城刀势不可谓不猛,而断流更是坚利,二十四刀砍下,便就生生在刺刀刃口上砍下二十四个凹槽。 “破!”花孤城第二式魏刀收场,又在狗牙身上划开一道口子。狗牙本想侧身躲避,却还是慢了一步,右大腿被花孤城一刀划开,疼痛使得狗牙一个踉跄,花孤城正要提刀再上,狗牙却是一咬牙,就地滚了出去。与花孤城拉开了距离。 花孤城再挽一个刀花,眉头深皱。只见花孤城将断流举到鼻子间,轻轻闻了闻。 毒客卿此刻一个人坐在看台上,混迹在人群之中,见了花孤城这个举动,一样眉头一皱,喃喃一句。“莫不是这狗牙的刀上有猫腻?” “好霸道的刀法!”狗牙身上再次留下一个伤口,以此换取了片刻喘息之机。 “既然是你要杀我在先,我自然不会留手。”花孤城左手放到背后,摸了摸绑在后腰的一把短刀,最终却是没有握住刀柄。右手在后背衣服里摸索一阵。与此同时,花孤城往前游移几步,边说边动,花孤城杀意已决,根本不做片刻停留,只想着一鼓作气,要了这狗牙的性命。狗牙以鲜血淋漓换来的片刻喘息之机又没了。 花孤城一刀砍出,狗牙却是狰狞一笑,纵身往花孤城刀口上一扑,似乎这狗牙明知自己已难敌花孤城,竟是不管不顾想要跟花孤城拼一个鱼死网破。 花孤城一刀刺出,本是能够轻易刺中狗牙,一击致命,然而这狗牙疯魔般一扑而上,手中刺刀也是,全然是一副要跟花孤城玉石俱焚的架势。电光火石之间,花孤城避无可避,左手蓦地伸出,一把抓住了狗牙的刺刀。而最终花孤城手中的断流并没有要了狗牙的性命,只是一片,寒光流转中,狗牙吼出一声惨叫…… 毒客卿一怔,身子猛的站起,眉头皱到了极致,不可思议的望着左臂血如注涌的花孤城。许久才吐出一句。“好深的心机。” 花孤城左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副黑色手套,这手套似乎极为牢固,生生抓住刺刀刀刃竟然安然无事,然而纵然如此,狗牙拼命刺出的一刀也不是花孤城一把就能抓住的。花孤城并未能阻下刺刀去势,最后刺刀还是在花孤城左臂上划开一道口子。 “算无遗策……” “我只是比谁都要来的怕死一些。”花孤城苦涩一笑,有些自嘲的说了一句。狗牙右手被整个绞碎,露出苍白的骨头,而便是那骨头,此刻也已被搅得碎裂,化成了骨屑。花孤城上前一步,恰好是一个花孤城说话只有狗牙一个人能听到,而且也不怕狗牙临死反扑的距离。“八百里外就能闻到你刀上的毒药味了,若是告诉我是谁给你的这副毒药,我会考虑饶你一命。” 狗牙不说话,只是冷眼看着花孤城,发出一阵阵不合时宜的轻笑,似乎是快活极了。 “你知道我刀上有毒,可最后还是中毒了,你要死了。”狗牙说着。 “我知道,我只想知道,真正杀我的人到底是谁。”花孤城顺水推舟,狗牙却突然惨然一笑,叹息着摇头。 周边的裁判正要上来终止这场比赛,却是被花孤城一个眼神给吓了一跳,犹豫着又退了回去。 “你可真是怕死。可一个就要死的人,怎么会怕死呢?”狗牙分析着,花孤城的小心谨慎,最终没能骗过狗牙。“所以,这毒怕是很难要了你的性命吧?” 花孤城眯眼,再眯眼。 “谁说不是呢?你杀不了我了,不遗憾,不怨恨么?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留你性命,这样,你就还有杀我的机会。这个交易,你赚大了。” “可能么?”狗牙咧着嘴一笑,笑的惨烈,却是没有一丝不甘。 “我说到做到。”花孤城眉头皱的更深,心中疑惑一句。“这个表情,不对啊?” 没等花孤城继续开口,狗牙双眼突地一瞪,下一秒,却是死了……吞毒自尽。 花孤城深吸一口气,却是不意外狗牙会吞毒自尽,只是花孤城的眉头皱的更深…… 毒客卿从看台上走出来,疾走几步,将摇摇晃晃走下擂台的花孤城扶正,急忙往花孤城嘴里喂了一粒药丸。 “你知道刀上抹了毒?”毒客卿询问道。 “一眼就看出来了。”花孤城耸耸肩膀。 毒客卿点点头。“我见你闻刀的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对。” “你左手出刀,可以接下他最后一刺。”毒客卿检查了花孤城左手臂上的伤口,又取出一些药粉涂在花孤城伤口处。“可你却硬吃他一刀,你可知这毒,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涂毒的技术太差,毒性消散了不少,不至于要了我的命。都闻的出来,不怕。”花孤城摆了摆手,笑着说了句。“也没想第一场比试就被人逼得把压箱底的本事都用了出来,怎么着也得留上一手防身吧?” “你倒是忍得住。”毒客卿上完药,简单给花孤城包扎了一下,慢慢带着花孤城往后台走。 “还是说说毒药吧。”花孤城指了指自己的伤口。“这可是自家人要我的性命啊!” “孤城派独有的噬心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毒客卿一眼看穿了花孤城的心思。“不过孤城派里有内鬼,这种事情还真是有些新鲜。” “还真是侥幸被我猜对了。” 听了花孤城这话,毒客卿当下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江湖这一圈游历下来,花孤城凭着过目不忘的妖孽本领几乎将毒客卿一身所学淘了个空,此刻花孤城在毒药上的学识比之毒客卿来也不差多少了。 毒客卿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没了花孤城话刚说完,当即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此刻常叔与祖师伯纷纷赶来,神色颇有些急切的看着昏迷过去的花孤城。 “小少爷如何?”常叔看了昏迷不醒的花孤城一眼,声音有些疑惑。“明明伤的不重,怎么会昏迷了过去?” “他是中毒了。”毒客卿向常叔和祖师伯解释了一句。“赶紧带回去,中毒虽然不深,但需小心救治。” 毒客卿将花孤城送到常叔手中,孤城十七等人即刻将花孤城送回宾馆。 “我回去再配上副解药,想来不会错过明日的比试。”毒客卿捡起擂台上狗牙遗落的刺刀,想祖师伯拱手示意后,慢慢也跟着走出了体育馆。 “劳烦客卿了。”祖师伯面色不变,临末了才开口说了一句。 “没什么。说好一圈游历,将他送到你们家主手上之前,我的任务就还不算完。”毒客卿朝祖师伯点点头,回了一句。 等毒客卿走后,祖师伯伸出手指了指台上正被抬下去的狗牙尸首交代了常叔一句。“把此子的尸体要来,想想办法。刀上涂毒,想要杀了花孤城,此人图谋不小,说不得还会有同谋,此事要好好彻查一遍。” 此刻常叔与祖师伯都不知道花孤城所中之毒为何,故此对孤城派中有内鬼一事尚不知情。此刻祖师伯纵然老谋深算然而却也只是想到外人对花孤城图谋不轨而已,而站在一边的常叔听了祖师伯此一番分析深觉有理,当下虽觉的从梅派那边将狗牙的尸首要来这件事情虽然不太好办,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思考一番后,就准备往梅派那边走一趟,与梅派众人好好交涉一番。 祖师伯等常叔走后,自顾站在原地静立了一会儿,许久才冷哼一声,淡不可闻的说了一句。“又是梅派,呵呵,这对花派的第一刀指不定就得先从你梅派头上砍下了!” 另一边花孤城被送至宾馆中后,未过多久便又悠悠转醒,此刻毒客卿正坐在床边静心配置着解毒药,花孤城睁开眼,眨了眨眼睛,居然很是好奇的问了毒客卿一句。 “毒客卿,我之前跟那狗牙打,可有一百个回合?” “没有!”毒客卿很是笃定的回答。 听完这番话,可怜花孤城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更加多了凄惨几许。花孤城一声惨叫,哀怨道:“可惜了,封杏那笔钱可算是赚不着了。” 毒客卿面色不变,将手中的药瓶给花孤城递过去。“喝了吧!” 花孤城朝着毒客卿手中的瓶子闻了半天,最终一脸愁苦的开口埋怨了一句。“你这里头胆汁加的也太多了些吧?”(未完待续) 第六章 妙不可言 上一回说到花孤城发现了狗牙刺刀上所涂抹的毒药乃是孤城派独有的噬心散,起了孤城派中有内鬼的疑心。花孤城绞断狗牙右臂,逼问内鬼为何人,却不料狗牙竟然吞吐自尽。花孤城逼问不成,却因为中了噬心散之毒而昏迷,被毒客卿带回宾馆医治。 “不多不少,你在f市转动转经筒时经脉受损在前,此刻再中这噬心散之毒,若是少了熊胆汁就怕压不下毒性,你后半生周身各种经脉都会留下不定时抽搐的后遗症。”毒客卿这一番话句句属实,并非危言耸听之语,花孤城听完再不墨迹,结果药瓶,一口气喝下,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花孤城喝完解药,再过片刻方才回过味来,这解药苦的几乎要让花孤城把五官都要皱到一块去。一连嚼烂了六颗蜜枣才略有好转。 “噬心散的事情告诉其他人了?”花孤城一边吐着枣核一边问了句。毒客卿帮花孤城托着垃圾篓,听了花孤城的问话后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 花孤城吐完枣核,腹中突地一阵绞痛,而后剧痛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好一阵胸闷欲呕吐。 “咕……”花孤城肩头一抖,腮帮鼓起,下一刻便就吐出好一口黑血,稠黑如墨,恶臭无比。若非如毒客卿这般浸淫毒道多年之人闻了这股恶臭气味,恐怕多半是要当场一顿呕吐不止。 “这噬心散端的是霸道至极!”毒客卿皱了皱眉头,感叹一句。“若不是药性流失太多,你此刻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花孤城摆摆手,无奈一笑,继续把话题扯到了内鬼上面。 “这噬心散你我知道变就可以了,不用传出去,免得打草惊蛇。”花孤城这一句话说完,毒客卿却是抬头看了花孤城一眼,并没有爽快答应。 花孤城看得出毒客卿似乎有话要说,花孤城不着急问,只是在想着毒客卿到底要说些什么。 这一回,花孤城可算是又一次体会了一把江湖险恶。花孤城只想着凭着自己这点小聪明想要在江湖上混个风生水起怕是不太可能,乃至于就算只想堪堪保住性命都有点吃力。可毒客卿却不仅在江湖上行走如此多年都没丢了性命,而且还混出了一个大大的名头。所以花孤城很想去试着猜测毒客卿的心思,等有一天,花孤城能够将毒客卿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届时花孤城的性命便又要硬上许多。 “你先别说,我来猜猜你在想些什么?” 花孤城正在猜测着毒客卿的心思,可毒客卿却一眼就看穿了花孤城的心思。毒客卿也不说话,慢慢放下手里的垃圾篓,随手将那袋装着黑血的垃圾丢到了门外,耐心等着花孤城猜测着毒客卿自己的心思。 花孤城皱了眉头,把事情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等毒客卿从门口走回床边的时候,花孤城突地一拍大腿说到。“大名鼎鼎的毒客卿怎么可能看不出我所中之毒乃是噬心散?若是你不说我不说,那才是真正的打草惊蛇。” 毒客卿扶手不语,等着花孤城再想的妥善一些。花孤城皱了皱眉头,知道毒客卿的意思,心中暗道一句:“还有问题?” 毒客卿望着花孤城的表情,似乎又一次猜到了花孤城意思,只见毒客卿那张倨傲的老脸突地笑了笑,一脸讳莫如深的点了点头,那副神情落在花孤城眼中分明只有一个意思。那便是“小子,你还嫩的很!”。 花孤城打了个哈欠,有些颓然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继续分析下去。“不管我死没死,噬心散的事情都会败露。所以,其实并不存在打草惊蛇的问题。说不得……” “什么?”毒客卿看了花孤城一眼,问道。 “草里压根就没有蛇?”花孤城给毒客卿使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接到花孤城这个眼神,会心一笑。“是了。果然通透。” 花孤城有些恍然大悟。 “如果是孤城派的内鬼想要杀我,为什么非要用噬心散这种孤城派独有的毒药。既然能弄到噬心散这种毒药,又怎么可能连淬毒之法都不知道。”花孤城抬了抬眉头,看了毒客卿一眼。“对手是要我们孤城派的内乱?” “能想到这里算是不错的了,不过没有用。对方所作所为既然能让你这么容易就猜到他的目的,那么很有可能你猜到的这个目的只是一个虚晃的靶子,而他真正的目的还藏得很深。猜了这么久,其实还是白搭。就好像决斗过招一般,虚招万千,只是用作迷眼。真正一锤定音的却只是最后的致命一击。” “那对手的致命一击在哪?”花孤城期待着毒客卿能够给他指点迷津,然而毒客卿的回答却是叫花孤城大失所望。 “不知道啊。”毒客卿摊摊手,一脸爱莫能助。 “那我们怎么办?”花孤城接着追问道。 “得你自己好好想,你义父说,此地事物,一切由你做主,这便是慢慢将孤城派的大权放进你的手上,所以这些事情都得由你自己应对了。”毒客卿伸了一个懒腰,如此说道。 “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花孤城老实坦白,一脸可怜兮兮,而毒客卿却是不吃花孤城这一套。 “对手现在出了一招,接下来很快就会有第二招,第三招。留给你深思熟虑的时间可是不多了,或是见招拆招,或是以不变应万变,你觉得我们应当如何?”毒客卿询问花孤城道。 “你的意思呢?”花孤城想到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就不觉头大,可对手正是冲着自己而来,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人的惰性大抵就是这样,有的依靠,总想依靠,只有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潜力来。花孤城此刻就被毒客卿丢下,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着一个巨大的问题。 “我自然是听你的意思!”毒客卿这句话说得郑重其事,花孤城听不出半点玩笑的意思,可花孤城此刻真心是没什么意思,思来想去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我觉得,要顺着噬毒散查的话,对手肯定早有准备。多半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反倒是顺着狗牙去查说不得还会有一些意外惊喜,可惜狗牙死了。死人,不会说话。” 花孤城想到狗牙吞毒自尽的一幕就不由得一阵咬牙切齿。这种行为可真是大大的损人不利己,阴损之极。 “死人不会说话,但是尸体可以解决一些问题。”毒客卿点点头,倒是给了花孤城一些启发。花孤城当下便从床上跳起来,一派生龙活虎的气象,哪里有半点才从中毒昏迷中醒来的迹象。 “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先去把狗牙的尸体弄来。” “这种事情,先不急。”毒客卿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请柬。“狗牙尸体的事情,你祖师伯已经在办了,这是兰派小姐刚刚送来的一份请柬,晚上有个局,热闹的很。” 花孤城接过请柬,想起自己一不小心就让封杏输了一大笔钱,当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再想想自己受的这一身重伤,跟封杏那几十万钱财比起来倒也说不准是谁的损失更大。花孤城瞄了请柬上的地址一眼。笑眯眯的说了句:“正好,碰上这么一件郁闷事,去玩玩也好!” …… 昆仑山巅,大雪山中。 羽衣相卿缓步走上某座雪峰之巅,冻结了几尺的湖面上,一名蓑衣老翁靠着一根插在雪地之中的长竿打着瞌睡,一个鼻涕泡在老翁的鼻间一缩一胀。长竿长八尺六寸,正是春雷竿。而这名依竿而睡的蓑衣老翁自然便是那雪钓图中,自称一剑仙的蓑衣老翁了。 羽衣相卿见到老翁正在昏睡,远远驻足,不敢再近,只是盯着老翁鼻间的那个鼻涕泡很是好奇的计算着这个鼻涕泡何时会破裂开来。可叫羽衣相卿失望的是,直到一剑仙睡醒,那个鼻涕泡都未曾破裂开来,而是被一剑仙狠狠一吸给吸进了鼻子。 “阿嚏!”一剑仙狠狠打完一个喷嚏,而后很是爽快的揉了揉鼻子。许久才察觉到远远恭候在湖边的羽衣相卿。“哟,道法又有精进,恰是没让我算到你会在今日上山!” 一剑仙语气有些不经意,似乎对自己算有遗漏并不感意外。只是朝羽衣相卿招了招手,又在身前那片雪地上拍了拍。“来!坐下说!” “师尊睡得可好。”羽衣相卿笑眯眯的走进,在一剑仙面前坐下。 一剑仙等羽衣相卿坐下之后,自己却是站起来,往前几步走,径直解了裤带,对着湖上冰面就是一泡热尿。“这一泡尿尿完,这一觉可便就圆满了!舒服,很是舒服!” “看师尊的模样,似乎是见过那位了。”羽衣相卿跟着一剑仙欢笑。 “哈哈,见过了见过了!揍他揍得可是爽快!还胡诌了一堆话,将他忽悠的云里雾里!”一剑仙与羽衣相卿说的似乎正是花孤城,两人笑的七分童趣,三分奸猾,恰好似两个恶作剧成功的街边顽童一般。 “可很快,他的本事就会变大了。”羽衣相卿跟着一剑仙笑了一阵,突地颓然叹息。 “哈!无碍,我打过他,骗过他,心里这口气也便就顺了许多。”一剑仙摆了摆手,很是看得开的做出一副自得神色。而后,又问道。“山下有何大事?” “当年的一颗遗子,自行上了棋盘。”羽衣相卿想了想,挑了一件最大的事情开口说道。 “哦!我也算到了一些,当年的遗子,如今一心要做博弈的手,咱们且顺着他,看看他能走出几步妙招。当年那小王爷苦心布下的这一局棋,端的是精雕夺巧,虑谋深远,步步为营,杀机暗藏。这颗遗子若是能杀出一条血路,咱们就顺着他走下去,韬光养晦好好在一边看戏,若是棋力堪忧,那你可就得果断出手,取了这颗遗子,莫要坏了大事。” “徒儿晓得了。”羽衣相卿点头,对一剑仙此番言语甚是赞同。一剑仙一眼望见了羽衣相卿眼中的愉快之情,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你在庆幸?”一剑仙问道。 “我……”羽衣相卿不知从何说起,却是有些不敢去看一剑仙的双眼。 “你怕他。”一剑仙再叹一口气。 羽衣相卿欲言又止,头再低半寸,算是默认。 “你觉得,连我当年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又如何能以一己之力破他苦心设计三百年的谜局?”一剑仙冷哼一声,伸了个懒腰松松垮垮的躺下。继续开口道。“当年为师以天下为局,一子一落,定下了那大明江山,中原西域,前后三百年再无敌手岂是随便说说?早料到朱家可出一颗祸世妖星,却不想这妖星落世之时恰逢八部逆天,得了些仙气佛性,成就了一等一的大造化。可当年那小子不过二十出头,论武道棋艺俱是远远不及为师,人生寂寞难逢敌手,为师只想着找些乐子,却不想就要一子逼死这妖星之时。朱家那昏蠢皇帝坏了大事,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倘若你对一样事情太有把握了,反而会疏忽,所以该赢的反输,只要还有第二次机会,就一定可以把握住。可那却没什么意义了,因为有些事情,只有一次机会。以前的事情,就当做了老夫输了,可还没完,这一局才定乾坤。” “徒儿明白了!”羽衣相卿点点头,缓缓抬起头。 “你明白个屁!你可知道你自佛而道,做的是儒家学问,心中天道可幻化天下万道,与那妖星同出一辙。他败不了你,就好像他败不了自己一样。你自出手便就立于不败之地,又岂有输了的道理?他布局之时,你这颗子尚未入得他眼,他也算不出你的造化,你是他这一局之中的变数,有变就有破绽,有破绽就有输的可能。你可算是处处占了上风,何须多虑?” 羽衣相卿抬头看了看天色。 “可世上每一件事都是这样的,你不去做,就一定是见不到它成功。于你而言,只此一种输的可能。”一剑仙掏着耳朵。“多说无益,那号称佛屠的后生改动了,当年桃园里看我舞剑有所感悟,折了桃枝而去的小辈也该动了。楚王臂送出去许久,该是收线的时候了。那个桔梗见了你两次,第三次见面的时候,这颗子也可落下……还不够乱!轮转寺与天龙寺的两位老和尚号称不动如山,你去拨动拨动?” “那我便下山了?” “等等。”一剑仙老脸忽的郑重起来不再挖鼻子,只是一本正经的问了一句。“我要的东西,带来了没有?” 羽衣相卿微微一愣,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摸约有一尺长,一寸宽。两人一递一接,都显得庄重肃穆,似乎那盒子里当真是装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却没想一剑仙恰接过锦盒,老脸上即刻绽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径直锦盒内的物事取出,至于那看似质地不错的锦盒则看都不看一眼,顺手远远抛开。一剑仙右手一把抓住那自锦盒内的物事,慢慢朝自己后背伸过去。 “舒服!”一剑仙双眼微眯,满脸享受之极的神色。那锦盒之中的物事却是一支,不求人! 羽衣相卿一步步下山,一剑仙眯着眼睛望着羽衣相卿远远离去,手上握着的不求人缓缓而动。终于羽衣相卿的背影消失在苍茫雪色之中。一剑仙老脸上条条褶子更细更密,喃喃道。 “老夫输了一次,岂能再输第二次。天下第一的名头,岂是说说而已?天师府的牌匾岂是说搬动就搬动的?这雪山有些单调了,白,真白。当年老朱死的时候,也是这么白。我说他有一个儿子要坏大明基业,他不听。结果连都府都被搬去守一国门户,玉玺弄丢了,最后还是靠老夫才找回来,帝释剑有什么,老夫当年连帝释天都能算计死,你不过是得了一把破剑而已……我一字落下,天都忌惮,妙!妙不可言!” 一剑仙絮絮叨叨了不知有多久,竟又是沉沉睡去,鼻涕泡再次冒了出来,顺着一剑仙的呼吸一胀一缩起来。 羽衣相卿走在回天师府的路上,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羽衣相卿的身后留下了一场串深浅大致相同的脚印,一点一点汇聚成一条线,这一条线蜿蜒成一种特殊的韵味,恰好似一剑仙的呢喃那般,妙!妙不可言! 而此刻羽衣相卿的眉头却是死死皱着,似乎是在想着一件极为叫人头疼的麻烦事。许久,羽衣相卿才缓缓抬起头,往南方看了一眼。“不如先去趟天龙寺?听闻南方的景色如故,一样是极好的。” 羽衣相卿说完之后,沉默了一阵,忽的又兀自开口。“如此也好!只要不与那人碰面,去跟谁打交道都是无碍的!”羽衣相卿有些奇异的自问自答一番。 …… b市,黄昏之后。某间娱乐会所,不知名却奢华却灯如昼却人来人往。这一刻,花孤城推门而入,恰好见到桔梗坐在一张桌子前,双眼看着一名面无表情的蓝衣女子发着牌。 “有钱下注,没钱走路。”蓝衣女子正是茉莉,冷冷开口。(未完待续) 第七章 赌桌 茉莉一身蓝衣,配上清冷美艳的姿容,在自四面八方闪烁而来的水晶灯光照射下美的不可方物。如此佳人,不是清凉净土,岂能托孤根。 茉莉坐庄,只桔梗一人坐在桌子前,旁人更多只是围观,并不插手这场赌局。 “哟!原来都是赌钱的。”花孤城摸着下巴,四下环顾,倒是见了不少老熟人,除了桔梗之外,李卓,封杏等人都各自围着赌桌玩着骰子或是纸牌。花孤城从没在这种场合下赌过钱,但却是旁观过好多场赌局。以前花孤城在大酒店做侍应的时候,便就见过许多次。曾经的花孤城见识过那些黑白灰三道的大佬人物围坐于赌桌之上挥金如土的时候,看着那数以百万计的钱财在桌子上推来挪去,尽管身为局外人的花孤城依旧是不由得一阵阵心惊胆战,吓得他便是连有朝一日自己也要如此玩上一把的心思都不敢有。 可如今,曾今自己的窘态依旧还历历在目,然而自己所处的环境位置却是大变特变。 “小少爷,祖师爷交代,今日只管放手玩乐,烦心事宜不用多想。”孤城十七递上一叠筹码,各色筹码相加恰好是两百万。花孤城看着孤城十七手上那叠巨款,双眼放光。当下,花孤城不知要不要客气一下,也不知应当如何客气一下,于是,花孤城干脆就不去客气,径直将筹码接下朝着封杏走过去。 既然是封杏发来的请柬,花孤城自当是要先去和这个主人打个招呼,而至于其他老朋友,则可以缓上片刻再去寒暄。 “手气如何?”花孤城一把搭在封杏肩上,因为兰派中人对花孤城的长相都已熟悉,故此,他的这一举动并未引起藏在暗处的兰派保镖的异动。封杏正凝神于赌桌之上,此刻被花孤城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了一跳,等发现来人是花孤城的时候,封杏才心有余悸的吐了口气,很不客气的在花孤城肚子上来了一肘子。 “吓死我了,好好的人不做,你要做鬼啊?走路都没声音!”封杏一句话骂完,当下再不理花孤城,只是再次自顾凝神朝赌桌望去。花孤城只听封杏的语气便就知道这兰派大小姐今晚的手气可算是不佳。 封杏所在的桌子上,大家玩的正是最为传统的比大小,花孤城听着封杏此刻嘴里念叨着小,小,小……当下自顾从口袋里掏出一片万元筹丢在了大区。封杏见了花孤城的举动,很是厌烦的赏了花孤城一个白眼,问了一句。“小贱人,你这是找茬么?” “压大压小,买定离手。”庄家发话,骰子已经摇定,这是要开壶了。花孤城意犹未尽的再往大区丢了一片万元筹。 开壶,四四六,大。 花孤城收回四万筹码,看着封杏乐呵呵的大笑起来。 “多谢你这张请柬了,似乎是给我带来了好些运气。”花孤城笑着拨弄着手上那四个蓝色的塑料片,语气略微有些逗弄。封杏连输几把,有些意兴阑珊的离了这张斗骰子的赌桌。 “小贱人,你可弄错了。你我在b市都是客人,真正给你发请柬的可是李卓,我只是顺手给你送了过去,要谢,你还是去谢他。”封杏朝右边指了指,只见李卓正在一张赌桌前发着牌,当着庄家。 “这李卓牌技如何?” “因当是不差的。”封杏想了想,跟花孤城说道。“竹派在b市有好几处赌场,李卓在里面当了好一段日子的经理。” “那算了,我看着他也不好对付,咱们找个好欺负的。”花孤城立马将目光从李卓身上挪开,慢慢找着软柿子好去捏上一捏。却没想封杏把花孤城的那点小心思猜了个底掉,当下没好气的讽刺几句。 “靠!小贱人,瞧你那点出息。” 花孤城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回了一句。“切!话说你从早上大比开始,赌了一天,可赚了多少?” 哪料花孤城不提这茬还好,一说起来,封杏就忍不住火大,当场就骂骂咧咧起来。 “靠!小贱人,你还有脸提这件事,我那么看好你,一下压了八十万,三点七的赔率,你让狗牙撑过一百招很难么?你一定是故意的对不对?”封杏眼神几乎可以吃人,花孤城越看越觉得心惊,又有些羞愧,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封杏见了花孤城吃瘪,心里很是高兴,当下话锋一转,又开口道:“不过还好,这一场比试,狗牙不是真的狗牙,所以赌局算是无效,我也没赔。后来几场小有赚头,一天下来差不多是不输不赢吧!” 封杏这后半句话倒是没让花孤城大吃一惊,关于狗牙被别人顶替的事情,他早在擂台上的时候便就猜到了一些端倪。此刻花孤城盯上了一张赌桌,庄家看上有有些呆傻,赌桌前坐了几个赌客,光从各自身前堆积的筹码来看,似乎家底都算的上殷实。至少花孤城和他们一比就显得有些像穷人了。 “走!看看去!”花孤城朝着那张赌桌一指,当下带着封杏朝前走去。花孤城与封杏都很是默契的没有说话,只是同几个围观的赌客一道静静的站在一边。 跟庄家玩牌的有两男一女,三个人轮流与庄家玩二十一点,有点虎牢关三英战吕布的意思。有趣极了,也刺激极了。 赌桌上的庄家是个已开始发胖的男人,看来和花孤城平日在茶楼酒馆看见的那些普通人完全没有什么两样,但却出奇的镇定,一连输了五把,居然还是面不改色,连汗珠都没有一滴。 赢得最多的人是谁,花孤城还看不出来,但面前筹码堆积的最多的则是那个女人,谜一样的女人。一袭紫色晚宴服,有些慵懒的靠在赌桌上,很是随意的玩弄着一枚筹码,领口的角度恰到好处,恰巧露出一抹雪白很一条极为勾人的事业线,让男人血脉喷张却又不至于到情色的地步。这是一个身上恍若披着一层迷雾的女人,叫人分不清她的年龄。二十多岁的妩媚脸庞,三十多岁女人的成熟气质,然而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却是,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却是四十多岁的女人才应该流露的沧桑。见到她,你才能知道,这世上,果真有这么一种女人,他们在成长的过程中,战胜了岁月。历尽时光如流沙般的洗礼,没有变作人老珠黄,反而如同一坛酒,越酿越是香醇。 是了,这个紫衣女子,自然便就是妖花了。 花孤城不认识妖花,封杏恰好也不认识。两人同时看了妖花一眼,心有灵犀的互视一眼,大抵心里有底,清楚了这庄家为什么会输的这么惨。 另外两名男赌客却是不太出众。 其中一人是个老头儿,岁数要比老爹大一些,但要比祖师伯小,与毒客卿差不太多,但看上去却不如毒客卿那般精明。在花孤城看来,这世上所有干瘦老头的模样都大抵是差不太多的,都是佝偻且布满褶子。毒客卿的标示度比较高是应为他身上那股浓郁的药材味和脸上那抹天上地下老子天下第一的倨傲。而这个老赌客标示度也还可以,这人满头白发,道貌岸然,看来就像是个饱读诗书的老学究,一直规规矩矩坐在妖花身旁,赌桌周围的人,只有他从未正视过妖花一眼。 另一位男赌客则要年轻的多,至少看上去很是年轻,年轻的有些扎眼。花孤城望着这位男赌客的手,有些发呆。这双手柔软饱和,细腻有弹性,好似一双婴儿的手,甚至连大小都一般无异。这个男赌客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身高长相都是如此,可他的声音却很浑厚。这让花孤城想起了魔兽世界里的侏儒,和那句很经典的对白。“天呐,你真高!”。所以,这个男赌客是个侏儒。 花孤城与封杏又看这帮人赌了片刻,花孤城自认为眼力一流,可看了半天也不见端倪。他们赌得比花孤城想象中还要大,但输得却有些不明不白,四个人既不会找门子,更不会用手法。在花孤城看来只要懂得最起码的一点技巧,到这里来赌,就一定可以满载而归。想到这里,花孤城不觉有些手痒。 可花孤城虽然有些手痒,但心中还是有些忧虑的。忧虑些什么花孤城却是不太清楚。只觉得那个微胖的庄家脸上的笑意有些不明不白,谜一样的女人身上笼罩着的雾气太过厚重,老学究的坐姿让花孤城很不舒服,一本正经的样子花孤城最是受不了。而那个侏儒则更是让花孤城觉得讨厌,联盟什么的最讨厌了。 花孤城有些想走,可就在花孤城抬脚要走的时候,微胖的庄家却又连输了两把。花孤城眼瞅着庄家面前的筹码输的差不多了,却没想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胖子庄家却又从桌子底下掏出百来万的筹码出来,好似这胖子的钱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样,就好像他脸上的笑容一般,永远没了尽头。(未完待续) 第八章 运气好 花孤城刚刚迈出的一只脚立刻收了回来,顺手拉过一张椅子,大咧咧的在妖花身边坐了下来。 这个举动却是引起了赌桌上几个人的注意。 “小子,这张桌子可不是你说坐下就坐下的。”侏儒开口,冷冷说道。 花孤城不怕别人找茬,很不开口的回了一句。“我没说过我要坐下,我就只是径直坐下了而已。” “坐下很容易,可要坐的长久,也得有些能力才行。”胖子庄家帮衬着侏儒开口,然而语气则要比侏儒和气许多。花孤城听不太懂胖子庄家这话的意思,耸了耸肩点了点胖子庄家面前的牌堆,示意庄家发牌。胖子庄家却不忙赌钱,只是自顾继续解释道:“这里有世上最好的酒和最好的厨子,无论哪一种享受都是第一流的,可是收费也很高,没有能力嫌大钱的人,很难在这里活得下去。所以这里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能力。” “那我要怎样才能让你们知道我有能力?”花孤城既然坐下了,就根本没准备挪步,一样笑眯眯的开口问道。反倒是封杏,眼力不比花孤城差,看得出这几人似乎是来头颇大,没敢放肆,只是站在花孤城身后,静观其变。 “嘿!你能进来便说明你有能力,至少说明你祖上有能力。而在我们这张赌桌上,对能力的要求更高,这筹码至少得从百万起吧?”胖子庄家笑眯眯的开口,脸上的笑容灿烂的似乎就怕别人看不出他是一只笑面虎。 花孤城知道了胖子的心意,当下一伸手,一百万的筹码整整齐齐的排在赌桌之上,花孤城顺手从路过的侍应盘子里取过一串葡萄。 “开始吧!”花孤城只是静静盯着牌堆。 “我记得你,你是孤城派的,小少爷?”妖花转过身子,右手撑在牌桌上,脑袋依着右手,浅笑着开口,望向花孤城的目光有些迷离。 花孤城点点头,本不敢去看妖花那勾人心魄的双眼,可又不想输了气势。只是定神朝妖花看过去,两人对视片刻,谁也没能把谁的目光压下,只是花孤城先一秒转过了头继续盯着牌堆,而妖花保持着之前的动作,眼神之中却是闪过一抹异色。 得了花孤城点头肯定,众人都已知晓了花孤城的身份,当下望向花孤城的眼神都是微微一变。 “果真是了,今日正午,小兄弟那刀法威力惊人,舞的当真是好看的紧。”妖花眼神一变,突地话锋一转,悠悠问了一句。“就是不知小兄弟你叔父近来可好?” 花孤城听了妖花这句话,才不由得心中一愣,继续转过头,很感兴趣的望了妖花一眼。心中甚是奇异,旁人纵然是知道孤城派的底细,寒暄起来自然也是先问候老爹的状况,这开口先询问的络腮胡子的情形,花孤城倒是头一回遇上。 “叔父一切都好!”花孤城心中微微有些不解,只当是这妖媚女人不知从哪获知了络腮胡子断了一臂的消息,特意拿来找乐子。当下花孤城心里快速编了好些话语准备去回应妖花接下来的问话。却没想妖花听了花孤城这敷衍意味十足的一句话却是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再不多问。花孤城心中雾水更浓。 “玩了一晚上的纸牌,有些无聊,换些花样如何?”妖花伸了个懒腰,姿态撩人,这一句话出口,微笑着的庄家忙不迭的应和叫好。其余赌客似乎都没有意见,默不作声的等着庄家和妖花出主意。 “小兄弟,你才刚来,不如你出个注意,咱们接下来,玩些什么好?”庄家为了以示公正,特地询问了一番花孤城的意思,而花孤城却摇了摇头,无论牌九骰子,纸牌麻将,他都算不上精通,但都知晓些鬼门道,而这些鬼门道花孤城要玩弄起来似乎难度大小都差不多,故而花孤城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些小细节。 “随你们的意思吧!”花孤城开口,妖花却是拍了拍手,提议了一句。 “不如玩骰子好了!”这一个提议出来,场上无人反对,胖子庄家当场便就取出一个骰钟,轮流交到几名赌客手上检验。 一场豪赌,接踵而至。 而会所的另一头,桔梗的运势似乎却不算太好,仔细数数,算上这一把,桔梗已经连输三十四把了。蓝衣茉莉面无表情的手下桔梗的筹码,那对猫儿一般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些幽光。 “有钱下注,没钱走路。”蓝衣茉莉第三十三次说出这么一句话。桔梗仔细计算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筹码,一个晚上,已经输了有两百八十万了。 其实茉莉站在桔梗的桌子前,桔梗就已经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若是别人和桔梗玩牌,他至少有好几十种法子可以让对手输的一文不值。桔梗的机智伶俐花样之多,纵然不比花孤城那样谁见了都头疼万分,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了,可是在这个长着双猫一般眼睛的女子面前,他却连一点也使不出来。因为他根本就不愿意在她面前使出来,她若一定要自己输,他就输了又何妨?区区两百八十万,又怎能比得上她的一笑。可蓝衣茉莉却是一直没有笑,桔梗这才觉得有些亏。 桔梗继续下注,可蓝衣茉莉却没有继续发牌了,桔梗好奇的抬头,笑着看蓝衣茉莉,不问为什么,只是看着,怎么看都看不够。直到一袭红衣出现在了桔梗的视野里。 桔梗的耳边传来另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就不怕我把你辛辛苦苦赢来的这些钱,一下就输出去?”红衣丁香煞是可爱的眨着眼睛,天真烂漫的如同春雨里洗过的太阳。她笑着问着茉莉,而茉莉这不动声色的摇摇头,示意丁香放手去玩。丁香见了茉莉的反应,心里这才有了底。“那桔梗哥,你可得让让我。” 桔梗笑着点头,有些落寞的瞥了已经走远的蓝衣茉莉一眼。 红衣丁香慢慢发牌,嬉笑着看着桔梗,说道:“貌似桔梗哥你这一晚上手气可不太好,输给茉莉姐不少呢!” 桔梗无所谓的抬了抬下巴。“我就盼着你来,说不定能给我带来些好运气。” “那感情好,这样一来我便是你的福星了。”丁香接着笑,笑的更欢。 桔梗也不反驳,只是说了句。“可你若是给我带来些运气,你的运气却就要不好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 黑桃九 “这又是为什么呢?”丁香有些疑惑的发完牌,看着桔梗问道,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桌面上桔梗一对九,而丁香则是一张黑桃q跟一张黑桃十。桔梗丢了一把筹码,足有四十万之多,看桔梗的模样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这就要一局定输赢了。丁香笑着看桔梗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真是好看极了的。跟着桔梗推了四十万的筹码到桌子上。 “因为我们是对手呀!”桔梗指了指红衣丁香,又指了指自己,很无奈的叹了口气。红衣丁香恍然大悟,继续笑,欢笑,花枝乱颤的笑。 丁香继续发牌,桔梗多了一个a,而丁香则多了一张黑桃八。桔梗的形式看上去依旧领先于丁香,桔梗再推一波筹码,压上一百万。 丁香眨了眨眼睛。 “要不,都压上算了?”丁香先跟着桔梗推了一百万的筹码到桌上,而后笑着建议道。 “好啊!”桔梗手上筹码无多,丁香如此建议,怎么想都是桔梗占便宜。 丁香发完最后一张牌,两人很是默契的翻开,不再加筹码。 此刻桔梗的牌面是三个九,一个a,独缺一张黑桃九。而丁香的牌面是八十jq,黑桃同花的牌面。 “呀!还真是这样,看着牌面,这张黑桃九,你我可是抢夺的厉害。”丁香猜着最后那张黑桃九到底花落谁家。 桔梗没有去看底牌,红衣丁香也没有。两人都没有要急着来分出一个胜负。桔梗盯着手上所剩不多的筹码,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红衣丁香在桔梗面前坐定,闻着桔梗身上好闻极了的桔梗花香,从小开始就这样,怎么也闻不够。 那个时候,大家住在一个大院中,桔梗最大,丁香最小。桔梗带着丁香玩,绕着院子跑,而茉莉就那么静静坐着,时而看看蓝天白天,时而看看奔跑着的他们。 “女士优先,看看你的底牌是什么。”桔梗大度的摊手,请红衣丁香先开。若是丁香出千,先把自己的底牌换成黑桃九,那桔梗自然不需要掀开自己的底牌,直接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输的一分钱不剩。这一摊手,几乎就可以当做是桔梗故意认输了。丁香看了桔梗一眼,轻笑着,并不客气的掀开了自己的底牌。 黑桃,七。 “可惜。”桔梗吸一口气,阴晴不定的看了丁香一眼。不成顺子的五张牌便是连桔梗明面上的那三张牌都大不过,桔梗没有掀开自己的底牌,毫不客气的收了桌上的筹码,笑着对丁香说了一句。“你果然给我带来好运气了呢。” 丁香没有换掉黑桃j,没有出千。她很想知道桔梗的那张底牌是什么。丁香没有当着桔梗的面去掀开桔梗的底牌,而是等桔梗走远后,才慢慢走到桔梗以前的座位上,盯着牌桌上,属于桔梗的三个九和一个a。 “所以,黑桃九是茉莉么?”丁香神情落寞,伸手去掀开桔梗的底牌。然而等丁香看到桔梗底牌牌面的时候却是忍不住哑然失笑。原本印着数字花色的扑克牌上空空如也,唯独一朵丁香开的灿烂。丁香笑了半天才停下,恰在停下的这一瞬间,丁香面色一冷,骂了一句。“混蛋!”而后,印着丁香花图案的纸牌在丁香手上碎裂成碎屑。一道蓝色的影子从暗处闪过,恰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我哒哒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桔梗拄着拐杖,拐杖有规律的敲响着脚下的人行道铺砖,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月色正朦胧。桔梗嘴里数数,等数到第280的时候,桔梗突然停下。 “到了。”桔梗停下脚步,低下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方砖。 桔梗的黑伞在人行道砖上敲了几下,一开始还算轻,最后一下却是用了力,只听“咔”的一声,人行道砖应声碎裂开来。桔梗弯下腰,细致的将碎裂开来的人行道砖丢到一边,而砖块的下面,一张黑桃九安稳的躺在里面,光洁的牌面闪烁着一阵光亮,细腻极了也柔和极了。哪里能让人猜到,这牌面反射的乃是清冷的月光。 桔梗的赌局至此算是已经告一段落了,而花孤城的赌局却才刚刚开了一个头。 摇骰子,比大小,似乎是在没有比这更加简单的赌法了,但是赌法虽然简单,但赌资却是不小,五十万一把。由胖子庄家先动,而后各家再动,点数大过胖子庄家的就算胜,而小过或是等于胖子庄家的则就算是输了。 胖子庄家随意一摇,没有气势波动,花孤城也没有看出他玩任何手段,只是随意普通的晃动骰钟,然后打开。 “六三二三五,二十点!”胖子庄家摇出了一个很是漂亮的点数,这一把胖子庄家当真是赢多数少了。 侏儒先动,拿过骰钟随意晃动一下。 开了之后五颗骰子相加居然只有十一点,小的可以。 而后是老学究出手。这一回花孤城靠近了之后才看清,原来这老学究的手枯瘦蜡黄,却留着一寸多长的指甲,因为几近透明加上会所内灯光的缘故,离远了很难看得出来。老学究手指上连着的这一团团指甲看上去有些古怪,但并不显得难看,毕竟跟老头干枯的手背比起来,什么样子的指甲都不会显得难看。十根指甲平时都是卷起来的,可是在毒客卿哪里听到过许多奇闻异事的花孤城心中明白,只要这老头手指一弹,卷成一圈的指甲便就会立刻直立起来,晶莹剔透,闪闪发光,更难得的是这指甲坚利锋锐如同刀锋一般。在武侠小说里被描述的有些过分玄乎的“弹指神通”,“一阳指”如今江湖还有没有传承,花孤城自然是无从得知,但这老学究的一手指甲在江湖上的地位,却是与那“一阳指”,“弹指神通”不分伯仲。 老学究摇出的点数也有些上不了台面,竟是三二四一一,共计十一点。两人摇完,胖子庄家笑的更加开心,这样一来,他可就算是立于不败之地,就算妖花和花孤城的点数都超过了他的二十二点,他也保证是不输一分钱。 妖花慢悠悠的接过骰钟,盯着花孤城看了片刻,一边看一边摇。等妖花打开骰钟的时候,所有人都朝钟内望去,唯独妖花似乎早就知道结果一般依旧只是朝着花孤城笑。 “六五六-四六,二十七。”胖子庄家报着数。花孤城很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你早就知道结果?” 妖花却摇了摇头,这才回过头看了骰子。只见点数不小,当下轻笑着说道:“只因对输赢都不在乎了,所以才会不在意。” 妖花说的随意,听在花孤城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但凡赌徒,求的可不只是一个输赢,求的更是钱财。这个女人只说是不在乎输赢,可花孤城看来却并非如此,这个女人不是不在乎输赢,非但不是不在乎,反而是很在乎,非常在乎!这个女人所不在乎的只不过是钱财罢了。 “这样来赌,可就少了几分乐趣。”花孤城慢慢接过骰钟,晃悠悠的摇动起来。 花孤城听着声,只是凭着他妖孽般过目不忘的本事,一下记住了妖花之前那五颗骰子各面朝向与位置,花孤城每摇一次都要凭着声响与手感计算着每一颗骰子转动的圈数,而后再计算点数。 “五,五,五,五!”花孤城前四颗骰子定了下来,最后一颗骰子却是还在转动,不过没关系,已定胜局!花孤城狠狠将骰钟拍下,却是没听到该有的一声“嘭”响。花孤城疑惑着看着赌桌半响,却只见妖花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很是舒展的放在了赌桌之上。 花孤城眼睛睁大着,一脸不可思议的看了看面前这美艳的女人又看了看那铺了一层单薄桌布玻璃台面的赌桌。花孤城大力放下骰钟,却像砸在棉花里一般? 这是绵掌?还是,化骨绵掌? “绵掌”乃是武当绝技,内家正宗,正气浩然。可绵掌之前再加“化骨”二字,那可就大大的不同了。化骨绵掌的掌力不但阴毒可怕,而且非常难练,练成之后,一掌打在人身上,被打得人浑如不觉,可是两个时辰后掌力发作,全身骨路就会变得其软如绵,就算神仙也万万救不活,比起西藏密宗的大手印,少林的大力金刚掌都要厉害许多。花孤城蓦地打了一个冷战,对于身边的女人再多一丝忌惮,对她的身份也有了一丝猜测。花派中独有一人修炼此种掌法几入化境,那便是十影家主妖花。 花孤城的心思再也不敢放在骰钟上面,心中凉意森然,想起桔梗之前找自己所谈论的事情,再看了看面前这位美艳妇人,想着化骨绵掌之阴狠之毒辣,花孤城当场便只想着要夺路逃命而去。(未完待续) 第十章 没有出千 可花孤城最终还是没有跑,虽说孤城派与妖花有着很深的怨隙,可这么多江湖朋友齐聚于此想来这妖花再是如何行事无忌,也不敢当众把自己怎么样吧?花孤城如此安慰着自己,努力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妖花那一手化骨绵掌的功夫,花孤城只是想想便不由得一阵阵的不寒而栗,屁股忍不住往另一边挪动了半寸。可即便是如此,花孤城也没忘了这屁股挪动尽量挪的不动声色。 “可以开钟了么?”胖子庄家询问了花孤城一句。 “开!”花孤城一手打开骰钟。 众人却见四个五点朝天,独独最后一颗还在转动不止。侏儒很是有兴趣的望着最后那颗骰子,缓缓吐一口气骰子竟是转动更急!这一手功夫却是让花孤城再吃一惊。 “看来这一把,花少爷是赢定了。” 侏儒一口气,吹得骰子半天停不下来,众人等的有些不耐,胖子庄家笑着说道,当场伸手按下,却没想只是这一指按下,那骰子竟然顿时化作了一堆齑粉。胖子庄家一愣,花孤城也是一愣,这可怎么算?按着一般赌场的规矩,这骰子要是滑了点,便就不算点数,便就是零点。而花孤城这最后一个骰子变成了齑粉,那便是完完全全的滑点,花孤城这最后一颗骰子若是被算作零点,那他这一把就只有二十点,胖子庄家恰好也是二十点,如此一来,按着规矩,花孤城可就算是输了。 花孤城皱着眉头,却没有说话,只等着胖子庄家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而那胖子庄家则上路的很,当下只是打着哈哈,口口声声说着算我输,算我输,很是爽快的将一堆筹码退到妖花与花孤城面前。 妖花的化骨绵掌,老学究的指甲,本都就已经是江湖绝迹的武功绝学,可这侏儒随口吐一口气,就能将数尺之外的一颗骰子吹得急速转动而边上四颗骰子偏偏又都纹丝不动,这一手气功更是了不得! 还有这和和气气的胖子庄家,看来好像诚恳老实,温文儒雅,其实别人的心事,他一眼就可能看透,真正是大智若愚,扮猪吃虎的那号人物。 小小一张赌桌之上,便就如此藏龙卧虎,当真是让花孤城大大吃了一惊,同时也只觉自己的这点微末本事当真是有些不够看。 花孤城得了五十万的筹码,不动声色,不敢动,也不知该如何动。只是静静等着赌桌上其他人发话。胖子庄家此刻又再取来一副骰子,笑眯眯的又一一将骰子交到各个赌客手上检验有无猫腻。 赌局继续,规矩照旧。 胖子庄家这一回手气却是不佳,五个骰子落定,居然只是四,三,一,二,一,十一点。侏儒见后大笑几声,顺手接过骰子再抛却很是神奇的抛出了五个二,当下,侏儒的大笑戛然而止,脸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起来。这下便就轮到旁边老学究与妖花大笑起来。老学究笑完接过骰子抛动,抛出了一个十七,妖花依旧是那副不甚在乎的模样,随手一抛抛出了二十一。花孤城继续算着点数,抛出了一个十五。 胖子庄家爽快结算筹码。如此往复,在花孤城刻意控制之下,大概保持了一个胜六输四的节奏。 等散场的时候,花孤城抱着四百万的筹码带着封杏火速离开了会所,只怕最后再惹出什么风波。 “他,出老千了?”妖花看着花孤城匆匆离去的 五人之中似乎只有侏儒是混迹赌场的高手,一眼便就能看出花孤城未曾有有过不规矩的动作。 “要么就是他的赌技比我更高明,要么就是他的功夫要在我们之上,不过这都是不可能的。”侏儒颇为笃定的开口。“如此来看,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 侏儒如此说完,众人也都觉得有理,纷纷点头。都觉这世上再高明的手法也难逃过他们四人八眼的审视。花孤城这一把赢走了四百万,原本已算是一笔巨款,但这会所里的赌局一样是罕见的巨大,这张赌桌上的人对着区区四百万也并不看在眼里,所以即便是花孤城真的出了千,他们也不会在意,更加不会出千。 妖花四人的赌局虽然已经结束,四个人却依旧围坐在赌桌之前,笑谈着些什么,而之前围观赌局的一帮赌客们此刻却都已经散尽。这张赌桌周围渐渐变得空荡起来。 “运气好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好运气都用在了赌桌上,却是把活下去的运气也一并用光了。”妖花若有所指的看了眼侏儒和老学究。胖子庄家呵呵笑着,附和了一句。 “赢了刹童人和十指刀的钱财而被两人暗杀,死的妙极,妙极。” 妖花与胖子庄家一唱一合,言语之中句句是在算计着侏儒和老学究二人,意思似乎正是要杀了花孤城,然后将罪责推到他们二人头上。可二人却偏偏一点无动于衷,甚至等的胖子庄家把话说完,两人居然一同附和着胖子庄家和妖花大笑起来。 已是夜深,花孤城将筹码交给孤城十七兑换,跟着封杏一同去吃了夜宵之后,便就各自回了住处。花孤城走在路上,拨出去一个电话,电话通了之后,花孤城问了一句,明天天气如何。 电话那头声音沙哑,只是简单回答说:“天气晴朗。” “何时变天?”花孤城又问一句。 “晴日须多,稍安勿躁。”电话那头回话完毕之后,花孤城便径直挂了电话。 月色依旧是朦胧,花孤城站在酒店门口,迟迟没有回房休息,只是感受这夜风呼呼的吹在自己脸上感觉很是爽快。之前桔梗来见花孤城,请花孤城帮他一个忙,花孤城并没有即刻答应,然而此刻花孤城见过妖化之后,只觉心里一阵彻寒,对桔梗当日的提议更是不敢答应,花孤城打电话去的时候,本只想是回绝了桔梗的请求,然后话到嘴边却是留了一半,拒绝之事居然没有提及。 似乎在那一刻,花孤城心中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丝丝的跃跃欲试。(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任务 桔梗睡到中午,被胖子经纪人的电话吵醒。 所谓的职业习惯就是如此,走到哪里都会联系到跟自己老本行有关的事宜。做了十多年的杀手经济工作,寻找委托人本身就成了胖子经纪人生活中的一部分,在b市赋闲了几日,早已技痒难耐,这天在b市小试牛刀,轻而易举的便就找到了一份颇为有趣的工作。 “喂!”桔梗懒洋洋的拎起酒店的客房电话,睡意朦胧的对着电话说了一句。 “我说桔梗啊,这都快要中午了,你怎么还在睡觉啊,你是闲过头了,这样的生活状态可不太好啊!”胖子经纪人一下就听出桔梗此刻还躺在床上,当下便就开始语重心长的教育起桔梗来。而凭着桔梗对胖子经纪人的了解,一旦胖子经纪人开始用这种语气开始跟自己说话,那么胖子经纪人必然是接了一笔业务要自己出手了。 “虽然现在做活也吸引不了海棠他们的注意力,不过做一些活混淆一下妖花的注意力也是不错的一件事,正好闲着也是闲着!”桔梗对着电话自言自语,听得胖子经纪人心花怒放。桔梗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敲定道:“那么找个地方见面吧!” “不不不,这个委托人似乎是有些奇怪,他的意思是,他要亲自跟杀手谈谈。”胖子经纪人连忙说道。 桔梗迷惑的抬了抬眉毛,拿过话筒看了一眼。“你确定么?” “非常确定,这个委托人其实是有点问题啦,不过不是背景身份的问题,而是脑子有点问题,不用担心,他只是有点罗嗦,想要亲自交代杀手一些事项,一些比较涉及隐私的事项。”胖子经纪人解释道。桔梗对胖子经纪人的业务能力相当有信心,更何况,桔梗也丝毫不担心这件事情背后有些什么阴谋。能杀他桔梗的人,对付他并不需要什么阴谋,而杀不了他桔梗的人,即便是布置再多阴谋也无济于事。 胖子经纪人把和委托人见面的地点报给了桔梗,那是处在b市市中心的一家颇为有名的茶餐厅,档次颇高。 “桔梗啊,委托人二十多岁,比你矮上几公分,他会穿白衬衣,手上拿一只打开的喜来登打火机。”胖子经纪人交代完一切事宜之后便就挂了电话。桔梗一边穿衣服,一边嘀咕的自言自语着。 “这年头果然是什么生意都不好做啊,杀手么,就是收钱,杀人,完事。什么时候陪人聊天也在杀手的业务范围之内了?” 桔梗虽然如此抱怨着,但既然胖子经纪人已经把活接下了,本着桔梗的职业素养,这位麻烦多多的委托人自然是得要见上一见的。 等桔梗到了约定好了点茶餐厅,果然见到了一名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只打开的喜来登打火机,双眼愣愣无神的盯着桌面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心事。 桔梗拎着黑伞,缓缓走到那人面前,在桌子上丢下几朵桔梗花。 “来b市不久,有些不太认路,让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呢。”桔梗丢给大学生一个和善友好的微笑。大学生诧异的看了桔梗一眼,似乎是诧异于一个杀手怎么能够拥有这么和煦温暖的笑容,又似乎是诧异于一个杀手怎么能够如此的彬彬有礼。桔梗一出现就给大学生带来了很是浓郁的冲击感和新鲜感。 “你?”大学生愣愣的,不知该如何妥善的表达出“你是杀手么?”这么一个疑问。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其实我们这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跟杀猪的比起来,也不过只是多了一些技术含量罢了。”桔梗无所谓的耸耸肩,然而很是风趣的回答却是没能够让大学生轻松起来。 “你看,我是请你来杀人的,你的目标不能够是一头猪。” “还真是容易认真呢!这样的人确实是最容易碰上那种不得不杀一个人才能够解决的问题。”桔梗歉意一笑,点了点头,示意大学生继续说下去。“抱歉,是我用词不当,你请继续。” 桔梗取出一张纸巾,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困扰桔梗许久的鼻炎不见好转,天气转暖之后,鼻子就总会觉得麻麻痒痒的。 大学生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看样子似乎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桔梗好耐心的等着大学生开口。许久之后,大学生这才注意到桔梗正在等着自己开口说话。 “真是不好意思,最近的状态有些不对。”大学生看着桔梗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好受。 “没关系,接下来,我们来说说目标吧?”桔梗笑笑,试图带着大学生进入话题。 “她是我女朋友。我的这位女朋友不高,也不太矮,不胖,但自以为不瘦,貌不是公认的美女,只是我看着舒服而已。总之,不出众。但是,我从认真地认识她到有好感用了一个小时,到喜欢用了两天,到和她在一起用了四天。到现在,半年多过去,难以自拔。她有她独特的辨识度。她是个平静的女孩儿,平静到一杯热水洒在面前甚至连个“啊”字都没有。她不为既成事实的不幸浪费感情。你能懂那种感觉么?处变不惊,或者是……”大学生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好像是开始回忆他的女朋友一般。 桔梗望着大学生有些无神的目光,总觉得这样的女子似乎是有一些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可不是最讨男人喜欢? “她和我第一次谈话,提的是在黑板上画黑板的哲学问题。第一次约会,正赶上学校的校庆典礼,她在会场外面等了我三个多小时,可见面第一句话却是“我猜你应该比我着急”……”大学生说到这里很是甜蜜的笑,桔梗也跟着笑,这种感觉桔梗似乎很是了解。 “她能一面看季羡林关于禅宗、佛教的解读和我交流其中的情趣,一面学数分、线代,写程序,从170多人的大班里以第二名的身份脱颖而出。她能一面和我针锋相对地辩论,从定义到逻辑,从价值到手段,一面帮我把不好洗的衣服一件件洗净,连吃提子都洗净、剥好了皮给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什么能力我不知道。最美好的是,她虽然看起来无所不能,却依然能让我觉得自己被需要。有时我不懂我们为何能在一起。我们有很多不同:从形象到性格,从思维模式到行为方式。为此,她曾发明了一个美丽的说法,叫“不对称的美”。当然,相似的地方也有。关于文艺:我文艺得太随便,她随便就很文艺。还有,最重要的相同的地方:我们都尊重个体的独立。上面的问题大概就因此不是什么问题了吧。有时我也不懂我们彼此间是怎样的需要。说是谈恋爱,彼此却好像一把伞,需要的时候撑起来就走,不需要的时候放在一边也没什么麻烦。搞得我有时琢磨,是不是该有点儿表示了,拎二斤提子过去,结果人家说不爱吃,都给我剥着吃了。”大学生特意抬起头看了正在品茶的桔梗一眼,善解人意的加了一句。“如果只是这么说,似乎是很难感同身受吧?也许应该加点事例才好。” 桔梗有一句名言,叫做世上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这么一回事,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你就永远不会知道有多痛。所以似乎大学生怎么说,桔梗都很难感同身受,不过这一次却是出了些意外,桔梗恰好很懂,很是感同身受,不过这并不影响桔梗让大学生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从一开始的敷衍,到慢慢感兴趣,然后到现在,桔梗是真的很想听完这个故事。 “寒假结束回b市,不管她的极力反对,我在西站边的网吧等了一晚,这样可以在早上接到她,把她送回宿舍。后来我懂了,去接她不是她的需要,是我的需要,而这两点都让我喜欢并享受着。即使有天去不了也没什么,她会自己回到宿舍,就像把我的礼物带到我宿舍楼下,然后给我发一句淡淡的“到了”。也许,这种建立在不需要中的需要才是稳定的吧。去研究生面试前我跟她说,如果面试不成就要工作了,不知提早进入社会对这段感情意味着什么。她的回答给了我答案:意味着她每周来给我洗一次衣服。再过几天,我们去钱塘江边一起看日出。当人们为跃出的太阳欢呼雀跃的时候,她提醒我回头看树上寂寞的月亮: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她从所有人的焦点变得如此孤单,功名荣耀的得来与失去是何其容易与突然。但是,夫复何求呢?我想这种关系就叫爱吧。你说呢?” 等大学生一口气讲故事说到这里,桔梗恰好剥好一颗茶鸡蛋,却迟迟没有放进嘴里。桔梗一直相信,世间万般变化只是一个故事,不然怎会有那么多的起承转合,那么多伏笔悬念,曲折分晓,和高潮迭起。那么多的情理之中与意料之外,那么多的慕然回首和恍然大悟。如果说大学生之前讲的那些是这个故事的情理之中,那么接下去的故事便是意料之外了吧?桔梗拿着一个光溜溜的鸡蛋,以一个好奇到恰到好处的姿态等待着大学生将故事讲完。(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爱的反面 可能到男孩把后面的故事讲给桔梗听得时候,桔梗后悔了,这真是一个俗套的剧情,特别是当大学生模样的男孩最后问桔梗一句,你明白了吗?的时候,桔梗只觉的自己无论点头还是摇头都显得有些白痴。 原来两人就要走上婚姻道路的时候,男孩带着女孩去见他父母。本以为男孩的父母会给予祝福,但身为某企业董事长的父亲却大发雷霆,因为他已经作好藉儿子进行一场商业联姻,扩大集团体的准备。女孩的出现,完全打乱他的计划。 桔梗托着下巴看着神情落寞的大学生,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那这样看来,你放弃了你和她的感情,理应是你亏欠她才对,为什么要杀了她呢?又或者说,要请我去杀死那个女孩的人应该是你的父母才对啊!” “只是因为深爱与不舍啊!我的心情你很难懂!”大学生信誓旦旦,可落在桔梗的眼里却是言辞闪烁。 “如果还要想杀了你那位不明事理的父亲或者是你想和那个女孩一起殉情而又不敢自己动手的话,我很乐意效劳!不会另计报酬哟。一颗子弹反正也不会很贵!”桔梗笑着拍拍大学生的肩膀。这突如其来的很是诡异的一番话把大学生吓了一大跳。大学生有些迟疑的与桔梗四目相对,把茶鸡蛋塞进嘴里的桔梗面目扭曲连带着笑容都变得狰狞起来。大学生愣了好一会之后,才呵呵着开口说了一句。 “你和你的经纪人都很爱开玩笑啊!真是幽默风趣……” 桔梗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我的确是不太明白你的心情,所以我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执意见我一面,是想通过这个故事告诉我动手的时候一定要带着爱与温柔么?这样的话可能需要加点酬劳哟。” “能够知道是谁杀死我最心爱的人的样子,难道不重要么?”大学生反问,桔梗哦了一声,起身准备离开。 “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大学生抬起头,看着慢慢起身的桔梗。 “目标的资料。”桔梗朝大学生摊手,大学生恍然大悟的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个按照胖子经纪人的要求准备好的牛皮纸信封。 目标,徐欣怡,b市某著名大学中文系,研究生。 桔梗走在路上,用一把火将有关于目标的资料变成一团意义不明的灰烬,只保留了一张徐欣怡的照片。 “这种女孩照道理是绝无可能跟我这种人有什么交集的,可命运还真是幽默啊!”桔梗顺手拦下一部出租车,拐进了b市的大学城。 小说课上,正讲着小说,头发些许花白的老教授停下来发问:“爱的反面是什么?” “恨!” 大约是因为坐在下面的一群学生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有把握,他们回答得迅速而且大声,神情明亮愉悦,此刻桔梗恰好从教室外面走过,如果桔梗是一个不懂中国话的老外,那么随桔梗猜一百次也猜不出他们唱歌般快乐的声音竟然是在说着一个“恨”字。 桔梗脸上挂着意义不明的笑容,悄悄从教室后门溜进去,环顾教室,一边寻找着目标徐欣怡,一边在心里嘀咕,这群人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啊?爱的反义词怎么会是恨?桔梗接过那么多关于情杀的委托,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恨,不过是爱的一种极端表现形式罢了! 果然,上了年纪的教授放下书,满脸期冀的望着大教室里半来号学生,再次问道:“还有别的答案没有?” 桔梗有点想举手,不过他的表现欲实在有些,特别是在他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时候。很顺利的,桔梗就找到了坐在倒数第三排的徐欣怡。桔梗像一只猫一般,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徐欣怡身边。 叫桔梗意外的是,这个姑娘当真如委托人描述那样平静的不起半点波澜,以至于桔梗坐到她身边的时候,这个姑娘连半个好奇的眼神都没有。 “喂!你是叫徐欣怡吧?”桔梗试探道。 女孩点头。桔梗伸长了脖子,看见了女孩有些红肿的双眼。这是因为失恋而有些难过吧?所以这个女孩也不是平静的没有感情的那种人咯?桔梗摸着口袋里的枪,原本只是准备在教室里人声鼎沸的时候,在女孩的要害上来上一发而后悄然离去,可这个时候桔梗却是有些犹豫。 没有人有别的回答,有别的回答的人似乎又都不愿意回答。老教授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没关系,以后你们会明白的。”老教授似乎没有准备把标准答案告诉在座的诸位学生。 “你觉得爱的反义词是什么?”女孩出乎桔梗意料的问道。 “如果这是你临死前的最后一个要求,我告你正确答案,你会死的很安稳么?”桔梗郑重其事的眨了眨眼睛,如果女孩点头,那桔梗开枪的时候心里会很好过。 女孩愣了一下,对桔梗的话感到很是奇怪,可女孩还是没有回头,只是摇头说:“只是有些想知道,你不知道或不想说的话,也无所谓。” 桔梗有些失望的抿了抿嘴,所以告诉她正确答案只是一个举手之劳?桔梗本来不想说,可最后却神使鬼差的往徐欣怡身边挪动了一个位子。 “这样说吧,譬如说你现在正谈恋爱,然后呢?就分手了,过了五十年,你七十岁了,有一天,黄昏散步,冤家路窄,你们又碰到一起了,这时候,对方定定的看着你,说:‘xxx,我恨你!’如果情节是这样的,那么,你应该庆幸,居然被别人痛恨了半个世纪,恨也是一种很容易疲倦的情感,要有人恨你五十年也不简单,怕就怕在当时你走过去说:‘xxx,还认得我吗?’对方愣愣的呆望着你说:‘啊,有点面熟,你贵姓?’” 桔梗的这个有些尴尬的故事成功吸引了徐欣怡的注意力,徐欣怡回过头,露出一个让桔梗震撼的笑容。恍然大悟的对着桔梗说了一句。“所以你的意思是,爱的反面不是恨,是漠然?” 桔梗耸着肩膀,反问一句。“你觉得不是这样么?”(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徐欣怡 徐欣怡的生活很简单,大致就是从一个教室到另一个教室,中途回一下宿舍,然后继续从一个教室到另一个教室。 桔梗出现在徐欣怡宿舍阳台的时候,徐欣怡真的是被吓了一跳,不过除了初始被吓一跳之后,徐欣怡再没有别的更多的情绪。徐欣怡抱着一盆子衣服走到水池边开始洗衣服,而桔梗拎着一瓶汽水坐在阳台栏杆上。 “是你啊?”徐欣怡打开水龙头,平淡的声音随着水流声传进桔梗脑子里,这个女孩的镇静再一次出乎了桔梗的预料。按着往常桔梗所经历的事情来推测剧情的发展,这个女孩见到桔梗的第一个问题本应该是,你是怎么上来的?或是你怎么会在这里。桔梗回头看了看外面,这可是宿舍楼的第六层,一般人看来,想要爬上来,也挺不容易的。 按着桔梗的计划,如果徐欣怡开口问自己,你是怎么上来的?桔梗就会回答,上帝需要我出现在这里,然后掏出枪,砰的一声带走徐欣怡的灵魂,真是酷毙了。可徐欣怡的问题却偏偏只是淡淡的一句。“是你啊?” 桔梗心里有点郁闷,似乎这个徐欣怡早就知道自己会来一样。桔梗有点语塞,说不出半个字,不过还好徐欣怡这句“是你啊”严格来说也不算一个问句,所以桔梗的一言不发也不显的手足无措,至少桔梗自己觉得不发一语还蛮酷的。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吧?”徐欣怡关了水龙头,开始往盆子倒洗衣粉。蘸水的手指挽起散落下来的几缕头发。恰好夕阳西下,金黄阳光洒在徐欣怡的身上,好像落入凡间的天使。桔梗本已经掏出枪,桔梗却皱了皱眉头,然后将枪收了起来。当然收枪的原因不是因为从桔梗的角度所见的徐欣怡实在是很漂亮。因为桔梗在巴黎把一个绝美的金发美女模特当成一只烤鸭给片了,也在米兰把一名比模特漂亮十倍的女同行射成了马蜂窝。桔梗收枪的原因只是觉得徐欣怡挽头发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一个藏在桔梗记忆深处却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一个人。 洗衣粉在水里泡开的味道好闻极了,特别是配上这个时节的阳光,给人一种满满的安定感。桔梗眯着眼睛闻着这股属于人间的清新的味道。 “受人所托,我是来杀你的。”桔梗临风坐在阳台上的姿势配上他的造型和语气,确实是有一些绝代杀手该有的风华。 “哦!” 可惜,徐欣怡头也不抬的继续洗着衣服,对桔梗的话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哦的语气似乎是在安抚着一名喜欢恶作剧的孩子一般。 “说真的,我超屌的!”桔梗对徐欣怡的反应有些不太满意,急于想证明些什么东西。“阿嚏!” 桔梗鼻子痒痒的,一个喷嚏就彻底毁掉了他辛辛苦苦经营出来的风华绝代。 “一个爱打喷嚏的杀手先生。”徐欣怡一边调笑了桔梗一句,一边搓着衣服,一件雪白的衬衣被她举起来,水滴滴答答落在水池里。 桔梗揉了揉鼻子,翻遍全身都没有找到一包纸巾。徐欣怡似乎发觉了桔梗的窘态,急忙将衬衣放回水盆里,双手在牛仔裤上抹了一下,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桔梗,羞愧的差点脸红的桔梗低着头接过那包纸巾,从未像今天这般痛恨过自己的鼻子。 “记得前几天剿灭一个黑帮势力的杀手吧,桔梗,我就是那个桔梗!”桔梗讲述着他的光辉事迹,努力的想重新建立起自己高大的形象。 “哦!” “你不信啊?” “我信。”徐欣怡点点头。 “那就好。”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徐欣怡反问一句。 “……”桔梗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有意思的回答,顿时语塞。 “你是不敢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么?”徐欣怡步步紧逼,似乎有点一心寻死的意思。 桔梗嗤笑着回了一句。“别傻了,我连小孩都杀。”不过说完之后又觉得这种事情似乎是没什么值得好骄傲的。 徐欣怡点点头,但桔梗无法确认徐欣怡是否真正同意这一点。 于是桔梗嗯了好一会之后,继续开口说道:“其实你不太了解我们杀手这一行的内幕,越是厉害的角色,才越有时间磨磨唧唧,才能婆婆妈妈的去搞自己的那一套。我认识一个家伙,他每杀一个人,都会在尸体的右手臂上纹上一个刺青。有一次,他很倒霉的杀了一个右手臂布满刺青的黑帮大佬,还真是麻烦,可为了他独特的辨识度,他依然辛辛苦苦的在那条右手上努力了好几个小时,最后被黑白两道的人同时攻击,然而还是安然脱身,是不是很酷?” “你呢?”徐欣怡很有兴趣的听着桔梗讲着来自于另外一个领域甚至几乎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双眼却依旧是注视着盆子里的衣服。 桔梗听到徐欣怡追问,精神振奋。“我呢,就是习惯为目标……嗯,目标就是像你这样的人,我习惯为目标报仇,反向去杀了委托人,或者是杀了目标生前最憎恨,最恐惧的人物,让他们的灵魂得以安息。然后将属于目标或者委托人的财产转交给福利机构。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常说的正义?” “这不过是魔鬼的逻辑。这是所谓的自欺欺人的正义。”徐欣岩一语中的,桔梗哑口无言。 桔梗左手撑着下巴,有点孩子气举起汽水一饮而尽。而徐欣怡却有些无动于衷的洗着盆子里的衣服。 “杀手先生,介意不介意帮我去买一袋洗衣粉?”徐欣怡在桔梗面前晃了晃已经空了的洗衣粉包装袋。而后还特意加了一句。“我保证不会跑的!” 桔梗伸了一个懒腰,记下了洗衣粉的牌子。“你跑了才最好,或者叫些警察上来,这样才能证明我很厉害。” 桔梗说完,身子一晃居然径直就从六楼搞得阳台上跳了下去,徐欣怡再次吓了一跳,再镇静的人见到这样一幕也会大吃一惊的。可等徐欣怡跑到阳台上往下看的时候,却哪里还能看得到桔梗的影子。 等桔梗回来的时候,徐欣怡坐在床边看着书,没有跑,宿舍里也没有荷枪实弹的警察在埋伏。桔梗手上拎着两个大塑料袋子,里头有各式各样他自己喜欢的零食跟饮料。 “要吃点什么么?我买了汽水,奶茶,薯片或者是来个布丁?”桔梗将零食一样一样从塑料袋子里取出来。 徐欣怡指了指桔梗另一只手上的塑料袋。“洗衣粉。” 桔梗心里骂着。“还真是一个怪咖!”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委托我来杀了你?”桔梗背靠着水池边,站在徐欣怡身边,似乎两人已经混得很熟的样子。 “电影里面你们杀手不是不能透露这方面的信息的么。”徐欣怡倒是很体贴。 桔梗摆摆手。“没差啦!反正我是从来不会去遵守什么规矩的。我杀人又不是为了混饭吃。” “那是为了什么?”徐欣怡保持着适度的好奇,脸上颇有深意的表情。 “我的脑子里装了一只魔鬼,如果我停止杀人,在我能控制他之前,我的脑袋就会像一个被放进榨汁机里的橙子一样裂开来。”桔梗的比喻鲜活的让徐欣怡有点反胃。 “一直杀人,要么你完全被魔鬼控制,要么,你成为魔鬼。”徐欣怡开始用清水过滤已经干净的衣服。 桔梗又语塞,徐欣怡再次一语中的,说出了桔梗长久以来的担忧。 “靠!不对啊,话题怎么又偏了,你是真的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委托我要杀了你?”桔梗将话题拉了回来。 “大概有数吧。”徐欣怡似乎兴致不高。 “就不想确定一下?”桔梗循循善诱。 徐欣怡有些好笑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就算我不想知道,你也会想尽办法告诉我吧?” “所以你是要知道咯?”桔梗突然变得孩子气十足,微笑着回答说:“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委托人正是” “果然!”徐欣怡的反应再次出乎桔梗的意料。桔梗眼珠转了好久,想了好久,终于算是有了一些明悟,或者说是恍然大悟。结合委托人和徐欣怡两人的处世姿态与性格,桔梗做出了以下推理。 “嗯,我想有一点,我猜的应该是不错的。其实你的前男友还真是一点都配不上你呢,讲故事的时候说的那么淡然,可他骨子里就是自卑嘛!他自己也觉得有些配不上你,可又不愿意承认。唉!他跟你在一起,如此继续下去恐怕也难以为继,所以为了面子得以保全,倒不如找个父母之命的理由来推脱,而后又觉得舍不得,放不下你,又怕你离开他或者是什么东西的,就想杀了你?这可算是爱的够极端了!”桔梗坐在阳台栏杆上,一个接着一个的打着哈欠。等着徐欣岩将衣服洗干净。 “他告诉你的,还是你乱猜的。”徐欣怡望着桔梗,问道。 “乱猜的,准么?” 徐欣怡晾着有些湿哒哒衣服,没有说话。(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经济学 “我晚上还有一节课要听,你要不要一起去。”徐欣怡甩干了手上的水珠,桔梗体贴的递过去一包纸巾,正是徐欣怡之前给桔梗的那包。徐欣怡又看了桔梗一眼,似乎才想起桔梗此行的最终目的。“或者说,你现在就杀了我?” “杀了你,回去收钱,然后去睡觉。”桔梗掏出口袋里的m9,点了点头,跟一个怪咖聊了半天,有些费脑。桔梗有些不想继续下去,开口说道。“我会杀了你男友和他父亲为你报仇,你瞑目吧。” “可我并不想杀了他们,这都是你一厢情愿罢了。”徐欣怡晾了最后一件衣服,淡淡说道。 桔梗今天不知第几次语塞,突然有些意兴阑珊的收了手枪,嘴里嘀咕着说了一句。 “他让你这么受伤,你不恨他么?”桔梗有点惊讶。 “本来是有点,可你不是告诉我爱的反面不是恨么?”徐欣怡望着桔梗反问一句,明眸善睐。桔梗听到这里,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心情。徐欣怡继续说道:“受伤,这种事是有的,但是我要保持一个完完整整不受伤的自己做什么用呢?我非要把自己保卫得好好的不可吗?” 桔梗惊讶的望着徐欣怡,一时也答不上话。 “人生世上,一颗心从擦伤、灼伤、冻伤、撞伤、压伤、扭伤,乃至到内伤,那能一点伤害都不受呢?如果关怀和爱就必须包括受伤,那么就不要完整,只要撕裂,基督不同于世人的,岂不正在那双钉痕宛在的受伤手掌吗?只因年轻,只因一身光灿晶润的肌肤太完整,我就舍不得碰碰撞撞就害怕受创吗?” 徐欣怡说完,桔梗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语塞了!现在桔梗只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转移话题。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觉得在大学里听几堂专业课程也不坏嘛!我们走吧?”桔梗绅士的伸手请徐欣怡走在前面带路。徐欣怡无奈的笑着,走在前面给桔梗带路。 “之前我说的这番话,正是晚上这位教授在第一堂课教我们的。”徐欣怡给桔梗介绍着,似乎是想提起桔梗听课的兴致。 桔梗点头,可他之所以愿意陪徐欣怡去听一两堂课的原因可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需要时间考虑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徐欣怡死的瞑目,或者说他要怎么做,才能心安理得的杀了这个淡然的有些可爱的姑娘? 依旧是大班课,百多名学生聚在一个会议厅一般的教室里,然而教室里却没有因为这众多的人数而显出一丝嘈杂,恰恰相反,除了教授的声音以外,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什么是经济学呢?”教授站在讲台上,戴眼镜,灰西装,声音平静,典型的中年学者。 因为是公选课,并不限定年级和专业,所以台下坐的是大学各个年级的学生,而桔梗,是置身在这百余人大教室里偷偷旁听的一个。 “经济学就是把‘有限资源’做‘最适当的安排’,以得到‘最好的效果’。”教授讲解着概念。 台下的学生沙沙的抄着笔记。徐欣怡也不意外,而桔梗心不在焉的东张西望,寻找着让自己杀人之后可以心安理得的方法。 “经济学为什么发生呢?因为资源‘稀少’,不单物质‘稀少’,时间也‘稀少’,——而‘稀少’又是为什么?因为,相对于‘欲望’,一切就显得‘稀少’了……” 原来桔梗认为经济学太过无趣,因为他觉得讨论物质的东西大概无甚可观,没想到一走进教室来竟听到这一番解释。 “你以为什么是经济学呢?一个学生要考试,时间不够了,书该怎么念,这就叫经济学啊!” 桔梗愣在那里反复想着他那句“为什么有经济学——因为稀少——为什么稀少,因为欲望!”而麻颤惊动,如同山间顽崖愚壁偶闻大师说法,不免震动到石骨土髓格格作响的程度。原来整场生命也可作经济学来看,生命也是如此短小稀少啊!而人的不幸却在于那颗永远渴切不止的有所索求,有所跃动,有所未足的心,为什么是这样的呢?为什么竟是这样的呢? 桔梗痴坐着。听着教授继续解释:“所以,”经济学教授又说话了,“有位文学家卡莱亚这样形容:经济学是门‘忧郁的科学’……” 桔梗也有些忧郁,要那颗永远渴切不止的有所索求,有所跃动,有所未足的心突然停止跳动,且又要让它心甘情愿的停止跳动还真是有点困难呢。徐欣怡很是认真的记着笔记。 “嘿!冒昧的问一句,你的经济学学的怎么样?” “皮毛。” “那你可不可以用经济学的方法找出你最迫切的渴望,向我提出一个愿望,我帮你完成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杀了你了。”桔梗双手合十,满脸的期冀与请求。 “如果说作为一个杀手的话,你还真是相当的好说话呢。”徐欣怡没有直接表态,只是笑笑。 “怎么说,杀手也算是一种服务性的行业吧!”桔梗 徐欣怡继续抄笔记。 “能给我点时间么?” “没问题,虽然不是特别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我不是特别着急,最好跑了才好,这样才能表现出我很厉害啊!”桔梗不经意的提点了徐欣怡一句,临走的时候,桔梗突发奇想的再问了一句。“虽然有点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一个我很好奇,对我也很重要的问题。” “我知道答案?”徐欣怡反问。 “像你这样的人,如果你所爱的人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情,你还会继续爱那个人么?”桔梗刚刚准备起身,却又立刻坐回的座位。 “他让你这么问的?”徐欣怡再反问。 “没有,我所说的那个人比你的前男友应该会好上一点吧!” “是你这样的人么?”徐欣怡听得出桔梗另有所指,第三次反问。 “如果硬要这么说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错。”桔梗想了想,并没有反对。 “也许会的。”徐欣怡点点头,并不是特别确定,但也没到要否定的程度。“如果追逐本心的话,似乎还是会爱的!” “会很爱么?”桔梗追问。 “要试过才知道。”徐欣怡的回答模棱两可。 但桔梗似乎有了点底气,对徐欣怡的回答很是满意的样子,面挂微笑的走出了大教室。(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龙字对李卓 花孤城的第二场比试进行的很是顺利。对手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四品武夫,梅派中人。花孤城一溜将十余式孤城刀法出完,便就将对手扫下了擂台,完胜!然而花孤城比完之后,却是没有即刻离开比试现场,而是颇有兴致的一直留在现场,等着接下来的几场比试。 只因接下去的几场比斗都是颇为精彩,其中不乏有一些对此次大比的冠军之位很有竞争力的各派选手上场露了几手功夫。 首先是竹派的李卓对上兰派的龙字。这两人之于花孤城都有过一面之缘,花孤城对此二人的印象都还不错。所以一听到下一场比斗双方的名字时,花孤城便就决定留在体育馆, 李卓使一对制式不太正统的双刀,左短右长,刀柄可相接。而龙字则手持一把刺刀,中规中矩。 花孤城站在擂台边不远处,身后跟着孤城十七与毒客卿,而封杏却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塞给花孤城几张票据。花孤城低头扫了一眼,却是有些诧异的望了封杏自己手上的票据一眼,疑惑着说了一句。 “你买的竹派那家伙赢?”花孤城看了看手上的票据,正是地下赌场开出的凭证。之前花孤城给了封杏四十万让自称老手的封杏帮他赌上两把,确实不想封杏居然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仅花孤城的四十万尽数压在了李卓身上,便是封杏自己也买了不少压李卓能赢下龙字。 “对啊,我这一把也压了四十万。”封杏目不转睛的望着台上,李卓与龙字之间,大战一触即发。 花孤城小心收好票据,贼兮兮的笑了笑,再问一句。“这不会是有内幕吧?你让龙字作假?” 封杏也不搭理花孤城,只是撇了撇嘴。“兰派的脸面可远远不止四十万,只是识时务为俊杰,明知道龙字不是李卓的对手,当然是能赚一些是一些了。” “你怎么知道龙字不是李卓对手,光从两人外露的气势上看,都是二品初段的实力,不相上下吧?”花孤城皱了皱眉头,将注意力着重放在了李卓身上,既然封杏能这么说,想必不是空穴来风,这个李卓果然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此刻必定是刻意隐藏了实力。 “李兄弟,咱们可有好一段日子没见了。”龙字微笑着朝李卓拱拱手,打着招呼,寒暄着说道,气态很是和煦。 “龙字大哥武功进步,一日千里。叫人佩服啊!”李卓先是抱拳回礼,而后便就双刀出鞘,后退几步,缓缓蓄力。 “见笑了,比起你来,还是差了些许的。”龙字见状,刺刀一横这就准备出手了。之前和煦的气息散尽,只一瞬便龙字周身就只剩下冷冽。 龙字先出招,一刀直刺,招式简单明了,只一个快字为核心。颇有天下武功为快不破的意味。 李卓只觉一道劲猛的狂风袭面而来,龙字刺刀之上生出的冷锋几乎是肉眼可辩。那道冷锋离李卓面门只差三尺之时,李卓总算有所反应,举起双刀相隔。与此同时,李卓脚下用劲,突地飞退出去,一退再退,只是一瞬便就飘出十二步,婉若游龙。而龙字却是丝毫不给李卓半分还手的机会,死死握住因一开始先下手为强而夺来的半丝先机和优势,一样欺身而进十二步,翩若惊鸿。 龙字刺刀之上由势凝聚而起的冷锋直刺李卓的胸膛,但两人一进一退之间,那道如毒蛇吐信一般的冷锋距离李卓的胸口总是差了三尺。 此刻李卓连退十二步,发现完全无法摆脱龙字的如影随形的追袭,当下脚步一顿,不再退后。双刀绞住龙字刺刀不动丝毫,杀气横生,三刀砸在一起,发出一阵虎啸龙吟之声。 花孤城在一旁看到此一幕,心里却是不由得大赞一声,妙极! 龙字一刀刺出,聚出冷锋三尺,可以势伤敌的招数已然是高明之极,凝聚气势的手法比之花孤城而言亦是不差分毫。而李卓这双刀绞住龙字刺刀的手段则更是了不得,这双刀看似绞住的只是龙字手上的那把刺刀,可唯有内行才看得出来,这双刀交叉,绞住的哪里只是一把刺刀而已,分明是连着龙字聚出的那道冷锋也一同绞住了。那冷锋本可以顺势刺出,重伤李卓,然而此刻却是无法前移哪怕半寸。 李卓与龙字此刻俱是全力以赴,以势硬拼,一时半会却是难以分出胜负。 花孤城此刻再凝神对着李卓好一番观像望气,却是发现这李卓果然是隐藏了实力,原本二品初段的实力一下子竟然便就突飞猛进到了二品中段,至于李卓是不是还留了几分力,花孤城此刻却是不好下结论。 一番对拼,李卓面色不变,而龙字却是渐渐生出了一些力不从心之感,等龙字额头沁出的汗水落到花孤城眼中的时候,花孤城便就知道,这一场比试便就要结束了。花孤城摇了摇头,轻声对着封杏说了一句。“要结束了!” 封杏却是外行,看不出个门道,只觉场上两人打得只是一个平分秋色的光景,即便是龙字实力确实是比不上李卓,可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吧?“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这两人还有的打呢?” 花孤城却是颇为笃定的摇摇头。 果然!不过片刻,龙字便就自觉内劲不支,先行撤力,接着李卓的内劲翩然后退,连退十七步,落到了擂台的另一边。龙字这边刚刚站稳,便见他手中刺刀一晃,三尺冷锋再次凝聚而出,又是一刀直刺李卓而去。然而这一刀,却因为龙字耗力过多,这一刀的威势比起第一刀来却是差了不少。虽然常人看来,龙字的这一刀依旧是迅如闪电,然而龙字握刀的手劲和脚步都是隐隐有些虚浮。龙字也自知这一刀对李卓很难造成什么威胁,故而这一刀刺出一半,龙字刻意刀锋偏转,只想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刺出给李卓造成一些麻烦。然而可惜,正所谓一力降十会,龙字第一刀因为太快,故而尽管毫无招式奥妙可言,李卓也不及破解,只能横刀硬抗。可这个时候,龙字的这一刀威势大不如前,临时变招却也没能骗过李卓的反应。 只听“铛”的一声,左手短刀挡下李卓刺刀,右手长刀横扫,直砍向龙字项间要害。这一横扫,李卓刀上一样聚出一片薄利气芒,离开刀锋三寸。花孤城凝神望去,心中又赞一声。 “这李卓可是给龙字留面子了!”花孤城轻声说道。“可是会做人。” 原来花孤城一眼便就看出,李卓这一刀,刻意控制气芒聚在刀锋之上,若是李卓将气芒释放开来,跟龙字一般,让冷锋离开刺刀三尺,那李卓这一刀说不得就能重伤龙字,龙字可就是大败。而现在这个情况,龙字却是可以安然退走,只不过是跳下擂台罢了! 果然,龙字手上用力,刺刀在李卓短刀下一挑,当下歪成一个满月弓,而后龙字借力后撤,跳下了擂台。此番看来,不过是惜败而已。 封杏看着龙字跳下擂台,虽说早知龙字难敌李卓,但自家主将落败,依旧不免颇为可惜的一声叹息。而后又看了花孤城一眼,破天荒的赞了一句。“小贱人,眼力不错么!” 花孤城嘿嘿一笑,连忙道。“客气,客气。” 封杏话锋一转,问一句。“日后对上这个李卓,你有把握能打赢么?” 而花孤城似乎早就料到封杏早有此一问,当下很是无奈的耸耸肩膀。“我说一定打不过,你肯定不信。我说一定打的过,你也肯定不服。老实说,我心里没数。不过我也没有非赢不可的心思,所以想来是输多赢少。” 封杏看了花孤城一眼。“那要是拼了老命的打呢?” “五五开!” “靠!你个废柴,我还当你真长进了,拼了老命也就五五开啊?”封杏丝毫不浪费一丝吐槽花孤城的机会。花孤城并不在乎的乐呵呵的笑着。 接下来的一场,比斗双方花孤城都不熟悉,然而听封杏说,这两位在此次大比上夺冠的呼声一点不比自己和李卓低,甚至这一场比斗都是让不少人感到很是可惜,只觉两人见面太早,若是能放到决赛才是最好! “站在西面的那个大高个,就是十影中,桃的大弟子,樱花。”封杏指着其中一人给花孤城介绍道。 “那人手上拿着的是日本刀。可不是唐刀!”花孤城对那人的身份不算感冒,然而却是对那人腰间挎的武士刀颇感兴趣。“他是日本人?看这身高不太像啊!” “樱花,确实是来自日本,主修居合道。” “这么威武?花派还有这么一层渊源?”花孤城有点不可思议。“这哥们是不是还能来点忍术?” 封杏扬了扬眉头,转头看了花孤城一眼。“这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说这樱花的刀法确实是不错。” “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另一个是什么来头?” “竹派,阴阳白纹。新晋级的高手,以前一直名声不显,最近才因为实力暴涨而名声鹊起。”封杏的一句话却是勾起了花孤城另一番记忆,花孤城扬了扬眉头,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哦!”一声哦,却是不由得让封杏回了回头,这一声哦,杀意森然。(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杀机 体育馆内人声鼎沸,进行着一场又一场孤城派与花派新人大比的比试。体育馆外却是一切如常,看不出丝毫不妥,即便是负责场外秩序的那群黑衣男子也大多藏身于暗处。体育馆外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孤城二与孤城三面对面蹲着,神色轻松的谈论着些什么。 “今日小少爷那一套刀法舞的熟稔,就是比起你我也不差分毫。”孤城二看了看天上白云悠悠,很是赞叹的说着。 孤城三拨弄着手上的几颗石子,似乎在想着些什么心事,听得孤城二如此一说,却是笑嘻嘻的点点头。“是呀!小少爷的天赋便就是老祖宗都说是极好的。将来的武学修为肯定是要超过我们兄弟的。” 孤城二听了这话呵呵一笑,点头道:“那可不,很快就能超过你我了。” “若是我还好说,不过要超过二哥你,想来还需要一点时间的。”孤城三此时一品实力比起龙虎境的孤城二却是还差了一些。 孤城三说完却是半天不见孤城二回话。孤城三缓缓抬起头,看了孤城二一眼,却只见孤城二面沉如水,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 “你先走。”孤城二手中多了一把孤城匕。孤城三只是点点头,一言不发的后撤,如一阵风般闪进了体育馆。 孤城二等孤城三走远之后,眉头一皱,孤城匕铮然出鞘,双腿用力一蹬,身体前倾朝前冲出。 体育馆内阴阳白纹与樱花的比斗即将开始。花孤城双手合抱在胸前,静静等着双方交手。封杏却是去又复返,再次往花孤城手里塞了几张纸。而后说了一句。 “给你的!二十万,押在樱花身上!”封杏说完,花孤城只是点点头,淡淡回了一句。 “谢了!” 封杏自顾点点头,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你看的出来这樱花的武功要比那竹派的阴阳白纹高上一筹?可是这赌场开出的盘口却是一比一,两人呼声不相上下啊!” 花孤城听了封杏的话后轻轻点头。“这样啊!其实我看不出来,只不过是希望这阴阳白纹弱一些才好。” 听了花孤城如此一说,封杏却是更加好奇。 “你认识阴阳白纹么?”封杏望了正在台上跟樱花聊着天的阴阳白纹一眼,又转头看了看笑的有些意味不明的花孤城,问了一句。 “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我的那位老熟人,如果他不幸是的话,你以后说不定就永远见不到他了。”花孤城冷哼一声,脸上笑意不变。 “这人是跟你有仇啊?”封杏脸上感兴趣神色越加浓烈。“来,这故事有意思,来说说,来说说!” 花孤城却是不太愿意多讲,只是敷衍了一句。“等日后事情查探清楚了,我再与你细细说来,如今一切我都还云里雾里的,说不明白。” 封杏只是性格大大咧咧,脑子却是聪明的很,心里跟明镜似的,一下就听出了花孤城话语里的敷衍味道,当下翻了翻白眼。“切!你不愿意讲,本小姐还不乐意听呢!” 恰在这时,阴阳白纹突地动了起来,手中自腰间抽出一跟细长的软刺。这根软刺刚刚落在花孤城眼里,花孤城的面色又是一变,身后杀意更是森然。便是连站在花孤城身边的封杏都隐隐有些感应的到。 虽是软刺,但放在阴阳白纹手上却是无比刚硬,招式大开大合,每一次都是虎虎生风。仿若在阴阳白纹控制之下,这把软刺再不是软刺而是一根棍子一般,刚硬威猛。 而阴阳白纹这一手阳刚之极的刀法恰好碰上日本归来的居合刀樱花。两人刀锋对砍,火花四溅,当真是打的硬气非常,没有漂亮的套路,竟是自顾比拼着气劲与速度而已。两人如此一来一回对拼了数十个回合,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半分,再砍一刀之后,两人同时后退数步,各自站在擂台边缘,凝神戒备,一时之间却又似乎谁也不愿意先行发起攻势。 花孤城仔细观察阴阳白纹,却见这阴阳白纹气机绵长,如此大战之后,吐息依旧平稳,一时半会居然全然不见疲惫,当下眉头皱的更深。 樱花居合刀一转,右脚前挪半步,以身催刀,刀随身转,终于出刀!应对阴阳白纹的反击则逢进必跟,逢跟必进,进退连环,动作剽悍雄健,势如破竹。端的是霸气无比。 “小日本的刀法还真是有点小厉害,这个不好破啊!”花孤城摸着下巴正想看着阴阳白纹如何破解。“要么硬拼,比他更硬,把他打软,要么来一个奇诈诡秘,这阴阳白纹名中有阴阳,这阳我见识过了,那这阴呢?” 封杏听了花孤城这一顿分析,差点没当场晕了。“靠,小贱人,你废话敢不敢再多一点,你这说半天不等于什么都没说么?” “嘿!还真是,不过要换了我去对付着日本佬,我果断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对付。” 封杏听了这话,却是有些无良的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可以说一声大爷饶命,然后撒石灰粉呀!” “到位了……”花孤城无语凝咽,看家本领就这么被封杏学去了。 而就在此时,孤城三闪进了体育馆之后,很快便就找到了正在场边观战的花孤城。孤城三鬼魅一般游走至花孤城身边,伏在花孤城身边轻声说了几句。 “当真?”花孤城有些诧异的问了孤城三一句。孤城三却是不能肯定,神色却很坚定。 “一切都是属下的推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孤城三如此一说,花孤城甚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花孤城只是思考片刻便就有了决断。 “封杏,我们有些事得先走一步了。”花孤城拍了拍封杏的肩膀,还没等封杏回话,花孤城便就将手上的赌场凭据塞进了封杏手里,快步离开了体育馆。 封杏不知所以然的看着花孤城匆匆离去的背影,皱了皱鼻子,骂了句。“靠!小贱人你跑这么急,赶着投胎啊?” 花孤城却是没有搭理封杏,只是伸手,背对着封杏挥了挥。人群深处,一双眼睛正静静盯着花孤城离去的背影,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死士 孤城二在夕阳下疾行再疾行,却似乎是怎么也无法甩脱紧紧锁定跟随着自己的那道冷峻气息。夕阳艳丽,彩霞满天。可夕阳虽好,却已将西沉,月亮很快就要升起来,今夜的月亮,势必要被一个人的血映红。那会是谁的血? 孤城二眉头紧皱,却不作他想,只想着要将这来人远远的带离体育馆。锁定孤城二的气息的主人似乎是有些不耐,速度突然变快,急速靠近这孤城二。而孤城二手上的孤城匕则由一把变作了两把,随时准备应对着来人的出手。 先是寒光,而后是破空声。 一道黑影朝孤城二袭来。一指如刀,夹着虎啸般的风声朝孤城二袭来。指刀数寸,杀气森然间气芒却是暴涨半丈,直指孤城二背心。孤城二心生寒意,周身用力,猛的往前扑出去。冷汗淋漓中,堪堪躲过这一道气刀。 “都说花刀孤城毒。花刀以博采众长著称于世,但江湖中人却是知道花派刀法斑驳不精,虽说花派齐集了天下刀法十之八九,却不及孤城二十四刀。听闻孤城派只凭一卷孤城刀法,自大明朝便就纵横江湖,被江湖世人称道做天下第二刀,唯有刀仙人魏言期勉强能破之。老夫自小也苦修一门刀法,不过是微末伎俩,只是久仰孤城刀法,特来讨教一二。还请壮士不吝赐教。” 孤城二蹲坐在地上,听着来人讲这番话说完,眉头却是皱的更深。 有一道气刀,半丈余长,直刺孤城二眉心…… 在s市断了一臂的老李头跟着花孤城来到b市之后,由于花孤城有一众孤城死士护卫,这几日却是落得清闲。这日傍晚,独自在一小饭馆内小酌至微醺,心情大好,一路哼着小调走在回去宾馆的路上。 “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老李头走入一条暗巷,四下无人,独有一道杀意萦绕老李头背后,嗡然有声。 老李头心头一懔,蓦然转身,瞳孔之中却见一条细小的手臂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夜色更深,一轮圆月已慢慢地升起,风也渐渐地凉了。 花孤城与孤城三,毒客卿等人,恰好走进地下停车库,却见地下停车库原本黯淡的灯光一闪一闪的似乎随时都会灭了一般。 “小少爷,车子被人弄坏了,怕是有人埋伏在此地。我们速度出去!”孤城十七跑到孤城派的车子前,却是一眼就发现车胎早已被人故意刺破开来。 花孤城听了孤城十七这话,只是苦笑一下,心中只道,对方想来早就埋伏了人手在此地,想要逃出去,怕是不太容易了。 果然,一名黑衣人不知从何处走出来,一步拦下了孤城三与花孤城的去路。 “花少爷,见你,这是要往哪里去?”黑衣人的长相花孤城却是不太认识,只是这名黑衣人身上的气味很是有些熟悉,有点似曾相识的味道。 “这位兄弟,尿急,还请行个方便。”花孤城拱了拱手,嘴里扯着淡,脚下却是用力,气机下沉,严阵以待。 黑衣人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此时,花孤城却是感应到背后又有两道强大的气机慢慢靠近。 花孤城回头,却见之前与花孤城在赌桌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侏儒与老学究从身后慢慢走进。 “原来是两位前辈,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花孤城眯眼,语气尽量保持镇静。 老学究摇摇头。“你赢走我们数百万钱款,这可不是误会吧?不过是见财起意,杀人越货而已。”老学究双手放在背后,面露嘲弄。 花孤城尽力拉了拉嘴角。 “如果只是为了钱的话,杀了我倒是捞不着什么好处,不如做下来谈一谈,以两位前辈的江湖地位,晚辈拱手送上千百万当做见面礼,也是应该的很!”花孤城脑筋急转,想着脱身之法,嘴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敷衍着。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人赶来伏杀自己,为的岂能是钱财。说是见财起意,杀人越货,只不过是找个合适的借口,将背后指使之人从风尖浪口上推开。那谁是指使者?妖花?花孤城眯眼再眯眼,如果是妖花的话,岂不是太过于明显了?花孤城暂时还不能将前因后果分析的清明,此刻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侏儒听了花孤城这番话,却是一阵嗤笑。“你当我们与你一样是个初入江湖的雏鸟?拿了你孤城派的钱财,我们这后半辈子可还能过的安稳?” “杀了我,你们便就能安稳了?”花孤城面沉如水,声音却是有了一丝森然。 “所有人都以为在b市,我们不敢把你花孤城怎么样,可不巧我们今日杀了你,竹派还真没办法查出来你到底是怎么死在b市的!”侏儒一脸成竹在胸的表情,操着一口怪异的音调笑着。“你们的人尽数死在此地,这消息还怎么能传到x市?” “哦!这么有信心啊!”花孤城也跟着笑,脸上满是嘲弄之色,每一个面部细节似乎都在嘲笑着侏儒一般。“说不得,我今天刚死在这里,你刹童子和十指刀便也就难走出b市了。” “居然还能知道我们两的外号。”老学究眉头一扬,赞叹一声。 花孤城嘴角一歪,死死盯着侏儒和老学究看过去,眼神冷冽森然,却又坚定不移,似乎要将此二人看个透彻一般。“我不光是知道你们两个的外号。” 花孤城指了指侏儒。“刹童子,这么多年,头发可算是长出来了。在大悲寺如此多年,八步赶蝉的轻功修炼如何?听闻你有一女,却不是个侏儒,可喜可贺,如今常住于罗马,孤城派的弟子此刻怕是已前去拜访了。”花孤城诛心之极的一句话说完,转身又一指。“十指刀,修罗指刀大成之后,你倒是无牵无挂,老子查你这么久居然发现你就像一块顽石,无下喙之地。” 老学究看了看面色大变的侏儒一眼,自得一笑。 见得老学究一笑,花孤城却也是一笑,一脸同情的看了老学究一眼。“笑?你就真以为我孤城派挖不出你的弱点?听闻你夫人于二十年前在老家逝世,葬在祖坟之中。我孤城派的血仇,向来就是活人成尸,死人鞭尸。掘人坟冢之事虽然有损阴德,不过命都顾不上了,你要杀我,我自当送你一份大礼,且教你难忘终身。” 花孤城字字诛心蚀骨,一番话说完,十指刀与刹童子听完花孤城这番话语,皆是气的几乎七窍生烟。事实上,花孤城这番话确实是戳中了二人的致命弱点,花孤城自上回赌局结束,便就下意识的派人去彻查了赌桌上这群人一番,只怕这群人是妖花勾结而来,要对孤城派不利。虽说花孤城手上掌握了此二人的弱点,但却并没有像花孤城之前所说,已有孤城派弟子前去待命。花孤城如此一番话,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了。真作假是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此一番虚虚实实,花孤城玩弄甚是顺手。更何况花孤城这话说的九真一假,最是好糊弄。 “哼!”十指刀此刻面色亦是不太好看,花孤城这一番话正中老学究与侏儒的软肋,竟是搞得二人有了迟疑。与此同时,花孤城若有似乎的给了孤城三一个眼神,询问着孤城三孤城派的支援何时能到,而孤城三此刻却也是一脸焦虑,信号早已发出去,却是迟迟不见外面的孤城死士有何动静。孤城三伏在花孤城耳边说了一句。 “此地信号似乎已被强行屏蔽了,可二哥他们很快就会觉察到不对,还请小少爷再拖延片刻。” 花孤城听后心中更紧,面色却是不敢有丝毫变化,正又要开口说些什么好拖延时间。却不想拦在出口处的黑衣人冷冷开了口。 “你是在等藏在暗处的孤城死士么?不用指望了,死了!”黑衣人冷哼一声,戳破了花孤城最后一点小心思,而后又冷声朝侏儒与老学究说了一句。“二位,莫要被这奸猾小鬼给糊弄了。此次任务不成,惹恼了主子,各位的下场如何,想来不用我多说吧?” “多嘴!”老学究缓缓抬起头,似乎与这黑衣人并不和睦的样子。 侏儒短小的双脚在地上跨着小步朝花孤城走进,顺手抛出两颗圆球。等圆球落地,滚到花孤城面前的时候,花孤城才看清那居然是两颗人头。虽然陌生,但那两颗人头却依旧保持着死前的那副毅然决然的神色。这种神色,花孤城并不陌生,孤城十八在观音山腹内以死挡下一品剑尸凌厉剑气时,浮现在面上的就是那副神色。 “这是孤城派的弟兄?”花孤城后退两步,心中一沉。转头看向毒客卿。 毒客卿皱着眉头,并不说话,面色凝重至极。孤城十七却是一愣,几乎是脱口而出一句。“二哥,四哥。”花孤城听了孤城十七这一声惊呼,心中却是不知为何会突然一痛。(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十死无生 孤城二?孤城四? 花孤城心中这不知名的痛很是有些难以言明,只觉这群素未平生的人,却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前赴后继的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先是孤城十八,而后是孤城二,孤城四。也许很快,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孤城十七与孤城三也要挡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挨刀挡枪。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与信仰?花孤城无法理解,可花孤城此刻的心里却是涌出一阵又一阵的愧疚与歉意,难以言喻,难以言表。 “还有那李家的老东西,虽说只有龙虎境的实力,又少了一条手臂,但收拾起来还颇为碍事。”老学究跟在侏儒身后,一样抛出一颗人头。 花孤城定睛看去,面色再变!这颗的人头正是之前陪着花孤城去到江湖上游历的老李头,当时在s市因为帮花孤城挡下司徒明月一剑而断了一臂,武功比之毒客卿来也不差分毫,都是龙虎境的高手。此刻与老李头初次见面时,他的那副不耐烦的脸色还存留在花孤城脑中印象鲜明,可晃眼再看,眼前存着的却是老李头的一颗头颅,死不瞑目,似乎心有不甘。 毒客卿此刻也认出了老李头的首级,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情绪。然而却是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毒客卿慢慢走出几步。将花孤城挡在身前。 “那老学究十指指刀利如刀刃,金刚境的实力,侏儒的实力境界与老学究一般无二,那个黑衣人虽然来路不明,但看样子似乎是三人的首脑,想来实力至少也是金刚境的实力。三个金刚境的高手这是要联手将你诛杀在此地。我有几分本事,你很清楚,此次再想要保住你怕是很难。但你福泽深厚,若是此次能够侥幸得脱,去这个地方,将我师尊的遗物取出。”毒客卿从怀中取出一片玉刻塞进花孤城的手中。“若是能逃出去,径直逃回x市,或是去湘西找你义父。b市决计不可久留。” 花孤城拿了玉刻,脑子里却是有些空白。 “应该还有得谈,我可是连他们为什么要杀我还没弄明白。”花孤城一把拉住毒客卿,上前一步走。“若是要杀我,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到底是谁要杀我?” 黑衣人拢了拢衣角,有些随意的回了一句。“主人只说是一个故人为报旧恩,想要让你解脱,让你不用太过感谢。” 花孤城鼻间喷了一口白气,眉头皱的更深。 “动手!”黑衣人大手一挥,而老学究与侏儒一齐闻声而动。 还未等花孤城反应过来,毒客卿便就飘飞而出,冲了出去,毒雾萦绕周身与侏儒战作一团。而孤城十七与孤城三则挡在了老学究面前。黑衣人不动,气机却是死死锁定住了花孤城,稳稳的把控住了这场死局,保证不出半点意外。花孤城也不动,双眼看着面前那两处战团。 毒客卿心中清明,自知此战必是十死无生之局,非但没有气急败坏,反倒是战意熊熊,毒雾扩散在自己身体周遭半丈范围,稳稳高出毒客卿一个境界的刹童子看上去似乎对毒客卿释放而出的毒雾十分忌惮,一时之间非但没有占上一丝上风,甚至还有被毒客卿压着打的态势。 然而孤城三与孤城十七这边却是连老学究一招都难以抵挡。 老学究一指出刀,直刺孤城十七,周身气势炸开,孤城十七双腿似被什么鬼物牢牢抓住一般,拼尽全力也难以挪动半步。 “嗤!”指刀刺入孤城十七天灵盖。指刀一转,竟是生生将孤城十七的天灵盖片了下来。 “十七哥!”花孤城一声怒吼脱口而出,脚步想要踏出,却哪里还来得及,只见孤城十七身子一软便就瘫倒在了地上。花孤城神情落寞,此一刻,又一名死士义无反顾的倒在了自己面前。 老学究一甩手,指甲上沾上的血珠只一下便尽数洒落到了地上。狞笑一声,也不得花孤城回过神,一步踏出,就要对花孤城出手。孤城三身子一扑,挡在了花孤城身前。 “小少爷,走!”孤城三推着花孤城往后走,每踏出一步,孤城三气机便就暴涨一分,一步走,一步狠。老学究一指袭来,孤城三猛地转身,一刀斩去。孤城刀与指刀相交,却没想那不说削铁如泥,但也算得上坚利无比的孤城制式刀恰与指刀相交一下,便就被拦腰断去。 “孤城派的秘法确实玄妙,不过之前对付那孤城二时,我便就见识过了。此刻我全力一击,凭你想接下,还差了些。”老学究一指刀在孤城三刺出一个窟窿。 孤城三却是连哼声都没有,只是咬着牙,猛地将花孤城往前推着。而老学究猛追不放,气定神闲的一指一指出刀。一刀两刀,断孤城三左臂。三刀四刀,断孤城三双臂。 孤城三一路护在花孤城身前,共计走出十七步,每走一步,老学究便就刺出一刀。孤城三周身血流如注涌,脚下拖出两条血痕,终于在跨出第十八步的时候,体力不支,倒在了花孤城怀里。 老学究往前一步,却不再动,冷冷等着孤城三慢慢气绝。 “小少爷,你的信。”孤城三似乎有最后遗言要交代,每说一个字,嘴里便就冒出一口血水,花孤城有些惊慌,又有些手足无措,不停按着孤城三身上汩汩流血的伤口,心中阵阵绞痛。只是不停念着,别说话,别说话……孤城三微微一笑。“你的信,我送去了,c……” 躺在花孤城怀里的孤城三,双眼愣愣的望着地下停车场的楼顶,瞳孔慢慢放大。嘴角一如既往的淡淡笑着,似乎在他生命的最后一瞬间又想起了好久好久之前第一次与司徒明月相见的那个画面。 “小姑娘,你叫什么?” “司徒明月啊!” “我知道你叫司徒明月,后会有期。” 孤城三笑着,呕着血水,缓缓说出了最后一句。“我知道你叫,叫,司徒……” 终于孤城三再没了半点气机。花孤城右手颤抖着,慢慢合上了孤城三的双眼。“啊……” 花孤城声音有些嘶哑,这一身啊,并不是怒吼而出,反倒是有些落寞的轻声吐出。花孤城慢慢抬起头,死死看着老学究,似乎要牢牢记住这张狰狞可恶的脸。(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一剑白莲开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花孤城内心澎湃着,怒气汹涌,嘴上却是轻声轻气,波澜不惊的说着话。花孤城周身此刻似乎再没了气息,没有黑雾萦绕,没有杀意隆隆,只有死一般的寂寥,就如一个死人般,如此沉寂,沉寂…… “孤城死士,名不虚传。”老学究上前一步,摸了摸倏然直立的指甲。看着扑倒在花孤城怀里死的不能再死的孤城三,再看看脸上一片殷红湿润,满是血泪的花孤城,冷嗤一声。“好一个主仆情深,不用伤心,黄泉路上,不会孤单。” 老学究伸出一指,右手食指是他修炼的最为炉火纯青的一把指刀,这些年来,这把指刀杀过多少人老学究早就记不清了,只知道他这把指刀刺出,从来没有被挡下过,从来都没有。一刀致命,从没有错漏。老学究满怀信心,这天底下,道玄境以下已经再难有能接下他这一指,或是一刀的人了,这一刀出到一半,老学究笑的更欢,不是再难有,根本就是绝对没有!那些天灵盖被他刺开一个窟窿的死人都可以用来为此证明! 这一次,老学究的这一指也要一击刺开花孤城的天灵盖。在他活着的时候,这个后辈有一份了不得的家世,有一份了不得天资,也许很久以后会有一份更加了不得的江湖地位。可老学究不怕,因为他就要死了,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跟一条死狗没有半点分别。 “嗤!”老学究嘴里模仿着指刀刺开花孤城天灵盖的声音,不是咔嚓,而是,“嗤!” 是的!就是嗤,因为在老学究的指刀之下,就算是钢铁也都像豆腐一般不堪一击,更何况是天灵盖?多么美妙的声音,伴随着这声嗤,花孤城的脑浆会伴着鲜血一起流到他的指刀上,早已麻木没有了知觉的指刀,不知为何却是依旧还能感受到脑浆鲜血的这份温存。老学究闭上了双眼,准备好好体会着这份温存的享受。 “嗤!”果然是一声“嗤”! 可是老学究的面色却是一变,眯上的双眼突地睁开。 这怎么可能,老学究的指刀却是被花孤城一把抓住,原本不可能被人接住的指刀如今却是被花孤城一只手死死抓住!老学究的面色又是一变,一变再变! 无往不利的指刀却是意外的在一个后辈身上失了手,老学究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其中因由,指刀被花孤城死死握住,老学究一开始下意识的反应只觉这是一个巧合,可当老学究再用力刺下的时候才发现,这花孤城可能并不是凑巧才接下自己的这一手指刀。因为任凭老学究如何全力以赴的用力刺下,指刀都再难朝前挪近半寸,仿若指刀刺在了一座铁山之上,半点也推不动。老学究心里有点慌,当一个人亲眼见识到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在自己面前发生的时候,任凭那人平日里有多见多识广,处变不惊,他的心里都是会有些慌的。而老学究的指刀被花孤城接下,这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却实实在在的在老学究的眼前发生了。老学究的脸色惨白,脑子里有些空白,没有时间多想,一击不成,老学究当下只想着抽身退去,再做他想。老学究想要抽出指刀后撤。 老学究用力抽动,却抽不动!花孤城不松手,右手如老虎钳一般死死咬住老学究的知道。就好像老学究之前刺不进半分一样,如今老学究一样没法将指刀从花孤城手上抽出半分。 “你怎么敢,在我的面前杀我的弟兄?”花孤城一只手死死握住老学究的指甲,双眼通红,但很快因为血丝满布而通红的双眼一转又变得漆黑一片,一望无际,深邃蚀骨的幽黑。 老学究先是惊讶,而后错愕,接着是羞愧,最后勃然大怒! “小鬼当真是找死!”老学究左手食指又出一刀,这一次,老学究更是全力以赴,指刀迅如闪电,比之前的那刀要快上数倍,直刺花孤城天灵盖。老学究一开始想的是,花孤城要么松手后撤,要么死在他这左手手刀之下,而后老学究才发现有些不对,什么叫要么松手后撤,要么死?以他这一刀的凌厉,花孤城无论松不松手都要死! “嗤!”又是一声“嗤”! 这一回,老学究的脸上的表情似乎是被冰冻了起来一般,僵硬的再难有一丝变化。双眼之中竟是充满了绝望,自己终生的信仰在一瞬间崩塌的那种绝望比面临死亡的绝望还要来的彻底与沉重。老学究嘴唇蠕动,却偏偏说不出半个字来。 花孤城伸出左手,云淡风轻的一把握住老学究的指刀。花孤城抬起头,对着老学究轻蔑一笑,双眼之中黑色更显深邃。花孤城这一声略带嘲弄的嗤笑仿若开天裂地的一拳砸在老学究脸上,而后化拳为掌,连扇了他数十个巴掌。老学究不只是因为羞愧还是用力过猛,面色霎时殷红一片。 老学究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回想,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无数遍的质问,从喃喃变成嘶吼,老学究几乎要疯。而站在一旁的黑衣人已然觉察到了老学究的不对劲。 黑衣人当然也看到了花孤城双手接下老学究指刀的画面,可黑衣人虽然震撼,但却一点没有意外,仿佛这种事情本就是极为合情合理的一般。但他必须让老学究镇定下来。 “手套!他的手套有问题!” 黑衣人突然开口,这一声提示恍若旷野之中一声惊雷,老学究脑中顿时清明!老学究凝神望去,却见花孤城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盔甲一般的手套,材质不是金石又非皮革,其上无数镌刻无数铭文图腾,此刻闪烁着阵阵黑色幽光,与花孤城眼中黑芒如出一辙。 “是了!这手套有古怪!我这锋利如刀的指刀,凭凡人的血肉如何能抵挡的住?想仗着这盔甲坚厉跟老夫装神弄鬼?”老学究眼中精光闪烁,突地一声闷哼,只见老学究十跟晶莹温润如玉石的指刀渐渐变作一副炽红如烙铁一般的模样。 “呲!”花孤城只觉手中炽热,热的发烫,犹如火灼。 “今日老夫就废了你的双手!”老学究狞笑一声。 “谁废了谁,还是未知数!”花孤城惹着手上传来的剧烈灼热之痛,面目渐渐有些狰狞,然而握住老学究指刀的双手却是不松反紧。 老学究见了花孤城这副反应,心中一怔,花孤城周身那股极具内敛的气机隐隐让老学究感到一阵心悸。 黑衣人站在原地,眯着眼朝花孤城看去,此刻花孤城不仅双眼幽黑一片,便是周身也不断泛出一道道黑光,不是黑气,而是,光芒一般,这些光芒照耀的区域仿若一个黑洞一般,不断地吞噬,吞噬,吞噬…… “还不够!”黑衣人心中琢磨着,转身看向抱着必死之心与刹童子战成一团的毒客卿。“还需推他一把!” 黑衣人心中事宜似乎琢磨完毕,当下有了决断,竟是一步踏出,手中突地多了一把长剑!这一剑径直朝毒客卿后背刺去。 “混蛋!”花孤城双眼怒睁,一声怒吼脱口而出。当下,花孤城只是双手一松,幽灵般就地一滚,朝黑衣人袭去。 “小子想走?”老学究转身,右手一抓,五把指刀依旧火红,直直抓向花孤城天灵盖。花孤城后脑生风,右手握拳转身砸在老学究手掌之中,这一拳劲道之大几乎叫老学究一阵不可思议。老学究应着花孤城这一拳之力倒飞出去足足二十七步!老学究倒飞过程之中,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右手掌一眼,迟疑着喃喃一句。“这是,痛的感觉么?” 花孤城再转身,离黑衣人十七步,黑衣人的剑尖离毒客卿后背只差六步。 来不及了…… 绝望。花孤城脑中一沉,极力压制的暴怒再起,双眼由黑再化作血红。 “啊!”花孤城一声咆哮传入黑衣人耳中,后者淡淡一笑,长剑直指毒客卿。毒客卿只觉后背一片冰寒,一掌生风,浓郁毒雾将刹童子逼出六步。一声惨笑,毒客卿闭目,孤城毒谱还未过目,这就要死了么?不甘心啊不甘心。 花孤城狂奔之中,双目之中血红却是一停滞,黑光再次轮转。 “这是?”花孤城迷惑着望向对面。 剑气!浩然剑气。清冷如月光却厚重如山峦。 黑衣人面上笑意也是一滞,这一剑却是再不敢刺出。“妈的!”黑衣人怒骂一声,转身躲闪,身形略显狼狈。 以至性情出至无情剑。剑气轰然炸响,生生在地面上轰出一个巨大窟窿。清冷月光自地面的窟窿中射到地下车库之中。 白衣,白衣胜雪。一剑白莲开。司徒明月如月中仙一般,坐于轮椅之上,缓缓落下。 花孤城一呼一吸,诧异写在脸上。 “先杀人,再叙旧。”司徒明月看了躺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的孤城三,眉目凝霜,剑意尽数化作杀意。(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当有剑西来 司徒明月的突然出现,这一个必死之局隐隐有了转机。 “司徒家的小姐。”黑衣人左手握剑,平举长剑,右手中指轻弹剑身,发出一阵嗡然之声。“在下在此地设局对付孤城派的这一代花孤城,与你司徒家并无任何干系,为何要来趟这浑水?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司徒小姐能给一个面子,就此离开此地不再过问此地之事,在下必当记下这个人情。” “十指刀,刹童子都是江湖成名人物,我若走出去,将此事泄密与孤城派,他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吧。”司徒明月面不改色,古道剑平放于双膝之上。 “既然敢杀花孤城,我等自然是不会惧怕孤城派的报复。”黑衣人笑的笃定,似乎不关心刹童子与十指刀的反应。“是就此结仇还是卖在下一个面子,还请司徒小姐尽快定夺。” 司徒明月低头看剑,黑衣人眉头一皱,当下有了定夺。 “你二人再不要留手,司徒明月我来对付。”黑衣人话音刚落,手中长剑便就朝司徒明月刺去,他虽然不知道司徒明月为什么要来,也不知道司徒明月为什么要救花孤城,但他却没有因为司徒明月的到来而显出一丝慌张,似乎早就会料到有人会来搅局,只不过没想到是司徒明月罢了,不过无所谓,这个局依旧还是没有出一点差错。司徒明月坐在轮椅上,闭上眼,听着那一剑刺来,顺手抽剑,两剑相交。 “铛!”火花四溅。黑衣人一剑出完,不退反进,瞬息之间又出七剑,招招狠辣。司徒明月面色更冷,出招更狠。一样瞬息之间连出七剑,不分胜负。八招剑式出完只是瞬息之事,两人如蜻蜓点水一般,恰一触及便就分开。 司徒明月缓缓将剑上剑气敛尽,凝于剑尖之上,身形一晃,飞身于半空之中朝黑衣人出尽神鬼莫测的剑招,杀伐霸道,一往无前,只是要一剑刺死黑衣人,不留半线生机。黑衣人皱眉再皱眉,丝毫不敢大意,凝神应对,这一回比剑,再不见纵横凌厉的剑气很横飞,只是以剑招对剑招,见招拆招,两人贴身而斗,看似闲庭信步,然而两剑出招,快如闪电,眼花缭乱,一息出百二十剑。 而另一头,老学究依旧对上黑光萦绕的花孤城,指刀刺出依旧被花孤城一把抓住,这一次,老学究似乎已经认命,不再执着于无往不利的指刀被花孤城一把抓下的丑事,一心要杀了花孤城而后快。却见老学究一脚将花孤城踢飞,嘴上一边说着“一副盔甲救不了你。”一边快步朝花孤城走近,迫不及待的要杀了花孤城。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花孤城眼中红芒褪尽,脸上继续显出嘲弄之色。 “来!” 花孤城右手被刺出一个窟窿,几乎难以伸直。只好举起左手,轻轻朝着西方挥了挥手,嘴里轻轻说了一声,来。 什么来? 老学究皱着眉头,冷眼看着花孤城到底在搞什么鬼。 山。绿色的山,在黄昏时看来,就仿佛变成了一种奇幻瑰丽的淡紫色。现在正是黄昏,山坡上开满了月季和蔷薇。羽衣相卿站在雪中望着山下那一片本是绿色,此刻却化作了紫色的山发着呆。羽衣相卿一言不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深深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突然,羽衣相卿嘴唇微微一动,居然也是轻声说了一声“来!”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上的月色明亮,有些血红。 山。白色的山,无穷无尽的白,一年四季,一天十二个时辰,永远是如此无穷无尽的白,单调,一成不变,永恒,亘古。同一片月色下,一剑仙靠着春雷竿蜷缩成一团,很是舒服的打着盹。突地,一剑仙睁开了双眼,满是困惑的轻声道一句。 “来?” 老学究在花孤城面前两步处站定。“还有人会来?来不及了。就算有人来,也只能为你收尸。” 花孤城却是不理老学究这句嘲弄,嘴里再吐出一个“来!” 来!来!来! 这一声来,自花孤城嘴中吐出,却是如惊雷一般,于天地间炸响。这一声来,仿若一声号令,威势隆隆。极尽天地之间谁敢不从之气势。 “什么来?”羽衣相卿终于睁开眼,指尖一阵如狂风般猛掐。“来?从何来,到何去,要何物?要何物来?怎么来?” 一剑仙破天荒的拄着春雷竿站了起来。“来?从何来,到何去,要何物?要何物来?怎么来?” 剑来! 羽衣相卿面色一怔。 “帝释醒了?”羽衣相卿疑惑着自问一句。 “哦!我当是又有妙招,不过是帝释梦中呢喃,无妨!”一剑仙虚惊一场,自嘲一笑,缓缓坐下,继续沉沉睡去。 这一次,剑由西来。帝释剑轰然从天师府崖壁之上抽出,散出无尽金光,似一道光般朝东方疾飞。 “来你爷爷!”老学究终于勃然大怒,指刀再次刺下,气势更强,杀意浓郁的都要滴出水来一般。 天师府的牌匾蓦然落地,帝释剑,夹着大雪山的风雪,瞬息而至,停至花孤城手边。老学究瞪大了眼睛,这一幕极尽荒诞诡异,只有在那些穿凿附会的故事传说里才会发生的画面如今却真实的在他的面前发生。 这一夜,好多人都看到了天上闪过一颗流星,那颗流星划过天际是那么的迅速,却又那么的光亮,它尾巴拖着的那一道光华让无尽黑暗都畏惧的避开。 花孤城抬了抬眼皮,接住手边停顿在半空之中的帝释剑,一脸冷漠的望了老学究一眼,咧嘴一笑,冷笑。 老学究看了看花孤城手上的帝释剑,又看了看花孤城,似乎有些不对劲。可到底是什么不对劲呢?老学究说不出来。花孤城缓缓站起来,老学究凝神,举起手来又准备出招。 然而右手刚刚举起,老学究却就发出一声惨叫,鬼哭狼嚎。 “哦,断了。”花孤城冷声开口,不带一丝感情。 老学究左手抱住右手,连退十余步,心惊胆战,连呻吟都显得无力。却见老学究右手食指连指甲带骨肉被削去半截,断面光滑,连一丝血丝都没有沁出。 无坚不摧的十指刀,断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帝释逞威 帝释剑只一个照面便就斩断了名震江湖的十指刀一指,此份威能便是花孤城自己都有些大感意外,然而花孤城也没有心情和时间去庆幸,此刻花孤城只想杀人,迫不及待的想杀人,而这只剩下九指的“十指刀”便是他要杀的第一人。 花孤城倒持帝释,剑尖点地,化剑为刀,拖刀朝十指刀猛冲过去,正是魏刀第二式起手式。花孤城虽然不知这第二式魏刀叫什么名字,可这第二式魏刀的精粹却是早已掌握齐全,此一刀与“奔雷”的求快求变不同,招式主在求一个无双霸道的意境。起手拖刀,扬起飞沙黄尘,气吞万里如虎。后招一变为砍,二变还是为砍,三变依然为砍,后手八式变招角度虽然不同,却招招只力求一个砍字,这一刀就要砍出一个的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的光景。此第二式,奔雷之后,炸雷! 知道帝释剑锋利宛若天来,绝非凡物,断了一指的十指刀再不敢托大,以指刀硬接金铁,花孤城一刀砍来,只是狼狈退避。花孤城此刻心中再无刀法,脑中只锁定十指刀的身形,只以杀气催刀,杀意绵绵,出刀不绝。 炸雷出尽,花孤城剑锋偏转,连人带剑在半空中挽出一个精妙漂亮至极的弧,蓄力有余,剑尖触地,花孤城翻身再起,又是一剑刺出。炸雷之后当是雨倾,花孤城之前虽能隐隐领悟出这一刀式的奥妙所在,但心有余却力不足,以他的功力决不能催动长刀,刺出绵绵刀势,将气芒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来,如大雨倾盆一般朝对手袭去。然而花孤城此刻出刀,一刀刺,百刀刺,催刀而出,花孤城周身遍布的却是剑气。这种凌厉霸道的剑气并非花孤城自己释放而出,这浓郁浑厚的几乎让十指刀感觉有大山袭来一般沉重的剑气尽数出自帝释剑本身。剑气绵绵不绝,威力惊人,只是瞬间,便就织成了一张巨网。大雨倾盆而至。十指刀头皮一阵发麻,花孤城的刀法本就精妙的让十指刀大开眼界,而那帝释剑上释放出来的精纯剑气更是叫十指刀有些心生绝望。这花孤城当真是要借着神器之威能,跨越数个武道等级,将自己斩杀于此。 十指刀双眼怒睁,他端的是不服!成名数十载,却怎么折在一初出茅庐的后辈手上。十指刀九把指刀尽数伸展而开,发出晶莹光泽,九刀配合着十指刀诡异的身形在如雨势一般的剑气之中狂舞。 雨势虽强,却缺威势,当有狂风来。帝释剑身轻颤,花孤城身子再旋,帝释剑自下而上挑出,一周挑毕,再悬一周。这一式风狂杀伐冷冽,招招酣畅淋漓,气概雄壮无匹。花孤城一脸挑出三道剑气,催着雨倾再逼十指刀。此刻十指刀周身衣衫褴褛,自上而下破口无数,狼狈之极,然而却是将致命剑气一一化解而去。 花孤城濒临绝境,背水一战,周身潜力尽数被催发,加上孤城死士身死引得花孤城怒火攻心,杀意滔天,帝释剑一剑西来,天人手笔,剑气凌厉无双,花孤城化刀为剑,再以杀意催刀,一连将魏刀的三四二式感悟而出,此番猛攻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齐全,却还是未能将老学究拿下。花孤城此刻面色虽然不变,但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花孤城这厢边早就已经算是全力以赴,再没有一点提升的余地,如此出刀居然未能奈何的了老学究半分,残酷的现实却是让花孤城再一次明白,武道境界上的差距果真是难以借外物弥补。 再看十指刀,老学究此刻虽说看似遍体鳞伤,然而除了之前帝释剑一剑西来之时被断一指之外,周身并未再添伤势,气劲虽说消耗不少,但对金刚境高手而言,这点消耗不说是九牛一毛,却真正是无伤大体。老学究此刻依旧还足有一战之力。 花孤城与老学究此番交手不过是瞬息而已,然而只是这瞬息,毒客卿与刹童子的战况却是急转直下,毒客卿的出手肉眼可辨的迅速缓慢下来,面色苍白中黑气上浮,竟是一副中毒攻心的态势。 “哼!老毒物,竟是敢催动这么霸道的毒雾与我交手,我虽奈何不了你半分,可你这把老骨头可当真是经不起这般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战术!”刹童子远远退避,皮笑肉不笑的冷声道。“真是不知道,这孤城派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如此为这花孤城卖命。” 毒客卿不说话,花孤城却是一怔。手中帝释剑轻指老学究,无端霸气的做了一个别动的手势。也不知是花孤城颐使气指的态度做的太过到位,还是老学究被花孤城一而再,再而三给他带来的震惊吓得不轻,花孤城这么一指,老学究竟然当真是噤若寒蝉,一动不敢动。等老学究晃过神来的时候,花孤城已然飞退至毒客卿身边。 “这是什么毒?”花孤城盯着毒客卿脸上的黑气看了半天,却是看不出丝毫端倪,连毒客卿所中何毒都看不出来,遑论为其解毒。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身上可是随身带着可对付道玄境高人的毒药,有了此种毒物,一般高手自当是不敢招惹我这只老臭虫的,此番第一次使出,才知道这毒药有多霸道,此刻我早已毒气攻心,活不长久了。”毒客卿说到这里,不悲反喜。“不用难过,我早年杀人无数,历经死战,对于生死早已看透。这数月同行,我将我一身所学尽数传授于你,却不只是为了完成你义父的交代和任务,更是存了将我师父的毒学传承下去的心思。” 毒客卿一开始说话还算流畅,到了后面,竟是身子一软瘫倒在花孤城怀里,接连咳嗽起来。 “我,我这一生无牵无挂,末了才遇到你这么一个天资聪慧的后生,本是存了收徒的心思。可……后来自老法王口中得知,你,是当年那一位大能之士的转世,收徒,收徒之事再不敢提及。可我想,想了许久,我总觉得,你,你是……你,和他不一样……我现在,命不久矣,死者,为大。你看,能不能再叫我一声,一声师父……” 花孤城本不觉自己情感丰富,然而毒客卿此一番话说完,花孤城双眼却是雾气朦胧,本来一声师父就要脱口而出,却没想一个“师”字刚刚到嘴边,一个“父”字便就哽咽在了喉间。毒客卿满心期盼的望着花孤城,神色间的倨傲尽数化作了慈祥。花孤城还未说完,毒客卿却已经满心欣喜的回了一声。“欸!好,好……” “师……”目睹了孤城三与孤城十七惨烈身死,花孤城本就已经有些脆弱的神经此刻终于再难强撑住,嚎啕大哭起来。 “得你叫一声师父,我此生可就是值了!”毒客卿强提一口气,豪爽大笑,面色再度回复那股倨傲,猛地从花孤城怀里站起来,朝向刹童人大笑问道。“你以为我毒王传人,就知道这点本事?” 刹童子与花孤城听了毒客卿这话都是大惊,毒客卿将花孤城往后一推,猛地朝刹童子袭去。花孤城下意识反应过来,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大吼一声。 “不要!” 刹童子大叫一声“不好!”。一惊之下,竟凌空掠起,鹞子翻身,动作轻灵矫捷,翩然后退间接连朝毒客卿击出数掌,掌掌生风,可早就是风中烛火的毒客卿哪里还在乎这些,只是一转眼便就冲到了刹童子面前。 只见毒客卿狰狞一笑,周身气劲鼓动,下一刻原本干瘦如柴的身子突地鼓成了一个圆球。轰然炸开! 花孤城愣在当场,巨大的轰鸣声在花孤城耳边回响,许久,愣愣无神的花孤城终于回过神来,大吼一声。 “师父……啊!”花孤城颤抖着,泪水大粒大粒的往嘴里流。 司徒明月与黑衣人瞬息又出完百剑,各自退守间,司徒明月转头看向一片扬尘的不远处,知道毒客卿为保花孤城,不惜以身死化作齑粉的代价与刹童子拼一个同归于尽。 黑衣人长剑一晃。“就这样,还不至于杀得死一名金刚境高手。”黑衣人话音刚落,司徒明月却是不喜他这不合时宜的声响,黛眉一蹙,转身又是一剑白莲刺出。一黑一白恍若阴阳太极一般斗作一处,难舍难分。 烟尘散尽,刹童子踉跄走出,边走边笑。等到刹童子完全走出的时候,花孤城才看清,此刻的刹童子遍体鳞伤,甚至还断去了一条右臂,半张脸被炸的皮开肉绽,配上他矮小的身形,只仿若是自地狱中走出的小鬼一般。 花孤城不管刹童子的狞笑声,在这一刻间,他的人已变得像他手中的剑一样,冷酷锋利,已完全没有人的情感。花孤城手套与鞋子发出的黑色光芒愈加浓烈,花孤城眼中幽黑也变得更加浓郁,几乎连眼白的部分都渐渐化作了黑色。(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飞鹰击殿 花孤城举剑,一步踏出,剑气凝于一点,自上而下劈下!花孤城借着帝释剑的威能,只想将刹童子一斩为二才好! “啊!”花孤城一剑斩完,再斩一剑,一剑接一剑,剑气如电影特效一般在这个几乎就要化作一片废墟的地下车库里横飞,所过之处只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刹童子此刻心中一样是勃然大怒,怒火无边。断臂之仇,毁容之恨尽数要发泄在花孤城的身上。 “去死!”刹童子一步走,花孤城一剑出。刹童子来者不拒,花孤城每一道剑气都不闪不避尽数接下,只求以最快的速度靠近花孤城,而后一击致命取下这小鬼头颅!而花孤城也不惧,舍身忘死,不退一步。只是立于原地,双手持剑,横竖劈砍。 这道道剑气劈砍在刹童子身上,虽说不致命,但重伤在身,还身中剧毒的刹童子想要举势硬抗却也渐渐显得吃力。只是片刻,原本丝毫无法对刹童子造成伤害的剑气,此刻却是在刹童子身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刹童子走出十七步。花孤城出十七剑。只是眨眼间,刹童子便就到了花孤城身前一尺七寸出。 刹童子左手伸出,花孤城一剑刺透,反应极快,电光火石。刹童子只是嘴角一咧,几近癫狂的刹童子已然是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任凭帝释剑透掌而出,左手依旧朝花孤城心口拍去。帝释剑穿透刹童子左手掌,就要刺在刹童子肩头,如此一来,凭着帝释剑的无坚不摧,花孤城只需剑尖一扭就能将刹童子左臂卸下!然而刹童子这一掌若是击在花孤城心口,花孤城面临的便只有一个身死的下场。 是花孤城先死在刹童子的掌下,还是刹童子的左臂先被花孤城卸下。 下一秒,便可见分晓。然而,恰在这时,刹童子身上那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却是突地一滞。 刹童子双眼怒睁,难以置信的想要回头看看,却无论如何也难以转头。 “怎么……”刹童子愣愣开口,满是不甘与疑惑,最后一个会字尚未出口,刹童子的头颅却是终于低垂了下去。江湖成名的金刚境高手,死了。 花孤城顺势出剑,切豆腐一般卸下了刹童子的左臂。 一柄软刺透过侏儒第五截脊椎骨,透胸而出,第一时间使得刹童子丧失了行动能力。在目标最虚弱的时候,用最果断的手法,给予最致命的一击。电光火石的机会被来人牢牢把握住,这阴险的几乎无以复加的一刺足以使一个默默无闻的江湖杀手一夜之间成为名震江湖的顶级刺客。 刹童子先是被毒客卿的自爆重伤,而后狂怒摧毁了刹童子所有的理智,硬扛着花孤城的剑气,一心只想绞杀了花孤城。刹童子的注意力尽数放在了花孤城和帝释剑上。故此,来人才敢显身出手,得了此一番一击即中,一刀毙命的良机。此番出手,来人将天时地利人和都拿捏的精准,要说不是超一流的刺客,怕是没人会信。 他是谁? 桔梗花飘落。侏儒矮小的身形根本无法遮住来人高大挺拔的身形。花孤城一眼就看到桔梗,桔梗缓缓起身,很是惭愧的地头道歉说道。 “很抱歉,以我的本事,只能做到这些了。” “你来很久了吧。”花孤城问了一句。 “很久了,不过我只能躲着,早一些出来也只不过是多一具尸体。”桔梗实话实说,很是坦诚。 “理解。”花孤城明白桔梗的意思,同时也意识到,这才一名杀手该有的飞鹰击殿般的气度。 两人一问一答中,脚步轻挪动,两个年轻一代中的俊杰不动声色中对老学究形成了包夹的态势。 老学究没有动,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下手,花孤城手中有帝释,实力一涨再涨根本测不出深浅。而桔梗则更是扎手,光是明面上显现出来的气机似乎居然已经是龙虎境初期的实力了。 “桔梗?”黑衣人看着又一名意外来客,眼中终于有了一抹忌惮,事态渐渐失控,这让黑衣人心中一沉。“你也要插手此事?” 桔梗不说话,只是凝神锁定着老学究的一举一动。而花孤城则趁机恢复这气力。 司徒明月这边却是丝毫不准备给黑衣人喘息之机,古道剑锋一寒,剑气铮然而出。 又是一剑白莲开,司徒明月踏莲刺出一剑,剑意峥嵘,一路变招,行云流水。花孤城余光朝司徒明月看去,心中一愣。只觉司徒明月这一路剑法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是哪里呢?这一剑,如此击出,那一剑如此回旋。此番意态,在花孤城心中越来越熟悉,越来越清明。然而老学究在一旁守势突变,看准花孤城这失神的一瞬间,猛地飞身击出,速度之快不愧金刚境高手之名。 “小心!”桔梗见到老学究突然发难,大叫一声,同时软刺往身前一挺,直攻老学究,却还是晚了一步。 花孤城虽然及时回过神来,侧身躲避,左臂却还是被老学究一刀刺中,血如注涌。同时,老学究不敢轻视这桔梗协防而来的一刺,身在半空中只是一扭,轻易将桔梗这一刺躲闪过去。 花孤城面色不变,却是因为这剧痛,心中一阵清明。 是了! 司徒明月的这几式剑法,花孤城也曾见过,恰是在s市,天龙寺!一脚踏佛门,只为观水水山山,花花草草。无心听法鼓,总不外空空色色,果果因因。 “司徒,你且看好了!”花孤城轻声说一句,丝毫不去管那受伤颇重的手臂。帝释剑一横,一剑刺出,直指老学究。花孤城这一套剑法,自天龙寺书法之中悟出。不过寥寥数剑,然而却是剑意峥嵘,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转瞬舞毕。而司徒明月当时也是在看花孤城写字之时有所感悟,然而最后一剑却因为花孤城的败笔而始终难以挥舞的圆滑如意。此刻花孤城手持帝释,如此将最后几招接连使出,司徒明月虽是余光所见,却也获益颇多。当下只是点点头,回了一句。 “我看好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一剑道玄 花孤城几式剑招内劲不足,只凭着无双巧妙的剑招和帝释剑霸道剑气将老学究一退再退,几无招架之力。等司徒明月轻声道一句“我看好了”的时候,花孤城剑势一顿,不再强攻而去,却是皱着眉头,接连后退。 桔梗不知何时绕行到老学究身后,又是角度刁钻的一刺,老学究凝神于对付花孤城那一路精妙之极的剑法,对于桔梗隐匿气机在前,突然发难在后的这一手偷袭竟是避闪不及,仓促之间竟只能慌乱的一指点出,只想着要暂时逼退桔梗。却不想桔梗出手果决之至,软刺继续前移,哪怕指刀已经顶在了桔梗左肩,桔梗右手依旧猛地朝前递出。 桔梗与老学究身形一触便即刻分离开来,两道血痕带着体温洒落在地上。桔梗一退再退,飘然后撤了十多步,方才停下。这一次过招,桔梗与老学究算的上是以伤换伤,明面上看桔梗伤了左肩却是在老学究后背刺出一个森然可怖的大裂口,几乎就是一个窟窿。这一手换伤,桔梗似乎是半点不吃亏。 可尽管桔梗实力已然是猛然精进,只是眨眼间,武道境界便从一品一越而至龙虎境,当真是迅猛的吓人。可龙虎境与金刚境依旧有着一个境界的差距。龙虎力,金刚体。武道修为入了龙虎境,周身气劲大涨,好似是有了龙虎之力,破坏力之强煞是吓人。而防御能力虽然因为气势增强而不免水涨船高,然而增幅总归有限,甚至对一些威力巨大的现代火器也多有忌惮。 而金刚境高手与龙虎境高手最大区别除了气劲更强之外,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金刚境高手有了金刚之体,顾名思义,这金刚之体就算没有变态到真的是金刚不坏,可大致上也差不了太多了,真正可谓是刀枪不入。金刚境高手以势防御,龙虎以下莫不能破开其防御,也就是花孤城仗着帝释剑之威可算是一个例外。而桔梗若不是有了龙虎境的实力,即便之前那恍若彗星袭月的一手偷袭的时机再如何恰当恐怕也难以一击击杀了金刚境高手,刹童子。 而金刚之体另一大特别便是其强悍变态的恢复能力,桔梗肩头被老学究这一指破开一个伤口,虽然不大,但想要完全恢复,在没有活死人生骨肉的灵丹妙药的前提下,没有个把星期修养怕是很难。而老学究背后那个破口却是眨眼间就不再见有鲜血涌出,只需修养数日便可完全恢复。所以这一手以伤换伤,亏损更多的却是桔梗。 而花孤城站在原地,又朝老学究一剑刺出,这一次,剑势却是突地慢了下来。老学究不敢去拂逆那帝释剑的神威,十指变九指已是不幸,再少一指可便就要大大影响自身的战力了!老学究身子轻轻一闪,躲过花孤城这一剑,右腿如风般甩出,猛地一腿将花孤城踹出。花孤城如断线风筝一般,嗖的一声被踢得倒飞而出,半路上一口鲜血吐出,似乎受了重伤。然而老学究自知自己这一脚并未用上全力,甚至只是随意出手,根本不指望这一脚能踢到花孤城。然而花孤城却是被这一脚踹的倒飞而出,恰好似是一个内劲全无的普通人一般,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然而老学究到底是年老成精的老江湖,很快便就将其中因由想了个通透。 “小鬼头借着神剑之威,毫无保留的吸收着宝剑之中的力量,强行提升境界,最终却是落得一个筋脉尽碎的下场。”老学究冷声出口。“就算老夫今日不杀你,你的性命怕也无多时日了。” 老学究这一番分析大致不假,花孤城此刻确实是境况堪忧,身体筋脉伤上加伤,几乎就是濒临死境,只是强撑着憋着一口杀气想要一剑斩了那老学究罢了,此刻被老学究一脚踹中,终于是再难支撑,倒地不起。 老学究眯着眼睛,不再看向倒在地上的花孤城,而是转而看向蹲在一边伺机而动的桔梗。“先解决你这个碍事的,然后再取花孤城首级。” 桔梗听了这话却是面不改色,凝神戒备。这便是桔梗一贯如此的风格,从来不知道惧怕,也从来不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后悔。因为他的坚持,因为他的信仰。 “十指刀,莫再要大意,速战速决!”黑衣人一边冷声催促,一边与司徒明月纠缠。而司徒明月之前见花孤城将那自天龙寺中感悟而出的一套剑法完整使出,特别是最后两剑,流畅自然,一气呵成,司徒明月此一刻,心中清明,再无滞阻之感。 “我看好了!”司徒明月喃喃,身形飘飞,再度回到轮椅之中。司徒明月这一退之后,却是杀机渐消,似乎再没有出手的迹象。事出非常即为妖,黑衣人心中忌惮比之刚才更胜,站在原地提气作守态,凝神戒备,丝毫不敢有所异动。却只见司徒明月古道剑横于胸前,双眼闭合,只伸出若葱管一指,轻轻在古道剑上一弹。 “铮!”古道剑剑身薄如蝉翼,却又偏偏铸的坚韧非常,司徒明月这一击指弹似乎用了内劲,指尖恰一触及古道剑身,长剑便就来回震动,翁然之声不绝于耳。黑衣人先是看的迷惑不解,可很快心中却是一愣,再然后便是无限的惊恐,仿若是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嗡然之声依旧不绝,司徒明月却是终于动了起来。 一脚踏佛门,只为观水水山山,花花草草。无心听法鼓,总不外空空色色,果果因因。天下恩怨纷扰万千,佛不可分,我自一剑而出,因果自此可为空。 司徒明月之前哪里是杀机消弭,分明就是杀机暗藏。这一指弹剑,指尖有剑意,嗡然声中剑意弥漫,在这个地下车库之中回荡,司徒明月此番再出剑,与这在地下车库中回荡的剑意互相呼应,这一剑出,仿若百剑出,这百剑出再化万剑出。白衣胜雪的司徒明月飘飞在半空,只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再没了半点气机的孤城三,凄然一笑,恍若暴雨倾盆之中绽放的白莲般。 这一笑倾城,而这一剑,却可倾国。 这一剑剑势,走势如行书之中的“一”字,气势如黄河之水天上来,一泻千里,天地鬼神不可阻。黑衣人非鬼非神,只看着这一剑袭来,心中惧意尤然而生。脚下用力,侧身欲躲,然而司徒明月又是一笑,清冷且杀伐。“一”字画完,剑势一转,剑尖竟是如佛家手印一般舞动,再一晃,古道剑依旧直指转向而出的黑衣人,剑尖距离黑衣人尚有三尺,然而剑气距黑衣人胸口却不足半尺。这剑气灵动如水,沉重如山,黑衣人半点甩脱不掉,被压得甚至有些喘不出气来。 黑衣人身形再一转,飘飞至老学究身旁。大吼一声。“一起先对付司徒明月!” 血仇为因,杀戮为果! 司徒明月这一路剑法舞到最后,一剑化三剑,三剑化九剑,如此反复,衍化无穷,万剑齐来直指黑衣人。黑衣人一阵头皮发麻,眼角急跳。司徒明月的气势骇人,压人!怎么会?同时金刚境,这司徒明月这一剑为何会恐怖如斯,司徒明月的气势如何能压过黑衣人一头? 司徒明月这是,一剑入道玄了? 黑衣人退无可退,司徒明月这一剑出,势在必杀。这就要死了?黑衣人咬牙再咬牙,转身一把抓住被司徒明月这这一剑之威吓得愣住老学究。老学究只觉肩头处突地生出一股巨力拖拽,电光火石之间,就被拉到了黑衣人身前。剑气瞬间便就钻入老学究体内,司徒明月剑气之强之利,且不管你是什么金刚之体,一顿胡乱绞杀,只是眨眼之间便就将老学究五脏六腑都刺得千疮百孔,眼看是不活了。 “你!”老学究怒目圆睁,直到死前才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愤恨的看着黑衣人。 “一起死,总比死你一个要好!”黑衣人语气森然,却不想老学究居然临死反扑,一掌狠狠击打在黑衣人肩头。只不过老学究受伤太重,气息奄奄之际打出的一掌,对黑衣人而言却是有些不痛不痒,身在半空的黑衣人趁势借力飞退出去。司徒明月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却还没就此结束,成千上万道剑气自老学究背后透体而出,继续朝黑衣人袭去。然而这万千道剑气看似威风凛凛,然而早就已是强弩之末,黑衣人持剑横扫,虽未能尽数将剑气挡下,但剩下的些许剑气却是没能对黑衣人造成太大的损伤。黑衣人身形放开,急忙转身,只想着要速速逃离此地,免得死在司徒明月下一剑之下。 “想跑?”花孤城此刻趴在地上,颇为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黑衣人逃遁而去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勉强举起帝释剑。口中轻声道一句。“去!” 花孤城这一声“去”,话音才落,帝释剑便如同活物一般,即刻领命飞离了花孤城。帝释剑之前自西而来,此刻又向西而去,来时如风去如雷。(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撤 帝释剑被花孤城握在手上之时,花孤城虽然心生一股血脉相连的之感,但是想着要隔空操纵帝释剑杀人却是不得其法,事实上这种御剑飞行的仙人法术花孤城心里是想都不敢想。然而帝释剑有灵气,可任凭花孤城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花孤城看着黑衣人飞退,心有不甘,只是算准方位,即刻让手中帝释剑飞回天师府。这一声去字出口,帝释剑当即就化作一道流光,往西而去,长剑指向却是被黑衣人拦下了去路。 黑衣人背后只觉一寒,只当是司徒明月第二剑已然斩出,心中默然,只是轻呼一声我命休矣。而后下意识的往边上一闪,帝释剑自黑衣人耳边呼啸而过。 没死!只是差了一点,帝释剑便就能要了黑衣人的性命。只是可惜,尽管只是差之毫厘,结果终归是差了太多。帝释剑化作一点流光消失在天空的尽头,这一夜,人们再一次看到了那颗闪耀的流星,划破这落寞的夜色。 黑衣人眼看着帝释剑消失在天际,庆幸着的同时却是略微有了一丝疑惑。然而没等黑衣人细想,右手边却是传来一阵剧痛。黑衣人被吓出一身冷汗,猛地转头朝右手臂望去,然而此刻自己的右臂处却是空空如也,唯有一道血水喷涌而出。 “啊!”黑衣人皱眉,一声闷哼之后,飞跃在半空的身形一个不稳便就跌落了下去。黑衣人只想到身后还有司徒明月,即便是断了一臂,也不敢多想,只是临时封住血脉,止住了不断失血的右臂伤口,踉跄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想要逃出地下车库。 而守在一边的桔梗此刻趁势扑出,软刺猛地朝黑衣人袭去,哪里肯让这黑衣人安然离去。然而黑衣人此刻虽然少了一条手臂,身受重伤,然而金刚境的实力又岂是摆设?桔梗虽然能够一招偷袭刺死同为金刚境高手的刹童子,但那也需要诸多先决条件,只要有一点不满足,桔梗的刺杀便绝对不可能成功。此刻桔梗仓促出招,也并非是想一击刺死黑衣人,只是等着司徒明月举势挥出第二招惊天动地的剑式。 然而这一次,桔梗却是有些失策,桔梗身形朝黑衣人扑去,黑衣人左手握剑,反手一挥将桔梗手中软刺劈开,而后又是反身一脚,将桔梗踢到在地。黑衣人本可以趁势一剑刺死桔梗,然而生死关头,司徒明月随时会一剑刺来,黑衣人不敢浪费一秒时间,甩脱桔梗纠缠之后便赶紧逃离远去。躺在地上的桔梗一时难以提气再度追击,转身看向司徒明月,却见司徒明月有些呆滞的站在原地,并未如桔梗之前所想那般,正在聚势准备挥出第二剑。不是在准备第二剑,那她是在做什么?桔梗心中发问。 “司徒?”桔梗倒在地上,很是有些不解的喊了司徒明月一声。司徒明月却是没有什么反应,当下,桔梗心中疑惑更重。 再一转眼,黑衣人却已消失在黑暗里,眨眼就看不见了。桔梗无力再追,躺在原地翻了一个身,大口喘着气,有着一丝放走凶手的可惜,遗憾,也有着一丝死里逃生的庆幸。花孤城当然更没有力气去追,他怔在了当场,右手臂上的伤口淋漓可怖,而内伤却更为致命。 而司徒明月依旧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因为双腿的疾患,司徒明月只能拄着古道剑,一动不动的勉强立在原地。司徒明月望着地上孤城三几乎支离破碎的尸体面如死灰,忽然道:“是谁杀的?” 花孤城道:“十指刀!” 花孤城握紧了双拳,眼角不停的跳动,使得他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睛,看来更说不出的诡异凌厉。司徒明月转头看了看已被自己绞杀的还剩下最后半口气的十指刀,哦了一声。 司徒明月皮肤本就雪白,此刻却是更显苍白,白的有些诡异,没有一丝生气的白。桔梗眨了眨眼,只觉司徒明月的状态不太对。 “喂!司徒,你没有事情吧?”桔梗病怏怏的问了一句,此刻桔梗自己的状态也不是太好。 司徒明月半天不说话,一开始只是点点头,而后却又摇了摇头。下一秒,司徒明月突地身子一软,嘴角溢出一丝血痕,瘫倒了下去。花孤城一眼便就看出司徒明月跟自己一样,似乎也是靠什么秘法强行提升了自己的境界,然而代价却是极其惨痛。花孤城自觉自己周身经脉处处受损,用支离破碎来形容都不显夸张,而看司徒明月此刻的样子似乎也比自己好不到哪去。花孤城此刻才想起来,司徒明月似乎没有任何理由来救他一命,可这司徒明月却是拼了老命的赶跑了黑衣人,这是为什么呢? 花孤城看了看不远处孤城三的尸体,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悲坳。这些孤城兄弟的死,毒客卿的死让花孤城心中的疼痛超过了肉体的痛苦,花孤城本想哭,可此刻花孤城的状态却是连哭也哭不动,只能呕血。更何况,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花孤城突地想起了些什么,脑袋动了一下。 “桔梗,还能动么?”花孤城咳嗽一声,嘴里充斥着一股血腥味道,却是又呕出一口血水来。此刻勉强开口,轻声问了桔梗一句。桔梗此刻衣衫褴褛,满身血渍的狼狈模样虽说看上去比之花孤城和司徒明月来都要惨烈许多,但花孤城与司徒明月却都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几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相比之下,只是受了些皮肉伤的桔梗比起两人却是要好上许多。 “还好,只是受了点外伤。”桔梗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伤的不算太严重。 “司徒明月没有挥出第二剑,黑衣人很快就会发现不妥,咱们先撤回据点。”花孤城本想努力站起来,却发现是他想太多,这会儿就是让他动一下手指都显得太过艰难,更别说硬撑着站起来了。总算桔梗还留了一些气力,先是晃悠悠的将司徒明月抱起来,放进了轮椅,而后靠近花孤城,将花孤城背了起来。 “等下,十指刀还有气。”花孤城眼睛一斜,只见躺在地上的十指刀胸口略有起伏。(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疗伤 上一回说到大战落幕,花孤城见司徒明月身受重伤,只怕黑衣人杀一个回马枪,急忙要桔梗带着自己与司徒明月先撤,然而临走之时,花孤城却是意外发现那十指刀居然隐隐还有气机。 十指刀五脏六腑被司徒明月那恍若神来之笔的万道剑气绞刺的千疮百孔,眼看是不活了。此刻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勉励支撑着尚未死绝而已。花孤城一眼看到老学究尚有气息,急忙轻声提醒一声。桔梗转头,果然见到那十指刀双目虽然怔怔无神然而胸口却是任有起伏。 “说,你是由谁指使而来。”桔梗明白花孤城心意,无须花孤城多言,即刻便就抽出了软刺抵在老学究喉咙之上冷声问道。然而此番威胁对于一个自知濒死的人而言却是没有什么效果。老学究任凭桔梗软刺再如何寒光闪动都是面不改色,似乎只希望桔梗一刀把自己刺死才好,省却了自己再承受这份无助等死的惆怅与煎熬。 老学究胸口一起一伏,喘息之间却是吐多纳少,花孤城与桔梗都看得出,老学究胸中憋着一口真气,当这口吊命的真气尽数吐出之时,老学究可便就真的一命呜呼了,想要从老学究口中套出到底谁才是这场杀局的幕后黑手,留给花孤城与桔梗的时间却是不多了。 “说,还是不说。”花孤城此刻说话颇为艰难,勉力出声,只是简单四字却是顿了两次,然而声音虽然绵软无力,但森然蚀骨的语气却是到位了八分,就算是此刻早已在鬼门关外坐着的老学究听了此四字,也不由得周身一颤。花孤城之前的威胁之语似乎还在耳边萦绕,此刻再听花孤城这森然语气,老学究神情终于一变,本来胸口最后一丝真气竟是生生被老学究勉力锢住。 “笑?你就真以为我孤城派挖不出你的弱点?听闻你夫人于二十年前在老家逝世,葬在祖坟之中。我孤城派的血仇,向来就是活人成尸,死人鞭尸。掘人坟冢之事虽然有损阴德,不过命都顾不上了,你要杀我,我自当送你一份大礼,且教你难忘终身。”花孤城战前的威胁之语又一次在老学究耳边回响,终于老学究也自知时日无多,没有时间多谢,竟是颇为果决的开了口。 “……”然而等老学究开口之后,所有人才发现,老学究这一身伤已然严重到连开口都无力的地步。老学究一张嘴,最后那丝被老学究用尽最后气力禁锢住的真气飘然逃逸,老学究还保持着睁眼张嘴的那副神色,然而却已是死绝,再没了半点气息。 桔梗背着花孤城缓缓蹲下,手指在老学究鼻前一探。而后悄然收手,颇为遗憾的说了一句:“死了。” “他最后想说些什么?”花孤城不解的问。 桔梗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其实桔梗看得懂唇语,老学究只一张嘴,桔梗便就大概听懂了老学究要说的话。只是事关重大,老学究话又没有说完,桔梗的一些猜测也不敢尽数说出来,生怕引起什么误会来。只想着等花孤城冷静下来一些再从长计议。花孤城脸色一黯,老学究与刹童子尽数死绝,又未能把黑衣人留下,线索到此就这么断了。那今晚如此孤城派弟兄的死岂不都成了无头之案。 “先走吧!”桔梗背起花孤城,急忙推着司徒明月往前面走,顺手偷了一辆车之后,火速撤离。由于不知道对头来路桔梗也不敢把花孤城径直送回酒店,生怕花孤城入住的酒店早就有人埋伏。桔梗的意思是将花孤城送到竹派修养,然而花孤城对竹派全无信任,最后却是由悠然转醒的司徒明月做主,三个人一路南行,径直逃到了司徒家在b市郊区的一个小型据点。 司徒家在b市的据点那是六栋连成一片的公寓,公寓四下都是空旷平坦,便是一只猫怕都难以藏身。此刻据点外面有十数人交替巡夜,各栋公寓楼顶也都有专人守望,保卫甚是严密几乎不输孤城派丝毫。 桔梗三人恰一下车,司徒明月勉强推着轮椅走在最前,受伤也不算轻的桔梗背着花孤城缓缓跟在后面。清冷月光之下,司徒明月胸口胜雪白衣之上染了好大一片猩红之色,触目惊心。 公寓外围巡夜的司徒家门人远远见了有人走来,尽皆警惕着靠近,等众人看清来人乃是司徒明月之后,这才忽而放松下来。 “大小姐,你这是……”为首一人走到最前,只一眼便就看出了司徒明月面色不妥,那人再一眼看了司徒明月胸口那片血渍,心中震惊更浓。“大小姐,你受伤了?” 已入金刚境界的司徒明月一剑破万法,是司徒家百年难出的第一剑道奇才,到底是谁能伤,且敢伤司徒明月?为首的司徒门人百思不得其解,同时又怕伤了司徒明月的恶人上门捣乱,急忙下令严加戒备。“大小姐,我送您回房,我已命人去请老祖宗,只是老祖宗仙踪不定,已有两日未曾露面,此刻属下也不知道老祖宗是否还在房内。” 司徒明月轻轻摇头,只是轻声说了句。“先将两位客人妥善安置好。” 司徒明月一声令下,几名司徒门人即刻将花孤城从桔梗背上接了过去,而桔梗也被人扶着走进了某栋公寓。与此同时,公寓内也匆匆走出几人,花孤城恍惚中一瞥,只见为首的来人正是那小白脸,落羽。 “师姐。”落羽远远见了司徒明月胸口那一抹猩红,大惊失色……再然后的事情花孤城却是不甚清明了。花孤城只觉脑中轰然一声,眼前一黑,便就晕了过去。 等花孤城再度悠悠转醒的时候,只见自己盘膝坐在一张床上,房间四壁都雪白一片,桌椅家具虽然朴素简单不似孤城派那般奢华却胜在典雅别致。一名布衣老者背对着花孤城坐下,花孤城朦胧中只觉这老者背影有些熟悉,再想片刻,又联系自己身处司徒家的据点,便终于猜到了这老者的身份。 “司徒前辈。”花孤城勉强开口,却又引发周身一阵抽搐,周身上下无处不发出惨烈剧痛,几欲昏死。花孤城本想要呼吸吐纳,以气劲润养周身破损筋脉,然而恰一纳气才发现此刻自己体内气机如风沙,紊乱无章且狂暴躁动。花孤城这一口气尚未纳足,七窍就开始源源不断的渗出血丝,骇人之极。 “我今夜见帝释西来西去,想来是你的手笔了?”司徒流云转过身子,缓缓站起来,抽出腰间桃花枝,自花孤城膻中气海处一点,以一道温和剑气引导着花孤城体内放肆攒动的气机行至正轨。花孤城不敢再开口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以示肯定。司徒流云“以二品实力,引帝释神剑之威,擅用神剑剑气,依仗着你心境中再无龙虎境之障,引剑气入体,借力将自身实力一跃提升至龙虎境巅峰。我说的没错吧?” 司徒流云这一番猜测,句句字字竟是没有一点错漏,花孤城苦笑一声,又是眨了眨眼睛。司徒流云这一道剑气将花孤城体内些许气机引正,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就让花孤城胸中浮出一丝暖意。 “前辈手段实在高明。”花孤城突地呼出一口气,似乎竟是恢复了元气一般,开口说话居然甚是连贯。 司徒流云却是轻哼一声。“回光返照而已,你周身筋脉尽数碎裂,我救不了你。” 司徒流云实话实说,花孤城听到这里面色只是一黯,却不见有多惊恐彷徨,只是无奈一叹。“可惜!” “可惜什么?”司徒流云又是一道剑气点入花孤城体内,花孤城胸口暖意突增。花孤城此刻难以自行纳气,只能不断吐息,唯有靠着司徒流云这一道又一道剑气的注入维系着吐纳生息。 “大仇未报啊!”花孤城叹了一口气。司徒流云桃花枝一晃,又是隔空朝着花孤城膻中气海处点出一道剑气。片刻之间,司徒流云已出三剑,花孤城的面色却是无甚好转。“前辈有心了,既然当是活不了,前辈也不用白费气力了,此番恩情也只能是来世再做报答了。” 司徒流云面对着花孤城,疑惑而视。身为当世剑道有数的高手,司徒流云对帝释剑的威力自然感悟更胜。这花孤城既然与帝释剑血脉相连,可将帝释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那么唤来帝释剑之后,持剑而去,这天下问鼎以下怕是没人能够拦下。然而这花孤城唤来帝释剑之后却偏偏引剑气入体,强行提升境界,弄成眼下境地,何苦来哉?当真只是为了那些孤城死士报仇雪恨?当年那冷冽如剑锋一般的小王爷转世之后居然化作这如此至情至性,一怒冲冠为路人之辈? 想到这里,司徒流云心中却是一笑,暗道一声。“这样倒也不错,比当年的小王爷可要好上许多。” “我不是神仙,也说不好你这身伤势到底是救不救的活,不过总得要试试。”司徒流云手中桃枝又是接连点出,一道道剑气泛着光华在花孤城身体周围萦绕流转着。(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苍生为饵可钓龙 花孤城本就不是那种超脱生死之人,之前只当自己必死,所以才让司徒流云不要浪费这神仙道力,此刻听了司徒流云这一番话,很有些峰回路转的意味,当下闭上了眼,不再说话,尽力配合着司徒流云的救治。 算上这一次,司徒流云与花孤城也只算得上是有两面之缘,然而花孤城给司徒流云的印象却是不坏,否则以司徒流云的性子自然也不至于好费心神点出那一道道至柔至和的剑气,以此中方法为花孤城续命。 天下大道殊途同归,当日轮转寺中老法王一手金刚内劲为花孤城蕴养筋脉,花孤城转动转经筒所受内伤,些许时日便就痊愈,此种道法讲究的便是以气养肌,浩然气机生昆仑。同为问鼎境高人,司徒流云自然也有独当一面的神通。司徒流云助花孤城导气引机,虽说要耗费大量心神,所幸不至于束手无策。司徒流云坐于花孤城面前桃花枝每隔数秒就要隔空点出,一夜之间,司徒流云点出两千六百四十二道剑气,才总算堪堪将花孤城体内游移在外,狂暴紊乱的气机尽数拨乱反正。这些气机有花孤城自行吐纳修炼所得,也有部分佛屠三指之力的残余,当然最多的还是帝释剑到如花孤城体内的无双剑气。此些气机混合司徒流云温润剑气一道萦绕包裹花孤城的筋脉,按照司徒流云的估计,此些气机就算不能将花孤城治愈,可想来要保住花孤城的小命怕是不难。 然而花孤城筋脉破损之严重,甚至比司徒流云,说是一截一截寸断也丝毫不过分。一夜之间点出上千道剑气,便是强如司徒流云也不免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大汗淋漓,然而见花孤城依旧还在鬼门关边上游移不定司徒流云无奈一声叹息,只是说了一句生死有命,便就摇着头,拎着桃花枝退出了花孤城的房间。 …… 这一夜帝释剑两度化作流光,划开这无尽寂寥的夜空。光华璀璨如流星,便是当日出了天龙寺一路东行的善流小和尚也真切的看到了这道先是自西向东而去,后来又自东向西而去的流光。善流先是颇为高兴的追着帝释剑向东猛跑,而后善流见那帝释剑掉头而去,当下又是欢笑这转身追着帝释剑向西面折返跑去。善流兴高采烈地跑着,只觉那流光炫丽,跟着它跑想来是能看到许多漂亮精致的景色。 善流的奔跑速度刚开始时与一般常人无异,后来却是因为眼看着自己与帝释剑落下太远而猛地提速奔跑起来。隐隐间,善流脚步变化,隐隐绰绰,似有莲花开落,再到后面,善流身形几乎是瞬移而去,背后佛光流转中好生奇异庄严…… “稚子佛心。不得了。”羽衣相卿站在雪山之中,看着帝释剑化作的流光瞬息飞回天师府,似乎也看到了紧紧跟随帝释剑而来的善流,轻声赞叹一句。羽衣相卿一步踏出,又说了一句。“如此看来,到天龙寺走上一遭,应该还是颇有些意思的。” 雪山之巅,冰湖之前。一剑仙一觉睡醒,只觉肚子有些饿,当下一边呢喃着似乎在说着胡话,一边摸到冬雷竿,解了竿上鱼线,就准备要钓上几尾鱼儿来填饱肚皮。 “这一死局,单刀直入,简洁霸道,若是寻常比试,倒也算的是一招妙棋,可惜,却也不想想对手是何人。”一剑仙摇头叹息。“这一场杀局之中变数可多。可与帝释剑血脉相连却没有急着取走,好忍耐,越来越像当年的那位故人了,有意思,有意思!而那以龙虎境一剑刺杀金刚境的小子本事也不错,徒儿果真没有选错人,说不得假以时日便就能化作当年那第一任花孤城一般的刺客。那一剑道玄的女娃娃更是不得了,这一剑一境的手笔,从古至今似乎也只有那登仙而去的李太白前辈一人而已,这女娃娃要做这李太白第二?剑仙剑圣,当真是无双际会?掐指算算,奇才集聚,江湖已经有年头没有这般热闹了。” 一剑仙缓缓放下鱼饵,继续点评。 “这一手置之死地而后生,破而后立的戏码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安排?妙极妙极,当真是棋逢对手才最是痛快,有惊有喜,又惊又喜啊!当年在桃园看我舞剑有所感悟而后折了桃枝而去的小辈倒是有些许聪明。先前三指剑气可谓是雪中送炭,心意到了。而后更是一夜送出两千余道剑气,这一份锦上添花,心意足了!”一剑仙吸着鼻腔里那两道清水鼻涕,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冬雷竿朝前递出,开始垂钓。“这人啊,自以为有了几分本事,就再不愿去做那棋盘上的棋子,总想着要做一回那博弈的手。可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真看得清么?” 一剑仙又是带着些许轻佻的嘿嘿一笑,为老不尊的蓑衣老翁很是邋遢的先是扣着脚丫,而后又抠了抠鼻子,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句。“这时局,你看不清。当年是一颗遗子,如今刚把你放上台面你就给对手送一条大龙,这一手臭棋太臭!臭不可闻……” 一剑仙将扣过脚丫的手指从鼻子里取出来,说到臭不可闻的时候,又将那根手指放到自己鼻子前闻了一闻。“真臭!比老夫的脚还臭!” 冬雷竿横在冰面之上,下饵多时,却迟迟不见水中有些微动静。然而一剑仙却是无动于衷,依旧自言自语,丝毫不在乎说话的声响把就要上钩的鱼儿吓跑。 “算啦!还是让乖徒弟快快下山去,遗子便就做了弃子算了!” 自娱自乐的一剑仙突地咂了咂嘴,手中冬雷竿轻轻一晃,山巅冰湖轰然炸裂开来,冰水四溅,雪山之巅一片朦胧之间隐约传来一剑仙的笑声。 “昆仑冰海水叮咚,霜天雪地雕玉钟。冬雷声中一竿起,苍生为饵可钓龙!” 羽衣相卿走在去天龙寺的路上,蓦地回头朝雪山之巅远远望去,一脸惊诧,口中喃喃叹道:“当真是钓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章 盗王之王 (新的一卷,敬往事一杯,告诉自己绝不后退。) 四季如春,游人络绎不绝的m市近几天来了一个奇人。 不是最上等的酒他他绝对喝不下口;不是最漂亮的女人,他看不上眼;不是最奢华的车,他绝不去坐。但他却并不是第一流的有钱人,至少他的口袋里并没有足够他如此用度的钱财。幸好他还有一些赚钱的本事,他擅于相面,观测风水。m市一名巨富对他的此等本事很是推崇,只是这样,便就已足够让他过上很长一段第一流的日子。何况他还是个极其英俊、很有吸引力的男人,年纪看来也不大,这使得他在最容易花钱的一件事上,省了很多钱。别人要千金才能博得一笑的美人,他却往往可以不费分文的得到。下了昆仑山,到了人间世界游历,竟然是如此逍遥度日。这脱去了一身羽衣的天师府小天师此刻看来一点不像是个一手掌天道的世外高人,倒更像是个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 m市的景致便是放到全世界也都是极好的,羽衣相卿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走出了终年白雪皑皑的昆仑山,到了这小桥流水,温润和煦的南方名城,自然是乐得好好游玩几日。 这一天,羽衣相卿陪着富甲m市的大佬出门游玩,然而与其说是羽衣相卿陪着这位巨富,不如说是巨富与其女儿陪着羽衣相卿则更为妥当。羽衣相卿穿着一身只看看便就贵的离谱的风衣西裤,挽着巨富女儿的手走在前面,而一向颐指气使惯了的巨富却是低眉顺眼的跟在羽衣相卿后面,除去了身上那套价格不菲的行头来看,这富甲一方的大佬此刻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小厮扈从,然而巨富面上却是未有浮现出一丝不妥。满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 “菲雅,前头似乎是有个庄园,可能进去么?走了这几段路程,倒是有些疲累了。”羽衣相卿嘴上如此说着,然而一步一步自昆仑山巅走至m市的羽衣相卿只走几步路便就会感到疲累,那才是最荒谬的事情。更多的只是怕向来养尊处优,终日脚不着地的巨富累着了而已。 而被羽衣相卿称呼叫做菲雅的女子正是那巨富的独女,此刻菲雅挽着羽衣相卿的臂弯温婉一笑,柔声柔气的回答道:“此地是m市一处颇有名望的酒庄,其间水石花木围合而成的环境是m市出了名的典雅精致,若是天师想要进去一坐,菲雅这就带路。” 羽衣相卿点头,似乎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自上次与魏言期把酒一话,倒是有许久都没有进过酒庄了。劳烦庄毅前头带路了。” “天师客气了,客气了。”羽衣相卿口中的庄毅正是这m市的巨富,腆着大肚腩的庄毅满头是汗,却是一脸兴致高昂的快走几步,为羽衣相卿带着路。“天师,晚辈知道您向来喝的是仙家,特意准备了自家酒窖酿制” “入乡随俗,这酒庄里有些什么好酒,我倒也愿意品上一品。”羽衣相卿没有推脱也没有接受,只是模棱两可的如此一说,而后便就继续笑嘻嘻的朝前走着。而庄毅似乎也是感觉到了这马屁虽然不至于拍在了马蹄上,但也没点到妙处,当下心生些许遗憾,可庄毅对羽衣相卿有着怎样的本事可是一清二楚,哪里敢心生半点造次,当即陪笑着说道。 “如此可便就是这小小酒庄的大造化了。” 见了庄毅面上恭敬推崇神色越浓,庄菲雅略显好奇的抬眉轻轻看了羽衣相卿一眼。庄菲雅被他在m市已算的上是至为达贵的父亲叫来陪同羽衣相卿在m市游玩的那一刻起便就知道这个相貌气度都显不凡的男子来头极大,可庄菲雅此刻再见了自己父亲的此番表现,心中只想着,这男子的来头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然而庄菲雅心中一念至此,羽衣相卿突然朝庄菲雅笑了一声,轻声说道:“我来头不大,只是你父亲太过客气了而已。” 羽衣相卿说话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庄毅快步走在前面,先行进了酒庄打点一些事宜。并没有听到羽衣相卿对庄菲雅所说的这番话语,而庄菲雅听了羽衣相卿这话之后,满面惊讶,几乎就要愣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羽衣相卿说完一句,不再开口,缓缓挽着庄菲雅超前走去。 走进了酒庄,羽衣相卿才发现这地方恰入菲雅所言,的确很雅。有小河弯弯,有绿柳笼烟,尤其是在黄昏的时候,绿水映着红霞,照得人脸也红如桃花。穿过柳林,有几栋以现代化手段来仿制的茅屋,每一个细节部分都刻画的精致,几可乱真。酒桌都摆在外面的沙岸上,旁边还幽幽的种着几丛山茶花。 这几株山茶花开的正是艳丽,廊道里,有好些人正依着栏杆赏着山茶花。这些人里,一身形瘦削的年轻男子恰好见了如一对璧人的庄菲雅与羽衣相卿挽手走了进来。瘦削男子眉毛扬起,只一眼看去就似乎再难把头转至别处。 在这瘦削男子眼中,庄菲雅就这么踏着满地黄花而来,鞋跟敲打着一首段誉无法忘记的歌谣。在人文精神浓郁的m市厮混了好些年,瘦削男子当然不会不知道所谓“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可是那一季黄花凋谢的时候,瘦削男子连“般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都忘记了。不是解脱,瘦削男子把他研读了二十年的《金刚经》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只有一种沉溺的大喜乐。 而羽衣相卿近到这酒庄内,也同样一眼朝那瘦削男子望去。庄毅安排好了一张酒桌,羽衣相卿刚刚坐下,庄毅却又站了起来。羽衣相卿只是一笑,随意指点道:“厕所就在后面,沿小路走到第二个拐角处,朝右走进三十步再右拐一次就可看到了。” 庄毅也不问羽衣相卿是如何得知,不敢问也不用问。只是颇为感激的拜谢一声,便匆匆走开了。 而在一旁的庄菲雅心中却更是震惊了。庄菲雅来过这酒庄几次,然而对这里曲径通幽,于隐秘之中生妙趣的建筑布局依旧是半点不熟悉,更不用说是如同羽衣相卿那般,只是坐着不动,随意指点居然便就能说出厕所的方位。 庄菲雅此刻心中震动,心中又再将天师二字念叨几遍,原本庄菲雅只当羽衣相卿是一道学大家,父亲因为敬重而称呼一声天师,然后几天相处下来,庄菲雅却是发现似乎并非如此。“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庄菲雅心中暗道一句。 羽衣相卿却是再度接过了庄菲雅的话头,无奈笑着说道:“神仙这个东西,现在估摸着是没有了,可说不定将来会有!” 庄菲雅似乎受了刺激一般,双唇开合,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不远处的某人却是看的更痴了,这厢边庄菲雅还没回过神,那厢边瘦削男子却是已经凑了过来,一脸傻笑。 “小姑娘,你身边这人向来喜欢装神弄鬼,莫要被他吓着了。”瘦削男子笑眯眯的一边宽慰着庄菲雅,一边赏了羽衣相卿一个白眼。 羽衣相卿无奈笑着,打趣道:“本以为南侯有美人在侧,怕是记不起我这位故人了” “别这么不要脸好么?我们充其量也就是见过几次,算个屁的故人。”南侯丝毫不给羽衣相卿半分面子。 庄菲雅看着南侯与羽衣相卿如此对话,只一想便就猜到这两人是老相识,羽衣相卿来头已是极大,这个瘦削男子敢于如此跟羽衣相卿说话,想必来头一样不小,两方都不是普通人,庄菲雅夹在中间,不敢多言。 “佛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我这一观,也如是观得菩提心。”瘦削男子不再去看羽衣相卿,转头看着庄菲雅说道。 庄菲雅一时听不懂羽衣相卿在说些什么,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很神奇的东西,但不能告诉你,也不能说出来,况且我也说不出来。所谓“言真显诸妄,真妄同二妄”,一说出来,便已经是妄了。总之我懂,你不懂。等有一天你也懂了,那我便就欢喜了。”被羽衣相卿称作南侯的瘦削男子却是回答的语焉不详。 羽衣相卿自斟自饮一杯,道:“妙手空摘星,满身仙佛气。” 南侯听了羽衣相卿不合时宜的突然开口,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是特意来找我。” “算是!”羽衣相卿老实点头。 南侯有些警惕的扫了羽衣相卿一眼,后者却是波澜不惊。“你想做什么?” “我来m市,是为了那件东西。”羽衣相卿给南侯斟一杯酒。南侯不敢去接羽衣相卿手上的酒,迟疑的看着羽衣相卿,不言不语。羽衣相卿见状微微一笑。“我并不是要请你去偷,因为你不会去。” 听了羽衣相卿这话的南侯似乎是松了很大一口气,一把接过羽衣相卿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说了一句。“你懂我。” 羽衣相卿继续笑着,笑的有些意味不明,不咸不淡的笑声搞得南侯很不舒服,就是连继续喝酒的兴致都没有了,只是继续看着庄菲雅的侧脸,似乎是在看菩萨法相一般虔诚。终于,羽衣相卿再度开口:“你不会去偷那物事的因由是你知道你偷不到。” “放屁!”南侯先是一愣,而后大怒,当即破口大骂起来。“这天下哪里能找得到我偷不到的东西,我不去偷只是因为我不愿意!不愿意你懂不懂?千金难买我愿意!你懂不懂?我南侯一双妙手加上追风逐日的轻功前后三百年再难逢敌手,盗王之王的名头岂是随便说说的?” 羽衣相卿见了南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笑的更欢:“我一开始也觉得此话不对,这天下虽大,可哪里能找得到号称妙手可摘星的南侯偷不到之物。” “那是!”南侯松了一口气,不无得意的晃了晃脑袋。 “可我一想再想,总觉得不对,当年天龙寺之物,曾经可是有人偷了去的。”羽衣相卿伸出一个手指,颇有节律的敲打着桌角,疑惑开口。 而南侯听了这话却是冷哼一声,一脸无所谓的开口道:“那是当年与我齐名的盗圣齐五干的,可第二天就被小王爷捉了去,先断九指,再废武功。自此以后,这天下在无人敢打那事物的主意。”南侯说到最后,似乎是想到了那“小王爷”的狠辣手段,时隔百余年竟然还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可小王爷死了有三百年,三百年后,还是不敢?想来是过不了空相禅师那一关吧?”羽衣相卿倒是似乎并不惧怕那南侯口中的那位“小王爷”,当天一手遮天,屠戮众生的大人物,如今却不过是一堆白骨罢了! “放屁!骑羊的!你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南侯听了羽衣相卿这一堆略带挑衅意味的话语,几乎就要拍案而起。 “我想说你南侯只会吹牛!天龙寺那东西有空相禅师把守,号称天下第一难偷取之物,齐五却偷了出来,而你没有!前后三百年再无敌手的大话说差了吧?”羽衣相卿一语点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 南侯的脸白中泛红,由红转紫,最后涨成了猪肝色。原本这南侯虽然瘦削,但脸皮极为厚实,几乎是刀枪不入,然而今天却因为庄菲雅在侧,这南侯的脸皮却突然薄了起来。 “笑话!不就是小庙之中捞个劳什子盒子么!我去去就来!”南侯当场就要站起来,作势要去天龙寺一行。 “不行不行,这事太危险,你一世英明毁于一旦我可赔不起!在这说那空相禅师太过厉害,便是我师父都说天下问鼎不下二十人,但真正的强手唯一剑仙与天龙罗汉尔。”羽衣相卿一把抓住南侯的袖子,一本正经的假意挽留道。 “这种事岂是你说行就行,说不行就不行的?”南侯一甩手,气愤道:“你且看好了,我这就将那东西偷盗出来,但这东西回头我玩够了之后可还是要归还给天龙寺。你若想抢,便就要看你有几分力了。”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已发现别人在笑。羽衣相卿在笑,生而菩萨相的庄菲雅也在笑。那种笑就像是忽然看见有人一脚踩到狗屎时一样。南侯忽然发觉自己的脚踩在一坨狗屎上,好大好大的一坨。他再想将这只脚拔出来,已经太迟了。 羽衣相卿微笑着叹了口气,喃喃道:“请将不如激将,这句话倒真是一点也不错。” 南侯慢慢走出酒庄,缓缓回头朝里面望了望,轻笑着晃着脑袋喃喃自语道:“天师府很厉害。光着羽衣小天师就很不得了,一剑仙则更是不得了。可天道无情,我南侯可却也是懂的,为你们做牛做马求一个安生不是不可以,但小王爷英魂我也是怕的紧,做事留一线,才活得长久不是?当年齐五就是因为没我聪明,才落得了那么一个下场。哼哼,前后三百年无敌手,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天龙寺盗宝?尔等且看好了!” 南侯离开酒庄之后,羽衣相卿与庄菲雅面对面坐着,庄菲雅斟酒,羽衣相卿慢慢喝着。 “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羽衣相卿突然开口问道。 “不知道。想来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吧。”庄菲雅摇着脑袋,实话实说。 “岂止是厉害,他的聪明总算不是当世第一,但前五总归是排的上号的!”羽衣相卿言语间似乎对南侯极为推崇。 庄菲雅却是笑着再度摇头。“可我看来,天师却是要比这人聪明许多,这人就算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冲动易怒之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庄菲雅这一手马屁拍的恰到好处,本以为羽衣相卿势必会满心欢喜,却没了那厢边羽衣相卿一脸笑意却是更显苦涩。 “我哪里能与他比,我不过是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可真正聪明的人,不用看就能知道我看到了些什么东西。我只是一颗棋子,他们才是博弈的手。”羽衣相卿只是在心里说着这一番话,并没有对着庄菲雅说出来,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他可不是一个冲动易怒的人,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他总爱盯着你看,可到最后临走时却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庄菲雅迷惑摇头。 “他说的‘言真显诸妄,真妄同二妄’,一说出来,便已经是妄了。大抵是不会错了,我托大妄言一句,猜测他的心思,想来是他见你有菩萨像,却无菩萨心,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羽衣相卿说的话,庄菲雅似懂非懂。可羽衣相卿似乎并不在意这庄菲雅听不听的懂,继续说道:“当年此人在x市,教了一落魄少年一手妙手空空之术,这少年机灵之下学会了将酒水换成白水的手法,而后波折种种,经年之后那落魄少年此刻却已是天下第一等的地位富贵。这一段造化却是南侯一手赐下,如今,我也要赐你一番造化,这便是你父亲为何会对我恭敬至此的缘由。”羽衣相卿这番话说完,恰好赶上庄毅上完厕所回来。最后一句话落入庄毅耳中,这庄毅竟是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一脸感激涕零。庄菲雅愣愣坐在原地,眉目间满是迷惑。细一看这双眸剪秋水的美人儿,长相居然与苏伊有九分相似,而神态更几乎是如出一辙。 (今天两更放在一起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 记忆穿越(一) 疗伤中的花孤城周身经脉被一层厚厚的黑茧附着,这一层黑茧混合着司徒流云的剑气,帝释剑的剑气,无数气机蕴养之下,花孤城这寸寸断裂开来的经脉似乎又有了重新恢复连接的可能,然而花孤城却是一直气息奄奄,半死不活的昏迷着。司徒流云连着来探望过几回,又接连送出数百道剑气却也无济于事。 昏迷中,花孤城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面,他摇身一变,再度化成了一名落魄少年,花孤城的灵魂似乎被封印了起来,或者又似乎是被禁锢起来,被强行灌注了来自另一个灵魂的另一份记忆,旁观着一个个故事的发生。这些个故事的主角还是花孤城,也可以称他作草狗。 昆仑山势连绵千八百里,远远望去恍若一条龙脊蜿蜒于神州大陆。昆仑山中灵气浓郁,其内草木众多,更有鸟兽之声不断回旋。 草狗身形一上一下,扑腾中探着了一颗鲜红欲滴的朱果。却差了一些,没能将果子摘下。 草狗非狗,而是一个年纪不过十二的孩子。 长相普通,身材瘦弱,独独一双眸子神采奕奕中隐隐似有几分流华萦绕,叫人看后忍不住心生欢喜。 人说名贱而易活。草狗生来体弱,怕草狗早夭,孤儿的同宗长辈赐了这个贱名。 草受万千践踏,狗有万人唾骂。草狗之名呼之一出,欲求更贱也很难了。 世上古话俚语不可尽信,却也不可不信。得了此名之后,草狗竟真是如野草土狗一般茁壮成长,眨眼便在那个极尽人间穷苦的凤栖山落中过活了十二个年头。 忽而有一日,村中同宗长辈叫来草狗,交予他一块锈铁片。百般交代,千番叮嘱,说是这铁片来历非同小可,让草狗拿了这铁片去昆仑找一位故人,求上一段锦绣前程。 事实上,铁片主人原本不过是途径凤栖山,教化了一群山贼土匪之后,便出世去博一番功名。当年此人得了凤栖山落中老人的恩惠,临走之时,留下了这块废铁以及一句空口大话。 “他日富贵之时,执此物往昆仑寻我,当许来人锦绣前程。” 铁片主人乃是有大学问的文人,山中老人对此人的了解到此为止,可当年那人带领一群绿林土匪出山之时恰逢乱世。兵荒马乱,战况吃紧中一介书生又拿什么安身立命? 如今这铁片的原本主人是死是活,山中老人都不得而知,又何来锦绣前程一说? 让一个十二岁的孩童独身一人,不远万里从凤栖跋涉到昆仑,与赴死何异? 老人的这个噱头背后其实另有隐情,还是苦情。 凤栖山落极尽人间穷苦,早些年山落之中的收成虽然清寡,但总算足够让众乡人混一个温饱。可自从草狗这个不知父亲是何人,母亲又难产而死的孤儿降世在山落之中以后,山落的收成却是一年不如一年,到得今年更是颗粒无收,众乡人竟只能勉强依靠草根树皮度日。 地里为何渐渐少产?其中因由,众乡人百思不得其解。 忽而有一日,草狗天煞灾星的蜚语不知是从何而起,山落中的百姓却偏偏深信不疑。同宗长辈纵然在山落中地位颇高,但最终老人的良心还是没能敌过众乡人的信誓旦旦。 草狗不知其中实情,只是将老人叮嘱牢记在心。 拿了铁片,一声不吭的上路了。 孩子紧紧攥着也许只够吃上几天的干粮,将铁片小心收好,神色决然的问了老人一句。 “昆仑在什么方向?” 老爹嘴唇蠕动,几番欲言又止。 “西,西面。”老人背后一名妇人终于忍不住插嘴问答,草狗遥遥朝太阳落下之地望了一眼。临走之时不忘对着老人与那插嘴妇人重重磕头,草狗乃是孤儿,从小喝过牛奶,狗奶,豹奶。再长一点之后吃的是百家饭,住在神庙之中,偶尔严寒时会有好心人接草狗回去借宿几天。自小无人教与他礼节,这般行径皆是草狗自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草狗磕头之时,众乡人面色各异,皆不敢正视这个平日里乖巧懂事,身世可怜的孩子。 铁片换前程的故事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黄粱美梦罢了,草狗这一去,十有八九是要死在路上的。 众乡人同意将铁片交出去,不过是图个心中安稳罢了。 磕头完毕,草狗便即刻起身,一路向西。不言不语,不闻不问,当真是不知前路凶险,乡人歹意?倒也未必! 十二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下不小。更何况是无父无母,生来心智就比常人敏感成熟的草狗。 单薄的背影在夕阳下无限被拉长。 老人望着草狗远去,嘴唇依旧蠕动,好不容易吐出一个“西面”的时候,草狗早已走出去好远。 天快黑了,人群如释重负般徐徐散去。 老爹双眼干涩,眼角聚不成泪水的湿润,和那插嘴夫人嘴角不经意流露而出的得意,为草狗做了最后的送别。 天黑了,山落中灯火星星点点,山头上草狗磕着干粮,双眼华光流转,黑暗之中恍若流萤。 面饼啃去一半,草狗尚未半饱,却再也不敢多咬一口了,小心将面饼收进行囊中。时值初秋,天气愈凉,而山上寒意更胜。草狗靠着大树,升起一堆篝火,听着周围不绝于耳的野兽嘶吼,栗栗不安。然而走了小半日,加上山路难行,费去草狗好些气力。到底是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孩子,蜷缩在树下东张西望了好一会之后,终于再也撑不住倦意,徐徐合上眼便就这么睡了过去。 山林一夜,危机四伏。 开始时,草狗身前尚有一丛篝火,野兽惧怕光亮不敢上前招惹。可到了后半夜,山中雾气更浓,只一阵轻风,篝火跳动一下,熄了。没了火光的护卫,山中嗅到草狗生肉气味的野兽蠢蠢欲动。 不多久便在草狗身边聚集了几条饿狼。众狼眼中红光闪烁,一步一停的聚到草狗身边。突然一声狼啸,众狼听后立即散开。只见一条身材壮硕异与同类的白狼脚步如飞向草狗奔来。 头狼绕草狗小跑了几周,几次想要扑食却偏偏又不敢下嘴,好生奇怪。 突然,头狼下定决心般朝前半步走,却不料只是这半步,头狼便就失足,一个踉跄之后差点没一头撞上草狗身后的那颗大树。顿时头狼啸声变作呜咽之音,失魂落魄的夺路而逃。众狼不明所以,但见首领如此,同样心生胆怯,不敢在草狗身边再多停留半刻,立即散去。 草狗被此番动静弄醒,双眼微眯,朦胧中只见四周空空,只当是山中风声扰人,翻一个身后便又沉沉睡去。 传说,凤栖有真灵,草狗出生之日,天生祥瑞。又说凤栖镇魔,草狗出生之日,魔气翻腾。 到底是妖魔附体还是真灵庇佑,却是不得而知。只知草狗自第二日继续上路,到得第四日,干粮食尽,靠山中野果草根果腹。到得第十日,草狗断了左腿…… 凤栖山至昆仑山,遥遥相距三千里,其间千山万水相阻。 草狗这一路行来,九死一生,却偏被他给占去了那独一分的气运,几次要死但就是没死。 此刻草狗朝着那朱果再次奋力一跳,本就虚弱之极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草狗落地时脚下一滑,一路滚出十余丈。 草狗咽着半口气,在彻底昏死过去之前,向山的那头望了一眼。只一眼,草狗便心满意足。 他这一路苦难,值了! 山的那头,万户千门,极土木之兴盛。万家灯火,煌盛世之富贵。 山名昆仑,素有天下第二山之名,山中有两处仙人福地可排入天下前十。这个天下指的自然是大明王朝,万盛之国。 依山势矗立而起的这座石头城名唤洛城。占尽天险地利,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兵家胜地。 洛城主人,独眼岳三。 相传这岳三帅兵掌印之前,本是凤栖山中一个土匪头子。 岳三一生正应了时势造英雄一说。十余年军旅事迹纷繁漫长,三言两语难以道尽言明,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世人皆知。 这个杀人如割草,背尽天下骂名,却在军中威望如山的独眼岳三,几乎靠他一人的军队为朱氏打下这铁桶江山。最后被封做大明三大异姓王之首,掌了西陲二十万铁骑,坐拥西凉三州之地。 大明天下,一个异性外人独独占了两份有余。 这份权势熏天,恰好比同处一屋,忽而有人放出一个闷屁,要说不膈应,怕是没人会信。也难怪千里之外的那位人间极贵自登基伊始到如今,六年以来,竟是一月之中,有十余个深夜辗转难眠。 今日,岳府热闹非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西凉主宰岳王爷一大早便亲自开了王府中门,仪仗队列气势鼎盛,锣鼓喧天了一个上午。众家丁只知今日有两位神仙自山上来,却不知是两个怎样的神仙。 一老一少两位神仙一大早自昆仑山第一仙家福地太虚观走出,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往山下赶路。 不是说这太虚观的神仙风骨高洁,视权贵如粪土,故此才摆架子,晾着位高权重的西凉王,慢慢赶路。 若真是视权贵如粪土,不惧西凉王,这两位神仙又何必去那劳什子王府? 此刻走在前面的老神仙看着天色,神色颇是焦急。本来凭他太虚观的名号,这天下权贵谁不可惹得?细细数来,几乎个个都可惹得,然而唯独是这西凉王岳三惹不得。 人家可不管你是什么玉虚传人,执道门牛耳者,江湖泰斗。西凉王一生只信铮铮铁骑,论江湖泰斗,一向以法证道的太虚观比之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剑宗冷月山庄怎么说都要差上一线吧?可那又如何,一言不合,冷月山庄这江湖中首屈一指的庞然大物仅在一夕之间便被西凉王的铁骑给踏成了齑粉。 太虚观岂能不惧这独眼岳三?惧!极惧!可奈何太虚观偏偏就与岳王府紧紧相依。一个在山上论法证道,一个在山下虎踞龙盘。正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怎么掌握一个进退有度,这是一个让太虚观中一帮子神仙头痛欲裂的大难事。 这太虚观与西凉王处的过近过热乎了,总觉少了几分神仙气度。要是处的过冷过生疏了,太虚观这帮子神仙却偏偏还没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若是想求一个气运长存,香火鼎盛,西凉王这座大靠山便不可不依,不得不依! 老神仙心中焦虑,本约好是正午之前赶到西凉王府,但要是照着速度,怕是明日都赶不及。 老神仙回头看一眼那相貌二十岁不到的小神仙,只见小神仙依旧是闲庭信步一般,晃晃悠悠的走着山道。老神仙呜呼哀叹,无可奈何。 这其中无奈还得从头说起。 老神仙名舒同,在太虚观的辈分本已极高。便是不算上这一年已经过去的半年光阴,舒同也已是一百有六的高龄了。太虚观内,唯有六人的辈分在他之上,他那正在闭生死关的师父,掌教师伯,还有四名师叔。 此刻,舒同的无奈在于,这位懒散吊在他身后的小神仙恰巧便是他的四位师叔之一。陆压。 这陆压看上去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若是说陆压驻容有术却不稀奇,稀奇的偏偏是这陆压正正经经的恰好年方二十。 便是陆压自娘胎之中开始修道,入行的年岁都不及舒同的四分之一。可偏偏陆压六岁那年无故得了一个便宜师父,这可好,自此以后,舒同这一把老骨头不管人前人后都得恭恭敬敬的叫陆压一声师叔。 “咦?”陆压突地一声轻咦,远远看到山腰上躺着一名孩童,不是刚刚晕死过去的草狗还能是谁? 舒同顺着陆压目光看去,轻嗤一声。 “怕是死了!小师叔,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陆压也不管舒同的言语,袖子一挥,恍若醉汉的脚步刚一踏出便吓了舒同一跳。 只一眨眼,陆压便就扛着草狗走了回来。 陆压这一步,可真正是脚踏莲花,步步升仙的神仙道法,看的须发皆白的舒同忍不住轻赞一声,“妙极,小师叔道法又有精进。” 要知道,光是陆压刚刚露出的这一手,舒同八十岁之前,可是万万没法子使出的。 陆压扭过草狗的脑袋,只见一张被泥尘覆盖的脸上,带着些许伤痕。“是个孩子。” 舒同白了白眼,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小师叔的慈悲之心可又要开始泛滥。” 果然,百多年的岁月可不是白过的,只见陆压左手朝舒同一摊。 “拿来。” “什么?”舒同下意识的伸出手护住腰间装着丹药的葫芦,明知故问了一句。心中只奢望他拖延的这少许时光里,自己这位连‘粒粒皆辛苦’的道理都不曾知晓小师叔可以明白,葫芦里丹药千金难求的珍贵。 “可只有半个时辰就是正午了。”小师叔的精明远在舒同之上。陆压这一句话出口,舒同哀叹一声,顿时没了半点仙风道骨,一脸肉疼的倒出一颗猩红丹药。 补血丹,不说能活死人肉白骨,但要救活此刻因为疲累过度加上饥寒交迫的草狗确实是有些大材小用。舒同老头儿抿着嘴,看着草狗悠悠回了气,咬牙切齿。此刻草狗已然是从昏迷转变成了熟睡,再没了生命危险。 “此为因果。”陆压一笑,背着草狗走在前面。 “因大于果,不种也罢。”舒同低声咕哝,小心翼翼将丹药葫芦收起,快步跟上。 西凉王府。 西凉王府坐拥半座昆仑山,连绵数百里。岳三一人独占了天下前十福地中的一个。 山脚有一湖,足足比山顶瑶池大了数倍,灵气却是不输半分,实是难能可贵。 当年西凉王初入封地,策马绕湖一周,以龙驹奔腾的速度尚足足花去两柱香的时辰。然而西凉王自马背跃下后,面色却不显喜怒的一刀削去筑府工匠头头的首级。 西凉各方大员尽是惶惶不安,待西王策马离去,纷纷拉住西王参议军师,无论卜数理学俱是大家的韩奎,相询西王不快的原因。 学究天人的韩奎只留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王府理当背山面海才足够配的上西王的威风,昆仑山是不错,天下第二的名号也不错,这湖嘛就差了少许。” 第二日,地方大兴土木,西凉各方大员土绅纷纷捐资出力,生生将湖面扩了两倍有余,一眼无际,恣意如汪洋。从此西凉人士俱称此湖为西海。韩奎一语成谶。 西海造成之后,西凉王又命人搭建各式亭台楼榭。生生在人间造出一个仙府乐园出来。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湖中央那座高耸入云的听天塔。塔高十七层,除了西凉王,无人有资格能入得塔内。至于塔内有何物,江湖庙堂各有不尽相同的传说版本数个,便是当朝天子都对这座听天塔颇感兴趣。四年前,太后大寿,西凉王命工匠赶造出一座十八层式制的听天塔,送入京都。至此,这世上大概就又多几人知道了听天塔的秘密。(未完待续) 第三章 入王府 西凉王岳三此刻眯着独眼,躺在一座凉亭之中,静静望着不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听天塔。西王手边几张制式精巧的茶几上奇珍异果一样不少,香茶点心具备。然而身边却偏偏一个伺候着的下人都看不见。 “这太虚观就在跟前,你说偏偏出了一个天师级别的神仙人物,怎会一点异象动静没有?”四下无人,但西凉王此刻却不是自言自语。 “见过便知。”一个声音竟是从湖底传上来。 “时辰快到了。”西王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我便亲自去迎一迎这传闻中太虚观八百年气运加身的小神仙,看看此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风采。” 昆仑山腰,陆压与舒同站定,朝山脚那鳞次栉比的豪宅巨府望去。 “王爷可是亲自在门口等候小师叔了。”舒同此刻据王府少说还有数里远,就算那王府大门气势恢宏可以尽入眼帘,可一个人影离了数里再看,且还不成了芝麻点大小?至于舒同是怎么看到西凉王就在王府门口的,便就只有天知地知了。也许还有一个人知,此人现在背着一个小叫花一般的草狗,面色有些凝重。 “果然是阴气浓重,这藩王岳三手上的积攒人命怕是真得有四五十万之巨,外界风闻丝毫不差啊。” “小师叔,私下里可以这么说,但一会见了岳王爷,可得称一声西凉王才是。”舒同生怕陆压出什么错,惹得西凉王不快,给太虚观招来麻烦,忍不住一再提点。 陆压听后,点了点头。如此,舒同方才安下心来。再抬头时,只见陆压身形一闪,脚下莲花盛开,一步落下,陆压背着草狗稳稳到了山脚,再一步落下,陆压与草狗据王府只有百步之遥。 舒同吸一口气,捏一个口诀,紧紧跟上陆压。虽说已是一把年纪,但气机绵长比之陆压丝毫不差,两步落下,舒同顺理成章踏出第三步。修道之人嘛,每日感悟天道,呼吸吐纳,身子骨虽说比不过江湖上那帮以力证道的武夫,但要说到内家功夫,那实在是对不起,只好说上两句承让了! 舒同第三步落下,直直到了王府门口。然而陆压背着草狗却远远吊在后面,舒同瞧陆压这副架势俨然是准备老老实实的一步一步走来王府了。此刻却也没工夫让舒同细想了。 仙人自东来,脚踏莲花。 这一手飘飘欲仙的神仙道法博了一个满堂喝彩,王府门口的仪仗礼乐更是卖力,一时之间,锣鼓喧天。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曾经沙场纵横,而后马踏江湖的西凉王,不光是生平见过高手无数,就是他自己也算半个上中品高手。一眼便看出这白须白发的老道不简单,光是那脚踩莲花,一步之间吐纳的气机便稳稳到了道玄境。 修道分五境,五境之前有九品等级,称之为修炼,五境之后才算是初窥天道,也就开始了真真切切的修真,那便是仙人了。无论是以法证道还是以力证道皆脱不了从上而下修炼,修道,修真的这个模式。 这老道儿还真是对得起这副卖象,离谪仙的境界只差了两线。 舒同单手捏一把雪白长须,身后背负一柄形制不太常见的桃木剑,虽说小师叔陆压不知为何又调皮了一把,让舒同走到了前面,但舒同面上却无异色,依旧是古今无波,云淡风轻的模样。这个出尘形象是个人见了怕都忍不住要赞一声,这才是世外高人该有的样子嘛。 而舒同身后那一位此刻就显的没有那么高了,撇开陆压过于年轻的样貌不谈。虽说陆压也是一身制式上乘的道袍,但背上那个小叫花着实让他的仙人形象大打折扣,一下就落了凡尘。 “两位仙人远道而来,辛苦辛苦!”西凉王这话不是客气寒暄,太虚观与岳王府虽说同在昆仑山,但一个山那头,一个山这边,山势起伏延绵相距数百里,真真切切的远道而来。 “西凉王客气了。”舒同的回应不卑不亢,反倒是陆压跟在舒同后面东张西望,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嘴脸。便是王府中一些受热捧程度不次于寻常地方大员的家丁见了陆压,眉头也不由得紧皱,平白生出一股厌恶情绪。 岳三摩挲着手掌,独眼看向舒同的时候,眼中余光扫了不远处的陆压一眼。三分疑惑,七分好奇。 “有些意思,还请道长先行。”西凉王客套的让了一个身位。 岳三这个举动,让舒同心中一愣,这西凉莽夫似乎有些名不符实啊!皆说独眼岳三待人接物最是蛮横不讲理,此刻看来却竟是翩翩若君子,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还请西凉王与师叔先行。” 舒同不敢怠慢,恪守尊卑之理,侧过一个身子,让背着一个乞丐的陆压走到了前头。 乞丐进王府,神仙让路。 这一幕异变突生,众人完全无法适应,一时之间,王府上下一片寂静,除了几声不解风情的鸡鸣狗叫。 草狗在陆压背上被之前那喧天的锣鼓声吵醒,此刻悠悠睁开了眼,眼前所见却是人间奢华不输朱氏皇宫的西凉王府。 光是那映入眼帘的一片汪洋就将草狗这自小生长在山中的孩子吓的不轻。 趴在陆压背上的草狗一声惊呼,由于饥饿疲累,这一声惊呼却是极为虚弱。 西凉王是人屠,却不是天生暴虐,用他自己的话来讲,那便只是杀顺了手。 此刻西凉王眉头一皱,已是有好些年不曾听过这种软绵绵的声音,心中颇是不快。右手往腰间一探正想拔刀,却不想今日为了迎小神仙,并未跨刀。 与西凉王的反应不同,舒同与陆压听到草狗的这声轻呼却都是面露诧异。 西凉王虽是独眼,但偏偏这独眼甚是毒辣,一下子便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好奇之心压下了心中的不快,西凉王提起兴致再看了草狗一眼。淡淡问了一句。 “此子是什么来历?” 陆压将草狗放下,同样深深看了草狗一眼,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只是路上巧遇,随缘种下一番因果而已。” 舒同眯着双眼看向草狗,更是目不转睛。自己炼出的丹药,对药性的了解自然是要比旁人深上几许。 这补血丹虽说是滋气养血的疗伤圣品,但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却是放在哪里都适用,体魄健壮的武夫受伤之时服下这补血丹,都得昏睡上大半日才堪能转醒。更何况这草狗不过是一个蓬头稚子,舒同再一眼自上而下细细看去,又见这草狗根骨平平,绝非是某种可极速化解药力的体制。 “奇怪,好生奇怪。” 西凉王听得须发皆白的舒同连道两声奇怪,心中好奇更重,却也不追问舒同,而是径直一只手伸出托起草狗下巴。细细端详了草狗一阵,最终只得出一个眸子不错的结论。 “叫什么名字?”岳三发问。 草狗见了西凉王衣饰华丽,虽看不懂西凉王胸口纹那怪兽是什么东西,也瞧不出那块腰间佩玉又是个什么品质,但心中却是明白眼前这大汉必是村中老人常常说起的权贵。终于见了权贵,草狗心中欢喜,这一路不死已是神奇,若是真能寻上那铁片主人便是天大的造化。十二岁大的孩子哪里会去想铁片的主人是否依然健在,他所关心不过是寻不寻得到而已。 “草狗!”草狗这一开口,却是让西凉王心中一愣。只两个字,满是浓重的雍州口音。就是陆压和舒同都听出这草狗原来是雍州人士。 一个孩子跋山涉水自雍州独行至凉州? 舒同不信,心中揣测着草狗八成是随着流民的队伍进的昆仑,不过这样都没死,造化却也着实不小。 陆压却信,可向来算无遗策的太虚观小神仙此刻偏偏却算不出这么大的一个因果机缘来,只得在心中疑惑不解。 然而出身草莽,早年盘踞凤栖山的西凉王却是从这口音里听出了更多讯息。 “安默爷爷要当军。”西凉王虽然面不改色,但平日里面对三品以下官员,半个字不愿多说的西凉王此刻却是对着一名小乞丐唱了一句山歌,这怎能不让一众家丁侍女张大了嘴,愣愣不知所措。 草狗抬起头,第一次敢于抬头直视不怒而威的西凉王。眼中闪过一丝情切神情,小嘴张合,口中轻唱一句。“军礼长度不合群。” 西凉王轻轻啊一声,忽而哈哈大笑。 笑声如雷,雷声震天!惊得西海内,六千枚锦鲤跃水翻腾。 这一笑,足足笑了半盏茶的时辰,西凉王笑毕,双手负在背后,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 “原来是半个故人。” 这一句话出口,精明如舒同者,右手立刻藏于袖中,指尖跳动如飞。摸约便是江湖术士常挂在嘴边的掐指一算了。 半响,一卦毕,舒同心中暗叹一句。“一颗补血丹换来这一番因果,还真是值了!小师叔就是小师叔,让前人想破脑袋的进退有度,有了此番因果,真真便是进退有度了。” 陆压却没有想到这些,而是怅然若失的望了一眼西海上的那六千锦鲤翻腾,都说西海有龙王,八成是不会错了。 “你是这块铁片的主人么?”草狗眨着眼睛,一脸质朴的取出铁片。草狗不知铁片主人姓名长相,到了昆仑,可不就是见人就问。 没想草狗这出山之后的第一问,便问上了这人间最富贵。可草狗且能求来一段最锦绣的前程? 若说在别处,锦绣前程为何物?不过是博一番功名。 可偏偏在凉州并非如此。 人间前程还能比入了西凉王府做家丁更为锦绣?决计是没有了。 不记得有多少年不曾被人质问过的独眼岳三,此刻痞气堆上面孔,颇为玩味的反问一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草狗抓着后脑,实话实说。“爷爷说,找到这铁片的主人就能有好前程,不会饿死。若你不是,那我就只好再去别处找了。” 西凉王接过铁片,只是摩挲了片刻,并不作答。 此刻不光是草狗等着岳三的回答,便是舒同陆压两人都是看着西凉王爷,心中对西凉王的回答隐隐有些期待。 “什么叫好前程?”西凉王爷幽幽反问一句。 草狗听了岳三这话,心中只道眼前这权贵是要考他哩。暗暗决定,要说些有水平有见识的话,决计不可叫人看轻了。 “就是有饭吃,还要有肉。逢年过节还要有瓜果……”草狗将想象发挥到极致,照着神庙里山神爷的过度,说出了草狗自己心中的好前程是个什么样子。与草狗而言,这日子过得如山神爷那般逍遥,那般气派,可不就是人间最好的前程。草狗说完之后,看着陆压与舒同脸上的异样,心里微微发虚,莫不是牛皮吹大了,便是连这两位神仙模样的人物都觉的不靠谱? “这前程可是山中神仙过得日子了。”西凉王摸了摸半脸的大胡子,万般滋味齐聚心头。 三十年前,他便是与那两位傻兄弟一起,溜进神庙之中偷吃那供奉。恰逢雷雨,以为是山神爷发怒显灵,先是跪拜求饶,见不起效只得抱头鼠窜。岳三最小,临走时还不忘顺手牵一块糕点。 出门时,被山落中村民撞见。三人逃跑更急,大雨骤至,山路湿滑。岳三没跑出多远便就崴了脚,一众村民跟在后面,眼看就要追上。岳三咬牙将手上糕点交给身后的二哥王义山,让两人先走。大哥李昊哪里肯丢下岳三,一把将岳三背起,王义山在身后托住,三人一口气跑出数十里山路。 三十年后,物是人非。 巨灵山一役,岳三带着三百轻骑前头探路,被十倍有余的越军团团围起,危在旦夕。生死关头,二哥王义山率领二十余骑,绝尘而至。几番冲杀,好不容易将岳三救下。越军弓马追杀,王义山将岳三护在身前,策马狂奔。仗着王义山座下苍灵驹当世无匹的脚力,岳三总算是逃出生天。而王义山后背中二十余箭,苍灵驹中十余箭。一人一马跑出百里,竟是没有一哼一嘶,最终一起死在岳三面前。而后岳三与李昊破了越军,六万降卒屠杀干净,半个不留。 潼关一役,西楚将军陈渊微诈降,岳三李昊中伏。只带了五百甲士入城的李昊岳三不敌城中西楚精锐。危急存亡之际,李昊决然邀岳三一齐从十余丈高的城头跳下,说好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可最后呢?半空中,李昊一把抓住岳三,用力一抛将岳三丢进护城河里,而李昊却直直落到了青石地上,摔了一个稀烂。岳三破了西楚,对李氏皇帝刀下留人的圣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口气屠了西楚皇城七天七夜。自西楚皇帝到街头乞丐,人畜不留。 人屠之名,威震元阳。 “求他娘皮的富贵!”岳三突而一怒,只见手中寒光一闪,铁片击飞而出,在湖面上划出长长一道水痕,最终还是沉入了西海,喂了龙王。 陆压望着铁片沉入湖中,右手五指轻轻掐算,却是怎么也算不出一个前因后果。 而后好久,杀气滔天的人屠颓然一叹,喃喃问了句。“求什么富贵啊?” 这是问天?问己?问因果? 草狗被这喜怒无常的岳三一吼,心中畏惧,顾不上铁片落了水里,只是呆呆站在原地,战战兢兢。 等草狗听到岳三后面那一句,只当是这权贵在问自己,求什么富贵? 草狗细想,求什么富贵?为什么求富贵? “因为饿啊。”草狗如实答到,而后又迟疑的反问一句。“对不对?” 听了草狗的言语,西凉王缓缓抬起头,原本凄凉却肃杀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对,对啊……可不是因为饿么!”西凉王喃喃。 一老一少,一个人间极贵一个少年乞丐的对话落到陆压耳朵里。 陆压仰头望天,指尖沁血,推算戛然而止。心中只感叹一句,“这一趟西凉王府之行,值了!” 这,便是道了。草狗的道,岳三的道。虽不是他陆压的道,但也足够陆压触类旁通了。 舒同本想捻须,感叹一下这人间疾苦,却突然想到西凉王在侧,哪里敢造次。吐到喉间的话语又生生吞回肚里。 西凉王遥遥追忆了一番早已化作云烟的前尘往事。而后才发觉自己只顾与眼前这小娃娃一问一答反倒是将陆压与舒同这两位正客给晾在了一边。 “请。”西凉王遥遥一指,那是西海之上一座凉亭。东临听天塔,朝北正对西凉王府大殿。西海之上亭台楼榭百八十座,偏偏此凉亭风光独好,占去了西海之上好些的天时地利。 草狗站在原地,不知自己是该跟上去,还是留在原地。 铁片掉进了海里。自己是不是应该下去捞上一捞? 草狗并不知道这些年来死在西海之中的江湖高手没有八百也有一千。 为何而死?西王府的地界,不请自来,甭管是什么目的,可不就唯有一个“死”字。怎么死的?只说是喂了西海龙王爷,可至于是真是假便就可没有外人能够知道。 湖底不说白骨堆积,但若真是屏气一头扎进湖底,要想摸出一两个白骨骷髅却是不难。 此刻草狗若是仓促跳进西海,保不齐浮上来的就是一具白骨。 西凉王走出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呆在原地的草狗。 只见西凉王对着草狗面无表情的伸手一招。草狗当即走出几步,却发现原本断了的左腿此刻竟好了六七成,虽说走起路来依旧一瘸一拐,但伤处不过只是有些生疼罢了。 (这几天人在杭州玩,更新时间不太稳定,明天请假一天,以后尽量不会断更。)(未完待续) 第四章 神仙道,人间道 凉亭入口有一副对联。 上联说:坐微尘世,观石火光,万劫白莲开,繁华何能扰,寂灭何能扰;下联道:纵物外情,尽杯中酒,一声玉笛起,风雨且归来,云水且归来。 陆压仰头看着那对联愣愣出神。人屠的地界,何来禅意如此?句,是好句。 再看这两行行楷,大开大阖若利剑长戈,力透纸背若强弓硬弩。字,也是好字。 可本是笔扫千军的一股豪情,却偏偏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子压抑。西凉王扫了陆压一眼,得意一笑。 “清凉山上有一老和尚,写字最是硬朗。” 陆压恍然。 清凉山上清凉寺,清凉寺里清凉佛。笔下只见罗汉怒目,哪里能见菩萨低眉。 那一年,天下道释儒哪个提及西凉王不是破口大骂。 求字不成,马踏清凉山。 清凉山上三百僧众,一条人命换清凉佛一笔。 清凉佛,吃了肉,喝了酒。侧卧且成佛,戒棍权当笔。六千铁骑团团围困之中,写完此联当即立地成佛。不是踏天而去,却是真正的圆寂,死了。 西凉王收到此联,得了清凉佛的死讯,只轻描淡写一句。“人屠我做得,佛屠,我做不得?” 西凉三州,人马齐声,做得! 舒同一样想起了西凉王当年的手笔,心有余悸的深吸一口气。太虚观内八百年来没出过一个书画大家,这件事昨日还是舒同心中的一大遗憾,到得此时此刻居然顿时变成了庆幸。 陆压转过头,看一眼西海,看一眼听天塔,最后再看一眼对联。一言不发的踏上了石阶,进了凉亭。 西凉王走在前面,草狗走在最后。 “坐。”西凉王自东坐下,陆压见了石桌上的纵横十三道,明白西凉王的用意,在西凉王对面坐下。恰好当时,草狗也一屁股坐下,夹在两人中间。舒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小乞丐自作主张,胆大妄为的坐下,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西凉王看了草狗一眼,微微一笑。 “不错!当有一日,草狗化了狼犬,那便是最能咬人!” 草狗听不出西凉王说的这是好话还是坏话,不过听上去却是很厉害的样子。一时之间,草狗那双天真无邪的眸子里,流光四溢。真切的在想着什么叫做草狗化狼犬。 西凉王不再说话,等舒同坐下后。西凉王也不与陆压客气,径直落下一子。陆压一样不言不语,捏起棋子就放。 两人这是下着快棋,顷刻间已各走十余步。 舒同坐在边上,心中叹道。“老祖宗棋道精通,当年一剑走神州,破了世间十二名剑道大宗,顺便败了七名当时的棋坛国手。不光剑意天下无双,棋力一样也是当世无匹。小师叔跟着老祖宗十余年,耳濡目染,棋力不说全盘继承,可要说揣摩个七八分意境,以小师叔的灵心天慧怕是不难。反倒是这西凉王岳三,明明是草莽匹夫一个却老是做这些附庸风雅的荒唐事,摆明了要自取其辱可奈何偏偏旁人哪里敢辱。以小师叔的大雅对上西凉王的大俗,这还得讲究一个进退有度,刻意相让且要让西凉王看不出相让,可真是难为小师叔了。” 舒同摇头暗叹,可再往棋盘上望去的时候,却是忍不住面皮一阵抽搐。 只见棋盘之上,黑棋精雕夺巧,虑谋深远,步步为营,杀机暗藏。而至于白子……舒同一看再看,这是在下棋?围合纵横之道? 舒同恰逢一口茶入口,西凉王在侧,却不敢喷。活了一百余岁,到了这把年纪,却偏偏要被茶水呛一个半死不活。 奈何当时,陆压一颗白子落下。 “咳……”舒同咳嗽不止,陆压与西凉王无动于衷,凝神于棋局之上。 这一路棋,西凉王三两下将陆压杀进绝路,转眼便要屠了陆压一条大龙。陆压手捏一子,迟迟不得落下。不看这一盘面上的棋势,陆压十足的仙风道骨,气态确实挑不出瑕疵。决计对得起太虚观小神仙的名头。 等陆压苦思这一步棋的功夫,西凉王抬起头与舒同问道。 “此棋局如何?” 舒同被这么一问,顿时面露尬色。只得实话实说。“西凉王这一手棋,布局缜密,超轶幽远,老道佩服。”而至于陆压的这手棋,那真是打死舒同都不肯做半个字的评论。 西凉王手指在膝盖上轻敲,对舒同这算不上马屁的马屁,不置可否。良久才感慨一句。“说不准小神仙的这一手棋,才最是契合天道。” 此时此刻,陆压恍若失聪,一人一子,却是进了另一个境界。 什么叫最是契合天道。舒同只默默想着,总觉的西凉王这话不像是随口一说这么简单。 黑白两方交互厮杀,阴阳际会,突然陆压气机一变。 原本的青天白日只是一晃便就化作了乌云满布,这是要变天了。 陆压一子落下。舒同定睛一看,便吓了一跳,张大了嘴,一看再看。 草狗端坐在旁边,专注在棋盘之上。对这满桌的黑白物事本是不懂,可此刻却好像是有一些懂。至于到底懂不懂,摸约是不会懂了。 岳三独眼微眯,盯着态势急转直下的棋局,轻呵一声。陆压这一步,真正是反将西凉王逼到了绝境。这就反败为胜了? 这局棋可是输了?片刻,西凉王不再看向棋局,反而转头看了一眼静坐在一旁的草狗。玩味的轻声念叨几声。“天道。” 陆压依旧盯着似乎已然稳稳胜出的棋局,右手藏于袖中,轻点几下之后,却又意兴阑珊的放弃了此次推算。 岳三捏子却迟迟不落,看着草狗璀璨如星的双目闪动。 “你来?”西凉王问草狗一句。 草狗摇头,不敢接棋。 “来!”西凉王亲自递了棋子。“落完,请你吃糕。” 落子,吃饭。 草狗接过棋子,不做思考,直直落下。 一道紫电划破长空,惊雷炸响。恰好是于无声处听惊雷。 舒同端一杯茶,不上不下,只是瞪大眼珠,先看看西凉王,再看看草狗。而后许久,心中才止不住啧啧称奇道,不得了,不得了。 陆压缓缓起身,躬身朝西凉王一拜,心服口服。 “天道如斯,无懈可击。” 棋盘之上,陆压的白子赫然是一败涂地。 西凉王却没完,不是在意这一局棋的输赢,而是计较着陆压起身后的这一席话。 西凉王摩挲着一颗棋子。静静看着草狗,这陆压如此一说,草狗就是天道了? “你说,你来昆仑是求一个前程?”西凉王随口一言,问道。 草狗轻轻点头,不知西凉王何意。 “我与他都能赐你一段前程,做神仙还是要富贵?可任你自己选择。”西凉王指着陆压,此话一出,当真是天下最大最香的馅饼从天而降,直径落在了草狗面前。且这白面皮子里的馅是肉的还是豆沙的,还能由草狗自己做主。舒同听了双眼放光,与陆压对望一眼。这小师叔怎么看上去满满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草狗不是个宝贝? “做神仙有饭吃么?”无论是神仙还是富贵,草狗都没有概念。西凉王顺手端过一盘糕点,拿过一片递过去。岳三嘴巴朝糕点一努。 “这是神仙的道!” 一块糕点,便是神仙道?舒同当时是大喜过望,这下可真捡着宝了。陆压虽说依旧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但西凉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压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头,看不出西凉王的用意。 草狗接过那见所未见的细致糕点,咽了一口口水。“那做神仙是挺好的。” 舒同心中一动,宝贝来啦! 西凉王仰天大笑,锦鲤翻腾中,西凉王一句。 “那就留下,好好做神仙!” 此时此刻,舒同方才恍惚,眼前站着的是什么人?西凉王?独眼岳三!宝贝上了门,还能转手送与别人。小师叔一眼看穿了西凉王的心思,独独自己这一百余年的岁月是白白过活了。 “民以食为天,什么道大的过天?”西凉王轻笑着起身后,往听天塔望去。 陆压望向吃着糕点的草狗,喃喃道。“天道无形,一言一语,这便也是天道了?” “安心做狼犬,安心在西凉王府中做神仙。神仙道,我不如小天师。人间道,小天师便不如我了。”西凉王转身看向陆压,轻笑道。 陆压微笑行礼。安心在西凉王府做神仙,这是与谁言。昆仑山上,昆仑山下。 草狗,狼犬? 此时此刻,西凉王的用意昭然若揭。什么叫草狗化狼犬,最是能咬人。 西凉王,座下四名义子,虎犬,獒犬,狐犬,鹰犬。西凉四犬,凶名不在人屠之下。 长子虎犬,岳山。虎牙将军,领西凉虎符六万。杂号将军品级第一人,正二品。一往无前的性子。当年独眼岳三往西一指,虎犬一路向西,西楚十五万金戈挡他不住,西蜀剑仙拦他不下,向西再向西,一直杀到了西域胡地。最后八百里加急,四弟鹰犬带了岳三的亲笔信函追到西域,方才让虎犬回了头。 次子獒犬,岳星。龙骧将军,领西凉虎符三万,三品。光头汉子,最容不得旁人摸他秃顶的脑袋。便是岳三偶尔心血来潮想要摸上一摸,往往也都是刚刚伸出手就想起了洞玄湖边那一万四千具没了脑袋的尸首,继而便意兴阑珊的将手缩回去。四犬之中,獒犬最是没心没肺,不分是非。不过獒犬也无需去分那是非,从来都是西凉王说是对的,那就是对的,西凉王说是错的,那就是错的。 三子狐犬,岳昭。破石将军,领西凉虎符三万,三品。天下第一美人的相貌长在了一个男人身上,本是豪情天纵的大好男儿,偏偏是被这张媚意天成的俏脸儿给毁去。乃至于后来做了西凉王的义子,名头却也是无端生出三分媚意。长相优柔的岳昭杀人数目之巨却是冠绝四犬。手上十六万亡魂,堪称人屠第二。 四子鹰犬,岳希。骁骑将军,领西凉虎符五万,从二品。向来独来独往的岳希一直是四犬中最为王朝内众学士大臣忌惮。为什么?西凉王膝下没有一儿半女,鹰犬心机手腕在四犬之中皆是第一,赫然是西凉王藩位最为合适的继承人。光是这一条,在此些自诩忠心的学士大臣眼中就足够让鹰犬千刀万剐。 西凉王的用意是要草狗做这最能咬人的第五犬,与这四条疯犬齐名于世。 怎么做?拿什么做?凭什么做? 陆压看一眼身形单薄的草狗,一块铁片换来一片最是荆棘满布,尸横遍野的泣血前程。陆压暗自叹息,心中道,果然是不到问鼎境不可下山,不可下山啊! 草狗吃完一块糕点,允干净了手指,心里虽说还想再吃,却不敢再往那叠糕点看去,又不敢看西凉王。低头盯着桌上那一局棋,一行一行,只是片刻居然就将那棋子布局一个不落的牢记在心。 西凉王嘴角一歪,将一叠糕点推到草狗面前,命令道。“吃完,一点不许剩下。” 草狗好奇的看了西凉王一眼,很是有些不敢相信。 西凉王军令从来只下一道的铁律此刻在草狗面前说破就破了。“吃完,快!” 草狗这次毫不客气的拿起一块,一只手不够,再伸出一只手。 陆压懂了,舒同也看明白了七八分。一老一少两位神仙此刻先后起身,一一向西凉王道喜。只是说着恭喜,至于恭喜什么?于西凉王而言,不足为外人道也。于陆压舒同而言,他们也不知道…… 陆压与舒同此次下山,本意只是为西凉王送来一壶上好丹药。此刻与西凉王下完了棋,论过了道。陆压最后奉上那一壶号称服一颗便可延寿五年的霸道丹药,便就要告辞了。 此丹药无名,道家只说是至为霸道,一人一生只可服下一颗。 大明第一任皇帝便是靠此丹,生生吊了五年的寿命。当时几乎是死而复生的老皇帝开口问一句。“为何此丹最是霸道。” 大天师方远丰如实回禀。“与天夺命,可不是最为霸道。” 只留半口气的老皇帝,满面忧容,而后说了一句话,却唯有大天师方远丰一人听到。 西凉王这边也见过了太虚观小神仙的风采,当下不作客套挽留之态,只一路送二人出了王府。西凉王亲迎亲送,这等仪仗,便是做了二十年大天师的方远丰也不过如此了。 舒同沾了小师叔的光,上山路上,欣喜之情不做丝毫掩饰。 “西凉王此番作态,便等同是首肯了小师叔天师的名号,他日问鼎下山,小师叔便就当真是紫金黄袍加身的天师了。” 陆压听了舒同这话,不知当真是高兴,还是无可奈何。点点头,一阵轻笑。 天人五境,自下而上分龙虎,金刚,道玄,问鼎,天象。 舒同天资也算是过人。三十岁时,半脚踏进了龙虎境,而后闭了半甲子的生死关方才初窥金刚,时至今日不过勉强到了道玄境的第一层。舒同自问此生怕是无望将道玄境修得圆满,更不用去想那高不可攀的问鼎境。 然而,何为神仙人物?陆压便就是了。 六岁修道,七年有成。十三岁龙虎,十六岁金刚,二十岁便就稳稳入了道玄境。 此番成就,一直只是在昆仑地界流传,天下人却是不信。不止是不信,一句“二十岁道玄境”刚一流出昆仑,天下道宗的嗤笑讥语便就不曾断过,大虚观八百年传承几乎就要在这口水声中断绝。 此番陆压是无奈下山,可有了西凉王点头承认,这天下可还敢有人不信? 当年太虚观上任掌教,也便就是陆压师尊在世之时,曾一再嘱托,明言陆压不到问鼎境,切不可踏出昆仑山。 出了太虚观,到了西王府,虽说是山上山下有别,但决计不算是出了昆仑山。可即便如此,陆压的道心却似乎还是出了破绽。神仙之道,最是忌讳人间烟火。 与西凉王此一番论道,问鼎境却至少离陆压远了十年。可陆压这一番轻笑却非苦笑,依旧是发自肺腑的快乐。 万千小道相佐,方可证无上天道。 如此一来,问鼎虽说是远了,说不准这天象反而近了。 自从那一年剑仙李太白大醉驾鹤登仙,偌大一个天元大陆,可是有三十年不曾出过天象境的陆地神仙了。 走到山腰,已是黄昏时分。 陆压转身朝山下望去,西凉王府依旧气象恢弘,磅礴大气。可此一番再看,原本那滔天阴戾之气却是淡了不少。 舒同一样老眼微眯,嘴里啧啧不绝。 陆压继续上路,给舒同泄露了一语天机。“明日这个时候,师兄便要出关。” 舒同听后先是一怔,陆压五位师兄,如今还在闭关之中的却是唯有他师父一人。可他师父入关之前明言闭关半甲子,算算年月,这才四年又七个月,说出关就出关了? 陆压一句话说完却是不肯再多说半句。舒同愣在原地,许久才弄明白,说这话的可是小师叔。小师叔的话可曾错过? 当下舒同大喜过望,望着陆压远去的背影,急忙快步跟上。 西凉王府中,岳三与一长衫客凭栏远眺。那长衫客身材瘦削,面容枯槁,双目却是炯炯,腰背挺拔如一杆长枪,一头白发随意束在背后。一脸生人勿近的长相。此刻长衫客与体态魁梧的人屠并肩而立,体格输了一半气场却是不输半分。(未完待续) 第五章 好兄弟,讲义气 当今天下,唯有一人能以此装扮与西凉王并肩而立。 天机子,韩魁。 “此子我看着心中欢喜,奈何却是有些呆傻蠢笨。”西凉王叹息,指着不远处盯着西海望去的草狗。似乎此刻,草狗还在执著于是否应该下海一探。 韩魁微微摇头,似乎对西凉王所言不敢苟同。“呆傻蠢笨?不过是少点见识而已。” “当真?”岳三独眼中透出三分惊喜。 韩魁点点头,极为笃定。“便是那双眸子,活了这么些年,没见过!” 西凉王一扬手,有了决断。“既然没有见识,那便先在王府做几年家丁,好好长长见识!” 岳三这话,听着狂妄,可就凭他岳三那二十年戎马,亲手抄了前朝国库的家底,这句话却偏偏不是狂言。那数以千万计的金银虽说七成进了大明国库,但那成堆的古玩珍宝却是大半流进了岳三他自己的腰包。 所以先说古玩珍宝一项,单与国库相比,西凉王府保管不输半分。 再比名家墨宝字画,上演过马踏清凉山那种闹剧的岳三大概是输不了。 灭了当世第一武林宗门冷月山庄的西凉王在武林典籍的收藏上更是一骑绝尘。 论百家论调,岳三一个不小心,却是输了太多。当年还是年轻,火气一上来,对着西海烧去不少百家著述,其中不乏绝世孤本。想到这里岳三难得老脸一红。当年太过冲动,顺手错烧了几卷上成的内家功法。可惜,实在是可惜。 “那将军的第五犬岂不是遥不可期?”韩魁转过头问了一句。如韩魁这般老臣,还是称岳三为将军,最为顺口。 “等得起。”他岳三从土匪都熬成王了,这点时间还能等不起么。 “这些年来倒是多了些耐性。”韩魁语气偶尔轻快。西凉王只是嘿嘿一声。 湖面之上,凉风习习,已入深秋时节的西凉过不了一月怕便要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西凉王与韩魁一齐回头,看一眼草狗。被两个当今天下分别为文治武功第一的大人物盯着看,草狗却是丝毫没有觉着不妥,如星辰般的眸子还在盯着西海海面。 “不给这草狗赏个名字?” “那就叫,岳……”岳三一个岳字出口,足足愣了一盏茶的功夫,而后却是没了下文。 韩魁见西凉王这模样,心中了然。 “也是,现在还做不了第五犬,那就便配不上姓岳。叫草狗好,好养活!” 最终,没能有幸得西凉王赐名的草狗由一名吴姓管家领着去了王府北苑,既然是要求前程,长见识,那便就从家丁做起吧。 西凉王府分东西两苑,岳三起居于东苑而西凉四犬早年住在西苑。 可现如今,四犬常年起居于行伍军营之间,除非西凉王召见,难得才有机会回王府小住。偌大一个西苑却是空空荡荡,除了往来间打扫收拾的下人奴婢却是难得再有一丝人气。 而北苑本当称不上一个“苑”字,原本不过是西凉王府家丁奴仆的居所。可后来四犬之中狐犬与鹰犬先后从这里走出,两人都是三品以上的当朝大员。普天下的文人士子都爱讲究一个出生门第,西凉王虽不在乎这些,但平白给这帮子穷酸味十足的书生落一个口舌把柄却是不行,于是方才有了西凉王府北苑一说。也算是侧面印证了“西凉王府做家丁,三州锦绣好前程。”这段戏言的可靠性。 此刻吴姓管家双手负在背后,一路走在前头,步子不大,但奈何跨的紧凑。草狗一瘸一拐,很是吃力的跟在后面,所幸总算是没有被远远甩在后面。 王府中有家丁婢女婢女数百,细说起来,哪一个不是大有来头。 要么就是父辈出身行伍,战死沙场后,膝下子女方能有机会进了西凉王府做家丁婢女。要么就便是与西凉王有旧,经过层层筛选这才能留在府中为奴。 西凉王膝下无一儿半女,倒是把这些府中豢养的此些奴仆当做子弟,女子到了一定年岁便可放出府去嫁人,嫁妆如何丰厚不谈。且说这男子们的前程则更为锦绣,除去每日要做的家务杂事,剩余的时间便可照着自己喜欢,或而习武,或而学文。王府内,设有十余名专门的文武教员负责指点。十几年来,这些家奴之中不说走出了人中龙凤的狐鹰二犬,便是五品往上的文官也接连出了二十余个。 如今,吴管家虽不知这草狗是何来历,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与西凉王同坐一桌,得了西凉王亲手赏赐的糕点……这一幕幕可是他在远处亲眼所见,再加上让草狗入府做一个三等家丁的指令也真真切切是西凉王亲口吩咐下来。吴管家不敢怠慢小觑了这一副乞丐相的孩子,谁又能断言这小乞丐此生是不是有机会一遇风云变化龙呢? 可这吴管家表面上却也不愿意对草狗太过殷勤。西凉王府中独有的五个一等家丁便是赵李王刘吴,五个大管家,每人手底下都掌管着百多号家丁,这些家丁哪一个不是如草狗这般,指不定哪天就能飞上枝头变作了凤凰。若每一个家丁,吴管家都得殷勤侍奉着,那他这个大管家岂不是做的太过憋屈了些? 不冷不热,不偏不坦。这便是吴管家这么些年来,对手下家丁们的基本态度。前程如何,都靠着他们自己去博,而吴管家力求的便是不犯错,不犯忌。安安稳稳的把他这个权势堪比一州大员的西凉王府大管家好生做下去。 草狗记忆里,一共拐了六个弯儿,三次左拐,两次右拐,再一次左拐。期间经过了三个花园,一个池塘和一座佛堂。乖乖不得了,三个花园里,光是草狗见所未见的奇花异草便有不下二三十种,最为神奇的是那园子了居然还养着黄鹤,孔雀,可真是天上仙人才有的派头。草狗心中暗道:“那权贵果真是没有骗自己,确实是要把自己留下当神仙哩!” 终于,草狗与吴管家穿过一道垂花门,于一处小楼前停下。 这小楼比起草狗之前所见的宅院少了一些轩峻壮丽,奈何却多了几分小巧精致,小楼独占一院,山石草木皆在,更有一瀑紫藤自墙头垂下,深秋时节却偏偏开的灿烂茂盛。 “以后,你便住在这了。”吴管家一把推开门,草狗却只见这房子不光外头装饰漆面气派,内头更是豪华的不得了。清一色的木板隔墙,木板铺地,桐油刷的亮闪。木板墙加木板铺地,便是草狗脑中奢华的极致。事实上,此小楼五年前走过一次水,内头雕栏装饰被烧去大半,此后只是简单装饰一番,便拨给了北苑家丁居住。 不过此刻,小楼中一名年纪与草狗相差不多的少年赤精着上身,倒立于床上。吴管家突然将门推开,少年吓了一跳,右手一软,整个人从床上摔到了地上。草狗光看着那少年摔将下来,面皮一抖,心里都不由得感同身受的暗道一声。“疼!” “呀,总算是来新人了。”从地上坐起来的少年此刻却是嬉皮笑脸,压根就不在乎身上的那点疼痛。见了草狗,当下双手抱拳,一脸江湖气的开口说道:“我叫刘舫,还请兄台日后多多关照” “我叫草狗,刘哥以后多多照顾。”草狗学着刘舫的手势,行礼道。 “不用客气,日后便是同住一舍的弟兄,咱们好兄弟,讲义气!” 吴管家轻笑一声,简单交代了草狗几句,便转而对刘舫说了一句。“府里的规矩,你好好教教他,明日一早,他随你一起做活。” “好嘞!放心吧吴爷!”刘舫一口应下。 吴管家瞧着刘舫赤精的上身,一脸的汗水,嘿嘿一笑,却不说话。刘舫是吴管家自小看着长大,虽说这孩子老是不着边际的想要去做那骑马走江湖的一代剑侠,但平日里做活勤快,乖巧规矩,也没那些花花绿绿的歪心思。把草狗-交给刘舫,吴管家心中有底,当下便离开小楼去处理手头上的其他事务。 等吴管家刚一走远,刘舫接着跳上床,取了上衣穿上,紧接着又里里外外的忙起来,嘴里也不停叨唠着。“这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便是一个义字当先,咱们好兄弟,讲义气……” 只是转眼,草狗尚未走出一步,刘舫便生生给草狗折腾出一张床铺出来,床单被褥齐全。 刘舫一屁股坐在那张新添置的床铺上,往边上拍了拍,示意草狗坐过去。却不想草狗恰一抬腿,左脚伤口处便隐隐作痛,只好一瘸一拐往床边走去。刘舫见状,赶紧跳到对面他自己那张床铺上,摸出一小盒药膏。 “行走江湖,膏药常备。草狗兄弟,赶紧试试。”刘舫也不等草狗回话,就直抱起草狗的小腿,找到伤处,帮擦起膏药来。草狗只觉那药膏恰一涂到身上便生出一股清凉之感,舒服之极。 这一夜,刘舫与草狗大谈他的江湖梦想,自然是刘舫说,草狗听。刘舫偶尔能找到一个肯耐心听他说那些梦话的伙伴,此刻拉着草狗,恍若捡了宝一般,坐在草狗床上,话匣子一开却就再难合上。而草狗一向有着足够的耐心,加上刘舫所说的东西,草狗闻所未闻,听得起劲。草狗这边兴致勃勃,刘舫讲的便更是带劲,如此循环,生生不息。 期间刘舫偶尔提到几句王府内的规矩,草狗便赶紧牢牢记在脑中。也不知这一夜是刘舫先睡着,还是草狗先合了眼。只知道第二天鸡鸣响起,两人悠悠转醒之时,草狗枕着刘舫的右腿,而刘舫的左腿则架在了草狗的肚皮上。 刘舫睁开眼,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这才暗叫不好,连忙弄醒草狗。“快快,干活了,干活了!” 草狗刚一下地,却发现他左腿伤势竟是完全好了,兴奋道:“刘哥,你的药真是神了,我这断腿,只一夜就痊愈了。” 从内屋拿出那个包子的刘舫听到草狗的这声赞叹,却是一脸惭愧,心中暗自嘀咕。 “真是奇怪了,平日没这么好效果啊!” 一人叼了一个包子,刘舫急忙带着草狗去了西海边,做那一陈不变的家务活计。做活期间,刘舫不忘继续说着他梦里那人来人往,万紫千红,繁花似锦的江湖。而草狗听着听着,心中竟也不由得渐渐对这“江湖”两字起了向往之心。不过终究只是向往之心,至于说是马走江湖还是西凉王府之中做神仙,此二者选其一的话,草狗的选择怕是不会有迟疑。 扫了一会地,刘舫看了那浩瀚无边的西海,突然开口道。 “王府内传说,这西海龙王武功甚是霸道,千百名当世高手死在了他的手上。将来我习武有成,必当入这西海一探,与这龙王一战……”刘舫举一把扫帚,做出一个持剑问天的姿势。 草狗抬头,从刘舫的肩膀看到那扫帚,眼中流光闪烁,开口说了一句。 “好看!” 恰逢这时,一声龙吟响彻天际,一条水龙自西海炸起,蜿蜒千丈,壮阔空前。刘舫与草狗刚抬起头,只一瞬,便被水浪淋成了落汤鸡。 “莫不是我把龙王给得罪了?”刘舫心中忐忑,看向草狗,犹豫着问了一句。 草狗眨眼,一口湖水如水箭般从他嘴里喷出。恍惚间,他仿若看见,一道剑光自湖底炸飞而出,直奔那昆仑山顶而去。这一去,就是千百里?当真是龙腾了。 此刻草狗心中波澜起伏不比刘舫少上半点,望着西海,愣愣出神。心中只想着昨日还好没有当真进到海里去捞那铁片,否则要是遇上了那龙王,那可真是死定了。 …… 昆仑山上,天色黯淡,太虚观内,寂静无声。 却除了那得知师尊今日便要出关的舒同。 自天未亮时,舒同便开始忙里忙外的准备。洗尘的汤浴烧好;新制的道袍,布鞋,拂尘一一备齐;将他师尊爱看的几本道经摆好了位置…… 足足忙了半个时辰,舒同环顾了几遍,想来是再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了。这才放下心来,赶去他师父闭关处,静静恭候着他师父出关。 昆仑山山势平齐,整体雄壮却少了些独奇。不似北黄山奇峰怪石天下无双,亦不似竹幕山一峰三万尺,冠绝天元。昆仑山山势厚重,雄壮如西凉铁骑,但却仅仅只是雄壮。千百里的山势,却偏偏没有几座像样的峰,可以单独拿出来评点一番。外人道是昆仑无峰,但总的来说,还是能勉强找出几座略高一些的山峰,太虚观一观之地,占了三峰。第一高峰,莲花顶,相传是太虚观祖师爷羽化登仙之地,那可真切是登了天,做了仙,可不是常人说的死了。第二高峰,绝尘境。叫境不叫峰,此峰顶有天然山洞四个,太虚观代代传人在此闭关悟道。四个天然山洞经过代代高人的简易改造,渐渐成了四座仙人洞府。太虚观中若是说有人要闭生死观,那闭关之地多半便是在此了。 却没想,舒同一溜登上了绝尘境,自清早一直等到太阳落下,却哪里有见半个人影自这四座洞府之中走出。 等天幕整片暗下来,陆压慢悠悠的走到舒同旁边,一脸奇怪的看着舒同,嘴里一阵啧啧,却不说话。 舒同看了陆压一眼,一脸委屈。“便是小师叔告诉于我,我师尊今日出关……”舒同话说一半,后半句吞在肚子里,意思却是不言而喻。无非是腹诽陆压掐算不准,白白耽误了他舒同一整日的功夫。 陆压眼睛一翻,大摇大摆的踏入了绝尘境,只留给舒同一句。 “师兄天未亮时,便就出关去了莲花顶。此刻,怕是早就换了你准备的新道袍,下山去了。” 陆压进了生死关,不到问鼎,怕是不会出来了。 舒同听了陆压这话,脸色突地一变。嘴里喃喃反复这陆压的最后一句。“下山去了……” 到得最后,舒同脸色悲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几乎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喉间嘶哑,喊了一句。“我的师父诶……” 天未亮时,一鹤发童颜的老道拎着破旧拂尘,晃悠悠的出了绝尘境,上了莲花峰,遥望山下西海烟波浩淼。 “听闻小师弟下了昆仑山,想必是你这老东西捣的鬼。”老道拂尘一甩,指着西海大骂道。 一句骂完,将拂尘插在背后,老道一改之前的肃穆脸色,老奸巨猾的一笑,开口道。 “老夫惦记着你这老伙计,这一泡尿,憋了四年又七个月。特地省下,请你品尝。” 老道双手放于身前,腰际一阵扭动。一道水箭,直直射下,当空却化作了两道漂。 “咳!老啦!”老道看着那分作两道漂的清尿,自嘲一笑。之前撒尿的时候,老道手上沾了些尿,刚要往道袍上去擦,却发现身上道袍崭新,心中隐隐有些舍不得,只好拿过旧拂尘擦了擦。 西海波澜不惊,老道却是一脸追忆,许久,一声长叹。 “老伙计,老夫此次南行,怕是回不来了。”这苍凉暮气的话语,老道说的却是轻佻,仿若是在说着晚饭味道不错这种事情一般。老道举头望着昆仑云海之上旭日东升,霞光染红了半壁昆仑山的白雪皑皑。老道忽而叹一口气,说:“唉,不说了,你保重!” 拂尘一扫,一条水龙自西海炸起,蜿蜒千丈,壮阔空前。一柄长剑带着龙吟,奔腾至老道枯瘦如柴的手中。(未完待续) 第六章 犬马 三千大道中,剑道最是傲绝。 修剑道之人踏入道玄境,便可称为剑子。天下剑子有七,冷月剑、沧海剑、昆仑剑、西蜀剑、罗辰剑、诛天剑、修罗剑。 舒同的师父,陆压的二师兄,一路向南,这便去了结那数十年前种下的因果。 昆仑剑,手里握着旧拂尘,却换上了座下首徒舒同预备的崭新道袍,出了昆仑,一路南行。 果真是再也没有回来。 这天上午,见识过了一声龙吟,天地响彻,水龙冲天,奔腾海上的壮阔景观。草狗与刘舫的心里尚未弄清楚,这到底算不算是西海龙王发怒,却就被吴管家指使着去清理西海边上的这一片狼藉。 这水龙冲天而起,摧了湖边两柱芭蕉不说,周围几座凉亭内也都积了水,一地水草落叶。 “他娘皮的!我可真是把龙王得罪了!”刘舫苦着脸,一脸惭愧的看着草狗说:“还把兄弟你给连累了……” 草狗嘿嘿笑着,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 此时此刻,草狗心中计较的却是这西海龙王到底是龙,还是人? 打扫凉亭的时候,刘舫却又从别的家丁口中得知,王府昨个刚来了两位神仙,今日王府中却又要有大事。 据说西域大月氏上月传书要进献西凉王十六匹野生龙驹,今日却是要送到了。这本算不上什么大事,野生龙驹虽说珍贵,寻常武卒便是倾家荡产也难购得一匹,但在西凉王府却并非稀奇物事。可难得的是,传说大月氏此次献马同时,进献而来的还有一匹百年难逢的野马王。这野马王性烈难驯,其余十六匹野生龙驹此刻都被乖乖的安上了缰绳马鞍,唯独这野马王依旧是被死死困在铁笼之中,尚未被驯服。野马王有多凶悍暴烈,众家丁心里自然是没有个概念。但西凉四犬自一早就先后被西凉王传召入府,这野马王的珍惜难得却也可见一斑。 只是片刻,这传说便就落了实。 西海水龙奔腾而起之后不久,一个巨大的铁笼就被百余人马拖进了西凉王府。 扫着落叶的刘舫只一眼见了那铁笼中的野马王,便就怔在了原地,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草狗握着扫帚,顺着刘舫的目光远远看去,巨大的铁笼之中,一匹高壮神骏异于同类的龙马被困在其中,不得驰骋,只能在原地跃踢嘶鸣。刘舫做了这么些年走马江湖的春秋大梦,缺的不就是这么一匹风头派头齐足的神龙马么! 那野马王马鬃如长针,周身若墨缎黑绸,虬肌层叠,腹部收紧,胸肌高耸如丘,四肢匀称,蹄坚趾固如玄铁。神马! 原本在西海边打扫的一众家丁此刻被吴管家召集,草狗与刘舫跟着人群,聚到了角落。铁笼在西海边放好,百余名着甲跨刀的西凉军士人手一面足有一人半高的巨大盾牌,将铁笼团团围住。静静候着西凉王与他的四名义子到来。 草狗看着那百余名严阵以待的西凉军士以及那铁笼中的野马王,心中好生不解,拉着刘舫的衣袖轻声问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要杀了那匹马么?” 草狗这句话刚一出口,刘舫脸色大变,急忙一把捂住草狗的嘴巴,生怕草狗再说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出来。 “不要瞎说!西凉王这是要驯马呢!”刘舫一句话说完,转头环顾一圈,所幸周围家丁的心思都放在了远处的那匹野马王身上,并没有听到草狗之前那关于屠马的大不敬言论。“在西凉杀马,可几乎是要杀头的重罪。” 草狗睁大了眼睛,神彩奕奕的眸子里闪烁着些微不解,猪马牛羊产肉,人又偏爱吃肉,屠马烹肉,这本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怎么到了这里却成了“几乎要杀头的重罪”? 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 当年神州大地群雄并起,独眼岳三便是靠着称雄诸方势力战马铁骑几近立于不败之地。做了西凉王之后的岳三,对马政更为关注,小小的一个马政司祭酒,西凉王座下第一军师韩魁的首徒才堪堪做得,虽说很有些大材小用的意思,但西凉马政之兴盛,只由此便可见一斑。 岳三麾下号称铁骑四十万,这个数字并非是按朝廷兵部登记在册的兵卒人头数统计得来,而是根据雍凉幽三州马政司登记在册的战马数量统计。 西凉马政司在西凉王的点头支持下,制定有繁杂苛刻的军法条律四十七卷,统称《西凉马律》。西凉三州实行三年后,各地拥有大型草场的州府相继参仿沿用。至此,《西凉马律》慢慢变作了《大明马律》。 按《马律》,每一匹战马从出生起便要详细记载在册,致死都不可除名。战马死后,只能割下一对前掌交由马政司入库存档,剩下的尸身,按战马生前功勋或土葬,或火葬。 而按《马律》,凡偷减马料者与偷减士卒口粮同罪,立斩无赦。战马借人骑乘,鞭笞一百。失马镫马鞍者,杖责一百。临阵失马便是死罪,更何况是草狗嘴中所说的屠马烹肉? 刘舫反复告诫草狗,不可再胡言乱语,见草狗点头之后方才敢收回捂住草狗嘴巴的右手。 “今日,西凉四犬一同回府,都是当世除王爷外,最英雄无匹的人物。我九岁入了王府,六年间只见了虎犬五次,獒犬两次,鹰犬两次,而那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狐犬却是只见了一次,还是背面,可惜啊可惜。”刘舫一开始还是在同草狗讲述,可说到最后却渐渐成了自言自语,脸上向往推崇神色愈浓。 草狗看看刘舫,再看看远处的覆甲操戈的西凉军,江湖与军伍,从来都是英雄辈出传说纷纭的地方,可这两处地方却偏偏最是水火不容。 …… 西海听天塔直直矗立,高耸入云。 听天塔前,两名男子并肩负手而立。两人面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举手投足间的那股子气质却是极为相近。 东首那人,大概四十岁左右,国字脸,面相坚毅,身材魁梧。胸口黑甲上纹一头银狮。按大明官品,官服纹兽细分为,武官一、二品狮子,三、四品虎豹,五品熊罴,六、七品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马。这一头银狮表明了这国字脸大汉乃是当朝正二品的武将大员。此人赫然正是西凉四犬之首,虎犬。 虎犬身边那人,一袭白袍,身材虽比虎犬矮小了不少,可依旧算的上修长。桃花眼凝水眸,柳眉如画,狭长妩媚。肌如羊脂,指若葱管,再加上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儿,当得起“风华绝代”四字评价。 能与虎犬并肩,又有此般长相,偌大一个西凉王府,却唯有狐犬一人。 可惜,是个男人。 当年诗鬼李隐无意与狐犬驿站相逢,一见倾心,而后写下了“此女当舞九天上,奈何执意落红尘。”的赞誉。狐犬只是一笑,抽刀削去了诗鬼文采天妒的半边脑袋,诗鬼真正变作了鬼。而狐犬只是留下一句,“喜欢看天人,那便去天上。”,从容走了。皇帝面前的大红人,未来的太子太傅,说杀就杀了。 “今早西海龙王一发威,便就腾起了一条百丈水龙。”狐犬捡起地上的一根水草,拔下老根后放进嘴里嚼了嚼。 “你说,老四这一次入塔,能闯上第几层?”虎犬举头朝听天塔望去,也不看狐犬,自顾问了一句。似乎并不在意狐犬所说的,龙王发威的奇事。 狐犬心中计较许久之后,方才犹豫开口。“上一次到了第四层,依着老四的性子,少说要到第五层吧?” 虎犬摇头,又问了一句。“上一次在第四层,老四重伤,几乎要死。最后是被守阁奴抬出来的吧?” 狐犬点头,鹰犬上一次闯听天塔,被人抬出来的时候,身上遍体鳞伤,触目惊心。与鹰犬关系最好的狐犬当日几乎就要抽刀砍了那守阁奴,却被那干瘦如柴的守阁奴一掌打翻在地,最后还被西凉王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这一次,兴许就是被人丢出来了。”虎犬将目光自听天塔上收回来,转头看了狐犬一眼,说:“义父约我们三人书房议事,老二一早就去候着了,我们也走吧!” 狐犬点了点头,开口道。“听闻,昆仑山上的那位小天师昨日自山上带下一个小乞丐来,名叫草狗。义父亲口说出了草狗化狼犬的诺言。今日召集我们,是不是就是为了此事?” “五弟?义父要收下一名义子,还需知会我等么?”虎犬摩挲着胸口的那头银狮,笑了笑。“义父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能揣度的。” 虎犬这句话说完,狐犬只是点了点头,再不说话。 当下,两人一前一后朝东苑走去。 听天塔。 四犬之中,唯有鹰犬一人获得了岳三的准许,可入听天塔一探。狐犬与獒犬是应为武功不济,而虎犬若是进去,依着他一往无前的性子,多半是要死在里面的。 第十一章书房 岳三喜欢玉器,喜欢古玩,喜欢字画,凡是好东西,他都喜欢。笼统说来,便是喜欢钱财。 虎狐二犬先后进了岳三起居的东苑。 先是穿过一道垂花门,而后径直路过当中的穿堂。穿堂两边的抄手游廊里摆满各色盆栽,大大小小百余个花盆尽是出自钧窑,皆是白底黑花彩中的上上品。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转过了插屏,先入人视野的是略小的三间厅,厅后便是正房大院。五间上房为正面,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其间歇息着黑鹞,苍枭等各色猛禽。细看之下,只见哪一只不是尖喙利爪。若是生人入了此地,没有岳三亲自带路,保管被这些个鹰隼抓啄个体无完肤。 狐犬朝其中某只雪鹰打了个招呼,那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雪鹰却是不领情,昂扬着头颅,看都不看狐犬一眼。狐犬一只手尴尬的伸在半空,与虎犬相视一眼,二人皆是一脸无奈的笑了笑。 “这扁毛畜生!” 岳三书房布置的极尽奢侈之能事。只从临窗的那张大紫檀雕螭案,便可见一斑。三尺有余的青绿古铜鼎,还悬有待漏随朝墨龙大画。 进了书房,抬头迎面先看见一块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面手书“恢拓宏远”四个大字,字迹拙劣扭曲如爬虫,却偏偏意境峥嵘。下有一排小字云,某年月日,书赐天策上将岳尤。 “二哥!”狐犬进了书房,第一眼便见了笔直站在黄花梨大理石几案前的獒犬,立即打了一声招呼。 獒犬侧过身子,光亮脑袋晃了晃,朝虎狐二犬憨憨一笑,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狐犬走到獒犬右手边站定,往面前名家法帖堆积如山的案几上看去,却发现有些日子不来,其上又多出几块价值连城的砚石来。 几案边上放有一只巨大钧窑红绿彩花囊,插着满满一囊的水晶珠球龙游梅。而案几正当中放置的却是一个清漆斑驳的瘦瘪葫芦,虽说常年把玩下来,葫芦上微微有了几丝光华,但依旧是与书房里其他摆设布置格格不入。 虎犬同狐犬一般上前两步,从怀中取出一方火泥砚台,默不作声的放在案上。继而站到了獒犬的左手边。三人按顺并排而立,等候岳三前来。 再过半柱香时辰,獒犬原本挺立昂扬的头颅低下。三人之中,獒犬智计为最下品,但视听嗅三观却最为灵敏。其他二犬见了獒犬的动作,心中明白,这是西凉王到了。 “可等久了吧。” 西凉王的声音自三人背后传来。三人急忙转身行礼。今日,西凉王一身宽袍便衣,姿容随意。之前那头对狐犬的招呼声不做搭理的雪鹰,此刻却是乖乖的立在岳三的肩头。雪鹰神色依旧高傲睥睨,但此刻立在岳三肩头,不禁平白生出三分狐假虎威的意味。 “只是刚到不久。”尊卑长幼有序,此刻答话的只能是虎犬。岳三摸了摸覆在瞎眼之上的眼罩,笑了笑,继而看了獒犬一眼。 “要是老二作答,怕是会不一样。老二,说一说,你等了有多久了?” 岳三再问獒犬。只见獒犬伸出右手,憨笑着一根一根数着手指,许久才笃定回答说:“报告义父,我等了三刻钟,大哥与三弟来了有一盏茶的时辰。” 岳三点头,父子三人一同大笑。留獒犬愣在原地,不知向来蠢笨的自己这一回又闹了什么笑话。 片刻,岳三笑罢,只见他肩头一抖,雪鹰即刻便识相的扑飞去了天上盘旋。接着,岳三双手藏在袖子里,一如寻常老翁般,慢步走进书房。 “昨个晚上,韩老头难得肯一日两卦。特意交代过,今日方能拆开锦囊。”岳三取出一金丝楠木盒,交到狐犬手中。“韩老头最爱卖弄学问,劳他亲笔写下的东西,我多半是看不懂。来,给爹读一读。” 狐犬躬身,双手接下。 楠木盒中有两块黄绸,每块黄绸之上都只有寥寥数字。 天机子,韩魁。 自春秋二十七国乱战伊始到如今的四朝鼎立,韩魁一直是天下公认的第一军师。算天下大势,韩魁当世无匹,寻眼下祸福,韩魁亦无愧于天元第二的名头。 昨夜,天机子夜观星象,只见北斗之南,太微复明。两弓相合,互抱为恒。 太微恒黯淡了数百年,此一刻竟隐隐有了重组天宫之势。 韩魁心中大惊之下,破例一日两算。再然后,便就有了此两块黄绸。 “龙马将驯,五犬可期。”狐犬读完第一张黄绸的内容,下意识的抬头看一眼西凉王。 岳三拿起案上的葫芦,摩挲了片刻,开口说:“下一句。” “剑出昆仑,江湖将乱。”狐犬取出第二块黄绸。 岳三啧啧,笑骂一句。“他娘皮的,这老东西还是不肯算错一次啊。” 獒犬听不懂这两句谶语是不是好消息,抬头见了岳三的笑脸之后,一样呵呵,憨笑了起来。岳三听了獒犬笑声,笑的更欢,许久才止住了笑意,开口问了獒犬一句。“老二啊,可知道我在笑什么?” 獒犬轻啊一声,开口愈答,却哪里知道要答些什么。半张着嘴,愣了半天,一直到口水自嘴角流下才傻笑着摇了摇头。“嘿,嘿嘿。不,不,不知道。” 谁又能想的到,那个在洞玄湖上,只因旁人摸了他的光头一下,便一口气斩下一万四千颗人头的魔头獒犬,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傻子! 狐犬与虎犬相视一笑,早已习惯了獒犬的呆傻。 早就已经贵极人臣,便是用“只手遮天”来形容这份权势都嫌差了三分力度的岳三,此刻放下手里的葫芦,亲自伸手给獒犬擦去了嘴角的口水,笑着叹一声。 “怪我,名字没给你取好!” 獒犬不好意思的傻笑着摇头。此一刻,富贵奢侈的书房内,再没了严谨的权势威严,只剩下浓郁的父子亲情。 狐犬将手中两块黄绸放入木盒之中,交还到岳三手上。岳三看了看天色,开口说:“老四此刻还在塔里?” 狐犬点头。 “那便不等他了,你们随我去见识下这大月氏所说百年难得一遇的野马王是个什么风采,顺便再看看,这第五犬到底在哪里!” 岳三故作糊涂的说罢最后一句,转身当先出了书房。岳三刚踏出房门,于天际盘旋的雪鹰一声长鸣,利箭一般朝岳三射去。雪鹰白羽大翅一展,距岳三肩头三尺时,去势一滞,稳稳落在岳三肩头。 獒犬痴痴愣愣的等着虎犬先行,自己好跟着走。而虎犬与狐犬相视一眼,心中俱是通透,面上不改有异色,也自然不敢去思索“这第五犬除了草狗还能有别人?”这种蠢问题,故作聋哑的跟在岳三后头。(未完待续) 第七章 鹰王,马王,龙王 野马王被困在那两丈见方一丈余高的巨大铁笼之中,又有百余名杀气腾腾的西凉甲士操戈举盾,团团包围。 但奇的是,野马王此刻时而腾蹄长嘶,时而低头嚼草,气定神闲,巍然不惧。 草狗看了一会那野马王,又低头望了望手上的扫帚。只觉手上活计还没做完,回头能有饭吃吗?想到可能要饿肚子,之前水龙出海的盛景与此刻大军驯马王的壮况给草狗带来的冲击感一下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又过片刻,原本小声议论着的嘈杂人群突然安静下来,草狗顺着众人的目光抬起头,只见西凉王岳三肩头立一头白鹰,身后跟着三人,大步朝铁笼走去。 草狗拉了拉刘舫的袖子,远远指着身着便服的岳三说了句:“呀,便是那个赏饭吃的权贵来哩!” 这句话出口,却把刘舫吓的更重。连忙把草狗指着西凉王的手给拍打了下去。压低了声音告诫道:“你疯啦!西凉王府之中,哪个人不是西凉王爷赏的饭吃,你怎么就敢指着西凉王说话,这要是被别人听了,没准就得断了你的手足!” 草狗起先自然是不知其中利害,听了刘舫的话语才知道这赏饭吃的权贵居然是西凉王。乖乖不得了,便是草狗从小住在凤栖山落,几乎与世隔绝,但人屠的大名与故事他自小便就听过无数,赶紧将双手藏在背后,打死也不敢再伸出来。 离开铁笼百步距离时,岳三脚步一顿。只见肩头白鹰双翅一震,嘶鸣一声,高飞至半空中。 “烈风怒雪!”刘舫远远见了那通灵一般的神鸟,不禁低声叫喊了一声,拉着草狗一同看去。 草狗看着高飞于天际的雪鹰,对刘舫脸上难以掩饰的激动神色颇有些不解。此种大鸟,无论死的活的,草狗都见过不少,虽说没见过这么白的,但白也不能当饭吃,有什么了不起的? 刘舫见了草狗一脸的无动于衷,心中了然,这草狗当真是半点不识货。有心要好好开导这草狗一番,草狗入了西凉王府,做了不到半日的家丁,这就要好好的长一番见识了。 “傻弟弟,你可看好了那天上展翅的大白鸟。此类罕见飞羽被称作为雪凤,从来只长在那高丽与我大明交界的天下第一高山,竹幕山的山巅处。千山暮雪,万里寒云的险恶气象,唯有此种得天神眷顾,敢与天一搏的灵禽方能得以生存。寻常百姓若是能捕获一只,在我大明可得黄金千两,在高丽可食邑八百户。当真是一羽千金,不曾有半点水分。”刘舫一席话说完,草狗看向天上那白凤的神情果然大变。 刘舫对白凤的来历一清二楚,但对这当今大明皇帝亲笔赐名的烈风怒雪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西凉王好饲鹰隼,天下皆知。 三年前,西凉王第四位义子鹰犬历时两月,带着两百亲随上到竹幕山,想着要捕获一只雪凤为岳三贺寿,却是意外寻到了雪凤王的踪迹。同在竹幕山巅,鹰犬的两百人小队很快便遇上了另一支为雪凤而来的军队。高丽国,千牛龙将军范典亲领精锐六百,上了竹幕山,只为那近日在竹幕山巅出没的雪凤王。 为了一只雪凤王,两军大打出手。两百对六百。鹰犬只一声死战,两国八百精锐几乎一同葬送在了竹幕山巅。后来,只留了数十残兵的范典根本不是雪凤王的对手,不仅最后的几十悍卒死在了雪凤王的喙下,一代猛将范典也在竹幕山留下了一条胳臂,一世英名葬送了大半。但鹰犬却是渔翁获利,神不知鬼不觉的摸了两枚雪凤王的卵,九死一生逃回了西凉王府。 雪鹰王的两枚卵,后来变作了两头雪鹰王,一头送去了大明京城,一头便是此刻高飞于西海之上的烈风怒雪。 烈风怒雪此刻盘旋于铁笼上方,鹰王与马王。 “义父是要让怒雪先挫下这野马王的锐气?”虎犬见西凉王放出烈风怒雪,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上前一步,询问道。 岳三一笑,点了点虎犬的脑袋,夸赞了一声。“通透!” 獒犬手搭凉棚,往天上看去。愣愣念叨着:“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怎么打得起来?” 岳三笑了笑。 “老二啊!一会我让你最后一个上,若是能驯服了这野马王,那它便就归你了!” 獒犬听了后半句,只是乐的大笑,丝毫不管若是其他人驯服了野马王,那这野马王该作何处置,也丝毫不管,自己最后出手,是好事还是坏事。 远处,一名伍长出列,小跑至岳三身前,躬身行礼。 当下,岳三从袖子里取出钥匙,交至伍长手中。“将笼子打开。” “是!” 草狗远远看着伍长跑近又跑远,知道这一群人就要开始驯服笼中的那匹马王了。 野马王此刻正嚼着草料,只见面前笼门打开,非但没有立刻撒蹄狂奔,反倒是后退两步,略微蓄力,其间马头环顾,略微查探了一番周遭的环境。百余名严阵以待的西凉甲士同时后退五步,五步之后,伍长再一举手,又退五步。动作整齐划一,传入草狗耳中,草狗仿佛只听到一名巨人用力踏出了十个步子。 马王被捉之时,见识过眼前此种生物的奸诈计谋,一时间不敢出笼,眼中精光闪烁,似在思考着脱身的办法一般,灵气十足。 恰在此时,原本在天上盘旋的烈风怒雪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声,一个俯冲,从马王头顶掠过。似挑衅,似嘲讽。 马王顿时大怒,吐了口中草料,马嘴一开一合以示不屑之情。 再然后,马王前蹄跃起,嘶鸣一声,便就算回应了烈风怒雪,只见马王身形如电,下一瞬便奔腾着冲出了铁笼。 正对铁笼出口的两名西凉甲士即刻高举大盾,拦住野马王的去路。野马王毫不畏惧,前蹄高扬,用力踏在了巨盾之上。马王力大无匹,两名甲士支撑不住,一下便被踢飞。 以往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西凉精兵悍卒,此刻居然不是野马王的一合之将。 眼看野马王只一瞬便冲开了一个缺口,就要冲出包围,但岳三却是面色不变。 若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西凉精锐只有这点本事,那他这个西凉王的位子也算就此做到头了。果然,那百余名西凉甲士阵形瞬间一变即刻补上了野马王冲开的缺口,而那两名被撞翻在地的甲士虽说受了轻伤,但丝毫不见一点迟滞,立刻站起,再次插补进了队伍。 马王一击不见成效,并不与铁甲盾墙死磕到底,去势一滞,转向奔袭。 “好!”西凉王抚掌称赞一声。 天上盘旋的烈风怒雪此刻对野马王一样有了兴趣,一声长鸣之后,双翅一震一收,化作一支利箭直直朝野马王刺去。 “嘶!”野马王疾跑一段,如此跑下去,要躲过烈风怒雪的喙爪怕是不难。却没料野马王心气极高,此刻依旧隐隐记得之前烈风怒雪在天上的那一声讥讽。 马王一个冲刺之后,猛的止蹄转身,生生在青石地上划出一道白痕,前蹄扬起,一踩一踢。 烈风怒雪一时轻敌之下,险些吃了大亏,双翅再一展,堪堪是擦着马蹄躲过了野马王这回马一蹄。 “这扁毛畜生吃了亏,少见!”岳三指着天上长鸣着的烈风怒雪,轻笑道。 烈风怒雪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但见岳三右手一挥,尽管心有不甘,却还是悻悻的飞回了岳三臂上。 岳三左手托一盆鹿肉放到烈风怒雪面前,雪凤王却是不领情,昂扬着头,视若无睹。岳三与三名义子一起轻笑。 “山儿,你掠头阵。昭儿第二合,星儿殿后。一人只有一合机会。”岳三下了命令,一言一语俱是军令。虎犬躬身行礼,以示得令。 第一合。 虎犬脚下用力,一步跃出三丈,再一步便就到了野马王的面前。 “四品。”虎犬只两步,岳三这里便有了定论。 只见虎犬右手按住马头,腰间用力,身形一转,眼看便要借力翻上马背。 “好畜生!”虎犬身在半空,无以凭借。野马王此刻却再不向前,转身一偏,虎犬身子落下之时,双脚却依旧落在了青石地上。 一合毕。虎犬当即退出围合圈。草狗眨着双眼,叹了一句。“好厉害!”也不知是在夸马还是夸人。 第二合。狐犬长袍飘飞,恍若天人般落进了围合圈。草狗只听耳边传来阵阵轻呼,刘舫拉着草狗的袖子。 “看,看,天下第一美,男子。”刘舫极为遗憾的吐出最后两字,草狗抬起头,只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一袭白袍,恍若白虹。 肌白如玉,眸若星辰,人面若桃花,笑尽了整个西凉的秋风。这一年秋天,所幸草狗是事先知道这一袭白袍是个男人,否则只这一眼,草狗就得魔障了。 野马王甩了虎犬,一路疾奔,转眼便又冲到了围合圈边上,持盾兵卒即刻高举大盾,严防死守。 狐犬几个起落,如雨燕一般轻掠至马王身后。马王后蹄猛踢,只想逼开狐犬,却没料狐犬只一闪,右手化掌为拳,砸在马王蹄上,借力跃上了马王背上。 野马王孤傲,任你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还是凶名满天下的小人屠,都休想骑在它的背上。 狐犬恰一坐上马背,野马王几欲发狂。奔跑跳跃,左冲右突,迅若闪电。狐犬死死揪住马鬃,使出千斤坠的功夫,死死控制住那野马王。过得片刻,远远在边上看着的岳三对着身边的獒犬说了句。“这马王怕是要降了。” 獒犬刚要点头,却没想,野马王此刻突然发狂。助跑一段之后,突地侧身朝围合甲士撞去。 狐犬若不动,便要撞上盾墙。轻则断腿,重则重伤乃至当场被撞成一摊稀泥。若动,马王可就算是逃脱了。 甲士若动,依临阵逃脱处置,斩!甲士若不动,狐犬必伤,一样是斩。 岳三目中精光一闪。“老三,准备上了。” 獒犬看不出所以然,只听得岳三下了命令,双手握拳交互砸了几下。“得令!” 果然,下一刻,狐犬一声叹息,飞身从马背落下。 二合毕。 第三合,只见阳光之下,一轮光亮快速朝野马王冲去,夹杂着无匹原始狂野的暴虐戾气。 野马王似也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戾气,转身一声嘶鸣。毫不畏惧,径直朝獒犬奔腾而去。 前蹄高扬,狠狠踩下。似要一蹄将这一团戾气给踩消散了。獒犬,不管不顾,一拳挥出。 “让你狂,把你狠揍一顿,乖乖让老子骑上!”这便是獒犬的道。 一蹄对一拳。 獒犬只是退了四步。 而野马王马身一翻,几乎就要倒在地上。野马王马头向天,一声长嘶。立在地上的一对蹄子用力,马身微旋,堪堪落地站稳。 獒犬一拳再出,砸在马身子上,千斤重的野马王硬吃这一拳,竟不由得侧着生生移了数步。龙象之力! 这一回,马王彻底暴怒,长嘶而奔,獒犬岂能让野马王走脱,一把抓住马王马尾,此一抓,虎虎生风。 马王后腿撒欢着踹出,獒犬另一只手出拳砸在马蹄上,却还是被踢的倒飞。马王一蹄踹的獒犬够呛,却不停下,第二下,第三下,接连踢出。 “这还是马么?”狐犬桃花眼微微一眯,一脸惊诧。 “得有两品武夫的实力。少说。”虎犬估摸着说了一句。 岳三点头。“让老三回来,再这么下去,便要死在马蹄之下了。” 狐犬即刻朝獒犬挥手,大喊一声。“义父下令,叫你回来。” 三合毕。 岳三见了獒犬灰头土脸的走回来,一阵大笑,边笑边骂。 “他娘皮的,这一头畜生我岳三治不得?都给我上,降服此马者赏千金。” 岳三话音传出,前方百余名甲士却依旧做围合之势,似对千金打赏无动于衷。军务在身,半途而退者依临阵脱逃处置,斩! 百余名甲士,高举大盾,不动如山。 这,便是西凉军了。 那一边,西凉甲士不动如山。这一边,王府家丁却是摩拳擦掌。 草狗只感到周遭众家丁皆蠢蠢欲动,原本周围平静淡薄的气机猛然骤变。草狗身边的刘舫更是已然朝前迈出了一步。独独草狗,长到如今十二岁,除了铜板再未见过其他钱币,遑论金银,完全不明白千金赏赐到底是个什么概念,故此对驯马一事并不上心。 草狗先前见了野马王接连好几脚踹在那光头大汉身上,眉头紧皱,面皮发抖,心里连叹几句真疼。却见那光头大汉却是连哼都不哼一声,当真是英雄了得。 “走马江湖,本大侠可是万事俱备只欠马王了,弟兄们,我先上了。”刘舫朝身后打了一个招呼,奔腾跑出。 下一瞬,只见刘舫几个起落,一马当先冲出了人群。只这几步,没有五六年的功夫底子怕是难以走出。 “有些胆色!”岳三远远见了敢为天下先的刘舫,轻赞一声。然而此刻岳三的目光却未在刘舫身上停留太久,反而越过跟在刘舫身后朝马王冲去的人群,最终定格在立在原地的草狗。 只见草狗手握一把扫帚,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愿上前凑热闹,亦不知自己此般作态是不是犯了王府忌讳。 “看,那便是草狗。昨日昆仑山上小神仙给我带来的天道。”岳三嘴巴一努,身后三犬即刻顺着岳三目光看去,只见草狗持一把扫帚,如西凉甲士一般,不动如山。 韩魁谶语,马王将驯,五犬可期。 可这草狗站于原地一动不动,便能将马王驯服了?若是如此,可当真是天命所归了。 向来只信铁骑不信天命的岳三皱了下眉头。心中暗道一句,我倒是要看看,这条草狗要怎么化作狼犬。 岳三一念至此,只伸手一挥。 獒犬即刻会意,片刻便搬来一张紫檀木太师椅。岳三大大咧咧于西海边坐下,百人驯马王的盛景权当是一出调阵子戏了! 再往远处人群望去,却见马王左突右撞,气势决然。然而王府众家丁却不似想象中那般孱弱无能,百余人中八九品武夫足足占了六成,甚至还有不少刘舫这般可以一击之力,透甲三重的正宗七品武夫。 百余名家丁一拥而上,其中不少得了驯马用的马套,几十个马套一齐套向马王,片刻便将马王逼入了绝境。 众家丁没想如此便就降住了马王,俱是面露喜色,只差当下便开始议论这千金赏赐要怎么分配。 不料,已入绝境的马王一声长嘶,这一声嘶鸣,恍如龙吟,震得众家丁心中大骇。 众人再一眼看去,哪里是恍如龙吟,这可不是真真切切的龙吟? 马王一怒,天地色变。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天空浓云如墨,魔气翻滚。 一条虚幻无实质的金龙从黑云中探出巨大的龙头,只一声嘶吼,天地变色。天龙冲天而起,于马王背后环绕而旋,气势睥睨。 天龙虚影! 不过奇的是这一条天龙双目空洞,却好似龙目被人以鬼神之力生生剜去一般。 无目天龙,狂怒而啸。(未完待续) 第八章 读书 无目天龙,狂怒而啸。 便是那向来以悍不畏死著称天元的北凉甲士见此一幕,心中也不免惶惶。 “大月氏早说这龙马王乃是货真价实上古时期才有的龙马,这下决计是错不了了!”岳三见了这一幕,面上却看不出半点惊奇,只是一阵呵呵轻笑,不以为意。 “传说,此种得了龙魂的神马,若是真正发起怒来,可比得上龙虎境的高人。”狐犬沉吟声传入岳三耳中,岳三笑着点头。 虎犬皱眉,龙虎境的高手? 再看那众家丁驯马王。 马套牢牢拽住马王项颈,众家丁牢牢抓出马绳,拼死不放。 然而马套可套得马,却又如何能套得龙? 马王被众人逼急,双目之中怒火几欲择人而食,天龙虚影一胜更胜。 当下马王四蹄奔走如飞,几番冲撞碾压,一晃便有二十余名家丁受了重伤,条条马套尽数被马王甩脱! 只一晃,势如奔雷的马王便就甩脱了众家丁,往前疾奔。却见刘舫不知何时跑到了马王的前头,手上拿一副套马绳,拦住了马王的去路。 可刘舫此刻站在马王面前,望着那金光闪闪,咆哮狂怒的天龙虚影,心惊胆战,彻底没了那一丝舍命相搏的勇气。 不远处的草狗见刘舫危在旦夕,心中一急,也不知手上握着的是为何物,下意识的一步踏出,用力将手中之物掷出。 远远坐定的西凉王只见一把扫帚直直飞向马王,最后狠狠打在了马腹之上。 这一掷,在常人看来,除了力大势沉再无其他出彩的地方。然而到了那亲手灭了冷月山庄,看过百来卷绝世剑谱的岳三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草狗这一掷,隐隐有剑气,浩然剑气! 剑子出剑,气机牵扯,聚势运力,除了可见一剑奔腾千百里,更有浩然剑意,萦绕天地之间。那滔天剑意一出,仿若天地之间,唯有一剑,鬼神难阻,仙佛难挡。 草狗这一掷,气机自然不足,但那一往无前,纵横无忌的剑意却是货真价实,非浸淫剑道多年的高手难以施展。 看出了一些门道的岳三腾地从椅子里坐起来。 此一刻,岳三对自己亲眼所见的这诡异一幕不知该如何解释。从诧异到疑惑,从疑惑到惊喜,最后岳三的心里终于是起了一丝爱才之心。喃喃半句:“当真是天赋异禀的……” 马王在刘舫身前一丈处,停下了奔腾如飞的脚步,转身看向草狗。 草狗看了看掉落在地上的扫帚,又看了看高壮神骏的马王,如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抓抓头,很是不好意思的朝马王笑了笑,以示歉意。 然而马王却是不领情,马目冷冷盯着草狗,鼻间冒出一阵阵白气。 一把扫帚就想挡下他盖世无双的马王?这在马王眼中无疑是一种戏弄! 怒,极怒! 草狗见了马王的眼神,心中突地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只来得及咽下一口口水,便见那马王背后的无目天龙再次咆哮一声,马王即刻撒蹄朝草狗狂奔。那奔腾的气势,似要一蹄将草狗踏成齑粉。 岳三眨一眨眼,却见马王离草狗只剩下三丈的距离。 岳三左手微抬,只需一个手势,藏身于暗处的王府高手即刻便能将草狗救下。 传闻西凉王府五步一暗哨,十步一明岗。负责保护岳三安全的王府高手数以千计。而实情是,西凉王府豢养的江湖高手,犬马死士即便不如外界风闻的那般多,却也不会少上半点了。除了明面上的西凉铁骑护卫,还有无数隐匿于暗处的不出世高手。 独眼岳三从一介土匪做到了如今权柄滔天的西凉王,靠的是那马踏七国的无上功勋不假。可古往今来,如岳三这般能征善战的大将层出不穷,可西凉王却偏偏独此一家别无分店。远了不说,就说岳三前半生最大的对手,楚将潘离。一样与岳三并肩于春秋五大名将之列,可人家的下场凄惨,满门死绝不说,却还偏偏不是战死沙场。岳三一个离间计,一夜之间,潘离满门上下一百七十四人,尽数人头落地。岳三不知以何物为饵,竟买通了潘离的得意门生,以一纸文书,灭了传承数百年的大楚王朝。岳三心术权谋,驭人之法当世无双。 用岳三的话来讲,是人就都会有一个价码,或是重金,或是美婢,或是名利,或是权位。 马踏冷月山庄的那一场武林浩劫。世人只知西凉王的西凉铁骑,一夜之间踏平了冷月山庄。可哪里能知道,若只凭铁甲长戈,没有冷月山庄内诸多品性不佳,实力确实无比强横的“叛徒”的配合,岳三能在一夜之间,割草般杀尽那一百四十名两品以上的剑道高手? 两丈,岳三左手抬到一半。藏身于暗处的王府高手气机猛然释放,却又在下一刻消散殆尽。 那马王直面草狗仅有一丈距离的时候,草狗那对眸子里竟是突的闪过一阵明亮,黑云之下仿若星辰。马王身后那尊天龙虚影见了这光芒,如遇克星般颓然消散。 此一时,马王好似看到了什么荒诞诡异,恐怖惊魂的画面一般,只来得及发出半声绝望的嘶鸣,便就前蹄一屈,生生跪倒在地,自草狗身旁一尺处猛地倒地滑过。 众人远远看去,只道是天龙跪了草狗。 可当时是,草狗只觉耳旁呼啸成风,唯一做的长脸面的事情便是忍住了胯下的那股尿意,没当场吓尿了裤子。 漫天烟尘散尽,只见草狗双腿打颤,神情呆滞,显然是被吓跑了魂。 而跪倒在地,擦着青石板生生滑出一丈有余的马王遍体鳞伤,看似气息奄奄。 却没想,草狗这头还没回魂,那边马王却又再次生龙活虎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迈着小碎步,如小妇一般跑到草狗身边,发出阵阵讨好般的轻嘶。 见了这一幕的岳三,心里总算是服了。 虎犬与狐犬对望一眼,心里有数。而獒犬愣愣看着草狗,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或许是什么都没在想。突地,獒犬转过头,朝听天塔方向看去。只见一道人影自听天塔飞出,直直落进了西海,扑腾出一阵水花。 岳三右手摩挲着下巴,打趣道:“这下五犬可算是齐活了。” 五犬,齐了。 当日,众人只以为是草狗驯得了马王。 到了正午时分,千金赏赐却是记在了众家丁的头上,即时划拨了下来,似乎西凉王那边并不认为驯服马王乃是草狗一人之功。 此番作态,却是让众家丁心中疑惑消散不少。 “这便是了,那马王多半是耗力过多,才会失蹄倒地,这草狗不过是一普通孩童,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驯的了马王?” 一日之间,从默默无闻到声名鹊再到名声落寞,经历过人生此种大起大落的草狗却是懵懵懂懂。等那五两赏金到了草狗手上的时候,草狗这才惊魂甫定,摩挲着那一锭号称能换一家包子铺的石头,对周遭的变故不知不觉,似乎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一样。只是突地有一家包子铺被他握在手上,只是这样便就让草狗觉得无比踏实了。 可既然是岳三当着三犬的面点头承认的第五犬,五金的赏赐自然是太过寒酸。可西凉王座下的犬可曾寒酸过?大抵是没有了。 晚些时候,吴大管家亲自到了草狗住处。 恰好看到刘舫拉住草狗,一本正经的行那所谓的江湖报恩之礼法。 “兄弟,今日你救我一命是决计做不得假的。我刘舫他日既然要行走江湖,这份恩情自然是要依着江湖规矩还给你的。” 草狗恰要说话,却只见吴管家推门而入。 “哟!吴管家。”刘舫回头,只见吴管家于小楼门前站定。 吴管家淡淡的嗯了一声,朝两人点了点头,单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草狗,王爷召见。” 岳三约见草狗,吴管家一路将草狗带至东苑。 当年东苑于昆仑山脚落成,依山势而起,盘踞于洛城。东苑因岳三而名扬海内,却凭着其本身筑建形态的匠心独运名震天下。 便是向来不齿岳三为人的筑造名家谢胜都亦是对东苑不吝赞颂之词,极尽宣扬称颂之能事。 在谢胜所著的《营造法式》卷一九六引《王苑故事》内对东苑有详细记载:“西凉王城中造东苑,穿地构山,长数百丈,植莲蒲,缘岸杂以奇木。其上有通波阁,跨水为之,遥对西海。南有临风亭,东有望月轩,轩后隐士阁,阁北有正武堂,堂前有射堋、马埒。其西有乡射堂,堂安行堋,可得移动。……(其间百座小楼略过不计)前有高山,八百力士移昆仑七日而成,山有石洞,潜行宛委二百余步。山上有阳云,听海,揽月三楼,极高峻,远近皆见。” 至于从未得幸踏入过东苑一览的谢胜是如何依着自己想象就把东苑的千般布置描述的分毫不差那就只有天知地知了。由此可见,这天下能人万千,有人如韩魁,精卜算,有人如谢胜,擅瞎蒙。 吴管家一路东转西逛,摸约前行了半个时辰之后总算是将草狗带至一处小楼前。吴管家于小楼门前三尺处站定,不敢再上前半步。小楼坐落于花苑之中,映衬于草木,小楼之后更是远借听天塔之景。依着营造法式所记载。此小楼无疑便是隐士阁了。 门外没有明卫,但四下暗哨到底有一百还是八十,便就只有岳三自己才清楚了。 “王爷。”吴管家之前几步,刻意踏重,以示人来。虽说四下寂静,但吴管家此刻出声却也不显突兀。 “让他进来。”岳三的声音自小楼内传来。 “是!”吴姓管家转头给草狗使了一个眼色,草狗得了吴管家的指示,缓步上前。而吴管家等草狗推门进了隐士阁之后,再不敢久留,当即转身走开。 此间小阁内,四壁之上虽不见岳三书房那般珠光宝气的装潢,但却也是上上等的“石灰垩壁,磨使极光”制式,满是清逸悠远之感。 岳三当堂正中,斜卧在榻,眯着独眼,借着榻边那数十颗大过草狗拳头的夜明珠,快速翻阅着一本道家典籍《尉都子录》。 见草狗战战兢兢的走进屋内,只发觉这草狗此刻望向自己的眼神却是有些不对。岳三只是细想片刻,便就将其中缘由猜了一个大概。 “知道我是何人了?” 草狗赶紧点头。 岳三一笑,继续看书。半天才有抬起头,轻声问一句。“想做狗么?” 草狗眨了眨眼。摇头。 “为何?”岳三继续低头翻书。 “狗吃屎。”草狗的理由倒是新颖的让岳三感到有些意外。 “那想做狼么?” 草狗眨了眨眼。摇头。 “为何?” “狼吃人。”草狗低头看着脚上崭新的布鞋,越看越是喜欢。许久才开口补充了一句。“我不吃人。” 岳三轻哦一声,轻笑道。 “狼犬吃肉,做不做?” 草狗想了许久,虽说狼犬太凶,可既然是能吃肉,也便就管不了许多了。终于,草狗点头。 岳三点点头,一本《尉都子录》翻到了头,继而又抄起一本禅教佛典《金刚经》看了两眼。 “认字么?”岳三继续发问。 草狗眸子转了转,华光流转,颇有些得意道:“认得。” 关于认字,草狗自小便跟在村里老先生屁股后边学,至于后来村中族谱上数以千计的姓名他都可一一识得。 岳三放下手中《金刚经》,转身指着身后墙上那块大匾,问道:“此四字如何读?” 草狗抬起头,只见匾额之上,龙飞凤舞着“一无是处”四个大字。也不知作者是何方大家,只是四字,便将胸中那一腔怀才不遇的悲愤与怨恨书写的淋漓尽致。此番情感动于心,成于字,隐隐可与天地合。 可草狗从未见过如此狂乱的行草,辨认的颇是艰难。 “一无,是,是,处?”草狗揉了揉眼睛,等见了岳三面上的那笑容,心里这才有底。笃定道:“一无是处。” 岳三又换一本书,这一次却是换成了《雨亭习剑录》。 当年,七剑子中排名第六的诛天剑成名之前,于雨亭习剑,半甲子的练剑心得尽数记于此书之中。岳三手中这本更是珍贵,正是诛天剑手书孤本,字里行间,一撇一捺,尽是浩然剑意。 “要做狼犬,先要读书。五本书里,你选一本。”岳三抄起身前五本古籍,除去之前岳三翻阅过的《尉都子录》等三本,还有巨儒董舒所著《陋室七言》与无上内家心法《黄庭经》。 草狗依次扫过五本古籍的书名,只见那雨亭习剑录五字却是出奇的好看,分外引人。 “《雨亭习剑录》。”草狗一字一顿的报出书名。 岳三面色有惊有喜。而后摩挲那剑谱孤本片刻,缓缓开口,命令道:“这剑谱,你只许看,不许学!在此地读熟,直至倒背如流。” 一番话说完,岳三挥一挥袖子,出了隐士阁,只留草狗与阁中数十枚夜明珠相伴。 余下四本名家巨著却是未曾带走,一并留在了榻上。 草狗见西凉王远远走了,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几步,捧起那本《雨亭习剑录》慢慢翻阅起来。 习剑录中记载俱是如何御剑使气,从其一开始的如何一剑破三甲,到最后的御使剑罡如落雷,皆有详细记载。不过草狗虽说认字,但却偏偏未曾正经读过一天书,故而全然不知句读,很多句子难解其意。一遍看完,仅是看懂了三成白话,余下的句子便是决计读不懂半点了。但仅是这三层却也足够让草狗大开眼界。 这一夜之间,草狗终于知道,武夫分九品,是为修炼。一品之上有五境,分为龙虎,金刚,道玄,问鼎,天象。此五境是为修道,天象之后可登仙,或踏鹤仙去,或立地成佛。如此,仙途大门总算是在草狗面前,开了一条光缝。 岳三临走之前层叮嘱草狗,要将这剑谱倒背如流。 草狗只细细看了习剑录一遍,便勉强可从头至尾默写一遍,但离倒背如流的境界却还是差了些许。等草狗再将习剑录翻过一遍,竟当真是合上书本,从末尾最后一字起,细细倒背过去,不说倒背如流,但却也是不差分毫。一本书背完,阁楼上却是发出了一声异响。只因声响不大,草狗并未察觉。一本习剑录已算是倒背如流,草狗看着余下的四本巨著,竟是忍不住好奇一本接一本拿起来翻阅过去。 佛法有云:“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这一季黄花凋零之时,连“般若”为何物都不曾知晓的草狗,硬是将整本《金刚经》一字不落的刻在了自己心里。 而《尉都子录》中记载昆仑仙宫的句子,草狗却是读懂了大半,事后嘀咕一句。“这说的不就是王府么。” 《黄庭经》的句意最是晦涩不明,草狗整篇看完,茫茫不知所以然,当下只是将内容记下,一时之间,草狗也不求通达寓意,只求死记硬背,如抄书一般一字不落的抄进心里。 最后翻完的乃是《陋室七言》,糅合道家、法家等诸子思想,提出“天人感应”“君权神授”“大一统”等主张的此种儒学乃北唐一家独有。(未完待续) 第九章 贪 上一回说到草狗被传至隐士阁背书,只细细看了习剑录一遍,便勉强可从头至尾默写一遍,但离倒背如流的境界却还是差了些许。等草狗再将习剑录翻过一遍,竟当真是合上书本,从末尾最后一字起,细细倒背过去,不说倒背如流,但却也是不差分毫。一本书背完,阁楼上却是发出了一声异响。只因声响不大,草狗并未察觉。一本习剑录已算是倒背如流,草狗看着余下的四本巨著,竟是忍不住好奇一本接一本拿起来翻阅过去。 佛法有云:“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这一季黄花凋零之时,连“般若”为何物都不曾知晓的草狗,硬是将整本《金刚经》一字不落的刻在了自己心里。 而《尉都子录》中记载昆仑仙宫的句子,草狗却是读懂了大半,事后嘀咕一句。“这说的不就是王府么。” 《黄庭经》的句意最是晦涩不明,草狗整篇看完,茫茫不知所以然,当下只是将内容记下,一时之间,草狗也不求通达寓意,只求死记硬背,如抄书一般一字不落的抄进心里。 草狗最后翻完《陋室七言》,这糅合道家、法家等诸子思想,提出“天人感应”“君权神授”“大一统”等主张的此种儒学乃传承自汉朝,北宋改良,大明发展至巅峰。 诸家学问,一夜之间,被草狗囫囵吞下。虽不免有种浓郁的牛嚼牡丹般的痛惜之感,但如草狗此般作学问,却是无意之中消弭了先入为主的弊端,说大了便是契合天道。 几家学问交融并济,交互对草狗的眼界思想带来冲击。而草狗却可自在的独立于外界,不偏颇,不独斥,作冷眼旁观之态。随心所欲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当真是潇洒飘逸,当真是做天大的学问。 可若真要如此做学问,除了要有草狗这般过目不忘的妖孽天赋,且还要有西凉王府藏书百万的恢弘手笔。 但最重要的是,草狗还需要一名学识冠绝天下,三教九流无所不精,儒释道皆作学问的老师来作引导。 此刻,前二个条件,草狗皆已是具备齐全,独独是缺了一名合适的老师。 西凉王府有一人。 他学富五车,博古通今,可知天地,通鬼神,才情之高足够担当此番重任。 而此人此刻恰好坐于隐士阁二楼。 当草狗倒背《雨亭习剑录》的时候,此人原本运笔如飞的右手猛地一颤,那支质地极佳的关中狼尾豪却是不慎落到了案上,发出一声异响。 “奇才。”韩魁轻轻拾起掉落在案上的狼毫,再没了练字的兴致。将手中狼毫笔往案边以翡翠仿竹纹的笔筒中随意丢去,抽过一张便值半两纹银的柳州生宣,轻轻拭去虎口墨迹。 韩魁身前案上放几片形制完整的龟甲,半截火烛,三片铜板。 龟甲乃是产自通州极富盛名的荆龟,素来背负着水鬼的恶名。韩魁师承天机谷,谷中却是大量饲养此种妖龟。取破壳三日的小龟龟甲用以卜算。据说此种背负人命的妖物最是通灵。 韩魁单手一扬,半截火烛突地点燃,火苗甚是明亮。以明火烤灼龟甲,以龟甲裂纹契合周天十六卦卦数以卜吉凶,乃是天元大陆最为通俗普遍的卜卦之术,却也是最为灵验准确。 片刻,龟甲开裂,纹理清晰。上坤下乾之卦。 “天地交,泰。辅相天地之宜。不错。”韩魁轻笑,对此卦象颇是满意。再一细看,却见原本上坤下乾的卦象突地一变。 “初九爻辞?” 韩魁皱眉,缓缓放下龟甲,摸过案上那几枚已被摩挲光亮的铜板,轻轻掐算。 “拔茅征吉,志在外也。”终于,几十年始终一个表情挂在脸上的韩魁此刻突然有了一丝笑意。 楼上,韩魁一卦毕,心情大好。 楼下,草狗抱着书,对于二楼上的情形,浑然不觉。 此刻草狗重新翻开《雨亭习剑录》,只读着其中讲述的几种练剑之法,愣愣出神。 岳三走之前,曾扬言,这书中记载武功,草狗只可看,却不可练。 既然是西凉王吩咐下来的命令,草狗自然不敢违逆,但此刻草狗心中却是另有算计。 “这书上记载有三种威势无匹的剑罡修炼之法。刘哥也练剑,但却苦于上乘剑谱千金难求,纵然他已是勤修苦练,往往也都是事倍功半。西凉王只说我不可练,却没说我不可教刘哥练?” 草狗心中打算片刻,继续小声嘀咕道:“刘哥剑法有成,他日走马江湖定是大大的安稳。” 当下,心中有了此一番打算的草狗,看书兴致愈高,转眼又将《雨亭习剑录》前后翻阅几遍,不敢有一丝错漏。 而此刻正在北苑小楼里来来回回的刘舫正准备着一大桌的吃喝,只等草狗回来,好好报答草狗白天的那一番救命之恩。忙里忙外的刘舫丝毫没有觉察到,一个巨大的馅饼就要砸在他的头上。 是夜,月如钩。 夜深,草狗沉沉睡去。韩魁起身走到暗窗处,透过折子栏朝草狗望去。 “拔茅征吉,志在外也。”韩魁反复低吟此两句卦文,许久才抬起头自言自语道:“这个‘外’字不知指的是京都的朝廷,还是这片盛景不再,繁华却依旧的江湖。不过无论是那种意思,这第五犬都算得上是天赐奇才。” 第二日,草狗当着岳三的面将《雨亭习剑录》倒着背诵一遍,惊的那向来自觉见多识广的岳三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岳三捧着《雨亭习剑录》,心思却是全然不在剑谱之上,独眼时而看向草狗,时而看向剑谱。 “背是背下了,可曾读懂此书?” 草狗抬起头,怯生生的看了西凉王一眼,摇了摇脑袋。 岳三“嗯”了一声,放下手中《雨亭习剑录》朝草狗挥挥手,示意草狗退下。等草狗走远之后,岳三毫不在意的将手中《雨亭习剑录》随意丢开,两腿一甩,侧躺在了软榻之上。 “听闻昨日你坐于阁中练字,一夜未出?”岳三伸手摸了摸眉心的伤疤,对着空气问了一句。许久,韩魁缓缓从阁楼之中走下来,随身带着的还有一个木匣。 岳三见了韩魁手上的木匣,心中有数,问了句:“昨晚可是又卜卦了?” “只为这草狗。”韩魁将木匣放在岳三的面前。 “此子能劳你卜上一卦,倒是好大的面子。”岳三活动了一下脖子,伸了个懒腰,却是懒得去打开木匣,随口问了一句。“卦象何解?” “一夜之间,这草狗不仅能将《雨亭习剑录》倒背如流,而是连带着将《黄庭经》、《尉都子录》、《陋室七言》与《金刚经》一同给背了下来。”韩魁并不回答,反是将他自己昨夜的见闻给说了出来。 岳三再次差点没把舌头咬了,忍不住问了韩魁一个蠢问题:“当真?” 韩魁点头,很是笃定的回了一句:“当真。不过背是背下了,但句读不知,词意不解,五家学说俱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岳三坐正了身子,想了一会,慎重道:“光是这过目不忘的妖孽本事,这草狗便是万里挑一的奇才了。” 而后,两人沉默片刻,岳三再问:“你的卦象何解?” 韩魁打开木匣,只见木匣之内躺着一片黄绸。 “辅相天地之宜。” 岳三独眼之中,闪过一丝失望。“一子落而天道出,一帚出而剑意生,一目怒而马王跪,再加上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如此造化只是一个辅相天地之宜的卦象?” 韩魁一笑,说了一字:“贪。” 岳三听后理所当然的哼了一声,老脸不红,开口回道:“当年你师尊说我此生可得五犬,前四犬既然已成定局,对这第五犬的要求自然是要高上一些才行。” 韩魁再笑,再说一字:“看。” 韩魁揭去第一片黄绸,只见一枚龟甲扣着另一片黄绸。 “拔茅征吉,志在外也。” 岳三此刻面上终于再难藏住狂喜之色,一拍大腿,喊一句。“好!” 草狗独自一人,依着记忆东拐西歪走出了如仙境一般,百座楼阁交互矗立的东苑。等草狗走出东苑,再回头望一眼那至壮至雄的东苑,竟是不由得轻叹一声。“真好!” 此一刻,草狗一句真好,由心而生,贪嗔痴慢疑,一念贪起。众生贪爱世间男女、色声香味触法及财宝等物,无有厌足。此一念,虽覆禅心,却偏偏是世人进步的动力源泉。 岳三不贪,如何做得西凉王?岳三之贪,贪权贪利。 韩魁不贪,如何做得天机子。韩魁之贪,贪学贪识。 便是那昆仑上心求天道的陆压天师,岂就不贪了?贪!陆压之贪,贪于天道。 此刻草狗,心中开了一窍,对美好事物有了羡艳之情,便就起了贪欲。这贪欲尚且纯洁,此刻便是草狗自己都不知道,他贪求些什么东西。是贪于情爱还是贪于名利,贪于武道还是贪于兵马职权都未成定数,就好像一张白纸,而执笔人却是岳三,岳三在这张白纸上任何的一笔一划,都足以影响草狗一生。 等草狗一路走回北苑,到达他与刘舫住处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 等了草狗一夜的刘舫此刻已是做完了今日分配的活计,拿着一根竹子在院中练剑。刘舫照一本粗劣剑谱埋头苦练,对着一个自己扎的稻草人,一剑一剑刺出去。 “这一式剑,理当直刺,存一个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心念气势,如此刺出,方可显现剑招威势。”草狗远远见了刘舫一剑刺出,方向有些偏斜,当下便就依着《习剑录》中所记载,照搬原话,出声提示。 刘舫练剑练得痴迷,只听得耳边传来一阵提示之声,当下也不做细想,只是乖乖照做。刘舫收回手中竹剑,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虽千万人吾往矣。”一剑直刺。 草狗站在远处却只觉刘舫气机陡然变得锐利,一剑刺出,隐隐有一种不知名的气势于竹剑同行,刺向目标。 “噗!”一声异响传出,竹剑未曾碰上稻草人,稻草人上却硬是破开一个半指宽的口子。 刘舫与草狗都是一下就傻了眼。 “这么厉害?”刘舫愣了愣,这才朝草狗望去。 还未等刘舫惊诧着开口询问,草狗这边自己就先老实交代了。“王爷昨夜命我去背剑谱,刚才我说的都是剑谱上记载。” 刘舫一脸羡慕的看了看稻草人身上的破洞,又看了看草狗。“那可是天大的幸事。” “王爷不让我练剑,不过我可以教你练。”草狗欢喜的说道。 …… 草狗于王府住下之后,每隔三日被传去隐士阁背书,每次都要背下数本古籍才罢休。这些古籍或而是首屈一指的内家心法,或而是儒释道经典,又或而是不出世则已,一出世便会在江湖上掀起滔天波澜的剑谱刀法。背书以外的其余日子,草狗便又如寻常家丁一般,上半日做活,下半日指点刘舫练剑。日复一日,一月时光悠然得过。西凉的大雪也终于落下,草狗呆呆坐在北苑围墙的旁门边看着那漫天大雪,心里只挂念着凤栖山落里的那些人儿此刻可还过的好么?刘舫今日难得不练剑,主要是草狗没见过西凉的雪,硬是要来门口看,刘舫没了草狗指点,练剑的兴致也不高,便就叼了根甘草陪着草狗来到这旁门观雪。 北苑旁门地势高极,放眼远眺可见茫茫北海,也可见东苑百十楼于风雪中隐绰,正应了美不胜收四字。西凉大雪极寒,向来不见鹅毛纷扬的景致,阵阵雪珠如铁砂落下,只是眨眼间便就砸在了地上,遮天蔽日如风沙。 西凉王府中门向来紧闭,若非是上一回陆压这样的神仙人物送丹药而来,西凉王府的中门这一整年怕是不会开启一回。而一般州牧被岳三接见,得幸能从侧门入王府已经是天大的殊荣,平日里,北苑这旁门便算是西凉王府最重要的出入通道,一天十二个时辰,三队西凉军分三波,每四个时辰换一次班轮番看守,一般家丁都不得随意在此地停留过久。 然而此刻草狗在这旁门高达一尺七寸的门槛上坐了一个下午,守着旁门的这队西凉军却是视若不见,其间缘由倒也不难猜测,总归是有王府中的大人物暗中为草狗打点了一些事务。至于是西凉王岳三的意思,还是天机子韩魁的安排,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的殷勤就不得而知了。 黄昏前,黄昏,黄昏后。 漫天大雪构成了西凉天地间的主要色彩格调,灰茫茫的一片,再没了别的变化,草狗也只能凭着直觉来区分出一日间的时间变化。 “在看些什么?” 草狗看着大雪看的痴迷,丝毫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阵阵脚步声,等这一声不怒自威的声音传到草狗耳中,草狗方才发现身边那一队西凉军与刘舫早就已经匍匐在地。这一月来,已将王府中各项规矩了解清楚的草狗自然知道,能让西凉军此番做派的人物只有一个,西凉王来了! “参见西凉王。”草狗当即转身跪倒,膝盖乃至半截大腿都被埋进了大雪之中。岳三见了待人接物,言辞礼仪越加得心应手的草狗微微一笑,抚了抚镶着雪貂皮绒的衣袖,示意众人起身。又是一声铁衣碰撞的铮铮之音。草狗跟着西凉军一同起身,低着头碎步至西凉王手下。 “小的在看这大雪。”西凉王问话从不问第二遍,草狗听得之前西凉王的问话,起身之后急忙回禀道。 “看雪。”西凉王只是点头,念叨了一声看雪之后,不再说话,只是如草狗之前一般,举头看向那漫天风沙一般的大雪。西凉王仰着头,看天慢慢黑去,晚风还新,时光却有些旧了。独眼岳三终于一叹,只是轻声说了句。“少了好些琉璃世界的风景,比起当年的那场雪,差远啦!” 刘舫微微抬头,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嘴巴微微开合,到底没有发出声来。 那一年,大雪漫了京城,西凉王麾下十七名死士同去金陵,却是一同死在了那南国的风雪之中。太祖皇帝次年诏西凉王入京,岳三那一趟入京,便将那一句“吾老矣,吾死,汝等自为之。”传遍了天下。 “草狗啊!”西凉王念叨着草狗的名字,轻声说道:“如果有的选,你是要姓岳,还是要姓李?” 草狗迷茫不知所措,不知所云亦不知何以答,只好沉默。 “你带入王府的那块铁片,主人姓李。”岳三开口说道,草狗这才想起了那枚被西凉王丢入西海的铁片。 草狗想了又想,依旧不知该如何选择,只是跪下,重重磕头。“只听王爷号令,王爷要小的姓岳,小的生生世世便就姓岳,王爷要小的姓李,小的生生世世便就姓李。” 西凉王深深看了跪在地上的草狗一眼,轻轻一笑。“聪明的小子,明日随我去见一位故人。” 一句话说完,西凉王甩了甩袖子,大步走远了。 “知逆谋不举,狐疑观望,心怀两端,大逆不道。”刘舫看着西凉王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草狗,心里反复念叨着这罪名一般的句子,眼中震惊无以复加,等到西凉王走远之后,刘舫才长呼一口气,拉着草狗的袖子说了一句。 “你,竟然是李善长的故人?” 草狗愣着,丝毫听不懂刘舫在说些什么。只是疑惑着转过头,问了一句。“谁?谁是李善长?” 刘舫再吸一口气,看着草狗那无辜的眼神,刘舫郁闷的只想一头撞死在门柱之上。 谁是李善长?(未完待续) 第十章 七剑子 李善长是谁? 如果说岳三是武将之首,那这李善长则便是真正能与岳三比肩的文治之臣。 天下人都知晓这算天下大势,韩魁当世无匹,寻眼下祸福,韩魁亦无愧于天下第二的名头。然而却少有人知,这第一第二之名却都得在李善长身死之后方才作数。 相传青年时期的李善长读书不多,粗通文墨,但为人有智计。偶然间迷途入了凤栖山,入山数年,出山时便就如改头换面一般,教化了一众山贼出世,博取功名。而后追随洪武太祖,下滁阳,为参谋,预机画,主馈饷,极受信任,比之那被后人赞作半仙的刘伯温都要高上数筹。 大明立国之后,李善长兼太子少师,授银青荣禄大夫,上柱国,录军国重事。定官制、礼仪,监修《元史》,编《祖训录》、《大明集礼》,事无巨细,都由李善长与众阁中儒臣谋议而行。洪武三年,授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中书左丞相;封韩国公,岁禄四千石,子孙世袭;予铁卷,免二死,子免一死。时封公者共六人,李善长位居第一。授封制词中将他比之萧何,褒称甚至。 生前位极人臣,风光无两,死时却是凄凉惨淡。当年,胡惟庸以李善长推荐,被擢为太常寺少卿,后为丞相,两人往来甚密。十三年,胡惟庸案发。二十三年,李善长以胡党获罪,谓其元勋国戚,知逆谋不举,狐疑观望,心怀两端,大逆不道,连其妻女弟侄家口七十余人一律处死。朱元璋手诏条列其罪,传着狱辞,为《昭示奸党三录》布告天下。次年,虞部郎中王国用上书诉其冤,朱元璋得书,竟不加罪。 至于李善长是否当真是胡党,又是否当真是有谋反之心,天下人心中都有数。事实上,李善长既无谋反的野心也无那个必要,胡惟庸若是做了皇帝,李善长不过也是人臣第一,同现在没区别,为什么要花那个风险去帮胡谋反呢?这些平头百姓都知道的事情,太祖不可能不知道,那太祖怕的是什么?西凉王知道。 草狗突地转头望向苍茫西海,李善长虽然身死,然而留下的铁片,留下的景秀前程似乎却是没有断去。阴阳谶纬,天下第一,可通鬼神,可彻天地,当真不只是说说而已。 韩魁整理着案上龟甲,嘴中轻喃。“李狐儿啊李狐儿,你算得到古往今来,算得准风云变幻,怎么可能算不出自己的生死?你说死就死了,你说我与将军信不信?我为你算了一百零八卦,你这一死,为的当真不过是这凤栖山中的一条草狗?”韩魁摸着龟甲之上的裂纹,嘴唇突地闭紧,韩魁的手指触到了龟甲上那一条最为磕绊的纹路,若是依着韩魁往日的心性,这一条裂纹非要折磨的韩魁吐血晕厥才罢休。然而今日,韩魁却是悠然一叹,似乎是自嘲一般喃喃说了一句。 “对了,当年你与将军的赌约最后可还不是你输惨了。将军不懂阴阳谶纬,不知天时变化,你我却皆不是其对手,为何?只因将军读得懂人心,你这一卦,无论怎么看都是必死之局,天下人也都认定你早该身死。可将军偏偏不信,我也不信,你是谁?你是李狐儿,世上最贪之人。将军懂你,他知道你贪生。所以这草狗是你早就留下的一手棋子?这条草狗如今做的了狼犬,日后呢?以狼犬之力吞龙凤?你好大的气魄啊!” 一夜风雪,西凉大地尽是银装素裹。 等第二日,大雪初歇,草狗跟随者岳三出了西凉王府,放眼朝昆仑山脉望去,只见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好气派,好宏大的北国风光。 出王府之时已是黄昏,夕阳薄暮,晚霞漫天,这偶有的一日天晴又要没了,看着晚霞的气势,来日大雪不知要落到何时。 岳三胯下骑一匹踏炎乌骓,此马一样是西域进贡的神龙马,可日行千里,且不休不眠疾行三日。而草狗则坐上了前不久才驯服的野马王,野马王身形高大不输踏炎乌骓半点,一样气势睥睨,与踏炎乌骓并立而行,哪肯落下半点。 岳三也不在意,只是率领一队西凉铁骑,快速出城。 岳三要见之人,此刻立于十数丈高的城墙之下,仰着头,看着天色渐渐暗下去。此人头顶布巾,身穿长衫麻袍,脚踩布履。乃是一副年儒士的模样,穿着素洁穷酸,身后跟着一名气质灵秀的小书童,双手捧着一柄古剑,紫檀剑鞘,裹以东海鲨皮,与一般名剑的剑气森然不同,此剑栖鞘时并无丝毫寒意。此人姓古,名柯。 城门前有一个卖炭的老头,古柯转头看了那老头一眼,不巧那老头也在看着他,两人互视一笑。这卖炭翁双手枯槁乌黑,脚上的鞋却显得太过干净了一些,西凉三州向来实行宵禁制度,眼看就要到宵禁的时辰了,老头却没有半点收摊的意思。 守门的两名兵卒衣服合身,握枪手势和立定军姿都是西凉军的标准制式,姿容挑不出半点毛病,唯独只是没有将锁甲的扣子往里扣,不是一贯守门的兵卒想来是不会知道此种御寒的小门道。 古柯不在意这些蛛丝马迹,他知道西凉王府一定还有别的一些刺客高手就藏在一百二十步之外的那棵柳树后头。也许他脚底下的雪地里还藏了几个。发迹于唐宋,盛行于倭国的五行遁法果真是高明的很。当年西凉王岳三为了覆灭冷月山庄出动了四百倭国武士,传闻死伤殆尽,但以岳三的心性,想必还是留了一手的。 还有伏手么?古柯抬头,望着城头隐隐绰绰的铁衣游移,也许城头上还有好多。身在西凉,恐怕连神仙都躲不过这西凉王的三十万军马吧? 不过那又怎么样?古柯面不改色,城门那头,终于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只见城门处冲出一群铁骑,绵延成两条黑线,仿佛没个尽头。尘土飞扬中,高头大马,俱是西凉境内以一当百名动天下的重甲骁骑,那为首扛旗将军手中所拿的王旗,鲜艳如血,上书一字,“岳”! 岳字王旗之下,黑马,黑袍,一马当先。来人于城门口停下,古柯咧开的嘴角一歪,呵呵。 “二十年不见,岳王爷风采依旧。” “二十年不见,古柯还是那个古柯,岳三却老了。”岳三上了年纪,但上马下马的过程却是不显丝毫拖沓,一身黑袍的西凉王双手负在背后,缓缓超前踱了几步。草狗见岳三下马,此刻也急忙跟着翻身下马,快走几步跟在了岳三身后,雪地泥泞,积雪足有半尺深,草狗身形瘦削,行走起来颇为艰难。。岳三转头朝草狗轻轻一笑,伸手搀起了草狗的右手,带着草狗超前走去,于古柯百步前站定。 “虽说是老了,但人头依旧可堪一用。”古柯说完,北风呼啸之中,长剑出鞘。 天下至强剑子有七,冷月剑、沧海剑、昆仑剑、西蜀剑、罗辰剑、诛天剑、修罗剑。 名至实归的天下第一剑,冷月剑于冷月山庄覆灭一役中战死。以一人之力,力斩北凉铁骑壹仟七。一剑风华,破甲一千,破天象入谪仙境界,只可惜,是生前最后一剑,一剑刺出,冷月山庄庄主冷月剑伴随着那无双的剑意一齐灰飞烟灭消散在天地之间。 沧海剑号称剑上仙人,剑下众生,冷月剑之后的天下第一剑子,最后一次于江湖中显身乃是与刀神魏言期一战,连败西蜀,罗辰两大绝世剑子的刀神风头正盛,却不想与沧海剑一战,剑子沧海只出一剑,便就将新晋刀神挑落钱塘大潮之中。已半步踏入天象境的魏言期经此一役,接连掉落两个境界,成了一道玄刀客,从此销声匿迹。而沧海剑名头一跃而起,成了自冷月剑之后第二位众望所归的天下第一剑子。 昆仑剑,太虚观上任掌教便号称天下剑冠,便是冷月剑生前也直言“吾之剑,耻见罗辰,却愧见太虚。”太虚观上任掌教收徒有七,只昆仑剑一人继承了他的剑道衣钵,江湖传闻,太虚观剑道,以道悟剑,以剑入道,剑道相溶,当真是剑出法随的剑仙之术。太虚观上任掌教的传说威名让昆仑剑未出一剑便就得了天下至强剑子的名号,然而昆仑剑真正实力几何,江湖之上却是少有人知,昆仑剑此一番执剑出昆仑,注定是要在江湖之上掀起一番风雨,太虚威名,理当重振。 西蜀剑,出蜀入蜀,有几相逢,剑仙剑圣,无双际会。号称于剑仙李太白酒诗之中自悟剑道的西蜀剑,一剑出蜀,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千里不留行,杀人却无须十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真正是江湖公认其为七剑子之中剑客义气最盛的剑子,然而仗剑行侠一生的西蜀剑最后一次行侠仗义,欲为罗诚剑报仇雪恨的时候,却是死在了最重杀伐的新晋刀神魏言期之手。 罗辰剑,名剑榜上说他出剑若流星,收剑若繁星,最重剑招,力求快与变。一剑出,万剑随,出剑若收罗星辰。罗辰剑由此得名。罗辰剑与西蜀剑一般死于魏言期刀下,然而与杀伐义气的西蜀剑相比却是大不相同。相传罗辰剑一生,剑下从未沾染一丝血腥,舞剑如与剑舞,最是有仙人意境。传世之战有二,一是与冷月剑交手,不分胜负,虽说冷月剑当年长剑并未出鞘,事后还留下了“吾之剑,耻见罗辰,却愧见太虚。”的羞辱话语,但能与天下第一剑大战六百合,不落下风,足够让罗辰剑名列天下七剑子之列。其二便是与魏言期一战,最后结果世人皆知,罗辰剑半招只差,死在了魏言期之手。事后,刀神魏言期却是直言不讳道:“罗辰剑仙本可于两百剑之内取吾首级。” 有剑诛天,其心不可谓不坚,其性不可谓不韧,名剑谱上,只说这诛天剑一战负,一战强,百战百负,只一战胜,剑可诛天。寥寥十八字便就将诛天剑一生概括清楚。诛天剑自幼习剑,资质不高,三十六个寒暑,苦练半本剑谱,堪堪将剑谱之中千般剑招变化摸索清楚,而后出世,遍访剑道名家,无论对手是谁,皆有亮剑之心。诛天剑剑道资质一般,眼光却是极高。每一战完毕,诛天剑自能辨识出剑招精妙拙劣所在,感悟修行。十年之中,接连败于百位名家剑客之手,有此百败,诛天剑剑道终于大成,江湖传言可一剑诛天。 天下七剑子的事迹,草狗在隐士阁读书许久,早已知晓一些,此刻古柯手中长剑出鞘,草狗双眼一热,惊呼一声。 “修罗剑!” 西凉王轻轻点头,呵呵一声。 修罗剑,冷月剑胞弟。冷月山庄二庄主,剑庄内藏名剑八百,剑谱三千,修罗剑舍近求远,于酆都求剑。为修炼修罗剑法大成,不惜勾结西凉王,亲手覆灭冷月山庄,至亲皆死,无情无性,修罗剑法大成。成就当世第一剑子。 修罗剑出鞘,杀意森然只是一瞬间便就呼啸而出。岳三身后百余西凉军尽皆识货,如临大敌,握紧手中长刀。战阵搏杀,死人堆里打滚的西凉悍卒对这些杀气,死气自然是敏感至极的。 “修罗剑道欲大成,还要借西凉王首级一用。”修罗剑一步踏出,一剑奔袭。 西凉王岳三却是处变不惊,又似乎是怒极反笑,大笑道:“好说,好说,若有本事取下,尽管拿了去!” 卖炭翁与古柯一齐动。 古柯一步踏出,卖炭翁以至古柯面前。 “好一把魔神剑,为何要入了那狭碍鬼途。”卖炭翁看着古柯手中古朴长剑,轻声叹气。古柯不说话,一剑刺出,鬼啸之声不绝,漫天皆是黑气弥漫,只仿若修罗即将现世一般。 岳三不退,单手一挥,一张巨大地檀木太师椅被四名西凉军士搬来,檀木太师椅上,铺着一张完整扩大的熊皮,此熊皮颜色白亮,无一丝瑕疵,并非色染,而是天然为白色,此种雪熊在中原几近绝迹,百年难得一见,太师椅上这张熊皮可谓是价值连城,别说是一方大员,便是放到寻常藩王手上也都是视若珍宝,小心保管,哪里能像岳三这般随意拿来垫屁股。 再看那檀木太师椅,其色若翡翠,绿的发亮。正是与犀角檀,鸡血老檀齐名的翡翠檀。甚至在珍惜程度上还略胜后二者。翡翠檀乃是绿檀中的王者。绿檀放置时间的越久,颜色越绿,木质自然散发出独特的檀香味,生长于原始森林,终年云雾袅绕,可采天地之灵气,被当地土著供为神木。依着岳三屁股下这张太师椅檀料的色泽看来,这翡翠檀的生长年岁少说已有千余年之久。 无论紫檀,绿檀还是黑檀,生长时间都极为缓慢,非百年不可成材,遑论大料。故而世面之上多见檀木扇,檀木簪等小件饰品,至于大件家具非一流显贵不可得。而至于岳三屁股下面这张翡翠檀太师椅想来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随意出行,一张太师椅便有如此风采,西凉王岳三的手笔当真是大的让人咋舌。 古柯面前的卖炭翁面如死灰,显然是抱着必死之心前来阻滞古柯。古柯知道卖炭翁之后,还会有如过江之鲫般的西凉王府死士前来阻击自己,当下并不想与卖炭翁纠缠,一剑击出便是修罗剑至强一剑。 “杀伐狠辣,修罗之剑,最是能够铸炼人心。”岳三轻抚手掌,转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草狗说道。“好好看着!” 入了西凉王府一月有余的草狗已然没了好些一月之前的呆傻模样,此刻虽说心中有惊恐,有颤栗,脑子里依旧有些空白,但总算也知道要尽量面不改色,尽量要有“每逢大事有静气”的姿态。 此刻草狗听了西凉王在一旁的交代话语,草狗急忙点头。西凉王说要自己好好看着,可是看什么? 古柯长剑一晃,卖炭翁一击之下身形如断线风筝一般飘飞而出,徐晃无力,一口血线染红了地上的沙砾般的西凉大雪。卖炭翁身形在雪地里只哆嗦了一下,便就再没了下文,死了! 草狗这才回过神来,西凉王要自己看些什么?还用多说!可不就是看杀人么? 卖炭翁一死,修罗剑再往前疾行十二步,此时此刻,西凉王与修罗剑只有八十七步。一晃,西凉王手里却是多了一杯热茶。岳三面色不显半点惊慌,自顾喝茶,一举一动皆被草狗看在眼里,此等英雄气概,可不就让草狗佩服的五体投地。岳三喝一口茶,只是轻声说道。“这普天下的事情,都讲究一个有备无患,当有一日,你能算无遗策,自然便就能如我这般怡然自得。” “小的明白了!”草狗低头诺诺。岳三接着抬头朝修罗剑看去,嘴中轻声赞了一句。 “好剑!好剑法!”(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九十九步 古柯一剑杀了卖炭老翁之后,朝前疾走十二步,十二步之后,脚下龙行却是突地一滞。雪地之中忽的伸出两只乌黑不似活人的手臂,死死扣住古柯双足,与此同时,雪地之中接连刺出倭刀四十有九。此些倭刀如鲸鲨鱼鳍游弋于海浪之中一般,围绕着古柯不断游移着,伺机而动。 五行遁术以土遁术为基础,入门最易,法理最为粗浅,故而修炼土遁术的五行门人最盛。然而世事皆有物极必反之理,这土遁术越到后面,修行便越为艰难,以至于想要修炼至巅峰境界却是五行遁术中最为艰难。又因这土遁之术所需环境最为便利,故而变幻最为莫测,威力也一样最为可怖。水火遁术讲究的是与水相溶,与火同辉,跟江湖上流传的鲸息术,胎息功有本质上的不同,但由于这水火遁法失传太久,到底威力几何却是没人说得清楚。只知道在五行遁术盛行的倭国,这水遁之术常用作于细作之事,而火遁之术则是军国利器。木遁之术可在林间发挥巨大威力,只因环境限制的太死,用处不算巨大,只是在特别情况之下能有意想不到的公用,可立奇功。而最后号称五行术中正面对立,威力最强的金遁术却与遁字关联不大。传说金遁之术类似于传统修道,共分五境,与龙虎,金刚,道玄,问鼎,天象对应。第一重境可以力摧金铁,第二重境可肉身铸就金刚之躯,第三重境可以力破法,第四重境天下金铁尽皆臣服,第五重境便就是真正切切的金遁了,至于是什么效果便就无人可知了。就好像天象境界的高人到底威力几许,这世上真切知道的人也没几个。 这五行遁术虽创立于中土,然而此术恰一在江湖上展露头角,便就被人称作是妖法邪术,为正道人士所不齿。久而久之,五行遁术渐渐香火不继,几乎在中土断了传承,然而却不知如何在倭国兴盛,几乎成了倭国国术。 相传当年西凉王岳三率大军攻打冷月山庄,一次派遣了四百精通五行遁术的倭国武士作先锋,行细作,暗杀之事,屡立奇功,期间三百武士精于土遁,剩下八十人精于木遁,二十人则是武力最盛的金甲金人。然而在冷月山庄拼死反扑的时候,这四百倭国武士却是几乎死伤殆尽。冷月山庄一役之后,五行遁术再次销声匿迹于江湖,世人皆以为此等遁术再次在中土绝迹。然而抱着此等态度的人们着实是小看了西凉王岳三的手段。 “看得懂么?”西凉王有意要考量草狗这一个月来读书的成效,一边喝茶,一边询问道。草狗仔细看了看那雪地之中突然刺出的四十九把闪着冷冽寒芒的倭刀,又扫了一眼那两条死死扣住古柯双足,乌黑如墨的手臂,回忆起不久之前才背下的《异法指要》,颇为笃定的开口回道。 “这是土遁术!从那两条手臂的乌黑程度看来,土遁之术已然修炼至化泥石如碧波的境界,加上四十九把倭刀组成灭星阵,这五十一名高人的实力无限接近问鼎境高人。虽不知修罗剑实力几何,但想必是早已是在冲击天象境壁障的高人了,怕是挡不太住。” “虽是指上谈兵,倒也有几分道理,分析的大致不错。可我若是要告诉你,组成灭星阵的那四十九人都是二品境的高手,又当如何?”西凉王转身再问。 “若是如此,依着《气道境》所述,七名二品进一重境,七人灭星再进一重境,这四十九位可当是七名龙虎境高人。七龙虎再组灭星阵,可胜问鼎。按《异法指要》,化石泥作碧波的土遁高人有金刚体,有龙虎力。如此看来即便是胜不了这修罗剑,想来也不至于不敌。”草狗说道这里,兴致越高,本想就着话头,继续提议岳三,让身后这百余名西凉军马尽数派出,策应灭星大阵,一举擒拿修罗剑。可总算草狗及时刹住了车,没把话继续说下去,否则可就算作是他草狗教西凉王做事,真正是大不敬的罪责。 岳三听得入神,草狗引经据典,敌我实力对应,娓娓道来,说的头头是道,颇有大儒风范,等到草狗一席话说完,岳三脸上隐隐有了些笑意。然而岳三却是未有半句夸赞,反而叹了一口气。 “可惜啦,还是不敌。”岳三摇摇头,将茶碗放下,草狗恭敬接去。岳三换了一个坐姿,继续说道。“那胡吹《气道境》的重阳真人,终其一生不过道玄初期的实力,《气道境》中道玄一下境界实力对比大抵可信,道玄以上,你就当他是放屁好了。所以说这书上的道理不可尽信,若是读到最后真假不辨,善恶难分,便就是一无是处是书生。若是能读出正道人心,那便就真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了。” 草狗听得一知半解,只是接连点头,岳三一番话说完,却见那头古柯再次出剑。 四十九把倭刀熠熠生辉,端的生出杀意几许,游弋速度陡然加快,恍若流光。古柯头颅轻杨,手中长剑一挑,双足用力下踏,周身墨气愈浓。只听“嗤”的一身,古柯身形猛然下沉三尺,一下,而后一上。在四十九把倭刀组成灭星阵赶到之前,古柯身形已然飘飞而起,尘土搅着风雪晃动飞扬。两名身形短小的侏儒依旧伸手死死扣住古柯双足,然而此刻,这二人头颅颓然垂下,周身松散无力,赫然是没气了。 “又死两个。”草狗心中一动。 灭星阵破土而出,四十九把倭刀直指半空之中的古柯。古柯手中长剑之上,剑芒吞吐不定,黑气越聚越浓,转眼之间便就化作一条巨大墨龙。此一刻,草狗只想起那《雨亭习剑录》中所言,剑子出剑,一剑奔袭如腾龙,御使剑罡如落雷。这一剑,就要腾龙落雷了?另一边,四十九名手持倭刀的二品高手如临大敌一般,见到了修罗剑这一剑威势之后,仓促变阵,四十九把倭刀交汇于一点,灭星阵起!阵眼幻化出一道粗壮青虹,直直朝古柯杀去。古柯却是面不改色,长剑一晃,墨龙一样奔腾而去。青虹对墨龙。只一眨眼,青虹消散,墨龙却是依旧狰狞,朝灭星阵眼奔腾而去。草狗瞪大了眼睛,却是不敢相信,那号称足以封天锁地灭星大阵在修罗剑子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修罗剑只这腾龙一剑便就被破阵了?四十九名相继扑倒在地,只余下数人勉力支撑不倒。西凉军士,宁死不退。 古柯咧嘴一笑,再一剑击出,四十九人死绝。摧枯拉朽当真是凶厉之极。修罗现世,生灵涂炭。 “你觉得,凭着修罗剑单刀赴会的此等气概,本王当让他近身几步?”岳三再问。草狗听得此问,心中一愣。这一问,问的随意,但要草狗来答却是叫草狗不知如何作答。这要是步数说多了,岂不是变相调笑西凉王岳三胆子小?可要是步数说少了,让修罗剑靠的太近,这岂不就是居心不良,心怀叵测?草狗一愣,不知从何说起,直至面孔憋得通红,也答不上来半个字。 岳三知道草狗为难之处,开怀一笑,心中暗道一句。“当是已经知道祸从口出患从口入的道理,如此甚好,非如此,来日难以立足于庙堂之上。不过太过小心谨慎,总免不了沾染些瞻前顾后的小家子气,这可要不得。”岳三等了一会,再次开口道:“随意回话,不用拘礼。” 草狗得了岳三这声催促,当下有了一丝如蒙大赦之感,迟疑着开口,尽量带着些英雄气概的回话道:“再让他行二十步又有何妨?” 草狗这话说的极为大声,语气颇为豪迈,内容却是有些太过于小心谨慎了。话音刚落,不远处却是传来一声嗤笑。声音不大,却是足够让在场众人听得清明。岳三与草狗一同转头,朝那嗤笑声的主人望去。西凉大军所至,居然还有人胆敢驻足停留? 草狗转头,只见城墙角落站有主仆四人,主子俊雅风流,三指捏一把扇面绘有桃花黄鸟图案的精致扇子,扇骨以鸡血紫檀雕琢以精巧图案制成,扇面外面是坏左丝绸,内衬金缕。年轻俊逸的主子以这把怀袖雅物轻轻摇动,气态镇静,出尘之极。离着主子最近的仆从是一名青衫剑客,站于身后,闭目养神。另两位仆从垂首而立,距离青衫剑客与主子半丈距离。 主仆四人即便见到这群武夫一言不合,刀剑相向,也并未有所动作,俊雅公子置若罔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只是轻摇折扇,直到草狗那一句“再让他行二十步又有何妨?”他才嘴角勾起,嗤笑一声,嘴角露出一抹鄙弃。西凉王随着草狗一同转头看了那俊雅公子一眼,轻轻一笑。轻声骂了草狗一句。“就这么些胆量,如何做得狼犬!” 草狗不敢回驳,只是把头埋低。岳三右手中指轻扣太师椅扶手,命令道。“抬起头来!” 草狗不敢违逆,羞红着脸抬起头。 岳三点点头,接着命令道。“大声跟着为父说一遍,让他近身九十九步又何妨?” 草狗一怔,满脸的不可思议。 “念!”岳三身子在太师椅中舒展开来。 “让他近身九十九步又何妨?”草狗这一句话念得极为缓慢,看着修罗剑越杀越勇烈,草狗胸中也莫名的升腾起一股豪迈,似乎此刻只要给他三尺青锋在手,他草狗便就能化作这世上最是能咬人的狼犬。开始时,草狗发音极轻,越到后面就越是洪亮,到得最后几乎已是嘶吼而出,再无半点迟疑。 修罗剑破开灭星阵,身形前突,再进九步。 岳三左手起,举二指。城头两道白影飞掠而出。 天下剑子有七。却尽皆是成名许久的问鼎境以上的当世第一流剑客,道玄之上可称剑子,七剑子以外的其他剑子为何名不见经卷?不过是因为没能跻身名剑谱之上而已。 何为名剑谱?一榜定风云。天下第一剑,第二剑至第七剑,依次排名,先后有序。榜上有名的,天下扬名,榜上无名的,注定江湖萧索。这名剑谱有何而来,谁来评定,一切幕后事宜皆是不为人知。只知名剑谱与兵器谱每隔五年都会一齐在天龙寺由空相禅师发榜。名剑谱评定天下剑子前七人,兵器谱评定天下高手前百人。据说两榜由一人评定,却与空相禅师无关,但由德高望重的空相禅师来发榜自然是话语权极重,且做不得假。名剑谱与兵器谱的排名一般都极为精准,对各个武道高手的境界实力都有详实的评定,即便是那些隐匿多年的高手也逃不出制榜人的股掌。一开始江湖人士都只觉这两榜之说不过是哗众取宠,然后接连三届的名剑榜与兵器榜发出之后,这两榜竟潜移默化的成了评定天下高手最重要的依据。甚至于每五年一次的发榜日竟成了江湖人士最为热衷的盛事。 眼看这一年又临近双榜发榜的时日。无论是昆仑剑,剑出昆仑。还是修罗剑,一剑闯西凉,在许多江湖人士眼中都似乎只是在争一个名剑谱第一的位子而已。 这两道白影,两道剑光朝着修罗剑奔袭而出。 他们的名号不在名剑谱之上,却是赫然跻身于兵器谱前四十。 左边那人,身长七尺七寸,剑长三尺七寸,人名冷锋,剑如人名。十五年前,兵器谱位列三十七。十年前,兵器谱位列三十三。五年前,兵器谱位列三十。号称问鼎以下第一人的冷锋今年已然一步踏入问鼎境,若是不出意外,兵器谱上可进前三十。冷锋今年不过四十,来日方长,投身效忠于西凉王,被赏赐剑谱无数的冷锋能否有一日可留名于名剑谱也是犹未可知的事情。 右边那人,身长七尺四寸,剑长三尺七寸,人名冷刃,两兄弟持兄弟剑。十五年前,兵器谱位列三十九。十年前,兵器谱位列三十七。五年前,兵器谱位列三十四。冷锋,冷刃擅使连击剑术,五年前的兵器谱副榜曾点出,西凉冷氏兄弟联手,可跻身兵器榜前二十,十五年内名剑谱上高手可一战之。 十五年未到,冷氏兄弟却是要提前对阵上一届名剑谱上排名第七的修罗剑了。 古柯距西凉王七十步处对战冷氏兄弟。三人不发一语,唯有长剑金鸣。 古柯长剑墨龙消散,只是轻描淡写一挥而出,冷氏兄弟皆未避其锋芒,提剑迎上。三剑击于一处,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铿锵之声,草狗只觉头脑一震,耳膜几乎要被刺破。原本恭敬立在西凉王身后的两名侍从突地走到草狗与岳三身前,为他们挡下这一记碰撞带来的气息波纹。而不远处摇着折扇观战的俊雅公子也是下意识的退了一步,青衫剑客打扮的仆从一晃挡在了俊雅公子身前。俊雅公子此刻并未看向三名当世一流剑客的战局,反而颇有兴致的扫了恭敬站在西凉王身侧的草狗一眼,嘴角一歪,吐出一句“有些意思。” 三柄名剑接触之后,并未如草狗所预想的那般各自被弹开,三名剑客只是瞬间再各自劈砍二十下,次次声势骇人,砰然作响。草狗只见不远处剑气化了实物一般,墨气碧芒纵横。 太虚观之剑,以道悟剑,以剑入道,剑道相生,剑意最是浩然。 冷月山庄之剑,以剑养气,以剑气生罡,最是注重一剑奔腾万里的剑气。 修罗之剑,继承有冷月山庄的御使剑气之术,以无情无性的修罗道入剑,最重杀伐,最重一往无前的霸道。 而冷氏兄弟剑如其人,人如其剑,冷漠木衲,心中只求剑招不惊人死不休,以招术神鬼莫测见长。 最重霸道的修罗剑古柯遇上只重剑招精妙的冷氏兄弟,咧嘴一笑再笑。墨龙突地消散干净,剑罡不再,只剩下眼花缭乱的剑招,三人贴身而斗,转眼不知出了几百剑。 修罗剑越战越勇,步步近逼,冷氏兄弟转眼后退十七步。此一刻,修罗剑距离西凉王岳三只剩下五十三步。 忽有探子来报。 细作装扮的黑衣人附在岳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岳三轻声哦了一声,从细作手上接过密信。只是扫了几眼,而后大笑几声,扫了前不远处,打斗正酣的古柯一眼。“若是把这消息告诉他,想来他就更加心急了,剑心能否不乱?” 草狗好奇的看了岳三手中密信一眼,一眼之后,草狗当即小心翼翼的收起自己的目光,不敢再看一眼。 “念!”岳三却是径直将草狗面前,吩咐道。 “昆仑剑,持剑出昆仑,第一站,对战白帝城,木道人,秦南子……”草狗默念,岳三摇头,打断草狗。 “大声念,让修罗剑听听,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天道剑!” 草狗明白了岳三的心意,当下深吸一口气,大声念道:“昆仑剑,持剑出昆仑,第一战,对战白帝城,木道人,秦南子……”(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十步 “昆仑剑,持剑出昆仑,第一战,于白帝城头对战木道人,秦南子。昆仑剑持拂尘掠上墙头,距二人百步立定,木道人,秦南子联手应对,木道人背后七剑齐出,出剑招四十二,秦南子倾力而战,刀式尽出。昆仑剑剑只单手持拂尘应对。共计六十七招。末,昆仑仙弃拂尘而持剑,只虚空一刺,此一剑如黄河之水倾泻而出,木道人泣血接招,七剑合一,秦南子辅以内劲。一剑毕,木道人当场身亡,秦南子经脉俱损,时日无多。 注一:昆仑剑自始至终剑未出鞘。 注二:经此一役,天下无人再敢提太虚剑道传承断绝之言论。 注三:沧海剑再现江湖,于白帝城头观战,赞誉昆仑仙剑意剑气俱已有隐隐超脱冷月剑之势。”草狗大声将密信从头至尾读完一遍,毕竟是气劲不足,竟是吼得嗓子有些生疼。尽管如此,草狗弄出的动静也只是堪堪达到了岳三的要求,草狗的声音在西凉寒风之中传出百步,隐隐飘进修罗剑与那站在一旁观战的俊逸公子耳中。 俊逸公子,缓缓收拢手上名贵折扇,目露沉思。 木道人,七岁习剑,十三岁提剑杀人,闯荡江湖,久负盛名剑道高手。木道人不姓木,早年在茅山学道,自称有些许画符捉鬼的道行,背负七剑,但与敌对战,从未有过七剑齐出的阵仗。常年提在手上的乃是一柄江湖术士独有的钟馗式桃木剑,木道人由此得名。五年前于兵器谱上排名二十一,武功已然极高。江湖盛传木道人七剑尽出之时便是木道人之名荣登名剑谱之日。却没想白帝城一战,木道人被昆仑剑之云淡风轻的一剑逼得七剑尽出,这第七剑第一次出鞘,却也是最后一次,可惜,可叹。 秦南子,刀法大家,与木道人乃是至交好友,兵器谱上排名虽然不高,但江湖地位却是极为不俗。秦南子胞兄秦征,半截断刀使得惊天地,泣鬼神,素有刀神称号,兵器谱上实打实的位居十大高手第九。这十大高手的名头在江湖上举足轻重,甚至还要在名剑谱七剑子之上,要知道,便是七剑子也并非是人人都在十大高手之列的。当年的西蜀剑也不过是兵器谱十二,即便是冷月剑,生前也不过只是位列十大高手第四而已。虽说在与魏言期一战中大败,这些年来风头不比当年,但依旧是豪极一方的人物。 这一场大战,昆仑剑丝毫不留手,一剑将秦南子挑成了废人。表面上看,众人只以为是昆仑剑剑道大成,隐隐有问鼎名剑谱之势,但俊逸公子哥此刻却是想到了更多。只见他眉头一挑,先是朝昆仑山巅望去,冷声笑了笑,低声说道:“当年木道人看轻了太虚剑道,昆仑剑这恰一出山的第一剑,就用封了江湖群雄的嘴。可太虚观积弱久矣,一条人命怕是填补不够。下一个要死的,是那个倒足霉头的秦征?” 青衫剑客双眼眯开一条缝。“要杀秦征不难,难得是做那剑冠。” “你是说,昆仑剑这一次剑出昆仑,为的是那名剑榜剑冠之名?”俊逸公子似乎是被昆仑剑的胃口吓了一跳。 青衫剑客轻轻点头。 见了青衫剑客点头,俊逸公子有些恍然的继续说道:“太虚观上任掌教虽有神仙手段,却偏偏也是神仙心性,太虚观在他手上沉寂太久,这一次,得了二十岁入道玄,号称昆仑小天师的陆压,这太虚观也该到了重整旗鼓,与儒释一争长短的时候了。可惜,清净无为出老庄,这有了争胜之心,神仙气象无端就要少了好些。” “有得必有失,只怕有失未必有得。”青衫剑客声线清冷如剑锋。俊逸公子将目光自昆仑山巅收回来,颇有兴致的看了身边的青衫剑客一眼。 “骄奴儿,若是你对上那昆仑剑,有几成胜算?”俊逸公子极为熟稔的将折扇打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使折扇在手上回旋一周,漂亮极了也潇洒极了。 “杀木道人,废秦南子,一剑足矣。昆仑剑剑意几何,见过才知道。”被俊逸公子唤作骄奴儿的青衫剑客说话时不卑不亢,眯着的双眼再开半分。不远处的战况更加激烈。 冷锋,冷刃双剑合璧,联手之下虽说被修罗剑一再逼退,却依旧是不见败迹。然而修罗剑古柯听草狗将密信念罢,剑势终于一滞,嘴角又是一咧。 “呵呵。”古柯周身气势突地转变,岳三早有预料般左手伸出五指。冷氏兄弟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退!”当下不敢有半点迟疑,趁着修罗剑剑势一顿的空挡,两人身形倒飞,几个起落如拏风跃云,转眼便就退至西凉王身后。 “木道人?杀他一剑嫌多。”修罗剑长剑在半空挽出一个极为漂亮的剑花,黑气萦绕中,墨龙再度奔腾而出。 俊逸公子哥眼瞅着不远处的修罗剑气机大变,面色微微一变,当下微微后撤几步,边退边问道:“骄奴儿,昆仑剑先不说,这修罗剑,你可是对手?” 青衫剑客此刻双目半开。“问鼎五品,可堪一战。” “能赢?”俊逸公子哥追问一句。骄奴儿听了这话,不再开口,面色颇为凝重的点点头,虽然缓慢,但却是极为笃定。俊逸公子哥知晓自己这位仆从的为人品性,当下颇为欣慰的笑了笑。然而,下一刻,不料那修罗剑气机又胜。骄奴儿面色再变,双目终于全开。 “问鼎八品,已有半分天象境的味道。胜负难料!”骄奴儿此一番开口,便是那俊逸公子哥却是极为有些玩世不恭的耸了耸肩。 “只要修罗剑杀不了西凉王,那你能不能赢他,也没所谓了。”俊逸公子哥自顾玩弄着手上的扇子,下一刻才突地想起些什么东西一般,略有些紧张的问道。“你说这修罗剑到底能不能杀了西凉王?” “不能。”骄奴儿这一声不能,斩钉截铁。 俊逸公子扬了扬眉头,嘴巴做了一个哦的口型。接着问道:“难不成这西凉王府当真有天象境高人坐镇?看岳三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好不开心啊!” 骄奴儿摇摇头。 “西凉王府冷氏兄弟合击之力远胜木道人,然而却不过是西凉王爷左手二指。”骄奴儿镇定分析道。“此刻西凉王左手五指伸出,大名鼎鼎的金甲金人便就要出来了。” 俊逸公子接连点头,到得最后,又加了一句。“等到岳三起身,西凉王最后的底牌也要出手了?” “修罗剑没这个能耐,最多坚持到西凉王爷右手三指罢了。”骄奴儿似乎并不看好修罗剑。 “也对。”俊逸公子有些落寞的点头。“到底是岳三啊!看来这修罗剑是死定了。” 骄奴儿微微皱眉,欲言又止。笃定修罗剑杀不了西凉王爷的骄奴儿此刻却是有些吃不准,这岳三到底会不会杀那修罗剑。敢抚西凉王逆鳞,一律都是碎尸万段不得好死的下场,冷月山庄便是最好的例子,可若是修罗剑一死,这江湖岂不就少了好些趣味?戎马一生的岳王爷刚刚见过太虚观小神仙陆压,昆仑剑第二日就出了昆仑,总让人觉得事有蹊跷,怎么看都像是穷极无聊的西凉王想以江湖为棋盘,天下高手做棋子玩一场游戏,这游戏自然是越乱才越好玩,而修罗剑则便是最能乱局之子。倒底是死不死呢? 这一头,骄奴儿皱眉再皱眉。 那一头,修罗剑一剑击出,同样剑意浩然,奔腾如黄河之水一泻千里。果真如修罗剑之前所言,杀木道人,此一剑嫌多。然而咆哮而出的墨龙剑气却是未如修罗剑所料那般奔腾百里不息,只是激射而出十七步,便就戛然而止。雪沙飞扬之中,金光一阵闪烁。等雪砂烟尘落尽,一尊金甲巨人踱步而出,之恍若罗汉金刚,至尊天神。 正是那修行号称五行术中正面对敌,威力最强的金遁术的高人。 “好威猛啊!”俊逸公子见了那天神下凡一般的金甲金人,忍不住轻呼一声。而骄奴而却似乎是对这尊金甲金人的来历颇是熟知。 “江湖传闻,那金遁之术类似于传统修道,共分五境,与龙虎,金刚,道玄,问鼎,天象对应。第一重境可以力摧金铁,第二重境可肉身铸就金刚之躯,第三重境可以力破法,第四重境天下金铁尽皆臣服。”骄奴儿说到这里顿了顿。站在一旁的俊逸公子急忙追问道。 “第五重境呢?” “至于第五重境,却是玄之又玄,江湖上没有一个笼统的说法,每一提及,要么就是含糊其辞,要么就是胡诌杜撰。事实上,五行相生,缺一不可持久。同理,五行遁术也是如此,单修一种遁术,注定无法修炼至大成,必须要五行皆修方可证无上大道。然而想要皆修五行遁术,先不说所需时间精力,但是对体质要求便就高的离谱骇人,这世上能将五行遁术修炼至第五重境的高人,想来是不会有了。而这尊金甲金人,高两丈三尺,静立如山岳,奔腾如象群,实力还在冷氏兄弟之上,那这金甲金人应当便是处在那天下金铁尽皆臣服的第四境,也算是修行五行遁术至最高境界了。相传当年岳三于凤栖山得仙人眷顾,被赏赐金豆,播种之后,收得至尊天神十二,以十二生肖为名,今日看来,似乎并非是无稽之谈。” 俊逸公子双眼微眯着朝那金甲金人,慢慢开口。 “十二天神将的传闻我也略有所闻,江湖之上另有版本数个,有说是酆都鬼将的,有说是长平战场古遗址中挖掘而出的上古魔甲的……却是没想,原来是十二名修炼金遁术的高人。” 草狗抬头望向那有厚重面甲覆面的金甲金人,嘴巴微张,叹为观止。等仿若天神一般的金甲金人身周烟尘落定,草狗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一下。本来依仗着自己熟读的那本《异法指要》,草狗自以为对五行遁术了解颇深,可此时此刻,草狗却是不由得心生讶异。按着书中记载,即便是金遁术修炼至四重境,身躯也不会无故变得如此巨大,那这面前的金甲金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金甲金人突然出场似乎触动了天威一般,只一瞬,好不容易放晴的西凉苍穹再一次阴云密布起来,暴雪突至。 古柯虽没有抬眼去看那面前的金甲金人,心中却是对那以身取挡住半剑墨龙的金甲金人颇有些好奇。 古柯手中长剑一横,墨龙再出。 雪幕瞬间被撕裂一般。 那沙砾一般的雪珠子与这长剑恰一接触就好像是滴到了一块滚烫铁块上,嗤嗤作响,化作一阵烟雾。 与传说中第四重境金遁术高人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相似的金甲金人动作看似生硬,实则迅速地抬起一只手,与脸面一样被金甲包裹的五指张开,竟是想要生生去握住修罗剑剑意剑招俱是处在剑道巅峰的一剑。 只差半厘。墨龙吟绕的长剑与金甲五指一阵剧烈摩擦,火花耀眼。两者擦身而过。 金甲金人没能握住长剑,而三十岁便就名列名剑谱七剑子之列的古柯也一样没能讨到丝毫便宜。 古柯一剑无果,当下身形如脱兔,瞬间再次跃至金甲金人跟前,白皙双掌贴在这怪物胸口甲胄上,骤然发力,天地间以二者为圆心,无数雪珠炸开! 集了古柯四成内劲的一掌击出,金甲金人终于动了。身形一晃之下,微退半步。 一剑一掌之后,古柯总算是看透了这金甲金人的底细,知道这金甲金人除非是被五马分尸,否则不管如何重伤斩杀,对其而言都不痛不痒,五行遁一术,端的可算作是一门逆天造化神通。 金甲金人这头微退半步,然而身形巨大的金甲金人这半步退,古柯这头却是足足进了三步!此刻知晓金甲金人金刚不坏,百伤不死底细的古柯自然是不愿与它纠缠,当下身形一晃,想要径直越过这尊金甲金人,直取岳三首级。 岳三见古柯那一抹剑影袭来,余下的五十步迅速减少,一眨眼便就只剩下了二十七步!那一剑之上黑芒吞吐如蛇信,看的草狗一阵心惊胆颤,岳三却是怡然不惧,甚至右手依旧没有动作。似乎对那痴痴站定的金甲金人很有信心。 “铮!” 古柯一剑似乎刺上了铁板一般。 风雪飘扬,雪雾散尽之后,却只见那金甲金人不知何时,也不知如何就突地再次挡在了古柯身前。此时此刻,古柯与岳三想聚二十步。古柯一剑刺在金甲金人胸口,长剑刺入金甲七寸,金甲金人在此后退半步。 然而正如古柯之前所想那般,这金甲金人只要不是被碎尸万段,决计不至于死绝,一剑刺透胸口,却依旧安然无恙。金甲金人右手握住古柯长剑,左手化掌为拳,迅速如闪电,直击古柯胸口。古柯不闪不躲,任由金甲金人这一拳打在自己身上。 金甲金人挥出的说是一拳,实际上便是称作一锤反而更为合适。草狗看着金甲金人那巨大如铜锤的拳头砸在古柯身上,眉头不自觉的微微一皱,周身冷不防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之前战况虽说惨烈,但都是剑气纵横的神仙术法,一剑毙命,不见血腥,草狗勉强能够适应。然而此刻,金甲金人这一拳却是足实到肉,草狗设身处地,这一拳要是砸在自己身上,还不得当场化作一滩肉泥? 然而古柯硬挨这一拳,却是无动于衷,甚至不退半步。 “念你一身神通来之不易,岳三死后,你当可获自由身,奈何你执意做狗,古某也不介意送佛送到西。” 古柯一席话说完,右臂一晃,将长剑自金甲金人胸口抽出,金甲金人右手丝毫握不住那长剑。而后,古柯身形一变,弓身蓄力,只一晃就纵身而起,一跃三十丈。金甲金人僵硬着举头望去。却见古柯身形骤然落下,一脚踏在金甲金人头颅之上,一踏之下,天神一般的金甲巨人竟是不堪重荷,单膝跪地。 古柯一脚之后还是一脚,二踏之后,金甲双膝跪地。 这还没完,古柯瞬间扬起长剑,这一次,比起那墨龙剑气奔袭更加剑意无穷,漫天大雪被古柯手中长剑裹挟,在他身边形成一柄巨大雪剑,扩大了百倍不止墨龙团绕在那柄巨大雪剑之上,只见一剑一龙倒卷银河流泻般刺入金甲金人的头颅。无尽风雪骤然一停,一呼一吸之后,金甲金人轰然倒地不起,风雪方才再起。 青衫剑客不知何时为那俊逸公子哥撑起了一把秀气的油纸伞,那油纸伞看似单薄,然而却偏偏在西凉狂风暴雪之中稳稳绽开。杀机重重的城门口,却是因为这一柄油纸伞,忽的多了一丝婉约。 “古柯是怒了,这一剑修罗可是出了十分力了?” “修罗杀意起,修罗剑才最是骁勇难敌。”青衫剑客撑伞点头眼中战意熊熊。 另一头,见金甲金人倒地不起的草狗愣了愣,轻声念叨一声,不知是在问谁。 “金甲金人死了?” 古柯抖去长剑之上余留的积雪,缓步而行,于岳三身前十步处站定。 “还有何后手,尽数使出来吧!”(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去江南,看桃花 岳三伸慢悠悠的摸着眼罩,片刻,西凉王右手一晃,伸出二指。 “本以为你全力以赴,当可走近本王九十九步,却没想这修罗剑法不过只是徒有虚名而已。”岳三说话间,左手缓缓自腰间抽出一面铁令,长半尺,阔一寸,形如小剑。只见岳三单手一扬,铁令顺势被丢了出去。“剑侍,接剑。” 铁令当空,却不见岳三口中的剑侍显身。静,一片寂寥。被西凉王岳三丢至半空的铁令也停顿在了半空之中。 俊逸公子听了岳三这一句剑侍,接剑之后,眉头一挑,轻呼而出一句。“刀枪剑三常侍之首的剑侍?” 西凉王府死士幕僚无数,这些死士有些曾经是江湖成名的高手,种种因由之下入了西凉王府,有些则是西凉王自小驯养的鹰犬走狗,然而无论是哪一种,一旦成了西凉王府的死士,从此无名无姓,生死无异。西凉王府的死士分天地玄黄四等,每一等又有上中下品的细分。道玄境以下一律为黄级死士,为最下品,西凉王府的黄级死士江湖庙堂遍布。龙虎境以下为黄级下品,品秩垫底,龙虎境为黄级中品,金刚境为黄级上品。之前那组成灭星阵的四十九名二品高手便就属于黄级下品,而那两名已将土遁术修炼至化石泥为碧波境界的高手则为黄级上品。道玄境以上,问鼎境以下为玄级死士,道玄境初境为玄级下品,道玄境中期为玄级中品,道玄境后期至巅峰大圆满为玄级上品。如冷氏兄弟,便就是玄级上品的死士,几乎就要再上一级到达地级死士的级别。不过玄级死士的境遇与其他三级的死士又有不同,此些死士大多在西凉王的授意之下,扬名于江湖,大多跻身于兵器谱。而至于其他级别的死士在江湖上都销声匿迹,如同死人,并无入榜资格。西凉王府以此些道玄境高手做门面,不寒碜,也决不至于漏了西凉王的老底。天象以下,问鼎以上为地级死士。如玄级死士一般,问鼎境初境为地级下品,问鼎境中期为地级中品,问鼎境后期至巅峰大圆满为地级上品。如十二天神将,想来就是地级中下品的死士,而那大名鼎鼎的刀剑枪三大常侍,便就是地级上品的死士了。 铁令为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握住,铁令如剑,剑意随着一道青虹剑罡浩瀚而出,这一剑来,如神来之笔。剑侍从天而降! 剑侍看古柯的眼神平静如恒,仿佛来自一尊凝固在时空尽头的雕塑。天空大雪弥漫,风吹过的时候,缥缥缈缈的落雪,如滚滚而下的天空碎片。墨龙随青虹起舞,剑侍与古柯一齐后退七步。 此一刻,骄奴儿眼神闪烁,握伞的左手青筋暴起。此些细节被俊逸公子看在眼里,俊逸公子只是呵呵一声。“这柄油纸伞,本就是为你准备的绝世好剑,但无论是你手上的这把剑,还是你这把剑都还没到出鞘的时候。” 俊逸公子一声冷哼如当头棒喝一般,骄奴周身只是一个寒颤之后便就迅速放松下来,低头回话道。“剑侍出剑一十三,问鼎七品境,比之修罗剑只差一线,有一丝隐晦的气息随剑侍齐动,属下暂时还无法探查清楚这道气息的确切位置。” “义父说过,岳三为人处事最善于暗留后手,江湖皆知西凉王府供奉刀枪剑三位常侍,可最最厉害的第四位常侍,普天之下却是只有缪缪数人知晓。义父也曾说,这第四位常侍应该算是这天底下唯一有可能成功刺杀他老人家的人物了。” “刀枪剑匕。”骄奴儿开口,眼神一冷。“当第四侍出手之时,骄奴一剑杀了他,主人当可高枕无忧。” 俊逸公子先是冷哼一声,骄奴儿当下便又再次噤若寒蝉起来。而后俊逸公子又是轻声笑了笑,说道:“这刀枪剑匕不过地级死士,这西凉王府之中当真有天象境谪仙人坐镇?” “主人说过,西海有龙王,可比谪仙人。” “岳三能请得动?”俊逸公子追问道。骄奴儿答不上来,只是低头。俊逸公子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之上纠缠,只是感叹一句。“若是西凉王府死士尽皆出世,兵器谱大半排名岂不是尽皆落入西凉王手?” “主人也可收罗三成。” “如此,义父也还是比不上岳三啊!”俊逸公子哥一声叹息,折扇在风雪中依旧一上一下,桃花黄鸟图案在苍茫大雪之中分外娇艳惹眼。那疏密得当的名家印章只见,却是绣着一个好似门阀豪族独有的记号,那是一个如塞外黑烟一般的,“燕”字。 “主人背后还有当今圣上。”骄奴儿竟是提及了当世第一等的大人物。却没想燕王二字落入俊逸公子耳中,这俊逸公子再次冷哼一声。“圣上?他是忌惮岳三,可相对而言,却是更加忌惮义父啊!” 古柯长剑轻弹,稳稳接下剑侍潇洒挥出的十三剑。 老态龙钟的剑侍轻抚形制如同小剑的铁令,双眼微眯,看向修罗剑。“冷月山庄的小娃儿如今都这般年纪了,岁月催人老啊!” “当年剑仙,如今却是做了西凉王府的一条狗,仙人心境不再,怪不得这修为境界要接连跌落两个品秩,问鼎七品的实力,不过是勉强停在了问鼎后期,这还只是吃着当年琢磨到一丝天象境气机的老本,长此以往,不出二十年,便是连问鼎境都要保不住了。” 古柯此一番讥讽话语说完,曾经剑仙如今剑侍的老头儿只是不以为意的轻轻翘了翘嘴角。 想当年,老一辈剑道第一人一剑出关中,剑指天下的气概风度,天下虽大,试问谁堪与其比肩?只是当年老剑仙成名之时,江湖上尚未有名剑谱一说,否则身死前一刻才使出天象境一剑的冷月剑岂能连占名剑谱鳌头十五年?当年若非这为老剑仙临时起意,留给那冷月山庄庄主半句,“登天象当无剑招剑气,独留一分剑意。”的话语,恐怕当年冷月剑至死也使不出那一剑天象。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怅望江湖百年,无双寂寞与谁说? “论天赋,你比你兄长高了不止一筹,可若论心性,却是差了一些。人心定剑心,剑心悟剑意,剑意出剑招,剑招生剑气。你能说出之前挖苦老夫的那番话语,想来此些道理,你是再清楚不过。剑道万般变化,皆以剑心为基。你当年不甘屈居你兄长之下,舍身舍性舍情,遁入修罗道。功力大涨的同时,剑心却是越加趋近于下下品,离你一剑天象的兄长却是越差越远了。”剑侍不动声色,反唇相讥。古柯低着眼睑,一字一句听老剑仙说完。 “修罗心未成,只因岳三未死,等我杀了他,便是剑剑天象。”古柯睁开双眼,精光闪烁。 老剑仙手持铁令,剑招再出。“你所修修罗剑法只是一卷残普,能够修炼到此番地步,已是难能可贵,但想要修炼至大圆满,想来是无望了。” 古柯也不回话,以剑回剑,青黑剑气纵横,新老一辈的剑道高手,只一瞬便就斗得难解难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年纪不小了,这两件事,你可是一件没能做完,这样,这几个月,你就住在隐士阁,背下五千卷书,不求达意,但求牢记。什么时候背完,什么时候出隐士阁。然后出王府,到外面的繁华世界走上一遭,看上一看。看到的人事再与书中记录作比较,五千里路走完,若是书中大意已然领会,那就回来,再读五千卷。而后再出王府,那个时候,你便是狼犬了。”岳三突地侧过头,如此平静的吩咐着草狗。修罗剑古柯与剑侍大战甚酣,然而在岳三看来,这场剑斗早就胜负已分了。 草狗听的岳三如此交待,听的有些懵懂,但既然是西凉王亲自吩咐下来,草狗自然只能是接连点头称诺。 俊逸公子看着老剑仙手中铁令,眼神飘忽,口中喃喃一句。“当年关中有一剑客,只因心中有剑,便可化万物为剑。一指一点都可生剑意万千,剑气如青龙呼啸,号称当时江湖之上最为接近天象境界的高人。时人有‘剑法年来久不传,年来剑侠亦无闻。一从袖里青龙去,君山洞庭空水云。’的诗赞。这位剑侍,莫非就是当年的那位剑仙?“ 骄奴听了俊逸少年此一番疑问,当下也皱起了眉头。当年舞剑高台上,观者色如丧的一代剑仙,如今却抛去性命,去做了西凉王手下一名死士? 剑侍翩然转身,双指拿捏铁令,而后运气,只片刻,剑意便无穷无尽般浩然而生,铁令夹带这汹涌剑气朝古柯扑面而去。古柯双眼一凝,一样提剑刺出,古柯长剑轻挑,墨龙狠狠撞向青虹。 没了仙人心境,看你如何袖中出青龙!古柯一剑斩开那急刺而开的铁令,青龙呜咽一声,消散无踪,古柯手中长剑伴着更显狰狞的墨龙直刺剑侍,然而须发皆白的剑侍此刻却是面不改色,只是双手负在背后,傲然直面古柯长剑,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可惜与悲悯。 古柯见了剑侍反应,心中一愣。突地,古柯只觉背后一寒。 来不及了! 古柯手中长剑距剑侍喉间只差半尺,长剑去势却是戛然而止,墨龙也随之消散殆尽。 谁人阑珊步,踏出妖娆舞? 隐隐间,骄奴只见一道娇小身形自古柯身后一闪而过。 一百二十步开外的那棵柳树后,果然藏着一名刺客。古柯看着透胸而过的那枚铁令,化万物为剑的剑侍从果然是不需要这么一块铁片。这铁令也并非小剑,而是一把形制特别的,匕首!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有着彗星袭月般气度的刺客,功成身退,并无一丝滞留,古柯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那只一击便就将他重伤的刺客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没能看清匕侍长相的不只是古柯一人。 扬言要一剑杀了匕侍的骄奴最终连匕侍衣角颜色都没看清的骄奴面色古怪,终于明白了身边高手已然如云的主人当年为何会扬言道一句“天下能刺本王者唯匕侍尔。” “此地事了,少爷,我们需要去跟西凉王请个安么?” “既然是身在西凉,礼节自然是要做足,回头准备好礼物,随我到西凉王府给岳王爷请安!”俊逸公子缓缓收拢折扇,转身先行。骄奴与另外两名扈从缓缓跟在少年身后。 西凉王余光瞥见那俊逸少爷及三名扈从缓缓离开,面上不显喜怒,只是看着身受重伤,单膝及地的古柯不发一语。剑侍见此地事了,修罗剑一时之间再难提剑行刺杀之事,身形一晃,便就如同那之前的匕侍一般,消失在风雪之中。 “西凉这边还是大风大雪,可江南府的桃花却是就要开了。本王年事已高,否则,定然是要再去看上一看的。”岳三突然开口,一边喝茶,一边似乎是无意提起了江南风光。 古柯轻抚手中长剑,一如西凉王之前那般,低头不语。西凉王也不在意,只是由草狗换了一杯热茶,边喝边等。只是等着古柯的一个回复。 “江南。”古柯低声轻吟。 “去江南一趟,不仅能捡回一条命,得到第二次刺杀本王的机会,而且还能将修罗剑最后二剑式拿到手,这笔买卖怎么想都要比你当年跟鬼祖做的买卖划算的多啊!”西凉王将剩下的半碗茶一饮而尽。古柯听了岳三这话,猛的抬头朝岳三望去。 “你是如何知道我的修罗剑法还差最后二式?” 西凉王哈哈大笑,一声笑罢,身后西凉军士跟着大笑,草狗心有灵犀也跟着大笑,笑声如雷! 片刻,西凉王微微挥手,笑声即刻停歇。岳三这才继续开口道:“本王以天下为本,行买卖之事,你能与鬼祖做交易,本王就不能?你的心思,本王用脚趾都猜得到,你本准备先行刺杀本王,如此修罗心便可圆满,功力进一重境,问鼎九品,酆都确实足可一闯,而后得了后两式修罗剑招,名剑谱第一可还能花落他家?你说,本王猜的对是不对?” 古柯不语,冷哼一声,就算是默认了岳三所言确实如古柯心中所想一般无二。 西凉王嘿嘿一声,继续说道:“今日一战,西凉王府精锐只出三成,你便就挡不下了,便是给你再来一回的机会怕也是难以成事。本王心善,只要你帮我做成一件事,我自然可以将那最后两式剑谱交给你,而且还能给你一次今日这般的刺杀机会,你看如何?” 古柯疑惑的扫了西凉王一眼。 “两式剑谱到你手上,你便就知道真假?”西凉王似乎知晓古柯心思,不等古柯开口,径直说道。 “我完事之后,你若不给我剑谱,我能奈你何?”古柯冷然道。 西凉王冷哼,冷笑,冷声道。“这天下有谁能奈我何?此刻是本王赏赐你性命,你可有退路?想跟本王讲条件?他娘皮的你是什么东西?” 古柯再哼一声,闭目求死。 岳三摸着下巴,怒极反笑。 “嘿嘿,当真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也罢,去江南折桃花的事情还非要你亲自去一趟不可,本王退一步,先交予你一式剑法,事成之后,再交予你最后一式如何?” 古柯听了岳三这话,慢慢睁开眼。 “练就这最后两式剑法,修罗剑法大成,就算到不了问鼎八九品的实力,凭着修罗剑法的玄之又玄,想要刺杀本王未必就没有半分机会。等修罗心大成,那沧海剑,剑上仙人,剑下苍生的名头就要转到你的名下了。” 古柯并不听西凉王胡言乱语,左手只是一摊。“拿来?” 岳三撇撇嘴,有些扫兴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有些泛黄的皮子,那块皮子不似羊皮更不似牛皮,皮子上空无一物,只有数道伤疤,触目惊心。修罗剑法只以人皮之上的伤痕传世。 修罗剑接过皮子,右手轻抚人皮之上的伤痕,验明真假。草狗扫了那人皮一眼,浑身一颤,仿若只见一人一剑,杀戮天地之间一般。草狗心中大骇,当下摇了摇脑袋,努力想要从幻境之中摆脱。 “莫要再看!”岳三见了草狗的异样,急忙伸手将草狗的脑袋拨转过去,草狗这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的低着头,哪里还肯再朝人皮看去。 古柯慢慢将人皮收入怀中,西凉王这一回倒是颇讲信用,并未在人皮上动甚手脚。 岳三见了古柯举动,哈哈一笑道:“做买卖么,信字当头。” 古柯还是不搭理岳三,只是颇有兴趣的朝草狗看去一眼。“小鬼,你看到了些什么?” 草狗低头不语,只是摇头。岳三见了古柯模样,面色一冷,只是说了一句。“我西凉王府的人若要习武,听天塔内十七层武典取之不尽,你的修罗剑,本王可是半点看不上!” 古柯不回应,只是叹了口气。“要我去江南府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东苑独春 岳三早就料到古柯会有此一问,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枚竹签,说道:“本王收了陆压小天师送来的金丹,心中很是有些过意不去,又听闻太虚观中桃木剑无论制式,现状都已陈旧破败,你此次去江南顺便给本王捎带回一批质量上乘的桃木回来,我好赶制一批桃木剑送上山去,以为回礼。” 古柯从西凉王手中接过竹签,扫了一眼之后便就将其上内容牢牢记下,而后古柯一脸莫名的抬头,匪夷所思的开口说道:“当真要如此?” 岳三对古柯的反应并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身子一动,便就从那翡翠檀木太师椅中站了起来,一副就准备打道回府的作态。 在古柯看来,西凉王吩咐下来的事宜简直可以说是滑天下之大稽,然而至始至终,古柯除了一开始的惊诧之外再没了其他的表示,得了西凉王点头确定之后,古柯一样点头表示了解。古柯与西凉王做这笔买卖目的明确,只是为了西凉王手中那最后一式修罗剑谱,再无其他,而至于西凉王有何目的,古柯不想知道。更何况西凉王乃是当世巨商不假,但却更加是当世巨枭无疑,跟岳三这样的人物做买卖,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险,而古柯虽然不怕危险,但却很怕麻烦。 古柯拄着长剑,缓缓起身。匕侍这一手偷袭,下手虽狠,但显然在西凉王提前授意之下,刻意留了几分余力,只是重伤古柯,偏偏留的古柯不死。出手出力之游刃有余,古柯此刻想想更觉不可思议。 岳三望着古柯跌跌撞撞的身形渐渐远去,蓦地招呼来一名黑甲副将吩咐道:“派人去盯着他些,别因为重伤在身,路上被人宰了,坏了本王大事。” “得令!”黑甲副将躬身行礼之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草狗等岳三起身之后,手脚麻利的将雪熊皮收拾妥当。岳三慢悠悠跨上座驾,声音不大不小的喃喃一句。 “有客自远方来,不亦头疼乎!” 夜色深深中,数百火炬汇聚如龙,伴随着铮铮马蹄之声,蜿蜒入了洛城。 西凉王府,东苑,隐士阁。 解决了古柯之事以后,西凉王的心情却似乎依然不是太好。此刻天机子韩魁与岳三相对而坐,两人之间横着一张小案,案上有清酒一壶,瓷碗两只。 “西凉的地界,向来出惯了马上建功的人物,唯独缺了黄子澄、方孝孺这般可庙堂捭阖纵横的读书人。然而时至今日,王朝军政一途,却是无甚可图,北有燕王守关,西有我岳三,东南偏安,倭国高丽皆不成气候。兵马一途,早已不再阳关了。新皇登基不久便就立志与朝制改革,无论是年号建文,还是将六部尚书品秩提定至一品,无一不再提示着这一点。无论这小皇帝一手改革到底是不是一时兴起,也不管包括燕王在内的几位藩王的眼里是否能揉得下这粒沙子,总之,最近这段时日,这庙堂之上的朝政是要变天啦!以前,西凉满眼皆是军马江湖,根本不需要文人意气,但本王手上已经有了虎獒狐鹰四犬,大将之才已然足备,要这草狗读书,只为我西凉可多一丞相。”西凉王将一份来自金陵皇城的文案丢至一旁,示意韩魁随意翻看。 “是丞相,而不是,王爷?”韩魁捋了捋袖管,拾起文案,一目十行,片刻读完。 “至少是那庙堂之上的丞相,只能能不能承下西凉这份家业,那得看他的造化,我的心思,你也知道。虎犬确实是有大将之风,像极了我大哥当年,却也如我大哥当年如出一辙,不知变通。我虽然偏爱于他,五犬之中又与他的关系最是亲近,但一码归一码,依着他的性子,任由我如何布下后手,做上大将军的位子便就已经是极限了,便是坐上那正一品的兵部尚书都是难事,西凉的这份家业,怕是不好交托:獒犬那个样子你也知道,别说是持家,自己都需要其他兄弟依持;狐犬是老黄清淡无为的性子,且不说他扛不扛得起这份家业,他愿意抗下么?至于鹰犬,可惜啦,沉稳锐气尽皆足够,城府韬略俱是超人一等,可人算不如天算,会毁在一名女子手上。你且说说,这时候,鹰犬是不是又入听天塔了?”岳三说道这里,突地问道。 “三年内,四公子武道品秩已从四品入龙虎。今日总算是闯进了听天塔第五层,四层关卡已过,两月内当可踏入第八层,辅以刀枪二侍的指导,一年内金刚之体有望修炼大成。”韩魁伸出几根手指,话语中颇是有几分惊艳与赞赏的意味。 然而岳三却是可以没去细想三年入龙虎是个什么样的惊艳天赋,只是冷哼一声,接着韩魁的话说道:“那又如何?一人刀剑再锋利,还能强的过三十万西凉铁骑的长戈大戟?冷月山庄的古氏兄弟足够厉害了吧?可最后呢?哼!”岳三恨声接着说道。“草狗没出现之前,我只想着当有一日,差遣些许人马,屠了那片园子,一把火烧个干净,可只怕我如此做了,鹰犬会恨我一辈子不说,大好男儿兴许就要废了,那才最是可惜啊!” 韩魁知道岳三是气愤鹰犬弃了兵马韬略不顾,拾起那向来被岳三视作末流小技的武学,孜孜不倦,硬是弃了那三十万西凉铁骑铺垫在前的阳关大道不走,偏要在荆棘满布的武道小径上艰难行走。韩魁在抬眼看了岳三一眼。嘴上没说,心中却是打趣了一句。 “这四公子可算是二将军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三将军看似满是气愤,心里更多的却是心疼啊!” “那以将军看来,这草狗如何?” “还需雕琢,更何况李善之其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这草狗的身份来历还未弄明,若真是李善之的后人,那倒还好说,最怕这草狗知不是李善之步步为营之间的一颗棋子,那咱们可就都被他算计了。” “将军所言甚是。” “韩魁啊,你帮我想想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此雕琢,利弊各有几何?” “利弊因人而异。草狗此刻心若一张白纸,七窍未开,行万里路可以,这万里路途要如何走,却要小心布置,只要这路途布置妥当,这利弊之说就不太重要了。”韩魁用手指蘸着酒水,自顾在桌案之上涂画出一条线,由西至北,由北至南,独独缺漏了东边一隅。 岳三举起酒碗,一口饮下大半碗,岳三将酒碗放到自己眼前,愣愣望着酒碗里剩下的那些许辛辣之极的西凉烈酒,有些出神,许久方才叹一口气,笑着说了一声。“老啦!想当年,这种清酒,一口气可饮下半坛。” 韩魁笑笑,照例小酌一口。 “心却不老。” 西凉王一样大笑,回道:“老咯!不老又岂能整日想着要如何保住这偌大一份家业,不老,又岂能有与燕王于江湖戏耍的心思?” 半响,西凉王突地止住笑意,拇指摩挲着瓷碗沿口。“今日在城门口见了燕王府上的那些狗崽子,想来不出时日就要登门而来,你说我当不当见。” “将军的意思是?” “见!”岳三放下酒碗,手指轻敲桌面。 “可太祖跟将军可是立下王不见王的规矩。这一点,当今圣上心里想必也清楚,如今见了燕王府的人,若是传到金陵那边,即便当下圣上不说什么,到底也是一个很难过去的槛啊!”韩魁一样放下酒碗。 “金陵的那位还是太年轻,过不了燕王那关的话,也就没有以后了。”岳三怅然一叹,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当年若是径直立下燕王为储,何至于如今这般田地。” “若立燕王,至秦晋于何地啊?”西凉王摇头,与韩魁相视一笑,自古帝王家事,常人何以道苦乐。 次日正午,西凉风雪更烈。 被唤作骄奴儿的青衫剑客手撑着牢不可摧,难以常理度量的油纸伞,跟在那名手持价值千金折扇的富贵公子哥恭敬立在西凉王府门口。 今日,这位一看便知是出自豪族门阀的 俊逸公子爷盯着西凉王府中门处蹲坐着的两头丈高的汉白玉石狮子愣愣出神。 递出名刺许久,却是如同石牛入海一般,全然不见西凉王府那边有丝毫波澜。 骄奴儿立于俊逸公子身后闭目许久,却迟迟不见西凉王府有开门迎客的意思,当下双眼微睁。 “西凉王这是恪守王不见王的规矩?” “岳三为人,这辈子都没有讲过规矩。”俊逸公子笑声道:“再等等看吧!” 骄奴儿听了公子哥这一句“再等等吧!”当下只记起了家中那位权柄滔天的主人常挂在嘴边的那一句。“年轻是好事,能等。” 当下,昨日观修罗剑与剑侍斗剑,不见有半点偏颇的指点二人实力品秩的一流剑客骄奴儿颇有些震惊的看着自己身前,淡然站定的年轻男子,心中暗道一声。 “此些年来,这小主子待人接物的心性却是与主子像足了八分。余下两分与那王府中的那位宦臣又有所相近。” 自幼丧母的少年,有着只能唤自己生父为义父的无奈,步步惊心,杀机遍布的王府里,生长这么些年,这个少年似乎更是能体会“等”之一字的重要。 果然,又过了半个时辰,西凉王府的旁门总算是隙开一条缝来,草狗顶着冲天辫的脑袋缓缓伸将出来,连带着探出半个身子,轻声轻气的问了一句。 “来人可是燕王府朱公子么?” “是了!”俊逸公子一眼认出了这个开门问话的少年正是昨日站于西凉王岳三手边观战,颇受西凉王喜爱的童子,西凉王第五犬入府的消息在西凉铺天盖地传开的时节,俊逸公子丝毫不敢对草狗有半点怠慢,当下恭敬伸手作揖道了一声。“正是在下!” 草狗看了这俊逸公子和那背后单手撑伞的青衫剑客一眼,只觉此二人气态一个潇洒,一个傲然,气态都极为出尘。 “王爷吩咐,请二位至东苑一叙。”草狗只会一边的王府侍卫将旁门全开,而后仪仗排开,把俊逸公子和青衫剑客迎入王府。 “劳烦小兄弟带路。”被草狗唤作朱公子的俊逸少年礼数到位,草狗从未受过如此礼遇,心中欢喜,乐呵呵的走在前头,一路将俊逸少年与青衫剑客带进东苑。 草狗将俊逸公子和骄奴儿引入东苑之后,俊逸公子与骄奴儿只见迎面一带翠嶂挡在前面,一丛流水潺潺而过。大雪时节,此地却是翠绿如春,当真是神奇之至。 俊逸公子赞道:“好山,好水!” 草狗入东苑月许,对此间环境已然熟悉,再加上之前看过几卷诸如《园冶》,《叠石法式》之流的造园名著,心中已然有些丘壑,笑着回道:“非此一山,一进来园中所有之景悉入目中,则有何趣。” 俊逸公子听了草狗这一声回应,深深看了在前头带路的草狗一眼,竟是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小厮竟有如此学识,一句话点出了造园学说之中的大门道。当下俊逸公子饶有兴致的接口说道:\"极是,非胸中大有邱壑,焉想及此。\" 说毕,往前一望,见白石,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其上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羊肠小径。 “界外皆传说西凉王府之内藏山纳海,《营造法式》之中有所记载道:‘东苑临海而起,前有高山,八百力士移昆仑七日而成,山有石洞,潜行宛委二百余步。山上有阳云,听海,揽月三楼,极高峻,远近皆见。’今日得幸获西凉王准许前往听海阁一赏山间风景,当真是三生有幸。”俊逸公子跟在草狗身后啧啧叹道。 这俊逸公子自小在燕王府生长,同为藩王府邸,燕王府在北方也算是奢华甲一方的大园子,但此刻与西凉王府一比,便不由得寒酸了许多。此刻青衫剑客骄奴儿目见西凉王府之奢华,比起那界外文人辞藻堆砌而出的《东苑赋》来犹有胜之。主仆二人此刻显然都隐隐有些震惊于西凉王府的阔大奢华,但二人心中所想却是大不一样。 骄奴儿心中只是暗道一句:“这西凉王果真不愧为异性藩王,贵极人臣,这手笔当真是举世无双的阔绰,硬生生在这西北苦凉之地造出如此一座仙府乐园来。” 然而俊逸公子心中所想却是更为深刻,他只觉这岳三果真是有阔大气魄却无入主天下的王霸心思,功成之后,不图那龙座亦不思身退,只想着好生享乐,只想着如何保住家业。义父一语中的,说这岳三“难对付却无须对付。他要的只是西凉三州之地,给他便是了。” 草狗说道:“我们若是从此小径游去,回来由那一边出去,便可遍览。” “还是先行向西凉王请安才是正事。”俊逸公子犹豫开口。 草狗却是一笑。“此乃西凉王的安排,请两位贵客好好游赏一番。西凉王身体不适,无法亲自陪访,便差遣小的前来带路。” 俊逸公子听完之后,连连道谢。 言毕,草狗继续在前引导,让俊逸公子和青衫剑客紧随自己,逶迤进入山口。俊逸公子抬头忽见山上有镜面白石一块,正是迎面留题处。 俊逸公子抬头笑问道:“此处题以何名方妙?” 草狗跟着抬头,却是谦虚道:“只说王爷曾请幕僚讨论商议,有说该题‘叠翠’二字,也有说该提‘锦嶂’的,又有说‘赛香炉’的,更有说‘小终南’的,,种种名色,不止几十个。” 俊逸公子听完,只是打开了折扇,优雅把玩,细细听草狗说完之后,方才问了一句。 “以小兄弟看,当提何字?” 草狗听俊逸公子如此一说,连忙摆手道:“小的才疏学浅,不敢妄言,只怕见笑于大方。” 草狗说到这里顿了顿,往前一指,继续说道:“从山上盘道亦可以进去。” 说毕,在前导引,三人攀藤抚树过去。只见水上落花愈多,其水愈清,溶溶荡荡,曲折萦迂。 池边两行垂柳,杂着桃杏,遮天蔽日,真无一些尘土。忽见柳阴中又露出一个折带朱栏板桥来。度过桥去,诸路可通,便见一所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清瓦花堵。那大主山所分之脉,皆穿墙而过。 因而步入门时,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四面群绕各式石块,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而且一株花木也无。只见许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飘,或如金绳盘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气馥,非花香之可比。 俊逸公子越向前走,心中越是震撼,到得最后忍不住大加赞叹道:“天地风雪无情,天下尽寒,西凉王府多奇,东苑独春。” 草狗走到此处,却是不敢再向前走,当即站定,遥遥超前方那座清逸阁楼一指,王爷便在阁楼中等着二位。(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以法证道 等顺利将俊逸公子与青衫剑客送到听海阁前之后,草狗转身绕过叠山,进了隐士阁。 此刻隐士阁中恍若搬山一般,只是一夜之间,便就多了书册几近万卷,这万卷书册并未分门别类,安置妥当。只是整齐堆叠成一座小山般,矗立在草狗面前。而按着西凉王的意思,草狗读书当只能自上而下,笼统而读。只因如此,草狗常常才读完一半的《太玄经》,便就再难找到下半卷,只能抄起一本《无极拳谱》看下去。 如此读书,恰好比韩魁所说,在一张白纸之上同时施墨,无形之中消弭了先入为主的弊端,对各家学说再无偏颇只说,最是契合天道。 几家学问交融并济,交互对草狗的眼界思想带来冲击。而草狗却可自在的独立于外界,不偏好,不独斥,作冷眼旁观之态。随心所欲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当真是潇洒飘逸,当真是做天大的学问。 然而此刻的草狗对这天大的好处却是浑然不觉,只是觉着如此读书没有半点趣味,只一心想着速速将此些书籍记下。 外界风雪再浓,似乎都无关东苑春色痛痒。俊逸公子赏着东苑如春景色,竟是寒意也无。 听海阁内岳三位于主座,朱姓公子照着岳三的意思,逾了祖制,竟是得以于岳三左手处坐下。 青衫剑客就垂首立在听海阁外,距离岳三不过十步距离,手中那柄制式奇异的油纸雨伞也未被收去。 岳三坐在听海阁中,只是扫了至少有问鼎七品实力的剑客一眼,再无其他表示。此等气度落在俊逸公子眼中,不由得又是几分感叹。 正对听海阁,有一累石台,平日里用作歌舞之用。此刻累石台上端坐一名清伶,手持琵琶,弹唱激越。因是以凉州口音唱词,俊逸公子也是连蒙带猜将词意弄清了个大概。 “少时欲成君王愿,老去方恋离家年。纤纤思念乱如线,黄沙漠漠远人间。来梦隐显路万千,泱泱国土何为边?金戈铁马血当先,白鬓愁纹改夕颜。只因未逢末路,罢泪强问天!……” 整片词文足有两百余言,以古乐府的词韵,操着浓郁的凉州口音悠悠弹唱而出,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词曲本无名,也不知是谁所写,机缘巧合之下被恰封疆裂土,受封西凉王的岳三偶得,一词道尽岳三半生万千辛酸,西凉王府东苑落成当天,岳三摆开一张,请乐师三百,歌伶百二十于城门歌舞,仪仗气度恢弘不似凡响。由此,此词曲半夜成名,流传于凉地,甚至一度传进了先皇耳中。念及此处的俊逸公子哥心中钦赞岳三一声好手段,难不成西凉王岳三今日也要以此一曲表明心意么?难道先皇几次三番几欲削藩的举动都没能将岳三触怒? “义父有心邀西凉王于金陵一会。”俊逸公子试探着开口,说话时虽然目不斜视,余光却死死盯着岳三的一举一动。 “金陵?”岳三不动声色,反问一句。 “若是义父推断不错,不出三年,燕王府便就要从燕地迁往南都。”俊逸公子语气轻松,然而心里却很是有些忐忑。 “北国风光虽不比南国风流,却是另有优胜,何至于要有常住金陵的念头。”岳三故作糊涂语,敷衍回道。 “非燕王之所愿,只是当今圣上,实是圣意难测。”俊逸公子知道岳三在玩什么花样,却偏偏奈何不了岳三半分。 “秦晋何意?”西凉王又将秦晋二王牵扯出来。 “义父只欲知西凉王爷何意?”俊逸公子此次西凉之行,果然是有备而来,见迂回说话不见半点成效,当下也不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岳三轻笑,举杯以示品茶。 “若西凉王不愿出手相救,义父此次南行,凶多吉少。”俊逸公子说道此处,面露苍凉。 “皆为皇室宗亲,想来不至于骨肉相残。再者说了,燕王并非仓促入京,一切准备妥帖,想来不至于走到你所说的那一步。今日见贤侄,已是违了祖制,来日我再入京面圣,这是置圣上于何地?又置至先皇于何地?”岳三说话间,手指轻扣桌面,思量片刻之后却是开口再说一句。“燕王还有何交待,不如一齐说出来,西凉王府之中,不怕隔墙有耳。” 俊逸公子一愣,忙不迭从袖中取出密信一份。岳三接过密信,并未打开,而是饶有兴致的问了俊逸公子一句。“贤侄今年多大年纪了?” 俊逸公子却是没想肃杀气氛如此浓郁的时分,岳三居然还有兴致询问自己年纪,当下只是一愣,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回到:“已至及冠的年纪了。” 岳三笑着将密信收入袖中,并没有当即打开一看的意思,反而有些怅然的说道:“你娘亲,乃是有情有意之人,你爹却不是个东西。” “王爷!”俊逸公子却是没想岳三竟会如此直言不讳,当下恼怒之外,更多的却是惊惧。 “你有耐心是好事,沉稳如你爹,但却少了些锐气。你心中难道就没有半点记恨你爹的意思?敢怒不敢言是一码事,连在心里有怒的心念都不敢有,那又是另外一码子事情了!你想想你娘当年为了保住你,连命都不要了,你如今的作态,可对得起你娘亲。你父王的野心,你知我知,可你的心性,能否为燕王府扛起中兴之任?就算你觉得你可以,可你爹却是不觉得。要不然如今你也不会只是你爹名义上的一位义子而已了,可燕王的义子与我岳三的义子又不一样。你且仔细想想,燕王府除你之外还有几位名正言顺的世子殿下?再想想那有徐达做外公的燕世子?你爹差你来西凉,明面上是做说客,可你不过一名童子?可当得起这说客二字?你身后这位剑客,比之古柯如何?燕王将这剑客安插到你身边,不过只是为了保你安然到达西凉而已。到了西凉之后,燕王会指望你能说动我往南都一行?想来是不会了。你的作用,想来已经在此信之中说清楚了,不过一名质子而。虎毒不食子,生于帝王家,就注定要凶猛更甚于虎啊!你以为忍得此番屈辱就一定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日,错了!大错特错!你若是没有燕王的心性,又岂能入得了燕王的眼?若是没法子入得了燕王的眼,你如何坐那名正言顺的朱高燧,而不是幼殇的朱高爔。” 俊逸公子听完岳三此番话语,周身一颤。 岳三也不看他,只是将之前俊逸公子递交的密信取出来,丢到本该名为朱高燧的俊逸公子面前。“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俊逸公子正襟危坐,目露迟疑。岳三也不心急,只是颇有兴致的看着立在亭外,沉默不语的骄奴儿。 俊逸公子似乎终于鼓足勇气,将密信拿起。一番吐气之后,俊逸公子却又将那密信丢在案上,黯然叹息。“不用看了,侄儿心中明白。” 岳三轻轻抬头,微微摇头,暗道一句。“如你娘亲一般,都是多情之人,关键时刻总少了那么一点果决。若不是念及你娘亲当年的恩惠,你的死活与我何关,我又岂能与你说这些话。” “唇亡齿寒,义父这一行南去若是回不来了,我还能争些什么呢?”俊逸公子神态三分落寞。 “你有争夺之心,那咱们可就还有的谈!”西凉王将目光自骄奴儿身上收回来,继续看向俊逸公子。 “还请西凉王先将骄奴儿拿下。”俊逸公子闭眼,睁眼,蓦地开口。 岳三哈哈一笑,拍案而起!“这才是朱家的大好男儿!这骄奴儿乃是徐家豢养的三大死士之一,徐家那女子当年看似与你娘亲情同姐妹,然而你娘亲之死,却是与她脱不了干系。” 笑声起,暗哨动。 于东南方生剑意。骄奴儿不发一语,猛然睁眼。 油纸伞一开一合,骄奴儿身形未动,油纸伞上剑气璀璨而生,气势比之修罗剑上奔腾的墨龙不差丝毫,只如长虹贯日。 只是眨眼功夫,两名灰袍老者便就挡在了岳三与俊逸公子身前。 “速战速决,莫要毁了我东苑草木。”岳三无动于衷的继续喝茶,俊逸公子起身将折扇收拢,插在腰际,为岳三添茶。 金光四起,六尊金人从天而降。俊逸公子遥遥看向那若天神将一般的金人,有些震骇的微微睁开双唇。十二金甲将,尽出其六!不仅如此,传说中的这十二金甲将,居然并非全然是十二名修炼金遁术趋近大成的高人。至少,此六尊便就不是! “道统正宗莫过于太虚,紫阳二观。紫阳观近些年出了一个大天师方远丰,声名稳稳压制住了太虚观,不过太虚观此番得了陆压这般百年难得一遇的修道奇才,日后二十年能否后来居上也是犹未可知的事情。但不管如此,此二家在符箓丹药之上的造诣确实是各有千秋,难分上下。紫阳宗一手为先皇调制的六百大汉将军,皆是一骑当千的猛士,名震江湖。而太虚观早些年送与本王的这六件天魔甲,名声虽然不显,但威力却是还要强上数筹。若是正面对战,本王有信心只凭着六尊天神将,便几乎可破尽那六百大汉将军。” 草狗在隐士阁听闻了外头震天的打斗声,赶紧起身,跑出了隐士阁。只见六道金芒冲天而起,大战烽烟之中,隐隐有紫气东来。 “这可是天魔甲?”草狗自言自语,急忙转身,凭着记忆,迅速自书堆之中,找寻着尚未看完的下半卷《天师符》。 以玄铁打造,辅以水云火晕松纹沙形的古篆符箓,五行相生,方可成就金刚不坏,意入道玄的天魔甲。而太虚观符箓道与紫阳宗不同便在于注重以气运相连,一气有则活,一起无则死。若能一气有则活,那此些天魔甲变就如同得了黄紫气运一般,一跃可如问鼎。此番气运一重覆一重,一重多,问鼎境则一品高。 “你可是在找这卷古籍?”草狗埋头翻书之时,却见眼前突地多了一只苍白干瘦的手。这只手上握着的正是那下半卷《天师符》。草狗抬起头,却见来人一身灰布长衫,身材瘦削,面容枯槁,双目却是炯炯,腰背挺拔如一杆长枪,一头白发随意束在背后。一脸生人勿近的长相。然而气态却是傲然如剑锋,气场甚至不输西凉王爷半分,来人正是天机子韩魁。 “你是?”草狗从未见过韩魁,自然是认不出来。但草狗只见来人的此番气度便隐隐觉得此人身份定然颇高。 “且是看出了那六名金甲金人乃是天魔甲?”韩魁轻声和气问道。 “真是天魔甲么?金光灿烂可是第七重的天魔甲了!”草狗不可思议问了一句。 “问鼎七品不假。”韩魁肯定。 “太虚符箓一重复一重,最多可达九重天象。可《天师符》上明言,此种制甲之方早已断了传承,莫说是九重天甲绝了真迹,便是七重金甲也决计是造不出来。”草狗晃了晃自长衫客手中接过的古籍。 “却是断了传承,太虚观如今能画出四重气象便就很是了不起了。”韩魁颇为可惜的点点头。 “那这六尊天魔甲是如何而来?”草狗兴趣极浓。 “那六尊天魔甲确实是太虚观上任掌教所制,以那位老天师的惊才绝艳,倾尽毕生之力不过刻画太虚符箓五重半。送至西凉王府之后,西凉王府之中精于符箓道的高人尽出,又在那五重半太虚符箓之上添加了两块接地引起九宫符,补足了那最后半重太虚符箓,那接地引起九宫符出自《引气决》,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看上一看。而后,又有武当山和茅山的道人献出两教上乘符箓,六尊天魔甲形意又上半品。接着六尊天魔甲被送至天龙寺,以佛宗手印镇压几家符箓相冲的邪气,最后由出自天机谷的韩魁将一干符箓以天机线锁住,七重气象得以保全,藏于西海蕴养十年,方才大成。西凉王几乎倾尽沙场纵横二十年的积累方才造出这六尊七重天魔甲。乃是当世几不可见的手笔。”韩魁将这六尊天魔甲来历娓娓道来,一丝不苟,草狗听完,脸上震撼之色浓郁欲滴。最后喃喃一叹。 “是小的坐井观天了,没想一具天魔甲便就会有如此之大的学问。”草狗挠头。“书中所云,饱览群书便可知天下事。当真是圣人误我啊!” “听闻五公子不日就将出门游历,五千里路云和月走完,再回王府时,五公子的学问便可扶摇而上,再升三品。”韩魁伸出三根指头。 “学问也有品秩?”草狗惊奇问道。 “可不就有!”韩魁呵呵点头。 “也分五境?”草狗追问,总是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气势。 “若是学问做进天象,也可一步登仙!”韩魁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当真?” “当真!这书中不仅有颜如玉,黄金屋,可还有长生诀。以法证道本该就是仙道最正统,唯有心与天道合,方能言出法随。现如今,读书只为功利,天下士子只识八股,再难有刘伯温,李善长这样可称作仙人的读书人物了。”韩魁默然一叹。“仙人之道,不知何时竟是走上了以力证道的坎途。” “那依先生看,小的学问如今可算是几品?此生有望入天象么?”草狗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这枯槁先生的话语很是叫人信服。 “如今五公子的学问不过初窥,九品以上,八品以下而已。然而五公子天赋异禀,来日前途不可估量,便是一步入天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韩魁实话实说。草狗掰开手指轻算,五千里路走完,自己可就是将近五品了? “如今庙堂,便是有四品学问,也足够纵横捭阖的了。”韩魁给草狗鼓气。 “去庙堂作甚?”草狗疑惑问了一句。 “五少爷就不想封侯拜相,光宗耀祖?”韩魁诧异道。 “我不知祖上是谁人,如何光宗耀祖?”草狗愣神道。 “西凉王可不就要做你的义父?”韩魁提示道。 “这天下还能有比西凉王大的官儿?还是做仙人能给王爷涨脸面!”草狗恍然大悟,而后欢愉说道。 韩魁一愣,苦笑一声,今日一番指点,倒不好说是对是错了!当下只是轻笑着,负手出了隐士阁,草狗见韩魁轻笑着走远,这才想起来,还没能知晓这位先生的名号,急忙追出去,远远大声问了韩魁一句。 “小的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韩魁听了草狗在身后的询问声,只是笑意更浓,伸手一挥,示意草狗回去,并未回答草狗。 六尊一气上七重的天魔甲联手,即便骄奴儿剑法超绝不输古柯,却还是迅速落败下来,不过三十合,出招六十七,手中油纸伞便就被为首金甲金人夺下,而骄奴儿的身子则被余下五尊金甲金人死死扣住,半分也动弹不得。 “绝境之中,剑意直上问鼎八品,后生可畏啊!”岳三放下茶杯,轻声赞誉一声。“燕王府中,念奴儿与傲奴儿的武功境界大致与你也差不了多少吧?”(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酒肆故事 草狗站于隐士阁外,见听海阁附近那六道金光散去,知道大战已然落幕,草狗亲眼见了那六尊天魔甲将联手合击之下,威势无匹与那传说之中的天兵天将不差分毫,只是举手之间便就将那剑罡若腾龙一般的剑客擒拿下来。 “看那剑客的衣饰模样,似乎是那朱姓公子带来的随从。”草狗脑中念头急转,忽的一怕大腿,惊疑自语道:“莫不是那朱公子是混入西凉王府,意欲行那刺杀之事的贼人?” 草狗这头正胡思乱想着,听海阁那头却已是烟尘落定。 西凉王与俊逸公子哥两人依旧如之前那般静坐于阁内,而不知自何地闪现而出的两名老者却是在骄奴儿被六尊天魔甲将制住之后再次消失无踪。 俊逸公子哥姓朱,名义上是燕王义子,然而却实实在在是燕王的亲生骨肉。 燕王有子嗣四人。 长子朱高炽,生母便是大奖徐达之女,燕王正妃。自幼端重沉静,虽因体胖而行动迟缓,但明太祖却十分欣赏其才。洪武二十八年闰九月壬午被册封为燕世子。与当今圣上感情颇好,他日极为有望继承燕王爵位。 次子朱高煦,自幼尚武,尤为擅弓马骑射,洪武二十八年被封高阳王。 三子朱高燧,燕王妃徐仪华所出。此位世子深居简出,燕王府外倒是很少有关于这位世子的传闻。 而照着岳三言语间的意思,这坐在西凉王身边,俊逸雅致的公子哥便就是那号称早殇,生母不详的朱高爔。 “徐仪华虽依着燕王的意思,认你做了朱高燧,可到底却只是让你叫燕王一声义父,此间的意思,你可明白几分?”岳三抬头问道。 本该是朱高爔而如今却成了朱高燧的俊逸公子只是低头,并不言语。 岳三也不再说话,只是哼哼一声。这声响只是刚刚落进低着头的朱高燧耳中,便只见朱高燧突地身子一晃,跪在地上。 “还请舅父救爔儿一命。”朱高燧跪在地上,竟是口口声声叫着岳三为舅父。岳三举起茶碗,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朱高燧,片刻之后才起身将几乎匍匐于地上的朱高燧搀扶起来。 “虽处劣势,尚不致死,何来救你一命之言?”岳三手上微微用力,却是没能将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朱高燧扶起来。 “朱高爔幼殇,若是爔儿做不成那燕王府三公子,待得来日父王年事愈高,爔儿危矣。”朱高燧却是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若是如此,爔儿宁愿终此一生,留在西凉,不再回去那是非之地,还求舅舅能看在爔儿那死去娘亲的份上,收留爔儿。” 岳三听了朱高燧这话,面上笑意更浓。 “若是肯听话,莫说是在我这东苑中困守一辈子,便是回那燕王府与那小胖子朱高炽一夺世子之位,也并非不无可能。”岳三只是出手搀扶了朱高燧一次,徒劳无果之后,便就收了手,转身轻踱几步,穿过一道垂花帘门,走出阁楼,依着栏杆远眺西海,自顾开口说道。 朱高燧如蒙大赦般抬起头,双目之中精光闪烁,激动道:“舅舅此话当真?” 岳三呵呵一声。“便是冲你叫本王这一声舅父,我也得念在你娘亲当年的恩情,出手拉你一把。” 岳字王旗之下,三十万军马铁蹄铮铮。岳三这一声轻飘飘的出手拉一把对于朱高燧而言,却几乎是足可让他鲤鱼跃龙门的借力。朱高燧当下大喜过望,连连磕头,转眼,额头便就在听海阁表面极为光洁的木质铺地上磕出血渍来,这朱高燧每一次磕头用劲之大,可见一斑。 “这一把,能不能将你扶到燕世子乃至燕王的位子上,可便就全看你是不是真的听我这舅父的话了。”岳三轻轻敲打栏杆,继续说道。 朱高燧连忙回应道。 “爔儿必当从令如流。” 岳三哈哈一笑,拍了拍身前栏杆,猛地转身,连道三声。“好!好!好!那便就起来说话!” 这一次,朱高燧不再故作姿态,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桌子边,为岳三将茶添满。 岳三也再度走入听海阁之中,原位坐下。任由朱高燧站在一边,反而看着被六尊天魔甲将死死制住的骄奴儿,笑问道:“你出剑的套路,可是像足了薇仙子。若是我那两名老仆人没有看走眼的话,你所修的乃是薇仙子风雷水火四道剑之中的水剑,你说是也不是?” 岳三此话一出,朱高燧与骄奴儿俱是一愣。 “薇仙人?”朱高燧嘴中喃喃。 岳三接着朱高燧的话头说道:“正是你娘亲。” 天下剑子有七,然而却有一名女剑子威名不落名剑谱上七剑子之下。名剑谱每五年排行,每一榜虽只能有七人跻身于榜内,然而名剑谱上却还附有一副榜。评定天下最具潜力成为下一届七剑子人选,副榜与名剑谱一般,一样只有七人上榜。 第一届名剑谱副榜,薇仙子一人独占前四席。榜之上对薇仙子剑道评价为,风雷水火四剑,无论那一剑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话,便就足可跻身下一届名剑谱。若风雷水火四剑齐齐再进一步,四剑齐出,便可脚踏天象,与天人一战。 然而,如此英才,奈何天妒。第一届名剑谱评出之后不过半年,那江湖号称前后三百年,剑道资质第一人的薇仙子便就突然死了。死因不明,甚至于死不见尸。薇仙子的死讯也只是在名剑谱上一笔带过。 而薇仙子三字于世人的意义于此止步,然而于朱高燧而言,却远非如此。这薇仙子可不就是他朱高燧的娘亲?可不就是与岳三义结金兰的四妹? 此时此刻,目露震惊的除了朱高燧之外,骄奴儿一样心有疑惑。然而骄奴儿看了看岳三的笑脸,却是不敢说话。 “舅父,你是说?” “这骄奴儿可是你娘亲为你留下的后手之一。所以我说你虽身处劣势但却尚不致死。”岳三饮茶,深深看了骄奴儿一眼。骄奴儿不敢与岳三对视,只得低下头。“骄奴儿,你说是也不是?” “是了!”青衫剑客不假思索。 日头渐渐西沉,一夜无话。 朱高燧与骄奴儿走出西凉王府之时,已是三日之后。西凉王亲自将二人送出东苑,等二人走远之后,西凉王岳三却是心情大好的邀来韩魁要当着西海,手谈一局。 岳三当中落子,两人都爱下快棋,最不喜婆婆妈妈瞻前顾后,只是片刻便就各出二十手。 “这一手棋,当断!”岳三深谙“宁失一字,不失一先”的棋理,黑子先手十九。 韩魁纵观一二,沉着应对,笑道:“将军这颗棋子却是落下了?” “只是一颗无足轻重的弃子而已。也不知当真是能否搅出些许麻烦来。”岳三摇头,一步先,步步先,对着韩魁穷追猛打,哪里肯松手半点。 “就是给那人搞出些小麻烦,也是件好事,燕王那人太过心急,若是不拖着他,将军的布置也就要出乱子了。”韩魁举着白子,只见棋盘之上,白子已被岳三逼至角落,奄奄一息。当下,韩魁轻咦一声,迟疑道:“将军,穷寇莫追啊!” 岳三呵呵一笑。“我也看得出朱高燧不简单,样貌虽于我那四妹有些相像,心性却是跟那燕王八分相像。所以我也没打算把他逼急了。” “那骄奴儿可真是薇仙子当年为朱高燧留下的后手?”韩魁只见岳三出手之间,又给白子留出了一道生机。 “风雷水火的智计你也知道,徐王妃再是如何巾帼英雄,跟我那古灵精怪好妹子一比也不禁要差了数筹。这后手肯定是留下的,但却不是那青衫剑客。那柄油纸伞上刻的不是朱字,而是徐。” “那朱高燧可是要死了?”韩魁一字落下。 “不好说。不过这一计,可是有些阴损?”岳三贼兮兮的笑问道。然而却是没等韩魁回应,西海地下却是传来一声闷响。像足了一声冷哼。 岳三与韩魁相视大笑。而后岳三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盒之中丢去。 “这老伙计最是容不得咱们在他耳边说些这种阴谋诡计。今个这棋先走到这吧!走,咱们喝酒去,留他一人在这里闷着。”岳三率先起身,韩魁站起来恭敬朝西海行了一礼,紧随岳三而去。 西海之上,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转眼数日过去。 坯城,位于昆仑山的东南,被高低起伏的群山环绕,建城只有百多年的历史,城池并不大,可规划整齐,小而精致,又因为如洛城一般是依山势而起的一座山城,故而易守难攻,同样是兵家扼要。 某家坯城的酒肆中,一个背着三弦的老头,一边赔着笑,一桌又一桌地问:“客官要听个曲子吗?”老头大约六十多岁,佝偻着腰背,满面风霜,尽是苦相。 酒肆中休憩饮酒的一众酒客们先后抬起头,看了老头一眼,而后又都纷纷嫌弃地摆摆手,示意老头滚蛋。 酒肆最里面靠窗的桌上坐着一个神情冷漠的男子,此人头顶布巾,身穿长衫麻袍,脚踩布履,乃是一副年儒士的模样,穿着素洁穷酸,身形颇是伟岸,五官刚硬,面容却有一种病态的苍白,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然而两鬓已经斑白,满是风尘沧桑。中年男子身后站着一名清秀童子,抱着一柄形制颇为华丽的长剑,恭敬站立着。 “客官听支曲子吧,故事也行。”老头忙不迭的凑过去,问道。 男子凝视着窗外,头未回,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男子身后站立的书童随手给老头扔了一串钱,挥手让他离去。 一个胖胖的商贾无意间朝这边扫来一眼,见了这一幕,连忙开口笑着说:“喂,老头,这钱都收了,赶紧给我们讲段故事。” “不知客官想听什么?”老头不敢惹事,逆来顺受道。 “随便讲,好听就成。”胖商贾放下手上筷子,给自己添了杯酒。 老头坐下,弹拨了几下三弦,清了清嗓子,“那小老儿就讲一段江湖上的传闻故事。天下剑子有七,乃是名剑谱评定而出,每一个都是力可拔山,武力惊天的超绝人物,半点不做假。这七剑子中,最近就有昆仑剑,一路仗剑出昆仑,挑战天下群雄的盛事。那昆仑剑在七剑子中名列第三,仅次于冷月山庄大庄主和那号称剑上仙人,剑下苍生的沧海剑。乃是太虚观上一任掌教老天师的得意弟子。这昆仑剑第一战,便是在白帝城头出手。一步跃上白帝城头,只如飞仙一般,剑未出鞘,一击便就杀了两名当世好手,那可是无形剑气,可百步之外取人性命。” 酒肆里的客人们都停下了筷子,看着老头,胖商贾很权威地说:“的确如此,我爷爷曾经去昆仑山太虚观敬香,就有缘见过那老天师一面,据我爷爷他老人家将,那老天师一百好几十的年岁,却依旧鹤发童颜,相必是那传说中仙丹的功效了,若是能买一颗来尝尝可就好了。”商贾好似觉得自己说了很好笑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众酒客七嘴八舌地问:“那后来昆仑剑又去了哪?” 老头捋了捋山羊胡子,说道:“昆仑剑一剑杀了那两名当世好手之后,继续南行,找上了号称当世十大高手的上任刀神。” 这时候,上酒上菜,忙的不亦乐乎的小儿走过老头儿身边,听了老头儿的话却是嗤笑一句。“什么刀神剑圣,本店一天不知道要来上几打!还不都是蹭吃蹭喝的,提起把刀剑就可称神作圣了?嘿!都是放屁。在我们西凉,只有那配着西凉刀的西凉甲士才是英雄。” 胖商贾却说:“江湖可不好与军伍相提并论。老头儿,再讲一段。” 老头倒不计较,拨着三弦,思量了一会儿,徐徐开口:“那小老儿就再讲一段最近发生的大事。不仅与这江湖七剑子有关,也和西凉三州之上威名赫赫的西凉王爷有关的趣事。话说那修罗剑于十日前,在洛城城门口行刺于西凉王。” 胖商贾不耐烦地说:“这算什么?早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小二也打趣道:“嘿!咱们西凉岳王爷大摇大摆的正对修罗剑百步开外而坐,等着修罗剑杀将过去,然而那修罗剑却是没能近身十步以内,便就身负重伤,凄惨被擒。所以我说嘛,什么高手剑子,在西凉铁蹄之下,还不都如同纸糊一般,那冷月山庄就是例子!” 掌柜远远听了小儿这话,只怕是在坐的有行走江湖的侠客,会因此毁了生意。当下吹胡子瞪眼,大吼一声“臭小子!莫要胡说!赶紧给我滚回来!” 对西凉王与西凉铁骑推崇至极的小二这才灰溜溜的小跑回内堂,背后跟着一阵酒客的欢笑声。 老头不慌不忙地道:“可是据小老儿所知,西凉王饶修罗剑不死是另有原因。” “老头赶紧说!别卖关子!西凉王究竟为何不杀修罗剑?是谁人救下了他?”酒客们听得入神,频频催促。 老头笑呵呵地说:“西凉王与修罗剑做了一笔买卖。” “什么?” 众人惊叫连连,老头很满意这个效果,不慌不忙地拨着琴弦,接着说道:“具体原因,小老儿一不清楚,只知道修罗剑行刺不成,西凉王爷却是大发慈悲,放重伤的修罗剑安然离去,而后修罗剑一路缓缓南行,现如今也不知到了哪里!” “西凉王可是又要有什么动作了?”胖商贾似乎并非西凉本地人,言语之中却是没有太多忌讳。配合着胖商贾的这句疑问,老头的三弦琴声高昂急促,好似黑云压城,城池将破,逼得人心不安。 胖商贾身边跟着的一名镖坊少年感兴趣的开口道:“老爷爷,不如给我说说西凉王吧!” 老头停住了,眼中暗含畏惧,只是拨着三弦,乐声凄婉哀伤,酒客们也难得的不催促,一个个都沉默着。几个西凉本地的酒客更是面色发白,眼中隐有畏惧。酒肆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众人一直在刻意忽略西凉王这个等同于死亡的名字,心底去又不免带着恐惧的好奇。 老头欷歔,突地竟是有些大逆不道感叹道:“西凉王此人可谓真正冷血无情,被江湖英雄视作恶魔,不过他在民间倒不全是恶名,大概因为他肯以礼相待那些贱民草寇,少年儿郎们不但不怕他,反而都把他视作大英雄,希望有朝一日能像西凉王手下的将军们一般,凭一身才华建功立业、名震大荒。” 酒客之中不乏如镖坊少年那般年纪的儿郎,此竟皆是用力点头。 “西凉四犬,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英雄人物。若我能入西凉王府做事就好了,我听闻鹰犬与狐犬可都是西凉王府的家丁出身,若我能做得那西凉王座下第五犬,可不就能为我大明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了?”少年心怀憧憬,呵呵乐道。 胖商贾虽然顾忌不多,但却是颇为识趣,听了少年这话之后,急忙咳嗽了几声,低声斥责:“胡说什么?我们的身份……不要痴心妄想!”(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谁作局? 胖商贾如此说完之后,少年当即也就不再说话,深色沮丧,可毕竟是少年人,一瞬后,又兴高采烈地说道:“有一次我们一群朋友争论西凉四犬谁更厉害,吵得差点打起来,后来卖酒的大娘打趣说,‘三句话就可以讲尽西凉的四位英雄——少年们都想做鹰犬,少女们都想嫁狐犬,父母们都想有个虎犬做儿子,而名门都想有个獒犬看家护院’。” 酒客们想了想,觉得竟是十分贴切。哪个少年不张狂,谁不想和鹰犬一样,年纪轻轻便封侯拜将、纵马山河、肆意妄为?哪个少女不怀春,谁不想有个狐犬一样的夫婿,风华绝代、名重天下?哪对父母不渴望儿子虎犬一样出息能干、恭敬孝顺?哪个地主老财不想有个只奉主人号令,忠心不二的保镖? 酒客们哄堂大笑,之前因为西凉王带来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 老头子笑着朝众位酒客行礼告退。 “不过是一段佐酒的故事而已,听个乐子。” 山羊胡老头儿背起三弦琴,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地哼唱:“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皆是相,假假真真都是空……” 走出酒肆,他随意回头,看清了独坐于窗边的中年儒士,霎时间惊得呆住。 那中年儒士面上隐隐泛出一股煞气,竟是阴森彻骨。这种煞气肉眼凡胎并不可辨,恰如轮转寺老法王与花孤城所讲那般,世上的眼睛分五种,这五眼分别是肉眼、天眼、慧眼、法眼和佛眼。 肉眼指的便是普通人眼,人眼只能看见宇宙里非常狭窄的一段,科学上称它为‘可见光带’。人眼看不到红内线波长和比这波长更长的一切,也不能看到紫外线波长和比这波长更短的一切。 而关于天眼,通常只有天上的神或女神才有天眼。然而按照佛教的义理,这种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因为人类也能得到天眼,有两个方法可以使人类做到:一是透过‘禅那’,也就是冥想。另一个方法是在肉眼上加仪器,至于是什么仪器,时至今日怕是不得而知了。 当一个人达到宇宙万物,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成‘空’观。所有人类的痛苦以及生死都消失了,都不再执着,这种人便就拥有了慧眼。 再然后,一个人得到了慧眼之后,能够不停滞在‘空’的境界里,反而能体会到:虽然他在不同的境界里所看到的都是虚妄不实的幻相,然而对那一个境界而言,这些幻相即是真的,这个人得到了法眼。 佛眼就是佛,而佛就是佛眼。简而言之,所有的任何相对观念,在佛眼下都不再存在。甚至‘空’也不存在,因为‘空’就是佛,而佛就是‘空’。在佛眼中:无主体与客体,是没有绝对与相对的概念;无限的无限,是没有空间的概念;瞬息性和一发即到性,是没有时间的概念;总体性和无不涵摄性,是没有空无的概念。 而无论是种种诸如饕餮,天龙等虚幻法相,以及中年儒士面上的这种煞气都需要开了天眼之后的高人方才能看得到。而这其貌不扬的山羊胡老头儿说巧不巧,就正好是这样一位开了天眼的高人。 不仅如此,山羊胡老头儿甚至还一眼看出了中年儒士身上的这股子煞气并非是江湖上那些修习鬼道的邪魔歪道一般沾了些许死气而形成。 若是由死气凝实而成的煞气只是灰黑一片,普通人若是接触,轻则患上风寒,重则身染重疾,乃至于一命呜呼。 然而这中年儒士身上的煞气,却是不太一样。先是颜色,中年儒士身上的死气并非灰黑一片,而是如墨一般浓郁的黑,黑气的最外围还隐隐泛着一层淡淡的红光。这种煞气比起前面所说的那种由死气凝实的煞气更为难得,也更让人心惊。这股煞气恰是以无尽的杀气凝实而成。 若是不修武道的俗人靠近只会觉得一阵心悸,再无其他危害。然而若是换了武道中人碰上了这股煞气。先不说这股子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煞气在争斗过程中是有多难对付,便是战端未起,这股子煞气便就要磨了对手三分锐气,三分战意。正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老头儿行走江湖多年,自负修为,一眼看出那持剑童子有三四品,却一点都没有看出男子有半点内力波动,可见男子的内力早已高深莫测。 一开始老头儿只以为这中年儒士乃是出自豪门的富家少爷,又顺理成章的把那持宝剑恭敬而立的童子当成了儒士的贴身侍卫了。于是几乎是一路跟着两人进了酒肆,意欲讨赏。却没想这一次可真是看走了眼。 能以杀气凝实煞气,这中年儒士的武功境界少说也得在金刚境之上,如此修为实力又岂能察觉不到自己一路跟随?念及此处的山羊胡老头儿心中又是一寒,转身又进了酒肆,走到中年儒士身边,恭敬地行礼。 “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无意冒犯了高人,还望高人恕罪。” 中年儒士没有搭理他,却是看到了门口走进两人,手中的酒盅颤了一下。 老头又笑问:“小老儿自是眼拙了,敢问公子大名?” 红衣男子回头,淡淡看着老头,轻声吐出两个字:“古柯。” 背着三弦的山羊胡老头儿踉跄着后退,几欲夺路而逃。摇晃着的身躯却是被一条颇为有力的手臂扶住。 “老人家这是要往何处去?”老人回过头却见身后站着一名俊逸公子,正微笑着询问自己。 山羊胡老头儿上下打量了俊逸公子一番,却见这公子只手上握着的那把檀木折扇的价值就绝不在千金之下,这才是货真价实的豪门公子。 “小的,小的这是要回家去了。” 俊逸公子却是没有加以阻拦,只是嘴唇靠着山羊胡老头儿后脑,轻轻吐出一句。 “今日本公子还有要事在身,回头再找老先生讨教天机道的精妙。” 山羊胡老头儿听了这句话,一屁股瘫软在地,骇得脸色惨白,呆了一霎,连三弦都顾不上捡,连滚带爬地往外逃。 酒肆里的客人们见状纵声大笑,纷纷打趣道:“这老头几杯酒就喝醉了!” 满堂欢声笑语,斯人独坐。 俊逸公子哥摇着折扇,缓缓朝古柯的座位走去,笑逐颜开。古柯握着酒杯,疑惑看了那公子哥一眼,似乎是有些意外。古柯没想到这世上,居然会有如此肆无忌惮的笑容。 那俊逸公子哥展开手中折扇,扇面之上,那个代表着这世上除了西凉王之外的另一大豪阀的家族印记落入古柯眼中,古柯只是轻哦了一声,并未再有其他什么表示。 “晚辈朱高燧……”来人正是燕王之子,朱高燧。然而古柯却是没等朱高燧把话说完,便就冷然开口道。 “此处还未出了西凉地界,百步之内便有西凉王的犬马-眼线。”古柯这句话原本不过是想要提醒朱高燧说话小心,甚至是希望这王族世子能够识趣的滚去一边,莫要搅了他喝酒的兴致。然而古柯这一句话说完,朱高燧却似乎是恍若未闻一般,大咧咧的在古柯面前坐下。对于朱高燧的表现,古柯却是不意外,这朱高燧显然是有备而来,可那又如何? 古柯抬眼,与跟在朱高燧身后的青衫客对视一眼,那青衫客手中没了油纸伞,却多了一柄论用途装饰多于杀伐的华丽长剑。此时,青衫客脸色苍白没了一丝血色,显然也是身受重伤。古柯伸手一指,接着说道: “边上还有空座。”古柯开口逐客,朱高燧却是依旧恍若未闻,于桌边坐定。 “小二,上酒。”朱高燧伸手喊道。 古柯轻声一叹,只见一直站在古柯身后默不出声的童子忽的上前一步,手中古朴长剑朝着古柯递出。古柯两指并拢摁在剑柄之上,只需一剑去则修罗出。青衫客骄奴儿双眼一眯,手中长剑一转,铮然出鞘半截。 然而却在这时,那想来推崇西凉王军马,不屑江湖游侠儿的小二端着两壶酒肆最有名气的杏花酒走到桌边,见了古柯与骄奴儿剑拔弩张的态势,却是惹不住又嘲讽几句。 “若是要斗剑,还请出去比划,本店小本买卖,经不起二位大爷折腾,若要是不愿挪步,小的便就可要报官了!”小二似乎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放下两壶酒之后,颇为熟稔的念下这么一段话便就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还阴测测的嘲讽了几句。“斗剑的游侠儿在江南兴许还能唬唬那帮子秀才书生,可这是在西凉,两把破剑,谁看呐!” 古柯当下便又有些意兴阑珊的收了手,童子心有灵犀一般,古柯双指未动,童子却先一步退了回去。 古柯不说话,自斟自饮。 朱高燧伸手取过一壶清酒,悠悠开口:“也只有在西凉才能尝到如此正宗的辣姜酒,大都路边卖的辣姜酒大多兑水厉害,甚至于根本就是假的,半点不地道,没想这酒肆铺子不大,酒却是如假包换。这辣姜酒的制作工艺极为精巧,错了一步便就会失了地道。先是将高粱碾成碎粒,俗称渣子,留作备用。然后就是制曲,将大麦小豆磨成粗末,活水于曲模之中,以足踏之,成砖型,取出放置于曲房,分层堆积,间距寸许,待其发酵,即成酒曲。话说这曲房密不透风,半月一开,醇香四溢,可飘传九里,有九里香的美誉。最后酿制之法每家作坊都有家传秘方,但成品却是大同小异,想来此些秘方怕也大致相同。最早的时候,各家作坊都是在渣子内加姜汁,入窖发酵,七八日出窖,则酒成。此种辣姜酒色微黄,时至今日,各家多先蒸后清,辣姜酒再无异色,只因酒色清纯,还有“错认水”的雅名。” 酒肆不大,这朱高燧说话声音却不小,这一段关于辣姜酒的酿造之法说出来,却是将中酒客的注意力都给拉了过来。 酒摊老板伙计本就瞅准了这位俊逸神采公子哥不缺银两,听到满口都是称赞辣姜酒,更是笑口大开,这酒对卖酒人来说就是子女,哪家爹娘不喜别人称赞自己子女?何况这公子哥所说一切都有理有据,这辣姜酒的酿造之法说的半点不差,酒肆老板晃着脑袋,忙不迭的奉承了朱高燧两句。 “公子当真是有大学问之人,小老儿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说起这辣姜酒,却是还得要说上一段故事。这故事的主角可不是别人,恰正是咱们大明武将第一人,西凉王,岳王爷。”朱高燧双目一转,幽然开口道,将西凉王领兵路过西凉时,掘荒地的辣姜酒的故事娓娓道来,引得在场的诸位酒客议论纷纷。 “话说西凉王当年,以辣姜酒为引,火烧敌军十二万,当真是神来之笔啊!”胖商贾啧啧称道。 另一位酒客连忙摆手,压低了声音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火烧十二万大军,半个活口未留,可说是自长平之战以后,最大的惨案,实在是有违人和。西凉王想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否则老战场之上,竖着的那些无字碑是做什么用的?” …… 议论声中,朱高燧看了看古柯,古柯也看了看朱高燧。只见古柯伸出手指,蘸了酒后在桌上写了两个水字,风火。写完之后,古柯作势举杯喝酒,不露痕迹的以大袖将桌上两个水字抹去。朱高燧也笑,一样故作不经意的在桌上写下一个雷字,而后再以宽袖将桌上水字抹去。两人一来一回,写了十多个字,字义晦涩,想来也就只有他们自己能懂了。 再说那山羊胡老头儿,失魂落魄的自酒肆逃出去以后,一刻不停,晚些的时候却是跑进了坯城以北的黄石镇。 而在暗处,山羊胡老头儿恰一跑出酒肆。就有两名大汉不知从何处掠出追着山羊胡老头儿跟上去,这两人一个刀疤脸,一个红面。另一边已有人早就准备好另外两匹健马,勒住缰绳在等着。 两名的人一落到马鞍上,两匹马立刻就又箭一般向北面窜了过去。 黄石镇在坯城算是个大镇。贯穿黄石镇的这条街本来是条很繁荣热闹的街。 但现在夜已深,新月如钩,淡淡的照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虽然此地宵禁并不似西凉王府周边那般严厉,但那两骑快马急驰而来时,街上已看不见什么人。 刀疤大汉勒马四顾,沉声道:“你想他会不会在这镇上留一宿?” 红面大汉道:“会。” “他”也只是个人,一刻不停的跑,也会累,累了自然就会找地方休息。只不过大家都不太把他当做一个人看待而已。 刀疤大汉道:“他若已留下来,这时候会留在哪里?” 红面大汉想也不想,道:“如意坊。” 如意坊是这里银子最多的地方。而“他”虽然不喜欢银子,但却最喜欢看到人懊恼错愕的表情。这就是他的毛病,如果他要休息,那他就一定会在赌场。 如意坊大门口的灯笼很亮,刺激的灯光,正在引诱着人们到这里来享受一个刺激的晚上。 门半掩。红面大汉手提抽绳,“得儿”一声,健马就直闯了进去。 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正坐在院子里的座椅上打瞌睡。 红面大汉手里的马鞭忽然已绕上了他的脖子,厉声道:“今天晚上这里有没有一个穿着灰布袍的山羊胡老头来过?” 这人已被鞭子勒得连气都透不过来,只能不停的点着头。 红面大汉终于放过了他,道:“他还在不在?” 这人依旧在喘着气,又点了点头。 紫面大汉道:“在哪里?” 这人道:“他刚才还在珊瑚厅跟四个人喝酒,四个人轮和他赌钱,此刻不知胜负如何!” 刀疤大汉动容道:“四个什么样的人?” 这人道:“四个看样子很凶的人,跟你们打扮很像,但是对他倒很是客气!” 刀疤大汉眯着眼,急忙问道:“他们的人呢?” 这人回话道:“他们现在应该还在赌!” 红面大汉已勒转马头,冲入了左面一片梅花林里,梅花林里的珊瑚厅灯还亮着。 珊瑚厅里的桌子上杯盘狼藉,三四个酒坛子都已空了。当中有一张赌桌,骰子牌九都已散落在地上,赌桌上此刻只是放着满满一堆的金银,还有几套制式颇为不俗的衣裳。 刀疤大汉凌空翻身,一个箭步窜了进去,一脚踢开了厅后的门,等他见到其中景象的时候,他又怔住了。 房里此刻只有四个人,四个人排成一排,赤裸裸,直挺挺的跪在门口,本来已经苍白得全无血色的脸,看见这刀疤大汉,突然一下子胀得通红。 刀疤大汉的脸也突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站在原地,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很快,红面大汉也赶了过来,见到厅中景象的时候也是当场愣住。(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送来一郡主 红面大汉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直挺挺的跪姿和,突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连腰都弯了下去,好像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看过这么好笑的事。刀疤脸一样跟着笑,几乎就要把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四个人咬着牙,狠狠的瞪着他,看他们眼睛里那种愤恨怨毒之色,就像是恨不得跳起来一口把刀疤和红脸两名大汉给咬死。 但四个人却还是全都直挺挺的跪在那里,非但跳不起来,连动都动不了。 “堂堂西凉四煞,竟会沦落至这般田地,若是今日之事传将出去,你们在军中的威望可还能剩下半点?”刀疤脸先停下笑声,笑岔了气一般,一字一顿的说道。 从刀疤脸的话来看,这赤条条被绑在珊瑚厅内的四名大汉居然便是在西凉军中威名赫赫的西凉四煞。 西凉军中,除岳三外威名最盛的将领自当是西凉四犬无疑,但四犬之中除了虎犬战功卓绝堪称居功至伟之外,便就是獒犬的身上累下的军功也不足以顶得上那龙骧将军的官帽,遑论是更后来才进了西凉军伍的鹰犬和狐犬。西凉四犬在西凉军中的威望,更多还是依仗着岳三义子的名头。 然而除了西凉四犬之外,其余那帮子能在西凉军中名声赫赫,威名远播的将领,靠的便可就全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军功劳战绩。而西凉四煞便就是这帮子将领里最为典型之四。 西凉四煞又有红白紫黑的细分,名号虽无先后高低,但四人之中却隐隐以使双锏的红煞为首。 红煞在西凉军中,向来是一身红甲红袍示人,出身于忠烈将门,使家传锏法的红煞有一个颇为清雅诗意的名字叫许清峰,但长相却对得起西凉四煞的名号,三大五粗,一身横肉,满脸鬼神摸样。双锏一主一副,主手四十二,副手重三十六斤,一般人想要平直提起都颇为艰难,遑论枪林剑雨之中挥舞如风。这红煞手握号称西凉三十万大军之中的第三精锐,四千天机傀,个个悍不畏死,正面攻坚能力号称大明第一。 白煞一副书生模样,样子虽比不上名扬四海的狐犬妖娆,但对一名提刀上阵,纵横沙场的将军而言也是在是太过于清秀了,以至于在白煞成名之后有了白面将军的称号。后来,白煞干脆如狐犬一般,但凡上阵杀敌,皆以铁甲覆面。白煞名李维,战场遗孤,被西凉随军伙夫收养,于行伍中长大,及冠以后便参了军,一身武功皆是在阵中摸索出来,无一点花架子,一招一式皆是最能伤人性命的狠招。手持一把春秋大刀,只比燕王坐下第一大将手上轻上一斤半。与红煞无异,白煞同样掌军四千,号称军师韩魁的亲卫队。 紫煞乃是岳三远亲,名为岳紫零的紫煞颇受岳三照顾,由刀枪剑匕四常侍中,号称一代枪法宗师的枪侍王野亲传技艺,武功在西凉四煞之中至高,只要给他一枪在手,便是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壮举便做了数次,只不过,每次事后都要被岳三刻意以大功抵小罪,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是西凉四煞中官品最低的一个,只不过因为没饭吃才来投奔远亲岳三的岳紫零只要能够吃饱饭,便就心满意足了。岳紫零空有一个六品武将的头衔,手中却未有半点实权,平日里常做的不过是跟在军事韩魁身后的护卫罢了。 黑煞与岳三一般,未入西凉军伍之前乃是山中一剪径的蟊贼,甚至于在老窝被西凉军抄去之前,还有一个颇为响亮的名号叫做黑风寨中黑旋风。等到黑煞从良参军之后,黑旋风的名号却是意外保留了下来,黑煞威名愈盛,而黑煞白羽生的本名却是没几个人记得了。黑煞擅使双板斧,吼声如雷,最是振奋军心。曾有在黑水河畔,一声巨吼,震死河中大鱼二十三的壮举。手中有三千铁骑,位列西凉铁骑冲阵第一梯列。 西凉四煞与西凉四犬名号相近,实则却是有颇大差异。 西凉四犬各有党派,又各自为政,唯西凉王一人之令可调之。然而西凉四煞却是隶属于西凉王府第一军师天机子韩魁,向来受韩魁调遣,四煞互为平级,做事不分你我,合作无间。此次四煞出西凉王府,想来也正是韩魁的意思。 “他人呢?”红面大汉腰间似乎闪过一道闪电般,西凉刀当下出鞘,瞬间便就割断了绑住那四名大汉的绳索。绳索一断,四名赤裸大汉身子一软便就瘫倒在地上,四名身躯魁梧的大汉此刻似乎是中了很深的毒。 “往西面走了。”四名大汉同时开口回道。 刀疤大汉上前几步,握起其中一名大汉的左手,搭脉片刻,这才寒声开口。“军师算计的半点不差,他们是中了天机七散中的软骨散,那山羊胡老头儿果真是天机道硕果仅存的几位高人之一。” 红面大汉再不说话,只是猛地转身,翻身上马,策马往西去了。而刀疤汉子则留了下来,从如意坊后面的马厩里前去两匹马,将那中了软骨之毒的西凉四煞,一个一个扛上马背,也顾不上给四人穿上衣服,只用两块桌布将四人罩了起来,顺便还开口宽慰了四人几句。“那老先生乃是天机谷的高人,就算还未成仙,却也算的上是半仙了,折在他手上,可不算丢人。” 说完,刀疤大汉便一手牵着一匹马,缓缓出了如意坊。 能敢如此与西凉四煞说话,无论是之前的红面大汉还是这刀疤大汉在西凉军中都算的上是名动一时,响当当的大人物。 向西追逐山羊胡老头儿而去的红脸大汉,乃是鹰犬身边第一副将,宁由常。自鹰犬疯魔一般苦修武道之后,这宁由常便被西凉王岳三一手提拔,暂代鹰犬统领五万西凉铁骑,位高权重便是西凉四煞加起来也望尘莫及。 而这牵着两匹马,缓缓走在官道上的刀疤脸更是不得了,官位品秩虽说不高,却是西凉军中少数几个能在沙场之上常年持刀不离岳三身侧的武将。传说一手刀法若是出世,当可当得起半个刀神魏言期。出身更是了不得,正是刀枪剑匕四常侍中刀侍的师弟,祁连邙。 片刻之后,祁连邙便就带着西凉四煞走出了如意坊。 月明星稀,晚风呼啸。 珊瑚厅外那片梅花林中,渐渐传出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天机子啊天机子,如今可也该到了敬往事一杯的年事了,奈何始终不能够放下呢?天机谷已化作烟尘,这仇,不报如何?报了,又如何?”山羊胡老头儿佝偻着背,负手自梅花林缓缓走出来。“这话又说回来,天机子此次终于是算有错漏了吧?派这么几个武夫就想拿住老夫?嘿!老夫是不求天道,不求仙。但你可知晓老夫为何不求天道不求仙?嘿嘿,莫不过是老夫心中自成天道,虽是凡躯,自可羽化九品仙。江湖上,剑子刀客争斗的凶烈,终究只是一群凡夫俗子,可能奈我何?” 自称九品仙人的山羊胡老头儿摇头晃脑念叨着:“几度春夏几度秋,王途霸业事难休。功成意欲身退时,奈何子规声啾啾?”随意踏出几步便就没了踪影。 一样是晚风呼啸之中。一人一骑转眼便就向西奔腾出十余里。红面大汉突地勒住胯下战马的缰绳。身经百战的战马对此种阵仗司空见惯,前蹄一扬,瞬间停下了之前还猛然前奔的身形。 红面大汉突然停下不是因为他看到了他要找的那个山羊胡老头儿,而是因为一个娇小的身形拦下了他的去路。本来以他的骑术,想要绕过这个身形很是容易,更何况以他的身份地位便是径直将来人踩死了又如何?随便丢下一个妨碍军务的罪名便可将此事揭过。可宁由常还是停了下来,因为他一眼就看得出,此人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而且这个人等候的人正是自己。 宁由常并不下马,依着几十年军伍生涯的习惯,当下只是单手扣住刀柄,轻喝一声。“来者何人?”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宁由常已经看清,这个垂着头朝自己走来的人居然是一个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虽然故作镇静,但还是掩不住她脸上那种又可怜,又可爱的孩子气。 她垂着头,轻轻问了一句:“这位将军可是来找老神仙的?” 呼啸风声之中,宁由常勉强听清了这小姑娘的这一句问话。 宁由常皱了下眉头,沉下了脸,道:“你怎么知道?” 这小姑娘嗫嚅着,道:“刚才老神仙来我家,说是肚子饿,吃了我家一只老母鸡!而后还小睡了片刻。” 宁由常冷笑,说道:“看来老神仙兴致颇是不错!先是与我家兄弟玩乐一番,而后还有空去吃鸡。那你在此意欲何为?” 小姑娘,继续说道:“老神仙后来忽然又醒了,先是夸我厨艺好,说了一段我听不太懂的话,让我记下,叫我卖给你。” 宁由常翻身下马,立刻追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小姑娘道:“只……只有一句话。” 宁由常皱了皱眉,道:“一句话?一句什么话?” 小姑娘道:“他说这句话至少要值五百两银子,连一文都不能少,他还说,一定要将军先付过银子,我才能把这句话说出来。” 小姑娘自己似乎也觉得这件事很荒唐。话没说完,脸更红了,几乎比宁由常的脸还要红。 谁知红面大汉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立刻就拿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抛在这小姑娘面前,道:“好,我买你这句话。” 小姑娘张大了眼睛,看着这五张银票。简直不能相信天下竟真有这么荒唐的人,竟真的肯拿五百两银子买一句话。 “说吧!” 小姑娘被宁由常这一句话叫回了魂。 “老神仙说,还请李公传人先入江湖。” 宁由常皱起了眉,他实在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没有了?” 小姑娘呀了一声,似乎是在诧异些什么。诧异些什么呢?无非是那位老神仙的料事如神罢了。 “有的。”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但此刻胆子显然是要大上一些。“老神仙还说让我跟着将军去,去一趟西凉王府。要我去听天塔第十六层的剑阁,他说那里面有一把这世上只有我才能够驭使的宝剑,剑中还藏着我能修炼的剑法。除此之外,老神仙还留了一份信要交给一个叫天机子的大人物。” 宁由常越听,脸色便就越凝重,皱眉再皱眉,似乎是在纠结到底该不该只凭这小姑娘的一面之词就将这来路不明的小姑娘带入西凉王府。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宁由常,剥着手指加了一句。 “其实我也不太敢去西凉王府呢,我得了五百两银子已经很高兴了,这封信就送给你吧?”小姑娘毫无城府可言的眨着眼睛,轻手轻脚的将信朝宁由常递过去。 而另一边,宁由常能够得到岳三的青睐,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就能够以五品武将的品秩被岳三提拔去统领那五万西凉最精锐的铁骑,自然不会是优柔寡断之人,只是片刻之间便就有了决断。只见宁由常身后黑色大氅一扬,潇洒之极的翻身上马,而后马鞭一样,朝小姑娘抽出。那小姑娘避闪不及,宁由常以柔劲抽出的马鞭轻轻一卷之下,便就被带上了马背。宁由常将小姑娘手中纸信小心放入怀中,而后便策马转向奔腾而去。 被横放于马背之上的小姑娘只是开头被吓了一跳,很快便又就恢复了镇定,竟是开口说了一句。“我叫已晴,天已放晴的意思。” 只想着要速速赶上西凉四煞以及祁连邙的宁由常自顾策马扬鞭,听了小姑娘突然开口说话后,倒是颇为震惊的扫了小姑娘一眼,却见小姑娘脸上并无半点惧怕神色,颇有些胆色。换做一般百姓家的姑娘,此刻只是没被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就已算是大幸了。当下,看惯了军伍铁血的宁由常轻轻点头,只觉这小姑娘有些意思,只想着这由老神仙指点的人到底是不凡。 “你叫已晴,姓什么?”宁由常开口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小姑娘回道。 宁由常心生奇异:“你父母呢?” 已晴轻声道:“想来是死了的。” 宁由常心中更奇。“那你是如何长的这般大。” 叫做已晴的小姑娘回答道:“我有养父母。我养父姓李,我本来也姓李,可现在不行了。” “为什么?” “他们被老神仙变走了。老神仙说我养父母不配让我姓李。” 已晴与宁由常的这段对话不过数日,又在西凉王府重述了一遍,只不过问话之人由宁由常换做了西凉王岳三。 岳三坐于卧榻之上,手中抱着一只放着红炭的暖手铜炉,铜炉外头裹着一层兽皮,那兽皮看似极为柔软且不怕火灼。已晴跪在下面,虽是隆冬,但西凉王府地下铺设耗炭无数的地龙不计其数,此刻已晴跪在地上,与岳三一问一答,双腿却是丝毫不觉寒冷。 “你叫已晴,姓什么?” “我不知道。” “你父母呢?” “想来是死了的。” “那你是如何长的这般大。” “我有养父母。我养父姓李,我本来也姓李,可现在不行了。” “为什么?” “他们被老神仙变走了。老神仙说我养父母不配让我姓李。” 岳三将那用来暖手的铜炉搁置一旁,负着手,在卧榻边来回走了几步,时而朝堂下跪着的已晴扫去一眼,时而又与韩魁交换一个眼神。 “话说草狗没几日就要出王府游历五千里了。届时也得将他送至听天塔十六层取一件兵器,不说防身,总得装个门面不是,说巧不巧,你口中的这个天机神仙似乎都算到了。还真是如你所说,以法可证道,离仙人差不了太多啊!”岳三摸着下巴,似乎是在赞叹着那山羊胡老头儿的神机妙算。 韩魁双手藏在袖中,面色凝重。“本以为天机谷一劫,这老狐狸功力受损,实力比之全胜时期不过三四,现在看来,倒是嘀咕他了。” “到底是在天机谷比你与李善长还要老一辈的神仙,岂能以常理度量?”岳三呵呵一笑,并不在意,倒是颇有兴致的提起了西凉四煞的丑事,在场的无论是亲眼见过四煞丑样的宁由常,祁连邙,还是岳三,韩魁都是一阵捧腹。笑毕,岳三突地面色发寒。“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当真是目中无人!真以为我岳三是敬仙遵道之人?如此羞辱我西凉将士,自取灭亡!” 岳三一语毕,在场众人皆是肃穆,同仇敌忾,众武将尽是杀气腾腾。然而岳三转头在朝已晴看去之时,面色却是一暖。“差不多收了五名义子,临老再收一闺女到是颇为暖心。” 岳三此一言出,韩魁会心一笑,走出几步,行礼恭贺道:“恭喜将军膝下又多一郡主!”(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听天塔 凉州地界的冬三月,向来是飞雪连天,不至春晓不见晴。接连几日尽是阴云密布,飞雪阵阵。 今日,草狗一觉醒来,却是发现隐士阁中再无一卷自己尚未背下书本古卷。但草狗并未有走出隐士阁的意思,只是随手拾起一本早已烂熟于心的阴阳谶纬名著《两仪符》两头翻阅着。 草狗恋家,只觉如此在西凉王府之中闲散度日已是再好不过的神仙日子,对西凉王那出门行走五千里的提议颇有些反感。然而草狗又岂敢违逆西凉王的意思,当下只好放慢背书的速度,能拖一天便算一天了。 可西凉王当真是草狗这黄毛竖子能够糊弄的?这日正午,便就有一刀疤大汉来到隐士阁将草狗请出,带去了西海边。这红面大汉一袭西凉军制式铠甲在身,身高八尺有余。一般武将入了西凉王府,莫说是着甲跨刀,便是披风大氅也不敢穿戴。然而,这刀疤大汉手上却是握着一把最上等制式的西凉刀,黑色大氅在风雪之中猎猎作响。 “将军可是复姓祁连?”草狗见着大汉模样,结合这些时日自己在西凉王府的见闻,略作思量便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祁连邙听了草狗的问话,先是一惊,只是惊叹于草狗很是有些察言观色,观人望气的本事。而后不敢有半点怠慢,礼仪规矩做足,甚是温良恭谦的回话道:“公子好眼力,末将正是祁连邙!” 别人不知道草狗的身份,常年护卫岳三左右的祁连邙却哪里能不清楚草狗的底细。外表粗狂,然而在西凉王府混迹如此多年,就算是武夫草莽出身的祁连邙再如何三大五粗,也早已因为看惯了西凉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而变得心细如尘,否则祁连邙也不至于能够安稳无事的坐着西凉王明面上的侍卫长如此些年,一直未曾受过半点责罚。不知道草狗底细的人,自然是直呼草狗原名,而诸如祁连邙,韩魁这些知晓内情之人称呼起草狗来,自然是有意无意的要叫一声,公子。这点道理,草狗一想变就能相通,并不在意,继续笑着开口说道。 “据闻祁连将军使的是当年叫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无极刀,历来武评大家都有剑法百宗各有千秋而刀法难出无极之右的说法,便是近来风头极健的新晋刀神魏言期名声鹊起之后,‘奈何无极遁世方使竖子半夜成名’的说法还一度在江湖中流传。听王府侍卫说,最近新晋刀神魏言期还在到处寻找无极刀传人比试的风闻甚嚣尘上,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依晚辈想来,凭着祁连将军此般风采,便是那魏言期找上了无极刀的传人,也只有灰头土脸铩羽而归一个下场而已。” 一番话说完,见多了溜须拍马高人的祁连邙又是一惊,倒不是说草狗这一番话说的有多漂亮,祁连邙只是惊叹于这未来的五世子殿下被关在隐士阁读书,却是没沾上读书人独有的酸腐,倒是在书里读出了好些做人的道理。读书容易,会读书不容易,读懂书中仁义道德容易,可要从书中读懂为人处事却是太难。 “公子过誉了。末将的微末技艺与那秦征相差无几,故而比起刀神魏言期来应当还差许多,末将不敢托大。” “是祁连将军客气了。”草狗几句话便就将气氛炒热,而后又听祁连邙说了几桩西凉军伍之中的趣事,一路之上,谈笑甚欢,两人片刻就到了西海边上。草狗四下张望一番,在那西海之滨,听天塔下,却是没能找着西凉王岳三的身影,只见,一腰背挺直如枪杆的儒士站在不远处。草狗只一眼便就认出,这儒士正是当日在隐士阁指点自己有关于六尊一气可上七重的天魔甲具体来历的长衫客。 “前辈。”草狗快走几步,心中更加笃定,这消瘦的中年儒士乃是这西凉王府之中的大人物,草狗一想再想,心中只想着眼前此人如果不是西凉王府军机阁中的那位传说中脾气极为古怪的大祭酒,便就一定是号称谪仙下凡的西凉王手下第一军师,天机子韩魁了。 而这腰杆挺直如枪杆的中年儒士正是天机子韩魁。 “来啦?”韩魁回头对着草狗一笑。“隐士阁中五千卷藏书,五公子可是尽数都记下了?” 草狗一愣,脑中想了又想,本想回一句,还差一点儿,可没想眼神才恰一与韩魁接触,便就再没了说谎话的心思,只是老老实实的回了一句。 “好,好了。” 韩魁笑的更欢,点了点头,伸出手朝听天塔一指。“看!” 草狗顺着韩魁所指,朝听天塔望去。 西海之上,听天塔。 这塔向来又有“浮图”及“浮屠”的别称。最开始乃是佛教高僧的埋骨建筑。 佛陀灭度后,弟子为表达对如来的思慕,而净佛陀的遗骨及舍利等物安置于塔中。 后世在佛菩萨与圣者行迹之处起塔,作为礼拜供养的建筑,从而使佛塔成为极具特色的宗教建筑艺术。 佛教之中,佛塔代表了佛弟子对佛陀永恒的崇仰与思慕。佛经有云:本师释迦牟尼亲自向阿难尊者教示造塔的方法及规格,并以袈裟叠为四层正方,上置覆钵及锡杖以示。 后来随着佛教渐渐传入中土,窣堵坡这种建筑形式也在东方广泛扩散。 藏传、古印度的佛塔,一般都按照佛示的规格、比例及表义而制建,即代表佛身、也表佛之三身、三界及五大(地、水、火、风及空五大元素)。在佛塔中的瓶身部分,安奉智者舍利、经书及各种吉祥物品,以令绕塔及顶礼者积集功德。 世人为纪念释迦本师生平的八件事迹,便在八个地点建成八种风格的佛塔。这八座佛塔分别为: 聚莲塔——纪念佛陷在蓝毗尼降生时行走七步,地生莲花的珠胜经过。 菩提塔——纪念佛陀三十五岁时在菩提伽耶菩提树下成就无上道境。 法-伦塔——纪念佛陀在成道后,在鹿野苑初转法-伦,向五比丘宣讲四谛法义。 神变塔——于本师于五十岁时,有外道六师在抵园以神通挑战进攻,本师便示现各种神通令其折服皈依。此塔为纪念佛陀示现神通。 天降塔——在悉达多太子出生后不久,其亲母便病终,因其善业转生于天界。太子成佛后,曾于四十二岁时以神通力升至天界为母说法。于说法毕,佛陀由天王陪同重返人间。此塔便是为纪念佛陀上天说法后重返人间而建。 和合塔——佛陀在世时,曾有弟子另立宗派,导致僧团分裂,本师便亲到王合城竹林精舍开示,令僧团重新团结一致。此塔是为纪念该事迹而建。 胜利塔——纪念佛陀证达自主生死之境界而建。 涅粱塔——纪念佛陀肉身八十岁时在拘尸罗什示灭。 这套八座佛塔之风格从古至今被套用于诸多佛塔的建筑上,有单一出现的,也有八座同时修建的。在藏传轮转寺中,入门处便有一套此种风格形制的八座佛塔。 佛塔除表佛身及五大外,佛塔下层表十善业、三阶表三宝、狮座表法住于世、莲座表六度、基座四角表四无量心……整个佛塔表包括三十七道品在内的六十名数。 在《大藏经》中,有许多关于造塔规格及意义、造塔功德及绕塔功德的经论。佛经中云:造塔、绕塔、顶礼佛塔甚至只是见到佛塔或被其影子触及身体的众生,都能得到十八种很大的利益。佛经中有一件记载:一只苍蝇为追逐粪便的臭味。无意中飞行绕了佛塔一周,因为这无心中造下的绕塔善行,它在后来生中转生人间,更成为佛陀的弟子! 在各种佛教经典中,记载了造塔有极大之功德,同样的,修塔、扫塔、礼塔等,亦有莫大之功德。 岳三向来是出了名的不敬神佛不敬仙,西海之上这座高高耸立的听天塔却是有着一个四不像的制式,金刚底座有几分聚莲塔的味道,然而到了瓶身处,又转而成了菩提塔制式,再到塔顶,忽而一变化,成了涅粱塔的风格。再说这听天塔,高十七层,这十七之数似乎也一样无甚说法由来,只仿若是工匠率性为之,但这普天之下,敢在西凉王府筑造高塔时率性而为的匠师怕是不多见。 相较之下,那一尊为庆贺皇太后生辰而赶制的袖珍翻版听天塔却是要规矩的多,外界传说是形制与西凉王府之中的听天塔一般无异,实则差的何止十万八千里,那座袖珍听天塔从头至尾皆是规规矩矩的菩提塔制式,共计十八层,处处循规蹈矩,无半点不合祖制之处。 草狗看着那虽说气势雄壮但在行家眼里却总不免透着些古怪感觉的听天塔,只觉一阵头大。草狗脑子里想了半天,也猜不透当年筑造这听天塔的工匠到底是意欲何为,要把这听天塔弄成这个不三不四的模样,是苦心孤诣还是肆意妄为? 如果是肆意妄为,草狗当真是有点难以想象,当年将这负责修建这听天塔的工匠最后究竟是被西凉王诛了九族还是十族。想到这里,草狗惹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当下只愿当是那工匠的苦心孤诣自己无法理解而已。 “西凉王交待,由祁连将军陪同公子入听天塔,上至一十六层,取一件如意兵器。”韩魁从袖中取出一枚玉制令牌交到草狗手上。 对江湖人士而言,这世上禁地不过有三,皇宫大内,天机谷遗墓,而这三大禁地之中为首的便是西凉王府听天塔。这听天塔中号称库藏武典九千卷,其中不乏丢到江湖之中便能引起好一阵血雨腥风的珍稀武学宝典。 听天塔刚刚于西海之上矗立而起,听天塔中库藏武典九千卷的传闻流传入江湖伊始,不知西凉王手段到底高明凶横至几何的江湖侠士当真是如过江之鲫一般,鱼贯入听天塔一探,然而时至今日,却依旧没有一人胆敢号称自己在没有获得西凉王首肯的前提下,曾入听天塔一探,且能全身而退的。 不止是因为西凉王府守卫森严,暗哨高手不计其数,更是因为那听天塔中几乎每一层又有数名武功强横变态的老怪物把守,此些老怪物被世人称作守阁奴,眼中只认岳三令牌,且不论来人是何身份,便是做为岳三义子,身份超然的鹰犬强行闯关,都要被打成重伤,丢入西海。 草狗对听天塔的此些传闻早已如雷贯耳,此刻听了韩魁的话,知晓自己有幸能入听天塔一探,当真是又惊又喜,毕竟是少年心性,接过令牌后,便就兴冲冲的往听天塔跑去,也顾不上问自己是要选上一把什么样的兵器。 金顶玉身的听天塔,基座每面有十二块束腰,束腰之间形成方格,皆以汉白玉镶嵌,庄严华丽。塔身每面各为三间、四柱,在每柱的上部,安设木枋两条。两个稍间各做直棂窗。各柱头施用大栌斗,做一斗三升,在补间各做人字,上承挑檐。在当心间处开双扇版门,门板上有门插关,门钉每扇三排,一排三个,每扇三排九个门钉,两扇门共十八个门钉。塔顶用柱子、斗支承,上覆四坡水,铺筒瓦、成垅。在四条脊的顶部又做基座,基座上施刹杆,上串相轮六个,相轮上做伞盖,伞盖上使用圆光,其上再施用仰月宝瓶,实际是受花、宝珠等,这是塔刹艺术装饰。最后,在这个塔上从第一层基座开始,设有分为两折登的塔梯,中间的塔梯分为三部分,中间为石刻纹样,两侧为上下的踏道,踏道共有二十多步。层层皆挑出飞檐六尺,飞檐之上尽是铭文铜瓦,此刻被积雪覆盖,虽不见金光灿烂之景,却另有一番风情。 高三丈六尺的一层大佛殿装饰以锻铜制铜雕壁画,每块壁画宽两丈,长三丈。讲述佛祖释迦牟尼一生经历八相成道的一百零八个故事。正中供奉了四尊贴金佛像。正南面供奉的是毗卢遮那佛,东面为文殊菩萨,西面为普贤菩萨,北面则是观世音菩萨。普贤菩萨、毗卢遮那佛与文殊菩萨在佛教中并称为华严三圣。四尊佛像全部由铜浇铸,表面贴金,高两丈米,若是算上底座和背光,足高三丈二尺米,重两万余斤。 大佛殿四尊佛像周围分别有二百五十尊大小形制一般无异的小型金身毗卢观音像,每尊高一尺,总共为一千尊,佛家称之为千佛灯,这些毗卢观音乃是是采用大佛浇铸的余料,法相尽皆庄严。草狗见了此番景致,心中诧异道:“莫不是王府中真有一心向佛的虔诚弟子?” 这第一层中号称藏书九百卷,有守阁奴四人,俱是三品境界的武道高人,此四人又皆修同一门功法,合手对敌,可战两名两品境高手六百合而不败。然而草狗转了一圈却是不见半个人影,倒是真足有九百卷古籍整整齐齐的堆列于一角,草狗匆匆扫了几眼,这九百卷古籍多是各家治国经典,传闻中的武学宝典却是不多,最了不起的也不过是一本内家心法,《一气引》。草狗朝半空中晃了晃西凉王传下的令牌,并未受半点阻拦便就与祁连邙轻松上了听天塔第二层。 第二层内潢饰与第一层相差不多,高一丈四尺的听天塔不过是没了那四尊贴金大佛和那气相庄严的千佛灯而已。再有便是这第二层外设有六柱栏杆,横向扶手为两层扶栏,第三层基座栏杆与第二层基本相仿,惟独在第三层基座的两个侧面,在栏杆之内又做侧面两段比较高的栏杆,栏板的线条为曲线,栏额额头各坐一位写意的人物形象,像极了佛经中的八部众。 草狗依然不见此一层中有半个守阁奴,依旧是有九百卷古籍静静躺在梨花木书架之中。然而通向第三层的楼道却是被一扇巨门挡下,若是没有三品以上的实力,想要推开那门往上行去怕是很难。所幸草狗此刻身边有祁连邙跟着,草狗只见那刀疤脸大汉只是轻轻出手,那重达千斤的巨大石门便就被飘然打开,当真是举重若轻,潇洒飘逸的很。 草狗与祁连邙转眼便就到了第三层。第三层外为一平台,台四隅各立铜铸人像一尊,故名金人台。先不说这金人台有何特色,只说那第三层内有一副几近天下无双的三十二景泰蓝观音像,号称是这世上最大的铜胎掐丝景泰蓝壁画。全画共长为二十四丈,高一丈,宽四尺,由三十二幅观音像、二十四幅经文以及十六幅云彩组成,耗去近万斤紫铜和四千斤珐琅釉。 草狗转眼已在西凉王府之中住了月余,对于西凉王府之中,种种举世无双的大手笔几乎已是司空见惯,然而此刻见了这景泰蓝壁画依旧是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几乎再难挪动半步。(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登楼 所谓无知者无畏,若是月余之前,根本不知这景泰蓝为何物的草狗见了这三层之中的壁画,最多不过是会惊叹几声这壁画好大的幅面,再不会有其他的表示。 然而如今知道这景泰蓝金贵几何的草狗心中却是清楚的知道这一层中的广阔壁画到底是怎样的天人手笔。 “公子,正事要紧。”祁连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这听天塔第三层,见了草狗震惊的摸样,轻声在一旁提点道。祁连邙的声音传入草狗耳中,这边草狗方才回过神来,朝祁连邙点了点头,手中握着令牌,往半空中一举。而后二人便就径直往那通往四层的楼道走去。 听天塔四层装饰与一二层无异,只是其间除了一紫铜大鼎之外,再无一物。那紫铜大鼎中徐徐冒出袅袅婷婷的青烟。那紫铜大鼎鼎身刻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景象玄妙。 炉中香料底料乃是南海运来的龙涎香,夹以凉州独产的沉檀,制成香饼,故而香气浓郁适中,悠长,烟气却不重,决不至于呛鼻。 这龙涎香一名的来历颇有些趣味,龙涎香首见于汉代,南海渔民在海里捞到一些灰白色清香四溢的蜡状漂流物,这就是经过多年自然变性的成品龙延香。从几斤到几十斤不等,本有一股强烈的腥臭味,但干燥后却能发出持久的香气,点燃时更是香味四溢,比麝香还要高上一筹。当地官员得此消息,立刻收购后,将此物当作宝物贡献给皇上,在宫庭里用作香料,或作为药物。当时,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宝物,请教宫中的炼丹术士,炼金术师们一致认为这是海里的“龙”在睡觉时流出的口水,滴到海水中凝固起来,经过天长日久,成了“龙涎香”。 这段记载,草狗乃是从《异物志》看来,然而这“龙涎香”到底是从何而来,草狗却也是无从可知。 西凉王府中有一沉香库,其间存有各地进献的香料熏物无数,草狗虽没进去过几次,但却是与负责看守那库房的老侍成了半个数人。那老侍并非出自西凉军伍,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是一位奇人。那老侍虽然眼瞎,但一个鼻子却是号称能辨别天下万物的气味,甚至能只以气味辨识熟人。第一次见草狗,老侍便说草狗身上带着,也是因为草狗身上的这股佛檀味,这老侍与草狗也格外亲近,甚至于在辨香一学之上不吝对草狗倾囊相授。 虽与老侍相处不久,但有老侍悉心指点,草狗在香料一学之上也算得上高屋建瓴,加上草狗妖孽一般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时至今日,也勉强能七七八八的分辨出四五十种名贵香料的气味。 故而草狗轻轻一闻这紫铜鼎中弥漫而出的香味便就眉头一皱,只觉这香气之中除了龙涎香与沉檀的香味之外,还有另外一股几乎淡不可闻但却偏偏有些诡异的气味。草狗不知这气味是何种香料发出,但却是被这香味刺激的好一阵心惊肉跳,心中只想着要夺路而逃。 祁连邙见了草狗的反应却是一愣。祁连邙是个粗人,对于这条目琐碎的香料一学自然是无多见识,但却偏偏很是知道些有关于这紫铜鼎内香料的底细。这紫铜鼎内放置的香料七成龙涎香,两成沉檀,但这九成的名贵香料起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作用,而余下的这最后一成香料起的才是点睛之笔的作用。 这最后一种香料,名为鬼眼。严格来说,这真正的鬼眼香并不真正流传于世俗,世人偶尔耳闻也大多不过是是巷闻杂谈,并不当真。传说中,这鬼眼香起,可迷人心智,让人恍惚入梦,几乎开了天眼一般,见到凡胎肉眼决计不可见的物事。 世人只当这鬼眼香不过是江湖术士的一种臆想,然而谁又能知道这世上种种,哪里能有真真切切的空穴来风,这鬼眼香不仅是当真留存在这世上,而且其真切功效也几乎与传说中一般,可让人暂时开了天眼。 这鬼眼香是何人何时所创,时至今日早已再难考据,然而西凉王却是知道从何处可以弄来这种说难听是装神弄鬼,迷人心智的毒药,说好听是通天彻地,沟通神明的仙药。 听天塔第四层,守阁奴乃是一神物,未开天眼之人不可见。非龙虎境高手不可降服,故而这听天塔第四层乃是听天塔中颇为重要的一道分水岭。无龙虎之力,不可上四层以上。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阁中有妖物镇守,便是连王爷令牌也无用,我们还是速……” “嘿!原来是祁连邙,当真是有许久不见了……”祁连邙话未说完,却是被一声尖锐笑声打断。草狗回头,却隐隐见一虚幻影子斜靠在第四层窗边。 草狗嘴巴微张,心中惊叹道:“这是什么妖邪法术,又或者此人本就是魑魅魍魉的鬼物?” “今日本将军没工夫与你叙旧,将门开了。”祁连邙似乎与这妖魅乃是老相识,冷声道。 “不动手,就放行,可是不太合规矩吧!”身形几乎透明的妖物鬼魅一般的朝草狗飘飞而去。祁连邙又是一声冷哼,右脚踏出一步,却是径直出了刀。 刀法出招,先柔后刚,分阴阳两极,然而一刀出,刀势却是无极。 无极刀法重在意态浑圆,运转自如。祁连邙这一刀,刀身撩起,刀背磕开对手兵刃,同时刀锋向前画弧,最是一招取对手项上人头的狠招。 身形虚幻的邪魅见祁连邙的气势,生生被吓惨了一般,尖叫连连道:“祁连邙你疯啦!” 祁连邙一刀出完,竟是重伤了那身形虚幻的邪魅一般。那邪魅连退十余步,大喘气的说道:“你的脾气可是比宁由常差的多了。” 祁连邙却是不在意的收刀入鞘。“他是他,我是我。你不过是想学些上乘功夫,我便就这你的心意,一次教你些厉害的。反正你也死不了,怕些什么。开门!” “哼!”虚幻身形一声冷哼,嘀咕道:“今日这是怎么了,接连让两个乳臭味干的小娃娃上去听天塔十六层。” 祁连邙低着眼睑,只是冷声提点到:“这种事情,却不是我们该管,该问的。” 虚幻身形开了通往听天塔第五层的门,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草狗跟着祁连邙快步走上五层,只留下那虚幻的身形在底下喃喃一句。“之前那小姑娘是融了一丝剑魂在体内,以骨血蕴养剑意,了不得的天资。而这小娃娃有何了不得之处?难道是那双眼睛?莫不是……” 听天塔第五层,层高一丈三尺,一样饰以壁画,画中内容乃是一古老的密藏传说:据说藏族的先祖是由岩罗刹和观音菩萨点化的猕猴相恋结合,生下了六个子女,繁衍出数百万藏族男女。第五层中以方砖铺地而成,中央落一尊猕猴像,神态拟人,十分可爱。叫草狗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没想草狗与祁连邙才离开去往第六层没多久,那猕猴雕像却是自顾眨了眨眼睛,竟赫然是一尊活物。 听天塔第六层内气态与前五层又有不同,内部四壁与地板皆以汉白玉铺就而成。一片白光中,凡人踏足其中不免会生出些许晕眩之感,恍若坠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祁连邙与草狗不做逗留,自顾上了第七层。 草狗走至第七层入口,抬头一看却是被吓了一跳。原来这听天塔第七至九层竟是一气贯通,三面书墙高达四丈,以至于阁中存放着多架专门用来拿书的梯子。此时已是正午,只有两名老人与一名书童呆在里面。 其中一位老人似乎是因为读书过多,以至于看坏了眼睛,腋下夹着一本古书,手上捧着一本古籍,几乎要把脸都贴上去,脚步蹒跚着在室内来回踱步。而那生的清秀非常的童子此刻却是捧着两本古籍,半步不离老者左右的跟着踱步。 这名老人似乎来头都是极大,便是祁连邙也不得不恭敬对待,草狗只见祁连邙走进这第七层时,先是下意识的将衣角收拢,遮住腰间跨刀,而后在第七层入口处垂首立定,恭敬作揖行礼道:“末将祁连邙不知李先生在七层看书,多有叨扰,还望恕罪。” 草狗听了祁连邙之语,心中一愣,也急忙朝那第七层中那翻着一本《西域土地鉴》的老者看去。心中计较道:“这老人家姓李,莫非便是那传说中喜怒无常,但本事不比大军师韩魁差上分毫的军师祭酒,李霖?” 李姓老者听了祁连邙的话后,也不回话甚至连抬头看祁连邙一眼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点点头。便是那跟在李姓老者身边的童子一样没有朝祁连邙望去一眼。 然而祁连邙却是丝毫没有在意,见到老者点头后,如释重负般的身子一松,急忙带着草狗往上走去。然而恰在这时,李姓老者突地开口,声音嘶哑的问了一句。“这便就是第五犬了?” 祁连邙一愣,旋即回答道:“王爷尚未明言,末将不敢妄自猜测,” “哦!”李姓老者终于放下手中的《西域土地鉴》,说了一句:“小娃娃,老夫眼神不好,走进一些让老夫看一眼可好?” 草狗抬头看了祁连邙一眼,只见祁连邙连连点头,草狗这才犹豫的上前走出了几步,便就停了下来。草狗抬头,却见那面相很是慈祥的李姓老者接连朝自己招手,草狗这又才再往前走了几步,直直到了李姓老者脚跟前。 此刻,跟在李姓老者身后的童子对草狗和煦一笑,露出两颗虎牙,甚是可爱。而草狗也连忙报以一笑。 “嗯!不错。”李姓老头眯着眼,仔细打量了草狗一番,只是说了一声不错便又挥了挥手,说了句:“去吧!” 祁连邙这才又带着草狗上楼而去。 片刻之后,第七层中又只剩下了李姓老头与童子二人。 “大祭酒,你在想些什么?”李姓老头开口问道,却是在于身边那名童子说话。 “我在想,他凭什么能当上第五犬。”童子的声音竟是有些阴测测,面上笑容却依旧和煦如春风。 “哦。”李姓老头哦了一声,而后开口道:“继续看书吧!” 草狗与祁连邙快步踏入听天塔第十层。 听天塔第十层中,塑十力士像,以四大金刚为原型。皆黑脸,手持禅杖,棱角分明、怒目而视,让人不寒而栗。 此一层中,藏书共计有三百卷,尽皆珍贵武典,草狗只是快速扫过几眼便就心中有数,光是这一层中的藏书便就可以比拟江湖上第一流的宗门大派了。 草狗跟着祁连邙再上一层,这十一层中幽暗深邃,唯有两束昏黄光线自高高在上的透气窗中打下。与第十层一般,这一层中也塑有几尊力士像,此些力士脸面一片漆黑,叫人无从揣摩其神情特征,迷惘和茫然中增添了几许的恐惧感。 这一层中也不知藏书几何,草狗只觉这一层中气氛压抑,丝毫不做停留,快步走上十二层。 十二层中端坐一王公像,着文官帽、帽沿上插花,中间饰小镜片,可反射光线,亮时光芒万道,暗时静谧深邃,满是神秘与敬畏感。眉眼以墨线勾出,胡子则以真毛发饰之。衣袍有金线盘成的云气纹、正面龙纹等。其中正面龙纹撑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虎视眈眈,无比威严勇猛。袍的最下沿绘有海浪纹及波涛纹,意为龙能翻江倒海、腾云驾雾,气势浩大。 “这是?”草狗看着那王公像,脑中闪过一个玄之又玄的念头,却又一时抓不住线索,只觉这王公像很是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了。 “这塑像乃是军师亲制,是何由来,末将却是不清楚。”祁连邙老实说道,草狗轻轻点头,皱了皱眉头,也不勉强,默然跟着祁连邙上到了十三层。 这十三层的装饰与十二层几乎如出一撤,不过是当中端坐的塑像由那精神矍铄,栩栩如生的王公像换做了一尊金铸大佛像。大佛右手食指中指上举,头发为蓝色一百零八颗珠状突起,胸部裸露,肩、腹衣纹简约概括,神态慈祥平和、镇定自若,神情含有一种抚慰众生的关切感,双耳垂肩,眼珠以墨点出。然而草狗细细看去,却觉的这佛像笑容诡异非常,嘴角隐隐挂着一丝嘲讽和落寞。 这听天塔不愧被称作这天下三大禁地之首,便是一路放行也不由得让人觉得此地处处透露出一种诡异之感。 在上一层楼,草狗恰一步入听天塔第十四层,便就不由得周身一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却不是因为高处不胜寒,而是这十四层中无端透出一股股冷冽杀气,但凡有活物踏足其中,这股杀气便会萦绕上来,让人不由的感到一阵冰寒。祁连邙了解其中因由,脚下用力一踏,气势释放开来,草狗当下便就觉得寒意顿消,似乎是有一股子暖流将自己包裹住一般。草狗颇为感激的看了祁连邙一眼,刀疤汉子却是一笑。 “这一层中关了两个杀人如麻的老怪物,自然免不了阴寒的厉害,公子还是随末将速速上楼去吧!” 草狗听了祁连邙之话,接连点头,紧跟着祁连邙快步上楼。 第十五层之中藏书过万卷,墨香四溢。室内端坐两名黑袍老者,正有条不紊的整理着楼中古籍。草狗只是恰一踏入,便就生出一股子游入书海的错觉。祁连邙一一与两名黑袍老者行礼,那两名黑袍老者也不算倨傲,对着祁连邙点头示意。 便如此,祁连邙就带着草狗缓缓上楼,同时祁连邙对着草狗介绍两句道:“这两位黑袍老者可不得了,皆是只要出世便有望跻身兵器谱前十的高人,其中个头偏矮的那位更是了不得。兵器谱的排行,很多早年成名的江湖高手都不在其中,水分颇大,但那一位却可是实打实能算作天下高手前十的人物。” 草狗听了这话,心中一愣。祁连邙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以前的草狗听不懂,但如今的草狗却是清楚地很。这天下,有三种人不被排入兵器谱。第一种便是如西凉王府,燕王府之流的藩王庙堂豢养的死士刺客,第二种便是儒释道三家,大部分以法证道的高人,而第三种则是一些早年成名,不愿出世的老一辈高手。若是把这三种人统统算进兵器谱,那如今在兵器谱中名列十大高手之辈还能依旧跻身前十怕是难有二三。 “那且真是相当之高的高手了。” 祁连邙轻轻一笑,换了一个话题。“十六层中库存的兵刃或是吹毛断发的利刃,或是成名高手曾经的贴身兵器,又或是鲜血里泡出来杀人利器。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上上乘的名刀宝剑,届时公子选取兵刃的时候,只需求一个心有灵犀便可,无须纠结于兵刃本身威力如何。” 草狗听了这话,接连点头,而后又问道:“十六层中存着多少兵刃?” “短兵六百,长兵四百。”祁连邙不假思索道。 草狗听罢,眉毛一扬,当下不由得有些谨慎起来。 正所谓“一树之立,万千根条”,又所谓“茫茫九派,汇总长江”。这百千兵刃汇聚听天塔十六层,这十六层中岂不是要罡气激射,危机四步? 然而等祁连邙带着草狗踏进十六层之后,却是并未见到如草狗想象中那般剑气纵横之间,剑意磅礴压迫而来的景象。听天塔十六层中,居然一派风平浪静之像。(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引蛇出洞 等草狗进了听天塔第十六层,仔细四下查探之后才恍然发现,这第十六层之中再不见有可向上而去的通路,似乎这听天塔到此为止,而那形制浑圆恍若名珠的第十七层不过是普通装饰一般。然而江湖传言之中,这听天塔第十七层才是真正天下最稀罕的宝贝聚集之所,素来有与“尽取一层不及轻拂塔顶一尘”的说法。 可到底要如何才能进到那第十七层,草狗虽说好奇,但却算不上太过上心,几个疑问只是在草狗脑中一闪而过便就没了下文,草狗此刻最好奇的却是,这十六层不仅是风平浪静,甚至还有些空空如也的意思。 这十六层内的空间极小,莫说是与最为宽阔的第一层相比,便是跟十五层比起来都要至少小了一半以上。高一丈有余的第十六层,长宽皆不过一丈,这方正空间内,上下左右前后六面皆以铜铸砌块堆叠而成,铜铸砌块上面也无铭文雕饰,光滑如镜。只有侧边留有两个气孔,伴随着黯淡光线射入室内。草狗只见四面八方照应出无数个自己,满是妖异虚幻之感,常人若是长时间困于此地,想来还没被饿死渴死,神智倒是会先崩溃。 “祁连将军,这里?”草狗四下查探,却是一无所获,颇是有些疑惑的望向祁连邙,问了半句。 而祁连邙却似乎是早就知道草狗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一笑,轻轻往十七层那尽数由铜铸砌块堆筑而成的墙面上一推,却没想那看似厚实沉重的铜墙只是被祁连邙轻轻一推,就开出一道缝隙来,倒不是说这墙另有机关,不过是因为祁连邙武功太过高强,推动这铜墙显得有些太过于举重若轻了。 等祁连邙将那堵铜铸大门彻底推开,草狗才看出这十六层的旋机来。这十六层中央乃是以铜铸的一个枢纽空间,而在外头还筑有一条两丈许宽阔的通廊。这通廊以木阑珊围合,只是能防止其上行人不小心摔落下去,但却是半点挡不住这四面八方吹来的呼啸寒风。西凉隆冬本就苦寒,再加上这听天塔离地数十丈,寒风更是冷冽。草狗恰一踏出铜铸房间,便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条通廊以七七四十九块巨大的琉璃玉镶嵌铺就而成,剔透晶莹。行走在这通廊之上,低头往下看去,胆小一些的非得两腿发颤,蹲坐下去。草狗自然算不上是胆小,但不过十岁出头的少年人也算不上胆大,此刻站在通廊之上,两条小腿肚也有些不自觉的发软。 站在这里,可饱览西凉王府全景,东西两苑尽在眼中,唯独那烟波浩瀚的西海,便是草狗站在通廊之上极目远眺,也难以一眼望到尽头,当真可算是货真价实的大海了。 通廊之上列满兵器架,草狗细细数去,当真若祁连邙所说一般,足有短兵六百,长兵四百。可这千般兵器此刻却是一片死寂,尽皆若死物一般,并无一丝半点的灵气甚至是杀气露出。 “公子,此些刀兵之上本身的灵力皆被太虚观敬献来的封灵符箓封住,故而此刻才会如死物一般,没了半点生气。但论灵力,这些兵刃却是当世第一流的。”祁连邙似乎看穿了草狗的心思,开口解释道。 草狗听了祁连邙这一般解释,连连点头,目光所及,却见一把细长宝剑,寒光闪烁,剑身之上道道铭文甚是好看。 祁连邙顺着草狗目光看去,只是一笑。 “这把长剑,剑身长四尺,剑身之上烙满金丝铭文,刃口锋利可断金铁如割草。乃是冷月山庄中一名太上供奉所用之剑,那太上供奉当年与我军对垒,手持此剑,一人一剑在我军阵中七进七出,斩杀我西凉军士三百二,而他自己也是负伤四十余处,力竭而死,死时周身血液几乎流尽,英雄了得。但他生前并未给佩剑取名,王爷钦佩此人忠勇,让大公子厚葬了此人,并亲自给此剑取名为流寒。”祁连邙将草狗看重的那把长剑取下,递交给草狗。草狗双手接过长剑,方才知道这把长剑太过于沉重,以草狗此时的气力根本难以提起,莫说是随身携带了。 草狗悻悻的将长剑递还给祁连邙。 祁连邙将流寒放回兵器架,接着给草狗介绍了几样兵器。 “此剑剑长三尺七,刃薄却极具韧性,可刚可柔,变化无穷,招式变幻难测。御使此剑之心法重剑略,有剑气,轻易不杀,非具大智能与内涵者不可用。剑名莫问,取莫问前尘有愧,但求今生无悔之意。乃是紫阳宗上任宗主,当今大天师方远丰师尊紫霄道人亲手打造的三把神兵之首。另外的两把宝剑,其一剑名尊秀,毁于酆都七鬼之中的紫鬼之手,另一把剑名梦良,乃是沧月剑三十岁之前的贴身武器,如今下落不明。”祁连邙从兵器架上取下那把分量略轻些的长剑交到草狗手中,草狗看了看剑身之上莫问二字,只觉自己可万万当不起大智能三字,只是看了几眼之后,便将那柄莫问交还给祁连邙。这寻求合心意的兵刃在祁连邙这等武夫眼里本就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更何况祁连邙自然是懂得想要寻求到称心如意的兵刃乃是极讲究一个缘字的事情。故而祁连邙也不心急,轻笑着将莫问放回兵器架,跟着草狗再向前走几步。 “此把刀,形制类似倭刀,但却是以唐朝打造陌刀的工艺筑造而成,取材不明,筑师不明。刀身表面不平,呈颗粒之态,可以折射光线。刀身亦有菱形反光钢珠,挥耍时逞彩虹光晕。只要有少许光线,此刀便可发光,光线四散中,对手根本看不清刀锋在哪,刀锋到时,再难辟易。”祁连邙将一把长刀自兵器架取下,介绍的过程中,刻意将刀身前后微微晃动,草狗只见那长刀果真如祁连邙所说一般,折射出无数光芒,好不耀眼。 “这刀叫什么名字?” “军师取名叫做晦明。” “隐晦不明,恰好似这长刀刀锋所在,真是贴切。”草狗赞叹一声,然而考虑片刻,草狗却是又觉得那长刀太过于招摇,不太妥当。 祁连邙继续介绍。 “这把剑,号称天下第一锋利。无坚不摧,一剑既出,众剑称臣。冷月山庄庄主之剑,剑名游龙。剑锋极利,且阔。挥剑之时,剑刃抖动会发出声响,象极了猛兽长啸,江湖人士赞叹这啸声如龙吟。游龙一出,天下无敌,这剑发声是一种提醒,人未到声先到。敌人闻声丧胆,当年冷月山庄的孩子们常假作游龙剑的声音吓人。”草狗听了祁连邙的介绍,很是好奇的伸手接过游龙剑,当空用力挥舞了几下,果真如祁连邙所说,剑上发出极为尖锐的啸声,好似猛兽狂啸,骇人心神。 恰在这时,一声娇嗔声自回廊另一边传来。祁连邙原本挂着淡淡笑意的刀疤脸庞忽的一冷,衣袖鼓动之间,战意勃发。祁连邙长刀出鞘,一步踏下,挡在草狗身前。那等如临大敌的姿态,便是前去追阻山羊胡老头儿时都未曾有过。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那古柯自出了凉州,一路南行,沿长江而下,入蜀出蜀,半月之后,金陵已然近在眼前。 这天,古柯在江南某个小县中饮酒,然而没等古柯酒菜上齐,便有一帮衣饰古怪的大汉闯进酒肆,将古柯的酒桌团团围起。而在此之前,却是早已有几名捕快盯上了古柯。 古柯杀了人,而这帮捕快正是要将古柯抓回去归案。 领头的捕快姓李,有着一些功夫底子,只看着古柯的气态就好似是有些功夫的江湖游侠儿。李捕快也吃不定古柯的功夫到底有多高,故而只是蹲守一旁,等着更多弟兄前来策应。 “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么?”为首的是一名面态憔悴的老者,花白胡子抖动间,他的人却是已经在古柯面前坐下。同时坐下的还有另外两个老头,年纪比起花白胡子只大不小。两人手中各拿一壶茶水,只喝茶,不说话。 “哦,杀了点人。”古柯眯眼,喝酒,轻笑。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绿袍开口,轻声道,斜着眼睛,扫了身边那几个捕快一眼。李姓捕快很是警惕的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这帮子人不太好惹。但又不愿丢面,被人瞪一眼就乖乖的拍拍屁股走人。 古柯又笑了:“杀人越货都不要紧?什么事才要紧?” 身穿绿袍的老人翻了翻白眼,目中精光四射,逼视着古柯,冷冷道:“不管你做什么事都不要紧,但你却不该惹到我们身上来。” 古柯问道:”你们是哪一方的神圣?“ 绿抱老人:“你不认得?” 古柯摇摇头,一脸笃定的说道:“不认得” 绿抱老人端起古柯面前的酒杯,慢慢的啜了口酒,他举杯的手干枯瘦削如乌爪,还留着四五寸长的指甲,墨绿色的指甲。 古柯好像没有看见一般,自顾夹菜喝酒。 绿袍老人追问道:“现在你还是不认得?” 古柯抖了抖肩膀,一如既往的回答道:“不认得” 绿袍老人冷笑了一声,慢慢的站起来。如此一来,大家便就能看清绣在他前胸衣裳上的一张脸,眉清目秀,面目娟好,仿佛是个绝色少女。 可等他站直了,大家才看出绣在他衣服上的,竟是个人旨蛇身,鸟爪蛹翼的怪兽。 大家虽然不知道这怪兽的来历,这怪兽虽然只不过是绣在衣服上的图案而已,可是只要人们看见它的眼睛,就立刻会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寒意从心里升起,忍不住要狠狠的打个寒颤。 可古柯还是好像看不见。 绿袍老人:“现在你认不认得?” 古柯开口,语气轻佻道:“还是不认得。” 严绿袍老人干枯瘦削的脸,似乎也已变成墨绿色,忽然伸出手,往桌上一插。 只听“唰”的一响,他五根爪子般的指甲,竟全都插入桌子里,等他再始起手,两三寸厚的木板桌面,已赫然多了五个洞。 又是“哗啦啦”一声响,一盘子酒菜落在地上,传菜的小二已吓得连手脚都软了。 屋子里忽然有了股说不出的恶臭,那几名有些见识的捕快裤挡已湿透。 古柯似乎也不能再装作看不见了,终于叹了一声:“好功夫。” 绿袍老人冷笑:“你也认得出这是好功夫?” 古柯微笑点头。 其实他早巳看出这三个怪异老人的来历,他脸上虽在笑,手里却也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来人会是这三个老怪物。但若是他先前并未受伤,他兴许还没有把这三个老头儿放在眼里,又或者这三个老怪物并没有来齐,他修罗剑一样也是半点不惧。可如今,种种假设都没能成立。他重伤并未痊愈,而这三个老怪物却又都到齐了。 绿袍老人忽然闭起眼睛,仰面向天,慢声而吟。 “九天十地,诸神诸鬼,具入我门,唯命是从!” 古柯又叹了口气:“现在我总算是知道你们是谁了。” 绿袍老人冷笑。 古柯苦笑一声,明知故问道:“但我却还是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 绿袍老人盯着他,忽然挥了挥手。 后面的院子里立刻响起了一阵怪异的吹吁声,如怨妇悲哭,又如冤鬼夜泣。 然后就有四个精赤着上身,胸膛上刺满了尖针的大汉,抢着块很大的木板走进来,木板上堆满了墨绿色的菊花。 这些大汉们两眼发直,如痴如醉,身上虽然插满了尖针,却没有一滴血,也没有痛苦,脸上反而带着种诡秘而可怕的微笑。 坐着喝茶的老人也站了起来,三个人一起走到这块堆满墨菊的木板前,合什顶礼,喃喃的念着」 “九天十地,诸神诸魔,俱来护驾,同登极乐!” 古柯站了起来,往那木板走过去,从木板上拈起了一朵菊花,那菊花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入手只觉冰冷。 他刚拈起这朵菊花,就看见花下有一只眼睛,在直勾勾的瞪着他。 这只眼睛白多黑少,眼珠子已完全凸出,带着种说不出的惊惶恐惧。 古柯好似被吓到了一般,接连倒退几步,长长吐出口气:“这个人是谁?” 绿袍老人冷冷:“现在已是个死人。” 古柯再问:“他活着的时候呢?” 绿袍老人又闭上眼睛,仰面向天,缓缓:“九天十地,诸神之子,遇难遭劫,神魔惧泣。” 古柯哦了一声:“难道他是你们教主的儿子?” 绿袍老人:“哼。” 古柯恍然大悟道:“难道他是死在我手上的?” 绿袍老人冷冷道:“杀人者死!” 古柯又倒退了两步,长长吐出口气,忽然笑:“有人要抓我去归案,有人要我死,我只有一个人,怎么办呢?” 绿袍老人冷冷的看了李捕头一眼:“你一定要他去归案?” 李捕头:“不……不……不!” 李捕头本想说不一定,可到最后只说出三个不字。李捕头一句话未说完,已“噗刺”一声跪在地上,竟连腿都吓软。 古柯叹:“这么样看来,好像我已非死不可。” 绿袍老人放下手中酒杯,十根墨绿色的指甲发出刀剑一般的冷光。绿袍老者说道:“但是我也知道,你临死之前,必定还要拼一拼。”这句话说完,另外两个喝茶的老头也将茶壶放下,严阵以待。 古柯呵呵开口:“一点也不错!” 为古柯捧剑的童子不言不语,甚至连表情变化都没有一丝半点,只是轻轻上前一步走,长剑出鞘,极有灵性的落入古柯手上。三名老者似乎早就知道古柯是一名用剑高手,又似乎偏偏不知道古柯便是那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修罗剑一般。 古柯出剑,并没有使出修罗剑招,但一招一式依旧是杀伐冷冽,剑气虽然没有汇聚成那条气焰凶伐的墨龙,但威势却也着实依旧吓人。 绿袍老人没想到之前还嬉皮笑脸只想着死不赖账的古柯居然会说动手就动手,半点拖沓都没有。三名老头同时出手,几乎少了任何一人都难以挡下古柯那般猛烈的剑气。 几道剑气被三人尽数接下,古柯并不恋战,再挥一剑之后,只丢给那捧剑童子一个眼神,当下便转身就跑。 他虽然身负重伤,着实很难以一敌二,但想要凭着他的轻功逃跑却还是游刃有余的。 但对手却是紧追不放,为首的老头儿死死跟在古柯身后。 没有人能形容这种速度,甚至连古柯都没料到对手能有这种速度。古柯本以为自己的轻功已然极高,却没想这个老头不仅如传说中那般武功高强,轻功也是丝毫不懒。可那又怎么样,此时此刻,只有一个老头跟上了古柯。只见古柯嘴角微微一咧,呵呵一声。一剑朝老头儿刺去,剑气直指老头心口。老头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够在全力是在轻功的同时汇聚出一道如此猛烈的剑气。老头儿无奈停下脚步,身子一转躲开古柯那道剑气。 门外吹来一丝风。 古柯在风中再次翻身,乘着一股顺风,轻飘飘的掠上了对面的屋脊。古柯特意留手,没有杀人,他好不容易把蛇引出洞,并不是为了捉蛇,而是为了找到这些蛇到底是在那个深洞之中盘踞着。 而那为古柯捧剑的童子似乎也早已经见惯了此等阵仗,人群之中如同泥鳅一般,只是片刻便就没了踪影。 古柯提气一路跑出十几里,忽而转向。 镇外,一颗柿子树上,童子抱着剑鞘坐在一根粗壮枝干上呼着白气。见到古柯缓缓走来,也只是咧开嘴角,呵呵一声。 “走!回去!”古柯将手中长剑往童子丢去,童子不动,只见那长剑稳稳落入剑鞘之中,没有半点偏差。(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醒来 (今日花孤城就要回归,串出的第一段记忆告一段落。) 童子自柿子树上一跃而下,跨着大步一路小跑至古柯身前。 “古爷,这花派一下来了三堂堂主,还是依着计划行事么?”童子开口轻声问了一句,而古柯却不说话,似乎是在权衡些什么东西一般。过了片刻,古柯轻轻笑了一声,拍拍童子的脑袋,示意童子跟上,当下古柯负手转身,竟是朝着镇子方向走了回去。 童子面上有些疑惑,但脚步却是不停,快步跟了上去。 小镇西面的药王庙是一座僻静的小庙,供奉着尝遍百草的神农氏,虽然神农氏在神话之中的地位极高,但他既不能保佑别人加官进爵,又不能像观音菩萨那样普渡众生,因此药王庙的香火一直寥寥。 还好今日是药王诞辰,一大早就有小贩在庙外招揽生意,甚至跑江湖卖大力丸的也来助兴,让小小的药王庙突然间热闹了许多。 日上三竿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了药王庙,一个衣衫锦绣的少妇牵着一名童子下了马车,竟是对庙外的热闹有些诧异。两个随行的家奴连忙赶开小贩让出条路,她这才与丫环,奶妈进了庙门。 庙里也有不少香客,使小小的药王庙显得有些拥挤。两个家奴粗暴地推开旁人,总算将那少妇带到了药王殿中,并将一干闲杂人等赶了出去。 少妇将童子交给奶妈,然后有条不紊的依次上香、磕头、求签。当她将抽出的签交给解签的老和尚时,生的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顿时皱起眉头,半晌无语。 少妇见了这老和尚的模样,不禁担忧地问:“大师,是不是这签有什么不妥?” “这孩子是不是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老和尚依旧皱着眉头,淡淡问了一句。 “正是如此,所以妾身才带他来拜药王,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少妇黛眉轻蹙,连忙道。 老和尚摇着头,叹了口气:“这孩子的劫难,恐怕不是拜拜药王就能解。” 少妇闻言大急:“我孩儿有何劫难?” 老和尚略一迟疑,压低声音道:“这孩子的父亲欠下了不少孽债,原本是绝后之命,谁知这孩子命硬,偏偏意外降生。父辈早下的孽必将应在他身上,所以他注定一生多灾多难。” 这和尚聊聊数语,却说得分毫不差,少妇顿时双目含泪,急道:“求大师指点,如何才能化解我孩儿身上的灾难?” 老和尚沉吟片刻,叹道:“办法不是没有,就怕夫人舍不得。” “什么办法?”少妇忙问。 老和尚正色道:“只有将这孩子送入空门修行三年,方可凭我佛的慈悲,化去他身上的孽债。”见少妇面色大变,老和尚又补充道,“不过现在孩子还小,老衲可以先为这孩子剃度,让他先有个佛门弟子的身份,有我佛庇佑,一切孽债皆可暂免。待他年满十二岁,再送到庙中来修行吧。” 把孩子送入空门修行三五年,借佛门的功德使孩子免于被邪神小鬼侵扰,这在许多大户人家也不算稀奇。少妇松了口气,迟疑道:“是不是只要在佛门先挂个名就行了?” 老和尚点点头:“只要剃度,就是我佛门弟子,一切孽债皆可暂免。” 恰在这时,一直面无表情的童子不露痕迹的转过头去,没人见到那童子面上的诡异笑容。 少妇略一迟疑,决然道:“就求大师为我孩儿剃度吧,妾身会为贵寺广捐功德,以报答恩!”说着褪下手腕上的金镯子,双手捧到老和尚面前。 谁知老和尚面色一沉,正色道:“夫人请回吧,你的孩儿老衲不敢收。” “这是为何?”少妇忙问。只听老和尚沉声道:“老衲若手下你的孩儿,别人会以为老衲是贪图你的钱财。再说佛门弟子,收受金银是为自己造孽,夫人难道是要老衲万劫不复?” 少妇只得收起镯子,愧然道:“大师恕罪,妾身怎样才能报答大师恩典?” “只要夫人有颗向善之心,这就是最好的报答。”老和尚笑道。少妇连忙磕了个头,向乳母示意:“就请大师为我孩儿剃度吧!” 那乳母本来还以为这和尚是个骗子,说得如此凶险就为骗夫人的钱,谁知对方分文不收,倒让她有些意外,只得将孩子抱了过去。老和尚示意小沙弥接过孩子,然后对少妇道:“今日正式吉日,老衲这就到后堂为孩子剃度。” 少妇正想跟着进去,老和尚却道:“佛门收徒剃度,不能有俗人打搅,夫人在此暂吼,老衲为贵公子剃度后,立刻就送出来。” 少妇也知道这是佛门规矩,只得留在殿中等候。谁知左等右等不见老和尚将孩子送出来,她猛然间有所醒悟,不顾小沙弥的阻拦就往后堂闯了进去。却见后堂空无一人,老和尚和孩子已不知去向。 少妇浑身一软差点摔倒,忙对乳母丫环急道:“快叫阿百、阿千进来,那和尚拐去了我的孩子!” 然而少妇这一阵喊叫,却是没能将两名有些武艺的家奴给喊进来,却只见一名中年儒士模样的男子牵着一名孩童推门而入。儒士模样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把长剑,面无表情的放开手中童子的手,任由童子往少妇跑去。 那妇人一眼便就认出那童子正是自己的孩子,当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猛地朝童子扑过去,死死将童子抱在怀里。然而等少妇再抬头的时候却哪里还能看的到半个古柯的影子。 老和尚不是和尚,不过是个秃了头就顺便装成和尚的假和尚。 假和尚有些神仙手段,倒是真的可以撒一把铜钱,凭着卜卦之术算出一些眼前祸福。但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天机子韩魁,只能说是略窥门道而已。不过凭着这些点子 他素来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他不敢明刀明枪的去抢,只怕撞上哪个硬点子,得不偿失。所以他才想到要扮作个假和尚去骗。他骗小孩儿也不是为了卖钱,只是为了吃。 假和尚有一种病,一般说来叫做饕病,贪吃,贪得无厌的那种贪,他爱吃天下美食,爱吃,会吃,口味越来越刁钻,普通的食材几乎已经再难以满足他,所以他近来迷上了吃人。这种习惯虽然恐怖恶心,但跟他的身份而言却是相得益彰。 “等我吃下这锅鱼” 童子撇了撇嘴,他被劫持而来的这一个时辰里,他已经亲眼见着假和尚吃了一份红烧蹄膀,一份黄炯羊肉,一份三鲜鸭子,一份锅贴豆腐,一份虾子乌参,一份五梅鸽子,另外还有一碗黄瓜川丸子汤。 现在,这假和尚在吃着一条西湖醋鱼,并且声称再过半个时辰要把自己也吃了。为什么要过半个时辰?童子仔细想来想,也许在这半个时辰了,这得了饕病的假和尚还要吃上许多东西。 被带进这屋子的时候,童子看见院子里刚宰了一头牛。说不定他还得吃上好几道菜,像什么生炒毛肚,火爆牛心,牛肉丸子,红炯中头,清婉牛尾,拘把中鞭,蛋炒脑花之类的。童子又看了看假和尚并不算大的肚子,心中自言自语一句 想到这里,童子笑了。 假和尚瞪起了眼。“你不信我会吃了你? 童子摇头,回了假和尚一句:“我信!” 这个娃娃太过于镇定,镇定的有些诡异,假和尚心里有点疑惑,可却是没有停下他吃鱼的筷子。 童子的脸色变了,突然一匕首向假和尚刺了过去。 这把匕首闪着寒光,匕首的刃上流淌着浓郁的似乎要滴出血来一般的杀气。这种杀气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把匕首杀过的人成百上千。童子当然没有杀过这么多人,最多不过几十个。可这把匕首却是杀过数百人。 这把匕首曾今是一把杀人利剑,剑的原主人在死在古柯手上之前乃是兵器谱上前二十的高手。那把宝剑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剑名“冷萤”,在当时的江湖上也算的上赫赫有名。 古柯取了“冷萤”的剑尖,亲手打造出这把匕首,送与童子。 童子自小跟在古柯身边,四岁提剑,九岁杀人,不仅在剑道上已有极高的造诣,便是在这把古柯轻手打造的匕首上也有很深的功夫。依着古柯的要求,他可以一匕首刺下,劈碎摆在三块豆腐上的核桃,而那三块豆腐都可以安然无恙。 假和尚的人当然比核桃大得多,在锋利无比的匕首面前跟豆腐也没什么两样,而且就像是死人般躺在他面前,童子这一匕首刺下去,当然是十拿九稳的。 谁知假和尚突然伸出了手,用左手两根手指轻轻一捏,就好像老叫化子捏虱子一样,一下子就把他灵蛇般的匕首捏住。 童子现在的表情,就好像自己尿尿的那-话-儿被古柯捏住时样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 他用尽全身力气,还是没法子把匕首从假和尚的两根手指里抽出来。 而假和尚则不动声色的继续吃着鱼。 现在想要让他停下筷子的人,全天下恐怕都找不出几个。但说巧不巧,古柯刚刚好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古柯就在门外,与假和尚的两名手下对峙着。 “你何时解了毒?”一名假和尚的手下质问道,此人一脸大胡子,看上去甚是狰狞。 大家都想听古柯回答这句问话,古柯却偏偏没有回答,淡淡道:“本来无毒,何必解毒?” 大胡子动容道:“本来无毒?” 古柯接着回答道:“一点尘埃,又有何毒?” 那名之前扮作小沙弥的人脸色也变了:“本门的飞砂,在你眼中只不过是一点尘埃?” 古柯点点头。紧接着,修罗剑出了鞘。 假和尚一只手夹着童子的匕首,一只手继续吃着鱼。他听到了门外的嘈杂声,但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两个人影倒飞而来,砸开了木窗,滚进了假和尚的房间,假和尚这才皱了皱眉头,却是依旧没有停下筷子,继续吃着鱼。 然而这一口鱼,假和尚终究是没有能够顺利吃下。因为下一刻,他就看到了一道凶厉剑气从他头顶飞过。 那是一条墨龙般的剑气,带着呼啸声,在他头顶划过。他的头经过几十年的修炼,就是让一品高手用斧子在他头顶上猛砍一阵,恐怕也不会留下半丝痕迹。可这一条剑气只是轻轻擦过就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异样感,这是,痛么? 假和尚夹着鱼肉的筷子一抖,鱼肉唰的从他的筷子上掉了下去。假和尚双眼一凝,与疼痛一齐涌上假和尚心头的还有一股令他心悸的危机感。 来人,不好惹。 古柯的身影翩然走进假和尚的视线之中。 “修罗剑?”假和尚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一般,一下就认出了古柯。 “正是。”古柯点点头,这一次却是并没有再藏头露尾。 假和尚与古柯说完这句话,突地放松下来,像他这样的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对手上门是不是要杀人,这古柯给他的感觉是,修罗剑此次来是要和他谈一笔生意。 假和尚背后一声冷汗,同时也颇为庆幸的暗自叹了一口气。 “吃了么?”假和尚在这种关头 古柯手一翻,手里变戏法一样多了一个食盒。 一盘切得薄薄的掳牛肉键子,一碗炖得烂烂的红烧牛肉脯,一碟炒得嫩嫩的母毛油牛肉,第四样菜还是牛肉,是样带着点辣味的陈皮牛肉。 “一起吧!”古柯笑笑,童子终于松手,而那假和尚也收了力。古柯丢给童子一块烤的喷香四溢的牛肉,童子明白古柯心意,用匕首挑着牛肉,走出了屋子。 “原来那三个老东西来这里要对付的人是你。怪不得会空手而回。”假和尚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此刻假和尚已经不再穿着僧袍,而是换了一件白锻袍子,胸口竟是如那墨绿爪子老头一般绣着人首蛇身的怪物。 “我想要见的人,却是你。” “就算是想要见我,也没必要杀了我家公子吧”假和尚很是豁达的夹起一片牛肉,直接放进嘴里,根本不怀疑大名鼎鼎的修罗剑古柯会干出下毒这种下作的勾当。事实上也是如此,毕竟古柯想要杀了假和尚也不过只是出剑收剑,如此而已。 “这是西凉王的意思,他想与你合作,这条人命,只当是送与你的见面礼了。”古柯这句话出口,假和尚夹菜的手又是一抖。 假和尚面色凝重,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了古柯一眼。“西凉王想要对我花派下手?” 古柯轻扣桌角。“不是下手,而是,合作!” 假和尚面上的神色更加凝重了,不可思议的吸了一口气,甚至破天荒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似乎是在确定什么一般,再问了古柯一句。“合作?合作些什么?” 古柯一笑,朝假和尚递去一封信:“我只是负责传个话。” “以前我总觉得江湖上对西凉王此人太过妖魔化了,然而现在我倒是有些觉得是我之前想错了。前些日子还要行刺西凉王的古柯,转眼就开始为西凉王卖命了。”假和尚将手放在古柯递过来的信上,却没在第一时间打开来看。 古柯咧嘴,呵呵一声。“只是做个交易罢了。” …… 听天塔上,草狗手持游龙剑,当空用力挥舞了几下,果真如祁连邙所说,剑上发出极为尖锐的啸声,好似猛兽狂啸,骇人心神。 恰在这时,一声娇嗔声自回廊另一边传来。祁连邙原本挂着淡淡笑意的刀疤脸庞忽的一冷,衣袖鼓动之间,战意勃发。祁连邙长刀出鞘,一步踏下,挡在草狗身前。那等如临大敌的姿态,便是前去追阻山羊胡老头儿时都未曾有过。 突地一声剑啸,却并非是游龙剑出发出。 只见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直射天际,这巨大光柱五彩缤纷,几乎直通天庭而去。便是站在通天塔下的韩魁等人也一样看的清清楚楚,然而韩魁恰一见到这道光柱,面色却是猛然一变。 “这……这是那把妖剑,帝释?” 长剑临空,长三尺六寸,剑身修长晶莹剔透,线条流畅与剑柄融为一体。无彩霞光之中,帝释剑仿若见了天敌仇人一般,夹杂着无尽威势杀意,猛地朝草狗激射而去! 祁连邙长刀出鞘,低声一喝,只听铮的一声。 帝释剑丝毫不见拖泥带水的斩断了祁连邙手中长刀,将祁连邙震的后退两步。帝释剑去势只是一滞,便就又急急朝草狗刺去。然而,正是这一滞的功夫,恰巧救下了草狗一命。草狗低头翻滚,堪堪躲过帝释这一剑,然而帝释剑第一剑未能刺死草狗,却是丝毫不肯罢休,转向又是一剑刺来。 草狗从地上爬起,恰好看到那红面大汉宁由常带着那叫做已晴的小姑娘从回廊另一端跑过来。草狗与已晴四目相对,只是刚刚看清了那已晴的长相,当下便就觉的脑中轰然一声,一个灵魂好似突地从死寂中醒来一般。 “苏伊!” 花孤城双眼猛然睁开,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周围场景突地从巍峨壮丽的听天塔变成了装饰朴素的司徒家在b市的据点。(未完待续) 第一章 一梦如斯 花孤城双眼猛然睁开,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周围场景突地一变,竟是从巍峨壮丽的听天塔变成了装饰朴素的司徒家在b市的据点。司徒流云那张褶皱满布的老脸最先映入花孤城眼帘。花孤城先是一愣,而后眉头紧皱,细细将闹钟紊乱的记忆碎片梳理清楚。他身在b市,参加竹派主办的花派与孤城派的新人大比,而后遭遇了某个神秘黑衣人的埋伏,与黑衣人联手的还有十指刀和刹童子。毒客卿死了,孤城十七,孤城三等人都死了。最后桔梗与司徒明月突然出现才救下了自己一命。 花孤城举起手,看了看自己手心的那道血痕。当日危及生死存亡的关头,自己心神竟是与千里之外的帝释宝剑产生一丝奇异的联系,只是手心一疼便就凭空将帝释宝剑召唤而来。而如今这道血痕殷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一般,然而此刻花孤城却是丝毫感觉不到这道血痕有发出任何的异样感,不疼也不痒,更遑论那种与帝释剑血脉相连的心有灵犀之感了。花孤城也不在意,此刻他脑中的信息太杂太乱,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想明白,所以他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去解开有关于这道血痕里面的秘密。花孤城垂下手,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回忆着他昏迷中,半梦半醒时看到的那些个事情。他仿佛寄宿在一个名作草狗的人的身体内,那个叫草狗的小孩仿佛是生活在距离花孤城极为遥远的某个年代,花孤城细细回忆,心里喃喃一声,明朝?花孤城疑惑着,他所看到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呢?还仅仅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可如果是梦,这梦里的一切为何会这么真实熟悉?花孤城倒现在还能随意背出一段《异法指要》里的段落,《雨亭习剑录》有关于剑道的描述也还历历在目。草狗在隐士阁背下的五千卷古籍,花孤城居然也一个字不拉的统统记在了心里。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梦,那花孤城借由草狗所见到的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是穿越了?还是,这不过只是藏在花孤城脑海深处的一段记忆,如今借由花孤城昏迷之际,将这一段记忆播放出来了? 花孤城皱眉再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这草狗又是谁?明朝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西凉王?那个号称是我前世的神秘男子又在哪里? 花孤城脑中一团浆糊,杂乱的好像一个线团。但如果仅仅是一个线团也就算了,至少花孤城还可以沉下心来理清线索,找到线头所在。但偏偏这个线团外面有着好几个线头,可一旦扯动这些个线头,这个线团就立马变作一个死结,每一条线索都在尚未开始之前就已戛然终止。 花孤城敲着脑袋,无数不解之后总算是找到了一些好消息。草狗在隐士阁背下的五千卷古籍,花孤城此刻一样能一字不漏的背下来。而这五千卷古籍之中,除去那几斤卖不了几个钱的圣人教诲之外,还有不少名家刀谱剑法,随便拿一套出来放在当世都是极为了不得武功心法。按理来说,花孤城这一趟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这五千本古籍里的武功心法跳出来卖钱,怎么也能卖出个小半个x市的价钱。届时,花孤城可真正算得上是坐拥半壁小城的富人了。 然而花孤城此刻却是丝毫开心不起来,鼻尖所嗅到的尽是血腥。 花孤城愣了半天,站在一旁的司徒流云也不心急,并没有开口打断花孤城的沉思,只是笑着点头,啧啧赞叹着这花孤城的造化神奇,遭此一劫居然还能保住一命,甚至因祸得福,体内内力尚不足蕴养出金刚之体之前,机缘巧合之下借助种种外力先行将金刚之体塑造完毕。 龙虎心境,金刚肉身。 此一刻,花孤城虽说只有两品武夫的内劲,但凭着孤城派的底子,想要将花孤城培养成一名金刚境高手想来也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一步登天,以两品境染指金刚,这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到了花孤城身上却竟是如此的顺利成章,这一笔笔勾勒而出的巧合,巧合的甚至让人怀疑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巧合?或者这一切只是一只藏在幕后的遮天巨手在按着某个大能之士的心意慢慢推衍进行而已。 花孤城微微回神,半响才开口问了司徒流云一句。“司徒前辈,我昏迷了有多久?” 司徒流云稍作回忆,伸出几根手指。 “算上今天,可是已经有六天了。”司徒流云有一说一,并不多做言语。以他的眼力,自然是能够看的出,这花孤城在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里,神识受了些冲击,想要完全清醒过来,尚需要些时日恢复。 花孤城抬了抬手,试着聚起内劲,想要查探一番自己体内各条受损经脉的恢复情况,然而花孤城只是微微吸了一口气,便就觉得胸口一闷,周身内径似乎只一瞬便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再没能剩下半点。 花孤城大惊之下却是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司徒流云见状,缓缓伸出一只手,按住花孤城的肩头。 “莫慌!之前的内劲尽失,但破而后立,未尝不是大造化一件。”司徒流云单手扶住花孤城的肩头,说话的同时,一道温婉气劲缓缓朝花孤城体内传去,只是片刻便就将花孤城胸闷那股阻塞之感驱除干净。 “就是说我此刻武功尽失?”花孤城不可置信的开口,颤声问了一句。 司徒流云点了点头,微笑道:“以你筋脉恢复的情况来看,半年内想要恢复武功乃至于比起之前来更上一层楼并非是不可能之事。现在孤城派已经派了大批高手赶到b市,你那位义父派来的使者我已经见过了。” “老爹查到些什么了没有,那名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花孤城双手攥紧了床单,冷声问了一句。 “这些事情,老夫倒是不怎么上心,只是那使者说,请你暂时莫要想着报仇之事,或者是回x市养伤,或是去你义父哪里呆着。”司徒流云收回按在花孤城肩头的手掌,将孤城派使者的话语复述给了花孤城听。 “不报仇?”花孤城疑惑反问。 司徒流云却是继续轻笑着说道:“便是依着你现在的情况,想要报仇怕也是有心无力吧!更何况能一下招罗来三名金刚境高手来做这暗杀之事,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只怕不是一般的江湖宗门,当今世上能有此手笔的除了鬼王,尸王,司徒家与你孤城派这四大宗门之外,却是也不多了。可剩下的那些人中有此动机做此些事情的,老夫却也想不到到底确切是谁。” 司徒流云这一番话说完,花孤城紧绷的身体一松。司徒流云看着花孤城,继续开口道:“老夫猜不透,想来你孤城派的那位一时之间也猜不透,故而才会有此打算。谋定而后动,这是你孤城派一贯的行事准则,这仇,想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花孤城轻轻点头,又过了片刻,方才问道:“此次晚辈能够侥幸死里逃生,完全是受了司徒家的恩惠,无论是之前司徒小姐出手相助,击退黑衣人,还是之后司徒前辈的出手相救。此番恩情,花孤城没齿难忘。” 司徒流云听罢却是没有什么推辞客气之语。反而甚是心安理得的承下了花孤城的此番恩情。“江湖将乱,这场纷争中注定要由你力挽狂澜,我司徒家如此做,要的就是让你欠下一份恩情。只待日后,你能出手为我司徒家留下一些传承。” 司徒流云这番话说得实在,花孤城听完却是感觉不错,明码实价,一报还一报,本就是花孤城最喜欢的处事价值观。 花孤城点点头,这就准备起身离开。 司徒流云也为有挽留之意,只是顺口问了一句。“不再住上些时日?” 花孤城摇摇头。“有些人,一定要即刻见上一见,我方才能放心。”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是不准备去你义父身边了,也不准备就此立刻回x市养伤。” 花孤城轻轻点头。司徒流云一样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轻手抚了抚腰间挂着的桃花枝,退开一步,让花孤城出了房间。 外头大厅中,一身缟素的司徒明月手上捧着一个骨灰盒。静坐在轮椅之上。上次与黑衣人一战,司徒明月虽一剑入道玄,逼退了敌手,但本身也如花孤城一般受了极重的内伤。但与花孤城不同的是,司徒明月的实力本就处在金刚境巅峰,一步入道玄又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故而虽是临时强行突破境界,被反噬之力所伤,但却是比花孤城好上太多,只是静养几日便就恢复了大半。 司徒明月见了花孤城从内房走出,两人对视一眼,花孤城急忙朝司徒明月打了个招呼,司徒明月并不说话,只是朝花孤城点了点头。 花孤城以前只觉司徒明月虽然极美,但却是石膏做的,缺少灵魂。可当她这种没有意志、没有个性、只是一味沉溺于虚无缥缈的美,发挥到极至也还是让人信服了。 花孤城走到门口,司徒明月突地开口。 “这是孤城三的骨灰,你带走吧。其他几人的骨灰已经由你孤城派的人取走了。” 花孤城脚步一顿,连忙转身,从司徒明月手中将骨灰盒接过。司徒明月也不再表示,只是转过身去,缓缓移到司徒流云身边。 花孤城抱着骨灰盒,恰一走到门口,便有几人迎上去,簇拥着花孤城离开了司徒家。 “不留下做个念想?”司徒流云轻声开口。 司徒明月不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明日就闭关去了?”司徒流云接着问道。 司徒明月却是嘴角一歪,轻声笑道:“不到问鼎,就不出来了。” …… 孤城一眯着眼睛,街道两边的景物飞速在他眼前退去。孤城一,冷笑,飞退。 黑衣人与妖花一样急匆匆走在路上,如逃命一般,快速移动着。妖花此刻面态不似往常那般云淡风轻,衣服上也微微有些破损,似乎刚刚才与人大战一场般,气息有些不稳。而黑衣人的情况却更显狼狈,抛开空荡荡的一个袖子不谈,黑衣人较脚步虚浮,此刻竟只能勉强跟上妖花的脚步而已。 两人走进一处废弃工地,终于停了下来。一粒粒比黄豆还大的汗珠子,突然从黑衣人头上冒了出来,不仅仅是因为之前奔跑太久的原因。黑衣人心里只觉得奇怪极了,他一向自以为很了解孤城派的行事风格,没有十分把握的事,孤城派是绝不会做的,只孤城一一个人便就想着要袭杀他与妖花,这是不是太过于托大了一点?孤城派绝对不会做托大的事情,特别是有关于报仇雪恨这种事情,孤城派更加不会有一丝半点的冒失。 这是孤城派最大的特点,自古及今从没有变过。孤城派冷静的似乎没有任何有关于冲动,暴怒之类的负面情绪。一旦受到攻击,他就会如毒蛇盘踞起来,从不轻言报负之事。只会在暗处酝酿最狠最毒的一击,最后让一切敌人溺毙在充满惶恐与绝望的血液里。 而现在,孤城一的行事太过于诡异了,黑衣人有点泛冷。孤城一会出手,只说明孤城派既然全盘安排好了报复的计划事宜。黑衣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竭力想要压下心中生出的那股在劫难逃的绝望之感。 妖花眨着眼,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黑衣人握紧双拳,道:“你不觉得有古怪么?”他没有说完这句话,脚却自己动了起来。即便是有古怪,他似乎也是非走不可了,只见黑衣人手一挥,妖花面前忽的显出了一条暗道。 黑衣人叹了口气,忽然发现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在叹气。叹气的人并不是别人,是袅袅婷婷走来的蓝衣茉莉和红衣丁香,她们叹着气,走了过来,脸上都带着诡异的微笑。 茉莉以一贯清冷的口气说道:“看来你说的不错,这个人果然有两手。” 丁香笑得更甜,道:“所以他才能成为大人的左膀右臂!” 黑衣人却不禁苦笑,道:“你们一直不出来,为的就想等着看我是不是还有两手?” 丁香嫣然道:“我们本来以为你这次绝对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去没想到还留着一手。” 茉莉冷哼了一声:“你这最后一着,虽然不够巧妙,但却足够出其不意,孤城派的计划里肯定不会想到你会如耗子一般在这样一座城市里弄出一条密道来。” 黑衣人眼睛闪着精光,抱着一丝期冀道:“你们还有别的逃生的法子?” 妖花挥了挥手,示意丁香不要再笑,只是说了句:“本来是有的,可现在看来,我们的法子却还不如这一条密道。” 黑衣人惆怅道:“这本来是十指刀为自己留的后路,可现在他却是用不上了。” “这条路通到哪?”茉莉忍不住问了一句,以示确认。 黑衣人却不开口。 妖花也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若是不知道通往哪里,后来该如何再做打算?” 黑衣人忽然摇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 丁香疑惑的反问一句道:“为什么?” 黑衣人冷冷笑了笑,道:“每个人都要替自己留两手绝招的,尤其在你们这样的女人面前,更千万不可泄漏。”他笑得也有点像是只老狐狸了,忽然接着道:“我的绝招若是被你们全学会了,我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妖花也不再追问,只是示意丁香与茉莉在前头带路,等两人走进密道之后才再开口问了一句。 “这条通路到底通往哪里?” 黑衣人的回答很妙:“因为我也不知道。” 妖花愕然道:“你也不知这条暗道到底通到哪里?” 黑衣人道:“不知道。” 妖花怔住。 黑衣人道:“这是十指刀在我面前给自己留的一招。这条密道到底通往哪里,恐怕现在也只有天知道了。” 妖花道:“只有天知道?” 黑衣人无奈的耸耸肩膀。“就好像这一次暗杀花孤城,谁也不会料到,桔梗和司徒明月会突然冒出来,如果一定要说出个三四五来,想来这一切都是天意。” “你的意思是,我们顺着这条通路走出去,能不能活命就只能听天由命?” 黑衣人点点头,没有否定妖花的反问。 妖花忽然笑了。 黑衣人道:“你笑什么?你不信?” 妖花笑道:“你难道真以为我会相信?” 黑衣人叹了口气,苦笑道:“为什么我说真话的时候,别人反而总不肯相信?” 妖花似乎不准备再跟黑衣人说下去,只是低着头,嘴巴朝地道努了努,示意黑衣人下去。 妖花自然不会在黑衣人之前进到那不知通往何方的地道里去,黑衣人要在她面前留一手,她妖花自然也要留上一手。 黑衣人也不介意,低下头,弓着身子,慢慢走进那条漆黑的地道中去,妖花转过身,四下扫视一番之后,也慢慢进了地道。(未完待续) 第二章 桔梗的秘密 孤城一飞速疾行的方向与妖花与黑衣人所逃遁的方向并不一致。 半小时之前,妖花与黑衣人在妖花下榻的酒店会面。盯了妖花两日之久的孤城一当即出手,至于为什么要出手,便是连孤城一都弄不明白,他只知道这是命令,有命令就要执行。孤城二,孤城三,孤城十八的深仇大恨孤城一甚至比花孤城还要愤恨,但所幸孤城一深知,只有绝对服从命令才能最快的报仇雪恨。所以孤城一出手后,只是将黑衣人与妖花逼退,并不穷追猛打反倒是一击即退,甚至连跟踪黑衣人与妖花的意思都没有。孤城一一路飞奔,并不犹豫,因为他心里明白的很,此时此刻一定有武功更为高明,更加擅于隐匿气机的孤城派高手在暗处跟踪着妖花与黑衣人,而孤城一此刻更要紧要的任务则是回到已经苏醒过来的花孤城身边。 花孤城离开司徒家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桔梗。 事实上早在几天以前,桔梗伤势刚刚有些好转,便就急匆匆的回到b市,去做一些他自认为极为紧要的事情去了。 桃花的奔驰车从酒店驶出来,转往中心市区的方向。 霪霪细雨落个不停。由几天前的那场密谋袭杀开始,直至现在晚上十一时多,像在为那一群孤城勇士的死而悲泣。 桔梗却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有等同麻木的冷静。 桔梗的视线通过瞄准器的十字线来到车尾的后窗上,在夜视镜的萤光里,车后除了桃花外,左右各有一名保镖,连司机在内是四个人,这是大事发生之后应当具备的警觉。。 奔驰车转出直路后开始加速。 桔梗的枪管下移。十字线凝定在左后轮。 “笃!” 一枝小胶管越过百多码的空间,刺进轮胎向着车底的内侧。奔驰车一点不觉地继续开出。不要小觑这看似简单的一枪,内中包含了令人结舌的技术和深思。 胶管能否造成轮胎的漏气,由两个条件决定。首先刺入的深度要恰到好处,要刚好有一小截留在外面,这代表了距离射程和胶管弹平射力的精确把握,当今江湖能做到这点的高手,不出十个人。 其次刺进点必须是轮胎侧部,否则往地上一压,胶管露在外面的尾部便会在高热下溶掉封闭,再不会漏气。胶管内部构造是两边宽中间窄,所以气只能逐点漏出来,三十分钟后司机便会察觉,那时他们将会到达僻静的雨林区公路上,也是桔梗下手的好地点。即管他们下车细察,也绝想不到是遭人做了手脚,因为胶管是特别的物料制造,与空气磨擦便会轻微溶解,变成与轮胎非常接近的物质,而且在轮胎向车底的部分,尤使人难以察看,天雨路湿,谁会爬进车底审视? 奔驰车消没在雨夜里。桔梗慵懒的伸着懒腰,缓缓爬下屋顶,闪进一辆早已在一旁准备就绪的跑车,风驰电掣般朝着奔驰车追出去。 前方路的一旁,隐见微茫的车尾灯在闪动着。 桃花的座驾泊在一旁。 桔梗减慢车速,逐渐接近。 房车泊在路的右旁,穿制服的司机冒着雨,在更换泄了气的左后胎。 桃花和两名保镖留在车里,门窗紧闭,以桃花的身份,他的座驾若不是能防弹防爆,也没有人相信。那两名保镖看起来也至少是两品以上的一流高手。 桔梗保持车速,没有增减。 蹲在地上的司机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迫近的我。雨下得更密了,天地一片迷茫,笔直的公路一辆其他的车子也看不到。 桔梗一个漂亮的拐弯急刹,跑车稳稳停下。风衣飘飘,桔梗借着的跑车停下时,惯性的力道,整个身体弹了起来,双脚重重踏在座位上,然后一运腰劲,整个人倒飞而去,“砰”一声,落在房车的车顶,早从口袋拔出的麻醉枪,已赏了蹲在车尾的司机颈侧一针。 在司机倒地前,桔梗的去势没有丝毫停顿,从车顶滑落,对着那防弹窗一拳,破开。 桃花惊愕得张大了肥口。 两名保镖同时探手入怀。 第二枝麻醉针,射进了最接近我那保镖的颈侧,使他的手再也拿不出来,第三枝针射在另一名保镖已抽出来的手背上。枪掉在地上,人却向前仆去。 桔梗很有礼貌的朝着桃花微微一笑,而讽刺的是,就在这种时候,桃花还依旧念念不忘的回报桔梗一个笑容。那夹杂这错愕,惊讶,不可思议的笑容在桔梗看来实在是愚蠢极了。 桔梗向桃花喝道:“滚出来!”左手抽出把m9,增加威吓。 而桃花则要比桔梗想象中冷静,从阔落的车厢弓身走出来,完全回复了镇定和自信,而桔梗也不算太过惊讶,早就知道桃花是个不易对付的家伙一般。 桔梗一伸手,捏着他肥肉横生的脸颊,五指一紧,他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了开来。同一时间,桔梗另一只手拿着的长针,刺进了他的牙肉里。以他的老到,仍禁不住全身痛得发颤,喉咙咯咯作响,偏又合不拢嘴,泪水汗水同时流下。 桔梗将针收回。 桃花忍不住喘气,对桔梗的狠辣乖张大感恐惧。哪怕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桃花还是隐隐想不通,桔梗怎会如此大胆,竟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对自己出手。 桔梗平静如昔地说道:“再有一句假话,下一针便刺进你的阴-囊里去。只要你乖乖作答,我一定立即放你。” 桃花认命道:“我服了,你问吧!只要你肯放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而事实上,桃花并非想他回答的那么易与,他此刻只不过在想着那个能令他反败为胜的小按钮。只要按下,就会有十余名一品,二品高手从四面八方赶来。 这点小动作,桔梗一眼便就看了出来,但桔梗并不在意,因为那个按钮能召唤而来的高手此刻不是死了就是断了四肢,那个按钮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摆设了。可桔梗并没有开口告诉桃花这件事情,这些被桔梗废掉的高手,已经算是桃花一脉明面上最为巅峰的高手了,桔梗并不想刺激到桃花的神经,从而影响到他的逼问进展。 桔梗将针锋移往桃花的下部,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而更令桃花惊惧的是桔梗那冷漠无情,不动丝毫情绪的平静,那种平静比装腔作势更加使人害怕。桔梗不断地向桃花施压,同时亦施予希望。 桔梗问道:“妖花最近是不是同一名黑衣人往来密切?” 桃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桔梗是怎么打听到这么一段秘闻的,只是连声道:“是,是……” “黑衣人什么身份?”桔梗继续发问,手上的针头只是微微一退之后又即刻继续朝桃花施压,丝毫不给桃花喘息的机会。 “是隐世的七大宗门之一”桃花冷汗淋漓。 桔梗一笑,这桃花果然是老江湖,居然抬出七大隐世宗门的招牌来吓桔梗,同时试探桔梗是否与这所谓的七大隐世家族有甚接触。 桔梗淡淡道:“是道统还是释门?” 所谓七大隐士宗门,大抵分成三脉。如轮转寺与天龙寺便是七大宗门之二,此类七大隐世宗门便被称作为释门,而天师府一样是七大隐世宗门之一,天师府这样的宗门便就被称之为道统。除了天师府,七大隐世家族另外还有一脉道统,叫做紫霄道。剩下的三个宗门被统称作灵门,灵门门有着各自的图腾崇拜,各有特色,家族里也有着极为神秘且强大的传承,很是有些类似于花派,孤城派这般的古老宗门,并且在实力对比上也毫不逊色。据说这七大隐世宗门,每一脉都有几位问鼎境高手坐镇。 桔梗故意透露一点使桃花知道自己并非毫不知情,也使桃花不敢冒险骗自己,何况桃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桃花全身猛震,道:“你怎会知道?” 桔梗冷然道:“到底是那一脉?” 桃花颓然道:“是紫霄道。” 桔梗听完之后,自顾想了片刻,沉声问道:“妖花是不是也入了紫霄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桃花肥硕的脑袋晃动了几下。 桔梗加重语气,冷哼一声。“你知不知道,孤城派为何会突地强硬阻止新人大比继续进行,而为何会突然赶来如此之多的高手将b市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桃花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孤城派要找妖花寻仇?不对啊!孤城派都惹了这么多年,没有理由到今天才突发奇想的要跑来算老账啊!” “十指刀与刹童子联合那名黑衣人袭杀花孤城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桃花浑身一冷,如落冰窟。猛地转头,死死盯着桔梗的双眼。桔梗眼神肯定,没有一点游移,竟是让桃花心生一丝绝望。 愣了片刻,桃花突然怒道:“妖花做的这些事情我统统不知情,我只是负责为她安排在b市的一些琐碎事项,她跟我提过紫霄道,也答应我会替我引荐,岂知她丝毫不讲信用,说走就走。我本就在几脉花派纷争中保持中立。你也知道,花派内斗不息,又有孤城派在里面搅和,前景如何你我心里明白,我不过是想靠上一棵大树而已,至于你与妖花的恩怨,与我无关,你是知道我的,我更加没有那个胆子去袭杀花孤城。整件事便是这样,不关我的事,桔梗!可以放我了吧?” 桃花这一番话与桔梗分析的大致相同,桔梗点了点头,解开了桃花的皮手扣,喝道:“走吧!你的车在那边,小心不要跌倒。” 雨止云开,四周可隐约见物。 桃花搓着手,缓缓背转身,往房车的方向走去,才去数步,停了下来,转身同时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更重要的消息。” 与此同时,桔梗的手中多了另一把手枪。 “笃!”装了灭音器的枪嘴轻响。 桃花整个人向后抛去,“砰”一声重重摔在湿滑的草地上,这一世他休想再用自己的力量爬起来。 桔梗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桃花一脸血污,两眼瞪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手上还紧握着一把未有机会发射的袖珍手枪。桔梗将袖珍手枪从桃花手中拿出来,抽出没有半颗子弹的弹夹放在桃花瞳孔渐渐放大的眼前,才施施然的缓步离开。 按照桔梗的计划,他并没有要清理现场的准备。桃花的尸体将是他钩大鱼的鱼饵。 大鱼就是妖花。 当桃花的手下回醒发现桃花的尸体时,他们第一个要通知的当然不是警察,而是妖花。 那将是暗战开始燃起硝烟的时刻。 桔梗蹲坐在暗处,精心准备好了一切。 桔梗抱着一个盒子,正是天师府,羽衣相卿送与他的,装有某种神秘力量的盒子。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盒子会再给予你无穷力量之后,剥离抽取走你的生命,你还愿意献身于你所坚持的正义么?” “你会怎么想?” “这世上除了爱外,还有恨。” “除了生命外,还有死亡。” 桔梗嘴角挂笑,想起了不久之前在大雪山中与羽衣相卿的那番长谈。 凌晨五点二十七分。 桔梗的跑车换成了一辆二手面包车。这面包车表面看来残旧破损,但却只是个骗人的伪装,它不但性能超卓,还有精密的电子侦察系统,可在三十里的范围内收听到桔梗装在桃花头发内的超微型电子仪器发出的讯息和声音。 这旅行车早就停好了位置,使桔梗轻而易举地远远跟踪着运载桃花尸体的奔驰车,直达这江边的某个货仓。 桔梗的车这时停在岸旁。一连是满布小船只的中型港口,另一边便是通往货仓的道路。 路的两旁泊满车辆,而桔梗的面包车则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辆。 面包车座位下有巧妙的暗格,藏有各式各样的装备,除了避弹衣、性能优良的工具和武器外,还有一套潜水的装置、防毒面罩,甚至有一个降落伞。 “一些看来完全派不上用场的东西,可以在完全意想不到的时刻,救你一命。”无论一个人本身能力有多强,但杀手导则总能给予他一些帮助。 江水打上岸旁,发出沙沙的声音。 桔梗冷静得有若岩石般地在等待着,等待猎物的来临,远处传来车声。 桔梗伏在座位里,竖起个类似潜望镜但却有红外光夜视设备的望远镜,察看着驶来的车子。 四架房车和一辆轻型货车,由远而近,往货仓正门驶去,在寂静无人的码头区,引擎的声音分外使人感到不寻常。 五辆车内共坐了十五人,妖花坐在第三辆车上,桔梗当然不会鲁莽得在这个时侯去刺杀妖花。他还需要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就像那天一刀刺死煞童子那般一击毙命的好机会。 桔梗闪出车外,在附近电话亭打了个电话。 当桔梗闪回车内时,五辆车全部驶入了大货仓里。桔梗并没有强攻入货仓内的打算,那只是以已之短攻敌人之长,何况在占地万尺的货仓内刺杀被十多名好手保护的妖花,暂且不论能否成功,只说这是否是智者之举。 从暗格取出潜水的装备,迅速穿上,同时将看来是收音机的盖子向横推开,露出精致的电子读数板和接听器。 接听器传来沙沙的声音,跟着是密集的脚步声,当步声停下时,响起了十多人的呼吸声。桃花发内密藏的电子追踪收听器,一点不漏地将它周围十公尺内的声音,由车内这接听器转传到桔梗耳内。 一个冷若冰霜的男声道:“怎会这样的?” 桔梗一下就听出了那人的声音,正是那天在地下车库袭杀花孤城的那名黑衣人。 “莫非是孤城派?”妖花的声音在哪头想起,这个想法才说出口,妖花就又即刻加以否认。“不,应该不是!如果是孤城派的话,桃花的尸体也不会落到我们手上。” “更何况,他们会直接找上你,而不是这个肥仔。”黑衣人也如妖花一般看法。 “我总觉得,b市已经不能长久待下去了,孤城派的高手越来越多,这种阵仗,全然不像只是为了保护花孤城的周全。”妖花闷声说道。 桔梗潜心听着里面的对话,一丝不苟。 …… c市的天气晴朗。 久雨不晴的c市终于有了阳光,得了假期的苏伊顺理成章的想要去街上散散心。 风很大,很快就把苏伊的头发给吹乱了,她用手拢了一下微微披散的头发,显得不大带劲儿,蜿蜒的长发,就像是一条潺潺流淌、曲折延绵的山涧,美在她身上的确流动了起来。嫣红的两腮,就像迎风打抖的两朵桃花,而惺松的睡眼,却像是闪烁在云雾天里的两颗星辰。 一声尖锐的汽车喇叭声,由苏伊身后传过来,一辆的车身线条如流水般的轿跑陡然窜出,骏马一般的轿跑里,挺直着腰背,微微低着头,坐着一个长身俊秀的青衣少年。 他只微微朝着苏伊掠了一眼,还没有别的动作,那有着行云流水般精致造型的轿跑,已把他飞快地载到了街道的另一头去了,留下苏伊愣愣站在原地。苏伊并不是在好奇那辆跑车到底是什么牌子,她只是隐隐觉得车子里面的那个人,长得有些像他。苏伊浅浅一笑,带着自嘲的口吻说了一句。“又想多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杀戮饕餮 花孤城离开司徒家后即便马不停蹄的朝着c市而去。既然来人有意要对花孤城下手,那想来也多少掌握着些许有关于苏伊的情报。此刻对手未能一举击杀了花孤城,那此刻相对而言,苏伊的境地却是就不怎么安全了。这一次死里逃生,花孤城出于本能般的只想去见上苏伊一面。 “去c市。”花孤城坐进车子里,手中抚摸着断流宝刀,并不说话。当日桔梗将花孤城与司徒明月抱上车逃离现场的时候,并没有顾得上去将那把价值不菲的断流宝刀一同带走。 等后来b市警察开始侦查这个匪夷所思的案件的时候,这把断流宝刀被当做证物交到了警局鉴证科。孤城弟子费了不少功夫才将这断流从警局给弄了出来。断流这才能物归原主,重新回到了花孤城的手上。 “少爷,家主的意思是要你即刻回x市养伤。”孤城一坐在副驾驶上,听了花孤城要去c市的命令后,很是为难的搬出了老爹,试图改变花孤城的心意。 “去c市,我得亲眼看一看才放心。”花孤城并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 “少爷,你昏迷了足足有六天,若是对手真有意对苏伊小姐出手的话,此刻我们再赶过去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对手更有可能早已在c市布置下什么陷阱,我们如此赶过去,怕是不妥吧?”孤城一犹豫的劝解道,然而花孤城却是有些不为所动。“少爷,此刻你的安全方才是重中之重啊!”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们怎么就知道我能一骑当千,去救回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救不回的江湖?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又拿什么去拯救孤城派?”脑子一团乱麻且隐隐作痛的花孤城冷冷开口说道。对于花孤城来说,无论此刻赶去是否还来得及,也无论此刻赶去是否算是自投罗网,他都要去看上苏伊一眼才行,否则他的心总是有些不得安宁。 孤城一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只是朝着开车的孤城六点了点头,孤城派派来了一群高手,本想着是要将花孤城带去x市养伤,然而却没想花孤城铁了心想着要去c市,无奈之下,只好聚拢更多的高手,浩浩荡荡的朝着c市赶去。 c市的天气晴朗。 久雨不晴的c市终于有了阳光,得了假期的苏伊顺理成章的想要去街上散散心。 风很大,很快就把苏伊的头发给吹乱了,她用手拢了一下微微披散的头发,显得不大带劲儿,蜿蜒的长发,就像是一条潺潺流淌、曲折延绵的山涧,美在她身上的确流动了起来。嫣红的两腮,就像迎风打抖的两朵桃花,而惺松的睡眼,却像是闪烁在云雾天里的两颗星辰。 一声尖锐的汽车喇叭声,由苏伊身后传过来,一辆的车身线条如流水般的轿跑陡然窜出,骏马一般的轿跑里,挺直着腰背,微微低着头,坐着一个长身俊秀的青衣少年。 他只微微朝着苏伊掠了一眼,还没有别的动作,那有着行云流水般精致造型的轿跑,已把他飞快地载到了街道的另一头去了,留下苏伊愣愣站在原地。苏伊并不是在好奇那辆跑车到底是什么牌子,她只是隐隐觉得车子里面的那个人,长得有些像他。苏伊浅浅一笑,带着自嘲的口吻说了一句。“又想多了。” 然而没等苏伊走出几步,她突然觉的背后有些不妥。苏伊即刻停下脚步,猛地转身,然而触目所及却是一片空旷。苏伊颇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正要转过身去。然而下一秒,苏伊身后却是一暖,两条修长有力的手臂将她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一个日思夜想的声音在苏伊耳边响了起来。 “我好想你啊……”花孤城将下巴放在苏伊脖子间,喃喃道。只这一句,苏伊的泪水便徜徉淌出。 …… 花孤城昏迷的第三天,也就是桔梗杀死桃花后的第二天。 桔梗穿着潜水衣,躲在面包车里,听着妖花与黑衣人的对话。此刻仓库内的一群人似乎是在桃花的奔驰车上寻找着一些蛛丝马迹。 片刻之后,妖花问道:“找到车胎漏气的原因没有?” 经过半个小时的调查,这群人似乎有了些进展,另一人回答道:“就是这东西。” 一阵沉默后。 妖花道:“雷牙,你看看!”现在桔梗已肯定这人确实是来自于隐世宗门的了,雷牙,以雷为姓,此人不仅是来自于隐世宗门中的三大灵门之一,而且在这个宗门里地位颇高。 灵门有三。 过了没一会,雷牙道:“这是非常高明的手法,即使人一时间难以觉察漏气的原因,又能控制漏气的时间,胶管中间的漏气孔是可以调校大小的。” 这个叫做雷牙的黑衣人果然足够精明,只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问题,也难怪袭杀花孤城如此事关重大的任务会交给他来完成。 妖花想了片刻,问道:“丁香!你认为是谁干的?” 丁香咯咯一笑,回答道:“这样周详的计划,这样惊人的好身手,还有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行事风格,除了桔梗,还能有谁?但桔梗似乎并没有要杀死桃花的理由啊!” 丁香一开始说的笃定,到了后面却是有些迷惑。 妖花冷冷道:“如果一定要这么分析的话,他杀的十个人里能有一个正当的杀人理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合理他的目标并不是桃花,而是,我。只是在桃花想凭藏在臂弯的袖珍手枪反抗时,才遭他杀死的。” 早先作声的男子道:“家主手腕处有瘀痕,满口鲜血,显曾遭严弄迫供,隐身人究竟想知道什么?”称桃花为家主,当然是他的直属手下,极可能是两个保镖的其中之一。 妖花道:“他的目标是我,但假若要从桃花的口中套取我的行踪,只怕他会失望,连这座货仓桃花都不知道吧。” 丁香道:“桔梗杀了桃花之后,究竟会去哪里找老大?”众人一阵沉默,气氛拉得很紧。 急剧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道:“安插在孤城派那边的线眼有消息来,大批孤城派的高手正来此途中。” “速度撤走吧!”黑衣人没有犹豫,然而妖花却是有些犹豫。 妖花道:“这里有许多你们家主指定我准备的东西,非常重要,得从快艇撤走。” 报告消息的探子道:“来不及了,我们的线眼得到消息时,孤城派的人已出动了十多分钟了,若不是孤城派的高手一下少了太多,消息都不可能被泄露出来,显然是提前计划好的,这个货仓的位置也不是刚刚被暴露的。” 桔梗嘴角含笑,这当然是他的杰作,当妖花被孤城派高手捉住的时侯,就是他毙命的时刻,没有活靶可避过桔梗准确如神的枪法,然后桔梗会从海里遁走,想不到吧!当时桔梗与孤城派的交易内容是孤城派活捉妖花,从而控制十影。可桔梗只是一心想着要杀了妖花而后快,桔梗之前有些担心孤城派会 因为自己的毁约而对自己和笑米勒不利,可如今他救了花孤城一命,自己的这点小错误应该可以被原谅吧? 四周人影闪动,孤城派在b市的精锐全部出动,布下天罗地网,往货仓掩去。桔梗刚才那个电话,直接打给了孤城一。 正当桔梗准备下水的时候,妖花的声音从接听器传来,竟依然是那么镇定,命令道:“立即弃仓,我们从水道逃走,桃花!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花间十影的尊严是不会允许杀了你的凶手逍遥自在的。” 桔梗皱了皱眉头,他自然知道妖花这后面半句自然是说给桃花手下听的场面话。脚步声远去。桔梗关掉收听器,推上伪装收音机的外壳,心内震骇莫名。桔梗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妖花千奇百怪的逃走门道,妖花将像桔梗现在那样,穿上潜水装备,由水道潜往江港里,再由码头另一角某一条秘密水道,返回陆上,施施然逃走。 桔梗叹了一口气,从暗格取出能发射十二枝小型麻醉针的水底攻击枪,在腰间绑上锋利的锯齿刀和铅块,轻轻推开车门,跳进海水里。冰凉的江水使我精神一振。 桔梗的面罩有着特别的聚光视镜设备,能将水底里的微光放大到二十倍,饶是这样,水底仍是个污朦朦的世界,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江水污染太厉害了。 桔梗沿着岸边往货仓游去,假设今晚不能杀死妖花,等妖花逃回那神秘的隐世宗门,那桔梗可能永远也没有杀死她的机会了。 桔梗首先要找到他们水道的出口,其次还要从十多个全身潜水装的人里将妖花认出来,有可能做到吗?而当桔梗杀死第一个人后,也由暗转明,不能再进行暗杀了。 桔梗终于有了一种赴难送死的感觉。 少水污浊不堪,水底满布沉积物,以桔梗的装备,能见度亦不出三十尺,此外就是一片暗黑,很快桔梗便迷失了,不知是否已抵达货仓的位置。唯一方法是冒上水面,不过那将是很大的冒险,孤城派的高手一定以夜视装置,密切注视货仓附近海域的一切活动。 桔梗小心地潜游着,现在桔梗对能否找到他们的信心也失去了。 腰间的铅块助桔梗在水底潜游着,不要小觑这些使人下坠的重物,因为潜水衣是由有气泡的合成橡胶制成,有很大的浮力,没有在腰间缠上铅锤,要保持远离水面是非常吃力的一回事,而且为了防止妖花等先发现桔梗,桔梗必须保持在更低的深度,以收奇袭之效。 什么也没有。失望的情绪填满桔梗的胸间。 难道就这么放弃? “叮咚!” 恰好在桔梗最绝望的时候,一丝希望竟然在桔梗心底升腾起来。此刻若不是在水底,桔梗肯定自己一定会欢呼起来,藏在桔梗怀里的雷达终于传来了一声讯息,一阵温暖涌入桔梗孤独冰冷的心里。 桔梗迅速从怀里掏出那怀表样式的雷达追踪器,追踪器上那个暗淡了半月之久的光点,终于亮了起来。追踪器屏幕上,一个光点快速闪动着,这个光点代表的人,绝对会叫妖花意料不到。 然而很快,绿色的亮点突然变红,这代表着这个亮点已经进入了桔梗五十米的范围内。更凶险的是这个红点居然是在桔梗背后快速逼近! 桔梗大吃一惊,往江底潜下去。刚抓紧江底的一堆废铁,一台台动力十足的水中推进器恰好来到桔梗头顶上十多尺的高处,直接握着潜水器的有五个人,接着是六个、四个,总数达十九个人,每人都戴上聚光镜,手上拿着鱼枪。 这种专打大鱼的鱼枪,能发射压缩空气的子弹,连鲨鱼也可打死,比对起桔梗手上的麻醉枪,就像ak47和弹弓的分别。妖花的布局果然是精密无间,居然连这么齐全和精良的水中设备都准备齐全。 一连串蛙人在桔梗头顶逐一经过,桔梗扬起鱼叉枪,准备射进其中一人的体内。 这是桔梗种种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甚至比桔梗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还要糟糕上数倍。 且不说,桔梗根本无法认清这十多蛙人中哪一个才是妖花,就算桔梗能够成功杀了妖花。然后呢?其他的二十支鱼枪便会向桔梗发射,就算桔梗能躲过第一轮的追击,也逃不过比人类游速快上十多倍的水中推进器的追杀。 就算桔梗无惧生死,可他在死之前还有几件事不得不去完成,所以今天桔梗不仅要保证能够杀了妖花,还要保证自己不能死。 妖花等人在桔梗头顶迅速经过。 桔梗一咬牙,解掉缠腰的铅锤,快速往上升去,手指一紧,第一枝麻醉针射出,直射最后一人的腹部,这种从孤城派讨要过来的麻醉剂立竿见影,效果卓著。 战幕终于拉开。 微不可闻的一声“笃!”麻醉针没进最后一个蛙人的腹内,他像是蚯蚓般弯曲起来,身子先是紧绷,而后手一松,往后翻滚,鱼枪掉下。 桔梗一把接过鱼枪,升上他的位置。 被他拉着足踝的第二个蛙人正要转头向后望来,桔梗已一把抓着他的足踝。那人略望了桔梗一眼,又回过头,幸好桔梗穿的潜水衣和他们一般无异,都是黑色的,才堪堪将他瞒了过去。 桔梗很是惊险的成为了他们的一员,同在水底快速推进着。 谁是妖花,这桔梗日夜思念想要杀之而后快的恶人。桔梗准备放手一搏,为了杀死妖花,为了了却自他儿时就结下的那桩恩怨。 桔梗取出一个木匣,那个羽衣相卿亲手相赠的,这世上唯有桔梗可以驾驭的力量。 神秘的,带着与生俱来的邪恶的魔物。 “谁是妖花。”桔梗闭目,带着无比虔诚的心境默问一句。桔梗询问的对象正是那个木匣。 被桔梗握在手上的木匣只是一颤。突地,桔梗只觉眼前闪过一道妖异的光芒,木匣里那神秘事物的心灵与桔梗结合起来,桔梗感到心灵在延伸着,由被桔梗抓着足踝那人开始,从一个个的心灵扩展过去,这是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更胜于桔梗用肉眼所看到的景象。 在经过了多时的思索下,桔梗终于使出了他最后的底牌。桔梗感到自己前面这群横行作恶的凶徒们的心灵在震骇、不安和恐惧,桔梗一连串的雷霆手段和孤城派无数强手的逼近使的他们信心大失。 最后桔梗的思感来到拉着推进器左方第二人的身上。 她就是妖花! 她的计划一次又一次被桔梗柏怀,此刻心中充满了无限怒火,同时亦夹杂着惧怕和担忧,货仓里留下的大批货物将会使那个神秘的隐世家族对她的信任大打折扣,当然成为桔梗的追杀目标也不大是滋味。 桔梗的思感从他移往中间控制推进器的人,心想若能使这人失常刹那,便有机会打乱整个队形,制造刺杀纳帝的机会。这个思想才兴起,与木匣结合后的心灵力量,像一道小溪变成了急流,急流如利剑一般刺进控制着推进器那人的神经里。虽然实际上桔梗并不能看到什么,但脑海里却清楚浮现出一切正在发生的事。木匣以它无可比拟远超于人类的灵觉,助桔梗把握到每个人的情形,它不能实质地伤害人类,但却能影响人类的脑神经。桔梗清楚地“看”到那控制推进器的人,像给人以利针刺入最敏感的部位那样,全身一震,头往上痛苦万分地仰起,两手痉挛地抓紧及收缩。本来为了减低发出声响,因为在水中而没能传开。 原本推进器被控制在非常低的速度,但当控制推进器的人手一紧,立即由低速狂升往最高速。 “隆隆隆!” 推进器的突然变大的响声打破了水底的宁静,一大团白气泡从推进器的尾部喷出,瞬间将紧挨着它的人吞噬。同一时间,推进器象脱缰的野马般,头部往上一仰,箭般往水面冲奔而去。 妖花等人大惊失色。水面上尽是四处搜寻的孤城派弟子,这一来可完全将他们的秘密行藏暴露出来。众人纷纷松手。 一时之间海底布满气泡,不能见物。 但桔梗与木匣的触感结合后的灵觉,却恰好如同是另一种天眼的形式,清楚地把握每一个人的位置和动作。 这又将会是一场盛大的,杀戮饕餮。(未完待续) 第四章 大战结束 桔梗松开了抓着那人的脚踝,迅速朝被吞没在气泡里的妖花游弋而去。 “蓬!” 推进器冲出海面。 控制推进器那人是唯一没有松手的,他被推进器带得冲出了海面。 桔梗在气泡里左穿右插,避过其他自顾不暇的人,愈来愈接近妖花。 此时此刻,妖花已然游离了气泡的范围,正快速往岸边暗黑处游去,现在他们每个人想到的都是逃命。 桔梗手中的鱼枪扬起。 妖花的速度很快,但有了木匣子作为助力的桔梗的体能比她更加优胜,瞬间追至妖花身后十码处,桔梗有信心只要再接近三至四码,就是她的死期了。 然而这群看似一团散沙的蛙人却个个都是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高手,甚至有不少正是如同辛金那般的一流杀手,桔梗此刻的异动根本无法逃过他们的眼睛。最接近桔梗的那名蛙人似乎已经发觉了桔梗的不妥,大型鱼枪被他握在手上,桔梗警觉的翻了一个身,气泡翻腾中,桔梗手中突地多了一把匕首,匕首刀身做了亚黑处理,决不至于在水中反射出半点光芒,被握在手中只是一团漆黑,根本看不清刀的影子。桔梗没有更多的时间拖沓,时机稍纵即逝,所以这一回,桔梗恰一发力便就是全力以赴,势必要一击得逞。 桔梗双腿一伸一缩,在木匣子的助力之下,桔梗身形如游鱼一般,只是片刻便就晃到了那名蛙人身边。桔梗的速度快的叫那蛙人诧异,诧异到那名蛙人尚未来得及想起来要扣动鱼枪的扳机,就感到腹中一冷。桔梗当即抽出匕首,一团血污当即在水中绽放开来。桔梗身子一旋,一脚踏在那名蛙人头顶,借力往前窜去,如水中游鱼而来,如水中游鱼而去。 桔梗这一战虽然干净利落,但依然是吸引了不少注意力,如此一来,桔梗也算是暴露在了大部分人的视野里。其他人迅速游来,紧锲在桔梗的身后,此刻桔梗本想不做理会,但桔梗却还没能到将自己的性命置之不理的程度。桔梗身子周围慢慢开始散出黑雾,这说明木匣子对桔梗的借力慢慢开始加强。 “突突突……” 水面上,自动武器的声音响起。 桔梗回头一望,只见就在那推进器冲出水面而起的位置,一团鲜红如同云霞般在水中化开,强烈的射灯直透江面而来。 孤城派的枪声为桔梗创造了一个颇为有利的机会,众人又作鸟兽散,开始拼命地游。但没有人能比桔梗游得更快。 报仇的时间到了。 孤城派快艇的引擎“隆隆”声在桔梗头顶附近的水面上激响着,射灯掠过的地方清晰分明,所有物体难以遁形。 当灯光扫向桔梗时,桔梗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急急往下潜去,否则在杀妖花之前,保不齐桔梗会先妖花一步去向阎王爷报到。这个时候,孤城派的人可分不清敌友,凡是在水下被他们发现的蛙人恐怕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剁成肉泥。 然而只是这片刻的分神,妖花却便就消失在了聚光视镜所及的范围以外的黑暗水城里。 雷达上那个光点还在不停闪烁着,此刻光点已经变成绿色,说明这个光点的位置已经离开桔梗超过五十米了。桔梗尽力使自己的思感向前延伸,追着雷达上红点的方向望去。 在木匣子的帮助下,桔梗的思感往水里的前方延伸开去,很快桔梗又追上死命逃走的妖花,他正游往贴近水底处岸旁一个黑幽幽的水道入口,不问可知,那就是通往陆上的秘道,出口位置可能是另一座货仓,也可能是任何形式的伪装建筑物。 眼看桔梗就要追不上她。 桔梗左手用力握住木匣,叫道:“九天十地,奉我号令,幻!”桔梗一声念咒般的恰一叫喊出口。便只“见”妖花忽地全身一震,偏离了正确的轨迹,往水道入口的右方游去。 桔梗心内狂喜,心中暗暗惊叹,果真是道法神奇,这木匣令她产生了幻觉,岂敢拖延,忙往水道入口抢去,不一会已游近入口处。 入口里黑漆一团,也不知是什么光景。 妖花到底是金刚境的高手,木匣产生的环境却是无法将其拖延太久,只是片刻,妖花便就气势大盛的回身游来,全然是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 桔梗迎着他游过去。两人迅速接近。而原来跟在桔梗后方游往入口的其他妖花手下,变成在桔梗左后侧十多码处。 昏暗的海水里,妖花下意识般的往桔梗望来。越来越近,桔梗借着水下探照灯的光鲜几乎看清了妖花的背影。妖花左手边那个身形壮硕的身形应该就是那名与桔梗在地下车库有过一面之缘的黑衣男子,司徒明月当日一步道玄,将他重伤,而后帝释一剑又削去他一截手臂,功力想来已大打折扣。但无论如何想来也有龙虎后期乃至金刚初期的实力。一个半的金刚境高手,即便有着木匣作为助力的桔梗似乎也不敢托大,而妖花右手边那两人不用想也知道,乃是茉莉与丁香。 桔梗嘴角一歪,想来就是妖花也猜不到,此刻的桔梗手上还握着一张底牌。 黑桃,九。 孤城派的快轮似乎已经巡往远处,江面上的射光逐渐缩少。 桔梗手中的鱼枪扬起。几乎同一时间妖花生出警觉,一样将手中鱼枪前指。 但她已迟了一步。 “笃!” 涂抹着孤城派独有麻痹药的针刺带起一道长长的美丽水箭,由鱼枪的枪管开始,笔直横过桔梗和妖花间十来尺的距离,闪电般伸到妖花的脸门,直直刺穿了潜水镜,虽然凭着妖花金刚境的体质,长针根本无法伤其分毫,但只要划开妖花脸上的一丝表皮,这麻痹毒药多少都能对妖花造成些许影响。 妖花手中的鱼枪也朝桔梗猛地袭来。 桔梗身形晃动,欺身而近。此一刻妖花的身子有些不自然的扭曲翻滚,两手微微有些无意识地乱抓。但在桔梗眼中,妖花却再也抓不住即将溜走的生命。匕首依旧如一团漆黑,猛地朝妖花刺去。然而就在这时,黑衣人暴起朝桔梗挥出一掌。 桔梗没有时间去躲闪,只是借着木匣的力量,聚集周身内劲想要硬撼这黑衣人全力击出的一掌。 鲜血象一朵花般蓦地盛放。 妖花在最关键的一刻,身形一转,堪堪避开了桔梗在水中依旧迅如闪电的一刀急刺。茉莉与丁香也一样动了起来,朝桔梗猛攻而来。 在水中如鲜花盛开的一团血污却是由桔梗口中喷出。桔梗眼中闪过一阵失落与不解,在最关键的时候,他精心准备的那张底牌居然没有起到桔梗预料之中的奇效。 恰好像在天师府中,羽衣相卿曾感叹一句。“有些人甚至胜过了天意,却最终输给了人心。”而现在桔梗的一败涂地似乎也正是如此,他输了,输给了人心。 黑衣人与妖花即刻联手应对桔梗。以两人为中心 桔梗大力踢动蛙鞋,往妖花右侧游去,木匣此刻一样感受到了桔梗所面临的危机,一个庞大的虚影矗立而起,几乎就要破开江面而出。 在这个巨大虚影的掩护下,桔梗虽身负重伤却依旧能保持一个极快的速度朝后退去。 然而敌人似乎以一种极为特殊的收讯方式得到了妖花的命令一般,竟然如跗骨之蛆一般,紧追桔梗不放。 左肩一阵剧痛。 中了一枪。桔梗根本无法聚势防御,恰好这时虚影的力量也不足以笼罩桔梗周身,只是护住了几个人体要害,子弹没入肩头,桔梗咬牙,鲜血汩汩而流。桔梗多年的刺杀经验告诉自己,如此下去,自己的结果必然是十死无生。 反击。 桔梗咬牙再咬牙,牙关咯咯作响。 “神魔出,索命来。”桔梗似乎能控制那巨大虚影一般,居然将那并不太多力量聚集到自己手上,不做防御姿态,而是右手超前一探,霎是诡异的将一名紧追自己的蛙人隔空抓来。 匕首泛着冷气,却没有寒光,只是一瞬间就隔开了那蛙人咽喉。同时割开的还有那名蛙人吸氧气的喉管,大量气泡从他口中喷出来,对桔梗隐蔽身形大为有利。 这时,桔梗扭头侧望,敌人正如狼似虎地扑来。 桔梗一头往下潜去。 “突突突!” 孤城派的快艇轮又朝桔梗的方向驶至。桔梗潜往贴岸处,再沿岸游去。 强烈的射灯直透水内。桔梗拼尽全力游往远处。追兵队形散乱,为了躲避射灯,都舍弃桔梗逃进水道去。 桔梗终于还是没能为桔梗一脉报了血海深仇。 不知游了多久,身体出奇地虚弱,晕眩一阵接一阵袭击着桔梗的神经,大量失血使桔梗几乎再不能支持下去,只是求生的本能在强撑着。 桔梗突然觉得好累,不仅是体能上的疲惫,就是精神也接近奔溃。对于生命桔梗似乎已经一无所恋,眼看着自己已经不可能手刃妖花,桔梗心中最秘密的那张底牌也在最紧要的关头背叛了自己……桔梗苦笑,不如让他就如此地游着,直至失血而死!桔梗对人世间的仇恨争杀已感到前所未有的厌倦,悲欢离合,是生命的重担,现在桔梗只想把重担抛开。 由幼时桔梗一脉的覆亡至他最爱的人的背叛,使桔梗觉得生命只是场没有意义的短暂噩梦。愈来愈冷。 桔梗的神经象浸在冰封的江底里。 虽然每天桔梗也在等待死亡突如其来的眷宠,但却从未像这刻般感到它是如此地接近。 “叮叮咚咚!”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死亡的召唤。 天色黯淡,突入其拉暴雨狂打着波澜壮阔的江面,一艘快艇仰头迎着打下的雨箭,江面涟漪四起,勃发着自然不可抗御的巨大力量。 桔梗看着这时而真实时而虚幻的景象,突地记起了胖子经纪人曾说过的话。 “自杀只是向生命低头。生命的自始至终的责任便只是继续活下去。” 是的!桔梗眼中冒出精光,他还有责任,现在还没到他应该放弃的时候…… 快艇迅速赶到,一条绳子缠住桔梗腰身,像是钓起一条大鱼一般,将桔梗腾空拉到了快艇上。三个年轻男女围成一圈,研究着桔梗到底是死是活。 为首的男子戴着一顶扬基帽,一脸凝重的检查这桔梗身上的伤势。而三人中唯一的一名女子翘着嘴角,云淡风轻的将手指放在桔梗鼻尖一探。 操着略带着些调侃的腔调开口说道:“诶哟!居然这样都没死,倒真是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 最后一名男子木讷的站在一边,抱着一个巨大的木盒,眼色中却尽是震撼的神色。 此三人自然便是李卓,海棠和宋子游三人,这三人在海棠的撮合之下,一心想着要对付桔梗,却没想在这关键时刻,却是救了桔梗一命。 李卓取出医药箱,快速却不显慌乱的为桔梗治疗,而至于海棠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甚至脸上流露出一股巴不得桔梗死了才好的神色。而宋子游则四下探视着些什么。 江面之上,一辆急速行驶的快艇却似乎是精确捕捉到了妖花的位置一般,急速朝着妖花与黑衣人逃窜的方向追去。大雨倾盆,快艇乘风破浪,愈来愈快,当真是一骑绝尘。 孤城一直直站在船头,只是微微瞥了李卓等人的小艇一眼,便又即刻转过头,直直看着前方。海棠只是恰一与孤城一对视一眼,便就不由的被孤城一身上散发出来的震慑人心的杀气所撼动。宋子游抱着木盒,啧啧赞叹道:“这才是真正高手当有的风采,立在船头之上的那个人,至少应该有金刚境的实力了吧?” 李卓一边为桔梗身上的伤口止着血,一边凝神道:“那是孤城一,这一次孤城派的手笔太过大了些,花孤城被围杀,孤城派的反应却是有些太大了些。孤城派如此低调,几近隐世般的过了这么多年,这一次,是不是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宋子游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孤城派这头老虎打盹,睁眼可就是要吃人,花派哪一次不是首当其冲。” 海棠到不在意,只是拨弄着头发,心情大好的看着桔梗奄奄一息的惨象,一报还一报,海棠与桔梗之间的仇怨这下可算是一笔勾销了。 桔梗安插在妖花身边的底牌为何会没有出手,这期间的秘密,想来便就是海棠从中动的手脚了吧! 孤城一追着妖花与黑衣人而去。却是孤身一人,再没有别人。 妖花与黑衣人等一众人通过一条江底没密码水道着陆,进到一栋秘密仓库里,一群人卸下身上的潜水衣,正匆匆忙忙的离开,恰在这时,孤城一赶到了。 “就你一个人?”妖花凝神戒备,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了一句。 “杀老二,老三,老十七的人,是你吧。”孤城一步步逼近。 妖花并不确定孤城派还有其他后手埋伏,缓缓后退。断了一臂的黑衣人此刻也是长剑在手,手中震惊无以复加,他着实没能想到,孤城派居然会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妖花步步为营,设下如此精妙的逃生路线都未能逃得出孤城派的五指山。 再没有说话,孤城一左手匕首,右手刀。目标直指妖花,挡他者死。 孤城一杀伐狠辣比之孤城派其他死士更胜,再加上此刻胸中复仇之火熊熊燃烧,刀光剑影之间,每一招都直取敌人要害。孤城一乃是金刚境中期的实力,与妖花的实力不分伯仲。此刻孤城一孤身一人,而妖花身边却还有一个黑衣人,虽说这黑衣人与司徒明月一战之后,实力比之全胜时期大打折扣,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这黑衣人曾经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金刚境高手,如今实力虽说有损,但联合妖花对付孤城一却依旧还是绰绰有余,然而黑衣人与妖花却是没了一丝半点的争斗之心,只怕孤城派还有其他埋伏,不及深思熟虑,只想着速速逃离现场。当下妖花与黑衣人带着丁香茉莉转头便跑,丝毫顾不上仓库中被孤城一双刀屠戮的一众手下。 孤城一一路杀尽妖花留下的一众手下,周身尽是鲜血,杀气滔天,活生生像是一尊自修罗地狱中走出的杀神。孤城一嘴角泛着冷笑,却是不再去追击黑衣人与妖花,只见孤城一取出通讯器,朝着通讯器说了一句。 “孤城一,b任务完成。” 而后通讯器那头又传给孤城一一道命令。 孤城一点点头,只说了一声:“得令!”当下孤城一只是反向退去,朝着司徒家奔走。花孤城醒了。 …… 秋天是操琴的天气。很久以前,教南侯胡琴的师傅说:“春宜绘墨,秋宜操琴。”南侯那个时候还年轻,不理解,师傅也不多解释。后来-经历的风霜多了,南侯才觉得领悟了。原来春水春树这种一时繁华的东西最该入画,否则就流逝了,一时好景色,过去就追不回来。而秋愁如此,最是消磨意气,惟有以胡琴的两根枯弦唱出来才略可慰藉。所以风雅苍凉如南侯者,一到秋来时,纵然是《凤求凰》这种曲子也不由得萧瑟悲凉起来。 自那日南侯应下羽衣相卿去天龙寺盗宝事宜,转眼已过了四日。 当日,南侯慢慢走出酒庄,缓缓回头朝里面望了望,轻笑着晃着脑袋喃喃自语道:“天师府很厉害。光着羽衣小天师就很不得了,一剑仙则更是不得了。可天道无情,我南侯可却也是懂的,为你们做牛做马求一个安生不是不可以,但小王爷英魂我也是怕的紧,做事留一线,才活得长久不是?当年齐五就是因为没我聪明,才落得了那么一个下场。哼哼,前后三百年无敌手,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天龙寺盗宝?尔等且看好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 吾乃许南侯 南侯乃是个瘦削汉子,原名许楠,祖上家世不详,只知庶民出生。幼年体弱多病,但却是福泽深厚,九岁时得了一位大隐隐于市的高人指点,不仅学了一身上乘武艺更是得了一手妙手空空的传承。当年不说这许楠的武艺如何,便只是这一手妙手空空,便足以让他名动京城市井,地痞混混的圈子里流传着一个“许倾囊”的称号,说的便是许楠了,不过这许楠这倾囊的外号说的可不是许楠倾自己的囊,而是他许楠把别人的囊给倾了。 十六岁时,许楠游历出了京师,奉师命出门游历。两年时间,搬空富奢大户粮仓金库二十余座,行劫富济贫之侠义之举,名动中原,闯下了“圣手空”的名头。江湖人士提起许楠摸约都会称呼一声“许圣手”。而在流民中,许楠却还有另一个外号叫做“许舍” 少年得意,不免张狂。 十六岁那年,许楠于西凉偶遇扮作江湖游侠儿二度出行游历的西凉王世子,两人一见如故,结伴而行,同是少年,谈吐之间,尽皆指点江山,大有天地在胸的气概。而后两人在世间三大禁地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这一问题上争持不下。 许楠只觉如西凉王府,金陵紫禁城此等王侯府宅之流依仗的仅仅不过是兵甲林立,严防死守而已。对付一般武夫有余,但面对来去逍遥的一流高手却是不足。三大禁地之名,名不符实。 而西凉王世子则觉许楠的观点颇有几处不妥之处,反倒是那天机谷遗墓,与世隔绝数十年,有无难证,真是有些名过于实了。 都是少年心性,两人谁也不服谁,当下竟是立下了一个赌约。许楠决定去西凉王府走上一趟,若是能取出一物,那西凉王世子则便就算输了,手中有价无市的绝世宝剑自当双手敬上,而若是许楠失了手,则就算是许楠输了。不过许楠输了却是不用交给西凉王世子什么东西,毕竟在西凉王府失了手,等待许楠的下场想来不过是一个“死”字而已。 许楠于西凉停留半月,精密准备,于月初动手。那一夜,正是月黑风高,正是闯宅盗宝最好的时节。 话又说回来,许楠也算是天资卓绝,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已是金刚六品的一流高手,武功比起差不多年纪的西凉王世子来却是高明了不少。加上他一身极致高明的隐匿功夫,当夜潜入西凉王府竟只是惊动了几名道玄问鼎境的老怪物,此些老怪物却是没急着出手,只是藏身在暗处,冷眼看着这年纪轻轻,天资却不凡的小辈闯入西凉王府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而许楠潜进西凉王府之后,只是暗自心惊。这西凉王府之中丝丝强者气机暗藏,只是被他察觉的金刚境高手就不止二十人,如此高手如林,能被江湖称作为天下三大禁地之首却真不是浪得虚名。 不知自己已成瓮中之鳖的许楠此刻心惊之余还不由得暗暗一喜,只道是自己的一身本领出神入化,隐匿术法已臻化境,竟是能在此等险地之中来去自如。 窃喜之后,许楠也不敢久留,也不敢再往深处行走,对于那高高矗立于西海之上的听天塔更是敬而远之。当年西凉王马踏冷月山庄,靠的可不全时铮铮铁骑,当年一战,单是护卫在西凉王身侧的问鼎境高手就不下六人,这些老怪物,想来此刻都把守在听天塔之上吧?许楠避开听天塔,避开高高在上的东西二苑,退而进到了北苑之中,只是偷了一枚西凉王家丁常用的令牌便就撤出了西凉王府。这一夜,许楠可谓是得意之至,光是想想西凉王世子手上那把可遇而不可求,长剑出鞘,剑气奔腾如游龙的宝剑,许楠便就一阵窃喜,更何况此一役为他赢来可不是仅仅是一把宝剑而已,从此以后,他许楠窃的可不仅仅只是富奢之家,他许圣手的名头今晚之后,便要换了!一只手可不止是倾囊,清仓,几可窃国。 然而许楠却还是高兴的太早,便就在他身后十丈之外,两名道玄境高手神不知鬼不觉的紧紧跟在许楠身后,看着眼前这出息不大,胆子不小的蠢贼,一头雾水。这小子偷取一枚西凉王府,是另有高人要潜入西凉王府行那刺杀之事么? 两名道玄境高手只觉此事得彻查下去,当下只是一路跟着许楠。 次日正午,许楠如约来到了与西凉王世子约定好了的茶馆。当时是,许楠站在楼下,抬手望去,姿态风雅的西凉王世子临窗喝茶,器宇之间尽显王者风范,身后一位奉剑老奴,垂首闭目站定。 认识这扮作江湖游侠儿的西凉王世子一月有余,许楠倒是头一回以这种角度审视其人,这天底下游侠儿千万,许楠也见过不计其数,不过大多都是衣衫褴褛,饥一顿饱一顿的主,天下哪有那么多的不平事需要请游侠儿持剑伸长,更多的游侠儿不过是没饭吃了这才想着仗剑走天涯,勉强混一口饭吃。哪里能像这位游侠儿一般,胸中有锦绣,袖中有铜臭,挥金如土,便是一把剑都得有专人抱着? 这个不说,单说密谋潜入西凉王府盗宝这种事情要是落入一般游侠儿耳中,就算不是被吓的魂飞魄散,也得立马转身就走。而眼前这人却是丝毫不以为意,淡定的只如同是许楠要去的不过是自家后院一般。 利令智昏的许楠此刻心中终于对着自称是游侠儿的公子哥心生出了几丝狐疑,甚至竟是有了一种拔腿就跑的冲动,然而却是晚了一些。那名为西梁王世子持剑的老奴已飘然出现在了许楠身前。 “许公子,我家少爷请你上楼一叙。” 许楠想避开,却是不太可能,当下便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老翁走上楼去。公子哥打扮的游侠儿依旧还是在喝茶,用余光瞥了许楠一眼。 “刚远远就看你不敢上来,想来是连进西凉王府的胆子都没有吧?”西凉王世子嘿嘿揶揄着许楠。许楠却是冷哼一声,虽说之前对西凉王世子的游侠身份有所怀疑,但此刻争胜心起,也顾不上许多了,当下只是从怀中掏出那块西凉王家丁的名牌,往桌上一丢。 “这可是西凉王府家丁贴身令牌!”许楠傲然道。 “确实是!”西凉王世子将名牌拿捏起来,入手便知这物事确实是真的。 “那你的剑,我可就不客气了。” 西凉王世子无动于衷道:“可你真以为你逃脱了么?” “怎么?想赖账?”许楠不由分说的朝老翁走两步,在他看来,他若是想要动手抢,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翁却是决计挡他不住。 “便是想抢,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话间,西凉王世子已经从桌上拿起一副筷子朝许楠刺去,恍若奔雷一剑,极为精妙的剑法。持剑老翁不动,眼神中却是对西凉王世子这一剑透露出些许赞赏。 是筷子也好,是剑也好,到了这名西凉王世子手里,都自有威力。箭已离弦,大战已经开始,许楠已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这双筷子上竟似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一般,带动了他藏在腰间的软剑。他根本没有办法住手。 只是眨眨眼的功夫,许楠便就已经是六六三十六剑刺出。许楠跟他师父学习的剑法叫做点喉快剑,此刻许楠出剑用的竟是点喉快剑中最後一式,交喉剑。这正是点喉快剑中的精粹,剑光闪动间,隐隐有铁马金戈声,战阵杀伐声。 许楠的师父成名时杀戮甚重,身经百战,点喉快剑十九式通常只要用出三四招,对方就已经毙命在他的剑下。若是被逼用到这最後一式,那只说明对手实在是过强。所以这一式剑法,竟是不惜与敌共归於尽的杀手。 许楠这每一剑刺出,都丝毫不留余地,也绝不留余力。当然,此刻许楠如此做并非是觉得西凉王世子太强,而只是想着要尽快脱身。 许楠转眼间刺出三十六剑,每一剑刺出,都像是勇士断腕,义无反顾,其悲壮惨烈,绝没有任何一种剑法能比得上。只要是有些见识的人见过这剑法都会猜到创造这剑法的人一定是久经沙场的兵将。 小茶楼中剑气纵横,四处尽皆是茶碗桌椅的残骸,江湖游侠儿斗剑的热闹事在西凉地界,特别是在西凉王脚下是少之又少的,西凉王的威严又岂是两把破剑可以挑战的?更合况,这两人中有一个手上居然只是提了一双筷子。只是转眼,小茶楼下已经里三重外三重围了百来名看热闹的人。 许楠的剑式如猛龙过江,势不可挡。然而许楠三十六剑出到最后,眉头却是不自己的皱了起来。不是因为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想脱身已然不太容易,而是因为这三十六剑出完,居然丝毫无法伤及他眼前这个仅仅是握着一双筷子的人。甚至竟然无法将他逼退半步,许楠隐隐有些心惊,离胆颤也只差几步。 西凉王世子除了提起筷子朝许楠刺出第一招之后就再没有有还击,甚至没有招架。 他只在看。 就像是个看戏人一般,任凭许楠那头如何狂风暴雨,他这边只是云淡风轻。 果然这三十六剑并没有伤及他的毫发。许楠很奇怪。明明有好几剑已对准刺入他的胸膛,却偏偏只是贴着他的胸膛擦过,明明有几剑已将洞穿他的咽喉,到最后却偏偏还是刺了个空。 每一剑刺出的方式和变化,彷佛都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依旧只是垂首在一旁的老翁手上握着那把装饰华丽的长剑。 诚然,西凉王世子的功力比起已然有金刚六品的许楠差了些许,但可惜,这许楠偏偏要以剑与王世子对战。剑法年来久不传,年来剑侠亦无闻。一从袖里青龙去,君山洞庭空水云。’在此位老翁面前论剑?老翁嘴角一翘,呵呵。 这持剑老翁更随西凉王世子已有五年之久,言传身教五年,西凉王世子不说已然剑法大成,不过单说眼界,就足以应对许楠这一手点喉剑法。‘ 三十六剑出完,两人就像耍猴一般,四周一片狼藉,各自却毫发无伤。不过被当成猴耍的却是许楠。 许楠收剑不收势,一轮攻完,又是一轮,这一次,许楠却真是怒了。 刚才许楠的剑气和杀气俱重,就像是满天鸟云密布。然而这一轮剑招刺出,忽然间就已将满天乌云都拨开了,现出了阳光。并不是那种温暖煦和的阳光,而是流金铄石般的烈日,其红如血的夕阳。 刚才许楠施展出那套悲壮惨烈的剑法,西凉王世子竟似完全没有看在眼里。 可是这一剑挥出,西凉王世子终于为之动容,道:”好剑,法“ 这一句话说完,只见许楠这笨拙而迟钝的一剑慢慢的刺过来忽殊化作了一月花雨。满天的剑花,满天的剑雨,忽然又化作一道匹练般的飞虹。青色青光,赤色赤光,黄色黄光,紫色紫光……七色飞虹,七剑,多采多姿,千变万化。 这七道剑光太过于闪耀,照的垂首立在一旁的老翁也不由得眯上了眼。 老翁手中的宝剑一晃,铮然出鞘,这一剑出鞘,风中传来一阵鸣啸之声,赫然如一声龙呤。 “少爷接剑。”老翁这四字落下,伴着龙吟声出鞘的长剑已然到了西凉王世子手上。 剑的精粹,人的灵魂,同样是虚无缥缈的,虽然看不见,却没有人能否认他的存在。而在这一刻,西凉王世子的剑意,剑魂体现的淋漓精致。那是一种九天十地,唯我独尊的霸道之剑。 这一剑斩下,伴着龙吟,许楠仿若看见了一道化实的剑气如青龙般奔腾而出。 这一剑挥出,如皓月当空,又如日中天,如长虹贯日,又如乌云满布,如动又静,如虚又实,如在左,又在右,如在前,又在后,如快又慢,如空又实。 虽只有一剑,却偏偏给以许楠另一种错觉,仿若这世上万般剑谱凝练成这一剑,跟在这一剑后面走出的是无数的剑道大家,这一剑又可化万剑,无数种剑法以一种诡异之极的方式糅合在一起。 就在这一瞬间,许楠的冷汗已湿透衣裳。他已完全不能破解,不能招架,不能迎击,不能闪避。 下一刻,许楠手中软剑脱手 老翁在微笑,道:“恭喜五公子,一击得手,这一剑之威,必将名扬天下。” 只是一剑,西凉王世子就破去了许楠的七道剑虹。 西凉王世子脸上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掌中的剑已缓缓垂落,龙呤声奄奄,他突然叹了一口气。“论剑法,他不如我,可今日若不是老师暗中出手救我,我已是一个死人了。” 老翁点点头。“少爷心如明镜,一眼看穿了老奴的这点小伎俩。但平心而论,五公子这一式剑法雕琢的已有几分天人气味,他日心入道玄,力可问鼎时,此一剑出便是苍天也要动容三分。” 原来,在那老翁递剑给西凉王世子的同时,还在剑上加持了一道青龙剑气。西凉王世子的剑法虽然无双,但要破开许楠的七道剑虹却还力有不逮,剑招虽胜,力却败了。真正败敌的却是老翁的这一道青龙剑气。 然而面对老翁的赞誉,西凉王世子却仍是轻轻摇头,自嘲一声:“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万千变化,终究不过是他人的道。” 跟在许楠身后的两名道玄境高人终于是现出了身形,躬身朝着西凉王世子行礼。“参见世子殿下。” 西凉王座下第五位义子,也是注定在西凉王百年之后接掌西凉三十万铁骑的西凉王世子轻轻点头,示意两名道玄境高手起身。其中一人指着许楠,如实朝着西凉王世子禀报道:“此人昨夜潜入王府,盗去一名家丁的身份令牌,动机不明。” 西凉王世子轻轻一笑,只是再次点了点头,笑的有些意味莫名,挥手示意两人离开。两名道玄境高人这才起身退去,离开时仍忙不迭的朝着那名为西凉王世子捧剑的老翁恭敬行了一个晚辈礼。 此时此刻,讶异写在许楠脸上,他虽然有怀疑过这公子哥模样的游侠儿是西凉地界上那个大门户里跑出来的阔少爷假扮的,然而却还是没能想到,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年轻人居然就是那个名噪一时的西凉第五犬,一手助当年的燕王,今日的圣上登上皇位的未来西凉王。 许楠扭动的身子忽然停顿,满头冷汗,雨点般落了下来。“你是,是西凉王世子?” 西凉王世子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很有些玩味的摸着下巴,盯着许楠汗如雨下的脸庞看,许久才说了一句:“蓝玉老将军的传人。” 许楠一愣,甚是错愕的猛然抬头,看了西凉王世子一眼,却只听西凉王世子颇为平静的在许楠耳边说了一句。 “擅入西凉王府者,向来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尸沉西海。这规矩,我不能破,也不敢破。但罪不置于王侯,你叫许楠,师尊是大名鼎鼎的蓝玉,即便是做不了庙堂的王侯,但做一个江湖上的王侯却是绰绰有余。我把你压在西海下十年,十年之后,我要这天下人都尊你一声‘许南侯’了!” 南侯好好追忆了一番往事,冷不觉打了一个寒颤,心生感叹。“十年光阴雕琢一击胜负手,百年暗藏。这一天可算是到了,小王爷,我来了!”(未完待续) 第六章 杀机 许南侯在m市开有一家茶舍,名作南侯坊。因为选址地段过于偏僻,平日生意清冷,说是茶舍倒不如说就是许南侯的居所。妙手可窃天下物的许南侯自然是不在意这南侯坊的生意好坏,他所求的是不过是偶尔有客上门的热闹罢了! 这日,许南侯早早歇了茶馆的生意,支退了一干伙计,正想着要好好计划一下前去天龙寺盗宝的事宜。 许南侯刚关了南侯坊的大门,轻轻松松抽着一壶水烟。 一个一个的烟圈,勾起了无数往日的回忆,有些令人伤神,有些令人惋惜。难道人生就是一连串的错失和悔恨? 许南侯蓦地面色一沉,朝着窗外低喝一声道:“谁?” 脚步声音似有如无,笔直向他的南侯坊走来。一条修长的人影,穿窗而人。 许南侯神情一动道:“今天刮什么风,居然把号称江湖第一神偷的‘盗圣’齐五刮了过来。” 齐五气定神闲,负手而立,就像来此参加琴棋雅集,以文会友,外表一点看不出事情的紧急。 齐五本名做齐方羽,家中兄弟七人,他排行第五,后来就有了齐五这么一个江湖名号。 传说当年齐五与许南侯齐名,一个号称盗圣,一个名号就更了不得,号称许南侯,到得最后更得了南侯摘星的赞誉。 坊间传闻,只因许南侯背后有当时江湖风头最是五两的小王爷撑腰,许南侯的风头隐隐盖过了齐五一头,齐五心有不服,公然挑战小王爷的威势,潜入天龙寺,窃走小王爷交托于空相禅师保管的宝贝。这一役功成,齐五的声名可算是彻底名扬四海,空前绝后。然而齐五仅仅只是得意了一日,第二天齐五便就被小王爷所擒下,被断去九指,废去一身武艺。从此江湖匿迹,盗圣的事迹也侧面成就了小王爷一手遮天的神通。 然而此刻再看,齐五手上却是好端端的长着十根手指,吐息沉稳,也丝毫不像是被人硬生生的废去了武功。 许南侯见他那副稳操胜券、超然洒脱的神态就有气,脸色一沉再沉道:“有屁快放!” 齐五这才缓缓开口:“你这是要去天龙寺?” 许南侯放下手中的那壶水烟,轻轻点头。齐五面色一变,突地继续发问。 “你有办法对付空相大师?”齐五与许南侯的江湖资历已是极高,然而谈论起空相禅师来,还是不得不恭敬的尊其一声大师。 听了齐五这一声问,许南侯突然变得有些暴怒起来!只见齐五将手中水烟重重扣在桌面之上,大声道:“你能有办法对付空相大师,凭什么老子就没有?” 面对许南侯的暴怒,齐五也不是特别在意,只是轻声说道。“这件事情太过重大,容不得有半点闪失。我此行来找你,只想与你商量一下合作的事,” 许南侯仿佛早就知道齐五会如是说,当下并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齐五。 “我们合作,方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你要知道,当年若不是小王爷有意让我盗走那物事,我是决计没办法对付空相禅师的!”齐五继续说道,只是这句话终于让许南侯动容,只见妙手可摘星的许南侯先是一愣,而后捧腹大笑,笑个不停。 “哈哈哈哈……老贼人,你可总算是说了一句真话,我早知道你当然没有那么神通广大,连老子都对付不来的人物,你那些雕虫小技怎么就能对付的来?……哈哈哈哈”许南侯似要笑岔气了一般,突然惊觉道。“你可知道穿羽衣的小道士,已经来了m市?” 齐五面不改色,只是更为凝重的点了点头。 “天师府与小王爷还是互相对付不来啊!” 齐五继续点头…… 当天晚上,正是月初,月亮露了一点芽儿,四下黑漆漆的一片,伸手难辨五指。 许南侯迅若鬼魅在皇府的花园内移动,一遇有巡逻的僧人立时闪进林木间,他是走惯江湖的大行家,一看天龙寺的院落房舍分布,便约略估计出哪处是空相禅师的居所,哪处是内院.哪处是普通僧人住的地方。最后他认定了一幢毫不起眼的建筑物,除了房子的结构特别坚固外。最奇怪的是整所房子一个窗户也没为,只有几个气窗,半尺高两尺长,想来只是适合储物。另一个有力的原因、是僧人偶有巡至该房子附近时,总是特别留心细察,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许南侯刘计算了距离离时间、闪出藏身的树丛,穿进了建筑物外围的廊道里、刚巧有两名僧人转了出来,慕农手—动,光点满天。两名守卫一声不吭倒了下来,在眨眼间的工夫里,慕农拔剑出剑、点中对方穴道,比人的眼睛还快。许南侯抓着欲跌地上的两名僧人,轻放一旁,绝不犹豫地掠到房子的大门前。许南侯剑尖以真气包裹,不敢在天龙寺中出手伤人,只是点了这两名僧人的昏睡穴。 大门紧锁。 到了许南侯这种境界,自然是不屑再去玩弄些什么以巧技开锁的伎俩。 许南侯一剑劈下,剑锁相触,却发出毫不清脆的一声闷响。原来他用了巧劲,力道蓄柔而不猛,却贯满了真力,锁应剑断开。许南侯闪身进入,登时一喜,内中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唯是床倚桌一应俱全,唯有桌上放着一个木匣,许南侯一眼就认出那木匣正是自己此一行志在必得之物,当下将木匣裹入怀中,身子向后猛退,穿出屋外。 灯火下的院落里,花丛内一人背着许南侯悠然而立,宽阔的肩膀,沉凝的气势,有若一块风浪不能摇其中分的海中参天巨岩。 许南侯带着些许遗憾,淡谈道:“空相禅师!”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慈眉善目,法相庄严,正是佛道百年来最厉害的人物之一,空相禅师。 空相禅师双手合十,淡淡朝着许南侯一笑:“许施主,你我故人相逢,何故张皇?” 许南侯也是潇洒一笑,他的年纪虽然并不比空相禅师小上多少,但保养得非常之好,除了瘦了一些,丰神气度却依旧无懈可击,行窃的过程中被这天底下佛法武功俱是最无边的空相禅师人赃并获仍是谈定从容,没有丝毫慌张。 空相禅师一阵长笑,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南侯若是愿意将手中之物归还与老僧,今日之事,老僧可为许施主在小王爷面前揭过。” 许南侯既然已经决定做了,便就再不准备再留退路。只听许南侯口中一声低吟,手中剑先是洒出一片银点,剑势根据银点摹地扩大,旋风般向空相禅师卷去。 空相禅师见许南侯腰中长剑依然出鞘,当下不敢大意,低叱一声,抢入剑雨里,合指成锋,连劈十下。 若是三百年前的江湖,小王爷败了一剑仙之后,手中帝释剑一出,天下谁家敢自称剑宗? 可三百年后,江湖盛景不再,得了小王爷亲自指点,甚至得了小王爷亲口赞誉一声好剑法的许南侯却是当得起当世第一流剑子的名号了。比之那拎桃花枝,舞出桃花界的司徒流云也不差丝毫。故而这空相禅师方才一出手,便就是全力以赴,丝毫不敢留有余地。 许南侯剑雨散乱,脚步连移,行云流水般向后退去,剑雨收聚变成一圈光晕,护在胸前,空相禅师眼力高明,以金刚掌作刀剑,每一下都重击在许南侯的剑上,如千斤重锤,佛家高手的动作看似简单笨拙,实已晋人以简胜繁、以拙破巧的超凡境界,许南侯立时被迫改攻为守。 他此刻使出的剑法乃是一代名家蓝玉所创,杀伐猛烈。而后他被关押在西海之下十年,听十年海中风雨,有悟改创。剑势壮阔如潮声,善攻不善守.这下给空相禅师一上来正中要害,立时缚手缚脚,使不出平日的七成劝夫。 空相禅师已是当今江湖资历第一人,便是远在西域轮转寺的老法王见了空相禅师也得自称一声晚辈。一身神通几乎就要破开这天地束缚,立地成佛而去。 许南侯虽陷于必败之局,可是依然潇洒飘逸,姿势悦目,这是他剑法大成后的特点,即管濒临死境,动作依然优美动人。 许南侯突然向后飘退,落地连退数步,脸上抹上—片苍白,嘴角渗出血丝。 空相禅师不再猛攻,而是沉声劝解道:“许施主,大势已然,何苦执着?” 许南侯运功内视,知道伤势不轻,可是空相禅师内息紧锁着他,欲罢不能,逃走无门。若是他再不将手中宝物交还于空相禅师之手,就算空相禅师慈悲为怀,自己想来也不得不被强行扣留在天龙寺中,吃上几十年的素斋了。 空相禅师给了许南侯些许时间思考,许南侯却是死死抱住木匣,丝毫不肯放手。空相禅师轻叹一声,脚步开始移动,缓缓迫来,他每一步都大有讲究,尽数封死了许南侯的逃路。 许南侯此刻已然全无顾忌,既然无路可退,倒不如拼死一搏。当下,许南侯干脆放开伤势,强提一口气.长剑贯满真气,阵阵低鸣。这一战到了生死立决的时刻。 空相禅师面色闪过一丝可惜,口中发出一声庄严佛号,落到许南侯耳中,变成了风吹雨打,心头登时泛起了江湖风雨飘摇的落寞感觉,神志一松,堕入自己的欲念之中。 空相禅师佛法深邃,只想以无边大佛法感化对方心神,以不同手法挑起对方喜怒惊怖等六欲七情,再一举将对方生擒,以此避免误伤。他眼光锐利,看穿了许南侯对世相的情深,又知道他对风风雨雨特多感触。以佛号幻声化出风雨之景,果然令对方心神微分,当下轻诵一声佛号,一掌击出,直取许南侯手中木匣。 许南侯败势已成,悲啸一声,迎着对方一剑攻去。 掌风呼啸,许南侯像是一个在狂风暴雨中不自量力逆风而行的人,全身衣衫腊腊向后飘飞,可见空相禅师佛力之威。 一声叱喝突然起身右侧,一道人影从暗处冲了出来,抢到许南侯身侧,与他同时出手,许南侯也甚是奇怪,突然见那人抢出,立时化功为守,全力为来人掩护,好让对方将一把短刀发挥致尽。要知大凡高手对垒,到了难分难解时,绝不容第三者插入,这人却像和许南侯配合了不下千百次,一上来就天衣无缝。 三条人影乍合倏分。 许南侯踉跄后退,鲜血狂喷,另一人较好一些,只是应声退了五步,一把扶着了许南侯。呼一声推了许南侯一把,许南侯立刻借力越过高墙,转瞬没进黑影里。 南侯摘星,许南侯最大的本事本来就不是与人正面对战,他最大的本事便是身形起落,以他神乎其技的轻功步伐甩开一切追击他的敌人。只要拉开距离,便是佛法无边如空相禅师者也无法奈何其分毫。 空相禅师也退后了半步,面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如是者数次,方才吐出一口殷红鲜血。空相禅师虽然内力深厚,武功高强以趋天象,然而年轻时与人交手,留下了一处重患,虽然经年久矣,然而此处旧患仍是乃以治愈,每个月的月初三日,内患就会发作。本来给他以深厚内力强行压着,并不碍事,然而刚才空相禅师以一敌二,虽说占了上风,但却也受了一些轻伤。再加上此等关键时刻,空相禅师的旧伤进发出来,这一战,空相禅师已然难以为继。 微凉的月光下,那突然蹿出的人影正是齐五。齐五手上那把短刀在月色下泛出冰凉的寒意,然而却是没有一丝杀气,面对像空相禅师这样的得道高僧,想来任谁都不会心生杀机。齐五收起刀,很是感激的朝空相禅师拱手行礼,腰背一垂再垂,几乎就要触地。只有当事人方才知道,就在刚才,三个人的那短短一触,电光火石之间蕴藏了多少生死一线的惊险。若不是空相禅师大慈大悲,不惜自己身受内伤,及时收力,此刻齐五与许南侯两人之中的一个已然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空相禅师无奈叹息,只是轻诵佛号,再不去管身后深深拜谢的齐五,转身,缓缓离去。 …… 月色更显清淡,许南侯一步一尘世般的拼命施展这他足以笑傲江湖的轻功,瞬间离了天龙寺足有百里距离。他本想就这么没命的跑下去,一直跑到力竭为止,可他仅仅只是跑出了百里,然后便就停下了。 他还没有力竭,即便此刻他身受重伤,但以他体内尚且留存的内力来看,他稳稳还能继续跑出上千里,可最终,他还是停了下来。他不得不停,无可奈何。虽然这世上能拦下许南侯脚步的人一双手就数的过来,而来人恰好是其中之一。这个人手中握着两把剑,桃木剑。一长一短。这个人,一身羽衣,气态出尘,仿若天下仙人下凡一般。 来人恰是羽衣相卿。 “恭喜许先生此战大捷,从今以后,南侯摘星实至名归。”羽衣相卿手中拿着剑,但并没有杀气,无论是剑上还是他的人,都没有显露出半点杀机。但他拦下了许南侯的去路,让许南侯心生出一种在劫难逃的不安之感。 “你这是什么意思。” “借你手中之物一用。”羽衣相卿缓步上前,动作虽然缓慢,但气势中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势,隐隐对许南侯造成了一股压迫感。 许南侯双眼眯起,双手下意识的交叉护住自己怀里的木匣。羽衣相卿步步上前的同时,许南侯步步后退。 “你觉得,我可能会把这件东西交给你么?”许南侯嘴上虽如是说,神色显得轻松,可心里却是有些七上八下。 羽衣相卿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自己若是想要得到许南侯手中那件物事,肯定是要费些手脚的,他叹了一口气,提起双剑,轻轻说道:“我已经好久不曾用剑了。” 羽衣相卿轻喝一声,双手持剑,左手的剑使出一套大开大合的剑法,凌厉惨烈;右手的剑却是细致人微,妙招纷呈,这两种极端不合的风格,却在羽衣相卿的掌控之中汇流成无可抗拒的攻势,一波一波向许南侯涌去。 许南侯的武功与羽衣相卿比本就有着一些差距,在加上此刻许南侯还受了极重的内伤,根本不可能是羽衣相卿的对手,若非是羽衣相卿刻意手下留情,此刻许南侯想来已经是羽衣相卿的剑下亡魂了。 许南侯知道若让羽衣相卿双剑之力尽数展开,自己休想有命,生离此地,齐五又在远处牵制空相禅师,一时难以赶过来支援自己。当下许南侯强提一口真气,手中长剑剑势如春雨便夏雨,细雨化作暴雨,摹地扩大,每一剑都是不求自保,但求伤敌。 每每出剑,都气度出尘的羽衣相卿微微一愣,当即后退,他即不愿和许南侯两败俱伤,甚至又不愿去了许南侯的性命。他只是想拿走许南侯手中的木匣,他不太能够明白为何许南侯自知不敌也要拼上还可逍遥百年的性命不要,也要保住一个对他自己意义不明的木匣。羽衣相卿心中叹息,他的神仙道,终究是解不开人间道的道义。 许南侯向后急退,乘着一股夜风恍若大鸟展翅,越墙而去。许南侯自以为这羽衣相卿武功虽然高明,但却并不熟稔于现实争斗,故而才能让他安然逃脱,然而许南侯不知道的是,他这一走,便就是死了。 羽衣相卿没有去追,许南侯走了,不是逃走了,而是死了。羽衣相卿只觉一阵头疼,明明是他与小王爷两人之间的斗法,为何会无端牵扯上如此之多无辜的性命。羽衣相卿慢慢蹲下,头越来越疼,他不忍心去回忆起许南侯掠走是看他的眼神,双剑落在地上,羽衣相卿身体向前倾倒,头痛的让他几乎想要在地上打滚,他嘴中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喃喃,为什么,为什么……(未完待续) 第七章 由道入剑 月牙儿在浓雾与黑云间时隐时现,月色凄凉朦胧,凄美的仿佛要叫人为之心碎。 许南侯抱着木匣乘风而去,他此刻轻松极了,也高兴极了。南侯摘星,当今世上能够从正面拦下他的人或许还有一些,但若是有人想从他背后追上他,即便是此刻他身受重伤也是决计不可能的。许南侯甩脱羽衣相卿的时候,心中不仅变得轻松,甚至还有些得意,他此刻真希望手上能有一杯美酒,一边踏步在云尘之上,一边饮酒高歌,非如此不足以表达他此刻心中的快活。直到他眼前的视野里募得出现了一个黑点,他心里的高兴才唰的烟消云散。许南侯心里忽的咯噔一声,他的脚步也跟着一个踉跄。许南侯的速度太快,想要停下却是来不及了,下一刻他便就奔腾至那个人影的身前。 那是一个清瘦的身形,来人面无表情,不言不语,手上握着一把桃木剑,似乎是专门在此地恭候许南侯的。 来人没有说话,手中桃木剑却是无火自燃,来人身形飘动,看似缓慢,实则飞快的朝许南侯杀去。 一剑火焰冰蓝,在燃烧最为旺盛之时凝固。这一剑,卷起千层雪。仿佛天下冰川大雪都如影而行,倾斜向半空之中疾飞的那道清瘦身形。 磅礴壮阔。 一把燃着冰焰的桃木剑无端冷冽,许南侯只觉身周世界尽数化作风雪一般。许南侯嘴巴微张,下意识的想着要往后退走半步,可哪里还能来的及,许南侯的笑意还挂在脸上,可身子却突然变得冰寒,仿佛周身骨血都被冰冻了起来。 那道清瘦的身形只是一剑出罢,便就收了桃木剑,缓缓走近许南侯身边。这一刻,许南侯才认出来,这个清瘦的身形,正是羽衣相卿与昆仑仙的师兄,那个聋哑一剑仙。聋哑道人微眯着眼,伸手要去拿许南侯手中的木匣,却不想他微微用力一扯,却是丝毫抓不动被许南侯抱在怀里的木匣。这木匣似乎在许南侯怀里生了根一般聋哑道人微微一愣,抬头看了许南侯一眼,只见许南侯已然化作一尊冰雕,可之前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此刻在聋哑道人看来,这许南侯笑的可真是有些意味莫名。聋哑道人轻轻开口:“当年盗去我太虚观丹药无数,方才以道玄资质,踏足问鼎。到了今日,也该还了。当年盗丹是用的这双手吧?” 许南侯虽然没了气息却还是挂着笑意。桃木剑一闪,冰焰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光亮。 许南侯冰雕一般的身形轰然倒地,化作一地冰渣。不聋不哑的聋哑道人面无表情的抱着木匣,转身缓缓离去。木匣之上依旧挂着许南侯的两条手臂。 羽衣相卿依旧抱着脑袋,蜷缩在墙角,身子抽搐。此刻羽衣相卿身边却是多了一人,却不是聋哑道人,竟是庄菲雅。庄菲雅见羽衣相卿如此模样,心中有些骇然,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是好。见羽衣相卿身子发抖,只以为羽衣相卿怕冷,竟是双手一环,抱住了羽衣相卿。此刻月色映衬下,庄菲雅神色迷离中,竟是与苏伊有了十分相似。 千里之外,坐于雪山之巅,自称一剑仙的垂钓老翁,托着一竿冬雷,面无表情的望着面前堆叠的几个雪球。片刻,正对一剑仙的那个雪球忽然爆裂开来,一剑仙呵呵一笑,未仆先知一般的开口道:“我这得意徒儿果然还是心太软,可惜,可惜啊!” 一剑仙伸出冬雷竿,将那爆裂开来的雪球推到一边,此刻一剑仙周围竟是规规矩矩的排列着十余个大小不一的雪球。 “老夫落子,当断则断,绝不留你一气活。”一剑仙转头点了点身边那个最为巨大的雪球。“老伙计,对不住了!” 冬雷竿轰然落下,一瞬间,那巨大的雪球竟是立刻化作齑粉,水雾朦胧。 一剑仙放下冬雷竿,伸了个懒腰,正想好好打个盹的时候,一剑仙突然挺直了腰背,转头朝远处望去。水雾朦胧中,一个小光头缓缓走出。 一剑仙先是一愣,而后无奈一笑,怅然抬首。 同一夜,天龙寺中,空相禅师手中捧着几卷金帛,甚是怀念的一卷一卷看过去。这些金帛之上篆刻着许多空相禅师生平相交的老友,也有无数空相禅师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些名字出现在这些金帛之上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的武艺和名声都在江湖上出类拔萃。而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些金帛上也成了当时江湖人士梦寐以求,一生最大的追求。空相禅师一卷一卷的看,夜已经深了,空相禅师咳嗽着,他的内伤很重,今夜与许南侯和齐五的那一战,使得空相禅师伤上加伤。可空相禅师没有打坐调息,也不准备休息,他只是看着,怀念着很久很久的过去。那时候他还年轻,意气峥嵘,当年那位才学武功俱叫天下惊为天人的小王爷嘲笑空相禅师说他不应该做个和尚。其实空相禅师也觉得自己不像个和尚,他也有争胜心,也有世俗的欲念,他也有留恋的情感,做了几百年的和尚,老实说来,读了那么多经书除了慈悲为怀,其他什么他都没有弄明白。可他不能说,因为天下千万僧人以他为榜样,都在看着他,他不能做错,甚至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他才会跟当年那位小王爷成为挚友,因为那位小王爷做了太多空相禅师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所以空相禅师才会如此帮助小王爷完成他未完成的事情,因为这也是空相禅师的梦想。空相禅师快速的翻着金帛,一边翻一边回忆,迟迟不肯停下,仿佛他今夜一停,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翻看了。 空相禅师微笑着看完了一卷金帛。 名剑榜第三榜。 一剑天象的冷月山庄庄主人虽以死,可他在人间留下的那最后一剑却一直蝉联了两次名剑榜,如果那一年不是他弟弟的崛起,也许这冷月剑还会在独占名剑榜鳌头许多年。空相禅师放下那一卷金帛,摇头叹息,这古氏兄弟,俱是可怜之人。相较之下,倒是那连着四届都屈居人下的沧月剑反而要逍遥的多。说什么剑上仙人,剑下苍生,这沧海剑自己可不就是逍遥如仙人? 空相禅师从一名白衣僧人手中接过另一卷金帛。 卷首那人的名字,空相禅师真是太熟悉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个拎着一把柴刀的少爷意气风发的闯进天龙寺,说是要借天下兵器谱一观。空相禅师很是诧异的问,“这兵器谱的排名天下流传,何苦要来天龙寺一观?”风尘仆仆的少爷冷哼一声说:“这天下人都只记得兵器谱前十是何人,谁又会在意十大高手之后又有那些人,我现在打不过前十,要从五十名之后杀上去。”那个少爷神色坚毅,一晃十年,十年之后,那个拎着柴刀的少爷终于从兵器谱第五十名一路杀到了前三甲。再后来,刀神魏言期一人一刀,直面紫禁城三千铁卫,笑谈进与出,取天子龙须一缕,只为博佳人一笑。 空相禅师放下手中那卷金帛,再看一卷。 这个人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她的人也和她的名字一样美,而她的剑也和她的人一样美,更难得的是她的剑法也和她的剑一样美。 只有这么一个从名字到人到剑,再到剑法都美得超凡脱俗的人,才值得当年文采武功都最是风流的两个人为搏佳人一笑,各自做尽比烽火戏诸侯更荒唐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名动天下的刀神魏言期为她拔下一缕龙须,权倾西凉的小王爷让风雪黄沙的西凉三州桃花遍地。 除了她的无双姿容,她的剑法也一样无双,比之小王爷还要强上一筹,她叫岳已晴,江湖上的人都叫他月仙子。她只见过修罗一剑,便就领悟了修罗剑的精髓,他只见昆仑剑拂尘一甩,便就可以剑入道,剑意浩然直由道玄入问鼎。她只听小王爷说过一次天下至强的剑招,便就悟出了一招倾城剑。虽名倾城,但此一剑却是倾了天下江湖。无论何种剑法,由她使来都丝毫不落凡尘,翩然生出一股剑仙意味,便是沧月剑见后都自愧不如。月以晴,天下倾。空相禅师有些唏嘘,如此佳人奈何天妒,小王爷的冲冠一怒当真不是一时冲动。 一卷又一卷。 晃眼已到了这个名字。 当年武功与小王爷,魏言期齐名的还有太虚观心求天道的小天师陆压。那一年,小天师于桃花林中翩然起剑舞。司徒家得子流云,时年二八,恰巧于桃花林中见这天人一舞,折了桃花枝而去,剑、道相生,一剑桃花界,风头无两。 江湖代有人才出。 作为后辈的佛屠,鬼王先后崛起,竟皆在这兵器谱中占去一席。空相禅师点点头,口中轻叹一声。“以后的江湖,可是要靠你们了。” 烛火跳动不息,晃得屋内人影闪动。 空相禅师终于看完了最后一卷金帛,长叹一声,数百年风雨,一朝看尽。沧海桑田在空相禅师面上舒展开来。 “去吧。”空相禅师自顾朝身边那名僧人挥挥手,示意其退下。僧人朝着空相禅师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空相禅师轻轻将桌上那数十卷金帛整理完毕,而后轻整僧袍,缓缓推开房门,走入庭院之中。 清冷月光之下,两名老道两头站定。 “让三位久等了。” 其中一人驼背,老态龙钟,周身却是泛出一股冰寒杀意。另外一人腰背挺直如长剑,手中一柄桃木剑。正是天师府中一剑仙与昆仑仙,然而庭院之内仅有两人,何来三人只说? 晚风吹过内庭,木叶萧萧落下。高墙内的庭园里突然有一群昏鸦惊起,飞入了西天的夜色里。 两名道人终于动了。 昆仑仙手中桃木剑化作一道长虹,直往空相禅师胸前刺去,桃木剑动处,隐含风雷之音。 昆仑仙与一剑仙两人的路子一刚一柔,昆仑仙的剑法有如霏霏霪雨,一剑仙的剑法却如烈雷飞雪;一个是空山夜雨,一个是千里冰封,当昆仑仙剑法繁博复杂时,一剑仙却是简单直接,一柔一刚,配合得浑然无间。 两人开始主攻,面对他们,只是大模斯样,双手合十,安详站定的空相禅师,只一瞬间,所有出手的路子立时完全被封死,他唯一的方法只有暂避两人的锋锐。 而此刻羽衣相卿双手持剑,严阵以待,只要局势稍有变化,他的长剑就必须趁虚而入,取了空相禅师的性命。刚才空相禅师点破了他的存在,也暗示了他在伺机偷袭,使他本来就不算高昂的斗志、养精蓄锐的气势再次减弱了五成不止,因为偷袭毕竟是迫不得已的行为,更何况他面对的是一代高僧空相禅师,他当真是可能够下得了这个狠手?所以当他犹豫不知应该现身还是继续隐藏时,体内的先天道法内力立受影响,人也跟着烦躁起来,他不知空相禅师的功法最讲求感召二字,之前与许南侯一战,曾多次撩起对方忧时伤怀的情绪,羽衣相卿这时的情形,恰是空相禅师希望引起的效果,所谓立地成佛正是此意。 羽衣相卿心中烦躁,杂念丛生,脑中居然浮起了庄菲雅美丽的身影,这几天与她朝夕相处,反复为他雕琢那颗尚是璞玉的菩萨心,然而今晚被庄菲雅如此一抱,羽衣相卿隐隐只觉事态有所出乎他本来的预料。 羽衣相卿本就是以法证道,以道入武,此刻他心境不稳,他从天下无数高手的身上感悟到的心剑之道,即刻大受影响,气浊体沉,这时不用说对手是空相禅师,就是换了许南侯等人,他也应付不了。他初入武道上乘之境,根基薄弱,很容易有走火人魔的情形,目下正处于危险的边缘。 那边昆仑仙的剑雨,一剑仙的风雪,已迫至空相禅师飞身前三尺处,空相禅师全身衣衫忽地无风自动,高高鼓起,像一个摹地膨胀的气球,头发散飞半空,形相威武,却没有半点动身、闪避或出手的企图。 昆仑仙长啸一声,潇洒地雨点一收,长剑化作一道寒芒,分散的力量凝聚一剑之内,斜斜刺向空相禅师的天灵穴。 而一剑仙击来简单了当的一剑,一颤动下化作七道剑影,点向空相禅师七个要穴。两人由繁变简,由简变繁,令人眼花缔乱。 转瞬两人两剑,击中空相禅师头顶天灵穴和胸前七个穴道。就在两剑击中目标的同一刻,空相禅师高诵佛号,如平地惊雷,双手结起一个法印,朝地上轰去。 一剑仙与昆仑仙长剑击中对方身体时,如碰金石,一点刺人的感觉也没有,贯注剑身的无上内劲,一下于消失得无影无踪。狂风扫乱叶,空相禅师身周飞沙走石,猛地朝一剑仙与昆仑仙两人攻去。两人互视一眼,骇然退出亭外,凌厉的攻势冰消瓦解。 尘土飞扬,一时看不清空相禅师到底在哪里。 尘土渐散,露出了空相禅师立定的身形,发上衣上,不见一点尘屑,从容安详。 原来空相禅师所修佛家金刚之体,所谓刀枪不入,并非像铁布杉金钟罩一类功夫,将浑身连穴道也炼得坚比革石那么简单.而是一种借力转嫁的功法,可将对方力道转嫁人其他物体内,或是种入地里,一般功夫,休想伤他。 一剑仙与昆仑仙等大骇,这空相禅师重伤在身,佛功却是大胜从前,显是生死之际,又有感悟,看其模样,武功品秩直上问鼎九品,若是再向前一步,这空相禅师可就真成活佛,天都伤不得他了。 一剑仙长啸提气,昆仑仙暴喝聚劲,两把剑同时攻至,两人后发先至,眼看要击在空相禅师身上。却只见空相禅师双手化掌,朝两把桃木剑上劈去。一剑仙最先给他劈中长剑,只觉劲力一般,大感奇怪,满以为空相禅师以佛家大金刚掌力劈下,必然力逾千军,岂知这一掌只把自己的桃木剑震开,一剑仙精神大震,正要变招再刺,剑身处忽地一股内劲传来,胸口如中重锤,口喷鲜血,向后踉跄退去。心下大惑不解.对方的手早离开剑身,为何仍可以 藉剑身传来伤敌。 这种奇功脱胎于天龙寺祖传密法,将借物传力发展至出神人化的境界,以之对付自然流转,天然抗敌的先天真气自有不足,但应付桃木剑气等却是绰有裕如。 空相禅师这两掌之威,几乎已未留有余力,掌力到是,一剑仙与昆仑仙齐齐倒退而去。两人同时口吐鲜血,昆仑仙眼见两人合力依旧不敌这释道第一高手,心中惊讶之余,连声大叫。“小师弟!快走!” 此刻从天龙寺盗走之物还在羽衣相卿手中,按着他们原本的计划,本想是以许南侯为饵,借着月初空相禅师旧伤发作的关头,让空相禅师伤上加伤,而后取走天龙寺中之物的同时取了空相禅师的性命。 本是步步为营,杀机暗藏的计划却不料生出此番变故。 此刻藏身于十丈外的羽衣相卿终于惊醒,知道心中执念尚未除尽,尚需闭关些许时日。但此刻两位师兄性命危急,若是自己再拘泥于小节,放任师兄身死,日后如何面对师父?当下羽衣相卿一咬牙,脑中再不做多想,手持双剑如飞燕一般掠出,朝空相禅师刺出一道剑气,剑气生风,风如龙卷,威力比之昆仑仙与一剑仙两人来竟是只高不低。空相禅师不敢有丝毫小觑,当下运转金刚内劲,稳稳接下羽衣相卿这一剑。 “还请施主交还帝释五衰之力。”空相禅师看似无意再做争斗,当下双手合十,说道。 事实上,空相禅师除了不想大开杀戒之外,做此番退让姿态更是另有隐情。他此一战,已是透支了所有元气,以燃烧元力为代价与天师府三名问鼎高手抗衡,连番大战下来,再加上此刻身怀重伤,空相禅师早已是油尽灯枯,难以为继。 然而在天师府三人看来,此一刻空相禅师功力大盛,根本不是他们三人联手所能对付。若是放在平时,羽衣相卿自是能一眼看出空相禅师身上的端倪,然而此刻他的道境大乱,心乱如麻,再没了半点往昔的天人风采,只是取出木匣道:“大师若是执意如此,便看你能否取走了!” 昆仑仙当然知道羽衣相卿不想全军覆没,故意带木匣逃之夭夭.引空相禅师追去,使他两人有机会逃走,实在是上上之策,可是他又怎能让被视作天师府希望的小师弟陷于如此险境,当下高叫道:“师兄,飞龙在天。” 这么多年来,他们师兄弟朝夕相处,合作多年,早已心生默契。一剑仙一闪身来到他身后,恰巧昆仑仙腾身而起,一剑仙丢下手中长剑,双掌一托,托正昆仑仙脚底,昆仑仙立时加速.一下子赶到远去的空相禅师背后,一剑刺去 这一剑风雷声动,是对方全身功力所聚,兼之空相禅师一时未及运功护体,不敢硬接,又是一声佛号响起,回身全力一指点去。 “叮!” 一声奇异响声,桃木长剑寸寸碎裂。昆仑仙狂叫一声,眼耳口鼻鲜血溢出,砰一声掉在地上,当场身死。空相禅师一指之威,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当今之世还无人敢硬摄其锋。(未完待续) 第八章 空相之死 空相禅师卓立原地,调息静气,这一指击出,当真是金刚含怒,只一击便就取走了昆仑仙性命,已有百余年不曾杀生的空相禅师,心中微微一愣,当下只得无奈叹息几声,念了一句佛号。 此刻空相禅师耗力太多,一时之间,内伤又一次压制不住,空相禅师当下悲叹之余,立刻停下脚步,稳住内息。 恰在这时一剑仙悲啸一声,长剑一指,直奔过来,他见昆仑仙惨死,竟是下了与空相禅师死拼之念。空相禅师还差半晌真气便可走遍奇经八脉,完全复原,这时不得不中断行气,嘿的一声化去一剑仙凌厉的一剑。 此刻一剑仙喷出一口舌尖精血于剑身之上,一时之间一剑仙桃木剑上蓝芒大盛,剑气之中隐隐有诡道! 空相禅师神情一动,空中刹那来剑,剑未至而剑气先至。这类内劲剑气看似乃是玄门正派的奇功,佛门有三支流传下来,而道家只有两支。当年的紫霄宗便是身具道家先圣“抱朴子”所传的“先天紫罡真气”,但空相禅师头顶这道剑气却不属这个系统,看着有些像太虚观自古相传的雷芒,然而剑气之中,阴气过重而浩然不足,很是有些诡异,与想来注重阳刚浩然的雷芒剑气南辕北辙,隐隐中竟是对空相大师的金刚之力有克制之效。 此刻空相禅师已无力运转嫁接大-法,故而此刻即管以空相禅师金刚肉身之威能,亦不敢让对方一剑刺实。 剑形虽不能伤他,但这诡异剑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时间再不容许空相禅师伸手化剑,他借着盖世无双的佛家金刚内劲,猛喝一声,一身僧袍旋风般卷起,啪一声抽打在剑尖上。 一剑仙只觉无可抗拒的大力从对方僧袍电流般迫来,全身一震,气血翻腾,眼前一黑,整个人随着欲甩手脱去的长剑侧飞往两丈外的空中。 空相禅师长身而起,也不见任何动作,大鸟般腾空而起.一眨眼便迫近在空中滚飞的一剑仙。羽衣相卿见状魂飞魄散,不顾己身安危,拼命追来。一剑仙一昏即醒,耳听羽衣相卿惊喝连连,背后劲风扑来.他晃过神来,知道不妥,右手反手朝地上打出一掌,其人立刻没入了右边半丈外的大树里。 此一刻空相禅师无心去追一剑仙,反是朝飞身而来的羽衣相卿迫近。此时此刻,羽衣相卿已然全身心投入到了战斗之中,见空相禅师突地朝自己冲来,也不张皇,羽衣相卿此刻只见空相禅师面色虽然法相庄严,但金光灿灿的面上却是透出一抹殷红,羽衣相卿眉头一皱再皱,又在下一刻舒展开了,只一恍然便就猜到了空相禅师此刻犹如风中烛火的惨烈状态。 羽衣相卿看着一边躺在血泊之中的昆仑仙,神情终于透出一股决然与凶狠。衣袂飘飘,羽衣相卿身形不进反退,落步如蜻蜓点水,远遁而去,见其摸样竟赫然是想活活将空相禅师耗死。 空相禅师往前再走一步,却是再是难以为继,身子超前一倾,一个踉跄,口中吐出好大一口污血,染红胸口一片雪白胡须。羽衣相卿见状,脚步不停,只是远远绕过空相禅师,一把抄起昆仑仙的尸体,口中轻喊一句。“师兄,我们走!” 一剑仙身形自树丛里跃出,两人只是几步便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空相禅师此刻佛力终于衰竭,因真气流窜而鼓荡的僧袍也渐渐平复下来,羽衣相卿与一剑仙看似已逃遁至远处,实则却只是潜伏于不远处。空相禅师双目无神,嘴角只是阵阵抖动,到得最后,空相禅师轻诵三声佛号。 空相禅师好一阵回顾往昔种种,他活的既然足够久远,好些事情都有些遗忘,这一生,他经历过太多,面对过太多,旁观过太多,只这人间一遭,便就要比人家几辈子加起来还要丰富许多。以空相禅师的佛法无边,早已到了看透凡尘,超脱生死的境界,可这一刻,他心中为何却依旧满是遗憾? 是了!一定是因为他没能遵守当日与小王爷许下的诺言,替小王爷看守好他毕生的心血。 可片刻之后,空相禅师微微一笑,他那位王家贵胄的公子哥朋友,向来是出了名的算无遗策,恐怕这一切也尽在他的算计之内吧?空相禅师心中如是想着:那,就这样吧,朋友,可惜这辈子没能再见你一面,下辈子也不知道等到几时了。 回忆就此展开,那一年,空相禅师还年轻,大概,只有八十多岁吧? 一点灯火,在武昌府长江岸旁迅速移动。啼声的达。一个瘦弱的身形,一手策马,一手持灯笼,正在连夜赶路。灯火照耀出一张年轻的脸,看样子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的虽是粗衣麻布,一对眼睛非常精灵,额头广阔,令人感到此子他日必非池中之物。 这时他神情焦灼,显然为错了渡头而苦恼。 马停。 他跃下马背,走到空无一人的渡头尽端,苦恼地叫道:“这回惨了,回去时那眼中除剑之外再无一物的老家伙可又要饿肚子了。” 江水滔滔,对岸一列民居透出点点灯光,份外使人感到内里的温暖,又那样地使人感到孤独和隔离。马儿移到他身后,亲热地把马头凑上来,用舌舔-他的后颈。 少年怕痒缩颈,伸出手,颇为爱怜地拍着马嘴,苦笑道:“马王啊马王,你可知我的心烦,一边去吃草吧!” 渡江口边,躺着一人,似乎是睡了过去,等听到少爷策马而来时,那人张开没有神采的眼睛,待要说话,忽地身子弯曲起来,一阵狂咳,张口一吐,一团瘀黑的血雾狂喷而出,满渡头。 少年大惊失色,一手将他扳过来。那人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少年从未遇过这等事,一阵手足无措后,才定下神来,暗忖:“救人事大,此事不可不管,且说近日这武昌府来了一个老和尚,有一手救人的功夫,是将他送到那里。” 目标既定,少爷忙叫道:“马王,马王!” 那匹黑马长嘶一声,乖巧地奔至两人身旁。 少年轻拍马颈,柔声道:“马王,蹲下!” 马王顺从地蹲了下来。 少年颇费了些气力,才将那年轻汉子搬上马背,一声令下,马王轻松撑起马脚,立了起来,少年乘势跃上马背,口中一声啸声,两人一骑,转眼便消没在岸旁的黑暗里。 半个时辰后,志切救人的少年在山野里迷了路。 灯笼燃尽。 四周是无边际的暗黑。 伏在身前马鞍上那人的气息愈来愈弱。少年急得几乎哭起来。 数日前他曹随人去过那老和尚身处的破庙一次,但在这样前不见人后不见店的黑夜里,要凭着记忆去找一个小破庙,就像要从天上把北极星摘下来一样困难。 夜色之中,那有规律的达蹄声,是那样地孤寂无助。 “呀!” 少年惊呼起来。 二百多涉外的疏林间,隐约里有点闪动的火光。 少爷一夹马腹,向前奔去,就像遇溺的人看到了浮木。 一所破落的山神庙出现眼前,灯火就是由其中传出来。 少年跃下马来,牵着马,穿过破烂了的庙门,进入颅内。 在残破不堪的泥塑山神像前,三支大红烛霹霹啪啪地燃烧着,一个慈眉善目、眉发俱白的老和尚,盘膝坐在神像前,低开似闭的眼正望着他,看来最少也有八十多岁。 少年道:“大师!有人受了伤……”也不见那和尚有何动作,眼前一花,他被僧袍覆盖的身体已站到那受伤的男子旁,默察伤势。 少年本身虽不会武功,但只一眼便看得出乃是生长于大户人家的少爷,很是有些见识。和尚这一动,少年便知道遇上高手,机灵地退坐一旁,不敢打扰。 和尚将男子从马背上提到地上平放,便像搬个稻草人般毫不费力,同时从怀里取出一盒银针,乍看间似是双手乱动,转瞬里男于胸前已插了七支亮闪闪的长针。 男子呼吸转顺。 被少爷唤作马王,气势睥睨,神骏非常的大马鼻翼喷了一口气,扫了老和尚一眼,便滴滴达达,溜往庙外吃草去了。 和尚舒了一口气,这才有空望向少年。 “小哥儿?不知高姓大名?” 坐在一旁的少年呆了一呆,嗫儒道:“问我吗?” 这和尚无论神态气度,均远胜他所遇到的武林人物,甚至比起府中那极为极为受王爷看重的高人来也不差分毫。如此高人,在不知他身份的前提下,竟对他如此亲近,这倒是叫少爷心生些许亲近。可少爷此刻倒不是不愿说出自己的名字,可王爷话已说开,五千里路走完回府,方可赐名。而他本身这个名字实在是有些不堪入耳。 和尚一脸祥和,鼓励地点点头。 少年道:“草……草狗。” 和尚低开似闭的双目猛地睁开,眼睛像星星般闪亮起来,瞬又敛去,道:“好!好!名字和人同样的好,现在告诉我你怎会救起这个人。” 草狗连忙将经过和盘托出。 和尚沈吟片晌,摇头道:“怎会是这样,天下间有那些人能伤他?” 草狗一呆道:“大师,你认识他吗?” 和尚点头道:“你救起的人在江湖上大大有名,被誉为白道武林新一代中最出类拔萃的高手,叫沧月剑,说起来,他与我们‘天龙寺’还颇有渊源,所以这事找吏不能不管。” 草狗两眼也睁大起来,道:“大师原来是‘净念禅宗’的高人,真令人难以置信,还有,还有,我竟遇到了‘沧月剑’本人!” 以草狗的学识似乎对沧月剑与天龙寺都不陌生,当下眼中满是崇拜的抬眼看了和尚一眼,又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沧月剑。 草狗指了指那仰躺在地上的沧月剑关心地道:“他会有事吗?” 和尚叹了一口气道:“生死有命,侵入他身体的真气阴寒无匹,兼之他本身真元奇异地败弱,我只能暂保他一命,能否复原,便要看他的造化了。”雪白的眉毛,忽地耸动起来,道:“有人来了!” 草狗留心一听,果然远方沙沙作响,是鞋子踏在枯叶上的声音,听步声只是个不谙武功的普通人吧,但谁会往这等时分在山野间走动?念头还末转完,一个沉雄豪劲的声音在庙外响起道:“想不到荒山野庙,竟有过客先生,若不怕被打扰,我便进来借一角歇歇。” 草狗虽仍未见人,但对方如此有礼,不禁大主好感。 和尚乎和地应道:“佛门常开,常渡有缘,往来是客,岂有先后之别?” 对方哈哈一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竟有高人在此。” 一人大步入庙。 草狗一看下吓了一跳。 来人身形雄伟,足有八尺以上,但脸目丑陋,一对黄睛似醒还醉,手比普通人长了最少三至四寸,肩上搭着一只兔子,背上背了把长剑,胁下来着个小包袱。 那人环目一扫,叹道:“我还是走吧!” 和尚和草狗齐感愕然。 那人微微一笑,露出和他粗狂外貌绝不相称的雪白牙齿道:“我原本打算在此为肩上这畜生脱皮开膛,烧烤送酒,谋求一醉,但这等事岂能在大师面前进行?” 和尚微笑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里头,兄台如此美食,怎能不让和尚分一杯羹?” 那人脸容一正道:“佛门善视众生,酒肉虽或不影响佛心,但总是由杀生而来,大师又有何看法?” 草狗心中大奇,大师已明说不戒酒肉,这人理应高兴才是,为何反咄咄逼人,查根问底,揭人疮疤,不知不觉间,草狗已站在和尚那一边。 和尚丝毫不以为件,淡然自若道:“有生必有死,既有轮回,死即是土、生即是死,兄台杀此黄鼠狼,似乎造了杀孽,但换个角度来看,却是助他脱此畜道,假若能轮回为人,它还要谢你呢。” 那人哈哈一笑道:“答得好,左边这兔子腿便是你的。” 大汉做了下来,将兔子丢在地上。 “铮!” 背后长剑出销。 和尚和草狗眼睛同时一亮。 长剑比一般的剑要长了尺许多,剑身宽厚,但精芒烁闪,一看便知是好剑。 和尚眼神一亮,动容道:“贫僧空相,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自顾用剑为兔子去皮拆骨,一边道:“萍水相逢,管他姓什名谁,大师不要着相了。” 草狗心想这人行为怪异,但转眼便给他的动作完全吸引,这长达五尺的剑,本应极不方便作屠刀之用,但在那人魔术般的动作下,长剑有节奏地前弯后转,条上忽下,兔子像冰化作水般解体,不一会已成一份份割整齐的肉块。 那人外型粗犷,一对手却雪白纤长,与他毫不相衬。那人又站起身来,看也不看,手只是一动,剑回到背后剑鞘之中,不闻半点声息,就像长剑是有眼睛的长蛇,会找路回到自己的洞穴。 空相大师叹道:“庖丁解牛,不外如是!不外如是!” 那人喟然道:“高高低低,无能有能,也不外如是!” 眼神掠过躺在地上的沧月剑,似乎对他胸前插的七日长针视若无睹,再移往草狗脸上道:“小兄弟,外面那匹马是你的吗?” 草狗刚想答是,猛地改口道:“不!是我家老爷的,我……我只是他的仆人。”心中不免泛起一阵自卑。 那人深望他一眼道:“那是得了龙魂的神马,你家老爷运气忒好!好了!你们在此稍待一会,我这就往取柴来生火,好好吃他一顿。” 草狗刚想要出言表示愿意帮手,那人早迈步门外,转瞬不见。 剩下空相大师、草狗、躺在地上的沧月剑,和烧得霹啪作响的红烛。 空相大师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脸上神色充满了惊异。 “诶!” 一直躺着不言不动的沧月剑突然呻吟了一声,将两人的注意力扯回他身上。空相大师站起移至沧月剑身边,忽地神情一动道:“又有人来了!” 草狗这次运足耳力,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蓦地风声呼呼,一卷风从门外吹进来,烛火倏地转细,登时庙内一暗。狂风消去。烛火复明。庙中多了两个怪人。 两人一穿黑一穿白,身形高瘦,一眼看去像很年轻,但细看又像很年老,冰冷的脸容,使人感到不寒而栗。 空相大师不知何时盘膝坐在沧月剑和两人的中间,白眉低垂,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草狗不由自主退往一角,幸好两人看也不看他,使他狂跳的心稍微笃定。 穿黑袍的怪人道:“大师何人?为何要管这件事?”他的语气冰硬尖亢,生似一点人类的感情也没有。 空相大师一声佛号道:“贫僧乃‘天龙寺’的空相” 空相大师摆明身份,似乎是要让两人知难而退。可那黑白无常一般的两人只是微微一愣,忽视一眼后却是不退半步。 白袍人漠然道:“空相大师,我酆都向来与天龙寺井水不犯河水,莫要叫我兄弟两难做。”他的声音测和黑袍人相反,低沈沙哑。 狂风再起。 烛火立灭。 一时间草狗什么也看不见。 “蓬!” 劲气激汤。 草狗不由自主蜷缩墙角,劲风刮来,但觉遍体生痛,呼吸困难。 三点火星飞出,落在红烛台上,火燃起,光明重临,也不知是谁出手。 黑白怪客仍立原处,空相大师却抱起了沧月剑,贴在一边墙上,脸色煞白,已然吃了暗亏。 白袍客冷冷道:“我兄弟二人联手要杀之人,便是兵器谱上排名前三甲的高手齐出,怕也是阻拦不下,大师佛法纵然高深,却还是难以以一敌二。” 空相大师微微笑道:“想不到随魔侯九隐居酆都不出的黑白二仆竟亲临人世,空相幸何如之,有缘得遇。” 黑白二仆脸容没有丝毫变化,但空相和草狗均知道他们随时会再出手,事实上他们上次出手便不曾露出任何先兆。 草狗自然是没有听过什么魔侯九的名号,也不知酆都是为何处,只知这黑白二仆连江湖地位崇高的“天龙寺”也不卖脸,这点子当真是硬的扎手。(未完待续) 第九章 丑汉 上一回说到草狗与空相禅师救下重伤不醒的沧月剑,与破庙中偶遇一名丑陋大汉。三人约定一起烤兔肉喝酒,却没料到中途,魔侯九的手下黑白二仆突然出现,朝空相禅师与草狗发难。 黑白二仆冷冷盯着空相禅师与草狗,无形之中对二人施加压力。虽然两人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空相身上,只是很小一部分余力加持在了草狗头上,但即便如此草狗也依旧感受到一股心悸,只觉头痛欲裂,生命似要被挤压出自己的躯壳一般。 空相禅师叹了一口气,脸色一变又变。 突然! 空相大师做了个非常奇怪的动作。他将手覆在沧月剑的面门上。 黑白二仆身形一怔道:“你想干什么?” 空相大师忽地长笑起来,一字一字地道:“让我杀了沧月剑施主,所有人间恩怨来个大解决,落得干干净净。” 草狗听得傻了起来,刚才空相还死命护持沧月剑,怎么一转眼又要把他杀了。 白仆低沉的声音嘿然道:“好!不愧是‘天龙寺’神僧……”说话间,白仆眼光扫向缩在一角的草狗,淡淡道:“这小子年岁尚小,还有大好的生命,就如此因你夭折,大师于心何忍?”他语气虽平淡无波,说的却是有关别人生死的事,性情薄凉如此,实是叫人心寒。 空相大师一声佛号道:“天下事物莫不在‘机缘’二字之内,因果轮回莫不过是一个缘字罢了,假若我让你们带走沧月剑施主,你会放过我们两人吗?” 黑白二仆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两人彼此也没有交换目光,脸上神色,讳莫如深。 草狗打了个寒颤,首次感到生命的无依和脆弱,以及死神的接近!他初出江湖之时,在每一个幻想里都曾把自己塑造成无敌的英雄,但在眼前的现实里,自己只是个完全无助的小角色,连想要站起来也因脚软而有所不能。 恰在此刻,一个柔和的声音在门处响起道:“竟然来了这么多的客人,一只兔子看来还是有些不够啊。” 那丑汉恰如其分的出现在门前,肩上托着一大困柴。 黑白二仆一直全无表情,活像带了面具的冷脸在听到丑汉声音之时首次色变。这世上除了魔侯九,谁能来到他们身后而不被发觉?空相大师也惊异得瞪大了眼睛,他早看出丑汉是高手,却想不到竟能到达如此骇人地步,只这神出鬼没的步伐便就隐隐有了问鼎七品的境界。可空相禅师面色依旧沉重,他虽然看不出这黑白二仆的实力到底几何,可沧月剑的实力,他却是心中有数,号称剑上仙人,剑下苍生的沧月一剑,剑意直达问鼎八品,且近二十年来,不曾听闻有过败绩,便就是这样的绝世高手竟是被黑白二仆伤成这样,这黑白二仆的实力可见一斑。 草狗却想到早前丑汉踏地沙沙有声,显是故意为之,不知如何,丑汉使他有种难言的亲切感。 丑汉似乎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破庙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拍肩上柴枝,大步前进,要由黑白二仆中间穿身而过。 草狗惊得叫起来道:“小心!” 谁知小心的却是黑白二仆,丑汉一迫来,他们心意相通似的往左右飘开,然后退往门旁,反而丑汉到了他们和空相的中间。 丑汉将柴枝“哗啦”一声倒在地上,同草狗招手道:“小兄弟来,助我架起柴火。” 草狗勉力站起身来,压下心头恐慌,颤颤巍巍朝丑汉走过去,在黑白二仆冷眼投视下,十多步的距离像万水千山的远隔。 就在此时。 黑白二仆各自发出高亢和低沉两声绝然相反的长啸,全力出手。他们的动作奇怪无比。 黑仆的右手拍出,恰好迎上白仆横推出来的左掌。 “蓬!” 一股比先前与空相交手威猛十倍的旋劲,以那双交接的手为中心旋卷而起,刹那间波浪般推展至庙内的每一寸空间。草狗身不由己,打着转向一边墙撞去,心叫“吾命休矣”。黑白二仆左右掌一拍即分。 黑白两仆身形倏地加速,侧身分左右两翼攻向丑汉,化掌成刀,分攻两路,插向丑汉左右两胁。 这种合击之术端的是诡异霸道无比,首先藉奇异的内劲,激起气旋,同敌人卷去,紧接着分左右施以雷霆万钧的猛击。 “锵!” 丑汉背后的剑像有灵性般从背后跳出来。 一股尖啸由他手中的剑响起。剑锋先是圈了一个小转,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剑花。而后剑光蓦地扩大,爆成满庙的细碎光点。黑白二仆产生的气旋风声,像被光点击碎般消散停止。 草狗身体一轻,虽撞在墙上,却只是皮肉之痛,再没有那种将生命挤压出身体而去的迫力。 当他回过头来时,见到的只是满眼暴雨般的光点,鲜花般灿烂盛开着。草狗眼中神采奕奕,只觉这剑光之中充斥一种极为神奇的东西,恍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力量一般,而那个丑汉将那把剑当做桥梁,以自己的力量为引子,引来了这股神秘的,伟大的力量。 等光点消去。黑白二仆倒退回原位,衣衫满布破洞,脸上失去了早先的从容,隐见震骇的神色。 黑白两仆,并肩而立,脚下却是各自在地上踏出数百条带着诡异弧度的裂痕,两人的位置也换了一次。两人大喘着气,似乎是费尽全力才堪堪接下了丑汉的这一剑。 丑汉只出一剑,一剑出完,长剑便就归于鞘内,叹道:“,竟然能在我剑下全身而退,念你等修为来之不易,滚吧!” 黑仆终于回复冰冷的脸容,沉声道:“烨一剑,果然名不虚传。” 草狗脑海如遭雷殛。 这丑汉一竟然是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第一高手烨一剑?一股热血冲上头,使他激动得要哭出来。烨一剑居然还和他说了话,叫他作小兄弟。本来像烨一剑这样老一辈的江湖高手,草狗本不该了解,毕竟时间过去太久,他们的事迹也大多在岁月的洗礼下是失去了大半的风采。然而不巧的是,跟着草狗一同出西凉王府的那位老仆,恰好生逢那个战乱动荡,却英雄辈出的时代。故而烨一剑的事迹,草狗却是知道的颇为详实。 空相大师亦瞪大眼睛,不能置信地望着丑汉,他的眼光自比草狗高明百倍,可是也依然看不清烨一剑有若夭马行空,无迹可寻的绝妙剑法。 白仆道:“烨一剑你如此做法,不啻于直接向魔侯宣战。” 烨一剑听了此话,眼中爆起前所未见的采芒,却是一言不发,草狗只见周身气浪翻腾,剑意浩然如云雾般充斥于小庙之中。 黑白二仆脸色再变,尖啸低吟,夺门而出,转瞬不见。 等黑白二仆走后,烨一剑收敛剑意笑道:“吃肉喝酒的时间到了。” 便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对于魔侯九他似乎毫不着意。招呼着空相禅师与草狗一同坐下吃肉。那兔子肉被烨一剑烤的外焦里嫩,香气四溢,黑白两仆突然出现的这段插曲竟似乎是被这烤兔子肉的香气掩盖。一大一小一老僧三人围着噼噼啪啪熊熊燃烧着的篝火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畅快…… 空相禅师回忆起头一回与小王爷相见时的情形,嘴角一笑,只轻轻说道:“好想再与你吃一顿烤兔子肉,想来那人如今也在四处找你,你们可要把老僧那份兔子肉给留着!” 空相禅师的头颅终于垂下,再没了半点气息。 躲在暗处的一剑仙此刻眯眼朝空相禅师看去,再难探得丝毫空相禅师的气息,向来如聋似哑的一剑仙这才心有余悸的开口吐出两个字:“死了?” 羽衣相卿手中抱着昆仑仙渐渐发冷的尸身,双眼愣愣无神,许久才开口答了一句:“死了。” …… 这一日的c市,花孤城牵着苏伊的手慢步行走在街头,他们两久别重逢,喜不自胜,自然是有好些话要说,两人如此相依相偎行走了也不知有多久,而到底有多少孤城死士藏在暗处保护花孤城,想来就是连花孤城自己也不知道。 花孤城与苏伊说了好些话,却并不全然是互诉衷肠。苏伊只是在花孤城的询问下随意说着近些日子来自己身边发生的一些有趣事情,而花孤城则也颇有些故作坦然的报喜不报忧,有关于不久之前的那场死里逃生却是丝毫没有透露半点。 花孤城心中此刻有许多问题,那些连他自己都琢磨不透的暂且放在一边不说。单就是自己是不是该将苏伊带走这个问题,就值得他思量许久。若是将苏伊留在c市,花孤城自然放心不下,无时不刻要担心苏伊的安危。可若是将苏伊带去x市,那可便就注定要将苏伊卷入到这场无头无脑,又无边无际的风浪中去了。 花孤城脑中惆怅的抉择着,苏伊似也看出了花孤城心中有些问题,却不点破,并不逼着花孤城,很是善解人意的继续说着近来发生的一些趣事,逗得花孤城笑声不断,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 这边花孤城与苏伊如胶似漆,那一头,无数孤城派高手则躲在暗处凝神戒备,随时防备着突如其来的事故。这群孤城派高手中,带头人乃是孤城一与一名老妪。看那老妪的模样,足有七八十岁的模样,一副风烛残年,气息奄奄的模样 孤城一将耳朵贴在地上,不一会弹了起来,平静地对着老妪道:“是老四和接应的兄弟来了!” 老妪对孤城一竟能从步声听出来者是己方的人并没有丝毫惊异,因为这是孤城派向来不外传的设计,不但在鞋底装上了特别的铁码,孤城派门人还可以熟稔于一种特别的节奏和步伐走动,以此识别。这等看来没有什么意义的细节,往往能在敌我难分的混战里,发挥出惊人的作用。 黑暗的林子里传来“沙沙”的声音,一群人迅速有序地扑出来,在孤城一老妪面前一起伏下见礼。 孤城一扶起当先的年轻壮汉,道:“老四,不必多礼!”而老妪则平心静气的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孤城一与老妪在孤城派的身份相当,孤城一乃是老爹一手调教出来的孤城十八死士,而孤城一不仅是孤城十八死士的头脑,更是孤城派中最年轻的议事长老,在孤城派中的地位相当超然,而老妪则同样也是孤城派中的一位议事长老。 孤城派中各条规矩森严,尊卑有序,以上待上各种规矩礼仪自当是要做的妥当。故而老妪面对孤城四的行礼才会如此无动于衷,只是孤城一自小一孤城四一同长大,只将彼此视作兄弟相待,故而孤城一自然是看不得孤城四朝自己行如此礼节的。 年轻汉自卓然而立,双目闪闪有神,肩宽脚长,一脸勇悍,孤城十八死士,自小同进共退,生长环境,训练条件都尽是相同,故而脸上神色,乃至于身上弥漫出的气质,身材都极为相似,若是穿上同样一套衣服,便是说他们是十八同胞兄弟,想来都会有人相信。 孤城一踏前一步道:“有没有遇到什么可疑人物?” 孤城四直接回道:“没有!我们一接到讯号,便依早先定下计划,到这里来接应你们,现在连我在内共有三十六人,其中还有两名议事长老与一名尊老在内,足可以应付任何的危险。” 孤城派内,上下等级一般都与自身战力挂钩。由上而下分为老祖宗,太上长老,尊老,议事长老。自上而下,老祖宗唯有一人,那便是孤城派湖中那位号称佛屠的大神通仙人。而太上长老则便是灰布师叔祖那个等级的人物,传说这个级别的长老连灰布师叔祖在内共有十人,但除了灰布师叔祖尚且还在参与管理孤城派的俗世事务意外,其余九人都常年闭关于隐秘-处,除非是老祖宗传召,否则一般不会现身出世。这些人大多如灰布师叔祖一般,处在道玄境初期,或者中期,但也有少数人当年闭关便是道玄七八品,快要冲击问鼎瓶颈的样子,如此多年过去了,是不是有一两人进入了问鼎境便就不得而知了。下一个等级便是孤城派中尊老级别的人物了,这些尊老都有金刚境的实力,且皆处于金刚境六品以上,各个身手不凡,都有一两门压箱底的神奇本事。这些尊老,整个孤城派算来也只有十八个的样子,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跟随老爹去了湘西,查探一品剑尸的事情,而剩下的许多也赶去了b市,随时候着孤城派下一步动作的指令。此刻为了保护花孤城,特意赶来的这一名尊老,想来本事因当不小,否则老爹也不会放心只让他一人赶来。尊老以下便是议事长老,这些议事长老的功力却就要相对参差一些,强如孤城一,已是金刚境四五品的样子,但也有如祖师伯那般,只有龙虎境实力的,但一般坐到议事长老,实力至少也能有龙虎境界。 除去这些人,为孤城派效力的高手还有不少,这些人皆于毒客卿一般无异,在孤城派以客卿自居,一部分是得了孤城派的恩惠,成了孤城派的爪牙,一部分是被孤城派抓住了把柄,无奈为孤城派卖命,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不过这些客卿不仅武功境界千差万别,从一品境到道玄境高手皆有,而且这些客卿在孤城派中的地位也是各不相同。而各个客卿的地位高低与自身武力境界的关系却是不大。如毒客卿之流,有着与孤城派互相合作的能力,自然地位超然,便是作为家主的老爹也要对其客气三分,而那些被孤城派抓住把柄的高手,地位则就低得多,不说当牛做马但却也差不太多了。 而老爹的身份则较为特殊,家主之位,一般由灰布师叔祖亲自点拨,因为家主的功用并不似打手,所以对武功的要求并不太高,反倒是需要担任家主的人心智老道,且需要担任家主的人在孤城派有足够的人脉与资历。这两点,老爹无疑都非常满足。撇开心智先不谈,光说资历一项,孤城派十八名尊老,有八名乃是老爹的同宗长辈,四名乃是老爹的师叔伯。 家主在孤城派的地位大致可调动尊老一级的人物。礼仪上与尊老以同辈相交,比太上长老则高上一级。 孤城一听了孤城四所言,颇为惊讶道:“尊老?是哪一位尊老?”孤城一脑子动的飞快,只是听了孤城四一句“足以应对任何的危险”当下便就猜测出了一个大概,追问道:“莫非是玉狐前辈?” 孤城四只是一笑,点点头。见了孤城四点头,不光是孤城一微微一笑,便就是老妪也是连连点头,只玉狐这个名号报出来,这保护花孤城安危的这一副重担子便就轻了下来。 老妪暗自推测道:“想来那除你之外的三十五名高手也都不简单吧?” 孤城四听了老妪这话,先是一笑,而后轻轻点头道。“二十八名二品境高手,七名一品高手,联手之下可对敌金刚五品。” “灭星!”孤城一此刻也是恍然,倒吸一口冷气道。(未完待续) 第十章 新生 花孤城此刻终于打定主意要带着苏伊回到x市,苏伊都不怕,他怕什么?日后还有有什么风雨,便随它来好了,至少花孤城还能挡在苏伊身前,不是么? 很久很久以前,另外一个他自己,也曾面临过同样的一个抉择,当年的他为自己做下的决定后悔了好久,所幸这一次,他没有错第二次。 湖上大雾漫漫,将远近的山林小村都净化成梦幻般的天地。孤城四驾着一艘颇为古旧的乌篷船,站在船尾轻轻摇橹,发出轻灵的水响。一脸轻松的笑着说道:“没想到,如此顺利便就回了x市。” 花孤城卓立船头,一对似醉若醒的眼与浓雾融化在一起。苏伊静静坐在船头,浅笑着托着腮帮时而看着立在船头的花孤城,时而看着水中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自从上一回死里逃生之后,花孤城突然发现这世上有许多风景是曾经的他从未注意过的。仅是这朝霞晚雾,夕阳夜月,就足够让他动心。它们是如此地能使凡心提升到与天地共游的境界。 司徒流云说花孤城有着龙虎力,金刚体,已然可算是当世第一流的高手,但他体内本无一丝真气流窜,更像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就好像,他曾经是一名绝世的用剑高手,手中长剑龙吟,可幻化天下最绝妙剑式。可突然有一天,他弃了手中宝剑,心中也割舍了他阅遍天下至强的剑招,破而后立,无中生有,方才生出一击破开天地的绝世剑招。 此刻花孤城脑中只记忆着昏睡中熟读的那千余卷武功秘籍,周身气孔忽的不受控制的打开来,花孤城只觉体内忽的生出几丝热流,身体似乎与这世界联通起来了一般。 花孤城眉头先是一皱,而后又是一松,花孤城嘴角一歪,这一段记忆穿越果真是前世的一手安排么?也许,花孤城打开这所有的前世记忆,花孤城还是花孤城,却同时又是他的前世了。 雾愈来愈浓了。 花孤城笑了笑,任由体内气流流转,并不刻意控制,变了就变了吧!也许只有选择继承前世的这份记忆与力量,才能够面对接踵而至的风浪,为了保护苏伊,为了保护身边的这些人,那他花孤城变了,应该也算不得亏吧? 船奖有节奏地打进水里,牵起一个个漩涡,飞快地转开去,而后渐渐消失。 花孤城指着东南方远处的一片几乎与水雾融化在一起、若现若隐的绿岸道:“四哥!那里是什么地方?” 孤城四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神色道:“那里是孤城派自己引水造出的‘孤城水谷’,只有一个狭窄的进口,但内里非常广阔,满布浅滩浮岛……” 花孤城奇道:“既然有这么一个好去处,为何不划进去看看。” 孤城四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气道:“少爷你有所不知了,二十天前,老祖宗发出了封闭令,禁止任何人进入‘孤城水谷’,违者家法处置,这些日子以来,连一贯在水谷中修炼的弟兄们都走出来了。” 一片浓雾吹来,将迷离水谷变成一片迷茫的白色。 花孤城眯着眼脑中突然有了一丝线索。是‘孤城水谷’而不是‘迷城汤谷’? 花孤城脑中闪过一阵光亮,这些光亮似乎只是一瞬就联通了另外一个世界,滚滚热流在花孤城体内穿梭,带来了无数力量也带来了一份独属于花孤城的记忆。 这已是草狗第二次出西凉王府。 湖上一样大雾漫漫, 老渔站在船尾轻轻摇橹,发出轻灵的水响。 一身锦绣的草狗站在船头,背剑老仆从恭敬立在草狗身后。 草狗眼尖,一眼看到了远处一片与水雾融化、若现若隐的湖岸道:“老丈!那是什么去处?” 老渔夫脸上掠过一丝惊惧道:“那是着名的‘迷城汤谷’,这‘迷城汤谷’只有一个狭窄的进口,但内里非常广阔,满布浅滩浮岛……” 草狗奇道:“既然有这么一个好去处,为何不划进去看看。” 老渔失叹了一口气道:“客官你有所不知了,十天前‘花派’发出了封闭令,禁止任何船只驶入‘迷离水谷’,违老杀无赦,所以连一向往那里捕渔的人,也不敢进去了,唉!” 一片浓雾吹来,将湖面揉成一片迷茫的白色。 草狗双眼之中精芒一闪,像看穿了浓雾似的,就像他看透了世情的心眼,冷哼一声道:“花派!” 草狗回头看了背剑老仆一眼,老仆冷哼一声,却轻轻摇头,草狗便大致晓得了这‘花派’是个什么样的势力。 老渔失接着道:“客官身佩长剑,想来也是江湖中人。当知道花派是绝不好招惹的。” 草狗打了个哈哈,淡淡道:“我是没有那个闲情的,老丈,附近有没有卖酒的地方。” 老渔夫听了草狗的话,哈哈一笑道:“管他世间混账事,我自一醉解千愁,想不到客官是同道中人,我这船中便藏有一大壶自制米酒,客官要不要尝尝。” 草狗微笑道:“我早已嗅到,还在奇怪老丈既为醉乡常客,为何还如此吝啬,不琛酒待友。” “却是没想,客官年纪轻轻却也是同道中人。” 草狗又笑道:“可不光是我,便是我的这位老师也是嗜酒如命之人。” 草狗如此一说,背剑老仆连忙点头,笑意浓浓的看着老渔夫。 老渔夫听草狗口口声声称呼背剑老翁作老师,可见这老仆平日里不光是为少年公子哥背剑而已,还身兼传授技艺之任,可少年公子哥家中长辈地位身份必然了得,故而不叫师父,而称作老师。但老渔夫却是不作多想,笑得脸上的皱纹堆挤起来,连眼也给适藏起来了,伸手在船尾的竹席下掏出一个大酒壶,重甸甸的,最少有十来斤重,打开壶盖,自己先灌两口才递给草狗。 草狗丝毫不客气,一手接过,连饮三大口,才恋恋不舍的放下酒壶,也不擦嘴,任由酒水自下巴上流下。老渔夫见了,心生好感,暗道:“果真是西凉来的少年,哪怕是生于大户人家,天性中也带着股豪侠气。” 米酒的香气弥漫船上。 草狗叹道:“好酒!”说完之后,便将酒壶递给背剑老仆,那老仆一样如草狗豪爽,连着灌下好几口 老渔失大为高兴,正要说话,忽地发觉草狗与背剑老仆同时露出倾听的神态。 老渔失大奇,往四周望去。 浓雾像高墙般,将他们封闭在另一个奇异的空间里。 看不见任何东西。 也听不到任何特别的声音。 草狗略带疑惑的朝背剑老仆问道:“似是有船来了?” 背剑老仆轻轻点头,加了一句:“速度还很快,不妙啊不妙!” 老渔夫一呆,而后才听到“呼呼”震响,那是满帆颤动的响声。 老渔夫一生活在湖上,撑舟经验丰富,长橹立时快速摇动,往一旁避去。小舟平顺地滑行了二十多尺。蓦地左方一艘巨舟怪兽般破雾而出。 这艘船船身比一般的船高上至少一倍,所以由小舟往上望去,便像望上高起的崖岸般可望不可及。 巨舟上十六幅帆张得满满地,瞬息间迫至小舟右侧三十多尺的近距离,眼看要撞上。老渔失待要将船摇走,已来不及。 舟未至,浪涌到。 小舟像暴风中的小叶,被浪锋抛起。 背剑老仆冷哼一声,待小舟升至最高点时,脚下运劲,小舟顺着浪往一旁滑去,霎时间移离了巨舟的航道足有四丈多远,这一下并非纯靠脚劲,更重要是对水性的熟悉,顺其势而行,他常年于西海之上练剑十数个年头,对水性的熟悉,说是天下难有过其右也不算夸大。若是连立足的小舟能给人撞翻,传回西凉王府岂不成了笑柄? 同一时间,巨舟剧震不止,竟奇迹似地往小舟滑去的反方向偏去。 背剑老仆与草狗心中也是大奇,两人互望一眼,皆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家好手在操纵这巨舟。 要知操舟之道,是一门高深学问,各有流派,此巨舟能在满帆全速的急航里,突然改变航道,已超出了一般好手的境界,所以连背剑老仆这堪称水道大师的人,也不由心中大讶。 背剑老仆一边力聚下盘,忽轻忽紧地顺应着舟底翻腾的涌流,另一方面眼光往巨舟舟身扫去,看看有没有特别的标志。 “少爷不妨入舱内饮酒?莫要让湖水弄湿了衣衫。”背剑老仆只怕来者不善,万一交手,虽说不怕这位王府五公子出什么意外,却也不敢保证他身上这身锦绣被湖水打湿个透。 “无碍。”草狗轻轻摇头,却是丝毫不担心。“且看看,来者到底何人,竟如此搅了咱们饮酒的兴致。” 背剑老仆甚是欣赏这五公子的气度,傲然如剑,既然是剑,自然是不怕血污的。背剑老仆,呵呵一笑,道了一声:“诺!” 恰在此时。 舱身的一扇窗打了开来,窗帘拉开。 一张如花俏睑现在窗里,美目往外望背剑老仆。 两人目光交迎在一起。 那对美目见背剑老仆脸目陋丑,先露出冷漠的神色,但见老仆腰背虽歪但肩上负着的那把长剑却是极为不俗,哪怕是相隔甚远也依旧能隐隐感受到那把宝剑上的剑气与杀伐气息,显然这把宝剑并非是名家用来装饰门面之物而真正是沾染鲜血无数的杀人之剑,能背负如此长剑,而丝毫不受剑上剑气杀气侵扰,如此淡然无衷,这老仆定然身怀武功,再加上这老仆身上丝毫不显现半点内劲气机,更显高手风范,实力深不可测。再见立于船头的那名公子哥,显然功力不如老仆,一身剑气虽刻意隐匿却依然外露了三分锐气,但仅是如此便就已是很不得了。美目旋即一亮,爆闪出奇异的神采,只是这惊鸿一瞥,美目的主人探出的脑袋即刻缩回帘子后面。 草狗却是神色一震,啊一声呼了起来。 巨舟一弯再弯,回到原来的航道,往迷离水谷直驶而去。 老渔夫以长橹摇动小舟,使船头迎滇而飘,叫道:“龙王爷有眼,龙王爷有眼!” 草狗望着遥去的巨舟,心里翻起的滔天巨浪尚未平息。 纵使他见到天下绝色,西施再世,褒姒复生,也不会使他感到心动。可是偏偏窗内玉人的容颜,无论神态气质,均和西凉王府中那与他青梅竹马的岳已晴有八、九分相像,教他怎能不惊不奇。便是背剑老仆也是神色一怔,三分疑惑自面上浮现而出。 老渔夫见草狗如聋似哑,以为他仍是惊魂未定,安慰道:“客官!没事了。” 这老渔夫出言清雅,令草狗颇有好感。闻言叹了一口气道:“老丈!你这艘小舟卖也不卖。” 草狗说话间,自袖中取出一锭黄金。足够八九两之多。此一次出王府,却不似头一回那般穷游,头一回要草狗阅尽民间疾苦,第二回要草狗看尽这世间奢华。如此人间百态也算是知道了一个大概。故而此次西凉王给足盘缠,大把银票在背剑老仆身上藏着,草狗此刻从袖中取出的这锭金元,不过是零碎钱罢了! 老渔夫见了这锭金元完全被草狗的出手阔绰震慑到,只是一呆道:“我这小舟最多只值半两银子,十两金子足够我后半辈子生活了,客官你有否想清楚?何况这小舟叉旧叉烂,你买来也没有用吧!” 草狗长笑道:“成交了!纵管小舟又旧叉烂,只要它能载我往迷离水谷去,便完就值了这些金子了。” …… 草狗与背剑老仆坐在对着迷城汤谷的窗前一张桌子旁,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愈积愈浓的水雾,在这汤谷楼的二楼望下去,可见到泊在岸边那艘刚向老渔失买回来的破旧小船,正随着微波荡漾着。 汤谷楼是迷离水谷西岸的这个小镇最有规模的酒楼,迷城汤谷盛产鲈鱼,连带这小镇也兴旺起来。草狗与背剑老仆绝没想到迷离水谷如此宽广,背剑老仆在浓雾里摇了两个时辰船,不单找不到那艘巨舟,连花派的人也没有碰上一个。 岳已晴是一个孤儿,被宁由常带入西凉王府时无父无母,这个与岳已晴面容如此相像,和岳已晴有些什么关系?也许这个人却是与岳已晴的身世有关。岳已晴是天机谷神仙选定的人,那半仙半鬼的老家伙在岳已晴身上一定还留有后手,草狗想到这里,一杯酒灌入喉里,火辣直滚入腹内。 草狗开口道:“好酒!” 背剑老仆也喝酒。“公子心情似乎不错!” 草狗只是笑 窗外的雾毫无散去的意向。这时还未到晚饭时间,二十多张桌子只有六七张坐了人。草狗很是喜欢这种清静。 脚步声从楼梯传上来,一重一轻。重的脚步像擂豉般敲在木梯上,轻的似有若无,但总能令你听到,轻轻重重,形成一种非常奇异的节奏。 楼上的几台客人和店小二,都露出注意的神色,眼光移往楼梯上来处。 只有草狗与背剑老仆无动于衷,相继连尽两杯烈酒。 先上来的是一名铁塔般壮健的年轻漠子。 众人见他足有八尺多高,肩厚颈粗,心下释然,这百多斤重的人脚步不重才怪。但转眼间却都惊得张大了口。原来这“重”人脚步踏在楼板上,步音竟是轻若掌上可舞的飞燕。 “咚咚咚!”重步声紧随而至。一位娇滴滴的美女,从楼梯顶冒出头来。 众人目光都集中在她秀色可餐的俏脸上,忘了重足音应否由她踏出。美女终走上楼面,一身紧身劲衣,身材玲珑浮凸,非常诱人。可是每一步踏下都发 出擂豉般的响音,使人感到一种极度不调和的难受。 大漠神情有点忸怩,见众人望着他,似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反而女子大大方方越过他身前,目光在众人脸上扫去。 一般女人谁敢和男人公然对望,但这美女的目光却比登徒浪子还大胆,众人纷纷不敌,借故避开与她蹬视。 店小二见这二人行踪奇怪,一时忘了上前招呼。 女子最后将目光落在背剑老仆背上。 女子踏前两步,望着正对她而坐的草狗道:“下面那只小船是否阁下之物?” 草狗眉头一皱,只是观象望气,见背剑老仆不言不语,当下只是再尽一杯,一样不言不语。 女子冷硬的声音放柔道:“刚才我在下面问人谁是船主,他们说驾舟的一老一少上来了二楼,究竟是否指阁下。” 草狗头也不抬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女子声音转冷道:若你是船主人,那小船我买了。” 女子手一扬,一锭金元宝从纤手飞出,越过草狗头顶,再重重落在草狗杯旁处,嵌了一半进坚实的桌面里。桌上的杯碟却没有半点震动。楼上其它客人不由咋舌。也有人想到这仑男怪女的功夫如此强横,干脆将船抢去了便算,何须费舌。 草狗瞥见背剑老仆嘴唇轻开启,微微一动 草狗斩钉截铁地道:“不卖!”(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酆都郡主 女子脸色一变。 一直没有作声铁塔般的壮汉踏前两步,来到女子身后,急道:“姊姊!” 女子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心头怒火,道:“右非整个迷城汤谷也找不到一条船,谯有兴趣来买你的破船。” 草狗哈哈一笑道:“虽是破船,却可姒载你往你要去的地方,如此一来,所谓破船好船,叉有何分别?” 女子一愕道:“你肯载我们去吗?” 当下,老仆嘴唇又轻轻蠕动,草狗辨识唇语,缓缓点头,举起了另一杯酒。 …… 湖面之上,大雾终于开始消散。和风吹过,将湖面的雾吹赶得厚薄不均。草狗早在进入迷城汤谷之前就已经脱去锦袍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此刻已然发身的少年人轻健的身形昂立船尾,有力地摇着船橹,王家贵胄,竟是当起了船夫来。 那对奇怪的姊弟,姊姊立在船头,弟弟却懒洋洋地坐在船中。背剑老仆也不闲着,时候给划船的草狗递去一杯酒,更多的时候则自顾喝酒。 天色遂渐暗黑。 姊姊极目远望,口中叫道:“快一点,我们必须在酉时内抵达迷城岛,否则将错过了好机会。” 草狗默默摇橹,没有回应。 姊姊回过头来,怒道:“你听到我的话吗?” 弟弟正在打瞌睡,闻言吓了一跳,醒了遇来,嗫嚅道:“我……我听到!” 姊姊气道:“我不是和你说。” 草狗淡淡道:“看!” 姊姊扭头回去,喜叫道:“到了到了。” 船首向着的遗处,灯火通明,隐见早先那只几乎将草狗小船撞沉的巨舟,安静地泊在湖心一个小岛上。 姊姊兴奋地叫道:“记着我教你的东西!” 没有人回应她。 姊姊大怒喝道:“封羽,你哑了吗?听不到我说话吗?” 那被叫作封羽的大个子弟弟吓得一阵哆嗦,战战兢兢地道:“封羽不知姐姐在和我说话。” 姊姊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封家正统只剩下你了,你若是再不争气便会给那贱人生的三个败家子将爹爹抢了过去。” 封羽垂头嗫嚅道:“爹既不关心我们,我争气叉有何用?” 姊姊杏目圆睁,怒道:“我们怎能就此认蝓,你难道忘了娘亲死前对我们说的话?我封雪永远也不会忘记!” 说到这里,封雪才记起了还有草狗与背剑老仆这两个外人在场,向他们望去,恰好见到草狗从怀里掏出一瓶酒,咕嘟咕嘟连喝了几口,然后递给背剑老仆,心想幸好这是两只醉猫,听去了找们的家事谅亦不会有大碍。 随着草狗控制小船不断快速上前,巨舟在眼前不住扩大。 封雪叫道:“快点快点!唉!最迟的怕又是我们了。” 草狗好奇的往湖心小岛望去。只见岸旁泊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岛上灯火通明,人影瞳幢。 这究竟是什么奇怪的聚会。 这姊弟两人到这里来叉是干什么?花派下令封锁这一带水域,看来只是防止一般的渔民,而不是针对武林中人。 各条巨舟像十数只怪兽般蛰伏岸旁。数名全身黑衣,在襟头绣着青竹标志的大汉,客气地指示着草狗这临时的船夫,将小船泊在仅馀的其中一个空位处。草狗虽说在西凉王府见识过西海的壮阔波澜,但自小在山中长大,进了西凉王府后又常年在隐士阁读书,实在是不谙水性。若非有背剑老仆在一旁暗中出“脚”相助,这小船在草狗一个人控制下,八成只会在水面上打转转。 封雪向草狗道:“你们会在船上等我们回来吧?” 草狗对她命令式的语气又好气又好笑,她可不如西凉王那般,尽管面态慈祥,话语间自由一股君临天下的威势,而这个封雪说话,给人更多的却是一种外厉内荏的意思。 草狗只是翻了个白眼,淡淡道:“我不知道。”背剑老仆自然是与草狗一唱一和,等封雪朝他看过来的时候,背剑老仆当即灌下了一口烈酒,急忙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封雪杏目一瞪,强忍下火爆的脾性,眼珠一转,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如你们跟在我们身旁好了!” 草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这时一名带头的大汉走上来道:“贵宾请登岸。” 封雪肩头一抖,秀眉一扬,轻轻一跃,脚“重重”地落到岸上,封羽人如其名,灵巧地跟上,轻若羽毛地飘落姊姊身旁,两姊弟那种轻重倒置的表现,令人生出非常突兀的怪感。 草狗大步跨上岸去,心神却已飞到巨舫上。 大汉向封家姊弟恭敬施礼道:“不知嘉宾高姓大名,本人乃花派门下七大分堂“竹堂”副堂主马权,专门负迎宾之责。 封雪装出一副老江湖的样子,豪气干云地道:“马副堂主你好,我是封雪,他是我弟弟封羽,来自塞外天山的封家马场,家父封彻九。” 马权微一错愕,显是不知封家马场是何东西,但终是老江湖,口边挂着久仰,眼光却转到草狗与背剑老仆身上,后两者一个仰首望着云雾散去后初露仙姿的明月,像完全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另一个则抱着一个酒壶,轻轻摸着从背上解下,放在怀中的宝剑。 封雪也算头脑灵活,抢先道:“这是我们的仆人。” 马权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撇去草狗不谈,要知老仆当年可是名动一时,天上地下为我一剑独尊的剑道第一人,举手投足,一坐一站,无不自具一代剑术宗师之气象,马权这种老江湖怎能不留上心,不过见背剑老仆没有出言反对仆人身分,也便不再多做怀疑。 马权伸手一招,一名花派门下走过来。 马权道:“带贵客入公众席!” 封雪一挺胸,当先跟去。 草狗缓步跟上,忖道:有公众席自然有嘉宾席,马权表面客气,其实却看不起这对入世未深的姊弟,不由大起怜悯之心。 在小岛的正中心处聚了数百人,却没有喧闹的嘈吵声,透出一种紧张和等待的气氛,直到此刻草狗仍弄不清这是个什么性质的聚会,但既然可使得动花派来负责迎宾,召开这聚会的人自是大有来头。 在岛心一处广阔可容千人的大草地上,数十张大桌团团围着了一块空地,桌子的摆布共全二层,内圈的桌子每桌只坐一至两人,中圈的桌子三至六人不等,最外围的桌子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显然是马权口中的公众席。 大多数都是雄纠纠的年轻人,脸上盈溢着期待的神情。引路的大汉把他们带到了很外围的大桌前,道:“贵客请入座!” 草狗眉头一皱,望了望内围空荡荡的桌子,道:“那边还有座位,我们可否坐在那里?” 大汉闪过一个不屑的神色道:“这是副堂主的吩咐,除非别有指示,否则不能更改。” 封雪秀眉一扫,待要发作,封羽一惊,轻扯了她的后衣一下,那桌已坐下了的七、八名青年里已有人笑出声来。 封雪怒目向发笑的人一瞪,喝道:“有什么好笑的!” 登时吸引附近数桌人的目光。 发笑的青年年约一十五、六,生得有点獐头鼠目,闻言冷冷笑道:“也不秤秤自己有多少斤两,嘉宾席是随便让你坐的吗?” 封雪俏脸一红,使起小性子,一跺脚道:“我偏要坐!” 封羽哀求道:“姐姐!” 笑的人更多了,都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草狗不动如山地卓立两人身后,就像一切都与他全无半点关系。 有人窃笑道:“敢来这里撒野,恐怕连酆都郡主的脸尚未见到,便给赶入湖底了。” 也有人调笑道:“这婆娘长得也不错!” 一时封家姊弟成为众矢之的。 封羽直急得想哭出来,这时若有个洞,封羽一定会钻进去,并希望那个洞是深一点的。封雪一扭腰,要穿进内围其中一张空桌去。 而草狗听得酆都郡主四字时眉头一皱,一皱再皱。当今江湖,若论根深蒂固,深不可测,非酆都莫属,而魔侯九便是当今江湖唯一一人可与西凉王平起平坐谈条件,做交易的狠人。 一名五十来岁,身材矮胖,笑嘻嘻的汉子刚好拦着去路,道:“姑娘有话好说,国有国法,帮有帮规,姑娘还请赏个脸给敝门,遵守敝门的安排。” 这中年胖子,乃是花派竹堂右护法,“笑里刀”李恒,不要看他终日笑脸相迎,其实手段毒辣,动辄出手杀人,绝无商量余地,乃是江湖上凶名赫赫的黑道人物代表。背剑老仆一看此人,虽说并不认识这笑脸迎人的胖子,但却是一眼便就看出了这胖子的武功境界,居然乃是一名道玄初境的高手。花派派出如此高手护持此次聚会,可见对着聚会的重视,又联系到之前众人口中的酆都郡主,顿时眉头一扬,心中暗道:“应该不会碰上老九吧?” 封雪怒道:“我们封家马场好头有脸,为何不能入坐嘉宾席?” 周围十多桌的人哄哄大笑起来。 亦有较善心者露出同情之色,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儿开罪花派而担心。 李恒眼光在四人身上巡游,最后落在背剑老仆身上,首次闪着猜疑的神色。剑道大师,这多年来匿迹于江湖,大隐隐于西凉王府,加之以往他一向不喜欢外游交友,所以认识他的人,可说绝无仅有,李恒又怎会想到眼前人乃天下有数的高手之一。 背剑老仆似开似闭,似醉似醒,毫无表情地望着他,怀中宝剑杀气狰狞。 李恒却是无由地心悸。 封羽又叫道:“姊姊!我们将就点,坐回那桌算了。” 此一刻,众人的哄笑更加响亮了。 李恒眼中闪过怒色,撇开背剑老仆和老仆手中宝剑,向封雪道:“姑娘请回吧!” 封雪也想不到事情闹到这么僵,首次犹豫起来。 此时草狗一番思索后,终于微微一笑道:“天山封家马场名震天下,与西凉王府合作无间十二年,西凉三州谁人不知。你还是安排封家大小姐和二少爷入坐嘉宾席吧!否则欧阳赤虹怪罪下来,恐怕你承担不起。” 所有笑声刹那间断绝。场静至落针可闻。 花派“妖花”欧阳赤虹名列兵器谱十大高手之一,阴阳双匕,威慑天下,草狗竟敢直呼其名,口气之大,令人咋舌。但一时之间,却是无人开口,大多皆是在权衡着某许利弊,毕竟草狗一番话竟是将西凉王府这尊凶神给搬了出来,江湖草莽虽说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是惧了那人屠岳三,更何况江湖中不少有头有脸的大门派皆与西凉王府有接触,或是利益结盟,或是被西凉王府抓住把柄。总之西凉王府覆灭冷月山庄之后,经过如此多年的经营,已然变相的融入江湖,西凉王府隐隐不再是庙堂军马利器,更像是一派另类的,实力无双的江湖宗门。此刻草狗直言封家马场与西凉王府合作十二年,就算这封家再如何默默无闻,但能为最是注重马政的西凉王牧马十二年,那也不是一般江湖门派惹得起的,一时之间,这封家小姐的不知天高地厚在很多人眼中竟是渐渐变得有些理所当然,原来如此起来。 然而,这世上总有出头鸟,愿意乐的把水搅浑,自作聪明的想要浑水摸鱼,看热闹不嫌事大,莫过于此。内围嘉宾桌其中一名花花公子模样,手摇折扇的男子霍地立起,喝道:“谁敢对欧阳门主不敬!我李贺第一个不放过他。”这花花公子似乎是仗义出言,其实只是想沾沾锦上添花的便宜,花派又怎会让他代为出头? 李恒像背后长了对眼睛,头也不回道:“李公子好意心领,请坐下喝茶,这事李某自会处理。” 李恒眼中凶芒厉闪,向草狗沉声道:“阁下何人!” 草狗哈哈一笑,踏前两步,越过封家姊弟,淡淡道:“让我领路!” 李恒杀心大起。 草狗向他走来。 李恒左手微动,一把暗藏袖内的匕首滑到手中,脸上却换上一脸招牌笑容。 草狗提脚,似要往前踏步。 他和李恒间现只有八、九尺的距离,以他的大步,再前一步,便会迫贴李恒。 李恒心中计算着他落步的位置,手中匕首蓄势待发。 李恒前脚向下踏去。 李恒眼光凝注奢他的双肩,因为一个人无论动作如何灵巧变化,双肩总是简单清楚地露出端倪。 草狗左肩微缩,略往右移。 李恒心中暗笑,暗忖你想由我右方穿过,岂能瞒我,立时相应地右移。岂知眼前一花,草狗迫至左边五尺许处。 李恒暗吃一惊,往左侧迎去,匕首准备刺出。 草狗忽地变成正面往他移来,若不退开,李恒势必要和草狗撞个正着,这步法精妙却是叫人惊叹,不过草狗虽然内敛气机,但在李恒眼中不过是一名龙虎境的高手,天资虽依然卓卓,但可惜,入世不深,染上恃才傲物的毛病,今日就要死了! 李恒大怒,匕首正要剌出。 站在一旁的负剑老仆身体微妙的朝他动了几下,在外人看去,那是不可察觉的轻微动作,但在李恒眼中,只感到对方每一下动作,都是针对着自己的弱点,像能预知将来般明白自己每一个心意和动向。而这些动作却全与手脚无关,只是肩身微妙移动,竟已能清楚无误地发出讯号,确是教人难以置信。李恒那一刀不但发不出去,还不由自主地噗噗连退三步。 而草狗像和他排演了数百次一般,每当李恒移后一步,草狗便前进一步,却又刚好比他快上一线,使李恒连思索的时间也没有。 草狗气势沉凝,移动间手脚的配合隐含玄妙不可言的法度,无懈可击。 “铮!”那一边老仆气势懔然一凝,剑未出鞘,然而剑气却是破开空气,发出一声龙吟。李恒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跌退一旁。草狗越他而过。 李恒手刚动,草狗转过身来,淡淡道:“多谢让路,小姐少爷请!” 李恒的刀,终剌不出。 封雪一呆,想不到李恒竟肯让路,以为凭的是自己的脸面,俨然一挺,大步走去。 而李恒只是死死看着背剑老仆,这位老先生领着酒壶的手微不可查的好一番上摇下摆,恰好封制着自己每一个可以出手的角度,仿若只要那把被他抱在怀里的宝剑出鞘,立马就可以在自己身上刺出无数窟窿,李恒心中大骇,竟是笑意一凝,连门面话也忘记说了。 周围的人哪里看出其中的微妙形势,以为李恒忽地想起西凉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封家马场,迫于西凉王的威势,故临时变卦,尤其他一直保持笑嘻嘻的样子,确易使人误会。 除非是修罗剑古柯,骄奴儿这类同等级数的高手,才能看出其中玄虚。 花派守在四方的门人,见有护法作主,自更不会轻举妄动。 草狗待封雪大模大样的坐上嘉宾桌,才淡淡一笑,从容坐上封家姊弟的一桌。 “叮当!” 铜钟声从巨舫处传来。 好戏终于开猡。(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招婿 在数百对眼睛的热切期待下,一群人由巨舫步下,向着这边走来。来人高矮不一,但最惹人注目的是两女一男。其中一名女子脸垂白纱,全身雪衣,苗条修长,身姿绰约,步伐轻盈,极具出尘仙姿,但又带着三分鬼气,形成一种惊艳的魅力。 紧随着她是个矮胖的丑女,年纪在二十七、八间,腰肢像水桶般粗肥,双目瞪大时寒光闪闪,只一眼看去便知不好相与,更衬托出蒙面女子的美态。 与蒙面女子并肩而行是个二十来岁的英俊男子,身材雄伟,星目剑眉,步履稳健,与蒙面女子非常相配。其它人便以这三人为首,紧随在后,自然而然地突出了他们的身分。 在场众人均认得那男子花派的二号人物“桃花”越踪,此人是花派后起的高手,以轻功和一手桃花剑绝技脱颖而出,跻身至仅次于欧阳赤虹的地位,大不简单。这次宴会看来是由他主持,却是叫人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人能够使得动他。 封雪向封羽轻喊道:“看!那定是酆都郡主。” 封羽傻呼呼地点了点头。 背剑老仆心下莞尔,这对姊弟对江湖险恶一无所知,能万水千山来到这里,已是走大运,接下去的日子只不知还要闯出多少祸来。倒是自家少爷行事心智都很是有些老江湖的风范,该镇该谦,拿捏得甚是有度。 身后一桌有人低叫道:“酆都的人来了。” 草狗心中一震,自觉倒是有些大意,来人当真是来自于酆都,这也难怪,酆都人一向行踪诡,罕与其它门派交往,所以虽负盛名,却少有人提起他们。十二年前酆都曾经出过一位年轻高手,此人亦正亦邪,但武技高明之极,连搓七名当时兵器谱上前十的高手,最后败于沧月剑手下,才退隐江湖,但酆都之名,已深深留在老一辈人心中。 自此之后,再没有酆都的人在江湖走动,所以草狗才总没有将那酆都郡主与酆都联系起来。 这酆都的无名年轻高手,自称“九侯世子”,虽然败北而回,却无损威名,一来因当时他只有十来岁,二来以沧月剑的盖世神功,仍只能仅胜半招,可说是虽败犹荣。 草狗思索间那群人在主位的三席坐了下来。 越踪伴着两女坐在中席。 等嘈杂声忽的沉寂下来。越踪才站起身来,眼光徐徐扫视全场,虽只一瞥,但每一个人都觉得越踪看到了自己,当他目光掠过背剑老仆时,微一错愕,闪过一丝惊异,但显然认不出背剑老仆是何方神圣。 背剑老仆自顾取出酒壶,咕嘟咕嘟喝了三大口,一点表情也没有。 越踪脸容回复平静,抱拳朗声道:“这次各位应酆都招婿书之邀,不惜远道而来,本人花派越踪,仅代表酆都深致谢意。” 众人纷纷起立,抱拳还礼。 封雪在桌底踢了封羽一脚后,封羽也站了起来,学着众人还礼。 草狗木然安坐,看上去一切事都似与他毫不相干,实际上他心里已然算计了百千次,最后目光留在那蒙面女子身上,计较着这满身鬼气的女子是否就是他当日在湖上见到的那名长相与岳已晴极为相似女子。 越踪也察觉到了草狗的反常,眼光落在他身上,厉芒一闪。 吃了草狗暗亏的李恒来到他身边,一轮耳语,越踪望着草狗的眼神更凌厉了。两道目光对草狗丝毫造不成任何影响。只见草狗放在背后的右手微微一动,喝着浊酒的背剑老仆嘴角一歪,当下领命走出了大堂。 越踪收回放在草狗道:“各位嘉宾请坐下。” 众人又坐了回去。 越踪道:“本门门主与酆都魔侯乃生死之交,故义不容辞,负起这招婿大会的一切安排,若有任何人不守规矩,便等于和本门作对,本门绝不容忍,希望各位明白。”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定在草狗身上,显是含有威吓警告之意。 那丑女开声道:“多谢越副门主,酆都不胜感激。” 所谓声如其人,丑女的嗓音有若破锣般使人难以入耳。 越踪则一阵谦让,表现得很有风度,使人感到他年纪轻轻,能坐上花派的第二把交椅,凭的想来并不单只是武技而已。 脸罩轻纱的女子优雅地坐着,意态悠闲,对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毫不在意。 越踪目光转到她身上,介绍道:“这位是酆都府的招婿专使,这次谁能入选,成为酆都的东床快婿,由她决定。” 众人一阵轻语,原来她并不是酆都郡主,而只是代酆都郡主来挑选丈夫。更有人骇然下揣恻难道那丑女才是酆都郡主。 草狗这才明白眼下发生何事,难怪眼前俊彦云集,原来都是希望能成为酆都府的快婿,得传酆都绝学。 丑女破锣般的声音喝道:“不要看我,我只是专使的随身女卫。” 众人都舒了一口气。 越踪禁不住微笑道:“各位不用瞎猜,我和酆都郡主有一面之缘,郡主容貌,不才不敢批评,但可保证若能成为郡主夫婿者,乃三生修来的福分。” 这几句话不啻间接赞美了酆都郡主的容颜,众人禁不住大为兴奋,志趣昂扬。 席间一人怪声怪气叫道:“越副门主年轻有为,又未娶妻,不知是否加入竞逐,让人挑选?” 众人眼光忙移往发言者身上。 只见那出言的老头瘦得像头猴子,一对眼半睁半闭,斜着眼吊着越踪,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他身边坐了一个二十岁讦的年轻人,看来是他的后辈子弟。 越踪毫不动怒,笑道:“柳公快人快语,令人敬重,越某因心中早有意想之人,故而不会参加竞逐。” 那被称为柳公的老头喃喃道:“这好多了,否则我的孙子说不得就要给你比下去了。” 众人一阵哄笑,紧张的气氛注入了一点热闹喜庆。 草狗见他说到“早有意想之人时”,眼光望往那蒙面女子,心中一动,猜想到越踪对那神秘女子正展开攻势,可是后者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越踪说的人与她全无关连。草狗嘴角一歪,倒是对眼前这个蒙面女子更加感兴趣起来。 这时封雪向封羽低喝道:“挺起胸膛,让人看清楚你一点。” 封羽苦着脸坐直腰肢,果然增添少许威风。 对席一位作书生打扮,颇有几分书卷气的年轻人朗声道:“不才乃应天府杨谅天第三子杨奉,有一事相询,万望专使不吝赐告。” 众人目光转向神秘女子身上,都希望听到她的话声。 丑女粗声粗气地道:“有话便说,我最不喜欢听人转弯抹角地说话。” 杨奉一向少年得志,气做心高,给她在数百人前如此顶撞,立时俊脸一红,要知他故意出言,就是希望在那蒙面女子心里留下良好印象,以增加入选机会,岂知适得其反,不由心中暗怒。 越踪身为主持人,打圆场道:“越某素闻令尊杨谅天“枪王”之名,今见杨公子一表人才,必已尽得真传,有什么问题,直说无碍。” 众人禁不住暗赞越踪说话得体,挽回僵硬对峙的气氛。 杨奉脸容稍松,道:“由花派发往各家各派的招婿书里,写明不以武功容貌作挑选的标准,只要年在三十岁以下,就有入选的机会,在下敢问若是如此,专使又以什么方法挑选参加者?” 这时连草狗也大感兴趣,想听一听由那神秘女子口中说出来的答案。 众人对这切身问题更是关注。 所有目光集中在那女子身上。 女子静若深海,闲淡自若,一点也不在意别人在期待她的答案。 丑女在众人失望里粗声道:“专使已知道有人会这么问,所以早就将答案告诉了我。” 众人大为讶异,假若蒙面女子能早一步预估到有这个问题,她的才智大不简单。 丑女道:“酆都这百年数代人,每代均单传一女,所以为了酆都绝学能继续流传,必须精心选婿,而专使便是这代专责为酆都府选婿的代表,她习有一种特别心法,当遇到有潜质修练酆都绝学的人,便会生出感应,这说法你们清楚了没有。” 外围席一个虎背熊腰,容貌勇悍,颇有几分山贼味道,年在二十五、六间的壮汉起立道:“本人淮卫汉;敢问既是如此,专使大可在大街小巷闲闯溜荡,便可找到心目中人选,何用召开选婿大会?” 越踪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这卫汉显然是个人才,能切中间题的要害,他们花派此次负起主办之责,一方面为了和酆都府的交情,另一方面亦有顺道招纳人才的竟图,所以立时对这名不见经传的卫汉留上了心,向手下发出讯号,着人查探他的来历,以便收揽。 众人望向这蒙面女子,暗忖这次看你有否将答案早一步告诉了丑女,若真是如此,遣女子的智能便到了常人所难及的地步了。草狗此刻却是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已然猜到了对方会如何回答,此刻背剑老仆走回大堂,原来草狗与背剑老仆都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鸣啸声,老仆此刻去又复返,手中已然是多了几份请柬。 原来早在草狗决定闯入迷城水谷之前,便就向西凉王府的随卫发出了消息。 午后的日光下。一只灰鸽在山林上急掠而过。 灰白的羽毛在日照下闪闪生光。 眼看飞远,一抹雪影由上破云而下,朝灰鸽疾扑过去,原来是只悍鹰,雪鹰!鸽儿木能地闪往一旁,岂知悍鹰一个飞旋,利爪一伸,将鸽儿攫个正着。鸽儿发出一声短促的悲呜后,登时报账。 雪鹰抓着鸽儿,在空中耀武扬威地一个急旋,望东飞去,飞到一个小岗上,往下冲去,岗上站了一个高大之极的光头汉子,伸出装上了护腕的左手,雪鹰双翼一阵拍动,以近乎凝止半空的姿态,缓缓降下,直至双爪紧抓着护腕,才垂下双翼,停在那人腕托上。 那大鹰怕有三、四十斤重,加上坠下之力,足有百斤两上,可是那人的手腕却不见一丝晃动,显示出过人的臂力。 那面上留着一抹刀疤的大汉,伸出右手在鹰背轻抚数下,哈哈笑道:“不愧是烈风怒雪,果真是百战百捷!” 鹰王却是对刀疤脸祁连邙的称赞声不作回音,昂扬着头颅,雪白的双翅一展,双爪叼走一名西凉甲士端来的鹿肉便走。祁连邙也不在意,双目朝灰鸽脚上绑着的竹筒望去。 此刻红脸汉子宁由常缓缓走来,祁连邙将条-子朝他递去。 “公子与剑侍前辈去了迷城水谷,公子要我们低调行事,你怎么看?花派与酆都府的势力可都不小,牵一发而动全身。” “王府收到了酆都府送来的请柬,五公子的那张已经快马送到了我这里,不如让烈风怒雪去寻公子,将这请柬先送去,我们两轻装上路,权益行事。大军缓缓在后面前行,以便策应。”宁由常回道,祁连邙思索片刻,只是点点头,道 “也只能如此了,却是不知公子为何要去招惹花派。” 丑女破锣般的声音响起道:“这个答案更容易,我们酆都府规定,每当专使修成‘选婿心功’,便须在江湖游历三年,看看有无适合人选,才决定是否召开第一次选婿大会。” 草狗虽早已想到酆都府会有此番说辞,但三年这个时限却是叫草狗始料未及,若这蒙面女子曾作三年江湖之行,竟找不到合适人选,这个“婿”当真 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呢。 草狗心中一动,两眼凝定在蒙面女子身上,好象捕捉到一些东西。 一位坐于内围,神情倨做,脸色比别人苍白的年轻人冷冷问道:“如此请问专使,找到心目中的人选没有?” 全场立时肃静下来。 越踪干咳一声道:“这位公子是……” 越踪停了下来,望向身边的李恒,李恒明显地呆了一呆,望向他的手下,他们齐齐露出惊奇不安的神色。 众人大奇,被安排坐在内围的人都是有头有脸者,李恒他们怎会连对方是谁也不知道,除非对方是偷入席里,若事属如此,这脸色苍白的青年当有惊人的武功和不惧花派和酆都府的胆色。 越踪眼珠一转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是何门派?” 苍白青年长笑起来,声慑全场。 众人心头一阵不舒服,功力浅者更是心头烦躁,有种要松开衣衫来吐一口气的冲动。越踪清朗的声音起道:“英雄出少年,朋友功力不凡。”他的声音并不刻意加强,但笑声却总是没法将他的声音压下,每一个字都是清清楚楚的。 苍白青年笑声倏止,望向越踪道:“副门主名副其实,难怪以此年纪身居高位,只不知眼力是否亦如此高明,能看出我出身何处?” 草狗眼光望向悠安坐的蒙面女子,只见她垂在脸门的轻纱轻轻颤动起伏,心下恍然,原来她一直以传音入密的秘技,指引着丑女的一言一语,现在又将答案,传入越踪耳里。草狗阅遍天下奇功秘法的奥妙,自是一眼能够看穿这蒙面女子的伎俩,但若是换做旁人,却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单是能把音聚成线这项功夫,已使人不敢小觑于她。 越踪外表一点也不露出收到传音的秘密,微微一笑道:“朋友刚才把握钟声响起,各位朋友注意力集中到“酆都舫”时,偷入席间,足见智勇双全,从这点入手,本人猜出了阁下的出身来历。” 苍白青年首次脸色一变,现是掩不住心中的震骇。 草狗亦大是讶异那女子的才智。 越踪这番话自然是来自于蒙脸女子,但钟声响时,她还在巨舫那边,怎能看到这边情况,而她这磨判断,显是凭空猜想。 他身后的背剑老仆可能是全场里唯一知道她这判断是对的人,苍白青年能瞒过别人,又怎能瞒过他这不世出的武学大宗师。 此刻草狗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膝盖,当下嘴唇轻动。显是在问:“这男子可是来自南疆。” 背剑老仆微笑着点点头,草狗恍然。看向蒙面女子的眼神兴趣又浓三分,这蒙面女子的心机显是比草狗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它人则瞠目结舌,心想越踪怎能凭这线索去判断别人的家旅出身! 苍白青年冷冷一笑道:“本公子洗耳恭听。”神情倨傲之极,并不把越踪放在眼里,也没有承认自己是否趁那时刻偷入席内。 越踪目光扫过全场,看到所有人的表情均在“洗耳恭听”之后,淡然一笑道:“公子要偷入席内,显是不愿被人知道身分,亦不计较是否遵守大会的规矩,甚至并非为参加选婿而来,如此自然是敌非友,这次选婿大会乃酆都府的头等大事,公子如此做法当是针对酆都府,而与酆都为敌或能有资格这样公然为敌的门派屈指可数,这样一来,公子的身分早呼之欲出。”在扬数百人拍案叫绝,这越踪年纪轻轻,分析的能力却非常老到。 苍白青年此刻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 老仆与草狗此刻眼神交换,赫然是老仆再问,该如何做。一个在答,若是场面太乱,可以出手,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身份。(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再见修罗剑 草狗嘴唇朝蒙面女子一努,赫然便是要剑侍乘乱出手,擒下那蒙着面纱的女子。草狗计划可进可退,几乎天衣无缝。依仗着剑侍无匹功力,一剑功成拿下蒙面女子,然后带着自己从容离开想来不是难事。草狗与剑侍随着封家姐弟进入迷城汤谷,酆都府与花派的人自然是不会怀疑到西凉王府头上。而若是场上当真出了什么岔子,剑侍失手没能拿下蒙面女子,又无法第一时间带着草狗退走,草狗手上还有花派发往西凉王府的请柬,届时草狗大可亮出身份,无论是酆都府还是花派都不敢对他怎么样。到时候就算要秋后算账,说起来草狗毕竟年少,做了些许什么荒唐事也不至于影响到西凉王府与酆都府合作的大局。当下计定,剑侍抱剑端坐,气机隐隐锁定来自酆都府的蒙面女子。而草狗则朝着那蒙面女子看去一眼,恰不巧那蒙面女子刚好也在看他,两人四目相对。那蒙面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狐疑,而草狗嘴角一歪,很是有些岳三风范的邪魅一笑。蒙面女子眼神中又闪过一丝清冷的怒意,不再看草狗,继续变得无动于衷起来。 另一边,越踪悠悠道:“并且公子舍易求难,不坐外围而坐内围,显然是自重身分,并且亦想要露上一手,而这世上,想来也只有苗疆‘魅谷派’的“魅影步”才可使公手轻易办到这点。” 越踪此话出口,众人皆是一阵骚动。 江湖上有所谓“四方圣地,五界妖窟”,四方圣地指的是两大释家宗门,天龙寺和轮转寺,以及两方道统圣地,太虚观与紫阳宗。而越踪口中这位于南方苗疆的魅谷派,便是五界妖窟的其中一窟,一向与世隔绝,向来是同为五届妖窟之一的酆都府的死对头,据闻近年年轻一辈中走出来了一个武功高绝、心狠手辣的“血魅公子”,在上一届兵器谱中位列第十二,今年很是有望跻身进入前十,只不过他的活动范围仅仅是限于南方三省,所以在场也无人有缘见过,也不知是否便是眼前此君? 苍白青年长笑道:“好!不愧是花派的第二号人物,本人正是“血魅公子”习远声,顺道在此代家父向欧阳门主问安。” 封雪眯了眼睛向封羽道:“原来这是个坏人。” 封羽一阵唯唯诺诺。 封羽声音虽小,却瞒不过血魅公子的耳朵,习远声眼光扫来,凶光暴闪,依次扫过两姊弟,才移回越踪身上。 草狗内心叹了一口气,一眼便就看出这血魅公子习远声分明是那种心胸狭窄,睚毗必报的人,此种人物在武道上的成就虽然有限,但对付封家姐弟来却是绰绰有余,封雪之前的轻轻一言,却已为自己种下了祸根。 丑女此时暴喝道:“没有人请你来,管你是什么公子,只要是‘魅谷派’的人,就要给我滚!” 血魅公子习远身忽的长身而起,傲然道:“来者不善,善老不来,本人今天来此,为的便是要向酆都府的人请教酆都绝学,与其它人绝无半点关系,还望越副门主明鉴。” 这几句话在习远声来说实在市非常客气,毕竟他不能不对桃花越踪存有顾忌,显然“魅谷派”似乎也不愿开罪花派,一个世仇酆都府便让魅谷派头疼不已,若是再加上花派,那魅谷派便就真是有些吃不消了。 越踪眉头大皱,酆都府和魅谷派基于上代恩怨,一向势如水火,花派的宗旨是避免卷入游涡,以免树立像魅谷派这类难惹的对头,可是若让习远声如此在势力围内悍然生事,花派亦是面目无光。 正为难间,丑女突然道:“越副门主,今日人家是冲着本府而来,理应交由我们酆都府处理,希望花派能够置身事外,敝府感激不尽。” 听到这话之后,越踪心里终于一松,他才是真正的感激不尽,闻言后,越踪向习远声道:“习公子可否卖个面子给敝门,待选婿大会事了之后,才找上酆都府,解决你们间的问题?” 这几句话合情合理,既保存了花派的面子,又不损和魅谷派的关系。 血魅公子大步踏入场中,来到蒙面女子的桌前十多步处站定,冷冷道:“只要酆都夫人拿起脸纱给我看上一眼,本公子保证转身便走,夫人意下如何?” 丑女怒喝一声:“好大的胆子!” 粗胖的身形只一闪,便就来到蒙脸女子身前。 众人间响起一片嗡嗡语声。 这女子虽蒙起俏脸,但横看竖看也只像二十许人,怎会是酆都郡主的母亲酆都夫人? 就在这时,一个粗豪僚亮的声音响突然自中围的一席里喝道:“我管你是什么混账公子,老子来这里参加大会,你却来捣蛋,你……” 他的这个“你”字下面的话语尚未说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原本立在场中的习远声却已经失去了踪影,众人眼光连忙追踪去往之前发言的大汉处,只见一条人影像一缕烟般降在发言大汉那一桌上,正是血魅公子习远声无疑,只见他手上幻起重重剑影,倏又收去,人影由一个变成几个,似欲同时飘往不同的方向,忽尔间又消失不见,失去踪影的习远声竟已回到场中原处。 “锵!”剑回鞘内。 出言责难的大汉提着一柄尚未有机会劈出一下的巨斧,全身衣衫尽裂,脸如死灰,好似死了爹娘一般,要有多难看便有多难看。大汉蓦地愤叫一声,离席奔逃,转瞬去远。然而尚未走出几步,只见那大汉突地一个踉跄,身上突地闪出一片血痕,轰的一声化作一片血雾,尸骨无存。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魅剑公子论身法剑术,均如鬼魅般难以给人看清楚和捉摸得着,遑论和他对仗。 便是越踪也万万没有想到这看似病入膏肓的习远声武功竟是如此了得,暗忖这人很有可能将会成为是自有魅谷派以来最为杰出的一代高手,难怪敢单身前来挑战酆都府,便是连年纪大出习远声许多的自己也无稳胜的把握。 丑女眼中亦现出惊惶不安的神色。 习远声一出手震慑全场。 反而那被指是酆都夫人的蒙脸女子淡然自若,不见任何波动。 习远声冷冷道:“若非看在越副门主面上,此人定然走不出十步。” 越踪眉头一皱道:“习公子不负魅谷派新一代剑子的身分,越踪愈看愈心痒,望能领教高明。” 各人一阵骚动,想不到一直对习远声处处容让的越踪,竟一下子将事情扛到自己的身上,还出言挑战。 在场众人想来却是只有草狗才明白他的心情。 越踪若真的对那酆都夫人有意,在这种情势下便不能不出手护花,否则将永远失去 争逐裙下的机会。 习远声愕然道:“这是敝派和酆都府间的事,越副门主犯不着搅这浑水?” 越踪哈哈一笑,豪气飞扬道:“在这等情势下,尽管欧阳门主在此,也不会反对我出手。” 习远声沉声道:“家父曾有严令,着命我不要和贵门有任何冲突,但却非本公子怕了花派,越副门主莫要逼我。”他的话似容让,其实却是将越踪迫入不能不出手的死角,由此可见此人自负非常,想乘机大干一场,藉而在中原之地闯出名堂。 果然,下一刻,越踪一手脱掉身上披风,露出内里的一身黑衣劲装,笑道:“就冲这你不怕本门一句话,本人便要摸摸你还有多少本领。” 却没想越踪话音刚落,便又一个女音响起,喝止道: “且慢!” 众人齐感愕然,往发声音望去。 原来竟是封雪。 便是草狗都有些哭笑不得的回过头,看了封雪一眼,很是无言的叹了一口气,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死字不知几笔写。 封雪得意洋洋地站起来,装出豪气纵横的模样道:“这等冒犯酆都府的狂徒坏蛋,那用劳烦副门主越大侠出手,我弟”铁拳“封羽便足可应付,封羽!起来。” 封羽先是一呆,后是一惊,已来不及计较自己为何忽地变了什么铁拳铜拳,低声求道:“姊姊!我比起这坏蛋还差一点点。” 众人再也忍不住,哄笑声轰然飨起。 习远声苍白的脸变成铁青,一对眼凶光毕露,杀机大动,自打他出生以来,还没有人可拿他来开玩笑。 越踪本想将事情揽回自己身上,但眼光转到悠自若的草狗与那抱着宝剑的老仆,心中一动,想要出口的话吞回肚里。 封雪忽的大怒向封羽喝道:“你究竟听不听我的话?” 众人这次反而笑不出来,知道习远声会随时出手,这姊弟命悬眉睫。 恰在这时,草狗起身,却是出其不意的后撤几步,混到了人群之中,全然没有义气可言的假装自己与这对姐弟并不认识的模样。 封羽在封雪的逼迫之下,硬着头皮的站起来,应战。 “这姓习的竟是欺负到花派头上来了,越副门主却是要让一个外人出手摆平,这等事情若是传将出去,这花派今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显示看热闹不嫌事大,有意挑事。草狗顺着众人目光假意朝另一边望去,背剑老仆却是暗自捧腹,不过无论是草狗还是老仆都未注意的是,就在众人与草狗一齐往另个方向看去的时候,那被唤作酆都夫人的蒙面女子却是死死盯着草狗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迷惑与提防。 显然,之前说话的人正是草狗,只不过是草狗以以绝传于世上的某种秘法让自己的声音在另一个方位响了起来。这种神奇道门与酆都夫人之前使出的传声秘术却是同宗,只不过修炼方式却是不尽相同。草狗功力有限,本来这门传音之术,若是功力深厚者使出,足可让自己的声音在数里之外响起,然而以草狗的功力使出来,却是只能传音数十步,不过此时用来却是正好足够。 果然,摸透越踪心思的草狗一针见血,只是一句话便将越踪逼入了不得不出手的境地。越踪微微一笑,终于开口道。 “封家姐弟的好意,越某心领,魅谷派的绝技还是让越某来领教一二吧!”直接越踪身形一闪,猛地冲向习远声,一口铁剑出鞘,朝习远声猛攻而去。习远声嘴角一歪,横剑应对,转瞬之间,两人攻防出剑二十三。 然而封雪却是不罢休,非得让自家弟弟露露脸面。当下大喝一声:“如此奸贼,人人得而诛之,且让铁拳助越副宗主一臂之力。”话音刚落,只见封雪忽的出脚,用力将封羽踹了出去,封羽呆愣愣的无奈被强逼着打入战局,联手越踪夹击习远声,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不堪。然而草狗却是欢笑着,很是乐的见到如此场面。 此时此刻,剑侍明了草狗心意,随时准备找机会出手。背剑老仆眼光悠悠地望向天上明月。他看得那么专注,那么深情,自然而然便生出一种使人慑服的威严和骄做。 若是此刻有人把注意力放在背剑老仆的身上,必然能够感受到背剑老仆身上此刻散发而出的那股不同寻常的气势,那是只有宗师大家才能够有的意境,那是独属于背剑老仆的剑意!一丛青龙藏袖里,一朝龙去水云空。 然而可惜的是,此时此刻,在场众人都死死盯着场中,习远声,越踪与封羽三人的混战,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背剑老仆此刻的不同寻常。 习远声与越踪武功卓绝自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然而叫众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名不见经卷的封羽武功竟也丝毫不逊色。之前封羽自称武功比起习远声只差一点点,竟全然不是无知妄言。 草狗也是略微有些惊讶,心中恍然,怪不得这封雪敢如此放心的派出封羽应战,原来还是有几手压箱底的本事的,所以这对初入江湖的姐弟能一路活着来到这招婿大会也并不全然是偶然了。唯独背剑老仆似乎心如明镜,早就看出了封家姐弟武功不弱,丝毫不见惊讶。 草狗这才朝背剑老仆望去,一眼之下,居然是吃了一惊。 唯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 狂风忽起。 背剑老仆身上的袍服鼓动得更厉害。 草狗手中多出一把折扇轻摇,每一摇都配合着背剑老仆的气息吞吐,似乎草狗每煽多一下,风就更急劲。事实上,草狗感受着背剑老仆的吐纳规律,正抓紧参悟着一本玄之又玄的内功心法。 围观的众人此刻自动往四边移去,腾出更大的空间,以作战场之用。 在场似乎再没有人有能力或资格插手其中。 而唯一有能力有资格的背剑老仆此刻衣衫动也不动,就像一点风都没有。 事实上,场上的气劲已将尘土和断草刮得狂舞旋飞,将众人笼罩在内。 背剑老仆抬头望天,低吟道:“当时明月在!” 他所吐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的传入草狗耳中,但偏偏和席卷场上的风声,毫不相配, 当他说到明月在最后三字,场上的狂风动作竟似乎停滞了一瞬,慢了刹那。 月亮的光影忽地破碎。 除了草狗以外,没有人看到龙游剑怎样由背剑老仆怀中背上弹起,落入背剑老仆干枯的长手之中,下一刻,黑夜之中爆起满天的剑花,割碎了温柔的月色。 背剑老仆长啸出手。 龙游剑略作回收,满天的光点从花蕾变成花朵后,再爆开去,一时只间,四空之中满是光碎。 飘飞的身形猛地朝台上蒙面女子攻去。无论是场上看戏的众人还是乱斗的三人亦或是那名丑女都被背剑老仆这突然暴起的一剑之威所震惊。唯独那蒙面女子似乎早就料到事态会有如此波折,波澜不惊的望着龙游剑夹杂着一声声威风凛凛的龙啸之声朝自己袭来。 草狗望向蒙面女子的双眼,他的眼中突地暴起无数光华,他似乎在蒙面女子的身上看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势,这股气势,他曾在西凉见过! 乱斗中的越踪见事态出乎了他的意料,很是讶异的回头想要阻拦背剑老仆,然而习远声却是心中叫好,一连出招,阻下了越踪的去势。封羽傻愣愣的出拳,一时之间,三人又瞬间斗的难解难分!而老仆这一剑,此刻这场上似乎再没有人能够挡住。草狗的嘴里多了一枚竹哨,吹出一阵阵常人无法听见的哨声。 老仆这一剑,似乎势在必得,这便要准备带着酆都夫人退走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势已定的时候,酆都夫人这边却是异变突生。酆都夫人身上的气势越加浓烈,浓烈的让草狗脑中的意识越加的清晰,草狗皱眉细想,仔细想,忽的豁然开朗。草狗的声音在百步外响起,清清楚楚的传进了背剑老仆的耳中。 “是修罗剑意!” 下一刻,酆都夫人冷冷朝草狗看去一眼,身形暴起,手中一柄软剑咻的伸直,与龙游剑相交一处,背剑老仆一剑不成,后退三步,酆都夫人功力略微不济,连退七步。酆都夫人眼神镇定,未有半点慌乱,显然是自认自身实力足可与老仆一战,即便不敌,也可稳稳拖到强援来助!(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偷师 负剑老仆身形飘然回转,双眼之中古井无波,似乎并不惊诧于酆都夫人的这惊艳一剑。这看似平实无华的一剑,事实上却是极为不简单。酆都夫人手中那柄软剑,本是藏于腰间,以真气控制,软剑自腰间弹入酆都夫人的手中。 接剑的时机极有讲究,若是差了半步,莫说是想要挡下背剑老仆的这一剑,便是连剑恐怕都拿不下。在远处的草狗看来,这酆都夫人接剑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似乎早已在负剑老仆出手之前就已全然将老仆的剑路算清楚。草狗心生讶异,若论这世上对背剑老仆剑势剑招的了解,这世上除了背剑老仆自己以外,便就属他草狗为第一人了。可草狗扪心自问,若是将自己换了酆都夫人,不说是硬接下背剑老仆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一剑,便就是全身闪退的把握都不足六成。 草狗抬了抬眉头,举头看了眼天上月色,口中喃喃一句:“烈风飞雪,也该来了吧?” 软剑刺出,看似只与背剑老仆手中龙游剑一触即分,实则两剑瞬间相击十七下,酆都夫人因气力不及背剑老仆绵长而在最后一击时,控制不住剑身而退走。然而酆都夫人恰一止住身形,却是出其不意的不进反退,猛然提剑而上,瞬间朝背剑老仆刺出二十余下。 龙游剑由于本身打造技术的缘由,龙啸声不绝于耳,很是威武,使闻其声者不觉胆寒。而酆都夫人手上那把软剑却似乎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构造,然而此刻由酆都夫人舞起来,却是不停的发出特有的响声,就好像潮水涨退般起伏,又像是夏雨打在梧桐叶上,时大时细。 老仆佝偻的身躯倏进忽退,每一退都是对方剑光暴涨之时,进则剑起剑落,发出阵阵狂劲,无孔不入地侵进酆都夫人所使的剑招剑影里。 草狗静,背剑老仆动,这正是他们的战略。 草狗立于远处,以他阅尽听天塔四千剑卷剑谱的见识,辨认酆都夫人的剑法,以传音之法在一旁策应背剑老仆,只求速战速决,一剑功成。然而,过了许久,草狗都是没能辨认出那酆都夫人的剑法渊源。 草狗眉头愈皱愈深。 一时之间,场面上虽然看上去乃是背剑老仆全面压制着酆都夫人,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即便是没有强援前来策应酆都夫人,酆都夫人也凭着那诡异莫测的剑法托住背剑老仆。这倒并不是说是酆都夫人的武功比起背剑老仆来已是不遑多让,只不过是背剑老仆得了草狗的命令,一心得要活捉酆都夫人,又要遮掩身份,行事从速,故而投鼠忌器,每次出手都留有几分余力。而酆都夫人则是已然使劲浑身解数,凭借着自己的这套玄妙剑法,一心想要拖住背剑老仆,想要等到强援赶来。 “难道真是修罗剑法?”草狗自一开始便就隐隐看出这酆都夫人身上扩散而出的这股气势很有些修罗剑意的味道,跟那修罗剑古柯身上的剑意竟是如出一撤,草狗先是怀疑,然而又过片刻,酆都夫人终于使出一式草狗略微有些熟悉的剑招。草狗紧皱的眉头更深,终于确定道。“当真是修罗剑法!” 修罗剑法出自酆都不假,酆都夫人又是酆都府的要人,得修此门玄奥剑法自是清理之中的事情。然而据传这修罗剑法乃是集杀伐断情之大成剑法,修炼之途极为坎坷,想要修炼此门剑法至于大成,不仅是要手持三尺青锋,杀人无数,更是要修炼剑法之人断情灭性,当真是立地成魔,化身修罗真身。 修罗剑法与草狗颇有缘分,早在数年之前,草狗还跟在西凉王府做一名家丁之时,便就在修罗剑古柯行刺西凉王之日亲眼见识过这一套诡异杀伐的剑法,然而古柯这等剑道大家,每一剑出都是化繁为简,以草狗当时的悟性与见识,当然是不太可能看出太多门道,即便是到今天,草狗凭着回忆也无法揉捏出几招完整的修罗剑,倒是那一天草狗不经意间扫了修罗剑最后两式的剑谱一眼,到得此时此刻倒是已经推衍出了几式剑招变化。西凉王府藏剑卷四千,其中却是没有收罗到这门威力无穷的修罗剑法,仅是只存着最后两式,草狗眉头一松,心中有了新的计较。 草狗长笑道:“老师!莫要心急,好好向酆都夫人请教一番这玄之又玄的上乘剑法。”草狗的声音自然还是在百步之外响起,众人的目光循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而酆都夫人黛眉一促,冷冷朝草狗望去一眼,然而还没等酆都夫人再有其他动作,背剑老仆便就已经一剑刺了过去。 此刻草狗凝神紧紧盯着酆都夫人手中软剑,着意琢磨着这一路修罗剑法的走势变化。 草狗的意图,自然是想要背剑老仆逼着酆都夫人将压箱底本领尽数使出,最好将一整套修罗剑法都使将出来才好。 酆都夫人的功力远逊于背剑老仆,哪怕是借着修罗剑法的精妙也是难以对抗负剑老仆。更何况跟在草狗身边的这位负剑老仆,当年亦是卓立于剑道之巅的大宗师,哪怕是当年面对修罗剑法大成者古柯也能拼一个平分秋色。如今对上酆都夫人这般后辈更是游刃有余,若是不急于生擒酆都夫人,而是闲意逼迫酆都夫人出尽剑招,对于负剑老仆而言自然是轻松之极的事情。 负剑老仆翩然旋剑,反映着天上明月的满空碎点,倏地消失。 围观的众人,不论敌我,心中声大感可惜,龙游剑的光点,比之任何最壮丽的烟花,更好看上千信万倍。场中越踪,习远声和封羽三人的乱斗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三人如胶似漆,一时之间竟是难以分出胜负。然而众人此刻却是再无心去看他们三人的争斗,相较之下,远处台上那背剑老仆与酆都夫人的剑斗实在是要精彩玄妙了太多。 酆都夫人又退数步,有些诧异,诧异这负剑老仆为何会慢下攻势,诧异着远处那神秘少爷究竟是何来头,是何居心,是何打算,此刻又是何图谋。可这一切的一切,向来神机妙算,料敌于前的酆都夫人却是半点猜不透。 负剑老翁低头望向由腹下的手腕处斜伸上来,名震天下的龙游剑,晶莹的剑身正反.映着天上的圆月,借剑观月。 酆都夫人表面看去冷静得若崇山峻谷,其实心中的震骇,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原来刚才背剑老仆收剑的刹那,刚好同酆都夫人旧力刚消,新力未生的刹那空隙,使她欲攻不能,酆都夫人唯有守在原处,不敢冒进。 背剑老仆不愧是一代老江湖,仅仅只是略施技艺,便就在气势和心理上猛挫了对方一番,其中的智能意境,尤为高绝。 亦只有他神乎其技的剑法,才能造出这种奇迹的战况。 剑芒再起。 一团强光从负剑老仆怀中暴起,化作长虹,直击酆都夫人。酆都夫人感到剑意全都归于他,就像背剑老仆本身已经不再存在那样,如此人剑合一的高深境界,气势早已被夺的酆都夫人,如何受得了。 酆都夫人几乎就要咬碎一口银牙,酆都夫人低喝一声,软剑弹开,闪电般向剑锋点去,同时身体像片枯叶般往后飞退。只这一剑的玄妙便是以草狗的见识与悟性也都不由的暗自乍舌,此一剑出,已是修罗剑法中防御剑招的最后手段了。负剑老仆轻描淡写的化解酆都夫人的这一招剑势,像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头望向酆都夫人,难得在对阵之时露出一丝微笑道:“继续!” 显然,酆都夫人的这一手剑法也引起了负剑老仆的兴趣来,此时此刻,依着负剑老仆的修为以及在剑道之上的成就,岂能还看不出这酆都夫人使得正是当年古柯的成名剑法修罗剑?显然,此刻负剑老仆不仅是想让草狗将这一套便是连听天塔都未搜罗齐全的修罗剑法琢磨透彻,便是老仆自己也想好好研究一番。 此时此刻,酆都夫人总算是看出了草狗的意图,可此刻她却是毫无应对办法,负剑老仆的实力之强悍,便是整个酆都府,怕也只有魔侯九大人才能稳稳压过他一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酆都夫人平日里的那些个神机妙算,此刻使出来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更何况,此刻外面还有一个同样工于心计的草狗在算计着。若是酆都夫人在如此负隅顽抗下去,想来不出片刻,这一整套修罗剑法便就要被这不亚于名剑谱七剑子的剑道宗师,负剑老仆参透去一大半。而若是酆都夫人并不全力防御,相信很快便会被负剑老仆生擒而去,届时严刑拷打,修罗剑法一样不保!最让酆都夫人憋屈的是,竟是到现在,她都未能猜到这一老一少两个贼子到底是何来头! 酆都夫人心念急转,当下再次咬紧牙关,只想着坚持到酆都府与花派的强援赶来,便可惊退强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来日将这两名贼子的身份查探清楚,大不了求魔侯大人亲自出马,非要讨回今日之屈辱。一年至此,酆都妇人面色决然,提剑再次朝负剑老仆猛攻而去! 负剑老仆嘿然道:“好!且让老夫领教夫人高明。” 负剑老仆向身后,藏在人群之中的草狗打了个手号,示意一切妥当。 老仆手中轻握龙游剑,过了一会,他竟是气定神闲的还剑入鞘内,于酆都夫人三丈处立定。 同一时刻,酆都妇人又轻喝一声,登时把场上众人疑惑的噪杂声音盖过,跟着运腕一振,手中软剑化做一连串的寒芒,在身前两丈的空间狂飞乱舞,一静一动,双脚一步一步向负剑老仆推进。服毒妇人借着场上众人的疑惑声,乘势以雷霆万钧的姿态,发动攻击。 两丈距离在眨眼间越过,软剑化出重重剑影,罩向负剑老仆身上的每一个要害。 软剑破风声,震动全场。 每一剑都贯满酆都妇人以柔克刚的惊人气功。 场上众人面色皆竟大变,似乎便就是打死他们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威势如此恐怖的剑法,惊叫的声音,吸冷气的声音,一片嘈杂。 草狗张口无声,心中百般计较着这一剑只间的万千变化。可惜太快了,要是再慢一些便就好了。草狗看着酆都夫人这一手威势惊人的剑招,竟是半点没有为负剑老仆感到担心,剑法虽妙,可老仆心中自有丘壑,这一剑的风采于草狗,于众人而言已是惊艳,可对背剑老仆来说,却仅仅不过是尚可而已! 一阵似乎微不可闻的低吟,在背剑老仆手中响起,连软剑强劲的破风声,亦不能掩盖。这是一声龙啸,但游龙剑没有出鞘,带着剑鞘在空中划出一声破空声响,游龙剑带鞘而出,竟是像蛟龙出海,大鹏展翅,先是一团光芒,光芒蓦然爆开,化作一天光雨,漫天遍地迎向刺来的矛影。 一连串声音响起,活像骤雨打在风铃上。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叮叮咚。 每一点光雨,硬碰上酆都夫人手上无数剑影的尖端。 剑尖点上剑尖。 酆都夫人轻喝连声,身形向左右闪电急移,每一变化,都带起满天剑影有如暴雨狂风般,由不同的角度袭向背剑老仆。 背剑老仆卓立原地不动,但无论酆都夫人怎样攻击,从他手上爆开激射的剑雨,总能点在剑影上,硬把酆都夫人剑势封挡。 酆都夫人难作寸进。 围观众人这才响起起大声喝采。 转瞬出剑三十三,草狗已然推衍出完整剑招有六。修罗剑剑法共有十七式,草狗这便就一把三分之一本剑谱藏在自己脑中了。 酆都夫人一边保持着强大的攻击,一边暗暗叫苦,依着她的功力和修罗剑法的特性,此刻只利攻坚,却是不利久战,如果自己始终被迫在这距离外,不出百招,当要力竭,只要稍露空隙,便被负剑老仆乘虚而入,主攻之势一失,将会处在挨打局面,心中一动,决定改变战略。 酆都夫人又是一声轻喝,软剑由真气灌注,直挺挺的大力横向一扫,负剑老仆大奇,这种硬扫最是损耗功力,酆都夫人必有后着。果然,酆都夫人嘴角一歪,竟是轻笑一声。 软剑伸直横扫时带起的劲风,把负剑老仆全身吹得猎猎作响,负剑老仆运剑一带,待要卸去软剑的重击,龙游剑拍上软剑,蓦感轻飘飘的毫不着力,眼前人形一闪,原来酆都夫人弃剑而去,另一道身形强袭上来。 酆都府的强援以至! 草狗挺直腰背,口中轻吹无音哨,天空中一抹雪影在云雾中穿梭。强援虽至,草狗依旧面不改色。 软剑当下坠地,扬起些微尘土,再有酆都夫人裙摆一扫,烟尘四起,待烟尘散尽,负剑老仆眼角感到一片黑云劈面撞来,龙游剑连忙出手,一撞上黑云,全身有如触电,便是功力强横如同负剑老仆者,亦是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黑云迅如轻烟,横撞而过。 这才看清楚这前来援助酆都夫人的乃是一名八尺大汉,双手舞动着一面那高达六尺,盾面满布尖刺的大铁盾,盾边四周银光闪闪,锋利之极,有如利斧。 这个巨大铁盾在那大汉手中轻如无物,有若毫无重量的黑烟乌云,可以从任何角度,以任何速度发动攻击,有时平推如轮,有时却似泰山压顶,招式绵绵,千变万化,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举重若轻 负剑老仆一连退了七步,并不是为了站稳阵脚,而是为了审时度势,把握局势。游龙剑再全力展开,阻挡着敌手水银泻地一般的攻击。 持盾大汉大喝一声,全力再击出几招,身形忽地后退,他似占尽了上风,却是突地退走。 众人大惑不解,不知大汉为何舍下奇袭才得的优势,只有明眼人才看出持盾大汉虽占上风却不能胜,这种打法最为耗力,所以趁仍可退走时退走,以免泥足深陷。 负剑老翁并不追击。原地站定。 这持盾大汉双眼微眯,嘴角轻动似乎是在通过特殊的暗号与酆都夫人沟通这什么。等酆都夫人将场上情况尽数告诉于那持盾大汉后,那大汉竟是眉头一皱,先是颇为错愕的看了一眼在不远处洒然站定的负剑老仆,而后又冷冷的朝藏于人群中的草狗望去一眼。草狗面无表情,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丝毫不清楚那持盾大汉与酆都夫人到底是在看谁。 持盾大汉,回过头,继续颇为警惕的盯着负剑老仆,显然尽管他在接到酆都夫人求救讯号,自巨舫上赶来之时,心中依然一再高算了这背剑老仆的实力。然而此刻听酆都夫人介绍,却是发现自己显然还是低估了这身形佝偻的老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就练此剑 持盾大汉退回己阵,心内一阵犹豫,不知要如何对敌。负剑老仆手上虽然只有一把剑,但他的剑势变化可柔可刚,可拙可巧,已经超越了长剑的限制。叫人感觉比枪林箭雨更加危险。 持盾大汉虽然声名不显,但光论武技却是远在酆都夫人之上,否则也不会被酆都夫人视为强援。 他以天下兵器为己用,光是铁盾之后暗藏的兵器便就有六七种之多,而另一边为他扛着兵刃的手下足有十七人之多。然而此刻他面对的负剑老仆却是以手中一剑演尽天下兵器的变化。 一个由博入简。 一个由简达博。 在无数次的战斗,持盾大汉都能迅速决定选用最佳的兵器,但这次面对可怕的负剑老仆,持盾大汉终于第一次犹豫起来。 只是这一丝犹豫才刚一涌上心头,持盾大汉心中忽然醒觉自己已经输了,背剑老仆专心一意,以剑制敌。自己却要在选取武器上,三心两意,甚至还不知道应要选取什么武器,以致气散神弛。持盾大汉在酆都府中武功已然极高,自认酆都府中除了魔侯大人与黑白二仆之外,在无人能与其一战。心性已是到了视天下英雄若无物的地步,却没想到恰一出酆都府便遇上如此强敌,一往无前的锐气立刻受挫。若是今日他与酆都夫人联手都无法将背剑老仆打败甚至击杀的话,他的心境必定受损,除非遇到什么天大的机缘,否则他的武功境界便再难有精进。 负剑老仆斜眼看了持盾大汉一眼,此刻大汉的状态却是被负剑老仆一览无遗。负剑老仆轻轻叹息,一抹可惜的神色在老仆面上闪现而过。从这持盾大汉气机上来看,已是隐隐有了几丝问鼎意境,可惜今日一战之后,功力怕是要一日退步千里,说不定一夜之间连道玄境都要保不住。龙虎力,金刚体,道玄意。道玄一境最是看重心境,所谓问鼎便是武道心境已然问鼎,到了大圆满境界。此刻持盾大汉心境出现了破绽,若是不即刻修补,不啻与被人废了武功,终身只能在金刚以上,道玄以下的境界摸爬滚打了。 双方对峙片刻,酆都夫人似也觉察到了持盾大汉的不妥,当下轻声在大汉耳边说道:“来者身份不明,来意不知,当下吾等只需竭力退敌,日后之事等禀报魔侯大人后再从长计议。” 持盾大汉闻言一怔,晃过神来,面色凝重,不发一语,只是缓缓点了点头。当下持盾大汉将铁盾往地上一掷,狠狠砸在地上。之前心中的阴霾似乎一扫而净,大汉仰头大笑。 “再下酆都府,罗凉!”说话间,一对拳套被他戴在手上。 笑声一止,罗凉又淡淡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虽不知老前辈高姓大名,想来老前辈也不愿向我等透露,不如先让我送老前辈上路,老前辈不用怕,旅途上自有跟在你身边的那位小兄弟一齐陪伴,保证不会寂寞。”只一瞬,自称罗凉的大汉换了一个人一般,笑里藏刀,刻毒无伦。 背剑老仆眯眼看着罗凉缓缓接近,嘴角牵出苦笑,他万般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会以此等自欺欺人的方法来消弭自己心中心境的不足,却是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效过。背剑老仆如罗凉一般,当年也是因为一件憾事故而使得自己的心境不得圆满,故而武功境界才会一退再退,当年自问是伸手可触天象,到得如今却是吃着当年的老本,勉励将自己的实力维持问鼎七品以上,长此以往,意气消磨,武道境界只会越来越低,此刻背剑老仆面色露出一丝凄苦,然而心里却是惊涛骇浪,这罗凉自欺欺人的办法,当真有用么? 罗凉见了背剑老仆面上的苦笑,不由得心中大快,暗想原来你也会害怕吗?罗凉故意放慢脚步,蓄意增加背剑老仆死亡前的压力,达到从精神上折磨他的目的。 酆都夫人俏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之前还万夫莫当的老剑子,此刻却是怎么了?为何会露出如此神情? 罗凉每一步似乎如擂鼓般敲在负剑老仆心头,罗凉一步走,气势便涨上三分,而负剑老仆的气机却是越加孱弱,由一开始的奔腾若江潮到此刻积弱如溪涧,且罗凉一步进,背剑老仆便一步退。然而罗凉的步子远大于负剑老仆,故而两人距离愈来愈近。草狗神色中也是闪过一丝不解,背剑老仆作为刀枪剑匕四常侍明面上的第一人,武功境界足可跻身当世第一人,则会被那武道品秩刚入问鼎的持盾大汉压制住气势? 六尺、五尺、四尺……背剑老仆右手在背后握上名震天下,被誉为江湖第一剑的“游龙剑”的剑把。 罗凉终于出手。 著名的一对毒手如鹰爪张开,在窄小的空间向负剑老仆头颅抓去。 一举毙敌。 他发现被负剑老仆眼中有一种非常怪异的神色。 那不是自悲,不是恐惧。 而是怜悯。 罗凉大感不妥。 然而双爪如出鞘利刃,离弦之箭,已发难收。 就在这刻。 一阵啸声轻响。 被罗凉逼退,立于墙角的背剑老仆被一团银芒遮盖。银芒迅速爆开,破屋内满是光点。 酆都夫人失声惊呼。 事出突然,罗凉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不退反进,一双手化作万千爪影,强攻入背剑老仆游龙剑舞出的光点里去。 一个是事出突然,一个是蓄势待发,相差何止千里。 一连串匹啪之声,在台上响起,站的最近酆都夫人耳鼓生痛,推想是罗凉以惊人的气劲,格挡上背剑老仆的游龙剑时,发出的声音。 酆都夫人对罗凉无限佩服,她适才对上背剑老仆时,连他的游龙剑是怎么模样、指向何处也不知道,遑论要凭空手挡剑。兼且罗凉最擅铁盾,双爪虽有绝艺,仍以盾为首本功夫。他的盾被弃置在后面,看来一时间不能取出。 她想插手援助,又是无从入手,这时她刚在罗凉背后,只见在满天眩目的光点剑雨里,罗凉有似毫无实质的轻烟,在一个极为狭小空间以鬼魅般的速度移动,闪躲着背剑老仆滔天巨浪式的进攻。 酆都夫人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水云空”。也突然明白了过来,对手倒底是何方神圣。她之前还在疑惑,到底是什么门派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与手笔,竟是派出这样一名实力强横至变态的老剑子公然与酆都府叫板,来人竟然是西凉王府!这个背剑老仆身份赫然便是袖里青龙的剑侍,那那个少年呢?是鹰犬?不对,他比鹰犬要年轻太多,也不像妖魅如女子的狐犬。是了!定是那西凉三地上风头正劲,烨一剑的结义兄弟,狼犬! 青龙已从袖里出,这迷城汤谷自然水云空 胜负立决。 血光溅现。 罗凉带着一蓬血光,暴退向后。 龙游剑寒芒暴涨,以奔雷逐电的速度,激射而来。 不知罗凉能否在老剑子施展最厉害杀着前,趁那一丝空隙逃遁。酆都夫人心中正想着,罗凉已退到她身边。 酆都夫人眼前尽是光芒闪耀,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她想逃走。 罗凉败了。 恰在这时越踪终于甩脱习远声,冲到了酆都夫人身边。另一个意念在他脑海里升起,他一定要阻下负剑老仆一小片刻,好让酆都夫人逃走。 这意念才掠过心头,酆都夫人无情的掌,已拍在越踪背上,一股阴柔的大力,使越踪身不由主,箭一样地以血肉之躯,硬朝负剑老仆刺来的剑芒迎去。 酆都夫人这一掌把越踪推向负剑老仆游龙剑最锋锐的攻击点,使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也使越踪胸腔内那颗火热的心被无情的绞碎。 酆都夫人就是这样一个人。 草狗面上露出一个很夸张的惋惜神色,他早料到越踪终有一天会有如此下场,却没想到这一天居然会来的如此之快。 一到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利用别人的生命为自己争取片刻的残喘,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就在越踪的念头电光火石般掠过心间时,他撞入了龙游剑化开的剑雨里。蓦然呼吸不畅,像有千斤大石压在心头,全身有若刀割,剑锋的寒气使她像浸进万年寒冰里一样,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不杀!”草狗的声音又在百步之外响起来!由爱生恨,有多爱就有多恨!在草狗眼中,这群江湖草莽私下勾结,端的是为祸人间,不如挑起两派纷争,让酆都府与花派两虎相斗,西凉王府在后面渔翁得利的好!草狗的声音才想起,酆都夫人眼中怨毒的冰冷几乎就要浓郁的滴出水来,草狗的用意凭她的心机自然是一眼就能够猜透,可偏偏她那一掌击出就再没了回旋的余地,以酆都夫人原本的打算,她这一掌击出,越踪身死乃是既定之局,这笔账日后自然是顺水推舟甩落到西凉王府头上。却没想这狼犬城府竟是深的岳三真传,转眼间便就做出如此决断!若是此一刻,越踪不死,花派与酆都府的梁子可就算是结下了!此刻酆都夫人紧咬银牙,无计可施,只期望那老剑子收手不及,错杀了越踪才好! 光点散去。 负剑老仆站在三尺外。 酆都夫人那一掌刚猛之极,越踪冲势不减,一下子撞入负剑老仆身前。 负剑老仆的身子奇异地左右迅速侧转数次,酆都夫人附在越踪身上的掌力全被化去,越踪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否则单是酆都夫人的掌力已可令他吐血身亡。 负剑老仆跟着身子腾空而起,左手抓着越踪往地上一丢,向酆都夫人追去。罗凉此刻已然再次举起来那面巨大铁盾,挡在了负剑老仆身前。 罗凉只觉身前身后,尽是老仆手中长剑在空间迅速移动所引起的啸声,四周满是剑雨。他的左右两侧和背后,都给寒剑割体。 这时酆都夫人借着越踪的一挡,缓过一口气来,身形刚退出台外。 转头却见负剑老仆只一招便就挑翻了巨盾在手的罗凉,迅速朝自己这边赶来。 负剑老仆的前冲动作,远快于向后急退的酆都夫人。 酆都夫人刚离开台上,老仆的长剑离开酆都夫人只有三尺。 寒芒暴涨,向屋外的酆都夫人激射过去。 突然!酆都夫人面上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这时负剑老仆刚好掠于长空之中。 明月当空。 月色下酆都夫人的面容倍觉诡秘。 游龙剑全力击出。 酆都夫人双手一振,像魔法变幻般,另一把软剑掣在手中,生出无数剑影。剑尖颤动间,斜标向负剑老仆的面门。 负剑老仆晃动长剑只觉,两股庞大压力从左右迫来。 还有援兵,这便是酆都夫人回身拼命的原因。左边来的是一名黑衣老者,右边是一名劲装刺客。 负剑老仆闷哼一声,也不见如何动作,手中龙游剑却是化出千道寒芒,万点光雨,一时天地间尽是剑锋和激动的气旋,啸啸生风。一连串密集的长剑交击声,同时响起,酆都夫人跄踉倒退,手中两把软剑俱是断为两截,负剑老仆刺出的每一剑内含劲气,略微伤了酆都夫人的经脉,此刻酆都夫人内伤远比外伤严重,使她发挥不出平日的四成功夫。 左边持拐的黑衣老者打着转倒跌开去,每一转都撒出鲜血,胸前纵横交错至少十道以上深可见骨的血痕,手中仍紧握一对铁拐。 右边一人惨嚎一声,向后暴退,剩下一只连着手腕的断手,手指还紧抓着十支锋利的水刺。 酆都夫人三人一败涂地。 光点散去,负剑老仆持剑立在门前,面容肃穆,前额一道淡淡血痕,显然是酆都夫人软剑留下的痕迹。背剑老仆轻轻摸了摸额前血痕,虽是极淡却也足以叫酆都夫人自傲,负剑老仆自三十岁之后,竟是再未流过半滴鲜血,今日这道血痕也算是近四十年来首次挂彩。 酆都夫人连退十步,站定身形。 右边断手刺客一声不吭,以右手封闭断手穴道,一派硬汉本色。 左边黑衣老者以拐拄地,胸前不断起伏,襟前血渍迅速扩大。 四周一阵悉索声响,身穿黑衣的武士从四方八面出现,手中提着各式各样兵器,一副打硬仗的样子,分布在酆都夫人等人背后,竟达七十多人。 观其精神气度,全是万中挑一的精英。 这是一股庞大的力量。酆都府尽起精锐,这酆都夫人的重要彰显无遗。 酆都夫人面容苍白,嘿然道:“袖里青龙名不虚传,晚辈佩服。” 负剑老仆一言不发,直直上前。酆都夫人把心一横,一众精锐尽数朝负剑老仆冲去。然而酆都夫人的心念刺客却是放在了草狗身上。按照着他的算计若是她能够一举擒下那西凉王府的贵胄狼犬,这负剑老仆一身本事再是如何了得也要投鼠忌器,届时她想要挟持狼犬全身而退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却没想,酆都夫人下一秒所见情景竟是叫她不由得想要狠狠吐出几口血来! 只闻一声长鸣嘶啸,一抹雪影自上而下俯冲而来,草狗伸手,只见那雪影猛地一个滑翔,复而升空,此刻众人才看清那道雪影竟是一头巨大的雪鹰。那雪硬扑腾开双翅足有半丈大小,此刻草狗抓着一只鹰爪,雪鹰竟是带着草狗腾空而起。草狗乘着烈风怒雪高高在上,嘴角挂着一丝淡不可见的笑意,似乎酆都夫人的种种算计,都瞒不过草狗一般。 负剑老仆猛然近身,鬼魅一般的身形竟然视酆都府一众精英高手如无物,长剑所向,直指酆都夫人。酆都夫人一咬牙,手中断剑翩然流转,几式压箱底的剑招终于再无保留的使将出来,草狗看着这几式剑招出尽,眼中爆闪出无尽光华,这一套修罗剑法,几乎已是齐全了。 酆都夫人竭力使出最后几式修罗剑法,自以为杀退了负剑老仆后,正要逃走。一声苍凉古朴的嗓音在头上响起:“夫人,这是要往那里走?” 酆都夫人骇然上望,入目尽是漫天剑雨,身疲力累下,背后一点刺痛,知道对方是以绝世剑法刺中自己穴道时,终于身子一软,昏倒过去。 负剑老仆一手挟住酆都夫人,另一只手握住龙游剑,剑意奔腾,一道青龙剑气奔游而出,只一道剑气便就将那好不容易脱身赶来的酆都府精锐给逼退了回去。三人一鹰瞬息消失在天际。 而另一边,封雪早在负剑老仆出手对付酆都夫人的时候就暗觉大事不妙,等封羽恰一脱战而出,便就悄无声息的拉了封羽灰溜溜的跑了。 回忆戛然而止,卓立在船头的花孤城终于睁开双眼,入目便是苏伊柔情似水的笑意,模样竟是与那被负剑老仆揭去面纱的酆都夫人如出一撤。花孤城轻身坐到苏伊身边,双手将苏伊环起,面上带着笑意,口中喃喃一句。 “那便就从这修罗剑法学起吧!”(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谁的剑 苏伊只觉像梦一样,她以前便就知道花孤城的身份很不寻常,他所在的家族也极不平凡,可叫她万万想不到的是,花孤城这个名字在这座城市究竟代表了怎样的一份权势。 上一次来到这个古朴的宅子里,苏伊见到了花孤城那个看上去又慈祥又开明甚至非常好说话的父亲,可这一次,花孤城的父亲似乎出了远门,换来了无数自称“属下,小的”的人来伺候她的起居。而于此同时这个宅子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极为肃穆的气氛,给人以一种随时都有大事发生的压抑感。 苏伊坐在厅堂之中,几个穿着织锦短褂,低眉顺眼的少女,低着头,垂着手,肃立在苏伊身旁,用眼角偷偷膘着她,目光中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苏伊并不了解她们的心情,但隐隐中她只觉的在忽然间,好些事都已经改变了,就好像檐下的燕雀已飞上云端变成了凤凰一般。 这变化简直就好像在做梦一样,她甚至还未清醒,就已变得高高在上了。周围的人开始对自己恭敬,开始叫自己小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喜欢她的那个男子叫做花孤城。 仿佛就为了证明这不是梦,苏伊慢慢的伸出手,去端桌上的茶杯。 她手刚伸出,已有入替她将茶捧了上来。岂止是杯茶,她隐隐觉得自己无论要什么,只要开口,就立刻会有人送来,这不是梦,绝不是。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却宁愿这是一场梦,宁愿重回到梦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只要她与花孤城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在一起,把日子过成一段永恒,可现在,眼下的这一切都不是苏伊所期盼的。花孤城回到x市之后就把她安顿在这里,而他自己则没日没夜的在另一头练着剑。花孤城为之沉浸忙碌的这项事业,苏伊丝毫无法理解,就好像她到了这里之后,时空也跟着换了一般。可这一切为什么会让苏伊感觉这么熟悉,花孤城练剑,这些侍奉的仆从,还有她的心情,一切都是这么理所当然,苏伊心想自己应该感觉错愕,不理解,可她一点都没有错愕,也没有一点不理解。就好像这些事情以前就在她的生命中发生过一样。苏伊从一名少女手中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气味好极了的茶水,黛眉轻蹙,真的是梦吗? 她放下茶杯,想要去看看那个正在埋头练剑的人儿。 暮春三月,江南的春雨总是选人的,春雨是那么轻柔,就像是烟雾一样。绿油油的草地,在春雨中看来,柔软得又像是情人的头发。 苏伊一只手挽着满头长发,只手提着鞋子‘赤着脚,在绿草上跑着。雨丝已打湿了她的头发,春草刺得她脚底又疼又瘁,她都不在乎。 因为她就要去会见她的情人了,只要能见到他,倒在他怀里她什么都不在乎。 那才是梦,比梦更美丽的梦。只要想到那种甜蜜的温馨,她的人就似已醉了。 花孤城手上提着一把极为好看的剑,剑身修长,自剑柄开始每一根线条都流畅极了,也舒展极了,更加没有一丝刻意设计的痕迹,就好似宛若天成一般,花孤城脚踏着很诡异的步子,长剑被他舞成漫天的碎光,碎光又互相交织,化作一面光墙,随着时间的推移,光墙一面面的多了起来,团团将花孤城围起来,密不透风。 旁人再也看不清花孤城手中的剑在哪里,又要刺向哪里,护卫在一旁的孤城派弟子几乎就要惊诧的叫出声来,他们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精妙的剑法,也不记得孤城派中传承有如此精妙的一套剑法,那花孤城是从哪里学来的呢?如果要问花孤城,恐怕连他自己也回答不出来吧!因为他不能告诉别人,他生下来就会这么一套精妙的剑法,这个说法实在是太荒唐了,可无可奈何的是,他就是一生下来就会这么一套精妙的剑法。不止是这一套修罗剑法,他的脑子里此刻还能想起四千多卷的武学典籍,一词一句,丝毫不漏的刻在他的心里。 灰布师叔祖在路口看到了往花孤城练剑的地方缓缓跑去的苏伊,他面无表情,眼神中却是露出几分柔和。倒不是因为灰布师叔祖内心慈祥,只是在杀伐冷酷的孤城派,这样的情意绵绵实在是太稀缺了,偶尔能见到,便足够打动灰布师叔祖心上那块最柔软的地方。 灰布师叔祖轻轻跟上去,苏伊远远的站在一边,并没有去打搅练剑中的花孤城。灰布师叔祖在苏伊身边站定。苏伊抬起头朝这个看上去年纪已然非常大的长辈微微一笑。 “老祖宗好。”这是第一次面见灰布师叔祖时,花孤城教苏伊如此称呼灰布师叔祖的。灰布师叔祖听了苏伊轻轻柔柔的声音,点点头,极为难得的露出一点笑意。 “在这里住的习惯吗?”灰布师叔祖询问道。 “很好的。”苏伊住的其实并不习惯,她并不喜欢那种众星拱月的生活方式,可她并不想拂了孤城派的一片好意。苏伊眨了眨眼睛,远远望着一心一意浸淫于剑道中的花孤城,问道。“花花这是在做什么?” “他在练剑。”灰布师叔祖并不觉得苏伊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毕竟这个年代的人已经很难理解武功与剑术存在的意义了。 “像武侠电影里的人那样?”苏伊果然有些不理解。 “对!”灰布师叔祖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尽力想要解释的生动形象。于是灰布师叔祖在说完一句对之后,又加了一句。“就像你知道的西门吹雪,叶孤城一样。花孤城现在也在练着一门很厉害的剑术,他也会成为一个很伟大的剑客。” 苏伊不再说话,她无法理解成为一个伟大的剑客的意义,可她没有怀疑灰布师叔祖的话,她是那样相信花孤城的能力,只要她的花孤城用心去做一件事情,一定是可以做好的吧! 花孤城的剑势越来越快,长剑破空声也越来越猛烈。灰布师叔祖深吸一口气,便是以他的见识,也不得赞叹一声好精妙的剑法。然而站在一旁的苏伊虽然完全看不懂花孤城出剑的套路,然而在她的眼里,这一面面光墙背后,花孤城每一个起承转合的动作都定格了起来,转化成一幅幅定格的图案。苏伊不明白这些图案到底有什么意义。可若是苏伊把她看到的这些图案一幅幅画下来给灰布师叔祖看的话,灰布师叔祖一定会震惊的无以复加,因为这简简单单的几幅图案正是花孤城这套修罗剑中修炼的不对劲的地方,亦或者是修罗剑的弱点所在,只要有苏伊所见的这几副图案在手,一招半式就能将花孤城这套外人看来精妙绝伦的剑法给破去。 灰布师叔祖眼神灼灼,布袍长袖一甩,身形一闪,飘然跃入场内。花孤城见灰布师叔祖长身而来,心领神会,当下长剑一转,朝灰布师叔祖猛攻而去。初时二人招式相同,尽是以孤城派的武功对敌,诸般变化均是了然于胸,越打越快,意到即收,未沾先止,可说是熟极而流。然而过了十余招之后,灰布师叔祖先是暴退十余步,而后转身道了一句:“用剑!” 花孤城点点头,提剑上前,光华流转中,两道人影复合到一处,站在场外观战的苏伊眼神中散出精光,她似乎见到了好些曾经熟悉的东西。 …… 夜已渐深,月已将圆。 尽管是不同的地方,却是同样的明月,尽管是不同的人,但有时也会有同样的心情。 月下有江水流动,江上有一叶扁舟。 舟头有一炉火,一壶酒,一个邋遢的老头儿和一个小和尚。 老头左手拿着一根木棍,右手握着一把刀──五尺长的木棍,七寸长的刀。 邋遢老头儿正在用这把刀,慢慢的削著这根木棍。刀锋极快,但他的刀极稳定。无论谁都看不出像这么样一个衰老的人,会有这么样一双稳定的手。 小和尚面无表情的双手握着一根铁棍在划着船,只有他才知道这老头要把这根木棍削成什么。 他想把这根木棍削成一柄剑! 小和尚手上拿着的铁棍叫做冬雷,削着木棍的老头儿正是雪山顶上的一剑仙,一剑仙终于走出了大雪山。这个世界上,能让一剑仙出山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拥有前世全部记忆之后的花孤城,而另外一个就是此刻坐在他对面,握着冬雷竿的小和尚。小和尚愣愣望着一剑仙削着木棍,等着一剑仙展示一下那天下最伟大的剑术。木棍渐渐被削成形了,果然是剑的形状。 小和尚正是善流,他追逐这帝释剑的流光一路跑到昆仑,爬上雪山顶,见到了正在用冬雷竿拍打着雪球的一剑仙。 小和尚问一剑仙在做什么。 一剑仙似乎认识善流很多年一般,淡淡道:“我终于赢了空相。” 小和尚自然不会相信,道:“禅师心无执念,如何会与你比试,不与你比试,你如何赢他?” 一剑仙摇头道:“你不懂空相,他是一个极爱比试的人,正是因为心中有着那股子执念,所以心境一直无法圆满,迟迟无法踏入那天象境界,故而才会输给我。” 小和尚仔细想想,似乎觉得一剑仙说的很有道理,而后又追问道:“那你又有什么本事,能够赢了禅师呢?” 一剑仙傲然道:“这世上最伟大的剑术。” 善流眨了眨眼睛。 一剑仙右手一扬,七寸长的刀子顺势被丢入江水中去。 五尺长的木棍,被削成了一柄三尺七寸长的剑,有剑锷,也有剑锋。 一剑仙轻抚着剑锋,炉火闪动在他脸上,他脸上带著种奇怪的表情。 谁也看不出那是兴奋?是悲伤?还是感慨?可是如果你看到他的眼睛,你就会看出他只不过是在怀念。 怀念以往那一段充满了欢乐舆奋,也充满了痛苦悲伤的岁月。他握住剑柄,慢慢的站起来。 剑尖垂落著,他佝偻的身子,却突然挺直。他已完全站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变了。 这种变化,就像是一柄被装在破旧皮鞘中的利剑,名然被拔了出来,闪出了光芒。 他的人也一样。就在这一瞬间,他的人好像也发出了光。这种光芒便得他忽然变得有了生气,使他看来至少年轻了二十岁。 一个人怎么会因为手里有了柄木剑就完全改变? 这是不是因为他本来就是闪闪发光的人。 河水流动,轻舟在水上漂汤。 一剑仙轻轻看了善流一眼,善流是一个特别的人,善流不信一剑仙能够使出这世上最伟大的剑法,一剑仙就要带他来这里,向善流证明他能够。 一剑仙的人此刻像是钉子般钉在船头上,凝视著手里的剑锋,轻瓢瓢一剑刺了出去。剑是用桃木削成的,黯淡而笨拙。可是这一剑刺出,这柄剑也彷佛变了,变得有了光芒,有了生命。 一剑仙似乎已将他生命的力量,注入了这柄木剑里。 一剑轻飘飘刺出,本来毫无变化。可是变化忽然间就来了,来得就像是流水那么自然。一这柄剑在他手里,就像鲁班手里的斧,羲之手中的笔,不但有了生命,也有了灵气。 他轻描淡写,挥舞如意,一瞬间就已刺出了六剑。剑法本是轻灵流动的,就像是河水一样,可是这六剑刺出后,河水上却彷佛忽然有了杀气,天地间里彷佛有了杀气。 善流摸了摸光头,只觉空气之中尽是冷冽。一剑仙看着善流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微微一笑,当年就是为了这个光头,死了多少人? 第六剑刺出后,一剑仙所有的变化都似已穷尽,又像是流水已到尽头。 他的剑势也慢了下来,很慢。 虽然慢,却还是在变,忽然一剑挥出,不著边际,不成章法。但是这一剑却像是道子画龙点的晴,虽然空,却是所有转变的枢纽。 然后他就刺出了他的第七剑。 江面上的剑气和杀气都很重,宛如满天岛云密布。这一剑刺出,忽然间就将满天乌云都拨开了,现出了阳光。 然而却不是那种温暖和煦的阳光,而是流金铄石的列日,其红如血的夕阳。这一剑刺出,所有的变化才真的已到了穷尽,本已到了尽头的流水,现在就像是已完全枯竭。他的力也已将竭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剑尖忽然又起了奇异的震动。剑尖本来是斜斜指向炉火的,震动一起,炉火忽然熄灭! 剑锋虽然在震动,本来在动的,却忽然全都静止。绝对静止。就连一直在小河上不停摇汤的轻舟,也已完全静止。就连船下的流水,都彷佛也已停顿。 这一式剑终于就要刺出。 “啪”木剑突地点点碎落。这一式剑,没有尽头,没有终点。可一剑仙却停了下来,剑势虽停,剑意却不止,一路刺出。江面波澜不惊,不是剑意没有掀起半点波澜。这是这一抹剑意竟是让这江面死寂了下来,全然是一片死寂。 许久河水又复流动,轻舟又复漂汤。一剑仙却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满身大汗如雨,已湿透了衣裳。 他脸上带著奇怪之极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惊?是喜?还是恐惧! 一种人类对自己无法预知,也无法控制的力量,所生出的恐惧!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剑并不是他创出来的。根本没有人能创出这一剑,没有人能了解这一剑的变化的出现,就好像“死亡”本身一样,没有人能了解,没有人能预测。这种变化的力量,也没有人能控制。大地一片黑暗。他木立在黑暗中,整个人都好像在发抖,怕得发抖。 他为什么害怕? 是不是他知道就连自己都已无法控制这一剑? 还是他看到了善流的眼神。善流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迷惑,许久之后,善流终于开口:“这一剑,我曾经见过。” 一剑仙颓然坐下。 “你,见过。”一剑仙的语气不是反问,而是陈述,就好像再说,对呀,你见过的。话语间竟是颓败,无力,到得最后还是有一丝丝的不甘与恨呐! 善流双手合十,缓缓自船头站起来。 一剑仙复而坐下。 “你要走了?”一剑仙轻声问道。 “是的!”善流点点头,答道。 “要去哪里?”一剑仙追问了一句。 “不知道呢。”善流将冬雷竿交还到一剑仙手上。 “我本来以为你会说你要去你心所向往的地方。”一剑仙苦涩一笑。 善流眨了眨眼睛,很是好奇的说道:“心所向往的地方,那是哪里?” 一剑仙笑意更苦:“不知道啊!” 善流哦了一声,脚步踏出,竟是在江面上行走,远远离去。临走之际,不忘对一剑仙一笑道:“我刚刚却是见到了最伟大的剑法。” 一剑仙继续坐在船上,举起火炉上温热的酒壶,举起头来一饮而尽。 是啊,最伟大的剑法,可惜是别人的。(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打劫的 (接下来几章会交代一下桔梗的前世今生,以及他与花孤城的些许渊源。) 桔梗只觉自己依旧漂浮在水面上,灵魂时而沉重如铁快,时而轻飘飘的如同空气一般没有重量。他的视界随着他的灵魂一起在水中浮,沉,浮,沉。入目所见是光明,黑暗,光明,黑暗,入耳所闻是喧嚣,死寂,喧嚣,死寂…… 桔梗心里想着,这难道就是地狱?桔梗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死后可以上天堂,但如今他身处的这个“地狱”着实是有些待遇颇佳啊!桔梗之前觉得有些寒气逼人,可身子很快就暖了过来,自他右手边传来一阵阵热流。桔梗记得他的右手上握着的正是那个神秘木匣,他死死握着,就好像被激流卷走的人握住了一根稻草一般,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桔梗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只觉眼前有一片光明,他就如此循着光亮,秉持着对生命的渴望朝前游去,不遗余力的向前,向前,等他触碰到那片光亮的时候,他突地睁开眼,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另外一些个故事…… 这个地方天干地旱,似乎是很久没下雨了,连风都是热的,吹在人身上,火辣辣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烫感,不用提有多么难受了。山洼子里拴着一黑一白两匹马。这两匹马好像已经拴在这里很久了,此刻两匹牲口都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不时地打着噗噜,蹄子刨着地上的黄土,扬起片片灰沙。而它们的主人就窝在附近山洞里。一个趴着,一个躺着,挺高的个子,挺壮的身子骨儿,可是看上去就是那么没精打采的,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不自在、没有半点精气神。 趴着的一个,二十四五的年岁,黄脸,浓眉。脸是新刮的,青乎乎的颜色。他两只胳膊支着地,手托着下巴,嘴里荒腔走板地哼着小调。 躺着的那个,年岁看上去和前一个差不多,就是大也在一两岁之间。他长眉毛、瘦脸,鼻子挺高挺直,嘴老是闭着,很沉得住气的一副样子。满脸大胡子一直挂到胸前,身上的黄茧布褂敞着,露出结实的胸脯。 两个人像是一条道儿上的,一股子草莽味儿!地上铺着干草,两个人就睡在上面。 一旁放置着一只炉子,一个锅,锅里盛着没吃完的兔子肉,竹篓子里有几个破花碗,还有十来个裂了皮的馒头。瓦罐里盛的是清水。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放在地上的那几把家伙了一地飞刀,一口宝剑、一口斩马长刀! 那把斩马长刀端的是又大又长,比一般的斩马长刀都要大上数倍,此刻在太阳下被照得亮闪闪,反射出来的却都是寒光,杀气腾腾。 这地方,好像就是他们哥儿俩现时的家。 趴在地上的那个叫方浪,躺着的那个叫江明。前者江湖人称“断浪刀”,后者人称“水里白龙剑”。两人联手便是兵器谱上排名前十五的高手都曾杀过两个,但两人却一次都没有上过兵器谱,没有人知道原因,而知道原因的人此刻都死了。 哥儿俩天不怕地不怕,两年前在嘉兴犯了案,无意中闹到了金陵京城,为地方官连同京城派出来的大内杀手一路追了好几百里地,结果被困在这个地放。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月了! 白天不能动,只能夜里到城里买点吃的,身上的一点钱已花得精光了。可真应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句话了。都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人一穷,啥事可都能干得出来。两个人仗着一身本事,一连做了三四件案子,可油水都不多。不用说,大概是“生手”的关系。 “断浪刀”方浪一个骨碌由地上翻起来,小调也不哼了,一下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妈的!我可真是受不了啦!”方浪用力一脚,踢飞了一块石头:“这他娘的,哪是人受的!” 接着他转过来瞧着凡事都远比他沉着,而且一向以其马首是瞻的江明生气地道:“怎么回事,你好像很不在乎的样子?真不可琢磨。我可是受够了!” 江明不说话,还是他一个人在说:“你不走,我一个人走!” 地上的江明只用眼睛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方浪不禁怔了一下,赌气地套上靴子,又把一口斩马长刀插在了背上。江明仍然一动不动! “你是怎么回事?”方浪再问。 “没怎么回事!”江明淡定道。 “你到底走不走?”方浪又问。 “不走!”江明把话说得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 “好!”方浪冷笑着道:“那我一个人走!” 走到了洞口,他回过身来道:“我们在西凉再见面!” “你还到得了西凉么?”这一次说话的是江明。江明说着,缓缓地欠起身子来,伸出双手捋直了胸前的一把大胡子。他深邃的一双眸子,注视在这个浮躁的兄弟脸上,冷冷一笑,说:“如果想死,你就一个人出去!” “这话怎么说?”方浪显露出犹豫不安的样子。 江明身子向上一欠,打了个旋儿,只凭着一根手指头,就把整个身子支了起来!江明一边倒立着,一边冷笑道:“我问你,身上有多少钱?” “钱?”方浪两只手在小褂里摸索了一阵子。摸了半天,他掏出了一个小黄布口袋,解开了红毛绳的封口,在手心里倒了半天。 “他妈的!” 方浪使劲儿往地上一摔,“铮”的一声轻响,六枚铜钱全都嵌到了石头里! “就只六个铜钱,你还想走?” “怎么不能走?” 方浪那张黄脸上闪着怒容道:“大不了再干他一票!” “那你就更别想活着出江南了!” “你是说……” “铁手金戈两人,早就在等着我们了!” 江明冷笑着,又说道:“难到你忘了,要不是我出了老大教我的压箱底一剑,只怕你已经死在铁手手里了!” 提起了这码子事,方浪的黄脸可就变成了红脸。 “我就不信斗不过他们!” “一个铁手我们就斗不过!更何况再加上一个金戈。” 方浪怒瞧着自己这位把兄弟,一时无话可答! “人要有自知之明,所谓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 “这是什么话?”方浪道,“难道我们真得在这山洞里住一辈子?” “这里有什么不好?有吃有喝又凉快!” 方浪冷笑道:“你到底怎么打算呢,我知道你心里比我还烦,你只是不肯说出来罢了!” “你知道就好了!” 他伸手在地上拍了几下,示意这位结义兄弟坐下来。 方浪很不情愿地走过来。 “水里白龙剑”江明很温和地道:“在嘉兴杀了一个外戚,你以为只是个小罪?兄弟,那你可想错了!” 他又道:“我能确定,现在整个江南道,拘捕公文早已满天飞了,铁手谭五,金戈马六,这两人你以为是衙门里的寻常人吗?” “他不是嘉兴府的捕头吗?” “嘉兴府?嘉兴府岂能容得下他这种身手的人?” “那……” “实告诉你吧!他是大内来的高手!” “是大汉将军?” “大汉将军是洪武时候的称呼!”江明说,“本朝已不这么称呼了!” 方浪皱了一下眉,道:“怪不得那个老家伙这么厉害!唉……” 他叹息了一声,又道:“只是,我看得出来,铁手虽然赢了我,可是你我二人联手他还是不敌的!” “我们只不过略略胜他一筹罢了!可是他们还有一个金戈没有出手!”说到这里,江明叹了一口气,又道:“坏就坏在上一次跟他动手的时候,我现了真功夫。这么一来,他才知道我们不是寻常之辈,所以越加的放不过我们了!” “十几年苦心练功夫,好不容易等到老大肯放我们出来。满打算到中原露露面,成名立业;谁又会想到,连长城还没看见,就闯了这么一个大祸。都怪我不好,见那贼人强抢民女沉不住气,失手犯了命案,早知他是皇帝老爷的亲戚,我……”方浪本想说他若是早知那人是皇帝亲戚,打死他也不会动手杀人,可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说不出口,方浪扪心自问,就算他事先知道那人是皇帝的亲戚,依着他的脾性,一样会抽刀杀人,决计没有回旋的余地。方浪想到这里有些泄气,然后又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若是想杀出围捕,以我们两的本事不行,只能等老大来救,我们一路往北逃,看看老大能不能收到消息。”江明如此说道,可方浪的脸色却依旧阴晴不定,甚至有些泄气。 “老大失踪那么久,生死未卜。莫说是来救我们,他此刻是否尚在人世我们都不知道……” “他要是那么容易死,他就不配做我们老大了。”江明语气坚定。“只怕他人未死,心已死,不愿顾你我二人的死活。” “不!不会的!只要老大没死,他就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方浪眼中突地放光,打断江明道。 江明笑了笑:“我也这么想。”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方浪问道。 江明看了看就要落山的日头,突然嘿嘿笑道:“要往北走,自然是要弄点盘缠才好!” 方浪也龇牙一笑道:“我原以为你办法有多高明,原来心里跟我一样,也是这个念头!” “唉!”江明叹了口气道,“有啥法子,这叫人穷志短。这是最后一次,还是老规矩,不许杀人!” 方浪点头道:“我知道!” 江明正想说话,忽然怔了一下,身子趴下来,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听。 “来了一辆车!” 他身子灵巧地由地上跳起来,走向一边,匆匆地把那口宝剑扎在腰上。 “走!”他说,“这一趟买卖要是好!这里我们就用不着回来了!” 说时身子跃起来,三两下子已蹿出了眼前这片山洼子,方浪在他身后紧紧跟着。 两个人都已经跨上了马背。 眼前是条颠沛的荒道。 “断浪刀”方浪打量着眼前,道:“车在哪儿呀?” 江明的眼睛掠过了一排树毛子,远眺着弯曲的一条山道。 方浪顺着这个方向看去,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兄弟的耳听八方,眼观四路。 嘿,一辆双辕四马的黑色宽座大篷车,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奔驰过来…… 由于地上早已留下了挺深挺深的车轮印子,所以这辆车只需循着既定的轨迹前进就得了。这么大的车子,跑动起来,连一点点声音都没有! 看样子,眼前这条道,是他们必经之路。 “断浪刀”方浪顿时紧张地抽出刀来! 江明道:“除非对方先出手,我们不能先伤人!” 方浪点头道:“我知道,这一次找对码头了,来的是个阔家伙,这么漂亮的车,还很少见呢!” “麻烦也就在这里!” 江明冷冷笑着道:“越是有钱的人越棘手!” “这话怎讲?” 江明道:“很简单,车上岂能没有跟班保镖的!” 方浪一怔! 江明长叹一声,苦笑着道: “以前,我一心一意,向往江湖生涯,跟着你鬼混了这么多年,现在实在有点厌了……” 方浪又是一怔,道: “厌了?你不打算到中原去了?我们不是早说好了么?先去拜紫霄宗,再去天龙寺,怎么你现在就泄气了?” 江明脸上苦笑了笑,道: “有什么意思?就算成了名怎么样?只不过是两个孤鬼游魂。你我也都不是小孩子了,连个家都没有!我现在再想想老大,他一定也是因为这个才会一个人出走的。” 方浪一笑,道:“家?怎么,想娘儿们了?” 说话的时候,那辆车子来到了眼前。 江明一带马缰,胯下的马已拦在了路当中。 方浪的黑马也横过身子来,他手上的“斩马刀”,在夕晖之下闪耀出一道匹练般的白光。 这道白光,立刻使得来车有所惊觉! 双方尚离着六七丈的距离,那辆大车立刻停了下来。赶车的一共两个人,好像都是练家子。 车子刚一停下来,这两个人立刻一人一手抢起了两口钢刀!左右同时伸手,带住了牲口的嚼环。 黑、白两匹马已驮着江明、方浪两人飞马来至眼前! “怎么回事?”车子里传出一个很是年轻的声音,询问道。 右面那个车把式扯着喉咙嚷道:“公子,来了两人,看模样是想拦路打劫呀?” 江明一笑道:“阁下一点就透,你还真猜对了!” 两个车把式对看了一眼,那个又黑又壮的胖子大声骂道:“你他妈的!就凭你们两个……” 才说到这里,只见面前人影一闪! 黑胖子方看出对方之一向自己袭来,已然来不及防备,被这人一个大耳括子拍在脸上。 这一下子可真不轻! 黑胖子只觉得头上“轰”的一声,差一点给打闷了过去。 紧接着“吭”的一下子,脖子上又着了一刀背,登时一头扎下去,就窝在那里不动了。 另外一个车把式,是瘦长个头儿。 他看见同伴上来就叫人家给弄趴下了,心里既惊又怕,一抖手打出了一只梭子镖。 距离这么近,万万没有施展暗器的必要。 他这么做,可真是为自己惹上了麻烦。 镖刚一出手,就只见对方那个施刀的汉子一伸手,接镖,发镖像是一个极为熟络的公式一般。 那只手就那么转了一下,原镖退还! 瘦汉子惊叫一声,想跳开,却已不及,“噗”的一声,这一镖正好扎在了他左面肩窝里! 他又尖叫了一声,身子一退,“扑通”一声,坐在了道旁土堆上。 两个人一下来,连话都没说上,就让对方给摆平了。 动手的是“断浪刀”方浪。 他很得意地回头看了江明一眼,一上步,用手里的斩马刀一挑马车的帘子。 “哗啦”一下,翻了开来! 车里一共是四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一身锦袍的少年公子哥,他身上穿着一袭宝蓝色的锦缎长袍,发簪上结着一颗硕大的蓝宝石。公子哥长相如他的衣着一般锦绣,特别是一双眼睛光华流转,好生漂亮。面对强敌,他丝毫不显得慌张,手里摇着折扇,那双精芒四射的眸子,很快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下。在他身边坐着一名昏昏欲睡的老仆,那老仆捧着一把剑,装饰华贵,更吸引人的是这把剑上散发而出的那种浓烈的杀伐气息。最角落里盘膝坐着一名蒙面妇人,一动不动,双眼睁大看着方浪。而最前面则是一个黑衣汉子,这时已飞快地蹿了出来! “大胆!”黑衣汉子口中叱着,一伸手,直向方浪那只拿刀的手打了过去。 方浪当然不想被他击中,身子忙向外一闪! 黑衣人一击逼退方浪,并不往前追出,而是刷地由腰上掣出了一口霞光四射的软刀,紧紧守住了车门。 至于车厢内的那个体面公子哥,则兀自手摇折扇,丝毫也不显得慌张。 动手的那个黑衣人,身手较之那两个车把式要强得多! 方浪哈哈一笑,说道:“车上人听着,我们兄弟本来无心伤人,只不过是一时手头紧,想借两个钱花花,怎么样?话可是说清了,给不给在你,拿不拿可在我们!”(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背后有高人 车内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车前那个黑衣人已厉声叱道:“瞎了眼的东西,你们胆子不小!” 才说到这里,车内那个体面公子哥却是用扇子打了打黑衣人的肩膀,轻呵道:“你闪开!” 黑衣人转过身子,说道:“爷,您这是……” 那公子哥已跨身出车,那公子哥迈腿抬步之间,只要是明眼人一看便能知晓其技艺高明,乃是一实力不俗的练家子。 看到这里,骑在白马上的“水里白龙剑”江明单手一按马首,身子由马头上平蹿而起,轻巧地落到丈许远外。 他是担心自家兄弟方浪一时大意之下,吃了对方的亏。 事实上却是他多虑了。 那个衣衫华贵的公子哥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只见他一只手揣在怀里,摸索着拿出了一个扁扁的钱袋,打着一口纯正的西凉腔道:“听阁下口音也是来自西凉,既然是同乡,那要钱可就简单!” 公子哥打开钱袋,由里面拿出了两张钱票,展开来一笑,道:“五百两一张,这是西凉备格钱庄出的票子,在嘉兴也有分行,可到那里兑现。” 方浪听闻立时大喜,一掠身上前,伸手就要去接。 一旁的江明却是看出有蹊跷,叱道:“慢着,兄弟!” 方浪回头,疑惑问道:“怎么回事?” 江明一双深湛的眸子,注视着这年轻公子哥,哈哈笑道:“他还有下文没说完,听他还说些什么。” 年轻的体面公子哥一样呵呵大笑道:“这便就对了!” 公子哥嘴角微微带着不屑的神态,打量着当前的方浪,道:“如此就敢出来行走江湖,一听见钱就想拿,也不问这钱烫不烫手,看起来倒是你兄长比你老练得多!” 方浪一紧掌中斩马刀,喊道:“少他娘的废话,你还敢不给么?” 那公子哥也不着恼,只是冷冷地道:“千两银子在我不算什么,可在你们两个穷小子身上,可是一笔大财,嘉兴离金陵不算太远,可都是万岁爷脚下的地方,这两张票子我就给了你们,你们敢去拿么?” 方浪怔了一下,回头看着江明。 江明却是看出了一些门道,微微一笑道:“朋友你说得不错,一千两是个大数目,我们兄弟这一辈子还真没见过,刚才我这位弟兄也说过了,我们只是想借点钱当做盘缠。” 说到这里,他脸色微微一红。样子略显不自在地抱了一下拳,道:“兄弟二人只要朋友暂借纹银五十两,留下大名与府上住址,半年之内,必定奉还!” 公子哥闻言扬了扬眉头,再上下打量了江明几眼,点点头道:“这还像两句人话!五十两不过是个零碎数目!” 他那双华光流转的眸子,上上下下瞧着两个人道:“以二位的身手,这么老大个子,开口只借五十两,未免太少了!” 江明不知对方在打着些什么心思,只觉得这种类似盗匪的行为太不光荣。他一心想着赶快离开,不想节外生枝,便抱拳道:“诚如朋友所说,愚兄弟天生的穷小子,对我们来说,五十两已经是不少了!” 那人点头连声笑着。 这时,先前被方浪击昏了的两个车把式,相继醒了过来,踉跄着站起来。 蓝衫公子哥大声道:“没你们的事,在一旁给我呆着!” 两个车把式连屁也不敢放,哈着腰在一旁坐了下来。 蓝衫体面公子哥抬起一只脚,伸手由靴子里抽出了一个小绸子包。 打开绸子包,里面是七八片闪闪发光的金叶子。 “这么吧!”他说,“我这里有十两黄金,二位辛苦了半天,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二位肯不肯答应?” 方浪道:“你说吧!” 公子哥把这小包金子放置在车座上,哈哈笑道:“你们已经败了我两名手下,不妨再跟我这个手下比划比划。要是能胜过他,我就心服口服地把金子送上,你们拍马走路,这钱拿着包你们心安,你们看怎么样?” 扛着斩马刀的方浪打量着他身前的那个黑衣人,哈哈笑道:“一言为定!” 黑衣人足下一滑,到了方浪跟前。 蓝衣公子哥道:“万一要是败了,对不起得很,不光这钱你拿不到!赶巧京城里来了两名大捕快,我就顺手把你们两个收掇了。” 方浪甩着斩马刀,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话声一落,斩马刀往上一抡,“飕”地劈出去。黑衣人在他刀锋之下一个快闪,到了方浪身后右侧。 黑衣人手上那口软刀向外一撒,寒光一闪,“呛”的一声,已穿过了方浪身上的羊皮褂,可是真险! 方浪只觉出刀身过处,身上一凉,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黑衣人旋身抽刀、飞腿。 只听见“叭”的一声,正好踹在方浪的脸上,后者身子一跄,一连退后了五六步。 江明在后面用手一推他的脊梁骨,把他身子给顶住,总算没有让他被人踹倒下去。 方浪怒吼一声,正要挺刀扑上,却被江明拉住了。 蓝衫公子哥嘿嘿笑道:“怎么样,可服气了?” 方浪怒道:“这不能算输,我们再重新较量较量!” 蓝衫公子哥笑道:“算了吧,行走江湖不易,饿肚子的滋味也不好受,我也不难为你们两个小贼,这点金子就当打赏了,速速离开吧!”公子哥见方浪武功着实一般,当下没了再逗弄下去的意思,挥手示意两人滚蛋。 笑声未完,江明已阔步走到跟前。 他眸子瞪着那个黑衣汉子,抱拳道:“朋友大名怎么称呼?” 黑衣汉子狞笑道:“小子,你要是常在西凉走,应该知道‘铁侍’李常这个名字吧!” “李大人手脚果然厉害!”江明哈哈笑道:“只是在下不才,认为足下只是以巧取胜,真正论刀上功夫,只怕足下远非我这兄弟的对手!” 名叫李常的这名黑衣汉子,一瞪眼道:“浑蛋,你想耍赖不成!” 由对方口音和功夫,江明断定对方乃是西凉军伍出身。 于是想到自己在西凉行走的那些日子所见所闻,这些西凉蛮子哪里把天下英雄看在眼里,尤其是这些依靠主子权势的奴才更是可恶! 江明决心要给他些厉害瞧瞧。 他身子向前走近了几步,单手向后一探,已把背后所背的一口长剑掣了出来。 蓝衫公子哥抚了抚了手掌,道:“好,李头儿,你的一身本事,今天可有显露的机会了!” 李常冷笑着向江明道:“兵刃无眼,万一要是伤了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江明一笑道:“彼此彼此!” 李常大怒,嘴里叱了一声,向前迈出一步,掌中那口软刀飕地直劈下来! 江明只看对方这口刀的形态式样,便已知这大汉所使并非西凉三州武夫惯用的西凉制式刀,而是一口上好的“缅刀”。 缅人擅于铸刀,一口刀干锤百炼之后,去芜存菁,最后可成为绕指柔钢,削铁截金不在话下,所以江明一上来就留下了几分小心。 双方兵刃首作交接,发出了“叮当”一声响,江明早已快若旋风般地转到了对方的右侧。 见此情景,李常立时体会到江明身法较方浪快上许多。 于是,黑衣李常身子猛地一转,掌中“缅刀”转了一个大弧线。“嘶”,一缕寒光由下而上直向江明身上劈去。 这一刀把握着快准狠三个要诀。可即使如此,他仍然落了个空。 刀风如哨,一闪而逝。 这一招施展得实在巧妙! 便是站在一旁的蓝衫公子哥也不由笑呼一声道:“好刀法!” 外人看来,好像他这一声叫好似乎是喊得太早了一点。 事实上,李常的这口刀,却是差着江明衣边半寸,没有伤着他,险是险到了极点,就是没伤着而已,若不以成败计较的话,这一招刀法确实是妙不可言,蓝衣公子哥的眼光也着实是狠辣的很。 就在这口刀呼啸着由江明面颊上直起的一刹那,江明整个身子,自尾椎骨以上,整个上半截躯体,硬生生地向后错开了三寸左右。 在场的并非没有行家。 就拿这个蓝衫公子哥来说吧,当他目睹刀口走空了,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当然也看出了江明的身法老道,却是反而开口赞了李常一句。 李常不愧是施刀的妙手,他带着唏哩哩摇颤的一片刀光,顺着走空的刀势,整个身子拔空而起。 在刀法中,这种身法叫做“人以刀势随”,若非在刀功中浸淫多年的老行家,万难能达到如此地步。 李常这家伙心也真狠! 他虽然一刀走空,心里却想着如何伤害对方!那就是,在他身子纵起的一刹那,两只脚尖点出,“飕飕”两声,双脚齐出! 他足下穿的是鹿皮快靴,两只靴尖,直向江明双目踢去。 这一手败中取胜的功夫,施展得确是高明,过往也是百试不爽,屡建奇功!可是今天,他却是遇见了真正厉害的对头了。 江明的头随着他踢出的脚尖,猛然向下一沉,掌中剑雪花盖顶,舞出了一片旋光。 他身子是那么美妙地向下一矮,左手心趁势用力地向着右手剑把上一击。 掌中剑在此一击之下,剑尖霍地向上一扬,发出“飕”的一股风声! 空中点出了一点寒星,冷锐的剑锋已触及李常股下肌肤,使他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叫。之前李常绝妙的一招刀法刺出却是不见那背着宝剑,昏昏欲睡的老仆有半点反应,然而此刻江明这一剑刺出,却是惹来了这老仆人的一声轻咦。 “剑以险出”,凡是上乘剑法中的剑招,无不是人体致命绝险之处。 就以此时而论,江明这一剑所刺的部位,正是李常身上要害之一的股下会阴-部位。 如果江明真正狠心地挺剑尖,李常万万没有活命之理! 总算他心存厚道,对于与自己首次交锋的陌生人留下一些退路。他的剑尖不过偏过了寸许左右,却是饶了对方一条活命,锋利的剑刃紧紧滑着李常股后背脊之处向上穿了过去,其势快到极点! “哧”的一声,血花蓦地爆开来。 李常身子飘出了丈许以外,才翩翩坠落在地。 老仆眯开眼睛,见李常仍有一气活,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个白眼,复而闭上了眼。蓝衣公子哥见了老仆这副模样,心中了然。 江明抱剑冷笑道:“承让!” 李常怒吼一声,身子向前一冲。 可是他才冲出一步,就倒了下来。 他背后的那道剑伤,足有一尺长短,锋利的剑刃,虽然错开了他的要害,却把他背后皮肉划开了一道显明的血缝! 血殷殷流出来,看起来确是吓人得很。 先时苏醒过来的车把式,不待蓝衣公子哥吩咐,赶忙跑上去,即时予以施救。 蓝衣公子哥微微思量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抱拳笑道:“足下好剑法!高明之至!” 说完转身,由车座上拿起了那包黄金,满脸含笑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笑纳!”说着,随手一抖,“呼噜”一阵疾风! 钱包内的八片金叶,有如八点金星,夹着些许的劲风,兜头盖脸般地直向江明猛袭过来,然而速度虽快却是无甚力度,等金叶到得江明面前之时,这些金叶速度便陡然慢了下来! 江明对于蓝衫公子哥原来存有戒心,这时见状,却是对这公子哥的出言有信,心存了些许好感。 “谢了!”他嘴里应了一声,右掌一探,只听得“叮当”一阵声响,翩然把八片金叶子全接在掌心之内。 蓝衫公子哥依旧呵呵了一声,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江明把八片金叶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揣入怀内。 “大丈夫说话算数,请足下将大名见告,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江某必将全数奉还!” 蓝衫公子哥笑道:“壮士侠义,之前手下留情,这些金银就当是谢礼了!” 江明迟疑片刻,尚未来的及开口,蓝衣公子哥面色一沉,冷笑道:“这条路,倒是没有传说中那么太平啊!” 江明此刻脸色也是陡然沉下,连忙开口道:“公子速速离去,这帮官差乃是冲着我们弟兄而来,莫要牵连了公子。” 蓝衣公子哥听了这话,原本微微有些阴沉的脸色反倒是一笑,只是玩味着官差二字,反复道:“官差?有意思!” 蓝衫人笑道:“朋友这么说可就错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萍水相逢便是莫大的缘分,江湖中行走,本公子岂会怕遭受牵连?倒是兄弟你们有何冤情,不妨细细说来,小生略通律法,兴许还能帮二位一把!” “杀人偿命,何冤之有?既然是存心想要趟这浑水,本官便就赏你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半空中一抹金虹急急刺来,恍若游龙。 这话传进那蓝衣公子哥耳中之后,公子哥面不改色,只是一声冷笑。反倒是那两名车把式听了之后,一时之间竟是仿佛听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当下炸锅一般骂骂咧咧起来。不过只是片刻,便就被蓝衣公子哥一个眼神给生生压了下去。 蓝衣公子哥懒洋洋的回到车上。 “老师觉得,这人剑法如何?” “背后有高人。”老仆眯眼,微笑。蓝衣公子哥,盘起腿,转头看了那蒙面女子一眼。“夫人以为这天下间,单论武功能与魔侯九平起平坐能有几人?” 蒙面女子冷冷看了蓝衣公子哥一眼。“烨一剑。” 蓝衣公子哥微微一笑,这人赫然正是自米城汤谷劫持了酆都夫人的草狗,那蒙面女子自然便是酆都夫人。 金虹迅速接近,只是瞬间便就袭至了江明身侧。来人一杆金戈舞的密不透风,瞬间已朝江明刺出一十六。 江明只觉得来人目澄神清,一双太阳穴微微凸起,分明是内功一流高手,心中大吃一惊!他后退了一步,问了一句:“来人可是金戈?” 来人低叱一声道:“正是!”接着身子向下一沉,一只右腿早已贯满了内力,“呼”地直朝着江明下盘扫了过来! 江明左足一滑,右腿猝然抬起,猛向对方扫来的小腿上用力跺下去! 这一脚看似不奇,其实大有学问。 金戈那等劲猛的一脚,怎能让他这一脚踏上?于是,急忙收腿,金戈一旋,“噗噜”一声,由江明头顶上回掠了过来。 也就在他腾身空中,将落未下的一霎时,两腿齐开,右手由前胸猛力一掌径直按下。 这一手功夫,确是厉害到了极点! 江明就在对方出掌的一刹那间,立时感觉出一股浑然大力,当头罩落直下。 他陡然一惊,知道对方所施展的是一手按泰山之力。这种功力足可开山碎石,凡人身躯一经触及,便会脑浆迸裂、五脏俱碎,而死于非命! 江明倒是没有想到,对方金戈,竟然擅用此功。此时闪躲已是不及,只有用实力强拼一途。(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高手齐聚 江明与金戈掌腿相交,很是比拼了一番气力,而后虽是各退五步,但诸如草狗之流的明眼人却是看的出,这金戈的武功比起江明来还是要高上一筹。草狗琢磨不定这江明与方浪身后的高人倒底是谁,只是坐在车上细细推算,在这群官差手中救下江明与方浪到底划不划算。 草狗摊开手一边计较着救还是不救,一边计较着是明了身份救还是一不做二不休,一路装作江湖强人,杀光了这帮子官差。江明那头武功虽较之金戈差了半线,可一时之间还不至于立判胜负,故而草狗也不急着做好判断,气定神闲的算计着他的生意经,一笔买卖到底要怎么做方才能够稳赚不赔,这才是值得自己好好算计的事情。 而草狗所算计的高人此刻却是远在天边。 那峰如同一枝铁笔,撑住了万里蓝天。巨匠挥毫:笔锋凿奇石,洒墨化飞泉。 这是在有“山水甲天下”之称的桂林,是在桂林风景荟萃之区的普陀山七星岩上。 人是曾经四海闻名的剑客,出生于大元末尾的武学世家。历史上曾有两人以剑入冷月山庄,打败冷月山庄当时的主人,从而得以在冷月剑冢之中选剑。他便是其中之一,他的名已经被世人甚至是他自己所遗忘,在风尘中变的千疮百孔,失去了颜色。时间过了太久,以至于现在他唯独只记得一个姓氏,而江湖上关于他无数的形形色色的故事传说,帮他记住了他的名号。 他姓烨,号一剑。他是江湖有史以来有数的刺客,据说他杀人从来不出第二剑,哪怕是当年刺死冷月山庄的老庄主,也只用了一剑。 烨一剑站在七星岩的峰峦高处,驰目骋怀,水色山光,奔来眼底,不禁逸兴遄飞,浩然长啸。 “群峰倒影山浮水,无水无山不入神。” 桂林的山水,有和别处很不相同的特色。山都是石山,平地拔起。好似每一座山峰都是从天外飞来,千岩竟秀,各不相连。水都是澄碧清冽,游鱼可数。而且有山必有水,高处望下去,一条条迂回曲折的江流,便似翠带飘瑶,在群峰之间穿插。 星移物换,沧海桑田。 传说桂林在亘古以前本是大海,海中生长着一头巨大怪兽,怪兽在海中兴风作浪,搅得当地土著民不聊生,最后惹得诸多上古大炼气士倾巢出动围杀怪兽,经过经年苦战,怪兽终于被击杀,浮出海面化作石山。之后,经过无穷岁月的风吹雨打,渐渐构成近山的平原。只有那地质坚硬,不易风化的怪兽牙角化作了石峰,仍然伟岸的突出地面,形成了峭拔秀丽的群山。而这种地质上的水流,由于经过砂石的过滤,也就显得特别澄清了。 “水作青罗带,山如碧玉萧。”烨一剑恍如人在画图,不由得由衷赞叹道:“韩愈这两句诗,用来吟咏桂林风景,当真一点不错,鬼九约我在此相会,也真是雅人雅事,但为什么他还没来呢?” 抬头一看,红日已过中天,眼前的美景虽是怡人,烨一剑的心里,却是不禁有点儿焦急了。 原来他对桂林的山水,虽然是慕名已久,已不得有个机会畅游;但这次前来,却并非仅仅为了桂林山水。 他要在桂林会晤一个老朋友,也要在桂林结识新朋友。 老朋友是和他有近四十年交情的酆都魔侯,以八八六十四路鬼皤术与七十二路魔神剑驰誉江湖,素有魔侯出酆都,天下无江湖的威名。 不过烨一剑和魔侯九相交虽近四十年,最近一次的见面,也是十五年之前的事了,正由于多年没有见面,是以魔侯九约他在桂林相会,他便不辞间关万里,远道奔来。 尚未见过面而想要结识的新朋友则是桂林本地人氏,在中原的名头虽然不及魔侯九响亮,但在新晋武林高手中也一样是出类拔萃,丝毫不逊色于魔侯九与烨一剑当年。他名作刀神魏延期,今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却已经闯下了新晋“刀神”的赞誉,他“刀神”的名号并不是江湖人士的奉承,而真正是一刀一刀砍杀出来的,他花了十年时间从一个无名小卒杀入兵器谱,而后一路攀爬,跻身前十。没有人知晓魏言期的来历出生,只知他是桂林本地人,在这里,魏言期除了刀神这个外号意外,还有一个相当有意思的外号叫做“一柱擎天” 这“一柱擎天”的绰号是有个来由的。在桂林王城的当中有座独秀峰,伊如一柱擎天,自古以来,列为桂林八景之首,等于是桂林风景的标志,西南的武林人士尊称魏言期为“一柱擎天”,乃是拿他来和独秀峰相比。对于一个江湖后辈而言,此份赞誉已是极为了不得的殊荣。 据说他的刀法只有五式,但其中变化却不拘泥于五种。武评大家,名剑谱与兵器谱的撰编人曾明言,魏刀神刀出第六式,天下强者低头,刀出第七式,可战天象,刀出第八式,仙人之下再无可堪一战之辈。此份赞誉可谓一时无两,刀神风头之健,宇内无双。 烨一剑登高望远,只见独秀峰矗立于桂林群山之中,空灵挺秀,群峰环拱,巍然耸立,不倚不偏,仿佛是众山的首领,名为“独秀”,确是毫不夸张。 想起最后一次和魔侯九通信,魔侯九和他谈起“一柱擎天”魏言期,曾把一首题为“咏独秀峰赠魏家如意刀”的七言乐府给他看,开头四句是“森森剑戟千峰立,截壁临江当桂北。西南一柱独擎天,庇尽桃源避秦客。”以峰喻人,极尽赞誉之致。 烨一剑心里想道:“让鬼九称道的人,想来不会是浪得虚名之辈。魏言期年纪轻轻便能够声名如此,除了武功了得之外,想来一定还有别的过人之处。来的路上也曾听得人家说过,魏言期仗义疏财,许多在别处站不住脚,跑到桂林来投奔他的朋友,都曾得过他的照顾。若是这后生刀法果真如老九所言那般神奇,那如此在此处,作个桃源中的渔夫,过这一生,倒也不错。”想起魔侯九一来,他就可以见识“一柱擎天”魏言期的刀法,不禁大为兴奋。可是魔侯九什么还不来呢?红日已渐渐西斜了。 魔侯九是和他约好在拂晓的时分,在普陀山天巩峰的恳岩上见面,看罢日出,再同游人间仙境的七星岩的。 (作者按:七星岩古称“碧虚岩”或“栖霞洞”,有天下第一奇洞之称,在天讥峰半山之上。) (作者按:明太祖洪武二年——一三六九,朱元漳封他的侄孙朱守廉为靖江王,镇守桂林,洪武二十六年,朱守谦在王宫外面,建筑了一座周围三里的王城,独秀峰被围在王城的范围里,自那时起,一柱擎天便矗立在王宫之中,成为桂林八景之一。靖江王位一直传到明朝崇帧未年亡国为止。) 这个安排高雅奇趣,他是感觉”深得吾心“的,但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白日,魔侯九却还没有来。 和魔侯九相近四十年的交情,烨一剑深知他的为人,他除非不说,说过的话,他就要做到。 但为什么还不来呢? 烨一剑轻轻抚了抚剑柄,剑上传来了一阵熟悉的颤鸣声,人心剑心已然心有灵犀。这世上能让魔侯九无法按时赴约的,无论人还是事都是极少的。但如果真的出现了,那无论是人还是事都是棘手之至。 恰好在烨一剑抚剑之际,忽听得隐隐似有琴声,随着山风,吹进他的耳朵。铮铮之声,忽高忽低,若隐若规。倘非他这般世上有数的超凡高手,内力深厚,听觉特别灵敏,几乎疑是水声。 烨一剑凝神听声,琴声竟然好像是从山腹之中传出,混合了山壁的回声,那琴韵更给人添了几分神秘的感觉,烨一剑初时诧异,继而恍然大悟:“是了,想必是有人在七星岩里弹琴。” “间关莺语花底滑”,琴声初起,曲调轻快,好像是把烨一剑带到了江南,在江南春暖花开的时节,陶醉于“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春色里。 “幽咽流泉冰下滩”,曲调一变,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好像从春暖花开的时节,忽然把烨一剑带到了木叶摇落的秋天。萧瑟之感,弥漫胸际,烨一剑但觉悲从中来,难以断绝,几乎忍不住就要潸然泪下。 曲调再变。“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空出刀枪鸣!”琴韵激昂,恍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激起了烨一剑胸中的豪气,听得更是如醉如痴,不知不觉之间,烨一剑步下悬岩,便想向那琴音来处寻觅。 忽听得有人叫道:“客人,你可是要游七星岩么?”烨一剑如梦初醒,抬眼看时,只见一个手执火炬的村夫,在山坡上向他招呼。琴声这时也忽然听不见了。由于七星岩常有游人,是以当地的土人多有以作向导为业的。烨一剑刚从悬岩上走下来,才给这个向导发现。这个向导继续说道:“天色将晚,客人,你要游七星岩的话,可得趁早了。” 烨一剑心里想道:“也不知鬼九今日会不会来,洞中这位雅士,可也值得结交。”烨一剑是个酪爱音乐的人,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奇妙的琴声,听了向导的话,不觉怦然心动,当下说道:“请你等一等。” 烨一剑转过身子,背向村夫,伸出中指,在右壁的当眼之处,伸出中指,指向下方,力透指尖,入石三分。魔侯九当然识得烨一剑的金刚指刀,看见他划的箭头,以他的精明,自必也会想到烨一剑是已经进入七星岩内游玩了。” 留下标记,烨一剑便请那向导带路,问他道:“你可是刚刚从洞里出来么?” “不错,大概是一支香的时刻之前,我刚送走了两个游客。”向导答道。 “你可听得有人在洞里弹琴?” 那向导诧道:“没有呀。你听见了么?” 烨一剑面无表情,不动声色,“不错,琴声刚歇,你怎么没有听见?” 那向导想了一想,忽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七星岩里有个无底深潭,据说可以通到漓江去的。水流的音响清脆有如琴音,你听到的想必是水声。”烨一剑也没有疑真疑幻,只是淡淡一笑:“水声哪能有这样好听?” 不知不觉,来到了七星岩的前山入口之处,只见洞口高敞非常,约莫纵二十尺,横七十尺。烨一剑吃了一惊,说道:“这么大的山洞,我还是平生仅见。” 向导说道:“古老传说,据说有一次为了躲避兵灾。桂林全城的男女老幼,全部躲进七星岩里,七星岩也还容纳得下呢!”跟着向导又说道:“七星岩内分,六洞天,两洞府。由第一洞天即可分为两路进入洞中,左入大岩,右入支岩,各有不同的景致,两路可以会合于第二洞天的‘须弥山’,然后从第三洞天的‘花果山’出口。客人,今天你恐怕是不能游览全洞了,你想游哪一路?” 烨一剑淡笑着说道:“你是识途老马,倒是替我安排好了。” 向导知道了他是第一次来游七星岩,便道:“好,我带你走第一洞天大岩这条路,从‘玉豁洞府’出口吧。”踏入洞口,向导忽地笑道:“客人,我给你讲解洞中的景物,你老可别见怪。” 烨一剑诧道:“见怪什么?” 向导说道:“好,那请你抬起头来!” 烨一剑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只听得那向导缓缓说道:“这是七星岩的第一景,名为乌龟抬头。”烨一剑一看,果然酷似,不觉为之失笑,而后又是一阵大笑。 待到踏进洞中,饶是烨一剑曾经游遍名山,阅历远超常人,也是不禁为之目眩神迷,好像一下子就进了神话的世界! 全世界的珊瑚、翡翠、琥珀、玉石似乎一下子“堆”到了眼前!说是一“堆”,这只是霎时的印象,仔细看时,却又不禁惊诧于神工鬼斧,匠心独运的安排了,原来那是石钟乳构成的各种奇景。 烨一剑曾经到过云南潞南县的石林,心里想道:“像这样的景物之奇,恐怕只有石林才能与之相比。若论聚石笋而成林,石林的‘气派’似乎较大,但石林却没有这样大而又这样瑰丽的岩洞,论起峰峦空灵之媚,洞室幽邃之巧,则石林又似乎不及大地了。” 那向导口讲指划,这里是“老君台”,分开里是“鲤鱼跳龙门”,这里是“雪罗汉守洞门”,那里是“露滴石笋”。当真是移步换景,目不暇给。 “老君台”在“第一洞天”左侧的高崖上,有石颇似老者,据说是道家始祖老子的化身,坐在那里“镇岩”。 “鲤鱼跳龙门”以景状物,不用解说。“雪罗汉守洞门”是石钟乳白色的浆液,滴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白色“罗汉”,站在“老君台”下,面向洞门,“露滴百笋”,则是在“罗汉洞门”的内进,地上排列着整整齐齐的三根石笋,岩顶也同样的齐齐整整的排列着三根石笋,遥遥用对,似乎还有着一颗颗的露珠正在要滴下来。原来地上的石笋,就是岩顶上的石乳,经过无数万年滴下来而成的。 烨一剑笑道:“洞中的景物这样多,咱们恐怕只有选择来看了。”本来他踏入洞中,就留心听那水声的,但听来听去,水声虽似琴声,却可以断定绝对不是他刚才听到的那个可成曲调的奇妙琴声。 烨一剑暗自想道:“那个朋友不知是躲在哪个角落弹琴。这向导没见着他,却以为是水声了,人生遇合,恐怕都要讲究一个缘份,今天能不能碰见这个朋友,看来也只能看看我是有缘无缘了。” 洞中景物实在太过迷人,烨一剑不知不觉的就专心洲览起景物来,洞中不但是移步换景,还是许多历代的文人墨客的题刻。那都是极为珍贵的,罕得一见的真迹。例如“第一洞天”,就有宋代名诗人范成大的“碧虚享铭”,此外还有唐人所书“栖霞洞”三字榜书,以及梁安世、方信孺诸名家的题刻。再进去还有刘克宣、解缙等人的题诗。 又过片刻,烨一剑眉头微微一皱,蓦地转身,只见一只巨手蓦地朝他压过来。 烨一剑不假思索,长剑出鞘,这个世上能够一招逼他出剑的人实在是不多,单手可数,而来人不巧,恰是其中之一。 烨一剑一剑刺出,大手一样,一幅巨蟠便就洋洋洒洒的舒展开来,剑幡相交,看似轻飘飘的一触,却是扩散出无比强大的气劲,烨一剑余光落在那名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的呆若木鸡的向导一眼,眉头一皱。只见烨一剑单手一扬,按住向导肩头,轻飘飘的侧步移出。 烨一剑后退七步,来人只退两步。 “功力不进反退,心却是软了许多,老朋友,如此多年不见,你变了许多。”来人声音豪迈,爽朗大笑道。 “你却还是老样子。”烨一剑淡笑着回答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找人 烨一剑扶着向导缓缓站定,在朝来人看去。 来人紫膛国字睑,深目浓眉,五绺长髯如铁,不怒而威,面色微微露出一丝讶异然而很快便就镇定下来,烨一剑与国字脸大汉相视片刻,也不知是谁先开口,两人皆仰头大笑,笑了许久方才停下。 来人正是酆都之主,魔侯九。 烨一剑歪着嘴角,对身边惊魂普定的向导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在下这位朋友便是喜欢恶作剧,让先生受惊了。” 向导在七星岩营生多年,见惯了南来北往的游客,看看烨一剑与魔侯九的气度打扮便就知道这两人皆是江湖上行走的侠客,虽说被魔侯九那无端端却又威势无匹的一掌吓得不轻,但面上哪里敢有半点不悦之情,当下急忙摆手,连声道:“无碍的,无碍的……” 烨一剑点点头,从腰间摸出一锭碎银,便就打发走了向导。魔侯九原地站定,故作怒容的对烨一剑说道:“怎么,老朋友,有些事情,你总该给我些说法吧?” 烨一剑似乎早知魔侯九会有如此一说,当下心领神会的答道:“我且是看在你的面上,才饶得黑白二仆的性命。” 魔侯九眉头一扬,接着道:“能有幸让烨一剑手下留情,细细算来,我的面子可真是不小了。” “不小!”烨一剑点点头。魔侯九继续大笑。 “沧月剑当日本该死的。”魔侯九拍了拍手掌,走到烨一剑身边。 “你为何要杀沧月剑?”烨一剑却是丝毫没为自己的多管闲事感到不好意思,反问一句。 “我得让修罗剑在下一届名剑谱上位列第一。”魔侯九这简单一句话,却是给烨一剑透漏了许多题外的信息。 “你是说沧月剑已经可以使出超越冷月剑临死时挥出的一剑的剑法?”烨一剑话里的意思尽是不可思议,但语气和神色却是看不出有半点的诧异。“那黑白二仆怎么会是沧月剑的对手?” 烨一剑又问,他只是听闻过沧月剑的大名,但却并不了解沧月剑的实力,只当沧月剑虽然名列名剑谱第二但远非冷月剑的对手,故而才会为黑白二仆重伤。然而此刻听魔侯九如此一说,烨一剑却是一愣。 魔侯九哈哈大笑,似乎对烨一剑眼神中闪过的那种诧异的神色觉得很是有意思。笑了半天,魔侯九方才停下,开口道:“就算是我出手也只能保证可以胜他,但也不可能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把沧月剑伤成那个样子,重伤沧月剑的另有其人。” 烨一剑一开始不明白魔侯九的意思,因为无论是烨一剑还是魔侯九都已是这世上站在武道最巅峰的人物了,魔侯九亲口承认就算他亲自出手也无法将沧月剑重伤,烨一剑微微掂量了一下手里剑的分量,自觉他自己也没这个本事。 这个天下连魔侯九和烨一剑都无法做到的事情,还有谁能做到? 烨一剑的思绪进了一个死胡同,可很快他就想到,原来是他自己想错了。正面交锋,他与魔侯九都无法重伤沧月剑,可想要重伤沧月剑却未必要正面交锋,这个世上,有一种高手,从来只擅长暗中出手,以最阴险的手段,在最诡异却最恰当的时机对敌人出手,力求一击毙命。 烨一剑想到这里,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了。 魔侯九似乎早就觉得烨一剑可以猜得到,只是抬着下巴,轻笑着问了一句:“猜到了?” 烨一剑眨了眨眼睛,侧着耳朵想要去听那似流水一般的琴声,可哪里还能再听得到。烨一剑嘴角一歪:“她在这里?刚刚是她在弹琴?” 魔侯九摸了摸脸上的紫髯,哈哈大笑:“她早就走了。” “回西凉了?”烨一剑问。 “回西凉了!”魔侯九答。 “果然是她!”烨一剑听了 “原来你不确定?”魔侯九一拍大腿,指着烨一剑反问道。 “你这么一说我就确定了!”烨一剑和魔侯九都是大笑,烨一剑蓦地停下,魔侯九却不管,一个人继续笑着。知道烨一剑开口再次问道:“也就是说要杀沧月剑的人是岳三?” “对!” “为什么?” “我为了修罗剑,至于岳三么,兴许是为了太虚观的昆仑剑。”魔侯九丝毫不在意的掏着耳朵说道。 “兴许没有那么简单。”烨一剑语气沉重。 “我也只是随便说说,那个人的心思,最是难猜。”魔侯九招招手,像是遇到了很是烦心的问题一样,不想再说。“你退隐江湖这么多年,编兵器谱的那小子都找不着你,既然决心要与江湖决裂,此刻又何必要为这江湖事烦心呢!” 烨一剑呵呵一笑,抬头叹了一句。“是啊!本不想管,可惜,我终究是江湖中人,有太多的朋友身在江湖,有太多的恩怨纠葛于江湖,这江湖将乱,看似与我这个退隐江湖的人无关,事实上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魔侯九先是一愣,而后依旧是招牌式的大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既然是西凉王动手,想来即便是当日我救下了沧月剑之后,沧月剑还是难逃一死吧?”烨一剑叹了一口气,当今世上除了魔侯九和自己这样的高手想来再难有别的什么人能敢拍胸保证自己可以逃得过西凉王的追杀了吧。 然而魔侯九却是大笑:“错啦!沧月剑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为何?”烨一剑依旧是那副不显半点诧异的摸样,但话语却是在追问着,显然对这件事情很是好奇。 “据黑白二仆回禀,你救下沧月剑的当晚,沧月剑身边可还有两个人。” “嗯,天龙寺的空相就在。”烨一剑想起了空相禅师,眉头一展道:“你是说,是空相禅师保住了沧月剑的性命?” “你忘了,清凉山上的那位老和尚是怎么死得了?”魔侯九看了烨一剑一眼,烨一剑也是自嘲一笑。 “果然是我想多了,那你提他作甚?”烨一剑回道。 魔侯九摆了摆手:“我说的不是他,我说的是另一个人,那个跟在空相身边的半大小子!” “草狗?” “你可知道他是谁?” 烨一剑终于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你是说,沧月剑没死,是因为草狗?他是谁?” “嘿嘿!西凉王岳三近来新收了第五位义子,虽说还没确切证实,但消息早已在江湖庙堂上传开了,你口中的这位草狗便就是这传说中的西凉第五犬,狼犬了!”魔侯九伸出双手,比划了一番。“狼犬?草狗?草狗?狼犬?” 烨一剑终于明白了。“如此一来,沧月剑反倒是欠了西凉王府一个人情,岳三是个锱铢必较的生意人,这个人情他不会不要。” “是了!所以这沧月剑的命算是保住了!” 魔侯九和烨一剑都不再说话,两人都在默念着草狗的名字,魔侯九在想着这个第五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而烨一剑则在想着,这第五犬怎么竟会是这么个样子。 终于,烨一剑回了回神,继续跟魔侯九朝洞里走去,欣赏着七星岩的景色。七星岩里不见日光,但料想也是将近黄昏的时候了。此刻向导的讲解,烨一剑与魔侯九一路游赏却是没有半点阻滞,原来魔侯九早来几日,已大致将七星岩中各个景点摸透,此刻带着烨一剑一路游览,每一个著名景点一一点到,两人撇开之前江湖中的烦心事不谈,光说着洞里风光,倒也颇是快活。两人走动间,忽听得水声叮咚,果然像是琴声。魔侯九指着下面说道:“这下面有个困蛟的无底深潭。” “为何说是困蛟?”烨一剑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却只见魔侯九朝潭右侧石壁一指,只见臂上被某位大才提了一首七言律诗,如此写道: “早饭行春桂水东, 野花榕叶露重重。 七星岩窟髯灯火, 百转萦回径路通。 右溜滴涂成物象, 古泽深处有蚊龙。 却归为恐衣沾湿, 洞口云深日正中。” 烨一剑拾一颗小石子抛下去,果然很久很久,方才听得见石子丢在水上的声音。烨一剑笑了笑:“这如此深潭不过困蛟,果然也只有西海能卧龙了。” 魔侯九摸着下巴,呵呵了一声。 “对了!她来这里做什么?”烨一剑再次把话题扯到了那个“她”身上。 “嗯,他这次来,不过是给魏言期送个口信。”魔侯九答。 烨一剑听到了魏言期这个名字,他立马开口问道:“对了,为何新晋刀神没有和你一起来?” 魔侯九拍拍手,超前一指,示意烨一剑边走边说:“魏言期要去找一个人,他找了那个人好些年,最近总算是有了些头绪。” 烨一剑了然道:“西凉王府对新晋刀神也有了兴趣,故意来卖一个人情。” 魔侯九却是给烨一剑泼了一头冷水,说道:“不一定。兴许岳三只是觉的近来实在是有些太风平浪静了,故意要搅出点事情来玩玩儿。” “新皇帝要削藩,他岳三还不够焦头烂额,反倒是想搅出些事情来玩玩?”烨一剑冷然道,似乎对岳三这种将天下高手当猴耍的做派很是厌恶。 “王侯将相的心思,咱们不懂。”魔侯九摇摇头,也不知该如何对烨一剑解释。 烨一剑皱了皱眉,却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自顾等魔侯九继续开口。 “你可知道,魏言期这小子要找的人是谁?”魔侯九反问道。 “是谁?”烨一剑问。然而这下子,魔侯九却是再不肯多说,只是笑着摇头道:“回头,你就知道了。” 烨一剑明白了魔侯九的意思。当下笑着问道:“魏言期是追着那人去了?我们是要跟着去么?” 魔侯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一副任凭烨一剑做主的模样:“你要是在这七星岩多玩几日,我们缓上一缓再走也成,你若是急着想知道这魏言期要找的人是谁,那我们此刻就上路,我自由办法找得到魏言期这小子!” 烨一剑再次笑了笑,转身朝洞外面走了几步。“那咱们便就上路吧!” 若非是烨一剑急着想要知道这魏言期苦苦找寻的人到底是谁,魔侯九与草狗初次相逢的时日便就要再往后推五年,可如今烨一剑与魔侯九早早上路,让这个故事越加精彩起来。 再早几天,天涯的另一头。 草狗穿着一身蓝绸长袍蹲坐在马车之上,看着一场江湖高手过招的好戏。其中一人手持一把巨大金戈,正是京城中大名鼎鼎的大内高手,也是天下七大捕快之一的金戈。而另一头,乃是一持剑汉子,素有“水里白龙剑”之称的江明。 天热得真“罩”不住……连点小风都没有,山间小路的那头上有一簇盛开的马缨花,连须子都不动一下,真他娘热得够呛!都什么时候了,太阳还这么大?白花花的,不经意瞄上那么一眼,也刺得眼珠子生疼。自小长在西凉的草狗哪里受得了这个,此刻早已是满头大汗,心里学着岳三的口气,咒骂着那鬼天气,而一堆招子则目不转睛的盯着车前头两名江湖好手的争斗。两名车把手此刻也不闲着,尽皆眉笑颜开的持着蒲扇给草狗扇风纳凉。此刻草狗的车子尽皆被一群官兵团团围住,只不过因为江明与方浪这两名主犯尚未被擒拿,头脑金戈又与贼人斗得难解难分,故而这群龙无首官兵暂时没敢对打扮富贵的草狗一车人下手,而草狗这方面,上至草狗,下至车把式似乎都没把这帮子官兵放在眼里,全然当成了空气,背剑老仆依旧躲在车厢里纳凉打盹,而蒙面女子也是眼不见心不静,干脆闭上了眼调息起来,不知心中在做这些什么打算。 肩头为他双手拍上,定能使对方动弹不得! 打斗片刻,江明身形滑溜如泥鳅,明明力高一筹的金戈缠斗之下却是一时之间奈何不了江明半分,当下神色一冷,竟是动了杀机。 “你既然不愿跟本官回去问案,那本官也便不好再继续手下留情了,今日且就让你就地伏法!” 只见强光之下,金戈闪出一片碎光,恍若无数碎金漫天散落下来一般。金戈之上的内劲狂暴如风,草狗只觉面额上袭来一阵强风,恍然只觉一阵清凉。 “来了!”草狗眯着金戈,看得出金戈已然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 这一枪的威力,既不必刺在要害,甚至根本不必刺到敌人身上,只要爆炸了开来,其威力已足以粉碎敌人、致敌死命! 这时,金戈满以为自己天生神力,这一枪之下,对方必然受不住。 这个想法,正与之前逼江明以强力硬抗的一掌异曲同工,但这一枪的威力显然已不是之前那一掌可以相提并论的了! 江明此刻心中一惊,凝神应对。金戈哪里知道,江明与他一样之前出力也有所保留,并未一上来就用尽全力,故而金戈这势在必得的一击,在江明眼中也仅仅只算是凶险,却不至于致命。 草狗也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故而此刻依旧是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因此,就在金戈那端的是威势无双的一枪拍下的刹那,江明双手提剑也陡地反迎了上来。 一枪一剑猝然交接之下,只听得“铮铮”一阵金石之声。 先是江明身子一阵颤抖,而后脚下踩着一连串诡异之极的步伐,狠狠推了十余步,才将余力化解。虽说是早有防备,可依旧还是吃了一个不小的亏,足见金戈这一枪的威力确实是惊人。但这必杀一击总算是没能给江明造成杀伤,江明甚至没受一点伤。反观金戈,却是着实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江明居然能够隐藏着如此实力,金戈大意之下,竟是受了些许伤势。他的那张黑脸一时间涨为猪肝颜色! 然而片刻,黑脸又慢慢开始转红。金色的长戈与江明的长剑又一次交格在一块。 京都稍有见闻的人,都知道金戈素有神力之称,而草狗近日在京师附近晃荡,也知道了一些京城中的奇闻趣事,此时见状,知道金戈正贯施内力。 这种实力的硬碰硬,草狗不禁暗暗为江明担起心来。 而江明何尝不知对方以神力见长。 如果此刻真硬碰硬地与对方较力,江明可没有十分制胜的把握。 可他眸子略一打量对方用力的架式,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了力道的中心。他脸上的些许神色变化,一丝不落的被草狗察觉到,草狗暗自一笑。心中自问一句。“还有后手?” 金戈正把内力向枪上集中,无形中下半截躯体失去了重心。 江明觉得金戈贯注的内力刹那间如巨涛骇浪,使得自己有不胜负荷之感! 这时,金戈正继续把全身力道向掌上集中。 蓦地,江明手掌向下一沉,借着这一沉之力,足下向前抢进了一步,双手霍地向侧方一拨! 这一手功夫,可就是四两拨千斤的窍门力道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铁手 这时,金戈正继续把全身力道向掌上集中。 蓦地,江明手掌向下一沉,借着这一沉之力,足下向前抢进了一步,双手霍地向侧方一拨! 这一手功夫,可就是四两拨千斤的窍门力道了。 随着他的双手向外一拨,借劲施力地一送,金戈偌大的身躯被送了出去! 二人立身之处原是在山道坡路,如此一来,金戈壮大的身躯直向着山路坡底落下去。 当然,这么一点高度是摔不着他的,可是这个脸却是丢定了。 恨地无缝! 金戈就空一滚,身子直坠大厅,他已经难以保持住悠然的姿态,身子沉重地落下来,“碰”地发出了一声响,足下踉跄着,差一点摔倒在地。 草狗应声皱眉,咧着嘴轻声道一声:“哟黑,疼!” “拳拳到肉!”背剑老仆也甚是应景的打趣道,他依旧闭着眼,可对他而言,仿佛这点事就算不睁眼去看,他也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在一众手下的面前,这个脸他实在丢不起,便怒喝了一声,道:“狗贼,欺人太甚!” 金戈嘴里嚷着,脚下用力一顿,纵身而上。 他身到枪到,两只手握紧了枪,贯足了内力,直向江明胸肋捣了过去! 江明鼻子里冷哼一声,用“蝴蝶散手”的招式,向外一分双手,把金戈双手拨到了一旁。 金戈怒叫一声,身子向左一偏,已把右腿飞踢而起! 可是这只腿却被另一神秘人斜递而出的一只手接了个正着。 “堂堂金戈,居然被一江湖马贼如此羞辱,这等事若是传回京师,你要都统大人的脸往哪里搁?” 大风忽起,地面的灰沙一片飞扬,使人难以睁眼。不过,终于看清了,不远处有一道火红的影子单手举着倒飞而出的金戈,骑马而来。 草狗眯眼朝说话那人望去,脸上笑意微微一敛,而坐于车厢内的背剑老仆双眼首次微微睁开,不过也只是微微一睁,随即便又闭上了眼。蒙面的酆都夫人无动于衷,依旧闭目养神,仿若外物再不能扰动她的心一般。事实上,不是外物再不能扰动她的心,只是来人虽然很强,却还未强到足够让她动起逃生的念头罢了。 来人铁甲覆面,一身红袍,覆面铁甲,护膝,护腕,护手,披风,腰带,马靴尽皆殷红,强烈日光之下,红光灿烂,好不惹眼。加上这红衣汉子身材修长,腰背挺拔,此刻骑在一匹蒙古石榴红大马之上,英姿飒爽四字用在此人身上简直贴丝合缝一般。 这人单手举着身着甲衣,手持金戈,足有三百斤的名捕金戈竟是毫不费力,伸手,接住金戈,化解金戈倒飞的余力,放下金戈,几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甚至还有些轻描淡写。只是露了这一手,就充分表明了来人功夫之高强,再加上他的说话语气,隐隐表明了这人的身份还在金戈之上,这是不是就能够说明,这红衣汉子的武功还要在金戈之上呢? 铁手谭五,金戈马六。 草狗坐在车上,面朝老仆,轻声推测道:“都统?锦衣卫明面上自洪武二十年便已被废除,可从义父的情报可知,锦衣卫的组织系统却是一直在暗中留存,铁手口中的都统莫非就是那个明亡实存的锦衣卫指挥使?这两个小贼到底犯了什么事,居然能惊动锦衣卫。” “金戈铁手都非三法司之人,非三法司之人却可掌内外狱,确实是锦衣卫的人。” “不过细细想来,依着金戈的武功,撑死不过是副千户的级别,铁手能高过金戈一头,想来十四千户中的一个,顶头上司理当是两名镇抚使其一。小小从四品的镇抚使,便就有胆自诩都统了?”草狗摸着下巴上刚刚冒了些头的胡渣,眼神中露出些许调侃。“饶了京城几圈都没敢进去,但这好不容易南行一趟,连个两品朝上的京官都没见着便就要回西凉确实是有些心有不甘啊!” 老仆闭目微笑,并不说话。 草狗也笑,边笑边说道:“听义父讲,这一代锦衣卫指挥使可有洪武太祖钦赐的飞鱼服加身,小小三品官,却是让无数一品官簇拥拍马,若是能见上一面,这一趟南行倒也不亏。” “那人道玄境时可敌问鼎,一身道家玄功乃张远丰亲传,妙不可言,如今脚踏问鼎,号称一手可揽天下江湖。”背剑老仆听草狗这么一说,提点了一句。草狗听了背剑老仆这话,微微一愣,虽早有耳闻锦衣卫中高手如云,但倒是真没有想到这锦衣卫指挥使居然能有这种功力。如今听向来眼高于顶的背剑老仆如此一说,草狗当真是被吓了一跳。 “当真是一手可揽下天下江湖?” “昔年太祖在世之时,汉王陈友谅旧臣之中有问鼎境高手三人,皆为刺客,六入金陵紫禁城,行刺杀之举,那指挥使以一人之力,以道玄境杀问鼎,六次救驾于危难之际,故而得了鱼龙服加身。” “都被他杀光了?”草狗咋舌道。 “杀光了。”老仆点点头。 草狗一愣,片刻才追问了一句。“那三名问鼎境的刺客,都秩几品?” “两个五品,有一人据说是六品。” “手刃问鼎六品?那岂不是与老师无异?” “三十年前,老夫自问杀问鼎七品并非难事,十年前,堪堪为之,如今,可退之,却难杀之。若真对上他,怕是不敌。”老仆实话实说,摸着手中游龙宝剑,大有英雄迟暮之惑。草狗不言,看了看眼前的金戈铁手,心生迟疑。“那这指挥使,我还见不见了?” 老仆呵呵笑道:“少爷若真有心,大可见上一见,老夫纵然不敌那指挥使,带着少爷全身而退还是可以的。” 草狗也是悻悻一笑:“若真是到了那一步,却是不如不见了。只是如他这等高手,倒是不能说见就见了。” 老仆明白草狗的意思,以草狗的心性,想要拉拢京官,行事之间自有忌讳种种,旁的不说,但是草狗私会朝中大臣一事败露开来,便就难以收拾。草狗本想着见上一见那锦衣卫指挥使,若是谈的好,自然是最好,若是不好,大不了就一剑杀了。如今得知这指挥使武功逆天高强,还是一个能以道玄境杀问鼎高手的变态猛人,后路被断,草狗自然是需要再好好斟酌斟酌的了。 然而就在此刻,一直闭目无言的酆都夫人却是忍不住冷哼一声道:“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小一个指挥使若是不幸碰上我师尊魔侯九,弹指间便能教他灰飞烟灭。” 草狗一翻白眼对酆都夫人这种色厉内荏提师父的城里嫩娃视若无睹,只是贼兮兮的一笑,学着刘舫道:“咱们江湖行走,不兴自报山头唬人的。” 倒是背剑老仆轻轻摇头。“老九也许能赢他,但却未是稳胜于他。” 背剑老仆的话显然分量很足,酆都夫人听了这话,一时却也不作反驳之语,草狗还想说话,那头铁手却是有所动作。 另一头,金戈被铁手放下,一身红衣的铁手缓缓上前,红甲包裹的双手合抱在胸前。正要说话时,铁手却是回过头,遥遥向坐在车头的草狗行了一礼。“这位公子,官府查案,有所叨扰实是迫不得已,还望海涵。”这铁手虽说面上有红甲覆盖,看不清他的长相,但说话语气却是恭敬之极,赫然是看出了负剑老仆的不一般,丝毫不敢大意,上来便就将身段姿态放低,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铁手为人处事倒是比金戈谨慎谦和许多。草狗并不说话,不置可否,一脸坐着看戏的模样。铁手见状,也不动怒,缓缓起身,转向站在前头的江明与方浪二人。 “上一回侥幸让你二人跑了,这一回若是你二人束手就擒还好说,但若是还胆敢反抗,那就怪不得本官出手不留情了。” 江明不说话,但两条腿和肩膀上微微抖动已然表明了他的心意,他这是要跑,敌手太强,不可硬拼,此刻他手上还有许多金银在手,只要今日能跑得掉,此番风险很有可能就要被化解了。 草狗眼睛一眯,看出了江明的心意,这是很聪明的作法,草狗自问若是换了自己,相同的境遇之下,自己一定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而草狗能够看出江明的心思,铁手自然也看得出。他骑在大马之上,一身火红的衣裳微微飘动。 虽然没人看得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大家都听到了他的笑声,那是一种略微带出了一些鄙夷的笑意。铁手微微拉了拉马缰,道:“你想跑?上次就看出你的轻功不错,本官刚巧也专注修炼过几年的轻功,不如,来玩玩?” 江明皱着眉头,还是不说话。 铁手不耐烦的策马后退一步,把身上那袭红披风脱了下来。 江明何尝不知铁手轻功厉害,他早已探清楚了铁手的底细,知道铁手的年纪不过十八,乃是锦衣卫中最受器重的人物,武功定然必非等闲之辈。铁手自己说自己专注轻功修炼,一身轻功定然是极为了得。 江明马上回忆起上一次与铁手交手,若不是那天铁手大意,自己又使出了老大传授的保命招式,他与方浪根本无法逃出生天。 可即便是这样,江明还是要与他一分高下。 虽然江明心里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他知道这一场架是非打不可的,也绝对有打的必要。若是不打,对方一拥而上,自己与方浪更加不可能逃得了。但若是自己答应比试,自己即便一样难以逃跑,但只要拖住铁手,方浪却是有机会逃跑的! 只是片刻,江明已然打定了注意,他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却也只有硬拼这一条道儿走了。他遂把一袭长衣拉起来,前后大襟合拢起来,系成一个大疙瘩。 铁手看在眼中,似乎看透了江明的心思一般,却也不见有何反应,只是身周散出一股若有似无的杀意。 早先他眼看着江明巧胜金戈,已知对手不是轻易就能对付得了的。 草狗只觉事情越来越有意思,转头询问老仆一声:“老师,不看看?” 老仆点点头,睁开了眼。 顿时,草狗指着车把式吩咐道:“把帘子拉起来!”左手边的车把式闻言,即刻将北面的一袭绢帘卷起,顿时就能够看见廊外的宽阔天空。 这条官道,耸峙在水面湖边,旁边是起伏的山脉,两人如若要比试轻功,那湖面便就是最合适的去处。 此时,暮色渐沉,湖面上散发出一片白茫茫的水气,渲染得这些山色迷蒙。 凭窗外望,固是令人心旷神怡,只是一想到即将在这湖上伸展手脚动武时,禁不住会使人精神一震。 有一座拱形桥,桥上有阁楼,耸立在水面上,足足有六七丈高。可以设想,由这么高的地方,纵身下坠,落身在沾满雾水的亭顶之巅,飞腾互搏,当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儿一个不慎,可就有失足落水之险! 也怪,这两个人脸上竟毫无惧色。 铁手一笑道:“你我二人就在这湖上尽展平生所学,但刀剑无眼,你可要小心了。” 江明拱手时,转身给了方浪一个眼神。方浪见了那眼神,心中一动,面色大变,可没等他发话,江明又是一个眼神死死瞪过去,方浪身形立刻萎靡下去,双眼无神,似乎失去了所有气力一般。 铁手向着江明冷冷地道:“江朋友,你觉得本官划这个道儿怎样?” 江明点点头道:“很好。还请铁捕头下留情!” 铁手嘿嘿笑着,并不答话,只是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继而身形一扭,已由马上跃身而出。 铁手是存心要在众人面前显示一下他的轻功。 事实上,他那身轻功果然不弱。便是老仆看了也不由得微微点头,而草狗眼神中神色更奇,因为他甚至看不出这铁手的身法到底是何路传承。往常旁人打斗,只有一出手,草狗便就能大致摸索出对手的武学渊源,可这个铁手却奇怪极了,他已经在草狗面前出手两次,可草狗却依然是一头雾水,丝毫看不出铁手的师承。 只见铁手纵出的身子,在空中飘飘然如晴空之羽,极其轻灵地落在那石桥之巅。 那桥亭顶尖上有颗浑圆的石珠,铁手用一只脚的脚尖点在亭巅的石珠上,整个人晃悠悠的如钟摆一样晃动,却不是乱动,而是极有韵律,极有美感的微微转动,整个身子如同连在那石珠上一般,怎么动也掉不下来。 就在铁手脚步方一落定之时,江明也由山道上腾身而起,真是快若旋风,轻若无物。 看上去,就像一只剪空的燕子,那么轻灵巧快! 铁手落下的身子是垂直的姿态,江明却是采取弧形的纵落。 他身子高高地纵起来,歪斜着落下去。落身的地点,就在铁手身侧附近的一块山石之上!他衣袂飘风,发出了噗噜噜的一阵响声,等到足尖一点到山壁冒头的那颗石块之上,顿时就如同磁石吸针般地贴了个结实! 现场风势极大。 呼呼的风,不但把水面上吹起了泛泛涟腑,也把二人身上的衣衫吹得如同彩蝶翻飞。 四只眼睛在彼此照面的当儿,已紧紧地吸在了一块。 铁手一抱拳,说道:“江兄,兄弟修炼的这种功夫,有一个缺点……” 他嘿嘿一笑,接下去道:“就是一动上手就难分轻重,若是伤了江兄,还要请你多多包涵!” 江明只想着如何缠住铁手,好让自家兄弟逃生,当下只是微微笑道:“大人不必介意,尽管下重手,往在下死处照量就是了!” 铁手冷笑道:“好!” 这个“好”字刚出口,铁手肩头微微一晃,已平着窜了过来。身子向前一欺,双手直出,就向江明心窝上猛戮。 江明叱了一声:“好!” 随着他向下蹲的式子,两只手用“双撞掌”的方式,霍地向外抖出去。 他两只手掌上夹满了劲力,势如排山,“呼”的一阵疾风,汇成丈许方圆的一大股风柱,直向铁手身上逼去! 这一手功夫,端的是厉害之至。江明刚一上手就用出全力,赫然是拼死一搏。铁手如果不及时退身,可就万万难免受伤,他未曾想到这江明竟是如此狠辣之人,一上手便就要拼一个你死我亡,情急之下,右足用力一顿亭面,整个身子向后一个倒窜“哧”的一股风力,射出了一丈五六,落在石桥之上。 一上来就几乎吃蹩。 铁手心里这口气,可以由他行动上表现出来。 就在他倒窜而出的身子刚刚落在亭顶的同时,手倏地向外一翻,施展出弹指通的功力,“哧!哧!”一连两股尖风,发出了两支“龙头金羽箭”! 这种“龙头金羽箭”乃是锦衣卫中流传的暗器中最厉害的一种。 盖因为这种暗器体积较长、暗器尾部有一截长长的白羽,所以一经发出,就增加了本身的速度,再者,这种暗器尖端的龙头是经过高明行家特别设计制成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暗斗 说是龙头,其实却是蛇形,那蛇形的尖头上,装置着一个弹簧的尖锋,一经中物,弹簧就立时弹动附设在箭头两侧的撞针,向两方弹出。所以,如果种人肉体,其效力可想而知,而且要想拔出箭头,非得连带着把附近的一大块肉也给挖出来不可。 铁手显然是此道高手。 其一,这种体积颇大的暗器竟然能够收藏得那般隐秘,外表上居然丝毫看不出来! 其二,这一手双箭的绝技本身也足够高明之至! 江明几乎没有看出来他的暗器是怎么出手的,只见随着铁手翻出的手势,两支金羽箭已并射而出,快如闪电,金光一闪而至,令人目不暇接。 江明不由得吃了一惊!他印象中的铁手向来是以金刚霸道的掌法著称于江湖,却没想除此之外,铁手还精于暗器功夫。这一手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的攻势虽说阴毒,可尽管如此,江明却也无理可说。因为两人动手的目的,是在一分强弱;既然事先并未说时不许施展暗器,就不能够说铁手此种行为有小人之嫌。 江明见到这一对金羽箭的时候,心中乃是大惊,而到了草狗这边却是成了一喜。草狗双眼锁定铁手腕部动作,似乎终于是看出了一些头绪,这一式甩手外带“栅指”的技法很是有些点苍手的韵味,这铁手的师父莫非是点苍派的高人? 江湖上有所谓“四方圣地,五界妖窟”的说法,四方圣地指的是两大释家宗门,天龙寺和轮转寺,以及两方道统圣地,太虚观与紫阳宗。而五界妖窟则包罗了位于西蜀的酆都府,位于南方苗疆的魅谷派,东海的降龙会,北邙的阴府以及湘西的尸宗,而除了这四方圣地,五界妖窟之外,江湖之上另有不分正邪的七大江湖宗门,虽说是七大,然而因为七大江湖宗门之首的冷月剑宗一夜之间覆灭于西凉铁蹄之下,故而如今只剩六派宗门。原本同进共退,风头极盛的七派宗门因为冷月山庄的一夕覆灭而变得群龙无首,正所谓盛极而衰,原本势力稳稳力压四方圣地,五界魔窟的六大江湖宗门,超然的地位一下子就落入了凡尘。之后数年,六大宗门渐渐开始收敛手脚,不光是因为不敢过于招摇而赴了冷月山庄的后尘,更是因为之前被六大宗门压在脚下的各方势力开始强势反弹。 岳三当年覆灭冷月山庄的这一击狠手之所以为江湖庙堂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不光光是因为覆灭军伍屠戮江湖引发的副作用,更是因为岳三这一击强手,打破了江湖原本保持了百年的稳定格局,几方势力重新洗牌之后,各自蠢蠢欲动, 而草狗口中的点苍派,便是六大宗门其中之一。 点苍派位于云南大理苍山。 宗主一脉以柳姓为主,传承武学以指上功夫著称于世,糅合了云南本土一阳指功夫的点苍手向来被江湖人士推崇为指上功夫第一。 点苍派一脉雄踞苍山,传承百年,宗门中的积累更是丰厚不输冷月山庄。这些年来,点苍派手脚不断往回收缩,点苍派宗门上下对苍山本部的防卫愈加严密森严,故而本就不喜客来的苍山神秘之色愈浓。可偏偏苍山风光独到,为天下无数骚客心向往之,便是远居于西凉的草狗都有所耳闻。 苍山共有雄峙嵯峨的十九峰,山顶上终年积雪,被称为“炎天赤日雪不容”,更奇妙的是,每两座山峰之间都有一条溪水,由上而下,顺东流淌一直注入洱海。 苍山十九峰,巍峨雄壮,其峰序自北而南唤作:云弄、沧浪、五台、莲花、白云、鹤云、三阳、兰峰、雪人、应乐、观音、中和、龙泉、玉局、马龙、圣应、佛顶、马耳、斜阳。这些山峰,无一不高逾千丈,除苍山十九峰之外,更有奔泻入洱海的十八溪,溪序依次唤作:霞移、万花、阳溪、茫涌、锦溪、灵泉、白石、双鸳、隐仙、梅溪、桃溪、中溪、绿玉、龙溪、清碧、莫残、阳南。这十九峰,十八溪的名字草狗清楚记得,只期望能有一日可入苍山一游,既为苍山独到风光,也为那一卷点苍手残普。想到这里,草狗嘴角一勾,目光继续转回到战局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江明心中一惊的刹那间,这一对“龙头金羽箭”已并列着直向江明的眼睛射来。 草狗之前的推测半点不假,铁手正是用甩手外带“栅指”的打法,所以箭身上夹带着尖锐的啸声,可真是劲力十足。此时此刻,江明即使想抬手抄箭已嫌不及。 在官道之上观战的众人,看到这里俱为江明捏着一把冷汗! 江明惊心之下,身子忽的一个倒仰,那一对“龙头金羽箭”紧紧擦着他的头发梢儿滑了过去。锋利的箭锋,在他两边胸肌上划开了两道浅浅的血槽!所幸铁手向来心性极高,不像一般锦衣卫那般喜好在暗器之上涂毒,故而江明此刻虽见了红,却无甚大碍。 “金羽箭”“哧哧”两声在湖面上划开两道水痕方才慢慢栽落在湖水之内,危急之中的江明,却因为之前身躯翻仰过于迅猛,重心猝失,直向着湖面坠落了下去! 看到这里,官道上人人都是一惊,但是反应各异。 江明的结拜弟兄方浪立马发出了“啊呀”一声尖叫! 而金戈脸上却是带出了一丝笑容! 金戈背后的一群官兵捕快都是一阵欢呼叫好。 草狗叹了一口气,戏码到这里总算是到了他不得不出手的地步了,他看了看眯着双眼的负剑老仆,老仆也看了一眼草狗,淡淡一笑。 此时此刻大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即将要栽倒入水的江明身上,谁也不曾留心到一件细小的物件由斜刺里飞了出来。 那是一个四方形约如巴掌大小的琉璃瓦片。 由于瓦片本身的颜色,如同湖水的颜色,更因为它是紧紧贴着水面飞出来的,所以任何人都没有发觉。 即使是官兵之中武功最强的金戈,以及一直作壁上观的草狗都不曾留意到。 这一片琉璃瓦发出时,速度、部位都是那么凑巧,不偏不倚,正赶上江明身体落下,眼看着要触及水面的一刹那! 除了当事者自己心里有数,任何人谁也看不出丁点儿端倪来。 江明原本也打算施展轻功中最上乘的那一手“怒海腾蛟”,把落下的身子,借着向水面一拍之力,腾身而起,然而,这一手功夫他是没有十分把握的。原由正是在于水面之上没有任何可以沾手的东西。 而这半片琉璃瓦,来的正是时候! 是以,他的手猝然向下一拍的当儿,不偏不倚地正拍在了这半片琉璃瓦上。 琉璃瓦因为猝加的重力,猛然沉人池水。 江明的身子,却矫捷如龙蛇般地一腾而起。很显然,他已施展出了“怒海腾蛟”招式。 只剑他偌大的身子,在水面上一掀一扬,便就迅捷如飞鹰般地再次腾起。随着他猝然张开的两只手,乍开即合,已稳如磐石般地落在了原先立足的山壁石块之上。这一手功夫,不但使正与江明对敌的铁手为之瞠目结舌,就连官道上旁观的草狗也震惊不已! 方浪又发出了一声惊叫!叫声流露出了他内心的喜悦。草狗愣愣无言,推敲着江明这一手功夫的出处,然而无论如何细想都捉摸不透半点。 然而背剑老仆面色却是一沉,猛的转头朝某个空挡处望去,原本涣散无神的老眼之中,蓦地爆出无数精光,战意如浪潮一般猛然爆裂开来。很是明显,此番出手救下江明的,并非是背剑老仆而是另有高人。 他是谁? 比试的局面,因为江明的再次腾起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尽管是临危转安,江明也禁不住沁出了一身冷汗。他身子方自落下的一瞬,顾不得先注意敌人,却往右侧方快速地转了一下眸子。 湖岸边上的树丛里,似乎有个矫健挺拔的人影儿闪了一闪。 无疑,正是因为这个好心人出手予以巧妙地救助,才使得江明免于当场出丑。然而眼前时刻,江明自是不便出声招呼。 江明的目光再视向对面的铁手时,脸上禁不住现出一片怒容! “铁手捕头,好厉害的龙头金羽箭,拜领之余,多谢,多谢!” 最后的“多谢”二字方一出口,他身子却如同一只巨大的怪鸟,向着铁手身边袭了过去。 他双掌上发出了充沛的掌力,如果铁手敢于硬接,必然会被逼落湖心。 铁手却也不怕,之前他虽被江明无故施展开来的那一手神奇的轻功下了一跳,然而却也并不放在心上,他虽然自称如今自己还无法做到这一点,但只要勤于练习,不出三月,这一招他也一样能施展开来。铁手向来都是这样,他从来不在意对手施展出了多么精妙的功夫,只要给他时间,他转眼就能偷学过来,故而他只是见了那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总指挥使与点苍派高人的一战,便就学会了七式半点苍手,以及半丝锦衣卫指挥使的以道玄境杀问鼎高手的玄妙意境。铁手一稳心神,叱了声:“来得好!” 铁手这家伙一身轻功果然不可轻视,身子向后一倒的当儿,足尖又用力一点,施出了一招“倒赶千层浪”,飕一声,已飞落在桥头石狮之上。 江明轻啸一声,足下再抄,同时把身子逼到铁手身侧! 这道石桥长约五丈、宽有丈许,正是双方可以展开身手,放手一搏的好地方。 双方都心存放手一搏的意念,谁也不让谁。霎时,打得难分难解! 名家身手,毕竟不同一般。 双方拳来脚往,兔落鹰扬,打在一处,紧张之处颇有些“一羽不能加,虫蛇不能落”之势。 这番打斗的架式,真把现场众人看得眼花缭乱! 石桥之上的那一番肉搏激战固然精彩万分,然而草狗却早已发现了背剑老仆此刻状态的不寻常,草狗顺着老仆的目光超前望去,却是空无一物。然而正是因为草狗什么都看不到,他才会觉得更加心惊,来人必当是个狠角色,非常狠的那种。 他只看负剑老仆的神态便就知道。上一次,草狗见到负剑老仆的脸上出现这种神态已经是多年之前,在洛城城门外负剑老仆对战古柯的时候了。老仆一身青衫鼓起,原本闭目养神的酆都夫人一样感到有所不妥,当下蓦地睁开双眼,一双杏目之中带着三分惊惧,三分迟疑,却有四分惊喜。酆都夫人的心思似乎已被草狗看穿,只见草狗脸色阴沉,朝酆都夫人冷笑一声,而酆都夫人却是怡然不惧,大有被你看穿又如何的气魄,当下双眼一瞪,回赠草狗一声冷笑。 老仆手掌突地握紧,沙尘扬起,瞬间便就汇聚成两道龙旋飓风,猛地朝前方树林席卷而去。原本鼓涨不堪的布衣微微落下。这两道龙旋卷着扬尘而走,大有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说是气,实乃剑意,这两道龙旋便就是这天下至强的两式剑招了。如今天下,能安然接下这两剑之刃,缪缪。剑气奔袭而至,那一头却是云淡风轻,丝毫不见有何反应。 草狗心中不定,迟疑问了一句:“死了?” 酆都夫人也是心有犹豫,当下只是微微有些失望。负剑老仆刚要说话,嘴巴张到一半,却是未曾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瞬间,背剑老仆的剑意便又攀升至巅峰。草狗身上华袍猛地鼓动起来,被狂风所席卷,猎猎作响,已入武道龙象的草狗在这猛烈气机的鼓动之下,竟是隐隐有些坐立不稳,仿若是狂风暴雨之中的一根枯藤。 背剑老仆眼中精光再度暴起。一圈圈刚烈气机以马车为中央,圈圈荡漾而出。 马车后头的官道之上,瞬间裂开十余道剑气交错的裂痕,负剑老仆剑气所及,金石皆如泥尘。 这一番不动声色的交锋,唯有车上三人以及对方那名神秘人物方才感受的到其中惊险,周遭一群捕快官兵却皆懵懂,根本不知道之前片刻,自己已经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两个当世强手若真是放开手来,酣战一场,此地这百余众人,除了铁手,金戈可能还有余力可堪自保,其余众人的下场岂不就是一个被剑气绞碎的下场? 然而背剑老仆与神秘人终归只是点到为止,只是交手数招,便就偃旗息鼓。负剑老仆以护佑草狗为首要,自然是不愿节外生枝,徒惹强敌,而对方那人似乎一样心存顾忌,不愿放手一战。两人心意相通,各自攻防一招,便就再不动声色。 草狗面色凝重的朝负剑老仆报以一个询问的眼色,直到负剑老仆点头示意之后,草狗方才定下心来,而这头酆都夫人自然是失望之极。 草狗继续朝桥头望去,也就在他的目光方转过去的刹那间,那场战斗已然分出了胜负。 堪称是巧妙的一式对击! 江明身子腾在空中,像是一只燕子那样直向铁手身上袭来。 铁手却把身子猛地向下一伏。 江明紧紧擦着铁手的背掠过,一双足尖踢了个空,铁手的身子蓦地暴伸而起。 这一掠一起,其间之微妙,设非当事人,外人可难体会! 半蹲在车内的草狗,看到这里,叹一声道:“终归是江明技不如人,已经败了!” 这个“了”字的尾声还未消失,铁手的一双手掌已经击在了江明的后背上。 铁手显然是手下留情! 江明却是招架不住! 铁手既然有铁手这个名头,掌力之大自然是力逾金刚。 江明足下一跄,沉重地撞在桥栏上,只听见“喀嚓”一声,汉白玉扶手硬生生地从中折断。只见江明立足不稳,一头向着湖水落了下去。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尽管江明有一身极好的水功,可是无论如何,这一场斗,却是他输了。 他虽然没有不服气,却是有些不甘心,因为他甚至没有逼得铁手自顾不暇,好让方浪趁机逃脱。 他当然不能就此服输,随着江明身子一个侧滚,手掌暗聚真力,用力地向水面一击,打出了一股水箭。 白光一闪,这道水箭直向着铁手身上射来。 依旧看不到红甲覆面的铁手是什么表情。铁手只是将身子一闪,这股子水花足足射出了十数丈以外,然后劲道消失,幻为一天水珠,散落湖面。 胜负已分,而且是在众人面前。 四下里爆发出一阵子掌声! 铁手向着水里的江明一抱拳,道:“承让!还请阁下随本官回嘉兴府归案。” 江明望向方浪,心生绝望之下,大叫一声,他双臂力振之下,带着大片的水花“哗啦”一声,拔身在石桥之上。 “方浪!”他气息喘喘地道,“滚!” 江明右手向腰里一探,霍地向外一翻,只听得“铮”的一声脆响。(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出云寺 只听得“铮”的一声脆响。 一杆九合金片的如意软棒,已经现了出来! 江明在情急之下,想借用兵刃的帮助,继续将铁手缠住。 正当他把这杆“九合金丝棒”抖了个笔直,妄图向铁手前额上点扎过去的时候,观战的众官兵尽皆震惊得嚷叫了起来。 也就在此刻,铁手见了那金丝棒只是一笑,下一刻,那双被红甲护手包裹住的手掌猛地做了个弹指装状,只听“铮”的一声轻响,铁手的中指便就弹在了江明的铁棍子之上。 江明闻声而惊,金丝棒原已递出,又硬生生地被一股巨力弹了回来。这股巨力太过可怕,只使得他抡圆了手中软棒,“叭喳”一声,重重地抽在栏杆上。 碗口粗的栏杆柱子,顿时被棍棒砸得一片稀烂。与此同时,铁手足下飞点着纵身而出,落足在远处的荷叶上,施展起了“登萍渡水”的轻功绝技。当他落身到岸之后,手中已经多了一把苗刀,侧步拦在了方浪身前。 江明终于是被逼的无路可走。这时的草狗盯着远处的空树林,眼珠子急转,一时之间并没有准备为江明与方浪解围,而是计较着在这个时候,仿佛铁手才是那势弱的一方。 …… 几日之前,破晓时分。 茫茫官道之上,一个年轻男子一人一骑扬起飞尘一片,腰间挂一把极为古朴的宝刀,装饰并不华丽,但每一个线条都充斥着一种千锤百炼的考究,内敛却杀意暗藏。而这个一身雪衣男子也如这把刀一般,虽看上去唇红齿白,一副儒生模样,但眉目之间,英气逼人,还带着些许咄咄逼人的霸气,稍微有些懂点事故,有些见识的人都能看得出,这是一个杀伐果决,做事凌厉果断之人。这个年轻人有一个响亮的名号,端的是对得起他腰间挂着的那把祖传宝刀,对得起他这幅长相。他叫,魏言期。 魏言期已来到了桂林城北百二十里外的石头岭上。 岭高千仞,上方下尖,尤其难行,远远看去,有如一把雪亮尖刀,插立云天之间。 石头岭上极高处仁立着一所古刹,便是远近知名的出云寺。 如照常规,登山人寺有一定的道路,凿石而级,牵索为引,步步登临。最快的脚程,也得耗上整天的时间。魏言期舍此不图,走的是偏峰捷径。他轻功极佳,步险过涧,有如康庄大道,日出之前,便已经来到了顶峰的出云寺前。出云寺之所以为名,当在“出云”二字。 上“白”为“云”,下“白”为雪,出云寺恰恰夹在这二白之间,看起来自有其顶天立地一番气派。所谓“高处不胜寒”,不必待到寒风凛冽的冬季来临,石头岭在入秋之后,便已经开始落雪。今年大旱,不见落雪,但在顶峰,尖端也有少量积雪,却也足够将出云寺点缀一番。 出云寺在释家地位不比天龙寺与轮转寺,但比较而言也不过只是输在了寺院规模,僧侣人数之上,若是论名声确是不输丝毫,与西凉清凉寺,西域烂柯寺并称“三庙”,江湖地位只是略逊于四圣地中的轮转寺,天龙寺这“两寺。” 几只寒鸦低飞盘旋在寺前老松之间,地面上散满了落叶,风自天上来,贴着峰上的雪面刮下,真有股子冷劲儿,寺门是永远开着的。 为了防御冷风的直袭,入门处架有四四方方的一面隐蔽墙,墙后是放生池,此时此刻,水面上却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平滑得像是一片水晶琉璃。 践踏着一径残枝败叶,魏言期径自来到庙前。 天也不过才有上这么一丁点儿明意,两盏油纸灯笼,摇曳着婆娑昏暗的黄光,那光景儿,显然透着十分凄凉。 出云寺的和尚敢情已经起来了,迎着薄薄的一天微曦,共分为两列,正在操练晨功像是一套拳法。一共是十八人,这就是除却出云方丈以及两堂职司之外,庙里仅有的和尚了。 魏言期的忽然出现,顿时使得操练中的和尚为之吃了一惊,全都停住了身手。 一个年轻和尚随手穿上了袈裟,怔了一下,缓缓走过来,一直来到了魏言期身前,才恍然认出了来人是谁,立刻展开了笑脸。 “啊,这不是魏施主吗?你老这么一大早就上山来啦!”话声才落,即见一个颀长留有黑色长须的和尚,由里面快步而出,远远向着魏言期打了一个佛讯,躬身说道,“贫僧奉方丈之命,在此恭候魏施主,施主请随我后殿去吧。” 魏言期微微一笑,合十一揖,以佛礼答谢,道:“老和尚端的是无所不知,我还只当他坐关未醒,此番白来了一趟呢!” 这个黑须中年和尚法号“末法”,乃是出云寺的主持和尚,看来与魏言期像是认识。 聆听之下,即见他展开笑颜道:“方丈原来坐关,直到昨日傍晚时分才醒转,晚课之后,方丈指示贫僧,说是先生今日日出前后必将到寺,有事相商,要贫僧在此恭迎,果然应验,倒是贫僧迎接来迟,尚请海涵。” 魏言期颔首道:“看来老和尚功夫更甚昔日,诚乃吾佛恩典,你不必客气,请前头带路吧!” 末法和尚应了一声:“是。”即转身步入。 魏言期复向前来的少年僧人告了扰,这才跟随着末法和尚向廊道步入。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一根油松火把,劈拍响着在远处燃着,油烟子袅袅升空,化为青白色一条巨龙,竟不为风势所散,倒也奇怪。 这条长廊伸展甚长,上为茅草,下铺石块,支柱皆为多年坚厚桧木所筑,年代久了,其色如釉,闪闪而有光泽,整个长廊看上去朴实无华,却是古意盎然,雅极了。前行的末法和尚,步履轻灵,神态安详,望之即知身上的功夫不比寻常,穿过了长廊、正殿,来到了后山石室这便是出云和尚的修练坐关之处,平日本寺弟子,不得到特别的允许,是不能随便进出这里的。 石室背山而辟,根本就是凿壁而成,门前耸峙着一对石翁仲,插有一盏高挑纸灯,地上的石块一路婉蜒伸展而出,排得很具艺术眼光,三三两两一直延伸到石室尽头。 魏言期来这里,已是常客,与出云和尚更是交非泛泛,这里的一切都很清楚就拿这些地上的石块来说吧,如非深知其奥妙者,便万万难以行走,敢情其中大有名堂,不知内情者一步妄自踏上,便将自讨其苦了。 末法和尚来到这里,停下了步子,回身合十,道:“先生自己进去吧,贫僧该去关照前面的早膳了。” 魏言期道了谢,容得末法转身离开后,他才转向后面石头禅房,喟叹一声道:“老和尚别来无恙否?又来打扰你的清静了。”他这里话声方住,即听得正面石室内,一人浩叹道:“一兔横身当古路,苍鹰才见便生擒,后来猎犬无灵性,空向枯桩旧处寻。阿弥陀佛” 魏言期微微怔了一怔,憧憬着老和尚的四句禅机,却是似解非解,他微微一笑道: “老和尚,你又在跟我打哑谜了。”一面说,一面踏步而前。 老和尚石室前,排列着数十方石块,三三两两,颇为有趣,魏言期前三后四地走了半转,停下来笑道:“咦?你这是玩的什么把戏?我半年不来,敢情你又换了名堂不成?” 室内的老和尚却笑应道:“原是故日三生石,旧靴逢雨沾新泥,三片桐叶随风转,五处燕子剪新衣。” 魏言期正在打量地上石子,聆听之下,哑然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了。” 前行三步,身形后挫,心里默然念着一个“奇”数,雪衣轻振,已飘落室前。却听得室内和尚赞赏之声道:“小子半年未见,竟是又长进了不少,看来我这里已没有东西再能留难你了,你固前程远大,却来寻我做甚?” 魏言期“哈哈”一笑,推门而入。其实,哪里有门,只是三数串竹叶垂帘而已。随着魏言期的手势,竹叶应手而启,魏言期当门而立。室内虽然燃着一盏青灯,只是在黎明的微曦之下,已显得微弱,兀自“笃笃”有声地在竹叶上摇曳不已。这里光线不亮,却足以辨物,一几一案,俱在眼前。出云老和尚披着一件蓝棉布的旧袈裟,盘坐在蒲团上,他身材原本高大,即使坐着,却也较诸一般常人为高。长眉,苍发,脸上皱纹不少,只是并没有十分老态。此时他面向长窗,脸上显着一抹微笑。“餐六气而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天逢大旱,如今这个也不好寻了……”打量着当前的年轻人,老和尚由衷地欣喜。眯缝着两只长眼,他频频点头道:“这么早就来了,还没有用过早饭吧?” 魏言期一笑道:“一经紧赶,失魂落魄.只怕老和尚你过时不候,哪里有时间用膳,和尚你是明知故问了。”一面说,他那双光亮的瞳子,在室内四下搜索着,嘴角绽其轻笑:“怎么,大方丈有什么好吃的,要赏赐我这个可怜人吗?” 出云和尚笑起来了,偌大的年岁了,居然牙齿很好。满嘴白牙,竟然一个不少: “小子,我看你是明知故问,这里的一点家私,哪还能瞒得了你的法眼?怎么,还要我亲手送上吧?我看你是没有这个造化。” “没有这个造化我也就不来了。”果然他像是无所不知,左右打量一眼,径自步向里头案前,竹案上盖着一片芦席,芦席下面是一个竹笸箩,里面有好东西。魏言期微微一笑,老实不客气的就享用了。 一个剥了皮的光头大首乌,却是新鲜得很,轻轻一捏,竟像是挤得出水来黑黑的顶门之下有一圈淡红色的颈项,竟是一只“粉头乌”,难寻得很,即便是出得起这个价钱,一般药铺子里也难寻得很。 魏言期一时大为惊喜,拿起来就咬,一咬之下,才想起了有些不妥,侧目视向和尚。 出云僧摇头笑道:“痴儿,痴儿,岂不知‘见光失灵’么?原是留给你的,吃了吧!” 翻了一下眼睛,魏言期想说一声“谢”,想到了老和尚的这句“见光失灵”,也只有闷着声,匆匆几口把一只足足有四两重的“粉头乌”吃了个干净。 老和尚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每一次看见他的时候,老和尚心里都充满了慈爱,也都会情不自禁地生出几分“念尘”之感,也许是他的修行还不够吧,还不能修到真正的“四大皆空”,再不就是他的尘缘未了,他们之间也许是有缘分的吧? 一个大首乌入了肚,嗓子眼干干的,像是噎得发慌不仅要吃,还想要点喝的。 笸箩里另外还有半截盖着盖儿的竹筒子,里面盛着半筒子汁液,魏言期端起来晃晃,笑道:“这是什么?” “喝了吧!”大和尚笑啧着,闭上了眼睛,像是饱经世故的老爷爷,对付调皮的孩子的那个神态。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竹节里的玩艺儿,已被魏言期喝光了,“都喝光了?” “喝光了!”问得爽快,答得更干脆。 带着几分腼腆,魏言期在老和尚对面坐下来,长长吁了口气,像是吃饱了:“现在舒服多了。” “舒服多了?”老和尚喃喃地道,“忙了我一个更次,算是便宜你了。” “不好意思。”魏言期一笑,道,“下一次轮着我孝顺你便了,一卷‘伽蓝逢雨经’,我是抄定了。” “这也罢了。”老和尚微微点着头,一双眸子,只是骨碌碌地在他脸上转个不休。 魏言期还在回味着刚才的饮料,由于常饮,一尝即知,他细细回味地数着:“天门冬,地黄,黄精,枸杞子……掺着‘子露’成汁不对……还像是多出一样东西。” “算你聪明”老和尚哼了一声,“给你五个数目,猜不着即是朽材。”说数就数,一、二“三”还没有出口,魏言期这边已报出来了:“是了,是‘四角菱’吧!” 老和尚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算你答对了。只是他的那双眼睛,仍然在魏言期脸上转着,慢慢地,和尚脸上已失了原有的笑容,“说吧,你今天来看我,有什么重要的事?” “算是被你猜对了。”魏言期道,“早知道,半年以前就该听从了你的话,离开了桂林,可如今……” “如今看来倒也不晚,只是你肯不肯罢了。”微微一顿,老和尚摇摇头,又说了一个“难”字。 耳边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子嗡嗡声,膝胧中隐约可见一只苍蝇,在室内绕着,随即扑向窗棂子,尽自拉个不休。 出云老和尚一声喟叹道:“蝇爱寻光纸上钻,不能透处几多艰,忽然撞着来时路,始觉生平被眼瞒……”顿住了话头,老和尚竖起了一根食指,施展的竟是南方“一阳神指”之力,向着纸窗上一点,赫然作响声中,已在桑皮纸上开了铜钱般大小的一个窟窿,算是为了那只无眼苍蝇开了求生之路,顿时穿飞不见踪影。是时朝阳新出,窗户中映出浅浅的一抹红光。室中二人,顿时沐浴在清晨红日,无限光彩生机里…… 魏言期像是呆住了。 “怎么不说话?”老和尚打量着他总是提醒着自己,这样难得少年,不容他有所失足,然而“事有定数”,却又是“强求不得”,且随他去吧。这么想着,老和尚倒是不再忧虑了。 魏言期恍然像是有所微悟,转看向老和尚道:“你看我……还能退出来么?” “你能么?”老和尚问了一句,一双眸子直直地向他逼视着。 “我……只怕不能。” “为什么?” “为了……”魏言期叹息一声,摇摇头冷冷地道:“人情,道义……总之,我……不能。” “这就是了。”老和尚慨然叹息一声,道,“不瞒你说,观诸你此刻眉眼,只怕眼前有一步大难……唉唉……” “老和尚你怎么说……” “痴儿……痴儿……”出云和尚讷讷地道,“你魏家三代争胜,铁血钢骨,无一为意气所困,到了你这一代上,还是逃不出这个窠臼。” 几句话说红了魏言期的脸,虎然作势地由位子上站了起来……却也只是怒视着对方和尚,发作不得。 可不是么,老和尚虽然未必赶上与魏家三代都论得上交情,就魏言期所知,打从自己祖父辈上,就与这个和尚有过来往,如非他是出家人,咳嗽一声,硬要占上“爷爷”的辈分,却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 “哼哼……怎么,我说这话你还不服气么?”出云老和尚一双蒲扇大手,在头顶上搔了几下,“小期儿……我给你算个卦吧!” “出云神卦”,可不是吹的,魏言期从小就知道,只是老和尚不轻易为人算就是了。说着,他就起卦了。 只是几个黑白棋子儿,唏哩一声摊开来。端详着,老和尚的脸色可不大好看 “我说的是吧,阿弥陀佛!这是一局险卦呀” “你说清楚一点吧!” “说清了就不灵了,险,险……好险呀!”老和尚这一连三个险字,魏言期可有些沉不住气了,伸出手把棋子儿弄乱了。 出云和尚两道长眉蹩在了一块儿,微微摇摇头道:“真教人难以相信,小期儿,凭你这样的身手,竟然还会……这就叫强中更有强中手……” 魏言期转过身子来,走向窗前,伫立了少顷,就手推开了窗门,逼人的红光,立刻大肆渲染了进来,“这个人,老和尚你应该知道。” 他回过身子来,盯向出云和尚,“长白山的那只老金鸡……飞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留下 听到太白山,老金鸡这几个字,出云老和尚脸上,仅有的一丝笑容也不由得消失了,“这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 “小期儿。”老和尚坐正了身子,道:“告诉我,你是否显露了身分?我是说,可有人知道,你是斩龙台李刀神后人的出身?” 魏言期摇摇头:“除了你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出云老和尚顿了顿,道:“你能肯定?” 魏言期肯定地点了一下头,道:“我现在是从母姓……” “那是姓魏了?”出云老和尚不问世事,便就是新任刀神魏言期是何人都不曾听说,只当魏言期此刻的性命乃是李期。 魏延期点了点头道:“我现在的名字叫做魏言期。” “魏言期……李期。”老和尚念着这两个名字,除了一字相同以外,实在没有什么关联。 “隐得好。”老和尚又是一笑,点头道:“以你母亲那一身能耐和义气,配得上你李家了,姓魏也不丢人。” “老和尚,你问我这些干什么?难道我李家在武林中还结有厉害的冤家不成?”魏言期狐疑问道。 “怎么没有?”老和尚直言不讳。 “是谁?” “哼哼……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到这个时候,老和尚却是不开口了。 “你!”魏言期往前边踏进了两步。 像他这等身怀绝技的人,举手投足,俱见功夫,一经着怒,内力便会情不由己地自然现出,此刻却也不例外。随着他前进的身势,那股子无形的力道,直袭当前,劲道之强,把老和尚一络子山羊胡子都吹歪了。 “呵呵……好小子……好小子……”老和尚一个劲儿地眨着眉毛,单手直竖,干脆宣起了佛号来了,“无量寿佛,阿弥陀佛” 魏言期停下脚步,恨恨地咬着牙。他知道自己气也是白气,老和尚不想说的,就是用他腰间那把古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休想让他吐出一个字来。怒气既去,叹息一声,他无可奈何地在一张竹椅上坐下来,看着老和尚苦笑了笑:“好吧,咱们不谈这些,既然你什么都不说,这一趟我算是白来了” “你没有白来,”老和尚一双眸子炯炯有神,“最起码我能给你消灾抵祸。” “消灾抵祸?”魏言期晒道:“说来听听。” 出云和尚点点头道:“从现在起,你留在我这里,七天以后就天下太平了。” “你是要我七天之后再离开?” “对了……” “不行,”魏言期冷笑了一声,“理由刚才我已经说过了……罢了,我原想拖你下山,助我一臂之力,现在看来,希望渺茫。” 话虽如此,他仍然还存着万一的希望,眼巴巴地看着和尚,“你是知道的,我的刀法还未能衍变出第七种变化,加上功力不足,抵不过老金鸡的‘探云飞龙剑’……” “岂止是探云飞龙剑?”老和尚冷漠地插了一句。 “所以……如果你肯出手助我,凭着你的那一手金刚指,加上我李家刀法,哼哼……就算他再厉害,也不是我们的敌手。” 老和尚冷冷一哂道:“阿弥陀佛,老袖是早已跳出红尘之人,这件事你莫要把我算上。” 魏言期愣了一下,点点头道:“很好,我总算看清了你这个老和尚了。” 老和尚又宣了一声佛号,才道:“你我今日处境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小期儿,你莫要扰乱了我老和尚的心境。无量寿佛。” 念佛号时手捻念珠,眉头轻耸,竟自闭上了眼睛。 魏言期呆了一会儿,思绪飘飞,大敌已经显身,自己却偏偏还没有那个报仇的能耐,即使在日光的正射之下,他那张睑也过于苍白了。 心里的激动,热血沸腾着,几乎像是要喷了出来。越是这样,看着老和尚的那种事不关心的神情,就越加可恨,真恨不能跳起来狠狠地踢他一脚! 李家刀法在武林中独树一格,向以血性见长,这种血性实在是性命之性,升华了也就是佛道界所标榜的无性之性。那是苦修之后才能常见的成果,一旦成功,七情六欲难犯其身,殊不容易。魏言期在这一门家传功力上,自信已有几分火候,素日受益颇多,然而今天…… 老和尚其实没有入定,炯炯目神,透过细开的两道眼缝,直直地打量着对方这个年轻人,对方的一举一动,包括肚子里想的,也逃不过他的这双“法眼”。 “阿弥——陀佛!”老和尚平白无故地又再宣了一声佛号,问道:“老金鸡的麻烦看来你是管定了?” 魏言期用坚毅的目光代表了回答。 出云和尚喃喃道:“汝负我命,我还汝债,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千百劫,常在缠缚。”睁开眼睛,直直地逼视向对方。 魏言期不禁为他凌锐的眼神,惊得一惊,下意识地为之目逃。少顷之后,他才又把目光回到了老和尚脸上。 “小期子,听我说,这件事不要去管吧!毕竟火候不够,难以成事。”他竟是一片“苦口婆心”,奈何少年人不为之所动。 “让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吧!”老和尚几乎在哀求他了,“你可知你叔父快刀李向之,那只左臂是怎么断的?” “那又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魏言期淡淡问了一句。 “与这件事固然无关,只是却似给你一个告诫。” 魏言期沉沉地出了一口气,老实说这当口,他实在是没心情再听这些了。 老和尚却偏偏装作不知,兀自不厌其烦地继续说下去:“五十一年前,不……五十二年了吧!”他点点头,“五十二年前,一个落雪的夜晚,你叔父管了一件闲事,为了救一个不愿出家的小尼姑……” “那是我的叔母,石清卫。” “不错,是石……清卫。”老和尚冷冷地说,“对方是出了名难惹的青云庵青衣老尼,她好不容易收了你叔母这个得意弟子,欲将她一身武学,尽数传授,偏偏你叔母竟无意出家……整天哭哭啼啼,你叔父李向之为此抱不平,竟自轻易地向老尼下了战书,那一日我正与你祖父在堂上对弃,你叔父来了,他们父子的几句对话,我如今还记得。” 魏言期默默地注视着,要领略他的弦外之音。 出云和尚轻轻哼了一声道:“他父子一番对答之后,你祖父说青衣老尼不易招惹,你叔父竟然不予理睬。你祖父问他李家绝技三十六式李家刀会了多少?你叔父答说全都会了,你祖父遂命他当堂演来。” 魏言期怔了一怔,这倒是他以前像听说过的,却也有几分置疑:“且慢,难道你亲眼看见?” 老和尚莞尔一笑,点点头道:“问得好,你李家绝技自是不容外人窥视的,即使我这个出家人也不例外,我知趣地避开了。” 魏言期点点头,这才有几分道理。 “我回来的时候,你叔父显然已表演过了。”老和尚说,“你祖父竟然让他去了。” “那是因为我叔父果然已精通了我家绝技?” “不然,”老和尚冷冷地说,“你祖父当时告诉我说,你叔父却连一半的火候都没有。” “那为什……么又……” 老和尚的手势,止住了他的发问 “你祖父继续与我下棋,”和尚接下去说,“下了一半,他老人家停子不发,待看他时,竟自落下了泪来。” “这又为什么?” “唉!”和尚道:“我当时佛门功业不深,也自迷离,见你祖父伤心落泪,不免问故,你那祖父乃告我道,你叔父此一去,凶多吉少,苟能不死,也必将落得‘断臂’而归的奇惨下场。” “啊!”魏言期不禁呆住了。 老和尚叹息一声,赞叹道:“你祖父真不愧是一代刀法宗师,料事如神。当然,这全与他知彼知己的精湛武功造诣有关。” 微微顿了一下,老和尚接下去道,“在我追问之下,你叔父才说你叔父三十六手李家刀法绝技之中,有十二手欠熟,十一手方自入门。这还不说,其中有一手最重要的,竟与他往日传授完全背道而驰,你明白我的意思么?那是‘走火人魔’练左啦!” 魏言期发出了幽幽一声叹息。 出云和尚道:“就因为如此,你祖父乃断定他必将落败在这一招上,而且他更推算出青衣老尼将以何种剑术来对敌,并且其中何一手招式来取胜于是判断的结果,你叔父即使躲过了咽喉,也难逃失臂的下场。真正为他说中了,老和尚生平从来也没佩服过人,你祖父算是唯一令我佩服的一个人,到如今,我仍是自愧不如。” 魏言期苦笑了一下,道:“这么说,我祖父就错了。” “为何?”和尚一本正经的样子。 魏言期道:“既然他老人家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让我叔父前去冒险。” “嘿嘿,说得好,说得好,阿弥陀佛。” 魏言期言出,立刻即有所警,心里大为震荡,敢情“姜是老的辣”,想不到老和尚还有这么一手,以古谏今,当下垂头深思不语。 老和尚讷讷地道:“事后你那祖父说,他果真要强留你叔父,并非不可,只是日后必将为你叔父所不谅,他亦难逃清逸……而且也破坏了你叔父日后与你叔母的一段良缘。当然,这其中还有更深一层的理由,包括你祖父为化么不亲自出手……然而,这些都是题外之言,与今日之事显然不相干了。” 魏言期看了老和尚一眼,这一霎,他心情乱极了。 老和尚点点头道:“你叔父的一生,就因为失了一臂,整个的毁了,日后虽然蒙你祖父破格造就,最终学成了绝技,但是较之你父亲独得李家真传的盖世身手,可就差得远了。” 微微一笑,老和尚那对精华内蕴的眼睛深深注视过去:“我与你们家称得上是三代论交了……小期儿,就算我托个大吧,你李家绝技不现江湖已近十年了,你父亲何以于燕子涯闭门深居,永世不出,你母亲又为何长伴青灯,看破红尘,晚年向佛……这些你可明白?是否与波谲诡异凶险的江湖生涯有关?你父亲是错了,不该要你来投奔我的。” 魏言期冷笑道:“这又为什么?” 老和尚摇摇头,“为什么?我也得管得了你呀!”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魏言期站起来,又走向窗前。 虽然阳光正灿烂,这里却高处不胜寒,飕飕的寒风吹过来,脸上就像是被针扎那般的疼痛滋味,他强自压抑着那颗激动的心,一言不发。 “小期儿,让我再来问你一句话,好吧?”背后传过来老和尚的声音。 魏言期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气忿,一想到在关外无恶不作,丧尽天良的金鸡,他真的在这里挨不下去了。 “你就问吧!” 老和尚冷森森地一笑:“你自信较之当年你叔父身手如何?” 魏言期缓缓地回过身来:“要亲眼一看么?” 老和尚摇摇头含笑道:“那倒不必,你是在笑我看不懂是吧?” 魏言期哼了一声道:“你素知我父亲的为人,他如果认为我武功不足,是不会让我下山的。” 老和尚点点头,相信这确是真的。“那么令堂那边呢?” “家母那一边却是更为严格,但是我总算勉强也通过了。” “嗯,你母亲可有什么关照?” “没有。”魏言期接下去道,“她老人家确是爱子情深,竟然偷偷把李家家传之宝金缕护心盘交给了我。” “阿弥陀佛,”老和尚低低的宣了一声佛,“这么说,你虽有道玄意境,问鼎刀法,可金刚之体还没有练成了?” 魏言期点点头,道:“不错,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如果我有十成的火候,今天也就不来看你了。” “无量寿佛,小期儿,你可知那只长白金鸡的厉害?你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 “你显然还不太清楚。”老和尚目光湛湛地看着他,“此人六岁从师,练洗骨易髓之功,全身上下兵刃不进,更不怕拳脚肉掌加害,以无敌金刚力闻名江湖,最为擅长的就是水磨功夫,以金刚之体磨死的问鼎高手无数。龙虎,金刚,道玄,问鼎,这四境虽有前后之别,可实际上每一境修炼到最巅峰,都可琢磨到天象的味道,金鸡的金刚体魄与那锦衣卫都统的以道玄境杀问鼎乃是异曲同工,如果你的金刚体已经练成,也许还可与其一较长短,但如今,你显然已非其敌。” 魏言期呆了一呆,他只知那只老金鸡一手探云飞龙剑十分了得,却不知对方还有这一门功夫。然而,不知怎地,他心里却是一直燃烧着与他一见高下的火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强者”心胸了,更何况这其中还包藏有“侠义”二字。 “你也许还不十分清楚。”老和尚习惯性地又宣了一声佛,“阿弥陀佛,我再多告诉你一些吧,这人姓付名叫长亭,出身黑龙江畔,六岁从师,他师父是个埋名隐姓的异人,出没白山黑水,以采参为生,当地人都叫他‘老人参’。这个付长亭从他习技,除了练成洗骨易髓刀枪不入的一身能耐之外,由于每日随师翻山越岭,食尽灵药,是以也练成了凡人难望其项背的一身轻功,其成就据我所知,也只有你父亲的追云步与另一个人才可与其较高低。你的轻功极好,是否能如他可就不知道了。”接着他叹了一声道,“……这些都是他早年的出身,至于以后如何又打入黑道,显然是另有一番奇特的遭遇了,这些你父母亲就又比我清楚得多了……他们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么?” 魏言期摇摇头,心里不禁有些怯虚,父母亲岂能真的没有告诫。母亲甚至于再三的嘱咐,要躲着这个人,千嘱万嘱,要自己在刀法为演练出第七种变化之前,足迹不得涉及辽东,看来确实对此人大存戒心,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鬼使神差的,这只老金鸡,竟然飞出了辽东,来到了中原内陆,眼前就几乎要与自己见面了这可真是冥冥中的安排。 “这就是你父母的不是了……”老和尚耸了一下长眉,像是有话要说,却又吞进了肚子里。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道,“……也许这正是你父母的苦心……无论如何,我可以断定,你父母是不希望你与这个人见面的……” 魏言期点了点头,不能否认,忍不住地问道:“这又为了什么?老和尚你知道么?” 出云和尚摇了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你应该相信你双亲之言……不见的好。” 魏言期叹了一声道:“老和尚,你的意思,莫非要我做一个藏头露尾,视侠义而不顾的懦夫?” “非不为也,乃不能也。”老和尚讷讷地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明知不能而偏为之,愚夫也,小期儿,你要知道,李家如今只有你这一脉单传了。你父母既把你托付于老衲,显然有让我就近管教之意……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离开。” 魏言期冷冷一笑,正要说话,却见老和尚已自站起,微微含笑道:“从现在算起,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你暂息在我这禅房之内,前殿还有事情,老衲我这就失陪了。” 魏言期怔了一下,来不及说话,老和尚已转身步出。 禅房里顿时只剩下他一个人。(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出手 魏言期一时大为气闷,但却又不能发作,他并非凡事任性的人。老和尚方才一番劝诲,未尝没有道理。当日来时,父母一再关照,凡事要与这和尚商量,对他推崇十分,自非没有道理。父亲常批评自己秉性刚毅,刚愎自用,何以又令自己千里投奔,从这老和尚研习佛门经典,每日唱“大悲咒”百二十遍,以及抄写经文等不着边际之事,莫非这其中含有深意不成?或是看出自己眼前有什么不祥之灾,要出云和尚为自己布施消灾? 可真是让人糊涂了。偏偏老和尚行事与他说话一般,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令人捉摸不定,真正气闷。 禅房已经是大亮了,石案上那盏油灯,噗地一声忽然冒了个火花,随即为之熄灭。 魏言期心里像是压着石块那般的不开朗,他无可奈何地由位子上站起来,步向窗前,阵阵晨风袭过来,意外的,他发觉到,两行白莲花开得异常灿烂,却有一个白首秃顶的和尚,正蹲在那里整理,不由心里动了一动。 白莲花在这一个时令里盛开,似乎是早了一点,或是山上寒冷,连花开的时辰几也几乎乱了规矩,妙在这片景致如此之好,自己方才来时,竟然是没有能够发现。 那个秃顶老和尚也不知是谁,从背影上看,像是这里藏经阁的管理师父,法号织法,魏言期与他不过前此留寺时见过一面,不甚熟悉,也就不必打什么招呼了。 魏言期勉强耐着性子,在屋里呆了半个时辰,老和尚竟是还没有转回,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向很沉得住气的性情,今天竟像是说不出的急躁,想一想也是不解,惟恐出云和尚转来发现了,又出言奚落,便耐下性子来,在蒲团上趺坐运功一回。 也许是方才吃了那株粉头乌,又喝了些轻身益气宁神的药汁补物,这一运功坐息,先是思潮起伏,渐渐镇定下来,他原意不过是略作调息,使得精力恢复即可,哪里知道竟自入定了。 或许是那些食物的特殊功能渐渐引发生效,魏言期只觉得通体上下一气相通,暖洋洋,温酥酥地,一气贯穿奇经八脉,继而扶摇直上七重楼,正所谓“三花盖顶,正气朝元”,整个感触完全浸之于“坎离相交”之中,此时此刻,自是人我两忘矣。 便把魏言期此刻的状态说是一觉醒转也未尝不可,像魏言期这类深精异功的奇人,原本把内功调息“入定”功夫,当作睡眠,时间可长可短。平常魏言期运功入定,最多不过个把时辰,即可自行醒转,今天却不知怎地把例行的功课时间延长了。促使他醒过来的直接原因,是映在眼前的刺目红光。待到他睁开双眼,才猝然发觉到敢情已是日暮黄昏时分。 几只白羽山禽,低飞在出云寺顶,发出“呱呱”刺耳的鸣叫之声,颇是有几分倦鸟思归的意味。 正是一日将尽。魏言期由蒲团上站起来,只觉得一派神清智爽,等到他确定了眼前时刻,由不住心头一惊。 出云和尚分明还没有转回,另一个和尚,显然却已经等候着他了,秃头、白眉、清癯、瘦小就是方才在院中弄水仙花的那个藏经阁的师父织法和尚。 “阿弥陀佛,少施主醒了?该是晚膳时间了。”一面说,这个和尚缓缓由椅子上站起来。 魏言期怔了一下,打量着他道:“是织法大师父么?我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出云老方丈呢?”一面说,随即四下张望一眼,却不见老方丈踪影。 织法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方丈暂转前殿,要少施主在此静居三日才可下山……老僧奉命服侍,待与少施主讲上一卷经文,阿弥陀佛。” “哼哼……”魏言期冷笑了一声,暗忖着好个狡猾的出云和尚,自己不现身,却要这个织法师父来应付我,想要我在此居留三天,莫非做梦?当下直视向织法师父道,“多谢大师父,在下此刻无意听什么经文,请领我与贵方丈一见,我这就要走了。” 织法和尚微微一笑:“少施主大概还不明白,老方丈在前殿坐禅,嘱咐老僧说,要三日之后才能醒转,少施主三天之后再见他吧!” 魏言期点头道:“原来如此,好吧!既然他无意见我,我也就不见他了,就烦大师三日之后,代向他转告一声,我这就下山去了。”说着向对方织法和尚深深一揖,迈步向外就走。 不意他这里脚下方一迈动,却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一片微风扫过,织法和尚已是当门而立,好快的身法,敢情身手不弱。观其站立之处,不偏不倚,正好拦在门道之中,挡住了魏言期的去路。 魏言期心头一惊,下意识的左手扶刀,魏言期双手使刀,左手迅捷更胜右手,平日一般对敌以右手刀示人,遇到狠手才出左手刀,此刻魏言期上来便就伸出左手摸着刀柄,赫然是看出了这织法师傅武功不弱,可等魏言期心中恍过神来,才觉在这佛家清净之地,自己的动作多有莽撞,当下后退一步道:“咦,大师父这是为何?” “阿弥陀佛,少施主万请海涵。”织法和尚深深地弯了一下腰,手打问讯道:“老衲奉命侍候施主左右,三日内请施主暂不离开。” 魏言期这才明白过来,一笑道:“我明白了,老和尚是要大师父你监视我的进出,可是?” “施主言重了。”织法和尚双手合十道,“施主请先用晚膳吧,吃完了,老衲有一段‘大佛顶首伽蓝经’要与施主研究呢!” “谢了。”魏言期霍然之间怒火由心起。只是无论如何,出云和尚对自己总是一番善意,却是莽撞失礼不得。“大和尚,请你让开些,在下不便开罪。” 魏言期一面说,右手一沉,用肘臂之间的力道,向着对方和尚腰间搪去。因不知对方到底功力如何,魏言期只不过用了三成力道,哪里知道这个织法和尚却是个十分强悍的练家子。魏言期这只膀臂方自搪出,和尚忽然凹腹吸胸地向后收了一收,足下不移,却硬硬地把腰腹收进了半尺有余。魏言期的这一式搪手,想不到竟会落了个空。 “阿弥陀佛,少施主还是稍安勿躁的好,老衲失礼了。”大和尚嘴里说着,两只枯瘦的手掌,左右齐开,蓦地直向着魏言期的双肩上抓去。这么一来,魏言期可不能再等闲视之了。他李家身法,果真是虚实莫测。织法和尚双手方自向下一按,倏然间,眼前清风一阵,人影乍飘,手上一松,已自落空。织法和尚心头一惊,脚下一个抢步,拧身现掌,正待向对方身上击出,魏言期却远较他要快上了许多,一股奇热气息,随着凌厉的掌风,已向他背后“志堂穴”上攻来,掌出如电,简直不容织法和尚少缓须臾,再想抽身已是不及,顿时只觉得后肩上一阵奇热,却已为对方凌厉的掌力逼了上去,足下闪了一闪,向前一连踉跄了三步,才得掌桩站稳。 魏言期当然无意伤他,是以临时存了仔细,这一掌如果真的打实了,织法和尚非受伤不可,此刻却只是把对方身子逼开去而已。 “失礼了。”随着魏言期的话声出口,身形一闪,已夺门而出。 原来这个织法和尚受了出云老方丈的嘱咐,表面上来此与魏言期讲授佛经,实则却也有看守他不令外出的任务,现在乍见对方少年,已将夺门而出,职司所在,如何依得。 “少施主你走不得。”嘴里嚷着,情急之下,这个和尚足尖力点之下,施了一个虎扑之式,两只瘦掌交错着,用白猿献掌的一招,直向魏言期两掌上拿去。和尚用心,只待着这一双手掌搭上了对方肩头,则可施展佛门金刚分骨术手法,先将对方一双手臂拿脱节再说,这么一来,对方想必就老实了。哪里想到对方这个年轻人竟是这般扎手。他这里双手方递出,即见魏言期身子向下一收,紧接着一个急旋,有如飞云一片的已闪了出去。 织法和尚“嗯!”了一声。他既为出云和尚看重,当然不是无能之辈。眼前一见魏言期要走,更是情急,一声叱道:“哪里走。”灰衣翻扬之处,即由其宽大的袖口内,长蛇一般的飞出了一根杏黄色的丝绦。 原来在这根丝综上,织法和尚有几手绝活。他早年有个外号,人称飞索僧,出身天龙寺,乃是天龙寺内习此索技仅有之二僧之一。如今这门索技,也早已经失传武林,出云和尚深知他有此一技,很可能便由于如此,才令他看守魏言期。 魏言期身形方自纵出,在空中将下未下之间,只觉得足下生风,一根软绦已临足下。 和尚这一手功夫,堪称巧妙至极。这根丝绦一经抛出,在空中成了一个“了”字形,由下而上直向魏言期全身上下套来。 也是魏言期一时大意。 由于方才一试之下,虽知和尚武功不弱,可也绝难是自己对手,因而并不曾把他放在心上。这时见状,却也并不十分在意,左足一挑,脚尖上暗用力道,直向着这根丝线上挑去。待到他足尖方自与绦端一接触,才知不妙。敢情那长有十丈的软索,其上竟似丝毫不着力道,出奇的软。魏言期一惊之下,不容他抽招换势,足下软索已如同怪蛇也似的乘势而上,力道运用之巧妙,堪称一绝。只觉得“唰!”地一声,已将魏言期全身上下套了个紧,紧接着在空中打了个螺丝旋儿,直栽了下来。 魏言期一时大意,为对方拿住。毕竟他自小习武,更是天生龙虎力出身,功力大是可观,即使如此,却也丝毫不着败象,身子一溜烟地坠落地面,兀自直立未倒。 织法和尚一声叱道:“倒!”只见他单手运劲,霍地向外一带,这一带之力,其力至剧,谁知对方年轻人直直站立的身躯,竟是丝毫也不曾摇动。 大和尚第二次运劲,足下跨马单裆,右手用“左铜锤”巨力,第二次力带之下,决计要把对方这个年轻人扳倒了。这一带之力,何止千斤?即使是一座石碑,也能为他扳折了。 魏言期偏偏是直立不倒,大和尚的千斤力道,看上去有如蜻蜒撼石柱,显然是又白施了。 只是寺院之中,那片片青石铺地自魏言期脚下尽数裂开,化作碎末。 一僧一俗两个人遥遥对立着,有如石头人一般,介乎两者之间的这根丝绦,像是钢索一般绷得那么紧,织法和尚可是施出了全身力道。他单腕缠索,身形半偏,一次又一次地把全身内力贯注进入丝绦之上,一霎间面红如血,额头上青筋直跳,浮起了一片汗珠。 两个人可就较上了劲儿了。 魏言期显然被对方这个和尚逼恼了:“织法和尚你是扳不倒我的,就让你见识见识吧!”一面说,他自丹田内徐徐提起了一股劲道,曲径通幽地灌输于一双手指之间,随即向着那根被拉扯笔直,形同钢索一样的丝绦上落下去。 织法和尚那张脸已成了猪肝颜色,这时见状,只吓得瞪大了双睛。他不敢相信对方这双手指竟能把贯注有无限内力的这根丝线剪断。 事实确是这样。 就在魏言期这双手指落下之处,耳听得“崩!”的一声轻响,这根较拇指还要粗上一倍的丝绦竟自从中折为两段。 由于力道过剧,织法和尚整个身子霍地向后直仰了下去,一骨碌,翻出了丈许开外。 站起身来的织法和尚,一面气喘着,先时通红的脸这一霎却显然又过白了。 “阿弥陀佛”双手合十,织法和尚那么惊悸地打量着对方,“少施主好俊的功夫老衲自愧不如,拜服之至……” 魏言期却已将身上绳索脱下,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我可是得走了?” 织法和尚叹息一声道:“老衲无力阻挡,也只有悉听尊便了。阿弥陀佛” 魏言期冷笑道:“那就请和尚你转告方丈一声,说我走了。”话声才出,立刻就觉出身后有异。魏言期身形向前一压,捷如怪蟒一般地已把身子转了过来,却是一片三菱红叶,直向他头顶上飞来。观诸这片红叶的飞落之势,称得上至为巧妙。 魏言期一经发觉,这片小小红叶已取垂直落势,直向其顶门上直穿落下来,劲道之猛,大出常态。魏言期心头一惊,观诸眼前情势,如果用寻常闪躲或是接收暗器之手法,都不适合。总算他自小练习的李家身法特别,一式“反摘金钩”,被公推为李家不传绝技之一。眼前情形,对方所发之暗器,虽只是小小一片红叶,一经杰出的内家功力注入,其上力道,较之金铁毫无少让。尤其像是眼前这般直角折落之势,更是武林罕见,为魏言期平生仅见。 “哧”一股尖锐风力,透过那片小小红叶尖端,直向魏言期顶门之上力投直下。 情势之险急,局外人实难想象,却也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有数。魏言期似乎已无能躲闪,偏偏他那只反撑过来的手掌竟有摘星拿月之妙。只一下已将来物兜入指掌之间,看来固是险到万分,却连魏言期的发梢也没有沾着。 魏言期原以为那片红叶有破石穿革之力,待到入手之后才觉出其上敢情并未曾着有丝毫力道,轻若鸿羽,心内暗吃一惊,领会到对方这种“力道中抽”的佛家手法,的确高明。 武林中具有这等佛家手法的,他自忖除了天龙寺那位辈分还在空相之上的白眉僧之外,至少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当然,立刻他也就知道发放暗器的这个人是谁了。除了“出云”老和尚之外,似乎没有别人有这般功力。 当前竹影里传出了一声轻叹,一个人轻声道:“还有这个。” 魏言期一听声音,就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发暗器者正是出云和尚本人,却是没有时间容得他打一声招呼。紧接着老和尚话声之后,只听得竹丛中一阵乱响,随着摇动的竹梢,一千百片竹叶有如飞蝗万点般,更似乱箭齐发,一股脑地全数直向着魏言期全身族拥了过来。 暗器手法有所谓的“满天花雨”打法,观之眼前的一片竹叶,却是较请前者要高明多了。千百片竹叶乍观之下,形若一片碧海,呼啸狂涌而来,似乎每片竹叶上都灌注有充沛的劲道,只闻着凌厉的呼啸声,已有惊心动魄之势。 魏言期猝然一惊之下,发觉无论攻守走防,都已无能为力。很明显的,老和尚这是逼着自己要见真章了。魏言期左手反握刀柄,他独步武林的魏刀,起手式分正反两手,反手出刀为守,正手为攻。 魏言期虽不情愿在这佛家清净之地现出他这死人堆中杀出来的地狱修罗刀,可是情势所遏,却又似乎非要施展不可。(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人生初见 魏言期虽不情愿在这佛家清净之地现出他这死人堆中杀出来的地狱修罗刀,可是情势所遏,却又似乎非要施展不可。 虽然说这门功力自己只摸索出第七种变化,并未练就十分火候,却也大可一用。 蓦地,他长吸一口气,右手飞抡处,腰间那把古朴长刀已凌风抽出。那是一道闪电一般的冷光,在空中晃了一下,刺眼之极。空气里像是摔碎了一个瓶儿那般地脆响了一声,却只是一出即收。随着他抖动的长刀,大股疾风,怒涛排空般地炸了出去。风卷、叶落、刀出、刀收四股不同变化,看起来形同一式,这种碎发即止的出手,俨然是一派宗祖的大家之式了。 风飘衣影,其势如鹰。 出云老和尚已来到了魏言期眼前。 四只眼睛对视之下,老和尚清癯的脸上,洋溢着无限欣慰之情却又似几分凄凉。 “阿弥陀佛,老和尚总算老眼不花,李门终将有后……我已无能阻你……且由你走吧!”不知是过分欣慰,或是别有感触,随着话声一顿,一串清泪,竟籁籁夺眶而出,点点滴滴跌落尘下。 魏言期原已激起的一腔怒火,目睹及此,竟是发作不得,事属昭然,老和尚这是在测验自己的功力,显然他已经放弃了再阻拦自己的决心。魏言期这一霎,内心真是矛盾极了。 片刻心神交战,他才向对方这个深爱自己的老和尚抱了一下拳,一言不发地转身自去。 山顶上原已聚满了雾气,敢情暮色已沉。 魏言期去势又疾,很快便已消失在暮色之间。 两个老和尚,四只眼睛那么怅望着。 “阿弥陀佛,”良久,大昌和尚才宣了一声佛号转向出云和尚喃喃地道,“这位少施主,原来是李刀神的后人,怪道有这般身手……” 出云和尚点点头,叹息道:“他的确身手惊人,只是却未必能逃脱眼前一步大难……”说着,他随即发出了一声浩叹。 “这……”大昌和尚显然怔住了。 “老衲已是无能为力……”出云和尚口中喃哺,合十道,“我佛慈悲……保佑李家这个仅有的根苗吧!” 七月十五日。 凌晨。 洛阳城西,栾川近郊,常家老坊。 天不过才约约的有些儿明意,启明星依稀可辨,常家老坊已开门应早市了。 早市,烧饼,麻花儿,煎饼果子,江米粽子,红米粥,糯米糕,油饼,豆腐脑儿,豆浆……大概就是这些了。常家老坊顾名思义,当知是一块闻名遐迩的老字号了。老字号必然有老顾客,常家老坊可就是全靠这些老顾客捧场,才得生意鼎盛,远近驰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名,店不在小,有客则昌。别瞧常家老坊的店面儿不大,说到早市生意,栾川整个地方,可就数他这一家最盛了,就连洛阳府也算上,胜过它的却也不多。吃过的客人都知道虽然是普通的几样早点,常家老坊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与旁人不一样,莫怪亦有人大老远的由洛阳府赶来,为的只是一快朵颐。 年头固然不对,地方奇旱,栾川竟是托老天爷的福,居然与南方一样,尚能勉强维持。因常家四口老井,已干了两口,剩下的两口出水也不多,为了他们这块多年的老字号,不得不勉力地苦撑着。 伙计小东北才一撤下门板,一条长长的人龙,已经排在外面了。都是些老街坊了,大姑娘、小媳妇、老奶奶拉着小孙儿……油条麻花,豆浆烧饼,你嚷我喊的,常家祖孙三代都出动了,还是忙得团团打转。 他这里也有十来张桌子,开门应市,门一开启,众人一拥而上,马上可都坐满了。 魏言期晚了一步,轮不到他上桌子,买了两套烧饼油条,一张油饼,待将离开,却被好心的常家爷爷一只旱烟袋杆子拦住了。 “客人你老不是本地人吧?” “嗯”嘴里迟疑了一下,魏言期点点头,“不错,我是……外地来的……你……” “哈哈……”老爷爷咧着嘴笑道,“赶了夜路?瞧瞧这一身的土!来来来……弄个座儿坐下歇歇……”人可真够热心,一只手拉着魏言期,旱烟袋分拨着前面的人,“劳驾,借光”这可就把魏言期带到了座头儿上。 座头并不空着,早有一个人大马金刀似的坐在了那里。嘿!好小子,一个人占着整张八仙桌子。 “对不起,爷儿们。”常老爷爷一面拉出一张椅子让魏言期坐下,一面向那位客人打着招呼,“人多,委屈您啦,挤一挤吧!” “混”下面一个“蛋”字没出口,算是给对方留了些面子,这位客人呼拉一下由位子站了起来,敢情是不乐意。 不要说常老爷爷,就连魏言期也给怔住,咦?老爷爷脸上可有些挂不住了,一面打量着这个不通情理的主儿。灰白灰白的一张尖脸蛋-子,吊梢眉,高个头,腰弯下来活像个大虾米,一身皮包骨头,全身上下加起来,大概没有四两肉,好不讲理的一张脸。 背上背着马连草的一顶大草帽,一身夏布短长裤,足下是一双多耳芒鞋,桌面上红绞子包着个长方的窄细匣子。这汉子怒睁着一双三角眼,打量着常老爷爷:“老东西,没瞧着这座儿上有人么,干什么还往这里挤人?要不是看你一把岁数,我这就剥了你的皮!” 好家伙,这么横的客人,还真不多见呢! 一听见要剥皮,常老爷爷可捺不住了,早年练过几年拳脚,虽然七十多了,身手可也不含糊,再说在地方上混了这么些年,晚年生意发财,谁见面不笑着哈腰,先给他老人家打上一声招呼,请安问好,这小子算是老几?居然给脸不要脸,上来就要剥皮。 “你……这个混……小子……”心里一气,老头子赤着脸,红着脖子,连身子骨都抖颤了,一根旱烟袋杆子,几乎都要指在那汉子的脸上。 一看要生事,魏言期第一个皱起了眉头。他可不愿意惹事生非,尤其是这当口儿。 “算了,算了……老爷爷,你坐下来吧……”嘴里说着,就把常爷爷按坐下来,一面打量着对方那个不讲理的客人,“老兄这是怎么说的?何必出口伤人?” “你又算老几?给我起来。”这么一叫嚷,自然语惊四座,顿时举座无声。一看要闹事,常家几口子,可都聚集了过来。当家掌柜的常季,四十来岁,膀大腰圆,一张黑里透红的脸,胡子根根见肉,就看这副长相,岂是好欺侮的。他这里一现身,先向着魏言期赔笑拱手说道:“客人,没有您的事,您坐,您坐……” “好好……你来得正好。”老爷爷气得直翻着白眼,一面指着那个瘦子,“这位客人是属螃蟹的,横行霸道,他要剥我的皮呢,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有这个理字没有?” 常季冷眼上下一打量对方这个客人,心里可就有了数,在江湖上跑的人,讲究的是观象往气二字,一看对方这张阴阳怪气的脸,就知道不是好相。做生意,讲究的是八面光,又谓之“和气生财”,别看常季一副膀大腰圆的架子,说到做生意可比他老子要灵活得多了:“客人有话好说,这是怎么说话的?……您这么一嚷嚷……咱们这生意可就不好做了……有话好说嘛,来来……坐坐……”回头叱喝一声,“来,给二位客官看茶。” 魏言期固是见怪不怪,坐着不动,那个瘦汉子,倒像是触及了什么,一时也不想发作了。冷笑了一声,瘦客人坐是坐下了,两只眼睛里,可是怒火未熄。 “凡事有个规矩,我先来的,再说,我们还有人来,我也不是不给钱。”说到钱字,瘦子一只手已摸出了老大个儿的一个元宝,足足有二十两重的一锭官银。 “哼,够不够?这张桌子我是买下来了。”手按,银落,跟着拿开了手,嘿嘿大家伙眼睛可都直了。 八仙桌子上多了一个大窟窿,却与那锭银子一般平齐,元宝可是齐边儿地嵌进去了。 在场各人,目睹如此,可都傻了脸啦,一个个目瞪口呆。 先是瘦汉子的出手,已够惊人。这年头儿,二十两重的大元宝,吃一餐早点?简直是斜门儿,敢情是财神爷上门来了。继而,接下来的那一手功夫,更是骇然,练过几年拳脚常季父子,看在眼里,吓在心里,尤其是常老爷爷,先时的一肚子邪火儿,早就飞得没了影儿,剩下的只是害怕的份儿了。“这……客人你这么一说,倒是小老儿冒犯了……失敬……失敬……” 一面转向魏言期,抱拳怪不得劲儿地道:“这位相公没得说的……您请这边挤挤吧!”邻座的好心怕事的客人,赶忙让了个空位,起身相邀,魏言期端起茶喝了一口,摇头一笑,这当口儿,他倒是不想动了。 “这位相公,您老就委屈委屈吧,人家还有朋友,您就挪个座儿吧!”掌拒的话锋一转,显然站在瘦客人这边了。 瘦客人两只眼里厉光夺人,那样子恨不能一口把魏言期吞进了肚里。 偏偏魏言期坐在板凳上的身子,稳如泰山,一杯热茶下肚,就更不想动了。 瘦子冷冷一笑,正待发作,只听得门前蹄声得得,继以传过一阵极为悦耳的小小串铃声。 对于久处此地的朋友来说,这种声音,因是一闻即知,那是拴在牲口脖子上的铃铛声音,只是耳边上这串声音,却显得考究精致多了,听在耳朵里分外悦耳可人。 瘦客人原本发作的脸,在忽然听见了这阵子铃、蹄之声,不禁微微一变,慌不迭地离座而起,闪身直直地侍立一边。 这个奇异的动作自然引起了各人的好奇,全都情不自禁地向着门外注视过去。 一匹油光水亮的红鬃大马,参着个长身细腰的大姑娘,就在众人闻声注目的一霎眼之前,来到店前。 马俊,人娇,可都是好样的。百十双眼睛,俱都呆住了。 不过是十八九的年岁,长长的一头黑发,斜着梢儿,自一边搭落下来,扎着金丝带子,上面缀着光华夺目、老大的一颗明珠,红缎子对襟单衫,配着碧海天青的八幅风裙,只瞧瞧这身衣着,已知不是寻常人家之所能及,更别说模样儿多么逗人了。一人一马,猝然的来临,对于常家老坊上百的客人来说,岂止是眼前一亮?张着眼的闭不上,闭着的嘴张不开,小地方嘛,见过多少世面? 打量着这般众生相,马上少女先就不乐,眉毛微微皱着,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讨厌”,腮帮子可就拧向一边去了。 大家伙这一会儿才像是喘过了一口气儿。 活计小东北,像是惊了风地打了个哆嗦,这才想到了应对之方,往前赶了一步,险些儿还摔了个大马趴。等到他来到了人家跟前,想接过马缰,却有人比他快了一步。马缰固然是到了人家身上,小东北身上还被人拐了一肘子,“闪开。”声音出奇的刺耳,可不比刚才那声娇滴滴的“讨厌”叫人听着舒坦。这一肘子可是够小东北受的了,嘴里唉哟一声,死人似的往下直躺了下去。 “哧!”紧接着又是一鞭子。小东北闻声先来了一声怪叫,怪叫的是,鞭子抽在脖颈子上,倒不怎么痛,一勾一带,随着对方那个拉的劲头儿,小东北想赖在地上不起来都不行,硬是活活地给拔了起来 “我的妈!”心里嘀咕着,这个傻小子简直还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儿。 站在他面前的可是两个人,一个长身玉立的标致姑娘,一个尖脸猴腮的瘦汉子。 这位主儿小东北可认得,正是刚才店里闹事的那一位,不用说,方才那一肘子,就是他赏给自己的,至于后来的那一马鞭子,却是出自对方那个标致姑娘的纤纤玉手了,这一点却无须置疑,因为马鞭子还在对方手上。小东北可就摸着脖子发起了傻来,怎么也想不通,鞭子抽在脖子上还会不痛? 人家姑娘瞧着他的眼神儿,可是够狠的,小东北哪敢正眼看,低着头就一边去了,却忍不住在边上偷偷打量。别瞧尖脸汉子刚才在店里耍银子骂人,像那么一回事似的,这会子在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姑娘面前,却显得毕恭毕敬,一副顺从的模样。 在小东北的眼里,眼前这一个大姑娘可真是太美了,比年画上面的五色仙女还美。她的脸、手……凡是露出来的地方,其白如玉,再着上一点儿红晕……就是那个颜色。他听过说书的先生,说过杨贵妃的脸:“新剥了皮的鸡蛋-子儿,在胭脂盒儿里打上三转,说白不白,说红不红。”对了就是这个颜色。早先他还不信人的脸会有这个颜色,可是在此一刻,目睹对方姑娘的这一霎,他算是死心塌地的信了,真信了。 然而,美固是美极矣,却叫人看着害怕,尤其是对方冰冷的那双大眼睛里所露出的眼神儿,哪怕是被她瞟上这么一眼,也叫你心里打颤。“他娘的,女仙不……妖妇,狐狸精……”心里嘀咕着,凡是他知道用来形容漂亮女人的字眼,都想遍了,总觉得还是不恰当,却非得狠狠地咒上这么几句才能解馋。 人家姑娘可不是老站着,让他尽自地打量。这一会儿的工夫,尖脸汉子已把姑娘那匹上好的红鬃大马拉到了槽里,仔细地拴着,这才转回去头前带路,领着姑娘进了常家老坊。 百十张脸子,都成斜眼的公鸡,莫怪乎大姑娘面罩寒霜,哪有这么盯着人家看的? 尖脸汉子就像是跟在皇妃娘娘跟前的太监.一路引着红衣少女来到了早先他占住的那个座头儿,忽然怔了一下。 为何? 敢情魏言期还大马金刀坐在那里,这么久的工夫,他老人家连屁股都没有挪一下。 他倒真沉得住气……你们来归来,我吃归吃,两套烧饼果子已经下肚了,正自安详地喝着豆浆。 红衣少女站住了身子,面色轻嗔,拿眼神睨了尖脸汉子一眼,那意思像是在说,你这差事是怎么当的? 尖脸汉子那张吊客脸,可有些挂不住了:“你怎么还没有走?”声音却气抖了,再也顾不得身后主子平日怎么关照他的,脚下一上步,五指皆分,如鹰拿兔,直向着魏言期的背上抓下来。 天下事,可真有这么巧的。这位魏言期,早不移身子,晚也不移身子,单单就在这个时候,身子往前挪了一下,尖脸汉子的“爪子”,居然抓了个空,擦着对方身边落了下去。 事情似乎再自然不过,雷霆万钧,冰雪一片,竟是丝毫不着痕迹,谁也看不出一些儿破绽。 尖脸儿真傻了脸,一咬牙,第二次运掌,指尖一挑,暗施真力。这一手叫“鱼跃鹰飞”,倒是武林中不常见的厉害招法。忖度着,一派斯文的魏言期,如何当受得住?一经着上,怕不立刻来上五个血窟窿。 眼看着魏言期万难躲闪,就在这危机一瞬的当儿,半截鞭穗儿,忽然搭在尖脸汉子的手腕上,力道儿够劲的,硬硬地止住了他的下落之势。 尖脸汉子半声不吭地收回了手,停立一边。一旁掌柜的常季,慌不迭上前几步,拉出了板凳,赔着笑道:“大小姐……你是贵人光临……我们这里太寒酸了。” 大姑娘抬起眸子,扫了他一眼,也没答理他,微微偏过一些身子坐了下来。 眼神儿,可就无巧不巧地与正面坐着的魏言期对在了一块儿。 一个是仙姿相貌,幽步窈窕,一个神蕴清流,质朴沉着。 四只眼睛对视之下,魏言期倒不便失礼了:“对不起,真对不起,姑娘,我占了你的座儿。”还想再客套一句,对方姑娘似笑又嗔的眼神儿却移到了别处,眉梢眼角,不啻风情万种,却是剔透玲珑,冷艳独绝。(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月姑娘 这还是魏言期第一眼瞧她,接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以他之自恃,亦不禁为之心头一震。平心而论,他所见过年轻漂亮的姑娘多了,而面前的这一位,却别具冷艳夺人之势。尤其是一头秀发,居然是这般的黑,这般的细,那么乌光黑亮,连枝下来的发式,也超凡脱俗。高鼻梁,大眼睛,身材也是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嫌瘦,肤色既白,显出了一派不落凡俗的清艳神姿了。 魏言期虽说收回了眼神,由不住心内暗暗称奇。 他很想再多瞧上对方几眼,只是两者之间的距离太近了,第二眼已属多余,再看下去,可就失态了。 尖脸汉子虽然侍立一边,脸上神色却十分怪异,在他想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什么情形下,能够允许一个陌生人与主人共桌而食?简直是不可思议。怪的是,姑娘竟默默地忍受了。非但如此,大姑娘眉梢眼角的神态,似乎并没有几多怪罪对方的意思,尤其是刚才眼前这个人那么直直地看着她,虽然并无急色之态,照过去往例便已经触犯了她的私律心规,一旦发作起来,也够人瞧的。偏偏对于眼前这个人,竟然也忍下来了,这可是透着稀罕。这天底下做过同样事情的除了远在西凉的那位二皇帝和那四名世子殿下,可就只剩下此刻四海云游的那位五公子了。 这一切看在尖脸汉子眼里,心里固然奇怪,可却也不敢现诸表面,只是频频眨动着一双大三角眼,连连在魏言期身上转动不已。 “月姑娘”他越前一步,弯下身子来,小声地道,“吃些什么呢?” 被称为月姑娘的少女,略略点了一下头:“你看着办吧!” 尖脸汉子应了一声,这才向掌柜的薛托点了一下头,薛掌柜连忙趋前躬身聆教。 “小笼汤包十五个,一律用新鲜荷叶包着蒸,另雪凤汤金菇细面一碗,快侍侯去吧!” 掌柜的一听可真傻了脸啦,盖因为对方所点的这两样,固然是平常之物,却并非自己店里所卖之物。无奈,一来不能回绝,再者更舍不下桌子上那一锭白花花的十两纹银,好在特为备做,也并非难事,当下应了一声,匆匆退下。 常家的人也都退了下去,紧张的局面这才暂时冷了下来。于是,上座的上座,吃喝继续。 只是吃归吃,人们却再也无能约束住自己那不听话的一双眼睛,一个个虽非上来时的“斜眼公鸡”,却也由不住频频往红衣少女座上顾盼。 魏言期原本是要离开的,只是对方姑娘的来头,显然不小,尤其是今天月中十五忽然出现,是否有什么不寻常的涵义?再者刚才那尖脸汉子的上前请示时,低低的一声“月姑娘”,已落在了他的耳中。这月姑娘三个字,像是在哪里听过,却也一时想不起来。总之,这一切的一切,使得魏言期不能不对“月姑娘”这个人存下了好奇。 魏言期自离开出云寺,一夜紧赶速行,施展杰出轻功陆地飞腾身法,到底耗力非小,更何况此去离嘉兴还有不少路程,倒也不必急在一时,先待机会,暗自观察一下对方什么路数,再作决定。好在,他虽吃喝完毕,面前仍有热茶一盅,大可从容品饮,消耗时间。 有两次,他与对面座的月姑娘目光几乎相对,对方却巧妙地遁开了。一位老婆婆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在邻座上,上下不停地打量着月姑娘,却在后者回敬的凌厉目光里退却了,月姑娘用这个方法,使得那窥伺者一一目逃。最后她才把那双无限天真却活泼凌厉的眼睛,注视向魏言期脸上。 魏言期几乎可以断定,这位月姑娘,绝非等闲人物。这一点,只需透过对方那双澄波双目即可判知。要知道,一个身怀绝学,尤其是具有惊人内功的人,无论如何巧妙的掩饰,也难以掩饰散诸于瞳孔之内的目神。自然,也只有身怀绝等内功之人,本身才能有如此微妙的鉴察之力。 眼前这位月姑娘,一双美目因是黑白分明,难能的是散诸在她瞳孔的一种隐隐蓝光。这便是内家功法中所谓的目有蓝星了。魏言期这一突然的察觉,着实令他暗暗吃了一惊,正因为如此,他反倒要回避对方姑娘的注视了。 也许这位月姑娘也同他一样,发觉到了魏言期的有异,那双澄波瞳子里充满了惊异。 正当魏言期被她看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的目光却适当地转向一旁。 两个人依然保持着沉默。 魏言期虽有一肚子好奇,无如刚才有过一次经验,生怕对方再不与答理,平白自讨无趣,干脆也就暂作哑巴,倒看看谁沉得住气。 所幸,这一段的时间,并不太长,紧接着便由这里掌柜的常季亲自侍候着,把刚才那个尖脸汉子,为月姑娘所点的“荷叶小笼汤包”以及“雪凤汤金菇细面”送了上来。 显然因为对方的来势不小,得罪不起,或许是那锭十两纹银发生的魔力,总之,这两样点心准备得既快又好,而且是用上好的瓷器盛着,连筷子也是全新的镶边牙筷,很可能是主人收藏的心爱器皿都动用了。 月姑娘微微点了一下头,杏目微转,浅浅一笑道:“你是这里的掌柜吧?” 常季面承仙姿,尤其是对方这一笑,简直令他全身上下透着舒服连腿都酥了,不知是过于兴奋,还是紧张所致,只觉得全身打颤:“是……不敢劳小姐动问……在……在下正是。” 常季一面打躬笑着,“在下姓常……叫季……小姐多多指教。” 月姑娘显然是没心情听这么多,黛眉徽颦,一旁站立的那个跟班儿尖脸汉子,却已怒声叱着:“混蛋,这么罗嗦,问你是什么你说什么,没问的不许多说。” 别瞧常掌柜的站起来半截铁塔一样的身材,这会子看起来却像是豆腐做的。由于这个尖脸汉子刚才现了那么一手,他可是打心眼儿里害怕,还是真不敢惹他,这时被他这么一喝叱,吓得连连打躬,嘴里连连连称是,一双眼睛却瞧着月姑娘,生怕对方有所降罪。 姑娘向着他,微微嗔道:“干什么吓成这个样子?我也不会吃人。” 常掌柜的连声称着是。 月姑娘才道:“我们座儿上明明是坐两个人,你拿一份碗筷,算是什么意思?难道让人家干看着吗?” 说到人家时,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情不自禁地瞟向魏言期,微微一笑,现出了既白又密的一嘴玉齿。 魏言期想不到她会有此一说,待将分说,对方月姑娘那双美目,又膘向常掌柜。 后者显然呆了一呆,一时想不通是什么意思。在他的印象里,一直认为魏言期与对方姑娘是敌对的,想不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双方敢情交好成了朋友。 自然,侍立一旁的那个尖脸汉子,聆听及此,也似吃了一惊,只限于主仆之分,心里尽管大为不忿,却也没有他说话的份儿,只是频频地眨动着他的一双三角眼,连连在魏言期身上转个不休。 常掌柜的总算明白了对方姑娘的意思,嘴里答应了一声,匆匆退下。 魏言期正要开口推辞,不意这位月姑娘的一双眸子,却瞟向一旁望着她的跟班儿。 “小六,你也别怔在这里了,一会咱们还得赶路呢!自己找吃的去吧!” 尖脸汉子又怔了一下,想说什么,但一接触到月姑娘那双深邃的眼睛,便不再多说了,退后一步,应了一声:“是,月姑娘。”即转身步出,在靠门前的一个座头儿坐了下来。 这会儿,常掌柜的又端了一碗“雪凤汤金菇面”,另碗筷一份上来,恭敬地送到了魏言期面前,匆匆退下。 魏言期拿起筷子来,才见那位月姑娘似笑又嗔地正看着自己,他便干脆不再客气。 微微一笑,他目注向对方,说道:“姑娘赏赐,不敢不遵,我也就不客气了,请。”说到“请”字,他便老实不客气地夹过一个包子来送入人嘴里。 不意这小笼汤包,内里汤馅儿原已够烫,更何况外包荷叶,正是内外均烫,魏言期一时不察,正一口咬下去,着实的烫个不轻,月姑娘一对妙目凝看他,见状不自禁地嘤然一笑,便把头偏过一边。 魏言期这才见对方碟内,原已置有一个,却先用筷子叉开了馅儿,待将热气微散才放置入口,这番细心,显然较自己聪明多了,想不到一时失态,给对方看了笑话,想想也是好笑。 月姑娘吃了一个汤包,又用牙筷夹起汤面,放入匙中,微微吹上一口,才再送入嘴里。 魏言期便学样地吃了几口,敢情常家存心巴结,两样点心做得均极可口,先莫说那小笼汤包馅儿多么细巧,只这碗汤面,便是汁腴味纯,仓促之间,成此佳肴,倒是费人思索。 月姑娘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尽管风情万种,却不失大家之风,更不轻挑,至此为止,亦不曾向魏言期说过一句话。 两个人默默进餐,直到魏言期放下了碗筷,还不曾交谈一句。 “多谢姑娘。”魏言期抱拳道:“今日幸会,盛情容当后谢,这便告辞了。” 一面说待将站起,不意月姑娘冷冷一笑道:“慢着。” 魏言期道:“姑娘有何差遣?” 月姑娘莹莹双眸,含笑凝视着他,说道:“萍水相逢,总算有缘,阁下大名是?” “我姓魏。”魏言期抱拳道:“请教姑娘?” “你不知道?” “姑娘未曾赐告……” “你……”月姑娘浅笑道,“你还是糊涂一点的好,魏先生是读书人?” 她似乎不希望对方知道自己太多,偏偏却不住口地盘问对方。月姑娘问话的时候,美目流转只是顺着瞅见了魏言期别在腰间的那把古朴长刀。 魏言期并不介意,一笑道:“算是半个吧!” “另外一半呢?” 魏言期点点头:“算是半个佛门的居士吧!” “噢!”月姑娘眨动了一下美丽的眼睛,“倒是失敬得很……不瞒魏先生,我自幼好佛,家中有一位长辈至今还在习禅打坐,我也读过一些佛门的经典,对于人世深抱怀疑,如果不嫌弃,我倒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二。” “那就不敢当了。”魏言期一笑道,“只是这里好像并不适合……” “当然,我并不是说今天。”她的眼睛从魏言期身上那把长刀收回,似乎看懂了一些东西。“你不但读书,而且学刀?” “只是带来防身,玩玩而已。”魏言期手指轻扣刀鞘。名家多佩剑以彰身份,但世人佩刀装饰的却是极少,魏言期自然也不能矢口否认,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 “这就不容易了。”月姑娘别具慧心地点点头,道,“内实精神,外示安佚,见之如好妇,夺之以猛虎……”微微一笑顿住,看向对方,“恕我冒昧,魏先生可知道这几句话出自谁人之口么?” 魏言期道:“这是越王问剑的几句开场。” 月姑娘一笑道:“我知道考你不住,下面的几句你可知道?” 魏言期道:“知道的。”遂接道,“……市形气候,与神俱往,捷若腾兔,追形还影,纵横往来,目不及瞬,得吾吾地道者,一人当百,百人当万,大概是这么几句话吧。” 月姑娘樱唇轻启,含笑道:“的确高明……可惜我面前没有酒,要不然一定敬你一杯。” “以茶代酒吧!”说时,魏言期举杯喝了一口,已有离去之意。只是对方姑娘,却没有结束的意思。放下茶杯,月姑娘摇摇头道,“这茶太涩,不好。我身边有上好的西湖龙井,雨前抢下,虽不若‘玉掌缘’名贵,却也不差,你可要尝尝?” “这就不敢当了,再说……”魏言期瞅了瞅天色,却是被月姑娘瞧出了端倪。 “有事要走?”月姑娘目光凄迷地道,“那我也就不好勉强了。” 魏言期摇摇头道:“倒也不是什么急事,好在时间还多。” 月姑娘一笑道:“这就承请了。” 一面说,玉手轻点,那边座头上的尖脸汉子,立刻应召面前。月姑娘说,“我与这位魏先生一见投缘,快把你带来的茶叶,交给他们,好好泡上两杯,快去吧!” 尖脸汉子即时愕了一愕,目光里大是不解,狠狠地盯了魏言期一眼,这才应喏而去。 魏言期道:“贵管家颇不为然,似乎对我方才占了此席座位还有余恨。” 月姑娘道:“别管他,要是他对你有所失礼,我代他道歉也就是了。” 魏言期摇摇头道:“那倒没有什么,应该道歉的是我,反劳姑娘请客,太不公平了。” 月姑娘道:“魏言期如有心请客,以后有的是时间,不必急在一时,是不是?” 这声“是不是?”确实说得妩媚之极。双方经过一番对答,魏言期已由对方含有吴侬软语的口音,约莫猜出她即使不是姑苏人氏,也必然与该处有所渊源:“姑娘是苏州人氏?” 月姑娘笑着摇了一下头:“你猜错了,不过,我在那里住了很久。你是听我说话的口音……是吧?”接着微微点头,冷笑道;“你是个很细心的人,我倒要对你留些意了。” 在彼此对答里,魏言期确实很仔细地在观察着她,颇能“见微知著”。 第一,对方姑娘玉指纤纤,尖尖十指都留有晶莹透剔的指甲,这虽然无足为奇,但在她举杯饮茶时,指尖上似有银光一闪。因此,他猜想对方十指指甲之中,可能藏有一种奇特的暗器,或是“弹指飞针”一类的细小之物。这位姑娘毫无疑问是武林中神秘的高手。由于她十指尖尖,不宜拳脚,当是“剑客”中人。 第二,因此,魏言期也便推测出,放置在桌面上的那个长方形的锦缎包里,其中所藏的必然也正是对方的随身兵刃,兴许便是一口不同凡品的长剑了。 第三,直到目前为止,魏言期所能知道对方的仍然只是“月姑娘”三字而已。她甚至于连姓氏都不轻易示人,这一点尤其引起了他的注意。因此他设想,对方之所以隐瞒姓氏,必然是有相当的原因,可能同自己隐瞒原来之李姓一样因为那个姓氏,武林之上负有盛名又树敌颇多,是以,只要一经出口,便很容易为人所猜出出身来历且引来麻烦,所以她干脆连姓氏也不轻易吐示旁人,这样便无虑为人测知了。 一时之间,魏言期想到了很多,武林之中,成名的女人,正反派兼而论之,亦是屈指可数,像对方这般绮年美貌,年纪轻轻的人,却是没有听说过。她又是谁呢? “你在想什么?”月姑娘像是看透了他的心事,眼神里透着神秘。 魏言期点点头,干脆单刀直入地道:“我是在想姑娘你的出身来历,应该不是无名之辈。” “啊?”月姑娘微微笑着道:“结果呢?” “结果是一片茫然……” 月姑娘说:“因为你一开始把我当成了名人,自然不会有结果的了。” “难道你是无名之辈?”魏言期摇摇头,“我却不信。” “为什么我一定要是名人之后呢?”这句“名人之后”一经出口。月姑娘忽然警觉到语中有病,盖因为对方只说自己不是“无名之辈”,却并没有说什么“名人之后”。 一言之失,几乎已将暴露了身分,真所谓“言多必失”。她立刻停住了嘴,一双妙目瞟向对方,细细观察着魏言期的神态,看他察觉了没有。 魏言期似乎没有异样,月姑娘倒是放心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谁家公子谁家院(一) 正巧,被月姑娘唤作小六儿的尖脸汉子此刻送上了香茗。小六将两只细瓷盖碗,放在黑漆抹亮的托盘里一并端出,那瓷碗儿由胚及釉尽皆不凡,杯身上更留有数个天下闻名的大家印刻,一望即知这不是本店的东西,当是对方月姑娘自备的茶具了。出门在外的人,还有这么多的讲究,魏言期越发觉得这一主一仆大非常人。 果然是好茶,连魏言期平素并不讲究喝茶的人,也觉出了好来…… 他喝了一口,由不住夸赞,道:“好茶。”然而好在哪里,他却是决计说不出来。 月姑娘眯着眼,微微点头道:“你原来是北方人。” 魏言期听得此话,心内不由得一动,面上依旧带着微笑反问道:“姑娘何以见得?” 月姑娘笑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北方人喝茶时候的姿态与南方人是不一样的。” “原来如此,但也有例外的情形。”魏言期道,“譬如说,南方人生长在北方,他的一切习性也就与北方一般无二的了……” “但你却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不是吗?”她笑得这么甜,洁白的牙齿,闪烁着点点晶光。似乎一个女孩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再加上白而整齐的牙齿,必然便是出色的了。 “你很聪明!”魏言期道,“被你猜对了,我的确是北方人。今天谢谢你的盛情,我现在必须要走了。”说着,他离座站起;向着对方微一抱拳,待将离开。 月姑娘一笑道:“你太客气了,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吧?我想一定会的。” 魏言期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一句话说完,魏言期当即即转身步出。此刻掌柜的常季在门口打躬作揖道: “相公慢走……以后请常来啊!” 魏言期只是笑应着,一路来到了店外。 来时天方黎明,此刻东方早已日出,阳光刺眼,不用说又是个大晴天。 “知了……知了……” 不息的蝉鸣声虽说依旧在四下里响着,但入目已然可偶见落叶萧萧,赫然是有了几许秋的寒意。 魏言期没有骑马,仍然是腰跨一刀。 当他绕过了常家老坊,踏上一条村道时,忽然发觉正前方树影里人影微晃,现出了一个高瘦的人来。灰白灰白的一张尖脸,吊梢眉,高个头正是那位月姑娘身边的跟班儿,小六……他竟然绕到前头,意欲何为? 魏言期眼中乍见,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表情,已几乎可以测知他的来意,脚下并不少停,仍然继续前进。 尖脸汉子小六儿老远就怒睁着一双三角眼瞪着他,这时见状干脆横过身子来阻住了他的去路了。这么一来,魏言期只得停了下来。 “姓魏的,你停一停,我有话问一问你。” “啊?”魏言期冷冷打量着他,此刻魏言期心中虽有戒备,但双手都还没有按在刀柄之上,以他的自小刀口舔血,江湖行走的阅历来看,只一眼便就能辨出来人身上有没有杀气,当下魏言期才开口问道:“是你主子月姑娘叫你来的?” “是我自己来的。”说这句话时,尖脸汉子频频回顾。就凭着他这一个小动作,魏言期断定他没有说谎,他的确有所顾虑,生怕他主子月姑娘会随时出现。 “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魏言期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暗中已作了准备,只要这小子存心不良,胆敢向自己出手,便老实不客气地施以颜色。即便对方身上没有半点杀意,魏言期也不愿掉以轻心,毕竟,不是每一个人动手的理由都只是为了杀人。 “姓魏的……”小六儿频频眨动着他的一双三角眼,“我知道你是个练家子……可是……哼哼,你还差得远。” “你不妨说清楚一点。”魏言期眉头一皱,只以为这尖脸汉子是要跟自己比划一下拳脚。然而这尖脸汉子接下去的话却是不由得叫魏言期一阵苦笑。 “哼哼……好吧!”尖脸汉子一对眼珠子,闪烁着精光。“不管你是哪一道上的,我劝你走远一点,别让我们再碰上……我没有时间跟你多说……”尖脸汉子说到这里,先是顿了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而后他冷笑着又接了下去,“不许你再接近我家姑娘,你听见了没有?” 关于这尖脸汉子此刻的来意,魏言期心中总算是了然了几分,一笑道:“那要看我是不是高兴,还有你家姑娘是不是也愿意了。” 小六儿怒瞪着两只眼,喋喋怪笑了两声道:“很好,我不过是这么警告你一声罢了,除非你小子是不想活了。”话声一完,即见他双肩一耸,怪鸟也似拔了起来,却是一起即落。天空中一阵衣袂声,大片阴影里,尖脸汉子已自空而坠,来到了魏言期背后。就在他身子将落未下之际,一只右手已突然抖出,五指箕开,活似一把钢钩似的,直向魏言期背上猛抓了下来。 魏言期虽不欲过早暴露身手,但是对方月姑娘主仆二人显然大非常人,眼前这个奴才刚才表演了一手按银入桌的手法,足可证明他功力不弱,是以魏言期也就不能太过轻视,况乎他这一手“雪中现爪”大异常招,确实诡异莫测,魏言期尤其不能小觑,他决计硬硬地接他这一掌好探探这尖脸汉子的底。 魏言期身形前跨,半斜着身子,以一手“玄乌划沙”的式子,陡然间推进了左掌。 两只手掌甫一交接之下,小六儿的身子,有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地飘了出去。 魏言期不欲与他多纠缠,是以这一掌足足用了有七成力道,莫怪乎小六儿吃受不住了。 总算这个对方身手不弱,同时自其主子门中,学会了世所罕见的化解身手。虽然如此,看上去却也够狼狈的了。只见他身在当空骨碌碌一阵打转,那副样子就像猝然刮起的龙卷风,“噗通”摔倒地上,紧接着他单手在地面上尽力按了一下,“唰!”一下站了起来,却也由不住一连打了两个踉跄才拿桩站住。力道虽说是化解了,那阵子遍体奇热,却是一半时消除不尽,只管上上下下在全身血脉里起伏不已。小六儿可是尝着了对方的厉害,只惊得脸上一阵子发青,却是不敢开口出声,心里头比谁都清楚,只要一出声,保不住大口的鲜血,就得喷了出去。他只是远远地怔在那里,再也不敢第二次上前,轻捋虎须了。 魏言期现了一手绝活儿,原先还有些担心对方只怕吃受不住,难免受伤,这时见状,倒也有些出乎意外,对方一个奴才,竟然有如此身手,倒是不得不令人大存惊异了。 四只眼睛对看之下,魏言期点头道了一声:“幸会了。”即快速闪身入林而去。 那是一片占地颇大的竹林子,绿阴阴地延续下去,足有数里之遥,魏言期一经隐入,便顿时无踪。魏言期走的是那般的快,虽不是落荒而逃,却也像极了夺路逃亡的样子。他感受到了一股压力,自小六身后传来,那个月姑娘身边居然还隐匿着几个高手,魏言期虽只感受到了几丝气息,却就知道来人极为难缠,单是一个还好,若是几个同时出手,便就是魏言期也没有把握能够接下,故而不愿节外生枝的魏言期只是选择了逃跑。 时间竟然是那般巧法。 这厢边魏言期的身子方才没入林间,小六儿面前红影微摇,月姑娘已现身眼前,似乎是慢了一步,不及看清楚魏言期的去踪。小六儿脸上立时现出了惊惶之色,慌不迭向着月姑娘抱拳深深打了一躬,却是仍不敢马上开口说话。 月姑娘一双剪水瞳子该是何等锐利?眸光轻瞟,已看出了小六儿的尴尬神态。当下只是冷冷开口,明知故问的问了一句。“你怎么啦?” “我……”只吐了一个字,小六儿已由不住面红心跳,赶忙地就闭上了嘴。 “不要出声。”四字出口,月姑娘已闪身而前,一伸手已隔衣拿住了小六儿的脉门。 小六儿身子晃一晃,表情更见尴尬。 虽然是隔着一层袖子,月姑娘却能领略到对方血脉里的缓慢湍急,从而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儿。 “哼哼,这一回可碰在钉子上了吧?没出息的东西。端的也是一从六品的侍卫副将,怎是如此不济。”这话却不是出自月姑娘之口,而是由月姑娘身后幽幽传来。月姑娘并不接腔,只是冷哼了半声,之前发声的神秘人即刻便就静若寒蝉,再没了半点声响。 小六儿脸色一阵发紫,忍不住便要开口,然而最终却是没发出半点声响。 “别张嘴!”月姑娘凌厉的目光盯着他。 “你想死么?”月姑娘嘴里虽说是这么狠,手底下却不无恻隐之意。一股暖流透过了她的掌心,直袭向小六儿血脉之间,顷刻之间,便已将小六儿怒涛澎湃的血液流湍之势,大大地缓和了下来,大四儿这才喘上了一口长气;“月姑娘,我我……” “哼!”月姑娘仍然以凌厉的眼神儿,怒视着小六儿,叱问道,“叫你备马去,你跑到这儿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六儿知道瞒不过,也只好实话实说了:“是……刚才的那个……姓魏的……我……” “我知道了。”月姑娘缓缓地点着头,“哼,不用说你是去缀着人家了?” “我……只是想伸量伸量他,瞧瞧他是哪一道上的家数……” “结果呢?” “结果……”小六儿面如死灰地摇摇头。 “你这就知道了吧!”月姑娘冷冷道,“你真算是白活了,瞎眼的东西……要不是看你在一直服侍我的份上,又是老爷子身边的人,我真恨不能眼前就取了你的这双贼眼。” 小六儿吓得身子打了个抖,慌不迭后退一步,颤声道:“姑娘开恩,我再也不敢了。” 月姑娘冷笑着道:“怎么着,我跟人家一个桌上吃顿饭,你就看不顺眼了?告诉你,不管老爷子怎么交待你,跟着我就得听我的,要不然……哼哼!你可小心着点儿……” “我……小的是为着姑娘着想,怕……上了人家的当。” “上你的头!”月姑娘娥眉倒竖,杏眼圆睁,这一发起脾气来,可真够辣的,小六儿服侍她了一路,焉能会不知道她的性情?一时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吭气儿了。 “姓魏的那小子呢?” “走……了” “我知道走了,往哪儿走啦?” “这……”小六儿竖起手指了一下。 月姑娘看了当前竹林子一眼,知道是追不上了。 “魑魅魍魉,你们四个刚才跟的比较紧,可看出了那人的身法路数?” “内劲中有几分佛门大金刚武功的味道,使的却是道门的身法路数,俨然是在刻意遮掩自己本家的武功。”又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自暗处想了起来。 “说了半天废话,岂不是跟小六儿一样,什么都没看出来?”月姑娘哼的一声,面上怒容更胜。“一个个平日里眼高于顶,自吹自擂的本事倒是让我开了眼界。还是说你们觉得我好戏弄,故意敷衍我来着?哼哼,我是治不了你们,可回头等我找到了五哥,他总有办法收紧你们的皮肉!” 月姑娘这一番话说的凌厉,躲在暗处的几人似乎都极为忌惮那月姑娘口中的五哥,当下竟皆鬼哭狼嚎起来。 所谓“打狗看主人”,尽管这个姓魏的在自己心里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可是他不该临走时,以重手法几乎伤了自己跟前的人。想到这里,月姑娘可就气儿不打一处儿来,狠狠地咬了一下牙,冷峻的目神儿,更叫大四儿在一边瞧着害怕。 “回郡主的话……”小六儿此刻突地想起了些什么来,当下结结巴巴地道,“这小子,功力不弱,像擅施九转之功,腰间挎着的那把刀也觉不凡,定是个用刀的高人,江湖上使刀的高手虽说不少,但真正拔尖的也没几个,别是,别是……” 被小六儿唤作郡主的月姑娘冷冷地瞧着他:“说呀!” “小的以为……他别就是……”左右看了一眼,他越加小心地道,“别是那新晋刀神吧?” 月姑娘惊得一惊,摇摇头道:“不像……”接着她哼了一声,挑动着她那一双娥眉道,“就算他真是,我也不怕。” “郡……主……”小六儿职责所在,可不能不说,“老爷子临走交待……说是这新晋刀神还有妙用……暂时招不得。” “我心里有数,你就别多管了。”月姑娘听着心烦,只是挥挥手。 “是,姑娘……”嘴里说着,小六儿偷偷地拿眼打量着她。 这一会儿,月姑娘更是有些失神儿地发呆了。他真的是传说中的那新晋刀神?不像,义父见过他,可不是这个样子,月姑娘心里这么嘀咕着。虽然,她不知道那个新晋刀神魏言期的祖上,与她家门有过一段什么样的渊源,但是一定有瓜葛牵连,要不然义父不会及二连三的提起此人,临走前还特意划拨给自己一名世外高人,虽说到得今日月姑娘也还都未能见到这高人的真面目一次,但义父特别关照了几句话儿,说是那高人乃是不得已之时对付“新晋刀神”用的。 “哼!”月姑娘冷笑了一声,心里盘算着,不管这个姓魏的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位新晋刀神,自己都要碰一碰他。 “我们的马呢?”月姑娘问道。 “在……”大四儿答应着道,“我这就牵去,姑娘,我们这是上哪儿去?” “接着南行,总得要找到五哥才好。义父说他越闹越往南,该是时候把他拉回西凉了!”月姑娘甩了甩手,当下转身离去。 数日之后,嘉兴城外,山间官道之上,铁手金戈率官兵三百,围捕朝廷重犯二人,恰好将草狗也一并围了起来。 此刻铁手大胜江明,江明看似被逼的走投无路。可这时的草狗却以没了一开始的淡定,只是不停盯着远处的空树林,眼珠子急转,一时之间并没有准备为江明与方浪解围,而是计较着在这个时候,仿佛铁手才是那势弱的一方。 不远处的空树林中,缓缓走出一道高挑的身影,神秘人总算是显身了。草狗一眼望去,却是不由得被吓了一跳,来人竟是如此的年轻,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只是二十上下的年纪,青衣儒士打扮,腰间挎一柄古朴修长的刀,眉清目秀间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 那人方一走出,四下便就不由得卷起一阵狂风,肆虐着引起了众官兵的注意,草狗深吸一口气,仔细打量着来人,心中计较着来人的身份,事实上,来人的身份并不难猜,草狗心中甚至早已有了答案,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这般早的就与这位碰了头。 倒是一边的酆都夫人率先开口,轻声道:“莫非这人便是新晋刀神,魏言期?” 草狗听了酆都夫人的话,翻了翻白眼,冷声道:“即便是,也不是来救你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谁家公子谁家院(二) 负剑老仆终于是第一次站起了身子,面向来人,轻轻点头。跨刀的年轻男子,目光越过数百官兵,径直朝马车上望去,他看到了草狗,酆都夫人,目光最终定格于负剑老仆的脸上,余光还扫了负剑老仆肩头上露出的那个剑柄。他一样,朝着负剑老仆点点头。他的青衫长袖中似乎有风吹入,很大的风,整个袖子完全被鼓荡的风撑圆起来,而后那风自年轻男子袖中奔袭而出,朝着负剑老仆刺来。负剑老仆没有动作,一样是两袖鼓荡,却没有别的动静,直到年轻男子袖中卷出的那阵狂风奔袭到面前,老仆才微微睁眼,原本鼓鼓当当的两个袖子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 两道气旋当空对轰在一起,竟是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数百官兵尽皆讶异的回过头,这才看到了蓦地从半道杀出的青衫男子。 草狗观察了年轻男子好一阵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仔仔细细的推测分析,虽说不太敢相信,但总算是得以肯定,这一回自己碰上的确实是新晋刀神魏言期无疑了! 草狗猜测不差分毫,此间来人正是一路奔波,风尘仆仆的刀神魏言期。 魏言期此刻已然看出了背剑老仆一身武功着实深不可测,自己难以对付,而后眉头一皱一松,对着背剑老仆恭敬作揖,行晚辈礼。另一边,老仆却也不再倨傲,当下只是盘腿坐下,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赫然任凭这魏言期去做那他想要做的事情。 魏言期的突然出现对于在场所有官兵捕快来说,几乎都是不可思议的一阵风刮起了道两旁的落叶,也刮起了那个神秘的身影。湖光,日影,两般迷离。众日睽睽之下,魏言期颀长的影子,就像是一匹闪光的缎子,极尽柔软迤逦为能事地在空中鼓荡而飘动着,缓缓向前。只有一匹绸缎或是一件长衣,在风势里,才可能显现出如此波动飘忽的姿态,然而,那却是一个人。一个不折不扣的人。在众人睁大了的眼光里,魏言期显然已站在了眼前,距离着金戈当前最多不过三尺开外。 如此近的距离,自然使得金戈无须揉眼也能清晰地记下了对方的相貌。那是一张白皙英俊的脸,年轻,却带着世故的沧桑。 金戈在一阵激烈的心脏跳动之后,这一霎惊魂甫定,总算能勉强镇定了下来。虽然最起码有一点,金戈已经是可以认定了的,那就是站在自己当前的这个形象,是一个确确实实的人,而且还是一个相当神秘的人物。 简单束起的长发、修容、高瘦的身材,这一切包裹在黑光油亮的青衫长披里,乍然看去,这个人像是披着整匹缎子,看不出一些裁剪的痕迹。 在随风舞动的几根散乱发丝里,显现着清癯、阴沉的一张瘦脸,以及光芒灼灼逼人的一双眸子。现在,这一双眼睛,正自直直地向金戈身上逼视着。 金戈素来是何等气焰做派?想不到却在这一霎,在面对着眼前这人的灼灼目神的时侯,金戈竟自显现出由衷的怯虚,心里直发慌,一双膝盖更情不自禁地打起颤来。 魏言期湛湛目神,眨也不眨地盯在金戈脸上,阴沉地点了一下头。 “你就是姓金的那个捕头?” “不……错。”金戈本想纠正魏言期说他本不是姓金,可话到嘴边,在魏言期那强大的气场压迫之下竟是不敢开口说出了,只得顺势应承下魏言期的问话,弹指间,京都大名鼎鼎的捕头金戈便就更易了姓氏。 “你要抓他们?”魏言期单手撑着腰间刀柄,悬在跨上的长刀带着刀鞘分别朝江明与方浪点了点。 “是……你是?”金戈又后退两步。 “我是谁并不重要。”魏言期幽幽叹了一口气。“重要的是我想在你这儿讨个面子,希望金捕头能把这两名小贼移交给我!” “噢……”金戈情不自禁的又往后面退了一步,“这么说……你是来劫囚的?” “不错,你猜对了。”魏言期一笑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几乎无需扬声,也能使在场各人清晰在耳,由于来人的自承,聆听者全都为之心头一震,无论是官府这方的人,还是江明方浪这两位当事人心中都是一阵惊疑。官府的人吃不准来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与江明到底是何关系,而江明与方浪则更是一阵云里雾里,他两别说是认的魏言期本人,便就是见都没有见过魏言期一眼,只觉来人劫囚应该是记错了日子,走错了道。而场上唯一猜到魏言期路数的草狗此刻心里也是一团迷茫,正是草狗知道的最多,故而才越是算不清,算不透这些事情之间的起由因果。 金戈在聆听到对方自承来意的一霎,或许是紧张之故,一只右手反掌握住了枪把子。 对方这位自称来劫囚,单是一个出场的派头就让人感觉武功高的没边的神秘人,出乎意外地竟自展出了笑容,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却仍然眨也不眨盯在金戈脸上。 金戈紧握住枪杆子的手又缓缓地松开了。 “你可以用你手中的枪。”魏言期脸上笑容不失地道,“而且我给你三次机会。” “兄台……,兄台,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大家有话好好说……”金戈忙不迭的抱拳解释。 金戈说话间,身子却情不自禁地又后退了一步,目光逡巡之下,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肾周围里已聚集了不少人。 “金戈老大,放开手干吧,兄弟们接应着你啦!”众捕快随看出了魏言期出场那身份的玄妙。 说话的是嘉兴府道台派来的头号捕快,此人这时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紧捏着他的兵刃,斩马长刀。 这两句话,平空里给金戈增添了无穷勇气,很明显的是在告诉金戈说,他的手下已经都埋伏好了,必要时一声令下,即可乱箭齐发,嘿嘿,这神秘人只要还是个人,就算身上长了翅膀,也不怕他能飞走了。 金戈有此一念,此刻心里便踏实多了。 但他仍然不能掉以轻心,怕是出枪容易,收枪难,还得要有十分的把握才行。 魏言期兀自不曾移动地站在原地,道旁偶来的风里乱发纷扬,衣襟飘飘。 忽的有一络白发,现出在魏言期的前额乱发之间,使人恍然的意识到,敢情他已是有了年岁的人?可他的长相怎么看都不过只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实在是叫人想不明白,他那缕头发到底是怎么白的。 短短的一会儿工夫,现场已略有变动,从山下湖里跃起的铁手,已经悄悄掩在了金戈左手边,在金戈身后,数十名伸手一流的官差府衙一个个的钢刀在手,跃跃欲试,作为第三线的接应。 另外同样来自京城的三名捕快,却是品字形地看住了远处的方浪与江明二人,战斗的形势早已完成,一触即发。 这一切对于现场的魏言期来说,如若无睹,他甚至于连偏一下头都不愿意,那双炯炯双瞳,只是直直地注视着金戈。 “你现在总可以出手了。” 到现在为止,金戈甚至还不能十分看清楚对方的实力,至于对方跨在腰间的那口古刀则更是叫金戈有些看不透。什么样的人才会佩戴一柄这个模样的长刀,用来杀人显得太过秀气,用来装表身份,刀上缺满布杀意。 “这位兄台……”金戈出手之前,似乎还有几句话要关照,“国有国法,杀……” “不必多说。” 四字出口,一股凌人的无形刚气,霍地冲体而出。 金戈猝当之下,身子打了个闪,这才知道厉害,他生平办过多少扎手的案子,会见过多少黑道煞星,却是没有一个能与眼前这位主儿相提并论,令他感觉到打心眼儿里生出怯意。 话是不必再多说了。 更可悲的是,自己不过是个闲客,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嘉兴府的外客而已,想不到对方竟然认定了自己,非要追着自己出手不可。由于自己在官场上的特殊身分,一上来弓拉得太满了,这会子再想泄劲,打退堂鼓可都来不及了。 四周的气氛是那么的阴森,肃杀……沉闷得怕人。 金戈所能听见的只是自己心脏的跳动声音他的手早已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了枪柄。 这第一招可是真难。 魏言期的眼睛,全都注视在他身上,情势所逼,他是非出手不可了。 金戈副手与铁手二人放别站在左右相切的位置上,前者是那把万年不变的金戈,而后者手上却是多了一双判官笔。了却是一只万字夺,四只眼睛狼也似地瞧着魏言期,暗地里却是照顾着重逢陷阵的金戈,只要他略现败象,立刻左右齐人,同时出手,制对方于死地。 夕阳将落,一阵凉风袭过来,山道上枯叶滴溜溜地直打着转儿。金戈猛地足下一顿,施了一式“虎扑”,直扑向对方魏言期当前。 对付像魏言期这般可怕的强敌,他可不敢取巧弄险,这一刀便是十足的真功夫。 枪尖下处,划出了猛锐的一股枪风,直取对方天灵顶盖。 这一枪如果不能得逞,接下去的一招“风扯大旗”,便具有不可预测的威力,至于第三招“怒卷长虹”,更是枪法中精髓,这一连三枪有个名堂叫夺命三刀,如果说金戈枪法中或有可取,舍此便无其它了。 月影下的魏言期,身子纹丝也没有移动,就在这竿长枪的枪尖几乎已将触及他顶门的刹那之间,猛可里这颗头颅却向着一边拧了开来。 魏言期身随头转,长披“劈拍!”一声,飓风横起,一起即落,已是七尺开外。 金戈一声喝叱,枪身上钢缨带“哗啦!”一声暴响,第二招“风扯大旗”由下而上狂卷而起,大片金光里,直取对方前胸。 像是砍中了,又像是为金戈的枪风所激起。 在空中转了个大圆圈子,青衫怪客魏言期的身子,也几乎与对方枪尖所连接,当得上间不容发四字,可可最还是仍然是落了个空。 金戈向后拉枪收势,对方魏言期夹着一股凌人的奇大风力,飘然现身面前。 枪一出即不可收拾,至此金戈第三枪“怒卷长虹”想不出也不能够了,这一枪他已经施出了所有的力道,大有毕一役于一枪之势,枪势斜着划出去,在中途“劈啪!”一声,抖出了两片枪影,连同着枪的本身看上去分明是三片枪光,呼啸声中,直向着魏言期身上招呼了过来。 于此同时,两侧的金戈副手、铁手,也不再俟机以待,双双抢身而出。金戈的副手武功本不低,但此刻与魏言期一比,端的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出手也不免有些畏缩,铁手铁甲覆面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以他出手的慎重来看,想来已看出魏言期的不好对付,一招一式中皆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金戈副手使一般与金戈一般无异的大枪,抖出了一片寒星。 而铁手终于亮出了兵器,手中判官笔有如银光一线。 前者直取敌人双瞳,后者意在咽喉,若是再加上金戈的迤逦一枪,魏言期以一挡三,惊险万状当可想而知了。 三个人的势子都够快的,由于事先早已有过类似的操练,这一中二偏,三人走势,算得上势猛力劲,搭配得更是天衣无缝了。 无奈他们的对手,魏言期这个人,确实太过于神奇莫测,功力尤其是惊人。 三个人的感触是一样的。 三人兵刃,看上去可全都卯上了事实上却又全都落了空。 现场所有目击者,无不大感纳罕,一时真有点闹不清楚,自己这双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闪躲一件兵刃,不足为奇,若是同时间进三件兵刃,可就不大简单,尤其是像眼前这人这般的闪避法儿,却是前所未见的稀罕。 像是一个纸人儿那般地轻飘,在猝然间扬起的身势里,只见三般兵刃全都走了个空。 金戈一枪落空之下,下意识里可就觉出了不妙,面前轻风一阵,对方当面而立,直到他向后收枪之际,才发觉到掌中枪敢情重若万钧,一任自己施展出全身的力道,竟然抽它不动。 金戈副手,铁手两人一左一右,石头人也似的呆呆站立着表情至为木呐,由他们睁大却又失神的神态看来,八成儿是被人点了穴了,而金戈的刀,这一霎却平平地贴在对方魏言期的手掌心上。 只是那么平平地贴在掌心上。 虽然如此,金戈即使施出了吃奶的力气,也起不动那口惯用的大枪。 对方掌心里分明像递出了一种奇怪的力道,这种力道便有似磁石引针般地吸住了大枪,大枪又吸住了金戈的手掌,一连串的关联,便形成了金戈眼前的这一尴尬场面。 金戈一连几次运力,却未能起脱手上大枪,反倒是透过枪身传过来的阵阵力道震撼得他五内如摧,肝肠寸断,极短的一霎间,已是面红心跳,气喘如牛。 “姓金的,这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我心狠手辣。”魏言期知道官兵难缠,一上来便未有留手的心思,只是想速战速决。 最后这句话一经出口,金戈只觉得刀上一松,算是脱开了对方手掌,却有一股旋风把他重重甩出了七尺开外。 金戈固是心胆俱寒,待要逃走,哪里还来得及?眼看着对方五指箕张,向外轻轻一送,金戈身子猝然打了个闪,紧接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现场所有人,除了负剑老仆以外,几乎没有人能看清那是怎么回事,草狗眨了眨眼睛,勉强看清了一小半。 魏言期似乎施展了一手名扬武林的绝技“隔空穿云手”,看起不过是在空中虚接了一下,精湛的内力已隔空洞穿了金戈的肺腑。总之,倒下去的金戈一时半会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魏言期本是杀伐狠辣之人,这一次出手虽未直取金戈性命,却也让金戈一下再无一战之力,几年内休想再把功力恢复至巅峰。 紧接着金戈之后,金戈的副手直立的身子也倒了下来。他却不如金戈好运,魏言期并未对他手下留情,此刻已是死了。 其实,他的人早就死了,只不过延迟到现在才倒下来而已,致命之伤俱在喉头,不过是寸许长短的一道小小血口,魏言期如何巧妙的运施长披,以一指抡衣角扫过他的喉头,这番惊人的身手,现场竟是没有一人看清,莫怪乎众皆瞠目了。 金戈与他的副手虽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可是在京城地界名气颇大,又是公门里第一流身手,设非如此,也不会要他们来办这件扎手的案子了,想不到初次上阵,连对方姓名面貌都还没有弄清,不过是照脸的当儿,竟然已几乎丧失了性命。 魏言期这一手杀着,不啻产生了“杀鸡儆猴”的作用,以至于现场百十数条汉子,全都像木头人儿似的呆住了,继而哄然作鸟犬四散分开。站立在魏言期身边的铁手,更是吓直了眼,他之所以还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张皇失措,只是因为他看的出魏言期一时还无意大开杀戒,真正与公门以及锦衣卫撕破脸面。(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谁家公子谁家院(三) 魏言期回头看了铁手一眼,一身红衣红甲的铁手虽说半点动弹不得,但双眼之中神光冷峻,却不见半点仓皇失态,只是死死盯着魏言期,偶有几丝疑惑。魏言期此刻不急着带走江明与方浪,反倒是回头深深望了马车上的草狗一眼,赫然已经看出这车上那功力如汪洋恣意,深不可测的背剑老仆竟是以这少年郎马首是瞻,当下对草狗且不敢有半点小觑。凡是大家门户,家族公子出行,有几名高手护卫本是寻常之事,但请得动一名问鼎境高手鞍前马后的护驾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手笔之大,已从量变发生了质变。整个天下,能有如此手笔的家族想来也不超过十指之数,除去皇族宗室,西凉,北燕两大藩王之外,就只剩下六大宗门里的几户了。 魏言期心思急转,本以他的功夫身份,杀锦衣卫劫囚本算不得什么大事,朝廷也不至于倾力为难与他,但他今日若是与这马车上的公子惹下了不快,莫说但是这马车上的老仆就极不好对付,日后来自这公子爷身后宗门的麻烦也是无穷无尽,当下魏言期是半点不敢大意。本来魏言期只是想着一道杀了领头的锦衣卫,驾着江明方浪便就离去,简单明了。可眼下被这草狗横着杀出一刀,原本简单的事情一下子变得棘手起来。 “这位公子心善,想是要留下这位官爷一条活路?”魏言期先是行礼,而后单手按刀。铁手之所以到此刻依旧能安然无恙,赫然是因为之前草狗有意让负剑老仆暗中出手,救下了铁手的性命,别人自然是看不出蹊跷,然而魏言期自然是能够觉察的出。既然对方有意要向锦衣卫示好,那他魏言期刚好借花献佛,顺了草狗的心意,只求此地事宜,速速了去才好。 “小子一心向佛,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子存了私心做功德,虽是下乘,却也落一个心安理得。倒是先生也当少行杀戮之事,多积功德,广结善缘才好!”草狗装模做样的拱了拱手,跳下马车朝魏言期走进几步。 “公子说的是,在下此行,救人心切,一时出手过狠,多有不妥,如今人已救下,不如请公子赏个脸,放我等离去,此等情分,在下定当铭记在心。”魏言期说完,这就准备走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敢情这草狗一样知道他的心思,并不能如他之意,就在魏言期两只手几乎已经拿下江明的一刹那,陡然间,扬起了一阵狂风,风势之强,虽不足拔树倒屋,然而推动江明的身子却是足足有余。 江明身子一阵大摇,通通通一连后退了三步,兀自未能拿桩站稳。魏言期眉目一皱,单手按刀,转身。 面前人影猝闪,有如平沙雁落般飘飘然落下一人好俊的身法。 随着这人落下的势子,右臂前伸,使了一招“龙行乙式”的身法,长躯平伸里,一只右手直向着方浪背上直叩了过来,动作之快,有如电光石火。方浪既能与江明一起在他主人手下当差,自非易与之辈,然而眼前这一霎,在对方这个陌生人面前,竟然“无能用武”,就像眼前,他似乎只能挨打,而无能躲闪,强弱之分,只在一出手之间便已看出了。 方浪陡然间觉出来背后热力迫项,劲道之强,为其生平仅见,印象中也只有自家主人才有这般功力,更加叫他心惊的是这一招意境走势俱是上乘绝妙,此时此刻,方浪无论转身躲闪,俱嫌不及。 眼看着这一掌他万万无能逃开,强劲的内家力道,迫使他发出了一阵子的呛咳,已是危在旦夕了。 偏偏他不该死。 惊险万状里,呼闪过来一条迤逦影子,在闪耀着光泽的大片衣浪里,这人的一只手,竟然抢先一步抓在了方浪背上,一抓一提,呼刺刺”衣袂飘风声中,江明已是被甩出了丈许开外。 这人身法显然大有可观,江明身形方起,他随即由空而落,一起一落,迫在眉睫,身子才落,一片衣袂已自旋起,疾如电光地向前对方那人手腕上切来。 两个人显然俱是一流身手中的顶尖人物。 似乎是未曾有所接触,却双双地分了开来。 像是两只猝接即分的大鹰,“呼呼”疾风声中,双双腾身丈许开外,四只眼睛在甫一接触之始,已自紧紧地对吸着。 魏言期用着异样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来客,锦衣蓝袍,敢情一副读书人模样,正是那之前一直端坐于马车之上的富家公子哥,草狗。只是此刻他手上多了一半原本被老仆背在背上的那把长剑。剑光颤动,晃出无尽寒意,长剑舞动间,更有龙啸连连,无论如何,这把宝剑都可遇不可求的当世名剑极品。草狗对方浪出手,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想留下魏言期的脚步,显然此刻,草狗的目的已然达成。 这草狗前一刻还在说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下一刻便就出手狠辣,若非魏言期及时出手相救,方浪早已毙命于草狗剑侠,敢情广结善缘,积累功德都是说说而已,权当放屁了! 来的并非老仆,不过是一个膏粱纨袴,虽然如此,魏言期可万万也不敢小看了对方这个读书人。 猿臂蜂腰,修身白面。草狗在刀神魏言期眼睛里,显然生硬得很,当然并不只是生硬而已,更多的却是惊异,惊异着对方杰出的卓然的身手,显然大非寻常。 地上的落叶有如旋风般地旋转着,奇怪的是并没有起风。 大片落叶有如旋转着的飞蝗,螺丝族儿般地拔空而起,在魏言期的一声长哼里,忽然蛇也似的直向着对面那个斯文人物身前射到,其势如电。 读书人当然不是易与之辈 显然地,他也同魏言期那般地回敬了一声。 这种听来像是纯粹发自鼻音的“哼”字一音,其实蕴涵着至高无上内功,在内可成“罡气”,出外无坚不摧,端视练者所达到的火候,可在十步甚而百步内外,取人性命有如探囊取物,是一门鲜为外界所知的内功精体。 魏言期一上来向对方施展出如此功力,当然是看准了对方的非同凡流,当然,出手之间还是留有余地的。 果然,他的判断不差,就在对方那个容貌斯文的富家公子哥回敬的一声长哼里,万千片萧萧落叶,眼看着已迫近到他身上的一霎,忽然间中途顿住,紧接着掉尾而头,一股脑儿箭矢也似地反向着对方长身伫立的魏言期身前射到。 魏言期冷森森地发出一串笑声,笑声显然出自鼻音,听起来益见阴森。 万千飞叶,一字长蛇也似的陡然向魏言期射到,只是在对方这串笑声里,中途遇阻,唰啦啦散落庭前。 猛可里,这万千片业已落地的枯叶,“唰啦!”一声,同时由地面飞扬而起,其势绝猛,满天花雨般全数向着草狗身上涌去。 如是叶落、叶起、叶去、叶回,不知凡几。 当事的两个人却是全神贯注,并不因此而稍有麻痹,因为稍有不慎所带来的下场,很可能便将是一世英名,付于流水,更甚而有性命之忧。 这般对招,不啻别开生面,前所未见,冷眼旁观的双方,目睹及此,都不禁心族频荡,无限的惊惶。 不过老仆却是个意外,表面上看似是草狗与魏言期在对抗,实际上却是老仆借力于草狗,而魏言期也处处手下留情,故此表面上看似惊险,实际上却是无碍。 酆都夫人却是看不出里边的门道,似乎也是惊诧于草狗竟有如此实力,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现场的大片枯叶。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万千落叶分明又有了变化,像是一条怒转的游龙,陡地直向着魏言期身后旋绕过去。 只是魏言期环绕在身侧的那股无形力道,实在过强,无懈可击,万千黄叶一时如绕树巨蟒,唰啦啦将他四周盘住,却是不能攻进他的贴身内侧。 “哼哼……”魏言期灼灼的目光向他的对手注视着,显然怒在心里,“阁下虽具罕世身手,只可惜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眼前只怕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大名是?” “越城。” 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草狗倏地朝魏言期一笑,目注魏言期道:“刀神大人内劲之强,小子佩服的紧,只想着与刀神切磋一下招式,还望魏刀神不吝赐教。” 一言惊醒梦中人。 谁家公子?岳家公子! 魏言期恍然一惊,抱拳道:“原来是岳公子。” 这一声岳公子出口,魏言期心中已经了然了草狗身份,见对方也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当下也不再刻意隐瞒。倒是想着那草狗说的只比招式不比内力的提议。不过片刻,魏言期却是一笑,只是说了一个来字 只见魏言期轻震,仿佛闪出了一片刀影,疾如电光石火般直向黄通身后飞去。 眼前形势,真个是不可思议。 魏言期扑向草狗,草狗一样背退扑向魏言期。 之前双方虽是别开生面的以气机力敌,但是其中险象环生,总非局外人所能了解,任何一方略有疏忽,即难脱杀身之危,虽然这样,魏言期却能兼及其它,向草狗击出一刀,不能不钦佩他身手之离奇万端了。 草狗以全力迫向魏言期,其势绝快,足下向前急跨一步,右手长剑倒悬,竟是如爆瀑流水般一剑拍出。 这一剑大异寻常,以魏言期之功力,也不敢丝毫掉以轻心,不得不全力迎接。 虽然如此,他却也无意撤回前发的一刀。 “足下只是想要比斗招法?” “只是。”草狗点头 “点到为止,若是在下侥幸赢了公子,还请公子放行才是。”魏言期隐隐以左手持刀,这个动作虽然微末不足道,却也逃不过草狗的一双眼睛。 “岳家之人,向来诚字当头。”草狗舔舔嘴唇,双手紧握剑柄。 魏言期冷冷看了草狗一眼,又在心里冷笑一声,魏言期心目清澈,怎能看不出草狗心中的那点心思,什么岳家人,诚字当头,说得好听,干的却是明目张胆的偷师之事,魏言期想到这里,决断倒也干脆,只想着三招之内,便分胜负。 不过转念又想,魏言期早先已经领略过那老仆的无形内功,深深知道对方的厉害,不禁想到临来之前,出云寺的出云老和尚苦苦要留住自己,言下之意,自己此行大有不祥之兆,莫非自己真的就会折在对方之手上? 这么一想,顿时由心底生出了一丝寒意。 大敌当前,他当然不敢丝毫疏忽,腹中内炁,早已三度滚翻,很快地已遍布全身,以他功力而论,经过此一番准备之后,已是刀枪难犯。 他伫立的身子,在每一次提聚运力时,都像是有所胀缩。这一番情景一经落入草狗眼里,不由心头一懔,他敢情是大行家。 便在当儿,魏言期的一只右手,已经缓缓探出青衫大袖之外。单手握刀,刀身轻颤。 双方都已精力内聚,到了非出手不可地步,似乎只差在一点出手的良机。 来去不过三五句话,却已无话可说,剩下的只是凌厉无比的杀招。 虫声卿卿,落叶在地面上移动的沙沙之声…… 这一切先时间或毫无意义,而这一霎,却都有惊心动魄之势。 “呼!”“呼!”两条人影几乎是同时之间穿空直起。 虽然如此,却有高下之分,魏言期的起势较高,草狗起势略低,两者间距不及半尺。“呼!”“呼!”两条人影几乎是同时之间穿空直起。 虽然如此,却有高下之分,魏言期的起势较高,草狗起势略低,两者间距不及半尺。 双方的势子俱疾,恍惚中,交晃而过,却已交换了一招。这一招太过微妙,除却当事者本人心里有数之外,第三者万难看穿。青蓝的长衣,荡起了大股旋风,像是春雨呢喃声中的一双燕子,两个人已快速地分了开来。一南一北,不过是蜻蜒点水般地那么略一沾足,紧接着第二度腾身跃起。一个摔身倒扑,一个折腰反剪。 势子是一般的疾,双方乍扑的势子里,激荡起一股狂风,风势未已,两个人已二度分合,四只手掌乍合的一霎,显然有惊天动地之势,“呼呼呼”双股麻花儿似的一连三度拧转,“唰!”一声再度分开。紧接着魏言期一个疾扑,有如出云之龙,直向对方头顶袭过去,其势之快,有如电掣。只是一闪,已来到了草狗顶头之上。 草狗眼中精光爆闪,已将魏言期之前两招分毫不差的记在脑中,可那刀势之快,之玄却是叫草狗怎么也悟不透。草狗鼻中冷哼一声,抱膝一屈,向外穿出,虽然如此,他却没有泄气,现在悟不透,还有以后呢! 这一霎真是惊心动魄。 魏言期施了一招他燕字门不传绝技“出云爪”,原是向草狗头顶上招呼下去,无如为草狗事先看破,这一手翻云覆雨施展得险中又险,只听得“哧!”一声,随着魏言期指尖过处,草狗背上蓝袍,已被划开了尺许来长的一道口子。 这一抓如果再下一些,草狗可就难保不为所伤了,当真是险到了极点。 魏言期原以为这一手李门绝技当可奏效,分出胜负,却没有想到依然为对方险逃了过去。此刻他也看出,这个岳城内力虽然还不到家,但武功招式却是学的庞杂,博采众常之下,竟是自行悟出了一身好手段,无难怪竟是敢直接了当的与自己比拼招式。一击不中,魏言期知道情势不妙,猛可里在空中一个倒折,设非是有他这般灵活身手,万万不能如此施展。事实上当今武林,能够全凭运息腾身的人,只怕也是屈指可数。 无如这一次魏言期所遭遇的敌手,单在招式上比较,实在是太过厉害,既狠又狡,魏言期一击不中,再想全身而退,已是妄想,那只是极快的一霎。 草狗也似施出了他难得一现的独家身手。那双乍然分开的手,像极了一只展翅雄鹰,上撩的剑锋,既快又准地,直向魏言期的心窝扎了过去。 这是他每遇强敌,动手不变悟出的诀窍。“出手穿心”堪称一绝,若是流传出去,相必并世无双。便是剑法大成如老仆者也不禁为之折服。赞叹隐隐有大宗师气象,这句夸赞却是没有半点拍马嫌疑。 魏言期心中不禁一凛,自忖着这一招之精妙,平生罕见,当下心中对草狗又是高看几分。 偏偏在此刻,魏言期倒退的身形忽的一转,硬生生向左偏移三寸,轻轻一刀,撩开了草狗急速刺来的这一剑,虽然如此,草狗老练的出手,在临回的一霎,剑尖一抖,向魏言期腰间穴道点去 魏言期只觉得身上微微一麻,情知不妙。要是一般常人,只怕当此一霎,早已横死当场,或是动弹不得,魏言期何许人也,自不能同提并论。 虽然如此,这一霎,他也感到冷汗淋漓。 此一刻,他再不敢将草狗等闲视之,不得不全力出击,乘着真力还未曾散开之前,在空中一式鹰翻,右手分处,施展出他李家救命绝招之一的“断魂掌”法,一掌劈出,其力道足有拔树倒屋之势。(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神秘人 草狗想不到魏言期在被自己点中穴道之后,兀自余勇如斯,确实令人惊异不置。 这一霎,草狗心情十分紊乱。即惊于魏言期身手了得,又赞叹于魏言期这一手功夫的变化玄妙,竟是叫他全然看不出其中门道来,此次偷师却是不像上次偷学修罗剑那般顺利。不过仔细想来,倒也正常。虽说修罗剑剑法一样乃是这世上可排入前三甲的绝世剑法,但毕竟草狗旁观古柯运剑在前,又得阅两式剑谱在后,算是打下了一个不错的底子,而后又是凭着负剑老仆一剑一剑逼迫着酆都夫人,慢慢将一套修罗剑给喂了出来,天时地利人和全占,缺一都不至于叫草狗在一夜之间便就将一套修罗剑谱参悟出四五分且牢记于心。 此刻魏言期本人使出自家刀法,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套路可言,化万千变化于随心,已是到了有万千招作无招的境界,即便是存了魏氏刀六变的大趋势,但草狗只凭几番对招实在是难以参悟。 眼前当然不是他细想的时候,首先,魏言期这救命一击“断魂掌”就不得不令草狗腾身回避。 草狗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之下,腾身而退,“唰”退开三丈开外,龙游剑在烈日下闪出阵阵炫目白光,龙啸声不绝于耳。 魏言期把握着这一刻良机,奋身一跃,一刀横扫。这一跃,已尽其全力,再加上草狗虽是后退之势,但身在半空无以凭借,无形中刀口已经点在了草狗的项间。 那是一处草狗手中长剑再难顾及的地方。 魏言期这一刀自当是留手三分,可无奈刀锋太利,刀口尚未触及草狗身体,草狗脖子上便就已经沁出几丝血痕。 草狗身子一经落下,就地一滚,翻出丈外,才觉出全身麻软不堪,几乎走动皆难,以他所练的内家功力,虽然是可以打通各处关隘穴窍,无如这阵子麻痹之感,来得大异常情,如非他强自镇压,几乎有攻心之势。 这一来,他才知道其势果然厉害,身子一缩,局促于马车边上。虽说双方动手之前约定不施展内劲,纯粹是比较招法优劣,然而两人皆是武道行家,一招一式早已于自身气机合二为一,即便是交手过程中强行压制内劲,但偶尔总有收不住的时候,而草狗便是被几丝魏言期一时难以收住的内劲所伤,体内才会有此刻的不妥。 魏言期一击得手,猛然后退,快步至江明身侧,单手扣住江明脉门,内劲压制之下,只是瞬息,便就制住了江明,武功只比铁手低一线,武道品秩直趋近于二品境的江明只一瞬便就被魏言期制住,如没了主心骨一般,身子瘫软在魏言期手中。 “岳公子,承让了。”魏言期嘴上客气着,一边准备着带着江明与方浪抽身离去,一边则还在提防着负剑老仆会突然出手。然而叫魏言期略感意外的却是那老仆坐在车中,一副随时恭候草狗召唤的模样,然而草狗站在那里,却是丝毫没有再做阻拦的意思。这股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的气概倒是颇得魏言期好感。 “魏先生刀法如游龙惊鸿,飘渺无痕,实是天人之笔,小子佩服之至。”草狗 “岳公子严重了,倒是岳公子的剑法才当如繁星棋布,气势磅礴已超过罗辰剑一头,假以时日,想来便可在名剑谱之上留名。”魏言期收刀抱拳。两人互相奉承几句,便就在官道之上别过,魏言期走的匆忙却不失潇洒,草狗气定神闲的原地站定,目送魏言期远走。等魏言期提着江明方浪两人的身形消失于天际的时候,草狗才狠狠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跌坐于马车之中。随着草狗胸中那口浊气一齐被吐出的还有一口污血,这一番交手,草狗俨然是受了颇重的内伤。草狗方才吐出一口黑血,车内的酆都夫人即刻嫌恶的皱了皱眉头,而后又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轻嗤一声,草狗对酆都夫人的小动作无动于衷,并不搭理他,只是自顾摸到车内,盘膝坐下。 “公子,就这么把那姓魏的小子给放跑了。头一回见着新晋刀神,便就这么蜻蜓点水的说几句话就算过去了?”老仆微微睁开眼,伸手摁在草狗肩头,助草狗内视一番。 草狗听了这话,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无妨,他已知晓了我的身份,也算是互相认识了,这便足够了。这天下江湖英雄人物稀缺,每一个的身上都有各色奉承巴结的交情无数,寻常收买人心的那套招数放在他们身上并不管用,真正要笼络他们的心,唯真心实意尔。” “公子高见!”老仆将手收回,恭敬递上剑鞘。 “内伤如何?”草狗还了龙游剑,抚着胸口迟疑问道。 老仆轻轻一笑。“无妨,新晋刀神出手还算有分寸。” 草狗点点头,他与老仆的目光慢慢转移到官道上另一个身影上去,被点了穴道的铁手蓦然站定,草狗歪嘴一笑。“得好好想个办法来对付这锦衣卫大人了!” 老仆不说话,只是在草狗身后乐呵呵的笑着。 …… 魏言期带走江明与方浪之后,并未回去他的老窝桂林,竟只是绕山转了一周,便又折回到了嘉兴城中,自城里最大的客栈住了下来。他既不怕朝廷鹰犬敢前来找他麻烦,也不怕江明与方浪能在他的手底下给跑了。 事实上他并不认识江明与方浪二人,连一面之缘都没有,但魏言期的手下人却是暗地里追查了江明与方浪好久,两人在嘉兴犯了事,官府的通缉令放出之后,捕快没能第一时间锁定两人的位置,倒是由魏言期的手下先行寻到,魏言期得了两人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就不远万里的往这里赶来,当然,魏言期的目标自然不会是江明与方浪这两人,魏言期要寻的,另有其人。 魏言期端坐于桌前,手上拿着茶壶,正缓缓在往摆放在他面前的那个茶碗里添茶。江明与方浪一左一右的坐在魏言期的双手边,两人目光俱是木讷无神,赫然是被魏言期点上了穴道,动弹不得。 “不知,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祁连山一角,吴家祠堂。 荒凉、萧瑟、破碎,再也没有什么词儿好形容它了。晴天或是月夜,这祠堂经常是山狼野犬盘踞和蝙蝠出没的地方。如果遇到了阴天,就像今夜这种苦雨凄风之夜,恐怕连野犬和蝙蝠对它也会失去兴趣。 祠堂南向的两扇破门,在风雨中时开时合,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半堵红墙,歪斜在风雨之中。当闪电亮时,可清楚地看见墙上的千疮百孔;不过,总算还没有完全倒下去就是了。 一只秃顶的猫头鹰,正由上面拍翅飞来,发出凄厉的喵呜声,令人毛发耸然。 凄风苦雨中,一个身披玄色油绸雨衣的老者,用快捷的身法,飘然来到了祠堂门口,他双手推开破门,迟疑着向祠堂内张望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闪身而入,用苍老但清亮的声音,向里面发话道:“铜爪蛮践约来迟,请朋友们原谅。”说着合袖一揖。 良久,不见回音。 老者不禁后退了一步,目放异光,心中微微有些疑惑道:“奇怪,莫非他们会忘记?”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仍不见任何回音。老者白眉微皱,探手伸入行囊之中,取出一火折子,迎风一晃,顿时火燃半尺,室内光华大盛。 一座红木的供案,其上积尘盈寸,十数方灵牌,东倒西歪,上面刻有: “显妣吴门李太夫人之灵位”、“显考吴公讳官至东作神位”…… 诸如此类,等等不一。 可见这吴氏一族,在先朝倒是一个极有声威的望族,但如今却是气运断绝,子嗣不肖,以至门庭冷落。供桌上有一对锈迹斑斑烛盏,其上犹有半截白烛,想是已经久置多年,色已赤褐。老人费了好一会工夫,才把它燃着了。 他收起了火折子,四下观看了一番,不禁冷冷一笑:“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说着弯身案下。在供案下,他看见五把发锈的匕首,作梅花状倒插在案底,他口中“哦”了一声,慢慢地伸出了手,把正中的一口匕首拔了下来。 匕首的把柄上,清清楚楚地刻着一个“孟”字。老人不禁喟然长叹了一声,往事把 他拉入了回忆之中…… 忽然,一阵低沉的笑声,回荡在词堂大殿之内,陡闻之下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老人侧腰腾身,迅捷好似夜鸟穿林,只一闪,已落身壁角,冷叱了声: “谁?” 那低沉的笑声,尚没有中止,一个矮小的白衣老人已由窗口出现了,这矮老人白衣红履,虽是在泥泞的雨天,身上并不沾半点泥浆。他右手执着一把黑伞,轻轻一点足尖,如同小儿似的已纵上了供桌,再一飘身,落到了地面,嗓音尖细地笑道:“老朋友,真是守信之人,恕我来迟了!” 黑衣老者不由面色骤变,可是马上又恢复了原状。他微微一笑:“原来是白雀道兄,老夫恭候多时了!” 白衣矮叟嘻嘻一笑,双手合揖道:“铜爪蛮,你放心,今夕何夕,我们不会忘记的,只是……” 他昂首向门外望了望,细眉微展道:“你催命的好朋友们都来啦!” 铜爪蛮哈哈一笑: “我孟化既敢来此,就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白雀翁,你这话可有些欠妥了……”就在他这句话方一出口的刹那,两扇破门霍地被大力震开,“砰”的一声,震得两壁泥土都为之剥落。 但见眼前人影一闪,一个长身灰衣的比丘老尼,已含笑站在门前。与此同时,左右两扇破窗也发出了一声暴响,木屑飞扬里,出现了一道一俗。 这同时出现的三个怪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疾如飞电”,身形一落地,不期然的已和先来的白雀翁,排成了一列。双手合十向铜爪蛮一拜,由那老尼宣了一声佛号,发话道:“阿弥陀佛,今夜能与孟施主在此处相会,真是三生有幸,罗施主真君子也!” 铜爪蛮面色一寒,随之狂笑了一声: “好!老朋友们,你们都来了!孟某渴望多时了!” 他边说着话,边把披在身上的一袭雨衣脱了下来。这时,对面四人都不禁面色一怔。原来,随着铜爪蛮的雨衣启处,他们发现这老人背后尚背着一个四五岁大小的男孩.这小孩头上梳着丫角,正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眸子打量着四人。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没有哭。 白雀翁倏地神色一变,桀桀笑道:“孟老哥,我们当初曾说好,除了你我等五人以外,不携任何人来现场,怎么你……” 铜爪蛮面色一青,把背上的童子解了下来,抱坐在供案之上,这才回身苦笑道:“孟某有一不情之情,要向四老相商,倘不蒙见允,今夜之约只好作罢!” 后来三人之中,除了那老尼之外,另二人一位是驼背的高大道人,另一位却是身着蓝衫的老儒,他们面上,都罩着一层阴霾,自始不曾有半丝微笑。这时,那老儒却微微一笑道:“孟大侠有话请说当面,我等洗耳恭听就是了。” 铜爪蛮孟化朝这老儒看了一眼,已认出了此人是西北道上最负盛名的大盗,外号“裂空摘星”,与那神偷“一手倾城”各领风骚于南北,姓宇文名星寒。他本有一胞弟“云中鹤”宇文星奇,却在十五年前,丧命在自己掌下,故此与他结下了深仇大恨。此人一身轻功提纵之术举世无双,往昔对他,铜爪蛮对他很是存有戒心。在场其他三人虽均是当世各方的赫赫怪杰,却都是他当年手下败将。唯独此人,铜爪蛮素昧平生,所以铜爪蛮对他,心中最是提防。 此刻闻言,不由长叹了一声道:“宇文兄宽宏大量,老夫至死不忘,只是老夫话一出口,各位如不见允,却会令老夫处于万难之中。今夜之约不得不暂作罢论,而另谋再谋之期了。” 这时,那高大的驼背道人狂笑一声道:“铜爪老儿少施拖刀诡计,今夜既来了,岂能轻易放你回去?还不快快作一了断,尽自拖延时间又有何用?” 这道人面上满是虬须,纷纷倒卷而生,再衬上他身上那袭血红道袍,看来真乃画上钟尴也似;尤其是他那一口陕西土音,更是刺耳难听。 铜爪蛮冷目看着他,微微一笑:“我只当十年来,道兄会多少有些改变,今夜一见,依然如故,好不令人失望!” 红衣道人浓眉一挑,面色赤红,厉声叱道:“老儿休逞口舌之利,今夜就是你的死期!五刃相会……哼!哼!你还想逃么?” 铜爪蛮不由面色一沉,正要发作,那素衣老尼单手一打问讯,白眉微颦道:“李道友不必过于性急,我们还是叫他说明道理,再定夺吧!” 驼背道人姓李名海,外号人称“红衣上人”,与铜爪蛮二十年前有断指之仇,他的内家掌力有真功夫,所练元阳真经,乃是紫霄宗二代弟子,与当朝天师方远丰乃是同门同辈,二十步内可制人于死命,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一生性躁,瞪眼杀人,虽是三清教中人,却戒不掉一个“杀”字。也是由于戾气太重,虽苦修道家真法,却总是离大圆满差上一线,不得问鼎心诀。 此时他听了那老尼话后,勉强忍着心中暴怒,冷笑了一声道:“大师一片仁心,恐怕最终要落在这老儿道中,我等十年血恨,岂不又成了泡影?” 老尼闻言微微一笑,摇头道:“李道友此言差矣!想铜爪蛮乃一代武林英豪,怎会使出如此卑下伎俩?再说你我亦非易欺之辈,何妨先容孟大侠交待一番;否则也难免太令好朋友见笑了。” 儒生模样的宇文星寒点首附和道:“大师所见极是……” 他回过身来,目视着铜爪蛮冷笑道:“孟大侠有何吩咐,我等也好酌量办理!” 铜爪蛮此刻真如同待死之囚一般,面上浮现了一层灰白的颜色。在诸人对话之际,他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像是陷于沉思之中,这时闻言苦笑了笑道:“老实说,老夫今夜既敢来,又怎会心存别念。你们不要误会,我铜爪蛮生平一诺千金,从不反悔……” 他说着冷冷一笑,用手指了一下那坐在供桌上的孩子,面色阴沉地道:“我所要与各位相商的,只是这个……孩子!” 灰衣老尼白眉一挑:“这孩子是施主什么人?” 铜爪蛮叹息了一声:“是老夫一个小孙儿,可怜他两岁丧父三岁丧母,在老夫身前不过年许时光。今夜老夫带他来此,确是含着深意……” 白雀翁翻了一下怪眼: “什么深意?” 铜爪蛮似乎已失去了来时的豪气,他缓缓向各人面上看了一遍,才喃喃道:“这是我孟氏门中唯一骨血,今夜五刃之会,老夫苟能逃得活命,自无话说;否则,恐怕你等定会斩草除根,岂不祸及我这无辜的孙儿?” 四人都不由脸色一变,铜爪蛮之言,正打入了他们每个人的内心,只是当面他们谁也不能承认。因为这是卑贱阴损的行为,身为大侠客的他们,是不屑为的! 铜爪蛮说到这里,见他们都不哼一声,不由长叹了一声,冷冷一笑,心知自己这一猜测,果然没错。他看了四人一眼,冷然接下道:“所以今夜我特意把他带来此处,一方面令他见识各位前辈一下,再方面……”(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往事如烟 他咬了一下牙,瞳子里闪着异采:“再方面是向各位请命,各位俱是当今武林泰山北斗般的人物,老夫只讨你们一言,万一老夫不幸今夜丧生,望你们顾全武林道义,保留我孟氏门中唯一的一点骨血,老夫虽死无憾!” 铜爪蛮说到了这里,面色铁青地后退了一步,冷目瞧着四人,不发一语。良久,那素衣老尼才叹了一声,口宣佛号道:“孟施主请放心,这一点我们可以答应你。” 铜爪蛮不由面色一喜,长揖至地道:“大师一诺千金,有此一言,老夫死也瞑目,再无别求了!” 红衣上人李海冷笑了一声: “你这话说得未免太早了一点,也许我四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也不一定。”说着他咧开了阔口,桀桀地怪笑了两声,神采至为飞扬。铜爪蛮知道他是有意奚落,但自问今夜,自己以一敌四,绝难幸免,当时闻言并不动怒,只淡淡一笑,道:“老夫愿望既了,还是不要多耽误各位好朋友的时间吧!朋友!你们快快划下道儿来吧!老夫无不从命!”说罢面如死灰,但却无丝毫畏惧之色。 “裂空摘星”宇文星寒,冷冷地道:“既如此,我们还是早早作一了断的好。” 他面色霍地一沉: “铜爪蛮!久仰你以一套追风掌法打遍武林,我四人不才,合练了一套小玩意,今夜要向阁下请教一番,你可肯不吝赐教么?” 铜爪蛮点了点头,慨然道:“老夫方才已说过,刀山剑树无不奉陪。宇文兄请快一点说出来吧!” 白雀翁这时在一边发出了小儿似的一声尖笑,铜爪蛮看了他一眼,不悦道:“怎么,足下不以为然么?” 白雀翁一敛笑容道:“宇文兄尚忘了交待一句话,我四人如是败在阁下掌下,自当血溅当场,可是阁下如不幸落败了,又当如何呢?” 铜爪蛮冷哼了一声: “你当我铜爪蛮是贪生怕死之辈么?哈!白雀翁,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白雀翁寒着脸,弯腰道了声: “不敢!” 铜爪蛮厉声道:“我已经说过了,以命相赠还不够么?” 白雀翁面上阴阴一笑,双手一搓道: “好,一言为定!孟大侠,请恕我不客气,我这是先小人后君子!” 铜爪蛮只是连连冷笑不已。 想不到,这时那供桌上的孩子,忽然娇声叫道:“爷爷!” 铜爪蛮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一时眶中热泪滚滚而下。他缓缓回过头,佯笑道:“好孩子……你乖乖坐着,不要吵,爷爷事情还没有办完呢!” 那孩子倒也听话,只连连点着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这几个人身上转着。在他那幼稚纯洁的意念之中,何曾想到他这唯一的老祖父,此刻正在与强敌作殊死之争,所能逃生的愿望,微乎其微! 铜爪蛮一阵心酸,忍不住纵身上前,紧紧地把他抱了起来,口中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你……” 这时,“裂空摘星”宇文星寒发出了一声叹息: “孟大侠,你何故如此小儿作态,我等不负所托也就是了!” 铜爪蛮放下孩子,霎时脸色铁青,他跺了一下脚道:“好!” 跟着铜爪蛮身形腾起,空中转身,四平八稳地落在了四老身边,朗声道:“老朋友们,事不宜迟,老夫这里候教了!” 那灰衣老尼姑,这时口宣佛号,念了声: “阿弥陀佛,孟施主请看!” 这老尼口中说着话,忽然把手中提的一个小袋张开,向外一倒,只听得咕咕噜噜一阵木球滚动之声。这殿堂内地上,立时多了数十个大如鸡卵的木球,全是红漆所染,十分鲜明。 老尼手指着这些木球道:“这是二十个楠木球,我四人想在这二十枚木球上讨教施主的绝艺‘追风掌’!” 铜爪蛮注视着地上滚动的二十个木球,每一个都圆如弹珠,滴溜溜在地上转着。人如想着足其上,是极不容易的事情,何况还要在上面较量功夫,更是不可思议了。 可是他因有言在先,刀山剑树也没有不奉陪的道理。此时闻言之后,微微一笑道:“老夫已说过要奉陪到底,只请四位老友上阵赐教就是了!” 白雀翁早似不耐,这时嘻嘻一笑道:“孟大侠果不愧是大侠风度,只是我要再说一句,我四人只要有一人足沾地面,就算输,老兄也当如此。” 铜爪蛮冷笑了一声:“这是自然!” 白雀翁缩头一笑,一捞白色长衫,那矮小的身躯倏地腾起,身形向下一落,红履之尖,已点在了一枚木球上,身形纹丝不动,真可谓之固若磐石,接着他嘻嘻一笑: “老尼姑你们都别耗着啦!天可不早了!” 那灰衣老尼寿眉一抬,引手向钢冠叟道:“施主请!” 铜爪蛮欠身道:“大师请!” 那一边的裂空摘星宇文星寒和红衣上人李海,早不耐这套繁文缛节,双双飞身腾起。 二人身形向下一落,俱是“金鸡独立”之式一站,就像是粘在了木球之上一样。可是他二人落的地方,却是一左一右,和白雀翁站的地方,远远呈三角状。 俗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他们三人这一飞上球阵,已透着身手不凡了。可是令铜爪蛮吃惊的并不在此,而是在他三人所立的地势。 铜爪蛮明确地认出了,他们三人足下所立的地方,竟是早已定好的卦位。 白雀翁是“坤”位,裂空摘星是“乾”位,那红衣上人李海所立的却是“生”门,取三面包围之势。如果铜爪蛮不明这种事先布好的阵式,贸然纵落其中,那几乎可说是注定要败;若落于“死”位,更是可忧。铜爪蛮把这种情形看在了眼中,心内暗暗吃惊,可是他表面上并未现出惊异之色。 这时,那灰衣老尼也合掌把身子纵了起来,身躯往木球上一落,堪称“稳若泰山”,她足下踏的是“巽”门。四人目光全都盯在铜爪蛮身上,只等着他身形一落,即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他迫下“滚球阵”去。 可是,铜爪蛮这个久经大敌的武林名宿,并不如他们所想的那么容易受欺。他微微冷笑了一声,单手一提长衫,用小腿之力,把身子向前平窜了出去。看来双肩一平如水,平着一晃,整个人已纵了出去。 四人立势,是四个角落,当中空有七八个木球,而铜爪蛮却朝最边的一枚木球上落去,反把老尼困在正中。他这种落法,自然是含有深意,同时也令四人吃了一惊!他们互相对看了一眼,乘势随之发动。 白雀翁尖笑了一声,身形自“坤”位上抄起,用“海燕掠波”的身法,向下一落,足尖已点在一枚木球之上,那木球“哧”的一声,直向铜爪蛮面前滑去,简直是捷如电闪。不容铜爪蛮看清来势,已有一股绝大劲风,迎面袭来。 铜爪蛮不由大吃一惊,他本来是想上阵之后,先在各木球之上活一活腿,顺便把阵式看清一二,以便下脚,却不料对方就此发动,竟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这时,他不禁又惊又怒,一声长啸,大袖向两下一分,已把身子腾了起来,白雀翁排山掌力走空之下,铜爪蛮反倒以进为退,踏上了他原先的“坤”门位置。 这一动手过招,严格说来,白雀翁已算是失了先机,如果铜爪蛮此刻倒走中宫,白雀翁整个背部,都在敌人掌力之下,他已是危险万分了。 果然,铜爪蛮足尖方一点上木球,整个身子刷地一个倒拧,已面对着白雀翁整个后背。他身子向前一抄,要往一枚木球上落去。 就在这时,侧翼“哧”地一声,横劈来了一股绝大劲风,不偏不倚,把铜爪蛮即要落身其上的那枚木球,打出了丈许以外。 铜爪蛮身已腾起,即将落下,这种情形,可谓险到了万分。 他于疾怒之下,侧目看清了发掌力的是裂空摘星宇文星寒。这老儿身子已自腾起,扑到了铜爪蛮身后,他落足之处,正是方才铜爪蛮落身的那枚木球。铜爪蛮暗贯内力于双袖,霍地向身后一击! 这种“流云飞袖”的功力,毕竟不凡。宇文星寒身形尚未站稳,突然被这股内力一撞,禁不住足下一跄,所幸这时由“红衣上人”那边,飞也似地滚来一枚木球。才救他于万一。 宇文星寒以一式醉倒斜阳的身法,把身子拔起,落身于这飞驰而来的木球之上。虽说是安然无恙,也由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浓眉一展,嘿嘿冷笑了一声,不禁杀机顿起。 再看那铜爪蛮,却也已化险为夷,由于他双袖后挥之力,身子竟平纵而出了三尺许,正点在了一枚木球上。可是他内心何尝不为之吃惊! 他身后的宇文星寒心怀前恨,于此时一声不哼地踢出一枚木球,飞快地滚到了铜爪蛮身侧。他本人却如同彩蝶逐蕊一般,跟踪而上,身形往下一欺,并右手二指,照铜爪蛮“气海”、“腧穴”上就点! 几乎是在同时,一片红云,当空而下,现出红衣上人李海狰狞的面容,他冷笑道:“老儿!你还想逃么?” 这道人动手过招,一向是手辣心黑,尤其是今夜对付铜爪蛮这种大敌,更是丝毫也不留情。他口中这么说着,双掌已是托着向外猛地一扬,用“韦陀捧杵”式,直向铜爪蛮面门上撞来。 在左右夹攻之下,铜爪蛮孟化猛地把身子向下一蹲,右手一分,以拨云见日的气势,轻巧地把宇文星寒的手腕拨开了。 他内心实在是愤怒到了极点,尤其对宇文星寒方才那种乘人之危的手法十分不齿。此刻见机会难得,如何肯轻易放过,冷哼了一声,猛一长身,那只伸出的右手,向外倏地一展!这一式抖翎的功夫,用得可是厉害极了。 宇文星寒万料不到对方在这种情形下,居然还能还手,禁不住吃了一惊。可是此老一身软硬功夫,确是有极深造诣,究非泛泛之辈,裂空摘星这个外号得分解开来解释,裂空说的是此老举世无双的强劲内力,摘星说的却是此老飘逸如风的身法轻功。他狂笑了一声:“孟大侠,你这是狗急跳墙!” 他口中这么说着,身形早已倒翻了起来,这种“金鲤倒窜波”的式子,在此时此地施展出来,就不得不令人吃惊了。 他身子往下一落,正落在那灰衣老尼足前,可是愤怒中的铜爪蛮,竟安心不想叫他逃开手下,身形如“浪赶金舟”似的,跟踪而至。 这时他早已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身形一欺近,只见他发眉如针,根根倒立,一双眸子更是怒凸如珠,冷笑了一声道:“宇文兄,你慢走一步!” 随着进步欺身,向外一抖双臂,直逼宇文星寒两肋插去! 可是他竟忽略了那一边的灰衣老尼了,就在他招式方一发出的刹那之间,只听得一声叹息道:“施主手下留情!” 铜爪蛮情知不妙,当时顾不得再发掌伤人。猛地把双掌往后一挫,右足尖点在那木球之上,倏地一个转身,用“朝天上香”的姿势,合着直向身侧的老尼右肩磕去!这灰衣老尼法号“剑芒”,乃是华山苦济庵主持,这苦济寺正是与出云寺等三小庙并称于世的四庵之一,领有七百多名弟子,分布大江南北,声威极大。 她和铜爪蛮结仇经过,情节至为曲折,非三言两语可毕。 这剑芒大师,掌中一口天缺剑和囊中三十六粒沙门宝珠,在江湖上确是罕有敌手。 此刻和铜爪蛮动手进招之下,始终都保持着以静制动的原则,若非铜爪蛮自行送到,她仍不愿贸然动手;可是一动上手,就是极厉害的杀手招式。 铜爪蛮双掌合着劈到,剑芒大师鼻中哼了一声,芒鞋向外一点,身形疾转,大鹏单展翅一分右腕,直向铜爪蛮一双手腕子上切来。 她那肥大的衣袖,在空中带起了一阵劲风,如同一只大灰蝴蝶,只是她那一颗光秃秃的脑壳,在烛光影里,显得不很雅观就是了。 铜爪蛮此刻以一故四,虽说这种阵势较敌,不在乎多寡,可是毕竟敌众我寡,精神上先受了极大的威胁;再者和他对手的四人,没有一个不是当今武林中谈虎色变的人物。 铜爪蛮虽有一身出凡超绝的功夫,可是在这四人所摆的飞球锁云阵上,也不禁有些提心吊胆,时时战兢着,唯恐他们有厉害的杀手。 剑芒大师竖掌如刀,直劈而下!铜爪蛮向回一翘双掌,宽大的袖沿,卷起了半尺许,直向大师脉门上卷去!他这种“卷衣为刃”的功夫,不禁令剑芒大师暗自惊心。当然她知道这种内家真力贯注的衣袖,其效力不下于刀剑刃口,若是被它沾上,自己这一双手可就别想要了。惊怒之下,不得不把发出的招式,硬收了回来。可就在这一刹那间,一白影以“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从右面“乾”位上,直凑了过来。 铜爪蛮认出来人是白雀翁,心中正自吃惊,这老儿足下已踢出一枚木球,把孟化身前“巽”位的一枚木球磕到了一边。 铜爪蛮情知不妙,“怪蟒翻身”霍地一个疾转,正赶上白雀翁也是一个进式,二人几乎脸对脸撞了一个满怀!白雀翁见势将不逞,怪笑了一声: “下去!” 他竟敢在虚滚不实的小小木球上,施出了内家的重掌力,这种“小天星”掌力,在这老儿掌上发出来,可真是足以惊人。 铜爪蛮此刻处身形势,可说是险到了万分。另一面剑芒大师的排云袖也同时逼到,都是疾如奔雷飞电、刻不容缓的事。到了这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一咬牙,用“闪电手”斜着直向白雀翁助上猛-插了下去。 他安心要与他同归于尽!白雀翁哪能不知道他这一手的厉害,当时长啸了一声,腾身而起。 室内动手,可不比旷野,虽然这祠堂内地势宽大,屋顶也很高,可是要想任意施展身手,却是万难的。 白雀翁身形这一腾起,背脊已将贴近屋檩,可是铜爪蛮心中恨透了他,此时见他身子腾起,一声不哼地也腾身而起,在空中突发掌力,直向白雀翁身上击去。 忽然一声:“打!” 铜爪蛮身在空中,万万想不到,室内较技,居然还有施用暗器的;可是他却没有时间去恼恨,只听见“哧哧”两声尖锐的劲风,由足下飞来。 那是两根“七星簪”,一左一右,直奔自己两胯上飞来,铜爪蛮厉叱声: “去!” 他那偌大的躯体,在空中霍然一折,一双云履,已把这一对暗器点飞一边。 在他身体左下方,红衣上人正以“犀牛望月”之势,随着口中的冷叱之声,再次飞起了五点红星。五枝“七星簪”呈梅花状,直向铜爪蛮五处大穴上打来。 铜爪蛮身形正迅速下坠,这五枝七星簪,几乎把他全身都罩住;同时他还得顾全落脚的木球,否则一脚踏空,就得认败服输。 在这干钧一发之间,他狂啸了一声,一双大袖霍地向两下一分,把数十年浸淫练就的内力,自袖中挥出。 只听得当空一阵叮咚之声,如同狂风吹絮一般,那五枝“七星簪”,已如石沉大海。而他已下坠的身子,就如戏波的海鸥似的,点在了一枚木球之上,足踝一拧,整个身子转了个圈儿。这身轻功,就连摘星宇文星寒,也不禁暗自折服。(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 前尘 铜爪蛮此一番死中逃生,也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同时探掌由囊内摸出了一掌金钱镖。他的金钱镖,不过就是当时的制钱而已。只是这种中有方孔的青铜制钱,边缘都加过一番功夫磨制过,十分锋利。 铜爪蛮金钱镖在手,目光斜乜,看清了红衣上人庞大的身子正在木球阵上星丸似地跳掷着,看样子像是在熟悉门路。 孟化胸有成竹,口中呵呵大笑道: “木球锁云阵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暗器手法未见高明,李道长太以藏拙了!” 他口中这么说着,身形却直向一边的宇文星寒飞扑过去,用“贯穴手”的手法直击宇文星寒的“肺腑穴”。 宇文星寒忙向外一翻腕子!可是铜爪蛮并不是真心打他,只是一个虚着而已,宇文星寒方一回避,铜爪蛮却向后一甩手腕子,口中冷叱了声: “接着!” 只听见铮然一声,一片金光,就像一窝蜂似的,直向那边阵上的红衣上人全身罩去!这种金玉满堂的绝招,在铜冠叟施来,是如此得意。红衣上人李海惊觉之下,这十数枚铜钱,已夹着一片哨声,罩向了他的全身,他不禁脸色猝然一变。急迫之下,李海双袖向外一卷,一片叮叮之声,虽为他避开了正面,可是左胯上却一阵疾痛!李海面色一阵发青,口中“吭”了一声,那庞大的身子,在木球上一阵疾抖,眼看着就要翻下阵来。 看到这种情形,那余下三人,都不由惊得面无人色。因为只要他足尖一沾地,那就注定了四人败北的命运。万分危急之下,三人几乎同时动作。 剑芒大师是一剑沙生七莲,宇文星寒是一掌翻云,直逼铜爪蛮;为防止铜爪蛮下毒手,白雀翁在万分急迫之下,踢过了一枚木球。 这木球如电也似地,滑过红衣上人足前!李海于万分危急之下,向前一跄,正好站在了那飞驰来的木球之上,总算没有踏空。可是他于惊痛之下,已吓得面无人色,鲜血浸透了他整一条裤管。这时他总算转过了一口气,一连换了两步,才算把身子站稳。 他由不住桀桀怪笑了一声,再看那铜爪蛮,此刻却是险到了万分! 原来孟化金钱镖虽伤了李海,可是左右夹击的七色莲花剑气和翻云掌力,这两种奇功在两个名家手中使出,都具有极大威力,一任铜爪蛮有再大本事,在这木球阵上,要想同时避开这两种攻击,却是万难了。 铜爪蛮猛地一点足尖,身子腾起,一双大袖如云帚似的在天空一阵疾扫,一阵叮咚之声连响,室内就像是下了一阵大雨似的,雨点般的金钱镖尽数射出,勉强阻下了这两道迅猛攻势。 可是那飞坠而下的孟化,这一霎时却也是面如土色,足尖一点木球,明显地摇晃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已受了伤,再要和四人对手,那可是万万不敌了。 一时间,他忽然狂笑了一声道:“罢了!” 铜爪蛮口中这么说着,猛然奋力地把身子腾起;可是并非是向四人攻击。他那轻飘飘的身子,如一只大蝙蝠似的,伸缩之间,已落在了供桌之上。回过身子一抱双拳,朗声道: “孟某甘拜下风,老朋友请住手吧!” 这时四人俱是一足点在木球之上,除了那红衣上人李海略带勉强形态之外,其余 三人无不精神抖擞,八只眸子一齐逼视着他。 宇文星寒双手抱拳,嘿嘿一笑道:“胜负未分,孟大侠何故中途而退,莫非认为我等不堪承教么?” 孟化惨笑了一声: “我已甘拜下风,宇文老兄尚要如何?” 宇文星寒双臂一振,跟着也飘下阵来,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我等是胜之不武了?” 剑芒大师、白雀翁和红衣上人也相继飘身而下,这一阵比武,显然他们已以胜者自居了。 这一刹那,铜爪蛮孟化脸色十分难看,他对四人长揖了一下,慨然道:“胜负既分,孟化死而无憾,只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一双眸子在那供桌上的小儿身上转着,目光之中甚是依 恋。 剑芒大师凄然叹道:“施主请放心,这孩子我们一定不伤他一毫一发。” 铜爪蛮在她说话之时,一只手在那孩子头上轻轻抚摸着,此刻闻言陡然抬起了头,正色道:“大师乃释门有道之人,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夫自无怀疑之理,只是……” 他说着苦笑了笑,目光却在其他三人身上一转,那裂空摘星宇文星寒呵呵一笑道:“孟大侠莫非对我三人尚有怀疑么?” 孟化苦笑道: “老夫只此相求,否则死不瞑目。” 宇文星寒冷笑了一声,偏过头来,向白雀翁、红衣上人道:“二位兄台之意如何?” 白雀翁唔了一声,慢慢点头道:“我们可以答应他。” 宇文星寒笑了笑,转向红衣上人: “道兄之意呢?” 红衣上人用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狠狠地向铜爪蛮瞟了一眼,耸了一下肩膀: “我没有什么别的意见!” 宇文星寒搓了搓手,展眉一笑: “那么我本人也接受了,孟大侠,你可以放心了吧?” 铜爪蛮惨然一笑道:“多谢老朋友,我孟化死而无怨了!” 他说着竟自黯然神变,回头在那微微发呆的孩子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好孩子,你可听见了,他们是不会杀你的,他们亲口答应爷爷的,孩子!爷爷去了!” 他这种声音,竟使那位原来与他有血海深仇的剑芒师太,也不禁为之恻然心动,口中连连嗟叹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老尼口中这么念着,一双寿眉遂自耷下,双眸也慢慢下垂,她几乎不忍再看下去了。 铜爪蛮说完这几句话,后退了一步,目放异光,正色道:“老夫死后,尸身请就近葬埋……至于这孩子……” 他看了那小孩一眼:“唉!就任他自生自灭吧!” 剑芒大师竟流下了两行泪来,她正想开口,却为身侧的红衣上人拉了一下,一时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李海微微摇了摇头,剑芒大师不由得把到口的话忍住了。 铜爪蛮说完了这句话,忽然叹息一声,只见他猛出右掌,照着自己天灵盖上用力一击,一时脑浆四溢,死于非命。 剑芒大师等四人目睹此状,都不禁神色一变,再看铜爪蛮,天顶全碎,脑浆四溅;可是,他的整个身子,却仍是直直地靠墙立着,并未倒下。 剑芒大师不由唏嘘道:“唉!他死得好惨!” 宇文星寒也是连连叹息不已,而白雀翁却是低头不语。红衣上人慢慢走过去,以二指在铜爪蛮脉门上按了一会儿,冷冷一笑道:“他死了!” 白雀翁倏地一跃上了供台,低头细细看着孟化遗留下的那个孩子。 这孩子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视着他的祖父,他并没有哭,也没有一些伤心之态。 白雀翁不由用手去摸他的头。可是他的手方一伸,就听剑芒大师一声清叱道:“住手!” 她猛地腾上了供台,厉声道:“你想做什么?你……” 白雀翁嘻嘻一笑道:“大师不要惊慌,我不会杀他的。” 他说着微微一笑,飘身下了供台。剑芒大师脸色不禁一红,她长叹了一声道:“武林中人,一诺千金,铜爪蛮既已慷慨就义,我等也算大仇得报;如再要加害这无辜的孩子,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这时,旁边的红衣上人忽然冷笑道:“大师也未免太菩萨心肠了,俗语云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孩子今夜不除,来日必为我等大害,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剑芒大师慈眉一挑道:“不行!这孩子你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加害。” 她回过脸来,看着红衣上人苦笑道:“李道兄,你方才亲口说的话,莫非此刻又要变卦了么?” 红衣上人李海脸色极为难看地笑了笑道:“大师你不要意气用事,这事情我们可以平心静气地论一论……” 他咬了一声,迈动了一下那条伤腿,目光注视着供桌上的孩子,尴尬地一笑,喃喃道:“你们看,这孩子剑眉出颊,鼻梁通天,分明是一极有骨血志气之人。此子不除,日后定必后患无穷。” 剑芒大师冷笑了一声道:“不行!这事情没有商讨的余地。李道友如此出尔反尔不觉得有损紫霄宗的名声么?” 红衣上人倏地面色一变,可是随即又哈哈一笑,松下脸色道:“大师,你要想到,逼死铜爪蛮的是我四人,并不是你一个人咧!” 剑芒大师寒着脸,点头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武林中人,最重信义,我们既亲口答应了铜爪蛮,此刻如再反悔,实小人作风。李道兄,谅你也不屑为之吧!” 红衣上人李海连连低声笑着,可是他那一双发红的眼睛,至始至终未离开那个孩子。白雀翁在一边背着双手徐徐走着,此时停下了脚步,尖着嗓子道:“其实李老哥这话也没说错……” 他动了一下眉毛,继续道:“这孩子根骨质禀无一不是上品,你们看,他祖父死了,他连一滴泪都不流,这岂是一般孩子所能有的现象么?” 宇文星寒呵呵一笑: “他只不过是个仅比婴儿大一些的孩子罢了!老兄,你也未免把他说得太可怕了。” 李海不禁怒容满面道:“怎么!宇文兄你也如此说,你们太感情用事了。” 宇文星寒双手紧紧地扭着,发出格格的骨节之声,他点了点头:“你们两个见解固是不差,可是盗亦有道,这种有损声誉的事,我是不能为的。” 他皱了一下眉,道:“我宁可养虎为患,也不能叫天下人耻笑。” 剑芒大师抚掌赞叹道:“宇文兄之见与贫尼一样,这事情万不可为!” 白雀翁挑动了一下两撇老鼠眉毛,嘻嘻一笑道:“可是眼前只有你我四人知道啊!” 剑芒大师叹息道:“唉,唉!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李海一面用布条缠裹着自己的伤腿,一面冷笑道:“如果就这么放这孩子走,我以为断断使不得。” 剑芒大师面色一沉: “那么道兄之意若何?” 李海脸色红紫不定,吞吞吐吐道:“贫道以为还是除去得好。” 剑芒大师冷笑了一声,正要出言,宇文星寒目视眼前形态,大有一触即发之虞,连忙摆了摆手道:“两位不必为此争论,其实这也并不是一个不能解决的问题,我们何不折衷一下……” 剑芒大师和红衣上人目光一齐转视向他。白雀翁以手搔头,龇牙笑道:“这还有折衷的办法么?” 宇文星寒并不理他,却含笑问红衣上人道:“道见所顾虑的,无非是愁此子将来长大,学成绝技,与我四人为敌,是也不是?” 李海寒脸答道:“自然是如此了。” 宇文星寒干笑了笑: “这就好办了!如果说这孩子将来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会武功,这问题不就可以解决了么?” 白雀翁低低笑道:“废话……” 宇文星寒冷眼看了他一眼。对于他说的话,很不欣赏,不悦地道:“这怎是废话?我下文还没说呢!” 李海重重叹息道:“唉!唉!你们两个又抬上了!宇文兄,你有何高见,快快说吧!天可快亮了。” 宇文星寒冷笑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保全这孩子的性命,可是使他至老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他既没有武功,又能奈你我何?” 李海点了点头,却又翻了一下眼皮道:“宇文兄怎可有此保证呢?” 宇文星寒哈哈一笑道:“大师请把这孩子抱过来。” 剑芒大师犹豫了一下,把供桌上的孩子抱了过来,皱眉道:“宇文施主,你要如何,却不可伤他呢!” 宇文星寒哂笑道:“大师放心,我这办法包管皆大欢喜。” 他说着,双手把孩子身上的一件外衣脱下来。那小孩仍是不哭不笑,只睁着眼睛看着他。 这时,白雀翁和红衣上人,也都一齐偎了上来。 宇文星寒把那衣服翻过来,平铺在案桌上,露出淡白绸子的衣服里子,他伸出中指就口一咬,顿时鲜血淋淋,三人都不由怔了一下,心中茫然。 只见他运指在那衣服里子上疾书道: “任何人如授此子武技,即是我四人公敌,誓必诛其九族!此告天下同道人裂空摘星宇文星寒,红衣上人李海,剑芒青尼,白雀妖童方天寿” 宇文星寒这么写完,用口吮着指尖的血,后退了几步。其他三人面带惊异地看着这件血衣,都不禁欣慰地点着头。剑芒大师口宣佛号,道:“无量寿佛,施主这么做真可说是安生慰死,实在太妙了。” 白雀翁点头叹息不已。红衣上人哈哈大笑道:“好!就这么办!贫道倒要看看,天下还有什么人,敢同时与我们四人为敌?哈!好!好!太妙了。” 宇文星寒在三人赞颂声中,紧紧皱着眉,他叹息了一声道:“道兄也不要太放心了,须知道武林之中,怪人甚多,不过据小弟方才细细推想,倒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能与我等一较长短……所以才敢如此托大,三位如无异议,我们就走吧!” 李海呵呵笑道:“宇文兄多虑了……固然江湖之中能人尚多,可是胆敢与我四人为敌的,恐怕还不多吧!” 此时,剑芒大师已把衣服为那孩子穿上,又把他抱到供案之上。这孩子想是困了,双目一闭,竟在供桌上睡着了。 剑芒大师轻轻叹了一声,回过头来,却见铜爪蛮依然满身鲜血地背墙立着,双目怒睁不闭,她不由心中微动。对着铜爪蛮尸身合掌叹道:“施主可安心闭目了,我等去也。” 她的话刚落,马上发生了奇迹,只见铜爪蛮全身一阵抖动,二目倏地一合,跟着咕咚一声,全身倒了下来。 四人目睹如此怪事,都不由诧异叹息不已。宇文星寒遂以一方绸巾,盖在他脸上,单手把尸身夹起,频频苦笑道:“我们把他埋了吧!” 目视着这位武林耆宿的尸身,四人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当下,剑芒大师在前,宇文星寒居中,李、方二人殿后,朝祠堂外走去。 他们走出了祠堂,天上仍还在下着蒙蒙的细雨,地上满是泥泞,所幸四人各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他们在泥地上沾足行走,却可以不留下一点足迹。这是“踏雪无痕”的绝技。 一个响雷结束了这连夜的苦雨;也暂时结束了这幕悲剧。不过,它还有后边的余音呢! 祠堂的最里面,也就在供案的后面,有一间小小的房子,原是搁置香火的地方。这时候,那房子里却有了响动,一个满面尘土、身材枯瘦的老酸丁,打着呵欠走了出来。 他口里嘟嘟囔囔咭咭着: “他娘的脚!几个兔崽子吵了整整一夜……” 他蹒跚着边走边扭着腰,走到了供桌旁边,注视着那个熟睡的孩子,看着他圆圆的小脸,掀开厚唇,嘻嘻一笑: “孩子!你爷爷是该死的……他杀的人太多了,他就是不死在这四个老家伙的手里,也会死在别人手里,所以我没救他。倒是你……” 这老酸丁一个人喃喃自语道,又用手搔了一下蓬乱的头发: “只是你!小子!你不能死,你要活着,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把孩子抱在了怀里,像疯子一般的在房子里转着、扭着、哼着、走着! 他又把孩子衣服脱下来,翻过来看了看,笑得前俯后仰,过了一会儿,才又给他穿上。孩子给他弄醒了,哭着闹着。他瞪着眼道:“娘拉个蛋!刚才你倒是乖得很,在我酸丁跟前,你就哭……怎么?嫌我穷!小没良心的!” 他虽然口里这么骂着,却不厌其烦地哄着他,慢慢地这孩子又睡着了。他用一条破布,把孩子背在背上,拖着一双破鞋,离开了祠堂。 无数的蝙蝠由窗子里飞进了祠堂,野狗也夹着尾巴进来了。 这地方仍然和过去一样,好似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未完待续) 三十三章 报仇 他虽然口里这么骂着,却不厌其烦地哄着他,慢慢地这孩子又睡着了。他用一条破布,把孩子背在背上,拖着一双破鞋,离开了祠堂。 无数的蝙蝠由窗子里飞进了祠堂,野狗也夹着尾巴进来了。 这地方仍然和过去一样,好似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 “唉!这小子八成是冻死了……” 一个穿着大皮袄,抽着旱烟的老人,在人群里发出了一声叹息。他用手中的旱烟袋杆子戳了戳僵卧在地上的穷书生的腿。那个倒卧在地上的少年,动了动身子。于是,大伙都乱哄哄地叫开了。 有的说:“还不会死!还能动弹呢!” 有的却连连摇头道:“可怜!可怜!咱们庄上没有这么个人呀?” 那个穿皮袄的老头咳了几声,吐出一口粘痰,皱着眉道:“我说小伙子!你是怎么啦?这么冷的天,你干吗躺在大雪地里!不是冻坏了吧?” 那书生翻了一下眼皮,看了这几个人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也不知他是真冻坏了,还是不愿意答理他们,反正他一句话也没说。他穿着一件半旧的蓝衫,头上戴着方巾。读书人似乎与文弱永远连在一起似的,因此他卧在雪地里,就更能引起别人的同情。有人叹道:“可怜!看样子他还是个秀才呢!” 老头儿吸了一口旱烟,眯缝着小眼,看了看那书生,龇牙笑道:“不要紧,这儿是宇文老善人的门口,他老人家最能行好,我也能跟他说上话,好歹求求老善人,暂时把他收留下来。等天暖和了,再叫他走路!” 马上有人赞同:“黄老爹,你这么做可真是行了好了,你老就快快去见老善人吧! 我们可是说不上话的!” 黄老爹被别人恭维了两句,心中十分受用,啐了一口痰,笑道:“要说宇文老善人,还真看得起兄弟我,前几天瞧着他在庄子里骑马,还直叫我到他府上去喝茶呢!他老人家就是爱做好事。”说着又皱着眉,低头看着那个书生:“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呀?在咱们肃州有亲戚没有咧?你告诉我,我好给你想法子。” 于是,就有人摇着那少年道: “黄老爹问你呢!他和宇文老善人是好朋友,你怎不回答他老人家的话呢?” 书生这才睁开了眸子,朝着黄老爹点了点头,张了张口,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黄老爹又皱了一下眉:“许是冻坏了!我说,在柳州你有亲戚没有?” 书生摇了摇头,黄老爹嗯了一声,叹了一口气: “那这事情就难办了!俗谓君子救急不救穷,宇文老善人虽是个爱行好的财主,可也不能老养闲人呀!” 旁边的人一听,这语气有点变卦的意思,纷纷央求道:“得了!老爹!你老就伸手管一管吧!人家一个读书人,穷倒在咱们柳州,你能看着他饿死吗?也只有你老爹能和宇文老善人攀上交情,你不管怎么行呢!” 一时七言八语,左一句右一句,又捧又劝。黄老爹本来是故意拿劲儿,禁不住众人一捧,他早就乐意了。一只手摸着胡子,又啐了一口痰,才把旱烟袋往靴筒里一插,迈步向宇文老善人大门走去。 要说这宇文老善人的府第,可真是够气派,青石头高墙围出去八九亩,红漆大门一丈多高,门上还镶着白铜扣花,光亮亮的两个大门环,嵌在一对老虎头的口里,大门左右各有一个石头狮子,门旁有上马石,门檐上一溜八九个大红纸灯笼,到了晚上点着,几里以外都能看见。宇文老善人搬来柳州不过三四年,人缘极好,又爱行好事,修桥补路、岁末施粥,遇有那生病无钱问医的,只要找上他,从没有叫人家失望过。 所以,柳州一地,一提起宇文老善人,没有人不翘大拇指说一声“好”的! 黄老爹走到了大门口,大声咳嗽了两下,用手敲了一下门环: “门上哪位当差?劳驾开开门!” 里面答应着,开了一扇小门,走出一个穿大棉袄的小伙子,一眼看见黄老爹,哈着腰笑道:“原来是黄老爹,有事么?” 黄老爹嘻嘻一笑:“老善人起来了没有?请为我通禀一声怎么样?” 看门的小伙子打揖笑道:“你老来得不巧,宇文老善人天不亮就骑马出去打猎了!”黄老爹“哦”了一声,很失望地道:“这大雪天打什么措?” 看门的摸着脖子傻笑道:“东西多着呢!猞猁、狐狸、狼……雪鸡……” 黄老爹叹了一口气,用手指了一下那靠在墙根躺着的书生,皱了一下眉毛: “你看看这个人,快冻死了,我想……” 才说到此,那看门的忽然笑道:“啊!宇文老善人回来了。老爹你不是要找他么?” 顺着他手指处,只见远处雪地里,飞驰着几匹高头大马,还拉着雪橇,带起了一天雪花,风驰电掣而来。 那群看热闹的人,也都避站到墙根边,只有黄老爹,仍然站在宇文宅的大门口。 人马转眼即至。 众人这才看清了,一共是五匹马、四只狗。为首一匹黑马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须发银白的老者。 这老者赤红的一张脸,两团雪眉,一双细目,鼻正口方,颔下留有半尺许的三绺羊须,身穿着蓝缎子箭袖丝棉袄,胯下黑马背上,有一个豹皮革囊,内中分插着些羽箭之类。 这老者在大寒天不带出一些萎缩之态,真是好雄壮的一副仪表。老者身后左右,两匹白马上,是两个中年汉子,也都是背弓带剑,神采飞扈,再后面两匹胭脂马上,并肩坐着一对佳人。 左面的女孩,是十六七岁一个小姑娘,一身大红,梳着小辫,一双红缎子棉鞋。想是太冷的缘故,冻得红鼻子红眼的,虽是乖巧伶俐,倒也并不十分出色。可是她身边那个姑娘,可就不同了。那姑娘二十左右的芳龄,一张红白的清水脸,不染一点脂粉,两弯蛾眉浓淡适宜,就像远处雪线上的天山。那美丽的一双大眼睛,配着松针也似的长睫毛,嘿!就别提有多么俊了。 高高的身材,减一分瘦增一分胖,略往上翘着一张小嘴,当她笑着说话时,露出贝玉似的一口细白牙齿,又齐又密,亮晶晶的,看着真是美!她身上披着一袭银狐的大斗篷,足下是一双兔皮弓鞋,马背上悬着一张弓,一口鲨鱼皮鞘子的长剑。 大伙有那认识的,知道这姑娘是宇文老善人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宇文小真,另外那个小姑娘是她的丫鬟雪雁。两个中年汉子,不是老善人的亲人,可能是护院的师傅。 五匹骏马如闪电似地跑到近前,后面跟着汪汪叫的猎狗,雪橇上满是猎来的狐狸、雪鸡,它们滴下来的血,在雪地上染上了鲜红的印记。 宇文老善人看见门口这么一大帮子人,很是吃惊,他拉住马问:“这是怎么回事?” 黄老爹忙上前一拜道:“老善人!兄弟我求你来啦!” 宇文老善人怔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啊!是黄老哥!” 说着他翻身下了马。这时宇文小姐和丫鬟等人也都下了马,大门里走出来几个人,把马和狗都拉进去了。 那位宇文小姐并不向这些人看一眼,可是却很注意地看着墙根。当她发现那穷书生躺在那里时,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蛾眉微颦着,一双眸子似乎也黯然了。她只向那书生瞟了一眼,就匆匆进门而去,临进去时,拉了小丫鬟雪雁一下,低低地说了几句,雪雁频频地点着头,一双眸子在那书生身上瞟着。老善人下了马,哈哈笑道:“黄老哥既来了,怎不到里面坐呢?大门口不是待客的地方。” 说着就去拉黄老爹的手,黄老爹得意地笑着,不时左右看着,像是在说:“你们看!我不是吹牛吧?” 他干笑着说:“老善人,没有什么大事情,在门口说就行了。” 宇文老善人笑道:“什么事呢?” 黄老爹脸红红的,用手一指墙根下那个书生: “老善人,这个小伙子,快冻死了……大家的意思……” 他尴尬地搓着双手,继续说下去道:“老善人一生救人无数,所以大家的意思,公推兄弟在您老面前求说一下……这书生再不救,恐怕要冻死了。” 宇文老善人皱了一下眉,往前走了几步,朝那个僵卧的书生看了一眼,只是细细打量了那书生长相一眼,回过头冷冷一笑: “对不起,我不能救他。” 黄老爹及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由一怔,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位宇文老善人在当地是最有善名、最富有的人,怎会见死不救呢? 黄老爹不由脸一红,干笑了一声:“老善人,您老人家一向是……” 才说到此,这位宇文老爷子一推手道:“不要说了,我可以拿出几个钱叫他走路;可是不能像过去一样,留他住在家里……” 黄老爹先是一笑,随即又皱了一下眉道:“老善人,这书生八成是病了,话都不能说了,您老人家医术通神,何不与他治治呢!” 宇文老爷子却还是冷笑着摇了摇头: “我哪里会什么医术,你不要听人家胡说。” 他转身对门口一个伙计道:“高升,你到后面支十两银子,取一件棉袄,送给那个雪地里的相公,叫他走路。” 他说完又回过头来,对着黄老爹一抱拳,笑了笑: “老哥进去坐坐吧!” 黄老爹正感到有些下不了台,闻言哈着腰笑道:“不敢!不敢!您老请进去吧!外面风冷。” 宇文老善人遂也不再客气,对众人抱了抱拳,就大步向门内走去。 很快,那名叫高升的男子一路小跑走出了大门,如宇文善人吩咐的那般,手中拿着一件棉袄与十两碎银,塞进了书生手里。另外棉袄里还包了几个温热的鸡腿。那书生却也识趣,拿了东西之后,也不继续懒着不走,躺了一会,似乎是休整好一番气力之后,才缓缓的自雪地中,走一阵,爬一阵的离开了。众看客见状皆是唏嘘,却偏偏不见有人上前搀扶一把的。风雪越浓,人群也就渐渐散去了。 …… 远处雪地里,慢慢偎来了一只饿狼,它是被书生口袋中的食物味道引来的。当它走到离书生身前五丈左右的地方,蹲下了后腿,静静地瞪视着这个书生。它喉中发出极为低微的呜声,馋涎下滴,可是那书生丝毫不把它看在眼中,仍然慢慢地啃食着手中的鸡腿。 此刻再看那书生,他那抖擞的精神,如电的目光,何曾像是一个冻饿待毙之人? 忽然,书生抬起头,把口中的鸡骨一吐。这动作本极普通,可是五丈以外的那只恶狼,却发出了一声悲嗥,猛地掉头落荒而去。红红的血,由它头上流了下来。书生哂然一笑:“好不识趣的畜生!” 他的耳朵随时都在听着附近的任何动静,现在他确知一件新奇的事情来了。他把手中的食物,很快地埋在雪地里,又把附近的足迹,用手掩了掩,侧身躺下,回复到他白天的那种姿态,他的体温,也在迅速地减低着。 不久之后,一个瘦长的人影,随着一阵微风,出现在他的身前。 那影子就像是一个幽灵似的,行走竟没有带出一点声音。可是在白雪的映照之下,他没有办法隐蔽自己,那是一个清癯的老人,他穿着一袭宽大的皂色长袄,腰干挺得很直。 这老人慢慢地在雪面上踏行着,不一刻便到了书生身前,然后他站住了脚。 白雪映着老人死板板的一张脸,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西北风掀起他银灰色的长须。 他冷冷地注视着这个雪地里的少年,良久不发一语。忽然他向前跨了一步,伸出一手,在书生的鼻边试了试,他所体会到的,是对方微弱的鼻息。这时他的两道搭下的眉毛,才微微地向当中挤了一挤。 于是他轻轻蹲下了身子,又伸出一手,按在了书生的左手脉门之上。这一次,他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他站起了身子,冷冷地笑了笑,心里在说:“奇怪! 莫非是我多疑了?可是,他来得太奇怪了……太令人怀疑了。” 他又开始端详着他的脸,把这张英俊的脸,和十七年以前吴家祠堂的那张孩子的面孔拉在一起,两者之间,似没有什么太相似之处。可是也没有什么不像的地方,主要因为这张脸太陌生,而那张脸,事实上自己已经淡忘了。 谁能把十七年之前一面之缘的一张孩子脸孔,保留在记忆之中,直到如今不忘记呢? 他后退了几步,目光如炬,仍然在这书生身上转动着,凭着他几十年的江湖经验,他绝不会轻易去相信一件事情的。平日里,他并非如此谨小慎微之人,可这几日他已然得到了红衣上人与白眉雀在半年之内接连横死的消息,这就使得他不得不万般的小心谨慎。 他知道偶然的疏忽,往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代价很可能是自己的生命。 忽然,他纵身到了书生身前,猛地扬起双掌,作势劈下,那凌厉的掌风,使那看来软弱的书生,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声。 老人收回双掌,翩然退身,那瘦长的躯体,伸缩之间,一缕青烟似的冒上了墙头。 他口中发出了两声叹息:“唉!唉!”跟着就消失了…… 一切静寂之后,那书生动了一下身子,又徐徐坐了起来,他脸上荡漾着微笑: “宇文星寒,你是不会发现什么的……最后你终究要认败服输……哼!哼!” 他用那双锐利的眸子在地下搜索着,鼻中发出冷笑。可是这并不能掩饰他战瑟的内心;甚至于惊吓之态也已经由他的目光之中表露无遗。 那平整的雪地上,方才老人站立的地方,几乎和先时一样,没有留下一点足迹。 这种踏雪无痕的功夫,武林中固然不乏其人,可是所谓无痕,事实上仍是有痕的,只不过深浅有别。可是眼前的这种功夫,才真正令书生感到心服口服,他轻轻地趴在雪面上,用手指去比着,那足迹,仅仅只有三分之一铜钱厚薄的深度! 他收回了手,摇头叹息了一声。现在他才晓得,为什么当他下山时,师父要一再地关照自己,果然这是一个极为棘手的老儿。 书生继续拨开雪面,将内里的食物继续掏出来,一点一点的咀嚼着,鸡腿烹制的很精细美味,可书生吃在嘴里,不仅面上不显丝毫表情,便就是心里也没有生出半点波澜。对于宇文善人的恩惠,他的心里并没有存下一些感激的意思,因为他的内心,早已被“仇恨”这种东西,装得满满的了! 他紧紧地咬着牙,这一瞬间,他双拳握紧,隐隐有些激动的难以自已了,他默默地念叨着:“宇文星寒、剑芒大师、就剩下你们两个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混入 宇文老善人今天起得特别早,他在院子里背着手走了几转。一切和平常一样,包括他自己和这整个的家,和过去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可是不知如何,他自昨夜归来后,心中竟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感觉。他是一个不相信预感的人,可是他对这种莫名的烦躁与恐慌,竟是不可理解。 他曾把他这种心理和那个雪地里的少年连在一起想过,可又觉得那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宇文小真由回廊里走出来,远远地看着父亲,欲言又止。宇文星寒不由笑了笑道:“今天起得真早!” 小真姗姗走近,她内心思索着,如何向父亲开口。宇文星寒顿了顿,又问:“我叫你为我写的那张帖子,都写好了没有?” 小真笑回道:“都写好了,今年是你老人家八十大寿,应该多请几个朋友才对!” 宇文星寒呵呵一笑:“用不着,只这几个已经够了。” 小真皱了一下眉道:“爹,那个剑芒大师可是一个尼姑?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呢?” 宇文星寒微微怔了一下,含笑道:“不错!这位大师,和白雀翁、红衣上人……我们都是老朋友了。” 他仰头想了想,眼角叠着皱纹: “我与他们有十年没见面了,可惜借着这个机会,见见面岂不有趣?可惜白雀翁与红衣上人都已作古,不然四人齐聚却是最好不过……” 宇文小真雀跃道:“那她一定很有功夫?” 宇文星寒哼了一声,看着女儿,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我方才所说的三人,任何一人武功都不在我以下。特别是剑芒大师,在剑之一道上的造化更是一骑绝尘,无须多久想来便就能在名剑谱留名,如果你能得她指点,真可说受益不浅。” 宇文小真由不住笑了笑,忽然皱眉道:“可是剑芒大师,怎么会没有住址呢?” 宇文星寒微微一笑: “你只把帖子交给我,我自然能差人送到就是了……因为像她这种武林奇人,卸下主持一职后,住处是不会轻易让人知道的。” 宇文小真心中一动,趁机进言道:“爹!那位苏先生走了已半年了,你老人家不是早说要再请一个,怎么不请呢?到时候客人都来了,谁招待他们呢?” 宇文星寒不由怔了一下,一只手摸着下巴,点了点头道:“嗯!我倒是忘了……是要找一个账房……可是一时却也不容易找到!” 宇文小真杏目微转,道:“最好找一个学问好一点的……” 宇文星寒皱了皱眉: “那就更难了,等一会儿我到城里去一趟,那位方知府倒给我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宇文小真秀眉微颦,极想推荐一个人,可是却又说不出口,她脸色微微一红,到底大着胆子说道: “爹,倒在咱们门口的那个人……” 宇文星寒哂然笑道:“我知道,你是看着他可怜是不是?” 宇文小真点了点头。宇文星寒以手摸着下颔,银眉微皱,良久才道:“江湖之中太险恶了!孩子,这个小子的根底,我们毫不知道,这种人怎可贸然往家里请呢?” 宇文小真笑了笑: “你老人家也太小心了,想他一个读书人,怎会是……” 列空摘星宇文星寒一耸眉尖: “你怎会知道他是个念书的人呢?”说这话的时候,宇文星寒口气颇有些不佳。 宇文小真知道宇文星寒是气自己看事待物流于表面,当下讪讪道:“看他那个样子还不是么?要不他头上戴什么方巾呀!” 宇文星寒哈哈一笑,叹息了一声: “既然你们都为他说情,就把他唤进来吧!” 宇文小真听到这不禁芳心一喜,她笑道:“只怕他还走不动呢!” 宇文星寒昨夜探查之后,对那个书生的疑心已去了不少,可是内心并没有完全放心,他想了想:“你叫雪雁通知高升他们,把那个人抬进来,放在堂屋里,我有话要问他!” 小真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宇文星寒一个人在雪地里走了一转,紧紧地互握着双手,他开始用否定的心,把这不着边际的怀疑打消了一个干净。 他默默地想着: “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可是十七年前,那血腥的一幕,铜爪蛮的死……至今仍盘留在他的脑子里,每一想起来,他都会深深地叹息。 “如果那时候,依着红衣上人和白雀翁的话,把那个孩子也结束了,那么现在就不会有什么烦恼了……唉!李海当时的见解,是多么的正确啊!” 他脑子里这么不停地想着,对于往事有着不可谅解的后悔…… 雪雁走出了走廊,远远地请安道:“老先生,那个路上的年轻人,已经抬在堂屋里了。” “老先生”是他关照家里的人这么称呼自己的,他最怕听老爷这两个字,他觉得老爷这两个字太迂腐了。其实老先生又能好多少呢!总之人是不能老的,其实万物都是一样的,只要一接近“老”这个字,多少总会带点消极颓唐的味儿。 宇文星寒点了点头,直向前厅而去。 堂屋里站着不少人,七言八语乱哄哄的。 老善人一走进来,立时雅雀无声了,宇文老爷子咳了一声道:“那个人呢?” 高升用手指了一下: “在那里!” 晏星寒走进房内,挥了一下手: “你们都下去!” 高升等鞠了一个躬,都退了下去。 宇文星寒这才看见太师椅上,半躺半坐着那个雪地里的少年,他那苍白的脸色,确实显示他是曾经过一番生命挣扎的。 那书生看见宇文星寒走进来,张开了眸子,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宇文星寒皱了一下眉: “你姓什么?” 书生轻微地回答道:“小可姓陈名宋。” 宇文星寒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不是姓孟吧?” 书生内心一惊,可是却装作发怔道:“小可是姓陈,耳东陈……” 宇文星寒又哼了一声,他打量着陈宋道:“你的亲人呢?” “老善人……他们不幸已作古了……” 书生说着,目眶之内蕴含着泪水。宇文星寒怔了一下,徐徐问道:“那么抚养你成人的又是谁呢?” “是小可一个远门的族伯!” “你的祖父呢?” 陈宋流泪道:“他早就死了……” “怎么死的?” “是死在仇人手里的……” “嗯?什么……” 宇文星寒大吃了一惊,可是陈宋却接下去道:“那是为了家乡的一块水田。先祖父本有旱田百亩,水田五十七亩,后来乡里来了一个恶霸,此人觊觎先祖父那五十七亩水田,百般设计霸占不成……” 宇文星寒听得直皱眉,真有点后悔自己多此一问,忙伸手制止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陈宋抽搐了一下: “老善人,先祖父死得好惨!他老人家是活活被四个奴才逼死的……” 说着用袖口揩着眼角的泪。宇文星寒心中不知如何觉得很不是味儿,他问道:“四个奴才……你祖父是为四个人逼死的?” 陈宋点点头,咬牙切齿地道:“一点不错,那是四个宰狗的……” 宇文星寒怔了一下,待他认为和自己的想法完全是两回事时,不禁呵呵笑了。忽然,他发现自己似乎不该大笑,又马上闭上了嘴,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啦!陈宋,你今年多大了?念过书没有?” 陈宋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道:“小可今年二十五了……曾在京城进过学!” 宇文星寒不由大是出乎意料,当时抱了一下拳道:“真是失敬了……老弟!你既有此学历,就该继续求进步,以期名列官门才是,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这一问,那陈宋不由长叹了一声,断断续续说了一大篇理由,反而听得宇文老爷子连连点头,不胜同情之至。最后他笑了笑道:“老弟,既然如此,你就留在我这里吧!我绝对不屈待你。” 陈宋苦笑道:“小可蒙你老人家如此恩待,已是感愧十分,怎敢再……” 才说到此,宇文星寒挥手笑道:“小兄弟!你就不要客气了,你是读书人,老夫绝不能错待你。舍下正好少一个帐房先生,如果阁下肯屈就,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陈宋感激地抱拳苦笑道:“既蒙抬爱,怎敢不从命?只是晚生才疏学浅,怕作不好,岂不有负老先生一番抬爱?” 晏星寒呵呵笑道:“客气!客气!阁下在京城进学,老夫真是请还请不到呢!” 陈宋忽然站起身来: “既如此,东翁在上,请受晚生一拜!” 宇文星寒方自摆手,谁知那谭啸方一弯腰,却由不住口中“啊哟”一声,跌坐在地。老善人吃了一惊,忙上前道:“陈相公怎么啦?” 不想那一边的小丫鬟雪雁,却扑哧一笑道:“老先生,他是冻得太久了,身子吃不住……” 宇文老回头愠道:“不可无礼!” 雪雁脸一红,仍低着头在笑,她不时地瞧着陈宋,心中暗忖道:“这一来这小子可抖了……” 陈宋在地上挣扎欲起,一面含愧道:“这位姑娘说得不错,晚生正是受寒太深…… 无可奈何,这见面礼只好免了,尚乞东翁不要见责才好。” 宇文星寒哈哈一笑: “老夫是粗人,没有那么多讲究,以后你只管好好在这里住下吧!难得你是个读书的相公,以后少不得尚有些文墨之事,老夫要时常麻烦你呢!” 陈宋正色道:“晚生既受东翁知遇,救性命于陌路,又蒙礼待,本应为府上份劳,这细微小事,又何足挂齿。东翁有事只管分派,如有文墨信件,现在交下即可。” 宇文星寒对这书生完全改变了观念,他笑得目成一线,连连摇头道:“用不着!用不着!老弟台,你现在还有病,老夫微知医术,这就为你看脉开方,不出三天,定可见愈。老弟!你好好养息吧!一切事情,我们以后谈。” 他说着双手把陈宋扶了起来,只觉得这书生身上冷得厉害;而且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着。 他皱了一下眉: “老弟!你坐好了,张开口我看看。” 陈宋只好张开了嘴,伸出了舌头,宇文星寒很奇怪地注视着他的脸道:“奇怪,以你舌苔上看来,并无受寒之状……” 他又伸出了二指,在谭啸脉门上按了一会儿,觉得对方脉道跳动得很不规则,快快慢慢,也是有违常理。他按了一会儿,站起了身子,道:“没有别的大病,受了些风寒,算不得什么……我这就去给你开方子……” 他说着回头对雪雁道:“你小心地扶着陈相公,到偏院的静室中去……需要什么,只管问太太支去!” 雪雁答应着,宇文星寒回头笑向谭啸道:“小兄弟!你不要客气,要什么只管招呼一声!” 陈宋忙站了起来,做了一个想欠身行礼的姿态,只是好像腰痛,弯下下去,反倒受了老善人一礼。等宇文星寒走了后,雪雁捂着嘴一笑道:“嗬!真是好德性!” 陈宋窘笑道:“小姑娘不要取笑我了。唉!你们老爷,想不到竟是这么一个大好人。” 雪雁一面扶着他慢慢走,一面巧笑道:“我真为你着急,昨晚上你不是干恩万谢地拜托我为你说话么?怎么这会儿在老爷面前,又假客气,干推万谢……要是他真不客气,不是糟了吗?” 说着斜着眼看着他,陈宋叹了一声道:“这就是所谓满遭损,谦受益了,子曰……” 雪雁忙打岔道:“好了!好了!我可就是怕子曰子曰……真是酸得叫人受不了……” 陈宋心内暗笑道:“我可抓着你这丫头的毛病了,以后你没事给我噜嗦,我就给你来这一套。” 想着走着,再看自己这副尊容,真由不住想笑,又由不住想哭。 可是,他告诉自己说: “你已经走进了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家门了,你要怎么进行下一步行动呢?” 想着,他几乎忘了自己是在雪雁扶持之下,竟不由自主地走了好几步。雪雁不由笑道:“咦!你自己能走了?” 陈宋一怔,腿一软,又马上不行了,他道:“勉强走两三步还行,走多了就吃不住劲了!” 雪雁好在身上有功夫,扶着他丝毫不觉得累,慢慢走过了一条走廊,来到了一溜厢房。那为首一间房子,在冬青树环绕之下,门前还有整齐的一条小碎石道,两旁都是花圃,十分美观。雪雁指着这间房子道:“好了!到了,这一间就是。” 陈宋跟着雪雁走进了这间房子,见室内窗明几净,一张大木床,上面铺着厚厚的被褥,十分整洁。窗沿两边,挂着翠绿色的帘子,看来很是舒服。 雪雁扶着他上了床,一面笑道:“这本来是苏先生住的房子,他走了,一直空着。” 陈宋躺在床上,长长地吁了一声。雪雁扑哧一笑: “这倒好,你什么东西也没有,我也省得整理了。” 室内有一张大写字台,还有一个枣木架子青瓷大火盆,雪雁看了一眼: “我去给你弄火去!” 陈宋想把她叫住,因为他最怕热,可是一想自己此刻的情形,只好不吭气了。 雪雁领着一个小厮,弄来了一铁皮炭火;另外还提了一篓子黑炭,房子里立刻暖和了。 那拥被在床的陈宋,想是太舒服的缘故,竟自沉沉地睡着了。 雪雁本还想跟他聊聊,也只好算了,她轻轻把门带上,回房而去。 陈相公的病,在宇文府上下细心地照顾之下,总算是好了,恢复了他翩翩的英姿。 老善人正式跟他谈了一次,委任他为这府里的帐房兼文案,每月纹银五十两,这数目在那时候是相当大的一笔了。 宇文老爷子叫了一个裁缝来,比着谭啸身段,给他制了春夏秋冬四季的服装。本来这笔置装费,老善人是要奉送的;可是陈宋却非要由自己第一个月薪水中扣除不可。争执了半天,老善人无奈,只好依了他,这一笔置装费竟花去了四十五两银子! 这位新来的文案兼帐房先生,的确是一个少有的人才。宇文府的帐,本是一团乱麻,好几年从来就没有清楚过。前任帐房苏先生,也是一个糟懒虫,在他任内,只求欺上瞒下,伪处甚多,宇文老善人既不查究,他也就乐得得过且过。 新来的这位陈宋,作风可就大大地不同了。三天之后,他把过去的帐本重新作了一番整理,收帐用黑字,支出用括号标引,至于虚伪不明的亏蚀,都用红笔标明,精细地缮写,令人一眼就可明白;然后把这本帐簿,送给宇文老善人过目。 宇文星寒大为赞赏,叹为奇才。由这帐本上,他才知道,那苏先生在任两年,实实地贪了自己一千七百两银子,莫怪他不干了呢! 宇文星寒十分震怒,由此对这位新来的帐房先生更是礼敬有加。 宇文府上下共有主人三人,丫鬟六人,男佣十二人,厨房上手下手四人,合计二十五人。 宇文老善人把他们一一为陈宋作了介绍;并慎重地关照他们,以后一切都要听陈相公的指示。 陈相公的大名,很快地就在宇文府叫开了,人人都知道,来了一个陈相公,是老爷的心腹,谁不敬畏三分?(未完待续) 第三是五章 沙鸥 在以后的半月之内,陈宋更显示了他超人的才华,他能诗擅画,一笔蝇头草书,很有点王羲之的味儿;至于笔下的工笔画儿,人物花卉,宇文老善人更是叹为观止。 宇文府的大客厅,粉墙多已脱饰,新粉之后,这位陈相公自告奋勇,用画笔在壁上画了一幅丹青。人物画的是“吴王后宫”,把西施、郑旦等美女,画得栩栩如生,大有脱壁而下之势;至于溪边浣纱,七巧楼轻歌曼舞,更有传真之妙。 他这一手妙活,真把宇文府上上下下,全都震住了,就连那一向少出门的宇文夫人钟玉娘,也惊异得赞为奇才! 宇文夫人本也画得一手好丹青,可是见了陈相公这两手之后,却是打心眼里折服。 她和女儿宇文小真,在陈相公登梯作画之时,常常静坐在一边作壁上观。陈相公画美人头发的时候,用细笔勾,勾得真巧,宇文夫人为此指着告诉女儿:“瞧!陈相公这一手,为娘自叹不如,你应该好好学一学!” 他画西施穿的鞋,鞋面瘦窄,还加着双朵绒球。宇文小姐给母亲撒娇道:“娘!我也要这种鞋,你给我做……” 天真之态,溢于言表。可是宇文夫人却不去说她,因为她母女自心眼里,已把这位陈相公当成自己人了。这一幅壁画虽是日夜加工,可也画了整整二十天。等到画完成了,宇文老爷子特地备上了一桌上好的酒席,为他贺功。 酒筵间,宇文氏母女各着盛装出席,老善人席间起立,举杯含笑道:“相公文采妙笔,老夫叹为观上,曾蒙劳苦经月,这一幅“吴王后宫”,足使蓬筚生辉,只怕这甘肃一带,再也找不出第二枝如相公这般妙笔了……来,老夫敬你一杯!”他说着一仰脖子,把杯中酒干了;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这位陈相公,却是滴酒不沾。他含笑道:“多谢东翁赞赏,晚生只是自幼喜画,并无真实功夫……晚生不擅饮酒,请东翁自用!” 老善人怔了一下,皱眉道:“相公少饮一点儿也不行么?” 陈宋尴尬道:“晚生少饮即醉……实在是……” 他这种样子,立刻获得宇文氏母女的同情。尤其是宇文小姐,连忙为他辩解道:“爹!人家是读书人,你老人家少叫人家喝酒……”说着,明眸有意无意地向着陈宋一瞟,可是陈相公却连正眼也不敢看她。 老善人皱眉笑道:“你不要为他挡驾,今天是为他贺功,他不喝酒怎么行呢!你说读书人不喝酒,古来多少骚人墨客,饮酒赋诗,他们喝酒的名堂,可是更多呢!你莫非没听过李白斗酒诗百篇的故事么?”说着他又举了一下杯子,呵呵笑道:“陈相公,你说对不对?来!少喝一点!” 陈宋微微一笑:“东翁所说不假,的确文士爱酒自古皆然,只是晚生却是别有原 因……请东翁原谅!” 老善人与夫人以及宇文小真不由全是一惊。老善人脸色微微一红,哦了一声,含笑问:“原来如此,这又是为什么呢?” 陈宋苦笑道:“晚生在先祖父去世那年,就发下誓言,如不能手刃仇人,至死不饮滴酒……故而多年以来,从不曾饮过……” 老善人不由面色一变,啊了一声。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 “相公,人死不能复生。相公能有今日之成,也算对令祖有所交待了。依老夫看来,这种仇恨之心,也不必深深放在心中,那是有碍健康的。” 陈宋淡然笑道:“东翁所说固是有理,只是人孰无亲,灭祖之恨,不共戴天!晚生只怕有心淡忘,也心不由己……” 老善人又怔了怔,才点了点头: “相公有这番孝心,真是难得。” 陈宋淡然一笑: “再者,晚生平素也不擅饮酒,有此双重原因,故不敢从命,非晚生自命清高也, 东翁万乞海涵!” 这一霎时,宇文星寒似乎减了先前的兴头,他勉强点头微笑道:“当然,当然,这是不便相强的。” 他又和蔼地举筷道:“那么我们吃饭吧!” 陈宋欣然首肯:“谢谢东翁盛情,今天的菜太好了!” 宇文星寒笑道:“实在不成敬意,相公请尽量多吃点,不要客气!” 陈宋倒也真不客气,很欢喜地随着他们进餐,方才的一点隔膜,很快地就消失了。菜过五味,俏红线钟玉娘频频含笑道:“陈相公,老身有一事请求,不知相公可肯迁就?” 陈宋欠身道:“夫人请说!” 钟玉娘笑着看了女儿一眼,又回目陈宋道:“我夫妇因钦慕相公文采、书法及丹青,很想令小女追随相公学学画儿书法的,不知相公可肯赐教么?” 宇文老善人也拈须微笑点首。陈宋是豪爽个性,可是对宇文夫人这一句话,却一时难以置答,他微微怔了一下。 宇文小真脸色微红地笑瞧着他道:“陈相公肯不肯教我呢?” 陈宋忙欠身道:“姑娘休要如此,小可怎敢如此冒失托大?况且姑娘聪明才智俱高上小可数倍,小可实在不敢……”才说到此,老善人已呵呵笑道:“陈相公何故如此客套?我们实在是没有把相公当成外人,才冒昧有此请求,相公要是如此说,岂不是太见外了么?” 宇文小真更是粉颈低垂,羞涩地苦笑道:“想是我太笨了,陈相公才这么说呢!” 陈宋脸色一红道:“姑娘千万不要误会,我实在没有这个意思……” 钟玉娘嘻嘻笑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从明天起,就叫她过去向相公请教吧, 至于束脩另外再算。” 陈宋忙正色道:“晚生与姑娘互相讨教一下功课原无不可,只是束脩一项,却不敢愧收……” 钟玉娘还要坚持,老善人大笑道:“这是小事,不要争了。说起来,陈相公比小女也大不了几岁,自然不愿以师尊自居,我看这样吧……” 他点了点头,对女儿道:“陈相公虽比你大得有限,可是学识却比你强得太多,你要敬重他,以兄长称之!” 宇文小真微微窘笑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一霎时,陈宋不知为何,像触动了内心的隐疾一般,有些神不守舍。他望着桌子微微发着呆,宇文小真扑哧一笑,他才惊觉,不禁脸色微窘,小真望着他浅笑道:“陈大哥,你吃饭呀!” 陈宋猛然心中一动,发现她对自己已改了称呼,不禁面色一变,勉强地点了点头, 笑道:“哦,我已吃饱了……” 宇文氏夫妇冷眼旁观。觉得这位陈相公今天有些古怪,只是他门也想不到其它方面,只以为他是触及祖父的仇恨所致,彼此对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老善人为了把气氛转变一下,不得不改换了话题,转话到书画方面。不想那陈相公仍然是问一句答一句,并不多说。宇文星寒正感乏味,忽听陈宋嗫嚅道:“晚生久仰东翁身负奇技,不知可是真的么?” 宇文星寒皱了下眉,半笑道:“谁说的?我又会什么奇技?” 陈宋怔了一下道:“外面人都这么说的……晚生入府之后,又每见东翁行动诸多奇处……也许他们所说是真的。” 宇文星寒微笑不语。宇文小真却娇笑道:“大哥你莫非不知,父亲是有名的老侠客,人称‘裂空摘星’……” 才说到此,宇文星寒看了她一眼: “不要胡说!” 宇文小真突然停住,仍然转着一双明眸微微笑着。陈宋忙由位上立起,瞠目变色道:“如此说来,晚生真是大大失敬了。” 宇文老爷子长叹了一声: “相公请坐吧!” 他随着苦笑了笑道:“不瞒你说,老夫过去数十年,在江湖中倒也薄有虚名,也曾作过一些侠义的事情……” 才说到此,陈宋忽地咳了起来,把宇文星寒这句话打断了。宇文老爷子一皱眉头:“相公你怎么了?” 陈宋红脸道:“没……没什么!” 小真笑道:“大哥是噎住了,喝口汤就好了。” 钟玉娘白了她一眼,慢道:“别胡说八道。” 宇文小真只是抿着嘴笑,经此一来,宇文老善人前面的话就断了,他耸了一下白眉,接道:“相公!武林生涯,犹如刀口舔血,那是不值得向往的,还是读书好……” 说着又叹息了一声。陈宋微笑道:“晚生对武学却心存向往已久,自恨不该幼读诗书,以至如今……” 说着连眼圈也红了,老善人呵呵一笑: “相公错了,请看武林中人,又有几个有好下场的。老夫至今能如此,若非急流勇退,尚不知会如何呢!唉!后悔的应该是我啊!” 陈宋轩眉道:“晚生如有一身功夫,也不会落得今日下场了,又何愁不得报杀祖之仇?” 宇文星寒最怕听他这一句“杀祖之仇”,每一听到这话,总不由一阵心惊肉跳。 他嘿嘿一笑道:“如果你真喜欢练武,以后老夫倒可以教教你,只是……这玩艺儿也不是一夕见功的……” 宇文小真浅浅一笑,注目陈宋道:“如果大哥真想练功夫,用不着爹爹,小妹就可。” 钟玉娘看了她一眼,笑斥道:“你这孩子真是的,今儿个是怎么啦?” 陈宋佯作吃惊道:“怎么,姑娘也会功夫么?” 宇文小真妙目转向父亲,宇文老善人微微颔首笑道:“武学是我宇文家家学渊源,她怎能不会呢?” 陈宋一抱拳道:“如此晚生更是失敬了。” 宇文老善人此刻为陈宋一捧,不禁豪兴大发,又干了一大杯酒,道:“陈相公,要说书本上的功夫,我是不如你;可是谈到武技方面……哈哈!” 他双手按在桌沿上,在他的笑声里,整个桌面竟瑟瑟地战抖了起来。 “武林中,凡是老一辈的人物,提起我‘裂空摘星’宇文星寒来,可说是无人不知……” 陈宋插言道:“如今东翁莫非与从前一班武林朋友,都没有来往了么?” 宇文星寒苦笑着摇了摇头: “早就没有往来了。陈相公,老夫如今已完全脱离江湖生涯了。” 陈宋不由面色一阵苍臼,他勉强笑了笑,用笑容掩饰了他失望的情绪。 老善人并没有看出来他的变态,他舒展着脸上的皱折,凝思道:“过去的朋友,如今也没有几个了。” 陈宋不由得又是一阵变色,他讪讪地道:“你老人家是说,那些朋友,如今都物化了么?” 宇文星寒目光视向他: “虽不一定全死了,中是多半都退隐山林了……” 说着耸肩一笑: “陈相公,你对这些倒很感兴趣啊?” 陈宋微笑道:“晚生实在醉心已久,今日难得一闻,东翁如不见外,可否再多谈一些呢?” 宇文星寒笑了笑: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只是往事如烟,一时却难以忆起罢了,以后有的是工夫,我们再细谈如何?” 陈宋本想问一问关于剑芒大师的事,可是想来想去,总觉得这种话不宜出口。 要是为他看出了隐秘,大是不佳,想到此,他笑着点了点头。 宇文小真明眸掠了父亲一眼,微笑地看着陈宋道:“父亲的寿辰快到了,到时候有很多武林中的朋友,都要到甘肃来。大哥那时候就可以看到了,他们都有一身好本事。” 陈宋不由心中一喜,张目道:“姑娘所说是真的么?” 宇文小真看了她父亲一眼: “谁骗你……不信你问爹……” 她转脸问道: “是不是啊?爹!” 宇文星寒望着自己这个小女儿,也是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她虽有两个姐姐,可是都已出嫁了,一个嫁在四川,一个嫁给了江南道的商人;眼前这个小女儿,最得他夫妇俩欢心。宇文老夫妇二人,把一身功夫都传给了她,那是她两个姐姐所不能梦想的。 宇文星寒虽没有儿子,可是这个小女儿,却继承了他的功夫,有时候老善人一想起来,倒也心安了。 他看着天真娇气的女儿,眼角不禁浮起了鱼鳞笑纹。这时陈宋含笑问他道:“东翁,这是真的么?晚生到时候也要与你老人家祝寿呢!” 宇文星寒呵呵大笑道:“还早呢!到时候少不得还要你为我分劳一下。因为来的朋友太多,老夫一人怕照顾不过来呢!” 陈宋含笑道:“这是我应该代劳的,东翁何须托嘱!” 老善人今天太高兴了,喝了不少的酒。虽然陈宋滴酒不沾,他自己一人却是独斟自饮,酒到杯干,一直吃到玉兔东升,才尽欢而散。 陈宋谢了叨扰,一个人转回房中去了。 他出了这间饭厅,冷冷的夜风,直刺入到他的衣服里面去。天上的月光虽然皎洁,可是十一月的天气,在这西北地方,也是极为寒冷的。 他独自踏着月色,回到那间目前属于自己的房间。他把火盆里的火弄熄,脱下丝棉袄,怅怅地坐在书桌边,心中似有一种说不出的忧郁。 来到宇文府已有一个多月了,尽管宇文星寒对他那么好,那么亲热;可是由于“仇恨”二字的作祟,他一直如坐针毡似的不安。感到有点“为虎作伥”的味儿,这是他想来就深深感到痛苦的事情。今天更痛苦的事又降临在他身上了。 对于宇文小真,他始终不敢动念,有时候偶尔想到她,他也会立刻把她的影子逐出念外。平素见了面,他也是尽量地躲着她,他实在不愿意,在自己如今的立场下,和这个有着特殊身份的女孩子,在感情上有所牵连;即使是普通的感情,他认为也是不必要的。 这并不是说,陈宋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也并不是说宇文小真达不到他理想的程度。 事实上,这个姑娘除了是宇文星寒的女儿以外,在任何一方面,都可谓之是女中翘楚。如果换了一个立场,那是求之不可得的。 陈宋是一个斩钉截铁的人物,他做任何事,都不会拖泥带水。他有冷静的头脑,明锐的眸子,这些都帮助他对于人生的认识;并且告诉他,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离开了“岳家祠堂”之后,他随着那个救他而去的老儒“南海一沙鸥”马彦行,在珠江梨花洲住了整整十个年头。马彦行把一身惊人的功夫,统统传授给了他;并且带着他在大江南北闯荡了整整五年。这五年来,陈宋获得了极深的阅历,熟悉了武林中一切情况。 “南海一沙鸥”马彦行,不但有一身惊人的功夫;而且是一个学富五车的博学之士,诗书琴画,无所不精。因此陈宋也在这些方面有了极深的造诣。 等到这个年轻人在桂春明的眼中已经完全强大了之后,有一天,桂春明唤他至身前,这个怪异的老头子,拿出了一件小孩的衣服给他,简单地告诉他道:“现在你报仇的时候到了。孩子!你牢牢地记住这件衣服上的每一个人的名字,他们就是当年杀害你祖父的仇人。” 陈宋大吃了一惊,数十年来,他对自己的出身,一直是一个谜。“南海一沙鸥”马彦行从来没对自己说过,每次问他,他总是摇摇头,再不就告诉他说以后自会得知。久而久之,陈宋也就不问了,想不到今日,师父竟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他怎会不大惊失色呢! 他当时战兢兢地打开了那件衣服,细读了衣上的字迹,仍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南海一沙鸥”马彦行这才长叹了一声,把十五年前的那段往事详述了一遍。陈宋听后,真如晴天霹雳,一时泪如雨下,当时就要别师去手刃仇敌。(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偷窥 “南海一沙鸥”马彦行,不但有一身惊人的功夫;而且是一个学富五车的博学之士,诗书琴画,无所不精。因此陈宋也在这些方面有了极深的造诣。 等到这个年轻人在马彦行的眼中已经完全强大了之后,有一天,马彦行唤他至身前,这个怪异的老头子,拿出了一件小孩的衣服给他,简单地告诉他道:“现在你报仇的时候到了。孩子!你牢牢地记住这件衣服上的每一个人的名字,他们就是当年杀害你祖父的仇人。” 陈宋大吃了一惊,数十年来,他对自己的出身,一直是一个谜。“南海一沙鸥”马彦行从来没对自己说过,每次问他,他总是摇摇头,再不就告诉他说以后自会得知。久而久之,陈宋也就不问了,想不到今日,师父竟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他怎会不大惊失色呢! 他当时战兢兢地打开了那件衣服,细读了衣上的字迹,仍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南海一沙鸥”马彦行这才长叹了一声,把十五年前的那段往事详述了一遍。陈宋听后,真如晴天霹雳,一时泪如雨下,当时就要别师去手刃仇敌。 可是“南海一沙鸥”马彦行却冷冷笑道:“孩子!你可知这四个人,如今都已不在武林中了么,你到哪里去找他们?” 陈宋不由怔道:“师父,他们都在哪里?” “南海一沙鸥”马彦行冷笑了一声: “莫说我也不知道,即使是真找到了他们,孩子!你别以为你功夫不错了,可是在这四个老人面前,嘿嘿!你还差得远呢!” 陈宋面如枯木死灰:“你老人家这么说,弟子的仇就报不成了?” 马彦行哼了一声:“我以为这些年,你已很老练了。如今看来,你仍然嫩得很……看来,你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陈宋不由脸色通红,垂头不语,可是内心却一百二十个不服。“南海一沙鸥”冷冷地道:“对付这种强大的敌人,有时候并不能完全靠武力,当然武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但你必须要运用冷静的头脑……万万不可大意,否则你非但仇报不成,本身只怕也要性命不保呢!” 陈宋略为会意,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是说要用智谋取胜吗?” “南海一沙鸥”马彦行笑了笑:“话是这么说,唉!我怕你斗智也不是他们对手啊!” 陈宋不由剑眉一挑,忿忿不平道:“你老人家只告诉我他们的住处就行了!” 南海一鸥马彦行笑了笑:“你不要不服气,你是我徒弟,我难道不希望你给我露脸么?” 他龇牙一笑:“可是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不得不先告诉你一下,这四个人可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尤其是近几年来,江湖上已经没听说过他们的踪影了,所以你这个仇……” 他说着皱了一下眉。 陈宋不由忿然道:“弟子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们……” 南海一鸥一翘大拇指道:“行!这才是我的好徒弟,你既然有这种志气,我可以告诉你!” 说着他眯着一双细目微微笑了。陈宋一时不禁有些糊涂了,他问:“你老人家怎么说?” 马彦行嘻嘻一笑道:“你要是有为难之色,我这话就不说了,难得你还很有志 气……” 他把眸子眯成了一道缝:“我这么苦心传授你功夫,又是为了什么?孩子你能不明白么?” 陈宋不由怔了一下。马彦行冷冷地哼了一声:“老实说,这个仇你要是报不了,你也就不必再来见我了……” 南海一鸥马彦行说到这里,铁青着睑站了起来。陈宋这才明白师父先前的话语,是在试探自己的决心,不由暗暗庆幸。幸亏方才没有说出泄气的话来;否则以师父脾性,当时就会拂袖而去,与自己脱离师徒关系,想着犹自惊兢不已。 他定了定心,咬牙道:“你老人家放心,弟子定能手刃仇敌!” 马彦行秃眉一扬:“好!那我可以告诉你,那剑芒大师五年前退隐浙江,红衣上人更是行踪如萍,白雀翁朱蚕远居天南,这三人为师曾用了许多苦心,都不能访出他们确切住处;只是那天马行空宇文星寒,却因家产庞大,又有妻女,所以数十年来,足迹未离西北。他在肃州甘州都有极大的马场,你只需到那里一问,不难查出他的行踪……” 马彦行顿了顿,又接下去:“只是此人,可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据我所知,十数年以来,还从没有一人,敢轻犯其缨的!万一你找到了他,却要特别小心。” 陈宋不禁流泪道:“师父苦心造就出弟子一身武功,倘能报得这血海深仇,我陈氏列代祖宗,也定会于九泉之下,感激不尽。师父,你老人家请受弟子一拜,我这就去了。” 马彦行长叹一声: “我几乎忘记告诉你了,你不姓陈,而是姓孟。你祖父铜爪蛮孟化,原也是我道中之健者,只因为当年杀孽太重,才至有后日之结果。孟化与我,当年曾有数面之缘,可是并无深交,我之所以救你,乃是本着武林道义!”他微微愤怒地道:“我如今已是他四人的仇敌了,可是我并不在乎他们,我还有力量与他们周旋!” 陈宋深深一揖道:“师父对弟子的大恩,没齿不忘,只是先祖血仇,弟子必要亲手雪恨,不便假手恩师,弟子此刻忧心如焚,想立刻就走!” 马彦行冷笑了一声:“我已经告诉你了,这事情干万不可鲁莽从事,千万要冷静。你只要记好了,就去吧!” 陈宋敛泪道:“弟子既是姓孟,又何故改姓陈,尚请师父明告,以开茅塞!” 马彦行点了点头道:“这点,我是应该告诉你的。你父母皆早亡故,令堂姓氏我亦不知,但令祖母陈心仪,当年也是一成名女侠。我所以令你从她姓陈,主要为避免那四个老儿,对你注意。以我之意,今后你仍以陈宋之名出现为好。” 陈宋流着泪听着,等马彦行说完缘由之后,他默默记在了心里,就此离开了“南海一沙鸥”。 心怀仇恨的陈宋,终于找到甘肃。他在这宽广荒凉的地方流浪了整整半年,足迹遍过天山,布隆吉河,也曾在祁连山下的大草原飞马驰骋过,这个广阔的地方,的确有一番博大的气概。 天山白皑皑的雪、库穆塔格水草沙漠、漠线上驼影、美丽的仙人掌和盛开的水仙花……这是内地的人民所很少得见的,陈宋在接近西域的边沿路上却都一一见识了。 可是他仍是一个沉郁的人。 他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读书人,一直找到了宇文星寒的大牧场;可是宇文本人却住在肃州,很少到甘州这地方来。 宇文星寒的大名,在此地果然是无人不知。因此,陈宋也就很容易地找到肃州来了…… 窗口的冷风,嗖嗖地吹进来,陈宋默默地想着这段往事,内心浮上了一种莫名的痛苦。按说他既得到了宇文星寒如此信赖,正可借此把剑芒大师的下落问出来;然后就可下手复仇了,这不是一件很值得欢喜的事情么?可是他又为什么如此忧伤呢? 这种感觉的确是令他想不通的,他自从踏入宇文府的第一天,已对自己发下了重誓,如不能把这个大家庭弄得家破人亡,他绝不走出宇文府的大门。 这种恶毒的誓言,时刻如同虫蛇一样地咬噬着他的内心,他现在才发现,这是一个极难的任务。现在,宇文夫人竟把她的女儿交到了他的手中,更令他愈发感到棘手了。 有一个很微妙的趋势,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决心已有些动摇了。尤其是宇文小真的天真妩媚,常常令他感到困扰。他默默地想: “如果有一天,这个可爱的女孩子,丧失了父亲,她将会如何?她对我会如何呢……” 陈宋苦笑了笑: “她一定会恨死我的……” 可是他的软弱突然又改变了,他坚定地嘱咐自已: “你必须永远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你脑子里要时刻想到亲仇……” 这么想着,他那看来已动摇的心立刻又坚硬如铁石一般。 窗外淅淅沥沥飘着细雨,这种雨在甘肃地方是不多见的,这里冬天常见的是风雪。雨很少,即使是雨季,比之内陆的雨量也差得远。 人们利用天山上终年不断的雪水开沟成渠,灌溉良田,那种田地,此地人称之为“圳子”;至于饮用,仍以“井水”为主。 所以陈宋对于这阵雨,感到很是新鲜。他熄了灯,步出了房门,在走廊里,负手看着夜雨。这所大宅子,竟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内宅里有些灯火微微闪耀着,陈宋忽然心中一动: “那裂空摘星宇文星寒,此时在做什么?我何不暗暗去窥他一窥!” 想着,他不再迟疑,把头发挽了挽,仍然穿着一身单衣裤褂,慢慢走到走廊尽头,冒着细雨,把身形纵起,起落如狂风飘絮,直向后院飞纵而去。 宇文星寒的住室,在平日他早就打探清楚了,所以毫不费事就找到了。 那空化的格窗里,透着淡青的灯光。 这么寒冷的天,窗口并未加上幔帘,窗子也敞开着。陈宋伏身在瓦面上,身上为雨水淋得湿淋淋的,雨水从头发上一直淋下来,顺着他的脸一滴滴往下滴着。他眸子里散放着凌人的异彩,脸色更是冷得怕人,心中的仇恨,使他根本就忘记了寒冷。 若非他心中仍还记着师父的嘱咐,他真不敢断定,是否会冲进去,然后…… 可是他毕竟是一个冷静的人,他的一时冲动,很快地就在细雨之中消失了。 他很清楚,此刻的冲动,非但于事无益,恐怕连自己这条命也会赔上的。再说那剑芒大师的下落,至今还是一个谜。这种种的因素,都说明了自己必须要坚忍下去,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伏在冰冷的瓦面上,丝毫不敢乱动。因为他知道,少许的动静,都可能会被宇文星寒发觉。在未有确切的了解他的武功之前,自己万万不可大意。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由窗外看去,室内的灯光没有一丝动荡,证明室内的人,确是休息了。 瓦面上的陈宋心中不禁为之一动,他略微活动了一下几乎快要冻僵了的身子,用“燕子穿帘”的轻功绝技,起落之间,已踏在了宇文星寒的窗檐之上,这种身手施展得可是太大胆了,也只有像陈宋这种身手的人,才敢这么施展。 在南海一鸥马彦行的轻身功夫之中,有一手绝技唤作“倒垂海棠红”。这种功夫施展时,只需以一只脚的脚尖,微微找着一点附着物的边缘;然后全身即可倒垂着,任意曲、扭、弯、挺! 现在,陈宋正用这种功夫向窗内窥视着,他一眼看见在一个大书桌之上,用白瓷盘,分点着八盏油灯。 这八盏油灯,灯捻子都很细,可是光线却十分清亮,每一盏都发着微微带着绿白的光华;而且奇怪的是,它们列在桌案上的形式,竟是散放得极不整齐,东一盏西一盏,把一张大桌子全都占满了。 陈宋心中一惊: “这是为什么?” 可是他的怀疑,马上释然了。 正对着这个窗口的里面,有一张极大的铜床,床上铺着很厚的豹皮褥子,一个白发的老者,正盘膝跌坐在大床上。 不用说,这老人自然就是这大宅的主人宇文星寒。他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茧绸便袍趺坐着,露出光着的一对膝盖,一双眸子似睁又闭,闪着炯炯光彩。 只看到此,陈宋心中已吃惊不小,暗自欣慰,今夜总算没有白来,正可看看此老功力到底如何。 宇文星寒这种姿态,分明是正在练着一种极为厉害的内功,他的天灵盖上,不时冒着蒸蒸的热气,显示出他体内的劲热! 他这么坐了好一会儿,陈宋已有些感到不耐了,才突见他双目猛地一睁,那铜床竟似对他突然加上的重力不堪负荷一般,发出吱吱的声音,宇文星寒交握着的双掌,慢慢伸了出来。 他慢慢地在空中抓着揉着,就像是在玩一个大球似的,这种动作,虽然看来并不十分费力,可是他的头上却已是涔涔汗下如雨。 陈宋看在眼内,虽是暗惊,却也并未十分在意。因为他知道,宇文星寒所练的这种功夫,是内功中的一种五行力,练功时,必得要气压丹田,这种功夫,如用以伤人,往往可把人腹内五脏全都震碎。昔年马彦行也曾传授过自己,自己对于这种功夫,也曾下过一阵子苦功,所以此刻见宇文星寒用功,并未十分在意,心中仍在想,他练这种功夫,干吗还点这么多灯呢? 他心中正这么猜想着,却见宇文星寒忽地收回了双掌,目光直直地逼视着桌面上的灯盘,倏地把口一张,由丹田内哈出了一口气,那声音很像是一只小牛的叫声。 桌面上的灯光,在他这声吐息中,刹那全熄。陈宋心中大吃一惊,正自猜疑,却见灯光遂又大明,而床上的老善人,此刻却正凹腹吸胸,作着一个吸的姿势,八盏灯光,都拉长了灯焰,似弯腰鞠躬似的,一齐向老人坐处弯着。 随着宇文星寒再次吐息发声,那灯光一如前状,又是突地暗了下来。由是一明一暗,一暗一明,就像是荒郊鬼火一般,乍明乍亮,看来甚是美观。 陈宋虽不知这是一种什么功夫,可是却知是一种极为厉害而不常见的绝技。 裂空摘星宇文星寒,一心注意练功,意不旁属,似此吸吐着灯光,快慢由心。先是慢慢运行,到后来却是愈练愈快,那灯光更是时明乍灭,大有应接不暇之兆。至此,也就更显出练功人的功夫了。 起先灯光是明灭一致,可是后来,明时不一,暗时却是三三五五。陈宋知道,宇文星寒这种功夫,只成了七八成,并未到十分的火候,否则灯光不会如此。 看到此,他心中掩不住惊恐与失望的情绪,也不想多看了;而且这种窥视的方法,早晚会为对方发现,自是不妙。 想着,他慢慢蜷身上了瓦檐,只觉得全身水淋淋的,甚是难受,只好又循着来路,返回自己房中。 当他轻悄悄地由走廊内往自己住处走来时,不由微微一惊。 他明明记得,自己出来时,是熄了灯的,可是这时却见窗内散出一片灯光来,陈宋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悄悄走到门前。不想方至门边,却见门启处,雪雁探头出来笑道:“小姐耳朵真尖,陈相公回来了!” 陈宋面上一红,讪讪道:“怎么……你们……” 雪雁跳出来道:“得啦!小姐等了你半天了,这么大雨,相公上哪儿去了?” 忽然,她双目发直地道:“咦!相公你身上……” 陈宋不由随机应变地叹了一声: “我只顾观赏后院草坪中的地春花和水仙,竟不知不觉地淋了一身雨……唉!唉!都湿透了……” 雪雁不由用手一捂嘴,噗的一笑: “真是书呆子……” 她这话声音说得很小,但陈宋已红了脸。他进到室内,只见那端庄大方的宇文小姐,正含笑坐在一边位子上,见他进来,忙站起来,脸色红红地道:“大哥,请恕小妹来得冒昧……”(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哈萨克姑娘? 她这话声音说得很小,但陈宋已红了脸。他进到室内,只见那端庄大方的宇文小姐,正含笑坐在一边位子上,见他进来,忙站起来,脸色红红地道:“大哥,请恕小妹来得冒昧……” 陈宋忙躬身道:“姑娘不要客气,如此夜深,莫非有什么……” 宇文小真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直在他身上转着,现出无比的惊奇之色。 因为她见陈宋竟穿得如此单薄,尤其是全身,由头至脚竟全被雨水淋透了。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雪雁格格一笑,瞟着陈宋道:“陈相公在花坛里看地春和水仙呢!” 说着又笑了两声。宇文小真不由怔了一下,秀眉微扬道:“真的么?大哥你不怕冻坏了……” 陈宋双手在火上烤着,连连战抖着:“是有点冷……我只顾去看那地春、水仙,还有走廊头上那五棵老梅花……啊!真是太美了。” 宇文小真想笑没笑出来,因为她内心的同情多于嘲笑。她秀目微转,轻叹道:“大哥快到里面换换衣服吧,冻坏了可不是玩的。大哥要是喜欢水仙,叫雪雁插些在花瓶里就是了。” 陈宋抹着脸上的雨水,红着脸道:“谢谢姑娘,只是好花天生泥中长,如果把它们强自移到室内,那韵味就大大减色了。” 他说着欠了欠身,就拖着一身湿衣转到里面去了。这里雪雁还一个劲抿嘴直笑,宇文小姐瞪了她一眼,微嗔道:“你愈来愈不像样子了,干吗老笑个没完呢?” 雪雁伸了一下舌头,小声道:“我早给小姐说过,他是个书呆子,你还不信,今天你可信了吧?” 小真又瞪了她一眼。 这时,红幔启处,身着直裰头戴方巾的陈相公,又翩翩出来了。 他腰上扎着一条杏黄色的丝绦,足下是黑面丝履,端的好一个美书生。小真忙由位上站起,陈宋弯腰道:“愚兄方才失礼处,万乞贤妹勿怪!” 小真含羞浅笑道:“大哥说哪里话,我才失礼呢!” 陈宋欠了欠身,遂自落坐,他那一双深郁的眸子,始终不敢在宇文小真身上多留。但是他态度极为从容,毫不拘束地笑道:“贤妹深夜来访,有何赐教?” 宇文小真脸色微红,自翠袖中抽出了一个纸筒儿,道:“小妹敬慕大哥画得一手好画儿,今夜特来请教,尚请大哥不吝赐正才好。” 陈宋微微一笑,目光视向那个纸卷: “贤妹画得好快……” 宇文小真微微一笑道:“这两幅画是早先画好了的,只是一直没给人看过就是了。” 陈宋正襟危坐,笑道:“如此说,愚兄倒是首瞻墨宝,眼福不浅了!” 宇文小真低头一笑,她双手玩着那个纸卷儿,抬起头眨着那双大眸子笑道:“大哥!可不许笑我,我画得不好。” 说着遂递了过来,雪雁不待吩咐,掌烛而近。陈宋轻舒长臂,把这张画展了开来, 是一幅山水,看来挺秀苍郁,极具腕力。陈宋端详良久,微微一笑。宇文小真娇羞扬眸道:“大哥请多指教。” “唔!” 书生哂然一笑: “春山融澹如笑,烟云连绵;夏山嘉木蓊郁,苍翠如滴;秋山疏薄明净,树木抚落;冬山暗淡昏霾,彤云四合。贤妹所画这幅早春残雪,虽着墨、着笔俱见功力,可惜气韵稍欠不足。” 宇文小真玉面绯红,但心中十分折服,她笑了笑:“大哥所说极是,只是这气韵又如何方谓之足呢?” 她笑视着这位才子。 陈宋以寸许长的洁白指甲,轻轻指点着画面,淡淡道:“气韵有发于墨者、有发于笔者、有发于意者、有发于无意者……” 雪雁格格一笑道:“又来啦!” 小真白了她一眼,嗔道:“少多口!”随即含笑向陈宋道:“大哥请说明白一点,这意思似乎太混了,到底应如何取法方为之上呢?” 陈宋点头道:“姑娘既问,愚兄敢不明说。据一般而言,发于无意者为上、发于意者次之、发于笔者又次之……发于墨者下矣……” 宇文小真不由玉面绯红,当时强笑着,转着眸子道:“这么说,小妹这幅画儿简直是最下最次啰?” 她说着真有点连声音都抖了,可是那冰冷的陈宋,竟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只淡淡一笑道:“那倒也未必……” 宇文小真眼圈微微一红,遂把这幅山水卷起。陈宋却并不自觉道:“所谓发于意者,走笔运笔,我欲如是,而得如是;所谓无意者,当其凝神注想,流盼运腕,初不意如是,而忽然如是也,谓之为足,而实未足,谓之未足,则又无可增加,独得于墨趣之外,天机之勃露也。” 他直目看着宇文小真,徐徐道:“姑娘应取法此二者,方可期之大成。” 说着后退一步,拉袖欠身,宇文小真于失望之中,淡淡一笑: “大哥果不愧个中高手,小妹折服万分。那么,请看小妹这另一幅……” 说着她又展开另一纸卷。 陈宋见这一幅画的是一株梅花,蓓蕾如珠,点点斑斓。他本是画梅老手,注目良久,已观出其中疵处。宇文小真渴望他的一句好评,可是陈宋却摇了摇头: “这一幅较那一幅又差多了……” 宇文小真鼻子一酸,差一点儿想哭,飞快地卷了起来。 陈宋哂然道:“姑娘既学画梅,则画梅歌诀不可不知,请问姑娘这歌诀如何诵之?” 宇文小真苦笑道:“大哥莫非是指的一丁二点,八结九变么?” 陈宋摇头道:“非也!” 这书生那种狂态,几乎令宇文小真受不了。她娇躯微微颤抖着,直想哭。陈宋怎会看不见,怎能不痛心?可是这少年因胸有城府,生恐一上来就陷泥足而不可自拔,故此意示冰寒,以保退步。 他莞尔一笑道:“画梅有诀,立意为先,起笔捷疾,如狂如颠,手如飞电,切莫停延,枝柯旋衍,或直或弯,蘸墨浓淡,不许再填,遵此模样,应作奇观,造物尽意,只在精严,斯为标格,不可轻传。” 他笑了笑道:“姑娘,梅花是花卉中最难画的一种,如不假以时日,是很难见功的。姑娘这梅花,还在学步阶段,差得远呢!” 才方到此,忽见宇文小真两手一分,“哧”的一声,已把手中两幅图撕成了四片。重重往地上一掷,秀眉一扬道:“你……” 说着双目一红,泪珠已点点而下。陈宋一怔,正想发话,宇文小真已转身匆匆夺门而出。 陈宋如同木人似的,对门痴望着,雪雁也怒气冲冲地把灯往几上一放,哼了一声道:“相公你对我们小姐也太不客气了。” 陈宋佯装苦笑道:“怎么!我有什么地方失礼了?” 雪雁冷笑了一声,双手插着腰: “小姐好心好意,来请相公指教;可相公怎么说,这不好、那不好,莫非一点好的地方都没有了?” 陈宋惊讶道:“这么说,我是说错了?” 雪雁见他如此,只以为是言出无心,不由气消了些,但仍然气得怪声哼着。陈宋叹了一声道:“子曰……” 才说到此,雪雁已重重跺了一脚,气恼道:“子曰个屁呀!人都气走了!” 说着也扭身跑了。 陈宋望着她的背影,耸肩笑了笑,心想这一来,自己正可少了不少麻烦;尤其是和那宇文小真脱了亲近机会,自己以后也可放手行事了。 他想着不由微微笑了笑,可是宇文小真方才那种楚楚动人的姿态浮上眼帘时,他又禁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自己有意的奚落,在一个姑娘面前,似乎太过分了。试想那宇文小真素日是何等娇嗔自负之人,今日当着丫鬟这么损她,只怕她一辈子也不会理自己了。想着陈宋竟有些双目发直,直似若有所失。老实说,宇文小真那两幅画,虽然如他说的稍欠功力,却绝不似陈宋损贬之甚。 他弯下腰,把那撕成四片的画拾了起来;然后扶灯走到案前,小心地又合拢起来,叹息道:“好一个锦心绣手的姑娘……这画儿撕了太可惜了!” 想着遂坐下来,小心用宣纸贴补了一番,用镇纸压在桌上,站起身来,又仔细端详了半天,愈看愈觉笔力挺秀,仿佛身入画中一般。 陈宋不由感喟了一阵,宇文小真娉婷的倩影,不自觉又陷入沉思中。睹物思人,他禁不住又叹了一声,遂又频频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想念之中,径自抽毫一管,在那幅补好的梅花上,运笔疾书: “春雷不解情,梅残心亦残。” 写下了这诗句后,他不由凝目其上,默默惊念道:“哦!这……我这是怎么了……” 想着忙掷笔屋角,匆匆把这两幅画卷起,置于案边画斗之内。一时俊面通红,心中通通直跳,他恍然失神似地坐下身来,自惊道:“陈宋呀陈宋……且不可种此情因,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想着他双手紧紧抱住头,让心灵咀嚼着痛苦和不安,他对目前这个环境实在是太厌恶了;可是复仇的责任,使他非但不能摆脱,却还要继续地深入。他要在那个杀死他祖父的大仇人面前谦卑、微笑,直到有一天,达到复仇的目的为止。 这种虚伪的表情,实在是太难表演下去了。陈宋由位子上站起来,慢慢踱到了窗口,让扑面吹来的寒风拂打着自己,以冷静一下沉痛的思潮。 正在这时,忽然一条人影如海鸟掠空似的,由正面琉璃瓦檐上飞窜而下。现出一个长发高个的姑娘,她像是极其惊慌地后顾了一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扑向陈宋室前,夺门而入。 陈宋方自一怔,却见瓦面上飞星曳地似地,又落下了一条人影。 来人竟是宇文小真的母亲红线女钟玉娘,只见她一脸怒容,手执一口明晃晃的长剑。陈宋心中正自不解,却闻得身后一阵碎步之声,十分疾促,他倏地转过身子来,只见方才所见高个子姑娘,正惊慌失措地站在自己背后。 陈宋惊怔了一下: “你……你……” 这姑娘忽忙摇着手,遂又轻步藏向陈宋卧室去了。陈宋不由急走上前,正想招呼她出来,却听见门上有人轻轻地敲着: “陈相公还没有休息吗?” 陈宋方答应了一声,却见那个姑娘由帘幔内伸出了头,带着紧张俏皮的笑,皱着眉,匆匆向自己摆了摆手,马上又把头缩进去了。 陈宋弄了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忙走前几步,把门开了,却见钟玉娘剑已入鞘,脸上带着勉强的微笑: “相公方才发现什么不对么?” 陈宋本想道出,但念及这个姑娘和自己无冤无仇,何苦害人家。当时一怔,佯作惊 异地道:“没……没有呀!夫人发现什么不对了么?” 宇文夫人一双眸子在室内转了转,鼻中哼了一声,才笑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方才在我住处发现了一个女贼,偷了我一点东西。我刚要和她动手,不想这丫头精得很,知道宅内能人多,转身就跑。我一路追过来,到了这里,却不见了!” 说着两道灰白的眉毛,往上挑了挑,冷笑了一声。陈宋不由“啊呀”叫了一声,一时全身发抖道:“什……么?女……贼……哦……” 宇文夫人见他竟吓成了这样,一时反倒很后悔,当时笑道:“相公不必惊怕,这贼多半是跑了。她已经尝过我的厉害,八成是不敢再来了……” 说着她含笑道:“天不早了,相公请安歇吧!老身真是打扰了。” 陈宋一面欠身送客,脸色犹自红白不定,钟玉娘看在眼中,心内暗笑不已,当时回身拧腰,冒着细雨,穿脊越瓦而去。 陈宋目送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暗惊叹不已,忖道:“这钟玉娘也有一身好功夫啊!” 想着才又突然想起房内的姑娘,忙把室门关上,又把窗子合上,这才正了一下衣襟,正要开口,却见幔帘启处,那姑娘已笑眯眯地迈步出来了。 她那种奇怪的装束,立刻引起了陈宋的好奇。 只见她身上穿一件鹿皮背心,露出两截雪白的袖管,下身一袭墨绿的大裙,一双天足,穿着一双怪样的翻毛短靴,腰上束有一条宽厚的皮带,配有皮囊、鹿角、水壶等零碎东西。 这姑娘头上梳着一条极长的辫子,又黑又粗,红头绳扎着辫梢,在如玉的颈项上绕了一圈,由右肩头垂下来。高鼻子,柳叶眉,海也似深沉的一双活泼的眸子,白中透红的肤色,是中原难得一见的奇葩…… 她那亭亭玉立的身材,乍看起来,真像是一尊女神的塑像,她这种奇装异服,也是陈宋很少见过的。他断定,她一定不是汉人。至少看上去不像个汉人。 这姑娘对着他,眨着眸子,甜甜地一笑: “谢谢你,先生,你真好!” 陈宋微微平静下来,皱眉道:“姑娘,你怎么这么冒失呢?你贸然地闯到我这房间里来,要是被别人看见……” 说着他顿了顿,脸有点热;可是他看着那姑娘纯洁而充满稚气的一张脸,马上发现自己有这种卑鄙的念头,是多么可耻。 于是他伸了伸手:“姑娘请坐。” 这姑娘脸上立刻带出一片明朗的微笑,她伸手指了指椅子,又指着自己心口,俏皮地笑道:“你要我坐下?” 陈宋点了点头,姑娘奇异的音调,是那么动听,那娇柔刚脆的嗓子,是适合任何音调的…… 她见陈宋点头同意,不由笑得如一朵花,左手拉着大裙子,一迈玉腿,已到了椅子旁边。又慎重地摸着心口笑道:“请我坐……是不是?” 陈宋看着她滑稽的样子,不由把先时仅有的一点拘束也抛开了,敛眉轻舒道:“是的,姑娘……请坐。” 得到了这句话,这姑娘才重重地坐了下来;然后把一只腕子搁在扶手上,左右顾视着,好奇、真挚化成的微笑,把她那微微俏皮的嘴角拉开了,露出晶细雪白的一口贝齿。 “有没有茶呢?先生!” 陈宋皱了皱眉,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这姑娘似乎忘记了她此刻的身份和处境。 但是,他仍然遵嘱走到一边,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过去,这姑娘笑着伸出一双玉手,把杯子接过去。她的视线,只注意着这杯茶。 她没有道谢,到手后先呷了一口,烫得伸了一下舌头,忙放下杯子。这时目光才转向陈宋,发现对方正好奇冷静地看着自己,她的脸不禁蓦然红了。 陈宋徐徐道:“我想,现在你可以把你的来意说明一下了吧?” “啊!是的。” 她抬了一下腿,开始笑答道:“先生!你真好,那个女人追我,是你救了我,我应该谢谢你……啊……” 她睁大了眼睛,像海似的深,海似的美,而只有在如此美丽的眸子里,才会令人分辨出真情与虚伪。 陈宋一向是一个持重而冷静的人,也就是说,他是一个极少因为感情而使自己冲动或是不安的人;可是这一霎,只是看着这装束满是异域风情的女子的双眼,他竟明显地感到不安了。 他微微喘息,红着脸讷讷道:“姑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 “哦!先生,你不必害怕……” 那陌生的异族姑娘,像一朵水仙花似地笑了,她眨着那双似会说话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这个看来比自己更害羞的相公。这种观念在她来说,的确是很新鲜的,因为她所知道的男人,包括那些官员在内,几乎没有一个人,像目前这书生这么文雅。 她的这句“不必害怕”,已使这个少年陷入了尴尬的场面。 他微微一笑道:“我为什么要怕?姑娘你错了,我只是问你,你大概是一位哈萨克姑娘吧?” “为什么不是呢?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这姑娘口中这么说着,笑得更是可爱了,樱口乍启,露出编贝似的牙齿。(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你的名字 陈宋点了点头,暗惊于这个姑娘伶俐的口齿。他用铁钳把炭火翻了一下,那姑娘本能地伸出手,在火上烤着,她瞟了陈宋一下: “先生!你来到这里很久了?” “不,没有多久。” 陈宋这么答着,显得很不自然,因为他觉得发问的应该是自己,而不应是她。 那姑娘听他这么回答,又天真地笑了,她那种直直盯视的眼光,几乎今陈宋不敢逼视,她笑道:“怪不得呢!我从来没见过你。” “从来?” 陈宋惊奇地问: “莫非你时常来这里么?” 这姑娘害羞地笑了笑: “也不是时常来,只是有时候……先生!那宇文老头儿是你什么人?” 陈宋顾视了左右一下,确信这附近不再有任何人。才回答道:“他不是我什么人,我只是这家的一个客人。” 他爽朗地笑了笑,认为自己该问她了: “好了!你先不要打听我了,我应该先问问你,你一个大姑娘家,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呢?还有……那宇文夫人,又为什么要追你?” 姑娘的脸红了一下,低下了头。 “不要紧,你告诉我,我相信你绝不会真的是一个贼吧?” 陈宋微微笑着这么说,他知道,对一个少女,是不能不留些余地的。 “我……我……” “不要紧,你说。” “你不会告诉人家?” “绝不会,姑娘!” “好吧!” 这姑娘叹息了一声,才探手到那束在腰上的鹿皮囊内,摸出了一个小口袋,还有一双绣花鞋,她讪讪道:“我只是拿了这么一点点东西,而且我还送了那女人一小袋沙金……” 她翻了一下眸子,羞涩地道:“先生,我不是贼!” 陈宋本以为她偷了什么值钱的东西,此时见状,不由噗地一笑,那姑娘羞涩地翻着长长的睫毛。 “先生你笑了?” 陈宋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道:“你要一双鞋干嘛呀?” 他一面说着,遂把那另一个小袋打开,这一次他却怔住了,原来那袋中,是满满一袋发着金光的小弹丸,每一枚,都有一道血红的红线印槽绕着。 这种奇异狠毒的暗器,陈宋虽是第一次见着,可是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正是钟玉娘仗以成名的“红线金丸”。他笑了笑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那姑娘含着笑,以二指自袋中捏了一枚,俏皮地笑道:“先生你看!” 她微微弯曲二指,陈宋会意,正要阻止,“哧”的一声,一缕金光,接着“波”的一声,那一边几头上的一个杯子,已粉碎了。 陈宋口中“哦”了一声,倒不是为那杯子的破碎而惊异,而是为这姑娘熟练的暗器打法而震惊。因为她这种曲指、弹法,一切都太美了,想不到边疆一个哈萨克姑娘,竟会有此绝技,怎不令他惊异呢? 那姑娘嘻嘻笑了笑,又要伸手去拿第二枚,陈宋吓得后退了一步。 “啊!不要再打了,我已经看见了。” 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姑娘,心中充满了迷惑,那姑娘也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笑了笑,睨着他道:“你可看见了,多好玩!” 陈宋笑着点了点头: “这种打法,是谁教你的?” “咦!没有谁教我呀!” 那姑娘这么说着,嘴角微微上翘,显得很是得意。陈宋淡淡一笑道:“那我知道了,你是常常来偷看她们练功夫的是不是?” 陈宋果然猜对了,少女娇羞地笑了。她点了点头,目光微微朝着他转了一瞬,显得很不好意思。 陈宋追问道:“所以你就偷了这东西……” “不是!我留下了沙金,这不是偷!” 陈宋微微一笑,他认为有纠正她错误观念的必要: “姑娘!这种行为,在我们汉人还是认为偷的……” 他接下去说: “没有得到人家的允许,拿人家的东西,那就是偷……”他举了一下手,制止了那姑娘急于想发话的动作: “……虽然你留下了钱,可是你怎么知道人家愿意卖呢?” 那姑娘头低下去了。陈宋见她不好意思了,也不便再说什么,咳了一声:“你也许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姑娘抬头,惊奇地看着他,陈宋脸色微红道:“因为,我们总算有一面之缘。” 哈萨克的大妞儿羞涩地扭着裙角,虽然她一度是那么大方天真,可是当人家问到她名字或是年龄的时候,她显然是很不自然了。 在这一方面,姑娘家大都是如此的,并不仅限于这些哈萨克或维吾尔的姑娘。 她扭动身子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你答应不要告诉人家,我才告诉你……好不好?先生!” 先生这两个字,常常令陈宋很不自然,可是在礼貌上,却又没有纠正的必要。 他不知如何,竟觉得脸很热,也不知怎么,竟又点了点头。这姑娘妩媚地笑了笑,道:“因为拔荡和西里加告诉我,叫我不要把名字随便告诉人……可是先生,你是好人……” 陈宋尴尬地笑了笑: “拔荡和西里加是你什么人?” 年轻姑娘瞟着他笑道:“先生!拔荡就是爸爸,西里加……” 她笑了笑,秀眉微颦道:“怎么说呢?西里加……哦,是老师!” 陈宋笑着点头道:“我明白了,是你父亲和你老师说的,那么,你还是不要告诉我好了。” “不!” 年轻的姑娘说:“你是个好人,我可以告诉你,只是你不许对人说,好不好?先生!” 陈宋现在已觉得,和这个陌生的哈萨克姑娘谈话,非但不觉得困难,并且很有兴趣。 自从他来到了宇文府之后,整天都是独自呆着,看书、画画和写字,这只能暂时给他一些精神上的安慰,但人们对这种安慰,显然是不会满足的。 那么在这愁苦的雨夜,能和这个年轻的不矫揉造作的异族姑娘谈谈话,那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矜持的陈宋不再矜持了,他怀着喜悦好奇的心,重新坐下来,微笑道:“好!请你坐下来,慢慢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我很乐意听。” 那姑娘甜甜地一笑,又坐回到原来的位子上,眼睛微微眯了眯: “先生,你的名字是不是也可以告诉我?” “当然可以。” 陈宋微微皱了一下眉,半笑道:“不过,是我先问你的!” 那姑娘又笑了,张开樱口,用很小的声音道:“依——一梨——华——” 说完后红着脸笑了笑,瞟着他: “你听到了没有?我可不说两次!” 陈宋总算听清楚了,他欠了欠身:“依姑娘!” 依梨华不由抿着嘴笑了: “那么你呢?先生!” 陈宋微微皱了皱眉,笑道:“我名叫陈宋,今夜能和你见面,感到很高兴!依姑娘,你家就住在附近是不是?” 依梨华仍在重复念着“陈宋”这两个字,好像觉得很有趣,她抬起头谦虚地道:“那么,我该叫你陈先生了?拔荡说,有学问的汉人,就是先生。” 陈宋微微一笑,对她这种称呼,倒也并不反对。她只管用一双黑亮的眸子,在陈宋身上转着。陈宋忽然发觉,和这个陌生的姑娘已经谈得很多了,可是又不便下逐客令,他便道:“姑娘你住在……” 依梨华笑道:“衣马兔!” 陈宋怔了一下,想不出会有这么一个地名。依梨华眨着那双美丽的眸子道:“我们家本来是在乌鲁木齐河的,后来那里被缠回占了,拔荡就带着我们搬到了甘肃。” “于是就住在了一个叫衣马兔的地方?” “是的,离这里不太远。” 陈宋微微一笑。 “你回去太晚,没有关系吗?” “啊!陈失生,那是没有关系的,你可以放心。” 依梨华率直地笑着说。陈宋反倒微微有些发愁了。因为现在外面雨声已小了,通常这个时候,是常常有人来为自己送点心来的;要是这个场面,被雪雁或是别人发现,那就不知会如何谣传出去了。 他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动了一下。 这时,依梨华正在试穿那双绣花鞋。 那双鞋可能是宇文小真的,所以她觉得小了一点,可是仍然穿进去了。 她含着极其喜悦的神色,低头看着脚上的这双鞋,不时地翘起放下,玩了一会儿之后,她才问陈宋道:“这双鞋,我可以带回去么?” 陈宋皱了一下眉,他想也只有如此了,否则自己是没有办法处理这双鞋的,于是点了点头: “不过,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这样。因为你是一个美丽的姑娘,要是被人家捉到了,那是很难为情的,人家会叫你贼,一个女贼。” 依梨华微微一笑,遂低下了头,当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陈宋不禁吃了一惊,因为一刹那之前,这姑娘还是满脸笑容的,可是这时,她的眸子内却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姑娘你……哦!” 陈宋笑了笑: “我只是给你说着玩的,你不要伤心。其实,每一个人,都会作一些错事的,何况你这种事,算不得……” 依梨华打断了他的话,颤抖着:“不要说了……” 水晶似的眼泪,由她那美丽的眸子里落下来,这使陈宋不禁更惊诧了。 依梨华站起来: “我本来以为你很喜欢我……可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先生!你很生我的气吗?” 她弯腰鞠了一躬,黑长的辫子,如一条长蛇似的,垂荡了下来,然后她吸了一下鼻子:“陈……先生,我错了,我以后再不会拿人家的东西。今天……” 她把已经放在袋中的那一小袋暗器,摸出来放在桌子上,一只手用力地去脱脚上的那双鞋。 “依姑娘,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实在没有责骂你的意思,更不会生你的气。” 依梨华已脱下了鞋子,重新穿上她自己的翻毛短靴,用白莹如玉的手,揉了一下眼睛。 “谢谢你,陈先生!这两件东西,你为我代还给她们吧,我走了。” 她说着转过了身子,慢慢往门边走去,陈宋长叹了一声: “依姑娘……” 依梨华回过身来,答应了一声,一面仍吸着鼻子。陈宋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了,他勉强地微笑着道: “没有什么……不过,这两件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好了,因为我也不知怎么处置它才好!” 他说着回过身来,把两件东西又拿过来,微笑道:“只要以后你不再如此就是了,我很相信你,你拿去吧!” 依梨华还是摇头,可是她看着陈宋那沉着的目光,却感到有点怕他。陈宋再一劝她,她也就收下了。她低头问: “那么,你不会怪我了?” “不会的,我很相信你,尤其是你年纪轻轻,有这么一身好武功,更令我钦佩。” 依梨华听到以后,情不自禁地笑了: “真的?”眼泪还垂在睫毛上呢! 陈宋轻叹道:“真的,我很佩服你。” 哈萨克姑娘感激地微笑着。 “那么,我……我走了!” 说着娇躯微扭,已腾身纵起,轻轻向前一抄一起,已点足在屋角尖上,回眸一笑,伸出玉手招了招,陈宋不自禁地举手挥了挥,就见那姑娘一哈腰,直向前院飞纵而去,转瞬之间已失去踪影。 陈宋怔了一下,心中感叹不已,他轻轻念着:“唉!真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啊!” 今夜真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想不到会有如此一番遇合,方才还在为宇文小真而伤感的陈宋,此刻却又带着一番别样的心情,在为自己作安排了。 对于这个哈萨克姑娘,虽还是一个谜,不过凡是由她口中说出的话,都还是真的,他确信她是一个诚实的姑娘。可是——也可能就到此为止了,这姑娘来得是那么突然,走得又是那么干脆,今后…… 陈宋对自己笑了笑道:“睡吧!天下怪事多的是……她永远不会再来了……” 陈宋这么想着,一个人转回到卧室之内,经过长时间的独处,他的感情已如同是一口古井,再不会轻易泛起波纹来了;除非是有人往里面扔石头,不过那井口常常是盖着盖子的。 一连过了三天,这三天全是平静的日子,他发现自己对于宇文小真的态度果然有效。 因为这三天她没有再来请教自己画画,他内心微微感到些轻松,却也有一点内疚。 他以为自己已完全摆脱干净了,另一面,复仇的火焰,也更猛烈地在他内心燃烧着。 自从那晚上,他目睹了宇文星寒的功力之后,他更不敢轻举妄动了,他只是眼巴巴地 守望着一个机会,一个能一网打尽四个元凶的机会。 这个机会不久果然来了。 五天之后的一个傍晚,他正在伏案看书,忽然雪雁在门口轻轻叩门道:“相公!相公!” 自从那天得罪了宇文小真,也就等于得罪了这个丫鬟。这几天陈宋很少看见她,此刻闻声,不由惊奇地走下座来,开了门。 雪雁匆匆道:“老先生请相公即刻去一趟!” 陈宋怔了一下: “有事么?” 雪雁淡淡地道:“大概有事吧!在客厅里。” 说完请了个安,转身就走。陈宋忙唤道:“雪雁!” 雪雁回过了身子,挺不耐烦地皱着眉毛: “相公!小姐那边还有事情呢!” 陈宋见她竟变得如此冷淡,知道那天的气还没消,当时很不好意思地窘笑了笑:“既如此,你去吧!” 雪雁皱着眉毛看着他,也显得不大好意思,半天才道:“你有事么?” 陈宋怔了一下,突有所悟似的摇了摇头:“哦!没有什么。” 雪雁白了他一眼,就转过身子走了。陈宋等她走后,暗暗自责道:“唉!你怎么啦?这段情是没办法谈的呀!” 想着就进到房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戴上方巾,还拿了两张宣纸,一支画笔,因为他想宇文星寒八成又是要他去画画的。 可是当他匆匆走到客厅门前时,他仿佛觉得客厅里有人在谈话,宇文星寒宏亮的嗓门不时发出喜悦的笑声。使他奇怪的是,这宏亮的笑声里,还夹着一种极为刺耳的笑声,听起来很不顺耳。 他微微犹豫了一下,遂举步入内,只见宇文星寒正和一白衣老人对面坐着,当时不及细看那白衣人,只朝宇文星寒微微欠身道:“东翁相召,有何见教?” 宇文星寒含笑站起道:“相公不必多礼,快请坐,我为你介绍一个老朋友。” 说着用手向那白衣老人指了一下笑道:“这位是朱老先生!” 这时陈宋才有机会看清这位朱老先生的样子,他不由惊得打了一个寒颤。 这位朱老先生,身高不过三尺四五,大概高矮不及自己胸部,银发眼眉,一双眸子微微眯着,上眼皮过于下垂,看来是一对标准的小三角眼,只是开合之间锋芒毕露,令人只看一眼,已可判定此老有一身惊人的功夫,尤其是内功方面。 他身上穿着一袭白袍,长短只及膝头,膝盖以下是高筒白袜白履,一白如雪,不染 纤尘,配合着他那瘦小的身材,看来倒是满相称;只是这种老人童相,看来很是好笑。 陈宋忍着心中的惊疑,欠身施礼,这矮小的老人,尖笑了一声,声如童音道:“陈相公,不要客气。” 他伸了一下手: “请坐!” 好像这是他的家一样。宇文星寒微笑着点头附和道:“相公不要客气,我和朱兄是六十年的老朋友了。” 他脸上带着兴奋的颜色,这句话显然是真的了。陈宋遂坐下来,那白衣老人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陈相公,老夫方才正在和宇文老哥谈到足下呢!足下这一手画,真令老夫叹为观止!” 他站起身来,背过身打量着墙壁上的“吴王后宫”,背着手,叹息道:“画得太好了……太好了!” 陈宋浅笑道:“幸蒙谬赏,实在是不值一笑!” 白衣老人回过身来,眨了一下三角眼: “相公你太客气了……” 他一面说着,目光在陈宋身上上下转着,他龇牙一笑道:“小兄弟!你的功夫也很不错吧?” 陈宋不由心中大吃一惊,可是他近来的生活,已能令他顺应突然的惊变,他假作不懂地怔了一下: “什么功夫?” 宇文星寒却在一边呵呵笑了,他代答道:“老朱!这一次你照子可空了,陈相公是标准的读书人,他可从来不知道我们这一行……哈哈……” 说着仰天打了个哈哈。白衣老人后退了一步,闪着那双三角眼: “不可能吧?” 陈宋心中暗暗佩服他的眼力,只是表情愈发装得漠然了,只张着一双眸子,不时在二人身上看着。 宇文星寒拍了他肩膀一下: “请坐吧!哈哈!” 他又对那姓朱的小老人道:“你看,你把他吓住了。” 白衣老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坐了下来。宇文星寒笑看着陈宋,点首道:“在我初见他时,看法也和你一样,可是后来,我才发现,那完全是错了。” 他说:“只是凭双瞳和太阳穴去评断一个人,是靠不住的。” 白衣老人仍带着些惊疑的神色。他耸肩一笑道:“我确是不行了,尤其是这两年,这双照子已不如当年锐利了!” 他笑着点了点头,对陈宋道:“相公既是读书人出身,我们老粗说话,你可不要见笑。” 陈宋欠身道:“岂敢,还未请教朱老先生台甫……” 宇文星寒呵呵一笑道:“陈相公,这位朱兄,正是数十年前,名噪三浙的白雀翁朱……” 白衣老人哈哈一笑,一摆手道: “得了!老哥哥,还提那干嘛呀!” 可是这几个字,就如同是十几支钢针似的,猛然地刺进了陈宋的心里。他脸色猛然一青,打了一下寒战,所幸二老没有注意到他这种表情,否则也定会大吃一惊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局 如果此刻站在陈宋面前的这位矮小老头乃是白雀翁的话,那之前那个死在他手下的白雀翁又会是谁? 陈宋倏地一抱拳: “原来是朱老先生,晚生真是失敬了!” 他这几个字,说得很勉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听着怪不舒服。 白衣老人怔了一下,用双眼斜了宇文星寒一下。宇文星寒也微微皱了一下眉,半笑道: “咦!陈相公,原来你知道朱兄的大名?” 陈宋暗责自己太冒失了,他随机应变地一笑道:“东翁你太健忘了,不是你老人家那天亲口告诉我的,竟忘记了?” 宇文星寒张着大嘴啊了一声,遂自大笑了起来,他频频点头道:“是的!是的!是我告诉你的,我都忘了,那天我喝得太多了!” 白雀翁白雀翁面色这才缓和了下来,他尖声笑着道:“这么说,老哥哥,你倒是真心记挂着我这个老朋友了?唉!” 他摇了摇头,不胜感慨地道:“小弟哪有你这种清福好享?这多少年虽退隐深山,日夕仍不得不为着生活打算盘,哪里像你老哥,这么坐享清福,唉!我是太羡慕你了。” 宇文星寒微微一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朋友,你羡慕我,我何尝不羡慕你!你知道在这种穷地方呆久了,连人味都没有了,一些旧日的老友,也都疏远了!” 他翻了一下眼皮,看着他的老朋友说: “譬方说你,若非是我亲自下帖子,你会来这鬼地方么?所以,老朋友,你不要再羡慕我了!” 白雀翁冷笑了一声,用他惯于刻薄人的一张嘴,哼道:“得啦,老哥哥!你是怕我们这些穷朋友找上你的。其实说真话,这一次要不是看在你八十整寿的份上,兄弟还真不想来呢!” 宇文星寒微微一笑: “老朋友!那是为什么?我并没有得罪你呀!” 白雀翁嘻嘻笑了一声: “十五年没有音信,只一张帖子,却令小弟跋涉千里,老哥哥,你算算,由衡山到你住的这肃州,要走多少路?” 他说着哈哈笑了一声,那声音真像是小孩啼哭一样地难听。他接道:“老哥哥!若非是你,我真不知谁有这么大面子!” 宇文星寒红着脸哈哈一笑: “所以这才显得我们交情不浅呀!” 白雀翁小眼一翻,看了一边的陈宋一眼,龇牙笑道:“好了!不要提这些了。老哥哥,我想老尼姑和李胡子也快来了吧?” 裂空摘星宇文星寒微笑着点头道:“应该是快来了。唉!老朋友们快二十年没有见了,朱兄你这些年可好?” 白雀翁苦笑频频,他看了一边的陈宋一眼,道:“你是知道的,吴家祠堂事 后……” 宇文星寒脸红了一下,很快地打断他道:“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啥……唉!老朋友,我已经把那件事忘了。” 陈宋心中不由大大地震动了一下,愈发注意地往下听。这时只见白雀翁一只小眼往上翻了一翻,冷冷一笑: “我可没有那么健忘,这事情我一直牢牢地记挂在心里。” 宇文星寒不由皱了一下眉,突然问道:“那么,你莫非有什么发现么?” 白雀翁龇牙一笑: “那倒没有。不过,我内心总好像有个预感似的,尤其是每当我看到一个年轻的孩子时,我总会去加以注意……” 他笑了一下,用手一指陈宋: “就好像这位陈相公,他的岁数不是和那孩子很接近么?要是他有一身本事,那就不得不令我们注意了。” 宇文星寒睨着陈宋微微笑了。陈宋尽管心中紧张万分,表面却丝毫也不敢带出来。尤其是白雀翁的话,更不能不令他特别小心,只要有一丝异态,恐怕就逃不开这个危险人物的眼睛。因为他发现到,白雀翁始终很注意着自己。这时,白雀翁又转过脸微笑道: “陈相公,府上也在甘肃么?” 陈宋摇了摇头。 宇文星寒叹了一声。 “陈相公身世可悲,现在已没有亲人了。” 白雀翁灰白的眉毛敛了一下,口中嗯了一声,细目半瞟着陈宋,微笑道:“是么?” 陈宋不得不小心地掩饰自己,因为他发现,这个老儿太多疑可怕了,他苦笑道:“晚生身世可怜,宇文老先生所言非虚。” 宇文星寒叹了一声: “他一个读书的孩子,漂落到这荒僻的地方,虽有一身抱负,一手文章,却也无用武之地。” 白雀翁耸眉笑了笑: “不过,陈相公,恕老夫多话,足下如此人才,中原地大人多,莫非还不能一展抱负么?如何要跑到这荒凉的地方?先前听宇文老哥说,足下还是一个举人呢!这是……嘻嘻!陈相公莫非还别有企图么?” 陈宋心中暗骂,好个奸猾的老儿,你休想套出我半句真话来;于是表面上愈发装得一片茫然,低头叹息了一声。 “晚生来甘肃,本是想投奔凉州城的一个表叔的,可是来此以后,我那表叔却不知去向了,晚生盘缠用尽,寸步难移,落得冻倒街头,若非……” 他深沉地看了宇文星寒二眼说: “若非宇文老加以援手,此刻……” 言下颇有唏嘘之意,只是那眸子里的眼泪,却始终也落不下来。但如此已经颇能引起宇文星寒的同情了,他苦笑道:“那是不错的,相公,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白雀翁睁着一双小眼,却是很注意地听着,他听到这里,淡淡一笑道:“可怜!” 陈宋自忖着,这样盘问下去,可难免就要露马脚了,当时窘笑了一下,对宇文星寒道: “东翁见召,是否还有别的事呢?否则晚生想告退了!” 白雀翁尖笑了一声:“陈相公也不是外人,何妨多聊一会儿,是嫌我这野老头子太失礼了是不是?” 陈宋欠身道:“晚生怎敢!只是老先生与宇文老久别重逢,我这局外人颇不宜置身其内。” 他说着,不待宇文星寒同意,自行站了起来,双手朝着宇文老一揖。当他正预备向白雀翁抱拳为礼时,料不到白雀翁白雀翁忽然由位子上跳起,口中嘻笑道:“相公不必多礼,老夫不敢当!” 他口中这么说着,却猛然伸出双手,直往陈宋双腕上推去,看来似乎是要阻止陈宋下揖一般。殊不料他这一双手,方一触及陈宋双手,陈宋就觉得有一股极大的内力,由对方双掌掌心内传出,他不由大吃了一惊,方一提气,忽然想到了此老用意,不禁往后一连退了七八步,口中“啊哟”一声,扑通一跤坐在地下。 白雀翁白雀翁不由怔了一下,他没有料到,对方竟是如此不济。 当时老脸一红,忙上前双手扶起他来,连连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唉,老夫真太冒失了。相公摔着了没有?” 陈宋装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半天才苦笑道:“还好,还好!老先生你好大的力气呀!” 白雀翁怪笑了一声,一只手摸着脖子,那一边的裂空摘星宇文星寒,似乎颇不以为然,他冷笑了一声: “老朋友,你也太多心了,你应该知道,他如是你我心中之敌,又怎会逃开我这一双眸子,我还会容他到今日么?” 白雀翁更加羞惭地红着脸直笑。这时宇文星寒才含着微笑,对着陈宋一揖道:“陈相公请不要见怪,我这位朋友想是老酒多吃了几杯,我看他真有些糊涂了。” 他很关切地皱眉道:“怎么样,摔着了没有?要是摔坏了,老夫可真是罪不可恕了。” 陈宋一面拍打着身上的衣服,连连苦笑道:“东翁放心,晚生没有摔着……晚生还有一篇文章没有写好,不得不告退了。” 说着又朝白雀翁揖了一揖。这一次,老头子可不敢再冒失了。二老目送这位文雅的相公。一拐一跛地走出了客厅。 宇文星寒在目送他走出以后,看着他这位老朋友微微一笑: “你太冒失了,这地上若非铺有地毡,这一下岂不要把他摔伤了!你不想想,我这主人如何下台呢?” 白雀翁在他说话之时,却只管睁着一双小眼,看着墙壁发呆。宇文星寒皱了一下眉道: “咦!你怎么啦?” 白雀翁这才惊觉,微微笑了笑: “没什么,也许我太多心了。不过……” 他皱了一下眉:“老哥哥,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通,你可知方才我出手的用意么?” 宇文星寒微微一笑: “这怎么会不知呢?你试他有没有功夫。哼!你这一手我早试过了,不过,我可比你高明多了。” 白雀翁嘿嘿一笑,一面点头道:“不错!我承认看走了眼,只是有一点,我方才出手是想拿他手腕子的,却被他后退着避开了两腕穴道,这……” 他挤了一下一双秃眉: “他虽是跌了一个跟头,可是避得倒是真巧,我总认为有一点蹊跷。” 宇文星寒呵呵一笑: “算了吧,你大可放心,这小子是一个读书的人,手无缚鸡之力,你别把他看得太高了。” 白雀翁眨了一下小眼,叹了一口气: “唉!就算我多疑了吧!不过凡事小心点好……尤其是这人分明来得奇特,对这种人是应该特别加以调查考验的。” 宇文星寒付之一笑,不再答理他。二人遂又畅谈起别后的情形,不再把那少年书生放在心上。 陈宋带着一身冷汗,出了客厅,暗暗庆幸自己方才总算没有露出马脚。那白雀翁老儿,真是太厉害了,他怎会如此留意自己呢? 想着他紧紧地互捏着双手,又恨又凉,尤其是目睹着杀害自己祖父的两个元凶大恶,却是莫可奈何;非但如此,还要极尽谦卑,他内心的愤怒火焰,几乎要从一双眸子里喷射出来。但他心里还有无数的抽拨不开的疑惑:“他之前明明已经手刃了白雀翁,此时此刻出现的宇文府的人却又是谁?”当然,陈宋心中明白的很,此刻出现在宇文府的这个人自然是货真价实的白雀翁,可被他所杀的那个百雀翁又是何人?白雀翁是假的,那李海是不是也会是假的?一时之间,陈宋的心里百味杂陈,一时之间竟是糊涂了,他想到了一个很是棘手的问题,若被他杀死的那位红衣上人李海也是假的,那这这一次在宇文府之上,他岂不是要同时对付四个仇家? 他当然知道,这四个对手,是如何棘手的人物,当初祖父尚且不是他们的对手,自己若不用智巧胜他们,他就不用想报这个仇了。更何况,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陈宋只觉自己踏进了一个陷阱,最可怕的是布置陷阱的人,却还迟迟没有露面。 想着,他紧皱着眉毛,内心就像是压着一块石头似的难受。 他匆匆回到了自己房中,把灯光拨亮了些,才坐下来,就听见房门“吱呀”的一声, 被人推开了,一个娇脆的声音道: “先生!我可以进来么?” 无疑,那个哈萨克姑娘又来了,这个声音他已很熟悉。他由位子上一跳而起: “是依姑娘么?请进来。” 一个亭亭玉立的影子进来了,她穿着一身雪白的怪异衣裳,那是她们族人的衣服,看来是那么美丽合体。尤其是在她美玉似的娇躯陪衬之下,就像是画上的月里嫦娥。 陈宋心中本在为方才的事而烦恼,这姑娘的到来,却给他带来了一些清新的快感,他含笑道:“姑娘请坐!” 可是这时依梨华脸上却丝毫没有笑容,她那密密的睫毛上,似还挂着一粒晶莹的泪珠。陈宋不禁心中一动,他由位子上站起来,剑眉微轩: “姑娘你哭了,为什么?” 依梨华秀眉微皱,讷讷道:“先生,我来了很久了……” “哦!对不起,因为宇文老先生找我有点事情……” 他随即一笑: “就为此,使你不快么?” 依梨华摇了摇头,低下了头: “哦!先生!我看见了一个人……一个人到你房子里来了……” 陈宋微惊道:“谁?谁来了?” 依梨华抬起了头,蠕动着嘴唇: “是宇文小姐!” 她目光直直地看着陈宋,像似要探测些什么秘密似的。陈宋先是一怔,随即淡淡一笑:“她到我房子里来了?” “是的……”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 这个看来似乎很失意的姑娘接下去说: “我看见她坐在你位子上……先生,她很美是不是?” 陈宋不禁恍然大悟,现在他晓得这个姑娘伤心的原因了。他不由脸色微微一红,眸子里闪出异样的光彩,那是综合着惊喜、忧愁、新奇的神采。 望着这姑娘天真美丽的眸子,陈宋淡淡笑了,露出他藏在那薄薄有力的嘴唇内的整 齐发光的牙齿,他端详着这个羞涩的姑娘,沉吟道:“也许是吧!” “那么你……喜欢她么?” 依梨华单刀直入地问道。陈宋避开了她的目光,叹息了一声: “姑娘你不要这么说,你应该知道,我在此仅仅是一个客人!” 依梨华含情脉脉地道:“可是,她却到你房里来……先生!为什么?” 陈宋吃了一惊,因为这种瓜田李下的嫌疑,他不得不解释一下,他尽可能地放轻松些道:“姑娘,你不要误会,大概她是来向我请教功课的,我受她父亲嘱托,教她画画。” 依梨华默默垂下了头: “难怪呢!”她说,“我看见她手里好像拿着一卷东西;而且在你桌子上写了些什么……先生……” 她微微笑了,在这梨花似的微笑里,先前的一些阴影,已不翼而飞。她走到一张太师椅前,慢慢坐下来,弧形的嘴角,引逗得那一对浅浅的酒窝,更加迷人了,她瞟着陈宋: “我现在放心了!” “那么,姑娘请喝茶吧!” 陈宋说着端上了一杯茶。依梨华抿着嘴笑了笑,接过了茶杯: “谢谢你!陈先生,你高不高兴我来找你?” 她说着话,头又低下去了。对于这突然的一问,陈宋一时反倒僵住了,因为他知道, 一句不算太多情的话,对于一个多情的姑娘,是很能起作用的。依梨华笑了笑又接道: “拔荡说,一个女孩子是不能出来乱跑的,可是先生……” 她脸色微红道:“这七八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因为你又不能来找我……所以……” 这个坦诚而丝毫不掩饰的姑娘所说的话,确实深深感动了陈宋。她这种坦率的美德.是中原女儿所没有的。他正色道:“姑娘,我很高兴你来看我;其实,我也很愿意去看看你,如果你父母喜欢我。” 他脸红了一下: “我也很愿意和他们做朋友。” 依梨华猛地抬起了头,那是一种极为欣喜的表情: “真的?先生!” 陈宋微微一笑。 “姑娘你记好了,以后不要再唤我先生。” “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只是我觉得听不大习惯,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陈宋。” 陈宋爽朗地一笑,又露出了他整齐的牙齿。依梨华惊奇地看着他,点头笑道:“好,我就叫你陈宋……可是你也不要再叫我姑娘了,我也有名字呀!” 陈宋哈哈一笑: “好!那么以后我们谁都不要客气了,好不好?” 依梨华笑着点头,一只手在小茶几上支着,微微嘟了一下嘴: “可是我对你知道得却这么少。” 陈宋笑着看着她: “我对你知道得也不多。” 那美丽的姑娘,作了一个令人难以觉察的微笑,瞟着他: “你们汉人真会说话,我不和你说了。” “可是哈萨克姑娘像你这么会说话的人,实在也不多。” “拔荡说,女人会说话讨人厌。” 陈宋不由噗地笑了,他说: “你爸爸知道的真不少啊!其实不管是男是女,话多了都不太好,所以你看,现在我和你一样了!” 依梨华笑着睨着他,她确实觉得,这个年少俊秀的汉人,已深深打入到自己心坎里去了。 远处寺庙里传来了晚课的钟声,门忽然开了,雪雁托盘而入,当她的目光一和这个哈萨克的姑娘接触时,她就像一座石像似的呆住了。 依梨华也不禁有些惊慌失措,可是陈宋倒显得比往常更为镇静,虽然他内心确实也很紧张。 他走过来,由雪雁手中把托盘接了过来,微微笑道:“雪雁!你没有见过这位姑娘吧?” 雪雁脸色微微变了变,不待陈宋解说,猛地转过身来就跑了。 陈宋不由怔了一怔,依梨华却红着脸笑了笑: “我认识她,她是宇文小姐的丫鬟,她也认识我,我们还打过架呢!” “打过架?” 陈宋可有些吃惊了,依梨华抿嘴一笑,颔首道:“她和宇文小姐,两个人打我一人,还是被我跑掉了。” 陈宋暗忖:糟了,雪雁一定去告诉宇文小真了,她们既打过架,那宇文小真还不马上就赶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剑芒 雪雁脸色微微变了变,不待陈宋解说,猛地转过身来就跑了。 陈宋不由怔了一怔,依梨华却红着脸笑了笑: “我认识她,她是宇文小姐的丫鬟,她也认识我,我们还打过架呢!” “打过架?” 陈宋可有些吃惊了,依梨华抿嘴一笑,颔首道:“她和宇文小姐,两个人打我一人,还是被我跑掉了。” 陈宋暗忖:糟了,雪雁一定去告诉宇文小真了,她们既打过架,那宇文小真还不马上就赶来了! 这么一想,不禁吃了一惊。依梨华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匆匆站起来叹了一声:“我走了,那丫头一会儿一定会再来!” 陈宋心中正想着对策,依梨华又微笑道:“可是,你可不许……” 说着她羞涩地又低下了头。陈宋脸一红,就听见门“砰”一声霍然大开,雪雁疾装劲服地走进来,她一只手往依梨华一指,回头尖声道:“小姐快来,她还没走!” 陈宋情知不妙,忙一拉依梨华道:“快走!快走!” 可是依梨华反倒从容地一笑,双手往胸前一抱,后退了几步,眸子一瞟道:“我倒看看谁敢把我怎么样!” 她这句话方一出口,一声冷笑传进来: “无耻的贱人!” 跟着走进来一个蛾眉杏目的姑娘。陈宋惊道:“宇文姑娘!” 宇文小真含笑对着陈宋一躬: “大哥!我想你无意介入我们之间的事吧?” 陈宋红了一下脸:“哦……当然!当然!” 依梨华张大了眸子: “什么?她叫你大哥!哦……那我也叫,大哥!大哥!” 然后她又后退了一步,双手仍然互抱着。这个哈萨克姑娘所采取的报复态度,竟是如此的奇特,以至于令小真和陈宋都吃了一惊。尤其是陈宋被弄得真是狼狈极了。 他频频苦笑道:“你们有话慢慢说好不好?我想……” “大哥,这不关你的事,你刚才已经答应了,不管这事的……” 宇文小真明眸闪闪,放着锋利光芒。陈宋讷讷道:“是……是!不过……” 这时雪雁上前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皱着眉小声道:“相公,这不关你的事,你请坐吧!” 陈宋苦笑着坐了下来。雪雁插着腰,冷笑了一声: “小姐,哪有这么多话好说,今天晚上看看她身上长翅膀没有?哼!” 依梨华用手紧着腰上的带子,越发显露出她那纤细的腰。这是一场暴风雨的前奏。 宇文小真看着她,脸色微愠道:“我不知道你居然认识陈大哥,可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女贼!” 依梨华嘻嘻一笑: “女贼?我偷过你什么东西?你说出来听听。” 雪雁在一边小声骂道:“不要脸!还好意思说!” 依梨华回过头看着她,雪雁挺了一下腰:“怎么样?你没偷我们小姐一双鞋?缎子的。” 依梨华脸红了一下:“我留下钱了……” 才说到此,她面前“叭嗒”一声,掉下了一个小袋子: “拿去!” 宇文小真指了一下:“这是你留下的臭钱,我们不要!我只是来与你比一比功夫,而且问问你,你凭什么老跑到我们家里来?” 依梨华挑了一下眉毛,用脚把那钱袋往一边一踢: “我也不要!” 陈宋双手连摇道:“你们可不要打架呀!有话好说……” 宇文小真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对依梨华道:“你敢出去么?” 依梨华笑了笑道:“笑话!拔荡说过,哈萨克人,是不拒绝人家的挑战的!” 她说着娇躯一塌,嗖一声已站在了窗台上,回过身来对陈宋媚笑了一下,似乎对于眼前这种场面,很不放在心上。宇文小真冷眼旁观,心中更是充满了怒火。雪雁这时转身由门口出去,一面说: “我先出去看着她,她跑不了!” 宇文小真忍着气,含笑对陈宋道:“大哥请恕我无礼,这不关大哥的事,请你还是安静地待在房里吧!因为刀剑是没有眼睛的……” 才说到此,依梨华的声音,已由窗外传进来: “咦!你把我叫出来,你自己却在里面说话,好没羞!” 陈宋不由脸一红,宇文小真清叱一声:“臭丫头,你真是找死!” 她口中这么说着,身子却如同一只大雁似地霍然腾起,足尖一踏窗口,翩若惊鸿似地已翻了出去。陈宋方一挺身,忽然想到了自己怎可展露功夫呢?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当时匆匆夺门而出,只见草坪中,两个姑娘已打作一团。宇文小真是一口霞光耀眼的长剑,依梨华却是一支二尺左右的绿色短杖。 这种兵刃,陈宋还是首次看见,不由十分惊奇。这短杖长有二尺左右,通体深绿,看来非金非玉,一头蟠着一条青蛇,蛇口张开,舌吐二寸;另一端是一个如意把柄,粗如核桃,舞动起来,绿光闪闪,煞是好看! 宇文小真早已经见识过她这兵刃,所以动手很是从容,一口剑白光耀眼。吞、吐、点、挑、扎、崩、斩,一招一式,都极见功夫。 陈宋来宇文宅已两三个月了,虽然心知这位宇文小姐身怀绝技,可是始终没有见过。此刻这一近看,不禁暗暗惊心:女儿如此,父亲可想而知。他心中不禁为自己复仇之事,隐隐发起愁来。 雪雁手握凤翅刀,杏目圆睁地站在一边,时刻防备着依梨华再度脱逃,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一把铁莲子,只要依梨华一有逃意,就老实不客气地赏她一把! 可是她想错了,今天晚上,这个哈萨克姑娘,非但没有一丝逃意,反而处处卖弄绝招。 二女几乎怀着同一样的心情,都想在陈宋面前展露一下自己的本事。 宇文小真展开的是一套“越女剑”,施展得得心应手,那森森的剑气,如一条银蛇似的,舞上盘下,时如闹海银龙,时如奔雷疾电。她的长处是身剑合一,剑到身到,每一招剑尖点处,必是依梨华全身三十六处穴道之一。 可是这哈萨克姑娘也不是弱者,她掌中这一管绿玉杖,所施出来的招式,多是怪异无比的手法,身形飞舞,起落轻盈,杖头上点、挑、砸、崩、扫,带起了呼呼的风声,足以令人想到,她这支绿玉杖,确实得过高人传授! 七八个照面之后,她们彼此都知道了对方虚实。这时宇文小真娇躯向下一塌,冷芒的剑刃用“秋风扫落叶”招式,直向依梨华双腿斩去! 依梨华整个身子一个轮转,掌中绿玉杖用了一招“盘打”之式,呼的一声,直向宇文小真当头打下。可是二人招式方一发出,各自也都知道不理想,因为这是两败俱伤的招式。宇文小真一声清叱,倏地一拧掌中剑,“怒剑狂花”,剑尖上点起一朵银花,直向依梨华面上点来。 陈宋不由吓得口中“啊”了一声。 可是依梨华早有防备,所以当宇文小真剑尖快点在她脸上的刹那,这姑娘霍地向后一倒,掌中绿玉杖“长虹贯日”,两般兵刃一交接,发出了“呛”的一声,黑夜里清晰地看见激出的数点金星。然后两人又像彩蝶似的,倏地分开到一边去了。 陈宋惶急地扑了过去,双手连摇道:“哎呀!可不要再打了,这太可怕了……” 宇文小真银牙一咬,一跺小蛮靴道:“大哥你闪开!” 依梨华脸上带着薄怒,用清脆的嗓子道:“你不要叫,我可是不怕你……” 宇文小真一腾身,已由陈宋头顶上掠了过去,向下一落,已到了依梨华身前,掌中剑“秋水试寒”,直向依梨华腹上扎去。依梨华“凤凰单展翅”,向外一扬,绿玉枝猛然往对方剑上磕去。 二次动上了手,可就比先前更厉害了。宇文小真安心是要把依梨华折在手下,以雪她连番来宅窃物戏侮之耻。当时把掌中剑一紧,施出父亲秘授的一套“残阳十七剑”,一起式,“紫焰穿松”,紧压着剑刃向外一抖!依梨华收身不及,“哧”的一声,裙角竟为剑尖划开了半尺长的一条大口子,幸未伤及皮肉;可是这已够她吃惊了,不由吓得惊叫了一声,倏地向外一挣。可是宇文小真这丫头也真狠,她决心不叫依梨华逃出手去。 依梨华向外一闪,宇文小真冷笑了一声: “你还想跑么?” 她口中这么说着,左手剑诀一领,右手长剑“玄马划沙”,跟着依梨华身形向外一展,剑光一闪,依梨华再想逃开她剑下可真是万难了。 旁观的陈宋看到此,不由大吃一惊,当时想不出如何解救,只急得出了一身冷汗;而在此千钧一发之间,忽然当空一声长笑: “小女孩不可伤人!” 惊魂未定的依梨华,本来是抱定同归于尽之心,掌中绿玉杖正施出救命招术“西天一雷”;她知道这一招,必能给对方带去同样的命运。只见她玉腕一抖,绿玉杖已脱手而出,直朝宇文小真面门上飞来。 她们彼此距离不及一尺,任何一方,要想从容避开对方的招式,都将是万难了。 可是当空这声长笑的同时,一个灰衣人挟着极大劲风,已如同大星殒沉似地落了下来! 这人用左手的袖沿,把宇文小真的剑锋卷开,右手只向外一伸,又把出手的绿玉杖接在手中。 二女都不由大吃了一惊,目光一齐注定在这人身上,这才看清,来人竟是一位年已耄耄的老尼,黄焦焦的一张素脸,颧骨高耸,两道细眉八字形地分搭在眼皮上,露出了细目一双。 这老尼一身肥大灰色尼衣,腰系丝绦,颈上的那一串念珠,每一粒都有蚕豆大小,红光闪闪,非金非玉。虽是这么大岁数了,可是腰杆笔也似的直挺着,丝毫不显伛偻之态。 她先朝着宇文小真一笑: “姑娘,宇文星寒是你什么人?” 宇文小真不由一怔,听老尼口气,自不敢失礼,当时欠身道:“是家父……” 老尼呵呵一笑,翘了一下大拇指道:“好!虎父无犬子!” 依梨华见来人竟是对方朋友,心中方自惊怒,有心想跑,奈何师父的绿玉杖,却在来人手中。正感无奈的当儿,这老尼一颗蒜头脑袋已转向了她,先望着她笑了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绿玉杖:“小姑娘,你可是天山派弟子?” 依梨华面色惊异地怔了一下,点了点头:“是的……你怎么知道?” 老尼哈哈笑了两声,目光向一边的陈宋和雪雁扫了一眼,自语道:“我怎么知道?这话多妙!” 她又回过头来,翻了一下眼皮问道:“太阳婆是你什么人?” 依梨华睁大了眼睛,惊道:“那是我西里加!” 老尼一展细眉哈哈笑道:“是了,西里加就是师父,那就更不是外人了。” 她把手中绿玉杖向外一丢:“拿去!这是你师父随身的玩意,大概是送给你了,是不是?” 依梨华忙接了过来,满面喜容地道:“谢谢!” 老尼这才含笑向宇文小真望了望道:“你们应该是朋友,为什么打架呢?” 宇文小真仍在生着闷气,一句话也不说。依梨华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是她要找着我打……不过,老尼姑,我和她不是朋友。” 陈宋在这老尼陡一现身,已猜出了来人是谁,不禁大吃一惊,愈发装作无可奈何似的,在一边看着。此时听依梨华竟脱口唤她老尼姑,不由差一点笑了出来,一方面却也为她担心,因为剑芒大师已是成名多年的武林前辈,那是不会受人轻侮的。 宇文小真本来微低着头,此时也不由一怔,那老尼先是皱了一下眉,遂又嘻嘻一笑:“小姑娘,你大概不是汉人吧?你师父太阳婆,对我也要礼让三分……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依梨华耸了一下眉毛,正要开口,却见陈宋微微对她摆了摆手,当时不由望着这老尼姑直翻眸子。此刻宇文小真向老尼拜了一拜道:“尚未请教大师法号,弟子也好见礼!” 老尼慈善地笑了笑道:“还是你有礼貌,走!带我见你父亲去,我是由千里以外来为他祝寿的。我是剑芒老尼。” 宇文小真不由惊喜道:“哦!原来是剑芒老前辈,我父亲天天都在念叨你老人家呢!白雀翁朱老前辈已经来了。” 剑芒大师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此说,你快带我去吧!” 她说着目光往旁边扫了一扫,却落在了陈宋身上,笑问宇文小真道:“这是令兄么?” 小真脸一红道:“不是……这是陈相公。” 陈宋不得不忍着内心的气愤,勉强欠了欠身道:“大师!” 剑芒那双锐利的眸子,在他脸上转了转,立刻皱了一下眉,心中暗忖道:“咦!好熟的一张脸,我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呢?” 她含笑合掌道:“少施主不要客气,宇文施主乃贫尼方外至交,故此贫尼托大了些,施主贵姓大名……” 陈宋微微一笑: “晚生陈宋,在此任账房。” 剑芒大师颔首笑了笑,她脑子里仍在追忆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可是一时却不易想出,当时欠身笑了笑,目光视向依梨华: “小姑娘,见了你师父,代我问候一声,我和她也是多年未见了。” 依梨华点头道:“我知道!” 老尼这才执起宇文小真一只手,微笑道:“好孩子,我们走吧!你几岁了?” 小真目光羞涩地瞟了陈宋一眼,害羞地道:“十九了……” 这时,那边的雪雁,仍然插着腰看着依梨华,频频冷笑不已。依梨华嘟了一下嘴道:“你不要这么看我,我走还不行么?我是来看他的,要不然,哼!我才不来呢!” 说到“他”字时,还用手指了陈宋一下,剑芒大师本来已和小真转身而去,闻言后,回头笑了笑,目光又在陈宋身上转了一转,才又拉着小真去了。 依梨华隐隐听到,宇文小真在说什么贼呀贼的,气得她往地上直跺脚。 她看了陈宋一眼,又斜眼望着雪雁,故意装成笑脸道:“陈大哥!我先走了,过两天我还会来,我还要请你教我画画呢!” 然后她望着气得脸发红的雪雁,格格一笑道:“怎么样,气死你!” 她又用尖尖的手指,指了雪雁一下,咬着牙发狠地说: “你这个鬼丫头最坏,专门找我的茬儿,有一天,我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雪雁气得往前一纵,落在了她跟前。依梨华一挺腰道:“怎么样?” 雪雁这丫头倒也真精,知道连小姐还不一定打得过她,自己一人,更是别想了。当时不由吃了一惊,马上退后了好几步。依梨华娇笑了一声,身形一拧,已腾身上了屋檐,又格格笑了两声,向着陈宋招了招手: “再见了!大哥!大哥……” 说着一只手反插在腰上,在瓦面上扭了好几步,又回头睨着雪雁扮了个鬼脸。 雪雁气得直想哭,跺了一下脚,大骂道:“不要脸,野丫头……我打死你……” 说着猛然抖腕,把掌中铁莲子全数打了出去。依梨华正在扭腰作态,忽然吓得怪叫了一声,猛然纵身腾起,一路疾如电闪星驰般地翻了出去。 雪雁那一掌铁莲子,叮叮咚咚全数打在了瓦面之上。因为用劲过大,大概打碎了不少瓦,哗啦啦直响,她一面还哭着骂道:“不要脸,有本事不要跑!” 可是那哈萨克姑娘,早跑得没有影子了,雪雁愈想愈气,一时气得呜呜哭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识破 陈宋见依梨华在瓦上扭腰摆臀,那种天真之态,本忍不住好笑;可是这时见雪雁哭, 又觉得不大忍心,当时上前劝道:“好了雪雁,别哭了,何必呢!” “何必!何必!” 雪雁抬头看着他:“你明明相顾她,欺侮我,还当我不知道呢!我真不明白你,好好的相公,怎么会喜欢一个女贼,我们小姐哪点待你错了?你……陈相公,好没良心!” 她说着捂着脸就跑了。陈宋不由一时愣在了当场,良久,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房中。他的心情很是沉闷,并不是为着宇文小真和依梨华给他带来的不安;而是剑芒老尼的来到,令他感到眼前的任务,似乎应该开始了。 他目睹了这个老尼姑身手是那么的矫健,当她那奇异的眸子在自己身上转动时,陈宋真担心她锐利的目光,把自己的一切伪装都看穿。 他紧紧地用手撑着头,闭上眼睛,内心痛苦地叫道:“爷爷!你为什么留下这么强大的仇敌,要我来为你报仇!在他们四人面前,我是多么的渺小!我又有什么能力,完成这个任务呢?啊!爷爷,您的仇,看来我是报不成了……” 想到这里,这可怜的少年,眼泪连成一线,由他的手指缝里成串地滴了下来。忽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阵苍老的声音: “孩子!你能为我报仇的,只要你有决心……记住,最重要的是不可轻举妄动……” 陈宋吓得由位子上跳了起来!那个响在脑子里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可是他案头上的灯光,在这一刹那,竟变成了绿色,那灯焰似较平日大了一倍还要多。 陈宋虽有一身奇技,可是目睹着这种情形,也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他吓得后退了一步,口中叫着: “哦……爷爷……爷爷……” “孩子……我来了……” 那个声音又开始响了,陈宋听着那声音,直觉得全身毛骨悚然。 他发觉案头那个灯芯,愈来变得愈大了,绿光莹莹,映得全室青蒙蒙的。 陈宋只觉得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坐在了当地。 “孙儿!别怕……爷爷来看你了……” “爷爷……” 陈宋哑着嗓子叫道:“你有什么事,交待孙儿,你快说吧!” 那苍老的声音,如同一只震动翅膀的蜜蜂,在他耳边继续响着: “好孩子!注视着那盏灯,爷爷就要出来了……” 陈宋只觉得,这一刹那头脑几乎要涨开了,他目光本能地视向了灯芯! 千真万确,他看见一颗大大的怪头,在绿色光圈的当中出现了。 那是一个满布皱纹的苍老的人头,七孔满是鲜血。陈宋不由吓得大叫了一声。 可是他张着嘴,却一点儿也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他神情恍惚,就像是吃醉了酒似的。现在,他只能听见那个老人的声音了。 “记住!”那个人头说,“你不可轻举妄动,眼前不是时候,速速离地为上……速……速……否则大祸将临……” 陈宋吸了一口冷气,口中“啊哟”了一声,身子由不住向前猛然一栽;正在这时,大风吹开了窗子,案上的灯光也随之熄灭,室内立刻一片黑暗。 “哦……鬼……鬼……” 陈宋由地上猛然爬起,大声地叫着。 当他又听到了自己声音的时候,他才突然感到一切的恐怖都已过去了。 他跑到窗前,只见一天星月,洒下了满地如银的光华,何曾有什么风!惊魂乍定的陈宋,长长吐了一口气:“哦!太不可思议了……太可怕了……” 他回过头来,又喊道:“爷爷!爷爷!” 他所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声音,不再有那个可怕的声音了。 陈宋踉跄地走到了桌旁,又重新点上了灯,他用手摸了摸正出着冷汗的额头,暗忖道:“这不是个梦吧……啊!不!不!我并没有睡着呀!” 他呆呆地又坐了下来,让头脑充分地冷静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道:“莫非我那可怜的爷爷,竟是死得这么惨么?莫非方才就是他的灵魂?” 想到这里,他觉得眼睛有些酸酸地,不知何时,眼泪已流出来了。 “那是什么意思呢?眼前不是时候……迁地为上?哦!爷爷你错了,我好容易来了,岂能这么就走!不!不!那是绝对不行的!” 他怔怔地站了起来,跺了一下脚:“不行!我是不能轻易离开这里的,除非……” 他痴痴地又坐了下来,方才那可怕的声音,令他回想起来不寒而栗,他疑惑地想道:“那只是一个幻觉吧?是的!是的!这个世界怎会有鬼呢?太不可能了!我绝不能因为只凭这个幻觉,就动摇了我来时的意志和勇气!” 想到这里,他立刻振作了一下,仔细地盘算着那个复仇的计划。 剑芒大师有一对深邃的眸子,锐利的目光,其实这些都不足为奇,最令人吃惊的是,这老尼姑的记忆力,几乎可说是过目不忘。 当然这句话的意思,包括她对于一生之中所见过而需要记忆的任何一人,凡是一经这尼姑认识而放在脑中之后,哪怕十年二十年,甚或终身,都不会忘记的。 她一面踽踽地随着宇文小真行着,脑子里仍在努力地追忆着方才她所见过的那个少年的熟悉面孔。可是她所要捕捉的这张面孔,距离现今实在太远了;而且一个孩子长到成年,脸型五官上多少总是有些变化的,因此剑芒大师尽管搜索着桔肠,亦难以猜出一个结果来。 她忍不住问身边的宇文小真道:“那位陈相公,已经来了很久么?” 宇文小真不由脸一红,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到陈宋,她都会有这种感觉,也说不出个道理来,她讷讷道:“嗯!不太久,大概两个多月!” “才两个多月?”老尼皱了一下眉: “可是他并不是本地人呀!” 宇文小真心内暗暗奇怪,她不明白这老尼姑怎会这么去打听一个陌生的人,她看了大师一眼: “是的,他不是……” “那么,他的家也不在此了?” “大师,陈相公身世很可怜,他没有家……”小真回答着,陈宋昔日冻卧雪地的影子,不由自主地又浮上了她的眼帘,她叹了一声,继续说: “他是一个可怜的读书人,有一天冻倒在我们家门口,天上下着大雪……啊!大师,那时候他真可怜,已经快冻死了……” 她忽然红着脸看了老尼一眼,尴尬地笑道:“大师!你不愿听这些吧?” “不!”剑芒摇了摇光头: “你说下去,陈相公不是一个平凡的人!” 宇文小真微笑了一下,耸了一下眉毛: “是的!他是一个才子,写一手好字,画一手好画,能文能诗,只是……” 她笑了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如果他再会武功,可就真是一个全才了!” 剑芒笑了笑:“你父亲对他好么?” 宇文小真点头笑道:“怎么不好呢?只是陈相公在这里并不快乐!” “啊!那是为什么呢?”剑芒突然站住了脚问。 宇文小真心想: “真怪,我怎么会知道呢!” 当时皱了一下眉道:“我不知道。” 她看了眼前一下,用手一指前面那间亮着灯光的大厅道:“大师!我爹爹正和朱老前辈在里面说话呢,我去通禀一声吧!” 剑芒呵呵一笑道:“不必通禀了,你领我进去就是了!” 宇文小真点了点头,领着她推门入内,厅内燃着一排十支明烛,裂空摘星宇文星寒正和白雀翁面对面地坐着谈话,闻声一齐举目望来。剑芒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无量寿佛!” 剑芒微笑道:“二位老友,还认得我这老尼姑么?哈!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宇文、朱二老,不由惊喜地由位子上跳了起来。宇文星寒慌张地跑过来,欠身道:“大师何时来的?怎不通知一声呢!未曾远迎,这太失礼了。” 剑芒目光在他面上扫了一转,微笑道:“老朋友了,还客气什么?” 她转向白雀翁手打问讯道:“朱施主也来了,幸会,幸会。” 白雀翁白雀翁嘻嘻一笑: “老尼姑还是当年老样子,一点也不显老,我可是老多了!” 宇文星寒微笑道:“大师远道而来,一定累了,快请坐吧!还未用过晚膳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扭头对宇文小真道:“你快去关照一声,为大师备素斋一份。” 剑芒摇手笑道:“不用!不用!我早已经吃过了。” 她说着遂大步进入厅内,忽然她觉得眼前一亮,目光立刻被墙上的壁画吸住了,她吸了一口气,赞美道:“啊!太妙了!太妙了!宇文施主,这壁画画得太好了!但不知出自何人手笔?” 宇文星寒欣慰地一笑,看了白雀翁一眼道:“你们倒都有同爱。哈!这人待明日再为大师引见吧!” 宇文小真却小声道:“大师,这画就是方才那位陈相公画的。” 剑芒老尼口中啊了一声,当时走至壁边,细细地观赏着,赞不绝口。宇文星寒奇道:“怎么,大师已经见过陈相公了?” 剑芒回头颔首笑道:“贫尼来时,在前院已经见过了。哦!真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才智。” 宇文星寒不由微笑道:“这孩子还能写一手好字,的确是一个人才。” 剑芒微笑着坐下身来,下人献上了香茗,她捧起来呷了一口,用那双深邃的眸子,看着二位老朋友,感慨地叹了一声: “二位施主一向可好?我们快二十年没见了,若非宇文施主投帖相邀,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呢!唉!时间太快了。” 宇文星寒搓手笑道:“老夫贱辰,本不敢劳动几位老友大驾,只是想借此机会,与老朋友们握聚一番,互道别后经过,再者……” 他笑了笑,又说:“此处虽地处偏僻,却清静安宁,如老朋友们高兴,寒舍倒有静室数间,亦可作长时居住,故人话旧未始不可大慰生平。” 剑芒垂眸微笑道:“如此岂不太打扰了?” 忽然,她那双半垂的眸子,猛然一翻,目视窗外道:“窗外哪位朋友?” 宇文星寒、白雀翁同吃一惊,双双按几腾身,往窗前一落,却见月色下,陈宋正背手吟哦,他口中低低念着: “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夜风飘起他那袭湖青色的直掇,看来真是不胜单寒,言中更不胜唏嘘。 宇文星寒看了白雀翁一眼,微微一笑。可是,白雀翁小眼睛里却充满着疑惑之色,骨碌碌地转着。 宇文星寒出声招呼道:“陈相公还没睡么?” 陈宋作惊觉状,回身一怔,欠身道:“今晚夜色很好,晚生不觉信步至此,却打扰东翁了。” 宇文星寒呵呵一笑: “相公何妨进来一谈,剑芒大师也在坐。” 陈宋微笑道:“不敢!晚生不便打扰。” 说着遂转身自去。宇文星寒看着他微微一笑,才一回头,却见剑芒大师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这老尼姑一双眸子,正惊奇地看着陈宋背影,神色仓惶地道:“哦!这相公好一身轻功。” 宇文星寒不由一怔道:“大师为何作此说?他……他……只是一个读书人啊!” 白雀翁不禁冷冷一笑: “如何?老宇文,你是看走眼了……此子大不简单!” 宇文星寒不禁面色突变。这时剑芒大师单手微提灰衣,纵身上了窗台,抬头往上一看,伸二指摸了摸窗框上一支极细的支栏,口中笑了笑: “这就是了!” 说着飘身而下。 宇文星寒打了一个寒颤,他退后了一步: “大师的意思……” 剑芒大师嘻嘻一笑: “陈相公是一个身负奇技之人,这是很明显的,老朋友你受骗了!” 她微笑着,指了一下那窗上的横栏: “请看!方才他就是在这支横栏上栖身的,他有惊人的轻功,这是断断不会错的!” 宇文星寒大梦乍醒似地张大了嘴: “哦……哦……不可能吧?” 剑芒微微笑了笑,温和地看着宇文星寒道:“方才我已看出了此子不凡之处,现在果然不错,他实在已引起了我的兴趣。来,把他的情形讲出来听听吧!他为什么要这么伪装自己呢?” 裂空摘星宇文星寒不由神色陡变,他看了睁着大眼睛的女儿一眼,挥手道:“小真!你先出去,我有事与你两位前辈商量。” 宇文小真带着疑惑的神色,低低地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宇文星寒待她去后,把门关上,背过身来,面色一片铁青。 剑芒皱了一下眉:“怎么回事?你何至于如此严肃?” 宇文星寒走到二人近前,紧张地低声道:“莫非这孩子是铜爪蛮……” 才说到此,就见剑芒面色一阵苍白,倏地自位子上站了起来,她张大了眸子,讷讷道:“啊……是了……是了,一点不错。” 她口中念了一声佛,又道: “这一笔冤仇,果然应在了今日!” 白雀翁耸动了一下眉毛:“大师认为他就是……” “不错!他正是那个孩子,贫尼第一眼就看出了有些面熟。宇文施主如此一提,一切就像天上星月一样明亮清楚了……阿弥陀佛……这笔血恨要到何日方休?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宇文星寒十指紧紧地互握着,发出了一阵喀喀骨响,冷笑了一声: “这才是上天有路他不去,入地无门自来投,也怪不得我们要斩草除根了!” 白雀翁嘻嘻一笑,翻了一下三角眼: “大师,这话怎么说呢?想当年我和李道友,早已料到有此一日,所以才主张斩草除根,是你二人百般阻挠,立意放虎归山,嘿嘿……至今可又如何解说?” 剑芒和宇文星寒都不由面色一红,那老尼姑笑了一下,伸手摇了摇道:“且慢动怒,容贫尼再仔细想想那孩子面容,或许不是也未可知。” 可知宇文星寒却叹息了一声: “大师不必再苦思了,这孩子正是孟化后人,一点也不会错了!” 剑芒大师怔了一下: “你有何凭证?” 宇文星寒紧紧握拳,讷讷道:“他言词之间,时时透露出他有杀祖之仇,只是他把他祖父说成一个乡农,是为争水田而死,唉!唉!我当时竟这么笨,会没有想出来。” 白雀翁目射凶光道:“这更不会错了!哼!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能再插翅飞逃!” 他站起身子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要亲手去把他除了。” 剑芒微微一笑,摆了一下手道:“朱施主请坐,你还是遇事过急的老脾气。” 白雀翁一翻小眼不悦道:“大师,事不宜迟,一旦被他发觉,那可就讨厌了。” 剑芒冷目一扫,唇角带着不屑道:“我们怕的是不知其底细,既然知道了,这事可就好办了。让我等再从长计议,须知凡事欲速则不达。” 宇文星寒点头道:“大师之言极是。朱兄稍安毋躁,先坐下吧!好在敌明我暗,这一次他是再也逃不开了。” 他口中这么说着,一面搓着双掌,恨声道:“好大胆的小子……你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四人到齐 宇文星寒怔了一下,讷讷道:“是的!是的!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白雀翁咬牙切齿道:“天下还真有这种硬骨头的人,我们有言在先,对于此人却不得不依言而行了。” 剑芒大师冷冷一笑道:“所以贫尼才劝你稍安毋躁。” 宇文星寒怅然道:“那么大师的意思是……” 剑芒脸上飘过一层微笑,目光炯炯道:“此子能乔装卖痴潜入此宅,定也安有深心,所幸我等窥破先机,否则敌暗我明,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为今之计,贫尼以为……” 她说着目光向窗外一转,白雀翁一按桌沿,已如怪鸟似地落在了窗前,向外顾视了一番,回头道:“大师放心说吧!没有人。” 剑芒大师含笑点了点头,她说:“一待我等察明此子真是那孟化后人,说不得……” 她说着两手互握着,那原本很慈祥的脸上,浮上了一层阴霾:“唉!说不得只有狠心对付他了,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把这孽障除了……” 说到此,白雀翁却是微微冷笑一声。宇文星寒点了点头,微带疑惑地问道;“可是他师父是谁,我们却不知道。” 剑芒目光扫了他一眼,长叹了一声:“施主此言差矣!此子一除,其师自来。” 朱、宇文二老仍带着三分不解,剑芒嘻嘻一笑道:“还不懂么?他死之后,我等可散布消息,说其已被擒遭囚,那时他师父如闻消息,不会不来。只要来了,以我四人之力对付他,定不令其脱逃手中,那时,何愁大患不除?” 白雀翁白雀翁小三角眼一翻,笑道:“好计!好计!我看事不宜迟,现在就下手吧!” 宇文星寒叹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急?你不知道凡事欲速则不达么!一次不成,打草惊蛇,再想下手,可就不容易了!” 白雀翁冷笑了一声:“他一个毛孩子还有什么难对付的?我们三个人要是连他也除不了,干脆也就别活了!” 剑芒连连摇头,微笑道:“朱施主,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只看他能潜伏此宅数月,在咫尺间瞒过宇文老友耳目,只此一点,岂是一般人所能作到的?这事情不可草率,有了安排,除他不难!” 白雀翁失意地坐了下来道:“我看你们真是小题大作,一个毛孩子也值得大费周章?” 剑芒只淡淡一笑,不再去理他,宇文星寒在一边低头盘算着心事。 客厅里顿时显得十分静寂。 宇文星寒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炬:“我看这事情,就定在明晚下手吧!那时李道长可能也来了!” 白雀翁附和道:“对!先用酒灌醉他!” 宇文星寒摇头道:“他是滴酒不沾的。” 说到这里,他不禁突然想到了陈宋为什么不喝酒的原因,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剑芒大师点了点头:“好!就定在明天,为免惊俗骇众,还是晚上下手为妥。倘使我佛有知,他会不会宽恕我这个出家人的阴损呢?” 正在这时,厅外有了声音,宇文星寒站起来,去开了门,来人是府内的仆人高升,他向宇文星寒行礼道:“禀老先生,门外有一老道士求见!” 宇文星寒不由大喜道:“快请!” 剑芒大师和白雀翁都站了起来,三人一齐步出了客厅,向厅外行去,待走出前院时,已见那高大的红衣上人,正自穿廊踏步而来。 他仍然穿着一件血红的大肥道袍,面上的虬须就像海狗似的倒卷着,可已是全都白了,眉毛就像两团棉花球似的,猛然一看,倒真不容易认出他了。 他右肩上斜背着一个长形布袋,大概有随身衣物,露出一个剑柄,显得满面风尘之色,宇文星寒老远就叫唤道:“是李道兄么?” 红衣上人怔了一下,向前看了看,才看出三个老朋友全到了,当时声如洪钟似地大笑了一声道:“是老宇文么?哈!好家伙,你们全来了。” 说着连忙大步上前,和宇文星寒紧紧地握手。这时白雀翁也赶上了两步,和李海紧紧握手寒暄不已。剑芒太师在一边手打问讯道:“道兄别后可好?” 李海慌忙还礼道:“多谢大师关怀,贫道这多年来,倒也一切粗安,老健不死。” 他边说着边自大笑,目光在宇文星寒身上转着,用很羡慕的语气道:“老宇文!你倒还是从前那个样子,一点也不显老。” 说着目光又瞟着白雀翁道:“朱矮子可老多了!” 宇文星寒呵呵一笑:“你也不怎么显老呀!来!老朋友,你们进里面谈去!” 白雀翁嘻嘻一笑,缩了一下肩膀:“等会儿还有好消息告诉你,保险叫你舒服!” 红衣上人呵呵一笑,看着他道:“真的?什么好消息?” 宇文星寒苦笑道:“听他胡说,什么好消息!走!我们到里面谈去!” 红衣上人由每个人神色上,似乎体会出一种莫名的伤愁,他心中不由十分惊奇,只是才一见面,也不好问,当时随着三人进入了大厅。 这老道永远是一副不在乎的劲儿,吊儿郎当的,笑道:“喝!还是老宇文行,这么大的家当都置起来了,我那山上的观门破了都没钱修!” 宇文星寒微笑道:“别说笑话了,凭你紫霄宗的名头,想要钱,多少钱没有,到这里来叫什么穷?又没人要向你借钱!” 红衣上人大叫道:“厉害!厉害!宇文胡子这张嘴还是不减当年!” 说着就随三人进了客厅,一进门,他立刻就被壁上的五彩壁画惊得怔住了,口中连连叫道:“哟!好家伙,这是谁画的?” 白雀翁缩头一笑,看着宇文星寒:“那-话儿来了!” 宇文星寒本来遇此情形,乐此不疲,可是此刻闻听人家这么赞许,反倒脸色一红,讪讪笑道:“你先不要问,一会儿就知道了。” 红衣上人目光向剑芒一扫,却见大师正自闭目念着:“孽缘!孽缘!” 他再一看白雀翁白雀翁正对着他频频苦笑不已。李海立刻发觉到事情不妙,不由怔怔地道:“喂!宇文胡子,后天可就是你八十大寿的日子了,你怎么不大带劲似的!到底有什么事?你们都怎么啦?” 说着睁大了眼睛,在各人脸上望着。裂空摘星宇文星寒淡然一笑: “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在小弟贱辰之日,有些事未免扫兴而已。” 李海翻了一下眼皮急道:“到底是为什么?怎么不说呢?” 这时剑芒大师在一边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这事情是贫尼当年一念之仁留下的结果,李道兄听后尚请不要动怒。好在如今补救,并不为迟,唉……” 李海疑惑地笑道:“这更令贫道不解了,大师何出此言?” 宇文星寒知道事情不能瞒他,当时长叹了一声: “道兄!你可知孟化的孙子如今找上门来了么?” 这一句话,就如同一根针似的,猛刺了李海一下,他不由动了一下身子,口中“哦”了一声,一时目如铜铃似地瞪着宇文星寒,脸色一片铁青。 多少年来,他对这件事一直没有放下过心,总觉得当年事情处置得不大妥当,想不到今日竟成了事实。他讷讷问道:“这是真的?找上……来了?” 白雀翁冷笑了一声道:“那还假得了!” 李海桀桀一笑道:“好得很!叫他来吧,他现在在哪里?” 白雀翁尖声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要慌,早晚你就能见着他,你不找他,他还要找你呢!” 李海翻了一下眼皮:“矮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近在眼前,莫非他在肃州?” 白雀翁嘻嘻一笑道:“要是在肃州也就不叫近了。老实告诉你吧,那小子就在宇文老哥的家里!” 李海张了一下嘴:“开什么玩笑!” 白雀翁矮小的身子,由位子上一跳而下: “谁给你开玩笑?这是真的!你看这墙上的画,都是他画的。他不但有一身好功夫;而且人长得俊,字写得好、画画得好、学问也好!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小冤家!” 红衣上人皱了一下眉:“你说些什么,我一句也不懂!他怎么会……” 白雀翁龇牙一笑道:“你当然不懂,任谁谁也不懂!” 李海没头没脑地听得直翻白眼,宇文星寒这才一五一十把陈宋如何倒卧雪地,自己如何试探,进了府内之后,表现如何,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非但红衣上人李海听得暗自惊心,就是先来的白雀翁和剑芒大师二人,也不禁听得直如大梦初醒,纷纷点首叹息不已。宇文星寒说完了经过,望着李海冷笑道:“我们已商量好了,明日午夜下手,道兄之意如何?” 红衣上人哈哈笑了两声: “这事情我早就料到了,却想不到此子有这么大胆子,既是他送上门来,那是再好也不过了!宇文老哥,你和大师再没有什么意见了吧?要是当初……” 白雀翁一摆手:“过去的都别提了,先顾眼前要紧,要依着我,不如现在就下手,免得夜长梦多,心里疙瘩。” 红衣上人一向是大牛脾气,可是这一次倒能平下心来。他皱了一下眉,徐徐道:“可能错了也说不定,我总想这小子没有这么大胆子。” 剑芒点首道:“道兄之言,贫尼甚以为是,这事情还是留待明日细细看他一看再做决定较好!” 李海点头附和,白雀翁白雀翁却冷笑道:“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保险你们当面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这孩子真有股子装劲!” 红衣上人冷笑了一声,站了起来:“宇文兄,此子在何处?我们何不现在就去一趟,看看此子真面目。” 白雀翁点头道:“对!看看他在房子里干些什么,要是验明正身,就下手把他除了岂不是好?” 宇文星寒目视剑芒,似乎想看看她有何见解。这位沙门中动了“杀”念的老尼,脸上带着一丝轻蔑的浅笑,目光看着白雀翁,徐徐道:“朱施主,你不要把此子看得太不中用了,他既擅摄精敛锐,内功定有非常的造诣。我们不可草率行事,要事先有一个详细的布置策划才好下手,否则一击不成,后患无穷!” 李海赞同道:“大师所言极是,那么我们就定于明夜动手好了。总之,决不能叫他溜了!” 宇文星寒星目半睁,阴森森地一笑,点了点头道:“这事情我已想过了,事情因我而起,自然由我来了结。下手的任务就由我来负责好了,三位俱是远道而来,现在请休息吧!宅内已为各位备有住处,午夜之后,俟三位用功完毕,老夫再趋前造访,商讨明夜对策。总之,绝不能因为他的突然介入,而败坏了我们的兴头。来!各位老朋友,请随我来。” 三人听他这么一说,知道此老一向是心思深秘,他既如此说,定然胸有城府,俱都把这事搁置一边,相继含笑而起。裂空摘星宇文星寒带着三人,步出客厅,穿过一条窄廊所通的月亮洞门,来至一梅花园内,园内有精致厢房一排,另有一朱漆六柱小亭,置梅树之中。亭边六角,各悬一面大红纸糊就的风灯,被夜风吹得晃来晃去,照得这附近光亮十分。北地酷寒,百十株老梅多已盛开,红白相间,累累蓓蕾,给这萧条的小院,带来了无上的高雅气氛。风尘仆仆的三位老人,乍看见如此情景,禁不住都同声夸赞了起来。 宇文星寒手指那排厢房道:“我暂陪三位居住于此,三位老友,你们可喜欢这地方么?” 剑芒大师连连抚掌道:“太好了!太好了!” 白雀翁白雀翁却眯着一双三角眼,打量着那些梅花道:“唔!白的我知道是梅花,红的是桃花吧?” 宇文星寒笑道:“红的也是梅花,只是红梅较珍贵,本不易植,故市上多以桃花充数,非内行人不易看出!” 白雀翁脸色微红地笑道:“我是老粗,不懂得赏花;不过,我总觉得桃花、梅花都差不多,白梅、红梅也一样!” 宇文星寒道:“兄弟!你又错了,白梅和红梅也有分别的,白梅较瘦,蕊长;红梅较肥,蕊短,这几株红梅,是我好不容易托人弄来的。你如果喜欢,走的时候可带两株小梅回去栽栽!” 白雀翁摇头笑道:“那可犯不着,一路上弄两棵树多别扭呀!” 二人说笑时,剑芒老尼同红衣上人散步于花丛之中,互相指评欣赏着走了过来。李海呵呵笑道:“宇文胡子清福不浅,能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养老送终也不错,等我回去以后,也把道观搬到这里来……” 宇文星寒笑了笑道:“欢迎之至,来!老朋友,请看看我为你们准备的住处如意否?” 说着引导三人至那一排厢房之中。一共是五间净室,每室之内都有一几一案,一张红木床和一个大大的蒲团,地上都铺着五色斑斓的西藏地毡。几上古瓶内插着白梅、红梅,阵阵清郁,令人神清气爽;一盏琉璃灯散发着清白光华;雕花的窗格两边,杏黄色带穗子的窗帘,半拢半垂着,一派静雅,予人一种安适感觉。 红衣上人李海不由笑道:“有了这地方,我真不想回去了……唉!老宇文,我们之中,你顶会享受,羡慕!羡慕!” 宇文星寒微笑答道:“我特地准备好,就是招待你们的,你们如喜欢,就在这里住个一年半载,我天天陪着你们好不好?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欢聚的日子实在也不多了!” 说着遂唤了两声司琴,就见由一边一间小房里,跑过来一个十六七的小僮,笑道:“老先生,客人来了么?” 宇文星寒指着三人道:“这不都来了?我叫你准备的点心和茶,都备好了没有?” 司琴朝着三人弯腰行了一礼,一面笑道:“都备好了,老先生,你看我剪插的梅花好不好?” 白雀翁嘻嘻笑道:“好极了!你几岁了?” 司琴弯腰说:“我十五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上下打量着白雀翁,好像暗奇他那矮小的身材,神情想笑又不敢笑,样子十分滑稽。白雀翁立刻发现了,不由一翻小眼道:“是笑我矮是不是?” 司琴红着脸摇头道:“不……不是……道爷!” 白雀翁哼了一声,引得三人都笑了,那僮子也不禁低着头笑了。宇文星寒笑道:“不要淘气,小心道爷揍你!你下去吧!把点心送上来。” 司琴弯腰道:“要不要弄火?” 宇文星寒摇头道:“不用!我们都不怕冷,快献茶来!” 司琴鞠了一个躬,正要下去,剑芒大师含笑道:“小施主,我要松子茶有没有?” 司琴连道:“有、有!” 红衣上人哈哈一笑:“我要菊花茶!” 司琴又答了声是,方转过身来,白雀翁的左嗓门尖声道:“我要普洱茶,滇南的!” 司琴回过身来翻着眼皮,讷讷道:“什么普洱茶?” 宇文星寒笑向白雀翁道:“抱歉,这种茶没有,你再换一种吧!” 白雀翁脸色一红道:“那么杭州龙井总有吧?” 宇文星寒方点头微笑。司琴却笑道:“正好没有,道爷一定要喝的话,我可以骑马到镇上张回回铺子里买去!” 白雀翁摆手道:“算了,算了……你随便泡就是了!” 司琴嘻嘻一笑道:“那么我给道爷沏一杯四川来的砖茶吧!” 众人都不由笑了。白雀翁一翻小眼,宇文星寒挥手笑道:“去!去!给道爷沏一杯铁观音去吧!” 司琴这才笑着出去。白雀翁叹了一声道:“人长得矮,到处都吃亏,你看他就不敢与你们闹!”(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撕破脸 红衣上人不由笑道:“你倒真有闲心,不瞒各位说,我自从听说那孩子来了,心里可一直没有松下过,明天晚上一个拾掇不下来,后果不堪设想。要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要是安心想报仇,往后可够讨厌的呢!” 宇文星寒冷笑了一声:“李道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明晚此时,就在这小院之中,我定叫他血溅梅园!” 这种杀人的勾当,他们四个近二十年来,可都生疏了,宇文星寒这一句血溅梅园,不禁令各人都打了一个寒颤,剑芒大师不禁连连念着佛号。 宇文星寒闪亮的眸子,看了三人一眼,微微一笑道:“这梅园四面皆有高墙,素日没有兄弟关照,宅中不许任何人出入,所以这里下手最好,不愁消息外泄。” 这时司琴托着茶盘,由廊下过来,宇文星寒把话停住,等献好茶退下,他才继续道:“到时,我只以赏梅为由,诱他来此,即可合力对付他。三位只在侧防他越墙逃避,兄弟一人,已足够索他性命,不愁他插翅飞逃!” 李海哼了一声道:“好!就这么办吧!我们四人要是连一个孩子也除不了,那才叫笑话呢!” 白雀翁呷了一口茶,皱着眉毛道:“他要是不来呢?” 宇文星寒微笑摇头道:“不会,以赏梅为由,他不会不来。” 他说着站起身来道:“你们远道而来,我不打扰你们了,等一会儿司琴送点心来,各位如需别物只管吩咐他就是了。” 说着即回到隔壁一室。白雀翁和红衣上人,也各自归到另一房中。短暂的几句话,似乎已经决定了那个可怜孩子的命运,看来陈宋真是凶多吉少了。 心猿意马的陈宋,这两天显然感到有些不安,那是一种大难将临的预兆,尤其是今天——红衣上人李海来到的次日。晚饭之后的陈宋,怀着满腔的忧怨,在书房内来回踱着,内心的莫名惶恐,更令他益形烦躁。他走到窗前,看着沉沉的夜幕,心中暗暗想道:“我的仇人都来齐了,该是我下手的时候了,我应该怎样对付他们呢?” 他记得临走时,师父对自己的诫言,只可智取不可力敌,确是如此,他自问敌人之中,任何一人,都非自己所能对付,更何况四人合力了。自己要想一个办法,分散他们,离间他们,叫他们自相火拼,而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条计策啊!想到此,他不禁又发愣,昨日和那老尼见面时,对方那双深锐的眸子,在自己脸上扫视时,那种搜索的神色,似乎已在疑心自己的身份了。 “唉!这四个人之中,真是没有一个容易对付的,那红衣上人更不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想到这里,不禁剑眉微皱,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方转过身来,却听见门外传来宇文小真的声音: “陈大哥在么?” 陈宋赶忙去开了门,欠身谦让道:“姑娘请进!” 宇文小真神色黯然地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黑色衣裙,脸色很苍白,秀发微嫌蓬松。 进门之后,一双光亮的眸子注定着陈宋,满面惊疑之色,讷讷道:“大哥……大哥……你……” 陈宋怔道:“姑娘有何吩咐?” 宇文小真脱口道:“你原来会武功啊!” 陈宋不由大吃一惊,神色一变:“姑娘你说的什么?我……不懂!” 宇文小真见他如此失态,更知所料不差,只是当面又恐羞恼了他,遂不再逼问,只叹了一声道:“大哥!你能把你真实的来意告诉我么?” 陈宋一笑:“姑娘今夜是怎么了?怎会有此一问呢?” 宇文小真目光转向地面,伤感地道:“我知道你是不会把实话告诉我的,可是我却不忍心看着你……看着你……” 陈宋内心怦怦跳着,表面仍带着微笑: “看着我如何?哈!姑娘,你太多心了!” 小真叹息了一声,抬起了头,苦笑道:“但愿是我多心,否则……” 她匆匆顾视了一下左右,进一步道:“大哥!今夜你答应我,不要……” 才说到此,却听见门外一小僮的口音道:“陈相公在里面么?” 陈宋不由一怔,小真更是神色大变,她口中“啊”了一声,忙后退了一步,站在壁角。陈宋转身去开了门,见是府内书僮司琴,不由笑道:“司琴!有什么事么?” 司琴请了个安,笑嘻嘻道:“老先生在梅园之中,请相公前去赏梅,那几株红梅都已开了!” 陈宋窘笑了笑道:“哦!可是现在是夜里,怎看得见呢?” 司琴笑道:“梅园之中,已加了十几盏灯笼,看来更是美,老先生还说请相公带着纸笔,要请相公画几枝梅花呢!” 陈宋不由笑着点了点头:“好!请你回去,我马上来。” 司琴鞠了一躬道:“小的领相公一块去吧!老先生交待的。” 陈宋想了想,点头道好,遂道:“那么你在门口等一等吧,我换件衣服,拿了东西就来。” 司琴道了声“是”,退身而出。陈宋心中动了动,暗忖: “我正好借此机会,摸一摸他们的底。”想着走进房内,小真忽地迎面走来,她脸色更苍白了: “是爹爹请你么?” 陈宋微微一笑: “在梅园,唤我去赏梅画画,令尊真雅人也!” 小真不由抖籁籁地道:“大哥……你去么?” 陈宋心内虽有些不解,可仍没想到其他,当时淡然一笑道:“怎么不去呢!姑娘,你有事么?” 小真苦笑着摇了摇头,当时唇角微颤,似有话要说,却又不便说的样子。 陈宋转过身来,在桌子上收拾着画笔纸张,忽然他发现上次小真所画的那张梅花,一半展开在抽屉里,不由抽出一看,脸不由红了红,回头道:“谢谢姑娘赏赐!” 小真不由面上更是讪汕,她笑了笑,急把头低下了,原来那张画,本为小真撕成了两片,经陈宋贴补好后,另题了一首诗在其上,遂搁在画瓶之中。此刻却在抽屉中发现;而且上下款题着:陈宋大哥法家雅正,宇文小真敬赠. 陈宋羞于自己诗中心意已为对方看破,更不敢在此多留,匆匆卷好了画,转身一揖道:“姑娘如想作画,请随意留此,令尊见召,我这就要去了。” 说着匆匆向室外行去。曼小真不由颤抖地唤道:“大哥……” 陈宋已行至门口,又回过身来,却见宇文小真秀眉浅颦地走前几步,她手中拿着那赠予自己的梅画,苦笑道:“大哥把这个带在身边,不要为人看见了!” 陈宋接过插入袖中。小真忽然秀眉一扬,抬起了头,苦笑道:“梅园之中四面高墙,唯独假山石后有窄门,直通后面桑园……大哥!你去吧!” 陈宋不明不白地点了点头,含笑道:“姑娘不去赏梅么?” 宇文小真轻叹了一声,苦笑道:“我不去……” 这时门外的司琴叫道:“相公换好了衣服没有?快点呀!” 陈宋答应道:“来了!来了!” 遂朝着宇文小真欠身揖了揖,转身出门而去。宇文小真呆若木鸡似地望着他的背影,口中讷讷道: “只怕你这一去,再想出来是不容易了……” 想着她匆匆夺门而出,亡命似地直向桑园奔去,在那里,可由半堵矮墙内,隐隐偷窥梅园的一切情形。 陈宋随着司琴一路走着,想到了小真方才的举动,不由暗暗生疑,忽然他心中一动,忖道:“莫非那宇文星寒等,已经看出我本来的身份么?”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顿时停步不前。司琴不由好奇地望着他,眨着瞳子问:“相公是忘了东西吧?” 陈宋没有回话,心中不禁又想到,自己太多疑了,试想昨夜他还亲热地向自己打招呼呢!怎会于一夜之间,就有所改变呢?再说自己一向谨慎,掩藏锋芒,他绝不可能看出什么来! 这么想着,不由又随着司琴继续前行,一面笑问道:“老先生另外还请有什么人么?” 司琴笑道:“一个矮老头、一个老尼姑,还有一个满脸大胡子的老道。相公!这几个怪人,都是哪来的呀?” 陈宋暗惊道:“是了,那红衣上人也来了,今夜,我要好好观察他们一番。” 想着遂答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大概都是老先生早年的朋友吧!” 司琴皱着眉道:“那个矮老头子最难侍候,夜里还要打水给他洗脚,他喝茶热一点不行,冷一点也不行,又要茶泡开,还又不许水太烫。相公,你看那个老头子不是成心找我麻烦么?可是老先生倒很听他话,他说什么,就听什么,今天早上就为他要喝真正杭州龙井,竟让我骑马给他现买去。” 陈宋微微一笑道:“小孩子跑跑腿有什么关系?” 司琴嘴里仍自一个劲咕哝着。说话之间,已到了梅园,陈宋见正面砌有一堵高墙,一个月亮洞门开在正中,上面刻着“梅园”两个篆字,一条圆石头铺成的婉蜒小道,由洞门直伸了进去,无限风光,映入眼帘,那羊肠小石道婉蜒深入,道边每二十步左右,插有一个圆团团的灯笼,照着园内盛开的梅花,乍看起来,真有点置身仙境之感。 陈宋爱梅成癖,此刻见状,一时几乎得意忘形,脱口赞了声: “好美的梅花!” 司琴率先跨入洞门,招手道:“相公请进!” 陈宋迈步入内,这才看清这条弯弯曲曲的小道,直通到一个六角小亭,亭边悬着四盏红纸灯笼,随风摇来摇去,景致更是迷人。 司琴指着小亭道:“他们都在亭子里呢!” 陈宋点了点头,遂加快了脚步,远远见亭中似置有酒菜,宇文星寒正陪着白雀翁白雀翁和剑芒大师,及一个高大的红衣道人,在亭边谈着话。 陈宋远远道:“有劳东翁久候,晚生来迟了!” 宇文星寒这才发现他来了,哈哈大笑道:“陈相公才来呀!快快!快来!” 陈宋加快足步,行抵亭边,对着宇文星寒及剑芒、白雀翁等弯腰一揖道:“晚生陈宋,给各位请安。” 白雀翁嘻笑道:“啊哟!陈相公不要客气,不敢当!不敢当!快清起来吧!” 陈宋含笑上了亭子,此时司琴尚侍立一边,宇文星寒忽然怔了一下,咳了声道:“司琴,这里没事,你可以退下去了,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呆上一夜呢!” 司琴弯腰道了声“是”,转身离去。宇文星寒回头对陈宋一笑道:“相公请稍候,容老夫把门关上,以免别的人贸然而入,破坏了雅兴。” 陈宋微笑欠身道:“东翁请自便。” 宇文星寒遂自去,陈宋这时才看清了那红衣上人的真面目,不由含笑欠身道:“这位道长法号是……” 红衣上人声如洪钟似地大笑了一声: “陈相公,贫道姓李名海,道号红衣上人,对于陈相公大名已是久仰了!” 他慢慢走过来,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陈宋,又哈哈笑了几声: “相公画得一手好丹青,贫道真是拜服不尽,故此才请求宇文老哥务必邀请相公一见。” 陈宋见这道人说话时,一双眸子闪闪生威,再衬上他那半截铁塔似的伟岸身材,看来真有些怕人。当时淡然哂道:“道长夸赞了,其实晚生只是随意涂鸦,哪里有什么深奥功夫?倒令道长见笑了!” 红衣上人目光迟迟地在这少年身上转着,暗暗惊赞着,这少年好一副丰神秀质!不由一时默默地呆住了。剑芒大师走近一步,微微叹息道:“适才听宇文老友谈起,原来少施主身世甚为悲惨,贫尼不胜悲感!贫尼佛门中人还要奉劝一句:凡事自有天定,不可人力强为之。相公,你以贫尼之言为意么?” 陈宋不由脸色一红,他目光很快地在三人脸上扫了一转,并未看出什么不妥之处,才黯然地苦笑了笑:“大师有所不知,灭祖之仇不共戴天,晚生只要有三分气在,此仇务必雪报的。大师,晚生谢谢你的好意相劝了!” 剑芒大师不由面色一沉,目光很快地在朱、李二人身上转了一转,白雀翁面上微微带出了一丝冷笑,可是这丝冷笑很快就消失了。 他抖了一下长仅及膝的短袄,嘻嘻一笑道:“相公乃文质彬彬之人,想报仇谈何容易?” 陈宋冷笑了一声,全身热血为之沸腾,面对着这三个杀祖大仇家,他实在很难再保持镇定了。他脸色极为难看地苦笑道:“今日为宇文老先生暖寿,晚生家门不幸,还是不提的好,否则……” 他觉得全身打了一个冷战,忽然身后冷笑了一声: “陈相公,你也太会藏拙了!” 陈宋不由吃了一惊,猛一转身,不知何时,宇文星寒已进得亭中。只见他此刻脸色极为难看,一双瞳子,更是凶光毕现,一扫他素日神色。 陈宋一时尚不明他言中之意,窘笑道:“东翁何出此言?” 宇文星寒上前几步,呵呵大笑了两声:“陈相公!俗话说,光棍眼中揉不进沙子,老弟你装得虽像,可是到头来仍露了马脚!” 陈宋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手中画笔落地,他装着不经意地弯腰把笔拾了起来。这一霎时,他似乎已预感到一种大难来临的前兆! “陈相公!你的仇人,现在可都在你的眼前了,你还不下手对付么?” 陈宋后退了一步,尴尬地笑道:“东翁何必开玩笑,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宇文星寒哼了一声:“是的!陈相公,你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 说到此,这老人头上青筋毕现,猛地厉喝了声:“说实话,孟化是你什么人?” 红衣上人李海嘿嘿一笑道:“老哥哥,这还用得着问么?” 陈宋心中不由大吃一惊,后退了两步。可是白雀翁那矮小的身子,却如一只怪鸟似的,腾身而起,正落在了陈宋身后丈许以外。 陈宋往左跑了两步,红衣上人比他更快地飘出亭外,哈哈大笑道:“陈相公,当年我们手下留情,今夜却不会再留情了!” 陈宋倏地转身,那素衣的剑芒老尼,正自双手合十,面对而立,口中讷讷道:“少施主,今夜就是你解脱的日子,不必再妄想逃跑。” 陈宋面色一阵惨白,口中“哦”了一声,一直退到一根亭柱旁边,喃喃道:“你……你们原来都知道了?” 宇文星寒狰狞地笑了一声,进退了一步: “这么说,你承认了?” 陈宋心中暗暗叫道:“此番休矣……”他挺了一下腰,朗声道:“不错,我正是十八年前,被你们逼死的那个铜爪蛮孟化的孙子!宇文星寒,你们要怎么样?” 裂空摘星面色一沉,嘿嘿冷笑道:“你承认了?很好!小子!你胆子太大了,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深谋远算,可是,小伙子!你仍还是落在了我们手中,今夜你必须死了!” 他又逼进了一步,阴森森地笑道:“听到没有?像你爷爷当初一样的死。小伙子,你有这个种么?” 陈宋只觉得由脊椎骨间向外丝丝直冒冷气,面对着这四个大敌,他一时失去了主张。可是他那好强的嘴,有力的膝盖,绝不会允许他向敌人屈膝求饶。 这一霎时,他作了一个明智的考虑,知道自己只有死命一拼了。如能侥幸逃出宇文宅,或许这条命尚能保全,否则简直是不堪设想了。 想到此,他冷笑了一声: “我还不想死,宇文星寒你们以众凌孤,岂不可耻?” 裂空摘星厉声叱道:“小子!你休想再逞诡计,就算是以众欺寡,以大压小,今夜你要想逃得活命,是难比登天!” 他说完这句话,身形向前一伏,轻轻地一抄,已来到了陈宋身前,双掌向外一递,用翻天掌势,照着陈宋“心坎”、“肺腑”两处大穴上打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刀客相救 “我还不想死,宇文星寒你们以众凌孤,岂不可耻?” 裂空摘星宇文星寒却是厉声叱道:“小子!你休想再逞诡计,就算是以众欺寡,以大压小,今夜你要想逃得活命,那是难比登天!” 他说完这句话,身形向前一伏,轻轻地一抄,已来到了陈宋身前,双掌向外一递,用翻天掌势,照着陈宋“心坎”、“肺腑”两处大穴上打去。 陈宋容得他双掌指尖已堪堪逼近身前,口中冷哼道:“宇文老贼休得欺人太甚,我陈宋并不怕你!” 他口中这么说着,右腕一抬,用南海一鸥桂春明亲传的分翅手,向外一分,中、食、拇三指,如鸡啄似的,直向宇文星寒“曲尺”穴上拿去。 宇文星寒心中一惊,向后一拂双袖,闲云野鹤似地飘出丈许以外。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陈宋只一递招,四老都不禁暗吃了一惊。且不说陈宋这一出手的角度是何等的刁钻,光是陈宋递招的速度就有的一说。 宇文星寒素有裂空摘星的名头在外,裂空说的是宇文星寒出手威势巨大,力可裂空,而摘星则是指招式巧妙迅速,可揽流星。虽说宇文摘星的名头略逊于那此些年在南方成名的神偷摘星圣手,但只论出手递招的速度,宇文星寒却也能说是傲视江湖了。然而此刻见这陈宋出招,却是叫宇文不由得心中一惊,暗叹一声,好快的速度!这一手反击便是比之宇文自己恐怕也是不遑多让了! 宇文星寒冷笑了一声,二次腾身。蓦地,一边闪出了剑芒大师,她轻叱道:“且慢!” 宇文星寒陡然在空中一折腰,轻飘飘落了下来,奇道:“大师有何吩咐?” 剑芒大师身形一晃,已来到了陈宋身旁,口中念着佛号:“阿弥陀佛!相公如能将令师之名道出,我等或可网开一面,不一定致相公于死命,如何?” 这老尼说着,一双凤目精光四射地注定着陈宋,面上冷若冰霜。陈宋面色苍白地后退了一步,苦笑道:“老尼姑,你想错了,陈宋并非怕死贪生之辈,卖师求生,恕不为之。”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往后退着,陡然长啸了一声,拔身而起,直向梅林丛中纵去。可是他身形方一落下,一边的白雀翁白雀翁,已如同蝙蝠似地窜了过来,这矮老头子,冷叱了一声: “你还想跑?” 随着他翩翩的身势向下一飘,正好够上了部位。白雀翁在同道之中,素以心黑手辣著称,此刻更不会再手下留情,一出手即是最狠毒的分心掌,斜兜着直向陈宋心窝上打来。 陈宋身处在这么些个高手之间,自问实难幸免,可是要他俯首待毙,却是万万不能。白雀翁掌到,他不得不抖擞起精神小心应付,当下双臂交叉着向外一分,用“进身逼虎退”的绝招,一屈左膝,十字叉手已临白雀翁两助之下。 白雀翁怪笑了声:“你还真敢递爪子?” 这小老人确实有一身惊人的功夫,只见他一举双手,双足轻轻跳起,复往下一挥两腕,整个身子已由陈宋头上掠了过去。足尖一落地,刷地一个疾转,已到了陈宋身后。这老儿狞笑了一声: “打!” 双掌齐出,用“小天星”掌力向外一抖!他这种落身、拧腰、抖掌、现力,几乎是一气呵成,尤其厉害的是快如疾雷奔电,绝不容你稍缓须臾。 江湖之上龙虎金刚已是一流高手中的一流高手,问鼎境高人几乎就等同是仙人了,草狗也只是因为背后西凉王的势力太过于招摇,才能见过如此多的问鼎高手,不过即便是这样,这江湖上的问鼎境高手也几乎被他看了个遍。 而如白雀翁等这样四名境界稳扎稳打的道玄境高手,都算的上是问鼎以下第一梯队的高手,这样的四个人,放在江湖随意一处都算的上是可称霸一方的大势力,此刻四人围攻陈宋,陈宋以初入道玄的功力跟他们死磕,当真是九死一生。 陈宋只觉后心一阵发冷,双方掌中劲大,已侵衫而入,他怎会不知厉害? 当时猛地向前一跄,身形向前一伏,拧身现腿,“秋风扫落叶”!这一腿挟着强烈的劲风,直向白雀翁双腿上扫去!陈宋五岁随南海一鸥桂春明习技,十五年的浸淫苦练,可说是已登武功堂奥,举手投足之间,满是真实功夫。这一腿实有扫断三根柏木桩的功力,老智如白雀翁者,岂能有不识之理? 他不由冷笑了一声,向外一翻,错出六尺,正好躲开了陈宋一腿,他回头冷笑道:“宇文胡子别看着啦,早一点拾掇了他算了!” 宇文星寒应了一声“好”,由旁边陡然拔起。可是陈宋自知远非四人敌手,时刻转着逃走的念头。宇文星寒身方拔起,他即用“八步赶蝉”的轻功绝技,嗖!嗖!嗖!三个起落,已逼向了梅园右首。正在打量眼前地势,忽听左侧一人朗笑道:“你死了心吧!” 跟着红影一闪,一条高大的身影,正由第七杆灯笼梢上猛扑而下,现出李海长满虬须的一张丑恶面目。 这道人更是手狠心毒。只见他大袖向外一甩,以袖沿斜扫陈宋面门,此举意在投石问路,陈宋方一闪身,李海第二式“金风送爽”斜着左掌直劈而下。 陈宋虽有一身惊人功夫,可是面临这四个强敌,也不禁有些惊慌失措。 红衣上人铁袖拂面,他方自闪开,却料不到他第二式来得如此迅疾,一时惊叱道:“你敢!” 他猛然转身合掌,向左一拧,可是究竟还是慢了些。李海如刃的指尖,已经扫在了他的肋边,只听见“嘶啦”一声,一件缎质的直掇,被撕开了尺许长的一条口子。 陈宋口中“哦”了一声,蹒跚出去五六步以外,李海五指的长指甲,已在他左胸肋处,划了五道半寸深的血槽。一时鲜血淋淋,痛彻心肺。陈宋忍着痛,一哈腰,又纵出三丈以外,可是眼前一条人影,飞星殒石似地落了下来,陈宋还没有看清来人是谁,这人已用“乾元问心掌”猛力向外一推,口中叱了声: “去!” 鲜血淋淋的陈宋,自问今夜是跑不脱了,面临着这四个强敌,他又如何能闯出重围? 他奋力纵起身子,当空又落下一人,这人的“乾元问心掌”挟着十成功力,直向他前心逼来,陈宋咬着牙向左一旋,对方掌势走空。来人是银发皓首的宇文星寒,这老儿此刻正在盛怒之下,发眉皆立,他满以为以自己四人对付陈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却想不到对方武技绝高,几次三番地逃出掌下,一时恼羞成怒,誓必手毙陈宋而后已。 此时掌势走空,他冷笑了一声,挫身勾足,以“海底灯”之式,右足尖直点对方“生死窍”。陈宋此刻全身是血,双目已红,竟忘了逃命,见对方如此心狠手辣,誓必杀己而后快,不由厉吼了一声: “老儿!我与你们拼了!” 他向后一坐,想用“老子坐洞”之式,来避开宇文星寒来势,可是身形方一后坐,只觉得背后一股劲风劈到。陈宋倏地向外一滚,可是仍为这阵尖锐的风力,扫着肩头而过。 顿时,左肩头如同火焚似的热-烫,他此刻真是狼狈透了,强忍着全身伤痛,一个“鲤鱼打挺”,由地上窜了起来。头上方巾,也在滚动时,掉在了地上,乍看起来,真是如同鬼魅似的。他再也不敢恋战了,知道自己和四人比起来,差得太远了,这条命葬送得太没有意义了。 可是进逼的四老,岂能容他脱逃?陈宋未及腾身,眼前灰衣一闪,那个唯一没有动过手的老尼姑,忽然现身而出。 她面上没带出什么表情,身形一落,双掌合十向外一推,陈宋忽觉迎面一股极大劲力,几乎令自己为之窒息,由不住呛得连声咳了起来,整个身子一连向后退了三四步。 当时双臂一交叉,用“十字手”反向外一崩,直奔剑芒双腕。 剑芒大师身形疾转,并二指,向陈宋“气海穴”上就戳!陈宋怎敢与她恋战,见老尼点穴手到,凹腹吸胸,把肚腹吸进了半尺,就势一拧腰,用“野鹤窜云”的身法倏地拔了起来。 可是他这种举动,早在剑芒大师意料之中,他这里方自腾起,陡闻大师一声低叱道:“下来!” 这老尼左手一抄尼衣下摆,整个身子,如弹丸似的倏地弹起,正好赶在陈宋背后。她口中冷笑了一声,双臂一抖,十指已合在了陈宋后胯两面大骨之上。 陈宋打了一个冷战,向外用力一挣,可是老尼已把内力贯足双掌,向外一抖,喝声:“去吧!孽障!” 陈宋不由自主,随着她双掌抖势,直飞出了丈许以外,“噗”一声,元宝似地摔了出去,一时双腿骨阵阵奇痛,几欲折断。 可是到了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一双腿了,双掌用力一按地面,身形再次腾起。他头上发束可全都散开了,黑长的头发,散在两肩,看来真和厉鬼差不多。他用全力挣扎着向外一纵,眼前是一块极高的假山石,陈宋正想纵身上石,那要命的宇文星寒,却在这时,倏起倏落,飞纵了过来。 他口中厉叱道:“陈宋,你还不纳命来么?” 随着他这种口音,双掌已按在了陈宋后背之上,当下心一狠,掌心向外用力,只听见陈宋一声惨叫,整个人直腾出了七尺以外。 他身子向下一落,“噗”一声趴倒在地,可是这年轻人,竟能再次跃起来,他用沙哑的喉咙道:“好!宇文星寒……” “哧”一声,一口鲜血,由他口中血箭似地喷了出来,他知道自己已受了致命的内伤,只要再喷出第二口血,这条命可就算完了。 陈宋铁青着脸,一阵踉跄,他忽然哭叫着:“爷爷啊!这个仇孙儿给你报不成了!” 他口中这么说着,猛然用出全身之力,直向那块大假山石上撞了过去。 他这种举动,不禁令左右暗侍的四老全都一惊,就连陈宋自己也想不到,他身子已整个快撞上石头的一刹那,由石后倏地伸出一只胳膊,巧妙地拉着他一只手,向外一扯。 陈宋整个身子都跌了出去,他因用力过猛,身上又有致命重伤,顿时双目一黑,人事不省……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苏醒了过来,只觉得自己全身似为一人横托着,向前疾驰。自己全身百骸俱酸,尤其是气息奄奄,随着这人轻快的脚步,几乎呼吸也感到困难了,他挣扎了一下。 那人似发觉他醒了,低头流泪道:“大哥……千万不要出声,我是小真,我救你出去。” 她说着,热热的泪都滴在了陈宋的脸上,陈宋惊怔得打了一个寒颤,可是现在他连说话的力量也没有了。 眼前情势,似在一个漆黑密林之中,真可说伸手不见五指,陈宋感觉到头和脚擦磨着枝叶,而宇文小真足下,更是发出喳喳枯叶的声音。 他忽然想到,自己临去梅园之时,宇文小真所交待自己的话,原来其中竟含有深意,自己真个糊涂;如果早想起来,何至于落得如此模样。此时虽蒙她救出,要想活命,只怕是无望了。 这么想着,不禁悲从中来,落下了几滴泪,尤其是他感到口渴得唇舌欲裂,满嘴腥苦,禁不住干呕了几声。 宇文小真又俯下身来,贴着他耳边小声道:“大哥!千万不要出声,我爹爹及他们都在后面呢,要是让他们发现了我们,我二人都得死!” 她头上的秀发,在陈宋沾满了血汗的脸上拂动着,一张樱唇,更是几乎贴在了陈宋的脸上,可是这些腻情,陈宋此刻是无法消受了。 果然,宇文小真身后不远,有树枝折断及践踏枯叶的声音,宇文星寒愤怒地叱道:“朋友!你报个万儿,你与我们为敌,对你是没有好处的!” 白雀翁更是尖声骂道:“他妈的,你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不打听打听,我们是干什么的!” 宇文小真一言不发,快步向前潜行着,这条路她因有见于先,所以记得很熟。七转八转之后,已把身后的父亲等人,拉下了一段距离。 眼前现出了月光,惊魂未定的宇文小真,可丝毫不敢怠停,她仍然托抱着陈宋,亡命似地转过了一条小河,河边老槐树上,拴着一匹黑马。 她气喘吁吁地把陈宋抱上了马鞍,还没有死的陈宋,内心明白,现在自己已经承这个姑娘救了出来;今后就是自己挣扎生死的时候了。 他双手扣紧马缰,终于说出了几个字: “姑娘……谢谢你……” 宇文小真趴在他腿上,哭道:“大哥,我只能救你到此了,否则父亲回去见我不在,我这条命也保不住了……大哥!你伤很重,千万不要说话,肃州你也不能呆了,快离开……愈远愈好。也许天可怜你,还能保全你一条命……大哥!你快走吧!” 她一面说话,一面回头看看,神色至为仓惶。陈宋在马背上只觉得天昏地暗,摇摇欲坠,可是小真的话,每一句他都听进去了。 他咬紧牙关,热泪由脸上一滴滴和着血滴下来,他只能用点头来表示他的决心,来表示他的感激。 “快走吧……大哥!今后也许我们还能见面。大哥!我本来有很多话要问你的,可是现在来不及了,马鞍子里有我放的钱,还有你的几套衣服……” 这时,陈宋只觉得肺部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金星乱冒,恍惚之中,听着宇文小真断肠般的声音。忽然,宇文小真抡掌在马股上击了一下,那匹黑马遂拔开四蹄,朝着眼前一片空旷的荒野飞逝而去。 马鞍上的陈宋,在这匹马才一起足之时,差一点翻身跌下,可是生命之力,常是那么的奇特;而垂死前,一个人更有超人的求生之力,那是不可理喻和不可思议的。陈宋竟能扑抱着马颈,一任那匹骏马,在无边的大块水草地上,拚命地驰骋。 黑夜之中,天上有星月,映着祁连山的背脊,像条大鱼似的;还有万里长城伸缩的蛇影,这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建筑物,到了此处,已是终点了。 可是这些,陈宋已没有能力去欣赏了。 他只是喘息着伏在马背上,两膝紧紧地扣紧马腹。因此马蹄践踏而起的水珠,弄了他一身一脸,他张开嘴,让那些水珠溅射到口腔里,否则,他真会渴死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地上的水没有了,他的手触着马颈,觉得全是热热的汗。 可是那匹疾驰的马,仍是如箭一般地飞驰着。慢慢,这匹马慢下来了,同时他耳边似听到有乱哄哄的人声,可是可怜的陈宋,已经连抬起头的力量都没有了。 他听到身侧有人怪声叫着,可是那是自己听不懂的话,并且另有马匹由后面追来。 马终于停下来了,他最后的感觉,是那匹马鼻子“噗噜噜”地打着喷嚏,人声喧叫之中,他知道自己总算遇着人了。 心情一松,血复上冲,随着“骨碌”一声,他由马背上翻了下来。 一个身着青衣,腰间跨刀的年轻男人,拨开他的眼,他只说出一个字: “水……” 然后,他便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死里逃生 和煦的阳光,由祁连山的边沿穿过来,照射在这十户哈萨克游牧民族团聚的部落里。 清晨有牛马羊的乱嚣嚣的叫声,暖湿的风夹着浓厚的水草气息,还有牛马粪便的味道。在一张半吊着的绳网软榻之上,陈宋终于苏醒了过来。 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夜,现在他喉中发出低低的呻吟之声,他仍然要求道:“水……水……” 一个高大的、披着黑熊皮袄的老人走过来,低下头和蔼地笑道:“你醒过来了!很好!很好……” 陈宋点头苦笑道:“老先生你是……我是在……” 老人手中有一支长长的旱烟杆,他龇牙笑了,用很生硬的汉语道:“小朋友!你大概是被仇人所伤吧?伤很重,有死的危险;不过,我女儿救了你,她说你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姓陈的汉人……” 老人用黑壮的手,摸了一下脸上的胡子: “现在,你可以放心休养,你的伤,我们会给你医治……” 在他说话时,陈宋鼻中嗅到了一阵极为强烈的牲口粪便的味道;而且身上湿热热的十分难受。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上身早已脱光了,整个上身全为一种黑糊糊的东西所包住,那浓厚的粪便之味,就是由这种东西上发出来的。 他不禁皱了皱眉,想动一下身子,可是稍微一动,五内俱感痛楚难忍,他不由又微微呻吟了一声。老人忙走上前来,皱眉道:“怎么!还痛么?” 陈宋露出感激的微笑: “谢谢你老人家,这么说,老先生是依梨华姑娘的尊翁了?依姑娘她……” 老人哈哈笑了几声,用力吹了一口烟管,把灰烬吹了出来,一面点着头道:“不错……不错……要不是她,我是不愿管这种闲事的……你看!” 他用烟管指了一下屋角,那里放着两个大盆,盆中全是污秽的粪便,另有一个大炭火盆,燃着熊熊的烈火,怪不得这室内丝毫不冷呢!老人说: “这盆子里是马和骆驼的粪便,另外有一种祁连山出产的刺草。我们把刺草烧成灰,然后混合两种粪便,糊在你身上,要一个时辰换一次……” 说着他笑了两声:“这种活是很讨厌的,我已经守了你一整夜了!” 陈宋不由感动得热泪浸枕,在这无情边地,竟会幸遇着这么好的父女,不用说,自己的命又是绝处逢生了。他感激地点头,讷讷道:“谢谢老伯……依姑娘呢?” 他的脸在说完这句话后,微微红了一下。老人叹了一声:“我倒不怎么累,要谢你应该谢她……唉!她骑着马上了祁连山,来回一夜去给你割刺草,两只手全被刺扎破了……今天天一亮,她又骑着马去了。” 哦!陈宋惊愧地吁了一口气,那大方、天真、直率姑娘的脸盘,不觉浮上了他的眼帘。他真有说不出的愧疚,想起来,自己这一条命,竟是被两个姑娘所救活的。 听着老人的话,他一时反倒不知要说什么了,所谓“大恩不言谢”,这恩惠太大了,自己一辈子也报答不了。口头谢,又算什么呢?想着,他不禁微弱地对着老人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老人已含笑摇着手道:“相公,你不可说话,你受了很重的内伤,要静养。你可以放心,这是我们祖传下来的方法,对于内伤很有效,你只要小心静养,一定会好的!” 陈宋不禁感激涕零,只好遵言慢慢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口中的干渴,又睁开了眼睛,见依梨华的父亲正坐在火盆旁边抽着烟,一面烤着火,他轻轻道:“老……伯……我要水!” 老人站起来,叹了一声道:“本来是不能给你水喝的,不过我看你实在渴得厉害,这么吧,你少来一点吧!” 他说着由身后拿下来一个水囊,走到陈宋床前,陈宋张开了嘴,半天才觉得有一种甜甜的微带膻味的汁液,滴在他的嘴里。只滴了十几滴,老人就放下皮囊,含笑道:“够了!够了!不能再多了!” 陈宋不便再求,只好点了点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时,窗外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唤着: “拔荡!拔荡!” 老人站起来,挤着眼睛笑道:“她回来了。” 说着转身而出。 陈宋用振奋渴望的目光,向门外搜索着。果然,那个可爱的姑娘——依梨华,出现在室内。 她穿着草绿色的大裙子,脸色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似的,这么冷的天,她的发鬓和眉梢却沁着一粒粒晶莹的水珠,那可能是雾,也可能是汗珠。 从她起伏的胸膛里,可知她跑了很多路,她飞快地跑到床边,像小鸟似地跳着:“哦!哥哥,你醒了……你醒了!” 陈宋不再为她这亲密的称呼而惊奇了,他兴奋地看着这个救自己活命的姑娘,讷讷道:“谢谢姑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姑娘!我不知如何来感谢你!” 依梨华收敛了脸颊上的笑窝,微微嘟了一下小嘴,伸出一只白雪似的嫩手,轻轻地按在他唇上;然后杏目半转,嗔笑着说: “不要说这些话,我不要你谢我,知道么?” 她俯下身子,吹气如兰地道。陈宋微微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也不能开口了,因为嘴还被对方冰冷的玉指按着呢! 依梨华松开了手,回头笑着对她父亲说了几句什么,那老人含笑拿着烟袋出去了。 这房间的格式很怪,陈宋已观察很久了,还是没弄清楚,它的屋顶是圆形而突出的,可是室内却是方形的。由半支的窗户望出去,对面有一排排的房子,全是老羊皮连缀成的,房顶也是尖椎形的,于是陈宋猜想自己这房子,一定也是那样。那是典型游牧民族的羊皮帐篷,很易拆建,迁移十分方便。 依梨华搬过来一张小凳子,放置在他床边,轻轻一推那绳网编就的吊床,这张床遂轻轻地摇荡了起来,她笑着问: “舒服不舒服?” 陈宋微笑望着她,那是深情的微笑。依梨华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轻轻叹了一声:“昨天晚上,可把我吓坏了。你的马跑在对面回族部落停下了,那些人也不管你死活,还想抢你的马。后来有一个带刀的男子赶跑了那些人,后来却不知为何又把你丢下不管了,正好我骑马回来,天呀!一看原来是你,我也顾不得他们笑话,连马带人给拉回家了。” 她脸色红红地问: “你是怎么了?我看你全身是血,当时吓得哭了。拔荡出来,我就给他说了,幸亏他老人家过去给人家医过病,说不要紧,就用这个土法子给你治,我连忙上祁连山给你去找刺草。” 陈宋仔细听着,不禁眼圈红了,直想掉泪,可是他不愿在女孩子面前哭,苦笑道: “姑娘,谢谢你……” 依梨华小嘴一噘: “瞧!又来了!” 她低下头,拉长了声音,娇声道:“以后不许再说什么谢不谢了,好不好?只要你伤能好,我就开心了。” 陈宋微笑着看看她,她那长长的睫毛,深如大海似的一双眸子,亭亭如玉树耸立的身材,一切都显示着女性真挚的美。 陈宋微微叹息了一声: “姑娘!我的事一言难尽,等我伤好了以后,再慢慢地告诉你。” 依梨华扭了一下身子,妩媚地笑道:“不要紧,你慢慢地告诉我好了。” 然后她蛾眉一挑,杏眼泛威: “我一定替你报仇,这个人好狠的心!” 陈宋苦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怕说出来之后,依梨华真的去了,那可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依梨华又笑了笑,道:“你的马,我已经拴在我们的槽上,衣服和银子,我都给你收起来了,还有一张画!” 陈宋怔了一下,微弱地道:“什……么画?” 依梨华笑着跑到一边,在一张桌子上找了半天,找出了一个卷着的纸卷。陈宋不禁面上一热,依梨华笑着打了开来。 “看!是画的梅花,真美!” 陈宋正想叫她收好,却见她低头细细看着画上的字,口中念着: “春雪不解情,梅残心亦残!” 陈宋闭上眼,轻叹了一声。依梨华不解其意地皱眉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陈宋讷讷道:“没有什么……意思……” 依梨华终于发现了题在下款的名字,她脸色倏地一阵苍白: “宇文小真敬赠。哦……大哥!这是宇文小真送给你的?是她画的?” 她的手有些发抖。陈宋张开了眸子,和颜悦色地轻喘道:“姑娘,宇文小真是好人,你不应该恨她……我这条命,还是她救的呢!” 依梨华后退了一步,颤抖道:“怎么会呢?” 陈宋苦笑道:“姑娘你坐下,我本来想过几天再告诉你,现在看来,是非现在告诉你不可了……” 依梨华走过来,轻轻拉着他一只手,秀眉半颦地苦笑道:“啊!不!你身体要紧,我不问就是了。” 陈宋微笑道:“没有关系,我慢慢说,你听着就是了。” 依梨华坐下来,皱着秀眉道:“那你小声一点,我听得见。” 于是,陈宋慢慢地一字一泪地叙说了一遍经过,只听得依梨华目瞪口呆。后来听到他如何为宇文星寒诱至梅园,四人如何围击,以至陈宋身负重伤,依梨华不禁咬着下唇,热泪一滴滴淌了下来。 陈宋也忍不住伤心气愤,闭目休息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下去,也就是宇文小真如何救自己的经过。依梨华听完后,半天不语。 陈宋叹息了一声道:“姑娘,你现在应该明白了?” 依梨华怔怔地低着头,半天才抬起头来,对着他甜甜地一笑,道:“我真气宇文小真,她爹爹这么坏,她为什么这么好?大哥,从今天起,我不再恨她了,以后就是她再打我,我也不还手。要不是她救你,大哥,你真的……” 陈宋觉得一只手还在她软玉似的手中,十分滑腻,只是她那只手微微有些抖,不由惊道:“姑娘,你怎么了?” 依梨华先是一笑,可是终于一头趴在床边,呜呜哭了起来。陈宋不禁急出了一身汗,他喉中发出沙哑的喘息之声,这声音使这可爱的哈萨克姑娘,吓得不敢哭了。 她抬起头来,泪珠儿尚还吊在睫毛上呢!她娇哼道:“我没有事,你不要难受!” 陈宋苦笑道:“姑娘,你为什么哭,莫非我……” 依梨华抹了一下眼泪。 “我是怕……怕你以后只想着宇文小真,而忘了我。大哥,那时候我怎么办呢?” 陈宋忍不住为这姑娘的真情逗笑了。 “你还笑……” “姑娘,我笑你真是小孩子……” 陈宋长叹了一声,目光之中闪着泪痕: “姑娘予我恩同再造,我怎么会如此忘恩负义?姑娘你太轻视我了!” 依梨华扭了一下娇躯,半嘟着小嘴,娇哼道:“宇文小真对你也有救命之恩呀!” 陈宋流泪道:“可是她父亲是我的大仇人,这个仇,我早晚是要报的!” 依梨华怔了一下道:“那怎么办呢?” 陈宋苦笑了一下: “所以,我和宇文小真的父亲还是敌对的,他们也一定不会放过我!” 他说着,前胸不停地起伏着,显然为未来的冤孽而激动着,上天把如此矛盾、有悖情理的一项任务,交给他去完成,那实在是痛心的事。 依梨华看着他,着急道:“大哥你不要难受了,你的伤还没好呢!唉!都怪我,我不该问你这些的。” 陈宋摇头道:“这不关你的事……姑娘!你父亲说我身上的伤要紧么?我真想快一点好,我要报仇。” 依梨华轻轻握住他的手,小声安慰道:“拔荡说你心肺受了伤,另外还有好几处外伤,流血太多,最少要半个月,才能走动;要半年之后,才能完全复原。” 陈宋不由吓得呆住了!依梨华见他如此,不由娇笑道:“半年也很快,这半年,我天天陪着你,早晨我们上祁连山看日出,傍晚我们到沙漠上去骑马,你的身子很快就好了。” 陈宋不由望着她的脸,微微笑了…… “姑娘……你……真的……” 依梨华耸了一下鼻子,忽然帘子揭开了: “这位相公,该换药了,时间到了!” 依梨华的父亲含笑走进来。 依梨华站起来,半笑道:“没办法,你得忍着痛,要受一点罪。” 陈宋望着依梨华的父亲,感激地点着头,这老人走到墙边,调制着这种奇特的药。 依梨华用手把陈宋身上已经干了的药块揭下来。 陈宋立刻感到松快了不少,他笑道:“这种药真灵,我已经觉得比昨天好多了。” 依梨华的父亲听见这话,回头哈哈地笑道:“很好!再有三四天,大概你就可以下地了。” 然后他又对女儿咭哩咕噜说了几句,依梨华过来扶着陈宋坐起来,微笑道:“拔荡说叫你不要嫌臭。” 她说着“噗”地一笑,用手在鼻子上扇了扇。陈宋苦笑道:“为了救命,臭有什么办法,唉!倒是老伯为了我……” 依梨华笑道:“不要说这些好不好?再说我要生气了……” 老人提着一个木桶走过来,笑了两声,就开始换药,他用一块木板,由桶里挖出黑烂膻臭的药,一块块抹在陈宋白皙的胸脯上。 那浓厚的味道,使陈宋由不住咳了起来,依梨华忙用一把扇子,在他脸前轻轻扇着,自己也皱着鼻子。忽然,一阵乱嚣之声,由他们附近传过来,老人皱了皱眉,比了个手势,依梨华轻轻扶着陈宋躺下。老人放好了桶,揭开帘子走了出去。陈宋似乎预感到,不幸的事情又来临了。依梨华悄悄走到门边,却见老人正由外匆 匆走进来,一进门就气喘吁吁地道:“陈相公!事情不好了,有人找来了,我们要先把你藏一藏!” 陈宋不禁剑眉一挑,可是突然又想到,这是在人家里,不能连累人家,只好叹息了一声。依梨华气呼呼地叉着腰道:“宇文老头子也欺人太甚了!” 她说着回头望着陈宋,苦笑道:“你只好暂时忍一忍了,让我和拔荡打发他们回去!” 哈萨克老人急急比着手势,口中用族语说了几句,二人把陈宋软床解了下来,一人提头一人提脚,转到了侧边一间极小的堆着干草的房子,把陈宋轻轻搁在干草堆上,又拉过了一张大羊皮,盖住他上半身,下身轻轻掩了些干草。就在这时,一阵急骤的拍门之声传了进来,一人操着陕西口音道:“老头在家么?” 跟着有脚踹门的声音,依梨华忙拉着父亲走出去,门已被踹开了,呼啦进来了七八个小伙子,头上都缠着白布。为首一个矮个子,手上拿着一对铜锤,直着眼道:“老头,我们是马场里的人,我们主人是肃州城的宇文老善人,这个你大概也知道!” 依梨华看得有气,她父亲却装作不懂他们的话,咭哩呱啦地比着手势,那个陕西人回头骂道:“他妈的,谁说他懂汉语?老九,你给他说,问他把那个人藏到哪去了?” 立刻走上来一个脸上抹着鼻烟的小子,对着哈萨克老人说了一大套哈萨克语,大意是问他,有没有看见一个年轻受伤的汉人。 依梨华的父亲,名字叫做依梨伽太,是一个很老练的哈萨克人,听了这话后,连连摇着手;一面用族语说了一大套。那个懂得哈萨克话的老九,翻译给那个陕西人道:“这老头说,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一概不知!” 陕西人合了一下手中的铜锤,发出“当”的一声,大骂道:“娘个鼻子!人家都看见那小子是来这里了,他怎么说没有?妈的,你问问他,是他的头硬,还是我的铜锤硬!” 抹鼻烟的老九,正要翻译过去,一边的依梨华实在忍不住,走上一步道:“你这人怎么开口就骂人?我爹不懂你们的话,我可懂。” 陕西人本来全部注意力都在依梨伽太身上,此刻闻言,不由向一边的依梨华瞟了一眼,立刻发出一阵尖笑,口中嚷道:“哟!还有个大妞在这里呢!我进来了半天,怎么没看见?” 说着就转过身来,对依梨华挤着眉毛笑道:“大姑娘,你会说汉语很好,我刚才说的话,你大概听见了。我们是雅儿河马场的,我们的东家是甘肃头一块招牌裂空摘星宇文星寒宇文老善人,这个大姑娘你大概也知道吧?”(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伤愈 依梨华忍着气,点头道:“这个我知道,那你们马场里的人,也不能到处欺侮人 呀!” 陕西人尖着嗓子大笑了一阵,就手一翻一双铜锤,把锤柄双双插在了腰带上,眯着一双小眼道:“好说!好说!大姑娘不要误会,我们怎会欺侮人?我们都是呱呱叫的好人!” 他往地上啐了一大口痰,一面用脚去搓,一面笑道:“大姑娘你真行,这衣马免地方,你去问问,还真没一个人敢在我铜锤罗跟前耍横的。大姑娘你真行,我算服了你了!” 依梨华薄嗔道:“少废话!你们的事完了没有?我们还有事呢!” 铜锤罗怪笑了一声,一面拉着袖子道:“完了没有?哈!大姑娘,你是说笑话了,我是真心问你,那个汉人小子,你们藏到哪去了?听说他身受重伤,还能插翅膀飞了不成?” 他口中一面说着,一对黄眼睛珠子满房里乱溜,走过去拉开房间的帘子,往房里面看了看,脸上带着奸笑。依梨华要是在以往,对这种人,早就不客气了;只因现在为陈宋着想,才不敢轻举树敌。 她冷笑了一声道:“你们不信,就查好了,反正就这么大一点地方!” 铜锤罗口中学着女人的声音: “反正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嘻!真嫩,我说大姑娘,你今年十几了?” 依梨华不禁大怒,清叱了一声: “你们这群狗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铜锤罗一翻小眼睛:“哟!怎么啦?滚出去?” 他边说边走到依梨华跟前,伸出一只手,往依梨华脸上摸去,口中嘻嘻道:“大妞!你可真厉害呀!” 不想他这里手才伸出来,还没挨着人家的脸呢,自己脸上倒先开了花,“啪”的一声脆响,铜锤罗大嚷了一声: “唉哟!唉哟!” 头上的缠布也被这一巴掌打掉了,露出鸭蛋似的一个大光头。他往边上一跳,大嚷道:“好个娘们,你是要造反了!” 他口中这么嚷着,身形一转,已到了依梨华跟前,一抖双手,朝着依梨华两边肩头上就抓!可他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哈萨克的姑娘竟是技击中的高手,她怎会把铜锤罗之类的人物看在眼中? 铜锤罗双手方自抖出,只见对面姑娘娇躯一晃,已经不见了影子。铜锤罗方自一惊,倏觉得后胯上被人用力踹了一脚,顿时“扑通”一声,一个狗吃屎摔倒在地。总算这家伙平日还会几手花拳绣腿,他猛地由地上爬了起来,顿时头上青筋暴露,双目赤红,一伸手,把腰上的一对铜锤抽了出来。 只见那姑娘正远远叉着腰,对着自己冷笑。铜锤罗门吼了一声: “我看你往哪里跑?” 他口中说着,一个箭步跨到依梨华身前,手中锤一上一下,用“仙人担”的打法,直向依梨华头上、当胸两处要害上捣来。 这两把铜锤眼看捣上了,人家姑娘只一伸手,噗的一把,不偏不倚,正抓在了铜锤罗的一对铜锤杆柄之上,铜锤罗使劲向外一夺,口中哼道:“你撒不撒手?” 依梨华跟耍孩子似的,一抬腿,口中道:“对了,看谁撒手!” 铜锤罗顿时又被踹了个屁股墩,这一下可把他吓住了。虽然身上没受什么伤,可是人家功夫比自己强多了,这是没有问题的。 眼看着黄澄澄的一对铜锤,在对方白嫩的玉手里把玩着,对于自己连正眼也不看一眼。 铜锤罗的脸可是丢大了,偏偏他带的几个人,全是废物点心,躲得远远的,大眼瞪小眼地对看着,竟没有一个敢下手的,铜锤罗气更是不打一处出。他由地上翻身爬起来,点着那颗光头,狞笑道:“很好,想不到这衣马免地方,还真有能人,我铜锤罗今天是认栽了,大姑娘你的大名是……” 依梨华冷笑道:“我叫依梨华,像你这种本事,也敢出来欺侮人?你差得也太远了。” 铜锤罗面色红得就像紫茄子似的,他一面把地上缠头的布拾起来,一面道:“这么说,那个汉人一定是你给藏起来了。不要紧,你今天打了我,算你神气;可是过几天,把我们当家的宇文老善人请来,你要是真有种,就去斗斗他。你要能逃过宇文老善人的手法,我才算真正服了你!” 依梨华冷冷一笑道:“我管你什么鹅不鹅,你把鸭子找来我也不怕!” 铜锤罗先还不懂这是一句挖苦他的话,怔了一下,喃喃道:“什么鸭子……” 接着他脸一红,算是想通了,重重地往地上跺了一脚,大叫道:“好!有你的!走!我们走!” 说着回身对众人一招手,那几个跟来的伙计,早已吓得不知所措,巴不得有此一溜,当时回过身来一拥而出。依梨华想不到来人如此容易对付,不由宽心大放,当时哂然一笑: “喂!铜锤罗你回来!把你这打石头用的两个家伙拿回去,怪沉的!” 说着一抖手,把手中一对铜锤,砰砰两声,摔在了铜锤罗的脚跟前。 铜锤罗不禁吓了一跳,要不是跳得快,这一对铜锤就碰在脚上了。他口中“哟”了一声,当时忍着气,冷笑着把这一对铜锤拾了起来。这一对铜锤,往日不知出了多少风头,今天居然被人家说成是“打石头的家伙”;就这一句话,铜锤罗就够丢人的了。 这陕西人脸都气紫了,频频冷笑着,扭头就走,依梨华一直跟他们到了门口,见门前停了不少的马,这几个人气冲冲地上了马,依梨华冷笑道:“下次要是再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铜锤罗气得连声哼道:“好说!好说!姑娘,至迟一个月,我铜锤罗一定还要来拜访!” 说着抖动缰绳,策马向前奔去。依梨华追上一句:“我劝你还是不要来了……” 铜锤罗气得用脚上马刺拼命在马肚子上磕了一下,率先驰骋而去,他身后的几个人,也都抖马追上,不多时就消失在远处路头了。 依梨华目送着他们走远了,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她本是一个十分单纯的姑娘,素日结交,也多是直率个性的族人,从来不知江湖中的险恶,以及仇杀的可怕。事情过去了,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当时兴致勃勃地回到房中,却见依梨伽太正呆呆地坐在位子上,见她返来后,不由叹了一口气,用哈萨克话说了几句,大意是怪她不该显露身形,生恐大难将临等等。 依梨华非但不以为然,反倒怪父亲太多心了,当时并不答理,只笑嘻嘻地跑到后面堆草的房内,匆匆把覆在陈宋身上的老羊皮揭开,笑道:“哥哥!他们都给我给打走了!现在可以出来了!” 依梨伽太这时也走过来,父女二人又把陈宋的吊床解下来,抬到外面敞间。一切就绪后,陈宋才微弱地道:“他们是为我来的么?” 依梨华眼珠子一转,笑吟吟地道:“不是!是找错人了,那个头子,叫什么铜……铜锤罗的还想欺侮人,结果被我几下就打倒了。哥哥你没看见,才好玩呢!” 陈宋心中本来有些担心,可是眼见依梨华这种满脸稚气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 他叹了一声,目光视向依梨伽太: “老伯,我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心里真是不安得很……” 依梨伽太摇头笑道:“不要紧!不要紧……” 说着回过身来,对依梨华咭哩呱啦地说了一大套,依梨华马上笑态可掬地道:“拔荡说,他年轻的时候,在吐鲁番被蛇咬了,幸亏在沙漠里遇见一个汉人,才救了他的命,所以他现在很高兴来服侍你!” 陈宋感动地在枕上微微点着头,他忽然苦笑道:“姑娘!你们这个地方,我想一定很美,等我伤好了,我真愿和你们住在一块。姑娘,我可以跟你们赛马!” 依梨华高兴得一跳,拍手道:“啊!太好了……” 她低下身子,张着微微带着海一样颜色的眸子: “哥哥!你说的是真的?” 陈宋伤感地道:“我如今已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了,承蒙姑娘你们父女这么对待我,你们能允许我暂时在这里住些时候,在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我还有什么不愿意?” 他说着话,声音显得有些抖,脑子里不禁又回想着梅园之中,四老设计围杀的一幕,不禁恨得咬牙切齿,热泪夺眶而出。依梨华大吃一惊,当时趋前,紧紧地握住他一只手,摇晃着道:“哥哥,你怎么啦?” 陈宋忙收敛了流出的泪,佯笑道:“没有什么,姑娘你们对我的大恩,我真不知如何来报答,总有一天……” 依梨华一只手用力地握了他一下,嘴唇嘟了一下,娇哼道:“你看,你又来了……” 然后她把白嫩的脸,凑得都快挨到了陈宋的脸上,小声地说: “只要和你在一块,我就高兴死了……哥哥,我不要你离开我,好不好?” 陈宋脸上被她散乱的发丝摩得痒痒地,尤其是这么脸对脸,对方樱口吹气如兰,就是铁打的汉子,到了此时,也没有个不动情的。 陈宋一时不禁感到面上讪讪地发起烧来了,他几乎不敢这么直着看这个姑娘。她那双剪水瞳子里,所散发出的光焰,真像能把人熔化了;而她那蜜也似甜的声音,能化百炼钢为绕指柔。只要你与她谈话,她准能牢牢地吸引住你。 可笑的陈宋,在这一方面来说,真可说是太没有经验了,他只觉得脸阵阵发烧,他想笑,可是笑得又那么不自然。 他茫然地点着头,眸子里所散发的是羞、是喜、是伤心……而这么些不同的色彩,点缀着这清秀英俊的少年更美了。依梨华不由娇哼了一声,一头埋在了他的臂弯里,懒散娇妩地说: “哥哥你真好……” 陈宋眸子很快地向一边的依梨伽太瞟着,面色十分尴尬。那个少年时曾一度风花雪月过的老头子,注目着这一对年轻人的情景,非但不以见责,反倒高兴得笑了起来。他们族人,不论男女,是有资格坦露他们感情的。他们以为感情的本身是纯洁美丽的,只是因为人的意念、妒嫉加了上去,才会使有些感情变成丑陋的,那是可悲的! 他笑向依梨华说了几句,就转身出去了,那懒散的姑娘脸红红的、热热的…… “你爸爸说什么?” “他说……他说……” 然后她把红红的小嘴,贴在他耳边,半哼半娇地道:“拔荡说,今生只许我爱你一个人……” 陈宋心中一惊,讷讷道:“啊……啊……” 依梨华粉颈低垂: “因为我已经爱上了你,我们哈萨克女人,是一生只能爱一个人的……” 说到这里,她的脸更红了,就像树上吊着的熟透的苹果一样。陈宋有一种说不出的欣慰,他问: “要是我死了呢?” “那我也死!” 依梨华毫不犹豫地这么回答;然后露出脸上的酒窝,凝视着这个她所深爱的男人,她是这么的得意。世上又有什么事,能够比在恋人的怀抱里更美、更甜、更满足呢? 孤独了长久岁月的陈宋,在自身受到爱情的滋润后,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愉快。他仰视着这个高身材白如玉的姑娘,也暂时为自己编织着快乐的幻梦;而对“仇恨”这个字眼似乎有些厌倦了。 他相信,一个人是绝不能长久生活在仇恨之中的,因为善良原是人的本性。 幸福的年轻人陈宋,他的伤在爱人的照料体贴下,很快地痊愈了。 现在他已经能够轻松的行动了,清晨,他和依梨华并辔在水草地里驰骋着,迎着日出,远远地看着那像巨蛇似的万里长城,嘉峪关的缩影,引逗着他们雄壮的幻梦。依梨华常常在马上遥指着,说她的家是在城门的另一边。 她说那里有沙漠,有骆驼、有青草、有水,怎么怎么好。陈宋告诉她说: “有一天,我会带着你,从那里出去的。” 然后他们就在疏勒河的沿岸,并辔纵马驰骋着,牧羊人的螺筋声,带着湿露的晨风,给他们披上青春的晨衣。陈宋确信在他以往的岁月里,从来也没有这么畅快过,他的身体渐渐恢复了。 现在他已开始慢慢温习着自己的功夫。闲暇时依梨华常偎在他的左右,他教依梨华看书赋诗、绘画写字,他们确信,目前他们是平安和幸福的。 可是,天下事常常是出人意料的残忍,“木秀风摧”更是一句不变的哲言,快乐的时间往往是短暂的。陈宋现在已能在草原上和依梨华比练轻功,只是每当他深呼吸或是奔驰用力时,前胸的内伤还会隐隐作痛。这时不禁又令他记起了那笔血海深仇,他立下了大誓,自己今生主要的任务,就是复仇,他是为复仇而生的。 依梨伽太这所羊皮棚舍,本来是三大间,他们父女各住一间,一间当作饭厅待客之用;现在陈宋来临,他们不得不在客厅旁边,另外又搭了一间,好在这种房子不费什么事,东西现成,一圈就行了。 他们这所帐篷,和一般人家稍有不同,就是还用篱笆围了一个院子,院子里种着水仙花,还有十数株仙人掌和牡丹,小小的院子被花占得满满的,看起来十分美观。 衣马兔是在疏勒河的中流地带,附近除了由关外维吾尔、哈萨克族迁来的百十户人家以外,几乎被清一色缠回住满了。此类回人,以白布缠顶的居多数,他们秉性蛮狠好斗,所以外族人很少招惹他们。 依梨华一家,非但和这些人没有来往,就是本族中人,他们也很少往来。他们不求助人家什么事,人家也很少找他们;尤其是前些时日,他们得罪了马场的铜锤罗之后,人家更是再也不敢答理他们了。 依梨华的母亲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她和她的娘家人,每年有一半的时间,要聚集在一起,参经诵典。虽然伊斯兰教风靡当地,可她们仍然虔诚地信奉她们的佛教。 依梨华有一个哥哥,名叫依梨般若,就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出家从佛去了。 依梨伽太是一个酷爱自由的人,他和女儿依梨华不信奉任何教,因此难免和她们母子二人有些格格不入,所以他们常常是分开两头住的。依梨伽太带着女儿,过着自由流浪的生活;而他的太太却常常住在儿子的庙里,或是投奔娘家人参佛诵经,目前正是过着这种生活。他们都把分离看得很淡,想见面时,只须托过往的驼商带一个信,那老哈萨克女人就会来的。至于依梨伽太,却是不愿再回吐鲁番,他受不了长途跋涉之苦,除非他认为自己要死了,否则他是不愿回老家去的。这正应上了我们一句俗语:“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虽然他已经老了,可是他却坚信自己仍有足够的生命活力,离死还有一大段很长的距离! 依梨伽太养有一群羊,每年他把羊贩给回商,他就有相当的资本从事其他事情,他从来没有为生活而发愁过。他老,但是很健康! 懒洋洋的疏勒河静静地流着,红红的彩霞像是一大捧山茶花,洒在了蔚蓝的天上。 远处的风,吹压得野草一倒贴地,牧人赶着牛羊牲畜往回家路上踱着,这情调儿,正应了人们熟悉的句子: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河边并骑徜徉着一对年轻人,陈宋的秀逸英俊,依梨华的艳若天人,尤其她那美丽的大彩裙,为风吹拂着,就像是翩翩起舞的仙女。他们慢慢地勒着马,一任它们低头嚼食着河边的青草。(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埋伏 河边并骑徜徉着一对年轻人,陈宋的秀逸英俊,依梨华的艳若天人,尤其她那美丽的大彩裙,为风吹拂着,就像是翩翩起舞的仙女。他们慢慢地勒着马,一任它们低头嚼食着河边的青草。 这对漂亮的人物,立时吸引了远近人们的目光,尤其是对于陈宋这种装束的汉人,更是纷纷猜测着。人们永远是好奇的。 陈宋看了一下天色,微笑道:“我们再跑一程如何?试试这畜生的脚力,我总觉得它前面的右蹄子不大对劲。” 依梨华微微笑道:“我知道你是不服气,其实这也不怪你,你这匹马虽也不错,可是到底没有我这匹马好,比来比去还是你输,多没有劲呀!” 陈宋微笑道:“那也不一定,刚才是马太累,现在已经歇了半天了,我们再试试看,你也许就赢不了啦!” 依梨华睨着他,抿嘴一笑道:“好!那我们就试试看,我们往家那边跑,看谁先到门口!” 陈宋点了点头,当时一拎手中缰绳,这匹马陡地扫尾向前飞驰而去。依梨华小蛮靴一磕马腹,随后疾迫而上,她口中笑嚷着: “不算!这次不算,你先跑了。” 转瞬之间,这两匹马已驰出十数丈以外。陈宋哪里肯停,一路伏身松辔,任坐下黑马放蹄疾驰,可是尽管如此,等到了依梨华家门前时,仍被依梨华的马超过了半身。两匹马身上都冒着热气,噗噜噜打着喷嚏。 依梨华回头笑道:“怎么样?服气了吧?” 陈宋脸色微微一红,尴尬地笑道:“还是不服气,赶明儿,我们换两匹马再来比比看!” 依梨华方自塌身下马,忽见门前人影一闪,不由怔了一下,正要回身招呼陈宋时,却见两匹灰马,由篱侧疾出,一径向前路飞驰而去。 马上坐着两个头缠白布的回人,没看清他们的脸,只看见他们的背影,一闪即逝。 依梨华忽然叫了声: “不好!” 她猛地跳上马背,正要追去,陈宋一拉她衣服笑道:“穷寇莫追,让他们去吧!” 依梨华皱了一下眉毛: “我怕他们是宇文老头子派来的……” 陈宋微笑着,轻松地道:“不会!我们进去再商量吧!” 依梨华下了马鞍,仍然皱着眉道:“莫非他们发现你了?” 陈宋这时也下了马,冷笑道:“要是如此,我就不得不另作打算了,我已经在他们手上吃了大亏,这一次可不能再落在他们手中了!” 二人说着进了门,把马拴好,进入棚舍。依梨华紧张地拍着陈宋的手道:“这么说,你要走?” 陈宋见她如此,不由笑了笑,轻轻地拍着她道:“你坐下,我们慢慢谈。” 依梨华眼圈一红,仍是站立着道:“不!我不要你走……” 陈宋叹了一声,苦笑道:“那我们都得死!” 依梨华坐下身来,泪汪汪地看着陈宋: “他们就真的这么厉害?” 陈宋苦笑了笑,温柔地望着她道:“你怎会知道?姑娘,不是我说一句妄自菲薄的话,他们四人之中任何一人,都可致我于死地,更何况四人联合下手。” 他想起自己身受的一切,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紧紧地咬了一下牙: “姑娘!无论如何我必须走,我更不能害你及你爸爸,敌人是手狠心毒的。” 依梨华怔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那我们一块走!” 陈宋一惊道:“你也要跟我走?那这个家呢?依老伯呢?” 依梨华苦笑了笑道:“拔荡早就给我说了,说有一天你要走,就叫我跟着你……拔荡自己可以把妈妈接回来……” 陈宋不由心中一喜,他望着她惨然地笑道: “那太委屈你了……姑娘!跟着我出门,是很受罪的,你知道,我们不能往内陆去,要处处防备着宇文星寒等四个人。” 依梨华点着头笑道:“是呀!可是这有什么呢?” 陈宋怔了一下又道:“我们要出嘉峪关……” “是呀!”依梨华打断了他的话,扳着玉指接下去道:“我们要经过沙漠,还要过九沟十八阪,才能到安西;再往西北走,要十几天不见草木,一路上连水都没有一滴,有水都是黄色的卤浆,人不能吃,可是我们可以自己带水……” 她笑着,翘着嘴角,瞟着陈宋道:“这也没什么呀!这条路,我熟透了。” 陈宋反倒听着惊心,他怔怔地道:“这么苦呀?” 依梨华笑道:“你看,你根本连路都认不清楚,这一下更是非我去不行了!” 陈宋呆呆地望着她一笑: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呢?” 依梨华皱了一下秀眉道:“今天我们准备一下,明天就可以上路了。只是,可怜的拔荡他又要一个人住几天了。” 忽然,依梨伽太揭开帘子走进来,陈宋忙站起唤了声:“老伯!” 哈萨克老人微微一笑,操着生硬的汉语道:“相公请坐下!” 依梨华忙叫道:“拔荡……” 依梨伽太笑道:“你不要说,我都听见了,你们不要为我着想,我很健康;而且我还有事,想到凉州去一趟,要去两个月,回来的时候……” 他用手指了依梨华一下,紫红的脸上,堆积着笑纹: “你母亲也就回来了,所以,你们可以放心走,明天就走。” 二人心中都不禁一喜。他含笑走到陈宋身前,双手放在陈宋肩上: “孩子!你很年轻,你的前程是好的……” 他回头看了他女儿一眼,又回过头来,笑接下去: “现在,我把我女儿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待她,她是一个好女子,你愿意好好待她么?” 陈宋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老伯!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你女儿。” 哈萨克老人大笑道:“好!好!你们再回来时,就结婚。” 陈宋心中一惊,可是他坦诚地笑道:“谢谢老伯,能把这么美丽的姑娘下嫁给我。” 依梨伽太放声大笑着,依梨华却羞得由位子上站起来,笑着捶打着父亲哼道:“拔荡……拔荡……” 哈萨克老人用手抱着她,停住了笑声,又用手指着陈宋对她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必须好好侍候他,他就快要是你的丈夫了。你们如果能打败了敌人,记住快回来,回来成亲!” 依梨华感激地趴在父亲的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依梨伽太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微笑道:“不要哭,快整理东西去吧!明天你们一早就上路,这条路可是不大好走!” 依梨华点了点头,离开了父亲。陈宋叹息道:“老伯,这都是我……” 依梨伽太摆手一笑: “不要这么说,你们是年轻人,年轻人是不应老住在家里的 他皱了一下眉,接道:“你那个仇人裂空摘星宇文星寒,我是知道他的。他有一身好功夫,你们还是先逃命要紧,报仇以后再想办法!” 陈宋惭愧地点着头,这时依梨华已转到里面,整理着衣物,好在他们旅行是常事,革囊也现成,到了晚上,二人衣服都备好了。 依梨伽太帮他们把东西拿到马房内,又找出沙漠里专用的水囊、皮帐篷、马灯。陈宋本没有想到这许多东西,等到整理出来以后,他不禁吃了一惊,可是每一样,都是长途旅行所少不了的,他不禁十分感激哈萨克老人的关心。 二人把物件都系好在马鞍上,明晨只须往马背上一放就行了。 然后他们三人就在房内长谈了起来。哈萨克老人告诉他们很多沙漠中的旅行经验,如何防风、防沙、防干旱、防狼群,可谓无微不至。 陈宋一一记在心内。依梨伽太还把沿途几个朋友的名字,告诉了女儿,嘱她必要时可以向他们索取应用之物,依梨华也都一一记住了。 这时天已很晚了,因为明天还要行长路,在依梨伽太的催促下,他们只好各自归房就寝。 陈宋关上了门,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心中真有说不出的感慨。他想如果今天所见的那两个骑马的回人,真是宇文星寒派来的探子的话,那么,敌人可能就要来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颇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他开始来回地在这间房子里走着,仇恨开始再次地咀嚼着他,他推开窗,夜风吹着他的头发,他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似乎感觉到大难又将来临的兆头。 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把窗子关上,远处的钟声,正当当的响着,这是一个恼人的离别之夜。风尘万里、四海为家的陈宋,本来以旅行为家常便饭,可是不知如何,明晨的远行,却使他感到异常畏惧。他躺在床上,不觉又想到了依梨华,这个少女,也将是自己生命的一部份了。他从来也没有和一个单身少女旅行过,试想,孤男寡女,又同属少年,在漫长的旅途上…… 想到这里,他的脸不禁有些烧了,同时又有些暗自惭愧的感觉,因为自己和她,同属侠义道中人,感情是至高无上的纯洁,那应该是和一般世俗不同的。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地又有些沾沾自喜的感觉,因为他毕竟发现了自己和一般人的不同之处了。 不知何时,窗外刮起了大风,哗啦啦吹得篱笆墙直响,雨点子打在羊皮窗户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这风雨的交响乐,终于使他入了梦乡! 可是,好梦不长! 朦胧之中。一个人正狠命地摇看他的身子,其实那是不必的,因为当那人的手方一触及他时,他已本能地惊醒了。 陈宋猛地翻身坐起,方要喝叱,床前那人却很快地退后了一步,急促地小声道:“大哥,是我!宇文小真!” 陈宋不由大吃一惊! “啊……宇文姑娘……有什么事?” 宇文小真身上穿着一袭薄薄的油绸子雨衣,为雨水淋得温亮亮的,她那双剪水双瞳,更闪烁着复杂的颜色,她颤抖着道:“大哥!你快跟我出来,我有话告诉你!” 她说着身形一弓,已穿窗而出,真比箭头子还快,那扇羊皮窗户,不知何时早已大开,风正由窗口向里面灌进来。 陈宋惊异之下,也不及找雨衣,只紧了一下束在腰上的带子,就跟着小真的身影,飞身而出。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一出来就淋了一个落汤鸡。 而前行的小真,却一路轻登巧纵,直向一处小土丘上扑去。 她此时此刻的出现,令陈宋感到定有非常的事情发生了,他带着惊恐的心,也展开轻功提纵之术,紧紧蹑随着宇文小真。 似如此,约有半盏茶工夫,陈宋已感到有些不耐了,才见小真在一棵大树下站住了。 这时,当空亮了一个闪电,一个霹雳,震得山摇地动,雨更大了。 陈宋扑到树下,大声喘道:“姑娘!有什么事?请快告诉我!” 这时小真直直地看着陈宋,好半天才徐徐道:“你一直都住在那个女贼的家里么?” 陈宋一面用手抹着脸上的雨水,慨然道:“是依姑娘救了我的命,我住在她家里养伤……” 他怔了一下,接道:“莫非你引我出来,只是为问我这一句话么?” “当然不是!”宇文小真苦笑了一下。 “那么……” “大哥!请你不要急,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 陈宋张大了眸子,紧张地道:“莫非你爹爹又……” 宇文小真点了点头,流泪道:“他们现在正要到你住的地方搜杀你,我提前来告诉你。” 她扬了一下头,颤抖地道:“你现在快走吧!我所能做的,只此而已!” 陈宋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可是由此,更可见小真对自己的情意,他讷讷道:“这是你第二次救我,姑娘……我谢谢你!” 他说着,忍不住紧紧地握住小真一只手,微微摇着。宇文小真迟疑地说: “往西走……出嘉峪关,到安西、去沙漠、去蒙古,只有那里最安全。大哥!你听我的话!” 陈宋咬着牙点了点头,雨水像小长虫似的,由他头发上,经过脸,然后再淌下来。 忽然,他打了一个冷战: “不好!依梨华他们……” 他惊叫了一声,回头就跑,可是却被宇文小真死命地拉住了: “不要去,大哥!千万不能回去,回去是死路一条……大哥!你只顾你自己吧!” 陈宋得了一下,死命地挣开了她的手,退后了一步,用冰冷的声音: “姑娘,那是办不到的!她和她的父亲,都是好人,也都是我的救命大恩人,我怎能看着他们身遭毒手?啊!依梨华……” 他猛然转身就跑,当空又打了一个大雷,闪电照着他,就像一个披发的鬼。 宇文小真用更快的身法,又窜在他身前,张开两臂,拦住他的去路,痛哭失声地道:“大哥!我求求你,你不能回去!那女贼不值得你如此的……大哥!你……” 这一霎时,陈宋完全明白了,他讷讷道:“姑娘,你明明可以通知他们的,可是你为什么不?为什么?” 在风雨声中,他这么咆哮着,宇文小真呆了一下,冷冷一笑: “我为什么要?” 陈宋不由一怔,这个痴心的姑娘坦白地说: “我爱的是你,恨的是她,我只救你,为什么要去救我恨的人?” 一阵昏眩,几乎令陈宋倒在雨地里,他镇定了一下,站在爱情和自私的立场上来说,显然宇文小真并没有错;可是这种狭隘的情感,是陈宋所不能赞同的。他害怕地战瑟在雨地里: “不……不!那太残酷了!太无情了!” 他猛然摇着宇文小真的肩头,乞求道:“好姑娘,你快回去救救他们父女吧,只有你能救他们,你去吧!” 宇文小真面上闪过了一层寒霜: “绝不!我不能救他们!大哥,就是我愿意,现在也已经晚了!” 她慢吞吞地说: “你是知道的,我爹爹和那三位老人家,今夜一并都来了,我有什么能力?大哥,你不要管他们了,这林子里有我的马,你骑着它走吧!” 陈宋摇晃了一下,冷冷地说: “既然如此,那么很好,让我也和他们死在一块吧!” 他说着倏地转过身来,如飞似地往回路上扑纵而去,宇文小真声泪俱下地狂喊着:“回来!回来!傻子!大哥!好大哥!你不能死呀!” 可是一任她喊破了嗓子,却再也唤不回他来了,他就像一头脱了缰的野马,疯狂地、亡命地向依梨华的家门扑去。 雷声隆隆,他耳中似乎听到了叫嚣的声音,还有兵刃交击的声音。 “啊!依梨华……梨华……我的爱妻!” 他用出全身仅有的力,在这片荒凉的水草地上倏起倏落地飞驰着。 渐渐,他看到了那羊皮搭成的圆顶庐舍,篱笆之内,充满了喝叱叫嚣之声,那声音之中,有一两声,是依梨华发出来的。 陈宋镇静了一下,绕到了后面马棚边,却见两个头上缠着白布的人,手中各自拿着一口明晃晃的钢刀,正站在屋顶上把风。 陈宋一咬钢牙,霍地腾身而起,一并双掌,用“排山运掌”的重掌力,直朝其中之一的背后猛击而去。那人尚不及回头,便闷哼了一声,被陈宋打出了丈许之外,在泥地上一阵翻滚,顿时了帐。 另一人口中怪叱了一声,倏地向右一跨步,掌中刀“玉带围腰”,直向陈宋拦腰斩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西逃 陈宋一咬钢牙,霍地腾身而起,一并双掌,用“排山运掌”的重掌力,直朝其中之一的背后猛击而去。那人尚不及回头,便闷哼了一声,被陈宋打出了丈许之外,在泥地上一阵翻滚,顿时了帐。 另一人口中怪叱了一声,倏地向右一跨步,掌中刀“玉带围腰”,直向陈宋拦腰斩去! 愤怒的陈宋,双目之中已快喷出火来,他如何会让对方得手! 那缠回刀才递出,忽见对方身形一闪,已自无踪,自忖不妙,正要转身,却被陈宋的“鹰爪力”抓在了顶门之上,顿时翻到地下,脑浆四溢。 陈宋举手之间连杀二人,仍自余勇可嘉,他伸手拉开了羊皮窗户,缩身而入,棚内的马起了一阵骚动。 他忽然心中一动,忙把昨晚上备好的行李革囊,披挂在马背上;然后用脚把一个侧门踢开,再次转过身来,用“燕青十八般腾挪”的小巧身法,把身子腾上了顶梁,用力划破了羊皮,张目向前室望去。 只见室内火光炯闪不已,一个高大的红衣道人,手中亮着火折子,背门而立,满脸怒容。 这道人左侧是矮小的白雀翁朱蚕,这老儿手中此刻正执着一口青光闪闪的短剑,宇文星寒用脚四处踹着桌椅,面色一片青紫,他一手还拿着一支燃着的蜡烛,不时去烧壁上的羊皮,已有十数处被火引着,火势正在蔓延着。 另外一个房间内,两人正打作一团,一个是灰衣秃头的比丘老尼,另一个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令陈宋差一点叫出声来。 依梨华披头散发,身着睡裙,持着一口长剑,正和剑芒大师打作一团。她身上有好几处已为鲜红的血染透了,可是她仍在拼命地对抗着,她大声地哭叫着: “好哥哥!快逃命!快走!不要回来、不要回来!爸爸已经死了……” 她口中喘着咳着,不一刻室内已为浓烟充满了,忽然他听见依梨华一声惨叫,紧接着宇文星寒怒叱道:“老朋友!我们栽了!走!外面搜去。” 接着整个房子都震动着,像是为他们重掌力摧毁而倒了。 陈宋为依梨华那声惨叫吓了个魂飞魄散,他再也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了,猛然拉开皮帐,冒着烈火浓烟,直向室内窜去。 他踉跄着扑进那间房子,正见依梨华在浓烟中挣扎,陈宋一把抱住了她,热泪夺眶而出:“妹妹!原谅我……原谅我……我回来得太晚了!” 他双手抱起了她,转身循原路往马棚里退,依梨华紧紧搂着他的颈项:“啊!哥哥!哥哥!爸爸死得好惨!好惨……好多血和肠子……” 陈宋眼中似要淌出血来,他吻着她的脸,泣道:“我知道,妹妹,这笔仇,我永远记住。他们大概走了,我已经备好了马,我们快逃命吧!” 依梨华紧紧抱着他,似乎已昏了过去。陈宋的身上若非为雨水浸透了,恐怕早已燃烧了;而这所大庐舍,若非在大雨之下,只怕也早就火光冲天了。 陈宋扑进了马棚,解开了三匹马,自己抱着依梨华骑上了一匹,另两匹都系在鞍后;然后他扬鞭催马,仰天大叫道:“天上的神!请你救救我们吧!现在,我们所有的仅仅是对你的信心了!” 天神以一个咆哮的霹雳,回答了他的话,闪电之中,三骑怒马,突出马棚,直向着茫茫的原野上驰骋而去…… 大风、雷雨、原野、水草。 陈宋紧紧地抱着依梨华,他不再说一句话,一任神驹践踏着水草,亡命地向前路疾驰着。 约摸行了五六里之遥,他才敢回头看一眼,只是暴风雨阻隔了他的视线,他不能看到来路上有没有敌人,也看不见冒着淡黄狼烟的皮帐篷。 他内心庆幸着,因为他可以断定,自己和依梨华的命总算保住了。 怀中的依梨华没有说一句话,她身上的血染红了湿淋淋的绸裙,散发贴在她美丽的脸上,像是一座卧姿的玉女雕像。 陈宋相信她是不会死的,因为目前他们已经脱离了敌人的魔掌。如果一个人在恶运当头时没有倒下去,那么为什么会在自由的气氛里死呢?绝不会!她不会死!也不能死! 陈宋心中充满着信心,任坐下怒马自由地向前飞驰着,不过,他可以断定,是往西北方行的。 雷雨声歇,正是东方露出鱼肚白色的时候,黎明终于来临了! 陈宋在马上奔驰了整整一夜,三匹马都同时放慢了脚程,到后来干脆不走了。它们鼻子里噗噗地打着喷嚏,弯下头开始嚼食着地上的青草。 远处有几所庐舍,袅袅地冒着炊烟,几只肥鹅呷呷地叫着,空气是那么的宁静。 陈宋一双手几乎要累断了,酸得再也不能支持了。他翻身下马,怀中的依梨华睁开眼睛,看着他微笑,她笑得仍然是那么甜。 “哥哥!谢谢你。” 陈宋忍不住淌下了泪来,他轻轻吻了一下她冰冷的脸,抽搐道:“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害了你,害死了你爸爸,我真是天大的罪人!” “啊!”那美丽的姑娘甜蜜地笑着,伸出一只雪藕似的玉腕,攀在他颈子上: “不要那么说,能够死在你怀中,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不!不!你不能死,不会死……” 这少年拼命地向前面跑着,他找到了一处没有水的草地,轻轻地把依梨华放下来;然后到马背上取下了一个行李袋子,里面有很多应用的东西。 他首先在地上铺了一块熊皮,然后把依梨华放在上面,那天真的姑娘只是看着他微笑。 陈宋又找出了刀伤药,还有布条,然后仔细地看着她身上,血仍然由肋旁不停地向外淌着。 陈宋忍住伤心,笑了笑: “华妹,你要忍耐一会儿;而且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必须要……要……” 依梨华笑看着他,身上的伤对她似乎并不可怕,她所关心的只是她所爱着的这个人。 她浅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没有关系,好哥哥!” 陈宋几乎不敢看她的脸,因为那张脸是那么的舒心愉快;而这种心情,在眼前是多么不适合,他怕自己也会为她感化了。因为他认为“伤心”才是公正的惩罚——对于目前的自己来说。 他用清水小心地洗涤着她身上的伤口,当他检视过她身上全部的伤处之后,不禁宽心大放。虽然伤处很多,可是显然并没有一处是致命的地方,只不过是流血多了些而已。 这些伤口,经过他上药包扎之后,依梨华有了一种舒适的感觉,她伸出手,摸弄着陈宋湿透了的头发: “大孩子……你是个大孩子……” 逗得陈宋不禁笑了,他觉得依梨华那只手微微往下用力挽着,陈宋不由脸一阵热,由不住低下了头,吻着她凉凉的小脸,吻着她的眼睛,最后把有力的唇,印在了对方那樱桃似的小嘴上…… 天上的白云被风吹得如万马奔腾,东方的旭日正由山尖上活泼地跳出来,远处牧羊人的笳声,人字形的雁影正由头顶上慢慢掠过去。 “我真的累了!” 陈宋翻过身来,和依梨华并排躺着,姑娘一只手摸着他的胸脯: “哥哥,都湿了。” “不要紧。” 陈宋含糊地答应着,眼皮不觉地合拢来,三匹马在他们身边啃食着青草…… 依梨华欣慰地吁了一口气,一只手搭在他的胸脯上睡着了。 热烘烘的太阳,爬上了中天,像一个巨大的火轮,昨宵的倾盆大雨,现在已没有一点痕迹可寻了。 牧羊的人,都躲到山的斜坡下面,整个的大草原在烈日之下蒸发。 一对年轻的恋人,被马鸣的声音惊醒了。 陈宋马上爬了起来,只觉得眼前金光耀眼难睁,身上的湿衣,已成了硬布板似的,直直地贴在身上。他活动了一下身子,低下头,把依梨华轻轻地抱了起来。那姑娘笑得那么甜: “哥!你把我抱上马,看我骑给你看!” 陈宋哂然一笑: “那是不行的,你太好强了。” 姑娘撒娇地哼着,扭动着身子。陈宋朗声地笑道:“没有用,在你身子没有复原之前,我是不叫你骑马的。来!现在我们去找东西吃,肚子饿了!” 说着他跨上了马,皮鞍子烫得和火一样,他皱了一下眉毛,啊哟一声道:“乖乖,好烫!” 依梨华格格地笑了,她娇哼道:“我们就穿这样的衣服去吃饭?” 陈宋低头看了看,不觉失笑道:“真不像个样子,幸亏我们带了衣服。” 他把马带到了一片深草里,下了马,先放下依梨华;然后打开衣袋,找出衣服。依梨华红着脸站起身子,笑道:“我不让你给我穿,我自己会穿。” 陈宋笑了笑,遂转到深草内,换了一袭干净的衣服,把头发挽好,走出来时,却见依梨华也已换好了,她正倚在马鞍旁,自己在编着辫子。 陈宋走过去要帮着她编,他想到古人张敞为妻画眉的故事,讲给依梨华听,两人喁喁细语着。此情此景,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辫子理好了,哈萨克姑娘重新恢复了风采。其实美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美丽的,她的脸色虽然更白了,可是却有一种病态的美。 陈宋轻轻抱她坐上前鞍;然后自己再翻身上马,用左臂轻轻揽着她,抖动缰绳,直向前路而去。 半盏茶后,他们在一家庐舍前停住了,这里离嘉峪关的大城门只有一箭之程,来往的人很多。 陈宋生怕在这里又遇见敌人,忙下了马,这附近居住的人,简直太杂了,有汉人、满人、缠回、蒙古人、哈萨克人、维吾尔人,还有一小部份是新来的索伦人。 借着依梨华的方言,他们受到了一家哈萨克人的招待,那家人招待他们锅饼、羊肉,还有发酸的奶酪。这些在他们来说,确是太难得的食物了。 他们带的原有干锅饼和牛肉干,可是那些是要留在荒凉的沙漠道上食用的。 他们在这里养精蓄锐,傍晚时分,他们决定上路。本来应该多歇几天的,可是依梨华却认为敌人无孔不入,还是早走为妙。 于是,三匹马,直出嘉峪关,朝安西而去。 很幸运,这条路上没有敌人,显然敌人没有料到他们会出关远走大漠的。 有“天下雄关”之称的嘉峪关,是中国第一大工程万里长城的终点。出关是通安西直达藩服地方的一条必经要道,所谓的藩服,正是我们今日的新疆及蒙古一部份,也就是古时汉唐所称的西域回部,不过那时称之为藩服,清征而有之。 这一片广大的地方,东西七千里,南北三千里,地势高峻,大山多为东西横亘,分南北两路。南路半属戈壁,间有沃壤;北路土脉较肥腴,更多大河川。北有伊犁河,南有塔里木河,民族极为乱杂,除汉人外,有维吾尔、哈萨克、满、蒙、缠回、额鲁特、准噶尔等人,而户口广繁,首推缠回,是故后人以“回疆”称之。 出了嘉峪关,道左竖立着石碑,题有“天下雄关”,到了这儿,似乎就很有些沙漠的味道了。西行不远,放目望去,沙碛浩浩,崇岗叠阜,颇为难行,故行人甚少。 依梨华在马上手指岗丘,笑向陈宋道:“这就是九沟十八阪了,往下可更难走了。我们还是早一点打尖,待明天早上再远行的好!” 陈宋没有反对,因为对这一条路,他可是压根儿不清楚,脑子里本来打算得很美,可是看到那层层的沟石和沙碛浩瀚的漠地,他真有些寒心了。再者,依梨华身上的伤尚没有好,似不该如此匆匆赶路。 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悔,暗忖应该在那家好心的哈萨克人家里多住几天,等依梨华伤愈之后,再西行才好。想着不由叹息了一声,下了马,苦笑道:“姑娘,可苦了你了,我真后悔,应该等你身上伤好了再走,现在……” 他看了一下远处,沮丧地摇了摇头。依梨华在马上摸着他头发,浅浅笑道: “不要紧,你别老不放心我,我现在已觉着好多了,你在前面牵着马,我知道路!” 陈宋感激地望着她,暗忖道:这姑娘为了我,如今家破人亡,可是她内心毫不气馁,真是太难得了。我今后要怎么来报答她才好呢? 想着顿扫沮丧之态,挺了一下腰,一只手拉着马口的嚼环,小心地迈步前行;后面那两匹驮着东西的马,看着这种难行的路,也都懒得再走了,只是扫尾长嘶,不肯举足。陈宋只得再回去用力地把它们拉过来,别看这小小的行动,已很吃力。 依梨华在马上娇声笑道:“你呀,真比个姑娘还嫩!现在你已受不了啦,再往下更够瞧的!” 陈宋笑道:“你不要乱说,你看我的!” 说着把后两马绳子拴在前马的鞍上,如此拉着马前行,免了后顾之忧,果然好多了! 如此慢慢地行着,差不多有一个时辰,陈宋身上已累出了汗,而展望前尘,犹是一片沟石,层层叠叠较前更甚,所好的是有依梨华这么一朵解语花随着,她不时在马上娇笑着,使陈宋几乎不觉得身上的疲累。 天上起了紫红的云彩,依梨华看了一下天,告诉他说: “傻子,再不找地方扎帐篷,天可马上就黑了,你看,紫云已经起来了!” 就在她说话之时,天真的马上就黑下来了;而且是其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陈宋大叫道:“天,这是怎么回事?” 依梨华叹息道:“完了,我们只好摸着黑往前走了,想不到我也会算错。” 陈宋找出了一盏马灯,点着了,一只手提着。眼前有了光明,可是仅仅靠着这么一盏灯,要想在这么崎岖的路上行走,那可真是太危险了。依梨华更是频频警告,不得已,他们暂时在一小片较平的石头岗子上停了下来,卸下东西,松了牲口,好在这地方可绝对放心,牲口不会跑! 他们就在这地方,露宿了一宵。陈宋为依梨华身上加了厚厚的皮褥,自己却只盖了薄薄的一床毡子。他二人本都有深纯的内功,并不怕冷;只是依梨华目前负伤,体力较差,至于他自己,倒是无所谓的。 依梨华叫他把灯放在石头上,不可熄灭,说是夜晚有狼。如果灯光熄了,狼就会过来把马吃了,陈宋又增加了一门学问。 果然,午夜之后,陈宋听见四周有饿狼的嗥声,三匹马都惊醒了,不时扬起前蹄踢着石头,神色惶恐至极。 陈宋一骨碌由地上窜起来,却见一只大青狼,正在一旁的一座石笋上,朝着马龇牙。陈宋探掌摸出一把金钱,以其中之一,用捻指之力,把这枚金钱打了出去,那青狼正在龇牙发威,这枚金钱,直由它口中穿了进去,把门牙都打掉了两个;当时惨叫了一声,拔头而去。陈宋就势腾起,落在一旁山石之上,却见五六只青狼的影子,正向后撤退,他不由叱了一声,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把掌中金钱全数打了出去,众狼各自负伤,悲啸而去,四周恢复了宁静。 陈宋打着寒战,心说这地方真险,人要是睡着了,保不住都饱了这几只畜生的饿腹。 这么想着,他可是再也不敢睡了,嗖嗖的风,吹得他耳朵痛得厉害。虽说他有一身精纯的内功,可是在这种滴水成冰的气温下,他只穿一袭单衣,久了也有些受不住。 灯光之下的依梨华睡得那么甜,方才在马叫的时候,她曾一度睁开眸子,可是过后,”她又不自觉地睡着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陌生老者 灯光之下的依梨华睡得那么甜,方才在马叫的时候,她曾一度睁开眸子,可是过 后,”她又不自觉地睡着了。陈宋轻轻地摸着她的小脸,被冷风吹得冰冷冷的,他不禁感慨地叹息了一声,自己的不幸,也给这可爱的姑娘带来了不幸。 他又想到了依梨华的父亲依梨伽太,这个和善的老人死得也太惨太无辜了。陈宋不禁淌下了泪,暗暗地发着狠毒的誓言,一定要为这个老人复仇;他的仇恨之心更加重了。 可是未来只是一片迷茫,就像此刻沉沉的黑夜一般,人们在这种情况之下,对于来日的光明,是很难揣测的。他苦笑着低下了头: “也许,我的尸骨,就要埋在这大漠之中了!也许,从此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流浪人了!” “我凭什么再去复仇?敌人比我强大十倍,过去我敌不过他们;以后又怎能敌得过呢?我的复仇,恐怕只是一个梦想罢了……看!眼前,我不正是为了逃避敌人,才来到这穷荒的地方了么?而且还要往更荒凉的地方投奔而去!我永远是逃避着他们……” 他用两只手紧紧地捂在脸上,痛苦地沉思着。良久,他又给自己下了一个结论:“沙漠只是我暂时的隐蔽之处,可是迟早我要回来的;而且一定要在这四个老儿寿终正寝之前回去,好一一亲手结果他们!” 他愤怒地踢着石块,觉得双足都已经冻麻了,最后他盘膝坐在皮褥之上,运动调息了一番,全身才由寒冷而渐渐温暖,最后入定。 等到他醒来时,天也差不多快亮了,他轻轻站起来,找了几块石头,堆成一个能烧火的灶。找了一些干柴,把火升起来,用石头砸了几块冰,放在罐里,就火煮着,等着水开了,他又把硬如石头的锅饼弄碎了放在水中煮着,又放了几块牛肉和一些盐,阵阵香味就散出来了。他另外用大铜壶煮了一壶热水,自己漱洗完毕,天可就亮了。 酣睡了一夜的依梨华在睁开美丽的眸子时,发出了娇媚的一声长吁: “哥!你起得好早啊!” 她翻身正要坐起来,一双男人的手,又把她按下去了,接着陈宋端过了热水盆,在她面前含笑蹲下来。他用热毛巾小心地给她擦着脸,洗着冰冷的小手,依梨华吃惊地看着他道:“咦!哥!你不要这么侍候我呀!这些事,应该是我作的。” “是的!等以后我们结了婚,你再服侍我不迟;可是现在,你得乖乖地听我的话。” 依梨华伸出一双玉腕,紧紧地抱着他,撒娇道:“哥!你真好……可是,以后我不许你作这些事,拔荡说.你们男人是不应该作这些事情的……” 陈宋微微一笑: “姑娘你错了,凡是女人能做的事,男人都能做。只是骄傲的男人,常常不屑去作,于是他们自己才找这个借口,其实我们以后很可以不分这些。只要我有空,我就帮助你。” 依梨华把脸贴在他胸前,小声说: “那我也帮你……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是不是?哥!” 陈宋张开两臂,抱着她贴在她脸上,嗅着她哼道:“是的,我的乖妹子!” 他唇上的胡茬,令她忍俊不禁,一对初恋的情人,就这么消磨了他们黎明的时间。虽然天是这么的冷,地是这么的干;然而爱情滋润着他们,他们内心都享受着无比的温暖。 日出时分,这三匹马所结成的小队伍,又开始前行了。 中午的时候,他们总算走完了这一段乱石岗子,可谓人疲马倦。眼前开始有青草,而且远处的圳子里,住着几户人家,路边上有石碑,写着“布隆吉”。陈宋不由擦了擦头上的汗笑道:“这一下可好了,我们在这里多留两天吧,等你伤好了再走!” 依梨华蹙眉道:“好是好,只是晏老头子他们要追来了呢?” 陈宋冷哼道:“他们要敢再来,我就与他们拼了!” 依梨华嘟了一下小嘴: “看!你又来了。你要是这么说,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她掀起了一对浅浅的酒窝。 “哥,你还不知道?我就是为着你才活的呀!” 陈宋望着她笑了笑,俊脸微红道:“好!那么我们就少住几天,住两天如何?” 依梨华本想只休息一下就走的,可是不忍过分违他的意,只得颔首答应。于是他们就选择了一块有青草的地方停下来,陈宋找出了牛皮帐篷,扎下了帐幕,好在他们应用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所以并不十分费事。一切就绪之后,依梨华已安适地睡在帐内,马也都在帐边的木柱子上系好了。 陈宋背着一个大水囊,带了些钱,到前面住家处去了一趟,买回了不少吃的东西,还有一大袋子牛奶,两人吃得挺乐。 饭后说笑了一阵,陈宋又为她换了药,哄着她睡下之后,自己把帐幕拉上,慢慢地向一边大山行去。他耳中听到淙淙的流水之声,果然他找到了一处清泉,看看四下无人,他就脱了衣服,在泉内大洗了一番。 这山名“马鬃山”,山峰极多,很像马颈上的鬃毛,故此得名,在苦行的旅途上,这地方无异是个天堂。他想若是依梨华身上没有伤,这水她一定不会放过的,在山上他用石块打了几只野鸟,装了一皮袋子清水。回到帐篷时,依梨华还没有醒,他和衣躺下,小睡了一会儿。 等他醒来时,却发现身侧的依梨华不见了,他不由吃了一惊,忙跑出去,却见依梨华正在一处清水的小池子边洗着衣裳,等他走过去想阻止时,衣服已洗好了。依梨华含笑地走过来,大声说: “好了,我已经好了!” 陈宋怀疑地问: “不痛了么?” 依梨华随意地动着身子,娇笑道:“不痛了!不痛了!你看!” 陈宋不由愣愣地看着她,她跑上去攀着他的脖子笑哼道:“人家好了嘛,可不要生气,不许你骂人。” 陈宋拉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回去,在那里他们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包括烤野鸟和新出炉的烧饼,还有炖牛肉。 天空积满了乌云,大雨将至。 挨过了十五日不见草木的行程,陈宋和他的恋人依梨华总算出了甘肃的地界了。 他们驰骋在库穆塔格沙漠上,放眼望去,黄沙千里,沙丘就像是一弯弯的新月,又像张开的折扇。一片片一弯弯甚是美观,陈宋不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啊!好大的沙漠……” 依梨华这时身体已复元了,她骑在另一匹马上,她没有中原儿女那种娇嫩和脆弱,她们族人姑娘的身子,都像是铁打的一般,骑在马上,又回复了她原有的风采。沙漠、草原、大风、干旱,在她来说,那是司空见惯的事,今天,她的兴致特别高。 她笑嘻嘻地道:“在这里,这片沙漠算是很小很小的,你如果到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那才叫真正的大呢!” 她催了一下坐下的马,驰近陈宋,天空一刹那之间已浓云如墨。远处吹来的风,声如万马奔腾,沙丘上的沙子,就像烟囱里冒出的黄烟一般,螺丝转儿似地爬上天空,那湿热的风,吹在身上,甚是不舒服。 依梨华把早就备好的兜帽,往头上一拉,一掉马头叫道:“快转过马来,大风来了,我们必须找一个洼口,把这一阵风沙雷雨躲过才行!” 陈宋早已戴好风帽,整个脸除双目之外,全在绸巾掩饰里,他匆匆带过马头,和依梨华并肩催马。那被风吹起的沙粒,打在他们身上,发出连珠炮似的一串响声,展望左近,黄尘千丈,虽是初起之势,看来已端的惊人。 三匹马都发出了长啸之声,不待人催,各自向来路飞奔而去。 在昏天暗地之中,他们总算退回到一个山隘口子里,这山脊,虽是寸草不生,可是山上岩洞甚多,甚宜用来躲避风雨。 转眼间,蚕豆大小的雨点子,自空而降,噼噼啪啪,打在沙地里,滚起千万沙珠,随风在地上滚动着,看来真是奇美惊人! 一阵倾盆大雨,看起来真是吓人,似乎整个的天也要塌下来了,雷电交加,风雨厉吼,沙漠里再看不见飞舞的沙粒,也看不见滚动的沙珠了。 风雨改变了气温,二人立即觉得冷嗖嗖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快感觉。 陈宋几曾见过如此暴风雨,一时眼都看直了,他惊喜道:“好了,这么一来,我们路上不愁没有水了!” 依梨华笑看着他道:“你先不要高兴,你以为这大雨在沙漠里,会成小河么?那你可想错了!” 陈宋笑着用手指着远处,只见沙漠里,黄龙似的闪动着一道水柱,其势如万马奔腾一般滚滚而来,声势之大,一般溪流不能望其项背,他笑着说: “你看!不容你不相信,这场大雨,给这漠地里开了一条小河。” 依梨华只睨了一眼,浅浅笑道:“我说你沙漠里的知识太浅了,你还不服气。傻子,那条河只是现在看着好玩罢了,没有用的,不信我们等会儿再看就知道了!” 陈宋笑了笑,心想这般大水要消失也不会这么快,心中大是不服,他望了望天,叹了一声道:“看样子,今天是走不成了,这雨势,怕要下一天一夜。” 依梨华格格一笑: “你怎么老是说一些外行话,我敢说这场大雨,顶多再过小半个时辰也就停了。保险雨过天晴,沙漠里从来没有下过一整天的大雨。” 陈宋笑着摇头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二人正说笑之间,洞外雷声摇山动地,雨势有增无减,洞口就像垂下了一面水晶的帘子。那声势,就连生长在沙漠的依梨华,也是很少见过的,他们说话不得不互相提高了嗓子叫着。 忽然,洞外出现了一峰骆驼,直向洞中急窜而进,因为来势太猛,吓得二人的马,各自一声长啸,双双扬起前蹄,差一点儿把二人掀下地来。 紧接着,那大骆驼已跑进来了,它周身淋得水淋淋的,身高体大,乍一进洞,二人都不禁吓了一跳。陈宋正要出声喝叱,忽听见那骆驼背上“啊哟”一声,有人叫道:“救……救命……救……” 接着从骆驼背上,扑通一声掉下一个人来,在地上只翻了一个身就不动了。 那骆驼弯下脖子,在那人水淋淋的棉袄上吸着舐-着,状甚可怜。 陈宋和依梨华都不禁吓了一跳,双双下了坐骑,一起往那人身前偎去。这才看清了,那人是一个黄发黄须的矮小老人,身着土黄色的大棉袄,其上油渍斑斑;尤其是为雨水淋得湿淋淋的,看来更是臃肿不堪。 这老人虽是不再翻动了,可是生满络腮黄发的脸,却还一个劲地在抽搐着,不时地挑眉咧嘴。依梨华吓得“呀”的叫了起来。 陈宋皱了一下眉道:“不要伯,这老人定是一时中了寒了,再不就是他有羊角风。” 依梨华一怔道:“什么羊角风?” 一言甫毕,忽见那老人口中果然“咪咪嘛嘛”地叫了起来。陈宋叹了一声道:“是了,这就对了,是羊角风,我们只把他抬到一边让他睡一会儿,他就会好了。” 依梨华惊得直翻大眼睛: “天呀!这是什么怪病啊?” 说着,二人一人抬头一人抬脚,轻轻把这老人放到一块干平的石头上。这老人嘴里一个劲地向外吐着白沫,口中学着羊叫不已。 陈宋放好了老人,对依梨华道:“这种病很难治,不发时和常人一样,可是一发作起来很吓人,最怪的是还吃草……” 依梨华竟真的去洞边找草,陈宋瞪了她一眼,哂笑道:“你干什么?” “找草呀!” 依梨华天真地笑着,看了地下的老人一眼: “他不是要吃草么?” 陈宋低斥道:“不要胡说!快,你给我一点清水,我们给他喝一点儿,还有他身上全是水,我们怎么能不救他呢?” 依梨华笑了笑道:“我喂他喝水,你用布把他身上的水擦干,要不然他真要受凉呢!” 说着,遂自马身上取下水壶和布巾,把布巾交给陈宋;然后走到老人身前,一只手把老人头慢慢抬起来。只觉得老人一颗头很是沉重,凭依梨华的力量,搬起来竟感到很吃力;而且老人牙关紧咬,双目怒凸,一双眼睛白多黑少,直瞪着依梨华,眨也不眨。依梨华红着脸伸出两个手指,轻轻把他眼皮合上,可是手指一离开,他的眼睛又睁开了。 依梨华叹了一声道:“哥!他嘴不张开怎么办呢?” 说着一只手去轻轻按他的下巴,可是老人牙关紧咬,竟是死也不张开。 陈宋这时正用布擦他的身上,他衣服穿得也很怪,一件棉袄里面就是光赤赤的肉,一条粗布做的短裤子,紧紧地穿在身上,浑身上下黑如古铜,腰肋上露出几根瘦骨头,看来全身上下没有四两肉。陈宋用布往他身上一擦,这老人竟忽然嘻嘻地笑了起来,全身扭动得像一条蛇。 依梨华正在喂他喝水,老人一笑,“噗”一声喷了她一头一脸,陈宋身上也被喷了不少。依梨华急得“啊呀”一声,站起来直想哭。 那种想哭想笑的样子,逗得陈宋也忍不住笑了。依梨华半嗔半笑道:“还笑呢,都是你!你看嘛!” 陈宋一面擦着身上,一面含笑道:“这怎么能怪我?谁知道他怕痒,我身上还不是一样!” 那老人喝了水,这一会儿倒是不叫了,却鼾声如雷地大睡起来。依梨华嘟着嘴看着他道:“他倒好,喷了人家一脸的水,自己倒睡了起来!” 陈宋怕老人听见不好意思,忙摇了摇手道:“小声点,一个可怜的老人,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到一边,不要吵他就是了。” 依梨华找出盆子,接了雨水,好好地洗了个脸,嘴里尚自一个劲地道:“真倒霉,这老头大概吃了大蒜,味道洗都洗不掉。” 陈宋忍住笑,找出一块毡,盖在老人身上。他怔怔地看着这个可怜的老人,生出了莫名的怜悯之心。 老人发如乱草,头上没围头巾,身上穿的是汉人衣服,可知他是一个汉人。在这荒凉的地方,这老人孤单一人骑着骆驼,任什么都没有,他是靠什么为生呢?他的家人呢? 想到这里,陈宋心中更生出一种同情之心,暗忖自己生来父母双故,如今孤单一人浪迹大漠,身上尚背着血海深仇,是否能报得了这个仇,还是大问题。说不定老人如今的情景,正是自己晚年的写照! 他默默地看着这个陌路老人,心中生起了悲哀。依梨华一声不响地走到他身边,悄悄问他: “哥!你想什么?” 陈宋笑了笑: “这个老人很可怜,我在想他的家呢!看他样子,不像是一个商人,他一个人在这大沙漠里孤单地行走,多可怜!” 依梨华淡淡一笑道:“也许他的家在附近,也许他儿女成群。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一个幸福的人呢?” 陈宋皱眉道:“那他又何必在大风雨之中赶路呢?” 依梨华瞟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他是赶路呢!你看他什么东西都没带,怎会像是赶路的样子?我看他只是骑着骆驼出来玩的,想不到一时遇上了大雨,他的老病又发了,才会突然病倒这里。” 陈宋怔了怔,笑道:“但愿如你所说就好了,果真如此,这老人的雅兴倒是不浅呢!” 二人说话之时,洞外的雨已不如方才那么大了,只是山洪之声,却震耳欲聋,哗哗地直向下面淌着。 那匹骆驼,身上有好多处毛都脱落了,它用背在石壁上用劲地擦着,口里一直在咀嚼着什么。 这灰色的天,恼人的雨,穷荒的沙漠,确实给人带来无限的伤感!(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马贼 沙漠实在是一个奇怪得不可思议的怪物,它是那么难以令人猜测,它永远在和想了解它的人捉迷藏。你虽是智者千虑,它却非叫你难免一失! 风雨雷声,苍茫的天穹。如果你是一个目睹者,你会发现大自然并不尽是美丽的,它的另一面,也很丑陋!当它露出丑陋的另一面,向你狰狞地露出牙齿示威时,你会觉得它很可恨。但是你实在也对它没有办法,因为你,仅仅是一个人而已。 乌云被穹空的风吹开了,“拨云见日”一点不错。当金色的阳光和地上的黄沙互相对示锋芒时,陈宋和依梨华知道,一场暴风雨过去了。 陈宋内心对依梨华很是钦佩,他本来以为这一场雷雨,最起码会延续一天一夜的;谁知道统共不过个把时辰,就一切如常了。 大漠失去了咆哮,变得像一条狮子狗一般地柔顺,这时谁都会重新喜欢它了。 瞧那金黄色的沙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些生长在大漠浅沙中的仙人掌,被雨水淋得湿润润的,翠绿可爱。走路鸟又重新由沙丘那一边,排着队伍,来来去去地跑着,一切是那么美好慈祥。 大雨虽停,可是洞顶上的那扇水晶帘子,却仍然哗哗地淌个不住,一时却也给人以“行不得也”的感觉。 陈宋整束了一下衣服,回头看了看那病中的老人,不知何时,这老人已经醒了。他两只手交叉着放在头下,当枕头似地枕着,睁着一双黄眼珠子,东瞧瞧西望望,似有点舍不得起来。 陈宋不由笑唤道:“老人家你醒了?” 这老头儿怠慢地点了点头。依梨华也笑道:“老先生,你刚才……” 才说到此,老人忽然由地上翻起来,伸了一下手: “我知道,我知道……” 他站起来,一面叠着那床毡,一面歪着头,鄙夷地自嘲似地笑着说: “我的老毛病又发了不是?呵呵!” 他张开大嘴笑了两声: “两位小朋友,把你们吓坏了吧?其实那是不要紧的,哪一年也要来个三五次,你们看!” 他伸了一下胳膊: “我还是这么健康,几十年了,羊角风确实给我找了不少的麻烦,可是并不能要我的命。就像这场大雨,对沙漠的摧残打击一样,结果它并不能把沙漠怎么样!嘻!就是这么回事……” 他说着提了一下手中毡: “这东西,是你们的?” 陈宋对老人这种奇异的谈话,感到新奇,同时更感觉到一个人生命之能,是多么值得骄傲。 他怔了一下,笑道:“不要紧,老人家你留着用吧!” “嘿!那怎么行?来!接着,小伙子!” 他说着就手一掷,这床毡就像一片黄云似的,朝着陈宋当头罩来。 陈宋伸手一接,不由后退了两步,心中一惊,暗忖这老人手劲倒是不小啊! 再看那老人也是怔了一下,他一面扣着大棉袄上的扣子,一面口中吹着怪声怪调的口哨。 那匹老骆驼本来正跪在地上打盹儿,听到了老人的口哨之声,很快地站了起来。一直走到了老人身前,把两只前蹄曲了下来。 老头儿嘻嘻一笑: “我的大黄真好!我老人家这把子岁数了,也非它侍候不行!” 说着两只手扒在驼峰上,吃力地翻了上去,又吹了一下口哨,那骆驼就站了起来,直向洞外行去。 二人看得正奇怪好笑,老人忽然回过头来: “我说二位,你们上哪去呀?” 陈宋抱了一下拳笑道:“小可陈宋,这是我义妹依梨华,我们是要过沙漠去吐鲁番!” 老人两只瘦腿半跪半坐在驼峰之间,看来更是矮小,听后仰着脸想了想: “那你们还要走一段大戈壁,这么吧……” 他说着滑下了驼背,全身上下一阵乱摸,摸出了一串红色的小铃挡,约有十数枚,发出了叮叮的一串脆响,然后龇牙一笑。 “沙漠里走路可苦得很,你们把这串铃铛拴在马脖子上,也许有用。” 说着抖手打来,陈宋忙伸手接着,心中正自暗笑,一串小小挂铃,又有什么用。可是这是对方的好意,倒也不好推却。 想着点头笑道:“谢谢你老了!你请上路吧!” 这老头又嘻嘻笑了两声,才又爬上驼背,忽似想起一事,回头慎重地道:“小朋友,我老头子久走沙漠,交了不少朋友,人家看见这串铃挡,多少能帮帮你们忙;只是有一个披狼皮的小子,那小子是我老人家的死对头,你们看见他,须赶快把这串铃铛解下来,要不然他可要找你们麻烦。我可是话说在头里,听不听随你们。” 他说着两只手拍着老骆驼的脖子: “得儿!走!走!” 那骆驼猛然一跳,就出去了。陈宋怔了一下,忙追出洞外,却见老人已走远了,他不由回过身来,皱了一下眉道:“这不是一个普通人,我们看错他了!” 依梨华笑了笑: “不会吧!我倒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没看见,他连骆驼背都上不去哩!” 陈宋冷冷一笑: “这是他有意掩饰自己,越是这样,越令人看着疑心。唉!平白错过了一个异人。” 依梨华见他满脸的失意之容,不由安慰道:“这也没什么,要真是异人,以后还会见着的,我们走吧!” 陈宋叹息了一声,就把那串红铃铛拴在了马颈子上。只见那铃铛,制作得十分精巧,每一枚都有小胡桃那么大,制作成骷髅的形状,一粒金黄色的铜心,咬在骷髅的口中,微一晃动,就发出叮叮之声,十分悦耳。 依梨华这时也把行李等物搬上了马背,二人上马驰出洞外,水晶帘子在二人背上湿了一大片,两人不禁相视大笑了起来。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息,人欢马健,四周爽适的微风,吹在人身上,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依梨华笑着指向远处,睨着陈宋道:“你看那条河呢?” 陈宋惊异地四下看着,脸色微红道:“咦……怎么没有了!” 依梨华笑道:“怎么样,你现在相信我了吧!” 她掠了一下散发,得意地道:“别说是一道小溪,就是一整条大河,到了这里也照样会被大片沙漠吸收得干干净净。沙漠就是这么了不起,信不信?” 陈宋笑道:“好了,算你聪明总行了吧!” 依梨华格格笑道:“我也没有说我聪明,只是你这个人,什么都要亲眼看见才肯相信,要是给你说呀,哼!说破了嘴你也不会相信呢!” 陈宋笑着直摇头: “这一下,可叫你抓着理了,我说不过你,原来你天天跟我学汉语,是为了来对付我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教给你了!” 依梨华笑得发抖,她拉了一下马头: “哥!我们跑一阵吧,你看天多么好,不冷也不热,又没有飞沙,我们早一点过了这小沙漠不好么?” 她说着纵马如飞向前驰去,陈宋随后跟上,马颈上的串铃,发出一阵极为响亮的声音,在这静寂的沙漠里,声音传出很远很远。 三匹马在鹅黄色的沙面上,快得就像三支箭,渐渐驰向了沙漠的深处。 他们起先还能回头辨明来处,渐渐地,来处成了一个淡淡的影子,就像天山的缩影一样的淡,一样的模糊。 放目望去,只见黄沙,千里黄沙!现在,离着有水草的地方也远了。 先时的大雨,虽然已过去了;可是那沙面上,仍留下了美丽的图案,有方形的、条形的、扇形的。那是平平的凝沙,马蹄子踩上去,就会现出一个蹄形的窟窿。 这对年轻的男女,拼命地奔驰着,他们把活力尽情地发泄在沙漠里。坐下神驹,早就不耐久走起伏的石岗,如今在这平坦的沙漠里,如同疯了似地奔驰着。日偏时候,他们算计着,这一程最少也有三百里远近了。 阿尔金山巍然耸立在他们眼前,这座山本来只是一个影子,可是现在他们已可清楚地看见山上的雪,还有连绵不断的流水,像玉龙似地垂挂着。沙漠中的绿洲,常常就是这样构成的。 他们看见了骆驼群,商人们头上缠着布,偎在骆驼旁边,踽踽地行着。 依梨华打量着眼前,告诉陈宋道:“前面有一处地方,叫做洛瓦子,我们可以在那里歇到明天,然后备好食水。再走塔克拉玛干。哥!我们再跑一程吧!” 陈宋望着她的脸,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色彩,红得像苹果,他心中暗暗惊异着这姑娘超人的体力。新伤初愈之下,这么拚命的飞驰,竟没有给她带来一些疲倦,反倒愈跑愈精神。自己本来已有些倦了,看她如此,反倒不好说休息,当时点头微笑道:“好!那我们就到前面洛瓦子再休息好了,我真担心你的身子……” 依梨华娇笑着,伸出一只玉手,在他脸上捞了一下,一面飞马而前,一面说: “谢谢你……我不要紧!” 她笑得如一朵娇花似地,由陈宋身边驰过,陈宋不由脸一红,哈哈大笑道:“小丫头!你真是没大没小,我看你往哪里跑!” 说着催马而上,依梨华边驰边笑道:“好哥哥……好哥哥,别闹!别闹!” 陈宋自后面追上,伸出铁腕,如同抓小鸡似地把她提了过来。 他们紧紧地抱着,马仍然在飞驰着,那附近一队驼商,都吓得停住了脚,纷纷瞪着他们,惊笑不止。陈宋抱着这年轻的哈萨克姑娘,由他们身边飞驰而过。依梨华一面咯咯地笑着,一面在讨饶。她叫着: “痒啊!痒死了……” 一时之间,已跑出了这片沙漠,笑得快要断了气的依梨华,连眼泪也出来了,最后都快要哭了,陈宋才停止抓她的痒。依梨华嘟着小嘴跨到自己马上,又气又羞,但对于陈宋,她还是想起来就爱。 他那平日看来文质彬彬的仪态,是那么给人以依恋的好感,可是有时候二人背人调情时,他又粗犷得可怕。那些大胆的动作,令这姑娘想起来不禁脸红。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有时候开玩笑,开得未免过火,不管你讨饶乞求,他总是不肯住手,直到见你快哭了,他才住手。你本来气他恼他,可是只要一看他那充满热情的眸子,又叫你恼不起来,气不上心,就像现在一样的,依梨华半气半笑地睨着他: “你呀……” 陈宋作了一个又要擒拿的姿态,笑道:“你再说……” 依梨华不由吓得连忙捂住嘴,连连摇手笑道:“我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三匹马终于出了沙漠,来到了一片扎满帐篷的有水草的地方,这就是依梨华所说的洛瓦子。 一天的沙漠疾行,到了这个地方,闻到了水草的气息,人和马都不愿意再走了。 这地方有依梨伽太一个老朋友,名唤巴夫可罗,依梨华偕潭啸找到了他。巴夫可罗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老人,维吾尔人,一句汉语都不会说,和依梨伽太交情很好。依梨华小时候见过这位老人家;并且很得这位老人的喜爱,现在突然来访,巴夫可罗大喜过望,殷勤招待,视同己出。 他当然最关心老友的起居情形,可是他所听到的,竟是一个晴天霹雳,由不住抱着依梨华大哭起来,哭得陈宋在一边陪着落了不少泪。 多日来,他尽量避免在依梨华面前提起有关她父亲的事情,为的是怕她伤心,可是今天却是免不了。依梨华难以克制自己,哭得比巴夫可罗更厉害,最后还是这位维吾尔老人,反复地劝着她: “吉西乌赤!吉西乌赤!”(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这本来该是一个愉快的场面,如今反倒成了“牛衣对泣”的调调儿。当然这种悲哀是不会短时间所能消散的,依梨华虽然不哭了,可是却与巴夫可罗追忆起依梨伽太昔日的音容,凄凄惨惨,好一个伤景伤情的可怜场面——而人常常是受场面所支使的。 巴夫可罗对于这个可怜的孤女更疼爱了,同时由此及彼,对于陈宋也另眼相待。他问清了二人的去路,不禁十分担心,他告诉陈宋说在大戈壁沙漠里,常有凶狠的汉人马客,打劫来往的客商;而且手段狠毒,最厉害的是一个叫“狼面人”的怪人。 这“狼面人”令人谈起来就为之战瑟,狼面人来时,口中常常发出一种“虎——虎——”的怪叫之声。 陈宋和依梨华听得惊异不已,纷纷问这怪人的行踪身世,所作所为。 巴夫可罗战战兢兢,他说这“狼面人”来沙漠才不过两三年,他来无影去无踪,任何人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在哪里——当然必定是在沙漠里。 他常常单身劫掠整队的驼商,可是他却也常常把沙金往贫民堆里面送,贫穷的汉人喊他是“天狼仙”,贫穷的维吾尔或是哈萨克人,则唤他是“呼可图”(大神)。 可是恨他的人则叫他“狼崽子”、“狼面人”,这种叫法不胫而走,“狼面人”令整个的大沙漠为之战瑟。据说他脸上常常覆戴着一块狼皮,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却是极少极少。 除了“狼面人”之外,在天山一带出没的还有一个怪人,这人叫“老猴王”,也是一个谈起来令人吓掉牙的主儿。 据说这“老猴王”是一个个性极怪的老人。因为瘦小干枯,行动敏捷而得名,这人虽不打劫行旅,可是却有一个怪癣,在他所出没的周围百里之内,不许任何人带有兵刃。只要犯忌,此老下手极狠,他和“狼面人”水火不相容,可是二人谁也不能把对方如何;据说二人曾暗中比试了十次以上,仍是分不出高低强弱,他们之间的恨也就更深了。 大戈壁出了这么两个怪人之后,过往行人客商,没有不出一身冷汗的,他们在“狼面人”的势力范围之内,绝不敢带有巨金。否则哪怕是留下一蹄之痕,这怪人也能由驼马的蹄迹深浅上,分辨出有多少油水。他的判断力,竟是奇准无误,百试不爽。 到了“老猴王”的势力范围之内,都要乖乖地放下兵刃,显然老猴王好说话一点。可是“老猴王”脾气常常反复无常,而且此人既名为“猴王”,生性多少也有些近似“猴”类的,他很喜欢捉弄人,遇到他也不是一件好事。 巴夫可罗绘影绘声地描叙着这两个怪人的行径,二人如同听神话似的听着,他们想再多知道一点这两个人的情形,可是巴夫可罗所知道的仅此而已。 最后他奉劝二人,沿途一定要特别小心,但年轻好胜的陈宋和依梨华,并没有十分得进去。 他们认为,这两个人的武功,只不过可以吓吓过往商旅而已,至于他们二人,那是无所畏惧的。 巴夫可罗补足了他们的粮水,第二天黎明,他们开始经过草地向大戈壁而去。 中午,他们已踏进大沙漠的边缘了,任何人只要向这大沙漠一踏足,那是要有相当勇气的。因为这片沙漠太大了、太广了,广大得令人望之心惊! 这里有一部份回人盘踞着,他们还兼营贩卖零星食物和奶-子茶。二人在这里用了午餐,吃的是糌耙和青裸饼,风干的马肉,喝着略有些酸味的奶-子茶。沙漠里的热风阵阵吹过来,吹在人身上痒痒的,很想用手去搔。 依梨华把一个皮褡裢似的皮囊拿出来灌满水,足有两大桶,然后让马驮着。陈宋不解何故,依梨华告诉他说,是拿来饮马的,她说沙漠里可能两三天不见一滴水,那时这些水就可用上了。 然后他们自己也把水囊灌满了,太阳快下山时,他们又开始上路了。 夕阳下的沙漠,是那么的柔和,天边的一抹红霞尤其衬托得可爱。这广大的沙漠,就像是一片极大的鹅绒软床,行走在上面的人,多少也有些这种感觉。 他们彼此指着说着,不知不觉天可就黑了。 星月下的沙漠,显得冷嗖嗖的,那些吸满了光热的沙粒,有时候就像鬼火一般地放着闪闪的光。当强热散尽时,才感觉到气温陡然地下降,骑在马上的人,立刻感到有点冻耳冻手的感觉。 走了一大段路,仍然没有发现有水草的地方,可是马上的人,已有些冻得吃不消了。 正当他们下了马,预备在沙漠里凑合一夜时,忽然发现远处有三点灯光闪动着。 初看时,这灯光距离很远,不多时已在眼前出现了,那是一队为数约有十余人的马队,为首三人手中举着马灯,射出黄澄澄的光华。 陈宋不由一怔,依梨华却一扭娇躯,窜至马前,伸手抽出了一口长剑,惊道:“不好了,是马贼!” 陈宋皱了一下眉,冷笑道:“先不要动手,待我们看清了再说!” 说话的工夫,来人已近,这群马贼,倒真是训练有素,人一到便刷啦啦把二人围在了当中,三道灯光一齐照射在二人身上。(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猴王 正当他们下了马,预备在沙漠里凑合一夜时,忽然发现远处有三点灯光闪动着。 初看时,这灯光距离很远,不多时已在眼前出现了,那是一队为数约有十余人的马队,为首三人手中举着马灯,射出黄澄澄的光华。 陈宋不由一怔,依梨华却一扭娇躯,窜至马前,伸手抽出了一口长剑,惊道:“不好了,是马贼!” 陈宋皱了一下眉,冷笑道:“先不要动手,待我们看清了再说!” 说话的工夫,来人已近,这群马贼,倒真是训练有素,人一到便刷啦啦把二人围在了当中,三道灯光一齐照射在二人身上。 陈宋和依梨华这时才看清了来人共有十二人,全披着黑羊皮的翻毛皮袄。为首一人四十左右的年岁,黄焦焦的一副脸膛,手中是一对“拐子”,闪闪发着黑光,其余各人全是横生鼻子竖生眼的家伙,兵刃种类繁多,有使刀的、使剑的、使三节棍的,还有一个黑小子,肩膀上挂着链子锤,十几匹马鼻子都冒着白气。 那为首汉子冷笑了一声: “你们是干什么的?就两个人么?” 陈宋哂然道:“干什么的?走路的!你们想干什么?我们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各位吗?” 那为首汉子想不到这少年竟敢这么对自己说话,不由怔了一下,他身后一个大个子大吼了一声: “他妈的!你小子是不想活了,陆大哥与你好好说话,你是怎么回他?你……” 那被称为“陆大哥”的人,伸手按了一下,把大个子的话止住了。他翻着一双小绿豆眼说:“你们不像是本地人,从哪里来的,到哪里去?” 然后用手中的拐子指了指那匹驮东西的马: “马上是什么东西?” “水,要不要?” 依梨华实在忍不住,用手一指那大水囊,气冲冲地说着。 那“陆大哥”歪头看了看她,嘻嘻笑了笑: “姑娘,这汉子是你什么人?” 依梨华蛾眉一挑: “你管不着!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姓陆的回头笑了笑,一抖肩膀: “好大胆的丫头!来,哥们下来,搜货!” 说着他一按马鞍子,窜了个高,由马背下飘身而下,也不知是他轻功好,还是地上是沙,反正他下马没有带出声音来。 其他的人也翻身下了马,一阵兵刃交击之声,甚是噪耳。 一伙人一哄到了三匹马前,那方才发言的大个子,首先伸手向陈宋马鞍子上摸去。 陈宋是何等身手,岂能叫他得了手去,大个子手虽快,可手腕才递出,忽觉得脉门上一麻,紧跟着痛彻心肺,由不住“哎呀”一声,一连退后好几步,痛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他怒叱道:“好!好!你原来也是个练家子!好!好!” 这时依梨华也一横剑,蛾眉微挑道:“你们谁敢上来?来嘛!来试试看!” 大个子的叫依梨华的剑和她的威风吓住了,余下的人,一时都不敢动了。 “陆大哥”怔了一下,一双黄眼珠子在二人身上转了一转,嘻嘻一笑: “怎么!你们还真想打?” 一时四周诸人都嚷了起来。 “上呀!”“揍!”“打!打!” 可是没一个敢上来,陈宋私窥情景,不由肚内失笑,胆子也就更大了。 他伸出一只手,在马颈上拍了拍: “这里金子银子都有,你们谁敢来拿?你们谁有种?” 他这么一拍,却无意拍在了那串挂铃之上,发出了“叮叮”的一阵响声。 那为首匪人不由大吃了一惊,他猛地后退了一步,用手中马灯,往马颈上一照,脸色骤变: “啊……宫老前辈是你们什么人?快说!” 四下的人也全惊呆了,他们纷纷看着那串红铃,口中怪叫道:“啊!啊!老猴王!老猴王!” “一点不错,放马铃,是放马铃!” 这“老猴王”三字,倒令陈宋和依梨华大吃了一惊。陈宋怔道:“谁是老猴王?你们说什么?” 那姓陆的匪首,脸色惨白地看着陈宋,蠕动着嘴唇: “朋友……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如果我们早知道你们是宫老前辈的朋友,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 他忽然把手中一对拐子用力往地上一丢,同时对伙伴叱道:“快丢家伙!没别的,宫老的面子,还有什么话说?快丢!快丢!” 有一个小子舍不得手中新买的一口雁翅刀,还在皱眉,被他过去,一脚把那口刀给踢上了半天;然后直着眼发急道:“老七你是怎么了?你还想混不想混了?” 那小子连连苦笑道:“是,是……我忘了……” 陈宋及依梨华正看着发怔,那匪首已向二人紧紧抱拳道:“俗谓不知者不怪,请二位高抬贵手,容我们带着脖子回去,并请在宫老面前美言一二……” 他苦笑着,用手往地上散落的各种兵刃一指道:“这些家伙没有他老人家的命令,就是锈了烂了我们也不敢再捡。” 他说着又深深打了一躬: “对不起,打搅!打搅!” 说着招了一下手,这一群乌合之众,纷纷上了马。姓陆的又在马上弯腰道:“对不起!对不起!二位见了宫老,就说小辈长毛陆渊给他老请安!” 说完抖马掉头而去。 依梨华忽然追上一步叱道:“且慢!姓陆的你站住!” 长毛陆渊马已驰出丈许以外,吓得猛然又把马拉住了,红着脸掉过身来嘻嘻笑道:“这位女英雄还有事么?” 依梨华冷笑了一声: “这么黑夜,你莫非就任我们在沙漠里呆一夜么?宫老先生如果知道了……” 长毛陆渊打了一个寒颤,翻身下马道:“啊!是的,是的,这太失礼了!” 陈宋这才明白过来,当时差一点儿想笑,心想这小妮子可真会捉弄人,自己对于这位老猴王还是一个谜,可是倒真敢给人家端起来了。 正想之间,却见那长毛陆渊已走到二人面前,双手搓着,尴尬地笑道:“二位的意思是……嘿嘿……如果不嫌远,可否移驾在下草舍屈就一夜?如需何物只管开口就是了……” 陈宋不由道:“那倒不必了,只请足下派一个伙计,引我们到一片有水草的地方,我们自己带有帐篷,什么东西也不少。” 依梨华掠了一下头发:“再送一张过沙漠的详细捷径路线图,我们见了宫老前辈,自会为你美言一二!” 陆渊喜得嘴都闭不上,连连抱拳道:“谢谢!谢谢!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 他说着回过头,对众人道:“你们先回去好了,我送二位贵客一程。” 陈宋反倒不大好意思地道:“足下派一人就好,怎敢劳动朋友你自己?” 陆渊张着大嘴一笑:“宫老前辈的朋友,在下怎敢怠慢?好了,我引二位上路吧!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呢!” 陈宋和依梨华各自上马,陆渊也跳上马背,以手中马灯向前照着,策马前行。二人并骑跟上,另一匹驮东西的马,也跟着前行。 行了一程,漠地里起了嗖嗖的寒风,那陆渊故意表示不怕冷,把大皮袄前面扣子全数解开,一面高声地唱着: “壮士志在四方,壮士不怕孤单,月明星稀之夜,匹马敢闯天山!啊……啊……” 他的嗓门还真大,一面高歌,一面在马上扭着身子,挺着胸脯,尽量地把自己想为一个壮士的样子。 依梨华用眼睛瞧着陈宋,直想笑,陈宋也忍不住了,他笑道:“陆当家的,你这歌唱的真不赖,是谁教你的?” 陆渊忽然勒住了马,回过了身子,张大了眸子道: “这歌你们不知道?” 陈宋一笑道:“我不知道的太多了!” 陆渊哑然失笑,摸了一下后脑勺: “这么说,相公你这是第一次来沙漠了?” 陈宋点了点头,陆渊也点了点头: “难怪呢!我说,走沙漠里的人,没有不会唱这首歌的,这是天狼仙编唱的,后来传出来,大家都学会了。” 说到天狼仙,他似乎又想到了一件事,眼睛眯着笑了笑:“我都忘了,在宫老面前,提起这位主儿,是犯忌讳的。算我多口,二位多包涵,可不要在老爷子面前说我喊他天狼仙;也不要说我唱他编的歌,就说我骂他是狼崽子! 嘻!狼崽子!” 说着转过身子策马前行,口中不由又溜出了: “……月明星稀之夜,匹马敢闯……” 他忽然又伸手拍了一下脑瓜,骂道:“娘的!说不唱还唱!” 二人看着更忍不住笑了,前行了一段,陆渊停住马指着前面一片黑糊糊的影子道:“那就是一片水草地方了!还好,今夜没有商人住,平常这地方是空不下来的。” 他说着就往那地方行去,二人心中甚喜,这时地上的沙已看不见了,附近马粪很多,蹄痕处处,可见前些时日,这地方居住过很多人马。 三人到了地方,下了马,见这片地方有十丈见方,一半长满青草,一半是一个水池子。其实也不能称水池,因水太浅,水面连草尖都遮盖不住。 陆渊笑道:“这附近就只有这一处地方,叫饮马湖,水浑,牲口能喝,人可不行,二位意思怎么样?” 陈宋笑了笑,满意地道:“这地方很好,谢谢你了!” 陆渊咧嘴笑了笑,抱了一下拳: “那么我得回去了,二位水带得还够么?要不明天一早,我派人送水来!” 陈宋想了想道:“那不必了,我们水还够,你们住处既远,来去太费事,算了!” 陆渊笑道:“费事有啥?谁教我交你这个朋友呢!” 说着他嘿嘿一笑: “真的,朋友你贵姓呀?大名怎么称呼?” 陈宋见他愈来愈显得亲热,人家既问,自不便不答,当时一笑: “我名叫陈宋,这是我义妹依梨华。” 陆渊连连抱拳打躬道:“久仰!久仰!陈兄,方才你那一手活,可真厉害,大个子的手我看八成是好不了啦!” 陈宋脸色微红笑道:“方才我太冒昧了,陆兄回去关照那位朋友,嘱他把那只伤腕在热醋之中浸泡,有两三天也就好了!” 陆渊笑道:“足见高明!谢谢!” 说着又朝依梨华抱了一下拳,窘道:“姑娘还要原谅在下方才出口不逊,我这张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依梨华用脚踢了一下地: “过去的就算了,还有,那地上的兵刃,你们捡起来算了。” 长毛陆渊双手连摇,讪笑道:“唉哟……快别提了,打死我我也不敢呀!我脑袋还想留着吃饭呢!谢谢姑娘的好意!” 依梨华皱了一下眉: “我们见了宫前辈,不提还不行么?” 陆渊还是摇手,一面赔笑道:“不行!不行!这事情我已经来过一次,宫老爷子原谅了我们,说下一次……嗯!” 他咧了一下嘴,真有点“不寒而栗”的味儿,再次抱了一下拳,翻身上了马,把手中马灯,挂在了鞍上,双腿一夹马腹,口中叱道: “得儿!走!” 那匹马泼刺刺就窜向沙漠中去了。陈宋笑了笑,摇头道:“还会有这种事,这老猴王到底是谁?” 依梨华笑道:“还会是谁?不就是那骑骆驼的老人嘛!想不到你真猜对了,他真是一个异人!” 陈宋怔了一会儿,苦笑道:“此老既肯赠铃,日后少不得还要见面,那时倒要好好与他交一交了!” 二人说着遂找了一处适当的地方扎下了营帐,二人虽说已定了夫妻名份,可是形迹上并不敢过于太接近。在帐篷里,他位用一道羊皮分成两隔,各人睡一边,互不侵犯。 一夜酣睡,天快亮的时候,陈宋醒了,听见沙子被风吹起来,打在帐篷上的声音,噼噼啪啪,就像下小雨似的,他不由枕着双手,暗想着幸亏睡在帐篷里,要是睡在沙地里,也许被沙给活埋了。 远处还有狼叫的声音,十分凄惨,令人意味到,沙漠里实在很可怕。 他起来披上衣服,钻出去看了看三匹马,倒都垂着头站在树下面,嗖嗖的风很冷,逼得陈宋又钻进了帐篷,他开始坐起来练内功中的吐纳之术。 这种功夫,十年以来,他一直没有丢下过,所以他外表上看起来,永远是那么斯文。事实他已是深深领悟了内功中的精髓。运了一阵功夫,听见隔着一层羊皮幔子的依梨华也醒了,先是窸窣的穿衣之声,过了一会儿,又有长长的吐气之声。陈宋知道这姑娘也是在练一种内功,可见那武功一道,虽是各门传法不一样,但高深的功夫,都是先由洗髓、易筋、运气着手的。 他们练功夫的时候,彼此谁也不吵谁,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差不多练好了,这才走出帐篷,这时天色不过才微微透一些灰白色。 依梨华找出盆,在水池子里盛了些清水,先让陈宋洗脸漱口,然后自己才梳洗。 水很冷,冰得手指猫咬似的痛,但他们都不是属于娇嫩型的人,所以也毫不在乎。 洗完脸之后,陈宋收拾帐篷,依梨华张罗着给马上料饮水。他们已习惯了这些工作,作起来井井有条。收好了帐篷,二人又找来石头围着生了火,煮了些大麦仁吃,这时候远处有马蹄声,二人放下了碗,只见一匹黑马跑近。 马上是一个黄脸的汉子,他翻身下马道:“是陈少侠吧?兄弟是陆爷打发来送水的,还有……说着他用手在怀中摸了一阵子,摸出了一张牛皮氏,双手递上道:“这上面画的是沙漠的详细路线图,是这位姑娘要的。” 陈宋站起来接过,笑道:“这真是太麻烦了,不敢当!不敢当!来!朋友!喝点儿热粥吧!” 那人傻笑道:“我吃过了,我们住的地方,离这里大概有九十里,陆爷说就是太远;否则一定要接二位过去歇歇,陈少侠预备早晨就上路么?” 陈宋点头道:“是的,我们一会儿就要赶路。朋友,你贵姓?” 来人笑道:“不敢!兄弟姓李名方,人家都管我叫地老鼠,因为这沙漠里我最清楚。” 说着咧嘴一笑: “这张图就是兄弟我画的。” 陈宋含笑道:“这么说,更该谢谢你了。来!吃一点儿东西再走。” 地老鼠李方连连摇着手,把马身上的四个大皮囊解下来,在依梨华和陈宋的马上,各系了两个,然后笑着说: “这几袋子水,足够陈少侠和这位姑娘出沙漠了,我得赶快回去,再见!” 他说着跳上了马,抱了抱拳,掉转马头如飞而去。依梨华笑着取过那张图道:“这就好了,想不到这长毛陆渊倒挺够义气!” 陈宋叹了一声道:“惭愧的是我们,无功受禄,这完全是沾了那老猴王的光。” 依梨华抿嘴一笑: “想起他吐我一脸,我现在还生他的气呢!倒看不出,像他那么一个瘦猴子,还会有这么大威风!下次见了他,我要斗一斗他!” 陈宋看着她笑道:“所以他叫老猴王呀!不过,他送铃铛给我们,是一番好意;可见他似乎认为我们没有什么武功。看在这一点上,下一次见了他,我也要试一试他,看看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说话之间,东方已出了太阳,沙漠里氤氲彩气,倒映在水面上,有点“海市蜃楼”的味儿。(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狼群 说话之间,东方已出了太阳,沙漠里氤氲彩气,倒映在水面上,有点“海市蜃楼”的味儿。 他们又愉快地踏上了行程。经过整夜的休息,人欢马健自是不在话下。当他们走出十里以外,看到一群骆驼商人,正拉着骆驼从远处踽踽行来。驼背上驮的是布匹,还有篓子装的茶叶。 依梨华打开地图,发现图中不但用红笔清楚地标出了路线;而且凡有水草的地方,都用蓝笔画得很清楚,路途远近,也清楚地写在上面。有了这张图,就可放心大胆地出没沙漠之中,而不愁迷失路途了,看来那地老鼠李方还真有一手! 天空有几只兀鹰,嗷嗷地在天上叫着,它们飞得很低;而且跟着马飞!钢针似的爪子,眼睛如火,嘴如钩,那种叫声尤其可厌,三匹马的胆子似乎特别小,几只兀鹰也把它们吓得不轻,惹得陈宋火起,伸出手来,用劈空掌把飞得最低的一只劈下地来。 可是它仍然在地上扑腾着,两只大翅膀“啪啪”地拍着沙地,细沙飞溅。依梨华赶过来加了一掌才算结果了它。 这么一来,另外几只才知趣地飞开了,它们沙哑的叫着:“嗷!嗷!”在天上围着那只死在地上的同类打着转。依梨华催马道:“快走,等会儿这种鸟会愈来愈多,还真讨厌呢!” 陈宋讨厌听它们的叫唤,策马快行。他们一路谈着话,倒也不觉寂寞。 整整的一天,除了早上看见那队驼商以外,他们没看见一个行人,整个的大沙漠,只有微风、怪鸟点缀着,微风使沙漠变得柔和,怪鸟却令沙漠显得狰狞。 日暮时候,他们“按图索骥”找到了一个低洼的水池子,扎下了帐蓬,今夜他们预备在这里过夜。刷马喂马,弄东西吃了,天已黑了。 今夜月亮没有出来,天空一片阴霾,看起来天似乎特别黑。 依梨华悬了一盏马灯在帐篷顶上,就在这个时候,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哥!快出来,狼……” 陈宋大吃一惊,忙由帐篷中跑出来,问道: “在哪里?多少?” 依梨华用手指着前面水池子,陈宋顺其手指处一看,脸色不禁也是一变! 原来池边有十二三只大青狼,一半在饮水,一半正隔池子看着这边。也许他们是一群走散了的狼,正在池子边休息,现在却为依梨华这一声尖叫惊动了! 为首三只最大的狼,立刻龇牙发起威来,另外十几只狼也都吼叫起来! 这么一来,那三匹原本胆小的马,可吓坏了,长嘶不已,依梨华匆匆把罩马-眼的皮罩子拉下来,这才好了一点! 她又点了一盏灯,挂起来,对面的狼叫得更厉害了,它们纷纷在池边走动着,隔着水龇牙叫嚣。陈宋本来没有什么兵刃,是依梨华给他备下了一口剑,这时匆匆把它拿了出来! 依梨华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道:“哥!你别过去,拔荡不是说过么,它们怕火光,我们就多点火!它们一到天亮就走了!” 陈宋笑了笑道:“总共才几只狼,也值得?” 可是他的话才一出,耳中就听到了一阵群吠之声,似万马奔腾似的,由远而近。这时池边十几只狼,叫得也更厉害了。 依梨华惊叫道:“啊!糟了……狼群来了……哥!快逃命吧!” 陈宋虽有一身惊人的功夫,可是一听说遇到了狼群,也不禁打个寒颤。他匆忙拉着依梨华就往马背上跳,可是这三匹马,此刻已失了本性,只扬着蹄子长啸,那只驮水的马,竟咬脱了嚼环,如疯似地向一边奔逃而去。 陈宋大吃一惊,叫了声: “不好!” 他猛然纵过去想拉住那匹马的缰绳,可是那十几只饿狼,竟已长啸着绕池而过,猛地朝着那匹马飞扑而去。陈宋一矮身,用“进步随身掌”,“砰”一声,把第一只老狼打得飞上了半天,坠地而亡。 他身形转处,正想用“劈空掌”再打第二只,可是那匹受惊的马,竟在他动手之时,跑出了十数丈以外,余狼嗥叫着紧追而去。 陈宋正想奋身追去,就在这时,大片黑影夹杂着千百点绿荧荧的眼睛,出现在正前方三四十丈以外,果然,大狼群来了。 那匹惊惶失措的马,因双目尚蒙着,哪里知道前面比后面更危险。它拚命向前窜,却正好窜入狼群之中,只见那大片的黑影子,向它身子一扑,惨嘶声中,已尸横就地,那为数上千的饿狼,由它身上踏驰而过,有的争食着它的肉,扯扯拉拉,嗥声更是可怖。 陈宋飞快地转身,跑到依梨华跟前,急道:“我们快把这两匹马牵到帐篷里面去,不得了,大狼群来了!” 依梨华虽是长在沙漠,可是像这么大的狼群,她还没有见过,不禁吓了个花容失色。 再看那两匹马,仍在死命地挣着,陈宋皱眉道:“不行,眼不能蒙,叫它们看看,也许它们就乖了!” 依梨华先前燃着了几根干柴,这时把它们丢了出去,一时之间,狼群已扑近了,依梨华这几枝火柴,倒生了些效力。为首一排约有十余只大狼,忽然掉头就向后跑,于是群狼齐效。有的前行,有的后奔,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狼是兽中最残忍的一种,同类之间也谈不到什么友爱,齿爪交锋之下,沙地里横尸处处,可是这些尸首也剩不下来,都被后来的同伴分食了个尽净,这真是造物者的悲哀! 狼群倒退了十余丈以外,可是它们发现火光并没有再次逼近时,它们就不动了。那鬼火似的锐利目光一双双的向前瞪着、闪着、搜索着,口中滴着馋涎,它们是残忍饥饿的一群! 陈宋已死命地把马拉进了帐篷,这两匹马目睹着这种情形,倒真如陈宋所料乖得多了。只是拉它们极费力,因为它们已吓呆了。 陈宋处理好了马,出了帐篷,见依梨华狠命地用剑在砍树,砍下的枯枝,点了火丢出去。陈宋叹道:“这也不是办法,我们应该慢慢地,烧完一枝再丢一枝,时间可以拖长一点儿。” 他也抽出剑来帮着砍,依梨华忽然丢下剑,扑到他身上,忍不住哭道:“哥!我们的命真苦……我们活不成了……没有用的!” 陈宋分出一只铁腕,紧紧地抱着她,微微摇头笑道:“不要哭,振作一点,还没有到最后关头!” 他用手中的剑指了一下四周的树道:“你看树这么多,我们把它们都砍下来,慢慢地烧,还够烧一阵子的呢!” 他极力装着轻松的样子,依梨华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拿着剑又砍起树来。 这是几株干枣树,砍起来很费事,他们砍了三四棵之后,剑刃就卷了。 依梨华又找出一口刀,慢慢把砍下的树,劈成柴。于是,一支支烧着了的柴,抛了出去,他们用新奇的打法,有时候抛上半天,再掉下来,正好落在狼群最前哨,有时却落在狼群中间。 这群狠恶的野兽,不得不慢慢退着,这的确是上天的安排。那个水池子正遮在帐篷左前方,形成了一个屏障。阻挡着狼群的侧面袭击,否则这么大的狼群,又岂能是几根柴火所能阻挡得住的? 人们到了生死关头,常常是感情真纯发泄的时候,依梨华紧紧地偎在陈宋的怀中,她认为,“死”是目前必然的下场,只是时间或迟或早而已。 她变得很怪,有时候哭、有时候笑,而令她感到最大的遗憾,是认为不能再和陈宋在一块了。每一念及此,她就会忍不住哭起来,陈宋只得亲切地安慰她。陈宋认为,只要有信心,不一定会死的;因为天亮之后,常有一些想不到的情形,也许狼群会自动撤退。 附近的树都砍光了,烧光了,狼群仍在对峙着。 陈宋不得不佩服它们的那种韧劲,它们像看门狗似地卧在地上,眼睛一直不离开他们。 为首一只老黄狼,似乎开始怀疑火的威力,它用前爪拨了燃烧的柴火一下,烧得它急忙抽回爪来,算是对“火”这怪玩意儿服气了! 夜渐渐地黑沉,天也渐渐地冷,二人紧紧偎依着,陈宋看了看眼前的柴枝已经不太多了,他要冒险到池子那边再去砍树。可是依梨华却死命地拉着他不肯放,因为那样做太危险了。 陈宋不忍见她难受,再者那么做,也确实危险,万一狼由背后袭过来,那就不堪设想了! 无可奈何,他只好长叹了一声,把那口卷了剑刃的长剑,在石头上磨着,以备必要时,和狼群一拼。 依梨华似乎已懒得动了。她把一双玉腕,由陈宋的前胸向后面兜着,把整个娇躯都倚在陈宋的怀里。夜风虽然凛冽地吹袭着,可是他们都感到身上很暖。 依梨华不时地哭泣着,有时又像小孩一样的笑着,怪陈宋不抱紧她;最后,她竟在陈宋的怀里睡着了。 陈宋轻轻地挨着她的脸,心想真是个孩子,这时候她居然还能睡着?可是又不忍把她叫醒,试着把她两只手向外拉一拉,她却哼哼着,抱着更紧了。她那美丽的脸,似乎已远离了恐怖,带着甜美的笑,就像微风时的沙漠一样可爱! 陈宋无可奈何,只好让她抱着,自己也感到累了,看看对面的狼群,黑糊糊一大片,没有一只发声的,它们只是直瞪着眼往这边看着、耗着。陈宋倚身在一截树根上,又点着两根柴火丢出去。 然后他利用这一小刻时间,闭上了眼睛,想休息一会儿,可是他实在太累了,眼睛一闭,可就睡着了。 模糊之中,他忽然听见耳边乱糟糟的,兽声喋喋,他不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大声叱道:“不好!狼……” 依梨华也被惊醒,由他怀中一骨碌站了起来,只见眼前火已熄了,几段枯柴还在冒着烟;而群狼都已站了起来,正在抖着身上的沙,怪啸连天。 为首的那只大黄狼,首先向后一坐身子,箭头子似地窜了过来。 依梨华抖手一镖,正中这老狼顶门,一时脑血飞迸,惨嗥了一声,“叭嗒”一声掉在地上,蹬了几下爪子,就死了。 可是它后面的狼,却一拥而上,直向二人身上扑来。陈宋厉斥道:“该死的畜生,我们一块死吧!” 他说着一挑掌中剑奋身扑上,宝剑绕起了一道长虹,当头二狼,相继一声悲嗥,肚皮开花,肠子洒了一地,“扑扑”落下地来。 可是陈宋知道,眼前的狼是杀不尽的,自己能杀一百一千,仍是脱不开身。只是到了此时,似乎也说不得了,只好杀一只算一只了。 依梨华这时也用剑刺瞎了一只青狼的眼睛。陈宋一面用剑击刺着,一面招呼她快过来,二人背靠着背,一时整个的狼群也都咆哮起来了。 它们长啸着,用它们的爪、牙,拼命地向二人扑着。虽然上前的都是死,可是它们不退缩,前死后拥,像风一样、像潮水一样,那种声势,真令人望之心寒胆战。 二人身上、头上、脸上溅满了狼血,每杀一只狼,那腥红的血,就像雨似地洒在他们身上。渐渐地,他们手酸了,眼睛模糊了! “啊……振作一些,依梨华!我的妻……” 可是依梨华显然已支持不住了,一只狼抓裂了她的裙子,她大叫道:“哥……我……我不行了……啊……啊……” 接着她的剑也被狼扑下来了,陈宋大吃了一惊,他猛然分出左手,把她揽入怀中,可是恶狼跟着扑上来,依梨华一只鞋都被狼咬下来了,她惊叫着。陈宋奋力一剑,把那只狼刺了个透心穿,他抽出剑,一阵踉跄。四面八方全是狼,杀不胜杀,陈宋已不知杀死了多少只,他一只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剑刃都卷了,剑尖也秃了,他吁吁地喘着气,抱着依梨华向后面退;可是身后也是狼,四面八方全是发绿的眼睛,白森森的牙齿,喋喋的狼喘之声。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紧紧咬着牙,长叹了一声,猛地跺了一下脚: “姑娘!我们来生再见了!” 说着他猛地掉过剑尖,向自己心窝上扎去!依梨华死命地托住他持剑的手腕子,哭叫道:“不……不……哥!先杀我……先杀我!” 陈宋用最后余力,飞腿又踢翻了两只狼,可是他却也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们仿佛听到一种极为凄厉的啸声。 这叫啸之声,如同魑魅似的,荡绕在空中。 说也奇怪,这数以千计的野狼,一听到这声怪啸之后,竟立时停止了攻击和咆哮! 它们纷纷竖起耳朵,把头举向当空,像是在辨听这种怪啸之声的来处。 这么大片的狼群,突然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就在这个时候,第二次怪啸声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声音可近多了,听起来更令人毛骨悚然,狼群之中顿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它们纷纷低鸣着,疾速地向后退着,口中发出像狗似的“呜呜”的低叫声。 陈宋本来已存必死之心,想不到这怪啸之声,给二人带来了一线生机。 他猛然抱着依梨华站起身来,就在这时,他和依梨华看见一匹马,正由远处漠地里,以极快的速度奔驰而来。 马背上似坐着一个人,只是距离太远,天又黑,他们看不清那人是什么样子。 可是那凄厉的怪啸之声,却是由这人口中发出来的,眨眼间,这匹马打了个转儿站住了,马上人就像一只巨大的夜鸟,带着一片衣影,腾身窜上了一个大沙丘。 这时狼群就如同潮水似的,纷纷掉头鼠窜而去,那怪人双手比着喇叭口,在沙丘之上用一种低短的鸣声不时地叫着,那声音是: “虎——虎——” 声音虽低哑,却沉实有力。那大群的狼亡命似地向前方驰逃着,就像是遇到了最厉害的敌人。一时之间,漠地里黄烟滚滚,嗥声噪耳,群狼来时如潮,去势如风,转眼之间已呼啸着远遁而去。 沙地里留下了无数狼尸,有的拖着受伤的身子还在爬,有的却只能趴在地下凄惨地叫着,那种“呜——呜——”的哀嗥,听了真叫人起鸡皮粟儿! 陈宋和依梨华死中逢生,目视着这种怪状,几乎吓呆了。 他们四只眼睛一齐盯着那沙丘上的怪人,这时见他由两丈高的沙丘上,飘身而下,身后披着一块狗皮似的东西,飘起来就像一片云彩。 他落地之后,又“虎——虎——”地叫了几声。那地上被陈宋和依梨华砍伤未死的狼,听见他这种声音,挣扎着要起来逃跑,害怕地悲嗥着。 这怪人没理它们,远远朝二人走来。等到离二人还有一丈远的时候,他站住了。 二人这时才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吓了一跳,因为他整个的身子,都在一张大个的狼皮掩饰之下。那狼皮是连头带尾,由头一直披到背后,长尾拖在地上,狼口之中,尚露 出白森森的牙齿。 这人身材很高,双肩极阔,下身穿的大概也是一条狼皮套裤,看起来全身都是毛茸茸的,有一口二尺左右的短剑,斜挂在他胸口上。那剑配着黑亮的一个剑鞘,式样很是 怪异奇特。(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狼王 他远远地看着二人,一句话也不说,良久之后,陈宋感到老这么对看着,终不是事,再说也该谢谢人家救命之恩呀! 当时他推了依梨华一下,自己首先走上一步,抱拳朗声道:“多谢这位侠士相救,小可陈宋失敬了。”说着躬了一下身子。待他立起身来,却见那怪人仍是一动也不动。陈宋不由甚是纳闷,轻轻扯了依梨华一下,依梨华也弯了一下身子,娇声道:“请问恩人大名如何称呼?我们也好永记心中,以图后报!” 那人仍是不动一下。二人不禁互相对看了一眼,十分尴尬。陈宋小声说:“大概他不是汉人,不懂我们的话,你再用别的话说一遍吧!” 于是依梨华又用维吾尔和哈萨克言语,分别说了一遍。那怪人仍是一动也不动。依梨华不由弄了个红脸,小声说:“他不是人吧?” 这一句话,倒把陈宋吓了一跳,他拉着依梨华一只手,仔细地向这人打量着,他有两手两腿;而且各种状态,皆可证明是人无疑。正在怀疑,忽见那人身形倏起倏落在沙地里起落着,如同星丸跳掷似的,而每一落足,手上即捞有一具狼尸,接着又把它抛出去,抛到一个一定的地方。 转瞬之间,狼尸堆积如山,陈宋和依梨华看着也不由心惊,想不到他们二人竟杀死了这么多狼,少说也在百只以上。 这怪人一面抛着狼尸,口中尚自发出一种凄惨的低啸之声,很像是在哭泣。地上仍有许多断腿伤足的狼没有死,他蹲下来,由身后拉过一个皮囊,由其中掏出一种药膏似的东西,一一为它们上药。 很奇怪,那么凶残性野的狼,在他手中,竟柔若绵羊似的,只是害怕地低低鸣着。 他为它们一一上药,上好药之后,又发出先前“虎——虎——”的声音,这些受伤的狼,吓得拖着伤躯,纷纷爬着向前移动,一直爬得很远了,他才不再叫了。 陈宋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暗想:糟糕!看样子,他似乎很爱这些狼呢! 果然,那怪人一步步向他们走近了,走到离他们有五六步远的地方才站住脚,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些狼,都是你们杀死的么?” 陈宋挺了一下胸道:“是的,我们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 他很愤怒这怪人如此的指责,因为他显然把狼命看得比人命还尊贵。 怪人闻言之后,朗笑两声,用宏亮的声音道:“保全自己的生命?哈!好动听!你们看!” 他回身伸出一只手,指着那堆积如小山一般的狼尸道:“你们残忍的双手,杀死了多少条生命!你们是人,一个人和狼一般见识,不觉得可耻么?” 这种不成理由的怪论调,不禁令陈宋微微怔了一下,他显然也被激怒了。上前一步,冷笑道:“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莫非甘心为狼群吞噬么?如果你在被狼群追逐时,杀了它们,你会认为可耻吗?” 怪人长笑了一声: “我?哈!你的话好怪,你莫非没有看见,它们对我多恭顺,我是多么爱它们,我们像兄弟一样的亲近!” 陈宋冷笑道:“我看是有点像兄弟,你有这么友善可爱的兄弟,也真值得骄傲了!” 怪人并没听出陈宋是在挖苦他,也许他没有注意去听,只冷冷地说:“不管如何,你杀死了它们,是犯了我的大忌,我绝不能轻易饶恕你们!” 说到“你们”时,手朝依梨华指了一下。陈宋忙岔口道:“没有她的事,狼是我一个人杀的!” 怪人怔了一下,点头道:“那就找你一个人算账!” 陈宋冷笑道:“想不到你是这么一个怪人,那你又为什么要赶走它们,救我们呢?” “我不喜欢它们乱吵乱叫,同时也不许它们欺侮人。” 他回答得那么轻松。陈宋哼了一声道:“那就对了,你不喜欢它们欺侮人,莫非我就喜欢么?” “可是,我没有杀害它们!” 怪人厉声吼着,两只脚在沙地上跳了一跳。陈宋也大怒道:“那因为你是属于它们之中的一个,因为你也和它们一般不通情理,所以你才……” 陈宋气得身子有点发抖,暗想这人怎会这么不通情理,却没想到自己这话骂得多么重。果然,那怪人被他激怒了,只见他双手向外一伸,整个身子如同一只蝙蝠似的平着飞了过来。 他这种轻功,令陈宋怔了一下。因为没有人这么样纵身子的,当时不敢怠慢,右足向后疾退了一步,足踏子午桩,以静待动。 那怪人身形向下一落,已到了陈宋跟前,一句话不说,猛地一分双掌,直朝陈宋两助上插去。他这么一伸双手,陈宋和依梨华都不禁吃了一惊,因为怪人这一手,分明是极为厉害的“分筋错骨”手。想不到初次谋面,这人居然下此毒手。陈宋当时又惊又怒,顾不得再与他理论,冷笑了一声,右足向前一迈,用“跨虎登山”之势,身子向下矮了半尺。怪人双掌走空,陈宋突地并二指,直往他腋下点去。 怪人似乎也知道这一手的厉害,身形倏地一个疾转,狼皮荡起呼呼的风声,而他身子却已狂扬到了陈宋的身后,猛然一抖双掌,用“云龙探爪”之势,直向陈宋一对琵琶骨上猛抓了过去。 到了这时,陈宋才知道这怪人竟负有一身超人奇技,不由又惊又气;然而势成骑虎,却又不能中途住手。当时倏地一个转身,一咬钢牙,双掌施出全力,霍地向外击出。 四掌交击之下,只听见“砰”的一声,陈宋竟一连后退了三四步,那怪人身子也是大晃了一下。这其中有个缘故,因为陈宋久战狼群,精力早已疲惫不堪,而怪人却是精力充沛,是以一击之下顿呈胜负之分。 可是尽管如此,那怪人也不由怔了一下,他整个身子向外一转,如狂风似地飘了出去。陈宋红着脸方要扑上,那怪人忽然摆了一下手: “我们不要打了!” 陈宋怒目而视道:“为什么?是因为我掌力不如你么?朋友,你错了!我久战狼群,精力早已消耗尽净,而你……哼!只是占了精力充沛的便宜!” 怪人哈哈一笑: “在这大沙漠里,能够接我一掌的人不多,除了那老猴儿和我不分胜负以外,我还没见过一人能经我双掌一击的。你已经很难得了!哈!看在这一点上,这件事一笔勾销了!” 陈宋木立,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再较量了?” 那人怪笑一声: “不但不打,而且我们还可以交朋友!” 陈宋不禁大喜,当时伸出一手。那怪人上前一步,两手相握之下,陈宋自内心说出了一个“冷”字,因为这人的手如冰也似的凉。 他摇撼着陈宋的手,露出一口白牙,笑道:“你是一条汉子,我喜欢的就是汉子。” “你也是,我很佩服你!”陈宋说。 那怪人忽然又怪笑了一声,目光转向依梨华: “那是你的女人么?” 陈宋脸一红,忙摇头道:“不是……是兄弟的义妹!” 依梨华虽没有听到他们说些什么,可是知道在谈论自己,当时笑吟吟走上来: “怎么打成朋友了?好呀,哥!你为我介绍一下吧!” 陈宋一笑道:“我也不知这位侠士的大名。” 他转眼看着那怪人,笑了笑道:“兄台大名可否见告?” 那人长笑了一声: “如果你们高兴……你们可以像其他的人一样,叫我狼面人好了,我不在乎。” 陈宋和依梨华心中都不由一惊,原来这人就是震惊整个大沙漠的独行侠盗“狼面人”,怪不得他有这么一身好功夫呢!陈宋惊怔之下,遂笑道:“原来阁下就是……只是这么称呼不太恭敬吧?” 狼面人摇了摇头: “不要紧,我爱这个名字,我认为人和狼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依梨华怔了一下: “怎会没有分别呢?” 怪人又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目光炯炯地看着依梨华: “姑娘,狼是要吃人的,人也同样是要吃人的;狼吃人事先人还可以防备,而人吃人,人却事先毫不知情,所以人心实在比狼心更险恶啊!” 三人都不禁同声笑了起来。怪人这含有哲理的论调,深深打入了陈宋和姑娘的心,这些话尤其是出在这大漠怪人之口,似特具有“醒世惊俗”的力量。 他说完这话,向一边的帐篷看了一眼: “你们就住在这里么?” 陈宋点了点头,微笑道:“狼兄如不嫌弃,请到帐内一谈如何?” 他这“狼兄”二字说出口后,觉得很是不恭,可是那怪人却露出白牙在笑,显然他很喜欢陈宋这么称呼他,他摇了一下头: “不!你们这地方太不好了,来!请随我来,在沙漠里,你们是我第一次招待的客人。” 二人心中一喜,怪人又问: “你们有马没有?” 依梨华连连点头道:“有!有!” 狼面人爽利地道:“那么你们随我来!” 他说着话,忽地长啸了一声,沙丘之后风驰电掣似地跑过来那匹黑马,这匹马全身黑毛只鼻心一点白,全身油光水亮。 陈宋对马并不内行,可是依梨华一瞬之间,已看出了这是最名贵的伊犁名马万年黑,当时赞道:“好马!” 怪人身形已窜起,轻轻飘上了鞍,露出白牙笑道:“朋友,我等着你们。快来!我们必须在月下弦的时候,赶到我住的地方,否则大雨将至。” 二人见狼面人正抬头向天上细细观看着,不禁一惊。 陈宋和依梨华匆匆退回帐篷,拉出了马,微微斟酌之下,决定这帐篷暂时不收,等明日再来打点,这时却见狼面人已掉马先行驰去。 沙面上现出一个黑点,他背上的那张狼皮,被风吹得与肩水平,微风传来他嘹亮的歌声: “……壮士不怕孤单,月明星稀之夜,匹马敢闯天山……” 嗓音是如此的宏亮,辗转回荡在空中,令陈、依二人不由又想到了长毛陆渊,他也是唱的这首歌,可是和他的嗓音比起来,就像是砂锅遇到了铜锣,大有判若云泥之分。陈宋抖了一个辔头: “快!追上他去!” 可是当陈宋的马,以惊人的速度往前飞驰时,马头上的铜铃声,却令他吃了一惊。他突地勒住了马,跳下马鞍,正要去解那串铃铛,狼面人已如同一朵黄云似地,落在了他的马前。 陈宋怔了一下,却见他猛地一把把铃铛抓到了手中,后退了一步,目射-精光: “这是谁的?” 陈宋窘笑了笑道:“是一位老先生送我的。怎么?你认识他么?” 他尽量作出一个微笑,想把这意外的不快打消干净;可是狼面人却像是大为震怒,他大声咆哮道:“老猴王,这是他的东西,你们为什么要他的东西?你们是他的朋友?” 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不禁又勾起了陈宋的怒意,他冷然地说道: “狼兄!你的态度实在太不友善了,我们并不是因为他是老猴王才去认识他的,只是偶然的邂逅,他临走时送了这串铃铛给我们!” 狼面人身子微微颤抖着,可见得他内心的愤怒已达到了极点。陈宋心中不禁暗暗惊疑,他奇怪他们之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仇恨。 可是眼前,他势必要小心地应付。这怪人战抖了一阵,厉声咆哮道:“不行!你们必须现在承认,承认你们不是他的朋友!你们是我的朋友!” 陈宋望着依梨华苦笑了一下,又望着狼面人,咽了一口唾沫道:“狼兄!我们之间的友谊,是和老猴王之间没有什么牵连的,或许我们还可以为你们之间化解一下呢!” “不行!”狼面人厉声吼着,他说: “你们现在必须说,大声声明,你们不认识他,你们是我的朋友!” 他忽然用力地把那一串铃铛摔在地上,用两只脚在那串铃挡上践踏着。 陈宋不由面色一沉道:“你太粗野了!你一个人回去吧!我和我的义妹,永不会是你的朋友!” 他弯下腰,把那串铃铛捡了起来,脸色铁青地看着依梨华道:“走!我们不去!” 依梨华也很生气,扭头就走。当他们的马走出十几步以外,却见那怪人仍怔怔地看着他们。陈宋赌气不再看他,和依梨华策马往回走着。 “回来!”那怪人厉声地叱道。陈宋低声道:“别理他,这人太不通情理!”依梨华气得哼了一声:“要不是看他方才救我们的面上,我真要斗一斗他!” 这时候,那狼面怪人在后面发出了一声长笑。 “你们是自己找死,莫非你们不知暴风雨要来么?” 陈宋气得脸色发青,回头挥了一下手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们情愿,你走吧!” 那怪人狂笑了一声,猛地旋身如云,上了他那匹黑马,如飞而去。 他走后,二人来至帐篷前,相继下马。依梨华皱着眉说:“这人怎么这么怪?” 她抬头看了一下天,天空月明如霜,只是在月旁有一圈淡墨的影子,并不像大风雨的样子,心就放宽了。待陈宋拴好了马,二人相互对视,都不禁笑了。 原来二人身上脸上衣服上,全为湿粘的狼血粘满了。陈宋指了一下身边的那池清水,笑了笑道:“洗洗吧,我为你把风。” 依梨华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找出干净衣服,又叫陈宋走得远远的,这才走到池子里。水冷得厉害,可是很清,她在里面洗了个干净,出来又换陈宋洗,她却在池子边洗衣服。陈宋皱眉笑道:“你也得避一避呀!” 依梨华嫣然笑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人看?” 可是她仍然不好意思地走到一边去了。陈宋下到池子里洗了个痛快,正当他要上来穿衣服的时候,天空打了一个极亮的闪电,吓得他“扑通”一声又跳到池子里去了。却见依梨华由沙地里跑过来,格格地大笑道:“你干吗这么怕羞呀!上来了又跳下来。告诉你,可真是要下大雨了,那怪人说得不错,这可怎么好呢?” 陈宋急道:“你先进去,我马上上来,不要紧,下大雨怕什么?” 依梨华还想说什么,白了他一眼,进帐篷去了。陈宋这才爬上岸。忽然,当空一声霹雳,震耳欲聋。陈宋吓了一跳,却见依梨华“啊呀”一声,由帐篷里跑了出来,一眼看见光屁股的陈宋,吓得忙闭上眼。陈宋羞得“扑通”一声,第三次又跳下了池子。 依梨华这边又气又笑地跺着脚又进了帐逢。陈宋长叹了一声,只好抓着草又上岸,匆匆擦干身子,穿上了衣服。依梨华在里面尖叫道:“好了没有嘛!真讨厌,什么时候洗不了,单这个时候洗,等会大风来了,可要把帐篷吹塌了!” 陈宋笑道:“什么时候洗不了?我要不是先让你洗,早就好了。” 依梨华笑着跑出来,两个人连忙钉桩子,加了几根皮绳,把帐篷拉得紧紧的。天空的惊雷,一声连一声地响着,雨点就像撒豆子似的,滴滴嗒嗒地落了下来。 风把沙子卷起来,像一条龙似地跑着。陈宋心中不由得佩服那狼面人料事如神。他二人躲到帐篷里,依梨华忽然想到了马,忙跑出去,把马也拉了进来,小小的帐篷之中,可是挤得满满的。雨跟着下大了,须臾之间,倾盆而下,打在皮帐篷上,就像是敲大鼓似的,天空中雷电交加,更加重了这场暴雨的恐怖,所幸的是风并不太大。 二人只觉得周身骨头发酸,听着外面的风雨之声,不知不觉地在狼皮褥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依梨华忽然由梦中惊醒过来,只觉得外面雷声已止,只是大雨未歇,篷内的一盏马灯摇来晃去,帐篷也似乎左摇右晃。她有点奇怪,起来轻轻把帐篷拉开了一条缝,想向外看看,谁知不拉还好,这一拉,只听得“哗哗”一阵水声,水箭似的穿进了两股水柱,外面的水已经淹到了帐篷一半的地方了,吓得她尖叫一声道: “啊呀!不好了……大水,大水……” 陈宋吓得翻身站起,这时水已漫进了不少,那两匹马也嘶嘶地长啸起来。 依梨华拼命地用手推着门,大水冲得她直向后退,陈宋忙上前帮着她,用力把门关上,用皮绳拴得牢牢的,可是帐篷里水已盈尺,褥子全部浸湿了,整个帐篷在大水中左摇右晃,情势可真是危险得很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狼王(二) 陈宋这时才想起来,自己住处原是一个洼处,又靠着水池子,难怪会淹水了。 他纵身上了篷顶,一只手把身子悬着,然后拨开一个小孔,向外看着,只是篷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大雨仍在瓢泼似的下着。不过他知道,水并没有淹到篷顶,此刻出去并非不可,只是往哪里跑呢?外面比里面更糟,可怎么跑呢? 他轻轻飘下了身子,水已经快淹到了他的膝盖了。依着陈宋就要骑马和依梨华闯出去,往沙漠里跑;可是依梨华却说那样太危险。因为一来不知水势如何,再者怕有流沙,他们争执了一会儿,只有一个办法:坐以待毙。 水渐渐已到了腰。二人干脆把门开了,外面水涌进来,有半人多深,二人爬到了马背上坐着。喝!外面真成了河了,滚滚的黄浪已经成了一片湖泽,不过只是限于这附近十数丈以内。二人处身之地,在整个沙漠里来说,是一处洼地,可是在这片洼地里来说,还算是一处较高的地方。先前洗澡的那个池子,怕该有丈许深了,大水就是从那池子漫过来的。四边漠地里,水继续往下面灌,二人坐在马上,水快淹到马脖子了,情势可真是够险的! 两匹马长啸着,踏水出了帐篷,向前走了几步,差一点儿失蹄落下池子,吓得两匹马连声叫着往后面退。 陈宋紧紧皱着剑眉,一句话也不说。依梨华也只好望水兴叹,想不到几日来,竟在沙漠里遇到了两次大雨。眼下雨虽小了,可是大水却有增无减,这时候水都快淹到马嘴了,两匹马只管嘶嘶地仰首长啸着。二人略一商量,决定以“登萍渡水”的轻功,试一试看能否逃出这片汪洋。 可那却太危险了,二人身上湿衣湿鞋,运用起轻功来,先是受碍;可是除此已别无良法,至于两匹马,只好等二人上岸之后,再设法营救了。 四下是黑糊糊一片,灯光早熄灭了,大水奔流得比箭还疾、还快,其上浮物已是不易,若想落足其上借力,那可是更难! 二人站在马背上,把湿衣服拧了拧,正在皱眉发急的当儿,忽听见一人大喊道:“不要胡来,想活命的不要动!” 顺着这声音,只见前面水面上,左冲右撞地驰来一只大皮筏,皮筏上直立着一个周身披着黑色雨衣的人,只露出两只眼睛。二人不由又惊又喜,陈宋问道:“朋友你贵姓?” 那人大声道:“少废话,快上来!” 二人虽觉此人出言莽撞,可是到了此时,却也顾不得再与其计较,当时双双振臂,落于皮筏之上。依梨华急道: “还有马!救救我们的马吧!” 黑衣人一面用竹篙转过皮筏,一面哼道: “人比马要紧!先救人!” 说着轻巧地运用着手中长篙,不一刻已撑出八九丈以外。这时二人才看清眼前形势,原来大雨在附近造成了一片大湖泽,另外开了一道小溪,小溪中浪花飞溅,黄沙滚滚,看起来,可真有点吓人。 黑衣人一言不发,把筏子撑到了靠岸之处,挥了一下手:“你们先上去,我去救马!” 二人各自腾身上岸,那皮筏在水面上打了一个转儿,又逆流而上。黑衣人熟练地操篙,令二人十分钦佩。依梨华小声问:“哥!你认识这人么?” 陈宋摇了摇头,他们足下所踩的沙子,早为雨水浸得松透了,双脚踩上去,直往下陷,他们怕这附近有陷坑,只得小心地提着气,彼此对望着各人那种样子,真是狼狈得很。陈宋苦笑了笑:“想不到那狼面人真说对了,要是早听他劝就好了!” 依梨华也叹了一声:“那小子倒是挺好的,就是太狂,我真看不惯他那种样子……”她顿了一下,又笑道:“要是这样子给他看到了,那真要让他笑坏了。” 陈宋正要说话,忽闻得马嘶之声,再看水面上,那黑衣人已然带着马过来了。 陈宋不由大喜,心中对这陌路援手之人,感戴十分,当时抱拳道:“谢谢这位老哥,老哥……” 才说到此,这人已打马上岸,马蹄子陷到沙里又跳起来,弄得二人一身都是沙子。 黑衣人匆匆道:“现在不是说话时候,马太重,一次只能运一匹,我还得回去一趟!” 他说着撑篙又掉过了筏子,逆流而去。陈宋不由怔了一下,内心对这人更是感激不已。 那匹马上岸之后,四条腿提上提下,沙面已漫过了它的小腿,它连声地嘶鸣着。陈宋忙过去把它拉到一处较平的地方。天上的雨不知何时停的,可是溪水仍如万马奔腾似地流着,展目这大沙漠上,似浮着一层乳白色的烟雾,慢慢地向上升腾,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不由伤感地叹息了一声,心中对沙漠已开始有一种厌恶的感觉了。试想这连日来所发生的,强盗、狼群、雷雨、水灾……哪一样不是提起来就叫人头痛的玩意儿!唉!真是够了!依梨华永远像一个孩子,当痛苦过去之后,她永远是不会再去追忆的。 她用手掠着头发,活泼地笑着:“哥!我们去看看那些死狼去,把皮剥下来好做褥子,才暖和呢!” 陈宋微笑道:“那些事不要慌,人家在为咱们忙,我们自己怎么好袖手旁观呢!” 依梨华嘟了一下嘴,却又拍手道:“看!来啦!哈!东西也被他弄来了,这家伙真有办法!” 陈宋忙瞪她一眼,小声道: “小声点,别给人家听见了。” 这时羊皮筏已靠近了岸边。筏上人朗声道:“伙计,接着绳子!” 说着话,只见他抖手打出一物,乃是一个绳头。陈宋连忙伸手接住,只觉得这人手劲很重,不由微微吃了一惊。他用力地收着绳子,皮筏紧紧靠岸。黑衣人赶马上岸,然后他摸了摸脸,对一边的依梨华说:“别看着啦,把上面东西拿下来吧!” 依梨华玉脸一红,忙答应着上了皮筏,原来人家连帐篷都给他们搬上来了,费了半天劲,东西总算都弄上来了。这人走过去,双手一举,把整个皮筏举了起来,简短地道:“上马,随我来!” 陈宋笑了笑:“朋友,你贵姓?要领我们去何处?” 黑衣人一言不发,大踏步往前走着,二人心中不禁有些纳闷。依梨华叹道:“跟他走吧,反正他不会害我们!” 那人在前面转过身子等着,二人只好匆匆拉马跟上,东西都驮在马背上,这人在前不发一语,走得很快。走了约有二里多路,天已微微有些亮了,足下的沙也不似先前那么湿了。 黑衣人忽然撮口一声长哨,薄曦中跑出了一匹黑马,全身黑,一点白鼻心。 二人不禁一怔,陈宋顿时停住了瞰:“啊!是你?” 黑衣人用力拉下了身上的黑色雨衣,重新现出了披在身上的狼皮:“为什么不是?” 说着他又露出白牙笑了:“我不救你们,你们一定会被淹死的,虽然你们自信有一身武功!” 陈宋不由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他冷笑道:“那也不一定,狼兄你太自负了!” 狼面人仰天一声大笑,他抖着皮筏上的水珠,目光闪烁着道:“这里没有一人敢这么对我说话,我很佩服你的胆子,可是我不会向你算账;而且我接受作你们的朋友……” 他坦白直率地说:“你们需要我这个朋友,尤其是在大戈壁。” 说着,这狂傲的人,身形侧转,如旋风似地上了马背,大声说:“来吧朋友!跟着我来!” 这种直率的感情表达方式,给人一种错综复杂的感触,但却令陈宋感动了,昨宵今夜两度承此人救命之恩,自己还能说什么? 他不由叹息了一声,对着依梨华苦笑了笑:“谁叫他是我们救命大恩人呢!走吧!我们跟他去吧!” 依梨华一声不哼地上了马,策马前行,陈宋殿后。晨曦薄雾之中,那怪人豪壮的歌声又响了起来:“壮士志在四方,壮士不怕孤单,月明星稀之夜,匹马敢闯天山,啊……” 在白茫茫的水雾弥漫的沙漠上,他那匹黑马扫着尾,昂着头,就像它主人一样的骄傲。 他们彼此不发一语,三匹马呈品字形向前走着,慢慢地,沙上的水渍全渗下去了,马蹄行在上面,已不似先前那么难行了。 狼面人的马跑过来了,他们的马也跟着跑了起来,可是彼此仍是不发一语。 太阳出来了,红红的太阳由沙面上跳起来,就像一只熟透了的大桔子,远处有牧羊人的芦笛之声,他们猜测可能是到了一处大的有水草的地方。 这时,狼面人摔下了手中的皮筏,忽然抬起手,把身上的狼皮拉了下来。 后行的陈宋和依梨华,看见了他古铜色的皮肤和黑长的头发,只是没有看到他的脸,他的马这时也扬起蹄子欢声地长啸着。 上了一个坡,眼前的情势豁然开朗,青葱葱的草原,美丽的庐舍,高耸的大山,还有一条缓缓的清水河。 炊烟如丝,一条条一片片地升起来,牛羊都在草地里吃草,维吾尔族的孩子,拿着芦笛在吹着。苦行了漫长沙漠之后的陈宋,看这片地方,真如同“久旱获甘霖”,直视如人间仙土一般。 他和依梨华都不禁停马在沙岗上,欣慰地看着这一片世外桃源。依梨华用手指着大山,笑着说:“哥!那是库鲁格达格山,过了山就没有沙漠了,这条水是齐……” 忽然,前行的怪人,回头朗声道:“那是库鲁格河……” 他用手中一条墨黑色的马鞭,指着河水说:“这条河是注入到罗布诺尔湖中去的,它很老实,从来不发怒!” 就在他回过头来说话时,二人才第一次看到了他的庐山真面目,黑浓的眉毛,闪亮的眸子,高鼻梁,倔强的嘴,可以称得上英俊两个字。 这时已有几个人发现他们了,纷纷往这边跑着。粮面人挺坐在马上,微微笑着,露出了他那一口白牙。 陈宋似乎已不再那么讨厌他了,可是他仍然不想多说话。 跑来的是几个光着脚的维吾尔人,他们穿着没有领子的厚棉袄,头上缠着布,腰上系着带子。他们拜伏在狼面人的马前,纷纷嚷道:“呼可图!呼可图!”又用他们的脸去挨他的腿。那高傲的怪人,这时脸上竟也带出了一丝和蔼的微笑。他手指着二人,用维吾尔话说了几句。 依梨华轻轻扯了陈宋一下:“他说我们是他的好朋友,并且叫他们为我们搬东西呢!” 陈宋不禁内心又软了一些。这时那几个维吾尔人,纷纷跑到二人马前,争着把他们马上的东西搬下来,抢着往前跑。陈宋不由尴尬地笑道:“狼兄!这是干什么?” 狼面人翻身下了马,较以前和蔼多了,他笑了笑:“你们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把两个好朋友拱手让人,现在请接受我的招待!” 二人听了他这种话,都不禁笑了。陈宋皱了一下眉:“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来!请随我来!” 他在陈宋肩上拍了一下,若非他脸上带着微笑,陈宋真以为他要动手递招呢!因为他手劲很大,虽是轻轻一拍,一般人也受不了。 望着他那憨直的脸,爽朗的笑容,似乎令人不得不跟着他走。 前行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问道: “朋友,你的名字叫什么?还有姑娘你?” 他用手指了依梨华一下。二下虽然听来不大入耳,可是确知这人个性如此,倒也不是有意轻狂。陈宋笑了笑道:“兄弟姓陈名啸,这是我义妹依梨华!” 他听后点了点头,遂大踏步向前行去。下了这个坡,路面平了,狼面人又上了马,他抬头看着天,朝阳映照着他那黑黑的皮肤,他那浓的眉,黑的发。这人全身就像是钢铁铸成的一般结实,他那宽厚的肩,刮得微微发青的脸,颇有点“彪形大汉”的味道。可是他武功方面丝毫也不粗野,轻身功夫,尤其高人一等,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人。 陈宋微微一笑:“狼兄!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我住的地方!” 他依旧催马前行,头也不回地简单回答着。不多时三匹马已行到那片维吾尔族人住的地方,凡是看到他们的人,无不欢欣地跳着叫着:“呼可图!呼可图!” 他得意地笑着,一面回过头来,对二人道:“这些维吾尔人,都是很可爱的人。他们十分敬仰我,因为我常常接济他们,我教导他们如何造林、如何防洪、如何施肥种菜……” 他用手四处指点着,眸子里闪出兴奋的光,陈宋和依梨华都不由十分惊奇。因为想不到他会有这种耐心,而且是这么温善的一个人,内心不禁对他生出了一层好感。陈宋问道:“这么说,你在这里住了很久了?” 狼面人哂然一笑,摇了摇头:“也不太久,我自幼生长在天竺,十八岁学成武艺,曾在中原待了五年;然后就到这个地方来了……我爱沙漠,爱它的温柔,也爱它的残酷!” 他这么说着,脸上泛着得意的微笑。陈宋奇道:“这么说,你的武功,也是在天学的了?” 狼面人点了点头,又笑道:“多半是,一小半是后来在中原学的。” 他抬头看了看,翻身下马道:“到了!” 二人也下了马,只见两扇青竹编成的小门,半隐在两棵垂柳之间,一条窄窄的鹅卵石铺成的路,婉蜒直入翠竹深处,景致至为清幽。 二人不禁怔了一下,想不到这穷荒的沙漠里,竟会有如此图画似的妙处,不由呆住了。 狼面人伸手入内反开了竹门,也不让客,自己先入。到了此时,二人也不再多疑和谦虚了,一并随他拉马入内。 小石子道旁,是两列自制的花盆,分种着水仙花和仙人掌,每隔十步,有垂柳一棵,地上晃动着阳光线条,看来清心说目。 前行约五十步,有一个小池塘,塘中养着不少鱼,五色鱼穿行游水,令人不由驻足神往。这附近被一圈带刺的短树紧紧围拢着,另外还栽种着参天的竹子。整个的院落,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只有风吹着竹梢,发出像哨子似的声音。 池子左侧是一片翠绿如茵的草地,有一个种南瓜的棚架子,架子后面是两间白石砌成的房子,看来洁静异常。有一个头梳丫角的少女由房里走出来,手中拿着拂尘,在纱窗上拂着。一眼看见三人,先是一怔,随后忙跑过来,对着狼面人拜倒,口中道:“少爷回来了!这是……” 浪面人摇了摇头,轻声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她好些了没有?” 这穿着仿佛是道装似的女子,闻言站起来,轻轻摇头道:“还是一样……少爷,我看她……她是好不了啦!” 狼面人忽然面色一阵黯然,他咬了一下牙,挥手道:“你去吧!等会儿我来看她。” 女童弯腰说了声:“是!”慢慢转过身子,姗姗而去。狼面人呆呆望着她的背影,长长叹息了一声,忽然回过头,苦笑了笑道:“对不起,请随我来!” 说着大踏步直向前行,二人心中正自惊异,本以为他一定是安置他们二人住在那白石屋子里,谁知却绕过这白石屋子向后走去。当他走过那白石屋子时,他的脚步放得极轻,并轻声嘱咐二人:“这屋子里有病人!”(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狼王(三) 二人自然会意,也把脚步放轻,等到绕过这两间房子,见后面地势仍然不小,只是却被竹子占满了。有一排竹子编成、上覆茅草的房子,在竹屋后三丈以外另有一个马厩。 二人发现,他们的东西整齐地放在一间房子门口。狼面人这时脸色很沮丧,他推开了门,请二人入内,陈宋和依梨华也不客气,走了进去。见内中家具,也都是竹制的,看来简单,但却是极为洁净。 陈宋诚挚地道:“在下同舍妹多承援手,两度救命之恩,真不知如何报答,只请恩人将大名赐告,以便终身感戴!” 狼面人把手中狼皮搭在一个竹架上,回过身来笑了笑:“我的名字,在沙漠里只有两三个人知道。因为我出门,总喜欢用狼皮披在身上,所以大家都叫我狼面人!” 他似乎有点语无伦次地道:“这一片园地,是我领着维吾尔人开出来的,这片土地里住的维吾尔人,都是善良贫穷的人;否则便没有资格进来住,也只有他们看见过我原本的面目,他们知道我也是一个人!” 他笑了笑,接道:“其他沙漠里的人,都把我看成一个怪物,他们说我的脸原本就是和狼一样的……” 陈宋微笑道:“其实你是如此的英俊……” 狼面人笑了笑:“我本名叫袁菊辰。知道这名字的,在这里,连你二人,总共是五个人,包括那老猴儿。” 说到老猴王,他冷笑了一声:“那老猴儿生性最爱打探人家的隐私,这是他最可恨的地方,其实他人并不顶坏!” 陈宋微笑道:“袁兄所说的老猴儿,可是指的老猴王?” 袁菊辰冷然道:“他本名叫西风,是蒙古人;可是他一直冒充汉人。他去过一次北京,学会了中原人的习惯,此后他就再也不说一句蒙古话了!” 他唇上带着冷笑,很有些不屑的味儿。陈宋不愿因为老猴王惹起彼此不快,忙岔开道:“袁兄在此,是一个人住么?” 袁菊辰脸色似乎有些发红,他长叹了一声,苦笑了笑:“不!还有一个生病的朋友……” 他说着两只手紧紧地互捏着,面上浮出一层悲伤惘然之色,他忽然站起来道:“二位也该休息了,请恕此地招待不周!” 他说着用手推开了一扇门,又现出一间房子,大小格式,和这一间一模一样,他对依梨华笑了笑道:“姑娘!这是你的住处,我不打扰你们了!” 他说着拿起架子上的狼皮,转身推门而出,进了隔壁一间房子,进门后就把门关上了。 依梨华长吁了一口气:“这个人很怪,我真想不透他!” 陈宋也皱眉道:“他是一个好人,只是他个性有点孤癖,他还有一个生病的朋友……” 依梨华嘘了一声道:“轻点,人家就在隔壁!” 陈宋仍握紧着手,思索着:“他把美丽舒适的石室,让给生病的朋友住,而自己却住在茅草房中……只此一点,可见他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这个朋友,值得我们一交。” 依梨华也点头道:“何况他还救了我们的命,他真是一个怪人!” 说话之间,二人似乎听到隔室有锅勺相碰的炒菜声;而且鼻中闻到阵阵香味。依梨华不由笑了笑道:“他还会炒菜呢!” 陈宋笑道:“我肚子倒是真饿了!” 依梨华笑道:“我也是,只是怪不好意思的,来了就吃。” 陈宋想了想,也觉得和人家萍水相逢,既蒙人家两次救命之恩,大恩未报,如今反倒搬到人家这里住下来了,想起来也实在是有点冒失。只是对方那怪异的个性,看似无情,实际上却是极为热情,他交结自己二人,全系本着侠义本色;而自己也和他客气不上来。因为他这种人生来直爽,不属于虚假之流。 他微微低头思想着,觉得这个袁菊辰内心并不似外表那么淡漠。忽然,门被轻轻叩了两声:“开门,饭来了。” 陈宋答应着,把门打开,只见袁菊辰一手提着一只细竹编就的提篮,另一手托着一个大托盘,盘中盛着几个热气腾腾的菜,还有白面蒸的馒头。 陈宋汗颜道:“真是太不敢当了。”说着忙把托盘接了过来,置于桌上。袁菊辰露出白牙一笑:“我马上就来!” 说着指了一下手中的篮子:“还有我那位生病的朋友……” 在他说这话时,眼睛似乎有些红了,说着转身而出,直向前面白石房子疾行而去。 陈宋来不及再说什么,呆了一呆,望着依梨华苦笑了笑,叹道:“他那位朋友,也不知是什么病?唉!我们太打扰了。” 托盘内很简单的四个菜,一碟香椿炒鸡蛋、一碟竹笋烧鸡、一碟豆皮拌白菜,还有一碟藕片糟小鱼。瓷罐里是满满一罐子鸡汤,还有一盘子青棵饼,虽是简单的四个菜,却弄得十分精致。 依梨华把饭菜一样样放在桌子上,见有三份碗筷,知道那狼面人袁菊辰要与他们同食,等了一小会儿工夫,袁菊辰果然回来了。他进来后,笑了笑:“你们怎么还没吃?这都是我自己弄的。” 说着他拉出位子坐了下来。陈宋怔了一下道:“袁兄,你还会做菜?” 袁菊辰笑了笑,摇了摇头,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说:“做的不好,你们不要客气,我肚子可是饿了!” 二人也就不再客气,随着吃起来,吃了几口之后,袁菊辰忽然落下两行泪来,二人都不由一惊,却见他转过身子,偷偷用手擦去,仍装作没事似的吃着。陈宋心中明白,他是在为那生病的朋友担心。因不知究竟,自己也不便提起,偏是依梨华心中不忍,问道:“你朋友的病很重么?” 袁菊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陈宋放下筷子皱眉道:“既如此,袁兄还是去那边看看吧!” 袁菊辰笑了笑道:“我素日都是和她一块吃饭的,今日二位到此,我那位病友,却非叫我来陪二位不可。” 他轻轻叹了一声,低沉地道:“她这病也不是一天半天了,她喜欢吃我做的菜,所以我每天都亲自做给她吃。” 说着他又微微笑了,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陈宋叹道:“袁兄真义人也,小弟能幸会识荆,真三生有幸。只是令友贵恙……” 袁菊辰眨了一下眸子,勉强地笑道:“是肺病……” 二人都不由一惊,因为在那时候,肺病是一种很严重的病,患者初期根本无从体会,等到发觉后,已可说是药石无救,所以彼时一提起肺病来,人人胆战心惊。袁菊辰喃喃道:“她出身富贵之家,如不来找我,在内地这种病未尝不治,可是她偏偏……” 他声音有些抖,拳头握得紧紧的,频频苦笑道:“她偏偏忘不了昔日旧谊,找到了我这穷小子,才会有今日……是我把她的病耽误了,可是她死也不离开我,不离开这沙漠!” 陈宋和依梨华听后,都不禁甚为感动,暗中对那位病人寄以无限同情。陈宋问:“令友擅武功么?” 袁菊辰叹了一声,痴痴地道:“她过去有很好的武功,只是如今……” 依梨华张大了眸子:“那他为什么这么爱沙漠呢?” 袁菊辰伤感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时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袁菊辰望着陈宋,正色道:“你们来得真不巧,这半个月之内,沙漠之中可能随时都有暴风雨,所以你们暂时就住在我这里,等这不正常的雨季过去之后,你们再上路如何?” 陈宋先是一怔,随即叹道:“好自然是好,只是你我萍水相逢,岂不是太打扰了?” 袁菊辰淡然一笑:“不要客气,自从昨夜见你之后,我就想跟你作一个朋友……” 他苦笑了一下,又接道:“我很孤独,孤独得像一只沙漠里的骆驼。” 说着把碟碗收拾在托盘之中,对着二人淡淡一笑,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依梨华忙追出道:“我来洗碗吧!” 袁菊辰回头一笑道:“不用!洗碗有人,你们好好休息吧!” 待他走后,二人都不禁深深为他的诚挚感动了。陈宋对依梨华道:“他原本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只是很不容易表现而已,你看怎么办呢?” 依梨华叹了一声:“人家既然这么说,我们也只有住下了。我想宇文星寒他们,绝不会找到沙漠里来;就是来了,沙漠这么大,他们也没有地方找去。” 陈宋冷笑一声,依梨华这句话,重新唤回了他的怒火,又不禁有些悲哀。想到当初进宇文家大门时,自己曾发有重誓,如不把那大家庭粉碎了,自己绝不走出他家大门,可是…… 他的脸不禁变得红了,两道剑眉紧紧蹙在了一起,望着窗外一言不发,他脑子里又在重新思考着新的复仇计划了。 一个陌生的人,贸然接受了人家的招待,他的内心是错综复杂的。首先对于居所的主人,应该认识得很清楚;尤其是像“狼面人”这么一个神秘的人物,更是应该加以分析。因为外面传说他是一个强盗,对于一个强盗的友谊,尽管他是一番热心,也应该多加考虑,或是设法劝导他归入正途。 这些都是潜在陈宋内心的意识,可是他并没有与依梨华讨论,只想自己暗中去注意观察他。那么,那个生病的朋友,该是第一步下手的对象了! 午夜,无风无云,夜幕深垂,院落里一片静寂,天上虽有月亮,可是月如钩,光不亮。在竹床上翻侧难眠的陈宋,终于翻身下床,轻轻走到窗前,用手轻轻推开了窗户,却见身着白衣的袁菊辰,正负手在院中踱着。 他的脚步很轻,像是有满怀的心事,不时地仰首长叹,最后转过身子,直向那白石房子行去。陈宋心中一动,当时微提长衣,轻如狸猫似地翻出窗外,用“燕子钻云”的轻功绝技,拔身上了一株极高的竹梢。袁菊辰忽然站住脚,回身看了看。 陈宋在树上暗惊:“这家伙耳朵真灵!” 袁菊辰看了一会儿,才又回过身来,继续前行,径直走进那白石房中。陈宋略为犹豫之下,决定探测一个究竟,当时提着丹田之气,展出上乘轻功“凌虚踩云步”,月光之下,只见他身形如乳燕出巢,几个起落,已飞纵到了那白石房屋瓦面之上。 他轻轻俯下了身子,却见室内灯光亮着,微闻得有人说话的声音。 陈宋呆了一会儿,自然,自己背后探听人家的谈话,那不是光明的行为;可是为了要对这位新朋友进一步的了解,他还是决心看一个究竟。 窗内垂有紫色的窗帘。陈宋用指甲轻轻挑开一条缝,凑目其上,当他看到屋中情形之后,不禁脸红了,忙把头收了回来。 他没想到,袁菊辰所谓的病友,竟会是一个女人。他很后悔跟来,可是自己好容易来了,再马上回去,却又有些不大甘心。正在两难之间,忽听到室内那女人娇-喘细微的声音。 “菊辰……你不要这么侍候我!我已经不行了……你……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为我耽误……” 袁菊辰打断她的话:“你不要说这些……白姗!我离不你!” 那声音像是哭泣,陈宋不由心中又是一惊,忍不住又轻轻凑目其上。却见穿着白衣的袁菊辰,正趴在一张红木床上,两条腿半跪在绛色的地毡上。 室内摆设十分阔绰,长案上展着一张画绢,绢上是一幅未画完的山水画;银质的高脚烛盏,插着三支红烛,分置在长案和床头小几上;墙上挂着铜萧和一把月琴;阵阵檀木香气,由案上的一个三足小鼎中溢出,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红木大床上,覆着绣有鸳鸯戏水的蓝缎子被褥,一个白皙清瘦的少女,正拥被坐在床上。她上身披着一袭鹅黄色的宽松衣服,后背垫靠在厚厚的枕头上。这少女一双眸子似乎特别大,但是充满着忧郁、深沉、多情和虚弱。 她轻轻举手掠着长发,那只扬起的玉腕,瘦得只见骨头和一层皮,十指尖尖如春葱似的。从那莹莹如玉的肤色里,似可想见当初丰腴华润的肌肤。她有一双黑细的蛾眉,薄薄的嘴唇,这些都配衬在一张消瘦苍白的面颊上。 她一直不停地喘息着,看来确是身染重症,弱不禁风。 此刻,她正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袁菊辰,她那大而美的眼睛里,已经让泪水占满了。 袁菊辰紧紧埋首在她盖着被子的腿上: “白姗,这一生我爱的只有你一人,我永远不离开你!” 少女伸出白瘦的手,轻轻抚摸着他浓黑的头发,就像女孩子摸着她们最心爱的小猫一样。 “傻哥哥,你莫非不知道,我快死了?说不定今天还是明天。” 袁菊辰忽然抬起了脸,苦笑道:“你不会,万一你真的……” 他长叹了一声,睁大了眼睛,又摇了摇头道:“你不会的!来!我抱你起来,我们出去走走,你不是爱看月亮么?” 他说着站起来,就要伸手去抱那少女。那姑娘摇头道:“不要抱我,今天我累得很,你那两个朋友睡了么?” 袁菊辰点了点头:“他们早就睡了。” 病女又问:“他们都是汉人?” “不!那女的好像是哈萨克人。” “他们很亲爱么?” 床上的病女有些伤感地问。袁菊辰点了点头:“和我们一样亲爱,他们是一对幸福的情侣!” 窗外的陈宋不由脸色微微一红,心中却颇有感慨地道:“你们何曾知道,我们也是用血换来的爱情啊……”他看到那病女听了袁菊辰的话后,竟自哭了。她呜咽道:“菊辰……为什么我们这么可怜?我为什么要得这可怕的病?” 她说着竟一连气地咳嗽起来,她咳得很厉害,整个床都在颤抖;尤其是床前的那盏灯,灯芯晃来晃去。那摇晃的灯光,照着病女苍白的脸,看来很可怜。 陈宋看到此,不禁一阵心酸,连眼泪都淌出来了,他暗暗地想道:“原来人世上,多的是可怜的人啊!” 这时,袁菊辰正以手抹着脸上的泪,他站在病女身后,一只手轻轻在那少女背上推着揉着。 病女这一阵咳嗽,竟咳起没完,咳到最后,气都接不上,连眼泪也咳出来了。 袁菊辰的泪大颗大颗地滴在她的背上,室内灯光凄凄,把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看着真是好不凄惨悲人。忽然,袁菊辰扑倒在那病女身上,紧紧地抱着她,用断肠似的声音道:“白姗……明天我带着你回去,我们离开沙漠吧……你的病不能耽误了!” 病女仍然慢慢摸着他的头发:“菊辰!那是不行的,你看我这个样子,哪还能再……” 她咬了一下樱唇,苦笑了笑:“我挂念的只有你。菊辰!你要听我的话……你会听么?” 袁菊辰流泪点头,激动地道:“我会!我会!我一定听你的话!” 他就像一个孩子似的乖顺。病女听了他的话,脸上不禁带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她点了点头,大眼睛里闪烁着极为兴奋的神色:“好!那你坐好了,我有话告诉你。” 袁菊辰仰起带泪的脸,怔怔地看着她,慢慢站起来,病女笑了笑:“坐好了!这么大个子也不害臊?” 袁菊辰望着她费解地笑了笑,坐在她床上。病女伸出一只白瘦的手,让他轻轻地抚摸着,轻轻叹息了一声,语音带悲地道:“我说的几件事,你一定得答应,要不然我马上就死!” 袁菊辰吓得紧紧皱着眉头道:“什么事?我一定答应你!” 病女叹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问你平日做些什么,但是我知道你是个马贼。我也知道你是劫富济贫,但是,抢人家东西总是不对的,菊辰……” 病女用手揩了一下泪水继续道:“我不能看着我最心爱的人当贼,也不能让你自毁前程,你答应我,永远也不要再干这一行了,行不行?”(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恶战 袁菊辰身子微微战瑟着,他紧紧地握住病女一只手,点头道:“白姗!你放心,你是为我好,我怎会不知情,从明天之后,我永远不再作了。” 病女笑了笑,妩媚地瞟着他道:“真的?还有那身狼皮也丢了吧!一个男子汉,行事要光明正大,装成一只狼干什么呢?真难看死了!” 袁菊辰脸色涨红,想要说什么,可是他却默默地点了点头。陈宋在窗外,心中暗暗赞佩这病女的见解高洁,同时更钦佩袁菊辰为爱的牺牲。只见那病女浅浅一笑道:“我 知道你喜欢狼,因为它们救过你,你也懂它们的话;可是它们到底是凶恶的野兽,而你是可爱的人。在我的眼睛里,人世上再也没有一个男人比你更英俊了……菊辰!我真爱你!” 袁菊辰脸上掠过了一丝微笑,紧紧地摇了一下她的手,把病女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脸上,目光之中闪着兴奋、羞涩、伤心的泪光。 “白姗,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病女现出一个令人难以觉察的微笑:“还有呢!你听着!” 她又咳了几声,袁菊辰忙倒了一杯茶,小心地捧给她,病女轻轻呷了几口,摇了摇头,菊辰放下杯子,又坐在她身边,微微轩眉道:“你慢慢说,我听着就是了!” 少女点了点头,两只手摸着他的领口,为他把领上的那个扣子扣上。她凝着眸子轻轻地说:“你年纪还轻,沙漠里不是你永远停留的地方,我死之后,你答应我离开这里,到中原去!” 她脸上没有伤感,却带着微微的笑容;可是,袁菊辰却禁不住落下泪来。 病女拿着一块手绢,轻轻地为他擦着泪,一面笑道:“傻哥哥,人总是会死的,你看我这个样子……” 袁菊辰摇头,大声道:“不!不!你绝不会死,我也不会去中原,我在这里陪你住一辈子!” 病女嘴角带着惨笑,收回了手,微愠道:“我给你说正经话,你怎么老是不听呢?” 袁菊辰低着头讷讷道:“我也是说正经话,万一你要是真死了,我也陪着你一块死,我绝不一人独自离开沙漠!” 病女忽然怔了一下,她脸色倏地一阵惨白,张大了眼睛,颤抖地说:“你说……什……么?” 袁菊辰毅然抬起头,苦笑道:“白姗,你自己要想开一点,万一你死了,我决定溅血在你床前,表明我对你的爱心。” 他才说到这里,忽见那病女向后一仰,整个身子睡了下去,她口中颤抖地道:“菊辰!你……” 袁菊辰不由大吃了一惊,吓得脸色铁青,惊慌地叫道:“啊……白姗……你怎么了?” 病女拉着他一只手,抖颤颤地坐了起来,用乞求的口吻,喘成一气:“快收回你的话,快收回去……” 菊辰吓得点头道:“好!好!我收回,我收回,你……好一点儿了没有?” 病女没有回答他的话,却逼迫着:“你快答应我,等我死之后,你必须要离开沙漠。你不许为我守身不娶,你当面发誓!” 菊辰脸色骤变,冷汗直下,他双手握着病女一只手,双目下垂,落泪道:“这太残忍了!白姗,请你原谅我,我不能!” 看到此,窗外的陈宋一颗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了,他真想不到,这一对恋人,竟会有这么坚贞的恋情。而令他更惊吓的是,这时候他看见那病女,一只手伸到枕下,竟摸出了一口短短的匕首,只见她双手一合,白光闪处,这口匕首竟自拔出了鞘。陈宋还不及张口,只见眼前血光一闪,那病女惨叫一声,鲜血溅了一床!陈宋不由口中大叫了一声,腿一软,差一点儿摔下房去。 这时,袁菊辰猛然惊觉,吓得狂喊了一声:“白姗……啊……” 他猛然把那病女的手向外一拉,那口白光耀眼的匕首,落在了床上。 可是,鲜红的血,如泉水似的,由那少女前胸狂喷了出来!袁菊辰吓得一个翻身,跌倒在床前,他脸色吓得一片青紫,大哭道:“白姗……狠心的白姗……你真忍心…… 啊……我们一块去吧!” 他猛然拿起了匕首,可是就在这时,那病女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颤抖地按着他的手,沙哑地喘道:“哥哥……你不能死……你快答应我,离开沙漠,到中原去……我就是死了也安心了;要不然,我死不瞑目……快……快……” 袁菊辰大声哭道:“白姗……白姗……你好狠心……我怎么活下去啊!”他忽然站起来大喊:“春容!春容!快来,啊……啊……妹妹!” 可是,那病女一只手却紧紧攀着他的颈项,不许他离开一步。袁菊辰双手把她抱出了被子,紧紧地搂在怀中,用断肠般的声音说道:“天……天啊……我可怜的白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病女唇角已流出了血,她紧紧地抱住他,喘道:“你快答应我,菊辰,我不行了,你好狠心,你……”袁菊辰大哭道,“妹妹,我答应你,我答应……可怜的妹妹!” 这时那叫春容的女憧,由隔室跑进来,她吓得颤声尖叫着,全身抖成一片,袁菊辰跺着脚道:“快!快!去拿刀伤药!快……” 春容转身尖叫着跑出去。 这时,袁菊辰双手慢慢把她抱起来,想把她放在床上;可是那少女,却仍然抱住他不放,她口中沙哑地说:“好哥哥……好哥哥……我爱你……爱你……爱你……死了也爱你!别放下我!” 袁菊辰呜呜地大哭了起来。忽然,他听见窗外也传进来一片唏嘘之声,像是有人也在哭泣,可是到了此时,他已无心再管这些了。 他整个的人、思想,几乎完全崩溃了。 他跪在血红的地毯上,仰头呜呜地哭道:“天上的大神,请你救救这可怜的姑娘吧!她舍弃了荣华富贵,来到沙漠,她所追寻的,只是我这份平凡的爱!啊!天神!我愿以我的生命相抵偿,请你救回这可爱的姑娘一条命吧……大神!大神!” 他拚命地叫嚷着,可是天上的神,却没有答应。他因此更大声地悲恸地哭了起来。 倒是那垂死的姑娘,或许是回光返照的缘故吧,她竟变得异常的宁静,她在爱人的怀里笑着:“傻哥哥,那是没有用的,神仙是不会管我们的……菊辰!我死了好,要不然也会把你拖死的……春容告诉我说,你为我已经好几夜没有睡觉了……我……我……不忍心……” 袁菊辰哭着大嚷道:“春容胡说……你不要信她……”他大声呼唤道,“春容!春容!” 就在他站起来唤春容的时候,他觉得对方的一双手,猛烈地颤抖着;而且冷得可怕。他立即想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大声叫道:“白姗……白姗……” 他紧紧地抱,拚命地摇,可是他的白姗,却再也没有一点儿声音了。 她最后的回答,只是用她那冰冷的唇,紧紧贴在他的脸上。 袁菊辰用力地把她举起来,颤抖着放在床上。那少女已经香消玉殒了。 他的腿再也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她的床前;然后把头埋在厚厚的溅满了鲜血的被子上,用令人汗毛耸立的哭声,大声地恸哭起来。 当那断肠似的哭声,由窗内传出时,陈宋再也不忍看下去了。 其实,他早已是一个泪人了,如非亲眼看见这幕血剧,他真不会相信,人世之间,竟会有这么悲惨的结局。 当他黯然神伤地离开了窗口时,窗内另一个人的哭声,也由里面传了出来,那是春容的哭声。 陈宋真是大大地后悔,真不该多此一举,自己好好的觉不睡,来探听人家的隐秘,结果陪着人家哭了一场。 他叹息着,一面流着泪,向自己睡处走去。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背后有一股凉风,直向自己后脑袭来!陈宋乃久经大敌之人,当时倏地一个转身,却见一条人影, “唰”的一声,反弹出两丈以外。这人身形极为灵敏,起落之间,如兔起鹘落。 陈宋冷笑了一声,一压双掌,用“八步赶蝉”的轻功绝技三起三落,已扑到了这人身前,他口中低低冷笑道:“朋友!你稍留一会儿!”身形一矮,施了一招“搂膝盘打”,直向对方小腹上贯去。 黑夜里,那人长笑了声:“好小子!你是想打死我吧!” 他身子倏地向后一仰,如同一只大马猴似的,翻了个身。 陈宋的双掌,贴着他小腹滑了过去。可见来人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就在陈宋这一招走空之下,他一抖双臂,用“潜龙升天”的招势,整个身子腾了起来,由陈宋头顶上掠出去,口中低声冷笑道:“高明!真高明!” 口中这么说着,却如同一溜青烟似的,直向那丛生的竹林中纵去。 陈宋不由心中大怒,想不到自己来到沙漠,竟连番遭遇劲敌。袁菊辰固然是先敌后友,可是在动手过招上,自己竟也是丝毫没占着便宜。此刻又出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怪人。 因为天黑,这人身子又矮,身形又快,虽然递了三招两式,却连对方什么模样也没有看清。偏偏此人口齿无德,又出言讥讽了一句,陈宋不禁大怒,自忖体力充沛,所以决心要和敌人一决雌雄。 当时一言不发,腰部着力,施一个拧势,用“旋风滚鹫”的姿势,跟在这夜行人的身后,猛袭了过来。 这夜行人,似是没想到陈宋竟然有此功力,不由吃了一惊,再想逃走可是来不及了。 陈宋身形一够上竹梢,一声不响,一错双掌,用“龙行乙式”向外一抖,双掌上挟着两股劲风,直向这夜行人后心击去! 他这种掌力,运用得劲猛力足,不要说来人为他掌力打实了,只怕为他掌风扫上一下,也能终身残废。那夜行人哪能不识得这一式的厉害。他本来还想隐蔽身形,可是这时候却不能够了。 只见他身形向前一趴,如旋风似的一个疾转,与陈宋已是脸对了脸。 就在这一刹那,陈宋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原来这人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人,银发银眉,一双三角小眼,不是别人,正是与自己不共戴天的大敌之一白雀翁。陈宋陡然看到他,不由吓得一呆。 白雀翁身形转过,一双瘦掌,却用“醉倒斜阳路”的打法,猛地向外一推!四掌交接之下,那竹枝吱吱哑哑一阵密响,二人都如同橡皮球似的,倏地飞弹了起来,向三丈高矮的地面上落了下去。 陈宋心中充满了怒火,这一对掌之下,虽觉得双手齐根酸痛;可是瞧见对方那种飞腾之势,足见自己论掌力虚实,并不见得输他多少。顿时胆力大增,决心在这静寂之夜,把这元凶大恶予以剪除。 可是,他内心却有一个极大的顾虑,白雀翁既然来此,那剑芒大师、宇文星寒、李海定也来了。如是这四个老儿齐集至此,自己要想逃得活命,可真是难似登天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想到昔日两度亡魂的可怕经过,只觉背脊中丝丝向外冒着凉气。 白雀翁面相既现,也不再掩饰自己了,他怪笑了一声:“陈宋,你居然来到了这里,可见朱爷爷的见识不差。来!你随我出去,这是人家住的地方,我们不要打扰人家,你敢来么?” 他说着,伸手在空中连连招着。陈宋不由用力跺了一脚:“姓朱的,你休欺人太甚,上天入地,陈宋随你就是!” 他口中这么说着,怒火已充满了胸膛,顾不得白雀翁会施什么阴谋诡计,当时一拧腰,用“燕子三抄水”的绝技,起纵之间已到了白雀翁跟前。 白雀翁怪笑了一声:“小子!真有种,你跟我来!” 这位昔日绿林中的怪杰,在轻功提纵术和巧打神拿功夫上,已浸淫了数十年的功力,举手投足间,功力毕现,绝非一般沽名钓誉之流可以比拟。 他满心打算着,把陈宋诱至远处漠地;然后再施辣手,把对方毙于掌下,就可回去交待了。却没想到,一些事情常常会发生意外。 白雀翁出言讥讽之后,猛地腾身,想掠过眼前一片竹丛,即可到达刺树的围墙边缘,可就在这时,一声清叱: “打!” 迎面一蓬金光一闪,夹杂着刺耳的破空之声,直朝着白雀翁白雀翁没头带脸地罩了过来!白雀翁事出无备,不禁吃了一惊。 他向空一瞥,已看出了这是极为厉害的暗器“红线金丸”,只是暗惊,这种暗器,本系宇文星寒的妻子“俏红线”楚枫娘的独家暗器,怎会来到了沙漠上? 心情微惊之下,白雀翁白雀翁用“金鲤倒穿波”的身法,向后一个倒仰,“嗖”一声窜出了三丈左右,红线金丸全数落空。 如此一来,白雀翁想诱陈宋外出的意念,算是落空了。正在疾怒之时,却见竹丛中,箭也似的落下了一条人影,竟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白雀翁怔了一下,冷笑道:“你这丫头还没死?” 来人正是依梨华,一落地便急道:“哥!我们两个对付他!” 陈宋正在担心,怕自己对付不了他,忽见依梨华来到,不由大喜,他身形向前一窜,已到了白雀翁身侧。用“神龙抖甲”的招式,向外一抖双臂,口中低叱道:“不要放他跑了!”跟着双掌已挟着劲风猛袭而到! 白雀翁狞笑了一声:“不知死活的小畜生!”口中这么说着,足下“倒踩七星步”, 往后一连退了三四步,用“拿”字功夫,朝着陈宋腕脉穴上就抓! 就在这个时候,依梨华如风似地扑了上来,一挥手中绿玉杖,用“拨风盘打”之势,直向白雀翁腰上疾扫了过去! 白雀翁白雀翁怒啸了一声,一挥大袖,拔起了三丈有余。他心中存有顾虑,仍想把陈宋诱至沙漠之中,再下手歼灭,所以身形纵起,仍欲往竹梢之上落去。 可是愤怒的陈宋,已存下决心,不再叫他顺利逃开双掌之下。 以往对敌,陈宋极少施用暗器,因为他总觉得,那是不太光明的行为,可是那并不是说他不擅暗器的打法。事实上他是个中好手,最拿手的暗器,是一对“铁胆”。因为这种暗器体积大、分量重,携之不太方便,所以一般人很少用,陈宋更是轻易不施。此刻白雀翁这一想逃,不禁勾起他的怒火,就在白雀翁身形方自腾起的一刹那,陈宋身形向下一矮,前胸向下一俯,口中叱了声:“打!” 这个“打”字,是武林中一种不成文的规定,虽是暗器,却也表现光明正大的意思。可是,陈宋因心恨这白雀翁过甚,却耍了一个小小滑头。他口中这个“打”字一出口,空中的白雀翁霍地用“腾霄腹”向上一挺,平空弹起三尺许。忽然,他知道上了当了,因为并没有任何暗器飞来,心正惊怒之间,却听见当空“哧哧”两股劲风。白雀翁是多么厉害的人物,焉有不识这种暗器的厉害,便闻风声,已知道是一对铁胆,他蓦地就空一滚! 可是,陈宋这对铁胆,却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故一出手就是并排而来,待到了白雀翁身子附近,霍地向两下一分,正逢着白雀翁身形是一个滚式,这对铁胆,一奔“灵台”,一奔“鸠尾”两处穴道上打来,疾如流星赶月。 惊慌中的白雀翁,一咬牙,霍地伸右腿,用靴尖把下面的那枚铁胆“哧”地一下踢飞了。 可是那奔“鸠尾穴”的一枚,却是躲不开了,所幸由于他身子弯曲的缘故,这枚铁胆没能打在他穴道之上,多少有了一些偏差。 尽管如此,也够白雀翁受的了。只听见“噗”的一声,正打在了他的后胯骨上,只痛得这老儿龇牙咧嘴地“吭”了一声。他的身子却是再怎么也挺不住了,如同断了线的纸鸢似的,直直地向下坠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天狼出手 总算白雀翁有数十年武功,造诣毕竟不凡。虽是中了一铁胆,落地并未表现出来,他身子在地上晃了一晃,怪笑了一声:“好小子!你敢暗算我!” 这老头子头上白发根根直立,杀机顿起,就在依梨华的绿玉杖劈扫之下,霍地把身子向后一坐。只见他一双手往身后一背,猛地一分,“叮当”一阵脆响,手中已多了一双黑光闪闪的钢环子。 依梨华边地受师,对于白雀翁这种兵刃,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怔了一下。 可是陈宋游侠中原,见闻至广,就在这老头子一对怪兵刃一出手,他已暗吃了一惊。 原来白雀翁这一对钢环,乃是武林之中绝少的一种兵刃,名唤“日月双轮”。二环一大一小,一枚大如面盆,一枚半弯如月。 白雀翁兵刃出手,在空中略一交碰,发出一种极为刺耳的嗡嗡之声。闪闪黑光里,带着一圈雪白的锋利刃口,令人望之生畏。陈宋生平引为憾事的是,没有一口好的兵刃,更因为来时匆匆,连一口剑也没带。此刻对方日月双轮一现出来,他可不禁有些心虚了。 白雀翁双轮往当空一举,身势下矮,怪声狞笑道:“我这日月双轮已是三十年没有饮过人血了,今夜可要开开张了!” 他口中这么说着,足下毫不迟疑,一阵疾转,已到了陈宋跟前,左手月轮向前一领,右手日轮用“浪打礁岩”的打法,猛地向外一推,直逼陈宋前胸。 陈宋“凹腹吸胸”向后一吸,对方轮刃子,只差着寸许没有打上。 白雀翁在这对日月轮上,有鬼神不测之妙。他安心要在日月双轮上,取这一对年轻人的性命。陈宋这种吸胸之势,早在他意料之中,这时见状,赶踏一步,口中厉叱道:“着!” 只见他一绷小臂,右手轮子,由下而上,直向陈宋面门崩去。 陈宋吃亏在手中无兵刃接招,在这危机的一瞬间,他只能用“老子坐洞”式,向后一坐。可真是险到万分,那挟着冷风的轮刃子,直由他面门上,几乎是擦着鼻尖划了过去,陈宋惊怒之下,由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白雀翁双轮走空,不禁门户大开。陈宋立即用“通心拳”,向前直打他的前心。 白雀翁连恨带怒,已面无人色,想不到自己的兵刃出手,竟未能把对方制服轮下。 对方非但不退,竟敢赤手空拳向自己动手,这真是一个极大的讽刺,他忍不住桀桀冷笑了两声。 依梨华从斜刺里纵来了,她担心陈宋手无兵刃,会吃大亏,娇躯纵过,一言不发,掌中绿玉枝用“乌龙穿塔”之势,直点白雀翁小腹“丹田”。绿玉杖上,带起一片疾啸之声,不容白雀翁稍缓须臾。 三人这一动上手,一时间已是三四十个照面,竹影婆娑之下,三条人影窜高纵矮,施展全力,拼命厮杀成一片。 白雀翁心中虽恨恶异常,奈何对方二人合力,配合得严丝合缝,只要有一方危机,另一方定必拼死命救之,所以一时之间,弄得他极伤脑筋。 在另一方来说,依梨华一管绿玉杖,尽管施得得心应手,可是丝毫也占不到半点上风;而陈宋更吃亏在手无兵刃,白雀翁日月双轮展开,附近丈许方圆之内,休想欺进身去。所以他只能以内家掌力,得隙发上一掌。三人这么拚命,谁也要不了谁的命,只是看谁能持久,谁就可制对方于死命。 一盏茶之后,三人都不禁气喘如牛。白雀翁先时把他们估计太低了,此刻才知道,那陈宋只是吃亏在手无兵刃,否则自己就不堪设想了。 他一边动手,一边在仔细观察陈宋的武功门路,发觉这年轻人掌法极为奥妙,内力尤其充沛,如假以时日,自己等四人,只怕也无一是其对手。由是心中愈怕,愈怕也就愈恨,真恨不能用日月轮把他劈成两片。偏偏那依梨华,挟其西派天竺怪异杖招,节节进逼,完全是拚命的招式,使白雀翁不得不分心两下,时候一久,他可就心中有些急了。 同时,被陈宋所伤的后胯,先还能以气护封,勉强转动,时间一久,真气涣散,那地方可就觉出隐隐的疼痛来了。 在这种种因素困扰之下,白雀翁不得不存了退却之心,一双精光四射的三角眼,得隙就向旁边溜着。忽然,他尖叫了一声:“你们闪开!” 他口中这么叫着,一分双腕,用“大鹏双展翅”的势子,霍地一分日月双轮。 陈宋和依梨华以为他是一招杀手,都不禁向两下一分。 就在这一瞬之间,这老儿以“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霍地把身子腾了起来。这一次他是甩足了内力,安心想要脱逃的。所以身形纵起,足有六丈高下,竟舍竹门不落,直由竹梢上掠了下去。 陈宋不由怒叱了一声:“老朋友,想跑么?” 惊怒之下,双手一按,也施展出“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由竹梢上掠了过去。 依梨华可没有这么纯的轻功,她只能勉强纵上竹梢,但要想由上边飞掠而过,却是不行。 他们三人,一个跟一个,当依梨华飞上竹梢,正是陈宋落地之时,而陈宋落地之时,却又是白雀翁腾身欲扑上墙的一刹那! 白雀翁身形如箭,方往墙头上一落,猛可里,迎面一声低叱:“去!” 白雀翁只觉得,劈面一股极强的劲风打来。他是久经大敌之人,只一闻风,已知有高手暗中发难。 这老儿虽在连番失利之下,仍然余勇可贾,向后猛一个倒仰,用“粉蝶让金蜂”的抽身招式,双足一跺墙头,反弹出三丈有余。 事有凑巧,他落身之地.竟正在陈宋身前。这种送来的机会,陈宋怎会放过? 他口中冷笑了一声:“去吧!” 当时用“捧云敌风”的出手招式,“噗”地一声,已按在了白雀翁后腰上。跟着向外一抖!就算你白雀翁有天大的本事,这时也是无能为力了。 这老儿还算识得厉害,他猛力向前一窜,多少解了些陈宋的内力。 尽管如此,那矮小的身子,仍横着直飞出去,足有丈许以外。往地上一落,可是再也站不住了,“噗”的一声,坐在了地上。 白雀翁就地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只觉得两处腰眼,火也似的辣痛,他苦练的护身游潜功,竟为陈宋这一击,击散了多半,不由吓了个魂飞九天。当时一咬牙,猛地向后一纵,这才向墙外望去。只见一个全身白衣的青年,直挺挺地站在墙上,不用说,方才那疾劲的掌风,定是这年轻人发出的了。白雀翁惨笑了一声,向后面踉跄了三四步,哑着嗓子道:“足下何人?敢与我白雀翁为敌!” 陈宋本想就势扑上,把白雀翁就手除了,可因为这白衣人的突然出现,也不由惊怔了一下。但他立刻看出来人是谁了,当时大喜过望,抱了一下拳道:“袁兄来得正好,请助小弟一臂之力!” 白雀翁这时面色一变,狞笑道:“朋友!你可要放明白一点,这事情不是你可妄自插手的……” 白衣人满面戚容,悲愤地冷笑道:“白雀翁!我知道中原武林中有你一号;可是我们沙漠有沙漠的规矩,你既入了沙漠,我可容不得你撒野!” 白雀翁本是极为狂傲的人物,可是这时面对着三个强敌,再加身上负伤,对方只要一联手,自己万无幸理。一时间,不禁有些心惊胆战了。 他狞笑了一声:“老夫与此二人有血海深仇……” 才说到此,白衣人厉叱了声:“住口!” 白雀翁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话,不由翻了一下三角眼,老脸一红。那白衣人大声叱道:“他二人既在我家居住,就是我袁菊辰的朋友。白雀翁!你来不报去不禀,简直视寒舍如无人之境,你也太狂了!” 袁菊辰口中这么说着,身形一晃,已飘至墙下。他冷笑了笑,右手摸着颈前那口短剑的把柄,向外一展,一声脆响,闪出一口精光四射的短剑。剑光映着他的脸,一片阴冷,寒似秋霜。 他抖动了一下手中短剑,冷笑一声:“来!来!来!白雀翁,在下绿玉轩主人不才,今夜要瞻仰瞻仰你这驰名中原的老前辈,看看你那日月双轮上,到底有什么杰出的能耐!” 他口中说着,那口薄如纸片的短剑,却像一泓秋水似的,闪着弯弯曲曲的白光。 人们的目光,从那种光影里,立刻体会到一阵冷森森的感觉。可以想知,这定是一口斩铁削金的宝刃。 可是那剑光却远不如他眸子里的光彩更可怕! 白雀翁虽然身负两处内伤,可是面对一个少年人的挑战,他怎能退缩? 在势不得已的情况之下,他作了一个极难看的冷笑,用尖细的嗓音,慢吞吞地道:“年轻人!你真不知天高地厚。你说我狂,我看你比我还狂得多……” 他阴险地舒了一下眉毛:“告诉我,你和陈宋是什么交情?你犯得着为他卖命吗?” 说着,他抖了一下日月双轮,自嘲似地笑道:“我老头子自出道以来,这双轮子下可从来没死过冤死鬼,小朋友,你可要想明白了!” 袁菊辰仰天一声狂笑,这笑声里似含着哭的声音。他此刻的情绪,正陷于极度哀伤的错综复杂的感情里,他那倚为生命的爱情火焰熄灭了,人生在这种时刻,可说是毫无价值了。 白姗的死,也就等于他的死,他对一切都生出了偏激的看法! 不巧得很,这个不知趣的老人,却在这时冒犯了他的禁地。 他那一腔克制已久、无从发泄的愤怒,一股脑地全送到白雀翁身上了。 他这种似哭一般的笑声,把在场诸人都吓了一跳。白雀翁翻了一下三角眼,后退了一步,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惊愕间,袁菊辰已收敛了长笑,剑交左手,对着陈宋及依梨华冷然抱了一下拳:“对不起,二位请暂作壁上观如何?小弟如是败下阵来,二位再动手不迟!” 陈宋心中虽不大愿意他独自涉险,可是却也不好说什么。再者,他私窥白雀翁二度负伤,内力已亏,袁菊辰定有非凡身手,白雀翁在他剑下,万难讨得好处。忖此情景,不由后退一步,微微一笑:“这老儿手狠心辣,袁见要小心哩!” 依梨华却纵身墙上,朗声道:“袁兄,你尽管下手吧,他跑不了!” 白雀翁冷眼旁观三人这种对话,好似早已把自己的性命操纵在手中一般,不禁勃然大怒,怪笑一声:“来吧小子,爷爷成全你了!” 话未收口,白影一闪,袁菊辰已到了他跟前,掌中那二尺许、如同一条怪蛇似的短剑,向前一分,剑芒吞吐,直向白雀翁咽喉上点来。 白雀翁口中虽是狂傲,可是已知道袁菊辰非是易与之辈。俗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既敢这么狂傲,定有其值得狂傲之处。再者由对方颈上所悬的那口短剑格式上,他忽然想起一口武林失踪多年的宝剑,不由更是大大震惊了一下。 可是这时,他势成骑虎,已是非打不可了。袁菊辰剑到,走中锋,点咽喉,挂两肩。白雀翁身形向下一矮,狞笑声里,以左手轮子,试探着去拔他的来剑,右手轮子,斜着向外一穿一展,直往袁菊辰左肩头劈划过来! 袁菊辰不等他日月轮递到,短剑如银蛇吞吐,已自收回,随着他白衣一展,又到了白雀翁侧边。只见他双手一合,用左手托住右手的剑柄,整个身子倏地向后一倒。掌中剑闪起一道白光,直向白雀翁心窝上倒扎了下去。 白雀翁心中吃了一惊,这青年一出手已透着不凡。这种剑招,名为“醉里挑灯”,乃是一招失传已久的棘手剑术,想不到在此荒芜的沙漠,竟会由这不速怪人手中施出,白雀翁怎能不大为惊心呢! 可是他掌下一双日月轮,大江南北,也曾会过不少成名露脸的英雄好汉,并使他们一一折在双轮之下,自己绝不信,今夜会败在这个不知名的青年手上! 白雀翁心存自信,倒也不甚惊慌,他右足向侧跨出一步,用“推窗望月”的式子,向外一送双轮。 双轮的出式,一前一后,直向对方双臂上打去。这种打法,也足见高明,双轮前后有别,内中含着极大的吞吐劲力。 袁菊辰如前一样,不待剑式全出,身形半弓已复原态,白衣飘荡中,又错出四尺有余,他冷笑了一声,身形向下一矮。 这时,白雀翁却飞快地袭了过来,日月双轮上挟满了劲风,用“翻天轮”的打法,一上一下,直取对方前心下腹,招式真是狠、快、准! 这时袁菊辰冷叱了一声:“好!” 只见他身形暴长,也不知用的什么身法,滴溜溜一阵疾转,已到了白雀翁双轮之间。短剑如蛇,向外一展,“铮”的一声,已压在了白雀翁左手月轮的轮背上。 白雀翁心中一惊,霍地向外一抖腕子,想把对方短剑崩开。 可是他哪里知道,袁菊辰动手过招,最厉害的就是一个“贴”字,不论人或剑,只要为他贴上,绝不易抽开。 此刻白雀翁想往外崩,可是难了。 袁菊辰一压短剑,随着对方崩式,向外一挥,只听见“啷当”一声脆响! 白雀翁只觉得左手轮子一轻,尚不及看清手中兵刃是否有损,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对方短剑已迎面斩来! 白雀翁口中“啊”了一声,奋力向外一旋,可是那短剑追着他的旋式,到底还是伤了他了。 剑光一吞一吐,“丝”的一声,随着,袁菊辰向回一抽剑,腾身、落身,几乎是一气呵成。 白雀翁怒吼了一声,蹒跚几步,鲜血就由他左肋下流了出来。 他左手把日月轮向外一抛,倏地按在伤处,身形一弓,箭也似地上了墙头,可是却扑通一下又倒下了。依梨华向前一纵,手中绿玉杖搂头就打! 袁菊辰倏地大喊道:“姑娘且慢!” 依梨华杖已举起,不由突地停住,转过身来,皱了一下眉头,道:“为……什么?” 袁菊辰寒着脸道:“他已受我剑伤,放他去吧!” 依梨华一怔道:“可是他和我有杀父之仇,与他有杀祖之仇,莫非就算了?” 陈宋这时忽然长叹了一声:“华妹,让他去吧,放过今日再图来日好了,我们不可趁人之危!” 那伏在墙头上的白雀翁,此刻勉强站立起来,阴森森地笑道:“我白雀翁一生闯南战北,想不到今夜竟败在你们几个小辈手中。下手吧,姑娘!” 他猛然向着依梨华挺了一下腰。依梨华气得举了一下手,她紧紧咬着嘴唇,泪一点一点往下滴着,重重地跺了一下脚:“哥!我不饶他!” 白雀翁现着痛苦的冷笑。陈宋纵身上墙,把依梨华拉了下来,挥手对白雀翁道:“你还不走么?放过今夜,我陈宋再取你性命也不为迟。见了你那三个朋友,就说我陈宋只要有三分气在,大仇定要亲手湔雪!” 白雀翁“嘿嘿”一阵低笑,这一刹那他脸色惨白,袁菊辰这一剑,虽没有刺中要害,却由最下方的一根肋条间穿了过去,鲜血滴流不已。他觉得身上阵阵发冷,如果半个时辰之内,不能亲自调治,这条命也就别想要了。 到了这时,他可真有些怕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后事 到了这时,他可真有些怕了。 他一只手按着伤口,转过身来,冷笑着对袁菊辰道:“朋友!你报一个万儿吧!” 袁菊辰哼了一声:“我叫袁菊辰,你记住好了!快回去,用金创散敷上,晚了可就不行了!” 白雀翁发出夜猫子似的一声惨笑,颤抖着声音道:“放心吧!死不了!姓袁的,今夜你放过我,来日我可不会放你。小子,你可提着点儿心!” 他口中这么说着,身形踉跄地纵到了墙外。 依梨华气得直跺脚道:“他跑了呀!哥!你放开我!” 陈宋紧紧地拉着她一只膀子,苦笑道:“任他去吧!” 这时,袁菊辰慢慢走了上来,淡然一笑:“二位深夜不睡,却是如何与这白雀翁结下的梁子?” 陈宋长叹了一声:“袁兄,这话提起来,一言难尽,小弟有心把这段宿仇的来龙去脉,对你说个明白,只是……唉……”他摇了摇头:“你老兄刻下是悲伤之人,我实在不忍再令你为小弟分忧……” 袁菊辰怔了一下,直直地看着陈宋:“啊!是了!方才在窗外偷看的,原来是你啊!” 陈宋不禁俊脸一红,讪讪一笑道:“老兄好厉害的一双眸子!” 依梨华这时尚还蒙在鼓中,她张大了眼睛看着陈宋:“哥!什么事?你偷看什么呀?” 陈宋看了袁菊辰一眼,苦笑道:“这个……” 袁菊辰神色黯然地叹息一声,径自转身而去。 依梨华更奇怪了。她拉着陈宋的手,磨着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呀?哥!他怎么了?” 陈宋苦笑道:“这是人家的伤心事,何必提它?” 可是依梨华非问不可,陈宋被缠得没法子,又想到袁菊辰并未有可隐瞒之处,遂边走边把病女与袁菊辰的血恋故事,细细地叙述了一遍。说到伤心时,二人都不禁泫然泪下。 这一段事情说完,天已亮了,可是多情的依梨华仍流着泪追长问短。陈宋只是摇头,回忆起昨夜病女与袁菊辰的那段生死之情,也禁不住嗟叹不已。这是上天注定的命运,渺小的人除了领受之外,又能如何呢? 而白雀翁的突然到来,更给他们带来了极度的惶恐,二人细细商谈之下,为了不拖累袁菊辰,二人决定整装待行。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春容问道:“陈相公、依姑娘在么?” 二人忙站起来,依梨华过去开了门,却见来时所见的那个春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一双眸子哭得跟核桃似的。 她弯腰鞠了一躬:“袁少爷有请二位。” 陈宋笑道:“袁兄在哪里?我们正要找他。” 春容回身道:“请随我来!” 只见她慢慢地在前行着,一直把二人带到了那座白石砌成的房子前。 行到了门口,只见门前一张白纸上写着“忌中”两个大字。 陈宋微微叹息了一声,和依梨华随着春容,进到另一间房中。 只见袁菊辰一身白衣,呆呆坐在椅子上,看见二人进来,起身长揖道:“有劳二位了,请坐。” 陈宋伤感地道:“袁兄,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多多保重才好!” 袁菊辰闻言,竟自落下两行泪来,那一边的春容更是直擦眼泪。陈宋长叹了一声,依梨华也直想哭,倒是袁菊辰振作了一下,苦笑道:“昨夜之事,陈兄既已目睹,小弟也不便再相瞒了,只是白姗弃我而去,茫茫人海,生也乏趣。为遵姗妹遗言,小弟决定一二日之内即远行而去,从此浪迹天涯,不复称雄武林矣!” 他苦笑了笑,在陈宋肩上拍了一拍:“所遗憾者,与兄相识未久,即作分袂,从此天各一方,过往无从,真乃恨事也!” 言下不胜唏嘘之意! 窗外风沙正起。黄沙弥漫之中,似有人正在高歌那首“相别紧握手,山水为泪流”的古诗,知情如陈宋者,不禁为之泫然泪下! “友情”实在是很奇怪的一种东西,相见的时候,并不十分体会出它的可贵;可是别离时,常常会觉得它的真挚和动人。一份真纯的友情,有时候是不需要“言”或“笑”去表达的,这其间常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那真是比醇厚的美酒还要诱人得多。 也不要太小看“偶然”这两个字,一些真诚的情谊,常常是驾着“偶然”这两个字来作媒介的。 狂傲的袁菊辰,就是这么和陈宋建立了奇妙的友谊。尤其当他侃侃而谈时,眸子里闪烁着真情的光芒,使人很容易看出他内在的真诚,那是不容否认的。 陈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道:“菊辰兄,我们很留恋你,我们也正是来向你告辞的;并且……” 他看了旁边的依梨华一眼,讷讷道:“我们想在令友灵前吊祭一番,请接受我们真情的致哀!” 依梨华苦笑着点头:“是的!我们深深赞佩和同情她的伟大!” 袁菊辰微微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请随我来!” 他说着走出了这间房子,把隔壁的房门推开,回身苦笑道:“二位朋友,请进!” 他的声音里,充满着悲哀。二人敛容而入,立刻为眼前的情景而惊叹了。 整个房子里,几乎是一色的白:白帘、白单、白烛、白绫球。 昨夜溅血的床,整个为白绫铺盖,那个殉情的姑娘,身着白绸殓衣,直直地躺在床上,脸上似还带着一层薄薄的微笑。 停尸的灵堂,皆按照一般礼制,禅一、覆衾各一,绘绞皆素帛。那张停尸的灵床,也放置于堂之东,门内立有引幡,以降帛为铭旌,上边题字为:“袁室白氏之灵柩。” 陈宋心中暗暗感叹不已,原来袁菊辰已把此女视为自己的结发妻子,故称其为“袁氏”,此人之用情由此可见。 依梨华虽不懂汉人这些丧制礼节,可是看着也很是伤心,她不时偷偷地去看死人的脸,洗得白白的,头发也像是重新梳洗过,没有一根跳丝。从轮廓上猜测,她生前该是多么一个动人的姑娘啊! 灵床前有一白石矮几,几上陈着死者生前所用的几件东西:翠镯两副,玉簪、铜镜、玉梳等,最显眼的是一口精光四射的匕首,匕首之上,血迹斑然。依梨华已听陈宋说过昨夜的详细经过,故此一看这口匕首,就知道这是死者用以自刎之物,不禁一阵黯然神伤! 床前素帐高悬,在帏帐两边,用细竹挑起一副白绢素联,是袁菊辰亲书的挽联,其上词句异常凄楚,写的是: “栅妹女侠我妻灵右 彤管芬扬久钦懿范 绣帏香冷空泪黄沙 杖期夫袁菊辰泣挽” 陈宋不禁低低叹息了一声,行至灵前,恭敬地打了一躬。袁菊辰侍灵前,陪着一躬。依梨华也行了礼,袁菊辰陪礼如前。 二人行过礼后,见菊辰双目泪垂如珠,心知触动了他的伤怀,俱不敢在灵前多留,忙即出来,仍到隔室。却见春容正用白纸糊纸灯、纸人之类。全室一夜之间,竟变得如此凄凉形态,俱各伤怀不已。 陈宋顿了顿道:“嫂夫人大殓之日是否已定?” 菊辰长叹了一声:“她本是宦门之女,如今虽客死大漠黄沙,却也不可草率行事,所以……” 他双目之中,犹自闪着泪光,顿了顿接道:“所以我想在此守三日之灵,大殓之后,再运灵至她故乡湖南洞庭,使其能正丘首,也算尽了我一点情谊!” 陈宋微微颔首道:“小弟识荆未久,但情谊深挚,如有差遣,愿为效劳!” 菊辰摇头苦笑道:“多谢陈兄好意,份内之事,不敢劳动他人,你的盛情我心领了。”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道:“你方才怎说要告辞?为何不再多住几天呢?” 陈宋长叹了一声:“老兄,仇人已经逼上门了,非是小弟怯敌,实在敌众我寡,实力太悬殊,如不先行躲避,只怕……” 他微微摇了摇头。袁菊辰怔了一下,讷讷道:“你是指的白雀翁?” 陈宋摇了摇头,苦笑道:“他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三个比他更厉害的敌人。辰兄你目前心情不爽,小弟这些伤心往事,也不必再跟你多谈了,夜长梦多,我想午后就向你告扰起程!” 袁菊辰想了想,点了点头,讷讷道:“今夜我为二位饯行,你们明晨再行如何?” 陈宋微笑道:“不必了,辰兄你太客气了!” 袁菊辰正色道:“请不必推辞,会短离长,此一别,我们再见面时,不知是何年何月,再者……” 他两只手紧紧地搓着,似乎临时下了一个决定,慢吞吞地说:“你我一见,总算有缘,小弟有事相托,尚请不要见拒!” 陈宋笑了笑:“既是辰兄有事相嘱,我们就迟行几日也无妨!” 袁菊辰微微笑了笑:“多谢陈兄赏光,如此,请二位自行在附近游走不拘,我尚有事需至库鲁尔塔格山一行。” 他关照一边的春容道:“午餐不必候我,好好招待二位客人!” 春容放下手中白纸,站起来,一面点着头,一面问:“袁少爷,你去库鲁尔塔格山干嘛呀?” 袁菊辰脸色凄楚道:“我要为姗妹选上好的木材,作一口棺材,另外在营盘边采购些东西,午后就可回来。” 他对着陈宋和依梨华欠了欠身,顺手又拿起了那块狼皮,转身出门而去。 可是,他行了几步又回来了,把手中的狼皮往地上一摔,朗声对春容道:“等会儿点火烧了它!” 说完转身而去。春容看着直发怔,因为菊辰素日只要出门,没有不披上这块狼皮的,可今天怎会例外了呢?陈宋心中当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却不说破。只叹了一声,问春容道:“那位过世的白姗女侠,和你们少爷相识很久了吧?” 春容一面用白手绢拭着泪,一面点头道:“认识有十年了,我不是跟袁少爷的,是跟小姐的,她从洞庭来这里,就带着我来了……” 依梨华点了点头:“你们小姐很爱袁少爷吧?” 陈宋看了她一眼,心说这不是废话么!春容点头啜泣道:“怎么不爱?我们小姐为了袁少爷才离开家,不嫁曹翰林,情愿来沙漠里受苦,她的病就是在沙漠里得的。啊!小姐啊……” 她说着竟捂着脸大哭了起来。陈宋不禁长叹了一声,看了依梨华一眼,怪其多此一问。依梨华很不好意思地一面给她擦着泪,一面劝道:“好啦!你也别哭了,人死了是没有办法的,你以后只要好好侍候袁少爷就是了!” 春容哭着摇头道:“他不要我服侍,他说要把我送回白家去……” 她抽搐道:“袁少爷也真痴心,他说他一辈子也不娶别的小姐了,他……” 依梨华叹道:“这才证明他是一个有情义的人,你回到白家也好,你服侍了小姐这么些年,他们不会亏待你。” 春容擤了一下鼻子,断断续续地道:“亏待是不会亏待我,只是小姐前几天把我叫到床前关照我,说要她死了之后,叫我侍候袁少爷,给他做饭洗衣服,我也答应了;可是袁少爷那种脾气,我怎么说呢!” 她擦了一下泪,道:“他一定要送我回去,而且说他不要人服侍,他还说,还说……” 依梨华问:“还说什么?” 春容低下头讷讷道:“他还说要去做和尚。小姐,你看看,他那么年轻有为的人,什么事不好做,一做和尚不什么都完了么?” 说着,一直落泪不已。依梨华用眼瞟了陈宋一眼,见他也是满面凄凉,叹息不已。 春容拉着依梨华一双手,颤抖着道:“小姐,你劝劝他吧!”又用眼瞟着陈宋: “他对你们很好,这么些年,我没有看见他对人这么和善过;而且还叫这位相公为兄,以前他从来没有过。” 陈宋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劝也不见得有用,我虽与他相识时间很短;可是却对他的个性看得很清楚。他是一个很固执的人;而且……” 他叹息了一声,接着道:“这是他对你们小姐的痴情,局外人是很难说话的。” 春容又落了几滴泪,喃喃地说:“可是小姐还希望他轰轰烈烈地作一番事情呢!他当了和尚,干什么事都完了,小姐死在地下,也不能合眼的。” 陈宋感叹不已,造物主偏偏把世上三个最忠心痴情的人凑在了一块,就连这个丫环春容,也如此忠心于已故小姐的遗言,对男主人,又如此关怀忠心,真是难能可贵。 当时忍不住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今晚我们见机劝劝他就是;不过我看,是没什么用的!” 春容擦了一下泪,又指了一下地上的狼皮:“你看,他连这个都要我烧了,这就表示他是真的要去当和尚了,要不然这块狼皮他是永远不离开的。他走到哪里都带着它,今天他竟要我烧了它!”说着直看着那块狼皮发怔。 陈宋不好再与她谈什么,岔开问她:“你糊这些做什么?” 春容擦了一下泪道:“给我们小姐糊一对男女,再糊一间房子,也表示我的一点心意。” 她说着又蹲下来,开始做起来。陈宋见一旁案上有白布纸墨,对依梨华道:“我们也写一副挽联吧!” 依梨华点了点头。陈宋在白布上,就手挥毫,把先时想妥的句子写下: 白姗侠女灵右 凉月写凄情环竹秋声听倍惨 幽魂归缥渺空庭落寞恨何如 依梨华 敬挽 陈宋 写完后,低低嗟叹着,似觉用句不太妥,一时却想不出什么好句。春容走过来看着,很惊异地打量着陈宋道:“相公写得一手好魏碑,联子作得也好!比小姐在世时还强呢!” 陈宋只是摇头叹息不已。春容立刻把这副挽联用竿子挑起来,竖到隔室灵前。陈宋和依梨华踱回居住之处,二人相对坐着,心中都充满了伤感,又谈到昨夜白雀翁来临的事。 依梨华很是担心地说:“今夜我们要特别小心,他们可能会一起来。” 陈宋恨声道:“他们也逼人太甚了,想不到跑到了沙漠上,依然还是逃不开他们的手去!” 想着又冷笑道:“不过,昨夜白雀翁受的伤不轻就是了,恐怕没有十天半月是不能复元的。” 依梨华噘了一下嘴:“你还说呢,你要不拉我,他早死在我绿玉杖下了。现在他跑了,以后再想杀他可就难了!” 陈宋长叹了一声,看着窗外道:“以往我自以为一身武功天下少有;谁知如今看来,我还差得远。对付他们四个强敌,我还是不行,这个仇以后真不知怎么报,我真是寒心得很!” 依梨华皱了一下眉道:“我们还是早些动身,到了吐鲁番,在我母亲那里住下吧!那里他们找不着。” 陈宋冷冷一笑:“老是躲也不是一个办法,我一定要……” 说着剑眉微挑,恨恨地在地上跺了一脚,可是当他看到依梨华满脸害怕之色地在看着自己时,他不由心又软了,暗忖道:我不能再拖累她了……她为了我已家破人亡,她本来是无辜的啊!” 想着,立刻改口道:“你说得不错,我们明天早上早早地就上路!” 依梨华立刻笑了,她高兴地说:“等到了吐鲁番,见着我妈,住一段时间,我们再想办法报仇。反正这个仇一定得报,只是不能太急,哥!你看是不是?” 陈宋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可是他心内却有自己的计划,只是当着依梨华的面,他不愿令她担心,暂时没有说出来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指点 中午,春容为二人送来了饭,是蛋炒饭,另外有炖的鸡汤。二人留她一块吃,她也不客气,就和二人一桌同吃着,她告诉依梨华,说她已糊好了一个纸人,正要为它画眉毛和鼻子,怕画得不好,请依梨华去帮她。依梨华笑着指了指陈宋道:“你找他,人家才是真正的画家呢!” 春容问陈宋是不是肯帮忙,陈宋连连点头道:“这事情我应该帮忙,吃完饭,我就帮你去画。” 春客连声道谢,饭后,陈宋过去帮她画那纸人,依梨华帮她剪剪裁裁,三个人干了两个时辰,一切都弄好了。 经陈宋大笔一挥,那童男童女看起来,真是栩栩如生,春容看着赞不绝口。 三人正在装置着,室外响起了马蹄声,春容道:“是袁少爷回来了吧?” 跟着门推处,袁菊辰风尘仆仆地进来。陈宋含笑走过去道:“辰兄回来了!” 袁菊辰微笑着点了点头:“木材和需要的灵车都买好了,这些东西办妥了,我的心也安了!” 他一眼看见了那对童男女,不由一怔:“这是在哪里买的?” 春容笑了笑,指着陈宋道:“是陈相公画的,画得真好。” 袁菊辰感激地握住陈宋的手,道:“谢谢你!” 春容又说:“陈相公还写了一副挽联,我已挂上了。还有这位小姐,也帮着剪了一下午的纸花。” 袁菊辰眼睛红红的,说道:“你们太好了,我真不知如何来感激你们……” 他怔怔地道:“在这里,你们是我遇到的最好的朋友了。” 陈宋苦笑了笑:“辰兄,你这么说,真使我们汗颜,你才是我们所遇到的最热情最义气的朋友,我们会永远怀念你!” 袁菊辰望着他会心地一笑,露出他雪白的牙齿。这是他这两日来,首次现出的笑容。 经过一夜的悲泣,袁菊辰对自己已经作了安排。他似乎已不像昨夜那么悲伤了,他向春容微笑了笑道:“我带了些菜来,是为了给两位好朋友饯行的,你帮着我去弄弄吧!” 春容点着头往外走,陈宋很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太客气了,怎敢劳动你,还是我们大家一块去吧!” 袁菊辰摇头道:“你不要来,我喜欢做菜。也没什么好菜,今日一别,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莫非不值得共饮一醉么?” 陈宋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说着三人都步出房来。袁菊辰又到灵房内看了看,又伤心地走出来,对陈宋道:“陈兄,你的挽联写得太好了,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一个有学识的人。” 说着他淡然一笑:“你们随便走走,陈兄,我们晚上再谈。” 说着径自去了。二人感到有些无所事事的味道,陈宋对厨房里的活是外行,依梨华也不擅汉人饭菜做法,二人只有袖手旁观了。 晚饭极为丰富,鸡鸭鱼肉全有。席间,袁菊辰满斟了一杯酒,对陈宋道:“古人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绝句,陈兄,今夕不醉,更待何时?” 他说着仰首把杯中酒干了。陈宋心中颇多惆怅,也颇有饮意,于是二人你来我往,不待席终,都已喝了个昏昏沉沉。 依梨华和春容为二人着急,死拉活劝,才算是把二人都扶回房中去了。 袁菊辰酩酊之中,仍唱着歌:“壮士志在四方,壮士不怕孤单,月明星稀之夜,匹马敢闯天山……” 他痛声地唱着,忽然又趴在榻上大哭起来;而在隔室的陈宋,却倒在床上睡着了。 依梨华用冷手巾,为他小心地敷着,想着自己的伤心事,也不禁淌着泪。她为陈宋盖好了被子,才回到自己房中去睡了。 酩酊大醉的陈宋,睡到半夜,酒醒了,觉得喉咙干渴得难受,翻身坐起来,想找杯子倒茶喝。 忽然,窗前人影一闪,一个全身白衣的人,站在了他床前。陈宋看出他是袁菊辰,只见他对着自己龇牙一笑:“陈兄,请随我来。” 他说着,身形猛然纵起,直向窗外扑去,陈宋惊疑中跟着纵身而出。 只见袁菊辰雪白的身影,在竹梢上起落之间,已翻出十丈以外。陈宋不由抖擞起精神,紧紧随着,他抄过了这丛竹梢,却见袁菊辰正站在池边,回身笑道:“陈兄酒醒了么?” 陈宋纵落在他身前,微微一笑:“太失礼了……喝得太多了,辰兄召见,有何见教?” 袁菊辰以袖拂了一下池边石凳,坐下道:“来!坐下来再说!” 陈宋坐下,含笑道:“莫非有什么机密之事么?” 袁菊辰笑着点了点头:“也可说是一件机密,陈兄,请你先拿着这个!” 他说着自颈上,把那口形式古雅的短剑取下递过。陈宋惊异地接过道:“这……是怎么回事?” 袁菊辰忽然笑了笑,站起身来,对着陈宋深深打了一躬道:“恭喜陈兄,从陈兄接此剑起,这口剑的主人,已是陈兄你了!” 陈宋不由大吃一惊,慌忙把剑递过道:“哎呀……这可不行,菊辰兄,你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不想,袁菊辰后退了一步,凄然道:“莫非我袁菊辰竟到了如此地步?送一点东西,陈兄都不能收受了么?” 说着耸肩哈哈一笑。陈宋跺了一下脚,叹道:“菊辰兄,你怎么这么说呢?这不是我可以收的东西,你快收回去!” 袁菊辰长叹了一声,轻轻在陈宋肩上拍了一下:“陈兄!你先不要急着还我,等我一说,你就知道了。你莫非不知我……” 陈宋怔了一下:“你怎么了?” 袁菊辰哂然一笑,低下了头,又抬头看着他,微微一叹道:“我已立志出家为僧,要剑又有何用?出家人是不能动杀念的!” 陈宋吃了一惊,苦笑道:“辰兄,你要多考虑,时间也许可以为你解决痛苦的,并不一定要如此!” 袁菊辰露出白牙一笑:“今夜我不是来接受你的劝导的,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什么了!” 陈宋脸色微红道:“可是,这口剑……” 袁菊辰点了点头:“你不必推辞了,此剑对你以后大有用处。你正可仗此复仇,我们相识一场,这口剑代表你我定交的信物,不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吗?” 陈宋皱眉道:“可是我却没有什么给你,而且这口剑太名贵了。” 袁菊辰摇了摇头:“出家人四大皆空,你就是有东西送我,我也不能接受。陈兄,你快收下吧!” 陈宋仍感到不大好意思,只是看着掌中这口剑皱眉。袁菊辰嘻嘻一笑:“留下吧,你是用得着它的!” 陈宋尴尬地一笑:“莫非你召我来此,就是为这个么?” 袁菊辰略略颔首,又坐了下来:“我由你写的挽联及字句上看,你的学问高我十倍,使我临时想到了一桩奇事,不过……” 他笑了笑,抬头看着陈宋道:“也许你可以把你仇人的名字及结仇的经过告诉我吧!” 陈宋怔了一下,淡然一笑:“你这出家人,何必管这些事呢?” 袁菊辰端了一下肩膀,哂然道:“我并不干预你们的事,只是,也许对你能有所帮助,这完全要看你的造化,你快快告诉我吧!” 陈宋点了点头,苦笑了一下:“好吧,既承视我为知己深交,我的事自不应瞒你,只是谈来伤心!” 袁菊辰点了点头,微笑道:“我等着与你同声一哭,说吧!” 陈宋这才长叹了一声,开始细细地追叙大仇血恨的经过,当他说到四个仇人的大名时,袁菊辰显然大吃了一惊,可是他仍然静静地听了下去。陈宋一字不瞒,一直说到自己如何进了宇文府,如何被他们识破,赴梅园赏梅,险遭围杀,依梨华怎么救自己等等,一直说到了沙漠。 袁菊辰听完以后,笑着点了点头:“这么说,这位依姑娘,就是那可敬的哈萨克姑娘了!” 陈宋默然地点了点头。 袁菊辰微微一笑:“我倒为那位宇文姑娘可怜,父亲的不仁,作女儿的也连带不幸……陈兄!我看这事情往后还会有惊人的发展,唉!世上多少伤心事啊!” 陈宋也是连声叹息不已。袁菊辰这时紧紧地捏着手关节,低着头,似乎在用心分析一件事。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哈哈笑道:“陈兄!不是我小看了你,你武功虽不错,可是这四个敌人太厉害了,你是万万对付不了的!” 陈宋不禁面红耳赤,冷然道:“可是这笔仇,我却是非报不可,哪怕为此粉身碎 袁菊辰笑了笑:“粉身碎骨也报不了!” 陈宋不由剑眉一挑,霍地站起身来。袁菊辰笑了笑道:“陈兄!你请坐,我们不能轻估了敌人,你所说的四个人,武功可说都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一个已难应付,何况四人?要是凭你目前功夫,嘿嘿!你还是死了心吧!” 陈宋不由木头似地坐了下来,惨笑道:“照你这么说,我这个仇不用报了?” 袁菊辰低着头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目光之中闪着异彩,望着陈宋笑了笑:“陈兄!你猜我在想什么?” 陈宋摇了摇头,心中很不是味。袁菊辰忽地又拍了一下石头,发出“啪”的一声。陈宋不禁吓了一跳,不知他发什么疯,却见他毅然道:“好!宁可失信于人,我也要交你这个朋友!” 陈宋不禁又是一愣,苦笑道:“辰兄,你说些什么呀?” 袁菊辰含笑道:“兄弟!你看我这身功夫比你如何?” 陈宋怔道:“我大概不如你!” 袁菊辰呵呵笑道:“什么大概,你本来就不如我。” 陈宋不由脸色微微一红,笑道:“何以见得呢?” 袁菊辰点头笑道:“好!你不要不服气,我且试着问你几招,看你如何对敌!” 陈宋抱拳道:“请!” 袁菊辰微微一笑:“进取中宫后,以二指点你咽喉。” 陈宋哂道:“这个容易,我以二手分你两肋,你当自撤此招。” 菊辰一笑道:“好!那么我如不退反进,以右膝前屈逼你后退,复以琵琶手挡你二腕,只怕……” 陈宋怔了一下,冷然道:“我用分翅手点你两腋!” 袁菊辰张大了眸子道:“好招式!”接着一笑道,“可是,请注意,我可以用右足尖,以‘点天灯’伤你生死窍,你命休矣!” 陈宋不由面色一变,他咬了一下手:“如果你一定如此,我当以‘下水啄’伤你脊椎,同归于尽!” 袁菊辰不由摸了一下下巴,嘿嘿一笑。陈宋方自得意,不想袁菊辰眨了一下眸子,笑道:“如此,你就完了!” 陈宋脸色一红,皱眉道:“怎么会?” 菊辰哼了一声,一扬手道:“我这双手并未失,可以托天掌式擒你双腕,而你将如何? 陈宋讷讷道:“这……这……” 菊辰嘻嘻一笑:“动手之时,是不容许你考虑的,你还不认输么?” 陈宋笑着点头道:“果然高明,我不如你!” 袁菊辰正色道:“平心而论,你这几手也是很高明了,倒出乎我意料之外。” 陈宋惨笑道:“败军不足言勇,我的功夫差得太远了。” 袁菊辰笑了笑道:“不过以你方才几手,已足有资格会见他了。” 陈宋翻了一下眸子问:“会见谁?” 袁菊辰仍是不说,只是笑,又道:“兄弟,你自信对于诗词上的造诣如何?当然你是比我强多了。” 陈宋尴尬地笑了笑道:“那也不见得,只不过我很喜欢就是了,你问这些作甚?” 袁菊辰目光注定他,微笑了笑道:“好吧!我告诉你,你方才已见识过我的功夫了,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一个武林怪人传授我的,但他不是我师父,因为他说我不配!” 说着他露出白牙一笑:“因此,我想到了你。” 陈宋先是颇多惊异地听着,后来又摇了摇头笑道:“我?哈!我不如你,更不配!” “你配的!”菊辰点头说着,又叹了一声道:“你的理解力远胜于我,而且你天资也好。” 陈宋苦笑着皱眉道:“你是怎么啦?” 袁菊辰以手指弹出一枚石头,落在池塘里,眉毛微蹙道:“那位怪人和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我千方百计哄他开心,才学了他十几手功夫。只靠这十几手功夫,我竟称雄于沙漠。” 陈宋不由大惊,他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可是看袁菊辰谈话神态,绝不是虚言,不由好奇地注视着他,却见他回眸看着自己道:“可是,那人有更厉害、更神妙的功夫,只是他不肯轻易传授人,不过……这要看你的造化如何了。” 陈宋惊奇地问:“这人叫什么名字?” 袁菊辰摇了摇头:“他没有名字,我敢打赌,任何人如不知他底细,绝对看不出。他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这一点你必须注意,可以投其所好。再者,他喜欢诗词,他常常喜欢以诗词考人,唉!只可借,这方面我差了一点,这也是我不能多学他绝技的一个原因。” 他说着又展眉一笑,摇了摇头:“不过,这些如今在我看来,都没什么了,也不值得遗憾!倒是你……” 他用力地拉着陈宋一只手,月放异光道:“你一定要找到他,他是一个天下少有的异人,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兄弟!如果他真的肯传授你几手绝招,你的大仇,不愁不报。” 陈宋一时不由兴趣盎然,惊喜地道:“他在什么地方?怎么见他呢?” 菊辰松开了手,正色道:“你必须要发誓,绝不对第二人言,我才能告诉你。” 陈宋点头道:“我可以发誓。我如将有关此人之事,向第二人透露,天诛地灭。” 袁菊辰笑了笑道:“好!这就可以了,你附耳过来。” 陈宋笑了笑道:“何须如此!”可是他仍是把头附了过去。菊辰在他耳边细声说了半天,陈宋连连微笑点头,不时地插言问上几句。二人咭咭喳喳,不知说了些什么,反正是一直说到天快明了,才不再说了。 二人抖了一下身上的露水,站了起来。陈宋感激地握住了袁菊辰的手,苦笑道:“谢谢大哥,今日一别,大哥音容,至死不忘,只盼来日再相会吧!” 袁菊辰微笑颔首:“人间没有不散的筵席,兄弟!我预祝你成功,不过凡事不可强求,报仇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他年有暇,可至洞庭附近访我,我多半在那附近寺院之中。” 陈宋不禁有些伤感,低声道:“大哥你……” 袁菊辰挥了一下手,哂笑道:“不必多说了,好好珍惜那口剑!” 陈宋拍了一下剑鞘道:“大哥恩赐,敢不珍视?” 袁菊辰顿了顿,转身而去。陈宋见他直向那白石房中行去,不由感叹了一声,也返房而去! 清晨,陈宋和依梨华装备好了,把东西搬到院中,去向袁菊辰告辞时,却见室内已空空无人。 二人一直找到后院,只见春容正由厨房出来,笑问二人道:“是找袁少爷是不是? 他出去了,这是他留的条-子。” 说着自身上掏出一张叠着的条-子,递了过来。陈宋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是龙飞凤舞、笔力苍劲的几行字。(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离别 “宋兄,别矣!弟有事外出,不及为兄等送行,仅赠上伊犁名驹二匹,以供吾兄及依姑娘联辔驰逐。落日黄沙,情场无边,大漠比肩,真趣事也。此系弟及姗妹当年爱物,睹物思人,此区区之心意,敬希笑纳。 兄去后,弟亦护灵远行,从此故人远离,天各一方,停云落月,何克长恨之凄凄,临窗握管,不尽泪眼迷离,“人生无不散之筵席”,遥瞻前路,犹多艰难险阻,尚希吾兄多自珍重。他年游湘,毋忘洞庭一探,有老僧烹茗扫径待客,临风布意,不知所云,专此敬泐。” 陈宋看完了这封信,不禁一时心血翻涌,泪眼模糊,当时苦笑了一下:“他走了!” 依梨华接过信去,一字一字念着,她不太懂里面的意思,陈宋叹道:“袁大哥有事不送我们了,把他及白姗姑娘当年两匹爱马赠送你我……这却如何是好?” 春容似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飞跑而去,须臾,牵来了一黑一白两匹大马。 二人识得,那黑毛白鼻心的大马,正是袁菊辰自乘爱马;再看那白马,身材却是和黑马一般高大,只是颈上马鬃极长,结成了数十根小辫,白亮亮的十分逗人。二马鞍辔齐备,看来更是神骏异常。 春容拉过马来,道:“我都忘了,少爷走时再三关照,说这两匹马,已赠给相公及姑娘了。” 她指了一下黑马道:“它叫黑风。”又指了一下白马道,“它叫白雪,都是好脚程。” 依梨华心中虽喜,可是却不大好意思,她摸着白雪的毛,红着脸问:“那你们自己不是没有马骑了?” 春容叹了一声,舒眉道:“我们还说什么呢?他已决心去当和尚了,我也要回白家了,马已用不着了。有姑娘你和相公骑来的那两匹马,我们对付着骑回去就行了!” 陈宋叹了一声道:“我也劝过他,可是他决心已定,没有办法。” 春容提起这事,眼圈又红了,二人生恐又惹起她的伤心,各自对看了一眼,依梨华拉了拉她的手,笑了笑道:“春容,我们去啦!谢谢这些日子你照顾我们,你想开点,也不要再难受了。” 春容笑着点头,可是眼泪却在眸子里面转。 二人连忙把东西驮在马背上,好在由此出沙漠,要不了一两天时间,倒不必带很多东西,一会儿就整理好了。春容一直送他们到门口,陈宋苦笑道:“等袁大哥回来,请转告他,我们谢谢他的厚赐,并告诉他,我一定会到洞庭去找他。” 他说着已攀鞍上了马,依梨华也和春容拉手告别了一番,两个姑娘都掉了几滴泪,这才策马而去。 二人在马上并肩驰着,路上那些维吾尔人都凑过来看,指指点点地,心中充满了怀疑。因为陈宋骑的那匹黑风,他们都认识,知道是“呼可图”的坐骑,素日是摸也不许人摸一下的,今日怎会让另外一人骑着呢? 若非他们亲眼看见,陈宋是由菊辰家中出来的,他们可真要把二人捉住了。 就是如此,还是跟了一大段路。后来,两人把马催快了,他们才无可奈何地回去了。 这两匹马果然不愧是伊犁名种,在沙地上这一行开,真是又平又稳、又轻又快,绝不像一般马光是窜高。它们走开了,就是端着一杯水,也绝不会洒出一滴来,二人睹马思人,心中更是对袁菊辰感激不已。 经过长时日休息,人欢马壮,再加以新得神驹,都想试试脚程如何,各自抖开了缰,一黑一白两匹马,就像两支射出的箭,一时之间,已入大漠深处。 此刻,朝阳初升,整个沙漠里荡漾着和煦的微风,那扇状、新月状、长条形不等的沙丘,在远处雁翅似地排列着。库鲁克河的水,像一条绿色的丝带子,远远地拖在地上,罗布诺尔湖只是一个浅蓝色的影子,有成群的白色黑色的鸟,在那个淡淡的影子上翱翔着,此刻的沙漠,实在是诗人笔下最美最可爱的一首诗歌! 等到他们已经完全看不到来处时,两匹马的脚程才放慢了些。 陈宋回想着这两日来的遭遇,真像是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马头上叮叮的铃声,使他们突然注意到,一串红色的骷髅状铃铛,竟拴在了这匹黑风的颈子上。他不由更感慨地叹了一声,心中尽是菊辰动人的影子。想到了他,想到了昨晚的谈话,他似乎恢复了一些自信。 依梨华弯下身子,用脸贴着白马的颈子,笑眯眯地道:“这匹马真好,就是伊犁也难找这种好马,我们真好福气!” 太阳升高了,二人觉得不再凉快了,都把外衣脱下了一件。依梨华忽然怔了一下,用手指着陈宋前胸道:“咦!这口剑不是……” 陈宋低头一看,不禁微微一笑:“这是袁大哥送我的!” 他说着,把这口格式怪异的短剑解下来,细细地看着,只觉剑鞘一色黑亮,看来非金非玉,但是头尾镶着一颗蚕豆大小的“猫儿眼”,更增加了这口剑的名贵! 二人干脆把马停住了,仔细地观赏着这口剑。这口剑的剑柄略略有点弯曲,很像刀柄;可是比刀柄长出有两寸许,柄上也是一色的黑玉,镶着精工刻制的图案花纹,仔细看,竟是一双男女比剑的姿态。另一面也是一个比剑的姿态,只是姿势怪异不一,在接连剑刃处,有凸出的“阿难”二字,字体方正。陈宋猜测着,这“阿难”二字,必是剑名了。 依梨华不禁笑得跳起来道:“哥!你有了这口剑,不怕报不了仇了!” 陈宋含笑,以指按动剑上哑簧,把这口阿难剑抽了出来,二人立刻感到一股冷森森的剑气,映着日光,更是耀目难睁。 多年以来,他一直在物色一口好剑,总是不如己意,想不到无意之间,却得到如此赠赏。他把玩着这口阿难剑,真是爱不释手。那夜他曾目睹过,这口剑把白雀翁日月轮斩断的情形,其锋利可想而知。这口剑,对自己来说,实在是一件极得力的兵刃。 他望着蓝汪汪的剑刃,想到有一天,这口剑刺进仇人胸中的情形,不由冷笑了一声,遂把剑收回了鞘中,继续策马前行。 当空有两只大兀鹰,“唏哩唏哩”地在天上叫着,晴空骄阳,几乎要把人晒出油来。一望无际的沙漠上,不要说没有人家,就是连一棵树也没有。依梨华找出了两顶草帽,二人戴上,觉得凉快多了。 行行复行行,中午已到了“营盘”。这是一处多人聚集的小镇,它的背后是“库鲁克塔格山”,再往前已没有沙漠,他们须绕道英可、尉黎、库尔敕、焉耆、和熙、压克迈,再就是吐鲁番了。 依梨华对这条路很熟,也很兴奋,因为快到家了,这一条路上,不再是干燥的沙漠,而是处处有人住的地方,水囊和食物,已不是必需备的东西了。 他们在营盘一个回回开的小馆子里吃了一顿饭。这地方脏得厉害,到处都是大绿豆苍蝇,嗡嗡之声不绝于耳。饭馆门口,蹲着两个小孩,十来岁了,却脱得一丝不挂。他们在捉苍蝇,捉住了就放到嘴里吃,看得二人直要呕。由此推想,食物也干净不了,二人都不敢再吃了,忙起身外出。 依梨华给了他们一点沙金,这馆子里大人孩子都出来了,看见陈宋就像看见怪物一样,因为他们从没有见过这种打扮的人。依梨华的美,也是吸引当地男人的原因之一,不大工夫,连门口都围满了人,咭咭呱呱、指指点点,恨得陈宋直想用鞭子抽他们。 二人本来想在这地方多歇一会儿的,看见这种情形,还是早早上路的好。 依梨华对这种情形,倒不太在意,因为她自小见惯了,可是她见陈宋很厌烦,也就想早一点上路。二人骑马并行时,依梨华连连用话逗他高兴,其实陈宋因心中一直盘算着另一件事,倒不是为别的;尤其是对依梨华,他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加诸在这个姑娘身上的罪过,而这种“家破人亡”的痛丧,在她来说,是那么的无辜。简单地说,主要是因为有了“我”,因为有了自己,才使她落得如此悲惨的结果。更令人担心的是,白雀翁竟会在此时此刻出现,他真怕自己又会给她的母亲带来像她父亲一样的命运,这是陈宋一想起来就胆战心惊的! 马不停蹄地跑着,陈宋内心也愈发不得安宁。老实说,他真舍不得离开依梨华,可是他却不得不打着离开她的念头。 他知道如果公开对她说,她是一定不会答应的,可要是瞒着她走了,这姑娘一定会哭死的。 无论如何,自己也必须要离开她一个时期,为了去寻访一个怪人,那个袁菊辰告诉他的怪人。可是这也是一件需要保密的事,也不能对她说。 陈宋心中盘算着这两件事,怎么能高兴得起来?依梨华心中颇为奇怪,问道:“哥!你怎么啦?” 陈宋苦笑着摇了摇头,试探着道:“华妹,我必须要离开你一段日子,你可愿意么?” 依梨华忽然把马一勒,陈宋不由吓了一跳,也忙把马勒住,只见她瞪着大眼睛问道:“为……为什么?” 陈宋不由心中一软,忙摇头笑道:“看你吓的?我只是逗逗你!” 依梨华一双眸子,在他脸上转着,微微摇头道:“不!你说的是真话,你不要骗我,从一上路,我就看出来你心里有事了。哥,你说,你心里想些什么?” 陈宋心中一惊,当时脸色一红,讷讷道:“我……” 依梨华不由双目一红,差一点要落泪,她嗫嚅地道:“哥!你说,你真要离开我么?” 陈宋不由笑道:“看你,我只不过是问问你罢了,你不愿意,我们再慢慢商量。” 依梨华咬了一下唇,噘着嘴道:“这事不用商量……” 陈宋怔了一下,慢慢策马前行。依梨华跟了上来,陈宋长叹了一声道:“华妹,袁大哥托我办一件事,去访一位奇人,我已经答应他了!” 依梨华怔道:“找谁?” 陈宋皱了皱眉,尴尬地笑道:“并不是我不愿告诉你,实在是他已逼着我发下誓了!” 依梨华冷笑了一声:“算了……不告诉我算了,我知道你……” 说着眼圈一红,泪珠儿一滴滴地流了下来。陈宋不由大吃了一惊,忙勒住马。可是依梨华的马,却已飞快地向前跑去。陈宋只得策马追去。 一直跑出四五里以外,才见依梨华的马靠着一棵大树停下了。 陈宋忙追到树下,见她正低着头哭得很是伤心,陈宋不由惊慌地道:“华妹……你这是何苦?你莫非……唉!还不如不告诉你好……” 依梨华忽然抬起头,大声道:“我知道,你明明想去找宇文小真,何必还编出这些瞎话来骗我……” 说着,她的哭声更大了,还用袖子遮着脸。陈宋吸了一口气道:“天哪!你怎么误会到这上面去了,这简直是太冤枉我了……” 依梨华还是哭得呜呜有声。陈宋长吁了一口气,苦笑道:“想不到你竟会这么看我!我陈宋岂是这种人?你完全误会我了!” 他一边说着,连声叹息不已。依梨华忽然放下了袖子,仍然背朝着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宋吞吞吐吐道:“请你……相信我,我决不会骗你,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依梨华吸了一下鼻子,问道:“那你到什么地方去呢?” 陈宋苦笑了笑:“很远,一个叫阿克苏的地方。” 依梨华缓缓回过身子来,她眼毛上还挂着泪珠,用手擦了一下:“现在就去?” 陈宋见她此刻居然变得如此理智,不由放下了心,当时微微笑道:“你看你,真还像个孩子,这点小事也值得掉泪。其实,我又何尝舍得离开你呢?” 依梨华噘着小嘴道:“人家问你呢!” 陈宋忍着笑,微微皱着眉,心说这丫头不定又安着什么点子了,当时摇了摇头道:“不急,等咱们到了吐鲁番,定下来再去也不迟。” 依梨华眸子转了转,抿嘴一笑,破涕道:“算你聪明,既是回去以后再走,干什么这么早告诉我,叫人家难受!” 陈宋赔笑道:“先告诉你又不好了,你这人可真难说话。好了,算我倒霉好不好!” 依梨华一笑,斜睨着他道:“哼!你还不定打的什么主意呢!袁大哥什么时候单独和你说过话来着?我怎么不知道?” 陈宋想到了“女子多疑自古皆然”这句话,果然不假。当时也没与她多辩,只笑了笑,拍了一下胸前短剑:“他要没有单独和我见面,这口剑怎会到我身上的?” 依梨华一抖马缰,格格笑着回头道:“偷的!” 二人在红土路上追逐着,满天云雾,一时之间烟消云散。唉!多情的少年男女,总是爱自寻烦恼的。 土地肥沃、物产富饶的吐鲁番,在这个季节里更可爱。在整个的藩属部落中,这是一块最富有的绿洲,这里盛产着世界上最甜美的葡萄、梨和各种瓜果。田地里种的棉花,每到收成的时候,白茫茫的一大片,就像大雪点缀之下的原野。 这是一个地形低洼的地方,四周都是山,天山和库克塔格山在前后左右形成屏障之势,高山上融化的雪水,被人引成沟渠,灌溉着田地。阡陌纵横的田野,像棋盘似的罗列着。人们还凿了不少的井,都是很深才有水,因此井口上都架着辘轳。 这儿最可爱的季节是春季和深秋。夏季,这地方可就不敢恭维了,那种炎热的程度,对一个初来的人,那是享受不了的。尤其是大戈壁沙漠刮来的那种风,俗称为“焚风”,顾名思义,其炎热程度可想而知。 每逢到了炎热的季节,一切的活儿就都停止了,人们都想尽办法自己凉快,可是每年总听说要热死好几口子。 陈宋和依梨华来到这里的时候,离这种酷热的季节还有一段日子,可是当空骄阳,在正午时分,也够人受的了。 他们的马绕过一片青葱葱的田地,顺着一条石子路往下面走时,依梨华脸上显露出一种难以抑止的兴奋与光辉。 她对这附近地方熟悉透了,不时地指点着左右,频频地告诉给她的爱人听,这里一土一石,对于她都似有无比的亲切之感。 他们并辔经过几户人家,有几个姑娘正在井上打着水。依梨华兴奋地喊道:“丹丽吉!天支!” 立刻有两个姑娘放下了手中的桶,惊异地往这边看着,其中一个忽然跳了起来:“哦,依梨华!哦!” 另一个姑娘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欢跳着跑过来。依梨华娇笑着下了马,立刻被那两个跑过来的姑娘,抱得紧紧的。又有四五个姑娘跑了过来,急着叫着依梨华,大伙合力把她给举了起来,叽叽喳喳乱成一气。 陈宋下了马,靠在鞍边看着,也不由得笑了。 那些姑娘们拉拉扯扯,有的看依梨华的头发,有的拉她的裙子。她们说的话,陈宋是一句也听不懂,闹了好大一阵子,才由依梨华带头,一窝蜂似地向陈宋身前走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金鸡,沙鸥,铜鸦 陈宋从没和这么大群的女人打过交道,不禁俊面通红,心头怦怦直跳。依梨华走到他面前,笑嘻嘻地道:“她们要认识你,要我带她们来。” 陈宋尴尬地笑道:“怎么认识呀?” 十几双眼睛盯着他,就像看贼似的,有的还低声耳语着,你指一下,她做一下鬼脸,哧哧地笑着,弄得陈宋简直是窘到了家。 依梨华指着她们,一一地介绍了一遍,这么些年没见,居然还把她们每人的名字记得这么清楚。最后,依梨华又把陈宋的名字告诉大家,莺燕群中,“陈宋”之声不绝于耳。 姑娘们都对着依梨华起哄,莺声燕语嬉笑成一团,有的还把她往陈宋身上推,弄得二人狼狈不堪。 那个名叫天支的姑娘最调皮,她串通好了同伴,围了个圆圈,把二人围在里面,一面笑着,一面打着转。这么一来,附近的人都惊动了,好家伙,全出来了。大姑娘搀着老太太,也往这边跑来。陈宋红着脸道:“都是你,叫她们干嘛?这一下可好!怎么办?” 依梨华不好意思地笑道:“她们要闹嘛!” 二人边说边挤了出去,拉着马就往前走,依梨华的家就在不远处,家门口有一个挺大的南瓜架子,开着黄花。她母亲已先得了消息,正由门口走出来。 这老太太有四十六七年纪,看起来还很结实,头发披着,脸上蒙着一块面纱。有一个姑娘拉着她,往外面很快地走着。 依梨华看见妈,眼圈马上红了,她远远地站住身子,颤抖地喊了一声“玛沙!” 接着是一幕动人的母女相会,当她们母女紧紧拥抱时,陈宋在一旁不禁感动得落下了泪。 接着,依梨华拉着母亲到了陈宋跟前,她用汉语向她母亲介绍道:“就是他,陈宋!” 她这句话出了口,脸突然红了一下,似觉得这种称呼有点欠妥,可是已叫出了口,没法改变了。 那哈萨克女人,脸上带着极为欣慰的微笑,双手合十,弯了一下腰:“相公不要客气!” 她的汉语竟是那么标准,陈宋吃了一惊。她抬起身子继续道:“相公一路辛苦了,快请到家来坐吧!” 这时几个老太太都用哈萨克话询问着。依梨华的母亲含笑地和她们应付了几句,就陪着他们往家走。几个年轻的男子,在看那两匹马,摸它们的毛,连声夸赞不已,脸上带出极为羡慕的表情。 依梨华没有提到父亲的事,母亲也没来得及问。他们在前边走着,后面跟着一大帮子人,一直送到了家门口。依梨华母亲应付了半天,才关上了门。 小小的堂屋里,叫各样的佛像占满了,有观音大士,有大肚子弥勒佛,墙上贴的全是“佛”字。一个小方几上放着一只小三角鼎,燃着檀香。依梨华的母亲让陈宋坐下来,这才摘下戴着的面纱,倒了两杯茶,放在两人几前。 陈宋很奇怪,为何她家里一切都很汉化。只见她坐在女儿身边,微笑问道:“你爸爸还好吧?” 依梨华忽然落下了两行泪,她垂下头,身子瑟瑟颤抖着。她母亲立时脸色一变,追问道:“怎么啦?” 依梨华忽然大哭着扑在母亲身上,用哈萨克话一五一十地把父亲遇难的经过,说了一遍。 奇怪的是,她母亲并没有失声大哭,只是低头凝目静静地听着,等依梨华说完以后,她的眼泪才一颗颗地流了下来。 她用手巾慢慢在眼角拭着,悲伤地说:“他死得好惨!他是一个好人!” 她颤抖着站起了身子,忽然扑倒在佛像前,悲泣地道:“天啊!他死了……他死了……我的丈夫!” 说着她就倒了下去。陈宋不由大吃了一惊,慌忙把她抱了起来,只见她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全身抽筋似地颤抖着。 陈宋不禁泪如泉涌,心如刀割,他一声不哼地把她抱到房中一张床上。依梨华哭道:“哥!玛沙怎么了?要不要紧?” 陈宋站起身来流着泪道:“不要紧,她老人家伤心过度,一时岔了气。你快为她老人家推拿一下!” 他苦笑了笑,又说:“这都是我造下的罪孽呀!” 依梨华正哭着为母亲按摩,闻言不由抬头望着他道:“哥!你不能这么说,这是我们的命!” 陈宋紧紧咬了一下牙,脸色发青地道:“可是我却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他说着后退了一步,对着依梨华弯腰行了一礼道:“华妹,我这就去了,我……” 依梨华不由惊得站了起来,正要扑上,陈宋却后退了一步,冷笑道:“你不要拦我,你应该好好照顾伯母,我办完了事一定会回来的!” 这时,依母在床上发出沉重的喘息之声,依梨华不得不退回床前,这一时她的心分作了两半,既关心垂危的母亲,又惦念着即将远行的情郎。 陈宋走上几步,伸手握住她一只手,依梨华吻着他的手,泪如泉涌,抽搐道:“哥!你要快回来!我等着你!” 陈宋含着泪点了点头,诚挚地道:“我爱你之心,可对日月。华妹,你多多保重!” 床上的依母,已张开了眸子。陈宋几乎不敢多看一眼这善良的妇人,他只恭敬地鞠了一躬,噙泪道:“伯母保重!”倏地转身直向院中走去。 他的马正在大树下嚼着草,陈宋以手去拉马时,依梨华却赶了出来,扑在他的怀里,嗫嚅地道:“你只是去为袁大哥办一件事就回来?” 陈宋勉强笑了笑道:“是的!” 依梨华仔细地瞧着他的眸子,忽然流泪道:“你去吧!只是,哥!你如有什么不幸,我绝不独存!” 陈宋正要上马,闻言微微怔了一下,又勉强一笑:“我也是一样!” 说着他就上了马,头也不回地去了。 依梨华追到了门口,只见他的黑马,已跑出了好远。这一刹那,她的心仿佛全碎了,她喃喃地道:“我不该让他去……我错了!” 她流着泪,一直目送着她的情郎在她的视线里消失,才黯然转身进门…… 雷雨之夜,宇文小真怀着恐怖、紧张、关切的心情,找到了她的心上人陈宋,把宇文星寒即将率众而来的消息透露给他,嘱他快逃命。 可是陈宋恋恋不舍依梨华,不但不接受她的好意,反倒返回依梨华处,要救依梨华。宇文小真目睹及此,真是芳心片碎! 她惊愕羞涩地立在雨地里,目睹着她的爱人就像疯了似的,直向依梨华家中奔去时,心中充满了辛酸、羞辱和愤怒:“为什么一个外族的姑娘,会令他如此着迷?甚至于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而我……” 想到此,这姑娘的泪不禁像开了堤的河水似的,由眶子里泉涌而出。她木头似地站立着,雨水湿透了她的衣服。她痛心地想:“我这算是干什么呢?我这么对他,在他内心竟占不到一点位置。我把他由死亡路上救了回来,却把他送到了另一个人的怀抱之中,我真是天下最愚最傻的人!”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恼怒,用手中的马鞭重重地在雨地里抽打着。 忽然,她扑到一棵大树上,放声痛哭起来,口中骂道:“狠心的大哥!狠心的人!” 如此哭了几声之后,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站了起来,向依梨华住处飞驰而去。虽然陈宋对她如此薄情,可是她仍然不忍心眼看着他死去,她要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可是,她立刻感到失望了。 当她飞也似地赶到那儿时,却见依梨华的家,那羊皮缀成的庐舍,正在冒着滚滚的黑烟,火苗子狂喷出来,天空虽然下着大雨,可是却也淋它不熄。 她的脸色变得没有一丝血色,远远地看着这处劫后的火场,不禁双腿一阵发软,“扑通”一声,坐在了泥泞的雨地里。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痛苦地喊着,“大哥!你死得好惨,谁叫你不听我的话呢?” 黑暗里火光在闪烁着,附近的几家居民都由梦中惊醒,赶了出来,嘶喊着、跑动着,她跟着凌乱的人群也跑到了依家门口。 她不敢进去,因为怕父亲他们还在里面。可是那所房子里,除了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以外,竟没有一点声音。她流着泪想:“莫非他们都走了?奇怪,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大雨到底把火焰给熄灭了,有人用钩子把那半倾的帐篷拉倒,宇文小真挤了进去,在现场,她发现两具死尸;不过那是头上缠着布的回回,她知道那是父亲马场里的人,心中不禁微感惊异。接着又见人们由里面拖出一具尸体,那是一个白发老头儿,她不认识。 她很奇怪,里边没有陈宋的尸体,也没有依梨华的。可是,她断定他们活的机会太小了,多半是死后被父亲他们把尸身带到别处去了。 惊乱的现场挤满了人,怪叫连声。这平静的小村子里,百年以来,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现在忽然死了这么多人,人们怎能不惊呢? 宇文小真伤心了一阵子,悄悄地出去了。 雨仍是不停地下着,她的心来时是一片紧张,去时却是满腔的伤心、惆怅和空虚,她不知心上人到底如何了。 她在树林子里找到了自己的马,用最快的速度往回家的路上赶着。到家时天已快亮了。 当她由窗口回到自己房间时,只见雪雁正皱着眉坐在自己床上。她一见宇文小真,神色慌张地把窗子关上,小声道:“小姐!你快把头发上水擦一擦,换上衣服!” 宇文小真叹了一声道:“一切都完了!雪雁,陈大哥八成……” 她说着不禁落下了泪,声音也有些嘶哑。雪雁愣了一下道:“咦!他不是被你救走了么?” 宇文小真脱下了身上早已为水淋透了的雨衣,失神地倒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讷讷地道:“没有救成,他一心惦记着那个女贼,叫他跑硬是不肯!” 雪雁又是一呆,奇怪地说:“刚才老先生他们回来,气得不得了,说他事先得着消息跑了!” 宇文小真不由从床上一个翻身站了起来:“真的!他们回来了?他们怎么说?” 雪雁把门关上,一面用干布为她擦着头发,一面拧着一双秀眉道:“怎么?你会不知道!他们回来老半天了,老先生气得发脾气,我真为你担心!” 宇文小真问:“爸爸说陈大哥跑了?” 雪雁点点头,睁着大眼睛道:“他们说陈相公的被窝还是热的呢,只是人没有了。我一下就猜出来一定是你……”说着眯着眼一笑,“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宇文小真不禁发了一会儿呆,可是她的心里却是一块石头落下了地。她摇了摇头道: “奇怪!我看着他又回去的,怎么会没遇着他们呢?” 雪雁低下头,小声道:“我看,老先生八成疑心到小姐了!” 宇文小真回过头来,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雪雁小声说:“他们回来不久,老先生就问我你在不在家。” 宇文小真不由大吃一惊:“你怎么说?” 雪雁皱着眉道:“我当时急了,只说不知道。他自己进来,找了你半天,很生气地走了。” 宇文小真低低地“哦”了一声。雪雁着急地说:“所以请你快换一身干衣服吧,大概他等会儿还会来。小姐,你得编一个理由才好。” 宇文小真脸一阵白,当时匆匆把湿衣服脱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雪雁把火盆端进来,宇文小真就在火盆边烤着头发,心里打着算盘。 在她纯洁的心里,认为父亲是可爱的,尤其是对于自己。自从自己懂事以来,父亲从来就没有对自己瞪过眼睛,按常理判断,他似乎不会怀疑到自己。因此,虽然听雪雁一说出来听着吓人,这会儿她想了想,却也没有十分放在心上。 雪雁冷冷一笑道:“可那个女贼却死了,她父亲也死了。” 宇文小真心中一动,吃惊道:“谁说的?” 雪雁笑了笑道:“那个穿红衣服的老道说的,他说那个姓依的女贼死在他的手里,那个剑芒老尼也这么说,说她大概活不了啦!” 宇文小真皱了一下眉道:“可是我怎么没看见她的尸首呢?噢,那个老头许是她爸爸,真惨!” 她说着,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内悸。雪雁叹息了一声:“陈相公到底和老先生有什么仇呀?为什么一定要他的命呢?老先生心也太……” 她叹了一声,当着小姐的面,她不敢批评宇文星寒。宇文小真苦笑了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唉!爸爸心实在太狠了,何必一定非要致他于死命?” 她站起身来,叹了一声道:“我们睡吧!要不然爸爸看见,可真要疑心了!” 雪雁连连称是,于是二人匆匆熄灯就寝。她们这边灯关了,可是同一院中的梅园之内,四个懊丧、愤怒的老人,却仍在讨论着这次的得失。 他们显然是非常的丧悔,因为陈宋并没有死在他们的手中,而竟在他们到达之前跑了。 宇文星寒来回地走着,那两团雪也似的眉毛,皱得紧紧的,他冷笑道:“我不信他有翅膀,能飞上天!” 白雀翁抱腿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寒着一张脸,冷然道:“老兄,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事实上,他虽没有翅膀,可是他却飞了,找不着了!他奶奶,你说这不是邪门么?” 说着,他由位子上一跳下地,抖了一下衣服:“堂堂的四个武林前辈,围攻一个毛孩子,他娘的,两次都叫他跑了。你说,这事情要是叫武林同道知道,不笑坏才怪呢!” 红衣上人绷着脸在一边坐着,本是一声不哼,这时却叹了一声道:“很明显,这是有人暗中与我们为敌,上一次是他,这一次还是他!” 宇文星寒皱了一下眉:“会是谁呢?” 剑芒大师呷了一口茶,神色泰然,这个老尼姑对于一切得失一向是不十分重视的,愈是大事,愈能显出她的老成持重。这时她放下了茶碗,微微颔首道:“李道兄说的不错,确有这么个人,这人是一个厉害的人物,是他暗中救陈宋的,这一点没有疑问。” 白雀翁尖着嗓子叫道:“他妈的!他是谁?他有这么厉害,我们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红衣上人冷笑了一声,看着剑芒大师道:“莫非是陈宋的师父?” 这一提,倒令白雀翁怔了一下,他跺着脚道:“没错!就是他,要不谁也没这么大胆子!好厉害的家伙,我白雀翁倒要斗斗他!” 这时,宇文星寒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出神地想着,他一直没有答话,可是他内心却在想着一个人。他的眉毛皱得很紧,脸上不时微微泛着冷笑。 剑芒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步,叹了一声道:“陈宋走了不说,我们无意之中又树了一个强敌。唉!这一次实在是得不偿失!” 白雀翁翻了一下小眼:“大师你怎这么说?” 宇文星寒听到此,也不禁抬起头看着她。剑芒冷冷一笑:“那哈萨克姑娘,乃是太阳婆的弟子,她弟子丧命在你我手中,这老婆婆岂能甘休?” 宇文星寒不由怔了一下道:“哦!大师你如何知道?” 剑芒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宇文兄竟会不知?贫尼来时,那姑娘正与令爱比武,她用的兵刃,正是太阳婆的绿玉杖。贫尼看着奇怪,试问之下,果然不错。” 她冷冷一笑,又道:“不过,也说不得了,太阳婆虽是西北道上的高手,谅她也不敢把我四人如何!” 红衣上人哼了一声,瞪目道:“这老婆子在这一带横行了这么久,我早就看不惯了。她不来算她聪明,真要兴师问罪,哼!我们不妨放开手对付她!” 四人在堂中议论,墙角暗处,一袭青衣缓缓而来,缓缓退去。青衣腰间悬刀,只看那刀的形制变就可推出那青衣人的身份。 魏言期。 “藏了这么久,拉了这么大一张网,没想到,金鸡没有引来,反倒是勾来了沙鸥,当年的金鸡,银雀,铜鸦,铁鹤,沙鸥‘五禽’武功同出一源,那从锦衣卫手上抢来的两个马贼竟不是金鸡的门下,而是沙鸥身边的人?”魏言期退去的过程中好一番喃喃自语,而另一边的剑芒大师等四人对他这一来一去竟是丝毫未有觉察,议论还在继续!(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内贼 红衣上人哼了一声,瞪目道:“这老婆子在这一带横行了这么久,我早就看不惯了。她不来算她聪明,真要兴师问罪,哼!我们不妨放开手对付她!” 宇文星寒苦笑道:“总而言之,两次失手,全系我太大意,我实在难辞其咎!” 白雀翁叹了一声道:“得啦!到了这个时候,你也别这么说了。反正我们四个人,好坏谁也跑不了。他要报仇,也不是只找你一个人,这叫一条线拴两个蚱蜢,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好歹由四个人扛着!” 他又挤了一下三角眼:“问题是这小子师父是谁,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不能不说有点失察。” 剑芒冷目一扫:“我倒疑心两个人,不知对也不对?” 三人都不禁一惊。白雀翁回过头道:“是谁?大师你说出来听听。” 剑芒大师双手互握着,皱眉道:“那日梅园之会,我一直留心他的身子,只是这孩子很会掩饰;可是他那一招‘抢波’,我看着有点疑心。” 说着,这老尼前腿一迈,身形下俯,一平如地,她抬头说:“这是你我施这一招抢波的姿势。” 白雀翁翻了一下三角眼道:“哪一家也都是一样呀!” 剑芒恢复了身子,寒着脸笑了笑,摇头道:“朱道兄,你这句话就错了。” 红衣上人也点头道:“大师莫非怀疑是天乾山小男?他是‘横抢波’的。” 剑芒一笑,看了他一眼道:“道兄见识不差,此人是我怀疑之一;可是除此人以外,尚有一人,却也是横抢波的,不过小有不同而已。道兄可知此人是谁么?” 红衣上人皱眉作深思状,白雀翁也在摸头,宇文星寒忽地面色一变,口中“嗯”了一声,他望着剑芒大师道:“大师莫非说的是南海一鸥桂老头儿,不会是他吧?” 此言一出,红衣上人和白雀翁都不由面色一寒。剑芒低沉地笑了笑,点头道:“宇文兄见识不错,贫尼正怀疑此人!” 宇文星寒摇了摇头道:“此老早已不问世事了,有人说他已物化了,恐怕不会来干预我们这场血腥吧!” 剑芒大师冷笑了一声:“宇文兄,愈是如此,才愈令人担心。否则,请问如今天下,还有谁有此胆量?” 红衣上人这时双目发直,讷讷道:“此人可是一个棘手的人物,要是他,倒是我们一个大大的劲敌!” 白雀翁尖声道:“喂!你们可别愈说愈当真,怪吓人的,桂春明他不能管这个闲事。宇文老哥说的对,他还活着没有都成问题,怎么会和陈宋拉上了关系?不可能!不可能!” 剑芒听他这么说着,眉头微微一皱,叹道:“话尽管这么说,可是我们却要防他一防。此人三十年前,贫尼倒与他会过,确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宇文星寒冷冷一笑:“我也见过他,不过我们没有梁子。他要是安心和我们为敌,我倒要全力地会他一会了!” 剑芒大师白眉微皱道:“这事情莽撞不得,我们要弄个清楚,如果真是此人,我们有言在先,自然要放开手对付他;否则的话,却不宜树此大敌!” 宇文星寒颔首道:“这是自然,不过……”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向李、朱二人道:“你们以为陈宋这两次幸免于死,都是有人……不过,这事可太新鲜啦!他怎么会事先知道的呢?” 白雀翁小眼一眨道:“府上还有什么闲人没有?” 宇文星寒摇了摇头,冷哼了一声道:“养了一个陈宋已够我受得了,还能养闲人?不可能!就算有,他们也不敢!” 红衣上人来回地在室内走着,闻言站住脚步,哼了一声道:“这人太精了,两次都是暗中下手,居然没露出一点影子。上一次在树林子里,我们这么些人追他,竟没有追上,你说怪不怪?不过事后我仔细看了看,那人抱着陈宋,是抄小路走的,此人对这一带摸得如此熟,竟比老宇文这主人摸得还熟,这可真是奇怪!” 宇文星寒不由老脸一红,低头叹息了一声,用力地拍了一下腿道:“栽了!栽到家了!什么都别谈了!” 白雀翁一翻小眼,一撇嘴道:“栽?你认栽,我还不认呢!妈的!他算是哪门子英雄呀!专门在背后鬼鬼祟祟地施坏,连脸都不敢露,这能算栽?” 白雀翁又冷笑了一声说:“很明显的,这次他们是向西边跑了,弄不好也许往沙漠里跑了。要叫他到了沙漠里,那可就讨厌了。” 他翻了一下眼皮,肯定地说:“没别的说,宇文老哥,明天一大早你给我备上一匹好马和一切远行的东西,我追他去!” 宇文星寒皱了一下眉道:“你一个人行么?” 白雀翁嘻嘻一笑道:“听你说的!我白雀翁天南地北见过多少世面,要是连个毛孩子都敌不过,我他奶奶干脆回家抱孩子去吧,我也别现眼了!” 宇文星寒叹道:“倒不是怕陈宋,而是那桂春明……” 白雀翁摆手笑道:“老大哥你放心,这老家伙,不会跟着他徒弟跑沙漠的。他是南海一鸥,要往沙漠里头跑,不成了骆驼了!” 三人都不由被他的话逗笑了。宇文星寒点了点头道:“好吧!那我们三个就暂留在这里。马和东西都现成,你要找不着他,快些回来,咱们另外再想办法!” 白雀翁哼了一声道:“那可说不定,说不定我也得跑一趟沙漠。妈的!他是真把我惹火了,还有那个哈什么克的姑娘……我看她也未必就会死,我们走的时候,我好像听见她叫唤的声音,这丫头留下也是祸害!” 剑芒大师点了点头道:“既动了她,就不能留下活口,唉……阿弥陀佛!” 白雀翁一有了决定,心反倒放开了,当时哈哈一笑,看着剑芒大师道:“真好,你是尼姑,李胡子和我是老道,都是三清教下人,却专门杀人!” 剑芒大师耸动了一下白眉,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白雀翁接口道:“光吃肉不吃萝卜!” 逗得宇文星寒和李海粟都笑了。红衣上人骂道:“朱矮子光胡搅,明天你去,我看也是白跑!”白雀翁冷笑了一声道:“口说无凭,咱们回来看!” 宇文星寒叹了一声,往起一站道:“好了,夜已深了,有话明天再谈吧!” 外面的雨,仍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四人各自归房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宇文星寒为白雀翁备好了马匹及应用之物。白雀翁怀着一颗自信的心,独骑而去。 中午,红衣上人和剑芒大师各自外出,到附近打探消息去了。 于是,整个大宅子又是原班人马了,三人一走,这里安静多了。 宇文星寒昨夜整夜未眠,他脑子里在追忆着两次的得失经过,断定自己家中藏有内贼。否则,陈宋是绝对逃不开的。 这个念头,他本来早已想到了,只是当着他们三人的面,这个话却是说不出口。他决心自己来处理这个问题,秘密地处理。 晚饭之后,他在书房里点上了灯,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怔。想到了这个人的可疑,他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恨,可是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犹豫。最后他才下了决心,他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即使是亲生骨肉,如果一旦犯了他的禁条,他也会丝毫不留情面的。 可是对这件事,他却有些心软了。 宇文小真那张娇嫩天真的脸,浮现在他眼前。多少个日子里,这可爱的女儿偎依在自己膝下,当她尚是小小孩提时,她就懂得向自己撒娇,用那娇嫩的声音,唤着自己:“爸爸!爸爸!” 宇文星寒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来回地在这间房子里走了一转,可是,他绝不能忍受这种内叛的行为。他敢断定,这两次的事情,全是女儿一手所为;因为只有她和自己最接近,而且知道得最清楚。 尤其是昨夜自己回家时,她竟不在家,再把她往日对陈宋的情形,略一对照,宇文星寒的心,已明亮得如同镜子一样了。 他想到自己把她抚养至今,平素对她爱护有加,她却竟作出如此出卖父亲的事情来了。 想到此,这老人满头白发不禁根根倒立了起来,他冷笑一声,自语道:“孩子!你需要用生命来抵偿你的过失,你的过失太大了……太可恨了!” 他走出了书房,直向后室行去,在台阶上看见了俏红线钟玉娘,她含笑道:“你又与谁生气了?” 宇文星寒寒着脸道:“夫人!请进房来,我有话与你说!” 他的脸色很严肃,不禁令钟玉娘吃了一惊,她跟着他走进了房门,进了卧室,宇文星寒转身把房门关上。钟玉娘不由脸色一变道:“什……么事呀?” 宇文星寒回转身来,脸色阴沉可怕,他冷冷一笑:“夫人,小真出卖了我的三个好朋友,我要取她性命!” 钟玉娘不禁吓得后退了一步,一双手按在嘴上,差一点叫出了声,她嗫嚅道:“出卖?啊!星寒,你不能这么糊涂,她是我们的女儿……” 宇文星寒点了点头道:“正因为她是我女儿,所以我更不能饶她,否则将为人耻笑。” 钟玉娘不由脸色一变。宇文星寒上前一步,用斩钉截铁的声音补充道:“我宇文星寒在江湖上,所以有今日名声,主要是一个义字。我不能因女儿的无耻叛亲,使朋友笑我;更不能因她是我女儿,而轻易饶她不死。夫人!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钟玉娘忽然扑在了他身上,大哭道:“星寒,你不能这么做,你饶了她,她还小,她不是有心……啊……啊……” 她仰天泣道:“天啊!到底是什么事呢?你还没告诉我呢!” 宇文星寒无情地挣开了他的夫人,那双眸子里射出了怕人的光,他惨笑了一声道:“好!你听着,这些话,我本来不该告诉你的,可是你既然要问,我就告诉你。” 他一只手搀起了钟玉娘,苦笑道:“你坐下来,你听后就知道,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算是心狠手辣了!” 钟玉娘几乎有点吓呆了,她痴痴地坐在床上,她对于丈夫,认识得太清楚了。她知道丈夫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凡是话由他口中吐出来,能收回的成份,那是太微小了。 因此,她为女儿的生命捏了一把冷汗,坐在床上,翻着白眼。 宇文星寒哼了一声道:“那个叫陈宋的小子和他祖父昔日和我结仇的经过,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用再说了。” 钟玉娘连连点头道:“我都知道了……唉!星寒,你不能呀!” 宇文星寒冷笑了一声道:“你还有不知道的地方,譬如说,陈宋那一夜能逃出活命,那完全是你女儿的安排,也就是她救出去的。” 钟玉娘吓得面色一白,她低低地泣道:“不会!不会!星寒你不能相信人家的话,她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呢?” 宇文星寒连声地冷笑道:“你这是给我胡搅。好!这个咱们先搁下。我再告诉你,昨晚上,我同三位老朋友,连夜赶到了衣马兔,是铜锤罗带的路,他踩好了线,那是一点没错的;可是到了那儿人还是跑了。” 钟玉娘流泪道:“谁跑了?陈宋?” 宇文星寒点了点头道:“是他,这也是你女儿连夜去通报的消息,我们晚去了一步,闹了个劳而无功。” 钟玉娘痴痴道:“你怎能断定是她呢?” 宇文星寒低叱道:“一定是她,错不了!我回来后,她还没回来呢!我断定事情绝对错不了!” 钟玉娘不由呆了一下,她咬着唇道:“星寒,你不能这么武断,她是我们的孩子,她也是你认为最得意的女儿,你决不能只凭想象,就要你亲生骨肉的命呀!” 宇文星寒不禁低下了头,他听了钟玉娘这几句话,心中不禁也有些犹豫不决了。 钟玉娘见机进言道:“我们养她十几年不容易呀!星寒,就是我们养的一条狗,十几年也要有些感情的。我敢说,这种事她一个女孩子家绝对做不出来!” 宇文星寒顿了一下,冷冷笑道:“夫人,我比你明白,我何尝不爱她!” 钟玉娘拭着泪道:“是呀!你是她的爹,天下还没有听说过,有爸爸杀亲女儿的事。” 宇文星寒叱了一声道:“好了!你不要说了。我本来是想给你打过招呼之后,就去找她的,你既如此说,现在我就把她找来,我二人当面问她,看看有这么回事没有。” 钟玉娘不由心中一喜道:“好!我找她去。” 说着往起一站。宇文星寒忽然冷笑道:“站住!你不能去,叫人去叫她来。” 钟玉娘转念一想,女儿聪慧过人,这种事即使是她所为,也不会当着她爸爸面承认的。当时怔了一怔,点了点头。宇文星寒哼了一声道:“还有一点,等她来了,问话只由我,你不许插口,否则,可休怪我掌下无情。她既能叛我这老子,我就能杀她这个无耻的女儿!” 钟玉娘打了一个冷战,连连点头道:“好吧……你听听你这些话多吓人!” 宇文星寒站起来,拉开窗帘,见司琴正由廊前走过,遂招呼道:“司琴你过来!” 司琴请了个安,走至窗前垂手道:“老先生有事么?” 宇文星寒脸色一派安祥,微微一笑道:“你去找小姐来,说太太找她。” 钟玉娘立刻道:“不是我,是她爹爹找她。” 宇文星寒看了她一眼,冷冷一笑道:“都一样,你去吧!” 司琴弯腰鞠了一躬,转身而去。宇文星寒回过身来,连声冷笑。钟玉娘脸上讪讪地道:“本来是你找她,干嘛说我呢?她是你女儿,你还怕她不来么?” 宇文星寒露出了一个极难看的笑容:“变了心的女儿,什么都靠不住,我这条命还得防一防呢!” 钟玉娘有些生气地往床上一坐,宇文星寒来回地在房里走着,空气显得很肃静,但是,再也没有什么比他二人此时心情更紧张了。 不大的工夫,门外有了脚步声,宇文小真银铃似地笑着道:“爹!是你找我么?” 接着门推开了,小真翩然而入,她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可是当她目光接触到父母二人之后,她显然吃了一惊。她那美丽可爱的笑容,就再也不能在脸上保持了。 “什……么事?爹!妈!” 钟玉娘忙递了一个眼色:“你爹爹有话……” “你不要说!”宇文星寒打断了她的话,转过脸来微笑一笑,“小真!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爹爹!” 宇文小真慢慢地坐了下来,她显然已经觉出不大自然了。宇文星寒看在眼中,心下已了然多半,愤怒的血,涌上了脑门;可是他仍然勉强忍着,并且极力地使自己保持着笑脸:“孩子,你做了错事,你知道么?” 宇文小真哆嗦了一下,道:“我没……没有。爹!” “嘿嘿!你说谎!” 宇文星寒开始愤怒了,他狰狞地笑着。钟玉娘急道:“孩子!你爹疑心……” “住口!” 宇文星寒厉声叱着,用血红的目光瞪着钟玉娘道:“你不要多口!” 钟玉娘不禁流下泪来,结婚几十年来,宇文星寒对自己这么声色俱厉地说话,还是第一次,她哭道:“女儿是你的,你看着办吧!” 她说着站了起来,作势欲去,愤怒的宇文星寒用更大的声音吼道:“你不能走,我要叫你亲耳听听,这是你女儿所作所为,她是要我死,要我这个爹爹死!”(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怪人 宇文小真不禁吓哭了,她说:“爹!我没有,我只是救他……救……” “哈!好丫头!” 宇文星寒惨笑了一声,对钟玉娘道:“你听见了吧?听见了吧?这是她亲口说的!” 钟玉娘不禁吓得脸色一阵发青,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女儿,颤抖地道:“孩子!你没有,你没有救他!你说,是他自己走的,你说你不知道……啊……我苦命的女儿呀!” 宇文小真不禁一时吓呆了,她以为,自己即使承认了,父亲发一顿脾气也就没事了,母亲何至于如此呢? 她讷讷地说道:“妈!我只是不忍心……叫他……叫他……” 钟玉娘不由号啕大哭起来,她转过身来,向着丈夫扑去:“她还是小孩子……小孩子!我求求你!求求你别要她的命!” 这时,宇文星寒面色涨得一片青紫,紧紧地咬着牙,用一只手把钟玉娘推到了一边;然后看着宇文小真道:“很好!你真是我的好女儿,不用说,桑园里抱着他逃命的也是你了!” 宇文小真嗫嚅地道:“我只是救他出去……” “好!”宇文星寒大声叫道,“我再问你,昨夜去通风报信的也是你吧?” 他的声音,像冰似的冷。钟玉娘大声哭道:“不是……不是……她在家里,我看见她在家里的!” 可是宇文星寒一双眸子却丝毫不移地看着宇文小真,他只需由神色上去判断一切就足够了。 宇文小真这时才发觉出不妙,她本能地懦弱了、害怕了,在父亲面前,女儿是永远不会强大的。 “爹……” 她趴在靠背椅子上哭了。宇文星寒哈哈一笑道:“不要哭!不要哭!孩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我知道是你,不过,你怎么去的呢?” 宇文小真抬起头看着父亲,因为父亲的声音,似乎不太可怕了,她讷讷地道:“是……骑马……” 钟玉娘发出了一声号叫:“完了!傻孩子!” 宇文星寒身子抖得厉害,他也发出了一声怪笑,可是他这个笑声,却是太吓人了。 “好!你做得好!做得好!” 他拉下了脸,有点像哭似地说道:“好女儿,我养了你二十年,你却这么来对付爹爹,你好!你好!” 他身子一歪,坐在一张椅子上,发出“咔喳”的一声,椅子背让他压断了。 宇文小真忽然扑了过去,她抱住宇文星寒的身子,大哭道:“爹爹!你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 面如死灰的宇文星寒惨笑了一下,他摇头道:“孩子!晚了!你妈说得对,你的性命完了!你必须死!” 他厉声地吼着,声色俱厉地道:“你出卖了我,出卖了我结交数十年由远地而来的朋友!你……” 他举手一掌,打在宇文小真的脸上,立刻由她嘴角向外淌出了鲜血。 宇文小真惨叫了一声,跌了出去。钟玉娘立刻扑过去,母女二人紧紧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宇文星寒重重地跺了一下脚:“丫头!你快死!还要我动手么?” 钟玉娘紧紧抱着她,大叫道:“不能死!不能……啊……” 她放下了女儿,忽然转过身来,抖着声音道:“你……疯了……疯了!” 宇文小真趴在椅子上大声地哭着。这叫嚣的声音,惊动了府内许多人,他们偎在窗门附近纷纷议论着,却没有人敢进来。 宇文星寒推开窗子,厉声道:“没你们的事,都下去!” 大家都走开了。他关上了窗子,皱着眉道:“哭什么?自己敢做,就敢死!你还是女侠客呢!还有一身本事呢!我宇文星寒有你这种女儿……” 这几句话,如同针似的,把小真给刺痛了,可是“死”对于一个活泼的女孩来说,那是多么可怕啊! 她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爹爹,只是抽搐着,她想说几句慷慨赴死的话,可是她的口齿战抖得那么厉害,“死”并不是逞英雄的事,一个人一生只一次,一死可都完了。她脑子里这么想着,这句承诺的话,却是迟迟说不出口。 钟玉娘更是在一边哭叫不已。宇文星寒冷笑了一声道:“在午夜以前,你得死,否则我就下手!” 他重重地跺了一下脚,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冷笑道:“你要是跑,那可是自己找罪受,你也一定跑不了!” 宇文小真伏在椅子上只是哭,钟玉娘见宇文星寒走了,她擦了擦泪,埋怨女儿道:“你怎么这么傻?孩子!怎么办?” 宇文小真扑在她身上大哭了起来。钟玉娘抱着她,流泪道:“孩子,你把他救到哪去了?告诉你爹爹,也许他还能饶你!” 宇文小真摇头道:“我怎会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钟玉娘叹了一口气,现在不是怨她的时候,只是流泪发怔。 宇文小真抽搐道:“妈!我真要死么?” 钟玉娘又叹了一声道:“你爹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孩子!他能说就能做!” 宇文小真不由呆了。钟玉娘冷冷一笑道:“不过,到时候再说,我不相信他真这么狠心,也许过一会儿他想开了就没事了!” 宇文小真摇了摇头,苦笑道:“恐怕不会……” 钟玉娘忽然站起来道:“走,到你房里去,等会儿叫他来看吧!他若一定要你死,妈陪着你一块死,叫他把咱娘儿两个都杀了好了!” 宇文小真一时倒失去了主张,母女两人流着泪走出了房门,却见雪雁也在门外哭得红鼻子红眼的。 她一见小真,扑过去抱着她大哭道:“小姐!得想个办法呀!” 宇文小真反倒想开了,她摇了摇雪雁的身子道:“你哭什么呀?又不是你死,你放心,还有妈呢!” 雪雁又对着钟玉娘哭道:“太太!你要救救小姐!” 俏红线钟玉娘连连点头道:“这还要你说吗?走!回房去。” 三个人一直来到了宇文小真住处。钟玉娘呆坐了一会儿,对女儿说:“你准备好衣裳,打一个小包袱,必要的时候你得逃命!” 说着流下几滴泪,又道:“你要跑了,可别忘了我这个娘!” 宇文小真抱着她又大哭了起来。钟玉娘叹了一声道:“当然,这是最后一步办法,你爸爸要能回心转意更好;否则,我缠着他,与他打,你就逃,跑得愈远愈好!” 这一句“愈远愈好”,在两天前,小真还用来关照过陈宋,想不到仅一日之隔,自己竟落得和他同样的命运了,造物者的安排,真是再怪也不过了。 宇文小真默默地听着,对于母亲,心中感激不尽。雪雁在一边为她整理东西,凡是可穿的衣服,她包了一大包。钟玉娘叹道:“这么多怎么行,到时候她怎么跑得动?” 于是又挑出了一半,又加了几件东西,还有宝剑,用一块缎子包着,放在一边床头上,必要时伸手一提就行了。 时间可是最没有情义的东西了,正当三人低声倾诉的时候,门口有人重重地捶着门道:“她死了没有?” 钟玉娘不禁神色一变,三人都站了起来,小真一把提起了包袱。这时,门“轰”一声大开,宇文星寒蹒跚而入,他一眼看见女儿,怔了一下,错齿出声道:“你还没有死?好!” 说着他一闪身,正站在了窗前,就手把窗子关上,上了闩。钟玉娘抖声道:“星寒……你太狠心了!” 宇文星寒一晃身又到了门边,把门也上了闩。他回过身来,冷笑了一声:“我有言在先,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他说话时,口中吐着极为浓重的酒味。雪雁大叫道:“老先生喝醉了……老先生!你饶了小姐吧!” 这小丫头说着,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下了,她泪汪汪地叩着头,声泪俱下。 愤怒的宇文星寒狂笑了一声,猛然一抬右腿:“你给我闪开!” 雪雁如何当得了他这一腿?当时向后一个翻身,吓得滚至一边,悲声大哭了起来。 宇文星寒厉吼了一声:“丫头!你还叫我费事吗?” 他猛地纵身上前,双掌一抖,用“顺水劈舟”的招式,朝着宇文小真顶门上直劈了下来。 宇文小真狂叫了声:“爹爹!”她身子猛地向左一闪,宇文星寒双掌走空。这时,钟玉娘已朝着他飞扑过去,叫道:“好吧!我们娘俩一块死!你打吧!” 她说着,猛然用头朝着宇文星寒胸前撞了过去。宇文星寒厉叱了一声:“你这是干什么?” 他猛然身子一旋,无奈钟玉娘已存心和他一拼,好腾出时间来,令宇文小真脱逃。所以一见宇文星寒闪开,她猛然张开两手,直往丈夫身上抱去。宇文星寒倏地一个转身,一伸右手已抓住了钟玉娘手腕,右手并二指一点,正中钟玉娘肋下“气海穴”上,钟玉娘咕咚一声,顿时倒地不省人事。 这种动作,把一边的宇文小真及雪雁吓了个魂不附体,尤其是小真,不禁大哭了起来,一边的雪雁尖叫道:“小姐逃呀!快逃呀!” 宇文星寒身形一闪,已到了雪雁身前,伸指一戳,也把这丫鬟给点了穴。 她这一叫,忽然提醒了宇文小真,到了此时,她不逃也不行了,她绝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当时猛然一提内力,力贯双掌,大叫一声:“爹爹!女儿去了!” 她口中这么叫着,猛然用双掌直向那两扇楠木长窗击去,只听见“喀嚓”一声大响,木屑纷飞中,这姑娘已如乳燕穿林似地窜了出去。 宇文星寒意想不到,她在自己面前,居然还妄图逃走,不由狂啸了一声:“你还想跑么?” 他口中这么说着,也如离弦之箭似的,由窗内穿了出去,正落在宇文小真背后。 宇文小真身子方一落地,突觉背后一股极为强烈的劲风猛然袭到,心知不妙,猛地向前跨出了一步,身子向前一跄。宇文星寒的双掌,随着他整个身子,竟由她背上飞掠了过去。 这一刹那,小真可真有些吓糊涂了,她猛地拧身就跑。宇文星寒不禁暴怒填胸,自己连出两招,竟没有伤着她;非但如此,看她样子,大有和自己一拼之意,他心中这腔激愤,却是再也掩不下去了。 只听他惨笑了一声:“好丫头!你这一身本事是我教给你的,我不信你能逃过我的手去!” 他说话之时,见小真娇躯倏起倏落,直向墙边亡命似地扑奔而去。 宇文星寒厉哼了一声,倏地展开“五云追风步”,嗖!嗖!嗖!三个起落,已追到了小真背后。 他左足向前一跨,一招“单掌伏虎”,“哧”地劈出一掌。宇文小真倏地一个转身,哭叫道:“爹!饶我一条命吧!” 她哭着,猛伸双手,用拿穴手直向宇文星寒双腕上抓去! 这一手名叫“游龙探爪”,本是宇文星寒拿手的功夫,想不到这姑娘为了自保生命,竟使出这一绝招来。 宇文星寒冷笑道:“你还敢动手?” 他倏地向回一挫双腕,身形一矮,十指箕张,竟施出多年不用的“大力金刚手”,欲毙亲生女儿于双掌之下。他这双掌一推出,宇文小真已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可是宇文星寒掌势已出,小真被那种凌厉的劲风逼得一跤跌倒在地。 这时宇文星寒只需十指向上一挑,内力就可完全发出,宇文小真再想活命,可就难如登天了。 宇文星寒狂吼了一声:“丫头!你认命吧!” 他说着十指猛地向上一挑。就在这时,忽听当空一声长笑:“宇文老儿,你太狠心了!” 随着这声长笑,一条瘦长的人影,如同一支竹杆由云端落下。 这人向下一落,一袭肥大的灰衣,带出呼噜噜一阵风声,身形向下一弯,已把小真夹在腋下。 随着,他右手大袖向后一挥,与宇文星寒所发掌力迎在了一起。宇文星寒身形不禁后退了三四步,这才拿桩站稳,那人又是一声长笑道:“有父如此!可悲!可耻!” 声音至为苍老,但内力十分充沛,他口中这么说着,转身直向墙外飞纵而去。 裂空摘星宇文星寒如何甘心受此凌辱?惊怒之下,厉叱一声:“匹夫,你是什么人?宇文某身前,岂是尔称雄之地!” 他口中这么厉叱着,却是动了肝火真怒,足尖一点,用“草上飞”的轻功绝技,猛地几个起落,已够上了步眼,离着这人身后有五六步之遥。 宇文星寒白眉一挑,心说:“老儿!我看你往哪儿跑?” 他心中这么想着,力贯双臂,把十数年来浸淫的“两相神功”运在了掌心,哼了一声道:“朋友!你躺下吧!” 他口中这么说着,猛地扬指,把内力发出,这种功夫的厉害是,发出时没有一点迹象,待对方有了感觉,一切也就都晚了。 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宇文星寒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人,竟会有如此一身绝技。就在宇文星寒的掌力方自发出的一刹那,这人竟好似背后有眼似的,一只手仍夹着宇文小真,可是身子却如同一缕黑烟似的,蓦地腾身,落在了一棵古松树梢上。那粗如拇指的树梢,在这人身形乍一落上时,往下一弯,前后左右地摇晃着,看来真有些触目惊心! 可是这人一双高筒雪履,点在那尖梢上,却像是粘在了上面一般。 一任那树梢前后左右地摇颤着,他却丝毫不动,左腋下仍夹着宇文小真。这种轻身功夫,就是裂空摘星宇文星寒看起来,也有些自叹弗如。 他不由怔了一下,退后一步,冷笑道:“朋友,你是谁?” 这人狂笑了一声,“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当面认不得。老兄,你作孽过甚,天将不容你;不过老夫今夜并无意取你性命。宇文星寒,寄语你那三个老朋友,劝他们及早束手,老夫尚可袖手旁观,否则……” 这人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声:“老夫如有意与尔等为敌,谅你们寿期无多!” 星月之下,宇文星寒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来人是一个十分衰老的老儒模样的人物。白面长须,穿着一身宽大的灰布长裰,腰系丝绦,身材枯瘦,一时确实想不出武林中有这么一个人物。 宇文星寒在武林中,垂享盛名已有数十年之久,一身软硬轻功夫,确实亦非“沽名钓誉”之流所可比拟,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如何能心服?一股无名怒火直冲脑门,他仰空一声长笑:“好!我宇文某不知自量,朋友,今夜我要斗一斗你,你先把小女放下来!” 说着他单手一提长衣,正要纵身而上,那树梢上的怪人,却已如同一只大鸟似的“呼”一声直落下来。 宇文星寒闻声向外一纵,只觉头顶冷风一扫,那怪人发出一声长笑,等到宇文星寒倏地回过身时,对方已远在十丈开外,倏起倏落,直向墙外翻去。 宇文星寒一生几曾受人如此戏辱过,不禁老脸一红,怪啸了声:“穷酸!你哪里跑?” 他口中说着,足尖向前一点,用“龙形乙式穿云步”,向前弹了有丈许远近。就在他身子略一沾地的刹那,口中冷叱一声“着!”随着右手向外一翻一扬,“哧”的一股尖风,一枚“五云石”,直朝着那人脑后打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南海来人 那老儒身子正要腾起,闻声回头一笑,一探右手,以袖沿把五云石兜在了袖中,嘻嘻笑道:“还有四块,都来吧!” 宇文星寒不由吃了一惊,对方竟知道自己手中尚有四块五云石,他不及思索,以“反身观腕”之势,把四枚五云石以“一钉一”的打法,振腕打出! 他这种打法,堪称武林独步。江湖上以此为暗器者,虽不乏人,可是能像宇文星寒这种打法的,却仅此一人。四枚暗器出手,成为一线,由前面看,只见其一,这种打法,真可称得上“高明”二字。 那酸儒高叫了声:“好!” 只见他仍然一手夹着宇文小真,只把身躯矮下半尺,直伸右手,像风车似的,旋转着大袖,只听得“叭叭叭叭”四声脆响,全数落入他的袖中。 发暗器者绝,接暗器者更绝,只此一手,已把宇文星寒吓了个面无人色。 他自知自己这一身功夫,和这怪人比起来,尚还差着一段距离,所谓“光棍一点就透”,宇文星寒在这点上来说,还是一个自量的人。 这一惊吓,酒也全醒了。 他后退了一步,瞠目道:“朋友!你报一个万儿吧!我宇文某人所会的,可全是成名露脸的英雄!” 这人发出一声怪异的短笑:“宇文星寒,老夫如不看在当年你和那老尼姑一念之仁,饶了孟化后人一命,今夜岂能如此开恩!” 他又是一声低笑,接道:“要是换成朱蚕或是裘海粟二人之一,今夜我定叫他血溅当场!你苦苦问我作甚?” 说着他正要再次纵身,宇文星寒忽进一步道:“你是……” 这人倏地回头,两弯淡眉一分:“南方有怪鸟,有时也北飞。宇文星寒,放过今夜,来日再会,老夫可不会如此便宜你了!” 他说着回身纵起,倏起倏落而去。 宇文星寒口中念着:“南方有怪鸟,有时也北飞”,忽然打了一个冷颤,脱口道:“哦,南海沙鸥!” 他猛然纵身而前,口中叱道:“马彦行,你回来,老夫有话问你!” 淡月疏星之下,只见那老儒回身一声冷笑:“宇文星寒!好歹由你,老夫言尽于此,令媛且随我去,老夫保她不死!” 他口中这么说着,身形再不停留,如星丸跳掷似的,翻出了围墙之外。 宇文星寒跃上了墙头,茫茫黑夜,早已失却了此老的踪影。他站在墙头上狠狠地跺了 一下脚,长叹了一声,心知即使是追上他,也是枉然,或许受辱更甚。他发了一会儿呆,才转身回宅而去。 心存必死的宇文小真,做梦也没想到,竟会突然蒙人所救,虽然她在这人腋下,感到异常羞辱,可是在此生命攸关之际,也只好暂时忍耐了。 她耳中听到父亲与此人的对白,知道这人定是江湖中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可是她却没有机会与这人说话。 直到离开家,飞驰了一阵之后,来到了一片树林之前,这人才停住脚,松开了手笑道:“姑娘你活动活动身子,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小真目含痛泪往下一跪,叩头道:“难女多蒙老前辈搭救,恩重如山,只请老人家赐告大名,以志不忘!” 这人嘻嘻一笑道:“小姑娘,你站起来,我们不是外人!” 小真怔了一下,心存疑惑地站了起来,一双妙目在这人面上游视了一番,只见这人一张惨白无血的瘦削面孔,一双深凹的眸子,两道秃白的眉毛,头上稀疏疏的一束头发,绕着一个书生的发髻。看起来,虽是一个文士打扮,却总觉不顺眼。 他那一条瘦如旗杆的躯体,看来真有点“弱不禁风”,如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实难相信此人竟负有一身绝世奇功。 她眨了一下眸子,面色微红道:“弟子也许太……太健忘……你老人家是……” 这酸儒嘻嘻一笑:“你原本就不认得我啊!可是我说一个人,你总不会不认识!” 小真呆了一呆,嗫嚅道:“前辈清说来!” 老儒点了点头:“在府中承当帐房的那位陈宋,就是老夫的得意弟子,姑娘你认识他吧?” 小真不由倏地一惊,当时又惊又喜,忙要往下拜,却为这老儒一把扶住了,他笑了笑:“你不要多礼,我那可怜的徒弟,如非姑娘相救,焉能会有命在?老夫却应向你致谢才是呢!” 小真不由含泪道:“弟子技艺浅薄,以致令陈兄险丧生命,老前辈不要见罪!” 南海沙鸥长叹了一声:“姑娘何出此言?老夫太惭愧了,小徒投府之时,老夫曾多次往探,更得悉姑娘对他一片见爱之心,满以为短时不致有所差池……” 说着又叹了一声:“却想不到,令尊及其老友,意欲斩草除根……如非姑娘,小徒不堪设想了!” 小真为马彦行这几句话,不由触动了伤怀,想到了陈宋的无情,一时忍不住热泪籁籁而下。 马彦行看在眼中,早已心中了然,不由微微一笑道:“姑娘你不要伤心,你们之间的事我都知道。你放心,徒弟虽糊涂,师父却心里有数!” 小真不由玉面一红,忙收敛了眼泪苦笑道:“弟子只是感叹自己身世,倒不是为别的!” 马彦行笑了笑并不说破,他看了一下天道:“你先随我到钟楼休息休息吧,一切事情明天再说。你放心,现在有我在你身旁,你爹爹或是他那几个朋友,都不敢把你怎么样!” 宇文小真点了点头,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老前辈……你老的大名是……” 马彦行笑了一声,爽然地道:“我姓马,名春明,人称南海沙鸥。” 宇文小真不知武林中有这么一个人物,点点头恭敬地记在心中,改口道:“马伯伯,你头里走,我跟着你,不要紧的!” 南海沙鸥连连点头道:“好!好!你功夫挺不错,我知道!” 他说着身形纵起,似有意试探一下她轻功如何,一路倏起倏落,向前飞驰而去。宇文小真也施展开轻功提纵之术,在后紧紧追随着,起先倒还能跟上,谁知驰出两三里以后,她可就显然落后许多了。这时心中不由暗暗羞急,忽念到,连父亲那么好的轻功,尚还跟不上他,我怎么行呢? 可是却又不好意思出口请他等一等,只得咬着牙拚命地赶着。 她这一运全功飞纵前驰,确实也十分惊人,身形倏起倏落,宛如脱弦之箭。无奈何前面的马彦行,远远地不十分用劲地行着,一任自己运出全功,仍是差着一段距离;并且这距离尚在继续增长之中。 等到绕过了乱石山坡,竟然失去了马彦行的踪影。宇文小真不由怔怔地站住了脚,急得直想哭。 忽然,头顶上一声长笑:“不错!不错!一个姑娘家有这种功夫,已是极为难得了!” 小真转身看时,却见南海沙鸥不知何时竟坐在自己头顶丈许高下的一片石坡上,两只手抱着膝盖,正自点头微微笑着。 宇文小真不由玉脸绯红,羞涩地叫道:“马伯伯,你老人家别取笑我了!” 马彦行飘身而下,哈哈笑了两声,他似乎对这姑娘印象特别好,点着头道:“是真的!有工夫时,我教给你两手,你再勤练练,以后就不得了啦!” 小真不禁大喜道:“谢谢马伯伯!” 这时南海沙鸥眯着一双小眼,用手向侧处指了指:“你看见没有?那是个钟楼,我们上去吧!” 他说着吸了一口长气,用“蜻蜒点水”的功夫,一连三个起落,已到了那钟楼下面;然后再以“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蓦地拔身上了钟楼,黑夜里真像是一只凌霄大雁。宇文小真看在眼中,心中不禁大为折服,当时也跟着以“一鹤冲天”的轻功拔上了钟楼,可是总觉得险得很,脚下所踩的瓦面,都生了青苔,再被雨水一淋,十分滑溜,踩在上面,可真有些提心吊胆! 这时“南海沙鸥”马彦行已由窗口翻了进去,小真也跟着进入里面,只觉楼内地势甚大,四面开着洞窟,风吹进来“嗖嗖”直响,连灯也没法子点。 所幸小真内功甚佳,夜中视物功夫也颇不弱,只见里面有一张木床,一张破木桌子,床上空空的没有被褥。马彦行叹了一声道:“这地方不比中原,我这异乡客来到这里,只有在这地方将就了!” 他指了一下床道:“姑娘,你等会儿可上床去睡,隔壁还有一间空房子,我到那边去!” 小真讷讷道:“这床还是伯伯你睡吧,弟子到隔壁去也是一样!” 马彦行摇手笑道:“你不要与我客气,按理说,应该找一家客栈住下,只是怕你父亲又去找事。” 宇文小真不由低下头,她紧紧地咬着下唇,想到了这种遭遇,她真想哭。 马彦行叹道:“你把背上包袱解下来吧!你也用不着伤心,有些事情,是预料不到的。试想今夜我若不把你救出来,你不是要死在你那狠心的爹爹手里了?” 宇文小真点头轻叹了一声,她解下了背上包袱,把它放在床上,见那张破桌上,有一个瓦罐和两个茶碗,马彦行笑了笑:“喝吧!那水是干净的,我白天灌的!” 宇文小真倒了两杯,为马彦行送去一杯,自己呷了一口,坐在床上,秀眉微微皱着。 马彦行见她这个样子,不由笑了笑道:“天明以后,你打算如何呢?” 宇文小真茫然地摇了摇头:“伯伯!我不知道,我没有地方去!” 她看着马彦行,嗫嚅道:“伯伯!我跟你去好不好?” 马彦行嘻嘻一笑,连连摇头道:“那怎么行呢?你跟着我太不方便了,我一个人也是去无定所,而且……” 他龇牙笑了笑:“以后的日子,我给你爹爹和那几个朋友还有得好扯呢!你跟着怎么行?” 宇文小真不禁淌下了泪来,她仰着脸问:“我爹爹他们,和陈大哥到底有什么仇呢?你老人家知不知道?” 南海沙鸥看了一下窗外,冷冷一笑,说道:“再也没有我知道得清楚了……唉!这真是一段不可化解的宿仇旧恨啊!” 宇文小真听得心头怦怦直跳,当时催着问,马彦行认为没有瞒她的必要,就一五一十把昔日一番经过说了一遍。直把宇文小真听得胆战心惊,冷汗直流,她抖颤颤地道:“伯伯!这么说,即使是我父亲不杀陈大哥,陈大哥也会……” 马彦行冷笑了一声,点了点头道:“我想是的!” 宇文小真不由吓得猛然站起道:“哦……这太可怕了……马伯伯,你……你……还是叫陈大哥忍一忍吧!” 马彦行侧视了她一眼,叹息了一声道:“姑娘,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陈宋二十年来忍辱偷生,为的是什么……这是办不到的!” 宇文小真不由神色大变,她讷讷道:“那……那怎么办呢?” 马彦行立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哼道:“姑娘!血债必需血来偿还。且不论孟化当年是否该死,可是陈宋身为他后人,绝无不报此仇之理!” 宇文小真失神地又坐了下来,这一刹那,她才想到为什么陈宋对自己,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的原因,以如此世代血仇来说,自己和他正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那是彼此绝不能相容的。 她这么想着,宛如晴天响了一个霹雳,一时冷汗涔涔而下。 马彦行似已洞悉了她的心,微微一笑道:“姑娘你大可放心,你对陈宋只有恩没有仇,他不是一个糊涂的孩子……” 小真苦笑了笑,低着头不发一言,她原来想随着马彦行去找陈宋的心思,不由顿时打消了一个干净。倒不是她对陈宋有了成见,而是她羞于再看到他了。试想一下,自己父亲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呀,自己怎好再去找他? 她又想到了依梨华,如今生死未定,如未死,此刻定必和陈宋在一起打得火热,自己更不必再去自讨无趣了。 想到这里,她真想扑倒床上大哭一场,心中说不出的酸甜苦辣咸,像倒了一个五味瓶似的。 马彦行见她只是坐着发怔,自己也不好同她多说什么,叹道:“姑娘你休息吧!天不早了。” 小真只管发着呆,似乎没听到一般。马彦行摇了摇头,自己慢慢走了出去,到隔壁一间房中歇息去了。 辗转在木床上的宇文小真,由于过多的心事,怎么也没有办法入睡,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又躺下,眼泪把她那个用来当枕头的包袱都打湿了。 钟楼外正刮着狂风,呼呼的风由四面八方灌进来,真有点凄惨的味儿。 这个时候,宇文小真轻轻下了床,她把那个当枕头的包袱重新背在了背上,咬着唇儿发了一会儿呆,心里一再鼓励着自己:“走吧!还是走了好,要不怎么办呢?我还能去见陈宋吗?” 想着又流了几滴泪,偏头听了听隔壁,静静地没有一点鼾声,她又想:“不要吵醒了他,还是我自己走吧!” 于是她下了决心,就手摸了一块木炭,在桌面上摸黑写道:“马伯伯,弟子还是走了得好,不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老人家救命之恩。” 她没有留名字,虽然脑子里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一时却也只好这么写。写完了她把黑炭收入百宝囊中,用手揉了一下惺忪的睡眼,听到远处有人敲着梆子,“笃!笃!笃!笃!”响了四下,她知道已四更了,天不久就亮了。她理了一下乱发,又紧了一下腰上的带子,悄悄地走到窗口,探头看了看外面,月亮照得倒还明亮,只是这附近是一片树林和乱石岗子,冷清清没有人家,野狗汪汪地吠着,听着真有点怕人。 别看她有一身功夫,可是素日在家里养尊处优,哪里也没有去过呀! 所以,看到此,心里有点怪害怕的,可是转念一想,今后自己到哪里还不都是一个人,比这个更害怕的事,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呢! 想着咬了一下牙,壮着胆子,窜上了窗口,方要飘身而下,忽觉得肩上为人拍了一下。 小真不由吓得一哆嗦,差一点摔下去,忙回过身来,却见丈许以外,南海沙鸥正含笑负手站着。宇文小真不由呆了一下,尴尬地又跳了下来,讪讪道:“马伯伯,我……” 马彦行浅浅一笑道:“不要说了,姑娘,我很了解你,我早知你会有这一手。” 小真不由玉面一红,南海沙鸥这时由袖中取出一个黄缎子小包,递过道:“你一个姑娘家,初次出门,不带钱怎么行?我这点东西你带在身上用吧!” 宇文小真不由感动地直流泪,她接过了那小包,觉得很沉,忙下拜道:“谢谢马伯伯……我实在太不对了!” 马彦行叹了一声:“起来吧,你这就走么?” 小真点了点头。马彦行想了想,叹了一声,道:“也好!姑娘!等我见了陈宋,我再叫他去找你,你预备上哪儿去呢?” 小真脸热热的,讪讪道:“不……一定!” 可是她又不愿把这条路断了,又接道:“可能是江南,因为那里风景好!” 马彦行微微一笑,他由左手小指上捋下了一枚指环,递过去道:“这是老夫一件信物,你留着,有时用得着它。我们见面,总算有缘,这东西你为我保存着,下次见面时,你再还给我!”(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出逃 小真接了过来,只觉得轻若无物,黑夜里,也看不清是一枚什么样的指环,当时顺手带在中指上。马彦行看了一下天,笑道:“要走,现在正是时候。天亮了,你父亲定会发动所有的人去找你,那时就讨厌了。” 小真重新跪下,叩头道:“马伯伯请多保重,如见了陈大哥,请他看在当年家父一念之仁饶他不死,也请他饶了家父吧!” 马彦行不由怔了一下,退后了一步,他皱了一下眉,苦笑了笑:“好吧,我这话为你带到就是了;不过,你父亲要是杀了他呢?” 小真姗姗起立,闻言惨笑道:“有马伯伯在他身边,他不会死的!” 马彦行哈哈一笑,哼了一声道:“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怎顾得了他?孩子!你不知你父亲及他那几个老朋友,恨我之心,只怕比恨陈宋犹有过之呢!” 他说着闪烁着一双怪目,又道:“好在上天早已注定我们每个人的命运,一切都不是人力所可预料的。姑娘,我十分钦佩你的孝心;并且相信,你的孝心一定会有一个完满的结果的,你去吧!” 小真怔了一下,一时不知道他这句话中所含的真意,当时苦笑道:“弟子去了!” 她说着,二次窜身上了窗台,一提丹田之气,直从那高有五丈的钟楼之上,飘身而下。 南海沙鸥马彦行微微叹息了一声:“这笔孽债何日方了?何日方休?” 他叹息着,转身安歇去了。 宇文小真身形落地之后,一路起伏腾纵,翻下了这片石岗,沉沉黑夜,何所去从?她茫然地驻足在野地里,向前路远眺着。在昨夜以前,自己还是一个金枝玉叶的小姐;而从今以后,则将是一个浪迹风尘的野丫头了。 “哪里是我的家呢?我去哪里呢?” 这问题倒令她一时呆住了,可是她立刻想到,自己必须要尽快地逃出肃州才行,否则恐怕难逃父亲的毒手。 这么想着,她丝毫也不敢再多逗留,顺着这条小山路奔驰而下。好在这条小路离驿道不远,一会儿工夫,她就到了道边,天空虽还是呼呼地刮着风,可是东方已微微有了鱼肚白色。 这时,由路那一头,哗啦哗啦地赶来了一辆破车,赶车的戴着一顶破风帽,手里拿着鞭子,直向小真身前驰来。宇文小真不由心中一动,当时手叉着腰,挺神气地喝道:“停下!停下!” 那赶车的扭着头看着她,心中奇怪,这时候怎会有个大姑娘站在这里,闻声忙把马给勒住了,朝着小真一个劲翻着白眼。 宇文小真上前几步,问道:“你这车子拉人不拉?” 赶车的也是外省人,闻言又奇怪地打量了她几眼,才道:“姑娘!这车子哪能坐人?是运货的。你是……” 宇文小真秀眉微皱,叹道:“运货的也凑合,你载我一程吧,我多给你钱!” 她说上就上,一按车辕就上去了,赶车的直皱眉,对方是个姑娘家,他又不好说什么,扭过身来直着眼道:“你……唉!你也不问到哪儿去,就硬上!” 宇文小真脸上一红道:“你车子上哪儿呀?” 赶车的缩了一下脖子道:“这不是进城的,是到营儿堡去运茶叶的,你还是下来吧!” 宇文小真不由大喜,当时笑道:“好极啦!我就去营儿堡吧!你可得快些走!” 她用手扑打着车座的土,皱眉道:“这车真脏,要是平常,给我钱我也不坐!” 说着她一屁股就坐下了,车把式肚子里直嘀咕,心说这是哪儿跑出来的一个姑娘? 宇文小真衣着上看,他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可是还带着一口剑。看到此,这赶车的怔了一下,心道:“这一带常听说有打闷棍的,这姑娘别是个女强盗,打我的主意吧?” 他着实吓了个不轻,上上下下只管瞧着她,小真被看得火起,秀眉一挑,叱道:“喂!你怎么不走呀?当我不给钱么?” 赶车的挤了一下小眼,讪讪地笑道:“大姑娘你是……你是……” 宇文小真往起一站,嗔道:“你这人怎么啦?你只管拉你的车,问这么清楚干嘛呀?小心我……” 这一下,那赶车的倒给吓住了,连价钱也不敢问,口中连连道:“是!是!我走!我走!” 于是,这辆破车兜满了晨曦的微风,在驿道上奔驰了起来。一路上,那赶车的回头看了好几次,发现坐车的姑娘只用手支着头,靠着车篷打盹儿,并不像是一个强盗,他的心才放下了。 又走了一程,那赶车的算是完全放心了!因为这一段路,算是最偏僻的了。如果她真是一个女贼,那么这是最好下手的地方;可是人家还是规规矩矩地坐车,可见自己是多疑了。 胆子一大,话就来了,他回过头嘻嘻笑道:“大姑娘,你一个人这么早到营儿堡去干什么呀?” 宇文小真撩了一下眼皮:“有事!” 她想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赶车的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心想:“这姑娘真冷,谁要是娶了她可受罪!” 他大声咳了几声,又说:“不是我跟姑娘你多要钱,这段路太远了,向你要二两银子不算多吧?” 宇文小真虽知他漫天要价,可却也懒得与他噜嗦,就哼了一声:“好吧!只是你得快走!” 赶车的想不到对方会这么大方,欢喜异常,往下拉了一下帽子,口中招呼着牲口:“吁——驾!” 这辆破车跑得更快了,车轮子压在黄土道上,轮轴发出吱吱哑哑的声响,赶车的挥了个响鞭,车子顺着泥路转了个弯,直往南驰去。 宇文小真反倒睡不着了,因为车子颠动得太厉害,那赶车的一高兴,嘴里也就胡唱开了,他唱道:“小寡妇你别想不开,俏郎君今夜二更不来三更来,三更不到四更准能来……暧哟!我说小寡妇你可别想不开……” 宇文小真真想一脚把他给踢下去,可是又一想犯不上与他呕这个气,只好捺住怒火,闭着眼任由他胡诌乱唱。这辆破篷车哗哗啦啦的,不一会儿,已跑下了二三十里。 此时,天亮了,云也开了,两旁的旱田里种着高粱,长得不高,但看起来青葱葱的,十分爽目。几家人家散落在高粱地那头,雄鸡站在篱笆上扇着翅膀,咯咯地叫。 宇文小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看旱田庄稼、开旷的天和大地,她的忧郁似乎丢了不少,于是仰着脸问:“到什么地方了?” 赶车的正在唱着小调,闻言左右看了看,顺口道:“这是二婆庄,还早哪!” 宇文小真皱了一下眉:“二婆庄,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地名呀?” 赶车的话又来了,一咧嘴一缩脖子,嘻嘻笑道:“要说这二婆庄,不常走这条路的,还真不知道。听说这地方,过去最有钱的是一个姓高的本地人,他娶了两房夫人,后来这高老头死了,两个老婆争地争财产,把地划分成了两份,当中划一条沟为界,谁也不许过谁的界,所以人们就管这地方叫二婆庄!” 宇文小真哪有心听他说这些,很后悔有此一问。赶车的口沫横飞地说到这里,偏着头找了半天,用手指了一下旁边的一条黄泥阡陌,道:“哦,这就是界线!这年头女人真是厉害,简直不能沾!” 宇文小真心中不乐,气得再也不理他了。这马车又整整跑了一个时辰,差不多到了晌午,才到了营儿堡。这是肃州城外的一个小镇,人不多,但路面很宽,马车停了,车夫跳下来,对着宇文小真咧嘴直笑:“小姑娘,你幸亏碰见了我,别人还真没有这么早赶路的呢!” 宇文小真下了车,这一路颠得她背都酸了,她取出二两银子给他,赶车的喜得直弯腰,扯着嗓门在后面嚷道:“大姑娘走好了,我这车子晚上回去,你要是想回去,晚上我在这里等你!” 宇文小真在空中摇了摇手,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她拐了一个弯,见正面有两个头上缠布的回回骑着马走过来,吓得她忙躲到一盘大石磨子后面,心中想:“这别是爹爹马场派人来找我的吧?” 一直等两个人走过去了,她才现出身来继续走,心中忽然想,我真是吓慌了,就算爹爹传下消息,最少也得晚上才能传到这里,不会这么快的! 她脑子里又想,如果现在有一匹马该多好。于是往前又走了一条街,想找一家卖牲口的,好买一匹马。可是这地方总共两条街,街面冷清得很,两条街总共有十来家铺子,根本没有卖马的。 她走了一程,肚子也饿了,见路边搭着一个棚子,一个缠回在卖牛肉,还有新烤的杠子头烧饼。她本来是不大爱吃牛肉的,尤其是杠子头,硌得牙痛;可是此刻肚子实在饿了,再也顾不得这些了。 她走进去,卖牛肉的眼都直了,还有三四个吃饭的回子,也都放下筷子看着她,为她那美丽的姿容吸引住了。 宇文小真找了一个位子坐下,用本地话要了一碗肉汤、两个杠子头,把饼撕碎了泡在肉汤里,慢慢地吃着。这时棚外传来马叫之声,小真抬头一看,见方才那两个骑马的回回又回来了,把马拴在门口,小真盯了那马一眼,心中默默地想,如果有一匹是我的就好了。 不想那两个人一进门,立刻就为小真的美色给吸住了,四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直到掌柜的问他们吃什么,二人才惊觉,相视一笑,挑了一个靠近宇文小真的位子坐下来。 宇文小真心里不大高兴,看到二人身上都带着刀,各自一脸横肉,就知不是好东西,心中想快吃完走了算了。 她匆匆吃完后,丢下一小块银子,话也不说一句就走了出去,一个人顺着街,直向前面一条驿道行去! 她这里走了约有百十步,就听见身后马蹄声追过来,并有人发着怪笑之声。 宇文小真回头看去,却见还是那两个东西,正对着自己怪笑不已,嘴里叽哩咕噜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她心中顿时大怒,转念一想,又压下了火来,仍回过头来,向前疾行着。 这时,两匹马已跑到她身边,二人把马一勒,方要说话挑逗,宇文小真倏地冷叱了声:“该死的东西,下去吧!” 她口中这么说着,倏地一双玉掌往空一抬,只听见“扑通”一阵响声,两个家伙连话还没说一句呢,双双翻到马肚子底下去了。 宇文小真以快手法点了二人的穴道,望着二人冷笑了一声,道:“我正愁没马呢,这倒是好,给我送来了两匹,凭你们这德性,也配骑马?” 说着她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只是方才吃饭的地方,门口站着几个人,直往这边看着。她也不管,纵身跨上了一匹,抖缰飞驰而去。 那两个缠回,都是被他点中了“桑门穴”,这虽不是要命的死穴,但也须待三个时辰之后才可以自解。 宇文小真无意中得了这匹马,心中很是高兴,想想这种行为,真跟强盗差不多,但她倒并不十分在意。因为她觉得这马是由恶人手中所得,自己骑骑又有什么关系? 有了这匹马,她就顺这条驿道,一路放马疾驰而下。这是一匹很好的蒙古马,枣红颜色;虽比不上自己昔日的那匹大宛名驹,可是买起来也得不少银子。马身上的装置、鞍辔都是崭新的,她骑在上面,更显得十分威风。 她在马上抖擞起精神,如飞似地挥鞭驰骋着,差不多疾驰了两个多时辰,直跑得这匹马通身淌汗,喘得一塌糊涂,再不停下来,可就要累死了。 宇文小真无可奈何。只好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这地方叫做“梨园堡”,小真过去曾经来过。 这时,天已到了黄昏的时候了,她下榻的这家客栈,名叫“如意老店”,是中川省过来的人开的。门面不大,生意也很清淡,三天来不了一个人。宇文小真这一来,倒给他们发了市了,掌柜的刘七高兴得了不得,亲自接待小真,把她让到了他们认为最好的一间房子里,泡茶、打水;可是他那一双老花眼,总忘不了盯着宇文小真看。 宇文小真关上了门,心中生着闷气,叹了一声,心中想一个姑娘家出门,可真是太不方便了,到处都受人注意,这可不太好。 忽然,她脑子里一动,想到了木兰从军的故事,花木兰也是个姑娘呀,却能化装成一个男人,瞒过了军中那么多同僚,我不妨也来试试看。这一想她立刻翻身下床开了门,用手捶着木板道:“来人!来人!” 这小店总共只有六七间房子,掌柜的刘七,自己兼帐房;手下有一个伙计烂眼张,算是总理一切内外杂务;老板娘掌厨,外带为客人洗衣服。三个人虽都有事作,不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天是闲着,要依着老板娘,连烂眼张也不想用。刘七却因为过去在川北开买卖,就是烂眼张跟着,不大好意思辞退,所以烂眼张就这么留下来了。这小子一年四季害眼,一双眼睛通红,所以得了这么一个外号。 他不大好意思吃闲饭,所以有客人时,他就照顾客人,没客人时,他就在后面劈劈柴,刷锅洗碗;甚至炒菜弄饭,倒是都能凑合。 宇文小真这时一捶门嚷嚷,把他老人家给惊动了,三脚两步地跑过来,挤着一双红眼,腰弯得如虾米一样,笑道:“大小姐不要发脾气,大概是要吃饭了吧?” 宇文小真点了点头:“饭也要吃,还有点事,你给我到街上去买一套男人衣裳去,要好料子的。” 烂眼张怔了一下:“这里怕买不着吧,要买得上县城里头去才有好料子的!” 宇文小真点了点头就说:“那就到县城去买。” 烂眼张挤了一下眼,咧了下嘴,干笑道:“大小姐,那有好几十里路呢!来回得半天时间,你说得可好,我又没有马。” 宇文小真不由愠道:“你骑我的马去。快!今天得给我办好,我明天要上路!” 烂眼张缩了一下脖子道:“大小姐,那衣服是……是……谁穿着?” 宇文小真脸一红道:“你管不着!” 烂眼张摸了一下脖子:“可是大小尺码,总得有个数呀!” 宇文小真不由皱了一下眉,脸更红了。不过这非得告诉他不可,就绷着脸道:“照着我的身材做就行了,再买一顶头巾。” 烂眼张上下打量了她一阵,连连道:“是!是!大小姐个子比我还高呢!” 宇文小真这才想到钱还没给人家呢,忙转回身去,把马彦行留给自己的钱包打开来,却见竟是一包金银细软,不是珠子就是翡翠,还有金叶子。她找了一片金叶子,交给烂眼张,这小子眼都看直了,连连说:“用不了!用不了!” 宇文小真皱着眉说:“我知道用不了,剩下的还我就是了!” 说着进去把门关上,又开门道:“给我端碗面来!” 说着“砰”一声门又关上了,烂眼张望着门,一个劲地挤眼,又吸了一下鼻子,就像鸭子一样一摇一摆地走了。 宇文小真关上门,躺在床上,枕着胳膊,用力地咬着唇。她是一个骨头很硬的姑娘,虽然诸事皆是那么痛心可悲,但她绝不再流一滴泪。(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雪山老人 想着陈宋,想着父亲、母亲、雪雁,还有南海沙鸥马彦行,她心里如一团乱草。尤其是陈宋潇洒的影子,她竟是怎么也甩不开,最后跳下床用力地摇着头,发狠道:“忘了他!忘了他!一辈子都不要再想他了!他是一个心怀叵测的人,他没有感情,我还想他干嘛?” 这时,老板刘七在外敲门道:“小姐!面来了!” 宇文小真开了门,她那种立眉瞪眼的样子,倒把刘七给吓了一大跳,忙放下面就出去了。 宇文小真趴在桌子上开始吃面,她想,从现在起,自己就要当成一个男人了。于是大口地吃面,大口地喝汤,吃饱了擦擦嘴,开开门叫道:“老板收碗!” 刘七就站在一边,闻声连忙跑过来,看见宇文小真挺胸直背的样子,心中又是一愣,暗说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好像要吃人的样子,看她一副秀丽的外表,怎么会这么厉害呢? 他吓得端着碗就往回走,却听见身后房上瓦响,刘七忙一回身,吓得手中碗“叭”一下就摔碎了,口中“啊哟”了一声。只见那姑娘站在房上,双手叉着腰,从房上窜下来,对着刘七愠道:“你看什么?我这是吃饱了消化食儿!” 刘七一骨碌爬起来,口中连道:“是!是!”吓得扭头就跑,宇文小真这才想到自己太大意了,怎么竟当着生人显出功夫来了?想着忙赶上一步道:“喂!你回来!” 刘七吓得回过身来,一个劲地哆嗦,宇文小真挑着眉毛说:“你不许向别人乱说,没事走吧!” 刘七口中连连道:“是!是!女山贼!” 宇文小真皱了皱眉,心说这小子真把我当成女贼了,一时也不愿与他多说,只挥了一下手道:“不要乱说,谁是女山贼?去!” 刘七又弯腰道:“是!是!女……女英雄!” 说完转身就跑。宇文小真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愈觉得孤身一人,实在是寂寞得很。看天上的云,一片片被风吹得慢慢飘着,就像自己一样的孤单。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家,说笑就笑,说愁马上就想掉泪,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忙抬手揉了揉,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一脚,心想:“我不想哭,我这算什么!看人家陈宋,从小父母双亡,一个人身负血海深仇,人家都没掉过一滴泪,我怎么这么不济?哼!我一定得振奋起来,我一定要轰轰烈烈地在江湖上闯一番,哼!哼!以后他陈宋也得另眼看我!” 想到这里,她真是大有“不可一世”的气概,忽然脸上一热,暗忖:“我怎么又想到他了呀?莫非没有他,我就活不成了?这种寡情无义的人,我还想他?就是他找上我来,我也不能理他!” 她又想到了,那个大风雨之夜,自己如何冒着大雨,到几十里以外,去通风报信,救他一命;可是他心里只有一个依梨华,对于自己非但不知谢恩,却反而大有翻脸之态。这种人,我还能再理他?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身上发凉,尤其是把依梨华恨之入骨,她紧紧地咬着唇想道:“下一次要是再见到这个贱人,我一定要给她一个厉害,哼!你们恨我,我叫你们恨个够吧!” 越想越气,越气越没有办法发泄,这时就见一个婆娘抖颤颤地端着一盏灯走过来,远远地笑道:“女……英雄,灯来了!” 说着,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身子直抖,小真没好气地说:“灯来了放在房里就是了!你站住!” 那婆娘本来已转身要走,闻言只得回过身子,装着笑脸。小真叹了一声,摆手道:“好!好!去!去!” 这婆娘嘻嘻一笑,扭摆着大屁股走了,大概是老板刘七吓坏了,自己不敢来,把他老婆给搬出来了。 宇文小真回到房中,把门关上,练了一阵功夫,天就很晚了。过了一会儿,忽听见门口有马蹄声,烂眼张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他胳膊下夹着衣服包儿,在外捶门道:“大小姐,开开门吧!你的衣服给你买来了,我这条命差一点儿没跑死,我爹死时奔丧也没这么急!” 第二天,宇文小真女扮男装,往江南而去! 这是春末的一天。天上起了大风,沙漠在怒吼,陈宋的马行到了“英吉沙”。在营盘,他整整地等了五天的时间。这五天,他每日出没在和依梨华来时所经过的沙漠里,他在茫茫的大漠里,寻找他的仇人。可是他失望了,非但宇文、李、剑芒等三人杳如黄鹤,就是那受了重伤的白雀翁,也没有一点踪影。 整个沙漠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风起沙舞,泛如海洋。但海中波涛最高不过三几十尺;而这沙漠里,高达二百尺的沙漠浪涌却并不罕见。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千里之间,人烟断绝,正如唐玄奘所谓:“从此东行大流沙,沙则流漫,聚散随风,人行无迹,遂多迷路,四远茫茫,莫知所指,是以往来聚遗骸以记之,乏水草,多热风,风起则人畜昏迷,因以成病,时闻歌宋,或闻号哭,视听之间,恍然不知所至,是以屡有丧亡。” 陈宋终于失望了,他找不到他的仇人。到了后来,他更是丧失了这份勇气,他想:“即使找到他们又如何呢?那不是等于去送死么?” 这么想着,他也就愈发的情虚了。人都是这样的,只凭一时血气之勇所为,至终是会后悔的。陈宋在几日的沙漠之行之后,一切观念都改了! 他重新忆起狼面人袁菊辰的嘱咐,决心到阿克苏一行,要去那里探访那个古怪、奇异、身负绝技的怪老人。因此在“英吉沙”住了一宵之后,就打马西行,直奔“别失八里”。 在这境地内,准噶尔人十分猖獗,陈宋一个陌生的汉人,来到了这个小国的国境之内,很遭到了一些困扰。可是他为人持重,绝少惹事,虽是言语不通,却也平安地入境通行。 轮台地势低湿,土质肥沃,河流交错,耕牧咸宜,尤其是苇荻丛生。其东河上,有一土桥,为过往商旅必经,即所谓“苇桥之险”是也。 这地方桃杏果树极多,陈宋来此之时,正是花开季节,粉红黛绿夹道相迎,真有处身“山阴-道上”之感! 他怀着悲怨的心情,在这化外的边道上策马行着,一任桃杏花开得如此茂盛,可是他的心,就像是一口久未泛波的古井一般。自此西行,三日而抵库车,芳草绿树,郁郁成林。果园的开辟,是库车一大特色,瓜果随处皆是,牧牛羊人,赶着大群的牲畜,在天山下的草丛中放牧。仰视天山皑皑的白雪,有几处已融化了,可是山顶的尖端,却永远戴着那顶白帽子,即使在炎热的盛夏,也是不会融化的,故此地人都叫天山为雪山。昔日在哈密一带之匈奴,恃天山为上苍,每过山下,必相率跪拜,匈奴人呼天为“祁连”,所以天山又名祁连山,如匈怒祁连歌云:“夺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亡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盖祁连山旁,水草丰富,宜畜牧;焉支山则盛产染料,可供妇女妆饰,故有此歌。 马行七日,过冰山而至阿克苏,这一段路更是危险无比,山上无沙土草木,皆冰块石子。天气渐暖,冰融时有碎冰飞溅,小者如拳如栗,大者如屋如楼,裂冰之声,听来更是吓人。山谷为之响应,冰之涨落,变无定时,所以山道极多,任人随意穿行。人畜行走其间,无不提心吊胆。 陈宋抵阿克苏之日,正是这地方极具盛况的集市之时,四邻中外之货商,不远千里而来,旅贾成群,各族之人,仍以缠回最多。此类人又称缠头回,其俗四季戴帽,帽式不一,有口小上大者,在檐矮顶高者,有用皮制者,有用棉制者,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男子服装右衫擐带,女子有领无衽,套头而下,外加背心,婀娜生姿、鲜艳动人。 奇怪的是这里的少女,不喜带花,而对于耳环手镯、珠玉等物却有所偏爱。 他骑在马上,穿行在人丛之中,只觉得千头攒动,眼花缭乱。女孩子头戴绣金平顶大圆帽,以花布巾或网巾遮面,不使人见,小蛮腰楚楚动人,配以长简皮靴,更是婀娜多姿。 当然,像他这种装束的汉人,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在一家临时搭设的客馆前停下了马,出迎的是一个老回回,陈宋用最简短的话说:“库西嘉(住店)。” 那老回回打躬作揖地把他安置在一间布棚内,室内铺着羊皮,没有床。这客馆生意极好,各处来的人住宿者甚多,因此陈宋的到来,也就不太会令人惊异了。 他在这小店内,草草地用了饮食,第二天清晨,他换了一件衣服,却没有戴头巾,腰系丝绦,风度翩翩地出了客店。 他行至集市上,在一个卖皮货的地摊上,买了一顶本地人流行的小皮帽。那卖帽之人是一个蒙古老人,可是这老人却通数种语言,也能说生硬的汉语。陈宋微笑地问他:“去日可马峰怎么走法?老丈,你可知道么?” 蒙古老人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挤着如同风干橘皮似的眼睛打量着陈宋。慢慢走了出来,轻轻地拍着陈宋肩膀:“来!出来!” 蒙古老人回头关照了一下他的儿子,嘱他看着摊位;然后他领着陈宋,分开人群,走到路头,用手指了一下巍峨的天山,并用手指点着那峻峨的峰头,比划着三指道:“第三!” 陈宋喜道:“你是说第三座峰头,就是日可马峰了?” 蒙古老人用力地点着头。陈宋问: “那里可有住家么?” 老人仍盯视着他,陈宋重复了一遍。这蒙古老人连连摇头道:“人?有……不有,一个都不有!” 陈宋皱了一下眉,只好点头告谢,直向前行去。他心中犹豫道:“奇怪!莫非是袁大哥告诉错了?” 他想了想,仍以先去为是。于是,他又转到了一家酒店前,把皮囊装了满满一袋子酒,匆匆奔向天山而去。田里种着小麦,被微风吹得颤颤摇动,太阳被山岭遮住了;可是千万道金光,却由山岭的背脊处射穿而出,布成了满天的金色光网。 陈宋在田陌上穿行着,不一刻已抵山下,只见白哗哗的流水,由山上分数十股流下,地面上全是开筑的汉渠,引导着这些流水灌溉田地。 他不禁驻足仰首,感慨地想道:“这真是一块美好可爱的土地。如此大好山河,却拱手坐令蕃人跋扈占据,明室虽强,拥十八行省,较之汉唐全盛时,不及其半,实可叹之极!” 他伤感地伫立了一会儿,见附近冷落无人,所有的人,都去参加八棚盛会去了,他腾身纵上一块突出的石峰,运轻功提纵术,一路向后山翻越而去。天山峰巅如云,叠叠层层,何止百十!陈宋毫不费事地就找到了第三座峰头,只见峰后白云飘浮,苍松翠柏点缀在灰白色的石面上,更加雄伟壮观!淙淙的流水由峰后老松丛中,婉蜒地伸流而出,就像一条玉龙似的,嗖嗖的风,把陈宋身上的一袭单衣,吹得前后飘摇。 陈宋打量着眼前形势,倒有几分和袁菊辰所说相似。他一路攀着松石,向峰上行去,约行二百步,只见一条羊肠小道,如怪蛇似的直向左面伸延而出。 他心中不由大喜,遂顺着这条小路飞快地驰去。约一盏茶时间,眼前展开了一片松坪,坪内翠树绿荫,开着无数黄色野花。 阳光穿林而出,洒在翠草地上,像是铺了一片金色的地毡,啁嗽的小鸟,在日光下,蹁跹着五彩的羽翼,在山顶白雪的映衬下,有令人焕然神爽的感觉。 陈宋含着微笑,踏上了这片人间仙土,脑中记着狼面人的秘嘱,直入松坪之内,在一棵古松之前,他发现了一块一人高的大石碑。 碑上雕刻着五个大字: “超、优、中、可、岁” 字体为暗红色,最奇的是整个石碑之上,也染满着暗褐色的印斑,近视之,则觉腥气扑鼻。 这一块莫名其妙的石碑,再加上莫名其妙的五个字,数十年来,不知令多少人迷惑不解,可是却也鼓舞着多少知情而心存野心的武林人士。陈宋正是知情者之一。 他含着微笑,把身上衣衫理了一理,弯腰在地上拾了一块干土,在那石碑最上边的那个“超”字上,圈了一个圈;然后后退五步以外,弯腰长揖了一下,提气高呼道:“雪山老人快现身,武林人买艺来此!” 他这高吭的声调,响遏行云,可是并没有任何回音,过了一会儿仍不见动静。陈宋不禁心存疑惑;于是他转过身来,又高呼了一遍,依然没有回音。 陈宋不由甚感奇怪,心想袁大哥是如此关照我的呀!怎会没有动静呢? 他重新转过身来,仰首峰上,老树纠葛,并无通路;而唯独碑前这块松坪,却开展出足有里许见方。陈宋向前走了十数步,再次呼道:“武林末学陈宋买艺来此,请现侠踪!” 风由四下吹来,吹得他冷嗖嗖的,他不禁有些失望了,可是当他回过身来时,却几乎惊得呆住了。 原来,不知何时,就在那块大石碑之下,竟站着一个发如乱草,身着藏袍的老人。 这老人一头暗褐色的乱发,肩上斜背着一个大红色的葫芦,身着白色束腰藏袍,足踏一双芒鞋,身材瘦高,背部略略拱起,那样子像是自外沽酒方归。 这个怪状的老人,正在细细注视着那块石碑,脸上微微带着一层冷笑。 陈宋心中一动,因见这老人形象,正与袁菊辰关照的相仿,当时不敢怠慢,急行数步,拱身行礼道:“来者可是雪老么?在下陈宋有礼了!” 这老人慢慢回过身来,陈宋立刻为他那种怪异的面相惊得怔住了! 老者堪称得上货真价实的“面如重枣”,一层层的皱纹相叠着,远看过去,几乎分辨不出眉眼口鼻,再衬上他那一头乱发,真如同是一个山精海怪。 陈宋微微惊怔了一下,却并没有显在脸上。这老人耸了一下鼻子,开口道:“你是来买艺的?” 陈宋点头道:“是!” 老人卸下了肩上的大红酒葫芦,打开葫芦盖子,仰天喝了几口,放下葫芦,沙哑地笑了两声:“少年!你出得起钱么?你知道价钱么?” 陈宋从容笑道:“文章诗词本无价,只为送赠会心人!” 老人不由猛地一惊,后退了一步:“你是……” 老人镇定了一下,又道:“你是谁介绍来的?” 陈宋哈哈一笑,故示狂态道:“老先生曾夸口以诗词会天下英雄豪杰,小可不才,不远千里而来,愿一展抱负。老先生何故如此刁难,岂不贻笑大方?” 言罢,负手冷冷一笑,大有不屑之意! 雪山老人舒了一下层峦般的满脸皱纹,冷冷哼了一声,眯着小眼,打量着陈宋道:“足下年岁不大,火气倒是不小,你既如此说,可知我这‘五字碑石今’下的规矩么?” 陈宋挺身道:“岂能有不知之理?” 老人嗤的一声:“你且说来!” 陈宋放声道:“石前买技,不赊不欠,有买必卖,心甘情愿!” 雪山老人微微一笑,点头道:“很好!你既知情,可知买技不成又当如何?” 陈宋弯腰道:“碰碑而亡!”(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买卖 雪山老人微微一笑,点头道:“很好!你既知情,可知买技不成又当如何?” 陈宋弯腰道:“碰碑而亡!” 老人哼了一声: “好!咱们击掌为誓!” 他说着,缓缓举起一只手来。陈宋上前,在他掌心上,一连击了三掌,发出:“啪啪啪”三声脆响,三掌既毕,陈宋后退了两步。 这位天山醉老目光又转向了石碑之上,眉梢拧着,徐徐冷笑道:“少年人,你未免自负过甚了些吧!这多年以来,买技者固不乏人,却从未有一人敢圈超优二字,你有此自信么?” 陈宋微微一笑道:“小子幼读诗书,经史子集自信过目不忘。老先生请命题一试吧!” 雪山老人咧口一笑道:“好!好!你要买什么功夫呢?” 陈宋心中一动,徐徐踱了两步,舒眉道:“小可仅仅只求两套功夫,不知老先生可肯出售?” 雪山老人淡然一笑道:“我是有买必卖的,不要说是两套功夫,就是二十套,只要你敢买,我就敢卖!” 他顿了顿,问: “少年,你要买两套什么样功夫?” 陈宋低头想了想,慢慢抬起头来道:“一套是‘大三元吐纳真功’,一套是‘黑鹰散手’。” 雪山老人呆了一呆,冷冷一笑道:“这是谁告诉你的?秦胡子?还是小袁?西风?” 陈宋心中暗暗吃惊,原来这些人都来此向他请教过功夫,由此可知此老功力之惊人了!” 当时怔了一怔,心知他口中所谓的小袁,指的是狼面人袁菊辰,自己因受他关照,千万不可吐露,所以忙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并不认识你所说的人!” 老人用力地睁着那一双线也似的眸子,哼了一声: “不会吧?知道我这两手功夫的人并不多,是谁告诉你的?可恨,可恨透了!” 陈宋见他双手用力地互捏着,满面怒容,不由嘻嘻一笑道:“老先生何故如此动怒?你不是方才还在说有买必卖么?” 老人不得不强自收回了怒容,换上了一副笑脸,讷讷地道:“你说的不错,我是有买必卖的,只怕你……” 他打开了葫芦,就嘴猛喝了两口,放下葫芦道:“酒逢知己千杯少。” 陈宋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 老人看了他一眼,又道:“但觉山尖浸酒绿,” 陈宋应口道:“不知日脚染溪红。” 雪山老人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又道:“无求尚恨时赊酒,” 陈宋一笑,脱口而出: “有癖应缘酷爱山。” 雪山老人口中“咦”了一声,上下看着陈宋,心中甚是敬佩他的文采,笑了笑说道:“少年,我还有两首吟酒的诗,你如能应得出来,我就传你一套功夫!” 陈宋欠身道:“小可愿洗耳恭听,请你老命题。” 老人仰头又喝了两口道:“好!”他眯着眼笑道:“午窗睡起人初静,” 陈宋皱了皱眉,天山老人不由喜得连连搔首,不料陈宋却马上接下去应道:“樽酒闻呼首一昂。” 老人立刻面如死灰,用力地拍了一下手,又说:“春风小榼三升酒,” 陈宋哈哈一笑,神采飞扬地道:“寒食深炉一碗茶。” 老人跺了一下脚,长叹了一声道:“罢!罢!我认输就是。只是,如果你能把方才诗句的作者说出来,我就更对你心服了!” 陈宋浅笑道:“李太白、范石湖、陆放翁、苏东坡和白香山,我想大概不会错吧!” 雪山醉老盯视着他,长吸了一口气,叹了一声: “现在无话可说了!少年,你是先学大三元吐纳真功呢,还是先学黑鹰散手?” 陈宋想不到这头一关,居然如此容易通过,不由心中狂喜,而是却愈发压制着内心的喜悦。慢慢坐在了一截枯树根上,把身后的酒囊解了下来,仰天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 雪山醉老怔了一下问: “少年,你喝的是什么?” 陈宋只觉得肚内火也似的热-烫,可是他却仍然伪装着微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好酒!好酒!” 说着咕噜噜又饮了几口,只觉眼前人影一闪,雪山老人已站在了他面前。陈宋一惊道:“做什么?” 却见这老人一伸手把他酒囊抢了过去,在鼻上闯了闻,断定真是酒以后,又还给他。老人后退了几步,嘻嘻一笑道:“你的酒量很大,很对我的口味,好孩子!现在你要我先传你哪一套功夫呢?” 陈宋把酒囊放至一边,摇头冷笑道:“你还有一个题目没有出呢?” 雪山老人闪了一下眉道:“你为什么不先学一套呢?” 陈宋摇头道:“我要么是两套一起学,要么干脆一套都不学,我就是这个脾气。” 雪山老人“哦”了一声,连连点头,他心中十分欣赏陈宋这种个性,试探着说:“少年,你要弄清楚,如果下一个题目,你回答不出,非但前功尽弃;而且你还要遵约血溅石碑而亡!” 陈宋暗中捏了一把冷汗,心说袁大哥只授我以投其所好的性情,却忘记他心中犹豫不决。老人以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地逼视着他。陈宋不由心中一动,当时顾不得再深谋远算,脱口道:“老先生,你只管出题目吧,生死在我来说,是算不得怎么一回事的!” 雪山老人心中微微一动,实在的,这少年人的魅力,已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他顿了一下: “那么,好吧!你随我来!” 他转过身子,直向一座斜岔而出的石峰行去。陈宋心存怀疑地跟随在他身后,只觉天风冷冷,吹得透体生凉,老人那一身酱色的藏袍,被风吹得飘飘欲仙。 这是一处悬崖崖口,和对崖隔空距离有十丈左右,当中却是千丈深渊,几片云层飘浮在半峰,和对崖崖头盛开着的几株晚梅,对衬得十分有趣。偶望之,真有“飘飘乎羽化而登仙”之感! 雪山老人回头一笑,指着对崖道:“老夫蜗居就在对崖,少年,你愿意随我过去一谈么?” 陈宋欣然颔首,只是心中十分怀疑。因为此处和对崖相距当在十丈左右,其间并无渡桥,如何过去,不无疑问。 老人似已看出他的心思,掀唇一笑,露出漆黑色的牙床,说道:“这里本来有一座铁索桥的,因年久失修,风雨摧蚀,早已腐朽,不过不要紧,你看!” 他说着向崖边走了几步,伸出青布高袜的右腿,直向悬崖之下探去。陈宋不禁吃一惊,脱口道:“老先生小心!” 雪山老人嘻嘻一笑,随着右腿收回,却见他足尖上勾着一条细若小指的白色细绳,上下晃动不已。那绳索本是埋隐于云雾之中,如不为老人足尖勾起,任何人也难以发现。 此刻老人弯身以手代足,将那绳索抓于手中,用力地拉动着,阳光里,像一条长有十丈的巨蛇,在云雾之中上下波动着,不要说走了,就是看上一眼,也够吃惊了。 雪山老人注意着陈宋的脸色道:“少年,我们必须要由这飞绳上走过去……嘻嘻!” 他哑着嗓子道:“你敢么?” 陈宋只觉得头上轰的一声,暗忖道:“这莫非也是他的考题么?” 他知道这种走法,如无极深的内功造诣,绝不敢在其上妄踏一步。因为这种索太细太长了;而且是有异一般江湖卖艺之流的。因为一般所谓的走索,短而且直,离地最多不过数丈;而且还要手中持有平衡的竹竿之类的东西。可是眼前这种走法,却是完全相反,最可怕的是整个绳索除短短的两端目力可及以外,其他部份全在云雾之中。 这种走法,简直可以说是玩命,陈宋陡闻之下,怎会不惊! 略一犹豫,老人面上已浮有微笑,陈宋当时心一狠,长叹了一声道:“悉听尊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叫我有言在先呢!走!我们走!” 老人似乎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两道扫帚眉倏地向两下一分,伸出两只手,紧紧按在陈宋肩头,哈哈地笑道:“我可是有言在先,你摔下去,可是绝对活不成,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 他一面说着,一双细目,泛出炯炯的锋芒,在陈宋面上游离着,又问: “你决定了么?” 陈宋点了点头。老人面上泛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不后悔?” 陈宋咬了一下牙道:“不后悔,老先生你先走吧!” 雪山老人嘻嘻一笑道:“好!你自己想好了,可不能怪我!” 他说着身形轻轻纵起,直向白云之中落去。陈宋不由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雪山老人身形一落,全身已隐入云中,遂听老人的哑嗓音道:“少年,你来呀!” 陈宋答应了一声,心中可是发着毛,他本心是想跟着老人身后走的,那样虽然是险,却还有人前导,总比自己一个人瞎摸瞎闯好得多。谁知老人竟会有这一手,可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考虑的余地了。 当时把心一横,试探着向那绳索上踩去,只觉那细绳左右荡动不已。陈宋一向是自负轻功颇高的人,这一时,却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紧紧地咬着牙,注视着足下,一步步继续向前踏去,却不料那绳索竟是动得更为厉害。如此十步之后,全身已隐于云雾之中,非但前路茫茫,目光不及,便是身后也是为浓云所封,伸手不辨五指。前进固是险到了家,后退更是不可能,真个是“进退维谷”! 他抑制着丹田内力,把身子定在绳子上,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见对岸,传来老人的笑声: “少年,我可以告诉你,你如能设法过来,就算通过了我的第二试题;否则不必血溅石碑,这千仞深渊,也就是你埋骨之处了!” 陈宋不由长叹了一声,问道:“这云雾不知何时才开?老先生你可知么?” 老人呵呵笑答道:“你死了这条心吧!这云雾长年封锁于此,从无开时,这一点,你不必再心存妄想了!” 陈宋循声前进了五六步,又问: “莫非到夜晚也不开么?” 老人嘿嘿一笑: “不开!你死了心吧!” 陈宋又循声前进了三步,站定叹道:“老先生,你这题目太难了,小可恐怕性命将葬此渊中了!” 老人呵呵一笑,陈宋一连进了五步,老人说:“这是你自找的,怪得谁来?” 陈宋又循声前进了几步,愈觉云雾浓湿,自己身上面上都沾上了一层极小的水珠,足下绳索更是动荡不已,由此可证明,老人确是站立在绳索另一头发话。陈宋放心不少,定了一定,又道:“我死之后,只求你老把我尸骨捡回埋葬,小可死也瞑目了!” 老人嘻嘻一笑道:“这倒可以答应你。” 陈宋立刻又前进了三四步,耳闻老人说话之声,距离自己不过四五丈左右,心知离岸不远,这时那细绳子更是微微颤动不已。 陈宋站定身子道:“老先生不可动绳,诡诈害人不是侠义本色!” 老人怒道:“胡说八道,我何曾动过绳子?此处是一洞口,风力极大,你自不察,岂能随便诬人?” 陈宋在他说话之时,一连前进了十几步,心内暗喜,又道:“你老明明以足动绳,何故不敢承认?唉!我陈宋真后悔有此一试!” 雪山老人勃然大怒道:“小子!你如再说,我可要……” 忽然他觉得绳索上有物移动,已临身前,不由吃了一惊,忙闭上了口,却觉得头顶一股劲风掠过,遂闻得陈宋朗笑之声,由身后传来道:“老先生引渡之恩,小可拜谢了!” 雪山老人忙一回头,却见陈宋正昂立在一块耸立的石峰之上,满面春风地微笑着。 老人不由脸一阵红,一时膛目结舌,这才知自己竟是上了对方的大当! 陈宋飘身下石,深深一揖道:“老先生一诺千金,当不至言出不算吧?” 老人这时,脸色由红而白,由白又红,最后仰天狂笑了几声,一翘大拇指道:“好!老夫算服了你了,好小子!你太聪明了!” 说着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摸着头上乱发,皱着眉毛喃喃自语道: “这个点子太好了,怎么小袁过去会没想起来呢?” 陈宋心中一动,含笑道:“你老口中说的小袁,又是何人,可肯见告?” 老人苦笑了笑,一副上了大当后悔莫及的样子,叹息道:“你不认识,他也是一个聪明可爱的年轻人,他名字叫袁菊辰,我叫他小沙漠,也叫他小袁。” 陈宋笑了笑: “我认识此人,并且是好朋友。” 老人一怔,怒道:“是他叫你来的?” 陈宋摇头笑道:“他从未说过你老,这全是我福至心灵。” 说着深深又是一拜,笑道:“谢谢你老的成全。” 老人窘笑了笑,点头道:“我答应了你,自是不会说过不算;不过,你这种小聪明确实令我佩服。他妈的!你这小孩真精,又可恨,又可爱,真他妈的!” 陈宋不由皱了皱眉,被老人一连两句“他妈的”骂得有些哭笑不得。 老人用力地抓着乱发,继续道:“当初小袁就想学我那一套‘黑鹰散手’,只是这道绳桥,他却没有办法通过。不是我救他,他小子准摔死,我因爱他机灵,功夫也不弱,非但没有要他守约去碰石头,反而传了几手功夫。只是没有传他这手‘黑鹰散手’,他也不好意思再求我教给他,真想不到,你竟然知道我会这手功夫,是谁告诉你的?” 陈宋不禁心中恍然大悟,暗忖原来袁菊辰再三关照我,不要说出是他指引,其中有此隐情。由是,内心更把菊辰感激十分。 雪山老人这时盯视着陈宋问道:“少年,你在阿克苏要留多久?” 陈宋反问道:“你老这两套功夫,要传多少时间?” 老人怔了一下,黯然道:“噢!这恐怕不是十天八天能教完的!” 陈宋含笑道:“那我就多留些时候,总之定不使你老失望就是了!” 老人这套“黑鹰散手”乃是他数十年浸淫而引为平生最得意的功夫,曾立过誓,一生绝不传人;而且武林中知道他这一手功夫的人极为有限。故此,虽曾妙想天开的立五字碑石昭示武林,却从未有人知道并要求过他传这一手功夫的。虽然数年前袁菊辰曾有此一求,却未达志,想不到今日这年轻人居然用计得逞,怎不令他悔恨叹息不已,可是以他声望,却又不能言出不算,一时好不扫兴,只管低头不语,踽踽地向前行着。 陈宋在他身后跟着,这片地方太美了,在梅花深处,现出茅屋一角。 老人推开竹门入内,连头也不回。陈宋老着脸跟了进来,心中暗笑,这老儿器量未免太小了,你虽如此,却总不能说了不算! 老人推开茅屋的门,回头干笑道:“请进!” 陈宋弯腰道:“正要打扰!” 说着迈步而入,老人进房后摔门极重,陈宋心内不由暗笑,心忖这老儿肝火未免太甚了。 想着已在一张靠背椅上坐了下来,见室内设备极为简陋,可是却颇有古意。一张高仅尺许的长案,为松木所制,案上除列有文房四宝外,尚有一具形式极为古雅的古筝;地上摆着一个球枕和一方软垫,可供人依身弄筝;长案一边有一画斗,有一竹根制大笔筒,其中斑管如林;靠左面窗下,置有两槽水仙,和窗外一株红梅映衬得十分清趣。(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住下 这房间虽不大,可是光线极好,四面轩窗齐开,山风吹进来,带着岭外的梅花气息,北窗下两张靠椅中夹小几,陈宋所坐正是其中之一,地面为极光洁的竹片拼凑而成。老人脱下鞋,改踏软底拖鞋而入,笑视着陈宋足下道:“你的脚?” 陈宋不由脸红了一下,忙弯腰把鞋子脱了下来,老人一面丢过一双拖鞋,一面笑着点头道:“这样干净一点,老穿鞋,容易长脚气。” 陈宋知他有意讥嘲,便也笑道:“老脱鞋,容易生冻疮!” 老人怔了一怔,哼了一声,又不乐意地笑道:“简慢得很,没有茶!” 陈宋哈哈一笑,手举着酒囊灌了一口,抹了一下嘴道:“有酒就好,老先生不必客气。” 雪山老人默默地坐在他身边,两弯眉毛紧紧地皱着,他心中本想以冷漠的态度,令陈宋心生厌恶而去,不想对方却偏是好涵养,无可奈何之下笑了笑。把先前故示冷漠的态度收了收,却改换方式道:“少年,你一定要学我这两套功夫,我既答应了你,自然不便翻悔!” 陈宋嘻嘻一笑,拱了一下手道:“老先生是一诺千金,自无翻悔之理!” 老人讪讪地点了点头,眯着一双小眼道:“可是老弟台,你……” 陈宋一听他忽然又变客气了,心知此老定是一极为狡黠的人物,当时微笑道:“老人家有话请说。” 雪山老人伸舌舔了一下厚唇,问: “老弟!你的内功可曾练到了三花盖顶、五气朝元的地步?” 陈宋一怔,脸色微红道:“这个……”遂又一笑道:“虽未至此地步,却已打开任督、奇经八脉,三十六诸天境地,也已贯通,离三花盖顶、正气朝元也不远了!” 老人作了一个狡笑,耸肩道:“老弟!这并不是我说话不算,要学我那两套功夫,内功没有如此根底,是不行的。” 他搓着手,又笑了笑,试探着问: “怎么样?咱们再换两套别的功夫怎么样?三套、四套都行!” 陈宋不由一怔,心说不好,这老家伙竟想耍赖,我可不能上他的当。听袁大哥说,此老一向把这两套功夫,视为不传之秘,怕是他掉耍的花枪吧! 想着摇了摇头,老人不由面色一沉,又堆笑道:“老弟!别太不知足了,凡是能受我一技之传者,在武林中,大可扬名立万,你又何必非要……问题是你自己底子不够,怎么能怨我呢?” 陈宋哈哈一笑,把手中酒囊,猛然往地上一掷,立身一揖,面色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朗声道:“我陈宋不远千里而来,只当老先生你是一个人间高士,今日一见,实令人寒心!” 雪山老人面色青红不定,有些发怒地听着。陈宋继续道:“小可生就怪癖,宁食仙桃一口,不食烂桃一筐。老先生既推三阻四,语词奸诈,小可这就告别,至于你老另传别技的好意,小可心领就是,哈!” 他耸肩一笑,又道:“武林中盛传的‘五字碑石令’竟是如此一个骗局,令人齿冷!齿冷之至!” 这一番话,直说得雪山老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头上直冒汗,看着陈宋这种激昂慷慨之态,他一时竟答不上话来,只是嘻嘻地笑着。 陈宋一揖之后,直向门外就走,他盛怒之下,大步而出,待行出房门六七步之后,才发现足下竟还是穿着人家的拖鞋,不得已,又重新转身而回,才一进门,却见老人面门而立。 陈宋怔了一下,正要弯腰脱鞋,忽见老人双掌向外一伸,直奔自己两肩上拍来。陈宋不由一惊,忙向后一仰,但觉头顶人影一闪,老人已由自己头上掠了过去,陈宋正要转身,却觉得两处大筋上一麻,已为老人双双拿住了双肩麻筋。 雪山老人这种快捷的身手,确实令人战兢。陈宋尚未看清他怎么出手,已受制于人,顿时只觉全身一阵颤抖,额角上涔涔汗下。 但他仍能发话,冷笑道:“这是为何?莫非……我……” 才说到此,老人已大喝道:“住口!” 陈宋不由闭嘴不言,却听得背后老人发出夜猫子似的一声长笑,抖声道:“好个小兔崽子,你有几个脑袋?你凭什么向我发这么大脾气?你简直是混蛋一个!” 他说着分出一只手,一托陈宋的腰,把陈宋整个身子举了起来,大踏步向房后走去! 陈宋咬牙切齿道:“你不传我功夫就算了,怎可如此对我?” 老人又是一声长笑: “我还传你功夫?没揍你就是好得了!我这一辈子见的人物多啦,还没见有你这么横的!好!好!我们看看谁厉害!你好大的胆子!” 他一面说着,一面托着陈宋,飞快地走到了茅屋后边。陈宋想不到此者竟是这么大脾气,自己落在他的手中,看来真是惨了。 这茅屋之后,是高可耸天的石峰,就在石壁间,凿有两个洞穴,为铁栅紧紧封着。 老人一面托着他,大步走着,一面冷笑道:“你先陪我的黑子住几天,看你还厉害不厉害!” 陈宋心尚不解何谓“黑子”,就见老人伸出一足,把铁栅门勾开,双手一抖,已把陈宋送了进去,就势一带门,“当”的一声,关了个严丝合缝。 陈宋就势一滚,已站了起来,倏地扑向铁门,奈何铁门已关上了。 这时却听见身侧兽喘喋喋,鼻中更是闻得一股臊臭味,他猛地转过身来,不由吓得后退了一步。原来就在他身前三尺左右,另有一扇空格铁栅,正有一极大黑熊,攀栏而立。一张狒狒似的嘴,伸出一半来,掀唇如血,露出两排短剑似的牙齿,喉中正呼呼有声地低哮着,口中滴着腥涎。 这是一只天山所产的大公熊,陈宋还是第一次见到,过去虽也见过人家要把戏,有玩狗熊的,可是那种熊和这只黑熊,在大小上却不能比了。 这熊站起来,竟比陈宋还要高出一头,腰背极粗,怕二人合臂也抱不过来。前身自颈以下,生着如雪似的白毛,背部毛色漆黑如墨,一双黑亮的眸子,凶恶地瞪视着陈宋,其状狰狞已极。 陈宋陡然见状,不免大吃一惊,后见当中有铁栅隔离着,心才放宽了些,这时却见铁门外的老人,正咧口得意地笑着。 陈宋本想破口大骂,可是想了想,却是一言不发,退至壁角,把身子蹲了下来,连看也不去看他一眼。 雪山老人怪笑了一声: “你安心在此住些时日,我要煞一煞你的火性,到时自会放你出来!你如再敢无理,我就关你一年半载,看你又能如何?” 陈宋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雪山老人以手指了一下峰前云海,嘻嘻地笑道:“每日子午二时必有冰雹寒威,其寒冷程度,到时你自能体会,你必须要忍耐。” 他说罢转身而去,陈宋内心十分愤怒,想不到此老竟是如此一个不通情理、固执偏激的老人,只怪自己方才出言冲撞了他,看来自己学技不成,反倒要在此大吃一些苦头了。想着叹了一声气,喃喃道:“袁大哥,你可害死我了!” 一言甫毕,只听身侧震天价的一声大吼,吓得陈宋忙滚坐一边,却见竟是那大熊,正怒睛掀唇朝着自己发威,一只熊掌伸出铁栅以外,向自己抓着,仅仅距离自己面门两三寸;而这石洞地势极小,再想后退一寸也是办不到的。 陈宋不由叹息了一声,既无退路,又不能坐以待毙,说不得只好应付一下这畜生了。 想着又仔细地打量这只大熊,越看越觉这家伙硕大无朋,竟是自己生平仅见,一双熊掌箕开着,大如棋盘,又厚又长,衬着它那半截铁塔似的身子。两臂如桶,腰大如缸,这东西如在深山中出没,只怕狮虎见了它,也要尽速回避。 想着,见它一只巨掌在自己面前兜来兜去,口中发着怪声,像是故意引逗自己为乐似的。少年人好奇本是本性,陈宋一时提内力贯之右腕,想试试它到底有多大劲力,同时也想给它点厉害尝尝。 他这么想着,却不敢正面和它较劲,待它巨掌由自己脸前甩过时,陈宋倏地舒腕,猛地叼在它的巨掌之后,用全力往铁栅上撞去。 那巨熊忽地厉吼了一声,巨掌向后一挣,这一挣之力,直把陈宋整个身子给荡了起来,“扑通”一声,摔倒在一边,痛得“啊哟”一声,一时只觉右掌虎口发热,直似裂开了一般。 如此一试,算是把陈宋心给冷了一半,可是他的内力,却也使那巨熊吃了苦头,这畜牲本是天山特产,名叫“白黑子”,是稀有的熊种之一,生具神力,力裂虎豹,在雪岭之中出没,无异天山之王。被雪山老人擒获时,尚是一只出生不久的幼熊,本是一对,后来因病死了一只,只剩下它独自一个,老人已养了五年左右,几通人性,素日喜爱十分,差不多隔日就来探看一回。它眼目之中,除了怕老人以外,何曾怕过任何人,想不到今日为一陌生人一握之下,一只右掌痛彻心肺,不禁怪声厉吼起来,一双巨掌平空荡着,拍打着铁门哐哐直响,那种声势,真是惊人已极。 陈宋吓得紧缩壁根,心内忖着,幸亏有当中这一层铁栅门隔离着,否则就不堪设想了。 那巨熊拍打了一阵,也就安静下来了,躺在一边,翘起四足,在空中舞弄着,口中“呱呱”乱叫着,一会儿又爬起来去玩一个大木球。奈何那木球甚是圆滑,总是载它不住,玩了一会儿它就忍不住发起火来,只一拍,把那实心木球拍了个粉碎。陈宋望着它,心讨:人谓熊心好奇无耐性,看来倒是不假。 一会儿,这只大熊又趴在铁栅上,伸出舌头舔着铁条,舔得津津有味。 陈宋看得倦了,躺了下来,地上铺着极厚的干稻草,不觉得很硬。 他一个人心中想着心思,不知日已中天,但觉腹中饥饿难当,不由翻身坐了起来,心想这雪山老人到底是什么用意呢,把我关在兽穴里,莫非连吃的也不给我么? 他弯腰站起,忽觉前胸一物硬帮帮的,用手一摸,才想起是那口“阿难”短剑,不由心中大喜,暗忖我真是糊涂到家了,放着这口削铁如泥的宝剑不用它,却在此受困为何? 他忙解开外衣,把悬在前胸的那口短剑拿了下来,方要以手抽出,忽听隔栅的巨熊,连声地怒吼起来。偏首一看,却见那大熊,正瞪着一双黑目,惊怒地看着自己。陈宋微微一笑,叱道:“畜牲,现在我可不怕你了,你再敢伸手,我就给你砍掉一只!” 说着振腕把宝剑掣了出来,洞中立时闪出了耀目的白光,他先试着在那铁栏上削了削,随着剑刃,铁屑如泥纷纷落下。 陈宋不禁大喜,正待挥剑断栅而出,忽地心中一动,暗道:“不可!我此行目的为何呢?如此作法,岂不与雪山老人更成了不了之局么?” 想着缓缓把剑收了回来,又想,尽管老人此刻对自己不算友善,可是这类奇人每多异处,喜怒不形于色,别是他有意借此试探我的耐性或是什么吧?我还须稍安毋躁才好。 这么一想,心又沉下了些,就连伤熊的心,也扫了一个干净。慢慢把剑收回鞘内,仍然悬至前胸,把外衣整理好。 那熊也真怪,在陈宋掣剑时,它口中一直发着呼呼的低哮之声,此刻他把剑收好了,这熊也就不叫了,又重新伸出舌,舔着铁栅。这几根铁栏,想是长年为它舔擦,舔磨得黑光净亮,未生一些铁锈。陈宋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得很,方要躺下身子,却见那大熊忽地掉过头来,一声大吼,走至门前,欢蹦乱跳不已。陈宋不禁吓了一跳,忙回过身来,却见门外行来一个跛足的孩子。 这小孩顶多不过十四五岁,他背后背着一个大麻袋,手中提着一个装食物的提盒,一拐一跛地朝这边走过来,远远地站在兽栏前,翻着一双小眼看着陈宋。 “你就是来找雪公公学本事的那个人是不是?” 陈宋见这小孩,虽是一足微跛,但长相倒挺聪明,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眸子,骨碌碌地转着,头上梳着一个童髻,身着黄葛布衣裳,十分宽大,似雪山老人的衣服。身材瘦长,面色倒很红润,陈宋本是一肚子闷气,但看见这孩子,却是发作不出,勉强点了点头,微笑道:“不错,就是我,有事没有?” 小孩往前又走了三步,放下了背上的麻袋,皱着眉头说:“听说你功夫不错,你既然有功夫了,干嘛还要来学呢?” 陈宋被他这么一问,一时倒不知如何作答,只笑了笑。因见这小孩说话之时,离着他远远的,不由笑道:“你怎么不走过来说话?离这么远干什么?” 小孩脸红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我怕你给我一家伙,我可吃不消!” 陈宋不由哈哈笑了一声,遂摇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打你!来!你是给我送吃的来了吧?” 小孩提起提盒,慢慢走到陈宋门前,把提盒往栏栅前一放,马上后退了几步。陈宋微微一笑,伸手把提盒拿了进来,退至一边,打开了盒盖,见有烙的酥饼,还有小米稀饭。 他肚子实在饿了,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那小孩远远看他吃后,才算放下心来,又重新提起了麻袋,往那大熊栏前行去。 那只大熊,早已忍不住在栅内又蹦又跳,小孩倒是一点儿也不怕它,一直走到铁栏旁边,先伸手进去,让那比他两倍大的巨熊,在他手上舔来舔去;然后才把麻袋之中玉米、甘薯等食物,一样样抛进去,任那大熊吃着。小孩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它吃,一边伸手进去摸着它的毛。陈宋心中不由甚为惊异,暗想这熊方才是何等凶猛,如今在这孩子手下,竟是比猫还要柔顺,这倒是怪事。 小孩摸弄了一会儿,眼睛又溜向陈宋,讷讷道:“多吃一点,一天只有一顿。” 陈宋怔了一下,放下了筷子,又笑了笑,问他道:“看样子我在这里,还要住好几天了?” 小孩比了一下五个手指道:“最少五天!” 陈宋想了想,眉头微皱道:“小朋友!我有一件事托你,你肯不肯为我去做?” 小孩眨了一下眼睛,讷讷道:“那要看什么事情了!” 陈宋笑道:“我在阿克苏一家店里有一匹马和随身的几件衣服,你能不能去关照一声,叫他们好好为我照顾一下,等我回去时,多给他们钱。” 小孩皱着眉,一只手摸着头,慢吞吞道:“那得走不少路呢!我的腿又不大听使唤;不过……好吧!谁叫你求我呢!等一会儿我就骑马去一趟,你得把那客栈的名字告诉我!” 陈宋很高兴地把那地方详细地给他说了一遍,小孩点着头表示他已很清楚的样子,又问; “你吃完了没有,我该走啦!” 陈宋把饭盒子拿出来。笑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接过了饭盒,答道:“我叫戚道易,人家都管我叫小跛子,你也这么叫我就是了!雪山公公养活我,每天给他弄弄饭,再就是喂喂这黑子,别的没什么事。” 陈宋正要再问他些话,就听见远处雪山老人的声音唤道:“小戚!你多说些什么?还不快来!” 小跛子嘴一咧,小声道:“老爷子又叫唤了!” 说着一面高声答应着走去,却抽个冷子小声道:“相公你千万别急,只要忍下去,一定有好处!”说着就跛着腿一溜烟似地跑了! 小跛子戚道易走了之后,陈宋发了一会儿怔,心想照小孩方才所说,老人此举果然是在试探自己耐性如何了。 可是试探尽管试探,从没有听说过把人和熊关在一块的,这简直近乎是侮辱,想着不禁有些生气。若非是渴于学成绝技,真不甘受此辱。 他长叹了一声,开始在这仅能转数步的石洞内踱着,再看隔栅的巨熊,已倒在地上睡了,睡得甚是香甜。他走了几转,靠墙坐下,默默闭目养神,约有半个时辰左右,那大熊睡醒了,在洞内来回走着,口中发着咆哮之声。陈宋心中正自胆战,忽然一阵袅袅的笛声,自前室传来,声调十分婉转。说也奇怪,那原来咆哮的巨熊,忽然静了下来,竖起一双耳朵,似在仔细地倾听着! 陈宋觉得很奇怪,心想莫非这畜生也听得懂笛音么?(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巨熊 果然,那巨熊先是倾神细听,后来便来回地在洞内走着,时停时动,喉中发出阵阵低啸声;最后一双前掌竟自人立起来,足下竟按着笛音所传来的节奏,时慢时快地走动着,口中呼呼有声地疾喘着,看来真是怪态十足。 陈宋不由大为惊疑,先是看着想笑,后来笛声一变,那巨熊步伐也跟着变了,巨大的身子转动间,竟并不显得臃肿。最怪的是足下所踩的竟是一种看来十分好笑的步子,时前时后,时左时右,却是快捷无比。 似此约有盏茶时刻,笛声才慢慢停了下来,那巨熊也如同皇恩大赦似地停了下来,累得呼呼直喘。陈宋看着虽是奇怪万分,却并没有想到其它方面,眼看那熊四脚朝天地躺着,张着大嘴,流着口水,其状丑恶已极!陈宋暗笑,这种东西,竟也懂得跳舞,这真是应上了那句骂人的话:“丑人多作怪了!” 想着正自好笑,忽闻笛声又起,只是几声短音节,地上的巨熊,连声发出巨吼,似乎对笛声抗议。无奈那短音节仍自连声地催促着,迫得那熊不得不二次站起身来。 紧接着,笛音如前又娓娓吹奏了起来,声调和方才一般无二,那黑熊喉中发着极为委屈的短鸣之声,却不得不仍然人立而起,和先前一样的足下踩踏起来。陈宋不由十分奇怪,当时由铁栅门内向外望去,远远见老人所居茅屋后窗敞开着,隐约可见老人面窗而立,正自横笛吹奏着,那娓娓动听的笛音,正由那边散传过来。这时,那只大熊正是舞得起劲的时候,一双大粗腿时前进后地踩踏着,陈宋不禁看得呆了,心想天下竟会有这种怪事,熊还会跳舞? 想念之中,目光不禁注意着它一双大足,想看看它到底跳的是一种什么舞步,谁知这一凝神细看,竟觉出有些苗头。 原来那巨熊虽是转跳频疾,可是却是反复地踩踏着一种固定的步子,日光料照进来,映着它巨大的身影,时进时退,稳重处,步如泰山;疾快处,捷如狡兔。陈宋不由心中一动,忙自站了起来。可是这时,笛声竟自歇了下去!那巨熊跟着推金山倒玉柱似地倒了下来,累得喘成了一团! 陈宋有些失望,却听见耳边响起了雪山老人蚊虫一般的一声叹息: “蠢才!放着绝世的身手,竟不知学习,白花费了我老人家一番心血,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陈宋忙循声望去,隐约似见雪山老人正在返身关窗,方才之语分明是以“传音入密”的功夫所言,陈宋不禁怔了一下,猛地跺了一脚道:“我真是糊涂到家了!唉!唉!” 这才晓得,原来那巨熊所踏步子,竟是一种奇异的怪招,只可恨自己,只当它是在跳舞,而平白放过两次大好机会。 这么想着,不由大为悔恨起来,再看那熊两度起舞之后,竟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四脚朝天地睡着,嘴里狂喷着唾沫星子,自然不会再有起舞的能力了。陈宋努力追忆着它方才的动作,一个人比划了一阵子,终因记忆不清,弄不出一个名堂,乏味得很,仍自靠壁坐了下来。 光线慢慢暗了下来,陈宋肚子饿了,可是想到小跛子戚道易告诉自己的话,知道今天是不会有吃食送来了。等到日暮的时候,小跛子一拐一跛地又来了。他仍然背着一个麻袋,直接走到了熊栏前,在陈宋铁栅前探了一下头,小声道:“谭相公,我专门为你跑了一趟,你放心吧!” 陈宋忙爬起来,一面道谢,一面笑道:“为什么不给我送吃的呢?” 小跛子四下看了一阵,摇头道:“这是雪公公特别关照我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给你偷了两个馍馍来,你将就着吃吧!” 说着递过一个纸包来,陈宋正要伸手去接,忽然心中一动,又把手缩了回来,问他道:“是老先生这么关照你的?” 小跛子戚道易翻着眼皮,使着眼色道:“是呀!相公你快拿过去呀!等会儿给他看见了,我可又要挨骂……快呀!” 陈宋怔了一会,摇了摇头,小跛子又回头看了一眼,赶快把那纸包收了回来,皱眉道:“怎么?你是想绝食还是什么?” 陈宋笑了笑,没有回他的话,心中却在思忖着,老人既如此做,当是含有深意。我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可不能再错过这第二次机会了。 小跛子戚道易在隔栏喂着熊,忽然皱着眉很奇怪地问陈宋道:“咦!这黑子今天又跳舞了是怎么着?” 陈宋点了点头,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小跛子端了一下肩膀,翻了一下眼珠,咧嘴笑道:“你看它那份德性,连饭都不想吃了;每次它跳过舞以后都是这份德性!” 陈宋不由奇怪道:“它跳的是什么舞?真怪!” 戚道易嘻嘻一笑,说道:“雪公公也真会作怪,闲着没有事,就爱逗它玩,它一个熊能会跳什么舞呢?可是雪公公前些年,却是每天用笛子逗它,天下事也真怪!” 说到此,他放低了嗓子,又前进了一步: “雪公公还向它学跳舞呢!有几次我看见了,雪公公关照我,不许对外人说,你说这不是怪事么?” 陈宋不由豁然贯通,当时怔了一下道:“这是真的?” 小孩怔道:“怎不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还错得了!只是这是两年以前的事了,最近倒是没有看见过。” 陈宋又问: “他怎么能叫它跳呢?” 小孩摸着头,一个劲皱眉: “这事也怪,我平日怎么叫它跳,它也不跳;可雪公公一吹笛子,它马上爬起来就跳,他笛子不停,它累死也不停。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着歪着脖子看着那只熊,又道:“雪公公很久没逗它了,怎么今天又想起来了,你看把它摆布成这样,可惜我没看见。” 说了这句话,他提起麻袋往肩上一抢,转身道:“我走了,明天再见吧!” 陈宋听小跛子戚道易这么一说,心中更是悔恨十分,暗想这熊身上,定是有极为怪异可取的招式。老人故意以笛音令其展示,好令自己见机而习。谁知自己竟只顾看着好笑,平白错过此天赐良机,愈想愈是懊恼。同时腹中饥肠辘辘,坐卧难安,展望岭外黑茫茫一片,老人所居茅屋,亦无一些灯光。天风冷冷,贯穴而入,陈宋开始觉得有些冷了。 他把地上的稻草理得厚厚的,自己坐于其上,开始练习起吐纳的功夫。 空腹有助于练功,不多久工夫,气机上走天灵,倒转河车,他竟入定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只觉得四外寒气袭人,逼得他坐功也练不下去。目光一开,丹田气散,突然打了两个喷嚏,只觉得四外寒气砭入骨髓,这一霎时,他所体会到的冷,竟是生平仅一见,那种冷的程度,真是不可以言语去加以形容。 惊吓之间,陈宋只觉得全身血脉几乎都要冻裂了,一连打了三四个寒颤,这才突然忆起老人离去时所说之言: “子午二时必有冰雹寒威,你必需忍耐!” 想不到这寒冷程度,竟是如此吓人,只这思忖之间,陈宋仿佛已觉得全身都僵了。 他虽有一身武功,也不敢任寒流袭入,当时慌忙爬起身来,在洞内跑跳着活动血脉。虽是如此,仍被冻得牙关格格战抖不已。 隐隐听得岭外丛林间,如同洒豆子似的,噼噼啪啪,落下一些东西,陈宋知道是在下冰雹。他这么跑了一阵子,非但不能御寒,反倒被袭来的寒流,冻得手脚如冰,后来就连举动也感有些不听指挥了。 这一惊,可把他吓了个不轻,忽地忖道,自己何不以内功活动一下血脉;否则再一刻工夫,怕不要被冻死了,这可不是玩的! 想着忙又坐下,只觉地上的稻草,一支支就像是树枝似的脆硬,丝毫没有一些暖气。他勉强盘上了双膝,只冻得全身抖成一片。陈宋暗中叫苦不迭,只好咬紧牙关,以丹田气,点燃一点元阳,身上才开始觉得微微有了一点暖意。 无奈何,那四处袭来的寒气,竟是有加无减,勉强坐了一刻工夫,简直受不了。预料着这种寒冷的程度,当可唾沫为珠,如果再这么下去,不消半夜时间,自己非冻死在这石洞中不可。 忽然,他心中起了个念头,暗想那只熊不知冻成什么样了,怎么没有听见它一点声音! 想着忙站了起来,隔着铁栅向那巨熊望去,这一看不由大为惊异。 原来那只熊竟是若无其事地睡在地上,只是它的睡相很怪,两只前掌交叉着按在肚脐之上,两只后脚,却是脚心相贴,平列地上,喉中出息细若游丝,看来丝毫不惧寒冷。 陈宋不禁心中一动,仅仅这一探视的工夫,已令他感到不可支持,一双耳朵先是疼痛难当,此刻已失去了知觉,双足亦然。他知道这已到了要命的关头了,当时忍不住倒于地上,只觉得岭外冰雹仍在噼噼啪啪地落着。此刻陈宋已被冻得有些神情恍惚,再想站起已是不能,紧急中,忽想起那大熊御寒的模样,也顾不得有没有用,忙把双手交叉着按于脐上,双足交换着把鞋脱了下来,模仿着那熊的模样,足心相抵。 说也奇怪,在他这么做时,起先仍然冻得发晕,谁知一切就绪,微微运了三四口气之后,就仿佛觉得寒冷大去;再过一刻工夫,竟由丹田之中,缓缓上游起一股暖气。初起时细若游丝,缓缓如蛇行,渐渐那股热流,竟是越来越粗、越来愈热。半盏茶后,只觉得全身百骸尽酸,各骨节处,竟是如同虫行蚁咬,十分难受。 陈宋不知道这是大寒回暖之后必然的现象,心中尚在阵阵生忧。似如此又半盏茶后,那酸痛才稍稍减退,耳闻栏外冰雹已停,隐约可见月亮复出云表,洒下满天如银光雨,心知大寒已去,这才一块石头放了下来,那隔栅的巨熊也有了响动。 陈宋缓缓放下手脚,想翻身坐起,却是坐不起来,只觉背脊酸痛难当,不得已又躺了下来,心道好险呀,若非是这只熊的妙法救我,此刻一定早冻死在这寒洞之中了。这么想着,犹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似如此,他躺了好一刻工夫,才觉得各骨节酸痛稍退,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却见那熊来回地在洞内踱着,口中发着低啸。 这时,一个人影轻轻在栅前出现了,现出了雪山老人瘦长的身材,光亮的一双瞳子。 他一只手持着一支笛子,由栅外伸入,点按在那巨熊的额上。 说也奇怪,那么庞大性躁的巨熊,在老人苗管之下,竟比一只猎还要柔顺,口中立刻停止了哮声,全身后坐下来。老人嘴角带着微笑,低骂了声: “没有耐性的畜生!” 陈宋心中一动,却见老人目光斜乜着自己,淡然一笑道:“怎么样?还不曾冻死!” 陈宋此刻内心已对他多少改了些观念,闻言脸色一红,笑了笑道:“谢谢你老关心,还算没事!” 雪山老人目光如线,点了点头一笑: “你不该谢谢黑子救你一命吗?” 陈宋尴尬地一笑道:“我就是谢它,只怕它也听不懂,我还是谢谢你老人家好了!” 老人怔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这是骂我,还当我听不懂么?不过,你这小子那点鬼聪明,着实可爱,也的确值得我破格成全。” 陈宋不由大喜,当时弯腰行礼道:“小可先在此致谢了。” 雪山老人哼了一声,目光在他胸前游移着,讷讷地说道:“小伙子,你胸中揣有何物!闪闪放光!” 陈宋不由吃了一惊,当时摸着胸前,微笑道:“是一口剑。” 老人怔了一下,伸手道:“拿来我看。” 陈宋略一犹豫,探手入怀,把那口新自袁菊辰处得来的爱若性命的“阿难剑”解了下来,双手捧过去。老人目光在剑上一扫,面上已现出无比惊异之色,右手接过剑来,先不开启,只在剑鞘上细看了看,赞叹道:“东汉故物,果是不凡,只看这乖巧匠工,已大异一般了。” 说着,振腕把剑抽了出来,立刻当空亮起了一条闪电,映得老人发须皆霜,老人口中更不禁连声赞叹了起来,抬目窥着陈宋面上神态,忽然一笑道:“你不怕老夫据为己有么?” 陈宋怔了一下,镇定道:“宝剑德者据之,老先生拿去,只怪弟子无能,有甚可怕?只是略感愧对我那恩兄而已。” 老人“锵”一声,合剑于鞘,朗声道:“好一个豪爽之士,拿去!” 他说着递剑而入,陈宋反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先生如有需用,弟子愿奉借无妨。” 老人呵呵笑道:“不用!不用!我只是试试你的心胸器量,我生平从不沾一丝一毫小辈的便宜,你快快收回!” 陈宋把剑接回,重新系好。老人正色道:“你武功虽已不错,可是江湖中人,比你强的还是大有人在。此等宝物,最应小心收放;否则一被人觊觎,人暗我明,就有失窃之虑。” 他顿了一下,又接口道:“最好以蛟皮制一软鞘,套于原鞘之上,可免剑气外露。” 陈宋微笑道:“谢谢你,先前小可多有冒犯,尚请大量海涵。” 老人又笑了笑,目光闪烁着道:“你身怀如此利器,却并未图断栅脱逃,亦未伤我爱熊,足见是一有耐性而又聪明的少年,我此刻总算放心了。” 陈宋忙笑道:“如此,你老总该……” 才说到此,老人已呵呵大笑了两声,连连摇头道:“不可期望过甚,孩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切都看你的造化如何了!” 陈宋不由心中一动,正想问些什么,却见他已转过身去,扬长而去,他知道自己多说也是无用,只得默默望着老人背影消失于暗影之中。 这时,四野悄悄,荒岭之中,时有兽啸,皓月如盘,银光如雨,淋浴着远近树林,显现出一种静穆神色。陈宋仍觉得全身骨头酸酸的十分难受,方想坐下再试练一回坐功,忽然笛声又起,和先前一般,引逗得那只巨熊连声低吼了起来。 陈宋精神一阵抖擞,这一次,他决心不再放过机会了。身方站起,就见那熊又如前状,一双后足骤然人立而起,接着按前样一般无二,又自踩踏起怪异的步子,陈宋不由仿照着它的姿态,前后左右跟着踩踏了一番。可是三五步之后,他竟发现大非如自己所想的简易,那看来十分易学的步子,竟有好几次,几乎令他自相迷顿。随着那熊转了三五转之后,只觉一双腿无论如何竟是旋转不开,“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这么一来,他才知竟是如此不易,当时生怕错过了时间,再无机会。猛地由地上窜了起来,正悔恨熊步已变,忽地笛音一转,又照前韵重吹了一遍。陈宋不由心中大喜,就见那巨熊又回复了前步,笛音转慢,熊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陈宋得以仔细窥视了个清楚,当下细心模拟着,虽然仍感困难重重。可是他悟性极高,熊步又慢,不消一刻,已摸着了些门径,似如此跟着笛音,足足舞动了一个更次,直到人、熊气喘吁吁,汗下如雨,那笛音才自收歇。 那只巨熊不支,倒下去了。可是陈宋却不敢大意,生恐稍歇之后,把以前所学的步法忘了。 他扶在铁栅上稍事喘息,就忆着方才的步子,前前后后地踏动了起来,似如此停停练练,不知不觉间天已见晓,他终于不支地倒地睡着了。 当火烈的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他才苏醒了过来,四周的空气仍是那么的静。 那只熊仍和过去一样,伸着舌头,在舔着铁栏,一双黑亮亮的眸子,睁视着陈宋,在它的感觉里,可能想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一个“人”,会有着和自己一般的命运呢?(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学艺 中午时分,小跛子戚道易又来了,他为这一人一熊带来了食物,陈宋得以大吃了一顿,把送来的一瓦罐饭和菜汤一扫而光。 小跛子戚道易在一边看得直翻眼皮,心说这小子八成是饿疯了吧?他偷拿了三个馍想给陈宋,可是却被陈宋再次拒绝了。 简单的日子,一晃眼已是十天过去了。 这十天来,就连陈宋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他每天三次随着巨熊起舞学步,不知不觉间,已把那种怪异的步子,学了个烂熟。 子午二时的冰雹寒威,已使他丝毫不觉其冷,寒流来时,他只学着那熊的样子。久之,他竟发现出,那种姿态,是一种焙炼先天元阳劲炁的绝妙法门,他自这熊身上所得到的好处,竟是自己昔日梦寐所求不到的。 这一夜,当寒流过后,陈宋正紧闭双目,在运行着气机内功的当儿,耳中似乎听到了一些响声,当目光睁开时,他发现了一个奇迹! 原来就在洞栅前三丈左右,雪山老人身着一袭白衣,正在棵松树尖梢迎风而立。 他那满头的乱发,肥大的衣衫,在月光之下,看来真如同是一个魔鬼似的。 起初,他只是由树尖飘身而下,又纵身而上,如此来回如穿梭一般,像是在练习着一种轻功,陈宋注意到他的扭腰点足,细微到几乎不可觉察的地步。尤其是偌大的身子,落在那松梢之尖,竟连颤抖一下都没有,只这普通的一个动作,已足令陈宋瞠目结舌了。 老人来回穿越了一阵,忽然解下了肩上的葫芦,对口畅饮了几口,就手把葫芦向一边一丢,手舞足蹈地高歌起来。 他唱的是: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会付与疏狂,曾批给露支风敕,屡上留云借日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那沙哑的歌声,令四山都起了回音。陈宋不禁为之色变,走遍江湖,他真没见过这么豪迈的老人,一时禁不住脱口叫了声: “好!” 老人高歌方毕,闻声偏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忽地狂笑了一声: “少年,你可知我方才所歌何名?为何人所作?” 陈宋点首道:“朱希真这一首‘鹧鸪天’,经老先生如此一歌,真有神仙风趣,弟子拜眼不尽!” 老人呵呵笑道:“陈宋,老夫真考你不住了,你再听来!” 老人边说,边以手掌击节,又高歌起来,他那破锣似的嗓子,放出悲壮的歌声: “家在东湖潮上头,别来风月为谁留,落霞孤骛齐飞处,南浦西山相对愁。 真了了,好休休,莫教辜负菊花秋,浮云富贵何须羡?画饼声名肯浪求!” 陈宋在他唱第二段时,亦击节附之。一歌方毕,陈宋笑道:“前辈,这是石孝友‘全谷遗音’中的名作,是也不是?” 老人怔了一怔,倏地晃身,白影闪处,已立在铁栅门前。 他伸出一掌,往栅门上锁链一扭,门锁遂开,朗笑了一声: “小朋友你出来,且学我的黑鹰掌。这是你天大的造化,错过今夜,你今生再也休想!” 陈宋不由一时惊喜不止,遂见老人说完这话之后,身形如风车似地旋了出去。 可真应了“身似旋风”那句话,身形往地上一落,正是悬崖边沿。 这狂傲半醉的老人,狂声笑道:“小子,你注意了,看清老夫这生平不传之秘。” 他口中这么说着,忽地展开了身法,一时之间,但见白影起伏如田陌之骛,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时而引颈投足,时而腾身分腕,随着他口中狂宋怪笑之声,整个峰岭都似乎为之震动了。 惊愕的陈宋,早已纵身而出,他展开身形,随着老人的身形跑着、跳着、叫着。 他看不清老人每一个动作到底是怎么施展的;可是,却绝不敢轻易放过老人一招一式。如此盏茶之后,仍摸不着头脑。老人忽地狂吼道:“笨货,你十天来学的足法都忘了么?” 这一声吼,顿令陈宋大开茅塞,当时口中惊喜道:“是了,是了。” 随着他也展开了身法,只团团地围着老人。雪山老人长笑声中,再一次展开了身法,边狂笑道:“右足,右腕,反崩,侧勾!” 陈宋依着熊步走开之后,竟发现那步法和老人这“黑鹰掌”法的下盘功夫,竟多相似之处;再加以老人口中的指示,居然十分得心应手。 老人看着大喜,更是练得有力,同时自他口中把一连串怪招异式,滔滔说了出来。 这一阵工夫,陈宋可真把吃奶的力气都施出来了,他也如同疯狂了似的,随着老人在这旷岭巅峰,把身形大大展开。 雪山老人今夜似乎疯狂了,他不厌其烦地反复施展着这套他认为毕生菁华的功夫。 二人一练一学,直到月已偏西,老人忽然身形纵起,狂笑道:“够了!够了!” 说着他的整个身子往地上一倒,大叫道:“娃儿把酒拿过来,哈……妙呀……妙呀!” 陈宋忙拾起地上的葫芦,觉得内中尚有不少,就笑着递了过去。老人接过酒葫芦,高高举起,自空倒下,口开如盆,咕噜噜就像是倒水似地灌着。 一时酒气漫空,溅得老人满脸满身都是,他狂笑大吼道:“酒!酒!酒!吾之妻……” 那大如小桶的多半葫芦白酒,顿时被痛饮一光。老人叫了声:“痛快呀!”忽地双手连连摇着空葫芦,十数摇后,一声长宋,就如同掷球似的,把它丢了出去。这朱漆大葫芦足足飞出二十丈以外,直坠入云幕之中。 他翻了个身子,含糊道:“娃儿,莫动我,老夫睡矣!” 话毕,鼾声如雷,空气中荡漾着一股浓郁的酒味,山风久吹不散。陈宋目睹老人如此狂态,一时为之愕然,他不敢轻易动他,因老人有言在先。可是 却也不放心他一人睡此绝峰,遂在老人身边坐下,彻夜地守着他,运行了一会儿气功之后,天已微微亮了。 老人兀自鼾声如雷地熟睡着,晨风吹拂着他那满头乱草似的头发,天下狂人虽多,可是似他如此颠狂者,陈宋却是生平仅见。 经过这一夜相处之后,陈宋对老人生出一种由衷的敬佩。 他默默站在老人身前,心中生出无限怜惜之心,自忖道:“这是什么力量,使得他如此?可怜的老人!” 想着,他轻轻弯下身子,手指方一触及他的衣衫,老人倏地双目齐张,这种突然举动,不禁令陈宋怔了一下。 老人目光一转,欠身而起,他顾视了一下左右,瞠目道:“我怎会睡在此地? 你……” 陈宋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你莫非把昨夜之事忘了?” 老人忽地挺身而起,神色黯然地道:“这么说,我昨夜是喝醉了……” 陈宋有些害怕地点了点头: “是的!你老人家醉了。” 雪山老人倏地反手,扣住了陈宋手腕,厉声道:“说!我昨夜都做了些什么?” 陈宋只觉得老人抓握处,如同上了一道铁箍,当时挣了一下,紧张地道:“你老真的都忘了?” 老人怪笑了一声: “说!我做了些什么?” 陈宋想了想,遂点头讷讷道:“你老饮酒唱歌……” 老人咧口大笑道:“老夫素所喜为也!” 陈宋顿了顿,又接口道: “然后,传了弟子一套功夫。” 老人毗目变色道:“什么功夫?” “黑……鹰掌……”陈宋打了一个寒颤。雪山老人闻言,倏地面上一白,陈宋清晰地看见,由他两鬓沁出了汗珠,他不禁吓了一跳,嚅嚅问道:“老前辈,有什么不妥么?” 雪山老人紧紧咬着牙,发狠地跺了一下脚,长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如丧考妣似的,直向茅屋踽踽行去。 陈宋慢慢跟在他的身后,老人推门入内,他也跟了进去,痴痴地道:“老先生,你请放心,弟子定不辜负你造就的这一番苦心,这一套黑鹰掌,我今生绝不传第二人。” 老人回过身来,苦笑了笑说: “功夫已是你的了,一切你看着办吧!” 说着又长叹了一声,眨着一双细目,看着陈宋,灰心地说道:“自我一见你之后,就发现你是一个危险的人物,果然……” 他分了一下双袖,苦笑了笑,又点头说: “少年,你坐下。” 陈宋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似乎有些强人所难的感觉,闻老人言,忙坐了下来。 “我想对你了解一下。”老人慢吞吞地说: “因为,现在你已自我身上,得到了武林中数百年未曾一现的绝技。” 陈宋尴尬地一笑道:“小可姓陈名宋,是湖南人氏!” 老人哼了一声: “说下去。” 陈宋窘笑了笑,翻着眸子。老人点了点头: “我叫你继续说下去,譬如说你的亲友仇人……” 他这么一说,陈宋不禁怔了一下,当时苦笑了笑,目光中泛着异彩道:“老先生,我是一个身世凄惨的人,你不听也罢!” 雪山老人怔了一下道:“你慢慢说一说。” 陈宋剑眉微轩道:“我二岁丧父,三岁丧母,受祖父养育,不幸四岁时先祖也弃养大行!” 老人不禁神色一变,喃喃自语道:“的确可怜。” 他目注着陈宋,遂问: “那你是依附何人成长至今的呢?你这身功夫又是何人所传授?不在中原安居,飘零大漠异域又是为何?” 陈宋长叹了一声道:“老前辈,一言难尽啊!” 雪山老人着急地道:“你快说,不要咬文嚼字。” 陈宋慨然长叹了一声,遂把半生经历,一一吐诉出来,雪山老人本是一个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之人,可是听了陈宋这番经历之后,也不禁连连摇头,叹息不已,最后冷冷一笑道:“不必伤心,把心沉下来,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他目光向陈宋瞥了一下,沉声道:“我本来还想,你学会了我这种功夫,只怕英雄无用武之地,现在倒是不用发愁了。” 他眯着一双小眼,冷笑着说: “剑芒老尼,俗名叫费亮君,她的大师兄一苇僧南空上人,和我还有数面之缘。那时候剑芒还是一个小尼姑,南空上人传授她本事时,我也时常在一边指点,想不到她也……依我看,这个人倒不是什么坏人。” 他一只手摸着下巴,又说; “当然,你这杀祖之仇不共戴天,我不能叫你不报;不过,到时候对此人,要留一些分寸,你能答应我么?” 陈宋不由怔了一下,一时讷讷答复不出,因为那四个老人,在他心目中,已是十恶不赦的大仇人,他决心不留其中任何一人活命。想到老人竟会有此一说,一时不禁深深感到为难起来。 老人见状,面现不快地哼了一声道:“怎么,莫非这一点请求,你都不能答应我么?” 陈宋紧咬着牙,过了一会儿,才苦笑道:“老前辈,你要原谅我,我实在不能答应你,我……办不到!” 雪山老人长叹了一声道:“一切都随你吧!每一件事情,每一个时刻,都在改变之中,少年人,我希望你不是一个不幸的人。因为你的敌人,都是极为厉害的人物,你要慎重小心!” 陈宋战战兢兢地道:“谢谢你老人家的关怀,弟子此刻脑中只想着复仇,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老人面上闪过一个微笑,站起身来,喃喃自语道:“这孩子,我应该好好成全他一番。” 他这么说着,忽然朗声道:“小戚!” 小跛子在外面答应了一声,一拐一拐地走到窗前,探头进来,口中“咦”了一声: “相公你怎么……” 陈宋含笑不语,雪山老人很高兴地看着小跛子道:“你去买点好菜,打一葫芦好酒,今天给陈相公饯行。” 小跛子怔了一下,弯腰道了声“是”,又看了陈宋一眼就下去了。 陈宋脸色有些讪讪,心中怪不得劲。因为老人言下之意,已等于在下逐客令了。他暗想道:“我有什么地方开罪他了么?” 想着目光转视向老人,却见这老头儿这时脸色十分兴奋,并不似有任何怒气模样。他伸出一只手,在陈宋肩上拍了拍道:“来!你跟我来!” 陈宋心中疑惑地跟着他。老人用手推开了一扇门,含笑入内,陈宋跟着走了进来。 这是一间十分杂乱的书房,书桌上堆放着散乱的书,四壁上悬挂着的全是老人自己画的写的书画,笔砚也是零乱地放着,房内除有一张坐椅之外,尚有一个大蒲团。 老人笑道:“你先坐下,我马上来。” 陈宋心中奇怪地坐了下来,暗想莫非他又要教我诗词才学不成? 不料老人却走出室外,须臾又含笑走回,双手捧着一具木制的四方匣子,把它递给陈宋道:“午饭时我来收回,现在,你一个人在这里吧,我不打扰你了!” 陈宋好奇地接了过来,只觉得入手并不沉重。这时老人含笑走了出去,并把房门关了过来。 陈宋慢慢坐了下来,好奇地观赏着手中木匣,只觉这木匣外表制作得十分精巧,一色漆黑,四角用发亮的铁皮包着,很像收放珠宝用的八音盒子。 奇怪的是,这木匣两侧有十来个木钮,陈宋在没有弄清这是什么玩意以前,不敢乱动,生怕有什么不测! 他反复地看了半天,最后才拿得远远地,一只手一按匣前的机钮,匣盖突地跳开,“叮咚”响了一阵,果真是一个八音盒子。 陈宋拿近一看,只见匣内空空的,只有一对小木头人。 这双小木人,制作得更是巧具匠心,四肢五官,简直和常人一般无二,可称得上 “维妙维肖”。二人一立一蹲,各据木匣一端,面对面地相对着,最奇的是,二人手中都拿着一支极小的木剑,仿佛是对敌的模样。 陈宋心中一动,暗想道:“莫非这小木人身上,也有什么奇特招式不成? 他想着随意地以手在两边许多机钮中选其一,任意按了一下。 立时,眼前出现了奇迹: 机钮一动,只见那原本蹲着的小人,倏地腾身而起,那是借力于他头顶上一根极细的线。 这小人跳起后,掌中剑竟由胯下掣出,直向对面另一木人面上点去。 那站着的木人,也同时有了动作,只见他左脚向前微伸,身子向后一吸,挺剑上拨奔面门而来的剑尖! 招式到此为止,只听“咔”的一声,两具木人,全部停止住了。 陈宋不由又惊又喜,想不到这小小木匣之中,竟会有如此奇特装置。 他又按了一下第二个机钮,只见那第二具木人忽地一个侧身,扭腰提足,简直和活人一般无二;然后背后以“孔雀剔羽”出剑,和另一木人的“大鹏单展翅”相映成趣,可是二木人,一人拱背,一人转身,轻而易举地把这两招都让了过去。 陈宋在一边不禁看得呆了,他默默想道:好奇的招式,自己要是二木人其中之一,这种剑招,简直是无法招架;可是它们却如此从容地躲了过去。 当时福至心灵的弯下腰来,轻轻用手把木人胳膊腿拔起来看了看,研究了一下它们的动作,自己顺手拿了一管戒尺,学样比划着。 他并不是只学其中之一,而是两个小木人的动作一齐学。 这房内只有他一个人,门又关着,他可以放心无虑地任意摹仿。 这种学法自然是容易多了,因为有正确模型摆在眼前,一次看不懂再按一下,可再来一次,直到他学会为止。 他想到老人说过,午饭时就要收回,自然不敢延迟,一个人在书房里蹦蹦跳跳,掌中戒尺指南打北,时高时低,舞个不住。 那匣边机钮共为十五个,以每具木人十五招算,二木人共发不同招式三十招。 虽然三十招并不多,可是要知道,这三十个招式,无不是诡异绝伦,为陈宋见所未见,记起来自不如一般招式容易。(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老猴王西风 等到他把这三十招强记熟练之后,仍怕时候久了有所遗忘。忽然,他看见老人桌上有纸有笔,心中不禁一动! 他本是一绝佳的丹青妙手,当时以极为简练的线条动作,把每一招式画成爽目的图案,不消半个时辰,三十个动作全都跃然纸上。陈宋禁不住内心狂喜,他这里才把画纸揣好,却听见门外老人的声音道:“吃饭了,把我的八音盒子还给我!” 陈宋面带微笑,忙把盒盖关上,双手捧着转过身来,雪山老人含笑而入,端详着陈宋的脸色,颔首道:“这小小盒子及其内部机关,费了我数年时间才得造就,可是你却在短短的一个上午,窥通了个中微妙,想一想这个便宜划不划算?” 陈宋躬身行了一礼,感激地道:“多谢老前辈玉成,弟子有生之日,铭感五内。” 老人喟然一声长叹,一手拍着他的肩膀道:“后生可畏!陈宋,来!咱们共谋一醉吧!然后你走你的,我睡我的。” 陈宋想到昨夜老人那种喝法,真有些不寒而栗,可是老人这种热情,却令他无法推却。在老人的邀请之下,他进了前室,那里摆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小跛子戚道易在一边站着,雪山老人坐下道:“快来!快来!我是见酒不要命的,今日有酒今日醉!来,来!” 他说着持壶满了一杯,递向陈宋,自己又满了一杯,端起杯子道: “干!” 说着一仰脖子,把杯中酒干了。陈宋也仰首把杯中酒喝下。席间,老人连番劝饮,陈宋也感于盛情,一连喝了十来杯。他素日不擅饮酒,十数杯后,已差不多足量;可是雪山老人却是不饮则已,一饮必是一醉方休。 一席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老人推桌而起,步履踉跄,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我今欲眠君且去!老弟,前途珍重!” 陈宋一时忍不住热泪滚滚流下,他是一个不轻易落泪的人,可是这时,不知为何,他的泪竟是忍不住了。他紧紧握住老人一只手,激动地道:“老前辈,请容许弟子叫你一声恩师!” 老人一只手连连挥着: “去吧!去吧!” 陈宋后退了几步,紧紧咬牙道:“有朝一日弟子得雪大仇,当首先来此为你老人家问安!受艺之恩,弟子没齿不忘!” 说话之间,老人已倒在一张靠背椅上,醉得一塌糊涂,口中喃喃地念着: “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 且喜无拘无碍……” 陈宋望着这形容颓唐已极的老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他就像是一个为人群所抛弃的老人,不!应该是他抛弃了人群。 望着他,陈宋不禁有些恻然,他知道老人憧憬着一种至高的人生境地,这是永远也不会达到的;于是,他只能这么摧残自己! “我走了!离开他吧!因为我在他身前,仿佛太渺小了!” 想着,陈宋含着热泪,伏地向老人深深一拜,然后站起来转身而去。 当他踌蹰的脚步,行抵门口时,老人口中尚在吐露着豪放的词句: “……青史几番春梦,黄泉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 这显然又是朱希真的句子,陈宋口中追寻着这首“西江月”,一时也不禁恻然! 他加快了足步,行抵岭前,却见小跛子戚道易正蹲在一边,见他走来忙站了起来,咧着嘴笑道:“相公,你回去啦?是去北京不是?” 陈宋站住脚,含笑看着他,点了点头道:“不一定,也许要去!怎么你有事么?” 小跛子笑了笑说: “事是没什么大事,我听说北京城达仁堂的膏药很有名,你下次来,想着给我捎几帖回来。” 陈宋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他的腿,心中很是同情,在身上摸出了一个小药瓶,倒了几粒药给他道:“这虽不是什么灵药,可是能止痛化瘀,你留着以后用吧!” 小跛子戚道易咧口笑着,连声道:“谢谢!谢谢!相公你真是一个好人。” 陈宋微微一笑,转身扬长而去。在他来说,此行不虚,甚至收获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功夫。他极其轻松潇洒地往岭下走着,山风飘起了他身上的直裰,他感到有一种多日来未曾领略过的快感! 可是这种轻松的情绪,转眼之间就消失了。 他忘不了负在他身上的仇恨,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因素,当你不想它时,和常人一般无二;可是只要一想及,即如芒刺在背,血液怒张。 如今的陈宋,却非“当年吴下阿蒙”了,虽只是半个多月的时间,却也应上了那句“士隔三日,刮目相看”的俗语。谁也不会想到,他如今是一个身负绝顶奇技的奇人了,在阿克苏客店里,他找到了他的爱马,又好好地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是一个春风拂面的日子,年轻的侠士又上路了。 在阿克苏,他买了一顶大草帽,戴在头上,风把帽沿吹得像荷叶一般的卷了起来,胸前短剑的剑穗也飘扬着,这般崭新不常见的人物,在阿克苏是很少见的,难怪那些参加“八棚”盛会的姑娘们,目光都往这边溜! 马过天山边道时,陈宋立在马镜上往山谷里眺望着,他仿佛看到了建筑在峰谷里的茅屋,淙淙的流水之声,如泣如诉,可是马行过时,那水声却似鸣金击玉一般,直震得陈宋耳鼓发麻。 天山,这伟大、神秘,充满圣灵的地方,在你没见它之前,是猜测、幻想;当你见到它之后,你会瞠目、惊吓,连声地赞叹。因为它远比你猜测的更神秘、幻想的更壮观,它如一面千里万仞的大屏障,横断在整个西北道上,把西域这块大地方,一分为二,雪为它聚集,风因它而生。雪长年的眷恋着它,雷电是它的权杖,咆哮时万峰齐鸣,柔顺时风和日丽,数以千万计的牲畜,在它的羽翼之下成长着,我们怎能不歌颂它呢? 在一天的午后,陈宋终于到了吐鲁番,他内心怀着说不出的兴奋和辛酸。对于依梨华这个姑娘,他始终感到有些歉疚,因为他感到负她的太多了。那美丽的姑娘可爱的家,几乎可以说完全毁在自己手中。 他本来是决定一个人远去中原的,等到复仇之后再来接她。可是不行,这多少天以来,他只要一闭眼,那姑娘亭亭玉立的影子,就会浮上眼帘,真有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味儿。 一想到依梨华,他顿时精神抖擞。胯下马如神龙一般地飞驰着,现在他又看到了那平坦的田地,一望无际的葡萄园子,那条曾与依梨华并马驰过的小路,伸伸屈屈地展现在眼前,陈宋对它的印象很是清楚。 他的马就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经过几座土井,见又有几个姑娘在打着水,其中有不少前次见过他的,一个个都回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他。陈宋微笑道,在马上欠身向她们打着招呼。 那几个姑娘却互相交头接耳地在谈论着,不时投过几个惊奇的眼波。 陈宋不擅与姑娘打交道,一个人默默地向前行着。他下了马,因为不远处,就是依梨华的家了。他记得十分清楚,因为在她家门口,有一个南瓜架子,开着大朵的黄花。 陈宋牵马行了十来步,耳闻得身后人声嘈杂,不由吃了一惊,忙回过身来,却见方才打水的姑娘,大概有八九个,一个个都提着桶,光着脚,在后面跟着他。陈宋一回身,她们又都站住了。口中叽叽喳喳地说着,有一个姑娘摇着手,用汉语说: “她……不在,不在!” 陈宋怔了一下,当时顾不得理她,回身加快走了几步,来到依梨华的门口,却见大门紧紧地闭着。他走上前,用手在门上叩了两下。 这时,那几个姑娘又偎上了几步,仍是先前那个会说汉语的姑娘,忸怩着说: “先生……她不在……” “先生”两个字,由这姑娘口中吐出时,把陈宋带到了一个很远的回忆之中,那是在肃州第一次和依梨华见面时,依梨华的口音,和这姑娘此时的口音,竟是一模一样。 可是这时候,他却没有心情去领略这些了,他张大了眸子,吃惊地道:“依梨华走了?不会吧!” “先生!她不在了……她母亲……” 才说到此,另一个姑娘在她背后拉了她一下,这姑娘立时把话吞住了。 陈宋已经觉出些不妙了,他只觉得一阵头晕,当时也顾不得再问她们什么,一抬腿,“喀嚓”一声,把木门踹开,闪身而入。 他立刻为眼前的情形惊得呆住了。 他所看到的,是两串白布做的素花,在门框的两边垂挂下来,微风摇晃着它们,有些阴森森的感觉。厅门敞开着,一张白木的供桌,迎门摆置着,上面还有供着的菜,只是布满了尘土,一看就知道放了不少的日子了。 看到此,他只觉心口一阵紧缩,不由大叫了声: “依梨华……” 猛地扑了进去,一连端开了两扇门,却是空空的没有一个人,他的泪再也忍不住淌了下来。 当时踉跄着又跑到了外面堂屋,他想冲出门口问一个清楚,可是他的腿竟忽然软得失去了力量,跑了两步就一头栽倒在地,口中喃喃道:“啊……华妹妹……好姑娘……你可不能……可不能死!” 他目光四处地搜索着,还想能发现一个奇迹,可是四壁空空,并无一人,他再也忍不住了,竟放声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室外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挤了进来,站了满满的一堂屋。 陈宋一个大男人,在这么多陌生的大姑娘面前,这么放声大哭,当然是极不好意思的事情。可是他怎么能忍得住内心的悲怆呢?他勉强地爬起来,眼泪就像两串小珠子似地淌下来。这时,那个会说汉语的姑娘上前一步,讷讷道:“她说她要去找你……先生……” 陈宋不禁怔了一下,忙抹了一下脸上的泪,道:“你说……什么?谁去找我?” “咦……就是她呀!依梨华。” 这姑娘一面说着,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在陈宋脸上转着,她身后的几个姑娘,看见他这种样子,忍不住低声笑着。 陈宋又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站起来道:“那么是谁死了呢?” 那个会说汉语的好心姑娘噗地一笑,一只手掠了一下头发,笑着说: “哎呀!你弄错了呀!是她母亲死了呀!不是她,她说她去找你去了呀!” 她又扭了一下身子,说: “先生……你快不要哭了吧!” 陈宋退了一步,紧紧咬着下唇,低下头,心内轻轻地说道:“可怜的姑娘……你竟如此的苦命!” 他轻轻叹了一声,抬起头,看了这群姑娘一眼,苦笑了笑道:“她母亲不是很好么?怎会……” 他实在不忍心提这个“死”字,因为他认为那是一个不幸的字眼;尤其是用在依梨华的家人身上,更是一个可伯的字眼。 那个姑娘回头用本地话问了几句,才回过身来,一只手在脸上摸着: “是热……先生……是热病呀!” 陈宋只觉鼻子一酸,又想掉泪。可是这么多姑娘看着他,他连哭也不能随心所欲了。当时眨了几下眼睛,强忍着心中的悲伤,怔了一会儿,叹了一声道:“那么依梨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 这个姑娘口中低低念着:“离开……离开……”她脸色微红道:“先生!什么是离开……” 陈宋皱了皱眉,解释道:“就是走,去找我。” 这么解释着,大家都明白了,于是七言八语地互相解说着,那姑娘比了三个手指,说: “有三天了,先生!她等了你很久哩!” 又一个姑娘在后面加了一句道:“她哭……哭啊!” “天天哭……先生,她好可怜哟!” 那个会说汉语的姑娘又道:“她说等你来,可是你一直没有再来,她呀……” 这姑娘轻轻扇着一只手说: “不出来和我们玩,不睡觉……只是哭啊!眼睛都哭肿了!” 陈宋直想掉泪,他拚命地眨着眼皮,心中连连道:“可怜的姑娘,可怜的好姑娘!” 他忍着内心的难受,慢慢地道:“可是,我说过要回来的呀!” 那个哈萨克姑娘摇了摇头: “可是她说你不会回来了……我们都和她说,你一定会回来,可她不听!” 陈宋剑眉微轩,心说她一个人上哪去呢?她到哪里去找我?忽然他跺了一下脚道:“哎呀!不好!”那几个姑娘被吓了一跳,陈宋脸色微微一红,对她们苦笑了笑,说: “对不起,我……唉!我有些惊慌失态,你们谁知道她上哪去了?” 几个姑娘叽叽呱呱了一番,仍由那个会说汉语的姑娘讷讷地道:“大概是去沙漠了吧!有人看见她骑着马往沙漠里……走的。先生,你还是在这里等她吧!她大概会回来的。” 陈宋摇了摇头,往外行着,说道:“不行,她不会回来的,我找她去。” 他的马正在一棵树下吃草,虽是春末的季节,可是这地方却是热得够受了。此地居民,多有地下室,穷人也都挖有地洞,每逢炎夏之日,居民大多都到地下去了。大富巨户人家,已陆续往天山北麓迁移,也有往哈密跑的。 说来奇怪,哈密距此不过六七日的行程,可是在气温上来说,却是有大大的差别,所以每年由吐鲁番逃到那边去避暑的人很多。 陈宋怀着极度兴奋的心情而来,却带着破碎伤感的心情而去。 他伸出手,在爱马的颈上摸了摸,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和那可爱的姑娘,由不住喟然长叹了一声,回头挥了挥手,苦笑道:“谢谢你们,我走了!” 说着他翻身上了马,徐徐策马,顺着这条曲曲折折的小路,往下直行了下去。 那群哈萨克姑娘一直目送着他离去,这个陌生英俊的汉人,在她们羞涩处女的感觉里,是风尘仆仆而来,孤独失意而去;可是在每个人心内,却都印上了他深刻的影子。是的,每个女孩子都是重感情的。 天空有两行雁影,由远处苇沼里飞起来,从陈宋头上掠过,它们排着一个“人”字形,灰白色的羽毛,在夕阳的光辉里徐徐地向前移动着。 “灰色……” 他抬头看着它们,口中喃喃地说着,内心也浮上了一团灰色的阴影。 如果说“孤独”对于一个人,是必要的伴侣的话,那么,他已经很对得起这个伴侣了。 离开了这个小村落,他再也看不到一张可爱的脸,到处都是吐鲁番人的面孔,他们构成一支强大的劲旅,在整个天山南麓滋扰着。西侵天竺,南噬甘肃,软弱的明室朝廷对他们莫可奈何。 在几处部落里,陈宋看见他们纵马习射,聚众欢宋,大有不可一世之概。昔日汉唐之盛,大将军卫青、霍去病、薛仁贵等名将的光辉,在他们的心灵上,早已是一个淡淡的影子了。 国仇家恨,像一团烈火塞填在陈宋的心内,他喟然长叹着,喃喃念着辛稼轩豪迈的词句,以发泄激情愤怒: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方念到此,忽听身后蹄声得得,未容他回身看清,只见一骑骆驼,由他身边飞驰而过。 驼背上一个矮小的背影,马连波的大草帽,被风吹得卷起了一半,这人用苍老的声音,接吟道: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接着他哈哈大笑道:“好句子,好句子!” 陈宋不由心中一怔,因见那骆驼跑得很快,忙催动坐骑,猛追了下去,口中大声喊道:“喂!前面可是老猴王西风么?” 那人怪笑了一声,仍是催骑如飞的向前疾驰着,可是任他骆驼再快,也不如陈宋胯下神驹,跑了一阵,已被陈宋追上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江水 驼背上的老者,忽地怪笑了一声,倏地把骆驼打一个转儿,掉过头来,和陈宋飞驰过来的马,差一点撞了一个迎头。 那匹马猛地立起前蹄,一声长啸,险些把陈宋掀于马下。全仗陈宋双腿紧夹马腹,才算是没有栽下去,惊魂之下,但听那驼背上人哈哈笑赞道:“好骑术!” 当马站定后,他才看清,那骆驼背上的老人,果真是初入沙漠时,雷雨中所遇见的老人西风,也就是闻名大戈壁的老猴王。陈宋本是一肚子怒火,可是一看是他,倒不好发作了,便微微笑道:“果然是你,我看背影就知道是你。” 老猴王西风倒真像个老猴儿似的,在骆驼背上一缩脖子,一翻眼珠,嘻嘻笑道:“小朋友,你可是真够朋友,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陈宋见他言下颇有挖苦的意思,不由呆了一下,剑眉微轩道:“为什么……谢我呢?” 西风撇了一下嘴: “我为什么不谢你?你给我挣了大脸,我还不该谢你?” 陈宋莫名其妙地皱了一下眉: “给你挣了脸?没有呀!” 老猴王气得脸色一变,哼了一声,很不自然地道:“没有?你再想想,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 陈宋不由“哦”了一声,笑道:“我想起来了,说起来我还该谢谢你呢!幸亏你送我的这串铃铛,要不然那一群马贼,还真不知要怎么样呢!” 西风怔了一下,皱了一下眉毛道:“你说的都是什么呀?谁说是这回事!我是说……” 他冷笑了一声,晃了一下肩膀道:“你现在攀上好朋友了,还认识我?倒真是难得。” 陈宋不由俊脸一红,笑了笑道:“我知道啦!你是说的袁大哥……袁菊辰是不是?” 西风脸上一阵青,冷哼了一声: “袁大哥?喝!好亲密的称呼。老弟,你可真够交情!” 陈宋不由苦笑了笑: “老哥,我看你如此气势,是存心来找我理论是吧?” 西风冷笑了一声,目光在他身上马上溜着。陈宋不待他开口,忙道:“袁兄与我已定了生死之交,他对我恩重如山,并蒙赠马送剑之恩。如果你为此生气,我也无可奈何,老兄,你的脾气未免太大了一点儿吧!” 老猴王西风头上青筋一阵暴涨,但马上又恢复了原状,微微一笑道:“小兄弟!就凭你这句话,我就该和你翻脸;可我倒是不愿意因为这点事,损害了我们的友情。我们慢慢再谈,你现在是上哪儿去呀?” 陈宋笑了笑,手指远方道:“沙漠!” 西风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皮,左右看了看,又笑了笑,问: “那个姑娘呢?我记得你们是两个人呀!” 陈宋伤感地点了点头,说道:“她先去沙漠了,我就是去找她。” 西风口中吆喝着,胯下老骆驼慢慢往前行着,陈宋正愁旅途寂寞,想不到竟会遇见他,心情略为开朗,当时策马和他并行着。西风脸上的黄胡子,被风吹到了一边,他眯着眼,笑着说: “小伙子,你遇见我,可是得了不少方便,我是沙漠通。”陈宋心中惦念着依梨华的安危,恨不能插翅飞向沙漠,此刻闻言,不由大喜道:“好!老哥哥,那我们就同行一程如何?” 西风哼了一声,瞟了他一眼,又干笑了笑,说道:“行!只要你愿意!” 天空又刮起了风,几片白云被吹得像是疾奔的绵羊。西风真像一个老沙漠似的,他抬头看了看,又耸着鼻子到处一阵闻,然后皱着眉说: “我们得快走,这鬼地方每天这时候都有一阵雨。” 说着,抖动骆驼放快了脚步;陈宋自然得听他的。这一驼一马在路上行着,引得不少人注意;可是老猴王一点也不在乎,大声地笑,大声地说话。来到一个本地人开的小食店前,西风拉住了骆驼,回头笑道:“来!老弟,先弄饱了肚子,等这阵雨过去之后,咱们再走。” 陈宋点了点头,西风下了骆驼,陈宋也下了马;然后老猴王西风用很熟练的本地话关照了一番,店里的人出来小心地把马和骆驼牵到一边去上料。 陈宋心中很羡慕他的口才,暗忖和他一路,倒真是方便了不少。 西风点了几样菜,伙计捧来了一个瓦盆子,里面是清水,二人先净了手,因为这地方是食“抓饭”的。说起来这种饭做起来也很简单,就是把米和牛肉丝、红萝卜、番茄等混合煮熟,以盘盛之,吃时以手抓之。 西风要了两盘抓饭,又点了两样本地的菜,一样是无头鳝,一样是牛尾羹,当然较诸内地各省的作法大异,腥膻之味犹重。陈宋勉强吃了几口,实难下咽;可是老猴王西风,却颇能食得其味。 他还要了一壶马乳酒,独斟自饮着。 这时,外面果然雷声隆隆地下起雨来了。 西风喝了几口酒之后,脸有些红,他夹了一节牛尾递过来道:“来!老弟,吃一块!” 陈宋不便推辞,持盘去接,口中含笑道:“你何必客气,我自己来吧!” 谁知他手中碟子,方一触及西风筷尖,忽觉由对方手上贯来了一股极大的内力,把手中碟子压得霍然往下一沉,差一点把持不住。陈宋不由一怔,本能地贯足内力,向上一挺! 只听见“喳”一声,西风手中竹筷,竟自一折为二,这突然的举动,一时令二人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西风脸色一阵红,哈哈大笑道:“这筷子太不结实了!” 陈宋只当他是试试自己功夫,也不以为意,只笑了笑,也不多说。可是老猴王西风这一霎时,脸色十分难看,他目光凝视着窗外,发了一会儿怔。陈宋知他内力并不比自己高,见他如此,只当他是有些内愧,更没有想到其他方面。 老猴王西风发了一会儿怔,点了点头,龇牙一笑: “老弟,想不到你有这么好的功夫!” 陈宋尴尬地笑了笑道:“你太夸赞了!在沙漠里,一提起你老猴王来,谁不知道?可是我陈宋,却是默默无名。” 西风伸大拇指抹了一下鼻子,不得劲地笑了笑,他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似乎脑子里在转着什么念头,所谈的话令陈宋感到有些“不知所云”。 西北道上的雨本是罕见的,这几天有些反常,可以想见,这种雨是下不长久的。天上响了几声雷,雨点也就像老天爷掉下的几滴眼泪一样,反正是把地打湿了。人们仰头看看当空聚集着的黑云,渴盼着大雨一场,可是那乌浓的云,却为疾风吹开了,现出了火轮似的太阳。 二人走出了食店,伙计牵出了牲口,老猴王招呼着把骆驼背上的大水囊灌满了水,时间已是黄昏时刻了;可是气温仍是炎热蒸人,“火州”之感,毕竟有异一般。 他们催骑上路,一路之上,他们只是默默地行着,谁也没跟谁说话,陈宋脑中在想依梨华,老猴王却在想着另一件心事。 不过一点,却有些令陈宋奇怪,那就是老猴王西风的神色,本来他是很豪迈无话不谈的;可是这时,却显得极为不安。他不时在驼背上侧目偷窥着陈宋的脸色,陈宋一看他,他却又马上回过脸,强作出一派自然的样子。 陈宋心中微微动了一下,暗想道:这人我与他并无深交,只是一面之缘,看他这种神色,莫非尚有所图么? 这么想着,内心不禁有些费解,遂又想自己孤身一人,身无长物,他图财的可能性很小,别的还有什么呢?我和他无仇无恨,总不会…… 想着不由把思索依梨华的心情暂时搁开,剑眉皱了一下,含笑道:“老兄,你去沙漠有事情么?” 老猴王摇了摇头,接着哈哈一笑道:“沙漠就是我的家,谈不到有没有事,老弟你既要去沙漠,我就乐得有个伴,省得一天到晚,像个孤魂似的,到处飘游。” 他说着眼角挤出了鱼鳞纹,端着肩膀笑了笑道:“老弟!你打算怎么个走法呢?” 陈宋想了想道:“我们直去托克逊,经和硕焉耆,沿着雀河……” 才说到此,西风摇手笑道:“这么走就太远了,老弟!不是我说你,在沙漠里你还嫩得很。” 陈宋怔道:“那你说怎么走呢?” 西风晃了一下身子: “咱们先到尉黎,在雀河坐小划子,到阿哈雅;然后直接坐木船由塔里木河入沙漠,一直就可横过去了,那多快当!” 陈宋想了想,点头道:“如果有船可坐,自是方便多了,只是这么走法,我倒还没听说过。” 老猴王哈哈大笑道:“所以你是嫩呀!得!就这么着,你听我的话,保险没错。” 陈宋点头道好,二人催骑并行,踏着月色,紧赶了一阵。只觉冷风扑面,白日酷热,入夜全消,待到第二日黎明,已到了一个小山镇,这地方围聚着百十户人家,名叫“库木什”。在一个当地人开的旅店停了下来,好在西风是个老内行,这附近差不多的人他还都认识,二人就在这里停下来。西风叫人弄了两缸水,好好地洗了个澡,在炕上睡了一觉。 他们白天睡觉,夜晚赶路,三天之后,已来到“尉黎”。这倒是个大地方,地濒雀河,是一个茶木转运的水口,所以很热闹。在江边上,二人牵着马和骆驼,望着过往的皮筏和小船。 这种内陆河流,不像长江黄河那么水势急湍,江水平静地移动着,水色黄浊不清。西风望着江面,笑问陈宋道:“老弟!你会水不会?” 陈宋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自幼在江南长大的,怎能不识水呢?” 西风笑了笑,又问: “在水中功夫如何?” 陈宋惊奇地看了他一眼,老猴王立刻解释道:“因为这条水道上礁岩很多,不得不防。” 陈宋这才明白,点头道:“你大可放心,在水里泡个两三天,大概还淹不死我,尤其是……” 说着他嘻嘻一笑,手指江面道:“像这种江面,更不用谈了!” 老猴王口中“唔”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挤了挤眼睛,慢吞吞地道:“那就没问题了,来!咱们上船吧!” 这时正有一具大松木筏,靠在岸边,撑船的撑着篙四面张望着,老猴王西风用本地话和他搭讪上了,几经争执,算是讲定了价钱。 那撑船的上来帮他们拉马,拉骆驼.人马都上了,还空着不少地方,显得很宽敞,随着起锚顺水而下。走了一程,水面加宽,航行渐快。陈宋坐了下来,老猴王西风走过来坐在陈宋身边。 木筏上一马一驼,都系在木筏另一头,陈宋望着江边林树,心情较为开阔。老猴王西风却不时观注水面,他站起来前后低头走着,似乎怀有满腹心事,船行约有半个时辰,天可就黑了。 撑船的在筏中木桅杆上,加了一盏羊角灯,淡黄的灯影,映在水面上,变成百十道金光,随着波流左右闪烁,顿生奇趣。 岸边稀落的人家,点缀着几点星火,十分冷清,水面上仅三五小舟,也都间隔很远。 陈宋坐累了,站起身来,行到筏边,老猴王西风这时也慢慢走过来。 他指着黑沉沉的水面,微笑道:“这地方水流较急,很容易出事。” 陈宋微微一笑说: “你也太过小心了……” 谁知他口中话尚未说完,忽听西风口中大叫了声: “哎呀!不好……” 陈宋心中方自一惊,就觉足下所立的那根木头柱子,忽地往下一沉,“喀嚓”一声,竟和木筏脱了节。他和西风二人的身子,整个往前方水面上栽了下去。陈宋不由吃了一惊,当时正想旋身点足跃起,谁知他身侧的西风,却向他这边倒过来,口中大喊道:“啊!糟……糟糕!” 陈宋闪避不及,被他扑了个满怀,只听见“扑通”一声,一时水花飞溅,二人同时落入水中。 这是雀河水面最宽最深的一段,二人这一落水,把那撑船的吓了一大跳,不由怪声叫了起来,无奈水势急湍,不多时已把他的木筏飘出了数丈之外。这撑船人忙把锚链抛了下去,一面以篙撑着,怪声地招呼着。 水面上噼哩啪啦地响着。陈宋露出了头,他因擅水性,倒不太惊慌,谁知一收腿,才知不妙,原来整个下身,全被西风紧紧抱住;非但不能展动游泳,反顺着西风往下牵拉的大力,直向水底沉去。 他这一急,不禁吓了个不轻,事出仓促,连憋气也来不及,咕噜噜连灌了好几口冷水。待陈宋以内力正想把水由口中吐出时,他整个人,早已没入到水中去了。 这是一个可以想知的惊险场面,水中二人各自挣扎着,使陈宋感到惊怕不明的是,西风始终紧紧地抱着他。水中游泳最忌的就是这样,哪怕你水里功夫再好,要是有人胡乱拉着你,你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等死。 陈宋本以为西风会水,谁知这么看来,他竟是一点儿也不会,有几次陈宋已挣扎着露出了头,却又被他用力地给拉了回去。 十几口水之后,陈宋只觉得脑门子发昏,双眼直冒金星,他知道再来几口,自己这条命可就危险了。 奈何水中的西风,竟跟疯了似的,只管抱住陈宋,死也不松手。陈宋虽用力挣扎,却也挣他不开,江水急浪中,二人乍沉乍浮。瞬息之间已流下了数丈以外,这时只见水面上递来一支长篙,陈宋忙分左手去抓,不想手才递出,忽听身后的西风口中吐着水大叫: “啊!啊!救命!救命!” 陈宋眼看抓着了,却又被他拖了下去。差一点儿又喝了水,西风紧抱着他腰的一双手,忽地用力往中一紧,陈宋只觉得两处“气海穴”上一麻,不由大吃了一惊,当时猛地运气往两处穴道上一逼,口中怒吼了声: “你……” 他用全力一分双手,把西风抱住自己的双臂分了开来,惊险之中,但见那只木筏正在眼前,撑筏之人口中怪叫着又伸篙过来。 这一次陈宋倏地伸出手,抓住了来篙,抢回左手,抓住了正往下飘流的老猴王西风领口,撑船的拚命收竿子,把二人拉到了筏边,几经费力,才算把二人弄了上来。 陈宋一上木筏,立刻弯腰,由口中吐出了几口清水,他顾不得自己休息,忙把死猪似的西风翻了个身子,叫他头朝下躺着,自己分出一腿垫在他腹下;然后用力在他背上按了按,就见由他口中吐出了几口黄水,只是数量不如陈宋想象的多。他皱了皱眉,慢慢把他放平了,借着木筏上的羊角灯,就见西风一双黄焦焦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七上八下的几根黄胡子上也沾满了水珠,他脸色本来就黄,这时看着更不好看了。 那撑船的端着灯照着他,口中叽哩呱啦地说着,又要用手去抱他。陈宋摆手制止了他,低低地叫道:“老哥!老哥!” 西风仍是动也不动。陈宋用手试了试他鼻子,出气也很自然,略微放心地坐了下来,只觉得全身阵阵发冷,出着虚汗。当时不敢太大意,忙把湿衣服脱了下来,那船夫不待吩咐,也早把西风扒了个光,用干布为他擦着。陈宋盘膝坐好,运起内功,过了一盏茶时刻,他身上才开始有了些暖意,慢慢睁开眸子。却见西风身上盖着一床棉被,很安详地睡着,木筏早已起碇,在平静的江水上行着。 想到了方才的一幕,他不禁打了个冷战,心说好险!(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敌计 他的目光又视向了老猴王西风,暗道:这人真怪,他口口声声问我会不会水,我只当他是个老行家呢!谁知却是如此一个脓包,要不是自己救他,此刻他焉能还会有命在?一想到方才他死劲抱着自己的那股子劲,若非他不会水,真要怀疑他的居心了。更奇怪的是,他双手竟会错点了自己的穴道,要不是自己机灵,此刻怕随他一起葬身水底了! 陈宋这么想着,不禁有些纳罕,再看西风那副样子,又绝不像是有心陷害自己;可是若从一下水的各种动作上来想,又不得不令自己有些疑心。 他是一个居心仁厚的君子,这些念头,也不过转念之间,他不再深思细想,反倒为西风担忧。当时过去为他全身推拿按摩了一番。西风口中吐出了微微呻吟之声,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才睁开了眼睛。 他一双黄眼珠子,骨碌碌地在陈宋脸上转着,忽地翻身坐了起来,晃着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宋苦笑了笑道:“怎么回事?咱们差一点儿都喂了王八!” 西风左右张惶地看着,一个劲地翻着眼皮,那船夫见他醒转过来,连说带比地诉说着,像是很怕他责怪的样子。 西风翻了个身站起来,伸了一下胳膊,像没事似的嘻嘻一笑,看着陈宋道:“我不是一上船就给你说,这水面上常出事么?哈!真想不到会应在了我头上。” 陈宋弯下身子看了着木筏一边,心中甚为奇怪。因见本质甚坚;而且各木之间,连接得都很紧凑,并不是很容易就可分开的;再推想方才出事情形,也不像是触礁模样,那么足下木柱断折得实在是很奇特了。 他不解地问道:“这木柱子好好的怎么会断开了呢?真怪!” 西风也频频皱眉道:“是呀!我也想不通,当时只觉得脚下一沉,嘿嘿!他娘的!就下去了。” 陈宋只有长叹一声,自认晦气,经此一来,他不得不格外小心了,忙招呼着西风往当中凑了凑。 好在这木筏甚大,靠正中还有一个小竹棚子,想是撑船的夜晚睡眠之处。二人就坐于棚下,那船夫也是惊奇不已,到方才二人落水之处看了又看,又用手摸着破损的地方,口中哇哇地直叫。陈宋问西风他说些什么,西风冷冷一笑道:“谁知道!没揍他就是好的了!” 江水吹得陈宋只打冷战,他走到马前,在行李里找出一套干衣服换上了,西风也换了一身干衣服,二人坐下之后,西风只是看着水面发呆。 撑筏子的,是一个久走水面的老手,这一条水路又是他甚为熟悉的,水面上虽有几处礁石突出来,可是他这木筏子穿行其间,极为自然,不一会儿时间,可就到地方了。 在一处分水隘口,木筏停了下来,这里还停着不少小船。西风伸了个懒腰笑道:“好了!可到了地头了,老弟!咱们上去吧!” 二人张罗着牲口上了岸,那撑船的也不敢要钱,只是用眼瞧着二人。依着西风,真不想给他钱,陈宋看不过去,给了他半小袋沙金,这数目反倒超过了原来的船价,那船夫高兴得了不得,千恩万谢不已,西风一路唠叨着嫌他得的太多。 这是一处野渡,走上岸来四处冷清清的,当然天太晚了也是一个原因。 陈宋上了马,叹了一声: “今夜不能再多赶路了,还是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西风在骆驼背上缩着脖,注目着前路,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跟着我走绝错不了!” 走了一片乱石头路,前面是黑密密的森林,风吹得树林叶子哗哗地响,地面上只是数点灯光,天上的星月也很淡,西风伸手指着远处一点灯光道:“咱们到那里歇一夜,明天再走!” 陈宋点了点头,问他道: “那地方是你朋友住家么?” 西风哼了一声,脸色显得很不自然,陈宋只当他方才被水淹的,也就没有多问他。 渐渐地走近了,陈宋注意到,那是一座占地颇大的竹林子,林中有一座砖房,还有围墙围着,内中有灯光泛出来。二人下了坐骑,西风一敲门,里面先是汪汪的狗叫之声, 接着有人用汉语问: “谁?” 老猴王高叫道:“西风!” 那人口中“哦”了一声,一面喝叱着狗,一面开了门,一个穿着长衣服半秃顶的矮老头走了出来。西风忙笑着上前小声说了几句,那人似怔了一下,目光立刻转向陈宋,欠身道:“怠慢,怠慢,壮士请进。” 陈宋目光扫向西风,窘笑了笑道:“这是……” 西风哈哈一笑,指了一下那老人道:“老弟别客气,这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人称西北虎常明,也是一位练家子。” 陈宋忙欠身道:“失礼!失礼!” 西风又向那人介绍道:“这位少侠,是由中原来的,姓陈名宋,人家手底下可是真不含糊。” 说着耸肩笑了笑。西北虎常明哈腰笑道:“难得难得,这是稀客,快请进!” 当下西风第一个迈步进去,陈宋相跟入内。西北虎常明用大嗓子招呼着下人,为他们拉着马和骆驼,陈宋自己把马鞍上的革囊解下来,用手提着。 西北虎常明目光在陈宋胸前的那口短剑上扫了几眼。 三人绕着一行细草铺着的幽径,走到了厅房,常明拉开了纱门,含笑道:“陈少侠请先和宫老哥在这里坐一会儿,容在下去招呼住的地方。” 陈宋笑道:“太打扰了,老兄请自便吧!” 他说着目光随便一扫,见北屋里还亮着灯。这时西风已拉着他走进了客厅,先前为二人拉牲口的小厮,掌了一盏灯进来。 陈宋把革囊放在身边,随着西风坐了下来,见客厅内摆饰得很朴实,一色的楠木家具,墙上挂着几幅字画。那小厮又送上了茶,陈宋就口慢慢饮着,借以驱寒,西风眯着眼笑道:“怎么样老弟?这地方还不赖吧!” 陈宋点了点头,眉头微皱道:“只是太冒失了一点,在路上,你怎么一直没给我提起过这位常兄呢?” 西风只是嘻嘻地笑着,又说: “都是自己人,你用不着客气,等会儿再招呼他弄点吃的来,咱们填饱了肚子好睡觉。” 说话之间,西北虎常明大声咳嗽着进来,对着二人连连揖道:“怠慢,怠慢!二位的住处兄弟已布置好了。天已不早,宫老哥,请你照顾这位小兄弟先歇歇,一会儿再吃些东西。” 陈宋忙站起身来,不自然地道:“多谢常兄,太打扰了。” 常明一推手笑道:“唉!老弟,这算什么?我和宫老哥是半辈子的交情了,足下既是他的好友,就等于兄弟一样。只是地方简陋,还请多包涵一点。” 陈宋心目中倒很欣赏此人的个性洒脱,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客气话,遂站起身来,随着西风和常明走出了厅堂。穿过一条弄堂,来到一间厢房,房内点着灯,隔着纱窗看来很明净。 西北虎常明拉开了门,含笑道:“请,请!” 陈宋和西风迈足入内,房内摆着两张床和一张八仙桌子,铺着整齐的被褥,别无长物。这房子四壁都是用花岗石建筑而成,看来十分坚固。 西北虎常明搓着手说: “我再招呼人弄一盆火来。” 西风摆手笑道:“不用,不用,我们这位陈老弟内外功夫都到了家,这点冷算什么!” 常明笑瞟了陈宋一眼,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唉!咱们哥儿们可是都老了!” 陈宋被他们恭维得很不得劲,却也不好说什么,遂坐了下来。常明也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双眸子,上上下下在陈宋面上转着,问道: “陈少侠此行何去?” 陈宋欠身微笑道:“此去沙漠先访寻一个朋友,然后预备到中原去一趟。” 常明微微一笑: “陈少侠所访问的人是个女的吧?” 西风以目怒视了他一眼。陈宋不由怔了一下,脸色微红,浅笑道:“兄台何以得知?” 常明呵呵大笑道:“这还用得着说吗!老弟这么俊的人物,若没有几个姑娘缠着,那才叫奇怪呢!” 西风脸色在他这句话之后,才微微和缓了些。 陈宋苦笑了笑,说: “常见真会说笑话,小弟自身事情尚处置不了,哪还有如此心情?” 西北虎常明不由也呵呵笑了,他站起来说: “好吧!老弟你休息吧,我叫人给送些吃的来,咱们明天见。” 陈宋微笑站起身来,和西风送他至门前。常明忽地转过身来,双手一抱道:“请回!” 他口中这么说着,双掌竟猛地朝陈宋一双肩头上按了下去。陈宋不由大吃了一惊,当时身形一旋,如一阵风似地飘了出去,双脚向那张八仙桌子上一落,案上的灯头微微晃了晃,没有带出一点声音,这种身手看来足够惊人的了。 陈宋身形落定之后,面色一沉,正要发作,却见西北虎常明哈哈大笑道:“老弟,真有你的!” 边翘了一下指头道:“好本事!好本事!” 陈宋见他开玩笑,自然不好说什么,遂飘身而下,苦笑道:“常兄好纯厚的鹰爪力!小弟鸡肋,何堪承教?” 常明老脸一红,瞟了西风一眼,嘿嘿笑道:“老弟,你这是骂人了。” 西风冷哼了一下,笑了两声道:“你自己不识抬举,还说什么?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兄弟,不是我说一句不知进退的话……” 说着笑了笑,把下面的话混过去了。陈宋红着脸笑道:“老哥哥,你太抬举小弟了!沙漠里,谁不知道你老猴王西风的大名呀!” 老猴王呵呵笑了笑,抖着肩膀道:“小兄弟!咱们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的眼睛里哪会有我这么一号?” 陈宋刚要争辩,西北虎常明又笑道:“好了!二位就别客气了,咱们明天见。” 说着,转身出了门口,却又回头看着陈宋笑了笑道:“这院中养有三四只恶犬,为恐误伤,请老弟夜里最好不要出来,以免……” 陈宋欠身道:“常兄请放心,小弟不出去就是。” 西北虎常明点头笑了笑,道了晚安,又对西风看了一眼,含笑点了点头,才转身走了。 二人送他走后,回身进房,西风笑道:“我这位常兄弟有时候开玩笑不知轻重,老弟你可不要见外。” 陈宋连说:“哪里哪里!”二人各自躺下歇息了一会儿,门外有了声音,就见一个小厮,端着饭菜进来,还有煮好的热汤面片。二人不客气地大吃了一顿。小厮侍候着他们吃完后,收碗的当儿,小声对西风道:“常爷请……请……” 西风脸色微红,口中说: “我知道,你去吧!” 那小厮端着碗走了。西风笑着回头看着陈宋道:“老弟!等一会儿我得出去一趟,常明大概有事关照我,你一个人屈就一会儿!” 陈宋笑道:“你请便,我也该睡了!” 西风笑道:“咱们不用着急,好好睡它一夜,明天晌午走也不迟,你找人光急也不行。” 陈宋点了点头,叹了一声道:“我只担心她一个姑娘,会不会……” 西风摆手笑道:“不会,不会!老弟你只管放心。” 其实,他连陈宋说的什么也不知道,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说到西北虎常明,西风只是含糊地应着。过了一会儿,陈宋有些困了,把外衣脱下来,穿着一袭紧身内衣躺下来。 西风嘻嘻笑道:“你这倒真是枕戈待旦,睡觉脖子上还挂着宝剑,不嫌难受么?” 陈宋笑了笑道:“外出久了习惯了,老兄你有事请吧!” 西风眉头皱了皱,先过去把窗子关上,又要为陈宋放帐子。陈宋连道不用不用,奈何他执意非给他放下来不可,又把灯光拨得极小,才带上门轻轻走了。 他走之后,陈宋闭上眼,想先养养神,等他回来再睡,谁知疲累了一天,眼一闭上就睡着了。 外面风很大,吹得竹林子吱吱地响,陈宋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只见室内昏灯闪闪,他坐起身来看了一眼,见西风那张床上,仍是空空如也,不由皱了皱眉,心说怎么他还没回来,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事呢? 想着又躺下,心想管人家的闲事作什么,我还是睡吧!谁知心中有事,竟是无法入睡,勉强闭了一会儿眼睛,愈发思潮重重,干脆坐起身来,见八仙桌上有茶具,就下床去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把剩茶打开窗子往外一倒。 无意之间,杯子轻轻碰了窗栏一下,发出“当”的一声。陈宋怔了一下,才知那漆着黑漆,看来是木制的窗栏,竟是铁做的。 这小小一点发现,却带给他一些意外的思虑,心想这西北虎常明到底是何许人也,又想到他那些举动,不无可疑之处。尤其是西风和他之间,似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他们何故如此呢?” 这么想着,心中不禁又加了几分疑心,一时睡意全消,当时干脆把外衣穿好,又坐了一会儿,仍不见西风回来,他可就更动了疑心了。 当时轻轻把门扭开尺许,向外望了望,只见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灯光。 陈宋不由一惊,暗想道:“咦!他们都睡了么?” 想着目光在院中扫了扫,四处静静的,俗谓艺高胆大,陈宋心中这一动疑,决心要探察一下虚实,当下把长衣掖了掖,为防院中有狗,先在门口找了一粒石子,轻轻抛出,不见动静,这才纵身而出。只一拧腰,已窜上了屋脊。 这才看清,院中房屋不少,最少也有二十来间,他在瓦面上以“踏雪无痕”的轻功向前跑了几十步,看清北面厢房窗前,透着一些暗暗的灯光。决心一窥真实的陈宋,丝毫也不顾虑地几个起落,已扑临窗前,落地之后,用“缩骨卸肩”之法,刹那间暴缩如童,再往地面上一趴,真和一只狗差不多大小。 这时,他耳中听到室内传来极为轻微的谈话之声,这种声音,若非仔细听,真不易听出来。 陈宋稍微趴伏了一会儿,看清了四周再没有别人时,他才轻轻站了起来,把目光由窗缝边向里面窥视,室内昏暗朦胧,很不易看出些什么。 他稍微定了定神,再仔细地向室内望去,这一次,他可看清一切了,脸色倏地一阵大变,目光离开了窗缝,后退了一步,暗暗叫道:“天哪!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竟会在此!” 他眸子里闪烁着怕人的光,一时由不住全身一阵瑟瑟发抖,一切都像是一个梦一般,老猴王西风原来竟是这么一个人! 他的目光似要喷出火一般,当时强压着内心无比的震怒,重又蹑足窗边,把目光凑向窗缝,凝神屏息,他要听听他们到底说些什么。 这是一间布置十分雅洁的房间,壁上挂着琴剑,靠南面壁根,放着一张铜床,床上半靠半坐着一个穿白衣的矮小道人。 这道人鸠首鹤面,银发银眉,一双小三角眼半耷着眼皮,正在和坐在床前的人说话。 看到他,陈宋禁不住血脉怒张,此老不是别人,正是在大漠里被陈宋、袁菊辰、依梨华三人合力击成重伤的白雀翁,想不到他竟会藏到这里。 这还不足为奇,更奇怪的是,他竟会和老猴王西风、西北虎常明他们沆瀣一气,看来交情非浅。 在他身前,紧靠床边的两边椅子上,坐着西风和常明,这两个人把身形向前倾着,正在细声地与白雀翁说着什么。 白雀翁脸色苍白,气色很坏,一副大病新愈的模样,一双扫帚眉几乎挤在了一块。 他的一只手摸在胸前,有气无力地说: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这小子你们是不知道,妈的,他滑得很,要是没有十成把握,咱们干脆别动他……” 他喘了一口气,又说: “我现在伤还不见大好,一个不成,可就……” 西北虎常明坐在他左前方,闻言连连点着头,毕恭毕敬地说: “朱老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事情我们一定会慎重,这小子刚才我也试了试他,是有两下子。” 白雀翁哼了一声,道:“两下子?他的花头多着呢!别说你们两个,老弟!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你们想想,我和宇文星寒、李老道、剑芒老尼姑,四个人合力,两次下手,都叫他溜了,你们说这事情容不容易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破敌 老猴王压低了嗓子道:“朱老!你老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朱蚕翻着眼皮,冷笑道:“不到两个月,都怪我太大意了,我没想到那小狼崽子居然会帮着他。这笔账,我们是永远也算不清了。” 说着双手交叉着,发出格格的骨节响声。 窗外的陈宋紧咬着牙关,若不是还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真恨不得破窗而入,下手给他一个厉害。 西风听了朱蚕话后,低笑了两声道:“老前辈,你大可放心,那狼崽子已经离开了沙漠,我亲眼看见他护着棺材走的。” 他回头看了窗户一下。陈宋吃了一惊,只当是他发现了自己,不由吓得把头一低。 谁知西风只是作贼心虚,他倒是什么也没发现,这时又回头过去,哑声道:“那狼崽子的功夫,凭良心说,我还能敌他;不过那小子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口好剑,那口剑据说是一口削铁断金的利害玩艺!” 朱蚕口中“哦”了一声。西风接下去又道:“想不到,现在他竟把这口剑赠给了陈宋,我瞧见他挂在脖子上的。我本想就手给他弄下来,可是妈的,那小子真机灵,连睡觉都挂着不解下来。这东西在他手里,还真讨厌!你本事再好,也不敢往他跟前偎。” 朱蚕皱了一下眉,嗯了一声道:“这倒是很讨厌,想法子先弄它过来。” 西风点了点头说: “我再想法子试试看。” 西北虎常明搓着手道:“可是,最主要的是,咱们什么时候下手灭他呢?” 朱蚕耸了一下眉毛道:“这事情不可草率,我们得好好策划一下,不动则已,一动就得把他拿下来才行。” 陈宋心中一惊,遂见西北虎常明皱眉道:“可是他明天天一亮就要上路了呀!” 西风摆了一下手道:“这个,我想办法留住他就是了,问题是朱老住在这里,时候长了,保不住要被他发现了,可是不好。” 常明冷笑道:“发现了又怎么样?咱们两个人还怕他不成?” 西风叹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问题是一打草惊蛇,他跑了,以后再想把他弄来,那可就难了!” 朱蚕垂首道:“西风说得好,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跑了,你们得想法子!” 西北虎常明拍了一下头,忽然笑道:“你看,我都忘了,有这么个地方,我倒没想起来。” 西风忙问其故,常明手指地下笑道:“这下面有个地下室,挺干净的,我看明天朱老就移下去住怎么样?” 朱蚕微微颔首道:“也只好如此了,你们两个千万不可大意,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小子人单势孤,咱们计划好了,一举手就把他给铲了。你两个先尽量拉拢他,不要露出马脚来。” 西风和常明都点头不语。窗外的陈宋心说:好狠的东西,我们看看谁厉害吧! 这时西风从位子上站起来说: “天不早了,我得回去看看,别等他醒了,动了疑心就不好了!” 朱蚕闭上眼,挥了挥手。常明和西风转过身来,陈宋拧身上了房,踏着瓦脊,回到了住处,轻轻入内,把门带上,把外衣脱下,钻进帐内,又把被子盖好,闭上眼睛。不多时西风便推门而进。 天快明的时候,他们各自小睡了一会儿,陈宋起床之时,见西风已盘膝坐在床上做着内功,他不由吃了一惊,心说我也太大意了,要是他方才要取我性命,岂非易如反掌? 其实西风并非没动过这种念头,只是他昨夜尝过陈宋的机警,生恐一举不成,反倒坏了事情。 陈宋下床后,仍然含着笑脸道:“早啊!” 西风连忙道:“早!早!” 说着下了床,拉开门叫人打水泡茶。 陈宋经过一夜沉思,已经胸有成竹,他丝毫也没带出异色来,只是对于吃食一项,他却非常小心。凡西风动过筷子的,他才敢动。 早饭后,西北虎常明带着预先准备好的愉快神色进来,他今天穿着一身漂亮的衣服,一进门先抱拳道:“老弟台早啊!” 陈宋欠身道:“常兄早!” 然后他皱着眉问常明道:“听西风老哥说,沙漠里这两天起风,因此我们不得不再打扰老兄两天了。” 西北虎目光瞟了西风一眼,后者正带着得意的微笑,似乎在说: “怎么样?我有一手吧!” 常明张着大嘴,煞有介事地道:“可不是吗!老弟!你就别说客气话了,你多住几天好啦!你是贵客,我们请还请不到呢!” 陈宋低头笑了笑,心说: “我们是哑巴吃饺子,肚里有数;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西北虎常明大马金刀似地坐了下来,一只手摸着下巴,笑道:“老弟台,你是稀客,今天愚兄准备了桌酒菜,权作为老弟洗尘,也算略尽地主之谊。老弟!你无论如何要赏脸哟!” 陈宋努力做出一个微笑,其实看起来有点像冷笑,说道: “常兄太客气了,小弟一定叨扰就是。” 他实在难以排遣内心的愤怒,他发现人实在是一个最虚假的东西。就像眼前这两个人,他们作好了圈套,用美丽的谎言来引诱自己上钩,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西风笑了笑道:“老弟!你还有什么事想不开?” 陈宋哼了一声,目光向二人一扫道:“我是想,如果这么死,真是死不瞑目!” 他真想不到自己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话方出口,不禁十分后悔。果然,他的话令二人大吃一惊,互相看了一眼,脸神陡变。常明讷讷道: “老……弟……你这话是……” 陈宋哈哈一笑,干脆爽朗地道:“二位老哥,小弟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之人,不瞒二位说,小弟之仇人,全系当今武林最厉害的人物,因此常常感到,这条命有朝不保夕之虞。” 二老面色略微放松了些。西风哈哈一笑,打趣道:“老弟!你有这么一身好功夫,谁还敢动你?” 陈宋哼了一声道:“老兄,你这话就错了,俗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拿二位来说,真要动起手来,小弟只怕也不是二位对手呢!” 二人不禁又是一怔,相对愕然。陈宋生怕说得太露骨,当时忙又接道:“二位可知武林中有天马行空晏星寒、剑芒大师、红衣上人以及白雀翁朱蚕这几位人物么?” 西风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这几个人又怎么样呢?” 陈宋单刀直入地道:“他们都是我的仇人,我与他们不共戴天。有一天,不是我死在他们手中,就是他们死在我手下!” 二人脸色又是一变,因为陈宋坦白得令人可怕。西北虎看了西风一眼,耸了一下肩膀笑道:“老弟!你有这种志气很是难得,也许不久你就能如愿以偿。” 西风瞪了他一眼,问陈宋道:“老弟!你自问功夫比他们几个如何呢?” 陈宋吟哦了一声,冷笑道:“别人不敢说,要是白雀翁朱蚕,我还真没把他看在眼内,此人早晚遇着我,定要叫他血溅掌下!” 西风由不住又看了常明一眼,当时哈哈笑了几声,随即把话题扯到了一边。陈宋想起一事,装着好奇地问道:“常见,今日请客,尚有外人么?” 西北虎常明笑道:“只有老弟你一个人,西风老哥不算什么外人。” 陈宋心中暗忖,莫非他二人竟敢对我下手行凶么?又想他们一定另有计谋,绝不敢如此草率行事的,遂也就未露出吃惊之态,暂时放开心,和二人闲谈了一阵。他忽然想起一事,含笑对常明道:“府上好宽敞的地方,可否带小弟参观一下?” 西北虎常明微微一愣,点头笑道:“自然可以,只是地方太过简陋了。” 说着站起身,看了西风一眼,二人一前一后把陈宋夹在正中,走出了房门。这时,阳光正炽,但是并不热,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适。 常明带着陈宋,在院中走了一圈,指点了一番。陈宋非常注意院中的地势和墙的高低,他又笑问常明道:“小弟那匹坐骑,乃是一位恩兄所赐,此马生就怪脾气,每餐非主人亲喂不食,可否请常兄带小弟去看一看,就便喂它些草料。” 常明怔道:“哦!还有这种事?” 遂前行带路,在侧门一边的马棚里,陈宋看见了他的爱马,那马正在食槽里大吃大嚼,看见主人来,兴奋地扫着尾巴。 陈宋咦了一声道:“奇怪,它居然不用我喂也吃东西了。” 他说着,目光注意着马厩里的情形和通门口的路,心中盘算着必要时的措施。西北虎常明怎会想到他的用心,口中一个劲地赞赏着这匹马,说是他平生仅见。西风却是一语不发,因为睹物思人,看着这匹马,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狼面人袁菊辰,而袁菊辰正是他最为妒恨之人。 老实说,他之存心想害陈宋,固然是受白雀翁朱蚕所托;而暗恨他结交袁菊辰,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理由。 三人看完了马之后,陈宋随着常明转回后院,走近朱蚕住处时,陈宋有意走近了些,他见那间房子窗门大开着,可是已不见朱蚕的床和人。室内的桌椅也有了些改动,他知道,朱蚕此刻一定已移居到地下室去了。 一想到朱蚕,他不禁有些血脉怒张的感觉;而且他很快地想到了“复仇”这两个字。 在这所宅子里走了一转之后,他已把这儿的环境了解得很清楚;并且断定,这大宅里除了两三个佣人之外,再没有什么人。至于空下来的房子是作什么用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西风和常明哪里会知道这个少年心中所起的念头,他们只不过感到有些奇怪罢了。因为陈宋对于四周的环境似乎特别感兴趣。 回房之后,常明暂时离开了一会儿,房中只有西风陪着他,他嘻嘻笑道:“今天老常请客,咱们得好好吃他一顿。兄弟,你的酒量如何?” 陈宋由位子上站起来,笑了笑道:“我不会喝酒,你莫非不知道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转到了西风的背后,双掌显著地挥动了一下,可是内心却告诉他:“忍耐一下吧,他也许并不是一个最坏的人……不可杀他。” 想到此,他的手便抬不起来了,时机一瞬即逝。西风忽然“刷”的一声转过身来,当他触目到陈宋的神色时,不由面色一变,干笑了一下道:“你……” 软心的陈宋,望着他苦笑了笑,心里说: “卑鄙的人,你也许是不该死的……等着瞧吧!我总不会太便宜你的。” 他朗声笑道:“西风老哥,有人曾经出卖过我,我用剑削下了他的双耳,不为过吧?” 西风怔了一下: “我不太懂……” 陈宋放松了一下脸色,踱了两步,暗忖道:“我不能让他怀疑。”遂笑了笑说: “我是说在数年以前,我认识了一个朋友,此人存心陷害我已非一日,一朝被我发现,我削下他一双耳朵……” 西风呵呵笑道:“太轻了!太轻了!起码要断他一臂。” 他在说这句话时,竟然丝毫不脸红,陈宋不得不佩服他的镇定,他作了一个难以觉察的微笑。内心忖道:“西风!这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你休怪我手狠心毒!” 西风笑了笑道:“老弟!过去的事就算了,不要再去记挂它了。” 陈宋点头笑了笑,没有说话,这时西北虎常明推门进来,含笑道:“老弟!请用便餐,家居边野,没有什么好吃的,请多包涵。” 陈宋微微一笑道:“常兄太客气了。” 西风由位子上一跳而起道:“好啊!我肚子早饿了,走!” 三人出了房门,来至一间敞厅,厅内摆着一桌盛筵。离开中原以后,陈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丰盛的筵席,可是他的食欲并不高。几经推让之后,陈宋被推在首位上坐了下来。 坐定后,西北虎常明持壶斟酒,一面眯着眼笑道:“兄弟,是喝白的还是黄的?” 陈宋内心颇有些紧张,因为眼前这两个人,既存有陷害自己之心,可不知他们究竟是用什么手段。他微微怔了一下,浅笑道:“小弟本是滴酒不沾,既是老兄好意,小弟就略饮少许,白黄不拘。” 常明一手端起杯子,满满斟了一杯白酒,哈哈笑道:“少喝一点无所谓。来,老弟,这是真正四川来的大曲。” 说着他又给西风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陈宋冷眼旁观,心知这酒是没有疑问的,他端起酒杯略一注视,见酒色纯清,当时毫不考虑地一仰头,“咕噜”一声,把杯中酒干了。 西北虎怔了一下,看了西风一眼,道:“好酒量!老弟!你可冤苦了我们啦!来!再来一杯!” 陈宋目光在他方才倒酒之时,已看清了在托盘之中,另置有一壶酒,他心中已有了数,当时毫不顾虑地仰首又把杯中酒干了。 西风嘻嘻一笑,以手拍了一下桌子道:“行!海量!” 他说着话一仰头,咕的一声,也把杯中酒干下了,当时把杯底向陈宋照了照。常明也仰首把杯中酒干了,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 这时,桌边有一个仆人模样的人在侍候着。常明挥了一下手道:“你下去吧!我们有一会儿喝呢!” 那仆人弯身施了一礼下去了。陈宋心中更是了然,他知道时候已经差不多了。 果然,常明笑着,右手把另一酒壶持起,对陈宋笑道:“老弟,再来一杯,三杯下肚,咱们再猜两拳,你是真人不露相!” 陈宋装作毫不介意地微笑着,任他把酒满上了一杯。这时,西风抓起先前的酒壶,一面嘻嘻笑道:“来!咱们也满上。” 他说着先为西北虎常明满上了一杯,又为自己满了一杯,这种毫不为奇的动作,内中却包含着极大的隐秘,若非是心存注意的陈宋,任何人也不会注意到。 单从酒色上来看,那是一点也分辨不出不同之处的,西风和常明一同搁下酒壶,满脸堆着笑容。就在这时,陈宋忽然对着窗外一笑,作点首状,西风和常明不禁同时一回头。就在这一刹那,陈宋以极快的手法,把自己面前的酒杯和常明面前的杯子换了一下。 他的手方一放下,二人也都回过了头来,常明问道:“是谁?” 陈宋微微摇头一笑道:“是贵管家,没什么!” 西北虎常明看了西风一眼,微微一笑,举起了面前的杯子对陈宋和西风扬了一扬道:“来!咱们再干了这一杯,门前清。” 他说着率先一仰头,把杯中酒干了,长长吁了一口气,笑道:“好!”西风也干了下去,陈宋却只喝了半杯,假装摇头道:“不行!我实在喝不下了。” 常明不由一怔,哈哈笑道:“什么话?男子汉大丈夫,一杯酒也喝不下!老弟!快干下去,咱们猜拳!” 西风也在一边连连劝说,陈宋才装着无可奈何模样,把剩下的半杯酒慢慢喝了下去。 他在喝酒的时候,注意到两个人的脸色,那种欣慰渴望的笑容,四只期待的眸子,睁得大大的,直到陈宋喝干了杯中的酒之后,他二人才恢复了镇定的神采。 现在,他们一颗心算是完全没有顾虑了。 陈宋放下了杯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西风一双贪婪的眸子,开始大胆地在陈宋胸前的短剑上游移着,他认为现在是占有这口剑的最好时候了,于是嘿嘿笑了两声,道:“老弟!这口剑,我是愈看愈爱,可否再借我仔细地看一看呢?” 陈宋偷目看了常明一眼,却见他微皱着眉头,不时地舒着腰脊,似乎已感到有些不妥了。至此,陈宋一颗心,算是完全放下来了。 他朗声一笑,一面自颈上把那口阿难短剑解了下来,目放精光道:“老哥哥,这口剑上有个神奇之处,你莫非没有看出来么?” 他一边说着,“丝”地一声,把锋利闪目的剑刃抽了出来。西风觊觎的眼睛闪烁着惊异的光芒,张了一下嘴巴道:“哦!在哪里?” 陈宋唇角上带了一个难以觉察的冷笑,他那双眸子里一这时毫不保留地喷吐着愤怒,冷目一扫侧座,常明已有些摇摇欲倒之态。 他再没有什么顾虑了,当时把剑向前一送,剑尖几乎碰到西风的咽喉,西风向后缩了一下,惊道:“小心!小心!老弟!什么奇处呀?” 陈宋轻快地翻动一下剑刃,冷冷一笑道:“这不是么?” 西风只见白光一闪,当时不及缩身,只觉喉下一阵奇痛,口中方自“啊”了一声,红红的血已顺着他颈下流了出来。 他抖动了一下,讷讷道:“啊!啊……你……”(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手刃 西风只见白光一闪,当时不及缩身,只觉喉下一阵奇痛,口中方自“啊”了一声,红红的血已顺着他颈下流了出来。 他抖动了一下,讷讷道:“啊!啊……你……” 陈宋陡然出手,扣在了他左手脉门之上,虽只用了三成内力,但因为所扣之处,正在对方脉门之上,所以这一霎时,西风整个人抖成了一团,脸色突地大变。可是他尚很自信地大声吼道:“倒!倒……倒下去!” “砰”的一声,不错,果然有人倒下去了,只是不是陈宋,而是常明。 西北虎就像个死猪似地倒在了地上,口中狂吐着白沫,他喝下了份量极重的迷药,这药是下在陈宋酒中的,但很不幸,却教他自己喝下去了。 西风目睹此状,不禁吓得双目一凸。陈宋右手剑尖,仍然在他颈下一分多深的皮肉中抖动着,他吓得牙关格格地抖战着,讷讷道:“啊……小兄弟!你不可……不可杀我!” 陈宋哈哈一笑,冷冷说道:“西风,我何处错待了你?你这么狠心害我?” 西风咽了一口气,面色铁青道:“兄弟!你……你不要误会……” 陈宋剑尖又前挺了一分。西风不禁哑着嗓子叫了一声,抖得更厉害了,翘着下巴,几根黄胡子上都让血沾满了。 “老弟!你不能杀我,我求求你!” “我绝不杀你!” 陈宋冷笑着说。西风翻了一下死鱼似的眼睛: “那么,请……问……你要如何呢?” “你自己说的,你还用问我么?” 西风打了一个冷战,又咽了一下口水道:“我说的?没有啊!” “哈!老兄,你太健忘了!” 这愤怒的青年,说完了这句话,再没有什么好犹豫了,持剑的手腕倏地向后一收,白光一转,西风只觉两鬓一冷,桌面上赫然落下了一双人耳。他不禁吓得“哟”一声,哑声道:“兄弟!你饶……” 陈宋左手一松他脉门,西风倏地向后一转,就在这时,他发出了更大的一声惨嗥,一只血淋淋的左臂,整个地断落在地。他的身体也随着倒了下去,顿时人事不省,昏了过去。 陈宋望着地上的两个人,怔了一怔,想不到事情如此顺利。他走到西北虎身前,短剑轻翻,如法炮制,削下了他的双耳,只是没有再斩他的手臂。就如此,地上已流满了鲜血。 他咬了一下牙,心中想道:“这是他们的报应,我已是手下留情了!” 然后他把短剑收回鞘中,重新系在了颈前,上前把窗子关上,拉上了帘子,正想举步而出,忽又觉得有些不忍。 他走到西风身前,用“点穴止血”的指法,点了他的伤臂,顿时止住了流血。看了看二人这种惨象,他不禁有些恻然,可是他决心要这么处治他们,毅然狠心撇下他们走了出去。 他把整个的仇恨,倾注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马上就要和他对面了。 白雀翁养伤的那间房子,他是轻车熟路,不消几转,已来到那间房中。 室内置着一张长案,几张太师椅。陈宋冷笑一声,慢慢把桌子推开,果然,他发现白石地上有一个四方形的石门。如不仔细看,绝难看出,这证明地下果然有一间地下室。 陈宋冷笑了一声,转身把门窗关上,他的心紧张地跳着,双手有点发抖;可是他仍然轻快而有力地把地下室的门弄开了。 眼前是十数级石阶,微弱的灯光由里面射上来,当他用最大的决心和勇气,走下三四级石阶时,地下室内传出了白雀翁的粗嗓门: “谁?” “我!” “你……是谁?” “现在你已经看见了!” 随着这句话之后,陈宋整个身子,已经完全下去了。 阴冷的地下室内,点着一盏黯淡的灯,一张靠着墙的单人床,床上此刻拥坐着那个惊吓、愤怒的白雀翁。他张大了那双三角眼,苍白的面颊颤动了一下,突地双手在床沿上一按,整个人窜了起来。 这老儿虽是在重伤之下,身手仍然了得,他身子就像一只灵猴一般,白影一闪,已落在了陈宋身前,双掌一错,用“十字手”,直向陈宋小腹上插去。 这一手,倒真是出乎陈宋意料之外,因为他想不到,白雀翁在体伤未愈之下,竟然敢向自己动手。当时顾不得多说,身形向左一闪,避开了白雀翁双掌。这老儿惨笑了一声,倏地纵身直向石阶上遁去,陈宋冷笑了一声道:“白雀翁,你还想跑么?” 随着这句话,他整个的身子,就如同是一阵风似地闪到了洞口石阶处,不偏不倚,正阻在了白雀翁身前。他这种快疾的动作,令白雀翁大吃了一惊。殊不知陈宋这种步法,正是新近由天山学来的怪异步子。紧接着,他又用了一式怪招,双手向外一翻! 这一翻之下,白雀翁的“气海”、“桑门”两处大穴立即在他指力的劲道之内。这种怪异的招式,逼得白雀翁向后紧退了五六步。 他那老脸上一阵发青,由于方才起势过猛,已使他身形厉害地晃动了一下,冷汗由双眉沁出。 他怪笑了一声,神色极为难看地道:“小子!你来得好,我正要找你!” 陈宋身形纹丝不动,他把整个的背部靠着洞口,以防白雀翁脱逃;然后笑了笑,说道:“白雀翁,你的苦心完全白费了!” 白雀翁单手扶了一下墙,面色灰白,毫无血色地狞笑了一声: “小子,你说什么?” 陈宋哼了一声,瞳子里闪着异光道:“你的心腹西风和常明,已被我乖乖地制服了!现在轮到你了!” 白雀翁紧紧地咬了一下牙齿,冷笑道:“你想趁我于危么?” 陈宋狂笑了一声道:“矮鬼,你休想再逞诡计!今日此刻,就是你寿终正寝之时!” 他进逼了一步,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你必须死!” 白雀翁狂笑了一声,他那矮小的身子,在他霍然举起双手之时,似乎暴长了许多,捷似飞猿似的,已窜到了陈宋头顶上。 他并不是想伤陈宋,而是存着脱逃之心,他知道目前自己绝没有力量来对付他! 可是他又失败了。 这年轻人显然并不紧张地抬了一下手,那势捷如飞的白雀翁,又再次落了下来。 白雀翁已看出来,这青年似乎身负一种过去未曾见过的怪异功夫,他怔了一下,面上变色道:“你……” 他口中这么说着,二次一咬锐齿,双掌上用足了劲力,用“小天星”的内力,劈空打出,当空发出了“啪”的一声。一时之间砂石飞溅,可是并没有伤着陈宋,而白雀翁却由于用力太猛,身子后退了好几步,前胸剧烈地起伏着,冷汗涔涔而下。 陈宋脸上带着一层薄怒和无情的微笑,白雀翁认为自己眼花了,因为他根本没看清陈宋是如何躲过他方才那奋力一击的。 他开始感到有些害怕了,身子颤抖了一下,似乎摇摇欲坠。第三次施出了他的救命绝招,整个身子向前一倒,双手十指箕张,直向陈宋两肩抓去。 休小看了他这一式,这是他苦练了二十年的大鹰爪力,只要被他十指尖风所触,陈宋万无活理。 可是,这年轻人仍然是轻轻地转了一下身子,又轻而易举地躲开了这一招。 白雀翁长啸了一声,奋最后余力,突沉双掌,用“大推山门”的内家功力,直向陈宋两肋击去!陈宋此刻所施展的,正是雪山老人所传的奇门异功“黑鹰掌”,就在白雀翁这一式之后,陈宋冷叱了一声,把这套奇绝奥妙的功夫展了开来。 一时之间,但见石室之内人影憧憧,七八个照面之后,也就在陈宋的身形第四次起落之时,白雀翁发出了一声沙哑的笑声道:“不要再打了!” 他忽然踉跄地退出了七八步之外,惨笑了一声道:“小子!你说你想要怎么样吧?” 陈宋哼道:“你还想跑么?今日你是插翅难飞!” 白雀翁面色灰白,额角已沁出了冷汗,他一只手扶着床栏,狞笑了一声,道:“你知道,我并非是怕你,我吃亏在内伤未愈!” 陈宋退后一步,仍然严守梯口,冷笑道:“这和我在衣马兔时没有什么分别!白雀翁,你应该想到眼前你的下场了!” 白雀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绝不愿如此束手就缚,当时一双三角眼转动了一下道: “陈宋!你不可轻视我的三炁内力!” 他冷冷一笑道:“我可破出十年功夫,在现在的情形下,与你一拼死活,你很难逃得活命的,只是……” 他极难看地笑了笑,打量着陈宋面上神色道:“只是,我不愿如此做,因为那样对我自己,是有很大损失的。” 陈宋心知他这是缓兵之计,其实他由于内伤未愈,像三炁内功这种重手法,是万难施展的。他已是强势之末,却仍不忘诡计弄人,想到此不由脸色一沉道:“白雀翁!你休再弄诡计!我可不怕你的三炁内功,你尽管施出来就是。” 白雀翁哈哈一笑,动了一下伤躯道:“陈宋,你休逼我如此,须知人死不能重生,你一向是个很机灵的人,怎么这问题却想不通?” 陈宋剑眉微蹙,心说这老儿危言耸听,看他这种情形,说不定又在动什么念头。我却不要上他的当,还是速战速决,把他结果了再说。 想到此,他微微冷笑了一声,左手在前胸短剑柄上按动了一下,把剑抽出了鞘。白雀翁面色一变,后退了一步,伸出双掌,沉声道:“且慢,糊涂的孩子!你……” 陈宋面色一沉道:“谁是你的孩子!老儿,你死期到了!” 他说着这句话,短剑向外一分,第一招就是新学成的匣中剑招,寒光一闪,剑刃已至白雀翁面前。 白雀翁知道自己不得不与其一拼了,身形向左一拧,猛沉右掌,用“分翅手”去夺对方短剑。可是他却想不到陈宋这种剑招的怪异之处,这剑招是雪山老人倾十数年精力,潜心造就出来的菁华,每一招每一式,都极具威力,绝非白雀翁所能想象得到的。 白雀翁“分翅手”方递出,忽见陈宋手腕一振,寒光一闪,那口剑竟荡起了两朵剑花,直向自己左右双眉上袭来,他这才知道厉害,不由吓得口中“啊”了一声,身形侧转,左肩疾晃。可是雪山剑式,并非他所想象的那么好躲,只听得“嘶”的一声,锋利的剑刃,直由他左肩头划了过去,足足地给他划下分许厚的一片肉来。 白雀翁痛得一皱眉,鼻中闷哼了一声,整个身子如同怪鸟似地斜着腾了起来,往下一落,正好站在自己床上,他狂笑了一声道: “小子你敢!” 可是愤怒的陈宋,一剑得势,愈发不可中止,足下一滑,冷笑道:“白雀翁,你纳命来吧!” 他口中这么说着,掌中剑一抖,发出啼哩哩一阵低呜之声,剑尖向下一沉,雪山剑招的第二式“秋萤遍野耀眼明”,只向外一抖。白雀翁目光所及,竟是一片大小的光点,不容他看清来式虚实,两胯上已各自着了一剑,鲜血顺着腿淌了下来。 白雀翁惨笑了一声,身形向前一窜,可是落地之时,他竟已站不住脚了,左右一晃,“噗”地一声,坐在了地下。陈宋身形疾晃,已到了他面前,右腿一抬,“噗”地一声,把他端了个正着。白雀翁想再转身,只觉胸上一沉,已为陈宋踏了一个结实,那口精光耀眼的剑刃,已逼在了喉下。 他不禁吓得张了一下嘴,随即长叹一声,哑着嗓音道:“快!快!给我一个利落!” 陈宋足下用力一踩,白雀翁面上青筋一根根凸了出来。他的剑往空一举,长叫了声: “爷爷,不孝的孙儿今日为你报仇了,这是第一个。” 他说完后,正要以剑下刺,忽见白雀翁怪目突睁,叫了声: “且慢!” 陈宋剑尖向后收回半尺,怒目下视。白雀翁忽然狂笑道:“陈宋,你听我一言,收回你的剑和脚!” 陈宋啐了一口道:“呸!” 白雀翁面色极为难看地怪笑了一声: “小子,士可杀不可辱,我白雀翁既然落入你手,生死是另一回事,但我白雀翁也是江湖中一个人物,你放下脚让我自了。” 陈宋目泛泪光,听了这句话,他真有些犹豫不决了。 白雀翁冷笑道:“当初你祖父是怎么死的,你应该知道。你连一个侠士基本的风度都没有,唉!比起你祖父来,差得太远了!” 陈宋咬了一下牙说: “好!” 说着他身形向后一点,退出了三尺以外,星目放光,剑眉斜挑道:“你既如此说,我就容你自行处置,免得污了我的宝剑!” 白雀翁挺身坐起,这一霎间,他的血已染红了身上的衣服,他知道这条命是不能妄想再活了。突然,他想起了自己六十年来的风云往事,一双日月轮打遍了大江南北,想不到今日竟会落在了这孩子的手中,这真是命该如此了。他错了一下牙,暗忖道:“宇文胡子、老尼姑,这都是你们当初一念之慈,看看我的下场吧!” 他用血红的眼瞟了陈宋一下,苦笑了笑,暗忖道: “看来……你们的死期大概也不会远了!” 大丈夫临死不屈,白雀翁这点勇气倒还有,他这一会儿自问必死,倒是镇定了。 “陈宋!”他说,“我后悔当初没有宰了你,现在我自食其果,倒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只是……” 他那双三角眼滴溜溜地在对方身上转着。 “你的功夫在短短的两月内,怎会有如此的长进,这是怎么回事?是我伤没有好?还是你另有奇异遇合呢?” 陈宋冷冷地道:“你死在眼前,还打听这些做什么?你永远不会明白的!” 白雀翁仰天长叹了一声,频频苦笑道:“唉!就是这句话,我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唉……” 他忽然怪声笑了起来,犹如小儿啼哭一般。陈宋不由轻蹙剑眉,后退了一步道:“你还有什么好笑的?” 白雀翁打住了笑声,凄怆地道:“我笑我白雀翁竟会有此一日,怎么,你还不许我笑 么?” 陈宋一抖手中剑,跺脚道:“你休再胡言乱语,莫非当真要等我动手么?” 白雀翁不禁错齿出声,恨恶至极地道:“可恨两个老儿,我这条命葬送在他们手中!可恨之极!” 他忽然大吼一声,猛然伸出右掌,照着自己头顶一击而下,顿时血浆四溢,一命归天。那瘦小的身躯略一抽动,骨碌一下倒了下去。 陈宋望着这具尸体,不禁打了一下冷战,他缓缓收起了宝剑,走到白雀翁尸身之前,怔了一会功夫,才叹了一声道:“一个完了!” 他不忍看这种惨相,用脚尖把白雀翁身上的衣服挑起来盖在他的脸上,黯然转过身来,方走了两步,又缓缓转过身来,心说: “这样不行,日后我拿什么来祭祀我的祖父呢?” 想着皱了一下一眉,如若割下他的首级来,那未免太残忍了。他发了一会儿愁,抽出短剑,走到白雀翁跟前,正巧那衣角仅仅盖着白雀翁一半脸,露出了一只黄蜡似的招风耳,他心中一动: “对!就割下他一只耳朵来吧!” 想着短剑轻轻往下一探,就像切豆腐似的,把那只耳朵切了下来;又撕下白雀翁一角衣服,把这只耳朵包好,放入囊中。再看看这地下室之中,更觉阴惨惨的,一盏昏灯摇晃着绿绿的光焰,十分阴森恐怖。 他不愿在此多留,本想搜一搜死者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信物可提供线索,可是目睹着白雀翁这种惨相,他再也不愿多待了。 当时循着石级走出地下室,只觉得日光甚为强烈,刺得眼睛很不好受。 他用原来的石头,把地下室的门封起来,也懒得再去看西风和常明醒了没有,一径走到自己原先住处,把行李拿出来,又走到马槽边,把爱马“黑风”牵了出来。这所宅子仍是那么静,没有一点声音,人不知鬼不觉地,他已办完了一件大事,心情有一种爽然若失的感觉。他堂而皇之地把大门打开,跨上“黑风”,缓缓带缰而出,天空中仍然悬挂着刺目的骄阳。(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备战 陈宋策马行到了江边,望着黄浊的江水。水面上有几片帆影,江边搭着芦棚,等着过江的客人,都在棚子底下。他下了马,慢慢把马牵了过去,所幸行人不多,也没有人注意他。 他还记得来路的方向,等了不多一会儿,船来了,有六七个人上船。陈宋苦于言语不通,也懒得与他们多说,他只认清了方向,把马牵了上去。风是往南面吹,虽是逆水,却是顺风,撑船的扯起了风帆,这艘小船逆水缓缓而上,浪花打起来尺许多高,溅得船板上满处都是水。望着滚滚的江水,陈宋默默叹了一声道:“依梨华,我很久没见你了!” 于是,那个身着鹿皮背心、大眼睛、高身材、丰腴白皙的姑娘倩影,不禁浮上了眼帘。他担心这姑娘的安危,恨不能插翅飞到沙漠去;可是她可能已不在沙漠了,茫茫大地,到哪里去找她呢? 想到此,他不禁又有些生气,暗怪她不该如此任性,最起码应该留一个条-子,告诉自己她的去处。可是这个念头,他马上又收回了,暗想:她是去找我,怎会有一定的去处呢? 小船停了几次,船上的人陆续都下光了,只剩下陈宋一个,他向船夫比着继续上行的手式,丢了一小袋沙金。船夫收下了钱,就不再多问了,反正客人不叫停,他就一直往上行就是了。 天渐渐暗下来了,天上是紫色的云,太阳藏在天山的阴影之下,橘红色的光辉,把附近的天都染红了。他靠在船舷上,想着心事,望着河岸边沿上的庐舍和帐篷,心中只是想!想!想! 他所想的太多了、太杂了,依梨华的去处是一个谜,茫茫沙漠里,怎么去找她呢? 宇文星寒等三人,如今又是什么样的情形?他们是否仍在肃州?自己下一步,应该如何来对付他们呢? 还有……还有宇文小真,这姑娘自己对她又该如何?当然感情是已经谈不到了,可是藏在感情之后的是责任、是恩义。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却又是仇人之女,在自己来说是报恩呢,还是报仇呢? 这些问题,令他感到头痛! 渐渐地,太阳已完全沉下去了,暮色下的沙漠、江水混成了一色,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忧郁惆怅,孤身一人浪迹在这人生地陌的沙漠里。往昔有依梨华的这朵解语花,尚能时常给自己安慰快感,当时并未能体会出那种时日的可贵;可是在失去依梨华以后,日子竟是那么的孤单,寂寞的旅途,连一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 于是,他觉得自己涨得无限的大,大得填满了整个的戈壁沙漠,而这无限大的里面,只是寂寞、寂寞,永无边涯的寂寞。 “仇恨”能使任何人感到厌恶和不快乐,不仅仅是陈宋一个人,事实上,他的敌人也不见得比他轻快多少…… 果然如此,宇文星寒这个健康豪迈的老人,过去是笑口常开的,有一张红红的脸膛,两道白雪似的寿眉,和那个“老善人”的称呼的确很相称。因为行善的人似乎永远是快乐的,可是如今…… 他现在已是完全变了,人们所熟悉的那张红脸,已经不再是红的了,说得恰当一些,那应该是“土黄”颜色,“笑口常开”这四个字,也应该用“长吁短叹”来对掉一下。因为,自从家门中平白爆发了那件事情之后,他压根儿就没有再笑过一次。如果一定要说他还是个快乐的人,那也只好说他是“苦中作乐”,否则却未免太残忍了!老善人的眉毛,昔日常常是向两边舒展着,含着无限的“喜”意,可是如今却是舒的时候少,而皱的时候多了。 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他可是显得老多了。他常常睡在床上梦呓似地自言自语着,幸福该是一个憧憬,一个梦幻,他想不到,这种已得到的快乐,竟会又从手中失去,并且很可能永远再也抓不回来了。 廊外的几盆蝴蝶兰都开了,花坛里,金鱼草、红黄花、剪春罗、石竹、美人蕉,互相争奇斗艳,开得一片斑斓。在昔日这种季节里,老善人早晚总会在花丛里浏览,摘几枝如意的,叫雪雁去插在花瓶里;可是,如今他连这个闲心也没有了。 白雀翁去沙漠也有个把月了,却是“杳如黄鹤”,不知详情如何。而自己家中,却闹了个翻天覆地,女儿走了,老伴儿也赌气搬到后花园,吃斋念佛去了。就连那个小丫鬟雪雁,平日一口一个老先生的,如今也是见了面,远远就躲开自己。 偌大一个家园,只是一片死寂,人人都生活在愁云惨雾之中。唉!这调儿太惨了、太可怜了! 现在这个家,他的唯一心腹人,只有一个从马场搬来不久的铜锤罗了。 这家伙哪是一块料呀,一天只求三个饱一个倒,老善人急,他也皱眉;老善人说要杀人,他铜锤敲得“当当”直响。只是,他那对玩艺,只有吓唬吓唬当地的老土,真要是稍有能耐的人,他就耍不开了。可是老善人还是挺喜欢他,主要是他别有一功,倘若出个鬼点,施个坏,他还是有一手的,所以宇文星寒捧着他当军师看。 上一次雨夜围剿陈宋,就是这小子的点子。虽然没成功,可是那只怪天时地利不佳,在原则上来说,他的计划还是不错的。 现在,铜锤罗正自前院匆匆穿过走廊,往后院走来,他手中紧紧握着一个纸团,两道黄焦焦的老鼠眉毛挤在了一块,走到一道花弄,打头里来了雪雁。铜锤罗咧开了嘴,弯腰像虾米似的道:“雪姑娘好!” 雪雁站住了脚,拉着一张清水脸道:“干什么?” 铜锤罗摸了一下鸭蛋头,自从他来宇文府以后,老善人命他头上不许缠巾,所以他的原形不得不显露出来。他那双小绿豆眼,色迷迷地打量着雪雁,嘻嘻直笑。雪雁扭身就走,铜锤罗忙赶上了三四步道:“喂!雪姑娘你可别走呀!我有话问你呢!” 雪雁不得不又回过身来,皱着一双秀眉,叱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有事情呢!” 铜锤罗咧了一下嘴道:“哟!这可不像话呀!” 雪雁跺了一下脚,发急道:“你这人真讨厌,我不理你了!” 说着又要回身。铜锤罗连番碰壁,却仍耐着心,赶上一步,双手一拦,身子扭动得像一条蛇似的。 “我的好妹子,我有话问你哩!你怎么老不答理我呢?我铜锤罗想妹妹你已不是一天半天啦!” 雪雁柳眉一竖,看准了他的光头,正要给他一巴掌,手方举起,却听见后面一声叱道:“罗广你过来!” 二人都不禁吃了一惊,回头看时,不知何时老善人已站在他们身后约十步之外的一个花坛前面,铜锤罗不由吓得脸一阵白,干笑道:“啊!老善人你老来啦!” 宇文星寒看了雪雁一眼,挥手道:“你退下去!” 雪雁弯腰,红着脸道了声: “是!老先生!” 她走了之后,宇文星寒咬牙道:“该死的狗才,一天到晚不务正事,专门调戏女人!我杀了你!” 铜锤罗吓得脸一阵白,双手连摇道:“你老人家千万不要误会,小人是和雁姑娘闹着玩的,小人天大的胆子,在府上也不敢乱来呀!” 要是在平日,像铜锤罗这种情形,宇文星寒也许会一掌把他打死了;可是如今,他心里困扰的事情太多了,又在用人之际,所以这口气也就忍了下来。哼了一声道:“你干什么来了?” 铜锤罗马上改了笑脸,用着小跑的步子趋前,哈腰道:“小人是给你老人家送信来啦!朱大爷差人送来的。” 宇文星寒不由白眉一展,喜道:“啊!快拿过来给我!” 铜锤罗捋了一下袖子,嘻嘻一笑道:“你老人家别急呀!” 说着双手把那个纸团递了过去。宇文星寒含着一腔喜悦,把纸团接过来,打开来放远了,眯着眼细细地看着: “字呈宇文、李、剑芒各友: 贫道已深入沙漠,在维士尼河岸,追上了陈宋……” 宇文星寒口中“哦”了一声,由不住笑了,来不及读下面,忙笑问道:“你这小子在哪儿接的信?好消息!好消息!” 铜锤罗见宇文星寒喜成这样,自是得意十分,当时晃了一下光头道:“不是好消息,小人怎敢呈给您老呢!” 裂空摘星笑着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在未读完的信上: “只可惜彼有得力助手,旬日前贫道行刺,竟中埋伏,伤及肺腑,经急救后,幸无性命之忧,此差堪告慰诸兄也。” 裂空摘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双眸子倏地一睁,铜锤罗嘻嘻一笑,偎上去道:“老爷子,下面说些什么?” 宇文星寒回过目光,冷笑了一声道:“你退下去!嘿嘿!这真是他妈的好消息!” 铜锤罗又是一怔,翻了一下眼珠。宇文星寒冷峻的眸子再次向他一扫,这小子打了个哆嗦,连忙回过头垂头丧气地走了。 宇文星寒牙齿咬得格格直响,由牙缝里吐出声音道:“好小子!你真有种……” 他又接下去看,把那最后几句念下去: “现贫道已移阿哈雅养伤,暂居西北虎常明住处,由常明导引,正与沙漠之老猴王西风联络。因彼与陈宋曾有过往,较易诱其来此,此次谅不致再让其逃脱,一切可容后告。恐兄等怀念,特修此短函,匆此,祝好 白雀翁顿首某年某月某日” 宇文星寒看完之后,皱了一会眉,正要收起,却发现笺边,另有一行小字,写的是: “又:那哈萨克姑娘未死,刻下与陈宋为一路,二人狼狈为奸,殊为可恨!” 宇文星寒不由又怔了一下,眯着一双细目,看着远天的晚霞,唇角掀起了冷笑,心说: “你们俩终久是逃不开的,我就不信我裂空摘星纵横了一世,临终会落在你们这小辈手中。哼!你们简直是梦想!” 他恨得重重地跺了一下脚,福子履把地面的花砖都跺碎了。他转过身来,忽见司琴兴匆匆地跑进了花园,远远地叫道:“老先生,那个大胡子老道和那个老尼姑又来啦!” 宇文星寒不由大喜,忙道:“哦!太好了,快请!快请!” 司琴转身飞跑出去,宇文星寒带着满脸的微笑,兴冲冲地迎向前院。他这里方踏出院门,就见剑芒大师和红衣上人,一左一右,在司琴身后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裂空摘星宇文星寒高叫了声: “噢!你们可回来了,我可真是急坏了!” 二人站定之后,各自一怔,剑芒身躯微弯,打了个问讯,皱了一下双眉道:“老朋友你何作此说?莫非又发生了什么事……” 宇文星寒摆了一下手,上前一步,拉着红衣上人一只手,苦笑了笑道:“来!我们到里面再谈!”又问: “二位还没有用饭吧?” 李海摇了一下脑袋道:“还不曾用过。” 宇文星寒忙关照司琴道:“快招呼厨房弄一桌素席。” 司琴答应着跑了。宇文星寒一面引导着二人往梅园里走,一面重重地叹道:“你们不在的时候,我可遇见了厉害的敌人了,差一点……” 说着低笑了几声,红衣上人不由“哦”了一声,顿时停步道:“谁?” 宇文星寒拉着他说: “我们进去再说。” 说着三个人一直进了梅园,进了屋子,红衣上人来不及坐下就问: “你遇见谁了?” 剑芒大师倒是很沉着地坐了下来,她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宇文星寒道:“你不要急,慢慢说。” 宇文星寒苦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注定在她身上道:“大师,你真有先见之明,那陈宋的师父果然是……” “是谁?”李海瞪大了眼。 裂空摘星冷冷地道:“南海沙鸥马彦行!” 他这句话一出口,就连剑芒大师也不禁吃了一惊,接着微微一笑道:“这是我早已猜到的。怎么,他来了?” 宇文星寒冷哼了一声: “岂止是来了,我们还对了面,动了手。只是,不幸让他跑了!” 李海重重地挤着眉毛,张大了嘴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 宇文星寒遂把那晚情形大致说了一下;只是,他不敢直说女儿与陈宋之间的私情,连提也不提,只说是自己在花园里散步,忽然马彦行来了,只和自己匆匆对了几掌就走了等等。 他说完后,剑芒大师和红衣上人二人面上都带起了一层薄怒。剑芒呷了一口热茶,两弯慈眉向两下一分,冷笑道:“这人未免也太狂了,贫尼不信他一人就敢公然与我们为敌。” 红衣上人虬须一阵颤动,怪笑了一声,目射奇光道:“这老鬼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公然与我四人为敌,他倒是真没把咱们看在眼里!” 剑芒凝思了一会儿,看着窗外道:“朱道友至今还没有下落,也不知……” 宇文星寒插言道:“唉!别提了,老朱可丢了脸了!” 二人又是一惊,宇文星寒一面把那纸团子递给了剑芒大师,一面冷笑道:“看来这事情往后是愈来愈棘手了!” 红衣上人走到剑芒跟前,二人把那张条-子看完,红衣上人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直眉竖眼地道:“好啦!咱们别呆在这里了!走吧!” 宇文星寒怔了一下道:“上哪儿去?” “上哪儿去?”红衣上人说: “咱们还不下沙漠,会合朱矮子一并去对付陈宋,还呆在这里干啥?” 宇文星寒目光扫向剑芒道:“大师的意思……” 剑芒大师站起来,负着手走了几步,点了点头道:“去是要去的,不过不是这个时候。” 红衣上人抓了一下头上的乱发,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不是这个时候?还能再耽搁吗?” 剑芒大师转过身来,正色道:“去沙漠对我们并不太有利,第一,咱们都上了年纪了,不比他们年轻人,水土不服是一大不适;第二,那马彦行此刻定必已入了沙漠,朱道友信上还说,他们另外还有别的帮手,那么,他们的力量也很可观了。咱们固然是力量也不弱,不过……” 她冷笑了一声,自嘲道:“不是贫尼说一句‘妄自菲薄’的话,我们两次合力拿陈宋一人,尚且给他脱逃,何况他们有这么多人……所以这事情绝不简单。” 李海冷笑了一声道:“照大师这么说,那咱们就永远也别想了!不用去了?” 剑芒大师轻叹了一声,摆手道:“不是!不是!你还不懂贫尼的意思?” 老尼姑面上带起了一阵冷笑,用有力的语气说道:“贫尼的意思是,我们也去找几个朋友。” 李海拍了一下腿道:“对,他们能找人,我们也能找!斗一斗到底谁狠!只是……找谁呢?” 剑芒浅浅一笑,看着宇文星寒,问道:“怎么,宇文兄不以为意么?” 宇文星寒尴尬地笑了笑道:“这样,岂不被武林朋友耻笑么?我以为还要考虑一下!” 剑芒大师面上浮起了一片阴影道:“不然!假使这事情不牵扯到陈宋以外的人,我们大可不必如此。如今既有马彦行为他撑腰,其他尚有能人,我们这么做就没有什么显得不对了!何况……”(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强援 剑芒大师面上浮起了一片阴影道:“不然!假使这事情不牵扯到陈宋以外的人,我们大可不必如此。如今既有马彦行为他撑腰,其他尚有能人,我们这么做就没有什么显得不对了!何况……” 她顿了顿道:“那哈萨克姑娘依梨华的介入,难免不把她师父太阳婆扯出来,这也是一个很讨厌的人物,我们不得不请几个朋友出来。” 宇文星寒被她说得怦然心动,当时耸着灰秃秃的眉毛,问道:“我们找谁呢?” 老尼呵呵一笑,目光在二人脸上转了转,含有神秘的意味,慢吞吞地说: “这人多在三日,少在目前就会上门来访,二位不必为此发愁。” 她这话一出口,二人不禁又惊又喜地互相对望了一眼,李海摸了一下脖子咧口笑道:“咦!大师,咱们一块出门的,你什么时候去找的人呀?这倒是怪!” 剑芒含笑道:“并非是贫尼有意瞒着道兄,实在是这位朋友生就古怪个性,生平最忌别人干扰他的清静,所以贫尼酌量之下,还是自己先去一趟为妥。” 李海惊异道:“这位朋友是谁呢?他和大师又如何相识?居然甘听驱使!” 剑芒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说: “说起来,二兄对此人,即使不认识,也会早有耳闻的。此人如肯出力助我们,只怕南海一鸥马彦行也要出一身冷汗!” 宇文、李二人目光紧紧逼视着她,急于一听下文,老尼姑不便再卖关子,当时振作了一下道:“二位还记得数十年前大悲寺之劫么?” 二人都怔了一下,各自点头,同声道:“记得!记得!”宇文星寒张大了瞳子道:“怎么,这与那人有关么?” “当然有关。” 老尼笑得脸上的褶子全挣开了:“宇文兄当记得大悲寺自老方丈以下,八堂高僧,在一夜之间,遭了劫难,那杀害他们的是……” 宇文星寒插口道:“哦!莫老甲……是他?” 李海也张大了嘴,吃惊道:“是这个魔头?” 老尼颔首道:“正是,就是他。” 宇文星寒拂袖道:“此人武功固是出神入化,只是为人太过狠恶,心性残酷,无情无义,我们不能找他。” 他说着,有些怒形于面,剑芒大师不禁被说得脸色一红,嘻嘻一笑道:“宇文兄,你错了,贫尼请他出来,并不是要与他交朋友,贫尼又何尝不知此人的心性?只是……” 她冷然哂道:“这莫老甲那一身功夫,确实是世间少有,我们叫他对付马彦行,是再好不过了。这样,我们可放心大胆地全力制服陈宋等人了。” 宇文星寒虽有些动容,仍是低头不语,一旁的红衣上人李海倒是极感兴奋地拍着椅背,笑道:“对!对!这是好计策,那老儿出了名的残忍,叫他去对付马老儿,那是再好不过了!” 宇文星寒不由长叹了一声,慨然道:“二位既如此说,我自然也不便再多说,只是大师,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剑芒微微呆了一呆,目光视向窗外,似乎为天马行空这句话有所感触。可是她终于摇了摇头,冷然道:“那莫老甲虽是一穷凶极恶之辈,可是如我四人联手,谅他莫奈之何。再说贫尼当年对他,总算有恩,他不能恩将仇报!” 宇文星寒皱了一下眉,怀疑地道:“据我所知,此人生平素不受人滴水之恩,怎会与大师有过往?” 剑芒晃了一下光头,哂道:“宇文兄所说非虚,此人实是如此个性。只是说来事情凑巧,他大弟子妙手空空王一刀,有一次在宜昌为恶蟒所伤,待毙江边,幸遇贫尼路过,当时并不知他是莫老甲的弟子,因见他可怜,贫尼用独家灵药红草金丹,给他吞服上药,救了他一条活命。后来问其身世,才知竟是莫老甲弟子,贫尼当时就有些后悔,因知他师徒为人可恶,真后悔有此一举。” 说着展眉一笑: “谁知这妙手空空王一刀,由此倒把贫尼感之入骨,归后告之其师,莫老甲当下差其三弟子黄花瘦女黄丽真,亲上恒山碧竹庵面谢贫尼。” 剑芒顿了顿,又接下去道:“这黄花瘦女黄丽真,见贫尼之后,力诉其师诚意,呈上其师函件,内容甚恭,并邀贫尼去青海达达岭一晤。贫尼再三推却不成,只好随她去了一趟,莫老甲甚为礼遇,贫尼小留三日后告辞时,这莫老甲曾说过一句话,就因这句话,所以今日我才去找他。” 李海笑了一下道:“一句什么话呢?” 剑芒颔首笑眯眯地道:“他说日后如有用他之处,只凭贫尼一纸便条,他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宇文星寒微感惊异道:“这般看来,此人尚是一知情重义之辈呢!” 剑芒笑了笑,哼了一声道:“到底如何,我们还认他不清;不过他既有这句话,我们不妨当他是真诚看待。贫尼前十日曾修书一封,约其来此一晤,语句对他甚是恭维了一番,他如见信,大概这两天也就可到了。” 宇文星寒搓了一下手,吟哦道:“既如此,我们倒是不便怠慢他。据我所知,此人个性实是怪癖得很,只怕我和李胡子和他处不来呢!” 他说着又皱起了一双眉毛。红衣上人李海哈哈一笑,摇头道:“老宇文!你顾虑太多了!还有什么处不处得来的?咱们当他是客,好好待他也就是了。你这梅园之中风景又好,房子又多,给他理出两间也就很像个样子了。”他又笑了笑说: “我想他在青海那鬼地方,定是穷山恶水,你这梅园之中的景致,这老儿怕一生也没有见过,他还会有什么不如意的?” 宇文星寒因素日对于这个魔头听得太多了,知道他是一个很棘手的主儿,虽听二人如此解说,心中仍不免有些纳闷,当时微笑道:“你既如此说,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反正有罪大家受,我们都是这么一大把子年岁了,谁还去侍候谁吗?” 这时,司琴入告菜饭备齐,宇文星寒陪着二人到隔室用饭。三人又谈了些白雀翁的情形,因见他信中字里行间用字甚为轻松,倒没想到其它,三人俱认为一切待莫老甲来后,再定对策,倒也不十分紧张,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 一晃眼,已是剑芒等来此的第四天了,三人都显得很急躁,尤其是剑芒大师,更感到有些不耐,可是青海距离此地不是短路程,也不是说到就到的。 宇文星寒已命人把梅园内另几间房子整理了出来,园中老梅虽已凋零,可是几株晚梅,尚还打着朵儿,桃花和杜鹃花也起而代之一。因此,看起来,不仅丝毫不显得萧条,反更有一番香艳气质。 为了打发这无聊的日子,三个老人竟日来都消磨在花园里,饮酒赋诗、赏花下棋,倒也不觉得太寂寞。 这一日,在梅园亭子里,三老赏花倦了,就摆上棋盘。三人都是棋中高手,剑芒和红衣上人对局,宇文星寒负手旁观。只见司琴跑进亭前,面色紧张地道:“老先生,有客人来啦!” 三人都不禁站起身来,剑芒抢问道:“是什么人?” 司琴翻着眼皮道:“来了两匹马,一辆车,骑马的是一男一女,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就不知道了。” 剑芒先是一怔,又笑道:“是了,他们来了。宇文兄,你快请他们进来吧!” 宇文星寒忙下了亭子,剑芒和李海随后跟着,三人心情都很振奋,宇文星寒边走边问司琴道:“你为什么不先请他们进来呢?” 司琴嘟着小嘴道:“怎么没请?只是那骑马的男人女人都很不客气,罗二爷好心让他们进来,还挨了他们一顿骂。” 宇文星寒不由“啊”了一声,站住了脚,收敛了笑容,道:“怎么会呢?” 司琴讷讷道:“罗二爷请他们进来,那个女的用马鞭子拍着门说:‘叫你们老爷出来接我们!’那个男的更是怪声怪气地说:‘去!去!去告诉宇文老头子,说我们是青海来的客人,叫他出来!’” 宇文星寒不由面色一沉,一边的剑芒大师喝叱司琴道:“小孩子胡说八道,添油加醋的!哪有这回事?去!去!” 司琴翻着白眼道:“什么胡说八道?这是真的,不信问问铜锤罗二爷,罗二爷气得了不得,还叫我去给他拿铜锤呢!” 剑芒摆手道:“好了!好了!你下去吧!” 司琴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心说:有你个秃尼姑什么事?要你多嘴! 可是他仍然听话地下去了,噘着嘴,很不高兴。 他走了之后,宇文星寒脸色很难看地苦笑了笑道:“就烦大师代我去迎他们进来吧,我不去了。” 说着转身就走,却为李海一把抓住膀子,大声道:“唉!唉!老兄,你不出去像什么话?你是主人呀!” 剑芒大师也急道:“你怎会听他一个小孩子的话?这怎么可能!出去看看吧,我想莫老甲绝不至于如此。” 宇文星寒本是一腔喜悦,不想人还未见,先就浇了一盆冷水,此刻为二人强拉硬功,不便再坚持己见,何况又是求人家的事情。当时长叹了一声,随着二人直向大门而去。 三人穿过了花道,来至正门。 离着大门还有三四丈,就听见铜锤罗的大嗓门道:“这是什么话?打狗也得看主人呀!你这个娘儿们,怎么开口就骂人?” 另外一个女人喝叱的声音说: “骂你?妈的,没揍你就是好的了!你的狗眼看清了没有?我们是青海达达岭来的,车上坐的可是我们教主本人!妈的,你有几个脑袋?” 跟着这女人又大声嚷道:“喂!我说宇文老头子是死了怎么的?惹火了把门给他烧了!” 跟着便是“叭叭”鞭子抽门的声音。 这女人的骂声,三人都听见了,不由全怔住了。剑芒大师也不禁脸上一红,因为客人是她请来的,当时白眉一挑,顿足道:“糊涂!糊涂!这是那黄花瘦女,宇文兄,你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往昔在武林之中,宇文星寒是如何的声望,这几十年来,还没有见过有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过话;何况这女人,一口一个“妈的”,简直是骂街。他的无名火顿时高冒三丈,当下面色一青,嘿嘿冷笑了两声,大步向前行去。 剑芒和红衣上人疾跟了上去,深恐他下手打人。因为宇文星寒的脾气他们最清楚,他生平是绝不受人一点委屈的。 吵声愈来愈大,铜锤罗像挨了打,大声地嚷道:“好!你敢打我!你等着,我铜锤罗可不是好惹的,我去拿铜锤去!” 那女人浪声地狂笑着,跟着又是鞭子叭叭的抽门之声。 宇文星寒来至门前,正迎着铜锤罗抱头而入。一见他,铜锤罗弯着腰哭着道:“老爷子你可来了,这是哪来的一帮子土匪?老爷子!你快去看看吧,小心那娘儿们的马鞭子,我得拿铜锤去,她打了我了!” 宇文星寒厉声道:“下去,没出息的东西!” 铜锤罗不由一怔,他想不到,宇文星寒居然会对他发脾气,当时气得眼都红了。 李海嘻嘻一笑,拍着他的肩道:“得了!铜锤罗,你下去吧!” 铜锤还想说话,三人已出了大门。 大门外,一男一女气势汹汹地站着,那女的正用手中皮鞭子抽门,可是她的手方自举起,却为剑芒大师一只瘦手给抓住了。这老尼脸色也不大好看,沉着脸道:“你师父呢?” 这女人岁数不大,有二十六七岁,只是一身瘦骨,两颧骨极高,黄黄的一张脸,头发很长,披在肩后,身上穿的也是一身黄,披着黄斗篷。此女正是莫老甲心爱的女弟子黄花瘦女黄丽真。 在她身边,站着一个红眉大眼的小个子,一身黑衣服,背后背着一对镔铁双拐。此人正是当年为剑芒所救的妙手空空王一刀。 他们二人都是怒容满面,台阶下有几匹马,一辆围着绿帷子的马车,车门未启。里面的莫老甲,倒真是好涵养,门口吵得这么厉害,他却头都不探一下。 黄花瘦女黄丽真吃了一惊,用力往后一夺右手,不想剑芒因恨她无礼,有意给她吃些苦头,所以五指上用足了力,扣的又是脉门,所以黄丽真一挣之下,竟然没有挣开。 这女人再一看来人,不由脸一红,讷讷道:“原来大师也在此……” 一旁的王一刀也弯腰道:“师伯!” 剑芒大师一松手,冷笑道:“你们太放肆了!” 她说着一指身边怒容满面的宇文星寒道:“这位是天马行空宇文老师!” 又一指红衣上人道:“这位是红衣上人李道长,都是武林先辈,你们快快见礼,阿弥陀佛!你们太任性了,须知道二位老师与令师岁数相差无几,都是同起同坐的身份,你们首次来晤,不觉得太失礼么?” 这几句话说得王一刀和黄花瘦女都不禁哑口无言,还是王一刀略识大礼,当时躬身对三人行了一礼,讷讷道:“大师这么一说,倒是我们太冒昧了。” 他又朝着宇文星寒揖了一下道:“宇文老师请多多原谅。” 宇文星寒强压着填膺的怒火,朗笑了一声道:“少侠太客气了,这是你们师兄妹看得起我,宇文星寒铭感五内!” 这种挖苦很厉害的话,他们师兄妹居然没有听出来,黄花瘦女笑着抱了一下拳道:“客气!客气!” 宇文星寒看了剑芒一眼,气得苦笑了笑,也抱拳道:“老夫来迟,令贵师徒久候了,令师在何处呢?” 王一刀嘻嘻一笑道:“教主在车上,我去通禀一声。” 说着转身往那马车行去。宇文星寒只气得头上直冒金星,可是剑芒大师和红衣上人却已下阶相迎,他也只好跟着下去,口中长长叹了一声。 这时,王一刀已把车帷卷起,后退了一步,躬身道:“宇文星寒出迎,请教主下车!” 一旁的三老听他这种称呼,都不禁脸色一变,尤其是宇文星寒,气得牙关紧咬,头上青筋暴跳。 这时,就听见由车子里发出一声怪笑道:“主人出迎了么?很好!很好!” 跟着“呱呱”两声鸟鸣,由车座中拍翅飞出了一双黑翼红嘴的大鸟,这双怪鸟一出车篷,又连鸣了几声,双双落在了王一刀肩上,钩嘴剑爪,硕大如鹏,看来真是凶恶至极。 那王一刀似乎甚为惧怕这双怪鸟,吓得手舞足蹈,脸色都变了,口中连连道:“教主!教主!” 怪笑声里,车门前闪出了灰发垂肩、鸠首鹄面的莫老甲。在场三人,除剑芒大师与他曾有一面之缘以外,宇文星寒和李海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庐山真面,都不禁暗吃了一惊,俱认为是生平仅见的怪物。 只见这莫老甲一身瘦骨嶙峋,肤色如同死灰一般,双瞳大小如珠,白多黑少,闪闪放着异光。一对大耳紧贴两颊,隆鼻撅唇,獠牙外露,衬上长有尺许的灰发,看来真像一具僵尸一般,甚至僵尸也难望其项背。 他身高约有八尺,身着一袭样式极怪的灰色绸质长衫,长可及地,足下是青绸面双梁布鞋,一出车门,桀桀一阵低笑,望着那双怪鸟道:“地方到了,看看此处主人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吃的没有?不要饿坏了我的鸟儿!” 他口中这么说着,也不见他屈膝点足,那瘦长的躯体,忽地狂扬而起,三老只见灰影一闪,那莫老甲已赫然立于身前。(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不悦 裂空摘星宇文星寒不得不抱拳微笑道:“老夫等迎驾来迟,尚请莫教主海涵!” 红衣上人李海也欠身为礼,剑芒大师手打问讯,道了声:“阿弥陀佛!青海一别,转瞬十年,施主风采依旧,想必甚为得意了!” 三人这种恭敬之态倒真是少有。以他们素日为人,再推想这莫老甲,当可知这魔头确是一个极为特殊的人物;否则像宇文、李如此高傲之人,是绝不愿轻易向任何人低头谦卑的。 莫老甲嘻嘻一笑,一双瘦爪轻轻提起那袭绸衫抖了抖,白果似的眼珠,旁瞧着宇文星寒道: “宇文先生不必客气,这位是……” 他的目光扫向了红衣上人,灰白的面颊上,形同槁木死灰,竟是没有一点表情。剑芒大师笑道:“这位是中条山红衣观红衣上人李道长,施主大概已早有耳闻吧?” 莫老甲伸出一只瘦爪道:“久仰!” 李海忙伸手与他握了一下,口中连道:“莫老哥你太客气啦!” 可是当他的手,和对方才一接触,不禁吃了一惊。因为对方那只鸟爪似的怪手,竟是比冰还要冷,自己的手就似握在了五根冰凌上一般。李海怔了一下道:“教主沿途可是受了风寒?” 莫老甲收回了手,冰冷的面颊上,裂开了一丝冷笑,道:“本教主从不知何谓风寒!” 说着话目光扫向宇文星寒道:“主人莫非就如此待客么?本教主久居青海,连中原礼节也记不清了!” 李、宇文二人都不由面色一红,宇文星寒尴尬地笑道:“只顾说话,竟忘了待客之道了,教主与令徒请!” 说到最后,宇文星寒脸色十分难看,要不是当着剑芒大师的面,很可能当场就会与对方翻脸。 莫老甲桀桀一笑,回头对男女二徒冷叱道:“主人请我们进去呢!还不快来!” 他口中这么说着,目不旁视,率先走进门去,他的那两个弟子一左一右跟上。临进门时,那黄衣瘦女黄丽真,对着宇文星寒道: “门外的马及车子,小心安置!” 宇文星寒冷冷笑道:“这个自然!” 说着遂跟行而上。剑芒大师见他脸色不善,忙跟上小声道:“请看贫尼薄面,忍耐一二!” 宇文星寒回头一笑: “大师不必嘱咐,谁叫我们求人家呢?” 剑芒苦笑着点了点头。一边的红衣上人,本是眉开眼笑,此刻却也不禁拉着一张脸,满脸显出不快之色,低着头踽踽地在后面跟着,不发一语。 一行人长驱直入,穿过一道花径,直向后院走去。 可笑那莫老甲,初入人家,竟如同是自己居处一般,也不问主人下榻何处,径自大步直行,俨然一副主人气派。他那一双弟子,更是嬉笑叫骂。尤其那黄而真,不时用手中马鞭子抽打着身旁的花树,师徒所至,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裂空摘星等三人,这时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就连剑芒大师,见此情形,也后悔自己当初不该发帖邀请,这可真是应了宇文星寒的那句“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裂空摘星宇文星寒疾行了几步,追在莫老甲身侧,干笑了几声道:“莫教主请随老夫至梅园休息,前面是老夫家人所居,杂乱得很!” 他抱了抱拳,脸色并不十分友善,言中之意,很明显地在说:“你好不知趣!” 可是他的老精明,似乎白用了。因为莫老甲这个老魔头一向蛰居青海,根本不懂人情世故,是一个极为狂妄自大、专横跋扈的人,当时怔了一下,翻着眼皮道:“梅园在何处呢?你头前带路吧!” 宇文星寒脸都气白了,当时哼了一声,大步向梅园行去,莫老甲随后跟上。他那个女徒弟,在后嗲声嗲气地道:“教主,他这园子,比咱们的绿河苑可差多了,连个池子也没有!” 莫老甲不但不予斥责,反倒回过头来笑道:“你这话不错,人还无所谓,可怜了我那两只鸟了,往后遛鸟,你们要出去遛了,这两个东西,喜欢玩水,没水不行!” 剑芒大师生恐宇文星寒受不了这句话,忙插口道:“施主这两只鸟,看来大有来头啊!” 一提起这两只鸟,莫老甲的兴致来了,他怪笑了一声道:“大师你自然不知,这是青海柴达木百年难见其一的白额鸠,本教主为了生擒这两个畜生,整整花费了一年的时间,伤了四个门徒,才擒到手,自是大有来头!” 说着他那张灰白色的死人脸上,漾起了极度的兴奋之容,一只手往空一举,口中嘘嘘的吹了两声,只听“呱呱”两声怪啸,那一对怪鸟,已自妙手空空的双肩上振翅而起。 前行的宇文星寒闻得声音,也停住了步,回过身来,却见当空那一双白额鸠,各自展开半扇门板似的翅膀,露出灰白色的羽毛,在当空翩跹翔游,两翅上扇出呼呼的风声,看来确是狰狞已极。 众人都仰首看着当空的这双怪鸟。莫老甲桀桀怪笑了两声,一双眸子四处溜着,似想找一东西,试试他爱鸟的威力。 偏偏那铜锤罗活该倒霉,本来他已是一肚子的不乐意了,因自己受了这么大侮辱,宇文星寒非但没替自己出气,反对来人如此礼待,他的气可大了。这时手中提着一对铜锤,正由花径穿过。 他提铜锤是一时之怒,为了在几个下人面前,把脸给挣回来。明知敌人已被宇文星寒带走了,还故意跑出大门,持着铜锤发了一阵威,狠骂了几句,被人一拉,他就借个台阶下来了。 不巧得很,就在他回来的时候,在园子里远远看见了他们,铜锤罗忙把头一低,心想装着未看见他们算了。他刚走出这道花径,耳中就听到了那两只怪乌的鸣声,心中不由一惊!他不知道这两只怪鸟是莫老甲带来的,还以为是无主的野鸟,一望之下,不由大声叫了起来: “鸟!鸟!好家伙,这他妈的是大鹏鸟吧?” 他这么一叫,可是自讨苦吃了。 原来那两只白额鸠,乃是一种绝顶凶残的怪鸟,素日在深山旷野,凡是被它们所见的生物,几无幸免,即是狮虎见了它们,也要速避为佳。自落入莫老甲之手,更是蒙宠十分,经常供其獐鹿河鲜,从未食过死物,看来似很驯服,实则凶恶不减当年。 二鸟生性聪明,极知讨好主人,素日在莫老甲面前,柔顺得像一对鹦鹉,但一离开主人,那简直是谁也制不了它们。这几日因久困车中,已禁不住有些不耐。此刻飞起当空,相继怒鸣,凶性大发,觅物下击,偏偏所见诸人,俱和主人一路,不敢招惹,正自怒鸣声声的当儿,偏巧铜锤罗不知趣的一声大叫。 二鸟生就伶俐视听,一双火眼金睛在高空觅物时,地面上一根针也逃不开它们的眼睛,铜锤罗偌大一个人,焉能看他不见? 一时之间,但见二鸟同时一束翼,星丸似地直向铜锤罗头顶上落去。 铜锤罗哪知这种白额鸠的厉害,心中尚自存着逻想,当时大吼了一声: “好畜生!你们可是找死!” 他口中这么说着,更见那边众人,全都停步望着二鸟,不禁想到:“妈的,活该我铜锤罗露脸!我不信连两个鸟也打不过!” 想念之间,已见二鸟飞临头上,四只大翼倏地一张,那种疾劲的风力,几乎使他站立不住,他这才知道厉害。当下一咬牙,倏地一挥手中双锤,直向二鸠身上打去。 二鸟各自呱呱怪叫了一声,身形向上一腾,铜锤罗的一双铜锤,竟是走了空招。他正想侧身收锤,二次发招,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就见其中之一,发出了一声尖啸,倏地一抡左翅,直向铜锤罗一双铜锤上扫去,来势如风。铜锤罗一咬牙,急用铜锤去挡,只听见“砰”的一声,日光之下,他这一对铜锤,竟发出了黄澄澄的两团金光,直向当空飞去。接着“砰砰”两声,一对铜锤双双落在了一边花径道上,把水磨砖石地面,砸了两个大窟窿。 铜锤罗吓得“啊哟”一声,抱头就跑。 可是他怎知这对怪鸟的厉害,方才跑出三四步,忽觉当头有极大的劲风,如排山倒海似地当头压了下来,铜锤罗猛一抬头,只见四只火也似鸟眼,就在头顶上。他急忙往下藏身子,不想身子方往下一蹲,便觉双肩一阵奇痛刺骨,鲜血顿时已自两肩头上冒了出来。 铜锤罗口中“啊哟”一声,只见一双肩头,已被二鸟伸出的铁钩似的怪爪抓了个结实,钢爪深深陷入肩肉之中,痛急欲昏之际,他耳中似听到一边有人拍手叫笑之声。铜锤罗惊吓羞怒之下,大叫了一声,顿时人事不省。 他的整个身子,在二鸟的利爪之下,直向当空疾速的升了起来。 那一边的莫老甲看到此情,怪笑连声道:“好!好!哈哈!太妙了!” 他舞动着一双瘦手,得意地挥着,他那两个徒弟更是得意忘形,男的鼓掌大笑,女的一面拍手,一面噘着嘴,怪声地对着天上道:“抓死他!抓死他!” 他们师徒这种动作,不禁令在场的剑芒等三人一惊,继之而起的是羞怒填膺。尤其是身为主人的宇文星寒,看到此,简直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他口中厉叱了声: “畜生!你们也太欺人了!” 随着他这声怒叱,就见他右手挥处,“哧哧”两声打出了一对五云石! 这一对暗器一出手,迎着日光发出了两道白光,电闪星驰般,直向当空二鸠身上飞去。 二鸟抓着铜锤罗腾起不高,见状各自一声怪叫,双双松爪放人,落下的铜锤罗,被及时赶上的红衣上人举手轻轻接住。 就在宇文星寒发出暗器的同时,忽闻身侧的莫老甲一声刺耳的怪叫,就见他一只肥大的灰色袖子向外一翻,打出了两点金星。 一双金星,只一闪,就听见当空发出“啪啪”两声脆响,宇文星寒的一对五云石,竟被打了个粉碎,唰唰地落下了满天石雨。而莫老甲已腾出数丈以外,只见他舞着一双大袖,口中发出怪声的叫啸,当空一双白额鸠慢慢地游翅而下,莫老甲伸出一臂,这一双怪鸟双双束翅落于其上。 他脸色极为难看,回过头来,怒目凸出如珠,看着宇文星寒道:“怎么?你要打死它们么?” 宇文星寒狂笑了一声,也是怒容满面地道:“教主这话就不对了,是你的鸟先下毒手,老夫岂能见死不救?” 莫老甲咧口一声哑笑道:“谁说它们下毒手?莫非足下没有看见,它们只不过是逗着他玩玩罢了!” 宇文星寒气得全身发抖,他指着一边鲜血淋漓的铜锤罗道:“这是玩玩!教主,莫非你没看见他身上的血?” 莫老甲又是一声怪笑道:“宇文先生,你也太大惊小怪了,流点血又算什么?本教门下弟子,在此二鸟爪下,不曾负伤流血者简直找不出一人。” 他口中这么说着,顿了顿道:“一刀!拉开你的衣眼,叫他见识见识!” 妙手空空王一刀弯腰道了声是,一把拉开上衣,露出疤痕累累的前胸及两肩,莫老甲嘻嘻冷笑道:“宇文兄,你看看小徒身上,当可知今徒这点区区皮肉之伤,算不得一回事了!” 宇文星寒倏地双目一睁,正要发作,那一边两面为难的剑芒大师,见此情形,不得不打圆场子。 她长叹了一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看贫尼薄面,不要再争短长了!” 她微微一笑: “其实,这是很小一件事,二位初次谋面,何苦为此小事伤了和气。” 宇文星寒实在忍不住,冷笑道:“大师竟把一条人命,看成一件不值一谈的小事么?” 剑芒老脸一红,尴尬笑道:“老朋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宇文星寒鄙夷地一笑道:“请恕我没有涵养,大师,这客人请由大师费心接待吧!” 他说着话,望也不望他们师徒一眼,转身走到了红衣上人身前。李海正在为铜锤罗活血上药,宇文星寒自他手中,把铜锤罗抱了过来,铁青着脸道:“李兄也请偏劳,如需何物,只管问司琴索讨就是,我先进去了!” 李海皱着眉,啧了一声: “何必呢!你一向是个很开通的人,怎么今天……” 才说到此,见宇文星寒已抱着铜锤罗扬长而去,他只得吞住了话,苦笑了笑,回过身来望着剑芒大师。剑芒大师又欠身合十,念了声:“无量佛!” 接着一笑道:“宇文施主还有要事未了,就任他去吧!” 这老尼说着,耷下了一双灰白的眉毛,转过身来,对着莫老甲勉强地笑道:“宇文施主个性如此,施主不必见责,请随贫尼至梅园休息吧!” 莫老甲桀桀一笑,振臂令二鸟飞起空中,那双白额鸠呱呱怪叫着,又落在了王一刀双肩之上。 这老魔头拂了拂衣服,冷笑道:“今日若不看在大师你的面上,本教主岂能与他甘休?这叫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走吧!” 说着大步向前而去。剑芒大师疾行在头前领路,至此她心中,实在后悔请来了这个魔头。看来一个不好,不但对付不了敌人,倒先得对付自己这边。 一行人进入梅园的月亮洞门,园中的美丽景致,立刻吸引了这来自化外的师徒,就连那双怪鸟,见此美景,也禁不住欢鸣起来。 莫老甲本是满面怒容,此刻也改成了笑脸。尤其是靠东面的那个大荷花池子,浮着绿油油的一池荷叶,虽没有荷花点缀,看来亦富有情趣。 那对白额鸠,虽是禀性残酷,却有一个风雅的嗜好:爱水如命。 此刻双双在池面上鼓翅戏波,拍打得一池清水,荡起了无数波纹,莫老甲桀桀一笑道:“这里原来有水啊!” 红衣上人见他面有喜色,不禁插口道:“宇文兄园中栽有百株老梅,多是难见的异种,只可惜现在已过了时候,否则更是雅致,教主对此处尚能称意否?” 莫老甲信手摘了一枝桃花,在鼻上闻了闻,又随手丢向一边,摇了摇头道:“这花不香,没啥看头!” 红衣上人微微一笑: “教主,桃花本来是不香的啊!” 莫老甲随着剑芒走了几步,回过头来道:“我不喜欢花,也不懂花!” 说着一行人已行抵宇文星寒为他们备好的住处,经过连日来的预备,室内布置得极为雅洁。 师徒三人,各居一室,随着呼茶唤水,司琴带着两个小厮忙了一通,又备上了接风的筵席。莫老甲和他那一对徒弟,倒是来什么吃什么,丝毫不显得拘束,主人没有陪席,他们也不在乎,一席饭足足吃到天黑,才各自酒醉饭饱。 莫老甲关照剑芒,为他准备一只活羊,说要喂他的两只爱鸟。剑芒虽是一个出家人,却也没有抗议,她私下关照司琴,命他去准备。等到羊牵来后,莫老甲竟亲自牵了出去,喂他的鸟去了。 剑芒不忍出视,红衣上人倒是好奇地跟了出去。只见那活生生的一只山羊,方一牵出,不容莫老甲出声招呼,那双白额鸠已自空而下,各自怪叫了一声,钢爪探处,已把那只活羊分扯成了两半,血肠洒了一地。那两只怪鸟,似特喜吃那羊肚内的五脏,长颈交错间,已把洒出的心肝肺肠,吞吃了一个干净,接着连撕带扯,把羊肉也吞了下去,一只全羊从牵出来到完全消失,只是霎时之间的事情。直把一旁的李海看了个心惊胆战,心说好厉害的扁毛畜生! 莫老甲喂完了鸟,又关照徒弟王一刀好好照顾它们,这才随着李海进室说话。 洁净的厅房内,插着两瓶梅花,紫绢的窗帘,懒洋洋的被小银钩半卷起来。两盏玻璃灯置在几头上,散出青黄的光,剑芒大师正襟危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她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人称西天一怪的莫老甲,莫老甲的右首坐的是红衣上人李海,三人正在细细地倾谈着。只听剑芒大师微微笑道:“贫尼等因恐分身乏术,又因敌人不是弱者,所以才想到请施主助一臂之力。” 莫老甲怪笑了一声,剔着指甲,发出“笃笃”之声道:“本教主言出必行,当年既有为大师尽力诺言,今日自不能反悔,大师你只管说出来吧!那敌人姓甚名谁,要本教主如何尽力?” 剑芒嘻嘻一笑道:“莫施主真信人也!既如此,贫尼也不再客气了,提起此人,大概莫施主你也有所耳闻。” 西天一怪莫老甲死灰似的脸上,没有一些表情,冷然地问道:“是谁?” 剑芒大师颔首微笑道:“此人向居南方,人称南海一鸥。” 莫老甲怔了一下,接道:“桂春明!” 红衣上人和剑芒大师一齐点了点头,西天一怪莫老甲一口兔齿错出格格之声,仰天怪叫了一声道:“好极了!本教主正要会他,难得他在此地,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处寻,得来毫不费工夫!大师,他如今在何处?” 剑芒大师闻言心中不禁一喜,和红衣上人李海对了一下目光,李海答道:“这老儿可能就在肃州,也可能已出了嘉峪关去了沙漠。” 西天一怪莫老甲狞笑了一声道:“那是再好不过了,本教主这双白额鸠,倒可派上用场了!” 李海愣了一下道:“教主仙禽能派有什么用场?莫非……” 西天一怪侧目扫着他,狞笑道:“你知道什么?” 李海不由脸色一红。只听莫老甲说:“这种白额鸠最能空中索迹觅人,只要它们飞起来,百里方圆之内,哼!真可说连一只兔子也逃不脱。” 红衣上人口中未说,心中却不禁暗笑道:“你也未免太自负了,你这双鸟只能欺负欺负铜锤罗之流的人,要是遇到了桂春明老儿,还能活着回来?” 他虽是心中这么想着,却是没有说出口,反问道:“教主仙禽,从未与桂春明见过,即使飞在空中,也难以找寻吧?” 莫老甲露出兔齿,不屑地道:“这也不难,那桂春明一副酸丁模样,老朽枯瘦,很易辨别。本教主一双仙禽,已通人性,只待本教主略加指示,谅他是逃不开的。” 红衣上人虽是心中不悦,也不禁有些佩服,尤其是看不出那对鸟竟会有如此灵性,当时没有作声,看了剑芒大师一眼,想听听她有什么高见。 这个老尼姑似乎一直对莫老甲存着相当的信心,她微微笑道:“有了教主这双鸟儿,倒真是我等一个最好的帮手,教主你以为眼前我们该如何下手呢?” 西天一怪莫老甲伸了个懒腰,嘻嘻一笑,他对剑芒大师,似乎一直很客气,也许由于当年那一点恩惠的关系,他说:“大师,这事情用不着发愁,本教主既来,谅他桂春明绝不敢上门滋事。” 他顿了顿又说:“容本教主今明休息两日,这两天之内,他如来更好,否则,我们就下沙漠去寻他。” 剑芒和红衣上人一齐点头称是,当下又谈了些别的,因西天一怪远道而来,要早点休息,剑芒大师和李海就不再扰他。二人退出房外,一径向侧院去找裂空摘星宇文星寒,要征求他的同意。 进了内厅,见铜锤罗灰头土脸地由里面走出来,红衣上人笑道:“喂!你没事吧?” 铜锤罗尴尬地站住脚,点了点头: “还好……”(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偶遇 剑芒眯着眼笑了笑道:“宇文施主在么?” 铜锤罗用大拇指朝后面指了指,弯了弯腰,继续前行而去。二人进到内厅,却见天马行空宇文星寒正背负着双手,在厅内踱着,一见二人进来,立刻站住脚,满面怒容道:“这莫老甲也太欺人了,我宇文星寒岂是忍气吞声之辈?” 剑芒大师含笑道:“老朋友请坐下,稍安毋躁,我二人是来找你商量事情的!” 红衣上人走近他,伸出双手把他按坐下来,哈哈一笑道:“妈的,要说气人,是真气人,那个老王八蛋,也怪不得你气,我还不是一样看不惯?” 他眉毛一皱,接道:“可是,老哥哥,咱们要分清楚事情,要分清楚时候,要是在平常……” 他一瞪眼,说:“嘿!我不给他干上我不姓李!所以……” 他嘻嘻一笑:“你老哥也就用不着再生气了。” 他说着一只手摸着像刺猬似的胡子,眼睛也不瞪了,眉毛也舒开了,一副挺有涵养的样子。 宇文星寒翻着眼睛瞧着他,眉毛微皱道:“我也就是因为如此才忍下了这口气,要不然岂能与他甘休!你们有事么?” 红衣上人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剑芒也随之坐下,道:“方才贫尼与李道长已与莫老甲商量过了,我等决定过两天连袂同下沙漠。如其在此等待,不如找上他们决一胜负,不知宇文兄意下如何?” 宇文星寒皱了一下眉道:“和那老魔头一块去?” 剑芒微微一笑道:“宇文兄也不必太认真了,莫老甲为人一向如此,其实他对你倒没有什么成见。” 宇文星寒想到方才的过节,拧着眉毛不发一语。李海扬了一下眉毛道:“怎么样,老宇文!” 宇文星寒叹息了一声,看了二人一眼道:“二位既已如此决定,我自不便拒绝,咱们什么时候起程?” 剑芒大师接口说:“大后天怎么样?这事情依贫尼之见不宜耽误!” 李海也皱眉道:“再说,朱矮子负伤呆在沙漠里也不是长法,咱们还是早些与他会合的好。” 宇文星寒慨然道:“好吧!那就这么定了!咱们大后天起程,我先招呼家人准备准备。我们是坐车还是骑马呢?” 李海想了想道:“还是骑马好……骑马方便。” 剑芒大师黄蜡似的面容上,带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愁容,她似乎已想到在风沙之中跋涉的艰苦情形,可是又不得不去。重重地叹了一声,道:“那就骑马吧!”随即苦笑了笑说: “我们都是这么一把子岁数了,却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场麻烦,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日暮时分,在靠近巴什托格拉克沙漠的边缘上,来了一队人马,还有辘辘的车声,一时引起附近人家的注意。 经过漫长旅程风尘之后的宇文星寒,看来似乎比过去更显得苍老了一些。尤其是他的心情一直很不痛快,一路上很少说话,只是失意地策马行着。他右边是红衣上人李海,左边是铜锤罗,三人都是愁眉苦脸,不发一语。行行复行行,眼前是一片黄沙。 在他三人身后丈许以外,剑芒大师骑在一匹灰白色的马上,这老尼倒像是没有当回事似的,微微闭着一双眸子,一任那马向前走着,她却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在她身后是西天一怪莫老甲的篷车,这个老怪物在车座上盘膝打坐,更是不发一语。 车子左右两边,是妙手空空王一刀和黄花瘦女黄丽真,这两个人不像其他人那么安静,不时地东张西望,一会儿策马跑跑,一会儿又互相嬉闹不已,显出年轻人的浮躁和不安宁。 莫老甲那辆车的车篷上,并排栖着那双白额鸠,这对怪鸟不时地引颈剔翎,东瞧瞧西望望,有时在天上飞一个圈,发出“唏哩唏哩”的鸣声,然后又落回到原来的地方。 自从出了“玉门关”之后,莫老甲就把这对鸟放出来了,大家因为事前听了莫老甲之言,故对这一对怪鸟不敢小看。 因此,每当它们振翅飞起之时,大家也都跟着紧张起来,俱以为它们一定是发现了敌踪。可是第一次,白额鸠却找上了一个卖菜的老头儿,第二次抓伤了三个运茶砖的蒙古人,经此一来,宇文、李等三人,对于这对鸟的能力,就不得不重新估价了。 因此,当这双怪鸟再次起飞的时候,除了莫老甲的两个徒弟仍然大感兴趣以外,三老根本连头也懒得抬一下,反应冷得很。 铜锤罗更是一路上嘟嘟哝哝的,把这一对白额鸠骂得一个臭钱也不值。他干脆直呼它们是老鹰,说是北方用来抓兔子的鹰,也比它们厉害,只是他这话可不敢叫莫老甲师徒听见,只是在宇文星寒和红衣上人面前嘟哝。 人马进了沙漠,渐渐地深入。 这期间,铜锤罗的身价,无形中又被提高了。因为他在西北住了三十多年,出关去沙漠也有八九次的经验,人们可以轻视一个人,却不可轻视一个人的经验。因为前者只是一个构成“人”的形态,而后者却是使人可以坚强内在的一种东西。 因此,铜锤罗无形中成了这一小队人马的领队,这一路出嘉峪关过安西再经玉门入沙漠,都是他带的路。由于他的策划,使大家少吃了许多苦头,因此就连莫老甲师徒也对他改变了看法,不敢再轻视他了。 这片沙漠正是不久以前陈宋依梨华曾经过的库穆塔格沙漠,在整个的西北地方,只能算是第三大沙漠。天山北麓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要比它大一些,南疆的大戈壁更十倍于它,可是尽管如此,也非一天所能走完的。 在行进了十数里之后,天就很黑了,铜锤罗和宇文、李等人商量之后,停马不前,暂时搭起了三四座帐篷,好在他们带的东西很齐全,搭起来很方便。铜锤罗除了负责带路以外,还兼带弄饭,别看这家伙人不济,炒两个菜倒是挺中吃。饭后,大家都在帐篷里休息,外面的风夹着沙子,吹打在羊皮帐篷上,发出“刷刷”的声音,每个人都很疲惫,他们都是上了岁数的人,老年人是最厌恶长途奔波的,他们把自己关在皮帐篷里,懒得跨出去一步。 李海和宇文星寒睡在一块;剑芒大师和黄花瘦女黄丽真一个帐篷;莫老甲和妙手空空王一刀睡在一起;铜锤罗和赶车的金福两个人睡在车上。那两只白额鸠,似乎精神百倍,整个夜晚都在天空忽悠悠地盘旋,四只怪眼在黑夜里就像是四点鬼火,可是附近沙漠里,静静的,别说有什么人了,就连兔子也没有一只。 大家都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早早地起来,太阳还没有出来之前,他们已收拾好东西,漠地里浮起了一层厚厚的白雾,冷得厉害。但是各人都因为有好内功,除了铜锤罗冻得换上了大皮袄以外,其他各人仍然穿着一袭夹衣。 就在这薄曦的晨光里,一行人马又继续向前出发了。 黄花瘦女黄丽真显得很放-荡,不时在马背上扭着身段,放声高歌着,声音尖细,刺耳异常。有时候嗓子提不上了,咳嗽两声,再提再唱,直听得宇文星寒等三人连连皱眉不已。可是西天一怪莫老甲,倒是挺欣赏他徒弟的歌喉,不时地微笑着点头。 太阳由阿尔金山那边跳了出来,空中现出了霞光彩气,沙层渐厚,已不能行车,这倒是各人事前没有考虑到的。 莫可奈何之下,莫老甲只好改车为马,把原来坐的车子,命金福先押回宇文府去。他们并未耽误,继续前进,反倒比以前快多了。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这片沙漠才到了尽头,漠地的边沿现出了一片绿葱葱的草原,有成群的牛和羊,在草地里啃食。远处还有一片淡淡的庐合影子,几个老年人不禁感到很兴奋,纷纷打马疾驰。铜锤罗头前带路,在一个叫野月河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地方是维吾尔族的部落,对于宇文星寒等这队外人,很感到奇怪。因为他们说商人不是商人,说老百姓又不像老百姓,一群人有男有女,有尼姑也有老道,还有两只大鸟。所幸这群人,并不十分打扰他们,只吃了顿饭,添购了些东西,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向前行去! 现在他们所面临的,已是那片广大的大戈壁沙漠了,在没有踏入这沙漠之前,他们都加倍地提高着警觉;而且他们也都深信,他们的敌人多半是在这片沙漠之中的。 于是,这队人马,怀着无比的信心和勇气,直向这举世闻名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行进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已为无限的黄沙包围了,放目望去,前后左右,全是黄沙、沙丘……没有一条河、没有一棵树,天上甚至于没有一只飞鸟。 西天一怪莫老甲的马走在最后,他仰头看了看天色,忽然吹了两声口哨。那两只早已不耐寂寞的白额鸠,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 二鸟在天空一个盘旋,随着莫老甲所指示的方向,疾如流星而去。 莫老甲得意地笑了笑,对着身侧的剑芒大师道:“这么一来,我们可以闭上眼睛歇歇了,一有消息,它们就会马上来报信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身侧的黄花瘦女手指天空,大声道:“教主快看,它们发现什么东西了!” 她这句话,不禁使各人都吃了一惊,一齐仰首天空,却见二鸟风掣电闪似地飞临当空,在天空时上时下地交插飞着,口中发出“唏哩唏哩”的鸣声,却是不落下来。 西天一怪灰白色的面颊上,不禁起了一丝冷笑,喃喃道:“是了,它们是有所发现了!” 他说着,忽然一挥大袖,厉声叱道:“快去抓来见我!” 二鸟果似懂得人言,闻语之后,在天上一个疾旋,一径向方才来路鼓翅而去! 莫老甲双腿一夹马腹,道了声: “快!我们跟上!” 于是各人都放快了马,漠地里黄沙滚滚,六匹健马如脱弦强弩,瞬息之间已驰出数里之遥。 果然,在一平如水的黄沙线上,他们看到一些移动的影子;而且似有人骑着马。剑芒大师不禁催促道:“果然是有人,我们快去!” 他们看见,那两只白额鸠在天空舞动的影子,它们不时地束翼下袭,却又累次的腾身飞起,口中的鸣声十分凄厉! 黄花瘦女首先飞马而前,口中尖声叫道:“不好!它们要败了!” 莫老甲脸色十分震怒,冷哼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厉害!” 一群人马风驰电掣地向前疾奔而去,不多时已赶到了近前。 这才看清了不远前的沙地里,并骑坐着一男一女,奇怪的是二人全是一身缟素,男的身形伟岸,肤色黯黑,女的身系白绫,十分瘦弱。 最奇的是他们身后有一辆特制拖车,用马拉着,而车上所置,非为别物,竟是一口白花花的大棺材,这种情形不禁令各人都吃了一惊。 莫老甲霍地拉住了马,宇文星寒等四人也因觉得人物有异,急忙拉住了马。 那飞马而上的黄丽真,却像一个泼妇似地驰了上去,口中尖叫道:“那来的两个小杂种?竟敢在此撒野!” 在她喊话的时候,那个伟岸的青年正用手中一柄描金折扇,不时地朝着当空两只怪鸟身上点着。那么厉害的两只鸟,竟是连身子也偎不下来,更不要说是妄想伤敌了。 黄花瘦女的话,显然把这个伟岸的青年激怒了,他往这边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冷笑道:“无知贱人!平白无故纵鸟伤人,待我打发了两只扁毛畜生,再与你等理论!” 在场诸人,在他说话之时,已看清了这人的外貌。只见他浓眉似剑,目如朗月,高挺的鼻梁,衬着雪白一口玉齿,端的是好一副英俊仪表。 他身着一袭雪白的长衣,头顶着一顶前仰后低的大草帽,额下结着黑色的绸带结子,是那么从容,他意态潇洒地翻动着手中的扇子,时张时合,巧妙地向二鸟身上点袭着。 二鸟虽是厉鸣声声,却是丝毫奈何他不得,一边看的莫老甲忽然怪笑了一声,右手向空连连挥动,口中吹出了一种怪声,二鸟之一忽地一束双翅,以极快的身法,直向这青年头顶上袭去! 显然,这只鸟又吃了大亏了。 就在这只白额鸠向下一落的刹那,忽见这青年一声低叱道:“去!” 蓦地见他向外一展手中折扇,“刷”的一声,扇面全开,同时自扇上发出了“呼”的一股劲风。那只白额鸠一来因轻敌过甚,再者期功过切,想在主人面前展示威风,却想不到眼前会是一个如此厉害的人物。就在这青年的折扇挥扫之下,那只白额鸠发出了“呱”的一声怪叫! 一时只见灰羽纷飞,那怪鸟侧飞出了三丈以外,荡悠悠地落在了沙地之上,全身瑟瑟抖动不已,显然是吃了极大的苦头。 如此一来,那另一只鸟,却是再也不敢冒险犯敌了,“唏哩哩”一声怪叫,飞向了一边。 莫老甲心痛爱鸟负伤,把这青年恨之入骨,当时怪叫了声: “小子!你好大的胆!” 这老魔头双手在马鞍上猛然一按,整个身子如一片云似的,只一晃,已落在了那只伤鸟之前。双手轻轻地把那负伤的鸟捧了起来,他那灰白的瘦脸上,带出了一种前所未见的暴戾之色,口中桀桀连声地冷笑不已。 这时间,一边的妙手空空王一刀,早已忍耐不住,也叱了声: “好小子!你敢伤我们的鸟!你是不想活了!” 说着抖缰而上,一招手,已把背后镔铁双拐掣了出来,二话不说,搂头就打! 白衣人朗笑了一声道:“无知狗才,去!” 他依然运用手中的折扇,向外一挥,只听得“当”的一声,已把王一刀手中的双拐给磕向了一边,险些脱手而落。 王一刀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说:“好家伙,这小子好大的劲!”当时脸色一红,不由怔了一怔,冷笑了一声道:“小子,你是干什么的?” 白衣人神态自若,眼前虽围着这么多人,却丝毫没有畏惧之色。他扬了一下眉毛,冷冷地道:“我是走路的,怎么样?” 王一刀还要说话,却被一边的西天一怪莫老甲厉声喝叱住了。这个老魔头一只手抱着那只受伤的怪鸟,慢慢走到白衣人身前,停了下来。 白衣青年似乎为莫老甲这种怪像吓了一跳,连他座下的马,也扬起蹄子长嘶了一声。在白衣青年旁边的那个弱女子,不禁吓得脸上变了颜色,口中娇呼道:“袁少爷,咱们走吧!不要惹他们了,他们是马贼!” 白衣人回头哼道:“你不要怕,光天化日之下,我不信他们胆敢打劫行人,再说我们也没有什么东西。” 那少女吓得哭了,口中急道:“走吧!咱们别理他们!他们是刀客,是马贼!” 她的话没有把别人激怒,却把一边的黄花瘦女黄丽真惹火了。只见她在马上一挺腰,柳眉倒竖道:“混蛋!你这丫头乱说些什么?谁是马贼、刀客?娘的!揍死你!” 少女被骂得脸色一青,忙把马往白衣人身边偎,她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人;尤其是女人开口骂人,她也是第一次听见。 白衣人用冷峻的目光,朝黄丽真扫了一眼,他想看看这个厉害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很奇怪,黄花瘦女黄丽真那种凶狠泼辣之态,在这陌生的白衣青年跟前,竟然施不出来了。她扬了一下眉毛,哼了一声道:“干嘛看我呀?你这人,真是……” 说着她又瞟了他一眼,扭了一下腰肢,这女人是出了名的浪。只是今天当着师父的面,她不敢过于放肆;否则以她昔日性情,定会用出全身解数,勾引一番。 剑芒大师等三人,一见来人并非敌人,心中已不愿多事,此刻见莫老甲师徒无故纵鸟欺人,更觉歉疚。因恐莫老甲贸然与对方动手,平白树敌,此刻又见黄丽真那种风骚-浪-态,不禁俱感讨厌。 剑芒大师见莫老甲满面怒容,深恐这老儿一说话,更成不了之局,当时忙在马背上一合双掌,念了声:“无量佛!” 随着双目微开,慢吞吞地道:“这位少施主贵姓大名?” 白衣人目光在剑芒身上扫了一下,因见对方是个出家的老尼,当时也不便发作,勉强地抱了抱拳道:“不敢,在下姓袁名菊辰!” 老尼点了点头,又指了一下那少女,微笑道:“这位小妹妹呢?” 白衣人欠了一下腰道:“那是小婢春容,大师有何见教?” 剑芒呵呵一笑道:“这是一个误会,少施主,你们快快过去吧!没什么事了。” 袁菊辰冷冷一笑道:“我等好生行路,与你们何冤何仇,何故纵鸟伤人?大师你是一个出家人,还要请你说一个公道。” 剑芒不禁脸色一红,却听见身后的莫老甲发出了一声极难听的怪笑,尖声道:“好不知死活的小畜生!你伤了本教主心爱的仙禽,没有道一声歉,已是无礼;居然还敢出言顶撞,你是活腻了吧?” 袁菊辰剑眉一挑,目射-精光道:“你是谁?欺人太甚了!” 莫老甲桀桀一笑,正要发作,剑芒大师上前一步,欠身施礼道:“教主请看贫尼薄面,休要与他少年人一般见识,请高抬贵手,容他们过去算了!” 西天一怪莫老甲哼了一下,锐利的目光似乎稍稍收敛,他狞笑了笑,身躯伸缩之间,已经四平八稳地坐在了马背之上。 这种内功的潜降真功,不禁令在场诸人都深深惊佩不已。袁菊辰皱了一下眉,想不到这老人竟会是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 尤其是在这荒凉的沙漠里,突然现出这些人物,袁菊辰不禁十分惊异! 西天一怪本是一腔怒火,要给对方一个厉害,才能泄恨,此刻为剑芒这么一劝,却也想到,凭自己身份和年岁,和这么一个年轻人动手,围着这么些人,也不是太光彩的事。所以才勉强把这口气给忍了下来,当下拉着那张半灰不白的马脸,哼道:“大师既如此说,本教主自不便与他后生一般见识,叫他速速滚开罢了!” 剑芒含笑点了点头,转向袁菊辰这边道:“年轻人,你快过去吧!要知道,在场诸人,全不是你可对付的人物,你快快走吧,贫尼等尚要赶路呢!” 袁菊辰又何尝是笨人,方才谈话之际,已把对方各人仔细观察了一遍。 他不禁暗暗吃惊,因为以他自己目光判断,对方在场者,除了那年轻的一男一女及另一个插铜锤的汉子,武功不如自己之外,其他各人简直没有一个易与之辈,无不是精华内敛的棘手人物。 袁菊辰心中大是不解,沙漠是他昔日经常出没之处,尤其是“狼面人”三字,在大戈壁上,连三岁孩童都知道。无形中,这片沙漠在他眼中,已视为一片禁地,他很不愿意有陌生人闯到这片地方来。 虽然他如今心情已不同了,而且正在和沙漠告别,可是他仍不愿意随便看着这群人闯进来。 他冷冷一笑道:“大师你这话怎么说呢?我想你应该清楚,是你们来找我的,我并没有去惹你们。” 一旁的红衣上人不耐烦地摆了一下手,厉声叱道:“你这小子怎么不知好歹?叫你走你还不快走,你真想找死是不是?” 袁菊辰不及说话,一边的春容吓得忙拉了他一下道:“袁少爷,咱们快走吧!还有很多路呢!” 袁菊辰一回头,看到了那具白木棺材,想到死去的白姗,他的雄心一点也提不起来了,他咬了一下牙,一带马头,哈哈一笑道:“老道,我眼下还有要事急办,不与你等一般见识,咱们以后碰上再说吧!” 他说着看了春容一眼,一磕马腹道:“走!” 春容惊恐地看了在场诸人一眼,催骑而去。那辆装着棺材的拖车,也跟着二人向前驰去。 车子上插着几支竹竿,竿上挑着几副挽联,迎风招展,十分凄凉。 这期间,天马行空宇文星寒是最镇定的一个。他对莫老甲这种无理取闹的情形,很看不惯,只是为免惹气,一句话也没多说。 他只是静静骑在马上,向对方那一男一女打量着,在那辆灵车上仔细看着。 人们大都是如此,望婚嫁而喜,见丧葬而戚,宇文星寒望着这辆灵车,默默忖道:“可怜,这棺材里不知是谁?沙漠运棺,倒是新鲜!” 正想着,又见那车上插有白绸挽联,目光不经心地望了望,正逢袁菊辰等带马而去。这辆灵车也跟着拉动而行,车行生风,把白绸挽联飘了起来,宇文星寒目光无意一瞟的刹那,却看到了挽联上的字,他一下怔住了。 直到对方跑出了两三丈以外,他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的“哦”了一声,当时策马上前,大声吼道:“小朋友,请站住!” 菊辰的马本已驰出,闻言猛地把马勒住,回身不悦道:“怎么,还有事么?” 宇文星寒哈哈一笑道:“有点小事,老弟,你来!” 剑芒大师苦笑了笑道:“算了,宇文兄,让他们去吧!” 宇文星寒摇了摇头,含笑道:“大师,你不清楚。”(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突变 他说着又招了招手,对袁菊辰道:“来,来,请过来,老夫有话要问你!” 袁菊辰怒容满面地带马而前。宇文星寒冷冷一笑,手指着那辆灵车道:“还有这辆车,也请过来一下。” 袁菊辰不禁剑眉一挑,厉声道:“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宇文星寒嘻嘻一笑道:“自然有意思!” 这时那辆灵车也跟着返了回来。宇文星寒策马而前,走到车旁,细细看了看车上的挽联,他的脸忽然变成了一片铁青颜色道:“你认识这两个人么?” 他伸手指着一副挽联,那联上清楚地署着陈宋和依梨华两个人的名字。 剑芒大师和红衣上人,本来是不在意的,此刻往那挽联上一看,不禁全是一惊,急速地策马驰了过来。 袁菊辰先是一怔,又冷然道:“这与你们有什么相干?” 红衣上人哈哈一笑,在马上一抱双拳道:“什么相干?好呀!你别想走了!” 剑芒大师也念了声: “阿弥陀佛!少施主,贫尼本有开脱你之心,可是眼前你必须对我们有所交待了;否则,可怨不得我们无情了。” 袁菊辰冷冷一笑道:“你们要如何?” 宇文星寒怒容满面道:“你还没有回答老夫的问话呢!陈宋是你什么人?” 袁菊辰冷冷地道:“他是我在沙漠里结交的一个义弟,怎么,这又如何?” 宇文星寒目光朝红衣上人和剑芒大师扫了一眼,微微一笑,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他现在又在哪里?” 袁菊辰心中动了一下,忽然忆起了陈宋所说的那一段结仇的经过,不禁大吃了一惊。目光在五人面上一转,内心如同是一面镜子一般地亮了。 于是,他冷冷一笑道:“我不大清楚。” 他方说到此,忽听见一声马嘶之声,一匹灰白大马由附近飞驰而过。 马上驮着一个瘦长的人,只是全身都在一袭灰色的大斗篷披覆之下,头垂得很低。有一半脸在衣领之内,看来似防沿途风沙的模样。 各人不禁吃了一惊,一齐朝这人望去。 可是,这匹突来的马,简直太快了,由众人身前一扫而过,马上人似微微扭睑,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风驰电掣而去,真可称得上是“来无影,去无踪”。 这一人单骑,要是在未遇见袁菊辰之前出现,一定会引起莫老甲等人极大的兴趣,只是此刻双方都在紧张的交谈中,谁也没有十分注意他。 转瞬间,那匹灰白色的马,带着滚滚的黄沙,已消失在大漠尽头。 这时,宇文星寒又抬起了方才的话头,冷冷一笑,沉声道:“小朋友,我劝你还是知趣一点,实话实说,我们和你之间,并没有什么梁子。” 他顿了一顿,手指挽联道:“只是……我们和他有梁子,你如知趣,把他和那哈萨克姑娘的住处告诉我们,我们很感激你,要不然……哼……” 他那紫红的脸膛,涌上了一片杀气:“小兄弟,你那两手固是不差,可是在我等手下,你是一定讨不了什么好处的!” 袁菊辰虽是满腔愤怒,可是却也知道对方之言不虚,当时寒着脸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又何尝骗你?他们去何处我如何得知?” 宇文星寒冷笑道:“不给你些厉害,谅你是不肯吐实话!” 他说着话,双掌一错飘下地来。 可是,袁菊辰又岂是软弱怕事之辈! 宇文星寒身方站地,再看对方,也已赫然在前,这倒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微微一怔道:“小朋友,你还是再想想的好。” 袁菊辰沉声道:“没有什么好想的,你要是想打,我愿意奉陪!” 宇文星寒脸色一沉道:“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 袁菊辰哈哈一笑道:“士为知己者死,陈宋是我生平唯一知己,就是为他丧生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来吧,你们是一个人上,还是大伙一起来?” 宇文星寒听得眉头直皱,望着一边的红衣上人苦笑了笑,他并不真想打架。因为即使是把对方打死,对于自己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剑芒大师更是抱着和事佬的心情,她不愿意多事,当下身形在马上微微一晃,已飘身下来,长叹了声: “阿弥陀佛,少施主,你当真如此执迷不悟么?” 袁菊辰后退了一步,毫无惧色地道:“好!你们两个一起来吧!” 剑芒大师不由灰眉一扬,脸色微红道:“无知少年,贫尼心存慈悲,有意开脱你,你莫非还不明白么?” 袁菊辰微微哼了一声道:“既是有意开脱,何故又拦路不放?岂非空有其言?” 剑芒正要出言反驳,忽听身后的莫老甲哑然一声长笑道:“哪里有这么些废话和他多说!大师,下手把他擒了再说!” 剑芒大师长叹一声,方要发作,猛可的又是两声马嘶,众人不禁又是一惊,相继往侧面看时,却见滚滚黄沙之中,又驰来了两骑快马。 二马一黄一灰,以极快的速度直向众人立身处驰来。剑芒没有在意,只看了一眼,又回目道:“你既执迷不悟,贫尼说不得要开罪了。” 她向一边的宇文星寒点了点头道:“宇文兄请后退一步,待贫尼拿他下来!” 宇文星寒寒着脸,往后退了七八步,就在这时,忽听得身侧有人大声叫道:“喂!喂!你们不要打架……等一等!” 各人都不禁一愣,瞩目看时,只见先时所见的两骑快马,此刻已奔临近前,马上坐着一高一矮两个汉子,四只手拚命地摇着,口中叫道:“喂!喂……” 宇文星寒等人,这时才知来人竟是来找自己的,不禁惊诧地让开了几步。这两匹马一直跑到众人身前,突地勒住了。 马上二人,各自窜了个高,由马头上飞落下来,显得很是利落。 袁菊辰目光朝那矮汉子身上一触,不禁心中一怔,差一点要叫出来人名字:原来是长毛陆渊和他最得力的弟兄链子锤闻三巴。这两个人,昔日在沙漠里,对于袁菊辰是恭顺之极的人物,所以突然一看到他们,菊辰感到很奇怪,暗想着他们怎么会来的? 宇文星寒皱了一下眉道:“二位是干什么的?找谁?” 长毛陆渊转着一双黄眼珠子,在众人之间搜索着,一抱双拳道:“各位之中可有一位叫宇文星寒,宇文老太爷的?” 宇文星寒怔了一下,冷然道:“你找他做什么?” 陆渊缩了一下脖子,哧的一笑道:“这么说你老人家就是喽?” 他目光又在红衣上人及剑芒大师等人身上扫了一转道:“还有一位李道长和……” 他摸了一下头,在头皮上拍了两下,思索着讷讷道:“和一个剑什么来着……反正是个老姑子。” 剑芒大师不禁面色一沉道:“不错,你要找的人都在这里,你找他们作甚?” 长毛陆渊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一边的袁菊辰面上转了一转,龇牙一笑,一只手伸到怀里道:“在下受人所差,交一封信给这三个人……” 宇文星寒“哦”了一声,忙上前一步,伸出手道:“拿来看看。” 陆渊后退了一步,道:“你是……” 宇文星寒道:“我就是宇文星寒,你把信交给我没错。” 陆渊嘻嘻一笑,抱了一下拳道:“失敬,失敬,在下长毛陆渊……”回身一指那高个子伙伴道:“这是在下拜弟链子锤闻三巴。” 宇文星寒不耐地点了下头,催问: “信呢?” 陆渊这才自怀中小心地摸出一封信,双手递上道:“你老人家请过目。” 宇文星寒接过信来,李海和剑芒大师一并偎上,只见信皮上写着:“字示宇文、李、剑芒三老。” 下款仅落着“内详”二字。 这笔迹一入宇文星寒眼帘,已令他吃了一惊,他挤了一下眸子。 “这是陈……” 说着看了一边的陆渊一眼,对李海说:“看着他两个,别叫他们走了……” 然后他很快地抽出了信来,展开一看,只见纸上写道: “等你们已好几天了,见信后速至库鲁克河畔之营盘决一胜负,过时不候。” 下款落着“陈宋、依梨华拜启”。 宇文星寒冷笑了一声,又把信放远了细细一看,他认识陈宋的字,与这字体一样。剑芒大师接过信来,皱眉问道: “是他的亲笔么?” 宇文星寒哼了声: “没错。”他回过脸,上下打量着送信的长毛陆渊和链子锤闻三巴,沉声道:“这信是他亲手交给你们的?” 陆渊弯腰笑道:“是的。” 这时,莫老甲师徒也偎了过来,妙手空空王一刀的马拦在二人身后,朗笑道:“宇文老叔你放心,这两个小子回不去!” 陆渊瞪着眼,发横道:“这是怎么个规矩?关我们送信的什么事?常言说得好,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们要这么着,可真给练武的泄了气啦!” 宇文星寒脸一红,低叱道:“住口!谁扣你们这两块废料?老夫有话想问问你们。” 长毛陆渊摸了一下脖子,吐气道:“这还差不多。请问吧,咱们哥俩还要赶回去交差呢!” 大伙在谈话的时候,黄花瘦女黄丽真却凑在袁菊辰的跟前,咬着嘴唇笑着说:“我说黑小子,这一下你可以放心了,死不了啦!” 菊辰狠狠地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一生除了和白姗在一块有说有笑之外,从不愿跟任何女人打交道,久而久之,养成了一种怪癖,对于陌生女人,他看也懒得看一眼。除了他的白姗以外,所有的女人他都看不上,他嫌她们饶舌、讨厌! 因此,他以十分厌恶的目光,看了黄花瘦女一眼,懒得理她。 黄丽真见袁菊辰没有说话,自以为有了些苗头,媚笑了一声,在马上扭了一下腰道:“哟!跟你说话哩!干嘛不答理我?” 菊辰厌恶地瞪了她一眼,往前走了两步。黄丽真不禁粉脸一红,撇了一下嘴,觉得很无趣。这一霎时,袁菊辰心中充满了疑虑,他实在想不通,陈宋和依梨华怎会在营盘没有走?还有那长毛陆渊怎会突然来此为他传信? 他本可上马赶路,可是这事情他想不通,他在关心着这对知己之交的安危。 宇文星寒冷笑了一声,对长毛陆渊道:“此去营盘要多少时间?” 陆渊哈哈一笑,搓着手: “这可难说了!要看你们牲口的脚程如何了,大概有两个时辰也就到了。” 他说着笑了一声: “陈相公说如果月过中天你们不到,他就要走了,他和那位姑娘是过时不候。” 红衣上人气是得脸色发青,厉声斥道:“你少说话,问你你再说!” 陆渊摸着后脑勺嬉皮笑脸地道:“好!好!是!是!问我再说。” 宇文星寒哈哈一笑道:“在月出之前,我们一定赶到,你告诉他们,叫他们等着!” 陆渊弯腰道:“是!是!没别的事了吧?” 宇文星寒挥了挥手:“去!去吧!” 长毛陆渊看了一边的袁菊辰一眼,正要翻身上马,一边的剑芒大师伸了一下手: “先慢行一步!” 陆渊咧着口道:“是!是!慢行一步!” 这个老尼姑耸了一下灰色的眉毛道:“你说是陈宋叫你来的,贫尼倒要问你,那陈宋和那位姑娘是什么模样,你说说看。” 宇文星寒和红衣上人都不禁暗佩她的心细,各自点了点头。陆渊先是一怔,随即哈哈一笑道:“大师父,你这是什么话?莫非我陆渊还敢闹什么玄虚么?”他顿了顿又说,“陈宋相公是个文雅的书生,那位姑娘……我看大概是本地哈萨克人吧!对不对呀?” 剑芒看了左右一眼,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吧!” 长毛陆渊嘻嘻一笑,拉了身边的闻三巴一下道:“走!哥儿们!” 二人飞身上马,两匹马直向来路而去。陆渊的马在前,擦着袁菊辰而过,他对菊辰怒一下嘴,甩了一下头,袁菊辰会意,当下未作一声。转眼两匹马已消失在黄沙里。 他们走后,一边守着灵车的丫环春容,远远地叫道:“袁少爷,咱们也快走吧!干嘛与他们斗呢!” 袁菊辰借势冷冷一笑道:“怎么样?大师是否仍有意赐教?” 剑芒大师皱了一下眉,看了左右各人一眼。红衣上人生来性急,当时重重地叹了一声,摆手道:“得,得,你走吧!我们没工夫与你瞎搅!以后碰上,咱们再算这笔账!” 袁菊辰冷笑了一声: “老道,我并不在乎你,我愿现在向你赐教。请!” 他说话时,带着极为镇定从容之态,轻轻抱了一下拳。红衣上人气得由马上一跃而下,一旁的宇文星寒却冷冷一笑,招呼道:“李胡子,你休要中了他的诡计,他是想拖延咱们的时间!”李海张了一下大嘴,一跺脚道:“对!咱们还得赶路呢!” 他一跳上了马背,哈哈笑道:“小子!你来这一套还差点儿劲!” 这时宇文星寒等已相继上马,剑芒问: “去营盘怎么走?” 铜锤罗手搭凉棚,往远处眺望着道:“我知道,往北面赶,得紧赶,要不然晚上到不了。” 于是,黄沙飞扬中,这一帮子人转眼间跑了个一个不剩。 伫立在沙漠里的袁菊辰,用迷惘的目光,看着他们消失,只是黄花瘦女仍频频回首。这娘儿们脸上现出一副难以割舍的神情,可是很遗憾,那只能算是“一厢情愿”! 当一切都恢复安静之后,从一座河丘背后,又窜出了两匹马,那是长毛陆渊和链子锤闻三巴,二马飞快地跑至菊辰身前,倏地勒住了。 二人就像滚山芋似的,由马背上滚了下来,一齐拜伏在袁菊辰身前,大声呼道:“天狼仙,呼可图……” 袁菊辰眉尖一挑,后退了一步,这名字似乎像一根针似的刺痛了他。他本已决心忘记的一切,又开始复苏了,他苦笑了笑道:“陆渊、闻三巴,你们站起来。” 二人叩了一个头,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陆渊用迷惘的眼光,打量着这个震撼沙漠,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充满了疑惑地道:“小的等受一老前辈所差,只说救一行路人,却料不到竟是你……只是你却为何改了装束呢?” 闻三巴结结巴巴道:“你老要是披上狼皮,那几个老家伙,打死也不敢冒犯你老……” 袁菊辰微微一笑,摇头道:“你们不知道,这群人是很厉害的人物。” 他皱了一下眉,忽然想起道:“你们当真是为陈和依姑娘所差而来么?” 陆渊咧口一笑,摇了摇头道:“哪有这么回事!”看了左右一下,笑道:“小的受两位老前辈所差,送那封信来;而且告诉我们说辞。” 袁菊辰怔了一下道:“老前辈?你方才不是说一位么?怎么又成了两位呢,是谁?” 陆渊吐了一下舌头,缩了缩脖子道:“你老是不知道,这两位老人家,可是有真功夫,不满你老说,小的……” 说着话,显得有些吞吐,袁菊辰皱了一下眉道:“你说,不要紧。” 陆渊搓了一下手,尴尬地低笑道:“这两位老人家,外相毫不起眼,一男一女,都是七八十的年岁了。小的们瞎了眼,只当是……是有些油水,嘻嘻……” 他红着脸笑了笑,接下去道:“于是就伸手动了他们,结果……” 菊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们是扎了手了是不是?结果呢?” 陆渊脸红得跟紫茄子似的,窘笑着点头道:“这二位老前辈,对我们很客气,并没有怎么我们,只是托我们做一件事。” 袁菊辰问:“什么事?” 陆渊笑嘻嘻地道:“就是今天这件事,他俩算得真准,叫我们天天在这附近等,遇见有一群人来,就把信交上,照着小的方才所说的讲一遍,今天果然给我们等上啦!” 袁菊辰怔了一下,纳罕道:“可是,你们又怎么知道我和他们在一块呢?” 陆渊摸了一下嘴,笑道:“你老听呀!那位老人家今天又来啦,刚才还骑马从这里经过呢!是他告诉我说,有一个好心的路人,遇上了危险,嘱咐我俩一些说辞,我们没想到竟会是你老人家!” 袁菊辰口中“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方才在与宇文星寒等说话之时,有一匹快马由身侧驰过,原来他是故意窥测虚实的。当时皱了皱眉道:“这位老人家姓什么?” 陆渊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两个都不知道。” 袁菊辰又问: “那么他二人把这一大群人约到营盘去,又是为什么?” 长毛陆渊嘻嘻一笑,小声道:“这几个人绝到不了营盘,他们在半路就要吃大苦头。我二人已奉了那位异人之命,在饮马湖内弄了手脚!” 他说着又得意地龇了一下牙。袁菊辰听到此,不由轻松地笑了,他已没什么理由再耽误,当时点头道:“好了,那么我走了。” 陆渊和闻三巴缩了一下脖子,得意地笑着。陆渊又问:“大爷你这是往哪去?要小的送不要?” 袁菊辰摇了摇头,当时翻身上马,正色道:“我要离开沙漠,以后再也不会来了,你们不要送我了!” 他又想起了一事,慎重地吩咐他们道:“陈宋是我的知己好友,你们再看到他和那位依姑娘时,务必要好好照顾。” 陆渊对袁菊辰退出沙漠似乎感到愕然,可是也不敢多问。因为“狼面人”三字,早已在他们心里构成了一尊威严的偶像,他只茫然地点了点头道:“是的!你老请放心,我们只要见到陈宋,一定为他效命。” 袁菊辰点了点头,他感到很高兴。可是,当他回头触目到那辆灵车时,又似乎看到了他爱人白姗,她那瘦弱苍白的脸上,那明若晨星似的一双眸子。 多少人在为自己的生命振臂高歌时,他却体会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干涸了。 他慢慢策马到了灵车旁,有些哽咽地对春容说:“咱们走吧!” 长毛陆渊和链子锤闻三巴,跪在地上向他叩头送行。 显然,袁菊辰仍然保持着昔日的威望,如果他愿意回来,他仍然是沙漠里的霸王、首领。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一个失意的影子,一匹孤独的马,在这个广大荒僻的沙漠里,试问所追寻的是什么? 袁菊辰想到此,不禁伸手捂住嘴,一连咳了几声。风把漠地里的沙子卷起来,刷刷地打在他身上,春容同情地望着他道:“少爷!你怎么了?” 袁菊辰摇了摇头,策着马,苦笑道:“春容,你对于自己常常怎么想?” 春容皱着眉,现出一些迷惑,菊辰浅浅一笑道:“我是说,你是怎么去追寻快乐的?譬如说,你过去住在这寂寞的沙漠里的时候。” 春容在马上,一只手挠着辫子,脸色绯红地笑了笑,低下了头,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眸子瞧着她的主人道:“少爷,我……我不知道……” 停了一下,她又结结巴巴道:“我不愿意动,只要静静地就好,再要有一个人和我说说话,我就很满意了。” 袁菊辰侧脸看着她,剑眉微轩道:“只这样就满意了?” 春容抿嘴一笑,红着脸道:“还要怎么样呢?对于那些得不到的东西,我才不想呢!怎么想也没有用嘛!” 袁菊辰点了点头,轻轻吁了一口气道:“是的,想也没有用。” 春容也似有些伤感了,她轻叹了一声,低头讷讷道:“小姐这一死,我往后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少爷!”她抬起头试探着问: “你真的要出家?”(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毒 袁菊辰漠然地点了点头,苦笑道:“春容,每一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圈子、生活的兴趣,由于每个人的思想领域不同,所以兴趣也是各自迥异的。” 他感慨地顿了顿,接下去道:“就好像一个失明的瞎子,他就体会不到一个好人的乐趣;相反,你我也不能体会一个瞎子的快乐。我敢断言,他们是有快乐的,而那种快乐是永远属于他们自己的,别人抢夺不去,即使是抢夺去了……”他摇了摇头,“得到者,也许是一份痛苦,怎么呢?生活的领域不同嘛!也就是说,你对快乐的认识还不够深刻,所以,一个人妄想去了解人、去改变人、去分享人家的快乐或是痛苦,那是多么不明智的举动,是多么愚蠢。” 春容翻着一双眸子,大有处身五里雾中之感,她一只手摸着心口,讪讪地道:“你骂人!骂我蠢?” 袁菊辰忍不住被她逗笑了。春容嘟着嘴道:“哼!绕了半天,最后原来是骂人,少爷才坏呢!” 袁菊辰叹了一声,他的心情似乎开朗了些,他突然体会到,如能把淤积在内心的一些琐碎向人吐诉一下,倒是一副开心的妙方。只是久居寂寞的人,已习惯于领受,他认为“咀嚼”比“倾诉”更能安慰自己。因为前者只是对自己,而后者却要别人负责。因为你并不能保证听你倾诉的人,一定都是快乐和心甘情愿的。 白姗死了之后,他所选择的未来之路,没有违背这条处世的哲学宗旨,他始终是自爱的,一个从表面上看来坚强有力的人,其实是最脆弱的。他的坚强只是有所恃,有所依赖,一旦丧失了所依赖的东西,会比弱者更要软弱。但是,作为一个人,起码的条件,是要能够处置自己。至于把自己带到一个什么境地,那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白云在穹空里奔腾着,黄沙也在风中打着旋儿,天地之间一片茫然。夜,渐渐降临在这大戈壁沙漠里。 袁菊辰把风帽往下拉了拉,对春容道:“咱们快赶一程吧!天要黑了。” 于是三匹马一辆车,在无垠的沙面上,其快如矢地向前奔驰着。黄沙弥漫,转瞬无踪。 古人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是沙漠之行,却百倍难于蜀道之行。深入沙漠之后,首先就会令你感觉到“大”,大得可怕的沙漠,小得可悲的人,一旦掉在这个大沙漠里,会令你头昏目眩,直似“冻蝇冲窗”,分不清东南西北。如果没有识途的老马和坚定的信心,你休想从容进出。 值得庆幸的是,先锋官铜锤罗是一个老沙漠,在引导方面来说,可说是一个人才。他那双围满了皱纹的老鼠眼,善现天时地利,而那红如霜柿似的一颗大鼻头,也颇能闻出远近的水草气息;因此,西去营盘,他被众老依为向导。 现在他正得意洋洋地驰骋在这一队人马的最前哨,长途的奔驰,人马都显得很疲惫,宇文星寒仰头喝了一口水,把水囊递给旁边的李海,又偏过头,叹了一声道: “铜锤罗,咱们可不能再猛跑了,人无所谓,牲口可有些吃不消了。” 可不是,七八匹马一个个喷着白气,鼻孔张得大大的,口中冒着白沫,全身上下为汗水浸得湿淋淋的,再被沙子一染,简直像是从烂泥塘里钻出来的一样。 铜锤罗勒住了马,后面的黄花瘦女气喘吁吁地骑马上前道: “不行,不能再这么跑了,我渴得慌!喂!” 她向着铜锤罗一扬头道: “你这个带路的,光他妈知道跑,人和马都要累死了,你知不知道?” 铜锤罗过去不敢惹她,今天可不怕她了,一翻小眼道: “咦!姑奶奶,你怎么骂人?我光知道跑?我也知道在家里睡觉舒服……” 宇文星寒生怕他们又拌上了嘴,当时插口道:“算了!算了!说个什么劲……”他叹了一声道:“我们稍歇一会儿好了!” 这时,剑芒大师也由后面赶上,稍勒马道:“铜锤罗,此去营盘,还有多少路程?” 铜锤罗往远处看了看,一只手摸着下巴道:“大概还有一百八十来里!” 剑芒点了点头,目视着宇文星寒道:“宇文兄的意思,咱们能否在此小歇?” 宇文星寒点了点头,可是铜锤罗却摇头道:“不行!” 众人不由一怔。铜锤罗皱着眉毛说: “大师有所不知,这些牲口倒并不是力量接不上,而是口渴的关系,愈歇愈没办法。” 剑芒点了点头道: “那怎么办呢!这附近又没有水草,愈跑不是愈糟吗?” 黄丽真瞪着眼嗔道:“要跑你一个人跑去!” 铜锤罗看了她一眼,气得直翻白眼,心说:臭女人,你不过是沾了你师父的便宜,要不然我打扁你! 想着冷冷一笑,没有答理她,慢吞吞地对剑芒大师道: “后辈对这一带十分清楚,大概再走三十里,就有一处饮马湖,到了那里,牲口可以喝一个饱。咱们歇歇再走也无所谓,这里却不行!” 剑芒大师微微一笑,点头道:“那也可以,你没有记错吧?” 铜锤罗哈哈一笑,一只手插着腰,另一只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大声地道: “大师,不是我铜锤罗夸口,这塔克拉玛干沙漠,往东由安西算,西到巴楚,北到大沙漠边上的库车,南到……” 说到此,看见黄丽真在马上撇嘴,他顿了一下,冷笑了一声道: “姑奶奶你不要撇嘴,我要没有两下子,也不敢现这个眼!你去打听打听,差不多的人,敢不敢往沙漠里面走?口说无凭……” 他还要多说,宇文星寒面色一沉道:“你怎么老说这些废话?还有完没有?” 铜锤罗只好半途把话吞了下去,咽了一口唾沫。 这时,一直在马上闭着眼睛不发一言的莫老甲,也忍不住睁开了眼,瞪着铜锤罗道: “你说哪里有水池子?” 铜锤罗尽管内心把他们师徒恨之入骨,可是对于这个老魔头,他仍是打心眼里怕。当时耷拉着眼皮,用手往前面指了一下道:“还要前去!” 莫老甲侧头,往另一匹马上看了一眼,那里落着他的一双白额鸠,他冷冷地道: “那就不要再耽搁了,咱们往下赶,我的鸟十来天没玩水了!” 铜锤罗目光一瞟黄丽真道:“只是这位姑奶奶说要歇一会儿!” 黄花瘦女脸一红。莫老甲慢吞吞地说: “是听她的,还是听我的?我叫你走,你就走,少调皮!” 黄丽真马上接道:“调皮对你没有好处!” 铜锤罗气得脸跟紫茄子似的,他本以为自己现在身份和往日不同了,却没想到,在人家眼里,自己还是一丁点儿。 经过这十来天的相处,宇文星寒对于莫老甲的脾气,多少也有些习惯了,此刻闻言,颇不以为意地点着头,看着铜锤罗说: “教主叫你走,你还愣着干什么?还想叫他的鸟抓你一下是不是?” 一提到鸟,铜锤罗吓得咧了一下嘴,下意识地看了那两只怪鸟一下,当时红着脸带过了马头,一行人马,又继续往西而去! 天边的晚霞,红得就像是少女脸上的胭脂,高空一行雁影,慢慢由各人头上掠过。 这片沙漠,实在说,还不能正式算是大戈壁,只能算是大沙漠的一个边沿。因为由营盘至金达里克,还有一道雀河,雀河以西,才算是正式的大戈壁沙漠。 所以,能在天空发现兀鹰或是雁影,在浅沙的地面上,也能发现仙人掌,只是不见拉骆驼的商人。沙面安静地铺展着鹅黄色的沙粒,就像是一幅极大的绒毡,风吹在身上,暖洋洋的。 只是,这一切,都因为人马的饥渴而减色,旅行的人,再也没有心情去欣赏这种大自然的图画。何况,西去营盘,并不是在游览,而是去赴敌人的约斗。 马蹄把平静的沙面激怒了,扬起了漫天的黄雾,骑在马上的一群老少,都用厚厚的面巾,遮着口鼻。一个时辰之后,当这些牲口都已显得疲累不堪,红衣上人李海的马,甚至于栽倒在漠地里不愿爬起来的时候,铜锤罗忽然手指着两箭以外,兴奋地道:“看!到了!那就是饮马湖了!” 对众人来说,这不啻是一针强心针,纷纷朝着铜锤罗手指处望去。只见那边沙地上盘旋着一群黑鸟,隐约尚能听出它们呱呱的叫声。宇文星寒皱了皱眉道:“那些鸟飞的地方就是么?” 铜锤罗哈哈笑道:“绝对错不了!咱们紧赶一程吧,马上就到了。” 于是,大伙马上加鞭,就连红衣上人那匹马,也奋起余力,直朝着那鸟飞的地方驰去。 不多时,他们果然看到,那是一片不算小的池沼,水虽然不十分清澈,可是用以饮马足可以了。 天上飞的那群鸟,像是乌鸦,它们只是在水面上盘旋着,并不落下来,嘴里发出难听的“呱呱”声。 马群一到,这些鸟立刻惊得往别处飞开,七匹马就像疯了似地欢嘶着,直向池边奔去。宇文星寒等七人,也各自由马背上飘身而下。 莫老甲的两只白额鸠,更是不待招呼,双双鼓翅飞起,直向水面上落去。它们用翅膀拍打着水面,噼噼啪啪地翻着水花,不时“呱呱”地欢鸣着。 这池沼旁边,长着十来棵先天不足的柳树,在长途跋涉之后,这地方真好比天堂一样诱惑着每一个人,他们都靠着树边坐了下来。 铜锤罗弄了块布,在池子里洗头洗脸。那些马都在饮水,池子那头一棵柳树上拴着一匹瘦马,靠着树根坐着一个人。这人脸上盖着一块青布,在夕阳下,似乎已睡着了,那匹马也似吃饱了喝足了,在悠闲地扫着尾巴。 宇文星寒先还没注意到这个人,等到坐定之后,才开始注意到他。他碰了碰红衣上人,用手指了这人一下,李海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现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小声道: “多半是个藏人,你看他的衣服和鞋。” 宇文星寒仔细看了看,也不再多疑了,因为这人所穿的是一件古铜色的藏袄,足下是一双黑绳子所结的软底鞋,款式也颇有异汉族,通身上下,没有一处显眼的地方。倒是那匹瘦马,看来却很神骏,像是伊犁的名种。 莫老甲只是注意地看他两只鸟,剑芒大师闭目养神,黄花瘦女打了一盆水在洗脸,王一刀和铜锤罗在给马洗澡,大家都自得其乐。 西天的一抹朱霞显得更红了,太阳已经下山了。 各人经过短时休息,都显得神采焕然,七匹马也喝足了水,在嚼着池边的青草。 铜锤罗看了看天,提醒大家道:“前辈们,该上路了,要不然可就赶不到了!” 莫老甲站起来,抖了一下他那身肥大的袍子,怪笑了一声道: “咱们现在就去会那姓陈的小子吧!也许南海一鸥马老儿也在那里呢?” 他扭头对徒弟王一刀说: “你好好带着它两个,我看它们像不大舒服似的。” 真奇怪,方才这一双怪鸟还在池子里拍打着水玩,只这一会儿,二鸟却现出一种极为疲累的样子,静静地站在池边,闭着眼睛。王一刀小心地把它们捧起来,它们口中发出“嗤嗤”的怪叫之声,用嘴去叼王一刀的手,吓得他忙松开了手,二鸟懒洋洋地自己飞上了马鞍。 莫老甲望着二鸟,皱了皱眉,没有多想什么。大家都上了马,铜锤罗在前喊了一声“得儿喔!”众马纷纷向前奔驰而去。 他们的马跑出很远,宇文星寒偶然回头,却见池边那个老人,似乎也站了起来,正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只是相隔太远了,不能看清他是什么长相。他心中动了动,可是马已经把他们带到了更远的地方去了。 铜锤罗的马最前,红衣上人第二,其次是剑芒大师;然后是莫老甲、王一刀、黄花瘦女黄丽真,宇文星寒的马在最后边。 忽然,黄花瘦女黄丽真的马,前蹄一曲,“噗”地一声跪了下来,黄丽真口中“啊呀”一声,直直地给甩了出去。 众人全是一惊,相继把马勒住!红衣上人口中“哦”了一声,倏地腾身而起,坐下那匹马也和黄花瘦女的马一样,前蹄一软跪下了。 这么一来,大家同时飘身下马,差不多同一时间,那几匹马都犯了同样毛病,一个个都跪倒了,整个的身子趴倒在沙地上,虽挣扎着要站起来,却是力不从心。 宇文星寒大吼了一声:“坏了!我们的马大概是中了毒了!” 他瞪着眼,厉声叱道:“铜锤罗,这是怎么回事?” 铜锤罗脸都吓白了,抖颤颤地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呀!” 黄丽真由一边赶上来,“叭”地给了他一个耳刮子,尖叫道: “不知道!这还用说,这一定是那水里有毒,你这小子会办什么事?” 莫老甲倏地回头去看他的鸟,果然那两只鸟也显得不对劲了! 二鸟虽尚能勉强地站在沙地里,可是全身却抖得厉害,不时地伸缩着脖子,就像鸡吞食水蛇一样。莫老甲身形一晃,已站在了二鸟跟前,他一伸手,捧起了一只,仔细地看了看,顿足道:“果然是水里有毒!” 他猛然放下了鸟,身形一晃,窜到了铜锤罗身边,当胸一把,把铜锤罗给抓了过来,右手一举,正要直劈而下,却被剑芒大师和红衣上人上前拉住了。剑芒苦笑道: “教主请暂时冷静一下,这并不是他的过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何苦先伤自己人!” 铜锤罗眼都直了,颤抖着道: “这……这不关我的事,教主饶命!饶命!” 莫老甲狞笑了一声,往前一推,把铜锤罗摔出了丈许以外,所幸地上都是细沙,就如此,铜锤罗仍被摔得龇牙咧嘴。 宇文星寒怔了怔,忽然想起一事,冷笑道: “这事情很明显,一定是方才那池边老鬼施的诡计。你们等我一下,我这就回去找他!” 他说着就要转身而去,莫老甲怪笑了一声道: “贼走了关门有什么用?你现在回去,他早就走了!” 剑芒也叹息道: “宇文兄不必多此一举,依贫尼看,倒也不见得就是那人所为,即使是他,此刻也早走了,宇文兄又何苦再多跑这一趟呢!” 天马行空宇文星寒不禁脸色通红,他冷笑了一声: “这事情很明显是那人所为,这老儿多半就是那马彦行!他欺人太甚了!” 李海搓着手急道: “大家先别说废话了,咱们总得想个办法,沙漠里没有马,这可是伤脑筋的事。” 黄花瘦女跳到一匹卧倒的马前,看了看,回头道:“它还没有死……呀!好惨!” 几个老人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李海弯下腰来,用手翻开马的眼睛看了看,叹道: “看样子死是不至于,只是也不能立时就好,那水里不知有什么?” 莫老甲冷笑着,回头对黄丽真道:“我那个药箱子带来了没有?” 黄丽真连连点头道:“带来了!” 她说着,把胸前的麻花扣儿解开,解下一个包袱,由内中找出了一个半尺见方的朱红色匣子,西天一怪莫老甲冷着脸问:“你们谁有水?” 王一刀忙答应了一声,送上了一个水囊。莫老甲回头看了看瘫痪在地上的马,漠然道: “只要它们没断气就能治好。” 宇文星寒素有“神医华佗”之称,可是对马却是门外汉,但他可以断定,这些马只是被一类似“迷药”的东西所制,于是他对莫老甲道: “教主,它们只是被迷住了,恐非短时所能治愈,而我等此刻是如此急迫,还是……” 莫老甲哼了一声,打开那朱红色的木匣,只见内**是八个小格子,分置着一些色彩不同的药粉。他对一边的黄丽真说:“你过来拿着水囊!” 黄丽真一跳而过,笑向宇文星寒道: “我师父的‘八宝金散’最灵!能起死回生!” 莫老甲冷笑了一声,目视着宇文星寒道: “宇文兄不必担心,少时你就可知本教主仙药的奇迹了!” 剑芒和红衣上人都皱着眉头偎了上来,他们要看看这是什么药,会有这么灵! 这时西天一怪以小手指甲,在八格之内,各挑了一些药粉,洒在水囊之内,然后把塞子塞上,略为摇动了一下,交向弟子王一刀道: “在每一匹马的口内灌一些,不要太多了!” 妙手空空接过水囊,照着话去做。莫老甲又走到他的爱鸟面前,只见二鸟仍是瑟瑟地抖着,口中滴着黄水,见了主人,张开眼来低低地鸣着,莫老甲错齿出声: “好狠的东西!本教主要抓住了这下药之人,不将他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他瞳子里闪烁着怕人的光,打开药盒,以指甲分挑了些药粉,放在了鸟嘴中;然后合上了匣盖,冷笑了一声,对剑芒大师道: “如果方才池边那人是敌人的话,这人倒有几分与那马彦行相似。如是他也来此,今夜倒更热闹,本教主定要叫他知道一下厉害!” 天空垂下了夜幕,已经看不见西天的红霞。天马行空宇文星寒显得十分急躁,来回地在沙地上走着,四面没有风,也没有牧人的笳声。对于莫老甲的“八宝金散”,他实在没有多大信心,可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因为,在这样的大沙漠里,没有马,那是很困难的;虽然每个人都有一身好功夫,不见得就会倒毙黄沙,可是,那却是一件极感头痛的事。故此,他显得很忧虑。 剑芒大师和红衣上人也是一直愁眉不展,他们担心漠地里不正常的气候,暴雨、旋风,甚至于流沙、狼群……这些都不知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来临;而且,和陈宋约会的时间,更是愈来愈近了。如果因为这个意外不能及时赶到,被对方误认为是有意的逃避,那将是多么的可耻! 因此,他们都默默地不发一语,只有铜锤罗大声地叹着气,一个人在骂天骂地。 忽然,奇迹显现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大战 首先是那两只白额鸠张开了眸子,用力地扇着翅膀,发出“呱呱”的鸣声,跟着双双振翅腾空。黄花瘦女拍手乐道:“好呀!它们好了!看!看!” 就在这一霎时,那卧在地上的几匹马,也相继从沙地里站起来,唏聿聿地叫着,这真像是变魔术似的令人感到惊异不止。想不到莫老甲的“八宝金散”,竟会有这种神力,这确实是宇文星寒等人想不到的事。 西天一怪莫老甲冷哼了一声道:“怎么样?这不是本教主空说大话吧!” 剑芒大师嘻嘻一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教主真神人也!” 红衣上人上前一步,皱着眉头说: “时候不早了,教主既已将马救活,咱们就快走吧!” 几匹马纷纷地嘶鸣着,用力地抖着沾在身上的沙粒,西天一怪莫老甲怪笑了一声,只见他大袖挥展,已四平八稳地骑在了原来乘骑的马背上,各人惊喜之下,也纷纷上了马背。于是,在夜色黝暗中,他们又向前继续奔驰而去! 众马虽然在莫老甲的灵药之下,显得很活跃,其实它们体力已大不如前,短程的奔驰之后,已显得有些气力不接,自然地改跑为走了。 天马行空宇文星寒不禁十分焦虑,他抬头看了一下天,叹道: “这么走法,即使到了营盘,只怕他们也走了,岂不是毫无用处么?” 剑芒大师皱眉道:“这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舍马而去呀!” 李海急躁地看了前面的铜锤罗一眼道:“喂!铜锤罗,营盘快到了吧?” 铜锤罗耸肩一笑道: “早呢!道爷,我看再往前赶一阵,咱们留下一个人押着,其他的人还是用轻功往前面赶吧,要不然……” 他哈哈笑了两声道:“天亮也到不了呀!” 宇文星寒偏头看着剑芒大师道:“大师之意如何?” 老尼姑叹了一声,她不敢作主,回头看着莫老甲,微微一笑说: “铜锤罗说要是这么走,天亮也到不了,我们再往前行一阵,留下一人押马,其他各人施展轻功赶往营盘,教主以为如何?” 西天一怪莫老甲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点了点头道:“也好!” 剑芒含笑看了“黄花瘦女”黄丽真一眼道:“你和你师兄留下来押马好不好?” 黄而真忙摇手道:“不!不!那怎么行?还是叫铜锤罗好了。” 剑芒不由微显不悦地皱眉道: “铜锤罗还要带路,他留下来怎么行?你兄妹留下最为合适,怎说不行呢?” 黄丽真还是一个劲摇头道: “那不行,我们不认识路呀!再说,你们都走了,要是敌人……” 李海回头笑了笑道: “这你尽可放心,我们和敌人约定在营盘见面,他们绝不会中途在沙漠里出现!” 黄花瘦女仍自皱眉不语,妙手空空王一刀却点了点头,很爽快地道: “好吧!你们走吧!我师妹怕,我可不怕,只是到时候铜锤罗得回来一趟,因为我们俩都不认识路。” 李海笑了笑说:“这倒可以。” 铜锤罗心里可是老大的不乐意,却也不便说什么。黄丽真向师父撒娇道: “师父得把鸟留下来,必要的时候,可以去找你们。” 西天一怪莫老甲点了点头道: “好吧!”他对这个女弟子一向百依百顺。说话之间,众人已来到了一个较高的沙丘上,铜锤罗勒住了马,回头道: “怎么着,咱们就在这里下来吧,这儿是个下坡。” 各人纷纷下马,黄丽真在马上皱着眉道: “喂!铜锤罗!你可想着回来一趟,要不然我可叫鸟去找你!” 铜锤罗吓得龇了一下牙,忙回过头来摆着手道: “得!得!姑奶奶,我一定回来!你老行行好吧,别叫鸟来找我,我可惹不起它们!” 说话之间,几个老人已略微把衣衫整理了一下,剑芒大师回身嘱咐道: “你们现在不妨慢慢走,只朝着这个方向走就行了!”说着手往前面指了一下,王一刀在马上抱拳点头道:“各位前辈请吧!” 剑芒点头道了声好,却见西天一怪莫老甲身形弓伸之间,已飞纵出六七丈以外。各人不敢迟慢,纷纷展开身形,直向前边纵驰而去。疾行了一阵之后,宇文星寒忽然驻足道:“咦!铜锤罗呢?” 各人俱是一惊,忙都停下步来,等了好一会儿,才见身后铜锤罗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叫道: “你们跑吧!等会儿跑岔了路,可别怪我!” 一抬头,却见众者皆在目前,他不由吓得一愣,累得张着大嘴直喘气。宇文星寒恨声道: “没出息的东西,就会吃饭!” 铜锤罗哭丧着脸,望着宇文星寒直翻白眼。天马行空宇文星寒走上前,一伸胳膊把他夹在臂下,沉声道:“你只管告诉我们怎么走就行了。” 说着继续向前疾行,铜锤罗但觉两耳风声呼呼,身子在天马行空的夹持之下,如同点水蜻蜒,只觉得倏起倏落,直似星丸跳掷一般。他眼看着红衣上人和剑芒大师,尤其是那个魔头莫老甲,身形施展开来,就如同脱弦之箭,铜锤罗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心说这可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这两手和人家真是没有法子相比。 他干脆把眼睛闭起来,一任宇文星寒夹持疾行,瞬息之间,已奔驰出十数里之外。展望远处漠地,似有数点荧光,只是那光太昏暗了,如不注意地去看,还真不太容易看出来。铜锤罗在四老止步略歇时,手指着那数点灯光道: “那就是营盘,还有四十里地。” 想到陈宋、依梨华,宇文星寒、剑芒及李海三人,都不禁热血翻涌,巴不得即刻找到他们,了却这一段宿仇。 因为多少日子以来,这种恼人的无法克制的急躁、仇恨和不安的情绪,实在困扰得他们太厉害了。他们知道,陈宋和依梨华一日不除,这种情绪是一日不能平息下来的。 那么,眼前似乎已经到了清算这笔旧账的时候了。 在宇文星寒等五人以不同凡响的速度向前驰进的时候,他们身后的黄花瘦女黄丽真和妙手空空王一刀却不急不躁地押着马慢慢地往前走着。 大地一片漆黑,天上只有半弯新月和数得出来的几颗星星,那光微弱得可怜,远处沙漠里,似乎有“喔——喔——”的狼嗥之声。风起的时候,卷起薄薄的一层沙雾,那白日吸满了阳光热力的沙粒,在日落的时候仿佛热已散尽,冷气一阵阵地往人身上扑,冷极了! 骑在马上的黄丽真和王一刀,冻得直打哆嗦,尤其是黄丽真,在青海的时候养尊处优惯了,哪受过这种苦呀!这一路上,她的牢骚可大了,说什么早知道如此,真不该来这鬼地方!又说什么要是来了狼群,可就完蛋了。 王一刀对这个师妹没一点办法,听她一路走一路骂,叹息了一声道: “算了吧,谁叫咱们要跟着来呢!” 黄丽真啐了一口道: “呸!你还说这话!还不是你左一句右一句,说什么金武威银张掖,妈的!别说什么金子银子了,连狗屎也不及呀!” 王一刀脸红红地道:“我说的是甘肃呀,谁知道会来沙漠呢!” 黄花瘦女又啐了一口道: “甘肃!甘肃!住在那老头子家,还不够受气的吗?妈的!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王一刀听她愈骂愈不像话,不禁有些不悦地道:“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黄丽真冷笑了一声,半天才说道: “回去?教主可得答应呀!他要是答应,我不扭头就走才怪呢!”—— 王一刀冷笑了一声,耸肩道: “这就是了,你一个劲在我跟前骂什么呢?我又没拉着你!” 黄丽真碰了个钉子,不作声了。二人押着马又行了一程,黄丽真哆嗦了一下道:“不行!先停停,我得下来。” 王一刀勒住了马,扭过头来,皱着眉道:“你又有什么事?天快亮了。” 黄丽真一面下马,一面带气道: “我受不了,得把皮斗篷找出来。妈的!在这鬼地方冻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她又看了王一刀一眼,端着一双肩膀,口中“哧哧”有声地道:“你怎么样?不找个袍子穿穿?” 王一刀哼了一声道:“我干脆披被子好啦,还袍子呢!” 黄丽真一挑眉毛道: “咦!你这小子是怎么啦?我是好心,你知不知道?你冻死活该,关我什么事!” 王一刀瞪着眼也发狠道: “你光他妈瞎胡搅,你看见谁骑马穿袍子啦?要想暖和,在被窝里睡觉最暖和,行么?” 黄花瘦女脸一红,朝着他直翻眼皮,王一刀重重叹了一声道: “快吧!别耗着啦,斗篷找出来没有呀?要是走岔了路,碰不着铜锤罗,咱们可都得死在沙漠里,你还当是好玩呢!” 黄丽真听了这句话,倒是吓了一跳,一面在皮袋子里找出了她的红缎子面银狐皮里子的斗篷,披在身上,一面又骂道: “妈的!铜锤罗要是不来,我叫鸟抓死他!” 才说到此,忽见她身后马背上的一双白额鸠怪叫了一声,四只亮光闪闪的眸子,一齐偏头向漠地里巡视着。 黄丽真啊了一声,大喜道:“好呀!一定是铜锤罗来了……”笑向王一刀道:“好啦!你也别急了。” 王一刀皱了一下眉道:“怎会这么快?别是……” 方言及此,就见那一双怪鸟,各自低鸣了一声,双双鼓翅而起,直向右前方疾飞而去。 黄丽真跃身上马道:“快!快追它们去,一定是铜锤罗来了。” 说着飞马而前,王一刀也将信将疑地跟了上去,另外五匹马也全跟了上来。目光视处,只见二鸟如弹丸似的身形,忽地由空中向沙面上投了下来。 王一刀一磕马腹道:“不错,是有人来了,咱们快追上去!” 黄丽真干脆尖着嗓门叫开了:“喂!铜锤罗!铜锤罗!是你来了吧?” 七匹马带着滚滚的黄沙直向右前方奔驰而去。果然,在十丈以外的平沙面上,他们看见了一个极小的人影,不错,是一个步行的人。 现在不会错了,那一定是铜锤罗了。 王一刀一抖马缰,泼刺刺率先驰了上去。黄而真也纵骑跟上。 他们跑出了三四丈以外,清晰地看见那两只鸟,倏起倏落地在和一个人厮斗着,发出“唏哩唏哩”的厉鸣之声。 王一刀怔了一下,大声叱道:“混账东西,是自己人,回来!回来!” 他一面说着,一面撮口吹了几声哨子。二鸟闻声,方自腾身欲起,其中之一忽然“呱”地一声惨叫,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直向沙地上坠了下来。 二人不由大吃了一惊,顿时吓得一齐勒住了马,就见那另一只鸟,也似负了重伤,斜着身子飞到了一边,落向了沙地。 王一刀脸色一变道:“这不是铜锤罗!” 黄丽真尖声叱道:“前面的人是谁?” 就见那人慢慢向二人马前走来,他一边走,一边发出令人听着发冷的笑声。二人发觉,这人的一双手似乎太长了一点,有些像猩猩似的,把一双手垂在前面。他们还发觉,这人的声音很怪,很沙哑。 在月亮的映视之下,这人的头发发出银白的颜色,很长;而且衣着也很怪! 在这冷清的月夜,尤其是在这宽广的大沙漠里,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那是相当吓人的。黄丽真不禁吓得“刷”的一声,把宝剑掣了出来。她坐下的马,也吓得唏聿聿地长叫了一声。 王一刀到底是个男人,可是也觉得头皮有些发乍,他大吼道:“来人是准?我可要……” 就在这时,那人已走近了他们。二人都看清了来人的面容,那是一个身躯瘦佝的老婆婆,只是她这种装束太怪了,二人有生以来,真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老婆婆身上穿着件肥大的黑色半截短袄,两襟处各拖着一条极长的狐尾,胸前围着一串碎骨头,似乎是用各种不同的兽齿连成的串链,两袖不及手腕,露出一双白雪似的细腕,腕上戴着一双极大的金镯子,在月亮下闪闪生光。 她下半身穿的是一幅仅及膝头的短裙子,双腿也是白得怕人,细得可怜,在接近足踝处,各戴着一对光华晶莹的玉环。 她的头发白似秋霜,很稀疏的飘着几络,眉目口鼻,倒与常人无异,似乎反比一般老婆婆显得美些,只是消瘦和苍白,令人看着,由内心泛起“可怕”两个字。 黄花瘦女吓得差一点叫出来,她一只手带了一下马头,掌中剑一晃道: “站住!你……是人还是鬼呀!” 这老婆婆咧开瘪口嘻嘻一笑,沙哑地道:“那两只白额鸠可是你们的?” 王一刀点头说:“不错,那是我们的。”黄丽真加上一句道:“那是青海莫教主的爱鸟。” 他二人十分吃惊,因为这种白额鸠,普天之下,仅西藏和青海的一两处巨山上才有;而且为数极少,实为世所罕见。 而今,这老婆婆一口就道出了这鸟的名字,不禁使二人相顾一惊。所以黄丽真这才有意把莫老甲的名字抬出来,想使来人知难而退。可是这老婆婆闻言之后,咧口又是一声哑笑: “我老婆子可不管什么教主不教主,你想用他来吓我,可是错了。” 她说着阴沉沉地冷笑了一声道: “这两只白额鸠,多半是活不成了,救也没有用,它们中了我老婆子的太阳掌!” 二人不由吓了个魂飞天外,因为这两只鸟师父爱若性命一般,平日就是掉一根毛,也会再三追问;如今相继毙命,这还了得! 这一惊,顿时令二人作声不得,至于老婆婆所说的“太阳掌”,他们更是耳生得很,还从来没有听过。稍停之后,王一刀才冷笑了一声道: “老婆子,你可知你已经闯下大祸了,这二鸟乃是西天一怪莫教主心爱仙禽,今天你把它们打死了,嘿嘿!那你的命可也完了。” 黄花瘦女恶狠狠道:“莫教主可不是好惹的人物!” 这老婆婆一只瘦爪,在前额捞了一下头发,阴森森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果真如此么?哈!” 她仰天笑了一声道:“那倒是正合我的心意!” 王一刀双手紧紧握着镔铁双拐,准备突然一击。他二人平素气焰如虎,岂是忍气吞声之辈?所以在这老婆婆身前,迟迟不敢动手,那是为这怪老婆婆的先声所震。 试想那一对白额鸠,是多么厉害的一双怪鸟,双爪伸屈,能生裂虎豹身上肌肤,差一点的刀剑,都休想伤它们。 这么厉害的东西,居然被这老太太在几个照面之间,双双击落在地,听对方口气,竟是已毙在其掌力之下了。 王一刀和黄丽真又不是傻子,自然体会出来人绝非易与之辈,凭着他们一向欺弱怕强的心理,所以顿时显得有些手足失措。 黄丽真此刻见对方只是谈话,并未出手,不禁胆子又大了些,她嗫嚅道:“老鬼!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鬼?”这老婆婆龇牙一笑道: “哈!你真是好不知耻,你还不知道,你更像鬼么?你比我更丑,臭丫头!” 这几句尖刻的话,重重地刺伤了黄丽真,她气得急速地抖了一下,细眉一挑道: “老东西,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知道,我们可不是好欺侮的!” 老婆婆显得很安祥,她点头道。 “是的,我要暂时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你们得乖乖地、听话地跟我走!” 黄丽真张大了眼睛:“什么?带我们……” 老婆婆的脸一下拉了下来,显得极为可怕,道:“马上跟我走,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她说着回过身子,摆了一下手道:“走!” 二人顿时愣了一下,王一刀向黄丽真递了一个眼色,倏地由马背上往起一窜,掌中镔铁双拐,夹着凌厉的两股劲风,直向老婆婆脑门上猛砸了下去。 这本是一刹那间的事情,“妙手空空”王一刀是以“冷刀”出名的;而且手法准、快、狠,故此得了这么一个绰号。他这一手,施展得尤其干净利落,瞧他那种起身落势,几乎是同一个势子,一双镔铁拐真够阴狠的。 在任何人的眼中看来,这个大意的老婆婆,是万难逃得活命了。 可是情形却是大大的不然,王一刀这对镔铁双拐,已堪堪落在了老婆婆的头皮上,倏见这老婆婆,身形猛然向下一蹲,双手往上一托,是一式“巧托天书”的漂亮招式。王一刀一咬牙,霍地向外一撤双拐,可是他仍是慢了一步,只听见“噗”的一声,这一对镔铁拐的拐杆子,己实实地抓在老婆婆双掌之中。 老婆婆怪笑了一声道:“该死的东西!” 只见她向外一抖双拐,王一刀偌大的身子,竟由她头顶上,打车轮似的摔了出去。 可是这小子,倒也有一股子狠劲,竟是死抓着双拐不放,在沙地里打了一个筋斗。抓着这镔铁双拐一摇、一撼、一夺! 可是这双镔铁拐,在对方的掌握之中,竟是固若磐石!休想摇动一丝一毫。紧跟着这老婆婆双手霍地向上一翻,叱道:“去吧!” 她倏地一松双手,王一刀由不住身子向后直仰了过去!他在沙地里一骨碌爬了起来,弄了满头的沙子,一时恼羞成怒,厉叱了声道:“老鬼!你欺人太甚了!” “妙手空空”王一刀,虽说没有什么太了不起的功夫,那是限于其质禀和根骨,以及素日不十分练习的缘故。可是他仍是名师之徒,是得自高人传授过的,所以也不能称他是窝囊废!(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美少年 他双目赤红,往前一扑身子,又来到了这老婆婆身前,身形向前一探,双拐用“交叉取莲”的打法,一取咽喉,一打小腹,镔铁双拐上,夹着“哧哧”两股劲风,一闪即至。 沙地上那个老婆婆,又是一声哑笑,足踝上的玉环,发出了铮锵的一声脆响。王一刀不禁怔了一下,因为他面前竟失去了那个老婆婆的影子。 这时候,马背上的黄丽真,忽然尖叫了声:“小心后面!” 王一刀倏地“怪蟒翻身”,刷地一声,把身子转了过来,迎接他的,是一双冷如寒冷的瘦手。王一刀向后一收双肩,可还是慢了一步,已为那一双瘦爪搭在双肩的两处大筋之上。王一刀只觉得打了一个寒战,顿时“扑通”一声,栽倒在沙地里,动也不能动了。 黄丽真坐在马上不禁吓得呆了,她双手一按马鞍子,嗖地一声,已飘落在王一刀身前,方要弯腰去察看一下他的伤势如何,老婆婆却忽然哑声叱道:“站住!” 黄丽真倒是真听话。她翻了一下眼皮,讷讷道:“你……你要干什么?” 老婆婆嘻嘻冷笑道:“干什么?告诉你!” 这“告诉你”三字,声音特别大,黄丽真吓得后退了一步,老婆婆手指移向地上的王一刀道:“把他抱起来,放心,他死不了!” 黄丽真讷讷道:“我就是要抱他起来啊!” 老婆婆哼了一声道:“抱着他上马,跟着我走。” 黄花瘦女打了个哆嗦道:“跟……跟你走?上……上哪儿去呀?” 老婆婆嗖的一声,跳上了一匹马,一面带过马缰,冷斥道:“少问,跟着我走!” 黄花瘦女一向不讲理惯了,却想不到今天竟会遇到一个比自己更不讲理的主儿,她虽是又气又恨,可是却不敢惹她。当时弯身把王一刀抱了起来,淡月之下,只见他牙关紧咬,双目怒凸,脸上已沁出了汗珠。可想而知,这王一刀是如何的痛苦了。 黄丽真细看之下,已猜知他是为这怪老婆子点中了极厉害的穴道,而多半是为一种特殊的手法所点,以至于第三者无法可解。 她抱着这个现眼的师兄,一时真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双腿发软。那老婆婆又催促道:“快走呀!” 黄丽真一咬牙,叹了一声,这才抱着王一刀纵身上了马背。她冷笑道: “你要把我们弄到哪里去?你是谁?怎么我不认识你?” 老婆婆又叱了声:“少开口!” 然后,老婆婆带过马头往右面走去,一面回头嘱咐道: “跟着我走!放心,我绝不杀你们,因为你们跟我并没有仇!” 黄丽真闻言胆子大了一点,冷笑了一声道:“是呀!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老婆婆又斥道:“少开口!” 黄丽真不由赌气地把头向一边一偏,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了一事,口中“哦”了一声,当即勒住了马。老婆婆闻声回头道:“什么事?” 黄花瘦女张大了眼睛道:“我们的鸟呢?” 老婆婆哼一声道: “我不是告诉你了么,它们死定了。走!少废话。” 黄丽真尖叱道: “死了!老婆子,不是我吓唬你,西天一怪莫教主,早晚找到你,会要了你的命,你……” 她说到此,忽然把下面的话吞住了,因为她发现对方的脸色似乎极为不善,不得不把下面的话忍住了,改为温和的口气道: “我是给你说真的!你这老婆婆,真是好没来由,你既然自己说和我们没有仇恨,那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下手没个轻重,我师兄要是死了怎么办?人命关天,这个责任你负得了么?” 老婆婆发出海狗似的一声怪笑道: “瘦丫头,你说得不错,你们是和我没有仇,可是有人和我有仇。因为如此,你、你师兄,还有你那个师父,都连带着和我有仇了!” 她伸了下脖子,舐了一下干枯发皱的嘴唇道: “我既敢动你们,就不怕你那自以为了不起的师父,现在少说话,跟我走!” 黄丽真冷笑了一声道: “我当然得跟你走了,打不过你嘛!可是你也不要太神气了,我师父不来,还有几个厉害的老前辈会来找你的。哼!” 说着她撇了一下嘴,现出一副女混混那种不在乎的味道。前行的老婆婆呵呵一笑,回过头来,眯着眼睛道: “对啦!我就是等他们来,要不然我还不费这个事呢!绑你干什么?你也不值一个大子儿!” 黄花瘦女被损得脸又是一红,噘着嘴说:“那你干嘛要绑我?” 老婆婆嘻嘻一笑道: “我不是说过了么?就是等那几个老东西来,一个是姓宇文的老头,一个老道,还有……哼哼!” 黄丽真拧着眉毛问道:“还有谁?这些人和你有什么仇?” 老婆婆唠唠叨叨地说道: “还有那个老姑子,等她来了,我还要问问她,凭什么她也跟着助纣为虐,我们从今天起,已不是朋友了!” 黄丽真怔了一下道:“你和剑芒大师还是朋友?” 老婆婆回头看了她一眼道:“现在已经不是了,现在是仇人了!” 黄花瘦女缩了一下脖子道:“老太太,你是谁呢?” 这老婆婆又是一声叱:“少开口!” 经过一连几次的碰壁,黄花瘦女赌气不再理她,可是她肚子里却在咒骂着: “妈的,臭老婆子!早晚我要叫你知道我的厉害,我黄花瘦女能受你这个气?哼!” 前面的老婆婆,倒真是个怪人,她不许人家多开口,可是她自己的嘴却是停不下来,又问: “你们好好的在青海,有福不享,到沙漠里来蹚这种浑水干什么?” 黄丽真本不想答理她,可是这一问,却正好搔在了她的恨处,当时冷笑一声道: “你恨她,我还想咬她呢!” 老婆婆“哟”了一声,回过头盯着她直翻眼皮,不大懂她为何有这一说。黄丽真瞪着那对斗鸡眼,愤愤地道: “你别看我,我给你一说你就知道了,我们本来在青海好好的,还不是这个老尼姑派人送来了这么一封信……” 说到此顿住了,老婆婆忙问:“信上说什么?” 黄花瘦女这一恼火,也不管这种话是不是能说,这女人有些十三点儿,她咬了一下牙道: “妈的!我可是都告诉你了,我也恨她!” 老婆婆追问道:“信上说什么?” 黄丽真抬了一下双臂道: “你还是把他救过来呀,我手都酸了,在你面前,我们也不敢跑。” 才说完这句话,就见这婆婆倏地一招手,黄花瘦女仿佛觉得劈面来了一股冷风,不山吓得“哎呀”一声,差一点儿由马上摔下来。等到镇定后,见对方并没有动手的意思,方在奇怪,忽觉得手上的王一刀有所转动;而且口中长长地吁着气。老婆婆冷笑了一声道: “你叫他不要轻举妄动,再下手,我可就不会留情了。现在你告诉我,那封信上都说了些什么?” 黄丽真皱了眉,心中想不通,为什么她竟会对那封信的内容这么感兴趣;可是她认为那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于是冷笑道: “这老尼姑和宇文老头,还有那个老道,不知为什么和一个姓陈的小子结下了什么仇,彼此杀来杀去。” 说到此皱了一下眉毛道: “也奇怪,那小子怎会这么厉害,这几个老家伙居然都制不住他!” 老婆婆斥道:“少废话,往下说。” 黄丽真又接下去道: “除了那个姓陈的小子,还有个什么哈萨克的姑娘,叫……” “依梨华!”老太太为她接了下去,又问,“后来呢?” 黄丽真十分奇怪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老婆婆斥道:“少废话,往下说。” 黄花瘦女点了点头道: “不错,是个叫什么华的姑娘,这两个人搬来了一个老头,这个老头外号叫什么南海一鸥,姓马,听说很厉害。老尼姑害怕了,怕对付不了他们,这才写信给我们……” 老婆子冷笑了一声道:“所以你们就来了,还带着两只鸟。” 黄丽真撇了一下嘴道:“还提鸟呢,都死了。” 她打量着老婆婆道: “我话说完了,只是没料到,半路里又杀出个你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老婆婆冷冷一笑道:“往下看吧,好戏在后头呢!” 这时候,妙手空空王一刀,忽然由黄丽真臂弯里一跃而起,厉声叱道: “你说些什么?简直是胡说八道!” 黄丽真一怔,勒住马道:“你好了?”王一刀冷笑道:“我听了半天了!哼,亏你还是教主最心爱的弟子呢!你可真给我们青海派争了脸了!” 他说着,目光又向一边的老婆婆望去,大有二次动武的样子,那老婆婆却毫不在乎地道: “你还厉害?你试试你的内力,是不是能发出来?还是在马上好好歇歇吧!我已经说过了,决定不杀你们。” 王一刀气得脸色铁青,当下试着往上一提内力,才知对方之言果然不假,不由呆呆地望着老婆婆一言不发。这时候,黄丽真叹了一口气道: “算了吧!你也不要骂我,有什么办法呢,打又打不过她,铜锤罗大概也错过去了,咱们在沙漠里,就跟瞎子一样了,不跟着她又怎么办?” 王一刀重重地叹了一声道:“跟她上哪儿去?” 黄丽真眼光瞟向身前的老婆婆道: “我哪儿知道呀!不过,她说过不伤咱们,咱们就跟她去一趟就是了。” 这时那老婆婆嘻嘻一笑,冷然道: “现在不是你们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我愿不愿意,你们不去也不行呀!” 王一刀浓眉一展,那老婆婆立刻还以颜色道: “很简单,你们愿意,还可以舒舒服服跟着我骑马去,要是不愿意,你们就必须难受一点了。何必呢!” 说着咧口一笑,声如夜枭,王一刀不由重重地跺了一脚,人家说的可是实话,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黄丽真的人生哲学是,尽量不虐待自己,怕师兄再说出什么负气的话,使自己也连带着吃亏,忙道: “走吧!不要多说了,她是一个武林前辈,绝不能说话不算数。” 王一刀一声不哼地跳回马背上说:“走!” 老婆婆嘻嘻一笑,策马而行: “这样才算聪明,你们只要听话,我老婆子绝不会难为你们。你们好好地歇几天,看看你们那位师父来不来找你们!” 黄丽真实在忍不住了,又问: “你老人家到底是谁,可真急死人啦!你就是鬼,也得有个名字呀?” 老婆婆这一次倒没有发脾气,她淡淡地一笑,回过头来睨着黄丽真说: “瘦丫头,我要再不告诉你,就把你急死了,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 她慢慢地说道:“我名九子妹,人称太阳婆……” 王一刀吃了一惊道:“啊!你就是太阳婆?” 黄丽真偏头问:“你知道她?她是干什么的?” 这时王一刀对着太阳婆冷冷一笑道: “你老人家大名,我倒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我知道你不是汉人,是个天竺人……” 才说到此,就见太阳婆面色一变,厉声叱道: “胡说!我只是出生在天竺,却在中原住了很久,北京、金陵我都很熟,你年纪轻轻知道什么!” 黄丽真皱了一下眉道: “太阳婆,你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你可以告诉我们了吧?” 太阳婆桀桀一笑道:“不必了,现在已经到了。” 二人不由在马上抬起头,顺着太阳婆手指之处,他们发现了一条缓缓的流水,那水流得十分静,以至于听不到流水的声音。 目光所及,似乎沙面没有了,只有一片片树林的影子,可是影子很淡,乍看起来,像是远山。二人想不到,大沙漠里会有这种地方,一时相顾愕然。太阳婆嘻嘻一笑道: “这是库鲁克河,顺河而上,可至营盘,也就是你们原先要去的地方。” 王一刀呆了一呆,又叹了一口气。几匹马都显得很兴奋,它们在久行沙漠的路上,早已疲累了,现在它们闻到了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足下都加快了。渐渐,地面上的沙由厚而薄,由薄而渐次消失,他们耳中听到了淙淙的流水声,岸边仅有很窄的一溜儿生有青草和矮树,静静的水面没有一盏灯、一艘船,即使在岸边,也看不见什么住家庐舍的影子。王一刀和黄丽真心中很奇怪,他们弄不清楚,太阳婆是要把自己二人带到一个什么地方去。 这时候,马已渐次走过那条河,太阳婆突地勒住马,作了一个令二人也停止的手势;然后左右看着,似乎她自己对这地方也不太熟悉。这也难怪,沙漠在她一生之中,也只来过三五次。 她带过马头,皱着眉道:“不对,你们跟着我,还得往后退退!” 黄丽真“啧”了一声道:“到底上哪儿去嘛!天可是快亮了!” 太阳婆冷笑道:“自然是有地方,你们只跟着我走就行了。” 说话之间,他们的马已退后了三四丈;然后顺着河往下走了百十步。太阳婆点点头道:“现在就对了!” 在半沙半泥的地上,有一条小石子儿铺成的路,弯弯曲曲的,太阳婆在先,领着二人和几匹马,向这羊肠小路走去。 差不多有半盏茶的时间,就看见一幢很坚固;而且很大的石头房子。那格式倒像是汉人住的,大门也是用石头砌的,房子里有灯光。 太阳婆在马背上扯着嗓子道:“有客人来啦,快开开门!” 里面马上有了回音,并且不止一人向大门这边跑来。黄丽真不禁和王一刀对了一眼,心中又惊又怕,真弄不清楚这是怎么样的一家人。 大门开了,还有人用灯往这边照,一个人用破锣的嗓门道: “老前辈回来了!喝!哪来这么些个牲口呀?” 太阳婆翻身下了马,回头招呼道: “你们两个别怕,下来,下来!这都是熟朋友,你们一定也认识!” 二人为对方的马灯晃得两眼发黄,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却听那人呵呵一笑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这两个活宝呀!得啦!二位请进来吧,大概这一路,颠得屁股痛了,快到里面歇歇吧!” 二人不由脸一阵红,听此人口音很熟,等到走进去的时候,仔细地看了看这人的脸,不禁各自一怔。王一刀不由冷笑道:“朋友,原来是你?” 原来这人正是先前在沙漠里,为陈宋送信的那个长毛陆渊,他身旁站着那个高个子,也是熟脸,就是跟他一块去送信的那个用链子锤的叫闻三巴的小子。 另外,在他们一边,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倒是一个生脸。 陆渊一只手摸着下巴上的短胡子,弯了弯腰道: “不敢!不敢!二位快进去喝点热汤吧!” 黄丽真道: “咦!你们不是那两个送信的么?好小子……” 长毛陆渊一皱眉道: “喂!喂!你这娘儿们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这是什么地方,你还这么撒野!” 黄丽真耸了一下鼻子道: “什么了不起,就是阎王老爷的生死殿,我高兴了也得去上一趟,骂他两句呢!” 陆渊摸了一下后脑勺,偏头看了闻三巴一眼,说:“好丑的娘儿们!别理她!” 他招呼人把牲口拉到后面去,“吁吆”之声不绝于耳。 到了这个时候,黄丽真和王一刀都很识相,跟着太阳婆和那个美少年,还有陆渊和闻三巴几个人,直向房内行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相遇 使他二人微微有些奇怪的是,那个美少年显得和太阳婆很亲热,两个人手牵着手,在前面边行边自喁喁地私语着,似闻得太阳婆轻声地说: “好孩子,这事情你不要急,我比你更急,等一会儿好好问问他们两个就是了。” 又见那美少年鼓着桃腮,低低地似在埋怨什么。王一刀往地上啐了一口,心说晦气,进门就遇见个兔子! 几个人进房之后,王、黄二人见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大厅,地下铺着西藏来的毡子,墙上张贴着熊皮和狼皮,都带齿爪,看起来似较生前还要勇猛,十几张红木太师椅上铺放着各式的坐靠背垫,多是名贵的湘绣面子。黄丽真挑了一下眉毛,心说: “妈的,这简直是沙漠里的小王宫!这些东西他们是从哪儿弄来的?” 其实说穿了,也就不大奇怪了,试想去沙漠出玉门过安西入中原,历年来,有多少外商进进出出,他们把外国稀罕的东西,带到中国去,再把中国的绫罗绸缎刺绣等带到外国去。长毛陆渊是这一条路上有名的刀客,这些东西到了他的手中,都是很不稀罕的事。黄丽真和王一刀不知道底细,所以看来显得费解、吃惊。 大厅靠墙的一列二三十张椅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皮衣服,有灰背的、狐腿的、紫貂的、猞俐的、银狐的,各式各样,形形色色。另有五六座柱架,其上坠吊的尽是些闪闪放光的玩意儿,多是王一刀和黄丽真没见过的,有金链子、珠串子、黑亮的宝石坠子。黄丽真眼都看直了。 太阳婆嘻嘻一笑道: “两位不要客气,请坐,好东西还多,慢慢地看。” 王一刀板着脸不声不动,黄丽真却好像是到了自己的家一样,一屁股就坐下了,还仰着脸对王一刀说: “你坐呀!客气什么?反正他们得管饭。” 长毛陆渊一只手摸着下巴,笑得两眼成了两条线,打趣道: “管!管!要吃什么有什么,吃活人脑子现砸!” 黄丽真白了他一眼道:“你少贫嘴滑舌的!” 陆渊呵呵大笑道: “好厉害,你不要忘了你们现在是俘虏,现在得听我们的!” 黄丽真往起一站尖叫道:“俘虏!俘虏怎么样?” 陆渊被吓得后退一步,正要说话,太阳婆却皱眉道: “陆渊你少说话。喂!我说你也坐下!” 黄丽真倒是真怕这位老太太,闻言乖乖坐了下来,见桌子上摆的有瓜子,便拈了一颗往嘴里嗑,“呸呸”吐皮。就连太阳婆也看得直愣眼,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美少年更是连连皱眉,小声问:“她是谁呀?” 太阳婆哼了一声道: “他两个都是那个老魔头的徒弟,被我从沙漠里给带回来的!” 说着,她冷冷一笑道: “你们俩要放聪明一些,我们对你们已经很客气了,只要你们不打别的主意,我们就不难为你们,否则我老婆子可是不客气。” 黄丽真还在嗑瓜子,可是她的眼,却向坐在太阳婆身边那个美少年瞟,心想: “这小子长得可真不赖,不知是这老婆子什么人?” 她想着又用两只勾魂的眼睛去看这少年的手和脚,还有身上的衣裳。少年被看得脸红红的,把头扭向一边去了。 “害臊了!”黄丽真心里想。 这时太阳婆对那美少年说:“你不是有话问他们吗?” 少年脸又是一红,却装着自然地咳了一声,有意低着喉咙问道:“你们……” 不行,这声音还是嫌太细,他又使劲憋了憋,大眼睛转了转,不太好意思地说道:“你们是从玉门来的不是?” 黄丽真吐出瓜子皮,正要开口,王一刀却冷冷地答道:“我们是从青海来的。” 美少年一怔,可是黄丽真却笑着插口道:“不过,经过了玉门,有事吗?” 说着递过了一个眼波,美少年杏目瞟了她一眼,面泛桃红道: “你们在路上,可看见一个骑黑马的年轻人?姓陈!” 王一刀心中奇怪,这少年说话怎么女声女气的,忍不住瞟了他一眼,黄花瘦女却咯咯一笑道: “嗳!你这是怎么问的呀!骑黑马的人可多啦,姓陈的……” 她似乎突然想起一人,忙道:“陈宋?” 美少年双目一张,喜道:“对!就是他,你们看到他了?” 黄丽真撇了一下嘴,摇摇头: “没有,我们就是来找他,要看见他,还能放过他?早把他杀了!” 美少年不禁十分失望,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眼圈红红的,望着黄花瘦女冷冷一笑道: “有你们什么事?我们的仇人是宇文老头子,还有李老道、朱蚕和那个老尼姑,你们干什么来找麻烦?” 黄丽真摇了摇头,嘴朝着太阳婆一噘道: “呶!她知道,你问她吧,我们都告诉她了!” 美少年就问太阳婆道:“西里加!为什么呢?” 太阳婆冷笑道: “这还用问吗?那老魔头,还不是有意凑热闹,称英雄,哼!他以为全天下就是他一个人厉害。哼!哼!” 可是这美少年,并不留心去听她的话,只是低着头,用白而小的牙咬着嘴唇,眼睛里水汪汪,似含着眼泪。王一刀和黄丽真突然发现,这少年耳朵上,扎有小小的针孔,分明是女儿之身,黄丽真不由咦了一声。美少年一抬头,黄丽真结结巴巴道:“你……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少年脸一红,站起来怒目看了她一眼,嗔道:“你管不着!” 一面扭动着腰肢就进去了。这一下,连王一刀也怔住了,他傻里呱叽地站了起来,一双鱼目死死地盯着这美少年背影。黄花瘦女不禁兴趣大减,冷冷一笑道: “算了吧,紧盯着干嘛,这是人家家里!” 王一刀脸一红,坐了下来。这时间就听得方才那美少年进去的房间里,传来踢桌子摔茶碗的声音,太阳婆朝着长毛陆渊努了一下嘴。陆渊搓着手,带着笑走了进去,只听得他的声音在说: “得啦!大姑娘何必呢!这不是发急的事,咱们慢慢来,包在我长毛陆渊身上,陈大爷他不也是到处找你嘛!” 才说到此,又是一个茶杯摔碎的声音,跟着是长毛陆渊痛惜的声音: “啊哟……大姑娘,这是东晋大兴窑出的盖碗,值百十两银子呢!” “我不管,我要死!” 跟着又是一声大的,这一次大概是花瓶,就像是火炮似的“砰”的一声,连太阳婆也吓得一怔,她皱了皱眉,望着王、黄二人说: “你们稍坐一下。唉!这孩子……” 现在所能听到的是呜呜的娇哭之声,和长毛陆渊捡破瓷片的声音,他边捡边叹息道: “唉!何必呢!这个瓶至少值一千银子,有人出八百我都没卖,这可好……” 那姑娘哭着说: “你再说!再说,我都给你摔光……” “啊!西里加……” 大概是扑在她师父怀里了,真是又娇又嗲,那啼哭的声音,如果用自香山的“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来形容,那是最适当不过了。 老婆子溺爱这个徒弟,竟丝毫没有发怒,反安慰道: “乖孩子……不要急……” “啊!西里加,西里加!我想死……呜呜!我不要活了!” “好孩子,好乖乖,听西里加的话……西里加把这边事一了,就陪着你找去,好不好?” “啊……西里加!他一定找那个姓宇文的姑娘去了……我知道……我不要活了,啊!我不要嘛!” 抽搐、哭、拔尖、腻、扭身子、撒娇……老婆子心痛得了不得了,拍着哄着,小声地耳语,叽叽喳喳,总算是把这个徒弟哄得不哭了。 外面呆坐的两个人,更是呆上加呆,黄丽真翘着二郎腿撇了一下嘴道: “了不得!听见没有?人家这才叫爱情呢!” 王一刀傻里呱叽地道:“爱情怎么样?啥爱?” 黄丽真以手在唇上按了按道:“嘘——听,听!”翻了翻小眼道:“吃醋了,真痴情!嗯,一定是吃醋了。” 凭着女人先天具有的好奇和探讨人家私事的心情,她站起来,倾着身子,撅着大屁股仔细地去听,可是人家已经出来了。 长毛陆渊第一个出来,看见黄丽真的姿态,怔了一下道:“喝!这是干啥?探查?” 黄丽真噘了一下嘴,红着脸又坐回原处。接着,太阳婆由里面走出来,那个乔装的大姑娘,已经擦干了眼泪,只是睫毛上还亮晶晶的,仍嘟着嘴唇。看见黄丽真和王一刀在瞧她,小声嗔道:“讨厌!看什么看!” 黄丽真嘻嘻一笑道: “我说这位妹子,好好的干嘛女扮男装呀?你贵姓?” 大姑娘睨了她一眼,没说话。太阳婆冷冷一笑道:“她就是你们要找的依梨华!” 二人不禁吃了一惊,一起张大了眼睛,黄丽真哦了一声。这时依梨华仰了一下脸,一双剪水瞳子里,满是幽愤地道:“怎么样?你们谁不服?” 王一刀还在发怔,黄丽真嘻嘻一笑,斜着眼说: “干嘛呀!咱们第一次见面,客气点好吧!” 依梨华恨恨地说: “你们这一群坏家伙,自以为了不起,现在到了沙漠,可就由不得你们了。哼!” 黄丽真斜着眼,叹了一声道: “就是嘛,谁说不是呢!我也不愿意来沙漠呀!白天热晚上冷,又没有水……” 王一刀这一会儿真像个二楞子,坐在一边啥也不说,谁说话他眼睛看谁,现在黄丽真的话说完了,他眼睛又转向依梨华。依梨华转过脸看着太阳婆,皱眉说: “西里加,把他们怎么办呢?” 又看了黄丽真一眼,黄正拈了颗瓜子嗑着。 依梨华带气道:“这个女的,简直毫不在乎,老吃瓜子!” 太阳婆笑了,看了黄丽真一眼道:“你叫她吃吧,吃完了就得关起他们了。” 黄丽真吓得瓜子也不嗑了,皱眉道:“你们到底打算怎么样我们呢?” 太阳婆冷冷一笑,回头看了垂头丧气的长毛陆渊一眼,这小子大概还在心痛那个花瓶,半天都没有说话。太阳婆问:“那房子整理出来没有?” 陆渊挤了一下眼道:“不知道呀!”回过头喊,“三巴!三巴!” 闻三巴远处答应着跑进来,两只手卷着袖子,手上沾着些泥巴,还有鸡毛。陆渊问:“房子整理出来没有?” 闻三巴一双绿豆眼,很快地看了王一刀和黄丽真一眼,举了一下手道: “这不是正在拾掇吗!唉!甭提多脏了!***,那地方都叫地老鼠做窠了,真臭!” 陆渊挥了挥手说:“快!快!人家两个还等着休息呢!” 闻三巴怔了一下道:“那房子能住人?” 陆渊皱了一下眉,看了王一刀一眼道: “有什么办法,只好叫他们委屈一下了,你给弄两张床。” 闻三巴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黄丽真脸上不大乐,可是谁叫自己是俘虏呢! 太阳婆浅浅一笑道: “你不要不高兴,这么对你们已经是很客气了;不过你们可以放心,一天三顿饭是少不了你们的,只是门关着,你们没法子出来。” 黄丽真眉头皱得更紧了,忙问道:“房子有窗户没有?” 太阳婆也不知道,就看陆渊,后者点头说: “有,有,只是小一点,而且在房顶上!” 黄丽真不乐地道:“那不是天窗么?” 陆渊笑了笑道:“也可以说是吧,不过是铁栅格起来的。” 黄丽真恨声道:“那不成了牢房吗?” 陆渊龇着牙笑着道:“本来就是牢房呀!只是后来改了,养鹅了。” 说话间,闻三巴探头道:“行了,不大有味了,请他们来吧!” 太阳婆微微一笑,看着二人道:“二位请吧,别叫我麻烦了。” 王一刀重重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黄丽真却还一个劲儿皱眉,见大家眼睛全看着她,只好站了起来,冷笑道: “我是女的,你们怎么能把我跟他关在一起?” 闻三巴咧嘴笑道: “放心,这一点我们想到了,我们用鸡笼子把你们隔开了。只是这么一来,地方又小了一点,也没办法,你们凑合一下算了。” 二人只好跟着他出了房门。太阳婆和依梨华、陆渊,都在后边跟着,直向二人的“新居”行去。 阴晦、潮湿、脏臭,这就是眼前的新居! 一盏豆油灯,置于一张石几上,发出淡黄的光亮,照着低矮的斗室内一张木板床。闻三巴退身出来,笑了笑道:“二位请!” 王一刀大步走了进去,黄丽真一只手捏着鼻子,还不大乐意进。闻三巴在门口说:“往里拐,还有一张床,二位将就一点吧!” 黄丽真迫不得已,只好弯身而入,她才迈进腿去,这边“哐啷”一声,门就关上了。 黄花瘦女猛然用身子去撞,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在里面大叫: “快开门,这里面哪儿能住人?不行!不行!给我换个地方!” 太阳婆冷冷一笑,对闻三巴道: “加上锁!每天分三班,在门口看守着,要是跑了,我可找你们!” 闻三巴嘻嘻一笑道:“老太太你放心,他们跑不了!” 太阳婆笑了笑,对依梨华道:“我们进去,外头冷!” 于是,太阳婆、依梨华和长毛陆渊几个人,又回到原来的客厅,留下闻三巴在这边守着。 在客厅里,依梨华皱眉问道: “西里加,那位马老前辈是不是一定会来呢?” 太阳婆肯定地点了点头,又回头问陆渊道:“他是怎么给你说的?” 陆渊坐下来,迷惘地说: “他说今晚上一定来,不过,这位老爷子说话是不是算数,我就不知道了!” 太阳婆点头道:“那就不会错了,他说来就一定会来!” 依梨华眨了一下深如海似的眸子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有多大了?” 长毛陆渊用眼瞅了太阳婆一眼,讷讷道: “长相是不大……”笑了笑又说,“很瘦,弯着腰,岁数可是有一把子了!怎么?大姑娘,你还没见过他呀?” 依梨华摇了摇头道:“我从来没见过他。” 太阳婆也点了点头道: “我也十几年没有见过他了,猛然一见,真不大敢认他了。他一个人对付这么些人,可真是难说。” 陆渊皱了皱眉道:“你老人家怎么不去帮帮他呢?” 太阳婆一笑道: “我们商量好的,他对付前面的人。我对付后面的,不过他也知道那群老家伙的厉害,我想他一个人绝不敢正面对付他们!” 陆渊嘿嘿一笑说: “这位老爷子是出了名的损,你老想想,在饮马湖里面下蒙药,这点子有多么绝,他老人家都能想出来,对付这一群老兔崽子,我看也没什么问题!” 才说到此,就听见厅门一响,三人一起回头,只见一个枯瘦的老人闪身而入。 陆渊一跳而起,大喜道:“刚说到你,你老就来啦!” 南海一鸥马彦行微微一笑,从容而入。太阳婆和依梨华一齐站了起来,太阳婆笑道:“马兄,事情如何?” 马彦行呵呵一笑道: “这几个老儿可吃了大亏了,扑了一个空。我在营盘入沙漠的路口上,立了两根竹子,写了一个条-子,把几个老儿气得了不得!” 太阳婆九子妹眯着眼笑道:“马兄,你写的是什么?” 马彦行一面坐了下来,一面得意地道:“我写的是‘时间已过,多谢光临!’” 说着哈哈大笑了几声,接道: “可把他们气死了,一群老头子大概要连夜上阿哈雅去,也不知干什么。” 长毛陆渊摸了摸头道: “阿哈雅,那地方偏僻得很,是西北虎常明的地盘,不过……常明这小子,最近见不到他了。” 马彦行笑了笑道: “那就不管他们了,反正他们还在营盘等人呢!” 说着又问太阳婆说:“你扣的人怎么了?” 太阳婆龇牙一笑道: “那还用得着老兄你担心,已给关在后面了!” 马彦行满意地笑了。这时,陆渊端上了一杯热茶,马彦行就口呷着,目光盯在了依梨华脸上,皱了皱眉,奇怪地说:“咦,这位小兄弟是……” 太阳婆哈哈一笑道: “你可看走了眼了,她是个闺女,就是早晨我给你说的,我的那个徒弟!” 马彦行不由一怔,哦了一声,慢慢地道:“哦,你就是依梨华……” 依梨华早已姗姗下拜道:“老前辈!” 马彦行忙挽起她,笑道: “姑娘不必多礼,请坐!请坐!你这是从哪儿来?” 依梨华坐了下来,粉面绯红地道:“我……弟子是从吐鲁番来的!” 马彦行张大了嘴道: “我听说,你……你不是和陈宋在一起么?” 依梨华低下了头,讷讷道:“本来,本来是一块的……” “后来呢?”马彦行紧张地问。依梨华羞涩地看了他一眼,眼圈可就有些红了,她摇了摇头: “后来……他一个人到阿克苏去了。” 马彦行皱了一下眉道:“为什么呢?现在他在哪里?” 依梨华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在找他!” 马彦行紧紧地握着手,咬牙道: “这个小子,简直是胡天胡地,沙漠他根本不熟,竟敢到处乱跑,混蛋透了!” 依梨华听他骂陈宋,心里也不大得劲,忙为心上人解说道: “他不是乱跑,听说是为狼面人办事情去了!” 马老头子又是一怔道:“狼面人?” 这时,一边的陆渊插口道: “老前辈忘了?就是早上你老打发我去救的那个人,他就是狼……天狼仙!” 依梨华很奇怪地看了陆渊一眼问:“你看到袁大哥了?他上哪儿去了?” 陆渊叹了一声,慢吞吞地道: “袁大爷押着个棺材,也不知是谁死了,他大概是在护灵。不过他给我说,从此他是再也不来沙漠了。这位爷真是个怪人,如今狼皮也不披了!” 这事依梨华倒清楚,只是她不多说,她有点奇怪,袁菊辰怎么会在营盘呆了这么久才动身。 马彦行慢慢点了点头,叹了一声道: “我要早知道你们是朋友,我就问问他了,这人看样子倒是一条好汉子!” 长毛陆渊吐了一下舌头道: “敢情是,在大戈壁里,提起他大爷来,谁不知道?只是他现在变了!” 马彦行也不再去追问袁菊辰的事,他心里只是惦记着他徒弟陈宋,又向依梨华打听道: “他去办什么事,姑娘你可清楚?” 依梨华嘟着嘴道: “他不肯告诉我,只说去找一个朋友,也不知找谁,我在吐鲁番等他不来,这才出来找他的。” 说着又低下了头。马彦行一双深邃的眸子,在这姑娘身上转着,脑子里却在想,看样子这丫头和陈宋之间,似乎已经有很深的感情了,这可是一件讨厌的事,那位姓宇文的姑娘,还在眼巴巴地等着呢!(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大怒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道:“姑娘,宇文小真你认不认识?” 依梨华马上抬起了头,脸上变色道:“我认识,怎么……” 马彦行叹了一声,又苦笑了笑,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他又说: “姑娘,成虽在肃州没见过你,可是我知道,你曾救过我徒弟的命;而且为了陈宋,你的家……” 依梨华低下头,伤心地道: “老前辈,你不要说这种话,这是我应该的。” 马彦行微微叹息了一声,目视着太阳婆徐徐道: “这小子,我真不知道将来怎么办!这些债,他……” 他本来想说“他怎么还”,可是却又怕羞了依梨华,临时打住了。太阳婆不知道他言中含义,当时笑了笑,说道: “唉!老哥哥,孩子们的事情,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你我用不着去操心。” 说着又微微一笑。南海一鸥不禁怔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慢慢地转着,心内暗道: “莫非这老婆子也有意为她徒弟做好事么?这可就麻烦了!” 想着有意试探道: “那位宇文姑娘为了陈宋,如今的下场,唉……” 太阳婆尚未说话,依梨华已忍不住插口道:“宇文小真……她怎么了?” 马彦行扫了她一眼,叹了一声道: “她救陈宋的事,给她父亲发现了,差一点打死她,若非是老夫我及时救她,这孩子可……” 说着又苦笑着摇了摇头。依梨华紧张地扭着双手道:“现在她……她呢?” 马彦行心中一动,心说这孩子的心胸,可比那宇文小真宽多了,当时微微一笑道: “姑娘请放心,她大概已安全地逃出甘肃了,现在可能已经到了中原了。” 依梨华喃喃道: “这么说,陈大哥并没有和她在一起?” 马彦行摇头道: “当然,他们怎么会在一起?不过,以后可就难说了。” 依梨华眼圈红了,用力地咬着下唇,不发一语。马彦行看在眼中,心中更是有数,不禁暗暗为徒弟发愁。在他未见依梨华之前,他脑中一直是同情宇文小真的,他对小真留下了极为美好的印象。那时他对这个未曾谋面的依梨华,是谈不到有什么印象的。 可是,印象和观念并不是“根深蒂固”或“一成不变”的东西,它们在偶然情况之下,也许会变更或是从根本上推翻的。但不要为宇文姑娘委屈,事情还没有糟到那步田地。因为她所保留在马彦行脑中的印象,仍是那么的美好;只不过,这种美好的印象,又多加了另外一份而已。 马彦行开始打量着这个姑娘。 她的身材,似乎比宇文小真还要高一些,鼻子很高,嘴很小,皮肤白腻,小脸蛋儿红似熟透了的苹果,那双眸子,像海那么深,那么辽阔,那么无拘无束。在她顾盼时,如同浪花打在礁岩上一般,给人以无比的洒脱清逸之感。 马老头看到此,叹息了一声,暗忖:莫怪陈宋会为她着迷,这哈萨克姑娘,确实可称得上是女中翘楚,人见人爱。 只是,他马上回溯到那另一张可爱姣好的脸,那是宇文小真。他没有忘记,自己对那位姑娘,所许下的保证和诺言,那诺言在此时此刻想来,就未免有些“口不择言”了。 短暂的寂静,给厅内带来一种沉闷的气氛,可是这种气氛,立刻就被另一种声音所打破了。 门外传来马嘶声,有人在敲门,长毛陆渊皱了皱眉道: “奇怪,这时候还会有人来?” 他说着话,转身出来了。太阳婆问马彦行道: “老哥,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办呢?” 马彦行正自沉吟的当儿,就见长毛陆渊眉开眼笑地推门而入,他背后跟着一个身披骆驼毛衣的汉子,这汉子生着满脸络缌胡子,气喘吁吁,一双大环眼,朝屋内骨碌碌转着。 陆渊道:“还不见过二位老前辈及依姑娘!” 这汉子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声如破竹道: “弟子勇太岁厉吼,参见二位前辈及大姑娘!” 马彦行等三人,不禁吓了一跳,太阳婆笑着对陆渊道:“这是谁呀?” 这时,马彦行也伸手道:“壮士不必客气,请坐!” 厉吼哈哈一笑,笔直地站立一边,看了陆渊一眼,红着脸道:“大哥!俺可以坐么?” 陆渊拍了一下他肩膀,含笑道:“兄弟别客气,坐吧,这里没有外人!” 勇太岁厉吼大马金刀似地坐了下来。陆渊这才笑向三人道: “这是晚辈一个拜弟,为人甚是忠耿,他有好消息奉告!” 马彦行略觉惊异地看着厉吼道:“厉老弟,什么消息?” 勇太岁厉吼哈哈一笑,大声吼道:“老猴王和常明……” 陆渊插口道:“兄弟小声点儿!” 厉吼脸色一红,咽了一口唾沫,一只手抹了一下脸,嘻嘻一笑道: “俺生就的大嗓门,老前辈请不要见怪。” 马彦行急于听下文,笑道:“老弟但说无妨!” 厉吼直眉竖眼道: “老猴王西风和西北虎常明,两个人都叫人给整了,对手不知是谁,还有……” 他张大了一双大环眼,咽了一下唾沫,紧张地道: “白雀翁朱蚕,也叫人给杀了!” 此言一出,全室不禁俱是一惊,尤其是依梨华,脱口“啊”了一声,紧张地问:“真的?谁杀的?” 厉吼瞟了这位大姑娘一眼,很奇怪对方的装束,使劲点头道: “不错,我亲眼看见的,白雀翁是个小老头是吧?” 依梨华点头道:“是!又矮又小。” 厉吼咧嘴笑道: “这就对了,在西北虎常明家里,叫人给杀了,头都给打碎了!俺看准是被铁砂掌给打的!” 马彦行白眉微微一皱,双手虚按着笑道: “慢慢来,老弟,你慢慢说,我还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白雀翁朱蚕,又怎会到西北虎常明家里去?还有西风和常明又是怎么回事?” 厉吼结结巴巴地道: “这……”说着转脸看着陆渊道: “大哥,你给说说吧!俺怕说……说不清楚。” 陆渊哈哈一笑,抬了一下眼皮道: “白雀翁来沙漠,老前辈不知道?” 马彦行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我知道!” 陆渊笑道:“这就是啦,白雀翁一来沙漠,就……” 他用手扣了一下头,皱着眉头讷讷地说:“不知怎么受了伤……” 这时,依梨华娇声道:“这事情我清楚。” 大家的眼光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太阳婆呵呵一笑道: “怎么又到你头上了?什么事呀?” 依梨华红着脸说: “他是被狼面人袁大哥和啸哥给打伤的,当时我也在场。” 那双美丽的眸子,在各人脸上扫了一下,羞涩但得意地说: “要不是啸哥当时拉着我……哼!” 于是,她大略地把那天晚上的情形说了一遍,听得每人都惊叹不已。她这边方一住口,长毛陆渊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原来是这么一档子事,我说呢!好了,往下我就清楚了。” 他笑了笑,看着马彦行道: “这白雀翁受伤之后,就找到老猴王西风,大概他们是朋友,老猴王和西北虎常明又是朋友,咳!就是这么档子事,你老清楚了吧?” 马彦行点了点头道: “于是,朱蚕和西风就住到了西北虎常明家里是不是?” 勇太岁厉吼在一边连连点头道: “不错,他们一块住在常明家。听说那位了不起的奇人是一个少年!” 依梨华忙追问:“什么了不起的奇人?” 厉吼瞪着一双大眼道: “就是打死朱蚕伤了西风和常明的那个奇人呀!那人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目注着陆渊道: “大哥请想,老猴王和西北虎,这两个主儿,可都是大戈壁响叮当的人物,居然会吃了如此大亏。” 他张大嘴巴说: “西风他老人家被砍掉一只胳膊,两个耳朵也叫人割了。西北虎常明还算便宜,只掉了两个耳朵。” 众人闻声色变。依梨华本想是陈宋所为,可是转念一想,老猴王西风和陈宋之间,非但没有梁子;而且还有些恩情,此事不似陈宋所为,心中好不疑虑。 当时她眨了一下眸子道: “你刚才所说的那个少年姓什么?你见过他么?” 厉吼摇头笑道: “这个……我可没有……不过有人见过,说是个小白脸。” 陆渊也颇费思索地摸着下巴说: “莫非是呼可图袁大爷?不可能呀,刚才我还碰着他了呢!他又在服丧,怎么会杀人?再说这三位老爷,也不是他一个人所能对付得了的……这……” 马彦行冷冷一笑道: “你既看见了西风,他还能没告诉你是谁干的吗?” 厉吼摇头道: “不……不……他们两个死也不说;不过他们发誓要报仇,已经骑着马来沙漠了。” 这时,太阳婆九子妹偏着头望着马彦行,微微一笑道: “老哥,你看这会是谁呢?看起来,这沙漠里能人倒是真不少呢!” 马彦行沉吟道: “如果是个年轻人所为,就更令人想不通了!这些年,没听说过江湖上有什么太出色的小伙子。” 太阳婆笑了笑道:“别是令高足陈宋所为吧?” 南海一鸥淡淡一笑道: “他不能有这种功夫,要说智力,这小子倒许有一点。九婆请想,白雀翁并非无能之辈,此人武功智谋,均高人一等,绝不可能会为小徒所毙。” 太阳婆点头道: “朱蚕是个很棘手的人物,他的功夫,不在剑芒老尼之下。” 马彦行皱眉道: “所以我猜测不会是小徒所为,一定另有奇人!” 依梨华心中一喜,扭过身子,娇声对太阳婆道: “西里加,这一下好了,我们有了帮手了,只是啸哥……” 太阳婆呵呵一笑,目视着马彦行道: “老哥,你徒弟到底上哪儿去了,他要再不出来……” 说着目光向依梨华一乜,努了一下嘴,依梨华不由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娇哼一声,眼圈红红的又想掉泪,太阳婆咯咯一笑,一把揽她入怀,笑哄道: “好孩子,我可没说你什么,你别难受呀!当着这么些人,你好意思哭?” 依梨华偷偷看了马彦行一眼,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人家也没有嘛!” 太阳婆点首笑道:“对!对!没有,没有!” 马彦行目视着这一对师徒,不禁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依梨华红着脸坐直了身子,却为大家看得两腮绯红,她扭着身子道:“你们不要看我嘛……我走了……” 说着站起来想走,却被太阳婆用手又给拉坐了下来: “乖孩子,别走!我们来谈正经的,听听你马老伯伯谈话,我们要用全力来对付那几个老鬼,好为你和陈宋报仇!” 依梨华坐了下来,用眼睛瞟着马彦行。南海一鸥叹息了一声,眉头微皱道: “九婆,你不要小看了这件事,西天一怪莫老甲那一身功夫,恐怕你我也不见得能应付下来。” 太阳婆冷冷一笑道: “我自问敌他不过,不过老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马彦行苦笑了笑道: “你哪里知道,这老魔自入青海以来,无异西面而王;尤其是他那独门‘一炁神功’,不是我妄自菲薄,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够接得下来。” 他那双深邃冷锐的眸子,在各人面上转了转,又叹了一声,接道: “何况还有宇文星寒等三个厉害人物,所以,如此判来,敌我实力相差得太悬殊了,我们要想打一个漂亮的仗,非得精心部署不可。” 长毛陆渊耸了一下肩膀,很显义气地道: “老前辈只管吩咐,弟子等别的忙帮不上什么,可是要人有人、要命有命。” 勇太岁厉吼大声道:“俺抹了光脊梁给他干!” 马彦行淡淡一笑道: “你们有这番义气,老夫十分钦佩。只是你们应该知道,敌人是不可力敌的,我们要凭智谋;而且要出奇兵胜他们。” 然后他问陆渊道:“陆老弟,你手下有多少兄弟?” 陆渊想了想,皱着眉道:“要是不急,可有五六十。” 马彦行说:“很急,也许明后日就用。” 陆渊摸着下巴,思索道:“那大概只能二十几个。” 南海一鸥笑了笑道: “这就很多了,那就请老弟明天一早负责把这些人集合一下,听候差用。” 陆渊点头道:“这没有问题。” 马彦行眯着一双深陷的细目,又问:“此处距阿哈雅要走多少时间?” 陆渊想了想说:“大概十来天吧!” 厉吼大声道:“不用,**天就够了。” 马彦行点了点头。太阳婆笑道:“怎么,老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南海一鸥摇了摇头,徐徐道: “我只是算一算这群老儿来回的脚程,另外……” 他闪烁着一双眸子,右手握拳,在左掌心上用力击了一下,发出了“啪”的一声道: “九婆,我们在英可截他们!然后……” 他自信且兴奋地说:“消灭他们!” 库鲁克河缓缓地流着,它的下游是注入到罗布诺尔湖去的,上游却是经过营盘而和雀河相接,直通阿哈雅,经沙雅、新和、拜城而始于哈雷克套山。这山也就是它的发源地,在这条河的两岸,布满着广阔的绿洲,朴实的维吾尔人和部份缠回,千百年来,都是因循延续地生活在这些土地上面的。 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流血的战争,准噶尔的叛乱,吐鲁番的跋扈,虽然亦曾波及;可是,影响民心并不大,人们仍然安定舒适地过着日子。 白天,日光滋润着地里的庄稼,这些绿洲对整个沙漠来说,是生命的源泉,没有它们的存在,沙漠不过仅仅被称为沙漠而已,那是不会有任何人,说得更切实一点,那是不会有任何动物去问津的。 夜晚,静静的库鲁克河,在月光之下,舒展着它媚人的腰肢,天空的繁星辉映着近处的沙面、沙丘,那隆起的、扇形的、条状的沙堆,会为你平添上许多绮丽的幻想,你会觉得你是多么渺小而有趣的小动物。你会更留恋人生,人生也会更爱你,如果说人的生存,只要为自己负责,那么骄傲吧,摆脱那些不应赘着你而偏偏赘着你的东西。对于那些自寻烦恼的人,是不是应该笑他们愚蠢呢! 譬如说像眼前的这几个人吧!真想不通他们为的是什么?都已经是这么一大把岁数的人了,何苦呢? 在铜锤罗一去不返之后,他们都显得异常烦躁,人们说老年人沉着,其实也未必尽然。不过,人们因为烦躁的性情而短寿,却是一项已经证明的事实,聪明的人是不会轻易暴躁而妄动无名的。 红衣上人李海由一块石头上一跃而起,目视着仰面看天的天马行空宇文星寒道: “老宇文,我看这事情有些蹊跷,他们不会这么久还不来,会不会……” 那闭目石上,俨然如入定老僧的莫老甲,倏地睁开眸子,冷然道: “不会,你还是稍安毋躁,要是有什么不对,本教主那一双白额鸠,早飞来通报消息了!” 剑芒老尼姑似乎对莫老甲永存信任,凡是莫老甲所说之言,她从不心存怀疑,此刻闻言后,对李海笑了笑道: “道兄请放心,莫教主所说不错,那双白额鸠确是罕见的灵鸟,倘若他们有什么不对,这双鸟一定会事先飞来的!” 李海皱了皱眉头,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又坐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差不多又过了半个时辰,就连莫老甲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站了起来,拍了一下身上的袍子,哼了一声道: “不对!他们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了!” 宇文星寒冷冷一笑,没有说什么。剑芒大师皱眉道: “要是出了事,教主的鸟怎么没有飞来呢?” 莫老甲灰白的眉毛,这时也皱在一块了。红衣上人大声道: “教主,以贫道看来,定是出了事了,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莫老甲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于是,四个人认准方才的来路,各自展开身形驰奔而去。以其四人的轻功,自是其快如风,不消一刻工夫,已深入在沙漠之中,目光所及,又是千里黄沙了。 远处沙面上,一个黑影在蠕动着。 事实上,不能说是在蠕动,因为那是在跑,可是在四位高人的眼光下,对方那种速度显然是太慢了。 四人一齐站住了脚,红衣上人厉声叱问道:“谁?” 那黑影吓得怔住了,李海又叱了一声:“来人报名!” 那人回头就跑。四人不禁冷笑了一声,各自展开了身形,七八个起落,已追上了那人,呈四角形,把来人包围在正中。那人猛地翻身扑地,大哭道:“饶命啊!饶命!” 宇文星寒不由皱了一下眉,后退了一步,叱道:“你不是铜锤罗么?” 那人正在磕头鬼叫,闻言后倏地一怔,顿时止住了哭声,抬头仔细向各人看了一眼,颤颤地由地上站起来,讷讷道:“原来是你们……” 四个人气得互相对看了一眼,真有些啼笑皆非之感,尤其是宇文星寒,更觉得面上无光。若非是在沙漠里少他不得,真恨不能一掌把他给毙了。他气得哼了一声: “没出息的东西,叫你去找他们,你找到哪儿去了?” 铜锤罗搓着双手,哭丧着脸道:“我到处都找过了,找不着他们嘛!” 宇文星寒气得往前一步,方要抬手,却被身边的红衣上人倏地把他的手给按住了,他摇了摇头道:“何必呢?这事情不能怪他。” 天马行空气得紧紧咬着牙,李海看着铜锤罗,微微皱眉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发现了什么没有?” 铜锤罗像斗败了的公鸡似的,缩着脖子道: “什么事也没发生,就是找不着他们的人,连马也没看见一匹……” 他边说着边朝四面转着脖子道: “别是他们走迷了路吧,那可讨厌了。” 剑芒大师灰白的眉毛,失意地搭在眼皮上,轻轻撩了撩道: “这附近,还会有什么地方好去呢?” 铜锤罗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地方好去。” 这时莫老甲由身上摸出了一支短细的芦笛,就口吹了几声,静夜里,发出了尖锐的“呜呜”之声,这种声音,盘旋在穹空里,历久不绝。 各人的脸色都很沉重,西天一怪莫老甲又吹了几声,才收笛入怀,冷笑道:“这可真是怪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有几片白云,像卷席子似的,被风卷在了一边,暗紫色的夜幕上,镶嵌着闪烁的繁星,他仔细地搜索到了那颗“紫微星”,沉着声音道:“天快亮了,我们继续走吧!” 他说话的声音像冰似的冷,说明了这老儿在极度的愤怒之中。(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闻讯 对于这意外情形,每个人都很沮丧。尤其是莫老甲,本是挟着无比的雄心而来,谁知如今敌人未见,自己却先丢了大脸,王一刀和黄丽真是他的徒弟,如今也没有了下落,连带着一双白额鸠,也是来去不明,他内心的愤怒可想而知。剑芒大师目视着铜锤罗问:“我们来的路,你可认得么?” 铜锤罗连连点道:“我知道。” 宇文星寒重重叹息了一声道: “早知如此,方才不要分开就好了,这可真是费了大事了!” 李海厉声道: “这事情很明显,敌人只是出没在沙漠之中,却不敢面对我们,我们就给他耗上,看看谁蹩过谁!” 剑芒大师苦笑着,问莫老甲道: “莫教主,我们往下赶一程如何?要不怎么办呢?” 莫老甲寒着那张死驴脸,没有什么表情。宇文星寒一伸臂,把铜锤罗夹在了腋下,于是各人又展动身形,倏起倏落,直向方才来途上驰去。 冷砭骨髓的风,由漠地深处袭来,吹在人的脸上,就像小刀子割一般痛,四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跋涉在可怕的沙漠之中,竟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可怜。如同天地一蜉蝣,沧海之一粟。 东方露出鱼肚白色,天快亮了。 经过这一阵忘命的疾驰之后,四人小停在一片沙丘之前,辨别着眼前的方向。宇文星寒放下夹持在肋下的铜锤罗,后者被夹得腰酸背痛,只是不敢哼声,此刻在沙地上扭腰活血,忽然他口中咦了一声,用手指着一边大声道:“看!那是什么?” 四人向其手指处一望,莫老甲首先怪叫一声,倏地腾身而起,向下一落,已是五丈以外,他弯身自沙地上提起一物,众人都看出了,那是一只极大的死鸟;而且毫无疑问,正是莫老甲心爱的白额鸠之一。剑芒大师“唔”了一声,腾身过去,宇文星寒和李海也忙偎了过去。 莫老甲这时口中继续发出厉啸之声,一双眸子几乎要脱眶而出,他环视着三老,错齿出声道:“你们可知道,这是谁干的?” 三人皆都皱眉摇头,莫老甲反复地把死鸟翻来覆去,气得全身发抖。 这时各人才看清,在那死鸟的胸前,羽毛脱落了一大片,光秃处呈暗赤色,莫老甲用手轻轻摸着那块地方,抬头对三老道: “你们看,这是很明显的一处致命伤!” 他错着一口怪齿,发出“格格”的声音,尖声怪啸道: “这是谁?这是谁干的?我生吞了你!” 剑芒大师本来并未十分注意,因见伤处颜色有异,不禁多看了一眼,当时皱了皱眉,向前走了一步,微微蹲下身子,细细看了看那处暗红色的伤处,伸出二指摸了摸,顿时就明白了。 她冷冷一笑道:“果然是她出来了!很好,我倒要会一会她。” 众人全是一惊。莫老甲厉声问道:“是谁?大师你莫非知道么?” 剑芒大师微微颔首,目光扫向莫老甲道: “教主,她是天竺来的太阳婆婆,教主的仙禽正是着了此人的太阳掌,这是毫无疑问的。” 西天一怪发出兀鹰似的一声怪笑道:“原来是这个老乞婆!她的死期到了!” 他说着,顺手从这只白额鸠两翅拔下了两根羽毛,放于身侧,左掌凌空向侧边沙地上一击,只听“砰”的一声,细沙像一片雪似的窜了起来。眼前顿时现出了一个三尺方圆两尺深的大坑。 莫老甲脸色沉重地走过去,把手中死鸟向坑中一丢,双手凌空推着沙面,须臾,已用沙把这个圆坑给填满了。 虽然是简单的几手动作,可是在场诸人,除铜锤罗以外,俱都看出这是极为厉害的“混元一炁”功,这种功夫练到了火候,可在百步之内,举手投足之间伤人五脏六腑,是一种极为吓人的功夫。 各人内心都十分震惊,莫老甲葬了这只爱鸟之后,面色简直就像是一具骷髅,灰白得可怕,那青白色的嘴皮,不停地在颤抖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各人俱知他此刻陷于极度的悲伤愤恨之中,所以谁也不愿在他气头上惹他,大家一句话也不多说。 铜锤罗在各人忧伤之中,一双黄眼睛珠子四下溜着,心中想,应该还有一只鸟。同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情绪,庆幸这两只怪鸟的死亡。果然,他的喜悦,获得了更大的鼓舞,在不远处的沙地上,他终于找到了另外的一具鸟尸,他几乎要笑了出来。 “看!那一只鸟也死了,哈!” 当他目光接触到宇文星寒惊怒的目光时,他才知道自己忘了眼前的危急了,顿时吓得噤若寒蝉,所幸西天一怪莫老甲这时并未注意到他的失态,当时飞扑上前,把另一只死鸟也捡了回来。众人偎上前一看,和前只一样,也是肚腹处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红印,死鸟在寒冷的晨风里,早已冻得僵硬了。 莫老甲一向是一个没有感情而且残酷的老人,可是目睹着他爱如性命的一双白额鸠,竟双双被人击毙时,忍不住淌下泪来。 他紧紧地咬着牙,低头看着地上的死鸟,一言不发。这对鸟,自青海柴达木捕来后,他曾花费了多少心血去加以豢养,素日爱护备至,就是掉一根羽毛,也是追问不依;却想不到今日,竟因自己一时大意,双双为人所毙。莫老甲内心的悲痛可想而知。 剑芒大师同情地叹息了一声:“教主,快把它埋了吧!” 她冷冷一笑道: “太阳婆手段也太狠了些,何至于连一双鸟儿也容不得!” 这种话,对莫老甲如同火上加油,他桀桀地冷笑了一声,怪目直直地看着剑芒大师道: “大师,你可认定了是那老乞婆,没有错么?” 剑芒微微一笑道: “这是断断不会错的,天下擅此太阳掌的,只有她这一门,由这伤处判来,分明功力深湛,定是出其亲手,这一点贫尼可以断定。” 莫老甲凸目错齿道: “好个不知死活的老婆子,我莫老甲究竟和她有何深仇大怨,竟然下此毒手,嘿嘿!本教主岂能轻易饶她!” 他说着又以前法挖了一个沙坑,把死鸟埋了,也照样自这只鸟的翅上,拔下两根羽毛存于李中。他面色阴沉得令人可怕,不时的错齿出声,那瘦如竹竿的躯体,更是不停地战瑟着,看来真像是一具由新坟内爬出的死尸,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此刻天色已大明了,漠地上浮起一片白白的雾,众人多在这白包水雾包裹中,更是显得清冷。每个人的肚子也感到极度的饥饿,可是所有吃的东西,全在马背上驮着,本来谁也没有注到,此刻突一想起来,俱都感到这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宇文星寒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看来,我们要饿毙在这沙漠之中了!唉!我们太傻了!” 红衣上人仔细地看着地面上的人马足迹,忽然大叫了声: “有人!” 各人都不禁用眼睛去看着他。李海一只手指着地面,大声道: “你们看,这些马蹄印子,不是一条很明显的线索么?我们不妨按着这些蹄印一路找下去,不愁访不出一个下落来!” 剑芒大师点头道:“好计!” 莫老甲跺了一下脚道:“我们现在就找下去!” 于是,一行人在平如水面的沙地上,随着清晰的马蹄足印,一路寻了下去。 他们发现,这种推测是极为可靠的,因为自马蹄的足印上计算,为数不止一匹,很可能就是他们所要访觅的。 最可喜的是,沙面如波,没有任何别的人兽足迹,因此映衬得这些足迹就更加清楚了。 铜锤罗随在四人身后,走了一段之后,只觉得饥寒交迫,双足重逾千斤,他实在走不动了,瞻望前路,仍是黄沙无边,正感莫可奈何的当儿,忽见四人停下了步子,同时伏首皱眉。铜锤罗也低下头细细察看,才看出沙面上足迹显得很乱,似乎是牲口打转的蹄印;而且这些蹄印只限于眼前,再向前就没有了。 各人互相对看了一眼,老尼皱眉道:“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了?” 宇文星寒忽然摆了摆手,轻声道:“别说话!” 他的手朝一边一个大沙丘指了一下,众人都怔了一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宇文星寒细细地看着沙面,冷冷一笑,用手朝那沙丘指了一下,小声道:“敌人就在沙丘背后。” 他这话方一说完,果然由沙丘背后传来了一声清晰的马啸之声。 莫老甲不禁灰眉一展,只见他双袖倏地往下一合,呼的一声,他那枯瘦的躯体,竟如同箭头似地拔了起来。往下一落,如同一只极大的怪鸟,已落在了那大沙丘之巅。 宇文星寒等四人也不怠慢,各自施展出轻功绝技,人影穿插中,俱都扑上了沙丘。 果然,他们看到三匹马,正自仰首扫着尾巴,另外还拴着一匹老骆驼。在沙丘的旁边,扎着一个羊皮帐篷,歪歪地支着,若非靠着这个大沙丘,遮着夜来的狂风,这个帐篷是不可能立起来的。 帐篷里面的人,大概好梦方酣,并不知外面来了人,倒是那三匹马和骆驼突见生人,吓得唏聿聿地连声长嘶不已。莫老甲冷冷一笑道: “诸位请散四边,防其脱逃,待本教主给他们一个厉害!” 宇文星寒、老尼和红衣上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腾身而起,落在三个不同的方向,采取三面包围之势,把这羊皮帐篷围在正中! 莫老甲怪笑一声,大声叱道: “帐篷中人,还不快快派出来,本教主看你们还想往哪里跑!” 他口中这么说着,倏地身形向下一矮,猝出一双瘦掌,凌空向外一推! 西天一怪莫老甲,确是武林中一个难见的魔头,所练掌力,多具奇功,他这种奇异的劈空掌力,一出手就发出一声疾啸。 还没有令人看出他是怎么出的掌,只听见“砰”的一声大响,那本来不稳的羊皮帐篷,竟忽悠悠地飞上了半天,哗啦啦地落在数文以外。 黄沙飞扬中,只听见两声怪叫,紧接着窜起了两条人影,向下一落,现出了一高一矮两个人来。 二人都是头上缠着白布的老人,乍一看来,像是本地的缠回,但仔细看来,那就大大不同了。原来这两个人,全是头上负了伤的样子,白布上浸着红红的血迹,那个矮一点儿的老人,还断了一只手,用一条布带子吊在脖子上。 两个人满脸惊慌失态之色,他们本来已是够狼狈了,谁知睡梦中,却又突然被人揭走了帐篷,弄了个全身沙子。那巨大的声音,把二人吓了个亡魂丧胆。 二老一落地,吓得东张西望,当他们看到身边四个愤怒的不同装束的老人时,更是大吃了一惊。 那个高一些、年纪较轻的老人,带着满腔的怒气叱道: “喂!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哪里来的?” 由于这两个人猝然出现,面相很生,各人不禁都显得很尴尬。无缘无故,把人家帐篷给拆了,这事情做得实在是太冒昧了。 西天一怪回头看着剑芒大师,翻着怪眼道:“这两个人是谁?” 剑芒红着脸摇了摇头。莫老甲这腔怒火,自是无从发泄,不由连声冷笑。 两个头缠白布的老头,简直摸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吊着胳膊的矮老头,使劲地咳嗽了一声,拿出他一向在沙漠里的威风道: “朋友!你们欺人大甚了,你们想在我们两个身上找点外快是吧!嗬!哥们,你们可算是走了眼了,不才兄弟两个,也是干这一行的,哈……” 这老人伸了一下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很猖狂地道: “这叫做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朋友们,你们既来沙漠,也该打听打听,这地方可比不得内陆!” 他说到此,忽然打住了,一双眸子触到了剑芒身上;然后又移到穿着红道袍的李海身上,他的脸色显然有些不对了;随后目光又触到宇文星寒,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突然想到了几个人,顿时,他的话可就接不下去了。 他作了一个极为委屈的笑容,单手揖了一下,讷讷道: “如果兄弟猜得不错,各位定是天马行空、红衣上人、剑芒大师等老前辈,兄弟太失敬了。” 他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令各人不由一愣。宇文星寒后退了一步,微微皱眉道: “足下是谁?怎会识得我等姓名?” 这小老人,面上先是一笑,随后长叹了一声,他回头看了那个伙伴一眼,低声道: “伙计,不是外人,咱们可有了帮手了!” 随后他又咳了一声,回过头来,哭丧着那张很丑的脸,拉长了声音道: “几位老哥哥,可找着你们了!兄弟不是外人,敝姓宫,人称西风,在沙漠里,人皆以老猴王称之,大概各位前辈也小有耳闻。” 宇文星寒立刻哦了一声,抱拳道: “原来足下就是西风老弟台,失敬!失敬!” 红衣上人也连连点头,脸上泛出了笑容。剑芒大师扭头向愤怒的莫老甲解释着来人的身份,莫老甲仍然拉着一张冷峻的脸,不过倒没了先前那种要吃人的样子了。 红衣上人问道: “老弟!你们这是怎么了?像是挂了彩!还有……” 他目光向西风一边的同伴瞟了一眼:“这位是……” 西风干笑了笑,点头道: “这位兄弟也非外人,他是西北虎常明,大概前辈等也知道。” 常明抱拳弯腰,面带苦笑道: “后辈给各位师父请安,方才我二人不知,太冒失了!” 宇文星寒脸色一红,哈哈笑道:“冒昧的是我们,常兄弟太谦虚了!” 他说话之时,见二人目光全集中在西天一怪莫老甲的身上,面上带着迷惑之色,不由看了红衣上人李海一眼。李海会意,笑道: “贫道为二位介绍一下,这位是青海柴达木达达岭峰的莫教主,人称西天一怪!莫教主此次全系为我兄弟义务效劳,实在可敬!” 西风和常明不禁脸色全是一变,因为他们对于这个怪人是早已闻名的,想不到今天竟会在沙漠里见到。 二人一躬到地,西风很恭敬地道:“原来是莫教主,后辈久仰了!” 常明也连连道:“失敬!失敬!” 莫老甲只冷冷地抬了抬手道:“罢了!” 西风和常明站直了身子,很不好意思地对看了一下,两个人那种狼狈的样子,自己看起来也是可悲。剑芒大师打了一个稽首道: “二位施主既是来自阿哈雅,当可知悉朱蚕道友的下落了,他如今身在何处呢?” 这一问,不禁令二人脸色一变,互望之下,讷讷不能成言。 宇文星寒不禁眉头一皱道:“朱兄究竟如何了?” 西风不禁长叹了一声,悲着声音道:“各位前辈啊!这事情说来……” 李海与朱蚕交情最笃,此刻身形一闪,已来至西风身前,面色一沉,怒叱道: “休要吞吞吐吐,还不据实说来!” 西风苦笑了笑,翻着一双小眼在红衣上人身上转了转,咳了一声道: “李道长,你何必向我发脾气!” 他抬了一下那只断了一截的胳膊道: “各位看,我西风如今落得如此下场,还不全是朱老前辈成全的么?” 他冷笑了一声,又接下去道:“我这一肚子苦,又去向谁诉呢?” 他又翻了一下眼,看了李海一下道: “为朋友嘛!秦叔宝为朋友两肋插刀,所以我西风也没有话说,非但如此……” 他咬了一下牙道:“我只要有一口气,还是要跟敌人干,干到底!” 宇文星寒摆了一下手,不耐烦地道: “好了!你也不要诉苦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快快说好不好?” 一边的常明讪讪地笑了笑,拱手道: “简慢得很,各位请随便坐。”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飞坠在一边的帐篷,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滋味! 各人俱想一听下文,遂都就地坐了下来,老猴王西风也苦着脸坐了下来,那只能动弹的手,把上身的皮褂子拉了一下,未说话先是一声长叹道: “唉,这话可怎么说呢!说出来恐怕各位也不会相信!” 剑芒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宫施主!你就快快说吧!” 西风抬头看着天,似乎显得有些不胜唏嘘,遂又长叹了一声道:“朱老前辈已经归天了!” 他这句话,如同当空一个焦雷,顿时令各人都呆住了。西风含着泪光的眸子,在各人脸上扫视了一周,恨恨地接下去说: “他死得太惨了,头顶骨震碎,脑浆迸裂……” 宇文星寒勉强镇定着心情道:“死于何人之手?老弟你快说清楚!” 西风脸色尴尬地苦笑了笑道:“老前辈,那是陈宋所为,不会错的!” 李海在一边厉声吼道:“胡说!陈宋哪来如此本事?这其中必有蹊跷!” 他回过头,对宇文星寒狞笑了一声道: “宇文兄,这事情很明显,朱矮子是被人所陷害,眼前二人脱不了干系!贫道之意,先把他二人拿下,严加拷问,必有别情。” 西风和常明都不禁一怔,相继面上变色,西风身形向一边一窜,怪笑了一声,凄惨地道: “各位前辈,此事与我二人可是实在无关,李道长此语可是令人太以不解了!” 宇文星寒心中也未尝对二人没有怀疑,只是认为二人身负有伤,即使无伤,在自己四人跟前,也不怕他们会逃出手去,所以当时很沉着,只微微冷笑了一声,目光扫向一边的常明道: “不过,老弟!这事情你说得还是太含糊了些,我们等待着你二人合理的解释。” 西北虎常明对这几个可怕的人物,自一见面已存有戒心,此刻被宇文星寒的目光看得全身直哆嗦。当时忙抱了一下拳,抢着说道: “各位前辈休要猜疑,容在下把这事情本末说清楚,各位前辈当不会再生疑了。唉!” 他眨了一下眼皮,十分委屈地说: “朱老原与兄弟我交情不深……”目光向宇文星寒看了一眼道:“和西风兄却交非泛泛,事情是这样的。” 他咽了一下唾沫。对他来说,叙说一件事情,已不太容易,而且是叙说一个悲剧,更何况其中一言之疏忽,都将可能导致另一个悲剧的发生。这对一个口才并不高明的人来说,实在是难上加难。 西北虎常明搔了一下头,发觉几个人的目光,有如十数道冷电,一齐集中在自己身上,显得更紧张了。当时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西风跺了一下脚道: “妈的!你快说呀!咱们又没做亏心事,你怕他娘的头呀!” 李海回头冷冷一笑道: “足下最好不要多嘴,否则可怪不得贫道不客气了!” 老猴王西风素日是何等威风,何等气焰,可是今日在这几个魔头身前,竟变得软弱不堪。虽有一肚子怒火,却连个火星儿也不敢冒,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坐了下来。这时西北虎常明才讷讷道: “朱老在沙雅口,受了重伤……是被陈宋和一个哈萨克姑娘,还有狼面人三个人所伤!” 几个人都皱了一下眉,宇文星寒点了点头道: “他在沙雅口受伤的事,我们倒是知道,只是狼面人又是何人呢?” 西北虎咳了一声,皱着眉毛道: “老前辈,狼面人袁菊辰在大沙漠横行,已不是一天半天的了,这一次若非他帮着陈宋,朱老焉能受伤?” 各人面上浮着一层迷惘,西北虎的勇气,在此时忽然滋长了,他飞快地看了各人一眼道: “各位知道吗?朱老负伤之后,幸亏遇到了西风老哥,为他疗治了一番,才幸保不死!” 西风脸上露出了一层冷笑,目光瞟了众人一眼,似在说: “明白了吧?我西风够不够朋友?”(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疑惑 “那时候小弟我还住在阿哈雅,对这事压根儿不清楚!”常明接下去说: “西风老哥陪着朱老,连夜赶到了舍下,小弟和西风兄交情深笃,对朱老更是久存敬仰之心,自然尽心结纳。朱老前辈就在舍下住下来啦!” 他顿了顿,伸手在下颚上摸了一把:“可是……唉!唉!” 眼睛向西风一瞟,愁眉苦脸地接下去道:“西风老哥和陈宋也有交情……” 说到此,李海回头冷笑了一声。西风不禁急道:“喂!喂!老弟!你说清楚一点儿好不好?” 常明忙改口道: “其实谈不上什么交情,只是他们过去认识,但也不过点头之交。” 西风直着脖子大声道:“事实也是如此,我西风怎能出卖好朋友?” 各人目光又转向常明,西北虎又接下去道: “因为这么一点儿关系,所以朱老就差遣他去诱陈宋来阿哈雅,想合力把他剪除掉。” 宇文星寒冷冷一笑道: “按说这是一条好计呀!可是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呢?” 西北虎常明几乎要哭出来,他说:“是呀!这真是天知道了!” 李海冷哼了一声,显然有些怀疑的意思。西风叹了一声,不得不进一步地加以解释,他紧紧蹙着一双眉毛道: “各位老哥,我西风从不说一句谎言,方才常老弟所说的话,可句句全是实言。不错,这事情也不怪各位听来怀疑,连我至今也想不通……” 他说出他的怀疑之处: “陈宋这小子,如今的功夫,绝非各位前辈所能想象,不是兄弟我说一句妄自菲薄的话,他确实有惊人的功夫,称得上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和常明老弟都吃了他的大亏,白雀翁隐藏在地下室内,也遭了他的毒手,这小子真是阴损狠毒透了!” 西风一边说着,尚自恨恨地错着牙齿,各人从他表情上看来,大都相信言之非虚,于是,各人都低下了头,内心浮上了一层莫名的悲伤,为他们那个挚友而哀悼。“兔死狐悲”自古皆然,又何独眼前数人? 红衣上人和白雀翁私交最厚,乍闻丧讯,不禁悲从中来,一时老泪滂沱而下,他悲咽地问道:“他死了有几天了?” 西风叹息了一声道:“有七八天了!” “他的尸体如何处置的呢?”剑芒大师悲戚地问。 西风看着大师颓丧地说: “大师放心,后辈已选用上好棺木,把他老人家盛殓起来,现寄存于阿哈雅的清真寺中!” 李海摇了摇头:“他不是回教徒,应存一道观之内才是!” 西风苦笑道: “道长说笑话了,此这荒化外之地,哪来的道观呢?何况朱老灵棺,只不过是寄放一下而已……” 宇文星寒点了点头道:“老弟,你这么处置很好,我们很感谢你……” 他脸色十分悲痛,缓缓站了起来道: “朱道友为义丧生,我们失去了一位可敬可爱的朋友,我们为他诚致哀悼吧!” 说着他首先望阿哈雅方向,笔直恭立,合袖深揖了三下,然后退向一边。李海也一声不响地深揖了三下,他退后了一步,仰天叹息祈祷道: “朱矮子,你好好安息吧!我等定要为你雪耻复仇,以仇人的心肝,告慰你在天之灵!” 每一个字,都是发自悲怆冷瑟的弦音,听在耳内令人不寒而栗! 他沮丧地后退一边。剑芒老尼双手合十,深深一揖,面向西天道: “阿弥陀佛,朱道友你好好安息吧!身后之事贫尼等自会为你料理……” 又后退了一步,耷下两撇白眉,喃喃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宇文星寒目光遂又转向莫老甲,想他也会表示一下哀悼的意思的,谁知这个老魔头仍是一动也不动地坐在一边,面色十分难看。他仍在为爱鸟的死而愤怒,同时徒弟下落不明,也是他情急的主要原因。 这时,老猴王西风和西北虎常明也站了起来,常明搓着手窘笑道: “各位前辈经长途风沙之苦,大概肚子都饿了吧?” 宇文星寒看了各人一眼,不客气地说: “不错!我们都饿了。老弟!你们这里,可有什么吃的没有?” 常明连连点头道:“有!有!” 他说着回过头来看着落在远处的帐篷,皱了皱眉,目光看向一边始终未曾说话的铜锤罗,由外表上,他认定此人尚可差遣,于是苦笑了笑道: “来!这位兄弟,劳驾帮帮忙,把帐篷给拉回来,好些东西都在里面。” 铜锤罗不大乐意,勉强站起来,一个劲地皱眉,口中道:“好说,好说!” 常明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二人费了半天劲,才把那个帐篷拉了回来,又帮着给支了起来,里面东西早已乱七八糟。 西北虎常明从里面找出了个大皮囊,里面有干肉脯和**的饼,铜锤罗支好灶升了火,烧了些开水,各人吃着冷饼,喝着热水,倒是另有一番滋味。只是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痛,尤其是宇文星寒、剑芒大师、李海,他们三人都为着白雀翁的死讯而沮丧。莫老甲看来似乎较诸三人更沉痛。总之,各人有各人的心事,都不快乐。 草草进食之后,天已大亮了,西风招待着这群不速之客,进入到帐篷之内,六七个人坐了个满地。 西风和常明这一次出来,等于是搬家,所以带的东西不少,被褥衣物都在鞍子上放着。这些东西,都放在马和骆驼的旁边,这时解囊开袋,找出了些毡子被子。几位老人家连日沙漠苦行,连眼也未合过,现在吃饱了,在温暖的帐篷里这一坐下来,可都不想动了,纷纷盘膝棉垫之上,打坐调息。铜锤罗也倒在一边呼呼地睡着了。老猴王和西北虎常明,静静地走出帐外,红红的太阳已经从库鲁克塔格山后面露出了脸,西风看了看天,伸了一个懒腰,吊着那只残废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回过脸来对着常明甩了一下头,常明走了过来,小声问:“干什么?” 西风狞笑着: “我们可犯不着这么侍候他们,你看看,一个个都跟老爷老奶奶一样。” 常明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小声道: “那怎么办呢?我也是烦透了,可是这几个主儿,弄翻了可不是玩的。” 西风冷笑了一声道: “真***倒霉,伤成这样,还得服侍人,这块膏药算是贴上了。” 常明眨了一下眼,把手放在唇边,凑近了些小声说: “依我看,有他们跟着好些,陈宋就不敢来了,正好叫他们给我二人出一口气……” 他咬了一下牙说: “哼!抓着了那小子,咱们也给他弄掉几样东西,他不是把我们耳朵给弄下来了么?哼!咱们把他耳朵也弄下来,另外把鼻子也给他割下来!” 西风冷笑道: “真要抓住他,还怕出不了这口气?只是,沙漠这么大,往哪里去找他?唉!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朱矮子的话,我太小看他了,才弄成今天这个样……” 说着连声音都有些发抖,常明叹道: “算了,大哥!你也不必难受了,那小子多少还算手下留了几分情,要不然我们还能活?嘿!不死就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西风哭丧着脸,咧了一下嘴道: “得啦!老弟!就现在咱们这个德性,不去找他还好,要是再去找人家,咳!说句难听的话,那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常明不同意地冷笑道: “也不能这么说,要是光咱们两个许是不知自量,可是……” 说着伸出大拇指,向后挑了一下道:“还有他们呢!这群老东西正好派上用场!” 西风挤了一下眼,像是突有所悟似的,他往地上跺了一脚道: “对!这是好办法,有这几个老兔崽子给咱们帮忙,不愁大仇不报。好计,好办法!” 常明吓得“丝丝”直往牙缝里吸冷气,像老鼠似地眨着一双小眼道:“小声,小声呀!你也不怕给他们听见!” 西风回头看了看道:“不要紧,他们听不见。” 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常明往前跟了几步,皱着眉小声问: “可是那姓陈的小子现在到底在哪里呢?这大沙漠里往哪儿去找他呀?” 西风冷冷笑道: “这你不用发愁,我们只要在往哈密的道上堵着他,他绝对跑不了,他现在最急着找的是那个哈萨克的姑娘。” 常明翻着眼道:“那个女的也在沙漠里么?” 西风摇了摇头道:“不清楚,不过很可能在沙漠里。” 常明拍了下手道: “好呀!咱们要是把那个女的弄到手,就不愁不能摆布陈宋了。” 西风晃了一下头,狠命地挤了一下小眼道: “这话倒是有理,咱们注意留心些,那个姑娘我倒是见过;而且,我有十分把握可以把她给诱过来!” 常明兴奋地道:“那是再好不过了,就这么办!” 西风正要再说话,突然间得身后一声冷笑道:“什么事再好也不过?” 二人猛一回头,却见不知何时宇文星寒已立于他们身后,相距不过数尺,二人竟是丝毫没有觉察。当然,他二人双耳被割,头上缠着厚布,影响听力是主要的原因;可是大凡有深奥内功之人,其视力听觉之敏感,更是有异一般,敌人即使自背后也是很难袭击的。可是宇文星寒近在咫尺,他二人却是茫然不觉,要是在动手过招上来说,这已经是犯了大忌。 西风怔了一下,目光往西北虎常明脸上看了一眼,二人俱担心先前所说之话为他听了去,那可就难免要糟了,所以他很紧张地干笑了笑,试探着道:“宇文老哥!你老不多休息一会儿么?” 宇文星寒淡淡一笑,伤感地道:“我不像他们,只要消一下疲劳就行了。” 他目光又向常明扫了一眼,掠过了一个微笑道: “你二人方才在谈些什么?唉!”又接着道: “我那朱兄弟,死得可太惨了。” 二人十分庆幸,因为自他话中听出,宇文星寒并未听见他们所说的前段话,不禁宽心大放,常明也长叹了一声道: “唉,可不是吗!老前辈,他死得实在是太惨了!” 他上前几步,很神秘地说: “老前辈,现在你老不用愁了,那陈宋可就要来了……” 宇文星寒一振:“什么?他要来了?谁说的?” 常明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我……” 这家伙有个毛病,一紧张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西风拉了他一下,皱盾道:“算了,算了,还是我来说吧!” 常明退后了一步,西风上前道: “老前辈,这事情是很靠得住,以小弟判断,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之内,陈宋必将过沙漠入玉门去的。” 宇文星寒目光一亮道:“这是真的?你怎么知道?” 西风哈哈一笑,现出极为狰狞的面色,他慢吞吞地说: “前辈,你可能还不知道,陈宋他还有一个极为要好的朋友,是个哈萨克的女子……” 宇文星寒点了点头说:“不错,我知道这个人,她叫依梨华!” 西风怔了一下,讷讷道:“是……是叫依梨华,前辈莫非也认识她?” “岂止认识?”宇文星寒冷冷一笑道:“你接下去说吧,这个姑娘又如何了?” 老猴王西风点了点头说: “好!好!这个姑娘现在和陈宋走散了,陈宋正在四处找她,所以我敢断定,陈宋刻下已入了沙漠了!” 宇文星寒低头想了一会儿,皱着眉毛问:“可是沙漠这么大……” 西风摇了一下手,狡黠地笑道: “这点大可不必发愁。老前辈,我们只要在入玉门安西的道路上埋伏下来,不愁他不自投罗网。” 天马行空点了点头,徐徐说道: “计倒是好计,只是这么一来,我们又得打退堂鼓了,再说……” 他脸色带出一种沉怒之色,目光视向二人道: “二位老弟!你们是老沙漠了,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是谁所为?你们可知道,莫教主的男女弟子,还有我等的马匹,全都失踪了!” 西风一翻小眼道:“有这种事?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宇文星寒冷笑道: “事出之时,我们几个人都不在,仅留下莫教主两位弟子押护马匹,谁知……” 西风“哦”了一声,当时暗暗讥笑道:怪不得你们这么狼狈呢!他心里这么想,嘴里可是一点也不敢说出来,目光半侧道: “奇怪呀!这沙漠里不会再有什么厉害的人物了呀?这是谁呢?” 西北虎常明眨了一下眼道:“别是狼面人吧?” 西风和宇文星寒一齐摇了摇头。西风遂道: “不可能,他已走了,是护着棺材走的!”宇文星寒也点头道: “不错,他是走了,绝不是他。” 西风忽然想起一人,问常明道: “在这附近常闹事的,我倒想起了一个人,长毛陆渊!这事情八成是那小子干的。” 常明也怔了一下,拍了一下手道:“对!准是他!” 他哈哈一笑,目视着宇文星寒道: “老哥!这事情你可以放心了,在三天之内,我准能叫他原物归还!” 宇文星寒被他们一提,不由也突有所悟,当时哼了一声,点了点头道: “不错,很可能是他!我想起来了,他曾经假借传书,事实上却是来踩盘子的。” 西风耸了一下肩,冷笑道: “怎么样?我一猜就是他。老大哥,你也不用愁了,我们怕的是不知是谁,现在既知道了是他,这事情包在兄弟和常明身上,要不了三天,准能把两位少侠及马匹等给要回来!” 宇文星寒冷冷一笑道: “西风,你们休要先说大话,你可知一向出没两广的老怪物——南海一鸥马彦行,如今也来了沙漠么?” 西风怔了一下,摇了摇头。宇文星寒又冷笑了一声,接下去道: “这马彦行很可能就和那长毛陆渊在一块,另外在蒙古的太阳婆,大概也来了,你二人自信斗得过他们么?” 西风张大了嘴,吃惊地道: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都往沙漠里跑?出了什么事情?” 宇文星寒哈哈一笑道: “出了什么事?你没看见我们也是大群地往沙漠里跑么?” 西风望着常明眼珠子直转,过了一会儿,他咬着牙发狠道: “管他呢!明天往长毛陆渊那里跑一趟,没错!” 常明眨着小眼道: “长毛陆渊那小子哪配与他们拉交情,这我不相信!西风,咱们明天去一趟,陆渊那小子和咱们还有些交情,他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西风点了点头,宇文星寒却微微笑道: “你二人不要轻举妄动,既然你们有这种关系,倒可利用一下,这事情,我们大家好好商量一下然后再定夺!” 他说着回过头来,二人见他嘴皮微微动着,看出他是在以“传音入秘”的功夫和帐中诸人通话。果然,他嘴皮方停,只见红衣上人和那几个人,都陆续地走了出来。宇文星寒面带笑容地说: “现在似乎有些眉目了,请各位出来商量一下!” 红衣上人大步上前道:“发现了什么?” 宇文星寒笑着指了二人一下道: “这两位老弟,断定莫教主的爱徒及我们的马,都在那个叫长毛陆渊的家里;而且他们都知道陆渊的家,自愿明日去打探一下,各位之意如何?” 莫老甲干瘪的脸,现出了一种惊异愤怒的表情,目射寒光道:“很好,我也去一趟!” 西风龇牙一笑道: “老前辈,这事情哪用得着你老人家亲自出马,我们两个走一趟就足够了!要真是陆渊所为,他不敢不给弟子我一个面子。” 这时,剑芒大师由鼻中冷冷地哼了一声道: “以贫尼看来,这事情不一定是那姓陆的所为,他的功夫如何能是莫教主高足的敌手?何况……” 她露出微微发黑的牙床冷笑了一声道: “贫尼已由那两具鸟尸上看出来,那是被太阳婆的太阳掌力所毙,这其中一定有那个老婆婆的参与,二位施主,这一点你们可曾想到过?” 西风含笑点了点头,很自信地说: “大师这点可以放心,我二人和他们都不认识;而且和陆渊又有交情,他对我们是不会存有疑心的!” 剑芒白眉微舒,点了一下头: “这点倒是不错,只是,你们又怎知陈宋没有和他们在一块呢?” 西风扬了一下黄色的眉毛,吹嘘地说道: “大师,这一点你老更可以一百二十个放心,那小子和我们一块由阿哈雅动身,他在沙漠里人生地陌;再说,他走的路线也不同,绝不可能比我和常明快。” 宇文星寒跺了一下脚道: “对!要去就得快,他们要是会合了,事情就愈发难办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疑节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是多么发人深省的一句话啊!在很多时候,这句话常常是被引用在其它方面的,可是此刻,它并不影射别的。瞧吧!西天那一抹朱霞,渲染得多么美?夕阳!总是惹人垂爱的,可是也只是一刹那,它生命的火花,也就是这一会儿了。不久,当黄昏来迎接它的时候,它就显得衰老了,像一个垂死的帝王,把王杖交给了他的后人一样的悲哀。尽管那些追求现实主义的人,为它惋叹;可是,在某些达观人士的眼中,却认为已经够了,已经很够了。他们认为,只要你不是一颗发了霉的种子,在你的一生之中,只要你曾经冒过火花,发过芽,抽过枝……虽然最后老了,死了,唉!唉!那已经很够了,该知足了! 大沙漠是这么的平静,仿佛蚕蛾产卵的卵纸似的。它们的颜色,也是很类似的,我们如果闭上眼睛想一想,没有风、没有云,西天衬着的是漫天的红霞,静静的,库鲁格河在一边缓缓地流着,那景致很美。如果这时候再有几个人行走在其中,那可真是人在图画中了,怎不令人羡慕呢! 一匹年老的骆驼,正由库鲁格河的边沿慢慢地踱了过来。 骆驼的背上,坐着那两个受伤的老头——老猴王西风和西北虎常明。他们头上仍然缠着布,西风的左手仍然吊在脖子上,伤残和年暮,点缀得这两个老人十分可怜! 人之所以英勇豪强,全在精神,相反,一个失去精神的人,就会萎靡、衰弱和憔悴,就像眼前这两个老人一样,他们是病弱而惹人同情的。 记得在早晨,他二人还是豪气十足的,怎么现在就会变了样?说起来,这中间还有个名堂呢! 西风一只手懒洋洋地带着缰,回过头来咳了一声道:“伙计,可是快到了,挺着点儿!” 常明点了点头道:“你别管我了,我知道。” 西风又叹了一声道: “我生平是什么事都干过,可是作奸细,这还是头一回,要是只对付长毛陆渊那小子,那可是小题大作了!” 常明哼了一声道: “宇文老头子可是一口咬定,说南海一鸥和太阳婆都和他在一块……” 他摇了一下头说: “我有点不大相信,凭陆渊那小子,他怎么巴结也巴结不上呀!” 西风冷冷一笑道: “这话倒是不错,只是我们不得不防一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妈的,陆渊这小子,平常见了我,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这次去,倒要看看他怎么招待咱们两个。” 常明轻轻嘘了一声道:“小声点,快到了!” 西风马上缄住了口,猴头猴脑地张望了一阵子。不远的地方,有一片竹林,靠着河边,有一块草地,草地上有二三十匹牲口在嚼着草,还有两三个汉子在一边看着牲口。 西风怔了一下,小声道:“哟!这是怎么搞的?他这里看样子人还不少呢!” 常明轻斥道:“嘘——” 西风就势把身子向前一趴,倚在驼峰中,口中可就像得了大病似的哼哼起来。 常明也装成全身不得劲的样子,让骆驼踽踽向前走着。 这种情形,立刻把眼前的三个人惊动了,他们一齐站起来,直着眼往这边看着。 为首一人是个高个子,口中吆喝道:“喂!喂!你们是哪儿来的?” 他口中一面喊着,一面跑过来。西风把骆驼拉住,嘴里哼哼的声音,比方才更大了。 那汉子怔了一下,皱眉道:“这是怎么了?两位是……” 常明徐徐抬起了头,冷笑道:“长毛陆渊可是住在此处么?” 汉子又是一愣,点了点头道:“不错,陆大哥是在这里,伙计!你们……” 西北虎常明淡淡一笑,拍了拍西风的肩膀道: “老哥哥,你可以安心了,陆老弟住在此地,他不能不管咱们……哈!” 西风一阵咳嗽,喘道:“赶紧……赶紧好……唉!” 说着目光向那汉子一瞟道: “我是老猴王西风,这是我拜弟西北虎常明,和你们陆大哥是老朋友了,你快去通知他一声,就说我们来了!” 那汉子一听,不禁吓了一跳,老猴王和西北虎的大名,在沙漠里妇孺皆知,素日简直是闻名丧胆的主儿,想不到竟会是他二人,当时连脸上颜色都变了。一双瞳子在二老身上转来转去,心说这两块料别是冒充的吧!怎会是这么个德性呢? 西风似乎已洞悉对方心意,当时冷哼了一声:“怎么,朋友!你还不相信么?” 那汉子忙躬身道: “不是!不是!你老太多疑了,请稍待,容在下入内回禀一声!” 西风咬了一声,眨着疲倦的眼皮道:“那么快去……” 那汉子回头就跑,一面向他两个同伴打招呼道: “来人是宫老前辈和常老前辈,你们不可失礼,小心侍候着!” 两个汉子还有些莫名其妙,大个子已一溜烟似地跑进去了。 西风小声向常明道:“到了这里不得不端一下子!” 常明问:“陆渊会出来么?” 西风冷笑了一声:“我们连这点威望都没有还行?” 那匹老骆驼也自己停了下来。 等了很久,长毛陆渊还没出来,西风不禁有些怀疑;而且有些愤怒,因为长毛陆渊一向在自己眼皮下面乖得很。以此判来,他听知自己二人大名之后,应该立刻出迎,万无令二人久立门外之理。因此,他十分惊怒,咳了一声,看着那两个大汉子道:“你们陆大哥不在家么?” 其中之一道:“在!在家!” 西风翻了一下眼皮道:“既然在家,怎么不出来呢?” 其中一个瘦子傻里呱叽地摇了摇头道:“我怎么知道?” 老猴王西风正要发作,却见由竹林中一条碎石路上跑出了两个人,一个是方才进去的那个汉子,另一人却不认识,是一个黄脸的小个子。 除二人之外,并不见长毛陆渊本人。 西风和常明更是打心眼里不高兴了。这时只见那汉子边跑边挥手道:“二位快请!快请进!” 西风怔道:“陆老弟没在家么?” 说话之时,二人已跑至近前。那汉子咧口笑道:“在!在!陆大哥因有贵客在家,不及分身……” 他笑着用手指了一下随来的那个黄脸小个子道:“所以特别派李爷代迎二位。” 那小个子穿得挺体面,一身绸子衣裳,这时一抱双拳道: “在下地老鼠李方,二位老人家请随在下入内好好歇歇吧!” 说着,一双老鼠眼睛在二人身上转着,翘着几根黄胡子,很惊奇地说:“怎么啦!二位都挂了彩啦?” 二老耳中还从没有听说过有他这么一号,心中已是不大乐意,偏偏他这一问,正是犯了忌讳,常明生恐西风发怒,把事情弄糟了不好收拾,当时忍着怒道: “好说,好说,既如此,李老弟你头前带路吧,我们也不下来了!” 李方嘻嘻一笑道:“常爷你就不用客气了!” 说着转身前导。西风一肚子的不乐意,只是也不好发作,尤其是听说陆渊有客,心中已有些紧张,所幸胸有城府,当时并不显在脸上。李方前导着他们,由碎石小路直走下去,进了大门,就见长毛陆渊含笑站在厅门口,远远的抱拳笑道: “难道,难得!二位稀客,今天怎会想到来访小弟了?快请!快请!” 二人一听这种称呼,内心可就更不大得劲了,原来过去长毛陆渊在二人跟前,一向是以晚辈自称的,今天竟改了称呼,居然以平辈论交,以“小弟”自居,这怎不令二人惊怒? 常明冷冷一笑道: “老弟台,你现在是贵人了,老朋友来访,居然出也不出来一下,哈!你太不够朋友了!” 西风也是满脸不屑的味儿。陆渊看在眼中,焉有不知之理?只是他却是偏偏的好涵养,哈哈一笑道: “二位这么说,可是透着见外了,知者不怪,二位老哥多原谅。” 说着抱拳又是一躬,直起腰来浅笑道: “李方,你搀二位老哥下来,他们怕不大得劲吧!” 西风冷哼了一声:“不敢当!我还能动弹!” 说着翻身下了骆驼,常明也跟着飘身而下。李方拉着骆驼向后面走了。 长毛陆渊一只手拉开了厅门,很客气地道:“二位老哥请!” 西风和常明大步入内。他二人本是一肚子的不高兴,可是因想到此行的任务,不得不暂时忍着气,装作一派自然地进至厅内。 长毛陆渊的家,他们还是第一次来,对于厅内那些豪华的摆饰,不禁十分惊讶。坐定之后,陆渊命人献上茶,然后才微笑道:“二位老哥因何落得如此模样?” 西风苦笑了笑道:“唉!兄弟,别提啦!” 他扫了常明一眼,又摇了摇头道: “我们是被那小狼崽子暗害了……他和我一直有仇,你大概知道,是吧?” 陆渊皱了一下眉道:“这我知道,不过,不对呀!” 西风和常明不禁全是一怔,互相对看了一眼,生恐露出了马脚。长毛陆渊接着问道: “我听说他护着棺材入中原去了,怎么会又……” 西风长吁了一口气,哈哈一笑道: “这就不对了,他暗算了我们,生怕我二人报复,所以才假借护棺远逃,这小子……” 长毛陆渊肚里暗笑,心说:妈的!你们真把我当成白痴了,装得倒挺像的!可是他却早有准备,闻言后并不说破,反倒装作突有所悟的样子道:“哦!我说呢!” 然后他现出十分同情的样子,瞪着眼说: “这事情老哥哥怎么不早打发个人,告诉我一声呢?要是兄弟知道,妈的,我们几十个人,怕他个卵,早给他干上了!” 西风心中一动,瞟了常明一眼,心里说:这小子倒是挺够义气的。当时叹了一声道: “没想到嘛!早要想起了老弟你,还能有这种事吗?” 然后他试探着说: “要是我那个小兄弟没走就好了,他倒是咱们一个好帮手。” 说着一双黄眼珠子在陆渊脸上转着,仔细地察看着对方的神色,可是陆渊却是一派茫然之色道:“老哥哥,你那小兄弟是谁呢?” 常明却在一边答腔道:“他叫陈宋,你不认识。” 长毛陆渊心中暗喜,心说马老头子真是料事如神,这两个老小子,是做奸细来的,当时一摸头,睁着大眼道: “我怎么不认识?我们在沙漠里还碰过头呢!” 西风怔道:“你们认识?” “唉!怎么不认识呢!” “那么,他上哪儿去了,你清楚吗?” “这个……不大清楚……” 长毛陆渊茫然地摇着头。西风看了常明一眼,身子前倾,小声地说: “我们老兄弟两个来,一是为好久没看见你了,想在这里住几天,顺便养养伤,另外还有件事,想托一托你。” 陆渊龇牙一笑道: “老大哥,你给我还来这一套,你老哥哥的事,交待一句就行了,还用得什么托不托吗?” 西风哈哈一笑道: “老弟,你真够意思。不过这也说不上什么大事,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 陆渊眨了一下小眼道:“到底是什么事呢?” 西风一只手架在唇边,小声说:“我那陈兄弟临走之时,拜托我给他找个人……” 他更小声地说:“是个姑娘。” 抬起了头,咧口一笑,放声说道:“是这么回事,知道了吧?” 然后一只手在腿上搓着,皱着眉毛道: “沙漠这么大,叫我怎么找呢!那姑娘还不是汉人,而是个本地哈萨克的姑娘,麻烦得很!” 西北虎常明也拧着眉毛帮腔道: “所以我们俩一商量,在沙漠里,你摸得比咱们两个熟,你也许有办法,就找上你来啦!” 长毛陆渊哈哈一笑,大声道: “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件事!哈哈!这真是巧极了!二位不用操心,这件事包在小弟我的身上,绝对错不了,哈哈!” 二人心中一阵狂喜,对于依梨华的下落,他们想不到会这么容易地打探了出来。西风瞠目问道:“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 陆渊露出了两颗门牙,深意地笑道: “老哥哥,你们所要找的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兄弟舍下。” 西风不禁一下站了起来道:“你说的到底是谁啊?” 陆渊双手连接,哈哈笑道: “老哥你请坐下,你们所说的不就是那个叫依梨华的哈萨克姑娘么?” 西风和常明连连点头,西风道:“是她,是她,她现在在哪儿呀?” 长毛陆渊双手搓着,咳了一声,笑得眼角起了鱼尾纹,向二人看了一眼,回过头来喊道:“三巴!三巴!” 门帘掀处,闻三巴走了进来,先向西风和常明深深一揖,笑道:“二位老前辈来啦!看,我还不知道呢!” 二人都知道,他是长毛陆渊手下最得力的一个助手,当时微微欠了欠身,常明连说:“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陆渊眯着眼笑道:“三巴!你去把依姑娘请出来,就说有贵客要见她。” 闻三巴嘻嘻一笑道:“好,我就去,这姑娘在后院里喂鱼呢!” 说着转过身子就走了。西风顿时愣住了,他问:“怎么,她就在你这里?” 陆渊一晃头道:“怎么不是?来了有几天了!” 西风扭脸看了常明一眼,二人一阵狂喜,可是立刻又显得有些紧张,因为她来了,到底对她怎么说呢?要怎么才能把她骗到自己这边来呢?” 思虑之间,已听到内间有人边走边说道:“谁找我?陆大哥!等会儿,我得洗洗手。” 那声音可是嫩,西风一听已知是她。常明皱了一下眉道:“这不是吧,我们说的是一个哈萨克的姑娘!” 陆渊挤着眼直笑,西风却点点头道:“不错,就是她,她汉语说得比我们还强呢!” 西北虎常明心里可是透着稀罕,因为就他所知,本地别族的姑娘,能说汉语的很少,能够说这么好汉语的,更是没见过一个。 老猴王西风这时呷了一口茶,脑中在盘算着见面的说辞,陆渊却哈哈一笑道:“大姑娘许是怕生,我进去找她去!” 说着正要站起来,却见门帘掀动,走进来一个细腰肢大眼睛白皮肤的少年。 西风和常明全是一怔,仔细一看,西风才认了出来,当时哦了一声,忙站起来道:“姑娘怎么化了装了?我都不认识了!” 常明不由倒吸了一口气,暗道:“好美的姑娘,怪不得陈宋那小子着了迷呢!” 只见这个姑娘,身着青缎子直裰,腰上扎着杏黄色两头垂花的丝绦,足下是一双软底便履,小蛮腰扎得是真细,显了窈窕的身材。她脸上的肉更是又红又白,菱形小嘴,嘴角微微向上翘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别提有多么活了,只看她出来时那么一转,唉!就够你**的了。 西北虎常明生平就有个大缺点,最见不得美人儿,一见了准得脸红心跳,说不出话来。 依梨华杏目一瞟,惊喜道:“西风老前辈,是你呀!” 西风看着她,想到了她那个心上人陈宋,可就别提有多么难受了,他抖着声音道:“是我……姑娘你……” 他紧紧地咬着牙,陆渊在一边干笑道:“老哥,姑娘,你们都坐下来谈吧!” 西风这才点了点头,徐徐坐了下来,所幸他脸上缠着布,否则当可看出他那种激动的情绪。他见常明还在站着直着眼看,不由拉了他一下。哈!常明张着嘴,就差一点儿往下流哈拉子了。 西风一拉他,他才突然想起是怎么一回事,当时合上了嘴,红着脸坐了下来。 姑娘的眸子又扫过来了,她瞧着常明,小声地问陆渊道:“这位是……” 长毛陆渊呵呵一笑道: “姑娘,这位是阿哈雅头一块字号,嘿!西北虎常明,在南天山提起来,谁不知道?姑娘你真是太少见识了!” 依梨华粉面微红地瞟着常明,轻轻启齿道。“失敬了!” 常明讷讷道:“好说……好……说!姑……娘!” 西风看在眼中,不禁暗怔道: “妈的,我竟忘了常明的老毛病了,看样子,这家伙许是又红了眼了!” 当时重重地咳了一声道:“依姑娘,我们很久不见了。” 依梨华含羞地点了点头,小声道:“是……你老人家可好?” 西风几乎像是要哭似的干笑了一声道:“好?哈!姑娘,你别糟蹋人了……” 依梨华这时似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她不大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按马彦行和师父的嘱咐,不得不出来应付他们几句,所以在表情和动作上,就显得不大得劲。长毛陆渊看在眼中,可就有些发急了。 他在一边使劲咳嗽了一声,依梨华顿时抬起了头,勉强地笑了笑道: “哦!你们受伤了是吧?你……你们……” 陆渊看在眼中,心里可就更发急了,依梨华顿时发觉这句话说的不大对,一时偏又不知如何改口,只急得花容变色。 西风看了常明一眼,心说这姑娘是怎么啦,怎么有些心不在焉。他正在奇怪,忽闻得里面一个沙哑的喉咙唤道:“姑娘,进来!” 依梨华正不知怎么说才好,闻声不由忙答应道:“啊!来啦!师父!” 她站起来朝着二人点了点头道:“对不起,我师父叫我呢,我要进去了。” 西风不禁一怔,依梨华已转身跑到里面去了,西风傻傻地看着长毛陆渊道:“怎么,依姑娘的师父也来了?” 陆渊张着大嘴笑道: “可不是,师徒两个都来了,这位老人家,二位老哥大概也有所耳闻吧?” 常明这时已恢复了理智,问道:“是谁?” 长毛陆渊往里间翻了一下小眼,回过头来,脖子伸得长长的,小声且神秘地说:“太阳婆!” 二人不禁对看了一眼,心说那几个老东西果然没猜错,这老婆子想不到真来啦,看来这事情可有些棘手了。 西风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却装作惊讶地道:“哦!是她老人家呀!” 常明一只手摸着下巴,沉吟道: “这位姥姥,我们是久仰了,陆老弟,你看我们哥儿俩,是不是有缘,能够见见她老人家呢?” 长毛陆渊缩脖子“扑哧”一笑,双手连摇,小声道: “唉!别提了,这位老前辈的脾性,可是要多怪有多怪!”他扭头往后面瞧了一眼,神秘地接道: “她老人家最不愿见生人,尤其是这两天。” 说着脖子又伸长了些,声音更小了: “二位不知道,听说这位老太太在沙漠里遇见了仇人,她们师徒到这里来,可能是避难来的。” 二人心中不禁怦然一动,西风忙倾下身子,小声道:“是怎么一回事?老弟!” 陆渊肚子里直想笑,可他是老油子了,表演得真是逼真,当时眨着小眼道:“详细情形我不知道,不过……”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常明也弯下了身子。陆渊的头往当中凑近道: “听说,天马行空宇文老头子和剑芒大师……还有谁?我可记不清了。” 常明追上一句道:“怎么样呢?” 陆渊一只手遮着嘴角,完全用气说话:“这几个厉害的人物,可都来了沙漠了!” 西风装迷糊道:“啊!有这种事,干什么来呢?” 陆渊本来已经直了腰,这时又往下一弯,仍然低声道: “听说,这几个主,和太阳婆有仇,许是找她来了,要不她怎么这么紧张呢?” 常明斜了西风一眼,心说这一趟跑得可不冤枉,许能打听些重要消息,当时就装着关心的样子问道:“他们结的什么怨仇呀?” 西风这家伙到底是老经验,当时直起腰一笑道:“这是人家的私事,咱们管这干嘛呀!” 长毛陆渊心说:老小子,你再装也没用,你呀,已经上钩了!当时就傻笑了笑,直起腰来道: “详细的情形,我也不大清楚,宫老哥说的对,这是人家的事,我们还是少管!” 这时西风皱着眉,左右扭着腰道: “老弟,如果不太打搅,请给我们腾出间房间来,跑了老远的路,可觉着累得慌了。” 长毛陆渊连道: “有!有!看看!光顾了说话了,二位老哥身上还有伤,早就该歇着啦!” 他说着站了起来道: “我带二位到后面看看房子去,好在房子多,现成得很。” 常明连道:“打搅!打搅!” 陆渊一咧嘴,往后一挺腰道: “哟!老大哥,你还给兄弟我客气呀!来吧!地方不好,二位真得多担待呢!” 说着往前走了几步,亲自把门拉开,西风和常明含着笑走了出去。 二人几乎都安着一样的心,一出门眼睛四下乱溜,当然他们都渴望着能够了解一下这院内的情形,譬方说有几间房子,太阳婆她们住在哪间房里。 真是太合他们的意了,不用他二人操心,长毛陆渊一面往前走,一面用手往一间红砖小房子指了一下,道:“太阳婆就住在这间房里。” 西风不注意似地瞟了一眼,可是再没有比这一眼记得更清楚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关照 经过一条小石子路,长毛陆渊又指着一间房子道:“南海一鸥马老前辈就睡这一间。” 二人不由一惊,一齐站住了脚道:“马彦行也在这里?” 长毛陆渊端了一下肩膀道:“怎么不在?他们是一路的。” 看了二人一眼,小声道:“不过,现在出去了,要晚上才回来。” 西风和常明努力地克制着脸上的表情,对看了一眼,又跟着他继续往下走。 拐了一个弯,前面有一排三间厢房,闻三巴正由其中一间房中走出来,远远一抱拳道: “二位请休息吧,招待不周,请多多原谅。” 陆渊问:“房子整理好了没有?要两张床!” 闻三巴点头道:“这还要大哥多吩咐?二位请!” 说着把第一间房门拉开了,二人寒暄了几句,走了进去。看看人家房子,布置得可是真讲究,地板擦得是真亮,壁上挂着画儿,被子褥子都是崭新的,洗得雪白,书桌在一边,桌上文房四宝齐备。长毛陆渊含笑问道:“怎么样老哥哥,还能凑合么?” 西风笑着:“简直太好了!老弟,太麻烦你了!” 长毛陆渊退回了身子,微微笑道:“那么你们休息吧,我还有事,不陪你们了!” 午夜无风,天空几乎连个星儿都没有,大地是一片沉寂,漆黑的天,就像是墨染的一般,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檐前的那几棵竹子,东歪歪西摇摇,发出吱吱喳喳的声音。是一个静寂之夜! 这所宅子里的人们,都已经熟睡了,可是心怀叵测的西风和常明,却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床上。这时候,他们都已经把自己规置得很妥当了。 你别看这两块料,虽然身上都挂着彩,虽然刚刚才跋涉过长远的沙漠路途;可是这时候,他们却是精神抖擞。几前的一点灯光,朦胧地闪烁着,他们打扮得是如此利落,灰青绸子的长裤,衬着高筒白袜的皂鞋,常明是一条蛇形竹节软鞭,西风却是一口风翅流金铛,前者是盘在腰上的,后者却是用红丝绳子交叉着绷在背后,露出寸许的环形白刃子,映着昏灯闪闪生光。 西风用那只独手,往后扯了扯挎在后胯上的鹿皮囊,低声道:“怎么样伙计?” “行啦!” 常明点了点头,就手一挥,那盏灯应掌而灭。遂见他弓着身子,往起一抬,四平八稳地落出了窗外。西风低声道:“伙计,小心哪!” 这老儿既名老猴王,总有些地方显得猴头猴脑的,只见他哈着腰,往一边一扭,虽然是伤了膀子,却碍不着他的腿。 他就这么出去了,轻飘飘地像一团棉花,常明在暗处噘着唇咭咭地叫了两声,他们很顺利地凑在了一块,然后叽叽喳喳地咬着耳朵道: “伙计,这可不比别的地方,身手可得放利落一点,弄不好,咱两个吃饭的家伙可就……” “知道了。” 这两只大猫,就这么哈着腰,颠着脚,连窜带跳地出去了。 前行一箭远,头里的那只“猫”忽然停下了,后面的忙凑了上去。两个人扭头四望,常明压着嗓子说:“咱们上哪儿去?” “嘘——” 西风手指压唇,那只独手往前指了指道:“去那姑娘房里。” “姑……娘房里?” 西风一听他这声音,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 “常明,你可得放明白一点,这是龙潭虎穴,不是***秦楼楚馆,女人到处都有,你可别在这里找。再说那个女人可是咱们的仇人,你得赶快把心死了。” 常明被说得面红耳赤,所幸天黑看不见,他嘴硬得很,顶撞道: “看把我说的……我常明什么样的娘儿们没见过?怎会在这个时候……” “好了……你记着就好了!” “到底在哪一间房呀?” “那一间……”西风记得很清楚,他的手才指了一半,赶紧蹲下了身子,一拉常明道:“快!快趴下!” 酉北虎常明吓得“噗”一声就趴下了!他也不嫌脏。 四只眼在暗中往明处看,原来那房子窗户上还亮着光呢! 一个女人正推门出来,她穿着花布的衣裳,大裙子,正是白天见过的少年装束的依梨华,不过这时候她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 西北虎常明立刻觉得眼前一亮,他忍不住想往前爬近一些,可是他身子才微微一动,立刻被西风那只独手给按住了。西风白杏仁似地眼珠子,狠狠地扫了他一眼,常明立刻就不敢再动了。 穿着花衣裳的大妞依梨华,站在门口转着眼珠子道:“是谁呀?” 二人一惊,以为自己的行踪为她发现了! 可是这个疑团马上就解开了,只听见一声苍老的笑声,由房顶上像落叶似地飘下一个人来,淡淡灯光之下,西风和常明都看见了,那是一个瘦老人,书生打扮,道:“姑娘,是我。” 依梨华马上拜倒道:“原来是马伯伯!” 那老书生呵呵一笑,搀起她来道:“你师父在吗?” “在……在里面。” 老书生目光四下扫了一转,放低了嗓子,可是那声音,西风和常明仍能清晰地听到: “那两个家伙都睡了么?” 二人在暗处心中一动,就见依梨华往前跑了几步,西风想糟了,她要发现我二人不在房里,那不是糟糕了吗? 可是他马上就放心了。 原来依梨华并没有跑到他们房中去,只跑了一半,就站住了脚,远远地向二人住处张望了一下道:“伯伯放心,那两个人都睡了。” 她的声音很脆很细,立身处,就在二人面前,她那平窄的小弓鞋,几乎要踩着常明的手,吓得二人连大气也不敢喘。 “好,好极了,我们进去吧!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们商量。” 依梨华答应了一声,转过身子又回去了。二人闻言真是又惊又喜,心忖这一趟可是没有白跑。 他二人由称呼上得知,这个老人就是南海一鸥马彦行。那么,他所谓的重要事情,一定是相当重要了。 想到这里,二人都不禁有些喜悦和紧张。 现在,他们已经进去了,房内的灯光加亮了。常明慢慢坐起来道:“我们可以过去了吧?” 西风到底是久经风尘,老练得多,他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常明怔道:“还等什么呢?” “长毛陆渊可能会来。” 西风似乎很肯定地这么说着,又道:“他是主人,少不了他的。” 常明很不以为然,这时却听见那边石子道上,有人大声咳嗽,正是陆渊,他大声说: “三巴快点,老爷子有事找咱们商量呢!” 二人心中一动,常明对着西风笑了笑,心中暗暗佩服西风的深谋远算。 喳喳的走路声音近了,陆渊走了几步,皱着眉回头看着,二人已经习惯了外面的光线,所以看得很清楚。陆渊催道:“你在干什么呀?” “别忙大哥,我把这锅烟点着了就来,风大……” 那是闻三巴咬着烟嘴含糊的声音,跟着是“叭叭”敲打火石的声音。 陆渊跺了一下脚道:“到里面去拍不行么?” “来啦!来啦!” 闻三巴跑过来啦,一只手架着两尺长的一杆旱烟,边跑边抽。 长毛陆渊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往这边瞧了一眼,一缩脖子嘻嘻一笑道:“那两个老家伙八成是睡了。” 闻三巴喷了口烟道:“现眼!” 二人在暗处不禁脸一红,俱感怒火填膺,可是却又不得不忍下这一口气。 眼看着二人走到了门前,陆渊敲了一下门道:“姑娘,请开门。” 门一开,现出依梨华半边脸,两个人全进去了,接着门“砰”一声又关上了,还听见加门闩的声音。 西风冷冷一笑,这才站直了身子道:“两个奴才!” 常明也站了起来:“妈的!干了他们!” 西风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小声说:“现在不行,以后再说……” 他那双老鼠眼四下溜了一转,低声说: “你在这把风,我上去。”他歪了一下下巴道: “有人来先给我打个招呼。” 常明心里还惦记着看看依梨华,可是在这地方,他不得不承认西风的确比自己老练,只好不哼气地点了点头。 西风一哈腰,用“八步赶蝉”的轻身功夫,只两个起落,已窜上了屋。 身形一落,一招“犀牛望月”,利落地把身子给转了过来,常明看在眼中,又是不得不佩服。 西风一只手不得劲,可是另一只手却灵活得很,只看他单臂一挂,一只脚尖一点瓦檐,往平里一蹬,一手“老猿坠枝”,显得别提多漂亮了。 常明差一点叫好,他总算还知道人情世故,不是吃白薯长大的。 西风已经坠下身子来了。嘿!他还真有两手绝活,一只脚弯着往窗棂上一贴一顶,跟着一松手,常明又差一点叫出来,心说:“别摔下来了!” 只见老猴王身子跟扭树枝一样“唰”地一扭一转,就把脸给转过来了,接着往下一搭拉,眼睛可就凑在窗户角上了。 常明紧张地直往牙缝里吸气,他倒是知道这一手功夫叫做“仙人换影”,可是他却是一次也没敢“换”过,怎么?怕摔! 西风很久没使过这手功夫了,虽然没出丑,可是心内也吓得通通直跳。 他稍微闭上眼睛歇了歇,定了会儿神,这才睁开眼,这时候他耳中已经听见了房子里面说话的声音了: “很明显,这两个家伙是他们一路上的。” 大概是马彦行的声音,只听了这一句,就差一点把西风给吓得摔下来,还算好,他身子绷得够稳,可是也不禁令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哆嗦着把眼睛凑了上去,事情也真巧,不偏不倚,也正在他眼睛看的地方,窗帘有二指宽的一道缝,因此房中的一切,都一览无遗地落在他的眼中。 这是一间布置得很朴素的客厅,除了七八把竹椅子以外,还有一张八仙桌子和两张茶几。依梨华是背着窗户坐的,在她身边,坐着一个面色惨白,“鸡皮鹤发”的老太太,她身上穿着一袭奇形怪状的衣服,长可及地。每说话时,总是爱用手指去掠头上的散发,她留有很长很白的指甲。 当然,西风一看就知道,此人正是纵横西藏、蒙古一带,令人闻名丧胆的太阳婆九子妹。 只看她这副尊容,已经足令西风吃惊的了。 她对面是马彦行,这老儿正端着茶杯在呷着,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 长毛陆渊和闻三巴,他们两个并排坐在门边,挺着腰,样子很是恭敬。闻三巴的旱烟也不抽了,插在后腰上,他们似乎谈得很来劲。 这时就听见陆渊说:“老前辈,这几个老兔崽子怕不好对付吧!” 马彦行淡淡一笑道: “当然,尤其是那个莫老甲,这个老魔头很是厉害,心也最毒!” 太阳婆却呵呵一笑道: “这老儿是自讨苦吃,好好在青海有福不享,却跟着他们蹚这种混水!” 长毛陆渊龇牙一笑道: “他们还带着两只鸟,看样子也是很厉害的东西,老前辈可知那叫什么鸟?” 太阳婆嘻嘻一笑,漫不经心地说: “你大可放心,已经被我给料理了!这一下,那老东西非心痛死不可,也准把我恨透了!” 说着往窗上看了一眼。西风吓得把头一缩,可是太阳婆只望了一眼,倒似没发现什么,又接下去道:“我才不怕他呢!” 西风暗道: “好厉害的老婆子,你有多大本事?居然连莫老甲也没看在眼中?” 他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起码回去可以表一番功,其实他又哪里知道,这种消息,宇文星寒等早已知道了。 依梨华扭着手问;“师父,那我们什么时候才下手呢?” 太阳婆朝着马彦行努了一下嘴道:“听你马伯伯说,他是智囊。” 马彦行呵呵一笑道: “智囊倒不敢当,不过我倒觉得对付这几个老东西,在斗智方面,是绰绰有余的!” 西风心中又是一动,更仔细地往下听。 马彦行站起来踱着方步道: “只要我们事先部署一下,不愁不能把他们给一网打尽,不过这是次一步的问题。” 这时,陆渊忽然大声道: “莫老甲那两个徒弟,咱们怎么处置呢?老关着可也不是一个办法呀!” 西风不由又是一惊,当时暗忖道: “啊!果然是他们给绑来的,好家伙,我这倒要仔细听听了!” 马彦行闻言皱了皱眉道:“这两个家伙倒是很讨厌……” 他说着面向太阳婆问道:“姥姥,你的意思怎么办?” 太阳婆冷冷一笑道:“我无意见,陆渊你看着办吧!” 陆渊一咬牙,一只手比了个“切”的姿势道:“干脆这么办,再干脆不过了!” 西风出了身冷汗,心说:妈的!你陆渊居然也有这么大胆子,连莫老甲的弟子,你也敢杀!好小子,你的好戏可在后头呢! 他满以为杀人这种勾当,定不会为马彦行、太阳婆等所通过,谁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只见太阳婆点头叹道: “也只好这么办了,到了现在,也顾不了许多了。” 西风又是一怔。长毛陆渊瞪着眼道:“要干可得快干,要不然可会碍事。” 他说着转头问身侧的链子锤闻三巴道:“那两块料今儿晚上是谁看着?” 闻三巴摇了摇头道:“哪有人哪!本来是我,我过来就没人了。” 西风心中一动,暗说这倒是一个好机会,无论如何得把他们先救出来,若不是还想多听些消息,这时他真忍不住想走。 他想听听马彦行的计划,因为那对自己这边是十分重要的。 他的耐心,现在果然有所收获了! 马彦行对着太阳婆笑了笑道: “姥姥,那几个老家伙,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一定是困在沙漠里了,很可能连吃的都没有!” 太阳婆笑着连连点头,窗外的老猴王不禁对这个猜测十分折服。马彦行又说: “明天,我们往沙漠里放一些口风,就说我们已会合了小徒,往阿哈雅去了。你看吧,这群老王八一定会往阿哈雅赶……” 他得意地笑了笑道:“结果,叫他们白跑,而我们却……” 说着声音放小了: “我们却往大沙漠里窜,等咱们备足了粮食,拼着苦一点,到和阗去!” 西风几乎不敢漏掉一个字,每一个字都实实地记在了心里,他忍不住一阵狂喜,因为这消息太宝贵了。 太阳婆问:“去和阗干什么呢?” 马彦行长叹了一声道: “不是我们关着门说泄气的话,对方实力实在太强了,咱们才几个人?” 他微微苦笑道: “所以,我们不得不暂时避他们一下,他们怎么也猜不到我们会去和阗;而且和阗有我一个老朋友,找到了他,多少也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 太阳婆嘻嘻一笑,连连点头道: “有理!有理!我们就决定去和阗吧!不过……” 她又皱了一下眉,大声道:“陈宋也跟着我们去么?” 依梨华哪里知道师父此言的真意,她虽知这是在做戏,目的是给窗外偷看的人听,可是由于她内心对陈宋思念过甚,此刻乍闻师父一提起来,竟当成是真的一般,顿时惊道:“陈……什么?师父你说什么?” 太阳婆忙看了她一眼,作了一个暗示,依梨华这才突然醒悟过来,忍不住回头往窗上看一眼。西风正听得入神,见状吓得忙又往回一缩头。所幸依梨华也自惊觉,却装着站起来去拿茶杯倒茶,西风见没有动静,才敢再把头贴近窗前。 他很庆幸,室内仍然一如前状,大家相谈正欢。依梨华端着茶杯坐回了原处,她见师父和马彦行都正用眼睛看着她,似乎怪她方才的失态,为了弥补刚才的失言,她红着脸道: “师父,陈大哥还没来,我们总要等他来了一块去才好呀!” 马彦行冷笑道: “傻丫头,我们这么做正是给你们留一条活路,你还不知道么?” 依梨华仍然弄不清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时结结巴巴道:“我……不知道。” 太阳婆呵呵一笑道: “姑娘,你马伯伯的意思是用调虎离山计,把敌人引到阿哈雅,而用这个机会,让你和陈宋在哈密会合,远逃中原……” 依梨华说:“哈密?” 她可真有些弄糊涂了,暗想陈宋怎么会在哈密呢?可是她又怕说错了话,问又不敢问,太阳婆忙掩饰道:“是呀!陈宋现在不是在哈密么?” 一面说着,一面直眨眼睛,依梨华紧紧咬着唇,心说我可真笨,反正他们怎么说,我就怎么点头就是了,当时连连点头:“哦……是……是……” 窗外的西风闻言后真个是又惊又喜,暗中却咬牙切齿地忖道: “好小子,你原来躲在哈密!小子,现在你可是再也跑不开了,我制不了你,有人会制你!” 想着他又更仔细地往下面听,马彦行哈哈笑道: “姑娘,三天之后,你就由这里起身,前往哈密;然后会合了陈宋,尽快入甘肃取道去中原……那一群老小子是做梦也不会想到的。至于老夫我,会和令师秘密地潜入和阗,再慢慢地计划着给你们报仇,你可告诉陈宋,叫他不要性急,报仇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慢慢来……” 依梨华现在变聪明了,他们怎么说怎么好,当时连连点头道:“是,马伯伯。” 这时,坐在一边的长毛陆渊却皱眉道: “老前辈,要是那群老家伙找到哈密,恐怕陈少侠和依姑娘二人对付不了吧?” 马彦行看着他,耸肩一笑道: “你也太笨了,我方才不是说过了么?明天起,我们就派人四处放出口风,说我们已去阿哈雅,他们知道了,还不立刻找到阿哈雅去么?这时候依梨华不就可以和陈宋偷偷溜了么?” 长毛陆渊点头道:“对!对!好计!” 马彦行微微一笑道: “我们就去和阗,好好把精神养足了,然后找到我那个朋友,再狠狠回过头来制他们!” 西风暗忖,好厉害的老头子,不过你这番心思可算白用了。 听到此,西风已认为听得差不多了;而且他心里还有急需要做的事,不敢久耽误,当时一挺身子,用“寒蝉划枝”的身法,轻飘飘地又窜上了屋脊,再一腾身,已经窜出了四丈之外。身子往下一落,西北虎常明已偎了上来,轻声道:“怎么样?老哥!” 西风小眼往四下一瞟,又纵出了丈许以外,来到竹下,常明又跟了上来道:“到底怎么样,你怎么不说呢?” 西风紧张地说: “兄弟,咱们不虚此行,详细情形,等会儿再谈,现在咱们救人要紧,你跟我来就是了!” 常明直眉竖眼道:“救人?救谁呀?” 西风一面四下搜索着,一面急促道: “救莫老甲的两个宝贝徒弟,一点不错,他们是被关在这里了。老弟,你就别问了,咱们可得快,他们要是出来了,可就救不成了。” 说着率先往前颠着脚走着搜着,西北虎常明紧张地在后面跟着。 二人摸着黑一连找了七八间房子,都是黑洞洞的,不知莫老甲两个徒弟到底被关在哪里。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前面石子路上有光影闪动,拐出来两个小子,一个手提灯笼,一个却拿着竹梆子,二人忙把身子藏向暗处。(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计定 前面打灯笼的那个小子,一面张着大嘴哈欠连天,一面含含糊糊地说: “二蔡,马马虎虎吧!打不打都无所谓。” 那个叫二蔡的是个小个子、胡子脸,也有些睡眼惺忪,他不同意地说: “那可不行,陆大哥关照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后面房里还关有人,不去看看怎么行?” 说着“笃笃笃笃”一连敲了四下,两个人就像鸭子似的,慢慢地撒着脚走了过去。 西风向常明递了个眼色,二人蹑着脚,紧紧地在后面缀着,只听那个打更的说: “妈的,那个瘦娘儿们真凶,哪像个女人呀!一开口就是脏话,连我们男人都骂不出的话,她也能骂出来,事情也多!” 打灯笼的“哧哧”浅声的笑着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找她逗逗乐去,要说她长得虽然不漂亮,也不能算丑,就是太瘦,光剩下骨头了。” 说着又浅笑了两声:“恐怕上床不经砸……” 这句话把那个打梆子的也逗笑了,凑趣道: “不经砸?这娘儿们可是泼得很,就凭你细脖子大脑袋,两个也不行呀!” 两个小子说到乐处,嘻嘻哈哈,连梆子也忘记敲了,顺着这条石子路,一径往下走下去。 西风和常明自然是在后面紧紧地跟着,拐弯抹角,抹角拐弯,最后就见他们站在一个过道道口。道口边是一间矮檐的房子,像是石头砌的,一扇小窗户,还有铁棍子封着,泛着暗淡的黄光。 打灯笼的先跑上前看了看门口,见没人看门,他就笑了,一缩脖子,回头龇牙一笑道:“伙计,你敲家伙,看看她睡了没有?” 那个叫二蔡的敲梆子的,拿着梆子一连敲了四下,果然听见矮石屋内,有个女人失声地在叫子唤,跟着是“通通”声响,像是有人用脚在端墙。两个打更的相视扮了个怪相,打灯笼的怪笑道: “小娘子!你干嘛发脾气?还没睡呀?” “狗-娘养的!你姑奶奶肚子饿了,要吃点心,你快去给我端碗面来!” 打灯笼的小子,被骂得一翻小眼道: “咦!你这女人,怎么开口就骂人?我可没招你呀!” 那个敲梆子的笑得全身乱动,打趣道: “你这是他妈自己找挨骂!我不是早给你说了,妈的,她连陆大哥都敢骂,不要说你了!” 这时候!房中的黄丽真更大声地道: “骂人?妈的!你开开门,我还揍人呢!小子!你们到底打算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快去把那个姓陆的叫来,姑奶奶有话要问他!” 二蔡把梆子往腋下一夹,嘻嘻笑道: “陆大哥今天没空,明天我一定把他请来!姑娘,你还没睡?就这点事么?” 黄丽真隔着墙冷冷笑道:“扯你娘的什么臊?我睡不睡关你屁事!” 二蔡小子伸了一下舌头,油腔滑调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呢?我说大姑娘,你今年有四十了吧?” “你妈才四十了呢!” 这一句回得好,二蔡小子光剩下翻眼的份了,两个小子尽在这里瞎泡着不走,却把暗中隐身的西风和常明急坏了。要依着常明,就想动手把他俩给弄趴下,可是西风却以为莽撞不得,只好又耐下性子,在暗处等着。总算好,两个小子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子,因为对方不回嘴,才算作罢,嘻笑着走了。 等到他们走远了,西风忙现身而出,他嘱咐常明道: “你把风,我下手救人,时间可是不多了!” 他说着身形一纵,已窜到了那矮屋门前,见门上加着一条很粗的锁链,想以手开,却是不易。当时也顾不了许多,自背后把那管风翅流金铛掣在了手中,向前一迈步,流金铛自上而下猛地一挥,月白的刃口上,闪起了一道白光,只听见“呛”的一声,火星飞溅中,锁链竟自腰斩为二。西风后退了一步,低声叱道: “二位少侠快快请出!时间不多了!” 他这话方一出口,只听见“砰”一声,门开处,一个一身黄衣服、蓬头垢面的瘦女人闪身而出,她身后跟着一个红眉大眼、一脸胡茬子的小个子。二人踉跄而出,见到老猴王西风全是一怔,黄衣瘦女瞪着眼问:“你是谁?老头!” 西风不禁皱了一下眉,他本以为莫老甲的徒弟,定是什么俊秀的人物,想不到竟会是这么一副德性,当时真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咳了一声笑道:“二位可是莫教主的高足?” 那个黄眉大眼的矮汉点了点头:“不错,你是……” 西风点了点头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处,快随老夫来!” 说着腾身而退,二人忙跟着他退至一边,常明也偎了上来,西风急促道: “二位不必多疑,我们是救你二人脱险的,令师及各位前辈现在一处叫马口河的地方,你们快快到那里去跟他们会合吧!我二人随后就到!” 王一刀惊异地向二人看着,黄丽真翻着眼皮说:“老头,你是谁?为何来此救我们?” 西风干笑了一声道: “老夫姓宫名西风,这是我一个拜弟,叫常明,我们都是一条线上的,同仇敌忾,二位回去一提,令师就会给你们说的。现在二位快请吧!” 说着一只手连连挥动。黄花瘦女点了点头道: “你这老头人还不错,只是,我们还有好几匹马,好些个东西,怎么办呢?” 王一刀拉了她一把,急道: “这时候还管马呢,人能走了就不错了!快走!快走!” 常明也催促道: “对了,快走吧!回去后请告诉各位前辈,务必等着我二人回去。” 西风插口道:“我们有重要消息禀报他们!” 黄丽真点头道:“放心吧,这个我们一定给你们带到!” 西风又催他们快走。二人也不敢多耽误,当时连翻带跳地就越墙而出了。 西风目送着他们走远之后,又跑到方才那间矮屋,把内中床褥故意弄了个乱七八糟,伪作他们破门而出的样子。常明在外连声催道:“好了,快回去吧!” 西风匆匆跑出来,二人才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原先住处,所幸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 二人把门关上,也不敢点灯,摸黑上了床。西风少不了把方才探闻到的,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常明听完之后,吓得直翻眼,急道: “这可怎么是好呢?看样子我们的身份,他们清楚得很咧!” 西风冷笑道: “谁说不是?不过他们倒也不想动我们,现在很明显,他们想利用我们两个传消息,我们不妨装糊涂,可是有一样……” 他咳了声接下去道: “明天好歹也得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了!再说事不宜迟,晚了,陈宋那小畜生可就跑了!” 常明点头道: “这话不错,妈的,听你这么说,这个马老头子可是不好缠,我真有些怕他。明天一早咱们就走,给陆渊说我们有事!” 两个老头商量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合上了眼,没睡一会儿,天就亮了。 作贼心虚的西风和常明,由于过多的心事,这一夜就等于没有睡,可是他们却还腻在床上不肯起来。想象着,不久之后,当马老头他们发现所拘禁之人逃逸之后,势必会有一场极大的骚动。他俩早已商量好了,那是一问三不知! 果然,一阵紧急的拍门声,使二人即使装睡也装不下去,常明含糊道:“谁呀?” 他起身趿拉着鞋去开门。门外传来长毛陆渊急促的声音:“老哥哥起来了么?唉!出事啦!” 常明回头向西风挤了一眼,打着哈欠道:“哦!是陆老弟来啦!等着我给你开门!” 说着把门开了。陆渊急步而入,西风坐在床上慢腾腾地道:“兄弟早啊!” 陆渊拱手哈腰道:“早!早!老哥哥……” 他傻着脸说: “我们这里昨夜出了事了,有两个人跑了!二位昨夜可发现了什么没有?” 西风一翻小眼道:“人跑了,什么人?” 陆渊心说:老王八蛋,你们倒真会装!可是他却不点破,重重叹了一声道: “是……唉!走都走了还提他干嘛!” 西风本来以为他会怀疑到自己二人身上,却想不到竟这么容易就脱了嫌疑,一时宽心大放,当时装着关心地问: “那怎么办呢?你们这么些能人,怎么会叫人跑了呢?” 陆渊泄气地往椅子上一坐道: “别提啦!老哥,平常都有人看着他们的,就是昨天晚上没有。***,就昨天晚上出事了!” 他又扫了二人一眼,皱着眉不言语了。常明往床上一坐,嘿嘿一笑道: “不是我给老弟你浇冷水,我看那两个逃走的人,可能早就存下心了;而且有很周密的计划,要不然怎会这么巧呢!” 西风也点头道: “嗯!这话不错!谁也不怪,就怪你们太大意了……” 陆渊冷笑了一声:“也可能是外面来的人,把他们救走的!” 西风一怔道:“不能吧,谁有这么大胆子?而且会这么清楚……” 陆渊狠狠地一拍桌子,破口骂道: “妈的!我要知道是哪个小舅子把他们放了,看我不活劈了他!” 二人偷偷对看了一眼,吃了个哑巴亏,却又无法申辩。西风奸笑了两声,把话题扯开一边,他眨着眼皮道: “兄弟!我和常明本想多扰你几天再走的,可是一想不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等着办。再说你这里高朋满座,我们两个又是这份德性……” 说着晃了一下那只吊在脖了上的膀子,苦笑了笑道: “嘻嘻……实在是有些不上桌面,所以……” 陆渊不等他说完,瞪着大眼道:“那怎么行?” 一面用眼睛骨碌碌地瞧着常明,一副蠢相道: “老哥哥,你大概是嫌兄弟我没有好好招待你们,生兄弟的气了吧?” 西风一伸手比了个乌龟道: “要存这种心,我是这个!老弟,你怎么这么想?别人或许会,对你陆渊我还客气?” 常明也哈哈笑道: “老弟你不用多心了,我们是真有事;而且还是要紧的事!” 陆渊傻傻地点着头道: “我说呢!二位老哥哥再怎么也不会对兄弟见怪呀!既是真有要紧的事,我也不便拦阻了,不过……” 一面说着一面用劲地挤眉毛。常明往他肩上拍了一下,笑了笑道:“得了,我们是老朋友了!” 陆渊往起一站,很激昂地道: “好了,就是这么一句话!中午兄弟备一桌水酒,给二位老哥饯行!再急的事,你们也得赏兄弟这个脸,吃了饭再走!” 西风耷拉着眼皮,带着很勉强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道: “好吧!就这么说定了!老弟!你可别多破费,弄两个家常菜就行了!” 陆渊皱着眉微笑道: “也就是家常便饭,好啦!二位休息吧,我还有事!” 说着又抱了抱拳,临走时又仔细看了看西风和常明的伤,这种做作,两方面都是心照不宣的,可是表面上还是都挺客气。陆渊客气了几句,说要叫人来给二人上药包扎,这才走了。 他走之后,二人相视一笑。西风开开门向外面看了看,关上门后龇牙一笑道:“行啦!这一仗咱们是打赢了!” 常明咯咯笑道: “咱们这一回去,他们谁也不能小看了咱们,这可是奇功一件!” 西风又想到了陈宋,不禁切齿痛恨道: “妈的,这一次要抓到了陈宋小畜生,我非得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常明嘘了一下道:“小声,有人来了!” 西风忙停住了口,一面把门开开,果见闻三巴提着一个小藤箱子,笑嘻嘻地道:“陆大哥关照我,给二位换药来了。” 西风连道不敢不敢,一面把他让在了房中。闻三巴搁下了药箱,由内中找出了药物棉花还有包扎用的布条-子,一面打量着二人的伤道:“二位头上伤是……” 西风脸一红道:“伤在耳朵……已好多了!” 闻三巴嘴里面假作同情的叹气,肚子里可是直想笑,遂把二人头上缠的布解开,见四只耳朵,全叫人给割了,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急忙憋住,改成皱眉道: “怎么全是一样?妈的!这人手也真毒,哪里割不了单割耳朵!” 说着又忍不住想笑,因见二人面色已有怒容,没敢再多说,细细把伤口洗了,涂了一种白色的药膏,痛得二人直咧嘴,常明忍不住道:“兄弟!这是什么药?这样痛呀!” 闻三巴晃了一下头道: “你老放心,这是陆大哥由马老前辈处讨来的‘断玉膏’,灵验得很。” 西风不由一喜,对于“断玉膏”这种灵药,他倒是早就知道,知其功效能生人肉白骨,不由宽心大放,当时忍着痛道:“老弟!这药我知道,你多来点。” 闻三巴躬身道:“这还用你老嘱咐嘛!少不了。” 说着又在各人伤处涂了些,一面道: “初涂上有些痛,随后有些发麻,以后就不觉得怎么了,七日之后可开布,伤口准能长上。” 说着小心用白布带子缠上。二人尽管两耳处痛如刀割,却仍不住地道谢,西风还后悔那只断手上石膏上得太早了;否则也来点断玉膏该多好。 闻三巴上好了药,整理好了药箱子,欠身笑道: “二位千万请记住,不到时间,不可开布,否则一见风,药力失效不说,恐怕对伤口还有害。” 西风痛得咬着牙,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 常明更是在一边哼哼哈哈痛得直吸气,闻三巴走了以后,他忍不住道: “妈的!这是啥药呀?简直把人给痛死了!哎……哎……哎哟!” 西风也来回地歪着脖子,却安慰常明道: “药是好药,不过是真痛,唬!真受不了,唬!唬!” 闻三巴的话倒是不假,一阵剧痛之后,二人都感到双耳处泛出一阵麻酥酥的感觉。虽然也同样不是好味道,可是比方才的那阵痛,却是好多了。二人恢复了平静,不再去管它了。 老闷在房子里,也不像回事,西风和常明就走到花园里,装作很悠闲的样子在散步。 小院里开着很美丽的花,有牡丹、仙人掌和芍药,尤其是后者,那么娇艳欲滴,一朵朵红得如同少女的芳唇,可是这些又怎能吸引他二人的注意呢! 美丽的依梨华穿着多褶的大裙子,一只手持着花剪,在花丛之中活泼得像一只小鸟,她远远地挑动着小嘴角,露出一对浅浅的笑窝,对二人点头道:“客人早啊!” 常明忙弯腰回笑道:“哦,早……姑娘你起得真早啊!” 西风冷眼瞟着他,暗暗叹息了一声。这时,那个哈萨克姑娘玉手轻拉着裙子,已经向二人跟前走来,翩翩如出水芙蓉,是那么的娇艳和多姿。西北虎常明几乎有些眼花缭乱了。对于这种世上罕见的美人儿,她那绰约风姿宛如玉树临风的美,常明只是在画上或是梦中见过,面对着对方轻颦浅笑,他不禁有些飘飘然之感。 “还早呢!” 那玉人说话了,用留有细白洁莹指甲的手指指了一下天道:“太阳都出来了!可不早了!” 西风虽是平素不近女色,可是人们审美的观念大都差不了多少,而好色、恶臭更是大家的通性,面对着这么一朵鲜花儿,要说是丝毫无动于衷,那可真是骗人! 西风也不禁暗暗叹了一声,心说好一个美人儿,可是这种欣赏欲的悠闲情致,立刻就为所触思到的可怕念头所取代了。他立刻想到一旦成为敌人之后的对方嘴脸,这种情绪就再也没有了。 他勉强地笑了笑道:“听说昨晚上这里出事了?” 依梨华一翻长长睫毛的眸子道:“可不是吗?听陆大哥说,关着的两个人跑了!” 常明闻言由不住脸红了,心中暗骂,妈的,西风真是没话说了,什么话说不了,单单提这件事,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其实西风比他聪明,他有意借此来掩饰自己,所谓“恶人先告状”就是这个道理。 依梨华似还想说什么,忽见一扇窗户被人推开道:“姑娘回来!” 依梨华吐了一下舌头,娇笑道:“失陪!师父在叫我呢!” 说着向二人点了点头,一只手抓着花就跑了。那扇窗户又关上了,西风看着常明轻轻哼了一声道:“看见没有!人家讨厌我们呢!” 西北虎常明冷笑了声道:“有一天要叫她知道我们的厉害!什么玩意儿!” 西风淡淡一笑,迈步走出花园。常明留恋地往那边小屋瞟了最后的一眼,也随着西风迈步而出。经此一来,连散步的兴头也没有了。 二人返回室内,静静地呆了一上午,好容易等到了吃饭的时候,才见闻三巴由窗前出现,在外面抱了一下拳道:“陆大哥请二位吃饭。” 西风含笑道:“这真是太客气了!” 说着和常明踱出来。闻三巴往二人头上看了一眼,一缩脖子笑道:“二位老兄伤口不痛了吧?” 这一问,二人才觉得,双耳处果然非但不痛,竟连先时的“麻”也不大感觉得出了,只是热热的,好像贴着两块热膏药似的,于是相继点头道:“不痛了,谢谢老弟你啦!” 西风又问:“陆老弟今日请客还有别人么?” 闻三巴一边在前走着,一边点头道: “怎会没有?马老前辈,九老前辈,还有依大姑娘,热闹得很!” 西风向常明看了一眼,二人都不禁感到很紧张,他们在猜想这一顿饭是有用意的。可是二人胸有城府,又属于“自作聪明”之流,他们认为在这一个回合里,自己已立于不败之地,因此认为对方的任何部署都将“无济于事”。 在瞬息的紧张之后,二人立刻就“处之泰然”了,悄悄无言地随着闻三巴来至前厅。 在铺有绛色藏毡的讲究饭厅内,备有一桌丰盛的午宴,桌边环坐着几个人,当二人随着闻三巴步入时,这几个人都礼貌地站了起来。 长毛陆渊笑着迎了过来,大声道: “失敬!失敬!二位快请入座,兄弟向二位介绍两位老前辈。” 二人早已看到,桌前含笑站着两个白发皤然的老人,一男一女,至于他二人的长相,西风已不陌生,常明可是首次会见,不禁吓了一跳,他真有些怀疑这一男一女都是新近才由坟墓里钻出来的。 那个相貌清癯的老头儿嘻嘻一笑,对二人伸出了手。常明和西风礼貌地握了一下,愈发觉得对方瘦得怕人;而且皮肉冷得怕人。 陆渊忙介绍道:“这位就是人称南海一鸥的马大侠,马老前辈!” 二人一齐躬身为礼,连道:“失敬!失敬!” 由这干瘪老头儿的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所泛出的光芒,令二人不敢逼视。 陆渊又接着介绍那个形同僵尸疯婆似的老女人道:“这位是西藏一心岭太阳婆九子妹九老前辈!” 二人自然只好二次哈腰执后辈之礼。太阳婆桀桀一笑道:“请坐!请坐!主客来了,我们也好开席了!” 西风浅笑道:“后辈等来迟,有劳二位前辈及姑娘久候,实属罪不可恕。” 太阳婆已坐了下来,一面笑道:“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二人这才落坐。马彦行含笑向二人道: “二位来时,正逢老夫外出有事,未及见面。方才听陆渊说二位匆匆才来,又要离开,这是为什么呢?何妨多玩几天再走,陆渊也不是外人。” 西风忙含笑道: “后辈实因尚有要事,不能在此久留,以后有机会再图向老前辈面请教益吧!” 长毛陆渊含笑道: “二位老哥请落坐,不要客气,都是自己人,没有外人,坐!坐!” 西风和常明遂也不再客气,相继落坐,菜陆续地上来了。老实说,沙漠是个苦地方,再有钱的人也享受不到哪儿去,尤其是在吃食这一方面。可是眼前的一切,却不得不令二人大大感到惊讶了。 这一盘盘一钵钵香喷喷极为精美的菜肴,非但二人在西北沙漠甘凉道上未曾食过,就是当年远游中原时,也不曾吃过比这个更好的了。 这些色香味俱佳的菜,是被放在极为名贵的细瓷器皿之内,益发衬托出一种高贵的气质。二人都是绿林道上几经打过滚的人物了,可是桌面上有些菜,不要说吃,真是连名儿也叫不上来。 而陆渊这么一个土头土脑,论声望远不如二人,论功夫在整个沙漠里只能算是二流的角色,竟能有这种享受。尤其是仓促间准备已可立至,由此推想,他素日的享受是如何的奢侈浮华了。 当然,这种思维只是刹那之间,令二人感到妒恨不平。他们马上又想到,为什么陆渊昔日一再地对二人谦卑有礼,而却守定在这附近的地盘不再迁动,原来这儿竟是这么一个有油水的地方!二人于忌恨之余,内心也想好了,一旦事成之后,他们必定要在此地立庄扎寨重振旗鼓。二人几乎是一样的心思,可说是不谋而合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从长计议 酒过三巡,马彦行忽然呵呵笑道:“二位老弟,你们此行何去呢?” 西风咳了一声,吐出了一节鳝骨道: “老前辈,我们是要去……去‘别失八里’,访一位世兄。” 马彦行点了点头,目光向桌上各人扫了一眼道:“很遗憾,要不然我们倒可同路了呢!” 西风肚内暗笑道:“你还当我不知你闹什么鬼呀!” 可是他仍然装着漠然无知的样子,故作惊讶道:“怎么,老前辈也要上路?” “当然!” 南海一鸥微微一笑,用筷子指了各人一下道: “我们都要走,有要紧的事;不过我们是去阿哈雅,和足下正好背道而驰。” “来了!来了!正题儿来了!”西风肚子里这么说着,可是他依然装成奇怪的样子道: “去……阿哈雅?你们都去?” “大家都去!”这一次该轮着太阳婆说话了,她已经沉默了一会儿。 常明配合着西风表演道:“去阿哈雅做什么呢?” 马彦行一摆手道:“老弟!这是我们的秘密,恕不奉告。” 常明一抹脸,窘笑道:“哦,哦,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他和西风肚子里却很明白,这是他们故弄的文章,想暗借他们二人传话给宇文星寒等,好令自己这边大举往阿哈雅集中,扑一个空,而他们却分两路一去哈密一去和阗,这真是好计。 “可是!老头子你们的心思白用了!”二人心中几乎都这么想着。 他们匆匆交换了一下目光,作了一个难以觉察的会心微笑,人总都是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有什么办法呢? 小伙计又上了一道名菜,是“荷叶粉蒸鸡”,这原是浙江的名菜,一层薄薄的荷叶被蒸得已经快烂了,用筷子一揭,现出酥酥的鸡肉,入口即烂,味道好极了。按说二人本可大快朵颐的,可是此刻他们偏偏没有这种心情,心中只是计阕湃绾斡Ω堆矍昂臀蠢础? 这时,长毛陆渊微微笑道: “二位老哥哥来时,我看未带行李,如此长行上路怕不大方便吧?” 说着接笑道: “我已差人为二兄备好了一个简单的行囊,内有沙漠旅行必须用的几件东西,另外还为二兄烙了百十个干饼,可供路上充饥之用。” 二人频频点头称谢。这时马彦行又把话题转向阿哈雅之行上面,二人既知是假,愈发听不出兴趣,真恨不能立刻告别上路,可是又怕众人疑心,不得不假作言笑地应酬着。好容易一席饭毕,陆渊却又让二人至厅,待以香茗。二人耐着性子又坐了一会儿,这才婉言告辞。此时马彦行和太阳婆师徒俱已返室,只有陆洲和闻三巴在客厅里陪着。陆渊招呼着把二人来时的那骑老骆驼牵了出来,另备一马驮着行囊等物。西风含笑道: “老弟,这太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陆渊哈哈笑道: “自己人还说这个,好啦!兄弟不敢多耽误二位宝贵时间了,就请二位上路吧!” 常明环目道: “二位老前辈和那位依姑娘,是否可请老弟请出一别,我二人这么走,不嫌太失礼了么?” 陆渊笑道: “常老哥你不要客气了,你还是不大清楚他们,这些俗套就免了吧!等会儿兄弟代为转告一声也就是了!” 西风真不愿再见他们,生恐一谈又是没完,当时连声附和地点头道: “对!对!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老弟,咱们后会有期,有机会再见吧!” 陆渊抱拳笑道: “二位老哥赏脸,赏脸,以后有时间,还请多来玩玩!” 二人走出了大门,陆渊亲自扶二人上了骆驼。闻三巴笑嘻嘻地赶上道: “二位不要忘了,七日之后想着把头上布打开,伤口也该好了,不要一直捂着!” 西风连连点头道:“谢谢,谢谢,忘不了!” 跟着老骆驼开步走了。陆渊和闻三巴一直送了半里路,直到二人走远了,才回过身来。陆渊嘻嘻一笑道: “三巴,你这小子真缺德,你都给上了些什么药呀?” 闻三巴笑着一缩脖子道: “哪是什么药呀!我砸了两块石灰给糊上了,这两个老小子不给烧坏了才怪呢!” 说着笑得前仰后伏,陆渊不禁大笑起来。他们笑着往回走,却见依梨花站在门口眨着眸子道: “什么事这么好笑呀?他们走了没有?” 陆渊揉着眼笑个不住。闻三巴向依梨华说道:“走了,已走远了!” 依梨华微笑道:“你们笑什么?说出来让我也笑笑呀!” 闻三巴吱唔着笑道: “没什么,姑娘你就别问啦,我只是和他们开了个玩笑而已!” 依梨华还想再问,却见一名弟兄自内中跑出道: “陆大哥,依姑娘!马老前辈叫你们进去,有话要说呢!” 三人忙匆匆转身入内,一进厅就见马彦行和太阳婆面带微笑地坐在厅内,马彦行笑问:“走了么?” 陆渊点头道: “已经走远了,老前辈这条计,把他们两个哄苦了,只是弟子不大明白……”他皱了一下眉问: “我们现在到底该如何呢?” 马彦行呵呵一笑,抚掌道: “陆老弟,现在请差几个得力弟兄,四处宣布消息,就说我们已起程往和阗去了,另外再散些消息,说依姑娘单身往南边去了!” 陆渊一边点头,一边皱眉道:“这……什么意思呢?” 老头子摸了一下胡子道:“意思大了!” 依梨华睁着大眼睛道:“老前辈,我……我真的要去么?” 马彦行呵呵一笑,晃了一下头道:“傻孩子,为什么不去呢?” 大家都一怔。长毛陆渊直着眼道:“叫依姑娘一个人去?” 南海一鸥目光在各人脸上扫了一下,引颈向室外问:“这里没有闲人吧?” 陆渊站起来,走出去看了看,回头说:“没有!” 马彦行黯然一笑道:“不是她一个人,而是我们大伙都去,一起赶向哈密!” 太阳婆也给弄糊涂了,桀桀一笑道:“老哥,这是为什么啊?” 南海一鸥呵呵一笑,站起来走了一转,回过头来,正色道:“姥姥!你还不明白么?” 太阳婆愣愣地摇了一下头。马彦行冷笑道:“敌人实力实在是很强大,姥姥!” 他目光转向太阳婆道: “如果我们不用这种方法分散他们,在遭遇战后,我们必定会败,而且会败得一塌糊涂!” 太阳婆先是皱了一下眉,随后也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说: “那个莫老甲很讨厌,老尼姑也……唉!没有一个不是棘手的人物!” 马彦行沉声道: “的确没有一个不是棘手的,其中尤以那个老魔头最是厉害,哼!”他目光闪闪地在各人面上一瞥,微微冷笑道: “老夫和这个老魔头有些宿仇,我很清楚,他这次来,完全是为着我来的。” 太阳婆淡淡一笑道: “老大哥,你不要忘了,现在我也跟他结下大仇了,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马彦行呵呵一笑: “那我如今倒有了一个帮手了。不过,姥姥,现在还不是我们会他的时候!” 旁边几个人根本弄不清二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其实就连太阳婆也有些糊涂,她桀桀一笑道: “老大哥,快把你的计划向大家公布一下吧,你看这孩子都急坏了!” 说着目光向依梨华瞟了一眼。依梨华红着脸讷讷道:“真的,我一点也不明白!” 马彦行哈哈一笑道: “好,我这就告诉你们!”他说。 “我们马上整理行囊,由陆老弟前导去哈密,为什么这么做呢?”他顿了顿,又道: “敌人既知我们主力移向和阗,势必分两路追袭,一路去哈密,一路至和阗!” 大家点了点头。马彦行冷笑了一声道: “莫老甲和陈宋及依姑娘并无仇恨,因此,他必不会去哈密,势必要赶向和阗,找我和九姥拚命……结果他将在大沙漠之中吃尽苦头而一无所获,最后陷于泥淖之中,没有水,没有吃的,甚至没有一个人……” 长毛陆渊惊心地点头道: “老前辈,你说得不错,此地去和阗,这长途沙漠太苦了;而且每多旋风狼群,商旅若非大群结队,有充足的粮食,是不能轻易上路的。” 马彦行冷冷一笑,伸手虚按了一下道:“你先不要说,我还没讲完呢!” 他淡淡笑了一下,咳了一声道: “莫老甲在沙漠道上吃尽了苦头,等他到和阗之后才知上了当,这时有两个可能!” “第一!”他竖起一个指头道: “他愤怒地再折回来,嘻!那么他势必将再饱受长途沙漠之苦,而我们可在他疲乏的归途上截击消灭他!” 他眸子里散出炯炯神光道: “第二!”他竖起两个指头道: “这老儿在饱受长途之苦后,发现上当,可能知难而退,直接由和阗绕道青海,返回他的老家……” 他脸上带着很自信的微笑道: “他很可能这么做,因为对我们仍扑朔迷离,他并不相信回来可以找到我们……同时我也希望他如此,因为我们犯不着与他拼!” 太阳婆嘎然一声长笑,鼓掌道:“妙呀!好计!老哥,你真是诸葛亮!” 依梨华也娇声笑道:“老前辈心好毒啊!” 马彦行赫然一笑,看着她道: “姑娘,这能算心毒?对付这种人,这么做还算心毒?这个恶魔这么对他算太客气了!” 长毛陆渊乐得直搓手道: “老爷子真是有一手。别的我不知道,反正这一趟路,老魔头是头一回走,我看没有几十天,他到不了和阗,弄不好,他那把老骨头,就许扔在半路上,也用不着老前辈再动手治他了。” 马彦行呵呵一笑,突地收敛笑容道: “你不要轻看了这老儿,他可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不过……” 他沉着脸道: “再厉害的人,如果遭遇到沙漠这个敌人,哼!他都无能为力,一筹莫展,最后一定失败!” 依梨华紧紧地互握着手,笑眯眯地道:“还有宇文星寒他们,我们又怎么对付呢?” 南海一鸥白眉微蹙道: “据我猜想,他三人会毫不犹豫地直奔哈密;而且可能在半途设伏,目的是先拿住你!” 说着伸手指了依梨华一下,依梨华扪心奇道:“我?” “是你!”马彦行微微笑道: “他们由西风和常明口中得到了消息;而且知道你是单身一人,他们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太阳婆这时插口道:“这完全是心战,妙!” 马彦行小眼笑得眯成了两道缝,由眼角的鱼尾纹上揣测,此老是一个极为狡黠而惯用心机的人,他一只手摸了一下那几根短胡子道: “可是,他们仍是要吃亏的;而且这一次,我们会消灭他们,为我那可怜的徒儿和依姑娘报仇。” 太阳婆眨了一下深邃的眸子道: “老大哥,这三个老儿联手,也是非同小可呢!我们还不一定准能胜呢!” 马彦行一摆手道: “姥姥,你完全想错了,依我看,他三人并不会全部都留在中途设伏。” “为什么?”太阳婆问。 马彦行呷了一口茶道: “很简单,他们的主力,要先至哈密去对付小徒陈宋,他们会由西风、常明日中得到这个假消息,因此我猜……” 各人全凝神静气地听着,这老头儿老练的智谋,确令他们钦佩。只听他徐徐地说: “我猜他三人之中,会留下一人在半途设伏,另外西风和常明二人之中,也可能留下一人,其他的全部会直奔哈密。” 太阳婆“啪”地一声鼓掌道:“对,这是很合情理的猜测。” 马彦行点头笑道: “那么,我们就可易如反掌地各个击破了,敌人实力虽强,可是如此分成三拨,就不堪一击了。” 长毛陆渊一只手摸头道:“老前辈智谋实在令人佩服,不过……” 他讷讷地道: “我们这么些人一上路,只怕他们半路设伏的人就不敢出来了。” 马彦行似乎对这些早已考虑过了,他点头道: “你说得不错,可是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 他笑得更得意了,接下去说: “他们只会发现依梨华一个人,而我们却在依梨华左右,他们不动我们也不动,他们只要一动,就会发现上当了,那时这个冒失的人,将要付出他的生命。” 长毛陆渊双手抱拳笑道: “拜服之至,老前辈真是活神仙,现在我们就上路吧!” 马彦行冷冷一笑道: “但也不要把这几个人,看得太傻了,我们还要有一番做作。” 大家又糊涂了。马彦行嘻嘻一笑,抖了一下袖子道: “老夫这身打扮是很容易装扮的。”又指着太阳婆道: “九姥的样子怪一点,可是化装一下也并不难,至于老弟你们,就更容易打扮了。” 陆渊一怔道:“这是干什么?” 马彦行起来踱了几步,站住脚之后道: “老弟,这事你快做,扮好之后,嘱他们上路,装着去和阗,当然,只要走出几十里以外,就可脱下衣服再回来。如此一来,这消息传到了他们耳中,他们才确实相信;否则,可能他们还会有些怀疑。” 太阳婆怪笑了一声道: “这一招更妙!陆渊,等会儿我找一套衣服出来,给扮我的那个人换上,要扮就要像,否则露了马脚可是不大好。” 陆渊笑道: “老前辈放心,这个容易,我手下有个叫灯草人的兄弟,他一身排骨,要是扮起来准像你老。” 说完之后见马彦行和依梨华都含着笑,他才猛地忆起语中有病,不由脸一红。太阳婆皱了一下眉,装着没有注意的样子。陆渊忙混过去道: “别的都好装,只是你姥的头发……” 闻三巴含笑在一边插口道: “这个容易,剪两匹马的尾巴一染不就行了。”大家都笑了,马彦行点头道: “这办法很好,好啦,老弟,你快张罗着去办吧,我们拾掇拾掇,到晚上也要上路了。” 陆渊站起来道:“我这就去,放心,绝误不了事。” 闻三巴跟着他一块走了出去。依梨华关照道:“陆大哥要小心呢!不要走露了风声。” 陆渊回头龇牙笑道: “姑娘你请放心吧,这点事要办不好,我长毛陆渊算是白活了!” 说着和链子锤闻三巴出去了。马彦行长长叹息了一声,目视着太阳婆笑了笑道: “一切都进行得很好,这就要看最后一步棋了。老实说,少了莫老甲,那三个老儿,我们倒可以放开手去跟他们周旋一下了。” 太阳婆冷冷一笑道: “别人不说,我只问问剑芒那个秃尼,看看她还有脸见我没有!” 马彦行怔了一下道:“怎么,你们过去认识?” “岂止是认识!”太阳婆不屑地说。 “昔日我们还有相当的交情呢,不过现在一切也都不必再谈了!” 依梨华静静坐在一边,她本是一个看得很开,而又极力追求现实的人,一些不如意的事,当过去之后,她很少会再去回想它,她认为那是很不值得的事情。可是这并不是说她忘记了,相反,那些血腥凄惨的往事,每一件都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上,当她认为有必要回忆的时候,那将是清晰如绘,历历在目。 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可怕的暴风雨之夜…… 火苗、浓烟,人声鼎沸……父亲的尸身,血和肠子……宇文星寒等四人持刃夜杀的狰狞面孔…… 她的泪再也忍不住,扑籁籁地淌个不住,回身趴在椅背上,抽搐着痛哭了起来。二老被她这种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太阳婆由位上一跃而起道:“孩子,你怎么啦?” “西里加……拔荡死得好惨……啊,我可怜的拔荡……西里加!” 太阳婆看着马彦行苦笑道:“这孩子!唉!” 她说着走了过去,轻轻搂着她,还没说一句话,依梨华已投入她的怀中,呜呜咽咽地大哭了起来。 “哦,可怜的拔荡……可怜的玛沙,西里加,他们死得好惨哦!” 姑娘这一哭,直似一树带雨梨花,而她那幽咽清脆的哭声,更是令人听着有一种凄惨的感觉,连二老也为之深深地感动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乱斗 南海一鸥锁着眉头,来回地在室内走着,面色极为阴沉。太阳婆伸出一只手在抹着眼泪,她为徒弟这种断肠的声音打动了。 “姑娘,你不要伤心了,西里加定要为你报仇……还有你马伯伯,他也会为你出气的……” 马彦行苦笑着点了点头道: “姑娘你放心,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全是你和陈宋与他们之间的事了!” 他用力地扭着手上的骨节,格格有声地说: “我和你师父,与他们之间也都已成了不了之局,眼前我们大家都要碰头了,这笔账马上就可算一算了!” 他咬着牙说:“我希望陈宋这时候能来,因为这孩子……” 说到此,他的老泪禁不住淌了下来,因为那实在是人间悲剧,任何人在想到那个可怜少年的身世时,也会为之泫然泪下,并不仅仅是马彦行。 依梨华正哭得伤心,忽然仰起了头,停住了哭声,因为她耳中听到了陈宋两个字,这名字使她立刻止住了哭声。她断断续续地问:“老前辈,他……到底在哪儿呢?” 两个老人都注意到了,注意到她的这种一往情深。马彦行不禁有一种说不出的黯然感觉,这种感觉在初生的一刹那,似乎已经预料到日后的一段不可避免的纠缠,而这种纠缠,却是由于当初自己的多事和疏忽。 宇文小真亭亭玉立的影子,在这个老人的脑海里,很快地掠了过去,不可否认,那也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影子,他立刻忆起那位可怜的姑娘临去时对自己的托付和要求——饶恕她的父亲。 想到此,马彦行不禁打了一下冷战,一时竟木然僵立住了。 太阳婆笑了笑道:“老大哥怎么啦?” 马彦行这才猛然惊觉,苦笑了笑,问依梨华道:“姑娘你说什么?” 依梨华忸怩了一下,讷讷道:“陈宋哥是不是……在哈密?” 南海一鸥摇了摇头道: “我只是猜想,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因为他既然不在这附近,很可能由哈密取道入关,再入甘肃。” 依梨华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老伯,那……那我们快走吧,走晚了,他要是又走了呢?” 马彦行肚子里暗暗忖道:“好个痴情的姑娘!” 他点了点头道: “我们要等到晚上,姑娘,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我们这一次要缜密地行动,要出奇兵制胜。不可让他们事先知道一点风声,否则会全盘皆输,后果不堪设想。” 太阳婆九子妹笑着点头道:“老大哥说得对,这一次我们非成功不可。” 在战略上来说,他们是在与敌人斗智,由于马彦行的老练,由于他们从容的策略、部署,看来似乎已洋溢出胜利的曙光! 长毛陆渊遵照马彦行的指示,将散布谣言的兄弟,分作七八拨,先后派遣了出去。由五人一组所构成的化装队伍,也在日落之前出发了。当然在出发之前,均先经过马彦行等的认可,认为扮像逼真后,才打发他们上路的。 一切就绪之后,天也就快黑了。 由沙漠入哈密,绕过罗布诺尔湖后,就踏入了陆地,人们似乎可以舒一口气了。可是也不要太高兴,因为这些所谓的陆地,并不见得比沙漠好多少。 从地图来看,库鲁克塔格山在左,阿尔金山在右,二山之间虽有很大的一块平坦之处,可是人们往往欲觅捷径,势必要在一些山峰的小径中穿行进退了。 这些高山,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高,一些内陆所谓的大山,连五岳名山也算上,若是拿来和此处的高山相比,那真是不可“望其项背”。加以山道崎岖,岭脉纵横,如非识途老马,是不敢轻易经行其间的。 这是阿尔金山附近的一处隘口,它紧紧贴着罗布诺尔湖的右前方,只需一踏出沙漠,就可很清楚地看见它。 这些全是青色石质的陡峻高山,屏风似地竖立在沙漠出口的前方,于是,一条、两条……数不清的小径,像龙蛇似的穿行其间,人们可以任择一条而行,只是你必须要有把握认清路,否则只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好心的商旅,为了便人便己,常常在这些石峰隘口的前面,刻石为志,削木为标。譬如说去哈密吧,也有清楚的指标,只需循着指标前进,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走,倒也没听说出过什么差错。 五月的天,可说是已很热了,四周没有风,有的,则是由沙地里吹来的阵阵热风。 这种风吹在人身上,热乎乎的很不是味儿,尤其是人们本来已经出汗的脸,为这种风吹过,会觉得粘粘的,粘上了一层沙子,擦不胜擦,讨厌得很。如果学当地人那样蒙上一层面巾,好固然是好,只是如此一来,就更热不可耐了。 老猴王西风和西北虎常明,用力地挥着扇子,赶着聚集在头顶飞而不散的蚊子,显得很急躁。红衣上人李海,较他二人更甚。 他们三个已经整整在这里守候了一天一夜了,正如马彦行所料,他们是埋伏在这山洼隘口,等候着活捉依梨华的! 他们选择的藏身之处,倒是一个十分理想的地方,上面有山藤架成的一面天然屋顶,左右后三面,是参差的石峰形成的壁墙,正前方三丈以外,可以清楚地窥见来往的行人。如果有任何人兽经过,他们可以在十丈以外就先行觉察而出。可是尽管这地方是如此的理想,他们却未曾有什么收获,不要说依梨华了,一日一夜以来,连一个鬼也没见呀! 红衣上人本来是很有耐性的,可是这时却也沉不住气了,他用力地踢出了一块巨石,静夜里发出咕噜噜巨大的滚石之声,响遏行云,四山都有了回音,然后他粗俗地骂道: “妈的!尽在这里耗着算是个什么名堂?我们走吧,再换个地方!” 西风苦笑着站起来道: “小声点,小声点,”他啧了一声道: “真要是她来了,听见这声音,还不吓跑了!唉!你老也真是……” 红衣上人一瞪眼正要发作,西北虎常明忙功道: “老前辈请息雷霆,以弟子看……” 他拧着黄焦焦的两撇眉毛道:“来她是一定得来,只是时间上的早晚罢了。” 李海一跃而起道: “放你的屁!时间早晚?咱们已经等了一天一夜了,她就是骑牛也该到了,怎会到了现在还没个影?” 常明被骂得脸一阵红,心里气可大了,可是又不敢发作,心说:妈的这关我屁事?她又和我没仇,我这是帮你们的忙,你他妈的不谢我还罢了,居然开口就骂,我犯得着吗?我这又是图什么? 愈想愈气,当时把头一扭,再也不想答理他了。 西风干笑了两声道: “道长,我看咱们再等她一夜,她要是不来,咱们也就别等了。明天一早就走,追上宇文老和剑芒老师父一块上哈密去算了。” 李海哈哈一笑道: “上哈密去,你说得倒轻松!我们这一天两夜的罪白受了,你不怕丢人.我李某还怕呢!” 这一来连西风也有些气了,他怔了一下。西北虎常明哧地一笑道: “奇怪!方才是道长自己说要走的呀,怎么又……” 才说到此,西风扯了他一下,常明立刻想到,此时此地,得罪他不得,自己二人身上又都有伤,一个惹火了可不是玩的,想到此下面的话也就吞下去了。 他扭头看看,李海一双深邃的眸子,正灼灼有光地瞪视着自己,忙苦笑着又道: “道长,这是去哈密的一条必经要道,除非是她不去,她只要去,一定得经过这里,那是没有疑问的。” 西风咳了一声,哈哈一笑道:“不错!她一定会经过这儿……你老就再忍耐一下吧!” 李海这时怒火已小了些,因为他想到,真要是少了他们两个,别的不说,自己连东南西北也弄不清楚,别说行路了。再说他们也多少算是个人物,自己似乎不该太不给他们留些面子。 想到这里,他冷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说了。 西风走出去几步,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往远处看了看,又跳了下来,小声道:“真怪,她该来了呀!” 常明冷笑道: “人家是个大姑娘,谁走路像我们这么赶紧?我看明天她也到不了!” 西风笑了笑道:“这话有理!” 李海哼了一声,不屑地道: “你们也太小看她了,这丫头厉害得很呢!她能带着伤由甘肃跑到沙漠里来,连朱蚕都没追上,你能说她慢?哼!” 说着瞟了常明一眼!西北虎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红衣上人顿了顿,皱着眉向:“西风,这消息到底可不可靠?我总有点怀疑,她师父太阳婆,会不和她一块来?” 西风肯定地道: “唉!你老怎么不信呢?这是我亲耳听见的;而且你们派出的那位铜锤罗兄弟,不是也这么说么?” 李海听他这么一说,也没有话说了。这倒是真的,铜锤罗回来说,他亲眼看见马彦行、太阳婆,还有陆渊、闻三巴几个人上路的。其中独独没有依梨华,很显然,西风打探的消息是正确的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长叹道: “妈的,陈宋这小子,真把我们害苦了,抓着他,看我不活劈了他!” 这一句话,倒是引起了二人共鸣,俱都附和着骂了起来。 “同仇敌忾”使三人的团结又坚固了。 常明生着了火,煮了些锅饼,就着干肉脯,三人饱餐了一顿。李海热得难受,到不远的一处泉涧里洗澡去了。西风和常明背靠着山石对看着,等到红衣上人行远了,常明才叹了一声道: “妈的,我们真是自讨苦吃,好好地跟着他干什么?跟个老爹一样,侍候他不说,还得看他的脸色,这是何苦?” 西风吓得回头看了一下道:“你小声点,给他听见了可不是玩的。” 他叹了一口气道: “也不能这么说,这事情一半为他们,一半也为我们自己,想想看,没他们我们这个仇怎么报?” 常明气道: “报仇是另一回事,妈的,他也不能把我们兄弟不当人呀!他是老爷,我还是老太爷呢!” 西风眨着小眼,哭丧着脸道: “算了老弟,多少苦都忍下了,还在乎这一点吗?我们只希望把仇报了……” 说着又回头看了一下,咬着牙道: “妈的,一旦报了仇,谁还会再听他们的?咱两个就回到沙漠去,也该好好享福了!” 常明听到这里,不由眯着眼笑了: “他奶奶的,陆渊那小子,真会享受!你看看那吃的用的,简直像个小王爷!” 西风冷笑道: “咱们这次要是回去,那块地盘就是咱们两个的了,有钱谁还不会享受呀?你看吧,我们唱着过!” 常明龇牙一乐道:“我得由内地弄几个女人来……嘻!” 西风哼了一声:“不是我说你,你这个毛病不改,早晚要吃大亏!” 常明摇头一笑,忽然皱了一下眉,伸手轻轻捂住头。西风吸了一口气问:“是耳朵处痛不是?我痛了好几天了!” 常明轻轻哎哟着骂道:“妈的,闻三巴给上的药也不知灵不灵,按说是不该痛了呀?” 西风皱眉说:“今天白天流了好些脓呢,痛的好厉害!” 常明说:“打开看看吧!” 西风摇头道:“别!别!再等两天,还不到时候!” 一面说着,两个人一口一口地吸着气,那怎么能不痛?好在痛一阵子,等到痛过了头也就好了。 天黑了,蚊子又多,地下大蚂蚁又咬人,天又热,这个罪可真够受的! 等了一会儿,红衣上人总算是回来了,他看了看天,皱着眉说:“今晚上该你们谁值夜了?” 好像他天生该是睡觉的。二二人对看了一眼,西风叹了一声道:“算我吧!” 李海点了点头道: “夜里要小心点,我昨天一夜没敢睡,今天想好好睡一觉,没事别吵我!” 他回头看了一下,皱着眉毛道:“怎么?铺盖还没铺上?” 常明苦笑了笑,到一边找出了被褥,不大愿意地铺着。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声清晰的马嘶,空谷音寒,这声音听来相当刺耳! 李海本来已经坐下了,又一翻而起。西风和常明更是大为紧张。 常明口中“哦”了一声:“来啦!来啦!” 李海狠推了他一把,差一点头撞在石头上,惊怒之下。见红衣上人以一指按唇道:“禁声!” 他又分手指了指前面道:“西风去看看,要藏好身子!” 西风如巨鸟似地纵了出去,起落之间,已失去了踪影。常明又弄了一肚子气,但这不是斗气的时候,一对小眼四下乱溜着,心里是连惊带怒。他一只手已经扣好了一支瓦面透风镖,单等着必要时放一镖! 又是一声清晰的马嘶之声。 西北虎常明由地上一骨碌爬起,正想出声,却又为红衣上人李海那双凌厉的眸子一扫,吓得马上把口闭上了。 这个乱发如草的道人,一改他夙日的急躁脾气,竟显得异常沉着。 这时候,他倒像没事人似地盘膝坐了下来。 “唰!”一条黑影电闪星驰似地落了下来,现出西风矮小的身材道: “快,道长,那丫头来了,一个人!好机会!” “真的?哈,那太好了。”常明一跳而起。 可是红衣上人并不十分以为然,他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道: “再探,注意她身形四周。” “啊!道长,那是不会错的……” “我叫你再探!” 李海斩钉截铁地说。西风眨了一下小眼,叹息道:“唉!好吧!” 他再次腾身而起,向来路而去。红衣上人这时把肥大的袍袖稍微卷了卷,向外踱出了几步,看了看天色,回头问常明道:“有金钱镖没有?” 常明讷讷道:“没有,只有一串制钱!” 李海一伸手道:“快拿来!” 常明后腰摸到前腰,才把用红线穿着的一串铜钱找出来。红衣上人接过道: “西风一只胳膊不听使唤,我自己要去看看!” 常明同意道:“对!还是道长自己看看的好。” 话才说完,西风又如同一阵风似地自天而降,他哑着嗓子笑道: “天赐良机,除了那小妞以外,没一个人。” 红衣上人皱了一下眉,沉吟道:“她在哪儿?” 西风回头指了一下,小声道:“不远,拐过这个山口子,就能看见她。” 老道冷笑了一声,点头道:“你二人随我来!” 二人默默点头,然后西风在前,三人兔起鹘落地翻纵了出去。 也不要看人家狂,人家的确有值得狂的地方,李海这种轻功提纵之术一展开来,西风和常明都不禁暗自钦佩,瞧人家那种起、落、垫、扭、伏、飘……真是处处显着利落,带着功夫。 大约一箭路程,在他们脚下,只不过三四个起落就到了。 西风把身形向侧边一块巨石后一闪,比了一下手势,李、常二人各自择处而匿。 现在他们已经听到清脆的马蹄之声,那是踩踏在生硬青石面上的声音。 须臾,一骑人马的影子由一块山岩的阴影之下展现出来。 那是一匹雪也似的银驹,长长的鬃毛,映着月光闪闪放光。再看看马上的人儿。呵!大草帽儿,瓜子脸儿,两条系帽的黑绸带,凤翎似的飘着,小蛮腰扎得紧绷绷的,一双镶着白铜扣花的小蛮靴,紧紧地扣在踏环内,那踏环也似用上好的精钢所制,映着皓月,银光四射! 这姑娘松着辔,双手懒懒地撑在鞍上,一任那马悠闲地走着,她那细细的眉,可以和远处的天山争秀,大而有神的一双眸子,使闪烁在云端的一双星儿黯淡失色。只是,她那种失意的情态,使人会想到周邦彦的那首词。 “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清泪滴花枝,恐花也,如人瘦……” 一点不错,她正是依梨华,虽然很久不见了,可是李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老道内心一阵狂喜,因为抓到了她,也就等于抓到了半个陈宋,只要以她作为人质,不愁陈宋不上钩。 在激动兴奋的情绪里,他仍然没有忘记小心从事。 他朝着二人比了个手势,二人会意,俱矮下身子,在乱石岗内,紧紧跟在姑娘坐骑的两侧缀了下去;而李海自己,却一直等到她由身前经过,并走了相当距离之后,他才暗中打量着姑娘的身后,右手中食二指,不停地把一枚枚的青铜制钱捻了出去。这些小制钱随着他的意念,一枚枚落在不同的地方,发出“叮叮”的轻微响声。 现在,他完全放心了,先前的一些警惕之心,全部解除了,他暗笑敌人真是太疏忽了,面对着自己这边如此强大的对手,竟敢令如此一个具有重要身份的姑娘单身上路。 想到这里,他几乎要放声大笑起来。 现在,他不必再顾虑一切了,他光明正大地现出了身形,蹑着依梨华的马后疾追了上去,并且发声叱道:“依姑娘,你停一下,贫道有话要问你!” 依梨华“呀”了一声,勒住了马,还不容她回过身来,马前同时闪出了常明和西风。 西风举起一只手,打了个招呼,又弯了一下腰,干笑了两声道:“对不起姑娘,你上了当了!” “咦!你不是宫老前辈么?” 她是那么自然地问着。西风不禁老脸一红,暗暗叫了声惭愧,当时干咳了一声道: “不错,姑娘请你下马来谈谈可以么?” “当然好啦!” 依梨华毫不犹豫地跳下了马。这时李海已由身后偎了上来,他朗声笑道: “姑娘,你还认得道爷么?哈哈!今夜你是插翅也难逃了。” 依梨华回过身来,慢慢地打量着他。 依梨华在心理上,对于眼前的遭遇,是不会感到意外惊奇的。因为她早在意料之中,她不得不钦佩马彦行的老谋深算。 当她发现,面前站立着的这个人,竟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杀父大仇人时,她感到一阵激愤,差一点无法自持。愤怒中,她并未忘记应有的步骤,勉强镇定了一下,忍着内心的激动,冷冷地道:“原来是你这恶道,你要如何?” 她说着,一只手已把系在背后的绿玉杖抽了出来,杖上发出闪闪的绿光。 然后她回身在爱驹的后股上击了一掌,这匹来自袁菊辰手中的良骥,发出了一声长嘶,猛地直窜而去! 这种无意识的举动,谁也不会在意,李海心中微微有些奇怪,因为他想不到依梨华居然这么镇定;而且看她样子,分明还预备要和自己决一生死。这女孩有这种胆力,他不禁十分怀疑,当时微微怔了一下,赫赫一笑道: “怎么,你还想跟道爷动手么?哈!好不知死活的丫头!” 常明在一边搓着手笑道: “大姑娘,我们主要对付的是陈宋,并不是你,只请你跟我们走,我们决不错待你!姑娘,我们是为你好!” 依梨华冷笑着瞟了他一眼道: “我也是为你们了,你们趁早放下兵刃,跪在地上等死吧!” 三人全是一怔,尤其是姑娘神色镇静,丝毫不像信口胡言。常明眨了一下眸子道:“什么……姑娘你为何说这种话?” 西风也咬了一声道: “大姑娘,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也不是开玩笑的场合,你知道,上人在此,我们所说的都是真的。” 红衣上人面上已有怒色,若非他认为对于一个少女骤施武力,有些失尊严的话,他真忍不住就要下杀手了。 依梨华听了西风的话,秀眉一挑,薄怒道:“我也是说的真话!” 她用手中的绿玉杖向红衣上人一指,咬牙道: “除了他是必死以外,你二人如肯跪地乞饶的话,我们倒可以饶你们一条命;否则,哼……” 她的话才一完,李海忍不住狂笑了一声,啐道:“做梦的丫头!” 可是他忽然却又像是触了电似地打了一个寒颤道:“你们?谁是……你们?” “老道,你这里看!” 左侧传来了冰冷的声音,那声音近在飓尺。 三人俱各一惊,不由后退了一步,相继往那发声之处望去。 他们看见一个长发披肩,一身长衣,形同山魈木客的老婆婆,那细长的一双瘦手,苍白的面颊,在这种月夜里看来,要是胆子略小的人,真能吓个半死,常明不由吓得“哦”了一声。 红衣上人惊吓之下,才知道自己“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眼前显然是上了当了。 这可怕的老女人,虽然他并不认识,可是由对方外貌装束上判来,他已可确定来人定是那位太阳婆九子妹。这时,常明和西风,也都认出来人是谁了。他们曾和太阳婆同桌吃过饭,自然马上就认出她是谁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红衣之死 李海朗声一笑,单手一摆道: “来人可是太阳婆么?好得很,你们的好障眼法儿!” 他笑得是那么难听,说话的声音更是抖得厉害,可以想知,他愤怒的程度了。 这一刹那,西风吓得脸都白了,因为太阳婆在眼前的出现,无异说明了一切都是假的。而由于自己的受愚,无形中连累自己阵营将要付出可怕的代价,这代价很可能就是“生命”! 西风战瑟了,他喃喃道:“啊!你们……你们没有去和阗?” 红衣上人“呸”的一口唾沫吐在了他脸上,若非是当着敌人面,他真恨不能两掌把西风、常明毙了。当然为恐对方耻笑,他不能那么做。 他最后还能保持着一些自信,这自信是他认为眼前还不定“鹿死谁手”。因为对方仅两人,而自己这边却有三个人,算起来还是划算的。 说话之间,太阳婆已如同怪鸟似的,自空而降。她所立身之地,正在依梨华身边,然后她对着红衣上人桀桀一笑道: “难得道长世外高人,居然还知道我老婆子其人,如果我老眼不花,道长当是名噪武林的红衣上人李海了!” 红衣上人冷笑了一声道: “不错,贫道正是,只是却不敢担当什么‘世外高人’之称,婆婆,你太客气了!” 他说话之时,一双眸子突出如珠,尤其是笔直地看人时,真像要生吞活人的样子! 太阳婆怪笑一声,慢条斯理地道:“道长和两位朋友……” 说着看了西风和常明一眼,二人不禁一时都低下了头,面红如布,其实他二人很可以不必如此,因为他们原本是该和李海等人站在一边的。 太阳婆顿了顿,揶揄道: “如果我不健忘,二位好像前几天还和我在一起吃过饭,这的确是很有意思,请问你们三位,夜阻小徒,到底意欲何为呢?” 西风不由有些恼羞成怒,当时老着脸皮,冷冷地笑道: “太阳婆,你不必如此挖苦我们,我西风也并不是怕死贪生之辈,眼前的一切,你也应该看得很清楚了,何须多说!” 他端了一下肩膀道: “虽然我二人上了你们一个小当,可是结果尚不知鹿死谁手。太阳婆,你此刻得意,或许为时还太早了点吧?” 太阳婆冷笑了一声,目光之中现出了隐隐杀机,怒斥道:“你也配!” 她目光转向红衣上人道: “李道长,我老婆子要在道长跟前说几句不知进退的话,请道长赐以回答。” 李海按兵不动道:“贫道洗耳恭听。” 太阳婆哼了一声道: “小徒与道长等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令道长等下此毒手,将小徒之父溅血剑下,家宅火焚。若非小徒见机奔命,也已惨遭杀身之祸,此刻亡命沙漠,道长等仍兀自苦追不舍……此实令人百思不解,我老婆子虽没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可是既为人师,岂能眼见爱徒无罪而落此下场。今夜幸遇道长,尚请道长还我师徒一个公道才好!” 太阳婆这几句话,说得理直气壮,大有“一触即发”之势。红衣上人听后赤眉一分,哈哈阴笑了几声,振振有词地道: “太阳婆,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令徒胆敢包藏我等大仇人,已属罪有应得,更有甚者,她还背后与那陈宋小畜生相互表里,狼狈为奸。今日贫道如不除她,来日必会养成大患!” 他怪笑了一声道: “太阳婆,你有徒不教,已属非分,居然还兴言问罪,哼!你也未免太欺人了!” 太阳婆厉叱道: “住口!”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道: “即使小徒如道长所言,又何至罪至于此,道长等既身为前辈,竟对一个后辈小女孩,合力下此毒手,岂不怕日后传扬出去,为天下人耻笑?尚且在我老婆子面前大言不惭,嘿嘿!道长你也未免太把我师徒看轻了!” 红衣上人桀桀一阵长笑,瞳子里精光四射,往后退了几步道: “太阳婆,贫道久仰你功夫了得,尤其是太阳掌力可谓远近驰名,贫道不才,今夜要在你这种掌力之下领教一二,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又有何益?来!来!我们这里来!” 他口中这么说着,身形一闪,已错出两丈以外,落足在一片乱石林中,真可谓动如狂风,静如山岳。就见他单足点在石尖之上,身形是固若磐石,纹丝不动,呼呼的风,吹得他身上那件肥大的道袍狂飘着。他是那么的气态昂然,双手一抱,冷笑了一声:“婆婆请!” 同时目光朝着西风和常明扫了一眼,凭着老练和机警,西风立刻明白了这一瞥的含意,他微微点了点头,于是一场激烈的争斗随之展开! 太阳婆一甩长发,枭鸟似地怪笑了一声,用十分怪异刺耳的声音斥道: “李海,你也太狂了!我老婆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说着身形随着她双袖后甩之势,已经像箭似地平窜了出去,身躯往下一落,正站在红衣上人对面,桀桀怪笑了两声,一抡双手直向李海双肩上抓了下去。李海身躯往后一仰,突地飞起一腿,以足尖飞点太阳婆面门。 二人这一出招,立刻打作一团。只见当场人影猎猎,掌风呼呼,套句俗话,那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却也难以分出高下。 西风向常明递了个眼色。后者几乎忘了眼前自己应有的使命,只是垂涎于依梨华的美色。在他眼中,这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即使是在轻嗔薄怒中,也是说不尽的美,美得令他头昏目眩,哪还会想到别的方面呢?更不要说是叫他动手打这个姑娘了。 西风递了个眼色没有发生效力,就知道常明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不禁有些生气,当时也顾不得再理他,那只独手对着依梨华点了点道: “姑娘,你随我这边来,我们也不要闲着!” 依梨华心中正在想,用什么办法把这两个家伙调到一边,然后把他们给绑下来,而又不至于惊动李海。现在听西风这么说,正合她的心意,当下冷笑了一声道:“你们还想如何?” 西风干笑了一声道:“咳!姑娘你是聪明人,还用得着我多说么?” 他说着倏地腾起了身子,不想依梨华却比他还急,只见她娇躯倏起倏落,直向岭后山洼里纵去。西风不由一惊,只以为她想乘机逃走,一时慌了手脚,大吼道: “在我老头子手下,你还想跑么?我看你往哪里跑?”回头对常明冷笑了一声道: “别傻看着了,捉住了就是你的!” 常明脸一红,跺了一下脚道:“追!她跑不了!” 二人蹑着依梨华身后,猛追了下去。二人都以为依梨华是存心逃跑,所以足下都是用足了力。尤其是老猴王西风,他在轻功提纵术上来说,确实是有独特的造诣,此时展开了“燕子三抄水”的绝技,一连几个起落,已经扑在了依梨华身后,那只独臂倏地向外一掣,哼了一声:“打!” 这种“小天星”掌力,西风并未用足了内力,他目的只是想活捉,并不想伤了她,可是尽管如此,由他掌心逼出来的内力却也不可轻视。依梨华也并非易欺之人,她娇叱了声: “好!”忽见她一个猛转,把身子转了过来,和西风正好成了对面之势。 老猴王想不到她竟会有这么一手,忙向后一坐,可是依梨华的绿玉杖,却直向他连肩带臂猛砸了过来。 西风忘了她手里竟然还有家伙,当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可是这老儿,虽说是断了一臂,却也不可轻视,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他倏地向左一拧腰,就飞出左腿,以“断桩”的腿力,直向依梨华腰上扫去! 这几方面都是那么紧凑,常明不是在西风后面吗?这时他想由右面抄出,以奇兵制胜;而且他还选好了地方,要抱依梨华的腰。 因此,他一声不吭地直向一边斜披上纵去,他的功夫也是很不错的,当他身形纵起之时,他仿佛看见欲落足的地方,忽然现出了一个人,不容他出声,那人已低笑道: “姓常的,你好好歇一会儿吧!” 常明惊慌之中,似发现这人是个老者,很像南海一鸥马彦行,不禁大吃一惊,一抖双掌,直向对方身上击去,可是对于这个老人来说,他的这种功夫,就显得太幼稚了! 这老人口中“哧”的一笑,常明就觉得眼前一空,同时身形已经落了下来,竟是打了个空。不容他再转身施第二招,一双铁掌已经搭在了他的双肩之上。常明只觉得肩上一阵发麻,顿时传遍全身,双腿一软,骨碌一下就趴下了。 然后,这个老头儿,就像是一溜青烟似地拔了起来,活活像是一只大海鸥,令人想到他这“南海一鸥”的外号,确实是自有由来! 老猴王西风,以一只独臂,奋力地对付着依梨华掌中那管绿玉杖,说实在的,那并不算十分吃力,因为他尽可能运用着他过人的轻功及小巧功夫,一时把依梨华缠了个风雨不透;可是要想立时取胜,却也不是容易的事。他暗恨常明在一旁袖手旁观,此刻依梨华绿玉杖又夹着一股尖风,直向他小腹点来,西风向后一个拧身纵了出去,同时口中叱道:“老常!” 目光及处,身侧并无常明人影,正自吃惊,忽觉当头一股极大内力霍地压下,这时依梨华绿玉杖也施了一招“拨风盘打”,直向他拦腰打来! 西风惊心之下,用全力往侧边一纵,耳中似听得一声叱道:“姑娘你下去!” 西风再一抬头,不禁顿时吓了个目瞪口呆,原来眼前已经多了个干瘦的老头儿,这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最为害怕的大敌马彦行。他只觉当头“轰”的一声,差一点儿晕了过去! 这个当,自己可真是上到家了,现在他才明白一切都是人家布好了饵,让自己上钩的。 现在连后悔的时间也没有了,马彦行浅浅一笑道:“西风,谁都不怪,只怪你太聪明了。” 西风不由大吼道:“李道长,不好!咱们上当了,快逃吧!” 可是马彦行已如同狂风似地逼近了他,大袖上卷满了风力,直向西风面门上卷去。 西风为这种风力逼得一连咳了好几声,他仍然亡命似地往回跑,当他足尖方踏出第三步,便被马彦行由两肋伸出的“贯穴手”,双双击中在“气海穴”上,西风又向前跄了半步,顿时栽倒在地。 一边石林内,窜出了两条人影,为首一人咧嘴笑道: “老爷子,真有你的!”那是长毛陆渊的声音,他身后那人自然是链子锤闻三巴了。 马彦行哼了一声道:“绑上,绑结实!” 闻三巴乐道:“放心吧!他就是铁人也跑不了啦!” 马彦行目光一扫依梨华道:“快看看你师父去,不要叫那牛鼻子跑了!” 说着他倏地身形纵起,依梨华紧跟而上,直向山前转去。 当他二人方自转过这片山洼,耳中已听到激烈的打斗叫嚣之声,同声夹杂着石碎和树摧的惊心动魄的声音! 依梨华正要摆杖纵出,忽见马彦行对她摆了摆手,她忙止住了身子。马彦行腾身在一棵斜出的老树之上,同时对依梨华点了点手,依梨华会意地纵了过去,小声问:“伯伯是叫我上来么?” 南海一鸥点了点头。依梨华纵了上去,借着稀疏的枝叶,向外望去,便很清晰地看见了二人打斗的现场,那真是一场龙争虎斗! 马彦行对于这两个江湖怪杰是久仰盛名,可是对二人的功夫,却是从未瞻仰过,今夜算是第一次,他很注意二人打斗时所出的掌法和拳脚,并且暗中窥视红衣上人李海的弱点在哪里。 依梨华几乎看花了眼,只觉二人那种穿行纵跃,快似灵猿飞鸟。尤其是所递的招式,更是怪异无比,往往招式不待递出却半路收回,改换别式,呼呼的掌风,把地面的沙石溅得满空都是。 这时,太阳婆正由左偎近,十指箕开,用“大十字手”直向李海两肋上插去。李海久战不下,心中有些焦急。他最担心的是西风和常明,倒不是担心他二人的生死,而是担心他二人的使命,到底捉住了依梨华没有?如果事情成功了,自己又跟这鬼老婆子死拚个什么劲。偏偏对方如山鬼附体似的,死缠着不放,所出招式,无不是极为厉害的重手法,他不得不提心吊胆地对付着。 他冷冷哼道:“老乞婆,你这是何苦?” 他口中这么说着,倏地往下一蹲身子,双手以“野马分鬃”的招式,猛然向两下一挣。身子却借着这一挣之势,倏地拔空而起,直向一边斜坡上落去。 “老道!”太阳婆说,“你跑不了!” 她忽地随着他跟纵而起,成首尾之势,距离不过数尺! 太阳婆这种身形,在马彦行眼中,认为她真是过于冒险了,以马彦行判断,这时候李海定伏着厉害的杀手,否则他不可能不败而退。 他的猜想果然不错,就在南海一鸥方一动念之时,忽见空中的李海往下一煞腰,发出了一声阴沉的冷笑: “打!”声随人转,这道人施出了一招极为厉害的功夫。 这种功夫,是他苦练经年的一种乾元倒转内力,名唤“车手”,发功时手心足心一齐外翻,平推而出,由“龙虎”及“涌泉”等四处穴道中,贯以极为锐利的内功之力,触人立毙,五脏六腑尽碎无疑。 红衣上人李海自扬名立万之后,这种杀人的厉害功夫还没有施展过,此刻因心愤太阳婆横出干扰,又恶其功力深湛,才想到下此毒手。这姿态很像野兔突遇猎鹰下击时,以四足反崩的那种形状! 太阳婆真没想到他还会有这一手,尤其是二人间隔咫尺,一时想纵开逃避,哪里还来得及?到了这时,她才知自己上当了。 依梨华看到此,不由吓得“呀”了一声,她只觉树身一动,马彦行已拔身而起。 马彦行掌中早已扣好了一掌“铁莲子”,就在他腾身的刹那之间,一振手腕,把这一掌暗器全数打了出去!在暗器已经出手之后,他口中才短短地叱了一声:“打!” 这并不是马彦行不守武林规矩,实在是他安心要剪除李海这个元凶大恶,所以下手过狠了些! 这种“满天花雨”的暗器打法,自这个老头儿手中打出,可是足见功力了。 只听见“哧哧”的一阵尖锐风声,当空顿时间起了无数银星。 这一声叱,令李海吃了一惊,他想不到敌人竟还会有帮手在侧,惊怒间猛一抬头,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自己全身尽在飞来暗器包裹之中。千钧一发之际,他可顾不得再伤人了,他猛然把发出的“车手”向回一收,身形骨碌地一个疾滚,一双大袖霍地向外一翻,叮咚一阵乱响,那漫天而来的一掌铁莲子,竟为他悉数打落在地;可是尽管如此,也有三四枚铁莲子穿衣划肌而过。红衣上人尽管是久经大战之人,也不禁吓了个魂飞魄散。 他所惊疑的是,凭自己双袖上所运出的内力,竟未能把所来的暗器全数扫落,由此可知来人的手劲之强了。 动手过招,实在是“间不容发”的。 太阳婆由于羞耻心作祟,在李海未发前招时,已安下要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心思,只是稍微慢了一些,现见马彦行这一掌暗器奏功,她的厉害手法也就用上了。 原来在李海的“车手”方一发出之际,太阳婆已自问必死,惊惧之下,也不惜施出仗以成名的“太阳掌”力,双掌霍地向外一托一扬,同时口中吐气开声:“嘿!”这种功力可是完全出去了。 李海为躲袭来的铁莲子,身子同侧一滚,无意间虽也避开了她掌力的正锋,可是却未能逃开侧边的掌力,只听见他口中“吭”了一声,身形似飞星下坠似的直坠了下去! 三人几乎是同时落地。 这是一片参差不齐的乱石岗,三人虽是同时下落,可是样子可是不大相同。马彦行后来却是最先下落,他身轻如燕,翩然而下,待到足尖沾地时倏地一扬双臂,就如同一只展翅金鹏,稳稳落地。太阳婆身形略微偏左,和李海不差先后落下,也还能提着气。可是李海却因受了掌伤,真气失散,只听得“噗”的一声,竟自坐了下来。也亏得这老儿有一身好功夫,于忙乱负伤之下,仍能作最后挣扎。 这时他一双眼如同血也似红,双掌在地面上一撑,怪啸一声,整个身子倏地窜了起来,踉跄着荡出六七步,才算拿桩站稳。 他已经看清楚了,方才以暗器伤自己之人,竟是一个陌生的瘦长老人! 借着天上星月的光高,他打量着这个自己不认识的老人:此公可以称得上是“瘦骨嶙峋”,一双深邃的眸子,半尺山羊似的胡子,身着当今儒士直裰,足下是一双云字履,只是衬在他身上,显得不伦不类,那是个十足的道学冬烘先生。套句俗话,那是个“穷酸”。 太阳婆这时怪笑了一声:“老大哥,你后退一步,我和他还没完呢,轮不着你!” 马彦行嘻嘻一笑,拱了拱手道: “老妹子,这可不是客气的时候!”他说着又冷冷一笑,目视着李海道: “李老道,你想不到吧!我们在此等你有一会儿了。” 红衣上人打量着他,咬牙切齿道: “老人,你是谁?道爷与你素昧平生,何故在侧暗箭伤人?” 马彦行缩了一下脖子,回头看看太阳婆一笑:“怪!他还真不认识我呢!”遂把面色一沉道: “李海,你虽不认识老夫,可是我老马对于你却是久仰得很,我们废话也不用多说了,现在我们解决一下眼前的事情吧!” 他说完,瞳子里闪出了灼灼神光,湛湛有神地注视着红衣上人,只想听对方还有什么高见。李海怔了一下,阴沉沉地说: “这么说来,足下莫非就是马彦行了?” 马彦行一声狂笑:“正是!”他收敛了笑声,点了点头道: “李道友,我相信,你也是颇想会一会我这酸丁吧?现在正是时候!” 红衣上人这时只觉得左腿麻中带酸,几乎连支持体重的能力都没有了,面对着如此强大的两个敌人,他似乎已经感觉出没有太好的下场了。 他忽然由脊椎骨内泛出了一股冷气,那一向倔强的口齿,这时竟格格地战抖了起来。他作了一个苦笑:“命!这真是命也!想不到我李海,竟会落到这种下场!” “懦弱”这两个字,并不仅仅是描叙软弱人的专有名词,有时候在十分强大,而人们也绝对相信是强大的人身上,也会现出这种现象。就像眼前的红衣上人李海一样。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虽然他内心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说:“这没有什么好怕的,大丈夫谁都不免一死,这有什么呢?” 可是他那不争气的嘴,不争气的腿,竟作出“违心”的动作。它们战瑟得厉害,不知什么时候,他竟不自知地坐了下来,当然这是很不体面的动作,他奋力地又站了起来。 “你……没有去和阗?”他问。(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下一个 马彦行注视着他这种懦弱的举动,可是内心并没有同情之意。 “那么,那几个人,是你们伪装的?我们上当了……上当了!”李海终于想明白了,可是已晚了。 “马先生!”他说,“我们不妨先谈一谈。” 马彦行看了太阳婆一眼,冷冷一笑,他明白李海是在为自己寻求活路了。 果然不错,只听见这个道人说: “武林中人,讲究的是恩怨分明,马彦行,贫道与你有什么深仇大冤,你这么苦苦与贫道为难,贫道要向你问个明白!” 马彦行哈哈一笑说: “红衣上人,你不要忘了,陈宋是我徒弟,我们是分不开的。你当初忍心杀他祖父,今夜我们如此对你,并不为过。”他顿了顿,又冷笑了一声说: “何况,这其中还牵连着这个姑娘。” 说着四面看了看,这时依梨华自当空飘落下来,目中噙着一汪热泪,颤声道: “伯伯,你不要听他的鬼话,我们不能饶他!” 然后她对着太阳婆哭道:“西里加,就是他!是他杀死拔荡的,是他!” 太阳婆冷然地看着李海道:“你放心,现在他插翅也逃不了啦!” 她师徒在说话之时,李海看出大势已去,不由紧紧地咬了一下牙,嘿嘿地冷笑了起来,他那双赤红的眸子在依梨华身上转着。马彦行心中方自一动,正想出言招呼依梨华小心,却见李海倏地大吼一声,整个身子直向依梨华猛冲了过去,同时双掌箕开,发出了绝大的两股内功劲力。依梨华惊慌之下,一时再思逃避,可有些来不及了。 太阳婆就在依梨华身边,见状怪叫了一声,猛地一扬双掌,直向李海当胸-推去!马彦行也腾起身子,以“飞鹰搏兔”的手法,直向李海后腰上抓来! 这几种手法都够快的,可是马彦行和太阳婆二人却难免有些疏忽了,他们竟没有想到李海此刻的心情,那完全是在拼命! 因此,当他二人的厉害手法,全部击在李海身上的同时,李海的掌风,也实实地击中了那个可怜的姑娘。 依梨华口中发出了一声尖叫,整个身子一阵蹒跚,踉跄出四五步之外,“扑通”一交跌坐在地,一时面如金纸,只“哦”了一声,顿时人事不省! 与此同时,红衣上人李海也发出了一声惨叫,身子往空中弹起三四尺高,那是前后同时而来的两股力量把他硬硬挤起来的,他所受的力量,远比加诸在依梨华身上的掌力大得多了。 只见他在碎石地上一连翻了几个身,就不动了,口中汩汩地向外淌着血。 可是这时候马彦行和太阳婆都不再去注意他的死活,尤其是太阳婆,口中发出像哭似的一声怪叫,倏地扑到了依梨华的身上,竟自号陶大哭起来。 马彦行也不禁在地上连连跺着脚,重重地叹息了两声,他蹲下了身子,以手指轻轻地在依梨华鼻上试了试,低声道: “你先别哭,我们还是看看她有救没有,唉……可怜的姑娘!” 说着他的鼻子也酸了,太阳婆本是放声大哭,听他这么说,忽地止住了声音,眨着一双眼讷讷问:“怎么?她……她还没有……” “唉!”马彦行说:“你怎么会以为她死了呢?我看八成还有救。” 太阳婆不由“嗯!嗯!”地连声应着,一只手胡乱抹着脸上的泪,又道:“怎么救……她呢?又没有灯。” 说话之间,就在一边草林里闪出了灯光,同时传出了陆渊的沙哑声音:“马……马老前辈,这是怎么啦?你们都在哪儿呀?” “我听见好像有人哭。”这是闻三巴的声音。 太阳婆忽然大叫道:“你们两个快来吧,可不好了……” 长毛陆渊这才听清楚,一面答应着,一面和闻三巴三脚两步地跑了过来,灯光闪闪晃着。 “姥姥,怎么回事?”他们走到了谷口,用马灯往下照了照问道。这时,太阳婆又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可怜的徒儿呀……你可不能死,你要死了,我可怎么办呢!呜呜……姑娘!” 听到这种哭声,陆渊和闻三巴的魂差一点吓掉了,陆渊提着气首先跳了下来,他轻功本来不怎么样,又因为心里急,这一跳可就摔了个屁股墩儿,手中的灯也差一点给摔碎了,痛得他直龇牙道: “怎么啦姥姥……大姑娘她……她怎么啦?” “你快来看吧!啊!我可怜的姑娘!”太阳婆又放声大哭了起来。 长毛陆渊弯着腰提着灯,慌张地跑了过去,他可有些吓糊涂了,大声地喘着气。马彦行由他手中把灯接了过来,往依梨华脸上照着,皱着眉说: “老妹子,你怎么还哭呀!唉!是救人要紧还是你哭要紧哪?” 太阳婆这时候真吓傻了,她实在太爱这个徒弟了,当时止住了哭道: “老大哥,你得救她……她可是我老婆子的命-根,她要死了……”她擤了一下鼻涕道:“我可怎么活呢?” 马彦行把灯交给防渊说:“照好了!”他仔细把依姑娘眼皮翻着看了看,只见依梨华双目闭得很紧,眉头拧着,现出无限痛苦的样子。 南海一鸥马彦行对于医道很内行,他只看了一会儿,已断定她绝死不了,于是他放心地吁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说道: “你放心吧,我保你徒弟一条命就是了。来!来!你闪开点地方。” 太阳婆和陆渊后退了几步。这时候忽听见“通”的一声,大家一起回头看去,只见闻三巴狗吃屎似地趴在地上,咧着嘴直“哎哟”。陆渊怒道:“妈的,你别叫了!大姑娘不好了!” 马彦行问陆渊道:“你带着水没有?” 陆渊摸了一下背上,连连点头道:“有!有!” 长毛陆渊最敬重这个姑娘,他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难受,这时听马彦行说要水,匆匆由背上把水壶解了下来,递了过去。 马彦行接过水壶,回头对太阳婆苦笑了笑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要给她吃些苦头了……” 然后他伸出右手二指,在姑娘两腮上略微一按,姑娘的樱桃小嘴就张开了。 太阳婆叹了一声道:“唉!大哥,你这是何苦呢,她不难受吗?” 马彦行又苦笑着望了望她,心知她爱徒心切,就不再去与她辩解。他慢慢把水壶中的水倒了一些在她的嘴里。姑娘在昏迷之中,居然自己咽了下去,可是也有些由嘴里溢了出来,粉颈上水迹渍渍,太阳婆忙用一块绸子小心地给她擦着,边擦边淌着泪。这倔强的老婆子,生平绝少掉泪,可是这一刻,竟再也忍不住了。 “大哥,你要多费心呀!”她说。 “我知道,你不要难受,你徒弟绝没有事,你这一哭,反倒把我的心哭乱了。” 他说着又小心地把依梨华的下颌一抬,太阳婆在一边,比了一个双手慢慢上托的姿势,这样姑娘的口又合上了。 “你放心!”马彦行回头看着她笑着说。 这时链子锤闻三巴也跑上来了,他龇牙咧嘴地往嘴里吸着冷气道:“好家伙,差一点儿没摔死我!” 当他用灯光照见了睡在地上的依姑娘时,吓得顿时就怔住了。 两盏灯照着,就显得很清楚了。灯光照着姑娘白中泛青的睑,一双蛾眉紧紧地蹙着,鬓角沁着珍珠似的汗粒。太阳婆不停地用绸巾给她擦着,南海一鸥接过了陆渊和闻三巴手中的两盏灯,沉声说: “你们俩先到一边去!” 长毛陆渊脸色一红,口中“哦”了一声,当时拉了闻三巴一下,二人就往一边走去。 南海一鸥望着太阳婆说:“老妹子,你为她好好推拿一番,注意她两处气海俞穴!” √羝胖拦鸫好靼乓览婊咽谴蠊媚锪耍缓靡馑荚谒砩隙郑笔本投紫律碜樱绞智崆峤饪斯媚锿庖拢阉稚旖ィ裾展鸫好鞯幕埃谒s嵫ㄉ下颇昧似鹄矗鸫好魅窗焉碜颖沉斯ァ? 她双手触在爱徒肌肤之上,觉得尚有些温温的感觉,不禁大大地放了心,她知道马彦行所言不假,徒弟的命算是保住了。这位溺爱徒弟的老婆子,平时对这个弟子,从来没有骂过一句,什么事都是由着依梨华的性子,此刻见她这种惨状,内心的难受,就别提了!她一边为她按摩着,老泪仍噗噗嗒嗒地落个不停,直到姑娘睁开了眼,她还不知道,还在哭呢! 她低着头,嘴里断断续续地骂道:“杀千刀的……该雷劈的一群老狗……你们等着瞧吧!” 依梨华目睹此情,回想到了方才的场面,这才明白自己原来是受了重伤。 她张口叫了声师父,可是那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她想翻身坐起来,可是才一动,便觉得五脏六腑都感到疼痛,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痛得冷汗涔涔而出。马彦行闻声,回头笑道:“好了,她醒过来了!” 太阳婆忍不住叫了声:“好姑娘!” 一时往她身上一扑,双手搂着她,竟又大哭了起来。依梨华也不禁抽抽搐搐地直掉泪。 女孩子差不多都好哭,加上一受伤,再有师父领头,那还会哭个完? 师徒俩这么一哭,一边的马彦行可真是叫苦不迭,站在一边直皱眉头,被她们弄得心里酸酸的。他本以为哭两声也就算了,谁知道这一哭,竟是没完没了,无奈,他只好走上去,伸手拉了拉太阳婆的衣服。 “你这是怎么搞的?她伤还没好,你怎么光带着她哭呢!” 太阳婆顿时止住了哭声,马上离开了依梨华的身子,一面抹着脸上的泪,一面点头道: “我真糊涂,你说得对,怎么带着她哭起来了!”说着又叹了一声,用手轻轻地拍着依梨华的腿道:“乖孩子,别哭了,只要没送命就算万幸了!你放心,你马师伯会给你看伤的!” 依梨华含着泪的眸子,无力地看着马彦行,唇角轻轻地掀动了一下,似乎在轻轻地叫着“伯伯”! 马彦行蹲下身来,笑了笑道:“姑娘,你受委屈了!” 说着不自禁地又叹了一声,望着姑娘那青白色的脸,那散落的发,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试想,以自己如此身份和武功的人,近在咫尺之间,竟连一个小女孩都保不住,如传说出去,也够丢人现眼的了。何况依梨华还是陈宋患难与共的密友,如果她丢了性命,自己如何向徒弟交待? 他想到这里,微微发了一会儿怔。 “快吧,老大哥!你还想啥呀?”太阳婆忍不住在一边催。 马彦行“嗯”了一声,这才强打起精神,对着依梨华微微一笑。 “姑娘,你试着吸一口长气看看!” 依梨华皱着眉毛,慢慢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马彦行和太阳婆注意地看着她,等她一口气吸完,马彦行微微点了点头,他回头对太阳婆一笑道:“这孩子真万幸!” “怎么?”太阳婆紧张地问。 马彦行皱眉说:“我本以为她定是被那牛鼻子的内力,伤了心肺,要是那样,就很讨厌……可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我算放了心了。” “这么说,她不要紧?” “没什么太严重。”马彦行说:“不过,也不是十天半月可以复元的!” 太阳婆心中又喜又忧,还要问,马彦行摆了摆手,低头小声说:“姑娘!我要找找你的伤在哪里,你要忍一会儿痛。” 依梨华可怜地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太阳婆看到此,忍不住又掉了几滴泪。 这时马彦行伸出了一双瘦掌,轻轻按在了姑娘双肩上,笑道:“我把内力自你双肩贯入,顺着你全身血脉行走,你感到痛的时候,就说话。” 太阳婆道:“她哪能说话呀!” 硅春明回头看了看她,不禁笑道:“这个我知道,她总会点头摇头吧!” 说着又嘱咐姑娘道:“你感到痛时,就点一下头,我就知道伤在哪里了!” 依梨华点了点头,可怜的姑娘,这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用那双灵活的瞳子,在各人脸上转着。马彦行不再多说,把自己苦练经年的一股元阳之气,自丹田缓缓提起,分作二股自双掌缓缓贯入依梨华双肩之内,慢慢再导入姑娘全身。 依梨华顿时就感觉出,有两股极为烫人的热气,自肩部缓缓输入。 她本是通体冷得打战,这热力一传进之后,立刻就感到身上有了暖意,两股热气就像是两条缓缓游动的蛇一样,自左右两边向全身游进。 慢慢进入到了肺,在内中左右回旋,随又合而为一,直向下行。 忽然,依梨华痛得“啊”了一声。太阳婆忙道:“行了,就是这里,别再往下去了!” 马彦行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姑娘……”他关照依梨华说:“你必须要忍着痛,我这么做,对你是大有好处的。” 在他说话之时,依梨华已痛得花容变色,鬓角见汗,她紧紧地咬着牙,不吭一声。 那股热力,由她痛处又继续移了下去,说也奇怪,那热气粗细长短大小由心,全由马彦行任意变化着。依梨华满肚子里,连每一根肠子,都为这股热力给跑遍了。 中途她又感到了有两处痛的地方,只是比起方才那痛处差得多了。 这股热力,跑遍了五脏六腑之后,又开始分作二股,顺着双腿直行而下,在全身行了一周天,才缓缓地合而为一,由依梨华脊椎骨髓中,逆行而上。到了此刻,依梨华才感到通体上下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可是马彦行呢?这老头儿为了救这个姑娘,竟不惜施出了最耗纯阳内力的“本命三火”,以“文火”的方式渗入前说的“元阳”内力之中,贯入到依梨华的体内。从表面上看来,他并没什么耗费之处,其实他这种运用,却是最伤真元的一种方法。 因为凡是他内劲元阳所到之处,这种“本命三火”也是无处不在燃着,故此依梨华才感到热,可是她哪里知道,她的伤势在马彦行三火行过之后,已无形之中大大的见轻了。再看马彦行,双目微合,面色潮红,发根内已微微见了汗。 似如此,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见马彦行收回了双掌。 太阳婆见他仍未开目,反倒盘坐不动地在调息着,当时想到马彦行定是亏耗了不小,不然绝不会如此,由是内心直把南海一鸥感激不尽。 稍事调息后,马彦行微微睁开了眸子,太阳婆立刻致谢道:“大哥!你给这孩子的太多了,待她以后好了,再好好报答你吧!” 马彦行哈哈一笑,轻轻拍着依梨华道:“姑娘,你可真是不幸中之大幸,那老道的掌力,若非为令师及时挡了一下,这时你再想活命,可是不容易了!” “她伤在什么地方了?”太阳婆关心地问。 “伤在肝脾之间。” 太阳婆不由吃了一惊,讷讷道:“那不是很重么?” 南海一鸥冷冷一笑:“说起来固然是不轻了,可要是伤在心脏,或是肝上面,她现在已是活不了啦!”他顿了顿又说:“不过,现在她已是无妨了!” “怎么呢?”太阳婆问。 这个老婆婆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别人,甚至对她自己也没有这么关心过。 马彦行缓缓由地上站了起来,说:“我已用本命三火把她伤处的淤血疏导一净,各处血脉已给她打了开来,所以以后她只是如何休养的问题了!” 他回头看了看,唤道:“陆老弟,你们来吧!” 一连唤了两声,才听得陆渊答应着,二人由旁边山坡飞驰而来。 “什么事?老前辈!”陆渊问。 “你们押的那两个畜生呢?” “嘻。”陆渊缩了一下脖子说:“我和闻三巴把他两个给吊起来了。” “就像是吊粽子一样。”闻三巴说。 “好!现在把他两个押过来!” 二人接过一盏马灯,正要往回跑,一眼看见了那躺在一边死猪似的李海,不禁都吓得一怔。 “哟……这老道是怎么啦?”陆渊打着马灯慢慢走过去,伸出一只脚,把李海翻了一个个儿: “死个舅子啦!” 闻三巴也跑过来,探着小脑袋,看见这种情形,吓得直翻着小眼,回过头来看着马彦行。 南海一鸥摆了摆手说:“他八成是死了!”又冷冷一笑:“不过这也是他应有的报应。你们快去把那两个人押过来,叫他们好好看看。” 二人答应了一声,打着马灯走了。 这时马彦行慢慢踱到了李海身边,低头看着他,面上的怒容慢慢地消了,换上了一副慨然之色。对于死亡,似乎人人都有一种悲伤和同情的感情在内,虽然死者生前是一个可恨的人。 “死了?”太阳婆在一边问。 马彦行默然地点了点头,看着死者那张可怕的带血的脸,他真有点不忍,弯下腰,掀起李海的道袍把他的脸给盖上了。然后他叹了一口气,回过身来,对太阳婆苦笑了笑说:“又死了一个,现在只剩下宇文老儿和那个老尼姑,我们倒不用发愁了!” 太阳婆从鼻中哼了一声,对于老道的死,她丝毫没有怜惜的感觉,她认为那是“罪有应得”。 她站起来发出了一声冷笑道:“老大哥,你也别看得太容易了,这一个李海就叫我们费了那么大的事……”她又哼了一声: “那个老尼姑更猾!”(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寻找 看着她那一对剑刃似的眼睛,马彦行不禁吃了一惊。他怔了一下,微微笑道:“依我看,剩下的两个人……虽然坏,可是罪还不至于死。” “为什么?”太阳婆两只眼瞪得跟小铃铛一样。 马彦行咳了一声道:“这……”他叹了一声道:“这事情你还不大清楚,当初他们四人联合下手伤铜冠叟罗化的时候,若非老尼姑和宇文星寒心存怜恤,陈宋当时就许死在他们手中了!” 太阳婆微微怔了下,可是她马上又冷笑了一声,说: “可我徒弟又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竟要如此对付她!只这一点,我就不能饶他们!” 马彦行叹道:“依姑娘实在是无辜得很,她完全是受了小徒陈宋之累。” “尽管如此,也不至于杀人焚屋呀!”太阳婆瞪大了眼睛说。 “西里加……” 一个颤弱的声音起自身后,二老都不禁吃了一惊,忙回过身来,却见依梨华正单手支地,抖颤颤地要坐起来。 太阳婆不由吓得叫了一声,忙回身扑过去,一只手搂着她轻轻地问: “怎么啦孩子?你怎么能坐起来呢!” “西里加……”依梨华喘着说:“既然那个老尼姑和宇文星寒……” 说着眼光羞涩地瞟了马彦行一眼,头低了下去,看起来,她竟是那么的娇嫩和病弱。 “老尼姑和宇文星寒怎么样?”太阳婆奇怪地问。 “西里加……” “说呀?” “我们饶了他们两个吧!” 太阳婆怔了一下,看了马彦行一眼道:“为什么呢?孩子你躺下来说好不好?” 依梨华摇了摇头:“我不要紧……西里加,既然当初他们饶过陈宋哥,现在我们也饶他们不死吧!” 太阳婆看了马彦行一眼,二人作了一个会心的微笑道:“这是小事,你不要急……快好好躺下。哈!你的心倒是真软!” 太阳婆说着,慢慢地把她扶着躺了下去。这时眼前灯光摇晃,陆渊他们回来了。 “妈的!别看是老骨头,还是真沉!”闻三巴骂骂咧咧的。接着听西风说道:“朋友!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要是这么摆制咱们,可是不够朋友,我可要开口骂你们了!” “老小子你还嘴硬!妈的,这么挑着你,你还嫌不舒服是怎么着?” 跟着是“咯吱咯吱”的挑东西的声音,马彦行用马灯往那边照了照,忍不住笑了。 原来,长毛陆渊和链子锤闻三巴,一前一后,抬着一根极粗的杠子,西风和常明像猪似的四脚朝天的绑着,就像粽子似的穿在杠子上,走起来不时地左右摇晃着。陆渊在前闻三巴在后,闻三巴手中提着马灯,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走近了。 马彦行赫赫冷笑道:“二位受委屈了!”又对陆渊道:“把他们搁下来,松绑!” 陆渊皱眉道:“老前辈,绑可不能松,你老不知道这两个老小子有多么猾!” 他说着和闻三巴把二人放下来,抽出了杠子,西风和常明像元宝似地贴在地上,那样子可是真不上相! 尤其听了陆渊说的话,西风和常明可气坏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平日在他二人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的长毛陆渊,居然敢这么损他们,西风气得冷哼了一声道:“陆渊!你可记好了。” 陆渊把杠子往地上重重一摔道:“记好了!西风!你到现在还给我他妈的耍横?妈的!我揍你个老兔崽子!” 说着就要用脚去踹,却被马彦行给拦住了:“算了!算了!我有话问他们!你把他们给松开!” 陆渊冷笑道:“我不能松,放开了他们还不给我拼命?”他抬了一下眼皮又说:“你老人家自然是不怕!” 闻三巴踹了常明一脚道:“妈的!你不要撇嘴,看我整不死你!” 常明被踹得在地上直打转儿,呛了一脸的土,“呸呸”地往地上直吐,厉声骂道:“闻三巴,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你也敢这么欺侮老子!” 马彦行冷冷一笑说:“二位朋友,你们还是稍安毋躁的好,否则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他又对陆渊和闻三巴说:“你们也不要太难为他们了,他们已在咱们手掌心里,你还怕他们跑了?” 闻三巴仍然气愤愤地说:“老前辈你是不知道,这两个老东西,平日在沙漠里作威作福,简直把咱们弟兄不当人!” 西风仍在连声地冷笑着,可是他也知道,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放乖点不说话的好,只气得望着这边翻着白眼。 这时,太阳婆交叉着双手,冷笑着走了过来。马彦行暗忖着他们已无法逃走,伸手把捆在他们脚上的绳子打开了,只是手上的绳子还挺结实地捆着。西风和常明各自跃身站起,陆渊在一边大叫道:“你们可别打算跑!要是跑,我可用镖打你们!打死了那叫活该!” 太阳婆冷笑道:“你放心,他们要是敢跑,我老婆子叫他们跑出十丈以外,那我就跟他们的姓!” 这怪老婆子的话,再加上她那副样子,倒真是发生了效力,西风和常明别说手还捆着,身上还负有伤,就是没有这两层顾虑,在这两位武林异人面前,他们也不敢动别的念头。 西风活动着双腿,汗颜地道:“太阳婆,你也太把我兄弟看轻了,死又算什么?要是怕死,我们也不冒这个险了!” 太阳婆怪眼一瞪,正要发作,马彦行却赫一笑道:“算了!算了!西风你们也不要称什么英雄了,大家都是老江湖了,你这一套哄得了谁?不过,我只想问你们几句话,希望你们能实实在在地回答我,我老头子或许念在同是武林中人,对你二人从轻发落,否则的话……哼!你大约也可以想象得到!” 说到此,他用手往一旁指了一下,道:“你们看到了没有?他就是一个例子!” 二人顺其手指处看了一眼,不由都吓得怔住了,西风不禁讷讷道:“哦!他……他怎么啦?” “怎么啦?翘了!”闻三巴在一边插口说。西风和常明都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一时脸上神色全变了。良久,西风才说:“你们这么做并不聪明!” “他的几个朋友,不会罢休的!”常明接上说: “他朋友很厉害!” 马彦行闻言后,发出了一声狂笑道:“你是指的那个老尼姑,还有宇文星寒?” 西风怔了一下道:“另外还有人!” “是青海那个老怪物?” 西风和常明心中不禁一动,互相对看了一眼,很奇怪地看着马彦行,他们心中暗惊:对方消息真灵通!常明挺了一下身子道:“不错!他们就在这附近!” 马彦行哈哈一笑说:“那是再好也不过了,我正要找他们。不过,据我所知,莫老甲那老儿已经率徒去大沙漠了!” “这……谁说的?”西风有些紧张了。 “西风,你听着!”马彦行冷冷笑着说:“莫老甲率徒远走沙漠,目的是去和阗,结果是空劳心力,也许他们会死在中途也说不定……这是他们自作聪明的下场,怪不得谁!”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两个和李老道埋伏在这里,想暗擒依姑娘,你们现在也明白了,可是晚了!” 西风叹了一声道:“前辈你误会了,其实我们并没有安什么坏心!” 马彦行摇手道:“不要开口,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 西风脸色一红,望着常明作了一个苦笑,心中真是难受得很。这都是他们一时鬼迷心窍,才弄成了这种场面,想不到苦心的策划,到头来却是一场空,非但是一场空,简直不敢想象将是一个怎么样的下场。 他无力地翻着那双死鱼似的眸子,似怨恨又似乞怜地望着南海一鸥。在那错综复杂的眼光里,似乎在追索着,为什么眼前这个老人,竟有如此高超的智力,他把自己等人认为可能的一切,都粉碎了。 这个无情的老人,还有更切实恐怖的分析,他微微一笑说:“那剑芒老尼和宇文星寒赶到哈密,也是一场空,他们绝找不到陈宋,因为陈宋根本不在哈密,连老夫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西风和常明甫闻此语,脑袋不禁“轰”地一声,顿时直了眼啦! 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也太残忍了,西风几乎有些愤怒,想到自己过去在西北甘凉道上,提起来也是成名的人物,想不到却被人家比猴子还不如地耍着。想到此他一双眼睛顿时变得血也似的红,配合着他那短小干枯的身材,活像个大马猴。 他气得全身发抖,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你们没有去和阗,依姑娘没有去哈密,陈宋也并不在哈密,你……” 他紧紧地咬着牙,又看了四周各人一眼,愤愤地道:“你们为什么……我明明听见你们是这么商量的,为什么又变卦了?” 马彦行不但不生气,反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长毛陆渊和链子锤闻三巴也得意地眯着眼直笑。西风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们做好的圈套,可笑自己竟糊涂至此,上了他们这么大的一个当!这一会儿他真恨不能一头撞死,可是又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南海一鸥浅笑道:“我猜得对不对?” 西风连羞带愧,一时低下了头,西北虎常明长叹了一声道:“二位前辈,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到底打算把我二人如何呢?” 马彦行点了点头道:“这就要看你二人是否肯和我们合作了!” 常明翻了一下小眼道:“合作?”他扬着眉毛讷讷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西风不愧是老江湖,他那种见风转舵的能力,确是一般人所不及的。 他本来是自问必死的,现在这“合作”二字,又重新唤回了他求生的欲望。 “我们愿意,愿意跟你们合作!”他这么说,目光在各人脸上转着,又气愤地在地上跺了一下脚道:“妈的!我们受他们的气也够多了,现在前辈既然不追究我二人的前恶,我们很愿意为你们效劳,但是不知道……” 马彦行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先不要问是干什么,我很乐意与你二人合作,来!” 他回头看着长毛陆渊说:“给他们解开绳子!” 长毛陆渊怔了一下,有点不大愿意,一旁的太阳婆向前一跃说:“我来!” 说着她纵身到了西风跟前。西风吓得向后直挪,连道:“你要干……干什么?” 太阳婆咧口一笑道:“给你解绳子呀!” 她口中这么说着,伸出手,把捆在西风那只独臂上的绳结解开,西风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口中说道:“谢谢前辈!” 太阳婆一声怪笑道:“你先慢谢!” 忽见她身形一转,西风只觉得背后脊椎骨节一阵刺痛,不由惊得“啊”了一声,脸色大变地向外一纵,回身大声道:“你干什么?” 太阳婆没事人儿似的负着手,嘻嘻笑道:“没干什么呀?还有你。”她目光转向常明:“让我也给你解开吧!” 西北虎常明紧张地后退道:“慢……慢着!你捣什么鬼?” 可是太阳婆身形已如旋风转到,常明连她怎么进身都没有看清楚,当时只觉得脊椎骨上突地一痛,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 一切平静之后,常明手上的绳子也解开了。 他和西风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们内心都知道,自己反正是受了伤了。西风左右地扭着身子,常明也试着弯腰拱背,奇怪的是,他们丝毫也觉不出什么不对劲来。 马彦行一眼就看出了奥妙,他哈哈大笑道:“好!好!这么对付他们再恰当也不过了!” 西风这时忽然明白了,他一连后退了好几步道:“你们太残忍了……太……” 常明问道:“怎么回事?” 西风悲愤地看着他大声道:“兄弟!她把咱们给废了。” 常明“扑通”一声坐下了。 太阳婆桀桀怪笑了几声道:“还没有这么严重。只是暂时废了而已,一旦你们办完了事,我还有办法令你们复原!” 这时二人各自试着运行了一下气,果然觉出不大对劲来了。 常明几乎想放声大哭,他用力地跳起来,差一点儿摔了一跤道:“不行!老前辈,你千万不要把我功夫给废了,随便你怎么都行!” 要不是当着这么些个人,他真想跪下。西风赤红着双眼走到常明跟前,冷笑道:“不要紧,我会解,我给你解开!” 西北虎常明结结巴巴道:“你会解?那么快……快!” 西风伸出那只独手,重重地在常明背后击了一掌,又弯下腰,在他小腹“丹田穴”上抓了一把;然后退至一边冷笑了一声道:“现在你再试试看!” 常明试着一提气,不禁痛得“啊”了一声,双手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西风怔道:“怎么啦?” 顿时,常明竟痛得冷汗直流,抬头惨叫道:“不行!你是聋子治成哑巴了,哎……哟……” 老猴王西风不由皱了一下眉,回过头来看着太阳婆,几乎像要哭的样子道:“怎么,我用‘闭穴叩关’的手法竟解……解不开?” 太阳婆冷笑道:“你只要不想活,你就这么试吧!又在自作聪明了。” 这时常明在一边痛得鬼叫连天。太阳婆寒着脸走过去,突伸双掌,在他两肩上一按,常明大叫了一声,竟感到脖子居然好了。他抖颤颤地站了起来。 这时西风因为功夫被废,竟难受得低下头哭起来了,当然并没有哭出声音,只能说是泣! 太阳婆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所谓的‘闭穴叩关’,只能解治一般的手法,可是对我天竺特有的‘束筋’之法,你却无法解开。我劝你还是少存异心,只要最后把事情办好了,我还可以给你们复原,否则就听凭你们把功夫废了。如此一来,你们的寿命最多也不过两年了。” 西风忽然跳起来,高声叫道:“你还是把我二人杀了好些,免得我们活得现眼!” 太阳婆桀桀一笑道:“那还不容易,想死还不容易!” 她一面说着,一面向二人走来。西风吓得愣了一下,马彦行一把把她拉住了,哈哈笑道:“算了吧!何必呢?” 太阳婆冷笑道:“他们自己要死嘛!我倒不在乎杀两个人!” 西风和常明又惊又怒,在一边只翻白眼儿。马彦行倒挺像那么一回事似的,死拉活劝,才算把太阳婆劝住了;然后他转过身来,含笑对二人道:“老弟!你们放心,事情一成,我负责令你们复原,谁叫你们这么坏呢,你们委屈委屈吧!” 西风仍是愤愤不语,常明倒想开了,他长叹了一声道:“好吧!我相信二位前辈也不至于说话不算数,这么吧!你们想叫我二人做什么呢?” 马彦行这时面色一沉道:“既如此,我问你,那老尼姑和宇文星寒现在在哪里?” 常明怔了一下,讷讷道:“这……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马彦行冷笑道:“当然早已知道,不过还要听你们说一说,看看是否心诚。” 西北虎常明点头道:“是!是!” 他又偏头看了西风一眼,苦笑道:“老哥,我可是实话实说了。” 西风闭上眼点了点头,这家伙总算还有一点羞耻之心。常明干咳了一声说:“老前辈猜得不错,他们两位确实是上哈密去了!” 马彦行冷笑道:“一直去了?没有和你们约好,在什么地方碰头?” 常明脸色一红,讷讷道:“这……我们原先是有这个计划的。” 太阳婆抢道:“现在呢?” “现在……也是一样。”他讷讷地说着。 陆渊不由在一边骂道:“妈的!这不是废话么?你少玩花枪!” 西北虎常明现在可是一点威风也抖不起来了,他哭丧着脸望着陆渊道:“何必呢?兄弟,留点香火情吧!” 陆渊啐了一口道:“什么情不情呀!妈的!咱们是瞎子吃食,肚里有数!” 马彦行冷笑了一声,追问道:“你们约好了在哪里会合?” 常明叹了一声说:“在一个叫大泉的地方。” 马彦行回头问陆渊道:“有这个地方么?” 陆渊点了点头说:“这地方我清楚,出了山就到,是一个山口子!” 他说着冷笑了一声,对马彦行说:“老前辈,你老小心别上了他的当。” 这时西风在一边抬头瞪眼道:“这是什么话?我们老老实实地说,不惜吃里扒外,你们还不相信,这个合作可就真难了。” 马彦行嘻嘻笑道:“是真话我们一定相信,好!现在我们就去大泉!” 长毛陆渊回身指着地上李海的死尸道:“这个死人怎么办呢?” 马彦行冷笑了一声说:“陆渊,割下他的耳朵,把他埋了!” 陆渊答应了一声“是”,掣出了剑,过去把李海的耳朵割了下来,包好藏在身上;然后对西风和常明招手道:“来!来!你们老哥俩行行好,挖个坑,把你们这位好朋友给埋了。” 闻三巴丢过了一把刀,常明捡起来,叹了一口气,到一边挖坑去了。西风一只手不得劲,站在一边不动,可是当他目光接触到地上的红衣上人时,不禁有一些心惊肉跳,想一想方才还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物,而此刻却已是一具僵尸,武林中人的一条命,竟是这么的不值钱!啊!还有什么混头啊!算了,算了,等这档子事一了,自己还是洗手早一点离开,离开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涯吧! 他在一边默默无语,眼看着一难黄土翻出来。常明竟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累得频频喘息,脸上出汗。常明现在才真正证实了自己确是失去了武功了,居然连一个坑也挖不了,他气喘喘地擦着汗,一时真想哭。 西风冷哼道:“行了,他又不是你爹,赶快把他埋了算了!妈的!要不是他们,我们还不会这么倒霉呢!” 说着走过去,用脚踢着红衣上人的尸体,一路把他踢到那个土坑里。土坑大小,推上去还露着半边脸,可是二人已不耐烦,用黄土埋了上去,又踩又跺,总算埋得看不见脸了。生前威名一世的武林前辈,下场竟是如此,真令人可悲! 一切就绪之后,马彦行皱着眉对太阳婆说:“依姑娘既不能走,还得想个办法……” 太阳婆叹了一声,正要说话,长毛陆渊在一边道:“老前辈不必发愁,刚才我已经和三巴商量好了,我们可以编一个藤床,把大姑娘抬着走!” 太阳婆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也只有如此了,只是太麻烦你两位了。” 陆渊嘻嘻一笑道:“什么话?大姑娘平日待我们不错,我兄弟也该尽点心。” 他遂对闻三巴道:“走,咱们找藤子编架子去。” 闻三巴却拉了常明一把道:“走!你两个也别闲着,拿着家伙来!” 西风冷冷笑道:“现在你厉害了!” 闻三巴一瞪眼,陆渊笑道:“算了!算了!现在骂他们,可算是欺侮他们了。” 他翻了一下小眼,对西风冷然道:“此一时彼一时,大丈夫不提过去,在什么节骨眼,说什么时候的话,是不是?你要是一个劲跟我们找别扭,那可就……可就别说我们不懂交情了。” 西风气得几乎想哭,他咬牙切齿地跺了一下脚道:“走!我这条老命交给你们了,你们看着办吧!要是看不顺眼干脆一刀,别零碎着整治我们!” 闻三巴嘻嘻一笑,看了马彦行和太阳婆一眼,从牙缝往里吸气道:“听听!多泄气,我们才不杀你呢!可是也不能老供养你们,走吧!走不动我背着你。” 西风和常明只得哭丧着脸跟着他们走。马彦行微微一笑道:“算了,你们两个留下吧!”西风和常明应声停住脚不走了。马彦行笑着对他二人说: “我们绝不虐待你们,来!坐下喝点水。” 说着自一边拿了个水壶送过去。常明接过水壶讷讷道:“谢谢!” 长毛陆渊和闻三巴大笑着,拿着马灯走了。 西风长叹了一声,坐下来闭目不语。马彦行含笑看着他们,太阳婆却蹲在依梨华跟前寒暄问暖,四周是那么的静,只有昆虫叽叽叫着的声音。无数的小飞虫围着铁丝灯罩子飞,风在山顶上啸着,可是这涧谷里仍是热气闷人。 耳中隐约听见陆渊和闻三巴劈树砍藤子的声音,依梨华睁开了那双美丽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天,她脑子里又想到了陈宋。唉!他到底上哪儿去了?会不会…… 她闭上了眸子,滚出珍珠似的大颗眼泪。 蚊子嗡嗡地盘旋在她的脸上,太阳婆用手不停地为她赶着,安慰道:“姑娘,你想开一点,你的伤不妨事了,你要是再哭,西里加也跟着你难受,乖!别再哭了。” 依梨华摇着头,淌着泪说:“西里加,陈大哥,他……他……” 太阳婆长叹了一声道:“谁知道呢!他到底能上哪儿去呀?不过,姑娘你放心,等这边事情一了,咱们两个就找他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上路 看着她那一对剑刃似的眼睛,马彦行不禁吃了一惊。他怔了一下,微微笑道:“依我看,剩下的两个人……虽然坏,可是罪还不至于死。” “为什么?”太阳婆两只眼瞪得跟小铃铛一样。 马彦行咳了一声道:“这……”他叹了一声道:“这事情你还不大清楚,当初他们四人联合下手伤铜冠叟罗化的时候,若非老尼姑和宇文星寒心存怜恤,陈宋当时就许死在他们手中了!” 太阳婆微微怔了下,可是她马上又冷笑了一声,说: “可我徒弟又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竟要如此对付她!只这一点,我就不能饶他们!” 马彦行叹道:“依姑娘实在是无辜得很,她完全是受了小徒陈宋之累。” “尽管如此,也不至于杀人焚屋呀!”太阳婆瞪大了眼睛说。 “西里加……” 一个颤弱的声音起自身后,二老都不禁吃了一惊,忙回过身来,却见依梨华正单手支地,抖颤颤地要坐起来。 太阳婆不由吓得叫了一声,忙回身扑过去,一只手搂着她轻轻地问: “怎么啦孩子?你怎么能坐起来呢!” “西里加……”依梨华喘着说:“既然那个老尼姑和宇文星寒……” 说着眼光羞涩地瞟了马彦行一眼,头低了下去,看起来,她竟是那么的娇嫩和病弱。 “老尼姑和宇文星寒怎么样?”太阳婆奇怪地问。 “西里加……” “说呀?” “我们饶了他们两个吧!” 太阳婆怔了一下,看了马彦行一眼道:“为什么呢?孩子你躺下来说好不好?” 依梨华摇了摇头:“我不要紧……西里加,既然当初他们饶过陈宋哥,现在我们也饶他们不死吧!” 太阳婆看了马彦行一眼,二人作了一个会心的微笑道:“这是小事,你不要急……快好好躺下。哈!你的心倒是真软!” 太阳婆说着,慢慢地把她扶着躺了下去。这时眼前灯光摇晃,陆渊他们回来了。 “妈的!别看是老骨头,还是真沉!”闻三巴骂骂咧咧的。接着听西风说道:“朋友!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要是这么摆制咱们,可是不够朋友,我可要开口骂你们了!” “老小子你还嘴硬!妈的,这么挑着你,你还嫌不舒服是怎么着?” 跟着是“咯吱咯吱”的挑东西的声音,马彦行用马灯往那边照了照,忍不住笑了。 原来,长毛陆渊和链子锤闻三巴,一前一后,抬着一根极粗的杠子,西风和常明像猪似的四脚朝天的绑着,就像粽子似的穿在杠子上,走起来不时地左右摇晃着。陆渊在前闻三巴在后,闻三巴手中提着马灯,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走近了。 马彦行赫赫冷笑道:“二位受委屈了!”又对陆渊道:“把他们搁下来,松绑!” 陆渊皱眉道:“老前辈,绑可不能松,你老不知道这两个老小子有多么猾!” 他说着和闻三巴把二人放下来,抽出了杠子,西风和常明像元宝似地贴在地上,那样子可是真不上相! 尤其听了陆渊说的话,西风和常明可气坏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平日在他二人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的长毛陆渊,居然敢这么损他们,西风气得冷哼了一声道:“陆渊!你可记好了。” 陆渊把杠子往地上重重一摔道:“记好了!西风!你到现在还给我他妈的耍横?妈的!我揍你个老兔崽子!” 说着就要用脚去踹,却被马彦行给拦住了:“算了!算了!我有话问他们!你把他们给松开!” 陆渊冷笑道:“我不能松,放开了他们还不给我拼命?”他抬了一下眼皮又说:“你老人家自然是不怕!” 闻三巴踹了常明一脚道:“妈的!你不要撇嘴,看我整不死你!” 常明被踹得在地上直打转儿,呛了一脸的土,“呸呸”地往地上直吐,厉声骂道:“闻三巴,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你也敢这么欺侮老子!” 马彦行冷冷一笑说:“二位朋友,你们还是稍安毋躁的好,否则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他又对陆渊和闻三巴说:“你们也不要太难为他们了,他们已在咱们手掌心里,你还怕他们跑了?” 闻三巴仍然气愤愤地说:“老前辈你是不知道,这两个老东西,平日在沙漠里作威作福,简直把咱们弟兄不当人!” 西风仍在连声地冷笑着,可是他也知道,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放乖点不说话的好,只气得望着这边翻着白眼。 这时,太阳婆交叉着双手,冷笑着走了过来。马彦行暗忖着他们已无法逃走,伸手把捆在他们脚上的绳子打开了,只是手上的绳子还挺结实地捆着。西风和常明各自跃身站起,陆渊在一边大叫道:“你们可别打算跑!要是跑,我可用镖打你们!打死了那叫活该!” 太阳婆冷笑道:“你放心,他们要是敢跑,我老婆子叫他们跑出十丈以外,那我就跟他们的姓!” 这怪老婆子的话,再加上她那副样子,倒真是发生了效力,西风和常明别说手还捆着,身上还负有伤,就是没有这两层顾虑,在这两位武林异人面前,他们也不敢动别的念头。 西风活动着双腿,汗颜地道:“太阳婆,你也太把我兄弟看轻了,死又算什么?要是怕死,我们也不冒这个险了!” 太阳婆怪眼一瞪,正要发作,马彦行却赫一笑道:“算了!算了!西风你们也不要称什么英雄了,大家都是老江湖了,你这一套哄得了谁?不过,我只想问你们几句话,希望你们能实实在在地回答我,我老头子或许念在同是武林中人,对你二人从轻发落,否则的话……哼!你大约也可以想象得到!” 说到此,他用手往一旁指了一下,道:“你们看到了没有?他就是一个例子!” 二人顺其手指处看了一眼,不由都吓得怔住了,西风不禁讷讷道:“哦!他……他怎么啦?” “怎么啦?翘了!”闻三巴在一边插口说。西风和常明都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一时脸上神色全变了。良久,西风才说:“你们这么做并不聪明!” “他的几个朋友,不会罢休的!”常明接上说: “他朋友很厉害!” 马彦行闻言后,发出了一声狂笑道:“你是指的那个老尼姑,还有宇文星寒?” 西风怔了一下道:“另外还有人!” “是青海那个老怪物?” 西风和常明心中不禁一动,互相对看了一眼,很奇怪地看着马彦行,他们心中暗惊:对方消息真灵通!常明挺了一下身子道:“不错!他们就在这附近!” 马彦行哈哈一笑说:“那是再好也不过了,我正要找他们。不过,据我所知,莫老甲那老儿已经率徒去大沙漠了!” “这……谁说的?”西风有些紧张了。 “西风,你听着!”马彦行冷冷笑着说:“莫老甲率徒远走沙漠,目的是去和阗,结果是空劳心力,也许他们会死在中途也说不定……这是他们自作聪明的下场,怪不得谁!”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两个和李老道埋伏在这里,想暗擒依姑娘,你们现在也明白了,可是晚了!” 西风叹了一声道:“前辈你误会了,其实我们并没有安什么坏心!” 马彦行摇手道:“不要开口,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 西风脸色一红,望着常明作了一个苦笑,心中真是难受得很。这都是他们一时鬼迷心窍,才弄成了这种场面,想不到苦心的策划,到头来却是一场空,非但是一场空,简直不敢想象将是一个怎么样的下场。 他无力地翻着那双死鱼似的眸子,似怨恨又似乞怜地望着南海一鸥。在那错综复杂的眼光里,似乎在追索着,为什么眼前这个老人,竟有如此高超的智力,他把自己等人认为可能的一切,都粉碎了。 这个无情的老人,还有更切实恐怖的分析,他微微一笑说:“那剑芒老尼和宇文星寒赶到哈密,也是一场空,他们绝找不到陈宋,因为陈宋根本不在哈密,连老夫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西风和常明甫闻此语,脑袋不禁“轰”地一声,顿时直了眼啦! 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也太残忍了,西风几乎有些愤怒,想到自己过去在西北甘凉道上,提起来也是成名的人物,想不到却被人家比猴子还不如地耍着。想到此他一双眼睛顿时变得血也似的红,配合着他那短小干枯的身材,活像个大马猴。 他气得全身发抖,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你们没有去和阗,依姑娘没有去哈密,陈宋也并不在哈密,你……” 他紧紧地咬着牙,又看了四周各人一眼,愤愤地道:“你们为什么……我明明听见你们是这么商量的,为什么又变卦了?” 马彦行不但不生气,反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长毛陆渊和链子锤闻三巴也得意地眯着眼直笑。西风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们做好的圈套,可笑自己竟糊涂至此,上了他们这么大的一个当!这一会儿他真恨不能一头撞死,可是又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南海一鸥浅笑道:“我猜得对不对?” 西风连羞带愧,一时低下了头,西北虎常明长叹了一声道:“二位前辈,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到底打算把我二人如何呢?” 马彦行点了点头道:“这就要看你二人是否肯和我们合作了!” 常明翻了一下小眼道:“合作?”他扬着眉毛讷讷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西风不愧是老江湖,他那种见风转舵的能力,确是一般人所不及的。 他本来是自问必死的,现在这“合作”二字,又重新唤回了他求生的欲望。 “我们愿意,愿意跟你们合作!”他这么说,目光在各人脸上转着,又气愤地在地上跺了一下脚道:“妈的!我们受他们的气也够多了,现在前辈既然不追究我二人的前恶,我们很愿意为你们效劳,但是不知道……” 马彦行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先不要问是干什么,我很乐意与你二人合作,来!” 他回头看着长毛陆渊说:“给他们解开绳子!” 长毛陆渊怔了一下,有点不大愿意,一旁的太阳婆向前一跃说:“我来!” 说着她纵身到了西风跟前。西风吓得向后直挪,连道:“你要干……干什么?” 太阳婆咧口一笑道:“给你解绳子呀!” 她口中这么说着,伸出手,把捆在西风那只独臂上的绳结解开,西风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口中说道:“谢谢前辈!” 太阳婆一声怪笑道:“你先慢谢!” 忽见她身形一转,西风只觉得背后脊椎骨节一阵刺痛,不由惊得“啊”了一声,脸色大变地向外一纵,回身大声道:“你干什么?” 太阳婆没事人儿似的负着手,嘻嘻笑道:“没干什么呀?还有你。”她目光转向常明:“让我也给你解开吧!” 西北虎常明紧张地后退道:“慢……慢着!你捣什么鬼?” 可是太阳婆身形已如旋风转到,常明连她怎么进身都没有看清楚,当时只觉得脊椎骨上突地一痛,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 一切平静之后,常明手上的绳子也解开了。 他和西风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们内心都知道,自己反正是受了伤了。西风左右地扭着身子,常明也试着弯腰拱背,奇怪的是,他们丝毫也觉不出什么不对劲来。 马彦行一眼就看出了奥妙,他哈哈大笑道:“好!好!这么对付他们再恰当也不过了!” 西风这时忽然明白了,他一连后退了好几步道:“你们太残忍了……太……” 常明问道:“怎么回事?” 西风悲愤地看着他大声道:“兄弟!她把咱们给废了。” 常明“扑通”一声坐下了。 太阳婆桀桀怪笑了几声道:“还没有这么严重。只是暂时废了而已,一旦你们办完了事,我还有办法令你们复原!” 这时二人各自试着运行了一下气,果然觉出不大对劲来了。 常明几乎想放声大哭,他用力地跳起来,差一点儿摔了一跤道:“不行!老前辈,你千万不要把我功夫给废了,随便你怎么都行!” 要不是当着这么些个人,他真想跪下。西风赤红着双眼走到常明跟前,冷笑道:“不要紧,我会解,我给你解开!” 西北虎常明结结巴巴道:“你会解?那么快……快!” 西风伸出那只独手,重重地在常明背后击了一掌,又弯下腰,在他小腹“丹田穴”上抓了一把;然后退至一边冷笑了一声道:“现在你再试试看!” 常明试着一提气,不禁痛得“啊”了一声,双手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西风怔道:“怎么啦?” 顿时,常明竟痛得冷汗直流,抬头惨叫道:“不行!你是聋子治成哑巴了,哎……哟……” 老猴王西风不由皱了一下眉,回过头来看着太阳婆,几乎像要哭的样子道:“怎么,我用‘闭穴叩关’的手法竟解……解不开?” 太阳婆冷笑道:“你只要不想活,你就这么试吧!又在自作聪明了。” 这时常明在一边痛得鬼叫连天。太阳婆寒着脸走过去,突伸双掌,在他两肩上一按,常明大叫了一声,竟感到脖子居然好了。他抖颤颤地站了起来。 这时西风因为功夫被废,竟难受得低下头哭起来了,当然并没有哭出声音,只能说是泣! 太阳婆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所谓的‘闭穴叩关’,只能解治一般的手法,可是对我天竺特有的‘束筋’之法,你却无法解开。我劝你还是少存异心,只要最后把事情办好了,我还可以给你们复原,否则就听凭你们把功夫废了。如此一来,你们的寿命最多也不过两年了。” 西风忽然跳起来,高声叫道:“你还是把我二人杀了好些,免得我们活得现眼!” 太阳婆桀桀一笑道:“那还不容易,想死还不容易!” 她一面说着,一面向二人走来。西风吓得愣了一下,马彦行一把把她拉住了,哈哈笑道:“算了吧!何必呢?” 太阳婆冷笑道:“他们自己要死嘛!我倒不在乎杀两个人!” 西风和常明又惊又怒,在一边只翻白眼儿。马彦行倒挺像那么一回事似的,死拉活劝,才算把太阳婆劝住了;然后他转过身来,含笑对二人道:“老弟!你们放心,事情一成,我负责令你们复原,谁叫你们这么坏呢,你们委屈委屈吧!” 西风仍是愤愤不语,常明倒想开了,他长叹了一声道:“好吧!我相信二位前辈也不至于说话不算数,这么吧!你们想叫我二人做什么呢?” 马彦行这时面色一沉道:“既如此,我问你,那老尼姑和宇文星寒现在在哪里?” 常明怔了一下,讷讷道:“这……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马彦行冷笑道:“当然早已知道,不过还要听你们说一说,看看是否心诚。” 西北虎常明点头道:“是!是!” 他又偏头看了西风一眼,苦笑道:“老哥,我可是实话实说了。” 西风闭上眼点了点头,这家伙总算还有一点羞耻之心。常明干咳了一声说:“老前辈猜得不错,他们两位确实是上哈密去了!” 马彦行冷笑道:“一直去了?没有和你们约好,在什么地方碰头?” 常明脸色一红,讷讷道:“这……我们原先是有这个计划的。” 太阳婆抢道:“现在呢?” “现在……也是一样。”他讷讷地说着。 陆渊不由在一边骂道:“妈的!这不是废话么?你少玩花枪!” 西北虎常明现在可是一点威风也抖不起来了,他哭丧着脸望着陆渊道:“何必呢?兄弟,留点香火情吧!” 陆渊啐了一口道:“什么情不情呀!妈的!咱们是瞎子吃食,肚里有数!” 马彦行冷笑了一声,追问道:“你们约好了在哪里会合?” 常明叹了一声说:“在一个叫大泉的地方。” 马彦行回头问陆渊道:“有这个地方么?” 陆渊点了点头说:“这地方我清楚,出了山就到,是一个山口子!” 他说着冷笑了一声,对马彦行说:“老前辈,你老小心别上了他的当。” 这时西风在一边抬头瞪眼道:“这是什么话?我们老老实实地说,不惜吃里扒外,你们还不相信,这个合作可就真难了。” 马彦行嘻嘻笑道:“是真话我们一定相信,好!现在我们就去大泉!” 长毛陆渊回身指着地上李海的死尸道:“这个死人怎么办呢?” 马彦行冷笑了一声说:“陆渊,割下他的耳朵,把他埋了!” 陆渊答应了一声“是”,掣出了剑,过去把李海的耳朵割了下来,包好藏在身上;然后对西风和常明招手道:“来!来!你们老哥俩行行好,挖个坑,把你们这位好朋友给埋了。” 闻三巴丢过了一把刀,常明捡起来,叹了一口气,到一边挖坑去了。西风一只手不得劲,站在一边不动,可是当他目光接触到地上的红衣上人时,不禁有一些心惊肉跳,想一想方才还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物,而此刻却已是一具僵尸,武林中人的一条命,竟是这么的不值钱!啊!还有什么混头啊!算了,算了,等这档子事一了,自己还是洗手早一点离开,离开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涯吧! 他在一边默默无语,眼看着一难黄土翻出来。常明竟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累得频频喘息,脸上出汗。常明现在才真正证实了自己确是失去了武功了,居然连一个坑也挖不了,他气喘喘地擦着汗,一时真想哭。 西风冷哼道:“行了,他又不是你爹,赶快把他埋了算了!妈的!要不是他们,我们还不会这么倒霉呢!” 说着走过去,用脚踢着红衣上人的尸体,一路把他踢到那个土坑里。土坑大小,推上去还露着半边脸,可是二人已不耐烦,用黄土埋了上去,又踩又跺,总算埋得看不见脸了。生前威名一世的武林前辈,下场竟是如此,真令人可悲! 一切就绪之后,马彦行皱着眉对太阳婆说:“依姑娘既不能走,还得想个办法……” 太阳婆叹了一声,正要说话,长毛陆渊在一边道:“老前辈不必发愁,刚才我已经和三巴商量好了,我们可以编一个藤床,把大姑娘抬着走!” 太阳婆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也只有如此了,只是太麻烦你两位了。” 陆渊嘻嘻一笑道:“什么话?大姑娘平日待我们不错,我兄弟也该尽点心。” 他遂对闻三巴道:“走,咱们找藤子编架子去。” 闻三巴却拉了常明一把道:“走!你两个也别闲着,拿着家伙来!” 西风冷冷笑道:“现在你厉害了!” 闻三巴一瞪眼,陆渊笑道:“算了!算了!现在骂他们,可算是欺侮他们了。” 他翻了一下小眼,对西风冷然道:“此一时彼一时,大丈夫不提过去,在什么节骨眼,说什么时候的话,是不是?你要是一个劲跟我们找别扭,那可就……可就别说我们不懂交情了。” 西风气得几乎想哭,他咬牙切齿地跺了一下脚道:“走!我这条老命交给你们了,你们看着办吧!要是看不顺眼干脆一刀,别零碎着整治我们!” 闻三巴嘻嘻一笑,看了马彦行和太阳婆一眼,从牙缝往里吸气道:“听听!多泄气,我们才不杀你呢!可是也不能老供养你们,走吧!走不动我背着你。” 西风和常明只得哭丧着脸跟着他们走。马彦行微微一笑道:“算了,你们两个留下吧!”西风和常明应声停住脚不走了。马彦行笑着对他二人说: “我们绝不虐待你们,来!坐下喝点水。” 说着自一边拿了个水壶送过去。常明接过水壶讷讷道:“谢谢!” 长毛陆渊和闻三巴大笑着,拿着马灯走了。 西风长叹了一声,坐下来闭目不语。马彦行含笑看着他们,太阳婆却蹲在依梨华跟前寒暄问暖,四周是那么的静,只有昆虫叽叽叫着的声音。无数的小飞虫围着铁丝灯罩子飞,风在山顶上啸着,可是这涧谷里仍是热气闷人。 耳中隐约听见陆渊和闻三巴劈树砍藤子的声音,依梨华睁开了那双美丽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天,她脑子里又想到了陈宋。唉!他到底上哪儿去了?会不会…… 她闭上了眸子,滚出珍珠似的大颗眼泪。 蚊子嗡嗡地盘旋在她的脸上,太阳婆用手不停地为她赶着,安慰道:“姑娘,你想开一点,你的伤不妨事了,你要是再哭,西里加也跟着你难受,乖!别再哭了。” 依梨华摇着头,淌着泪说:“西里加,陈大哥,他……他……” 太阳婆长叹了一声道:“谁知道呢!他到底能上哪儿去呀?不过,姑娘你放心,等这边事情一了,咱们两个就找他去。” 马彦行走过来,每听到依梨华提到陈宋,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自从他认识这个姑娘之后,他便对这个姑娘生出了怜惜之心。她为了陈宋所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大得无法估量。由此联想到对宇文小真所许的诺言,又觉得有些棘手,有一种抱愧的感觉。 他想,只要看见陈宋,第一件事,就是赶快叫他们成婚,至于宇文小真……那就顾不了许多了,虽然对自己来说,对于宇文小真似有些说不过去,可是这种事,两边不能兼顾,总得有一方得罪。何况,那位宇文姑娘恐怕不会像依梨华这么痴情;而且她和陈宋之间,纠葛又这么多,他们不能成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