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穿越带着全家去流放》 第1章 流放 “哐当。” 随着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还未适应屋外光亮的几人纷纷遮住双眼，朝着门口望去。 守着她们三日的捕快大声道：“皇上的圣令已下，除罗本根和罗奇玉外，罗家所有女眷和孩童流放崖州。” 二姨娘春梅第一个站了起来，“什么！我们只是罗大爷的姨娘，也要跟着流放吗？” “是呀，是呀。”三姨娘腊月站在二姨娘旁边，“大人啊，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以前都是罗府的丫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啊。” “有没有搞错，我们难道没有查清楚吗，你们几人的卖身契，罗府早已烧毁。” 此时，刚出月子的大姨娘萍香儿慢慢站起来，“大人，那我们老爷和大爷呢？” “死了，在牢里自缢而亡。” 捕快这一句话真把所有人震住了，就连萍香儿身边原本平静的小女孩都微微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捕快面露不虞，“我还能骗你们不成，他俩若不死，你们可不是流放这么简单了。”他冷哼一声，“毕竟，你们罗府犯得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霎时间，屋内乱作一团。 有大喊冤枉的，有哭哭啼啼的，也有被震惊到话都说不出来的。 萍香儿强打精神上前问道：“那我们老夫人呢？女眷都要流放，我们老夫人何时放出来？” 捕快语气十分冷淡，“哦，你们老夫人在知道罗本根和罗奇玉自缢后便死了。” 三姨娘腊月抹泪的动作突然停下，“老，老夫人也没了？” 二姨娘春梅哀嚎不止，“罗府完蛋了啊，正经主子全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五姨娘万宁连忙开口，“娘娘，还有宫里的娘娘，我们娘娘怎么样呢？” “娘娘？你们不会还期待娘娘来救你们吧。”捕快冷冷道：“罗贵人被贬为罗嫔，禁足顺华殿。” 萍香儿故作坚强，缓缓开口：“大人，您也说了罗贵人只是被贬，不是被废。” “想来官家也是看在罗贵人侍奉多年的份上才对我罗家网开一面。能不能容许我们将老爷、老夫人和大爷埋葬以后再前往崖州？” 那名捕快明显顿住，这可不是他能做主的，便立马跑出去请示。 很快，那名捕快赶了回来，“三天，三天后你们会和另一批押往崖州的犯人一起出发。” 萍香儿松了一口气，拉上罗裳和罗柔转身看着面前的六个女人。 “你们有本事的，就自己寻人将你们弄出去，否则便老老实实跟着我们去崖州。” “大姐！”平日与萍香儿交好的四姨娘素月忍不住开口，“我们真要去崖州吗？” 萍香儿摇头叹气，“不去的话，难道下去陪大爷吗？” 二姨娘此时又发起了疯，“我宁愿重新给人当丫鬟，我也不想去崖州。” 萍香儿抱着孩子，此时可不想跟她们在此纠缠。 “你若有本事，就自己寻了法子出去。” 她看向年纪最小，满脸无措的六姨娘和七姨娘，“你们快回院子看看剩什么东西，然后到前院找我。” 第2章 穿越 “流放是什么？” 罗裳牵着萍香儿的手，一脸茫然地抬头望她。 面对女儿，萍香儿有耐心得多，她柔声道：“流放便是换一个地方生活。” “不在这里了？” “对，不在这里了。” 三岁的妹妹罗柔贴紧罗裳，只露出大大的眼睛，“姐姐，我害怕。” 萍香儿抱紧怀中刚满月、还在熟睡的婴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她安慰着两个孩子，同时也在安慰自己，“不怕，不怕，娘会保护你们。” 她还有三个孩子，不能倒下。 罗裳望着被扫荡过一遍的庭院，握紧了萍香儿和罗柔的手。 她叫罗裳，不过不是这个世界的罗裳。 在原本的世界里，怪物与人类共存，怪物既是人类，人类也是怪物。 2099年，s市爆发了一场病毒，被病毒感染后，人们体内都会埋下名为欲望的种子。 若你的欲望打败了理智，病毒便会在你的体内爆发，将你变成一个恐怖的怪物。 想要长发的女人变成了满身毛发的怪物，色欲不绝的男人浑身长满了生殖器，喜欢赌博的男人生出六只手... 这些怪物因欲望不同，表现形态、攻击方式皆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吃人。 罗裳是末世出生的第一批孩子。 她出生时，世界已经被毁灭，她从小就随着家人生活在人类创建的地下基地。 她的爸爸是黑鸟小队的队员，妈妈是基地的护士，她们是让人羡慕的普通三口之家。 她每日最开心的事情便是爸爸猎杀怪物回来，因为那时候爸爸总会给她找到许多废墟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当玩具。 可是有一天，她没有等到爸爸，只等到爸爸变成怪物，被戚叔叔杀死的消息。 戚叔叔正是她的继父，她母亲的第二任丈夫。 爸爸死后，她和妈妈便跟着戚叔叔生活。 戚叔叔虽然对她不错，和妈妈也很恩爱，可她还是十分想念爸爸。 两年后，妈妈给她生了一个弟弟，从此她便成了家中的隐形人。 他们会叫她吃饭，但也仅仅如此。 若她不在家，戚叔叔和妈妈不会去找她，也不会在意她去了哪里。 她记得，有一次弟弟哭得很大声，妈妈让戚叔叔带她去基地的小花园玩。 她独自坐在小秋千上，因为晃得太用力，导致自己的脖子被卡在了木板和绳索间。 厚厚的绳索勒着她的脖子，让她不敢再晃，因为越动拿绳子便勒得越紧。 她小声地喊着戚叔叔，戚叔叔。 戚叔叔瞥她一眼，向她走来时，她以为自己得救了。 但是戚叔叔只是蹲下身，冷漠地看着她，看着绳索慢慢将她勒紧，勒得她眼冒金星，无法呼吸。 后来，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来小花园运动看到了他们，戚叔叔才故作惊慌的将她放下来。 自从那天起，她就不敢再回家，也不敢跟妈妈说... 她不回家，他们也从未找过她，偶尔在基地遇见，也只是点头问好。 在出来流浪以后，她才知道基地有很多同自己一样的流浪儿，他们住在基地边上的洞穴里，每日从洞穴爬出去寻找吃的。 最后，罗裳也成为了其中一员。 第3章 发现 罗裳会和他们一起偷偷跑出基地寻找吃的，遇到怪物就拼了命的跑，或者想办法杀了它，再从地道跑回来。 她们在一起研究基地发下来的强身健体手册，里面有八段锦和综合格斗，渐渐地，她们也学会了手册教的内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罗裳就这样长到了十七岁。 那天，妈妈来到基地外围找到了她，告诉她，弟弟今天十五岁生日想要见她，让她回家吃顿饭。 她原本要拒绝，可是妈妈说家里有一把爸爸死前留下的乌兹钢锭弯刀，让她带走，她才同意。 但没想到的是，乌兹钢锭弯刀是真的，地狱也是真的。 在末世，拥有生育能力的女性也是一种资源。 而她，正是作为资源，被戚叔叔和妈妈卖给了基地的一位大佬。 那位大佬在末世前便是军方的厉害人物，带着许多物资背叛军方基地，逃到她们这个的小基地，现在已经六十岁。 大佬买她的理由也很简单，他需要一个健康、年轻、能生育的妻子为他繁衍后代，罗裳这种便是他最好的选择， 幸好罗裳靠着多年与怪物厮杀的经验，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还将戚叔叔刺伤后带着弯刀逃了出来。 可那位大佬不是等闲之辈，派出的人将她追到了基地外。 绝望间，罗裳握着弯刀跳进了标记着红色骷髅头的无底深坑。 她原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再次睁开眼，她竟然变成了一个小女孩，手里还攥着那把乌兹钢锭弯刀。 她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她猜测或与深坑和弯刀有关。 但是不等她细细研究，便和这些奇怪的女人关进了一间大屋子里。 也是被关的这两天，她慢慢认识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怪物，她们生活的国家叫宋。 她也叫罗裳，父亲是罗奇玉，刚死不久，娘亲是一直抱着婴儿、带着她和妹妹的的萍香儿。 除了这三人外，被关在一起还有六个女人，她们全是她父亲的小老婆，就连她娘亲，也是小老婆。 这个世界可真奇怪，在她们那里，女人是很宝贵的资源，一个男人能娶到一个女人已经很不错。 她父亲竟然还能娶七个，看来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可惜这个家也没了，听那男人说，她们马上要被押送到崖州，以后只能在崖州生活，不能回来开封。 可是崖州在哪里，开封又是什么地方... 在官兵将她们关起来的那晚，罗府便已经被抄了个干净。 各屋家具、摆设全被搬走了，就连院中值钱的假山、花草也没放过。 萍香儿虽然已有准备，但回到香兰院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恐怕强盗都没有他们搬得干净。” 她打开顶箱柜，从里面抱出干净的被褥铺在床上。 “娘收拾行李，你陪着弟弟妹妹睡觉好吗？” 罗裳轻轻点头，任由萍香儿将三人放在一起。 “咦？这是什么？”萍香儿抱着她时，正巧摸到了她腰间的弯刀。 罗裳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右手死死按住弯刀。 萍香儿‘刷’地一下掀起她的衣服。 第4章 神力 “弯刀？这好像是你爹送你的？” 萍香儿抚摸刀身叹气，“幸好没被他们发现，留着吧，就当你爹留给你的念想。” 萍香儿说完也不管罗裳，转头便去收拾包袱。 她还以为这把弯刀是罗奇玉送给罗裳的玩具，没有开刃。 罗裳松了一口气，学着罗柔闭上眼睛却不敢睡着。 —— 这天太冷，又要走到崖州，御寒的衣服是少不了的。 萍香儿将没有被抢走的厚被褥，孩子们的衣服全部装好，给自己换上了又厚又大的棉服和斗篷。 换完以后，她将屋门关严实，小心翼翼地从顶箱柜的夹层翻出了个木盒。 里面装的是她的私房钱和一些首饰，幸好没被发现。 二百二十两，四十颗金豆子、三十五片金叶子和一堆的首饰。 金豆子和金叶子不能轻易拿出来，要想办法换成能用的银子和铜板。 首饰倒是可以拿去贿赂那些官兵，让她们流放途中可以过的舒服一点。 只是这些东西可不能被发现... 萍香儿环顾四周后，还是将视线移到了三个孩子身上。 带的包袱可能会被搜，她们几人说不定也逃不过，只有女儿、儿子最安全。 冬日的衣服很厚，罗府的更是，每一件里面都塞满了棉花。 萍香儿将这些私藏分成十多份缝在衣服里面，根本看不出来。 她将罗裳抱起，“嘘，别吵到弟弟妹妹。” “这些都是救命的东西，娘将它们缝进你的衣服里，这样就不会被人抢走了。” 罗裳懵懵懂懂地点头，看来这些都是这个国家的货币。 萍香儿担心地望着罗裳，“重吗？” “不重。” 罗裳倒也没有撒谎，不知道为何，这具身体虽然很小，但是却比上辈子的她更有力气，也更轻松。 “你祖父和你爹一直说你天生神力，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 罗裳微微皱眉，“天生神力？” “对。”罗裳伸手指着木桌，“去试试能不能把它搬起来。” 罗裳这下来了兴趣，若她真是天生神力，那么活下去的概率就更大了。 她跳下床，走到比自己还要大两圈的木桌前。 只见她将手伸到桌下，轻轻一抬，整个桌子便被她抬了起来。 萍香儿脸上一喜，忙过来抱住她，“好女儿，好女儿。娘就知道你的神力没有消失。” 有了女儿的天生神力，萍香儿对于这次流放又多了几分从容。 “除了娘以外，这件事谁都不能说，包括四娘她们。” 萍香儿的表情十分严肃，罗裳便听话地点头。 在确定罗裳的神力还在后，萍香儿也不再犹豫，将所有的财产都缝进了她的衣服里。 萍香儿刚将银子放好，四姨娘素月便到了。 “大姐。” 素月换了孝服，外面还套了件麻料披风，看起来十分暖和。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屋里像被抢劫了似的，什么都没留下。” 说着，素月小心翼翼地将荷包塞进萍香儿手中。 “除了大姐，我谁都不信任。” 第5章 逃走 萍香儿思索片刻后，将荷包也放到了罗裳身上。 “只盼他们不要搜身的好。” 给三个孩子都换上孝服后，萍香儿和素月便一人背着个大包袱，带着孩子们去前院。 以往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会客堂已变得残破不堪，除了坚固的窗柩和门楣，屋内的桌椅、摆设全被搬了干净。 正中央，放了三具白布盖着的尸体，萍香儿将孩子给素月后，小心地掀开白布。 “啊。”看到尸体的那刻，素月没忍住叫出了声。 萍香儿面色平静，一具具确认后，重新将白布盖上。 “来给祖父、祖母和你们爹磕个头。” 由萍香儿领着，罗裳和罗柔学着她的模样跪拜磕头。 不一会，剩下的几个姨娘也到了。 “后日就要离开，你们也给老爷、老夫人磕头吧。” 接下来的时间，萍香儿偷偷从罗裳这里拿了金豆子和金叶子，将罗裳姐弟三人都交给了素月，自己则带着六姨娘芙蕖出门寻守着的捕快。 半个时辰后，她们领了两个棺材店的伙计进府，燃香烧纸，将罗府的三位主子收殓完，葬在了城外的少阳山。 第二日，萍香儿不知去哪里搞来了三个大背篓，一个给了素月，一个给了芙蕖。 七姨娘莲心本也想要，奈何她刚进门，与三人都不熟悉，便木讷地站在旁边不敢开口。 芙蕖将火盆点上，在屋里照顾三个孩子，萍香儿便带着素月到厨房做肉饼、熬粥。 萍香儿揉了两大盆面团，“多做些，路上带着吃。” “好，大姐。” 素月话不多，干活却十分利索，萍香儿那边揉好面团，一个一个扔给她，她这边便往面团里包肉馅摊好下锅。 两人配合默契，很快便做出了两大盆的肉饼。 “莲心，去叫二姨娘、三姨娘和五姨娘吃饭。” 这三人自昨天下葬后便一直待在自己院子，也不出门。 莲心应了声，去喊才发现二姨娘已经不在。 “怎么回事？去了哪里？”萍香儿洗过手，看向离二姨娘最近的五姨娘万宁。 万宁语气十分冷淡，“昨日晚上就离开了，门口捕快给开的门，听说府外有人花大钱把她赎走了。” 三姨娘先是一愣，随后大声哀叫，“凭什么二姐可以离开，我也要离开罗府，我不想被流放，不想去崖州！” 萍香儿的眼神平静，她知道这不是光靠银子就能解决的问题，将二姨娘赎走之人来头必定不小。 “我早就说过，你若有能耐离开，我不会拦你。” 说完，萍香儿也不管崩溃大哭的三姨娘，领着其他人便开始吃饭。 “你们也快吃，吃完收拾好行李，明日我们就要离开了。” 这些姨娘本就是身世凄苦才会让人卖了做丫鬟，家中早就没有可依靠的人。 原以为给罗奇玉做姨娘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最后等待她们的竟是流放崖州。 如今，她们既不想死，又逃不开，能依靠的也只有彼此了。 “大，大姐，我要带些什么？”莲心声音很小，眼神怯懦。 第6章 准备物资 面对这个只有十五岁、刚进门的七姨娘，萍香儿显然多了几分耐心。 “屋里值钱的东西，厚实的棉衣棉裤和丝绸布料都带走。” 她郑重地盯着屋里的五个姨娘，“记住，无论到哪里，金子和布料都是硬通货，一定要藏好、收好。” 夜晚，萍香儿把没被抢走的丝绸放入背篓，用孩子们的棉衣棉裤压紧，然后是厚实的被褥，再是能放很久的肉饼，很快，背篓便被塞得严严实实。 喂完小儿子曹誊后，她将火盆的柴火续上后，才拢着三个孩子慢慢睡去。 在最边上的罗裳其实没有睡着。 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奇妙的世界，这些摆设、衣饰她从未见过，她感到好奇，却也对以后充满了迷茫。 现在是冬天，虽然已经没有下雪，可她要挺着那么小的身体赶路，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但是正搭着她背脊的“娘亲”，不知为何，却让她感到了安全。 翌日，天还没亮，萍香儿便爬了起来。 罗裳刚刚睡醒就看到萍香儿哄着罗誊又在喂奶。 “裳儿，热水我端进来了，你带妹妹去洗漱。” “好。” 罗裳应声后，便把还在揉眼睛的罗柔拉起床。 “姐姐...”罗柔声音软糯，伸手就要罗裳抱。 罗裳虽有着神力，但自己也只是个五岁大的孩童，哪里能把她抱下床。 她揉了揉罗柔的脑袋和脸颊，让她自己清醒。 两人正蹲在树角洗漱，四姨娘素月便带着六姨娘芙蕖和七姨娘莲心来了。 她们的背篓也都装得严实，除此之外，每个人还背了个大水壶。 “大姐。” “大姐。” 萍香儿将罗誊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小的脸蛋。 “快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发，多做些准备。” 三个人也不客气，分食萍香儿热好的粥和饼。 待大家都吃完后，天也亮了。 这时，昨天棺材铺的伙计们又来到了罗府。 他们用银子贿赂了门口守着的捕快，称自己来给罗府送些纸钱，还把背筐打开让这些捕快检查。 拿了好处的捕快只是匆匆看两眼便将两个伙计放了进去。 一个捕快颠了颠手中银角，“看来罗府这些家眷还有些积蓄，竟然买了那么多纸钱。” “毕竟是罗贵人的娘家。” 两个伙计进府后便跑到前院找萍香儿。 这是萍香儿昨日便与他们约好的，他们打开背筐，纸钱下面是满满当当的糕点、果干、肉干、肉酱、肉包子和大馒头。 除了肉包子和大馒头，其他的都能放很久。 “萍娘子，东西都在这里了。” 萍香儿检查了三个背筐，发现没有遗漏，这才掏出银子给他们。 两个伙计嘿嘿笑了几声，将背筐也留了下来，“多谢萍娘子。” 素月不免有些担心，“大姐，那么多东西，我们保得住吗？” 萍香儿看向乖乖喝粥的两个女儿，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保不住也要保。” 芙蕖万分赞同，“大姐说得对，我们必须要活着到达崖州。” 莲心有些犹豫，“但是三姐和五姐还没来...” 萍香儿淡淡开口，“不管她们，我只护我能护住的人。” 第7章 脚镣 有了这三筐吃食，萍香儿又将准备好物资重新做了分配。 糕点、肉干这些都能存放很长时间，她将这两样分成了六份。 自己的那一份依旧裹在了孩子们棉袄里，最上层放昨天做的肉饼，然后盖上一块巨大的麻布。 四姨娘素月同样如此，她学着萍香儿的样子往背篓里装物资，在麻布上还加了一口大铁锅。 六姨娘芙蕖除了带衣服和吃食外，背篓的最上面是她的药箱。 她的姥姥是村里的医女，从小她便跟着姥姥学医术。 姥姥去世后，为了给哥哥娶亲，便将她卖给了罗府。 七姨娘莲心是外地人，刚到开封，她娘亲生了重病，为了给母亲治病，将自己卖给了艳康坊的老鸨，被罗奇玉看上后买进了罗府。 她的娘亲病才痊愈，她不想拖累娘亲和家里，昨日便请了那两个伙计到家里，告诉她的娘亲不要担心，她会跟着大姐她们安全到达崖州。 辰时，天已经大亮，今日不仅没有下雪，许久未见的太阳也高高升起。 三姨娘和五姨娘姗姗来迟。 与准备充足的四人相比，她们的行李十分简便，只带了一个包袱。 尤其是三姨娘，众人都换上了轻便的棉裤和麻布披风，她还穿着素色的长裙，头上插着木簪。 萍香儿将糕点和肉干分给两人，两人也没有客气，道谢后便装进包袱里。 很快，两个捕快进府了，其中一个捕快将脚镣拿了出来。 三姨娘腊月眼睛陡然睁大，“这位大人，这是，这是要做什么？” 那名捕快看三姨娘这副精致模样，不由调笑道：“你以为你是出去游玩的？流放路途中，每日行驶多少里都有严格规定，到你实在走不动时，自然有人会抽着鞭子在后面赶你。” 屋内姨娘们闻言皆大惊失色。 “别怕。”萍香儿迅速安抚几人，“大人们的工作是将我们安全送到崖州，他们也绝对不想我们死在半路。” 在铐脚镣的捕快不由地挑眉，没想到这女人还挺聪明。 押送流犯是最辛苦，也最艰难的工作，尤其流放之地还是崖州，一来一去也要近两年。 但这工作报酬也是最丰富的，除了官府给的固定俸禄，还有人头费，每安全运达一个便能多一份人头费。真正的大头是流犯家人给的照看费，少到十两，多到百两，应有尽有。 萍香儿笑着将袖子中的金手镯送给看着张头的捕快。 “还请大人们拿去喝茶。” 两个捕快对视一眼，态度也好上了几分，就连给罗裳、罗柔的脚镣也免了。 装好金手镯的捕快提醒道：“你们要拖着脚镣走到天黑，最好用棉布将脚镣裹住，固定在脚腕上。” 另一名捕快点头道：“你们孤儿寡母要防的可不是押送的衙役。” 他颠了颠手中的荷包，“只要这个给到位，他们不会管你们，真正的危险的是和你们一同被流放的罪犯，那些...才是真正的凶恶之徒。” 第8章 示好 给所有人都铐上脚镣后，两个捕快便出门候着了，押送她们的马车将在半个时辰后到达罗府后门。 萍香儿自两人出去后，便转身看向屋内的五个姨娘，“你们一人拿一个金手镯出来。” 三姨娘刚想出言反对，萍香儿便紧盯着她的眼睛，“不要撒谎，我都能藏下东西，更别说你们了。” 她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想要安全抵达崖州，我们六个人必须紧紧抱团，不能分开。” 素月与萍香儿关系是最好的，她第一个将金手镯放到了桌上。 随后便是不爱说话的五姨娘万宁、胆小的七姨娘莲心和六姨娘芙蕖。 眼看着大家都掏出了金手镯，三姨娘腊月也不再说什么，眼中满是不服气地交出了自己的金手镯。 用帕子将手镯收起来，萍香儿掂了掂，这重量，最少也值几百两了。 她从背筐里掏出剪刀缴布分给几人，“都缠在脚镣上，越紧越好，把脚腕固定住。” 素月擅长女工，编得又好又快，试走了几步，除了脚镣有些重，脚腕确实感觉不到疼痛了。 最后，萍香儿从火盆里掏出碳灰，将自己和两个女儿的脸抹黑，头发打乱。 素月疑惑地问道：“大姐，这是做什么？” 她的语气十分冷静，“不想被人盯上就学我这般。” 一直没有说话的万宁立即蹲在了萍香儿身边，不止脸上，就连身上都被她擦满了灰。 “还有身上不要带任何首饰，那两位大人可是说了，队伍里最可怕的不是衙役，而是那些恶徒。” 三姨娘不想扮丑，可在萍香儿和五姨娘的强迫下，她不情不愿地将木簪取下，把脸涂黑。 五姨娘看她这副模样，慢慢走到她的身边，语气冰冷，“三姐，我不管你想怎么死，但你若是敢连累我，就别怪五妹我不客气。” 三姨娘大惊失色，说话变得结巴了“你，你...” 不等三姨娘说完，五姨娘便重新坐回了靠椅上，她眉头紧锁，显然内心也不平静。 三姨娘手指缴紧帕子走到萍香儿身边，讪笑，“大姐，往日里是我不懂事，总跟大姐唱反调，如今看来，只有大姐才是罗府的依靠，还望大姐不要跟我计较...” “腊月。”萍香儿叫停了她，看着她的眼睛道：“只要你们一路上不惹事，我必定会护你们周全。” “那是自然。”她顺手将一旁啃饼的罗柔抱起放在腿上，“大姐，以后便让我替你照顾裳儿和柔儿吧。” 三姨娘嘴角扬起笑容，与往日的嚣张跋扈简直判若两人。 罗柔一脸茫然，冲着罗裳伸手。 罗裳好不容易摆脱这个小屁虫，便装作看不懂的样子望着屋檐上的横梁。 还是萍香儿对面的素月看不下去，接过了罗柔。 对于罗柔来说，四娘娘是亲近和熟悉的人，便乖巧地趴在了她的怀里。 很快，外面的捕快们喊她们出来。 萍香儿再次检查了一遍水壶，将罗誊紧紧地系在胸前，与姨娘们配合，背起了身后巨大的背筐。 第9章 汇合 罗裳在萍香儿拿起水壶时抢了过去，挂在自己身上，“我来。” 萍香儿看了眼女儿，点头道：“太重就跟娘说。” 罗裳乖巧地点点头。 她的帽子、胸前、衣袖、腰间和裤腿都塞了金子和首饰。 萍香儿几乎将所有的钱财都给了她保管，她知道这是她们能否顺利到达崖州的关键。 最主要的是，她还有把开了刃见过血的弯刀。 —— 虽说出了太阳，但毕竟是冬日，刚走出房门，罗裳便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她将脖子的风领往上拉挡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 出了罗府，她们便被赶上一辆马车。 低落的情绪在这压抑的空间内被无限放大，众人眼中也露出了悲伤和恐慌。 萍香儿搂紧自己的孩子，用行动安抚着她们，同样也从她们身上汲取能量。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 她们在捕快地催促声中陆陆续续下马车。 这时才发现，她们被带到了城门处。 这里并没有来往的百姓，只有衙役和一批同她们一样戴着脚镣的人。 此时，张守城与负责押送的衙役穆泽清点送达的流犯。 “罗府的到了？” “是，张大人。”穆泽恭敬道。 “罗府的尽量保住，尤其是那三个孩子，谁知道宫中那位什么时候又会得势。” “是。” “岳府的还没到？” 提到岳府，张守城和穆泽都不由地皱起眉头。 岳府不同于其他罪犯，家主岳冰卿可是当今右相潘玉林的师弟。 之所以被流放，则全因卷入了朝堂纷争，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说到底代右相受过罢了。 不等穆泽回话，押送岳府众人的马车便到了。 除了押送的马车，后面还跟着三辆马车、两辆牛车和六个侍从。 张守城眼见只觉头皮发麻，低声吩咐道：“跟我来。” 他脸上堆起笑容，将穆泽引荐给了岳冰卿，点头哈腰的模样把罗裳众人都看呆了。 三姨娘眼睛一亮，“大姐，到下个驿站，我们也想办法搞两辆马车吧。” 素月不赞成地摇头，“一辆马车至少几百两，若是有一辆牛车也够了，我们可以放东西，还能轮流休息。” 不等萍香儿说话，远处便有人哭着呼喊，“莲心，莲心，我的女儿啊。” 几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两位四十来岁的夫妻驾着牛车在流犯中寻人。 七姨娘莲心瞪大眼睛，瞬间哭出声来，“娘，爹，你们怎么来了！” 外围守着的衙役没有拦他们，直接将他们放进了押送的流犯里。 莲心娘从牛车上下来，一把抱住女儿，“我们怎么可能不来，我就你一个女儿，无论你去哪里，我和你爹都是要跟你去的。” 莲心哭的更大声了，仿佛要将多日的委屈全部都哭出来。 莲心爹道：“我们将罗府送的院子卖了，钱全部拿去疏通关系他们才让我们跟着。” “是女儿不孝。”莲心哭着就要跪下。 莲心娘将她拉起来，“若不是为了治我的病，你也不会进罗府，不会被连累...” 第10章 出发 莲心爹叹气道：“无论去哪里，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是啊，是啊。”莲心娘抹掉眼泪，看向萍香儿她们，“以后我和这老头子便要与你们同行了。” 萍香儿被这感情触动，嘴角上扬，“陈大婶，您放心，我们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莲心爹将莲心的背筐取下，“你们快将背筐都放进牛车里，这样便轻松些。” “多谢陈大叔、陈大婶了。” 几人借着马车遮挡，将背筐里的银子取出放在身上，把背筐放入了牛车里。 最后轮到萍香儿时，她才注意到，牛车里装了四个背筐后空间并不大了。 莲心爹娘带了锅碗瓢盆、被褥、粮食、水和药材，看来他们的家底都在这里面了。 “里面还能坐两个人，莲心你快上去吧。” 莲心连连摆手，“大姐，你带着孩子不方便，你上去坐吧。” 萍香儿轻轻摇头，语气温柔道：“陈大叔和陈大婶便是为了你才如此奔波，你若是不跟他们坐牛车，他们又怎会安心。” 莲心不再拒绝，却坚持让萍香儿将三个孩子给她带。 萍香儿也不想孩子跟着她受苦，便让三个孩子都坐进去。 罗裳不想浪费原身的神力，且她还要修行在上辈子学的综合格斗，死活也要跟着萍香儿走路。 莲心娘想着娇弱的五人，不忍心道：“抱着孩子，挤一挤还能坐下一人，你们可以一人上来休息半个时辰的。” 萍香儿看出其余四人的想法，便点头道谢，“多谢陈大婶，到下个驿站我们也想办法搞辆牛车。” 罗裳跟在萍香儿身边，默默数押送的衙役和流犯数量。 最前面是十五个戴着脚镣，十分狼狈的普通人，他们有的身上还有伤，基本上都只带个包袱。 中间有一家几口的，年轻体壮的当家人背着背篓，妇人则牵着孩子。 也有乘坐牛车或者马车，他们基本上都是一家人的组合，老人带着孩子坐在牛车上，年轻人跟在牛车旁。 还有便是身体强壮的彪形大汉，一眼望去便感觉不好惹。 最后便是拥有三辆马车和两辆牛车的大户人家。 罗裳估计他们是这个时代中，有权有势但犯了罪的人，罪不至死，身后还有大佬相助。 数完流犯，她便开始数衙役。 这些衙役穿的都是统一的蓝色的棉服，头戴黑色的皂隶巾，系个红腰带，腰间别着一把带鞘的长刀，每人都有一匹马。 他们三人一组，分布在流放队伍周围，像罗裳她们和前后两队流犯便由一组衙役看管。 萍香儿仔细观察，确定了看管自己的衙役老大后，便拿出一个金手镯塞到了那衙役手中。 “请三位大人喝茶的，我们府中有老人孩子，还请三位大人多加照看。” 那衙役看这金手镯的成色，拿去当铺也能换个几十两，满意地点头。 “只要不给我们兄弟惹麻烦，一切都好说。” 萍香儿捧笑道：“那是自然。” 另一边，张守城和岳冰卿寒暄完，便亲自将他们送进马车，还交待穆泽照顾好他们。 第11章 休息 穆泽拱手与张守城道别，带着两个衙役去了队伍的最前面。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这支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朝着南方开拔。 “六妹，你快上去坐吧。”萍香儿看快到她们这组，催促着六姨娘芙蕖。 芙蕖没有犹豫，抱着罗柔坐上了马车，“五姐，半个时辰后换你。” 万宁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她们一行走在牛车的右侧，利用牛车挡住吹来的寒风。 三姨娘腊月和五姨娘万宁走在最前面，然后是四姨娘素月、拉着罗裳的萍香儿。 她们以前当丫鬟时就没有锻炼过，后面做了姨娘更是有人伺候。现在突然戴着脚镣走路，虽然前面能坚持，但一炷香后几人的额头都冒出了细细的汗。 幸好走的是官道，队伍又长，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不至于那么累。 难得是看不到终点，不知道要走多久，走多远。 随着时间的过去，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变得随意起来。 除了最前面带头的穆泽和最后压队的丁重，中间的衙役跟随着自己负责的流犯移动。 尤其到了人烟稀少的地界，走得快的便到了前面，走得慢的渐渐落了下来。 罗裳一家是属于走得慢的，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队伍的中后段，身边大部分都是身无长物、穷苦潦倒的个体或无权无势的家庭。 这时，抱着孩子的妇人忍不住开口询问旁边骑马的衙役。 “大人，我们还要走多长时间？” 那衙役嗤笑一声，“这才行了多久，到休息点，快的话半个时辰，慢的话就不知道咯。” 他刚说完，最后面的衙役便一鞭子挥在了地上，溅起阵阵黄土。 “走快点，不要磨磨蹭蹭。” 这一鞭子下去，作用还挺大，最后面走路流犯，速度也快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队伍终于在一个小村庄前停了下来。 “休息一刻钟，继续出发。” 罗裳算了下，她们从开封城出发到这个小村庄，差不多走了两个小时，也就是古人说的一个时辰。 萍香儿拉着罗裳背靠牛车坐下，喝了点水后便去看牛车里的罗誊和罗柔。 罗誊刚满月，没想到身子骨还挺好，这时候已经醒来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乱看。 一旁的罗柔则是睡着了，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褥。 莲心坐得也累了，便跳下马车透透气风，“大姐，你放心，马车里吹不着风。” 萍香儿笑着点头，有了马车她也可以放下多日的担心。 就是这大女儿，过于倔强，不愿跟着坐牛车。 “裳儿，累不累？和七姨坐牛车好不好？” “不累。”罗裳摇头，只是指着自己的鞋底道，“娘亲，鞋底太薄了，不累但走着脚疼，娘亲你们的疼不疼？” 萍香儿轻踩鞋底，神情严肃起。 她转头往后看，观察着几个衙役，他们虽然骑马，但有时候也会下来牵马走路。 这时，萍香儿才注意到，他们的鞋底都比普通的鞋子厚一寸，看起来十分坚硬。 第12章 被盯上 萍香儿将几人喊来聚在一起。 “我刚刚发现这些大人穿的鞋子，鞋底都特别厚，这种鞋子估计才不会磨脚。晚上若是能进县城，腊月和素月随我去城里的布庄买些鞋底和棉布。” 腊月听说能逛街，就来了精神，“大姐，我去。我就说这怎么越走脚越疼，原来是我们鞋子太薄了。” 五姨娘提醒道：“大姐，记得看看能不能买到一辆牛车，便宜些的就行。” “哎，大姐你们看，那边在做什么？” 顺着芙蕖的目光望去，只见好多流犯跪在岳家的车队前。 “大人啊，求您救救我们吧。” “大人，我们愿意给您做牛做马，您救救我们吧。” 抱着孩子的妇人“砰砰砰”地磕着头，不停哀求着岳家的主人。 “啪！”鞭子狠狠地挥在那群人身边，惊得他们猛地起身。 “滚，再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岳家仆人的鞭子挥得比衙役还要吓人，衙役可能只是吓唬流犯们，但罗裳却看到了那奴仆眼中的杀意。 能感受到这杀意的流犯不在少数，比如那抱着孩子的妇人，眨眼间她已经回到了家人身边，瑟瑟发抖不敢再过去。 还有几个看起来十分低调的流犯，也悄悄挪动脚步远离了岳家众人。 就在休息的这一刻钟，已经有数道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 罗裳犹如被人盯上的野兽，借着萍香儿的身子，警惕地观察着视线的主人。 “娘，我们还是先不要买牛车了。” 萍香儿温和地看着女儿，“怎么了？” “岳家有保护他们的奴仆，但是我们这里都是老弱病残，我担心，担心会被人抢。” 萍香儿顺着罗裳的目光一一扫去，有几道来不及躲闪的目光，瞬间化为狠毒的恶意回望她。 她心“砰砰砰”跳个不停，抱紧罗裳安慰道：“别怕，娘亲会保护你们。” 罗裳感受到她微微发抖的身体，伸手回抱，“我不怕，我怕自己护不住你们。” 萍香儿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罗裳轻拍腰间的弯刀，“我有神力，还有爹爹送我的刀。” 萍香儿鼻尖酸涩，心里泛起暖意，她亲吻罗裳的额头，将她抱得更紧。 休息过后，在接下来的行进中，萍香儿便悄悄地将自己的队伍带到了岳家附近。 “牛车先不买，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三姨娘实在不想走路，她翘起嘴，“大姐，我出钱还不行吗。” “不是钱的问题。”萍香儿语气严肃，“我们没有岳家的实力，就算买了也保不住。” “我赞同。”芙蕖也是有脑子的人，在她看来，命才是最重要的。 莲心也劝道：“三姐，实在累的话，你多上来休息会，反正我坐一天也不舒服。” 三姨娘幽怨地看了萍香儿好几眼，碰了碰身旁的五姨娘，想让她也开口说几句。 五姨娘悄然后退几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萍香儿没有漏掉她们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就这么定了。” 第13章 驿站 天黑前，她们总算到达了第一个驿站，听萍香儿说这里叫陈留，是一个小镇。 驿站给流犯安排的是后面的排房，除了岳家的人外，所有的流犯都住在排房里。 莲心爹和莲心娘虽然可以和他们一起走，但却不能和她们住排房。 到达驿站后，莲心爹便牵着牛车去镇里寻客栈，莲心娘则帮萍香儿她们去布庄买棉麻和勾线。 罗裳她们分到的排房很大，除了罗家外，还有十来个流犯。 排房里只有床板和草垫，一进屋罗裳就闻到了淡淡的霉味。 两个衙役给他们分发晚饭，罗家分到了两碗如刷锅水般的绿汤和八块刚烤好的菜饼。 三姨娘将饼掰开，“真是一点肉都没有啊...” 六姨娘芙蕖微微叹气，“好歹是热的。” 萍香儿将饼掰成两瓣，分给罗柔和罗裳。 罗裳上辈子什么苦没吃过，这种饼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人间美味。 萍香儿看她吃得快，又偷偷从衣袖里拿出两块桂花糕放在她的手中。 罗裳躲在萍香儿的身后，眼睛紧盯着对面的那些人，见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连忙将桂花糕塞进了嘴巴里。 “好吃。”全部吞完后，她眼睛很亮，眨巴眨巴地望着萍香儿。 萍香儿只觉着心里泛酸，难受得不行。 很快，莲心爹娘回来了。 莲心爹声音压得很低，“我们就住在驿站对面的客栈，岳家的人也住那里面。” “我刚刚去驿站厨房看了，你们喝的是没有放油盐的野菜汤和烤好的野菜饼，想来也是吃个热乎。” 他说完便从食盒里拿出一大碗白米饭和一小盘肉酱。 饿了一天，几人看到这肉酱就如饿狼一般眼睛发光。 萍香儿感激道：“多谢陈大叔。” 莲心爹就像喂猪一样，一人一勺饭一勺肉酱。 罗裳本来吃了个半饱，这肉酱拌饭一进肚，她就觉得整个身体暖乎乎的，果然人还是要吃肉才行。 做完这些，莲心爹又给每个人的水壶都换上了热水。 “萍娘子，你们想要的棉麻、麻布和勾线我都买了，放在牛车了。” “多谢陈大婶。”萍香儿说着将银钱递给她。 这里面不止有买布料的钱，还有莲心爹给她们送热水和热食的钱。 莲心娘也不跟她们客气，收起钱后道：“明日我们起早些，给你们带热腾腾的肉包。” 驿站大堂的衙役们这时也吃饱了，便进屋为他们取脚镣，顺便将莲心爹娘赶了出去。 “自己的脚镣自己收好，若是有人明天找不到自己的脚镣...”那衙役冷笑道：“你们不会想知道下场的。” 取下脚镣后，几人便忍不住开始揉脚腕。 素月声音非常小，“今日还好，只走了三个时辰，明日赶路的话，恐怕要走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芙蕖眉头紧锁，“这个鞋底绝对扛不住。” 此时，萍香儿也只能叮嘱几人，“明日坐牛车的不能休息了，抓紧时间给其他人做鞋垫。” 第14章 采药 有了萍香儿这个主心骨，几人的心也定了下来。 排房里面没有灯，衙役们在中间留了一盆柴火便出去了。 萍香儿几人也想烤火，但这个世道强者为尊，衙役们离开后，火盆周围便被几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占领了。 有被褥的也纷纷垫一半盖一半，将自己全部裹进被褥里。 萍香儿在发现自家并不是唯一有被褥的后，也松了一口气。 铺了一床，六个女人将三个孩子围在了最中间，再盖上两床，众人才有了点暖意。 “快睡吧，挤在一起就不冷了。” 芙蕖贴紧素月，将脸埋进风领里，“明日若是休息，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草药，多备些总是没错。” “虽是这么说，但不知道会不会让我们走远...” 迷迷糊糊间，罗裳便在几个姨娘的谈话声中睡着了。 萍香儿摸了摸孩子们的脸颊，确定暖和后，才放心地睡去。 第二日，天还没亮，衙役便从外面打开门将她们叫醒。 昨天半夜火盆里的柴便烧光了，温度更是降到了零下。 如果不是莲心娘带的被褥又重又厚，她们几个根本扛不住。 衙役用刀背敲打还未清醒的流犯，“快把你们的脚镣拿出来，马上出发了。” 那人吃痛后瞬间清醒，原本还有些疲懒的流犯见状纷纷把脚镣拿出来，就怕下一刀打在自己身上。 检查完脚镣后，这次衙役不再给他们戴脚镣，而是让他们自己戴，戴完以后还要检查，若是发现有问题，少不了又是一顿鞭抽。 六个姨娘里面，三姨娘学的最快，自己的戴好后就给几人都戴上了。 趁着还未出发，几人如昨天般将用棉布缠住脚镣。 都弄好以后，衙役又给每人分了一块冷冰冰的菜饼。 没有汤和热水，几人吞这菜饼就像咽土似的，卡的嗓子疼。 三姨娘向来娇气，吃了两口便想扔了。 萍香儿立马阻止她，左右观察后道：“不想吃就放背筐里，不准丢。” 三姨娘有些忿忿，却不敢不听话。 出了驿站后，莲心爹娘果然已经在门口等她们。 她们轮流躲进牛车吃肉包、喝热水，跟着行进的队伍，天还没亮便出发了。 三个时辰后，众人在一处带水的草地停了下来。 好多累得气喘吁吁的流犯当时便倒在了草地上休息。 那些衙役也不管他们，开始生火。 “休息半个时辰，后面就不能休息了。” 罗裳一行人因为有牛车，还能轮流休息，没有那么累。 莲心爹和莲心娘让她们快上牛车休息，带着莲心也开始找柴生火热饼。 芙蕖摆手，“我刚刚休息过了，我不累，我去找找疗伤的草药。” 莲心眉头微皱，“止疼的草药？” “这么走下去，谁的腿都受不了，有草药就可以做成药膏敷上。” “到了县城买不行吗？”三姨娘颇有些嫌弃芙蕖的麻烦。 “三姐，我们的钱要用到崖州的。” 三姨娘撇撇嘴没有说话，自行进了牛车休息。 第15章 救人 素月在带罗裳，见状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三娘啊，以前最会藏银子，说不定她才是我们里面最富有的。” 罗裳眉眼弯弯，没有说话。 拒绝跟娘亲去车里休息，罗裳便开始练八段锦。 当初在基地生活时，基地有专门的老师传授教八段锦和综合格斗术。 但格斗术是以实战为练习，且过于引人瞩目，她决定先在脑海中练习。 正在烧火的莲心嘴角带笑，“裳儿，你这是练得什么？” “八段锦，是...是爹爹以前教我的，能养身益气。” “噗。”莲心笑弯了腰，“你才五岁，还懂养身益气呢。” 罗裳打完一遍后平复呼吸，“是真的。” 莲心看她表情镇定、眉目清澄，眼中还带光，竟觉得有几分信服。 “那你以后有时间也教教七娘，让七娘也学学。” “好。七娘，要我帮你吗？” 莲心摇头，“不用了，只是六姐到底去了哪里，这时候还不回来...” 罗裳举起小手，“我知道，我去找六娘。” 她一开始便看到六娘往哪里去了，按照六娘的步程，肯定走不远。 不等七娘叫她，她便冲着前方的小树林跑去。 “怪不得六娘往这里来了。”罗裳眼睛一亮，蹲下身将一株车前草摘了放进衣服里。 忽地，她看到前面有一小块白色的棉布料。 “这好像是六娘孝服的布料...” 她脸色一变，在小树林里穿梭地越来越快。 很快，她便听见了前面树丛传来了“唔唔”的声音，好像是人从喉咙里传来的呜咽。 罗裳将弯刀从衣服里掏出捏在手中，学着八段锦的呼吸，放轻脚步，那一刻，她的气息仿佛与周围的树林融为一体。 当她拨开那处杂乱的草丛后，她便看到一个衙役死死地压住了六娘的四肢，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巴，一只手撕扯她的衣服。 罗裳屏住呼吸，弓起身子，瞬息间，她的身体就如弹簧般跳到衙役背后，握紧弯刀朝衙役裸露的脖颈狠狠一划。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将他身上六娘溅了满身。 六娘刚想尖叫，罗裳便将衙役踢开，捂住她的嘴。 “六娘，别怕，他死了。” 待六娘双眼聚焦，回过神来，罗裳才慢慢松手。 “你，你杀人了...你为了我杀人了...”六娘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血，拉过罗裳擦拭着她手上和脸上的血。 罗裳淡定地点头，“他想要伤害你，” 六娘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她发现自己越想将罗裳擦干净，罗裳身上的血就越多。 “被人发现你会死的。” “不会的，我知道哪里有水，我听到了。” 罗裳说完便挣开六娘的手，拿着弯刀挑来衙役的腰带和衣服，从里面翻出银两装进自己衣服里。 “走，六娘。”她牵起还在发抖的芙蕖，“我带你去洗干净。” 两人走了一会，果然发现一条小河。 罗裳看到干净的河水，刚刚杀人的烦闷心情也好了几分。 第16章 找人 “六娘快来。”罗裳脱掉外面的棉衣，哗啦啦地一堆金子和首饰掉在地上。 芙蕖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更呆滞了，“裳儿，你，你怎么会...” 罗裳挠头，一脸尴尬，“我忘了，娘亲把这些都绑在我身上。” 六娘叹了一口气，将沾了血的外衫脱掉，包起罗裳的棉衣。 “裳儿，你不要下水，把金银首饰重新装好，我去把血衣埋了。” 罗裳听话地点头，看六娘在树角挖坑，便老实地捡钱。 很快，两人便清洗干净。 芙蕖将那堆金银首饰重新绑在罗裳的里衣，一把将她抱起，但没想到她那么重，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罗裳小脸皱成一团，“六娘，我还是自己走吧...” 芙蕖喘着气，“我，我抱着，别人就看不出来你没穿棉衣了。” 罗裳瞪大眼睛，满脸的苦恼，“回去，娘问我们怎么办？” 芙蕖蹭着罗裳的小脸，“告诉她人是我杀的，但是不能告诉其他小娘。” “好。”罗裳正有此意，不过她娘是个聪明人，不一定会相信，但绝对不会拆穿。 两人回到那片草地时，萍香儿几人还未醒来，莲心爹娘已经熬好粥，还烤了十块肉饼，莲心在喂三岁的罗柔喝粥吃饼。 莲心松了口气，“六姐，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姐，姐。”罗柔伸手就要罗裳。 罗裳颔首，“你乖乖喝粥。” 罗柔非常听话，抓着莲心的手示意快喂自己。 芙蕖把罗裳抱得很紧，她们都没有看出来罗裳没有穿棉衣。 “想去找水源，但是没找到。”芙蕖脸色平静，“我先抱裳儿进牛车暖和一下。” 莲心微微皱眉，“好，顺便叫大姐她们出来吃饭。” 芙蕖刚将罗裳放进去，浅眠的萍香儿便醒了。 她刚想开口，便发现这两人，一个没有外衫，一个没有棉衣。 萍香儿深呼吸，没有多说，转身便从背筐里拿了一件厚实的外衫给芙蕖。 “你快去烤火把。” 芙蕖低头掩住通红的双眼，“大姐，饭熟了。” 萍香儿点头，摸了摸罗裳的小手和脸蛋，眉毛都拧成了一团。 转而就摸到她里衣的金银首饰和多出来的三十两银子。 她瞪了罗裳一眼，将那三十两和金银首饰拿出来放牛车的车板下，重新给罗裳套上一件厚实的棉服。 “去烤火。”她将罗裳放下牛车，转身喊身后蜷缩在一起的三人，“快起来吃饭。” 罗裳刚下牛车，就看到朝她跑来的罗柔。 她牵起罗柔的小手，“乖，娘亲马上下来。” 浓稠的米粥，粒粒分明的肉酱，清爽的水泡菜和烫呼呼的肉饼。 这是罗裳来到这个世界，吃得最好的一顿，眼睛都眯了起来。 吃完粥后，莲心爹娘把锅、碗刷干净放回牛车，几人围坐在火堆前，等待着衙役喊她们上路。 三姨娘卷起草地上的枯枝，“半个时辰都过了，怎么还不出发...” 莲心皱眉道：“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三姨娘眼睛一亮，“不会有人逃跑了吧？” 第17章 尸体 “不会吧...”素月微微睁大眼睛，“流犯逃跑可是会牵连家族的。” “若那流犯孤身一人，自然就不怕了。”三姨娘好奇地往那边看，若给她两盘黄豆，她应该看得更加开心。 莲心心态倒是好，“不管发生了什么，至少我们可以多休息会。” 一刻钟后，进入小树林的衙役们回来了。 他们的表情严肃又沉重，眼神阴翳地扫过草地上休息的流犯。 丁重竖刀在地，“今日有谁进过小树林？” 流犯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丁大人什么意思。 穆泽语气十分冰冷，“自己承认最好，若是被我们查到...” 随着周围的气氛变得凝重，草地上稀稀拉拉地有人举起了手。 芙蕖和罗裳也慢慢举起了手。 “举手的站起来。” 罗裳粗略数了一下，竟然有二十多人进过那片小树林。 很快，便有衙役来抓他们。 萍香儿一把抱住罗裳，警惕地望着面前的衙役。 那衙役看罗裳这般年纪，有了些耐心，“只是带过去问话而已。” 对于其他不配合的，衙役们都是直接动手，打到他们听话为止。 萍香儿挤出笑容，“孩子还小，我抱她过去吧。” “也可以。” 很快，有两个衙役抬着盖着白布的尸体回到草地。 这时候，众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丁重将白布掀开，流犯们顿时被吓得连连后退，几个女的甚至惊呼出声。 萍香儿蒙住罗裳的眼睛，罗裳也配合地蹲在她的怀里发抖。 “这，这是怎么了？” “他，他被人杀了？” “是谁，竟那么大胆，敢杀官府的人。” “我们中间，竟然有杀人凶手...”三姨娘不由地靠近素月，“太恐怖了。” 莲心同样贴紧了她爹娘，脸上满是惊恐与害怕。 比较淡定的便是五姨娘了，只看了尸体一眼便将目光移到了火堆上。 “死在小树林的？”三姨娘小声与素月讨论，“你看他死的那么惨，不一定是流犯杀的。” “三姐说的有道理，我们都戴着脚镣，怎么打得过这些凶残的衙役。” 莲心低声道：“会不会是他们狗咬狗？” 莲心娘敲了下莲心脑门，警告道：“不要乱说。” 莲心吐吐舌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停在了芙蕖身上。 “看仔细了，有人在小树林见过他吗？” “没，没有。” “我也没有。” 芙蕖眼中惊恐不散，连连摇头，“没有见过。” “丁头，是一击致命，凶手想必是习武之人。”验完尸的衙役道。 “也有可能是力气极大之人。”他的目光在几个健壮的男人之间扫来扫去。 “伤口十分平滑，凶器应该是极其锋利的匕首或刀剑。” “搜。”丁重紧盯队伍里的马车和牛车，“给我搜干净点。” “是！”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衙役们很快便将随行的马车和牛车围了起来。 不等他们行动，岳家一名奴仆便找到了穆泽。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最终岳家的马车和牛车便被放了出去。 第18章 启程 丁重盯着岳家，眉头紧锁。 萍香儿在看到李矿爬进她们的牛车时不由地抱紧了罗裳，大气都不敢出。 待李矿跳下马车，冲着丁重轻轻摇头后，她才放松下来。 李矿是负责罗家的衙役，也是收了萍香儿金手镯的人。 萍香儿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什么，但眼下看来，这一关应该是过去了。 “丁班头，没有发现。” 一名衙役眼中充满疑惑，“难道不是流犯们动的手？” “这么锋利的凶器，想来这些流犯也不会有。”穆泽表情逐渐舒缓，“可能是山里的山匪。” “山匪？”丁重冷笑，“穆头难道忘了还有一家没有搜。” 穆泽无所谓地笑笑，“丁班头，岳家有什么理由杀张力。” “有时候杀人并不需要理由，如果说这些流犯里谁最有能力杀张力，肯定是岳家的人。” 穆泽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张力是你的得力下属，他死了你必定要查个清楚，但别忘了我们这次的任务是顺利到达崖州。” 丁重不赞同地摇头，“流犯里有这凶恶之辈，我们如何能顺利到达崖州。岳家一日不搜，我心一日不安。” “岳家真搜不得。”穆泽看丁重眼神逐渐狠厉，连忙道：“大不了我随时派人盯着他们，若真是他们杀的人，我绝对不包庇。” 丁重没有说话，转身便走。 “丁班头，你可千万别乱来啊。” 丁重将草地上的流犯松开，“即刻出发。” 萍香儿掩住慌乱的情绪，抱着罗裳便回到罗家众人处。 “熄火，收拾东西，我给裳儿换件厚点的披风。” “是，大姐。” 萍香儿抱着罗裳进入牛车，将手伸进牛车车板下面。 她一阵摸索，将藏着的金银首饰全部拿了出来，接着她脸色一变，眼中满是惊慌与恐惧。 罗裳不解，凑近看，这才发现，其他东西都没少，可她带回来的三十两只剩十五两了。 “娘...”罗裳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萍香儿还处于惊恐中，喃喃道：“定是被李矿拿走了...他没有告诉丁重，也没有拿走我们的金银首饰，他想做什么...” 罗裳却不管他想做什么，这个人在她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娘，别怕，我会保护你。”罗裳搂紧萍香儿的脖子安慰她。 “还是放你身上安全。”萍香儿说着便以最快的速度将金银首饰绑在了罗裳身上，又给穿了一件披风。 “你们待会上牛车时，都看看自己的背筐有没有少东西。” 三姨娘小声道：“贵重的东西，我都是放身上。” “大姐，我也是。”素月道。 萍香儿观这几人表情都很平静，想来她们都将银子藏在自己身上了。 再次启程，罗家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了，就连罗裳都被抱进了马车里。 最前方的丁重速度很快，好几次都要众人小跑才能赶得上，但在这群凶神恶煞的衙役面前，没人敢反抗。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没有赶到下一个驿站，停在了破庙前。 第19章 威胁 随着前方的队伍进入破庙，三姨娘不由地瞪大了眼睛，“我们今晚上睡这里？” 后面的流犯越过她们进入庙中，“有的睡就不错了。” 好心的妇人提醒她们，“快进去吧，否则好的位置就被抢了。” 莲心爹听罢忙将牛车牵了进去。 踏进荒废的灵岩寺，只见里面的房屋早已破败，窗柩半朽。 几株古树粗壮高耸，枝繁叶茂，保持常绿，树下荒草戚戚，冷风吹过，随风摇曳。 夹在杂草间的甬道生出潮湿的青苔，盘缠在屋檐的藤蔓四处横生，尽显一派萧瑟景象。 萍香儿选定了间不大的偏殿，莲心爹便将牛也牵了进来，刚好够她们住。 三姨娘一脸的不满意，“这处门窗都快烂完了，晚上吹风可冷了。” 素月却道：“大姐选的好，只有这处才不会有人跟我们抢。三姐晚上若是怕冷，多裹些便是。” 莲心赞同地点头，“待会我们便出去寻些树枝把火点上，就不冷了。” 三姨娘见状，撇嘴不再说什么。 在众人将背筐拿出时，五姨娘万宁对着殿中的佛像又跪又拜，还用帕子擦拭着佛像的底座和轮台。 罗裳好奇地望着那尊佛像，她上辈子也见过类似的佛像，在废弃的城市里，只剩下一半身子。 “陈大叔、腊月、莲心和我出去找干树枝，其他人留在这里烧火准备晚饭。” 原本坐在牛车檐边的罗裳跳了下来，“娘亲，我要和你一起去。” 萍香儿原想让她留在这里照顾弟弟妹妹，可想到还有其他人在，便同意了。 莲心爹道：“我们分开找吧，但是不要走远。” 萍香儿也赞成，便带着罗裳朝着左边院子走去。 两人牵着手刚到左边的院子，就发现了这处因为毁坏的十分严重，一个人都没有。 “裳儿，小心手。”萍香儿见罗裳已经蹲着捡树枝，忍不住提醒道。 罗裳脆生生地回道：“好的。” 就在这时，一个人也进入了院子。 罗裳的反应最快，立马喊萍香儿，“娘亲！” 萍香儿这时也注意到了，连忙回头。 没想到那人速度很快，立马抓住了萍香儿的手臂。 萍香儿突然睁大眼睛，“是你？！” 李矿猛地将萍香儿拉近，“早就听说罗奇玉的姨娘一个比一个标志...” 萍香儿脸色煞白，不停挣扎，“你想做什么？” 李矿声音阴沉沉的，“我劝你不要乱动，否则牛车上的三十两我可瞒不住咯。” 萍香儿呆在原地，不敢再动弹。 李矿得意一笑，“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这件事情，没有人会知道。” 萍香儿颤抖着身体，“你想要什么？” 李矿抓紧了萍香儿，“我想要的可多了，你，你们，我都想要。” 萍香儿紧咬着牙，“你放了我们，我们可以把所有钱都给你。” 她一面与李矿纠缠，一面偷偷示意李矿背后的罗裳出去找人。 李矿笑着摇头，“有了你们，你们的钱不也是我的。” 第20章 二杀 李矿说着，就将头凑近萍香儿的脸蛋。 但此时，萍香儿的眼睛却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身后，丝毫不敢动弹。 就在李矿的头即将贴到萍香儿时，他突然感到剧烈的疼痛，有人从身后将利器插进他的身体里。 他不可置信地往下看，只见喷涌而出的鲜血从他的腹部流入衣服里。 头晕目眩间，他想要转身，忽地感到利器从他身体拔出，又以极强的力道进入他的身体，这次进得更深，他甚至看到了略弯的刀尖。 萍香儿捂住嘴，抬起发软的腿一点点往后退，直至退到李矿碰不到的地方。 罗裳拔出弯刀时，李矿再也坚持不住睁着眼睛，直直地扑倒在地。 他喘着粗气想要回头看凶手是谁，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后面慢慢走出，手中还提着把滴血的弯刀。 李矿口中不停吐着鲜血，原来，原来这就是杀了我和张力的利器啊... 回过神来的萍香儿冲了过来夺过罗裳的弯刀便扔在地上。 她的心脏好像快要跳出来似的，手心里全是汗。 “娘亲...” 萍香儿将罗裳抱在怀里，声音颤抖，“别怕，裳儿别怕，是娘杀的，是娘杀的。” 罗裳一顿，伸手拍着萍香儿的背，“是爹爹教我的，爹爹教我要保护娘亲，保护弟弟妹妹。” 萍香儿微怔，再也忍不住哭得哽咽难言，“是，是娘不好...是娘，没有保护好，保护好你...” “都怪娘，怪娘...” 罗裳没想到萍香儿会对自己杀人反应那么大，抱着她不停地摇头，“我爱娘，我要保护你。” 萍香儿听到这话，哭得更伤心了，但想到一旁还有具尸体，她便强打精神，松开罗裳。 “娘来处理。” 说着，她小心地走到李矿尸体旁，将他翻了个身，扯过李矿腰间的荷包，将自己手里的十五两放进了他的荷包里，再将荷包重新系好。 罗裳则捡回自己的弯刀，将刀的血迹全部擦在李矿的身上，直到刀身恢复光洁才放进自己的衣服里。 李矿的尸体在她看来，最是小儿科，上辈子，她杀过的怪物比这要恶心恐怖得多。 做完这些后，罗裳还回去捡了一把树枝递给萍香儿，“娘亲，我们回去吧。” 萍香儿缓缓吐出一口气，一手抱柴一手牵罗裳，淡定地走出那荒废的院子。 “大姐，你们可回来了。”素月接过萍香儿手里的干树枝，“我都要出去寻你们了。” “干的树枝难找。” “大姐说的是。”三姨娘捶着小腿撇嘴道：“素月刚刚还说我偷懒呢。” “快来吃吧。”莲心娘笑着喊她们，“芙蕖做的面疙瘩汤太香了，里面还放了肉干。” 罗裳摸了摸肚子，饿了。 芙蕖笑着给她盛了一大碗，又给罗柔盛了一碗，两姐妹便坐在五姨娘刚刚铺好的草垫上吃面疙瘩和肉干。 吃饱喝足，又有火盆烤着，困意渐渐袭来。 三姨娘悠闲地抖脚，“今夜他们是不来给我们开锁了吗？” 第21章 调查 没有人搭理三姨娘，罗裳吃饱后就蹲在萍香儿脚下研究脚镣。 脚镣是铁制的，但是不重，弯刀轻轻一砍绝对能砍断。 萍香儿似是猜到罗裳想法，摸摸她的刘海，“别乱来。” 罗裳嘟囔着，还是没有下手。 大雄殿内，气氛十分沉重。 “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二起了。” “有人在针对我们...”穆泽的表情也不似白日的轻松，因为李矿正是他的人。 甲小检查着伤口，“杀这两人的武器似乎是同一把。” 一名衙役将藏蓝色的荷包递给丁重，“丁班头，在李矿的尸体上发现这个。” “这是什么？”穆泽凑近问。 丁重打开荷包，倒出里面的银子，颠了颠。 “这三十两是我给张力的。” “什么？”穆泽瞪大了眼睛，“你给张力的银子怎么会出现在李矿那里。” 丁重语气平淡，“要么李矿是杀张力的凶手，要么是凶手杀了李矿后将这三十两放他身上。” 穆泽斩钉截铁，“李矿绝对不会为了三十两杀张力，凶手另有其人。” 丁重问：“白日李矿搜了哪些人？” “搜了王家的牛车、冯家的马车和罗家的牛车。” “王家，冯家，罗家...”丁重眉头微皱。 “罗家不太可能。”穆泽提醒道：“她们都是些老弱病残，我观张力和李矿的致命伤，凶手力气肯定很大。” “穆班头，在没有证据之前，谁都有嫌疑。” 穆泽拉过丁重，低声道：“别忘了罗家是谁的人。” 丁重淡笑，“穆班头，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个罗家和岳家。” 穆泽摇头叹气道：“就怕我们这些蝼蚁会死在他们前面。” 丁重道：“我建议现在便把这三家和岳家的人都抓起来。” 穆泽脸色一变，“你不想活我还想呢。” 他小声地提醒，“右相给岳家带了六个高手，你知道这些武林中人，可不是我们能轻易对付的。到时候打个两败俱伤，我们如何能准时到达崖州。” “穆头，死的可不是别人，是我们自家兄弟啊。” 穆泽哪里不知道死的是自家兄弟，但他做押送流犯的衙役十多年，最是清楚手下人的秉性。 所以，他怀疑张力和李矿都是得罪了岳家才被杀的。 “丁老弟，明日，明日我亲自去搜岳家，怎么样？” 丁重看穆泽这样，便知道靠他是没用了，“好，辛苦穆老哥了。” 待出了大雄殿，丁重便吩咐身边的甲小，“吩咐我们的人，时刻保持警惕，凶手绝对就在我们中间。” “是，丁班头，要安排人值夜吗？” “安排下去。” 大雄殿中，穆泽同样吩咐着手下的人，“这次的流犯不简单，你们尽量别惹，尤其是岳家，知道了吗！” “是，穆班头，李矿和张力那边...” 穆泽挥手，“明日，你们两人先将张力和穆泽的尸体送回京，张大人自有安排。” “是，穆班头。” 偏殿，岳冰卿轻轻翻着名为《道义经》的话本。 第22章 通许 “外面发生了什么。” “主子，又死了一个衙役。” 岳冰卿漠不关心地将话本合上，“不用管，金河帮的人到了没？” “已经在前面驿站等候。” 岳冰卿点头，“到时我会离开队伍，你们将夫人安全送达崖州。” “是，主子。” 一个无所轻重的衙役，在大人物眼中就如同蝼蚁，不值得看重，但是他们往往会忘掉，就算是大象，也会被蚂蚁咬伤。 第二日，仍旧是天没亮，罗裳她们便被叫醒。 李矿的死就像往湖水里扔进一片树叶，泛起两圈涟漪便归于平静。 “丁班头，不进通许县了吗？” 丁重摇头，“既然错过，便没有再进入的必要，我们要在年前离开京畿。” 就在这时，穆泽走了过来，“丁老弟，我们的吃食不够了，需要进通许补给。” “不可能。”丁重的眼中射出寒芒，“东西是我们准备，有多少我很清楚。” 穆泽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将丁重拉到一旁低声道：“不是我们，是岳大人。” “岳冰卿？他要进通许做甚？” “据说是他喜欢的话本看完了，想进通许买几本书。” 丁重眉头紧锁，“可以我们先行离开，让他的奴仆买了再骑马追上来。” 穆泽笑了两声，“你也知道，岳大人是是文人，听说通许有书肆，便心痒难耐想去逛一逛...” 丁重怒喝，“穆泽，我们是押送流犯，不是岳家的奴才！” “丁老弟，你听我说...”穆泽揽过他的肩，将怀中的金元宝露出来，“你见过那么大的金元宝吗？你不考虑考虑自己，也要想想班里的兄弟吧？” 丁重回头便看到几个兄弟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显然穆泽已经和班里的弟兄们都谈妥了，只差他一个。 穆泽见他有所松动，继续劝道：“岳大人说了，两个时辰他就出来。这两个时辰，也让弟兄们在通许好好休整，吃顿热乎的。”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明白，明白。我替班里的兄弟谢谢丁老弟了。” —— 三姨娘在进入通许县的驿站后，脸上笑容明显多了起来。 “不愧是县城里的驿站，比上一个好太多了。” 这个驿站就像客栈一样，不仅大，还很豪华。只要给钱就能换好的房间，那些衙役都自己享受去了，只留下几个人在驿站看着他们。 于是，罗家人便第一次住在了有床的房间。 “我让店小二烧了开水，做了好菜。今日大家可以洗个澡好好休息了。” 芙蕖微微叹气，“可惜只有两个时辰，若能住一晚就太好了。” 三姨娘歪头笑道：“六妹想得倒挺美。” 莲心爹将牛车拴好后，没想到萍香儿还给他们夫妻也开了间房，上了好菜，连连道谢。 萍香儿温和地笑，“我们不能出驿站，还有些东西想劳烦陈大叔和陈大婶帮我们带。” “萍娘子尽管吩咐便是。” “我想买些布料给誊儿做衣裳，小孩子长得快，得先备着。” 第23章 野兽意识 就在罗裳吃饱饭洗完澡后，莲心爹娘也买好东西回来了。 这次他们不仅给萍香儿带来了棉布和麻布，还买了两袋大米和一些佐料。 “这些应该能够我们用很久了。”萍香儿满意地点头，“陈大叔你们快去休息吧。” “好的好的，我们刚刚买东西时遇到了岳家的仆人。” 萍香儿心想这很正常，这是她们进入的第一个县城，岳家肯定也要买很多东西。 她随口一问，“他们也是买布料？” 莲心爹摇头，“奇怪的便是，那人并没有买布料，而是和一个戴着面具的红袍人会面。” “戴着面具的红袍人？”萍香儿眉头微皱，“还有谁看见吗？” “只有我一个，我在装布料的时候看到的，那仆人上了一辆马车，马车里面便坐着戴面具的红袍人。” 这时别说萍香儿了，就连罗裳都好奇起来，竖起耳朵听莲心爹讲话。 素月眉头微挑，“难道是怕冷才戴的面具？” 莲心爹忙摇头道：“那面具看着可十分邪乎。” 素月道：“也不知这岳家什么来头，让开封府的衙役都如此忌惮...” 三姨娘道：“别想了，反正也与我们无关。” 待莲心爹娘出去后，萍香儿也准备带着孩子们休息了。 三姨娘翻了个身，“快睡吧，这种好日子以后可就难遇到了。” 一个时辰后，屋内陷入安静，姨娘们都已经睡着。 罗裳也想睡，可不知为何，莲心爹口中说的红袍人让她隐隐感到不安。 她一直将这种感觉称为野兽意识，在上辈子多次猎杀怪物时，她便靠着敏锐的野兽意识活了下来。 “娘，我去出恭。”她说便跳下了床。 “小心些。”被吵醒的萍香儿原本也想跟着下床，却被罗裳制止了。 “我知道在哪里，马上就回来。” 迷迷糊糊间，萍香儿听到了儿子的嘟囔声，连忙转身哄孩子，便让罗裳自己出门了。 罗裳刚出门，就感到了一股寒意，忍不住叹道，这天可是越来越冷了。 她们住的是驿站后院的房间，茅厕就在后院过去一点，但她的目的地并不是茅厕。 衙役说不允许她们离开驿站，可没说不让她们在驿站闲逛。 此时，流犯们基本上都已经睡着了，驿站内很安静，偶尔能听到马厩里马的嘶鸣声和牛吃草的声音。 她偷偷溜到前院，这是衙役们休息的地方，按平日的情况，他们要等到其他衙役回来换班才会休息。 可现在的前院为何也如此安静？难道是都睡着了？ 罗裳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往大堂看看，说不定都在那处喝酒。 就在她露出一间客房时，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她绷紧神经，握紧了腰间的弯刀。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发现门半掩着没有锁上，而浓重的血腥味便是从门缝传来的。 将门推开后，罗裳便看到了横躺在地上的五具尸体，全是押送她们的衙役。 这些衙役都是被人乱刀砍死，流了很多血，所以血腥味才会那么重。 第24章 交易 虽然这些人都死了，但是罗裳根本不敢放松警惕，将弯刀握在手心。 就在这时，她听到角落传来一声轻咳。 难道还有活口？ 她顺着咳嗽声一步步靠近，只见窗幔身后竟然躺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定睛一看，她才认出这人是谁。 此时丁重也发现了走到眼前的女孩。 他注意到女孩手里的弯刀，“原来张力和李矿是你杀的啊...”他说着又吐出一口鲜血。 “你快死了。”罗裳的语气十分平静。 “我知道。”丁重嘴角勾起，他慢慢伸出手指着罗裳身后，“你帮我看看那人死了吗？” 罗裳这时才注意到，她身后的窗幔下还躺了具尸体。 她摇头，“我等你死了我再去看。” “你真不像个孩子啊。”丁重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我死了以后，开封府还会派出新的衙役来送你们去崖州。” 他继续道：“不出意外的话，那人是我最好的兄弟洛建，你只要将这枚玉佩给他看，他绝对会护送你们安全到达崖州。” 罗裳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丁重轻笑，“我想要的很简单，你帮我确定那人死没死，如果没死，就帮我杀了他，你杀了他这枚玉佩就是你的。” 罗裳紧盯着他，“你死了，玉佩也是我的。” “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会在临死前捏碎玉佩。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罗裳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便捅了身后的尸体好几刀，捅完她才看清那尸体的脸，竟然是岳冰卿。 “好，好，好。”丁重哈哈大笑，吐出了越来越多的血，“杀我们的人是红袍，红袍...” 话音未落，丁重也因伤势过重停止了呼吸。 罗裳捡起玉佩，来不及思考这些人到底是岳冰卿杀的，还是丁重口中的红袍人杀的，便逃离了这间屋子。 她虽然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则，却也知道突然死了那么多衙役，丁重口中的开封府肯定会派人来查，现在她要做的便是老老实实扮演一个弱小的流犯，等待审问。 回到屋子的罗裳还是睡不着，可她却已经不敢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外出的衙役们回来了，可刚进入大堂，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驿站安静地过头了，掌柜的、账房和店小二全部不见了。 他们急冲冲地往前院赶，便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 “穆班头，丁班头死了。”年轻的衙役声音嘶哑，眼眶微红，“还有五个兄弟和岳冰卿的尸体。” “什么！”穆泽猛地推开那衙役冲进了房间里。 “这是，这是发生了什么...”他怔怔地凝视着地上的尸体，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将尸体都抬出去。你们两个快马加鞭回开封，将此事向张大人禀报，其余所有人将驿站封锁，看好流犯，不准让一只苍蝇逃出去。” “是，穆班头！” 穆泽捂住通红的眼睛，咬紧牙关，“我定要抓到那凶手！” 众衙役都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殊不知穆泽通红的双眼闪过了一丝笑意。 第25章 云升烟 待屋内清理干净，只剩下穆泽一个人时，他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抚摸着红木扶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对于知道太多，又没有价值的人，最好的处理方法便是让他永远闭嘴。 所以，岳冰卿注定要死的，但是取他命的不是别人，而是一直庇护他的右相潘玉林。 从潘玉林给他安排奴仆，让他到通许县与金河帮的人汇合，这都是计划好的，而配合右相的人就是穆泽。 虽然过程中出现了偏差，死了很多人...但结局却让他很满意。 他不由地想起了丁重，那个刚满二十岁的衙役。 丁重，出身比他还要低微，樊楼店小二之子，却靠着不知哪里学来的武艺和机敏被典史全胜兴看中，招入开封府。 从地位最低的驿站捕快，做到掌一班的班头，穆泽用十五年，而丁重只用了三年。 平日里，他们是称兄道弟的伙伴，实际上，他十分嫉妒丁重。 他嫉妒丁重能力突出晋升得快，嫉妒丁重有一群相视莫逆的兄弟，更嫉妒丁重明明什么都不是，却不他同流合污，不贪污受贿，偏要坚持法理法纪... 他没想到丁重会死，只能怪他自己倒霉，命不好。 本来岳冰卿已经半只脚踏入布满陷阱的书肆，丁重却将人抓住带回了驿站。 若不是他把岳冰卿带回驿站，金河帮的杀手就不会追过来，也不会把驿站里面无辜的衙役和伙计杀光。 这些都是丁重的错，与他穆泽没有关系。 通许县，金河帮。 帮主金大河和帮众们正跪在红袍人的脚下，双目通红，脸颊凹陷，口水横流，有的帮众甚至开始撕扯身上的衣服，抓挠裸露的皮肤。 “圣者，圣者，求你再给我一块云升烟。” 红袍人将手伸出，一块白色的膏状物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就是传说中的云升烟，能治百病，解千愁。 金大河神态更加癫狂，起身就向红袍人冲去，“给我！给我！” 红袍人冷笑，一脚狠狠踹到金大河胸口。 “嘭！”胸口的疼痛让金大河意识稍微清醒，但随着红袍人的下个动作，金大河瞬间又变为了他的奴隶。 红袍人举起被点燃的云升烟，“跪着过来，我就给你。” 一瞬间，金大河连同下面的帮众仿佛疯魔了般，跪着爬到红袍人脚下，又是磕头又是喊救命。 红袍人大笑几声，将云升烟扔在地上，瞬间，一群人蜂拥而上抢这白色的膏体。 清醒后的金大河挣扎着想要爬出大厅，但一秒便有两只手将他拽住，一道身影跳到他的身上，咬住他的耳朵狠狠撕扯，一道身影则开始啃食他的大腿、腰间、背脊... 伴随着阵阵惨叫声，大厅内断肢遍野，肉块飞溅。 “低等的人，果然连这等级别的云升烟都受不住。”红袍人擦干净手，吩咐门口守着的黑衣人，“收拾干净，尸体扔江里喂鱼。” 黑衣人面不改色，“是，大人。” 第26章 洛建 通许流犯之事，果然在开封引起震动。 但开封府在意的并不是岳冰卿之死，而是那六个衙役，金河帮胆敢在通许县杀人，还杀了他们六个衙役，就是在打开封府的脸，打朝廷的脸。 时任开封府尹的是即将卸任的米尧，他只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影响他的政绩考核。 “大人，让我去查吧。”冯程上前一步，“我曾经去过通许，比较熟悉那处情况。” 米尧没有说话。 全胜心道：“大人，不如让洛建去吧。” 洛建和丁重都是全胜心引荐进入开封府的，在他看来，这两人关系最好，洛建肯定想为丁重报仇。 果然，洛建面色沉重抱拳半跪在米尧面前，“大人，让属下去，属下必会剿灭金河帮，为兄弟们报仇。” 这次，米尧没有犹豫，安排洛建带一班衙役前往通许，并将押送流犯的任务交给了他。 通许县驿站内。 在洛建没有到之前，穆泽不准任何人离开，流犯们便也能好好休息一晚了。 “我刚刚出去领饼的时候看到了。”素月声音压得极低，“又死了六个衙役，就连丁班头也死了。” “哎。”芙蕖叹了口气，“没出京畿范围就死了那么多人，这一路上不太平啊。” 萍香儿望了女儿一眼，告诫众人，“你们以后不可单独行动，去哪里前也要告诉我。” 莲心听话地点头，“我明白，大姐。” 三姨娘抿嘴道：“大姐，你放心吧，都发生这种事了，我们怎么可能乱走。” 五姨娘如往常一样，不说话，端坐在凳子上看她随身带着的诗集。 翌日清晨。 洛建率领十五名衙役到达了通许。 他进入驿站的第一时间便去看包括岳冰卿在内的八具尸体。 多年的判案经验让他一眼便看出其中不同，“张力和李矿的凶手是一人，其余的凶手是一人。” 随后，他话音一转，“不过，岳冰卿死后身上的这几道伤口...看凶器似乎与杀死张力、李矿的是同一把。” “有人在岳冰卿死后又刺了他几刀。”穆泽微微瞪大眼睛，杀张力和李矿的人，他与丁重讨论过，同样判断为同一人。 可杀死丁重和岳冰卿的明明是金河帮的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 “洛兄弟，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伤口。”洛建眉头紧锁，“张力和李矿的伤口都是自下而上，且伤口处都有略微的弧度，感觉像一把弯刀。” “而丁重几人的致命伤都是自上而下，一击毙命，凶手杀人后故意将尸体损毁，明显想让我们以为是多人作案。” 他慢慢起身看着穆泽，“杀张力和李矿的人，多半就在流犯间。杀丁重的大概率不是金河帮的人，恐怕是有人想要嫁祸给金河帮。” 穆泽心中骇然，他害怕的不是洛建找出凶手，而是洛建的推测。 如果不是金河帮杀的人，那么会是谁，丁重的武功并不低，下面还有五个衙役，可这人却能一击毙命...他到底想杀的是丁重，还是岳冰卿？ 第27章 尸块 穆泽压下心中的恐惧，“你与丁重交好，可知他有什么仇家？” 洛建沉吟片刻，“有，但没有如此厉害和残忍的高手。” 穆泽冷静道：“我已经联系了县衙，现在便能去金河帮，将他们围住。” 事情已经完成，按照潘相的计划，金河帮将由他们亲手抓住送回开封受审，整件事便算结束。 “走。” 于是，洛建和穆泽安排十个衙役守着驿站后，便与县衙的捕快和衙役们汇合。 可是当他们赶到金河帮时，却一个人都没有。 据通许县衙的案卷来看，金河帮是通许一带最大的帮派，其帮主金大河师从横断山，出山后便建立了金河帮，帮中弟子不说上百，几十个绝对是有的。 可如今，金河帮却安静地让人感到奇怪。 “好浓的血腥味。”一名衙役捂住口鼻。 穆泽严肃点头，“看来这里曾经经历了一场大战，死了很多人。” 洛建问通许的黄捕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金河帮的人都死了，尸体会去哪里？” 黄捕头马上便理解了洛建的意思。 “小金水。我们通许境内有一条河，若想一次处理那么多尸体，只有那里最合适。” “捞。” 随着洛建的一声令下，押送的队伍不得不在通许又停留一天。 穆泽将洛建叫到角落，“洛老弟，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押送任务十分重要，我们不能在通许耽误时间了。” “我明白。”洛建点头，“我只想确认金河帮到底是如何消失的，无论尸体能不能找到，明天，明天我们就离开通许。” 穆泽赞赏地点头，这就是洛建与丁重的不同。 —— “有发现！” 众人顺着小金水一路打捞，总算捞出了数十个麻袋。 只是当这麻袋被打开，看到里面的尸体时，他们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里面的尸块早已被水泡的浮肿和泛白，但最让他们感到恶心是尸块上的牙印、折断的痕迹和死前癫狂的表情。 黄捕头忍住恶心，指着眼珠被挖，脸颊被啃得坑坑洼洼的脑袋说，“这就是金河帮的帮主金大河。” “他们这是自相残杀？”穆泽不确定地问。 洛建道：“可能是中毒，也可能是被人控制了，金河帮可有什么仇家？” 黄捕头眉头微皱，“这些江湖门派，有几个是干净的，尤其是金河帮，曾经还有人说过金河帮其实是个杀手组织，以杀人为乐。” 穆泽道：“洛兄弟，金河帮之事涉及武林江湖，已经不是我们几人能负责的，还是将此案向大人禀报吧。” 洛建也不是逞强之人，队伍还有个杀张力和李矿的凶手没抓到，他自然不会再插手金河帮被灭之事。 “穆兄说的对，将此事禀报后，我们便启程离开通许。” 黄捕头苦着一张脸，这两人倒是可以离开，但他身为通许县衙的捕头，待开封派人来，他肯定要继续跟进这个案子。 涉及到江湖纷争，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凶手。 第28章 玉佩 自岳冰卿死后，岳府便只剩下岳夫人和不满六岁的岳公子。 孤儿寡母想要安全到达崖州本就是件艰难的事，幸好潘相派来的奴仆一直照拂他们，承诺定将他们安全送达崖州。 洛建与穆泽确定金河帮之事不是他们能插手的后，便回了驿站。 “将流犯带来大堂，我要一个一个审。” 片刻后，所有流犯以成员为家庭单位被带到了驿站的大堂。 罗裳拉紧萍香儿的衣袖，乖乖地站在她的身旁。 这应该就是丁重死前说的，他的好朋友洛建了吧。 洛建给人的感觉和丁重十分相似，他们的腰板挺得很直，眼睛聚光，被他盯着便会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与罗裳有相同反应的不在少数，尤其是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流犯，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你，你，你...出来。”被洛建手指点到的人，都站了出来。 罗裳注意到，这几人都是身材瘦小、掌心有茧，躲闪洛建视线的流犯。 洛建吩咐衙役对他们进行了搜身，在最后一个流犯身上翻出了一枚玉佩。 “洛班头，这是丁班头的玉佩。” 洛建嘴角一勾，他如何不知道这是丁重的玉佩。 一年前，米大人对各班捕头进行考教，头名的奖励便是这枚价值百两的玉佩，而他当年，距离得到这枚玉佩只差了一步。 “你与丁班头是什么关系，这枚玉佩为何会在你的手里？” 那流犯眼中皆是慌乱，“大，大人，我不知道这是丁班头的玉佩，这，这是我在后院小树丛捡到的。” “嘭！” 洛建一脚将男人踢飞，落在地上震起层层灰尘。 罗裳咽了咽口水，若不是她把玉佩扔在了后院树丛，这一脚就该踢在她身上了。 看来丁重这人死前都没安好心，无论洛建与他是什么关系，这玉佩绝对不是安全护送她到崖州的信物。 随着洛建的步步紧逼，那流犯捂住胸口跪了起来，“大人，这玉佩真的，真的是我捡到的。” 洛建缓缓弯腰，与他对视，“你没有撒谎？” “小人不敢啊，小人真的没有撒谎。” 穆泽担心人给洛建玩死了，连忙上前道：“洛老弟，这一枚玉佩也定不了他的罪，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了...” 穆泽的意思很简单，都要离开通许了，就不要再惹出麻烦，反正一路上有的是办法让这人消失。 洛建点头笑笑，将玉佩收了起来，“记住，明日寅时准时出发，你们不会想知道我的手段的。” 众人不敢再说话，纷纷回了自己的房间。 三姨娘呼出一口气，“我背都湿了。” “新来的捕头真吓人...”芙蕖小心地望了罗裳一眼，见她眨巴着大眼睛，仿佛不知道她们在讨论什么。 萍香儿安慰几人，“只要我们不惹事，他也不会找上我们。” 另一边，洛建收起玉佩便召集了他的手下，“那人不是凶手，你们不允许单独行动，有任何发现立即发送信号。” “是，洛班头！” 第29章 信阳 出了通许，队伍行进的速度便快了起来。 她们每日寅时出发，午时休息了半个时辰，吃的是衙役们发的菜饼。 罗裳发现，无论你是谁，有没有银子，开封府每日都会给你两块菜饼和两碗菜汤，保证你死不了，能坚持到崖州，但却没有营养，说不定到崖州后也活不了多久。 罗家人除了吃菜饼，还有米粥、肉干、咸菜和糕点，在这流放队伍里，也算富户了。 接下来的七天，他们几乎没有休息过，终于在过年前到达了信阳。 驿站早就备好了吃食，虽然没有衙役们吃的丰盛，但总算不用再吃菜饼了。 热乎乎的肉汤和面饼下肚，罗裳舒服地叹了口气。 萍香儿给两个女儿换上改造后的棉鞋，鞋底厚了许多，又软又热乎，上辈子她都没有穿过那么好的鞋。 换完鞋子，趁着屋内蜡烛没点完，便又开始给罗誊做衣服。 一夜无梦。 翌日，罗裳听到外面衙役起床的声音她便醒来了。 片刻后，便是“哐哐哐”地敲门声，打开门，熟悉的衙役小五出现在门口。 小五收过萍香儿的金手镯和银两，再加上罗贵人复宠之事早已传遍京城，所以他对罗家的人都十分照拂。 “明日便是除夕，穆班头和洛班头允许各家今日出去采买需要的东西。” 萍香儿问：“是全部都可以去吗？” “一次只能去三个，而且出去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个时辰。” 小五刚低头便看到眨巴着大眼睛的罗裳，脑海中响起了穆班头说的话，“罗家三个孩子现在可金贵了，真是没想到罗家都被流放了，罗贵人还能那么快获得宠爱，参加宫宴。” 他愣了愣，继续道：“小孩子不算，可以带着去。” 罗裳眼尾弯弯，“谢谢哥哥。” 萍香儿笑着施礼后，给小五塞了五两银子，“过年好，祝小五大人万事如意，年年有余。” 听到可以出去的消息，三姨娘激动地翻身而起。“这可是真的？” “自然，但是一次最多出去三个，谁与我先一起出门？” “我，我！”三姨娘连忙将手举起来。 芙蕖笑着摇头，“三姐，还是让我和七妹先去吧，你头发没梳，衣服也没换呢。” 三姨娘看了看自己，转身喊道：“四妹、五妹，待会你们和我去。” 素月倒是笑着应好，五姨娘万宁则是忙着手上的活计，没有理她。 信阳很大，比通许还要大，罗裳在离开驿站后才知道什么叫做繁华。 宽阔的街道，四处张灯结彩挂着红色的装饰，人们穿着节日的盛装出行，红男绿女，扶老携幼，皆面带喜色。 街道两旁布满林立的店铺，人们在琳琅满目的的货物前挑挑拣拣，讨价还价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异常热闹。 莲心指着人头攒动的布庄，“大姐，再买些布吧。” “前面有药铺，我想去看看。”芙蕖眼睛一亮。 萍香儿见两人情绪如此高涨，心情也十分好。 第30章 买牛车 萍香儿眼里充满笑意，“时间还早，我们可以一个一个逛。” 她也许久没有逛街了，以前在罗府做姨娘时，罗奇玉不仅不会拘着她，还会带她跑马、踩山、踏青、到处游玩，也算众多姨娘里的独一份。 想到罗奇玉，萍香儿心里又是一阵酸苦。 她五岁被亲生母亲卖了，八岁进入罗府就伺候罗奇玉，十五岁给他做妾，八年过去，两人感情自然不差，不然自己也不会给他生三个孩子了。 “大姐，那有个集市。”莲心嘴角蔓延一抹甜笑，“我们过去看看吧。” “大姐，这竟然有卖牛车的。”芙蕖看到牛眼睛都移不开了。 她们现在用的是莲心爹娘的牛车，随着几人东西越来越多，能坐下的位置越来越少，尤其她刚刚又买了两箱药材。 “大姐，买辆牛车吧，我有钱。”萍香儿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当初罗奇玉最爱的便是芙蕖那双明亮又单纯的眸子。 “娘，买吧。”罗裳轻轻摇动着萍香儿的衣袖。 经过这几天相处，她发现洛建对她们的管理是明紧暗松，只要她们听话不惹事，每日完成洛建定下的行程，洛建反而不太管她们做什么。 况且，她注意到，从前日起，这些衙役对她们态度明显好了许多，她猜测可能是她那宫里的姑姑复宠了。 萍香儿看着这一大一小期待的眼神，无奈笑道：“那便买吧。” 芙蕖眼睛弯成一道月牙，高兴地往那边冲。 “大姐，我来付钱。”她说着便高兴地往卖牛车的老人那处冲去。 “老人家，您这黄牛是连着车一起卖吗？” 卖牛的老人穿着破烂的棉衣，看到有人来问连连点头，“姑娘，是连着车卖。” 萍香儿温声问道：“多少银两呢？” 那老人比了个八的手势，“八，八十两。” 他话一出，旁边卖柴火的男子立即笑出了声，“忠叔啊，您这价钱，是想把所有客人吓跑啊。” 芙蕖面露尴尬，最好的黄牛，一头也不会超过五十两，忠叔的黄牛看起来健壮，马车也很大，但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五十两... 忠叔深深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卖吗，这是我们家最后一头牛了，小盛中毒了，没有黑云膏活不下去啊，可这黑云膏...一块就要二两银子...” 芙蕖瞪大了眼睛，“哪个医馆的药膏？竟要二两银子一块？” 忠叔无奈摇头，“那不是医馆，是浮云观出的治病良方。” “浮云观？是道观吗？” 忠叔点头。 芙蕖眉头紧锁，“忠叔，您说的小盛在哪里？可以让我看看吗？” “你？”忠叔面露疑惑。 “对。”芙蕖点头，眼中皆是诚恳，“我略懂些医术，说不定能看看中了什么毒。” 旁边卖柴火的男人叫忠叔面露为难之色，便道：“小盛不想见大夫，可这几位姑娘又不是大夫，忠叔，您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第31章 黑云膏 忠叔将头一抬，似已下定决心，“小盛正在后面的小庙等我，还请几位姑娘跟我来吧。” 她们出来的时间有限，萍香儿原本不想管这事，可芙蕖明显对那小盛中的毒很感兴趣，便也答应同去。 忠叔说的小庙，其实就是个早已荒废的破庙，周围荒凉得很，只有几个孩童在附近玩耍。 “小盛，小盛。” 忠叔将门推开，映入几人眼帘的是一个十分瘦弱的男人，他五官凹陷，脸色苍白，半靠在草垫上，双眼迷离，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 他瞧一眼罗裳几人，手中死死捏着一块黑色药膏。 罗裳注意到，黑色药膏冒着淡绿色的烟气，小盛深深地吸着烟气，一脸满足，似乎恢复些清醒了。 就在芙蕖要跟着忠叔过去时，罗裳一把将她拉住。 “等，等他吸完。” 不知为何，罗裳觉得那黑色药膏十分危险，似乎它就是那有毒之物。 萍香儿眼中露出一丝警惕，抱着孩子走了出去，“我在外面等你们。” 片刻后，小盛果然恢复了清醒，他把黑色药膏一角的烟气熄灭，“爹，你牛卖出去了？可有银子了？” 忠叔叹气道：“还没有，你不是说你没有黑云膏了吗？这又是去哪里拿的？” 小盛目光躲闪，“是，是浮云观赊给我的。” “浮云观怎会赊给你？”忠叔明显不信，还想追问下去，一旁的芙蕖开口了，“你那块黑云膏可以卖给我吗？” “你是谁，你想干嘛？”小盛警惕地看着她。 “我想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芙蕖耐心道：“这样吧，我用五两银子跟你买。” “五两？”小盛眼睛一亮，将黑云膏拿出来，“说话算话啊。” 五两啊，他可以买三块了。 芙蕖将五两银子扔过去，小盛立马将银子捡起来放进怀里。好在他也是个说话算数之人，将黑云膏给了芙蕖。 芙蕖用帕子将黑云膏包起来，“忠叔，你把他抓住，我给他看看。” 小盛一听这话，瞳孔微缩，“你，你想做什么？” 忠叔本就是干农活之人，听芙蕖这么一说就把小盛抱住了。 小盛拼命挣扎，但他那点力气在忠叔眼中就跟挠痒痒一样。 “姑娘，你快来给他看看吧。” 小盛挥动着被绑住的手脚，声音越来越大，“我不要！我不要看！爹，你放开我！放开我！” 芙蕖跑到小盛面前，还在想怎么制住他时，罗裳便捡起地上的布条就将他绑了起来。 “六娘，你快帮他看看。” 小盛的状态让罗裳想到了一个东西，那就是毒品。末世，毒品已经消失，但是关于它的介绍并不少，有的基地甚至还研制出了类似毒品的药物，用来控制人。 芙蕖掰开男人嘴巴，罗裳忙捂住口鼻，只见男人牙齿黄得发黑，还掉了好几颗，舌头发白，舌苔极厚。 看完牙齿，芙蕖看他的瞳孔，他的瞳孔很小，时而涣散，时而聚光，在罗裳看来，就是虚假的凶狠。 第32章 中毒 看完瞳孔，在芙蕖的示意下，罗裳死死按住小盛的手腕，芙蕖便给他把脉。 “虚脉，脉弱无力，气虚亏身。”芙蕖面色沉重，“不是中毒，但是身体为何如此虚弱。忠叔，这黑云膏不能给小盛吃了。” “不，不能吃了？”忠叔微微瞪大眼睛。 “对。”芙蕖坚定地点头，“您可听说过五石散，随着服用的时间越来越长，量越来越大，服食之人便会上瘾，最后中毒而亡。我怀疑这黑云膏便是类似五石散的药物。” 就在忠叔陷入沉思之时，芙蕖忍不住提醒道：“您想想，小盛吸食黑云膏之前是什么样子，他现在瘦到只剩骨头了，力气还没有您大。” “他是不是干不了重活，无法集中注意力，每日只想躺在床上吸食黑云膏？” 忠叔越听心跳越快，小盛的状况与这姑娘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忠叔神色慌张，“我，我该怎么做？不给他买黑云膏，他就会发疯，每日每夜嘶吼，说自己活不下去。” 芙蕖曾经看过姥姥治疗五石散之毒，想来两者应该相差不大。 “将他嘴巴堵住，绑起来，不要让他接触黑云膏，只要度过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将此物戒了，再去医馆开药调理身体。” 罗裳提醒道：“他若不配合，就将他打晕。” “打，打晕？”忠叔一脸不可置信。 被绑住的小盛气得目眦欲裂，“我要告诉观主，你们说神药是毒物，让天罚降临你们身上。” “观主？浮云观的观主？”芙蕖眉头紧锁，看向罗裳，“要将此事告诉洛班头他们吗？” 忠叔指着芙蕖微微后退，“你们是官府的人？” 罗裳呲着个大牙，“我们是好人咧。爷爷，你不能再给他钱了，也不能让他再服用黑云膏，真正有毒的就是黑云膏。” “对。”芙蕖连连点头，“您不信的话，您将黑云膏拿去医馆让大夫看。” 小盛梗着脖子，“这是神药！神药！能成仙的药！” 忠叔微微叹气，“我明白了，姑娘，这牛你们还要吗？我卖那么贵也是没有办法，为了给小盛买黑云膏，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我们实在没有钱了...” “买，我们买。”芙蕖心善，直接掏出了八十两给忠叔，“拿着这钱带小盛去医馆吧，再不调理，他的身体就要完了。” 忠叔大喜，“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啊。” 芙蕖叹气，“我们也该回去了，小盛，您一定要看好他啊。” “好，好。”忠叔连连点头。 罗裳怕小盛挣脱出来，将布条又勒紧了几分，小盛疼得龇牙咧嘴，瞪了罗裳好几眼。 买到了牛车，但芙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罗裳知道她还在想黑云膏之事，“六娘，你医术那么好，说不定能制出药解黑云膏之毒。” “若是想解毒，还需先搞明白是何物制的。”芙蕖略微思考后道：“不行，我还要去医馆买些东西。” 萍香儿和莲心看她如此坚定，便又陪着她去了趟医馆。 第33章 采购 罗裳不知道六娘要做什么，只看到她典当了两条珍珠项链，一只鎏金镂空金手镯和一块玉佩，买了一堆瓶瓶罐罐的药膏，两个小火炉，一个研磨罐和两筐药材。 当看到她从医馆出来后，莲心眼睛都瞪大了。 萍香儿笑着摸摸芙蕖的脑袋，“没想到我们六妹还是个小富户。” 芙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都是大爷以前赏赐的，很多都在抄家时被抢走了，只剩下了这些。” 芙蕖十四岁被卖入罗府，原是府中照料花草的侍女，因一双璀璨光华的眼睛被管事的看上，差点失身。罗奇玉救下她后，她便给罗奇玉做妾，如今也才十七岁。 莲心眼中不由地露出几分羡慕，她恐怕是七个姨娘里最穷的。 她和大爷只见过两次，一次是买下她，给她银两救娘亲，一次便是将她抬进门。 她进门第一天，大爷就被二姨娘和三姨娘以各种理由喊了过去，两人还未洞房，大爷便死在了狱中。 罗裳对于她爹的大方是相当认同的，因为她不仅亲眼见过这些精致华贵的首饰，如今身上更绑着十几条呢。 自李矿事件后，她娘亲便将四娘的首饰还了回去，也不再让罗裳带那么多，而是分在了自己和孩子身上，就连不会说话的罗誊襁褓里都有金锁和玉佩。 有了牛车，三人想要买的东西便多了。 萍香儿在马车里给罗誊布置了个睡觉的窝，又买了三匹布，两床被褥和一堆洗漱用具。 莲心爹娘本就置办了许多家当，莲心便只买了能存放许久的糕点和干果。 回驿站前，萍香儿带着她们去了食肆，吃的是蒸羊羔、腌制的羊肉片、虾肉小馄饨、春卷和笋泼肉面。 这一顿下来，罗裳又幸福了。 当芙蕖牵着牛车回到驿站时，三姨娘眼睛都瞪圆了。 “不是说不买牛车吗？怎的又买了？” 萍香儿眼尾弯起，“芙蕖会赶牛车，你若会的话，你也买一辆。” 三姨娘愣住，转头看素月，“四妹，我记得你会，你大哥不就是给大爷看马的？” 素月原本有些激动地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与二姨娘和三姨娘不同，她本有个两情相悦的情人，但爹娘为了给大哥娶妻，逼着她给大爷做妾，那男人也被伤到远走他乡。自此，她便与家里人断绝了关系。 五姨娘淡道：“三姐若想买牛车，可要尽快出门，待会集市便散了。” “是了，是了。”三姨娘忙挽过四姨娘和五姨娘的手，“我们快去吧。” 有了新的牛车后，萍香儿和芙蕖便将自己的东西搬到了新的牛车里，莲心爹娘的牛车便空出了两人的位置。 莲心眼睛微眯，“以后可以在牛车上躺着了。” 芙蕖笑着喂牛，“现在大家都有了牛车，柔儿和裳儿就能好好休息了。” 有了药材、研磨器，芙蕖整个人都在发光，坐在小凳子上就开始研究她的药方。 罗裳对这些也十分感兴趣，乖巧地蹲在芙蕖身边看她制药。 第34章 过年 芙蕖割下小片黑云膏，研磨成泥后闻了闻。 “什么味道？”罗裳眨巴着大眼睛。 芙蕖皱皱鼻头，“很臭。” 她蘸起一抹黑云膏泥想放入口中，罗裳立马将她手按住，“不可。” “不尝的话无法知道里面的原料。” “那也不行。”罗裳摇着脑袋，“此物光是吸食此烟气就会上瘾，若是直接服食恐怕会中毒身亡。” “你说的有道理。” 就在这时，罗裳见到小五衙役从院门路过，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 罗裳冲他喊道：“小五哥哥！” 小五看到是罗裳，眼睛微眯向她们走来，“何事找我？” 两人见小五真过来了，忙站起身。 罗裳拉着芙蕖的衣角，示意她快说。 芙蕖思考片刻后便将今日遇到小盛、浮云观之事告诉了小五，还将黑云膏割下了一块给他。 “就是此物？” “对。”芙蕖瞳孔微沉，“此物很危险，只要吸食一次便会上瘾，日后想要戒掉就难了。” 小五拧起峰眉，“多谢你们的消息，我先去向两位班头禀报。” 见小五重视，芙蕖也松了一口气。 “有官府去查，想必很快就能将浮云观抄了。” 罗裳点头，“那群妖道！” 另一边。 穆泽在到达信阳后便寻了澡堂享受，驿站内留下了洛建看守。 “洛班头，属下有事禀报。” 小五是洛建带来的，他行事一向稳健，听他将事情讲完后，洛建的眉头就未平缓过。 他琢磨着手中的黑色药膏，“去请三个大夫来。” 在三个大夫的检查下，只能确定此物有问题，味道极臭，却查不出是什么做的，有何用处。 “洛班头，这物我等需要带回去好好研究才行。” 洛建点头道：“那是自然。” 送走三位大夫后，洛建陷入了沉思。 “我们明日就要离开信阳，你将此物送去信阳府衙，并把此事向知府大人禀报。”洛建放下黑云膏，语气平淡，“这里始终不是开封啊。” 小五也明白洛班头的意思，这里不是他们地盘，想要查实在太难了。 “是，洛班头。” 芙蕖和罗裳这边没有研制出治疗此毒的药膏，罗裳便跟着芙蕖开始学习把脉和识药。 在天色渐黑时，三姨娘三人总算回来了。 她们也买了一辆马车，那马车虽不如芙蕖的大，却十分精致，四面有镂空的窗柩，粉白的门帘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三姨娘心情不错，抱起罗裳道：“三娘的马车有床榻，以后给裳儿睡觉好不好。” 罗裳眯着眼睛点头，“谢谢三娘。” 萍香儿没问她们买了什么，可没想到素月刚坐下便将三人卖了个干干净净。什么五姨娘又买了几本书，三姨娘买了新的床褥，说以后都要睡牛车上。 就在几人讨论晚食吃什么时，衙役们开始给流犯送餐了。 年夜饭总算不是菜饼了，一大盘的葱花羊肉角子、一盘猪肉片和一桶大米饭。 “角子！”莲心一脸兴奋，“竟然有角子？” 第35章 新年 罗裳好吃，听到不是角子便跳下床看。 只见一排排如金元宝形状的面团紧密放在盘中，每一个都热气腾腾，散发着香味，好像刚刚出锅。 素月笑着夹起一个角子喂到罗裳口中，她眯着眼睛一口咬下去直爆汁，面皮有韧性，肉馅鲜嫩可口，互相交织形成完整的味觉体验。 罗裳竖起大拇指，“最好吃的！” 萍香儿摸着罗裳的小脑袋，笑道：“年年都吃，年年都说最好吃。” 罗裳眨巴着大眼睛，仿佛在表达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上辈子，随着怪物的侵袭，全球的工厂都瘫痪，工业体系恢复缓慢，像面粉、酱油、醋这些加工品，只有基地的大佬才能制作使用，普通人连购买的途径都没有。 罗裳同样如此，她在基地吃得最多的便是炒杂菜、炖杂菜、煮杂菜。这些菜是她们偷偷种在基地外的。 有了驿站准备的饺子和吃食，罗家人便不再亲手做菜，而是享受这些寻常又温暖的美食。 待吃完晚食后，萍香儿便将白日买的肉脯、果干、糕点摆了出来，整整一桌也全是罗裳没有见过的。 “今年比较特殊，只能同大家这般度过，愿新年，胜旧岁。” “大姐说的是。”素月举起茶杯，“祝愿我们新年嘉平，长乐未央。” 五姨娘罕见地露出了笑容，“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芙蕖嘴角微微上扬，“愿得长如此，年年物侯新。” 三姨娘举起茶杯笑道：“我可不会像你们这般说诗道词，我便简单些，祝愿大家明年入新年，愿百事，皆如意。” 莲心同样，“希望我们越来越好，尽快到达崖州！” 新的一年便这么开始了，原本只想跟着罗家活下去的罗裳，也在与她们的相处中渐渐交出了自己的心。 疼她入骨的娘亲，喜欢絮叨的三娘，温柔如风的四娘，沉默寡言的五娘，心地善良的六娘，机敏活泼的七娘，老实淳朴的莲心爹娘和两个话都说不明白的弟弟妹妹。 她们在罗裳的心里变得越发重要了... —— 依旧是天未亮，衙役们便将所有流犯全都叫醒。 一如往常地自己将脚镣戴上，负责的衙役点完人后，便到自己牛车处排队出门。 罗家现在有三辆牛车，已经不用再走路。莲心和她爹娘乘坐同一辆牛车，三娘、四娘和五娘坐同一辆，萍香儿抱着罗誊与罗柔上了芙蕖的牛车，罗裳则坐在牛车外面跟芙蕖学着如何驾车。 出了驿站后，罗裳才发现队伍里多出了十几辆牛车。 她诧异地回头，果然看到好几户人家将岳家的车队围了起来，一派贴身保护的模样。 看来岳夫人也知道，当家的死了后，她需要和流犯们互相依靠才能顺利到达崖州。 这样也好，大家都有牛车了，也不会有人觊觎她们家的，她也能少杀几个人。 今日领路的依旧是洛班头，穆班头则一副宿醉的模样，摇摇晃晃地坐在马上。 第36章 寻柴 信阳很大，众人从日出走到日落也没有到达下个驿站。 洛建轻轻抬手，“今夜便在此处安营扎寨。” 三姨娘跳下牛车，四处张望，“荒郊野外的，会不会有豺狼虎豹啊...” 莲心爹笑道：“我们这里一百多人，洛班头和穆班头武功高强，豺狼虎豹也不敢来的。” 芙蕖点头，“到时候我们都睡牛车上，外面点燃篝火，周围撒上我昨日做好的驱虫粉，无事的。” “驱虫粉？”萍香儿伸手接过芙蕖的驱虫粉，颜色偏黄，闻起来有些清凉刺鼻。 她眼睛一亮便道：“这驱虫粉有多的吗？” “有的大姐，我做了好几罐呢。” “送一罐去给洛班头他们，无论他们要不要，这都是我们的心意。” 萍香儿话音刚落，三姨娘便站了出来，满脸堆笑，“大姐，我去送吧。” 萍香儿上下打量她，“不准惹事，否则我饶不了你。” 三姨娘讪讪挠头，“大姐，我不是那样的人。” 芙蕖捂嘴偷笑，“我去前面树林找些草药和柴火。” 萍香儿一听树林，便想到张力之死。 她虽然不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猜到张力的死多半与芙蕖和裳儿有关。 “裳儿，跟你六娘去树林找柴火。”有罗裳跟着，她也比较放心。 罗裳正带着罗柔玩火呢，就听到她娘喊她，她摸了摸腰间的弯刀，抛下罗柔就跑到了芙蕖身边。 素月将罗柔抱了放在一旁的石头上，“小孩子不能玩火。” 罗柔一脸憨样，转头想找罗裳，看到人走远了连忙嘟起个小嘴要掉眼泪。 莲心特别喜欢孩子，连忙抱着罗柔就哄了起来。 罗裳这边一点也没有抛弃妹妹的愧疚感，探险寻宝什么的，可是她最喜欢的活动了。 两人将找到的柴火捆在一起，放进芙蕖的背筐中，“裳儿，累吗？我们再往前走一段吧，要找够能用一晚上的。” 罗裳摇头，“不累。” 就在此时，一阵风吹来，芙蕖连忙用身体将罗裳挡住。 罗裳吸吸鼻子，脸色骤然一变，前面竟然有淡淡的血腥味... 芙蕖注意到她的表情，低声问道：“裳儿，怎么了？” “前面好像有人受伤了，我闻到了。” “有人受伤了？”芙蕖脸上闪过一丝紧张，“我们过去看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罗裳面露复杂，她六娘可真是吃一堑也不长一智啊。 她将手伸进腰间，握紧弯刀，“六娘，你跟在我的身后。” 两人顺着血腥味传来的地方寻去，果然在树角下发现一道人影。 芙蕖离得远远地不敢靠近，“裳儿，他死了吗？” “没死，受了重伤，好像昏迷过去了。” 芙蕖松了一口气，“没死就还能救，我们过去看看吧。” 知道对方昏迷了，芙蕖便大胆了许多，走在了罗裳前面。 两人走到树角，这才发现昏迷过去的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 芙蕖将他翻转过来，待看清他的脸庞时，瞳孔紧缩，嘴唇微微张大。 第37章 内伤 落日余晖映照在男人身上，宽肩窄腰大长腿，五官精致到像是天神用玉石精雕细琢的产物，让人无可挑剔。 罗裳碰了碰看呆了的芙蕖，“六娘，他在流血。” 芙蕖回过神来，小脸通红，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六娘，你别把他当成男人，就当做...”罗裳歪了歪脑袋，“就当大黄好了。” 大黄正是那头黄牛的名字。 芙蕖害羞地低下头，再次抬头时，双眸澄清仿佛有光，“我明白了。” 芙蕖检查着男人的伤口，发现他的外伤有三处，一处在腰间，一处在背上，一处在大腿，且都是剑伤。 她动作干脆利落，往伤口处撒上药粉，掏出干净的棉布条将伤口包好。 “怎么还不醒来？”罗裳问芙蕖。 芙蕖皱眉？“难道还有内伤？” “内伤？这得如何治？” “......” 迷糊间，柳无恙感到有人在自己耳旁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扰得他无法休息。 就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看到了张白皙娇嫩的脸蛋、如小鹿般清澈的双眸。 芙蕖还在跟罗裳解释什么是内伤时，就感到身边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她不由地朝男人望去。 柳无恙的双眼在望向她时，便让她感到蚀骨的寒意，绝美的五官在这冰冷的双瞳下，呈现出越发妖异的魅力，只一眼便让人情不自禁沉沦其中... 芙蕖“唰”地低下脑袋，挡住涨红的脸庞。 柳无恙只觉着有些好笑，那个眼神，单纯地让人一眼便能看出她在想什么，她看向自己时，目光中有惊艳、有害怕、还有一丝无辜与无措，就是没有那种让他感觉恶心的觊觎。 早已屏住呼吸的罗裳感觉到不对劲，伸手将芙蕖拉向自己，警惕地望着男人。 柳无恙这时才发现少女身边还有个女孩，像一只幼豹般紧盯着他，这可真是有趣的组合。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芙蕖连忙低声道：“你，你受伤了，我刚给你包扎好。” 柳无恙没有说话，这不过是外伤，两三天便能痊愈。 真正严重的是胸口，中了那臭道士一掌，估计要一年才能恢复。 他依靠在树上，看着面前想要靠近又害怕的两人，心里在想是否要将两人永远留在这里，毕竟见过自己真实面目的没有几个。 芙蕖小心翼翼开口，“你受的内伤很重，我可以给你治疗。” 柳无恙眉头微皱，“你会治？” 芙蕖点头，“我会，配合金针，服药一个月左右才能慢慢恢复。” “一个月？”柳无恙瞳孔微缩，眼神如一道寒芒射向芙蕖，如此重的伤，这女子竟然说一个月就能将他治好？ 芙蕖被男人吓得往后退，“你，你若嫌慢的话，只能到信阳找大夫了。” “为何要救我？” 芙蕖松了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我是医者，做不到见死不救。” 柳无恙微微挑眉，“你若真能将我治好，我定会报答你们...” 他的目光落在了芙蕖的脚镣上... 第38章 柳无恙 原来她们是流犯啊...早就听说有一支开封到崖州的流放队伍，刚好自己也要往南方走... “你们叫什么？” “我叫芙蕖，她叫罗裳。”芙蕖微微抬头，“你呢？” “无恙。” 芙蕖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我们明日寅时就要出发，我今晚还能给你扎针和熬药。” 柳无恙嘴角勾起，“那就麻烦姑娘了。” 芙蕖点头后背起柴火，拉上罗裳便回了营地。 “六娘，那人很危险。”罗裳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了杀意。” 芙蕖微愣，“但是他长得很好看，姥姥说长得好看的人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罗裳一怔，正想着怎么反驳六娘，两人便到了营地，她只好将想说的话给咽下。 晚食吃的依旧是白米粥、肉汤、菜饼和水泡菜。 芙蕖在大家做饭时，便躲到一旁熬药。待吃饱喝足后，她借口继续找柴火，便背着背篓往小树林去了。 这次六娘没有喊上她，罗裳歪了歪脑袋，难道六娘春心萌动，想恋爱了？她更担心的是六娘的安全。 一个时辰后，看到六娘带着笑容回来，罗裳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柳无恙便偷偷跟在了流放队伍的后面。 这些衙役看着数量众多，可其中最厉害的也不过是三流高手，在他面前一招也抗不过。 武林和朝廷分割得很干净，武林中人向来有自己的原则，但柳无恙没有，若是以前，他可能顺手就把人杀了，但是如今不行，他的嘴角勾起，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今日大姐做了面揪子和五香肉卷。” 芙蕖将食盒摆好，柳无恙则很自然地将砍好的柴放进她的背筐。 “你今天觉得怎么样？”芙蕖朝柳无恙伸出手。 柳无恙笑着将手腕放在她的指尖下，“今日心情很好，抓到了一只野鸡，还剩个鸡屁股，你要吃吗？” 芙蕖睨他一眼，“我问的是你的胸口还疼吗？” 若不是第一天给柳无恙施针，他根本不会发现柳无恙的胸口受了如此重的伤。 柳无恙声音低沉，“别担心，已经不疼了。” 芙蕖脸色微红，连忙转移话题，“中午吃了烤鸡，晚上还喝的下米粥吗？” “我可是病人，自然要养伤的。”柳无恙眉眼弯弯，更显得他的五官灵动如神仙，芙蕖不由地看直了眼。 柳无恙笑容微怔，慢慢伸出手盖住芙蕖的双眼。 他闭上双眼感受着芙蕖浓密的睫毛和为颤的瞳孔，手心麻麻的，心里更麻酥酥的。 两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再说话，整个晚上，芙蕖都红着脸给他施针。 “明日就不用扎针了。”芙蕖将银针取下。 “我要好了吗？”柳无恙明知故问。 “你的底子很好。” “那你明日还来吗？” 芙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闪烁的瞳孔，脸色微红，“来，来。” 柳无恙望着芙蕖离去的背影，眼眸微暗，若想悄无声息地带走一个流犯，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发现，芙蕖的医术，值得他冒险... 第39章 遇袭 芙蕖的不正常，萍香儿一直看在眼里，因为在她看来，能让芙蕖开心的事情并不多，若那人不伤害芙蕖，她也不会阻止两人来往。 随着严寒的过去，春日悄悄来临，流放的队伍进入了荆湖北路。 洛建轻轻抬手，“就在此处休息半个时辰。” 此处有山、有水、有草地，还有树林，方便牛马吃草，流犯做吃食。 素月将牛车拴好，感叹道：“没想到我们竟然走了那么久...都快三个月了...” “这里与开封完全不一样。”芙蕖眼中满是笑意。 万宁将书合上，淡淡开口，“越往南，越会发现南北两地的不同。” 萍香儿没有说话，拉着三个孩子量身。 莲心娘则在一旁帮她，“只有做了娘以后，才会知道孩子长得有多快。” 芙蕖正蹲在河边喝水，突然一颗小石子扔到了她的脚边，她顺着小石子的方向看，树丛里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 她左右看一眼，发现没人注意到她后，便钻进了树林里。 倚在树旁的柳无恙前几日还在想怎么将芙蕖带走，没想到今日便来了机会。 他被那臭道士重伤后就一直跟在芙蕖身边治伤，没有回信阳。 没想到的是，他的浮云观竟然被官府捣毁，黑云膏被收缴，观内弟子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只有三个观主逃了出来。 三个观主逃出来后，从抓到的捕快那得知，原来是曾经路过信阳的流放队伍向信阳府衙透露了浮云观和黑云膏的存在，他们才会损失如此严重。 所以，三位观主便找到了柳无恙，要将整支流放队伍都杀了以泄心头之愤。 对于这种事情，柳无恙自然很赞同，但是他要在那三人动手前，先将芙蕖带在身边，以免她也受伤。 就在芙蕖离开营地，前往小树林时，躲在暗处的三人狞笑着拔剑而起冲向营地的衙役们。 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洛建与小五，“敌袭，兄弟们小心！” 他们拦住一个刺客，另外两个便如破风的剑直指营地中心，想要拦住的衙役都被一剑挑飞。 “啊！” “什么人！” “啊啊啊啊，你们是什么人！” “有刺客，大家小心。” 进入小树林的芙蕖听到营地传来的哀嚎声和厮杀声，立马回头往营地跑。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双有力的双臂将她腰紧紧抱住。 “你想往哪跑？” 低沉又性感的声音在此刻听来竟像十八层地狱里恶魔的呓语。 芙蕖颤抖着身子，使劲挣脱，“你放开我！裳儿，柔儿，大姐她们还在那里。” 柳无恙声音清冷，“我放你过去送死吗。” 芙蕖转头看着他，眼中布满雾气，“我死也要和她们死在一起。” 柳无恙轻轻歪头，表示不理解，“你是罗奇玉的六姨娘，你口中的大姐是他的大姨娘，裳儿是他的女儿，你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芙蕖睁大眼睛直直地望着柳无恙，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一阵苦涩，胸口空落落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体内消失。 第40章 偷袭 柳无恙嘴角勾起好看的笑，“芙蕖，让我做你的亲人吧，只要你乖乖留在我的身边，永远听我的话，我会是你永远的亲人。” 听着营地不断传来的惨叫，她很害怕，害怕听到熟悉的声音。 她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抓住柳无恙的衣角，“我可以做你的亲人，但是求求你，求求你救救裳儿和大姐她们，我知道你很厉害，你一定可以救她们！” 柳无恙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泪珠，眉头微皱，“你只能有我一个亲人，我不想看到你为她们掉眼泪。” 他看着芙蕖呆呆的眼神，十分怜爱地吻在她眼尾。 “他们犯错了，所以该死，你是我的人，所以不用死。” 芙蕖捂住嘴巴，“是你？是你想要杀他们？” “不是我，我很懒的。”柳无恙伸手卷起她的头发，“是浮云观的人，你们离开后，浮云观就被官府剿灭了，没死的人自然要找你们报仇。” 芙蕖脑中一片空白，心跳几乎停止，她的声音沙哑，“浮云观，浮云观在卖黑云膏这样的毒物，自然会被官府抓捕。” “原来是你啊。”柳无恙扯紧她的头发，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不过，也只有你这么高超的医术才能发现黑云膏的不对劲，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芙蕖疼地捂住头皮，只觉着自己好像被一条毒蛇缠住了脖子、腰间... “魔，魔鬼...” 罗裳看着疯魔的三人闯进人群乱砍乱杀，连忙让萍香儿抱着罗誊和罗柔进入牛车。 “裳儿，快上来，上来一起！” “娘，你们躲好！”她捡起地上的长刀，眼睛紧盯着前方的三人。 衙役们全部围了过去，最外围的逃犯已经不要命地往外冲。 三姨娘和莲心爹同样驾着牛车往外走。 “裳儿！你快上来！”萍香儿冲她伸出手。 但是罗裳看得清楚，洛班头他们根本拦不住这三人，不到一刻钟那三人就会将洛班头等人全部杀死，然后追上她们。 她必须找机会杀了一个，只要杀了一个，他们便都能活下去。 “娘，你们先走！” 她握紧手中的长刀，依靠着巨石小心地往战场中心跑去。 萍香儿看到这一幕，双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大姐！”素月声嘶力竭将她唤清醒。 萍香儿狠狠掐住掌心，将孩子交给素月，“我要去救裳儿。” 莲心满脸着急，“大姐，不要，裳儿让我们先走。” 萍香儿满脸的泪水，拼命摇头，“我不会抛弃我的孩子。” 说着，她便跳下了牛车。 罗裳可不知她娘亲已经追着她而来，眼神死死盯着前方的刺客。 就在一个衙役被击飞跌落在罗裳身旁时，身后还跟着想要补剑的刺客时，她找到了突破口。 那名刺客丝毫没有注意到屏息敛声的罗裳，冷笑着将剑刺入衙役胸膛，下一秒，他便觉得自己腰很疼，低头便看到不知哪里跳出来的小丫头将长刀戳进了他的腰间。 “臭丫头！” 他怒吼着一脚踢向罗裳的胸口，罗裳睁大眼睛，看着即将落下的脚无法动弹。 萍香儿目眦欲裂，哀吼道：“裳儿！” 第41章 臭道士 就在罗裳为自己这小身板祷告时，忽然感到有人拎起自己的后颈，双脚悬空，竟然悬浮在了空中。 她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想要转头看看身后人是谁，下一秒便被塞进了萍香儿怀里。 “啪！” 萍香儿一掌打在她的屁股上，随后又是“啪啪啪”的几声。 “你是不是要吓死我。”萍香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下手可一点不轻。 罗裳愣住了，她都十七岁的人了，怎么能被打屁股。 “娘，娘，疼。” 萍香儿打完以后紧紧抱住罗裳，放声大哭，“你杀了我吧，反正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渐渐的，罗裳感到脸上一阵温热，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然也哭了。 就在这时，素月跳下牛车，将两人拢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大姐，裳儿没事。” 待萍香儿松开罗裳后，她才有时间去找救她的人。 那是一个身穿灰白破布棉衣的老头子，脸上皱纹丛生，胡子拉碴，乱糟糟的头发跟鸡窝一样，沾满泥土的布鞋还打了好几个补丁。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还属他背上那柄破布裹着的长剑，半人多高。 只见他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宛如一道光华，进入战场后轻巧自若挥掌而出，原本凶神恶煞势不可挡的凶徒被这轻飘飘地一掌击飞倒出去，鲜血一吐，脖子一歪，竟然就没了气息。 解决完一个后，他飞身而起，躲过身后凶徒的偷袭，转身当胸一脚，狠狠踢向迎面而来的凶徒，将那人踢得倒飞出去，不等那人喘息半分，又是一脚踢出，凶徒歪斜倒地，身体在地上滑行，直到撞至树干，“嘭”地一声，树倒人灭。 在场的众人看这老头出手如此潇洒果决，雷厉风行，无不目瞪口呆。 就在洛建想要上前感谢老者时，他眼神一凝，如锋芒般射向不远处的小树林，下一刻，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树林前。 柳无恙低头，轻抚芙蕖的脸颊，双眸里掩饰不住的爱意与疼惜，享受着她恐惧和不安的眼神。 “芙蕖，我会来接你回家的。” 下一刻，芙蕖瞪大了眼睛，看着柳无恙消失在了原地。 当宋泊简跑到树林深处后，那道气息已经消失，他不由地叹了口气，“又让那魔头跑了。” 低下头，他注意到地上躺着个少女，少女脚上还铐着脚镣，“姑娘，你无事吧？” 芙蕖观这老者装扮，想到了柳无恙每每提到便咬牙切齿的臭道士...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似乎能动了，挣扎着站起身来，“我，我没事。” 宋泊简捡起树枝递给芙蕖，“拿着，我带你出去。” 他绝对没有感觉错，这少女身上有那魔头的味道，两人关系并不简单啊。 “六妹！” “六娘！” 当芙蕖看到萍香儿等人时，伸出手将跑过来的罗裳抱住，“你有没有受伤？大姐她们，她们有没有受伤？” 罗裳乖巧地摇头，芙蕖将头埋在她的脖间，眼泪顺着脸颊流入她的脖颈。 第42章 宋泊简 这次被袭，整支队伍死伤惨重，洛建在看到宋泊简从树林出来后松了口气。 洛建连忙上前恭敬抱拳道：“感谢高人出手相救。” 宋泊简轻轻摆手，他自下山发现信阳浮云观里有妖道贩卖令人成瘾的黑云膏后，便一直追查其幕后之人。 一个月前，总算让他逮住了那人，原以为自己对付这等歹人必是轻而易举，没想到这人除了武功路数诡异高强外，还带了满身的毒。 自己虽然重创那人，却也中了毒，费了些时间才将毒素全部清除。 “请问您尊姓大名，日后我开封府必定重谢。” “不用。”宋泊简略微点头后便在一旁打坐。 洛建再次行礼后便不再打扰。他原是出自江南长水江，一身武术也是自长水江习得，虽不曾闯荡过江湖，却也知道真正的高人嫉恶如仇，不通世事，不喜别人打扰。 将死伤人数清点完毕后，洛建飞鸽传书送往开封。 营地在经过这一役后，愁云惨淡，气氛沉重。 罗家虽无人受伤，但芙蕖在听到罗裳差点死了之后，心如刀绞，只恨自己为什么要救柳无恙，为什么不趁他受伤之际将他杀了。 众人也察觉她情绪不对劲，却以为她是胆子太小被吓到了，只有萍香儿和罗裳猜到怎么回事，恐怕整件事与柳无恙脱不了干系。 “流犯里有大夫吗？”洛建面色沉重，“小八和邱平都死了...” 小五鼻头一酸，小八是他最好的兄弟，邱平的女儿才出生不久，他们都是队伍里懂些医术的。 “罗家六姨娘会医术，我去将她请来。” 当小五来请芙蕖时，她瞬间将心情收拾好，如今，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当芙蕖起身时，巨石上打坐的宋泊简微微睁眼，随后闭上双眼继续调息。 罗裳缩在萍香儿的怀里，脑海里不停放映着凶徒踢向自己的那一脚。 原本她以为这个世界的危险来自于上级阶层对下级阶层的剥削，只要远离剥削中心，总能活下去。 如今看来，剥削只是一部分，这个世界竟然有如此厉害之人。他们有的速度很快，有的可以短暂地在悬于空中，用的武器也各不相同，自己在他们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尤其是前方的老者，他的气息像大海一样宽阔幽深，他的身体如巨石般不可撼动，他的出手更是以柔克刚，一击毙命，原来这就是这个世界真正的高手。 也许是罗裳的眼神过于炙热，宋泊简缓缓睁开了眼，看到了对面盯着他看的女孩。 女孩年纪很小，梳着两个圆揪揪，手里还握着块米白色的糕点。 他见女孩一直看着她，便朝她轻轻招手。 罗裳在得到萍香儿的同意后，便小跑到宋泊简身前，将手中的米糕递到他眼前，“吃。” 宋泊简笑着接过米糕放入口中，“你叫什么名字？” “罗裳。” “罗裳？”他还记得女孩提着长刀戳进歹徒腰间那一幕，笑着问：“你当时不怕吗？” 第43章 太初真经 罗裳直愣愣地望着老者摇头，“不怕，我要保护娘亲们。” 宋泊简越过罗裳，看着牛车旁有些着急的女人们，“她们都是你的娘亲吗？” 罗裳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重重地点头。 宋泊简举起手里的米糕，“谢谢你的米糕。” 罗裳微微一笑，歪着脑袋，“你可以教我武功吗？” 宋泊简一愣，眼角的皱纹越深，“你想学武？” “对。”罗裳很认真地点头，“我想要变得像你一样厉害，保护我的家人。” 宋泊简快速伸手搭在罗裳的手腕，罗裳不敢乱动，定定地望着他。 “骨骼惊奇，天生蛮力，确实是练武的奇才。”他的脸色好了许多，“若是不习武，确实是浪费了自身的天赋。” …！ 罗裳瞪大了眼睛，她竟然是个练武奇才？ “可惜，我不能教你。” “为何？” “我乃叛教之人，自身安危都无法保证，且我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停留太长时间。” 罗裳听罢不免感到遗憾，老者是她遇到最强的高手，原本自己还想跟他学习武功呢... “荆湖北路有大名鼎鼎的龙门派与神剑门，这两处都在招收弟子，你可以去试试。” 罗裳嘟起小嘴，指了指萍香儿的脚镣，“我是罪籍，不能离开崖州。” “崖州？”宋泊简眉头微皱，“崖州有海龙教与春秋派，也算得上武林中的名门教派。” “你真的不能教我吗？你说我是天众奇才，想必学武会很快...” 宋泊简犹豫再三，还是没能克制自己的爱才之心，罗裳的天赋让他想到了那个人... “这是我青山派的《太初真经》，深奥无比，晦涩难懂，极难学成。” 罗裳欣喜地看着老者，“您决定收我为徒了吗？” “你若是能自学进入第一层，我便收你为徒。” 罗裳恭敬地接过书册，冲着老者便“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我定会认真学习的。” 自此以后，宋泊简便跟在了罗家的身边，一面监视芙蕖，一面看罗裳练功，整支队伍也知道了罗家大女儿拜了这顶尖高手为师。 有了师父以后，罗裳的流放日子变得越发有趣了。 《太初真经》第一层并不难，考验的是罗裳的悟性，罗裳果然没让宋泊简失望，三天便炼成第一层。 从第二层开始，她便觉得体内有一股气，萦绕在她的全身与四肢。 “《太初真经》需要修行者内心平和，心灵净化，通过调和身心之间的流动的气提升洞察力、敏锐力，感悟世间万物，大成者身体会散发淡淡清香，心境也会愈发平和。” “第二层后，太初真气便会从顶门到心口再到丹田，到时候真气会弥漫你的全身，洗涤你的筋骨，敲打你的心脉，这个阶段称为锻体。” “只要练到第五层，堪比少林的金刚不坏之身啊。” “那第五层以后呢？” “第五层到第九层便是修心养身，只有真正参悟《太初真经》之人才能练成第九层。” “师父，你也不行吗？” 宋泊简望着远处的高山，思绪渐行渐远，“我也不能...” 第44章 岳阳城 罗裳从师父的脸上看出了些许悲伤与孤寂，默默地坐在他身旁，开始运行《太初真经》... 有了宋泊简这高手，流放队伍也更加安全。 离开荆湖北路到达荆湖南路，他们的第一站便是岳阳城。 宋泊简晃晃悠悠地坐在牛车顶，下方正是赶牛的罗裳。 “还记得为师教过你的武林常识？” “记得！”罗裳回答地脆生脆响，“岳阳城的武林帮派是神剑山庄、东篱门，神剑山庄五年开次剑庐，开完炉将会举办品剑大会，今年刚好是第五年。” “东篱门呢？” “东篱门以医道为武，不轻易露面，隐居于深幽山谷，没有密令无法进入。” 宋泊简满意地点头，“这次刚好为你挑选一把合适的剑。” “我不会使剑。”罗裳回答得很干脆。 “五岁孩童都会使剑，你怎的不会！”提到这，宋泊简便觉得头疼。 罗裳嘟起嘴小声嘀咕，“我便是五岁孩童......” 罗裳第一天修炼《太初真经》便进入第一层，这等天才，别说青山派，放眼整个武林都少有。 宋泊简见状激动极了，便将罗裳收为徒弟，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罗裳修炼内功的速度有多快，她的剑道便有多慢。 如今的她能运用体内的太初真气瞬间提升速度、力气、防御，将自己战力提升，可就是不会使剑，剑在她的手中就像软绵绵的绣花针，毫无杀伤力。 但青山派五十年前便以剑宗为尊，她不会剑，以后怎么打得过青山派那些从小练剑的天之骄子。 “师父，我会杀人。” “嘭。”罗裳捂住被黄豆砸到的头，抬头瞪着宋泊简，“师父，你又用黄豆打我。” “杀人是刺客、杀手所为，不是真正的侠客，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达己达人。” 宋泊简看罗裳的眼神由生气变为清澈迷茫，嘴角微勾。 “你如今还小，待你看过世间山河，踏遍江河湖海，便会明白为师的意思了。学武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荡尽世间不平事。” 罗裳上辈子接受的教育便是以杀止杀，学武是为了抢夺资源，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意义...似乎就是活着... 可如今，师父告诉她，学武是为了荡尽世间不平事... 她微微抬头，“师父，若做了不平事的是我呢？” 宋泊简闻言，眼神变得犀利而又冰冷，“那我便会亲手将你斩杀。” 罗裳缩起脖子，讪道：“徒儿说笑罢了。” 进入岳阳城后，罗裳便发现了这里的不同之处。 岳阳城的人非常多，大多数都是外乡人，他们身骑骏马，腰间挂剑，气宇轩昂，周身散发着不同的气息，与寻常百姓格格不入，一看便知道是来参加神剑山庄的品剑大会。 流放队伍明日寅时便要出发，品剑大会是明日未时开始，罗裳早已经习惯了跟着师父到处乱晃，最后又去追赶他们。 习惯的当然不止罗裳，萍香儿等人是十分信任宋泊简，洛班头他们则是高兴多了个免费的保镖。 第45章 神剑山庄 一夜无梦。 清晨，睡眼惺忪的罗裳跟随队伍离开，半个时辰后，宋泊简便拎着她的衣领回了岳阳城。 两人站在神剑山庄门口，古红色的牌匾上印有烫金大字，朱红色的建筑群巍峨宏伟，从敞开的大门望去，正是开阔的校场与剑形的石雕。 门前，两位身着藏青色长袍，腰间悬剑的神剑山庄弟子正在欢迎到访的客人。 “霸刀门的副门主？欢迎欢迎。” “曲柳山庄少庄主，许久未见。” “玉清宫弟子？欢迎啊。” “还有丐帮的兄弟，快请进。” “......” 在看到宋泊简与罗裳这一老一少穿着十分朴素的组合时，两人明显有些愣住。 气息探查间，发现两人竟是普通人更是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抱拳道：“欢迎来我神剑山庄，不知两位是？” 宋泊简淡笑，“老夫乃湖北云青门长老宋不孝，这是我的徒儿阿裳。” 罗裳咧嘴一笑，算是自我介绍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这云青门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门派，怎么从未听说过。 “欢迎，欢迎，请进。” 待宋泊简带着罗裳进庄后，其中一名弟子碰了碰身旁人，“你都不认识云青门，就这么放他二人进去了？” “你没看到那老者背后的长剑吗？半人高的剑，你见过几把？想来也是位剑客，不过没有名气罢了。” —— 进入神剑山庄后，斑驳浑浊的内功气息，五颜六色的衣裳和稀奇古怪的衣服，都让罗裳快看不过来了。 宋泊简从宴席桌上拿了两个橘子和桃子，抓了把黄豆，罗裳见状便将一旁的糕点全部倒进自己衣摆里，一转头便看到身后站着个小男孩。 罗裳有些尴尬，佯装生气道：“看什么，没见过饿死鬼投胎吗？” 小男孩瞪圆了眼睛，没想到眼前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女孩竟是个伶牙俐齿的。 趁着小男孩分神间，罗裳弯腰跑到了师父身旁，还冲男孩扮了个鬼脸。 男孩不是别人，正是东篱门门主之子屈寒州。 拿够吃的，宋泊简便大摇大摆地走出厅堂，带着罗裳寻了棵大树飞了上去。 “徒儿快坐，马上开宴了。” 罗裳敞开衣摆，糕点碎渣纷纷掉落，她不自觉捻起块便放入口中。 “欢迎各位莅临我神剑山庄的品剑大会，今日剑庐开出了三把剑，将依次为各位展示，请各位品鉴。” “各位也知道，我神剑山庄的品剑大会向来以剑会友，以剑问道，今年也不例外。” “若有哪位大侠看中这三把剑，可自行登上擂台，最终守擂获胜者可以获得他想要的那把剑。” “师父啊，湖北有一个神剑门，湖南有一个神剑山庄，这两者有何关系？” 宋泊简刚想说没有，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手持长剑的倩影，她好像曾说过自己便是神剑门的人。 “神剑山庄的第一任庄主似乎是神剑门的人。” 罗裳看师父自己也不确定，便乖巧坐着继续吃糕点。 第46章 赏剑 随着人潮涌动，进入神剑山庄的人越来越多了。 现任神剑山庄庄主秦时令滔滔不绝讲了近半个时辰，无异是神剑山庄的铸剑术如何之强，拥有多少神剑，为武林做出了多少贡献等等，罗裳都快听困了。 直到他最后一句抬剑来，罗裳才清醒过来。 “第一柄名为赤霄，乃昌平大师糅合百种精石，历经十年铸成的宝剑，它通体黑色，削铁如泥，需仁义之君方能降服。” 赤霄剑一出，便引得众人赞叹不已。 “三尺长的剑身，不错，不错。” “神剑山庄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庄，昌平大师竟也为他们铸剑。” “昌平大师的作品，自然不容小觑。” 宋泊简淡道：“好剑。” 罗裳吐了吐舌头，师父明明没看上，还要说一句好剑。 “第二柄乃淬刃，是莫愁大师所做。剑身呈青绿色，是因为此剑乃百毒淬炼而成，见血封喉，无比狠辣。” “莫愁？这是谁？你们听说过吗？” “莫愁大师？” “百毒淬炼，这莫愁大师难道是南疆之人？” “这把剑更好。”宋泊简话音一转，“但不适合你。” 罗裳嘴角一抽，“那您认识这莫愁大师吗？” 宋泊简微微摇头，“不认识，这是为师我一次出入江湖。” 罗裳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您，您从未出过青山派？” “这很奇怪？”宋泊简道：“无事为什么要下山。” “那您这次为何下山。” 宋泊简无奈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是叛逃出来的。” “我以为您开玩笑呢，哪个叛逃的人会过得如此休闲？” 宋泊简轻咳两声，“反正我就是叛逃出来的，我都将《太初真经》传授给你了，待为你寻得一把好剑后，我再将紫雷剑诀和穿云剑诀传授给你...” 罗裳对剑诀可不感兴趣，剑是君子所用，对于她这种小人，弯刀更好使。 “那您为什么叛逃？” “小孩子不要多问。”宋泊简将她的脑袋转向校场，“好好看剑。” “第三柄剑...”秦时令微微皱眉，“其实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 说着，他亲手掀开了剑上的红幔，只见红幔下的剑，剑身四尺，宽才一寸，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光晕。 “这柄剑是我姑姑，也就是神剑山庄第一任庄主秦未央带回来的，因损伤严重便一直插在剑庐中，直到今日才修复完成。” “它剑身锋利却极其柔软，甚至可以缠在腰间...” 罗裳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剑，比起剑，它真的更像一把绣花针。 她转头看向宋泊简，“师父，这是什么剑......” 只见宋泊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下方的“绣花针”，眼中竟然露出了一丝迷茫与不可置信。 “师父，师父？” 罗裳的声音很轻，但时刻处于戒备状态的宋泊简立即恢复清醒。 “师父，您认识这剑？” 宋泊简淡淡点头，“这是青山派的无光，是，是我师兄的佩剑。” 第47章 抢剑 “无光？”罗裳挠挠头笑道：“我觉得这把最适合我。” 宋泊简脸上露出笑容，“为师也正有此意。” 然而，正有此意的并不止宋泊简和罗裳。 在无光问世的一瞬间便有人认出了它，这把剑的名气一般，但是它上任主人却不普通，乃是青山派的掌门无问道长。 青山派是当今武林公认的名门正派，位于青城青山，派中弟子鲜少出世，但个个都是练武奇才，剑道高手，只要出世定会掀起江湖浪潮，引起武林风波。 虽不知青山派掌门的佩剑为何会出现在神剑山庄，但有心之人对这把剑想来也是势在必得。 宋泊简看着罗裳的小身板不由地叹气，“你还太小了，不然让你去抢剑最合适不过。” 罗裳拿着糕点的手轻抖，“弟子都没学成，您想让弟子我下去被打吗。” 在她看来，这武林中人，想必各个都是袭杀她们的歹徒一流，只要轻轻一剑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宋泊简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习的是我青山派正统，怎么可能打不过他们。” 罗裳只得装傻憨笑，“师父，等我再大些，再大些...” 一刻钟后，擂台布置完毕，马上便有一名侠客拎剑跳上。 “在下乃蓬莱阁弟子丁竟，特来请教。”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男子跳上擂台，“在下龙凤山庄北昆。” 宋泊简摇头，“这丁竟不是北昆的对手。” 果然，丁竟很快便被北昆踢下了擂台。 宋泊简没有听到罗裳的声音，感到身旁传来太初真经的气息，便转过头去看她，只见她自行运起功法，屏息敛声，怔怔地盯着擂台上的剑客。 宋泊简眼尾的皱纹笑得更深了... 在看完三场比武后，罗裳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看清楚他们的武功路数，甚至还能预测下一剑落在何处。 她一剑茫然地回头，师父正以非常慈爱的眼神望着她，“现在你还认为自己躲不过他们的剑招吗？” “他们好像没有我快...” 宋泊简满意地点头，“日后你便会知道，能与太初媲美的内功，世间少有。” “那我青山派的弟子都是习《太初真经》吗？” “怎么可能？”宋泊简听到这个问题，像看傻子一般看她，“《太初真经》只有青山派指定的掌门人才能修行，现在被我偷出来，便只有掌门师兄会了。” “不过，就算《太初真经》放在青山，也只是落了一层灰罢了。” 罗裳微微张大嘴巴，“为，为何？” “《太初真经》与剑道难融...”宋泊简望着远处的群山，不由地叹了口气，“《太初真经》讲究的是以柔克刚、以慢制快、以小化大，修习难见效慢...” “而青山派的剑诀，无一不是雷鸣电闪、斩山劈水之势，掌门师兄为了发扬剑道，便自创了《缥缈功》，能融一切斩天灭地的剑诀。” 罗裳看向他背上的长剑，“可，师父您练的不就是《太初真经》？这柄剑不会也是您从青山派偷出来吧。” 第48章 比武 “胡说八道！”宋泊简眼睛瞪圆，转身背对着罗裳气道：“天命可是你师祖留给我的，才不是青山派的。” 罗裳眉眼弯弯，“那无光呢？也是师祖留给师伯的吗？” 提到无光，宋泊简的眉头便不自觉拧在一起，“此事，还需我好好调查。”他话音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坚定，“它既已问世，就不能被外人拿走。” 罗裳十分认可，拼命点着脑袋。 半个时辰后，擂台上只剩下一人，他年岁不大，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身穿紫袍长衫，带着半块银色纹路面具遮挡脸庞，周身气息阴冷无比，仿佛来自极寒的地域。 “少侠好功夫！” “真是英雄出少年，竟然打败了霸刀门和玉清宫的弟子。” “听说是福星教之人，福星教你们可知？” “福星教？不是广西的吗？竟千里迢迢来参加品剑大会。” “广西的？怪不得没有听说过。” “他的双刀使得交织出神入化。” “是啊，这般年纪便有如此功力，实在难得。” 不知为何，罗裳觉得台上那人给她的感觉十分熟悉，但她肯定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此人。 “师父，他很厉害？” 宋泊简微微皱眉，“他的功法我没有见过，但确实很厉害，这个年纪这般功力，恐怕只有浮云观的无恙能与之媲美。” “哼，可惜无恙是个魔头，走了歪道。” 罗裳十分认同，无恙就是个魔鬼，在信阳城售卖黑云膏残害普通百姓，放纵手下人袭击流放队伍，让六娘伤心受委屈，自己早晚要一刀把他剁了。 “师父，你还不上？” “再等等，虽不知那人为了哪把剑而来，但神剑山庄恐怕不会让先庄主带回来的剑落入他手。” 宋泊简话音刚落，便有一白袍剑客脚尖点地飞身而起，落入擂台上。 “神剑门的古绍荣！” “据说他很有可能是神剑门的下任门主。” “这可有得看了。” “师父，他俩呢？”罗裳兴致勃勃凑近道：“他俩谁更厉害？” “从内功气息来看，古绍荣更沉稳，气息更重，但比武并不只看内功心法，功法路数、对敌经验同样很重要。” 宋泊简说完不由地叹了口气，他便是对敌经验不足，才没有一举击杀无恙，让他逃走了。 罗裳听完宋泊简解释后，便运行太初真经，聚精会神地看两人比武。 渐渐的，她觉得这两人出剑和出刀越来越快，快到已经看不清。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遍又一遍运行功法，直到他们的身影再次清晰明了。 殊不知，一旁的宋泊简看到罗裳头顶不停升起的白烟，眼睛都瞪大了。 “这就练成《太初真经》第二层了吗？” 若不是他至今仍在第八层，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笨了... 但是师兄甚至只到了第六层，难道师兄更笨？ 最聪明的还是小师侄张君尧，距离第九层一步之遥，可惜...可惜死于门派纷争，至今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第49章 夺剑 “我输了。” 紫袍双刀客抱拳后，干脆利落飞身而下。 “承让。”古绍荣赢得并不轻松。 这紫袍年轻人，出刀干脆狠辣，速度极快，内功心法更是诡异非常，若不是自己数十年如一日练剑，又有着神剑门的无量心法，恐怕真不是他的对手。 秦时令满意地看着擂台上的古绍荣，不愧是神剑门第一人啊，都快赶上一些不出世的老怪物了。 他满脸带笑登上擂台，“还有哪位兄台愿意出手指教？若没有的话，那就由我们古小友先来挑选佩剑了。” 擂台下方的人们面面相觑，很明显没有把握能够击败古绍荣。 就在这时，罗裳只觉着一阵风从脸颊拂过，定睛一看，师父已如秋叶轻飘飘地落在了擂台上。 “老夫云青门宋不孝，特来请教。” 擂台下的人们面露惊讶，纷纷朝宋泊简露出好奇、疑惑的目光。 “这是谁？” “云青门？没有听说过啊。” “好像也是个用剑的。” “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连神剑门也敢挑战。” “瞧你说的，福星教你听说过吗？让你上恐怕一招都撑不住。” 秦时令并没有将宋泊简放在眼中，这人内功一般，气息一般，这般年纪在江湖上还混得无名无姓，想必只是个十八流的老剑客。 “两位请。”他自信地跳下擂台。 古绍荣依旧保持着他的风度，恭敬抱拳，“请赐教。” 瞬间，宋不孝的气息席卷擂台，如同倾盆而下的雨幕、无声无息却融入万物。 忽地，宋不孝动了，他腾空而起，以手换掌，身影如同雨滴纷然而至，令人猝不及防。 古绍荣瞳孔收紧，挥剑挡住宋不孝的掌风。 “镗！” “当！” “砰！” 宋不孝的每一掌均被古绍荣拦下，但他丝毫不慌，呼吸保持平稳。 不等古绍荣重新凝神静气，宋不孝的身影再次袭来，这次，他换掌为拳，如风般轻柔的掌法变成了如雷电般霹雳的拳法破空而来，古绍荣脸色剧变，立刻弯腰躲闪这一拳，但下一秒，比上次更为犀利的拳头再次袭来。 如此快的速度，完全换了个人的打法，让古绍荣无法招架，步步紧逼间，他退无可退，已被宋不孝近身贴脸。 如此近的距离想要躲避已来不及，古绍荣只能运气置于胸膛，硬接了宋不孝一拳，顿时，他感到胸口剧痛无比，剧烈呼吸间口中喷出鲜血，直直地飞下擂台。 场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看清了宋不孝是如何出招的，但却没有人知道如何抵挡他的攻势。 宋不孝的掌法柔和、缓慢、轻灵，拳法却诡异无比，既刚既柔，有曲有直，叫人摸不着头脑。 更令人感到恐怖的还是如今宋不孝就这么站在擂台上，他的气息却仍旧像个普通人般一眼就能看到底，或者说...他的气息其实深不见底。 神剑门的人将古绍荣扶起，这才发现他虽然口吐鲜血，气息紊乱，但却没有内伤，看来宋不孝是手下留情了。 第50章 得剑 古绍荣拱手向前推，越发恭敬，“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神剑山庄内一片哗然，没人会想到神剑门的下任门主竟然输得如此干脆，甚至没让那老者拔出自己的剑。 云青门，估计要火了... 宋泊简面对众人的谈论置若罔闻，面带微笑看着秦时令。 震惊过后，秦时令再也不敢小看面前的老者，毕竟他自己都打不过古绍荣，更加不是老者的对手了。 他登上擂台，清了清嗓子，“还有谁，想...”秦时令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宋不孝，继续道：“想向宋前辈请教。” 台下无人应答。 秦时令心情郁闷，却要表现出神剑山庄的大方。 他爽快大笑，先是对宋不孝、古绍荣以及紫袍年轻人进行一番夸赞，然后感谢众人来参加神剑山庄的品剑大会，最后便是邀请大家在品剑大会结束后前往剑庐参观，毕竟神剑山庄的剑庐五年开一次，往年便有许多人在剑庐中寻得自己宝剑。 “宋前辈，请问三把宝剑中，您想要哪一把？” 秦时令内心还在想千万别选最后一把，便见宋泊简飞身落入三把宝剑旁，径直将最后一把软剑拔出。 “就它了。” 秦时令一怔，连忙掩盖心中的杀意，“恭喜宋前辈，喜得宝剑，现在请古少侠挑剑。” 古绍荣摆手，“多谢秦庄主，我已有剑，今日上台不过是觉得最后一把适合我的师妹，如今既已被宋前辈选走，绍荣便不选剑了。” “那这位兄弟呢？”秦时令转身问紫袍年轻人。 紫袍年轻人微微点头，走到了淬刃旁边，将它拔出后直接插入腰间，“多谢秦庄主，多谢神剑山庄。” 秦时令暗自点头，看来这紫袍年轻人就是冲着淬刃来的。 比武大会结束，神剑山庄推出的三把神剑，除了赤霄都被人选走了。 拿到无光后，宋不孝没有停留，朝秦时令抱拳后便带着罗裳离去。 待众人散去后，秦时令脸色阴沉喊来弟子。 “庄主，这人我有印象，他身旁的女孩便是他的弟子。” “他只说了自己是云青门的人？”秦时令微微皱眉，“那他们有没有提过，他们武功路数出自哪里？” “禀庄主，没有，弟子只知道两人皆出自于云青门，那女孩是他的徒儿。” 秦时令按住不断跳动的眉心，“拿出无光原想引出青山派的林延，没想到却赔了夫人又折兵。” “看我做什么！还不去将人盯住？真让他把无光带走，我还有脸面下去见姑姑？” —— 拿到无光的两人心情可谓是非常之好，尤其是罗裳。 师父在拿到无光时，便将无光缠在了她的腰上，还教她如何保存和拔出。 “奇怪了，这无光和多年前一模一样，完全没有损坏的痕迹，秦时令为何会说它在剑庐修复多年呢...” “他在撒谎。” 罗裳看着小白兔似的师父不免叹气，师父涉世未深，不明这江湖的诡谲多变和尔虞我诈，这秦时令明明就知道无光是谁的剑... 第51章 面摊 “他为何撒谎？” 罗裳想了一会，“师父，青山派与神剑山庄关系如何？你觉得师伯知道无光的下落吗？” 宋泊简愣住，想到了多年前有个明媚又刻苦的女子，为了跟师兄学剑在青山脚下住了五年，还攀上了青山派的剑崖。最后，师兄同意她作为记名弟子进入青山派学武。 那名女子便是神剑山庄的建立人秦未央。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当自己出关时，秦未央已经离开了青山派。 他一直以为师兄不用无光，是因为自创的剑诀与无光不融。 如此看来，无光早就不在青山派了，不过，他更倾向于无光是师兄送给秦未央的，不然这青山令早就送到神剑山庄了。 “他们不敢偷无光的。”宋泊简压低声音，“以你师伯如今的功力，当今武林没有几个能打得过他。” 罗裳听到这话可没有丝毫的开心，要知道他师父可是叛逃之人，还偷走了门派内的绝学... “那，师父，这把无光，您要送回青山派吗？” 宋泊简眼睛瞪圆，仿佛在看傻子般看着罗裳。 “我辛辛苦苦赢回来的无光，凭什么送回青山派，从此刻起，你就是无光的主人了，你若不喜欢无光这个名字，甚至可以重新给它改一个，你师祖不会介意的。” 罗裳嘴角微抽，不再说什么。 宋泊简大步走上前，“吃面去，出来那么久，你娘亲们该担心了。” 两师徒没有进城，直接在路边选了个简单的面摊。 “老板，来两碗汤面，多加些肉片。” 罗裳爬上矮凳坐好，这具身体还是太小了。 “师父，给您。”她贴心地从筷子筒里拿出两双筷子，热茶冲洗干净。 “客官，您的面来了。”老板娘放下汤面后便笑着退开。 罗裳刚抬眼便注意到老板娘嘴角闪过一丝不明的笑意。 “师父，别吃！” 宋泊简吞下嘴里的面，抬头看罗裳，“怎么了，徒儿？” “嘭！” 原本笑容满面的老板娘变了脸色，朝着地上扔出暗器，罗裳和宋泊简身旁立即升起白烟。 罗裳屏息握紧衣服内的弯刀寻找宋泊简。 “铮——”剑鸣声在耳旁响起，下一刻她便被人提起放在怀里。 罗裳自觉抱紧师父的脖子，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宋泊简双指夹住剑尖，食指一晃，剑已被他震成两半。 片刻间，数十道气息将他锁定，剑如霹雳朝他袭来。 宋泊简双耳微动，挥掌间已有两人被他拍飞，他在白烟里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却也知道要主动出击，在听到动静后，整个人如旷野漫游的云鹤在烟中游走，每次出手均能拍飞一人。 挂在宋泊简身上的罗裳也发现了，这些人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根本碰不到她师父一丝头发。 白烟散去，地上一片哀嚎的人。 宋泊简表情平静，慢慢踏出面摊。 就在这时，蹲在灶台下的老板娘翻身而起，一掌轰向宋泊简，宋泊简眼睛都不眨对出一掌，老板娘直接被拍飞口吐鲜血没了气息。 第52章 跳崖 宋泊简将人拍死后，只觉得手心一阵灼烧的疼痛，将手举起，这才发现手心一圈黑晕。 “师父，您中毒了？” 宋泊简运行《太初真经》想要化解手心的毒，却没想到内功运行极为缓慢，甚至在四肢处便受阻无法运至掌心。 他眼神一凝，那碗面有问题！ 就在此时，树丛里涌出更多的人，足足有五十多人。 他们将宋泊简和罗裳包围后不给宋泊简恢复的时间，提起剑便朝他袭来。 宋泊简知道不能被他们困住，必须逃出去。 他不再运行内功，拔出背上的长剑。找到他们中最薄弱之处，靠着高深的身法杀出了一道口子。 罗裳闻着周围的血腥味，眉头紧锁，这种战场不是她能参与的，只能提醒师父注意身后。 宋泊简杀出一道口子后，便将狂风步运行至最快，直冲冲地向树林深处奔去。 “快追！” “别让他跑了！” “上！” 宋泊简无法使用内功，全凭脚力狂奔，不一会便跑到了断崖处。 他望了眼身后不远处的一百多人，嘴角勾起笑容，抱紧罗裳便跳了下去。 “师父！” 耳边传来剧烈的爆破声，罗裳只觉着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嘭！”宋泊简用力将天命插进崖壁，两人就这么挂在了天命上。 宋泊简之所以跳得那么干脆，是因为他在剑崖练武时，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跳下剑崖后挂在崖壁的剑上，所以当他看到这处悬崖后便决定直接跳下来。 罗裳微微睁开眼，看到脚下迷茫一片差点叫了出来。 “抖什么？掉不下去。” 罗裳嘴唇颤抖，“师父啊，我们怎么上去？” “不上去，我们慢慢滑下去。” 罗裳都被宋泊简的豪言壮语惊住了，“师父，我承认您是个高手，但您不是神仙，你只是...啊！！！” 罗裳话还没说完，宋泊简便拉着天命往下滑了一丈。 “哈哈哈，哈哈哈。”宋泊简许久未笑得如此畅快，他越发怀念以前在剑崖练武的日子。 一个时辰后，他们穿过弥漫的云雾，顺利地落在地面。 罗裳一脸敬佩，“师父，我日后也能达到您这般厉害，掉入悬崖也不会死吗？” “不能！”宋泊简直接打断她的幻想，“这是我在剑崖练了几十年的绝学，不是武功高强、能力深厚便能做到的。” “师父，我看看你的掌心。” 宋泊简这时也想起来，他好像是中毒了，抬起右手，黑色的团晕还在。 罗裳眉头紧锁，“师父，你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宋泊简再次试着运行内功，发现很顺畅，只是掌心的黑晕依旧存在，看来那白烟只是暂时压制内功心法，真正有毒的是应该是那老板娘功法。 “为师没有感觉任何不适，可这黑晕好像真是毒...” 两人都不确定宋泊简到底有没有中毒，只好赶快想办法离开这处山谷。 只可惜，这两人，一个初出江湖，一个身板太小，走了两圈竟然还在谷底打转。 第53章 东篱门 屈寒州采完药，从小英坡往下走，刚进入大英坡便看到了呆站着不动的师徒俩，宋泊简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个背着背篓的小男孩。 他仿佛见到救星般，三步并做一步跃到屈寒州身前，习惯性地提起人家衣领。 “徒儿，快来，这里有人！” 罗裳一看，这不是神剑山庄里抓到她偷拿糕点的老熟人，她瞬间来了精神。 “师父，我认识他，他上午也去参加品剑大会了。” 罗裳凑到男孩面前，“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何处？” 屈寒州抿着小嘴，“这里是虫花谷。” “虫花谷？”宋泊简随意望向四周，“这里也没有虫，没有花呀...” 屈寒州仰着脑袋看宋泊简，眼神中带着一丝敬佩，“前辈，再过一月这里便会开满鲜花，飞满虫子了。” 罗裳想到天空飞满虫子的场景不由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里难道是东篱门？” “对，正是我东篱门。”他问宋泊简，“前辈，你们是如何进入我东篱门的？”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宋泊简也不隐瞒，将两人遭遇追杀，落入虫花谷之事告知了屈寒州。 “肯定是神剑山庄，出尔反尔。”屈寒州倔着小脸，“前辈，你说你中毒了，我带你回我家，让我爹娘给你看看吧。” 罗裳和宋泊简对视一眼，反正凭着他俩也走不出去，不妨跟着屈寒州走，说不定还能顺便将毒解了。 两人随着屈寒州的步伐，果然走出了虫花谷，见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这里仍旧是一个山谷，谷底有巨大的蓝绿湖水，湖面犹如上好的蓝玉，透彻心扉，动人心弦。 湖的两侧坐落着独幢的朴素木房，周围的美景便是最自然的装饰。 在屈寒州带着两人踏入谷底时，最高的木房里便走出了数十人。为首的两人便是屈寒州的父母，东篱门的创建人水苏先生和蝴蝶医仙。 屈水苏一眼便认出了面前的老者是谁，他没有问对方为何出现在此处，“东篱门屈水苏见过宋前辈。” 宋泊简回礼，“我与徒儿阿裳不小心掉入虫花谷，闯入东篱门地界，多有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并无打扰之处。”屈水苏连连摆手，“还请前辈与阿裳姑娘往这边请。” 屈水苏诚恳的表情不似作假，对他们的到来虽感到诧异，却无恶感，让宋泊简师徒放心不少。 两人随着屈水苏进入东篱门的内堂，一路走来，发现这谷底附近种满了各种药材和花卉，引得周围飞舞着许多五彩斑斓的昆虫，而这些昆虫均绕着草药飞，并不会接近东篱门所建的木屋。 进入内堂后，便有东篱门弟子奉上茶水。 屈水苏的妻子蝴蝶医仙缓缓道：“宋前辈，您说您似乎中毒了，可否让我帮您看看。” “可以。”宋泊简很自然地打开右手掌心。 蝴蝶医仙眉头微皱，将银针戳入宋泊简掌心黑晕处，只见黑色的血液渗出，滴落在地，将地面腐蚀出一个圆坑。 蝴蝶医仙瞪大双眸，拔出银针时发现，针尖处竟也被腐蚀了。 第54章 林延 一旁学习的弟子惊呼，“这，这毒好生霸道。” 蝴蝶医仙问：“宋前辈，您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吗？” 宋泊简摇头，“并未。” “这毒并不简单，若是一般高手碰上早已毒侵五脏六腑。” 屈水苏看的仔细，“宋前辈内力深厚，一直将毒素压制于掌心处没有让它蔓延。” 宋泊简问：“两位可知怎么解？” 屈水苏和蝴蝶医仙对视一眼后苦笑摇头，“在下功力不够，解不了。” 蝴蝶医仙想到什么般，眼睛一亮，“这毒颇有几分与五圣教惯用的五毒相似，说不定五圣教能看出这是什么毒。” “大理国的五圣教？” “对。”蝴蝶医仙点头。 罗裳睁着大大的眼睛，仿佛在问众人大理国在哪里，五圣教又是什么。 宋泊简并未离开过宋国地界，更别说去到最南方的大理国了。 他眉头紧锁，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去一趟。 就在这时，黄衣女子开心地进入内堂，一脸激动，“师父、师母，白花里的那人醒了。” 屈水苏腾地站起身来，“醒了？” “晚辈要去白花里看看那位受重伤兄弟，宋前辈是否要一同过去看看？” 宋泊简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大理国，索性跟着屈水苏去看看受重伤的病人吧。 白花里是一间客房的名字，里面现在躺着的便是刚刚醒来的林延。 林延是青山派这一辈的入世弟子，主要就是下山历练。 “多谢屈门主相救。”林延挣扎着想要起身，屈水苏连忙将他按下，顺便给他介绍了宋泊简。 林延瞪大眼睛，“您说神剑山庄拿出了一把长四尺、宽一寸的软剑？您可知这软剑的名字？” 屈水苏摇头，“不知。” “那这剑被谁赢走了呢？” 林延问完便，顺着屈水苏的目光看向了宋泊简。 只见宋泊简右手轻探，往罗裳腰间一抽，无光便再次出现在众人眼中。 “无光！”林延眼中迸发出一束光亮，紧紧地盯住这把神剑。 “你认识这把剑？”屈水苏顿时变得惊诧不已。 林延抱拳行礼，“忘了自我介绍，在下乃青山派第四代弟子林延，这柄剑便是我们掌门无问道长的佩剑。” 林延以为宋泊简听到这剑的来历会大吃一惊，甚至将剑送还青山派，可没想到宋泊简连个表情都没有，重新将剑卷入了罗裳腰间。 林延嘴角一抽，看向宋泊简，“这位前辈，若在下想要拿回本门的无光剑，需要做些什么？” 宋泊简刚想说打赢他便可，但又觉得过于欺负人，便道：“打赢我徒儿阿裳便可。” 林延眉头微皱，他现在伤势未愈，可就算没有受伤，让他和身高刚过自己膝盖的小童打一场，他也是下不去手啊。 宋泊简注意林延伤得很重，有几处更是深可见骨。 他问道：“你是被何人打成这样？” “说来惭愧...”林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晚辈也不知道袭击我的是何人，他们人数众多，使用的内功和功法各不相同，难以辨别。” 第55章 出东篱 宋泊简沉默了。罗裳更是以一种奇妙的眼神望他，仿佛在说，这就是你口中只要出世便能在江湖上引起腥风血雨的青山派弟子？ 屈水苏安慰道：“好在已经用过药，林少侠先好好养伤，日后再去寻他们报仇便是。” 林延连忙点头，“屈门主说的是。” 宋泊简见过林延后，便不打算在东篱门停留。 一方面是他们出来已有一天，罗裳的娘亲们肯定十分担心，另一方面便是他决定独自前往大理国寻五圣教解毒。 “宋前辈，你们这就要离开？”屈水苏有些讶异，他还以为宋不孝两人会在东篱门度过今夜。 宋泊简抱拳，“是的，今日实在抱歉，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东篱门收留之恩。” 屈水苏连忙摆手，“晚辈只是请前辈和阿裳姑娘喝了杯茶，谈不上恩情。” 宋泊简观眼前的屈水苏眼神清明，为人正直不似作假，东篱门隐居此地悠闲自得，并不是那种沾满鲜血的魔教，便道：“若东篱门需要帮助，可前往崖州寻我徒儿。” 屈水苏眉头一皱，“崖州？云青门竟在崖州这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 不怪屈水苏觉得远，就连罗裳都没想到师父竟然直接将云青门定在崖州了。 宋泊简轻轻点头。 屈水苏抱拳，“多谢宋前辈，日后宋前辈有需要晚辈之处，也可派人前来岳阳城，只需在平安药材店报您的名字便是。” 没有过多的寒暄，屈水苏亲自将人送出了东篱门，并告诉两人该往哪个方向走。 确定了崖州的方向后，两师徒没有通过岳阳城，而是用轻功赶路，在天黑前追上了流放的队伍。 萍香儿接过女儿便是上下摸索，看她有没有事，在摸到她腰间的软剑时不由地睁大了眼睛，低声询问：“这是你师父给你的？” 罗裳轻轻点头。 萍香儿放心了，轻拍女儿小手，还给她拿了块糕点吃。 两刻钟后，流放队伍进入了黄沙镇。 黄沙镇的驿站十分简陋，但对于她们来说，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是满足。 黄沙镇的张典史与洛班头和穆班头互相见礼后，便带着两人先行进入驿站吃喝。 罗裳等人则是在押送衙役和当地捕快的指引下将牛车拴好，回屋。 自她宫里那爱作死的姑姑复宠后，罗家便一直是单独一个休息的房间，队伍中的其他流犯也渐渐发觉了他们的地位并不寻常，有能力的更是打听到了她们的出身，也没人敢来招惹她们。 这些流犯之所以不逃走，很大的原因便是家中还有人。 他们若是逃走，就是灭九族的罪，不仅连累家人宗族，还会成为整个宗族的罪人。不敢招惹罗家，也是害怕远在开封的家人被宫里的娘娘寻仇罢了。 素月照常带着莲心爹娘做晚食，也已经习惯了多做宋泊简的一份。 芙蕖已慢慢从那日的阴影走出，甚至带着莲心每日跟罗裳一同教习八段锦。 这一夜，罗裳窝在萍香儿的怀里休息得很好... 第56章 分别 翌日，还未到寅时宋泊简便将罗裳叫醒，跟她说了自己即将离开之事。 罗裳揉着眼睛，反复确定师父真的要离开。 宋泊简无奈点头，将两本剑诀偷偷拿给她。 “这是你师祖当初留下来的《紫雷剑诀》和《穿云剑诀》，可惜我和师兄都没有继承师父的衣钵，将《太初真经》与这两本剑诀完美融合。” 宋泊简说到这叹了口气，“若是师父还在世，定能寻到比我和师兄更有本事的徒弟，我们两师兄弟也不至于一个另创功法、剑谱，一个剑艺不精。” 如此说来，罗裳便懂了。 她的师祖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才，自创了《太初真经》与两本剑诀，若是同时能练成这三本功法，就能成为青山派的掌门。 可她师父和师伯都属于严重的偏科生，一个是《太初真经》练的好，一个是剑诀练的好，最终剑诀练的好的师伯成为了掌门，师父便十年如一日专研《太初真经》。 “大理国路途遥远，恐怕等为师回来你都长大了。”宋泊简揉着罗裳的小脑袋，“为师这就将云青门交给你，你可不要堕了师门名声啊。” 罗裳瞪大了眼睛，“师父，真有云青门？” “那是自然，虽然只有我们师徒两人，但为师相信你会将云青门发展壮大，成为广西第一门派的。” “我不是起猛了，还在做梦吧...” 宋泊简好笑地轻拍她脑袋，“这是本门信物，你收着。” 罗裳接过这巴掌大的玉佩，仔细端详，此玉晶莹剔透，内有虹光萦绕，宛如游龙徜徉在玉中。 “这玉看起来可不便宜。” 宋泊简自己还有一块，“这玉叫冰台云母，百年难寻，这可是为师身上最值钱的宝物，你要将它作为我门圣物好好保管。” “圣物？我看大门大派的圣物都有其独特的作用。”她仰着脑袋问：“师父我们这玉除了好看，可还有什么作用？” 宋泊简挠了挠下巴，他记得师父曾告诉过他冰台云母的作用，只可惜那时他年纪太小，忘了... 他轻咳两声，“这冰台云母肯定有大作用，日后相见为师定会告诉你的。” 罗裳越听越觉得不靠谱，叹了口气，将衣袖里的珍珠手链和玛瑙项链给宋泊简。 “师父，你孤身一人上路千万别委屈自己，要吃好住好啊。” 宋泊简嘴角抽搐着接过那些首饰，他到底是什么形象，竟然裳儿觉得自己很穷，想当初，他也算是青山派第一美男子... 将一切交待完毕后，宋泊简再次叮嘱她记得练内功、练剑，认可了她教给娘亲们的八段锦，还承诺三年内必定会回来找她。 罗裳小嘴一撇，“师父，你可别忘了我...” 宋泊简蹲下身直视她的双眼，“裳儿，你是为师见过最有天赋的人，千万不要浪费你的天资。” 送走师父后，萍香儿从屋内悄悄走出，将垮着小脸的罗裳拥入怀中。 罗裳蹭了蹭娘亲的脖颈，眼泪轻轻流进了她的领口。 第57章 三娘 就在宋泊简离开的同时，神剑山庄也收到了消息。 神剑山庄内，秦时令对面坐着的正是神剑门的古绍荣与福星教紫袍少年七煞。 秦时令双眸深邃，“没想到宋泊简的徒儿竟然是流犯。” 古绍荣脸色阴沉，“她还是宫里罗贵人的亲侄女...她若死在岳阳地界，开封恐会来人。” 七煞依旧戴着他的面具，眼神十分平淡“宋不孝中了福星教的腐蚀手，必定会前往五圣教寻找解药，我会派人解决他。” 古绍荣看向秦时令，“秦伯父，若是宋不孝将无光放在罗裳身上呢？” “那就等她离开岳阳地界便动手。”秦时令语气冰冷，招手唤来门口的弟子，“还没有林延的消息吗？” “禀庄主，没有。” 七煞道：“林延身受重伤，又服用了白玉散，就算不死，只要白玉散发作之时，他绝对会控制不住来找我们。” “好，好。”秦时令满意地点头，“七煞兄弟，这白玉散可还有，老夫这里刚好有一个实验体。” “没有。”七煞语气坚定，眉眼闪过一丝狠毒。 制作白玉散材料珍贵，他手中本只有一包，还是教主特地吩咐，要用在神剑门门主身上的。 怎料在与林延的打斗时，白玉散被剑气击中飞散空中，林延误食一口，其余全部掉落地上，哪里还有给秦时令的。 秦时令摇头叹气，“七煞兄弟若有，记得分给老夫些。” —— 与师父分别后，罗裳不再懈怠，带着娘亲们打完一遍八段锦后便认真练习《太初真经》，在牛车上看剑诀。 洛建轻轻抬手，“休整半个时辰。” 罗裳刚在牛车内练完一圈内功，掀开门帘跳了下去。 “三娘往里面去了。”罗柔拉住罗裳衣角，要她往前方丛林看。 “三娘？”罗裳眉头微皱，“你担心三娘吗？” 罗柔老实点头。 罗裳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去娘亲那里待着，我进去看看。” 自罗裳开始练武后，萍香儿便不怎么管她的行动了。 三姨娘早在队伍休息时便以出恭的理由离开了营地。 她小心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揣进怀里的荷包，面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啊！”就在她左右寻人时，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将她搂紧。 随后，熟悉的声音响起，“别叫。” “讨厌！”三姨娘脸上红晕渐起，慢慢转身，“你想我了吗？” 男人哪里见过如此妩媚的美娇娘，将三姨娘紧紧抱在怀里，两人便忍不住厮磨起来。 看着不远处打得火热的两人，罗裳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他俩的情况与六娘不同，很明显三娘也喜欢这个男人。 但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跟在穆班头身边的衙役李濂。 李濂并不是负责罗家的衙役，罗裳不知道三娘和这男人是怎么认识的，但从他轻浮的举动来看，罗裳对他的印象就不好，可是她只是个晚辈，要如何劝阻三娘... 就在罗裳万分纠结时，一道的气息将她锁定，她面色一变，寻着气息飞速而去，终在小溪旁见到了个熟人。 第58章 警告 罗裳眉头微皱，“是你？” 林延看向她的腰间，“小姑娘，宋前辈呢？既然无光是宋前辈赢回来的，那我一定要将他打败拿回无光。” “师父有事先行离开了。”罗裳撇嘴，转身便想离开。 “小姑娘，慢着。”林延叫住她，“宋前辈何时回来？无光是不是在你的身上。” 罗裳心想我为何要告诉你。 师父不在，她更是坚定了要护住无光的决心，巅峰时期的林延她都不怕，更何况还未恢复的他。 林延见罗裳不回答她，便跟在罗裳身后。 “你既不理我，我便跟着你，我就不信等不到宋前辈。” 罗裳转身看他，“你可知我要去哪里？” 林延一顿，“听说是崖州。” 罗裳点头，“那你便跟着吧，不要让我娘亲们发现你的存在，否则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罗裳回到营地时，发现三娘已经回来了，她心情似乎很不错，坐在车檐上做香囊。 这一天，罗裳都没有找到与三娘独处的机会，直到夜晚，队伍停在了长乐镇驿站。 萍香儿带着几个姨娘收拾床榻，三姨娘眼看几人要准备吃食，便借口离开。 就在罗裳准备跟上三姨娘，萍香儿表情严肃，先她一步追了过去。 “腊月，你要去哪里？” 三姨娘身形一顿，转身笑意晏晏，“大姐，我去出恭呢。” 萍香儿轻轻点头，“那我随你一起去吧，我刚好也要去。” 三姨娘笑容僵硬，正想着如何脱身时，萍香儿的声音响起，“你认识李濂吗？” “啊？不，不认识啊...” 刹那间，她全身紧张得像石头，只觉着脊梁流下一股股冷汗。 萍香儿直视着三姨娘的眼睛，“他腰间挂的是你绣的荷包。” 三姨娘闻言，顿时脸色惨白，嘴巴张得很大，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 萍香儿道：“李濂在开封有妻有子，将我们送到崖州后，他们便要回去开封，你难道只打算与他做一对露水鸳鸯？” 三姨娘早就知道李濂的家事，但在李濂的花言巧语中，她一直有意无意将这些现实忽视，只愿享受片刻的欢愉。 此时，被最讨厌的萍香儿当面点破，她只觉着自己被人扒光了晾在太阳底下，全身火烧得疼痛，羞愧又恼怒。 她梗着脖子，“罗奇玉已死，我已是自由之身，你有何权力管我？” 萍香儿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若是真心找一个归宿，我不会拦你。可你如今想给人做外室，败坏我罗家名声，我便不会轻易放过你。我警告你，若是你执意与李濂在一起，那我只能将你逐出罗府了。” 三姨娘气急，指着萍香儿怒道：“你，你有什么资格将我逐出罗府！” “三姐。”五姨娘万宁悄然从门柱后走出。 三姨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你怎么会在这里？” 万宁语气平淡，“大姐说的对，你可以不要脸，可我罗府不能不要脸，若远在开封的娘娘知道你这行径，你觉得她能放过你吗？” 第59章 争吵 三姨娘声音颤抖，“你们俩合起来吓唬我？” “是不是吓唬你，你试试便知道了。”万宁眼神逐渐冰冷，“就算大姐不说，我也会写信寄回开封。” 三姨娘拽过五姨娘手臂，“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高贵的万大小姐？当年若不是大爷抬你进门，你早就不知道在哪里当军妓了。” “腊月！”萍香儿怒喝，“你怎可...” “啪！” 萍香儿话还没说完，五姨娘便抬手狠狠扇了三姨娘一巴掌。 “你，你敢打我？”三姨娘不可置信地盯着万宁。 万宁身子颤抖，眼眶通红狠狠盯着三姨娘，“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 说完，她便甩开三姨娘的手转身离去。 萍香儿拽住想要追过去的三姨娘，只见她右脸颊通红一片，巴掌印十分明显。 萍香儿怒道：“你还敢追？五妹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她气起来，真会一刀杀了你！” 三姨娘一片委屈，“大姐，她打我！” “打得好！”萍香儿拿起手帕轻按她的脸颊，“你去给五妹道歉，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我，我为什么给他道歉？挨打的明明就是我！”三姨娘气得转过头去。 “你若是不乱说话，又怎会挨打？” 三姨娘还想回嘴，说自己没有说错话，但转头对上萍香儿严肃的眼神后，将话吞进了肚子里。 另一边的万宁扶住廊柱，大口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待呼吸平稳后，她慢慢坐下，眼中尽是冷意。 五年前，她本是万府的千金大小姐，更是开封城有名的才女，后来父亲被查出贪腐，全家被抄，她也沦为罪籍被送进了司乐坊。 司乐坊里的官奴，要么被贵人看上，进府当个通房丫鬟或侍寝侍女，要么被送到军营做个军妓。 她父亲生前得罪的人太多，所以她的结局早已注定。就在她被送到军营决定自杀时，是她平生最看不起的罗奇玉出手救了她，将她抬进了罗府。 罗奇玉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单独给她院子、丫鬟，禁止罗府众人讨论她的过去，给她买喜欢的书籍，带她出去踏青赏花，甚至为了她学习做诗，渐渐的，她被罗奇玉感动，对罗奇玉敞开了心扉。 可世事无常，罗奇玉死了，看不到前方的流放都让她筋疲力尽，可她又没有随罗奇玉去的勇气。 已被磨平的棱角因腊月今日的侮辱渐生，她开始明白，命运只能掌握自己手中，若想别人永远尊重你，就要将他永远的踩在脚下... 她平静地拭去脸颊的泪水，慢慢走回屋里，来日方长... 三姨娘没能去找李濂就被萍香儿逮了回去，在萍香儿一通软硬兼施下，不得不低头。 在看到万宁回来后，连忙起身上前请罪，“五妹啊，我是个粗人，没有文化，方才说错话了，你可千万别与我计较。” “三姐，你的脸还疼吗？”万宁伸手想要触碰三姨娘右脸的通红，被她躲了过去。 三姨娘尬笑，“不，不痛了。” 万宁轻声道：“那就好，三姐，我已经没生气了。” 萍香儿看两人和好，嘴角微微勾起，心里也放松下来。 第60章 毒发 吃过晚饭，又到了罗裳练功的时候，她脚尖轻点，如同飘逸的燕儿飞上树梢。 刚坐下，她便看到了对面树梢也盘坐了个人，正是一身青袍的林延。 林延的伤似乎好了许多，脸色也没有昨日那么苍白，看起来还颇有几分大侠的味道。 随着林延运功，他身上的气息越发明显，罗裳发现他练的并不是《太初真经》，看来师父说的是真的，只有掌门指定的徒弟才能练这门内功。 林延自罗裳上来便注意到了，原本不打算理会这女童，可没想到她竟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也不练功，真不知道这云青门是按什么标准收的徒。 他睁开眼睛，“小丫头，你一直看我做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罗裳回答地十分认真。 林延可从没将眼前的丫头当做对手，他淡笑道：“小丫头，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罗裳翻个白眼，就在这时，对面的林延翻了个比她还要向上的白眼，下一刻便从树上掉了下去。 她瞪大眼睛，旋身落在地面，便看到树下的林延蜷缩着身子，抱住双臂，浑身止不住的发抖打颤。 “你，你怎么了？” “啊，啊！” 罗裳小心翼翼地靠近，却见林延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额角青筋暴起，喉咙上的血管若隐若现。 屋内的几人听到动静，萍香儿和芙蕖披上外裳便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腊月和莲心。 三姨娘腊月人未至，声先到，“怎么了，怎么了，谁在大叫？” “裳儿，怎么了？” 当看到地上不停打滚、抓挠全身的林延时，腊月拉着莲心便后退了一步。 “他，他是谁？”芙蕖的医德战胜了恐惧，慢慢贴近树下的林延。 “他是师父的朋友。” 罗裳担心林延暴起伤人，比芙蕖先赶到林延身旁。 林延裸露在外的皮肤已被他抓成细细的血条，更深的伤口甚至抓出了血肉。 芙蕖担心他抓破血管，连忙出声：“裳儿，快将他制住。” 罗裳抓住林延两条手臂反制到身后，“娘，拿绳子和布来。” 萍香儿闻言连忙跑屋里拿东西出来帮忙。 最后，在芙蕖和萍香儿的帮助下，三人成功将林延绑了起来，嘴里堵上布团。 罗嫔抬头问芙蕖：“六娘，他这是怎么了？” 芙蕖眉头皱起，“有点像中毒，也有点像中蛊。” “也有点像精神失常...”罗裳嘟囔着。 萍香儿声音压得很低，“他的眼眶好红了。” 芙蕖神情严肃，在罗裳的控制下，翻看林延的眼睛和四肢。 她轻轻摇头，“我看不出来。” 灵光闪现，罗裳突然想起在哪里看过林延这副模样，这好像就是她看过的戒毒手册上瘾君子发作的模样。 “六娘！六娘！黑云膏，小盛！” 芙蕖微微张大嘴巴，“你，你是说他这是服用黑云膏上瘾？” 罗裳使劲点着头，“你把黑云膏拿出来试试。” 芙蕖微愣，将黑云膏递给罗裳。 罗裳让几人将鼻子蒙住，掏出火折子点燃黑云膏。 果然，林延在闻到黑云膏的烟味时更激动了，挣扎着就朝罗裳扑来。 第61章 清明 罗裳眼疾手快将黑云膏按进土里，烟气消失。 失去目标后，林延又变得十分痛苦，他只觉得浑身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不仅身上的酥养无比，就连心里都饥渴万分。 “就是此物。”芙蕖皱眉，“但他的症状与小盛好像有所不同...” “小盛的状态更像是吸食许久，身体已经垮了。林延不同，他方才还在练功，好像第一次发作。” “你的意思是他的症状比较轻微？” 罗裳点头，“六娘，你可有办法？”她知道六娘自柳无恙逃走后，便一直在研究黑云膏的解药。 “有一些了，但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罗裳眼睛一亮，“需要什么药材？我去买。” 林延是青山派第四代弟子，也就是师父的徒孙，她的师侄，她不能见死不救。 萍香儿当机立断，“裳儿看着这人，芙蕖，你告诉我，我让别人去买。” 芙蕖点头，将所需的药材告诉了萍香儿。 就在萍香儿和素月熬药时，林延渐渐平复下来，他虽然全身湿透了，却不再打摆子，也不再低吼嘶叫。 罗裳蹲在他面前，看他慢慢恢复清明，活过来的林延闭上眼睛，喘着粗气，感受重生的喜悦。 “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是中毒了吗？”林延只记得发作时的痛苦，不记得发作时癫狂的模样。 罗裳撇嘴，她真想拥有一台现代时候的摄像机，将他刚刚的恐怖模样拍下来。 林延动了动手腕，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绑的严严实实，只有手指头能动。他刚刚恢复，还处于虚弱的状态，也不想运行内功，便直接瘫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还是芙蕖有耐心，蹲下给他把脉，“不是中毒的迹象，你知道五石散吗？” “五石散？”青山派信道，他自然是听说过的。 魏晋时期，便有许多风流人士认为服用五石散可以延年益寿，但实际上，五石散中有几种矿物都是有毒的，长期服用不仅会令人上瘾，更会让人中毒身亡。 芙蕖点头，“我怀疑你服用过类似五石散的毒物，刚刚你是否感觉到灼烧感，瘙痒难耐？” “对，正是这个感觉，很痛苦，感觉数万只蚂蚁在我的身上爬来爬去，怎么挠也没有用，甚至还想将自己的皮肉全部撕烂。” 林延面露恐惧，“有段时间，我的骨头、四肢都在痛，浑身无力，也看不清东西。” 芙蕖神色凝重，一点点记下林延的症状。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我还有救吗？” 芙蕖鼓励道：“当然有救，只要不死总能找到方法。” “不知道你服食的是什么，里面包含什么材料，我目前无法制出解这种毒物的药丸。” 她话音一转，“但我已经研制出一种能缓解你毒瘾发作的汤剂，你是习武之人，肯定比常人坚毅，只要坚持熬过发作期，好好练武调养身体，这毒素便会慢慢从你的体内排出。” 芙蕖愧疚地低头，“这是我能想到唯一的法子...” 第62章 回忆 林延十分感激，只要能让他在毒瘾发作时稍微减轻些痛苦就已足够。 素月将熬好的药呈出，“林大侠，你快喝药吧。” 林延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大侠，顿时有些愣住，抬眼便看到月光下半蹲在他面前的素月，湿润的眼睛充满温柔，被她看一眼就像被春风抚摸... 素月抿嘴，这才反应过来林延还被罗裳绑住了手脚，“裳儿，要给林大侠解绑吗？” “先不解吧...林大侠您介意让我四娘喂你吗？” 林延对上素月的目光有些害羞，他从未见过如此婉婉有仪的女子，温文柔顺又有礼貌。 “林大侠？您介意吗？”素月声音轻和，就像在抚慰受伤的小兽。 “不，不介意...” 罗裳一拍手掌，“那我将你扶上牛车，今夜你就睡这里面吧。” 林延点头，江湖儿女比这更艰苦的环境他都待过，牛车算得了什么。 罗裳将绳子放松些，让林延靠在软绵绵的被褥上，素月便小心坐到车辕给他喂药。 芙蕖站在牛车外叮嘱，“林大侠，你若是有何不舒服的就大声叫我们。” 林延目露感激，“多谢你们。” 待小娘们都回去休息后，罗裳将林延身上的绳子解开。 “你还记得误食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我怀疑你被人追杀正是因为服用他们的毒药。” 林延眉头紧锁，回忆着自己下山的遭遇。 罗裳忍不住提醒道：“你是在岳阳地界受伤的吗？” “对，我来岳阳城本就是为了参加品剑大会，与武林中的剑客切磋切磋...” 林延陷入了回忆中。 他是戌时到的岳阳城，那时天已大黑，街上挂满了红彩的灯笼，整座城市笼罩在这红橘的氛围里，格外好看。 在路过一间二层高的食肆时，林延便被香味吸引走了进去。 没想到这间食肆不止可以吃饭住宿，竟然还有歌舞表演，这对于林延这个乡巴佬来说可谓是十分新奇。 吃完饭，品完演出后，他便去二楼客房休息，到就在这时，他听到最深处房间传来女子的惨叫声便冲了进去，最终，看到了让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恐怖场景。 三个身体健硕男人眼眶通红，满脸狞笑，全身青筋暴起，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另一旁则是个不停哭喊、脆弱的女子。 怒极的林延当场便将那些男人杀死，当他要给那女子披上外裳时，那女子竟然赤裸着身体就朝他扑过来脱他的衣服，将他吓了一跳。 他害怕自己会伤到女子，废了一阵功夫才将女子打晕。 但就在他要带着女子离开时，八个蒙面黑衣人进入房间将他们包围。 这些人武功路数皆不同，有无影门的无影脚、灵鹤宫的兰花拂穴手、无名剑庄的长生剑，甚至还有少林的龙爪手和雪山派的空灵剑法。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只想倾尽全力赶紧逃出去，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他最终还是没能保住那女子，还在他们的围攻下重伤，只能靠着青山派的狂风步逃了出来。 第63章 追杀 罗裳将林延与那疯魔的三人状态做对比，发现两者有太多相似之处，那三人更像林延的进阶版。 她将这个猜测告诉林延，属实将林延吓了一大跳。那三人最后都不能称之为人，他最后不会也变成这副模样吧。 罗裳安慰道：“不会，那三人的状态看起来已经服食很长时间，你若只是误食过一次，肯定能很快将毒素排出身体，最重要的是，你以后都不能再碰那东西。” 说着，她继续问：“你还记得你到底服食了什么吗？” “我想起来了！”林延眼睛一亮，“当时我的剑气将为首的人刺伤，他的胸前发出‘当’的声音，他的胸口便散出白色粉末，我恐怕就是吸食了那东西。” 白色的粉末？难道这是进阶版的黑云膏。 林延能从八个武林高手中逃出来，他的武功定然不弱，可仅仅是吸食一口这白色的粉末，就会成瘾...看来柳无恙他们已经研发出了更高阶的毒品。 “不行。”林延表情严肃，“我要写信回青山派，若是这些毒药在武林流通，将会害死很多人。” 罗裳点头，“而且我总觉得他们不止是贩卖毒药，他们还试图用毒药控制武林高手。” 林延闻言深有感触，他毒瘾发作时，内心产生了一种疯狂的渴望，但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令他抓耳挠腮。 —— 翌日，流放队伍照常寅时出发。 林延伤势没好，便带着罗裳罗柔两姐妹乘坐一辆牛车，其余人乘坐其他的马车。 衙役小五看到萍香儿走在牛车旁，走过去低声问：“萍娘子，昨夜听到你们屋外有声音。” 萍香儿抿唇一笑，“裳儿师父的朋友，陪我们走一程。” “哦...我明白了。”小五自知不方便问，淡淡点头后便牵着马转身离开。 看来那人是宋前辈专门请来护送罗家到崖州的武林中人，只是昨夜怎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就在流放队伍正式离开岳阳城，踏入长沙地界时，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十个蒙面刺客动了。 率先察觉到他们的便是武功最高的林延，他眼神肃穆跳出牛车，从背后拔出宽刃剑，脚踩牛车顶借力朝后飞去。 罗裳让娘亲和六娘上马车，自己则跑到车外戒备。 就在林延朝后飞去时，队伍压尾的穆泽也察觉到不对劲。 “戒备！” 随着穆泽大吼，前方的洛建也停了脚步。 “嘭！” 两个杀手拔出尖刃剑迎上林延，剑光闪闪，三人速度越来越快，其余八人越过林延，朝着衙役们冲去。 其中两个锁定了罗家牛车前的罗裳，径直朝她奔来。 罗裳没有使用无光，反而是抽出牛车下泛着寒光的弯刀。 她手腕轻转，弯刀也如闪电般快速闪动。她凭借着小巧的身影，躲过身后的长剑，冷笑着旋上半空，弯刀横劈，砍向面前的杀手，那人下意识挥剑格挡，“当”地一声手中宝剑被砍成两半。 杀手瞪大了眼睛，“什么！？” 第64章 全歼 那人不敢相信，他手中的剑虽不如剑器榜上名剑，却也是神剑山庄花费十年时间铸造的宝剑，竟在这弯刀面前不堪一击，难道这弯刀是玄铁造的？ 罗裳见他愣神，眼神冷冽，凌空翻转，手中弯刀寒光闪烁，势如破竹，疾风骤雨般倾盆而下，光芒闪烁间，弯刀刺进杀手胸口，带出无尽血液。 另一个朝罗裳袭来的杀手也被她的气势所吓到，额角冷汗顺流而下。 罗裳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锁定他的气息，使出狂风步出现在他身后，手中弯刀就如地狱使者的镰刀，无声无息地抵住他的后脖颈，冰冷的刀身直透骨髓，刀光一横， 霎时人首分离。 解决完两个杀手后，滴血的弯刀似乎并不满意，发出微微的颤鸣声。 守护在三姨娘牛车外的李濂看着犹如杀神般的罗裳，不由地咽了口水，这个女童，这般年纪便如此心狠手辣...以后定是江湖中的魔头。 罗裳冷冷瞥他一眼，握紧弯刀奔袭至正在攻击小五等人的杀手身后，一跃飞起，手中弯刀自上而下猛劈其背部。 兵器入肉声与惨叫声同时响起，她拔出弯刀翻滚落地，小五也趁着杀手重伤之际将长刀刺入他的腹中。 杀手倒下，小五对上罗裳平静的双眸，眼神复杂，下一刻，两人便被洛班头的呼喊声吸引，连忙冲了过去。 队伍最后方，林延在快速解决完两个杀手后，便去帮助被围困的穆班头和其他衙役。 最后剩下的三个杀手已经心生退意，边打边退，但林延和罗裳知道不能放他们回去，更不能让他们活着，便一人用剑意封住他们逃生的路，一人手持弯刀砍了进去。 半刻钟后，地上只留下了八具尸体。 洛建吩咐手下人救治伤员，清理尸体，自己则走到了罗裳和林延身旁。 “宋前辈说的没错。”林延微微颔首，“我想要和他打，必须先打过你。不知道为何，总感觉你的内功心法竟让我感到熟悉。” 罗裳面不改色，“青山派与云青门都是以老庄思想为建派核心，在功法研习上以道家为主，自然有很多相似之处。” 林延想了想道：“你说的没错。” 洛建抱拳，“罗姑娘，这位大侠是？” “他是青山派的入世弟子林延，也是我师父的朋友。” 说到青山派，洛建便很熟悉了，毕竟雪山派、少林寺、青山派与开封相距不远，更是江湖中有名的名门正派。 他语气越发恭敬，“没想到竟是青山派的大侠，失敬失敬。” 林延摆手，“说起来，今日也是我连累你们了，这些人应该都是来追杀我的。” 说着，林延便将白玉散与他被追杀之事告诉了洛建。 “林大侠不必担心，我们早已与长沙府衙取得联系，他们已有一队人马在洞庭湖等我们。” 林延松了一口气，他本就身受毒药影响，身体虚弱还未恢复，有了官府的捕快衙役的协助，那些杀手恐怕也不敢再轻易闯入。 第65章 休整 洛建带人清点伤亡，由于这次行动，神剑山庄针对的是林延和罗裳，衙役们幸运得全部活了下来，两个重伤的已被抬去岳家马车。 深夜，流放队伍在野外休息。 “这次袭击并不是无缘无故，希望林大侠可以告诉我们，这些人为何追杀你吗？” 江湖与朝堂向来分割的十分干净，尤其是武林人士，无论你武功多厉害，身后有多强大的门派，在面对朝廷的铁骑，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尤其是自宋朝建立后，经济发展迅速，百姓安居乐业，多个门派高手便下山另谋出路，其中不乏一流的剑客、刀客和武僧。 而朝廷和各官员，他并不在乎你在江湖中的名声，只看重你的能力和忠诚。渐渐地，越来越多的武林中人便选择了报效朝廷。 同样，青山派也有弟子选择了入仕。 因此，面对洛建和穆泽的追问，林延并不打算隐瞒，尤其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多条人命。 洛建和穆泽在听完林延的话，洛建还想到小五给他的黑色药膏，浓厚的土腥味和奇怪的腐食味，一块就要二两银子，百姓若是上瘾，便是倾家荡产也要买这黑色药膏。 “这件事不能隐瞒。”洛建当机立断，“我们会立即修书寄回开封。” “对。”穆泽脸色沉重，“这不是小事情，因这毒药而死的已经不止江湖人士，还有许多普通百姓。况且，况且浮云观袭杀害死了我们那么多兄弟，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穆泽的态度取决于他背后的右相，他表面表达得十分强硬，是因为他明白右相正在推行新政，其中一条便是削弱江湖势力，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有益的。 洛建点头，“你们今夜便好好休息吧，我已安排人值夜，在到达洞庭湖之前，我们都要千万小心，他们绝对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开。” 林延和罗裳离开后，穆泽叫住洛建，“为何不让林延离开，这样的话我们就不会被那伙人攻击了。” “没用，只要我们与林延接触过，他们定会宁杀一万，不放过一个。况且，你也说了，我们要为兄弟们报仇...” 穆泽轻咳两声，算是认同了洛建的说法。 “放心，我已经让小五快马加鞭去长沙请人了，他们会很快来与我们汇合的。” —— 此役后，营地内没有人再看小瞧罗家，因为很多人看到了罗裳的凶狠和出刀时的干脆，也有很多人突然就开始崇拜罗裳，要将自家孩子送到罗裳这里跟她学习武功。 原本罗裳是十分抗拒的，可想到离开的师父，怀里不知道名字的冰台云母，便耐着性子教他们简单的八段锦和综合格斗。 可没想到，他这综合格斗一出，别说林延，就连护送的洛建和穆泽都大吃一惊。 几番观察下来，他们发现罗裳的综合格斗对修习者的要求极低，只要身体素质强，勤学苦练，养成肌肉记忆后，这就是最便捷的杀人功法。 第66章 小罗老师 自此，跟着罗裳学习的不止有流放队伍里的小孩子，还有押送他们的衙役。 而他们也会亲切地称呼她为小罗老师。 “小罗老师，我给你抓了条鱼，你要吃吗？吃的话我让娘亲给你烤！” 罗裳将小男孩的头转过去，“不吃，过去打一套军体拳我看看。” “小罗老师，这是我刚刚编好的花环，给你戴头上好不好。” 她接过女孩手里的花环套在一旁蹲着的罗柔头上，“乖，去练功，你昨日是不是偷懒了。” 女孩小脸一红，跑到男孩身旁蹲马步。 忙碌准备午食的大人们看到这副场景纷纷点头，有了罗裳给她们带孩子，他们也清闲了许多啊。 马车里岳昌和透过窗柩一脸羡慕地望着河边练武的孩子们。 岳夫人将他的脑袋转回，喂他吃蛋羹，“你是读书人，可不能和他们一样，不然就成野娃娃了。” 岳昌和歪着小脑袋，“娘亲，可我是罪籍。” “噔。”岳夫人手中勺子突然落下，轻击瓷碗，“和儿，你不是罪籍，你要相信潘伯伯，为了你爹，他也会救我们出去的。” 岳昌和不明白娘亲为何执意相信那没有见过的潘伯伯，若是潘伯伯真的有用，他爹爹就不会死了。 神剑山庄。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秦时令表情凝重。 他没想到林延竟然恢复的如此快，更没想到宋不孝那五岁的徒弟竟然如此厉害，出手便杀死了他神剑山庄三名弟子。 他看向对面的古绍荣与七煞，七煞不卑不亢，一脸平静。 古绍荣则目光躲闪，“神剑门不会参与此次行动，秦庄主你知道的，神剑门向来不与朝廷为敌。” 秦时令心中冷笑，原先说要追杀宋不孝徒弟时，没有人反对，可在一次失利后，这神剑门竟想抽身离去。 “我福星教愿意出人。”七煞嘴角微勾。 “你们都应该明白，若让这流放队伍到达长沙，神剑山庄刺杀府衙捕头、追杀流犯之事便瞒不住了。” 秦时令闻言脸色更是难看，他错就错在第一次出手时没有拉上这两人，也没有派出更多弟子。 若是朝廷要追究此次袭杀事件，神剑山庄绝对躲不过去，他扎根岳阳城的经营，神剑山庄数十年的建设便会毁于一旦。 神剑山庄他要保住，黑云膏的流通路途他要保住，就连无光，那把诡异的神剑，他也要保住。 不过，他手里也有这两人的把柄，不怕他们不出人。 深夜，营地内陷入了安静，数十辆牛车和马车围成一个圈，中间是烧尽了的火堆，还残留着点点火星。 奔波一日的流犯、衙役已经舒服地躺在车内休息，外面只剩下不停打哈欠的值守人员。 忽地，微风袭来，卷起地上嫩枝草叶，刚刚绽放的花瓣随着夜风轻轻起舞，营地中央的火星也被吹灭，整个营地瞬间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树丛里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剑光闪过，一群手持不同武器的黑衣人冲向了流放队伍的营地。 第67章 逃出生天 “啊！”最先冲向牛车的杀手们纷纷掉落前方的陷阱，后面的杀手来不及后退，只能随着他们一起掉落。 “这是什么！快拉我上去！” “里面是什么东西，为何如此滑腻？” “好，好像是火油...” 有人大声喊道：“不对劲！大家不要再冲！” 就在这时，草丛中爬起好几道身影，他们点燃手中火把，狠狠朝着牛车前方的坑里投掷。 一瞬间，火光冲天，火坑附近仿佛成为炼狱，惨叫声、哀嚎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没有掉入火坑的杀手们借着火光，发现牛车和马车里没有人。 “他们不在这里面！” “快退，他们不在这里。” 草丛里，数道黑色人影在投掷了火把后便蹲了下去。 “对面草丛，他们在对面草丛！” 反应过来的杀手们不再盲目地往前冲，而是小心翼翼地向后退。 “大家小心点，我们过去追击他们！” 营地中央，原本还昏昏欲睡的八个衙役‘咻’地站起来，眼神如炬，迅速蹲到指定位置拿起埋在树枝下的绳子。 他们对视一眼后，开始相互交叉、快速移动，突然拉紧绳子。 “嘭！”又是一阵惨叫声，还在谨慎往后退的杀手这才发现他们早已踏入布置好的陷阱，只要有一只脚踩到那绳索，就会被中间的八人联合绊倒。 草丛深处的洛建转身，他看着面前的衙役和强壮的流犯，还有比他膝盖高不了多少的罗裳。 这些陷阱是他们在到达营地后便偷偷布置，这些人也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伏击队伍。 他们都知道那伙江湖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若想逃出去，便只能主动出击。 他语气严肃，“拿起你们手边的刀！只要坚持到小五带人回来，我们就能活下去，我洛建承诺此事后，将你们的名字上呈到开封府，若是有人敢在今夜逃走...” 他眼神逐渐冰冷，“我洛建就算死。也会追你们到天涯海角。” 流犯们听到这话，纷纷握紧手中的长刀，眼神也变得坚定和狠辣。 “杀！” 随着洛建的振臂高呼，草丛中的衙役和流犯宛如打了鸡血般全部冲了出去。 罗裳的身影娇小，速度又快，先一步便跑到了他们前面，“唰唰”两下便将挡在前面的两个杀手砍到冲进了人群中。 后方跟着的流犯们更加激动，对着这群蒙面杀手就是胡砍乱砍。 原本占了人数优势的蒙面人，在经过两轮陷阱后骤减二十人，如今面对不会武功但不要命的伏击队伍更是手忙脚乱，差点乱作一团。 身处暗处的秦时令面色沉重，他的双眼紧紧盯着人群中那一道小小的身影。 罗裳手中的弯刀十分锋利，所有兵器对上他的弯刀都只有被砍成两半的结果，更何况是脆弱的血肉。 她的速度极快，明明没有使用轻功，步伐灵活多变，数次诡异地回身和弯腰均杀得他们惊慌失措。 最恐怖的还是她的内功，仿佛不会枯竭般源源不断为她提供动力。 总而言之，罗裳所到之处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第68章 秦时令死 秦时令心想不能放任罗裳这么杀下去，她现在就像一座杀神，让人挡不住。 望着迟迟不肯出手的古绍荣，他冷哼一声提起剑，运行轻功便飞了出去。 正在人群中挥动弯刀的罗裳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寒意，她一刀划向面前人的大腿，趁着那人倒地之际，‘嗖’地往前翻滚，躲过身后的长剑。 当她回头后，看到的也是一个全身黑色的蒙面人，只是那露在外面眸子让她感到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秦时令不给罗裳反应的机会，手持长刀便向她砍去，罗裳灵活躲过他的剑，反手就朝着他的腰间划去，秦时令身体瞬间爆发一股强大的力量，将罗裳震退两步。 这想必就是师父说的内功深厚之人，此时，罗裳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她运起《太初真经》，身轻如燕飞到秦时令面前，舞动着手中弯刀，发出阵阵破空声。 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罗裳不断地攻击和闪躲让秦时令心情越发沉重，她似乎不怕死，数次顶着被秦时令伤到的风险也要在秦时令身上留下弯刀的痕迹。 而这种打法正是秦时令惧怕的，他边打边退，罗裳则越战越勇，脚上不自觉地运起了狂风步贴近秦时令，最后高高跃起，手持弯刀刺进秦时令胸膛并迅速拔出。 “啊！”秦时令忍不住发出惨叫。 罗裳不可思议挑眉，“秦时令？竟然是你？” 神剑山庄不是自称名门正派，怎么会与贩卖黑云膏的浮云观勾结在一起？ 秦时令冷哼一声运行轻功向后退，可罗裳怎么会让他离开，她握紧手中弯刀就要追。 忽地，罗裳耳朵微动，迅速向后翻滚，一枚泛着寒光的暗器落在她刚刚站着的位置。也正是这一秒，秦时令早已混入厮杀的人群消失不见。 罗裳眉头微皱，爬起来想要寻着他后退的痕迹寻找，可附近的蒙面人即刻将罗裳围了起来，她只得先将面前的蒙面人解决。 秦时令紧紧捂住流血的胸口，冲到古绍荣面前，“你还不出手！难道真要看着我们的人被全部杀光！” 古绍荣眉头微皱，“秦庄主，你伤得很重。” “那女孩太诡异了，与宋不孝使得根本不是一套功法，她内功深厚，轻功机灵多变，手中的弯刀更是锋利无比，我不是她的对手。” 古绍荣低下头，双眸微暗，“您说这世上真有这种练武奇才，别人二十年的功力，她只需一年便可练成。” “你别说了，快去杀了她。七煞呢？七煞去哪里了？” 古绍荣将头抬起，“我总会杀了她的，但不是这个时候。” “什么意思？” “噗呲。”秦时令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古绍荣，“师侄，你，你...” 古绍荣语气阴恻，“秦师伯，你不是问七煞吗？他这时候应该在血洗神剑山庄吧。” “你们...你们...”秦时令伸出手指着古绍荣。 “您说的对，不能得罪朝廷和官府，所以，只能麻烦神剑山庄当那个替罪羊了。” 第69章 清理战场 没有支援，面对罗裳和林延两座杀神，黑衣蒙面人也渐渐抵挡不住，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逃跑和撤退。 洛建和穆泽在联手杀了一个蒙面人后，不停喘着粗气。 他大声嘶吼，“别追，大家别追！” 慢慢恢复清明的衙役和流犯们这才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停下追逐的脚步。 林延在杀死最后一个蒙面人后走到了瘫倒在地罗裳身边，将她抱起。 “我刚刚，我刚刚对上秦时令了，差点将他留下。” “他跑了？”林延眉毛微挑。 “被人救了。”罗裳将那枚暗器拿出，“你认识这个吗？” “梅花令，雪山派洛韵仙子之物。” 林延看罗裳听到雪山派三字后，小脸都拧做一团。 “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罗裳微微松了一口气，师父不在，她可不想和这些门派对上。 “你很厉害，我们青山派五代弟子都不如你。” 罗裳心想，那是肯定的，不然我如何做你的师叔。 不过她依旧很感兴趣，“那你们四代弟子呢？听说你是四代第一人。” 林延抿嘴一笑，“都是别人封的，不过你同我确实有些距离。” 罗裳心想你又在说什么狗屁话，让我再练个五年，定要心服口服喊师叔。 林延将她放在洛建身旁，便带着还能动的衙役们收拾战场。 洛建看到她灰头土脸，身上布满血迹，不由笑道：“你娘亲们看到该担心了。” 他看罗裳不搭理他也不介意，相处四个月，他早已知道罗裳的性格，除了罗家人，她对谁都是爱搭不理。 “这群蒙面人里面，也有追杀你的吧？” 罗裳看他一眼，发现这人还不笨嘛。不过没有证据，她是什么都不会承认的。 很快，战场打扫干净。 今晚并不容易，这些杀手人数众多，还都会武功，洛建临时组建的突击队同样死伤惨重。 穆泽瘫倒在洛建和罗裳身旁，扭头看洛建，“到你了，去把他们带回来吧。” 洛建轻笑爬起来，罗裳这才注意到他也不好过，背上如此深的剑伤，还在渗血。 一刻钟后，被送走的老弱病残全部跟在洛建身后，洛建的背已经不滴血，看来六娘给她包扎过了。 萍香儿和芙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罗裳，若不是注意到她晃动的小腿，萍香儿差点叫出声。 罗裳看到向她跑来的罗家人，一个翻滚就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在乎身上脏不脏，抱着萍香儿便撒娇。 “疼不疼？”芙蕖心疼地摸着她的小手。 罗裳冲着芙蕖眨眨眼睛，“不疼哦。” 芙蕖更难受了，但不等她难过多久，穆泽便将她请去给伤员包扎伤口了。 林延是所有人里最干净的，不仅没有受伤，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他本在安抚受伤的流犯，看到抱着孩子的素月后便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 罗裳身上的伤并不重，背上几道渐深的剑伤还都是秦时令留下的。 她坐在萍香儿怀里打盹，萍香儿叹着气给她上药包扎，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样的日子以后必定少不了... 第70章 到长沙 一个时辰后，小五终于带着长沙府衙的捕快们到达营地。 堆积成小山的尸体，四处瘫倒的伤员和浓厚的血腥味无不表明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战斗。 楚仁拉紧缰绳利落下马，“洛班头？” 洛建微微抬手，“在这里。” “洛班头，在下楚仁，是长沙府衙的捕头，你们这是...死了多少人？”他看一眼惨不忍睹的火坑，“火油坑都用上了？” 洛建叹气道：“唉，一言难尽。” “追杀你们的是何人？竟如此大胆，敢与朝廷作对。” “说来话长，我们也不清楚是何人，这件事还得麻烦楚班头向府衙王大人禀报。” 楚仁拱手，“洛班头，你放心吧。” 趁着夜色，流放队伍不再停留，纷纷整理行李，将伤员抬上牛车，随着长沙来的衙役进城。 此地已是岳阳和长沙的边界，只要跨过岳阳，众人便算安全了。 到达长沙后，便有当地的大夫在驿站等候，洛建和穆泽则是住在了府衙。 罗家分到了两间房，刚将行李搬下来小五便找了上来。 “萍娘子好。” 萍香儿行礼道：“可是洛班头他们有何吩咐？” “并不是。”小五微笑摇头，“我们会在长沙府停留两日，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萍香儿大喜，语气中便带了几分激动和兴奋，“多谢小五大人了。” “不必如此客气，萍娘子以后叫我小五兄弟便可。” 屋内的娘子们也听到了可以休息两天的消息，纷纷计划着再长沙府逛逛。 莲心不由地感叹，“若是没有遇到这几次追杀，咱们的流放之路还挺有趣。” “你倒是觉着有趣了...”三姨娘睨她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七姨娘没有见过世面，以为这就是好日子，三姨娘心里真正的好日子，那可是在灯火通明、繁华喧闹的开封，花最多的银子，逛最大的樊楼，买最贵的金器，吃最奢侈的美食... 想到这些，她回开封的愿望便更急切了。 第二日，在众人都没有起床时，腊月便偷偷跑出了房间。 这一次，她寻的还是李濂。 跟在她身后的罗裳看到两人进了一间三层高的酒楼，无奈叹气。 腊月则一进屋便被李濂抱在了怀里亲昵，“我的乖乖啊，昨夜差点就以为见不到你了。” 腊月任由着他的动作，微微喘气，待事毕，她枕着李濂的手臂，“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当然。”李濂吻过她的脸颊，“到达崖州后，我会找一具尸体代替你，你便可以同我们一起返程了。” 腊月嘴角勾起，“可靠谱？” “自然靠谱，我们做这种事情已经很有经验了。”他话音一转，“不过嘛，这种事情风险太大，要打点好关系。” “你放心。”腊月蹭了蹭男人脸颊，笑颜如花，“只要能回去。” “回去后，想要好好活下来也没有那么容易，开封城对外地人和穷人来说可不是人间天堂啊...” 第71章 神剑山庄灭 李濂此话说得并不错，若他不是负责押送的衙役，能从流犯和流犯家人手中扣出银两，又怎会有钱在开封城娶妻生子买房。 腊月转身轻笑，“我有办法的。” 她知道罗奇玉的这些姨娘们最有钱也最能藏，尤其是萍香儿和万宁。 一个管着罗奇玉的金库，一个天天穿金戴银，裁布制衣，她们必定带了许多珠宝出来... —— 长沙府。 洛建和穆泽带着林延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还把芙蕖手中的黑云膏也呈了上去。 “便是此物？能让人迅速上瘾再也离不开？” “是的，大人。”林延表情严肃，因为他正是这些毒药的受害者，更能感受上瘾之人的痛苦。 “好，本官这就派人到岳阳调查。” 虽然有了王大人的承诺，但洛建穆泽仍然一大早便写信送回开封府，林延也将此事来龙去脉告知了青山派。 开封府众人是万万没想到，一次简单的流放押送竟会生出那么大的事端。 先是金水帮刺杀岳冰卿，害死了他们六个衙役。 然后因黑云膏之事被浮云观逃出的三个观主袭杀，死了八个衙役，之后竟还是因为黑云膏，又死了十三个衙役和流犯。 这个案件牵扯甚广，更是涉及到了江湖纷争，便不是开封府能够解决的。 开封府尹将此事向皇上禀报后，便安静地当一个背景板不说话，由负责江湖事宜的特殊部专门处理。 但不等开封城这边有所行动，岳阳县衙便传来了最新的消息。 神剑山庄昨夜被袭，整个山庄一百八十人全部葬身火海。 没有人知道这是谁做的，在大火熄灭以后，县衙捕快们在山庄内却发现了好几箱黑云膏、制造黑云膏的工具、药材和被关在地牢的人。 这些人都是神剑山庄抓来试毒的，其中有普通的老百姓，也有其他门派的高手。 这些发现均坐实了神剑山庄的确与那浮云观背后之人柳无恙有联系。 而神剑山庄被灭门，更像是得罪了哪个大教派被杀得干干净净。 “这是有可能的。”穆泽连连点头，“神剑山庄最新研制的白玉散，就连林大侠都扛不住，别说一些武功低微的侠客了。” “说不定被他们害死的人里面，便有哪个门派的弟子。” 洛建认为穆泽的推测不无道理，因为昨夜刺杀他们的人里面使什么兵器的都有。 “如果说，神剑山庄贩卖黑云膏是为了敛财，那这白玉散恐怕就是用来控制江湖高手的。” 林延听到这话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若不是他吸食的少，说不定也成为神剑山庄的奴隶了。 神剑山庄的覆灭并没有让罗裳彻底放下心来，她也不相信仅凭一个神剑山庄就能派出那么多的高手，要知道那腐蚀手，就连她师父也没有躲过去。 况且，背后的柳无恙对于罗家来说就是一枚炸弹，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爆炸，只要他觊觎六娘一天，罗裳就不能放心。 第72章 曹氏 在长沙短暂的休息两天后，流放队伍再次整装出发。 这一次，各家都趁着春天补给了许多物资，罗家更是买了新鲜的水果和米面。 再次出发，罗裳坐在车辕上脚丫晃呀晃，感受着春风带来的温柔。 林延则仗剑骑马陪在牛车身边，一副大侠模样。 在经过几次刺杀，流犯和衙役共同拼死搏斗后，众人的感情得到了进一步的加深。 以往队伍里还会出现衙役欺负流犯，流犯欺负流犯的局面，如今却变得平和许多。 押送的衙役态度好了许多，流犯间的关系也变得和睦，岳家甚至自己掏钱又购置了三辆牛车给衙役休息，给贫穷困苦的流犯使用。 总而言之，后面的流犯押送，更像是一群人顺其自然的迁徙。 其实，站在洛建和穆泽的角度，这次押送无异是失败的，死了那么多衙役和流犯，他们已经不奢求什么人头费了，只要回到开封不被问责便已是最幸运的事。 站在流犯的角度，衙役们不再动辄打骂，吃的虽然还是菜饼，走累的话还能到牛车上休息，罗家和岳家可真是大善啊。 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又冷了几天。忽地，天气便热了起来，并一直沉浸在这暖洋洋的氛围里，直到脱下棉袄换上长衫，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夏天到了。 “南方的夏天竟是湿热。”素月擦过额间的汗珠，明媚的小脸被晒得红彤一片。 芙蕖喃喃自语，“这雨好像停不下来了...” 大家都没想到六月的雨一直下个不停，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湿漉漉的味道。 林延语气温润，“再坚持会，我听小五兄弟说，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广州了。” 听到广州，姨娘们无异是激动的，这可是岭南地界最大的城市，意味着里面有驿站、热水，宽阔的街道，美味的食物...总比他们停在这处破庙好得多。 突然，外面传来阵阵马蹄踩地的溅水声，隔着两个院子，罗裳都听到了外面的喧嚣和热闹。 “快近黄昏了，还有人来此处躲雨？”林延眉头微挑，“我出去看看。” 曹归逸拉紧缰绳，利落下马溅起一地的泥水，他身后跟着的管家连忙下马为他撑伞。 “大公子慢些，等等奴才。” 曹归逸把缰绳扔给身后的管家，冲进雨中，“前面有寺庙，我先进去看看。” “哎，哎，大公子，等等奴才们啊！”曹大喜眼看追不上，转头就呵斥，“还愣着干嘛，追公子去啊！” 曹归逸喘着气冲进寺庙，瞬间就察觉到不对劲。 寺庙内竟有数十个身着青衣、红背甲，系着青织带的衙役，其中几人在看到他时警惕地拔出了腰间长刀。 他一怔，随后便看到他们的马和随意停放的马车、牛车。 曹归逸微微拱手，“在下广州曹家，曹归逸，请问各位可是押送流犯的衙役？” 洛建还没反应过来广州曹氏是哪家，便看到数十人追着曹归逸便进来了。 为首的胖男人更是不停叫道：“我的大公子啊，你可别乱跑，你若是不见了，我回去要被二爷扒皮抽筋的。” 第73章 欺负 广州？曹氏？ 洛建和穆泽对视，均从对方眼中看出惊喜和不安。 穆泽连忙上前问候，“请问可是曹国公家的大公子？” 曹归逸微微挑眉，“我五岁便被送到广州，你还认得我不成？” 穆泽告饶，称自己见过曹二公子，与曹大公子有几分相似。 “原来如此。”曹归逸笑笑，也不知信没信。 “你们是押送流犯的衙役？这是要去哪里？” 洛建恭敬行礼，“回大公子，我们要去崖州。” “崖州？”曹归逸点了点头，“倒是挺远。你们也不必如此客气，就把我们当做一起躲雨的有缘人，自在些。” “是，是。”穆泽连连点头。 曹大喜吩咐下人将马拴好，看到大公子这浑身湿透的模样不由地皱眉。 “请问这两位大人，可有干净的外衫借我家公子一套。” 正在烤火的曹归逸连忙摆手，“大喜，不必。” “有的。”穆泽站起身拦住曹归逸，“大公子随我到后院，我马上送一套干净崭新的衣服给您。” 曹大喜观这人那么有眼色，心里颇为满意，“大公子，您快去吧，您若是感染风寒，我们都会被二爷抽死的。” 曹大喜这话倒也没错，谁都知道曹二爷把曹归逸当做亲生儿子养，既当严父又做慈母。 曹归逸笑笑便跟着穆泽进去了。 另一边，曹大喜也在洛建的安排下到另外的院子换衣烤火。 忽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洛班头，你们这是要去崖州的？” 洛建不明所以连忙点头。 曹大喜眼珠一转，“崖州？里面可有罗贵人的娘家人？” 洛建瞬间顿住，这时他才想起来，传言皇后娘娘和罗贵人不合，尤其是罗贵人恃宠而骄，数次顶撞皇后娘娘，还遭到朝中大臣弹劾。 而皇后娘娘正是出自曹家... 曹大喜看出了洛建的难处，恐怕罗贵人没少给这些衙役好处啊，竟然如此庇护。 “洛班头，老奴不过是想看看这罗家人过得如何，还能吃了他们去？” 他这话说的可谓是半真半假，看人是真，想吃人也是真。 洛建眉头微皱，刚想拒绝，便看到萍香儿牵着罗裳走了出来。 她出来是为了跟洛建借一口锅，现在罗誊已经七个月，也到了吃辅食的时候。 “洛班头好。” “萍，萍娘子...”洛建微微侧身挡住曹大喜窥探的目光，“你们怎么出来了？” 萍香儿笑容温和，“我想给罗誊做些辅食。” 罗誊？曹大喜眼睛一亮，将洛建拉开，上下打量着这对母女。 他听说罗家还剩二女一子，出事时最小的儿子才刚满月。 这样看起来，眼前这对母女极为有可能就是罗家的人。 萍香儿望着眼前打量着自己的陌生人，他的目光中有好奇，有窥探，还带了一些恶意。 她将女儿拉至身后，躬身行礼，“这位大人好...” 不等萍香儿行礼结束，曹大喜便抽出腰间的鞭子“唰”地挥向萍香儿。 “不可！”洛建连忙伸手想要接过鞭子。 第74章 教训 可洛建的手哪有鞭子快，眼看那一鞭即将挥到萍香儿脸上，罗裳将萍香儿拉到自己身后，右手一抬便将鞭子抓住。 曹大喜瞪大双眼，使劲往回拉鞭子，“你，你。” 罗裳眼神冰冷，抓住鞭子的手轻轻一震，曹大喜便觉着手心麻软无比，‘唰’地一下松开了鞭子。 罗裳冷哼，控住鞭子‘唰唰唰’地反抽了曹大喜小腿三鞭，抽得他捂住小腿嚎叫不已。 “啊！啊！疼死我了。” 抽完后，罗裳便干净利落地将鞭子扔在曹大喜身上，“还给你。” 曹大喜连连后退，“你，你这个罪奴，你竟然敢打我。” 罗裳看向洛建，明显在问这个人是谁。 洛建微微皱眉，“这人是广州曹府的管家，曹府...就是皇后娘娘的娘家。” 萍香儿听到皇后娘娘四字后，吓得抱住了罗裳。 罗裳冷冷开口，“所以，他也是个奴才。” 洛建看一眼地上的曹大喜，面露难色，“是，是吧。” “他既然也是个奴才，为何要骂我们是罪奴，还出手打人，就算他不是奴才，他也没有资格碰我娘亲一下。” 洛建知道罗裳说的很对，这曹大喜就是故意找茬的，便想将此事揽下，“萍娘子，锅在小五那里，你带着罗姑娘去找小五。” 萍香儿松了一口气，朝洛建投向感激的眼神，拉着罗裳就要离开。 “你们敢跑！给我站住！” 曹大喜挣扎着起身，没想到小腿处疼得更厉害了。 就在此时，穆泽带着曹归逸回来了，两人看到面前这副场景皆有些怔住。 曹归逸眉头微挑，“曹大喜，你趴在地上做什么？” “我的大公子啊！”曹大喜看到曹归逸就像看到救星一般，爬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奴才刚刚被人打了！” 穆泽发现洛建和萍香儿表情都十分凝重，反应过来连忙开口，“这恐怕，恐怕是误会吧。” “什么误会！”曹大喜指着罗裳，“就是这个臭丫头打的我，她拿鞭子抽我。” 穆泽面露难色，“不可能吧，罗姑娘那么小，怎么拿得动鞭子...” 他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罗裳杀人的时候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曹归逸声音低沉，看向洛建，“到底怎么回事？” 曹大喜一听主子问缘由，就想告状，哪曾想罗裳速度比他还快，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清楚。 曹归尘眼神逐渐冰冷，“洛班头，这可是真的？” 洛建无奈点头，“是，正如罗裳说的，是曹管家无缘无故冲萍娘子挥鞭，罗裳才会教训他的。” 穆泽看抽泣不停的曹大喜，竟生出莫名的敬佩之情，他恐怕是第一个敢朝着萍香儿母女挥鞭的人。 “主子，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啊。”曹大喜感觉到曹归逸身上散发的冷意，抱紧曹归逸的腿，“她们，她们是罗贵人的娘家人，奴才只是...” “嘭！”不等曹大喜说完，曹归逸便一脚将他踹开，“自己回去领三鞭。” 曹归逸说完后便朝着萍香儿母女行了一礼，“家有恶徒，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第75章 姑姑的往事 罗裳不知道曹府“三鞭”的含金量，看眼前的少年还算讲礼，便轻拽娘亲的衣角。 萍香儿连忙回礼，“没，没关系。”她看向洛建，“洛班头，若没事，我便带着裳儿先回去了。” 洛建只盼着这件事早点结束，哪有不同意的理。 穆泽也十分有眼色，邀请曹归逸到前院烤火等待雨停。 曹大喜看曹归逸不理自己，跟着两个班头离开，忍着痛爬起来跟在了后面。 回到屋内的罗裳，忍不住询问，“娘亲，曹府是什么？” 屋内的姨娘们听到曹府二字皆微微顿住。 萍香儿无奈叹气，将曹家和罗家、皇后娘娘和她姑姑的关系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总的来说，就是两个女人抢一个男人的故事。 曹国公府出身的皇后娘娘是皇上的大老婆，从小便是作为皇后人选培养，是大宋最尊贵的女人。曹家更是家大业大，掌管宋朝的海运和船只。 她的姑姑呢，是皇上的小老婆，出身不如皇后，家世更不如皇后，但胜在年轻漂亮，皇上喜欢，她们罗家也水涨船高，成为了开封城的勋贵。 若两人只是普通的大老婆与小老婆关系也罢，毕竟皇上还有一堆的小老婆。 但她姑姑罗琼玉，总是仗着自己受宠爱，处处与皇后娘娘争高下，数次穿正红参加宫宴试探皇后娘娘的底线，还经常派人截下各地上贡的珍品。 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挑衅之事她都做完了，朝堂内外都骂她是个妖妃，弹劾她的奏折听说整整有一箱子。 因着这层关系，曹家和罗家虽同在开封，却从不来往，参加各府宴席也是，邀请曹家的就不会喊罗家，喊了罗家的就不敢叫曹家。 罗裳撑着下巴点头道：“这么看来，确实是姑姑不尊敬皇后娘娘先。” “慎言！”萍香儿睨她，“小辈怎可评价长辈之事。” 罗裳嘟囔着，“我也没说错啊，小老婆就要有小老婆的自觉，姑姑这个性子噢，在宫里要吃亏的。” 说到罗琼玉，三姨娘就忍不住抱怨，“她吃亏什么，她在宫里当娘娘，享清福。我们呢，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不可对娘娘不尊敬。”萍儿真怕这两人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赶忙一个眼刀射过去阻止她们。 罗裳撇撇嘴不再开口。 没人知道罗奇玉和罗琼玉两兄妹做了什么，让皇上如此生气，罗家一夜之间从天堂掉入地狱。 可只要皇上还在喜欢罗琼玉，她们罗家的人就能找到活下去的机会。 半个时辰后，雨渐渐停了。 天色已经不早，洛建和穆泽都不想冒着风险赶路，便决定夜宿破庙。 曹归逸却不想耽误回家的时间，朝洛建和穆泽告辞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曹大喜自那件事后，便不敢往曹归逸眼前凑，三鞭他这条老命还能扛得住，只盼大公子不要厌弃他，否则他真要被扔进海里喂鱼了... 穆泽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满脸羡慕，“这曹大公子便是日后的曹国公吧。” 第76章 广州府 夏天的清晨，天刚露出鱼肚白，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香和泥土腥，湿润润的风轻轻扫着，从破洞的窗柩穿进来，微微地轻拂后又悄悄地离去。 整队后，各家清点物资，衙役清点流犯，洛建和穆泽骑上马，一人开路，一人压阵。 今日是素月驾牛车，林延便很自然地骑马跟在一旁。 罗家的人都不是傻子，几个月的相处也看出林延对素月有意。但他不提，素月也不问，便没人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翻过这座山就到广州，没想到一路上竟如此顺利。”林延有些激动，这是北方人对南方的向往，对大海的向往。 罗裳伸长脖子，透过密密麻麻的丛林，她仿佛看到了对面的广州，岭南第一城。 一个时辰后，队伍从北门进入，淡淡的海腥味扑鼻而来，罗裳兴奋地扬起脑袋。 “这就是广州府吗...” 与开封宽阔板直的街道不同，广州主街道四通八达连接了小巷小道，好像蜿蜒的河水从城里穿过。道路两旁绿树成荫，有爬满墙的藤蔓，张牙舞爪地将房屋染成棕绿色。 主干挺直的棕榈，毛茸茸的叶梢被棕衣所包，挂穗似的黄色花朵和未结出淡蓝褐色果壳，看起来可爱极了。 顺着街道往前，便看到路边肆意生长的椰子树，它高耸入云、秀丽挺拔，巨大的棕色羽毛状叶片从树梢伸出，撑起摇曳多姿的绿冠，绿冠下则结着一串串圆圆的椰果，看得人格外新奇。 除了棕榈和椰子，一路上她们还看到了扶桑花、三角梅、栀子花、琴叶榕、鸡冠花和一系列叫不出名字的花朵，罗裳眼睛都看呆了。 “广州真美啊...” “这里与开封完全不一样。” “这里与我们经过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样。” 三姨娘被众人的声音吸引，也忍不住探头出来看。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张大嘴巴，“广州原来是这个模样，为何还有人说这里是蛮荒之地...” 跟在她们身边的小五笑着介绍，“自我朝建立后，便以广州、泉州为中心大开海运。” “广州作为南海贸易的中心，连接着我朝与周围各国的贸易往来，自然成为了岭南最繁华的城市，待会你们可能还会看到不一样的人。” “不一样的人？”莲心眨巴着眼睛，忽然伸手指向对面的街道，“啊！在那！” 姨娘们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三姨娘没忍住惊呼，“他，他的头发是棕色的，眼睛是绿色的。” 小五眉眼弯弯，“这些便是外国人，到广州做生意的。” “广州真是座有趣的城市。”三姨娘眼睛嘴角勾起，“我都等不及想要出去逛逛了。” 小五扬起笑容没有说话，按照往年押送流犯的惯例，他们都会在广州休整三天，吃喝玩乐，买舶来品，顺便去海边凫水。 这次的流犯虽然不能像他们那般享受，却也比以前的好许多，两位班头准备也让他们好好休息，毕竟后面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第77章 赔礼 很快，他们在一幢三楼高的建筑物前停住。 崭新红木结构雕龙刻凤，墙体挂着烫金的文字与多彩的画作，每楼外窗还悬挂着缤纷的彩饰。 众人还在感叹广州府驿站的豪华，与周围建筑格格不入时，他们一行便被领进旁边的青砖黑瓦房。 原以为只是座简单的院子，没想到推门而入竟看到如此开阔的景色。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百步之内，皆有美景。 爬满墙头的三角梅，种在角落的发财树和池边伫立的芭蕉，如此近距离的赏花对于罗裳来说可真是难得。 最前面蓝衣捕快一脸歉意，“不好意思了，洛班头、穆班头，昨夜才到了一艘交趾商船，驿站已经住满了，只得委屈你们住寒山别院了。” 穆泽愣在原地，“寒山别院？此处是曹二爷的寒山别院？” “是的。”那捕快点头，“曹二爷要在驿站接待这一船交趾人，便请各位住进寒山别院。” “能住进寒山别院可是我们的荣幸啊。”穆泽难以置信。 要知道驿站没有房间的情况下，他们一般会选择其他客栈，或者夜宿荒野，尽量不给当地府衙惹麻烦。 没想到这曹家竟然如此大方，还将曹二爷自己的别院借了出来。 不过，这也引起了两人的好奇，能让广州曹二爷亲自接待的，恐怕不是简单的交趾人。 寒山别院很大，完全够他们一群人分，罗家和岳家就被分到了一起。 “落英院？”林延默默点头，“难道秋季时这处院子有落英缤纷之美？” 素月轻笑一声，从他身后走过，林延耳朵一红，连忙帮忙放下行李。 待一切都收拾完毕，便看到十二个小厮抬着布料、海产和水果进入院中。 “请问罗家是住此院吗？” “我正是罗家的大姨娘萍香儿。”萍香儿点头，露出茫然的表情。 “那就对了，进去吧。” 随着领头人的令下，后面跟着的小厮便将这些布料、海产和水果全部抬给了进来。 在场的罗家人和对面的岳家人都愣在了原地。 芙蕖拉住萍香儿，“大姐，这是怎么回事？” 那领头的躬身行礼，“在下是曹府的仆人曹大能，昨日我们曹家人在破庙冒犯了罗府的姨娘和姑娘，各位还请见谅，这是我们二公子特地让人送来的赔礼。” “这也太贵重了...”腊月看到那花样繁多，材质不同的布料，眼睛都直了。 曹大能浅浅一笑，“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广州府盛产水果、蔬菜和海鲜，各位所有时间不妨到处逛逛。” 他刻意将布料省略，听得腊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萍香儿回礼后，表示已经过去了，并不介意。 曹大能夸了罗府好几句，才带着小厮离开。 腊月举起橙红色的绸缎比在身上，“大姐，没想到这曹家竟然如此大方，这花纹，在开封都没见过。” 万宁忍不住附和：“这便是国公府的底蕴吗...” 萍香儿数了数这些布料，有十二匹之多，看来是将随行的莲心爹娘和林延都算了进去。 “曹府是真会送礼，你们先来选吧。” 第78章 购物 腊月小声欢呼，抱走了她第一眼便看上的橙红绸缎。 万宁挑了匹素白的，莲心选了桃红的，给她爹娘拿了藏青和蓝白的，素月则选了姜黄色，芙蕖选了嫩黄色。 林延不会做衣服，原本不想要，但听到素月和莲心可以给他做后，便让素月给他挑，最后素月红着脸给他选了匹深紫的。 罗裳和罗柔对这些布料可不感兴趣，她一眼便看中了红彤彤的荔枝。 芙蕖抱起两个女孩子给她们剥荔枝，萍香儿也招呼着大家快吃。 享用了一顿美食后，萍香儿就领着素月和莲心将这些水果、海鲜分出来。 “这些新鲜物放不了多久，我们留下自己够吃的就行，其他的分了送去给其他人。” 素月点头，“曹家送的太多了。” 这时，芙蕖抱起罗柔，牵着罗裳的小手，“大姐，我能带她们姐妹出去逛逛吗？” 萍香儿看一眼天色，“去吧，注意安全。” 三人走出寒山别院发现，别院内的人并不多，好几户都拖家带口出去觅食逛街。 罗裳越发觉得自己是在旅游而不是流放。 钱，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好东西。 就在芙蕖带着两个孩子出现在街道上时，隔壁驿站三楼闪过一道人影，他坐在窗边，掀起窗幔，望着街上那道青绿色的身影，眼中满是温柔与眷恋。 不知为何，罗裳总觉着有人在盯着自己，她回头却没有任何发现。 芙蕖眨巴眼睛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感觉错了。”罗裳摇摇头，“走吧，我们快去玩！” “圣者，教主请您回去。” 柳无恙轻轻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黑衣弟子松了一口气，这尊杀神今日心情不错，自己保住了一条命。 —— 在广州府的三天，罗裳像个游客般体验这里的生活。 这边少食羊肉，以鸡鸭为主，她吃了美味的椰子鸡、烧鸭和蒸鹅，瓜果的种类也十分丰富，甘蔗、甜瓜、香橘、荔枝...街上甚至还有卖烤山鸡、烤牛蛙和烤虾烤鱼的，简直就是美食天堂。 腊月则是拉上万宁一起逛布庄、成衣店、胭脂铺和首饰铺，买了整整一背筐的东西。 因不知前方是否还有那么大的城市，萍香儿也带着素月和莲心出去买了一堆物资。 布料和针线是必需品，她们要开始准备夏季的衣饰了。素月针线活向来很好，刺绣技艺算得上一流，她在牛车上休息时便做绣帕和荷包，这次刚好可以卖给成衣店。 然后便是调味品，广州府不愧是海运中心，她们竟然发现了很多没有见过的调料、酱料和佐料。 除此之外，萍香儿又当掉了两条玛瑙项链和两支金簪换了一百二十两银子，珍珠和珊瑚饰品在这边反而没有那么值钱了。 最后，便是路上吃的干粮和驱虫止痒的药膏和药粉，这些她们都是跟着衙役小五买，跟着他总不会出错。 一趟广州府逛下来，罗家的三辆牛车又被装得满满当当，再看对面的岳家，又新添了两辆新的牛车。 第79章 湿热症 从广州出来后，流放队伍距离崖州又近了一步，只是这路也越来越难走。 南方雨多湿热，空气中时常弥漫着淡淡的水汽，但也正是这样的气候最适合植物生长。 离开广州府流放队伍又走了半个月，再也没有路过如广州那样的城市，露宿的地方不是破旧的驿站就是荒废的院堂。 洛建领着几个衙役在前面开道，“这条路许久未走，竟然长了那么多杂草。” “幸好还能看清车轮的痕迹。”身旁的衙役幽幽叹气。 “翻过这座山就是广西的地界了，我记得前面有一条小河，去那里休息半个时辰吧。” 忽然，洛建身旁砍树的流犯突然浑身冒汗，发热摇摇晃晃就要倒下。 衙役们连忙将他扶住，“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洛建冲着队伍后方喊道：“快让小五他们过来看一下。” 很快，小五便跑了上来，身旁还跟着背着药箱的芙蕖。 小五是队伍里的军医，以往也走过这条路，看到流犯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他这是得了湿热症，广西昼夜温差大，他白日体内堆积的热气太多，晚上又受了寒风，所以会发热出汗，口渴舌白，头晕无力。” 芙蕖将这流犯的症状和小五的话记下，“那该如何治？” “宜藿梗、蔻仁、杏仁、枳壳、桔梗、郁金、苍术、厚朴、半夏、干菖蒲、佩兰叶和六一散加水熬煮，喝上七副就差不多了。” 说完，小五站起身来看向洛建，“洛班头，这几日大家脸色都不太好，如他这般得湿热症的恐怕不少。” 洛建微微皱眉，“再坚持一会，待会休息时你们都问一下，是否有人不舒服。” 半个时辰后，他们总算到达了洛建说的小河边。 芙蕖将自家人都检查一遍，发现罗誊竟然有些发热，脑门还出了一层汗。 萍香儿连忙问：“怎么样？” “我去请小五来看看。”芙蕖没有治过湿热症，担心自己误诊。 罗裳凑到这个弟弟面前，伸手抚摸他的脸蛋，果然热热的。 罗誊八个月大，不爱哭，总是乖乖地待在萍香儿的怀里，就算换了一个人抱他，也不吵不闹，惹人喜爱。 小五赶过来便立即给罗誊检查。 “湿热症初期，症状不是很明显，幸好发现的早，过几天他就该难受了。” “只不过...”他话音一转，面露难色。 萍香儿刚放下的心立马又提了上来，围着的姨娘们纷纷转头盯着小五。 “罗誊太小，不能直接服药，建议是食补为主，但我们准备的药材没有他能服用的。” 芙蕖听罢连忙开口，“我有，我买了很多药材，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两人看了一遍芙蕖的背筐，小五微微皱眉，“不够，缺了一味独脚金，这味草药能治小儿夏季热、湿热和腹泻，一般用来炖肉汤。” 萍香儿问：“最近的城镇有吗？” 小五轻轻摇头，“从这里到最近的天丰镇也要三天...” 萍香儿心忽地一揪，差点没有站稳。 第80章 借宿 腊月和万宁皆不敢相信，眼眶变红，莲心着急地抓紧娘亲的手，让自己不哭出来。 素月扶着萍香儿，眼眶微红，“小五大人，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誊儿那么小，如何能坚持三天？” 小五心底五味杂陈，“我只能尽量将病情控制住，不要更严重。” 一旁的林延突然开口，“若是我不眠不休、快马加鞭赶到你说的天丰镇，一天的时间来得及吗？” “来得及！”小五猛地抬起头，“可能还不需要一天。” 林延一喜，“那让我去。” “林大侠...”素月声音沙哑，始终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她知道现在除了武功高强的林延，没人能那么快赶回来。 “萍娘子，素月，你们放心吧，我定会将独金脚买回来。” 他这一路跟着她们走来，对罗家人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尤其是素月。 他明白以素月对罗誊的疼爱，若是罗誊出了什么事，除了萍娘子，最伤心的肯定是素月。 素月情绪得到缓和，红着眼眶点头，“你注意安全。” 罗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若不是要保护娘亲和姨娘们，她肯定要和林延一起去的。 萍香儿的肌肉忽然放松下来，眼底溢出泪水，抱着罗誊躬身行礼，“那就多谢林大侠了。” 有了林延，众人仿佛也有了盼头。 小五离开前还给了萍香儿三道食补方子，都是治小儿夏热的，没有独脚金，只能先做加其他药材的肉汤给罗誊喝。 半个时辰过得很快，罗家人几乎没有休息便要开始继续赶路。 莲心娘看着地上的泥泞，感叹道：“广东与广西相连地界就是如此，路难走啊。” “应该快到了...”莲心喃喃道。 素月拂过额角的汗，“南方天黑的晚，可能还要走一会。” 走在最前面的洛建眉头紧锁，一时竟停了下来。 穆泽连忙跑上前，低声询问，“怎么回事，不是到休息时间了？” 洛建指着前方的陡坡，“你还记得这里吗？我们三年前来过。” “我们真的来过？”穆泽有些迟疑，他向来是压阵的，对这条路不如洛建熟悉。 “三年前，这里有一个遮风避雨的茶棚，我们还在此处休整。” 穆泽瞪大眼睛，指着那处空地，“你确定？你看这处像有茶棚的样子？” 洛建犹豫不前正是因为如此，这里太干净了，别说茶棚，就连搭茶棚的木根子都没有。 “我没有记错啊...”洛建抖了抖手中的牛皮卷，“就算我记错了，这舆图还能错？” 穆泽扯过他手中的舆图，反复对比，眼中闪烁着不确定，“好像就是这里...难道我们今晚要露宿在这里？” “不妥。”洛建面色凝重，“山林地区恐有野兽出没，更何况看这天色，马上又要下雨了。” 穆泽重重地叹气，“那怎么办！” “我刚刚派小五前去探路了，先等他的消息...” “洛班头！穆班头！”小五勒住缰绳在两人面前停下，“前面，前面有一庄园。” 第81章 再见 “庄园？什么庄园？”穆泽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就，就在前面，不远。” 小五正想下马，洛建立刻拦住他，“带我过去看看。”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回来了。 洛建掩饰不住眼中的笑意，“那处是个茶园，东家是梧州人，可以让我们借住一晚。” “太好了，太好了。” 队伍总算没有卡在此处，开始往前进。 莲心隔着窗幔跟里面的萍香儿说：“听说是一个茶园，说不定能烧热水做饭。” 芙蕖双肩耷拉下来，眼眶微微发红，“都是我没用，不能治好誊儿。” “莫要胡说八道。”牛车内萍香儿的声音立即响起，“只要有希望就不能放弃，就算最后没有希望，也要期待奇迹的发生。” “六姐，大姐说的是。”莲心拢过芙蕖的肩膀安慰她，“林大侠已经出发了，他定能买到独脚金的。” 下了牛车后，莲心和素月还有莲心爹娘跟着衙役们去拴牛。 这茶园好就好在有专门拴牛马的马场，里面还有免费的草料给它们吃。 罗家人被分到了一所单独的院子，旁边便是满山的茶叶，一片片地簇拥在山坡上，散发着浓郁的茶香，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家的心情也得到了舒缓。 腊月和素月去跟茶园伙计要了些柴火，莲心爹娘便开始准备大家的晚食。 芙蕖将罗誊食补需要的药材拿出，往院子外走，“我去洗药材，你们有什么要我一起洗的吗？” “没有，你快去快回，天快黑了。”莲心的声音传来。 蹲在地上写字的罗裳抬头，“六娘，要我跟你去吗？” 芙蕖挥手，“不用，我知道在哪里。” 茶园的有一条小溪，还有好几个水井，在住进来的时候，芙蕖便问了里面的伙计在哪里打水。 待她走到小溪边时，岳家和彭家刚刚打完水，三人点头示意后，只剩下了芙蕖。 就位芙蕖蹲着洗药材时，一道黑色的身影慢慢靠近她。 “好久不见。” 芙蕖蓦然回头，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嗡嗡作响，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无恙看到芙蕖警惕又抗拒的目光，心里烦躁无比，他从未想过芙蕖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眼神。 “这是我的茶园，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芙蕖警惕地站起身，往后挪动一两步，“你不要乱来，我们只是借宿一晚上，明天就离开。” 柳无恙双唇紧抿，脸色倏然沉了下来，“你害怕我？为什么？” 芙蕖小脸紧绷，“你贩卖黑云膏危害他人性命，你还想，还想杀了我们。” 柳无恙轻笑两声，“然后呢？你要杀了我吗？” “我杀不了你。”芙蕖眼尾微红，“但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说完她竟要跨过小溪跑向对面，但下一刻，她的腰间便缠上了一双坚实的手臂。 柳无恙冷声道：“又想跑？” 芙蕖满脸通红挣扎着，“你这杀人凶手、登徒浪子，你快放开我！” 第82章 条件 “骂得好，再多骂几句听听。” 芙蕖只觉得柳无恙越来越变态了，气得不行，“你，你快放开我！” “放开你可以，但你不许再跑，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芙蕖轻轻点头，柳无恙将她松开后，她连忙后退一步，与柳无恙保持距离。 她极力平复心情，“我不能在外面多待，她们会担心我的。” 柳无恙淡淡一笑，“如果我想带你离开，没人能拦得住我。” 芙蕖眼神冷漠，语气十分平静，“我不会跟你走，我不仅是流犯，还是罗家的人，自然要同她们一起去崖州。” 她扬起脑袋，倔强又坚持，“况且，我若就这么消失，被问罪的肯定就是大姐她们。” 柳无恙闻言，眉间黑压压地透着一股阴沉，“如果我强行带你走呢？” 芙蕖瞪他怒道：“罗家绝对不会放过你，朝廷也不会放过你。” 柳无恙嗤笑，“罗家？朝廷？要不要试试你是否有那么重要？” 芙蕖紧咬粉唇，双眼弥漫一层薄薄的水雾，“如果你伤害罗家的人，我会恨你一辈子。” 柳无恙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其实我今日是来给你送药的。” 芙蕖微愣，随后马上反应过来，“你有独脚金？” 他轻轻点头，“我有。” 芙蕖不由地开始警惕，睨眼看他，“你有什么条件。” “你很聪明，我的条件很简单。”柳无恙深深看进芙蕖的眼睛，语气里充满缱绻，“我想回到我受伤的时候，想你如那时般待我。” 芙蕖喉头一紧竟不知道说什么，柳无恙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变态，自己，自己不能连累大姐她们。 柳无恙声音轻柔，“浮云观被毁，黑云膏被岳阳县衙收缴，我的手下都死了，罗裳师父还在追杀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你，你还有茶园。” 芙蕖想不通柳无恙又在打什么主意，刚刚还在用罗家人威胁她，现在又表现出一副十分可怜的样子。 柳无恙抬首，环视茶园淡笑道：“如果你能原谅我，这座茶园我都可以不要。” 芙蕖不确定地问：“你，你真的不卖黑云膏了吗？” “不卖了。”柳无恙肯定地点头，“我柳无恙发誓，若我再卖黑云膏就让我活活被人打死，永世不得超生。” 芙蕖眼中敌意渐退，伸出手，“独脚金给我。” 柳无恙嘴角抑制不住的勾了勾笑，“你答应我的，会像以前那般待我。” “我尽量。”芙蕖凝神望向眼前的男人，却不知男人最迷恋的便是她这双眼睛。 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苟的诚恳，“只要你不再做坏事，我会尽量忘掉以前不愉快的回忆。” “好，我答应你。”柳无恙眼里荡漾着一丝柔情，两人之间的氛围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 他好像发现了对付芙蕖的方法。她单纯善良，没有心机，无论想什么都放在那双璀璨的双眸中，最重要的是她在乎罗家人。 只要她有在乎的人，自己总有办法得到她。 芙蕖竖眉道：“快点给我独脚金，誊儿等不及了。” 柳无恙无奈从怀里拿出独脚金给她，“你现在眼里只有独脚金。” 第83章 送吃食 想到罗誊，芙蕖胸口就像压了块沉重的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都怪我学艺不精，让誊儿受苦了。” “但是你将我治好了。”柳无恙将脸凑到她的面前，声音温暖又轻柔，“如果没有你，我已经死了。” 芙蕖抬眼，对上柳无恙真诚又明亮的双眼，连忙低下头，“你那么厉害，没有我，你也不会死的。” 芙蕖眸光明净清澈，一直在他的心里闪烁，就像苍穹上悬挂的星星，折射着单纯的光辉。 柳无恙只觉心里潺潺暖流而过，十分熨帖，“但是和你待在一块，我会好得更快。” 芙蕖刚想说什么，发觉天快黑了，“不好，我要回去了。” “你吃东西了吗？” “还没有呢。”芙蕖不由地露出着急的神色。 柳无恙轻揉她的脑袋，眉眼带笑，“快回去吧。” 待芙蕖赶回院子后，这才慢慢体会过来，这处院子想来也是柳无恙特地给她们准备的。里面有四个屋子，还有干净整齐的被褥... 她轻轻地叹口气，脸上挤出笑容，“大姐！我找到独脚金了！” “什么？”萍香儿放下手中的碗，第一反应便是拉着芙蕖上下检查，“你是不是进山了？有没有受伤？” 芙蕖止不住地笑意，“不是，我在洗药材的时候遇到了茶园的伙计，便问了他有没有独脚金，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给了我好几株晒干的独脚金，可以直接研磨放汤里给誊儿喝。” “那可真是太好啦！”莲心连忙小跑过来，“六姐你快去吃饭，我来帮你处理药材。” “没事，还是我来吧，我很快就能研磨好。” 就在这时，两个小厮提着棕木食盒进入院中。 素月微微张大嘴巴，“你们是？” 小厮满脸堆笑，“我们东家前些日子钓了好些鱼，原还担心吃不完，你们来了特吩咐厨房全部做完给你们送来。” 萍香儿蹙额，“是所有人都有吗？” “那是自然。”小厮挺直脊梁，“我们可不敢少送。” 素月在萍香儿的示意下接过食盒，“多谢。” 小厮咧嘴直笑，“不客气，不客气，你们好好休息，我们便退下了。” 素月将食盒拿到桌前打开。 腊月眼睛瞪得像个核桃，“嘶，这茶园东家竟如此大方？” 只见食盒里摆了熏鱼、清蒸鱼、酥炸小黄鱼、水煮鱼和两道清炒野菜，最后一层还有新鲜的橘子和龙眼。 莲心忍不住咽口水，“好丰富啊！” 腊月冲着树下磨药的芙蕖大喊，“六妹，快来看看这鱼能不能吃。” 芙蕖刚研磨完今日的药粉走进屋内，当她看到摆了整桌的鱼和菜时，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 她脸蛋微红，“可，可以吃。” “那你也快坐下吃吧。”萍香儿将芙蕖按在椅子上，“将药粉加入鱼汤里面给誊儿喝可以吗？” 芙蕖细细检查水煮鱼里的佐料，“可以的，这里面的食材誊儿都能吃。” 萍香儿松了一口气，“你们先吃。” 第84章 随行 腊月吃得连连点头，不停夸赞，“这茶园东家人是真不错啊，这是我们离开广州府后吃得最好的一顿了。” “还有橘子和龙眼呢，我记得六姐最喜欢吃橘子了。”莲心眼睛都眯了起来。 素月浅笑道：“鱼也是芙蕖最喜欢吃的。” 芙蕖没有说话，羞红着脸继续低头吃饭，却不知柳无恙是如何知道自己喜好的。 —— 翌日，天还没亮，林延便赶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大家的，满脸疲惫看起来却十分精神。 虽然已经有了独脚金，萍香儿还是万分感激林延，抱着罗誊又是行礼又是道谢。 林延将她扶起，笑道：“萍娘子若不介意便将我也当成罗家人吧。” 身旁的素月闻言，笑容如同盛开的花朵，绽放出温暖与生机。 萍香儿哪里看不清楚两人间的氛围，抿嘴一笑并没打趣他们。 素月还未给罗奇玉做姨娘前便与萍香儿交好，她是罗府的家生子，从有记忆以来便在罗府伺候老夫人。 随着年岁过去，她长得也是越发出挑，但素月最吸引人的是她身上的气质，说话轻声细语，仿佛春风拂面，目光柔情似水，仿佛晴空下的湖泊，与她相处总是充满温情与关怀，让人感到无尽的呵护与爱意。 可以说，与素月相处是最温暖与舒适的。 萍香儿轻声道：“林大侠，从你与我们同行，一路庇护，我们早已将你当做家人了。 林延俊逸的脸庞露出笑容，“大姐，那你们以后叫我林延，不要叫我林大侠了。” 萍香儿微微点头，嘴角勾起和煦的笑。 一个时辰后，各处衙役开始叫大家起床。 小五第一时间便来查看罗誊情况。 他愣了下，扬唇问道：“是找到独脚金了吗？罗誊病情稳定下来了，快的话三天便能恢复，只是这几日不能着凉，也不能受热。” 罗家众人均松了口气，尤其是芙蕖，知道自己拿回来的独脚金起了作用，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萍香儿恭敬行礼，“太感谢你了，小五。” “不用客气。”小五含蓄一笑，唇边泛起两个小小的酒窝，更显得他还像个孩子。 “萍娘子，你们快收拾行李吧，洛班头说一刻钟后出发。” “好的。” 整理好行李后，茶园的小厮领着罗家人到马场，离开前还送了他们两块茶饼，引得腊月又是连声夸赞。 在这次的行进路程中，罗家人也没有闲着，素月和萍香儿坐在牛车忙着给大人孩子们做衣服，绣帕，做荷包。 林延和莲心爹娘赶牛跟着队伍，莲心身为大孩子，便负责带着两个小孩子。就连一向疲懒的腊月，也在马车内偷偷串珍珠首饰。 当然，最忙的还属芙蕖，自从知道小五会医术后，她便时常跟着小五学习，给流犯们看病，不断提升自己的医术。 却不知，有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在盯着他俩。 两个时辰后，众人在马塘地停下，这里是附近四个小村庄的交界处，也是附近百姓的贸易集市地，因此有足够宽广的地盘供大家休息。 第85章 溺亡 罗裳帮萍香儿在牛车内铺床，给弟弟罗誊做一个窝。就在她跳下牛车时，感觉有道熟悉的气息在盯着她们。 她警惕地望向周围，随即走到林延身边，“林叔叔，你有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们吗？” 林延旁边烧火的芙蕖微微愣住，正在煮肉干的素月眉头微皱，“裳儿，你察觉到何处不对劲了吗？” 罗裳挠挠脑袋，“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 “不会吧...”芙蕖声音很低，“有你和林大哥在，没人敢对我们下手的。” “希望如此...”罗裳将内心的不安甩开，“小五叔叔说附近有条河，六娘你要跟我去打水吗？” 芙蕖不自觉地咬住下唇，“我，我就不去了，我想去前面密林看看有没有草药。” 她和柳无恙约好了，待流放队伍休息时，便去寻他，她已经收到柳无恙的消息，就在前面密林等她。 “裳儿，我跟你去啊。”莲心从矮凳上站起来，“等我回牛车拿水壶。” 芙蕖见莲心跟罗裳去松了一口气，“你们不要去太久，打了水就记得回来。” 罗裳同样叮嘱着她，“六娘你也是，不要跑太远，有事就大喊。” 待莲心拉着罗裳离开后，芙蕖也背上小箩筐，带把镰刀往密林去。 蹲在树梢的柳无恙一眼便看到了进入密林的芙蕖。 芙蕖没有看到柳无恙，微微怔住后，便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四处寻找他。 柳无恙观她那副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朝她扔去个松果。 “哎呦。”芙蕖捂住被松果砸到的脑门，一抬头便看到是坐在树枝上晃悠的柳无恙。 “你怎么爬那么高了。” 柳无恙眼中神采飞扬，“上面风景好。”他说着跳下树，语气里满是期待，“我带你上去看看？” 芙蕖有些犹豫，柳无恙连忙道：“树上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好，好吧。” 柳无恙揽过芙蕖的腰，嘴角轻轻翘了起来，就在两人刚落定时，芙蕖碰到了柳无恙的衣角，竟有些湿湿的。 忽地，柳无恙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食盒。 芙蕖微微张大嘴巴，“这是吃的？” 柳无恙弯起眼睛打开食盒里面有一道蒸鱼，还有一道凉拌生菜、一碗大米饭和两个黄澄澄的橘子。 芙蕖看向柳无恙的眼中是遮盖不住的惊喜，“什么时候做的？怎么还是热的？” 柳无恙声音变得轻快又满足，“早上出发时做的，一直用内力给它加热才没有冷，你快尝尝吧。” 芙蕖也不跟他客气，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随即露出满足又幸福的表情，“太好吃了，这鱼真鲜。” “你若喜欢吃，我每日都给你送。” “喜欢。”芙蕖点头如捣蒜，“当然喜欢！” 柳无恙心里像灌了满满一瓶蜜，怡然自得。 另一边，罗裳和莲心刚到河边，两人分开打水。 “啊！”莲心刚蹲下便被吓得坐在了地上。 罗裳连忙跑过去她的身边，便看到了莲心前方的巨石旁漂浮着一具的尸体。 第86章 查凶 莲心惊慌地捂住嘴，声音哽在喉中，“裳，裳儿...” 罗裳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树枝将尸体往河边勾。 随着尸体的靠近，两人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 “呜呜呜...”莲心看清楚人脸后再不忍直视，捂住眼睛哭了起来，“小五大人...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 罗裳在确定死的人是谁后瞳孔微缩，胸口仿佛被沉重的尸块压住，闷得她难以呼吸。 很快，洛建等人被罗裳的呼喊声唤来。 “小五...” “小五怎么会死！怎么可能！我不信！” “小五衙役...呜呜...” “有人杀了小五哥！” “小五哥死不瞑目啊...” “...” 所有人中最伤心的莫过于洛建，小五是他的属下，更是陪他走过千万里流放路的兄弟。 “小五他会水，不可能被淹死。”小五的尸体就这样躺在草地上，给他巨大的冲击，让他不得不信。 流犯中也有许多人红了眼眶，萍香儿和莲心更是抽泣不已。 尚且有些理智的穆泽压抑住心里悲痛，拍拍洛建肩膀，蹲下检查尸体。 “没有外伤，银子和腰牌也还在，从尸体的浮肿程度上看，已经死去很久了。”穆泽声音无比沉重，“恐怕在我们扎营的时候，小五就死了。” 在所有人心中，小五绝对不是自己失足入河溺死，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将他打晕或是迷晕，再扔进河里。 洛建站起身来环视一圈，语气严肃，“小五向来与人为善，从不打骂欺辱流犯，甚至对你们多有照拂，所以我不信我凶手在你们之间。” 他声音哽咽，“扎营时，你们有谁见过小五？” 小五是所有衙役中最受流犯们尊敬和喜欢的，他年纪小、性格好，会认真倾听流犯的需求，尽量满足他们。 他的医术高超，流犯中大部分都接受过他的治疗，吃过他开的药，所以只要在之前见过他的流犯，都纷纷站了出来。 “在我们到达时，小五说要去河边打水熬药。” “对，小五当时手里还拎着一个水桶。” “水桶？”洛建眉头皱起，“罗裳，你们有看到什么水桶吗？” 罗裳和莲心对视一眼，确定没有看到水桶，她们就只看到小五的尸体。 穆泽疑惑，“凶手为何要拿走小五的水桶？” 洛建灰心叹气，“还有其他线索吗？” “噢”一个流犯似乎想到了什么，”“小五在打水前在找芙蕖，想问芙蕖去不去打水。” 罗家所有人中，与小五走的最近的便是芙蕖，两人亦师亦友，她成日跟在小五身边学习医术。 洛建这时才反应过来，芙蕖竟然不在，他看向萍香儿，“芙蕖去哪里了？” 萍香儿将眼睛泪水拭去，“芙蕖到营地后便去前面小树林找草药，这是她的习惯。” “那片小树林没有草药。”洛建肯定道：“这处营地靠近两个村庄，附近村民早已将这几个山头翻了个遍，连野果都被摘完了，更别说珍贵的草药了。” 第87章 端倪 “大姐。”素月眼露担心，“芙蕖去了那么久，不会出事了吧？” 林延立刻出声，“大姐，我去找她。” 萍香儿轻轻点头，贴心嘱托道：“注意安全。” 若是这里面谁最让萍香儿放心，那便是武功高强，行事又十分稳重的林延。 就在此时，罗裳注意到小五胸前蓝色的衙役服上竟有两个小白点。 这白点像白色粉末不小心滴在上面，被水沾湿后留下的印记，若是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衣服清洗过度留下的痕迹。 “林叔叔等会。”她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下蹲在了小五尸体旁。 洛建紧盯她的动作，“你有什么发现？” 林延同样走到她的身旁，“裳儿？” 罗裳用指尖轻按白色的小点，果然沾在她的手指上，这时候，她灵光一闪，想到了林延曾经误食过的白色粉末。 随后她将小五的嘴掰开，果然里面的粘液带着淡淡白色。 “林叔叔，你看小五叔叔的口中，这像不像你当初误食的白色粉末？” 林延眉头微皱，“我不能确定，当时粉末飞洒空中，像散落的面粉一样，他们所有人都紧闭口鼻，只有我不小心吸了一口。” 罗裳见林延无法确定，便转头问洛建，“洛班头，小五叔叔身上或者药箱里可有白色的药粉？” “白色？金大力，你去翻一下小五的行李。”吩咐完后，他问罗裳，“你怀疑是小五是服用了这白色粉末而死？” 她不是专业的法医，无法判断小五叔叔的死因，但是她记得溺死的人口中会带水渍，瞳孔放大且有出血现象，耳膜也会因水压造成破裂引起出血，若要准确确定死因还需解剖尸体。 罗裳只能依据自己的判断道：“小五叔叔的口鼻都没有这条河的水渍，更像是被人杀了以后扔进河里，但是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面部表情平和，我怀疑他是中毒而亡。” 说完，她看向林延，“恰巧林叔叔当初因服食白色粉末中了毒瘾，那白色粉末，就连林叔叔这等一流高手都抵挡不住，更别说小五叔叔这个普通人了。” “若真是白色粉末...”林延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那就是他们回来了。” 洛建身体颤抖了一下，全身紧绷，牙缝里挤出话来，“他们...神剑山庄不是被灭了吗？” “不止神剑山庄。”林延深吸口气，语气凝重道：“你们曾与他们交手过，想必也能看出那群人的武功路数十分庞杂，并不只是出自于神剑山庄。我和罗裳一直怀疑他们背后还有人。” 穆泽睁大眼睛颤声道：“所以，小五很有可能是被他们杀的？可他们为什么要造成溺亡的效果，况且，他们为何不对我、洛班头和林大侠出手，我们才是当初设计坑杀他们之人。” 众人陷入了沉默，除了悲伤外，一种名为恐惧的气氛萦绕周围。 林延当机立断道：“大家不要担心，既然我们可以坑杀他们一次，也能坑杀他们第二次。我已经向师门发去求援，想必要不了多久，青山派的弟子就会赶到广西。” 第88章 怀疑 “林大侠说得对。”洛建站起看着众人，“大家不要害怕，神剑山庄后他们必定也是损失惨重，我们只要结伴出行，不要独自离开就能避免很多危险。” 罗裳听到这话担心起一个人进入树林的芙蕖，面上不免露出着急的神色。 林延道：“这里麻烦两位班头照应，我去将芙蕖寻回，顺便问她关于小五的事。” 待林延离开后，洛建便组织衙役们将小五的尸体收殓带走，一起回了营地。 另一边，林延的气息刚出现在树林便被柳无恙捕捉到，他脸色阴沉，语气变得阴森，“好像有人来找你了。” 芙蕖睁大眼睛望四周看，下一刻失重感传来，自己已经稳稳落在地面。 她愣神间，林延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远处，而身后早已没有柳无恙与食盒，只剩脚边装了几株草药的背篓。 林延松了一口气，“芙蕖，你没事就好。” 芙蕖歪头，“林大哥，怎么了？是大姐让你来寻我的吗？” “我们快些离开吧。”林延眼神警惕地看向四周。 幽深的树林，只见粗壮的树木高耸入云，遮挡住外面充沛的阳光，光线透过树叶缝隙落在蓊叶密郁的草地上，映照出斑驳的光影，微风中，仿佛可以听到鸟弱的儿欢快歌唱的声音，还有远处小溪潺潺流水的努里清脆声响。 他在确定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后，肩膀放松，领着芙蕖往营地走。 芙蕖不明所以，乖巧地跟在林延身后，再次回头，树林还是这片树林，那人却连痕迹都没留下，仿佛从未出现似的。 回到营地后，芙蕖一眼便看到了盖着白布的尸体，她轻声喊了一声，看向林延的双眼带着担忧，“谁，谁死了？” 林延微微低头，“小五。” “嘭。”芙蕖手一软，背篓掉在地上，滚出几株车前草。 她双眼瞪大，想要透过眼中的水汽看清林延的表情，“林大哥，你说什么？小五死了？” 林延重重地点了点头，芙蕖僵硬地转过身体，踉跄着朝尸体跑去，待掀开白布看到那张浮肿却又熟悉的脸庞后，她蜷缩在小五尸体旁痛哭出来。 萍香儿几人见状连忙到她身边抱住她，罗裳也握紧她的手给她温暖。 “怎么会，小五怎么会死？他是怎么死的？”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上午她还在和小五一起给彭家的小女儿看病、磨药，中午小五还问她去不去打水，打完水再给誊儿检查身体。 怎么会如此突然，她才一个时辰没有见到小五，小五就死了？ 罗裳低声道：“我和七娘在河边发现小五叔叔被人杀了扔进河里，我们怀疑是神剑山庄幕后之人回来复仇。” 芙蕖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不，不可能，神剑山庄不是...” “我在小五叔叔胸口发现了白色粉末的痕迹，我怀疑是当初让林叔叔吸食上瘾的毒品。因为林叔叔武功高强，所以只是成瘾没有要了性命，但小五叔叔不同，他没有习过内功...” 第89章 跟踪 罗裳表达的已经很清楚，她不相信小五叔叔是溺亡，更认为是那群人又出现了，只是不知道出现的是谁。 芙蕖默默低下头，那群人是回来了，没人比她更了解，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柳无恙带着水汽的衣角。 为什么...如果真的是柳无恙，他为什么要杀小五... 这一刻，悲伤、矛盾、后悔各种情绪像锋利的匕首，一刀刀刺在她的心脏。 萍香儿她们以为芙蕖还沉浸在悲伤中，将她扶起送回牛车里。 “逝者已矣。”素月声音沙哑依旧在安抚大家，“小五也不想看到我们为他如此伤心。” 莲心红着眼眶点头，“我们定要为小五报仇。” 萍香儿摸摸芙蕖的头，“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芙蕖将自己缩在厚实的被褥里，外面明明是艳阳天，可她却感到自己行走在冰川中，四肢已被冻僵，又冷又麻... 将小五尸体焚烧后，他们再次启程，小五的骨灰也归洛建保管。 “我要带小五回开封，回家...” 穆泽捏了捏他的肩膀，回头对众人说：“今夜不能如期到龙湖镇了，大家收拾一下，我们在西江村休息一夜吧。” 西江村距离流放队伍休整的营地并不远，一个时辰，他们便到了。 因担心贸然进村会吓到村民，洛建特地派了两个衙役先进村找村长，很快，便由村长将他们带进了村里。 “我们村还有一处地方能让各位大人休息，只要各位大人不嫌弃就行。” 穆泽笑道：“怎会嫌弃，多谢村长还来不及。” 村长脸上堆着笑将他们引进了以前的粮仓，虽然废弃已久，但胜在场地大，又能遮风避雨。 芙蕖自从感觉柳无恙与小五的死有关后，她便无法平静，她知道柳无恙绝对会跟着她进去西江村，甚至还会想方设法见她... 果然，没一会，刚刚离开的村长便满面愁容找上了洛建。 “洛班头啊，老夫想求您一件事。” 洛建将老村长迎进来，“您尽管开口便是。” “我家小孙女突然生病了，这时候进城找大夫也来不及了，想问你们这里有大夫吗？” 洛建一听这话，脑袋里瞬间就浮现出芙蕖的面容，她以前就经常同小五一起给流犯们看病。 “我们有医女，我去将她带来。” 萍香儿她们并没有怀疑，洛建来请人，便让芙蕖跟着离开了。 罗裳眉头微皱，刚想跟上去就被门口的林延拦住了。 “我去，你守着她们。”林延指了指牛车旁芙蕖带回来的背篓，里面还有几株车前草。 罗裳点头，“保护六娘，注意安全。” 芙蕖随着村长离开，身旁还跟着洛建派出的衙役彭向。 三人很快就到了村长家，他的孙女小花就住在后院的卧房。 “医女，小花就在这里面。” 芙蕖轻轻点头，看向彭向，“你在外面等我吧，我进去给小花看诊。” “好，你有事就喊我。”彭向按住腰间长刀，立在门口。 村长讪笑，忙去给彭向抬凳子。 林延则凭借着一身轻功跃上村长家树，双眼紧盯芙蕖进入的那间屋子。 第90章 杀你 “你来了？”柳无恙语气里带有淡淡的惊喜和雀跃，但这些情绪皆在看清芙蕖的脸后全部褪去。 “你今日哭了？”他上前一步，伸手想要触碰芙蕖红肿的双眼，芙蕖微微侧身，躲过他的手指。 柳无恙一怔，将手放下，表情也变得严肃，他不再问芙蕖为何哭泣，让自己尽量平静。 “你饿不饿？” “小五死了。”芙蕖的眼睛平静又冷漠，这是一双让柳无恙又爱又恨的双眸，但这一刻，他却不想看到这双眸子。 “小五是谁？”柳无恙淡淡开口。 芙蕖声音哽咽，“小五是押送我们的衙役，他一路上很照顾罗家，给队伍里的流犯看病，还救了誊儿。” “呵。”柳无恙冷笑，“独金脚不是我给你的吗？” 芙蕖深吸一口气，“所以我也很感谢你。” “你这可不是感谢的样子。”柳无恙捏起芙蕖的下巴，要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他的死就让你如此难受？” 芙蕖望着那双幽深漆黑的瞳孔，突然感受到心脏撕裂般的痛，以前有多少欢喜，现在就有痛苦。 柳无恙手指微微用力，芙蕖的下巴马上留下两指红印。 “所以呢？你要下去陪他？” “我要给他报仇。”说完，芙蕖将手中剪刀反握狠狠戳向柳无恙腹部。 柳无恙冷笑，左手死死握住芙蕖的右手，“剪刀？看来你是真的想为他报仇，你就那么喜欢他？” 芙蕖挣扎着，使劲着要将剪刀捅进柳无恙腹部，可右手却好像被钳子钳住，无法前进分毫。 她咬紧牙关，额间开始冒汗，“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小五！” “他喜欢你，你也在乎他，你们走的太近了，我看了不开心。” 芙蕖一愣，手中的剪刀便被柳无恙卸下。 她仰头看着柳无恙，泪水溢满眼眶，“你有病吗？你有病就去治，不要出来害人。” 柳无恙瞳孔微缩，一把捏住芙蕖的脖子，周身气压越来越低。 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他想遗忘的记忆，他都说他有病，说他脑子坏了，随后便是成天成夜拳打脚踢，一脚踹向他的脑袋，一脚踹向他的肚子，而那个女人却什么都不敢说，只会看着他被辱骂，被虐待。 “呃...呃...”芙蕖拍打着柳无恙的手，娇嫩的小脸逐渐发紫，双手也无力垂了下来。 “嘭。”柳无恙瞬间清醒，松开手。 芙蕖瘫坐在地上，捂住脖子大口呼吸，那一刻，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柳无恙的杀意，也看清了原来他从始至终都在骗自己。 柳无恙一把将芙蕖提起，“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 他的语气十分阴冷，嘴角却带着一丝笑容，显得格外诡异。 “你不是最在意罗家人吗？我要将她们都抓到你面前，然后杀了她们，让你亲眼看到最在乎的人死在你面前。” 芙蕖双眼喷火，“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柳无恙轻拍她的脸蛋，眼中迸发诡异又可怖的光，“说的好，我也期待那一天。” 说完，他将芙蕖打晕横抱起来，他知道只有一个衙役跟着芙蕖过来，待会不过是顺手杀了的事。 想到这，他低头看昏迷的芙蕖，“这样多好，真乖啊...” 第91章 击退 就在柳无恙打开屋门，自信走出房间时，一把利剑从右侧袭来，越过他怀里的芙蕖直击他的脖颈。 柳无恙轻功向左侧一跃，躲过柳无恙的利剑，立马将两人距离拉开，这时才注意到院中的村长和彭向已经不见，只剩这个手持长剑的男人。 他认识这个男人，林延，青山派四代入世弟子，也是四代第一人，武功直逼当世一流水平。 他将昏迷的芙蕖放在树下，抽出腰间的武器，这是条泛着寒光的铁链，尖端还连着如倒刺般的铁锥。 林延第一次见到这种武器，不敢掉以轻心，内功悄然运行。 就在这时，柳无恙朝林延挥动铁链，每一下都带着划破空气的力道，发出‘啪啦’的声音。 林延摇身下潜躲过柳无恙的铁链，持剑就攻他下方，但没想到柳无恙的轻功十分卓越，脚步虚晃间便躲过了林延的剑术，同时挥动铁链痛击林延的胸膛。 青山派的狂风步也不是浪得虚名，他身子轻盈一纵，飞身而起，自空中飘过，柳无恙却步步逼近，极如闪电，挥出的铁链更是打出了残影，掀起阵阵寒风，令人胆战心颤。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一道矮小的身影从柳无恙身后窜出，她手握细软的长剑，剑影翻飞，白色的剑气随着舞动四散开来将柳无恙紧紧围住。 柳无恙感受到罗裳的内功气息，脸色阴沉，这便是当初将他重伤的臭道士的气息，看来这臭道士真收罗裳为徒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躲过罗裳的剑气，落下时，铁链的目标不再是林延，而是罗裳。 望着近在咫尺的铁锥，罗裳面不改色闪出腕中的剑光，迎了上去，铁链与无光紧紧缠在一起。 柳无恙冷笑一声，右手一挥，罗裳便感到强大的内力随着铁链震到她的无光上，又传到她的体内。 随着《太初真经》的运行，她的内力将柳无恙打进她体内的内功化解。但硬接这道内力的攻击，她并不好受，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 柳无恙心中冷笑，这般年纪就有如此功力，现在不杀，日后定是巨大的威胁。 这样想着，他便不再留手，每一次攻击都朝着都形成密不透风的蛛网，让罗裳难以逃走。 柳无恙身后的林延却抓住机会，手持长剑袭向柳无恙的后背。柳无恙察觉到他的气息，连忙转身应付。 罗裳得以脱身后，立马组织起自己的攻势，凭借着矮小的身形攻击柳无恙的下盘。 柳无恙眼神越发阴沉，若只有一个，他们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可两个一起上，他应付起来也颇为棘手。 他朝右一鞭挥开林延的长剑，再朝左一掌将罗裳震退，深深地望了树下的芙蕖一眼后，脚尖轻踩院中水缸越出围墙。 林延立即开口，“别追，单打独斗我们都不是对手。” 罗裳微微点头，随即跑去了芙蕖身边。 林延收起剑，“只是晕过去了。” 第92章 离开 罗裳松了一口气，这时，洛建等人才姗姗来迟。 他冲到林延面前，“彭向说找到杀死小五的凶手了。” 林延微微低头，愧疚道：“被他跑了。” 洛建微微瞪大双眼，“你和罗裳都不是他的对手？” 林延点头，“我与裳儿一起出手也只能和他战个平手。” “看得出来是哪个门派的吗？” “看不出来。”林延老实摇头，“柳无恙的武器是一根手臂长、颇有重量的铁链，铁链尖端还有如倒刺般的铁锥，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武器，想来是他自己打造的。” 洛建面色沉重，“我没有见过此人，但是连林大侠你都打不过，他是江湖中少有的一流高手吧？” “是，但我从未在江湖里听说过这个人物，以他的内力、功法和武器，若在江湖中出手，定会成为一个人物。” 洛建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难道他是突然冒出来的？” “听裳儿说，他就是浮云观幕后黑手，在岳阳城贩卖黑云膏害人。” “那他与芙蕖姑娘是什么关系？” 洛建和林延同时看向罗裳。 “师父发现柳无恙正是贩卖黑云膏之人，便将他重伤，并追杀他。我与六娘不知道他的身份便救了他，哪成想他竟然就此缠上了六娘。” 林延问：“所以，他跟踪我们是想掳走芙蕖？” “多半是，小五叔叔会死，恐怕也是因为和六娘走的很近...” 洛建捏紧拳头，“真是个畜生，这事必须上报朝廷，没有朝廷势力，我们挡不住他。” “他武功如此高强，肯定不会就此罢休。”林延语气坚定，“我得将他的容貌画下，送回青山派，除了师父他们，青山派没人是他对手。” “宋前辈呢？宋前辈什么时候回来？”洛建连忙问罗裳。 罗裳叹气摇头，“大理国在哪里？师父说要去大理国。” 林延摇头道：“大理国就在广西旁，但两地隔着十万大山，一来一去恐怕也要半年，更何况宋前辈还要去寻找五圣教解毒。” 洛建听罢，也知道不能将希望放在宋泊简身上。 “好在罗裳进步很快。”林延揉揉罗裳的脑袋，“第一次见你使出无光，竟有我几分青山派弟子的身影，那剑法看起来也十分凌厉。” 罗裳汗颜，她刚刚除了狂风步没使，每一招使的都是青山派绝学。 “我们先回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我们可不能轻易分开了。” —— 柳无恙刚回到茶园，便有黑袍人前来跪拜，“圣者，教主命您立即回去，不能再与朝廷纠缠。” 他嘴角挂着冷笑，眼神阴森无比，不能再与朝廷纠缠？ “教主，教主说，不要忘记您的任务，若是您，您执意要在此处浪费时间，他不介意亲自对芙蕖动手。” 黑袍人话音刚落，便被一股强劲的内力击飞，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茶园毁了，所有人全部撤回。” 柳无恙冷冷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黑袍人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第93章 试药 潮湿阴暗的山洞，洞壁上插着的火把将山洞照得阴森可怖。 顺着幽深的暗道往里走，越走越发潮湿，甚至感到水汽漫过脚踝，快要升到小腿。 张世财抱紧胸前的箱子，小心翼翼地跟在身边黑袍人身边。 他声音很低，“圣者，圣者真在这里？” 黑袍人淡淡扫他一眼，“不要废话，跟着就行。” 张世财立即将嘴闭上，他虽是江湖通，却不会武功，来见这传说中的圣者，不过是因两人还有一笔交易。 穿行在幽深的通道，他听到了山洞深处传来了男人和女人的呻吟声，而且这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只两个人啊。 他偷瞄身边黑袍人，发现他面不改色，依旧带着自己往里走，张世财将心中的恐惧压下，老老实实跟在黑袍人身后。 随着他们的深入，洞内的声音越来越大，张世财再蠢也知道里面在做什么了。 然后，他便看到了这辈子令他最震惊的画面。 他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个山洞如此潮湿，原来山洞深处有一个巨大的温泉，温泉还在升腾热气。 而最让他感到恐怖的便是，温泉里竟有一群全身赤裸的人仿若失了心智般交配。 里面有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美人，雪山派的洛女侠，罗纳宗的宗主和宗主夫人，年过半百的雷光堡堡主，重剑派的大弟子，甚至还有少林的智福大师... 这些人，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江湖中呼风唤雨的近一流高手，如今却像牲口一样，双眼痴狂，满脸潮红... 黑袍人对这视若无睹，领着他继续往里走。 最深处，柳无恙背靠岩壁，坐在铺着金丝软垫的石椅上，颇为无聊地看着下方的温泉，洞壁插着火把，火光映照在他精致绝美脸上，更显得无比妖异。 柳无恙注意到张世财，恶劣地勾勾唇，轻轻挥手，“张先生快上来坐。” 张世财颤抖着身子，一步一步往上走，他不敢坐，抱着箱子跪在柳无恙脚边。 “张先生为何如此客气。”柳无恙轻轻笑了笑，“下面好看吗？” 张世财被柳无恙这么一问，只觉着头皮发麻，整个人都要跪不住了。 黑袍人的声音冰冷又无情，“张先生，我们圣者问你话。” “好看！好看！”张世财连忙回答，就怕自己也被扔进温泉里。 柳无恙得逞一笑，“看来张先生与我是同道之人。” 他说完伸出手，“箱子给我吧。” 张世财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抗拒，内心万分挣扎。 可下一刻，魔鬼的声音又响起了，“张先生喜欢狗还是蛇？要知道我的这些小宠物可是最喜欢狗了。” 张世财浑身一颤，再也忍不住瘫跪在地上，将手中箱子交出。 “圣者，别杀我，别杀我。” 柳无恙笑笑，这世上可是有很多比死更痛苦的事。 只可惜，张世财这人很有用，还要留着他。 柳无恙站起身凑近张世财，盯着他充满恐惧的眼睛，语气十分温柔。 “张先生放心，我们如今是自己人了，自己人怎么会伤害自己人呢。” 第94章 梧州 顺利到达梧州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在没有自保能力时，没人想再碰到柳无恙那个疯子。 但其中最煎熬的便是芙蕖，没有人怪她，大家都知道是柳无恙的问题，她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甚至不敢再与除罗家之外的人交流。 洛建领着流放队伍进入驿站休整，梧州也算一座大城，驿站内该有的都有，奇怪的是，竟没有看到梧州的捕快。 罗家被分到两个房间，林延自己开了一间客房就在她们旁边。 在经历小五事件后，众人兴致不高，食欲不振，实在不想再出去闲逛。 但也有例外，那便是三姨娘腊月。 越靠近崖州，她的心就跳得越快，更是迫不及待想要见见李濂，听他一遍一遍说着带自己回开封。 她换上一身轻快衣裳，水蓝色的抹胸和白色的长衫和发髻上的素木簪更衬得她娇嫩似桃花。 “大姐，你们不想出去的话，我去大堂吃了以后，再带回来给你们吃吧。” 萍香儿观她神情真切不似作假，“去吧，离李濂远一些。” 腊月一怔，将心中的不甘情绪压下，露出甜美的笑容出了房门。 腊月的出现果然在大堂引起一阵轰动，众人都知罗家的姨娘生得美颜，却没想到这随便打扮都如此令人惊艳。 不过，自共同经历那么多后，流放队伍相处十分和谐，大家对腊月更多的是欣赏和赞美，而不是贪图她的美色。 她吃了碗简单素米粉，偷偷递了个眼神给李濂，便要走出驿站。 彭家娘子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但见只有她一人，便忍不住提醒道：“罗三姨娘，一个人出行可要小心些。” 腊月笑眼弯弯，“多谢彭娘子关心。” 离开驿站后，她便慢慢走着，一边欣赏梧州的风景，一边寻找合适的偷情地。 就在她走入山水客栈后，不远处的李濂舔舔嘴唇立刻跟了进去。 —— 两人完事后又是好一阵厮磨，李濂亲吻着她的手指。 “你那么好，我怎么忍心让你在崖州受罪，放心吧，一切有我。” 腊月搂住他的脖颈，“我信你。” 李濂抚摸着她的黑发，“我已经打点好关系，到了崖州后先给他们一千两，他们会寻一女尸替代你，我就带着买好的马车偷偷带你回去...” 腊月心底一阵欢喜，却不想自己根本没有一千两，更不思考，李濂如何带着自己与洛建等人一起快马加鞭赶回开封。 就当两人还想继续温存时，房间外突然响起了追逐打骂声，那是他们听不懂的西南话。 腊月连忙起身穿衣服，“你快穿衣服离去！” 她可真怕有人冲进来，更怕被人发现自己和李濂的关系，尤其是万宁，大姐刀子嘴豆腐心，万宁疯起来可真会要人命。 李濂摸摸鼻头，起身穿衣服，反正房间钱是腊月付的。 外面的声音已经没了，腊月见他穿好衣服，轻声道：“你小心些出去。” 就在李濂打开房门时，没想到刚刚争吵那群人竟然去而复返，两方人马就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第95章 失踪少女 周远山看到这身穿衙役服却十分陌生的男人，便想到了从开封府来的流放队伍。 从男人刻意遮挡的的动作看，这间客房里绝对不止他一个人。 李濂在看到来人是梧州的捕快后，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神经又紧绷起来。 “在下开封府李濂，正是此次押送流犯前往崖州的衙役。” 周远山隐约看到屋内女子一闪而过的身影，心里大概有了些猜测。 他抱拳行礼，“李兄好，在下梧州府捕头周远山。” 李濂见周远山态度不错才是真正放下心来，他伸出手将周远山请下楼，“客气，客气。周捕头，在下第一次来梧州，还没好好请几位兄弟吃酒，这边请...” “嘭！” 没想到就在他侧身的刹那间，周远山一脚将门踹开。 “你，你想干嘛！”李濂心底一阵惊慌，马上转身去关门，可周远山力气比他还大，径直将他推开走了进去。 “啊！你是谁！”屋内的腊月早就被这人吓到，尖叫着往后退。 李濂还想来拉周远山，便被他带的捕快们制住。 周远山无视恐惧的腊月，唤来客栈店小二，语气冰冷，“是她吗？” “不，不是啊。”店小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本店失踪的是位十四岁左右的姑娘。” 周远山转身问李濂，“李兄，你说你是押送流犯的衙役，那这个女的是谁？难道是流犯？” 李濂瞬间愣住了，他若将腊月身份说出去，他的身份、面子哪里还保得住，可他若是不说出去，也不知这跟疯子一样的周远山会不会放过他。 他看到腊月祈求又恐惧的眼神，咬咬牙道：“是翠香院的姑娘。” “翠香院？”周远山嘴角微微上扬，“李兄可真会玩，才到梧州第一天就连翠香院姑娘都请出来了。” 李濂低下头没有说话，眼神晦涩阴冷。 周远山揽过李濂的肩膀，对着腊月轻轻挥手，“既然是翠香院的姑娘，那你离开吧。” 腊月紧咬嘴唇，低着头匆匆离开房间。 另一边，周远山揽着李濂，“走啊，李兄，请你吃酒。” 李濂身子一僵，“周捕头，你们不是有要事在身吗？” “有要事也不能耽误吃饭啊，更何况啊，这工作是做不完的。” 周远山推着他往前走，直到一楼大堂。 周远山招呼着手下的捕快吃吃喝喝，马上便有捕快跑来回报。 “大哥，这是第六个了。” 周远山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三天，第六个了？” “是，大哥。”那捕快小心翼翼开口，“而且，今日失踪的是顾员外的小女儿。” “没有看到可疑人员？顾家也没有收到任何要挟？” “没有。”捕快摇头，“顾家，顾员外限我们两天内找到他的女儿。” 周远山冷笑一声，“李兄，这饭是吃不下去了，我派人将你送回驿站吧。” 李濂摆手，“不用麻烦周捕头，我自己回去就行。” 看着李濂离去的背影，周远山再忍不住，“这也是个狠人。” 第96章 博雅书院 “狠人？”旁边的捕快微微睁大眼睛，“这也看不出来啊...” 周远山冷笑，“跟在他身边的女子根本不是翠香院的姑娘，而是流犯。” 那捕快倒吸一口凉气，“嘶，他怎敢的，与流犯有私情，被人发现，他的前途、名声可就毁了。” “所以我才说他是个狠人，这种狠人，狠下心来，那女子日后定不好受。” —— 腊月跑到驿站，心跳得仍然很快，她捂住胸口，慢慢呼出一口气。 她能理解李濂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怕自己会影响他的仕途，她自己同样也是如此。 可真当李濂说她是翠香院的姑娘时，她本已消失的自尊却又冒了出来。 她告诉自己，与李濂不过是合作的关系，到达开封，必要将他甩掉。 “腊月！” 她回头便看到萍香儿和素月着急的神色。 萍香儿拉过她的手，“你没事就好。” 腊月瞳孔微缩，“怎，怎么了？” “李家姑娘失踪了。” 腊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还以为是自己和李濂的事被发现了。 “失踪了？会不会是自己逃走了。” “你莫要胡说。”萍香儿瞪她一眼，“李姑娘才十三岁，怎么可能抛下爹娘、家人们逃走。” 腊月咂咂嘴，刚想说不一定，便想起了周远山他们好像就在寻找失踪的少女，她闭上了嘴。 天黑后，李姑娘失踪的事再也瞒不住，洛建和穆泽请来了周远山。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梧州近几日竟然发生了六起少女失踪案，这些少女的年龄都在十四岁左右，长相、出身、样貌和性格都不同，唯一的联系便是她们都在博雅书院学习过。 洛建微微皱眉，“李琴琴是第一次来梧州，不可能在博雅书院学习过。” 周远山点头，“对，我们一直怀疑背后之人目的便是博雅书院的学生，可他这次选择绑架李琴琴...” 穆泽疑惑问道：“会不会是绑错人了？” “不太可能。”周远山摇头，“这个凶徒十分熟悉梧州地形和建筑，每次绑人都神不知，鬼不觉。” 洛建道：“周班头，不妨先给我们说说这博雅书院吧。” “好。”周远山放下手中茶杯。 “博雅书院是梧州第一女学，创办人是落樱先生，但这博雅书院仅仅维持了五年，在一个月前已经关闭。” 穆泽微微睁大眼睛，“关闭？为何关闭？” “不知道，据说是经营不下去。毕竟舍得花银子送自家女娃上书院的又有几个？” “博雅书院倒闭之后呢？” “倒闭之后博雅书院就关门了，里面的先生、帮工们也都回家了。这些人我们都找过了，女孩们失踪之时他们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 “那落樱先生呢？他去哪里了？” 提到落樱先生，周远山便忍不住叹气，“三个月前就失踪了，正是因为落樱先生的失踪，博雅书院才会倒闭。” “博雅学院对外招收女学生，束修收的非常低，是落樱先生自掏腰包，才能一直维持书院运转。” 第97章 线索 洛建问：“落樱先生也是在梧州失踪的？” 周远山轻轻点头。 “那你们当初寻找过落樱先生吗？我怀疑这两起案子之间有联系。” “没有找过。”周远山脸色有些尴尬，“落樱先生不是我梧州人，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她独自一人突然出现在梧州，身上带了很多钱，在梧州修建了一座女学。” 穆泽压低声音，“这么个人物，庞大人也不管？” 他早就听说过，梧州天高皇帝远，梧州府全由知府庞贾说了算。 “那这次绑架你们有线索吗？”洛建脸色凝重，“李琴琴可不是普通人，况且...我们这趟押送，已经死了十二个流犯...” “二位班头请放心，这次的绑架案庞大人十分看重，已经命我等两日内找到失踪少女。” “两日？”洛建眉头紧锁，“那我们还要在梧州待两日？” 周远山重重地叹了口气，“洛班头，你是有所不知，我们也想尽快找回失踪的少女，可目前，梧州府这边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她们，她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洛建无奈表示理解，“周班头，若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送走周远山后，穆泽轻敲扶手，似乎在思考什么。 “你真相信他们能找回李琴琴？” 洛建神色晦暗，“梧州城已经失踪了六个少女，府衙不急，这些少女的家人总该急了吧。” “你是指？”穆泽眼神一定，“周远山！那你为何还跟他说李琴琴身份不简单，李琴琴哪里有什么身份？” “不这么说，他又怎么会露出马脚。”洛建拍拍穆泽肩膀，“放心，林大侠已经跟上去了。” 穆泽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罗裳刚收到可以休息两日的消息，整个人就被林延拎着衣领跟在了周远山的身后。 —— 黑暗的地窖中，在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映照下，隐约可以看到两个人影正在对峙。 庞贾神色不明，语气中有些恼怒，“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梧州城内一个人都不许动！” 对面男人嘴角勾起讽刺的笑，语气却十分真诚，“庞大人明鉴啊，我们绑走的可都是外地人，没有一个本地人啊。” “从三日前，梧州便有少女不断失踪，今日更是朝流犯身上动手，不是你们还有谁？” 那人无奈叹气，“庞大人啊，您是不知道，广西地界近来可不太平，谁知道又是哪股势力干的。” 庞贾冷笑一声，“广西太不太平我不知道，但梧州我可是掌握的一清二楚，不是你们，难道是刚刚进城的流放队伍干的？” 他指着男人，“两天。我只给你们两天的时间，将人放了。外地人随便你们绑，但是我梧州城的你们别动，否则我们之间的交易全部取消。” 庞贾说完，带着怒气离开地窖。 一刻钟中，黑暗中的男人露出身形， 他一身红袍，脸上戴着奇异的面具，右手的黑色拳套冒着淡淡烟气。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第98章 寻人 另一边，林延和罗裳自周远山离开驿站后，便跟在他的身后。 此时，天已昏黄，余晖即将落尽。 周远山带着捕快们先是去了六个失踪少女的家，在最后的顾家待的时间最长。随后便去了间食肆，最后回了梧州府衙。 天已全黑，周远山迟迟没有出来，林延便带着罗裳飞身跃进府衙。 梧州府的捕快远比他想象的多，几乎每个路口都有人把守。 他根据气味摸索到了周远山的院子，只见周远山早已消失不见，一位身穿藏青官袍，长着胡须的典史从院中慢慢走出，所到之处那些捕快纷纷恭敬行礼。 两人收敛气息，匍匐在屋檐上紧盯着那典史，直到一股熟悉的气味传来。 林延眼睛一亮，没错，这典史不是别人，正是换装后周远山。 那股气味是来自青山派特制的松香粉，一般人闻不出来，只有修行青山内功的弟子才能发现。 方才他便让洛建找机会将松香粉倒在周远山身上，没想到还挺好使。 林延与罗裳对视一眼，跟着周远山离开。 周远山一出衙门便有轿子在外等着，随着轿子，他们很快便来到一处小院，小院没有名字，竟然就在梧州城最繁华的街道，颇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意味。 这院虽小，里面却别有洞天。 只见周远山来到一处假山前，轻轻一按便出现个地道。 林延记住机关位置，待周远山消失许久后才冒出来，他根据脑中的记忆顺利地将假山打开。 自出世以来，他也见过不少机关，可像假山这般蜿蜒曲折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忽地，两人听到了远处隐约传来女子的声音，循着声音追去，果然看到了李琴琴和六个不认识的姑娘。 那些姑娘好像不是被关在这里的，她们神态正常，互相认识，有的在看书，有的在聊天，还有的在吃饭。 罗裳则一眼便看到了熟悉的人影，那便是李琴琴，比起其他人，她更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受害者。 也许正是因为和其他少女都不认识，她蜷缩在石洞角落，身下铺着草垫子和小毛毯，面前还有装了菜饭的碗。 罗裳微微松口气，人没事就好。 就在这时，一把剑带着威胁，从身后抵住林延的脖颈。 周远山冰冷的声音响起，“不要动。” “好，我不动。”林延话音刚落便反手握住周远山的手腕，内力顺着他的手心将周远山震得后退两步，剑也掉落在地，罗裳顺势擒住周远山。 三人的动静同样吸引了里面的少女，她们纷纷跑出来。 “快进去。”周远山冲着为首的女孩呵斥道。 没想到女孩反应十分迅速，看清状况后便回去挟着李琴琴出来。 她的手微微颤抖，“你放开我哥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另外五个少女也被面前场景吓到，紧紧簇拥在为首少女身旁。 李琴琴看清楚来人，小嘴一瘪，“林大侠，小罗老师...” 林延露出安抚的微笑，“没事的，不要害怕。” 他望着周远山道：“我不管你们有何阴谋，我只要带走李琴琴。” 第99章 讲述 罗裳松开周远山的手，将他推到六个少女身边。 周远山按住未收少女的手，低声道：“琪琪，放了她。” 周琪不情不愿将李琴琴放开，“先说好，我们没有抓她，是她对着粉摊流口水，我们请她吃粉罢了。” 周琪身后的顾知晓点头道：“你们可以把她带走，但是不能将见过我们之事说出去。” 罗裳心想，怪不得梧州城会悄无声息地丢失六个少女，原来是她们自己贼喊捉贼。 洛建只拜托他们跟踪周远山，如今他们还找到了李琴琴，已算超额完成任务，自然也不想管这些少女之事。 就在他们二人要带着李琴琴离开时，周远山叫住了林延。 “林大侠，请留步。” 林延微微皱眉，“周捕头，还有何事？” “你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想必是出身武林名门正派。”周远山继续道：“我听闻江湖儿女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为己任，在下亦有冤情想要请林大侠做主。” 林延双唇紧抿似乎陷入纠结中。 罗裳眉头微挑，“你们有冤情，为何不去寻知府大人，反而找上我们这些江湖儿女？” “我想想...”罗裳眼珠子一转，“你们是想将此事闹大，带走李琴琴恐怕也是想留住我们，引起洛班头的注意。” 周远山微愣，他没想到自己的心思那么容易就被人看出来。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主？”林延看着周远山，眼中满是警告，似在提醒他不要再撒谎。 周远山叹了一口气。 “我前面与洛班头和穆班头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唯一的假话便是，落樱先生并不是没有找到，我们在七日前发现了她的尸体。” “什么？”林延张大了嘴巴。 罗裳面上平静，内心却也感到震动，她连忙问道：“怎么死的？” 周远山眼眶微红，“我们找到她时，在乱坟岗。她和十几个流浪汉尸体混在一起，全身赤裸，骨瘦如柴，生前遭受过凌辱和虐待。” 周琪听着双眼通红，身后的几个少女更是泪流满面。 林延刚想问他为何不报官，这才想起来周远山自己就是官。 罗裳问：“知府大人不愿彻查此事？” 周远山深吸一口气，“有人说，庞大人是梧州的土皇帝，也有人说庞大人爱民如子。这些都没错。” “对于庞大人来说，只要死的不是梧州人，他的身份地位没有收到威胁，他很少管事，尤其是外地人的事。” “但是我听说落樱先生对梧州城贡献巨大，开办了女学，还有很多学子。” 周远山轻轻点头，“你说的没错。这足以证明那件案子背后之人的势力很强，强到连庞大人都不敢得罪。” “我给落樱先生验过尸，她身上虽然都是受伤害的痕迹，但真正的死因应该是暴毙而亡，似乎是中了什么毒...” “暴毙而亡！” “中毒？” 罗裳与林延同时想到了害死小五的白色粉末。 “对，不止落樱先生，那群流浪汉也是暴毙而亡。” 第100章 转移 周远山严肃道：“所以我怀疑他们在梧州地界抓外地人做试验，而且此事就连庞大人也牵扯其中。” 林延正色道：“庞大人拒绝调查便证明了此事有多危险，就算如此，你们也要查下去？” “对！”周远山坚定道：“落樱先生对我们有恩，对梧州有恩，我不会让她白死。” 沉默片刻，林延抬首问：“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 “这六人，除了周琪是我堂妹，其余五人都是梧州城有头有脸家的姑娘，庞大人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我想将她们六人转移到驿站。”周远山眼中带着恳求，“你既然能发现我是乔装打扮，庞大人及那伙人说不定也可以，她们待在我们这里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 “这事我们做不了主。”罗裳想了想，“林叔叔，你去偷偷将洛班头和穆班头带来。” 林延点头离开后，周远山这才有时间正视面前的女孩。 女孩年纪不大，看起来还没有十岁，但其身手和谈吐成熟又稳重，丝毫没有同龄人的稚嫩。 周远山想，这恐怕就是从开封一路走来的历练。 很快，洛建与穆泽都到了这里。 洛建一脸兴奋，为自己猜测对了感到高兴，同时也对那白色粉末有了兴趣。 与洛建的反应不同，穆泽只觉着头都大了。他与周远山算是老相识，上次来梧州也是周远山接待的他。 没想到的是，才几年没见，周远山都干起这大逆不道的事了。 “穆兄，这件事我们必须帮忙！”洛建劝说道：“若是我们能通过幕后之人，顺藤摸瓜抓到柳无恙，不仅能给小五报仇，接下来的路程也会安全很多。” 穆泽明白洛建的意思，柳无恙这个疯子，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有梧州府衙的捕快们相助，他们有很大机会能抓到他。 若是放任不管，恐怕还没到崖州，他们带的这几十个衙役都会被柳无恙全部杀光。 林延也万分赞同，他可是成瘾一次的人，自然知道白色粉末的危害。 穆泽冲着罗裳微微挑眉，“你怎么看？” 毕竟是队伍里的战力第二，还是要尊敬一下的。 罗裳言简意赅，“我没意见。” 做决定后，几人便趁着天黑，由林延和罗裳负责警戒，洛建和穆泽将六个少女护送进入流放队伍的牛车里。 在确定没有人发现后，一行人悄然进入了驿站。 周琪忍不住问道：“哥哥，我们要在驿站待多久？” 周远山表情沉重，“待到他们着急，庞大人与那幕后黑手翻脸调查此事。” 罗裳眉头微皱，“若是庞大人迟迟不肯出手呢？” 周远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我自会逼他动手。” 有了周远山的这句话，洛建几人也放下心来。 “周班头，有任何风吹草动，定要跟我们说。” 周远山躬身抱拳，“洛班头，你放心。” 周琪和顾知晓六人便被送到了罗家旁边单独的房间。 洛建语重心长，“林大侠，除了你俩这里，别处都不安全啊...” 第101章 过日 林延无奈摇头，“若是这样，可就瞒不住罗家人了。” 洛建沉思片刻后，亲自去寻了萍香儿，她是罗家的当家人，理应让她知道。 一刻钟后，洛建满脸笑意走出来，他扬着的脑袋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 “裳儿啊。”洛建笑眯眯的轻拍罗裳的肩膀，“我跟你娘亲说过了，这几日便辛苦你多加照看了，我先走哈哈哈哈。” 洛建只用了一句话便让罗裳从轻松惬意到面无表情。 林延眼睛弯弯，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 他忽视罗裳的眼刀，轻咳两声，“这几日便辛苦裳儿了。” —— 第一日，一大早，萍香儿就背着孩子，带了素月和莲心出去采购，但一向喜爱购物的腊月竟然没有出门，这让罗裳有些好奇。 午时，梧州府衙所有捕快全部出动，在全城搜索失踪的六个少女，就连驿站都没有放过，只可惜什么都没有搜到。据说，周远山还被庞大人训了一顿。 酉时，罗裳同罗家人在驿站吃了一顿酸汤肉丝粉，没想到这广西的粉竟然如此美味，爽滑又可口，再加上种类丰富，甜度高的水果，这日子，别提多舒爽了。 然而，驿站这边舒爽，衙门那里可不好过。 周远山手下的捕快因为没有找到失踪的少女，全被庞大人罚了三板子。 庞大人啊，一面跟红袍使者要人，一面敷衍丢失女儿的那六家人。 最重要的是，他在梧州的地位、声望也因此事有所滑落，短短三天，两鬓竟已生出几根白发。 随着时间的流逝，落日的余晖消失在地平线，悬月横挂夜幕，繁星洒满天空。 庞府书房。 闵行一脸无奈，“庞大人，我们知道你的规矩，梧州城丢失的少女真不是我们绑的。” 这闵行的话，庞贾是半个字都不信，想当初，这些人也说程落樱不是他们绑的。 若不是亲眼看到程落樱死的尸体，他都快信了。 “我借地盘给你们逃难，还借人手配合你们制毒，当初也是柳先生亲自与我谈的条件，可如今...” 闵行连连点头，“是是是，您说的是。这三不许我们可一直记在心里，不许伤害梧州城的百姓，不许在梧州地界贩卖黑云膏，不许被梧州城任何人发现我们的存在。我们可是一直遵循啊。” “那现在你们要怎么解释！”庞贾横眉竖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直在试验新品吗？外地人不够你们抓，现在将主意打到我梧州百姓身上了？” “庞大人，您说这话可就冤枉我们了。” 闵行负责着梧州的制毒基地，自然也负责新品的试验，可圣者那边有了突破后，他们这边可从没抓过人了。 “我不管，还有明天一天的起来，你们就算把整个梧州城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人给我还回来。” 庞贾冷声警告，“你可别忘了，这里面还有开封押送的流犯，就算我给你压下去，开封来的那些人可不一定会就此放弃...” 第102章 置换 闵行摇了摇头离开庞府，坐上轿子后才发现里面竟有一红袍人。 他连忙躬身行礼，“无悔大人好。” “庞贾让你交人？” “是啊，无悔大人。”闵行面露难色，“可这人真不是我们抓的啊。” 无悔表情严肃，梧州的据点不能丢，这里可是广西通往广东的中转，他们目前便是靠着这条路线往北方运送黑云膏。 闵行小心地抬眼，“无悔大人，我们要怎么做？” “梧州城就这么大，只要人没死，总能找到。”无悔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明日上午停工，将人全部派出。” 闵行眉头紧锁，总觉着这不是一个好办法，连最熟悉地形的周远山都没有找到那六个少女... 忽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心中也有了猜测。 “无悔大人，会不会这人便是被府衙藏起来了？” “什么意思？”无悔声音倏然变冷。 “周远山都找不到的人...您说除了我们，还有谁能藏住？” 无悔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庞贾他们贼喊捉贼？” “对！”闵行凑近无悔，压低声音，“庞大人半个月前就旁敲侧击，想将身边的师爷送到我们据点，他打的什么主意，您还不清楚吗？” 无悔示意他继续说。 “他仗着与柳大人见过几面，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您上次拒绝他后，他不是发了好大脾气？您让他处理那些尸体，他竟直接扔在了乱坟岗。” 无悔听到这便有些生气，在与庞贾的协议中，庞贾需要为他们提供资源、场地、人手和保护，他们则会分给庞贾黑云膏的三成利润。 没想到，这一年下来，庞贾的胃口竟被养刁了，想往最严密的制作黑云膏据点安插他的人。 “无悔大人，他是吃定了我们舍不得放弃梧州据点，又不敢跟他闹翻啊。” 无悔不语转动着镯子。他们同庞贾已经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若是将他杀了，朝廷派遣的新知府，不一定能同意与他们合作。 可真要让庞贾进入黑云膏的制药基地... 就在无悔犹豫时，闵行又提了个建议，“我们不如用黑云膏控制他。” 无悔眉头微皱，“黑云膏尚不成熟，柳大人说若是长期服用，恐怕只有十年寿命。” “十年够了。”闵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够我们重新培养一个知府了。” 无悔眼睛一亮，没有反对，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 第二日。 梧州府衙的捕快仍在全城寻找失踪的少女，这次，听闻府衙出动了两班捕快，将搜寻的范围扩大到了城外。 庞贾应付完顾员外后，便看到在等他的闵行。 “庞大人，您不是一直想要看看我们的制药点吗？现在我们就可以带您过去。”闵行嘴角勾起，“只是，梧州城那六个少女真不是我们绑的啊。” 庞贾听闵行这么一说，更确定了是他们绑的人，甚至认为那七个少女已经死了。 他在心里衡算着这笔交易，是放过他们获得黑云膏的制作过程...还是选择他在梧州的地位和权力... 第103章 据点 殊不知，庞贾的犹豫看在闵行眼里，就是贼喊抓贼的证据。 他脸上堆起笑容，阿谀奉承道：“庞大人还犹豫什么，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庞贾略微沉吟后，还是答应了闵行的条件。“闵先生稍等片刻。” 待庞贾回来后，身边还带了他的贴身师爷胡一样和周远山。 闵行嘴角微微上扬，不以为意。胡一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周远山的功夫远远不如无悔大人。 “三位，走吧。” 就在他们乘坐马车离开时，一道黑色身影从府衙后面溜出，朝驿站跑去。 一刻钟后，林延领着罗裳从驿站出发，凭借着在周远山身上留下的气味，两人很快便追上了他们的马车。 罗裳微微挑眉，“林叔叔，你确定他们在里面？” “没错，松草香的味道。” 两人不急不慢地盯着在大街上疾驰而过的马车，直到在方圆赌坊前停下。 闵行带着三人下马车进入赌坊，林延正想跟过去，被罗裳拽住了衣角。 “林叔叔，从那边。” 林延顺着罗裳目光望去，就在正门侧边，有道仅容一人进入的侧门，门口还有四个打手持棍守着。 两人将打手击晕，相视一笑后钻入院中。 此处正是赌坊的后院，隐约能听到前厅赌坊传来的吵闹声，来往的只有小厮和打手，罗裳猜测这是赌坊老板和打手们的休息之处。 罗裳拉着林延躲在一棵树上，果然，半刻钟后，闵行带着庞贾三人穿过前厅的赌坊进入后院来。 林延瞳孔微闪，“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这里？” “既然要去制药基地，就不可能选在人声鼎沸的赌坊，所以我猜测基地应该在后院。” 随后，他们进入后院的书房，将门合上，门口留有八个黑袍人守着。 “一人四个，谁发出声音谁就输了。”罗裳扔下这句话后，身影便如鬼魅飘下，拔出腰间弯刀，悄无声息靠近左侧的黑袍人。 书房内。 “三位稍等。” 闵行丝毫不避讳，当着三人的面就转动书柜上的玉麒麟，只听“咔嚓”一声，整个书柜向外打开，一条蜿蜒向下的漆黑石梯出现在三人面前。 闵行脸上带笑，伸手在入口处轻拍两下，石梯的墙壁上每隔十米便亮起一盏壁灯。 “三位，请。”闵行恭敬伸手邀请他们共同进入。 庞贾三人对视一眼，由庞贾先行，胡一样在中间，周远山殿后跟在了闵行身后。 “庞大人一直好奇，我们将制毒据点设在了哪里。”闵行话中带笑，“这一年来，不是言语试探，就是数次跟踪。” “今天啊，便带你们开眼界，看看我们庞大的制毒据点。” 闵行的话刚说完便朝一旁挪开，将整个地下世界展现在三人面前。 房间十分开阔，墙上的壁灯将屋内的景象照得格外清楚，来来往往就有二十几人。 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便是十多个铁笼子，有的关着人或动物，有的则是空的。 第104章 成瘾者 然后便是如操作台一般的木桌，每张前都站着带面具的白袍人，他们手速飞快，将黑色膏体迅速切割分装，冷却后用素纸包裹整齐。 在他们后面，就是庞贾最感兴趣的地方，三个红袍使者，正在制作黑云膏。 在庞贾眼中，这些黑云膏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他一脸兴奋问闵行，“这东西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闵行抿嘴笑道：“黑云膏都是我们主子研制出来的，所需的材料是从各地运来，整个梧州城只有这三位红袍使者会做。” 庞贾不信，偏要走近红袍身旁细细观察。 只见每一个红袍使者的桌上都摆着十多个罐子，最大的罐子正是黑色的粘稠膏体，带着淡淡的药草香和腥臭味。 其余的罐子，有的装有白色的粉末，有的装有绿色的液体，有的甚至装着如血肉状的粘稠物体。 红袍使者便是将这些东西揉进黑色膏体内，反复融合直至完全融为一体。 不止庞贾，就连周远山和胡一样都看呆了。 周远山转头见胡一样将口鼻掩住，不明所以，“胡师爷，这是何物？” 胡一样闷声闷气道：“这是黑云膏，吸食黑云膏燃烧的气体，会令人成瘾。” “成瘾？”在周远山固有的思维里，成瘾就像酒瘾、诗瘾、书瘾，不明白胡一样见到此物就像见了鬼似的。 “嘭！” 忽地，一个笼子发出剧烈的震动。 周远山转头望去，只见被关在里面的是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他头发披散，双目瞪得通红，仿佛在燃烧，身上有鞭伤、烧伤，甚至还有啃咬的痕迹。 “给我！给我！”男人手抓着笼子拼命摇晃，声音凄惨如厉鬼。 他嘶叫了几声后，便像中毒般倒在笼子里不停打摆子、流着口水，下半身更是大小便失禁，那股腥臭味瞬间充斥在整个屋内。 正在制药的红袍人眉头微皱，“要死了，拉出去吧。” 负责巡逻的黑袍人听罢，便将笼子里的男人拖了出来，一人拉着他的一只手，往笼子后面出口走去，男人的下半身也被拖出一条深红色的血迹。 旁边的胡师爷压低声音，“这便是黑云膏成瘾。” 周远山身体一震，耳旁“嗡嗡”地声音，他只觉汗毛竖起，头脑发晕，衣袖下的双拳捏紧，咯咯作响，他总算知道落樱先生是如何死的了。 而这一切，均是在庞大人的默认下进行的。 他平复心情后，问道：“这些黑云膏卖去了哪里？” 胡一样轻轻摇头，“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庞大人不准在梧州地界贩卖黑云膏。” 周远山小心地睨一眼角落的铁笼子，“顾员外他们丢失的姑娘，会不会就在这里面？” 胡一样只觉着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们没有这个胆子吧。” 就在这时，闵行靠近庞贾，声音舒适平缓，“庞大人可还满意眼前的一切？” 庞贾的眼中丝毫没有关在铁笼的普通人，只看得到这成片的黑云膏。 “再没有比这更满意的了。” 第105章 激战 “庞大人满意就好。”闵行嘴角勾起莫名的笑容。 下一刻，原本还在来回走动、巡逻的黑袍人将三人紧紧围住。 庞贾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闵行，你这是要做什么？” “若是知道庞大人如此喜爱黑云膏，我早就派人给您送去了，不过嘛，今日也不算晚。” 闵行刚说完，便有黑袍人将点燃好的黑云膏递给他。 “庞大人你放心，这黑云膏，药效最轻，一次、两次并不会令人上瘾，闵某特地为你们准备了足够的量...” 不等闵行说完，庞贾便呵斥道：“你敢！我若是失踪，别说梧州，整个广南西府都要被惊动！” 闵行嘴角微微上翘，带着讽刺的笑，“我们不会让您失踪，只不过让您也能享受这昂贵的黑云膏罢了。” “你想控制我！”庞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柳大人知道吗？” 闵行最讨厌的便是庞贾总用柳无恙压他，他的声音变得阴冷无比，“动手。” 周远山此时再蠢也知道自己已经进了狼窝，闵行既然决定对庞贾动手，就不会放过他们。 成瘾者的下场他也看到了，所以绝不会坐以待毙。 “嘭！”黑袍人见状纷纷围向其中一黑袍人拔出匕首，立即反击，周远山侧身躲过匕首攻击，一拳敲向黑袍人胸口。 周远山率先动手，猛地冲向对面的黑袍人，一拳将人击飞。周围的黑袍人见状纷纷围向他，周远山突然跃起，一记重拳击向最近的黑袍人头部，对方应声倒地。 一番混战下来，他击退了十几个黑袍人，自己也被扫倒在地。 周远山固然身手矫健，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三人又被紧紧围住。 胡一样连忙将周远山扶起，“周捕头，你，你还能行吗？” 周远山吐出一口鲜血，摇了摇头，他受的内伤并不轻。 闵行站在黑袍人外，面露微笑，“留条命就行。” “吼！上！” 就在黑袍人要将庞贾三人抓住时，两道身影持剑从石梯跃下。 “唰！” “嘭！” 林延身形如电、动作迅捷、纵跃如飞，几个起落间将左边的黑袍人的全部扫飞。罗裳双足一顿，身轻如燕，持剑腾空而起，剑风凌厉呼呼作响，右边的黑袍人也全被她解决。 “你们是谁！”闵行边说边退，直至退到红袍使者身边。 周远山原本松了一口气，可看清来人只有两个，还有一个是看不出名堂的罗裳后，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忍不住叮嘱道：“你们千万要小心。” 胡一样支撑着周远山，一点点往后退。 林延和罗裳则持剑挡在三人面前，步步逼近已经受伤的黑袍人。 原先还在装黑云膏的白袍人，早已缩到角落瑟瑟发抖。 个子最高的红袍使者将闵行推开，叹了口气，“没用的东西。” “无，无悔大人...” “行了，交给我们吧。” 他们细细将手擦净，走到最前方与林延和罗裳对峙。 “呼！” 风起，林延和罗裳内力全开，直接冲向了三个红袍使者。 第106章 捣毁 电光石火间，罗裳发现这三个红袍使者的都善掌法，且每次出掌都带着淡淡的烟气。 瞬间，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当初偷袭师父的茶铺老板娘。 “林叔叔，小心他们的掌心。” 林延虽是第一次对付红袍使者，却也注意到了他们的不同之处。 “好！” 在林延与罗裳默契配合下，三个红袍使者完全不是二人的对手，霎时间，一个被罗裳一剑穿心，一个被林延踢飞出去，只剩下无悔。 “青山派？”无悔抹掉嘴角的鲜血，明白自己不再是他们对手，当即就想逃跑。 使用狂风步的林延更快，一个飞身跃至他的身后。 “哪里跑！” 就在林延抓住无悔衣领时，只觉得手心一重，这才发现无悔竟然咬破齿间的毒药，口吐黑色鲜血，慢慢倒了下去。 罗裳见状立马跑到另外两个红袍使者身边，却发现他们已经自杀。 石梯口的周远山捂住胸口，坚持起身，“他们，他们，快阻止他们！” 罗裳一回头，眼睛都瞪圆了。不止红袍使者，这些黑袍人、白袍人全部口吐黑血，倒在了地上。 闵行此时也被吓傻了，他呆呆地愣在原地，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为什么他们都有毒药，自己没有啊！ “林大侠，还有一个，抓住他！”周远山朝距离闵行最近的林延大喊。 林延抓住闵行的衣领，发现他没事后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有一个。 庞贾呼出一口气，踱步到两人身边，刚想摆知府的架子就被周远山拍到一旁。 “庞大人，这两位大侠都是开封府的人，您还是想想如何向朝廷解释这件事吧。” 庞贾和胡一样瞬间哭丧着脸，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周远山朝着两人恭敬行礼，“多谢两位大侠出手相救。” 林延连连摆手，将闵行交给他，“人就给你们了，只是这堆害人的东西...” 罗裳的眼睛盯上了红袍使者桌上的药粉，“我能带一些走吗？” 周远山微微张大嘴巴，“此物十分危险，你，你要带去做什么？” “我六娘是医生，她说不定能研制出此物的解药。” “医生？郎中对吗！”周远山眼睛一亮，“若是真能制出解药，定能救很多人。” 罗裳眨眨眼睛，“所以我可以带走一些吗？” 周远山肯定地点头，“可以。” 接下来的事情就与林延和罗裳无关了。 两人也算圆满完成任务，不仅救了周远山，还将梧州城的制毒据点捣毁，抓了闵行，可惜的是掌握制毒之法的红袍使者都死了。 庞贾的罪行被众人所知，已经不能再做梧州府的知府，周远山不再耽误时间，连夜飞鸽传书到桂州向知州、通判禀报。 林延和罗裳回到驿站后，洛建与穆泽连忙迎了上来。 “辛苦了！辛苦了！”洛建兴奋地拍着林延肩膀，“剿灭黑云膏毒窝，这可是大功一件，我明日便写信回开封给你们请功！” 穆泽也一脸高兴，制毒据点虽不是他们捣毁的，但林延和罗裳是他们的人，侧面来说，两人也算立功了。 第107章 同心镇 将闵行和红袍使者的制毒据点捣毁后，周远山和六个女孩也算为落樱先生报仇了。 周远山将她们送回家，亲自向她们家人赔礼，据说还被顾员外打了一顿。 不过，这也是他该受着的，毕竟这个事虽然是他和女孩们一起计划的。 在梧州城的最后一晚，由周远山做主，押送的衙役加上流犯们，不再是菜饼和热粥，而一整桌的美味佳肴。 罗裳因着练武，又在长身子，饭量相当大，能吃一个成人的量。 罗柔则是学着罗裳，罗裳吃多少、吃什么她都要尝尝，结果把自己撑到了，一晚上都嘤嘤嘤哭个不停。 罗誊能吃辅食后，几个姨娘就是想尽办法给他做吃的，尤其是素月，除了萍香儿，最疼罗誊的就是她。 今夜罗家人都很欢喜，如今，她们是流放队伍的大功臣，不仅流犯，就连衙役都对她们笑脸相迎。 住的是驿站最大的房间，用的也是热水，就连出门也没有了限制。 由于明天就要离开梧州，罗家人又是全体出行，就连还不会说话的罗誊都带上了。 萍香儿买了几匹清凉的纱布，到了广西，众人才发现这边非常热，尤其是夏天，烈日当空时，空气里都带着热浪。 芙蕖和莲心买了药材和水果，尤其是芙蕖，在看到罗裳带回来的黑云膏药材后，眼睛都亮了，时刻琢磨着她的药材。 腊月买了颇具特色的珍珠项链和手镯，万宁买了许多的话本和游记。 罗裳和罗柔则是围着糕点铺打转，买了一匣子的青团、荷花酥、桂花糕、薄荷夹糕和核桃枣泥糕。 翌日，天蒙蒙亮，流放队伍就准备出发。周远山和梧州府的捕快们将他们送至城门口，还送上了梧州的特产荔枝、肉桂和腊肠。 罗裳便坐在牛车外，边吃荔枝边摇晃着小腿。 两日后，他们到达了下个驿站，同心镇。 到了广西地界后，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洛建抬手，“今夜就在同心镇休整。” 同心镇是罗裳来过最小的镇子，从头到尾只有一条街，街头到街尾一眼便能看完。医馆、驿站、食肆、布庄、茶铺、面摊和杂货铺全在这条街上。 他们一进入小镇，小镇便热闹了起来，百姓们许是很少见过如此多人，就算是押送的流犯，也颇有兴趣地抱着孩子在门口张望。 就在这时，同心镇的保正孙有福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赶了过来。 “各位大人，快请进。”孙保正白发苍苍、步履蹒跚，脸上带着笑。 “孙保正不用亲自前来。”洛建忙让老人家先行。 孙保正笑得眼尾全是皱纹，“我们驿站去年重修了，绝对不像以前那样了。” 罗裳跟着队伍进入驿站，才发现同心镇虽然小，但这驿站内却丝毫不比县里的差。 洛建微微瞪大眼睛，“与五年前相比，确实大变样了。” 孙保正的大儿子解释道：“我爹近两年带着大家赚了点钱，便用来修缮小镇了。” 第108章 七星山庄 不止如此，罗裳注意到驿站用的木材、颜料都很鲜艳又高级，画风与整个小镇完全不同。 驿站是三进的院子，第一进有两层楼，第三进有三层楼，第二进则十分开阔，鹅卵石铺的花纹地板，还种了五颜六色的花材。 流放队伍都被安排住进了第三进院子。 罗家有女眷和孩子，便与彭家、岳家和陈家一起分在了二楼的房间。 进入屋内，罗裳更是瞪大了双眼，红木的雕花家具，两张能睡下三人的架子床和开得正旺的红色不知名花朵。 一楼的洛建不由地感叹，“修缮这驿站想必花了不少钱吧？” 孙保正笑着摇头，“大头是七星山庄出的，我们就出了一部分。” “七星山庄？”穆泽微微张大嘴巴，“以前似乎没有听说过。” 孙保正引着二人进屋，“七星山庄并不在同心镇，听蒙管家说，他们庄园在桂州府。” “桂州府？”洛建微微皱眉，“桂州府距离同心镇可不算近，这七星山庄怎会来同心镇修建驿站。” 孙保正眼中带笑，“那是因为我们同心镇出了一味药材，名叫阿芙蓉。七星山庄每年春秋两季都会到同心镇收阿芙蓉，一次要住半个月以上时间，于是便重新修缮了驿站。” “这可是好事情啊。”穆泽眉头微挑，“特地前来收购，想必给的银子不会少。” 孙保正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所以我们镇的百姓啊，从去年起就往双头山种阿芙蓉了。” 洛建有些疑惑，“为何要去双头山种？地里不行吗？” “不行的。”孙保正又引着二人往前厅走去，“阿芙蓉喜湿润的土壤，却不喜雨水，又喜阳光充足之地，所以我们同心镇的双头山最适合阿芙蓉生长了。” 穆泽问：“那这阿芙蓉有何功效？” 孙保正缓缓开口，“我听蒙管家说啊，这阿芙蓉有活血止痛、麻醉的作用，好像是用来做麻沸散的。” 洛建眼睛一亮，“麻沸散？这可是神药，怪不得值那么多钱。” 孙保正一听这话，更舒心了。 “我大儿子已经吩咐驿站备好充足的吃食和热水，你们今晚上便好好休息。” “多谢孙保正了。” 两人将孙保正和他大儿子送走后，忍不住又感叹了几番，这孙保正和同心镇可真是好运气。 —— 趁着天还没黑，莲心和芙蕖便带着罗裳出去逛街。 说是逛街，其实三人从这一眼望到头的同心镇就知道没什么好逛的，不过是坐了一天牛车，出来放放风罢了。 素月笑着将背篓递给莲心，“带上背篓，万一有什么好吃的糕点。” 腊月撇撇嘴，“这么小个镇子，能有什么好东西。” 三人从驿站出发，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对面的食肆，食肆旁边还有个粉摊，卖米粉和云吞面。 食肆旁边便是杂货铺和茶馆，这两处她们都没有兴趣，直至莲心看到了布庄和卖水果的摊贩。 “先去布庄吧。”莲心眉间带笑，“我买些针线给爹娘做鞋垫。” 第109章 阿芙蓉 芙蕖笑着点头，“那我和裳儿在门口水果摊贩那里等你。” 甜瓜、橘子、龙眼...罗裳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些新鲜的水果。 “老伯，这是什么？”芙蕖指着摊位上绿色的水果问道。 罗裳也颇有兴趣地将那水果拿起来看，水果呈长椭形，绿色的果叶平滑无比，闻起来还有股淡淡的香味和苦味。 卖水果的老伯连连摆手，“这是阿芙蓉，不卖的。” 芙蕖从绿色果实里闻到了淡淡的药草味，“这是可以吃的水果吗？” “不是咧，只是药草。” “真是药草？”芙蕖眼睛一亮，这可是她从未见过的药草，“这叫阿芙蓉吗？有何作用？” 那老伯见两人不买水果，净逮着阿芙蓉问，便摆手让她们离开。 芙蕖灵机一动，“这些甜瓜和橘子我都要了，您能跟我说说这阿芙蓉吗？” 老伯有了耐心，收了银子后，将水果装好放进她们背篓。 他拿起一个阿芙蓉，笑着解释：“每年七星山庄的人都会来跟我们收，收多少也是有定数的，只能多不能少，所以同心镇的阿芙蓉从不对外出售。” “那这些阿芙蓉有何用处？” 老伯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芙蕖问：“七星山庄在何处？” 既然这里买不到，不如直接找七星山庄买。 老伯手指向远方，“远的咧，在桂州呢。” 芙蕖眉头微皱，她不知道桂州在哪里，但看老伯的模样，想来真的很远。 罗裳轻拽她的衣角，双眼扑闪，“六娘，我们可以让洛班头买回来。” 待莲心买完针线和布，三人又逛了一圈。 这一路，莲心在当地人身上看到了手指头大小的珍珠、半个手掌大的翡翠和红得滴血的珊瑚手串。 “六姐，这同心镇的百姓好有钱啊...” 芙蕖愣愣地点头，“这么大的翡翠，我只在大姐那里见过...” “还有那粉红色的珍珠，一串恐怕要几百两。” “怪不得她们开店如此随性，有没有客人都不在意。” 罗裳虽然不知道这些珠宝的价值，但能从两人脸上看出它们并不便宜。 在感叹完同心镇虽小，却极其有钱后，三人才慢慢地往回走。 回到驿站吃晚食时，罗裳才知道什么是暴发户。 一桌十三个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这些肉还是无限供应，吃完了马上就有伙计端来新的一盘。 “这同心镇是真的富起来了。” 饭后，罗裳和芙蕖找到了洛建。 说到这阿芙蓉，洛建就停不下来，不仅将同心镇的崛起说了，就连阿芙蓉和七星山庄，也全都说了出来。 芙蕖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您说这阿芙蓉有止痛、麻醉的功效？” 洛建不明所以，“对，对啊。” 芙蕖表情变得严肃，“我研究过黑云膏，那最关键的黑色膏体就有止痛和麻痹的作用。” 洛建瞪大了眼睛，“你，你的意思是这黑云膏其实是阿芙蓉做的？” 第110章 生辰 “我不确定，所以我需要您帮我买一些阿芙蓉，最好是连根带果的都有。” 洛建蹙紧双眉，“这有些难办...” 他早已听孙保正的大儿子说，阿芙蓉对整个同心镇来说都十分珍贵，几乎每家每户都在种植，不到成熟期便要挖出来，恐怕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就在此时，罗裳扯了扯洛建的衣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洛叔叔，你知道他们的阿芙蓉种在哪里吗？” 洛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双头山，我知道在哪里！” 天黑后，洛建便带着罗裳出了驿站，两人没有骑马，也没有驾车，靠着快速奔跑到达了双头山。 然而，两人到了双头山之后才知道同心镇对阿芙蓉的重视程度。 双头山的警卫十分森严，从山脚开始，每隔十步就有一个木头小屋。从外面望去，可以看到里面燃烧的烛火和映照的人影。 从半山腰开始，木屋的数量越来越多，她们还听到了山上的狗吠声。 两人不敢往上走，在山脚看到一株刚成熟的阿芙蓉便偷偷挖了带走，为避免被发现，洛建还将坑都填上了。 一个时辰后，两人心满意足回到驿站。洛建特地嘱咐芙蕖就算有任何发现也不要轻举妄动。 芙蕖表情严肃点头答应，自经历了柳无恙的事情后，她已不再是以前的傻白甜。 第二日，流放队伍离开同心镇时，孙保正还亲自出来送他们，直至他们消失在镇口。 芙蕖则在离开同心镇地界后，便开始研究阿芙蓉，除了吃饭，她整日整夜都待在马车上磨药、试药、尝药......直到流放队伍到达郁林州。 到达郁林州时，正值中秋节。 城内街道早已挂起各式各样的花灯，街上弥漫着淡淡的月饼香和桂花香。 这是她穿越过来第一次过中秋节，同时也迎来了她六岁的生辰。 虽然在流放，但罗家人对罗裳的生辰还是十分在意。 除了沉迷制药的芙蕖，罗家所有人都出动了，包括还不会走路的罗誊。 罗裳更是今日的主角，万宁送了她一本游记，腊月给她买了件嫩绿色带小黄花的小衫，素月亲自绣了个荷包给她，莲心则是做了珠花给她。 最后便是萍香儿，不仅亲自做了长寿面，还买了寿包和长命锁送给罗裳。 除了娘亲们外，她还收到了莲心爹娘、林延、洛建和穆泽的礼物。 此时，她不由地想念远在大理国的师父，若是师父在，肯定也会给她准备一份礼物。 晚食，罗家人一起过中秋，林延在屋檐外挂上了白日买来的花灯，萍香儿在院中摆上水果和月饼。 萍香儿抱着罗誊，眼中带着怀念，“以前在罗府，中秋节这日，老夫人会给所有姨娘红包，有时候是金豆子，有时候是小金珠，大爷更是，想要什么他都给你买...” 万宁嘴角微勾，“我们喜欢什么大爷，便会给我们买什么。我还记得去年中秋，大爷特地到应天给我买话本...” 腊月不以为意，素月则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月亮。 第111章 兼职 罗裳注意到，六个姨娘里，真正怀念罗奇玉的只有娘亲和五娘。 对于三娘来说，罗奇玉像个提款机，能满足她过上奢侈生活的所有要求。 对于四娘和七娘来说，罗奇玉更像是救命恩人，对他谈不上喜欢，更不是爱。 中秋过后，郁林城依旧热闹非凡。 人来人往间，卖小吃的、卖糕点的、卖米粉的，但最多的还是卖水果的，对于罗裳来说，广西简直就是水果爱好者的天堂，根本吃不完！ 她穿着打补丁的蓝色衣裳，躺在靠椅上，左手拿着甜瓜，右手拿着芒果，眼睛微眯像一只慵懒的狸花猫。 “你倒是挺会享受啊。” “叶叔叔好啊。”罗裳挥动手中甜瓜。 “走吧，洛班头找我们呢。” “找我们？”罗裳一个鲤鱼打挺跳下靠椅，“找我们做什么？” “过去便知道了。” 驿站大堂。 洛建和穆泽点了上好的绿茶和一盘香喷喷的酱牛肉。 “两位大侠，快坐。” 罗裳与林延对视一眼，这牛肉可不便宜。 “有一项工作，做不做？酬劳非常丰厚。”穆泽凑近两人，眼底放光。 “工作？”林延眉头微挑。 一路走来，这两个班头多豪横，林延可是看在眼里的，恐怕就是开封府的典史都没他俩赚的多。 “你俩做押送衙役，月俸已经不菲，为何还要去做其他工作。” 洛建耐心解释，“没人会嫌自己钱多。” “是啊。”穆泽压低声音，“尤其是我这种有妻有女的，不得早早就给女儿准备嫁妆。” 罗裳一脸无辜，“您若给女儿找个入赘的，就不用准备嫁妆了。” 穆泽一噎，“找个入赘的，需要更多银子。” 林延无奈问道：“你俩到底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洛建眉毛一扬，将两人接到的买卖细细道来。 “你们应该早已发现，越往南，广西地界的汉人越少，徸族、瑶族和黎族越多。其实，广西除了这三个主要民族外，还有一些小族，比如越族、水族和仫佬族。” 洛建低笑笑声，“我们今日的工作便与越族和水族有关。” 穆泽接过他的话头，“越族与交趾、大理王室皆有往来，水族是当地望族，有货源，所以水族出货给越族，由越族运到交趾和大理。” “双方交货期间，都有验货与长老签字按手印这一环节，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一环节保证货物的安全。” 此时，林延已经发现了盲点，“送往交趾和大理的货物不经过市舶司，这是想要逃税？” 穆泽表情尴尬，“林大侠，水族不过是做些小本买卖，再被市舶司刮层油水，哪还有什么赚头。” 想想也是，若是通过市舶司，哪里还会找上他们。 罗裳眼睛亮晶晶的，“什么时候去？报酬是多少？” 洛建露出赞许的眼神，“明天午时，就在郁林城外，每人十两。” “十两？！”林延微微张大嘴巴，“这可不是什么小买卖了。” 穆泽挠挠头，“我听说是药材和布匹...” 第112章 水族 穆泽紧盯两人眼睛，“怎么样？去不去？” “去。”罗裳第一个赞同，这钱给谁赚不是赚，还不如让她来赚。 林延见罗裳应得如此快，无奈笑道：“去吧，去吧。” 两人见已经谈妥，嘿嘿一笑，招呼着他们吃牛肉，品好茶。 翌日，罗裳、林延和罗家人吃完午食，便被穆泽喊了出去。 罗裳算是看出来了，此事定是穆泽牵头，否则他哪里会如此积极。 他俩换上了平日的常服，腰间依旧挂着长刀。 穆泽着急忙慌地带着他们出门，“我们先去燕桉府集合，不能迟到。” 洛建便耐心解释道：“燕桉府是水族冯氏家族的宅院，冯氏便是我们今日的东家。” “那越族是？”林延好奇地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穆泽扬眉：“这冯氏家族也多亏一位老友替我引荐，否则哪里去找那么清闲的工作。” 他们到达燕桉府说明来意后，便有身穿水族服饰的小厮领他们从侧门进入，那小厮一路上还打量了罗裳好几眼。 顺着小路，他们到达一个开阔的院子，里面已经聚集了二十个江湖人。 罗裳四人的出现果然引起了全部人的瞩目，尤其是罗裳，没有人认为她是保镖，都以为是林延的孩子呢。 管家模样的男人看到穆泽后淡淡点头，忽视林延身旁还没有长刀高的罗裳，显然穆泽已经介绍过罗裳的身份了。 “人都到齐了就换衣服吧。” 小厮将早已准备好的水族服饰给众人换上，除了罗裳，每个人都有。 她注意到，水族的服饰似乎很有讲究。管家的颜色最浅，上面绣的水波纹图案也更丰富。 林延他们穿的虽然也是藏青色，但样式简单许多，也没有那么多繁琐的水纹图。小厮的便更简单了，就一身藏青色的短打。 而这些江湖人士，身材、年龄和所用的武器都不一样，看起来也是临时招募进来当保镖的。 换好衣服后，便是等消息，他们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茶都喝了两杯，前院才传来消息。 按顺序从后门出府，罗裳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六辆骡车。 管家吩咐众人，“四人一组，跟在骡车旁边。” 罗裳四人很自然地走到了最后一辆骡车旁。 一刻钟后，罗裳终于见到了冯氏家族的家主，身穿浅蓝色水波纹的女人，身材矮小，气势却很强，将周围的男人都比了下去。 只见她将管家唤过去，交待了几句后，便上了第一辆马车。 车队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罗裳跟在骡车旁边走也不会觉着累，前面的四个保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谈天说地。 罗裳虽然不累，但相同的风景看多了也觉得疲乏，在打了三个哈欠后，前方出现了一条河。 在跟着骡车队伍站定后，码头的另一边也来了数十人。 穆泽声音很低，“那就是越族阮家，与广西各世家皆有往来，女儿甚至嫁入了广西第一世家，蒙家。” 罗裳侧目，这穆泽不愧是流放队伍里的百事通，广西地界的事他竟然知道。 第113章 翻脸 从阮家只来了一个管事，后面却跟了数十个护卫，罗裳便能知道阮家在广西的地位了。 两边简单的问候过后，便到了验货的环节，只见冯家家主领着阮家管家，一辆骡车一辆骡车的掀开检查。 穆泽啧啧两声，“竟然检查得如此仔细。” “一辆装满软纱的骡车都值上千两，更何况后面还有三车药材。”洛建淡定道。 林延赞同地点头，“三车药材，一车恐怕都要上万两了。” 很快，前面五辆都检查完了，冯华钕命人将最后一辆骡车上的火棉布掀开。 “哗！” 当布帘被掀开，罗裳四人全部瞪大了眼睛，尤其是穆泽，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罗裳万万没想到，这车药材竟然会是阿芙蓉，那么多的阿芙蓉将四人都吓了一跳。 然而，反应比他们四人还大的是阮家的管家。 “这，冯家主，你们是什么意思？” 冯华钕保持得体的笑容，“无意间听说阮家在收阿芙蓉，这一车是我冯家的诚意，只盼阮冯两家可以越来越好。” 冯华钕的暗示很明显，她们冯家想要和阮家保持稳定的合作关系，这车阿芙蓉是水家送阮家的。 阮至明淡笑，“冯家主，据我所知，整个广西地界只有同心镇产阿芙蓉，所以，这些阿芙蓉你去哪里搞的？” “若是诚心想种，哪里不可以，你说对吧？阮管家。” “你说的很对，我们阮家也想跟水家保持长期又稳定的合作的关系，可惜啊...” 阮至明叹了一口气，“若是没有这车阿芙蓉，我们将会是非常合拍的伙伴。” 冯华钕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阮家在收购阿芙蓉，但你既然知道了，我就不能放你离开了。”阮至明笑得阴险。 “我不明白，阮家收购阿芙蓉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冯华钕瞳孔骤缩，警惕地望着围上来的阮家护卫，“阮家做的并不高明，有心人若是想查，如何查不到...” “冯家主，不要废话了，你既然不准备告诉我你如何搞来的阿芙蓉，就带着这个秘密下地狱吧。” “铛！”刹那间，两边人马拔出武器对峙，距离阮至明和冯华钕最近的罗裳四人也小心翼翼地靠近彼此。 阮至明丝毫不慌，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转身对着冯家保镖大声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是冯家的人，也不是水族人，都是广西地界的江湖人士。” “既然你们都是广西人，想必也听过我阮家的名字，冯家给你们多少，我阮家愿意多给你们十倍！”阮至明冷笑，“我只要留下冯家人的性命。” 阮至明这话一出，果然就有穿着水族服饰的江湖人挥刀砍向了旁边的冯家人。原本势均力敌的两家立刻倒转下来。 越来越多的冯家保镖选择投入阮家的怀抱，阮至明笑的也越发得意。 冯华钕紧张地像一块石头，心沉坠地像灌满了冷铅。 第114章 以一敌十 战斗一触即发，洛建和林延对视一眼后便决定站冯家这边，朝着阮家的护卫动手。 “你，你们两个是傻子嘛！”穆泽脸色慌张，忍不住大喊，认命般跟在他们身后。 “裳儿，你去冯家主那边！”林延说完就如一道闪电飞至背叛的保镖间。 罗裳脚尖轻点，踢开周围的阮家护卫，朝不远处的冯华钕奔去。 在林延二人选择站在冯家时，罗裳便知道，他们对这阿芙蓉的来历感兴趣，更对幕后的阮家充满戒心，更何况，冯华钕的价值并不比阮至明低。 此时，冯华钕身边的最后一个护卫已经身受重伤，捂住胸口的刀伤依旧坚挺。 他被两个阮家护卫拦住，突然一个身着水族服饰，手持长刀的江湖人使出轻功越过众人飞至冯华钕跟前。 眼见长刀就要砍在冯华钕身上时，一道矮小的身影从地上弹起，挥剑的瞬间，长刀被砍成两半掉落在地，随后便是一脚踢出，男人‘嘭’地倒飞出去，吐出一口鲜血。 冯华钕惊讶地睁大眼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拿剑护着她的小小身影。 在战斗中成长的罗裳无疑是最可怕的，只见所有试图靠近冯华钕的人，都被罗裳踢飞或者刺伤，就算如此，她也从不贪兵，死死地将冯华钕护在身后。 阮至明退至阮家护卫身后，挥舞着拳头，“先杀冯华钕，冯华钕死了这些人也不足为惧！” “先杀冯华钕！兄弟们冲啊！” “杀了冯家主就有一百两！冲啊！” “杀！杀！杀！” “......” 围着罗裳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想要消耗罗裳的内力，慢慢耗死她。 然而，《太初真经》妙就妙在它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以意运空、以气运身，再配上柔性十足的无光剑，手腕翻转间又留下了几条命。 渐渐的，罗裳仿佛陷入了玄妙的境界，她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化作了一把剑，剑身萦绕着剑气，剑意指向围攻的人。 围攻的人感觉眼睛都快花了，罗裳的动作明明又轻又慢，每次袭来他们却看不清也躲不过，不是腹部被刺，就是手上武器被挑飞，光这一剑就让他们琢磨不透。 而另一边，林延带着他的剑横冲直撞，每一剑都如闪电般惊人，似乎要将这天也划破，若有一群围攻的人，他的剑则会快而狠地近身带过，丝毫不考虑自己同样会被伤到。 很快，他和洛建便突围出来，朝着阮至明冲去，阮至明见状也不再喊‘杀死冯华钕。’而是‘大家快来救我！’ “嘭！”洛建将阮至明身边的最后一个护卫踢飞，林延的剑顺势抵住了阮至明喉咙。 “你们再打，我就杀了他！” 场内瞬间寂静，幸存的阮家人不敢再动，还没倒下的江湖人士也丢掉了手中武器。 冯华钕身前的罗裳却盘腿坐下，感受体力的真气流动，有时如小溪潺潺流过她的经脉，有时像海浪般捶打她的五脏六腑... 林延挟持阮至明到冯华钕身旁，望着紧闭双眼的罗裳，摇头笑道：“她又要突破了。” 第115章 事毕 穆泽双手撑着膝盖喘气，凭什么四个人里就他一个受伤，此时他只想骂人。 洛建配合林延将阮至明绑了起来，此时的阮至明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嚣张，却还是一直重复着阮家的厉害，要林延和洛建放了他。 可当林延和洛建选择了站在冯家时便已注定了阮至明的下场。 “感谢几位恩公。”冯华钕眼含泪花行礼，若不是这四人出手，她今日可真要将命留在这里了。 “冯家主免礼，我们救你也有我们的私心。”洛建回礼道。 “你们是我冯家的恩人，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将这阮至明交给我处理。” “阮至明自然会交给你处理，但在此之前我需要问他几个问题。” 冯华钕点了点头，“您请。” 阮至明拼命摇着头，“除非放我走，否则你问我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的。” 林延嘴角勾起，“我想知道阮家为什么要收购阿芙蓉。” 阮至明睁大了眼睛，“你们，你们不是江湖中人...你们是谁？” 幸存的冯管家此时凑到冯华钕耳边，显然是将四人身份告诉她了。 林延没有回答阮至明，反而追问道：“阮家收购阿芙蓉是为了制作黑云膏吗？” 阮至明倒吸一口凉气，“你们，你们休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林延和洛建已从他的反应猜出来。 穆泽一巴掌拍在阮至明肩上，“那么嘴硬，喂点黑云膏他不就说了。” 阮至明一听要喂他黑云膏，身体抖得跟筛子似的，“你们，你们不要乱来。” “你阮家制作那害人毒品时，怎么不想想自己是不是在乱来！”洛建怒喝道。 “各位大侠，我想问一下，黑云膏是何物？” 穆泽一看是大老板开口，便将黑云膏的毒性细细告知。 冯华钕脸色一变，“怪不得阮家要将我杀害在此，他们做的这等害人之事若是传了出去，阮家就别想在广西立足了。” 阮至明听罢冷哼一声，“抓贼要拿赃，你们又有何证据证明黑云膏是我阮家所制。” “死到临头还嘴硬。”冯管家骂道：“就算没有黑云膏一事，你今日不顾江湖道义刺杀冯家之事也过不去。” “那也是我阮某一人的决策，与阮家有何关系。”阮至明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冯管家怒极想当场杀了他，却也顾忌林延几人。 谁知洛建双手一推，将阮至明交给了冯家人，“我们已经问完，接下来的交由你们处理吧。” “多谢几位大侠！”冯管家大喜。 林延不管冯家准备如何处理阮至明，自己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冯华钕。 “冯家主，你们这一车阿芙蓉又是从何处得来？” 冯华钕幽幽叹气道：“其实这一车阿芙蓉也是同心镇的货。” “什么？”洛建微微张大眼睛，“同心镇不是不能对外出售阿芙蓉吗？” “孙保正老了，同心镇日后定是他的大儿子接手...”冯华钕继续道：“他们不知阿芙蓉的危害，只知它的价值，他们啊，不止想做七星山庄的生意。” 第116章 酬劳 洛建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若七星山庄背后真是阮家，他们绝对会发现同心镇有人捣鬼，孙保正的大儿子...” 林延接过话头，“冯家主，除了冯家，还有谁知道阿芙蓉的存在吗？” “没有了。”冯华钕轻轻摇头，“这是孙保正大儿子的第一次试水。” 洛建和林延知道别的地方不产阿芙蓉后也松了口气，现在便是等罗裳修炼结束。 半个时辰后，《太初真经》已在罗裳体内运行了三个周天，头上开始冒热气，看得穆泽羡慕不已。 “林大侠，你说我现在开始练功晚不晚？”他搓手问道。 “强身健体的话，何时练功都不晚，若想像裳儿这般...”林延笑着摇了摇头，“百年都难出一个...” “你们青山派也没有似罗裳的这等人才吗？”洛建不由感到好奇，他虽处官府中，却也听说过青山派的大名，知道其门下全是练武奇才。 林延淡笑，“青山派的人才不少，天才却不多。” “罗裳这样还要多久？”穆泽挠头。 “快了。” 林延话音刚落，罗裳便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幽深且明亮，带着如皎月般的光华，内敛却深不可测。 “不错，看来你的内功又进一步了。” 罗裳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林叔叔，你以后想从我手中夺得无光，只怕更难了。” 卡了许久的三层《太初真经》，总算突破到了第四层，往后恐怕只会越来越难了。 罗裳不知的是，就她这个练功速度，放眼整个武林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要知道，修炼《太初真经》最快的张君尧也花费了二十年才到第八层。 冯华钕对眼前的女孩很有好感，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却又顾忌对方大侠的身份。 “四位，你们救了我冯家，就是我冯家的恩人，你们在郁林多留几日，待我将阮至明等人处理完毕，亲自招待你们。” 穆泽面露难色，“冯家主，我们也想多待几日，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明日就得离开郁林城了。” “明日就走？”冯华钕眉头微皱，想起管家曾说过，穆泽是押送流犯的衙役，看来这是真的。 “你们在何处落塌，我今夜便将酬劳送过去。” 穆泽拱手道：“郁林驿站，多谢冯家主了。” “在广西地界，我郁林冯家的势力虽不如桂州阮家，但你们日后有用得到我冯家的地方，尽管开口。”冯华钕大方说道。 林延等人友善回礼。 —— 回到驿站后，萍香儿和素月马上寻了过来，看到罗裳满身的灰和身上的血迹，素月忍不住瞪了林延一眼。 林延尴尬地摸摸鼻头，冲着素月露出讨好的笑容，心想以后出去办事，得给罗裳多准备一套衣服了。 突破后的罗裳饭量更大了，回来就吃了一块肉饼，一碗肉丝拌粉，引得身旁的罗柔不停咽口水。 “你吃不吃？吃的话姐出去给你买。” 罗柔摇着小脑袋，“不吃，三娘说我是个胖丫头。” 第117章 观念冲突 罗裳皱起眉头。 “三娘喜欢胡说八道，你为何要听她的。” “但是我真的胖了呀。”罗柔挽起衣袖，露出如莲藕般白嫩软糯的手臂。 “你才三岁，日后会自己抽条的。” “三娘说不会。”罗柔嘟起小嘴，显得脸更圆了，“三娘说连流放都能让我长好多肉肉，以后安定下来，我肯定会长成一头小肥猪。” “姐，我不想长成小肥猪。” 罗裳十分无语，上辈子只有想办法让自己吃饱的，哪里听说过减肥的，三娘就是日子太好过了，才对着小孩子胡说八道。 “你看姐，天天吃那么多，胖不胖？” “不胖。”罗柔回答的很大声。 罗柔轻捏她的脸颊，“那就对了，从明日起你跟着姐蹲马步、打拳就不会胖了。” 见她还在犹豫，罗裳便开始加码。 “每天坚持两个时辰，就可以多吃一碗饭，两大块肉呢。” 罗柔还是没有抵得住美食的诱惑，答应了罗裳。 待姨娘们逛街回来，便知道了罗柔从明天开始就要跟着罗裳练武。 萍香儿倒是很高兴，毕竟在这世上，会武功才能更好地保全自己。 三娘腊月却颇有意见，翻了个白眼。 “家里已经有一只野猴子，罗柔再跟着她姐姐学武，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哪里会嫁不出去？”素月娇嗔道：“裳儿和柔儿像她们姑姑，长大后定是大美人。” “大美人，不会做饭、不会刺绣、不会诗画，更不会管家。”腊月忍不住又怼了一句，“我们几个小娘的好处，你两姐妹是一点都没学去。” 罗裳扬起脑袋，一脸无辜，“三娘，嫁人是什么，我以后不嫁人的。” “莫要胡说，女孩子怎么可以不嫁人。”萍香儿这话一出，屋内的姨娘们都纷纷点头，就连门外站着的林延也觉着罗裳又在童言童语。 罗裳不知如何改变她们的观念，又不想贬低全世界的男人，只得把罗奇玉抬了出来。 “爹爹若是在世，肯定想着只要裳儿高兴就好，才不会管我嫁不嫁人。” 她这话一出，姨娘们倒是没有反驳，因为罗奇玉确实说过，罗裳就是上天送他的珍宝，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嫁人就不嫁人。 那时候，全家人都捧着罗奇玉的话头，说要让罗裳做开封最痛快和潇洒的女孩儿。 “姐姐不嫁人，我也不嫁人。” “哎呦，以后柔儿离她姐姐远些，跟三娘我学学厨艺、绣工和作画...” “不要，不要。”罗柔摇晃着头躲在罗裳身上，可爱得让大家忍不住又要逗她。 “你就是你姐姐的小跟屁虫。” 罗柔听到这话还十分高兴，小脸红扑扑的。 “等誊儿会走路、会说话了，他就是姐姐的小跟屁虫，我是大跟屁虫。” 大家被罗柔逗得合不拢嘴，内心的母爱又泛滥了几分。 谈笑过后，萍香儿拉过两个孩子。 “你们三娘有一句话说的对，不可以不识字，不会管家？从明日起，除了练武，你们就跟着五娘和六娘读书写字。” 第118章 收徒 就在罗家人正在驿站大堂用晚食时，冯家来人了。 冯华钕虽没有亲自前来，却派了她的女儿带着厚礼过来。 当冯佳佳知道罗裳的流犯身份后，更是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她娘亲回去以后，可是把罗裳夸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啊。 冯家送来的东西并不少，每人一百两的酬劳，还有二十匹布和两筐药材。 这些正是罗家到崖州定居以后需要的，洛建与穆泽就没有跟罗裳她们抢，全让萍香儿自行处置。 腊月在得知这些东西是罗裳用武功换来的后，立即变了个脸色，还鼓励罗柔好好学武，学她姐姐这般给家里挣钱。 她这话说出口，不止罗家人，在场的人们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除此之外，冯家还带来了一个孩子。 “这是舍弟冯承承，今年七岁，娘亲想让他跟着林大侠学习武功。” 林延脸色通红，‘咻’地站起身来，连连摆手。 “我不行，我还没有资格收徒。” “啊？”穆泽瞪大了眼睛，就连洛建和罗裳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林大侠，你这等高手都不能收徒？青山派的门规也太严格了吧。”穆泽啧啧称奇。 “不是这样的。”林延平复心情后道：“我派有门规，弟子若要收徒的话说，需要通过长老们的考核，我，我还没有通过考核呢...” 罗裳放下手里的鸡腿，“林叔叔，那你觉着这个考核难吗？你能通过吗？” “那是自然。”林延十分自信。 “这不就行了。”罗裳摆手，“青山派山高路远的，你可以先收徒，回青山派以后再去参加考核。” “但是我不是答应了你们，要同你们去崖州，等你师父回来...” “那就更好了。”洛建双手一拍，“你们带着冯承承去，待你返程时，便可带他回青山派再行拜师大典。” 洛建这么说也是有私心的，他与罗家相处九个月，已经有了感情。但崖州却不是好待的，那里势力众多，白道不像白道，黑道不像黑道，带上水族冯家人，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冯承承也是个机灵的，见林延还在犹豫直接跪在他面前，叩首拜师。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林延将他扶起，顺便摸了他的根骨和脉搏，倒也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如此，你便跟着我们吧。” 冯家人大喜，冯佳佳更是送上了象征冯家的玉佩和冯承承的拜师礼。 “那就辛苦林大侠了！” 冯承承就这么被留在了驿站，一个下人都没带，自己背着行李便跟在林延身边。 冯家人送的布匹和药材，萍香儿就没有分给其他姨娘了。 在她看来，这是罗裳用命换来的，那便是罗裳的所有物，只有她能分配。 三娘知道后虽然不太开心，但只有她一人有意见，便也不敢多说什么。 夜深，萍香儿领着三个孩子睡觉。 她左手揽着罗誊和罗柔，右手揽着罗裳，声音轻柔又温暖。 “裳儿，你以后想做什么，娘亲都支持你，包括你的终身大事...” 第119章 大海 接下来的一个月，流放队伍没有再特意休息，总算在十一月到达了雷州半岛的雷州府。 芙蕖也在经过一个月的研究，成功从从黑云膏里提取出阿芙蓉，证实阮家与黑云膏、柳无恙等人脱不了干系。 而在破解黑云膏后，她又一门心思到制作解药中，完全就像一个闭关的老头子。 “过了海就到崖州了吗？”罗裳好奇地问林延。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大海，脚下是细腻的海沙，身后是连绵的群山，眼前是宽阔的海洋，浪花不断拍打着岸上的礁石，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海鸥越过海平线叫声尖锐。 她的目光被远处一艘小船所吸引，自由地漂浮在海面上，她的眼中迸发着光亮，想象着自己也能像那艘小船一样在大海上航行，感受大海的辽阔和神秘。 旁边的林延也被大海的壮阔所震惊，他从小在青城长大，见过最广阔的也就是黄河，但两者给他的震撼却完全不同。 “可能，可能是吧。” 冯承承早就见过大海，还同冯家人出海过，觉得师父和罗裳的表情比大海更有趣。 身后的流放队伍在洛建和穆泽的带领下，也来到了海滩。 这群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反应比罗裳大多了，有几个甚至想要扑到海里感受这大海的魅力。 洛建眼中带笑，靠坐在沙滩上，放任众人在海边玩了个畅快。 罗裳和罗柔她们脱下鞋，踩在软绵绵的沙子里。沙子又细又软，像棉花一样，罗裳的脚陷在里面，感觉就像被轻柔地拥抱着。 她感受着沙粒从脚下蔓延而上的柔软触感，仿佛是大自然在轻轻地抚摸着她们的脚底，给她们带来一种奇妙的放松。 随后，两人在沙滩上跑起来，留下一串串浅浅的脚印像海浪不时地冲上沙滩，又退回大海，仿佛是大海在与她们嬉戏。 罗裳弯腰捡起贝壳，上面有各式各样的形状，有的像星星，有的像花朵，有的像蝴蝶，每一颗都是大自然的艺术品。 “姐，你快来！”罗柔冲着罗裳招手，她的脚下已经堆了一个小小的沙堆。 “我们堆房子吧。”罗柔兴奋道。 “房子？”罗裳眨了眨眼睛。 “对我们的家。” 罗裳也觉着有趣，两人就着扑来的海浪打湿沙子开始自己造房子。 萍香儿和素月抱着罗誊坐在不远处，眼里皆是三个孩子，腊月拉着莲心满脸笑意捡贝壳和海螺，就算是万宁，在这个环境下也心情没有看书了。 太阳渐渐西斜，天边泛起了一抹绚丽的晚霞。 洛建站起来拍手，让大家回来集合。 “走啦，以后让你们看到腻。” “裳儿，柔儿，快回来啦。”萍香儿朝两人招手。 见两人没回话，定眼一看，竟然靠在堆好的沙堆上睡着了。 素月无奈笑笑，亲自过去给两个孩子穿好鞋，将昏昏欲睡的罗裳递给林延，自己抱起罗柔。 刚把两个孩子放在牛车上，便听到了罗柔轻浅的呼吸声，她嘴角上扬，眼中的温柔快要溢出。 第120章 雷州 半个时辰后，流放队伍进入了雷州城，罗裳也在牛车停下后醒了过来。 萍香儿轻抚着两个孩子的额头，“娘抱你们下来。” 罗裳摇头，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被吵醒的罗柔揉揉眼睛，很自然地伸出手抱住萍香儿。 穆泽回头望着众人，“房间已经分好，待会带你们过去，晚食会送到你们屋里，今夜就好好休息吧，我们要在雷州待七天。” “待七天？”岳夫人微微愣住，“为何要待那么长时间？” “雷州是我们路过的最后一个大城了。”洛建解释道：“七天后，我们要乘船从雷州港口出发，直接到崖州。” “我看的游记里，如崖州要经过琼州。我们不去琼州了吗？”万宁眉头皱起。 “琼州...”洛建面露难色，“我们刚刚接到琼州府衙的信，琼州最近不太平，黎族和畲族还在打战，去琼州太过冒险了。” 洛建这话一出，属实把在场的流犯惊住了，这里面大多数人都是被家族或亲友连累流放崖州，一直生活在盛世，从未想到战争竟然离自己那么近。 “崖州呢？崖州怎么样？”岳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崖州还好，虽然也有众多势力，但崖州的黎族一脉比较强硬，能压住他们。” 洛建虽然说的轻松，罗裳却听出了不同的意味。 对于崖州，他没有提到府衙，也没有提到看管他们的衙役，看来崖州最大的势力就是黎族，甚至连官府都在他们之下。 “你们也不用太担心，雷州，是我们的地盘，”洛建安抚着众人，“这几日你们便放轻松，随便逛。” 到了雷州，他们就更不担心流犯会逃跑，天高皇帝远，周围都是少数民族，语言不通，离了流放队伍，他们更难生存。 罗家人回到屋内后，姨娘们便自己寻了床铺休息。 萍香儿跟万宁拿了纸笔便一直在思考要买的物资。 素月看她眉头紧皱，微微叹气，“大姐，先来吃饭吧，吃完再思考。” 萍香儿抬首看到家人们都在等她，心头一暖，过来坐下。 “全是海鲜啊...”看到桌上的菜，萍香儿都忍不住惊叹。 生腌蟹、煎黄鱼、虾仁蒸蛋、蒸大虾、炒黄鳝、炸小银鱼、爆炒小章鱼和生鱼片。 莲心解释道：“这一桌是洛班头和穆班头特地置办的，据说以前的流犯都没有这种待遇。” “一路上经历了那么多，我们自然不是普通衙役和流犯的关系。”林延嘴角勾起，“更何况，我和裳儿帮着两位班头也赚了不少呢。” “海鲜宴席，吃个一两顿可以，若是天天这么吃，只怕会受不了。”芙蕖眉头微皱。 萍香儿微微点头，心想芙蕖不愧是大夫，一眼便看出了这里面的问题，这边海产的确十分丰富，但粮食、蔬菜和其他肉类才是少得可怜。 “芙蕖说的对，若是长期这么吃，对身体不好。现在我知道我们需要采购什么物资了。” 第121章 翻箱倒柜 一夜无梦，萍香儿又是最早醒来的，她蹑手蹑脚出门洗漱，顺便到大堂给大家叫了海鲜面，在雷州，海鲜比肉类、蔬菜和粮食还要便宜。 “素月，叫大家起来吃早食。” 素月揉揉眼睛，“又是那么多海鲜？驿站厨房师傅可真舍得放。” “你出去便会发现啊，这里海鲜极其丰富，而且很便宜。”萍香儿笑道。 罗裳大口地吃着虾和鱿鱼，对于她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吃慢点。”萍香儿提醒道：“吃完我们就出去买东西，这次可要多买点。” “我们都要去吗？”十一月份还在被热醒的腊月，小脸闷闷的，显然还没有睡够。 “大姐，我们要在这里待七天呢，可以慢慢买嘛。”她忍不住撒娇。 “不止我们，岳家和彭家也要去，人多的话好谈价格。”萍香儿耐心解释道。 莲心小口吃面，“三姐，你不去的话就留下来和六姐一起守家呗。” 守家？腊月眼珠子一转，矜持地点头，“那我就守家吧，但是你们可不能忘了给我带好吃的。” “肯定不会忘的。”莲心扬起脑袋，眼睛眯起，像一只可爱的小狐狸。 吃饱喝足，萍香儿便带着大家一起出门与岳家、彭家汇合，院里只留下了守家的腊月和芙蕖。 “六妹啊，你忙着呢？” 芙蕖在磨药粉，疑惑地抬眼，“三姐，怎么了？” “噢，我这起的太早了，还累着，想回屋睡一会。” “去吧三姐，我就在门口磨药粉守着。” 芙蕖觉着三姐今日有些奇怪，她以往要么出门买布买首饰，要么回屋睡觉串珠链，哪里会特意跟她说一嘴。 腊月回到屋后，先趴在窗户那偷看芙蕖在干嘛，看到她头也不抬地磨药粉后才悄悄动了起来。 她先是看了眼素月和万宁的床，动作轻柔趴在地上将床下的皮箱柜拉出。 她们在信阳买牛车的时候，每人都买了个带锁的皮箱柜，腊月自己就将最重的金首饰和银子都放在箱柜里，想来素月和万宁也是如此。 只是看着这带锁的皮箱柜，她的眉头不由地皱起。 她用自己的钥匙试了下，发现没用，和素月的皮箱柜不适配。 接着便是万宁的，腊月眼睛一亮，万宁竟然没锁皮箱柜。 腊月满怀期待地打开，结果全是书，满满当当的书，一粒银子都没有。 “不可能啊...万宁自己就是大小姐出身，又得大爷喜爱，怎么会一分钱没有呢，难道是都带出去了？” 不过说起来，她确实没看到万宁买什么贵重物品。 剩下的便是对面她和芙蕖的床，芙蕖...这丫头有点钱全买药材去了，没有任何犹豫，她直接翻开了芙蕖的皮箱柜。 没想到的是，芙蕖不仅没锁，就连首饰、银子、玉佩都放在里面。 “芙蕖，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腊月估算了下，芙蕖这里就值三、四百两，若能找机会打开素月的箱柜，她便不用冒险去大姐的房间了。 第122章 计划 腊月现在还不离开，所以将芙蕖的箱柜恢复原样重新塞进床下，美滋滋地躺进被褥继续睡觉。 另一边，萍香儿带着三个孩子、三个姨娘和莲心爹娘、林延师徒在驿站大堂与岳家母子和彭家一家人汇合。 “岳夫人，岳家的仆人呢？”莲心眼中满是疑惑。 岳夫人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紫，明显整夜都没有睡好。 “他，他们回开封了。”岳夫人语气沉重。 “回开封？”素月瞪大了眼睛。 彭夫人不由地张大嘴巴，“什么？回开封，他们背主了？” 岳夫人露出苦涩的笑容，“他们本就是潘相的人，将我们母子送到雷州已算任务完成，自然要回去复命。” 众人一愣，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最后还是莲心没心没肺打破僵局。 “这有什么的，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岳夫人您还怕到崖州雇不到仆人？” “莲心说的是，岳夫人啊，您就不要担心，跟着我们便是。”萍香儿安慰道。 “对啊，你们母子如今是不是缺赶车人？”彭夫人豪爽道：“我三个儿子都借你，给你赶车到崖州去。” “彭夫人，你可是白担心了。”萍香儿笑道：“我早上听洛班头说，我们所有人都从雷州乘船到崖州，要在海上待十天左右呢。” 彭夫人睁大眼睛，“那，那我们的马车和牛车呢？” “自然都要一起拉过去了。”莲心接道。 “拉过去？”岳夫人怔了一下，“这牛和马也能坐船？” “人都可以，牛和马怎么不行？”林延笑道：“各位更应该担心的是这牛和马会不会晕船吧。” 彭夫人无奈摇头，“我更担心我会晕船啊。” “所以我们这趟还要买晕船的药，”萍香儿轻拍彭夫人的手背，“莫要担心，洛班头说到时候我们都会在一起，互相照应便是。” 彭夫人啧啧称奇，“这世上真有那么大的船，能装下我们那么多人？” “广州府和市舶司还有能载千人的战船呢，这可是我亲眼所见，就连我们家都有能载百人以上的商船和粮船。”冯承承昂首道。 提到船，他是最有发言权的，毕竟他可是所有人里唯一出过海的。 “我们啊，果然还是世面见得少了。”萍香儿嘴角高高扬起，眼睛也眯成一条线。 “那我们快些想想买什么吧。”彭夫人双手一拍提议道。 萍香儿连连点头，“我昨夜便想了一晚上，现在说出来，大家一同商讨下。” “粮食、蔬菜是首位，我听说崖州地形复杂，山岭绵延起伏，且临海，全年都很热，因此粮食、蔬菜难种得很。” “其次便是家禽，到那处，除了海鲜，其余的我们几乎要自给自足，小狗崽、羊崽、牛崽和鸡仔能带去就带去，养大了才有肉吃，有奶喝。” “最后是布匹和生活用品，崖州到琼州路途遥远，况且我们是流犯，轻易不能离开，这些生活必需品啊，一样都不能少。” 第123章 建议 “萍娘子说的是，这三样是必须要买的。”洛建从内堂走来，“若是钱够，还可以买些蔬菜、水果种子、笔墨纸砚和针线。” “洛班头，刚刚萍娘子说可以买些鸡仔和鸭仔...”彭夫人眉头皱起，“这些鸡仔鸭仔会不会活不到崖州？” “有可能，因为人都不能保证安全活到崖州，更别说这些畜禽了。” 岳夫人猛地抬头看向洛建，“洛班头，您这是什么意思？” 洛建语气平淡，“我们以往便有很多流犯，到雷州了一切正常，哪曾想到上了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天比一天虚弱，最后就死去了。” “是，是因为晕船吗？”彭夫人小心翼翼地问。 “晕船是一部分，但最大的原因还是惧海。” 说罢，他话音一转，“不过你们不用过于担心，城北福安堂的晕船药很好，你们待会可以多买点，更何况，我们还有芙蕖这位神医。” 岳夫人稍微放松了些，“洛班头这是要去哪里？” “去看我们前往崖州要坐的船。” 莲心十分好奇，睁大眼睛，“这船真能坐下我们一百多人？” “可以。”洛建笑着点头。 林延好奇地问：“是府衙的船吗？” “这倒不是，是擎天帮的。”洛班头答道。 “擎天帮？”林延眉头微挑，“雷州地界的江湖门派？” “对，雷州的第一门派，他们的造船术是雷州第一，此次前往崖州，便由擎天帮的副帮主和帮众亲自护送。” 他继续道：“擎天帮有丰富的出海经验，是海上生活的老手，有他们带着，我们能避免很多危险。” “没想到在雷州，官府与江湖的联系竟如此紧密。”林延忍不住感叹道。 洛建笑笑，“因为雷州除了官府和江湖门派，还有十多个族裔。而雷州府衙和擎天帮内多为汉人，便有很多共同利益。” 罗裳抬头望洛建，“那我们要在雷州待七天，是因为要等擎天帮的人吗？” 洛建嘴角微微上扬，“你猜对了，这次跟我们一起去崖州的擎天帮副帮主杜启锋还未回到雷州。” 两人刚结束谈话，穆泽就出来了。 “呦，你们三家是准备一起去买物资吧。” 萍香儿领着罗家人躬身行礼，“穆班头好，我们正准备出门呢。” “一天估计买不完，尤其是岳家。”穆泽摸摸下巴，“你们可以点完货后。直接让店铺送到驿站，反正这驿站也被我们全包下了。” “多谢穆班头。” 穆泽轻松摆手，“应该的，毕竟你们一辈子都要待在崖州，多准备些自是好的。” 这句话让众人心头感到一阵沉重，还是林延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穆班头可有建议？” “粮店的价格、品质都差不多，布料尽量选透气舒适的棉麻、纱、绸缎，蔬菜和水果放不久，没到崖州就坏了，不建议买。” 他似乎想到什么，提醒道：“对了，崖州没有典当行，你们的首饰若是拿到崖州交易，只会大打折扣。” 第124章 大买（一） 众人再次谢过洛建和穆泽后，便出了驿站。 有了详细的计划，她们便先去了典当行。 当初姨娘们给萍香儿的金手镯只用了一个，便还剩五只，她这次全部典当，换了二百两。 除了公用的二百两，她自己还典当了两条玛瑙项链，一条碧玉翡翠链子，三支不同颜色宝石金簪，一对镂空的掐银手镯，十二片金叶子，得到三百两。加上身上剩余的，罗裳赚来的，萍香儿手头竟有六百两，差不多能在开封买处小院子了。 其他姨娘当了多少，还有多少钱，罗裳便不知道了，这些都是姨娘们自己的收藏。 待大家换完钱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去了距离最近的福安堂。 “掌柜的，你们的晕船药如何买？” 那掌柜看到如此多的客人，心中大喜，连忙介绍道：“我们的晕船药有清心丸、安睡丸、清凉油和猛虎丸、镇静丸。” “前面两种比较温和，都是五百文一瓶，一瓶里面有七十粒，适宜十岁以下孩子服用，十岁以上，身体比较虚弱的，也可以服用。” 他接着道：“清凉油一两银子一罐，刺激性较大，成人使用即可，猛虎丸是针对晕船反应很大的人，一两银子一瓶，也有七十粒，镇静丸顾名思义有安神的作用，服用以后便可好好睡一觉，二两银子一瓶，内有五十粒。” 掌柜笑着搓手，“看你们需要什么的。” 罗裳听完，这才明白洛建为何要她们来福安堂了。 前面几味药都没什么，就这镇静丸，恐怕有点蒙汗药的意思，晕船的人服用后便会陷入昏迷，不至于吐到天昏地暗，也算保住一条性命。 “我们要的很多，可以便宜些吗？”萍香儿问道。 这掌柜眉头微皱，“要的很多？大概需要多少？” 岳夫人斩钉截铁，“一百瓶以上。” 掌柜的睁大眼睛，“一，一百瓶？” “对。” “你们要那么多自然可能便宜！”掌柜十分激动，“这样吧，清心丸和安睡丸四百文一瓶，清凉油和猛虎丸都是八百文。” “但这镇静丸实在不能少了，因为镇静丸的药方和药材都十分珍贵。” 岳夫人与萍香儿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也可以，那掌柜的可否送我们一些家中常备的药丸？” 掌柜的一愣，摇头苦笑，“可以送一些。”毕竟这可是大笔生意，做下来最少也有一百两，送个几十文的药丸权当交个朋友了。 “多谢，多谢！” 接下来便是萍香儿统计各家需要多少，最后算下来，清心丸、安睡丸、猛虎丸各二十瓶，清凉油三十罐，镇静丸三十瓶。三家人总共花了一百一十四两。 萍香儿完全是按照人头买的，罗家所有人都是人手一瓶，包括不会说话的罗誊和林延师徒。 只有镇静丸，罗裳多要了三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福安堂也十分大方，送了祛暑除湿的六合丸、清热解毒的点舌丸。 萍香儿十分满意，决定回去就推荐芙蕖到这里买药材。 第125章 大买（二） 离开前，萍香儿特地交代了掌柜的将所有药丸送到驿站给芙蕖查收。 下一站，便是城内最大的米粮店。 同样的大批量购买，掌柜的给她们都优惠了些，于是萍香儿便买了十石大米、五石面粉，总共花了二十两。 之后便是隔壁的杂货铺，买了盐、酱油、料酒、醋和白糖，总共花了十五两。 “大姐，我想着布料就不从公家的钱出了，大家看谁需要多少，需要什么，自己用自己的钱买便是。”素月提议道。 “是啊，大姐。”莲心接过话头，“像我针线不好的，基本上都是我娘亲给我做衣服鞋子。” 万宁也赞同地点头，“我不太用得到布料，我还是想看看这边有什么好看的书。” 萍香儿思考片刻，“可以，那你们自己看着来。还有什么是大家一起用的吗？” “竹席？”素月眼睛一亮，“驿站给我们睡得便是竹席，凉快又清爽，这个物件在崖州会很实用。” “竹席可以买。”彭夫人笑道：“但女孩子还是要少睡，尤其你们几个都还没有生孩子的。” 素月脸色微红，“最热的那几天睡一下。” 于是，萍香儿又用公家的银子，给每人买了两床竹席。 最后便是去集市买畜禽了。 莲心娘好心提议道：“萍娘子，我们已经有三头牛了，这次就看看有没有小牛崽吧。” “是啊，这三头牛里还有两头公的，后面好好养，说不定还能给我们生小牛崽。”莲心爹附和着。 “我就担心它们能不能平稳渡海。”萍香儿叹了一口气。 “不是有芙蕖吗，到时候只能辛苦芙蕖人和畜禽都照看着。”万宁继续道：“我虽不会开药，却可以帮忙熬药、给牛喂药。” 萍香儿眼中充斥着满足和幸福，她最开心的便是六个姐妹团结一心，都为这个家着想。 “行，听你们的。” 最后，萍香儿在集市花重金挑了健壮有活力的牛崽和羊崽，选的还都是一公一母。 “娘，买小鸡仔，小鸭仔。”罗柔看到这可爱的小动物就走不动脚，蹲在黄绒绒的小鸡、小鸭前，根本动不了脚。 “姐，我喜欢！喜欢！” 罗裳揉她的脑袋，“好好好，给你买，别吵我哈乖乖。” 萍香儿同素月、莲心商议了半刻钟，决定买一只大公鸡、六只老母鸡和二十只小鸡仔。鸭子则买的全是小鸭仔。 岳夫人经验不足，在一旁听到要经常照顾便不打算买了，岳家现在就剩她和儿子岳昌和，岳昌和还要念书，她要照顾孩子，哪里还有时间照顾这些畜禽。 彭家是上有两个老人，下有六个孩子，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买比罗家还多。 除此之外，集市上还有蔬菜、水果和花草种子。 萍香儿选的也是耐热、喜阳的蔬菜和水果种子，虽不知道能不能成活，却也想试一试。 “差不多了吧？”萍香儿看着三个姨娘，“公家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你们想买什么，就要自己出钱了。” 第126章 狼崽 就在一行人准备离开集市时，罗裳注意到街口蹲着个身穿少数民族服饰的少年，他的面前有一个竹编的小笼子，里面挤着三只眯着眼睛的小狗崽。 “娘，我想要狗崽。” 萍香儿顺着罗裳的目光望去，眼尾弯起，“娘带你过去看看。” “小兄弟，你这小狗多少钱？” 那少年微微扬眉，似笑非笑道：“客人，我这可不是狗崽啊。” “不是狗崽？”萍香儿疑惑道。 罗裳仔细观察，左边那只体型较大，毛发深黑中透着蓝的，看起来很柔软，铂金色的双瞳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中间的毛色也是深黑，体型不大，黑色的尾巴却是三只里最大的，琥珀色的眼睛中透着一点黝黑。 右边的体型最小，深黑的毛色在太阳的在光线的照射下竟透着紫黑色，狭长的双眸，瞳孔是琥珀中带黑。 罗裳眉头紧锁，“这看起来确实不太像狗啊...” “这是狼崽？”林延不确定的问。 少年展颜一笑，“这位客人，您答对了，这便是出生才十五天的狼崽。” 莲心惊呼，“这竟然狼崽？怪不得看起来如此高贵。” “它们的毛发很漂亮。”素月赞同地点头。 “裳儿，这可是狼崽，你真的要养吗？”万宁的眉头都要拧在一块了。 “我要！”罗裳斩钉截铁，“三只多少钱？” “六十两，不讲价。”少年微微扬首。 罗裳双眼满怀期待地着望萍香儿，“娘，我要。” “等一下！一百两，我要了。” 一个头发高高竖起的少女走了过来，她身穿蓝色的服饰，上面绣着稀奇古怪的图案，头上戴着银饰的发冠，脖子上、胸前、腰间、手腕、手臂，就连脚下都挂满了刻有复杂图案的银饰。 她挤到罗裳身旁，身后还跟着四个同样服饰的仆人。 “一百两，三只狼崽我都要了。” 少年轻轻抿嘴，“是这位客人先来的，若是她不要，我才能卖给你。” 那少女高高扬起脑袋，斜视罗裳，“我给你一百两，你把这三只狼崽让给我。” “我就要狼崽。”罗裳摇晃着脑袋，萍香儿见状马上掏钱给了那少年。 少年接过萍香儿的六十两，笑脸盈盈把笼子给罗裳。 “它们满月前都只能喝牛奶或是羊奶，满月后就可以吃生肉了...” 他话还没说完，那少女横眉竖眼伸手就要抢罗裳手中的笼子。 罗裳脚步微动，一个闪身躲过少女的手，少女不服气，双手呈龙爪状便攻向罗裳，罗裳眉头微皱，右手抓紧笼子，左手为掌一一化解少女的攻势，在少女伸出右爪抓向罗裳眼睛时，将她手腕拽住拉近，右肩顶住少女腹部发力，轻轻一推，少女便被撞得不停倒退，直到被身后仆人护住。 “你，你...”少女疼得捂住被撞的腹部，眼睛都瞪大了。 “你敢伤我们小姐！”身后仆人掏出腰间的弯刀，对着最中央提着笼子的罗裳。 林延冷哼一声，拔出背上长剑，剑气如利刃，隔着空气，“铿”地一下，三把弯刀被齐齐斩断。 第127章 回去 岳家和彭家的人已经见过林延和罗裳出手，早就习以为常。 跟罗裳抢狼崽的少女和她的仆人直接惊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 “你们，你们等着。”撂下狠话后，少女便带着三个仆人逃走了。 卖狼的少年盯着林延，瞪大了眼睛。 “两位大侠，你们是外地来的吗？以前从未在雷州府见过你们。” 林延点头，“昨日刚到雷州。” 罗裳眉眼弯起，亲昵地将笼子举起，心想真可爱啊，太可爱了这些狼崽。 “你刚刚说什么？满月前都要喂羊奶，之后喂生肉？” 少年笑着点头，“对。”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老实交代一切。 “雷州从未出现过狼，这三只是我从废弃渔船救出来的，当时母狼已经死了。我怀疑母狼是怀孕时被人带入雷州，然后逃了出来。” “母狼怎么死的？”罗裳眼中有些哀伤。 “应该是原先就受伤了，生下小狼崽后身体越发脆弱，旧伤复发便死了。” “我会好好养它们的。”罗裳声音都变得轻快起来。 少年眉笑着点头，“提醒你一句，狼是群居动物，若它们长大后遇到狼群，说不定会离你而去。” 罗裳笑意隐隐，“真有那个时候，我会放它们离开。” 萍香儿看她开心，便觉得这六十两真是没白花，“那你以后可要照顾好它们。” 解决完集市的事，一行人便准备回驿站吃饭休息。 萍香儿提议道：“蔬菜和水果种子，申时再出来买吧。” 少年眼睛一亮，“你们要买种子？我有。生菜、菠菜、芥菜、葱、姜、黄瓜、葫芦我都有，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菜的种子。” “可以啊，你有多少，我们都要。”萍香儿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我没有带出来。”少年 有些尴尬，“你们住在哪里？我下午给你们送过去。” “这可真是太好了，我们住在驿站，你到时候跟大堂伙计或者衙役说你找萍娘子，他们便会领你进来了。” 萍香儿心中乐开了花，有人专门送过来，她下午便可以好好休息了。 少年听到驿站两字，瞳孔微缩，这些人不会就是要去崖州的流犯...若真是，他与这些人还挺有缘...... “行，那我下午便给你们送去。” 为了给三个狼崽喂羊奶，离开前，萍香儿特地买了头正在产奶的母羊，直接牵了回去。 回到驿站后，罗裳便发现她们买的药丸、粮食、布料和畜禽已经全部送到。 偌大的后院摆满了粮食，原本空荡荡的马厩更是被她们的畜禽占领。 罗裳有了狼崽，便兴奋地抱回屋内，还在睡觉的三娘被吓了一跳，差点掉下床。 “你，你这抱的什么？” 罗裳眯着眼睛，“小狼崽。” “什么？！”腊月声音尖锐，“你买什么回来了？” 原本睡着的狼崽动了动身体。 “三娘小声些，你吵到它们了。” 罗裳说着把带有自己味道的旧衣服铺在笼子里，小心翼翼把狼崽放进笼子里。 第128章 取名 “你，你真是胆子太大了，什么都敢养啊。”腊月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我去跟你娘说道说道。” 罗裳无视出门的三娘，伸出手指头抚摸着三个小狼崽的绒毛。 “姐姐，让我看看小狼崽。”罗柔迈着小步子进屋，挤到罗裳身边。 “你看，多可爱。”罗裳声音压得非常低，就怕吵醒它们。 罗柔点着小脑袋，“它们叫什么名字？” 罗裳想了想，指着体型最大、毛发深黑透着蓝的那只道：“它叫幽刃。” “幽刃？那是什么？” 罗裳微愣，幽刃是末世时期，基地自己制作，能击杀怪物的霰弹枪，枪身散发着蓝色的光，也是她拥有的第一把枪。 “一种武器，以我们现在技术，造不出来...”罗裳笑着指中间那只，“它叫石耀。” 末世，石耀是一种坚硬又珍稀的材料，能做兵器，还能强化基地防御。 当初，十二岁的罗裳便靠着在废墟里找到的石耀，换物资，捡回一条命。 最后便是最瘦弱、黑紫毛发的狼崽。 “它叫乌兹。”罗裳嘴角勾起，“乌兹是我最信任的伙伴。” 罗柔似懂非懂地点头，“那它们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罗裳噗呲一下笑出声，眼睛弯如小小月牙。 “当然知道，狼可是很聪明的。”她伸手抚摸着乌兹的绒毛，“再大些，它们身上的毛就会慢慢变硬，只有腹部柔软。” 乌兹被罗裳吵醒，睁开琥珀色的双瞳，伸出柔嫩的舌头舔舐她的手心。 罗裳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跑到外面跟萍香儿要了一碗羊奶。 “喂完狼崽就带你妹妹出来吃饭。” “知道了。” 两姐妹实在宠溺三只狼崽，抱在怀里喂完羊奶，怕它们冷，又怕它们热。最后两人将萍香儿的软纱都拿了出来，裁成一小块放在棉布上面，让它们睡得更好。 “姐，它们能和我们一起坐船吗？”罗柔可是听了周围姨娘说的，担心三个小狼崽会晕船。 “只要照顾好它们，没问题的。” 吃完午食，正当罗裳准备午休时，那少年背着一筐种子到了驿站。 罗裳见他来，便带着小狼崽出去。 大堂内，少年正在和萍香儿、莲心介绍着各种子。 莲心不由地感到好奇，“那么多种子，你是从哪里拿的？” “每天都会有几十艘的商船到雷州，虽然里面的物资都被各势力、氏族预定。” “但也有一些为了谋生的船员、旅人和小商人会自己带许多的物资进来。这些种子便是我和一些相熟的商人预定的。” 莲心歪着脑袋，“那你都卖给我们了，你还有吗？” “当然，我还有很多呢。”少年抿嘴笑道。 萍香儿将背筐里的种子全买了，花了五两银子。 “多谢你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乌昀潼，是侗族人。”少年露出浅浅的笑。 “那上午和裳儿打起来的少女呢？”莲心眼睛亮晶晶的，“我看她的服饰与你并不相同。” 第129章 各族 “她是当地的苗族，看穿着应该是出自雷州粟家。”乌昀潼道。 “粟家？”莲心继续问：“这么说来，苗族还有不同的家族和姓氏。” “雷州地界的苗族便有三大家，四小家，还有其他民族，总共加起来的家族便是三十多个。”乌昀潼浅笑道。 “那么多啊，这些家族你都了解吗？” 乌昀潼摇摇头，“雷州地界的我不太清楚，崖州的我比较清楚。” “崖州？”莲心瞪大了眼睛，萍香儿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罗裳连忙追问道：“你是崖州人吗？” 乌昀潼笑着点头，“对，我是崖州侗族的人。” “那你可以跟我们讲讲崖州的情况吗？”莲心惊喜道。 “自然可以。”乌昀潼笑着向三人介绍崖州的情况。 “崖州共有七族，黎族、瑶族、畲族、苗族、侗族、汉族和土族。黎族人口最多，势力最强，其次便是瑶族和畲族，土族和汉族反而是人最少的......” 渐渐的，周围的衙役和流犯也坐到了几人身旁，听乌昀潼讲崖州的事。 “除了这七族外，还有混元帮、海蛇帮两个地方势力，他们既是商会，又是帮派，里面大多数都是汉人，其中便有数年前流放到崖州后，在崖州落地生根的中原人。” “还有一股势力，便是府衙。这一任的知府大人是苗族廖家人，但府衙里还有其他族的人，也有汉族人，他们更像是为各族、各势力调和的中间人。你们到了崖州后，便是由府衙负责管理。” 莲心理解地点头，“我还想问，我们到了崖州后，一般住在哪里？” 乌昀潼环视一圈刚想说话，洛建便走了进来。 他笑道：“你们这批人是近几年来最多的一批，府衙的排房肯定不够住。” “对。”乌昀潼点头，“为了方便管理，廖大人恐怕会让你们住到崖州城的各族家。” “分开来住呀？”岳夫人眉头紧锁，“我们不能自己买院子住吗？” “一年后可以。”洛建道：“你们是流犯，要在崖州服役一年，才能正式在崖州落地生根。” “什么？服役？” “服役是做什么？” “让我们给官府干苦力吗？” “不止。”乌昀潼轻轻摇头，“矿山、城墙、庙宇、水渠、出海...只要需要劳力的，你们都要做。” 萍香儿面色凝重，原以为到了崖州便能得到自由，自己做些小买卖，却没想到，她们这些人还要服役。 “服役...会很辛苦吧？”莲心担心问道。 “没有那么简单。”洛建眉头微皱，“有一部流犯便是在服役过程中劳累过度而死。” 彭夫人一脸的着急，“就没有轻松点的工作吗？” “有是有...除非有大家族愿意出面将你包出去为他们工作。给他们洗衣、浇水、打理田地，但这也意味着你们将和那些家族绑定在一起，成为他们的奴隶。” “成为奴隶？” 岳夫人愣在了原地，其他人更是默默无语。 第130章 商讨 这对于流犯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但也给了他们提前谋划的机会。 傍晚时分，就看到十个以上的流犯聚集在一起，显然在讨论到崖州后的事宜。 岳夫人带着岳昌和和彭家人到了萍香儿的房间，三家人便结成了简单的联盟。 “我们不能做奴隶。”岳夫人语气十分坚定。 “对，已经是罪籍，不能再成为奴隶。”彭铭赞同道。 “我们三家人也不能分开。”萍香儿提议，“住，我们也要住在一起。” 岳夫人十分赞同，她孤儿寡母，又带着好几箱金子和八车物资，自然需要罗家和彭家的支持。 “我可以出银子买院子，但是我们三家一定不能分开。” 萍香儿连忙拒绝，“买院子的银子，我罗家还是有的。” “对，我彭家也不用。”彭铭连忙摆手，真让岳家给他买院子，他还怎么在流犯中混下去。 岳夫人松了一口气，“你们有用钱的地方尽管找我便是，我们孤儿寡母少不得你们的帮助。” “我有一个建议，今日卖种子给我们的少年不是崖州侗族人吗？我们用银子请他将我们包出去，签订雇佣的协议，而不是奴隶契约。”素月双眸闪过一道光。 “他会愿意吗？”彭夫人眉头微蹙。 “只要有足够的银子，他肯定会。”林延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就算不同意，他也有办法让人同意，罗家绝对不能给人做奴隶。 “能用银子解决的都不是问题。”岳夫人十分果断，“明日去集市请他来驿站商讨一下。” “我去吧。”彭铭建议道：“我家人口多，我让两个小儿子去请他过来。” “好，这事便麻烦彭家了。”萍香儿轻轻点头。 商讨过后，三家人又简单地对了下已经买好的物资，最后发现还是粮食太少了。 彭铭脸色严肃，“只有这次往崖州运粮是不要钱的，我们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我就担心，我们带那么多东西会被人盯上。”莲心小脸都皱在一起了。 “被人盯上是无可厚非的，以往的流犯肯定也被抢过。”林延眼中闪过狠厉，“我和罗裳会一次将他们打疼、打怕，让他们掂量掂量，抢我们到底合不合算。” “好！”彭铭拍手称赞，“从明日起，我把五个儿子都送来你们这里，你们尽管训练。” 岳夫人连连点头，“我家昌儿也来，我是发现了，在崖州光会读书没有用。” 商讨结束，彭家和岳家便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方才的讨论你们也听见了，公家的钱已经用完，这次大家再各拿二十两出来，如何？” “大姐，二十两够吗？”素月不放心问道。 “是啊，还要给乌家钱...” “先凑二十两吧！”腊月说着就把银子给了萍香儿。 她如今可不能乱用银子，不止她自己的，她还要看好其他姨娘们的银子，毕竟一千两可不是笔小数目。 万宁同样点头道：“先给大姐二十两吧，不够的我们再凑。” 第131章 败露 芙蕖忙了两天，也算有了休息的空隙，“大姐，明天我也要出去，我去买些草药。” “可以，还有谁要出去吗？”萍香儿看向其他姨娘。 “我也去。”腊月连忙道：“我什么都没买，我要去逛一下。” “那我也去。”莲心举手，“我陪六姐去。” “我去书肆看看吧。”万宁淡道。 “行，在外注意安全，有事先回驿站喊人。” 翌日，驿站大部分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一些本就不富裕的流犯在休息。 罗裳带着罗柔练武，罗柔累了她又去祸害小弟弟罗誊。 罗誊还差几天就满一岁，已经会走路会说话，说的最好的便是娘亲和姐姐。况且罗柔和罗裳又时常带他，他便更爱和两个姐姐玩一块。 罗裳手把手拉着罗誊打了最简单的健康操，便抱着他去看三只小狼崽。 这小狼崽啊，一天一个样，长得特别快，已有罗裳的手臂大小。 “吃，吃。”罗誊指着三只小狼崽。 “吃过了，刚刚喂过奶了。”罗裳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回笼子。 “玩，玩。”罗誊又拍起小手，显然想罗裳拿出来给他。 “不行。”罗裳果断拒绝，“你们都太小了，等你再大些，或者它们再大些。” 另一边。 莲心陪着芙蕖一起出门，两人先同林延、彭家兄弟到集市吃了碗海鲜面，之后便逛起了药铺、布庄和银楼。 “六姐，你也挑些布吧，这匹蓝色的就适合你。”莲心说着将蓝色纱布放芙蕖身上比划。 “我还有四匹布没用呢，就不看了。”芙蕖淡道。 莲心观她是真的不感兴趣，便自己买了两匹，准备给爹娘多做两身衣服。 走出布庄时，芙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即开口问：“莲心，你看那是不是三姐？” 莲心顺着芙蕖的目光望去，“是三姐！她今日穿的就是桃红色水云纱和紫粉披肩。” “她这是要去哪里？”芙蕖微微皱眉。 “啊？”莲心瞪大了眼睛，只见腊月旋身，左右看一眼后进入了三层高的一间客栈。 “三姐，这是来客栈洗澡？”莲心满脸疑惑。 芙蕖脸色却十分凝重，“再等等。” 一刻钟后，当看到李濂进入了同一个的客栈，芙蕖和莲心瞬间变了脸色。 “三姐，不会是？”莲心不确定地开口，“现在怎么办啊？要跟大姐她们说吗？” “等，先等等看。”芙蕖眉头紧锁，以大姐的性子，若让她知道三姐和一个有妇之夫在一起，大姐绝对会把三姐赶出罗家。 “若真是如此，我们定要劝三姐离开李濂。”莲心语气决绝，“那个李濂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说他家里有妻子，还有两个孩子，三姐，三姐怎么可以...” 芙蕖也是这么想的，绝对不能让三姐跟这么一个人扯上关系。 她不是傻子，这一路走来，衙役对她们罗家的态度，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裳儿。 宫里的娘娘复宠，她们罗家就有回开封的那天，三姐...不能因此毁了自己，到时候连回开封的机会都没有。 第132章 劝说 一个时辰后，在芙蕖和莲心脚都要站麻时，三姐是李濂前后脚走出了客栈。 又得到李濂保证的腊月满脸餍足，轻抚头上的簪花，身姿摇曳、尽显风情。 芙蕖和莲心确定李濂消失在街角后，便冲出去拦住了腊月。 “哈！”腊月按住跳动的心，面色慌乱，“你们，你们从哪里蹦出来的？” 芙蕖表情严肃，指着客栈对面的布庄。 “我们在里面待了一个多时辰。” “六妹，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腊月连忙镇定下来。 “三姐，我们看到你和李濂前后脚进入客栈，又前后脚一起出来。”莲心秀眉轻拧，“你，你和李濂是那种关系吗？” “你们不要胡说八道！”腊月看着面前两人，神情有些慌乱，“你们没有证据，不要污蔑我们！” “三姐，你既然说没有证据，那不妨我们回驿站，叫李濂到我们院里对峙，你们说清楚，你们到底去客栈做什么。”芙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眸中闪过一丝愤怒。 腊月沉默了，她知道不能让萍香儿和万宁知道，她当时已经向她俩保证不会再跟李濂联系。 芙蕖见状，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测。 她声音微微颤抖，“你们是不是也被大姐抓到过？” 腊月一愣，低下了头，“三姐求你们，千万不能告诉大姐...” “所以，你欺骗了大姐？你是不是跟她保证过会跟李濂断干净！”芙蕖捏紧拳头，面色愤然。 莲心也反应过来了，“三姐，你怎可如此，大姐给了你机会，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她。” “若不是，若不是今日被我们看到，难道你想跟李濂一直这样下去？” “怎么一直下去？”腊月拧着手里的绣帕，声音低沉，“到崖州后，他便要跟着洛班头他们回开封，到那时我俩就会断了。” 芙蕖一怔，“三姐，你这是图他什么呢？李濂有妻有女，不能娶你...” “为何他要娶我。”腊月声音冷淡打断芙蕖，“我们只是做对露水夫妻，在这流放路上互相依偎，时间到便分开罢了。况且，这种事，又不是只有他能爽到。” 两人都被腊月的“豪言壮语”震在了原地，顿时不知如何反驳。 还是芙蕖反应过来自己被腊月带偏了。 “不对！你是罗家人，罗家的姨娘，怎么可以做出这种损害家族名声之事？” “六姐说的对！”莲心也回过味来，“你图的是一时的痛快，堵上的却是我们罗家的名声。” “近点说，裳儿、柔儿还未定亲，誊儿还要读书考科举，远点看，宫中的罗嫔娘娘的声誉也很重要。” 腊月低声冷笑，“你们想的真长远，一个罪籍你想她俩嫁多好？想罗誊考科举？还提罗嫔娘娘？” 腊月说着，眼眶便红了，“没有她，我大爷会死？我们会家都没了？她被贬已然没有什么声誉了。” “芙蕖、莲心，三姐就跟你们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人这一辈子，只能靠自己。” 第133章 发誓 腊月说完抹掉眼角的泪水，“我话已至此，你们若还是想告诉大姐就去吧，大不了就是我被逐出罗家，成为一个无依无靠的罪奴罢了。” “三姐...”莲心欲言又止，“李濂真的不是好人，若你实在想找，可以找一个靠谱的，身家干净的，大姐肯定会同意。” “身家干净？”腊月不由地苦笑，“你以为谁都是四妹？能有一个林大侠日夜守护，陪着去崖州？” “我们这等身份，想重新找一个，比登天还难。” 芙蕖皱起眉头，林大侠是个孤儿，婴儿时便被捡回了青山派，又是江湖人士不拘小节，认定四姐就不放手，两人两情相悦早已过了大姐和青山派的明路。 她上次还听大姐说，待四姐为大爷守孝三年后，便亲自为两人主持婚礼，到时就连林大侠的师父、师兄们也都会来崖州观礼。 这是罗家的大喜事，也是四姐的大喜事，羡慕的人自然不少，只是没想到三姐竟也会拿自己与四姐相比... “三姐，你还如此年轻，长相又是众姐妹中最好的，到了崖州何愁没有适合的人家。” “是啊，说不定到那时，我们罗家的门槛都会被红娘踏破。” “你们就别逗我了。”腊月捂住嘴笑，“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也正有此打算，到了崖州便重新找一个更厉害、更有钱的正经人。” 两人再次被腊月的话震到，芙蕖神色复杂，“三姐，你不能再同李濂有任何联系，若是被其他人发现，捅到洛班头和大姐那里，就真的完蛋了。” “我明白的，你们放心吧，我这次定和他断绝来往。”腊月回应的十分坚决。 芙蕖眼中满是不信任，“你上次肯定也是这般同大姐说的。” 腊月语塞，“那你们要我怎么样？我发誓吧。”说着她三指竖起，“我发誓，若我再和李濂见面，就让我这辈子都不得好死！” 莲心一愣，想说三姐的誓言过于狠绝，但看六姐脸色仍旧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 见两人不再说什么，腊月松了一口气，还是两个小的最好糊弄啊。 “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药铺。”莲心道：“六姐想要看一下雷州有什么没见过的药材。” “我陪你们一起去吧，正好我已经没有什么要买的了。” “行，三姐，你待会正好跟我们一起回去。”芙蕖现在想的是将三姐牢牢拴在身边，最好不要让她再单独出去了。 “好好好，我保证哪里都不去，买了药材就老老实实跟你们回去。” “三姐若是再哄骗我们，我以后就都不信任三姐了。”莲心挽住腊月的手臂，两人又和好如初了。 就在三人谈拢离开后，客栈旁边的茶肆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她手中还拿着两册蓝色封皮的书册。 女子表情平淡，似乎早已猜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她悠悠地叹了口气，芙蕖和莲心实在太过软弱，尤其是莲心呀... 第134章 天竺黄 三人并排走着，没有特意去昨日买药丸的福安堂，而是连小摊小贩都没有放过。 忽地，芙蕖看到像白色石块的药材，好奇地走上前。 “这是药材吗？长得好像矿石。” 身穿水绿短衫，上面绣着花鸟图案，头戴银饰的少女眉眼弯弯，盈盈一笑，嘴里还说着不流利的西南官话。 “这是药材咧，不是矿石。” “哦？叫什么名字，有何用处？” 少女眉头微蹙，想了想便转头用三人都听不懂的民族话问旁边正在刺绣的老奶奶。 那老人抬眼看面前的三个女子，语气非常缓慢，少女一面听一面点头，很快脸上便恢复了笑容。 “我奶奶说了，这叫天竺黄，是青皮竹、华思蒡竹等竹类秆内的分泌物，干燥以后便成了白色的石块。” “其实它不是石块。”少女说着拿起一块轻轻掰开，便能看到纯白无瑕的内里和洒落在地的白色粉末。 芙蕖点头，“它有什么用处？” “可多了...”少女回忆着方才奶奶说的话，“中风瘫迷、热病神昏、抽搐、宁心定惊、开窍醒神、止咳清热...” 莲心听得张大了嘴巴，“那么多用处啊...” 少女认真地点头，“我奶奶说，天竺黄，小孩子也能服用。” “那确实是很珍贵的药材，六姐你看...”莲心转头想问芙蕖买多少，便见她陷入了沉思中。 芙蕖盯着白色的天竺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少女说的中风瘫迷、热病神昏、宁心定惊、开窍醒神... 俗话说，毒蛇出没，十步之内必有解药。 这药同阿芙蓉一样产自广西，药效却如此具有针对性，说不定真能解黑云膏的毒。 “我全部都要了！”芙蕖面色沉静道：“你们家里还有天竺黄吗？有多少，我要多少。” 少女微愣，连忙转头问她奶奶。 “有，家里还有一小筐，你都能要完吗？” “对，我都要，想问一下，还有哪里能买到天竺黄吗？” “这些还不够？”少女微微睁大眼睛。 “我需要很多很多...” 少女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再次向奶奶确认天竺黄的用处，确定自己没有翻译错误后松了一口气。 “天竺黄是自然形成的，只有春秋两季能在山中找到。你们这次来的时间刚好，附近药摊应该都有卖的。” “药铺呢？药铺有卖的吗？” 少女思考片刻后回道：“应该也有，你们可以去城内最大的思乐堂看看。” 芙蕖默默将店名记住，问道：“你家远吗？” 少女脸色有些为难，“我住在城外的螺水村...” “那你明天还来吗？” “来的。”少女眼睛一亮，确定地点头，“明天是蚂蚁集市的赶集天，我和奶奶会去那里摆摊。” “那我明天就去蚂蚁集市寻你！” 两人谈好后，芙蕖给了少女一笔订金才离开。 “你要那么多天竺黄做什么？”腊月不解。 芙蕖语焉不详，“我还在想呢，以后你们便知道了。” 第135章 集市 翌日，知道雷州还有一个蚂蚁集市后，罗家人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过去看看。 说来，这蚂蚁集市也挺有趣，因为集市老板是越族，所以来参加这个集市的几乎都是周围村落的少数民族。 光他们身上各式各样的服饰、绣花、银饰就让几人开了眼。 露出小腿和手臂的深蓝麻布裙、满是红色大花朵的黑色外裳、绑带的粗布鞋和戴了满头的银饰。 “可真是奇怪又好看啊...”素月不由地赞叹道。 “是啊，四姐，你发现没，这里的少女们不管有没有钱，她们头上的银饰都非常华丽。”芙蕖赞同道。 腊月啧啧两声，“不止头上，胸前、手臂、小腿都带着银饰呢。” “这应该是她们这边的习俗。”萍香儿眼中布满笑意，“她们似乎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对呀，五姐不跟我们一起来真是可惜了，我感觉今天就能将雷州的所有族看完。”莲心连连点头。 腊月撇嘴道：“万宁那人，除非你跟她说有书摊，否则她绝对不会出门。” “咦，还真有书摊。”罗裳指着右前方的架子说道。 “还真有？让我看看都卖的什么书！”莲心满脸好奇冲过去。 莲心翻了好一阵，小脸拧巴地皱起来，“这写的根本看不懂啊...” 罗裳闻言，随意翻开几本，除了图画外，还真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摊主捂住嘴，用着蹩脚的官话道：“这是我们土族的字，你们看不懂是正常的。” “啊，我说呢。”莲心不好意思地放下书，“我还以为是我识字不多的原因。” 萍香儿笑着挑了几本字少图画多的，“买一些回去给万宁，就算看不懂她也会喜欢的。” “大姐，你都给万宁买礼物了，给我也买一个吧。”腊月说着挽住萍香儿的手臂。 “你想要什么？”萍香儿笑道。 腊月指着前方的银饰摊，“给我买一朵银花吧。” 萍香儿无奈摇头，“走吧，陪你过去看看。”她说完转头看向其他三个姨娘，“你们三个也看看有没有想要的。” “真的吗！”莲心激动地挽住萍香儿的另一只手臂。 “大姐说是，肯定就是。”芙蕖挑眉，一副我相信大姐的模样。 素月牵着罗柔，转头与抱着罗誊的林延相视一笑。 腊月一听，心道，大姐不愧是给大爷生了三个孩子的人，果然是所有姨娘里家底最丰厚的，看来她想快点得到一千两，还是要盯着大姐啊。 一行人走走停停，这里吃个炸鱼丸、那里喝碗野菜汤，看到精美又独特的绣帕、香囊、木雕和灯笼又忍不住停下脚步，最后，就连一向只买药材的芙蕖都在这小小的蚂蚁集市花了一两银子。 “这集市真不错，热闹人又多。” “我还是那句话，五妹不来真是可惜了。” “对啊，不知道崖州有没有这样的集市，如果没有...” 莲心和腊月吵吵闹闹跟在萍香儿后面进入驿站。 忽地，萍香儿站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第136章 李濂 莲心一把扶住差点撞到萍香儿的腊月，“大姐，怎么突然停住了？” 她顺着萍香儿的身缝往驿站大堂看，只见地上有个竹编的担架，架子上躺着没有一丝动静的人。 “啊！”莲心一下捂住自己的双眼，“大姐，大姐，是谁？” “李衙役死了，别怕。” 萍香儿安抚着她，眼睛却看向呆在原地、无法动弹的腊月。 “怎么会，怎么会...” 腊月只觉着天都要塌了。 花了那么多钱，还牺牲了自己，就为了靠着这个男人回到开封，现如今，她要如何在最短时间内再去经营一个男人。 这一刻，腊月觉得老天爷都在针对她，她明明只想活得舒服、活得自在... “他，他怎么死的？”腊月推开前面的萍香儿，冲进大堂。 洛班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没说话。 穆泽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他终有一天会死在女人肚皮上。” 腊月大惊，差点没站稳，“什么，什么意思？” “我们发现他时，他已经浑身赤裸死在了红院，那个妓子也已经逃得不见人影。” “妓子？红院？”腊月仿佛被雷击般，头疼欲裂。 萍香儿将她拉回，叹气道：“两位班头，各位兄弟请节哀。” “我们倒想节哀，可他的妻儿如何能接受自家男人、自己父亲死在一个妓子身上！最可怜的还是他的家人啊。” “逝者已矣，别说了。”洛建拍拍穆泽的肩膀，低头出了驿站。 “唉，别看了。” 萍香儿扶着腊月，领着其他人回了自己院子。 “你们把东西分一分，规整了放进车里。”萍香儿安排完后便将腊月带进了屋内。 知晓他们关系的的莲心和芙蕖则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这实在是让人想不到，昨日还在与三姐私会的李濂，今日竟死在了一个妓子身上，那三姐对他而言，又算什么呢。 芙蕖现在急需直抒胸臆，便将背篓里的书给罗裳。 “六娘有事跟七娘说，你送去屋里给五娘。” 罗裳一愣，收回去看小狼崽的脚，接过了那堆书。 “好的，六娘！” 她急冲冲地跑到侧屋敲门，“五娘，我是裳儿，开门呀。” “进来吧裳儿。”屋内传来五娘有些慵懒又疲惫的声音。 罗裳推开房门，便看到五娘伸手卷起床幔，从里面探出头。 “买了什么给我？”五娘含笑道。 罗裳小跑到他面前，手肘抵在床榻，歪着脑袋看她。 “五娘，你又晚上不睡觉看书了。”她伸出手指点了点五娘眼睛，“眼睛红红的，下面黑黑的。” “五娘老了。”万宁说着把罗裳抱到床上。 罗裳顺着她的力道爬上床，忽地，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好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她吸吸鼻子，这股味道...方才经过大堂好像也闻到了这股香味，是在大堂哪里呢... 难道五娘早已起床，去过一次大堂了？ 罗裳实在想不明白，便将这些抛诸脑后，翻书给万宁看。 第137章 擎天帮 罗裳坐在五娘的怀里，只觉着那股香味直冲鼻尖，微微皱起眉头。 万宁注意到她的神情，轻声询问：“怎么了，想出去看小狼崽了？” 罗裳扬起脑袋，轻轻点头，“我想小狼崽了。” 万宁笑着摸她的头，“把书给五娘，下去吧。” “好。”罗裳抓着床幔滑下床榻。 “你们上午去集市玩的开心吗？” “开心呢，娘亲给我们都买了礼物。” “哦？每个人都买了吗？”万宁不经意地问道：“那三姐肯定很高兴吧，她平日最喜欢占别人便宜了。” “三娘？”罗裳微愣，不由地想起了大堂摆着的那具尸体，还有树林中抱在一起的两人。 “应该挺开心的...五娘！我出去啦！” “好，别乱跑。” 当罗裳跑到门口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然回头看向五娘，她一脸恬静翻看着自己给她带的书籍。 李濂会是五娘杀的吗，可是五娘为什么杀他呢？因为三娘？ 罗裳不愿再想，因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五娘和李濂，她都会坚定地选择五娘，就算李濂与三娘关系非同寻常。 想明白后，她冲着五娘露出甜甜的笑容，“五娘再睡会，我们待会叫你吃午饭。” “好。” 看着罗裳细心地为自己拉上门，万宁脸上的笑意越深。 为了罗家，为了大爷的血脉，为了宫里的娘娘，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想要回开封，她要教导好三个孩子，要让她们得到娘娘的怜爱... 万宁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李濂濒死的模样，想到那时的场景，她便忍不住感到全身颤栗。 李濂之死，就像往宽阔的大海投一颗小石子，激起一圈涟漪后被海浪重重拍下。 腊月在沉寂一天后也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只是眉间时不时露出的愁绪让人不免担心她是否真的走出。 在雷州的第五天，擎天帮的副帮主杜启锋乘坐驾驶雷天号驶进雷州港。 他跳下甲板，吩咐擎天帮的船员，“将货物都卸下，这船物资卖完后，我们也能过个好年了。” “注意最上面的陶瓷和最底下火棉布包裹的黑云膏，那些可都是宝贝。” “少吸两口，先去做事。”他一掌拍到甲板蹲着的船员脑门笑道。 “好嘞，副帮主，我现在就去。”船员笑着将黑云膏熄灭塞进怀里。 其他躲着吸食黑云膏的船员见状立马站起身，笑嘻嘻地将黑云膏收起来，行礼后跑到货仓卸货。 杜启锋摇摇头，“真不知那玩意有什么好的，那么多人抢着买。” “年轻人嘛，就喜欢互相追逐，你吸我也吸，你试我也试。” 说话之人是擎天帮的庞大海，也是杜启锋的副手。 杜启锋哈哈大笑，“桂州不愧是广西第一大府，时不时就出些稀罕物啊。” “副帮主，开封府的洛班头和穆班头早就到驿站了，要去见一面吗？” 杜启抬头看天色，“今日太晚了，明天吧，先回帮内见帮主。” “是。” 第138章 善言 擎天帮是雷州府第一帮派，生意涉及黑白两道，帮内成员更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除了帮主冯旭和副帮主杜启锋外，另外四个副帮主皆是外族，但整个擎天帮总体还是以汉族为主。 擎天帮以造船术闻名于广南西府，整个帮内就有十艘承重万石的商船，还有上百艘中小型的船舶。 这次出海的雷天号有三层，承重五千石，能容纳近五百人，是擎天帮出海的主要商船。 夜里，杜启锋便派人到驿站传话，请两位班头到鸿盛客栈吃饭，今时不同往日，洛建和穆泽商量后决定还是请杜启锋到驿站。 翌日。 洛建和穆泽准备了三桌好酒好菜，陪坐的还有彭铭、萍香儿、岳夫人和其他几家的家主。 杜启锋一见这阵势便知道这次的流犯身份不简单。 “杜兄快请坐。”穆泽笑脸相迎。 “多年未见啊，两位兄弟。” 杜启锋坐在两人中间，带来的帮内成员也分散坐在周围。 “两位班头今日可是大出血啊。”杜启锋看着满当当的菜，不由打趣道。 洛建嘴角上扬，“要靠着您去崖州，可不得好好招待一番。” “都是多年兄弟，不必如此客气。”杜启锋看向对面的萍香儿等人，轻声问道：“这几位是？” “来来来，我来同你介绍。”穆泽笑着将话题接过去，一一给杜启锋介绍。 当听到里面有朝中大臣女眷、宫里宠妃的娘家人、开封有名的富户和手里有着数十条人命的江湖大侠时，他也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这些人...若有翻身的那一天，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啊，怪不得洛建和穆泽如此重视。 但他最重视的还是罗家人，宠妃意味是有机会诞下皇嗣，无论是当个闲散王爷，还是步入高位，这罗家都是以后的大宋权贵。 “各位放心，从雷州港到崖州的航线，杜某已经走了近三十年，这雷州府恐怕没有比我更熟悉的人了。” “我们自然十分相信杜帮主。”彭铭笑道：“只是我们以前从未听说过崖州，对崖州不了解，想问一下崖州的情况。” “崖州情况比雷州要复杂些，雷州府衙至少能压制各族，但是崖州，几乎是由那七族说了算，外人想要在崖州立足，非常难。” “我的建议就是你们抱团取暖，不要相信各族的说的将你们包出去，一年的徭役虽然辛苦些，但你们毕竟是朝廷的罪奴，他们不会明面上对你们动手。” 杜启锋继续道：“若你们被七族各家带走，你的命就掌握在他们手中，才是真正鞭长莫及。” 他叹了口气，“我曾见过很多被流放到崖州的狠人，就是信了他们的话，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 众人听到这话，面上不免带了些愁容。 杜启锋表情凝重，“你们定要备够一年的粮食和药品，至少一年，否则你们很难跟他们耗下去。” “还有不要单独出行，若是会些功夫，还能自保。” 第139章 黑云膏现 听了杜启峰这一番话，桌上的多数人都吃不下去了，尤其是萍香儿。 在彭家、岳家和罗家的计划中，原本想寻求乌家的庇护，但听杜启峰的意思，崖州城的那些家族都不可信，还不如抱团聚在一起。 —— 宴席结束，杜启峰特地请了洛建和穆泽二人到擎天帮管辖的骆驼峰听曲看戏，这也是擎天帮的常规项目。 骆驼峰其实是叫绿春园，只是修建在雷州城的两处山峰的凹陷处，想进骆驼峰的，你在雷州城还得排个名号。 “杜兄今晚这一席话啊，怕是让很多人睡不着觉了。”穆泽为杜启峰斟上一杯酒。 杜启峰笑笑，“若不说狠些，他们又怎会有所警惕。” “难啊。”洛建轻轻摇头，“想在崖州过得好，难啊。” “不说这些了。”杜启峰摆手，“我这次到桂州、梧州等地，发现一宝贝，吸食让人飘飘欲仙，宛如身处仙境一般自在畅快。” “不会是发现什么美酒了吧？”穆泽调笑道。 “哎，不是美酒，比美酒可便宜多了。” 杜启峰扬起自信的笑容，拍手唤来门外的帮众，很快，帮众双手呈上一镶金的红木盒子。 他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板板正正放着一块手掌大小的黑色膏药，散发着奇异的香味和淡淡的腥臭味。 洛建二人表情一变，“杜兄，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杜启峰此时也发现不对劲了，“你们也认识此物？” 洛建点头，“此物叫黑云膏，服用过后会令人上瘾、痴迷，吸食的时间越长越无法满足，我曾见过有人因吸食这黑云膏倾家荡产、最后被黑云膏折磨致死。” “洛班头，你说的真是此物？”杜启峰眉头紧锁，“此物是我在桂州买的，名叫欲仙药，桂州地界很多人都在吸食它，而且非常难买。” “我绝对不会认错。”洛建笃定道：“我们从开封到广西，这一路上死了很多兄弟，就是因为此物...” “吸食黑云膏上瘾的人会双目通红，日渐消瘦，没有黑云膏时他们便如同没有灵魂的怪物，必须靠着吸食黑云膏度日，随着毒素侵入他们的体内，他们吸食的量也会越来越大。” 洛建接着道：“我观杜兄神色清明、双目有神，并不像吸食过黑云膏的样子。” “对，我没有吸食过。”杜启峰拿起木盒里的欲仙药若有所思，“但是我擎天帮已经有数十个兄弟开始吸食黑云膏，但还未有人出现过你说的这些症状。” 洛建知道，杜启峰若是没有亲眼见过发作人的下场，不会轻易相信他们。 “很简单，杜兄你将他们的黑云膏收走，不让他们再吸食这东西，观察几天，便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穆泽点头道：“黑云膏此事，我们已经向朝廷禀报，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朝廷便会派人到广西彻查此事。” 杜启峰严肃的脸庞露出笑容，“杜某多谢二位班头提醒。” 第140章 合作 回到自己房间的萍香儿，越想越不对劲，思考再三后，便将罗家人全部喊来院中。 “今日宴席上，那位杜帮主说了许多崖州的事。” “大姐，他都说了什么？”莲心眼睛一亮，“他说的和乌昀潼说的一样吗？” “有相同之处，自然也有不同之处。”万宁淡道：“听大姐慢慢说。” 萍香儿叹了口气后，便将杜启锋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么说来，与乌家合作并不是我们的最优选择？”素月皱了皱眉。 芙蕖道：“若乌家人只是表面与我们合作，实际上图的是我们银子和人呢，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所以我们还有个选择，那便是老老实实服役一年。”萍香儿看着几人，似在问她们的意见。 “我愿意服役。”芙蕖语气坚定，“我不想再给人做奴隶。” “我也是。”万宁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语气。 莲心看看萍香儿，又看看一直不说话的腊月，“我听大家的。” 莲心娘轻拍她的手背，默默点头，无论女儿选择什么，她和老头子都会一直陪着女儿。 “我也愿意服役。”素月眉间尽是温柔和煦，一旁的林延嘴角含笑没有说话。 最后只剩下腊月，自李濂死后，她沉默了很多，不是发呆便是愣神，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莲心捏了捏腊月的手，“三姐，你会跟我们一起的，对吗？” 腊月微怔，敷衍地点头，“大姐做主便是。” “既然如此，我们罗家便不靠其他人，只靠我们自己。”萍香儿眼里漾出笑意，“明日，我会召集所有人商讨此事，到时候你们可以随我一同去。” “所有人？”万宁微微睁大眼睛，“大姐，你想做什么？” “必须凝聚所有人的力量，我们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好，我们都听大姐的。” 罗家是罗嫔的娘家，有林延和罗裳两个武林高手，更有岳家和彭家的支持，在整个流放队伍里还算颇有威望。 此时，有了萍香儿这个主心骨，一百二十个流犯便聚集在了罗家的小院。 “我将各位喊来此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到达崖州以后我们该如何生存。” “上午杜帮主说的话，想必大家已经听清楚，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想去崖州做奴隶吗？我们已经是大宋的奴隶，你们还想成为那些人的私奴吗？” “不想！我彭家不愿做奴隶！”彭铭第一个响应萍香儿。 岳夫人语气坚定，“我岳家也坚决不做奴隶！” “我们李家也不做奴隶！”李家李复文站起身来。 “我们也不愿！” “我们不做奴隶！” “好！既然大家都不想做奴隶，我们就要团结起来，不给敌人分裂我们的机会。” 彭铭问：“萍娘子，你有何建议？” “我打听过了，崖州服役不外乎那几种，最辛苦的是矿洞做工、修缮港口和搬运货物，轻松点的便是打扫寺庙、给官府做饭洗衣或干些针线活。” 第141章 团结 萍香儿道：“服役期限里，我们的衣食住行皆由府衙负责，各位就不要想着能有什么山珍海味，能吃饱活下去便可。” “萍娘子说的对，我们所图的不过也是活下去。”李复文默默点头。 他本来只是开封府的九品小文官，家族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人，每年进祠堂祭拜站得也是最后面。 没想到被有一天会被家族连累，害得全家流放，幸好同僚们顾旧情，不仅凑银子给他，还帮他打点开封府的关系，否则他一个文弱书生，根本没有办法带着妻儿上路。 这时，岳夫人提议道：“没有买粮食的可以趁还未启程，再去囤一些。” “我也想囤，但我担心刚到崖州就被人抢了。” “对啊，我们在外面服徭役，他们来抢粮食，那可怎么办。” “就算我们买了粮食，放在哪里？府衙就安全吗？” “这位兄台说的是，府衙中说不定也有觊觎我们财产的人。” “对啊，还不如身上装些银子，想吃什么自己买。” 彭夫人面露担心，“我们是罪奴，由府衙看管，他们不敢明目张胆抢东西吧？” “各位请听我说。”萍香儿抬手让大家冷静，“彭夫人这句话说的对，就算他们再怎么猖狂，也不敢光明正大同官府做对。” 她继续，“我们必须服役满一年才能在崖州买房定居，但是其他人不用。我便准备让莲心爹娘和林延买处安全的院子，一年后再转给我。” “萍娘子，我岳家孤儿寡母都是罪籍，可否先登记在林大侠名下，一年后再转给我们。” 岳夫人是打定主意要抱紧罗家的大腿，甚至院子都想要紧紧靠在一起。 彭铭举起了手，“我彭家也是，我们也需要买院子。” “自然可以，只要你们信得过林延，信得过我罗家。”萍香儿笑道：“还有，如果没有银子买院子的，也可以将粮食交给我罗家保管， 但前提是在三方前称重、检查、签契约。” 许多皱着眉头担心房子的流犯，听到萍香儿这话后，立即来了精神，就连岳夫人都动了存粮的念头。 “但是我们只帮忙保管粮食。”萍香儿一脸认真，“我的建议是除了粮食，不要再买其他东西，可以多买些种子和畜禽，到时候自己种、自己养。” 李复文连连点头，“萍娘子说的对。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致对外，不要与那些家族签订劳什子奴隶契约，熬过一年，我们便自由了。” 听到自由两字，有些人眼中甚至泛起了泪花，整整一年的流放之路，其中的苦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懂。 这样的效果是萍香儿想看到的。 她高声道：“上一次，为了击退神剑山庄的杀手，我们已经专门进行过训练。” “这一次，同样是为了自保，我希望各位捡起许久未练的武功，罗裳也会从明日辰时起，继续教各位八段锦和综合格斗。” “好！啪啪啪啪！” 有人带头鼓掌，罗家小院顿时间掌声雷动。 第142章 置办 计划有变后，罗裳再也不能睡到自然醒，早上六点左右，她就被萍香儿叫醒。 萍香儿帮她穿衣服，叮嘱道：“娘亲和你四娘、林叔叔要去买东西，喝完海鲜粥，会有叔叔姨姨、哥哥姐姐来找你学习武功，你要好好教他们。” 罗裳揉着眼睛点头，在萍香儿出门抬粥后，报复性地将罗柔也叫起来。 “起来练武，你现在是我的关门弟子，怎么可以比师父起的还晚。” 罗柔小嘴一瘪，正想哭着找娘亲告状，发现床上只有她和姐姐，便乖乖地自己穿衣服跟着下床。 萍香儿抬着粥进屋后，脸上笑意浓厚。 角落的罗裳在喂小狼崽喝羊奶，罗柔则自己坐在地上穿鞋子。 “我们柔儿真乖，不用娘亲叫，自己就起床穿衣服了。” 萍香儿等人计划有变，早就约了相熟的彭家、岳家、王家、李家和说得上话的流犯商讨买院子和买粮食之事。 最后一致决定房契和地契都交由林延保管，岳夫人甚至提出她可以多买几处院子租给没有钱的流犯，前提条件便是她的院子必须在最中间。 众人也明白她的意思，既然她愿意出钱，那些流犯自然也愿意保护她。 半个时辰后，萍香儿才把罗誊也交给罗裳，便带着林延和素月出门了。 罗裳带娃，只有一个准则，活着就行，于是她给罗誊腰上拴了根绳子，绳子另一头系在自己手腕上。 “去玩吧，随便爬。” 罗誊可兴奋了，圆滚滚的大眼睛一会看看罗裳，一会看看小院的树丛，好像在问她，“我真的能随便爬吗？” 罗裳早就发现这个弟弟十分机灵，小小年纪比罗柔还会看眼色，知道家里谁最不能得罪。 她眯着眼睛点头，“去吧，去玩吧。” 随即，罗誊就撒开了腿开始乱爬，一会爬到柱子旁，扶着柱子站起来，一会又爬到小树下玩石子。 罗柔一愣，“誊儿会不会撞到柱子？” “小孩子，多撞几次就不疼了。” 她这边刚完，那边罗誊就哭了起来。 “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 罗裳看了一圈，他应该是跑起来的时候摔在了地上，没有受伤。 “不许哭，站起来！” 罗誊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罗裳，还想继续哭。 罗裳扯了扯绳子，“娘亲不在，没人哄你哦，快点自己站起来。” 说罢她就回到了院子最中央，等着流犯们来找她练武。 罗柔向来不敢挑战罗裳身为长姐的尊严，小心地给罗誊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乖巧地在一旁扎马步。 罗誊见两个姐姐都没有哄他的意思，便自己爬了起来，慢慢爬到罗裳脚边。 罗裳将他捞起放在腿上，“知道跑了会摔，就先慢慢走，等你小腿有力了，再去跑。” “还有。”罗裳将他灰扑扑的小脸擦干净，“男孩子不能假哭，只有真的疼了才能哭。” 罗誊听不懂姐姐说什么，却知道姐姐抱他便是和好的意思，更开心地在绳子范围内爬来爬去。 第143章 治毒 擎天帮内。 杜启锋脸色十分阴沉，他的面前绑着十几个十三个吸食过黑云膏的帮众。 清晨，他将所有人的黑云膏没收后，他们不以为然，如往常一般上值、做工。 午时，便有人感觉口渴、心痒，连骨髓内都透出令人难忍的瘙痒，有几人甚至把手臂、胸前、双腿都挠出了血。 天还没黑，便有人潜入杜启锋的书房和擎天帮的库房偷黑云膏。 杜启锋早有准备，派人埋伏在周围，将想要偷盗的帮众全部抓了关起来。 夜深，便有人忍不住开始自残，甚至伤害身边的亲朋好友。 观察了一天的杜启锋再也忍不住，将所有吸食过黑云膏的人绑了起来。 “去驿站请两位班头过来吧。” 洛建和穆泽收到消息后便去罗家请了芙蕖、林延和罗裳。 这三人曾经接触过毒人，芙蕖还有治疗林延的经历，带着她们再好不过。 —— 这些毒人被堵住嘴巴，拴住手脚绑在石桩上。 芙蕖仔细检查一遍，“他们的症状同林大侠当初一样，但情况更严重，有的人恐怕吸食不止一次了。” 杜启锋心想，有的人可能吸食已经不止一次了。 他问道：“可有解毒之法？” 芙蕖垂首摇头，“我还没有找到根除之法，但只要不再吸食黑云膏，配合调理身体的药方，熬过这段痛苦的治疗期，便能戒掉黑云膏。” “你的意思是...不管他们？”杜启锋瞳孔微缩。 “并不是不管。”芙蕖一脸诚认真，“林大侠当初误食过类似黑云膏的毒药，但他内力深厚，意志坚定，发病那次服用了清毒安神汤，从此以后就没有发作过，现在已与正常人无异。” 林延点头，“芙蕖说的是真的，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那种痛苦。” 他继续道：“目前的戒毒治疗要靠他们自己，我们只能起到辅助作用，配制舒缓的药汤，不让他们伤害自己。” “杜某明白了。”杜启锋表情严肃，“芙蕖姑娘，杜某想请你留在擎天帮救治我的这些兄弟。” “我可以将治疗方法以及清毒安神汤的药方给您。”芙蕖干脆道：“想必杜帮主也知道我的身份，三日后还要您带着我们去崖州。” 突然，杜启锋想到一个主意，“可以将他们十二人都带上船。” 芙蕖微微睁大眼睛，“带，带上船？” “对，他们本就是护送你们前往崖州的船员。”杜启锋点头道：“只是这一趟恐怕要辛苦芙蕖姑娘多加看顾。” “可以。”芙蕖没有过多的犹豫，毕竟卖擎天帮一个人情，对罗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杜启锋看向林延，“林大侠，内功深厚者真的比普通人更容易戒掉黑云膏吗？” 林延肯定地点头，“对，会武功的人甚至恢复的更快，只是以后不能再碰黑云膏了。” “多谢林大侠。”杜启锋面露感激。 接下来，芙蕖将详细的治疗方法写给了杜启锋，还亲自教导擎天帮的帮众配药、熬药... 第144章 水泡 就在罗裳准备跟着六娘、林延回驿站时，杜启锋看着他们面露难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洛建问道：“杜帮主，你还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杜启锋重重地叹了口气，“两位班头，不瞒你们，我这次去桂州还带回了很多黑云膏...” 罗裳等人都瞪大了眼睛。 “你，你带了多少回来...”穆泽收回快掉地上的下巴。 “几百斤吧...”杜启锋挠挠脑袋。 “目前最重要的如何销毁这些黑云膏。”洛建眉头紧皱。 “不能用火烧。”林延道。 罗裳默默点头，几百斤黑云膏火烧的话，全城百姓都能吸嗨了蹦起来。 “那该怎么办啊...” 几个大人一筹莫展，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堆黑云膏。 “要不埋了吧？挖个深坑埋了。”穆泽提议道。 “不行。”洛建摇头，“毒瘾犯了的人，想方设法也会把这些黑云膏挖出来。” “洛班头说的对。”林延点头道。 突然，林延眼睛一亮，“既然不能用火烧，那如果让其自行融化呢？” “自行融化？这是什么意思？”杜启锋连忙追问。 “青山派信奉道教，我们门派有的弟子修的便是丹道，我听他们说过生石灰加盐水会发热。” “生石灰和盐水？”芙蕖瞳孔地震，“似乎真的可以，我们实验看看！” 杜启锋连忙吩咐人把生石灰和盐水买来。 一切材料准备就绪后，林延使出剑气把成块的黑云膏削成指甲盖大小。 杜启锋将黑云膏放入准备好的石盒内，由芙蕖加入生石灰和水。 “咕噜，咕噜，咕噜...” 黑云膏果然在生石灰和盐水的作用下发热、浸化... “竟然真的可以！”穆泽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林延露出舒缓的笑，“黑云膏的成分已被全部融化，为了完全销毁，我建议盒子里的黑水直接投入海中。” “林大侠说的对，只有投进海中我才能真正的放心。”杜启锋面色沉静道。 找到黑云膏销毁方法后，杜启锋便决定不再耽误时间，连夜将黑云膏送到了海边。 擎天帮的人负责采购生石灰、在海边搭建能装几百斤黑云膏的石池。 林延和罗裳的任务便是用剑气将黑云膏尽量削得小一些。 两天后，所有材料准备就绪，一场浩浩荡荡的销毁行动在雷州海滩开始。 池中已经放了水和小块的黑云膏，随着生石灰和盐水的投放，顿时，石池内滚沸如汤，白色的烟雾弥漫于整个池内。 石池边，壮实的擎天帮成员手持铁耙反复搅动池内的黑云膏，期间还有人时不时地往池水里加生石灰。 “你们回去休息吧。”杜启锋看着罗裳等人，“这么多的黑云膏不知道要烧多长时间，这里我派人时刻守着就行。” 芙蕖道：“都到这里了，不如等它燃尽吧。” 林延赞同点头，“芙蕖说的是，总要看着它沉入海底，我才能放心。” 杜启锋郑重行礼，“辛苦各位了。” 第145章 雷天号 待所有黑水全部冲入海中，帮众们在杜启锋的指挥下将石池清理干净，不留下一丝痕迹。 二位班头在与杜启锋寒暄后便领着罗裳三人回驿站，将收尾工作留给了擎天帮。 望着罗裳等人离开的背影，杜启锋含笑的双眸逐渐深邃，嘴角的笑容也越发僵硬。 “大哥，船都准备好了。” 杜启锋淡道：“嗯，送去珊瑚岛。” 他的身后，数十个擎天帮帮众将沉重的木箱搬入船上，木箱内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和腥臭。 既然过不了明路，那就只能走暗道。 —— 出发的时间很快便到了。 为了感谢洛建等人帮他解决黑云膏之事，杜启锋特地派了擎天帮的骡车来帮他们拉物资。 很快，浩浩荡荡的出行队伍便从驿站驶向港口。 驿站对面的景阳酒楼，头发高高梳起，身穿蓝色服饰，浑身戴满银饰的少女嘴角噙笑。 “崖州城那边都安排好了？”少女露出狠辣的表情。 “放心，小姐，定让罗家人全死在崖州。”身旁的仆人眼神也跟淬了毒似的。 半个时辰后，流放队伍到达港口。 下了牛车后，映入罗裳眼帘的便是三层半的黑色商船，像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海上，既安静又威严。 除了流放队伍外，擎天帮的船员、帮众早已就位，还有乌泱泱一片等待搭乘雷天号到崖州的普通百姓，其中便有乌昀潼和他的同伴。 “雷州到崖州路途较远，航行时间很长，因此并不会每天都有船到崖州。”身边的船员解释道：“只有擎天帮，每个月会有两艘固定的船到崖州，所以他们便会提前买票。” “那么多人，想必不全是到崖州的吧？”林延好奇问道。 船员笑道：“对，这条航线，我们虽不会经过琼州，却也要经过许多岛屿。这些岛屿同我擎天帮都有贸易往来。” 罗裳在心里默默点头，原来崖州只是这一趟的终点站。 莲心睁大眼睛，一脸兴奋，“若是到达其它的岛屿，我们能下船看看吗？” 船员有些为难，“这个我说了不算，要看雷天号会停留多久，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卸完货便会马上离开。” “好吧。”莲心丧气道。 船员尴尬笑笑，领着大家登船。 一楼前半部分是甲板、操作室、会客厅、厨房、饭堂和休闲娱乐区，后半部分便是擎天帮船员休息的房间。 乘客居住的船舱分布在二楼和三楼，这两楼的布局一样，中间区域是宽大的休息娱乐区，两旁布置了一百一十间船舱是乘客休息的房间。 除此之外，雷天号还有负一层，在甲板下面，是擎天帮的库房和关押室。 流放队伍都被安排在了二楼，由于擎天帮也有自己的物资需要运送，并不会替他们看守物资，所以上船后，他们便将物资都运到了二楼，由衙役和流犯组成的巡逻队伍轮流看守。 萍香儿带着孩子一间，腊月、莲心和芙蕖一间，林延师徒一间，素月和万宁一间，莲心爹娘一间。 第146章 启航 罗裳自分完房间后，便把三只小狼崽放在了自己的床边，所幸的是，它们很活泼，没有任何不适。 萍香儿将罗誊哄睡后，便开始整理一家四口的衣服，清点银子。 罗裳也想知道自家还有多少钱，一屁股坐在了萍香儿身边。 萍香儿无奈笑道：“真是个小财迷。别担心，娘这里还有好些银子呢。” 罗裳松了口气，叫上罗柔这个小跟屁虫，两人牵着手便出了房门。 —— 二楼最后面的阳台被用来养各家的畜禽幼崽，俨然一个小型动物园，十分吵闹。 好在海风挺大，家禽的味道被吹散，只剩下淡淡的海腥味。 芙蕖正给幼崽喂稀释过的晕船丸，看到两个小人儿，笑道：“船上人杂，可不能乱跑。” “好，六娘。”罗柔脆生生地回道。 两人玩了一会小鸭子，便又到最中间的娱乐区。 这里原先有圆桌、茶水和糕点，还能下棋、饮茶和看书。 但如今堆满了流犯们的粮食和布料，还有两个衙役和两个流犯看守，他们见到罗裳两姐妹也是热情地打招呼。 两人嬉笑着绕过这片区冲向了二楼的甲板。 从这里能看到下方正在排队上船的乘客、运送物资的擎天帮成员和准备启航的船员。 两个小人儿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壮景，不由地呆在了原地。 甲板的另一旁，则是靠在躺椅上晒太阳看书的万宁，她早已欣赏过如此美景，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只觉着整个人都被海水洗净。 忽地，一楼甲板，熟悉的身影冲着甲板上的罗裳姐妹俩挥手。 仔细一看，原来是乌昀潼，罗裳咧开嘴回着笑容，蹦蹦跳跳地跑到一楼。 “你们也是坐这艘船？”罗裳看向他身后的背筐，“你带的全是种子？” 乌昀潼笑着点头，“今年的粮食已经收完，带些蔬菜种子回去看看能不能种。” “那你知道什么时候开船吗？”罗裳注意到乘客已经全部上完，正在往三楼挪动。 “还有两刻钟左右。”乌昀潼笑眯眯道：“擎天帮还要再检查一遍，清点人员后才会开船。” “那我们要回自己船舱等待吗？”罗裳眉头微皱，她才刚出来一会。 乌昀潼点头，“快回去吧，总有让你看腻的一天。” 罗裳心想怎么会呢，大海如此深邃神秘，永远都看不腻。 “那我待会去三楼找你玩啊。” 乌昀潼一愣，压低声音，“我可以去二楼找你，但是你最好不要上来。” “为什么？”罗裳微微睁大眼睛。 “三楼人杂...”乌昀潼斟酌片刻，“你知道雷天号会经过许多小岛吗？” “知道。” “所以三楼会有很多奇人、怪人，甚至是坏人。” 罗裳想了想，“我武功高强。” “和武功没有关系，他们有的人善骗、善盗、善毒、善蛊...还有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这种小娃娃一出现，便是他们的目标。” 罗裳沉吟片刻，答应乌昀潼。 第147章 船上生活 清点人数后，罗裳继续趴在二楼甲板的围栏上看外面的景色， 忽地，船员们升起船帆，片刻不到，船慢慢动了，海风拂面而来，将她的头发、衣裳全部往后吹去。 睿哲船速越来越快，流犯中已经有人感到不适。 萍香儿担心两个女儿，便将两人都叫回了船舱。 幸好每间船舱都有窗户，二楼的窗户更是又大又精致，推开就能感受海风带来的淡淡海腥味。 芙蕖带着懂些医术的流犯和衙役奔走在各船舱，配药、指导按摩、喂晕船丸，有的人甚至用上了金针，总算让二楼变得安静些了。 很快，便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这也是罗裳最期待的。洛建和穆泽早就在甲板处搭了烧烤架，现捞海鲜现烤，这也是他们往年的必有项目。 罗裳抬着自己的小碗，也不跟他们客气，站在烤架旁等待新鲜的小黄鱼。 “真好吃啊，一点都不腥。” “这就是本味。”洛建哈哈大笑，“再吃几顿你肯定就腻了。” “明日吃点素菜面吧。”穆泽翻转大鱿鱼，“海鲜都快吃半个月了。” “我会煮素菜面，明天我来做吧。”莲心接过烤大虾笑道。 “行。那我炒两个素菜，一个荤菜。”洛建笑道，“反正放不了几天。” “那我们要到崖州才能吃到肉和新鲜菜了吗？”莲心问道。 “一天后，我们会到丛花岛，若是不急，可以下船买些肉，不过会很贵。”穆泽道。 “有多贵？”罗裳睁着大眼睛。 “贵一倍。”洛建无奈道。 莲心倒吸一口凉气，“看来以后都只能吃海鲜了。” “不止海鲜，其实还有许多海产品。”洛建嘴角微微上扬，“海笋、紫菜、海带、龙须菜、鹿角菜、海蓬草、海葡萄、海尾藻...这些你们都可以尝尝。” “那么丰富吗？”莲心瞪圆了眼睛。 就连一旁的罗裳两姐妹和萍香儿都呆住了，海里竟然有那么多蔬菜。 洛建被她们表情逗笑，“其实，这些海产虽然口感不同，但味道差不多，因为都是泡在海里，所以不用再放盐。” “那挺好啊，盐很贵咧。”莲心道。 穆泽道：“在海边，盐反而没有那么贵。” 海鲜的香味顺着海风吹进舱内，越来越多的流犯聚集在了甲板。 在这里，没有阶级、地位、男女之分，各人拿着自己的碗筷，要么蹲着、要么坐着，天南海北聊着，新鲜烧烤吃着，越显得这趟海上行程格外有趣。 渐渐的，太阳落下，月亮悬于空中，船上温度骤降，尤其是冰冷的海风吹来，连罗裳都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萍香儿伸手将窗户关上，眉头皱起，“这夜总算有了冬天的感觉，若是在开封，此时已经下雪了。” 罗裳认同地点头，当初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便体验到了什么叫绒毛大雪。 可来到广西后，她反而更喜欢这炎热的夏天和温暖的冬天。 “快睡吧。”萍香儿给两姐妹拉好被子，这才将灯吹灭，抱着罗誊沉沉睡去， 第148章 丛花岛 在海上行驶了一天后，有人越来越喜欢大海，也有人想赶快到达陆地。 对于罗裳来说，这两种生活方式她都喜欢，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太安全了，只要崖州也那么简单安逸，她这辈子这么过完也是极其幸福的。 渐渐的，船速慢了下来。 “要到丛花岛了。”乌昀潼伸了个懒腰，“你想下去看看吗？” “这里能停？” “这里是擎天帮必停的地方。”乌昀潼哂笑，目光看向远处绿树成荫的海岛，眯着眼。 正当罗裳不解时，洛建便通知众人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流犯也可以下去休息，但是一家人不能全去。 罗裳明白，这是担心她们看到如此荒僻的海岛，忍不住想要逃跑。 虽然只有半个时辰，但罗裳还是很激动。 “走吧，我带你上岛逛逛。” 罗裳目光闪了闪，这乌昀潼提起丛花岛，怎么像提他的老家一样。 “你等我片刻，我去跟我娘说一下。” 待罗裳回来时，胸前和背后都挂了个背筐，胸前是刚睡醒，头顶两搓呆毛的狼崽，背后的背筐则比罗裳还高。 乌昀潼嘴角一抽，“你这是准备上岛大采购？” 罗裳眉眼弯弯，“来都来了。” 一下岛，乌昀潼带她穿过下岛休息的人流和运送物资的擎天帮成员，径直走向海岸上排排坐的小摊贩。 两人在简单又精致鲜花摊停下，摊主是一位头发花白、皱纹丛生的老人。 “阿嬷，我来啦！”乌昀潼声音充满笑意，眼底的开心都快溢出来了。 低头理花的老人忽地抬头，激动地揽过乌昀潼，嘴里说着罗裳听不懂的民族话。 两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散去过。一旁看着的罗裳心里不免泛起阵阵暖意。 之后，罗裳在老奶奶这里买了一堆鲜花，乌昀潼还将鲜花的食用方法都告诉了她。 “这是我的姥姥，我母亲就是丛花岛的人，当年与我父亲在船上相遇，便嫁到了崖州去。”他眼中仍旧带着满满的笑意。 “我们每年都会回丛花岛看望她老人家，我则是，只有一路过丛花岛，便会来瞧瞧她，有时待的时间长，还能吃到她亲手做的鲜花饼。” “往里走，还有很多好东西呢。”乌昀潼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很快，她便见识到了乌昀潼所说的好东西。 精致的花朵头饰和首饰、味道丰富的鲜花饼、花酱，各种样式的花草香料、香皂、团扇，甚至还有干花材做的装饰，可以说，丛花岛完全发挥了花草的特性，将这里打造成了花草的天堂。 罗裳没有忘记萍香儿的吩咐，只要是喜欢的统统买了，甚至给每个小娘都带了礼物。 “这里的人肯定过得很幸福。” 乌昀潼一愣，“对于很多人来说，吃得饱，穿得暖，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就是幸福。” 不知想到什么，他竟有些怅然，“有时候，你想要的越多，就越难幸福。” 乌昀潼转头看到罗裳迷茫的大眼睛，不由地笑出声，“回吧，时间快到了。” 第149章 安息岛 罗裳满载而归，心情非常好。姨娘们看到她一背筐差点塞不满，也睁大了眼睛。 “这是给我们买的？”腊月拿起一串绣花项链比划着，眼中满是抑制不住的惊喜，“这可真好看啊。” 罗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们随便挑，每个人都有份。” “你又乱花钱。”素月轻点她的鼻头。 罗裳摸摸鼻头，“娘亲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来，让我多买些的。” 萍香儿笑容和蔼，“让你们挑，你们就老老实实挑，这可都是当女儿的孝敬你们的。” 除此之外，就连弟弟妹妹，林延师徒，莲心爹娘她都买了一堆的礼物。 再次启航，众人已经习惯，也有各自的爱好和趣事可做。 罗裳除了吃饭睡觉外，最喜欢做的便是带着狼崽们闲逛。 虽然乌昀潼说狼崽是养不熟的，但她依旧想让三只狼崽适应和自己的待在一起。 一晃，三天过去了。 这是雷天号经过的第二座岛屿，也是最大的一座。 但不同的是，洛建不允许任何人下船，包括武功高强的林延和罗裳。 罗裳无聊地趴在甲板围栏上，看下方船员将船舱内的物资搬出。 然后，她便看到杜启锋亲自带人下船，迎接一位身穿黑色金丝裹身长袍，脸上画着奇妙图腾的女子上船。 罗裳运起内功，刚想探查女子气息时，乌昀潼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在这里趴着做什么？” 罗裳收敛气息回头，“你怎么下来了？” “雷天号要在安息岛停近五个时辰，无聊就来找你玩了。” “五个时辰？”罗裳陡然一愣，“为何要待那么长时间？” “因为雷天号大半物资就是送到这里。”乌昀潼双眸幽深，好像要看进安息岛最深处。 “安息岛的人那么有钱吗？” “我不知道。”乌昀潼轻轻摇头，“我也没有进过安息岛。” “你从小在这片长大，也没有进过安息岛？”罗裳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他们不许外人上岛，也不许岛内人离开，最奇怪的是，他们若不想让你找到，你就算在这片海域行驶一年，也找不到安息岛。” “这是一个极其封闭的岛屿？”罗裳问。 “不止如此，这还是一个有信仰的海岛，岛上所有人都信奉海神，但信奉海神的岛屿很多，却没有一个像他们这般神秘。” 乌昀潼凑近罗裳，压低声音，“你刚刚见到一个脸上涂满彩绘的女子吗。” “见到了。”罗裳连连点头。 “那女子便是安息岛的圣女，地位仅次于祭司和族长。” “她是上岛清点物资的吗？” “对，除此之外，她还是来选人的。” “选人？” 乌昀潼示意她继续看。 一刻钟后，便有十五人从一楼船舱走出来，他们中有男有女，但能看出年纪都在十五到三十之间。 “这些都是擎天帮为安息岛特地挑选的奴隶。”乌昀潼淡道：“若被选上，一个就能卖上百两银子。” 罗裳张了张嘴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第150章 失踪 “这些人知道安息岛是什么地方吗？”罗裳十分疑惑。 “自然。”乌昀潼点头，“这些人要么是家破人亡，要么是走投无路，要么是被人追杀，因为只有安息岛才会出如此高的价钱买奴隶。” “一般人，听到安息岛的名号，都怕避之不及。”乌昀潼微微颔首，示意她向上看。 从罗裳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三楼的甲板，只见往日人声鼎沸、热闹异常的甲板仅有零星几人，且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不是吹海风，便是休息，安静地没有存在感。 罗裳不由地放轻声音，“他们怕安息岛的人？” “安息岛是这边海域唯一还在使用活人祭的海岛。”乌昀潼点头。 “活人祭？”罗裳睁大眼睛，看向一楼甲板老实等待被选的人，“那这些被卖到安息岛的人...” “安息岛的活人祭也有特殊要求。”乌昀潼声音轻到只有罗裳能听清，“献祭之人必须有安息族血脉。” 忽地，罗裳感觉有道气息从她的身上扫过，她顺着感觉望过去，只见岸边站着十个全身黑衣长袍的女子，她们的脸白白净净，一点图案都没有。 气息的主人便是站在最后的少女。 “那些是什么人？”罗裳示意乌昀潼看过去。 “圣女的侍女吧...”乌昀潼微微皱眉，“她们穿的是普通黑袍，脸上没有纹路，只是一般的侍女。” “怎么了？”他转头问罗裳。 “里面有一个高手。”罗裳紧盯着最后那个少女。 “高手？比你还厉害？” “那不知道...实战才能分出胜负。” 半个时辰后，全身包裹严实的圣女从船舱出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三男三女，定是刚刚挑选好的奴隶，身旁还跟着脸上堆笑的杜启锋。 “这是结束了？”罗裳小声问乌昀潼。 “对，这个时候，便等船员将物资全部卸下，安息岛的再检查一遍，我们就离开这里。” 罗裳点点头，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趣。 乌昀潼见状低笑道：“回去休息吧，说不定等你醒来，我们已经在前往崖州的路上了。” 罗裳笑着朝他挥手，朝船舱走去。 —— 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的‘乒铃乓啷’的嘈杂声将船舱内的萍香儿和罗裳吵醒。 罗裳揉着眼睛，萍香儿正在穿外衫。 “你照顾弟弟妹妹，娘亲出去看看。” 罗裳小脚一蹬就踩在木板上穿鞋，“娘亲，让我去。” 萍香儿想了想，“注意安全。” 罗裳将门关好，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发现他们还在安息岛，看来货物还没有运完啊。 她晃了晃脑袋，顺着吵闹的人声跑到堆放粮食的平台。 洛建、穆泽带着数十个衙役，对面则是一脸为难的擎天帮成员。 罗裳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熟人，赶忙凑过去，“林叔叔，这是怎么了？” “三楼有一位贵客失踪了，擎天帮正在找人。”林延低声道。 罗裳瞳孔紧缩，“什么贵客，竟然引起如此重视...” 第151章 搜查 “听说是黎族族长的宝贝儿子。”林延淡道。 罗裳微愣，“你说的是崖州第一族...那个黎族？” “对，他老来得子，尤为喜爱这个孩子。” 罗裳茫然，“所以擎天帮这是要搜我们二楼船舱？” “三楼和一楼他们都已经搜完了，没有任何发现，现在只剩二楼了。”林延表情镇静，“不出意外，洛班头他们挡不住。” 罗裳心想，肯定挡不住。 流放队伍几年才来一次广西，崖州黎族...那可是两州知府大人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庞然大物。 如罗裳所想，杜启锋亲自出面将事情谈妥，洛建与穆泽也不再为难擎天帮，只提了一个要求，那便是有要有这些衙役的陪同。 “回去吧，马上会搜到我们那边。” 罗裳点头，跟着林延一起回船舱。 罗家人早已在门口等候两人，得知有人失踪后都十分诧异。 “黎族族长的小儿子，这等身份为何不单独坐一艘船，黎家还能缺船不成？。”腊月翻了个白眼。 “我觉得三姐说的不错。”莲心点头，“别说最喜爱的儿子，就算只是普通儿子，也应该有自己的船。不对劲，我觉着不对劲...” “有可能是简装出行，况且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素月道。 莲心摇头不赞同，“那可是黎族，崖州七族之首，怎么可能没有仇人...” “行了行了。”萍香儿连忙制止几人的讨论，“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回船舱等待查房吧。” 莲心吐了吐舌头，跟在芙蕖身后。 罗裳一回屋便打开了窗户，岸边的安息岛人已经离开了一大半，包括圣女和她的侍女，堆在甲板上的货物也只剩一部分。 这时，她不由地感叹，这个位置真是很不错，既能看到面前的大海，又能看到一楼甲板和岸边。 很快，擎天帮便查到了她们这里。 萍香儿将箱子全部打开，领着罗裳在门口看着。 这时，罗裳注意到他们搜的十分仔细，就连装衣服的皮箱都没有放过，她推测黎族族长的小儿子年龄并不大，恐怕和罗柔差不多。 擎天帮成员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说了声抱歉便朝着下一个船舱走去。 如果已经不在船上...罗裳的目光投向了那座神秘的岛屿... 一个时辰后，整个雷天号都被搜个干干净净。 闲不住的罗裳再次跑到二楼甲板上观察下方情况。 杜启锋的身旁是一个黑衣少数民族服饰的中年男人，他的手里提个盖着黑布的笼子，眉头拧在一起，脸色十分难看，嘴里叽里咕噜还说着罗裳听不懂的话。 杜启锋的表情也不好，眼中带着些无可奈何，两人似乎还在争论什么，杜启锋一直摇头，男人的表情渐渐变得凶狠。 一刻钟后，争吵停止，男人掀开黑布，罗裳伸长了脑袋去看，只见里面是一只白色的鸟，尾翼带点红，看起来十分神气。 男人打开笼子的一瞬间，白鸟旋空而起，在男人头顶盘旋两圈后，朝着远方飞去。 第152章 等待 罗裳微微睁大眼睛，看着白鸟消失的方向。 “那是雪鸢。”乌昀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黎族望的传信鸟，半天就能飞到崖州。” “那么快...怪不得它看起来如此轻盈。”罗裳突然回头，“你肯定也知道黎族小公子失踪的消息了吧？” 乌昀潼给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一开始真没人发现他是黎族的小公子，身边跟的那个中年人我也从未见过。” “难道不是崖州的人？”罗裳好奇问道。 “有可能是小公子外公家的人。”乌昀潼淡道：“黎族黎家很复杂的，光族长就有四个夫人，这小公子是二夫人所出。” “二夫人的娘家很厉害吗？” “很厉害，出自雷州有名的门派，灵水宫。”乌昀潼表情有些凝重，“如果说擎天帮是黑白两道都有些关系，属于中立教派。那么灵水宫就是真正的邪教，杀人放火、人口贩卖、走私藏品无恶不作......” 罗裳瞪大了眼睛，“灵水宫如此行事，雷州官府和擎天帮能容忍他吗？” “自灵水宫宫主的女儿鸿雁雁嫁到黎族，给黎百生做二夫人后，灵水宫便低调起来，不再做这些事，但背地里，谁知道呢...” “你的意思是黎族和灵水宫都会很在意这个失踪的小公子？” “对。”乌昀潼嘴角上扬，“因为他是二房唯一的儿子。黎族若还需要灵水宫，翻江倒海也会找到这个儿子。” 罗裳没想到光是这小小崖州就那么复杂，对未来的崖州生活开始担心起来。 “你说这小公子会不会是被人绑架了？”她试探地问道。 乌昀潼一愣，转头看罗裳，表情有些玩味。 “怎么说？” 罗裳一脸无辜：“整个雷天号都找不到他，多半是被人藏起来了，只是会藏到哪里呢？” 乌昀潼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岛屿。 “安息岛。” 罗裳轻轻点头，“除了那里，我也想不出来了。” “等着吧，黎族和灵水宫的人两天后就会到。” “我们也要在这里等着？”罗裳嘴巴都张大了，“他又不在雷天号。” “黎族不会让擎天帮离开，甚至在他们还未到之前，也不会让安息族人离开。你就别想看到一艘船从这里出去了。”乌昀潼笑道。 “黎族那么霸道啊？”罗裳撇嘴道。 “黎族有霸道的实力。”乌昀潼轻轻摇头，“除非雷州府和擎天帮合作，否则这片海域，黎族便是最强大的存在。” 罗裳有些愣住，“雷州府的其他少数民族也不是黎族的对手？” “他们在官府的统领下太久了，反而是最南边的崖州，没有官府挟制，血液中还留着反抗的野性。” “那会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惹到黎族身上。” “身边人才是最危险的人。”乌昀潼似笑非笑道。 “你的意思是...这是黎族内部搞的鬼？”罗裳压低声音。 “黎百生可是有四个夫人，十一个孩子...” 第153章 安息族 “管他们内斗。”罗裳无所谓地晃着小脚，“我们只要看戏就行。” 乌昀潼露出浅浅的笑，“你说的对。” “你说，安息岛会让黎族人进岛吗？”罗裳眼睛亮闪闪，一副吃瓜人看好戏的表情。 “肯定不会。”乌昀潼斩钉截铁。 “不会的话，两边人就会打起来...”罗裳越说越激动，“那我不就可以看到那位圣女出手了？” “我上午看到她时就觉得她武功应该不错，只不过被岸上的那个女子吸引了视线。” “实话跟你说，我对安息岛还挺感兴趣，他们既然能出那么多银子买奴隶，肯定有些实力，可他们不与外人来往，却很有问题。” “嗯？你怎么不说话？”罗裳老半天等不到乌昀潼的回话，转头一看，乌昀潼正在看着距离很近的安息岛发呆。 她伸手在乌昀潼眼前晃晃，“你在看什么呢？怎么不理我？” “没事，我刚刚好像看到白鸟飞进去了。”乌昀潼回过神来，指着安息岛？ “真的？”罗裳瞪大了眼睛，“白鸟不是飞崖州去了吗？” “他们怎么可能只带一只白鸟！”乌昀潼没好气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没听到就算了。”罗裳把头一扭，也不搭理他了。 乌昀潼摸摸鼻头，“你不是对安息岛感兴趣吗？我跟你说一下？” “好呀！好呀！”罗裳双手一拍，马上又被哄好了。 乌昀潼无奈摇头，略微思考后，“先从他们的信仰开始吧。” “安息岛只有一族，那便是安息族。安息族信仰的是海神，不过不是我们常规的祈福、送礼、叩拜的海神，而是上半身长满眼睛，下半身有千足的怪物。” “这个怪物便是他们的海神，能与海神沟通者，是祭司，也是安息岛权力最大的人，能听懂海神话的是圣女，也可能是下一任祭司，而族长只有管理安息岛的权力。” 罗裳听得十分认真。 乌昀潼笑笑，“安息族人不得祭司允许，不能离开安息岛且不能与外族通婚...” “等等。不能与外族通婚？”罗裳倒吸一口凉气，“同族成亲生子，几百年后整个安息岛不就都是近亲？近亲产下的后代很有可能不正常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乌昀潼脸色突变，声音冰冷，好像变了一个人。 罗裳一愣，“书，书里写的啊...”难道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近亲不能成婚吗？ “书里写的？”乌昀潼似乎不太相信，“你还记得书名吗？” “不记得了。”罗裳老实回道：“你知道我的家世吗？我家里以前可是有雷天号那么大的书库，只是现在都被抄了。” 乌昀潼平静下来，“那你还记得书里写了什么吗？” “你让我想想...”罗裳现在可不敢乱说话了，但乌昀潼看起来也不像随便就能哄骗的人。 “我记得书里写，近亲生的孩子有可能畸形，不是畸形的话，也有可能会不聪明。”罗裳指了指脑袋，“就是这里有问题。” 第154章 信息 “对。”乌昀潼轻轻点头，“我以前就听阿嬷说过，安息族有很多长相奇怪的人，这可能就是你说的畸形。这种病有的治吗？” “治不了。”她们那个世界的医术都治不了，别说现在了。 “有些幸运的可能会产下健康的孩子，但父母两人血脉越近，就越可能产下不正常的孩子。” 乌昀潼陷入了沉思...他抬头看着罗裳，“所以安息族如果再这么下去，会灭族吗？” “会的。”罗裳肯定的点头，“再过几百年，说不定就没有安息族了。” “我继续跟你说吧。安息族每十年会进行一次大型献祭仪式，从一百年前起，他们将仪式的时间缩短至三年一次，近十年，更是每年献祭一个。” “献祭？是杀了扔海里吗？”罗裳问道。 “不知道。”乌昀潼摇头，“我也没有见过，都是听别人说的。” “好吧，你继续说。” “我曾跟你说过，安息族为了能得到海神的庇护，献祭的都是自己的族人，我怀疑他们献祭的便是那些不正常的孩子。” 罗裳瞪大眼睛，“他们的父母能同意吗？” “不同意有什么办法，他们用抽签的方式，让孩子们抽，抽到的往往是你说的畸形儿...” 罗裳皱起眉头，“他们是自己想要降生到这个世界的吗？他们是自己选择的安息岛，自己选择的安息族吗？他们就算是畸形儿，也有活下去的权力！” “况且，你说这是要献祭给海神的，他们频繁献祭畸形儿，说不定就是因为海神觉得他们心不诚，才不庇护安息族。” “噗呲。”乌昀潼被罗裳逗得笑出了声，“你说的很有道理。” “可说到底，一切都是他们近亲生子的原因，对吗？”乌昀潼笑容变得苦涩，“他们一开始便错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海神，也不需要献祭那么多孩子...” 罗裳没有说话，只是感觉面前的乌昀潼快要碎了。 “你很了解安息岛。” 乌昀潼淡淡点头，“我从小便对这个神秘的岛屿感兴趣，可以单独出海后，便到处打听安息岛的消息，这些都是我多年整理出的信息。” “那你就这么告诉我了？”罗裳歪着脑袋。 “若不是告诉了你，我也不可能知道安息岛的隐秘。” “你说的对，我俩算是交换信息！”罗裳眉眼弯弯。 “我还听说，安息岛有很多的高手，他们会偷偷出岛，到处搜罗武功秘籍，传授给族人。” “他们可真有钱。”罗裳感叹道：“他们为何那么有钱，难道是岛上有个金矿？” 乌昀潼愣住，“你为何有此猜想？” “如今不让人上岛，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我能理解，恐怕是这一辈的安息族，少有正常人了。” “可是以前呢？”罗裳眉头微皱，“几百年前的安息族为何不让人上岛？岛上肯定有秘密，就算不是金矿，也是其他宝藏。” “乌大哥，你说，这几百年来，就没有人打过安息岛的主意吗？” 第155章 围住 乌昀潼一愣，“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安息岛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吗？” 罗裳眉头微皱，这又是什么原理，为何会突然消失又出现，难道是磁场的问题？ “你可有何想法？”乌昀潼挑眉问道。 罗裳摇摇头，“我也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等神奇景象。” 她一脸好奇，“我们如今停在安息岛的海滩上，这个岛还有可能会突然消失吗？” 乌昀潼瞳孔紧锁，“不能确定...毕竟没有人亲眼见过安息岛消失。” 两人又坐了一会，便有衙役过来了。 “两位，雷天号已经封锁，现在所有人都不能下船。” “封锁到什么时候呢？”罗裳歪着脑袋问他。 那衙役挠了挠头，“等洛班头和穆班头的通知吧。” 罗裳往下看，雷天号已经停在海滩上，擎天帮成员守住所有的出入口，若有人跳船离开，马上就会被看到。 “回去吧。”乌昀潼起身对罗裳挥手，“黎族没到之前，船是不可能开了。”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不仅雷天号的乘客有意见，就连安息岛的人也坐不住了。 圣女再次带人上船，与杜启锋进行交涉。 罗裳蹲在二楼甲板偷偷听着，依旧是她听不懂的话，但从两人的语气听来，应该是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随后，圣女怒气冲冲地带人离开。 就在罗裳以为事情已经结束时，圣女跟在黑袍男人身后，率领数十个安息族人，再次来到雷天号停靠的海滩。 这次他们没有多言，直接将雷天号包围起来。 杜启锋此时额头也不由地开始冒汗，“鸿平长老，你看看现在该怎么办？这可是安息岛的地盘，真打起来，我们这一船人都不够他们杀的，更别提找小公子了。” 刘鸿平眉头紧锁，“我去看看。” 只见刘鸿平使出一招落鹰飞天腾空而起，朝海滩飞去。海滩上的安息族长微微抬手，全身裹着黑袍的安息族人抬起右臂按下，十张银丝制作的绳网“咻”地射向刘鸿平。 刘鸿平拔出腰间双刀，旋空而起，一刀挥砍在银网上发出“滋滋”的声音，火花消失后，银网上出现一道裂痕，但下一秒，便有三张银网盖在了刘鸿平的头上。 “啊！”他举起手中双刀疯狂砍向不停袭来的银网。 可这些银网仿佛有吸力般，缠在他身上便很难挣开，只要刘鸿平挣脱一张，下一张就捕到他的身上，他想要近身解决这些安息族也没有办法。 很快，刘鸿平便感到力竭， 他冷哼再次使出落鹰飞天，内功运至最强，拖着银网便往雷天号跑。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无论他使出多大力气，都挣脱不了这银网，甚至在最后一刻被安息族联手拖到海滩上，被他们牢牢困住。 杜启锋愣在了甲板上，实在不敢上前救人。 安息族长安腊走到刘鸿平跟前，他嘴角带着一抹嘲笑，“我不想与黎族为敌，你们现在带人离开安息岛，我便当做一切都未发生。” 第156章 谈判 刘鸿平倔强地摇头，“找不到小公子，我回去也是个死，还不如死在你们手中。” “你！难道你想整个雷天号都替你陪葬？”旁边的安息族人怒不可遏。 “如果你们不怕黎族和擎天帮的报复就尽管动手。”刘鸿平冷笑，“反正我们小公子就是在安息岛失踪的。” 安腊眉头微皱，凑到圣女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圣女半蹲直视着刘鸿平的眼睛，“你如何确定小公子在安息岛上？” 刘鸿平梗着脖子道：“雪鸢能闻到小公子的气味，它自从飞入安息岛就没有出来过。” 雪鸢的大名，安息岛自然也听说过。 “这是我安息族百年便传下来的规矩，外人不可进岛，所以黎族小公子绝对不会在岛上。”圣女肯定的摇头。 “若是有人将他绑上岛呢？”刘鸿平恶声恶气，“你们就能保证安息族人不会被收买？” 安月不再说话，因为多年前便有族人与外界联手试图攻破安息岛。 “不可能让你们进岛，我们会安排人手在岛内搜寻黎族小公子的踪迹。”圣女继续开口，“但是雷天号上的人，不能下船一步，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完，她便让人放了刘鸿平。 安息族圣堂。 这是被万丈山崖笼罩住的巨大青铜圆平台，青铜雕刻着诡异繁琐的花纹，既像双眼，又像触手，这便是安息族的祭台。 圣女安月半跪在祭台上，祭台的正中央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安息族的祭司安邯。 安邯佝偻着，伸手抚摸青铜纹路，嘴巴一开一闭，似乎在青铜另一端对话。 安月屏住呼吸垂下头，不敢说话。 “你有听到海神在说什么吗？”安邯声音空寂，仿佛来自幽深的海底。 “没，没有。”安月只能老实回答，在这里，撒谎就会被识破。 安邯摇头起身，“你还是不如他。” 安月头低得越深，让人看不清表情。 “祭司大人，黎族和擎天帮早已觊觎我安息岛许久，这很有可能是他们的阴谋。”站在祭台下方的安腊沉吟问道：“海神可有指示？” “一切都在海神的掌握中。” 安腊与安月松了一口气，安腊继续问：“祭司，那黎族小公子真的在岛上吗？” “在不在有何区别。”安月冷哼一声，“他们目的就是我安息岛。” 安腊小心翼翼看向安邯，“海神可闻到外人的气息？” 安邯眼神骤冷，这安腊看样子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祭司大人，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安腊搓着手，“雷天号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挑衅我安息族，族中已有少部分人不满，有人还问我是否开启护岛大阵......” 安邯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十年前那件事情之后，族中怀有异心之人越来越多。 “我随你出去看看吧。” “那可真是太好了！” 待族长和祭司利用轻功和崖壁上的凹槽飞向崖顶，消失在安月视线后，她慢慢爬到祭台最中央... 第157章 黎百生 安月深吸一口气，把耳朵贴在青铜平台上，黑黝黝的眼珠子来回转，时而疑惑，时而迷茫... 片刻后，她面色沉重站起身。 “不可能啊，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真如祭司大人说的，我不如他？” 安月沮丧地站起身，深深地回望着青铜平台才离开。 雷天号内。 罗裳吃完晚食，百无聊赖地靠在床上休息，对面的萍香儿已经纳完一只鞋底，正在缝另外一只。罗柔则抱着刚会说话的罗誊在狭小的屋内走来走去，一点也不觉着无聊。 “娘，我出去走走。”罗裳伸了个懒腰。 萍香儿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到白茫茫的海滩和全身黑袍的安息族人。 她脸色凝重叮嘱道：“小心些。” 这边罗裳刚出门，就碰到同样出来遛弯的林延师徒。 冯承承悟性极高，天赋也不错，短短半个月剑法已初见成效。 “裳儿，去甲板走走？”林延邀请道。 罗裳点头，三人便往甲板走去。 林延开门见山，“你怎么看黎族小公子失踪之事？” “此事有很多矛盾的地方。”罗裳眉头微皱，“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林延点头，“承承告诉了我很多雷州与崖州的事，黎百生这人没有那么简单。” “噢？”罗裳眉头轻挑，“怎么说？” 林延压低了声音，“有传闻说，黎百生重病不出门的大夫人有安息族血脉。” “当初黎百生不过是黎家旁支不出名的公子，手上仅仅管理着两个杂货铺。”林延眉头紧锁。 “后来，黎百生娶了第一任夫人秦枫叶，秦枫叶称自己是落魄世家的姑娘，带了大笔财产嫁给黎百生，黎百生正是靠着秦枫叶的嫁妆将杂货铺变为银楼、酒楼、布庄...” “可好景不长，黎百生在七年后与灵水宫鸿雁雁相遇，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当时的鸿雁雁年轻貌美，背后又有灵水宫的支持，他便娶了鸿雁雁为妻，就在鸿雁雁给他诞下女儿后，他成为了黎族新一任的族长。” “这么看来，黎百生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软饭男吧，壮大家业靠大夫人，成为族长靠二夫人。”罗裳睁大眼睛，“那时，大夫人的身体好吗？” 林延看一眼冯承承，点头道：“不仅好，同年还给黎百生产下一子，但也是因为这个孩子，身体虚弱的大夫人卧病不起，二夫人成为了内宅的当家人。” “你知道黎百生有几个夫人吗？”林延轻笑。 “知道。”罗裳老实地点头。 林延继续道：“这三夫人柳扶风便是大夫人秦枫叶卧病时为黎百生娶的，为的是钳制二夫人的势力。” “二夫人有灵水宫做靠山，一个小小的三夫人，她怎么会放在眼里。” 林延展眉一笑，“你说对了，三夫人不算很得黎百生喜爱，却也给黎百生诞下了三个儿子。” “啊？都生三个儿子了，这还不算受宠吗？”罗裳不置可否，“要知道黎百生现在只有十一个孩子啊。” 第158章 分析 “十一个孩子...三个儿子...”林延表情变得凝重，“四夫人是汉女，两年前才进门，如今并无所出。” “林叔叔，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你说得对。”林延眼睛一亮，“三夫人不是不受宠，她还是黎百生最宠爱的女人。” 罗裳不知道林延哪里得出的结论，眼睛瞪得更大了。 “大夫人生了两女一男，最小的男孩早已失踪，二夫人则育有三女一男，今日，这最小的儿子也失踪了。但三夫人的三个儿子却健康的长大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林延眼中迸发光亮。 “可是，林叔叔，你都能想到的，二夫人如此聪明的人会想不到吗？她为何不对三夫人的孩子出手呢？”罗裳颇有些无奈。 林延想了想，“肯定是黎百生保护的好啊。” 罗裳却觉得不对，不管在乌昀潼还是林延口中，二夫人鸿雁雁和灵水宫都是十分霸道强硬的存在，她们真的能容忍三房生了三个儿子？ “你呢？你有什么想法？”林延反问罗裳。 “我在想大夫人...她是黎百生的原配，却十分大度让黎百生娶了那么多夫人跟她平起平坐。”罗裳眉头微蹙，放在这个时代，也算很炸裂的事。 “她只是一个颇有财产的孤女，又如何斗得过黎家和灵水宫？”林延摇头道。 “我们就从最根本来看，你觉得小公子失踪对谁最有利？” “三房。”林延笃定道。 “三房的娘家是？”罗裳问道。 “打听不到，据说就是个小小的渔家女，因颇有些姿色被大夫人选中当了贴身丫鬟。” “所以，她其实更像是大夫人的人？”罗裳猜测。 “大夫人都病重多年了，哪里还有可用之人。” 罗裳不说话了，她总觉着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若大夫人真的是安息族的人，你觉得她会那么容易放权、放钱给二房吗？”林延也感到有些奇怪。 “安息族不得出岛，不得与外族通婚，大夫人若真是安息族的人，已经犯了族规，不被追杀已是万幸。”罗裳认真解释。 一旁的冯承承听得感觉要长脑子了。 “师父啊，你们讨论那么认真，是想要亲自上岛找寻那小公子吗？” 林延一愣，“承承说的有道理，我们分析那么多，似乎对找到那孩子并没有帮助。” “不一定。”罗裳眼睛一亮，“我已经有些线索了。” “什么线索？”林延连忙凑近罗裳，满脸感兴趣的样子。 “我有一个计划...”罗裳眼珠子滴溜的转，“但是需要你们的帮助。” “你说，只要能找到人，离开这里！” 罗裳嘿嘿笑了两声。 “想必黎族的船很快便会到达此处，到时候他们与安息族必定会有冲突和摩擦...到那时，雷天号上必定会很混乱，你只要帮我盯住几个人就行。” 林延愣住，“你怀疑是他？” “我不确定，所以需要你帮我。” 林延神色肃穆，“好，我答应你。” 第159章 到达 雷天号与安息岛的对峙还在继续，擎天帮的人守在雷天号各层甲板，海滩上则被安息族牢牢掌控。 一天过去了，雪鸢自远方飞来，旋身落在刘鸿平肩上。 刘鸿平摸摸雪鸢的头，将它放入笼子里。 他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杜副帮主不用担心了，我黎家的炮船已在赶来的路上。” “炮船？”杜启锋瞳孔紧缩，“不过是找寻小公子，用的到黎家炮船吗？” 这时，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黎家的圈套，目的是为了安息岛的秘密。 刘鸿平大笑两声，“这安息岛有胆子得罪我黎家，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杜启锋在心里一阵摇头，若安息岛拼着岛灭人亡也要跟你斗到底，黎家就算得到了安息岛，实力也会骤减。 不过，这与擎天帮无关，他只要安全、顺利的离开便可。 又过了一天，船上的气氛越发压抑，就连一向活泼开朗的莲心也觉得烦闷。 天边，余晖落尽，蓝黑色的云彩即将笼罩大地。 湛蓝的海水在乌云的映照下，像一滩死寂的水，随着波浪翻滚才会荡起阵阵涟漪。 甲板上的罗裳注视着安息岛上的大树、房屋和人...这些人全部穿着黑袍，有的脸上涂着几道纹路，有的则很干净。 自从了解到脸上的纹路代表他们的等级后，罗裳便不敢小看他们。 忽地，远方海上传来了阵阵号角声，声音如远古低吟的野兽，复古又沉闷。 随后，数十艘棕色的船顺着海波荡游而来，距离越近，桃枝越发觉得这号角声在敲打她的心脏。 随着船的靠近，罗裳也真正见识到它的厉害。 一眼望过去，总共有二十条船，每一条上都插着闪电纹路的蓝紫色旗子。 体积仅有雷天号的一半，船身却轻盈流畅，与雷天号这种大型商船相比，黎家的船更像是用于战斗的战船。 况且，它的行驶速度非常快，就像海中遨游的鲨鱼，刹那间，就要到达安息岛的海岸。 罗裳一眼望去，船的甲板上密密麻麻站了许多人，他们穿着黎族的服饰，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眼中皆是带血的杀意。 但最引人瞩目的便是中间那艘船，船头男人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与周围的战士相比，他更像是儒雅的军师，罗裳却知道，他定是黎族的族长，黎家的家主黎百生。 随着黎家战船的靠近，安息岛也不再平静。 只见在族长和圣女的带领下，无数的黑袍人山林中冒出，将海滩团团围住。 他们身材体型不一，大多数仅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双手，有的人甚至连眼睛都用黑布蒙住。 杜启锋表情严肃，一面盯着即将到达的战船，一面防备整装待发的安息族人。 洛建一个翻身，从二楼甲板灵活跃到他的身旁。 “现在是什么情况？会打起来吗？” “谈不拢便会。”杜启锋语气凝重，“待我同黎族沟通后，让他们先放我们离开。” 第160章 战斗 洛建眉头皱起，“不会牵扯我们便好。” 杜启锋却表情复杂，“难说，毕竟黎家那小公子是在雷天号失踪的。” 洛建没有忽略他的神情，“我观黎家，这是有备而来啊。” “以一族之力对抗安息岛吗...”杜启锋喃喃道：“不知灵水宫会不会出手。” 与不安的杜启锋相比，刘鸿平十分激动，早早就在船头等候着黎家的战船。 林延在同罗裳点头示意后，收敛身上气息，消失在了二楼船舱。 罗裳继续在甲板处蹲守，观察着黎族的战船和海滩上安息族人。 一刻钟后，黎族的战船抵达安息岛海岸，在海上停住。 安息族人手持弩箭、火把严阵以待。 两方势力的中间则是在海滩上搁浅的雷天号。 罗裳此时处于最佳观赏位，心跳都不由地加快起来。 很快，杜启锋和刘鸿平便将乘坐小船过来的黎百生迎了上船。 另一边，安息族族长和圣女对视一眼，也慢慢走上前。 看着即将接头的两方人马，罗裳内心激动不已。 但下一秒她便丧气了，只见杜启锋将黎百生和安息族族长他们全部引进了一楼的船舱，别说人了，连他们说的什么也听不到了。 罗裳叹了口气，刚想回船舱，就见海滩上一支火箭射向海上的黎族战船，同一时刻，黎族战船上也有三支利箭直取海滩上的安息族人。 “小心！”罗裳拔出腰间长剑斩断射来的弓箭，一把将旁边的衙役拉回，“快回船舱！” “回！所有人回去！”洛建和穆泽挥刀跑出，掩护甲板上的流犯们逃回去。 无数支利箭如同雨点般纷纷落下，处于两方中间的雷天号俨然成为了最无辜的受害者。 “要死！那么多箭，早晚被射穿！”穆泽暗骂道。 “先躲起来，至少扛过这一波箭雨！”洛建狠声道。 一楼船舱的安腊与安月脸色剧变，黎百生更是怒不可遏，认为一切都是擎天帮和安息岛的阴谋。 他们刚想冲出去，便被一道道飞来的箭矢阻隔，根本没有办法出去。 “你们胆子真是太大了。”黎百生眼神阴鸷，语气冰冷。 “我还想问你黎族究竟有何用意，竟然想上我安息岛。”安腊对着黎百生怒目而视。 眼见两方人就要在船舱打起来，杜启锋连忙制止。 “首要的是让他们停下来，不要再打了！” “船长，恐怕，恐怕停不下来了...”一名船员透过窗户望去。 只见两方人马已经战成一团，黎族的战船不断靠近，试图上岸，有的人甚至拿着武器就跳下海里游过去。 而只要有一人做出这般举动，其他人就像打了鸡血般，更不要命地往前冲。 战船上放下了几十艘小船，上面更是载满了战意沸腾的黎族人。 安息族人同样如此，他们利用雷天号的掩护，躲避飞来的箭矢，右臂射出的银丝收割试图上岛的黎族人。 很快，整片海域便弥漫着血腥味，海上飘着的尸体甚至引来了秃鹫和海里的鲨鱼。 第一百六十一 刺杀 一旦有人受伤、有人死去，整个事件便会脱离原先的走向。 随着上岸的黎族越来越多，箭矢雨稍缓，躲在二楼粮食堆里的众人也终于敢抬起头。 “所有人守好舱口不要出去。”洛建大喊道：“若有人敢杀进来，无论是谁，统统杀掉。” “是！” 罗裳发现射向雷天号的箭越来越少，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大，她心中有了主意，安抚了萍香儿以后便偷偷跑向二楼后面的阳台。 一楼的黎百生和安腊也注意到了，尤其是黎百生，他知道自己不能被困在这里，否则等安息族人攻上来就是一个死字。 安腊和安月有着同样的心思，两边人这时想的都是先逃回自己的地盘。 就在安腊和安月率先冲出船舱时，黎百生吩咐身旁的刘鸿平，“我们也走！”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把锋利无比的蓝宝石匕首从腹部穿出，鲜血顺着匕首滴落在地。 黎百生不可置信地回头，只见他身后的刘鸿平表情十分冷静，按住他的肩膀，拔出匕首又捅了进去。 “家主！” “族长！” 跑出去的安月听见了船舱内撕心裂肺的喊声，刚想回头，便被射朝她的箭矢拦住，只得专心对付这些箭矢。 船舱内，跟在黎百生身边的黎族护卫没想到刘鸿平竟然会刺杀黎百生，愤怒之下纷纷拔出身上的武器。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随着杜启锋一声令下，船舱内的擎天帮众人便纷纷攻向他们。 可这六个护卫哪里是擎天帮的对手，很快便全部死于擎天帮的手里。 刘鸿平将匕首上的血擦干净，走到杜启锋面前。 他淡笑着将匕首交给杜启锋，“杀了我，他们才会信。” 杜启锋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与纠结，他看着刘鸿平坚决的表情。 “我的确不如你。”说完，他反手将匕首捅进了刘鸿平的腹部。 “船长，都死了。”浑身是血的船员补刀后半跪在地上。 “知道了。”杜启锋摆摆手，“让人放消息出去吧，就说黎百生被安息岛暗算致死。” “船长，我不明白，为何要放安息族族长和圣女回去？”一名船员愤愤不平，“我们的船都被他们打成什么样了。” 杜启锋冷笑，“都是上位者的交易罢了。” 他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向海滩上杀疯了眼的两边人和始终没有开出炮的黎族战船，嘴角微微上扬。 “保护好我们的乘客和货物，应该快要结束了。” “安息族会放我们离开吗？”船员不确定的问。 “会。”杜启锋十分笃定，“他们不会想多一个敌人的。” 待安腊和安月跑回安息岛与族人汇合后，安息族便如同有了主心骨，他们杀得更疯，也杀得更快，将黎族人一点点逼到了海滩边缘。 原本凶猛异常的黎族人此时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们的战船明明有最先进的火炮，可为何没有射向安息岛，反而有了后退的趋势，连同送他们上岸的小船，不是被击沉，就是消失不见... 第162章 跟上 这时候，他们便是再傻也知道这是个陷阱，有人怒吼着想要逃出安息岛，但瞬间就被锁喉的银丝一击毙命，有人大喊着救命，救命，下一刻就被箭矢刺穿胸膛。 二楼阳台的罗裳深吸一口气，运起轻功跃上三楼阳台。 这里也不平静，两方开战得太快，很多人没来得及躲回船舱便被箭矢射中，后面更是被万箭穿心射死。 她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些尸体，走到一个木盆处，果然在上面看到了林延留下的标记，一朵小云彩，这意味着目标人物还在船上。 罗裳松了一口气，快速拉几具尸体挡在自己身前，屏气敛息躲在尸体的包围圈里。 很快，她就看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那人穿的是安息族的黑袍，全身裹得十分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若不是与他相处多日，罗裳根本无法从一双眼睛看出此人是乌昀潼。 只见乌昀潼左右观察一圈后，背着一个盖黑布的背筐从船舱内出来。 他身体十分轻盈，翻过栏杆便落在了二楼阳台。 此时的战场已经转移到了雷天号前方，安息族正围剿着岸上的黎族人。 他观察一阵后，抓住栏杆迅速跃到海滩上，将背筐反转抱在胸前便开始了疾跑。 罗裳推开尸体，运起狂风步，三两下跳下雷天号，循着乌昀潼的气息追去。 而在三层船舱的林延，好不容易摆脱千蛛手的钳制，冲到阳台时，便只看到了罗裳追着乌昀潼的身影，只是看着罗裳的步伐，他竟觉着有几分眼熟。 但下一刻，他的思绪便被追上来的千蛛手打断了，两人很快又缠斗在一块。 罗裳的狂风步早就练到最高层，在《太初真经》的运作下，更是犹如一阵风拂过，轻柔又爆裂。 她不想让乌昀潼发现，于是屏住气息，跟得十分小心。 很快，两人便到了一处僻静又荒凉的山谷。 只见乌昀潼从胸前掏出一片叶子，吹出犹如黄鹂鸣叫的响声，密林里钻出了一个黑袍人。 罗裳微愣，这个黑袍人她认识，就是当初在船上，探查她气息的那个女子。 乌昀潼快速掀开背筐黑布，里面果然是一个四岁大的男孩。 “他，他的脸...”安苑捂住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罗裳看不到男孩的脸，心里跟挠痒痒似的，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乌昀潼冷笑，“要不是说最毒妇人心呢。” “这是中了千蛛手的千蛛毒吧？”安苑小心翼翼开口，“你是想让我救他？我不行，我只会毒人，不会救人。” “不。”乌昀潼摇头，“不用救他，这毒死不了，只是会变成个残疾而已。” “残疾...”安苑似乎有些不忍心，“他还那么小，除了脸，看起来就是个健康、正常的孩子...” “住嘴。”乌昀潼的声音中带着狠厉和痛苦，“你快走吧，拿上这个东西。” 他说着，将怀中的布帛也交给安苑，“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你一定要亲手交给祭司。” 第163章 抢人 罗裳嘴角带笑，快速闪身落至乌昀潼身后，轻拍他的肩膀，尾音带笑，“乌大哥，想跑哪里去？” 乌昀潼看到来人后，瞳孔紧锁，冲着女子大喊，“你快走！” 哪想到，罗裳速度比她还快，一脚踢飞碍事的乌昀潼，“只会点轻功？真没用。” 说罢，她抽出腰间长剑便朝着女子背上的背篓刺去。 安苑想要护着背筐，罗裳便撩剑攻向安苑的手臂、大腿等部位，逼得安苑不得不松开背筐护住自身。 罗裳笑吟吟地挑飞背筐的竹条，旋身而起左手接过背筐稳稳地落在地上。 这时，她才看清背筐的小男孩。 他蜷缩在背筐里，红到发紫脸肿得十分厉害，脸上还有数条像绿色毛毛虫般的血管忽隐忽现，他的五官都被挤压在一起，只剩下还有些灵动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罗裳。 “看什么？再看我就吃了你！” 男孩被罗裳吓到，眼睛瞪得更圆，更像一个膨胀的紫色大头娃娃。 罗裳暗自点头，果然长得很可怕，怪不得那个女子会被吓到。 乌昀潼捂住胸口站了起来，拦住想要冲上来跟罗裳抢孩子的安苑，他看出来了，罗裳今天好像不想杀人。 他擦掉嘴角的鲜血，“你到底想要什么？” 罗裳想了想，轻咳两声道：“你看到三楼被无辜射杀的乘客了吗？看到海滩上死不瞑目的尸体了吗？我只是想为他们做主罢了。” “呵。”乌昀潼嗤笑一声，“我了解你，除了罗家，这艘船根本没有你在乎的人。” 罗裳脸色骤冷，“你真是不好玩，好吧，你们耽误了我回崖州的时间。” “罗裳，我不是你的对手，我也不想与你为敌。”乌昀潼无奈摇头，“你现在只要回到船上，很快你们就能去崖州了，到崖州以后，也会有人庇护你。” “庇护我？就凭你？”罗裳眉毛轻挑，“一个从安息岛逃出来的叛徒？” 乌昀潼和安苑脸色剧变，乌昀潼声音颤抖，“你，你还知道什么？” “你们两个看起来很正常，应该是安息族和外族通婚生下来的。”罗裳眉头微皱，“你跟我说过你是崖州人，这应该是真的，因为我到了崖州自然查的出来。” “那么丛花岛便是假的，是不是你的娘亲其实是从安息岛逃到丛花岛，然后遇到你的父亲...” 罗裳每说一句话，乌昀潼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你别怕，我对你真的不感兴趣...”罗裳说完目光投向了西方，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苍老又洒脱的身影，“只是今日有太多无辜枉死的人了。” 乌昀潼大声笑了起来，“你以为这是我设计的？我们都只是棋子罢了。” 忽地，他猛地抬头，“你可以杀了我，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还有，你想要救黎族的小公子？” 他望向罗裳的眼神变得阴翳，“你可以试试将他送回黎家...” 说完，他示意安苑扶住他，“你不是她的对手，我们走吧。” 第164章 杀人 安苑将乌昀潼放在巨石下。 “乌昀潼，她是谁，年纪这般小，却如此厉害...” “我只知道她身份特殊，是流放至崖州的罪籍，但有一个在宫里当娘娘的姑姑。”乌昀潼盘腿运功，修复内伤。 “宦官世家的姑娘？那她为何会武功？？”安苑疑惑开口。 “我听她说过，她有一个师父极其厉害，在神剑山庄的品剑大会夺得第一，她用的那把长剑便是她师父赢来的。” 安苑眉头微皱，“中原地区门派林立，武林高手众多，不出世的顶尖高手便有数十位，恐怕她这师父也是其中之一。” 乌昀潼点头，眉间皆是阴郁之气，“她身边还跟着青山派的当世剑客，武功不在她之下，经验却比她更丰富，更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安苑微微睁大眼睛，“青山派...除非祭司大人出手，否则安息岛没人是他的对手...” 乌昀潼调理完毕，站起身来，“我要离开了。” 安苑挑眉，“你还敢回去崖州，就不怕罗裳将此事告知黎家，找你麻烦？” “我必须回去，这件事没完。”乌昀潼冲安苑挥挥手，很快便消失在了山谷中。 “你...”安苑摇头，转身朝着另一方向走去。 —— 雷天号上，林延一剑将千蛛手挑飞，旋身而起至千蛛手身前，一剑刺骨，狠狠戳穿了他的胸膛，顿时鲜血四溅，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剑下留人！” 林延的剑顿时停在了千蛛手的喉咙处。 罗裳的速度慢了许多，在林延面前她不敢用狂风步，生怕自己师父暴露了引来青山派的高手。 “林叔叔，你看！”罗裳像献宝一样将背筐里面的男孩露出来。 林延将剑收起，“巧了，这便是苦主。” “哎？什么苦主？”罗裳一脸好奇。 而千蛛手在看清男孩的脸时不由地张大了嘴巴，“你，你怎么还没死，中了我的千蛛毒，不应该活那么久...” 罗裳将自己的小脸凑过去，笑眯眯道：“因为我封住了他的穴道啊，毒素全部被控在他的脑袋了，你快救救他吧。” “救？”千蛛手一点点往后爬，“这本就是我下的毒，我怎么可能救他。” 就在千蛛手爬出一段距离后，一把长剑自罗裳腰间飞出，将千蛛手钉在了海滩上。 “你很想死吗？”罗裳的声音冰冷。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不能救他...”千蛛手声音颤抖。 罗裳有些苦恼，她今日不想杀人，只想救人来着。 “他不愿意救你怎么办？”罗裳回头摸摸男孩的头。 “我也不想他救我，我宁愿死。”男孩的声音十分冷静，俨然已能平静面对死亡。 罗裳眉毛一扬，声音轻快，“这就好办了。” 说罢，千蛛手身上的剑，在她内力的控制下，竟然不用手持，“唰”地一下从千蛛手的喉咙划过，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千蛛手用手捂着喉咙，倒在地上的脑袋看向了罗裳的方向... 第165章 黎子非 “杀了正好，这千蛛手是广西地界有名的凶徒。”林延指着背筐里的男孩问：“你叫什么？” “黎子非。”面对眼前的高人，黎子非神情依旧十分平静。 “噢！”林延一拍脑袋，“你便是黎百生之子吧？” 黎子非没有说话，眼中闪过些许警惕。 “可惜了，你爹刚被安息岛的人杀死在雷天号。” “你说什么？！”黎子非的脸上总算多了些表情，“我爹，我爹死了？” “对。”林延语气里有些遗憾，他重亲情，看到父亲为救孩子被人埋伏坑杀，心里不免感到唏嘘。 黎子非紧咬嘴唇，泪水一颗一颗砸在背筐上，不知为何，让罗裳想起了小五叔叔的死。 “他是为救你而来，你更应该好好的活下去。”林延叹了口气，“待我们回到崖州，定能给你找个好大夫，将你的毒治好。” “没有用。”黎子非抹掉脸上的泪珠，“她们，她们不会让我治好毒。” “什么意思？” 林延刚想继续追问，罗裳便打断了他。 “林叔叔，我们要赶快回去了。”罗裳指了指前方的战场，“黎族马上败了。” 黎子非顺着罗裳的目光望去，剩下的黎族人要么跳海、要么被抓和要么被杀，这些人都是黎族的好汉子...可如今，他们不是死在战场、不是死在保护家族，而是死在上位者的斗争中。 “走！” 林延话音刚落，罗裳便提着背筐撒欢似的往雷天号跑，很快两人便到达船下，林延拍拍自己肩膀，罗裳一个助跑，脚尖点在林延肩上飞身跃入雷天号内，林延将剑一收，拉起旁边的绳子飞上船。 “他怎么办？带回去肯定会吓到你娘亲她们。”林延眉头微皱。 “交给杜启锋？”罗裳问道。 谁知黎子非听到杜启锋的名字，身体竟然抖了一下。 罗裳将黎子非的脑袋扳正，“他现在这副模样，还能看出来是黎家小公子吗？” 林延理解罗裳的意思了，他只是不明白罗裳为何会在意这个孩子，难道是因为这个孩子也失去了父亲吗... 他摸摸下巴回道：“怎么看，这都是个小怪物。” 罗裳扬唇，“既然是个小怪物，那先跟着我这个老怪物吧。” “那他的脸？”林延淡笑。 “交给我！” 只见罗裳忽地从林延的衣摆撕下一角，三两下编成个口罩戴在黎子非脸上。 罗裳摸着他的脑袋，“待我有时间给你打造一个完美的面具，可好？” 黎子非愣住，不敢说话。 眼前的罗裳实在诡异莫测，武功高强，想杀人便杀人，不想杀便放过。 只是，她为何对自己那么好... 罗裳也不等他回答，背着他就往二楼船舱走。 黎子非知道自己见不得人，便将身子缩在背篓里不敢冒头。 却不知，这流放队伍早已铁桶一块，即使看到罗裳和林延带了个孩子回来，也全部装作没看见。 “罗裳你想气死我，你又跑哪里去了！”还未进屋，罗裳便听到了萍香儿的河东狮吼。 第166章 封岛 罗裳讪笑，将背篓塞进林延怀里，“林叔叔，你先将他带回你的船舱。” 只见罗裳闪身进入船舱，将门关上，黎子非好奇地探出头，听到里面传来了教训声和罗裳的讨好声。 黎子非微愣，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自己和姐姐们出去玩泥巴，回来后娘亲一边给自己擦手，一边骂自己调皮...自己偷偷潜入父亲书房，不小心打碎了父亲心爱的灶台，娘亲表面教训自己，实际一直护着，不让父亲罚自己... 可是，这美好的一切为何突然就变了呢，自己只是从外婆家回来，父亲为救自己死了，娘亲还要让自己死...这到底是为什么... 黎子非想着想着，眼泪便流了出来，他伸手接住自己的泪水，还以为沦落到千蛛手的手中时，眼泪已经流干了... “别怕，你若不想回黎家，就跟着我们吧。”林延抱起背篓，声音变得温柔起来，“我还有一个徒儿，比你大些，却很会照顾人，想必你们能玩到一块去。” “罗裳的六娘是很厉害的大夫，说不定她能解你身上的毒，就算不行，待罗裳的师父回来，他也定有办法的...” 听着林延的絮叨，不知为何，黎子非的忧伤被冲淡不少，心竟然也慢慢地静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海滩上的战斗以安息岛对黎族的屠杀结束。 罗裳不知道这深红色的海水里是否还有幸存者，却知道整个事件并没有胜利者。 安息岛本就日渐衰落，此役过后，没有十年恐怕难以恢复。 黎百生身死，黎家权力更迭，黎族要重新选出族长，元气大伤的黎家不知道还能否取得族长之位。 要说损失最小的...罗裳的目光不由地投向了甲板上站着的杜启锋。 不知道杜启锋和安息岛达成了什么协议，安息族人抬了整整的二十箱货物上船，想必就是给擎天帮的赔礼。 杜启锋察觉到罗裳的目光，转过头来朝她露出个和蔼的笑容，就像长辈看喜爱的后辈。 “走咯！启程自由岛！” “听说啊，这安息岛要封岛了。” “封岛，本就不让外人进入，还要如何封岛？” “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那个传言吗？安息岛可是会自己消失的。” “自己消失？” “对，这才是安息岛真正意义上的‘封岛’。” 听了个不明不白，罗裳微微叹气，没有乌昀潼，接下来的海上之旅估计很无聊了。 “你不是带回来一个孩子？”萍香儿将线头剪掉，漫不经心问道。 “他中毒了，脸上很恐怕，怕吓到你们就放林叔叔那里了。” 萍香儿叹了口气，“再怎么恐怖总有要见面的时刻。你们打算回到崖州就送他去黎府吗？” 罗裳眉头微蹙，仿佛在思考。 “怎么了？你养了三只小狼崽还不够，还想养个人啊。”萍香儿挑眉。 “也不是不可以，但还是看他愿不愿意回去。” “你这是何意啊？”萍香儿放下手里的针线。 罗裳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猜想全部告诉了萍香儿。 第167章 自由岛 萍香儿叹了口气，“若真如你所说，也是个可怜的人。” “对呀，对呀。”罗裳连连点头。 “娘就是担心他的身份特殊，到崖州后会给我们惹来麻烦。” “娘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黎家既然已经将他推出来作为牺牲品，想来也不会特意寻找他。”罗裳眼睛一亮，“娘，你给我做个面具吧。” 萍香儿无奈，笑着点头，“好，但你得把他带回来给娘看看才行。” 离开安息岛后，雷天号的行驶速度便快了起来。 众人也在三天的封闭后，第一次获得了外界的消息。 比如黎家家主黎百生和小公子黎子非被安息岛杀害，黎家从此与安息岛势不两立，现在全由二房掌控，病重的大房没有任何消息，三房的夫人出身本就不高，据说已经被族中长老们庇护起来。 黎百生之死对黎家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已经有人猜测下任黎族族长将在刘家和方家中决出。 同时，安息岛宣布封岛，不再与外界往来。 当然，这一切与远在自由岛的罗裳关系并不大。 自由岛是个小岛屿，但人流量却是丛花岛和安息岛的数倍，来往的商船、客船，甚至是客船也喜欢在自由港停留。 究其原因是自由岛有集市庙会、勾栏瓦舍、妓院酒肆，建设的十分完整。 且自由王与海上黑白两道皆有往来，无论你是谁，只要来到自由岛，就是自由王的朋友。 当雷天号驶入自由港时，罗裳能明显到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酒香、饭菜香和脂粉香。 对于长时间在海上航行的渔夫、海盗、商人来说，这里确实算得上个天堂。 “要下去看看吗？”萍香儿抱着孩子站在她的身旁。 “洛班头说只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恐怕吃个饭就得回来了。”罗裳皱着眉思考。 “那便去吃一顿。” 罗裳刚想拒绝便看到港口那闪过道熟悉的人影。 “去！”说完她回头看着身后的两个小尾巴，一个是戴着面具的黎子非，一个是比她还小三岁的罗柔。 “你们两个...我找个绳子把你们拴在一起吧。” 黎子非瞳孔微缩，罗柔倒是开心得很，连连拍手说好。 于是，罗裳就直接从背篓里扯了根绳子将两人同自己拴在一起，这样既不用看顾她们，又不用担心两人不见。 “你们可得跟紧我。” 说完她就快速下了船，朝着前方熟悉的身影追去。 两个小家伙被她的速度惊到，不由地拉紧了绳子，生怕被她甩飞。 “乌昀潼，你跑什么！”罗裳兴奋地大喊，“我又不会吃了你。” 前方的人影一顿，回头时，竟然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小姑娘，你怕是认错人了。” 罗裳皱眉，将身后的两个小家伙拉近自己，“似乎真是我认错了。” 男人微微挑眉，“你要寻的人，莫非与我很像？” “现在看来，不怎么像了...” 身形、特征、就连动作和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可这样貌和气息怎会如此不同... 第168章 家人 “世间之大，有两个相像之人也很正常。” 男子声音浑厚，与清爽的乌昀潼完全不一样，自己刚刚为何一眼便认定是他呢。 自安息岛出来后，这人就失踪了，不知仍在岛上，还是早已逃离... “看来真是我认错人了。”罗裳拱手行礼，“就此告辞。” 男人笑着点头，转身离去。 罗柔扯了扯绳子，“姐，到底像谁？” 罗裳歪了歪脑袋，“不像谁，带你们去吃饭吧。” “是不是像那日绑走我的人。”黎子非仰着头望罗裳。 “你也觉得像？”罗裳眼睛一亮。 黎子非点点头，“我只是感觉。” 罗裳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略有所思。 “那日，我在外婆家玩，刘鸿平得我娘亲密令，接我回崖州。” 罗裳挑眉。 呦，这小子舍得开口了，年纪虽小，却有逻辑，看来在黎家也是经过细心教养。 “我们上船后，他便将我交给千蛛手，千蛛手，我认识，他是灵水宫的客卿长老。”黎子非眼中露出一丝恐惧。 罗裳眉毛一挑，刚上船就被绑了，看来问题就出在刘鸿平身上啊。 “他养了一葫芦的毒蛛，什么样的都有…他便在我身上实验，我骂他、威胁他，可他却不以为意，点了我的哑穴。” “我在迷迷糊糊间听到刘鸿平的声音，他跟千蛛手说，不要把我玩死，我必须要死在安息岛，因为这是二夫人的安排。” 黎子非低下头，眼神里充满了悲伤与绝望，“我的娘亲，他要我死在安息岛。” 罗裳叹了口气，刚想揽住黎子非给他个安慰，旁边的罗柔便两眼汪汪的抱住黎子非。 “你别难过，以后我们就是，就是一家人。”罗柔拍着他的背，“有娘亲、姐姐、弟弟、小娘。还有，还有乌兹、幽刃和石耀，我们都是一家人。” 黎子非抬头看罗裳，幽刃、乌兹、石耀，一听便知道是罗裳取的名字，她武功这般好，自己，自己若是拜为师，练成后定能替父亲报仇。 他回抱住罗柔，重重地点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回到船舱，黎子非便找上了罗裳。 “我想拜你为师。” “噗。”罗裳还未咽下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林延嫌弃地掏出布巾擦拭桌子。 “你，你说什么？拜我为师？” “对！我从未见过武功比你更厉害之人...” “哎，此言差矣。”林延摆手，指着自己，“我就是...” 罗裳按住想要打岔的林延，看向黎子非。“你继续说。” “我想要给我父亲、还有死在安息岛的黎家人报仇，他们都是因我而死...”黎子非眼眶变红，“我只要闭上眼睛，便会一直想起当时的场景。” “他们浑身是血，被射死、被围杀，最该死的我，却活了下来。”他猛地抬起头，“而且，我不信我父亲会死在安息族手上。他虽不会武功，但为人谨慎，身边又带着虎伯几人，若非没有防备，不会那么容易被杀。” 第169章 拜师 林延面色沉重，“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思却如此细腻。” “我偷偷潜入一楼船舱看过你爹的尸体，表面上是被乱刀砍死，但致命伤确是从背后捅至腹部的一刀。” “果然如此。”黎子非捏紧了拳头。 “除了你爹，还有六个侍卫，刘鸿平的尸体也在里面。”林延放下手中茶杯。 “刘鸿平也死了？”黎子非瞳孔地震，“他，他又如何会死？” “也是被人从正面捅死。” 见黎子非似乎想不明白刘鸿平为何会死，渐渐陷入迷障，罗裳轻咳了两声。 “你先别管刘鸿平为何会死，无论是找安息岛，还是去找你娘，现在都不是时候，你太弱小了。” “你说的对！”黎子非恢复清明，“现在的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恐怕刚见面便要把我杀了。” “所以，我想拜你为师！” 罗裳桌下的手抚摸着师父留下的玉佩，云青门，如今只有她和师父两人，罗柔和林延算半个，自己若想将师门发扬壮大，的确要开始收徒了。 “可以。从此以后你便是我云青门的三代弟子了。” “云青门？”黎子非微微睁眼，“我们还有师门？” “自然是有的。”罗裳拍拍胸膛，“掌门是我师父，就是你的师祖，他如今远游大理国，由我代行掌门之责。” “那，那我还有个师兄？” “对！”罗裳示意他看旁边的罗柔，“这是你的大师姐，我们云青门不以年纪、武功论辈分，只算入门前后。罗柔在你前面入门，自然是你大师姐。” “我...弟子明白！”黎子非恭敬抱拳，“弟子给师父敬茶。” 罗裳接过黎子非的茶水，喝了便算收下这个徒弟。 林延颇为有趣地看着这三个娃娃。 “那我呢，你不是说让我做个云青门的客卿长老？” “对，对。”罗裳眼珠子一转，“两位徒儿，林长老是我云青门负责教习的客卿长老，你二人修行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 黎子非眼睛一亮，“是，师父！” 林延一噎，自己只是插个嘴，怎么突然就被塞了两个学生。 “那什么...”罗裳冲着林延挑眉，“听说青山派是武林名门正派，有教无类，对弟子更是耐心教学、细心指导...” “打住，打住，武林正派是对的，有教无类收回。”林延摇头，“我青山派也是看根骨和悟性的。” 罗裳闻言仰头，“我这两个徒儿，哪个不比你收的冯承承有天赋。” 一旁乖坐着的冯承承没想到吃瓜也能吃到自己身上，微微张大嘴巴。 可没等他说完，林延便道：“这样吧，以后你们三个每月比试一次，如何？” “我觉得可以。”罗裳连连点头，“有了比试才能知道是否进步。” “还有一事，黎家既然对外宣布了黎子非的死讯，这名字你就不能再用了。”林延提醒道。 “师父，你给我取一个吧。” “啊？”罗裳愣了一会，“你叫修魔可好？” 第170章 崖州 “修魔？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之人。”林延微微皱眉。 “怎么不是？”罗裳仰头，“修得自身硬，铩尽天下魔。” “修魔...师父，我喜欢这个名字。”黎子非的眼睛亮晶晶。 “乖徒儿。” 林延颇为无语地望着这两师徒，罗裳这人，性格里本就带些邪性，如今又收了个满腔仇恨的徒弟，真怕这两人日后会搅得武林风雨不平啊。 自由港。 雷天号渐渐远去，恢复面容的乌昀潼出现在码头。 两个男人找到他，行礼道：“这位客人，我们自由王请您过去。” 乌昀潼挑眉一笑，“请。” 广西地界，最庞大的海上奴隶交易，不是灵水宫、不是擎天帮，而是这自由岛...... 回到房间的罗裳越想越觉得那个男人便是乌昀潼，因为他有充足的理由到自由岛。 安息岛不能族内通婚，他们便需要外人，很多很多的外人，最好控制的外人便是没有任何身份的奴隶。 想通一切后，罗裳便知道，两人总还有见面的那天。 从自由岛出发，流放队伍的物资中又多了几箱。 在海上航行三天后，罗裳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陆地。 船上的流犯们情绪也十分复杂，他们既庆幸于总算不用坐船，又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担心。 待雷天号靠岸后，洛建和穆泽便组织流犯们有序下船。 而雷天号则会在崖州停留两日，两日后再带着押送衙役们回雷州。 明明已是冬季，天空蓝得像一块宝石，云朵就像画里的，沙滩细软又温暖，像软绵的羊毛毯。 罗裳再一次被热情又美丽的海岸震撼。 温柔的海风穿过椰树带来浓郁的椰香，下货的岛民脸上充溢着幸福又满足的笑容，有谁看了这等场景，会觉得这里是个莽荒的流放之地呢。 它之所以被称为莽荒，不过是因为距离大宋的政治中心最远罢了。 落地后，流放队伍便自觉分成了两队，一队是流犯，一队是没有陪同的亲属。 黎家早已派人在港口迎黎百生的尸体，黎子非站在林延身旁，混在流犯队伍中，远远地看着父亲的尸体被抬走... 萍香儿同岳家、彭家、李家家主对视一眼后，便由林延带着不是流犯的亲属和物资率先进城。 “奇怪，港口为何没有府衙之人。”穆泽眉头微皱，“按理说，我们这几天到，他们应该时刻有人守着才是。” 洛建也觉着不对劲，港口倒是一如既往地热闹，但往日巡逻的人呢... 就在这时，有两个瑶族人走了过来。 他们说着带口音的官话，“你们是开封府来的衙役吗？” “对，我们是押送流犯过来的。” “你们怕是等不到府衙的人了。”一人指了指远处的崖州城，“黎族这几日在选新的族长，崖州城内不太平，府衙的人全部出去守着，只剩看门的大爷和煮饭的大婶。” 洛建微愣，没想到这才三天时间，黎族便迫不及待选族长。 “多谢了兄台。” 第171章 看院 “好了，好了。”洛建挥手，“既然府衙忙不过来，我们便自行过去吧。” “是啊。”穆泽赞同地点头，“总不能让知府廖大人亲自来接我们。” 于是，洛建开始整队，带着流犯们朝府衙行进。 另一边，林延带着不是罪籍的流犯亲属跟在衙役身后。 “各位跟我来，我带你们去的贺家商会。” “贺家是苗族，却不参与各族斗争，在崖州老老实实做生意，其家主与洛班头也是多年好友，由他给你们找院子再合适不过。” “麻烦了。”林延拱手行礼。 那衙役嘿嘿笑了两声：“不麻烦，你们给足银子，我也得办好差事不是。” 林延几人虽然带着一车队的物资，速度却比洛建他们还要快几分，半个时辰后便进入崖州城，到达贺家商会。 衙役率先进入，熟练地将洛建的牌子和亲笔信递过。 管家贺欢眼睛一亮，“稍等片刻。” 一刻钟后，贺欢笑着走出来。 “家主被请到族内祠堂了，各位对院子有何要求尽管跟我提，我定在城内寻个合适的院子给你们。” 林延嘴角上扬，“我们需要五个三进的院子，最好是两层楼以上，这些院子不能离得太远，若是连在一起，便更好。” “五个三进的院子？”贺欢睁大眼睛，“若我想一想。” 要知道一个三进的院子除开厅堂、厨房、盥洗室外，最少也有八间房，他们还要求最好有两层楼，看来这批流犯人数不少啊。 “我想起来了。”贺欢两手一拍，“黎家！” “黎家？”林延不动声地看了黎子非一眼，“黎家要卖院子？” “对，正是那黎三夫人柳如风。”贺欢让人上茶。 “黎家主已死，三夫人好像要带着三个孩子回娘家，于是想将往日黎家主赠她的院子卖了。” 林延微微皱眉，“这三夫人有五个三进院子？” “不，不，你听我细细道来。”贺欢笑着摇头。 “三夫人有处田庄，在崖州城郊，虽然进城需要一个时辰，但那里有田有房，还背靠着麋鹿山，屋子不够，你们还可以自己建啊。” “林大侠，这的确是个好地方啊。”旁边的衙役点头称赞。 林延问：“那处田庄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自然可以。”贺欢连连点头，“各位随我来。” 一个时辰后，众人到达了贺欢所说的田庄。 田庄很大，进门便看到两旁荒废的田地和零散栽种的大树。 田地左边修建了休憩凉棚和晒粮的草场，右边则是一排竹屋，看起来是下人休息的房间。 往里走，便是一幢二层高的主楼，一楼除了正厅外，还有两个偏厅，二楼便是三间休息的厢房。 厨房在主楼的侧后方，门口还有水井和一棵桂花树。 “随我来，这里进去是后院，还有上山的路。”贺欢引着他们继续前行。 “后院竟然还有池塘。”冯承承眼睛一亮。 贺欢笑着点头，“不仅有池塘，还有两个小院和两排竹屋。” 第172章 买院 “贺管家，这里怕是不便宜吧？” 林延顺着长满杂草的石板路向上看，那是座连向城外的小山，也就是贺管家口中的麋鹿山。 整个田庄，他真正看上的其实就是这座山。 青山派位于青城，却坐落于山中，他从小便在山里长大，知道如何在山中开辟一个安全又隐蔽的住处。 更何况，麋鹿山可以直接通往城外... 贺欢搓了搓手，“你们看前面那两大块田地，要知道在崖州城内很难找到如此平的田地了，这里坏就坏在不在城中心。” “但它也有好处啊！”贺欢话音一转，指着前面的麋鹿山。“你们瞧瞧这座山，草木丰盛、资源丰富、你们嫌屋子不够，还可以往山上盖房子啊。” 一旁跟着的衙役嘴角抽搐，心想这贺管家想必没少收这介绍费，崖州的山不都是这个样子，还能被他说出个花来。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会提醒林延等人，都要分开了，就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了。 “贺管家，这田庄三夫人想卖多少？” 贺欢嘿嘿笑了两声，“八百两。” “八百两？！” 这下不止衙役，就连其他人也惊了。 要知道在开封城，普通的青石砖房六十两，石瓦房也就一百两，城中心带院带店铺的院子五百两就能拿下。 没想到在这崖州城，一处田庄就要八百两。 “地啊，各位有所不知，在崖州最珍贵的就是地了。”贺欢连忙找补道：“一亩田地三两，前面就有六十亩，后面麋鹿山还有荒地几百亩呢。” “想必贺管家也知道我们的身份。”林延微微叹气，“我们虽然人多，但只有我们十人是良籍，其余的七十二人皆为流犯，他们每日还要服役，哪里会有时间开荒。” “林大侠说的是。”莲心爹连连点头，“我们这十人，有一半还是老弱病残，有一半还要照顾亲人。” “是啊，是啊。这处田庄对我们来说真正能用的反而是这三处排房，而不是这些田地。” “贺管家，要不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院子？” “对，对。没有田地也无所谓，房子够就行。” 贺欢被众人说的面露难色，看向了林延，他知道这里面做主的其实是这位背着剑的男人。 “能容纳八十多人的院子，实在难找啊。”他边说边观察林延的表情，“不如，我再去同三夫人的管家谈谈这田庄的价格？” 见林延眉头松动，他又继续道：“各位的难处我都懂，五百两，五百两你们觉着如何？” “五百两？”林延眉毛微挑。 “对，正是五百两。“若是你们同意这个价格，我这就去找三夫人的管家，将田庄谈下来。” 贺欢在心里计算着，五百两，他还能拿个五两的介绍费，况且，这本就是三夫人那边给出的价格。 林延咬牙，“行，若是五百两，我们便要这处院子了。” “只是地契、房契这些...”林延眉头微蹙。 贺欢一拍胸脯，“你们尽管放心，这些统统包在我身上。如今的知府大人可是我苗族人。” 第173章 府衙 就在林延几人忙着买房子时，罗裳她们跟在洛建和穆泽身后到达了崖州的府衙。 正如港口的渔民所说，府衙内竟真的只留下了个看门的大爷。而大爷在反复确定洛建等人真是开封府的衙役后，才匆匆跑去城里找人。 刑房典史徐小粟一拍脑袋，“糟糕，忙着应付黎族大选，竟然忘了今日流犯进城。我进黎府禀报大人吧。” 廖林博眼下可没心情搭理这些流犯，更不屑与洛建、穆泽等人应酬。 “你带壮班的人先回吧，清点人头后，按老规矩行事。” “是，大人。” 罗裳在看到徐小粟和他身后的衙役后，便觉着这人不太好惹。 “行了，将人交给我们，你们便离开吧。” 徐小粟态度十分敷衍，对着洛建递来的名册简单翻了翻就交给壮班捕头程保国。 吏比役大，且崖州府一向如此行事，洛建和穆泽两人早已习惯，该叮嘱的话，他俩早已说完，眼下便只有移交流犯这最后一事了。 “是，徐大人。”洛建自认将态度摆正，与人为善，尽量不给自己惹麻烦。“程班头，辛苦了。” 程保国点头后便同下面的捕快对着名册点人，确定所有人都在后，在名册写上日期、签字。 “大人，核对无误。”程保国将名册呈给徐小粟。 只见徐小粟看都不看，直接从怀里掏出官印盖上，一份留存，一份给了洛建。 一旁的穆泽差点没有控制住表情，要知道，这府衙官印可是十分贵重的物品，除了知府大人随身携带外，只能放入府衙中。 没想到啊，这崖州府竟变得如此随意，一个小小的典史都能自己盖官印了。 徐小粟轻咳两声，说了几句客气话，“你们一路上也辛苦了，人既然已经交到我崖州府，你们便可回去了。” 洛建一愣，饭没有吃，住的也没有安排，这就让他们离开崖州。 穆泽在心里叹气，表面功夫却要做好，忙吹了几句彩虹屁，才带着兄弟们离开。 也就在这一刻，很多流犯才真正有了成为罪籍的感受。 “我不管你们以前什么身份地位，流放至崖州，就别想着往日的潇洒日子了，老老实实服役一年，安安生生在崖州度过余下半生吧。” 徐小粟说完也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便开始安排。 “李抖、李泉、彭铭、宋大虎...你们二十人，身体健全，去巡检司服军役。” “巡检司是在哪里？”李抖微微睁大眼睛。 “问那么多干嘛，让你去你就去。”程保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彭铭见状，脸上捧着笑，从袖口掏出二两银子塞到徐小粟手中。 “这位大人，我上有五十老母，下有五岁稚儿要照顾，您看能不能把我们一家人分在一处？” 徐小粟掂了掂手中的银两，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将彭家名字圈在一起。 “那你们便去递运所守粮、运粮吧。” 这守粮、运粮听起来就比那服军役轻松得多，彭铭松了一口气。 “多谢大人！” 第174章 分役 李抖与李泉几人见状，也不再藏着掖着，纷纷掏出银子只求去一个松快点的地方。 徐小粟一视同仁，只要掏了银子的，全部给人挪了个地。 像银子多的岳家、李家，都是干些洒扫、洗衣的活计，银子少的便是出海、挖洞、巡山，好歹距离崖州不远。 没有银子的流犯便可怜些，全被送去了巡检司和铁冶所，这两处是真正的艰难困苦之地，搞不好还会有生命危险。 轮到萍香儿时，她便将罗家的情况说了清楚，还给了徐小粟十两银子。 面对这大方的人，徐小粟十分高兴，还拿出册子让萍香儿自己选。 “徐大人，这河泊所是何处？” “河泊所啊？掌渔业、税收之地，也算个好地方吧。” “可是在城中？” “城郊。” “城郊？” 萍香儿微微皱眉，刚想重新选一处，便感到罗裳在轻轻拉扯她的衣角。 萍香儿嘴角弯起，“徐大人，我们便选河泊所吧。” 徐小粟笑着点头，“都登记好了，程保国随我进来。” 屋内，徐小粟将新的名册给程保国。 “将这本名册给各家送去吧。” 程保国心里冷笑，老老实实接过名册。 “是，大人！” 这徐典史不愧是崖州府第一扒皮，这头刚收流犯的银子，那头便将他们的信息全部卖给了城内的各家。 他虽然管理牢狱和罪犯，可在这徐小粟手下做事，真是半点油水都捞不到。 程保国吩咐手下的捕快，“走吧，押送流犯去。” 萍香儿与彭铭对视一眼后，偷偷靠近程保国，同样递上了十两银子。 “程大人，这是请各位兄弟的吃酒钱。” 程保国嘴角微微上扬，“好说，好说。” 他还记得这两人，都是拖家带口的流犯，想必存有不少的积蓄，日后免不了还要敲诈勒索他们。 这么想着，程保国换上一副和蔼的面孔。 “你们不必担心，会给你们安排好住宿，每日两餐也是不会少的。” “若是我们想要出来住呢？”彭铭小心翼翼地开口。 “出来住？”程保国眉头微挑，“自然可以，但是你们要想清楚，每处的出工时间不同，有的地方寅时可就要上工了，若是迟了，免不了又是一顿打骂。” “还会打骂？”彭铭摸了摸额间的汗水。 “怎么不会，你们是来服役的，可不是享福的。”他话音一转，“当然，若你们能同各村的衙役打好关系，也可以过得轻松些。” “你们应该庆幸，最近崖州没有修建沟渠、地道和官道的工程，不然选都没得选。” “是，是，多谢程大人指导。”彭铭满脸堆笑。 想到徐小粟那厮两边吃的嘴脸，程保国眼珠子一转。 “提醒你们一句，不要定什么莫名其妙的契约，也不要将自己贱卖出去，你们是朝廷的奴隶，可不是别人的私奴。” “多谢程大人提醒。”彭铭拱手行礼。 罗裳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看来她们没多少安稳日子过了。 第175章 晒鱼场 一个时辰后，罗裳她们到达城郊的河泊所。 还未踏入，罗裳便闻到浓厚的鱼腥味，身旁的小娘们也不由地皱起眉头。 程保国捂住鼻子，“罗家的人进去吧，就是这里了。” “我们先进去了。”萍香儿说着看向其他流犯，“不要害怕，待林延安定好，定会去寻你们。” 反正她已经将这些人服役的地点都记下了。 流犯们听到萍香儿的话也松了口气，程保国却是多看了萍香儿几眼，没想到她在这群流犯中竟有几分地位。 踏入院子后，罗裳才知道这里为何鱼腥味如此重。 偌大院子全部晒满了鱼，中间放着三个大铁秤，角落还堆了好几箱半死不活的鱼。 院子的正前方有三间石砖房和一间土房，石砖房的门锁着，应该是库房，而土房看起来像厨房。 “呦，这两人又不知道跑哪里偷懒了，待我回去，定要跟胡典史好好说道说道。” 程保国说完摇了摇头，“这里是河泊所安置的晒鱼场，你们日后便在这里服役，具体做什么，等管竹回来跟你们说吧。” “管竹是？”芙蕖开口问道。 “管竹是负责晒鱼场的杂役，也是汉人。” 外面还有其他流犯要送，程保国也不愿在此多做停留，安排查屠守着便离开了。 程保国一走，姨娘们便放松了下来，腊月甚至还想找找有没有坐的地方。 萍香儿左右打量后，给查屠塞了一角银子，“查大人，我想问一下，这晒鱼场是什么地方？” 查屠收下银子后，立刻换了副嘴脸，热情地给罗家人介绍。 “河泊所不止掌管崖州的渔业和税收，还有自己的产业，比如每日出海的渔船和这个晒鱼场。” “晒鱼场就是将杂役们打捞回来的鱼全部分好，晒好做成干货。”他指着地上的鱼“这些就是渔船捕回来的鱼。” “你们被分到这里，可是好运气，若是跟着渔船出海，三五天也不见得能回来一次。” “查大人，那么多的鱼干，要怎么处理呢？”莲心疑惑问道。 “运出去卖啊。”查屠指着角落的木筐，“晒干装箱后，自然有人会来运走，你们不必操心这个。” “运出去卖，那卖出去的银子？” “府衙的，这些都是府衙的进账，不过嘛，晒鱼场会包你们一日两餐。” 说着，他示意几人看对面的砖房，“对了，里面，里面也可以住人，你们到时候便住这里。” 罗裳这下是听明白了，她们就相当于白干的苦力，出海打鱼、晒鱼装箱，府衙坐着收钱便是。 但比起被送去矿山或者巡检司，这里确实休闲又安全。 “我其实也不知道你们具体要做些什么，等管竹回来，他会一一安排妥当。” “晒鱼场除了管竹，还有其他人吗？”萍香儿问道。 “还有海叔，海叔是土族，算府衙的半个杂役，他听不懂官话，你们可以用手势交流。” 查屠说完，瞧了眼天色。 “也该回来了...” 第176章 工作 就在此时，一位青衣男子提着篓筐进来，看到院内的几人微微一愣，随后便恢复平静。 “查屠，这是分到晒鱼场的流犯？” “对，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派人过去找你了。”查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这管竹，每天都在忙什么，像今天就有鱼还没晒。 “我叫管竹。”管竹看着罗裳和罗柔微微皱眉，“搬鱼、晒鱼、装箱哪个不是辛苦工作，怎么还有三个孩子。” “矿山、出海、摘芽和挖草哪项不辛苦，你就跟胡典史说了要五、六帮忙晒鱼，可没说男女。”查屠颔首，“反正人我是给你送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管竹叹了口气，“总比没有好。” “那我先走一步。”查屠任务完成，还不用跟着程保国去矿山，今日可以早些休息，心情便也好了起来？ “管竹，没事去城内找我吃酒！” 管竹无奈摇头，冲查屠挥手后将篓筐放在院子角落。 “你们先把身上的包袱放去右边的屋内，那里以后就是你们的房间了。” “管大人。”萍香儿上前叫住管竹，“我们可以住外面吗？” 管竹眉毛微挑，“晒鱼场虽然每日辰时才开工，但若有渔船深夜回来，将鲜鱼送至晒鱼场，你们便需要迅速赶来分鱼、存鱼和晒鱼，所以最好不要住的太远。” “还有，叫我管竹即可。” “好的，管竹。”萍香儿继续问：“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管竹微微皱眉，“这海叔，又是不干完就溜出去了。” 他指着箱子里堆放的鱼，“这三箱今天要全部晒完，拖过去水池那里杀了，取掉内脏，然后铺在这草垫上即可。” 腊月睁大眼睛，“这些全部都要晒完。” 管竹一脸平静，“对，还有内脏，取了放在泔水桶，明天会有人来收。” “没事就快点干。”他望一眼天色，“趁着时辰还早，做完才有饭吃。” 说完，管竹也不管众人，拎着他的篓筐便进了左边的石砖房。 “动起来吧。”萍香儿将罗誊递给罗裳，“你领弟弟妹妹过去玩。” 罗裳环顾四周后，把罗誊塞到罗柔怀里。 “你带罗誊玩，我去帮娘亲。” 罗柔小嘴一瘪，“我也想帮娘亲。” “不行。”罗裳摇头，“你乖乖坐这，看好罗誊和行李就行。” “林叔叔他们什么时候来找我们？”罗柔乌黑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傻。”罗裳轻点她的额头，“等林叔叔找到住的地方就会来寻我们。” 罗裳话音刚落，便看到熟悉的三道人影推门进来。 “林叔叔，承承哥，修魔！”罗柔小脸一扬，朝着他们挥手。 林延在看到罗裳后便松了口气。 “总算找到你们了。院子已经买好，莲心爹娘在那边布置着，我先帮你们吧。”他看向冯承承和修魔，“你们两个都去帮忙。” 说完他便径直朝素月走去，接过她和芙蕖手中的箱子搬到了水井旁。 第177章 完工 有了林延和罗裳的加入，众人的速度快了许多，一个时辰，她们便将所有的鱼杀完晒好。 “若明天没有渔船到，我们岂不是可以休息一天？”腊月在脑海里幻想着不用杀鱼、洗鱼、晒鱼、搬鱼的好日子。 “三姐，你忘了吗，刚刚管竹说了晒好的鱼干还要装箱呢。”莲心沮丧地摇头。 “这也得晒好几天呢。”腊月低头晃了晃脚镣，“就是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取出来。” “想来是不能的。”素月柔声道：“他们担心我们逃跑，肯定要服满一年的徭役才会放了我们。” “不如，我用剑将它砍断？”林延问道。 “不可。”素月连忙将他拦下，“会惹来麻烦。” “四妹说的是。”萍香儿将手洗净，“我去让管竹过来看看，若是可以，我们今日早些回去。” “是的，房子我们已经布置好，就等你们回来。”林延点头。 “可有去寻岳夫人、彭家和李家的人？”萍香儿问道。 “大姐放心，我们去跟徐大人买了你们的名册，已将落脚地都送去服役各处。” “那便好啊。”萍香儿欣慰地点头。 萍香儿去叫管竹时，他正对着另外一扇敞开的窗户开蚌取珠。 “你们干完了？” “对，你看看可以吗？”萍香儿笑道：“若是可以，我们想今日早些回去。” 管竹没有出屋门，站在门口望了一眼，“回去吧，明日辰时前到，并将你们住的位置给我。” 萍香儿展颜，“好，多谢你了。” “嗯，回去把门带上。”管竹轻轻点头。 出了晒鱼场，罗裳仍觉得自己身上萦绕着浓厚的鱼腥味，怎么甩也甩不开。 但比起她们身上的鱼腥味，行人们反而更在意她们的脚镣。 “这是今日才进城的流犯？” “又有新的流犯？” “都是女的啊，估计是开封城里达官贵人的家眷。” “达官贵人又如何，来了崖州，不也得好好服役。” 罗家人早已习惯这些议论，尤其罗裳，完全免疫。 林延接到罗家人，便马上将田庄的事情告诉了她们。 “用的是岳家的银子？”萍香儿眉头微皱，“岳夫人带着昌和在白云观扫地，也不知道习不习惯。” “白云观想来是最清闲的地方了。”莲心安慰道：“和李家人在一起，有道长们照拂，每日还能回来睡，总比去挖矿好。” “莲心说的是，大姐你就别操心别人了，不如想想我们今日怎么住吧。”腊月噘嘴道：“林大侠说了只有一幢主楼，既是岳夫人花的钱，主楼自然也是给她住。难道我们要同其他人一起排房？” “三姐，你可是忘了，比排房更差的，我们都住过。”芙蕖不赞成地摇头。 “六姐说的有理。”莲心安抚着腊月，“我们刚到崖州，有个落脚地已经不错，剩下的时间我们再慢慢找院子便是。” 萍香儿点头，“是啊，我们这次也算沾了岳夫人的光，先住下来再说。” 第178章 山上 “大姐你们不用担心，我早已做好安排，你们随我来便是。”林延笑道。 素月睨他一眼，“还跟我们卖关子呢？” 林延笑意越深，“到田庄你就知道了。” “对，师娘，等我们到了你就知道啦！”冯承承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 田庄也在城郊，距离晒鱼场很近，两刻钟不到，罗裳等人就到了林延所说的田庄。 “怪不得你会选这里。”素月露出满意的神色，“这里风景好，有田地，还有那么多空着的屋子。” “萍娘子，莲心！” “爹！娘！”莲心开心地抱住她的娘亲。 莲心娘温柔地拍她的背，“这下，我们总算安定下来了。” “这里有田地，你和爹爹闲来无事还可以种些蔬菜。” “你们回来那么快吗？”其他的亲属看到罗家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你们服役是做什么？” “我刚刚去了白云观和递运所，他们听说要酉时才能回来。” “别太担心了，这里天黑的晚，戌时天还都在大亮呢。” “我去了城里的水马驿和仓库大坝，那边也说要吃了晚食才回来，毕竟一日只供两餐。” 林延点头道：“辛苦大家了，矿山太远，去那里送信的恐怕要天黑才能赶回来了。” 萍香儿耐着性子跟他们说了一遍晒鱼场的工作。 “如此看来，晒鱼场还挺不错。” “对啊，那个名叫管竹的人也挺好，做完就放你们回来了。” “既然如此，林大侠，你快带她们回去休息吧。” “是啊，你们住的那么远，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 罗裳仰头望他，“住的远？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随我来就是了。” “是啊，是啊。我们快回家吧。”莲心娘高兴地牵着莲心。 “那幢楼便是就留给岳家的吧。”素月指着正前方的两层主楼。 “对，那是给岳家留的。”林延笑着点头，“我们从这里去后院。” 腊月眼睛一亮，“这两处院子也不错啊。” “这也不是我们的。”林延指着后面靠着的庞大麋鹿山，“我们的家在这里面。” “我们花了五百两将整个田庄连同后面的麋鹿山一起买下，田庄是岳夫人的，花了二百两，麋鹿山是我们的，三百两。” “什么？麋鹿山竟比田庄还贵？”腊月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这，你确定？”素月也不淡定了，“上面还能上去？” 林延眼睛眯起，“跟我来，不远的。” “这是连卖房子给我们的贺管家都未曾发现的，估计是黎家三夫人为了避暑，特意在山上修建的庭院。” 莲心爹连连点头“是啊，这上面可比下面凉快多了，还有山泉水、果树和野菜。我们的行李啊，林大侠全部搬上去了。” 罗裳来了兴趣，跑得也就更快。 一刻钟后她就看到了林延口中的庭院。 这是个置身于大自然中的庭院，没有围墙，简单的栅栏框住了整个小院。 前院有三个竹楼，还有一湾池塘和一个休憩赏景的亭子。 前院旁是一个开阔、绿意盎然的广场，隐约能看到前主人曾经带人在此野餐、玩耍的痕迹。 第179章 新家 穿过前院，便是精致、典雅，颇具民族风格的后院和错落有致的建筑。 “这里好大。”莲心不由地张大了嘴巴。 “是啊...光是将那么多石砖运上来就要废不少功夫吧。” 林延笑道：“虽不能让你们一人有一小院，但至少每人都有单独的房间了。” “你有心了。”素月眼眶微红，“没想到成为流犯还能住这种地方。” 林延低声轻笑，“若不是怕住进城里太显眼，这里于你还是有些委屈。” “不委屈。”素月柔声细语，“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在一起我已满足。” “如今安定下来，我也要写信回门派，请师父和师兄弟们过来了。” 素月羞得满脸通红，“我，我去整理行李了。” 罗裳对新家实在是太满意了，不止姨娘们，就连她都有了自己的房间。 靠窗的木床，水蓝色的帷幔，还有一套木桌椅，角落还能给狼崽们搭一个家。 萍香儿看她高兴，便也由着她折腾。 “想在这里种粮食恐怕有些难了，不过广场和前院的水塘边都可以种些蔬菜。” “大姐说的对。”莲心将还活着的畜禽放出来，“我们把这些畜禽都养在前院如何，这羊粪、牛粪还能做肥料。” 莲心爹一拍胸脯，“是啊，我和老婆子以前在老家就是种庄稼、养牲畜的，有我们两个住前院看着，你们放心。” 他们两老口选择住前院也是有理由的，整个家里，只有他们和莲心有过种地的经验，姨娘们想来连水稻和粟都分不清，别说种地了。 “我们囤的粮食不少，想吃鱼的话还能从晒鱼场拿，如今有了莲心爹娘种蔬菜，可不愁吃的了。”腊月笑道。 莲心双手合十，“三姐说的是，只要挺过服役这一年，我们再去做些营生，这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若是以后晒鱼场的工作都如今天这般便好了。”芙蕖不由地感叹道。 万宁摇头苦笑，“哪有那么容易，过完一天算一天吧。” “你们都先去收拾屋子吧，我和莲心爹去厨房烧火做饭。” “那就劳烦陈大叔、陈大婶了。” 萍香儿将自己和罗裳的房间收拾好后，清点了剩余的银子，摇头叹气。 “娘亲，我们没钱了吗？”罗裳趴在萍香儿的腿上。 “如今安定下来才发觉做什么都要银子，吃饭、穿衣，等你们大了还要去学堂读书。” “可以跟五娘读书。” 萍香儿抚摸着罗裳的脑袋，“不一样，有的道理，只有学堂的先生才明白。” 罗裳起身抚平萍香儿皱起的眉头，“我会赚钱给娘亲的。” 萍香儿顺势将孩子抱进怀中，“娘亲只想你们平平安安长大。” 虽然是来到崖州的第一天，但罗家人这一餐吃得却十分满足。 在这里，头上有遮风挡雨的瓦片，背后是坚硬踏实的围墙，身旁有可以依靠的家人，不用担心明日的路程、下一站在哪里，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第180章 约定 “明日啊，还想劳烦陈大叔、陈大婶二位去城里看看粮食、蔬菜、杂货这些是个什么价钱，我们心里也有个谱。”萍香儿从公账里拿出二两银子，塞给莲心娘。 “若是有什么特色的点心小食，便买些回来，给大家都尝尝。” “萍娘子放心，包在我们身上，定会询问个清清楚楚。”莲心娘笑着点头。 —— 崖州城内有名有姓的氏族都收到了府衙徐小粟的名册。 “又有新的流犯了？” “等开封府的衙役一走就行动。” “跟着雷天号来的，那又怎样？擎天帮还管不到我崖州城。” “挑几个健壮的送到骡场。” “你们几个，明日去看看有没有姿色上等的汉女，给本少爷买来。” “哎，挑些年纪小的吧，好培养。” “买了黎家三夫人的院子？啧，柳如风都自身难保。” “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听话，去办吧，办好了有赏。” “开封府的面子还是要给上几分，你们先去对着名册选人，等他们走了直接抢便是。” “......” 翌日。 天刚亮，罗裳便被萍香儿叫醒。她们是登记在册的流犯，就算是什么都干不了的罗誊，也必须去晒鱼场待着。 冰冰凉凉的山泉水拍在脸上，罗裳瞬间清醒，一旁的罗柔和修魔同样也被冻了个激灵。 相处多日，大家早已习惯了修魔的脸，可惜芙蕖对治病在行，解毒却一窍不通。 但这也有好处，至少黎家人在看到他的时候，绝对想不到眼前人竟是他们的小公子。 “以后你们两个便跟着我到晒鱼场练功，从今日起，我便将云青门的《太初真经》传授给你们。” “《太初真经》？”修魔眼中绽放光芒，“学了会同师父你一样厉害吗？” “那是自然，只要学成，就能同我一般。” 另一边，林延天没亮便带着冯承承进山砍柴、练功，此时回来刚好遇上罗裳她们起床。 “练功不可懈怠，你现在身为他们的师父，怎可贪睡。” “当初我师父教我时，也并没有让我每天起那么早，他们还是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要睡饱了。”罗裳理论道。 林延无奈摇头，“你这是在为你的疲懒找借口，我从小便是寅时跟着师父修习。” “韧性和天资才能决定一个高手的上限。”罗裳眼珠子一转，“不如我们来定个君子之约。” “什么君子之约。” 罗裳嘴角含笑，“一年后，我俩各派一个徒弟比试一场，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林延无奈笑道：“我何时拒绝过你。” “那不一样，难道林叔叔就没有什么让我做的？” 林延目光落在罗裳的腰间，“我还记得当初与你们同行便是为了这把无光。若我赢了，你将无光给我怎么样？” “没问题。”罗裳扬眉。 林延莞尔一笑，“承承比他们年纪大，这样吧，我也不欺负你，只要罗柔或者修魔其中一个能打赢承承，就算你赢。” “一言为定！” 第181章 鼓励 所有人都在萍香儿的强制要求下，换上了最丑的黑灰色麻布衣，不准戴任何首饰跟荷包，脸也被抹得灰黑一片。 三娘原先还不乐意，可被五娘拉到一旁训了一顿后，勉强换上了灰扑扑的衣服。 当她们走到后院时，田庄已经聚集了要出门服役的其他人。 除了距离较远和被分到矿山的流犯，所有人都选择了回田庄休息，这里俨然成为了流犯们的聚集地。 趁着服役时间未到，人又多，大家便开始互相沟通交流，聊着昨日服役的情况。 岳夫人今日换了身轻便的白布棉服，不着粉黛，身上也没有任何珠宝首饰。 “我们两母子在白云观还好，道长和杂役们都不曾欺辱我们。” “递运所也是。”彭铭笑言道：“就在那里守粮，点粮，晚食还给了我们每人一碗粥。” 李复生看向另外几人，“巡检司呢？听说很危险，是去做什么？” “现在还未看出有何危险，昨日也是跟在快班身后，他们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大多数就是跑腿和抓鸡。” 李复生点头，“我们目前对崖州城情况还不太了解，多听、多看总是好事。” “矿山还有几个兄弟，还是得想办法将他们救出来啊。”彭铭眉头微皱。 “是啊。”李复生说着看向萍香儿，“萍娘子，你们那里如何？” “也都是些苦力活，但胜在干完就能回来。” 岳夫人欣慰地点头，“那倒也不错。” “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要小心些，若是遇到麻烦，便喊人来晒鱼场寻我们。”萍香儿拍拍她的手背。 “我明白的。”岳夫人压低声音，“我已经按你所说的，买通了白云观的杂役和道士，若真出什么事，他们也会护着我些。” 在这种环境下，两个当家的女人，要带着孩子又要服役，自是结成联盟互相依靠和互相帮助。 “各位看我这里。”李复生轻拍手掌，“大家尽量低调行事，以人为善，若是发现不对劲的，小心观察，不要冒险，若是有人胁迫你们，便跑到府衙，我想那些大人们绝对不会看着我们被强买强卖。” 彭铭十分赞同，“李家主说的对，各位万事小心，多长个心眼总是没错。” —— 辰时未到，罗家人便已经到达晒鱼场。 一大早，管竹便坐在竹凳上清洗珍珠，那珍珠又白又圆，有几颗还透出莹莹的光泽。 “管竹，早。”萍香儿领着姨娘们躬身行礼。 管竹微愣，想要起身，却见萍香儿已相当自然地带着大家去看鱼。 他连忙上前道：“今日还没有送鱼来，你们可以将昨日晒的鱼翻一面。” “那这鱼就这么晒着吗？”莲心好奇地问道。 “并不是。”管竹将小盆里的珍珠放好，“巳时后，午时前，我们要将所有鱼倒挂在架子上，这样才能晒走鱼体内的污秽。” 莲心瞪大眼睛，“午时前？那也不早了。” 管竹点头，“这比搬鱼、洗鱼简单，我待会教你们一次，你们便会了。” 第182章 监视 就在姨娘们干活的时候，罗裳也没有闲着。 她照常用绳子将罗誊拴在自己的腰上。 “誊儿你别乱跑，只能在院子里玩，你再敢自己解绳子，就别怪我打你屁股咯。” 罗誊听不懂打屁股什么意思，见罗裳要放他下来，“啊啊啊”地叫着，十分激动。 处理好罗誊后，罗裳便将《太初真经》第一层传授给了罗柔和修魔。 “试着感受体内有的气，从丹田游荡到四肢，再遍及全身。” 罗柔年纪还小，字都不会写，对于罗裳说的气、感受完全理解不了，只会眼巴巴地练剑和八段锦。 修魔稍微好些，他年纪小，性格有些孤僻，对于《太初真经》的理解虽然不透彻，却感觉到了师父所说的气。 就在修魔照着《太初真经》运行体内的第一缕内力时，罗裳便知道了，这便是《太初真经》的气息。 罗裳在心里暗自点头，“早上和林叔叔的赌约你们都听到了，为师我能不能赢他就看你俩啦。” “姐姐，你说什么？”罗柔扎着一脸茫然。 “你好好扎马步，别说话了。”罗裳也没指望她能听得懂。 “修魔，待你学会第一层，为师就开始传授你本门最厉害的剑谱。” 修魔认真地点头，“师父你放心，我定会好好修行，打赢冯承承。” 罗裳满意地点头，只要孩子认真听话，哪里有教不好的。 午时，就在萍香儿她们将鱼干全部倒挂晒好，准备吃饭时，罗裳注意到门口闪过一道模糊的人影。 她微微皱眉，看向还在洗珍珠的管竹。 “管竹叔叔，门口的人是海叔吗？” 管竹抬眼望去，表情变得僵硬，“你们莫要出来，我出去看看。” 萍香儿几人不明所以，听话地点头。 罗裳却觉着没有那么简单。她在管竹离开院子后，爬上墙角的大树，越过院墙，便看到门口一个身穿棕黑色民族服饰的男人，正在同管竹谈话。 “你可得把人盯好了，等开封府的衙役一走，我们就要把人带走。” 管竹面露难色，“她们都是女人小孩，干不了力气活，你们带走了也没有用。” “怎么没用。”那男人拽住管竹的衣领，“这名册可是你们徐大人亲自派人送到我们府上的。我们花了银子，人自然要带走。” “咳咳，你快放开我。”管竹脸被勒的涨红，“就，就算是徐大人给的名册，她们罪籍都在府衙，你们想怎么带走。” “我们自有办法！”男人冷哼一声放开管竹，“你只要把人盯好，别让其他家捷足先登，自会有你的好处。” 管竹缓了口气，“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男人打断了管竹，在他面前展示着自己的拳头。“我们府上，想让一个小小的汉人杂役消失还是很简单吗。” “罢了罢了。”管竹挥手，“我会替你们看好人的，你快离开吧。” “算你小子识相。” 第183章 送信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罗裳眸色微沉，这种情况肯定不会只出现在晒鱼场，她必须想办法联系上其他人。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在晒鱼场后面捡鱼干的小乞丐。 她灵机一动，冲小乞丐招手。 小格子正将鱼干放进篓筐里，就见到罗裳冲自己招手，他愣了愣还是跑了过去。 罗裳靠近小乞丐，低声问：“你会说汉话吗？” 小乞丐微愣，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会，我娘亲是汉人。” 他娘亲没死之前，他还不是小乞丐，爹爹被抓，娘亲死了后，他就一直在崖州城郊游荡，捡些晒鱼场掉落的鱼干度日。 罗裳笑着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铜板。 “帮我送信，我给你钱。” 小格子眼睛一亮，“真的吗？” “当然，不过要跑好几个地方，如果你还有小伙伴，都可以叫来我这里。” 小格子咽了咽口水，警惕地望着罗裳，“你没有骗我们吧，真的会给我们钱，不是把我们卖了？” 曾经，就有一些城里的公子小姐，骗他们过去进城，把人抓了打一顿，拿他们取乐，更别说银子和吃的了。 “我可以先给你钱，而且我保证绝对安全。”罗裳说完又觉着不妥，“但你们要学会保护自己，若是发现不对劲以自身安全为先。” 小格子看她一脸诚恳，不像撒谎的样子，决定自己先试试，真没有问题再去济世堂告诉其他的人。 “你要我送去哪里，给谁？” “你等我。”罗裳说完便翻墙返回晒鱼场，从自己背篓中拿出纸和笔，纷纷洒洒写了十几封警示信。 “你识字吗？”罗裳问道。 “会一点。”小格子盯着桃枝手中的纸笔眼露羡慕，“以前我娘亲教过我。” “那就更好了。”罗裳将信全部给小格子，“两封信，一个铜板，送到上面写的地址，给那个人。若是他们有什么消息，你也要第一时间带给我。” “好！我现在就送过去！”小格子一脸高兴地接过铜板，今日将信送完，大家都不用挨饿了。 罗裳松了口气，只求大家都不要出事才好。 午时过后，林延便到了，他上午带着冯承承在院子周围布下了陷阱，还加固了院墙和木栅栏，这才姗姗来迟。 罗裳见到林延，便将管竹与男人的对话告诉了他。 “我去杀了他。” “杀了一个，后面来得只会更多。”罗裳眉头紧锁，“要让他们永远不敢打我们的主意。” “你有什么办法？”林延表情凝重。 “借力打力。”罗裳冷笑，“他们不是喜欢直接到府衙地盘拿人吗，若是拿人中与府衙起了冲突...” 白云观、递运所、巡检林、水马驿、急递铺、绣坊、堤坝、港口的流犯们都见到了小格子，收到了罗裳的来信。 “罗裳姑娘真是聪明，竟然想到利用城里的小乞丐给我们送信。” “快打开看看罗裳姑娘说了什么。” “对啊，快偷偷看看给我们写了什么。” 第184章 商量 “嘶——”看信之人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了，原来我们早就被盯上了，还没有动手是想等洛班头他们离开崖州。” “被盯上了？被谁？城里的那些世家？” “对，罗裳姑娘还让我们小心看守的衙役，他们说不定也被买通了。” 一人举起手里的斧头，脸色阴沉，“若是我们不愿去，他们还敢强迫我们不成。” “他们会同衙役勾结，故意让我们干最辛苦的工作，折磨我们，逼得我们自己与家族签契约。” “那我们直接把衙役和这些人杀了！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让他们好过。” “不可。”看信之人连忙制止他，“他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 “依我看，我们就按罗裳姑娘说的来...” —— 后面两日，巡检林、水马驿和港口的流犯果然遭到了看守衙役的刁难，要么是不给饭吃，要么是从天亮干到天黑，有几人还被这些衙役打了鞭子。 “罗裳姑娘说的没错，果然有人来找我了。” “对！”年轻轻的流犯握紧拳头，“有一个自称是黄府的管家，让我将自己卖给他，不仅能带我离开港口，还能帮我消除罪籍。” 李复生面色狰狞，低吼道：“都是骗子！这是皇上亲下的圣谕，怎么可能说消除就消除。” “是，大家千万不要相信！”岳夫人安抚着众人，“今天也有人来找我了，同样也是黄府的人，但是我拒绝了，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怎样。” “后日，洛班头他们就要离开了。若我们再不妥协，不知道那些衙役还会对我们做出什么事。” “那些衙役都是收了各家好处的，为的就是瓜分我们这些劳动力。”彭铭冷哼一声，“想当初，我还给了徐小粟二两银子。” “最该死的就是他，收了我们的钱，还将我们卖给各家当奴隶！” “现在我们要想的是，该如何熬过去。” “不用熬。”罗裳镇静道：“明天就闹起来。” “罗裳姑娘，如何闹？” “是啊，我们该怎么闹起来？” “我听说明天是黎家前任家主黎百生的出殡日。”罗裳嘴角微微上扬。 “明日崖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要去送他，既然他们喜欢藏着掖着，那我们就将这事捅到他们面前，让廖大人和这些家主看看到底该怎么办。” “好！”岳夫人双手一拍，“你说，我们该如何做。” “明日，不管以前欺负你们的衙役有没有刁难你们，都主动惹上他们，若是有那些自称管家的人来寻，就抓住他，然后大喊大叫，往黎家跑...” “可是我们还带着脚镣，万一被那些衙役按住...”有人担心问道。 “不要怕，我已经在每个服役点安插了线人，你们闹起来的地方，我、林叔叔和开封府的衙役都会第一时间赶到。” 彭铭眼睛一亮，“洛班头和穆班头？他们不是拒绝掺和到崖州的事吗？” 罗裳淡笑，看向角落的芙蕖，多亏六娘，自己又有了同两位班头谈判的筹码。 第185章 天竺汤 就在前一天，芙蕖针对黑云膏研制的解毒丸总算有了突破，其中最主要的药材用的就是天竺，所以芙蕖给它取名叫天竺汤。 所幸擎天帮的人还在，罗裳拉上芙蕖就跑去港口找人试药。 没想到，这一试就试出了惊喜，毒瘾上来的毒人，喝下这天竺汤，痛苦的感觉瞬间消散了一大半，这对于毒人来说，简直堪称戒断黑云膏的良药，就连杜启锋都拉着罗裳连连点头。 “罗家可真是人才辈出，有你这么个武林高手，还出了个医药圣手，这天竺汤一出，你们口中的大魔头柳无恙怕是不好过了。” “杜帮主谬赞。”芙蕖自信道：“这天竺汤只是第一步，我后续还在研制，定能做出更有效的药丸。” 她双眼发光，“而且，我已经将汤药做成药丸，就叫天竺丸，日后哪里在卖黑云膏，我就将天竺丸送到那，让黑云膏不能再害人。。” 杜启锋拍手称快，“六娘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没有，没有。”芙蕖脸红地低下头。 看到六娘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罗裳也很开心。 六娘一直将小五的死归咎于自己身上，没日没夜地研制药丸，有几次还想以身试险吸食黑云膏，皆被罗裳拦了下来。 如今，她有所成绩，能救更多的人，也有了对抗柳无恙的底气。 从雷天号离开，杜启锋亲自将两人送下船。 “芙蕖姑娘。”杜启锋眉间带笑，语气温和，“不知道这药方卖不卖呢？” 卖药方？芙蕖刚想说直接送给你，便感到右手被罗裳轻捏了下。 她微微顿住，脸上保持得体的笑容。 “杜帮主，天竺汤用药复杂，中间有数道工序相当繁琐，且里面的还加了我家族世代传承的清热药方，实在不方便出售。” 杜启锋拱手抱拳道：“如此看来，倒是杜某唐突了。” “没有，没有。”芙蕖连连摆手，“我明白，杜帮主也是救人心切。” 罗裳眉头微挑，嘴角噙笑。 “杜帮主，若是你们无事，不如等我六娘的天竺丸做好再离开崖州。” “是啊。”芙蕖柔声劝道：“商船一来一回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您不妨等我做出天竺丸一起带回雷州。” “芙蕖姑娘需要多长时间？” 芙蕖同罗裳对视一眼，“两天。” 杜启锋思索片刻，“可以，我愿意等芙蕖姑娘的天竺丸。” “好！”罗裳心中一喜，这样的话，便又为她们争取了两天的时间。 雷天号内。 杜启锋轻拍围栏，声音低沉，“我们手里的黑云膏都散出去了吗？” “都散出去了。” 杜启锋轻笑，“那便好，黑云膏的生意怕是有些难做了。不怪柳无恙想绑她，依她在医学制药上的天赋，确实值得人冒险。” “我们现在也可以动手。” “难咯。”杜启锋笑着摇头，“她不卖我药方，为的便是上报给朝廷、皇上，换更多的好处。” “为了这药方，府衙也会保下她和罗家...” 第186章 出殡 找擎天帮，既是为了试药，也是为了合作。 六娘制作天竺丸，最缺的便是天竺和黄连，但崖州并不产这两种草药，还需要从外界采购。 让擎天帮做代理人，出售天竺丸的同时，将所需的药材送来崖州，便是罗裳的主意。 只要六娘的天竺丸同天竺汤一样有效，她自信杜启锋绝对不会拒绝她。 同样没有拒绝她的还有洛建和穆泽。 “光凭这药方，府衙绝对不会放任那些家族对罗家出手，你们又为何想将此事闹大？”穆泽不由地追问道。 洛建低笑，“因为她想护住的不止是罗家人。” “还是洛叔叔懂我。”罗裳开心道。 “到达开封后，我会将天竺汤的药方亲自呈给米大人。”洛建正色道：“黎百生出殡那日的计划，我会让开封府所有衙役都听你们的安排。” “多谢洛叔叔。”罗裳眉开眼笑道。 有了时间，便是抓到幕后黑手的时候。 在罗裳的安排下，她和林延顺藤摸瓜，总算找到了想要买他们这批人的家族。 黎族黄家，连黎族三大家都进不去的小家族。还有便是畲族洪家，土族盘家和瑶族吴家。 要说这里面哪个家族最强，无疑是瑶族吴家。 从小格子给她带来的消息看，这几家在崖州连二等势力都算不上，不像黎家，有自己的战船、商船和护卫队，还有足够的人手。 对于他们来说，最缺的便是人，所以才会将主意打到了流犯队伍中。 —— “今日对修魔很重要，我要带他偷偷回黎家看一看。” “既然如此，黎家的点便交给你。”林延继续道：“我会直接在府衙附近等小格子他们的通知，随后直接将人全部带到黎家，到时候，我们直接在那里汇合。” “还有管竹。原以为他也是个坏的，没想到昨天还提醒我们今日不要去晒鱼场。”萍香儿无奈叹气。 莲心轻轻点头，“他也是想保护我们。” “娘亲们放心，晒鱼场我安排人守着了，若有人敢闹事，定会让他们好看。” “你向来比我们想的周到。”莲心笑道。 再次交待完一切后，罗裳便带着修魔出门了。 黎家有高手，罗裳不敢靠得太近，便带修魔在黎府对面的树上等待。 “修魔，你会怪为师在你父亲出殡日这天大闹吗？” “不会。”修魔眼眶微红，“我知道师父是想保护更多的人。” “嗯。”罗裳揉揉他的脑袋，“你的父亲会一直在天上守护你的，最亮的那颗星星便是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聚集在黎家的不止有前来吊唁的贵客，还有特地送他一程的平民百姓。 很快，黎家人便扶棺而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身穿孝服的二夫人和三个女儿，其次便是三夫人和她生的三个儿子，最后才是进门不久的四夫人。 病重的大夫人，在收到黎百生去世的消息后便晕了过去，现在都未曾醒来。 看样子，黎家确实被二夫人掌握了。 第187章 闹事 就在黎家二夫人鸿雁雁带着黎家人和来参加吊唁的各家家主，慢慢走出黎府大门时。 三个戴着脚镣的男人冲进了人群里，一边冲嘴里一边喊着，“别抓我！别抓我！” “杀人了啊！有人当街杀人！” “快救救我们吧！” 身后追逐的衙役，牙齿都要咬烂了。 这三个流犯都在县衙仓库服役，可以说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们原本便计划着这两天将人驯服后让黄家接手。可没想到，今天这三人就跟发了疯似的，他们的鞭子都没碰到人，便冲出了县衙仓库。 若是前两天挨打了反抗还能理解，今天他们都没动手呢。 “大人他们都在那边呢，快给人抓回来！”领头的衙役怒骂道：“若是惊扰了黎家的出殡队，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头，竟然也跑出六个戴着脚镣，披头散发的流犯，他们的目标同样是人群里的出殡队。 “救命啊！崖州府衙役杀人了！” “快来人救救我们，有人要把我们绑走！” 跟在黎家人的廖明康顿时愣住了，连忙喊来了徐小粟。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流犯逃了出来？” 徐小粟左顾右盼，“属下，属下也不知道啊。属下这就派人把人抓回去！” 说完，他便退出吊唁人群，去寻找程保国。 可没想到，就在徐小粟寻程保国时，又有一批流犯跑了出来，同时冲向出殡队伍。 “廖大人，你们府衙的衙役是干什么吃的，连个流犯都看不住？” “快来人护着二夫人和姑娘们！”黎家的侍卫纷纷掏出腰间的武器。 廖明康气急，“你们快将人抓住啊！” 就在衙役们动手将几个流犯按住时，终于有人冲进了出殡队伍，跪在了崖州城的这些大人物面前。 不远处的洛建和穆泽对视一眼，要轮到他们出场了。 “没用的东西！废物！还不将人抓起来！” 廖明康很生气，府衙内的流犯逃了出来，还冲撞到黎家的出殡队伍，这无论何人来断，都是他府衙的责任，狠狠打了他这个知府大人的脸面。 “大人饶命啊，青天大老爷救救我们啊！” “大人，我们不是想逃，我们就是来求大人救命的！” “崖州城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说廖大人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官，还请廖大人救救我们啊！” “廖大人，救救我们吧！” 廖明康一愣，他是真没想到这些流犯竟然是跑来向他求助，不是来闹事的。 “廖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人都处理不好？”苗族马家的家主马红芳表情严肃，眼中隐约露出一丝不满。 廖明康被这么一瞪反而平静了下来，马家与廖家向来不和，他更是不会让这人掣肘自己。 鸿雁雁将挡在身前的护卫拨开，今日是黎百生的出殡日，也是她第一次作为黎家家主在人前露面，自是不能露怯。 “你们先起来，廖大人就在这里，定会为你们做主。”鸿雁雁说完微微侧身，将廖明康露了出来。 第188章 闹大 越来越多的流犯跪在出殡队伍前，他们都是这两日被服役点衙役苛责、怒骂甚至鞭打的人。 他们中的大多数受到了威胁，欺辱，最后还要被卖到各家做奴隶，而他们的诉求不过是想好好活下去。 “大人啊，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只想服役后能在崖州安家落户。” “是啊，大人。我们虽是被流放的罪籍，却也想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我是大坝的流犯，这两日以来，已经没有吃过一顿饱饭，迟早要饿死在大坝上。” “我是在仓库搬石头的，看守我们的衙役动不动就对我们挥鞭子，就连年纪最小的娃娃他都不放过啊。” “还有我！我是巡检司的流犯，看守我的衙役，他日日夜夜打我，说是锻炼我的体质，其实他是想杀了我。” “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一群人跪的整整齐齐，“砰砰砰”地磕着响头，原本来吊唁的百姓也不由地将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 “廖大人？这些流犯说的是真的？”马红芳冷哼，“流犯虽是犯了错，但圣上饶他们一命，他们自然有继续生存的权利，难道一个小小府衙就能随便断他们生死？” 廖明康瞪圆眼睛，低声喝道：“马家主休要胡言乱语，此事还等我细细询问过才知道怎么回事。” “去将这几处看守的衙役和徐小粟都给我叫来！” 鸿雁雁叹了口气，“廖大人，若他们说的为真，你可真要好好查查了。” “那是自然。”廖明康恭敬拱手，内心却在嘲讽这刚刚坐上家主之位的鸿雁雁。 她难道以为黎家还是当初的崖州城霸主，没有黎百生，又在安息岛损失那么多战船和人，能不能压住黎族都难说，还想在他面前装老大。 此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出来，微微摇头。 “廖世侄，此事你的确该好好处理。要知道往年我黎族担任知府时，可从未遇到过这种问题。” “我瑶族也没有。” “我畲族也是人人称赞的好官、大官。” “土族管府衙时，也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诸位说的是。”廖明康的背躬得更弯了。“请诸位放心，廖某定当查明真相，为这些流犯做主。” 廖明康望着眼前这些伪善的人，只觉着好笑。 若不是各家急需为他们卖命的奴隶，与府衙里的典史、衙役勾结，又怎会闹出这种事情。 往年，这些流犯们不都是撑不住便老老实实就范，与各家签订卖身契离开服役点。 今年却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逃了出来，引起如此大的风波，如今，他想将此事压下去，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徐小粟，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廖明康问道。 “这，这...”他哪里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个收钱办事的，谁能想到这些流犯还有造反的一天啊。 “属下，属下这就去查明。” “徐大人稍等，不如直接问这些喊打喊杀的衙役，如何？” 第189章 辩理 徐小粟还想将这事压下，以后再找这些流犯算账。 但是没想到突然出现的洛建和穆泽却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现在就将事情查个清楚。 “两位班头怎么会在此？”徐小粟神色慌张，眼神不自觉地看向旁边的衙役。 “我们想来送黎家主一程，没想到竟然遇到这种事。”洛建表情严肃，眼中满是不赞成与不同意。 “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穆泽满脸堆笑走到跪着的流犯身旁呵斥，“你们老实交待，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我们...”那些流犯你看我，我看你，似乎在纠结如何开口。 “哎，还是由老夫来说吧。”彭铭站起身来行礼。 “自我们服役的第二日开始，这些衙役的态度便突然转变，对我们不是喊打喊杀，就是苛刻压榨。” “我们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引得大人们厌烦，直到昨天，一位自称黄府官家的人找上我，让我卖身进入黄府，就不必受这衙役的虐待了。” “我原本以为这是一条出路，后面才知道，不止黄府，这崖州城还有很多人家都想买我们这批流犯。” “各位老爷们...”彭铭‘砰’地跪在地上，“我们已是罪籍，卖身不就成为奴隶了吗？所以我们不愿啊，可我们不愿，这看守的衙役就越欺负我们，硬生生地将我们逼成奴隶啊。” “我有一个疑问。”鸿雁雁身后的女娃探出半个脑袋看着彭铭。 “你们为何宁愿当个罪籍服役，也不愿进府做事？在府里做丫鬟下人不是更轻松些？” “哎，大人您有所不知。”彭铭叹了口气，“我们中的大部分都是受家族牵连被流犯，拖家带口的不在少数。我们不为自己，也要为家里妻儿考虑。” “彭大哥说的对啊。”李复生双眼通红，“我们虽然罪籍，但却是圣上的奴隶，国家的奴隶，如果有一天君王大赦天下，我们的后代便还有一条活路。” “若是做了私奴，卖身契握在别人手中，我们的命便不是我们的了。” “可也有好的家主不是吗？比如我们黎家，就从不会苛刻下人，让他们吃饱喝足，有的还会教他们读书写字。”那女娃眼中满是不解与埋怨，似乎在怪他们不识抬举。 李复生刚想反驳，便被彭铭压了下来。 “这位小娘子说得甚对，可又有多少黎家呢？我们也是担心会被人害死。” “你们如今在服役点做事，不也是被人迫害吗？为何宁愿被这些身份低等的衙役迫害，也不愿意被各家迫害？” 女孩这话一出，别说跪着的衙役，就连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听着不舒服。 更有人眼中露出惊喜，这黎家的小姐果然是从小养在深闺中，不谙世事，这种话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 所幸彭铭是个圆滑之人，借驴下坡道：“所以我们才想请庞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啊，我们愿意老老实实在崖州服役，只求府衙不要将我们发卖了。” 第190章 承诺 “胡说八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穆泽气得直甩袖子，“府衙又怎会做贩卖流犯之事！” “我看定是这些衙役和那管家暗中捣鬼。”洛建语气十分坚定，“廖大人和徐大人定是不知其中缘由。” “对！”穆泽肯定地点头，“我往年押送流犯至崖州都没发生过这种事情，肯定是有人暗中捣鬼。” “廖大人，可要为这些流犯做主啊！”洛建上前躬身行礼，满脸的愤愤不平。 “是啊，就算不为这些流犯，为了两位大人在崖州城的名声，也不能坐视不理啊。”穆泽眼中泛起泪花，一脸都是为廖明康和徐小粟好的模样。 到了这时候，廖明康也看出来了，开封府这两个捕头，就是站在流犯那边的。 只是他如今被这些人架在了这里，前面是跪着的流犯和衙役，身后是等着看好戏的各家家主。 按理说，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廖家从不打流犯的主意，他更是不在意这些流犯如何过。 怪就怪这徐小粟，太过贪心，惹到了洛建和穆泽。 他深吸一口气，笑容亲切将跪在最前面的彭铭和李复生扶起。 “本官算是听明白了，今日之事啊，就是个误会。崖州府衙绝对不会做贩卖流犯之事，若真有人敢如此...”他冷眼看向最前面的几个衙役，“我定让他知晓我大宋律法的厉害。” “还有衙役随意欺辱、鞭打流犯之事，我相信这也是个误会。”他转头看徐小粟的眼睛，嘴角弯起，眼中却带着一丝警告。“这件事啊，我们徐典史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交待。” “是，大人。”徐小粟就算心里有火，如今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给足廖明康面子。 “这是真的吗？”后面的流犯们有样学样爬了起来，满脸的笑容，“廖大人真会为我们做主？” “我们真的不会被卖吗？” “廖大人不愧是崖州的青天大老爷啊。” “我就知道，有廖大人在，无人敢私卖流犯。” 廖明康被流犯们高高捧起，自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露出和蔼的笑容，“本官向你们承诺，只要你们安分守己，老老实实服役满一年，你们日后都是我崖州城的百姓。” 望着满心欢喜的流犯和一脸颓丧的衙役，廖明康强挤笑容安抚众人。 “今日是黎家家主的出殡日，你们堵在这里也是对他的不尊敬，这样吧，你们先随这些衙役离开，明日我定会亲自去服役点看望你们。” “这，这...” 流犯们面面相觑，不太敢跟着衙役离开。 这时，洛建开口了。 “廖大人说的没错，你们堵在这里只会妨碍黎家治丧，不如先回去，我相信这廖大人金口一出，绝对无人再敢打你们的主意。” “好。”彭铭抬头注视着廖明康，“我们相信廖大人。” 马红芳嗤笑，“那么多百姓看着，我想廖大人也不会说话不算数，翻脸不认人吧...” 廖明康冷哼一声，“自然不会。” 第191章 送行 彭铭、李复生等人的目的达到，若在纠缠不休，那才是真正得罪黎家和廖大人。 “感谢廖大人、感谢两位班头，感谢所有为我们说话的乡亲们。”彭铭带着所有流犯恭敬行礼后，这才随着衙役们离开。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廖明康松了一口气，脸上表情也自然许多。 洛建和穆泽的任务已经完成，自然不会在这里多待，同廖明康告辞后，两人也回到落脚的客栈。 “继续吧。”鸿雁雁表情平淡，廖明康对她恭敬行礼后便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罗裳看了场精彩的戏，刚想叫修魔一起离开，便看到他双眼通红，直愣愣地盯着棺材。 “等下葬以后，我带你偷偷去祭拜？” “黎家墓园有守墓人。”修魔抹掉眼角的泪水，父亲定然也不想看到他哭泣又脆弱的样子，总有一天，他想正大光明祭拜黎百生，而不是像条狗偷偷摸摸躲在暗处看。 罗裳听出这是他的真心话便没有勉强，这是黎家的事，她收下修魔是一回事，但是插手黎家内务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我们便回吧，你今日的功课还在做呢。”罗裳双眉皱起，故作烦恼，“你和罗柔若是打不过冯承承，为师的无光就保不住咯。” “师父放心，有徒儿在，定会助师父保住无光！”修魔嘴角上扬，紫黑色的小脸稚气又自信。 罗裳满意地点头，在外人眼中，两个宛如姐弟的小孩穿梭在崖州城的街头上，一人神采奕奕，一人戴着可怖的面具，莫名透出几分和谐与纷彩。 —— 第二日，雷天号卸完所有的货，芙蕖特制的天竺丸也全部做好。 她给了洛建两颗，让洛建带着药方和天竺丸一起进京，其余的便卖给了擎天帮，并与擎天帮签订条约，从今往后，擎天帮每月都会到崖州向芙蕖收天竺丸。 短短一日，流犯在出殡日大闹黎家之事已经传遍崖州城，众人的眼光也聚集在了这批流犯身上。 越多人的关注，也意味着越安全，而那些企图购买流犯的家族，也在这次事件后销声匿迹，没有再来服役点找麻烦。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事情的结束。 罗裳知道他们只是隐了下去，待风平浪静后，他们定会再次出手。 这次是罗裳他们运气好，撞上黎家出殡队伍，甚至有开封府的衙役帮忙，但若想要更好地保护好自己，就一定要将所有流犯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 不过，眼下他们还有一件大事，那便是为洛建和穆泽，以及押送他们的衙役送行。 散伙饭是由岳夫人同彭铭、李复生组织的，他们身为流犯队伍里的领军人物，自然承担起了送行的任务。 酒肆选在了城郊一间普通的小楼，胜在价格便宜人又少。 当罗裳随着罗家人从晒鱼场到酒肆时，除了在矿山无法回来的流犯，其余人已经到的七七八八。 每一桌的菜色虽都相同，还是以海鲜为主，但对于天天在服役点喝粥的流犯来说，已经算是极为丰盛。 第192章 搞钱 “川云楼今日很热闹，这宴席都摆到院子了。” “可不是，据说是为开封府的衙役们送行。”卖鱼干的老头干笑两声，“这次的流犯看来很有实力。” “有没有实力还要等开封府人离开后才知道啊。” 两个老头唠了两句，便又讨论起城中的热门话题，最热闹的当是黎族的黎家、马家、阮家三家争夺族长之事... 与外面的热闹相比，罗家却平淡许多。她们每日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早上一大早便到晒鱼场下鱼、分鱼和晒鱼，若是遇到珍贵又新鲜的鱼儿，便会由管竹亲自清洗了送到府衙及各府，其余的便由罗家人洗净、掏出内脏，再晒干回收。 这样的日子虽然不累，但对于罗家来说却是入不敷出。 姨娘们虽然都有自己的小金库，但罗家的公账钱早已用完，最后的三百两还是芙蕖出售的天竺丸所得。 所以，几个人思来想去便想做点什么补贴家用。 “这里最多的便是海鲜，不然我们也摆个卖鱼摊？”莲心眨巴眼睛，她是真喜欢吃海鲜，这七天以来，天天吃也不觉得腻。 腊月赶忙摇头，“要卖咱也不能光卖海鲜，你看看从南门到鼓楼，这一排都是卖海鲜的，我们不一定能卖得出去。” “三姐说的是，若是做成鱼干恐怕会好卖些，放得久还能卖给来崖州的商船。”芙蕖也爱吃鱼，但崖州城卖鱼的太多了，她们又是外来人，自然比不过人家。 “制作鱼干太费时，我们每日还要去晒鱼场上工，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萍香儿眉头微蹙。 “不如还是做荷包、香囊、绣帕和团扇吧。”素月眼睛一亮，“我发现这里的人都喜欢在衣饰上绣花花绿绿的图案，我们做得精巧些肯定有人来买。”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萍香儿轻轻点头，“不过，我们之间只有素月你的绣工最好，其他人不过是会些简单的缝补工作。” “那就让我来做。”素月眼尾弯起，“我可以干完晒鱼场的活计后回来做刺绣。” “不行。”林延不赞同地摇头，“每日的服役已经够累了，晚上若是不能好好休息，身体如何扛得住。” 腊月睨一眼素月，笑道：“林延倒是会心疼人。” 素月脸“唰”地红了起来，倒是林延一脸淡然，“钱的事你们不必操心，我和罗裳会想办法搞定，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劳累，多休息。” 正在吃瓜的罗裳没想到林延会突然提到自己，一脸懵逼。 她除了会杀怪物，会武功，连这个世界的字都还没有认全，能做些什么... “明日我们便去山里看看有没有能吃的野货。” 林延朝着罗裳微微颔首，罗裳只得无奈点头。 “是啊，小娘们，你们就安心待在晒鱼场吧，我和林叔叔定会努力给家里赚钱的。” “是啊。”莲心娘微笑着抚摸莲心的头，“我和老头子也还能动，你们就不要担心家里了。” 第193章 农活 萍香儿立即按住两人，嗔怪道：“你俩可不能离开，明日林延和罗裳先把家里农活做了再去山上，没有陈大叔和陈大婶帮忙照顾家里，我可不放心。” 莲心忙点头，她爹娘都这把年纪了，她哪里忍心让两人出去做工养她们这些小辈。 “爹娘，你们就听大姐的。” 萍香儿拍板后，罗家的家庭会议也算开完了。 罗裳自和家人们搬到山上后，便不再圈养小狼崽，将三只都放了出来。 原本最瘦小的乌兹竟然长得最大，紫色的毛发水光油亮，在太阳的映照下显得十分华贵。另外两只长得也不错，虽然没有乌兹漂亮，但已有些狼的凶狠，还会自己翻出院子找东西吃，倒给罗裳省了好些鱼虾肉。 翌日，萍香儿带着姨娘们去晒鱼场，家里只剩下了林延、莲心爹娘和几个孩子。 莲心娘今日便负责照顾罗柔和罗誊，冯承承和修魔则作为林延和罗裳的小助手。 吃过早食后，莲心爹便扛着从山下田庄借的锄头，教他们翻地。 莲心爹选的这两块地便是在竹屋前，一块用来种蔬菜，一块试试种水稻。 “这些地多年都无人栽种，不仅干还很板结，如果想要将种子种下，让它生根发芽，我们得多松几道土。尤其是种水稻的那块，松完以后还要将土浸湿。” 林延和罗裳虽没有种过田，学习能力很强力气又大，两轮下来也算得心应手。 “不错，不错。”莲心爹满意地点头，再来两轮就可以撒种子浇水了。” “幸好你俩会武功，不然翻地都得弄一天呢。”莲心娘说着将泡水的种子捞出。 这次选的种子有萝卜、生菜、小白菜、茄子、小葱、生姜等好几种蔬菜，都是长得快又耐活的。 罗裳来到崖州后，就吃过三顿蔬菜，还是和鱼一起做的，可想而知这里的蔬菜有多珍贵。 随后，两人又跟着莲心爹刨坑、放种、封土和浇水，一连串下来，就算是林延都忍不捶了捶背。 莲心爹见状大笑出声，“干农活就是这样，全身酸痛疲惫，第二日更是直不起腰来，以后习惯就好了。” 罗裳活动脖子，好奇地看向莲心爹，“陈爷爷，您不觉得手臂、腰间一阵酸疼吗？” “我干了几十年，早已习惯发力的技巧，自然是没有你们难受。”他说着接过罗裳的篓筐，“只剩几颗了，我来吧。” “那我去帮陈奶奶做鸡笼。”罗裳说着便跑到竹屋门口。 莲心娘一早便让林延砍了竹条回来，为了给院中乱跑的小鸡崽做一个家。 还在各村翻腾的小鸡崽丝毫不知自己马上就要被关进笼子里豢养了。 罗裳需要做的就是帮她处理竹条的勾刺，将竹条修剪成她需要的模样，再把竹条边缘磨平。 莲心娘是鼓励性人格，无论罗裳做的怎么样，她都会温和地夸赞罗裳做的好，很厉害，罗裳也在她的一通夸赞下，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两人就做好了三个鸡笼。 第194章 日常 一个早上，罗裳翻了地，撒了种子，浇了水，最后还跟莲心娘亲做了三个笼子，她只觉着练功都没有那么累。而莲心娘竟然还有力气给大家做午饭。 现在，莲心娘已经越过林延，成为罗裳心里第三厉害的人。 “这几天，我和老头子跑了好几个集市和杂货铺。”莲心娘边刷锅边说道：“这崖州城啊，虽然不比开封大，但东西也算齐全，就是贵一些。” “是啊。”莲心爹接着她的话茬，“粮食和调料比雷州城贵了整整一倍，幸好我们囤的有粮，不用买。” “就是这蔬菜和肉啊，不能不吃。你们几个都是练武之人，柔儿、誊儿又在长身体，日后少不了这些。”莲心娘微微叹气。 “也不怪萍娘子着急，小菜、鸡鸭肉都贵，牛羊更是买都买不到...” “幸好我们从雷州带来的羊崽和拉货的牛都还活着，养的好了，明年就能给我们生小崽子呢。”莲心爹满脸笑容，对未来和明天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是啊，若是还能买一只小牛就好了。”莲心娘心有向往，“现在家里有四只羊崽，四条牛，也不能一直放田庄养着，得空了，我们还是把院子背后的草棚修起来，自己养比较好。” 田庄有田地，萍香儿和林延原本的打算是将牛就在那里借他们使，如今山上的田地开起来，莲心爹娘若是有时间能照看，这牛棚和羊棚确实该修起来了。 “陈奶奶，你每日都那么忙了，还有精力养牛吗？”罗裳歪着脑袋问。 “有啊。”莲心娘将柴火点燃，“我和老头子啊，就是闲不下来，以前在开封，日日靠着罗家养，我们反而不习惯。” “老婆子说的是，农家人还是喜欢干农家事。” 林延思考片刻，“待晚上我同大姐商量一下，明日便去山下请两个人来帮我们搭牛棚。” “哎呦，为何请人。”莲心爹连连摇头，“这搭牛棚啊，它不难，明日我带着你，就能搭好。” “是啊。”莲心娘笑道：“搭牛棚我也会，明日我们一起做。” “昨天我和老头子花了三百文，买了两只鸡，一斤肉和两捆小菜，今日给你们烙个薄饼，做道白菜炒肉、水泡萝卜和蒸海鱼。” “好，肯定很好吃！”罗裳听到吃的，整个人都来劲了，就连外面的林延都不由地加快了干活的速度。 半个时辰后，一桌香喷喷的饭菜便做好了。 林延和罗裳早已饿得不行，却还想在晒鱼场的姨娘们，拿出两个食盒便开始装饭菜。 “陈大叔、陈大婶，你们先吃着，我和裳儿送完饭再回来吃。” “哎，你们每次都这样，不如吃了再送去。”莲心娘抱起罗誊，给他喂饭。 林延嘴角上扬，“我和裳儿脚程快，一来一回只需两刻钟，我俩去是最快的。” 莲心爹点点头，又道：“还是要把牛拉回来，有了牛，以后还能坐牛车出行咧。” 罗裳听罢不由地笑出声来，莲心爹娘还在记挂着寄养在田庄的牛羊啊。 第195章 椰子 下午，罗裳和林延将家里的事务交给莲心爹娘后，两人便一同上山探险。 “你可识得野菜？” “不认识。”罗裳回应的十分简短。 林延微微皱眉，“我懂得也不多。” “反正只要是看起来能吃的，我们都带回去。反正有六娘在，她能分辨是否有毒。” 林延想了想，罗裳说的很有道理，便挥动长剑继续在前面开路。 “林叔叔，这里有窝鸟蛋。”罗裳声音中透露着惊喜，眼睛更是亮晶晶的。 “太小了。”林延皱眉，实在不值当两人上树。 罗裳撇撇嘴，真要没吃的时候，你才知道再小的鸟蛋也能果腹。 “竟然还有野生秋葵。”罗裳识得这菜，还是因为三娘爱吃，每隔几天就要吃一次。 她动作麻溜，摘秋葵后，还挖出一节带根的放进背篓中。 随后两人又发现了两只野鸡和一窝鸡蛋，这些林延就没有放过。 “带回去给素月补补身子。” 随后，两人便来到了一处椰子林。 “这么多，都是椰子树？”罗裳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到崖州后，她不是没有见过椰子树，就连树上的椰子见得也不少，只是这椰子生长在特别高的位置，采摘既有风险又有难度。 且成熟的椰子难打开，能吃的只有椰子水和椰肉，便只有各家族会特地种植椰子树，当地人都是路过捡的椰子，并不会特意上树采摘。 “这片向阳，我以为会有很多土薯，没想到栽了那么多椰子树啊。”林延示意罗裳朝更深处看，“成熟的也不少，摘回去还能拿去卖。” “林叔叔，这崖州城可真是奇怪。”罗裳皱了皱眉，“你说它物资匮乏，但它有椰子，还有种类丰富的海鲜，你说它富足，可在此处，一些百姓就连大米和羊肉都吃不起。” 林延无奈笑道：“想那么多，不如想想那么多椰子，我们要怎么带回去。” 忽地，罗裳眼睛一亮。 “我有了一个好主意。我们用绳索织成一个网，然后将所有成熟的椰子都摘下来兜进网里不就好了？” 林延想了想，“可行。” 两人说做就做，罗裳掏出绳索便开始绑，林延则是上树采摘成熟的椰子。 半个时辰后，绳索结成的网兜被装满。 “树上还有那么多啊...” 林延轻叩她的脑门，“走了，要懂得竭泽而渔。” 当罗裳和林延拖着一网兜的椰子回到家时，还在整理田地的莲心爹娘都惊了。 “这，这是去哪里拿的椰子？” “怎么有那么多椰子？” 林延笑着将椰子的来历跟两人说，前院厨房门口便堆满了椰子。 “若是只卖椰子，虽能赚钱，却赚的不多。待大姐她们回来，我们一起想想这椰子能做些什么。” “椰子酥、椰糖糕、椰糖水、椰子干、椰粉...”罗裳说的自己都饿了。 这些美食都是她从前在书上看过的，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若是能做出来，想必会很受欢迎。 第196章 椰食 晚上，林延将萍香儿等人接回来后，一进院门便感受到了与早上的不同。 推门进入，便能看到竹屋前开垦的两块田地，已经撒下种子，浇灌了水，与山下的田地并无差别。 “我们刚刚回来还看到彭铭带着其他人在松土，没想到你们一早上你们就将这里弄好了。” “陈爷爷说这边气候好，蔬菜长得快，我们估计两个月就能吃到新鲜的小白菜和生菜了。”罗裳开心地挽住萍香儿，还贴心地给她介绍都种下了什么蔬菜。 萍香儿一脸欣慰地望着女儿，安定下来以后，裳儿总算有了同龄人的活泼与好动，不再像从前那般过得警惕又小心。 想到这些，她不由地心疼罗裳，明明还不到七岁，却因跟着宋不孝学武，担起了保护她们的责任，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如今好了，一家人安安稳稳待在崖州，她也有更多的时间教导三个孩子。 “我们裳儿真是太能干了。” “是啊。”素月一把抱起罗裳，“四娘给你做了新衣服，你最喜欢的蓝色，做成小裙子好不好，这里的女娃都喜欢穿裙子，我们裳儿也有自己的裙子。” 罗裳揽过素月的头，“谢谢四娘，我最喜欢蓝色了。” 她其实不喜欢穿裙子，只是小娘们都希望她可以像个女孩般温柔可亲，她也有样学样便是。 “咦，那是椰子？”莲心一眼便看到堆在门前的椰子，“这么多椰子？你们去哪里摘的！” “七娘，山上很多椰子树，只是太高了，不好采摘。”罗裳从四娘身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就跑过去，“让林叔叔给我们开椰子。” “椰子虽好，却也不能多喝。”芙蕖眼尾弯起，“食用多了会引起恶心、呕吐的反应。” “我和林叔叔想要将椰子做成吃食拿出去卖，小娘们有什么好主意吗？”罗裳仰头望着刚刚坐下的姨娘们。 “吃食？”莲心歪歪脑袋，“从前我吃过椰糕、椰子酥，但只有淡淡的椰子味，还是第一次见到新鲜的椰子呢。” “我从前在书里看到，椰子里面的椰子水可以喝，里面的椰肉也可以服用。”万宁轻声道：“里面的椰水应该可以做糕点、炖鸡甚至做成饮品，椰肉也能打成粉或是晒成干。” “五姐不愧是读书人，知道的可真多。”莲心一脸敬佩。 万宁展齿一笑，“我记得外面的椰壳也有用。” “我想起来啦！”莲心一拍脑袋，“我们进城那日，我还看到有人用椰壳做挂饰和扣子推着卖呢。” “老婆子刚刚去看了，这椰壳晒干应该能当木炭使，就是不知道可以烧多久。”莲心娘温和道。 “看来这椰子真是一身的宝贝啊。”芙蕖眉眼弯弯，“若是全部利用起来，靠这椰子，我们也能小赚一笔了。” “反正有那么多椰子，你们就好好想想该如何做，不够了我和裳儿再山上摘便是。”林延爽朗道。 罗裳悠悠地点着小脑袋，“山上可多椰子树了。” 第197章 试吃 吃过晚食，罗家人便一起在做椰子，留下林延两师徒负责开椰子。 “林叔叔，椰壳有用，你们开的时候尽量保持完整。” “没问题，我们会小心的。”林延笑眯眯道。 第一道椰子糯米饭，这是万宁根据书里所写，口述后由萍香儿和莲心操刀制作。 “洗净后的糯米放入椰壳中，再加上椰子水浸泡一个时辰...”莲心疑惑地转头，“五姐，就这么泡着吗？” 万宁扣扣手指，“我记得是先泡够一个时辰，然后再下锅蒸。” “先按五妹的方子来。下一个呢？除了直接吃，椰肉还可以做什么？”萍香儿问道。 “切块烘干后可以做椰子块，也可以磨成粉，这椰粉可以冲泡喝，也可以做调料。” “这个容易，就是椰肉难取。”素月眉头微蹙。 “取椰肉之事也交给我们。”门外的林延听到素月的声音连忙接话。 莲心噗呲一下笑出声，“那就交给林大哥，我们四姐还能松快些。” 素月笑着摇头，“那我们做些椰米糕吧，我想着应该与桂花糕、红糖糕的做法差不多。” 米糕并不难做，难的是要将泡软发的大米磨成粉，不过这些苦力活向来有罗裳和修魔做，姨娘们倒是可以轻松些。 夜至，崖州的天也黑了下来。 米糕和糯米饭蒸好以后，便是试吃的时候，在蒸笼飘出淡淡的椰香时，罗裳和罗柔几个孩子早已忍不住，眼下一出锅，就全部扒在灶台边一动不动。 “好了好了，待娘给你们盛出来。”萍香儿无奈笑道。 “好吃！好吃！”罗裳最爱这椰子饭，香浓的椰香加上软甜的糯米饭，连她这种不爱甜食都忍不住吃了好几口。 “我更喜欢椰子糕。”罗柔嗜甜，自然更喜欢加了一些糖粉的椰糕。 “这椰子饭好吃又简单，若是喜欢还可以在里面放其他蔬菜。”萍香儿眼睛眯起，“椰糕也不错，可以在上面放些花干、红枣、枸杞或是芝麻做点缀。” “椰子饭也可以，我觉着椰子饭可以做两味。”莲心不怎么喜欢甜食，却从这椰香内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香浓又不腻。 “我们可以做一味咸口的椰子焖饭。”她提议道：“里面不放糯米，放大米、青豆、虾肉和炒熟椰肉如何？” “可以。”芙蕖还没吃便能想到椰子焖饭的味道，肯定十分丰富，“再加些海盐、酱料就更好吃了。” 莲心娘望一眼天色，“今日太晚了，明日我做了你们回来吃，如何？” “陈大婶，还可以加一道椰子鸡，就用我和裳儿今日抓到的野鸡。”林延还在门口蹲着挖椰肉，椰子水已被萍香儿装入陶罐封存，椰子肉则切成小块放在竹编的晒筐上。 “待椰肉晒干，磨成粉加入米糕中会更加香甜。”林延说着，手下动作更快了，巴不得马上就能得到椰粉。 在所有人都品尝过了椰子饭和椰米糕后，这两道便被定为罗家要卖的糕点。 第198章 准备 萍香儿带着罗家人用了两晚的时间，总算将要出摊卖的小食定了下来。 第一道是椰子糯米饭，甜香软糯，上面还加了酸甜的枣干和炒香的黑芝麻调味。 第二道是椰子焖饭，大米和青豆、大虾、炒香的椰丝一起焖煮，再加上清爽可口的水泡萝卜。 第三道是椰米糕，米浆和椰水混合，加入面粉、糖粉和椰粉搅拌成米浆状，蒸熟后撒上香喷喷的黑芝麻。 第四道是椰水红豆小汤圆，同样也是一味夏日甜品，在煮好的红豆、小汤圆里加入椰水和椰肉，香浓可口。 寅时天没亮，众人便起床了。 厨房三个灶台全部用了起来，一个蒸糯米饭，一个焖饭，还有一个蒸米糕，最后为了煮红豆小汤圆，林延甚至在屋外搭了一个小灶台。 她们第一天出摊，准备每样做够一百一十份，实际卖个一百份差不多。 椰米糕做了十笼块，一笼三十块，若是卖不出去，便在回来时送给田庄的人一起尝尝。 “糯米是九百文一石，枣干三十文一斗，还有黑芝麻...”萍香儿快速计算着，“糯米饭三文一份如何？” “大姐，还有椰子的钱呢。”莲心连忙抬头。 “是啊，大姐，我们还有柴火钱，人工钱呢，三文太少了，七文比较合适。”腊月也不同意。 三文一份，一天就算能卖一百份，刨去成本，五十文都赚不到，还不如她做刺绣呢。 “行，椰子糯米饭七文，椰子焖饭呢？里面有青豆、虾仁还有椰丝和水泡菜。”萍香儿问着几人意见。 “十五文吧，有肉有菜，都能算一顿晚食了。”素月提议道。 “好，那米糕就一文一块吧，跟肉包一个价格。”萍香儿将价格写在木板上，“最后还剩一个椰水红豆小汤圆。”她抬眼看几位姨娘，“多少一碗？” “这里面材料也挺多的...”芙蕖微微皱眉。 “对呀，做小汤圆都花了我不少时间呢。”莲心嘟起小嘴。 “那便八文一碗吧。”萍香儿一锤定音。 “裳儿可记住了？”萍香儿微微扬眉。 罗裳年纪小，又不是傻子，况且她每日都跟着五娘学字，除了特别难的，她已经全部认识了。 “椰子糯米饭七文，椰子焖饭十五文，椰米糕一文，椰水红豆小汤圆八文，若是全部卖完，今日就有三千三百文，对不对？” 萍香儿眼睛一亮，“没想到裳儿读书不成，数算倒是不错，竟然马上就知道我们一天能赚多少了。” “刨去成本，能赚二两也足够了。”素月含笑道。 “这还是没算椰子的成本，算上椰子，恐怕只能赚一两半。”莲心撇嘴。 “所以说，林延这麋鹿山选的好啊，山里的山货也都是我们的了。”腊月笑道。 原先她还嫌这里偏僻，离城中心远，在逛完一圈后才知道，虽处城郊，却也是连接城外和城内的重要通道。 她提议道：“你们也不用跑远，就到城郊的洪明集市，每日从港口、码头和进的人都会经过那里，那里便是最好的位置。” 第199章 出摊 “腊月说的对。”萍香儿叮嘱林延和罗裳，“不要离得太远，午时过后，若晒鱼场没甚工作，我们便来看你们。” 芙蕖连忙点头，“到时候我便来喝一碗椰水红豆小汤圆、吃一块米糕。” “可别一份卖不出去，全被我们自己人吃了。”素月眼中含笑道。 众人听着素月的打趣，觉得有些荒谬却又合理，纷纷笑出声。 罗裳看小娘们心态如此好，也放松了不少，若是卖不出去，也不会太伤心。 最后，在检查完所有的碗、筷、勺子，将三口大蒸锅和煮着小汤圆的煮锅一起抬上了牛车。 “看，我就说了牛得要回来。”莲心爹乐呵呵道。 莲心无奈笑道：“爹您真厉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去吧去吧，快出门吧，午时我再给你们送饭去。”莲心爹 这次摆摊，除了要服役的姨娘们，和照顾家里、准备午食的莲心爹娘外，林延和罗裳只带上了冯承承和修魔。 为了不给罗裳他们摆摊添麻烦，罗柔和罗誊都被萍香儿抱走了，美其名曰，给小娘们帮帮忙，打下手。 装了整整一车的吃食，林延赶起牛车来是小心翼翼，就连罗裳都时刻注意着牛车的动向。 好在田庄到麋鹿山修的是青石板路，不用怎么使力，牵住牛就行。 到田庄门口后，罗裳就要和小娘们分开了，一方前往晒鱼场的方向，另一方则去往集市。 “卖不出去也没事，不要有太大压力。”萍香儿安慰着两人。 “是啊，卖不出去，大不了我们就卖椰子嘛。”莲心也颇为爽朗，“单卖椰子虽然没有这样赚的多，但至少你们不用每天起那么早啦。” “快去吧，注意安全。”素月眼带笑意，笑容明亮又温暖，“不要累着。” 林延耳朵稍红，表情神采奕奕，“放心吧。” 很快，罗裳一行便到了洪明集市。 这个集市由府衙所设，却由城郊第一帮派混元帮管辖，他不限出摊和收摊时间，甚至不限摊位，因为所有摊位都有固定费用。 罗裳他们第一次来，集市差不多都快摆满摊子了。两人选了好一会，才在一棵偏僻的大树找到合适的摊子。 “惨了，这个位置，别说卖完了，有没有人过来都不一定。”冯承承垮着一张小脸。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冯家的小公子，从出生到现在没吃过苦的小少爷，为何突然有一天要跟着师父摆摊卖小食。 当然，还有身边这个身份比他还高贵的黎家小公子，身中剧毒，死了父亲，娘亲也要他死，不能露出真容，也要一起摆摊，听起来比他更惨。 惨归惨，事还是要做的。 两人在林延的指挥下，马不停蹄地将小灶台抬下来搭好。 为了保证小食的热度，这小灶台还是他和修魔连夜做好的。 罗裳天生神力，在两人搭好灶台后便一人抬起蒸锅放了上去。 “师父真厉害，蒸锅和里面糯米饭加起来有一百多斤呢...”修魔一脸羡慕。 第200章 第一个客人 “你每日跟着我练，很快也会像我这般，有那么大力气了。” 将柴火点上，确定四个锅都处于保温状态，罗裳便开始准备装将木板菜单装上。 就在这时，两个身穿藏青色长袍，衣摆和袖口还绣着白色浮云图纹的男人朝着他们走来。 这两人走路大摇大摆，手拿煎饼，嘴里还啃着包子，说话也是含糊不清。 “哎，你们是第一次来洪明集市摆摊吧？” “对，对，二位是？”林延脸上带笑，迎了上去。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又用干净的手从腰间掏出一块木牌，上面赫然画着同他们衣服纹路相同的浮云。 “我们是混元帮的，这里都归我们混元帮管。”男人右手握拳，大拇指指向自己，一脸嚣张的模样。 “明白，我们这处要交多少文钱？”林延嘴角含笑，十分有礼貌。 “你们这里...”男人左右看一圈后，脸上有些尴尬。 他的伙伴似乎想到什么，“你们这里好啊，距离水井近，你看看，你们往前走几步就能接到干净的水了。” “是，是，你们这处也是个好位置。”那人立马接茬，“我们混元帮的规矩是好地段五十文一天，你们就给个五十文吧。” 林延还以为他们要狮子大开口，要个一百文呢，五十文对于他来说还好，要知道青城这么个小地方，摊位费也是五十文起。 他爽快掏钱递过去，两位请收好，顺便尝尝我们的椰米糕吧。”说着，他打开蒸笼，浓郁的椰香味瞬间将整个摊位笼罩。 “你这做的椰糕吗？好香啊。”男人不由地吸吸鼻子。 “那么浓的椰香味，你这椰米糕是下了血本啊，快让我们尝尝，若是好吃，以后都来你这里光顾。” 林延笑着夹出椰米糕放进油纸包里递给二人。 “二位，快尝尝如何。” 刚吃了煎饼的男人本就觉得有些干巴，这一口咬在椰米糕上，只觉着米糕热乎绵软，甜而不腻，蓬松还不干巴，实在是太好吃了。 旁边的同伴更是三口吃完一个椰米糕，双眼放光。 “你这椰米糕是我吃过椰香味最足的，正宗又好吃，怎么卖的？” “一文钱一个。”林延笑道。 “一文钱？”男人眼睛一亮，从刚刚收的三十文中取了五文给林延，“再跟我们包五个，放一起就行。” 罗裳微微侧目，没想到混元帮的人竟然不是白吃白喝，还给她们钱。 那男人似乎看出罗裳的想法，便道：“我们老大说了，做生意是细水长流，我们混元帮的可以拿一次摊贩的东西，却不能拿第二次。” “你们老大还挺有原则。”林延挑眉。 “那是自然。”男人高高扬起下巴，“我们老大可是这一带最厉害的人物。” 罗裳十分赞同，若是不厉害，怎么可能从府衙手中抢到一块集市，还管理得如此妥当。 要知道这小小的洪明集市，可有卖主食小食、水果蔬菜、杂货米粮、海鲜肉类、布匹刺绣、珠花玩具等上百个摊位呢。 第201章 卖出去啦 “你这做的好，生意不会少的。”男人挥挥手，“我们就先走了。” “哎，慢走啊。”林延扬唇笑道。 摊子后面，修魔和冯承承已经支起了四张小桌子，罗裳则跑到水井处接了两桶水，待会用来冲洗碗筷。 一切准备就绪后，林延便重新打开蒸笼，椰子的香气瞬间弥漫在空中，风吹来，将香味慢慢在集市间散开。 这里位置确实比较偏僻，罗裳想了想，用油纸包起一块椰米糕，“你们俩随我去集市里面揽客。” 冯承承指了指自己鼻子，“我也要去吗？” “自然，快跟过来。” 修魔向来是个听话的徒弟，听罗裳这么一说，也不搭理冯承承，迈着小腿便跟在罗裳身后。 冯承承还在犹豫间，回头便看到师父脸上似笑非笑的笑容，背上顿时竖起一层汗毛。 “等等我，修魔等等我！” “快来看看啊，又香又甜的椰米糕～软糯蓬松，不粘牙也不干巴～” 修魔看到这样的师父，眼睛都瞪大了，他见过师父杀人不眨眼的模样，也见过师父疲懒耍无赖的模样，这般童声童趣的叫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愣什么？喊啊。”罗裳轻拍修魔的脑袋，也不知道这个傻孩子一天想的什么，除了练功，做什么都半颗心。 “好，好。”修魔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快来试试椰米糕啦，特别好吃，还有椰子焖饭、椰水红豆小汤圆，最适合这个天气吃了。” “小姑娘，你们这椰米糕闻着可香，在哪里卖？” 罗裳眉眼一弯，笑容可亲，“就在前面的树角，有桌椅板凳坐，还能在树下乘凉。” 男人顺罗裳的指引走过去，一路上都能闻到香浓的椰子味。 很快，他就看到了小姑娘口中的椰子摊，三个大蒸笼和一个大煮锅。 “老板，你们这里好香，全是椰子做的吃食吗？” 林延笑脸盈盈打开三个蒸笼的盖子，雾气瞬间将周围萦绕。 林延右手轻轻一挥，雾气散去，他指着挂着的木牌，“客人您请看菜单。” “椰子糯米饭七文？”男人眼睛一亮，“这可是甜口？” “是甜口，香浓的椰水泡糯米，再加上纯正的椰肉和椰粉，绝对让您满意。” “行。”男人咽了口唾沫，“给我来一碗椰子糯米饭，两块椰米糕。” “好嘞，你是在这里吃，还是带走？” “还可以带走？”男人眉毛微挑，“带走吧。” 林延笑着拿出油纸折成的饭盒，这还是罗裳的主意，既能装糯米饭和焖饭，又显得干净美观。 男人也被林延手上的稀奇玩意儿吸引，只见他两个勺子便将饭盒盛满，糯米饭中间还夹着数颗大小不一的枣干，再撒上炒香的黑芝麻，男人只觉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趁热吃。”林延说着将竹筷插在饭盒侧边递给男人。 “多谢。”男人十分兴奋，这摊子确实新奇，拿出来的还都是着新鲜玩意儿，“老板生意兴隆了。” 第202章 大卖 在收了钱送走第一个客人后，林延便看到了一连串从路口走过来的客人，后面还跟着罗裳、修魔和冯承承。 他微微睁大眼睛，随后露出洋溢欢喜的笑容。 “欢迎各位客人，想吃点什么？我们有椰米糕、椰子糯米饭、椰子焖饭和椰水红豆小汤圆。” 同一时间，罗裳带着他们跑到摊位前，一人守着一个蒸锅，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 “要两块椰米糕，要一份椰子糯米饭。” “我，我要五块椰米糕，要一份椰子焖饭。” “好的，客人请稍等啊。” 看着排队的客人，林延眼尾都笑出了皱纹，手上麻利地给客人们盛饭，冯承承则配合他撒芝麻、舀水泡萝卜。 负责打包椰米糕的罗裳速度越来越快，毕竟椰米糕最便宜也最方便，买的人自然也最多。 “好吃，好吃，这椰香味太足了。” “这椰米糕真香，我能一口气吃五块。” “不错，不错，这椰子焖饭好吃，里面还有青豆和虾肉呢。” “我喜欢这小汤圆，甜而不腻、软糯弹牙。” “早食来一块椰米糕真实在啊。” 罗裳和林延都没想到，椰米糕竟然如此受欢迎，早食刚结束，她们准备的椰米糕已经全部卖完，甚至还有其他摊位的老板也来买她们的椰米糕。 “幸好这椰米糕是所有小食里面最简单方便的，明天可以试试卖五百份了。”罗裳擦了擦额间的汗，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椰子糯米饭卖了五十份，椰子焖饭卖了三十九份，小汤圆卖了四十碗...”林延嘴角勾起，“不错，不错，这已经超过我的预测了。” “现在还只是过了早市，午时吃饭的人更多。”修魔眯着眼睛笑。 “说不定午食结束，我们便可以收收摊回去了！”冯承承一脸激动。 要知道刚才的阵仗，可真吓了他一跳，突然就来了许多客人，将他们的摊位围住，桌子也坐满了，他碗筷都差点来不及清洗。 “不要以为回去就能休息～”林延悠闲地端起他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晚上你的修炼可不能荒废。” “哎...”冯承承微微叹气，还以为今天能好好休息，想着想着，他擦桌子的力气越来越大... 这时，来了五个身穿瑶族服饰的人，被簇拥在中间的少女很远便闻到了这股浓郁的椰子香。 “老板，还有吗？” “椰米糕没了，其他的都有。”林延笑意晏晏打开蒸笼给她们看，“其他四个味道也不错，客人需要尝尝吗？” 少女与同伴们商量过后，便全部点了三份。 “你们的吃食椰香味很浓，放了很多椰子水和椰肉吗？”少女疑惑地问，要知道这椰子可不便宜，很多人为了安全着想，都等着天上掉馅饼捡地上的椰子呢。 “我会些功夫，爬上这椰子树自然也不难。”林延轻声笑了笑。 “你肯定在吹牛，这椰子树多高啊，就连我都上不去。”少女同伴明显不信，却还在大口大口喝着椰水红豆小汤圆。 第203章 苗族庆典 罗裳挑眉，上下打量刚才说话的少年。 他身穿藏青色的瑶族服饰，胸口和衣摆上绣了像花草的图案。 与其他族相同的便是，他们都喜欢在身上戴各种各样的银饰，通过银饰的数量和等次，罗裳也能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中间的少女，穿戴最复杂，周围人隐隐有以她为先的架势，她必定是瑶族某家的大小姐。说话的少年离这少女最近，想来在这五人中排第二。 光这些还不够，从他们的动作、形态，罗裳还发现这五人都有些腿脚功夫在身上，不过学的只是些防身术而已，所以才上不去这椰子树。 “我叔叔真的能爬上这椰子树。”罗裳露出半张脸道。 少女放下手中的勺子，含笑看向罗裳，“小姑娘，你们是刚到崖州定居的吧？” 罗裳轻轻点头，仿佛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怪不得没见过你们。”少女嘴角勾起。 洪明集市她虽然来的次数不多，但崖州集市都卖什么吃食她还是略知一二。 这家新摊制作吃食，用的全是最新鲜的椰子，家里要么有人专门学过爬树摘椰子的技巧，要么就是会武功，还不是简单的武功。 但仔细看过摊主和他身边的三个孩子，从他们的肤色、气度和谈吐，玉明珠确定，他们绝对是外面的人。 “这位老板。”她笑着看向林延，“十日后，城外妹宝山将会举行五年一次的苗族庆典。” “苗族庆典？”林延有些疑惑，这少女为何告诉自己这个消息。 “对，在庆典上有五个难关，分数最高的人便能得到今年的苗家至宝。”玉明珠眉毛微挑，“我想雇佣你替我，参加其中的‘上刀山’。” “上刀山？”林延眉头微皱，看来这少女就是要选能爬上椰子树的人，他的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上刀山难道是爬上像椰子树那般高的山？” “比椰子树还高，还要攀爬在锋利的刀刃上，一不小心就会划破手掌和脚掌，还有很多爬到一半掉下来摔死的人。”玉明徽故意说的十分恐怖，想要吓退他。 没想到林延却来了兴趣，“姑娘想以多少银两雇佣我？” “只要你能夺得‘上刀山’第一，便给你一百两银子作为答谢。”她说完看向林延的摊子，“且只要你答应我，我还能让你们进入妹宝山摆摊。” “要知道能在苗族庆典摆摊的，不是各家的附庸，就是崖州城有名的老字号店铺，这个机会可难得。” 林延眼珠一转，嘴角微微上扬，“只要答应你，我们便能去妹宝山摆摊？” “当然。我玉明珠在崖州城向来说话算数。”少女自信道。 “如今，这‘刀山’在哪里？”罗裳歪着脑袋问道。 她们刚来崖州没多久，还没有时间好好领略崖州的风土人情，也不清楚这‘刀山’到底长什么样，若是可以，她自己都想试一试。 “每年的‘刀山’都要等到庆典那日才会搬上来。”玉明徽挑眉。 第204章 答应 罗裳微微皱眉，看来要到庆典那天才能看到所谓的‘刀山’了。 “怎么样？敢去吗？”玉明珠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去。”罗裳眼神示意林延，“当然去。” 林延眼睛眯起，“可以一试。” 她和林延的想法相同，这么好的机会，若是放弃了实在太可惜。 “姐姐，你还需要人吗？我也会些腿脚功夫。”为了赚银两，罗裳也算豁出自己这张小脸了。 “你这女娃，看起来还没有十岁吧。”玉明徽不羁笑笑，“你可知道苗族的‘五关’是什么？‘拦门酒’、‘扫寨’、‘上刀山’、‘下火海’、‘祭唱’，这五项你都会什么？” 罗裳挠挠下巴，确实都没听过。 “这‘下火海’又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顾名思义，这下火海便是赤脚过火海，不能使用轻功和任何工具，期间退出便算失败。” “这不就是拿人命在拼吗？”原以为‘上刀山’已经很危险，没想到这‘下火海’也不遑多让啊。 “你若是知道他们拿出的宝物是什么就不会这么说了。”玉明徽神秘地笑笑。 “都有什么宝物？”罗裳一脸无辜看着玉明徽。 “上次是传说中的疗伤至宝，三足玉蟾，上上次是百年出一只的往生子母蛊，往年还有《毒经》、银羽披风......。” 罗裳微微睁大眼睛，虽然她不知道都有什么用，但这名字，光听就知道很厉害。 “那今年的是什么？” “至宝同那‘五关’一样，只会在庆典当日展示，宝物越珍贵，‘五关’便越难。”玉明珠耐心解释道。 “这庆典岂不是会来很多人？” “崖州方圆百里，只要能赶上的，都会来参加。玉明珠点头，“过几日你们便能看到陆陆续续进城参加庆典的人。” 罗裳眼睛一亮，那么多人进城，都要经过洪明集市，她们的生意岂不是会更好。 “玉姑娘，庆典那日我要去哪里寻你呢？”林延问。 玉明珠从袖中掏出一枚紫色木喜欢令牌，“十日后，你们可以凭令牌到妹宝山摆摊，到时候去那里寻我便是。” 林延接过令牌，也明白了玉明珠的意思。她的身份肯定不低，否则庆典上如此多人，自己又怎么可能一眼便能找到她。 “多谢，我会尽力。”林延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玉家参加‘上刀山’的就有数十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若真能爬最高点，玉家自然不会亏待你。”玉明徽笑容坦荡，显然认为这两人不过是为了能进妹宝山摆摊而已，根本不可能为玉家赢分。 罗裳撇嘴，她可是亲眼见识过林延的狂风步，再加上青山派的内功加持，若是林延都上不去，别人恐怕更难。 “林某自然会尽力。”林延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反而十分谦逊。 玉明徽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 “走了。”玉明珠颔首示意其余人起身，“我们十日后见。” “好。” 第205章 看望 “大姐，你为何让那人加入我们的‘刀山队’。”玉明徽撇嘴，显然对林延不满意，“难道是馋他们做的吃食？” 玉明珠睨他一眼，“能爬上椰子树顶也算一种本事，何不给他个机会，况且，孙家和马家寻了那么多能人，就是为了抢今年的至宝，我怎会让给他们？” 提到至宝，玉明徽压低声音，“大姐，今年真的没有任何至宝的消息吗？这不对劲啊，往年都会露出点什么......” “我也觉着奇怪...”玉明珠微微皱眉，“今年苗族族长和族老们口真严实，竟是什么都没有透露。” “不过嘛...”她话音一转，“他们越藏，就表明今年的宝物越珍贵。” “我倒要看看他们今年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另一边，罗裳蹭地一下凑到玉明珠她们离开的桌子前。 “这玉明珠可真大气，扔下一两银子就走了。” 林延笑呵呵地将银子收好，“苗族庆典时努努力，说不定我们能在一年后盘下间店铺做买卖。” “林叔叔你说得对。”罗裳认真道，“摆摊还是太累，若有店铺我们能卖更多吃食，娘亲们也不必太累。” “对。”林延笑着点头，“不用靠近城中心的位置，靠近城门和港口便足以。” 午时，萍香儿果然带着姨娘们来寻罗裳四人。 她们的到来同样也吸引了集市摊贩和客人们的注意，毕竟戴着脚镣还能自由出入，除了流犯就没有其他人了。 碧楼顶，身穿简便红衣的女人背靠着圆柱，表情慵懒。 “今年可真热闹，黎族动荡，苗族奇宝，苗族庆典，新的流犯...” “是啊，二十年过去，我们这批...还活着恐怕只剩我俩了。” 女人没有说话，身影晃动间，腰间挂着的腰牌缓缓露出，上面俨然刻着“混元”二字。 “你说什么？一百两雇林延去‘上刀山’？”腊月眼睛都瞪圆了，“林延竟如此值钱？” “三姐...”素月无奈摇头，“我们不是应该担心这‘上刀山’会不会有危险吗？” “哎呦，林延武功高强，肯定不会出事。”腊月连连摆手，“四妹你多关心便是。” “你自己注意安全。”萍香儿叮嘱道。 林延性格稳重，比起跳脱又活泼的罗裳，让她放心多了。 “大姐，我晓得，你们都不用担心。”林延抿嘴笑道。 “若是要去妹宝山摆摊，我们便不能只准备这点了。”万宁提醒萍香儿。 “五姐说的是，我们可要趁着那几日大赚一笔。”莲心连忙点头。 “今晚便开始准备，你们有任何主意都可以提出来。”萍香儿颔首。 随后，林延简单地早上的成果告诉众人。 “不错，不错。下次我们多做些椰米糕。”腊月认可道。 “椰米糕方便，我们可以再做些类似椰米糕的点心，比如椰子酥、椰香片、椰子卷饼......”莲心说着说着捂住肚子，“我又饿了...” 第206章 决定 “既然林延已经答应那位玉姑娘，我们便做好准备，到妹宝山大赚一笔吧。”萍香儿将此事定下，也是为了让家人们安心。 她虽然经常说钱不够用，想要多赚一点，但她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银子，她一个人从罗府带出来的银子，也足够罗家人在崖州生活两年。 她为的是罗家尽快融入崖州人的生活，适应这里的风俗习惯，苗族庆典便是一个好机会。 “大姐说的是，我虽然担心林延，却也想去那苗族庆典涨见识。”素月低眉脸红道。 她在罗府便与萍香儿关系最好，流放后也是，如今遇到林延，长达一年的陪伴也让她早已认定此人，这种感情与对罗奇玉的却又不同。 素月是家中老二，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四岁就开始干家务活，伺候哥哥和弟弟。 十四岁时，家里要给哥哥娶媳妇，便将她卖到了罗府。 因为绣工好便给老夫人做抹额，却没想到会因此得罪其他的丫鬟，时常遭到同屋的欺负。 后面，罗奇玉遇到在挽荷池哭泣的她，递给她一块帕子，还问她愿不愿意给自己做妾。 很多人都以为她是想要攀高枝，只有她知道，那时的罗奇玉是一道光，她能抓住罗奇玉摆脱不堪的父母、同屋的欺辱和泥泞的生活。 她对罗奇玉是感激和尊重的，所以就算罗奇玉死了，她也想为罗奇玉照顾好他的孩子。 遇到林延，是她人生之幸，林延让她的感情变得圆满，也让她体会到了爱情中的酸甜苦涩。 所以，她会担心林延，却也会支持他所有决定。 林延感受到素月的情意，整个人就像被蜜糖包裹着，连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甜意。 “我不是逞强之人，若是太难，我会主动放弃。”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说话。 “那我们可要做更大的摊位，准备更多的美食了。” “摆摊车可以交给我和林叔叔，但是菜品要小娘们想了。”罗裳举起小手，反正她不是进厨房的料，不如老老实实跟着林延砍木头。 “娘可不指望你，你当好娃娃头就行。”萍香儿轻点她的鼻头。 说完，她看向林延，“我们出来也有好一会，就先回晒鱼场了。” “是啊，早上管竹还说下午会回来一艘渔船呢。”万宁提醒着几人，她们如今能出来全是靠着和管竹的交情，若是那个海叔回来，指不定要被骂。 “裳儿照看摊子，我送你们。” 罗裳乖巧地点头，目送着几人远去。 “罗裳，我们真要去苗族庆典吗？”冯承承眨巴着眼睛。 “对呀，怎么了？” “苗族人十分重视他们的庆典，每次举办最庞大和最精彩的宴会，来往之人也会很多...”他边说边看向戴着面具的修魔，“说不定会出现隐世的巫医，能帮修魔看看体内的毒。” 罗裳眉头微皱，她原本的计划是让修魔练《太初真经》，保住他的命，待师父回来后，两人配合逼出修魔的毒素。 可听冯承承这么一说，她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第207章 教徒 修魔的身上的毒等不得，他若是能短时间修到《太初真经》四层，便能自己控制毒素，效果比罗裳出手还要好。 可按照修魔如今的速度，恐怕一个月后才能领悟第二层，离四层差太远了。 她想了想自己身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如何请这些巫医为修魔治毒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师父，你别为我担心了。”修魔浅浅一笑，似乎已经不在意自己这身毒躯。 事实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每夜毒发时的痛苦与煎熬，若不是还有未完成的事，修魔也不想像个怪物般活下去。 “只要不死，总有办法的。”冯承承鼓励着修魔。 他虽然不知道修魔什么身份，怎么中毒的，但罗裳与林延是家人，他与修魔自然也是一家人。 “承承说的对，我们总能找到办法的，若是不行...”罗裳目光落在远处的大海，“那就换张新的地图。” —— 午时，干了一早上工的人们陆陆续续回城休息，罗裳他们的摊位也迎来了第二次热潮。 这一次，所有的糯米饭和焖饭都卖了出去，罗裳她们自己喝了几碗椰水红豆小汤圆，剩下了十几碗，便准备带回去给各家送去。 “回吧。”林延收拾摊位，“下午你带他们练功，我去处理椰子。” 罗裳点头，她和林延不同。林延喜欢太阳还未升起时便开始练功，她则是喜欢不困时候练功。 如今，也该将剑法传授给修魔了。 罗裳因着天生神力，又带有在末世生活的记忆，悟性天赋本就顶尖，才会让宋泊简忍不住收徒。 修魔没有罗裳的悟性与天赋，却更有毅力，更能坚持，反反复复运行《太初真经》，感受罗裳所说的那股气。 “《太初真经》虽讲究的是以柔克刚，但我派的剑法却以快着称，尤其是《紫雷剑诀》，快如雷鸣，快到极致，还能引发雷暴。” 按照罗裳的理解，便是出剑速度快到一定程度后，剑刃都能爆发出惊雷的阵势，一击毙命。 “还有一法是《穿云剑诀》，这一法便是以慢为主，跟《太初真经》一脉相承，但同时也是最难练的，实话告诉你，这《穿云剑诀》，为师也只是刚入门。” 提到这，罗裳便有些郁闷。 大家都说她天资卓越，但这穿云剑诀仿佛生来就是克她的，明明是同时开始修炼的，《紫雷剑诀》都已经第五层，能引发雷暴了，《穿云剑诀》却还是难以理解。 她也曾观摩过林延练剑，可如今的青山派在无问道长的带领下，除了他没人练《太初真经》，更别说被师父带出来的《紫雷剑诀》和《穿云剑诀》。 林延的剑法自带一股浩然正气，剑风淳朴，剑意如大海般辽阔，总是点到为止不伤人。 她的剑，则是一击毙命，快如闪电，以杀为主。 若是能修成《穿云剑诀》，她就能更好掌握快与慢的节奏，她的剑法也会更加精进。 第208章 试菜（一） “这两本，你都可以练，但为师的建议是不要贪多，选一为主。” “是，徒儿明白了！” 罗裳将两本剑法口述给修魔后，修魔果然同她一样选了《紫雷剑诀》。 看来这《穿云剑诀》真要等师父回来了。 给三只小狼喂了生肉后，罗裳便不再管它们。既然是野兽，便不能失去野兽特有的捕猎技术，除了家养的家禽，山里的鸡禽鸟兽随便它们折腾，只要打得过。 晚时，萍香儿她们回来了，林延和莲心爹娘也将明日摆摊需要的材料全都备好。 今日还是莲心娘做饭，除了每日必吃的蒸海鲜外，还做了一道椰子鸡、一份清炒时蔬和一份凉拌菜。 最受欢迎的自然是椰子鸡。 “明日我再去山里抓只野鸡，可以试试蜂蜜烤鸡。” 罗裳也算吃过大餐的人，但听到这蜂蜜烤鸡，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今日赚了些银子，不如换着吃。”萍香儿道：“府衙旁的烤鸭感觉不错，陈大婶明天买三只回来？” “好，好。娘子们想吃，我就去买。” “这几日城里不太平，买完便快些回来。”萍香儿微微叹气，“现在想想，住城郊还更方便些。” “我早就跟小格子打听过，我们这片是混元帮的地盘，只要乖乖交钱，不惹事、不闹事，这混元帮自会庇护。”罗裳压低了声音。 自从有了小格子这个线人后，罗裳的零用钱全用在了小格子的身上。 “娘，这情报费，您可得补给我。”她小声嘟囔着。 萍香儿无奈摇头，“自会给你的。” “这城中为何不太平？”罗裳啃完鸡腿问道。 “还是黎族之事。”萍香儿也吃饱，放下手中的筷子。 “原来晒鱼场的海叔也是黎族，虽不是黎家，却是孙家的旁支。” “自黎百生出殡后，孙家、黄家和黎家共逐族长之位，争地盘、争资源、争人、争的是不可开交，就连黎族罚堂都跪了一片的族人。” “黎族的族老们决定以苗族庆典作为决胜之地，过“五关”积分最高者，便能担任新一任的族长。” “所以他们在找人？”林延有些疑惑。 苗族庆典并不是第一次举办，他们肯定已储备有能人，为何如今才来寻找。 “说是找人，其实是防止另外两家找到什么奇才。毕竟接下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崖州。”素月补充道。 “这个海叔，人如何？”罗裳眨巴着大眼睛。 莲心撇嘴，“不爱理人，神出鬼没，就连管竹都常常找不到人。娘，你们买完东西便回来，不要在外面停留太久。” “好，我们知道了。” 吃完晚食，便又到了罗家的试菜环节。 “水煮虾饺、鱼饺、蒸虾饺和鱼饺，都可以做。”莲心提议道：“海产随处都有，而且我会揉面、包饺子。” “加一道绿豆冰糖粥，那几日，妹宝山人山人海，天气又热，他们肯定想喝口清凉的，这个可以交给我。”芙蕖道。 第209章 试菜（二） “我可以试试椰子酥、薄椰饼和椰米粥，这些都可以在家里做好了再带过去。”素月柔声道。 萍香儿一一记好，随后看向了腊月和万宁，“你们有何想法？” “这应该够了，都有十个吃食。”腊月轻轻摇头，“要做饺子还得前一晚便包好放水井里冰着，我和五妹给你们打下手就行。” 万宁同意，让她吃可以，让她做这可就太难了。 萍香儿见两人是真没有意见，便轻轻点头。 “行，那就这样定下，除了今日的椰子糯米饭、椰子焖饭、椰米糕、椰水红豆小汤圆外，再加上绿豆粥、蒸虾饺、蒸鱼饺、椰子酥、薄椰饼和椰米粥。” 萍香儿仔细看了眼菜单，“幸好都是可以做好带过去的。明日辛苦陈大叔再去城里买两个五层的蒸笼。” “这几日摆摊回来后，就林延和罗裳便负责处理椰子。” 讨论过后，厨房内便只剩下了还在忙碌的小娘们。 揉面的、调馅的、煮粥的、做菜的，三个灶台全被用了起来。 第二日，天还没亮，小娘们又爬起来做吃食，今日照常是昨天的四道小吃，椰米糕多做了五百块，还加了椰子酥和薄椰饼。 出摊时，天也亮了，林延驾牛车的速度便快了起来。 还是原先的老位置，一大早便有人在等着他们。 “今日还有椰米糕吗？” 林延嘴角勾起，“今日除了热腾腾的椰米糕，还有香脆的椰子酥和薄椰饼。” “那给我每样装两块。” “我，我也是，给我也每样两块。” “好，稍等，我们马上摆好摊。” 林延和罗裳刚把摊位支起来，修魔和冯承承还未摆好桌椅，他们便被路过的行人围了整整两圈。 “今日准备的很足，大家慢慢来，别挤。”罗裳大声吆喝着。 今日来的客人都是买椰米糕的，椰米糕只需一文钱，比肉包大，上面还有黑芝麻和红枣片，实在太受欢迎。 一个时辰后，五百块椰米糕便只剩下几十块，椰子酥和薄椰脆椰同样卖不出去不少。 “看来今日又能提早收摊。”冯承承开心地擦着桌子，将收好的碗筷抬去树下洗。 “椰子焖饭还有吗？装十份到望月楼给我们。”说话的人正是昨日跟林延收管理费的混元帮成员。 他笑着将铜钱放在摊子上，“多放些水泡萝卜。” 罗裳笑嘻嘻地将钱收好，“好嘞，今日的水泡菜除了萝卜还有藕丁和笋，我都给你放点。” “呦，你们还能买到笋子？” “山里寻的，给焖饭下菜，好吃着呢，明日就没有了。”林延笑道。 麋鹿山除了椰林，还有一小片竹林，他昨夜和冯承承挖到了三个竹笋，两个切了做水泡菜，一个留在家里自己吃。 “你们是真舍得放料啊，那么大的虾，还有椰丝。” “大家吃得开心，我们赚些小钱。”林延将十份椰子焖饭装好，“我知道望月楼，我给你送过去。” “行，你跟我来吧。” 第210章 古月红 就在林延离开没多久，便有两个人来到了罗裳的摊位上。 走在前面的是身穿红色衣裳的女人，约摸三十岁，眼尾和嘴角带着淡淡的细纹，黑色的长发高高竖起，红色的发带更显她气质独特。 她的身后，则是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年纪不大，眼神却十分锐利带着淡淡的杀意，让罗裳立即警觉起来。 “小姑娘，还有什么吃的？”女人嘴角弯起，清冷寂寥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好像夜空中璀璨的星星般耀眼。 罗裳微愣，有些不明白，为何一个人身上会同时具有多种气质。霸气、清冷、无情、孤傲，甚至带着温暖和闪耀。 让罗裳一时之间忽视了跟在她身后，那带着杀手气息的男人。 “姐姐，你看这上面。”她指了指摊位上晃动的木牌菜单。 “椰子糯米纸、椰米糕......”女人眼睛微眯，“你家是种了一片椰林吗？” 罗裳点点头，此时，她注意到原本蹲在树下洗碗的修魔，小心地靠近她，握紧腰间的木剑，看来，这个女人身份不一般。 “我家后山有几棵椰子树。”罗裳回答的十分谨慎。 “这椰子树没有二十年可长不成，我辛辛苦苦栽了十年的椰林也不过是初见成效。”女人眉毛微挑，“小姑娘，你说的后山不会是麋鹿山吧？” 不等罗裳惊讶，她继续道：“我觊觎黎三夫人的麋鹿山许久，一直在等她卖，没想到竟然你们买了去...看来这麋鹿山不是从黎家脱手的。” 罗裳陪笑没有说话，要是让她知道这麋鹿山只是田庄的附属品，不知道会不会更气。 “墨乡，想吃什么？”女人斜眼看身后的男人。 “每样来一份吧。” “行。”红衣女人微微颔首，径直走到后面空着的桌前坐下。 “你们这小小摊位，卧虎藏龙啊。”墨乡笑着将钱放在摊位上，眼神却扫过了树下的修魔和冯承承。 “基础打的不错。” “强身健体罢了。”罗裳露出无辜的笑容。 若不是她已修成《太初真经》第四层，能隐藏自己的气息和内力，恐怕会和冯承承、修魔一样，被这男人探光了。 这两人好像真的来吃饭一般，一句话不说，埋头苦吃，点的食物更是全部吃完，汤都不剩。 女人干净利落起身，路过罗裳时，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你很有意思，我们还会再见的。” 待看不到那二人身影后，修魔忽地一下跑到罗裳身边。 “师父，我，我认识他们。” “噢，是谁？”罗裳和冯承承好奇地望着修魔。 “混元帮帮主，古月红。” 罗裳瞳孔微缩，“你说那红衣女人是混元帮帮主？” “是。”修魔确定地点头，“黎府年中设宴，宴请的宾客里便有她，所以我记得她便是一身红衣，背后跟着个全身黑色的侍卫。” “怪不得她的气质如此独特...”罗裳嘟囔着，“这混元帮在崖州城的地位如何？” 第211章 混元帮 罗裳不知道为何古月红会说出“定会再见”这句话。 她是高高在上的混元帮帮主，自己和林叔叔只是初入崖州城的小小百姓，还要在她手下混口饭吃，除非是她已经知道他们的流犯身份，也知道林叔叔武功高强。 修魔歪了歪脑袋，看到罗裳面无表情，双眸却如深海般望不到底，便知道师父又在思考。 他轻咳一声道：“师父，我只知道这混元帮是崖州第一帮派，帮主是古月红，手下帮众很多，我听杜师父说过，崖州城内，跑船的工人、铺路的杂役、出海的水手，都有可能是混元帮的人。” “杜师父？”罗裳眉头微挑。 “杜师父是父亲为我寻的启蒙老师，教我黎语和官话的老师。” 罗裳点了点头，“还有呢？关于混元帮，你还知道什么？” “混元帮与府衙、城内各族的关系都不错。” 与崖州各势力关系都不错...恐怕是因为混元帮的根基在城郊，既参与不到外城的管理，更是无法插手内城，所以各大家族同她没有正面利益冲突。 想到她曾提过椰林，难道她想用椰子来做什么生意？ 就在罗裳思考时，林延回来了。 “望月楼原来正是混元帮的总部。”林延眼中带着笑意。 “可是看出什么了？”罗裳不信林延只是简单地进去转了一圈。 “聪明。”林延表情恢复平静，一字一句道：“混元帮的帮众身份复杂，内部管理十分严格。” “我跟在白菜身后，白菜就是管理我们这条街，跟我们收管理费的那男子。” “我刚进入望月楼时，便有十二道气息锁定我，这些人内力不怎么深厚，却是探查的好手。” “而且，他们都说官话，这在崖州城是很少见，就连府衙都不是人人说官话。” 罗裳眉头微皱，林叔叔这是想表达什么，混元帮汉人多？ “我还有一个发现。”林延继续道：“混元帮也在准备苗族庆典，我甚至见到了他们自己做的‘刀山’和‘火海’。” “都长什么样？”罗裳眼睛一亮，“难不难？” “‘刀山’便是一根三层楼高的木桩上插满了锋利的刀刃，人要攀附在刀刃上，一层一层向上爬，直至顶端摘得红绣球。” “不能借着刀身飞上去？” “若是飞上去，‘刀山’不就没有意义了。”林延轻轻摇头，“不用担心，我偷偷观察过，这‘上刀山’有些技巧，就是不知道今年会不会有变化。” “师父，那‘下火海’呢？”冯承承一脸好奇，他没参加过崖州的苗族庆典，自然想知道与郁林城的是否有区别。 “‘下火海’便是一条铺好的火炭路，赤脚跑过去便算成功。” “我怎么觉着‘下火海’比较简单？”罗裳眉头微皱。 “对于我们来说，‘下火海’的确比较容易，但对于不会武功的人来说，这两关都十分危险。” “林叔叔，你说得对。”罗裳若有所思，“还有一事，我见到混元帮帮主了。” 第212章 熟悉 “什么？在何处？” “师父，就在这里。”冯承承凑到两人跟前，“刚刚混元帮帮主古月红带着手下来吃饭，修魔认得她。” “古月红，这名字...”林延眉头微皱，忽地他脑中闪过一道光亮，“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什么？”罗裳一脸茫然。 修魔和冯承承同样不知道林延在说什么，疑惑地望着他。 “望月楼，古月红，汉人...我总算知道了。”林延的语气激动，“混元帮里的汉人身上都有股让我感到熟悉的气质，如今想起来，他们应该都是流犯。” 罗裳瞪大了双眼，就连修魔和冯承承都张大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林叔叔，你说他们都是流犯？” 林延郑重点头，“若我没有猜错，他们要么是流犯，要么是流犯的后代。他们给人的感觉是，想融入这里的生活，却又保持着中原人的气息...” “那古月红的身份岂不是不简单？怪不得她官话说的那么好，恐怕也是流犯...”罗裳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林叔叔，她离开前还说，我们定会再见的。我觉着她对麋鹿山很感兴趣。” 林延陷入了沉思。整个罗家，要说谁对麋鹿山最了解，那只有他。 这十天，他已经将整座麋鹿山走了遍，哪处盘踞着不能惹的野兽，哪处生活着野鸡和野鸭，哪里种着果树、野菜，他都一清二楚。 若说麋鹿山什么最值钱，恐怕正是他们发现椰林。 椰林的椰树最少生长了二十年，每棵椰树结的果都在六十个以上，整片椰林二百棵椰树，每年收获的椰子都是上千个。 如此规模的椰林，定是有人专门种植，后面却没有时间管护，让其自由生长，如今却便宜了他们。 “难道古月红想要椰子做什么？” “我猜是。”罗裳微微点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定会再来寻我们，到时候再说吧。” 午时一到，吃饭的人便多了起来，罗裳她们准备的吃食卖的也很快，最后还剩几块椰子酥、薄椰脆和小汤圆，罗裳便让冯承承和修魔结伴一起送去给周围的邻居。 “今日早些休息也好，下午还要改进我们的摊位。”林延清点着今日赚的铜钱。 “要能放下四个灶台，两个蒸笼、两个蒸锅确实不容易。” “灶台倒是可以做小些，我俩其实并不会做吃食，只要保证牛车能顺利到妹宝山就行。”林延淡道：“也不知道那几日素月她们能不能出来。” “和管竹说说吧，那么热闹的日子。”罗裳小脸充满期待，“管竹都低价卖鱼卖虾给我们了，这点小事应该不会拒绝。” 林延想了想，“过几日，我带些椰子和椰子做的吃食去晒鱼场。” 罗裳点头，“是该这样，给那海叔也带着，虽然不曾见过，但听小娘的语气，会有些严厉，却不难相处。” 林延摇头笑道：“你这小娃都懂得道理，我岂会不懂。” 第213章 清点 接下来的时间，罗裳和林延将他们的摊子从一层长方形改成了两层的半圆形。 最上层砌了四个灶台，可以放蒸笼和蒸锅，侧面是不用热的绿豆粥、椰米粥、椰水红豆小汤圆、椰子酥和薄椰脆。 需要保持温度的椰子焖饭、椰子糯米饭、椰米糕和鱼饺、虾饺则放在了最中间。 第二层放的则是灶台、木柴、碗筷、配菜和林叔叔的银钱筒。 在试验几次后，这个摊位便得到罗家人的一致认可，保存下来。 之后，罗裳和林延除了摆摊外，处理了近百个椰子，椰子壳也被小娘们做成了椰碗、椰子灯、挂饰、手串、耳饰、项链、盆栽、版画、书签、妆奁等工艺品。 罗裳看了以后，也不得不佩服小娘们的创意，如此精美的小物件，肯定很受欢迎。 林延收好玉明珠给的令牌，将摊子、桌椅和装工艺品的背筐一起放在牛车上，明天寅时拴上牛便可以直接朝妹宝山出发。 萍香儿点着罗裳和林延这十日赚的银子，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五十八两，刨去成本和买材料的钱，总共赚了三十二两。” “我们赚了很多啊。”莲心没想到这椰子吃食竟如此受欢迎，后面几天几人起早贪黑，越做越多，竟全部卖了出去。 这也有罗裳、修魔和冯承承的功劳。五娘根据罗裳的提议，画了一块半人高的木板菜单，将小吃的样式、名字、价格统统画了上去。 罗裳和修魔、冯承承便在摊子上没人的时候，抬着这木板菜单在集市内到处宣传，颇有成效。 “我这次画了四十张菜单，你们到妹宝山后便发给来参加庆典的人。”万宁语气虽然平淡，但每字每句都能证明她在出力，为这个家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五妹破费了，用的全是你自己的宣纸吧。”萍香儿嘴角略弯，看向万宁的眼神带着赞许与欣赏。 “宣纸买来不就是用的吗，这些日子，裳儿忙着摆摊，都没时间跟我练字，这可使不得，日后每日还是要抽出两个时辰习字才行。” 万宁这话虽是对罗裳说的，眼睛看的却是萍香儿，因为她知道只有萍香儿才能管住这只小泼猴。 果然，下一刻，萍香儿伸手轻点罗裳的鼻头，“日后该练功练功，该练字练字，可不能再疲懒了。” 罗裳眨着清澈的双眼回应萍香儿的说教。 “明早府衙的渔船会到达港口，我们上午恐怕没有时间去妹宝山，若是下午得空，我便带着大家去找你们。”萍香儿目光祥和，朝林延耐心解释道。 “大姐不必担心，我定会照顾好裳儿和陈大叔他们。”林延一脸真诚道。 “我对你自是放心。”萍香儿说完看向众人，“今夜便将所有东西收拾好，明日家里没人，大家记得将院门和房屋门都锁好。” “好，大姐。” “好的大姐。” “若没什么事，都早些休息，明日寅时出门的话，我们丑时便要起床准备吃食了。” 第214章 海鲜饼 天没亮，罗裳便被前院的声音吵醒，她大打着哈欠去将罗柔抱起。 “起床了，今日你也不能疲懒。” 罗柔倦眼惺忪，像个不倒翁一样靠在罗裳身上左右乱晃，任着罗裳将冰冷的湿巾蒙在她脸上一顿乱擦。 “嘶，嘶...姐，脸疼。” “疼就对了，不疼你不会清醒。”罗裳将湿巾洗干净，抬盆出去倒水，“你快些穿衣服漱口，把乌兹、石耀它们喂了，誊儿都跟着娘亲和面了，你还没起。” 罗柔挣扎着出门，还以为天已经大亮，没想到枝头还挂着弯弯的月亮。 “最疲懒的明明是姐姐...”罗柔哼唧着将三只没睡醒的小狼崽抱出来喂奶糊糊，“快吃，今日你们独自在家，可不能拆家，也不能乱跑...” 三只小狼崽已被罗裳养的认家，虽然喜欢到后山玩耍、吃野食，每夜却会跑回罗裳给它们布置的小窝睡觉。 罗裳知道它们会在外面吃后，每日固定的一餐便是早上的奶糊糊，有时间便喂一顿生肉，三个小家伙也算半野外地生长着。 罗裳将弯刀和无光都带好后，便跑到了前院。 厨房里是小娘们烧火做吃食的声音，三娘和七娘的声音尤为大声。 屋外是正在绑车的莲心爹和林延，罗裳见两人已经将摊子和工艺品放了上去，便自觉地把桌椅和木柴也放上去。 修魔和冯承承，一人准备配菜，一人收拾碗筷和油纸包、油纸盒，不到一会，除了吃食，所有东西都已准备好。 随着厨房传来的香味越来越浓，栅栏上的公鸡不停打鸣，罗裳望了眼天色，正中的月亮依旧闪亮，如黑墨般的云彩正在慢慢褪去... “快寅时了。”从厨房出来的素月接过小跑过来的罗柔，手里还有刚刚出锅的海鲜饼。 这海鲜饼是七娘一大早起床给大家做的，里面有鲜贝、大虾、鱿鱼、葱花、生菜、鸡蛋、盐和胡椒粉。 工序复杂，用料丰富，味道香脆鲜美，若是做成吃食，不一定有人舍得花十文购买一块，索性就做了给自己人吃。 “好吃，真好吃！”罗裳一口咬下去，外面的饼焦香脆，里面则是满满当当的海鲜和清爽的生菜，还有淡淡的胡椒香，简直太美味了。 “七娘这海鲜饼若是拿出去卖，定能赚很多钱。” 莲心抿嘴低笑，“这海鲜饼一定要现做的才好吃，放久外皮就没有酥脆了。” “还是要有自己的店铺啊...”萍香儿感叹道：“若有自己的店铺，我们就能卖很多吃食，还能将绣品在店里寄卖。” “四娘的绣帕、六娘的药丸和七娘的美食...光是这些，就够我们赚很多钱了。”罗裳十分认同，若有自己的店铺，小娘们也不用那么辛苦。 “大姐放心，待苗族庆典后，我便去找店铺，若是钱不够，我这里还能垫一些。” 林延用钱的地方不多，存下来的也不少。 “我才是罗府的当家人，哪里用得到你的银子。”萍香儿嗔怪道。 第215章 妹宝山 “好了，时间不早，你们尽早出发，占个好位置。”素月笑着将手里的背筐给林延，“里面是我做的一些绣帕、珠花和团扇，若能卖出去，就拿钱给孩子们买些吃食。” 林延往里看一眼，全是素月在海上和来到崖州城，利用闲暇时间做的绣活。 他微微叹气，眼神柔情似水，“以后多休息，莫要如此辛苦。” “你知道的，我闲不下来。”素月微红的双眼流露出温暖的光芒，“快去吧，我下午便去看你们。” 罗殇早已习惯两人这腻歪劲，冯承承则表示蒙住眼睛没眼看。 林延轻轻点头，喊上罗裳三个孩子和莲心爹娘便一同出门了。 迎着凉爽的风，闻着淡淡的海腥味，田庄的人们还未起来，罗裳自修炼《太初真经》后，五感便十分敏锐，安静的早上，听着耳边传来海浪拍打海滩的声音，罗裳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出了城后，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不同。 妹宝山在崖州城的东北方，远离海滩的方向，此时，正是车马人流从崖州城前往妹宝山的高峰期，尤其是像罗裳她们这般想要趁着苗族庆典大赚一笔的。 罗裳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转头便看到了昏昏欲睡的冯承承和时刻保持警惕的修魔。 她颇为嫌弃地睨一眼冯承承即将落在自己肩上的脑袋，眼疾手快将冯承承的头按在了修魔的肩上。 修魔微愣，身体随着冯承承的呼吸声慢慢放松下来... 天蒙蒙亮，山峦在微光中显露出雄伟的轮廓，远处的云层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展现在眼前。 在众人还沉浸在这美若梦境的景色中时，他们到了妹宝山下。 林延翻身下牛车，牵起缰绳拉着几人到入口处排队，前面是一支数十人的队伍，后面很快也排上了前来参加庆典的群众。 罗裳伸了个懒腰跳下牛车，踮起脚尖往前看。 “还有五支队伍才到我们呢。”她打了个哈欠，突然咦了一声，“这庆典排场真大，黎家竟然也要排队进入。” 牛车上的修魔身体一颤，立即伸手摸向脸上的面具，身边的冯承承被他的动作弄醒，揉了揉眼睛才清醒过来。 “怕什么，你这副鬼样子，你娘亲都认不出来，更何况其他人。” 修魔低下头没有说话，罗裳暗自叹了口气，生活在崖州城，以后碰面的机会可不少，这么怕下去，别说报仇了，生存都成问题。 看来以后不能让修魔好过了。 凭着玉明珠给的令牌，罗裳他们的牛车跟在长队后面慢慢行进。 “那处有摊位。”罗裳眼神很好，一眼便看到苗族设置的摊位点。 被各个摊位围起来的正是清理好的活动广场。 顺着罗裳手指的方向，他们很快便将摊位确定。 “裳儿眼神真好，这里位置不错，还能观赏到中间的娱乐活动。”莲心娘满意地点头。 “这里确实不错，一眼就能看到全景。”罗裳自己也很满意。 第116章 遇见 妹宝山的风景很好，面朝大海，迎着阳光，背后还有成片的密林。而这样的密林在崖州地界是十分少见的，还颇有几分风花雪月之美。 待罗裳将摊位理正，桌椅支好，太阳也才刚刚爬上妹宝山的山头。 “我都说了，妹宝山不缺早食，如今你们信了吧，这些随便点，少爷我付钱。”身穿青色长袍的少年得意洋洋，身后还跟着一群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们。 修魔听到少年的声音，刚想钻进摊子下方，就被罗裳提着衣领提了起来。 “你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壮起胆子，如果被发现，大不了我带你逃走便是。”罗裳声音冰冷，“你若是连这都不敢面对，当初我就应该将你扔进海里喂鱼！” 修魔回头便看到师父恶狠狠的眼神和竖起的眉毛，脑海里瞬间闪过一段段她杀人不眨眼的场景。 和罗家待在一起久了，让他忘记了师父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魔头。 “我明白了，师父。”修魔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旁若无人地将蒸笼中的虾饺、鱼饺摆起。 “黎子赫，就这吧，还有桌椅。”跟在黎子赫身后的少年声音微哑，显然才睡醒没多久就被人抬上了妹宝山。 “行吧。”黎子赫左右看看，指着莲心爹道：“你来，将三张木桌给我们拼一起。” “好嘞，几位公子稍等片刻。” 莲心爹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们是大顾客，三两下就拼出一个大桌给黎子赫。 黎子赫很满意，招呼着他的小伙伴们坐下。 “你们这里有什么，给我们每个人上一份。”他也不看菜单、不看摊子，大手一挥开始点餐。 “好嘞，好嘞，马上给您送来，”莲心爹脸都笑僵了。 而黎子赫，直到落座也没有朝戴着面具的修魔投去一丝眼神。 崖州民族众多，有的族就习惯以面具示人，他们早已习惯。 为了锻炼修魔，罗裳特意让他去给黎子赫那桌送饭。 “热腾腾的虾饺、鱼饺、椰米糕和椰子糯米饭来咯。”修魔故意拔高嗓音，“各位客官慢用。” 黎子赫眉头微挑，看了修魔两眼，修魔还以为自己被认出来，刚准备卖惨，没想到黎子赫便被桌上散发的椰香吸引。 “闻起来很香，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客官放心，我们用得都是最新鲜的食材，绝对包你满意。”修魔声音清脆，俨然一个顽皮的小童。 “接下来是椰子焖饭和椰子糯米饭。”看黎子赫真的没认出自己，修魔胆子也大了起来，“还有我们的椰米粥、绿豆粥和椰水红豆小汤圆。” “你们这摊子不大，东西不少啊。”一旁的少年打趣道。 “都是小本经营，各位客官吃的开心就好。”修魔瞪着清澈的大眼睛，学着林延往日的话头。 “也不容易，小小年纪就跟着长辈出来做生意。”黎子赫淡笑道。 修魔歪着小脑袋假装听不懂，上完所有菜品后就退到了摊位上。 第317章 黎子赫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发出感叹，“你家小弟如果还在，应该和他差不多大吧。” 正在整理蒸笼的修魔顿时僵在了原地，冯承承见状轻轻转身，站在修魔身后，挡住那群人的视线。 “我刚刚就感觉那孩子像谁，原来是像我家小弟。”黎子赫一拍脑门，“不过你说的这些，并不会发生，我们二夫人可是亲眼见到尸体才确定的。” “尸体？”那人满脸疑惑，“为何我听到的消息是死不见尸？” “我家收到的也是死不见尸的消息。” “难道黎家又派人到安息岛海域打捞了？” 见同伴们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黎子赫也有些不耐烦。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还是二夫人亲手敛的尸，尸体都泡得浮肿了，若不是身上的胎记和小弟贴身的玉佩，真是认不出来啊。” “唉，突然死了丈夫和孩子，你家二夫人不仅没有崩溃，还能撑起整个黎家，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我娘亲也说黎二夫人很了不得。” “黎家若是没有二夫人，恐怕得散啊。” “幸好二夫人还有三个女儿，有娘家的支持，不然她该如何度过这丧子之痛。” 小弟的离世说不难过这是假的，他虽然是黎家旁支，却也从小在黎府生活，看着黎子非长大。 这个消息传到黎家后，二夫人便昏了过去，若不是三个女儿哭着喊娘，恐怕她真要跟着丈夫儿子去了。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大夫人病重，三夫人带着孩子离开崖州，二夫人掌家，二房又没有儿子，只会待自己越来越好。 这不，今日暗中保护自己的就是黎家的大长老黎千鬼，那可是自己都要叫一声爷爷的存在。 “日后，你们少在我黎家人面前提小弟，不然她们又该难过了。” “我们哪敢啊...还不是跟你关系好，才会多问几句。”旁边的少年轻轻瘪嘴，“在二房那三个姑娘面前，我们可提都不敢提。” “这家味道不错，大家多吃点，吃完我们就去参加庆典。”黎子赫摆手道。 “黎大公子请客，我们自然不会客气。” 同伴的奉承让黎子赫十分有面子，大手一挥，不问价格就给了莲心爹三两银子。 莲心爹好声好气将人送走，回来还不停感慨，“这大富大贵家的公子爷，出手就是阔绰啊。” 林延笑着点头，“开门红。” 修魔松开捏紧的拳头，反复呼吸后，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这样的相遇日后必不会少，既然他的“尸体”已经找到，那便不必担心自己被黎家发现。 黎家或许，也想让自己永远消失...... 回到黎家营地的黎子赫，俨然就像真正的大公子，大摇大摆地进入最大的帐篷拿银子。 忽地，一道蓝黑色的身影落下，将荷包送到他身前。 “怎么是你？”黎子赫微微扬眉，“今日不是千鬼爷爷陪我出来吗？” “禀公子，大长老有事先回去了。” 黎子赫撇嘴，接过荷包。 “行吧。” 第218章 鬼老 修魔蹲在比他还高的水桶旁清洗刚刚收拾的碗筷，动作十分小心，就怕又摔碎两个碗。 “咳咳，咳咳...”苍老的咳嗽声从修魔右后方传来。 他微微皱眉，转头望去，只见身后巨石旁靠着个白发的老人，满脸皱纹，穿着一身破烂的黑色长袍，衣摆还沾些泥土和草叶。 他淡淡一扫便转过头继续洗碗。 这老人应该也是苗族，否则如此年纪还来参加庆典，也不怕被人冲撞。 不过自家摊位这里确实不错，前方是广场，背后是林海，倒也算个不错的休息之地。 “咳咳...咳咳...” 修魔皱眉，慢慢起身。 “喏。”修魔从摊位那盛了一碗热汤圆送到老人面前，山上的早晨，温度还是有些低。 “多谢啊。”老人接过修魔递过去的碗。 修魔猛地一愣，这，这老人说的是黎语。 他是鸿雁雁亲手带大，鸿雁雁注重的是汉文教育，黎府几乎也是说官话，但他自三岁就跟着族老学习黎语，两年多也能听懂几句，最后一次还是跟父亲用黎语对话。 老人没有错过修魔眼中的惊愕，不禁摇了摇头，就算经历了那么多，他也只是个孩子。 修魔此时只想赶快拿回自己的碗，回到师父她们身边。 这个老头竟然是黎族人，不会与黎家有什么牵扯吧。 老人慢慢悠悠喝完小汤圆，却没有将碗给修魔，而是杵着拐杖走到林延身旁。 “多谢你们的汤圆。”他说着一口流利的官话，丝毫听不出来黎族的口音。 “不用谢。”林延低头看到修魔有些慌乱的小眼神，笑道：“修魔，行善事、做好人、无愧于心，你做的很对。” 面具下的修魔嘴角悄悄勾起，眼神的慌乱也变为平静。 “晚上奖励你多吃一块海鲜饼。”罗裳笑眯眯道，她不是什么好人，却想自己徒儿能做些好事。比如扶老爷爷过马路这种... “我听你们口音，想来都是汉人吧？”老人嘴角弯起，眼睛却看向罗裳身旁的修魔。 他开始以为林延是照顾修魔的人，眼下看来，修魔似乎更依赖身旁那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女孩。 他观林延气息沉稳，内力深厚，还以为林延是修魔的师父... “是，我们刚到崖州城不久。”林延礼貌回答。 一瞬间，老人便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来自开封的流犯，这群人能从廖明康手里夺得自主的权力，便没有那么简单。 “崖州城是个好地方，多去走走说不定有奇遇...”老人轻咳两声，“比如我，今天就遇到了个善心的孩子。” 他看向修魔的眼神竟然带着淡淡的舐犊之情。 “我叫鬼老，水岸乡人，是一名巫医。” “巫医？”罗裳和冯承承对视一眼，怎么那么巧，她们还在想去哪里找巫医，人就自己撞上来了，难道这就是修魔的机缘。 “对，你们应该在寻我吧。”老人笑着看向罗裳，“这个孩子，中毒太深了...” 第219章 说好 “您能救他？”罗裳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恭敬起来。 “这毒太过狠辣，但他中毒时间不长，又有深厚的内力压制......”他说着看向了罗裳，“他修行的功法不简单啊，竟然可以压制千蛛手的毒。” “没点本事自然保不住他的小命。”罗裳无所谓道。 “我可以救他。”鬼老又咳咳几声，缓缓抬头，“只是需要花费很长时间。” “要多长时间？” “短则一年，长则三年。” 罗裳陷入了沉思，这个名叫鬼老的巫医有些奇怪，他对修魔的善意来的奇怪，若只是一碗简简单单的汤圆，理由不够充分。可他如果真能解修魔身上的毒呢...... 所有人都在看着罗裳，修魔是她救的，是她的徒弟，巫医能不能相信也只能由罗裳来决定。 “你想要什么？”罗裳眉头皱起。 鬼老展颜，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一个半入土的人，还能要什么，不过是安享晚年罢了。” “你想我们给你养老送终？” “咳咳！咳咳！”鬼老捂住嘴咳个不停。 不止鬼老，就连林延和莲心爹都被罗裳的壮言吓到。 “你身体确实不好...” 鬼老顺了口气，继续道：“老头子我确实没几年好活了，与这小子相遇也是缘分，说不定治好他，我能多活几年。”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但我愿意相信你，只要你能治好修魔，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做到。” 鬼老看出来罗裳没有说假话，淡淡点头，“你们住在那里，明日我便开始给修魔把脉解毒。” 林延将田庄的位置告诉他，罗裳便与鬼老约定了每日申时来给修魔看病，若是来不了，也要派人前来说一声。 送走鬼老后，罗裳几人来妹宝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 随着参加庆典的人越来越多，中心广场也变得拥挤起来。但罗裳选中的这个位置其实特别好，前面便是中心广场，人来人往，路过的游客只要想吃东西的，一眼便能看到她们的摊位。后面还有一片空地和茫茫的林海，一点都不拥挤。 苗族庆典要举办整整七日，每一日的活动都不相同，但却都是围绕着已经搭建好的中心广场举行。 中心广场的正前方，便是各族、各家的扎营地。崖州城里数得上号的大、小势力则根据亲疏关系围绕着这些大家族。 像罗裳她们这种散人并不少，甚至占据了游客的一半，但大多数不是来做生意，便是来看热闹，对于苗族至宝基本上都是吃瓜和看好戏的状态。 半个时辰后，天大亮，初升的太阳已有烈日的雄风，将妹宝山顶映照得一片光亮。 等待庆典开始的人们，受不住这长时间的暴晒，纷纷选择了有座椅板凳的小摊坐下来休息，摆了六张小木桌的罗裳也迎来了第二波人流。 “来碗凉爽的小汤圆。” “我这边也是，一碗焖饭、一碗凉的绿豆粥。” “......” 第220章 庆典 “好嘞。” “客官请稍等，马上就来。” “清清爽爽的绿豆粥、香浓可口的椰米粥，来啦！” 修魔和冯承承两个孩子忙得是脚不沾地，不停上菜、收钱、收拾桌子、洗碗，一套流程下来，二人都有些喘气。 “屏息静气，修行功法， 让内力在四肢、筋脉活络起来。”罗裳低声提醒两人。 修魔根据师父说的一试，果然觉着身体轻盈了不少，就连呼吸也变得畅快起来。 “不是只有打架、修炼时才能运功，平日里就要习惯让自己的内力贯穿筋脉、血肉...” 修魔和冯承承就像一块巨大的海绵，吸收着从林延和罗裳处学来的知识。 在前面装点心的林延嘴角微勾，裳儿这丫头，越来越有老师的范了。 “砰！砰！砰！” 身穿蓝色苗族服饰的苗族青年，敲响了中心的十八个硕大皮鼓，这意味着庆典的开始。 随后，三十多位身穿红色裙子的苗女上场，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她们全情投入地舞动着，仿佛与鼓声融为一体。每一次击鼓都像是在释放内心的澎湃情感，舞步也随之变得更加激烈。 观看的人们也随着中心苗女们的舞动沸腾起来，他们呼喊、尖叫、有的甚至也围在一起跳了起来。 一曲毕，现场完全热了起来，观礼的人们脸上洋溢着激动、兴奋的笑容。 这样的表演共有三个，全是苗族的特色节目，这对于罗裳这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来说，十分精彩，看得也很开心。 表演结束，罗裳从林延的肩膀滑下来。 “怪不得来那么多人，这可真好看。”她看向冯承承，“水族也有这么精彩的庆典吗？” “都有，只是各族的不太一样。” 修魔轻轻点头，“黎族也有，不过黎族的年初才举行过，下次便是三年后了。” 三年，自己十岁，修魔八岁，也算长大了，黎家的人应该更认不出他来。 就在罗裳满眼期待地望着中央广场，一个穿着古朴大气、头裹深蓝色绸布、全身戴满银饰的中年男人走进广场中央。 “这人便是苗族族长马庭翰。”修魔的声音很小，只有身旁的罗裳和冯承承能听到。 “你见过？” “与我父亲喝过茶。” 罗裳微微点头，身边带着个修魔也挺不错，至少他认识许多崖州城的大人物。 “对面的营地，最中间的便是马家，左右两边是黎族黎家、苗族廖家，然后是瑶族玉家、黎族阮家...都是按照他们如今在崖州城的地位所排。” “这黎家不是自黎百生死后便势力大减吗？”冯承承眉头皱起。 “灵水宫也来了。”修魔眼神穿过喧闹的人群，直直地看着鸿雁雁身旁的女人，“那是我的外婆，我去雷州城就是为了给她贺寿...” 罗裳眨了眨眼，又看了眼修魔，这女人看着和鸿雁雁差不多大的年纪，竟然是修魔的外婆，鸿雁雁的母亲。 “灵水宫驻颜有术啊...” 第221章 拦门酒 修魔一顿，师父的脑袋果然与众不同。 他继续道：“有灵水宫坐镇，黎族其他家族也会卖我娘...卖二夫人一个面子。” “灵水宫就这么进入黎家，你们黎家其他人没有意见？” 冯承承比修魔大三岁，虽然也是个孩子，却知道大家族里有不少的龌龊事。 “我不知道...”修魔一脸茫然，眼神里透露着清澈的愚蠢，冯承承无言，便没有再问下去。 一旁的罗裳却听懂了冯承承的意思，不过这些家族内斗她向来不感兴趣。 就在大家看得开心时，罗裳眼睛一亮。 原来是有人扛了八十缸酒上来。每一缸都有半人高，一下子便将广场围了起来。 “这便是‘五关’之一的拦门酒。”冯承承眼睛很亮，声音兴奋，“八十坛酒，苗族真是大手笔啊。” 马庭翰挥手示意众人冷静，“我苗族的‘拦门酒’想必大家都听过。这里有八十味酒，每味都不一样，在场的人都能挑战，一口气喝完一碗，随即写下酿酒材料，喝得越多，写得越多的人得分越高。” 林延眼睛一亮，他不爱酒，但素月有时候喜欢喝点，若结束后能跟苗族买一些酒就好了。 当马庭翰一说开始后，中心外的人一窝蜂的地冲到酒坛前，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美酒。 比起散人，大家族派出的人更自在与稳重，他们身上带着各族的特征和代表身份的令牌。 待所有人站定后，便有裁判将酒缸打开。 酒香迅速蔓延整个广场，就连最外围的罗裳闻着都觉得晕人。 每个酒缸旁都有负责倒酒的苗族青年。 参与的人左手拿着比脸还大的碗，胸前塞着几张纸和笔，在众人的欢呼声和叫声中，将碗倒满，咕噜噜咕就这么灌了下去。 透明、白色、红色、绿色、黄色......酒的颜色也丰富多彩，若不是浓重的酒味，还以为喝的是什么毒药。 罗裳注意到速度最快的是腰间系着黄色花纹腰带的瑶族人，后面跟着的则是黎族阮家的人和她不认识的散人。 四十缸过去，已经有人扛不住退出了比赛，也有人醉得昏昏欲睡，拿碗的手都不稳，但场上仍然还有二十多人在排队领酒。 半个时辰过去，喝酒的速度越来越慢，除了排第一的瑶族和已经赶超黎族少年的散人，其他人全都慢慢喝了起来。 “怎么越来越慢了。”一旁的看客抱怨道。 “黎族阮家那位都到第四了。”有人语气充满埋怨，“我押的可是他呀。” “这是个拿分的比拼，只要不被抬下去，喝得越多分数越高，他们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是这个理，慢慢喝才能喝的多，如果再配些小菜，还能喝得更加开心。” 六十缸过后，场上只剩下六人。 罗裳眨巴着眼睛，“有人能喝完八十缸吗？” “肯定有，否则为何设这个规矩。”林延淡道，“你们注意到瑶族玉家人吗？他在用内力逼出体内的酒气。” 第222章 阮天 “咦？”罗裳定眼一看，发现那人的头顶的确在冒着淡淡的烟气，只是周围酒气太甚，有的还是冒烟的热酒，罗裳第一时间便没有注意到。 “因为他内功深厚？”罗裳疑惑问道。 “不一定。”林延轻轻摇头，“有的功法不用特别高深，便有这种奇效。” 罗裳恍然大悟，“那第一会是他吗？” 就在这时，她发现黎族阮家少年，头顶也升起淡淡的白烟，比瑶族玉家的那人还轻。 “又有个好苗子。”林延笑道：“我好像知道这一项考的是什么了。” 罗裳眼睛一亮，“内力？” “对。”林延眼睛微眯，“若是你我去参加，恐怕抗不过第十缸，但靠着这内功，说不定也能冲到第六十缸。” “那你看好谁？” “难说。”林延眼尾弯弯。 最后十缸，场上只剩下了两人，排第三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散人，但众人最关心的还是第一名究竟是谁。 “光拼内力，黎族那少年绝对不是对手，但他修行的内功确实有点意思。” 罗裳也注意到了，这少年越喝越精神，身上的酒气也渐渐淡了下去。 在最后五缸时，瑶族玉家的那人终于扛不住，倒了去时手里还紧紧捏着写得乱七八糟的纸张。 阮家少年放下碗，眼中闪烁着灼灼光芒，“我，我赢了吗？” “还未，最后的评判是看你们谁写出的材料多。”身穿苗服的裁判笑道：“若你继续喝下去，写出最后五缸中含有的酒材，赢得几率也会更大。” 就在少年思考间隙，场下已经有亲朋好友劝他放弃。 “算了阿天，第二够了，我听说最后五缸是苗家最烈的酒。” “是啊，听说还有毒酒呢。” 当然，也有起哄想要继续看热闹的人。 “小小年纪怎可畏手畏脚，只剩最后五缸了，还不如一起喝了呢。” “毒酒怕什么，马家和廖家人都在这里，还能让你在这里毒死不成？” “对啊，玉成斌可是瑶族的酒王，你看他纸上写得满满当当，你若不喝下去，光凭写的酒材，真不一定能赢他。” 少年眉头紧锁，最终还是走向了剩余的五缸酒面前。 “这少年你认识吗？”罗裳低声问身旁的修魔。 “不认识。”修魔微微皱眉，“黎家与阮家关系一般，阮家人...我见得不少，但是这人，我还真没有见过，可能是城外的旁支。” 少年的举动引起了场下的欢呼，所有人都在期待他能让大家见识见识苗家的最后五缸酒。 第一缸，深蓝色，看起来已经不像酒，少年闻了下，快速在纸上写了几个酒材，闭上眼一口喝了下去，他的身体忽地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这不会是迷药吧...” 少年坚持着走向下一缸，他手中的碗刚递过去，马上便有人将酒倒入。这次是黑色的，少年刚放入鼻下便觉着又臭又腥，他深吸一口气，将酒喝下，马家坐席上瞬间响起了阵阵笑声。 “这可是我苗家的大补酒，喝了能增进功力。” 第223章 团聚 “好小子！你们阮家这个孩子不错，这可是我苗家真正的毒酒。”马庭翰十分得意，表面在夸阮家，实际在炫耀苗家的酿酒技术。 “玉家也不错。”鸿雁雁微微颔首，“今年是玉家明珠领队，没想到第一关就有这好成绩。” 玉家家主玉无卿“哈哈”大笑，对于自己的继承人，他还是非常满意的。玉家原本不想争这苗族至宝，但这是明珠参与玉家管理的第一步，他必须为女儿将路铺平。 “鸿夫人谬赞。”明珠起身行礼，“子琪姐姐可比我厉害多了。” 鸿雁雁笑着摇头，“子琪啊，还要多学学。” 阮天最终还是没能坚持到第八十缸，刚喝下七十八缸的湖蓝色的酒，便直直地倒在台上打起了呼噜，引得场下众人是哄堂大笑。 “这‘拦门酒’的第一想必是不言而喻了吧？”马庭翰微笑看着周围的几个家主。 “自然，自然。” “七十八，这个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了。” “是啊，这天底下怕也难出第二个古月红。”玉无卿满意地点头。 “话说，今早怎么没看到古帮主，难道混元帮不打算争夺这次的苗族至宝了？”阮家家主阮明经好奇发问。 “混元帮从不会错过这种热闹场合，说不定早就进来了。”鸿雁雁笑着摇头。 待苗家人将场上清理干净，八十缸全部抬下去后，马庭翰回到了广场中央宣布了前一百参与者的积分。 “各位，今日的比赛已经结束，下午大家便可以在妹宝山随意玩乐、赏景。明日‘扫寨’辰时开始，希望各位都能加入。” “今日就结束了？”罗裳双眼清澈，“还有一下午呢。” “下午就是各族、各家、各人交际时间，聪明人便会利用这种场合认识新人、扩展人脉、稳固感情...”冯承承仰头观察正对面的各大家族。 “不愧是冯家的小公子，懂得真多啊。”罗裳继续问道：“那我们下午还会有生意吗？” “会的，下午我们就将背筐里的工艺品摆出来，肯定有很多人买。”林延轻笑。 午时过后，萍香儿果然带着姨娘们来了，不止萍香儿，就连很多流犯都在干了一上午的工以后出现在妹宝山。 “人真的好多。”莲心声音满是兴奋，“这里的摊子都快有洪明集市多了。” “还有投壶、打陀螺、喷火...与开封的夜市有些不同，却一样热闹。”芙蕖眉眼带笑。 “你们若是来早一点，还能看到一堆人拼酒，那酒缸，都快有一人高了。”莲心爹给众人比划着。 见几人停不下来，萍香儿连忙笑着打岔，“好了，好了，大家先去吃午食，下午我们再好好玩玩。” “是啊，我都饿了。”腊月摸摸肚子。 “三姐一顿都不能吃少。”莲心忍不住打趣道。 “民以食为天，吃饱喝足才能干活。”腊月睨她一眼，心想我当初在罗府，还有一天吃六顿的时候呢。 第224章 扫寨（一） 一家人吃饱喝足后，万宁便靠在树下的阴凉处假寐，腊月早就不知道逛哪里去了。 椰米糕、椰子酥和薄椰脆已经卖光，芙蕖和莲心便在腾出来的摊位上摆她们自己做的工艺品。素月和林延则在另一边挂素月的绣品。 她们手工精巧，做的工艺品也是当年开封时兴的样式，与其他摊位的工艺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问询和购买的人也越来越多。 一个下午过去，姨娘们准备的吃食已经全部卖完，尤其是绿豆粥和椰米粥。游玩的人们在吃了海鲜、炸货、凉拌菜后就想喝一碗清清爽爽的甜粥。 “明日多熬些甜粥，没想到竟那么多人喜欢。”莲心不可置信道。 冯承承道：“这边粮食贵，我们粥卖的便宜，喝的人自然多。” “还有工艺品。”芙蕖提醒道：“明日把家里都拿出来吧。” 工艺品和绣品也卖出了一大半，总共赚了二十两。 罗家人商量过后，便决定早日回去准备吃食，明日再来大赚一笔。 第二日，晒鱼场关门，就连管竹都来了妹宝山。 他除了是负责晒鱼场的杂役外，还是一名出色的取珠人。他们一家人生活在海边，靠捕鱼为生，自然也有一手找蚌取珠的好手艺。 然而管竹不是什么大人物，没有门路能到妹宝山摆摊，便只能靠着罗家的摊子卖他的珍珠，好在萍香儿几人也需要他帮忙照拂，双方便形成了合作关系。 吃过早食，罗裳便迫不及待地往人群前方挤，完全不管身后想要跟着她的泼猴们。 凭着瘦小的身体和灵活的身躯，她三两下就甩开了身后的跟屁虫，挤到了最前面。 今日的场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能容纳近千人的广场被分割成了三十块区域，代表着今年参加“扫寨”的队伍有三十支，除了各家、各派外，还有八支是由散人组成。 每个“村寨”共有12人组成，他们穿的都是特定的“村寨”服饰，除此之外，各“村寨”还有他们的宝物，这也是由参与者自行制作而成。 “扫寨”，顾名思义便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攻打别人的地盘，抢夺他们的宝物，攻占的地盘和击败的人数是加分的关键，一旦宝物破损，整个“寨”就算输了，所以这一关考验的不止是他们的合作能力，还有战术。 因为参与的人数最多，战事最激烈，“扫寨”也成为了整个苗族庆典里最受人们欢迎的项目，同时也是最危险的项目。有的人甚至会借着“扫寨”的名头，肆意报仇或者伤害别人，所有“扫寨”又被称为最血腥的项目。 罗裳一眼就看到了玉明珠、黎子赫、黎子琪和阮天，还注意到各家都派出了他们小辈里的领头羊。 不是说“扫寨”很残酷吗，他们怎么舍得让自家的孩子也来参加... 罗裳不知道的是，“扫寨”是所有家主在成长之前必须的经历，若你能在“扫寨”中打败更多的同龄人，便会成为家族重点考量的人才。 第225章 扫寨（二） 在“扫寨”中，参与者不得携带任何武器，且不能使用武功，随时有裁判记录参赛者的行动，击败一个人便能得到一分，摧毁“村寨”宝物得五分。 而这些分数也会算在队伍总分里，第一的队伍加十分、第二加九分，以此类推。所以“扫寨”中并不是活到最后的队伍分数最高。 不给这些队伍联盟的时间，随着开始的声音响起，场上瞬间沸腾起来。 “第一轮时间，一炷香。砰！” 战斗一触即发。 相邻的两块区域战到一起，他们互相撕扯着，将敌人扔下场，或者抱着敌人一起下去为团队创分，也有的人直接冲着宝物就去，下场自然是被多人围殴抬下场去。 场边际的裁判随时记录着各队被淘汰的人员、获得的分数，下方还有各家族的医师在严阵以待。 较为稳定的便是七大家族的队伍，他们恐怕已经演练过无数次，十二个人排成了最严密的军阵，宝物也被他们护在最中央。 他们并未主动攻击，也不踏出自己所在的区域，而是小心地防备着周围的队伍。 但随着淘汰的人越来越多，分数也会越来越少，最后打起来的依旧是哪几家。 “砰！第一轮结束，请回各自区域修整。” 第一轮结束，已有选手见红，三十支队伍仍然保持完整的还剩十九支，有两支队伍因为宝物被毁，全员退出比赛，其余的队伍都仅剩下不足十人。 这时候相对较弱的队伍，便会自然而然地形成联盟，而人员齐全的队伍也会迅速寻找其他队伍联盟，在第二轮将较弱的几支先淘汰。 第二轮休整时间同样很短，裁判只是为了方便将上一轮受伤的人抬下去。一刻钟不到，裁判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轮开始，一炷香时间！砰！” 第二轮远比第一轮精彩，早已眼神联盟的队伍瞬间集合在一起共同向最近的家族攻去。同时，也有迫切想要为队伍争分的队员，试图出区域偷袭别人。 第二轮，最受人瞩目的黎家、玉家也动了。这两家似乎早有默契，都不约而同地攻向人数较少的队伍。 就在这两家动的时候，其余的家族也坐不住了。这两家的实力有目共睹，若是让他们获得很高的击败分和摧毁分，最后几轮不再出击而是防守，对于其他家族是非常不利的。 场上的局势就如多变的天气诡异莫测，原本结盟的两队互相残杀，攻击前方的队伍突然后腿与后面的队伍厮杀在一起，更有甚者竟然在左右夹击的情况下以闪电战的模式护着宝物后退，但更多的是护不住宝物的人，便想着拼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随着受伤的人越来越多，场上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此时，罗裳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她总算知道何为借着“扫寨”的名义的下狠手了。几大家族领头的小辈们一旦开始行动，便都受到了重点攻击和对付，有的人甚至连宝物都不要也要突进到他们身旁。 第226章 突袭 罗裳摇了摇头，这“扫寨”一旦牵扯到个人恩怨和目的性，观赏性便会大打折扣。 “砰！第二轮结束，休整一刻钟。” 第二轮后，大部分都红了眼眶，有的是打急了眼，有的则是为队友的受伤和淘汰。 场上剩余队伍只剩十二支，七大家族、四支散人队伍和一支姓林的小族队伍。 七大家族虽然都还在，但也有人员的损失，黎家少了两人，玉家少了三人，但这些都不如散人队伍惨烈，四支散人队伍加起来竟然还没有十人，且每人身上都带着伤。 这一轮的休息时间加长，除了为营救伤员外，也是给还留在场上的参赛者冷静的时间。 “这一轮后就没有那么精彩咯。”旁边的人遗憾地摇头。 “下面几轮都是看谁比较聪明。”有人点头赞同道：“每到这一轮都是七大家族的主场，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也不一定，十年前，古帮主不就凭着那股不要命的势头拿了一百个击败分获得第二的。” “你也说是第二...”那人叹气道：“不要命又怎么样，七大家族联合起来，古帮主再有几条命也打不过啊。况且今年混元帮的人都没来，哪里会有这样的人物。” “不过，这古帮主倒也凭着那一战，在崖州彻底站稳脚跟。” 没想到混元帮的帮主竟然如此厉害，罗裳甚至忍不住在心里给她鼓掌。 罗裳不知道的是，十年前的崖州和现在有很大的不同。 十年前，朝中的军事政策主要面对的是北方的辽、金和西夏，梧州、榆林、雷州、琼州、崖州等地都没有朝廷兵马驻守。宋辽、西夏和谈签订条约后，圣上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南方。 因为只有贸易才能带来更多的金银财宝，而这些金银财宝又是稳固北方的关键，南方的海上贸易往来便成朝廷的重大收入之一。 自圣上开始削弱各方势力后，便在梧州、榆林、雷州、琼州设立了通判、巡检司。远在最南方的崖州也收到了重点关照，市舶司设在了广州，市舶司的战船经常往返于这片海域，除了抵御外敌，便是向崖州各族发出警告。 罗裳她们这批流犯除了自身条件硬之外，最主要的还是沾了朝廷的光。 “第三轮开始！一炷香时间！砰！” 就在众人都放松心情，准备看七大家族使用阳谋时，令人没想到的是四支散人队伍和林家竟然快速集合攻向了距离他们最近的童家。 还在防备旁边廖家的童家根本没想到散人队伍竟然敢攻击他们，猝不及防之下被冲散，队伍的宝物也被林家摧毁。 散人队伍十分有纪律，在击败童家后毫不恋战，带着林家的人便迅速后退，一战下来，竟只有一个散人被淘汰。 “哇！” “童家没了！” “童家的大分被林家拿了？！” “林家竟然选择跟散人结盟了，我记得林家不过是黎族的旁支。” “有的看了。” 第227章 精彩 “这散人队伍同林家合作也正常，不合作的话，七大家族的目标便是他们了。” 罗裳还沉浸在林家同散人队伍发起的闪电战里。这些人一开始的目标便是童家，他们在第三轮开始前的站位是趋于自保，让对手以为他们在示弱。 但没想到，当第三轮开始，其他队伍还在互相防备时，他们便有足够的默契将童家包围。 他们在赌，赌其他队伍会不会冒险救童家，结果是没有，就连距离童家最近的廖家都没有出手，其他队伍更是不敢冒险了。 这一突袭给了他们足够的自信，目前俨然成为场上实力最强的一方。 其他队伍若想先解决掉林家和散人队伍，便只能联盟。 玉明珠看向黎子赫和黎子琪，黎子琪却看向了廖家的廖世博。 罗裳轻轻摇头，他们若还不能形成联盟，恐怕林家又要出手了。 果然，下一刻，散人队伍分开呈包围状，撞向了仅剩六人的龙家。 这一次，廖家想要伸出援手，可瞬间就被林家人拦在了外面。 龙家的六人虽然配合默契，但还要保护“村寨”的宝物，面对赤手空拳、不要命的六个散人，不免有些束手束脚。 黎子赫见林家和散人队伍的宝物都在林家的一个少年手中，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五个宝物若是都毁了，我们应该能靠着积分排第一。” 就在黎家动的瞬间，阮家也动了，他们早已盯上了黎子琪手中的宝物，十个人直接从自己的区域冲出，将黎家分成了两段。 “回防，都回防！”黎子赫看到被阮家包围的黎子琪，气不打一处来。 这阮家向来是黎家的附属，无论什么场合，都积极配合黎家当一朵绿叶，没想到今日竟然敢主动攻击黎家了。 原本想同黎家合作的玉明珠立马改了主意，带着五人逼近回防的黎子赫。 整个场上乱作一团，偷袭的、捡漏的、抢分的应有尽有，一开始的约定也被抛之脑后。。 阮家仗着人多，攻势又十分猛烈，竟然真的将黎子琪逼至角落。 “嘭！”随着黎子琪手中的宝物破碎，还存活的六个黎家人也宣告“死亡”。 被淘汰的不止黎家，还有被散人围攻的龙家。 “砰！第三轮结束，休整一炷香时间。” “黎家没了！” “不止黎家，童家和龙家都没了。” 下面的议论越精彩，黎家人脸上表情就越难看。 黎子赫垂头丧气，“是我判断失误，我轻敌了。” “莫要放在心上，就当买个教训。”鸿雁雁笑着安抚黎子赫。 “哎...”黎子赫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头便看到黎子琪快要喷火的眼珠。 “阮家、玉家真是好样的，竟然还能联手先淘汰我们，这玉明珠和阮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子赫赞同地点头，“这两家离得本就近，我看他们待会还能合作起来吗。” 目前场上只剩下八支队伍，林家仍旧保存自己的实力。这次不用商讨，玉家很快便同阮家确定联盟关系。 第228章 黑马 林家靠着散人的帮助，成功击败了两支队伍，若罗裳没有看错的话，散人队伍将摧毁宝物的分和击败的人头分都让给了林家，目前林家很有可能是场上的最高分。 但也有人认为林家这是莽夫行为，阮家还剩六人，玉家还剩九人，廖家还剩六人，第四轮开始，这三家绝对不会再给林家任何机会，必定全身心围剿剩余的六个散人和六个林家人，他们十二人绝对守不住五个宝物。 罗裳却微微皱眉，她总觉着没有那么简单。 阮家、玉家、廖家、林家...再加上四支散人队伍，八支队伍宝物分还有四十分，人头分还剩三十三分，她不清楚林家到底有多少分，若是林家破釜沉舟... “第四轮开始，一炷香时间！砰！” 忽地，罗裳眼睛一亮，她似乎知道林家在想什么了。 随着第四轮的开始，阮、玉、廖三家不约而同冲向了林家，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那五个宝物的分实在太过诱人。 就在同一时刻，还剩下的六个散人嘴角勾起，只见林家竟然伸手将那六人拍下场，林家握着五个宝物的少年也在三家赶到前将手里的散人队伍宝物全部捏碎。 “你这小子！” “尔敢！” “四象、林野、海神、云天四支队伍淘汰，林家，积二十六分。” 少年在听到裁判平静无波的声音后，嘴角缓缓上扬，下一刻便捏碎了林家的宝物。 “林家，淘汰。” 在裁判的宣读完林家结果外，就算这三家人靠近林家，也不能从他们身上获得任何分数了。 林家人潇洒跳下台，也不在意台上三家吃了屎的表情，亲自向帮助他们的散人队伍道谢。 被阮家和玉家淘汰的黎子琪反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以为淘汰我们就能得到第一。”黎子琪冷哼一声，还想说下去便感受到身旁娘亲冷凝的眼神。 黎子赫心里开心，却知道这种场合不能没有格局丢了脸面。 “这林家不错，看来我黎族真要大兴了。” 鸿雁雁的想法与黎子赫差不多。黎族族长之位通过此次苗族庆典选出，“五关”下来，积分最高的家族担任族长之位。 然而在第一轮“拦门酒”中，阮家靠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旁支阮天拿了第一，而他们黎家只拿了个第五。如今林家夺走了“扫寨”的第一，阮家的积分便会被拉下来，对黎家来说可是大好事。 “林家这举动十分不给七大家族面子啊...” “为何要给他们面子，他们联合绞杀散人队伍的时候，可没给任何人面子。”也有散人不服气道。 他们本就来自五湖四海，组队参赛也是随性而起，自然是看谁顺眼就帮谁。 “剩下的三家看来要内斗了。” “阮家今年势头很猛啊。” “就是不知道玉明珠和阮天谁更厉害了。” “刚刚林家那位少年也不错，就是不知道是谁。” “林家在崖州城没有根基，不知道也正常。” 第229章 第一 “林家不一定能赢，毕竟前两轮阮家和玉家拿的分也不少。” “为何不提廖家？”罗裳疑惑询问旁边的人，这廖家不是还剩六人，为何他们都认为赢得要么是玉家、要么是阮家。 “廖家是苗族。”男人挑眉，“庆典的至宝是为苗族为外人准备的，这些比拼就算有苗族各家的参与，也不会积分。” “小姑娘，你没发现吗，整整四轮下来，都没有人针对廖家。” “那廖家为何还要参加？” “因为如今的知府大人是廖明康啊，正在正前面坐着呢。”男人示意罗裳望过去。 廖家不参与，第四轮便没有什么好看的，在少了两人的情况下，阮家果然不是玉家的对手，玉明珠便带着队伍拿下了“扫寨”的第一，获得了十分。 但最终的算分却不是按照第四轮来，而是要看四轮的积分。 裁判拿着判定好的结果上台。 “第一名林家。第二名玉家。第三名阮家。第四名黎家。第五名龙家......” “啪啪啪。”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除了被坑的七大家族外，其余人对这个结果都很满意，林家也凭着今日的“扫寨”在崖州城一战成名，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打听林家少年的来历了。 看了场好戏的罗裳心情颇为不错，怪不得说“扫寨”是最精彩的比赛，果然如此。 —— “去查查林家是怎么回事。”阮明经揉揉额头，颇有几分不爽。 明明是阮家、黄家与黎家之争，可突然出现的林家却在他们十分有把握的“扫寨”上拿了第一... “会不会是黄家？”身旁的管家不确定地开口，“黄家很不对劲，开始前不停叫嚣着轮到他们当族长了，可真到了比赛时，前两关连前五都没进。” “黄家不可小看。”阮明经端坐起身体，“林家在第一关可拿到积分？” 管家想了想，“没有，前十都没进。” 阮明经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还是注意黎家，接下来还有三关，我可是听说他们寻了灵水宫的人来帮忙。” “是，家主。” 黎家这边。 “接下来的‘上刀山、下火海’可就要靠娘了。”鸿雁雁叹气道：“这一次我们不仅要比阮家排名高，还要争取第一。” 鸿喜淡淡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悲戚，“为何不等我到，就将子非下葬，好歹让我这老婆子见他最后一面。” 鸿雁雁眼眶一红，泪水顺着眼角滴落。 “子非的尸体...我看了都承受不住，更别说您了，女儿也是不想让您再伤心一次。” “我可怜的子非...”鸿喜捏紧拳头，“安息岛，总有一天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娘，您说的是。”鸿雁雁眼中满是狠厉，“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您要助我坐稳这黎家家主之位。” “娘知道。”鸿喜轻拍她的肩膀，“那黎子赫你小心些，终究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还有子琪，这孩子不稳重，不如子琳。” 第230章 鸿雁雁 “我明白，但黎子赫是大长老看重的人，子琳年纪又太小...” 听到黎千鬼的名字，鸿喜也沉默了，若说黎百生是黎家的智谋师，黎千鬼便是黎家的战斗机器。 “他不喜大房才会与你合作，若是子非还在，他哪里会看重黎子赫。”提到外孙，鸿喜忍不住又难过起来。 鸿雁雁安抚道：“您还有我，还有三个外孙女，还有灵水宫...” “若不是有你们，我早就开着船去安息岛了。” “娘，您放心，我死后定让安息岛付出代价。”鸿雁雁语气坚定，转眼又开始哀求鸿喜，“娘，您帮我查查柳如风在哪里。她带着黎百生的三个儿子，我始终不放心。” “你不是说那不是黎百生的亲生儿子吗？”鸿喜微微皱眉，“否则那五个长老怎么会看着你将人赶走。” “我原先也是这么想，可是看大房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有些担心那三个儿子是黎百生和秦枫叶的孩子。” 鸿喜大惊，“黎百生和秦枫叶真能为了族长之位做到这步？正房宛如做妾，亲生儿子还要给别人养？” “怎么不可能...有的人为了权力，什么做不出来。”鸿雁雁喃喃道。 “如果真是黎百生的种，的确不能大意。”鸿喜沉吟片刻，“交给我吧，只要还在雷州，我就能将她们抓住。只是大房那边，你要看好，黎百生那么爱秦枫叶，绝对为她留有后手。” 听到秦枫叶的名字，鸿雁雁双眸好似要喷出火。 “娘，我时刻盯着她的，现在的她就跟一个废物似的，任我揉搓。” “派人盯住就行，就算黎千鬼同你站在一边，你也不能让黎家人抓到虐待秦枫叶的把柄，她毕竟是黎百生的正房。” 鸿雁雁是天之骄女，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自信又骄傲的人，追求她的男人可以从雷州排到崖州。 爱上黎百生，嫁给这个男人做二房是她这一生的耻辱，但最让她感到羞耻的是这个男人并不爱自己。 黎百生接近她，与她在一起不过是为了灵水宫的势力，为了成为黎族的族长。 在知道自己容不下秦枫叶后，便与秦枫叶合谋装病，娶柳如风也是为了掩饰秦枫叶的病情。 若不是她无意中发现黎百生同柳如风根本没有圆房，那三个儿子不是黎百生的种，自己又逼着黎百生娶了四房，查到秦枫叶根本没有病，恐怕永远都会被他蒙在鼓里。 这一次，还是她赢了，从此以后，整个黎家乃至黎族也都会是她一个人的。 “对了，今日为何没有见到黎千鬼？” “他本来是守着黎子赫的，不知遇到了什么事便离开了。” 鸿喜脸色凝重，“他宁愿保护黎子赫，也不选择子琪、子琳、子珊其中一个...这么看来，他还是不服你。” “女儿啊，若不是他十分厌恶秦枫叶，你想对付黎百生哪有那么容易。” 鸿雁雁捏紧拳头，“他不服我也没办法，快入土的人，折腾不了多久。” 第231章 上刀山（一） “你心里有数就行，娘老了，能帮你的已经不多。”鸿喜微微叹气。 黎子非的死给她的打击太大，最疼爱的外孙到雷州给自己过寿，却被人绑去安息岛，最终连命都留在了那里。 对于她这个老人来说，这是巨大的打击...... —— 罗裳在看完“扫寨”后，便随着人流朝自家的摊位走去。 此刻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最外圈卖小食的摊子都被围了起来，罗裳差点没找到她家的摊位。 “你可回来了，快来帮忙。”萍香儿眼神示意罗裳动起来，罗裳吐吐舌头，马上融入罗家人中，帮着点餐、收碗、擦桌和洗碗。 一个时辰后，送走了所有客人，今日带来的东西也卖得差不多。 “不错，素月的绣品都卖完了。”萍香儿满意地点头。 “不止全部卖出去了，还有人找四姐订了两身衣服呢。”芙蕖嘴角上扬。 “衣服？什么样的衣服？”罗裳眼中满是好奇。 她知道四娘手艺好，她们几个孩子的衣服便是四娘做的，针尖严密，上面还绣了精致的图案。 但四娘会做的都是她们日常穿的汉服，她并不会做具有民族特色的服饰。 “她们要的就是汉服。”素月抿嘴淡笑：“因为三姐穿着好看。” 罗裳看了眼三娘，连连点头。三娘这样貌、这气质，再穿上绣着云纹的蓝色抹胸和水蓝色开衫，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管竹的珍珠成色新，颜色好看，也卖出去了一大筐，其中一些还是腊月买的。 “快收拾吧，今日的比试已经结束，早点回去还能准备明日的吃食。” 众人可不敢不听萍香儿的话，三两下就把摊位拆了搬到牛车上。 “回家咯！” 就在此时，刚刚忙完的玉明珠带着玉家人来到罗裳她们面前。 “玉姑娘。”林延拱手道。 “林先生可不要忘记明日就是‘上刀山’。” “玉姑娘放心，林某定将全力以赴。” 玉明珠嘴角上扬，“我相信林先生。明日辰时，苗家便会将今年准备的刀山搬上台，比试前，还请林先生到我玉家营地汇合。” “好。”林延答应得很干脆。 玉明珠心情不错，发现她们还有些工艺品没卖出去，大手一挥，掏出十两银子给萍香儿。 “这些小物件都给我吧，刚好买回去装饰房间。” 萍香儿微微张大嘴巴，“玉姑娘，这些用不了那么多银子，” “我看很值，那就明日见了。”玉明珠说完也不停留，带着那堆工艺品便离开了。 下山后，管竹便同罗家人告辞回了晒鱼场，其他人则是晃晃悠悠地回田庄。 翌日。 为了得到一个好的摆摊位置，罗家众人依旧是天没亮便出门。 到达妹宝山后，林延帮着她们搭好摊子，才去玉家营地。 辰时，天色大亮，苗族将早已准备好的刀山抬了上来。 这次，不用特地靠近，越过挡在前面的人群，她一眼就看到那与众不同的，插满刀的木杆。 第232章 上刀山（二） “那便是‘刀山’？”素月眉头皱着，唇线也抿得很直。 那五丈长的木杆，插满密密麻麻锋利的刀，让人望一眼便汗毛竖起。 管竹应了一声，“今年的‘刀山’比起往年也不遑多让。” “这怎么上得去？”莲心脑袋稍微一偏，眼里全是疑惑。 “有的人自小便是练这的，手心和脚底都磨出老茧了。” “那如何获得积分？”罗裳眸光微动，好奇地问道。 “比的是速度和爬上的高度。”管竹伸出手，“看到‘刀山’顶的彩色绣球了吗？谁能以最快的速度拿到绣球，谁的分数便最高。” “还挺有意思的。”罗裳眼睛闪闪。 就在几人谈话间，场上已经插满了二十根‘刀山’。 “苗族这是花了大手笔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刀。”莲心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这些刀从下至上，刀尖越来越锋利，刀距也是越来越短，这便意味着越往上越难。 “这关每个队伍只能出战五人，同样不能使用内力和武功，完全考验个人能力和技巧。”管竹看向几人，“你们不过去看林先生比赛吗？” “离近了更担心。”素月脸色凝重，“更何况我情绪不佳，反而会影响他。” 罗裳悄悄睨一眼四娘，心想就凭林叔叔的内力，隔那么远他也能看到四娘表情。 “我去，我去去就来。”罗裳说完就朝着场地中央跑去。 “我和修魔也去！”冯承承见状拉着修魔的手就追了上去，“这可是师父的重要比赛，我们做徒弟的怎可错过。”他压低了声音，“修魔，你不是想让我师父指点你剑法吗。” 修魔无奈，任由冯承承拉着走。 罗裳仗着身体灵活，穿过拥挤的人群，挤到了最前面，身后还跟着冯承承和修魔。 三人刚到，比赛便开始了。 这关虽说不能使用内力和武功，却没有说不能使用道具。 只见第一轮参赛的二十人，纷纷从怀里拿出各式各样的工具，有的是绳子，有的是石砖，还有比手掌还厚的绸布。 “这不行，上一半就会掉下来。” 旁边的观众同样摇头道：“二丈后，刀与刀的距离就会缩小。” “这些人恐怕只打算爬到一半，为队伍拿个分数。” 罗裳虽是第一次看，却马上明白了他们口中的意思。 果然，用道具的几人都只爬到一半便放弃了，还有的甚至二丈都没到，便被划破脚掌，疼得摔了下来。 所幸的是，下方的苗族裁判都是轻功了得的，见到有人摔下，便会主动上前救人。 玉明徽这小子，还诓人，说每年都有一半掉下来摔死的。 现在想想，若真死了那么多人，府衙怎会同意举办苗族庆典。 第一轮，没人能爬到最顶上，但罗裳却发现林家有一人，凭着对身体的掌控，保持手掌、脚掌的着力点最小，受到的伤害也就最低，直直地爬了四丈，也是这一组最好的成绩。 “林家今年表现真是不错。” 第233章 顶峰 “没想到今年的黑马竟然是黎族的林家。” “林家这人使用的虽不是武功，却是多年的经验，也算取得个好成绩。” 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都没有出现登顶之人，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四丈五，最难的便是需要移形换位、绕过刀刃，不让如此密集又锋利的刀刃，绝对会割破你的血肉。 “第五轮开始，出来的便是各大家族的人，也会精彩许多。”旁边的人一脸兴奋。 罗裳看到林延在第七轮，已经换上了玉家给的统一服饰。 这群人里，比较引人瞩目的便是阮家队伍里的孩子，玉家的玉明珠竟然亲自出战。 也从第五轮开始，终于有人突破了四丈，往四丈五爬去。 但这代价也是巨大的，那人掌心和脚底全被刀刃割破，流出的血顺着刀尖滑落在地。 “黎家还是厉害，这种不怕疼的狠人都能寻到。” 男人话音刚落，那人便脱力从天而降，还好苗族高手时刻注意着他的情况，连忙飞上天将人救了下来。 “抬下去包扎伤口。”裁判声音依旧平静如水，“换一根杆子。” “还有杆子呢？”冯承承睁大好奇的眼睛。 旁边的人耐心解释道：“各大家族出战后，便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每次都要准备很多刀杆。” 这一轮后，排第一的便是黎家的那不要命的小子。 很快，便到了林延那一组，冯承承激动地朝林延挥手，罗裳看来，他只差冲上去大喊加油了。 “开始！” 场上二十人，有换鞋戴手套的，有重新穿衣服的，只有林延绕着刀杆转了两圈，掏出绸布紧紧裹住双手。 同一时间，他旁边的玉明珠也拿出一块银黑色的铁网纱套上，尤其是手脚部分，完全裹成了银黑色。 “哇！玉明珠身上穿的是不是海底开采的海砂石？” “好，好像是...”场下的人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盯着玉明珠身上的网纱。 “啧啧，这玉家是豁出去了啊，海砂石都用来做衣服？” “海砂石是什么？”罗裳睁着圆溜的眼睛问道。 旁边的男人耐心解释道：“海砂石是崖州海域特有的矿石，它的特点就是刀枪不入。” “对。”另一人接着道：“但这海砂石生于海底，开采不易，比黄金还贵，是铸造武器的辅助材料，我还从没见过将海砂石做成衣裳的。” “光这制衣工艺就非常复杂，玉家还是有钱啊。” 一身银黑的玉明珠显然是这轮比拼的焦点，所有人都想知道这海砂石到底能不能挡住锋利的‘刀山’。 当玉明珠开始爬时，场下瞬间沸腾起来。 “可以！竟然可以！” “海砂石又要涨价了。” “一套海砂石成衣，除了七大家族，还有谁能做到。” 就在这时，戴着手套和脚套的林延也出发了。 只见他轻轻松松攀附在刀尖上，借力往上一跃，瞬间跳到第五把刀尖上。 不等众人欢呼，林延的身子好像一摊水。竟然从刀尖下钻着朝上走，忽地一下跃到三丈高的刀尖上。 第234章 猛男 “你们看！那人是谁，他好像会飞。” 注意到林延动作的不止一人，此时的他像一只没有重量的小鸟，停在刀尖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前方的路。 “他没有使用轻功和内力，直接跃上去的。” “你们瞧他的衣服，也是玉家的人。” “玉家今年是下了血本啊，身体如此灵活的人都能找到。” 这一轮里，目前排第一的便是林延，其次是阮家的那个孩子。 罗裳发现，他们都是以身体灵活、轻盈快速爬到高处。 但是接下来的刀尖非常密，一不小心便会被戳到。 林延看清刀尖分布后，不再停留，看准刀之间的缝隙便开始往上爬，直至第四丈。 “玉家这人是四丈第一了吧？” “对，没有人能比他更快到四丈。” “你们看！玉明珠追上去了！” 一旁的玉明珠硬是靠着海砂石的装备爬到了三丈处。 除此之外，各大家族都有人爬进了前十，但最强的还是林延和阮家的小子，两人都在朝杆顶的绣球进发。 “师父！师父！”冯承承兴奋地盯着刀杆。加油声根本停不下来。 就在林延停下来继续观察刀杆时，阮家那小子竟然慢慢追了上来。 此时，不仅罗裳、冯承承，就连下方的玉家人也着急起来。 “阮家今年疯了啊，去哪里寻的那么多人才。” “苗族至宝恐怕都没有玉家的海砂石成衣珍贵，不知道谁疯了...” “第一日的阮天，今天的阮宗，全都不曾见过，这难道不是阮家饿准备吗...” “说到准备，玉家不也请了外援，否则今年说不定要多制几套海砂石成衣呢。” —— 就在阮家和玉家争吵不休时，林延再次动了起来。 他这一动，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在他身上，他现在距离绣球只剩最后一米，只要拿到绣球，以最快的速度下来，便能拿到第一。 林延屏住呼吸，身体向上一跃，右手摘下绣球的瞬间，左手立马拉住头顶的刀尖，双脚立在锋利的刀刃上。 “呼！” “啊！他刚刚是在空中停滞了吗？” “这，这还没有用内力？没有用内力怎么可能飞上去？” “靠得是他对身体的掌控。” “太强了，玉家今年太强了，昨天的‘扫寨’他们就拿了第二吧。” “你们快看，他要下来啦！” 林延下的速度可比上去快多了，几乎是靠着手臂的力量晃荡着下来。 就在林延下到一半时，阮家那小子也拿到了绣球。 阮家人手心都湿了，只求阮宗能在下来的时候赶超林延。 林延似乎已经掌握了技巧，最后两丈根本不看刀尖，凭着感觉踩刀刃，每一步都没有落空。 当只剩最后一丈时，林延直接松开手跳了下来，在地上翻滚一圈后平稳落地。 “啪啪啪，啪啪啪！”场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可是今年第一个拿到绣球的人，就是不知道花费了时间，能不能坐稳第一的位置。 “玉家林延，两刻钟。” “两刻钟？还有比他快的吗？” 第235章 盘店铺 “应该是没了，林延这速度，近十年都没见过。” 林延两刻钟的成绩一出，最高兴的便是玉家，脸色最难看的便是黎家。阮家虽然没能拿第一，但前两轮排名不低，接下来还是三轮“上刀山”，黎家不一定能超过他们。 正如众人预测的，最后三轮，黎家上了灵水宫的两个高手，但只比阮家的快一点，拿了个第二的排名。 三轮比拼下来，目前的排名是玉家暂第一，阮家第二，黎家第三，三家分数相差并不大，后面还有两关，一切还是未知。 散场后，便有人向玉家打听林延的消息，好在除了玉明珠和玉明徽，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玉明珠在知道林延并不想引人瞩目后，托人送了一百两银子到摊位上，再没有亲自过来。 “大姐，这一百两，加上我们最近存的银子，应该能在洪明集市盘一个店铺了。”林延干脆得很，赚的钱直接给了萍香儿。 “你同素月还未成亲，这可使得？”萍香儿连连摆手，将银子还给林延。 “大姐，我一个江湖中人，若是没有遇到素月，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流浪，如今素月在哪里，我的家便在那里。” 林延回应的十分坚决，他现在想要的很简单，待素月孝期过后，将师父和师兄弟们请到崖州，两人便成亲，永远在一起。 素月按住萍香儿的手，“大姐，你就收着吧，反正都要开店，不如早些盘个店铺，稳定下来。” “是啊，大姐，你就收下吧。”林延笑道。 “行，这些钱便用来盘店铺。”萍香儿微微叹气。 其实她们几人并不缺这二百两，六个人，一人再当些金饰也能凑够。 原本计划的是服役一年后再盘店铺，苗族庆典后，开店的进度倒是快了不少。 接下来的苗族庆典便与罗家无关了，罗裳的打算就是每天在妹宝山吃吃喝喝，看节目，时不时关心一下各家的分数。 然而，第四天的“下火海”就让看客们大吃一惊。 三足鼎立的局面被林家所打破，他们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个高人，竟然在“下火海”中打败势头正旺的玉家和人才辈出的阮家拿了第一。 这么一来，手握两关第一的林家一跃而上，排在第四，若不是“拦门酒”没有看到林家的人，说不定分数还会更高。 黎家费尽心思从灵水宫请来的高手，一个被林延打败，一个被林家不知名的高手打败，竹篮打水一场空，引得族内老人也有了几分意见。 —— 罗裳可不知各家族间的弯弯道道，罗因为家这几日可太忙了。 林延和莲心爹忙着找店铺，芙蕖和新来的鬼老忙着给修魔解毒，其他人则忙着摆摊赚钱，一家人小日子过得那是欣欣向荣。 “店铺找到了！”莲心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将这好消息告诉众人，“有两个店面，就在洪明集市中，还带后院和单独的水井呢，只要三百两银子。” 第236章 解毒 “三百两？带后院的两个店铺？”莲心娘张大嘴巴，“怎会如此便宜？” “是啊，那里原先是药堂，但东家要搬到琼州，急于脱手，被我们捡了个便宜。”莲心爹满脸笑意。 “那里你们绝对会满意，距离田庄和晒鱼场都不远，还在混元帮的地盘。”后面进来的林延说道。 萍香儿心情愉悦，没想到那么快就找到了让人满意的店铺，她们的目标算是完成一半了。 “既然如此，那就带着银子尽快去府衙办手续吧。” 林延笑着点头，“已经约了明日。” “行，那明日你去府衙签契约，我们照常去妹宝山摆摊。” 房间内，摘掉面具的修魔身体蜷缩，泡在黑绿色的药桶里，只露出紫黑色的小脑袋。 “鬼老爷爷，这药水明明是冷的，为何我觉着越来越热？” “热就对了，千蛛毒本就是热毒，这是毒素正在往外排的征兆。”鬼老淡定地往药桶里加药材。 “那，那我还要泡多久？”修魔紫黑色的小脸十分严肃。 “这副药材先泡七天，七天后根据你的情况调药。” 修魔伸出脑袋望着药桶旁堆成小山的药材，“那么多药材，肯定花了许多钱，我们还要盘店铺、开店，家里都没钱了...” “小小年纪，还能担心家里钱不够？”罗裳推门而入，杏仁眼一瞪，“谁跟你说的家里没钱，你师父我有一车的云水衫，还有冯家给的佣金，完全够你治病。” “当然，你若是觉得愧疚，便快点好起来，学好武功，将我云青门发扬光大。”罗裳扬眉道。 修魔眼神明亮了几分，“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会学好《太初真经》和《紫雷剑诀》的！” 罗裳颔首，看向鬼老，“鬼老爷爷，修魔的情况如何？” “目前看来是好的。”鬼老微微一顿，“罗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否让老头子我也住在这里，方便时刻观察修魔的状况。” “当然可以！”罗裳眼若繁星，嘴角高高扬起，“您不嫌弃田庄简陋就行。” 六娘可是说过鬼老医术十分高明，有这么一个高人给修魔解毒，罗裳乐意得很。 “鬼老爷爷，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用，我不差钱的。”罗裳自信开口，“还有，您给修魔解毒的报酬，我们也要给您的。” “报酬就不必了。”鬼老摆手，“只是有几个疑问需要罗姑娘为我解答...” “什么问题，您说就是。” “老头子我走南闯北数十年，也没有听说过云青门，请问罗姑娘，你们这云青门是什么门派？” 修魔双眼充满期待，他拜入师门后，也从未听师父讲过云青门。 罗裳微微叹气，随后露出忧郁深邃的眼神。 “不瞒您说，我们云青门目前只有六人，掌门人宋不孝，也就是我的师父，客卿长老林叔叔和他的徒弟冯承承。我是掌门弟子，其次便是三代弟子罗柔和修魔。” 她话音一转，“您别看我们门派人少，里面的人可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第237章 祭唱 鬼老闻言，嘴角微抽，“怎么个厉害法。” “小一辈的就不提了，毕竟您没见过他们出手。”罗裳扬着脑袋，就像翘起尾巴的小猫，稚气又张扬。 “林叔叔，‘上刀山’的第一名，就连灵水宫的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罗裳明眸稍弯，伸出一节手指，“而我，就比林叔叔厉害那么一点吧。” “最后就是我的师父宋不孝，要知道林叔叔可是他的手下败将。” 鬼老眉间舒展，嘴角噙笑，“这么看来，云青门还真是高手如云。” 罗裳满意地点头，“您说对了。” “师父，你们刚刚在外面说什么呢？”修魔圆眼黑亮，一眨一眨地望着罗裳。 “说店铺的事呢，林叔叔他们找到店铺了。待店铺装好，我们就不用出去摆摊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修魔眼中满是笑意，他现在与罗家吃住都在一起，最期盼的便是罗家越过越好。 罗裳示意他放心，“你就安心地泡澡解毒，有任何问题喊我们便是。” “但是我也想去看祭唱。”修魔转头问鬼老，“我明天可以和师父他们去看‘祭唱’吗？我还没有见过呢。” “祭唱其实就是各族的祭祀活动，去看看也无妨。”鬼老笑道。 “祭祀活动？这个该如何判分呢？”罗裳语气里透露着好奇。 “苗族各家会当场评分。”鬼老缓缓起身，“这也不难。一般情况下，越有底蕴的家族，祭祀活动就越发精彩。” “鬼老爷爷，一场祭祀需要多长时间？”修魔将脑袋探出药桶。 “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 罗裳微微睁大眼睛，“一天时间根本不够呀...” 鬼老嘴角上扬，“祭唱会持续整整三天。” 罗裳揉揉额头，“三天？我怎么觉得这苗族庆典，就是苗族人花钱请各家来给他们表演节目呢。” 鬼老一愣，随后“哈哈哈”笑个不停。 “你说得对。但苗族每次庆典都是大出血，这次也不例外。” 罗裳眼睛一亮，将身体转向鬼老，“您知道今年的苗族至宝是什么？” 鬼老没想到罗裳反应那么快，“都是老头子我胡乱猜测的。”他笑着打哈哈，“苗族爱面子，肯定是什么稀罕物...” 罗裳眼眉一挑，没有再追问下去。 —— 翌日，除了林延去府衙签协议外，其余人照常去妹宝山摆摊。 萍香儿背着罗誊坐镇摊位，万宁和腊月在摆好摊后便蹲在树下休息，吹风，赏景，素月和莲心则在萍香儿两旁帮她。 摊位支好后，便有人迫不及待来买椰子焖饭和椰米糕。 甚至祭唱还未开始，她们带来的椰米糕和椰米粥便全部卖光了，其次便是椰子酥和薄椰脆。 罗裳发现，便宜精巧的小食最受欢迎，也卖得最快，反而是椰子焖饭和椰子糯米饭会卖得慢一点。 不过，她们一整天都会待在妹宝山，卖得慢些也无妨。 第一轮早食浪潮过去后，罗裳便继续朝着广场中央挤去。 第238章 失去 红黑色的木制地板，雕刻着诡异鱼怪神像和一丈宽的青铜神龛。 仅仅一夜，苗族便将广场改成了巨型祭台。 这是罗裳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祭台，除了震惊外，她竟从神像中感觉一丝悲悯，那明明是座看不清模样的石刻鱼怪，也不知道自己弯刀能不能在这神像上留下痕迹。 “请问，这苗族祭祀的是什么？”罗裳开口询问。 “崖州城信奉的都是海神，上面便是海神像。” 罗裳挠头，崖州海域的海神长这个模样吗，鱼不像鱼怪物不像怪物的... “大树，祭唱还有多久开始呀？”罗裳转动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好奇。 “马上了，马上了，你看，这人不就上场了。” 第一个表演祭唱的是黎家，领头的是身穿黑色黎族服饰的老者，脸上涂满蓝色海波纹路的，双手捧着黄铜色的香炉。 “这是黎家的五长老黎千仁吧？”旁边的观众议论纷纷，“可惜了，大长老竟然没来。” “大长老年事已高，确实该放权给下面的人了。” “就看黎千仁有多少水平了...” 只见黎千仁身后跟着九排站整齐的黑色黎家人，每个人手中同样捧着香炉。 “吼喂...” “吼喂！” “叮咚...”琴声响起的一刻，黎千仁动了，身后跟着的黎家人也随着琴声，举着香炉舞动起来。他们边跳，嘴里还在一边唱着... 台下的黎族，有熟悉这节奏的，也跟着黎千仁他们的节奏跳了起来。 罗裳瞪大了眼睛，原来这就是祭唱的比拼，形式就像基地年末时候的文艺汇演，各区自己排节目，最受众人喜爱的还能获得基地的特别奖品。 一刻钟后，琴声停止，台上的黎家人也停了下来，朝着海神像郑重行跪拜礼才算结束。 “不如大长老...”旁边的女人轻轻摇头，“没有内容，没有创新，还是往年的舞蹈，唱得也很一般。” “哎，就这种水平，还想拿第一...看看阮家或者林家吧，黎族还是有机会的。” 下一支出场的是阮家。他们手里捧着的不是香炉，而是手执柳枝条。 他们穿的同样也是黑色黎族服饰，但与黎家不同的是，他们的衣摆和帽子都有银色的山峰模样。 除了这些人外，竟然又上来了五位抱着乐器的女子，里面有琴、笛子、编钟、唢呐和琵琶。 “不错，阮家今年总算有些不同了。” “当…” “......” 依旧是边唱边跳，但比起黎家，阮家实在精彩太多，结束后，场下便响起了许久的掌声。 接下来表演“祭唱”的队伍大同小异，罗裳看了几个便退出人群。 —— “输了...”黎千仁唉声叹气，“原本总分就比不过阮家，祭唱过后分数只会拉得更大。” 三长老黎千堂阴沉着脸，“祭唱如果让大长老带队，肯定能赢。” 黎千仁闻言嗤笑两声，“只来了一天的人，你还想他参加‘祭唱’？” 说着，他小心地看向首座上的鸿雁雁，“家主，这大长老啊，恐怕心不在我黎家咯。” 鸿雁雁的眉头就一直没有放松过。若不是黎百生之死也有大长老的手笔，她恐怕也会怀疑大长老。 阮家一出，她便知道黎家拿不到黎族族长之位了，心里也不由地埋怨起这几个长老和灵水宫的人。 “是我没用，没有守住百生的基业，没有守住黎家的族长之位。” “哎。”二长老长叹一声后走出房间，嘴角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在看了三日的祭唱后，众人对排名也有了个定数。 如众人所想，第一是瑶族玉家。她们凭借着长袖飞舞和悬空献祭让所有人开了眼，心想还能这么表演呢。 第二则是黎族林家。如果说玉家靠得是千奇百怪，创新突破，那么林家靠得便是人海战术。 巨型祭台站满了阮家人，声势浩大，跳起来时，罗裳甚至感觉地都在晃。 最后，第三才是阮家，有些创意但不多的表演。 第239章 萤火芝 在经过“五关”后，苗族庆典的第一已经决出来，那便是准备最充分的玉家。 第二则是突然冒出来的黑马林家，第三是常规老牌世家阮家，第四是刚刚经历换代的黎家。 对于突然冒出来林家，所有人都很诧异，这个连黎家附庸都不算的小家族，竟然拿了第一。 最生气的当然是黎家，他们这次做了那么多准备，根本就不是为了苗族至宝，而是黎族族长之位。 如今族长之位是林家的，他们也只好安慰自己，林家比阮家好拿捏。 庆典的最后便是苗族展示今年的苗家至宝，这也是罗裳今日一直在等待的流程。 “各位稍安勿躁。”马庭翰笑着轻拍手掌，“抬上来吧。” 只见仆从小心翼翼地将一盆栽抬上来。盆栽里的花草看起来没什么特别，花是紫色的，果实结了七颗，每颗都像豆粒那么大。 “这是什么？” “不知道啊，看起来和路边的野草没什么区别。” “这种宝物你就算种在路边，寻常人也看不出来。” 罗裳身旁的芙蕖眉头紧锁。 “六娘，你认识？” “有些眼熟，好像在古籍里看到过，叫七什么火什么...” “各位可千万不要小看这株草。”马庭翰说着将盆栽捧起来给众人看。 “它叫萤火芝，晚上能发出萤火的光芒，但这并不是它的作用。传说人心有七窍，有人七窍皆通，有人一窍不通。只要吃一颗萤火芝的果实，便能通一窍，吃七颗果实，七窍皆通。” “但这萤火芝十分脆弱，七颗果实都摘了，萤火芝也会随之凋逝。” “对！就是这个！”芙蕖双眸明亮，紧盯着萤火芝，“这株应该就是七窍萤火芝，我还以为古籍上写的都是传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种宝物。” 罗裳仔细思考后问：“所以七窍萤火芝就是治白痴、傻子，招七魄的吗？” “可以这么理解。”芙蕖想了想，“它的药性可能是刺激人脑，使人恢复清明。” “恢复清明...”罗裳微顿，“岂不是可以解黑云膏的毒？” “七窍萤火芝用来解毒实在太过奢侈，它说不定是这世上最后一株七窍萤火芝了...” 罗裳轻轻点头，想到玉明珠对七窍萤火芝的势在必得，玉家不会有人吸食黑云膏上瘾吧？ “这届庆典的冠军是玉家，请玉家上前领奖。” 玉明珠十分开心，脸上的笑意挡也挡不住，“多谢马家主。” “英雄出少年啊！”马庭翰忍不住夸赞。 这次庆典后，玉明珠、阮天、阮宗、黎子赫这些小辈就要慢慢崛起，崖州城日后也会越发热闹啊。 —— 傍晚，天空下起了小雨，这是罗裳她们第一次在崖州见到雨，都不由地伸出手感受雨水的清凉，一阵风吹来，丝丝凉意顺着衣缝侵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前方停着一辆精致秀丽的马车，马车旁，站着罗裳几人都很熟悉的身影。 “玉姑娘，你是特意在此等我们的？”林延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对。”玉明珠微微行礼，“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天竺丸竟是罗家所出，明珠今日前来，的确有事相求。” 芙蕖一愣，没想到竟是冲她而来。 “玉姑娘，你请说。” 玉明珠深吸一口气，“我有个姐姐唤玉倾城，被人所害，吸食玉生烟成瘾，结果伤了脑子，想请芙蕖姑娘进府为我姐姐诊治。” 第240章 玉府 玉生烟？这是柳无恙他们新研制的毒药？ “玉姑娘，我有几个问题想请姑娘解惑。”芙蕖眉目凝重。 “好。”玉明珠表情逐渐恢复平静。 “第一个，您是怎么知道天竺丸是我研制的？” 罗裳心头一紧，六娘说的没错，天竺丸的事情罗家连相熟的几家人都没提。 洛班头和穆班头早已离开崖州，擎天帮巴不得只有他们在卖天竺丸，自然不会将配方出处告诉别人。 罗裳深刻知道，在自身没有强大前，六娘的本事不能暴露。 “不瞒你们，擎天帮有我玉家的人。”玉明珠回答的倒也干脆，因为她手里的天竺丸正是从擎天帮所得，这是瞒不住的。 六娘微微点头，认可了玉明珠的说法。 她继续问道：“玉姑娘早就知道今年的苗族至宝是七窍萤火芝，拿第一也是为了七窍萤火芝？” “对。”玉明珠表情淡定，“我们各家互相安插细作已不是秘密，马家也不例外，因此在庆典前我便知道了七窍萤火芝的存在。” 芙蕖眉头微皱，“玉姑娘，您既然已经得到七窍萤火芝，还来寻我，是不确定七窍萤火芝能否救玉倾城吗？” 玉明珠闻言叹了口气，脸上已没有原先的冷静和淡定。 “天竺丸对我姐姐的作用很小，她毒瘾发作时很难控制下来。” 芙蕖思考片刻，“我可以跟您去玉府，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芙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们有关黑云膏、玉生烟的消息都要告诉我。” “芙蕖姑娘，你...”玉明珠微愣。 小五死的太惨，害他的人却还在好好的活着，自己若是能找到柳无恙的老巢，抓到柳无恙，定要手刃他为小五报仇。 “玉姑娘，我们一直在调查黑云膏的来历和背后的组织，所以需要更多的线索。”林延补充道。 他知道芙蕖日日夜夜研究天竺，就是为了制作万能解药，摧毁柳无恙的计划，如今有了更高级的线索，她自然不会错过。 玉明珠沉吟片刻，“我明白了。只要芙蕖姑娘答应随我进玉府，无论能不能治好我姐姐，我都会将手里玉生烟的线索给你们。” “多谢玉姑娘。”芙蕖大喜，眼中迸发炫人的光芒，更显得她双眸有神。 “玉姑娘，晒鱼场...”林延声音渐低。 “交给我便是。”玉明珠轻轻点头。 “玉姑娘，我还要带上罗裳。”芙蕖眼神诚恳。 她只会治病救人，林延还要忙店铺和摆摊两事，而罗裳接受、处理信息的能力不比林延差。 “可以。”在玉明珠眼中，罗裳只是个会点武功的孩子，并不会给她们玉家带来麻烦。 谈妥以后，玉家特地送芙蕖回田庄取药箱。 “我不在的这几日，你和罗柔不能疲懒，好好练武。” 说罢，她轻抚修魔的头，声音非常低，“鬼老没那么简单，多薅他的羊毛，能学多少是多少。” 修魔心中一凛。他以为师父让鬼老救自己，是十分相信鬼老。 但如今看来，师父对鬼老也是有所保留。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 坐着玉家的马车到达玉府后，玉明珠并没有马上带两人去见她的姐姐，而是安排了一处小院给她们休息，还端上丰富的菜肴。 “味道不错。”罗裳眼睛微眯，“六娘多吃些，吃完我们好办事。” “其他我不行，治病救人交给我。”芙蕖凑近罗裳，压低声音，“调查柳无恙、玉生烟的事，辛苦裳儿留意。” “六娘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罗裳重重地点头。 第一天，芙蕖抱着罗裳睡的很好。在梦里她将柳无恙的制毒基地捣毁，甚至在亲手杀了柳无恙，那种感觉令她极其畅快。 第241章 玉倾城 翌日。 一大早，天还未亮，罗裳便从睡梦中醒来。 陌生的环境，无论有多好，她都无法安心入睡。 她听着外头渐行渐近的脚步声，等待玉家人的到来。 “芙蕖姑娘！芙蕖姑娘！”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外面喊她们的便是玉明珠的贴身侍女惠山。 芙蕖猛地睁开眼睛，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在梦里，她的刀差一点点就能捅进柳无恙的心头了。 “六娘，做噩梦了吗？”罗裳软糯的声音很低。 “美梦。”芙蕖快速套上外裳，“惠山？你进来。” “芙蕖姑娘，惠山实在不愿打扰您休息，可是，可是我们大小姐出事了。”惠山一脸的紧张与担忧。 “玉倾城出事了？”芙蕖眼神一凛，“快带我过去看看。”说完她安抚罗裳，“裳儿你继续睡，六娘一会就回来。” 罗裳挣扎着从被窝里钻出，“六娘，我要同你去。” 芙蕖知道自己拗不过罗裳，点头同意。 另一边。 毒瘾犯了的玉倾城宛如一头凶猛的野兽，披头散发、双眸摄人般通红。 她被人紧紧绑在软绵绵的床上，就连嘴巴也被堵住了。 芙蕖到时，玉明珠正在抱着双臂，神色凝重地守着玉倾城。 “芙蕖姑娘...” “玉姑娘，我边看，您边说。”说罢，芙蕖便提着药箱靠近玉倾城。 玉明珠眼神示意玉倾城的贴身丫鬟开口。 惠芽深吸一口气，“这两日，大小姐都没有犯病，今日甚至有几时是清醒的。我们便没有绑着大小姐。夜里也是我守着大小姐休息，” “丑时刚过，我听到大小姐粗重的呼吸声，便立马点灯喊人，在大小姐发疯前，我们几人便将她绑了。” “大小姐服用的药方我看看。” “是。”这些惠芽都有，甚至药都是她亲手熬的。 “太杂了。”芙蕖看一眼便决定重新调整药方。 她快速写下当初治疗林延时研制出的清毒安神汤。 “去煎药，煎完立刻送过来。” 玉明珠看芙蕖停下动作，从玉倾城床边离开，不由地上前一步。 “芙蕖姑娘，我姐姐如何？” “是黑云膏发作的迹象，目前只能先用安神汤缓解她发作时的痛苦。玉姑娘，天竺丸是不是对大小姐的作用很小？” “对。”玉明珠捏紧拳头，“天竺丸一开始还能缓解姐姐的痛楚，但如今已经没有用。” 芙蕖望着床上越来越癫狂扭曲的玉倾城，眼中闪过不忍与心疼。 “若没有缓解疼痛的药，每次发作对于大小姐来说都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芙蕖神色凝重。 “我没猜错的话，黑云膏与玉生烟异曲同工，但天竺丸无法缓解玉生烟发作的痛苦，有可能是天竺丸的剂量低了，也有可能是缺了几味药...” “玉姑娘，请问府上有玉生烟吗？若想要改进天竺丸的药方，我必须先搞清楚玉生烟的成分...” “嘭！”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芙蕖和罗裳一惊，连忙朝着门口望去。 没想到门口站着的是竟然是一脸不悦的玉家家主，玉明珠的父亲。 “芙蕖姑娘，老夫只有一个问题，不用药倾城会疼死吗？”他声音低沉沙哑，透露着一丝烦闷。 芙蕖微愣，她刚刚检查过，玉倾城吸食的时间不长，吸食的量想来也不大，完全有可能戒除。 她不明白的是，其他人清醒时，意识是正常的，也知道自己是谁，但玉倾城，很奇怪... “不会，只是没有天竺丸这类似的特效药，戒毒过程会十分痛苦，日后也要花更长时间来养身体。” “不痛她如何会记住这次教训。”玉铮语气坚定，“有劳芙蕖姑娘帮我女儿戒毒，还请芙蕖姑娘顺便帮倾城治失魂症。” 第242章 失魂症 虽然玉铮说要让女儿吃点苦，但芙蕖知道这不过是出自一位父亲的气话。她还是将安神汤给玉倾城服下。 她观察过玉倾城的情况，中毒不深，熬过最艰难的戒毒期，彻底断了这玉生烟便会没事。 但玉生烟会引起失魂症...芙蕖还是第一次听说。 看来一切还是要问过玉明珠才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玉倾城总算冷静下来。她全身已被汗液浸湿，手腕和脚踝被绳子磨得一片通红，有几处甚至磨出了血痕。 她双目无神，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若不是起伏不定的胸膛，她看起来真像一具尸体。 罗裳趁着芙蕖给她把脉时悄悄靠近，盯着她的瞳孔和脸庞。 玉倾城长得挺好看，尤其那双眼睛，黑色的瞳孔里还有淡淡的棕色波纹。 若不是吸食玉生烟，这双眸子该有多漂亮... “好好照顾大姐，我和芙蕖姑娘出去说话。”玉明珠贴心地为玉倾城盖上软被。 罗裳牵着芙蕖的衣摆，仰头望着玉明珠。她的表情很平静，双眸中却藏着深深的黑色，就像海底的隧洞，又黑又湿。 “你肯定有很多问题，我慢慢说吧。”玉明珠邀请芙蕖坐到院子的摇椅处。 “玉倾城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她的生母是爹爹的外室，病死后爹爹就将七岁的玉倾城带回了玉府。这在崖州城不是什么秘密，所有人都知道......” “我与玉倾城感情不是很好，只能说一般，我对她的事向来也不在乎。但这件事，却是我欠她的。” “四个月前，有一艘商船到崖州，里面有玉家所需的几味药材，我对那艘船势在必得，而玉倾城便是那次生意的负责人，变故也由此发生...” 玉倾城从小便知道自己虽然有一个妹妹，但那妹妹是正室夫人所生，是爹爹最疼爱的明珠，也是玉家未来的家主。两人身体里明明流着相同的血，却是天差地别。 以前，她只会在脑海里想象两人的地位，可娘亲死后，她被爹爹带回了玉家，这一切便开始具象化。 玉明珠的地位仅次于家主，她五岁就有自己的侍女、伴读、护卫、巫医...而自己，只有一个小丫鬟。从此以后，她便知道虽然都是爹爹的女儿，但两人是完全不同的。 玉倾城不是个骄傲的人，夫人和玉明珠虽然漠视她，却也不会亏待她，她在玉家就像一个小透明，没人管她也没人在意她。她就想当一个家族里混吃等死的闲人。 但一切却在上了那艘船后变了。 玉明珠的玉骨丸急缺天地莲花，而新来贾家商队刚好有天地莲花，她便是玉家派去谈生意的人。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畅，她也拿到了天地莲花，变故便是那艘船的主人，贾通。 贾通长相俊美，谈吐不凡，幽默风趣，还会武功。在相处了两个月后，玉倾城便喜欢上了这个贾通，她还十分庆幸自己因着能力不出挑，没被家族送去联姻。 之后发生的事便很简单，两个相爱的人哪里能忍得住，私定终身后，关系越发密切，贾通便带着玉倾城吸食玉生烟。 一开始，玉府没人发现这个透明大小姐的变化，直到玉明珠撞到玉倾城的毒瘾发作，这才为她请了太夫。 玉生烟事发后，她们便封锁港口拦下了贾家商船，抓到贾通后才知道此物没有解药，且不能断，一断便会跟疯了一般。 “那贾通呢？”罗裳皱眉问道：“不是抓到他了吗？” “被人救走了。”玉明珠淡道。 “什么？敢在玉府救人？” “对，所以如今只有姐姐最了解贾通，能帮我们抓到他。”玉明珠无奈点头。 “以前也从未听说过黑云膏会让人得失魂症。”芙蕖秀眉微蹙，“不过，至少能确定玉生烟是黑云膏的加强版。” “的确是。”玉明珠颔首。 “玉姑娘，玉倾城是不是会武功？”罗裳眼睛一亮。 “对。” 第243章 抓人 “玉家人，无论是谁，都要学武。”玉明珠的声音透着一股清冷。 “那就没错了。”芙蕖眸色浓郁，“玉生烟是用来对付会武功、有内力的武者，所以它里面一定含有软骨、软筋的药材，会是什么呢...” 给罗奇玉做妾后，芙蕖不愁吃不愁穿，市面上流通的古籍、医书她都看了个遍，自认为知道的药材不少，可涉及到江湖草莽的，她还是欠缺。 “劳烦玉姑娘给我一片玉生烟，我会尽快制出玉生烟的解药。” “好，有劳芙蕖姑娘了。” “玉姑娘，我也有一个问题。”芙蕖举起了她的小手。 “贾通是不是还在崖州城？” 玉明珠瞳孔一缩，“你怎么知道？” “玉姑娘，你提到贾通时，语气里皆是鄙夷，但对于他被人救走，你们却丝毫不急，反而开始给玉倾城找药。” 罗裳眼睛一亮，“难道这人在你们监视之中？” 玉明珠心里瞬间升起警惕之心，这女孩，太聪明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责怪自己不会演戏。 “对，我们在知道贾通手里没有解药后，便故意让他的同伴救走他。”玉明珠看向芙蕖，“但如今有了芙蕖姑娘，我们便可以收阳了。” “收网，我和你们去。” 不等玉明珠拒绝，罗裳继续道：“你能看出来我是习武之人吧。况且，我同制作、贩卖黑云膏的幕后组织交过手，若贾通那里真有他们的人，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们的路数。” 罗裳见玉明珠不语，眉毛微挑，“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派人盯着我，相信我，带上我你们不会吃亏。” 芙蕖也在一旁点头，“我们罗家是流犯，在崖州城无依无靠，你们若想伤害我们，就跟捏死只蚂蚁般简单。” 她其实不赞同罗裳跟着玉明珠去抓人，但她知道罗裳向来有自己的想法，她若要去，定有目的。 玉明珠嘴角微微上扬，“你们说的对。” 她没有说芙蕖、罗裳哪句说的对，但她身为玉家的继承人，她的确要有那个自信。 芙蕖自从答应玉明珠后，便投入了玉生烟的研究破解中。 罗裳则像在玉府游玩的，每天什么都不做，跟在芙蕖后面打下手，玉府还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两人。 直到第三天，玉明珠让罗裳去找她。 “监视的人说，贾通他们有离开崖州城的迹象。” 罗裳眼睛咻地睁大眼睛，“今晚就去？” “现在就去。” 夜深，街上还走着零星几人，最繁华的夜市灯火通明，虽不如广州和雷州的热闹，却也有一番风味，主要是卖海鲜和水果的，还有一些可以吃的虫子野味。 罗裳跟着她们停在一处庭院外，随着玉明珠进攻的手势落下，数十人宛若幽灵般跳上院墙。 高手啊，罗裳眼睛微眯，运起内功，借力上墙。 玉明珠露出一个欣赏的眼神，手势向下，所有人又轻轻落下。 负责侦察的人先行，没有意外后朝着黑暗中的玉明珠点头。 藏在黑暗中的人得到消息，鱼贯而出，将屋子紧紧围住。 “嘭！”一声巨响，房门直接被踹开。 正在熟睡的贾通还做着将玉倾城救出去的美梦，没想到下一刻就被人包围起来。 他猛地爬起来，翻身躲过两个人的攻击，刚想跃身逃跑，剩下的几人立马将他扑倒。 贾通面目狰狞，右手不停往前伸，玉明珠见状上前踩住他的右手。 “又见面了，我这次不会对你客气了。” 第244章 审问 贾通知道自己不走很有可能会被抓，但是他不能走，整个崖州城除了他没有人能搞到玉生烟。 “你不想救倾城吗，你杀了我，就要眼睁睁看着她死。”贾通恶狠狠道。 他如今能威胁玉明珠的就只有这个了。 玉明珠冷笑，示意护卫们将他带走。 贾通很生气，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玉明珠实在听不下去，让人将他嘴巴堵住。 “派人盯着这个院子，只要有人靠近就直接抓了。” 贾通闻言，气得挣扎起来，被旁边的人打了一拳，立马安静下来。 罗裳心头不由一阵冷笑，有点志气但不多。 她粗略地扫了这个院子两眼，生活痕迹很重，院中挂着鱼干、地上晒着稻谷，屋檐下两串风铃，角落水井旁两个木桶。 这里肯定还住着一人，很有可能是个女人，只是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根据玉明珠所说，贾通的商船早在他被抓之时便仓皇逃离，那与贾通同住的人就不可能是商船上的人，应该是崖州城本地人。 玉府地牢。 不停叫嚣的贾通此刻反而安静了下来。 玉明珠拉着凳子坐在他对面。 “贾通，年二十，雷州人士，尚未娶妻...” 贾通越听越愤怒，但他知道不能急，一定要等到有人来救他。 “这份应该是假的。”玉明珠晃了晃手中的卷宗，“不过你是真的。” “没有玉生烟，你最多还能撑两天，两天过后，为了玉生烟，你什么都会说出口的，我耗得起。” 贾通抬头盯着玉明珠，“你耗得起，倾城耗不起。你们这里的玉生烟应该都用完了吧。” “四十八天，每天发作两次...”贾通挑眉，“我就说为什么突然抓我，怎么？七窍萤火芝没用？” 玉明珠冷笑一声，“操心我姐姐，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我既然有办法让她活下来，自然也有办法治她的病。” “你的办法就是让她变成一个傻子吗！”贾通怒吼道：“你不知道你姐姐想要什么，却一味地否定她，伤害她，将她往我身边推，她如今变成这样，都是你们害的。” “你爱她，所以让她吸食玉生烟？”玉明珠眼中杀意浮现，“你靠近她，本就另有目的。” “若我猜的没错，你想要玉家在崖州帮你销黑云膏吧？” 贾通眸光微闪，凶恶的面庞变得慌张。她一开始靠近玉倾城确实是为了玉家在崖州的势力，所以刚认识就骗玉倾城吸食了玉生烟。 因为黑云膏对内力深厚之人无用，他特地向柳大人求了玉生烟。 但在几个月的相处中，他真的爱上了玉倾城。 倾城说自己是她的光，倾城又何不是自己的光呢。 她将自己从那黑暗如深渊般的生活中解救出来，让自己知道还有另一种活处。 只是这一切已来不及，倾城吸食玉生烟无解，他只能继续任务，控制玉家，令组织满意，为玉倾城不断获得玉生烟。 可是，他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倾城，倾城到底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救出我以后想带我离开，但是我放不下倾城，所以没跟他们走。” 还在撒谎，玉明珠冷笑。 根据她的调查，贾通是他们的头，不愿离开崖州有玉倾城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他的任务没有完成，回去必将受罚。 “我没有找到你的商船，想来已经驶离崖州海域，雷州府衙颁布的最新府令便是禁黑云膏，你们肯定不敢去那里。” 黑暗中，玉明珠的眼眸又亮又闪，宛如一头伺机捕猎的黑豹。 “难道是琼州？” 她没有错过贾通眼中的错愕，嘴角微勾，琼州倒是个好地方，帮派林立，鱼龙混杂。 “不怕你嘴硬，就怕你什么都不知道。”玉明珠眼神示意身边的人，“十二个时辰内，我要拿到他的口供。” 眼看着玉明珠要离开，贾通也着急起来。 “玉明珠，你不能抓我！倾城没有玉生烟会死的，玉生烟是毒，是真的毒啊！” “玉明珠！玉明珠！” 玉明珠眼神凌厉，死到临头还在打着爱玉倾城的名义。 心里却将贾通说的“毒”牢牢记在心里。 也许芙蕖姑娘能分辨出玉生烟和黑云膏的不同。 第245章 怀孕 “发作时间酉时，持续时间两个时辰，间隔时间十六个时辰。” 玉倾城刚刚毒瘾发作，又差点打伤自己，好在伺候的丫鬟和芙蕖都在，将她控制住。 如今，玉倾城虽然缓过来了，但全身湿透，脸色苍白，身体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芙蕖指尖搭在她的手腕上，声音平稳，“脉象虚浮，不稳，咦？” 罗裳停下手中的笔，微微仰头，“怎么了，六娘？” “脉象似乎是滑脉...”芙蕖眼睛睁大。 “滑脉是什么？”罗裳歪着脑袋。 “滑脉就是有孩子了。” 罗裳的笔“啪嗒”一下掉在纸上，伺候的丫鬟们更是纷纷跪在了地上。 床上的玉倾城身体一顿，另一只手紧紧握拳。 “快去请玉姑娘来。”罗裳当机立断吩咐跪着的丫鬟。 片刻后，玉明珠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医女。 芙蕖见状立马起身，将位置让给医女。 “禀姑娘，是滑脉。”医女眉头紧锁，语气凝重，“阴在于下，虚涩燥急，脉沉细无力，濡养无源，胎像不稳啊。” “大姐这胎对身体可有影响？”玉明珠问道。 “大小姐身体本就孱弱有毒淤，如今怀孕，只怕会更伤母体。” “若趁着孩子未成形打掉呢？” 玉明珠此话一出，芙蕖和医女瞪大了双眼，跪着的丫鬟更是颤抖不已。 “姑娘，姑娘说的有理。”医女颤抖着声音道。 “不可。”玉倾城睁开双眼按住医女的手。 “你们先出去吧。”玉明珠深深地望了玉倾城一眼。 “是。” 芙蕖和罗裳对视一眼，跟在丫鬟和医女身后退出房间。 “明珠，孩子我要。”玉倾城许久没有说话，每次开口，嗓子都如吞刀片般疼痛。 “不装了？”玉明珠在她床边坐下。 “是我对不起玉家，对不起爹爹。”她挣扎着起身，“这是我的孩子，我想生下来。” “你身体扛不住，爹爹也不会允许。” 玉倾城握住她的手腕，恳求道：“你不是想抓贾通吗，可以用孩子将他骗来。” “我已经抓住他了。”玉明珠不打算瞒着玉倾城，她想要贾通死，但也有意让玉倾城见他最后一面。 玉倾城的手慢慢滑落... 玉明珠继续道：“你想要这个孩子，你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抗住。你还要想贾通活着，可是贾通却利用玉家，还伤害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姐姐，爹爹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你不能既要又要。” 此时，玉倾城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她不能既要又要...可玉明珠凭什么一出生就什么都有... 她深呼吸，缓缓开口。“他没有伤害我，我们是真心相爱。” 玉明珠嗤笑，“他若真的爱你，就不会引你吸食玉生烟，你如今也尝到玉生烟的厉害了...” 玉倾城咬紧牙关，她如何不知贾通一开始就是在骗她，但她的感觉不会错，贾通一定是爱她的。 “爹爹想要那船黑云膏对吗，让我见见贾通，我来劝他。” “也行，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黑云膏她是势在必得，而且要在他们卖完之前拿到。 况且，她仔细想过，若是强行打掉姐姐肚子里孩子，姐姐免不了会恨她们，可若是让贾通劝姐姐... 第246章 想杀你 玉明珠将贾通从地牢里提出来时并没有瞒着罗裳她们，所以罗裳看到马上就跟了上去，玉明珠见状也只是看了一眼。 她将人提溜到玉倾城房间时，贾通已经被收拾了一顿，身上全是淤青和鞭印。 原本虚弱无比的玉倾城看到贾通时，气得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为何打他！” “他要害我玉家，被我抓到还不老实，我不打他打谁。”玉明珠轻睨两人，一脸的不在意。 “倾城，我，没事，没事。”贾通轻咳着爬到玉倾城旁边，刚想握住玉倾城的手，“啪”地一声，玉明珠手中的鞭子直接甩在贾通身侧。 “老实点，不要动手动脚。”玉明珠冷哼一声，带着手下和罗裳走出房间。 房间外，罗裳仰着脑袋看玉明珠。 此时的玉明珠虽然一如既往的骄矜，眉宇间却带着淡淡的愁绪。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 许久，玉明珠深吸一口气，“我只有这个姐姐，在父亲将她领回来时，我便认她是我姐姐了。” “玉姐姐，你...” “我想杀了贾通，将他扒皮抽筋，但她会恨我。”玉明珠嗤笑一声席地坐下，罗裳便也坐在她的身旁。 她能感受到，玉明珠的愤怒里着伤心，还有对贾通的怨恨。 “这样的烂人，你放心将亲人交给他吗？” 玉明珠不是问罗裳，她是在问自己。 罗裳想到了那个男人。 “不放心...我恐怕也会杀了他。” 想起玉倾城那求死的模样，罗裳眼珠一转，“不然把他废了吧，让他...” 罗裳话还没有说完，房门便被人打开了，转头便是贾通那不甘的眼神。 罗裳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尴尬，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 “倾城说你找到了一个神医，天竺丸就是她做的。那位神医有办法解玉生烟的毒吗？” “看来你们还是想保住孩子？” 贾通捏紧双拳，“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不愿...” “与我无关，不是我的孩子，我只认玉倾城。我不会为了个还未诞生的生命放弃我姐姐。”玉明珠回应的十分冷漠。 贾通看她这态度，不由地慌了起来。 “这也是你姐姐的意思！她想要这个孩子。” “条件呢？你们知道，我玉明珠从不干让自己吃亏的事。” 贾通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我把位置、人数、暗号给你，你能凭着暗号取出黑云膏，你不就想要这些吗...” “我还要你们组织的信息，所有。”玉明珠语气冷淡。 “不，不行。出卖贾家商船我还不致死，但让他们知道我背叛他们，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杀了我的。” 贾通瞪圆眼睛，满脸惊慌，不停地摇头。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玉明珠冷笑，“当然，你不同意也行，反正我也不同意姐姐将孩子生下来。”她说完转身就走。 罗裳看出玉明珠并不是真的生气，她是真的宁愿不要这条信息也要保住玉倾城的命。 “你别走！”贾通拦住玉明珠，“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玉明珠嘴角勾起嘲讽地笑，“早这样对大家都好。” 贾通瞪着玉明珠，“倾城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没心的人。” 玉明珠冷眼看他，罗裳从这眼神里看到了玉明珠极力压制的杀意。 罗裳猜，贾通再多说一句废话，玉明珠绝对会杀了他。 “姑娘，芙蕖姑娘来了。” 玉明珠绕过贾通，亲自去院门口迎接芙蕖，罗裳则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姐姐已经醒了，芙蕖姑娘快请。” “玉生烟发作时间越来越长，这是好迹象，说明新调配的汤药确实有用。我现在担心的是母体带毒，肚子的孩子会不会刚出生便带着玉生烟的毒。” 罗裳心想，会的，她记得禁毒手册上就写着，吸毒人员的孩子一出生便带着毒。 “玉姑娘，我建议还是再请一个善食补和育儿的医女，我们配合着为倾城姑娘诊治会更好。” “好，我马上去寻这样的人才。” 贾通很机灵，立马猜出这人便是研制天竺丸的大夫，玉倾城和孩子的命都在这女子手中。 他马不停蹄地跟在了她们身后。 第247章 开店 玉明珠和贾通的交易完成后，贾通便也住进了玉倾城的院子，只是时刻被玉明珠派人监视，也不得外出。 贾通被抓，没有办法回组织求玉生烟，最后一块玉生烟也给了芙蕖做实验，便也跟着玉倾城开始戒毒之旅。 有了玉生烟，芙蕖的破解工作有了很大的突破，虽然还未制出解毒药丸，却做了好几种安神静心的汤药，在玉倾城发作时服用，颇有几分疗效。 玉倾城也在芙蕖和食补嬷嬷的配合下稳定下来，身体越来越好。 反而是刚刚开始戒毒的贾通，被折磨地瘦成了一根火柴棍。 玉倾城稳定后，芙蕖和罗裳便不再住玉府，与玉倾城约好了每隔两日便去一次。 玉明珠也大方地给了玉倾城一百两的诊金。 —— “你们回来的可巧，店铺已经全部装饰好。”腊月倚在门边嗑黄豆。 “三姐，黄豆少吃。”芙蕖轻轻摇头，“可有想好做什么？” “大姐说家里椰子多，早上和午时主要卖椰米糕、椰水红枣小汤圆这些吃食，店里还能卖一些工艺品、绣品，还有五妹的对联，我做的首饰，你做的药丸。” 罗裳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小型杂货铺，家里的劳工都动起来，能卖什么就卖什么。 反正现在罗家背靠玉家，晒鱼场那里可去可不去，萍香儿早就决定以后两人去一天，休息的人便在店铺做事情。 “可以，我这边有药材就能做药丸。” 芙蕖累了一天，回到家便回房休息，罗裳则是拉着修魔和罗柔，检查他们的功课。 翌日。 今日有渔船到港，萍香儿特地花四百文雇了八个小乞儿去晒鱼场帮忙。 她则是带着罗家人赶到了“罗记杂货”。 这是罗裳第一次到罗记杂货，两个相连的店铺带着两个院子。 左边的卖吃食，早上是小食，中午有椰子糯米饭、椰子焖饭、各式各样的汤面拌面。 右边便是什么都卖的杂货铺，货柜上有椰子工艺品、姨娘们做的绣品、珠花、团扇、对联、字画、药丸。日后还准备卖些家里种的小菜。 后面两个院子也是相连的，共有六间房。最大的一间是厨房，里面全部换上了最新的厨具。 有一间做成了盥洗室，其余四间则是卧房。为了看店，大家决定以后都留两人住在下面。 “趁着天还没亮，我们先将吃食做出来。”萍香儿笑道。 有了自己的店铺，大家干起活来也十分有干劲，尤其是莲心爹娘，一刻也歇不下来。 有了店铺，搭上灶台，大家可以直接将所有锅都抬出来，也不用担心吃食变冷。 很快，一笼一笼的椰米糕、蒸饺、肉包、大馒头被抬了出来。 然后便是大锅装的椰米粥、椰水红枣小汤圆、绿豆粥。 最后才是蒸锅里的椰子糯米饭和椰子焖饭。 而右边的杂货铺也在林延和素月的整理下变得干净、整齐。 货架上摆满了大家的心意，尤其是椰子壳做的工艺品，别致又有趣。 天刚亮，隔着门板，罗裳听到了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萍香儿轻敲她的脑门，“快去吃早食。” “开店啦。” 罗裳转头，看着家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心头流过一阵暖流，她的人生真的在越来越好。 第248章 生意 新店开业，生意自然不错，虽没有在妹宝山上的火热，却也凭着椰子做的吃食，成为这条街上的独一份。 “小格子，过来。”罗裳冲着对面街上的小乞儿招手。 小格子左右张望后，小跑到罗记杂货门口。 罗记杂货里面都是好人咧，老板萍娘子昨天还雇她们去晒鱼场干活，一个人有五十文，够她们用十天了。 “罗裳，你比我还小。” 罗裳脸上笑容不减，从盘子里拿出几块薄椰脆和椰米糕给小格子。 “如果看到有掉地上的椰子，捡来给我，我跟你买。” “椰子？”小格子微微皱鼻，小声道：“我们得到消息，混元帮也在收椰子，这附近的椰子捡到都能拿去混元帮换铜板。” 罗裳脑海里浮现那个红衣女人的身影。 “椰子有椰壳、椰水、椰肉...你知道她们主要收什么吗？” 小格子一脸茫然，摇头道：“我们不敢打听。” 古月红曾经说过会再和自己见面，她们该不会想要收购椰林里的椰子吧... “那你知道混元帮收这些掉地上的椰子，多少一个吗？” “一百文咧，崖州城没有比混元帮价格更高的了。”说到银钱，小格子就忍不住双眼放光，“好多人都去其他地方捡椰子卖给混元帮。” 这么看来，想要在外面收购椰子的计划怕是不可行了。 “担心什么，没有椰子我们便卖其他的，有店铺、有手艺，还怕不知道做什么吗。” 林延微微皱眉，“更何况，我们的椰子根本用不完，实在不明白黎三夫人为何在麋鹿山种那么多椰子...” 林延说罢，顺势坐在罗裳旁边，递给小格子一碗绿豆粥。 “天黑，喝一碗吧。” “谢谢林叔叔。”小格子腼腆道。 “我确实过于担心了，以七娘的手艺，海鲜饼、海鲜面肯定也能卖得好。” 林延默默点头，“我反而担心，若是混元帮想要买我们椰子...” 小格子见两人要聊家事，三两口喝完绿豆粥将碗放下。 “林叔叔，罗裳，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她冲着罗裳挤眉弄眼，“你若要寻我，便去老地方。” 林延看着小格子背影，笑着摇头，“这小格子真是聪慧。” 小格子身影消失没多久，街口便出现了一道熟悉的红色身影。 洪明集市认识古月红的不少，她一出现，街道两旁的摊贩、店铺纷纷送上自家的包子、馒头、大饼... 古月红接了两块饼，吩咐大家好好做生意，有事去望月楼喊人。 很快，她便走到了罗裳和林延面前，笑脸盈盈，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怎么？不欢迎我进去坐坐。” “红娘子？快请，快请。”萍香儿见到古月红满脸惊喜，忙将人迎了进去。 罗裳微微瞪大眼睛，林延小声地在她耳边道：“你和芙蕖去玉府那几天，古月红亲自来帮忙装修店铺，洪明集市的店铺她都有帮忙建设。” 罗裳恍然大悟，怪不得周围邻居都很喜欢古月红，提到她就没有一个贬义词。 “萍娘子你快坐，我今日来确有事想请你帮忙。”古月红按住萍香儿忙碌的双手，让她坐下。 “说什么帮忙不帮忙，我乐意你来找我呢。”萍香儿顺势坐在她的对面。 “不瞒你说，我知道你们的麋鹿山有一片椰林，每年产椰子数千...” “数千？”萍香儿疑惑地看向罗裳和林延，她没有见过那片椰林，自然不知道有多少。 “大体是有的吧...”罗裳感觉不止数千，这段时间，她们都捡了近五百个椰子了。 “麋鹿山以前还属于黎三夫人时，我便派人打探过，那片椰林种的都是十年以上高树，每年每棵能结六十个果，品质上乘。” 古月红态度相当诚恳，“我想以一百一十文一个，每年向您收购两千个新鲜的椰子。” “两千个？”萍香儿皱起眉头，显然被这数字吓到了，“我们有两千个吗...红娘子，不如你让我们回去商量商量，若有两千个，我定卖给你。” “是了，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我绝不会让你们亏的。” 古月红也不勉强罗家，反而转移话题，又同萍香儿谈起了育儿、刺绣、崖州的风土人情，陪坐的林延和罗裳都看呆了... 第249章 椰香水 送走了古月红，萍香儿拉住罗裳，“我们山上真有那么多椰子？每年产多少？” “娘，我不知道产多少...”罗裳说着看向林延，“林叔叔知道，他能算出来。” “若是每年正常结三次果，四千个果想必是没问题的。”林延道。 “那你们觉得这生意该不该做？”萍香儿这次问的就不止是林延和罗裳，还有罗家其他人。 “做！”腊月第一个响应，“我们在人家地盘上做生意，自然不能得罪人家。” 她想的其实是，椰林属于公家财产，卖椰子的钱虽然收入公账，但里面也有她的一份，况且直接卖椰子可比天天卖吃食得钱快多了。 “三姐说的有道理。”莲心上前一步，“我也赞成卖椰子，若按林大哥所说，我们卖了两千个，还剩两千个，一年也够用了。而且，除了椰食，我还打算做些其他小食呢。” “是啊，明年鸡仔下单，还有羊羔、小牛，我们不愁没得做。”莲心娘附和道。 “不亏的，卖两年椰子，我们麋鹿山的钱都赚回来了。”素月笑道。 “既然大家都赞同，那明天便请红娘子过来详谈。”萍香儿一锤定音后，便又是大家讨论制作新鲜吃食的时间。 —— 第二日，古月红似乎能确定罗家一定会答应，来的时候连契约都准备好了。 萍香儿、万宁和林延仔细看过没有问题后，双方便一同到府衙签署、盖印。 “萍娘子，这是我送给几位姐妹的礼物。”古月红从身后小弟手中拿过一个红木精美雕花箱子。 萍香儿惊喜道：“怎么还带了礼物...” “大姐，快打开看看。”腊月一脸期待。 “是啊，快看看是什么。”素月也很欢喜，红娘子说的是给她们带的，自然也是女子能用的东西。 萍香儿笑着将红木盒打开，一股浓烈的椰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红木盒里整齐摆放着十个精致的琉璃瓶，瓶底还有张纸条。 最让人感到惊喜的是，每一瓶里都装着颜色各异的液体，而香味正是从这些液体里散出。 罗裳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香水”两个字，原来古月红已经能提取椰香，还制作出了香水，怪不得她要收购那么多椰子。 “这一盒是我们红娘妆即将新出的椰子香水，底香是椰香，每一瓶都配了不同的花草、水果香，所以十瓶都是不同的香味。”古月红笑着介绍。 “你，你这也太珍贵了...” 不止萍香儿，就连万宁、腊月都看呆了，她们在开封用的最珍贵的不过是香膏，还是第一次见到香水。 椰香浓郁诱人，甜而不腻，还配了精致珍贵的琉璃瓶，肯定不便宜。 “这一盒一百二十两，总共只有五十盒，贵的是琉璃瓶，若只是买香水，不贵的，几十文、几百文都有。”古月红安抚众人，“萍娘子，这是我的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那就多谢红娘子了。”萍香儿微微叹气，一百二十两一盒，卖出两盒她这椰子钱就收回了，红娘子还是会做生意啊。 “不客气，明日我便派人随你们去摘椰子。” 古月红这香水，定能在崖州掀起一阵风浪啊... 第250章 选香 在与混元帮签完契约，送走古月红后，萍香儿便让姨娘和罗裳、罗柔来选香水。 第一瓶是浓白色，单纯的椰香，糖味浓郁，给了最小的罗柔。 第二瓶和第三瓶都是黄色系，椰香中带着淡淡的水果味，被芙蕖和莲心挑去了。 第四瓶是蓝色，香中带着清冷味，有些刺鼻，芙蕖猜测里面加了薄荷，万宁很喜欢这个味道，便给了她。 第五瓶是玫红色，椰香味最淡，玫瑰香味浓郁，一打开腊月便爱上了，于是给了腊月。 第六瓶是橘黄色，椰香加橘子的组合，还有淡淡的茉莉和木槿香，罗裳最喜欢这个味道，萍香儿便给了她。 第七瓶则是透明色，除了椰子，还有木兰和小苍兰的香味，给了素月。 还有两瓶都是淡白色，带有檀香味的萍香儿拿了，带有艾草香的则给了莲心娘。 最后一瓶淡粉色，椰香加桃香的，萍香儿本想留着以后送人，但耐不住腊月一直求，最后十两银子卖给她，银子也充入罗家公库。 “大姐，公库现在有钱了，能不能给我们支些零花钱。”腊月挽着萍香儿的手臂撒娇道。 “你又看上了什么？”萍香儿抽出手臂睨眼看她。 “我想买些布做衣裳。”腊月双眼放光，“还有五妹，她肯定想买书，六妹，还要买药材。” “四姐别带上我，我有钱呢。”芙蕖说完便往后院走。 “大姐，我也还有钱。”万宁笑着走开。 只剩下嘟着嘴的腊月，“你们这些人，别我要到银子了，又来找大姐！” 没人搭理腊月，大家都为得到香水这个礼物而开心，笑嘻嘻的将这个宝贝珍藏起来。 如罗裳她们预料的一样，红娘妆的特制椰香一经问世就火爆整个崖州城。 十种不同的调香，加上持久又新奇的香水模式，比以往的香膏更具特点，也更得女人心意。 有钱的争相抢购琉璃套装，为的不过是那数量有限，能体现地位的琉璃瓶。 条件一般的买几百文普通瓷瓶的香水，更穷的也有选择的余地，几十文更小的一瓶，大约能用个十来次。 腊月为了凑够十个味道，一大早便唤了小格子去给她排队，排了整整一天才买齐所有的香水。 红娘妆对于凑够十瓶普通瓷瓶的顾客还有特别赠礼，那便是红娘子特制的水珍珠项链一条。这倒是送进了腊月的心里，美得她连带了好几天。 时间一晃而过，罗裳她们到崖州已经有一个月。 芙蕖虽然还未研制出能解玉生烟的药，却在不停地改造清毒安神汤，至少能在玉倾城毒瘾发作时缓解她的痛楚。 玉明珠靠着贾通的消息找到了装着黑云膏的贾氏商船，同时还抓了六个贾通的同伙。 可惜的是，他们只知道卖黑云膏的老板姓柳，人在哪里，长什么样却不知道。 黑云膏也在罗裳、芙蕖和玉家的联合下使用水泡法全部销毁。 很快，崖州城迎来过年的好日子。这是罗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年味。 今年不在流放路上，不用匆匆赶路。混元帮更是早早就将洪明集市布置的年味十足。 挂满街的红色灯笼、彩色飘带旗子，每家店铺前都摆着五彩缤纷的大花束，就连街上的摊贩上都系上了几支鲜艳的花朵。 七天前，萍香儿、素月、和腊月就去集市最大的布庄买了六匹布，给每个人都做了一套新衣裳，就连三个小狼崽都有。 一大早，莲心爹娘带着莲心和四个孩子去集市买了鸡、鸭、猪肉、果干、糕点和还能买到的蔬菜水果。 去晒鱼场当值的芙蕖和万宁，特地带了三个椰子和店铺里的椰米糕、薄椰脆糕点礼盒给管竹和海叔，管竹和海叔则送了新鲜的海虾、螃蟹、带鱼、扇贝作为回礼给她们。 下午，一家人便换上了新衣服，开始准备年夜饭。 第251章 遇险 南方的年虽与北方有些不同，但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热闹。 在吃过年夜饭之后，萍香儿她们给每个孩子都发了红包，一家人就这么坐在温暖的厅堂内聊天守岁，讲述着开心的事，期盼着以后的生活... —— “裳儿，晚上记得去接你七娘。”萍香儿说着又投入到揉面中去。 “好。”罗裳仰头回答后，便又继续教修魔和罗柔练武，旁边则是跟着乱挥拳头的罗誊。 随着罗家在崖州城的扎根，她们与晒鱼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不忙的时候往往只有一人过去帮忙，今日便是轮到七娘莲心。 晒鱼场外，两个身着灰色短裳的男子，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有一块痦子，另一个则又矮又小，一副胆小又怕事的模样。 “你确定今日只来了那小娘子？” “那是当然，全哥，我可是亲眼看着她一个人进晒鱼场的。”小个子男人拍着胸脯道。 “好，好。”名为全哥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往里看，“海叔今日没在吧？” 海叔会武功，一般人在他手里可讨不到什么好处，若是被他看到有人在晒鱼场撒野，揍一顿扔出去都是好的。 “没在，只有管竹在，管竹瘦瘦弱弱肯定不敢拦全哥。”瘦小男人凑近小声道：“全哥，我可是帮你看好人了，银子这事...” 阮全横了小个子一眼，“我黎族还会差了你钱不成？待我得手，一份不会少给你。”他一边说着，一边笑得猥琐。 “你去，把管竹引开。阮全哥指着院子里洗鱼的管竹，吩咐着小个子。 他今日特地来堵莲心干坏事的，自然不会带上自己的仆人。 “这，这...”小个子微缩脑袋，有些犹豫，他原本只是望风的，让他引管竹离开，这不让管竹看到他的脸了吗？ “怎么？不敢去？”阮全冷哼一声，挥起拳头威胁道：“你不去，我现在就给你好看信不信？” “我，我去还不行吗...” 阮全是黎族阮家的人，虽然只是个旁支，但却是家中独子，早已横行霸道惯了。 “快去，我在此等你。”阮全冷声道。 就在此时，阮天同小厮守虎驾马车从城外回来。 “咦，天少爷，属下好像看到全少爷了。”守虎速度缓了下来，看着前方有些熟悉的身影， 阮天掀开窗帘，便看到前方不远处，阮全正在晒鱼场侧门，鬼头鬼脑地往里探，身旁一个下人都没带。 “全哥在此做什么？”他眉头微皱，“慢点，我们过去看看。” 突然，他看到一个小个子男人将管竹从正门叫了出去，阮全便如一阵风般从侧门冲进晒鱼场。 “全少爷这是急着进晒鱼场做什么？他往日可从不出内城。”守虎说着驾着马车靠近晒鱼场。 院子内，正在晒鱼的莲心突然被阮全从身后抱住。 “啊！你是谁！” “美人啊，美人。”阮全一脸陶醉地将头埋在莲心的脖颈，莲心吓得不停挣脱。 “救命啊，救命啊！管竹哥！来人啊！”莲心用力甩身后的阮全，“啊！放开我！” “天少爷！”听到声音的守虎面色一变。 阮天不等守虎将马车停稳，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阮天刚冲进晒鱼场就看到阮全抱着一个素衣白衫的女子，女子拼命挣扎不停踢打着阮全。 “嘭！”阮天一把将阮全抱住，重重地摔在地上。 “谁！谁敢坏老子好事！”阮全被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得以脱身的莲心一把抓过旁边的晒鱼杆就往阮全身上砸去。 “哎呦，哎呦！”看清来人的阮全一手拦着打在身上的杆子，“天弟，你这是做什么。” 他握住杆子，想要起身，阮天一脚又把他踢倒在地。 莲心见状抽出木杆，再次重重地打在他的手臂、腰间。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死人了！” 第252章 结怨 就在这时，被引走的管竹和停好马车的守虎都回到晒鱼场。 “莲心，你没事吧。”管竹拦住暴怒的莲心，守虎顺势把软全扶起来。 “再打真的要死人了。”阮全揉着手臂，瞪着软天，“你要让她打死我啊，不过一个罪奴罢了，我就是硬娶谁又敢说什么！” 阮天面色冷凝，“全哥，我阮家的名头可不是让你用来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 “她算什么？我想碰就碰。难不成你还想为她做主？你以为代表家族参加苗族庆典就是本家人了？做梦！” 阮全不仅气阮天坏了他的好事，更气阮天帮着莲心，让他挨打。 “我跟你们说，这件事绝对不会这样算了！”他青筋暴起，涨红脸，指着管竹和莲心。 莲心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又想伸出杆子去打他。 管竹拦着莲心，冷声道：“即是罪奴，莲心便是我府衙的人，又岂能由你想干嘛，就干嘛。” “就你？”阮全一脸的不屑，“你就等着看，我能不能娶她！” “晦气的玩意儿！”阮全“呸”地朝地上吐唾沫，甩开守虎的手臂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阮天眉头皱起，全哥真是越发过分，若不惩治一番，日后更难管教。 他朝朝莲心行礼，“抱歉，是我阮家管教不力，此事我们定会给你满意的赔偿。” “什么赔偿，能将阮全剁碎了送过来吗。”莲心双眼通红。 “抱歉...” “滚。”莲心重重地将木杆扔在阮天脚边。 阮天叹了口气，带着守虎离开晒鱼场。 “天少爷...”守虎有些无措，“全少爷这事...” “不能纵容，我会跟家主说。” “少爷...”守虎面露犹豫。 “守虎，不用说了。”阮天轻微摆手，“我知道我在阮家的地位，我也知道此事会引起全哥的不满，但家主看重我，我不能放任全哥损坏阮家的名声。” “我只是担心少爷会引火烧身，毕竟您在本家还没有站稳地位。” 阮天摇头苦笑，没有再说什么。 晒鱼场内。 “莲心，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你这几天都不要来晒鱼场了。”管竹神色紧张，“阮家在黎族的地位仅次于黎家，他们不是好惹的。” “他今日没有得手，被你打了一顿，心生怨恨，定还会再来。” 莲心表情凝重，“难道普通百姓就拿他们没有办法吗？” “难啊...”管竹叹气道：“反正你听我的，最近都不要出门，找不到你，时间长了他自然会放弃。” “我担心他会拿晒鱼场、拿你出气。”莲心皱眉道。 “他不敢。”管竹笃定道：“晒鱼场是由府衙管辖，我上面还有一个黎典史，是黎家旁支弟子。更何况还有海叔。” 提到海叔，管竹不由地有些头疼，又有些安心。 “海叔是苗族人，虽然只是旁支，但海叔的弟弟管着本家的一些产业，在马家也算说得上话。” 莲心知道马家，马家家主马庭翰是如今的苗族族长。妹宝山的苗族庆典正是由他主持。 莲心思索片刻，答应道：“好，但那贼人若是找来晒鱼场，你可千万要告诉我，我罗家虽无权无势，却也不是好欺负的。” 管竹自然知道罗家的厉害，这老弱病残的一家人，能顺利从开封到崖州已是不易。 如今在崖州定居，有了自己的院子、店铺，和混元帮、玉家还有联系，这一家人，定都是有能力之人。 经历了那么多的大风大浪，莲心早已不是胆小的人，除开突然被抱住时的无措和慌张，她现在已经缓过神来。 她知道躲着或等着被阮全找到都不是明智之举，只有主动出击，将危险提前扼杀，才能让自己真正的安全。 第253章 应对 回到家以后，莲心便第一时间将此事告诉了众人。 “什么？！”腊月腾地站了起来。 “阮全？黎族阮家人？”万宁眉头紧锁。 “他怎么敢，他不想要命了吗。”罗裳马上跳了起来。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莲心娘抓着女儿就检查，没看到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莲心爹气得将厨房的砍刀都提了出来。 莲心娘连忙将丈夫拦住，“你莫急，听听当家人怎么说。” 通过这几年的相处，莲心爹娘早已将萍香儿看做罗家的当家人。 萍香儿心疼得将莲心抱在怀里，“放心，我们定会为你做主。” 罗裳拉着七娘的手，肺都要气炸了，“阮家人？那又怎样，我们偷偷把他杀了，又有谁知道。” “我赞同裳儿说的。”五娘万宁语气沉重，“他既然已经盯上了你，定然不会轻易罢手，不如直接将他杀了，以绝后患。” “阮全虽然只是旁支，但他是家中独子，肯定备受关心。”素月并不赞同莽撞动手杀人。 “四妹说的没错，你与阮全已起冲突，他若死了，阮家第一个怀疑的定是你。”萍香儿摇头道。 “对了！”万宁眼睛一亮，“七妹，你不是说是阮家的阮天救了你吗？” “阮全、阮天都是旁支，为了家族权力，他们的关系定然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做仔细些，将阮全之死嫁祸到阮天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萍香儿面色一变，她没想到万宁竟然会提出如此狠毒的方法，如果真这样做了，岂不是陷阮天不仁不义。 不等萍香儿阻止，莲心立即开口，“五姐，不行。” “我虽然厌恶阮家人，但阮天救过我的命，我这么做不就是恩将仇报吗...” “莲心说的对。”莲心娘连忙阻止，她没想到文静优雅的万宁竟然也有如此果决又狠辣的一面，倒有几分爽利劲。 林延同样摇头，“若是我们的陷害被人发现，到时候有理也会变得无理。” “我理解林叔叔的意思了，我们现在出手，只会降低我们的受害者身份。”罗裳认真道。 “那要怎么办？我就想给他一个教训。”莲心愤愤不平，心里想的全是如何将阮全杀死。 “莲心，最近几日你不要出门了。”萍香儿想了想，道：“修魔、程程和柔儿，你们这几日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寸步不离的保护好七娘。” “好！大娘！”冯程程答应得很快，修魔在一旁点头，柔儿不知道要做什么，只会跟着哥哥姐姐们点头答应。 “明日你是不是要去玉家给倾城姑娘诊脉。”萍香儿看向芙蕖，“你带些椰子和糕点去，向玉姑娘打探一下阮全的消息。” “我仔细观察过，玉姑娘并非等闲之辈，她说不定能为我们提供一些信息。” 罗裳见还没安排到她，连忙开口，“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着阮全找上门，不如让我去盯着他。” “你知道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但是小格子她们肯定知道。”罗裳声音很低，“阮全出现在晒鱼场，他在这附近必定有住所。小格子她们混迹外城那么久，肯定见过阮全。” 萍香儿想了想，“行，盯住阮全之事就交给你，明日我提些椰子去望月楼找红娘子。” 说完，她看向林延，“明日你亲自送素月和腊月去晒鱼场，等她们干完活再一起回来。” “是，大姐。” 安排完一切，萍香儿却不觉得放松，“我记得厨房还有半块鸡，素月你去拿给我，我要下去看看岳夫人。” “好，大姐，我同你去。”素月说着便去厨房将半块鸡提出来。 素月绣功好，还给岳夫人做过绣帕和衣服，岳夫人向来喜欢素月，还说过素月成亲定要给她送上一份大礼。 第254章 求亲 罗裳一大早便去集市大树脚找小格子，那里是她们这些小乞儿的聚集地，一大早便会在集市候着等活干。 她们中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只有三岁，有的是孤儿，有的被父母遗弃，迫不得已抱团取暖。 “你说谁？阮全？”小格子摸摸头上的帽子，似乎在回忆阮全是谁。 “是，据说是阮家旁支，你可有印象？” “没有。”小格子摇摇头，凑近罗裳低声道：“不过，我可以偷偷帮你打听。” 罗裳眼睛一亮，从兜里掏出十个铜板，“注意安全。” “你要知道他什么？”小格子将铜板塞进怀里。 “每日的动向，身边跟着多少人，会不会武功...” 小格子眉头微皱，罗裳调查这些不会是想对阮家人动手吧。 秉持着长久及安全交易的原则，她忍不住提醒道：“据我所知，阮家有替代黎家成为黎族第一世家的趋势，阮家旁支不容易对付啊。” 罗裳又塞给小格子五文钱，“小心行事。” 小格子既是做这个营生，就不会出卖客人，她相信小格子的职业道德。 阮府。 阮全冷哼一声从正厅出来，没想到，阮天真有胆子去告他的状，还说他损坏阮家的名声。 若不是他脑子灵活，马上想到补救的办法，恐怕就要被家法伺候了。 “准备东西，去晒鱼场提亲。” “全少爷？提，提亲？”身边的小厮一脸懵逼，怎么从主家回来以后就想成亲了，“晒鱼场？是哪家的姑娘？” “什么姑娘，一个罪奴罢了。”阮全露出嘲讽的笑，“阮天还想让我娶她为妻，做梦，让她做妾已是少爷我心善。” “这又跟天少爷有何关系？”小厮看出阮全心情不好，小声地问道。 “你别管那么多，快去准备提亲的东西，不用太贵重，纳个妾而已。等她进门，看我怎么收拾她。” “是，是。” 晒鱼场内。 “什么？提亲？”腊月眼睛都瞪圆了，“他还敢来提亲，想娶我们莲心进门？” “不是娶妻，是纳妾。”一身红裳的媒婆笑着解释道，“我们全少爷啊，貌比潘安，看上了你家莲心，所以特地托老婆子我过来说亲。” “纳妾？”腊月更气了，“他是什么东西，别说纳妾，就是想娶我们莲心都没门。” “这位娘子，你是不知道我们全少爷有多厉害，家中独子，内城有三个店铺，城外还有四个庄子，家中更是一堆伺候的奴仆。最重要的是，他是阮家人啊！”媒婆拉过腊月的手臂满脸笑容。 “而且呀...莲心姑娘若是进阮家门，不用在晒鱼场上工，锦衣玉食，还有人伺候，你们这些姐妹还能沾莲心的姑娘的光咧。” 腊月一把甩开她，“哼，三个店铺四个庄子罢了，你知道我们罗家以前在开封是什么地位吗？我们罗家的姑娘可是在后宫做娘娘！” “哎呦。”媒婆一甩手帕，捂住嘴笑道：“开封，天高路远的，更何况，你们做娘娘的姑娘若是真受宠，你们又怎会被贬到崖州。” “你，你...”腊月气得就要去推搡媒婆，“你出去，快滚出去，我们不答应。” 媒婆甩开腊月的手，怒道：“我们全少爷都没有嫌弃莲心姑娘嫁过人，你们还敢拒绝这门亲事？” “呸！”腊月一口唾沫吐在媒婆脚下，“我告诉你，想要莲心给他做妾，绝对不可能，你回去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你！”媒婆气急，指着腊月，“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我好声好气上门提亲，是给你们罗家面子。” “明日待阮家派人来，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滚吧你！”腊月一把将媒婆推出门，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第255章 上门 待素月和林延买好菜回到晒鱼场时，才知道阮家竟然派人来提亲，想纳莲心为妾。 “不行，不能答应他。”素月一脸严肃。 “我当然知道不行，我已经将那媒婆赶出去了。”腊月叹了口气，“不过，她说明日阮家人会亲自上门。” “我们现在就回去，真等他们上门会更加麻烦。”林延当机立断，“我去寻管竹回来，你们两个在晒鱼场小心些。” “好。你快去快回。” 林延一出去，素月和腊月便将晒鱼场的正门和侧门关了起来。 “扣扣扣，扣扣扣...” 腊月忽地拉住素月的胳膊，“你说，会是谁？我们开不开？” “反正不会是送鱼的，早上管竹就说了今日没有渔船进港。” “会不会是海叔？”腊月说完摇了摇头，“不对，海叔出城了，若是管竹和林延肯定会叫我们。” “开门，开门，我是阮家家仆小瓶，请问管竹在吗？” “阮家人...怎么会那么快？”腊月抓住素月的手不由地收紧。 “管竹，管竹？好像没人在啊...”门口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两刻钟后，门外变得安静。 “三姐，你放松些，他应该走了吧。”素月抽出被捏得生疼的手臂。 “真是太恐怖了。”腊月呼出一口气，刚想转身，外面又是一阵敲门声。 “我听到声音了，你们快开门，不然我就要破门而入了！” “啊！”腊月被吓得叫出了声，素月想捂住她的嘴唇已来不及。 “我听到了，你们快开门，我真有急事。” “开吧。”素月一咬牙，冲上去打开了正门。 门口站着的是个蓝衣小厮，年纪不大，一脸青涩。 “你们是罗家人吗？为何把门关着？”小瓶发现里面竟然只有两个女子。 “你是阮家的仆人？”素月反问道。 “对。”小瓶指了指腰间的木牌，“我是天少爷的小厮，你们是罗家人吗？” “是。” 小瓶看出两人的戒备，也没有进屋。 “我们少爷今日本来想请家法惩治全少爷，但全少爷在家主面前说，他昨日犯下那滚蛋事是因为太喜欢莲心姑娘了，没忍住轻薄了莲心姑娘。” “为了不让家主生气，全少爷当着家主和长老们的面，承诺会迎娶莲心姑娘进门。” “呸！”腊月气得冲上来，“他说的是要纳莲心为妾。” 小瓶张大嘴巴，“不对啊，家主明明让他娶莲心姑娘为妻。” “无论是妻还是妾，我们都不会答应，你们也别再来了。”素月沉声道。 小瓶面露难色，“我们少爷也想到了莲心姑娘不会答应...” “所以你是劝我们的？”素月冷声问道。 “不，不是。”小瓶表情慌张，连忙摆手道：“我们少爷说了，他有办法让全少爷打消念头，想约罗家的当家人今晚一聚。” “他有办法？”林延和管竹出现在小瓶身后。 素月面色一喜，将门全部打开，“你们总算回来了。” 林延示意她放心，走到小瓶面前，“你们少爷可说有什么办法？” “没，没有。”小瓶被林延身上的气势所震，瞳孔微缩，“我们少爷只说想要见你们一面。” 林延思索片刻，“戌时，望月楼如何？” 他不放心让阮家人进麋鹿山，且罗家刚与混元帮签订了契约，混元帮的望月楼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瓶顺利完成少爷给他的任务，松了一口气。 “各位放心，我定会将口信带到。”小瓶躬身行礼，“那我就不打搅各位了，管竹再见。” “你认识他？”林延望着小瓶离去的背影问道。 “阮天少爷的贴身小厮，天少爷品行端正，能力突出，很受家主喜爱。” 第256章 会见 “你与他熟悉吗，这个人是否值得信任？”林延问道。 “不熟悉，但这个人你们应该都见过。”管竹沉声道：“妹宝山上，代替阮家拿到‘拦门酒’的少年便是阮天。” “竟然是他...”林延对那个少年观感还不错，不止因为他功法特殊，还有扫寨中，他带领阮家拿了第三，总分还是第三，仅次于玉家和异军突起的林家。 “多谢，那我们便先回去了。” “去吧，小心些...”管竹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实在不行，便去府衙寻廖大人，事关流犯去向，他想必不会视而不见。” 林延抱拳道谢，带着腊月和素月回到了麋鹿山。 “阮全真是大胆，竟然还敢来晒鱼场提亲。”萍香儿脸色铁青，看得出来是十分生气了。 “他这是有恃无恐呢，若不是我将那媒婆打出去，就让他阴谋得逞了。”腊月恶狠狠道。 “我原先还不同意五姐说的以绝后患，如今看来，这个人真的留不得了。”芙蕖低声道。 “我还是昨日的意见，这个人留不得。就算我们今日躲过了，谁又能保证他是真的放过我们呢。” “五妹说的对，这次不能放过他了。”腊月满脸的忿忿不平。 “林延这位置选的不错，待晚上见了阮天，看他怎么说吧。”萍香儿说着定定地望着桌上的罗家人，“我也有一个想法，无论阮天出的什么主意，此事过后，阮全不能留了。” 罗裳眼睛一亮，她娘说的真好，她心中早已有这打算。 戌时，天已经黑了，洪明集市虽然还在亮着灯，却远远没有白天的热闹。 很快，罗家人都到了望月楼。 早已收到消息的古月红给他们留了一间极具私密性的厢房。阮天和他的小厮小瓶以及护卫守虎已经在厢房等待他们。 “容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阮家的阮天少爷。”古月红对着罗家人笑道。 说罢，她又看向阮天，“这位是罗家的当家人，萍娘子。” 阮天注意到，萍娘子年纪并不大，长相明艳又大气。她身后跟着的罗家女眷们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崖州女子没有的优雅和温柔，容貌也是美得各有特色，不分伯仲。 两人见礼后，古月红便引他们坐下，吩咐属下上茶点。 “你们慢慢谈。”古月红说完轻拍萍香儿的手背，“有事喊我便是。” “多谢红娘子。”萍香儿柔声道。 阮天见她们二人如此熟稔，心中也不免有些惊讶。 他知道古月红是一个擅长交际的女人，混元帮能有如此成就，离不开她的八面玲珑。 但萍香儿只是刚到崖州不久的流犯，古月红也能放下身段与之交好，只能说明，要么她是真的喜欢交朋友，要么就是她对罗家有利可图。 他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会相信第一种。看来他需要重新审视罗家了。 “阮天少爷，不知你对于阮全想要纳我们莲心为妾有何看法。” “阮全是我大哥，他做出来的事却有辱我阮家的家风。今日家主本来打算惩治他的，但他父母与大长老关系亲密，他更是承诺会迎娶莲心姑娘作为弥补，家主这才放过了他...” “我不会嫁给他，更不要说给他做妾。”莲心冷声道。 她当初会给罗奇玉做妾全是因为娘亲病重，爹爹受伤，需要这笔救命钱。 而她进入罗府，甚至还未同罗奇玉圆房，罗家就被抄家了。 对于她来说，流放不是受罪，反而是重生的机会，她能侍奉在父母身边，还有五个亲密的姐妹，这一切都是她的所求所愿。 再让她跳入一次火坑，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我十分欣赏莲心姑娘的果断和勇敢，全哥的性格我了解，莲心姑娘无论为妻为妾，都只会受到伤害。”阮天眼神十分诚恳，一字一句说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 “所以阮天少爷到底有何方法？”萍香儿追问道。 “是啊，若不是阮天少爷你说能救莲心，我们是绝对不会出来跟你见面的。”莲心娘满脸焦急。 做出那等事的畜生，怎么可能是个良人，若不是萍娘子保证会杀了阮全，她都想拿把刀亲自上了。 第257章 合谋 阮天一眼便看出这是莲心的娘亲，两人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您放心，我的确有办法。”阮天安抚道：“阮家近日与狐仙岛的胡家在谈一笔生意，由小一辈的阮家子弟带队，这也是家族对我们这些小辈的考验。” “我们几人在进行了一轮的测试过后，原定前往狐仙岛谈生意的人选是我和全哥。” 说到这，阮天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旁边的小瓶和守虎脸上更是露出了一丝悲戚，显然那次测试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很好的记忆。 “今日发生了这出事后，家主便将全哥撤下来，让我一人去狐仙岛，这也算是对全哥的惩罚。” 阮天的眼睛里凝聚出一团光，“而我说的办法就是，我将这次机会给全哥，让他去狐仙岛。” “让他去狐仙岛？他就不会回来了吗？”腊月追问道：“难道狐仙岛上真有狐仙？能将他迷住？” 阮天闻言笑着摇头，“狐仙岛没有狐仙，全哥更不会为了狐仙放弃阮家的继承权。我想的办法是，让他永远回不来。” “嘶——” “什么？” “让他永远回不来？” 桌上众人神色各异，显然没想到阮天竟然会提出这种主意，更没想到阮天竟比她们想的更凶狠，就连他身边的小瓶和守虎都被吓得愣在原地。 “对，这就是我的办法。” 阮天的语气十分坚定，眼神里也露出一丝疯狂和恨意。 “你为何想杀他？”莲心问道。 “我必须杀他。”阮天轻笑一声，“他的身后有大长老支持，虽不如我，但他不死，大长老便永远不会支持我，况且我今日已经得罪他了...” “只是单纯为了家主之位？”莲心承认阮全是个该死的烂人，但阮天和他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若是几个姐姐们做出这种事，大姐肯定是严厉惩治，好好教训，却不会轻言取之性命... 可阮天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 “不止是家主之位，是全哥拥有的权势越大，就会做出更多伤天害理的事，杀他反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阮天道。 罗裳微微张大了嘴巴，她自认是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但没想到阮天竟然比自己还要疯一些，她其实更愿意相信，阮天对阮全肯定另有杀意，只是不方便透露给她们。 “他带队去狐仙岛，身边肯定有许多保护的人，你确定能杀死他？”林延眉头微皱。 “我确定，但是我的人不能出手。”阮天正色道：“本家掌握着我们手里人的信息，我的人一旦动手便很容易被查到。” “你想借刀杀人？”罗裳忽地站起身。 “不。”阮天摇头，“我想通力合作。我知道他会坐那艘船去狐仙岛，我甚至可以往船上偷偷藏人，你们需要做的只是待船离开崖州范围后，出来杀了他。” 阮天这话一出，桌上的罗家人都没有说话，全部陷入了思考中。 阮天也不打扰她们，就由着她们慢慢想。 萍香儿虽然打算要阮全死，却没有想好如何行动。 眼下，阮天朝她们递来了橄榄枝，接还是不接成为了最大的问题... 就在萍香儿犹豫不定时，林延突然开口，“大姐，可以答应他。我有把握杀了阮全。” 第258章 约好 萍香儿眉头紧锁，看向阮天，“天少爷确定能安全将我们的人从船上送出来？” “自然。若不是我不方便出手，定然不会找上你们。” “天少爷能选择的人很多，为何是我们罗家？”莲心问道。 阮天缓缓摇头，“就连混元帮都与阮家交好，其他人更是怕得罪阮家，除了你们这些外来者，恐怕没人敢对七大家族的人动手。” 他说着看向林延，“从‘上刀山’后，我便猜出这位公子武功不俗，而且，你们同玉家和混元帮关系应该不错...” “的确如此。”林延倒也没有隐瞒，“我能悄无声息地杀了阮全，但是我希望天少爷的人能管住自己的嘴。” 阮天眉目舒展，“小瓶和守虎都是自小跟着我的，你们放心。” “好，天少爷准备好后便可以派人送信到给我们。”林延想了想又道：“晒鱼场会不会不太安全？” “若是以前，阮全定会派人偷偷监视晒鱼场，但我明日就会设计将狐仙岛的生意让给他，他一时半会没时间再去晒鱼场了。”阮天笑道。 “可以。” 谈完以后，罗家人不再停留，阮天也带着人离开。 古月红在萍香儿要走时，还特意送了一块茶饼，说是来自琼州的好货，又贵又香。 萍香儿当初给罗奇玉做姨娘时，什么好茶没尝过，就算古月红只是为了麋鹿山的椰子，这亲昵的态度也让她觉着心暖。 回到家后，趁着萍香儿她们都睡着了，罗裳跑去找林延。 “罗裳，你不睡觉，来找师父做什么？”冯承承从床帏里伸出个毛绒绒的小脑袋。 林延轻拍冯承承的脑袋，“我和裳儿出去谈事，你快睡吧。” “我才不睡，我也要听你们谈事。”说着他便跳下了床，起来穿鞋。 林延将罗裳领到外厅坐下，还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你那么晚不睡，肯定有很重要的事...” “我想杀阮全。” 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柩，照射在罗裳的身上，漆黑的夜晚，她的眼睛却比月光还要明亮。 “不行，太危险了。”林延倒水的手依旧稳当。 “你相当于罗家在外的名片，你如果突然消失好几天，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罗裳冷静劝解，“更何况，有你保护家里，我更放心。”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名片是何意，但应该与我心里想的一样。这件事我不会同意，我不放心，你娘和你四娘更不会放心。”林延说着给自己也倒了杯水。 “师父说的对啊，罗裳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冯承承乖巧地挪椅子坐在罗裳旁边。 “我不是犯糊涂，我认真想过了，既然杀阮全要出海，还要躲在船上躲那么久，怎么想都是我最合适。” “我消失几天，可以对外说我生病了，在家中休养，我还是孩子，知道我会武功的人又很少，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但你不同。”罗裳一副大人的模样，语重心长道：“你不是罪籍，要镇守家中给娘亲她们撑腰，很多事情只有你能做。” 冯承承这么一听，感觉罗裳确实说的没错。 “师父常说你早慧，想的多，我原以为你只是个天赋异禀的练武奇才，没想到你竟然还会思考。” 罗裳无语翻了个白眼，“我平日只是太懒了，又不是没脑子。” “你还说我呢。”罗裳指着冯承承的小脑袋，“我年纪比你小，武功都比你厉害，再不练，修魔都要赶上你了。” “不可能！”冯承承眼神扫向罗裳的腰间，他知道那里有一把青山派的神剑，听师父说，只要赢了修魔，就能让自己试那把剑。 “我定会赢修魔的。” “你是真的想去杀阮全吗？”林延微微叹了口气，“你年纪还小，我本不想让你过多的接触杀戮，怕会影响你的心性。” “你确实很不一样，一般人在杀人后，会感到不舒服，尤其是孩子。但你很多时候给我的感觉是你不像个孩子，更像是我的同龄人...” 罗裳心头一紧，随后又放松下来，毕竟没有人会想到穿越或借尸还魂吧。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跳进了极其危险的怪物坑，再次睁开眼却变成了另一个世界里的罗裳。 最重要的是，她削铁如泥，堪称这个世界真正杀器的乌兹弯刀也随着她而来了... 第259章 让我去 “我只是经历得太多，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罢了...”罗裳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没有加入我们，在我没有遇到师父，不会武功前，我一直活得很小心。 罗裳回忆着刚刚穿越到这具身体的场景，“那时候我们的家没了，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圣令下来后，我们就离开了家，在人生地不熟的荒野，六娘被欺负...娘亲被威胁...我每天都担心醒来后会少一个家人。” 罗裳眼眶微红，“后来，我遇到了师父，他救了我，还教我武功，将云青门托付给我，就这样，我才有了保护家人的能力。” 罗裳仰头望着林延，“林叔叔，我也想像弟弟妹妹一样，躲在娘亲的怀里，做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可我不行，我想保护好她们。” 林延深深地望了眼罗裳，他没想到平日里无所畏惧的罗裳心里竟然如此重，考虑得如此多。 面对这样的裳儿，他却觉得很高兴。罗裳武功高强，破坏力也大，他总担心罗裳过于邪性，长大后没人能制住她。 如今知道罗裳也有软肋，那么为了家人，她便不会做坏事、杀人，成为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我明白了。”林延痛快喝下杯中的水，欣慰道：“我认为你说的很对，我也赞同，但是你需要自己劝服大姐她们。” 罗裳眼睛一亮，“没问题，我保证不会甩锅给你，让四娘怪你。” 林延笑着摇头，这孩子，总说一些很新奇的词语，但却总能让人明白她的意思。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相信你能顺利完成任务。” 得到林延的答复后，罗裳不再打扰他休息，冲着冯承承挑眉后便朝林延告辞离开。 “师父，你真放心让罗裳自己去呀。”冯承承一脸不可置信。 “我不放心，但是裳儿与你们不同，她需要磨炼，一直待在崖州不动，对她的修行不利。”林延微微皱眉，“自我们到达崖州，她的武功就停在原地，没有一丝进步。” “唉...崖州不比在流放路途般曲折蜿蜒，那时候可是有人送上门给她练手啊...” 冯承承恍然大悟，瞪圆了眼睛，“原来您也是为了罗裳考虑啊。” “等你出师后，我也要送你离开。” “离开？去哪里？回水族吗？”冯承承睁大了眼睛，“我虽然很想姐姐和娘亲，可我还不想回去咧，我觉得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萍姨姨她们！” “不是送你回去。”林延无奈道：“是送你出去历练。” “历练啊，历练好啊！”冯承承松了一口气，“我可以带着修魔和罗柔一起去，那时候我们定会成为武林中有名的大侠。” 林延摇头苦笑，他也是在江湖行走的人，自然知道想成为一名人人称道的大侠有多难。 “你先好好练功吧，待修魔身上的毒解了，说不定马上就能超过你。”林延说完起身往里屋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冯承承一听修魔眼赶上他，整个人便急了，跟着林延追了上去。 “师父，我才是最厉害的，修魔和罗柔都不是我的对手咧！” 第260章 事成 林延不知道罗裳到底和萍香儿说了什么，也许用的是相同的理由，也许又苦苦哀求了一番，萍香儿竟也同意让罗裳去刺杀阮全。 而这件事，除了他、承承和萍香儿外，竟无人知道，林延猜，这也可能是她们误导外人的手段。 就在罗家人安静等待的日子里，阮家并不安生。 阮全虽然好色，却不是傻子，否则不会得到阮家大长老的支持。 在知道阮天无法去狐仙岛以后，他便马上去寻大长老阮经辉想要得到这次机会。 阮经辉也第一时间当了他的说客去找家主，盖因阮全侵犯莲心未遂这事，家主迟迟没有给他消息，甚至有了另派一人去的想法。 “大伯父，您再去一次吧。”阮全围着阮经辉转个不停，“我是真想负责这次的狐仙岛之行啊。” 阮经辉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干得那些事，阮家要抢族长之位，自然不能让林家和黎家拿住话头，你这事一出，家主废了你的心都有。” “大伯父啊，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知道的，我本性不坏，当时就是鬼迷心窍了。”阮全一脸苦相，“我如今也知道错了，就算她是一个嫁过人的罪奴，我也认了，我愿意娶她为妻，给她名分啊。” “哼。”阮经辉冷哼一声，将头转过去，表情却好了许多。 阮全知道有戏，满脸堆笑继续道：“您看看家主选的继承人，阮天，家主的人，阮晴，四长老的人。他们心都不在我们这里。” “阮天、阮晴去不了，他甚至没有考虑过我，没有考虑过您，还想要派阮蓝去。”阮全说到这，脸色通红，“阮蓝，一个十三岁的小屁孩，他会谈生意吗！” 阮经辉神色变得凝重，他知道阮全说的是对的。 阮经明自己没有孩子，也不考虑四个长老的后人，就想从旁支选继承人。 结果，没两天，阮经明就从杏花村阮家带回来一个阮天，什么心思他能不清楚吗？ 也正是因为阮经明这举动，四个长老都从旁支选人，他则是选了这个堂弟家的独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大伯父，我虽然不成器，但是我是真的孝顺您，也是您这边的人啊。” “我知道了，我会再跑一趟家主那里。”阮经辉深深地望了一眼阮全，“这几天，不要惹事，也不要乱来。” 阮全脸上不由地露出一丝欣喜，他知道有大伯父这句话，这件事多半是稳了。 “谢谢大伯父，您就放心吧，在去狐仙岛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 阮天靠着苗族庆典出了次风头，那不过是各家小辈之间的较量。 但狐仙岛之行不一样，那是培植势力的好地方，若办成了，不仅能证明自己比阮全强，还能拥有一个钱袋子。 两天后，阮家的风向果然变了，阮全成为了大家追捧和称赞的对象，因为家主已经宣布两天后，由阮全带队前往狐仙岛谈落霞锦纶的生意。 众人不知大长老究竟跟家主谈了什么条件，将阮蓝换成了阮全，但却知阮全这一行是家主对他的肯定，办成后前途无量啊。 “鱼儿上钩了...”阮天嘴角微勾，“大长老给他选的哪艘船？” “回少爷，天零号。” “我就知道...将我们的东西运上去后，你们便去罗家寻人，接下来，你们知道怎么做了？” 阮天表情平淡，眼睛微眯，让人无法猜出他的想法，可双眸中的深邃却让小瓶从中看出了一丝快意。 自宛儿死后，少爷就没有真正高兴过了...若这次能成功为宛儿报仇，少爷应该不会再被困在梦里了。 第261章 上船 洪明集市。 现在已是未时，街上的行人很少，他们要么在午休，要么已经当值。 罗记杂货里，五个小身影凑在角落里分糖糕，一会挤这边，一会挤那边，最矮的男孩便被挤到了墙角。 罗誊泪眼婆娑瘪着嘴，刚想要告状，罗裳一把捂住他的嘴。 “敢哭，一块都不给你。” “大姐说的是，我们要按劳分配，大姐干得活最多，她分得最大块，你干得活最少，分得最小块。”罗柔吸吸鼻子，一脸正经地说道。 罗誊一听更觉着委屈了，眼泪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眼神不时地瞟向修魔。 “别哭，别哭。”修魔一下慌了神，忙将自己手里的糖糕分一半给罗誊。 罗誊拿到糖糕，“唰”地一下止住泪水，圆溜溜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罗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修魔一眼，“就你惯着他。” 罗誊挣脱罗裳的手，扑在修魔的怀里，哥哥，哥哥的叫着，仿佛修魔才是他亲哥，可亲密了。 修魔揽着罗誊，两人就这么溜到后院玩耍。 “你这弟弟真是小小年纪成精了。” “他看人下碟，知道谁心软就逮着谁骗。”罗裳不由地翻了个白眼，“是个小磨人精。” 就在罗裳分完糖糕，美滋滋地躺在摇椅上时，她看到小格子迈着小短裤跑了过来。 “罗裳，你的信。”小格子声音很低，“阮家小瓶给我的。” 罗裳眼睛一亮，连忙接过信。 “多谢！”她说着给小格子塞了五个铜板。 小格子嘿嘿一笑，没想到送封信，还能拿到两个赏钱，今晚大家都能吃肉包子咯。 待小格子离开后，罗裳便马不停蹄地跑到后院将信交给萍香儿和林延。 “明日戌时南门小楼巷。”萍香儿将信合上，微微叹气，“我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没想到竟然那么快。” “大姐，快给裳儿准备东西吧。”林延脸色凝重。 “是啊，明日戌时...”萍香儿抹掉眼角的泪水，再次抬头又变成了罗家的女强人。 “你答应娘一定会平安归来，你若说话不算数，娘就会去陪你。”萍香儿温柔的看着罗裳，仿佛罗裳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娘，我肯定会回来的。”罗裳将头埋在萍香儿的怀里，声音闷闷的。 她知道娘亲会害怕，会担心，但她知道，这一步是她必须跨出去的。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罗裳，她的灵魂是来自另外世界的成年人，她不能像个孩子一样被人保护，因为她有保护家人的能力... —— 第二日，林延驾着牛车将罗裳送到南门的小楼巷口。 两人一句话没说，眼神交流后，她在林延的注视下，跟着守虎上了一辆蓝灰色的马车。 “林先生放心，我们定会保证罗裳的安全。”守虎声音沙哑，眼神坚定，但这一切不过是他强装的镇静。 守虎没想到罗家竟然会派这个七岁的女孩去杀阮全，他见过孩子杀手，也见过从小便被培养成杀戮机器的孩子。 只是，没想到罗裳竟然也是这样的... “待我们到港口时，天便会大黑。到时候你不要怕，跟在我的身后进去就是。” “好...” 幽深的大海在黑夜中宛如匍匐的巨兽，悄无声息却又存在感极强。 一路上，罗裳都没有说话，乖乖跟在守虎身旁。 就在两人来到一艘三层高的商船前时，罗裳将手放在腰间，握紧那把最锋利的弯刀。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往下走。 “找到了...”守虎声音有些激动，将木栅门拉开，“这里便是你休息、躲藏的地方，这封信你拿着，上面写了何时、在哪里动手。” 罗裳接过信封塞进怀中，看来这个地下室就是她的房间。 “我明白了，多谢。” 第262章 黑暗 “不知道罗家为何派你来，舱底可不好待。”守虎摇头叹气。 “既然是杀人，自然要派最强的来。”罗裳淡道。 “最强的人...” 逆着光，守虎看不清罗裳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她是以何种心态说自己是最强。这话，莫说是他了，就连少爷听了也只会摇头苦笑。 “我要走了，你自己小心，吃的用的都给你放在房间柜子里了。”守虎轻声叮嘱道：“任务完成后，我们会来接你。” “好。”黑暗中的罗裳轻轻点头。 守虎叹息着将门关紧，他不明白罗家为何派了一个孩子来，就算这个孩子有些邪性，但这一趟可不是轻松的。 待守虎离开后，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中，闭上眼适应了黑暗后，罗裳才缓缓睁开眼睛。 这个舱底没有窗户，透过门缝的间隙，她隐隐能看清桌子和船的位置。 一阵摸索后，罗裳在床边坐下，她从腰间的布兜里掏出一根火折子，拔开火盖轻轻一吹。 “咻。”屋内瞬间变得一片暖黄。 罗裳拿起桌上的烛台点亮，整个房间完全映入她的眼帘。 小，很小。这是罗裳的第一感觉。 屋内只有一张床，一个小木桌和一个箱柜。 床上铺着暖和的被褥，桌上摆了一个茶壶，角落的箱柜旁边则是一个水缸。 她轻手轻脚将腰间的第二个布兜打开，里面是冷了的糖糕、椰米糕、薄椰脆，还有干果、蜜饯...肉包、海鲜饼和肉干。 吃的喝的都找到后，罗裳便去打开角落的箱柜。 里面竟然也整整齐齐摆好了衣服、吃食和膏药，看来阮天准备得很充分啊。 简单的整理后，罗裳便打开了信封。 第一张竟是这艘船的平面图，三层标明的清清楚楚。 她所在的房间叫仓房，在天零号的最底下，以前是用来放碳、木柴和工具的，现在被阮天改造成了她的躲避屋。 最下一层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看守者叫槐老，是苗族人，却在给黎族办事。 信中说槐老已经被阮天收买，是自己人。 天零号将会在明日卯时装货出发，三日后到达狐仙岛，这一途中，他们会经过一个小岛，叫幽夜。 幽夜岛与阮家也有生意往来，天零号会在那里停留半天卸货装船。 这个时刻，坐船腻了的阮全定会忍不住下船走走。 也就是这时候，罗裳才有机会杀了他。 而在杀完人之后，罗裳便要依照第二封信上所写的那样偷偷潜入幽夜岛，腰间系上信奉里的玉佩，等待阮天的人来救她。 其实这个任务杀人并不是最难的，难的是杀了人以后她该如何逃脱，如何到达幽夜岛... 将地图记在脑中，罗裳待了片刻，便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哗啦。”凭借着自身的力气，她将门打开。 这个时候船上没人，就连看守舱底的槐老不在，最早也要等明天早上寅时，这些人才会慢慢来到天零号。 所以，她只有这个时候能将天零号从头到尾走一遍。 将屋内的烛台熄灭后，罗裳拔开火折子，顺着脑海中的来时路，一点一点往上走。 她的耳边只能听到海风拂过海面，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仿佛来自遥远的异世界。 到了第一层后，她便放慢了脚步。这里是堆放货物的地方，从外面看进去，里面已经装满了阮家同幽夜岛、狐仙岛交易的货物。 她顺着楼梯继续往上走，这里便是阮家子弟和阮全的船舱，同样已经全部布置好。 罗裳心里有了主意，便朝着三层走去，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一丝微弱的呼吸声。 三层有人？ 罗裳眼神一凝，将手中的火折子熄灭，屏息静气慢慢靠近三层楼梯。 第263章 男人 越靠近三楼，呼吸声越发明显。那声音很轻、很平稳，在罗裳听来，仿佛睡前的安魂曲，让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不对！这人的呼吸声不对！ 罗裳立即惊醒，轻轻地朝着呼吸声移动。 很快，她便站在了一个巨大的笼子前，笼子有两米高，笼子上盖了一层黑布，而呼吸声正是从黑布里传来。 罗裳不知道黑布盖着的笼子里关的是什么，她的心脏随着那呼吸声跳得越来越快。 她紧紧握住乌兹弯刀，另外一只手伸向了黑布。 “哗。” 随着黑布被掀起一角，借着窗外的月光，罗裳也终于看清了笼子里的东西。 她瞳孔紧缩，呼吸停滞一秒，眼睛死死盯着笼子的最中央。 只见庞大的笼子里竟然有张雪白的羽毛床，而床上则躺着个身穿白衣看不清脸的男人，从那人微微起伏的胸膛来看，他睡得很平稳。 男人的头发又黑又长，长到包裹住他半个身体，遮住他的面庞。 从罗裳的角度，可以看到男人的指甲很长、很干净，在月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就像一双锋利的爪子。 男人露在外面的手则白到发光，罗裳心想自己恐怕死了七天都没有那么白。 罗裳微微皱眉，她想不出这人到底是谁，为何要将他关在笼子里，还有他的头发、指甲、皮肤都与崖州人完全不同。 而守虎也没有告诉自己这个人的存在，难道守虎也不知道？ 见男人并没有苏醒的模样，罗裳也不打算将他惊醒，轻轻地将黑布盖下。 就在这一刻，罗裳发现眼前的笼子竟然在震动，不等她关上黑布，笼子里的男人忽然睁开了双眼，与罗裳的眼睛对上。 “嘭。”罗裳只觉着自己的眼前一片银色的光亮，天空盛开着如月光般灿烂的烟花。 不对，不对！哪里来的烟花！ 她咬一口舌尖，疼痛将她惊醒，运起《太初真经》。 一瞬间，头顶的烟花消失，她看到了紧贴着笼子的一张脸，和那双璀璨如月，却没有感情的双眸。 两人对视间，罗裳没有再看到奇奇怪怪的烟花。 她松了一口气，声音低沉沙哑，“你是谁？” 两人离得很近，但男人没有说话，身体贴着被掀开的笼子双手紧握着铁杆。 他闭上双眼，将脸扬起，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脸上的表情虔诚到，仿佛在迎接月光的照耀。 罗裳微微张大了嘴巴，他好像一只月下修行的狐狸啊。 他长得并不是特别绝美，就连林延都比他好看，可男人身上却有一种莫名的气质，神秘危险，魅惑诱人... 罗裳晃了晃脑袋，她环顾一圈，没有看到关笼子的锁链，也没有看到笼子的开口。 她微微皱眉，没有锁链、没有开口，这是怎么将人关进去的... “哎，我得离开了。”罗裳的声音很轻，男人没有说话，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表情。 “你喜欢月光吗？”她又接着问。 男人似乎听懂了这句话，他睫毛轻颤，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罗裳拉紧黑布，脚尖一点，这一角的黑布被她掀到了笼子顶上，笼子内瞬间亮堂起来。 男人的身体瞬间舒展开来，完全呈现在月光之下，换了个姿势趴着，嘴里也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罗裳又看了男人两眼，这才慢慢后退离开。 一直没有说话男人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眸中已经没有银光，漆黑深邃，他转动着眼珠，目送罗裳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随后，一股轻柔内力在男人体内运转，温和缠绵，从他的四肢到经脉再到五脏六腑，男人的头发变得乌黑光华，指甲也越来越尖锐... 第264章 兴趣 回到舱底的罗裳将火折子熄灭，她还能休息四个小时，明日阮全带着人上船，肯定会全船检查一遍。 不过她倒用不着担心，因为信里写了负责这一层的是槐老，他们的人。 想着，想着，罗裳伴随着外面的阵阵海浪声，睡了下去。 翌日。 罗裳被凌乱的脚步声惊醒，舱底太黑，她无法感知现在的时间，但大概能够猜到已经不早。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外面的说话声也变得清晰。 “槐老，这是您的地盘，我们就不跟着下去了。” “是啊是啊，有槐老您坐镇，这里安全得很。” “你们两个后生不错，不错。”名叫槐老的男人笑着抚了抚胡须，“回去吧，跟全少爷说，我等会就上去吃饭。” “是，是。您是全少爷的干爹，我们都很尊敬您呢。”两人恭敬地弯腰行礼，将槐老送到地下船舱后便回去。 槐老笑着打开了罗裳旁边的舱门，罗裳只听见了“嘭”地关门声，外面便安静下来。 罗裳见槐老没有想跟她打招呼的意思，想想也明白了。 槐老虽然是天零号的船员，但他身份特殊，还是阮全的干爹，地位肯定比这几个普通子弟高。 阮天还是有点能力，连这种人都能买通，为她掩盖身份。 现在外面都是阮家的人，罗裳也不能出去，吃了东西后便躺在床上等待时机到来。 三楼大厅，阮全背着手站在黑色的笼子前。 “确定没人打开过黑布？”他声音很低，只有身边的护卫夏猛能听到。 “回少爷，属下方才问过了，只有大长老上来过三层，其他人都没来过。” 阮全向前走了两步，试探性地将手放在黑布上，他身后的夏猛脸色一变，身上汗毛竖起，看到阮全将手松开后，这才松了口气。 “你知道里面关的是什么吗？”阮全微微颔首，示意夏猛回答。 “属下不知。”夏猛低下头回道。 “你是大伯父身边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听说这里面可是狐仙岛的宝贝，如果不是这个宝贝，狐仙岛根本不会和我阮家合作。” 听着阮全激动的声音，夏猛却不敢搭话。 他是阮家为数不多知道这里面关的是什么，他只能说十分危险，除非到达狐仙岛，否则这面黑布千万不能打开。 “可惜了，大伯父不让人靠近，也不允许我打开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宝贝，竟然如此神秘...”阮全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 他嘴角微勾，摆手道：“你好好守着吧，本少爷要下去看他们运货了。” 夏猛连忙低头恭敬行礼，“全少爷慢走。” 夏猛这边好不容易送走这尊大佛，总算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会，他不想得罪这位少爷，只想尽快将狐仙岛的“宝贝”还给他们。 回到甲板的阮全，吹着凉爽的风，看着船员将货物一箱一箱地搬进一楼货仓，只觉十分熨帖，这才是他阮全该过的生活啊。 随着船的鸣笛声响起，罗裳感到船正在缓缓移动，瞬间坐直了身体。 与她一样激动的不在少数，尤其是甲板上的阮全，眼神不明地看向了三楼船舱... 夜深，阮全一脸餍足地从美艳动人的女人身上起来，女人伸出双手勾住阮全的脖子，撒娇地摇头。 阮全笑着靠近女人，将头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两句话。 女人先是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和不安，后来阮全从床头扔给她一锭银子，女人笑颜如花，连连点头，又想扑到阮全身上。 “把事办好了，想要多少银子，少爷我都会给你。”阮全伸手推开她笑道。 女人叫鸣花，是崖州城的有名的妓子，也是阮全的老相好了。这次也是收了阮全的二十两跟着他出海，她现在只用伺候阮全一个人，还能去狐仙岛玩玩。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想到这少爷让自己办的事，她就有些担心，勾引男人她做的不少，但阮家大长老的护卫...真怕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第265章 迷障 夏猛背靠软榻，怀里还抱着一把黑色的巨剑，紧盯着船舱正中央的笼子，还能听到里面微缩又平稳的呼吸声。 白天自阮全下去后，他就让人在楼梯口守着，自己好好的睡了一觉。 这个怪物，白天没有任何危险，晚上却不一样，一不注意就会要了你的命。 “你是谁，难道不知道任何人都不能上三楼吗？” 夏猛耳朵微动，表情严肃看向后面的楼梯口。 “奴家，奴家是全少爷的妾室，他半个时辰出去就没有回来过，奴家，奴家很担心。”鸣花说话间，轻轻抬眼看向三楼软榻上的黑衣男人，脸上有些羞涩，有些恐惧。 “三层不能进入，你下去让船员帮你找。”守着的侍卫表情严肃，一点情面也不给。 “我问了的！”鸣花一脸着急，眼眶都红了，“下面的人说没见到全少爷，还有的人说看到全少爷上来了。” “全少爷上来了？”侍卫一脸茫然，眼中满是不解，“我们全天都守着这里，并没有看到全少爷上来。” “三楼不止这一个楼梯口。”鸣花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听全少爷说，从后面也可以进来三层...” “什么？！”那侍卫不再平静，连忙看向后面的夏猛。 夏猛表情变得严肃，当初将这怪物运上船的并不是他和他的人，他的任务只是将这怪物送到狐仙岛，没人跟他说过三层还有一个通道。 他微微颔首示意侍卫继续问。 “你知道另外的通道在哪里吗？”侍卫问鸣花。 鸣花一脸无辜，“不知道，只有全少爷知道，他说这是大长老设计的船，没有人知道。” 夏猛闻言脸色越发难看，想到阮全今天的眼神，他就知道这位大少爷没有那么容易放弃。 “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出去搜查。”他眼神冷冽，语气严肃。 “是！” 拦着自己的人不在，鸣花眼睛一亮，提起裙摆就朝着三楼走来。 “停，大长老有令，任何人不能踏足三楼一步。” 鸣花眼眶微红，“我，我只是想来找少爷，他消失好久，我担心他会出事。” “不行，没有大长老命令，谁都不能上。”夏猛态度依旧十分冷漠。 鸣花心里咬牙切齿，却不敢下去，这个任务若是完不成，回去别说银子了，说不定还会遭了阮全的厌弃。 她心一横，径直朝着三层冲了上来，夏猛瞳孔微缩，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疯狂，想要拔出手中的剑，可想到面前的女人手无缚鸡之力... 就在夏猛犹豫的一瞬间，鸣花跑得太急被裙摆绊倒，猛地扑进了夏猛的怀中，双手紧紧搂住夏猛的脖子。 “啊，好疼。”鸣花惊呼一声，身子紧紧地贴在夏猛身上。 夏猛一顿，拽住鸣花的手就像将她扔出，哪曾想鸣花的衣服竟然勾住了夏猛的腰带，夏猛一用力，鸣花薄如蝉翼的衣服便被撕烂，白花花的身体完全呈现在了夏猛眼前。 “啊！”鸣花眼睛一亮，忙将自己赤裸的身体挤进夏猛的怀里，“不，不能让人看到，全少爷会杀了我的！” 夏猛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闻着女子身上传来的异香，任由她紧紧抱住自己一动也不敢动。 鸣花身经百战，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将头凑到夏猛耳朵旁，轻声说道：“大人，您能抱我下去换身衣服吗？就在二楼，很近的，不会耽误您事。” 就在夏猛挣扎的时候，又闻到了那股奇异的香味，他双手颤抖，不受控制地抱住了面前的女子就往楼下走去。 鸣花心里得意，这全少爷能知道夏猛的喜好，倒也不是真的草包。 第266章 梦魇 看到夏猛抱着衣衫不整的鸣花离开后，阮全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还以为大伯父专门培养出来的人定力有多好，这种随便被勾走的角色，他阮全还看不上呢。 趁着人都被引走，阮全马上跑到三层。 终于，他就要揭晓狐仙岛的秘密了。阮全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将被笼子压住的黑布慢慢掀起... 只一瞬，他就好像被击中了心灵，周围一片银花璀璨，眼前皆是那张完美无缺的面庞。 阮全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月光撒在他的身上，泛起点点银光，仿佛从画里走出的仙子。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想要离笼子里的人更近，可脚下的步子却怎么也动不了。 他看尽崖州美人，可面对眼前的男人，就连各族圣女都不如他。 “唉。” 一声悠然的叹息，阮全的心好似被捏住般生疼。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面前的脸容，指尖颤抖着向上... “没有啊，没看到全少爷呀。” “没有是最好的，说明全少爷根本没上来，这里很安全。” 阮全从震惊中清醒，猛地收回手掌。 他一脸茫然朝笼子看去，巨大的羽毛床上躺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而方才见到仙人却仿佛做梦一般。 阮全深吸口气，他知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那个仙人就是羽毛床上的男子。 脚步声正在靠近，那些侍卫去而复返，很快就会回到这里。 阮全深深地看了仙子的背影一眼，将黑布拉下压住，这才离开。 “咦，老大呢？” “不会出去了吧？” “老大不是说必须有人守着吗，好奇怪，那女的也不见了。” “......” 跑回二楼的阮全没有马上回房，他需要冷静，好好想想怎么打开那个笼子，他想要见到男人的心情越发急切了。 半个时辰后，阮全等夏猛离开了，佯装醉酒在一楼休息，这才被人找到。 他没有再回鸣花住的那个房间，反而选了笼子的正下方，一晚上都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没有睡着。 —— 随着太阳从海平面升起，罗裳被楼上的脚步声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呆坐了一会后便开始整理装备。 按照信中所说，中午他们就能到达幽夜岛，阮家子弟和雇佣的船员会将幽夜岛的货物搬下去，而槐老也会在此时帮她溜出去，让她顺利到达二楼。 她前日已经踩过点，知道阮全住的屋子，此时只用等外面闹起来。 随着气温的升高，船慢慢停了下来，罗裳知道到幽夜岛了，外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突然，有人敲响了她的门。 “停岸了，我带你出去。” 是槐老，罗裳再次检查了自己的东西，没有遗漏后套上黑色的斗篷遮住自己面庞。 这种斗篷在船上也算常见，不仅可以挡风，还可以防潮，很多船员和旅友都有。 她小心翼翼打开屋门，门口的槐老在看到罗裳时瞳孔微缩，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由地揉了揉眼睛。 那边怎么会派出一个孩子当杀手，这么小的女孩真能杀死阮全吗？ 罗裳没有错过槐老眼中的惊讶，她轻轻点头后压低声音，“带我过去吧。” 槐老神色莫名地看了她好几眼，最后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你是个小孩子，虽然容易引起注意，却不会特意防备你。” 刚到一楼甲板，罗裳便看到了火热的人群和振奋的船员。 他们都顾不上搭理槐老和他身后的孩子，一群正在下船，准备去幽夜岛赏景、放松，另外一群人则是将幽夜岛的货物搬出去。 “走。”槐老低声道，罗裳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爬上了二楼。 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在罗裳到达阮全的房间后，槐老微微侧过身挡住通道，罗裳则借着侧身的瞬间打开屋门冲了进去。 槐老见罗裳进去后，贴心地为她将门关好，从这一刻起，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就不用配合对面的的行动了。 罗裳迅速环顾四周，阮全和他的妓子都不在屋内，而她要做的就是躲起来，等他们回来后将阮全杀死。 那时候，槐老会在外面引起众人注意，给她一个逃离的机会... 第267章 换人 罗裳仔细看过后，还是在床尾找到了一个缝隙，刚好能让她藏进去。 就在这时，鸣花也收到了阮全的消息。 “你再去找一次夏猛。” “全少爷，我…”鸣花一脸苦相，上次夏猛在做完以后可是一副要杀了她的模样，她哪里还敢去。 “嫌银子不够？” “不是，不是。”鸣花连忙解释，“我怕他杀了我...” 阮全轻笑一声，伸出手拍鸣花的脸蛋，“你不去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你，我相信你能拖住他一个时辰。” “是，是。”鸣花打了个寒颤连连答应，如今的局面可不是她一个弱女子可以应对的。 “乖。” 趁着二楼没人，两边便同时行动起来，而一无所知的罗裳还在闭眼等待阮全回来。 夏猛本想杀了鸣花，可在听到阮全下船以后，他犹豫了，纠结了，最终在鸣花的死缠烂下跟着她去了二楼。 阴影里的阮全在看到两人前后脚下来后，哼笑一声唤来身后的人。 “你们去将夏猛的人引走，找个角落杀了，离开幽夜岛的时候扔海里。” “是，全少爷。” 想到马上就能再见到那位仙子，阮全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舔舔嘴唇，一脸激动地冲向三楼。 “仙子，仙子...” 他想了整整一夜，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这个宝物他不准备还给狐仙岛了，这是他阮全的宝贝，他谁也不让！ 另一边，二楼的房间。 夏猛和鸣花一进屋便迫不及待地脱衣服，尤其是鸣花。 她不确定夏猛说要杀了自己是真是假，但是她知道自己身体的诱惑，为了保住命，她一定要让夏猛舍不得杀她。 屋内躲着的罗裳在看到他们脚边一堆衣服时也愣住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如此忍不住，甚至没人检查屋内有没有便要开始妖精打架。 罗裳不是真的孩子，自然不会手足无措，她反而集中精神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准备等阮全最没有防备时跳出来一击毙命。 三楼。 “仙子，仙子...”掀开黑布的阮全仿佛疯魔了一般，紧紧地盯着里面的白衣男人，“我这就救你出来，救你出来。” 男人嘴角微勾没有说过，细长的手指轻点铁笼。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阮全便看呆住，直到男人冲他眨了眨眼。 “我知道怎么打开，你别怕！”阮全脸色通红，从怀里掏出一把密匙。 这密匙也是他让鸣花偷的，夏猛那个傻子至今都没有发现。 阮全舔着笑将密匙插入铁笼中，这种密匙的孔都是暗锁，一般人根本找不到孔在哪里，更别说打开笼子。 二楼，罗裳看到上下叠着的两人，她知道机会来了，手持弯刀猛地冲出，眼睛冰冷地看着正在晃动的赤裸男人。 “嘭！” 夏猛武功不差，在罗裳还未冲出时便感受到陌生的气息，他一把拽住鸣花，两人往左边躲去，罗裳的弯刀狠狠地划在了床柱上。 “拿命来！”夏猛推开一脸震惊的鸣花，提起床边的刀便朝着罗裳挥去。 罗裳再傻也知道这人不是阮全了，船舱不大，她根本逃不开，于是便抬起弯刀迎了上去。 两把刀碰撞间发出剧烈的响声，罗裳被震得后退两步，夏猛则是稳稳地站在了原地。 第268章 得手 “好！”夏猛大喝一声，眼中迸发出一阵摄人的光芒，“小子不错，可惜今日要将命送在这里了。” 罗裳没想到阮全并不在这里，反而是一个武功胜她两分的绝顶高手，看来她们还是低估了阮家的实力。 夏猛冷笑着运转内力，屋内气温忽地升高。罗裳眼神冷冽，弯刀横在胸前，体内的《太初真经》悄然运行。 夏猛周围的的空气因内力的波动微微停滞，带着浓浓的热浪，仿佛要将世间万物灼烧殆尽。 罗裳深吸一口气，真气包裹全身，内力从筋脉运至四肢，头脑顿时清明。 “嗬！” 弯刀锁定夏猛，她的身体就像灵活的鸟儿，从夏猛的身下穿过，刀尖直取夏猛的下腹，夏猛横刀挡住罗裳的攻势，“哐”地一声过后，屋内的木床也被震地粉碎，只有被夏猛护在身后的鸣花还有微弱的气息。 看到罗裳再次被自己震退，夏猛举起大刀，内力附着刀身，卷起阵阵气浪，一刀挥向柜子前的罗裳，罗裳闪身躲过这股刀气，身后的柜子瞬间化为湮灭。 “哈！”夏猛再次挥刀而出，罗裳紧急运起狂风步躲避，数秒间，屋内的木质家具全部被砍断，罗裳也无处可躲。 门口有夏猛守着，窗外便是大海，忽地，她看向头顶的木质天花板，脑海中浮现一道魅惑至极的身影，她还有一个选择... “受死吧！” 就在夏猛挥出最强的一刀时，罗裳已经内力包裹全身朝着天花板飞去。 “嘭！” 两股巨大的能量冲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响声，最恐怖是天花板竟然真被两人的内力震裂露出一个巨大的洞。 这下，再想在外面装死的阮家人也坐不住了，屋内的动静不小，但他们都是惜命的人，两大高手的对决，贸然进入岂不是成了炮灰，于是所有人都聚集在甲板，却没人敢真正进来。 如今却不同，若天零号真被两人打穿，他们就算现在保住了小命，回到崖州也免不了要被主家责罚。 夏猛看到罗裳顺着天花板的洞飞进三楼顿时脸色大变，给自己套上外裳后连忙从外面追了上去。 若是让罗裳惊动了那怪物，说不定整艘船的人都要给她陪葬。 罗裳这边灰头土脸地爬上三楼后，第一眼便看到了刚打开铁笼的阮全和笼子里那诡异白衣男人。 她虽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却知道夏猛正在身后追赶自己，最紧要的还是赶快逃命。 于是，她再次运起狂风步和《太初真经》朝着三楼后面跑去。 就在罗裳越过两人时，她周身的内力如同温柔的风侵入他们之间，原本被餍住的阮全也在此刻清醒过来。 “怎么，怎么回事？”他瞪大双眼，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更想不起来自己在做什么。 “你，你是谁！”阮全望着面前离自己只有一指距离的陌生男人，只觉得恐惧万分，不敢动弹。 “全少爷，快退！”夏猛带人奔到三楼时，也被面前的场景震惊了。 他没有看到已经被打开的笼子，担心阮全已经被怪物餍住，只能用内力唤醒阮全。 原本平静的白衣黑发男人似乎被夏猛的内力激怒，他袖子一挥，整个铁笼轰然倒下，他与阮全之间再无任何阻挡。 完了！ 夏猛心中只有这两个字，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怪物的恐怖。若是以前，他早就带着人逃跑了，可如今，阮全在怪物手里，他不能逃，逃了回去也是死。 跑到尽头的罗裳才发现这里竟然没有出路，那夜她被铁笼吸引注意力，便没有细细检查三楼，没想到如今自己会被困在这里。 就在罗裳返回三楼大堂时，便看到了倒地的阮全和正在交手的两人。 机会来了。 罗裳一个旋身，从两人身旁穿过，手中散发银光的弯刀“咻”地一下便刺入了昏迷的阮全胸口。 “你敢！”夏猛怒不可遏，分神间被身后的怪物追上，想追上罗裳，却发现她并不恋战，拔出弯刀便穿过重重侍卫跑向二楼。 被拦住的夏猛只得大呼让众人追上去，自己拦住身后的怪物。 哪曾想，除了阮全的心腹外，竟然没几个敢追上去，追上去的人还撞到了一脸担心跑上来的槐老。 “咚。” 眨眼间，那道瘦小的身影已经跳入海里，消失在了海面。 第269章 逃 被狐仙岛怪物缠住的夏猛此时只想骂人，怪物跑出来了不说，就连阮全也是生死不知，就算他是大长老的心腹，回到崖州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让开！”他带着气浪的一刀狠狠挥向那白衣男子，男子功力并没有完全恢复，此刻也不敢硬接夏猛的这刀。 “我记得你。”白衣男子淡淡地吐出这句话，“没有他们，你抓不住我了。” “我是抓不住你，但是你也杀不了我。”夏猛冷笑着回应，“我们能抓你一次，自然能抓你第二次...” 夏猛瞳孔微缩，他话还未说完，那男人便像示威般伸出尖长的指甲将离他最近的两个船员心脏挖了出来。 “啊！” “怪物啊！” 原本就害怕的众人这下更是不敢上前。 男人白色的衣袍被血染红，他却好像十分享受这种感觉，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快跑啊！” 眼见男人没有出手追杀他们，除了夏猛的手下外，所有人都跑了下去，有的更是朝着船下跑。 最有良心的还是被撞倒的槐老，这时候也不忘拖着不知死活的阮全下去。 “老大，怎么办？”旁边提刀的手下紧盯着前方的男人，额间却不自觉地流出了汗。 “跑吧，老大。我们不是对手。”另一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夏猛一咬牙，“我们走。” 他说着便朝着二楼阮全的屋子跑去，此时，刚好迎上穿好衣服的鸣花，他二话不说便将鸣花抱入怀中。 “全少爷呢？”鸣花愣住，想要挣扎却发现外面已经乱作一团，“这是怎么了？全少爷去哪里了？”要知道阮全可还在欠她一百两银子，就算要逃，她也得先把钱拿了再说。 “呵，我告诉过你，我会亲手杀了你的。”夏猛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至于你说的全少爷，恐怕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什么？！”鸣花来不及震惊，就被夏猛抱着跑下了船。 三楼，涂青衫擦了擦手上的血渍，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却又不记得是什么。 半刻钟后，涂青衫的人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了一滩血水。 “槐老、槐老，快跑吧。”路过的船员看到槐老一把年纪还在搬阮全的尸体，不忍心便劝阻道，“全少爷已经死了，我们快逃命吧。” “我这把老骨头能逃到哪里去，全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能让他曝尸荒野啊。”槐老说着将阮全一点点拖入最底下的船舱。 船员叹了口气，全少爷不仅是槐老的干儿子，更是槐老疯女儿的未婚夫。 当初正是因为槐老的女儿突然疯魔了，两人婚约取消，槐老才认了全少爷做干儿子。 只是此事知道的人很少，阮家大部分人都以为槐老和阮全的父亲是多年好友，才认的亲戚。 槐老将阮全的尸体拖到了船舱最底层，也就是他原先住的屋子。 他想了五年，如何杀了阮全，如何给女儿报仇。可真当阮全的尸体放在他面前时，他却感觉好像是在梦一样，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如意啊，爹终于为你报仇了。” 第270章 回程 罗裳确定阮全已死后，便按照信中约定的到幽夜岛找宋老头。 她并不知道宋老头是个什么人物，却知道这是唯一一个能帮自己回到崖州的人。 游出海面后，罗裳便听到了关于天零号的事，船长阮全已死，负责货物运输的阮家弟子和天零号的大副已经重整船只准备回航。 传言说是阮家护卫夏猛和狐仙岛高手联合杀害了阮家少爷阮全，两人还一起逃了出去。 幸存下来的天零号船员和阮家子弟也在夏猛和狐仙岛高手离开后没有停留，迅速开船返回崖州。 都是海岛城市，幽夜岛和崖州并无不同，一样的遍地海鲜，一样的水果丰富。 天零号虽然驶离了幽夜岛的港口，但夏猛和那个怪人也进入了幽夜岛，罗裳深知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便偷摸着跟随忙碌的人群混进内城，寻找宋老头。 宋记粮铺。 罗裳在与粮铺掌柜对完暗号以后，便被领入了内堂。 “今日你便在粮铺睡下，明日我们有一艘商船会到崖州，你做好准备，随我们一起去。” “好的。”罗裳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安排他十分满意，刚巧她也不想在幽夜岛多待。 另一边，夏猛在得知天零号已经离开后，放出了话。 “我已不准备回崖州，现在回去不过是一个死字。” “老大不去，我们也不去。”他身旁的年轻男子附和道：“本来我们就是你的人，跟着你出生入死，如今脱离阮家倒也不错。” “阮家有权有势，跟着他们怎么样都能有口饭吃，倒是我连累你们了。”夏猛叹息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老大！有你在还怕缺了我们的吃喝，我们几个跟定你了。” “是啊，我们在崖州也没有亲人了，不如跟着你闯，说不定还能闯出一番名堂。” “好！”夏猛豪气地站起身来，“既然兄弟们如此信任我，我夏猛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让我们干了这杯，以后再不回那狗屁崖州、狗屁阮家！” “好！” “干了这杯！” 夏猛身旁的四人纷纷站起来举起酒杯。 而站在夏猛身后的鸣花，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与不情愿。 翌日。 宋老头很早便将罗裳送上了船，这也意味着罗裳这趟刺杀之行已经完成，过程中虽然出现了问题，但结果是好的，且阮家更多的注意力已被夏猛和那怪人吸引，就算有人注意到她，但没人看清她的面庞，回去后也不会有人相信与夏猛激斗、刺杀阮全的会是这么一个小孩子。 崖州城，阮家。 比罗裳先一步回到崖州的是天零号和阮全的尸体。 “追，无论如何，都要把夏猛给我追回来！”阮经明差点气的说不出话来，他看着阮经辉冷声道：“大长老，看来你需要跟大家好好解释解释，天零号上发生的事了。” 众人从未见阮经明以这种口气跟大长老讲话，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其他长老同样十分愤怒，然而，他们愤怒的并不是阮全的死和夏猛的叛逃，而是大长老很明显与狐仙岛在暗中进行交易，而这些交易是背着所有人的。 阮经辉脸色也十分难看，一个是他培养多年的高手，放在整个阮家都是顶尖的存在，一个是他心仪的下任家主候选人，让他没想到的是，仅仅一次狐仙岛旅途，就让他损失了两员大将。 但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是，那个人跑出来了。魅族向来心狠手辣，有仇必报，自己亲手将涂青衫抓住废去了武功，涂青衫也见过他的脸，知道他的身份。 没有狐仙岛的控制，涂青衫就像阴沟里的爬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你来上一刀。 如今，阮经辉已经不再想家主之位了，如何重新获得族内其他人的支持才是最重要的，若真到了逼不得已时，他也不介意离开阮家，毕竟此事后，他在家族内的地位定会一落千丈。 阮经辉站起来朝着众人行了一礼，“此事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处理不当，诸位放心，我定会给家族一个交待。” 第271章 江湖 萍香儿在看到罗裳的一刹那，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紧紧将罗裳抱在怀中。旁边的姨娘们见到此景，也忍不住上前将两人抱住。 尤其是莲心，此事虽不是她情愿，却也因她而起，她知道罗裳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罗家。 “没事就好。”林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晚上可要好好跟我们说说天零号上发生的事。” “是啊，回来的人，说什么的都有，鬼怪啊、妖物啊、怪物啊，可玄乎了。”腊月撅着个小嘴，一脸好奇的模样，“他们定没有我们裳儿知道的多。” “好了，好了。”素月笑着将几人拉开，“你们先让裳儿休息休息，有什么晚上再说。” 回到家后，罗裳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不是抱着小狼遛弯，就是考校罗柔和修魔的武功。 修魔还好，在鬼老的医治下，体内的毒素慢慢清除，功夫也在慢慢进步。 罗柔可就惨了，罗裳不在，她就是家里的老大，不练武、不读书，天天跟着小狼进山捣乱，功夫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好在家里还有个罗裳能治住她，才不至于让她成为混世魔王。 休息过后，罗裳便将天零号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关在一个巨大的铁笼子？”芙蕖微微睁大了眼睛。 “头发比我的还长？”腊月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指甲比我的还尖？” “武器就是他的利爪？”林延微微皱眉，“怎会有如此奇怪的人。” “怪不得天零号的人说他是妖物呢...”素月道：“这确实令人感到害怕。” “师父，那个夏猛武功真的比你还要厉害？”修魔的面具早已取下，此时露出干净白嫩的小脸，更是衬得他圆溜溜的眼睛又黑又亮。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林延淡道：“你们还未入江湖，不知这江湖的凶险，也不知道各门各派的底蕴。” 听到林延这话，罗裳瞬间来了精神。 对于江湖各派，她的认知都是来源于师父宋不孝，但宋不孝这人本就是个专注武学之人，自然没有林延的经历丰富。 “师父，师父，快讲讲。”冯承承拉住林延的衣袖，一脸期待。 林延望着众人盯着他，眼睛闪闪发光的模样，不由地勾起一丝微笑。 “那我便与你们说说这江湖七大派...” “七大派分为北三派和南四派。北三有青城的青山派、天山的雪山派、嵩山的少林寺，南四便是峨眉山的峨眉派、龙虎山的上清宗、衡山的铁掌帮和太湖的剑气宗。” “他们之所以是七大，不在于存在的时间、门派的底蕴，盖因门派中有着当今世上武功最强的人，他们一人便可敌千人。” 罗裳睁大了眼睛，“武功最强的人...青山派武功最强的是掌门吗？” 林延轻轻摇头，“不一定是掌门，一般会是各派中不出世的高手，像我们青山，曾经有一个小师伯...他天赋之高，被誉为青山派的最强...” 说到这，林延叹了口气，“算了，不提了，逝者已逝。” 罗裳想起了师父提到他那天赋异禀、英年早逝的小师侄，看来他们说的是一个人。 “还有呢，还有呢？”冯承承追问道。 “除了七大派，各地还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帮派，他们中也不乏顶尖的高手，虽不如那几个怪物，但在江湖中也算得上一方霸主。” 第272章 三年 “其中以丐帮、光明神教、漕帮帮众最多、分布最广，势力最强。” “哎！”冯承承歪着小脑袋，“师父，难道不是七大门派势力最强吗？” “七大门派只是拥有这世间最强战力，可论门派势力和能力，还要属这三大教。”林延耐心解释道：“这三个教派，有教无类，拥有统一的目标、教义，座下弟子有平头百姓、也有皇亲贵胄，其能量不可小觑。” “混元帮这种的在江湖上算厉害的吗？”罗裳好奇地问。 “广南西府受地域影响，与中原地区交流较少。说实话，若不是我踏足此处，恐怕对这边的门派也是一无所知。” 林延说完话音一转，“不过，近年来，广南西府倒是有一个门派比较出名。” “哦？什么门派？”罗裳微微睁大了眼睛。 “福星教。” “好耳熟...”罗裳似乎经常听到这个教派的名字。 “福星教出了一个人物，名叫七煞。他单枪匹马挑战了数十个门派，在江湖中名声颇为不错。” 七煞，罗裳想起来了，不就是神剑山庄里试剑大赛中获得第三名，戴着面具的神秘男人，好像师父也同她说过这个人。 “还有呢？还有呢？”冯承承好不容易听到一个广西的厉害人物，自然忍不住好奇。 “还有人说福星教背后是广西世家，与朝廷、江湖都有联系，福星教甚至会替那些大官解决一些江湖中的麻烦。” 冯承承微微皱眉，与朝廷、世家勾结，这不就是买凶杀人，就像他们冯家，也会聘请江湖高手贴身保护。 这么看来，福星教可不是他心目中名门正派的模样。 “你们还小，待你们再大些，就能出去闯荡了。”林延感叹道：“到时候我呀，就陪着你们师母在崖州养老。” 一旁的素月听到这话，手中针线不停，微微低下头抿着嘴笑。 —— 时光匆匆而过，眨眼间，两年过去了，而罗裳，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有三年了。 除了一整年的流放生活，在崖州的这两年，她活得是自在又惬意。 一年的服役结束后，萍香儿她们将心思都放在了经营罗记杂货铺上。 除了以前的吃食外，罗记食肆成为了洪明集市正经的饭馆，从早食到晚食，从面食到米饭，应有尽有，罗记食肆也算在外城打开了知名度。 像岳家、李家、彭家这些有家底的流犯，也在服役结束后在崖州做起了生意。 岳家和道观合作在城内开设了一间学堂，男女都能上，李家和彭家则同府衙的运粮所做起了粮食生意，在府衙的庇护下，也算混的风生水起。 黎族的三家之争，在去年落幕。黎家的鸿雁雁虽有心计，身后有灵水宫的支持，但在做生意上始终不如黎百生，守住家业已是不易，别谈更进一步了。 阮家因天零号事件后损失惨重，与狐仙岛彻底决裂，但阮天却坐稳了家主继承人的位子。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便是林家。林家原本只是黎家的附属，却在两年间突飞猛进，先是收购了黎家四个林场和几千亩田地，又争取到了同狐仙岛合作的机会，一跃成为黎族中势力最庞大的家族。 有人甚至怀疑，林家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为他们源源不断地提供银子和信息。 瑶族这边依旧是玉家最大，贾通最后选择了玉倾城，被软禁在了玉家。 而玉倾城在去年生下了一个女儿，叫玉悔，她体内的玉生烟虽未完全解除，却控制住了，至少不会轻易发作。 但不幸的是，毒素依旧蔓延到了玉悔身上，玉悔小小年纪便要承受玉生烟发作的痛苦，所以芙蕖就成为了玉家的家庭医生，三天两头往玉家跑。 罗家和混元帮因为椰子生意，关系一直不错，甚至可以说，混元帮就是罗家在崖州城最大的依仗。 对于罗家来说，还有一件大喜事。一年前，她们收到远在天边的罗嫔娘娘派人送来的信件和银子。 罗裳对信件不感兴趣，但对这未曾谋面的姑姑，她倒是挺好奇。 罗嫔的信很长，把几个姨娘都看哭了。 “娘娘竟然跟我们道歉...”素月只觉恍若隔世，要知道以前，罗嫔娘娘最看不起的就是她们这些姨娘。 “毕竟除了我们，娘娘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萍香儿叹气道。 第273章 亲情 “娘娘竟然将多年的积蓄都给了我们...”万宁声音哽咽，“难得娘娘还记着我们。” “御赐的珠宝首饰赏不了人，也不能卖，能寄那么多银子过来，娘娘定是费了不少心血。”芙蕖无奈叹气。 “崖州那么远，写信一来一回也要小半年才能送到，娘娘想必是复宠后就给我们来信了。”莲心苦笑道。 她虽然没有见过罗嫔娘娘，但却知道这是个有名的人物。 身材高挑，长相绝色，最重要的是得圣上喜爱，犯了灭族的大错还能复宠，古往今来也是不多见的。 在被罗嫔连累时，所有姨娘都是心怀怨愤的，但在经历了那么多后，她们对罗嫔的埋怨也淡了下去，反而念起了这远在开封的亲人。 “你们看，娘娘还说了让我们照顾好三个孩子，以后定会求皇上让我们回去。”万宁满脸通红，眼眶的泪水快溢出。 罗裳从未见过五娘如此激动的模样，想当初面对神剑山庄追杀时，五娘都是一脸平静，临危不乱。 “那是。”腊月扬起脑袋，将身旁的罗誊抱起，“我们誊儿可是罗家唯一的男丁了。” 罗裳不由地翻了个白眼，现在家里的顶梁柱可是她罗裳，就罗誊这么个小屁孩，放出去随随便便就被人捏死了。 腊月瞥见罗裳的眼神，连忙将罗誊放下，抱起罗裳。 “当然，当然，我们裳儿才是家里最棒的小孩，四娘最喜欢的就是裳儿了。” 萍香儿摇头笑道：“这里面都有一千两了，娘娘为了让我们过好，真是煞费苦心。” “现在罗记稳定下来，我们每天都能赚到钱，你们想买什么，想支银子都可以从公账出，这笔钱还是留着救急吧。” “大姐说的是。”素月赞同地点头，“我们现在能赚钱，娘娘的银子还是就给裳儿她们。” “是啊。”万宁抱过罗誊，“以后我便好好给裳儿三姐弟开蒙，教她们读书写字，定不让她们丢了娘娘的脸。” “要我说，裳儿长得最像娘娘，性子同娘娘也有几分相似，一样的骄矜、倔强、不服输...”芙蕖摇头笑道。 萍香儿好生琢磨女儿的眉眼，嘴角微微勾起，“像娘娘好，是个有福气的，柔儿就差点，像大爷去了。” 罗裳转头看向剥果子的罗柔，小脸圆圆，鼻尖翘翘，十分可爱的丫头。 “像大爷也不错，长相敦厚、性子软和是个有福的。”万宁揉揉她的脑袋，一脸温柔。 性子软和？罗裳不由地在心里点头，柔儿确实柔了点，以后可得让她练练性格，不能让你轻易欺负了去。 “誊儿就不知道像了谁。”万宁抚摸着他头上的呆毛，“又精明，又傻乎乎的。” “倒是有几分像老爷。”腊月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老爷比大爷可要严谨。” “哈哈哈哈。”莲心也捂住了嘴，她可是见过老爷的，自然知道老爷的模样。 “四姐就会乱打趣。”芙蕖笑得眯起眼睛。 三年过去，提起过世的亲人，她们或有悲伤，但更多的却是感慨与追忆，伤痛过去了，回忆里自然充满美好。 第274章 抓奸 又是一年春来到，罗裳已满十岁，姨娘们给罗奇玉守孝也满三年了。 “芙蕖，再对一次宴请名单，这可不能出错了。” “莲心，你再对一下菜单，没问题便送去望月楼。” “万宁，帖子写好了就交给林延，林延亲自送去。” “素月，你的嫁衣绣好了吗？” “大姐，你怎么比四姐和四姐夫还紧张。”莲心打趣道。 “不知为何，素月出嫁，我总有一种嫁女儿的心情。”萍香儿摇头苦笑。 “四姐就算出嫁，也是同我们住在一起，大姐你不必紧张。”万宁笑着安抚道。 “是啊。”萍香儿缓缓吐出一口气，“林延，你的师父、师兄弟们能赶上婚期吗？” “大姐，别担心。不出意外他们已经在雷天号了，最慢七天也能到。”林延笑道。 十日后便是林延和素月大婚的日子，也是罗家被抄家后迎来的第一个大喜之日。 为了这一天，罗家可是提前两个月就开始准备。 林延的纳彩礼、素月的聘礼，还有他们的新房，以及准备宴席。 宴席定在了洪明集市的望月楼，菜品由莲心和望月楼的大厨一起准备。 宴请的宾客则是由萍香儿、素月和林延共同决定。 “等师父和师娘成亲后，师父就是真正的罗家人了。”冯承承也很激动。 他已经两年没有回家，而这次师父大婚，还专门往郁林城送了请帖，他娘亲都答应了会亲自前来。 “你师父本就是我罗家人，当然了，你也是。”罗裳笑道。 她师父宋不孝本就出身于青山派，是二代弟子，林延是四代弟子，按辈分，林延还得叫她一声小师叔。 “大姐，我去珍珠坊拿配饰。”素月说着戴上帷帽。 “好，早去早回。”萍香儿叮嘱道：“顺便去将腊月带回来，也不知道她一天天往珍珠坊跑什么...” 素月脸色一僵，连忙点头，“好。” 林延见状拿起桌上的长剑，“我陪素月去吧。” “按理说，成亲前，小两口是不能见面的，我们家是完全没有这个风俗咯。”莲心娘见林延这离不开素月的模样，不由地打趣道。 素月脸色微红，瞪了林延一眼，“那我们先去了。” 说完，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罗记杂货铺。 万宁不着痕迹地看了素月一眼，却没有说什么，依旧专心地写着请帖。 罗裳心里泛起嘀咕，五娘喜欢盯三娘也不是奇怪事了。 娘亲并不反对姨娘们再嫁，但要是像林叔叔这样的正经人，而不是三娘以前遇到的那种人。 自服役结束后，三娘陆陆续续也谈了几个相好，都是崖州城内的正经人家，就连五娘也没有反对，也不怎么盯着三娘了。 可相处一段时间后，要么是三娘嫌他们穷，要么是他们嫌三娘是奴籍，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拍两散。 最近几日，三娘似乎又谈了一个男的，好像就住在珍珠坊附近，所以经常往那边跑。 “你呀，腊月已经改好了，你还像看小孩一样看着她。”萍香儿睨了万宁一眼。 “这个不同。”万宁眉头微皱，“前几个她都不会避着我。” “莫不会是我们认识的人吧？”莲心猜测道。 “只要是好人，认识的也可以。”芙蕖想到了一个人，心里有些发堵，又有些酸涩。 “我就担心，她又去认识乱七八糟的人...”万宁叹气道：“崖州不比开封，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我......” “不好啦！不好啦！” 万宁话还没说完，小格子就一脸急色冲进了店内。 “怎么了，小格子？”罗裳连忙将她扶了坐下。 莲心给她倒了杯水，“喝点水，慢慢说。” “来不及喝了，萍姨、罗裳，你们快随我过去，珍珠坊那边出事了。”小格子扶住桌子，喘息道。 “珍珠坊！”萍香儿腾地站了起来，“是素月还是腊月？她们怎么了？” “是，是腊月娘子。她与黎家三长老偷情被三长老的大夫人抓住，现在要将她沉塘呢。” “什么！”万宁脸色剧变，“在哪里？你快带我们去！” “莲心，你同芙蕖和孩子们守店，我和万宁去。”萍香儿解下围腰叮嘱道。 万宁则一把将小格子拉上，“快带路，晚了怕要闹出人命啊。” 罗裳见状也连忙跟在三人身后，“修魔，你看好店里，我们去去就回。” 第275章 逐出 珍珠坊距离洪明集市并不算远，所以四娘才选在了在那里做婚庆首饰。 三娘喜欢做首饰，本就在珍珠坊学做珍珠首饰，且每日都去，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趁着学习的时候偷情。 “到了，到了。”小格子喘着气引着她们进入一个小院，“我刚好在附近做工，看到一群人冲进去便跟着过去看热闹，没想到被抓的人竟然腊月娘子。” “多谢你了，小格子。”萍娘子塞给小格子两文钱，便领着万宁、罗裳踏入了正院。 当罗裳看清院中场景时，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鸡飞狗跳”。 五个穿着鲜艳服饰的黎族女人，凶神恶煞围着一男一女用黎语骂个不停。这对男女周围还有数十个护卫将他们护着，让那些女人不敢再动手。 罗裳一眼便看出了被男人护在怀里的正是她的三娘腊月。 三娘只披着一件单衣，头发散乱，脸颊红肿，手腕、手肘处更是一片青紫，看来刚刚已经被收拾一顿了。 “她们说要把三姐沉塘。”万宁脸色阴沉，她自来了崖州后，也跟着学了黎语和苗语，说的虽然不利索，却能听懂大部分。 “住手！”萍香儿赶忙上前，“腊月，你过来。” 看到萍香儿和万宁的瞬间，腊月脸色刷白，比被抓奸时还要惊恐。 “你们是谁，是她家人朋友吗？”三长老夫人嘲讽道：“你们的家教就是教女儿给男人当外室？” 萍香儿紧盯着腊月，腊月不敢磨蹭，推开男人便走到了萍香儿跟前。 “啪！” 萍香儿这一耳光不止腊月，就连三长老夫人都看呆了。 “你记得我说过什么吗，若你再做出败坏我罗家声誉的事情，我就会亲自将你逐出罗家的大门。” “大姐。”腊月捂住通红的脸庞，嘭地一下跪在地上，“大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吧。” “三姐，你还记得李承吗？”万宁声音很低，“你还记得他是怎么死的吗...” 腊月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是你？是你杀了他？” “三姐，我警告过你的，若你再如此行事，我会亲手杀了你。” 万宁没有否认，就连萍香儿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她知道万宁爱名誉，更想凭着罗嫔娘娘重回开封，只是她没想到，万宁竟会为了这个目的杀人。 “三姐，你就那么想回去给人做妾吗？”万宁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做妾？”三长老的夫人嘴角勾起，眼中满是不屑，“实话告诉你们吧，她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你可听到了？”萍香儿痛心疾首，“腊月，你图什么啊？图什么？” 万宁抬首看向一言不发的黎族三长老，“你就看上了这么一个男人？能当你爹的男人？”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三长老脸色铁青。 “腊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萍香儿深吸一口气，“你离开这个男人，并发誓永远不会见他，我便只罚你禁足一年。” “我，我...”腊月表情犹豫挣扎，一会看向万宁，一会看向三长老。 “我懂了。”萍香儿甩开她的手，“五妹，裳儿，走。” “大姐！大姐！” 萍香儿不再理会身后的嘶吼声，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第276章 青山来人 “娘，我们真的不管三娘了吗？”罗裳小声地问道。 她知道萍香儿心情不好，可能正在气头上，但那三长老一看就不是好人，罗裳并不放心让三娘跟着他。 “裳儿，你别管。”万宁声音冷咧，“这是你三娘的选择，我们罗家从此以后就当没这个人了。” “走吧，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劝不住，便救不了。” 回到店铺后，莲心和芙蕖马上便询问起三娘的消息。 “人呢？”莲心拼命往三人身后看，“五姐，三姐呢？” 芙蕖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她连忙追问道：“三姐是不是出事了？” “腊月，不肯跟我们回来，大姐将她逐出罗家了。”万宁声音哽咽。 她就算再怎么不喜腊月的作风，讨厌这个人，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却感到悲伤大于愤恨。 “三姐在哪里？”芙蕖迅速冷静下来，看向万宁，“我去劝劝她。” “我也去，三姐定是鬼迷了心窍，只要跟她说明白，她定会回来。”莲心着急地挽起万宁的手。 万宁将手抽出，深吸一口气，“别去了，她自己做的选择。” “腊月...随她去吧。”萍香儿叹了口气，扶住桌角慢慢坐下，心里并不如她的表情那么平静，“现在最重要的是素月和林延的婚事，莫要分心了。” 莲心和芙蕖看出萍香儿状态不对，两人也不再追问，心里却打定主意要去找腊月问个清楚。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五娘外，其他三个姨娘都偷偷去珍珠坊看了三娘。 从她们的口中，罗裳知道，四娘现在完全成了三长老的外室，三长老还在珍珠坊附近给她买了个别院，有四个护卫，三个丫鬟，一个厨娘专门伺候她。 如今，她也不用去珍珠坊学手艺了，因为三长老把整个珍珠坊都买下，让她成为了珍珠坊新的老板，就连四娘去做的成亲首饰，也成为了三娘送她的贺礼。 不过四娘并不乐意收她送的贺礼，最后还换了间银器店。 罗裳摇摇头，让自己别想那么多，依着三娘的性子，如果真过得不快活了，定会回来。 娘亲是个心软的，再有四娘和七娘在一旁帮衬，说不定就会让她回来了。 三娘做错了事，自然该受罚的。 “小姑娘，请问洪明集市只有这个罗记杂货铺吗？” 柜台坐着的罗裳瞪大了眼睛爬起来。 面前三人，身穿青灰色道袍，头发用朴素的木簪绾住，背上除了长剑外，还有带锁的木制箱匣。 “你，你们是林叔叔的师兄弟吗？” 问话的小青年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你是罗裳还是罗柔？” “我是罗裳。”罗裳咻地跳下板凳，“你们快请进，林叔叔送请帖去了，还没有回来。” “娘！四娘！林叔叔的师父他们来啦！” 在厨房准备菜的萍香儿和素月一听到罗裳的声音就跑了出来。 素月很害羞，更多的却是激动，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萍香儿。 罗裳则好奇地盯着他们看，这三人无论是穿着还是谈吐，与周围的普通人都不一样，尤其是身上的气质，与林延简直一模一样。 “道长们快请进，我正是萍香儿，这是素月。”萍香儿连忙招呼着他们坐下，给他们斟茶。 听到素月的名字，三位道长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原本就脸红的素月更是觉得尴尬又害羞。 “萍娘子，素月姑娘好，我是林延的师父杨贯之。” 杨贯之长相平凡，身材瘦削，不说话时看着有些冷漠，身上还带着习武之人才有的凌厉气息。 但当他开口，声音却温润儒雅，让人心生好感。 “这是我的两个徒儿，林平安和王松保，也是林延的师弟。” “两位道长好。”萍香儿带着素月行礼，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互相见礼后，杨贯之便请萍香儿和素月一同坐下说话，彼此间的气氛渐渐变得融洽。 “所以林延与你们的相识是因为无光？留在队伍里，也是想要夺回无光？” 杨贯之有些意外地看向罗裳，“这可真是有缘，但林延功夫不如你，倒也不配拿回无光，我对你师父更感兴趣。” 杨贯之并没有无光是掌门佩剑就要拿回青山的道理。 在他看来所有的剑都是有灵性的，当初掌门师伯弄丢了无光，就证明这柄神剑与他无缘。 “若是我师父在，见到你们定会很开心。”罗裳笑道。 第277章 见面礼 “师兄信里提到过，说宋道长不仅武功高强，还侠义心肠，行事作风不愧为我道家之人。”林平安脸上带着诚恳的笑意，看来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之言。 罗裳心想，若让你们见到师父本人，知道他的身份，必定不是现在这副表情了。 “可惜宋道长身中剧毒去大理国寻医问药，不然真想与他比试一番。”王松保感叹道。 “可以和我比试呀！”罗裳眼睛一亮，提议道。 要知道现在的她虽然仍旧卡在《太初真经》第五层，但和林延已经能打个五五开。 若是林延的师弟，自己说不定还能胜个一两分。 果然，林平安和王松保听到这话也来了兴致，练剑之人骨子里便带着不服输的精神。 “待我们休息好了，定要与你好好比试一番。”林平安笑道。 林延这头，他方才将洪明集市的请帖送完，正背着剑往回走。 “林先生，你家好像来亲戚了。”包子铺的老板笑呵呵道。 “亲戚？”林延眉眼弯弯，他脑海里浮现出师父和师弟们的身影，“多谢老板啦，姐弟来喝我的喜酒啊。” 包子铺老板挥着手里的帖子，满脸笑容，“那是，那是。” 心里有事，林延回程的脚步不由地加快。 “师父，师弟！”林延惊喜地看着屋内的三人，虽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他们后，林延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杨贯之、林平安和王松保腾地一下站起来，激动地看着林延。 “师兄！” “延儿！” “啊！”林平安和王松保猛地冲上去将林延抱住，“师兄，我们可太想你了！” “我也想你们！”林延紧紧回抱住两人。 一旁的杨贯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站在旁边的萍香儿和素月看着此情此景也微微红了眼眶。 师徒四人叙旧过后，林延便郑重地朝杨贯之、林平安和王松保介绍素月和冯承承。 这里面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徒弟，都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人。 杨贯之看林延过得好，精神好，对素月也越发满意。他不会夸人，出手就给素月送了一块巴掌大的翡翠，把萍香儿几人都看呆了。 “太珍贵了...”素月看向林延。 “收下吧，师父其他没有，这些小物件收藏的可多了。” 罗裳微微瞪大了眼睛，不是说混江湖的大侠都是穷鬼吗，林延的师父穿的朴素，出手却十分阔绰。 “对，收下吧，这本来就是给林延媳妇准备的，以后平安和松保也有。” 随后，杨贯之又送了一条绿松石做的剑穗给冯承承，把冯承承开心地叫了好几声师公。 就在罗裳以为结束时，杨道长又从他的箱匣里拿出了新的珠石玉串，里面有玉石、玛瑙、陶瓷做的玉佩和剑穗。 “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材质和样式的，我就都买了些，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女人见到那么精致的小物件，哪有不疯狂的，萍香儿微微张开嘴巴，不确定地看向林延。 林延摇头笑道：“你们随便选，这都是师父送给你们的见面礼。” 第278章 换合作商 在一阵欢声笑语中，罗家的所有人都收到了杨贯之送的礼物，包括给修魔解毒的鬼老。 杨贯之师徒便也同罗家一起住在了麋鹿山上。 来到了自己的地盘，大家说话也不再有任何顾忌。 “我们此次前来不止为了林延的婚事。”杨贯之说着看向罗裳和芙蕖，“还为了黑云膏而来。” “师父，师弟，你们也见到黑云膏了？”林延微微皱眉。 “不仅如此，我们还剿灭了两个贩卖黑云膏的窝点。”林平安道：“只不过，我们没有从那两个窝点问出任何关于他们组织的消息。” “他们就像泥鳅，滑不留手，即使被抓住，也会立马变为壁虎，自断尾巴以求生存。”罗裳低声道。 “裳儿说的对，所以到现在，我们抓到最大的鱼便是已被灭门的神剑山庄。” 林延看着芙蕖话音一转，“不过，幸好芙蕖研制出了针对黑云膏的天竺丸，有了天竺丸，那些人再想贩卖黑云膏便会更难。” “天竺丸？”王松保忽地提高声音，“这等好东西是芙蕖姑娘最近才研制出来的吗？” 芙蕖微愣，茫然地站起身，“天竺丸两年前便研制出了，你们在雷州没有听说过吗？” “没，没有啊...”林平安思索片刻道：“我们在雷州也待了有五日，黑云膏见过，但的确没有听说过天竺丸。” “难道是擎天帮将天竺丸改了个名？”罗裳微微皱眉，“那你们有听说过能解黑云膏的毒素的药丸吗？” “没有啊，从未听说过。”王松保一脸迷茫。 罗裳心里瞬间升起不好的念头，“那你们知道雷州城是谁在卖黑云膏吗？” “我们虽然不知道，但却有些猜测。”林平安压低声音，“可能是擎天帮。” “擎天帮？！” 芙蕖的心立刻提了上来，脸上闪过慌张和不安，“不可能啊，我制作的天竺丸全部卖给了擎天帮，他们说要将天竺丸卖到黑云膏泛滥的地方，怎么会自己去卖黑云膏呢？” 杨贯之听罢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一言不发。 王松保看出师父在生气，小心地朝他们解释。 “雷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擎天帮作为雷州最大的帮派，必定掌握着别人没有的信息。” “所以我才会猜测雷州城出现的黑云膏与擎天帮脱不了干系。” 芙蕖愣愣地坐回了原地，眉头就没松开过。 她仔细一想便知道王松保说的没错，若是擎天帮真有那么厌恶黑云膏，为何会有人敢在雷州偷偷贩卖黑云膏呢... 她不明白的是，擎天帮既然已经选了黑云膏，为何还要高价收购天竺丸呢。 林延微微叹了口气。 “擎天帮每隔四个月便会到崖州买天竺丸，一次三万粒，足够救一千个吸食黑云膏上瘾的人了。” “有没有可能擎天帮在这里面做两头生意呢？”罗裳道：“他们一手拿着毒药，一手拿着解药，自然想两边的钱都赚了。” “六娘，你想想，我们不能离开崖州，擎天帮在雷州做了什么，我们都是不知道的。” “裳儿说的很有道理。”林延眉头紧锁，“眼下我们要想的是天竺丸还卖不卖给擎天帮。” “卖，为什么不卖。”罗裳清了清嗓子，“我们现在无法与擎天帮抵抗，况且我们还需要他在雷州城的庇护。” 她说着眼珠子一转，“但是我们不止可以卖给擎天帮。玉家，混元帮，你们觉得如何？” “混元帮我听说过，可这玉家是？”王松保眉头微挑。 “玉家是崖州瑶族世家，有自己的商船，每月都会出海。”林延解释道。 “选玉家是因为六娘与玉家相处时间最长，混元帮与罗家本就有生意往来。这两家都是罗家在崖州的靠山。” “对。”罗裳赞同地点头，林延将她心中所想完全表达了出来。 “玉家，就由我陪芙蕖去谈。混元帮由大姐带素月去，如何？”林延语气中带着令人放心的自信，举手投足间还有几分潇洒和自得。 王松保微微瞪大了眼睛，“师兄，你还是以前那个只会练功的师兄吗？” “师兄真的变了许多...”林平安看向林延的目光都带了些钦佩。 杨贯之则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延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莽夫了。” 第279章 喜结连理 林延也没想到自己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 以前在青山时，他的生活只有练功、修行。 出世历练后，他如一梭浮萍，没有目的的漂流，虽经历了许多，却都是旁观者而不是亲历者。 遇见罗家人后，他开始有了责任意识，视角也从一个旁观者慢慢转变为亲历者，也渐渐养成了遇事积极解决的心态。 “你们都说我变了，想来我是变得更有人情味啊。”林延打趣道。 “师兄，你都是快娶妻的人了，自然也要成熟稳赢些。”林平安捧笑道。 天竺丸一事处理完后，便来到了林延和素月大婚的日子。 罗家宴请的人不算多，只有当初一起来到崖州的流犯们，与之交好的混元帮、擎天帮、玉家和府衙的几位典史、衙役，总共加起来刚好占了望月楼一楼。 接下来的仪式便简单许多，新人在众人的祝福下拜堂，罗柔和冯承承更是适时地每一座奉两位新人亲手做的糖果和绣品。 拜堂后，素月并没有像从前的新婚妻子回屋内等林延，而是大方地随他在各桌敬酒，接受大家的祝福。 在这里，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身份，更没有人会提素月的奴籍和过往。 他们与一般的小夫妻一样，有亲人的陪伴，有爱人的祝福。 夜里。 林延揽着素月，两人静静地欣赏悬挂在夜空中的月亮。 “我今日很开心。” 素月转头看他，眼睛竟比天上的星星的还要明亮。 “我也很开心。”林延将她拢紧，“我是被师父捡上山的孤儿，自小便将门派里的师兄弟当做我的亲人。” “我一直以为我会同师父一样，在青山派终老一生，但没想到，我遇到了你。” “素月...”林延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能与相爱之人厮守原来是那么美好的事。” 素月脸上露出璀璨的笑容，就如同深夜中绽放的海棠，带着炫目迷人的美。 “林延。”素月牵住他的手，语气中带着坚定，“我们定要永远在一起。” “好，永远在一起。”林延浅笑着答应。 —— 在罗裳看来，林延和四娘的婚后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还没到崖州时，她就默认了这两人是一对。 只是，眼前这一直想找她切磋的林平安是怎么回事... “林师兄，你上次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了，短短两日，不会有什么提高的。咱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裳儿，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今日的我比昨日的我进步了一丝，说不定这一丝便是打赢你的关键。” 罗裳无奈望天，这都半个月了，为什么杨道长还不带着林平安和王松保离开啊！ “林师兄，要不今日我陪你打？”修魔见自家师父都被缠得郁闷了，也有些无奈。 “也行。”林平安见罗裳实在不愿意，勉强答应了修魔。 这小子天赋虽不如罗裳，但不知道吃什么长大，肉身可比同水平的武者强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练的是少林寺的金刚不坏之身。 “先说好，这次我可不会轻易...” “不好啦！不好啦！”林平安话都没说完，冯承承便从外面跑了回来。 第280章 争宠 “怎么了？”罗裳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冯承承。 “三娘、三娘和别人打起来了，脸都被划烂了。” 三娘？罗裳小心地往后厨瞥一眼，见娘亲和五娘没有注意到她，连忙拉着冯承承向外走。 “三娘怎么了？她不是在珍珠坊住的好好的？” 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是相处了三年多的亲人，就算三娘是个混不吝的，她也希望三娘能过得幸福些、开心些。 “三娘，三娘和黎世诚的另一个外室打起来了，她势单力薄，打不过人家，现在被送回去了。” 罗裳松了一口气，“只是脸被划烂，人没事吧？” 冯承承嘴角微抽，对三娘来说，脸被划烂恐怕比要她命还痛苦， “应该没事吧，是三娘身边的小敏跟我说的，三娘现在情绪很差，问我们能不能去看看她。” “要去的。”罗裳想了想又道：“偷偷去，叫上六娘。” 下午，温度慢慢升高，罗裳和芙蕖借着去看望玉悔的理由从店里溜出来。 罗裳确定没有人跟踪后，两人偷偷摸摸跑到了珍珠坊，三娘居住的月升苑。 与往日的热闹不同，珍珠坊很安静，月升苑更是静的连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珍珠坊的掌柜看到罗裳和芙蕖忙放轻脚步迎上来。 “芙蕖姑娘好、裳儿姑娘好。” “三姐呢？” “三夫人喝了药，刚刚睡下。” “你把药方和药渣都给我看看。”芙蕖点头道。 罗裳眉头微蹙，三娘就是这个性子，喜欢听下面的人叫她三夫人，打正室夫人的脸，妾室的面子也不给，好几次同她们起冲突。 “裳儿姑娘吃点糕点吧，奴婢上午去荷花堂买回来的呢。”小敏见到两人跟见了救星一般，眼里都冒着星星。 罗裳捻过荷花糕，问道：“三娘的脸怎么样了？” “大夫看过了， 说可能会留疤。”小敏眉头紧锁，要知道三夫人便是靠脸吃饭，若是留疤，黎三长老恐怕都不会来月升苑了。 “留疤？”芙蕖微微瞪大眼睛，满目愁容，“待会我去给三姐看看脸吧。” 小敏眼睛一亮，“多谢芙蕖姑娘。”她让人去罗记杂货铺便是有此意，她听许多人说过，芙蕖姑娘医术高明，治好了玉家小小姐身上的毒，说不定还真能将三夫人的脸治好。 “三娘怎么会突然和花雨阁的那位打起来？” “唉...”提到花雨阁，小敏又忍不住叹气。 “花雨阁的雨娘子，你们都知道吧？” 罗裳轻轻点头，怎么可能不知道。 雨娘子是内城绿柳院有名的妓子，从前跟的也是崖州有头有脸的大佬，年纪大了便自赎出来。她同黎世诚的事在崖州城都传遍了。 早在雨娘子还未赎身时，黎世诚便是她的入幕之宾，没想到黎世诚对她竟是真心的，雨娘子一出来便将人接到了早已准备好的花雨阁，这几日甚至想把雨娘子纳进府中。 “花雨阁就在珍珠坊对面，两位娘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敏怯声道：“更何况，自雨娘子来了后，三长老到月升苑的次数越来越少。” “昨日上午，三夫人刚到珍珠坊就看到雨娘子正准备坐轿子出门，奴婢站的远，没有听到两位娘子在吵什么，没几句就看到三夫人扑上去扯雨娘子的头发，两人很快打在了一起。” “奴婢赶到时，和雨娘子的奴婢们也打到了一起，若不是珍珠坊的娘子们急忙将我们拉开。恐怕会有更多的人受伤。” “那脸呢？脸是怎么伤的？”芙蕖追问道。 “脸是两人头饰缠在一起后，三夫人想要甩开雨娘子，被她头上的银簪子划破的。”小敏低声道。 “那三长老来看过三姐吗？” “你们待会可千万别在三夫人面前提三长老。”小敏瞪圆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听说两位娘子受伤，三长老昨日就去了花雨阁，现在还没有出来。” “就在对面，他也不来看看三姐？”芙蕖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不仅如此，黎府真正的黎三夫人还放出话，说...说...” “说什么呀？”芙蕖着急地问。 “说雨娘子教训狐狸精有功...同意三长老迎雨娘子进门。”小敏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了下去。 “什么？！”芙蕖腾地一下站起来，“她们，她们欺人太甚！” 小敏又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所以三夫人就被气倒了。” 第281章 劝 “等三姐醒了我劝劝她吧。”芙蕖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给这么个人做外室，她到底图什么...” 小敏环视了偌大的珍珠坊一圈，没有说话。 罗裳还以为自己将会等很久时，三娘便醒来了。 “给我镜子，小敏呢？拿镜子来。” “三夫人，奴婢这就来。”小敏眼神示意罗裳二人跟她一起进去。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快给我丝巾，丝巾啊！” 腊月一看到芙蕖和罗裳便想将脸蒙起来。 “三姐！”芙蕖上前拉住她想要蒙脸的手，“三姐，让我看看！” “看什么！”腊月甩开芙蕖的手，“来了四个大夫了，都说会留疤。” “留疤又怎样，三姐，你觉得命重要，还是脸重要？”芙蕖呵斥道：“快让我给你看看。” 罗裳看六娘一个人制不住三娘，便自己上前将三娘的手绞住。 “六娘，你快看。” 趁着没有遮挡物，罗裳和芙蕖一起仔细查看腊月的伤势。 这一看还真把两人吓了一跳，腊月的右脸，从嘴角到眉尾被划了一道弯弯的伤痕，因为是昨天才伤的，现在还能看到还在微微露出的血肉和还在结痂的伤口。 “三姐，你这伤不能捂着，也不能吃重口的食物。”芙蕖神色凝重，她很少治疗外伤，对于祛除疤痕更是没有研究，面对腊月的脸，此时也有些无措。 “你说的这些大夫都说过了。我只想知道我脸上的疤能不能去掉！” “崖州的条件你也知道，如果医馆的大夫都不行，恐怕你要去寻古寨里的巫医看看了。” “巫医？”腊月沉吟片刻后道：“我会试着找巫医，多谢六妹和裳儿来看我，没事你们便回去吧。” 罗裳没想到三娘会如此冷漠，有些愣住，她本来就是来看三娘有没有生命危险，既然只是脸受伤了，是该离开的。 旁边的芙蕖则是瞪大了眼睛，“三姐，这里待不得，你跟我们回去吧。” “待不得？为何待不得？”三娘无所谓地扔掉手中的镜子，“你们不会觉得我的脸毁了，黎世诚便不要我了吧？” “三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芙蕖表情严肃，“黎夫人、黎世诚的小妾、还有那个雨娘子，她们哪个是好相与的，和她们对上吃亏的是你呀。” “我除了身份，哪里比不过她们。”三娘一脸不耐烦，推开芙蕖的手，“要说身份，那雨娘子连我都不如，她能进府，我就不能？” 罗裳微微皱眉，“三娘，你跟黎世诚是为了钱势，这些都有了又何必偏要进那黎家，当只被拴住的金丝雀呢？” 在罗裳看来，什么都没有的三娘，进了黎家，就如羊进狼窝，迟早被她们吃干抹净。 若住在月升苑，距离罗记杂货铺不远，真出了什么事，她们还能赶过来。 三娘沉默了，微微叹气，“你不懂，我不进府就永远低她们一头，这正室、妾室想要欺辱我一个外室，轻而易举。”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你若不听劝，下次我就不来看你了。”罗裳撅着嘴嘟囔道。 第282章 怀了 “好裳儿...”腊月拉过她的手，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我们裳儿长大都会疼三娘了。” “不用担心三娘，等三娘多赚着银子，以后给我们裳儿做嫁妆。” 罗裳看着三娘脸上狰狞的伤痕和望自己时温暖的眼睛，还是没有说出狠心的话来，她担心的还是三娘的安危。 “三姐，让我给你把脉吧。” 腊月一愣，眼神闪烁，“不用了，你同那些大夫说的都一样，忌口、静气、养生，这些话我都听了几百遍，早已背的。” 芙蕖见腊月表情不自然，眼神示意罗裳，罗裳立马会意缠住三娘的手。 “六娘，你快。” “你们，你们真是...”腊月神色慌张，想要挣脱罗裳的手，“芙蕖，你这样把脉也看不准什么，还不让裳儿放开我。” “三姐，你不让我看，绝对有问题。” 芙蕖说着便开始给腊月把脉。 “咦？”芙蕖眉头微皱，又换了只手。 “六娘，怎么了？”罗裳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茫然。 “三姐，你...”芙蕖欲言又止，眼神里带着些许矛盾与不解。 “小敏，去给六妹和裳儿倒杯茶。” 小敏知道她们罗家人有话要说，便退了下去。 “六妹，你诊出来了？”腊月放松身体，罗裳便不再抓着她，转身坐在了她的身边。 “月份有些低，还不是很明显。”芙蕖咬住嘴唇，“是，是黎世诚的？” “除了他，还有谁？”腊月摸了摸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三娘，你有小宝宝了？”罗裳不由地张大嘴巴。 腊月眉眼弯起，睨她一眼，神色变得慵懒又随意，“你六娘不是说了还不明显吗，眼下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罗裳见她这般模样，心里也有了些数。 “怪不得你不愿跟我们回去。”芙蕖闷闷不乐。 腊月笑着凑近芙蕖的耳边，低声道：“我能不能进黎府就要看这肚子里的孩子争不争气了。” “你既然有了身子，为何还要去挑衅那雨娘子？”芙蕖不解问。 “我若是不受点伤，不被黎世诚‘厌弃’，黎府那些女人会放过我？”腊月一脸的舒服与惬意，似乎在对自己的计谋很满意。 “所以这事，黎世诚也知道吗？”芙蕖瞪大了双眼。 “你三姐我呀，虽然胆大，却也是个知事明理的，这种事我怎敢瞒着他，就连身孕都是他身边的巫医诊出的。” 罗裳如今也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三娘，那你的脸？” 腊月轻抚着完好的下巴和嘴唇，淡笑道：“人嘛，想要什么，总得付出什么...” 说着她展颜一笑，“况且，那巫医说了有法子祛除我脸上的疤痕。” “小敏知道这个事吗？”芙蕖眼露担心，“若是不知道，不小心让你吃了什么...” “过两日，黎世诚会借着为我治脸一事往月升苑送两个医女，从此以后啊，由她们负责我的吃穿用行。” 见三娘如此自信的模样，芙蕖和罗裳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们啊，担心我不如担心家里。”腊月放下镜子调笑道：“素月和林延成亲快一个月了，那青山派的人还不走，打的什么主意，你们不知道？” 见二人跟呆子一样毫无反应，腊月提醒道：“他们江湖中人，向来不怎么守规矩。林延和杨道长又师徒情深...指不定啊在计划着将林延和素月一起带走呢。” “带走？带去哪里？”芙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三姐在说什么。 她与青山派的人相处时间不短，自然知道他们都是好人，况且，他们还没离开是想等擎天帮的商船。 “去哪里都行啊，桂州，青山派...反正不在这里穷地方就行。” “三姐，若是杨道长他们真能将四姐带离崖州是好事情，大姐肯定也不会阻止。” “我知道，能离开谁不想走...” 芙蕖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腊月。 “三姐，你给黎世诚做外室，是不是他向你承诺了什么？他说能带你离开崖州吗？” “没有呀，你怎会如此想我？”腊月微微低下头，整理刚刚被罗裳弄皱的衣袖，“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我这人最过不得苦日子了，跟了黎世诚，好像回到了以前在罗府的日子，什么都不用愁，只要伺候好他就行。” 不知道芙蕖有没有被三娘的说词说服，罗裳却不怎么相信她的话，总觉着这一切隐隐间透着诡异... 第283章 命案 眼见三娘没事，也没有要同她们回去的意图，罗裳便放弃了，就如同五娘经常说的一句话，尊重他人命运。 “孩子的事不可大意，若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便让小敏去店里找我。”芙蕖耐心叮嘱：“还有，我还是觉得你们这隐瞒也不是办法，黎府那边总会知道的。” “能瞒多久是多久，至少要等我坐稳这前三个月。”腊月抚摸着小腹，眉眼越发柔和，“你也给我的脸想想办法，有没有什么药材能够祛疤的。” “我会留意的。”芙蕖应和着，她准备下次去玉家便找玉明珠问一问，说不定玉家还真有什么祛疤良药。 回去的路上，罗裳还是觉得神奇，一个小小的生命就这么在三娘的肚子里生根发芽，这让她想起来刚满月的罗誊和现在已经长到她腰间的三岁小孩，仿佛眨眼间，他就会成为另外一个形象体。 因着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罗裳竟也没有注意到前方路段被人围了一圈。 空气中飘来了淡淡的血腥味，她拽住芙蕖的衣袖，“六娘，等等。” 就在芙蕖不明所以时，一队巡逻的衙役匆匆赶来。 “让开，让开，别围在这了，该干嘛，干嘛去。” 衙役驱赶这围观的群众，借着人群窜动产生的缝隙，罗裳看到地上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隐约间，她看到尸体的脸颊、手臂、肚子都破了，看起来像是被野兽啃咬留下的伤痕，所以才会有那么浓的血腥气。 “嘶——”芙蕖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被野兽咬死的？” “不知道，我们还是绕道走吧。”那具尸体太奇怪了，崖州虽两面环山，但四周都被各族村寨包围，除了她养在麋鹿山的三头狼，从未见过什么野兽。 与她想法相同的不在少数，回到店铺后，便听到了客人们谈论着今日出现在崖州城里的尸体。 “崖州城有大虫吗？” “这不太像大虫咬的啊，我有一个兄弟在府衙当差，他说是更像狼、狐狸、野狗、野猪这种野兽咬的。” “你说的这些野兽，莫说是崖州城了，就算出现在渔水村，也会马上被人抓住卖了。” “说的也是。” 崖州城民风淳朴、这里的人更是以勇猛好战着称，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绝对不会选择用嘴，野兽对于他们来说是勋章，所以这尸体便显得特别诡异了。 “你兄弟在府衙当差，那你知道死的是谁吗？”旁边的人好奇地问道。 “一个流犯罢了。” 流犯？罗裳瞬间提起精神，脑海中浮现出与她相熟的流犯近况。 “十二年前到崖州的流犯。” 罗裳松了一口气，十二年前，那便是同古月红一起流放到崖州的那批人，不是她认识的人就好。 “这崖州，也不安全啊。”王松保小声道。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哪有安全的。”林平安回应着他，“幸好这里还没有人吸食黑云膏，不然将会更乱。” 第284章 连环杀人案 罗裳心想，怎么没有，只是企图在崖州贩卖黑云膏之人已经被玉明珠先收拾了，否则，就凭贾通那一船的黑云膏，足以让整个崖州成为柳无恙滋生罪恶的天堂。 只是，崖州分布着各方势力，就算真的有人在私下贩卖黑云膏，罗裳她们也不一定能察觉出来。 罗家对于陌生尸体的讨论向来是点到为止，在罗裳看来，这件事还没有三娘怀孕之事重要。 然而，就在众人只是将这一起案件当做是普通的野兽吃人案时，第二日，在内城阳明大道，又出现了一具类似的尸体。 据来店的客人所说，死者依旧是十二年前来到崖州的流犯，且确定了是混元帮的人。因此，混元帮的总部、地盘、势力范围都遭到了府衙的排查，包括罗记杂货铺。 罗裳此时才知道，死的这两人不仅是混元帮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混元帮的高层，每一个都是当初跟着古月红出生入死、创建混元帮的元老级人物。 只是这般人物，身边应该少不了保护的弟子才对。 “你们与混元帮关系不错，没有见过这两人吗？” 萍香儿仔细看着衙役给的画像，罗裳也凑了上前。 “从未见过。” “你们呢？你们见过吗？”衙役让吃饭的客人们一一查看画像。 “还真没见过...” “我们平日见到的都是插科打诨、沿路搜摊位费的混元帮弟子，混元帮的元老还真没见过。”客人们纷纷摇头。 “对啊，若是这种大人物出现在洪明集市，我们不可能会忘记。” “是这个理，像古帮主，我虽只见过一次，但已经深深记住她的音容样貌。” “我住洪明集市都快十年了，可从未见过这两人，若不是二位大人说他们是混元帮的长老，我们路上碰到还真不知道呢。”一个吃着面的老汉笑道。 罗裳暗自点头，她记忆力不错，对这两张脸却也陌生的很。 那些衙役微微点头后收回了画像。 他们其实也明白，若想从两起案子间找到联系，还是要去寻混元帮的帮主古月红，来寻这些商铺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多谢萍娘子配合，我们这就告辞了。”为首的衙役抱拳行礼，随后看向大堂的客人，“各位若有这两人的消息，可到府衙提供给我们领取赏银。” 说完，这两人便离开了罗记杂货铺。 在听到有赏银后，店里的客人也不淡定了，纷纷在脑海里回忆着那两人的面孔。 “不对，不对，我肯定在哪见过，我马上就能想出来。” “我也是，我就说怎么这两个人越看越眼熟...” “我得回去好好想想，掌柜的，结账！” 萍香儿颇为无奈地看着店内突然激动的客人，脸上扬起得体的笑容去结账。 罗裳却还在想府衙的行事。 崖州不同于其他地方，它虽有府衙、知府大人、各所典史、各处衙役，但整个崖州府其实多数时间是处于无政府状态。 廖大人身为知府，更多的是奔走于各族间保持崖州的平衡，偶尔给苗族谋取些利益。 如今，死了两个混元帮的长老，为了面子，混元帮绝对不会与府衙合作，而廖明康竟然愿意出钱寻找线索，他的背后定然还有其他家族的支持。 晚饭时，罗家人又不可避免地谈起了那两起野兽吃人案。 “这两人虽是混元帮的长老，却早已被排除在管理圈外，虚有其表罢了。”鬼老道。 罗裳眼睛一亮，“鬼老，您认识这两人？” “怎么，想要去拿府衙的赏银？”鬼老微微挑眉，双眼迸发出一道光芒。 “当然不是。”罗裳连忙否认，“我只是太好奇了，也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有人死。” “会的。此案已经闹大了，背后之人无论想要什么，就一定会继续下去。”鬼老似笑非笑地看了罗裳一眼，“其他人我不担心。不过，你的那三头小狼，见过的人可不少啊。” 罗裳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她的小狼们养了两年多，虽还有野性，却不会轻易伤人。 “裳儿，我觉着鬼老说的不无道理，这几日你还是留在家中看着小狼，先不要放他们出去。”萍香儿眉头皱起。 “小狼们可乖了，才不会乱跑。”最喜欢小狼的罗柔闻言撇了撇嘴。 “大姐说的是，我明日要到玉家，到时候我向玉姑娘打听打听此事吧。”芙蕖赞同地点头。 “那我去寻小格子问问。”冯承承道。 第285章 狼 翌日，天刚亮，萍香儿便带着莲心、罗柔和莲心爹娘到店里帮忙，罗裳本是要去的，但三个狼崽已经两岁多，正是人类的青春期，爱闹腾，闲不住，家里只有罗裳能制住它们。 “啊呜~啊呜~” “别叫，再叫也不让你去。”罗裳轻拍石耀的脑袋，将它的头掰朝自己。 比起活泼乱跳的石耀，幽刃就要稳重得多，舒展着身子，乌黑的毛发在光线的照射下，泛着一层淡淡的蓝芒，看起来诡异又神秘。 被按住的石耀紧紧地夹住自己的尾巴，身体微微前倾，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它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罗裳，透露出一股凶狠和警告。 罗裳丝毫不为所动，她的眼神坚定而冷静，与石耀对视着，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就在这时，屋内趴着的乌兹猛地跃起，跳到石耀身上，双耳竖立，宽大弯曲的嘴巴咬住乌兹的脖颈，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石耀晃动身子，发出呜咽声，乌兹见它变得乖巧，便松开了它，警告地吼了一声，便将石耀挤了出去，趴在罗裳的腿上晒着太阳。 狼是以家庭为单位的群居动物，以兄弟姐妹为一群的则以最强一头狼为领导，幼狼成长后，会留在群内照顾弟妹，也可能继承群内优势地位，有的则会迁移出去。 崖州可能有其他狼群，但罗裳能确定这片区域只有乌兹、幽刃、石耀三头狼，乌兹便是它们中的头狼。 罗裳经常和它们去麋鹿山，在它们心里，罗裳其实更像一起长大的同类。 在捕猎时，乌兹会分配任务，如隐蔽、包抄、佯攻、侧攻等，最累的主攻任务它会留给自己，侧攻是幽刃，包抄是石耀，罗裳则负责放风和戒备。 辛苦捕猎后，乌兹还要按照狼群内部的等级秩序来分配猎物，每当这时候，罗裳就会被分到一块属于她的肉。 当狼群内的狼产生矛盾时，乌兹还要担当调解者的角色，判断孰是孰非，公正决断，保持狼群内部的和谐。但一般情况下，它都会偏帮从小给它们喂奶、身体“较为弱小”的罗裳。 除此之外，乌兹还要带领幽刃和石耀标记它们的领地范围，其实就是麋鹿山一圈，并且定期巡视领地，还要保证其他狼群不会侵犯自己的领地。 就在一人三狼享受着和煦的晨间阳光时，趴着的乌兹突然躁动起来，琥珀色的双瞳盯着院外的方向，嗓子间发出戒备的低吼。 罗裳眉头微皱，感觉到几道陌生的气息正在靠近她们的小院。 她站起身来，飞至屋顶，果然看到了一队衙役正牵着三条猎犬从田庄往小院赶。 “不要叫，去玩吧，没事的。”罗裳轻拍乌兹的背安抚道。 乌兹围着罗裳脚踝绕了两圈后，带着幽刃和石耀消失在了小院后方的密林中。 片刻后，修魔从前面竹院跑来。 “师父，府衙的人来了，说是来抓什么野兽的，五娘和鬼老在招呼着。”修魔说着不停往罗裳身后的屋子看。 “走吧。” 第286章 身份 “乌兹它们？”修魔声音很轻，只有罗裳一人能听到。 “玩去了，没事的。”罗裳轻轻点头，率先走到了修魔前面。 竹园前，站着四个带刀的蓝衣衙役，为首的男人，罗裳并没有见过，似乎是新来的。 与罗裳想象的不同，她以为这些衙役会十分嚣张，毕竟她们的身份是罪奴。 但没想到，这四个衙役态度挺好，五娘给他们递茶，他们还客气道谢。 “几位大人，是来我们罗家抓野兽的？”五娘微笑问道。 “额...”为首的衙役看了旁边的鬼老一眼，笑道：“最近城里出现了两起野兽杀人事件，有人向府衙举报，说你们在家里养了三头狼，我们只是过来查看一番。” “三头狼？”五娘微微睁大眼睛，“谁那么坏心肠，竟然污蔑我们，狼可不是人能随随便便饲养的。” “夫人您说的是...”男人又偷偷看了鬼老一眼，“但是我们接到消息，所以特来查看，您看能不能让我们进去搜查一番呢？” 罗裳猜到鬼老身份不简单，但能让这领头的衙役如此忌惮，恐怕是哪个家族的大人物吧... 万宁听到他们想要进屋搜查，眉毛轻轻皱了一下，转头看向旁边的罗裳。 就在罗裳刚想点头时，菜地旁的鬼老轻咳了两声。 “咳咳，你们想要进屋搜查，可有带搜查令？” 黎昌吉顿时愣在了原地，什么搜查令，沈典史让他来的时候，特地交代了罗家是奴籍，不用跟他们客气，直接闯门就行。 若是罗家刻意阻拦，便设计让罗家打伤他们，将事情闹大。 但让黎昌吉没想到的是，这个祖宗竟然在罗家做客，他若当着鬼老的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他也别想好过了。 所以黎昌吉想的便是简单搜查一番，这样也好向沈典史回话。 “罗家人虽住在这里，可据老夫所知，这麋鹿山和院子都是林先生的财产。” 鬼老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林先生并不是奴籍，你们若想搜查此处，怕是要拿出搜查令吧？” “是，是。您说的是，是我们唐突了，我们这就离开。” 黎昌吉不知道鬼老同这罗家和林先生是什么关系，但看到鬼老在菜地一旁洒水、浇菜的模样，他都怀疑这是鬼老的院子了。 “哎？”万宁微愣，“几位大人不坐一会吗？喝完茶再走吧。” “不了，我们还有事要调查，就不打扰了。”黎昌吉立刻将茶杯放在桌上，对着鬼老和万宁躬身行礼。 在黎昌吉他们离开后，万宁脸色一变，将罗裳和修魔拉入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菜地旁的佝偻身影。 “鬼老，您到底是谁，为何那个衙役如此害怕您？” 罗家人都很感激鬼老救了修魔，给他解毒，甚至为他调理身体，甚至在两年的相处间，将鬼老也当做了自己的家人。 但这些都是建立在鬼老对她们没有企图，且没有恶意的基础上。 鬼老从未跟她们说过他的来历、身份、家庭，她们不问也是看出鬼老有意隐瞒。 罗家担心的是，鬼老隐瞒的这一切会给她们带来危险，或是鬼老对罗家本就另有所图。 “五娘，鬼老他不是坏人。”修魔神色有些着急，想到鬼老的身边。 “修魔乖，五娘想听鬼老说。”万宁安抚着修魔。 “哎...”鬼老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不想跟你们说我的身份，也是不想给罗家带来麻烦。”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我救修魔，教他巫医之术是因为我与他有缘。”鬼老看着修魔，双眼中带着满意和骄傲，“修魔刚出生时我便抱过他，我也是黎家人。” 鬼老这话一出，不止万宁，就连罗裳和修魔都愣了，尤其是修魔，他只觉得胸口被人重击了一拳，又闷又疼。 “您，您知道我的身份？”修魔的声音沙哑又低沉，还带着疑惑与戒备。 “我抱过你，自然也能认出你。” “那您知道我在黎家已经是个死人了吗...” “知道，你的葬礼我也去了。”鬼老的声音很轻，“若不是那次在妹宝山碰到你，我也不会知道你竟然没死。” “那您为何不告诉黎家，不告诉鸿雁雁？” “因为我没想好怎么处理你。”鬼老嘴角扯出一抹笑，“我不想杀你，却又无法带你回黎家。” 第287章 往事 就在鬼老说话间，他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如一阵冷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罗裳眼神一凝，《太初真经》悄然运行，三人周围凝起透明的气旋将鬼老的真气全部阻挡在外。 “咦？老夫还是看走眼了。”鬼老嘴角勾起，将身上的气势全部收回。 “你到底是谁？”罗裳紧盯着鬼老，不敢轻举妄动。 从刚刚鬼老身上散发的气势上看，他与师父的功力相差不大，如今的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 “我叫黎千鬼。” 就在鬼老挺直背脊的那一刻，他的双眸深邃地就如海底的巨鲸在盯着你，脸上的皱纹不再是树干的枯枝，仿佛海浪运行的纹路。 他虽然收敛了身上的气势，整个人的气质却与之前完全不同，沉稳、冰冷又诡异... 修魔瞳孔地震，就算被罗裳历练了两年，此刻的他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您是大长老？” 修魔的声音低到让人快要听不到，但身旁的罗裳还是捕捉到了他的声音和情绪。 黎家的大长老？这可是跺跺脚都能震动崖州的大人物，怪不得武功如此厉害。 黎千鬼笑着点了点头，眉目变得温和。 “是我，你刚出生我便抱过你，你的官话老师也是我选的，在我的计划里，你不会死，因为你是我钦定的黎家下任继承人。” 修魔被惊得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您，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您的计划又是什么？” “我的计划便是杀了黎百生和秦枫叶。” “为何？你为何要这么做！”修魔大吼着，“是你，是你和我娘亲设计的这一切？” “秦枫叶是安息族的圣女，她的血脉不能继承黎家，否则会为黎家带来灭门之祸。”黎千鬼的语气十分平淡。 “可是大娘根本没有儿子啊...” 修魔愣住了，在他的记忆里，爹爹的儿子只有他和三娘生的两个哥哥，大娘早已重病多年。 “你父亲根本没有同柳如风通房，她的两个儿子都是秦枫叶生的。” “你是说，我爹和大娘偷偷生了两个孩子？”修魔听到这个信息，反而冷静了下来，开始仔细分析。 “你们不同意大娘的孩子孩子继承黎家，难道大娘生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你们动的手？” “不是。”黎千鬼摇头，“你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一个旁支能当家主，自然要有这魄力。他的第一个儿子是他亲自送走的，没人知道在哪里。” “在我们提出不会让秦枫叶的孩子继承家主之位时，他便娶了你娘，秦枫叶便称病不再出现在外人面前。” “柳如风是秦枫叶培养多年的心腹，在你娘亲生下第一个孩子以后，她就坐不住了。” “她知道我们定会让你娘的孩子继承家主之位，便让你爹将柳如风娶进门，两人借着柳如风，又生下两个孩子，想靠着柳如风同你娘争夺家主之位。” “她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这个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288章 安息血脉 “柳如风与黎百生并没有夫妻之实，却在府外有一个相好，二长老和五长老发现那个相好以后，便怀疑她所生的孩子是否真的是我黎家的血脉。” “顺藤摸瓜下，我们便查到了秦枫叶并不是真的重病，而是被黎百生保护了起来。柳如风的两个儿子也是秦枫叶所生。” “你的意思是，我爹对我娘根本不是真心的，对我也不是。”修魔眼中一片冷凝。 “黎百生的确不爱你娘，但他确实真的疼你，否则也不会为了你踏入我们设陷陷阱。”黎千鬼嘴角扯出冷漠的笑。 “你和我娘联手，绑架了我，引诱我爹到安息岛救我，最后杀了他...”修魔抬头看着黎千鬼的眼睛，“那我为何会死。” 黎千鬼藏在衣袖里的手微微颤动，在他们的计划里黎子非是不会死的，灵水宫的人会将他安全送回崖州。 这一切的变动是鸿雁雁，黎子非的亲生娘亲，是自己低估了她。 黎子非若能安全回到崖州，五个长老便会全力辅佐他继承家主之位，鸿雁雁和灵水宫其实什么都不会得到。 修魔不是傻瓜，从他娘亲迅速发丧，并成为黎家家主后，他就知道，娘亲在权力和他之间选择了权力。 “大长老，你不说我也知道的，我娘容不下我，她害怕我跟她抢家主之位...” 修魔冷笑着，“大夫人和她的孩子呢？” “知道这里为什么要低价处理吗？”黎千鬼环视一圈麋鹿山，“因为柳如风和秦枫叶的那两个儿子都死了。” 修魔不由地退后半步，“死，死了？” “他们不死，你娘亲无法放心。”黎千鬼语气十分平淡，显然柳如风等人的死也有他的推波助澜，“秦枫叶则是真正的成为了残废。” “黎家之势已成定局，我娘...”修魔声音哽咽，“这两年，鸿家主想必也已经完全掌控黎家，你既治好了我，为何还要留在罗家？” 黎千鬼伸出手，抚摸身旁半人高的芭蕉树干。 “人老了，自然想过些清净的日子。” “你武功高强，又知道我的身份，我自是拿你不得。”修魔神态恢复平静，“但你救我，就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向黎家复仇吗。” 罗裳身为他的师父，又是亲眼看着他长大，自然知道修魔并不如表面那么冷静。 当初，黎百生死在安息岛，他被最亲之人背叛，活下来的动力便是向黎家报仇。 “你若真有那个实力，那便怪鸿雁雁当初看走了眼，这个家主让你当又有何妨。” 修魔心里嗤笑一声，难道在黎千鬼的心中，所有人都该为了这家主之位斗生斗死？可惜，他对当黎家的家主并没有什么兴趣。 “为何安息族血脉不能当黎家的家主？”罗裳听完故事还是问出了心里的问题。 黎千鬼眉头上扬，“你能将修魔从千蛛手的手中救出来，肯定也进过安息岛，难道你没看到安息族的真面目吗？” “安息族百年来近亲通婚，他们生下的后代要么智多如妖，要么形如怪物。” “你知道？”黎千鬼掩饰不住眼中的惊喜，“你说他们这是近亲通婚的后果？果然是天谴啊！” 他抬首望着天空，脸色激动，“血亲乱伦，天都不容啊。” 见黎千鬼这模样，想来他与安息族之间也有些故事呀... “秦枫叶想来是正常的，否则黎百生也不会同她相爱，既然如此，他们诞下的孩子基因突变的概率应该很低。” 罗裳说完后扭头问修魔，“你那两个哥哥看起来可有什么问题？” “与常人无异。”修魔情绪很低，他与两位兄长关系其实不错，尤其是爹爹还很喜欢带着他们几个孩子一起出去游玩。 一场阴谋，葬送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既然如此，你们凭什么能决定他们的生死。”罗裳眉头紧锁。 “这便是家族内斗吧。”万宁握紧了罗裳的手。 她出身官宦人家，自然也听说过里面的弯弯道道。 “安息岛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与他们的血脉有关，所以安息族才执意于族内通婚，而这个秘密就连他们的圣女秦枫叶都不知道。”黎千鬼轻声解释。 “这个秘密难道会毁了一个家族？” 罗裳有些费解，她能猜出安息岛的位置有问题，或是岛上存在一个阵法，所以会消失不见。 可这难道与黎千鬼说的秘密有关？ 第289章 黎千鬼离开 “连圣女都不知道的秘密，可想而知有多危险...”黎千鬼摇头叹气，“我们不能拿整个家族来冒险。” 罗裳脑海里想到一个人，逃出雷天号的乌昀潼。 乌昀潼也是安息族人，还是流落在外的安息族，他似乎也在密谋着什么。 自己将近亲通婚的危害告诉了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改变安息族的现状。 “苗族有一老巫说过，安息族只会灭于内忧，不会败于外患。”黎千鬼抬眼望着她们，“黎家这次与安息岛的交锋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帮助安息岛再次封锁。” 黎千鬼盯着修魔，眼中的神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长辈看向小辈的舐犊之情。 “事已至此，将这些都告诉你们也无妨...”他推开院门转头，这次，他看的是罗裳。 “我其实很期待修魔有翻转黎家的一天。” 话音落下，黎千鬼的身影消失在麋鹿山。 不知黎千鬼是对黎家自信，还是没有将她们放在眼里，就这样将黎家的家事都跟她们说了，还免了修魔日后亲自调查。 罗裳更想不到的是，黎家竟然真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秘密杀害家族里如此多人。 鸿雁雁是为了复仇和家主之位，大长老他们则更狠，只要是威胁到黎家的，他们都会想办法铲除。 对他们来说，鸿雁雁和修魔，谁当家主都一样，反正权力始终是掌握在他们手中罢了。 万宁轻轻呼出一口气，将罗裳和修魔松开。 “这魔头走了吧？” “走了。”罗裳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以后不会再来了吧？” 罗裳看向修魔，“得问他。” “我也不知道。”修魔低下了头，他如今也不过七岁，突然知道自己被杀的真相，竟让他产生了一丝茫然。 “拿出你刚刚面对黎千鬼的气势来。”罗裳重重拍着他的肩膀，“他是不是黎家最强的？” “对。”修魔抬头，“大长老是黎家的武道巅峰。” “我刚刚试过他的功力，和你师祖差不多，等你修炼到你师祖的程度，带上我给你的神兵利器，他绝对不是你的对手。”罗裳自信安慰他。 “你师父说的没错。”万宁蹲下握着他的小手，“就算打不过，他这把年纪了，你只要活过他，黎家岂不是由你揉搓捏扁。” 罗裳嘴角微抽，没看出来，五娘还挺会安慰人的。 “师父，五娘，谢谢你们，总有一天我定会光明正大回黎家的。” 修魔的眼神里充满坚定，罗裳看出他没有被真相打击，反而越挫越勇，也感到十分欣慰。 “是啊。”万宁的脸上露出笑容，“没有黎家，还有我们，我们也是你的家人。” 回到屋内后，罗裳陷入了沉默。 没想到短短一个上午发生了那么多事，先是衙役上门抓狼，又是黎千鬼自爆身份。 如今只能确定黎千鬼不会对她们出手，那解除三头小狼的嫌疑便迫在眉睫。 万宁看出她在担心什么，安慰道：“你一个人也想不出来，不妨等大姐她们回来以后，我们再细细商讨。” 第290章 对线索 晚时，罗家人都回到了麋鹿山。 对于鬼老的身份和黎家的旧事，大家虽有猜测，却都没想到里面竟隐藏着如此多的秘密。 “黎家之事先放一边。”萍香儿沉吟片刻，“鬼老既然没有选择公开修魔的身份，想必也不会轻易对我们出手。” 娘亲的想法和罗裳的一样。 “我今日去过望月楼了，但是没有见到红娘子。”萍香儿眉头微微皱起，“午时，湖湘里又出现了一具尸体，死者仍然是混元帮的长老，所以红娘子一直在外面配合调查。” 罗裳想了想，“娘亲，望月楼对死去的这三个长老，可有什么议论？” “他们似乎已经许久不曾管事，有一个人说过‘住着三层高的吊脚楼，十几房小妾，望月楼都要被他们吃空了’...‘我们辛辛苦苦挣得银子，都流入这些人的腰包了。’...” “这不就像我们门中的内功长老，什么都不用做，每月还有俸禄拿。”王松保话音刚落，身边便有三道强烈的目光扫向他。 “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我们继续讨论混元帮吧。”王松保插科打诨，忙将话题带过。 “这些人当初也为混元帮出过力、干过活，怎么那么不招人待见呢...”莲心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仅仅因为他们现在什么都不做？” “他们不做，极有可能是手中的权力早已被架空了，古月红与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矛盾。”罗裳道。 “就算真的存在矛盾，也不是我们如今能窥探的，还是说说我去彭家的收获吧。”林延淡道：“彭家的小儿子如今在皂班当值，他说这三个人都是被尖牙、利爪所伤，流血过多而死。” “尖牙，利爪...” “对，第三具尸体身上还发现了一撮灰黑色的毛。” “灰黑色的毛？”素月微微睁大眼睛，“难道真的是野兽作案？” “野兽并不会针对性作案。”罗裳轻轻摇头，“我更倾向于有人利用‘野兽’杀人，林叔叔，还有什么收获？” 林延眼中露出一丝赞赏，“有的，三具尸体已经引起了百姓的不安和恐慌，所以廖大人命沈典史三天破案抓到凶手。” 罗裳恍然大悟，“所以沈典史才会派人来麋鹿山抓狼。” “可以这么说，罗家养狼之事，随便打听便能知道，说不定他只是想先搪塞过这一关。” 罗裳轻轻点头，“可我们就算真的将乌兹它们关起来，也阻止不了幕后凶手杀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抓到凶手。” “不止我们想抓到凶手，玉家也想。”芙蕖道：“我今日去了玉府，玉悔的病情又加重了。” 她叹了口气，“那日，奶娘和玉倾城带着她去光明道游玩，她们正是发现了第二具尸体的人，玉悔也因此被惊吓到。” “那玉悔如今怎么样了？”罗裳忙问道。 “喝了好多安神的汤，只能让她好好休息，继续养身养神。” “真是造孽啊。”莲心娘摇头叹气。 “六娘，还有什么消息吗？”既然是玉家人发现的尸体，说不定能从尸体上看出什么，她和六娘那日在街上也不过是看了个大概，没仔细看尸体身上的伤痕。 “奶娘说肯定是野兽咬的，人的牙齿没有那么长、那么尖。玉倾城也觉得是野兽的痕迹，她说像狼狗、狐狸这种小型野兽。” “狼狗...狐狸...”罗裳杵着下巴思索，“如果是训练有素的狼犬...” “你的猜测不无道理，众人都被尸体身上残忍的伤迷惑了，认为只有凶猛的野兽才会暴起杀人。”林延道：”可仔细想想，听话的狼犬也有可能在主人的授意下将人咬死。” “能将人咬死的狼犬，肯定不止一头吧。”罗裳抬首。 “各大家族都有群养狼犬的习惯，府衙也有一支狼犬队。”林延道。 “混元帮养狼犬吗？”罗裳问道。 “不养。”萍香儿轻轻摇头，“但是有可能有人偷偷养。” “各大家族的狼犬可以排除。”冯承承紧拧着眉头，“家族中的狼犬不止一人在照顾，且每日看望、取用，喂食都有记录。” 罗裳皱眉道：“我们能想到，府衙一定能想到，他们肯定在查，只是这个范围太广了，廖明康又催得紧，所以才从他们知道的罗家开始抓起。” “我想...我们差不会比他们快多少...”她眼睛一亮，“不如跟着他们怎么样？” 第291章 家庭会议 “跟着他们？”林平安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兴趣，这罗裳实在有趣，这江湖中人碰到官兵不是躲就是避，她反而喜欢凑上去，合他的胃口。 “林师兄感兴趣？” “对，不妨让我和王师弟去。” “那是最好不过！” 罗裳大喜，有这两个高手跟着，还怕跟不上，被发现？ “林师兄，你们记住衙役们去询问的是哪些人，将位置给我。” 林延眉毛一挑，“你有主意？” “吃过生肉和不吃生肉的狼狗是有区别的，以凶手这每日杀一人的规律，那些狼狗身上说不定还带着血腥味，同类可能会害怕，所以我准备带着乌兹去闻闻。” “确是一个办法， 乌兹的嗅觉十分灵敏。”林延道。 “你带着乌兹出去可要小心些。”萍香儿忍不住提醒道：“乌兹一直在麋鹿山长大，从未见过那么多人，我怕会吓到它。” 罗裳勾起的嘴角僵住，她还以为娘亲是在担心自己呢。 “混元帮那边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林延想了想，“冯承承和修魔，你们二人想办法混入港口混元帮的地盘，跟帮众打听打听这三人的关系。” “半大的小子，吃死老子，是该让他们动一动，给家里帮点忙了。”杨贯之舒服地靠在竹椅上吹风，哪里还有第一次见面时的仙风道骨。 从杨贯之到师父，罗裳发现这青山派中人还似乎真有两副面孔。 “早些历练对你们有帮助，不过出门在外，还是万事小心些。”林延笑着叮嘱。 这些孩子里，他最放心的是罗裳。 在第一次见到罗裳时，他就从这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练武之人才有的坚毅和韧性。 在设计坑杀神剑山庄的杀手时，她也是面不改色，下手狠辣，丝毫不怕受伤。 最近的一次出海刺杀阮全，更是将她的耐性、聪慧发挥到了极致，以罗裳的性格，在任何领域，她都会成为佼佼者。 其次便是冯承承和修魔，承承是三人里年龄最大的，但因为出身大家，跟着家里人走南闯北见识不少，性格开朗，童心未泯。 修魔历经了父亲的死亡，家人的背叛，比罗裳的身世还惨，年龄最小却最稳重。这样的性格，他的身边便需要像承承这般活泼开朗的。 萍香儿牵起罗裳的手，“你们林叔叔说的对，出去办事一定要小心些。” “其他人便照常过着，也莫要担心衙役寻来，乌兹它们又不是傻子，我们店照开，家照守，日子照过。” 开了一个家庭小会后，罗裳心情也放松不少。 原本她的心里也有了计划，但总有家人和伙伴的好处就是他们能随时补充和修正你，给你更多的安全感。 杨贯之在回到自己的竹楼后，想了许多，终于明白自己该带着两个徒弟离开了。 林延是他的第一个徒弟，也是他最喜欢的徒弟。 他对于林延娶素月并没有任何意见，他在意的林延日后将会被困在崖州一辈子。 如今看来，在这里，同罗家人在一起，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第292章 港口 在杨贯之的计划里，他原本想要将罗家人一步步带出崖州，回到中原。 如今看来他的计划不会成功，但他却感到很欣慰，他很高兴林延对未来有了目标，也开心他拥有了家人和妻子。 待擎天帮的商船到，他也可以放心地带着两个徒弟离开。 翌日，罗家人便开始了各自的任务。 修魔和冯承承天没亮就扮成了讨生活的童工，跑到了港口等候开工。 “哟，生面孔啊，两小子新来的啊？”粗布麻衣，手拿两个大白馒头的混元帮底层工人蹲在了修魔和冯承承身边。 “我们是火苗村的，家里养不住了，就自己跑出来找点事做。”冯承承笑着地递上一杯水，“大哥，能帮我们看看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做的吗？” “港口都是些力气活，你们这小身板能做什么？”那工人指着等待入港的船道：“看到这些船没有，机灵些，等他们靠岸就上去候着，搬得动多少货物，你们就能得到多少报酬。” “罗老二！”前方一个蓝色苗族服饰的男人大喊：“别聊了，船马上进港了。” “来啦！来啦！”罗老二回头便看到这两个半大的小子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怎么的吧，你们跟我一起过去，有活一起干。”他家里也有两个这般年纪的孩子，看到他们，自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好，谢谢罗大叔！” “谢谢罗大叔！” 修魔和冯承承跟着罗大叔和罗大叔的朋友们搬了一早上的货物，与这群人也逐渐熟稔起来。 午时，正是这些港口工人休息吃饭的时候。 “小修小承啊，你们新来的，还是去混元帮公告栏那里登记一下名字。”罗老二说着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系着的红色系带。 “对，这是我们混元帮的标志，你们带着系带，也不会有人不长眼来招惹你们了。”刚刚叫罗老二过去搬货的李老三道。 冯承承一脸羡慕的看着他们，“登记了就是混元帮的帮众吗？” “这可不是。我们几个都是混元帮的编外人员，只在这个港口范围内受混元帮庇护。” 罗老二示意他们朝左前方看过去，“那边灰色衣服，腰上挂着玉牌的才是混元帮的帮众。” “怪不得，他们看着好神气啊。”冯承承语气里充满了艳羡。 “还有比他们更神气的呢，日后你们就能见到了。”罗老二笑着打哑谜。 就在修魔准备问有什么好神气的时，一辆黑木雕花，挂着轻纱帷幔，银铃脆响的马车、后面跟着七辆气派的牛车，一同朝着港口驶了过来。 罗老二等人见到这马车，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小修小承啊，这是我们混元帮的长老，我们要过去帮忙搬货了。”罗老二低声道。 李老三点头，“这些长老忌讳很多，不允许除了混元帮以外的人靠近，你们就在此处等活干吧。” “好的，罗二叔、李三叔，你们快去吧。”冯承承乖巧应和着。 “奇怪了，这位长老怎么这时候离开。” “拉那么多的行李，难道这位长老真的要离开崖州？” “恐怕是了，这几日城里死了那么长老，他们也怕有一天那狻猊会找上他们吧。” “你们别说那么多了，快去搬箱子吧。” “......” 修魔眼睛一亮，拉着冯承承借着搬货的名头，慢慢靠近黑木马车。 “老爷，老爷...”伺候的下人轻敲马车的门，“我们已经到港口了，还请老爷下马车。” 车内没有任何动静，这些人还以为老爷还未清醒，便招呼着工人们先搬行李。 “老爷？老爷？”那下人见东西都搬到船上了，船也在港口候着，可老爷还未醒来，心里有些着急，敲打马车门的声音不免大了起来。 “要不，您直接上去将何长老叫醒？”负责搬行李的工人提议道。 “对啊，再不走，这船都要出发了。” “好，好吧...”那下人心一横，直接将车门打开，“老爷，我们的船...啊！” 尖叫声响彻云霄。 “怎么了？”还在后面的修魔和冯承承对视一眼，立即跑向黑木马车。 “老爷！老爷啊！”下人转头瞪着搬货的成员，“你们快去喊人来，衙役、大夫，什么都行！” 众人透过马车门的缝隙，隐约看到了里面躺着道黑色的身影，一动也不动。 第293章 范永利 待修魔和冯承承跑到马车旁时，那长老的尸体已经被抬了出来。 在看到尸体的时候，修魔和冯承承才知道下人们为何一直没有发现他的死亡。 与前面是三个死者不同，他并不是被野兽咬死的，他全身呈紫黑色，很明显是中毒而亡。 就在这时，修魔轻扯冯承承的衣角，两人悄然退到了人群后面。 “沈典史，你们可来了。”下人激动地迎了上去，“我们老爷死的冤枉啊，你们可要抓到杀人凶手为我们老爷报仇！” 原来沈典史身边还跟着去过麋鹿山的那黎姓衙役。 原本围着尸体检查的混元帮帮众，看到府衙的衙役们，脸色瞬间不好，有几人还埋怨地瞪了那下人几眼。 “无关之人请速速离开，莫要耽误官府断案。”黎昌吉道。 “哼，走就走。” “这也不是府衙的地盘，竟来的比我混元帮还要快。” “钱长老他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再不来尸体都要被官府的人搬走了。” 就在黎昌吉他们准备将尸体带走时，混元帮的长老们终于到了。 “慢着，你们想将我们混元帮的人带去哪里？”钱有为语气颇为不善。 自帮内死了三个外事长老后，府衙就盯上了他们，好几次在他们生意做得正旺时进来扫场子，上至长老、下至帮众都被请到府衙喝茶，在帮内引起了巨大的不满。 昨日，自家帮主还被府衙扣了整整一个时辰。 “官府办案，还请钱长老不要阻拦。”沈毅淡道。 “这范永利生前是我混元帮的人，要查也该由我混元帮来查。” “这范永利的死很有可能与前面三个长老有联系。”沈毅分毫不退，“这条线索我们已追查许久，自然不可能放弃。” “沈典史，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范长老，将尸体交给我们，说不定还能助你快速破案。”钱有显然也不打算退缩。 “再纠缠下去，只会耽误破案的时机。”沈毅眉头微皱，“这样吧，你们随我一同回府衙，让仵作当着你们的面验尸，如何？” 钱有为也知道耽误下去，更难抓到凶手，他与身旁的红衣男人对视一眼道：“沈典史，请。” 府衙和混元帮一行浩浩荡荡离开港口后，修魔和冯承承才继续回到罗老二身旁。 “真没想到，这范长老竟然说死就死了。”李老三唏嘘。 “我虽然咒过他两句，但是我真没想过范长老会死啊。”罗老二叹气摇头。 “这范长老是？”冯承承小心地询问。 “你问这范长老啊？就是刚刚死掉的那人。恐怕是看着多年前的老伙计都死了，害怕想逃，没想到自己的命也没保住。”罗老二声音压得很低。 “他在六年前也算个人物，但自从那件事过后啊，他在混元帮就说不上话了。” 李老三接过话茬，“不止是他，还有孙张来、丁万圣、潘家福、白崇敬，这几人啊，都被帮主厌弃了。” “对呀，从此以后，就很少在混元帮见到他们几个了。” “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修魔问。 “哎，说来话长，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第294章 珍珠 “六年前，范永利、孙张来、丁万圣三人负责管理混元帮在港口的地盘，潘家福和白崇敬负责港口的监察元老。他们五人关系不错，经常混在一起。” “一切的开始，是一艘叫福康号的小船...” 崖州港口，每日都有几十艘船进港。这里更是被多个势力瓜分蚕食。 混元帮作为兴起没多久的小帮派，还没有进入内城的资格，港口便成为了他们最重要的地盘。 就在范永利带着手下兄弟运货、跑船时，一艘黑蓝色的船慢慢进入范永利的眼中。 罗老二见过许多船，巍峨的、精致的、甚至还有诡异与奇怪的，这些船来自不同的势力，他都能叫上名号。 福康号却不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福康号，第一眼便被船头坐着的女子吸引住视线。 女子皮肤雪白，头发乌黑，一双杏眼又大又亮，她身材凹凸有致，伸长了雪白脖颈就像白天鹅般骄傲挺拔，迷人的眼睛在看到崖州港口后更是散发出别样的光芒。 她的身旁还有一条毛发厚重的大黑狗，怀里抱着一个竹筐，里面趴着四只巴掌大小的小奶狗。 岸边看呆的不止罗老二，无论是搬货、出行还是做工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到女子身上，其中就有范永利、孙张来几人。 女子身边除了一条大黑狗外，还跟着一个戴着灰蓝色面具的白发婆婆。 罗老二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女子，自范永利将女子接下船后，他便魂不守舍地一直盯着女子，直到他们走远。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范永利、孙张来等人一直陪在女子身边，他们好像成为了好朋友，带着女子和她身边的狗在城里各处转悠。 渐渐的，女子的美貌传遍了整个崖州城，来看她的人也越来越多。 罗老二打听到，女子叫珍珠，身边的婆婆叫丑婆，是她的仆人。 她们来自很远的贝母岛，到崖州是为了做生意，谈成了便要回去。 在几天的相处中，范永利他们都被珍珠深深地吸引，与她成为了好友，还为她引荐了崖州城内的许多家族、富商。 珍珠的崖州之行十分成功，谈成了数笔生意，与七大家族都签订了契约。 十五天后，珍珠和丑婆决定离开崖州，两人还在崖州城内最好的酒楼宴请了混元帮的朋友，承诺一个月后带着谈好的货物回来。 然而，就在珍珠她们离开的前一晚，珍珠的船被烧了，烧的干干净净，珍珠并没有如计划中那般离开崖州。 再之后，便传出白崇敬休妻另娶珍珠的消息，只是他们并没有等到婚礼的进行，只知道无依无靠，没有钱的珍珠一行住进了白崇敬的家中。 再后来，罗老二便没有见过珍珠了，不止珍珠，就连她的船、狗、身边的丑婆也仿佛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崖州城。 一个月后，混元帮内传出流言，说珍珠因不愿意顺从白崇敬，想要离开崖州城被他杀死了。 流言越传越烈，甚至有人去向白崇敬打探珍珠的消息，白崇敬却说珍珠早已带着丑婆离开了崖州城。 渐渐的，珍珠的事情平息了，但一个月后，范永利、孙张来、潘家福、丁万圣、白崇敬这几个与珍珠走得近的人，全被古月红以各种理由削权架空。 这下，所有人便认定了，珍珠肯定死了，而凶手就是这五人。 因古月红没有找到证据，便只能以这种手段惩治他们。 “所以前面死的三个人是？”冯承承皱起眉头问道。 “是孙张来、潘家福和丁万圣。”罗老二低声道：“加上今日死的范永利，现在只剩下白崇敬了。” 修魔记得府衙在查三人关系时，并没有任何发现，不禁问道：“他们五人在离开混元帮后就没有联系过？” “好像没有...”李老三思索片刻，“从那件事以后，他们五个好像变成了陌生人，不再有任何往来。” 罗老二叹了口气。 “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一天杀一人，前面三个还是被野兽啃咬致死，让我不经意想起了当初跟在珍珠身边的大黑狗。” “那黑狗，不叫，看起来却特别凶。”李老三赞同着点头，“若不是他们杀了珍珠，又怎么会是这个下场，这个死法呢...” “你们都见过珍珠被烧毁的那艘船吗？”冯承承问道。 “见过。”罗老二和李老三对视一眼点头。 第295章 最后一人 “那这几日，你们可有见过类似那艘船的船进港？”冯承承眼睛一亮，询问道。 “冯小子，你是怀疑是珍珠的家乡人来为她报仇了？”罗老二眉头微皱。 “这个杀手手法，明显是计划已久，有备而来。如果不是珍珠的家乡人，还会有谁呢...” “当年有人见过珍珠或是丑婆的尸体吗？”修魔问道。 “没有，没有人见过。”罗老二两人晃晃脑袋。 就在冯承承还想在问什么时，修魔偷偷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冯承承瞬间明了，两人不再多问，而是开启了另外的话题。 麋鹿山。 港口发现新的死者，这次是中毒而死，罗家的嫌疑瞬间小了许多。 而随着范永利的死亡，六年前的那件事再次被翻了出来。 珍珠、丑婆、大黑狗，黑狗复仇更是成为了崖州城内流传最多的故事。 “故事就是这般，只是不知道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冯承承道。 “做得不错。”林延笑道：“再去港口干几日，不能半途而废。” “我们这边没什么收获。”王松保道：“今日跟着衙役和猎狗走了六户养狼犬人家，都没有什么嫌疑。” “不过，我们今日得到了一个消息。”林平安见大家顿时来了精神，拔高声音，“白崇敬的夫人，正是廖明康的女儿。” “什么？！”冯承承瞪大了眼睛，“那个，那个白崇敬要休了的妻子？” “没错。”林平安眉头微挑，“原来朝沈典史施压的不是廖明康，是他的女儿廖琴琴，她怕下一个便轮到白崇敬。” “这么看来，廖琴琴也是知晓内情之人了。”罗裳淡道。 “对。”林平安笑着点头，“六年前，廖明康还不是知府大人，众人便也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只知道白崇敬有一个妻子。” “范永利一死，我们的嫌疑基本没了，还要继续跟踪搜查的衙役吗？”王松保问道。 “跟。”罗裳微微点头，“只是换个跟法。你们一人跟着搜查的衙役，一人则盯好白府。” 说完她叹了口气，“如果能直接进入白府查看一番便好了。” “今日我到望月楼买酒曲，也听到了一些谈论。”萍香儿望着众人，正色道。 “什么谈论？”林延忙问。 “他们似乎确定了珍珠便是被那五人害死，嘴里念叨的都是报应。” “报应...”罗裳百思不得其解，“若真是报应，为何选在六年后呢...” 其实这个案子查到现在，已经能确定与罗家并无关系，她们也没有必要插手。 可不知为何，罗裳总觉着整个六年前的事就像被一只手盖住似的，让人难以窥探。 “你们知道珍珠想要同崖州富商做的是什么生意吗？”罗裳问道。 “不知道。”修魔严肃地摇了摇头。 “对啊，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生意？这罗老二和李老三也没有提过呀...”冯承承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你觉得是这生意的问题？”林延瞳孔微缩。 “我只是疑惑，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珍珠她们到底要做什么生意...” 第296章 正经生意 “那明日我们就从珍珠的生意开始查。”林延扬起头，“芙蕖明日不是要去玉家吗，顺便打探一下。” “我认为混元帮更有可能知道那是什么生意，尤其是古帮主。”罗裳眉头微拧道。 “明日我和修魔尽量朝着这个方向打听。”冯承承眼睛闪烁，兴致勃勃。 “注意安全便是。” 天未亮，罗家的人便按照计划行动。 待家里只剩芙蕖和罗裳后，芙蕖便找上了她。 “你同我一起去玉家吧，顺便看一下三姐。”芙蕖皱着眉头，“这都好几日了，我想看看她脸上的结痂情况。” 罗裳没有拒绝，将乌兹它们放到麋鹿山后就跟着六娘出门。 这一路上，罗裳明显察觉到城内的气氛不对，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有的甚至还东想西想，一脸警惕。 “廖大人彻查此案，恐怕也不一定是为了他女儿啊。”芙蕖幽幽地叹了口气。 到达月升院后，罗裳便看到了一脸悠然靠着喝椰汁的三娘。 她的脸上已经结了一道很长的痂，但脸上表情却高兴又温暖，丝毫没有毁容的担忧。 “小敏，下去休息吧，我同芙蕖、裳儿聊几句。”腊月优雅地摆手。 小敏躬身行礼后退出了院子。 “三姐，你的脸怎么样？”芙蕖熟稔地为她诊脉。 腊月微微扬眉，眼中皆是笑意，“黎百诚说了，待我这胎坐稳就去请巫医来看。” 芙蕖轻轻点头，“母体和孩子都很好，平常还是走动锻炼一下身体。” “我明白的。”腊月一脸的骄傲自得，示意她们往后看，“后院啊，有四个新来的嬷嬷随时候着呢。” 罗裳微微张大嘴巴，没想到这黎百诚竟然如此在意三娘的这个孩子。 她跟小格子打听过，黎百诚已经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继承人早就定了家中长子，三个女儿也已经出嫁，最大的女儿都跟三娘一般年纪。 “对了，最近城里出现了一个猛兽杀人案，你们可得小心些。”她朝罗裳微微颔首，“家里的乌兹、石耀，没事就往麋鹿山送，可千万别被人知道你养着这些小狼。” “已经有衙役上门了。”罗裳声音平淡。 “什么？”腊月坐直身体，“看到乌兹它们了？” “没呢，我打发进麋鹿山了。” 腊月松了口气，“没见着就好，我听黎百诚说，府衙和混元帮都很在意这案子，誓要抓到背后之人，就怕拿了你们祭天。” “三姐，你还怀着身孕，就别操心我们了，多照顾些自己。”芙蕖柔声道。 腊月见两人这模样，以为罗家并不在意这案子，顿时担心起来。 “我跟你们说，这起案子可没那么简单，里面更是牵扯到了混元帮和几个家族呢。” 罗裳瞳孔微缩，难道是黎百诚跟三娘说了什么？ “三娘，你知道其中内情？” “我知道的可不多。”三娘眉头微挑，“我听说杀人凶手是为一个叫珍珠的女子报仇，但我看呀，这怎么都不像在报仇。” “那想做什么？”芙蕖也来了兴致，不由地问道。 “更像在挑衅，威胁。”腊月摸着下巴，眼珠转动，“他若是想报仇，为了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应该会偷偷杀人，或是杀到最后一个再暴露自己。” “可他当街抛尸，引起恐慌和不满，只会让府衙和混元帮更忌惮和生气，坚定抓他的决心。” “这会不会就是他复仇的风格呢？”芙蕖拧眉思考。 “也有可能，但我觉得他的行为太明目张胆了。这珍珠当初来崖州，想做的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什么生意？”罗裳猛地看向三娘。 腊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闭口不说话。 “三姐，你知道珍珠想在崖州城做什么生意？”芙蕖严肃地盯着她。 “我...我...” 腊月见两人都盯着自己，芙蕖甚至拉住自己的手腕，便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了。 “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能说出去。” 罗裳狂点脑袋，坐在了三娘的身旁。 “我听黎百诚说，珍珠想在内城开妓院。” “什么？”芙蕖瞪圆了眼睛。 罗裳表情也呆滞了片刻，“开妓院？” 第297章 有问题 看到两人的表情，腊月得意地笑了笑。 “想不到吧，我刚知道时也被吓了一跳。好好的女子，什么不做，偏要去开妓院...” “那她说的回去拉货也是去带同伴过来？”芙蕖声音有些颤抖，还未从震惊中清醒。 “我想是的。” “这么看来，白崇敬是真的很喜欢她了。” “你们也知道白崇敬呢？”腊月见有人陪她吃瓜，早将黎百诚的话抛到脑后，“我可是听说，白崇敬为了珍珠和家里闹得很僵。” “那她为何会突然死了？真是混元帮那四人动的手？” “这我就不知道了。”腊月摊手，“城内的妓院都是有权有势之人开的，她想在崖州开妓院，自然会得罪其他人。” “所以她一开始找上的便是刚刚崛起，还没有阵营的混元帮。”芙蕖不禁摇头，“她可真是聪明啊。” “若真是范永利等人杀了她，会因为什么呢...” 罗裳这问题却把两人都问住了。 “对啊...传言里不是说几大家族都同意跟她合作了。” “白崇敬都要娶她了，为何还会杀她呢。” “这里面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腊月笃定地点头，“我觉着古帮主和廖大人说不定才是知道内情的人。” 罗裳眼睛一亮，没想到三娘还挺聪明，这都能分析出来。 两人坐的时间已够长，还要去玉家，便起身朝腊月告辞。 “行了，回去吧。”腊月不在意地摆手，“你们没事也不必来那么勤，被对面的看到了不好，有事我会去找你们的。” 罗裳哑然。 “对面的？”芙蕖眨巴眼睛，“雨娘子还未进黎府？” “哪有那么容易。”腊月轻挑地瞪了芙蕖一眼，“别提她了，晦气。” 腊月唤了小敏将两人送出门，还特地叮嘱小敏给她们包了荷月斋最好的糕点。 当芙蕖和罗裳到玉家时，玉悔刚刚睡醒，贾通和玉倾城都在陪她玩耍。 “我出去，你们给玉悔看看吧。”贾通笑着将玉悔从背上放下，递给玉倾城。 自从入赘到玉家后，贾通就成了半个玉家人，只不过是被监视、限制的玉家人。 不过两年看来，贾通似乎不太在意，更在意玉倾城和玉悔。 “你们快坐。”玉倾城笑着让侍女上茶。 “贝贝今日怎么样？”芙蕖轻轻捏着玉悔的小手，上面还有毒疮留下的疤痕。 “今日好多了，还有精神和她爹爹玩闹。”玉倾城的眼中满是柔情，丝毫不像两年前呆滞无神的疯子。 “我这几日会天天来，根据她的情况调药。” “那可太麻烦你了。”玉倾城眼睛一亮，芙蕖能天天来，她心里都安稳几分。 “不麻烦，那件事没有吓到她就行。” 玉倾城闻言叹了口气，“这两日爹爹和妹妹忙查这案子，都想早日抓到那凶手。” “这凶手也真是胆大，竟然敢往光明道抛尸，难道不知道那里是我玉家的地盘吗...”侍女递上茶水，忍不住吐槽了两句。 玉倾城眼神一暗，打断了侍女的话，“芙蕖，给我也把一下脉吧。” 有问题。 罗裳没有错过玉倾城脸上的表情，难道那凶手是故意抛尸在光明道？ 想到三娘对凶手意图的猜测，挑衅，警告，威胁... 针对的是玉家？ 第298章 骨 罗裳想起了刚刚出门的贾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六娘，我想起娘亲让我去浮云香取玫瑰花料，我先过去，然后在那里等你。” 芙蕖微微一愣，立即点头，“快去吧，我结束后来寻你。” “裳儿，要我派人送你过去吗？”玉倾城站起身来。 “不用了，谢谢倾城姐姐。”罗裳礼貌行礼后才离开玉府。 罗裳的脚程很快，她记得贾通带有玉悔身上淡淡奶香味。 寻着这股气味，罗裳很快便发现了刚刚坐上马车的贾通，他的身边还伴有玉明珠的仆人。 “咦，这不是去光明道的路吗...” 罗裳眉头微皱，身影隐藏在街道间，跟着马车到了光明道。 当她看到贾通下了马车，进入水云间后，动作轻盈从白色的院墙跳了进去。 假山流水、亭台楼榭，雕花刻柱、鸟语花香。 她只知道水云间是内城有名的酒楼，没想到里面竟有这般意境。 她小心翼翼地躲过往来伺候的小二，循着贾通的气息，来到了一间包厢前。 —相逢缘— 罗裳小心地趴在包厢外的灌木丛中，体内的《太初真经》悄然运行，将自身的气息完全屏蔽，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声音。 “好久不见，没想到这两年你都躲在崖州。” 陌生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 “城里的杀人案是你做的？” “不是，我与珍珠并不熟悉。”男人轻笑出声。 “你想要抓我回去？” 回去？罗裳心下一惊。贾通以前便是柳无恙的人，那屋里这位和珍珠岂不都是柳无恙的人？ “抓你回去做什么，你的心都飞远了啊。你知道的，我只想要那一船黑云膏。” “黑云膏已经被玉家全部销毁。” 贾通这话并不假，那一整船的黑云膏是她和六娘看着销毁的，确实一点没有留下。 “黑云膏没了，你还有什么价值呢？”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我忘了，你现在还有妻子和女儿...” “你想做什么。”贾通的声音充满警惕，“玉家在崖州可不是好惹的。” “我若没有把握岂会找上你。”男人似乎喝了口茶，“柳公子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拿下玉家，崖州这边的生意便交给你。” “若我能拿下玉家，又怎么会像个废人一样被人看着。”贾通声音冰冷阴恻，“看到门口的男人了吗，那就是玉家派来的。” “这次有我，你定会成功的。”男人的声音低沉地仿佛如来自深渊的呓语。 罗裳心里嗤笑，贾通早就成为了半个玉家人，身边跟着的更是玉明珠的心腹，玉家的高手。 他俩的对话必定会一帧一帧传到玉明珠的耳朵里。 这个男人，不用自己出手，玉家就能将他解决。 “我要知道这几日在城里杀人的是谁，他吓到我的女儿了。” 果然，贾通马上提到了崖州城出现的猛兽杀人案。 “哈哈哈哈...”男人笑声爽朗又畅快，“珍珠的丈夫，骨。” “是他...他竟然没死。”贾通的声音中带着疑惑和不解。 “我记得，以前在蛇窟，骨还是你的内功师傅，只可惜，你是他教过最差的一个。” 骨...蛇窟...看来他们和柳无恙都是一伙的，他们称呼柳无恙为公子，柳无恙的身份地位必然很高。 “我要杀了骨。”就算知道那人是谁，贾通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他在赌，赌在荣崔那里，到底是自己重要，还是骨更重要。 “可以，待骨报完仇以后，交给你处理。”荣崔答应得很干脆。 “珍珠真是那几人杀的？” “今天也许就有答案了...” 灌木丛里的罗裳心头咯噔一下，不好！白崇敬有危险。 不过一息的时间，罗裳便已作出决定。 早在昨天晚上，她便打听到了白府的位置，此时赶过去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只希望白崇敬还没有遇到那个叫骨的男人。 第299章 杀骨 罗裳赶到白府时，也是一脸的迷茫。 她没有白府的地图，不知其中的布局，刚跳入白府的院子，便抓了一个小厮问他白崇敬的院子。 好在白崇敬今日有约，没有离开白府。 当罗裳蹲在白崇敬院子的墙头时，她闻到了下方院中传来的淡淡血腥味。 顺着气味，罗裳在灌木丛里发现了两具黑衣侍卫的尸体。 院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嘭！”屋内响起桌椅板凳砸碎的声音。 罗裳心下一凝，抽出腰间的弯刀两三步奔至门口，一脚将门踹开。 角落，身穿灰黑色麻衣的男人正揪着另一个男人头往墙上砸。 男人像一只鸡仔毫无还手之力，摇晃着脑袋想要清醒，却又被重重地抛至墙上，吐出一口鲜血。 “喝！”罗裳不能让白崇敬就这么死了。 她内力一振，手持弯刀朝着骨冲去。 骨慢慢回头，露出一张坑坑洼洼、布满红疤的脸。 他眼睛如鹰，尖锐凶狠，嘴角勾起冷冷地笑，周身萦绕着诡异的内功气息，与柳无恙的一模一样。 “砰！” 下一秒，两人的武器便碰撞在一起。 罗裳晃了晃震得发麻的右手，不如夏猛。 罗裳脚尖轻点再次朝着骨飞去，在靠近骨时，手腕翻转化作一道流光将骨的大刀砍断，下一刻，弯刀便破开大刀在骨的胸前划出一道血痕。 骨后退两步，伸出双掌，掌心冒出黑色烟气，朝着罗裳袭来。 罗裳眼神一凝，当初师父便是被这诡异的掌法偷袭才会身中剧毒，看来这些人都是一伙的。 她腾空而起，躲过骨的掌法，反身抡动手臂，手里弯刀向骨的脖颈猛然刺去，出手又快又狠，刀锋凌厉撕碎了骨的防御。 “唰！” 在罗裳拔开弯刀的瞬间，骨的脖颈猛地喷出鲜血。 骨闷哼一声，用内功封住经脉，却止不住流淌的鲜血。 他收起了原先的轻视，眼中充满警惕与戒备，“你是谁？” 罗裳淡笑没有回复，出刀迅速，疾如闪电，骨面色剧变，不断闪躲，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周围的空气俱被凝结。 自两年前与夏猛一战后，罗裳便有了危机意识，她若不是最强的，就不能保护罗家、保护自己。 这两年来，她不停在弯刀上下功夫，将剑法与弯刀相结合，比起上一世，她如今才算是真正的将弯刀使得出神入化。 “嗤。” 万般变化下，弯刀再次突破骨的防御，进入他的身体。 没有内功的护体，骨的全身已被血液染红，罗裳一脚将他踹飞，手中弯刀抵住他的喉咙。 她的声音低沉又沙哑，“柳公子是柳无恙。” 骨咳嗽两声，吐出鲜血，嘴角勾起笑容，“原来你是他的仇人。” “他如今在何处，你们身后又是什么组织？” “你猜啊...”骨露出戏谑的眼神，一脸的不在乎。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若不老实回答，我便将珍珠的尸体挖出鞭打、烧毁。” 骨突然开始挣扎，眼中迸发出剧烈的恨意，似乎要将罗裳生吞活剥。 “范永利他们是你动的手吗？珍珠到底是谁杀的？” “是，是我动的手。”骨恨得咬牙切齿，“是谁杀的珍珠...你不妨问问白崇敬。”他扭头看着站起来的白崇敬，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我死也会和珍珠在一起，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罗裳不想再听他的废话，犹如杀鸡一般切断他的动脉。 她从骨的身上起来，冷眼望向白崇敬，提着弯刀一步步靠近他。 “你...你...是来救我的对吗？”白崇敬紧盯着罗裳，一点点向后退。 第300章 收尸 “珍珠是谁杀的？” 白崇敬深吸一口气，紧盯罗裳，“你不是为了珍珠而来。” “你只需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杀你的。” 罗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些，白崇敬脸颊的肉微微颤抖，显然是更怕了。 “珍珠，是古帮主杀的。”白崇敬喉结滚动，小心地说出了这句话。 “古帮主？”罗裳眉头微皱，“古帮主为何要杀珍珠，你们为何又被混元帮厌弃？” “你知道的不少。”白崇敬叹了口气，“珍珠的身份不一般，我和范永利他们被珍珠的外表所迷惑，差点害了整个帮派，所以古帮主便让我们离开了帮派高层。” 与罗裳猜的差不多，能杀珍珠的，除了七大家族便只剩混元帮了。 只是没想到，竟是古月红亲自出手。 “珍珠到底要在崖州做什么生意？” 白崇敬也知道自己瞒不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愤恨，“她想开妓院…还想在崖州卖烟膏。” “烟膏...”罗裳放下了手中的弯刀，“什么是烟膏？” 白崇敬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你知道刚刚杀的那人是谁吗？” “骨，珍珠的丈夫。” 罗裳知道他们都来自于柳无恙那个组织，每个人分工不一样。 想珍珠、贾通、和贾通见面的陌生男人应该都是负责贩卖黑云膏的人，而骨、丑婆应该是这个组织的杀手。 “我与廖琴琴是家族联姻，我们之间并没有感情，而当我第一次见到珍珠时，我便对她一见钟情。”白崇敬陷入了回忆里... “那时候，对她有意思的并不只有我，而她似乎对哪个男人都一样，我为了得到她的倾心，无论去哪里，我总带着她。” “她想要在内城开妓院，我在混元帮替她打通关系，利用家中人脉，将她引荐给了城内的几个家族，我甚至愿意为了她得罪廖家...” “在我与廖家商议和离时，古帮主在珍珠的妓院发现了烟膏。” “烟膏是否同黑云膏一样？”罗裳问道。 “你也知道黑云膏？”白崇敬惊愕地抬起头，“混元帮看得很紧，自烟膏事件后就不让这类的毒药进入崖州。” 他眉头紧锁，“你既然知道黑云膏，你不是我崖州的人。” “我是开封来的流犯。”罗裳回答的很淡然。 白崇敬瞳孔微缩，“你是罗家人。” 罗裳微微挑眉，“哦？” “我虽已不在混元帮高层，却一直关注着帮内事务。这批流犯中，罗家与混元帮走得最近，且最有实力。” 罗裳淡笑，“我救你可不是因为混元帮，我想知道珍珠及其背后的势力。” “你与他们口中的柳公子有仇？” 罗裳不置可否。 “珍珠来自桂州。”白崇敬语气严肃，“这是丑婆临死前不小心透露给我们的。” “他们背后的势力很庞大，有专门研制令人上瘾药物的组织，有负责经营的，还有一群为之卖命的杀手。” 罗裳轻轻点头，“这些我知道，他们总部是在桂州吗？” “据我所知是的。” “桂州哪里？” “这我就不清楚了。”白崇敬无奈摇头，“我只知道桂州已经被黑云膏、玉生烟侵蚀了。” “玉生烟又是什么？”罗裳瞳孔紧缩，这又出现一个她未听说过的毒药，“难道也是柳无恙弄出来的东西？” “对，比黑云膏更为歹毒，普通人不能轻易服用。”白崇敬眼中充斥着怒火。 “那你见过比玉生烟药效更重，白色粉末的成瘾药吗？” 连林延碰到都会吃亏，更是直接要了小五命，想必这是柳无恙手中最强的毒药了。 “没有。”白崇敬轻轻摇头，“骨已死，你们无法离开崖州，又如何去桂州找那柳公子？” 自知道面前的女孩没有杀自己的念头，针对的是珍珠背后的势力后，白崇敬便没有原先的害怕与紧张，渐渐放松下来。 罗裳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山人自有妙计，找个人将尸体运到麋鹿山。” “这，这人是冲着混元帮来的，尸体是不是应该送到望月楼。”白崇敬面色有些尴尬。 “古帮主若是想检查尸体，自会到麋鹿山寻我。” 罗裳扔下这句话后，便背着手离开了房间。 水云间可还有一个活口等着她呢。 第301章 消息 白崇敬没有胆子藏骨的尸体，救下人后，罗裳自信地朝水云间跑去。 她刚到水云间门口，便看到了玉家的马车，贾通身边跟着魂先生，再无其他人。 他们这是谈完了？ 见到贾通上了马车后，罗裳眉头微拧，脚尖轻点，整个人轻盈地落在了马车背后的坐檐上，轻敲窗户。 “谁？”里面传来贾通略带惊慌的声音。 罗裳一把推开窗柩，“是我。” “罗，罗裳…”贾通松了一口气，罗家极其厌恶黑云膏，必定是为了幕后之人而来。 “你怎会在此？” “骨，我杀了。”罗裳眼神亮闪闪的，好像夜空中发光的星星，“与你交谈的那个男人，他是谁？” “什么？”贾通微微张大嘴巴。 “姑爷，是谁来了？”就在这时，马车外，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敲马车门。 “是我，罗裳。”罗裳提高了音量，那人瞬间没了声音。 “你，你把骨杀了？”贾通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对，他想要杀白崇敬，被我反杀了。” “尸体呢？尸体在哪里？”没有亲眼见到骨的尸体，贾通还是不放心。 “我让贾通送去麋鹿山了。”说完后，罗裳瞪了他一眼，“你还没说那人是谁，去了哪里。” “那人叫海蚀，也是柳公子身边的人，这次来是为了从玉家入手，在崖州城贩卖黑云膏。” “贩卖黑云膏，为何让他走了？” 贾通声音压得很低，“魂先生说将他放回去，寻到他们老巢以后一网打尽。” 魂先生是玉明珠的暗卫，也是今日陪着贾通来的高手。 罗裳曾经试探过，魂先生的功夫应该与她差不多，与林延还有些差距，要知道这两年来，进步的可不止她。 “什么时候收网？”罗裳低声问。 “魂先生已经派人跟着海蚀了，等找到他们老巢就可以动手。” 罗裳想了想，示意贾通让个位置，一个旋身翻进马车中。 “我和你们回玉府。” 罗裳很自然地在贾通前跳下马车，玉明珠早已在院中等待他们。 “今晚上就行动吧。”玉明珠揽着才到她肩膀的罗裳，“你和芙蕖待会就留在玉府吃饭，晚上陪贾通去抓人。” “明珠姐姐，我正有此意。”罗裳眼睛眯起，“还劳烦您待会给我娘送个口信。” 罗裳没有管贾通和魂先生如何跟玉明珠交代的，回来以后便直接去了玉悔的院子找六娘。 “听说你晚上还要跟着他们去抓人。”芙蕖微微皱眉，“他们也是柳无恙的人？” “六娘，我说过，只要柳无恙敢在崖州卖黑云膏，我绝对会让他后悔。”她邀功般凑近芙蕖，“我今日已经杀了他一个得力干将，还得到了他的消息。” 罗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重生到这个世界，所有的不幸都是来自于柳无恙和黑云膏。 她在乎的人不多，但只要想到，有这么一条毒蛇在暗处盯着罗家，她就放心不下。 “六娘，我听说他在桂州…” 芙蕖瞬间明白了罗裳意思，她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裳儿，你知道的，无论你做什么，六娘都会支持你。” 罗裳笑得眼睛眯了起来，靠在芙蕖身上，声音低沉哽咽，“我想杀了柳无恙，为他们报仇。” 芙蕖摸了摸罗裳的额头，不再多说什么。 第302章 日月客栈 天刚黑，在玉悔院子散步消食的罗裳便见到了贾通派来的下人。 “罗裳姑娘，姑爷他们说即刻出发。” 罗裳轻轻点头，跟六娘告别后，便随着那个下人离开了。 玉府这次出动的人比上次抓贾通还要多，足足有五十人。 看到罗裳疑惑的眼神，贾通解释道：“刚刚收到的消息，海蚀带了二十个高手来，魂先生此举是以防万一。” 罗裳轻轻点头，认可了他的话。 整装后，罗裳与贾通上了同一辆马车，她注意到贾通表情肃穆，手掌不停搓动。 “你很紧张？”罗裳微微扬眉。 “海蚀若是没有自信，不会带着二十个人前来崖州。”贾通点头道：“我反反复复回忆今日与他的对话，我想，他在崖州应该还有同伙，只是不知道是哪股势力。” “今晚上就知道了。”罗裳轻声道。 排除掉混元帮和玉家，崖州城内能做起黑云膏生意的也只剩那六家。 罗裳更担心的是，若玉家真与海蚀幕后的家族对上，胜率能有几分。 很快，马车进入一个小院，罗裳等人纷纷在这里停下。 “这里距离海蚀他们包下的客栈还有两条街，马车不方便再进，我们趁着夜色将客栈围住。”魂先生紧盯着面前站着的黑衣人，声音压得很低，“记住，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来。” 没有谈话声，也没有脚步声，他们就像深夜游荡的幽灵，分散开来，目标相同，最终在客栈附近集合。 随着魂先生的手势一出，二十个黑衣人有序地将日月客栈包围起来。 罗裳、贾通和另外三十人则跟在魂先生的身后，径直破门而入。 “你们，你们是何人！”柜台上的店小二和掌柜看到突然闯入的黑衣人，脸上一阵惊慌和无措。 魂先生将手中玉牌拍在桌上，眼神凌厉地扫过客栈前院、后院。 “玉家？”那掌柜差点瘫坐在地上，不等魂先生问话，连忙交代道：“我们这里住的是从桂州来的商人，他们连包了七天…” “你若与他们没有勾结，玉家自然不会滥杀无辜。”魂先生抬手打断了他，示意黑衣人，“去吧。” 就在魂先生话音落下那一刻，原本紧闭的房间门被人打开，一群目露凶光的持刀人从房间出来，内院大步走出一蓝衣男人。 “贾通，没想到，你如今已沦落到这种地步。”海蚀嗤笑。 “束手就擒吧。”贾通大声喊道。 “想让我束手就擒，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了。” “吼！”说完他冷笑着后退到护卫身后，他前方的护卫们抬起刀便冲向了罗裳等人。 罗裳眉头微皱，握紧弯刀飞身而起，踢飞两个挡路的人，踩着一个护卫的头，借力飞进了内院里面。 “哈！”她手腕轻转，一刀刺进了冲向她的护卫腰间。 反身时，收回手腕，腾飞又落下，手中弯刀刺进另一人胸口。 海蚀面色一变，将护卫们全部推至身前，快速地往后门退。 第302章 插手 “想跑？”罗裳冷哼一声，拍飞拦住的护卫，箭步上前抓住海蚀的衣领。 海蚀目光阴冷，右手环掌拍向罗裳的胸口，掌心处萦绕着一团如墨般漆黑的雾，看起来毒性十足。 罗裳本就吃过这黑雾的亏，她松开海蚀的衣领，摇潜下身躲过海蚀的这掌，右手向前猛地一抓，拽住海蚀的腰带，利用自身的蛮力，将海蚀重重的摔在地上。 “嘭！” 不等海蚀起身聚功，她猛然向前扑，将海蚀压住，弯刀抵住他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 海蚀从这刀锋中感受到了压抑的杀意，眼珠紧盯着罗裳，不敢轻举妄动。 外院，魂先生带着的玉家侍卫，轻松地将海蚀的护卫解决并往内院赶。 原本还想抵抗的侍卫们，面对如今的局势也知道自己再也逃不过去。 罗裳将海蚀抓起来，扔在魂先生的脚下。 海蚀嘴角勾起，抹掉脖子上的鲜血。 “我只是来崖州做生意的商人，你们是何人，竟然闯进我包的客栈，对我的人又打又杀。”他盯着面前的男人，嘲讽道：“崖州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试图勾结玉家姑爷，图谋玉家的财产，就这一点，我便能抓你回去。”魂先生直视着他的眼睛，丝毫不退。 “呵？”海蚀后退两步摆手道：“这只是贾通的一面之词，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我想图谋玉家的财产。” 他眼珠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贾通，“我与你家姑爷可是多年的好友，知道他在崖州过得不错，今日才特地来拜访罢了。” “我不管你与我家姑爷是何关系，而你说的证据？”魂先生淡笑，“玉家自然有证据在等着你，统统带走。” “魂先生！”就在这时，客栈外守着的黑衣人面色凝重跑进院内。 他凑近魂先生的耳边，低声道：“黎家人来了，我们挡不住。” 魂先生表情严肃，望向院门处。 院门处，罗裳的老熟人，三娘如今的老爷，黎家三长老，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玉家真是好大的排场，连我黎家的客人也想抓就抓。”黎百诚冷哼一声，他带的人便将罗裳等人全部围了起来。 “海老弟，真是抱歉，为兄来迟了呀。”面对海蚀，黎百诚又是另一副面孔。 “不迟，不迟。”海蚀大笑着走向黎百诚，“不过，黎兄若是晚来一步，老弟我恐怕真要被抓到玉家咯。” “海老弟放心，有我黎家在，看这崖州城，有谁敢动你。”黎百诚扬起脑袋一脸神气。 “黎三长老，你们可知这人想在崖州做何生意？”魂先生冷声问道。 “黑云膏嘛，我知道。”黎百诚无所谓地摆手，“这生意，雷州、梧州、榆林，就连桂州都有人做，我黎家怎么做不得。” “您既然知道，又怎会不知黑云膏的危险，若...” “停，停，停。”黎百诚打断魂先生的话，“朝廷并未禁止黑云膏，做这笔生意的大有人在，你们不敢做，我黎家可没有这个顾虑。” 第303章 找船 “朝廷虽未下令禁止黑云膏，但见识过此物的人都知道，黑云膏吸食过量会死人的。”魂先生声音低沉， 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您真的要冒这天下之大不韪？” “这便是我黎家的事了。”黎百诚表情阴沉，似被魂先生戳中了心事，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你只是玉家的一个奴才，难道还想拦我不成？” 魂眼神一凝，心中升起淡淡的杀意。 他探查过，黎百诚带来的人虽然多，但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若自己将他们都留在日月客栈... 这念头一出，便被魂打断了，在黎千鬼那个老怪物还未死之前，黎家依旧动不得啊... 同样有此意的不止魂，还有罗裳。 此时，她才知道为何三娘会知道那么多关于白珍珠的事情，原来黎家与海蚀、骨等人早就有了联系，其中的促成人竟然还是黎百诚。 黎百诚是该死的，只是为了三娘，他可以等到孩子出生再死，但这海蚀，自己真要找机会杀了他。 只不过，罗裳心里也知道，杀了一个海蚀，还会出现千千万万个海蚀，真正该死是幕后制造黑云膏的柳无恙和那个神秘的组织。 就在这时，黎百诚也注意到了魂身边的女孩，他的表情逐渐温和。 “你是罗裳吧，这么黑的天，再不回去，你娘亲该担心了。” 罗裳睨他一眼，没有说话。 眼见这海蚀是抓不走了，她朝着魂先生轻轻颔首后，便离开日月客栈。 她没有去玉家，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洪明集市的土地庙。 “那么深的夜，你怎么来了？”小格子刚准备休息，便听到了土地庙外传来的竹笛声，一阵接着一阵，悠长而又艾明。 “我想你帮我查一下，有没有这么群人在七天前上岛，他们的船又停在哪里？”罗裳说着将海蚀、骨的特征告诉了小格子。 “你很急吗？”小格子眉头微拧。 “对，今夜就要。”今夜过后，黎家绝对会将海蚀的船保护起来，到那时，她想要寻找柳无恙的线索只会更难。 “你在土地庙等我片刻。” “好。”罗裳点头后，便跑进庙里等她。 半个时辰后，小格子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身高只到罗裳肩膀的小男孩。 他又瘦又小，黝黑的脸蛋满是风吹雨打的痕迹，面对罗裳时还带着些讨好和小心翼翼。 “康子，既然你见过那群人和他们的船，那你带着罗裳过去。” 名叫康子的男孩眼睛一亮，随后又皱起眉头，“小格子姐姐，那群人看起来不好惹，而且他们的船，停在驳岸口。” 驳岸口，怎么会停在那里呢...那里不是黎家的地盘。 崖州除了有两个港口外，还有一个驳岸口。 港口被几大势力分干净了，驳岸口便由府衙管辖，难道府衙也被他们买通了？这对她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我可以偷偷带你进去，你只要告诉我是哪艘船便是。” 面对罗裳坚持的眼神，康子略微思索便答应下来了。 第304章 蓝色火焰花 桃福力气很大，将康子瘦小的身子夹在腋下。 康子惊呼一声，连忙捂住自己张大的嘴。 早就听说罗记杂货铺的小东家行为行为举止大胆，出人意料，这次他可算见识到了。 恐怕崖州城的小娘子们都不敢像她这般出格。 “小格子，我赶时间，康子我就带走了！” 小格子微愣，无奈摇头苦笑。罗裳这性子，真是三年不变。 不过，康子跟在她身边，的确安全。 罗裳疾速飞奔在漆黑的街道巷口间，黑色发丝飞向耳边，衣摆随风发出“砰砰砰”的响声，月下的影子好像夜间跳动的精灵，轻盈又神秘。 半个时辰不到，罗裳便跑到了驳岸口附近。 望着前方高耸的哨塔和里面站着的衙役，康子的心都快提起来了，他们这些乞儿最怕见到的就是府衙之人。 罗裳表情不变，速度缓了下来，不等康子松口气，罗裳仿佛看不到哨塔上的衙役，眨眼间，便已带着康子闯进了驳岸口。 “快找，哪艘是他们的人。”罗裳的声音随风传来，康子立马打起精神。 “罗裳姐姐，你先将我放下来。” 很快，康子眼睛亮起指着一艘不起眼的船道：“就是那艘。” 顺着康子的目光望去，罗裳这才注意到这艘船。 一艘又大又普通的商船，在驳岸口停放的几十艘船里毫不起眼。 康子看出罗裳眼中疑惑，坚定道：“罗裳姐姐，我确定就是那艘。” 罗裳也不再耽误时间，拎起康子的衣领就往船上飞。 “跟着我，不要乱跑。”罗裳低声道。 康子识趣地跟在她的身后。 罗裳轻轻推开船舱门，进入一楼的货房，角落只堆放着空货箱。 “什么都没有呀...”罗裳眉头微拧，“看来这次他们真是来探路的。” 崖州这边的商船都大同小异，一楼是船员室和货房，二楼是船长的住处和乘客室，看来想要找到线索，只能去海蚀的船舱了。 康子跟在罗裳身后，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羡慕。 当看到船舱内的书桌后，罗裳眼睛一亮。 “来对了。”她转头小声道：“你帮我望风，我仔细搜一下他的房间。” 看到康子听话地点头，罗裳干脆利落地搜罗起来。 书桌、箱笼、衣柜、床榻，她每处都查的仔细。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干净得有些过分了。”罗裳站在房间中心，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罗裳姐姐，你到底要找什么？”康子一脸茫然。 “我也不知道我要找什么，也许是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比如，他们来自哪里，他们的组织叫什么。” “我知道了！”康子突然拉住罗裳的衣袖，“罗裳姐姐，你跟我来。” 罗裳不明所以，跟在康子身后。 两人离开海蚀的房间，往一楼的货房走去。 “罗裳姐姐，你觉得这个是吗？”康子指着空着的货箱上的图案。 罗裳瞳孔微缩，仔细翻看堆着的空货箱，每个货箱上面竟然都有。 那图案是一双手托起的蓝色火焰花。 第305章 标志 “康子，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我在崖州从未见过这种花。”康子摇晃着小脑袋。 “我先将图案记下。”罗裳也没见过，不过她猜测这绝对与柳无恙有关，只是她目前得到的线索太少，对这个组织更是一无所知。 “回吧，能找到这个已是不易。”这艘船唯一的价值可能就是这个没见过的图案了。 将康子送回洪明集市后，罗裳并没有马上回家，她还有些事需要弄清楚。 望月楼。 “帮主，罗裳想要见您。” 古月红放下手中的针线，头也没抬，“去请进来吧。” 当罗裳进入古月红的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古月红正安静地坐在圆桌前做衣服，看她裁剪的布料颜色和样式，做的应该是男士衣袍。 “坐吧。”古月红给她倒了杯茶，“你见过白崇敬了？” “是。”罗裳倒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就喝，“他说是您杀的珍珠和丑婆。” “他没说错。” 古月红头也没抬，开始挽线。 “我想知道珍珠背后的组织。”罗裳开门见山，“您既然是杀她之人，应该也从她口中听说什么了吧。” “这个女人，嘴里没一句实话。”古月红笑着摇了摇头，“六年前，我最先注意到的其实是丑婆...” “如果说珍珠是天上落入凡间的神女，那丑婆恐怕就是被上天抛弃的恶鬼...” “她身形岣嵝，瘦小单薄，满头稀疏的白发，就像地里长不出的杂草，脸上布满坑坑洼洼的红疤与皱纹。狭长的眼睛里，眼珠就如绿豆大小，眼白反而占了大部分，看谁都是一副阴恻恻的模样...这样的人啊，无论谁见到，都会感到害怕的。” “在第一次见到丑婆后，我终于对被白崇敬等人奉为神女的珍珠产生兴趣。于是，我偷偷派人去贝母岛调查珍珠，有趣的是，竟然真有这人。” “贝母岛离崖州很远很远，海上航行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到。那里的人们，每家每户都饲养一种叫黑神的狼狗，珍珠带着的黑狗就是其中之一。” “那孙张来他们身上的伤痕？”罗裳微微瞪大眼睛。 “孙张来他们不是，他们身上是骨弄出来的，他近不了我的身，这些手段不过是为了吓唬我罢了。” 罗裳还以为自己杀错人了，背后还有一个凶手呢。 “您继续说。” “贝母岛虽然有珍珠这人，但丑婆却是珍珠从外面带回来的仆人，她本身并不是贝母岛的人。我在调查中发现，这两人的关系很奇妙，表面上珍珠是主子，但实际上，丑婆才是说了算的人。” “丑婆武功路数十分诡异，不像出自名门正派，我找人试过她的身手，比你还要狠辣，仔细查过，有人说在桂州见过她。” “而她们来崖州的目的也很简单，借着开妓院的名义卖黑云膏，这是我不能容忍的，所以我便借白崇敬和范永利的手，将两人杀了。” 第306章 又是桂州 借着白崇敬和范永利的手...看来他们是知情人，却不是参与者。 “白崇敬与珍珠的关系是？”罗裳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想要确定白崇敬有没有对自己撒谎。 “白崇敬对珍珠的感情不假，但对于他来说，权势和小命更重要罢了。”古月红淡淡开口，“更何况，白崇敬只知道珍珠触及了我的底线，却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您又是如何知道黑云膏的呢？” 古月红闻言，抬头看了罗裳一眼，笑道：“你想想，你是如何得知黑云膏的。” 罗裳一愣，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流放路上！”罗裳小声低喃，“黑云膏竟出现那么多年了...” “十二年了。我一直在寻找贩卖黑云膏的幕后组织。” 罗裳听出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但这是古帮主的隐私，她不便探究。 “那您是否知道海蚀这人？”罗裳迫切追问。 以她目前在崖州的势力，想要从黎百诚手里抢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你很快便能见到他了。” 罗裳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她早就注意到时常跟在古帮主身边的男人不见了。 “您，您有办法？” “等着便是。” 罗裳不再说话，安静地坐在古月红身边喝茶，时不时探头看向门外。 半个时辰后，男人提着麻袋从天而降，落在了古月红的屋外。 “帮主，人带来了。” 罗裳随着古月红起身，走向门口。 “解开。” 古月红冷淡的声音刚出，男人便将麻袋打开，里面滚出了手脚被绑、蒙着眼睛和嘴巴的男人，就是罗裳刚见过的海蚀。 只是现在的海蚀，衣服脏乱、身上有伤，十分狼狈。 古月红走到海蚀跟前，男人将海蚀的眼罩打开。 海蚀眯起眼睛，仰头看着面前的女人，好似想到什么，嘴角弯弯勾起。 “是你啊。珍珠和丑婆就是死在你的手上吧。” 古月红没有否认，问道：“柳无恙在哪里？” “不知道，公子的行踪不是我等能窥探的。”海蚀回答地十分干脆。 “你们组织叫什么？” “不知道，公子说了我们没有名字。” “你们背后是谁？” “不知道，我只知道发号施令之人是公子，黑云膏的配方便是他给我们的。” 罗裳微微皱眉，“柳无恙背后的庞然大物果然厉害，竟然能隐藏如此之深。” 海蚀脸色突变，警惕地盯着她们。 “桂州是广西最大的城池，还有参军驻守，你们背后不是桂州的四大家族，便是三大门派吧。”古月红猜测道：“其他家族想要在参军眼皮子底下做这些，怕是不容易。” “我们只听公子的吩咐。” 罗裳观海蚀的表情就知道古月红没有说错。 “你想活命吗？”罗裳问道。 “你们能让我活下来？”海蚀嘲讽地笑。 “你可以像贾通那般活着，而我只想知道柳无恙背后之人是谁。” 海蚀微微张大嘴巴，无法相信她们竟然愿意放过自己。 第307章 阮家 “你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便保不住你了。” 见古月红要起身离开，海蚀立马叫住了她。 “在崖州你就能保住我吗，要知道就连黎家都被我们渗透了...” 古月红嘴角勾起，“你现在在我手中，就该知道谁能保住你了。” “好，我说。”海蚀从地上爬起来，“我知道崖州有人能解黑云膏的毒，我的要求就是替我解掉身上的毒，然后给我一条船，放我离开崖州。” “可以。”古月红脸上恢复了罗裳熟悉的笑容，“请坐，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海蚀接过男人递过来的茶水，惴惴不安地坐在了古月红对面。 “柳无恙是无名的创建人，我们都是他招募进来后，用黑云膏控制的普通人。” “珍珠也是？”罗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珍珠和骨都是，他们是公子最先招募的人，但丑婆不是。”海蚀将茶杯放下，“公子身边有四大神使，性格怪异，武功高强，丑婆便是其中之一，她是公子派去看守珍珠的。” “那你呢，盯着你又是谁？”罗裳眉头微皱，“难道是骨？” “对。”海蚀点头，“丑婆死后，骨便顶替丑婆成为了四使之一。” “继续...”古月红见罗裳没有问题后，颔首示意海蚀。 “除了四大神使外，无名里还有一群黑衣人，他们与我们不同，他们才是公子的心腹，干得都是些背地里的活。” 黑衣人... 这么看来，梧州据点剿灭的红袍使者、黑衣人都是柳无恙带来的亲信，他们掌握着黑云膏的配方，负责制造黑云膏。 海蚀、珍珠、梧州的知府庞大人、浮云观的三个观主和如今的黎家则负责贩卖、流通黑云膏。 “我们负责寻找合适的合作对象，将黑云膏散布到各地。” “无名里有多少人？”古月红问。 “我，我不知道。公子不让我们互相联系，比如崖州划给了珍珠，那我就不能踏足。” “珍珠都死了六年，为何现在才来？” “崖州，公子的计划是十年后再偷偷潜入崖州。”海蚀瞥了眼古月红的脸色，“据无名收到的消息，崖州竟有人能解黑云膏之毒，所以公子才派我前来寻找此人，贩卖黑云膏只是顺便。” 海蚀原本还不信有人能解黑云膏之毒，以为是自己在狮吼城时间过长，引起了公子的不满。 罗裳心下一凝，柳无恙有心要查的话，六娘这事根本瞒不住。 只是柳无恙本就知道她们在崖州，为何不敢前来呢... “可有说那人是谁？”古月红拧眉问。 “公子让我自己查。” “柳无恙背后到底是何人？”罗裳问道。 “我，我真不知道...”见罗裳眼中露出杀意，海蚀连忙站起来，“但我心里有些猜想。” “什么猜想？” “公子，公子似乎是阮家人。” “桂州阮家？” 罗裳脑海中闪过一幅又一幅画面，栽满同兴镇的阿芙蓉，七星山庄背后的主人，收购阿芙蓉的阮管家... 这里面全有阮家的影子。 第308章 四大家族 “若真是阮家，这可不好对付...”古月红两条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 “为何？”罗裳睁着大眼睛看她。 “广西四大家族，蒙家、阮家、孔家和许家。四大家族相互联姻、巩固势力。他们以蒙家为首，阮家最后。如今蒙家的主母是阮家人。” “古帮主，你的意思是，我们若要调查阮家，便会得罪蒙家？” 古月红点头，“若柳无恙的身后真的是阮家，那么蒙家就很有可能牵扯其中，蒙家能成为广西霸主，靠的可不仅仅是那点生意。” “红姨，若是靠着朝廷势力呢，我们能对付阮家和蒙家吗？”罗裳眉头紧锁。 “朝廷势力？”古月红冷笑，“如今的桂州参军王海生早已被四大家族收买，就算有兵，手中的矛对准的也是我们。” “桂州的知府大人呢？” “没有用。”说话的是海蚀，“若没有四大家族的支持，这些外来人在桂州混不下去。” 罗裳沉默了，难道这些关键人物，真要靠她一个一个刺杀？ “莫要想那么多了，眼下先守好崖州才是关键。”古月红轻拍罗裳的肩膀，脸上露出笑容。 “对。”罗裳点头，她的手里有天竺丸，还有六娘这个黑云膏的克星，解决了擎天帮后，将天竺丸贩卖到各地，他们便将无所遁形。 “柳无恙只派了你们前来？”古月红皱眉看向海蚀。 海蚀嘴角微抽，骨在“无名”里面也算个高手，哪曾想进入崖州，就连个小女孩都打不过。 怪不得公子总说崖州的水很深。 “公子只派了我们前来，珍珠之死让他对崖州颇为忌惮。” “带他下去吧。”古月红颔首示意男人。 “古帮主，毒，我身上的毒。”海蚀脸上有些慌乱。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绝对能做到。” 待海蚀离开后，罗裳这才想起来，这人好像是从黎家手里抢的。 “没事，黎家不足为惧。”古月红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黎家想要在崖州贩卖黑云膏定会引起众怒，剩下的就交给我们混元帮处理吧。” 有古月红这句话，罗裳脸上扬起耀眼的笑容，“多谢红姨，您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喊我便是，” 古月红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啊，心情好就会好好说话了。 “快回去吧，你娘该担心了。” “回见，红姨！”罗裳眼睛眯起，心情很好。 回到家的罗裳没想到全家人都没睡，还在竹楼等她。 “你可算回来了，大姐都快担心死了。”七娘嗔怪道。 “我都多大的人了，而且这崖州城，能伤我的可没有几个。”罗裳挽住萍香儿的手臂撒娇，“都怪我不好，让娘亲担心了。” 萍香儿无奈摇头，“情况如何？” “他们都是柳无恙的人，与黎家联手想要在崖州贩卖黑云膏。” “柳无恙？”林延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要知道上次交手，自己和罗裳合起来才能打过他。 “对，幕后凶手已经被混元帮抓住了，红姨说后面的事情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