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 第1章 《白露未晞》作者:希云【cp完结+番外】 引言:清冷上神和疯批圣主 分类:纯爱,幻想,玄幻,连载 标签:前世今生,虐恋情深,玄幻,耽美,he,连载 文案: 青华神君时瑾魔族一战,失去挚友和下属,同时迟迟无法查出魔族炼制鬼兵的方法。 为了不让天界再次伤亡,根除三界动荡的隐患,时瑾选择冒险回到千年前,调查的同时带回已经灭族的烛龙族人。 结果被莫名卷入琅树族复兴、沧澜教内斗中, 在解开重重谜团的过程中,不得不与沧澜教圣主公孙衍纠缠, 逐渐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记忆被人修改过,而他忘记的竟然是对他最重要的人…… ** 结局he,1v1,强强。 第1章 魔族危机 冥界的天空,昏黄中带着丝丝诡异的紫,赤色的彼岸花铺满幽冥之路,被鲜血浸染的大地,泛着朱砂般的色泽,混杂着呛人的腥臭,让人作呕。 黄泉水一反平日里的清澈,漂浮的支离破碎的尸体,脑汁崩裂的头颅、被剖开的胸膛、还有外翻的五脏,看不清谁是谁,唯有那破条般的衣服的残片,还能让人分清谁是天兵,谁为魔族。 平日里青衣不染片尘的青华神君时瑾,此刻满身血污,最早溅上去的血迹已经干涸,那新染上的,又再次把衣服浸湿,时瑾已分不清是自己的汗还是透进来的血,粘在身上的不适,早已让他麻木。 奋战十几日的他,脑海中只余下斩杀魔族和保护仙友的意识,不停地挥剑又挥剑,杀退近身的魔族。 不远处,自己的副将角宿星君天门体力不支,被魔族砍中数刀,时瑾顾不上保留灵力,奋力杀退周身的魔族,冲过去扶起元神受损的天门,抬手就想给他输送灵力,被天门抬手挡住。 “神君务必保存实力,将魔族击退……”副将还未说完,同样杀红眼的魔王见到时瑾直冲上前,一对人骨制成的斧头,冲着时瑾的天灵盖挥去,眼见无法避开,天门猛力向前,同时仅存的灵力顾不上防御,将时瑾往后推到数丈之外,自己以仙体挡住那注满魔气的斧头,瞬间自上而下仙体被砍为两片,露出的是魔王如铜铃般大小的赤色双眼。 “天门!!!!!”时瑾大声嘶吼,猛然从梦中惊醒,汗水顺着发丝滴落,仙侍司南赶紧取好帕子,上前递过。同时倒上温好的南泉,并老君此前专门送来的安神丸,给时瑾服用。 时瑾捏着帕子,拳头攥的青筋凸起,也没有顾上擦那梦魇时发的满头汗水,脑中还不断还原这梦中的画面,整个人沉浸在剧痛之中。 千年前,因烛龙一族被灭族,冥界从此无人看守,魔族悄悄壮大,于百年前发兵攻打天界。 天帝派时瑾带兵于幽冥之路与魔族应战,魔族因无人压制,数百年时间,一直偷偷将那渡黄泉的魂魄炼成鬼兵,积累的鬼兵和魔物数量是天兵的数倍,兵力悬殊导致天界死伤惨重,应战者回来只有十之一二,作为统帅的时瑾,不仅自己身受重伤,也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兼副将:角宿星君天门。 此后,青华神君一心只想除魔,再无心顾及其他。 司南见时瑾陷入了沉思,端着茶杯不敢催促。 时瑾回忆到天门被魔王劈开仙体元神破灭,就开始头痛发作,他自从服用丹药,已经许久未再梦见神魔大战。多半昨日天帝告诉他,有人再次看到魔族私炼鬼兵,加上其它动作频频,觉得可能会引发第二次神魔大战。天帝召他入殿,就是想问时瑾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呵~时瑾轻嗤,他知道天帝真正想问的是自己是否愿意再次领兵应战。但是他不会应允,并非怕战,而是要他再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兄弟、朋友以身殉道,他如何做到? “司南,什么时辰了?”时瑾抚着疼到欲裂的额头,问道。 “寅时,您与南极大帝约的是卯时,要不您先服了老君给的丹药,再睡会吧。” “不必,起身。” 司南想劝,又知道时瑾急着等南极大帝探得的情况,只得咽下嘴边的话,将丹药递给时瑾服下,等时瑾面色略微好转,才给时瑾焚香熏衣,传唤仙食。 时瑾住东极殿的偏殿,东极大帝之位一直空悬,只待时瑾飞升后即可继任。自从魔族一战后,时瑾再无心渡劫,虽然暂管东庭事宜,却不愿住到主殿。 南极大帝梧栖被引进来的时候,看见又是去偏殿,挑了挑眉毛:“活干着,名分不要,你这古怪何时才能收一收?” 时瑾侧目看向梧栖,见对方未带朱雀前来,一边皱眉一边传司南上前泡茶。 “啧啧啧,还没开口就满脸丧气,你这冰块苦瓜。怎么还能惹得小仙子们这么喜欢?”梧栖扇子拍着手心,一脸不认同。 “你若少几句废话,早就不是今日修为。近日冥界又有异动,我托你之事,到底如何?”时瑾抬手轻动,桌上的仙果向梧栖那边移了过去,动作不轻,梧栖惊的用灵力灌入扇子,才挡住那碟仙果。 “哪里那么大的火气,不是我不舍得带朱雀前来,我已探清。你若要让烛龙重生,须取其须发鳞片,再用朱雀之火淬炼方可。”梧栖打开扇子,略微烦躁的扇了几下,才决定如实相告,“但因烛龙一族千年前已被灭族,无法获得只鳞片爪,你想的这条路,注定走不通了。” 第2章 时瑾瞬间捏碎手里的玲珑,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梧栖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劝慰无用,干脆把司南召上来逗趣:“小司南,今天怎么不泡春芽给我尝了?” 司南恭恭敬敬给梧栖行礼后道:“禀报大帝,茶树灵每百年需要回溯一次,才能保证元灵不散。最近春芽树回去换灵了。” “偷天换日,不好好修行增加寿元,搞这种小把戏。”梧栖喝了口涩嘴的茶汤,一脸嫌弃的让司南收走。 时瑾却拦住了司南:“你说什么?” “神君说春芽吗?”司南愣怔。 “每百年做什么?”时瑾表情太过正经,引来梧栖的侧目。 “回…溯……”司南也紧张了,极少见到青华神君如此。 梧栖却听懂了,赶紧起身阻拦:“时瑾,不可!” 时瑾却先他一步,已经朝外走去,梧栖追上去双臂一展,拦住他:“时空本身就有扭力,小灵小仙也就算了,你这么座大神过去,轻则灵力溃散,重则元神受损,万万不可动此心念,我们徐徐图之总有办法。” 时瑾叹了一声,问梧栖:“三百年来,你我寻遍所有典籍,找遍所有战史,如有其他办法,何须等到今日?” 梧栖一时语塞,又道:“那,换个人去也不是不可?” 时瑾望着梧栖,从袖中拿出一块牌子,牌上“角宿星君”四字因为干掉的血迹看上去有点模糊难辨,但梧栖已经认出是战亡好友的仙籍腰牌,不禁眼眶微红。 时瑾轻道:“梧栖,当年一战,我是主帅,天帝未追究罪责,可我良心难安。况且,魔族为何可以成功炼制鬼兵,仙界至今没有查出缘由,此隐患终有一日会酿成大患,动荡三界。何况当年,我在鬼兵身上,发现了只有烛龙一族才会绘制的符阵,所以回到千年前,找到烛龙一族,才是解决根源最好的办法。” 梧栖垂落的袖内,双拳紧握,微微侧过头,哑着嗓子道:“天帝不会准允的。” 时瑾轻笑:“他会,因为一百个青华神君,都不如三界太平重要。” 说完,时瑾召来青鸾剑,御剑朝天庭飞去。 三日后,天帝授令: 今为三界长久太平祥和,特派青华神君时瑾,回溯千年以前,寻找烛龙一族,借其族天赋,驱邪降魔、压制魔障,防止冥界魔族再次异动。 同时赐法器数枚,并遣南极大帝护送,即日动身。 授令一出,众神惊讶之余,天界众仙子更是纷纷垂泪,一时间凡是女子,无论神、仙、灵都自发到渡凡岭边,来给青华神君送别,只怕错过今日,往后或许再无机会一睹这天界第一神君的容颜了。 青华神君此刻一袭青色仙袍被他穿的姿容俊逸,即使未着战袍,仍因一双剑眉和细眼,显得英气浩然。头顶一枚不知何种灵物制成的黑色发簪,更是衬得气质洒脱。 天帝坐于辇中,前来送别。时瑾朝天帝行礼拜别后道:“天帝勿念,末将必将不辱使命,将烛龙带回,不伤兵卒,镇压魔族。” 天帝点头赞赏,见一旁梧栖也已待命,命身旁仙官将通行令给予时瑾。 时瑾再次躬身,见梧栖对自己颔首,知道他已准备好开道,目光坚毅的朝岭内纵身跃去。 第2章 遇到公孙 跃入时空,时瑾就感受到了时空中一道道锐如剑气的罡风,朝自己袭来,他念决隐藏自己的气息,整个时空感觉不到异物,化成了黑色的洞穴,没有一丝光亮。 时瑾无法找到前路,只能释放灵力照亮空间。瞬间,罡风再次袭来,雷火化成利剑直接刺向时瑾,时瑾只觉得体内如同被渡劫时的雷火切割,强度却更大。 “这样下去,不仅仙元受损,仙体也有可能被灼烧殆尽。”时瑾忍受着雷火灼烧的刺痛,压下口中的腥甜,“若自损仙元,让灵力一时无法凝聚,待回溯到后,再思量修补,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想完,时瑾不再犹豫,直接一掌击向自己的仙元,仙元出现裂痕,周身灵力仅余一成。 那灼烧时瑾的雷火,割向仙体的罡风也减弱不少,开始变得柔和,整个时空恢复明亮,时瑾却已无力气支撑前行,朝下坠落。 恍惚中,青鸾剑飞出,化为鸾鸟,托住时瑾。 时瑾轻声道:“青鸾,务必送我到澜江城。” 鸾鸟一声啼鸣,托着他奋力朝前飞去。时瑾闭上眼,陷入昏迷。 ** 时瑾刚睁开眼,就听到了两个陌生人的对话。 青鸾剑在自己身侧,微微抖动,时瑾知道,这是青鸾生气的表现。 “哥,灵力微弱、又不是人族,多半是个小妖,妖族本就为奴,捡到算我们发财。” “看上去像快死了,不知道会不会白跑一趟。” “试试看,柳公子的南风馆,不就在前面吗?我们直接带过去撞撞运气。” 青鸾抖的更厉害了,哪里来的狂徒,竟然敢如此羞辱上神,青鸾无法忍受时瑾被如此对待,剑出了鞘准备飞出马车内。 时瑾知道青鸾想法,但人界修仙者众多,他此刻灵气微弱,还未恢复,需要低调行事,微微抬手按住它:“切勿惹事,你一出鞘,这周身灵气必会成为修仙者争夺的至宝。” 青鸾剑身颤的都发出了蜂鸣声,时瑾拍了拍它:“我知你护主心切,莫急,我自有办法脱身,你先守住我,我探一探仙元情况。” 第3章 青鸾剑身转了个身表示应是,通体流转出盈盈微光,时瑾闭眼内观,只见自己的仙元裂隙没有增大,灵力虽然还在外泄,已经极少。心中不禁松了口气,自己做到了没把仙元真的震碎,那就可以慢慢修补完整。 板车外两人,哪里知道车里“快死之人”已醒,将车停在柳兮馆,就和门口的龟公道:“大哥,还麻烦您验个货,上等货色。” 龟公瞪眼:“懂不懂规矩,送去后门去。” 一人凑上前,对着龟公道:“您别急,是只低贱小妖,无需避人耳目。” 龟公斜眼看了眼两人,啐了口:”糊弄我?!妖能长成什么样?有鼻子有眼?“ 另一人见龟公不信,掀开那破帘子,把时瑾拖了出来,青鸾眼见时瑾脑袋要着地,偷偷从衣服里钻到后脑勺,托住了时瑾的脑袋。 龟公直接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还是拖出来的,半死人也敢往我们这里送,你当老子我……” 那龟公骂得得意,转过身想挑出刺来继续喷二人,结果看到闭着眼的时瑾,剩下的话都没能吐的出来,梗着脖子咽了口口水,就立马招呼守在门口的几名护卫:“赶紧来抱人进去,哎呦,得宝贝了,来,你别掺合,快去叫馆主。” 柳兮馆宾客都是非富即贵,这几名护卫一近身,时瑾就知道,算是人界修为极深的灵修者了。自己此刻正面交锋,毫无胜算。只能暂时留这里,尽快修复仙元。 随着时瑾被搬进去,那被人称为馆主的柳先生也出来了。见到被扶坐在官帽椅上的时瑾,眼睛一亮,又故作镇定,上前探了一下,果然不是人族,灵力微弱又像木系灵气,应该是哪里的草木精。 心中戒备放了下来,对着卖时瑾的两人道:“这妖我收了,价格你们报吧。只是他灵气微弱、身体孱弱,多半得养很久才能接客。我也得算算是否合算。” 两人对看一眼,知道馆主说的没错,时瑾虽然皮相好,但已经呼气多进气少的,现在能趁还没死,能卖就卖。咬咬牙道:“五十两,不能少了!” 馆主眼睛一转,道:“三十两。” 两人挣扎半晌,刚想回应,身后一道戏谑的声音道:“一百两,我买了。” 馆主脸色立马变了,转身刚想理论,一见对方红衣黑发,一双凤眼眉目流转,眼梢一颗细小的红痣,衬的气质越发风流。正是馆内常客,公孙公子,单名一个衍字。 “哎呦,公孙公子,这人进了馆里,还不是您的人吗?何必多花这冤枉钱呢?”柳先生凑上前去,对着公孙衍嗓子尖细的柔媚起来。 公孙衍一句话为说,丢了银票给旁边早已脸上挤满褶子对自己笑的二人,对着大厅里的护卫道:“送到潇湘阁去,我听完曲子,自去享用,你们谁都不许动他脑筋。” 柳先生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若是平常人,以他如今的人脉,也不是不敢得罪。可公孙衍是何人?沧澜教圣主,那可是年年给宫里进贡灵丹的圣教,是兴朝唯一被皇上赐为御教的门派。 何况公孙衍还是出了名的纨绔,哪里可以和他讲道理。 柳先生只得咽下胸中闷气,对着护卫点头。护卫才抬起时瑾,将他送往潇湘阁。 公孙衍捏着腰上缠的软骨鞭,大摇大摆的朝中庭走去。一路小倌见了他,都娇羞欣喜。 公孙衍左拥右抱,进了戏园,翘着二郎腿,喝酒听曲起来。 第3章 似是故人 柳兮馆门口是三层高的阁楼,被唤做“红楼”,一楼听曲,二楼雅室,三楼是一些卖身的小倌呆的地方。 楼阁后门小路延展,直通庭院,院中假山玲珑、草木参差。隐隐约约之间,能见到一座座雅室,便是清倌接待贵客的场所。 “昏迷”的时瑾被龟公绑上,送到了最后一间雅室里。 “对,公孙公子住的就是‘洛神’,把他丢床上。”一位嗓音粗哑的人,带着命令口吻道。 时瑾心中轻嘲:“洛神?若是宓妃知道自己的尊号被当成了南风馆的室名,多半会气的把洛水引来,淹了这里。” 几人将时瑾往床上一扔,房间上了锁,嚷嚷去讨赏,渐渐走远。 待房里恢复安静,时瑾睁开眼。 房间里装修清雅,琴案、香炉、茶台都有,靠窗还有一张塌,塌上摆着一盘围棋残局。 香炉袅袅青烟缭绕,把房间熏的有几分仙府的样子,味道却浓郁香艳的让时瑾无法忍受。 “青鸾,把那香给我灭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剑气朝香炉过去,香头还在忽明忽暗的燃着,却已经离了身,倒进了香灰中。 没了那俗不可耐的味道,时瑾的眉头才略微舒展。青鸾将他身上的绳索斩断,时瑾试着起身,又跌坐了回去。 灵力溃散太多,看来不先修补仙元,无法离开。 时瑾只得招出观音大圣净瓶中的无根水,运在指尖,将仙元的裂痕一点一点冲洗、包裹。 琅树族乃木灵,圣水滋润,方可恢复生机,但不可过急,导致水汽过剩,反而木溃而烂。 时瑾耐着性子,用了近半个时辰,才补完大的伤口。运化圣水虽然不需要太多灵气,但对手法精巧要求极高,时瑾此刻已经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青鸾轻颤,给时瑾扇风,时瑾稳了稳气息,对青鸾道:“你护我肉身,下面的部分更要求全神贯注,我须神识直接探入体内,进行修补。” 第4章 青鸾剑身发出金属的振鸣表示遵令,时瑾双眼微阖,已然入定。 红楼这,公孙衍已在一楼大堂听了回“神兵战魔族”的折子戏,灌足了三壶酒,摇摇摆摆的进了净室。 二楼西处一雅室,留着缝隙观察时瑾之人,一身沧澜教教服装扮,朝身边弟子抬手示意。弟子领命,扮作花客,朝净室走去探看公孙衍。 净房在楼下戏台后侧,往后,就可通内院。公孙衍进去,就没了刚才的醉意惺忪,眼神恢复清明。 缠在腰上的软骨鞭,化成一条丈长的黑龙,飞到他肩头。 “墨云,你先扮作我,我回去探探,他是不是琅树族人,若真是琅树族遗族,我必须立即救他。” 小黑龙朝公孙衍歪了歪龙头,一个盘旋,落地成了公孙衍的样子,嬉皮笑脸的对着公孙衍行了一礼,就带着醉意朝外歪歪斜斜的走了出去。遇到已经下楼来探的沧澜教弟子,故意撞了上去,扮作无辜的缠了来人半晌。 公孙衍已经换上藏好的夜行衣,从窗户一跃而出,隐入夜色之中。 他已经找琅树遗族多年,今天看到时瑾的时候,就认出他是琅树族少族长,心中激动万分,却不敢立马上前试探。 无极老儿在柳兮馆眼线过多,若打草惊蛇,只怕不但不能救了时瑾,反而是将他更快的送去阎王殿。 公孙衍会想起父亲疯魔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衍儿,我烛龙一族,因需镇守幽冥入口,故而需要一人一物,人为琅树族人,因为琅树不怕烛火,反而可以抚慰烛龙被阴气所扰造成的心神不宁;物为紫埙,是天界西王母园中紫土,经天火灼烧炼制,吹奏时可净化阴气,免除疯魔之危。” 那时,父亲还带着自己亲临琅树族,族长也唤出时瑾作陪。 公孙衍那时见到时瑾朗目星眉的五官和通身拒人于千里的冰冷,就觉得讨厌,还朝他偷偷弹了几颗烛火过去,想要让他出丑。 时瑾转手一个手势,就将那几颗烛火,包裹在了自己的灵气之中,捏入手心,站起身来。 公孙衍以为时瑾要告状,差点跳起来。却见时瑾对着族长和自己父亲行礼道:“衍弟年幼,又初来我族,是否容许我带他游览一番?” 族长欣慰点头,公孙衍父亲也面带笑容致谢。 公孙衍就看着那周身清朗的少年,走到自己面前,轻抬眼帘道:“你呢?” 公孙衍看着时瑾的被风吹起的衣袖,还有身后那满窗的青翠,脑海中只跃出一个词:公子颜如玉。 他愣在那里,结巴道:“我……呢?” 时瑾终于笑了起来:“你可要随我去游览?” 公孙衍只觉得一股清幽之气,扑面而来,他不自觉的攥住自己的衣袖,对着时瑾点点头。 后来去了哪里,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阵香气,若有若无的从时瑾身上散出,公孙衍像中魔一般,只想紧跟着时瑾,去探那香气。 回去路上,公孙衍问父亲,是否琅树族人都有幽香。 父亲哈哈大笑:“衍儿遇到了谁,有这奇香?” 公孙衍咬着唇,硬是没开口,总觉得自己盯着一男子闻他香味,太过羞耻。 可偏偏就是这股香味,让他回去后辗转反侧,决定自己去琅树族,找时瑾再做一番确认。 只是没想到,还未来得及动身,沧澜教就出现变故,父亲入魔、紫埙失踪,他分身乏术,等到尘埃落定,才知道琅树族已被灭族,时瑾失去踪迹。 “时瑾,你可还记得我?”公孙衍终于到了“洛神”,刚才在前厅闻到清香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以为又是自己记忆中的幻觉。此刻他望着上锁的室门,却反而不敢上前确认。 “已经过去数年,你又经历和遭遇过什么,会如此虚弱,并被人卖入这等腌渍之地?” 公孙衍静静站着,不知过了多久,才从袖中掏出钥匙,插入锁芯。 那一声开锁的“咔嚓”声,未惊动入定的时瑾,却让青鸾剑气瞬间溢满,朝门口袭去。 第4章 时瑾伤重 公孙衍门还未开,青鸾就破门而出,向他刺来。 公孙衍迅速退后,青鸾也不追击,只是守在门口,发出金属的蜂鸣声。 “嘘!”公孙衍对着青鸾比手势,“轻点,你想引人过来吗?” 青鸾剑身竖起,停止了蜂鸣,公孙衍笑眯眯的赞许:“孺子可教。”抬步朝前走去。 青鸾毫不犹豫,一道剑气射出,擦过公孙衍的脸颊,连带周围离的近的草木,都覆上了一层寒霜。 公孙衍摸了摸脸,手上是青鸾弄出的血,顺手从衣襟上一抹,低声嗤笑起来:“真是和你主子一样冷。”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他就化为一缕黑烟,遁入地中,青鸾意识到不好,剑身一转,朝内飞去,看见时瑾在里面,安下心来继续护持在侧,却不知自己已经一头扎进了公孙衍制造的幻境里。 时瑾在青鸾飞出去的时候,就知道不好。但是他灵力运转圣水正在关键时期,不好停止。念了个决,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一盆文竹,静置在塌上茶几上。 公孙衍一进去,都没查探,就闻到了文竹上的异香,心中暗笑,假意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坐到塌边,开始泡起茶来。 水汽蒸腾中,直接熏到了文竹叶子,时瑾觉得闷热,微微挪了挪自己的位置。 第5章 公孙衍装作没看见,舀了勺煮茶的泉水,朝文竹盆里倒了进去。叶片因为水珠的氤氲,越发浓翠。 时瑾看着自己湿了一片的衣襟,心中恼怒,他一直喜爱洁净注意仪态,若在天界,早就剑指公孙衍了。 “真是龙困浅滩。”时瑾气极,缓了稍息,轻轻抖掉水珠,继续修补仙元。 随着他这一抖,通身的香气更多的溢了出来,公孙衍闻着这异香,终于确信,他就是时瑾。心中欢喜至极,忍不住拿指尖戳了戳竹子的叶脉。 这一戳,就像是手掌拂过时瑾脸颊,时瑾气的通身抖了起来。手中灵力一时不稳,圣水直接钻入裂隙,瞬间裂缝变深,时瑾一口血喷了出来,化为了人身。 公孙衍正逗文竹逗的好玩,见到叶脉上鲜血滴落,现身的时瑾更是面色惨白。赶紧扛起他,飞到了三里之外的土地庙里。土地公冒出个头,见到是公孙衍,又准备缩回去。 这不着调的沧澜教圣主,是烛龙唯有的一脉,天庭重视烛龙的力量,给公孙衍也封了个仙阶,品级虽小却比地仙尊贵。 “土地老儿,别走。”公孙衍一把把土地公拉了出来,“他情况不好,你见多识广,帮我一起看看。” 土地公被拎的呛了好一会,缓下气来才向时瑾看去。只见时瑾周身金光环绕,虽然仙气不多,至少身份尊贵,立即紧张起来:“这位公子是圣主何人?” “故友。” “可是天界尊使?” “是尊使还会这样?” 土地公一听有理,稍稍放下心来,朝时瑾仙元探去,又将心提了起来:“这……仙元都碎了。” “什么意思?” “救不回来。” “怎么会!”土地公又被拎了起来,公孙衍急了,“切莫搪塞,我把我收藏的澜江仙给你还不行吗?” 土地公皱眉,整了整衣服,见公孙衍瞪眼,只得急忙从地下调出地仙志,开始埋头查找,公孙衍抢过来问:“要找什么?” “固仙鼎,可固仙元,凝真气。上古神族遗落的法器还有三件未归位,这个就在其中,当时天庭给了我们地仙名录。” 公孙衍直接从指尖化出黑气,在书册内页中穿过每一个文字,书页快速翻动起来。 “圣主慢点,名录损了老生担待不起。”公孙衍速度越来越快,土地公颤声劝道。 公孙衍看了眼躺在那的时瑾,身上的异香虽然微弱,却如出一辙,他找琅树族人多年,就是为了可以解决烛龙入魔的可能。如今不仅寻得,还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时瑾,他哪里能慢?只恨不够快。 公孙衍不顾土地公的劝阻,加大灵力,那上百万年的地仙志一本本被他悬在空中,书页一起翻动,发出如大雨般的”哗啦“声。 土地公已经开始跺脚了,举着自己的拂尘,接那一本本接已经翻过的书籍,即使这样也来不及,被砸下来的书弄的“哎呦呦”的叫。 时瑾一口真气被公孙衍弄的伤口反噬,再无灵运化,只觉自己陨落将至。 听到公孙衍在和土地公对话,知道此人必有仙阶,否则无权翻阅地仙志,只想着待有力气开口,交代他和土地公将烛龙找到,将他遗愿完成。 公孙衍没注意到时瑾睫毛微动,还全神贯注在查找内容上,终于见到一本书里,自己的灵气发出微光。 他大喜,挥手接书,只见灵气萦绕的地方,散开后出现一片澄澈水域,水面泛出白光,固仙鼎的样子通过白光映射出来:莲花底、鲤鱼足、水波纹布满周身,鼎足有一人高,灵气充沛,滋养一方。 “这画面,老身百年前就看过,可是无人知道,此处是哪片海域。”土地公的话音未落,就见公孙衍化成一道黑雾窜了出去,余下半句,他看着那黑雾,只能自说自话道,“而且,神器皆有上古神兽守护,天庭才叫我们寻到只上报,不处理。” 没有听到这话的公孙衍已经朝西疾行而去,他在那个鼎身的反射光里,看到了昆仑山狐族的标识,山巅有一处仙池,据说是狐族圣地。 昆仑山位于西部,山上遍布猛兽,山中巨石组成乾坤阵,只有狐族之人知道生门,开启通山之道。 公孙衍不敢显出原身,烛龙太好辨识,所以今日若正面冲突,他没有胜算。只能智取。 他先遁入地下,抓了只狐族的鬼魂:“知不知道如何进山?” 狐狸明显还未修成人身,摇脑袋的同时,尾巴却在点头。 公孙衍直接变出自己烛龙的脑袋,对着那小狐狸龇开龙牙,小狐狸吓的差点尿崩:“烛龙大人,小的不想成为千古罪人,您吓我也没用。” 小狐狸声线都在颤抖,还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公孙衍直接上手拍它脑袋:“想什么呢?我只是看上你们的圣女了,想来提亲,提前过来探勘一番,你们族长的喜好。” 小狐狸脑补了一番,笑的春意盎然:“圣女确实好看,也就龙族堪配了,小的现在就给大人绘制地图。” 半刻后,公孙衍拿着灵力化为的冥纸,朝昆仑山北侧赶去,只见图上标注的天门石,就在眼前,公孙衍退开三步,开始念咒。 咒语念毕,石门一声巨响,中间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山门。公孙衍大喜,朝里飞去。行到半路,那山石竟然又发出巨响,朝公孙衍合去,公孙衍一惊,赶紧运转灵气,双掌撑住石壁,却觉得自己力量不支。 第6章 身后,刚才那瑟缩的鬼狐狸,对着公孙衍轻蔑一笑:“想骗我狐族之人?真是天真。我族圣女早就是千年老狐,莫说你了,即使我,化作狐鬼也不愿取呐。” “果真狡诈奸猾,看我出来后,不将你灰飞烟灭!”公孙衍咬牙切齿,看着鬼狐狸挥手离开。 第5章 昆仑山巅 鬼狐狸见公孙衍被石门压的寸步难行,笑的手舞足蹈,转身朝昆仑山西侧飘去。 鬼狐狸刚离开,公孙衍那又恨又躁的表情,就收了起来。抓了块石头充做自己的样子,往石门中一塞,又左右看看,觉得仪态不够潇洒,摆弄了一会,才用大拇指擦了擦鼻头道:“自以为聪明,小爷我今天就来个螳螂捕蝉、烛龙在后。” 说完,公孙衍就隐了身,准备跟上鬼狐狸。 一道剑光斩到他跟前,公孙衍一个激灵朝后一仰,才避过差点被削脸,刚要仰头,剑光又回转过来,朝他下盘扫过。公孙衍连退数米,定睛看去,才发现是追过来的青鸾。 青鸾估计是被气炸了,剑身震动,蜂鸣声“呜咽”犹如狼嚎。 公孙衍赶紧在袖中布了结界,将它兜头罩住,低声道:“我在想办法弄到固仙鼎,给你主人疗伤。你若知道你主人危险,就祝我一臂之力。” 青鸾哪里肯信,恨不得戳破罩住自己的袖筒,公孙衍又将地仙名录丢给它,一阵翻书声“哗啦”作响,好在仙界典籍材料特殊,不至于被撕碎。 公孙衍又一道灵力输入袖中,将固仙鼎的介绍,翻给青鸾,才抚平青鸾的情绪。此刻鬼狐狸已经走的很远,公孙衍灵力催动飞了过去,终于追上鬼狐狸,跟着进了狐族境内。 昆仑山一直被人称作人间瑶池。因为光这一个地界,就包含了四季气候,山底地势低洼,冷风难以吹入,气候月月如春,眺目望去,青草萋萋,各色花卉常开不衰。 山脚靠近昆仑湖,水汽丰沛,气候炎热,就像夏季一般,整个区域树木繁茂,各种动物在此繁衍生息。 山腰干燥凉爽许多,顺着山脚往上攀岩的树木,都挂着累累硕果,望过去颜色缤纷,许多狐族之人在此采摘果实。 再往上,就是仙池所在的昆仑山巅了,狐族也极少来此,公孙衍也是听幽冥之路上的老狐讲过,说那里常年冰雪皑皑,静穆无声,只有每届族长卸任,族内长老才会带新族长,到仙池旁的神庙中进行换届大典。 鬼狐狸一进族内,就朝族长家奔去,公孙衍隐身尾随。 若他判断无误,族长必定会因为鬼狐狸的汇报产生警觉,去加固仙池周围的结界和阵法,再去探探被夹在山门中的“自己”。 他要做的,就是跟着他们上山。一来,可以避开大量时间去应对山中石阵;二来,可以看看是否仙池中真是固仙鼎,若不是,自己也没必要多逗留,尽快去下一处探寻才是。 族长见到鬼狐狸,先是大惊他怎么从幽冥之路逃回来,待听完汇报后, 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鬼狐狸以为族长不信自己:“族长,我所言句句属实,烛龙灵力不弱,我们还是得做好防范。” 族长皱起眉头道:“你跟我进来。” 鬼狐狸不解,跟着族长进入内室,公孙衍竖起耳朵,听到隐隐约约:“跟踪……布结界……”几个字。 悻悻地拿大拇指擦了擦鼻头,吐槽道:“果然老狐狸谨慎多了。”又觉得此刻不是正面交锋的时候,干脆从乾坤袋里掏出白无常的衣服,罩在了身上。 黑白无常作为鬼差,去锁魂的时候,总会遇到各种法事,因此他们的衣服,可以避开阵法,不被探知,以免惊扰世人。 公孙衍套好衣服,翘着二郎腿在屋顶上等狐族出手。果然两人进去还没半柱香的时间,一张结界从屋内朝外数里,以地面为直径,上下半圆,兜住了族长房子。 周围多出了很多肉眼无法辨别的魂魄、妖物、精灵。族长和鬼狐狸从屋内出来,一个个辨识过后,方松了口气。 “看来是老夫多虑了,那你去召唤几位长老,我们分头行动,我带黄长老去稳固仙池结界,你陪着赤、灰长老去石门处,探一探烛龙情况,若他没有恶意,还是不结怨为好。”族长命道。 鬼狐狸自去请人,一番就绪后,各自展开行动。 狐族乾坤阵简单粗暴,找到乾门即为生、找到坤门,即为死。但狐族的乾坤阵之所以难缠,是因为山中巨石自带灵力,会时时变化,不明就里的人,若是摸到生门进去,又沿着原路回去的,多半尸骨无存。 公孙衍作为幽冥之路的守护神,接触形形色色的魂魄,早就听说过这一阵法特殊。 见狐族族长和黄长老起身,就化成小虫,呆在他们的衣襟上,跟着朝仙池而去。 昆仑山数万尺高,狐族平时多聚集于谷内生活,这一路上山,即使熟门熟路也废了近半个时辰。 一进仙池,冰天雪地。公孙衍大失所望,因为地仙名录里看到的如海水一般的浅蓝色池水,被名木仙草包围,这里明显不是。 公孙衍从族长身上下来,朝池边探去。水汽蒸腾,小虫子公孙衍还被水珠浸湿了羽翅。 公孙衍心中急切,用灵力烘干翅膀。那雾蒙蒙的一片里,他所飞之处,翅膀蒸腾驱散的水汽,竟然形成了一道弯弯曲曲的白色细线。 第7章 狐族长老本在关注结界修复,被黄长老扯了扯衣袖,偏头看去,大怒。黄长老安抚他继续修复,自己一跃而起,向公孙衍飞去。 公孙衍此刻,却心中大喜,飞过水汽,他见到了仙池全貌:莹蓝清澈的水面,因为泉水温度偏高,熏的周边温暖舒适,草木、花卉生长茂盛,虽然没有画面里固仙鼎出水的白光,但池边狐族的标志已经让他确定,此处就是地仙名录里的固仙鼎所在之处。 他准备念决化形恢复原来的样子,去水底一探。刚隐着身形恢复,一道凌厉之气从身后传来,他凌空翻滚,灵气擦身而过。回头一看,是狐族黄长老在身后。 公孙衍知道自己被暴露了,干脆朝仙池飞去,狐族黄长老也顺着水汽的疏密,辨识到公孙衍位置,将自己腰间的双锤灌入灵力掷出,公孙衍不想浪费灵力与对方缠斗,一个猛扎,朝水底游去。 黄长老跟着扎入水里,狐族族长则开始念决,水中出现一只人面虎兽,那虎兽共有八个脑袋、八只足、八条尾巴。 “天吴?!”公孙衍惊觉不妙,天吴是上古神兽,是与应龙齐名的猛将。会出现在此,要么就是守护仙池、要么就是守护固仙鼎的,无论是哪种原因,要达成此次目的,他都需要鏖战一番。 墨云不在,公孙衍抓了根水草,充做软骨鞭,准备应战面前的天吴和后方的黄长老。 黄长老先行出手,那掷出的双锤早就回到他手里,他整个人轮锤旋转,只见水底卷起一股漩涡,黄长老驭着漩涡,朝公孙衍卷去,所到之处水草连根拔出、水底的鱼、虾都被卷出水面,沙石卷动。 公孙衍酝酿灵力,借着水草形成一道鞭状的灵力线,朝漩涡打去,漩涡如同陀螺一般,转了个头,直接袭向天吴。 天吴也不动,直到漩涡到了它所站之处,才一个扫尾,将漩涡打散,一串巨大的水泡翻腾出水面。 公孙衍顺势借着水泡掩护,将手里的水草扔向黄长老,对方双手被缠上,连着手上的铁锤一起被绑住,重量拽的黄长老沉在湖底,动弹不得。 天吴见此,也未出击,仍然守在原处。 公孙衍发现天吴并非帮助狐族,那看来主要是为了守护固仙鼎,便向它施了一礼:“今日本仙因友人姓名垂危,想借固仙鼎一用,不知天吴神使是否可以行个方便。” 天吴看着公孙衍,不为所动。公孙衍靠近几分,天吴就牙龇目裂发出警告。 公孙衍低头向天吴脚下看去,对方足下的淤泥,因为刚才的漩涡,被卷走了不少,透出几丝微弱的白光。 他对着袖中的青鸾剑密音传声道:“天吴是与应龙齐名的猛将,一会我与他搏斗,尽力引开它,你将泥下的固仙鼎取走,带着地仙录去澜江城外土地庙,让土地公用鼎救你主人。” 青鸾剑微微振动表示回应,公孙衍将它朝固仙鼎所在之处挥去,自己则化为烛龙,一道摆尾,将天吴甩向远处。 第6章 时瑾赶来 天吴被袭击,瞬间毛发倒竖,八只脑袋同时发出怒吼,朝公孙衍扑去。 化成烛龙的公孙衍,吹气为冬、吸气为夏。他运足灵力朝天吴吹气,只见仙池温泉水,顺着他所吹之处,化成一道冰柱,将天吴凝在其中。 青鸾已经将固仙鼎托起,公孙衍知道天吴没那么好控制,一手抓鼎,一手抓住青鸾道:“那个,时瑾的剑,你赶紧带路,我要闭眼了。” 青鸾陪着时瑾查过烛龙资料,知道烛龙闭眼,天下都会进入黑夜。赶紧剑身轻点表示知晓。 公孙衍双眼一闭,随着青鸾朝水面疾速飞去,还未完全离开仙池,一阵地动山摇,那被冰封的天吴因为固仙鼎被掠,彻底发怒,身体扩到数十倍,跃出水面,八颗脑袋同时现出八张人面,一张脸是一位威严的老者,声音低沉沧桑:“衍儿,莫要调皮,将鼎还回去。” 公孙衍闭着眼睛,听觉尤为敏感。老者声音一出,他浑身一抖:“父亲……” 青鸾意识到不对,天吴幻化成公孙衍在乎的人,在动摇他心神。赶紧加快速度。 天吴何等敏锐,听到公孙衍的声音,就辨出了他的方位,朝他所在方向扑过去,公孙衍只觉得自己龙尾一阵剧痛,被天吴利爪锁住。 “记住,乾为生、坤为死。你先走!!!“公孙衍放开青鸾,为掩护它离开,仍然闭着眼。 天吴哪里肯放青鸾离开,爪子用力一撕,想借着疼痛逼烛龙睁眼,好找到青鸾方位。 天吴利爪嵌入公孙衍尾巴,公孙衍咬牙咽下喉咙口的腥意,顺势一个甩尾,将天吴朝岸边拍去,一时间地动山摇。 青鸾听到震天巨响,剑身颤了颤,担心公孙衍情况,却更担心时瑾安慰,权衡再三,忍住了要回头的冲动,托着固仙鼎朝外飞去。 土地庙里,时瑾因为仙元破碎,已无法承载仙灵,离开了身体。 环视四周,时瑾没有见到公孙衍,只得对着土地公唤道:“澜江地仙。” 土地公絮絮叨叨在整理弄乱的地仙志还有名录,被时瑾这道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转身朝地上一跪道:“小仙领旨。” 说完意识到不对,想要抬头,视线朝上,只看见说话之人身着一袭宽袖绣银丝滚边青衣,一手置于身前半抬于腰侧,一手收在身后。俨然一副上神的架势,立即不敢再看,额头叩地等待指令。 第8章 时瑾已经习惯地仙接仙界指令的状态,开口道“今日,特交付任务于你,将烛龙和我的佩剑青鸾寻到,一起送往天庭,交付南极大帝。” 说完一封灵气封好的信被送到土地公面前,土地微微抬头,看见信上写着:南极亲启。只觉得头大,自己这一路层层上报上去,得近百年才有可能见得到此等上神。 时瑾仿佛知晓他心中所想,继续道:“以我佩剑为信,南极大帝必定会亲见你。” 土地公微微放心,双手向前,正准备接过信件。一道巨响,一剑一鼎落在院中。土地公惊的抬头,只看院中一莲花底、鲤鱼足、水波纹的大鼎,正周身盈满灵气,在那发光。正是之前他在地仙名录里见到的固仙鼎。 一同落下的那柄剑,碧玉剑鞘上,嵌着银色纹饰,那身灵力,比自己这个土地公还要强。土地公只见这剑直直飞了进来,顺着视线,他看到了“上神”的尊容…… 土地公脑中炸雷:这下好了,地仙志被公孙衍翻阅之事,都被这上神看到了。 土地公腿一软又想跪,被青鸾剑直接膝盖打直了,推着朝时瑾走去。靠近才发现,时瑾已经灵、体离散,是仙陨的前兆。 青鸾剑指了指时瑾,又指了指固仙鼎,土地公终于了悟,将时瑾放入固仙鼎中,又借天人地,三处的火种,投入固仙鼎下方三只托鼎的鲤鱼口中,瞬间鼎身的水波纹流动起来,交汇于空中,牢牢锁住时瑾的仙灵。 随着鲤鱼口中吐出的火焰原来越大,水波纹流动交织的纹路也越来越密集,穿过时瑾身体,洗筋伐髓一番后,再在仙元处交汇,之间水波纹如同针线一般,交织于裂隙处,一开始针脚还比较稀疏,到后面越来越密,最终连针脚都看不到的时候,时瑾那被锁住的仙灵,也被吸回了身体里。 至此,鼎下的火焰才开始变弱,直至化成最初的火种,缓缓从鱼嘴中吐出,回到天地间消散开去。 鼎内,时瑾同时也睁开眼,将灵气运转一个小周天,察觉仙元已经修复,虽然灵力泻尽,但至少不会仙体消散。才放心从鼎内跃出。见到青鸾焦急的低鸣,跟他说公孙衍的情况。 时瑾听了会,眉头紧皱,将固仙鼎收入乾坤袋,对土地公抬手致谢后,就御剑而起,朝昆仑山飞去。 昆仑山直通西王母瑶池,仙池之水,正是瑶池溢出后落入人界汇聚而成。 到了山脚下,时瑾看着昆仑山的结界和石阵,又一路听青鸾述说了固仙鼎的守护竟然是五大创世神兽的天吴。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控不住天吴。干脆飞书给西王母,请她下来走一遭。 山上,因为混战,已经一片狼藉。神庙损毁、草木歪斜,血迹四溅。 仙池水已经被染红,一条龙尾浸在池水中,池中狐族族长和黄长老被冻住了,只留了两个脑袋在上面。 龙身则和天吴缠斗。烛龙吸气为夏,将那烛龙之火,朝天吴蓬松的皮毛上喷过去。天吴躲避不及,几处毛发被损,当即怒火中烧,右手隔空抓过神庙中的大戬,就朝烛龙砍去。 烛龙腾身而起,想用自己的利爪抓过大戬,却被天吴一个虚晃,抓住大戬的同时,被另外几足利爪透背,瞬间所抓之处鳞片跌落,渗出鲜血。 同时,天吴张开正中主脸的大口,准备撕咬,烛龙无法,只得顺势将犄角抵着天吴的上颚,对抗这波猛扑。 “妈蛋,小爷我还没嫌命长呢,就是借用一下固仙鼎,你至于吗?”公孙衍伤痕累累、精疲力尽。 “孽子!”天吴旁边那张变成公孙衍父亲的脸怒骂道。两足抵地,其余六足上的利爪伸长,又再次击出,像利刃一般,朝公孙衍削去。 公孙衍猛的收回龙角,朝后方一个翻滚避开,天吴抵地双足猛力一跃,更为凌厉的抓向公孙衍。 池中两人因为没有灵力冻结,也挣脱开来,一起扑向公孙衍。 公孙衍只觉不好,爪上的大戬朝天吴掷去,避开袭击,但侧面狐族族长和黄长老击出的一掌,来不及躲开,直接被打回人身,跌落下去。 时瑾和西王母从天而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浑身是伤的俊俏少年,朝自己这处摔来,他下意识伸开手臂,接住对方。 公孙衍落到时瑾怀中,看了时瑾一眼,歪嘴一笑。 时瑾以为对方要跟自己说什么,结果公孙衍眼一闭道:“连幻觉都出来了,看来小爷我要为了那时瑾,小命断送在这里了。” …… 青鸾看着时瑾脸上透着一丝冷意,真担心公孙衍会被他扔出去。 第7章 春蝉下落 躺的肆无忌惮的公孙衍,一个侧身,给自己脑袋寻了个舒服的肩膀,靠了上去。 还没等到时瑾动手,阵阵异香窜入鼻尖,熏的他通身舒畅,突然脑中一道灵光乍现,公孙衍睁大了眼睛,对上了时瑾的脸。 公孙衍瞬间心如擂鼓,袖中的手忍不住紧张的握成拳。脸上却嬉笑着调侃道:“看来这固仙鼎,果真有用。” 时瑾眉头快要夹的住苍蝇了,握着青鸾直接抵着公孙衍的脑门,把他推到一旁。 西王母通身慈祥庄严,天吴作为神兽,自然认得西王母身份,趴伏在王母身前,不敢造次。 狐族族长和黄长老想上前理论,西王母一个眼神过去,两人只觉得对方周身金光,刺的他们眼睛都无法睁开。 第9章 “固仙鼎,本就是上古遗落神器,如今天界收回,不得干扰。”西王母话音一落,狐族族长和黄长老就感觉一股神力,将两人弹出仙池周围,再向仙池看去,已经被结界封住,什么都感知不到。 西王母说完,转身朝时瑾看去,她总觉得这位南极大帝座下,来人界历练的小仙,有点青华上神的风采。又心中轻笑否定,昨日才在天界见过青华上神,应该只是错觉,便继续道:“固仙鼎在哪位身上,还请交托给本座,由我上交天庭。” 时瑾看出西王母疑惑,虽知自己的幻术不会被识别,但还是在青鸾身上多加固了一道换颜咒,才从乾坤袋中取出固仙鼎,恭敬递上。西王母抬手去取,公孙衍窜出,抱住了鼎。 天吴龇牙裂目准备扑咬,公孙衍直接单膝下跪,行了个大礼,才对着西王母道:“神仙姐姐,人美心善的神仙姐姐,这鼎能不能借我用段时间,我朋友仙元破碎,灵力全失。这个鼎他用一次只能救命,无法固本。唯有坚持使用才能彻底修复,不影响以后修行。您看他一表人才、仙根极佳,天界也不想错失这样的仙才吧?” 西王母一愣,灵力一探,竟也是个小仙。又看向时瑾,虽然他来找自己的时候,摸过他的底,灵力偏低,必定不是高阶上神,但能有南极大帝的亲卫令牌,必定是其座下得力之人。 神仙下界,往往会隐藏实力,倒也不好小看。加上南极大帝身份尊贵,掌管神仙下届历劫之事,结个善缘日后也是好事。 打定主意,西王母对着时瑾道:“固仙鼎一个固仙周期为四十九日,那就四十九日后,归还于我。” 又转身对着公孙衍道:“此次你找到固仙鼎有功,特升仙阶一级,又开口借鼎,干脆本尊封你为灵器库寻灵仙倌,专门保管和寻找上古神器吧。” 说完,西王母抬手点了点趴着的天吴,天吴立即起身跟随,一起回了天界。同时天空飘下来一张天诏,落在公孙衍手上。 公孙衍托着缩小的固仙鼎,一脸求表扬的递给时瑾:“放起来吧,你这几日需要用到。这大神仙不知什么来头,竟然天吴都怕她。” 时瑾瞄了眼公孙衍手中的天诏,看形制应该只是任命书,便不再关注,提剑准备离开。 公孙衍见他清风明月的,一副远行仙游的样子,急忙拦住他:“你不跟我走?” 时瑾比公孙衍高半个头,冷着眼往下瞥他,公孙衍突然觉得这样的时瑾很陌生,不是记忆中那温和亲切的样子。心底不由腾起一阵寒意,脸色发白的问道:“你……不是时瑾?” “我是。”时瑾疏离的回答。 这句话淡漠至极,却对公孙衍来说,像股清泉流入心间,脸上瞬间恢复了血色,也不介意时瑾不接固仙鼎了,往自己乾坤袋里一塞,抓住时瑾衣袖就要拖他一同下山。 时瑾哪里肯让生人如此亲近,下意识以掌击出。公孙衍本就灵力大耗,加上时瑾正好打在他的伤口上,他一时没稳住倒在地上。 时瑾对着伤痕累累的公孙衍,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愧疚,对着公孙衍伸手,准备搀扶:“抱歉。” 公孙衍脑中浮现年少时时瑾对自己微笑说话的样子,终于将两张面孔,重叠到了一起。心中不禁喜悦,连连摇头,自己起了身。 身后却突然传出一声叫喊:“哎呦。” 两人疑惑,同时看向公孙衍刚才倒下的地方,竟然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 娃娃应该会变身不久,脑袋上还有个小树丫子没褪尽,上面挂着串圆圆的果子,像金色的小铃铛。 “琅树族人?” “春蝉?” 公孙衍和时瑾同时喊了出来,那小娃娃却像没听到两人说话一般,从摔倒的地方爬起来,揉了揉眼睛,朝前走去。 两人再定睛看去,幻境已经消失,只看见固仙鼎在地上躺着,鼎身的水波纹晃动着。 时瑾神情已是大变,几步上去捡起固仙鼎,却再无法看到刚才的画面。 公孙衍在一道琅树族人对于时瑾的重要性,跑到结界外,把狐族族长和黄长老给推了进来。 两人还在一顿告饶,抬头一看,西王母不在了,眼前只有时瑾和公孙衍,才算站直。 公孙衍见两人松泛不少,开了口:“二位莫慌,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们也是职责所在,需要寻找神器,才多有冒犯。现下向二位长老请教下,刚才这鼎为什么会反射出别处的画面?” “是否有哪位仙使用过此鼎,固仙鼎修复过程中,会吸引血脉亲友的能量,帮助调解稳固仙元的频率。应该是亲友能量所显出的画面。”黄长老解答。 “不知道长老可有办法,帮本……帮我找到该处地方?”时瑾心中急切,差点说本座二字。 狐族族长和黄长老对望一眼,公孙衍掏了掏乾坤袋,递了一只锦盒过去:“这是沧澜教的圣丹,可滋养灵力、祛除百病。这位乃天届上神,两位若有办法,也切莫藏私。” 时瑾瞥眼看了看公孙衍,见他吊儿郎当,像是胡诌,又收回了目光看向狐族二人。 族长叹了口气,对着两人作了个大礼道:“也罢,今日就算是狐族将功补过,还请上神日后莫要追究狐族私藏神器之罪。” 时瑾回礼,公孙衍直接笑眯眯道:“那是自然。” 第10章 黄长老带着两人朝破损的神庙走去,狐族族长则走向神庙后方,拿出各色彩布制成的服饰,还有兽皮制作的大鼓,一番打扮后,开始站在神庙中央。 随着黄长老将族长身侧的火堆点燃,狐族族长开始跳起了祝祷舞,服饰上的彩带随着跳动的节拍抖动着,手中的鼓被拍打着,声音回荡在神庙里,随着鼓点节奏越来越快,族长的身体也开始出现奇怪的扭曲,最后鼓点停止那一刻,族长也顿在原地,脸上的面具,被透进来的光线,照的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面具后,出现一道飘渺诡异的声线:“所问何事?” 公孙衍推了把时瑾,时瑾倒忘了生气,对着对方行了揖礼,嗓音清润的询问道:“请问,琅树族最后一任族长次子,春蝉身在何处?” 第8章 同回沧澜 “ 灵岩。”飘渺诡异的声音回答了时瑾的提问,时瑾还想追问,只见火堆发出噼啪作响的柴声,火焰化成一张面孔,张口向狐族族长吞去,时瑾提剑准备上前,被公孙衍拦住。 公孙衍从怀中掏出一道符咒,朝火焰口中扔去,符咒一离手,就化成狐族族长的样子,还在火焰吞食时,发出惨叫。 吞食完毕,火焰才隐入火堆,一切恢复平静。狐族族长拿下面具,对公孙衍道谢。 “族长不必客气,您也是为我们遭遇凶险,出手相助自是应该。”公孙衍双手抱胸,转了下眼睛又问道,“只是刚才这般,不像是正常情况,不知族长可否解说一二。” “二位仙使,这祝祷本无凶险,只需事后供奉得当即可。今日这情况,多半是二位所寻之人,有被什么术法保护,防止被人寻找,才会反噬。”族长回答道。 公孙衍见时瑾眉头微皱,又追问:“这人不会有事吧?” “像是护佑,不像是囚禁。”族长想了下,回答道。 时瑾听着公孙衍的问话,倒对他高看了一眼。此人看上去浪荡不羁,内里倒是个心思细腻的。现下他所问内容,皆是自己想问之事。 狐族族长和黄长老见两人不再问话,便带着两人回到山脚,想留两人休整一番再走。 时瑾直接摇头,公孙衍因怕墨云露出破绽,也急着要赶回柳兮馆。两人婉拒了族长好意。 “那就让老朽安排金舆送两位回去吧。” 两个人一个力竭、一个灵力微弱,公孙衍看了时瑾一眼,也不等他回应,就笑着给狐族族长致了谢,朝车上躺去。 时瑾也清楚自己的情况,抬手给狐族族长作了一揖:“多谢。”,掀开车帘,跟着上了车。 车内空间宽敞,配有软垫、案几,茶具、棋盘。说是金舆,其实是昆仑山的赤铜铸造而成,催以符令,即可平稳转动,日行千里。 公孙衍见时瑾上车,也不躺了,起身泡起了茶,倒茶汤的时候问了句:“喝口?” 时瑾颔首,坐于公孙衍对面,看着他将茶汤分到杯中,开口说道:“上车主要是来道谢,等到澜江城,我就出发去灵岩了。” 公孙衍也不应答,只是将茶杯推到他面前,时瑾见他不作声,也不介意,端起茶杯喝起来。 公孙衍看着时瑾动作流畅,心中却越发低落,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年少时,时瑾泡茶,唯独不喝雀舌的记忆。终于确信,眼前之人,是真的失了记忆。 茶汤煮的有点久,跟着提杯的公孙衍只觉得,入口的苦涩在舌尖蔓,将他那失而复得的心情,给冲的只留下无措。 他按下心头失落,对时瑾道:“灵岩作为秘境,千百年来极少有人前往。既然春蝉没有性命之忧,你不如先和我回沧澜教,我记得教内有关于灵岩的典籍,你看过后再出发,更有胜算。” 时瑾抬头看向公孙衍,茶杯轻放道:“为何帮我?” 公孙衍还握着茶杯的手一抖,声音却嬉笑回应:“你极像我一位故人。” 微沉的声音,传入时瑾耳中,时瑾心弦一动,望向对方。见他还是那股眼波风流肆意不羁的姿态,心中暗嘲,怎么会以为对方在情绪低落。 干脆闭上眼睛,靠在车厢上,不再说话。 戏还是要做的,狐族金舆把两人送到土地庙,就离开了。 遁地回到雅室“洛神”,公孙衍才佯装带着醉意,开了门。 “公子起身了?小的着人安排早点,您赶紧移步到偏厅等候。”伺候的龟公一早就候在门口,招呼着公孙衍,抬头却被他脸上的抓痕给震惊了,不自觉的看向时瑾。 时瑾正好抬头,对方吓得收了回去,心中却不免嘀咕:这公子看着温和清朗的,没想到手段竟如此激烈,这圣主倒也不怪罪。 公孙衍风月场所呆的久了,哪里不知道龟公心中的想法,噗呲笑了出来,见时瑾看向自己,心虚的打了个哈欠,扭头继续咧嘴。 “你倒心大,不知道有人跟踪你?”时瑾落座以后,看了眼对面的檐角。 “所以我需要一个掩护,去做一些事。”公孙衍一碗八宝粥,被他喝出了猪吃食的声音。 时瑾挑眉,这人身份尊贵,怎么如此粗鲁。又转念 觉得自己管的太多,直接答道:“我拿到典籍,就出发。” “我跟你一起去。”公孙衍放下碗。 “我不需要同行之人。” “……” 公孙衍低头,捏着贴在腰带处的软骨鞭,歪了歪嘴:“墨云,这哥哥,真是不好办呐。” 第11章 墨云抬头应和,恢复黑龙的样子想去咬时瑾,公孙衍拍了拍它,墨云知道公孙衍不舍,只得垂头变回鞭子。 公孙衍吹了吹垂落的发丝,无奈之余,又忍不住想和时瑾拉近距离,抬手把桌上的口蘑、银鱼推到时瑾面前:“吃点上路。” 待到时瑾放下筷子,才掏出袖中的符咒以指点燃。 符咒燃烧的轻烟飘到室外,竟然化成两头雄狮所牵引的车舆,停在门前。 神兽拉车已是不易,时瑾上车后更是发现,那车行驶起来,竟然比狐族的金舆速度更快,一柱香时间,就到了沧山脚下。心中不免对公孙衍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若仙位不到上仙,仍可有此配置,可见身份尊贵。 沧山在沧澜城往东百里,因有沧山澜海,被命名为沧澜教,是天下第一大教,皇族祭奠、丹药供奉,皆来自此教。仅山门就有百丈高,“沧澜教”三个大字悬在正中。 车到之后,公孙衍先下了车,山门口,数十位墨色长袍的老者,站在山门下等候。 公孙衍却先转身去接时瑾的手,时瑾被他弄的极不自在,直接拍开,公孙衍哈哈大笑。 为首的几位长老都皱着眉,虽然没说什么,却互相摇头叹气,太阴长老想到公孙衍年少时的聪慧机敏,更是忍不住眼眶发红,心痛难忍。 这种隐忍不发的局面,被廉贞长老的咳嗽彻底打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公孙衍竟揽住了时瑾,低头在与他说话。 破军长老见此情景,终于忍无可忍,骂出声来:“不知羞耻!!” 教主无极表情由始至终未变,从众长老中走出,抬手止住长老们的骚动。 待到公孙衍走近,恭敬行礼道:“圣主,今日是入境之日,诸位长老已经等候多时了。” 公孙衍撩了撩垂下的头发,站直了身子,对各位行了个不算规范的礼:“有劳各位长老等候了,我有事耽搁了一会,待我安顿好友人,就进去。” “你知不知道入境之事何等重要?!”教主身侧是破军长老,怒气更盛,直接跳了起来。 “破军,不可对圣主无礼!”无极一声命令。 “教主!怎可对他一再容忍?”破军长老不肯止歇。 无极收住了笑容,对着公孙衍深深一揖:”圣主,无极管教教众不利,还请教主莫计较破军长老的无理,要罚就罚我一人。” 此话一出,所有长老脸色都出现了忿忿和不认同。 公孙衍看着无极,笑意仍挂在脸上,眼神却透着寒意:“教主兢兢业业不辞辛劳,本圣主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罚您?入境之事,我不会忘记的,不然怎么会踩着时间赶回来。” 公孙衍说着这话的同时,还上前两手托起无极,待对方站直后,直直看向对方的眼睛。 无极眼神也直直回望,声音却满怀慈爱:“圣主心挂教务,老夫甚感安慰。度朔山途经幽冥之路,处处都是魔瘴之气,还请圣主多做准备,以防圣体受损。” 时瑾原本漫不经心,听到度朔山三字,猛然抬头,心中已经惊涛骇浪。度朔山正是魔族大战,发动攻击的地方。 公孙衍为何要去那里? 这两人到底与魔族有何关联? 鬼兵是否和沧澜教有关? 第9章 前往度朔 众人一路朝山巅的圣殿行去,公孙衍和时瑾两人,一人肆意一人淡然,一路虽无交流,却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松弛与默契。让跟随其后的一众长老,紧锁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圣殿是用沧海的火山岩建成,岩石呈现淡米色,日光照耀时,会折射出珍珠般的柔和光泽。时瑾站在门口,看着这种通体白色的圣殿,总觉得异常熟悉, 若是其他人看着圣殿发愣,必会被公孙衍寒碜几句。可此刻,他看着时瑾的表情,难得耐着性子给他介绍了起来:“这岩石外围,结上了一层青琅玕,故而颜色、质地较为特别。” 时瑾按下心头疑惑,点头跟着公孙衍入内。 “一会我要沐浴熏香,会让人带你去碧虚殿休息。我离开这几日,你就用固仙鼎好好疗愈。待我回来,再去法渊阁寻找灵岩相关的典籍。”公孙衍到了正殿,转身对时瑾道。 “度朔山是冥界那座度朔山吗?为何要去如此凶险之地?”时瑾探问。 公孙衍本已准备离去,听后脚步一顿:“你是在关心我?” “昆仑山,你因为我而灵力消耗巨大,我与你同去,还能帮衬一二。”时瑾开口道,此刻他只看得到公孙衍的背影,他不知道,如果真是有阴谋,公孙衍是否会同意自己同去。 但自己灵力尚未恢复,没有破开魔界的力量,他只能想办法让公孙衍带上自己。 公孙衍的肩膀抖动起来,声音带着笑意:“好哥哥,心意我领了,你还是好好疗伤要紧。”说罢,不再停留,跟着一旁等候的侍从,朝浴池走去。 随后进殿的无极,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被带进去的时瑾,便和一众长老在正殿入座等候公孙衍。 时瑾在碧虚殿坐定,就谴走了侍从。青鸾从袖中飞了出来,时瑾摇头:“只有跟去冥界,才能获得关键信息,此刻即使去探听,也未必有用。” 青鸾抖了抖身体,变成了一节软骨鞭,落在时瑾面前。 时瑾抬头看向青鸾,青鸾点头,时瑾点了点青鸾的脑袋:“可行。”便隐了身形,朝浴池方向而去。 第12章 公孙衍从浴池出来的时候,皮肤已经被池中的毒草泡至溃烂。 侍从墨鸢都不知道如何帮公孙衍擦身,只能拿着细棉纱布,轻轻吸走公孙衍身上的水珠。看着公孙衍因为痛意,在颤抖的身体。眼眶通红:“圣主,长此以往,身体如何撑得住?” “莫急,快了,待我找到紫埙,一切就会好转。”公孙衍声音都微微颤抖,“衣袍熏过香没?” “我只熏了一半,实在……” “熏完吧,一次除净,好过再来第二次。” 墨鸢酸着鼻子出去了,过了一会,才把衣袍和软骨鞭都拿了进来。 衣袍熏香浓郁,公孙衍将时瑾伪装的软骨鞭系到腰上的时候,时瑾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也被掩盖在了熏香里。 公孙衍一袭黑袍,在无极和众长老的恭送下,来到澜海边。 他望着一片寂静的澜海,想到父母在时,娘亲如何替父亲和自己出发祭魂前,做琅树族的静心仪式。父亲带他过来时,教他如何唤路、如何吹埙度魂。 而父亲教自己学会使用紫埙后,眼神赞许道:“保冥界安稳是我们的使命,衍儿务必记得。如今为父已把技能传授于你,你日后须时刻铭记自己的职责。” “父亲放心,孩儿只要活着一日,必定恪尽职守,护冥界安稳。” 结界已经布好,破军长老向无极汇报后,无极上前行恭送礼,众长老一同向澜海中央叩拜。 公孙衍收回心绪,朝结界内走去,咬破自己手指,将血水滴入海中。 澜海瞬间浪花翻涌,一节虬劲的桃枝,伸出海面,公孙衍一跃而上,桃枝上桃花绽放,将公孙衍一层层包裹其中,拖曳向澜海中央,浪花一路翻涌,而结界外众人,却只看到迷雾一片,其余都无法辨清。 一炷香后,浪花声消失,桃花再次绽放,公孙衍从花中一跃而下,便见到了那脑门带着锦毛头冠的少年,也就是度朔山的金鸡,在一旁等候自己:“这次才隔了八个月就来了?” “郁垒都给沧澜教传信了,我怎能不来。”公孙衍被桃花和衣服混杂的香味,熏的有点反胃,”下次能不能换个接客的方式,我真被熏的快吐了。” “桃树香还能帮你辟邪,你就将就下吧。”金鸡嘴上吐槽,手上却拿出鸡毛扇,帮公孙衍驱走了几分香气,让他缓过劲来,“这次也没办法,人间帝王一场战争,枉死者甚多,神荼大人已经在幽冥之路处理许久了,还是不见冤魂减少,所以郁垒大人才会叫你抄近路,直接从澜海过来,反过来去幽冥之路赶紧解决。” “行,那我们就下去吧。”公孙衍脑袋清醒了不少,也不准备多耽误时间,就朝桃树脚下的鬼门走去。 “哎,你不是说找到琅树族人了吗?带来没?你再以身饲鬼,我怕你撑不住。”金鸡拦住公孙衍,通身看了一遍,发现他竟然是孑然一身,脸色拉了下来,“你不要命了?!我可是知道你找到琅水族人,才跟郁垒大人禀报的,否则何至于让你来。” “他受了伤,身体虚弱,来此处会被鬼魅侵害。” 金鸡看了公孙衍半晌,啧啧摇头:“那是个姑娘?” 公孙衍直接拍了金鸡后脑勺:“是个男的!” 金鸡气的龇牙:“我管他男女呢!你不带来,不能进去,太危险了。” 公孙衍还在想怎样说服金鸡,突然度朔山晃动起来,桃树下的鬼门,竟然溢出大量魔瘴之气。两人对视一眼,脸色大变,疾速飞奔过去,一同朝鬼门跃入。 第10章 以身饲鬼 两人跃入鬼门时,有默契的折了段桃枝,带了下去。 近几年,公孙衍已经习惯了冥界被怨气熏的漫天黑雾的样子,可亡灵的样子如此凄惨,还是第一次见到,落到度朔山脚,他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整个度朔山脚往幽冥之路望去,遍地都是身躯残破的魂魄,有的脑袋一个大窟窿,流着脑髓的;有的肚子破了,肠子拖在地上的……虽鬼魂没有气味,可这画面,真就让公孙衍和金鸡闻到了血水的腥臭。 “他娘的,到底是谁?把人搞的这样送下来。”金鸡嘴里泛着酸,眼眶微红。 公孙衍抬头,看到被怨念熏的漆黑一片的天幕,心中越来越沉。 这几年,冥界怨灵激增,怨灵不同于普通亡魂,执念与怨愤会让他们无法踏上渡川,只有通过烛龙一族净化,才可以正常往生。 没有了紫埙作为净化工具的公孙衍,常常以身饲鬼,安抚他们的嗔怨之心。 “先驱魂吧。”公孙衍拎起手里的桃枝,抽出腰间的软骨鞭就像化成匕首,结果一手握上去,手感不对,直接提掌准备打下去,掌风拂过,带出香味,公孙衍愣住,此刻收手已经来不及,只能往上挪了半分,生生打到自己的腹部,人朝前倾了几分。 “……”金鸡本来在削桃枝,余光扫到了公孙衍的动作,愣住了。表情又不知该笑还是该憋住,可眼神止不住是一副看智障的状态,整个人乐的肩都在抖。 公孙衍朝他翻了个白眼,手却忍不住又摸了摸软骨鞭,嘴角上翘,心情变好起来。连口中溢出的血沫子都被他当成了漱口水。 舍不得再用那根软骨鞭,公孙衍直接灵气运到指尖,徒手削起桃枝来。 金鸡看了眼天,摇摇头,认定公孙衍多半是被瘴气给熏坏了脑子。也就不再管他。 第13章 桃枝在两人手中,削成一只只狗的样子,每削出一只,掷到地上,就化成天犬,将四散的亡灵朝幽冥之路赶,让他们顺利渡川。 浩浩荡荡的亡灵队伍,在天犬的驱赶下,开始有序。公孙衍站到渡川边,掏出一只陶埙,吹奏起安魂曲。 曲声穿过公孙衍的指尖,传向每一个亡灵,亡灵迷茫涣散的眼神,逐渐有了意识,流泪也好、大笑也罢,总之知道了自己是谁,来自哪里。金鸡则化为原形,挥动翅膀,帮助曲声传的更远。亡灵终于自发愿意朝渡川而去。 公孙衍放下手中陶埙,散开周身结界,天地间风卷云涌,一条赤红色的烛龙,从度朔山飞向渡川,卧于川畔。 烛龙周身已经浸泡过草药,龙鳞软化,皮肤微微溃烂,身上的香料,一路透过衣服已经熏到了身上,在怨灵眼中,就像是佳肴一般诱人。 时瑾被公孙衍留在了度朔山上,他在公孙衍化龙的时候,就现身了,此刻看着被怨灵啖食的公孙衍,心中震惊。 天界典籍记载: 烛龙一族为章尾山之神,居于幽冥地界,衔火精以往照天门。 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 上古即获赐神器紫埙,用于安抚亡灵、净化怨念。 紫埙此乃远古上神女娲补天时,掉落在瑶池中的紫泥所制,可承载万钧灵力,曲声可通三界。 他从没想过,沧山就是章尾山,更没想过,烛龙就是自己当年所屠杀的“恶龙”。 他心中极为不解,当年自己飞升,皆为屠龙之功。可见当年的烛龙确实有“恶”,才会天道酬己相应功德。 同时更多的是愧疚,自己和公孙衍有这样的纠葛,还如何开口让对方来帮自己应对魔族? 时瑾目光再次投向公孙衍,烛龙此刻满身都是怨灵的黑色雾气,开天眼再入定一看,怨灵如万蚁般趴在烛龙身上,在噬咬血肉。 再看龙首,公孙衍双目闭紧,牙关咬紧,龙口旁已渗出鲜血。 此刻已不容自己再多想,收回心中震惊,时瑾驱动青鸾,御剑朝渡川畔飞去。 公孙衍咬着牙关,只盼着能否失去意识,好不再忍受这被生啖龙肉的痛楚。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没有经验,龙鳞坚硬、龙肉灵力环绕,怨灵无法食用,他痛到晕厥,都没有渡走一个亡灵。 从此后,凡是入幽冥之路,他都先浸泡草药,让自己身体被腐蚀,让亡灵便于食用。 如今,怨灵一次比一次多,今日更是因为都是惨死之人,怨气更重、数量更多。公孙衍已经痛到麻木。 神志昏沉之间,一股香气沁入心肺。公孙衍心中一阵悸动,却又不敢睁眼,怕看到时瑾因为自己狼狈,而嫌恶的眼神。 直到一双手抚摸到自己的龙角,公孙衍才缓缓睁开眼睛,自己的丹凤眼,印入对方清澈的眼眸里,仿若清流从对方眼中流出,流入自己心间,痛楚都减弱了几分。 “别看。”公孙衍低声道,却无力气做出任何动作。 时瑾看着公孙衍布满血丝的眼睛,这几日见过他流转飞扬的眼波、见过他狡黠的目光,唯独没见过疲惫孤独的眼神。 他轻轻将自己灵力从龙角注入公孙衍体内,帮他稳固丹元之气。可自己此刻也仙力不济,投入的灵力如同石沉大海。 时瑾第一次体会到弱小的无奈,眼神流出一丝无奈与惋惜。 公孙衍捕捉到了时瑾眼中的变化,竟然笑了出来:“哥哥,这么多年,除了冥界的金鸡,也只有你会疼惜我了。” 笑意还没来得及展开,时瑾投入的灵力也被消耗一空,公孙衍终于忍不住,痛到低声咆哮起来。 第11章 往日沧桑 “小衍!” “公孙衍!” 耳边的惊呼,公孙衍只觉离自己异常遥远,他眼皮昏沉,没能回应,就失去了知觉。 公孙衍恢复神志的时候,上方的天色已经恢复了昏黄,瘴气已经消散。 他躺在地上,没有力气动弹,身上的伤痕有些开始结痂了,痛感夹杂着痒意,他下意识想叫墨云出来帮他,才想起软骨鞭已经被时瑾顶替。 “公孙衍,你感觉怎么样?”金鸡的脑袋凑到公孙衍上方,刚才他痛晕过去,差点吓坏了自己,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他因为饲鬼晕厥。 公孙衍看到他的同时,也看到了倾身过来探视的时瑾。 “还没死。”公孙衍自嘲。 “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挪动,我这里还有些丹药,你吃下去看看是否有益。”在天界,太上老君塞过不少丹药给时瑾,都被他随意扔到了一边,亏的下界时,司南给自己准备了不少。 “他现在体内灵气紊乱,不可乱服丹药。”金鸡哪里信任时瑾,绝不同意他给公孙衍乱吃。 “我吃。”公孙衍脑袋转向时瑾,时瑾见他表情不似作伪,从乾坤袋中掏出了几粒灵力最强的递了过去。 金鸡一把抢过时瑾手中的丹药,反复验看,才勉强取了其中一枚给公孙衍喂服。 “如何?可有不适?”金鸡观察几息后问道,公孙衍两眼一翻,突然没了反应。 金鸡惊的手中的丹药都洒了,赶紧凑过去探公孙衍鼻息。时瑾下意识伸手接住了丹药,却也愣住了,惊愕的查看手心里的药丸。 第14章 公孙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撑起了身子:“骗你们的,丹药很有效,我逗逗你们,看你们会不会丢下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却不经意瞥过时瑾。 金鸡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气的抬手要去拍他脑袋,目光看到他满身的伤,又眼眶红红的把手收了回去,心疼的扶他起来。 时瑾从两人身侧走过,趁着金鸡低头拉人的时候,把手里一把药丸子,都塞进了咧嘴大笑的公孙衍口中,呛了他半晌。 一把天界最顶级的仙丹,确实让公孙衍恢复的极快,至少才休息了半日,就跟着时瑾,御青鸾剑起飞,金鸡在前方引路,三人朝度朔山的神殿而去。 神殿隐在苍虬的桃枝之间,大殿外围高约三丈,粉墙、黛瓦,檐角弯弯,有点江南楼阁的特色。加上外围那盛开的桃花,显得极为雅致。殿门口桃木所制的匾额上,写有“东冥殿”三字。 “宁叔也在,你就好好休息养伤,我给你们教主修书一封,就说近期冥界事务繁杂,你需要待上一段时日。”金鸡等着时瑾和公孙衍两人御剑落下,就伸手去扶公孙衍。 公孙衍一把把他手拍走:“别闹,老子年轻力壮,不需要搀扶。” 时瑾本来转身伸出的手,听到这句话后,收了回去。 公孙衍一见急了,直接脚下故意一崴,朝时瑾那边倒,还未碰到时瑾衣角,就被青鸾叼住了后衣领,拎进了内殿。 “你的佩剑,元神竟然是鸟族?”金鸡之前看时瑾多有不爽,此刻见青鸾照顾公孙衍,又是自己同类,倒多了几分亲切。 “从我有记忆开始,青鸾就在我身边了,只是我和它都有段记忆不太清晰,所以也无从考究为何青鸾会化成我的灵剑。”时瑾在神魔大战时候,见过金鸡御魔杀敌的勇猛,所以对他倒是格外客气。 金鸡听了这话一愣,时瑾冷漠疏离的时候,他自是不爽,可此刻对方亲切和善,倒让他不好意思起来,引时瑾入殿时不像刚开始那般针对。 进入殿门,为庭院,入内后,分三重院落,第一重为外殿,正中殿堂为朝会用途、左侧偏殿为接待所用、右侧偏殿为审讯所用,第二重院落为客殿,共有五套房间,第三重院落为内殿,应该是郁垒、神荼还有一众冥界神职人员的住所。 时瑾意外的是,金鸡带他去找公孙衍时,到的是第三重内殿的左偏殿。时瑾跟到第三进的时候,惊讶不小:“他住内殿?” “是啊,郁垒大人和小衍父亲是挚友,沧澜教变故后,小衍安抚怨灵,都是在这里养伤的,” “变故?” “烛龙就是历届沧澜教圣主,因为沧山是人界进入冥界的入口。以往烛龙只需要守卫入口、净化幽冥之路即可。结果冥界从七年前开始,就暴增莫名其妙的怨灵,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意外,后来出现的越来越多,郁垒大人和神荼大人才觉察到不对,纷纷到人界查探是何人在扰乱冥界秩序。净化冥界的重担就移到了小衍父亲身上,那次也是冥界瘴气大涨、怨灵暴增,结果小衍父亲的紫埙又被盗,他和小衍今日一样,选择以身饲鬼。结束后回到沧澜教,当夜教内被毕方鸟一族攻击,小衍父亲灵力耗竭而亡,母亲也跟着殒命。当时沧澜教也死伤大半,小衍因为听说自己的好友被灭族,离开沧山赶去好友那才躲过一劫,但赶回去后连父母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还因为年少,被教主架空。若不是因为净化怨灵离不开烛龙,估计小衍都不一定能活到现在。小衍也因为一直没有找到紫埙帮忙,这几年,只能以身饲鬼。”金鸡目光因为回忆,充斥了对公孙衍的疼惜,这是他当做弟弟一般亲的朋友,却帮不了他一点忙,金鸡不得不叹了口气。等他跟时瑾说完这段渊源时,两人也走到了内殿的回廊。 一名冥侍匆匆迎面而来:“金鸡大人,天界发了廷寄,郁垒和神荼大人都不在,只能来请您了。” 见金鸡面露迟疑,时瑾抬了抬手递给金鸡一道传音符,对他道:“我先去看看他,你放心处理公务,我这边还有不少丹药,若有需要,我给你传音。” 金鸡看了看冥侍的的神色,猜到多半是急令,点了点头,便跟着冥侍匆匆离去。 青鸾这边,跟着带引的冥侍到了房间,一把将公孙衍丢到床上,再变回剑形,在地上画出一个仙衣飘飘的人,然后围着这人外面画了一个圈,直接在圈上叉了无数个叉。 公孙衍捂着肚子笑的往床上倒去,又因为伤口,哎呦一声,龇牙咧嘴的刚准备起身,看到门口一片青色的衣角,立马躺了回去。 时瑾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公孙衍虚弱歪倒的样子,瞥过奋力擦着地上画的青鸾道:“帮我把一下门风。” 青鸾见画也来不及全部抹去了,只盼着剩下的部分,时瑾别看出什么,乖乖飞到门口,把门合上。 公孙衍见时瑾走近,更加“弱不禁风”的在那哼哼,这里疼那里不舒服。 时瑾从乾坤袋掏出丹药的葫芦,公孙衍才打住:“我不吃你那丹药,刚才那一把,简直味道要我命。” 时瑾挑眉:“你知道这丹药是哪里来的吗?” “不知道,不想知道。你说你跟进来干什么?自己都刚能保条命,还折腾个什么劲?”公孙衍见时瑾看破了自己,干脆也不伪装了,大着嗓门的怼他。 第15章 “这是太上老君赠予的丹药,你已经是烛龙一族最后的一员了,我不希望你出事。”时瑾将丹药倒在手心,递给公孙衍。 公孙衍侧过脑袋:“这话说的,好像我不是烛龙,你就无所谓我出事一般。” 时瑾倒未想过,若公孙衍不是烛龙他会不会帮他,被公孙衍一问,那怔愣的表情一闪而过,倒是被公孙衍捕捉到了眼里,一时悔的不行,自己最贱,问这么直接,把自己给苦的,心都揪了起来。 “我是奉命从天界下来,找烛龙一族的。所以在人界期间,我会想办法护佑你,待我查明一些冥界的情况后,会带你一同去天界复命。” 公孙衍若刚才是苦涩,此刻就是迷惑夹杂着一丝怒气:“时瑾,你真是太能了,我找了你这么多年,日日煎熬就怕你遇险。没想到你不仅没了记忆,还去天上做了神仙!你到底还知不知道你自己是琅树族人?记不记得你们全族被灭这件事了?!” 时瑾直接跨步站到公孙衍近前,眼神杀气锐显:“你说什么?琅树族被灭了?” 第12章 渡川寻灵 公孙衍看着时瑾眉眼含怒的表情,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时瑾外露情绪,心中倒升起几分歉意,语气和缓了不少:“我不知道琅树族发生了何事,当年听到你被灭族的消息,我立即出发准备去找你,但我父母也在这时出事,我半路折回。 待我忙完他们身后事,处理完族内事务后再去找你,琅树族已经只剩下废墟。 这些年我常常悔恨,觉得若是我路上能再快些,或许既可以救回你,也能帮上我父母一臂之力。 此后,我日夜查探你的消息,那日去柳兮馆也正是卜卦所得,我当时见到你真的心中狂喜,只是见你没有反应,以为你有何隐情不便相认。所以看你过得自在逍遥,把你父母族人还有我都抛在了脑后,情绪不免升了起来。” “成为废墟?你所言属实吗?”时瑾只觉头晕目眩,怪不得自己在天界千年来,都没有查探到琅树族的信息。 “所有屋舍皆被大火烧毁,尸骸遍地,因为我去的时候,已是数月后,尸体已经腐烂,分不清谁是谁。但是因为你身上,我能闻到特殊的气息,我当时一具具尸体去探查,没有找到你的尸体,所以我这么多年来,一直觉得你还活着。”公孙衍此时已经懊悔了,不该如此直接告诉时瑾真相,还不如抱着希望让他回天界。 “我们……很熟悉?”时瑾眼神里痛苦夹杂着愧疚。 “我和你算是好友,在柳兮馆还没看到你,我就闻到了你身上的气味,所以我很确信,我救的人就是你。”公孙衍撑起身子,从袖中掏出一枚棋子,“还记得你教过我下棋吗?” 时瑾看着当年父亲用木化石给自己做的棋子,回忆和伤痛同时涌上心头,心中已经相信,公孙衍所说。情绪再无法抑制,冲了出去。 公孙衍急忙下床,摔了下去,赶紧求助青鸾:“青鸾,你快带我去找你主子。” 青鸾在地上跺了跺剑身,化成鸾鸟,衔着公孙衍跟了过去。 “既然人界已无琅树族人,那我就去渡川捞出一个琅树族人来。” 时瑾直接飞往渡川,作为亡灵必经的水路,渡灵船载着灵体从水中飘过时,江面风平浪静、水质清澈,亡灵在经过的时候,可以从水面倒映的景象中,看到自己的一生。渡灵船也会随着亡灵映射这一生的功过,飘向该去的轮回入口。 公孙衍净化的怨灵已经摆渡的差不多了,还剩下零星几个,在渡口等候回来的渡灵船。 时瑾在渡口落下时,直接袖子一挥,朝渡川跃了下去。渡川遇到非亡灵之类靠近,都会泥石翻涌,巨浪滔天。神魔大战的时,他脚踩浪尖,与魔族战了三天三夜。 他知道,他一跃而入,这大浪必会将陈年不慎落入川中及不愿渡川的亡灵翻搅而出,他只要找出一位族人,就可以知道当年的真相。 时瑾望着这无比熟悉的地方,渡川之水因为他的靠近,已经开始翻滚,夹带的泥沙里,一张张亡灵的脸探了出来,希望可以拽住什么,脱离渡川。 他迈入川中,阴气充斥的河水温度极低,寒气透过皮肤渗入骨中。河水也因为时瑾的进入,开始疯狂涌动,混浊的淤泥搅的河面看不到任何画面。 时瑾闭上眼,用灵力形成蛛网一般的细线,在整个渡川蔓延开来,渡川之水被激的沸腾起来,浪花高有百尺,朝时瑾袭去。 预期中排山倒海的力量并没有过来,但也有不小的冲击,时瑾一口血忍不住吐了出来,紧接着一股灵力从背后输入,他的力量更加充裕,灵线顺着河流朝更远的地方探去。 灵线那头,一道熟悉的感觉像电流一般传回,时瑾立即收回其他灵线,有动静的那道缠上灵体,收了回来。 待灵体收入乾坤袋中,时瑾才睁开眼睛,已经冻麻的双脚旁,是一道满身是霜的身影,在替他遮挡汹涌的浪潮。 时瑾只觉心中一痛,又不知这股感觉从何而来,望向同样被公孙衍结界保护的青鸾,第一次忘记下指令。 青鸾轻轻蹭了蹭时瑾的腿,时瑾才声音低沉道:“本尊没事,青鸾,带我……我们离开吧。” 青鸾点头,飞到公孙衍身后,时瑾轻轻摆了摆手,扶住公孙衍的肩膀, 第16章 青鸾犹豫片刻,朝时瑾肩膀落了爪。 浪花疯狂的朝时瑾的乾坤袋方向袭去,时瑾拔下一段发丝,缠绕在乾坤袋外面,将亡灵的气息彻底隐藏,随着他们离开水面,渡川逐渐恢复平静。 可自己扶住的身体,却一丝暖意都没有,时瑾低头看去,公孙衍连睫毛都挂上了冰霜,脸颊透过霜雪看到的是泛青的皮肤,整个人在剧烈颤抖,口中喃喃低语。 时瑾侧耳贴近,听见公孙衍道:“时瑾,这次我赶到了。” 时瑾一时间心绪波动无法自抑,即便不知道过去和公孙衍交情如何,可此刻此景,连带刚才得知亲人去世的苦闷失落,一起涌入心头,让他根本无法接受公孙衍可能也要死去的事实。 他一落地就开始给公孙衍输入灵力,却如泥牛入海,没有一丝变化。青鸾也蹲在一旁也伸着脖子,乾坤袋里的亡灵也钻了出来,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 时瑾多次尝试无用,眼眶泛红,忍不住咬牙锤地,地上散落的幽冥花果四散滚动。 时瑾看着那黑黑的果子,突然记起,幼年时自己病重,母亲取了自己枝桠上最后一颗琅果给自己服用,当时母亲说过,琅果百病皆可消除,若是至亲发生危难,可以给其服用。 那是时瑾还小,还未长出琅树果,但却盼望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将这枚果子用到疗愈重要之人身上。 想道这里,时瑾赶紧内观自己的树灵,千年过去,自己早已成年,树灵上,也长了两枚圆润可爱,泛着金光的小果子。他赶紧探手取下一枚,准备给公孙衍服用。 “少族长,不可!”须发皆白的老人赶紧阻止,“琅树果极其珍贵,一生仅有两枚,且对琅树一族来说意义非凡。” “什么意义?”时瑾皱眉。 “至亲及命定之人方可服用。”老人对着时瑾行礼。 “穆长老,救人要紧。他的情况,若是不立即恢复神志,怕是要陨落在此了。再说,他是为了我才这样的,一颗琅树果又算得了什么。”时瑾未理会,直接将琅树果塞进了公孙衍嘴里,只见公孙衍身上的霜雪渐渐融化,脸色也开始恢复。 那被称作穆长老的老人,没来得及阻止,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这琅树果,若非血缘关系或命定中人,便如砒霜之毒,莫说救人,只怕会死的更快。 他盯着公孙衍看,生怕对方出事,可直到公孙衍睁开眼,都没见他有任何异常。 这下,穆长老的心里像吃了苍蝇一般,瞪着眼睛看着公孙衍,又回头看着时瑾,憋了半晌问道:“少族长,此人是谁?” “烛龙一族,公孙衍。”公孙衍笑眯眯的看向穆长老,又神色带着异样的看了眼时瑾。 他自是知道琅树果的意义,口中果子的甜味还在口腔里蔓延,可心中却酸涩难言:自己大仇未报又背负教主欺压,哪有资格接近时瑾?还不如让他一无所知,助他在人界之事完毕,回归天界,再无忧虑。 一番思量完,公孙衍掩下心事,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对着时瑾痞笑起来。 第13章 灭族真相 “感觉如何?”时瑾看向公孙衍,低声询问。 “没事,这点小问题,小爷我受的住。”公孙衍忍着嘴里的腥味,抿唇笑着。 时瑾又盯着他看了许久,见他确实气色恢复了正常,才转过身,朝琅树族穆长老行礼:“穆叔,一别经年,未曾想会以这样的身份再聚。” 穆长老眼含泪花,挥袖抹了抹后,才对着时瑾恭恭敬敬行了族内礼仪:“能见少族长安好,老朽欣慰至极。” “穆叔,扰您清净实在抱歉。我失去记忆,想知道当年之事,只得找您打探?”时瑾扶穆长老起身,寻了一处干净之地,将他安顿坐下。 穆长老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待情绪缓和,颤声道:“族内万年来,都与世无争,加上有大地之灵守护结界,几乎无人可以入侵。 那日,族内守卫来报,说有人来探访族长,给的信物是一只紫埙。族长立即起身相迎。 可那人入内后,族长便发现不对,暗自运功,发现已经中了曼陀罗之毒,族长便安排我带族人离去,我们从后山结界出去,发现已经被全部包围。” “曼陀罗之毒,无药可解,这人根本没想让琅树族留下活口!”时瑾心中怒火燃烧,又追问道,“那我当时在何处?” “您护送二公子和夫人躲藏后,回来与我们一同战斗的,当时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快要胜利之时,偷袭之人竟然召唤来了天雷,直接劈向我们,琅树族哪里可以支撑,顿时出现颓势,大火开始燃烧整个琅树之境,我就是那时候,没再见到您和族长。” 听到母亲和弟弟被送离,时瑾心中一松,看来之前见到春蝉的画面是真的,他还活着。 “那人带着紫埙作为信物?”公孙衍一问,时瑾也意识到了,这人即使没有杀害公孙衍的父母,也必定与紫埙的丢失脱不了干系。 “穆叔,事情比我想的还要复杂,您暂时能否和我们一起,方便我们再细细梳理过往。”时瑾对穆长老行了一礼。 穆长老赶紧侧身,避开受授:“少族长,我当年选择从渡灵船跃入川中,就是不想喝了那碗孟婆汤,把这灭族之耻给忘却。如今能等到您来,老夫还能为族中效力,才是真正死而无憾,一切了却,方能安心轮回。” 第17章 时瑾沉痛之余,对穆长老也感激不尽,众人待金鸡寻来,才一起回了东冥殿。 “奶奶的,你们以为自己是谁,说去渡川捞人就捞人,别说老子了,就是郁垒、神荼大人的修为,不敢被渡川的阴邪之气侵蚀。你以为你几条命?”金鸡气的去拍公孙衍脑袋,公孙衍刚吃进去的包子,被他拍的飞了出去,时瑾一个趁手接住,给公孙衍递过去。 公孙衍偏偏不拿手接,直接一口咬上去,嘴唇擦过时瑾的指尖,时瑾猛的缩回手去。 青鸾在身后见到,知道时瑾洁癖,蓄势待发准备啄公孙衍一顿,结果时瑾只是收回手去,竟然未再作声。 青鸾歪着脑袋,不解起来。 公孙衍也不介意金鸡骂他,三两口吞下包子,笑眯眯的看着时瑾,嘴里却回金鸡道:“这不没事么,说明我修为进步了啊。以后驱魔都不在话下。” 金鸡又用灵力给他左右探了一下,见确实没有大碍,才又塞了个包子给公孙衍。 时瑾没有侧身,却忍不住余光看了下公孙衍的反应,见公孙衍用手接过,心中竟然觉得,刚才那碰擦到的指尖处,隐约痒麻了起来。 入夜,时瑾在第二重殿的客殿休憩,心中却还在想着穆长老所述内容,想到疑惑处,干脆披衣到桌案前,梳理起思绪来。 正梳理到沉浸时,敲门声响起:“时瑾,你睡了吗?” 是公孙衍的声音。 时瑾起身开门,见到了拿树枝当拐杖,站在门外的公孙衍。 “还没恢复身体,跑来做什么?”时瑾侧身,让他入内,低沉的声线在月夜里格外清澈。 “我来跟你道歉,你肯定也不是故意失忆的,我还如此激你。”公孙衍坐在书桌前,看到了时瑾写的纸。 “无妨,你也帮了我许多,不必为一时意气道歉。”时瑾沏茶,给公孙衍倒了一杯。 公孙衍这次倒异常老实,小心的接过,没碰到时瑾的手:“穆叔所言,有几处关键。一是此人手中的紫埙、二是此人有易容变声之术、三是此人可召天雷。” 时瑾点头,将自己梳理的内容递给公孙衍,前面三点都有标明,还有第四点,则是对烛龙一族和琅树一族极为熟悉。 公孙衍看向时瑾,时瑾点头:“若是春蝉是我安顿的,那灵岩守护春蝉的必定是大地之灵。以我性格,大地之灵会永远守护琅树族人,若有证据,我必定会一并让春蝉带上,我要尽快赶去灵岩。” “我和你一起去,或许可以找到紫埙。”公孙衍道。 “你现在身体, 可以出发吗?”时瑾看向公孙衍。 “固仙鼎一并借我用用,我们三日后出发,同时一路继续调理,到达灵岩时,应该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公孙衍又掏出《灵岩地志》递给时瑾,“出发前我就将《灵岩地志》带出来了,我们不必回到教内,直接就走。让金鸡替我打掩护,就说我还在冥界办差。” 时瑾接过《灵岩地志》,沉思片刻,点头。 三日后,两人便带着青鸾、穆叔一同出发,幽冥之路入口,是等候许久的墨云,它见到时瑾差点扑过去撕咬,被公孙衍一把抓住尾巴,朝腰中一扣,坐上问金鸡借的马车,一路朝东而去。 第14章 灵岩山妖 金鸡嘴巴天天叨叨公孙衍,可借给他的马车,却是除了郁垒、神荼的车舆外,最好的一辆。 外部看,就是一辆破木舆,车身是桃木所做,轮子为桃枝所扎,帘子一串桃花串成,远看就是哪个小户人家自己做的木板车。 掀开帘子,却别有洞天,整个车厢至少有三室,中间为厅堂,布有茶案、书架;南侧东西各两室、北侧西为厢房,东为净室。 “你是想让我在车里住到地老天荒么?”公孙衍进去了,又退了出来。 “别傻,你们去的是荒野,这车落地成室,总比沐风沥雨来得强。”金鸡把公孙衍的脑袋按回去,又催促时瑾上车,丢了一堆吃食进去。 就听到有车夫驭马的声音,众人就这样上路了。 公孙衍坐在客厅,看看时瑾,又看看穆长老,对着两人道:“要不,穆叔和青鸾住东南,时瑾住西南,我和墨云住西北。” 穆叔想要拒绝,公孙衍给时瑾使了个眼色,时瑾看了看公孙衍道:“你身体还未恢复,你住西南。”说完,自己进了西北房间。 度朔山为冥界东入口,也是与人界的唯一通连之处。灵岩则在东南,离冥界约千里远,驱车十二个时辰即可到达。 时瑾未吃夜食,就在房里思考穆长老所说的种种,自己当时是屠杀魔龙飞升的,若是自己没认错,那魔龙即使不是公孙衍,也必定是烛龙一族。自己屠龙到底是在公孙衍父亲出事前还是出事后? 想到此时,房门有人巧响,时瑾开门,看到了头发还湿着的公孙衍:“固仙鼎我用好了,你别忘了巩固下,这短时间不能间断。” 发梢滴落的水珠,打湿了公孙衍的便服,棉麻质地本就透光,此刻隐约能看到他脖子朝下的肌肉线条,还有隐约的伤疤。 “知道了,我稍后便去。”时瑾偏过目光,却无法消去脑海里的画面,干脆转身回去,拿起桌上的茶盏,把不该留存的画面给浇灭。 公孙衍觉察到时瑾的状态有点不对,干脆跟着进了室内,问道:“怎么了?” 第18章 “无事,只是想了下前后的事情,还有很多疑惑之处。”时瑾不知道自己的别扭从哪里来,教养又让他做不出赶公孙衍出去的举动,只得目光专注在桌上,不再投向公孙衍。 “见到春蝉或许就知道了,他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你的人,或许他那里会有关键信息。”时瑾平时就内敛冷淡,公孙衍倒没觉察出他的异常,但他本就是个爱玩闹的性子,见时瑾搁在桌上的毛笔笔杆莹润有着淡淡的光芒,倒是凑上去细细品鉴了起来,口中还继续道,“倒是灵岩,据说进去的人很少能出来,我之前翻看地志,好像当地有藤妖出没,那可是最喜欢攀树吸食灵力了,你可得小心,不要被女妖精迷的失身又失心。” 说着,自己不知想到了什么画面,先自顾自笑了起来,抬头看时瑾是否有反应,结果透过桌面的烛光,看到的是时瑾剑眉下那乌黑的眼眸,正专注的看着自己,窗缝里透进来的风,将时瑾身上的香气又吹向公孙衍的鼻息,公孙衍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只是沉到了时瑾的目光中。 时瑾也被公孙衍的笑容晃了神,直到窗外风声呼啸,吹入室内,吹散了时瑾身上的味道,也吹灭了烛火,两人在回了神。 “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我也去稳步仙灵了。”时瑾先出声,嗓音有几分暗哑。 公孙衍听见对方朝净室而去的脚步声,收回了嘴角的笑容,一个人推开窗户,让冷风灌的头脑都清醒了,才回自己房内。 次日卯时,天光才微亮,公孙衍就被墨云拽了被子:“墨云,乖,让我再睡会。” 公孙衍挠了挠身上发痒的结痂处,翻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墨云又上去蹭了蹭公孙衍的胳膊,公孙衍一把抓住墨云,塞进被筒里:“别闹,跟我一起再睡会。” 墨云扭了扭,从被子里露出那对亮晶晶的眸子,对着青鸾眨了眨眼。 青鸾翻过白眼,直接冲上前,叼起被子就开始扑棱翅膀,把公孙衍硬是给扇的浑身发冷,醒了过来。 公孙衍睁开眼睛就想发飙,见是青鸾,又咽了回去。青鸾揪着他袖子就朝门外走,公孙衍意识到不对,冲到时瑾房间,整个室内空无一人,他闭眼,双指运用灵力开天眼,只见室内残留着绿色的灵瘴之气,灵气从床榻延伸至窗棂,消散在车外。 “他娘的,我可以跟时瑾开玩笑,你还真敢来攀附吸食树灵之气了?”公孙衍直接跃出窗外,朝东飞去。 墨云、青鸾紧随其后,朝灵岩而去。 灵岩山满山苍绿,山间溪水如同白练缠绕而下,千百年来却无人得见真颜,因为漫山都被一层绿色的雾气笼罩。 普通人分辨不清,只觉此山神秘莫测,久而久之在山脚下搭建神庙,供奉山神,期望可以获得福祐。 有天眼之人,则避而远之,知道这雾气,多半是修为较深的妖类所布,用来障眼,以避开世人干扰。 这山妖修行至今,事事顺心,唯有一事至今无法如愿,数年前,谷中突然出现一道如龙蛋般大小的绿色灵物,灵气充沛至极,它数次想要吸收,偏偏一靠近就会有触须从绿色灵物中伸出,被蜇会全身刺痛,数日无法消去,下次再靠近,刺痛更深。 山妖只得放弃冒进,徐徐图之。谁知昨夜突然一道相似的灵气在百里外出现。 山妖兴奋异常,干脆飞离灵岩,直接探了过来,在桃木车外,嗅到了时瑾的气味。 待到时瑾入睡,便沿着窗棂入内,散发出孢子,在室内布下幻境,等时瑾陷入梦中,用藤叶包裹住他,就朝灵岩撤去,想好好吸食,提升自己修为。 时瑾一被藤叶卷入,就睁开了双眼,眼内清明,哪里有一丝迷惑。他在来者身上,觉察到了被大地之灵蛰伤的信息,便知春蝉在此物手中,干脆将计就计,跟它回去,再做打算。 第15章 公孙入幻 灵岩的山妖,确实被公孙衍玩笑说中了,是一株千年藤妖,名叫乙曼。 藤妖乙曼到了这个修为,基本上是有很大可能转个地仙当当的,自然格外谨慎,不会轻易伤害人类,同时还不时去福祐下在神庙祈祷的村民,好积累福报。 但既然是妖,自然兽性没有办法根除,总觉得弱肉强食是自然法则,因此这些年吞食其他小妖的事,并不少。 藤妖乙曼见到时瑾的时候,就激动的不行,这灵气,比起山谷中那“蜇人怪”,更加充沛,必定可以增长百年修为。 但藤妖乙曼也犯了难,妖类其实多数灵力不如仙界之人,但是妖类应激时,会灵力暴增。这是妖族可以在三界内生存至今的原因。 时瑾这样的极品,若是可以激增他的灵力,再吸食,必定效果更佳。 乙曼拖着时瑾回到灵岩山的洞穴中,便到洞口的水潭里去清洗尘土,脑中却仍想着激发他灵力的办法: 打斗不适合,木灵本来就性子平和,不至于像兽灵一般一激便会好胜心起。 孢子迷幻,只能让神志麻痹,不至于激发对方的思绪。不如化为人身,撩拨下他的内心,看看能否激起他的思绪。 藤妖乙曼望了望水中自己的倒影,已能修成人形的自己,在神庙接过的祈祷里,不少是少女祈愿让自己长得更美丽妙曼,以遇到才貌具足的如意郎君。 当时为了能满足祈祷,乙曼还专门去找一些折子戏看了下,什么为美,如今要给自己塑个一等一的相貌,自然手到擒来。 第19章 乙曼拈着指头,拨了拨潭水,随着水晕一层层晕开,水里倒影出来一张白皙的脸来,脸对着水面展颜一笑,明眸皓齿、蛾眉云鬓,真变成了一倾国倾城的佳人。 乙曼一出洞,时瑾就起身查探起来。 藤妖喜欢攀附生长,洞穴尤其巨大幽深。大地之灵被塞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洞穴入口光线明亮,目力所及之处,未见异常。时瑾朝更深处走去。星星点点的绿色灵力漂浮在空间中,光线投射到黢黑的岩壁上,显得整个空间诡异阴森。 “挺会取巧。”灵岩地脉灵气滋养绿植,藤妖应该用了什么法宝,将一半的地气都引到了穴中。 这灵气,对公孙衍的伤口倒是滋养,时瑾拿出固仙鼎,将这灵气吸到鼎中,这番动静,惊动了藤蔓的原身,洞穴地面上,藤蔓的根系翻涌出地面,朝时瑾袭来。 岩壁上绽开一个个孢子,像是一个个肉瘤,飘散出浓郁的恶臭,还有致幻的粉末。 时瑾闭紧口鼻,取了固仙鼎,就朝外奔去。乙曼已经冲了进来,直接将洞口关闭了起来。 公孙衍这边冲到灵岩,漫山静寂,不禁担心山妖有什么法宝,时瑾没有防备,以至中了招。 他散开灵识,终于探到谷底有充沛的木灵力,立即打破灵岩山结界,一路朝谷底飞去。 谷底雾瘴更加浓重,藤妖乙曼为了不让大地之灵被人觊觎,用妖气包裹住了大地之灵。 公孙衍只觉的这里应该是山妖所在之处,单手接过飞驰跟随的墨云,化成软骨鞭,朝雾瘴劈去。 大地之灵同时伸出数百条触须,朝公孙衍和墨云袭去,触须上下左右包裹过来,墨云劈过去就被蛰伤,公孙衍见墨云蜷缩在一起,即将被大地之灵吸入,直接一把将它甩出去,甩向赶来的青鸾处。 “青鸾,你和墨云在外面等候,我一人进去,救时瑾出来。”说完,公孙衍周身设起结界,被包裹进大地之灵中,不再看得见身影。 青鸾认得大地之灵,知道时瑾必定不在此处,赶紧抓着墨云,去找时瑾求救。 大地之灵包裹着时瑾,触须无法伸入结界,干脆将山妖留在此处的雾瘴引入,朝时瑾结界渗透过去。 连带那被山妖散落在谷底的孢子,也被大地之灵灌满灵力,在时瑾结界外扎起了根。 那孢子一层覆一层,幻化出不同的幻境都未成功,直到那孢子从大地之灵的灵力中,复构出了琅树族的幻境,结界才出现皲裂,公孙衍在少年时瑾的笑容中,沉入了幻境。 “时瑾,这次试炼,你选了哪个?”公孙衍在回廊见到时瑾,小跑追了上去。 三月前,父亲说要送自己到菩提老祖这里来修行的时候,公孙衍是一万个不愿意。 直到琅树族时瑾到了沧山脚下,来接公孙衍一同前去,公孙衍才知道,这次时瑾会与自己一同进修,开心的什么都没收拾,就带着墨云,上了时瑾的车。 母亲追出来,要塞衣物用具,也被公孙衍胡乱拎了几样,安抚一下,就催着时瑾出发了。 今日是老祖第一次要他们出门试炼,诛杀妖魔。 一共三处,一处为北海恶蛟,一处为诸山毒蛛,还有一处为空桑山魔鱼。 时瑾其实对付毒蛛最为擅长,同为山中灵物,自己对毒蛛自然习性更为熟悉。可此刻看向小跑过来的公孙衍,时瑾突然想到,烛龙一族主要为驱魔而生,改口道:“我准备选空桑山魔鱼。” 公孙衍听毕,眉眼飞扬起来:“太好了,我也想选空桑山,我们一起。” 时瑾微微颔首,眼梢也带出一丝笑意,两人一路朝课堂而去。 菩提老祖,安排童子给众人发签筹下去,收上来的时候,他看到时瑾所写的空桑山,微顿,看了眼这位出色的徒儿,又看看一旁洒脱肆意的公孙衍,闭目推演了一番。 睁开眼后,老祖捻了捻胡须:“先死后生,也不是坏事。或许,历经劫难,反而更能领会真谛,一念生起,三界皆幸。” 菩提老祖将竹签丢了进去,时瑾和公孙衍就这样,领了安排,结伴朝空桑而去。 第16章 入境救人 乙曼觉得自己千年修为,实属妖中拔尖,根本没将清醒的时瑾放在眼里。 孢子的花粉,倒是将乙曼熏的有几分醉意,倒对着时瑾那俊逸的脸庞,升起了几分半真半假的兴趣来,扭着腰肢,就朝时瑾扭着腰肢而去:“小郎君到底是长在哪里的秀木,如此灵力清澈又充沛,真是天地至宝。” 时瑾冷着脸,因为掩住口鼻,也不便说话,所有情绪都透过那对眸子,朝藤妖射去。 乙曼浑身打了个激灵,妖族天生的敏锐,告诉她不该继续。可一来已被孢子熏的如醉酒一般,醺醺然起来,二来时瑾无论灵气还是长相,都长在了她的审美上,她哪里舍得就此打住,想到折子戏里,那旦角咿咿呀呀嗲的让人骨酥体软的说话行事,便学着朝时瑾也使了起来。 藤妖天生体软,那衣衫要挂不挂的披着、媚眼如丝的样子,外人看过去,多半心已丢了一半。 可时瑾皱眉嫌恶,只觉得对方是一坨白腻的肥肉,朝自己移动过来。那洁癖倒是激的自己怒气起来,灵气被激发了出来。 乙曼见时瑾有灵体暴增的势头,自以为“美人计”妙极,更是干脆解了外褂,留了件齐胸襦裙,就朝时瑾扑去,一边还在思索,这古书记载,交|合也可采气,不知道从哪里交? 第20章 目力所及,也就口鼻是纳气之处,就张开杏嘴,对着时瑾的唇咬去。 时瑾哪里忍得住,还未让她近身,就周身灵气暴涨,袖子用力一挥,那藤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甩到墙上。 更是不等藤妖呼疼,就直接隔空将她外褂移来,隔着外褂直接徒手探入地中,将藤妖原身的根须都拔了出来。 这下藤妖不是呼救了,整个人都吓蒙了,被孢子熏晕的脑袋,也瞬间清醒过来。 乙曼趴伏在地,梨花带泪、娇弱动人,时瑾却像木头一般,毫无波澜。 她只得对着时瑾磕头求饶起来:“哥哥,小妖有眼不识泰山,在这里告罪了,还请千万不要毁我原身,我千年修为愿意一并奉上。” 那一上一下的伏地告饶,弄的胸口的馒头也白腻腻的扎时瑾的眼睛,他侧过身,在地上写道:“穿上衣服,把这乌烟瘴气的粉末给我散了。” 乙曼赶紧给自己换了身从脖子口包到脚趾头的衣服,颜色也选了个半旧的样子,灰头土脸的让岩壁的孢子都收起了那蘑菇状的伞盖。 偷瞥过去,见时瑾那手还隔着褂子,捏着自己的根须,又赶紧把藤蔓散开,让洞穴顶上的岩缝,透光进来,余下极少的粉末,也跟着缝隙吹入的风,散了出去。 这一散,也让青鸾觉察到了时瑾的踪迹,正在山间盘旋,立即就转头朝时瑾这一头扎进洞穴,着急的悬停在他面前,把疼晕过去的墨云递给时瑾查看。 “公孙衍呢?”时瑾一看墨云,便知三人定是一起追了过来,赶紧追问。 青鸾焦急的扑棱了下翅膀,又指了指时瑾手中的藤蔓根须,时瑾眼中煞气毕露,看向乙曼。 乙曼只觉得时瑾捏着自己根须的力气大了几分,疼的她身体发软,趴伏在地上,哥哥都不敢叫了,改口讨饶道:“大人,我没抓其他人啊!” 时瑾哪里听她说话,直接将她原形连根带着藤蔓,拔了出来,收入乾坤袋中,声音清冷道:“带路。” 乙曼只觉得自己日了狗了,不仅没吃到半丝灵力,还被人拿捏至此,踉跄起身,却还是不知道那破鸟到底指的哪里,只能小心翼翼的侧眼看那破鸟怎么飞,跟着一起过去。 时瑾垫在最后,一行朝谷底而去。 到了谷底,一见大地之灵,时瑾便明白,确实不怪这藤妖。 他开始盘腿而坐,口中轻念咒语,大地之灵立即打开,春蝉睡在其中,不远处在安睡的,就是公孙衍。 时瑾赶紧上前抱下春蝉,估计睡的太沉,八岁的孩子,翻了个身,眼睛却未睁开。 时瑾灵力探了下,知道春蝉无事,只是沉睡太久,还需要渐次打开封闭的脉轮,便放下心来。 朝公孙衍探去,却发现灵识混乱,甚至有心智昏聩的征兆,脸色瞬间乌云压顶。 乙曼一见不好,赶紧上前道:“有救,有救。孢子幻境,只需神志清晰之人入境将他心结打开,便可安全出来。” 时瑾转头看向乙曼:“此境乃你所控,我如何信你。” 乙曼一时语塞,确实入境之后,是生是死,皆在自己一念之间,但她也不至于如此胆大,赶跟这位不好相与的爷,比手速。 万一他死前把自己原形给毁了,那自己别说修为了,连命都保不住。 她犹豫半刻,对着时瑾道:“本来说是我所控,倒也属实,可先下这灵物灌了灵力进去,我也无法控制这些孢子,只能说听天由命。” 时瑾眉头一颦,还未开口,乙曼咬牙道:“我随同进去,至少能有七成把握。” 时瑾点头,转身对青鸾道:“一会我还是关闭大地之灵,以免有人趁虚而入。你守好墨云,等我出来。 青鸾看着瘫在一旁的墨云,只得点头。 时瑾示意乙曼施法,乙曼化出真身,乃是一株千年寓木,叶片细窄形似麻黄,所以是寓木中的雌木,称作女萝。 这女萝将藤蔓包裹在幻境之外,孢子合围之处出现一道细小的孔洞,乙曼对着时瑾道:“分出半分灵识进入即可,全部进去太过凶险,进入后找最贴合自己的身子附上去,幻境内都不是真身,不必担忧损伤谁的灵体。” 时瑾领会,先行进入,乙曼回头看了眼还留有半分灵识的时瑾,放弃了夺回原形的可能,也跟着一起进入。 幻境里此刻正是子夜,冷风刮的兴起,应是深秋,那寸草被风卷的团在一起,借着微弱的月色,能看到枯黄的草梢。 时瑾先睁开眼,却见到了篝火对面,自己正靠着树干在闭目休息。再低头看下自己,胸口异常肥硕。 时瑾只觉奇怪,抬手摸去,并非硬朗胸肌,脸色惊变。 乙曼此刻也睁了眼,视线迷糊中看去,只见对面站着一绝色,双手抚|胸,正神色惊恐的看着自己。 那绝色不知为何,有几分眼熟,再定睛望去,竟是自己白日里变出的美女。 唯一不同处,是那美女的眼睛更为漆黑,眼神凌厉。 透过对方的眼瞳,乙曼看到了自己青衣飘飘,冷峻飘逸的身姿,分明就是那下手狠戾的大人,一时心凉了半截。 看来自己搞错了入境的幻体,两人互换了身份。 乙曼知道自己犯了错,讪讪挤出一丝笑,又在时瑾刺人的目光注视下,垮下了脸。 只觉自己小命要不保,看来此番幻境向导,一出师便踏错了路,内心禁不住惶恐起来。 第21章 第17章 空桑魔鱼(上) “可有办法换回?”时瑾出声,乙曼支支吾吾,不敢做答。 时瑾见她这个样子,便知不好处理,见公孙衍卧在乙曼身侧睡的正香,对乙曼使了眼色。 乙曼见时瑾没有追究,心中石头才落地。 立即照着示意,绕过篝火,到了时瑾那处。时瑾则迈步走到公孙衍身旁,继续靠在树干上,闭目休息起来。 山道夜深露重,篝火许久未添柴,火焰小了不少。 时瑾闭目打坐,耳畔传来悉悉索索衣料压到枯叶的声音,不一会,一团蜷缩的身体贴了过来,又觉得贴一点不够暖和,干脆整个人翻了个身,脑袋蹭到他膝盖上,整个人像只猫,化成一条缩小版的烛龙,窝进了他的盘坐那处腿窝处。 时瑾知道是公孙衍,也没说话,只是用灵力缠了几根枯枝,丢进了篝火里。 许是温度上来了,公孙衍渐渐不再团缩成龙,又恢复了身形,舒展开四肢,枕着时瑾的腿,四仰八叉的打起呼噜来。 时瑾心中好笑,没想到公孙衍也有过如此没有戒备的年少时光,心中想起自己和他两族的变故,心中微叹一声,也就不去挪动他了。 篝火噼啪作响,声音入耳仿佛母亲哄睡时的呢喃,时瑾渐渐也松下身板,靠着树干沉入了梦中。 “你大爷的?!”一道惊雷般的嗓门从耳边炸起,时瑾睁开眼,看到的是暴跳如雷的公孙衍,“为什么我们两睡一堆了?” 时瑾低头看着自己被压皱的襦裙,想起自己是乙曼的样子。 对面的乙曼也被公孙衍吵醒,一脸惊恐的看向长着自己样子的时瑾,被公孙衍指着鼻子责问。 “那个,没事吧。”乙曼觉得自己再不开口,时瑾后面会削自己。 “有事!时瑾,你说说,为什么我们两个睡一侧的,变成我跟曼师姐睡一侧了?”公孙衍一想到自己睁开眼,看到自己枕着师姐的大腿睡了一晚的震惊,还有说不明的那种膈应,就觉得委屈。 乙曼看着时瑾射向自己的目光,咽了咽口水:“昨夜,出了点小意外……我们要不先出发再慢慢解释?” “什么小意外,简直是大灾难。”公孙衍前半句嗓音挺大,后半句看了眼身旁的乙曼,又觉得说说出口伤了师姐自尊,变成了小声嘀咕。 乙曼没听到,时瑾却都听全了,皱了皱眉,只得眼神示意乙曼不要穿帮,三人才轮流去河边洗漱出发。 三名弟子,自是没有车舆的。徒步而行时,公孙衍紧跟着乙曼,追问昨夜的意外,乙曼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冷着脸学时瑾的气质,干脆不说话。 公孙衍吐了吐舌头:“时瑾,你这哥哥对我越来越冷淡了,看我回去不跟你爹告状,说你不好好照顾我这个好弟弟。” 时瑾站在身后,见缝插针的问到:“师弟,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昨日从地舆图看,我们歇脚的那处地方是沙陵,再朝北步行两日,应该就能到空桑山了。”公孙衍虽然对曼师姐没有恶意,可早晨的那份尴尬,多少还有点。他说话时,没敢直视她。 时瑾却必须尽快搞清楚,公孙衍的梦境到底是何时?何地?否则无法顺利带他出幻境。 他停顿片刻,又开口道:“这次出行,不知何时能回去?” “师姐,我知道来空桑山,并不是你第一首选,可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回去呢?况且,这魔鱼是三个选项里最难处理的,我们即便回去的最晚,师父也不会说什么的。” 空桑山确实有过魔鱼出没,空桑在人界东域,因此时瑾见过地仙递上来的奏本,他记得有一年地仙说空桑再次出现魔鱼时提到过,菩提老祖下界时,收过一批根骨极佳的徒弟,诛服魔鱼的正是其坐下三位弟子。 看来,公孙衍就是这三名弟子中一人,自己和乙曼就是另外两人,只是自己没了记忆,所以对这段历练没有印象。 知道公孙衍在此境中的心愿,只是完成任务,时瑾放下心来,不再套话,专心赶路,朝空桑而去。 魔鱼与其说在空桑山,不如说在食水之中,是一座上古时期便形成的深潭。 据说是伏羲取空桑山上的梧桐木作琴,砍凿木料留下的坑洞,形成了潭穴。 乙曼一路都未敢说话,其实她很想问,这魔鱼到底做了何事,才要诛杀,从她这小妖的角度看来,一条修炼成精的鱼,只会更加惜命,不去引人注目,反而有可能渡化飞升。 闹事惹祸,那是折子戏、话本子才会有的故事,实际上,是万万不可能折损这千万年的修为,惹的高人一招打回原形,甚至命都不要的。 时瑾本就知道这段记载,自然也不会问起,这乙曼又自觉自己开口会漏了馅,只得憋的自己那脸又黑又长,看着心情颇为不悦。 公孙衍见到了乙曼的表情,心中担心自己昨晚靠着曼师姐睡,可能让时瑾以为自己轻佻不知礼了,倒是开了话头,开始分析起这魔鱼的由来来。 原来魔鱼本是潭内一条鳙鳙之鱼,因当日伏羲取女娲头发斫琴时,将多余的发丝,留在了此处,被它吞食,有了修行的机缘。 但是凡是修炼成精之物,都会经历一次劫难,便是化形成人之时,会暂时失去灵力,此刻若是遇到不测,几乎无力回天。 第22章 潭水中自然有其他水中生物,鳙鳙之鱼觉得留在潭中也不安全,专门在空桑山找了一处隐蔽的树洞,躲入其中化形。 可巧就巧在,在他化成男婴,忍不住嘤嘤哭泣的时候,一位来山中捡柴的女子发现了他,将他抱了回去。 女子为独女,父亲病重,母亲年迈,她一直不愿出嫁,就是舍不得父母无人照料。 可近日父亲过世。朝廷要求,家中若无男丁,女子不可自立门户,长吏会替她作配。 女子才会进入深山,也是明知无法,所以想替老母多准备生活所需。 行到深处,竟然凭空捡到的男婴,女子心中只觉是菩萨显灵,万分感念之下,抱了男婴变去长吏处登记入籍,并将这鳙鳙之鱼当成亲子一般悉心照料起来。 第18章 空桑魔鱼(中) “时瑾,你说这鳙鳙之鱼,是不是入魔和这名女子有关啊?”公孙衍说完,露出一口白牙,凑到时瑾面前。 “一个人类,能对一成精的大妖做什么?”乙曼自己是千年修为,哪里肯信这说辞,没忍住直接开口顶了回去。 “也是,那看来另有隐情了。”公孙衍见时瑾开口,松快了下来。两手托着后脑勺,仰着脖子就这样看着日头,看着云彩走了一路。 时瑾就默默的走在最后,看着公孙衍,防止他踩空摔倒。 空桑山脚的村落,是个古村,三人到达的时候,村口几个娃娃在那里玩蹴鞠,公孙衍见着好玩,扎进去跟几人踢了一局。 几个娃娃踢不过他,结束了累的随地一坐,又实在觉得公孙衍厉害,抬头对着站在那的公孙衍道:“你刚才那球怎么像长在脚上一般?” “这叫运球,你们想不想学?”公孙衍单脚踩在蹴鞠上,叉腰问众娃娃。 “那你教教我们呗。”几人中,小胖子看着像是老大,开口道。 公孙衍嘴角弯起,蹲下身把几人巡视了一遍:“那你们先告诉我件事,你们这村里,是不是曾经有位姑娘捡了个男孩回村?” 几位娃娃一听,神色大变,连蹴鞠都不要了,一哄而散。 小胖子离公孙衍最近,被他提住领子,没能逃离,只得两手捂住嘴巴,任凭公孙衍威胁利诱,不敢开口。 乙曼这么多年,和信众打交道多,反倒比公孙衍有经验。 她在小胖子面前徒手变出一只琉璃瓶子来,当着小胖子的面,将瓶中露水倒在地面,里面立即长出一株藤蔓,上面开出朵三色花来。 小胖子惊的两眼瞪直,乙曼又双手拂过那朵三色花,只见花朵瞬间变化,花瓣凋零、花蕊长出一枚鸽蛋般大小的果子,果肉透明,香气宜人。 乙曼将果子递向小胖子:“小弟弟,你别怕,我们是来诛妖的仙人,你只要告诉我们事情经过,我就把这仙果当作是酬劳,送予你如何?” 小胖子犹豫片刻,扯下捂嘴的双手道:“神仙大人能保我平安吗?” “自然。”乙曼应道,又掰开小胖子肉嘟嘟的手指,将仙果放在他的掌心。 小胖子面露欣喜的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轻轻用手指摸了摸,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才对着三人道:“徐家姐姐,三年前确实带回一个男孩,叫梧生。因为,她说梧生是她梧桐树洞里捡到的,叫这名字是为了感谢那棵梧桐树。 徐家姐姐的大伯,看上了徐家的田产,本来都准备好等徐家大爷一过世,长吏安排徐家姐姐出嫁,他就可以接过徐家的田产了。 徐家姐姐知道大伯不会善待自己的母亲,一直拖着徐家大爷的后世,七日发丧,她硬是拖到四十九日才出殡。据说是为了给徐家大娘多准备点吃食家用。 梧生便是徐家姐姐进山时捡到的,这孩子被抱回来的时候,据说已经在长吏处入了籍,徐家大伯要出手已经来不及了,愤恨至极。 梧生白净可爱,明明三岁,却和我们村里七岁的孩子一般能说会道,还会帮徐家姐姐做一些轻巧的家务。徐家姐姐和大娘,都把他当成宝贝一般喜爱。 可有一日,徐家大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位老道士,冲到徐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梧生变成了一条像牛一般大,叫声诡异的怪鱼。并且大骂徐家姐姐为了一己之私,私藏妖孽,要害死全村人。” 小胖子说到这处,也有点落寞,他其实很喜欢梧生,因为梧生从不说他胖,还喜欢咧嘴对他笑。 “然后呢?”乙曼问道。 “全村人都很害怕,举着农具要杀梧生,徐家大娘挡在门口,不肯让他们冲进屋里。 然后那老道不知做了什么法术,梧生突然发狂起来,徐家大伯趁机鼓动大家。大家就推倒了徐家大娘,踩着她冲了进去,大娘直接咽了气。 徐家姐姐本来在做饭,见到怪鱼被人围着殴打。她一见那双眼睛,就知道这是梧生,冲上去就抱住了梧生,徐家大伯趁势朝徐家姐姐脑袋上就是一锹上去,徐家姐姐只觉得自己不好,抱着怪鱼冲进厨房,一把火烧了屋子。 待到大火熄灭,厨房里只剩下徐家姐姐烧焦的身体,怪鱼和梧生都不见了踪影。这就是整个经过了。” “那你们为何不敢说这事?”公孙衍听的心中发堵,问小胖子道。 “因为一年后,怪鱼回来了,口中叼着那老道士的尸体,丢到徐家大伯院子里,同一天把徐家大伯一家十五口人都咬死了。 第23章 村里那天开始,每个月会死一个人,都是那时候参与这事的村人。村长请了好多道长来,都没有用,陆续已经死了十几口人了。大人们现在都不许我们提这事。” 乙曼抬头看向时瑾,时瑾对着小胖子道:“小弟弟,你最后帮我们一个忙,把我们带去徐家姐姐住的地方,我们去看一眼。” 小胖子看了眼乙曼,见神仙大人也认同这位姐姐说的话,壮着胆子把他们带到一处已经被烧毁的屋前,便跑的没了踪影。 三人踏进屋内,门口和院中都有血迹,烧毁的厨房中,只有一口大水缸没有损毁。 “一般妖族化形,五年即可恢复灵力,鳙鳙之鱼应该是真的把徐家大姐当成了娘亲,所以一心想要复仇,强行提早一年出关,才会入魔。”乙曼对妖族习性了若指掌,又被这事激发了妖族敢爱敢恨的情绪,也顾不上自己此刻是时瑾的样子,就分析了起来。 “确实有这可能。不过,时瑾,你怎么最近话多了起来。”公孙衍沾了沾鱼缸的水,准备放到口中。 一双玉手拦住了他的手势,施展出灵力到水缸中,代替了公孙衍的意图。公孙衍转头,被这时瑾版师姐镇在当场,又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心中警铃大作。 怎么自己闻曼师姐也有香味了? 自己是否该回去问问父亲,这惹人心乱的香气到底是何含义? 第19章 空桑魔鱼(下) “有妖气。”时瑾灵力探过后道。 “看来,鳙鳙之鱼当日应该被徐家娘子藏在这里,才没有被烧死。”缸壁一道暗色引起了公孙衍的注意,他凑上去道,“这缸内是什么?” 室内昏暗,时瑾轻轻一端,将那百斤重的水缸提了起来,刚离地意识到不对,撒手放了下去,脸色僵硬道:“有点重。” 公孙衍信她个鬼了,他明明看见水缸离了地,现在跟自己说重?! 他招来一旁的乙曼:“时瑾,你来端这水缸。” 乙曼觉得日了鬼了,公孙衍叫自己一介女流来搬个百斤重的缸?!不对!乙曼电光火石之间看向时瑾,看到对方警告的眼神,只得喘着气,把那缸挪到了院子里。 公孙衍见乙曼把缸端出去了,心中才打消了匪夷所思的念头,这几天他怎么看曼师姐,都觉得像时瑾,反而时瑾像曼师姐。 但是,这么重的缸,曼师姐肯定是搬不起来的,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这样一来,公孙衍倒不好意思了,对搬缸的乙曼一顿夸赞,又引了两人凑上去看缸内的异常。 像是一道绘制的符文,公孙衍干脆将缸倒过来,一缸水哗啦啦流的院子里都是,随着缸内符文的显现,三人同时变了脸色。 这是锁魂符,锁住亡灵不得往生,是极为阴损的符咒,亡灵被锁在此处,时间久了,会失去神志,变成地缚灵。 乙曼要上前求证,这符咒是不是鳙鳙之鱼所下,被公孙衍一把拦住。 “这符咒会反噬,还是我来吧。”公孙衍掏出陶埙,就对着水缸吹奏。符文随着浑朴的埙声,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动了起来。字符渐渐鼓动,终像干燥的纸张,四周一圈都翘起,脱开了缸壁。 那被锁在符咒后面的魂魄,终于找到了缝隙,挨挤着朝翘起的符文处探去。 公孙衍捏住其中一个的脑袋,将他扯了出来。顺手将符文的翘角处按好,不再让其他亡灵溢出。 那只被拎出来的鬼,一落地就惊恐万分,连滚带爬的要朝外面逃。 “他怎么如此惊慌?”乙曼问道。 “锁魂符,压制魂魄的方式,就是每个人的妄念、恐惧、贪婪等五毒,所以不管多狠的厉鬼,都很难挣脱。”公孙衍回道,“只是锁魂往往是为了炼魂,这水缸能炼什么魂?” 时瑾没说话,见那鬼趁着公孙衍压符的时候,想要逃走。挡在了那鬼身前,鬼弃路往回逃,三人已经合围,将他困在中间。 “你是那道士?”公孙衍看到那鬼身上的服饰,认出了身份。 道士估计有点本事,神志还留有清明。慌乱中看道三人身上的衣饰是道家正统,又挂有腰牌。意识到这是救援的人,向三人喊道:“快把符咒破解,那妖孽要炼制鬼王!!” 此话一出,时瑾和公孙衍都意识到问题,挥掌朝水缸击去。 拳风还未彻底打出,天地色变,瞬间乌云密布。 一道黑色罡风朝三人扑面过来,时瑾一个翻身,罡风又化作密箭从四面八方射出,他顿时觉出女身的不便,发丝过长,极容易被阴气缠绕所伤。干脆挥掌而出,把那及腰的长发直接斩断。 发丝在时瑾手里,被灌入灵气,像钢针一般射出,直接劈开罡风的阴戾之气。 乌云瞬时散开,天光恢复明亮,水缸和公孙衍却没了踪迹。 时瑾脸色大变,以掌触地,开始用灵力线探查。 乙曼没见过这么大的灵力消耗,怕时瑾支撑不住,劝道:“我用孢子让这道士说话吧,大人可以省点灵力。” 时瑾哪里会听?普通妖孽还会留几分退路,魔物根本没有分寸,万一公孙衍……时瑾念头才起一点,就觉心口绞痛的厉害。 掌心不觉灌注更多灵力下去,灵线速度飞快的在地底蔓延,朝四面八方散去。 乙曼之前总觉得时瑾冷漠凉薄,现下却被他这慌乱的样子触动了联想,心中不禁升起古怪的感觉。 第24章 时瑾他单膝跪地,双眼紧闭。灵线探出数里 ,都没搜到公孙衍。 时间一点点流逝,汗水从他额角滴落,手掌因为太过用力,整个陷入泥中足有寸余。 终于,一丝极轻微却熟悉的灵气,透过土壤中的水汽,传递到了灵线之中。 时瑾立即如同触及雷电一般,一跃而起,朝那灵气的方向飞奔而去。 “你怎么不跟去?”被乙曼一节藤蔓圈着脖子,吊在空中的道士鬼问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乙曼看了眼那被风吹得跟求雨娃娃般的道士,懒得跟她解释自己的聪明绝顶。 反正她是看懂了,所以,她要迎难而退,留着舞台,给折子戏里的角们发挥英雄救美的唱段。 想到这里,她还兀自哼唱了 一小段,得意的都有点忘形。 公孙衍此刻,已被魔鱼拽到了食水之底。 公孙衍看着自己被鱼麟裹住的身子,自认倒霉。 刚才在徐家,若不是为了保护时瑾,他不至于着了这魔鱼的道。 魔鱼身型如大虫一般大小,全身漆黑,口若巨盆,两侧有须。两眼如同铜铃一般凸出,尾巴却极长,在水中游动时,像飘荡的绸带。 这魔鱼把公孙衍丢在一旁,贴着水缸游了十几圈。公孙衍被它晃的头晕,终于忍不住了问了句:“你能不能停一会?” “不能!”魔鱼声如洪钟,语调却像个五六岁的奶娃娃,两只铜铃眼还泪眼汪汪的。 公孙衍虽然被绑的极不舒服,却被它给逗乐了,憋着笑问道:“那怎么才能?” 魔鱼愣住了,瘪了瘪嘴:“我想娘亲了。” 说完,又围着水缸绕了一圈,贴着那镇魂咒的地方,轻轻的蹭了蹭。 “你是说,这镇魂咒下面是你娘?”这下公孙衍惊了。 魔鱼扑簌簌掉了一串泪珠,点点头:“我等了一年了,娘亲还没醒来。” 电光火石间,公孙衍突然想通了,对着魔鱼道:“大头娃娃。” 见魔鱼不理他,他回想了下村中娃娃说的话,又叫道:“梧生,谁跟你说你娘在这里的?这符咒是你贴的吗?” 魔鱼泪珠子还在落,脸颊贴着水缸道:“他们要杀我,娘亲和姥姥都死了,我吓得躲在水缸里哭了几天几夜。然后,来了个人把我捞出来,告诉我,我娘亲在水缸里陪着我,只要我照他的话做,娘亲就会回来的。” “所以,他把你变成了这样,又把各种魂魄镇在水缸里,来饲喂你娘亲的灵体?”公孙衍一字一句问道。 魔鱼愣住了,抬起胖鱼头,张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公孙衍还未回复,只见魔鱼所在的鱼穴,地动山摇起来,自己靠坐的墙壁,裂出一道缝隙,随着一股巨大的灵力迸出,那道缝隙终于蔓延至整堵穴壁。 公孙衍被魔鱼的鱼鳞裹紧,无法逃开。只得侧过身体,背对着即将坍塌的穴壁。 砖石跌落之间,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一张凹凸有致的身体,贴上他的后背,紧紧抱住了他,将他保护在结界中。 公孙衍还未反应过来对方是谁,那浓郁体香已经窜入他的鼻息,将他熏的心跳加速。 第20章 亡灵托孤 “时瑾?”公孙衍脱口问道。 “嗯。”时瑾的声音紧绷,“你没事吧?” “怎么会?你的身体?”公孙衍只觉得自己脑袋里的某根弦断了,刚才他在徐宅救时瑾的时候,没有这股香味,而现在,他却在曼师姐的身上闻到了。 公孙衍这边还未问完,那边魔鱼已经冲了过来。两腮鼓张,眼珠凸出,身后的尾巴像炸开的孔雀羽屏。 时瑾本就带着怒意,哪里去管这鱼是否表里不一。将公孙衍轻轻放下,直接从穴内用灵力缠了枝珊瑚作剑,朝魔鱼刺去。 魔鱼虽然心性幼稚,战斗力却不弱。 那尾鳍看似柔软如绸带,竟然密密麻麻都是倒钩。时瑾的珊瑚剑刺去,它就用尾鳍避开正面剑气,缠绕而上,包裹住剑身。 时瑾干脆将珊瑚用灵力震碎,碎片朝魔鱼射去,魔鱼尾鳍的倒钩直接根根竖起,竟然变成一面铜墙一般坚固的防御。珊瑚击打上去,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 待珊瑚碎裂,尾鳍又化为铁刃,朝时瑾砍去,时瑾立即一个后退,跃出数米躲避。 “时瑾,我腰间有软骨鞭。”公孙衍对着时瑾喊道,“还有,这是个憨娃子,你别太狠。” 时瑾听毕,一边躲开铁刃尾鳍,一边朝公孙衍过去,直接从他腰间抽出软骨鞭。铁刃尾鳍就追了过来,朝着两人就砍了下去。 时瑾一手提起公孙衍一跃而起,另一手软骨鞭自上朝魔鱼抽去,甩在魔鱼眼睛处,魔鱼吃痛,在穴中翻搅起来。 水流湍急,把穴中一应物品都搅的乱七八糟,水缸里的符咒,也被掀开,整个鱼穴阴气满溢。 水缸中,爬出一位面部狰狞,身体焦黑的女子。 时瑾下意识单手起势,挡在公孙衍前面。 那女子却没有朝两人袭来,只是听着声音,朝魔鱼爬去:“梧生?哪里摔疼了,梧生?” 魔鱼听到女子声音,停止了疯狂。因为两眼还有伤,努力张望向女子声音处,视线在模模糊糊之间却仿佛真的看到了徐家娘子的身形,激动的化成一五岁的娃娃,朝对方扑去:“娘亲!” 第25章 符咒里的亡灵,早就被镇魂咒炼化,变成瘴气缠绕在徐家娘子的周身,偶尔没有被完全炼完的某个器官,还在徐家娘子身边冒出来,又缩回去。 “为何她会这般?”时瑾见魔鱼不再进攻,拿起软骨鞭给公孙衍松绑。 “冥界有种邪术,专用来炼制鬼兵,徐家娘子应该是试验品。”公孙衍话一出口,时瑾手中动作一顿。 “你说什么?”记忆中,黄泉水里血肉模糊的尸体,战场上断肢残体的天兵……一幅幅画面涌入时瑾脑海里,本来神志清明的他,被空间里漫溢的阴气发现了缝隙,一下子钻入意识的缺口,开始控制时瑾的欲念。 “时瑾!”公孙衍察觉到不对,赶紧扶住时瑾,时瑾已经闭紧了双眼,表情开始出现痛苦。 公孙衍自知不好,怕时瑾失控。扯了水草就给他双手缠绕起来,掏出陶埙吹起了清心咒。 时瑾渐渐表情开始平静,公孙衍暗自松了口气,继续吹奏。 远处一道诡异的曲声,不知何时传了过来,干扰着陶埙的曲调,时瑾的表情也出现变化,固仙鼎已经修补的差不多的仙丹,竟然出现了裂隙,时瑾一口血喷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你又没有灵丹受过损,怎么会魔障之气侵蚀的如此厉害?”公孙衍放下陶埙,查看起时瑾情况,“难道是因为不是自己的身体?” 还未探明,时瑾又是一口血喷出,公孙衍意识到不对,只得对着时瑾道:“看来只能将烛龙真气渡你几分,方可治本。” 说完,公孙衍凑到时瑾唇边,开始引渡真气。远处的曲声还在吹奏,近处魔鱼和徐家娘子的对话絮絮叨叨的轻浅,公孙衍看着时瑾的眼梢,渐渐将曼师姐的脸,换成了时瑾那温润玉公子的样子。 时瑾身上的香气,一阵一阵沁入公孙衍的心脾,那温润如玉的形象竟然越发立体真实起来。 公孙衍只觉得一股轻微的燥意升起,脸上热的仿佛有水汽蒸腾,时瑾被这股热气熏的微微侧过脸庞。 “哎,别动。”公孙衍刚想喊出口,又察觉不能断了真气,会前功尽弃,干脆凑上前去,含住了时瑾的唇。 一刹那,他自己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双目瞪圆,见真气输送的差不多了,赶紧推开时瑾,一个人用手贴着面颊,给发烫的脸降温。 时瑾,却不知为何,突然灵气暴涨起来。 还未睁眼,便手中运来一串水珠,化为灵箭,朝诡异曲声处射去,几息之后,声音嘎然而止。 时瑾睁开双眼,一片清明,举起软骨鞭就朝魔鱼甩去。 公孙衍还来不及猜测时瑾是否对刚才那幕有印象,便已经被他吓得魂魄飞去。 以时瑾现在大涨的灵力,这一鞭下去,魔鱼必死。 虽说只是只半入魔的妖,可公孙衍一向秉持三界万物,人人平等的观念。既然魔鱼并无害人,就不该诛杀。 立马跳到魔鱼身前,硬是给它挡了这一鞭。时瑾收手已是来不及,好在收回了至少半数灵力,也已经让时瑾魂体受损,背上更是皮开肉绽。 “哥哥!”魔鱼愣住了,赶紧上前探看公孙衍情况。 时瑾也赶紧上前,蹲下查看:“为何替他挡鞭?” “村民不是它杀的,这事另有隐情。”公孙衍说完,还想给魔鱼扯个笑脸,却实在痛的无法,只得咬牙闭目。 时瑾若是平时,也不会下手如此狠戾,但涉及魔族、鬼兵,实在是他最大的忌讳,才会对魔鱼赶尽杀绝。 此刻见公孙衍对魔鱼如此维护,时瑾也冷静了几分,给公孙衍疗伤结束后。对魔鱼和徐娘子问起话来。 两人拼拼凑凑,才说完那故事的下半截。当日徐娘子确实为了护住“梧生”,逃去了厨房,可鳙鳙之鱼并非他们所说的那般可怕,反而是小小一条。 “梧生”失去姥姥、娘亲,躲在水缸壁上,根本不敢出来。 房屋烧毁后,道士第一个冲入里面,看到了“梧生”,将它收到袖中,又想扣住徐娘子的魂魄,但徐娘子天性纯善,即使被如此对待,也未化为怨灵,所以有往生之兆。 道士才无法,将徐娘子的魂魄直接用镇魂符压在水缸中。哄骗“梧生”说,一年后徐家娘子便可恢复。 实则一边在炼化徐娘子成为鬼兵,另一方面想要将鳙鳙之鱼炼制为魔物。 “时瑾,我记得父亲和我说过,天下四物化魔最凶,其中一个就是鳙鳙之鱼。此番经历,与其说是人祸,我觉得更像是阴谋。”公孙衍调息许久,终于能开口说话了,“梧生,你娘亲若是恢复,只有成为鬼兵一种途径,但是一旦变为鬼兵,就要受魔族驱使,再无自由。你和你娘是否愿意?” 梧生看向徐家娘子,徐家娘子因为烧焦,表情根本无法辨别。 公孙衍轻轻拉了拉时瑾的袖子,时瑾叹了口气,对着徐家娘子挥了下衣袖。那烧焦的躯体,便化成了一清秀的女子。 女子对着梧生道:“梧生,娘亲不陪你,你会哭鼻子吗?” 梧生本来还在嘤嘤吸鼻,听到后嚎啕大哭:“娘亲,梧生舍不得你。” 徐家娘子温和的揉了揉梧生的脑袋,转身对着公孙衍行了个大礼:“这位大人,刚才多谢出手相救。你们必定和梧生一样,不是凡人。我即使活着,也不过照顾他数十年。能否恳请大人收留梧生,保他健康平安。” 第26章 公孙衍想扶她,没有力气。时瑾替他去请徐娘子起身,徐娘子还是长跪不动。 这样一位年纪轻轻便敢一人支撑起家的女子,必定心性坚毅。公孙衍见她确实主意已定,便表情也正经起来:“我也不会照顾孩子,况且它已入半魔,目前只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他平安,那就是化作器灵,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 “愿意!”徐家娘子未等梧生开口,就立即回答,“还请大人赐名。” 公孙衍闭了闭眼,轻叹一声:“也罢,有我一日,我必定不让人欺辱他去,他就寄身于我的软骨鞭,唤做墨云吧。” “多谢!”徐家娘子叩谢起身,眼含泪花的再次抱住梧生。 公孙衍将梧生的魂魄从鳙鳙之鱼身上抽出,引入时瑾手中的软骨鞭中,软骨鞭摇身一变化成墨色小龙。 公孙衍对着徐家娘子道:“我原身也是龙,他就随我吧。” 又对着墨云道:“梧生,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以后你就叫墨云了,去和你娘道别吧,我一会送她往生。” 第21章 乙曼出事 公孙衍开始念咒,在时瑾的搀扶下,用珊瑚枝在穴壁上画了一道门洞。随着咒语的诵唱,幽冥之路竟然在门洞之内显现, 变成五岁娃娃的墨云,哭着送徐家娘子到门洞口,却因为自己还是生魂,无法进入,只能贴着穴壁和徐家娘子告别。 三人朝村里赶回去,准备和乙曼汇合。 时瑾还是一如既往冷着脸,右手架着受伤的公孙衍,左手抱着孩童模样、嚎哭不止的墨云。 中途时瑾还调整了一下姿势,只为了让公孙衍可以更舒坦几分。 待到墨云嚎哭的嗓音低了下去,只留下浅浅的啜泣,三人也就行到了村落。 村口还是和离开前一样,空荡荡的。之前蹴鞠的小孩也都没了踪影。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时瑾眉头微皱,公孙衍站直了身体。 两人对看一眼,时瑾给公孙衍加了道结界,便先朝徐家冲了过去。 徐家院子里,乙曼和道士都不见了踪影, 满院子瘴气,还有几根被切落的藤蔓,时瑾立即拍了拍手里的墨云,墨云变成软骨鞭后,时瑾用他在地上画了阵法,将那断枝放在阵中。随着灵力启动,刚才发生的事也形成画面,在阵的上方投射出来。 “你怎么不跟去?”道士问乙曼。 “识时务者为俊杰。”乙曼回道。 说完,她就躺在院子那被烧焦的树下,用她的藤蔓缠绕满树冠,遮住阳光的直射,眯眼打盹起来。 道士的魂魄,被其中一段藤蔓勒着脖子,挂在树梢上。风吹过,一摇一摆的甚是瘆人。 “大人,你要不把我放下来吧。”道士魂魄对着乙曼道。 “不可,一会他们回来,必定有话问你。”乙曼翻了个身,让阳光照到自己的背上,暖洋洋的让她反应也迟钝起来,眼皮耷拉着就沉入了梦乡。 “大人?”道士试探的叫了声,乙曼没有回应。 道士用黑雾捏了一个圈,固定住藤蔓,然后身体缩小,从圈里挪出脑袋,朝地面跳了下去。 道士走到乙曼身旁,伸出手掌就朝她头顶百会穴打去,乙曼估计感觉到了掌风,眼睛还没睁开,化成藤蔓缩回树梢。 道士收回掌势又朝树上击去,乙曼如同灵蛇一般又攀到屋檐:“你这妖道,怎么魂魄可以使用灵力?” 妖道也不回答,只是说了句:“没想到是只藤妖。”便飞到半空中,朝乙曼击去。 画面到这里,就消失了。 时瑾捡起地上的藤蔓,带着墨云回到村口,公孙衍还在结界里,结界外面站着乙曼。 时瑾看过去,乙曼也笑眯眯的看回来。 时瑾又看向公孙衍,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公孙衍立即下蹲,时瑾甩出墨云,向乙曼打去。 乙曼一个翻身躲过,惊讶道:“师姐,你为何这样对我?” “就凭你叫我师姐!”时瑾又提起墨云朝乙曼抽去,乙曼连躲三次,时瑾招招杀气显现。 最后一次,乙曼左肩直接被软骨鞭的倒刺勾住,肩侧皮肤被瞬间揭去大片,伤口处流出的血液是黑色的,还有大量瘴气萦绕。 “你把曼师姐弄到哪里去了?”公孙衍见此情景,知道不好,若是这人化形伪装便罢了,若是第二种可能,那曼师姐基本已无生还可能。 “师姐?”肩膀伤口处,一团黑色的人形雾气钻了出来,“怪不得,听到我叫她师姐,反而要对我赶尽杀绝。” 随着黑雾钻出,原本的身体变成了一张薄薄的人皮,皱在一起。公孙衍当即鼻子就酸的无法抑制,眼泪滴了下来。 曼师姐应该是被对方做成了人皮像,这样伪装的时候没有其他气息,不容易被识别。 时瑾本在辨识那人皮的真伪,看着公孙衍的反应一愣,心中竟升起莫名的情绪,他下意识压下这份异样,继续向那人皮看去。 虽说知道曼师姐并非真的师姐,而是藤妖乙曼。但藤妖一路也安守本分,现下竟被如此对待,让时瑾自责未顾好此妖。 公孙衍直接跃出结界,对着墨云道:“墨云,我们替你娘还有师姐报仇!” 墨云从时瑾手中飞出,公孙衍忍着背痛一跃而起,接过墨云的同时灵力输入其中,手中的软骨鞭竟然化为数米长的骨剑,朝对方砍去。 第27章 对方仿佛就等这一刻,化为黑色藤蔓一端缠向公孙衍、一端缠向墨云。时瑾用脚勾起地上的树枝,直接就朝藤蔓踢去,两头都被钉在地上。藤蔓准备化成黑雾逃离,时瑾直接对着空中画了两道符咒,朝树枝投去,符咒印入树枝的同时,已经有变成黑雾特征的藤蔓,被扯回原处,钉在地面,动弹不得。 公孙衍的骨剑,就这样劈向地面,藤蔓一分为二,黑色的血迹从断裂处喷涌而出。 时瑾立即上前在黑色藤蔓处画了阵法,那黑色藤蔓剧烈扭动着,黑雾从藤蔓上剥离,喷涌的血液,终于变回了鲜红色。 时瑾捡起藤蔓,放入固仙鼎中,准备查看是否可以保住乙曼的妖元,一边探看一边对公孙衍道:“魔物交给你了。” 公孙衍点头,掏出陶埙就开始吹奏,曲子不是之前的清心咒,曲调更加凄哀,那魔物开始表情狰狞,想要挣开阵法扑向公孙衍。 墨云化成黑龙在公孙衍身旁护持着,公孙衍一边吹奏一边观察对方的表情,渐渐魔物变回了道士的样子,恢复神志后的他,眼神中应该是想起不少经过,惊怕之下开始哽咽。 公孙衍啐了一口血沫子,刚才挥剑让他后背伤口裂的更厉害。 道士这样的魔魂他见多了,若无贪欲,不可能会让魔族趁虚而入,他不会对这样的人施舍怜悯,他语调冰冷道:“你杀我师姐,害死徐家娘子……谁给你丧心病狂的理由?” “我不知道,我只是过来捉妖,酬金丰厚。”道士记起了自己被剥皮制作成鬼的精力,浑身抽搐。 “谁给你的酬金?” “我不认识,一个戴面具的人。” “哪里遇到的?” “茗香城。” 说完,道士突然双目发直,两手朝嘴里伸去,直接把舌头拔了出来。公孙衍还没来得及阻止,道士就倒在地上,化成了粉末。 时瑾将手里的一节藤蔓,递到公孙衍手里:“还好,妖元保住了,只是这么多年的修为都没有了。” “师父是否能有办法?”公孙衍看着手里的藤蔓,一百年化形,五百年方可修为小成,其中艰辛,曼师姐都得重来一次。 时瑾点头,心中却知道,墨云归位后,应该就是公孙衍梦醒的时候,他们要出去了。 第22章 离开幻境 公孙衍醒来后,还在大地之灵里。他看着一旁盘坐入定,等他清醒的时瑾,眨了眨眼道:“我入幻了?” 时瑾睁眼,点头。 “那曼师姐是何人所化?”公孙衍感觉了下自己的后背,幻境里为了墨云挡的那一鞭,此刻除了一丝牵扯感,没有其他大碍。 “是灵岩山的藤妖。”时瑾想到幻境里公孙衍为了对方甚至流泪,顿了许久道:“她的原形在我这里,加上幻境里我保住了她妖元,最多损一些修为,不至于命绝。” 公孙衍没察觉时瑾比平日里话多了不少,摇了摇混沌的脑袋,感觉彻底清醒了,问起了自己疑惑之处:“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去灭魔鱼,并未遇到妖道这号人物,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排除魔界之人借助幻境想灭我们,结果认错了我和乙曼。”时瑾看着公孙衍仔细小心的捏着藤蔓,沉吟片刻开了口,“这藤妖,因我所伤,我会想办法弥补她,你将她幻境中的妖元给我?” “不用,你将她原身给我,我有办法处理。”公孙衍难得如此安静,“我们耽搁两日再出发去茗香城?” 时瑾按下心中的异样,将乙曼的原身递给公孙衍,公孙衍连头都未抬,就接了过去。 时瑾还想开口,偏偏大地之灵与他心灵相通,还未念咒,已经主动打开。公孙衍未等他说话,已经跃出,看到了等候他的墨云。 时瑾也被醒来的春蝉一把抱住,连叫数生“哥哥!!”,时瑾被胞弟牵走了心神,也就没有再接上和公孙衍要说的话。 灵岩山谷底景色秀丽,春蝉一路上叽叽喳喳不停的问着时瑾情况,还问起时瑾何时去找母亲。青鸾激动的跟着扑扇翅膀,仿佛在回应春蝉。 时瑾听着春蝉的话,恍惚中仿佛见到自己将大地之灵一分为二,一半护佑春蝉、一半护佑母亲的画面。一路未再开口,只是淡淡听着春蝉激动的说话。 公孙衍一路倒少有的安静,拿着藤蔓和原身,一路跟在后面。肩头盘着化为黑龙的墨云。 几人吵闹着暂时去了乙曼的山洞,时瑾听着春蝉说了一篓子的话,安顿好他睡觉,才在洞口见到了在烤果子吃的公孙衍。 “乙曼如何了?”时瑾坐到公孙衍身旁。 “挺好的,约莫能保住五六百年的修为。”公孙衍指了指种在不远处的藤苗,递了把裂开的白果给他。 时瑾伸掌接过,手心被白果烫的微微卷曲,沉默许久道:“你对这女妖倒是用心。” 公孙衍没说话,他在幻境中看到时瑾样貌的人皮,即便知道那不是时瑾本人,还是神魂俱裂,被震的情绪无法控制,忍不住落了泪。 可这话,他不敢跟时瑾说,时瑾于他就像黑暗中的火光,他想不顾一切,却因肩负太多, 无法做到随心。 他看见时看着他,似乎像知道什么?立即低头,用劈白果的小刀,在自己手指上拉了一条口子,对着藤苗滴着烛龙之血。 时瑾本是无心之说,见公孙衍的反应。心中惊讶之余,竟然升起一丝怒意。没想到这公孙衍,竟然对一个认识才几日的小妖如此用情至深? 第28章 可待他坐在篝火旁,看着那白果一颗颗炸开,白色的果壳下面,金黄色的果肉,让他想起在食水深处,公孙衍认出自己后的反应来。脑海中一个个片段,便一下串联起来: 初见时,公孙衍为了自己不顾性命,去借固仙鼎; 在沧澜教他对自己的维护; 在冥界身上满是伤痕,还来渡川替自己挡住川水的力量。 甚至在幻境中,他一开始不知道自己被弄错了幻身时,对自己是避让并且不愿亲近的。 所以,公孙衍对乙曼莫说情深了,即便是情也丝毫都没有的。 既然,对乙曼无情,那就是对乙曼所化之人有情。 想到这里,时瑾心中大石突然挪开。隔着火光,他看向那头的公孙衍,只觉对方眼尾的红痣,仿佛霞雾中的光晕,让他错不开眼。 之前误解时,止不住涌出的酸楚,都化为了心动。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公孙衍放在了极为重要的位置。 只是眼下,还有一件事,时瑾需要确认,那就是,当年他屠杀的恶龙,和公孙衍是何渊源。 时瑾起身,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到公孙衍身上:“早点休息,明天我们一早出发。” 公孙衍感受着披风的温暖,心中更加酸涩,点头应和。时瑾又深深看了眼公孙衍,才朝洞穴走去。 乙曼这时候,因为吸了烛龙之血的灵气,已经可以化形。只是丢了大半修为,她只能化作一位十来岁的娃娃。 这老成的娃娃,头上顶着两个小髻,用童声阴阳怪气的问道:“我可不会谢你,你救我可不是为了我,是不是我那幻境中的皮相,太过让你挂心。才换得费心费力将我从鬼门关给拉回来这一出?” 公孙衍没理睬乙曼,看着烤熟的果子,放到掌心一搓,把外面的果皮都搓没了,一颗一颗的朝嘴里丢去。 “你这人,喜欢就上,怎得如此扭捏?”乙曼想着他好歹给自己保住了一半的修为,还是好心提醒了他。 “你懂什么?他是我挚友。” 乙曼不屑的发出嗤笑:“第一次见挚友如此,你被魔鱼捉走,我都觉得他差点要毁天灭地了。” 妖族对感情一向热烈大胆,热衷于看人两情相悦,且不觉得这些有什么需要顾忌的,对公孙衍的话极为不屑。 公孙衍把手里的白果,都塞进了乙曼嘴里,一对凤眼射出寒光,咬牙道:“再胡说,我把你剁碎喂狗。” 乙曼含着满口白果,翻了个白眼,化回藤蔓的样子,不再说话。 次日一早,时瑾牵着春蝉,在桃木车舆旁等着所有人上车,公孙衍却迟迟没有出现。时瑾让所有人驾车先行,自己回到洞穴,却并未见到公孙衍身影。 乙曼蹲在地上,自己烤着白果。 时瑾两道剑眉颦作一堆,对着乙曼道:“公孙衍呢?” 乙曼不太会烤,果子入口,尽是涩味,她哇的吐了一大口:“他说要回沧澜教了,他留的纸条,大人没看到吗?” 时瑾回到洞穴,看到了公孙衍留在木几上的纸条,直接朝沧澜教方向追去。 第23章 祸水沾身 公孙衍靠在树干上,第七回望向来路了。 墨云在一旁眼白翻的眼皮子都快抽筋了,看着他心中腹诽: 说要回沧澜教的人也是他,走了几里路就不愿动的人也是他。难不成想让时瑾来追他不成? 今日偏偏风大,来路的黄沙被呜咽的风吹成了浓雾般的迷蒙。 公孙衍看着斜角那棵被风卷的叶子快掉光的银杏,心中想着,若整棵树叶子都被卷完,我就不再等待,出发回沧澜。 可待到那颗细弱的杏树,最后一片叶子摇摇晃晃的时候,公孙衍一个飞身上去,把它摘到了手心。 心中告慰自己:摘下的叶子,就不可算落叶。 “哥哥轻功好生厉害。”一道甜爽的女声在后侧响起,公孙衍回头,看到了一个至多十三、四岁的少女,圆脸盘子上小口琼鼻,杏仁般的眼睛上面一对远黛眉,不浓不淡,衬得她甜美娇俏。 身上的衣着更是选的可爱不失仪态,白色小褂、绿色短裙配墨色裤装,脚蹬一双白色皮靴。 若是有外人在场,必定夸一句好生俊俏。偏偏公孙衍皱着眉头,像看到什么麻烦一般,表情嫌恶。 “问路我不知,借住我没家,借钱我更无,从哪里来赶紧回哪里去去。”公孙衍心中本就盼着人来,没有耐心。何况这少女眼珠子活络的很,他不喜欢。 从树上一跃而下,公孙衍也没看那少女,就朝原处走去。可少女却拦住了他:“哥哥,我不问你要东西。” “那赶紧上路,免得你父母找。”公孙衍本就腿长,步子迈开,少女小步跟着跑起来,才跟上,她见公孙衍确实不想搭理她,咬咬牙,朝公孙衍跪了下来。 公孙衍那两道剑眉差点竖了起来:“丫头,你知道我平生最恨什么吗?” 少女被公孙衍的怒意吓到了,征征摇头。 公孙衍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那就是,别人试图迫我违心。你莫要以为你是个女的,就可以弱持强。你这点伎俩,若遇上那真正恶毒的,顺势把你带去那没人的地方,你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少女这下知道自己真正踢到铁板了,“哇”一声坐到地上,哭了起来。 第29章 公孙衍转身便走,也不理她。结果三名匆匆赶到的黑衣人竟然朝同时朝他们挥刀,两人杀向少女,一人杀向公孙衍。 公孙衍啐了一口,手一伸,墨云便化作骨鞭入他手中:“爷爷我就知道,红颜祸水,女人主动绝无好事!” 说完一鞭子抽过去,同时将三人逼退至后方。他正待一跃而起,借力从半空中再挥一鞭,却发现自己如磐石着地,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那少女此刻还抱着自己的小腿肚子,只得腾出手去,拎起她的衣领就想把她丢出去。 那少女应该知道公孙衍是个心狠的,见他伸手过来,便连着双腿也盘在他脚脖子处,像那壁虎一般,牢牢吸附在公孙衍的腿侧,埋头躲避三人的刺杀。 “我他娘的要被你害死!”公孙衍腾挪不得,只能定在原处与那三人过招。 那三人多半也不是什么正派,竟然轮番上阵,想拖垮公孙衍,再寻破绽。公孙衍见实在不好玩,对着墨云道:“这等都没有修行的东西,给你上吧。” 说完,干脆朝地上一坐,开始跟小女孩对眼起来。 墨云则从公孙衍手中脱开,就化为黑龙,直接一个神龙摆尾,便将一人翻扫在地。 又化为魔鱼的面目,一张满是利齿獠牙的大口朝剩余两人咬去。 才一刻钟的样子,便将三人弄的浑身是伤,吓得胆破,落荒而逃。 “他们为什么杀你?”公孙衍问道。 少女眼神躲闪,支吾着不肯开口。 公孙衍眉头皱紧,见她不答,也便不愿意管她。找了条小道,带着墨云朝沧澜出发。 少女已经无处可去,有追兵过来又无力应对,偏偏她不敢说原因,她怕说了,更没人愿意帮他,甚至会害她。 只得酸着鼻子远远跟在公孙衍身后,心中有愧,不敢跟的太近。 墨云盘在公孙衍肩头,蹭了蹭他:为何不继续等时瑾? “我先把她解决了。”走小路,可以引开追杀者,公孙衍此刻倒不希望时瑾过来了。自己至少有个沧澜教,放眼世间无人敢得罪。时瑾不同,他现在族人被灭,江湖世俗最好不要牵扯。 追杀的人来的比公孙衍预期的快,虽是普通人类,却财力不菲,带着灵兽和驭兽师,浩浩荡荡二十几号人。 少女还低着头,深脚浅一脚的跟着,下一瞬就被一只金乌给提了起来,另外只则扑向公孙衍。 金乌为龙族克星,以食龙为生。墨云和公孙衍的味道,激的他们异常兴奋。此刻除了这放出来的两只外,还有三只金乌在驭兽师的肩头跃跃欲试。 公孙衍头都未抬,手探向肩膀,墨云默契化形成为软骨鞭,朝空中甩去。那靠的最近的金乌躲闪不及,直接被劈为两半。 三只还未飞出的金乌羽毛瞬间收紧,一个个脖子缩进了|身体|里。公孙衍又甩出第二鞭,将那抓住少女的金乌的脑袋直接打飞出去。且顺着那被缓冲过的力道,将少女卷住,拉回了身侧。 待到这时,公孙衍才转过身来,正眼看向这群人。 众人已被刚才一幕给惊住,一息之间两只最凶猛的金乌就这样折了。又看向其余灵兽,一个个挣着束灵绳,想朝后退。 驭兽师忙着安抚灵兽,阵脚显得混乱。 领头之人阴沉着脸,抬了下左手做了个手势,三人出列,将已经折损的金乌,朝一旁拖去。撒了蚀骨粉,又退了回来。两只金乌瞬间被腐蚀成水,腥臭溢满周围。 领头之人本只想速战速决,将那丫头处理干净,闲杂人给钱了事便可。谁知抬首看向那少年,心中一惊。 对方虽然年纪不大,却通身有一种富贵熏陶出来的骄气。身上的衣服面料,莫说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支出,上面的纹路,更是御供的面料。 心中虽猜不出对方身份,却知道,今日这事,自己若不能办的干净,多半后患无穷。 心里已经下定决心。 丫头必须杀。 这人,现在看来,不光要杀,还要毫无痕迹的杀。 一番思量结束,领头之人弯曲食指,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 原处尘土飞扬,马蹄声如同地龙翻滚时的巨响,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数百名杀手,并三四十只灵兽,出现在公孙衍视线中。 “哥哥,我不想死。”少女握紧公孙衍的袖子,泪水透过布料,渗到公孙衍手臂上,让他烦躁却迟迟没有推开那位“大麻烦”。 第24章 重重包围 公孙衍用力,把少女的手从胳膊上撸了下去。少女莹润的双眼,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心中知道,今日必定是自己的死期。 她悄悄捏紧袖中的火药,准备待所有人逼近时引爆,与他们玉石俱焚。可还未触碰到引信,一道红色的光将她罩住,给她立了一道结界。 她愣怔抬首,公孙衍背对着她,挡在自己前面。手中的软骨鞭,比刚才长了数倍,在身侧盘桓。 她又看向地上的鞭子,如蛇骨一般,一节衔着一节,缓慢的移动着,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身后的杀手已经集结完毕,等候为首之人发出指令。 那人目光阴鸷的看向公孙衍,墨云盘桓的速度,在这人的注视下,开始加快起来。 天上十来只金乌,展翅后有两米多长的,因为血统不算纯正,看着更像大一号的乌鸦。爪也比纯正血统的金乌少了一只,只有两只。 第30章 地上趴着十来只狰,通身红色毛发,大小如同狮子,身后五条尾巴像钢针展开,额间的犄角尖锐的抵着地面,将面前的土地划出了深深的痕迹。 草丛间若隐若现的有翅膀煽动,随着嘶嘶声,探出头来的是蛇信微吐的鸣蛇,身体竖直后即可看出它与普通蛇类的区别,那就是四对翅膀在身后煽动,獠牙上毒液在日光照射下,反射着满是寒意的光。 为首之人慢慢抬起手臂,驭兽人纷纷以口为哨吹响出动的号令。蓄势待发的灵兽,朝公孙衍扑了过去。 公孙衍提起软骨鞭,就朝先扑过来的金乌挥去。骨节出形状如同倒钩,一鞭下去,被抽到的几只金乌,身体炸开。 身侧蓄势待发的狰趁势扑向他,公孙衍直接两手一合,软骨鞭瞬时分成两股,右手对着天上的金乌,左手抽向地上的狰。 站在领头之人身侧的护卫上前一步问道:“是否要再召人?” 领头之人唇角微扬,沙声道:“不必,人太多打草惊蛇。” 除了开始没有防备,被骨鞭抽中,后面的金乌在驭兽人的驱使下,开始不同方位包抄起来。 公孙衍击退了正面的金乌,背后又有金乌叫嚣着飞扑过来。他左手准备抽回应对狰的鞭子,狰瞅准时机,用尾巴缠住了软骨鞭。 金乌直扑过来,公孙衍只能放开左手的软骨鞭,挥掌击向兜头冲过来的那只。金乌收势不及,坠落下来。 公孙衍左手抓住坠落的金乌脑袋,扔向窜向自己的鸣蛇。蛇牙中的毒素,让金乌当即毙命。右手又抽向缠着另一根软骨鞭的狰。 鸣蛇这时却反扑过来,咬向软骨鞭。蛇类自有识别死物还是活物的一套。公孙衍一惊,怕墨云受伤,赶紧抽回鞭子,却被狰的锐角顶到了腿上。 一阵剧痛袭来,公孙衍直接将左手的软骨鞭化成剑刃,朝那顶破自己腿肚的狰,背脊直戳下去,整个剑体,对穿了狰的身体。 少女万分焦急,只是公孙衍将她护在结界之中,她无法帮忙,见到公孙衍受伤,连忙将她所知告知公孙衍。“哥哥,狰角上有一种小虫寄生,不可留于体内,会钻入身体。哥哥记得,金乌的弱点在脖子下面、鸣蛇最怕羽翅折断、狰则怕最中间的尾巴出事。” 公孙衍听后,倒是意外她这么清楚灵兽情况:“我知道狰角有虫,可虫隔日发作,血流光了,我们都可以去跟冥王报到了。其余的弱点,我知晓了。” 少女一愣,能知道灵兽情况的人少之又少,这位偶遇的哥哥,看来不是普通人。 有了少女的点拨,公孙衍瞬间就解决了一半的灵兽。 领头之人眉头微皱,做出手势。 身侧护卫领会,又调拨来百人百兽,并对着公孙衍道:“再做反抗,我们就不客气了。” 公孙衍看着密不通风的包围圈,挑眉反问:“我们无冤无仇,你们何必赶尽杀绝。” 领头之人声音沙哑,眼神轻蔑:“当自己什么东西?还配问何故。” 公孙衍不怒反笑起来,笑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他才停下来道:“看来是我不好,小爷我太不认真了,以至于你把自己当成个东西。” 说完,直接将软骨鞭朝空中一扔,几十只金乌围攻上去。 领头之人身后u,一众杀手以为公孙衍是放弃挣扎了,提起兵刃,冲向对方。 少女这边则是心惊,她知道鸣蛇能觉察活物,公孙衍将软骨鞭扔向空中,是否会被金乌所伤? 天空被金乌遮蔽的黑压压的,天光暗淡。 公孙衍随手拎过一条鸣蛇,折了羽翅就当鞭子抽向持续扑过来的狰。 少女见公孙衍没有武器,喊道:“哥哥,我有宝刀借你。” 说完,朝公孙衍扔出背上背着的大刀。公孙衍赶紧解开结界禁制,怕那刀弹回少女自己的身上。 才伸手接过,掂了掂,笑道:“多谢,很不错!” 拔出大刀注入灵力,转身就对着又扑过来的狰横扫过去,又反手对着几条隐在暗处的鸣蛇砍去。 那冲上来的杀手,只觉得公孙衍把破绽都暴露了出来,一个个提剑上前。天上金乌却在这一面倒的时候,发出嘶鸣。 黑压压的天空想被人撕破了裂口,随着破碎的金乌残肢还有凌乱飘落的羽毛,阳光投射进来,众人被引的抬头望去,只见一条通体乌黑发亮的巨龙在光中出现。 扑杀完大半金乌的墨云,直冲下来。 驭兽师急的赶紧吹哨让所有灵兽都聚在一起,结阵应战。公孙衍跟墨云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提刀转头,望向杀手。 那冲刺勇猛的百人,突然就速度慢了下来,还有几人因为停顿,被后面的人挤攘在地,一时间乱了起来。 公孙衍用大拇指蹭了下鼻子,轻嗤一声,挥刀就准备把那一片给先砍去。 他提刀凌空而起,旋转一圈后,将灵力注满刀身。因为灵力太强,刀身都抖了起来。待到挥出那一刻,刀气大涨,那杀气已经将周围的草木都染上了冰霜。 领队之人意识到不对,一跃而起站到公孙衍面前,直接结符起阵,形成防御之势。即便如此,在接到那一刀的时候,他还是被硬生生往后推出了数百米。 领头之人彻底发怒,直接飞至半空,将自己的灵力注入所有杀手百会穴,只见杀手双眼发直,仿若提线木偶。 第31章 随着领头之人手势变化,下面的杀手形成人形阵法,将公孙衍围在中间,阵法集结完毕,领头之人开始念诵起咒文,只见四处灵体纷纷从土中钻出,呜咽啜泣着,朝阵中而来。 第25章 联手退敌 被控制的杀手,一眼望去,双目瞳孔溃散。四面八方的灵体,钻入他们体内,因为地缚灵怨念深重,即使进入身体中,还周身散发着黑色怨气。 “哥哥,当心,活死人有尸毒,他们不怕痛。”少女焦急喊道。 公孙衍目光凝视这这群活死人,随手扯下一节衣袍,一圈圈将刀柄缠在手上。 领头之人从空中俯视公孙衍,神色厌恶,咒语出口,活死人便如同巨浪,向公孙衍涌去。 公孙衍心中深知这是硬仗,墨云可以化龙,他不可以。烛龙身份一暴露,便会被人盯上。 收回思绪,他咬牙朝地面啐了一口,便提刀准备冲上去。突然一道白光直接从地面透出,将他包裹起来,紧接着熟悉的青色衣袍从天而降,站在公孙衍身前。 公孙衍看到时瑾眼中,自己的身影,眼神忽闪了一下。还未开口,时瑾便已抬起他的手,一圈圈又将缠绕的布条解开,将他手中的大刀提起,对着青鸾道:“看护好他。”便跃入瘴气弥漫的活死人群中。 “时瑾!”公孙衍大惊,“青鸾,你家主子对付活死人不如我有经验,你快把我从结界中放开。” 青鸾未动,只是盯着周围,有一两个活死人靠近,便化成利剑削去手足,让其无法动弹。 那被削的活死人,也不见断气,在地上蠕动呻吟,恐怖瘆人。 时瑾千年前大战便有了与鬼兵对抗的经验,加上近千年都在研究魔族,一刀下去,不砍其首,反攻下盘。 那把大刀在时瑾手里,使的就像薄剑一般轻巧,活死人双腿如同韭菜,被他齐齐斩断。 “哥哥,他是谁?为什么可以将这把刀用的如此灵活?”少女不可置信,这是屠龙刀,无人可发挥此刀真正威力,除非屠龙者。 公孙衍没有说话,“咚咚”的心跳声,盖过他的耳鼓,让他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他和这“咚咚”声对话着,他问:“时瑾为何来?” “咚咚”声回答:“你心中知晓。” 公孙衍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看向时瑾。他离自己足有十几米距离,他们之间还有结界罩着,可那股清香,就这样透了过来,沁入他心肺。 “时瑾,既然你来了,我就不会再放手了。”公孙衍决定,给自己一次机会。 “什么?”时瑾仿佛听到公孙衍叫他,转头看向公孙衍,公孙衍对着时瑾笑道:“放我出来,我们并肩打一场。” 时瑾看着公孙衍绽放的笑容,心弦一动。点了点头。 结界一散开,公孙衍便冲了上去,从怀中掏出暗器,朝四周散去。暗器上带着净化之力,削过控制活死人的灵力线,活死人便失去了控制。时瑾随后砍向对方头部,瞬间就会化成灰烬。 公孙衍挑眉,时瑾仿佛懂得他的意思一般,配合的严丝合缝。 时瑾心中也感叹,若是魔族大战,公孙衍当时还在,就不至于到最后才发现鬼兵的特点。 领头之人准备调灵兽共同攻击公孙衍二人。可墨云一龙已经把金乌弄残一片,现下青鸾又加入,鸣蛇已经都被啄死,狰也在一龙一鸟的合力围攻下,疲于应对。 “大人,是否撤退?”护卫向领头之人请示,领头之人看着被时瑾和公孙衍轻松截杀的活死人,缓缓抬手,示意撤退。 余下现场伤残的,领头之人直接牵动控制的灵线,瞬间所有活死人引爆现场蔓延出大量毒气,沾染毒液的残肢破体,也四散开来。 时瑾在爆炸的瞬间,就拉住公孙衍,用结界包裹住两人。 黑色的瘴气熏的周围一片漆黑,时瑾待到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正紧拥着公孙衍。 他下意识赶紧松手,却听到公孙衍问道:“时瑾,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时瑾一时未作回答,公孙衍只觉眼中发涩,心中被大起大落的情绪搞的无法言说,干脆转过身去,以免自己压不住酸楚,会滚落眼泪。 耳侧,一声叹息响起,气息擦过公孙衍的耳廓,让他身体一颤。 紧接着自己就被一双手握住肩头,又转回了原本相向而对的站姿。 公孙衍想开口戏虐时瑾,却张了张口,发现不行,鼻子的酸意因为要出口的话,冲上了泪腺,泪珠子就这样滚落了下来。 他刚想闭嘴,不让时瑾觉察自己的表情,却感觉到一片温暖落在了自己的唇上。 他只觉得一道雷电从脑中闪过,他想开口问话,对方却趁势长驱直入,含住了他的舌尖。 紧接着那道异香,以从未有过的浓郁之气,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带着一股强势与凌厉,将公孙衍熏的有点站不稳。 时瑾察觉了公孙衍身体发软,直接单手从背后将他推向自己,靠在自己肩头,同时口中没有一丝迟疑和停顿,继续强势的汲取着对方的温暖。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感情这事上,反倒没了善辩的能力。可在他感觉到公孙衍落泪时,他只想用这种方式,去安抚和告知对方,自己的心意。 青鸾挥去瘴气后,第一个看到的是大人在吻着那个讨人厌的公孙衍,大惊之下,又立即转身,拦住了要扑上前去的墨云。 第32章 光线恢复,时瑾低头看着公孙衍,微红的眼眶和被自己咬破的下唇,眼神闪了闪。 想要抬手去碰那伤口,又被公孙衍仰头躲了去:“赶紧看看还有没有证据和活口,刚才那群人,甚是古怪。” 时瑾看着公孙衍不自然的转身,也嘴角带笑,放下抬着的手,轻应了一声,却不愿离公孙衍太远,跟在一侧,开始查看起现场来。 少女的结界,也同时被公孙衍解了禁制,她冲上来就抱住公孙衍大哭:“哥哥,对不起,” 时瑾脸色微变,公孙衍尴尬的看向时瑾,赶紧推着少女道:“那个,你放开我再说话。” 少女抬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惊道:“对了,哥哥,你被狰角击中,得赶紧处理,否则……” 话音未落,公孙衍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公孙衍!”时瑾赶紧接住对方,手中的分量却不对。低头一看,公孙衍竟化成孩童模样,沉沉睡去。 第26章 公孙娃娃 公孙衍还在睡。整个现场一片狼藉,时瑾需要一一确认。即便如此,他还是单手抱着公孙衍,没有放开他。 少女的名字时瑾已经问出来了:储荫,茗香城城主的女儿。 “既然是一城的少主,怎会被追杀?” “爹爹人脉通达,有友人私下传信给我爹,说最近凡是八字纯阴的十四岁女孩都莫名失踪。而且传信之人也身份尊贵,爹爹就安排护卫送我去别庄躲避,却被他们追杀过来,幸亏遇到哥哥。”说到这里,储荫看了眼时瑾怀里的公孙衍,想关心公孙衍情况,可瞥到时瑾冷冷的表情,便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储萌没有灵力,时瑾盘问完便不再关注她。 青鸾几次欲言又止,想把公孙衍丢一边,被时瑾眼神给制止了。只能跟着啥都不清楚的墨云,一起查找线索。 引爆的活死人,几乎都成了碎片渣。灵兽虽未爆体,身上却没有任何记号。 “之前你们可有斩杀之人?”时瑾问墨云,墨云摇头,在地上画了灵兽的样子。 “怎么会杀手反倒一直未动?配合作战反倒更容易钳制我们。”时瑾心中疑惑,又捻了一处被血液浸透的土壤,放在鼻翼轻嗅、 忽觉不对,转首问道:“这些杀手一开始就在现场?” “是后来觉得哥哥厉害,召唤而来的增援。”储萌抢答道,“近乎百人,瞬间而至。” 时瑾心中大惊,这世上,一声令下可以千里之外立即现身,除了仙族就只有魔族之人了,可那领头之人明显就人族,,这其中到底有何蹊跷? 一行人取证完毕,时瑾便带着大家一路朝茗香城赶去。 已在客栈落脚的春蝉,一见时瑾便想扑过去,时瑾单手将还在熟睡的公孙衍托起,另一手轻轻拢住春蝉:“春蝉,哥哥这边要急着给他疗伤,你先和穆叔一起好吗?” 时瑾一向严肃,春蝉不敢不听,失落的松开手,穆长老上前牵着他回了房内。 时瑾目送后回头,便看到了奶娃娃一般的公孙衍,一双乌黑圆润的眼珠子,盯着自己在看。 见时瑾回头,那肉肉的手便捧着他的脸,凑上去啃了一口。 在场众人,除了青鸾,其余皆惊,唯恐时瑾发怒。 只有青鸾抚着额头,不忍看自己心中高高在上谪仙般的上神,被奶娃娃的口水糊一脸。 时瑾果真未把公孙衍丢开,只是轻轻扒开他的小手,说了一句:“莫淘气。” 此刻的公孙衍也就三岁的智力,哪里听的懂这些,见手被时瑾扒开,赶紧换了个位置,搂住他的脖子。 储萌见周围都是男子,自己又是公孙衍所救,上前准备接过娃娃。公孙衍一见有人要抱走自己,干脆搂的更紧,脸更是埋入时瑾脖颈处,以为这般,别人就看不到自己。 时瑾只觉得脖子处都是湿漉漉的呼吸,还有娃娃的奶香。 他一时恍惚,想到公孙衍曾经说自己身上的香气,不知道是否也这般扰人心静? “我家大人怎么办?”墨云实在担心,化成人形,作揖问时瑾。 “你护持结界,我来给他疗伤。其余人先散去休息,青鸾你得去趟城主府,将储萌情况告知城主。”时瑾说完,怀里的公孙衍估计被自己闷到了,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埋到时瑾脖子里。 时瑾低头看着公孙衍,轻笑起来,阖门便进了屋内。 墨云惊叹:“我第一次见你家大人笑。” 青鸾化为人形,正准备出门,听到墨云的话,绊了一下,踉跄着朝外离去。 进屋后,埋在脖颈处的脑袋,悄悄侧过去打量起来。毛茸茸的小髻蹭的时瑾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公孙衍抬头就想咬,一看是时瑾的手,竟眯起眼睛,拿脑袋蹭起时瑾的手来。 “小猫一只。”时瑾笑着把公孙衍头发揉乱,见对方愣住,又捏了捏他的脸盘子,“饿不饿?” 公孙衍点头。 时瑾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一口,见味道不错,才另外拿起一块,递给公孙衍。 公孙衍也不接,就着时瑾的手“哇呜”一口,时瑾怕他呛到,坐下后把他放到自己腿上,一手喂着,一手在后背给他顺气。 连吃了两块,公孙衍才摇头。 “那我给你先查看一下?”时瑾对着公孙衍问道,对方只是咧着嘴对他笑。 第33章 时瑾轻轻将手放到他背部,又怕公孙衍太小,撑不住太大的灵力,只得将灵气化成细丝一般,探入公孙衍的丹元中。 公孙衍坐不住,才刚开始,便在时瑾腿上站了起来,晃晃悠悠朝他身体走去。 时瑾怕他摔到,另一手扶着他。公孙衍就这样一步步走近自己,直到来到自己的身边,才伸出手,再次搂住他的脖子,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 时瑾以为公孙衍要睡了,便调整了姿势,让他趴在自己身上,自己继续探看。 正在自己阖眼专注探看的时刻,自己脸颊竟然被一份柔软给碰触。睁眼看去,正是公孙衍那对瑞凤眼,此时因为年少,还略微偏圆。更是显得懵懂可爱。 此刻看向时瑾,盈满水汽。见时瑾看向自己,终于咧嘴大笑起来:“喜欢哥哥。” 说完又亲了上去,时瑾的脸颊,再次被糊了一脸口水。 “怎么变小了如此粘人?”时瑾看着公孙衍,心中柔软,竟伸出手指戳了戳公孙衍的脸蛋,待到看到那被戳出的印子,才一愣。 因为不放心哥哥,偷偷趴在门外的春蝉,此刻却分外心焦。 他不知道时瑾手中抱的是谁,但见哥哥对这娃娃颇为上心,心里生出一股自己地位被威胁的不安来,又对这历来严肃的兄长不敢多问,便只得再寻机会找人打听。 储萌换好衣服从房内出来,便看见了在门口等着她的春蝉。 “有事?”储萌不解。 “我想请教姐姐,家兄带回来的那个小儿,是谁家的孩子?”春蝉作为琅树族的二公子,自然家教严苛,对着储萌恭敬行礼后才开口提问。 储萌见这孩子少年老成,倒被逗乐了:“你为何不问你家哥哥,要来问我?” “非礼勿问。”春蝉小脸肃穆,活脱脱第二个时瑾。 “哈哈,行,那非礼勿答,我走啦。”储萌被春蝉逗乐,捏了捏春蝉脸蛋。 春蝉瞪大眼睛,有种被人吃了豆腐的忿忿,何况这豆腐被吃了,还没得到答案,只得气恼的坐在酒楼门口。 一炷香后,门口早已空荡荡,不见春蝉身影。 穆长老整个酒楼寻遍都未找到,猜测春蝉被人掳去,没了行踪。 第27章 春蝉线索 “少族长!!!”穆长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时瑾给睡着的公孙衍施了结界,起身开门。 “春蝉少爷不见了。”穆长老急的手都没地方放,来回踱步,见到时瑾才停了下来,急忙跟他禀报,“最后一个看见他的是门口的掌柜,说坐在台阶上,一个转头就没影了。” 时瑾眉头一皱,在门口查探后,对着穆长老道:“不像是修行之人所为,更像是被人族掳走。这样灵力探测多半无效,还是我和您出去寻下踪迹。” 说完便上楼,对墨云交代:“客栈这边你看护着点,特别是你家大人,以免调虎离山。” 墨云抬手领命。 茗香城,千年前还是琅树族少族长的时候,时瑾是来过的,是座略微荒凉的小城。 此刻到了主干道,才发现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摊贩,街市繁华异常。 穆长老这个亡灵也跟着惊叹:“没想到,茗香城变化这么大?” 路上来往的多是外地赶来的客商,沿街铺子,除了酒楼就是茶铺。时瑾走到一位摊贩旁,问道:“这位小哥,你这位置四通八达,不知道一炷香时间前,是否有见到一穿天青色衣服的八岁男孩?” “今日是斗茶大会的首日,来往人数众多,不曾注意到呢。”小哥张罗着茶摊,随口一应。 穆长老轻声道:“少族长,这些摊贩忙于生计,若没有酬劳,多半不会用心回忆。” 时瑾点头,可自己回来,什么都有想过,偏偏钱财这物什没考虑太多。只得掏出一只钵,对着小哥道:“小哥能否再帮忙回忆下,在下愿将这灵气充沛的法器作为酬劳。这钵可……” “走走走!我看你一表人才,没想到原来也是个骗钱要饭的,你这是法器,我这茶叶还是圣草呢!”小哥看到时瑾手中那又黑又丑的钵,想起那些江湖人士的骗术,一时防备心大起,抬起笤帚便向两人扫去。 这边,公孙衍醒来后没见到时瑾,便开嗓哭嚎。墨云实在无法,只得带着公孙衍和储萌一起出门,一路寻找时瑾。 公孙衍即使三岁智力,可灵能还是卓绝的,第一个看到被人驱赶的时瑾。便一手揪着墨云的头冠,一手指向时瑾,“呀呀”催促抱着自己的墨云过去。 一靠近时瑾,便倾着身子,搂住时瑾的脖子。时瑾怕他摔,赶紧接过他。 “都有孩子了,还招摇撞骗,赶紧走远点。”摊贩晦气的把扫帚一扔,站回摊位旁。 穆长老要上前理论,时瑾拦住了他:“穆叔,我们走吧。” 穆长老带着怒意跟着时瑾转身离去,留下墨云一头雾水,干脆掏出颗金豆子给了旁边看热闹的婆婆,问怎么回事。 那婆婆捏着豆子朝嘴里一咬,金子独有的柔软,让她眉眼都飞舞了起来,马上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那摊主见墨云真有钱,愣住了:“真金子?” 墨云拿出钱袋子晃了晃:“我这可是有一大袋子呢,你知道这样十袋子,都不及刚才那个钵值钱吗?” 摊主急的东西都不要了,朝时瑾追去,墨云提起他衣襟,直接将他甩了回去:“狗眼看人低,还想接近我们大人?!” 第34章 对方没有站稳,直接摔坐地上。 时瑾并不知道墨云这边作为,正被一群差役挡住去路。为首一位对他行礼客气问道:“不知是否是时瑾大人?” 时瑾手中抱着公孙衍,未做动作。穆长老上前一步回礼道:“不知这位官爷找我家少爷有何指教?” 储萌在后方跟了上来,见到差役开心的冲了过去:“铁叔?” 铁叔见到储萌又惊又喜,提溜着她左右仔细看了看,见她一切安好,再次对着时瑾道:“大人,我奉城主大人之命前来迎接诸位和小姐去城主府。城主还让我转告,令弟之事,他有办法。” 此话一出,所有人面面相觑,储萌立马跟时瑾解释:“铁叔不会说谎,何况哥哥们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会让你们有危险的。” 时瑾想到城主对一城的影响,又一路观察储萌确实不会功夫也无心计。便回礼后,带着几人上了对方准备的车舆。 城主府面积极大,却低调内敛。普通的粉墙黛瓦,但府内草木错落,曲水婉转,充满文人雅趣。 青鸾已经迎了出来,一同站在大厅之外的,还有一位气度却沉稳磊落的中年男子。 随着储萌一声“爹爹”,众人便知,这就是茗香城城主储庸。 城主储庸对时瑾行了个大礼:“多谢时公子对小女出手相救。” 时瑾还礼后道:“城主多礼了,不知道城主怎么会清楚后家弟失踪的情况?” “因为我城中的差役没有拦住,但是他没事。”说完储庸环视了一下周围,面露难色,“还请时公子到厅内再细说。” 时瑾见周围确实下人、护卫众多,便单手抱着公孙衍,另一手一甩前袍,朝厅内迈步而去。 穆长老、青鸾和墨云也跟着入内,各自被引入座后,储庸在在上首示意身侧铁叔关门。 铁叔到门口左右探看后,合上厅门。 至此,储庸才开口:“茗香城外有一圣教,教内有绿色圣物。此圣物对城内种植的茶树极为有帮助,因此每年斗茶大会,都会有供奉圣教圣主的传统。” 听到绿色圣物,时瑾端茶盏的动作一顿。对方没有发现异常,仍然介绍道:“自从几年前换了圣主以后,圣教就开始掳男孩回去,几日后又照常送回。回来的男孩说,吃好、睡好,只是中途见了个人,然后便被送了回来。令弟,应该就是圣教掳走的。” 时瑾虽还坐着,心中却已经惊涛骇浪。他稳了稳情绪,让自己看着一切正常后道:“还请城主将圣教地址告知于我。” 储庸顺了顺胡须,才看上去有几分为难道:“东门出去后,行三里路,就可以见到。” 时瑾颔首致谢。 第28章 谋定后动 时瑾还没转身,只觉得袖摆被人捏住,低头一看,是奶娃娃公孙衍。 时瑾蹲下身,准备抱起他,却被公孙衍的重量压的没抬起来。 这重量,即便是成年的公孙衍,都不至于。他目光投向公孙衍,对方咧着嘴在那无辜的笑着,像观音座下可爱的金童。 时瑾叹了口气,戳了戳他眼尾的痣。 公孙衍下意识抬手捂住,才知漏了馅。偷偷比着口型:“有诈。” 时瑾嘴角微翘,揉了揉公孙衍满头的“绒毛”,抱起他对储庸道:“不知城主大人是否愿意让我们暂住几日,待我准备充分,去探一探那圣教。” 储庸顺着胡子的手一顿,复又笑道:“那是自然,两位于我储某有大恩,公子放心住下。” 待到客房,时瑾将公孙衍往椅子上一放,墨云还想上去扶住,便听时瑾道:“你家大人何时这般柔弱了。” 公孙衍内心翻了个白眼,自己好心不顾面子救了他,他就这样冷言冷语。 便也不顾脸面,自己爬向坐在一旁的时瑾怀里,给自己挪了个舒服位置,才道:“当然柔弱,我现在灵丹还没恢复呢。” 说完感觉身后之人寒气冻人,立即挺了挺背,赶紧继续道:“我怀疑春蝉是储庸藏起来的,目的是借我们的手对付圣教。如果这样,那春蝉多半是储庸带走的。不如我们一路人马去府中查探春蝉下落,另一路从储庸口中那个斗茶大会入手,探一探圣教的底细。” 所有人看向公孙衍,只有墨云激动道:“大人,你恢复了?” 公孙衍心里只差仰天长啸了,自己这护法,实在不太机灵。 只得装作咳嗽,避开墨云的关心。 时瑾明知道这货在装,可听着这老肺病般的咳嗽声,还是忍不住抚了抚他的背,输了灵力过去。 又对着穆长老道:“长老,你目前是鬼身,好做隐藏,一会劳烦您先去探一探。” 穆长老两手抱拳,示意领命。 公孙衍贴着时瑾热热的手心,一时间觉得灵丹那灵力用尽后的空洞感,被熨烫的极为舒服,忍不住用肉肉的小手,把时瑾的手掌往下挪了挪:“这里再贴一会。” 青鸾心中只怕时瑾会把公孙衍扔出去,赶紧目光紧盯着时瑾的手,就怕公孙衍摔了,日后烛龙找不到,时瑾又得悔恨。 却见时瑾不仅未扔,还两手都贴到公孙衍背部,灵气熏的公孙衍舒服的眯起了眼。 青鸾咽了咽口水,耳中传来时瑾的声音都显得遥远虚幻,带着几分不切实际, 待到神魂安定,才听说,自己和墨云要扮做茶商,去参加斗茶大会。 第35章 青鸾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只想问三只脚趾头要怎么泡茶。 时瑾自然不会让青鸾去泡茶,鳙鳙之鱼化成的龙族,自然运水是好手。墨云参加比赛,青鸾配合即可。 对时瑾来说,最重要的是,他和公孙衍要以老板的身份,混到现场。看圣教的供奉仪式,摸清对方的意图,再看是否有必要去与圣教正面应对。 公孙衍撑着眼皮子听了一会,随着背后那股暖意把自己全身烤的舒畅松弛,忍不住靠着圈椅扶手睡着了。 待到再醒来时,公孙衍睁开眼,看到的是时瑾长长的睫毛和细长的眼梢。 公孙衍没有被时瑾扔下,仍然在他怀里。时瑾支着脑袋的胳膊撑在扶手上,贴着后背的手,还在下意识的给他输送灵力。 这份美好,该怎么说来着?公孙衍心中默默憋了半天:“郎才女貌?呸!瓜田李下?呸!” 此刻只觉后悔,当年没有好好念书。想要开口来两句诗文,都脑袋空空。 待到憋了半天没结果的时候,转头才发现时瑾已经睁开了眼。 公孙衍心中刹时响如擂鼓,脑中终于划过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你嘴里吐着泡泡做什么?我的手太热,把你脑子烧坏了?”时瑾开了口。 公孙衍心里翻了个白眼,才道:“穆叔有消息了没有?” 时瑾点头:“果然发现了春蝉踪迹,目前一切安好。奇怪的是,把守之人,竟然是圣教的人。” “你是不是怀疑圣教的圣物就是另一半大地之灵?”公孙衍翻身坐起,短腿一时拿捏不准分寸,摔回了时瑾身上,被时瑾一把托住。 “多半就是了,只是我担心,大地之灵里,我母亲的情况。” “哦,不是有幻境守护吗?” “那是藤妖的幻境……” “是吗?哪能呢?你记岔了。” 公孙衍碎碎念了一堆,才将时瑾紧锁的眉头给绕舒展了。还想缠着时瑾再给他输点灵力,被时瑾直接塞了个果子到嘴里,带出了门。 十里飘香是茗香城里最大的茶楼,从外到里,三进深。进门玄关供奉着关二爷,威风凛凛的举着大刀。绕过玄关是晒茶和炒茶的院子,第二进是成品茶的展示厅,第三进则是品茶的地方。 斗茶大会就在这第三进进行,平时用屏风隔开的雅座,被打通了。加高的舞台上,挤着几十号人。 “这是比赛还是打群架?”公孙衍估摸着人变小了,喜好也幼化了,竟然觉得时瑾塞给他的果子好吃,一路上捧住个油纸袋子,一颗颗往自己嘴里送。 “第一轮初赛没有门槛,报名的都可以参加。”时瑾找了处角落,坐了下来。 跑堂的立即迎了上来。 时瑾看了眼公孙衍,他吐了嘴里的核,从袖兜里掏出颗银锭。 那跑堂的立即双手接过,眯眼笑着送上茶盏,并十几碟果子、蜜饯和糕点。走了后没过会,又端了两碗滴了麻油、撒好葱花的抄手,放到两人面前,这才退下。 “你银子给的多了?”时瑾看着铺满的桌子,问道。 公孙衍挖了挖耳朵:“不知道。”说完,手里的油纸袋子被他往桌上一扔,又端了叠瓜子,在时瑾怀里挪了个舒服的地方,边吃边看了起来。 “……”时瑾想起在天上,玉清天尊给他传授清心咒,他还笑着说用不着。 可此刻看着公孙衍,一边激动时拿那油手拍打自己,一边将口中的瓜子壳,擦过自己纤尘不染的衣服,吐的周围一地。 怕自己忍不住掐死这末代烛龙,只得将那尘封的口诀在心中默念起来。 第29章 斗茶大会 斗茶大会初赛,参赛者多,围观百姓更是无数。 时瑾一眼看去,台上的人都是常人,莫说魔族,连灵气充沛者都未见。偏偏从入座后,心中就一直不安。 初时以为是因为公孙衍的不着调,可越往后越觉得不对劲。 “时瑾,我怎么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公孙衍嗑瓜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什么特点?”时瑾探看的目光顺着公孙衍的视线,看向舞台。初赛看茶商制茶的能力。故而给每位选手准备了一筐茶叶,一只炒茶炉子。 “奶香味,不是那蒙族的牛乳醇香,更清淡。”公孙衍为了闻的真切一点,“不小心”勾着时瑾脖子,脚掂在他腿上,方便脑袋离舞台近点 “有没有苦茶的味道夹杂?”时瑾把他勾过来的手挪走,问道。 公孙衍嘴巴撇了下:“站不稳,闻不太清呢。” 还没说完,下巴被一只手给托住,卡在了原处。耳边传来时瑾的声音:“这样稳了吧。” 公孙衍翻了个白眼,挣开时瑾的手,坐了回去:“有,闻多了会有幻觉。” 时瑾听完,把公孙衍往圈椅上一扔,就跃到台上,对着司仪道:“今日比试,用的是茗香城的岩茶,对我们其他地方来的茶商,不太公允。不如我这边提供一种还未面世的新茶,不知是否可行?” 几位台上的评定者,互相对视一眼,假模假样交头接耳起来。 公孙衍看着自己的小短腿,又看看时瑾,只得叹口气,从圈椅上慢慢爬了下来。 几位评定者戏做足了,中间一位长者刚想代表所有人,起身开口拒绝时瑾。却看见桌下多了个小娃娃拉了拉自己。 第36章 长者眼一瞪,张口准备叫人,手心被小人塞了个东西,手中沉甸甸的,差点握不住。 拇指蹭了蹭那物什,两头翘、中间鼓。 斜眼瞄了一眼,指缝里透了金澄澄的光。立马心中一抖,看向那小娃,只见小娃指了指时瑾。 长者立即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来者是客,今日我茗香城便依这位老板之言,换新茶炒制。” 其他评定者都一愣,还有几位参赛者也看了过来。 台下围观者却觉得有趣,纷纷起哄起来,弄得场面极为热闹。 时瑾也不便露出自己的灵力,墨云和青鸾上前将原本的茶篓一只只收回去,不一会换了新茶过来。 司仪无法,只得提着新茶品种给大家过眼。 一时间,热闹非凡。 公孙衍这边已经借着身形小巧,绕到后面,抓起篓里的茶叶闻了起来。 “什么都往鼻子下面凑,十条命都不够你挥霍。”时瑾不知何时过来了,捏着公孙衍的手,把那茶叶丢回茶篓。又蹲下掏出方帕子给他擦了擦手心。 公孙衍难得没作妖,安安静静的。时瑾擦完抬头看他,他眼神躲闪了一下,把手收了回去:“怎么了,有毒?” “曼陀罗花叶,一旦气味挥发,所有人都会陷入迷幻。”时瑾眉头紧皱,“这花,魔族才有。” 公孙衍原本还在轻轻摩挲自己的手心,时瑾这话一出,他立即脸色煞白:“我父母的遗体上,我闻到过这个味道。” 时瑾丢了手中查看的叶子,朝他看去。 “我一直找不到凶手的线索……” 温暖的怀抱将他抱起,时瑾将那些曼陀罗花叶都收到乾坤袋中。 被公孙衍埋着脑袋的肩膀处,湿漉漉的感觉透过来。时瑾抱着公孙衍的手跟着紧了几分。也就变小后的公孙衍,情绪还会外露,时瑾想到自己家族的变故,也跟着升起一丝同命相连的疼惜。 “你知道天庭怎么记录你父母的吗?”时瑾的声音,让公孙衍微微拉回了些思绪。 时瑾不会安慰人,能想到的也唯有身后名可以让公孙衍释怀几分。不等他回应,就继续道: 「烛龙一族第一百八十二代守冥人,公正恪守、能力卓越。 守护冥界百年, 无一灵误入轮回,无一灵无故消散。 引渡正道,护渡黄泉。 为烛龙一族之表率。」 千年来,但凡与烛龙一族有关的仙籍,都被他翻遍。 刚才背的,正是冥王上表的一份奏折,后被誊抄进了《烛龙传》中。 公孙衍的嗡声道:“弄得好像你真见过似的。” 时瑾沉吟不语。 公孙衍的声音又响起,道:“即便功垂千秋,也盖不住家破人亡,族内神器被盗的凄凉。” 时瑾轻轻拍了拍公孙衍:“我会帮你一同查你父母的死因。” 在时瑾以为公孙衍不会回复,准备放弃的时候。公孙衍才开口道:“抄手都坨了,出去让跑堂的再下两碗吧。” “好” 会场还是离开前那般热闹,第一轮制茶淘汰了一大半人,进入了第二轮泡茶环节。 民间茶道,多为泡制的功夫。 皇室茶道,则点茶较多。 这次的比赛,一反前几年泡制功夫的比拼,竟然上的是点茶道具。 这下青鸾底气足了,把墨云往旁边一挤,准备展现一番自己的艺术造诣。 心中觉得点茶和剑招差不了多少,无非是更为细小的茶拨。 墨云拿研钵在一旁研磨茶粉,没控制好力道,直接把钵给捅破了。 “……”公孙衍不忍直视,瓜子都不香了。 时瑾倒是笑了,从乾坤袋中随便找了个钵,让跑堂给墨云送去。 青鸾倒是发挥稳定,点茶动作一气呵成,颇有大家风范。众人都被他的气势给震了震,连司仪也缓过神才凑上前去,准备报诵青鸾点茶主题的同时,赞扬一番。 结果上台参观的人,见到那茶汤的图案,纷纷忍不住哄堂大笑。 时瑾顿感不好,几个箭步跨到台上,见青鸾点了一条极度逼真,形态颇有点——恶心——的毛毛虫。 迈着小短腿上来凑热闹的公孙衍笑的前俯后仰,差点没从台上滚落下去。 最后亏得其他得分高,青鸾才勉强落到最后一个,过了第二关。 第30章 衍瑾组合 “……以上十家入围者,请明日两人为组,卯时至‘日光岩’茶区入口等候,参赛题目将现场揭示。” 司仪唱诵完入围名单,围观看热闹的群众一拥而上,祝贺着入围商家,以求打赏。 商家们为了讨个好彩头,同时替自己商号打个名声,纷纷拿出准备好的果子蜜饯,发了起来。 时瑾没来得及离开,也被团团围住。他看着旁边商家的做法,干脆从乾坤袋里掏出一袋子延年益寿的丹药,准备派发出去。 墨云见了,只觉得额角的筋,突突的跳着。 青鸾不觉有异,还上前跟着一起张罗,直接手中抓出来的一把,都被墨云一口吞了下去,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袋子跟着被抢了过去。 “我给你钱!!!!”墨云含了满嘴的丹药,含糊不清道。 跟着公孙衍在沧澜教呆了这么多年,要是连丹药的品级都认不出,那才是白活了。 第37章 平时沧澜教最差的丹药一颗都得一颗银豆,何况这丹药,明显比沧澜教最好的丹药还要灵气充沛,真要换算,岂不得百两黄金? 墨云一刻不停歇的掏出串好的铜钿,递到青鸾手中,便将那袋丹药藏了起来。 青鸾云里雾里,散开钱串打结处,一枚枚派出去。 一时间其他商号前的人都被这阵势给惊到了,瞬间都围着青鸾挤去,大家忙着领钱的同时,还拼命打听:“哪家商号?明天我得排他们那队前,这打赏实在阔气。” “不知道呀,连个旗幡都没挂。” “先领了钱再说。” …… 其他商号相互看看,忍不住笑了出来:“哪里来的土包子?” “管他呢,给我们省钱,又不知道吆喝,我看不是土包子,是傻子才对。” 几个商号收拾东西,纷纷回去养精蓄锐,为明天的决战做准备。 次日,卯时。 “日光岩”位于祁山与砾山相交的山谷之中,常年雾气缭绕,谷中茶树遍布,尤其以日光岩上的一颗千年老茶树最为珍贵,因此该茶区就以“日光岩”命名。 今日不光是司仪,连城主储庸、圣教教主一起坐于临时搭建的凉棚中,可见对今日决赛的重视。 入围的商家都已经派出代表,两人成组,陆续来到“日光岩”。 跑腿的侍者,一一将他们引入对面的凉棚中,那是参赛者等候区。待到卯时末,九家入围者都已经入座,时瑾那组却还没出现。 “青鸾和墨云都可以变身,我和你一组是最好的。”公孙衍带着旗幡,拦住了时瑾的去路。 时瑾看着旗幡上“衍瑾”二字,眼皮又忍不住跳了跳,复而压下自己上涌的气血,耐着性子对着小祖宗道:“你现在虽说心智没有大碍,可你灵力才三岁小儿般能耐,进去后若遇上危险,如何自保。” 青鸾看着自己大人,脑中想起一早他看到旗幡,脱口而出的那句:“痴智小儿。”又看他此刻对着公孙衍好言好语的说:“你心智没有大碍。”突然对南斗神君曾经评价大人那句:“不知委婉为何物。”质疑起来。 “衍瑾二字,代表的就是我和你。何况你也不想一个商号本来是‘严谨’,后来变成‘乱紧’吧。”公孙衍打定主意不让时瑾带青鸾进去。 “不一定是‘乱紧’,也可以叫‘瑾青’吧。”青鸾思考了一番。 “‘瑾青’倒是寓意不错,适合做茶商的商号。”墨云嚼着昨日抢过来的丹药,只觉得口味清甜、入口后灵力增长迅速,想着这袋吃完,得想个办法,去求来丹药方子,好长长久久有的吃才是。 结果话头一出,还未来得及吞下那口中的丹药,公孙衍一记眼刀,把他惊的被丹药咽住,连蹦带跳的,只想把卡在食道里的丹药给坠了下去,疼的眼泪忍不住沾到睫毛上。 公孙衍趁机对着时瑾道:“既然知道我才三岁灵力,你觉得墨云这般,能护得住我吗?” 时瑾看着上蹦下跳、梗着脖子的墨云,一时语塞。 公孙衍趁势打铁:“而且你们琅树族,还有个春蝉,我们烛龙族可只有我一个了。作为世交,你不该好好护住我吗?” 时瑾更加不知如何开口。 青鸾见墨云确实难受,习惯性用鸟族的方式处理,上前就把他脖子提了起来,晃了几晃。 公孙衍更得意了,笑道:“你看,你带个智障,把我留给个智障,你能放心我吗?我能放心你吗?还不如我们两把这两智障带着,遇到事,有我的足智多谋,加上两个智障的灵力配合你来的稳妥。” 时瑾已经被堵的要心梗了,只得道:“旗幡收起来,其他按你说的做。” 公孙衍嘴角一翘,扬起一大大的笑容,直接一个助跑,跃上时瑾背部,牢牢圈住他脖子道:“一言为定。” 时瑾被公孙衍的势头冲的朝后晃了晃身体,又怕自己倒下去压住公孙衍,立即灵气下旋,下盘稳住。 待到公孙衍自己调整舒服姿势,才收回灵气,托了托他,也翘起嘴角,朝“日光岩”走去。 青鸾则“卡”着墨云的脖子,见他憋红的脸转为青色,才松了手:“幼时我吃撑,父母常常这样帮我顺食道中的食物。你线下感觉如何?” 一回头,却见墨云以倒在地上,吐起了鱼泡的沫沫。 就这样闹了半晌,导致时瑾和公孙衍是最后到达等候区的赛组。 众人本还交头接耳,腹诽这组架子太大,让所有人等着。 等见时瑾背着一三岁奶娃出现,众人的交流都停了下来。 又见时瑾背着奶娃,直接进了等候区,都愣在了那里。 偏偏公孙衍还是个得寸进尺的,见时瑾带着自己已经进了参赛区,不会再有变动。便从袖笼中掏出那之前卷好的旗幡,举了起来。 众人目光聚焦,都想知道这“古怪又傻气”的商家,到底商号为何。结果看到明晃晃的“衍瑾”二字,纷纷哄堂大笑。 公孙衍则舔着笑脸,对上寒气逼人的时瑾,眼角那痣,也因为太过得意,跟着闪耀光泽。 第31章 茶区探查 进入“日光岩”的六支队伍,分别是东西南北中的五大茶商,和时瑾公孙衍这组。 旗幡猎猎飞扬,公孙衍从凉棚探出头去,只见五面旗帜分别写着各自的商号:桑苎、鸿渐、竟陵、东冈、羽茶,顿时翻了个白眼,靠着时瑾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了。 第38章 “即使名字都和茶圣有关,不一定是普通茶商。”时瑾轻声低语。 公孙衍干脆爬到时瑾身上窝着,脑袋挂在他肩膀,背着另一侧的参赛茶商,在时瑾耳畔道:“有灵力窥探,你护着我,我借机观察下。” 时瑾看着公孙衍自来熟的搂住自己脖子,只得清了清嗓子,一边把他扒开点,一边掩护着他。 城主储庸先站了起来,对着时瑾含笑致意,然后对着一众参赛商家道:“斗茶大会是茗香城几十年的传统盛会,但凡胜出者可以获得茗香城最高等级茶叶一年的商贸权。日光岩是我们的核心茶区,谁可以三日内找到母株茶树,并摘得三两茶叶,即可成为冠军。比赛为显公平,也请了圣教教主前来,从而严控借助神器、灵修者投机的状况,保证比赛公平公正。” 圣教教主周身罩着白袍,头罩帏帽,看不出性别。待储庸说完,就朝空中扔出一柄白色孔雀羽毛制成的绒伞,该伞被朝上甩出十几米,悬停在空中不再落下,同时开始像陀螺一般旋转起来。 这一番奇景已经让商家惊叹不已,紧接着为了证明该伞有法力,那位圣教教主抛出一枚灵修者常用的寻龙尺。该尺为灵修者常用的法器。只要注入灵力和所寻物件的部分,即可带引探寻人找到该物。 该尺刚离开圣教教主的手,那白羽绒伞便疾速旋转起来,寻龙尺直接被吸入伞中,再次出现已经到了圣教教主手中,同时伞面上浮现出一道镜像,便是刚才圣教教主扔出寻龙尺的画面。 “比赛期间,玉罗盖会一直在‘日光岩’上方做好监督,大家安心。”圣教教主身边的护法上前一步解释。 裁判见各位参赛者打消了疑虑,便鸣鼓示意比赛开始。 各参赛者两两一组,从入口进入,很快便不见身影。 圣教教主看着时瑾的背影,转身朝护法使了个眼色,护法双手抱拳领命,一会便消失在凉棚中。 “你说这日光岩,真有魔族线索?”公孙衍搂着时瑾脖子,不忘吃着零嘴。 “你什么时候嘴巴可以停歇一下?”时瑾看着公孙衍手里黏糊糊的样子,忍着没把他扔出去。 “我这身体,不受我大脑控制。我娘说我小时候就这德行,零嘴罐子不离身。”公孙衍说着,抓了把蜜饯,朝时瑾嘴里塞。 时瑾没躲得过,一口呛的,吐也不是、闷下去也不是,呛咳了许久。 公孙衍不免心虚,给他拍了拍背,时瑾看着那黏糊糊的爪子在自己身上蹭着,更是一口气咳的没上来。 有些队伍三两组成了联盟,走在了一起。 原本也有队伍想要上前想来探探“衍瑾”的底细,见唯一的壮丁,咳的跟肺痨似的,再细看对方样貌,虽五官俊逸,却不免给人书生无用的感觉。纷纷打消了念头,掉头去找了其他队伍。 “别咳了,都走了。”公孙衍拍拍时瑾肩膀。 时瑾抬手擦了擦公孙衍的爪,才接口道:“你还记得那天储庸给我们喝的‘日光岩’母茶茶汤吗?” “记得,味道确实值那千金之价,芬芳馥郁……慢着,你的意思是?”公孙衍猛然意识到了问题。 时瑾颌首:“那曼陀罗花叶里,有一丝母茶茶叶的香味。” 公孙衍紧皱眉头,心中不免和时瑾想到了一起,若是茗香城与魔族有牵扯,那储萌的事,或许只是一个圈套,要把他们众人引入城中,那这次‘日光岩’之行,背后将会有更大的阴谋。 “不知二位可有找到组队之人?”一道声音将两人思绪拉回,公孙衍扭头看去,是刚才凉棚中代表中部片区的茶商‘羽茶’。 身着墨色衣服的老者,凉棚中有照过面。而他身后,带着斗笠的少年,并不是凉棚中出现过的面孔。 “未曾。”时瑾回应。 “那是否愿意与我们成组,其他商号都已联手,单打独斗实在无甚胜算。昨日比赛见过您家代表的水平,想必二位能力也必定卓越。特此邀请。”老者客气周到,一看就是江湖上闯荡许久,一番话说的兼顾人情与利害关窍。 “好说好说,荣幸之至。”公孙衍抬手作揖,时瑾表情未变,只是更仔细的托住他,防止他勾住自己的手松开时会摔下。 老者看着这小娃娃一本正经的作揖,心中不禁诧异,但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让他未外露任何情绪。 “那在下先自我介绍一番,我叫陈术,是‘羽茶’的掌柜。这位是我们少东家,凉萸。”掌柜陈术微笑着自我介绍。 “我叫公孙衍,这是时瑾。”公孙衍也笑眯眯的回应。 陈术客气施礼,而凉萸则看了眼时瑾后,才跟着作揖。 就这样,老中少幼四人,组队朝“日光岩”山谷中走去,不久便遇到了一条三岔路,四人对看一眼后,少年凉萸先开了口:“往左走。” 老者陈术看了时瑾二人一眼,笑着想解释。 时瑾已经迈步朝左边的路走了过去,少年惊讶的看了眼时瑾的背影,却见趴在时瑾肩头的公孙衍对他笑着吐了把蜜饯的籽来。 少年眉头一皱,老者凑在他耳畔说了几句,他才表情不太情愿的跟了上去。 第32章 紫埙现世 “是不是他们?”时瑾走在前面,低声问抱在手中的公孙衍。 “不是,窥探我们的是另一支队伍。”公孙衍抱着时瑾脖子,看后面离得较远的老少,也没压低声音。 第39章 “如果母茶树和曼陀罗是生长在一起的,那么一会可能会有危险。”时瑾觉得如果对方是普通茶商,最好不要卷入这些事。 “见机行事,不行可以让墨云和青鸾假扮我们,把他们引走。”公孙衍突然觉得时瑾身上的香气浓郁了不少,凑近他脖子闻了起来。 “干什么?”时瑾一把把公孙衍脑袋给推远了。 “你身上香气变浓郁了……”公孙衍还没说完,抬头看见时瑾的眼神带着戏虐,便住了嘴。 “你什么时候可以自己走?”时瑾直接问的公孙衍有点慌。 他左右张望,就是没有回答。 “…… ” “日光岩”虽然有日光二字,整个茶区却潮湿阴郁。山路铺着的石条。满是青苔。山路周围三面环山,各种茶树,一丛丛的在有泥土的地方扎根。 极目望去,除了褐色的岩石外,只有因为湿气氤氲后翠色浓郁的茶树,还有在岩石上蜿蜒盘旋的藤蔓。 “那是什么?”凉萸本来厌世的表情,在看到岩石中间的时候,惊恐大叫起来。 陈术也抬头看去,即便走南闯北什么都见过,仍然被那石缝里伸出的两条腿给惊的后退了两步。 “我去看看。”时瑾眉头一皱,准备放下公孙衍。 公孙衍搂紧脖子不撒手:“一起去。” 时瑾无奈,一手抱着公孙衍,一手扯过岩壁上的藤蔓便借力跃了上去。 凉萸好不容易合上的嘴,再次张了开来。 忍不住上前也抓了根藤蔓,一跃而起,然后摔了个坐墩。 陈术笑着把他扶起来:“你以为我为什么选他们同行?我觉得他们像修仙之人,即便不用法器,也有能力应对危险。” “修仙之人?”凉萸一反不情不愿的表情,眼睛亮了起来,“陈叔,真的吗?” 陈术点点头,凉萸立马起身,朝上看去。 时瑾这边已经带着公孙衍到了石缝中,这石缝只能容一人弯腰通过。 “已经断气了。”公孙衍先进去,蹲下看了看那双腿的主人,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 时瑾也弯腰进来,看到了女孩脖颈处隐约有黑点,对着尸体道了句“见谅。”便解了领口的盘扣,把遮住脖子的高领子翻了下来。 “看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即便不看面料,这高领的裁剪做法,也是大户人家。”公孙衍一并凑上去看。 那女孩脖子处是一圈曼陀罗的花卉纹样。 公孙衍脑中灵光一闪,探手去摸女孩眉心,表情凝重起来。 “怎么?” “魂魄没了。” 两人对望一眼,时瑾先从石缝中钻出:“我去周围看下。” 公孙衍点头:“我进去看看石缝深处有没有线索。” 时瑾拉住公孙衍的手,探了下灵力。公孙衍有点心慌,盯着时瑾的表情。 只见他睫毛微微抖动,淡淡留下句:“小心。”,便转身离去。 公孙衍看着时瑾离开,对着缠在腰间的墨云低声道:“我心脏快跳出来了。” 墨云探出脑袋:“谁让您装到现在?” “估计他没探出来,否则要打我了。”公孙衍庆幸的朝里走去,孩童的身高,在石缝中不会碰头,也不需要弯腰。 石缝像一只张开的巨口,又深又广。往深处走,到处都是尸体,有的看着年数久远,已经腐烂;有的衣物还完整如新。 “怎么都是女孩?”公孙衍走近探看,尸体上都有黑色曼陀罗,有的在脖颈、有的在手腕、有的在脚脖。 这些尸体普遍年龄在十三四岁的样子,被随意丢弃在四处,体内魂魄尽散。 公孙衍掏出陶埙,想要试试是否还有残魂可以招出。 埙声响起,残魂没出现,倒是有一道更低沉的埙声,与公孙衍呼应起来。 那埙声听着像龙吟,呜咽辗转,没有凄切,反而稳健使人安心。 公孙衍那玩世不恭的表情上,第一次出现裂痕,显得喜悦又害怕。他匆忙放下手中的埙,提耳辨听。 墨云也从他腰间缠到了肩头,跟着舞动身体。 “是吧,墨云?你也听到了!”公孙衍见墨云点头,终于确信,自己听到的是紫埙的声音,慌忙把手里的陶埙往袖里塞去,扛着墨云便朝声音来源跑去。 “像是这里。”公孙衍朝里狂奔,中途不小心踢到一处尸骸,他边跑边双手合掌,口中念叨,“对不住,对不住,有机会去冥界找我便是,我给你超度。” 墨云也感受到了公孙衍心中喜悦,跟着昂起脑袋,看着前方。那黝黑的石缝深处,在两人眼中竟异常光明可爱。 这一路狂跑,在一处石壁前停住,埙声也戛然而止。 公孙衍顿在石壁前,看着上面爬满的曼陀罗,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 墨云怕他伤心,对着石壁张开大口,喷出水柱,石壁却纹丝不动。 公孙衍低垂着头,墨云不敢说话,悄悄侧过脑袋,看了眼他。 就这样许久,墨云忍不住想开口安慰的时候,公孙衍忽然抬起头,变化成龙首,朝那岩壁喷出火去。 满壁的曼陀罗藤蔓在火焰中蜷缩,发出“滋滋”的声音,听着有种活物在火上炙烤的瘆人惨叫。 而那岩壁,也在这片熊熊火光中,由中间打开。一位金甲着身,满头红发的男子,端坐在前方宝座上,他手中拿着的,正是失踪已久的紫埙。 第40章 第33章 冥尊血炁 公孙衍目光紧紧地看着那人手里的紫埙。 那红发金甲的男人嗤笑道:“越混越回去了?竟然搞成这幅尊荣。” 墨云昂起头发出警告的嘶声。 那红发金甲的男人立即袖中挥出一道赤色光芒。 公孙衍立即拉着墨云往地上趴去。 那道光直接射入背后的石壁上,石壁上出现水晕一般的裂纹,很快就随着“轰隆”声,化成粉末。 “你对这妖孽,倒是上心。”红发金甲的男人见公孙衍救了墨云,也不生气,伸出手指摆弄着紫埙,“却对自己的亲爹的事,不闻不问。” 公孙衍将墨云藏入袖中,起身对对方行了晚辈礼,方才开口:“炁叔,晚辈不理解这话,还有紫埙为什么在你手里?” 当年公孙衍赶回去时,爹娘便已没了,紫埙同时失踪。 眼前这位血炁,正是爹的挚交,也是冥界尊主。 爹娘故去后,公孙衍也试着通过郁磊、神荼联系他,却被告知闭关修行,无法见客。此刻在这阴尸遍地的石缝中,却见到了这位,让公孙衍不得不心中戒备。 “你爹作为我最得力的助手,我怎么舍得让他死呢?这些年,我试尽办法,终于找到了让你爹活过来的办法。” 血炁身高八尺,却长相妖娆,满头红发蓬松卷曲,若不是见过他杀人时的手起刀落,真的为以为这是一位风流倜傥的主。 此刻,他一边说着击穿心鼓的话,一边面带邪笑的观察着公孙衍的表情。 公孙衍指尖掐了掐手心:“炁叔是不是还把我当孩子哄呢?” “有意思,长大了,会套话了。”血炁起身,朝宝座后方走去。 随着他的步伐,宝座后面的幻境竟然随之破除,变成冥界那昏黄中带着黑雾的天空,一条黑水蜿蜒在广袤的地上,黑水的尽头正是幽都山。 “这是幽都?”公孙衍幼时随父亲去过一次,冥尊地衹就在这幽都山上。 “你爹在我神殿中。”血炁一句话,瞬间让公孙衍破防。其他人这样说,他或许不信,可眼前这人的身份,让公孙衍动摇了。他宁愿相信血炁说的是真的。 血炁见公孙衍跟了上来,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意。又在见到他小短腿的步伐太小时,皱眉嫌弃:“不是恢复了吗?还扮什么侏儒,你爹看了不喜。” 说到公孙衍的爹,血炁表情又柔和了许多,直接指尖朝公孙衍的脑袋上拨了两下。公孙衍便像那发面馒头般鼓了起来。 血炁级别是冥界主神,公孙衍即便不喜被触碰,也不好表现。只得装作头痒,拍了拍那处地方后,不再说话,跟着赶路。 冥尊地衹明显比度朔山的神殿要雄伟的多,作为主神神殿,一共有左、右偏殿和正殿三座大殿,均为黑墙金顶。风格像波斯那边的建筑,圆顶上带着尖。 整座大殿都寂静无声,两侧几十个的护卫,从头到脚戴着盔甲,像雕塑一般毫无声息的站着。 殿内没有点灯,仅有的光线从高而窄的气窗射入,打在护卫的头盔上,如同一张张哭泣的鬼脸。 公孙衍就这样跟着血炁穿过这阴森恐怖的大殿,来到了一处旋梯口。 他看了眼血炁,对方戏虐笑道:“不敢?” 公孙衍摇头,跟着血炁往下走求。 下方极深处,是一处泉眼,涌出的水是黑色的。 “这是黑水源头?”传说黑水源头一直是个迷,传闻源头之水可活死人。公孙衍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血炁走到泉眼处,一个响指,水底升起一台水晶棺柩,里面躺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公孙湛。 公孙衍冲上前去,趴在棺柩上,迟疑的探出灵力,果真魂魄都在,只是没有和身体融合。 公孙衍激动看向血:“明明我爹娘的尸身都已经安葬……” “我自有办法,让你爹活过来。”血炁的表情似笑非笑,看向公孙衍, 时瑾在外围转了一圈,都没发现特殊之处。 “难道只有那石缝,有魔界信息?”时瑾顿感不妙,赶紧从岩崖顶回到石缝口,去找公孙衍。 时瑾躬身往里的时候,一路都没看到公孙衍,只觉得不对,立马朝四面八方探出灵力线,却都被堵在其中。 他心中越发忐忑,直接提手就对灵力阻断最严重的方向,提掌打过去,随着石壁的轰塌,出现了满墙的曼陀罗。 曼陀罗如同蛇一般舒展藤蔓,在茂盛的叶片下,隐约有东西被缠绕着。 时瑾抬手一个结界手势,准备走近查看。背后突然有人靠近,他赶紧转身,却见到了恢复身高的公孙衍。 “你去哪里了?”时瑾语调急切。 “查看了下尸体的情况,我们出去吧。”公孙衍还是和以往一般嬉笑着。 “没事吗?怎么恢复体型了?”时瑾关心道。 “没事,这里太窄了,我们出去说。”公孙衍道。 时瑾看了眼曼陀罗,先跟着公孙衍离开了石缝。 “那女孩确实是阴女,也就是八字纯阴的女孩。我现在才知道,八字纯阴的女孩魂魄可以浇灌曼陀罗,从而结出千年难遇的果实。”公孙衍向时瑾道。 “这是魔族的物件,你怎么知道?”时瑾追问。 “我刚才去了幽都。”公孙衍回望着时瑾,眼神坦荡。 第41章 时瑾终于放下心头疑惑:“曼陀罗果实是什么作用?” “复活。”公孙衍回答道。 时瑾皱眉,此时两人已落地,陈术和凉萸便迎了上来。 时瑾没能继续追问,和陈术、凉萸捡了个不伤大雅的说辞,便安抚了过去。 倒是公孙衍突然变成了个大人,将两人惊吓不小。 公孙衍只得说自己之前吃错了丹药,才会变小。 这下凉萸更加相信两位是修仙神人,一路不再丧着脸,热情不少。 陈术本就八面玲珑,从行囊里翻出灌好的茶水囊*,给他们一人一只递去解渴。 递到公孙衍这边时,因为手滑了一下,露出了左手手心,一枚红色的痣,跃入公孙衍的眼帘。 第34章 活死人果 越往日光岩腹地走,草木越是繁盛高大,遮蔽的天空都暗淡阴沉。谷中的湿度,让所有人的衣袍都带着潮意。 “公孙大哥,我们都走了三日了,怎么还没见到母茶树?会不会我们选错道了?”凉萸问着公孙衍。 公孙衍看了眼前方雾气笼罩的山道,又看了眼身旁的陈术,才道:“不会错的。” 陈术也在后面呵呵笑道:“谁都会错,公孙少侠不会错的。” 凉萸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时瑾在队伍后面,抱着青鸾剑,一句话都没说。 从石缝下来后,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年他屠龙前有喝过一款茶,据说就是茗香城第二十六届斗茶大会的夺冠茶。 他问过凉萸,凉萸告诉他,这次他们参加的正是二十六届斗茶大会。 所以,恶龙如果是公孙衍,那短短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边时瑾脑海里的思绪还未切回,前面的山道却突然摇晃起来。 “地龙翻身了。”凉萸脚下的台阶首先裂开,他抱住山道旁的大树,大喊起来。 公孙衍赶紧甩出腰间的软骨鞭,只见白色蛇骨一般的鞭子,缠到了另一侧山头的树上。 “凉萸,握住我的手!”公孙衍一个助跑,双脚便跟着离地朝凉萸飞去。 凉萸已经吓得双手不敢松开,公孙衍见他没有伸手,赶紧单手握紧鞭子,另一手拽住他的腰带,大喊:“松手!” 凉萸本能一个激灵,双手一放,悬空的状态下他紧闭双眼大喊起来。 “吵得我耳朵疼。”公孙衍被凉萸搞得脑门发胀,到了山头就把他丢了下去,自己跃到枝头,看着这边陈术和时瑾。 陈术表情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客套样子,眼神却一瞬不瞬的看着时瑾。 “我不会丢下你的。”时瑾误解了对方的意思,刚伸出手,准备带着陈术御剑。 却见陈术笑容渐渐放大,然后拽着时瑾,朝裂隙跳了下去。 “他娘的!!”公孙衍大吼一声,直接就一个纵跃,从山头朝裂隙扑去, 血炁当时说要时瑾去采曼陀罗果实救公孙衍父亲公孙湛,被公孙衍拒绝了。 血炁说过,曼陀罗果可以活死人。琅树族人是最佳采摘人选,据说采摘的果子可以持久保持药性。 而除了琅树族人,其次适合的人选则为血脉至亲,但采摘的果实,只能专供给至亲使用,并且需要滴自身血液滋养果实,也只能保住果实二十个时辰不流失“活死人”的效果。 可血炁现在这样子,摆明了要让时瑾去采曼陀罗果。 公孙衍一路盯着血炁,偏偏这个时候,让他钻了空子! 他越想越气,反手一鞭子抽出去,卷到什么拽什么,硬是把自己下坠的速度加快了无数倍。 落到地底的时候,只有湿润的泥土,却没有血炁和时瑾的身影。 “又是幻境?”公孙衍知道血炁最擅长的便是幻术,直接盘腿而坐,闭目侧耳倾听,却没有丁点声响。 公孙衍起身,敲击周围墙面,也都没有任何回音。 公孙衍心中着急起来,血炁的能力,时瑾不一定可以敌得过。 他咬紧牙根,朝四面挥鞭抽去,周围墙壁巍然不动。 公孙衍一拳打向墙面,看着墙面上的血渍,突然反应过来。 离、兑、坤、巽、坎、艮、乾…… 刚才山崩地陷,为动荡之像。所寻之处又为植物生长之地,是为震木。 公孙衍立即走向正东方位,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开始布阵。 兑为金,直接两短两长,垒于震位。 瞬间泥墙崩塌,露出一处茂密的林子,一条细窄的石板小路铺就在公孙衍脚下。 公孙衍站在路口,细探林子情况,见到了时瑾于树干上留下的剑痕,才松了口气,朝前狂奔起来。 “你不是陈术。”时瑾走在小道上,看着前面开路的血炁。 “你陪我去采个果子,我要救公孙衍的父亲。”血炁在时瑾身上种了咒,不怕他不从。 “公孙衍父亲?烛龙?”时瑾突然顿住。 “你还知道他是烛龙?呵呵,看来你们交情不错。”血炁掏出紫埙,“不白干,这东西我帮他找回来了,只要把曼陀罗果采下来给我,紫埙我就还给他。” “公孙衍知道吗?”时瑾脑海里的信息一重重翻涌,让他突然找到了很多疑惑未决的关键。 比如,自己千年前如果杀的是最后一条烛龙,为什么神魔大战,还会有烛龙一族才会绘制的符阵。 第42章 但是,他又迟疑起来。 前世他这个时候,才刚开始入门修炼,肯定不会来这里帮忙摘曼陀罗果,那么前世是谁摘的果子? 他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对着血炁道:“如果我没进来,你准备让谁采?” “如果最后一个琅树族人都不在了,那就只能让公孙衍采后滴血滋养,二十个时辰内让至亲吞服。”血炁脚步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前方。 百尺高的崖壁上,一条白练般的瀑布奔腾而下。左侧为母株茶树,右侧则是曼陀罗的根脉。 那根脉扎入坚硬的岩石之中,曲折向外,极目无法看到藤蔓攀附的尽头。可见路途中,石缝里的曼陀罗,也是延展的分支。 在那裸露在外的根脉上,挂着拇指般大小的赤色果实,如大铁锅般粗的根茎上,也就挂着一枚熟透的,一枚如指甲盖般大小青涩未熟的。 血炁激动的望着曼陀罗,伸出右手就开始在空中凌空画起符阵来。 时瑾本来本不介意自己被种咒,只觉得当今世上可以控制自己的除了真神,无人能够做到。 可当血炁控制他朝曼陀罗而去时,才惊觉不对,开口质问:“你到底是何人?” 血炁邪魅一笑:“你无需知道。” “作为真神,竟然用法术控制他人意念,不怕天雷轰鸣吗?”时瑾也开始念咒抵抗起来,作为真神,还种咒控制自己,时瑾自觉这背后还有血炁未告知的凶险。 “竟然可以猜到我的真实背景,那我不妨让你死的明白点。”血炁显出真身容貌,红色卷发在风中猎猎飞扬,“无乱是谁采摘,都会被曼陀罗根茎中的毒汁浸染神志,不出三个月,彻底入魔。” 时瑾瞬间脑中信息全部打通,前世他所屠杀的恶龙,就是救父亲后入魔的公孙衍。 第35章 缚魔符咒 悬崖高耸,因为云雾缭绕,看着多了几分仙气。崖壁因为瀑布水汽的湿润,整个岩壁都泛着深黑色,一丛丛青苔在上面零星密布,远看像天君斗棋落子的棋面。 时瑾被血炁控制着意识,开始朝悬崖攀爬起来。 “不要浪费时间!”血炁喊道。 “跃不上去,总不能强求吧。”时瑾淡淡回应。 若不是为了公孙衍,他会选择和血炁斗到底,直接把咒术拔除。 现下他愿意为了公孙衍去应这个劫,所以慢慢上去,可以给他更充足的时间,思考曼陀罗之毒的应对方法。 血炁哪里肯等,上前提了时瑾,便灵力施展朝上飞去。 那陡峭崖壁对他来说,像是在平地上疾走,一炷香时间就到了曼陀罗生长的位置。 “跃不上去,我帮你跃。”血炁看着时瑾,斜眼的表情带着嘲讽。 时瑾挣开血炁的手,看向曼陀罗那深赤色果实,皱了皱眉头:“你确定,只能用手摘?若是用法器采摘如何?” “采摘工具必须有温度,人体体温最佳,否则离开根茎便立即凋零。”血炁冷声回答。 “如果只是需要温度,我可以用法器试试。”时瑾把手伸向乾坤袋。 血炁直接阻止时瑾的动作:“只有一颗熟果,我不会让你试的。一颗曼陀罗果实成熟,至少等待六十年,公孙湛根本等不了!” 时瑾推开血炁的手,血炁又挡上去,一来一往间两人在悬崖上缠斗起来。 “你是神族?”血炁一过招,立即发现时瑾的灵力不是人界普通的修仙一族能有的。 “所以,我说你让我试试。”时瑾虽说恢复了七八成灵力,可血炁是冥尊,实力可与神君级别的天神匹敌,加上种咒后,自己的行动不受控制,时瑾应付的有点吃力。 “神族最擅长哄骗,公孙湛复活不能再等,今日你务必给我摘下这曼陀罗果。”血炁招招攻击要害,试图把时瑾打残后,可以更自如的控制对方。 “你有想过,若是我入魔了,天界会不会查明真相?届时你救活了公孙湛,他也会面临审判。”时瑾渐渐落于下风,被血炁连击数招,才意识到,对方根本不想给自己活路,采摘曼陀罗果成功,便是自己被杀的时候。 时瑾不得已,只得握住血炁双手。 血炁也不挣脱,开始口中念起咒语,时瑾只觉得自己双手开始不受控制,要松开钳制。 危急时刻,青鸾从袖中飞出,刺向血炁。 血炁一时不察,被割伤了手臂,顿时怒火大盛,挣开时瑾就将青鸾一把握住,两手准备将其对折。 “你折断他,我就把曼陀罗给掐断!”时瑾大吼,一把抓住曼陀罗的根茎。 血炁这才顿住,可青鸾已经被折到一半,没了力气维持剑身,恢复鸾鸟的样子,奄奄一息的挂在血炁手中。 血炁表情不屑,单手握住青鸾的脖子,对着时瑾道:“到底是谁威胁谁?我劝你立即采了果子,给我递过来。” 时瑾看着血炁,见他眼神中唯有执念,知道已经无法商榷。闭了闭眼,对血炁道:“余下的时间,我有事要做,你不要动手。我一会会给自己下缚魔咒,采了曼陀罗果后,一旦发作就会自爆,天界不会查到你们。” “可。”血炁略微松了下青鸾的脖子,回应了时瑾。 时瑾叹了口气,便折了一段母株茶树的树枝代替毛笔,蘸了瀑布的山泉,在崖壁上画起符来。 树枝划过之处,出现微弱的亮光,随着符画的内容增多,那光芒越来越亮,待到最后一笔画成,整个符从崖壁上缓缓升起,飞到时瑾面前。 第43章 “符光穿过我身体,缚魔咒便会生效。届时还请将青鸾还我。”时瑾对血炁说道。 血炁认得缚魔咒,点头应诺。 公孙衍赶到悬崖下方时,就听到时瑾对着血炁说缚魔咒的事,脑中瞬间思绪紧绷,顾不得其他,便冲了上去。 那缚魔咒在时瑾的驱动下,直接穿了过来,公孙衍一把推开时瑾,自己朝符光迎了上去。 时瑾猛的睁开眼,伸手抓住一旁的茶树,抬头朝曼陀罗方向看去。 只见缚魔咒已经在公孙衍身体穿行,那些光芒如同尖针刺过全身每一处肌肉和腑脏。 公孙衍因为疼痛,咽下了喉咙口的腥甜,却在最后一刻,疼的忍不住溢出低低的嘶吼。 “公孙衍!!!”时瑾没想到公孙衍会出现,缚魔咒短期无法绘制第二个,可若是公孙衍再去采摘曼陀罗果实,是否意味着自己想阻止他入魔的想法,会付诸东流? 时瑾记忆里自己手刃魔龙时对方的咆哮,和此刻公孙衍的低吼重叠到了一起,他只觉得心中一紧,一时疼的无以复加。 不行!不能让公孙衍再次陨落。 时瑾连想象都如此心痛,若公孙衍真的死在自己眼前,他必定万念俱灰。 此刻,时瑾终于明白自己对公孙衍的感情,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按住心口,便忍住疼痛,要在公孙衍之前,采到曼陀罗果实。 公孙衍本就盯着时瑾,怕他出事,见他松开茶树,便准备朝自己这里腾跃过来,猜到时瑾心中想法,对着血炁道:“拦住他,否则我毁了曼陀罗。” “你不要命了?在你心里,这人比你父亲重要?”血炁觉得公孙衍已经疯魔,根本无需曼陀罗反噬。 “皆重,所以我上。”公孙衍说完,也不看血炁表情,他知道对于血炁来说,选时瑾只是因为留着自己,可以向自己父亲交代。 但是在父亲和自己之间选择,他必然会把自己当成弃子。所以他不怕血炁不配合。 果然,血炁扔了青鸾,便上前朝时瑾一掌击出。 时瑾避让不及,血炁又紧跟着一个扫腿,将时瑾直接从崖上踢了出去。 时瑾来不及收势,被血炁踢向空中,知道自己再没有机会阻止公孙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向曼陀罗果实伸出手去。 采下曼陀罗果后,公孙衍终于松了口气,用手背擦去刚才嘴角溢出的血迹,转头对时瑾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口中一开一合,仿佛在说:“还好,被我赶到了。” 时瑾就这样,看着历史重现,他直直从空中坠落。 疾风从脸侧刮过,不知何时,脸上一阵湿痒,他伸手去擦,抬手只看到沾了满手的泪水。 心间的刺痛越发难耐,时瑾只觉浑身力气被抽空,那心头的痛意将他麻的身体都蜷缩起来。 青鸾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飞到坠落的时瑾下方,扑扇着翅膀,顶住他他下坠的速度。 即便这样,落地时它还是被冲击的翻滚出数十米,彻底没了力气动弹。它趴在地上,脸倒向时瑾,只看到自己一向冷静自持的主子,此刻按着心口,单膝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第36章 时瑾护“妻” 见公孙衍采到曼陀罗果实,血炁立即破开虚空,用灵力打造通往幽都山的空间,准备带着公孙衍赶去公孙湛身边。 时瑾见到幽都山,终于知道了血炁的真实身份。将青鸾化回剑形让他修复元神,便飞到血炁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冥尊,公孙衍不可去幽都。那里的阴气会加速他入魔。” “起开。”血炁冷冷开口。 “可以把公孙衍父亲带到这里,我来护持你们。”时瑾身形未动,心意已决。 “你以为你是谁?能锻造一个比我冥邸更强的结界?”血炁看着时瑾,眼神中满是嗤笑的意味。 “我没事的。”公孙衍知道血炁的实力,莫说时瑾,即便是自己加上时瑾,都应付不了他。上前便要劝时瑾离开。 “幽都山比度朔山阴气更甚,黑水的亡灵是黄泉的百倍。”时瑾不同意。 公孙衍拦住时瑾,道:“我去救的是我爹,不是其他人。” 时瑾沉吟不语,他若是公孙衍,确实也会如此,但是他是知道未来之事的人,他不能看着公孙衍走上相同的路。 一想到自己当年屠杀的恶龙就是公孙衍,时瑾心如刀绞,更是不愿让开。 公孙衍采摘的曼陀罗果实,本就有时效限制,复活之术仪轨复杂,血炁也开始狂躁起来,因为灵气的漫溢,那原本披散的红发开始飞扬,眼睛也变成与发色一致的红色,备战时的金色铠甲再次出现,布满周身。 不待二人反应过来,血炁手中已经多了张弓,他抬手救从身后箭袋抽出三支羽箭,满弓朝时瑾射去,三箭分别对准眉心、心室、腹部,速度极快,瞬间即至。 时瑾也不躲避,他打定主意不让公孙衍去幽都山,自然不会让对方有一丝机会进入虚空入口。 他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打开恢复后被自己封印起来的仙元,瞬间灵力大盛,北斗神君的装束显现了出来。 青色锦袍、青玉锦冠、还有战时的铠甲,连青鸾剑也受时瑾灵气影响,伤势恢复大半,此刻伴着一触即发的争斗,在时瑾手中铮铮作响。 血炁被时瑾灵力给震到,心中一惊,再细看时瑾的装束,知道眼前之人必定是接近帝君级别的天神。自己若和他缠斗,虽不至于输,却必定无法做到在限定时间内,赶去幽都,只得咬牙问道:“你到底要如何?” 第44章 “你救公孙湛,我不拦你。我要救公孙衍,你也别拦我,否则我必定与你死战。”时瑾声音清冷,却掷地有声。 公孙衍心弦微动,看向时瑾。眼前之人,虽与平时不同,更加庄严疏离,可望向自己的眼神却与之前一样柔和。 就在时瑾和血炁剑拔弩张时刻,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大地之灵可以稳定结界。” 两人同时望下去,看到了凉萸正对着时瑾方向行礼。 血炁挑眉:“大地之灵于琅树族灭族时一起消失,如今又怎么会出现?” “我已经寻回一半,若这位圣教教徒也说大地之灵,那必定是另一半。两半合一,确实可生妙境。”时瑾也看向凉萸,“你不是羽茶的少掌柜。” “凉萸无恙,在下白衣。”凉萸转身一变,变成了棚里出现过的圣教护法。又拿下袖腕上的镯子,对着上面镶嵌的绿色宝石注入燃烧的符纸,宝石刹那光芒大盛,一团莹透的绿色从其中渗出,慢慢悬浮于空中。 时瑾也单手虚空画符,从他乾坤袋中出来一团一样的莹绿团子,与空中那团融合起来,彻底合为一。 崖壁旁原本鸟鸣声声,也在合一这一刻万籁俱寂,彻底隔绝外界的一切灵力与生物。 血炁见状,收回了弓箭与铠甲。 时瑾也将青鸾剑收入鞘中,侧身让血炁通行,自己也不看公孙衍,便径直走向白衣。 “冒犯。”时瑾开口。 白衣只觉得一道灵力极快的在自己身体一个小周天探看,又极快收回。灵力并不霸道,反而极为收敛。即便这样,也让白衣震撼,只觉得时瑾灵力浩渺无边、深不可测。立即单膝跪地,拜行大礼:“少族长。” 探完对方情况,时瑾心中已清楚对方身份:“你也是琅树族人,我母亲在哪里?” “回禀少族长,圣教圣女,便是族母。”白衣激动万分,这样强悍的实力,琅树族复兴指日可待。 公孙衍知道时瑾对自己采摘曼陀罗果实还生气,也自己凑上来道:“春蝉是你们掳走的?” 白衣看向时瑾,见他未有回应,他也不敢应答。 公孙衍又凑到时瑾面前:“你说今天是不是个好日子,你弟弟、母亲都找到了,我父亲也要复活了。” 时瑾被公孙衍这句话带出亲人离世的哀伤,一时也不舍再对他疏离,轻叹口气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要。” “对你吗?”公孙衍厚着脸皮顺口一问,却见时瑾表情一瞬错愕,突然意识到,时瑾并非是指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心里猛的一沉,脸上却笑嘻嘻的,没有表露出来。 时瑾被公孙衍逗的彻底没了脾气,抬起他的手腕便用灵力检查他身体状况。时瑾微凉的指尖搭上公孙衍因跃动而炽热的脉搏,异常轻柔。却让公孙衍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手指。忍住那份不知是手痒还是心痒的酥麻。 正待进一步辨别,耳畔却听到时瑾极低的声音响起:“对我,对苍生都重要。” 白衣还沉浸于时瑾重建琅树族的臆想中,未留心时瑾和公孙衍的互动。又想到一旦时瑾继任族长之位,就需要立族母,便委婉问时瑾:“不知少族长琅树果是否有送出?” 公孙衍和时瑾同时看向白衣,白衣以为两人都知道琅树果的意义,倒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正要放弃这话题时,听时瑾轻答:“已送人服用。” 白衣差点高兴的跳起来:“苍天有眼,护佑我族。” 公孙衍被白衣逗笑了,问道:“送个果子,如此高兴?” “公子非我琅树一族,有所不知。琅树果只可给亲眷或挚爱。是我族人求婚时的定情信物,若两人心意相通,服用后会让对方成为百毒不侵之身,否则毒比砒霜。”白衣话音一落,时瑾差点被口水呛住,公孙衍也跟着被对方的话噎住,猛咳起来。 第37章 拿回紫埙 血炁回来的时间比他们预期的要快很多。这位真神,直接托着棺椁,放在三人面前。 公孙衍立即就迎了上去,隔着水晶棺盖看着公孙湛遗体无恙,方对血炁问道:“现下要我如何?” 血炁一边对着棺椁施咒,一边道:“复活仪式有三道仪轨,第一道为塑魂,将分离的灵魂和躯体再次合于一处,塑魂后,就能保持短期的苏醒。第二道为固魄,特殊仪轨整整四十九日完毕,最后,需要带着他去走一遍黄泉路,选一个介质模仿怀胎十月的过程巩固魂魄,才能躲过天道,正式复活。” 水晶棺椁封印一解,盖子便自己消失了。 时瑾突然反应过来,问道:“这是你的元神做的?” 血炁将公孙湛扶坐起来,示意公孙湛将曼陀罗果实喂服下去,才转头回复时瑾:“否则我何至于不愿与你对战。” 时瑾心中不免惊讶,冥尊若实力如此强悍,在天族和魔族一战中,为何天界并派他参与?于情于理,冥界与魔界一壤之隔,是最熟悉魔族的神族。 时瑾还未想明关要,公孙湛在公孙衍和血炁的一番努力下,睁开了双眼。 “爹!”公孙衍喊出了声,见公孙湛还很虚弱,无力抬头,立即跪在棺椁旁,让公孙湛可以看清自己。 “衍儿?”公孙湛声音微弱,略带讶异。 “是我,爹……”公孙衍刚开口,又哽咽住了,千言万语,此刻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第45章 血炁也蹲下身来,手顺势搭在公孙湛背后,给他输入灵力,一边沉声询问:”公孙湛,你现在感觉如何?” “冥尊?”公孙湛眼神终于渐渐清明,反应了过来,“我是被复活了?” 两人点头,血炁见公孙湛还很虚弱,便将棺椁化成卧榻。 “衍儿都这么大了?”公孙湛眼中微微湿润,又抬头想对血炁行礼,“冥尊何必为我费心。” 血炁拦住他的动作,交代道:“你清醒不了多久,有什么要说的,可以和我们交代。后面我会给你仪式继续下去,一年后再次清醒,你就可以彻底恢复。” 公孙湛点点头,复又想起什么,急的喘息问道:“衍儿采的曼陀罗果吗?” 公孙衍赶紧握住公孙湛的手:“父亲莫急。您还记得琅树族的时瑾吗?他有琅树果,我服用后,不会受曼陀罗影响。” 说完看了眼时瑾,时瑾向前一步,弯腰行礼后,也学着公孙衍单膝跪在公孙湛身侧:“伯父,我是时瑾,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公孙衍的。” 公孙湛这才缓缓平复,反手握住公孙衍的手道:“衍儿,教内有内应,为父喝了茶就浑身无力,才会被闯入者杀害。” “父亲,闯入者是谁?”公孙衍就知道,父母当年的死没那么简单。 “会驭兽、瞬息而至,打斗过程中这些人根本不惧刀剑,即便手脚断开,都行动不受半分阻滞。”公孙湛的表述,让公孙衍和时瑾不禁眉头皱了起来。 “我弥留之际,还听到其中一人说,琅树族灭亡,烛龙一族再无逆转之机,待鳙鳙之鱼、北海恶蛟、褚山毒蛛都能魔化,则所向披靡。”公孙湛说完,又喘了起来,公孙衍赶紧给他顺背。 公孙湛恢复后,侧首笑道:“衍儿长大了,待爹爹醒来,就帮你把之前那位让你闻到香气的姑娘娶进门吧。” “什么姑娘?”公孙衍忙着观察公孙湛情况,一时未反应过来。 “你问爹,是否琅树族人都有幽香,当年你母亲身上也有这香味,但是只有你爹可以闻到。这是烛龙一族遇到心爱之人,辨认的途径。”公孙湛的话,让公孙衍愣住了,忍不住看向身侧的时瑾。当年若是他追问父亲,是不是就不会和时瑾错过那么久了? 时瑾更是听懂了,想到自己当年竟然会忘记公孙衍,又亲手杀了化为恶龙的他,心中不禁痛如刀绞,整个身子忍不住弓了起来,喉咙也溢出淡淡的血腥味。 公孙湛并未察觉时瑾异样,只是努力抬手想握住他的手。 时瑾单手捂住心口,将自己右手递了过去。公孙湛费力将时瑾手与公孙衍的叠在一起:“时瑾,烛龙一族与琅树族世代交好,你和衍儿,一定要互相扶持、携手并进。” 时瑾点头允诺,又怕公孙湛还不放心,一改平日清冷少语的性子,耐心应道:“伯父放心,我一定会将公孙衍的姓名放在我自己安危之前,您安心修养,一年后我们一同迎您回来。” 公孙湛已经无力点头,只是唇角微展,终于闭上眼睛,又陷入了沉睡。 血炁轻轻将公孙湛放平,又将卧榻变回水晶棺椁,封印完毕后,头也不回的带着棺椁离开,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虚空即将闭合之际,一物从中飞出,白衣飞身接过,查明没有异常才递给时瑾。 时瑾看着白衣手中的紫埙,安慰公孙衍道:“收好吧,一年后再见不一定是坏事,你父亲归来之前,我们务必要将这些隐患一一摘除,这样才能真正享受天伦之乐。我也会在这期间,把你治好,不让你出事的。” 公孙衍起身接过紫埙,眼神不同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异常坚毅:“回沧澜教,我要让背叛我爹、背叛教众的人,付出代价。” 时瑾点头:“我陪你。” 白衣惊道:“少族长!!” 时瑾拦住他的话头:“先出日光岩,待见到母亲,我会亲自解释。” 白衣不敢再置喙,看着时瑾收好大地之灵后,便开始带路,朝日光岩入口而去。 第38章 弄假成真 时瑾和公孙衍绕过人群,上了车舆后,将一包采摘好的茶叶,交代白衣给了白术和凉萸。 “他们哪里能记得自己被附体过?你何必还操这种心。”公孙衍一上车就躺了下来,跷着脚在那翻茶果子吃。 “商贾不易,好不容易能进入决赛,不能让人白跑一趟。”时瑾低头,见公孙衍托着脑袋看着自己。 “真决定陪我去沧澜教?” “陪你。”时瑾回答得干脆利落,公孙衍看了时瑾好一会,才躺了回去,继续吃那罐子的茶果子。 时瑾未在意他那副看似随意的表情,从他微晃的脚脖子就可以知道,公孙衍的心情是好的。便将心思更多放在了青鸾的疗愈上。 车舆也就行了半个时辰,便到了。 下车是时瑾先行,春蝉飞扑上来,跟着就一路叽叽喳喳地说着见到母亲后的事。 待到了正厅,见到了迎在门口的储庸时,时瑾已经在春蝉的描述中,大致知道了情况。 圣教类似茗香城当地的巫教,在茗香城还是盐碱土地上不起眼的一座小城时,圣教的圣女便承担了巫祝的作用,替百姓祈福、替病患祝祷、替亡灵超度。 直到时瑾的母亲落在日光岩,并因为大地之灵将崖上一株极为弱小的茶树,变成了举世闻名的岩茶,才改变了茗香城的命运,让大家以茶为生。 第46章 时瑾的母亲也因此被老圣女选为了继任的圣女,将巫祝的本领传递给她,希望她不仅带给茗香城幸运也能守护城里的百姓。 储庸作为看着茗香城起来的一城之主,对于这位改变茗香城命运的新圣女,自然是恭敬有加。 “那为何城主当时要故意把春蝉藏起,引我去圣教?”时瑾扶起对他行礼致歉的储庸,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帮圣女找寻你和春蝉多次,每次圣女都是激动而来,失落而归。所以这次怕又是让圣女空欢喜一番,便想着让您随意去一趟。若对了,圣女自然会留住你,若不是,也不至于又让她失望。”储庸边解释,边引时瑾朝内走去。 春蝉已经跑在了前面,跨过厅门台阶,便看到了坐在大厅上首的母亲。 “母亲,母亲……”春蝉激动起来,朝母亲跑去。 时瑾只见春蝉像只雀鸟一般跑得快飞起来,母亲也从椅子上站起,展臂迎接春蝉的飞扑。 待到母亲含着笑意抬头,看见自己的时候,先是一愣,接着便认了出来。笑容一下子收在那里,眼泪流了下来。 待到时瑾走到近前,母亲已经满面泪水,抬手抚了抚时瑾的脸,颤声道:“瑾儿……长这么高了,有没有受苦?” 时瑾摇摇头,想叫母亲,却开不了口,怕开口的时候,哽住的情绪也会涌出。 公孙衍本站在时瑾身后,依着根柱子看着他们亲人相聚,见气氛有些低落,站直了对着时瑾母亲行了一礼:“伯母,我是烛龙一族公孙衍。您还记得我吗?” “公孙衍?你是衍儿?!”时瑾母亲激动握住公孙衍的手,“你也这么大了……真好,真好……” 公孙衍看着对方,想到自己母亲,一时鼻子酸胀,稳了稳情绪才恢复平日那丝随意的样子,“伯母,我们都长大了。以后您可以放心了。” 春蝉也给母亲递去帕子,安慰道:“母亲,哥哥现在可厉害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怕了。” 这位小大人,只有说到自己哥哥才会有孩童的天真,表情庄重而大声。 时瑾母亲边哭边笑,这么多年,一家人终于聚在了一起。 时瑾母亲还想问时瑾这些年情况,时瑾不知道如何作答。公孙衍打了茬,话题转开了去。 如果是以前,公孙衍甚至会怀疑,时瑾到底是不是时瑾。 毕竟连血炁都可以对抗,这不是短短人间十几年可以做到的。 可现在,时瑾已经不仅仅是少年时梦里的一道光,陪伴他坚持下去,走过这么多年的黑暗。 而是真切融入他生活,他赖以生存的食粮。他已经离不开也失不去,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也成了他生命的意义所在。 因此,无论时瑾到底经历了什么?是否有第二个时瑾? 公孙衍都不想知道了。 他只知道,他信任这个时瑾,时瑾也信任他。 他们如同缠绕在一起的股绳,因为拧紧在一处,便觉得往后的每一天都无惧且值得期待。 大厅里,久别的伤感、重逢的喜悦以及被这些情绪共振的人们,迎来了一轮又一轮的庆祝。 锣鼓喧闹中的城中狮舞,鲜艳的红色狮头,点着金色的眼睛,配合着舞狮者敏捷的腾跃,眨动双眼。 采茶舞,则是一群大姑娘穿着蓝布短袖外套,配合着胡服般的里衣,既防住了蚊虫叮咬,又不影响采茶时衣服被树枝钩住,在那唱着茶歌,拿着茶篓,用舞蹈演绎了茶园生活。 最后则是穿着圣教白衣的少女们,挥着大刀,跳起了刀舞。柔软的身姿配合刚劲凌厉的招式,竟然出奇地协调。 尤其领舞的女孩子,更是一跃而起,凌空将刀柄上五米长的绸带转出了盛放花朵的样子,停驻在公孙衍的面前。直到鼓乐声止住,才将手中的绸带递向公孙衍,笑靥如画地喊道:“公孙哥哥。” 女孩,正是城主女儿储萌。 而送绸带的意义,整个茗香城和圣教的人都懂,大家都拍手祝福起来。时瑾即便不知道,也猜出来了储萌是在招亲。 公孙衍微微瞥看时瑾,见他神情淡然,心里反倒有点没了滋味。 这位不着调惯了的小爷,就这样看着时瑾,假意伸手要去接储萌手里的宝刀。 心想绸带不拿,我吓唬吓唬你,总行吧。 见时瑾果然眼神凌厉,侧脸向他看来。 公孙衍见自己得逞,乐得咧开嘴,刚准备撤回手去。 储萌却干脆咬了咬下唇,起身将刀塞进公孙衍的手中喊道:“哥哥接受我的心意,我日后定会全心全意待哥哥的。” 众人纷纷鼓掌欢呼起来。 未待公孙衍反应,便将他托举起,朝储萌房间送去。 那带头的几个都是城主府里的差役,此刻听着铁叔的号令,还给公孙衍套上了红色的新郎官衣服,见公孙衍还要反抗,干脆塞了颗药丸子到他嘴里。就此哄闹而去。 而储萌则避开时瑾沉沉的目光,一转身,给自己套了件红色喜服,也朝自己房间追了过去。 春蝉还笑着想找哥哥去闹洞房。 刚靠近,就见时瑾捏碎了手里的杯子,满脸阴郁地起身朝外而去。 第39章 良宵千金 那群差役把公孙衍扔在拔步床上,便关上了门,蹲守在门口等储萌过来。 第47章 平日里市井混的太多,这帮差役等得无趣,开始荤段子一茬茬的冒出来。 “艳红楼那个宝儿,我可是尝过了。” “那得花多少钱呐?” “这个数。不过值了,我可是吃了欢喜丸才去的,把她给弄的欲仙欲死。” “欢喜丸有这么厉害?” “告诉你,土方,吃了要灌酒,效果才叫绝!” …… 公孙衍掏了掏耳朵,又从喜被里扯了两朵棉花,才堵住门外差役呱噪。 他得先搞清楚,刚才那帮人给他吃了什么? 公孙衍盘腿坐起,灵力运转一周,见只是有一点催情作用,便放下心来,观察起周围来。 自己坐着的这张拔步床,顶上盖着绣有鸳鸯的红色香罗纱,一对银钩将侧面的纱帘挽在床的两侧, 透过洞开的纱门,看到的是藕节般粗细的喜烛,还有满桌的山珍海味。 公孙衍确实在日光岩吃了太久的干粮,此刻见到满桌子吃的,胃口大开,斟上酒水就吃了起来。 门外差役听到声音,开了道门缝向里看去,见公孙衍已经喝起酒来,赶紧招呼起旁边人:“他喝酒了,不会出事吧?” 另一人也凑到门缝,见公孙衍喝了这么多,转头对其中一个圆脸的道:“刚才喂他吃的,是欢喜丸吧?” 圆脸差役点了点头,众人又转头看向刚才那吹牛的高个差役,那高个差役被看的抖了下:“洞房花烛,应该没事吧。” 几人不敢再深想,又轻轻合上了门,蹲在原处,都没了声。 公孙衍吃到心满意足,还未等来时瑾,酒劲却上来了,人困顿起来。他晃了晃脑袋,还未意识到有问题,只以为是醉了,便托着脑袋,在桌边准备闭眼缓一缓。 这一缓,也不知过了多久,公孙衍只觉得口干舌燥,腹中像有火团,烫的他睁开了眼。 坐在一旁看书的时瑾,见这摆完烂摊子便睡的货终于醒了,合上书,给他倒了杯茶水:“玩够了?” 水杯还没递到公孙衍面前,一双滚烫的手握到了时瑾手上,杯子落地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紧接着公孙衍烫的发软的身体直接贴到了时瑾身上。 “难受。”公孙衍脸贴到时瑾脖子处,寻找着一丝凉意。 时瑾只觉得公孙衍又软又烫的躯体,像蛇一样在自己身上寻找着凉爽的位置。明显已经被烧糊涂了,意识混沌起来。 时瑾初时惊怕,以为公孙衍曼陀罗毒性发作。待到灵力一探,惊怕转为惊愕,跟着脸也红了起来。 偏偏这种丹药,天界哪里会有,时瑾根本没有应对经验。 又见公孙衍实在是被药性弄的浑身赤红,温度烫的惊人。只得轻叹一声,将房间布好结界,撩起了他的衣摆。 烛火轻颤,公孙衍的呼吸声渐渐加重。时瑾红着脸,未敢直视他的样子,只得用其他办法帮他缓解。 公孙衍缓解一些后,沉沉睡去,时瑾将他抱到了拔步床上,才去给自己净手。 龙凤烛烧的正旺,烛芯的木料被烧的噼啪作响,时瑾看着丢在一旁,被揉皱的帕子,心湖也如同它一般被吹皱。 公孙衍的药劲着实太大,这波过去后,半夜还迷迷糊糊间又胡闹了一回。 待到即将天明恢复神志,即便还有药性残留,也万万不敢再如此放肆,只得自己默默喝了一壶凉水,压了下去。 时瑾也对昨日之事只字未提,只是说自己已经安排妥当,也和母亲、春蝉做了告别,可以立即出发。 公孙衍此刻也不敢多问,只道赶紧上路。 两人就这样,迎着只有微光还泛着深青的天色,踏上了去沧澜教的路途。 直到赶了七八里路,日头已近晌午,公孙衍才支支吾吾开口:“是否要我召唤白狮,乘车舆回去?” 时瑾本来因为昨晚的事,多少有些拘谨。 可如今见一贯放浪不羁的公孙衍,比自己还拘泥上几分,心中却没来由的喜悦起来,语气也跟着柔和了几分:“既然当初你是借着去幽冥之路超度亡灵溜出来的,还是先回度朔山麻烦金鸡送我们去沧澜教更好。” 公孙衍一听蹦了起来:“我都忘了这回事了,我得回茗香城客栈,把桃枝车给金鸡送回去。” 时瑾按住他肩膀,单手点燃传音符:“青鸾,你和墨云到哪了?” “刚出城。”青鸾声音传出。 “我们在官道旁等你们。”时瑾说完,传音符燃烧殆尽。 公孙衍看着时瑾,想说话,又觉得实在尴尬,憋的脸通红。只得装作找东西,摸来摸去从袖管中掏出一把瓜子,递给时瑾道:“嗑瓜子?” “……” 好在青鸾和墨云来的极快,公孙衍手里那把瓜子,还没等他磕完,那桃树枝搭的马车,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时瑾见他吐了一低的瓜子壳,还有手里没吃完的那小措,掀了车帘自己便先上去了。 公孙衍这下又炸了,时瑾站他旁边的时候,他怕时瑾想起昨晚的事,尴尬。 时瑾不在他旁边,他又觉得时瑾怎么昨晚的事当没事发生一般? 到底他是怎么想的? 难道他觉得,用手就不作数了? 青鸾见公孙衍又发病了,也不理会,跟着时瑾进了车里。 留下墨云一人在外面,看着公孙衍脸一阵白一阵青的,开始找起丹药来。 第48章 这般别扭,伴了公孙衍一路。 时瑾也习惯了这货时冷时热,倒未有何迁就或询问。 弄的公孙衍越发没了下来的台阶,自然也不好意思问时瑾是怎样解决储萌的? 又是怎么跟他母亲解释自己和他的关系? 那闷气一路上越憋越大,待到金鸡将他送回沧澜教,即将从桃花中出去时,公孙衍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时瑾推到了花瓣上,两人就这样从送他们回来的桃枝上滚落到澜江边的沙地上。 滚落过程中,公孙衍还不忘要强过时瑾,不停的在那挣扎着,让自己滚到最后可以压着他,在上面。 时瑾怕他摔疼,手护着他的脑袋,本来两人贴一处就容易擦枪走火,偏偏对方还不停的扭来动去,终于时瑾被磨掉了性子,直接单手按住他的后脑勺,朝自己心口按去。 公孙衍只听到时瑾低沉的嗓音从他胸膛传来,那声“别闹。”又远又近,让他突然就停了下来,仿佛时间从这一刻开始,地老天荒。 第40章 回到沧澜 “有件事我和你说一下。”时瑾的声音从胸腔传过来,让公孙衍觉得异常好听。 公孙衍没有抬头,他喜欢这个姿势听时瑾讲话,声线更低,让他说不出来的心动:“什么?” “储萌并不喜欢你。” “……”公孙衍终于抬头了,满脸不可思议,“我长的不俊?” 时瑾浅笑:“丰神俊朗。” 公孙衍满意的又把头搁在时瑾胸口,听到时瑾磁性的声线传过来,像青草拂过耳畔的感觉。 “我母亲听白衣说了日光岩的经过,她以为是你从血炁手里救了我。心中感念,就准备从储庸那边去想办法偷取他们家历代相传屠龙刀救你。因为我们琅树族,竟然有治疗曼陀罗的密技,其中一个环节就是拿屠过龙的利器,切开曼陀罗的根茎,其汁液经过流过龙血的利刃,便可变为解毒的药引。” “所以,储萌知道了伯母的想法,就想假借求亲这事,拿到宝刀给你?”公孙衍又抬起了头,“所以,你根本不担心我会娶储萌,你全程就在看我一个人演折子戏?” “我若知道,必定不会同意这主意。何来看戏一说?”时瑾微微抬头,和他对视,“我见你接过屠龙刀,已是气急。后来是去了新房见到储萌,才知道了一切。” “气急?”公孙衍捏了捏时瑾的脸颊,“何为气急?” 时瑾一个翻身,将公孙衍压在身下,将他双手分别架在两侧道:“这般便为气急。” 公孙衍“哈哈”大笑,笑声从澜海一路穿过,伴着他们去往沧山的路途。 沧澜教这边,一众徒弟在课堂里背着炼丹法门,一个五短身材的青年在前面讲解着朱砂优劣与否的辨认方法。 “宴师兄,都快接近晌午了,您休息一下吧。”一名弟子对着青年道。 这位被称做师兄的青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微微一笑:“无妨,还是将这段讲完再说。” 正逢年中,教主无极要亲自监督炼好的丹药,送去帝都。 又逢三年一次的降魔大赛,下个月就要举行,几位长老为了筹备,都忙得不可开交。 带弟子练习的担子,就落在了无极的儿子,大师兄无宴身上。 无宴长得极为一般,身形矮小、肚肥脸圆,偏偏五官喜欢凑在一处,占据了脸盘子中间极小的一块地方,给人一种不太灵光的迟钝感。 他也清楚自己断不可能因为颜值讨人喜欢,故而从小就懂得察言观色,极擅长发现别人的软肋,从而投其所好,获得别人的赞誉。 此刻他在课堂上耐心的一遍遍给大家示范,就是等的这一刻。 在这些入门没几年的弟子面前,塑造一个和善亲切、不辞辛劳的模样。 “孩儿们,学的如何了?”公孙衍人还未到,那嗓子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弟子们一听是圣主回来了,纷纷站了起来:“是圣主回来了?” 待到公孙衍真的出现在学堂门口,这帮小弟子,都涌了过来,给公孙衍行礼问好。 公孙衍掏出袖笼里从茗香城带回来的茶果子,便给他们派了起来。 课堂里,所有人都围住了公孙衍,边吃边听公孙衍说起幽冥之路的灭鬼诛魔的经过。 站在一旁,正准备说一番亲切鼓励话语的无宴,就这样被彻底冷落。 无宴脸上带着笑hela意看着弟子们和公孙衍打成一片,手中的朱砂却被他捏的粉碎。 公孙衍发完茶果子,把弟子们哄去吃饭,转头看到了一旁的无宴。 父母出事后,他对无极有恨,但是对这位从小和自己一同长大,憨厚的师弟,从未变过态度。 他上前拍了拍无宴的肩膀,递了包茶果子给他:“无宴,注意劳逸结合。” 无宴恭敬的对着公孙衍行了一礼,笑着接过茶果子,立即打开尝了一块:“圣主,这果子入口不觉甜腻,反而满口茶叶清香,真是好吃。” 公孙衍看他真喜欢,又拿了一包,让他带回去。 无宴连连点头,目送着公孙衍和时瑾离开,才眼神流出一丝厌恶。 一抬头,看到时瑾正回头看向自己,慌忙换了表情。 时瑾看着他脚边朱砂的粉末,也未说什么,便陪着公孙衍朝圣殿而去。 第41章 探明真相 第49章 正午的太阳,总是肆意明媚。射在圣殿米色墙壁上,如同波光下跳跃的光晕,将时瑾照的有点晃神。 “怎么了?”公孙衍见时瑾没有进来,转身问道。 时瑾摇摇头,晃走脑中不切实际的画面,迈入圣殿道:“你在这里的状况,比我预想的好。” 公孙衍摇了摇头:“若面上都不顾了,那也是我价值彻底失去的时候。我在幽冥之路的情况,你也见过,若是我不肯去以身饲鬼,沧澜教这天下第一教的牌子也就不复存在了。” 公孙衍说完,自嘲一笑朝里走去,侍者见到他回来,纷纷停住手头的活,向他行礼。 公孙衍丢下一句,给我们分别准备热汤,安排我和客人沐浴更衣。 侍者应是,匆匆去准备起来。 时瑾则跟在公孙衍身后,看着他孑然的背影,没再忍心细问,跟着侍者去了自己暂居的碧虚殿。 待时瑾被安顿完毕,公孙衍也出现在了殿中。 一身黑色衣袍,滚边及刺绣都由金线绣成,配着圣尊的金冠,给他增添了不少威仪,若不开口,气势倒也配得上这尊主的称号。 可当他非要拖着那十来斤重的梨花木圈椅,靠着时瑾一同吃饭的时候,时瑾便知道,自己就不该信他有正经的时候。 公孙衍哪里在乎,反正自己一进殿就把侍者都赶走了,如今一路过来,也就今天可以和时瑾两人单独吃顿饭,他必须得贴着时瑾 ,才觉得自己可以多吃那么几碗饭菜。 时瑾随他,一早吃完,便在茶案上研磨起了茶粉,待他云卷风残后,正好点茶完毕,将一杯浓淡适口的茶汤,递到他的手中。 “你这茶技,若当初茗香城是你参赛,必定惊艳世人。”时瑾看着茶盏里那副水墨般的山水图,竟不舍得入口了。 “喝便是,喜欢我再给你点。”时瑾说完,公孙衍就没了迟疑,大口喝了下去。 又怕时瑾觉得他牛嚼牡丹,补了句:“茶汤热时味道最佳,我不能辜负这份手艺。” 时瑾也不点破公孙衍,只是嘴角带笑,连点了三碗,才道:“好了,喝多了晚上睡不着,我们也聊下正事。” 公孙衍一听,丢了碗便凑近道:“我也觉得,我们若不来场花前月下、醉酒当歌,老了就没有留念了。” “胡说什么?我们先得把治你毒的药给配了。你既然吃饱,就带我去你们丹房,我去把药材配齐。” 公孙衍悻悻收回那股子激动,垂着脑袋带时瑾去了最大的配料房。 最大的配料房连着丹房一起,最初是公孙湛专用的。后来公孙湛出事,公孙衍也不用,就借给无极和几位长老炼制贡丹。 “这里我爹当初收了不少珍贵材料,应该说当今世上最全的配料房就是这里了。”公孙衍想起了年少时,公孙湛带着自己在这里研究新的丹药,那时自己真的无忧无虑,又踌躇满志。 “等等。”时瑾总觉得这门有蹊跷,拉住了准备推门的公孙衍,虚空画了符咒朝门上打去,只见魔族的印记从门上显现出来。眼前的大门消失,变成了一道通往幻境的入口。 看来这印记是专门用来障眼的,两人互相对望一眼,时瑾将绘制好的伏魔咒贴了上去。两人干脆不再从门口进去,而是地遁进了配料房。 配料房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阵法,由朱砂混血绘制而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瓮,摆在阵上,整个阵中央,一张人脸从地面探出,人脸没有眼珠、没有舌头也没有耳朵,只有七个窟窿隐约能看到其中的脑髓。 “锁魂符!”时瑾未曾想到沧澜教会出现这个,这是他们在幻境中,道士用来炼制墨云娘亲变成鬼王的魔阵。 “这鬼王,已经炼成一半了。”公孙衍也探了下人脸的魂魄,已经失去神智,并且开始骷髅化,他赶紧拿出紫埙,准备压制,吹奏前提醒时瑾道,“看看这瓮中是不是骨灰。” 时瑾揭开瓮上封好的油纸盖,里面果然是骨灰,他赶紧在瓮旁设置结界,不再让符阵抽取瓮中骨灰的魂魄。 随着公孙衍吹奏紫埙,有几个比较新的瓮中,探出了几个小孩的脑袋,这是他们的魂体。 紫埙果然力量是普通陶埙无法比拟的,一曲完毕,莫说这些普通人类的魂魄,连中间那张半骷髅的脸都恢复了神智。 “你们是何人?”时瑾趁他们清醒,问道。 “我是北海蛟龙。”中间的人脸,恢复成原形,是一条已经修炼成人的巨蛟。 “既然已经修炼成人,怎么还会如此?”能修炼成人的灵兽,都是灵力可与一般神君匹敌的力量,在人界几乎没有天敌。 “魔族要炼制鬼王,鳙鳙之鱼、褚山毒蛛皆已出事。我因为灵力最强, 魔族几次想捉我都没有成功。沧澜教教主无极假意请我一同诛魔。我知道沧澜教为烛龙一族创立,确实是灭魔渡灵为己任,并应诺前来。结果中了无极埋伏,被他们镇在此处,无法逃离。”巨蛟说话时断时续,时瑾灵力探去,才发现这蛟龙已经被符阵耗的三魂六魄只剩一魂半魄,即便清醒,也时日无多了。 “无极竟敢与魔教勾结?”公孙衍根本无法想象,沧澜教以护佑天下众生、辅佐帝王为己任,而无极为了一己私欲,竟然会让整个天下做他的踏板。 “我被他们镇在此处,他们交流也不避讳我,我时日无多,已无希望复仇,如今我可以将所知全盘转告,只希望二位可以为我复仇。”蛟龙说到此处,血泪流出,“魔族希望统领三界,所以要做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与沧澜教联手,给人界帝王的丹药下毒;第二件事则是炼制鬼兵,第三件事则是将烛龙一族再无解毒净化之盟友,将其炼成魔物,助他们攻打天界。” 第50章 “你说什么?”公孙衍咬牙惊问,“烛龙一族炼成魔物?如何炼?” 时瑾也大惊,难道公孙衍变成魔龙并非偶然? 对方看向公孙衍和时瑾,一字一句道:“先灭琅树族,让烛龙没有盟友。后杀死烛龙一族族长也就是公孙湛,用复活仪式诱冥尊逼迫其子公孙衍采曼陀罗入魔,随后暗自改动该仪式方法,借冥尊之手,炼制公孙湛入魔。时间最后两条烛龙都成为魔族后,即可发动鬼兵,攻打天界。” “不好!”公孙衍意识到公孙湛有危险,赶紧遁地出去,赶去幽都山。 时瑾则向蛟龙行礼致谢:“我们必将实现你的心愿,将无极等人伏诛,剿灭魔族。” “好好好。”蛟龙喘息半晌,趴伏在地上,眼中血泪缓缓流下,语调恳切道,“我还有一不情之请。” “您说。”时瑾赶紧应道。 “能否送我回北海,我想死后可以回归故土。”蛟龙挣扎着说完,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时瑾没有说话,只是拿出固仙鼎,将蛟龙化成手指般粗细,放入鼎中:“此乃上古神器,有稳固仙灵作用,想必对未曾害人的灵兽也有助益,您务必撑到北海,我此刻就出发。” 北海蛟龙轻眨眼睑,时瑾遁地而出,便御剑飞向北海。 蛟龙在鼎中强撑着一口气,待到时瑾将他从鼎中取出,见到了久违的故土,蛟龙终于心愿达成,从时瑾手中滑落,跌入海中。 浪花溅起,蛟龙融入海水之中,时瑾注了一丝真气到他体内,只见蛟龙终于发出一声嘶鸣,刹那四面八方的水族朝他涌来。又很快,水族带着蛟龙向深海游去,最终消失在时瑾眼前。 小剧场 沧澜教这几日,全教上下都很兴奋。丢失的紫埙,终于在这次圣尊去渡灵的时候寻回了。 无极和几位长老难的没有数落公孙衍,对他极为客气。 还举行了一次澜海灯火节,让全教上下一起庆祝。 时瑾拿着沧澜教的服饰,看着漫山灯火,心里泛起一股或近或远的熟悉,他忍不住问公孙衍:“你确定我没来过沧山?” 公孙衍回的利落干脆:“确实未曾来过。” 时瑾未曾挪动,试图抓住脑海中若有似无的片段。公孙衍见他迟迟不动身,一把把他往一旁的侍者那里推去,催促道:“赶紧给他洗洗,换套干净松软的衣服来。” 侍者纷纷应是,也不顾时瑾的反应,就把他带去了汤池。 公孙衍唯恐天下不乱的也招呼着余下的侍者,同去时瑾那边。 被侍者跪在地上,磕着头拽了回来,在自己殿内乖乖的沐浴完毕,才去碧虚殿与时瑾汇合。 碧虚殿殿如其名,通体由青玉砌成,但凡桌椅、窗栏都雕刻精致的草木花卉。殿内外都植满翠竹,墙上则错落点缀着橙色的灯光,照的竹影摇曳。 若是走进一看,才知那光源并非油灯,而是一群叫“萤碧”的小虫,养在水晶挖成的小罐子里。 公孙衍最喜欢的殿便是此处,年少时想自己住,又怕弄坏了这里精致的雕刻。 待到见过时瑾,这里便有了新的用处,那就是时瑾来玩时,安排他住的地方。 如今兜兜转转,这个念想终于实现,公孙衍还未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时瑾:“这处偏殿,感觉如何?” 时瑾未曾多想,喝着清茶道:“清幽雅致,甚好。” 公孙衍隔着茶几凑近了时瑾,表情一副求赞扬的样子道:“年少时我一直想不出,这么美的地方,我该用来作何用途。待到在琅树族见过你后,我就知道,除了做你的居所,不作二想。” 时瑾端茶杯的动作一顿,复又极轻的叹了一气,心中不知如何招架。 缓过那份劲,时瑾问起了无宴的情况。 公孙衍单握着茶杯,另一只手非把自己椅子挪的靠着时瑾才答道:“他算是大师兄吧,比我早出生两年,资质一般却极为勤奋,而且待每个人都和善亲切,和他爹完全不同。” “我见他刚才捏碎了朱砂,难道他是对我有敌意?”时瑾将茶杯凑近准备喝,被公孙衍傲娇的样子逗得的差点没呛到。 公孙衍还不收敛,故意伸出手指,指向时瑾道:“正是,谁让我魅力无边,阻挡不了别人对我的仰慕。只能辛苦你,忍受这些莫名的敌意了。” 时瑾错愕了好一会才道:“你不觉得,他是对你有敌意?” 公孙衍收回手指,恢复一贯嬉皮笑脸的样子,给时瑾重新斟了杯茶:“莫要乱想,总之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时瑾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止住了话头,干脆喝茶不再搭理公孙衍。 公孙衍见氛围正好,干脆将侍者都遣了回去,又挪了椅子靠近时瑾,支吾半晌道:“我爹说了,我闻谁身上香,谁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时瑾不动声色,继续喝茶。 公孙衍见时瑾没反应,又想办法将椅子挪的更近几分,继续道:“白衣也说了,琅树族送自己的果子,代表对方是挚爱之人。” 时瑾憋着笑道:“我只知道果子可以解毒,并不知道这规矩。” 公孙衍见时瑾油盐不进,吃不准时瑾到底如何想,心里不免乱想起来,想着想着,脸色越来越白,只觉得自己难免有自作多情之嫌,好像时瑾并无任何表示和承诺。 第51章 意识到了这点,公孙衍忍不住眼眶微红。 时瑾察觉到公孙衍状态,又见他脸色发白,倒心急起来,关切道:“哪里不适?” 公孙衍还不肯直说,找了个借口:“大夫说我容易上火,导致眼睛红肿。” “太阴长老提过有丹药可以降火,我去帮你取。”时瑾赶紧起身,匆匆往碧虚殿外走去。 到了门口只见墨云和青鸾对自己招手,时瑾疑惑:“公孙衍身体不适,有何话待我取药回来再说。” 青鸾一见更是着急,催促墨云拉住时瑾,轻声跟时瑾解释道:“我看圣尊不是身体不适,是心不适。” 时瑾看向青鸾,见青鸾表情略微猥琐的给自己抛了个“你懂的”的表情。 又看向墨云,只见墨云连连点头。 时瑾透过门帘看向殿内,见公孙衍在那无趣的扔着最爱吃的笋豆,表情落寞。 突然福至心灵,转头对着青鸾、墨云道:“他是不确定我的心意?” 两人连连点头。 时瑾这才恍然大悟,折返回碧虚殿,拉起公孙衍就朝外走去。 “时瑾,你干什么?”公孙衍心里郁闷,多少有点变扭,抓着时瑾的手就原地撒泼不肯挪动。 时瑾见公孙衍又倔了起来,干脆召来青鸾化成鸾鸟,将公孙衍朝鸟背上一放,自己也跟着在他身侧一坐,道:“坐稳了。” 青鸾听时瑾说完,便直冲云霄,仿若飞箭直射,朝星空飞去。 公孙衍还没反应过来,便朝后倒去,被时瑾顺势抱住,挣了两回挣不开,正准备扭过身子继续倔下去,却被时瑾趁势迎了上来,封住了口。 两侧疾风刮的脸生疼,唇畔却见那人时而衔啄,间或深情告白。 公孙衍一时觉得落差太大,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睁着眼睛看着云层漫漫、星辰点点,还有一盏盏孔明灯,从身侧飞过。 孔明灯上写着“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公孙衍终于闭上眼,抱紧时瑾,与他回应起来。 第42章 血炁中蛊 公孙衍赶到度朔山,抓住门口的侍者就问金鸡下落,撞门冲进奉香馆的时候,金鸡差点把点香的油灯火苗,舔到那神像前的布幔上。 “吓死我了,你怎么回事?不是才回去吗?”金鸡看清了闯进来的人,才把提着的心放下,转身把油灯放好。 “你有去幽冥山的令牌吧,赶紧给我。”公孙衍窜上去就翻金鸡的袖袋。 金鸡拦住他:“你疯了,没有传召不得进幽都山,何况冥尊多少年没有出现了。” “我爹在他那里,魔族要害他们,快!”公孙衍推开金鸡,继续探他的袖子。 “什么?!你爹?”金鸡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又见公孙衍实在着急,安慰他道,“我跟你一起去,你等我找个折子,这样问罪起来就说急着请示。等会你给我说说,怎么你爹还活着。” 说完金鸡就带着公孙衍去了公文房,拿了卷轴一起出门。 幽都山是冥界最重要的区域,是魔界与冥界接壤的地方。 血炁站在魔界入口,看着远处的地平线,幻象在不断切换,眼前忽而是漫天黄沙,忽而是漆黑森林,忽而又变为海底深渊。光线衬的血炁的脸忽明忽暗、忽黄忽蓝。 “大人,已经一个时辰了,我们还等吗?”血炁的随侍忍不住问道。 血炁没有转身,还在看着魔域,等待魔尊出现。 “没想到魔族那么狡诈,给我们复活步骤的羊皮卷,却不告诉我们,只有魔族的七情火才可以炼魂。” 随侍还在抱怨,远处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黑色,血炁意识到了什么,拿手腕上的铠甲,朝前方划开,走到了两界之间的中间空间。 那密密麻麻的黑色近前才看出,是数万只蛊虫叠在一起形成数十丈高的“山丘”。 “山丘”蠕动着到血炁眼前,又像潮水一般朝地面散去,魔尊的样貌显露出来,一对人骨制成的对斧背在八尺身高的后背,脸上一对铜铃般大的眼睛尤为醒目:“血炁,你竟然也有求我的时候?” “之前作为交换,我已经把阴女魂魄不送去渡川,让你收走。如今事情办完了,却不给我炼魂的七情火?”血炁诘问。 “当初你只说要救人的方法,我不是按承诺给你复活仪式的卷轴了吗?这七情火可不包括在交易中。”魔尊指尖微捻,将蛊虫引到手上,手指提起之处,蛊虫头尾相衔,变成了一道符咒。 “你想干什么?”血炁认识这个符咒,吞噬灵力的。 “吃下去,七情火立即给你。” “大人,万万不可!”随侍阻止。 魔尊左手捻起蛊虫,化成“豺狼”扑向随侍,眼见随侍要被啃噬,血炁从箭囊抽出羽箭徒手朝“豺狼”掷去,蛊虫瞬间溃散,落到地面,又蠕动回了魔尊的脚边。 “他影响不到我,何必针对他。”血炁说完,取出一只铜炉,递给魔尊。 魔尊眉头挑起,哈哈大笑“英雄难过情关。” 说完便剖开自己的腹部,从中掏出喜、怒、忧、思、悲、恐、惊七张人脸,并用指尖的灵火点燃,七张脸随着嘶叫着,被火焰吞噬,最后成为一道七色火种,被魔尊放入铜炉,托在手中。 第52章 血炁见状,直接提弓将对方指尖的符咒挑起,然后手指对着弓弦用力一弹,那符咒便随着弦音印入血炁丹田。 魔尊笑的更加放肆,蛊虫再次涌起,淹没魔尊,朝来处移去,只留下铜炉丢在血炁脚边。 “冥尊?”随侍上前将血炁扶进冥界。 血炁刚想说自己没事,嘴一张开,鲜血喷出,便单膝跪地。丹田灵力尽失,已经承载不住铠甲的重量了。 时瑾赶到幽都山,整个幽都地界,全部封上了结界,冥差把守在外,不让任何人通行。 原本沿黑水,到幽都境内轮回的亡灵,也都被带往了其他冥府去安排往生。 时瑾心中一颤,提着南斗神君的令牌,朝一位冥差询问道:“本人奉南斗神君之命前来给冥尊传口信,不知是否可以通传?” 冥差恭敬行礼后方回道:“神使见谅,冥尊身体抱恙,暂时无法接待来使。” 时瑾心中不禁提了起来,血炁灵力强大,达到元神级别,他若判投了魔族,必为灾难。 时瑾想起自己回溯前,神魔大战时角宿星君给他看过幽都的地形图,当时因为幽都与魔界最近,天兵想通过幽都突袭魔族。 他记得角宿说过,幽都山山阴处,为种尸岭,从那里可以翻到冥尊神殿里,从而借助山势作为关隘,截杀魔族。 时瑾佯装离开,趁冥差不注意,遁入黑水中,朝幽冥山背面游去。 第43章 阻止血炁 幽都山的神殿,血炁的寝殿里传出斥骂声,紧接殿门打开,几名药师、丹师伴着被丢出来的药箱落荒而逃。 殿门也因此没被合上,门口站着的小仙童,探了下头,见到随侍大人跪在地上,恳求冥尊不要离开,冥尊不知说了句什么,随侍大人终于表情失落的松开了手。 小仙童见冥尊大步朝门口过来,赶紧收回脑袋,憋住气乖巧的站在门侧。 直到冥尊背影消失,才敢大口呼吸,瘫坐在地喃喃自语:“奇怪,以往冥尊肯定早就发现我,把我丢给随侍大人处罚了,今日倒是逃过一劫。” 血炁确实没发现偷看的小仙童,他此刻仙元已被蛊虫侵蚀,莫说能否如同以往使出灵力,恐怕连仙寿都不会太久。 他朝前殿走去,极少离身的冥尊铠甲早已脱卸下来,弓箭也背不动被丢弃在寝殿内,走路也不如往日,微微佝偻且步调缓慢。 他不顾随侍的劝阻,也要要去黑水之源,用七情火给公孙湛做复活仪式,否则曼陀罗果实失去药性,公孙湛便再无生还的机会。 ** 时瑾到达种尸岭,给公孙衍化了一道传音符,却没人回应。 考虑到时间紧迫,只得留下记号,朝里走去。 种尸岭如同其名字一般,岭内遍布的不是树木,而是三魂七魄只留有一魂一魄的尸体。 这样的尸体没有意识,却能接受指令,在岭内布成阵法。一旦有人进入,就会跟着移动,将闯入者困在其中,直到失去生命。 种尸岭内部比外面看上去的还要恐怖,太久没有生人闯入,很多尸体已经腐烂,有些露出了白骨。 岭内的气味,就像是烂掉的瓜果、霉变的谷子还有变质的鸡蛋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闻起来鼻腔都仿佛跟着一起酸腐起来。 偏偏这些骨骼上挂着烂肉的尸体,还因为时瑾的进入,剧烈的抖动起来,甩出的不明物质,溅的到处都是。 时瑾掀起斗篷,就将自己包裹起来,取出青鸾的时候,只感觉青鸾的剑身蜂鸣了一下,看来也被这情景给恶心住了。 时瑾看着随处粘附的皮肉、脏器,干脆折了根树枝当剑,朝最近的一处阵眼袭去。 原以为尸体炸开后,阵眼附近的尸体都会跟着停止动作,可以前行。谁知还未迈步,最近处的尸体迈开已经变成白骨的脚掌,飞奔到阵眼,形成了新的阵法。 时瑾躲避不及,还被这人的一块头皮粘在了袖口,顿时怒火中烧,挥剑割断了袖子,就掷出十几道天雷咒。 天雷咒一遇种尸岭的尸体,就化为雷火,瞬时时瑾面前的尸体都被烧成了灰烬。 “你说这是天雷咒?天雷咒不是炸开来的吗?”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紧接着进入时瑾视线的是金鸡。 “你觉得这些尸体炸完后,我们身上还干净的了吗?这叫运符出神入化!”公孙衍的声音随后而至,见到时瑾就朝时瑾贴去。 金鸡朝天翻了个白眼,真是没眼看。 “你们也进不去?”时瑾询问公孙衍,对方摇头回复。 “金鸡带着令牌和折子,说度朔山有紧急情况要禀报,也未获得通行。”公孙衍解释了情况。 “呀,你们快看!”公金鸡的声音,引的时瑾和公孙衍都看了过去,刚才被烧为灰烬的尸骨的位置,又有一批新的尸体站了过去。 “怎么办?跟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又有一茬。”金鸡这般见多识广的冥界鬼差,都受不了眼前高度腐化的尸体。 公孙衍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时瑾道:“时瑾,你再炸一个。” 时瑾什么都没问,一道天雷咒丢过去,尸体又同刚才一般烧了起来,还未彻底燃尽的时候,公孙衍站了上去。 “小衍,你干吗?!”金鸡要上千阻拦,被时瑾挡住了。 两人看着公孙衍,果然他站上去后,尸体就没有再移动,静静的呆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53章 “看来我们可以用这个方式过去。”公孙衍指了指身边的位置,时瑾立即丢出天雷咒,随着两具尸体化成灰烬,他和金鸡也落在了阵法上。 ** 血炁这边,进了公孙湛的房间,反手将门锁住,便滑落在地,许久没有力气动弹。 “没想到这身皮囊,如此不经折腾。”血炁靠坐在门板上,看着公孙湛的水晶棺椁,自嘲一笑,“当年明明是想欺负你,没想到却欺负成了挚友。” 公孙湛安静躺着,没有回应。 血炁还想说话,腹中的蛊虫嗅到了棺椁上的灵力,躁动起来。 血炁从袖中掏出匕首,直接切开丹田处,将仙元连同蛊虫一起挖出,丢在一旁。 然后才爬到公孙湛的棺椁旁,准备直接借助这自己灵力化成的水晶棺,去启动七情火,复活公孙湛。 “你若醒来,就别再掺和冥界的事了,找个僻静的地方,过自己的生活吧。”说完,血炁闭上眼,将手放到了棺椁上。 ** 除了种尸岭,在三人面前的,是高耸的悬崖,时瑾直接把青鸾放出来,一跃而上,飞向窗口。公孙衍也唤出墨云,带上金鸡跟随其后。 “知道是哪处殿室吗?”时瑾问道。 公孙衍直接脑袋一摇,烛龙的脑门显露出来,用鼻子一嗅,指向了中间那处。 青鸾一个猛扎,就冲了过去,随着破窗声响起,血炁抬头看到的就是从青鸾背上一跃而下的时瑾。 “你来做什么?”血炁还未等到时瑾回答,窗户又响起更大的撞击声,紧接着一条墨龙,驮着公孙衍和金鸡落到了地面。 “你疯了?”时瑾已经看到了血炁丹田处的窟窿,仙元被挖,不仅仙寿结束,轮回后也不得再入天人道。 “我要趁灵力没有散尽,赶紧给公孙湛补魂,其他事容后再说。”血炁掌心贴住棺椁,开始念咒。 公孙衍上前拦住血炁,被血炁用利刃划伤。 公孙衍继续扑过去,血炁此刻哪里敌得过,直接倒地,嘶声怒嚎起来。 时瑾从地上捡起仙元,对血炁道:“你现在这样,公孙湛醒来也会自责。你知道我身份,我会帮你启动仪式。你先听我们说。” 血炁撇过头去,公孙衍将他扶坐起来。 时瑾继续道:“我们知道了一个消息,魔族给的复活仪式是假的,会把公孙湛变成魔族。目的是帮助他们一统三届,如今吸你的灵力也是魔尊为了削弱神族的力量,同时加强他的实力。” 血炁转头不可置信:“这本复活仪式我找内应看过,没有问题。” 公孙衍给血炁喂了几颗丹药,道:“我父亲还有时间,不急于一时,我们先要把您救回来,同时阻止无极毒杀人界君王。” 时瑾对公孙衍点头,然后对着血炁行礼道:“冒犯。” 说完便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只食梦貘,食梦貘一口吞下了仙元,没过多久便放了一个又长又响亮的胀气,随着胀气排出的还有一透明气泡,里面是魔尊放在血炁身体里的蛊虫。 泡泡里,一幅幅梦境开始展现,蛊虫随着梦境也到处游走,感应着魔尊的调度。 食梦貘紧跟着又打了个饱嗝,出来了又一个气泡,里面是血炁的仙元。为了防止血炁的心念被人窥探,时瑾将食梦貘拎起,抱住了气泡,没让人看见。 食梦貘吱吱乱叫,控诉时瑾。 时瑾这边已经给血炁开始了疗伤,用净瓶水一遍遍冲洗伤口后,指尖轻轻朝气泡一戳,那仙元被时瑾接到手心,放到了血炁丹田处。 食梦貘就这样自由落体,急的绿豆眼都快瞪成了汤团,才在贴地前被公孙衍接住。 食梦貘气的准备从公孙衍手上一跃而起,去给时瑾一爪子,被公孙衍拦住,塞了一把丹药给它,安抚住了小家伙。 时瑾这边给血炁将仙元一层层缝合好后,看了眼棺椁:“你的元神在此处,若是收回去,会恢复大半。” “不收,护佑他。“血炁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点颜色。 时瑾也未置喙,抱过食梦貘,给了它一片彩霞仙子的梦云。食梦貘如获至宝,抱在手中,自己钻回了乾坤袋中。 公孙衍翻了一旁的复活羊皮卷,皱眉道:“仪式看上去不像哪处有魔物干扰的样子,金鸡,你的羽毛可以甄别鬼魅魔物,你给我一根。” 金鸡挠了挠脑门上那簇颜色缤纷的头发,随后手心多了根金色的羽毛。 公孙衍拿着羽毛逐字查看,到了七情火这处,羽毛竟然冒出了黑烟。 三人看向血炁,血炁思索片刻道:“改业火二字看下。” 时瑾用灵力在羊皮纸上做了修正,公孙衍再次用羽毛放到该处,仍有黑烟出现。 金鸡嘀咕道:“魂魄都需业火灼烧,才可重生,又不是神仙,可以避开。” “你说什么?”血炁惊问。 金鸡吓一跳,血炁放低声音继续道:“你刚才说,人族才需要业火灼烧?神仙用什么?” “真火,可是烛龙一族并非神族,不在仙道。”金鸡被血炁问懵了,怕自己带偏其他人。 时瑾突然反应过来,千年后,确实烛龙一族被列为仙界护法,难道时空因为自己的到来,被连接了起来? 他赶紧将羊皮卷改成三昧真火,从公孙衍手中拿过羽毛,朝字上刷去。 第54章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皮卷。 第44章 公孙入狱 “怎么还是黑烟?”金鸡满脸失落。 公孙衍看着自己父亲,也垂下了头。 血炁好不容易有点血色的脸,又恢复了惨白。 时瑾皱眉沉思,脑海里不断回忆着曾经见过的仪式卷宗,他拿起羊皮卷就开始将原来那处改成:业火或三昧真火。 金羽再次覆上…… ** 无极这里,经过近一个月的路途,终于到达了平城府。 护送的侍卫将无极一行安排到了驿站后,交代驿官安排好食宿,便去了宫中复命。 驿官是精瘦矮小,高高的颧骨配一把山羊胡子,显得世故精明。 他先看了车队上徽记,三瓣火是沧澜教的教徽。又见九品带刀侍卫对无极极为恭敬,便猜测此人至少是长老级别,便亲自上前迎接,还对身侧的副手比了个手势。 副手会意,先行离开,对候在廊后的仆役安排道:“一间一号房,两间二号房,五间三号房。一号房安排雨前龙井、茶果五碟;二号房安排普通龙井、茶果三碟;三号房安排炒青、茶果一碟。” 一众仆役领命离去,苦役这边已经将随行的箱笼放入各自房内,待驿官亲自带着无极到入住的房间时,茶水微热、茶果软和,一切正好。 无极点了点头,身旁随侍拿出一瓶丹露连带一只小荷包,递给了驿官。 驿官又亲和地问了下生活习惯以及对房间的印象,见无极没有不悦,才笑着合门离开。 随侍等候片刻,走到门口,开门探了下,见确实已经无人,才回到屋内,将茶水递给无极:“教主,为何没有让侍卫长直接将丹药带入宫中?” 无极喝了口茶,叶芽细小、气味清香,是好茶。又喝了几口,才放下茶杯道:“此次任务重大,不可出错。务必看着陛下亲自服下,才可放心。” 随侍应是。 “好了,你不必陪着了,下去休息一下,另外跟将星说下,等陛下传召,让他我一同进宫。” 随侍应诺退下,朝弟子将星所在的房间而去。 次日,无极头戴锦冠、身穿枣红色锦缎制成的长袍,脚蹬云履,一副教中盛典才着得正服,在卯时便于正厅等候。 快近辰时,钦天监果然派来了官员,同时还有一名内侍随行,说带来了诏书。无极立即躬身听候诏令。 内侍展开诏书,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沧澜教贵为国教,侍奉历代君主,恪守敬职、术法超然,今适逢太后寿辰将近,特请教主无极,主持祝祷仪式,替太后祈福。钦此。” 无极错愕,见一旁钦天监官员咳了两声,立即接旨谢恩。 官员则上前对无极道:“皇上觉得丹药年年都吃,太后这可是十年大寿,故而觉得必须托付给教主。至于丹药嘛,你安排个弟子,我一会陪他送进丹房即可。” 无极只得点头称是,安排随侍打点安排,自己则赶到将星房内,关照要点。 将星半个时辰后,随着钦天监上了轿辇,朝皇宫行去。 ** 宫内,公孙衍正关在狱中,昨夜他和时瑾一身夜行服闯入皇宫,以为凭他们的灵力可以躲过护卫见到皇上。 谁知时瑾见到禁卫军就突然消失在他身畔,而他混乱中也误入宫内阵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住,押入大牢。 禁卫军统领一早便等候在寝殿门口,皇上一起,内侍便传禁卫军统领入内。 统领下跪禀报:“启禀陛下,昨日入宫者初为两人,后一人离奇消失,仅抓获一人,现关押在狱中,身份未明。” 皇帝听说有人夜闯皇宫,已经大怒,听到说另一人还未找到,直接用膳的碗朝对方砸了过去:“尽快找到逃离之人,朕要亲自审问。” 对方额头鲜血直流,也未抬手擦拭,应是退出。待到门外,抬起头,才露出一张和时瑾一模一样的脸。 第45章 两个时瑾 狱中,公孙衍趁着无人巡视,取出了传音符,符纸点燃却迟迟没有音讯,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又尝试联系青鸾,一道符咒燃起,没有收到青鸾的回应,倒是引来了脚步声。 公孙衍赶紧熄灭符纸,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盏油纸灯笼先印入了眼帘。公孙衍顺着灯笼望上去,一身宝蓝色官服上绣有麒麟,身侧佩着青鸾剑,可能因为刚才自己的召唤,在嗡嗡抖动。 公孙衍猛地抬头,看到了额头包扎起来的“时瑾”。 “时瑾?”公孙衍见到时瑾,终于放下心来,嬉笑着调侃道,“你穿的什么衣服?” “时瑾”目光疏离:“你如何知道我名字?还能与我的青鸾剑通联?” 公孙衍看着手中符纸残片,又看向“时瑾”身侧止不住蜂鸣的青鸾剑:“你都会开玩笑了?” “时瑾”表情冷冷地看着公孙衍。 公孙衍笑意渐渐凝固,意识到眼前之人并非时瑾,只得按下疑惑开口道:“我是沧澜教圣主,烛龙一族公孙衍,闯入宫中确实该罚,但事情紧急,才会出此下策。” “时瑾”凝神看了公孙衍一眼,口气略微缓和道:“何事紧急?” “沧澜教教主与魔族勾结,意图利用进贡的丹药毒害陛下,此乃无极一人所为,我作为圣主务必代表教众阻拦无极,护佑陛下。”公孙衍握拳行礼。 第55章 “与你同行者是谁?身在何处?”“时瑾”追问。 公孙衍深吸一口气,回道:“是我式神。” 说完他从腰间抽出骨节鞭。 “时瑾”立即拔剑后退。 却见骨节鞭在公孙衍手中化成墨龙,又化成人形,站于公孙衍身侧。 “时瑾”将剑插入剑鞘,深深看了公孙衍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早朝后,御书房。 内侍进来低声通报:“皇上,时瑾大人求见。” 皇帝批阅奏折,并未抬头:“传。” “时瑾”入内后单膝跪地行礼。 皇帝未置一词,合上批阅完的奏折,又翻开一本。 “时瑾”待到皇帝搁笔,端起茶杯才道:“陛下,狱内关押犯人称自己是沧澜教圣主公孙衍。” “哦?”皇帝坐直了身子,“说下去。” “他说他并非刺客,夜闯皇宫是因为得知自己沧澜教教主无极有谋害皇上之心,故而前来密报。昨日消失的同伴也已经查明,是他的式神,并非消失,而是化为神器,缠于腰间。” “什么?”皇帝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将公孙衍传来,朕亲自问话。” 公孙衍这边,却等“时瑾”一走,就靠在了墙边。 脑海里满是疑问。又翻起与时瑾第一次重逢的记忆,还有对战天吴时出现的西王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朝地面画起符阵。 不一会,土地公就从符阵钻了出来。 “哎哟,圣主又有何事啊?”土地公被急召千里,急得他泥地里横冲直撞,弄得自己筋骨酸痛。 公孙衍偏偏还觉得土地公来得慢,抓着他也不让他喘一口就道:“土地公,我问你。当初和我一起去你庙里的那位,是何身份?” “不是圣主说是故友吗?”土地公被问得惊在当场。 “我记得你当时问我他是不是天界尊使。”公孙衍开始急了。 “对,因为他周身金光环绕,尊贵非凡。”土地公捋着胡须点头。 公孙衍愣在当场:“什么情况,神仙会来凡界?” 土地公坦诚相告:“圣主这问题,我可答不上来,我只知道大部分神仙下凡,都是历劫,要么肉胎出世,要么仙元破损。历劫完毕,自然可以归位。” 公孙衍这下哑了声,心中开始焦急起来。 土地见公孙衍没有问题,便自行告退,遁回了土地庙。 公孙衍却越想越远,不禁猜测时瑾是天上神君下凡,只是借用琅树少主的身份?又急他是否会就此离开人界? 脚步声停在狱前,时瑾的脸再次出现在公孙衍面前,公孙衍此刻看着这张脸,却无言以对。 他又深呼吸,想看看这个时瑾身上有没有香味,都快隔着栏杆凑到“时瑾”身侧了,都没闻到一丝香气。 “时瑾”对他这番动作也没反应,只是示意身后的侍卫打开狱门:“皇上要亲自问你话。” 公孙衍只得带着凝重哀愁的神色走了出来,“时瑾”见他不似年少时轻狂张扬,倒也失落了几分。 “走吧。”“时瑾”轻声催促,身后侍卫讶异今天统领如此温和。 公孙衍则怏怏地跟着“时瑾”朝御书房而去。 一行小半个时辰,到达御书房的时候,已经是卯时初了。 门口钦天监的官员在等候,“时瑾”刻意调整了一下步伐,挡住了身侧的公孙衍。 殿内,皇帝没有做任何事,只是静静地坐在上首,内侍远远站着,气氛凝重。 “时瑾”带着公孙衍上前行礼后,皇帝便将公孙衍招近一些,开始问话。 “何来小儿,冒充圣主?”皇帝声音不急不缓,却冷冽至极。 公孙衍没有作答,他知道自己这时候需要回答皇帝问话,可是他此刻被无数纷乱的猜测充斥着脑海,甚至连皇帝说的话听完整都吃力。 他脑子里止不住推测着时瑾的无数可能,他对再也无法见到时瑾,充满惶恐。 “时瑾”见公孙衍样子,知道不妙,上前答道:“陛下,可能圣主见到天颜一时紧张,不如我将他式神招出,您再做问话。” 皇帝看公孙衍神色确实惶惶然,阖首准许。 “时瑾”从公孙衍腰间抽出骨鞭,低声道:“我虽不知你姓名,可此刻你必须赶紧化形,帮公孙应答。” 骨鞭听后,微微一动,化成人形墨云落地行礼。 皇帝一见公孙衍确实有式神,倒对他身份信了几分。 只见墨云起身对公孙衍说了句什么,便从公孙衍袖中找到一块令牌递给“时瑾”。 “时瑾”验看,原来是沧澜教圣主的令牌,又递给皇帝。 墨云又跪回原处道:“禀告皇上,前任圣主数年前便被无极害死,沧澜教因为无法离开烛龙一族的能力,便推举我主人继承父职。” “无极贵为教主,害朕有何好处?”皇帝追问。 “无极虽为教主,可教主随时可以替换,魔族虽然邪恶,但一旦签订契约,将会生生世世执行。对无极来说,毒害您可以与魔尊签订契约,沧澜教永远归他统领。”墨云低头应答。 皇帝沉吟片刻,又问:“如何验证你们所说属实?” 墨云应答不上来,公孙衍却笑了:“神族估计都派神君下凡处理该事了,人界帝王还在怀疑此事真假。” 第56章 “放肆!”皇帝一声怒吼。 “时瑾”也提起青鸾剑,架在他脖子处。 第46章 暗杀公孙 公孙衍扑哧一笑,推开“时瑾”的剑:“陛下,我做此事才是吃力不讨好,我已经贵为圣主,谁都无法撼动我的地位,因为我是唯一的烛龙,渡灵也好、除瘴也罢,除了我无人可以做到。我为何还要冒死来到这里,被您怀疑?” 皇帝神色渐渐不再充满杀意,问道:“既然如此,那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公孙衍单膝跪地道:“陛下英明,如今最好的方式是将计就计,将魔族和同党全部引出。人界帝王假死,魔族炼制鬼兵后朝天界发动攻击时,人族、神族与我们埋伏的内线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魔界。 “时瑾”立即反驳:“皇帝假死,震动朝纲,不可!” “陛下,唯有彻底灭掉魔族才可天下安泰、一劳永逸。”公孙衍俯身劝诫,上首皇帝久久不语。 午时,弟子星辰回到驿馆,便匆匆朝无极房间赶去。进门前还左右探看,确认无人后,才冲进屋内,忐忑不安喊道:“师父。” 无极盘腿在榻上诵经,星辰刚一开口,无极便睁开眼睛,示意随侍关门。 随侍赶紧紧闭门窗,并站到屋外守候。 星辰才继续开口道:“师父,陛下服下了。我跟他说此丹为师父您亲自调配的极品丹药,共计七七四十九天炼制而成,并要在一个月内服用。陛下一听今日为服用最后期限,当即就吞服了。” 无极收起念珠点头赞许:“很好,如此一来,沧澜教兴盛指日可待,届时为师定会好好赏你。” 星辰激动行礼:“谢谢师父。” 公孙衍这边,没有回大牢,也不方便去驿馆,被安排在了“时瑾”家中,那是一处两进的宅子,不大,也无丫鬟女眷,只有一位大叔负责洒扫整理。 即便如此,公孙衍此刻却只想去找时瑾,在这里被人监视,他不方便行动”“可以自己找地方住吗?” “不可。”“时瑾”否决,“事情未了之前,不可外出,谨慎为上。” 公孙衍急得差点抓破脑袋,腰间的墨云微微动了一下,公孙衍立即反应过来,对“时瑾”道:“我住哪间?我要休息一下。” “时瑾”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找了东侧一处厢房,让他安顿。 进入屋内,墨云便化形为人,变成了公孙衍的模样。 公孙衍拍了拍墨云脑袋:“我们小墨云越来越聪明了,那这里交给你了,我去找时瑾。” 墨云顶着张公孙衍的脸,憨笑应好,把公孙衍逗的,又是一番打趣,才出门而去。 离开“时瑾”家,公孙衍便朝茗香城而去。 平城府离茗香城五百里,他或许可以从时瑾母亲那边知道答案。 官道显眼,公孙衍选择了土路,不好走但是不会被差役发现。 谁知连走几条道,都被封了路。 不得已,公孙衍只得戴个斗笠,朝官道走去。 官道无沙无尘,干净宽阔。 平日里官车、官轿一家接着一家,不会有停的时候。 可此刻,公孙衍一站上去就感觉到清冷,一个人影都没有,莫说车舆通行了。 继续往前,只觉得脚底寒气瘆人,隔着寸厚的靴子底,都觉得像赤脚踩在冰碴上,刺痛且冰冷。 公孙衍停了下来,没有再走动。墨云不在身边,他抽出了储萌给他的屠龙刀。 “屠龙刀竟然在你手上?看来你果然该死。”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瘦削的身形站在一只巨大的乌龟背上。乌龟身体颜色为黑色,四爪尖利尾部如箭,头似朱雀,正是制冰神兽:旋龟。 “是你?”公孙衍认出,对方就是劫杀过储萌的领头之人,“你要屠龙刀做什么?” “屠神。”对方说完,身下的旋龟便发出尖锐叫声,喙部朝公孙衍喷射出冰箭。 公孙衍直接朝后翻腾,躲避冰箭。 旋龟又摆尾后扫,公孙衍眼见无法躲避,直接提刀砍去,刀刃碰到旋龟鳞片处,竟然因为鳞片坚硬,刀刃碰撞间迸射出了火花。 旋龟力量巨大,公孙衍此刻若收刀,必定会被旋龟尾巴扫到,只得举刀僵持。旋龟趁此伸出利爪,朝公孙衍扫去,瞬间风雪刮起,公孙衍周身都被冰块包裹,无法动弹。 领头之人轻嗤,从袖中掏出一枚竹管,竟是魔族惯用的哨箭。 此人口衔哨箭一跃而起,便朝公孙衍吹射哨中暗器。 暗器如针,通体银色,唯有针尖因为淬毒,为深黑色。 眼看银针就要射入自己身体,公孙衍用烛龙之火向冰块喷去,可这消除业障之火,对寒冰竟毫无作用,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 公孙衍闭眼苦笑,未感受到银针入肉,却听到对方一声闷哼,紧接着旋龟嘶叫间地动山摇,竟然是整个龟身被人掀翻,无法翻回。 公孙衍眯眼瞧向身侧,只见一道灵力化为灵火,将身上冰雪融化。时瑾对着他无奈道:“怎么我在的时候,比我还狠。我一离开,便成了被人欺负了?” 公孙衍不敢置信,揉了揉眼,还未再次看清,已经被拥入怀中,时瑾周身的清香将他包裹,他一时之间忘了再问,也忘了再说。只是抱住时瑾,不愿放手。 时瑾看着公孙衍的头顶,心中柔软。又看到一旁被自己弹回的银针击毙的领头之人,眼神蒙上一层怒意。 第57章 一旁旋龟被时瑾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叫,默默四爪朝上看着天空,只盼着这活阎王不要结果了自己,赶紧离开为好。 第47章 夜探驿站 “我以为你走了。”公孙衍没有抬头,时瑾觉得他好像在回避直视自己。 时瑾心中一沉,停顿了一会问道:“去哪?” 公孙衍没有回应。 时瑾松开公孙衍,看向他。 公孙衍避开了时瑾的视线,低声道:“你是不是借了‘时瑾’的身份,还是另有隐情?” “我是时瑾。”时瑾说完。 公孙衍挥着拳头对他肩膀一下:“吓死我了,那宫里那个‘时瑾’才是假的?他偷了你的青鸾剑,所以我召唤青鸾的时候,他的佩剑才会有回应?” “他也是真的。”时瑾看着公孙衍凝固的笑意,心中一阵愧疚。 玄龟被翻过来了,是时瑾翻的。 但是它被封住了听觉,此刻只能看着坐在自己背上的两人嘴巴一开一合,却无法知道说了什么。 它只看到身穿正红色衣服那名男子,表情从迟疑到喜悦,再到错愕,最后到伤感。 天青色衣服的那位,看着对方,说一会,停一会,最后也沉默了下来。 玄龟翻眼看了看天,快正午了,官道人越来越多,它设置的结界,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可看两人的表情,又不敢提醒时瑾,憋的好生难受。 “所以,你们不能同时出现?那他出现的时候,你去了哪里?”时瑾解释完自己的身份,许久后,才听到公孙衍说话。 “会被弹回时空入口,但又因我灵力太强,无法进入回溯的通道,就卡在那里。回来找你的时间被耽搁了。”时瑾说的轻描淡写,公孙衍却知道有多危险,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当初时瑾会仙灵碎裂,也知道了为什么他能叫来西王母,甚至短短几年修为如此强大。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被改变了,你会如何?”公孙衍问道。 “我不知道。”时瑾看着结界外的人来人往,心中怅惘。 公孙衍翻墙回到“时瑾”家里的时候,见到墨云被“时瑾”绑着捆在高背椅上, “谁允许你这样对待墨云的?” 见到怒气满溢的公孙衍时,“时瑾”紧皱的眉头松了开来:“我不会伤害他的,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安危。” 公孙衍没理“时瑾”,上前给墨云松绑。 “时瑾”上前道:“陛下当着沧澜教人的面服下了毒丹,宫中今晚会给无极传递中毒昏迷的消息。” “我给你传音符,下来有事隔空沟通。”公孙衍松开墨云后,拿出传音符递给“时瑾”。 “你讨厌我?”“时瑾”眉头又搭在了一起。 “不讨厌。”公孙衍别开脸,虽然眼前的“时瑾”更冷更硬,可是偶尔的表情、语气,还是会让他产生错觉,把两个人重叠在一起。 “时瑾”略微松了口气:“行,你别乱跑,不出意外,无极今晚会有动作。你是烛龙一族最后一脉了,还是多加小心。” 公孙衍咬了下脸颊内侧的软肉,不让自己开口,轻轻“嗯”了一声。 “时瑾”推门而出,刚合上门扉。墨云就瞪大了眼睛,房间里出现了另一个时瑾。 “嘎!”这条黑龙被吓出了久违的鱼叫声,门口“时瑾”的脚步停了一下,公孙衍一把捂住墨云,说道:“瞧你出息,好了好了,不怕了。” 停顿的脚步声走远,公孙衍才松开墨云,时瑾也笑着揉了揉墨云的脑袋:“都快忘了我们小墨云是条鳙鳙之鱼了。” 公孙衍看着墨云错愕的样子,神情也有点暗淡,给他简略的解释了一下。 这下墨云和公孙衍一起惆怅了起来,因为有两个时瑾也就意味着有两个青鸾。 “时瑾”的宅子,在东街市井里。墙外就是街道,三更时分,窗外打梆子那一声短敲声,配着打更人那一声“小心火烛”的长喊,让不少窗户映射的灯光,暗了下去。 传音符过来了,时瑾隐入大地之灵,跟着公孙衍一起出发去了官驿。 “时瑾”翻遍整个官驿,都没发现异常,见公孙衍出现,打了个手势让他灵力探下魔族的能量。 夜晚的烛龙之火,就像夏日里连成片的萤火虫,星星点点的朝着驿站后方飘去。 “时瑾”看着这被点亮的夜空,想起了少年时,肆意洒脱的公孙衍来琅树族时,对自己绽开笑容的样子。 家仇未报,他不能想这些,“时瑾”收回心中的思绪,朝烛龙之火追去。 驿站后方是一处古井,为了方便浇灌马草、做饭洗衣,从驿站建成开始,就已经凿成,有了近百年的历史。 追过去的“时瑾”,看到的就是古井上方,一团漩涡一般的乌云。无极和十几名沧澜教的人,围在井边,绘制着驱魔阵。 “时瑾”看向公孙衍:“为什么他会画驱魔阵?” 公孙衍也愣住了,没理解无极的路数。 “时瑾”往前匍匐数十米,想要看的更清晰。 随着乌云越来越浓厚,一道闪电从井底出现,紧接着乌云变成了一道漩涡,方圆数里的草木、野兽被吸入其中。 “不好,快跑!”公孙衍叫道,“这是逆阵,所以雷火不是天上之火,而是魔界业火,吸入阵中万物都会因此逆向生长,失去记忆,年龄减小。” 第58章 还没说完,“时瑾”就已经腾空而起,整个人随着周围的草木、野兽一起,被吸入漩涡之中,消失在公孙衍视线中。 第48章 前尘往事(一) “这是逆阵,吸入阵中万物都会因此逆向生长,失去记忆,年龄减小,除非再经历逆阵一次,才会恢复……” 公孙衍的声音,传到时瑾耳中,他刚想跳出大地之灵看下发生了什么,脑中突然刺痛起来,无数画面从时瑾脑中闪过,他失去的记忆,像决堤的洪水,向他扑面而来。 “教主,这位侍卫竟然是琅树族人,他误闯入阵,是否要灭口。”一位沧澜教徒道。 “竟然是琅树族人?果然天也要助我。琅树可以通往天界,留着他,我们攻打天族可以利用他。”无极的声音响起。 “可是他刚才看到了我们启动逆阵。”沧澜教徒迟疑道。 “入了逆阵,记忆全失,除非时光回溯,这人我们拿捏得住。”无极声音越来越轻,时瑾又失去了意志。 醒来的时候,时瑾已经忘记了一切,回到了十六岁的样貌。 他侧头看向窗外,天光微亮,是个早晨。 被子里温度极低,脚已经冷得没了知觉,时瑾脑中跳出“冬天”两个字后,大脑又陷入了一片空白。 屋外突然声音嘈杂,紧接着,透风的屋门,被人踹了开来。 时瑾支起身子,看见了一个方脸黑皮肤的瘦高个,旁边跟着两个矮圆的随从,看着就像是秤杆挑着两只胖秤砣。 “还不起来?!一个个当自己是少爷吗?起得比我们管事还晚。” 两位跟班一个把门踹得更开,一个把炕上所有人的被子都揭了开来。 时瑾只觉得自己连呼出的气都凝成了霜。 炕上一众小妖们,抖抖索索地套起了棉裤、棉袄,到院子里洗漱。 时瑾脑袋还是一片空白,甚至对这些人都没印象。 一排少年,十二到十七的样子,齐刷刷地对着井边的水槽,拿香叶擦牙齿,漱口。 面巾是共用的,井水面上的薄冰,被砸下去的铁桶敲了开来。 一位十二三岁,干瘦的少年,没人给他分水,他只能自己舀。吊桶扔下去,麻绳却甩不动。 秤砣主管还在骂骂咧咧,见到动作慢的就上手抽耳光。 眼见快要走到少年这边,时瑾抓过他手里的绳子,左右一甩,铁桶口朝下,很快一桶满满的井水就被提了上来。 时瑾将水桶递给他,又自顾自洗漱起来。少年眼眶微红,想开口,又见主管已经走近,赶紧也蹲到时瑾身旁,开始洗脸。 短暂时间过后,秤砣主管带着这群少年,朝山上走去。 一处屋舍配两名少年,一名洒扫、一名擦洗。 少年里看得出和主管熟的,都被安排在了靠近山下的位置,依次往上,越不讨喜的、没背景的,越是往高处安排。 除了因为爬到山上耗费很大体力外,还有个原因是越往上的屋舍越大,需要打扫的地方越多。 时瑾和干瘦少年明显就是那最没背景的,走到最后,都没被派出去。 时瑾还好,干瘦少年明显体力不支,走到最后一段,喘气声已经急促而粗粝,脸颊泛着酡红。 秤砣管事也不见得爬地动,可是大管事,看着极瘦极高,却精神和体能都极好,一路走到山顶,也未有停顿。两只秤砣也只得打起精神,跟在后面。 快到山顶,大管事转过头来,对着时瑾和干瘦少年道:“圣主有御用的洒扫,你们需要做的,是把圣殿外面的围墙擦了,还有枯叶给扫干净。三个时辰后,我过来检查。” 时瑾未吭声,干瘦少年喘着气,眼见大管事身后的两枚秤砣,都快睁圆了眼睛、竖直了眉毛,赶紧喘着应道:“是。” 大管事看了眼时瑾,时瑾仍然未说话。 秤砣们眼见气氛冷了下来,准备上前修理时瑾,大管事却径直朝山下走去。 干瘦少年见人走了,才惊呼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大管事若是追究起来,你可是会被关起来的。” 时瑾抬头,淡淡地说道:“他们凭什么可以关我们?” 干瘦少年摸了摸时瑾额头:“没发烧吧?我们都是奴隶,沧澜教是可以随意处置我们的。” “奴隶?”时瑾直觉这个词陌生且刺耳,“你和我说说这里到底是哪里?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干瘦少年看着时瑾仪表不凡,突然觉得对方会不会是被人**拐走的,可至少也会记得自己怎么被卖的,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像一张白纸。 时瑾仿佛看懂了对方的怀疑,补充道:“我今早睁开眼,只知道自己就睡在冰窟一样的被子里,外面是寒冬。除此之外,一切反应,我只是出于本能。” 干瘦少年见时瑾不像说谎,答道:“这里是沧澜教,我们是教里买来的奴隶,专门用来干粗活的。你三天前,是被一个穿着教服的人带来的,那人跟主管说,你受了伤,要三天后才可以派活。所以这三天你没出过屋子,一直是昏睡状态。” “你还记得那人样貌?”时瑾追问。 “记得。”干瘦少年点头。 “我来替你洒扫,我们早点结束,去各处找找看。”时瑾一把拿过少年手中的扫帚。 “这么多活,你一人怎么完得成?”干瘦少年急问。 第59章 时瑾也不答话,指着一处石墩让对方坐,自己便围着一圈扫了起来。 只见时瑾一扫帚下去,那落叶如同被海啸带起的巨浪,一大片都翻滚向前,速度极快。 干瘦少年目瞪口呆,半晌自我介绍道:“我叫岚雨,你呢?” 第49章 前尘往事(二) “我不记得了。”时瑾说完,刚想回忆,脑子里立即如万虫噬咬,直接两眼一黑,一口鲜血喷出倒了下去。 时瑾醒来的时候,岚雨在一旁看守,两个眼眶红通通的。 时瑾想问他怎么了,结果嗓子暗哑,根本发不出声音。 “你别说话了,好好养身体吧。”岚雨拿了片叶子,接了点山泉给时瑾喂了下去。 见时瑾脸色好了一些,岚雨才起身,继续扫起了地。 时瑾想起来一起打扫,岚雨阻止了他:“你继续躺着,我先抓紧把地扫好,不然正午管事来检查不合格,我们是会被切小拇指的。” 时瑾看着岚雨害怕的样子,还有明显长期营养不够,造成的干瘦和佝偻,他在拿起树枝在地上写字问道:“为什么不逃走?” 岚雨瞥过头一看,脸都吓白了,赶紧用脚把字抹了:“我们身上都被种了什么虫子,离开沧山地界,就会自己爆开。之前有个二狗子,就是逃走了,被爆成了碎片,挂在山头,让我们所有人看着,警示。” 时瑾微微动了一丝灵力,头又痛了起来,赶紧收了起来。这才意识到,刚才不是回忆导致的晕厥,而是自己牵动了灵力的流转,才会如此。 这样一来,时瑾也就剩体能比普通人好一点,其他根本没有任何优势。 时瑾的判断很快得到了验证。中午来监工的只有其中一位秤砣副官事。他上来一看到时瑾在躺着,就一脚踢了上去。 时瑾第一反应就是避开,结果这一避,惹怒了秤砣管事,直接提起手里的棍子,连着脚上功夫一起如落雨般砸在时瑾身上,看着时瑾先是闷哼,到后面连哼都哼不出声,只是连连吐血。 岚雨不敢上前,怕管事更加来气,只能在一旁先是着急,渐渐变成抽泣。待到管事走后,他已经腿软的跪坐在地上,只能爬到时瑾身旁,去探他的情况。 当岚雨手颤颤巍巍的探到时瑾鼻端,发现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岚雨实在无法,只得将时瑾拖到山石后面,又捧了堆枯叶埋上他的身体作为掩护,才匆匆赶去后山,采摘草药,给他服用。 山道无人,唯有树叶的沙沙声。时瑾眼睛肿的睁不开,听觉反而放大了数倍。 他竟然从沙沙的树叶声中,听到了极远的地方,有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在慢慢的朝山顶走来。 脚步声伴随着腰间有什么悬挂物和衣物摩擦的声音,有节奏感的响起,让人觉得极为安心。 时瑾渐渐觉得困意上来,在他陷入睡眠的前一刻,他听到有人“噫?”的一声,同时一道灵力注入体内,自己像浸泡在温泉中,彻底坠入了梦海。 再次醒来,时瑾还在枯叶堆里,周身却不再疼痛,眼睛也可以睁开了。 他坐起身,正好见到采了药材匆匆跑过来的岚雨。 他见到时瑾的样子也吓了一跳:“你怎么好了这么多?” 时瑾想了想,道:“可能有神仙吧。” 岚雨哈哈笑了出来:“你挺幽默的,乐观是好事。来,我给你敷药,另外还有一堆是煮了喝的,我们回去后晚上弄。” “谢谢。”时瑾看着岚雨忙前忙后,感激道。 中午的馒头,两人自然没有被分到,好在下午岚雨把活干完了,两人一个扶着另一个,一瘸一拐的下了山。 到了屋里,早就开饭了,早回来的人端着破碗,拼命的把菜往自己碗里抢,岚雨到了屋门口,急的丢下时瑾就去抢吃的,结果瘦小的身板,只抢到了两个白馒头。 晚上,时瑾和岚雨趁着管事熄灯后,跑到了粪坑旁的空地上。 因为他们不敢跑太远,发现了会被打。粪坑旁还能说是在蹲坑,搪塞过去。 时瑾吃着岚雨分给自己的那个馒头,看着他拿着捡来的破瓦片,架起小火堆给自己煮草药。 “不煮,直接嚼行不行?”时瑾嗓子还有点哑,正好适合漆黑时的氛围。 岚雨被他的嗓音瘆了下,摇头道:“不行,草药也有毒,不煮容易出问题。” 时瑾想了想,把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递给了岚雨:“我吃不下了,你吃吧。” 岚雨眼睛亮了一亮,又暗淡下去:“你吃,你这时候不吃,你捱不过去。” “我是真吃不下了。”时瑾朝岚雨嘴里一塞,岚雨笑着嚼了起来。 待到煮好草药,岚雨找了个石头,把火闷起来,两个人靠着暖暖的石头,一个喝着药汤,一个吃着馒头。 突然细细索索,有人跨过杂草地,走了过来。 时瑾和岚雨赶紧蹲到石头后面,顺路还把火苗给灭了。 月光下,只见两个大个子,一路说这话,朝粪坑走去。 其中一位好像在吃什么果子,拾到了一颗坏的扔进嘴里,眉头紧皱,又吐了出来:“呸!真是一个两个都不顺心。” “你又怎么了?今天整个人都燥得很,看什么都不顺眼。”另一位从他手里抓了点,吃的很香。 “这次听师父说,教主想要给圣主添一批随侍,这几日会公榜出来。”那皱眉头的,终于表情恢复了正常,吐了几口酸液,说道。 第60章 “这么好的事,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你不是舅舅就是副官事吗?”另一个不解。 这个叹了口气:“我已经被送上去挑过一回了,圣主说他要一个个亲自过目,这不就没法塞人了嘛。” 另一个吃惊:“亲自挑选?圣主那么挑剔,挑的到吗?” 这个脸垮了下来,又捏了颗果子,咽了下去:“都以为可以自己塞,我这样的几个有背景的,都被报了上去,谁知道空欢喜一场。” “为什么他们想去圣主那里?”时瑾问出岚雨。 “据说圣主脾气好,伺候不吃力。” 时瑾陷入了沉思。 次日,奴隶院子里,贴上了公告。 公榜者唱诵道:“执掌院昭示,招侍者两名,随侍圣主,每月可得上等灵石十枚,食宿皆按内门弟子规格享受,即日起,所有侍者皆可报名,两日后截止。” “岚雨,我们去试一试吧。“ 第50章 前尘往事(三) 选侍那天,其他院落的侍者早就等在了执掌院外院的广场上,乌压压的一片都是人,却无一人敢喧哗吵闹。 侍者是度朔山最微不足道的存在,可是跟着圣主,大家觉得多少不至于被默默地丢了性命或者被打得落下残疾。 执掌院的几名管事,看着队伍,又看看坐在上首吊儿郎当的圣主,一想到自己递上去的名单被他丢了出来,就一个个气得不想说话。 时瑾也在其中,他在思考一会自己如何说、如何做才能被选上。 岚雨默默念诵着平安咒,祈请神灵护佑他和时瑾,顺利通过。 队伍一排又一排,被引向大管事面前,大管事看着面前供案上的香柱,决定每个人的去留,据说只要谁站到香面前,此香可以燃尽,就可以入选。 一个时辰过去了,几十号人被带了上来,香头却未燃分毫,还是和刚点的差不多,搞得在场的人都忐忑不安起来。 轮到时瑾,是两个时辰后。 他被一名陌生的管事引路,穿过广场,走向香柱。 随着时瑾靠近,香柱越来越亮,在他停驻到供案前的时候,终于燃烧起来,青色的烟雾如丝缎往上袅袅升去。 广场上突然喧闹起来,就在众人以为时瑾通过的时候,那香却不再燃烧,甚至彻底熄灭了。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看到……”时瑾话还没说完,管事一棍子就朝时瑾挥了过来,岚雨赶紧上前把时瑾拽了下去。 公孙衍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原本攥在手中想要给对方的引路符,被捏得粉碎。 不过有一点是对的,他卜的卦象,显示时瑾就在沧澜教,眼下这一番虽无法名正言顺地把时瑾引到身边,却也知道了对方的下落。 因为这香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只有时瑾可以让它燃烧,即便有人干预熄灭,也阻止不了自己认出对方。 岚雨因为拽着时瑾躲开管事的棍棒,自然也没有通过。 两人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下人的院落,结果还引来了同住其他人的嘲笑。 时瑾拾起一根树枝,没有用灵力,直接凭着剑术,将这些人打趴了下来,堵住了这些人的嘴。 时瑾这一身功夫,倒把岚雨化成了一个小迷弟,隐忍却又言顺地把时时瑾身后,想让他教自己练剑。 这番折腾,倒让两人忘记了没有被选中的不愉快,更热络了起来。 第二日结伴,去了山顶干活,寡言的岚雨也开始主动说起了沧澜教的情况。 “教主管所有的宗门,宗门的长老各自带一批弟子。所以我们一路上山才会有那么多大殿、屋舍要打扫。”岚雨摘了路边的拐枣,吃了起来。 “那山顶这个大殿是教主住的?”时瑾一边扫地,一边问道。 “不是呢,山顶的这座宫殿是圣主住的,可大可好看了,通体雪白,据说是珊瑚做的外墙。”岚雨急着回答时瑾,吐掉了半口拐枣。 “青琅玕?多大的宫殿,竟然可以整面墙都是?”时瑾脑海里跳出的都是白白的,一节一节像树枝的珊瑚。 “对对对!教主他们称呼珊瑚,为青琅玕。”岚雨更崇拜时瑾了,拖着他就朝圣殿而去,“走,我带你去看看。” 时瑾一手被岚雨拽着袖管,一手拿着扫帚。顺便低着头研究,自己到底扫帚拖在地上更轻松还是提离地面更轻松的时候,他撞上了人。 “你这人没长眼睛啊!”一道女孩的嗓音响起。 “储萌,我没事。”对方出了声,时瑾抬起头,先是看见了红色的衣袍,紧接着黑色腰封上是一段骨节鞭缠在腰间,再往上是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眼。 时瑾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却被对方拉住了手腕。 时瑾轻轻挣开,叫上岚雨转身就走。又被对方拉住。 他诧异回头,只见对方眼神仿佛对自己很是熟悉。 身旁的少女看不到红衣男子的表情,单手叉腰生气道:“撞了人也不道歉。” 时瑾挣开红衣男子的手,双手握拳,行了一礼:“无心之过,还请见谅。” “储萌,我没事。”被称为公孙的男子看着时瑾,问道,“你叫什么?” “我不知道。”时瑾表情极淡。 储萌听到他的回答,只觉得他是在敷衍自己,更加生气,抽出了身后背着的大刀。“我看你是故意不想说!” 第61章 岚雨赶紧躲在时瑾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对两人解释:“两位大人见谅,我兄弟撞了脑袋,忘了很多事。” 公孙开口还想说什么,突然心口一阵绞痛,整个人都打起了颤。 储萌上前想要他,被他抬手阻止了。 公孙咬紧牙关,忍耐许久后道:“你们两个到我殿内来,昨日随侍没招到,我看你们正合适。” 岚雨听对方说话内容,视线立即看向他腰间的令牌,待辨明令牌细节后,狂喜起来。 储萌对着两人翻了个白眼,才转身追上公孙衍。 岚雨比了比腰侧位置,在时瑾耳畔低声提醒道:“他就是圣主公孙衍,我看到腰牌上的圣主印记了。” 时瑾心中也跟着澎湃起来,因为他想进圣殿的目的,是找到自己可以逃离沧澜教的机会。 虽然被岚雨推崇至极,但时瑾未对圣殿的外观产生任何期待。 随着公孙衍的脚步,渐渐看到圣殿一角的时候,时瑾才知道圣殿到底有多么神圣壮观。 三亩地大小的神殿,通体墙面都是最好的白珊瑚,大门是最硬的铁力木,殿堂设计错落有致。 上午的阳光此刻正言顺地把时云层照射下来,墙面泛起淡米色的珠贝光泽,映得整座大殿像在发光。 他站在殿前,抬着头看了好久。 “喜欢?”公孙衍的声音在时瑾前方响起。 时瑾看向对方,见他眼神柔和,也放下戒备,应道:“很美。” 公孙衍笑了起来,却瞬间触发更剧烈的疼痛。他躬下身体,储萌上前想要扶他,公孙衍摇头:“你带他去碧虚殿,我回丹房,等你来配丹。” 储萌满脸不放心,却拗不过公孙衍,带着时瑾和岚雨去了偏殿。 “你们圣主怎么了?”碧虚殿有点远,去的路上时瑾轻声问岚雨。 岚雨摇了摇头,他第一次进殿,有点紧张,不敢说话也不敢乱看。 “你们沧澜教不都希望他死吗?还关心他干什么?”储萌却听到了,担忧和愤怒的情绪糅杂在一起,说话充满火药味。 “我觉得他气息不稳,好像身体里有两股灵力在对抗。”时瑾说完,呆在那里,心中疑惑:为什么自己不能用灵力,却能看见灵力? 储萌也愣住了:“你会看灵力?”说完,未等回复,就抓住时瑾追问,“你能看出两股灵力分别在哪里吗?” 时瑾点点头。 储萌言顺地把时他,冲去找公孙衍,丢下了岚雨一人在花园里凌乱。 公孙衍躺在榻上,曼陀罗毒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了,疼痛就像骨头缝里被人拿刀在剔,而且不能让人碰触,一旦碰触,痛感更加明显,身体必须经受内外夹击的刺痛。 并且,随着毒性发作次数增加,公孙衍明显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若是储萌送来的药方,还不能压制。那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彻底入魔。 “公孙哥哥!”储萌的喊声在丹房门外响起,随着门打开,时瑾的脸也映入了公孙衍的眼帘,“公孙哥哥,他会看灵力位置,这样除了丹药,我们还可以辅助点穴,延迟毒素进入的时间。” 时瑾走到公孙衍面前,想用手指探了探他的脉搏,谁知一碰到公孙衍的皮肤,公孙衍就痛到吼了出来。 时瑾定神一看,公孙衍身上一股黑色的灵力,因为自己的碰触,集中到了手腕的地方,疼得对方腕上的脉搏都在起伏颤抖。 时瑾赶紧用极少的灵力形成丝线,缠绕到公孙衍手腕,公孙衍的表情才从狰狞,慢慢恢复平静。 “没想到你都会灵力化丝了。”公孙衍疼得衣襟都湿透了,满头都是大汗,却思绪放到了手腕上的灵力丝线。 而储萌,则因为时瑾这一手,眼神渐渐从不屑转为惊喜,就着灵力丝线的位置就开始封穴。 待到管事正午过来检查时瑾和岚雨的工作,才发现他们被带入了圣殿。储萌出来做的知会,告诉对方圣主昨日未招到侍者,今日见到时瑾和岚雨觉得正好合适,两人以后就正式留在圣殿侍奉了。 秤砣管事听完,连滚带爬,朝山下教主殿内冲去。 而留下来的失忆少年,公孙衍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时瑾。 几日后, 储萌发现,公孙衍的笑容变多了。 她有好几次怀疑时瑾就是公孙衍想找的好友。 可是她记得公孙衍告诉她,好友和他同年,这个时瑾却只有十六岁。 而且她不经意拿外物测试过这个时瑾,几乎没有对抗的灵力,只有极弱的灵力丝线,可以用来帮助治疗公孙衍。 储萌也就不再针对他,如果时瑾持续和自己配合下去,她感觉治好公孙衍或许真的会有希望。 第51章 前尘往事(四) “哥哥在炼什么?”储萌的声音响了起来。吃药的时间,她去公孙衍殿内没见到人,便找到了丹房来。 公孙衍正在用灵力探丹炉情况。玄草燃烧的火苗把炉底烧的通红,炉身绘制着符文,文字包裹着淡淡的金光,直到丹路里的丹药炼制完毕,他才回了三个字:“锁念丹。” “这是什么作用的丹药?以前没听说过呢。”储萌随口一问,把药碗递给他,“先喝了吧,下午老时间,我带时瑾过来扎针。” “我也是偶然得的失传古方,所以炼制试试。对了,我一会要出去办事,晚上再治疗。”公孙衍一口喝光药汤,将碗用巾帕擦干净,才递回给储萌。 第62章 储萌虽觉得公孙衍今天说话尤为简洁,心中觉得怪异,又说不清哪里有问题。只得接过药碗,目送公孙衍离开。 汤池旁边,侍者已经开始准备圣主服饰,进行熏香。 公孙衍泡在水里,水汽蒸腾里,他想到无极亲自来传诏:幽冥之路异动,需要圣主除瘴时,眼中的杀气。知道自己到了必须诀别的这一刻。 屏风外,侍者通报,时瑾已到,正候在静室。 公孙衍看着自己放在几案上的锦盒,里面正是自己刚炼好的“锁念丹”,又想起了自己初见时瑾时,他带着自己去茶室,他们两人一起沐浴在阳光里,看着窗外搭巢的喜鹊、池水里的锦鲤还有散落的樱花…… 公孙衍起身更衣后,朝静室走去。 时瑾在静室里,等着公孙衍。 侍者带他过来的时候,没有说是来治疗还是公孙衍有事找自己,便带上了储萌存在自己那的银针。 见公孙衍和储萌都还没到,他干脆将银针摊开,放在桌上,以便一会节省时间。 公孙衍进来的时候,时瑾还在细微调整着银针的位置,公孙衍噗呲笑了出来:“你的洁癖,何时能改一改?” “天性使然。”答完,时瑾也一愣,自己什么时候和公孙衍说话的口气像朋友一般了。 公孙衍倒没有什么反应,坐到了时瑾对面,避开那些摆放的齐齐整整的银针,将锦盒推到时瑾面前:“我新研制的丹药,滋补灵力的,你试试。” 时瑾看着锦盒,对公孙衍躬身行礼:“谢圣主恩赐。” 公孙衍手指微颤,怕被时瑾看到,藏到了桌下,勉力笑道:“现在就服用吧,过了时间,就来不及了。“ 时瑾颌首,打开锦盒,是一颗像朱砂颜色的丹药,指甲般大小的润圆。 以往公孙衍赐丹,他都没有任何犹豫,就会入口。 这次他看着丹药,却迟迟未动。 公孙衍递来水杯,时瑾才取出丹药,吞服下去。 丹药入腹,身体未觉异常,却升腾起一股说不清的失落感,整个人觉得心里空洞异常,时瑾抬头看向公孙衍。 “怎么了?”公孙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语调基本和平时一样。 时瑾摇头:“不知为何,心中怅然若失。” 时瑾这话,说明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公孙衍悲喜交加。差点手中茶杯都捏不住,低头囫囵答道:“可能灵丹变强,灵力暂时不足。” 时瑾思考片刻颌首,见公孙衍低头不再说话,以为他要休息,便退了出去。 待到再次抬首,公孙衍除了眼眶微红,已经恢复如初。 他看着手中的传音符,塞到袖中,心中期望自己用不到。 澜海边,无极带着一众长老和内门弟子,候在岸边。 公孙衍出发的时候,用陶埙招来了自己的白狮,驾着车舆一路腾云,朝岸边而去。 这是弟子们第一次见到圣主的车舆,当公孙衍身着一袭金丝烛笼刺绣图案的黑袍,在侍者的恭候下迈出车厢的那一刻,都被盛装的公孙衍给震住了。 不怒自威、灵力威压震慑住了整个海岸。 无极放下袖摆,以防被人看到自己因为灵力威压,无法自控的手。心中也愈发坚定自己要毁了公孙衍的决心。 “恭迎圣主。”众人行礼。 公孙衍未应答,内门弟子本就全程需要跪拜,但无极和众长老不用,此刻因为圣主未出声,只能弓腰等候。 随着公孙衍一道符纸燃尽,度朔山的桃树枝,已经破水而出,等候公孙衍上前。 公孙衍这才对着几名已经站不太住的长老们道了声:“起吧。” 长老们慢慢直起身子,看到公孙衍已经上了桃枝,踏浪而去。 一众内门弟子又在一旁,不好谩骂,只得面色不虞的憋着。 无极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安抚着几位长老:“圣主出战,长老们也不免忧心,不如到我殿内一同用膳,也好第一时间知道圣主消息。” 众长老知道无极是给他们脸面,自然应允,众人才打道回府。 公孙衍一离开众人视线,便开始抠起喉咙,吐到苦水都出来才作罢。 金鸡远远看到,就开始焦急起来,待到见到公孙衍,就忍不住按住他的手腕,探起了脉搏:“无极忍不住了?” 公孙衍点头:“他擅长用毒,本来若是我没有中曼陀罗毒,也不至于如此,可现在真的功亏一篑,我今日替你彻底净化完幽冥之流,我就要闭关了,你短时间莫再找我。” 金鸡总觉得不止这么简单,又反复用灵力探查,可入魔哪是灵力可以探出的,只得跟公孙衍确认:“真的不会伤到性命?” “不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还早呢。”公孙衍把手抽回来,对着金鸡道,“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出关,我们一起杀遍魔界。” “又吹牛。”金鸡表情终于松快一些,两人朝幽冥之路而去。 “老规矩,我一个人进去,你不得跟来。”到了路口,公孙衍转身对金鸡道。 “今天你情况不好,我还是跟进去吧。”金鸡担心道。 公孙衍摇头:“只是用紫埙吹奏,无事的,你在这里等我。” 金鸡迟疑片刻,终于答应,看着公孙衍一人朝幽冥之路走去。 第63章 第52章 前尘往事(五) 进入幽冥之路,公孙衍就眉头紧锁起来。 幽冥之路的瘴气是平时的数倍,目力所及的亡灵,都死状恐怖。 断肢断腿地在地上蠕动, 少了眼珠的到处乱撞。 偶尔见到完整身形的,一张口,舌头已经被连根拔掉…… 一位妇女目光空洞地朝前走着,裙子下面不知道有什么,拖地的裙摆一直鼓着。 公孙衍轻轻提了提裙摆,见到了一个在地上拖行的婴儿,肚子上的脐带还没剪开,应该是和母亲连着。 婴儿双眼已经没有瞳孔,两只小手拳头紧握,维持着紧张的动作,嘴巴因为号哭呛满了泥土。 怨念如同黑雾,从这婴灵的心口源源不断地溢出,与其他亡灵的汇聚到一起,悬浮在冥界上方,像飓风前的乌云压顶。 公孙衍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怆然,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去阻止,而被虐杀的灵体却越来越多。 他拿出紫埙,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他吹奏起了超度亡灵的渡灵曲。 眼前离他最近的亡灵逐渐开始眼神清明,慢慢想起了在被虐杀之前,他们的生活和过往。 因为智识的恢复,曾经发生在生命中点点滴滴美好的画面,让他们不再徘徊在幽冥之路上,调转方向朝黄泉走去。 即便如此,紫埙的渡灵曲还是因为公孙衍的力竭而中断。无极下的毒药开始发挥作用,公孙衍腹部疼痛如同短刀在腹腔内搅动,也不知道这毒药到底如何损伤仙元,他已经无法聚起灵力。 亡灵继续涌来,天空的乌云压得更低了,公孙衍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将紫埙收起,化身成烛龙,用肉体祭献的方式抚慰亡灵的怨念,这是最快速度可以亡灵超度离开的办法。 巨大的龙身,蜿蜒数千里,数万亡灵扑向龙体,啃噬起来。随着烛龙血肉中的净化能量注入亡灵身体里,他们怨气终于开始消散。 天空慢慢地恢复了它原本的颜色,淡黄与橙色融合的霞光布满了整个冥界,让人感受到了久违的清明。 公孙衍却因为失血过多,连恢复原形的力气都已经都没有了。 金鸡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公孙衍出来,也没有听到紫埙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冲了进去,却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公孙衍气息微弱地躺在幽冥之路上。 他将公孙衍扶起,想要给他疗伤。公孙衍忍痛哑声道:“不要浪费灵力了,无极的毒比我想得霸道,我即便保住性命,也无法控制住身体里的魔种了。” 金鸡不能接受这一事实,将灵力探到公孙远的身体里,却如同石牛入海,根本谈不到仙元在哪里。 他又借助金鸡的金光去探视,只看到被腐蚀殆尽的仙元,金鸡悲痛欲绝,想带他去见魔尊。 公孙衍摇头:“我甚至怀疑,血炁和我爹都中招了。眼下还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 金鸡涕泪满面,擦了几次,才接口问道:“有什么心愿,你尽管说。”公孙衍让金鸡帮助自己恢复原形,从袖中取出传音符烧化。 金鸡迟疑,偏偏传音符提前记录的声音已经被加密,他看着公孙衍痛苦的样子,还是不忍心,替他烧了传音符。 公孙衍看着被烧化的传音符,心中不舍,却知道只有自己被时瑾忘了,才能让时瑾过的更好。 做完后,公孙衍在金鸡的帮助下,召来自己的灵狮,被搀扶着坐进了车舆,离开了度朔山。 灵狮一路送公孙衍去了沧山往南十里远的南岭,到达山巅。 岭南植被茂盛、山泉清冽,是公孙衍幼年最喜欢来玩的地方。 灵狮轻轻用脑袋把公孙衍蹭到另一只的背上,将公孙衍驼到山泉口,公孙衍趴在泉水附近,让水流冲刷自己身上的伤口。 今日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时瑾,他希望自己干干净净的,让他记住自己最后的样子。 溃烂的皮肤,因为冷水的冲击,如同万蚁啃噬、冰锥刺身。他咬牙抓住泉水边的蕨草,湿润的泥土都嵌入了指甲,他都没有觉察,巨大的疼痛已经将他神志击溃。 还是灵狮看他不对,将他拖拽离泉眼。 时瑾这边收到了公孙衍的传音符,熟悉的声音道:“本尊在南岭发现恶龙,需要借储萌的屠龙刀一用,替本尊借刀后速来支援。” 时瑾没有多想,去了储萌那边,传音符再次在楚萌面前复现,储萌知道屠龙刀的事只有公孙衍知道,立即从内室拿出了宝刀,递给了时瑾。 时瑾还不会腾云,储萌翻了个白眼,翻了袋鸾鸟最爱的果子出来,朝上面施了咒,不一会一只毛色油亮的青鸾鸟中了招,乖乖托了时瑾朝南岭飞去。 南岭好找,恶龙更好找。 时瑾还未飞近,就见到了山巅的巨龙,巨龙阖目盘桓,却因为太大,看不到龙尾,目力所及之处,龙身鳞片稀落,也不知是在哪里撕斗过又来这里撒野。 他远远绕了几圈,却未见公孙衍身影。思虑再三,想等公孙远到来后一同杀戮对方。 公孙却嗅到了时瑾的气息,他双眼瞬间睁开,龙尾直接朝时瑾扫去。时瑾躲避不及,差点被拍落,一个俯冲才避开偷袭。 刚想从恶龙身后盘旋至龙首,偏偏恶龙又用龙角朝自己撞来,时瑾避无可避,拔出屠龙刀向公孙岩砍去。 第64章 意料中的对抗并没有到来,屠龙刀极为顺畅地刺入了恶龙的七寸,直接切走了龙脊上整片龙肉。 恶龙忍不住悲鸣出声,扬起龙首准备一口吞向时瑾,时瑾却趁恶龙这一动作的漏洞,驾驭青鸾鸟朝恶龙胸口飞去,提刀向它心脏戳去。 山间瞬间回荡起哀怨的龙吟声,那声音犹如天雷滚落,又如地龙震响。飞鸟四散、猛禽逃离。 天空中直接红云密布,整个世界暗淡下来。豆大的雨点一道接一道地砸落,雨水竟然是血红色的,与地上的龙血汇聚在一起,形成了血瀑从山上直冲向山谷。 恶龙已经消失,转而出现在时瑾眼中的,竟然是胸口插着屠龙刀的公孙衍。 他嘴唇微动,仿佛在和时瑾告别。 霎时,彻骨凉意从时瑾头顶冲到脚底,他想到公孙衍的身边,可他迈不动脚,一道圣光推开云层笼罩在他头顶,圣光所在之处,无云无雨。 他看着公孙衍,见他微笑着慢慢变淡,直到消失,时瑾脑海里对于他的记忆也开始模糊。 他泪流满面,不断嘶吼,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口绞痛到只能通过怒吼来发泄。 圣光带着他和鸾鸟朝神界而去, 时瑾的声音也消失在人界,没人知道这一年,这一刻到底发生过什么。 第53章 诛杀无极 时瑾睁开眼,终于想起了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 可他又觉得,这段记忆想起还不如不要想起,因为他根本无法从公孙衍陨落的情绪中拔出。 千年前的悲伤和此刻记忆恢复过程中,仿若再次亲历一次的情绪叠加在一起,形成了双重打击,让他整个人都心口抽痛到无以复加。 公孙衍觉察到了时瑾的异常,以为是被吸入阵中的“时瑾”出事,影响到了他,赶紧将他从大地之灵中拉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查探时瑾的情况,公孙衍就被外围的一名沧澜教教徒发现,对方立即惊呼提示:“有人埋伏在这!” 一道掌风紧随而至,朝公孙衍背后袭来,那出掌之人明显灵力高强,速度快到公孙衍根本来不及躲避,公孙衍转身出掌,想正面硬扛。 两掌相击,预期的灵力震荡没有到来,有人直接透过他的后背将灵力透了过来,把对方被逼退数米。 公孙衍赶紧回头,看到了从大地之灵出来的时瑾。 时瑾将公孙衍拉到身后,借着月光辨认过去,那偷袭公孙衍之人正是沧澜教教主无极。 记忆里无极对公孙衍使过的阴损手段、对自己的偷袭,还有几次在公孙衍药中下毒的画面纷扰而过,时瑾突然开口问道:“当年公孙衍中毒,是否是你所下?” 无极被问得一愣,他确实想给公孙衍下毒,可自己还未来得及动手,怎么此人就已经知道。 他看向身侧的首徒,看得对方连连后退,赶紧辩白:“师父,不是我。” 无极哪里肯听,直接一掌将首徒毙命。 时瑾也通过无极的言行,猜到了结果。 心中情绪都化作恨意,拔出青鸾剑,便对着无极刺去。 无极也并非省油的灯,否则上一辈子也不至于把公孙衍整到如此悲惨。 刚才一掌是时瑾和公孙衍的灵力叠加,自然能把无极轻易压过。可现在时瑾一人,无极便有了余力施展起了幻术。 幻境里,无极变成了公孙衍的样子,满身是血地站在时瑾面前。 若是平时,时瑾不至于被骗。可刚经历过千年前被遗忘的伤痛,时瑾被这画面给摄住,愣在了那里。 无极趁势抬手,飞出毒镖,朝时瑾射去。并加速驱动阵法,想要跃入阵眼,逃至魔界。 公孙衍在时瑾身后看得大惊,没拉动时瑾,赶紧朝前一步,想挡住毒镖。 时瑾看到眼前真实的公孙衍,才从幻境中挣脱,徒手提起青鸾剑朝毒镖挡去,毒镖一个回旋,射入无极右肩膀,他当场单膝跪地,半面身子无法动弹。 时瑾朝无极走去,脑海里满是公孙衍恢复人形后,满身是伤的样子。 青鸾剑也被时瑾提起,在他手中快如光影,一比一将公孙衍身上过的伤痕,复刻在了无极身上。 无极被他刺得满身溃烂,无以言说,痛不欲生。 公孙衍见到时瑾的行为,大为诧异。 时瑾一向性格温和,从未使过歹毒的招式,平时出手都是干净利落,一招致命,不折磨对手。 此刻却与平时判若两人,刺得无极身上没有一处好肉,一边反抗,一边痛吟。 公孙衍心中不禁担忧时瑾是否因为另一个自己被卷入魔界,而出现入魔现象。 可眼下要去探看,那些追随无极的沧澜教弟子又围着他缠斗,只能按下心头疑惑,专心对付起围攻上来的这群盘腿。 时瑾这边刺完伤痕,还觉得不够,还挑了人身上那十几处痛穴出招,无极不知道自己哪里刺激了这人,被如此对待,又实力不如对手,避无可避,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时瑾看着躺在地上的无极,回想起自己刺入公孙衍心脏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去一旁吐起了血。 无极见时瑾停了手,眼见水井就在身旁,挣扎着朝布的阵眼爬去,想要逃到魔界。 时瑾哪里会放过他,直接踩住一旁散落的残剑,踢了出去,直接穿透无极的心脏,把他钉在井边。 第65章 公孙衍这边。围攻上来的教内叛徒已经解决了一大半。 还余下几位试图配合出击,几人在公孙衍前面缠斗,几人在后面偷袭。公孙衍还想召出墨云解决身后几人,时瑾已经接连踢出地上的残剑,将偷袭的沧澜教徒就地解决,钉在一旁树上。 公孙衍转身看向时瑾,只见他一反常态提着青鸾剑站在远处,既没迎上前也没开口说话,半个人隐在暗处,神情难辨。 公孙衍心中一惊,赶紧跑到时瑾身边,见到他唇角的血迹,惊得抓住时瑾的手就开始探他的灵力。 时瑾看着公孙衍对自己关切的神态,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他拥入怀中。公孙衍见时瑾仙元没有问题,又诧异时瑾他此刻为何会如此紧张,忍不住抬头看向他,问道:“时瑾,你怎么了?” 时瑾的目光从公孙衍的眉宇,移向他的眼睛,又从眼畔的红痣,看向他一张一合的嘴唇。 他此刻什么都没有听进去,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回响,那就是“不能放手,会失去公孙衍。” 时瑾拥住公孙衍的手越来越用力,公孙衍忍不住轻哼一声。 这一声犹如惊雷,将时瑾的意识拉了回来。 他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看着活生生的公孙衍,终于忍不住亲了下去。 初初他只敢轻轻地吻上去,像在轻触一件珍宝。 随着千年来的思念、愧疚、悔恨,还有过去点点滴滴的回忆,慢慢涌起,时瑾加深了这个吻,仿佛要透过这一吻,将所有无法言说的情绪,传递给公孙衍。 公孙衍感受到了时瑾的不安,从一开始的诧异到腼腆再到心疼,他也伸出手回抱住时瑾,又觉得还不够,便小心地回应起时瑾。 时瑾恨不得将公孙衍揉进身体里,轻声喊着公孙衍的名字。 吻住公孙衍的动作,也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慢慢开始急切起来,他不断加深探入。 公孙衍羞涩躲避,却被时瑾更加猛烈的追逐缠绕。 他强烈的索取着,用这样的方式证实着眼前的公孙衍,还好好活着。 公孙衍被吻的舌头都有点发麻,他不知道时瑾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更用力的去拥抱他,包容他此刻的放肆,来安抚他的内心。 第54章 提前布局 “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时瑾情绪稳定后,将自己仅剩的琅树果采下,递给他,“琅树果可以解百毒,你现在魔种未消,若中毒会引动入魔,你保管好。” “到底怎么了?”刚才时瑾情绪不好,公孙衍只顾着安慰他,此刻见他神色清明,才问出口。 “我梦见你因为无极下毒,入魔了。你为了不成为魔族的助力,欺瞒我,让我亲手杀了你。”时瑾说到最后一句,喉部再次漫上血腥味,浑身只觉血液都在逆流。 公孙衍至此才知道时瑾刚才的反常,接过琅树果的同时,握住时瑾的手道:“我不会的,果子我替你保管,你要用的时候再问我要。” 时瑾未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转身朝被利刃钉死在井沿的无极。他刚才见公孙衍念了锁魂咒,此刻灵力一探,果然无极的灵体,还在身体内。 公孙衍跟过来,提起软骨鞭就朝无极甩去,对人族来说只是一件武器,对亡灵来说,却成了锁魂的绳索。 无极的魂魄给软骨鞭捆住,直接拉到了面前:你今晚设置逆阵到底想做什么? 无极哪里肯说,不说,还有机会逃走后去求助魔尊,将自己炼成魔族。说了,便再无退路了。 公孙衍还想追问,时瑾拦住了他。从乾坤袋中直接拿出一只金钵,颂钵由昆仑巅的红土、无妄海地的淤泥、虚空里的尘灰、女娲的七彩矿和金光海的金石制成,通体发出紫金色。 时瑾拿着南海的竹棍,轻轻击打着金钵的沿口,只听见“嗡”的一声,霎时天地俱寂、百鬼皆避,唯有一只被公孙衍捆住的“无极鬼”被震得七窍流血、灵体破散成灰。 待到钵声渐渐消失,无极的灵体才再次凝聚。时瑾也不说话,接着又是一声比刚才更响的敲打,百里外都传来了鬼哭灵号的声音,无极被打散成更细的灰尘,这次凝结的时间,比刚才涨了一倍。 一凝结成功,无极就开口叫了起来,结果半个字都未吐字清晰,时瑾已经第三次敲了起来。 公孙衍都不忍细看,亡灵与肉体最大的区别就是神志没有躯体庇护,一旦溃散,犹如高川坠落后落地的疼痛。 时瑾这金钵明显是神器,虽他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神力,但是驱灵的力量绝对是一顶一的厉害。 无极被折磨得终于受不住,这次未等灵体凝结好,就顶着半张脸开口哀求起来:“我说!我说!!” 时瑾托着金钵不动,无极用半张脸看到了他又准备抬手敲钵的动作,紧赶着继续道:“逆阵是魔族和人族的通道,陛下暴毙,今晚魔族会大量涌入,开始屠杀人族,禁锢亡灵去炼制鬼兵。” “所以,幽冥之路上那些惨死的亡灵,是魔族虐杀的?”公孙衍跳了起来。 “有些时候虐杀时没禁锢成功,就会去冥界往生。”无极已经狼狈得无力盘算了,干脆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你们平时是如何接头的?”时瑾问道。 我衣服袖口里,有一块磨石,沾血在上面书写,魔尊就可以在他那块磨石上看到。 第66章 公孙衍去无极尸体那寻找,果然找到了一块黑色的石板,石板除了底部有米粒大小的魔族印记,整个就再无其他雕琢。 时瑾看了眼石板,用树枝沾了地上的血迹,对着无极道:“皇帝未死,你被召入宫中,需要服丧后才可布阵,用你的话复述一遍。” 无极一字一句道:“陛下已驾崩,吾被召入宫中,需服丧过后,出宫才可布阵,请魔尊等候数日,再行大计。” “一帮荼毒百姓的畜生,还自称大计。”公孙衍怒极反笑。 时瑾写完文字后,魔石的血迹渐渐隐入石中,不一会石板上出现新的内容:“本尊只给你三日时间。” 公孙衍和时瑾互望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时间紧迫,两人只得分散行动。无极还有用,公孙衍拖着他一起去了冥界。 金鸡在度朔山看到公孙衍远远拖着一亡灵,还哈哈大笑,笑他怎么做起了无常的工作。 结果看到无极,又听了公孙衍一番说明,差点没吓坏:“两位大人回来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禀报。” “嗯。”公孙衍将无极的亡灵锁到牢内,跟着金鸡去找了郁磊、神荼。 郁磊和神荼见到公孙衍高兴地想要带去偏殿进食,被金鸡拦住,两人将前后因果说完,两人才知道冥界数年如此怨灵不断的真正原因。 “是否直接攻去魔界,杀他个片甲不留?”金鸡怒道。 “万万不可,魔族这么多年积累,鬼兵数量应该并不少,我们贸然攻打,不一定有胜算。”公孙衍劝阻道,“其实我和时瑾有一方法,只看两位大人是否愿意一试。” 郁磊、神荼也认可公孙衍的判断:“小衍,你说下去。” 公孙衍前行一步,向三人道出自己的计划。 皇宫这边,时瑾直接御剑飞了进去,把内侍吓得赶紧护驾,待看清是时瑾后,纷纷松了口气,又见时瑾不像平时那般知礼,赶紧呵斥:“放肆,见到陛下还不跪下。” 而时瑾不仅不下跪领罪,还站得直直的,直接将内侍从屋内用灵力弹了出去,对着陛下道:“还请陛下帮忙配合几件事情。” 皇帝只觉得这禁卫军统领坏了脑袋:“好你个时谨,竟敢如此放肆,来人呐……” 皇帝还想叫人,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时瑾当着他的面,直接化出了自己真身着仙界冕服的样子,佩剑青鸾也跟着化成青鸟盘旋啼鸣,皇帝寝殿里随着真身金光照耀,原本两只大花瓶里插瓶的花枝竟然绿叶抽芽,花苞生发,一副枯枝再逢春的样子。 皇帝大惊:“你不是时瑾?” 时瑾半阂眼居于高处,青鸾落地化为人形代为回道:“向陛下回禀,我家尊上为仙界北斗神君,我为神君座下青鸾仙侍,神君现出真身后,需要按尊阶及仪轨行事,陛下虽为真龙,但目前为肉体凡胎,神尊真身若开口,会震伤陛下,故而由我代劳。” 皇帝初见时瑾满身金光已经被震住,如今见一柄宝剑就这样变成了青鸾鸟又化成仙侍,已经知道遇到了神仙,虽然面上还佯装淡定,心中已经惊涛骇浪,只恐怠慢。 时瑾这番作为,也是无奈。 魔族只有三日时间应对,他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这人间帝王,好以最小的代价,阻止魔族的阴谋。 公孙衍得到冥界的助力,连夜让墨云背着他赶去沧澜教,秘密见了太阴长老。 太阴长老这些年是唯一对公孙衍好的人,公孙衍在长老面前点燃传音符,让公孙湛和他直接对话。 太阴长老自然辨得清老圣主的声音,当场跪在地上,哭着感念上苍护佑。公孙衍把无极的阴谋细细和太阴长老说明,当晚两人探入破军长老他们房中,将他们绑住。 清晨,沧澜教接连三道钟声,将所有教众召至议事正殿。 殿内,公孙衍身穿圣主教服端坐上首,太阴长老站于下侧,待到教众集齐,才开始让掌院念无极罪行,最后告知无极已经身亡的消息。 几名无极的亲信想从侧门溜走,被守在侧门的弟子直接拿住。 掌院念毕,又拿出公孙衍的圣主令: “无极已受天惩,然教内事务繁多,教主之位不可空悬。 太阴长老,品行端正、灵力卓绝,上尊圣主、下护弟子,教内上下,无不赞许。 特此任命为沧澜教新任教主,尊奉圣主,统领全教。” 教众纷纷跪地:“圣主英明。” 至此,公孙衍终于布好棋局,晨会后,便交代太阴长老一应注意后,朝驿站赶去。 第55章 父子换血 三日后,公孙衍代替无极,开始设置逆阵。 魔石上,时瑾用鸡血写上“阵已布好”四字。随着血字隐入石中,逆阵阵眼也开始发出诡异的声响,极为尖锐刺耳的叫声在魔界那头传出,若是有人族站在阵旁,多半会误以为是女子尖声哭泣的声音夹杂着奇怪的虫鸣还有野兽的呜咽声,入耳就像是耳鼓被声音化作的利刃刺透。 半个时辰后,一只四脚如同蜘蛛腿,身体却是人形的魔物从阵眼中爬出。 紧接着出现的是身体如蚯蚓一般细长,却顶了一个人脑袋的魔物,蠕动着从阵眼扭出。 第三个是鳐鱼一样薄薄的一层宽扁的肉块,看不见五官,只用鱼鳍一般的鳍尖,代替腿脚,交替移动,直到爬出阵眼的时候,因为肚皮露了出来,才看到了藏在下面的眼、耳、鼻、口…… 第67章 魔物一来到人间,立即幻化出比在阵眼看去,数十倍大的躯体。他们先是左右张望,然后嗅到人族的味道后,便极为快速的朝一个方向移去,直至消失在黑夜里。 阵眼源源不断地爬出更多的魔物来,一只,两只,三只,直到百来只魔物从阵眼里边通过,时瑾的魔石上才出现“已可关闭”四个字。 乌云渐渐遮蔽了月光,夜晚的寂静将所有人笼罩在悄无声息的恐怖之中。时瑾和公孙看着那些魔物消失的方向,互相对望了一眼,神色意味深长的站在夜色中。 从皇城开始,整个大焱朝最近出现了数起扑朔迷离的案件。 除了莫名其妙失踪的事件,被报到衙门外,还有各种恐怖的凶杀案。 刑部看着卷宗,也是头疼欲裂。 通村,小儿走于前路,忽然一阵妖风刮过,孩子在父母眼前失踪。 台庄,养蚕女烫茧,突然被茧丝缠绕,拉入水中,周围养蚕工人围上前去,仅一寸深的水盆,不见人影。 整个皇朝消失的人口越来越多,而后期出现的卷宗里,甚至还出现了恶性杀人。 吴庄,一家五口曝尸晒场,屋内无任何物件丢失,仵作检验,切开腹部,内脏全部丢失。 潘州,学堂内,一柱香前,几十名学子朗声诵读《大学》,一柱香后,只留满堂尸体,头颅皆不见踪影。 刑部越来越焦虑,不断递折子上去,陛下薨逝后,由亲王代政。可亲王数日未早朝,对于案件也不批复,任由事情发酵。 魔界这边。魔尊却每天看着出现在魔界的新的鬼兵,心中极为满意。 血炁这个时候已经成为了魔尊的左膀右臂。 因为魔尊命令他。要尽快铸造百万鬼兵。可眼下即便人界毫无动作,整个鬼兵增长迅猛的情况下,也仅达到五十万。 “魔尊,为何如此紧迫?按原定步骤推进完全没问题,突然提早进度,实在无法做到。” 魔尊带着血炁来到魔殿内的园中,血炁大惊。 院内竟是一棵十几米高的琅树,若不是刚与时瑾通话,血炁肯定站不住了,他知道时瑾就是琅树族人。 血炁故作惊喜道:“恭喜魔尊,不知道眼前的这棵琅树,魔尊从哪里得到?” 魔尊哈哈大笑:“无极老儿从阵眼送过来的,真是天助我也。这树不出七日,必定可以通达天界,在这之前,鬼兵必须炼成。” 看着已经被炼化的琅树,确实即将戳破云天,血炁心中不免焦急,今天是公孙湛去人界巡查,顺便传递信息给公孙衍的日子,他要趁公孙湛出发前,将这消息告知,让他尽快通知公孙衍和时瑾才行。 魔尊偏偏今日兴致极好,带着血炁,又在整个魔殿里晃了起来,描绘着一统三届后的大好的未来。 公孙湛已经从魔界出发,顺着公孙衍的逆阵,来到了驿站。 今天时瑾不在,他想要最终收网前,去确认一下所有的细节。 公孙衍一个人看护着逆阵,见到公孙湛安全出来后,才将逆阵关闭。 公孙湛笑着上前,想要看看公孙衍状态。可公孙湛身上带着的魔族气息,引动了公孙衍体内的魔种。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心腹中一阵绞痛,捂住肚子倒在了地上。 公孙湛大惊,赶紧上前用灵力探测,越探面色越差,将公孙衍扶到一旁阴凉处,急忙问道:“你怎么会身中魔种?” 公孙衍没有回答。 公孙湛细想片刻,问道:“难道采摘曼陀罗果的是你?” 公孙衍更不敢说话了,干脆别过了头。 公孙湛摇着公孙衍的身体大怒道:“为父怎可踩着你的血肉苟活于世。你真是糊涂。” 公孙衍不想回答。 公孙湛越加发怒:“你怎么可以这样冒然,你怎么对得起我和你母亲对你的爱护。” 公孙衍终于忍不住回道:“我一直怀念您和母亲,能复活您,是我最大的心愿。今日之事,我不后悔。” 公孙湛悲怒交加,公孙衍见他神情痛苦,上前想要拥住公孙湛,却被他用锁灵捆突然锁住,不得动弹。 公孙衍大惊:“父亲,你要做什么?” 公孙湛拿出利刃割开自己的手腕,公孙衍挣扎起来,想要召唤墨云。公孙湛趁着墨云还未化形之前,又丢出一道锁灵捆,将墨云也绑住。 然后利刃对着公孙衍两手手腕划去,公孙衍还未来得及反应,公孙湛已经伤口叠了上去,念起咒语。 听到父亲的咒语内容,公孙衍才反应过来,公孙湛是要把自己身体里的血换给自己,以此将魔种引到自己身上。 公孙衍拼命嘶吼,公孙湛干脆找了布团塞住了公孙衍的嘴。又死死用手抓住他的手臂,两人四手交叠,一侧手腕,将血引入,一侧手腕,将血输出。 就这样整整一个时辰,公孙湛将身上的血液与公孙衍做了彻底的交换,让公孙衍恢复纯灵之体。 才采了草药,给公孙衍敷好伤口。撑着身子,用灵力给他伤口修复了好几次,才起身准备离开。 公孙湛对着公孙衍道:“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有为父顶着,莫再冲在前面。虽然说魔种不不一定会爆发,但为父护还是不放心,现在引入我的体内,我才安心。” 说完,将公孙衍靠放在树旁,交代道:“半个时辰后,我会给你解开,逆阵我也会布,我自己下去,你一会看我走了,记得念咒关闭阵眼。为父过几日再来看你。” 第68章 公孙衍看着公孙湛,只想吐掉口中的布团和他说话,可公孙湛怕自己忍不住伤心,还是没有拿走布团。 深深看了公孙衍一眼,才念咒起阵,朝阵眼走去。 公孙衍看着公孙湛消失在阵中心,不知道为何,心中竟然涌起巨大的悲伤,终于用舌头顶开了布团,在阵眼闭合前,大喊了一声:“父亲!!” 血炁陪着魔尊逛完魔殿,魔尊才转身对血炁道:“血炁,我知道你重视公孙湛,所以有件事,就不让你动手了。” 血炁讶异抬头,看向魔尊。 魔尊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知道,有一种魔物,可以将亡灵瞬间变成鬼兵吗?” 血炁摇头笑道:“不知,还请魔尊示下。” 魔尊正要回答,突然魔族有人前来汇报:“禀报魔尊,我们已将公孙湛降服,通过魔种将其化成恶龙,他转化的比预期的还快,此刻已经放血,准备一会将冥界抓来的五十万亡灵,直接浸入魔血,炼成鬼兵。” 第56章 嗜血魔蛾 锁灵捆整整困了公孙衍三个时辰,时瑾回来的时候,公孙衍周身都是血痕,锁灵捆都被血给浸染成了红色。 时瑾赶紧松开公孙衍,正想查看他的伤口,公孙衍却启动逆阵,朝阵眼跃了下去。 时瑾情急之下大吼:“墨云。” 公孙衍腰上的骨节鞭一头缠绕在公孙远的腰上,另一头朝时瑾甩来。时瑾一把拽住鞭子,一脚抵在井沿,一脚踩在硬生生把公孙远拉回了逆阵之外。 古井边刹那飞沙走石、黄云漫布,时瑾双眼被迷的无法睁开。 他知道是阵力开始反噬了,将灵力贯彻掌心,化成掌风,将刚从阵中出来的公孙衍,推至数十米之外。 自己则用灵力化成巨盾,挡住阵力刮起的罡风。周围树木尽断、杂草皆毁。 待到罡风渐渐平缓,时瑾周身衣服已经被刮出无数破口,伤口渗出的血水把衣服染出了一道道红色。 时瑾顾不上这些,冲到公孙衍面前,看他情况,一探灵力却发现魔种已经消失。再想到刚才公孙衍的反常,立即有了猜测:“你父亲,和你换了血?” 公孙衍点头:“他在魔界,魔种被唤醒的几率极高,我得去寻他回来。” 时瑾拦住公孙衍:“先莫急,我和血炁联系下再行商议,目前魔界在明我们在暗,你下去可能会打草惊蛇。” “时瑾,我爹好不容易复活,我还没来得及让他颐养天年,若他再出事,我真的无法承受。”公孙衍说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发颤。 “我知道,你也应该相信,有血炁在,他会护佑你爹。”时瑾安慰公孙衍,见他情绪渐渐开始缓和,才开始联系血炁。 魔界这里。公孙湛从冥魔交界处落下后,便给自己周身结界做了加固,防止魔种被魔界的瘴气给滋养后,彻底唤醒。 一番操作完毕后,公孙湛特意到集市晃了一圈,才回到魔尊大殿。 大殿极为安静,整个殿内往日还有魔侍、魔兵把守,今日却连人影都没有。 正殿本就昏暗,没有点燃烛火的空间,有一种阴寒之气直逼周身每一处毛孔。 蛾子扑棱着找不到火源,在空间里忽上忽下的乱窜,就是不朝外而去,没一会,竟然像疯魔了一般,开始速度加快,朝殿内蚁虫较多的角落飞去。 公孙湛放慢了脚步,到达内殿外围的沿廊,停住了。 周围埋伏的魔兵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大殿周围更加寂静。 公孙湛觉察到了异样,刚准备转身,掌心收到一道密符:“公孙湛,你在哪里?魔王计划变化,要拿你制成魔血炼化鬼兵,速速想办法离开。” 公孙湛立即打住了要走的脚步:“魔尊计划有变?” 血炁那边再无回应,公孙湛心中擂鼓,怕血炁出事,思虑再三,给公孙衍发了讯息,便朝殿内迈去,他要带血炁一起离开。 大殿内,结界瞬间启动,乌压压的魔兵从四面八方进入。 公孙湛站在殿中,掏出陶埙就开始吹奏清心咒,已经进入的魔兵一时间混沌了起来,开始眼神不再嗜杀,而是平静无波。 还未进入的魔兵指挥一见不妙,赶紧让后面的人全部塞住耳朵,先进去布阵。 公孙湛不怕单打独斗,但怕他们有阴招,见殿内涌入的魔兵都已经被定在原处,魔族无法在此处布阵,就放下心来,将灵力关注在攻破结界上。 后进来的魔兵,佯装也被埙声制住,实则偷偷从袖中揭开了竹筒的盖子,一只像蛾子一样的黑褐色昆虫从竹筒中飞了出来。 蛾子一路飞,一路翅膀上的粉末还在飘洒,被粉末碰到的魔兵,眼神逐渐又恢复了魔性,甚至更甚,远远看去,一个个都仿佛眼球充血,泛着红光。 公孙湛并未发现这拇指大小的毒物,一手握埙,一手用灵力御箭,朝结界最薄弱之处射去,只见箭矢通体发亮如同流星,从公孙湛手中射入结界,很快便见结界出现了裂痕。 公孙湛大喜,收回箭矢,刚想运气朝殿外花园飞去,却感觉左侧脖子一阵刺痛,抬手拍去,掌心一只被压扁的蛾子,头上的触须如同蚊虫的口器,深深扎入了手掌的皮肉中。 公孙湛顿觉不妙,双腿一软,跪在殿中。 魔兵没有埙声净化,陆续恢复魔性,朝公孙湛围去,虽说不能杀了他,却也被他刚才控制住自己而惹怒,直接取了曼陀罗的种子朝他口中喂去。 第69章 公孙湛没有反抗,他此刻睁大眼睛,和眼前一对异常巨大的瞳孔对视着,像是他幼时差点吞食他的魔蛙。 那对眼睛,金色的瞳孔中如同一条细线,随着公孙湛的呼吸,一会变成梭形一会变成线形。 公孙湛起身想逃,那眼睛瞳孔渐渐睁圆,张开血盆大口,朝公孙湛吐出了舌头。 公孙湛就这样被它卷入腹中,一时只觉得呼吸困难,五官失去辨识。 “大人,他怎么不反抗,还表情如此怪异?”一位魔兵差异于刚才杀伤力巨大的公孙湛,此刻竟然没有任何对抗。 “紫蛾的毒素已经侵蚀了他的血液,他进入了幻觉,七十二个时辰以后,就会彻底成为毒物,便可以放血了。”魔兵的指挥嗤笑。 “大人,那喂食曼陀罗种子,到底会如何?”魔兵好奇,他还未见过这种手法。 “曼陀罗入体,靠腐肉为食,若无腐肉,则先释放酸液,将内脏腐蚀,再做养分。”那指挥朝自己手心一刀割去,彻底释放掉刚才被公孙湛唤起的怜悯,眼神闪过嗜血的光芒。 第57章 血炁救人 血炁心中大惊,抬头望去,见魔尊正紧盯着自己,忙稳住表情,放在身后的手,却忍不住抖动起来。 “血炁,你平日与公孙湛相处甚好,你可有觉得不妥?”魔尊视线没有挪开,仍紧紧锁住血炁。 血炁将舌头咬出血来,方止住自己忍不住颤抖的嘴唇,他不知现下这一出,到底是魔尊试探,还是真有其事。 血炁反复平缓情绪,在魔尊皱眉准备再次开口前,躬身行礼,掩盖住自己的表情道:“为了魔尊大业,我等随时准备肝脑涂地,只是公孙湛换命不久,属下恐他不配担此大任。” 魔尊发出轻嗤声:“烛龙一族本就稀少,即便效果不佳,也可省我不少功夫。你只需等我安顿完毕,七日后随我一同攻上天界即可。” 说完,魔尊一挥袖袍,便带着一众侍者、护卫,离开了庭院。 血炁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地面渐渐被滴落的泪珠浸湿,一位魔兵经过,见有个声影,吓了一跳,凑近才发现是血炁。 “血炁大人,您怎么在这里?”魔兵靠近,俯下身去看血炁的表情,却见到了血炁已成红色的眼睛,吓得连连后退,被血炁一把掐住脖子。 “大人饶命……”魔兵吃力讨饶。 血炁双目赤红,语气极冷:“公孙湛在何处?” “在……在魔阵谷。”魔兵还未答完,便被血炁掐断脖子,没了尾音。 魔阵谷内,黑云压顶,瘴气冲天。 五十万亡灵被天罗地网阵束缚在地里,无法动弹。一条百尺长的赤龙盘伏在天罗地网阵的中间,腹腔已被划开,血液涌出,一点点地靠近天罗地网阵。 血炁赶到时,一眼便认出这天罗地网阵只是其一,更大的阵乃炼制鬼兵唤魔阵,阵眼正是那条赤龙。 血炁虽未见过公孙湛真身,却已经从赤龙身侧的陶埙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这一刻血炁才知道,魔尊并非试探,而是真的对公孙湛起了杀心。 血炁瞬间招出铠甲和神弓,三箭连发先将阵心、阵门、阵眼处给破开,然后直接灵力注入弓弦,对着下面护阵的魔兵连掷十几道灵力波,眼见死伤大半,才朝公孙湛所在之处飞去。 血炁趴在阵中,双目紧闭。 “公孙湛!”血炁放低声音,叫唤对方,没有得到回应。 他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查看公孙湛的伤口。 腹部满是血污,他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下意识用手捂。 “唔……”公孙湛极弱的声音,吓得血炁又将手收了回去。改用灵力去净化,才看到伤口本来的样子。 整个腹部都被人用刀划开,刀口狰狞。他鼻子一酸,掌心贴了上去,喃喃道:“没事的,我用灵力给你疗伤。” 可灵力输过去,伤口不见变小,反而被撑得更大。 血炁脸色一变,拔出箭羽,用箭镞将伤口划开粘连的部分,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脸色煞白。 公孙湛的腹腔内,曼陀罗扎根在他的脏器之上,根茎已经盘在整个腹部。 血炁终于慌乱起来,直接上手去扯,曼陀罗生长的速度比他去除的速度更快,他疯了一般的出手越来越快,根本无法阻止它的生长,藤蔓已经布满腹腔,并朝伤口外面探了出来。 血炁颤抖着声音自语道:“是谁这么阴毒,竟然喂了曼陀罗种子?” 没人给他回应,公孙湛烛龙的身躯,无力盘曲在阵中。血炁从一开始还带着希望到逐渐脸色越发苍白,终于在鬼兵围过来的那一刻彻底爆发。 他用灵力将公孙湛恢复人形背到身上,抬手从箭囊中取出几枚箭羽,对准鬼兵,九箭齐发。 那箭羽承载着血炁的怒意,离弦后,直接穿透离得最近的鬼兵身躯,并且一个个对穿过去,直到十几个鬼兵过后,才停了下来。 这位冥尊,在这四面荒凉的魔阵谷中,大开杀戒。 “联系上了吗?”公孙衍眼神焦急看向时瑾。 时瑾摇头:“刚回去,或许不方便传讯,再等等。” 公孙衍沉默片刻,道:“时瑾,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慌。” 时瑾拍了拍公孙衍:“若明日还没消息,我们一起下去一趟。” 第70章 公孙衍看着时瑾满身的伤痕,又知道自己刚换血,身体不济,知道明日已经是最快的时机,才点头同意。 两人回到住处,公孙衍便去了内室调息运化。 时瑾这时才摊开手心,刚才摘叶卜卦的卦辞还在掌心没有散去,上面赫然写着“大凶”二字。 听到房内公孙衍气息已趋于平稳,时瑾给整个住处布好结界,便朝古井本去,凭着记忆,打开阵跃了下去。 血炁此刻已经杀红了眼,未死的魔兵发了信号,更多的魔兵赶了过来,将血炁团团围住。 血炁哪里怕这些杂碎,干脆箭都不用了,用灵力注入弓弦,弓弦硬如钢刃,一把挥出去,便是好几个人头落地。 眼见前路被杀空,血炁背着公孙湛便朝谷外飞去,却见一道火焰扑头盖了过来,血炁躲了过去,可公孙湛腹腔内的藤蔓早就蔓延了出来,一下子烧了起来。 血炁想用灵力给公孙湛扑火,第二道火焰球又砸了过来,背后的公孙湛因为腹腔内的曼陀罗,很快就被包裹进了火中。 血炁背后皮肤被灼烧刺痛,可是更痛的是,他怕连公孙湛的尸体都保不住,火焰接二连三地袭来,血炁念起了咒语。 只见他的灵丹从体内飞出,钻入了公孙湛的身体里。然后血炁的身体便没了知觉,直直朝谷底坠落。而已经没了气息的公孙湛,却睁开了眼睛。 “你竟然和公孙湛换舍?”烈火之中,正是袭击血炁的魔尊轻声一笑,“呵,没想到堂堂冥尊也是个痴情种,既然你这么在乎他,那今天本尊就成全你们。” 话音一落,魔尊周身的火焰瞬间大涨,慢慢凝结,在变成火球的时候,朝血炁冲了过去。 第58章 魔尊反扑 血炁一进入公孙湛身体,就见火球朝自己袭来,赶紧一个侧身躲开魔尊的袭击。这时才觉察腹中刺痛,犹如万针穿刺。 低头看去,见曼陀罗的藤蔓叶脉还在向外舒展,掌心燃起冥火,朝腹中扔去,又撕开衣摆,将腹部缠绕几圈,便开始口中念诵起了咒语。 魔尊仰面狂笑:“哈哈哈,你莫不是脑子坏了?换个尸体,觉得反而能斗得过我?” 底下一众魔兵,原本还担心魔尊迎战冥尊,胜负难辨。 此刻见血炁竟然舍弃自己的神体,去附身到一具残破的躯体上,都大笑起来,觉得血炁意气用事,难成大器。 血炁并不说话,一手从箭筒抽出箭羽,一手架好弓弦。 一众魔兵还未笑够,站在近处的几个已经双目圆睁,发不出声音。站在后面的魔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方同伴的喉部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而魔尊看着自己胸口的箭镞,脸皮都抽搐起来:“难道,你和公孙湛互相交换过魂火?” “呵,你倒是知道得不少。”血炁目光如剑,声音冰冷,未等话音落下,箭羽再次射出。 修罗血统,从小会选双生火焰,交换魂火。若无事,则平顺度日。若族中有难,则双生火焰魂火合一的时刻,便是修罗血脉觉醒的时候,神力暴涨数倍。 魔尊赶紧打起精神,提手化成山峦般大的手掌,抓起魔兵就朝血炁扔去,自己则朝魔阵谷深处逃去。 血炁轻嗤,曲指入口,吹出哨声。 瞬时空中出现大片黑色金乌,是最纯血统的金喙、金足。金乌直接叼起魔兵,朝魔阵谷四面八方的悬崖甩。凄厉惨叫声起伏不断,而魔阵谷也很快被血水覆盖。 见金乌可以解决魔兵,血炁直接借公孙湛的真身,化成烛龙,朝魔尊逃匿方向飞去。 魔尊比血炁更清楚魔阵谷地形,很快就消失在了血炁眼前。 血炁飞上谷顶一处处扫视,见到一处异常都直接喷出冥火,接连几次,魔尊身上皮肤都被灼烧出无处燎泡,狼狈不堪:“血炁,你何必如此,我一向欣赏你的才能,三界一统,你必定地位更尊于当下,你现在这样对我,不仅无法救回公孙湛,还失去大好机会。” 血炁眦目唾骂:“你为了一己私利,至天下苍生不顾、今日我不诛杀你,我如何解恨!” 说完,再次喷出冥火,那火焰犹如巨象一般大小,向魔尊投去,魔尊飞身起逃,血炁哪里肯放过他,伴随心中怒火,冥火火焰更加烈火熊熊,紧紧锁定魔尊,朝他扑去。 魔尊眼见不敌,从袖中掏出一枚小铁,朝空中扔去。便见一柄巨大的三叉戟,魔尊接过三叉戟,朝地面直接插起一个魔兵,就朝火球丢去。魔兵被火球吞噬,瞬间化成焦炭。 血炁又连投两枚,左右追击,魔尊空中一个挺腰翻身,就准备朝谷中飞去,遁地而逃。 血炁直接朝地面吐去冥火,随着谷中植被燃烧,化成火海后,自己也飞身向上,挡住魔尊最后的去路。 魔尊哪会束手就擒,提起三叉戟,就朝血炁腹部戳去。血炁以烛龙之身在空中盘旋向下,龙角抵住三叉戟的同时,口中冥火喷出,将魔尊淹没在其中。 就在血炁以为魔尊要被诛杀之时,自己却一口黑血喷出,腹中曼陀罗竟然在被冥火焚烧殆尽后,再次生长,直接穿透公孙湛身体,露出比刚才更加粗壮的藤蔓。 而那喷射而出的火焰,也因为血炁的意外,中途哑火,只剩下了一团黑烟。 血炁捂住腹部,双目涕血望向魔尊。 第71章 魔尊一反刚才的颓丧,邪笑道:“我不激发你的怒意,如何让曼陀罗死灰复燃。修罗血脉神力强大,唯有你自己的贪嗔痴念,方可把曼陀罗复活。” 血炁又是一口黑血喷出,曼陀罗已经如同八爪章鱼,四处寻找岩壁攀附,血炁双目涣散,已经无力支撑身躯飞行,重重朝下摔去。 远处,金乌哀啼声在谷中回荡,血炁奄奄一息地看见魔尊走近自己,把手朝自己腹部伸出。 盘旋在上空的金乌,只见到魔尊的手五指化出三寸长的利甲,探入血炁腹部的伤口,一处处刺入他刚用魂火养出来的腑脏上,自言自语道:“这戳破脏器的声音,还真是悦耳动听啊。” 金乌冲下来,如同黑色旋风,朝魔尊攻击。 “陪葬品真多。”一道轻蔑的嗓音在黑色羽翼中轻轻飘过,随后一声巨大的响声,在谷中爆出,天空中模糊的血肉之间,片片黑色羽毛,如同苍天的泪珠,纷纷扰扰地盘旋落下。 血炁的灵魂,随同公孙湛的身躯,一同被这黑色的羽毛覆盖,很快便看不见身影。 魔尊收回利甲,用舌头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血珠,才对着身后刚赶来的魔兵道:“按原定计划,把公孙湛做成傀儡,让他操作炼制鬼兵的仪式,今晚我要看到鬼兵炼成,琅树天梯建好。” “遵命。”一众鬼兵下跪回应。 魔尊理了理衣袍,踱步离开了魔阵谷。 第59章 同归于尽 时瑾一进入魔界,便被天空中压抑的魔障之气给惊了一惊,浓郁到目力已经无法穿透十米之外。 立即抬手,双指化决朝眼部一抹,方能不被瘴气遮蔽。 又顺手摘了身旁的树叶,一卦卜去,便疾速朝魔阵谷而去。 谷外,魔兵里外多层的把守着。 时瑾跃上略高处探看,只看到层层叠叠的魔兵,并未找到缺口。只得再次回到外围,沿着谷外,勘探起来。 越勘探,他越是心惊,冥火灼烧过的痕迹、纯种金乌的残躯……心也开始发凉,血炁如果都出事,那公孙湛还能保全吗? 这两人虽说结交不久,但是品性都极为相投,再加上公孙湛的身份,更加让时瑾心中哀痛。 灼烧过后的干草丛,有轻微的“窸窣”声响起,将时瑾从情绪中拉出。 提剑拨开焦黑的枯草,他看到了一只断了半截左翼的金乌。 金乌极为惶恐,张口就想喷火,被时瑾捏住喙部,低声对它道:“我是血炁的友人。” 金乌瞬间怒张的羽毛收了下来,时瑾看对方平静下来,才松开手,抬手致歉:“情急之下,失礼之处还请体谅。” 金乌扇了扇还完整的右翼,示意时瑾带它离开。 时瑾看了眼金乌的伤势,知道它已经无法经受折腾,给它设了个结界后,方才提起它,离开“魔阵谷”附近。 魔界处处是眼线和巡逻的魔兵,金乌一吐出血炁的“遗愿之念”,时瑾就意识到血炁有重要信息要传递,干脆带着金乌回到驿站,方才再次取出鱼泡一般形状大小的“遗愿之念”,示意金乌打开。 这是冥界才懂的秘术,外人只能毁坏,不能读取。 金乌用右翼强撑起躯体,对着“遗愿之念”高声啼叫起来,啼声哀婉,草木闻后都垂落颓败,时瑾那被临时收起的情绪,更是被再次引动,如同海啸,席卷身心。 一炷香后,啼声嘎然而止,金乌也倒在八仙桌上,没有了气息。 “遗愿之念”瞬间破裂,血炁出现在房中,斜嘴一笑:“没想到,最后一面,见的竟然是战神。” “你都知道了?” “神陨的时候,时空会被打破,自然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你和公孙湛……” 血炁不羁的表情收了回去,落寞一息后又坦然一笑道:“我们一起死了,魔王在他体内种了曼陀罗,我们是双生火焰,合一的那一刻,被魔王摆了一道。” 未等时瑾回复,血炁又连着道:“魔王知道了你的原身是琅树,可以通天界,现在他准备炼化公孙湛,将烛龙化为魔兽,一旦炼成,那神魔一战又将复现。而且,这次他有了通天之路,神族胜算将更低。” 时瑾怒道:“原来,烛龙炼化,真的并非猜测。我需要去天界禀报才是。” “你如今身份,如何禀报?”血炁神情一寂。 时瑾静默片刻,轻声道:“看来,唯有一条路可行了。” 血炁猛然向时瑾看去,见时瑾神色已做决定,朝他深深一拜。 公孙衍醒来后,心中忐忑未灭,反而更加剧烈。 他起身便朝时瑾房中而去,叩门半晌,没有回应。破门而入才发现,人早就离开了。 公孙衍心中升起巨大不安,不顾人界不得大庭广众施法的规矩,直接驱使墨云,朝驿站飞去。 刚到驿站后侧上空,公孙衍便不顾身上伤口,从墨云身上直接腾空飞下。 落定一看,才发现院内枯井已经被毁。 又进驿站客房内查看,只见这一世“时瑾”的房间里,一只纯种金乌在他桌上断了气息,他上前伸手探脉,发现金乌喉咙已经完全破碎。 “血炁出事了?那父亲……时瑾!”公孙衍狂奔回枯井旁,仔细一看,果然是时瑾的手笔。 心中又怒又怕,召来墨云就朝度朔山赶去,准备从冥界进入魔域。 第72章 金鸡见到公孙衍从天而降的时候,差点被吓死。 又见公孙衍面色极差,表情凝重,也没多问,赶紧带了令牌和他一起朝黑水赶去。 公孙衍趴在疾速飞行的墨云背上,低声对时瑾传音道:“时瑾,等我!!” 时瑾这边,已经凭着血炁给他的方法,到了魔界中心。 自己的原身已经被炼化,琅树参天而上,一眼望去便知,已经接通了天地。 时瑾用意念和琅树沟通,没有回应。 他想唤醒这一世的“时瑾”,可显然魔族的炼化比他想的还要可怕。并非天界理解的让魂体变为魔种,而是彻底把魂魄消散了,只余躯壳。 “卑鄙!”时瑾这一刻才知道,前世公孙湛根本不是被策反,才会帮魔族炼制鬼兵。多半已经离开人世,还被利用。 但也意味着,他要准备的周期更久,需要把自己的魂识分一小部分到琅树里,才可以完成引爆通天之路的动作。 时瑾还在思考如何操作,魔尊的声音远远传来,时瑾赶紧化成琅树树枝,隐藏起来。 “禀报魔尊,琅树昨日已经通达天界。”一位魔兵朝着魔尊躬身回道。 魔尊看着琅树,满意点头:“烛龙炼化的如何了?” “已完成,随时等您号令。”魔兵应答。 “随时?”魔尊转身,又看向后面两位魔将追问,“他说随时?” “是,魔尊,烛龙上次已经被我们抽取意识,所以魔兵早已炼成,烛龙也在刚才炼化完毕。”两位魔将单膝跪地。 “甚好!!”魔尊仰天大笑,“天要兴吾,一个时辰后,整装出发!” “诺!”魔将领命。 时瑾大惊,一个时辰!分魂至少三天。 他魂识赶紧进入琅树,占着高处,他望向沙场点兵处,乌压压的一片,比他记忆中那场大战的人数还多。 只觉整个人都沉入冰潭一般,几个当年交锋过的面孔,让他回忆起了当年神魔大战时候,部下惨死的画面。 这份悲凉越来越冷,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自己千年来的悔恨中,若历史真的无法挽回,一切仍将重现,自己是否还有勇气苟活? 时瑾知道,留给自己考虑的时间,已经没有了。 他不会“遗愿之念”,唯有拜托青鸾留话给公孙衍。 青鸾不愿独活,被时瑾化成剑体,直接封印在自己根脉处,除非自己消散,封印才可以解除。 魔兵整肃极快,魔尊满意至极。 最弱的那批还只是鬼身的鬼兵,被排在了最前面,顺着百丈宽的树身,浩荡上行,远望如同蚁群攀爬,绵延不断。 魔尊与几员大将,看着最早出发的鬼兵越来越小,直到消失,都不自觉的屏气望向天空。 月末半个时辰后,空中一道烟火划过天际,几位大将才露出笑颜: “恭喜魔尊,进展顺利。” “还请魔尊摆驾前行。” …… 魔尊仰天大笑:“三界一统时,诸位都论功行赏。” 所有兵将一起回应:“三界一统,魔族大胜!” 魔尊这才上了战车,随着魔族中坚力量,一起踏上这条琅树搭成的通天之路。 公孙衍这边,金鸡看着他紧皱的眉头,问:“传音符过去都没回复?” 公孙衍摇头,莫说时瑾,即便青鸾也没有回复。 “需要我联系两位神君吗?”金鸡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问道。 “如今不知魔族如何,冒然让神君介入,会引起三界动荡。”公孙衍只得按耐心头烦躁,给墨云注入法力,让它加速飞行。 “公孙衍,那是什么?”金鸡目力极佳,第一个望见高耸入云的琅树,待定睛看清树身上那一个个移动的黑点,惊呼起来,“那是传说中的通天之树?琅树族不是已经被灭族了吗?” “什么?”公孙衍脸色苍白,从墨云背上站起,数次用法力望去都没能凝成神力,只得抓紧金鸡的手臂,“你快帮我凝神注目。” 金鸡不知道公孙衍反应为何如此之大,又直觉这事对他非常重要,赶紧抬手朝他双目注入自己的灵力。 手指放下的那刻,公孙衍也看清了远处的琅树。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那挂着的琅树果,唯有两颗。 公孙衍已经双唇发抖,无法言语。 墨云猜到缘由,只得拼命朝前飞驰,即便喉头已经因为灵力耗的过大,泛起了血腥味。 公孙衍强撑着自己的意念,抓着金鸡的胳膊,让自己不至于站不住。 心中只反复念道:”时瑾,务必等我!“ 可时瑾已经听不到公孙衍的传音符和心中感应了。 他把自己的神识,强行融入到琅树中,魂体从身体剥离的那一刻,万箭穿心一般浑身刺痛。 脱离魂体的原身,化为一节枯枝,从树上跌落,摔成数节。 时瑾此刻,不仅还能感知到原身的体感,更能感受到魔兵从自己身上踩踏而过的疼痛。 他忍住这份撕裂和碾压的痛意,催动自己的灵力和琅树的灵力合一。 魔尊与魔将,意气风发的行进着,战车轱辘前行速度极快。 时瑾知道,再不发动,魔尊将真正进入天界。 为了加速融合,自行将魂体撕裂成小块,可以和琅树更快合体。 第73章 这份疼痛,是原身被切分的数百倍放大。 时瑾没忍住,闷哼一声。 一位魔将警觉道:“什么声响?” 魔兵一时间停在那里,随时准备撤退。 时瑾疼到整个魂体都在颤抖,他从魂体中拔出自己的魂剑,干脆将自己的声带挖出。 才继续切碎自己的灵魂…… 魔将屏气听了一会,确实没有声音。 整个魔兵团才放心继续前进。 而魔尊,站在战车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天界,笑容满溢。 时瑾终于与琅树彻底融合,在魔尊即将靠近天界的那刻,将神力全部灌注于树身。 树身因为瞬间承载一个上神的神力,开始颤抖。 整个魔兵开始慌乱,魔尊看着脚下抖动的树干,对着身侧的魔族长老质问道:“什么情况?不是魂体都抽干了吗?” 长老蹲下,探出魔识,还未进入到琅树中,只见一道白光从树身射出。 整个树干周身光芒大盛,随着一道巨雷一般的轰鸣,连着魔尊和行进中的魔将、魔兵,全部被白光一同炸开…… “时瑾!!!!”公孙衍刚飞到近处,就见到琅树整个树身爆炸,所有的魔兵被一同炸碎。 吼着时瑾的名字,还没发完音节,就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整个人从墨云身上倒栽下去,便没了意识。 第60章 重逢(完结) 千年后,天界瑶池盛会。 七仙女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仙食,只剩西王母的琼浆要冰镇好,放在几位上神的食案上。 鹅黄色衣服的仙女道:“听说,冥尊这次会来天界。” “是让紫霞姐姐心心念念数百年的那位吗?”粉衣仙女好奇转身。 “是呢,当年这位冥尊上来受封,可是迷倒了一大片神女。”鹅黄色衣服的仙女回道。 “真的,真的?”几个小仙女一起围了上来,听着鹅黄色衣服的仙女说这位冥尊的外貌。 一旁绿衣仙女年岁大不少,看着稳重很多,没有参与讨论。 并非对英俊的神君没有好感,而是因为,她曾亲眼见过这位冥尊去拜访过月老,在月神殿把他的红线,和一块牌位绑在了一起。 瑶池盛会如期开展,诸位神仙陆续入座。西王母座下的玄机并几位向上神借调过来的大仙侍,开始按照名录核对入座的仙尊名单。 其中一位东极殿借调来的仙侍,看到冥尊的名字时,愣了一下。 “司南,有何不妥?”玄机问道。 司南看着名录上“时瑾”二字,眼眶一酸。又想到如今天界只有自己和南极大帝记得上神,只得摁下心头的酸涩,摇了摇头:“只是第一次看到冥尊参加盛会,心中惊诧,这位冥尊原本就叫这个名字吗?” “是呢,受封时候便是这个名字。”玄机微笑应答后,又低头去核对名录起来。 司南则心如擂鼓,控制不住自己不断燃起的希冀,朝冥尊“时瑾”的座位寻去。 冥尊的座位,在一株万年桃树的下面。据说是西王母知道他不爱热闹,专门点选的位置。 在这里,既能看到演出,又不至于被太多人看到,闹中取静,安排得极为周全。 所以司南找过去的时候,隔着影影绰绰的枝丫,没能看到“时瑾”的样貌,只看到一截红色的袖袍。 “神君从不穿红衣。”司南的希望瞬间破灭,自嘲一笑,转身便准备离去,却听到了一道清冽的嗓音。 “墨云,这便是他最怕参加的活动吗?” “时瑾哥哥的性格,多半是不喜欢热闹吧。”另一道声音响起。 “呵,可我最喜欢热闹了。原来一个人和自己如此不同,还是会喜欢上他啊。” “您已经改成时瑾哥哥的名字,如今在冥界做得一切,天道会把福报算在哥哥的头上,他会有机会回来的。”另一道声音安慰道。 司南站在原处,他知道不该偷听,却迈不动脚步。 一位仙侍经过,看见司南满面泪水,不禁吓了一跳:“大仙侍,您哪里不适?” 司南摇头,刚想说话,便看见那红色袖袍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抬头望去,入目的是一双凤眼,眼尾处的红痣,衬得主人的目光更加冷冽,嗓音清冷:“看来这处地段也不清净,本尊先行离开了。” 司南看着对方的背影,不顾眼下的任务,将名录交托给身侧的小仙侍手中,急匆匆地追了过去:“冥尊还请留步。” 这位也叫“时瑾”的红衣男子停了下来,表情极淡地看向踉跄追来的司南。 司南擦干泪痕,深呼吸几次,才把情绪平复下去:“不知冥尊本名是否姓公孙?” 红衣男子表情未变,只是淡然回应:“过去如何,我已忘却,仙侍不必再提。” 司南见对方转身要离开,抓住对方袖子,急切道:“冥尊,我是回溯前,青华神君的首座仙侍,司南。” 红衣男子这才转身,语调微微上扬,问道:“你说什么?” “冥尊,这千年来,南极大帝一直在替他的友人,青华神君时瑾找一位叫公孙衍的人……”司南还未说完,红衣男子就已经抬手抓住了司南的双肩。 司南抬头,看到了对方微红的眼眶,神情终于有了情绪:“你说谁?” “青华神君时瑾。”司南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对方就是自己和南极大帝一直在找的公孙衍。 第74章 hela 南极大帝梧栖是被司南从瑶池盛宴匆匆赶来的。 进殿后,梧栖仔细端详了一下公孙衍,才望向司南,见司南行礼后,带着微红的眼眶点头,他才鼻子一酸,从自己的芥子里,拎出了一柄通体碧绿的长剑。正是公孙衍掘地三尺都未找到的“青鸾”。 “公孙……”青鸾剑身抖了几下。 司南赶紧向公孙衍解释道:“青鸾当年想救神君,强行破开封印,所以……” 公孙衍还未接过梧栖手中的青鸾,泪便滴了下来:“我找你找了近千年,就是觉得,时瑾这么看重你,你如果还在,他就还有希望。” 青鸾剑身发出一道金属震动的哀鸣。 “却没想到,见到了你,却还是没有办法找回时瑾。” 梧栖和司南一时都被拉进了哀痛的情绪之中。 待到几人合完所有的信息,才算彻底清楚时瑾前因后果经历的种种。 梧栖开口想斥骂时瑾的决绝,却又因为他救了那么多天界诸神而收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冥尊,不知您为何要更名为神君的名字?”司南用袖子抹了下眼睛,忽然想起公孙衍的名字。 公孙衍轻声道:“冥界有功德录,我更名为时瑾,便可以他之名积累功德,只求天道给我们再见的机会。” 梧栖偏头看向公孙衍,半晌后道:“你若愿意,我倒有一法,希望你可以把时瑾带回。” 公孙衍盯向梧栖,语气坚定:“南极大帝但说无妨。” “你回溯去更早的时候……” 司南惊呼:“上神,不是回溯会折损仙寿,仙灵尽失吗?而且这冥尊不在,冥界也会动荡啊。” “反正青鸾快恢复了,让他扮作公孙衍去。”南极大帝看公孙衍没有出声,语气一转道,“当然,你若不愿做这牺牲,我也会找其他人去。” “我去。”公孙衍直接抽出腰际的软骨鞭,化为黑龙盘旋于上空,“墨云替我,青鸾随我一同寻找时瑾。” “多谢!”梧栖折扇朝掌心一收,便两手作揖,朝公孙衍深深鞠了一躬。 三日后,几人又回到南极殿。 梧栖递给公孙衍一颗珍珠。 “作何?”公孙衍未接。 “南海镇海珠,直接可以把所有仙力储存在其中,待回溯到目的地后,即可引渡回身体里。不过代价是,每逢月初就会浑身筋脉尽断、仙丹破碎后重新长回。”梧栖给公孙衍示范了一番。 “这镇海珠,得来不易。多谢了!”公孙衍没有犹豫,直接接过含进嘴里。 梧栖颔首,给整个大殿设好结界,便开始启动阵法。 司南和墨云在一旁看着,看着镇内渐渐出现螺旋状的光芒,又看着公孙衍面色洒脱略带笑意地朝他们挥手,直到消失在他们面前。 墨云知道,或许明天开始,关于公孙衍的记忆,就会消散。 但是,他也知道,公孙衍将达成千年来的心愿,再次见到时瑾。心中只得放下不舍,一边挥手,一边轻声道: “公孙哥哥,你和时瑾哥哥一定要好好的。” 两千五百年前, 一位眉眼俊朗的白衣少年,一个人前往菩提老祖的府洞赶去。 日光有点大,晒得少年面上有点泛红。 他拿衣袖擦了擦自己的额角,还想继续赶路。却被隐约传来的溪水声吸引。 他看了看装水的水囊,转身朝小路走去。 初时小路细长,仅容一人通行。 深入其中,渐渐变宽,整个景色也开阔起来。 一条清澈的溪流,欢悦地一路朝前, 错落高低的树木,遮挡着烈日,影影绰绰的光线,柔和莹润, 满目的绿色里,一片红色极为挑眼,那是一位靠着树干在歇息的男子。 男子眼线斜长,眼尾一颗细小的红痣,嘴唇似笑非笑,仿若做着好梦。 时瑾总觉得对方有几分眼熟,忍不住端倪起来。 对方猛然睁开双眼,流转的眼波里满是笑意的看着自己,让时瑾心跳得极快。 “那个,我路经此处……看到兄台未动……所以想探看下是否需要帮助。”时瑾第一次讲话结巴,恨不得扇自己两下,又见对方仍然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竟然不好意思做太多动作,只得愣怔在原处,等待对方训斥自己无礼。 谁知,那男子毫无生气之意,起身靠近道:“我叫公孙衍。” 白衣少年这看向对方比自己还高的身段,本想退后几步,又看到他笑意盈盈的眼睛,像被定在了原处,片刻后,才结结巴巴的伸手作揖道:“我叫……时瑾。” *完* 第61章 番外:故人重逢 时瑾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从师叔讲课开始,他总觉得有道目光在注视自己。 根据视线角度,他在心中默默推算,左手偏后位置是师姐乙蔓,左手位置是师妹如是。 他记得师姐乙蔓鹅蛋脸,今日穿的好似是一件桃红色的长裙。 师妹如是,则是圆脸,早晨见她,身上是湖水绿的短甲配的青色灯笼长裤。 时瑾看向师叔的时候,让视线微微朝左偏了几分。 “砰砰!”戒尺敲桌子的声音又把时瑾仅探出去几分的视角拉了回来。 时瑾赶紧正襟危坐,心如擂鼓,就怕师叔把他叫起来。 第75章 见师叔又转向另一头去,继续传道,他才松了口气。 一声极轻笑声,偏偏在自己的左后侧响起,那笑声如果不仔细辨别,很容易忽略。 可时瑾却觉得,那声音因为轻柔,竟然像一片羽毛扫过自己的耳廓,让自己浑身一颤,耳朵烫了起来。 他刚想回头,一道严肃的声音响了起来:“时瑾。” 时瑾抬头,见到师叔严肃的脸,赶紧起身行礼:“师叔。” “你来答一下,什么是‘道’。” 时瑾微微颦眉,稍后抬头对着师叔一揖道:“答师叔,平常心即为‘道’。” 后面弟子起身“不对,佛法无边,岂能以平常心论之。” 另一个弟子也起身:“既然你觉得平常心为‘道’,何必来师父这里求道?” 全班哄堂大笑。 “呵。”一道戏谑声响起,“一群瞻前顾后,找不到圆融无碍的蠢货。” 声音带着一丝熟悉,那角度…… 时瑾猛然回头,只见左后方,一袭正红衣袍的男子,本来还眼神不逊。见到自己后,立即弯起了眉眼。 “公孙兄?”时瑾愣怔,自从在湖边一别,他就未再见过这位有点奇怪的路人,可为何他会出现在学堂。 “在下沧澜教公孙衍,时瑾兄别来无恙。”公孙衍对着时瑾明媚一笑,时瑾只觉得天光都明朗了几分。 发烫的耳朵辨别出来,对方就是刚才轻笑的那道声音。 那是不是,一直看着自己的视线,也是他呢? 时瑾看了看师姐乙蔓,她并未看自己,而是看着公孙衍。 又看向师妹如是,师妹倒是有望向自己,却眼神清澈,口中还含着半枚梅子,在口中盘来盘去。 时瑾心凉了半截,再偏头,看到的是公孙衍上前后,靠得极近的脸。 ……时瑾只觉得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膛跃出,他连连退后两步,被桌子挡住了退路。 “公孙衍,说下去。”师叔的声音,拯救了时瑾的心跳。却?更加疑惑,师叔怎么会认识他?他为何在学堂出现? 公孙衍收起笑容,对着师叔行礼道:“时瑾兄所说,我认同。心中有了无边就有前后,有了前后就有挂碍,唯有安住平常,才能修得正道。” 师叔颔首,命大家坐下,道:“公孙衍是沧澜教的少圣主,来我们这里游学。以后和大家就是同门了。” 几人哗然,时瑾心思也放在刚才听到的消息上。沧澜教?是那个年少时,有点淘气的男孩?带着思虑刚坐定,猛的发现身旁就是公孙衍,他端了椅子,挪在了他的旁边。 时瑾往右挪了几分,姿势端直着了几分。 “坐这么直,累不累?”公孙衍前后看了几眼,时瑾就像块木板。 时瑾抬头看了眼师叔,觉得要遵守纪律,又怕不回答不礼貌,只能微微摇头。 “你怕他?”公孙衍跟随时瑾目光,看了眼师叔。 时瑾不语。 “原来你以前这么刻板。” 时瑾一动未动。 公孙衍打了个哈欠,絮絮叨叨许久,渐渐没了声。 时瑾趁着师叔转身,扭头看去。 公孙衍脑袋伏在桌上,已经睡着,睫毛偶尔抖动一下,像是把小扇,扇进了时瑾的心。 时瑾拿出披风,轻轻盖在公孙衍身上,风吹过课堂周围的遮帘,阳光斜照,温暖了千年岁月,追随而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