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金主火葬场】我跪等哥哥回头》 第1章 救赎 警笛长鸣,红蓝光交错打在脸上。 “他抢劫。” 白人女人手里的刀掉在地上。 她惊魂未定,死死抱着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拿回的包。 池御躺在地上,左胸处伤口汩汩冒着血。 刺骨的冷,灼烧的热,极端的感受攻击着他脆弱的神智。 一群白人警察围着他皱眉,随后赶紧分散开。 “他,吸,毒。” 警察指着他一字一顿。 池御想张嘴为自己辩解,胸口却疼得一句话说不出。 被拖走的时候,他用仅存的理智望向罪魁祸首。 寄宿家庭的大儿子——抢劫案的主谋。 “不是...我。” 池御醒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带血的衣服,伤口黏在身上。 “池御先生,请你配合警方。” 审讯室里,警察对他进行严肃吸毒调查。 他们按例询问,可显然得到的答案并没让人满意。 气氛急剧凝固,警方的审讯越来越带有攻击性。 “不是,不是我。” 池御想为自己正名,急切起身,又被狠狠扣住手铐坐下。 审讯无果,池御又被关回小屋子里。 “老兄,这里不是你睡觉的地方。” 一群白人里走出一个花臂背头的,挑衅地指指角落。 池御无意招惹他们,阵营已经很明显。 自己的被子乱七八糟地扔在角落,还有脚印。 环顾一周,枕头则泡在马桶里。 池御不愿生事,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骚味。 是尿... 池御攥紧拳头,被冤枉进来还要受这种罪。 “休息去。”他们昂首吹着口哨。 “欺人太甚...”池御自知难敌,趁着花臂没反应过来,冲他鼻子来了一拳。 花臂难以置信地抹了把鼻血,额角青筋暴起。 群起而攻之,池御被摁在墙上打。 身体承受不住往下滑,索性被摁在地上,拳打脚踢。 拳头砸在肉体上的沉闷响声,池御隐忍的闷哼,在这小小的屋子被格外放大。 左胸的伤口裂开,拳头狠狠砸下,全身的骨头震得快要移位。 拳头沾着血向池御身上一下下招呼。 “混蛋。” 最后一下,头被狠狠地摁着砸向便池。 白瓷裂开一角,池御只觉得自己泡在血里,像一滩烂泥倒在地上。 “住手。” 终于,警察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在群殴结束的时候,两个警察才姗姗来迟。 “为什么惹事?” 绕过其他人,池御又被拖回了审讯室。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挑事的人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池御低着头,血流进眼睛里,警方的审讯他压根听不清楚,只想睡觉。 这一切让池御觉得绝望。 可是凭什么该绝望的是他? 如果没有符家,自己哪会沦落到被赶出国,连生活费都没有的地步? 想起母亲终日郁郁寡欢,最终面临重大打击,精神失常自杀。 池御攥紧了拳头,脑海里浮现出两个人的脸。 一夜未眠。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收拾准备吃早饭,只有他不想动。 准确的是,他没力气动了。 贴着阴冷的地板躺了一夜,他的脸却烫得吓人。 “池御,后天你将被接回。” 白人警察敲了敲围栏。 池御高烧神志不清,淬了口血沫,就再无反应。 接回?回哪儿?自己哪儿有家啊? 被赶出家门的母亲,十二岁把自己送出来的继父,事不关己的哥哥,他的家在哪儿... “池御。” 比想象中的要快,也比想象中的狼狈。 池御和符骁都是。 池御毒瘾刚发作完,符骁手上的烂摊子才处理了一半。 他放下手上所有的一切,来见池御。 “符先生,您需要安排人手确保安全。” “不用。” 拨开警察,符骁很难描述看见池御时候的心惊。 他收到池御吸毒的消息,第一时间订了机票,只是... 怎么会这样? 池御白着一张脸,额头的血被汗液晕染,往下流个不停,脸上还泛着高烧不退的红晕。 “让开。” 符骁面对警察,没有半点好语气。 “我带你回去。” 符骁抱起瘫软在床上的池御,大步离开警局。 够了...池御现在的样子只有自己一个人看过就够了。 车子稳稳停在酒店外,符骁脱了大衣去抱池御下车。 “滚开。” 池御侧过头不想看他,看到这张脸,他就忍不住想杀人。 “先回酒店,被记者拍到,对你不好。” 符骁大半个身子伸进车身去抱,尽可能挡住池御。 他来接池御的行程是没向任何人透露,但不保证有人来拍池御的照片谋利。 “什么病?毒瘾?治不好的。” 池御冷哼一声,看笑话何必还亲自来一趟。 “一定帮你戒掉,我不会放弃。” “是啊,不放弃折磨我的机会。” 符骁知道池御现在硬撑着,自己多说无益,无非就是往枪口上撞。 “别乱动。”符骁把池御包得严严实实,把人抱着一路进了电梯。 身体止不住发颤,池御死死咬着嘴唇,怕符骁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可虫蚁啃食的钻心,哪是池御光凭意志就能抵抗的。 脱力地靠在符骁怀里,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 “池御,坚持一下。” 符骁握上池御的手,他细长的手指扭曲地扣着自己的手,指甲嵌进皮肉,扣出血痕。 医生一早就等候在房间,随着药物被推进身体,池御的症状开始减缓。 “用完药,就出去。” 符骁知道池御自尊心强,毒瘾发作的模样肯定不愿示人。 “疼...好...难受...” 池御的手死死揪住床单,在床上扭成了一团。 池御疼得意识开始模糊,用头去撞床头。 “别乱动。” 符骁翻身跪坐在床边,扣住池御的双手。 “池御,看着我。” 拨开池御额前的碎发,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符骁用袖子擦他脸上的血。 “你要挺过去,才能继续恨我。” 池御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深入皮肉,尝到血腥味也没有松口的意思。 眼看着一块儿肉就快要被他咬下来,可符骁只是停了手上的动作,一声不吭。 猛地推开符骁,池御全身上下无意识地抽搐着,又用头不停地撞床头 符骁把人抱起来,池御的指甲死死扣着他的背,又张开嘴,咬在刚才血肉模糊的地方。 头部和左胸的伤口不断撕裂,他大口大口喘着气。 “池御...” 符骁用胳膊压着池御,让他的身体撞不到别的地方。 可是疼痛难忍,池御的身体扭曲地向上弓起。 “咬着,好好恨我。”符骁索性将袖子推到肩膀,任池御咬。 池御头一歪,向后坠去。 “池御...” 房间的血腥味浓重,池御毫无生气地躺着,符骁的衬衫染上成片的血迹。 “符...骁...”池御开口,眼睛开始清明。 第2章 回国 “我叫医生来?还是你自己先擦。” 符骁托起池御,他眯起眼睛,嘴里含着血。 是刚才发狠咬符骁,他流的血。 “死了算了。” 池御扭过头,不愿符骁看着自己。 “你不会的。” 符骁伸出手指,擦掉他嘴边渗出的血。 池御见状把头扭向另一边,符骁的手就这样,在他脸上抹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自己整理下,我一会儿叫医生。” 符骁知道池御自尊心强,定不愿意一副这样狼狈的样子示人。 进卫生间,脱掉衣服,符骁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血肉模糊的后背。 符骁光着上半身出来,池御瞥见他后背上自己的杰作。 青紫的牙印,中间深陷,血肉绞在一起,即使处理过,深红的血还不停外渗。 符骁直直走到池御身边,拨开他额前碎发,盯着伤口看得认真。 盯得池御不自在地紧闭双眼。 白色的衬衫穿好,符骁向医生点头示意后,就走了。 消毒水的味道,直冲肺腑,池御不自觉地和刚才符骁身上的味道对比。 医生检查上药一通弄下来之后,符骁还是没回来。 警察局 “符先生,东西都在这儿了。” 警察正翻着池御的东西,一一给符骁展示。 “不用翻,齐了就行。” “符先生,他住在我们家,开销都是花在他的身上。” “就是他抢劫!我看见了,情急之下,就给了他一刀。” 符骁瞥了眼旁边的白人,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他强迫池御吸毒。 符骁忍住想给他一拳的冲动,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狂跳。 “不妨碍你们公务了。” 符骁的车就停在酒店楼下,他靠在车上,拆了包烟。 给池御留一些独处的空间,省得他看见自己生气,伤口又裂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想掏烟的时候,就剩个空盒子。 房间门打开的时候,池御背对着,一点儿没反应。 除了身体本来就没劲儿,他还觉得很气。 凭什么符骁一句话不说就把自己丢这儿。 他不是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管自己死活干什么? 一直没听到动静,池御才转过身。 “还是吵到你了?” 符骁动作很轻地关上门。 “呛死了。” “抱歉,我出去散散味。” 撂下一句话,直到光影变换,等到晚上,池御也没再见到符骁。 听到进门的声音,他也没有反应。 “给你带了皮蛋瘦肉粥,起来吃点。” 符骁拿了枕头垫在池御身后,又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不想吃。” “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来。” 符骁放下勺子,担心地盯着池御看。 “看见你不舒服。” “那你自己记得吃,趁热。” “我累了。”池御撂下一句话,就转过去背对着符骁。 他很别扭,离开了符骁,他得承认,那一堆烂摊子自己没法处理。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搞成这副鬼样子,还染上了毒瘾。 “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符骁带上门,他没有告诉池御,自己的房间就在隔壁。 怕池御毒瘾发作,符骁巡逻似的,短短一个小时,就在房门口晃了七八圈。 毒瘾发作不好受,符骁不想让池御一个人苦撑。 “唔...” 听到池御的呻吟,下意识就想开门进去。 可是看着手中的备用钥匙,符骁有所迟疑。 池御会怎么想自己... 觉得自己在监视他? 撞门而入,符骁趔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好...难受...” 池御不安地在床上抽搐着,他浑身颤抖,身体止不住向上拱起。 “啊...” 池御撞向床头,胸前的绷带渗出血色。 符骁赶忙翻身上床,让池御咬着胳膊,另一只手死命摁着他。 “让...我...死...” 池御大汗淋漓,满脸泪痕,脖子上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攥着床单。 符骁压得用力,怕池御起来再撞头。 可池御现在哪有什么理智可言。 符骁不让他自残缓解痛苦,那他只能让符骁一起痛苦。 他抱着符骁的腰,指甲狠狠刺进去,看到符骁身体轻颤,他刺得更深。 房间被浓重的血腥味攻陷,而符骁的脸色远比池御惨白。 符骁衬衫上的血迹被汗水晕染开,他微微喘息着,眼尾泛红。 他轻轻皱着眉,由于是被摁着的姿势,池御很轻易就窥见他眼底的情绪。 是心疼... 一滴水滴在鼻尖,池御看到是符骁碎发上的汗珠。 理智回笼,钳制自己的手也缓缓放开。 “我先走了。” 符骁没有上次的起身利落,池御看见他的身形在晃。 经过门口,符骁瞥见镜子里池御望着自己的眼神。 很复杂,于是准备推门的手又松开... “很晚了,我没地方去。” 符骁脱了外套搭在沙发上,显然是留宿的意思。 沙发不大,四肢都很难安放。 符骁一米八几的个子蜷着,随便找了个靠垫躺。 池御见他肯留下,也默不作声。 两个人都清楚地知道对方没睡,床上不断传来翻来覆去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有符骁隐忍的咳嗽声。 “今天咱们就回去。” 实际上,在接池御前一周,符骁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怎么睡。 这几天体力又耗费太多,起身时踉跄了下。 他正准备弯腰去抱池御,却扑了个空,人一个侧身,径直走了。 “把帽子,墨镜,口罩戴好。” 符骁揉揉太阳穴,见池御体力有所恢复,也就不勉强。 宾馆到车上距离不远,符骁的手一直搭在池御帽子上,他好几次抬头都被摁了下去。 “在看什么?” “颈椎疼。”池御不过是随口一说。 “抱歉。”符骁立马松手,换成了拉着卫衣帽的姿势。 飞机上 符骁闭眼,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指尖用力发白,时间对他来说过得很漫长。 两个多小时,他始终背对着,池御以为他在气自己刚才好几次抬头。 也好,谁愿意看他的冷脸。 下了飞机,符骁落在了池御的身后。 还没等池御催促,就涌上了一波人。 密密麻麻的摄像头大炮对着他们,花花绿绿的电视台牌子乱晃,记者蜂拥而上。 “跟我走。” 池御反应过来的时候,符骁已经拉着他从某个通道跑了出来。 跑的时候还一直扶着他的卫衣帽,因此两人贴得很近,几乎是肩并肩。 符骁喘得很厉害,不过是几百米的距离,池御甚至能听得他心跳如鼓。 “都怪我...等我打个电话。” 符骁胃疼得直不起腰,拨通了电话,就一直在皱眉,也忘记松开池御的手。 第3章 安排 一个急刹车后,符骁白着脸解开安全带。 一下车,没了记者的围堵,符骁又落在了后面。 “老子不奉陪了。” 看见熟悉的建筑,池御想起了含恨而终的母亲,和里面笑里藏刀的老东西,恨得牙痒痒。 “什么?”符骁闻言,终于给了回应。 “要走的意思。”池御去拿自己的行李,被符骁一只手摁住。 “不行,我得确保你的安全。” “让开。” 现在开始装救世主了,池御恼火,都回国了自己还得像在寄宿家庭一样看人脸色吗? 凭什么老东西让他去国外就得去,符骁让他住在这儿就得住。 “不许走。” 符骁不做丝毫让步,可池御也不觉得自己就得这么好说话。 “别逼我。” 池御去推符骁,后者占尽体型优势,也架不住池御的狠劲儿。 “出去...对你不好。” 符骁拉住池御的手腕,事情没发生之前,他还不想告诉池御太多。 “滚开!” 池御觉得可笑,从小到大,他哪次不是袖手旁观? 现在知道拦着了?虚伪! “你不能走。” 池御越想越气,从前种种在脑海里叫嚣。 可碍于身高,他够不到别的地方,就一拳打在他腹部。 “嗯...” 符骁真的让开了,也没有再阻拦的能力了。 他捂着腹部缓缓弯下腰,手扣着地,全凭一个膝盖撑着自己的身体。 他几乎抖成了筛子,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掉。 “有药吗?”池御看他不像演的,凑过去想扶他去车上坐。 “没事。”符骁卡住他的手腕,就这样僵持着。 “呵,苦肉计骗我过来?” 看他要死要活的,没想到手劲儿这么大大,池御想抽手,符骁硬是不放。 “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不能走?” “出去...会被拍到。”符骁铁了心不打算说,选择避重就轻。 “我注意点儿还不行。” 池御见符骁撑不住,双膝砸在地上,伸手去扶。 半抱着他,两人一块儿往地上倒去。 “之后...会有记者人肉你,影响不好。”符骁垂眸,气都喘不匀。 “你先起来。” 池御见他手撑着地,垫在自己下面,嘴唇发白。 池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惹上记者,可是依记者的尿性,住哪儿有区别吗? “我会保护好你。” 符骁还是不肯起来,自顾自地说着承诺。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从符骁嘴里说出来,池御觉得有点儿可笑。 他不明白符骁有什么资格能说出这句话。 母亲嫁到符家,家族企业被榨干,自己被强制送出国,靠兼职赚微薄生活费。 更别提,在符家的几年,符父各种小事上对自己百般挑剔。 而符骁呢,他的好哥哥,从始至终都扮演一个冷漠的看客。 现在是看自己这副鬼样子,突然善心大发? 往事历历在目,池御看了眼符骁,最后还是穿过他的臂弯,把人往门口架。 “开门。” 符骁看池御细胳膊细腿儿的,心疼自己再把他压坏了。 “没事...”符骁轻轻拍拍他。 谁还上赶着扶你?池御也不强求,一进门给符骁撇到沙发上。 符骁蜷缩成一团,衬衫被冷汗打湿,直发抖。 “药呢?” 池御本着人道主义,也不能见死不救。 “不用...” 符骁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他痛得有些恍惚。 这是药,这么着乱吃?就图它止疼快?一天最多不能超过两次!铁打的身体也不能让你这么嚯嚯。 他记得医生的表情很严肃,心疼的表情也只在医生脸上看过了。 今天再吃就第三次了... 吃也就吃了,可是他怕耽误事。 这几天只要一有胃疼的苗头就吃,挺到了现在,是频繁了些。 可是万一池御毒瘾再发作,自己在医院躺着,未必能及时赶过去。 “爱吃不吃。”池御管他那么多,倒了杯水往桌子上一砸就上了楼。 上了楼,自己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一尘不染。 就好像自己从没出过国一样。 池御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睡得很香。 不仅仅是毒瘾没发作的原因,被子床铺都和以前一样,让他不自觉地放松。 醒来的时候,楼下早就没有符骁了。 符骁查了下日程,把一些紧要的事项提到了前面。 开了一天会,也看了一天董事的脸色。 他知道那些人不过是为了那件事。 回老宅的路上,符骁摁了关机。 希望能成。 他在心里暗暗祈祷,这决定着池御会不会被最终曝光。 “爸。” “什么事说话。”符年青压根不抬眼看符骁,弹了弹烟灰。 “希望您能妥善处理池御的事。” “你不是已经自作主张把人接了?”符年青拍桌子冷哼。 自己算不上手眼通天,也没兴趣关注符骁的动向,可是他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去接。 “爸,这样做恐怕有损企业形象。”符骁低着头攥紧了拳头,他还想再努力一下。 “你很闲吗?需要亲自去接。” “净给我整这破事,吸毒。好啊,白吃白喝还要让我白白丢脸。” “爸,这事...怪我。” 都怪自己考虑不周,寄宿家庭的情况没有完全了解到,光忙着挣钱,就怕池御生活费不够。 可是他也没算到,生活费最后让寄宿家庭全拿去买毒品了。 “这样,我给他找个地方,无论如何,必须处理得漂亮。” 符年青一挥手,至于是什么“好”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 符骁沉默良久,末了,大厅里只听见符年青的声音。 “符骁,护着他对你没好处。” “......” 符骁低着头,他没办法回答。 “我已经不年轻了,公司迟早是你的,这样做是为了公司好,也是为你好。” 符年青在烟灰缸里灭了烟头,咳嗽了几声。 “爸,记者那边...” “明天记者会,不要再说了。” 符骁心知父亲的决定再没有反悔的余地,只是希望能打点下记者。 “戒毒所那边,你去准备。” 符年青自顾自进了房,剩符骁一个人僵在原地。 准备拆第二包烟的时候,符骁不想再逃避问题。 “明天发布会,公开报道吸毒的事...” “哦,然后说着戒毒,其实想把我弄死,你们符家安心做大做强。” “我不会让你进戒毒所的。” “符骁。” “......” 符骁被点到名字,也不敢抬头。 “我死了清明节别去看我,我嫌恶心。” “今天...医生来...怎么样?” “关你屁事。” 池御看着窗外夜色如墨,这是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了啊。 符骁揉着太阳穴,起身眼前一黑,他靠回床上喘气都费劲。 头一阵阵眩晕,他只当没休息好,照常只吃了止疼药。 “戴好,我来回答问题。” 鸭舌帽,墨镜,口罩,符骁一样没少,让池御穿戴整齐。 第4章 丑事 “池先生,这次回来是否是有备而来?” “池先生,麻烦您正面回答一下。” “池先生,吸毒的背后是否有隐情,有没有考虑后果。” 几十个话筒对着池御,语出犀利。 “池先生,看镜头。” 不知道哪个天杀的起了个头,一时间几十台大炮对着池御,闪光灯晃得他太阳穴不停地跳。 符骁悄悄握了下池御的手,示意他放心。 池御不自在地想要抽回,符骁挤出一个官方的笑容,死活不肯放手。 “作为池御的兄长,我在此澄清,也请各位媒体配合,不要断章取义,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必要的时候,我们会采取法律手段。” 符骁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有震慑力,媒体纷纷不再追问,等他开口。 “池御,因病出国治疗,其中药物含有相关镇痛成分,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对于此事,警方已经介入,绝不姑息。” “就这样。” 符骁话音刚落,就拉着池御走,可是记者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 “符先生,对于弟弟吸毒,您的态度是什么?吸毒事件对公司未来发展前景造成了影响,对于同父异母的弟弟,您也会采取法律手段吗?” 记者聪明地挡在池御面前,却对着符骁提问。 池御成了舆论中心,所有的相机都在捕捉他的反应。 “我会对公司的未来全权负责,今天到此结束。” 符骁在安保的护送下,拉着池御上了车。 “停车。” 符骁叫停司机,见池御坐着不动,绕到他那一侧,拉开车门。 “下车,咱们去医院溜一圈。” “我没病。” “我知道,后面有记者跟着,咱们进去避避风头。” “能走吗?”符骁做出一个公主抱的姿势。 “屁话。” 池御从另一边下车,绕过符骁,自顾自走着。 “去几层...” 池御默认符骁很快就跟上了,一扭头看他弯着腰,手支在门口站着不动。 “你不是说要躲记者?” “嗯,别站这儿,你先去三楼。” 符骁眼前一阵阵发黑,太阳穴一直在跳。 “你怎么了?” 池御再迟钝也能看出来他不舒服,总不能真看人倒在自己面前。 “低血糖,一会儿上去输液就好,你别站这儿。” 符骁推推池御,示意他坐电梯,别站这儿吸引目标。 “你要是晕倒了,可别赖我。” “好。” “个屁。滚上去输液。” 池御扶着符骁,也许刚才他就站不住了,所以才死死抓住自己的手。 要是他刚才就说身体不适,估计记者也不会放过,万一再造谣他们一块儿吸毒,那就更麻烦了。 “最后还是让你出席记者会了,抱歉。” 输着液,池御坐在他身旁看着针,以防回血。 “呵,你不远万里不就是为了今天。” 池御向来不在嘴上吃亏,符骁许是累极,也不再说话。 池御低着头不知道在想谁,只是符骁的影子在脑海挥之不去。 曾几何时,符骁身体素质很好,经常赢得各种国际赛事奖项,自己出国前,他俨然是个精瘦清秀的少年。 不过几年的光景,符骁单薄了许多,不是他亲儿子吗,那老东西也舍得。 符骁的电话响了三声,池御才回过神,正纳闷他怎么不接,一看针管里的一截红色,才惊觉回血了。 “符骁,电话。” 无人应答,池御才注意到符骁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的嘴唇发白,头软软地靠在墙上。 “符骁,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最好别是装的。” “我没事...” 符骁缓缓睁开眼,拔了针头,手上迅速鼓起一个小包。 他也没管出血的事,随手撕下胶布贴上。 “去哪?” 这次是池御拉住他,不肯放手。 “取点药,就是些止痛药和钙片,别担心。” 轻轻拍拍池御的手,符骁看着他笑。 “我就是怕你跑了,记者全冲我来。” “不会,我打点过了,把影响降到最低。” 池御跟过去,隔着门他什么也没听到。 “你再不配合,谁都救不了你。” 符骁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满满一袋药,没想到池御就在门口,他拿袋子的手往后藏。 “这么多,也有我的份?” “保健品,自然就多一些。” 走出医院的大门,池御有意放慢脚步,符骁走在路的外侧,口袋里的电话再次响起。 “我得回公司了,认得路吗?” “嗯。” 池御回答是一回事儿,可心里却盘算着去老宅看看,毕竟那里才是自己的家。 “钥匙给你,你房间的钥匙只有这一把。” 池御看着手里的两把钥匙,一把大门的,一把自己房间的。 “放心,我平时不回来烦你。” 符骁仅仅是早上不在公司那一会儿,办公室内线都快被打爆了,一边是股票的波动,一边是舆论满天飞。 就连那些十几年前的秘闻都被翻了出来,恶意揣测,怎么吸引眼球怎么来的标题,再次冲上了热搜。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媒体不惜铤而走险,即使冒着被起诉的风险。 “紧急公关一下,特别是早些年的花边消息。” 符骁几乎是第一时间通知下去,池御刚回国,对于许多物是人非还不清楚,媒体的鼓吹,难免会让他情绪失控。 包括...自己最不堪的往事,池御最好一辈子都不知道。 很多年没回老宅,以至于来的时候,记忆里标志性建筑物大多已经推倒重建。 陌生又熟悉,池御一度恍惚自己是否能找到老宅。 站在心心念念的家门口时,恍如隔世。 老宅大门的封条已经发黄风干,母亲曾经最爱的花园早已经年久失修,真应了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 池御伸手去推,大门的锁重重掉在地上,洒了一地铁锈。 老宅里空荡荡的,一大家子的繁荣不再,客厅只剩下一幅字,是外公七十大寿,母亲送的。 从前家里名家字画无数,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只剩下一幅,权当做念想。 老宅里自己的房间在一楼,小时候淘气,爬楼梯总是摔跤,就住在一楼外公的对面。 在符家,二楼最里面,住家保姆临时午休的房间,施舍给了池御。 只有一张床,更谈不上什么陈设。 第5章 老宅 在老宅里待着,池御什么也不想干,即使空荡荡的,可是只要在这里,就觉得好像大家都在。 医生例行来给池御进行药物注射,控制毒瘾发作。 在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后,他给符骁拨通了电话。 “我现在走不开,我立刻联系他,你再等等。” 符骁给池御打了六个电话,每个都显示对方未接通,第八个刚拨通,就显示已关机。 也不是吃饭的点啊,他刚回国,能有谁找呢。 符骁又打给助理,交代在附近找找,可能是迷路了,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吧。 还是放心不下,符骁拿着外套跑到了停车场,正准备启动车子,手机开始震动。 是池御吗?是借到电话了吗? “符总,原定三十分钟后的会议,投资方说希望提前推进,在十分钟后,安排全体参会人员到场。” “好,我知道了,通知下去吧。” 差点忘了还有个重要的融资会议,泄气般的,他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 他只能希望池御不要出事。 脑子里都是池御毒瘾发作的模样,会议进行的三个小时里,符骁的神经高度紧绷,生怕漏掉什么会议重点 ,给公司造成损失,又给池御预设了各种危险,想着他会到哪儿去见谁。 “合作愉快。” 和投资方握手后,符骁跌坐在椅子上,捂着痉挛的腹部,再也站不起来。 “人找到没?” “符总,附近几公里都找了,还没。” “那就继续,辛苦你们。” 手边没有水,符骁生吞了几粒药,直奔停车场。 晚上还是比较冷,池御走的时候只穿了件单衣,符骁又回去拿了件外套。 正好躲过下班高峰,符骁一路上了高速,向郊外开,速度越来越快。 他在赌,赌池御在老宅,赌池御毒瘾还没发作。 符骁看见封条被人为撕开的痕迹,还有掉在地上的锁。 他松了口气,却迟迟没勇气推开门。 毕竟这里,最不该来的人之一就是自己。 可是不进去,他就不知道池御到底是什么情况。 对这里,自己不算陌生,很长一段时间,父亲还需要池家的势力的时候,他就住在这里。 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池御该有多恨呢... “地上凉。” 池御就在曾经的房间里,里面没有家具,他坐在一个角落。 “我想出去走走。” “好。” 池御侧身略过符骁,他披外套的手僵持了下。 万里长空,寒星几点。 池御双手随意搭在栏杆上,向后仰着头吹海风。 “小心点,这儿的栏杆有些年头了。” 栏杆发出咯吱的声音,微微松动,符骁伸出手护在栏杆下。 野营场地外只有一条沿海公路。 放慢脚步,风卷着海水咸湿的气息,肆意吹着衣袖。 过来的时候,符骁开了两个小时了车,现在天刚刚黑透。 还是比较冷的,路上的车一辆辆飞速驶过,就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大部分都是出来吹吹风醒酒的。 池御只觉得疲劳烦闷,再次靠在栏杆上,看海水泛起波纹。 “当心,别靠栏杆。”符骁又去拉池御,察觉到他眼里的绝望,不肯松手。 “死就死了,就能团圆了。” 栏杆晃了两下,一枚生锈的螺丝钉掉下。 池御还没来得及想哪儿来的螺丝钉,就失去支撑,不受控制地向后面倒。 符骁扶着另一边剧烈晃动的栏杆,死死拽着池御。 可仅仅只起到了缓冲,池御的衣服被提起来,整个人还是往后倒。 符骁咬咬牙,大半个身子去捞池御。 “砰” 栏杆砸在地上,巨大的水花,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黑色的海水吞吐着两人,像是生命的游戏。 “会游泳吗?‘’ “不会。” “抓着我,千万别松手。” 一眼望去,黑色海水无边际。 符骁拉着池御往公路旁游,晚上的海水很凉,他觉得自己的四肢已经不太听使唤。 “别怕。” 符骁的嘴唇泛着紫色,白着一张脸,回头看了一眼池御,扯出一个笑容。 围栏处不大的缺口,瞬间汇聚了零散的人。 有人向下张望,帮忙问有没有会水的。 有人拨打了120,周围一片嘈杂,全是询问情况和纠结要不要救人的。 终于,一个中年男人脱了衣服,向符骁游过来。 符骁拉着池御,努力向中年男人游,直到对方拉住池御的手。 终于游到公路边,池御冻得直哆嗦,浑身都抖成了筛子。 “先让他上去,我懂点水性。” 符骁在后面推着池御。 时间就是生命,中年男人点头,利落地爬上岸去拽。 符骁不停使劲,身体一直上浮下沉,呛了几大口水。 冷水灌进身体,激得他咳嗽不断。 有人拿了条毯子递给打寒颤的池御,中年男人则坐在公路上没再动作。 “我体力不行了,下不去了。” 中年男人看出池御的想法,遗憾地摇摇头。 可是符骁还在下面。 “那我也下去,我本来也不想活。” “小伙子,他拼命把你推上来,你就这么嗤之以鼻?” 池御回答不了,他已经停止了思考,只能看见符骁的身体一点一点下沉,甚至都没有挣扎。 海水已经到了符骁的鼻子下面,几乎快把他吞没。 池御跪在地上去够符骁。 “回去。” 池御只能看到他的口型,他无助地望向身后的人,可是没有人会冒险,不会水下去就是送命。 符骁已经感觉不到冷了,他的右腿小腿开始抽筋,紧接着是胃部。一阵阵痉挛。 水... 肺部的撕裂感让他对痛的感知逐渐麻木,他已经快没力气了。 岸上的人影错落,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就连离他最近的池御,也成了虚像。 “符骁!” 池御猛地站起来,眼睁睁看着符骁一点,一点...离岸边越来越远。 符骁摇摇头,真的没有力气了。 海水开始灌入,大口大口的凉水不断地搜刮着脆弱的肠胃。 之后海水已经灌不进去了。开始小口小口地喝海水。 符骁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逐渐变弱,窒息感让他头痛。 沉入海水的时候,感官已经麻痹,符骁竟觉得有些轻松。 “渔船!” 符骁被捞上来的时候,浑身湿透,脸是没有生气的白,嘴唇泛着紫色。 有经验的渔夫开始给符骁采取急救措施。 直到最后一个步骤做完,符骁才缓缓睁开眼睛。 第6章 药罐子 “你怎么样?”池御不敢乱动,符骁握住他的手。 “冷。” “我去问问救护车还有多久。” “别。” 符骁身上没劲儿,拉不住他。 想起明天融资相关事宜的复核,他清楚自己的身体,去医院一住,没半年可出不来。 平时更拿不出一周的时间给医院,哪儿疼就吃点药对付一下。 符骁觉得浑身酸疼,身体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 “疼吗?”池御看符骁一直在皱眉。 “没事,叫个代驾,我明天得回公司。” “你疯了?” “不敢。回去让医生给你打药。” “打什么药,我又不是地里的菜。” 代驾来得很快,开得更快,符骁在车上坐得很痛苦,池御坐在旁边,他根本不能靠,只能攥紧拳头,克服身体的无力感。 “你怎么了?” 符骁也算是救过自己,池御也尽量让自己稍微多一点人情味儿。 “没事。” “有事就说。” 池御看着符骁发白的脸色,都能刮大白了,还没事没事。 见符骁不说话,池御只好瞎猜。 “是不头晕?” “有点。” “那你靠过来。” “没事,不用。” 符骁脸白得跟纸一样,池御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明明自己都开口了。 “费劲。” 池御把人往自己身上揽,也不敢使太大劲儿。 符骁也没劲反抗,他的体温高得吓人,粗重的呼吸喷洒在池御的脖颈。 是不是晕过去了? 池御见符骁靠过来后就一动不动,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池御扶着符骁往卧室走。 “嗯,吃退烧药就好。”符骁指指沙发,卸了力整个人陷进去。 “药在哪儿?” “我自己来。” 符骁从沙发上起来站稳,踉踉跄跄地拉开柜子,里面是五花八门的药。 他挑了几瓶,捡了几粒倒在手心。 “什么药?” “退烧药,止痛药,钙片。” “这是钙片?” 池御夺过药瓶,他又不瞎,符骁怕是烧糊涂了,拿治疗心衰的药当钙片。 “心脏不太舒服,没事。” 符骁习以为常地吞下一大把药,池御看着却有些心惊。 胃疼吃止痛药,发烧吃退烧药,心衰吃治心衰的药。 他麻木得像个机器人,不知道符骁这样“对症下药”多久了,几种药混着吃,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坐会儿。” “你不舒服?”池御盯着他看,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 总觉得符骁比落水之前虚弱很多。 “你毒瘾发作,我得摁着你。” “你这样能摁住?” “那你咬吧。” 符骁皱眉,撇过头咳嗽,又向后靠,费力地呼吸着。 半夜,池御的毒瘾还是发作了。 “好疼...啊...” 符骁顶着昏昏沉沉的头,听到池御破碎的呻吟,着急地撞开房门,冲进去抱住扭成一团的人。 池御弓着身子,用头去撞床头。符骁现在摁不住他,只能死命抱着。 池御撞在符骁怀里,又正好是胸口,符骁又因着他的力气撞在床头,脊背的骨头磕到木头,发出闷响。 池御撞了多少下,符骁就撞在床头多少下。 “别咬嘴唇。” 符骁忍着胸口和后背的痛,低头瞥见一抹血色,抬高手臂让池御咬着。 “给我药...”池御不停闹着要下床,连带着符骁一起滚到地上。 “不行。”符骁护着他的头,自己垫在下面。 看着他毒瘾发作,自己也很难受,可当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拒绝太过冰冷。 “再坚持一下。”符骁抱着池御,在他耳边低语,语气放得柔和。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池御终于累得睡去。 符骁把池御抱上床,累得坐在床边喘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墙离开。 给他把门关上后,自己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 符骁没想过把他丢到戒毒所,但也是铁了心帮他戒毒,留在自己身边,不让他再受苦。 知道池御在国外那些年生活得不好,符骁就发了疯地赚钱,以为打过去足够多的生活费,就能让他的日子好受些。 没想到疏于调查寄宿家庭的情况,生活费都被他们一家扣下,拿去挥霍贩毒,最后还害池御染上毒瘾。 符骁虽然身体没什么劲,头也昏昏沉沉,却再也睡不着,天快亮的时候,烟灰缸装满了烟头,他打开窗户散味。 进卫生间,换下发皱的衣服,挽起袖子,洗了把脸。 冰冷的水突然的刺激,心脏传来一阵刺痛,腰猛地弯下,双手赶紧撑着水池,仓促中碰碎一个杯子。 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下一片乌黑,脸色惨白,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你去哪儿?” 池御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盯着符骁看,他挽着袖子,胳膊上狰狞的咬痕格外瞩目。 符骁吓了一跳,本来想趁着他睡着走的,毕竟两个人的关系,碰面难免发生摩擦。 “回公司。” 池御看他捂着胸口,从柜子里翻了药出来。 “我没事,记得别关机。” 符骁看了眼手机的消息,掉头朝反方向开。 “爸,我回来了。” “你去那种地方游什么泳?” 符年青拿着报纸,眼都不抬一下。。 “一时兴起。” “你是和那小子一起下去的?” “腿抽筋了,他下来救我。” “呵,倒是不像。”符年青不关心到底怎么回事,只要符骁能站在自己面前,继续给公司卖命就行。 “别和他走太近,以免引火上身。” “爸,没事我回去开会了。” 符年青没注意到他面色不佳,也没留他吃早饭。 虽然工作繁忙,关于池御在国外吸毒的事情,符骁也一直在和警方跟进。 他不是个多么好心的人,私吞掉的巨额生活费,不仅给池御染上毒瘾提供本金,也让他艰难地在董事会周旋。 对于把歪点子打到池御身上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因此他几乎没给对方留后路,对警方要求严肃处理。 符骁又怕池御再乱跑,请了个阿姨,照顾他的一日三餐,顺便打听一下他的动向。 他当然不指望一个阿姨能跟踪池御,只是希望池御出门的时候自己能及时知道。要是能知道具体去哪儿,那也算是意外之喜。 他对池御有愧,因此希望池御不要再受到伤害,可他忘了,池御曾经也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人,怎么会甘心被他圈在房子里。 第7章 监视 池御昨天折腾了一晚上,等符骁走后,他洗了个澡。 随便裹了个浴袍就出来了,看到桌子上的热气腾腾才出锅的早饭,他以为自己进科幻片了。 “池先生好,我是符总请来料理您的一日三餐的。” “饭做完了,那就请回吧。” 池御一时不习惯有人在家里伺候着,突然来了人,让他不自在。 “这我需要和符先生确认一下。” “哦,那你确认。” 池御无意为难阿姨,几乎是电话一响,符骁就接了,他倒是没纠缠,直接让人走了。 他的本意也不是想要监禁池御,反正要过来做一日三餐,做饭的时候发现人不在,告诉自己也不算迟。 如符骁所愿,池御今天都没出去,可是他也没闲着。 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到处投简历的一天,池御想起自己还是家里养尊处优的少爷时,一句不喜欢,就能让一个阿姨失业,现在想来自己也是可憎。 家族破产后,自己也被送到国外,每天打好几份工,领着微薄的薪水,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还要挨教训。 也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在国外的这些年,早就消磨掉了他很多锐气。 本来想着今天可能得不到什么答复了,下午却收到拟录取的邮箱。 在网上浏览了许多资料,发现这家公司就像和符氏捆绑了一样,两家总是对着干。 虽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池御倒是很好奇,怎么就从来没有一次,利益让两方促成朋友呢。 不妨去面试看看,正好薪资待遇也很合适。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有忧,符骁提前了解到投资方喜欢吃川菜,专门找了个私房馆子,事实证明馆子是没找错。 可是苦了符骁,一轮接一轮的敬酒,烧得他胃疼,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子,晚上这顿吃得很不安生。 很多生意都是在饭局上促成的,符骁也有私心,状似不经意提了一嘴新项目,没想到投资方吃好喝好,倒是正在兴头上,表示参与,并愿意提供资金。 “合作愉快。”握手,目送投资方上车后,符骁扯扯领带,觉得自己头晕乎乎的,呼吸不畅。 看样子味道倒是不错,符骁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带池御来,他记得池御很喜欢吃辣。 池御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桌子上的晚饭还原封不动地摆着。 “你去哪儿了?” “外面。”池御手里提着购物袋,里面装着他为明天面试准备的行头。 “没吃饭吗?” “你的本意不是监视我么,吃饭都是次要的吧。” “出去吃吧,川菜,我记得你喜欢。” 符骁叹气,本来也就没什么好解释的。 池御本来不想搭理他,想起今天一整天做饭阿姨的眼睛都快长自己身上了,内心的不痛快让他欣然答应。 他记得符骁有胃病,吃川菜让他疼一下,谁让他先来监视自己的,还装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 “看看你爱吃什么,不用管我。” “你带别人吃饭,自己却一个菜不点?” 池御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看着符骁在对面盯着菜单,快要看出一个窟窿。 “要最辣的菜。” 符骁看出池御心中有气,那就顺水推舟,让他泄泄火。 菜陆陆续续上齐,池御头也没抬,专心吃着饭。 符骁盯着自己面前红彤彤的菜,没想到一个小时后,又回到这个地方,还是一样的如坐针毡。 他刚夹了一筷子,胃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原本是要用筷子拨开厚厚一层辣椒的,看了眼池御,符骁咬咬牙,拿了个小勺,把辣椒一勺一勺全舀进碗里。 池御这边倒是吃得很欢,该说不说,味道确实不错,回国之后还是第一次吃川菜,比自己从前吃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池御瞥了眼对面,符骁机械性地吃着刚才点的那一道菜,他吃得很慢,显得很斯文。 只是,他好像把辣椒全部吃了,哪有这样吃的? 满满一层辣椒,就算自己爱吃辣,也不会这么干。 有点冷的晚上,符骁硬生生出了一头冷汗,他已经感觉不到辣了,只是希望能撑回去。 符骁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攥着衣服,他能感觉到胃一抽一抽的,冷硬成一块儿。 池御不再看他,专心致志解决完三盘菜,才放下筷子。 “吃好了就走。” 符骁强撑着一路开车回家,见池御进了屋子,他再也忍不住冲进卫生间,反锁上门。 辣椒全部吐出来,他感觉自己的胃也要吐出来了。 吐到最后,符骁看见了血丝,他跪坐在马桶旁,胃不停地痉挛。 扶着地板慢慢站起来,才吐完辣椒,烈酒的酒劲也上来,符骁用花洒淋了一身,燥热没消解,心脏却和早上一样,传来刺痛。 太阳穴一直在跳,符骁眼前一阵阵发黑,再也站不住倒在了地上。 池御在楼上没关门,听见卫生间的动静突然停了,有些惊慌。 符骁疯了,一勺一勺往嘴里送辣椒。 池御觉得自己应该阻拦一下的,他拿了个杯子下楼,假装口渴接水。 客厅里没有人,卫生间的门锁着,池御靠在门口叫了一声。 没有人应,池御又敲敲门。 “你好没?我要上厕所。” 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池御咒骂了一声,撞开门。 卫生间一地水,池御抱起他。 “符骁!符骁...” “不去...医院。”符骁拉住池御拨120的手,捂着心脏喘气。 “听你的我才是傻子。” 池御抱着符骁就往门口走,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死死抓着门框。 “把手松开。” “不去。”符骁没什么劲,头软软地靠在池御怀里,手却死死抓着门框。 “你又行了?” 池御不知道他为什么死活也不愿意去医院,自己也懒得和他费劲。 “没事。” 符骁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了门,见池御没跟来,松了口气。 差一点又要吵起来了,他打开手机设了个闹铃,再也扛不住,沉沉睡去。 池御躺在床上,脑海里都是符骁发疯吃辣椒的场面,撞开卫生间的那一刻,他的心都停了半拍,才想起来要打120。 符骁什么时候这么疯了... 第8章 休战 池御觉得有些太安静了,就像符骁突然在卫生间晕倒时那种诡异的安静。 池御见符骁的房门关着,试探性地推了一下,就开了。 符骁好像是睡着了,但是池御也不确定,也许他已经晕了有一会儿了呢。 他没盖被子,只穿了件衬衫,淋浴之后衣服也没干,紧紧贴在身上。 “符骁。”池御试探性地叫了一下,符骁嗯了一声,声音卡在嗓子眼。 “你发烧了。” “嗯...”符骁没睁眼,嗓子很痛,张嘴都费劲。 “把湿衣服换了,你自己来?” “嗯...” 符骁烧得迷迷糊糊,池御嘴巴一张一合,他也就应了。 池御把符骁扶起来,他整个人靠在自己怀里,过高的体温,让他的脸颊通红,可是身体却很凉。 池御脱衣服的时候,看见他的后背一片青紫,还有一些结痂的抓痕和伤口。 回想起今天自己被符骁抱在怀里,他那时候还发着烧,没什么劲,应该是撞到床头了,池御记得自己痛得要命,就想撞点什么缓解。 符骁也是个实心眼儿的,抱着自己不撒手,其实就算撞到床头了,以痛止痛,自己也就不撞了,难不成还真能撞成傻子。 “疼吗?” 鬼使神差地,池御问了句。 “嗯...” 符骁浑身都疼,他都不知道该捂哪儿能缓解疼痛。 “还有哪儿不舒服?” “胃药?心衰的也要吗?心衰能吃退烧药吗?” 符骁疼得恍惚,分不出精力辨别池御在说什么。 “还是分开吃吧。” 池御看他好像哪儿都疼,先倒了心衰的药在手里,凑到他嘴边,正准备去拿水,见符骁就着手,喉结上下滚动咽下去了。 “喝水。” 池御托着符骁的肩膀,可是他好像没什么伺候人的经验,举着杯子,越举越高。 符骁以为他又在生气,喝得越来越急,最后呛到水,偏过头不停咳嗽,震得胸口疼。 池御嘴抿成了一条缝,皱着眉放下杯子,给符骁拍背。 “咳咳咳...”符骁咳嗽得越来越剧烈,脸更加通红,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 符骁半天直不起腰,池御也不敢乱碰,怕再出岔子。 “一起吃吧,药。” 符骁直起腰,侧身半躺着,被池御这么一整,感觉身体都被搞应激了。 “心衰药能和退烧药一起吃?” “没事。” 符骁是比刚才好点儿了,现在问题给到池御,他在想要不要留下,可是床就一张。 “怎么了?” 池御留下来和自己睡这个问题,从来不在符骁的思考范围内。 “一起睡。” “没事,别传染给你。” 虽然但是,池御不知道是发烧能传染,还是胃病,心衰? “你别死这儿就行。” 池御觉得自己很挫,一副上赶着的样子。 “别走了,一起睡吧。” 符骁觉得自己可能拒绝得太果断了,一把拉住池御。 “你让我留下就留下,那我成什么了?” 池御觉得自己就是多余去想,符骁就是死这儿,警察也查不到自己头上,法医一验,就能知道这人身体差得要命。 “求你留下,好不好?” 符骁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是有些太冷淡,整个人往旁边挪了挪,又掀开大半个被子。 刚才脱了衣服,高烧让他很热也就没再穿上,池御看着他一览无余的身体,还有他颇具“邀请”的动作,扭过头不去看。 “我有被子,不用你。” 池御把掀开的被子扔回到他身上,快步走出这个画风诡异的地方。 符骁看着“气急败坏”的池御,以为他回自己的房间睡了,闭上眼睛躺着,默默数着还有几个小时天亮。 池御抱着被子坐在自己的床上,他觉得两个人睡一起很奇怪,就算在寄宿家庭,自己的房间又小又破,那也是一个人住。 更不用说,以前在自己家的时候,包括很小的时候,母亲哄睡自己也就悄悄回房间了。 可是他病成那样,落水也和救自己有关,总不能真放着不管。 自己要是在二楼一觉睡到天亮,符骁在一楼晕倒他都没办法知道。 池御做了半天思想工作,还是抱着被子和枕头过去了。 符骁听到身旁的动静,再也睡不着了,整个人僵硬地躺在床边。 池御睡觉很不老实,睡到后半夜几乎占了整张床,符骁一寸一寸地移,怕把他吵醒。 池御身上盖着一半被子,还压着自己的被子,眼看着再往过移动一点,自己就要掉到地上了。 符骁叹口气,替池御把被子盖好,想着在沙发上将就一下。 转移到沙发后,符骁就开始咳嗽,他捂着嘴,怕把池御吵醒。 止不住的咳嗽震得胸口钝痛,像压了一块石头,骨头缝也塞满了不规整的小石子,勉强站起来,符骁发现他连给自己倒一杯水都做不到。 由于要面试,池御起了个大早,以往自己起来,符骁早都没影了。 出乎意料地,符骁在客厅,池御醒来看身旁没人,只当他起得早,难道他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池御想起来自己好像还压着一床被子,身边也是冰凉的。 下楼的时候,符骁正在打电话说请假后的安排,看见一身正装的池御,立刻挂了电话。 “你去哪儿?”符骁的声音低沉沙哑,还顶着很重的黑眼圈。 “面试。” 池御没有告诉他自己找工作的事,更不用说,面试的还是他的对家。 “你不认路,我送你。” 池御以为两个人又要起争执,他连符骁的说辞都想好了。 无非就是什么“你不需要工作”之类的话,符骁意外地很平静。 池御听到他要送自己,下意识就想要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不认路,再耽误了,恐怕面试得黄了。 随意地吃了两口早餐,符骁坐在对面没动筷子,一直忍着咳嗽。 上车后,符骁问了句去哪儿,池御说了公司的名字,两人就再也没说过话。 车停在公司门口,池御准备下车时,符骁才开口。 “面试顺利。” 他的声音很哑,说完话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 第9章 饭局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句毫不费力的“恭喜您被我司录用。”池御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 他还没有自负到觉得是自己的能力到了,应该是有人给他走了后门。 总不能是符骁吧,他没理由把自己往对家送。 不会真的是符骁吧,他的反应平静得可怕。 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在脑海叫嚣,如果真的是符骁,池御觉得他真的疯了。 毫不掩饰的顺利,对方丝毫不担心池御会起疑心,也吃定了开出的薪资待遇,池御没道理会拒绝。 “你不是请假了?”池御刚开门就迎上符骁,两个人差点撞上,符骁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好多了,我得回去了。” “你还没退烧。”池御抓住符骁的手腕,符骁看着他笑,好像也不是完全捂不热他。 “有糖吗?” 符骁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池御翻了翻口袋,掏出一块儿巧克力。 “有点儿晕,不过好甜。” 符骁剥开外包装塞进嘴里,细腻的甜味立刻化开。 如果不是低血糖,他平时都不会碰这种逗小孩子玩儿的糖果。 池御一直没松手,符骁有些无奈,打开手机找出日程给他看。 “一会儿有会要开,我现在得去。” “关我屁事,我就这一块儿巧克力。” 池御觉得有点丢脸,符骁不过是救了自己一次,就这样心软也太便宜他了,胡诌了个借口,自己听着都觉得可笑。 “等我回来赔给你。” 其实池御猜得不错,他的工作,符骁确实插手了。 池御拟录取的消息,符骁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在正式发邮件给池御前,谭虔特意给他打了个电话。 “小符总,那位池御可是要来我公司上班了,你有什么指示?” 谭虔玩味的声音传来,符骁揉揉眉心,觉得世界真小,偏偏池御给那里投去了简历。 “你觉得没问题就录用,这是你的事。” “看样子,你打算不管他了?” 符骁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们公司很卷的,要是没个人打点,他会很辛苦的。” “你有什么高见?” 符骁和谭虔是旧相识,对于他说话像挤牙膏一样的德行,非常了解。 “执行总监怎么样,工作上你们应该能见不少次。” “你既然决定好了,就不用特意打电话来。” 符骁无意干涉池御找工作的事,但是如谭虔所言,池御刚回国,也没工作经验难免要吃不少苦。 既然有这么个契机,打点一下也不为过。 “他拿了我的工资,你来请我吃顿饭不过分吧。” 话到了谭虔嘴里,黑白不分,符骁就当欠了个人情,应了下来。 “川菜?” “饭钱我出,医药费你来。” “好了好了,知道你有胃病,我虽然想把你们公司干倒,但对你还是欣赏的。” 谭虔虽然看符氏不爽,但是这么久接触下来,对于符骁他还是很喜欢的。 “你们最近是不是和瑞士有合作?” 符骁没忘记临走前答应池御的事,虽然感觉他也不像是认真的。 “干嘛?窃取情报啊。” “帮我带一盒巧克力。” “哄小孩儿?” 谭虔笑出声,他可是知道符骁不爱吃甜的。 “算是吧。” 池御这边还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板和符骁,是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安安生生吃一顿饭的关系。 “淮扬菜,照顾一下你。” 谭虔把手搭在符骁肩上,两个人都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看着很养眼。 “陪一杯。” 符骁不由分说拿了杯酒,谭虔瞥了眼他,把酒摁下,自己一抬头干了。 “得了,今天不谈生意,不让你喝。” “你俩是怎么回事儿,能问吗?” 谭虔显然不是冲着吃饭来的,他把自己最爱吃的蟹粉狮子头,舀了一个放到符骁碗里,要是搁平时,他早就大快朵颐了。 “就是弟弟,做哥哥的多照顾一点,没什么。” 符骁不知道能说什么,哥哥对弟弟也不应该有什么,就算有,也要及时扼杀在摇篮里。 “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符骁,难保他不会和我一样想干掉符氏呢。” 谭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突然觉得可以拉拢一下池御。 “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保住符氏,如果结果不尽如人意,也是命。” “他不仅想要干掉符氏,对你们符家人能不恨?” 谭虔看了眼符骁,他白着一张脸,眼下还有重重的黑眼圈,忍不住替他感叹,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符氏是符家的心血,我不会放任不管,至于其他的,父债子偿。” “怎么不吃?”谭虔又给他夹了一个狮子头,给自己夹了两个狮子头。 “因为你一直在问问题。”符骁看着狮子头,迟迟没动筷子,光看着就觉得胃不舒服了。 “你都瘦成骨头了,汤总能喝了吧。” 符骁不想扫兴,要是谭虔知道自己昨天吃了一整盘辣椒,这会儿估计都得跳脚。 “怎么汤里也有狮子头?” “狮子头凉了,我想着给你热热。” 谭虔看着符骁吃了一口狮子头,觉得十分满意。 他就说吧,没有人能拒绝蟹粉狮子头。 “不给弟弟打包一份?” 谭虔故意加了弟弟两个字,把打包好的一份递给符骁。 “他喜欢川菜。” “他还喜欢什么?喜欢你吗?” “你明天自己去问。” 符骁不知道谭虔怎么变得这么无聊,喜欢打听别人的感情生活。 池御在客厅看电视,符骁平时总是很晚才回来,后来阿姨也不做两个人的饭了,就刚刚好够自己吃。 “赔给你的巧克力,还有蟹粉狮子头,一起吃点吧。” 池御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借口,符骁还真就记下了。 “你不吃?” “好。” 见池御一直盯着自己,符骁打消了原本只想吃一口的念头。 一个狮子头下肚,他觉得自己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失陪。” 符骁捂着嘴跌跌撞撞往卫生间跑,确认锁好门后,他终于忍不住吐出来,今天除了狮子头就再也没吃东西,可是胃里还是难受。 吐到最后都是酸水,他跪在马桶边干呕,脊背不停地颤抖,直到见到血丝,胃猛地一抽,他扶着马桶边站起来。 撑着水池靠了一会儿,漱了口,他看到门外池御的影子。 这样狼狈的模样,他希望池御这辈子都不要看到,可是,他卑劣的心却说,万一池御会心疼呢,万一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缓和呢。 符骁握着门把手,就这样呆呆站着,门外,池御听见动静消失,喊了一声。 “我没事。” 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不愿意用苦肉计打感情牌,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除了声音很哑 ,几乎没什么不同。 符骁看着池御上楼,到院子里点了根烟。 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谭虔的话挥之不去,依照他的性格,应该会极大地利用池御,从而扳倒符氏。 面对公司生存问题,自己会因为池御而缴械投降吗? 其实回答是必然的。 符骁做不到,因为那是符家的心血,手下有几千个员工等着讨生活。 他没有资格因为个人情感而断送符氏。 立场不同,他和池御必然是对立面。 对错自己也清楚,符氏从创立之初,历经几代人,一直到父亲手里,因为他令人不耻的行为,再创辉煌,却也因此招来更多的对家。 自己能做的只是把符氏好好经营下去,因为那是好几代人的心血,至于,父亲欠的那些债,自己也都会一一还回去。 池御在二楼,正好能望见符骁。 他的身影单薄,树影挡住了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点火光,在他手里点燃又熄灭,如此往复。 后来,他的背开始颤抖,直到最后弯了下去。 池御以为他应该要回去拿药了,正准备关上窗,却又见一点火光。 依稀记得某天早上起来,烟灰缸也堆满了。 符骁根本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儿,一瞬间,池御想冲下去给他两巴掌,让他别跟个疯子一样,玩儿命作。 可是,自己没理由因为符骁救过自己一次,就不停地对他心软,那自己的家人呢?谁又对他们心软过? 想起空荡荡的老宅,池御又看见符骁捂着胃,跪在地上。 看到手边的巧克力,池御有了打算。 符骁眼看着又抽完一包烟,感觉头上一痛,一看地上躺了块儿巧克力。 巧克力下压了张纸:“别抽了,再抽,打火警说你恶意纵火。” 符骁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他无意抬头去确认什么,答案不就在纸上。 “再心软一次。” 池御故技重施,拿着杯子假装去倒水,下楼到一半,看见符骁倒了胃药在手里吃完,接着拿出心衰的药,然后又拿了别的池御没见过的药。 “喝水。” 符骁看着伸到面前的杯子,里面的水还是凉的。 “好。” 第10章 应酬 “在这儿下吧。” 符骁老远就看到谭虔炫酷的跑车,怕他看见自己和池御在一起,会说出点儿什么虎狼之词,就把车停在了前一段路口。 “怎么了?” “胃疼,靠边儿停下缓缓。” “药呢?” “没事,第一天别迟到了。” 谭虔饶有兴味地靠在车上,他不知道符骁躲自己干什么。 帮自己打点好一切的金主哥哥,池御不应该抱住大腿死都不放吗?符骁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是池御吧,我是谭虔,以后你就在我的手下工作。” 谭虔管不得这么多,他倒是想见识见识池御到底是何方神圣。 “您认识我?” “当然,你的简历就是我过的。” 谭虔和池御说了一路话,觉得池御身上有一股狠劲儿,也许真没招错人呢。 池御头也没抬地工作,对于他来说,还不是很能适应高强度的工作,不说工作软件还不上手,光是几个部门来来回回签字,各种大小会议,他就一下忙到了下午,连口饭都没顾得上吃。 “小符总,这才几个小时啊,您就上赶着来慰问了?” 谭虔觉得好笑,池御那么大个人,离开符骁总不至于活不下去吧,至于特意来个电话嘛。 “他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我们公司的强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儿第一天,要熟悉的多着呢,估计连饭都没吃上。” 谭虔朝外头看了一眼,池御早上到现在一直埋头苦干,倒是不仗着符骁这个后台。 “今天活儿很多吗?” 符骁听完皱眉,他知道在谭虔的公司想摸鱼是不可能的,况且池御的位置又属于中层,和轻松肯定不沾边儿,但能得到不少历练。 “你心疼了?” “本着人道主义,老板可以体恤下属。” “行了行了,没别的事儿我还要工作。” 池御已经感觉不到饿了,直到谭虔拍了拍他。 “跟我走,今晚有个应酬。” 谭虔想着应酬又不需要工作,还能吃上饭,也算是体恤下属了。 包厢里符骁对着白酒晃神,今天的合作算是和谭虔两家一起谈,谭虔迟迟不出现,他只好先陪着喝酒。 两家咬得很紧,甲方一直摇摆不定,符骁不愿意作小人,在谭虔来之前,关于合作的更进一步,他还是希望两家都在场,公开透明的说。 “各位久等,谭虔自罚一杯。” 谭虔主动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小盅一饮而尽,又安排池御坐下。 符骁看见池御,拿杯子的手顿了一下,不明白谭虔发什么神经。 直到有人来敬酒,谭虔没有动静,却看向了身边的池御。 “谭某今天感冒了,不能喝酒,暂由我们新来的执行总监代劳。” 符骁看了眼池御,他记得池御好像没怎么碰过酒,一下子就上白酒,胃肯定受不了。 池御喝了半杯,就开始咳嗽,他看着剩下的一半,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硬着头皮把剩下的一半喝掉,强忍着想吐的感觉,好在后面有人敬酒,也并不在意他到底干没干。 符骁就坐在池御的身边,他看着池御通红的脸,悄悄把酒杯的位置换了一下。 自己手边是满满一盅白酒,池御手边则是一个空酒杯。 正式进入到合同谈判阶段,谭虔和符骁几乎是针锋相对,可是池御提前也不了解合同的内容,正准备闷头喝酒。 看到空空的酒杯,他有些恍惚,不至于醉得连喝没喝都不知道。 符骁面色如常,有人敬酒就一饮而尽,来者不拒,却字字珠玑,和滴酒未沾的谭虔不相上下。 池御帮不上什么忙,又不好意思吃饭,看着一大桌子菜,胃里空空如也。 符骁应对着各种犀利的提问,周旋于甲方的各种算计。 也不忘照顾池御,夹了菜进盘子里,装作不经意地推到池御面前。 酒桌上没有人是正儿八经来吃饭的,都在想着争取到合作,把利益最大化。 池御盯着面前的盘子发呆,里面几乎都是上次在川菜馆自己点的菜。 “既然如此,那谭虔只能期待以后和贵公司合作了。” 谭虔倒是不气馁,虽然这次没谈成,但是他也争取到了下次合作的机会。 还是很有趣的,谭虔觉得自己没白来,看到符骁护犊子那劲儿,他觉得挺新鲜,对池御就更想拉拢,两个人是对家,岂不是更有意思。 合作谈成,菜也凉的差不多了,送完甲方上车,符骁已经直不起腰,他连去厕所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去卫生间吗?” “嗯...” 符骁已经站不住了,谭虔扶着他,最后索性把他扛起来往卫生间送。 “锁什么门儿,你晕了算谁的?” 谭虔一脚踢开门,符骁也顾不得池御在,跪在地上吐得天昏地暗。 “是不是没吃饭?” 看到马桶里的血丝,符骁颤抖着手要冲掉。 “你迟早有一天死在公司。” 谭虔恨铁不成钢地扶符骁起来,知道他不去医院的德行,谭虔扛着他往车上走。 “池御,你在后面看着他。” 符骁觉得自己快被抗散架了,手扣着车把手,强迫自己坐直。 刚才那么一小盅,虽说分两口干了,估计池御也吃不消,符骁忍着没问,怕池御觉得谭虔早就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 池御看符骁坐得笔直,自己倒是晕晕乎乎,从前在家不允许喝酒,出国也最多喝个啤酒,现在他觉得自己脑袋都成一团浆糊了。 “我扶他,你先管好自己。” 谭虔看着池御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身体都软了,符骁硬是接过池御,谭虔觉得好笑,两个人凑不出一个好身体,还搞上占有欲了。 “不扶就不扶了,你记得把药吃了,走了。” 符骁把池御抱到床上,又冲了一杯蜂蜜水。 “喝点蜂蜜水,不然胃更难受。” 池御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说话,醉酒让他记忆错乱,以为还在自己家,醉酒难受极了,自然耍起了少爷脾气。 “喂我,不喂我不喝。” “好。” 符骁觉得耍性子的池御有些可爱,真应了谭虔那句逗小孩子玩儿。 “甜的吗?” “嗯。” “你喝一口,你不喝怎么知道?” 池御很是认真,看着符骁喝了才接过。 “甜。” 池御就着符骁刚才喝过的位置正要喝,就被拉住。 “我刚才用这儿喝过了。” 符骁不愿意趁人喝醉占便宜,好意提醒。 “哦。” 池御把剩下的一饮而尽。 第11章 脑震荡 “他怎么到谭虔那小子那儿了?” 符年青虽然人不在公司,但是对有可能威胁到公司的一举一动都异常上心。 “只要是工作,薪资待遇合适,我觉得可以去。” “好一个合适?你觉得合适吗?你不知道谭虔是干什么的?” 符年青把桌子拍得邦邦响,气得青筋暴起。 “爸,我会留意的。”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要是符氏没了,你也就别回来了!” 符年青真得不懂自己不说聪明一世,就是铁血手腕,怎么生了符骁这么个逆子。 池御是什么人?对符家那是恨之入骨啊,谭虔是什么人?等着搞垮符氏,现在符骁让池御去谭虔那儿上班。 “你把这个事处理了,再找机会把他送戒毒所去,我来安排!” “爸,我觉得还是保守治疗。” “保守?怎么个保守法?让他去谭虔那儿上班就是你说的保守?” 符年青连个正眼都不愿意给符骁,可是眼下,他又需要符骁帮自己管理符氏,气得砸了个烟灰缸。 “爸,您别生气。” 符骁没有躲,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打了也就打了。 烟灰缸隔着一段距离砸过来,砸得他往后倒了一下。 “我怎么不生气?你教教我,你做的是什么事?把他送戒毒所,你送还是我送?” “爸,戒毒所...” 血顺着额头流下,黏腻一片模糊了眼睛,符骁没有抬头,他心意已决,绝不松口。 “还说?跪下!” 符骁跪在地上,额角的血一直在冒,血顺着脖子流下,滴在地上,汇成一片血洼。 “爸,我已经找了医生,不会出岔子。” “我不知道医生有用?他不进戒毒所,再联合谭虔,我看你怎么办!” 符年青看着符骁,只觉得他说的话可恨,想再找手边东西扔,看到他额角几乎陷进去,最后只好攥紧拳头。 “爸,我跟谭虔打过招呼了,就是上下级,平时也没机会交流。” “谭虔能听你的!” “爸,我会以公司利益为重的。” 符骁跪着,用平和的语气说着最坚定的话,他早就发誓,不会再让池御受苦。 “等伤好了再去公司。” 符年青不能真逼死符骁,拄着拐杖上楼。 “知道了。” 符骁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叫了个代驾。 “去医院。” 符骁顶着满脸的鲜血进了医院,吸引了一众目光。 “需要几天能好?” “你这已经脑震荡了,至少两周。” 医生清理着伤口,用针将伤口缝了起来,符骁一声不吭,觉得两周实在是太长。 董事会蠢蠢欲动,自己离开一周已经是极限,头上的伤随便找个借口算了。 “吃药能好得快点儿吗?” “伤到头需要慢慢恢复。” 医生瞥了眼他,不明白为什么年纪轻轻的小伙子,非得作贱自己的身体。 符骁觉得缠着纱布去公司确实太显眼了,就临时把所有会改到线上。 好在池御去上班了,符骁回去对着镜子才发现,层层纱布下能看到鼓起一个不小的包,眼眶也有一道伤口。 有得必有失,符骁靠在沙发上想,觉得也合算,至少池御不用去戒毒所了。 父亲安排的戒毒所,池御进去了就很难再正常地出来了。 符骁的头一阵阵不间断地疼,不到半个小时,他去卫生间吐了四次。 好在自己成天大病小病不断,柜子里各种药都有。 符骁挑了治疗神经的和止痛药,一并吞了。 想了想又拿了安眠药,设好闹钟,这才靠在沙发上,完全放空。 除了真的病到不能工作,他很少有机会能喘口气。 像现在这样,头痛得很难进行持续思考,才能让他短暂地远离工作。 池御回来的时候,房间没开灯,桌子上放着做好的晚饭,依旧是一人份。 正准备打开电视,池御才发现符骁也在,他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头上还裹着纱布。 “符骁。” 符骁睡得很沉,他的黑眼圈很重,池御见他呼吸平稳,也没再叫。 池御吃完饭,又做完带回来的剩下的工作,符骁还是保持着一个姿势。 “符骁。” 池御才注意到桌子上花花绿绿的药,还有一盒刚拆封的安眠药。 “没事...” 符骁睁开眼,觉得头比睡觉前更晕了,还有短暂的失忆,就像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家里。 盯着池御短暂地出神,符骁觉得头晕得更厉害,一阵一阵的疼,伸手去拿药。 “头怎么了?” “摔的。” 符骁还记得自己挨完揍,想的蹩脚借口。 “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抱歉。” 符骁怕池御再追问,撑着沙发站起来就往房间钻。 “别锁门。” “好。” 手机突然振动,硕大的时间占满整个屏幕,符骁才想起来有个会要开。 头好痛... 符骁捂着伤口,直到纱布渗出血,他才突然理解池御。 池御毒瘾发作的时候用头撞床头,可能也是起到一个缓解的作用。 “嗯...” 符骁捂着头,直到血渗到手上,看着会议马上到时间,他不想鸽别人,只好关了摄像头。 会议预计是一个小时,本来主要是符骁来说的,可是他发现自己很不在状态。 “抱歉,今天临时有别的事,会议就到这里了,耽误大家时间了。” 会议需要符骁思路清楚,给出项目方向,他现在的状态,连上一句话说的是什么都不记得。 好痛... 符骁已经过了呕吐的阶段,他感觉自己可能已经有了耐药性,吃了止痛药也不管用。 有一种无力感开始蔓延。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身体原因耽搁工作,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更多。 其实那个烟灰缸也不是很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应这么剧烈。 符骁揉着太阳穴,眼前一阵阵发黑,趴在桌子上,他觉得头痛欲裂,安眠药的药效过了,大脑放空的感觉一去不复返。 “你怎么了?” 池御听见突如其来的安静,还是放不下心,见符骁趴在桌子上,头上的纱布渗了一圈血。 “头痛。” “原因?” “不小心弄的。” “你能好好说话吗?到底怎么弄的?” 池御看着符骁疼得一直皱眉,手就没从头上拿下来过,觉得没由来的气。 可是到底气什么呢? 气符骁这么大人还受伤?还是气符骁藏着掖着不说受伤的原因? 关我屁事,符骁受不受伤。 池御原本想一走了之,回去楼上眼不见心不烦,可是符骁的纱布一直在渗血。 “去医院。” “没事。” 池御很讨厌他整天要死要活,张口闭口都是没事的样子。 这不是讳疾忌医吗? “我去过医院了。” 符骁察觉出池御的不悦,顶多告诉他结果,但不打算说原因。 “医生怎么说的?” “脑震荡。” “我知道了。” 池御没再逼问,他已经有答案了。 符骁每天车接车送,除了公司就是应酬,没理由受这么重的伤。 除了符年青,他找不出还有第二个敢对符骁动手,还把人打成脑震荡的。 对自己亲儿子都能下得去手,他对老东西的下限真是看不透啊。 “纱布换了。” “我自己来。” “随你便。” 池御心里一直窝着火,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符骁。 第12章 引诱 “头好痛,记不清东西。” 随着头疼越来越严重,符骁好不容易建立的理智逐渐被摧毁,他不再说没事,就一直捂着头。 “我记得接你回国,然后...就不记得了。” 符骁捂着头跪在地上,他清楚的知道记忆比现实要少一截,可是越拼命去想,头越痛,忘得越多。 “你看着我。” 池御抓着符骁的肩膀,打断他执着地回忆。 “我记得要送你去上班。” “什么?” “你喜欢川菜,不能喝酒,嘶...” 符骁的记忆开始错乱,一些模糊的片段闪过,他不确定是自己臆想的,还是真的发生过。 “还有...国外那些混蛋,绝不姑息。” 良久。 “我想抱抱你,我好想你。” 池御站着没动,符骁主动靠过来,能感受到他很疼,他的身体颤抖着,可是他的拥抱很克制。 池御只能感觉到自己被人环着,身边都是符骁的气息,他没用力,就虚虚地圈着。 池御呆住了,沉浸在那句“我好想你”里,不知所措。 符骁怎么会想自己? 符骁很短暂地抱了一下就松开,他盯着池御看,又晃晃脑袋。 “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 符骁脑海里都是池家破产后,父亲安排池御出国,说让他自生自灭。 “托你的福,没死。” 池御看着符骁不像演的,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依旧很冰冷。 每次符骁示好一般的靠近,自己就会多警告不要忘了家破人亡的仇恨。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符骁落寞地垂眸,盯着客厅的钟表,希望能从时间里找到些实感。 “如果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不,也不好,重来你又要再吃一次苦。” 符骁的手上沾满纱布上的血,他双手搭在腿上,看着很颓废。 池御觉得现在符骁才像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会痛苦会脆弱,会出现负面情绪。 在今天之前,符骁只是那个不苟言笑,袖手旁观的继兄。 符骁捂着头,他不能思考,任凭回忆交差着围攻他,毫无反抗能力。 符骁觉得自己像是一列错轨的火车,失控让他觉得无比煎熬。 他拧开药瓶,仰头对着嘴倒,药片堆满了他的口腔,多得实在堆不下,掉在身上,地上。 “你疯了吃这么多药。” 事发突然,池御反应过来抢下药瓶,符骁已经就着水把药都咽下去了。 一次性吞了很多药,生理的反应让他想吐,符骁红着眼睛,硬生生都咽了下去。 “快吐出来。” “不要,好痛。” 符骁摇摇头,一只手揉着眉心,往后靠着,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你怎么伤成这样的?” 池御看他不是很清醒,想着不妨套一下他的话。 “烟灰缸砸的...我去了趟老宅。” 池御看到桌子上的烟灰缸,他用手掂量了一下。 好家伙,这还不重?再重一点儿,符骁这个人就没了。 “为什么砸你?” “因为...我不想让你走。” 符骁面色惨白,他觉得很可笑,自己弥补得太晚。 他几乎立刻就回答了池御的问题,生怕晚了对方不高兴。 尽管如此池御也并没高兴的样子。 两个人很少说过这么多话,他头很痛,全是下意识真情流露。 “为什么不想让我走?” 每一个回答都出乎意料,每一个问题池御突然都想知道答案。 “因为...不想你离开,再也不想。” “失陪。” 符骁猛地站起来向卫生间跑,他下意识地锁上门,池御还愣在原地。 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流声,试图掩盖一阵一阵呕吐声,一声声咳嗽,像是要把肺咳穿。 符骁跪在地上,连腰都直不起来,胃硬成一团,一阵阵痉挛,不停渗出的冷汗蛰得伤口生疼。 符骁对药的依赖几乎是不加掩饰的,他以为又是胃的问题,下意识地去找胃药。 “嗯...” 摸了个空,符骁躺在地上,蜷成一团,听着池御敲门喊他,除了呻吟,连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池御没办法,只能撞开门,看符骁躺在地上,纱布蹭掉在一旁,他的额角陷进去一块儿,能看见皮肉上刚缝合不久的针线,周围高高肿起泛红。 池御抱符骁起来的时候,有些庆幸,还好他瘦,不然这么大个子,自己肯定抱不动。 “别走...别再走了。” 符骁虚脱地躺在床上,拉住池御的衣角,他手上没劲,池御稍微一动就挣开了。 “给你倒水。” “别走...” 池御觉得符骁可能是发烧了,他一直重复地说着一句话,意识也不是很清醒。 “我摸一下。” 池御是想说摸一下他的头,看看有没有发烧,但是符骁好像误会了。 “嗯...随便你摸,只要你喜欢。” “我...你在想什么?” 池御忍着说脏话的冲动,迅速地摸了下他的额头。 “没发烧,你说什么胡话?” 符骁分不清现实,他觉得恍然如梦,池御也没有出国,两个人住在老宅,幸福地生活。 “我不应该看着你走...可是...都晚了,什么都晚了...” 符骁泄气地蜷成一团,眉头紧蹙,只占了床靠边的一部分。 池御觉得符骁是在用苦肉计,如果他真的是这么想,那他这么多年怎么会一直袖手旁观? 都说论迹不论心,符骁安的是什么心,又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却高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好听的谁不会说?” 本来符骁不提还好,他一提自己就更是觉得符家一家都很虚伪,嘴上一套,背地里又一套。 “池御...” 符骁弓着背,脸色苍白地一直低唤,可是池御不再理他。 但要说真走,池御也迈不开步子离开这个地方,他怕符骁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出于人道主义,还是不能见死不救。 “闭嘴。” 池御觉得心很烦,狠狠喊了一声,符骁低低说了句抱歉就再也没声音了。 符骁耷拉着脑袋,他觉得头快裂开了,伤口和后遗症,不管哪个都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池御看符骁只占了床的三分之一不到,低着头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子,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凶。 不过...那又怎么样? 只许符家把坏事做尽,自己只不过是凶了一点。 “我不说话了,你可不可以别走。” 符骁努力地直起腰,又去拉池御的衣角,委屈巴巴的就像被讨债还不起钱的。 “那你现在在干嘛?” “......” “别动我。” 池御拍开他的手,决定下楼去倒水。 第13章 危机 “不是给你放假了?符总受伤了,帮我探望一下。” 谭虔看着池御气喘吁吁地踩点到了,以为符骁没和他说自己批了一天的假。 “啊?” 池御想起今天早上符骁堵在门口,说什么自己今天不用去上班了,去了还得回来,用不着白跑一趟。 “他没和你说吗?” “他怎么会和我说?” 池御看着谭虔,好像他早就知道自己和符骁的关系。 “哦,上次吃饭,符总说你挺有魄力的,一盅白酒一下就干了,就把你介绍给他了,他很喜欢你。” 谭虔装作不经意地喝了口咖啡,实则在默默关注池御的反应。 池御已经是第二次听到符骁喜欢自己了,一次是本人亲口说的,一次是谭虔说的。 比起符骁亲口说的震撼,谭虔的转述池御听来觉得苍白。 “对了,听说都脑震荡了,你帮我给他买点核桃补补。” “啊?” 池御听着这话总觉得不正经,可谭虔却一脸认真。 “需要我把地址发给你吗?” “好的。” 池御不打算让人知道自己和符骁住在一起,免得谭虔多想。 “去吧,好好照顾他,他一天天都快把自己卖给公司了。” 符骁头还是很痛,不过记忆大多数回来了,想起昨天记忆错乱做的事,他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喂,有事儿?” 符骁清清嗓子,不知道谭虔非得让池御探什么病。 “好点儿没?还能记起来我不?” 谭虔觉得很逗,老子打儿子,儿子也是个实心眼儿的,都不知道躲,要是打成个傻子,这公司可就后继无人了。 那老头儿不得气疯了。 “废话。” “我说,你今天就别工作了呗,让那小子好好照顾你。” “多此一举。” 谭虔以为符骁不至于狂喜,但总应该感谢一下自己的,谁知道他倒是热脸贴冷屁。 “唉,给我小符总恋爱脑都砸坏了。” “滚。” 池御真的拿了一箱核桃,还是野生山核桃,为了彻底贯彻老板的思想,他又拿了一箱核桃露。 谭虔那边儿像是有感应,刚走到收银台,池御的账户立刻提示收款一千元。 “多买点儿,应该挺严重的。” 收到谭虔的消息,池御觉得真严重应该去医院看看,而不是一个劲儿炫核桃,容易上火啊。 虽然这么想,他还是多拿了一箱核桃。 “他应该快到家了,你去看看,有好礼。” 谭虔欠揍的声音传来,符骁站在落地窗前,一个身影渐渐出现。 池御拎了两箱核桃和一箱核桃露,走得很慢,符骁一边在心里骂谭虔荒唐,一边儿出去接人。 “给我吧。” 符骁走到池御面前想接东西,原以为池御会拒绝自己的帮助,没想到他倒是不客气,全交给符骁,无事一身轻,走在前面。 野生山核桃?核桃露? 符骁觉得头顶有几根黑线,他倒是贴心,还怕自己噎着。 可是池御买的,符骁自然会照单全收。 但是...他好像不会剥核桃? 家里没有开核桃的工具,符骁更不可能让池御给自己剥,就在手里拿着盘。 “你不吃?” “等会儿吃。” 符骁拿着核桃吃也不是,不吃可是池御看着呢,他拎了一路,手都勒出红印了,自己不吃显得很不领情。 “我出去一趟。” 符骁想着到附近的超市去买个开核桃的工具,这样剩下的两箱都能顺利解决了。 “你好了?” “好多了。” 符骁虽然很喜欢和池御待在一起,但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没那么轻易就能缓和,所以总是很别扭。 符骁倒是想使劲贴上去,展开猛烈攻势,就是怕池御受不了,到时候可直接就没关系了。 “你回去工作吧。” 符骁的本意是想让池御回去工作,不要把时间搭在自己的身上,可是说出来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我没那么喜欢工作。” 好不容易有一天假,平时工作得连饭都顾不上吃,符骁还一个劲儿赶人。 “确实辛苦,好好调整一下。” 符骁干咳了一声,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于官方了。 符骁正准备出门,手机来电显示符年青。 他见池御看过来,又迅速把头转回去,想了想还是摁了接听。 “爸。” “还记得之前批的那块儿地吗?” “记得,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记得那个项目吗?” “记得,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搁置了,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您说先不用查。” “工资拖欠,工人闹事,你去看看,然后想办法不要把事情闹大,影响后续开发。” “好,我现在就去。” “注意安全,他们有些人底子不干净。” 电话声音不大,但是两个人的房间里,足够听清了。 符骁把头上的绷带去了,觉得这样可能显得不是那么娇气。 池御见他头上的伤口还泛红,新的血肉还没长出来,陷进去一块儿。 他着急去工地,绷带粗暴地扯了,把好不容易凝固的血痂又弄开了。 工地在郊区,离市里的车程不算近,为了得到这块儿的开发,在授权方面下了很大手笔,其他方面可能已经激起民愤了。 符骁有些头疼,这个项目没有经过董事会,是父亲私下交代的,如今要发工资也不能从公司的账上走。 况且一闹大,对公司的股价也有影响,董事会那边儿就更不好交代。 当初规划得很好,分了几期,资金也都是充足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项目突然被阉割。 工地的路况很差,符骁只好把车停在路边。 走了有一段,不用他找,一群人已经向他招呼过来,还有人手里拿着家伙。 “看着像个有头有脸的,还拖欠我们工资,真是该死。” 有人淬了一口,人群突然就躁动起来,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有人拱火,很快火焰就蔓延到了符骁身上。 “万恶的资本家,还我们的血汗钱!” 一声比一声高的口号,符骁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跳。 “大家安静一下,我今天来就是解决问题的,工资很快就会给大家发。” 符骁的声音本就清冷,此话一出,人们开始对他有些畏惧。 不过好景不长。 “很快是什么时候?我们开始接这个项目就说工资按时到账,人模狗样的,我看你是想赖账!” 符骁本来今天头痛才好一点,他觉得现在又不妙了,眼前一阵阵黑,还有耳鸣。 他转身想去个清净的地方缓缓,结果有人以为他想跑,想到自己的家人苦苦挣扎在温饱线上,抄起一块废弃木板朝他招呼。 符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猛地挨了一下,疼得直接跪在地上,他手指扣着地,冷汗直流。 他忍着痛,挺直了背站起来,强迫自己把事情解决了。 “工资明天这个时候就会到账,如果各位不放心,我可以先付一部分。” 符骁打给助理让人取了一部分款打给包工头,不到一会儿,有人就收到了到账短信。 一下子支付全部工资不是一个小数目,符骁打算回去和父亲商量一下,万一他另有规划,自己只能动用个人存款了。 “各位放心,明天工资准时到账。” 符骁记得停车的地方也不远,可是他走了很久,每一步都很费力。 符骁硬撑着走到车上,直到转动方向盘,黏糊糊的触感,他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沾了血。 哪儿来的血?刚才打在背上,手上没有受伤。 符骁动动肩膀,感受到异物,才发觉一般那种木板上都有钉子,可能是钉子扎进去了。 破伤风...得赶紧去医院。 符骁难受得紧,想打给谭虔,可是顾及到这是和父亲有关的项目,况且又有些问题还没查明。 顾虑再三,符骁趴在方向盘上喘着粗气,缓一缓就好了。 符骁是中午出去的,到了晚上人还没见影子。 池御盯着墙上的表,他想起符年青那句注意安全,有些人底子不干净,满脑子都是一帮人手里抄着家伙,符骁哪能干得过? 郊外的路很窄,符骁的车完全堵住了路,按了几次喇叭无效后,司机骂骂咧咧地敲符骁的车窗。 符骁趴在方向盘上,血顺着袖口流出,司机吓得连忙打了120。 符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看了看表,将近十一点。 手机里都是未接来电,有父亲的,公司的,还有池御的。 但是响铃很短,几乎拨了就挂了。 符骁拔了针,血从针眼里冒出,正巧遇见来换吊瓶的护士。 “我能走了吗?” “你低血糖,还有一瓶葡萄糖。” “我有急事。” 池御不经意地往窗边一站,熟悉的身影出现,他走得很急,险些摔了一下。 “让你担心了。” 符骁风尘仆仆地说了句,池御还没来得及回应。 “我出去一趟。” 符骁往门口冲,完全不知道自己步伐虚浮,脸色惨白,手上还有血迹。 “你赶着投胎去?” 池御见符骁的脸白得不成人样,身上一股医院的消毒水味儿。 “有事。” 符骁想让池御松开手,他却拉得更紧。 “批假让我照顾你,你要是出事了,显得我是存心的。” “不怪你,早点休息。” 符骁推开池御,他要搞清楚这个项目到底有什么问题。 符骁在门口绊了一下,池御眉头紧锁,看人上了车,消失在夜幕中。 “爸,您休息了吗?” 已经快十二点了,符骁怕自己扑了个空,提前打了电话过去。 “有事明天说。” 电话响了很久,符年青的声音才懒懒得传来。 “工资的事,我打算明天给,您看有什么问题吗?” “明天?” “是,我怕再拖欠下去就不好解决了,董事会那边也不好交代。” “过来吧。” 池御感觉符骁就没一天身体是好的,谭虔那句他把自己卖给公司了,倒不是夸大其词。 身体比脑子快一步,池御已经拨通了符骁的电话。 本来想挂,可一想那样自己也太怂了,等他接了就说打错了。 您好,您拨打... 冰冷的女声传来,符骁站在上次被砸烟灰缸的地方。 第14章 温情 “你先不用来了,明天再找时间。” 符年青一个电话打过去,也不管人是不是舟车劳顿赶来,符骁就止步在老宅门口。 望着楼上亮着的灯,窗帘后有人影在晃,他舒展了一下久坐开车酸痛的肩膀,扯到伤口,疼得皱眉,直到淅淅沥沥的雨飘下,他才快步回到车上。 符骁回去的路上观察着有没有杂货铺开着,可算让他找到一个。 “要一个开核桃的。” 池御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最近他一直配合医生,毒瘾没怎么犯,睡眠明显比在国外好了许多。 卧室的陈设都是按照自己从前的配置来,睡得也最是舒心。 符骁带着一身寒气回来,碎发沾了雨水贴在脸上,池御听见声音又端着水杯下楼。 “吃核桃吗?我给你剥。” 没等池御回答,符骁就开始动手了,用夹子碎开外壳,取出核桃仁,又仔细地撕去外面的膜。 “我给你放碗里了。” 符骁想起身递给池御,坐了半天没起来。 “你怎么了?” “没事。” 符骁只是真的习惯了说没事,没想到池御的脸黑了不止八度。 “有点儿低血糖。” 符骁低着头不去看他,低声补充。 “巧克力。” 池御拿了块儿巧克力,是符骁之前找谭虔要的。 原本池御给的东西符骁没理由拒绝,可是现在很晚了,符骁怕吃了胃会反酸,明天还有事情要办。 “不用了...我不太喜欢。” “我也不喜欢核桃。” 池御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符骁着急去拉,背上钉子扎过的一排伤口扯到,疼得他倒吸冷气。 “你又怎么了?” “没事。” 符骁不想说,他怕池御细问,毕竟池御和父亲水火不容,事情只会更棘手。 符骁松开手,池御回头看他闭眼撑着头,觉得他好像没有轻松的时候,永远带着一身病,每天奔波,看似是个总裁,应酬时酒杯也从没放下过。 “你哪儿不舒服?你回来的时候,我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了。” 池御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他很奇怪,想一走了之,可是一看符骁很虚弱的样子,就硬生生地定住了,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帮别人了个忙,不小心受了伤。” 符骁抬起头,他强撑着笑笑,觉得后背一阵阵刺痛。 “严重吗?” “没事,去过医院了,过几天就好了。” 符骁还没缓过来,他卸了力靠在沙发上,开了一天车,也没落实什么事,父亲又突然不见自己了,无力感拉满。 “你自己能走吗?” “没事,你去休息吧,我缓缓就好了。” 符骁看时间也不早了,想让池御早点休息,可是说出来却句句是疏离。 他很怕麻烦池御,池御什么都不需要做,照顾人很辛苦,他不要池御再受苦。 “要缓到什么时候?” “很晚了,快去休息吧。” 池御大有符骁不去休息自己也奉陪的意思。 “把衣服脱了。” “嗯?” “你不是要缓么?我看看你不小心伤成什么样。” “......” 符骁斟酌着,觉得有些不自然,池御双手环胸,好像在催促。 “不脱?” “好...” 符骁一颗一颗解开扣子,他不敢看池御的脸,觉得有些羞耻,并非出于情欲,他觉得伤口肯定很难看。 而且自己也没什么肌肉,线条也就一般,和那些健身的型男相差甚远。 符骁的身体算不上精瘦,没什么肌肉线条,皮肉下的骨骼凸起,微冷的晚上,他的身体轻颤。 池御的视线移到背上很长一道的血痕,有着不浅的血洞,周围大片淤青。 符骁的后腰有一道疤狰狞地横到肚脐位置,脊背很薄,上面有很多棕色的鞭痕,他的蝴蝶骨轻轻颤抖,不管多痛,背都挺得很直。 “符骁...” “嗯。” 池御觉得太触目惊心,可符骁会错了意,他以为对方果然很嫌弃。 “我身上没什么好地方。” 符骁垂眸,准备快速穿上衣服,不想再暴露狰狞的伤口。 “急什么?你这伤口都裂开了,不透气,一会儿再黏衣服上,我又不能吃了你。”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是不能看的。 “好。” 其实符骁想说晚上有点儿冷,可是池御凶狠的眼神,盯得他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符骁的脊背一直在颤,他的嘴抿成一条线,像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把手放腿上。 “你哪儿疼?” 池御忍不住问。 “回去睡觉吧,这儿比卧室冷,你穿得少别感冒了。” 符骁摇头,缓了一会儿身上虽然也没什么劲儿,好在胃不疼了,应该能趁着困意睡个好觉。 池御觉得自己脸很烫,自己凶得莫名其妙,该说不说,这深更半夜确实不暖和。 雨敲打在窗户上,像是在擂鼓,窗边突然照进强光,紧接着就是轰隆的声音。 打雷了... 池御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开了灯,又赶紧爬回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生怕床底下钻出来什么东西。 符骁听着对面的动静,敲了敲池御的房门,贴在门口说。 “我把房间的门打开了,别害怕。” “有鬼都先钻到我这儿了,不会烦你。” 符骁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他记得小时候池御的母亲提过一嘴,说这孩子怕打雷,每次都要人哄睡着,不然不放行。 思及此,他才又添了句,可是他高估了池御的胆子。 “符骁...” 符骁睡得不沉,尽管累极,可是过度透支的身体总是让他无法睡得安稳。 “嗯...还怕吗?” 符骁立刻回应,撑着身体坐起来。借着对面的光亮,见池御光着脚,顶着黑眼圈。 半天才听他别扭地问:“还有安眠药吗?” “安眠药不好,给你热杯牛奶吧。” 符骁犹豫了下,拉过池御的手腕,让他坐在床上,又把自己的被子盖在他的腿上。 “等一下就好。” 等符骁端着热牛奶上来时,池御已经低着头,做小鸡啄米样,身体摇摇晃晃。 符骁看他牛奶也不用喝了,轻手轻脚地抽掉他身后的软垫,池御眼皮动了动,拉住符骁的一根手指。 他很固执的拉着,像在做什么心理建设。 符骁就任他拉着,池御没睁眼,却把头扭了过去。 “我害怕。” 池御的声音没有颤抖,却像是赌气一样的坚定。 狼狈的样子又被符骁见到了,可池御也抹不开面子再回自己的房间。 “别怕,我在。” 符骁没有睡在池御旁边,他知道池御睡觉喜欢一整个摊开,况且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缓和到能睡一起,免得池御起来炸毛。 拉过椅子到床边,符骁扯了条毯子,又帮池御掖了掖被角,侧身靠在椅背上。 窗外雷声大作,借着偶尔的光亮,符骁的目光才落在池御的身上。 池御不安分的蹬开被子,符骁帮他盖上,他又蹬开,如此往复。 符骁想着他可能盖着被子太热了,就把他的脚露出来一些,见池御睡得安稳,符骁抬起手,轻轻地揉了下他的头发。 池御的头发很软,据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符骁却觉得自己的心先软下去一块儿。 过去无可挽回,剩下的我来慢慢弥补。 第15章 操盘 “昨晚你来过了?” “到楼下了,下雨我就没打扰您。” “你知道孟林吗?” 符年青点了根烟,符骁想起昨晚看到窗帘后的人影,心中疑惑。 “知道。” 孟林是一个很遥远的名字,在池御的母亲嫁给自己父亲之前,孟林作为名震一时的孟氏集团的继承人,因年少有为,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他的疯狂追求,不止一次登上头版头条。 随着符氏的崛起,池家和孟家开始走下坡路,孟林逐渐退出大众的目光。 “工资的事不需要你插手,我借了他一笔钱。” 符年青把欠条推到池御面前,对于面临公司破产危机的孟林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这个你看一下,近期就可以着手并购了。” 符骁接过纸,上面写着孟林愿意把公司相当一部分给符氏。 “帮我查一下孟林公司的经营情况,还有这块地皮,越细越好。” 几天没往公司跑,符骁桌子上的文件摞得都快比他高了。 “这是您今天的日程。” 符骁整理下衣领,提前吃了胃药,在办公桌前坐下,清瘦的身影被文件挡得严严实实。 孟林的公司欠了很多钱,对于符骁来说收购不是一个好的决定,因为一旦收购,符氏则要代偿大笔债务,而符骁本身手上就有很多正在推进的项目。 一旦公司欠了大量的债务,那么投资方就会考察公司的还债能力,项目融资就没那么容易谈下来了。 符骁从拖欠工资查到地皮的授权,最后查到了高官落马。 符骁记得当初地皮的授权弄了很久,折进去了很多钱,自己曾提醒父亲,花钱送人买来的地,难免会出问题,可是父亲却置若罔闻。 随着反贪的落实,地皮被查出违规授权,至此承包的项目就迟迟无法推进。 而购买地皮的就是孟林,他甚至在公司欠了大额债务的情况下,依然贷款购买。 原来父亲从来都知道... 不如说从一开始就是父亲设的局。 他举报贪官,让项目砸在孟林手里,自己则赢家通吃。 现在他又借钱给孟林,让他去付工人的工资,继续项目的开发,顺理成章收下开发商的佣金,给符氏引了一笔现金流。 父亲借的钱是远远不够项目的后续开发的,他在等孟林走投无路,向最后的亲朋好友借钱,这样符骁收购公司后要还的钱就会更少。 等公司收购后,项目的尾款也会自动打到符氏。 孟林费尽全力的每一步,都是在把符氏推向更高的地方。 符骁按部就班地准备收购的相关事宜,麻木地从各种角度分析决策,实现利益最大化。 他既然坐在这个位置,就必须替公司做最好的决策,养活手底下的员工。 池御发现谭虔话很多,而且句句都离不开符骁。 “你能进来,还是符骁帮的忙。” 谭虔随口说着,他想池御这下肯定得惦记着符骁的好了。 “什么?” 池御已经猜想过会是符骁的手笔,但是不理解他为什么非要瞒着自己。 “您和符总很熟吗?” “那是,他一个电话,我能为他出生入死。” 谭虔其实是夸张了,但是他很喜欢看池御不痛快的样子,符骁一天跟个高岭之花似的,他只能借池御撒撒气。 原来这么熟啊... 那么两个人住一起的事,谭虔不可能不知道,他还问自己探病需不需要地址,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演戏。 符骁也假装不知道,还祝自己面试成功... 原来从头到尾蒙在鼓里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池御怒火中烧,气符骁给自己走后门,也气他和谭虔串通一气演不熟的戏码。 “我打包了份儿龙井虾仁,顺路送你回去,车上有个文件一会儿给你。” 池御本来想拒绝,听到有文件他才点了头。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对谭虔产生抗拒,就因为他和符骁走得很近吗? 池御觉得自己很神经,谭虔和符骁走得近又关自己屁事,还不是合起伙儿来耍自己。 “你给他送去吧,估计又没吃饭。” 池御没怎么来过符氏,他觉得这里很肮脏,一砖一瓦都沾满了人血。 “符总在办公室,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是谭虔公司的。” “啊是谭总,快请进。” 前台听到谭虔的名字,立刻招待池御进办公室。 “给我吧。” 符骁头也没抬,听到声音机械地拿起笔,准备签字。 池御把龙井虾仁放在他的桌子上,动作不轻,符骁皱着眉抬起头。 “吃过饭了吗?” “吃了。” 池御很冷漠,他还在气头上,不太想搭理符骁。 “再吃点吗?” “不了。” 符骁看着池御情绪很怪,不知所以,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你很喜欢吃龙井虾仁吗?” 池御鬼使神差但还是忍不住问。 “喜欢。谢谢你。” “不必,我只是替老板送饭,东西送到了,我先走了。” 符骁伏案工作到很晚,七点下班,到现在十一点,公司的灯只剩下自己办公室的一盏。 因为要处理的事太多,一下午他不顾心衰喝了三杯咖啡。 他出了一头冷汗,觉得背上的伤口生疼,站起身准备到窗边透口气,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地上。 扶着桌子站起来,他才想起来池御送来的饭。 过了几个小时,龙井虾仁已经凉掉了。 从袋子里取了双筷子,把一摞摞文件推到一旁,符骁想着迅速解决掉。 吃得太急,腹部又是一团冷硬,一抽一抽的疼,搅在一起让他不得不停下。 龙井虾仁能有多好吃... 池御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龙井虾仁。 他怎么知道符骁最喜欢吃什么? 也是,两个人那么熟,熟到一起演戏把自己骗得团团转,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的喜好。 符骁一进门就冲向厕所,毕竟是肉,又凉掉了,胃自然遭不住。 他经常忙得一天都吃不了一顿,胃不怎么工作,估计都退化了。 池御听见符骁吐得撕心裂肺,怎么也睡不着。 “你没吃饭吗?” “吃了。” “吃了怎么还...” “今天事比较多,放凉了。” 符骁觉得有些辜负池御,毕竟他刚出锅就送过来了。 果然池御的脸迅速地黑下来。 “凉了胃疼还吃,就这么爱吃龙井虾仁?” 符骁的手还捂着胃,好不容易吃了一餐全吐出来了,他白着脸吞了药,衣服被冷汗浸湿,黏在身上,蛰得他伤口疼。 池御看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觉得很不痛快。 “要不要再打包份儿龙井虾仁?” “抱歉,今天事很多,没顾上就放凉了。” 符骁低着头抿嘴,觉得自己确实做得很过分,在心里默默写了一千字检讨。 “是我送的不是时候,下次你自己去吃。” “没有不是时候,我正好饿了...是我不好。” “放开。” 池御拍掉符骁的手,他正在气头上,哪管得上符骁胃痛各种痛的。 “你...今天心情不好?” “被耍得团团转我还得笑脸相迎?” “什么意思?” “我的工作是你安排的,你和谭虔很熟,还装不认识。” “我知道你有能力,我只是让他不要给你排多余的活。” “那我谢谢你。” “我没说和他的关系,怕你多想。” “多想?我们什么关系我要多想?也是,作为同父异母的继兄,是应该多想想,到底应不应该把人安排到对家。” “池御...” 符骁发现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越描越黑。 “你去哪儿?很晚了。” 符骁拉住池御的手腕,挡在门口。 “去看不见你的地方。” 别墅离市区有一段距离,池御不会开车,附近又没有宾馆,符骁不肯放人。 可是池御在气头上,自己走了,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有个人在,他也能发发火。 “你让不让?” “......” “你不让,只要我出了这个门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好。” 符骁果真让开了,他靠在窗户旁看池御往哪个方向走,守着表等了大概五分钟,拿了外套就冲出门。 池御选了条和平常通勤相反的方向, 他走得很快,不想让符骁太快找到自己,他觉得心里很烦。 符骁走了一段没看见池御,他着急地出了更多汗,跑了一段,胃疼还在发作,不得已停下来。 符骁心急如焚,快步走着,几乎快赶上小跑,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强灌三杯咖啡透支工作,让他的心衰更严重。 符骁觉得胸闷气短,捂着嘴咳嗽,身体震得生疼,他想找个地方缓缓,才迈开一步,心脏就刺痛。 池御...快回来吧,别乱跑了。 池御越走越远,眼看着就到高速公路,天空飘了细细密密的雨。 手上没拿伞,符骁也没跟来,池御觉得心里有些难受,理智告诉他该回去了,他自嘲地笑了下,顺着原路返回。 其实符骁追不追来又能怎么样呢? 符骁见下起了雨,脱了外套抱在怀里,撑着往前走,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不知道走了多久,衣服湿透,他已经感受不到冷,只有心脏的刺痛刺激他的神经。 “池御...” 符骁怀里的外套还是干的,给池御披上后,整个人再也坚持不住,靠在他的肩上大喘气。 池御吓到了,符骁口唇发绀,毫无血色,身上凉得几乎没有温度。 “你怎么了?” “没事...” 符骁觉得呼吸困难,一字一句都要很费劲,他想撑着起来,却向前倒。 “符骁!” 池御抱着符骁,他的身体一直往下滑,最后两个人都跪坐在地上,符骁扯着他的衣角。 “别...别生气了。” 符骁觉得头很沉,池御把他抱起来,可是他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抱得不是很舒服,压得心脏更疼了。 第16章 晕倒 “符骁,你怎么样?” 池御的手一直在抖,他停下想把外套脱下来给符骁穿上。 “没事...” “别脱,会发烧...” 符骁扯住池御的衣角,用力喘气。 说完两句话,池御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他剧烈地咳嗽,头软软地靠着。 “符骁!” “嗯...别怕...” 符骁的声音弱下去,他听见池御的心脏跳得很快。 池御一脚把门踹开,让符骁靠在沙发上,自己在柜子里慌乱地翻着心衰的药。 “衣服湿了,我帮你换掉。” 喂符骁吃了药,池御把人抱回房间,替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谭虔给的文件。 符骁恢复了点意识,见池御还穿着湿衣服,眉头紧皱。 “去换衣服,早点休息。” 注意到符骁醒了,池御有些窘迫,他觉得有点儿心虚,要是符骁不追出来,也不会这样。 池御逃也似的回到自己房间,把自己狠狠砸在床上。 符骁睡得很沉,和平时心衰发作不一样,他是直接昏过去了。 顶着发昏的脑袋,符骁出门的时候趔趄了下,扶住门框才站稳。 符骁提前吃了退烧药和心衰的药,为了避免彻底进医院,他铁了心短时间内不喝咖啡续命。 打进包厢的这个门起,符骁看着桌子上一张张精明的脸,就知道躲不过去,他还是想为身体尽个力,说了句吃了感冒药,不方便喝酒。 “符总,给个面子。” 不知道是缺乏常识还是服从性测试,桌上的人没打算网开一面。 纷纷举起杯子,又故意把酒杯放低。 “感谢各位抬爱。” 符骁挨个敬酒,喝了一圈下来,才获得推进项目的‘入场券’。 要不说在坐的各位都是老狐狸,他们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收购孟林公司的消息,明面儿是要替符氏着想,实则是想从符骁嘴里抢肉吃。 “符总,这后续跟进,我们再商议一下,意下如何?” 他们分明是想借此机会,让符骁割肉。 符骁不能不接招,他挑明里面的利害关系,毕竟项目还是由符氏推进,一桌子人脸色明显变了。 “项目交给符总我们放心。干了。” 在钱上没讨到好处,便想着法儿整符骁,符骁自知不能把人得罪了,赔着笑脸硬灌。 把一桌子人伺候得酒足饭饱,符骁拿着外套一路相送,直到人上了车才算罢休。 “过来。” 符骁冲掉水池里的血丝,扶着卫生间的门出来,扯着领口,胸口剧烈起伏,气儿都没喘匀就被一股力道拉走。 “你是?” 符骁看着眼前的人,名贵的西装和眼下的乌青,整个人有一种违和感——没落的贵族? “呵,你比你爸还贵人多忘事。” “孟总。” “谈谈?” “好,就这儿吧。” 孟林纳闷符年青那个老东西苟活到现在,怎么生了个儿子弱不禁风的。 “我需要一百万。” 孟林倒是不客气,一上来就要钱,连个借字也不说。 “条件呢?” “我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公司也快完了,孟家到我手里也算是完了,我没什么顾及,你不同意,我就拉着你一起死。” 孟林没开玩笑,他对符年青恨之入骨,对符骁更不会手软,他倒想看看中年失独是什么滋味。 “孟总很有把握。” 符骁笑笑,他的呼吸有些沉,闷闷地咳嗽着,胸腔震得发出嗡鸣。 “符某需要知道钱用在什么地方。” “扫墓,还债。” “好。” “爽快。” 其实孟林要的一百万并不多,相比于他欠的一屁股债,倒是杯水车薪。 符骁无意招惹亡命之徒,况且父亲手段确实狠辣,就当是行善了。 孟林见目的达到,起身就走,临走前看了眼起身想送的符骁,一把把他摁下。 “你比你爸是个东西。” “孟总抬爱。” 符骁仰靠在椅子上,单薄的胸口紊乱不定地起伏,他捂住胸口,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 符骁不知道歇了多久,等他出去的时候,街上很多店都打烊了,只有零星的几个夜宵摊子。 今天的饭吃得不太安生,比之前的应酬都要费事,符骁进正门时,保安正要锁门。 “我今天不回去了,你下班吧。” 符骁把应酬前没看完的文件拿起来,又盯着孟林的公司资料看了很久。 眼前的字开始模糊,手中的笔掉在地上,摔断了水儿,符骁才惊觉自己状态很差。 久坐导致血压偏低,他感觉心脏如捣,耳边是嘈杂嗡鸣,还没等电话接通,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喂?大晚上的干嘛?” 谭虔觉得符骁是莫名其妙,自己玩儿命工作,还打扰别人的好觉。 “符骁!你不说话我挂了啊。” 谭虔被一个电话吵醒,看了眼表不过四点,在心里把符骁骂了个遍。 “小符总,你能说话吗?被绑架了?” 谭虔觉得符骁也不像会开玩笑的人,挂了电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往符氏赶。 “池御,来趟符氏,符骁可能出事儿了。” 谭虔不假思索就给池御去了电话,这哥俩没一个省心的,自己都被弄醒了,索性池御也别睡了。 池御本来是等符骁的,熬到两点他都快困升天了,一睡就睡到了谭虔的电话。 池御也有起床气,可一听谭虔正经的声音,也匆匆往符氏赶。 “看,灯还亮着,他肯定在。” 谭虔本来还不确定,一抬头看整个楼黑着,只有符骁的那一点亮着。 谭虔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见符骁躺在地上,他脑袋下有一小滩血,呼吸微弱,身体无意识地微微抽搐。 池御看着谭虔把人抱起来,他的手软软的垂下来。 “符骁!醒醒...” 符骁觉得眼皮很重,他的脸色发青,眼神微微涣散。 “谭虔...谭虔...” 符骁几乎是在用气声,他想说谭虔压到自己的胸口了,压得他喘不上气,可是话到嘴边却不成句子。 “符骁...你再坚持一下。” 谭虔和池御都不是照顾人的料,他着急地把符骁抱得更紧,符骁眉头紧皱,觉得心脏像压了块巨石,痛得弓起身子。 “谭虔...” 符骁抓住谭虔的手,想让他听自己说话,不要把手压在自己胸口上。 他的指尖冰凉,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手心却滚烫,谭虔吓了一跳。 “过来...” 符骁拼尽全力说出一句,谭虔才凑过来,两人贴的很近,从池御的角度看,都快要亲上了。 符骁从晕倒到有点意识一直在喊谭虔的名字,池御跟在后面,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可是... “你看着他,我开车去医院。” 符骁有意识后,强迫自己坐得很直,池御能跟来他已经很感动了,不忍心再靠在他身上,怕把人压坏了。 池御见符骁拼命忍着都不靠近自己,觉得心里怪怪的。 能被谭虔抱着,一有意识就一直叫他的名字,而和自己一起坐在后面就这么难受? 难受得都快死了都不愿意靠过来?我是能吃了你吗? 池御觉得自己一身反骨又起来了,不愿意靠过来谁还求着你? 凌晨四点路上没什么车,几乎是没耽搁就到了医院。 “我去挂号,你抱他去病房。” 符骁已经昏过去了,他的头枕在池御的怀里,手软软地垂下去。 池御守在床边,看着吊瓶里的药顺着针管一点点流进符骁的血管。 他的手上有很多细小的针眼,难怪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睡着时眉头还皱着,像有很多心事。 “谭虔呢?” 符骁醒来见池御就这样守着自己,心疼得想把谭虔赶紧叫来,叫医生只打个退烧药就行,让池御赶紧回去补觉。 “我怎么知道。” 池御心里很不平衡,明明守在这儿的也是自己,符骁一睁眼就对着自己喊谭虔。 听出来池御的不悦,符骁有些愧疚,不知道谭虔抽什么风把池御也弄起来了。 “还有点时间,快回去休息吧。” 符骁一个劲儿地把人往回赶,池御脸已经沉下来了。 “也是,有谭虔在,你也安心。” “咳咳...让他送你回去,我打完退烧药就回公司。” 符骁本来就咳嗽,一听池御的话咳得更凶了。 “都这样了还回公司,你也是真活该。” 池御心里难受,话到了嘴边也十分尖刻,狠话已经撂下了,他不想走也得走了。 “探病。” 来人敲敲门,但也不是很礼貌,他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在床上。 “谈谈?” “......” 符骁不是很懂一个个在抽什么风,孟林点了根烟,就对着禁止吸烟的标志抽。 “我们出去谈吧。” “正有此意。” 符骁知道孟林疯,但不知道他疯到把自己带到了天台上。 天台的护栏年久失修,斑驳的铁锈掉在地上,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符骁听着猎猎风声,往下俯瞰,看见一排路灯依次亮起来,一排接一排。 天台的风很大,吹着外套下摆不停地甩,符骁觉得自己也是烧糊涂了,还真跟着他胡来。 “符总,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孟林踩着铁锈向符骁逼近,不给他一点后退的余地。 第17章 险情 符骁谈不上害怕,他只是觉得很累,大不了和孟林一起下去。 “怕么?” “风大。” 孟林压着符骁,胳膊摁着他的脖子,符骁大半个身子悬在半空,他的头发被风吹得乱飞,表情冷漠。 符骁的腰被狠狠抵在围栏上,锈迹印在他的西装外套上,一般人都会因为求生本能去抓一些东西,符骁的手就自然垂着。 “干什么?” “送你。” 符骁从手上摘下块儿表放进孟林的口袋,孟林不用看就知道是牌子货,他觉得符骁在挑衅。 送钟?送终? “找死?” “提醒你注意时间,今天再不缴费,就要清空墓地了,怕二老没有着落。” 墓地的规矩就是逾期不缴费就会把原主的东西清空。 符骁表情很冷淡,孟林听见他的话,胳膊压得更狠,符骁的脖子被摁出血痕,额角青筋暴起,出了一层冷汗。 “查我?” “你还有两个小时。” 符骁脸色发青,嘴唇泛紫,眼神微微涣散,他被压得说不出话。 “你也去。” 孟林猛地松手把符骁带倒在地上,符骁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一使劲儿不知道牵动了什么地方,他脸色煞白地弯腰跪在地上。 “能走么?” “能。” 符骁捂着胸口,孟林冷哼一声扶着他下楼,时间有限,两人走得很急。 孟林把符骁丢在副驾,听见车上锁的声音,符骁笑笑“孟总,我这样可跑不了。” “怕你掉下去摔死。” 两个人没有再交流,符骁闭上眼头靠在一侧,他费力喘息,觉得每呼出一口气都像含了一口开水,滚烫得灼人。 “下车。” 孟林停下车,却见符骁往另一个方向去。 “去哪儿?” “买供品,不能空着手。” 孟林没有阻拦,深深看了一眼符骁。 “我去缴费,里面等你。” “好。” 看符骁提着一袋子东西回来,孟林抽了根烟靠在柱子上,又用脚踩灭了地上的烟头。 “你也来一根。” 孟林给符骁点了根烟,两人走进墓园深处。 符骁买的都是好酒好烟,还有香烛,水果,点心,就连每样东西的个数都是按规矩采办的。 才下过雨,孟林擦干净墓碑,就跪在墓前,他的膝盖嵌在湿润的泥土里,鞋上也是泥点子。 孟林重重磕了九个头,他的头破皮流血混着泥土,符骁站在他身后,递了块手帕。 “池御还好么?” “他和我住在一起,我会好好照顾他。” “你知道为什么你爸看他怎么都不顺眼么?” 符骁其实已经猜到孟林要说什么了,但是他觉得很荒谬。 “你爸一直都是一个心眼小,手段狠辣的小人,他利用女人换取资源,还疑神疑鬼,觉得池御是我的孩子。” “孟总,池御一直都是我的亲弟弟。” 符骁不否认父亲的很多行为确实不道德,但是孟林这样堂而皇之地侮辱,他无法忍受。 无论是羞辱父亲,还是池御都不能忍受,这是符骁的底线。 “池御怎么会是我的孩子?他有心吗?把亲生儿子送到国外让人自生自灭?” “我看不下去,给他汇了笔钱,他又起疑心整我,你爸这种人就好好活,他活该做噩梦,祸害遗千年!” “孟总,请你注意言辞。” 孟林毫不在意继续说,也许是无法告慰父母在天之灵,公司大额欠款面临破产,孟林越说越激动,最后扯着符骁的衣领,把人逼退在楼梯上。 “我以为你比爸有种,不愧是他的种,一丘之貉!” 孟林给了符骁一拳,符骁摔在墓碑前,撞翻了供品。 符骁自然不能任由孟林动手,毕竟对方也算长辈,可符骁也没反击。 “给他打电话,问有没有吃饭?别又深更半夜给人打电话。” 谭虔拍拍池御,把人送回家睡觉后,他还特意回病房想骂符骁一顿,结果连个人毛都没看到。 “不好意思,符总不在。” “他去开会了吗?” “不好意思,符总今天还没来公司。” 谭虔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冷笑一声“听见了?他又乱跑,以后我睡觉都关机。” 池御觉得奇怪,符骁明明和自己说要去公司,他连吊瓶都没打完,一天都快住公司了,没有理由不去。 “他和我说去公司了。” “不管他,你是哪边儿的人?” 谭虔直接摁了挂断键,觉得符骁病得不轻,发着烧不打针,公司也不去,家也不回,在外面乱跑。 进办公室,谭虔又给符骁去了电话,他打了一肚子草稿,只要一接通,就选最毒的骂。 孟林看着符骁躺在地上,嘴里往外冒血。 “你...” 孟林承认自己确实有发泄的地方,可他真没那么大手劲儿,就比划了几下。 “打120。” 孟林把他抱起来,用手擦着他嘴边的血,符骁的身体微微颤抖,胸口剧烈起伏,嘴里一直往外渗血。 “你怎么样?” “120。” 符骁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盛满血的容器,现在容器碎了,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他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血从嘴里渗出,他还来不及咽,就又有血顶上来。 “你等着。” 孟林不敢乱动他,他整个人软软地躺在后座,胸腔起伏,无意识地吐血,血染红了坐垫。 孟林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不敢久留,见医生从手机里选了联系人拨通后才离开。 “喂?什么转院?你们医院离市里好几公里呢,骗人也实地考察下。” 谭虔看了一眼手机,以为又是什么诈骗电话。 “您好,病人现在需要做手术,如果不转院的话,可能会出现大出血休克的情况。” “你们...” “我们是从病人手机里找到的联系方式,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车上谭虔一路狂摁喇叭,池御满脑子都是大出血休克。 符骁怎么会去墓地?去墓地怎么会休克? “我看他是真不要命了,去什么墓地,再折腾直接就地埋了算了。” 谭虔用手砸着方向盘,车还没停稳,池御就冲进医院。 “我是他弟弟,我能签字。” 池御坐在救护车上,谭虔没跟来,他说自己还有应酬,得把车开回去。 “他怎么样?” “失血昏迷中,我们先给他输血,手术到了市里才能做。” 符骁沉沉地睡着,呼吸面罩下有红色的血雾,他像一个血池,吸了很多血进去,又涌出更多血。 池御只敢碰他的指尖,他的指尖很凉,整个人盖着白色的被子,几乎和白色融为一体。 “他会没事吗?” “现在情况不稳定,只能尽快到市里。” 早上那会儿孟林带着符骁出发得很早,现在正好是高峰,车拥挤成一列,已经无法为救护车让路。 等待的过程十分煎熬,每分每秒都在磨人。 符骁中间醒了一下,他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凭着轮廓,他确认了那是池御。 符骁说不出话,用尽全力,只抬起来一根手指。 池御... 符骁的唇齿间都是血腥味,他没有劲儿,也看不清口型,池御也不敢动他。 符骁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有些着急,想起来去拉池御的手,很显然,他动不了。 符骁的身体猛地一震,偏头吐出一大口血,呼吸面罩落在一旁。 “符骁!” “我能碰他吗?就轻轻碰一下手。” 得到医生的确认,池御握住符骁的手,他的手在颤抖,能感受到对方在尽力地回应。 符骁很累,但他却不肯闭眼,皱着眉一直盯着池御的方向,他看不清池御的脸,眼神微微涣散。 好累... 车队开始疏通,有交警来到救护车两侧,一路开向医院。 “符骁...” “让他休息一下,不然一会儿手术很难挺过来。” 符骁皱着眉,迟迟不肯闭眼,又动了一根手指。 “别乱动。” 池御握住符骁的手,见他死活不肯闭眼,医生又都盯着自己,一脸期待。 “我一直在这儿,你快休息。” 池御别扭地说完,感觉手里的力道突然消失,心停了一拍。 第18章 回击 “醒了?” 池御看符骁刚醒就摘下氧气罩,又掀开被子,手上的针都跑了,溅了一地血。 “你去哪儿?” 池御警觉地拉住不安分的符骁,不知道他哪儿来这么大精神,才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就要下床。 “没事...” 池御听到这俩字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一把把人给摁回床上。 符骁唇色灰白,白着脸攥紧了床单,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弄疼了是不是?” “没。” 池御站起来就准备去喊医生,符骁拉住他的手腕摇摇头。 在救护车上两个人牵着手,符骁觉得很是温存,但是现在脱离了生命危险,符骁不敢轻易牵手,他怕池御接受不了,也不愿意借生病强迫。 “什么时候能出院?” “出院了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得再进来?” 池御扯了胶布给符骁摁着,他有私心不想让符骁乱跑,就摁得重了些。 “公司还有项目。” “符氏离了你就转不了了?” “我得回去看看。” 符骁站起来刚走到门口,就弯下腰捂着胃再往前动不了半步。 “就该把你腿打断,绑床上。” 池御一看见符骁硬撑的样子就生气,硬拽着他摁回床上,才发现刚才自己使太大劲,把人手背摁了一片青紫。 “别乱动,我去叫医生。” 池御回头警告地看了眼符骁,眼神很是嗜血。 “怎么回事?肿成这样了?” 医生急匆匆地过来,问了符骁几句话确认没什么大事,就看见他右手已经高高肿起,针眼附近是一片青紫。 “抱歉,我没注意跑针了。” 符骁比池御先开口,语气很平淡。 “你自己的身体,你再这样不当回事儿就直接出院。” 医生给符骁重新扎了针,拿着病历就去了别的病房。 谭虔毫无疑问又给池御批了假,让他把符骁盯紧了。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难度,手术的麻醉药效过了后,符骁乖乖地躺在床上,动不了一点。 可一直一个姿势他也躺得难受,才动了下,就扯到了伤口。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池御什么也没干就盯着他,见符骁强忍着疼脸都白了,身体微微颤抖。 “没事...” 病房里的气氛很严肃,符骁刚想开口找点话题,就听池御问。 “你去墓地干什么?” “提前给自己置办一下。” 符骁本意是想让气氛稍微不那么凝滞,可池御的表情明显变了。 池御见符骁平淡地说出这种话,好像可以随时去死。 他倒是看得开,自己胸中却升起一股没由来的火。 符骁死了也算血债血偿,可是池御偏偏看不得他听天由命地摆烂。 “你凭什么一走了之?那我算什么?家破人亡痛苦一生,你凭什么说解脱就解脱。” 池御对死亡这件事很敏感,他用愤怒去掩盖自己底气不足的恐惧。 他也害怕,害怕一语成谶。 “抱歉...我问心有愧。” 符骁抿着嘴,气氛再次跌入冰点,池御不肯率先打破僵局,符骁也怕越说越错。 直到符骁的手机响起,池御以为又是公司的破事,想暴力地给他挂了。 一看来电显示是符年青,皱着眉看符骁接通。 “你过来一趟。” “好,我现在就来。” 符年青的语言很简洁,甚至连一句象征性地问候也没有,他不关心符骁刚做完手术,只是希望人能随叫随到。 “我回去一趟。” 符骁拔掉左手的针,针管里的血滴在地上,两人刚才僵持着,池御才注意到已经回血了。 符骁的右手还肿着,并不利索地穿上衣服,出了一头冷汗,折腾地直喘粗气,光站起来就晃了晃,也不知道扯到了哪些伤,痛得抽了一口气。 池御望着他消瘦的背影,他走得不快,脚步虚浮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摔倒,就这样硬撑着越走越远。 池御有些后悔,和一个病人大动肝火,他刚醒没多久,身体还没恢复,本应该多休息的。 地上的血迹还没干,池御想起救护车上符骁毫无生机的白,和身下涌出的鲜血。 一个人怎么会流这么多血,流这么多血怎么还能硬撑... 老宅没有锁门的习惯,符年青有言来者皆是客。 符骁推门没进去,才发现大门紧闭,他站在门口喊了声,没有人应。 通常父亲喊他来,都会提前在客厅等着。 符骁不知所以,只好在门口站着,他的身体很虚弱,没站一会儿就觉得很冷。 “妇人之仁!” 符骁被请进来的时候,趔趄了下,在门口站了快一个小时,他差点站不住了。 “你怎么和孟林搭上线的?我还没死呢,你就去祭拜孟家人!” 符年青用拐杖使劲杵地,符骁皱眉觉得不简单,事出有因,大概是出在给孟林的一百万上。 “你给钱问过我吗?你很有钱是么?” 符骁给孟林钱的时候就考虑过他可能去干别的事,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让父亲这么生气。 “你自己看!” 符年青拍拍桌子上的纸,上面有孟林的签名,仿佛都能看到他大笔一挥,势在必得的潇洒模样。 孟林要了一百万一是试探符骁,二是用来承包本来由符氏经手的项目。 符骁给的一百万加上银行贷款,孟林成功获得融资。 由于一开始地皮就在他头上,项目本来也是该他承包,但是鉴于他负债太多才换成符氏,这下他又有了资格。 “看看这是什么?对赌协议!你不是有钱么?你替他还!” 可是毕竟孟林的公司气数已尽,现金流周转不开,承包项目已是强行,他签了对赌协议,就是为了让符骁收购后还债。 “说话!你生病,脑子也不好使了!” “爸,我来想办法。” “办法?这就是你想的办法!跪在书房自己反省,晚饭之前不许下楼。” “好。” 符骁等着父亲上楼,才自己进了书房。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私心,孟林对池御有恩,总不该把人逼到绝路上。 “祝早日康复,晚上见。——孟林” 手机振动,符骁看见孟林发来的消息,眉头紧锁。 他就这么自信摆了自己一道,自己还能甘心赴约? 符骁关了手机,跪在地上,背挺得笔直。 书房不比外面暖和多少,符骁跪了几个小时下来,他的背再也打不直,出了一身冷汗,头低下来,汗滴在光滑透亮的地板上,能照见他泛白的脸。 眼前开始模糊,所有光线连成一片又消失,失去意识倒在地板上前,符骁像折翼的鹰,挣扎了下又重重砸在地上。 身上冷热一阵阵交替,他本能地蜷起身子。 再醒来的时候,他是被硬生生疼醒的,血把衬衫染红了一片。 符骁也是个犟种,不懂得服软,他觉得那是偷懒,撑着双臂重新跪好。 硬是一声不吭,跪到了晚上,血液干涸成深黑色,冷硬地贴在腹部,胃受了凉气,疼痛找准每个缝隙肆意冲撞。 “小符先生,晚饭时间了。” “嗯...” 符骁撑不到门口,听见拐杖戳在地上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想挺直背,心脏猛烈一阵刺痛,符骁终于还是在父亲面前倒下了。 他的耳朵贴在地板上,听见脚步越来越近,不愿这副狼狈的模样被父亲看到,却也暗暗期待着,他能问候一句。 可是脚步停在门口再也不靠近。 “叫医生给他看看。” 老宅离医院不算近,好在符年青上了年纪,家里备了医生,他开了些药,但不是符骁平常吃的,所以见效没那么快。 说来也荒唐,这栋姓符的房子,纵使符骁常回,却从没备过他的药。 “我累了,就不留你了。” 符骁被医生扶着出来的时候,符年青正在吃饭,他头也没抬,送客之意明显。 “爸,您注意休息。” “嗯。” 符骁驱车往回赶,脑子里想着如何应对孟林。 “有些话我有必要向你说清楚,老地方见。——孟林” 孟林把符骁给的表踩在脚下,站在最高处看着对面繁华林立的大厦,对着其中最高的一栋点了根烟。 那里就是符氏。 第19章 暴徒 身体的力不从心加上孟林的挑衅,符骁觉得很不痛快,他有一种想和人火拼的冲动。 “来了。” 孟林给符骁点了根烟,符骁没有接,径直绕过他,靠在围栏上。 “戒烟了?” “动了手术。” “想揍我?” 孟林笑了下,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个酒瓶递给符骁。 符骁握紧酒瓶把手举起抬高,作势要让它碎在孟林头上。 孟林嘴角噙着笑,眼睛却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看。 “干。” 符骁用嘴咬开瓶盖,扭头把瓶盖吐在地上,喉结上下滚动,一仰头就干了一瓶,一气呵成。 过快的酒精摄入让他很快上脸,他擦了嘴角,靠在围栏上,风咬着他的头发把人往后扯,他的脸还是病态的白,顺着风往后仰。 “这孩子抽什么风?” 孟林总归是对符骁有好感的,注意到他衬衫上的血,啧了一声。 “你爸干的?” “自己弄的。” “叔叔请你喝酒,不醉不归。” 符骁没拒绝,太多事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几乎有种想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酒吧,座位还是符骁掏的钱。 “龙舌兰,你要什么?” “威士忌。” 孟林拉着符骁纯饮,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地喝下一杯又一杯,觉得时机成熟,孟林才开口。 “再借我点钱。” “......” 符骁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借’,但他没有回答,不知道孟林又是整的哪出。 “叔叔,知道为什么追不上吗?” “什么?” 孟林又给符骁倒了满满一杯,大有把人灌醉的架势。 “手段拙劣。” 孟林这才听出来符骁是在挖苦自己没追到池御的母亲,潜台词是符骁酒量不差。 符骁把孟林的一切都洞察在心,自己也是一个应酬一个应酬,一杯酒一杯酒灌下来的,哪儿那么容易醉,可从来没有一个饭局的酒里兑水,也从来没有一个人放过他。 “孟总,还有闲情雅趣喝大酒。” 钢管拖在地上发出利爪的尖锐声,一群穿西装打领带的人,把两人很快围起来。 “没钱,诸位再等等。” 孟林也不慌,他看着符骁面不改色地喝完最后一杯酒。 “没钱好说,动手!” 孟林拿着酒瓶往人头上招呼,他自己的酒没喝完,用的是符骁喝空的酒瓶。 “艹” 为首的人捂着流血的头怒不可遏,也抓起一个酒瓶,孟林用胳膊挡下,疼得脸皱在一起。 “你跑啊。” 孟林推了把符骁,却没成想把他推到了“黑帮”的中心。 “没劲,跑不了。” 符骁一脸黑线,觉得指望不上孟林。 不过他也确实没说慌,在天台吹风,又是四十多度的酒下肚,现在还来了一帮人火拼,符骁只觉得眼前一黑。 “让他替你还。” 有人指着符骁的鼻子,看他挺贵气,觉得和孟林混在一起,多少也有点钱。 “你看走眼了。” 符骁猛地拿起酒瓶往人头上招呼,却扭头对着孟林说话。 符骁扯了领带丢在地上,趁人没缓过来,抢了三个钢管,扔给孟林一个。 把两根钢管叠在一起握紧,在手里掂了下分量,符骁的额角青筋暴起,他利落地把袖子挽上去,活动了下手腕儿。 钢管乱舞碰在一起,符骁挨了好几拳,还有几下踹在他的腰上。 孟林被人一拳打在眼圈上,看不清方向,还给了符骁一拳。 两个人快速地干倒了几个,孟林觉得符骁才是在场最危险的,他手里握着两根钢管,衬衫被大片鲜红晕染。 “行了,走吧。” 符骁弯下腰,衬衫紧紧黏在身上,上面堆满了脚印,血迹干涸的大片黑色又流出鲜红,他急促地喘着气,脸色很难看。 “还有人没倒,跑不了。” 符骁看着地上捂着腹部扭曲喊疼的人,把目光对准了剩余的人,他们看着符骁一副防备姿态。 “钱我会还的。各位好好养伤。” 孟林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腰,打架是费体力的事,他毕竟比符骁大十几岁,体力也跟不上,就想拉着符骁赶紧撤。 符骁的皮鞋踩在带血的玻璃渣上发出脆响,他一步一步逼近,扔了手里的家伙迎上去,钢管砸在地上闷响。 剩下的人见符骁一副不要命的样子,纷纷丢下钢管跑了。 “别打了,人都走了。我送你去医院。” “架也打了,到底有什么事,麻烦直说。” 大量高度数的酒刺激肾上腺素的分泌,过度分泌的激素,让符骁有一种神经兴奋过后的疲劳感。 他的太阳穴一直在跳,估计这次比胃出血要严重了。 “我送你去医院啊,你坚持住。” 符骁嘴里开始往外咳血,他整个人倒在孟林身上。 “抵押资产,把债还了,项目交给符氏,你公司旗下所有的产业,符某代为管理。” 等不到孟林的回应,符骁懒得去猜,吊着一口气,赶在被血呛住前,说了最后一句完整的话。 符骁的腰像突然折断了一般弯下,大口大口吐血,鲜血从他的指缝流出,他的身体抽搐颤抖,脸色白得像纸一样,整个人都软了。 孟林一开始根本不可能点头,被他吓得连说了几个好字。 孟林不敢碰他,但怕人这样,等救护车来了早凉了,只好半扶半抱,把符骁弄得一直皱眉,不知道碰了哪儿,他疼得只有气声。 “书面...” 口说无凭,符骁凭借最后的意志扯着孟林的袖子,他的意思是书面协议才具有法律效力。 “别说话了,我带你去医院。” 几个护士拉着符骁的床跑,还有一个坐在胸口给他进行胸外按压。 孟林看着手术进行中几个大字,恍然如梦,他的手上沾满了符骁的血。 真狠啊... 孟林去洗手间冲水,鲜血顺着水流聚集在水池上,血红被越冲越淡。 符骁到底是符年青的儿子,孟林觉得符骁少了阴毒算计,有人情味儿,但两个人都是个顶个儿的狠。 闻着身上久久散不去的浓重血腥味,孟林看自己身上全是符骁的血,远看像穿了件血衣。 还是符骁更狠... 手术整整进行了四个小时,符骁被推进重症监护室。 孟林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规定只能隔着玻璃看望,就算进去,符骁一身管子碰也碰不得。 孟林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警告自己有生之年不要再靠近符家人一步,会变得不幸。 池御在医院等了很久,他怀疑老东西把人扣下了。 符骁都成这样了,总不能还出去乱跑吧,池御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很魔幻,符骁胃出血去天台吹大风,和欠了一屁股债还想再借钱的孟林纯饮威士忌,最后和“黑帮”火拼,直接干进重症监护室。 池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孟林知道公司也保不住了,每天拎着吃的等着符骁醒来,可是他远远没有那个身体底子恢复得那么快。 一开始池御还很别扭,直到第二天晚上还是没见到符骁的影子,他打去公司,都说没见人,他开始疯狂给符骁打电话。 孟林看着无数个未接来电陷入沉思,池御怎么会给符骁打电话,还跟疯了一样? “喂。他有事接不了,别打了。” “你是...” 池御没听见熟悉的声音,话还没说完,对方撂下一句话就关机再也打不通了。 孟林不敢多说话,毕竟他从前没少和池御接触,怕对方认出来。 孟林现在自身难保,根本不想让池御注意到自己。 符骁在干什么?连电话都接不了?还把电话交给一个陌生人? 池御被满脑袋问号砸得睡不着,拨通了谭虔的电话。 “书面协议...” 符骁醒来的时候,孟林正在吃给符骁买的包子,他没想到对方醒得这么是时候,一口包子差点噎住。 “别激动,我都准备了。” 孟林在符骁面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去不复返,他把这位祖宗真是怕了。 “好...” 符骁以为自己还像上次胃出血一样,做完手术缓一会儿就能出院了。 “池御给你打电话,他估计都疯了。” 孟林捧着手机,避开各种管子,像穿越火线一样把手机举给符骁看。 19个未接来电... 符骁看着晃眼的电子屏直皱眉,什么时候池御这么... “你昏迷两天了。我真是怕了你了,你就是我祖宗。” 符骁的意识还不是很清楚,对于孟林说的话还不能很快接受。 两天? “我怎么了...” 符骁戴着呼吸面罩,插着鼻饲管,只能做个口型,孟林都快贴他脸上了。 “上消化道大出血,你是真能抗。” “电话...” 符骁费劲地想坐起来,他现在连说话都不成,动了半天除了出一头汗,身体半点儿没动弹。 “我说你有事儿,接不了。” “谁让你...” 符骁皱眉情绪有些激动,对于孟林随便接他电话的行为表示不悦。 孟林赶紧给他捂好呼吸面罩,这位爷要再出什么事端,他还得在医院耗着。 “别告诉...池御...” 符骁体力不支昏过去前还不忘叮嘱。 第20章 失联 “两天没去公司了,没听说出差啊?他出海骑鲨鱼了?” 谭虔忙着手头的工作,他也不是什么闲人,不能在外头瞎逛出去找人,况且看池御坐立不安的样子,符骁肯定丢不了。 “他一直关机,会不会...” 池御看谭虔也没有要找人的意思,他想起符骁走个路都快摔倒的样子,咬紧了嘴唇。 “他总会回公司的,他不可能手上一堆项目不管了。” 手机就在床边,符骁摘下面罩去拿,等喘匀气儿了才拨通电话。 “符骁?” “嗯。” 符骁听见池御的声音有些紧张,肌肉猛地收缩,做手术的地方坠坠地疼,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你去哪儿了?” “出差...” 池御把手机免提开到最大,耳朵贴在屏幕上,还觉得很费劲,符骁那边儿的声音很小,还有杂音,像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和机器滴答的响声。 “你不方便说话吗?” 池御又试探性地问了句。 “没...别担心。” 符骁已经到极限了,怕池御察觉出异常赶紧挂了电话。 “你...” 池御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是信号不好吗?还是误触挂断了? 他皱着眉再次拨过去,只有冰冷的女声回应。 符骁每天清醒的日子很少,但也算一天比一天能坚持的时间长。 “你怎么每天...” “我这不抵押资产还债嘛,来你这儿吃口饭喘口气儿。” 其实符骁想说的是孟林怎么每天都在他病房吃韭菜猪肉包子,味道真的很大,而且又不方便开窗,符骁都快腌入味儿了。 “你别说话,我来说你听着就行。大概你得躺一个月吧,等你差不多好了,我这边也开始得差不多了。” 池御想起来对符骁说的那句“符氏离了你就转不了了?”其实也不算夸张。 最近整个公司虽说各部门正常运转没问题,可遇到了需要拿主意的要事,也没个签字的人,向来是符骁签字决策,向来也是他独自承担责任和风险。 晚上再没有符骁咳嗽,冲去厕所呕吐的声音,原本池御觉得自己能睡得安稳,其实并没有。 他看着对面敞开的房门,空荡荡的没有人存在的气息,心里有些异样。 整个世界好像都把符骁遗忘了,大家需要他,又不去找他。 谭虔的应酬也不少,本来该找符骁的投资方转向谭虔这边儿,池御才发现原来符骁的胃出血都是这样喝出来的。 投资方毫不客气,一轮一轮地敬酒,池御没办法拒绝,想起上次还是符骁偷偷把酒杯调换了,还给自己夹了喜欢吃的菜。 酒桌上可没人听你什么不会喝酒的屁话,池御被灌到最后,连筷子都没动一下,就瘫在椅背上赔着笑脸,强压想吐的感觉。 池御吐得天昏地暗,冲掉马桶里的酸水,浑身虚脱直不起腰来,直到这时,他才明白符骁为什么每次痛成那样还要撑着锁门。 好狼狈... 符骁推了一支葡萄糖,忍着浑身疼拔了所有的管子。 一时间所有束缚去掉,符骁没了维持生命体征的管子,连走路都难。 “你好,麻烦您推我到医院门口。” 符骁随机拉了一个路人,拜托把自己推到医院门口打车。 出租车来得很快,司机见他穿着病号服,一副奄奄一息地模样,禁不住问“小伙子,你这是从医院偷跑出来?” “嗯。” 符骁应了一声,他现在连说话都很费劲儿,给司机看了地址后就靠在后座闭眼调整呼吸。 “把我的冲锋衣给你吧,深更半夜的,看你身体不好,别着凉了。” 司机硬是把冲锋衣外套给符骁披上,他身上没劲儿,也没了平时客套推辞的力气,只好点头致谢。 池御吐得难受靠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表指到四点,想起符骁总是身体不好,经常折腾到半夜,自己还忍不住对他发脾气。 去哪儿了... 生病的人大概总是很委屈。 池御想起自己给符骁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他连一个都不接,好不容易接了一个,还爱搭不理的。 连去哪儿都不能说,只会说没事,没事。 “有种就别回来!” 池御生气地吼了一声,就听见推门声。 他一时想不到除了符骁还会有谁。 “符骁!” “嗯。” 池御冲过去,符骁的腰撞在门上连连后退。 他的脸白的不像话,眼下都是乌青,脸也陷进去了,看着虚弱不堪,还扶着腰,哪儿有出差的样子。 “你不会是去那种地方了...” 池御觉得怒火中烧,他把人担心了一通,结果符骁在外面不知天地为何物。 “没。” 符骁皱眉,不知道池御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身上穿的谁的衣服?” 池御一把拽掉披在他身上的冲锋衣,才注意到符骁只穿了个单薄的病号服。 病号服空荡荡的,符骁比之前又瘦了一大圈,连衣服都撑不起来。 “......” 在池御看来符骁冷着脸也不解释,只是站着,实际上符骁已经撑不住了,他觉得眼前的一切连带着池御开始晃。 “说话啊。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玩失踪有意思吗?” “池御...” 四点的夜晚很安静,池御才意识到符骁的声音和电话里一样小。 “符骁!” 符骁离池御有一段距离,注意到他向后倒的时候,池御冲过去把人抱怀里,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板上。 “你怎么了?” 符骁无意识地咳血,鲜血顺着他的唇流在池御的手上,池御慌乱地去擦,把人脸擦得都是血。 血不多却流得很急,没一会儿就流了一滩,符骁单薄的身体在宽大的病号服下颤抖,他的头软软地靠在池御的臂弯。 “符骁,醒醒,别睡...” 尽管拨了120,凌晨四点出急诊不算慢,池御不敢乱动他,就抱着人跪坐在地上。 在符骁昏迷的每一分一秒里,池御都无比煎熬。 感受着怀里的体温一点点冷下去,池御把外套脱下来给人盖上,却不敢抱他,怕压到别的地方,造成二次受伤。 池御向手里哈气,又搓搓双手握住符骁的手,他的手无力地垂着,手背上集中的针眼清晰可见。 “符骁...别睡。” 符骁睫毛轻轻颤抖,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真的能听见。 “他怎么样?” “二次出血。” 已经是第二次坐在救护车上了,只不过这次符骁再也没力气去拉池御的手。 他的身下鲜血蔓延染红了床单,脆弱得好像真的应了那句话。 去墓地给自己提前置办一下... “如果你能听见的话,以后我尽量不对你发脾气了。” 池御耷拉着脑袋,既盼望符骁能听见给点回应,又期望他听不见自己的服软。 听着机器的滴答声,不自觉地和电话里的声音对上号,池御咬紧了唇。 是那个时候就在医院么... 所以是...两天都在医院么?为什么会二次出血? 有什么不能直接在电话里说非要赶回来... 池御望着符骁毫无生机的白,没办法责怪,没办法不思绪万千。 第21章 我要盖被子 谭虔又给池御批了假,他严重怀疑符骁是苦肉计,就为了让池御有个正当理由休假。 “批,这年假都给你批了算了。” 谭虔话虽如此,还是让池御把人盯紧了,实在不行就采用强制手段。 符骁因为要插管子,身上一件衣服没穿,就盖了层薄薄的被子遮住关键部位。 “喝水吗?” “......” 符骁耳朵有点儿红,他感觉身上凉嗖嗖的。 稍微一动往下看,原来是没穿衣服,而且被子很薄,能看出来身体部位的曲线和形状。 “别乱动!” 池御很凶,把符骁吓了一跳,他窘迫地想去拉被子。 “你又好了是吧?” 池御把被子又整理好,符骁皱着眉不再动,他怕再乱动池御更关注他了。 其实这被子拉不拉的作用不大,被子很薄,拉到顶无非就是遮住脸,对于关键部位的形状遮挡不了一点。 符骁尴尬得闭上眼,僵硬地躺着,他以为这样池御就不会关注自己了。 “你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怎么一动不动了?” 池御看符骁躺在那里,本来脸色惨白就没有生气,也不活动,现在整个人像个假人。 符骁动也不是,稍微一动扯到管子或者伤口,池御又会着急,不动池御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更不合适。 盯着天花板,符骁只希望赶紧出院。 “池御...” 符骁的声音更小了,池御本来坐在床边的,听得费劲,小心翼翼地拨开管子,坐在床上,偏头凑过去。 “别...” 符骁本来只是耳朵红,现在脸也红了,池御的脸近在咫尺,他的头发软软地扫着自己的下巴。 “出院...” “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池御正对着符骁眯起眼睛,更凶了。 “嘶...管子...” 出此下策,实属无奈。 符骁假装池御压到自己的管子了,池御果然立刻站起来,谁料他向后一退,还真碰到了管子,手足无措差点绊倒。 符骁本想保持距离,却没想到池御差点摔倒。 没心思管尴不尴尬,符骁起身坐起来,着急伸手把人搂到自己这边。 池御坐在他的腿上,他的手搂在池御的腰上,而被子刚好褪到大腿根。 精彩...池御看着符骁的脸煞白然后逐渐升上红晕,最后褪去血色。 “压到你了?” “没事...” 符骁颤抖着松开手,感觉腹部一阵绞痛,他的管子掉了大半,看着池御站稳,才出声。 “叫医生...” 符骁出了很多冷汗,他坐不住往下滑,手死死攥住床单。 医生对于符骁这种情况已经见多了——非常之不配合的难搞病患。 “检查一下。” 医生公事公办地掀开被子,符骁冷得直发抖,池御一瞬不眨地盯着看,想看他伤得严不严重。 “扯到腹部肌肉,给你重新包扎。管子也重新插上。” 符骁扭头不去看池御,他知道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又是伤疤又是手术创口很不美观。 池御看着他身上没有一块儿好地方,比之前还要糟糕。 符骁的后背多了很多淤青,成片的还有条状的。 他扭过脖子,池御注意到有几条抓痕,一直从脖子划到了锁骨,破了皮结了痂。 医生下手不轻,符骁急促地呼吸,腰间的伤疤起伏明显,他强撑着一声不吭。 “你扶他躺好。” 医生示意池御,池御抱着符骁往下躺,他装作不经意地往脖子上看,却盯久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注意下手就重了些。 符骁皱眉,看着池御松开手,胳膊上留下了几个红红的指痕。 池御看着符骁忍着痛,反倒不觉得愧疚,看着刚留下的指痕又看看抓痕,觉得心里莫名的爽。 “刚包扎好,先不要盖被子了。” 医生看符骁正勤快地扯被子盖上,瞥了眼他,补了一句。 “哦,好的。” 池御以为符骁身上疼没劲,帮他把被子又拿开。 符骁觉得眼前一黑,没有任何一个时刻他不想在池御身边,除了现在。 出院... 符骁盯着天花板,突然就想孟林了,他一出场,自己必定不会好好在病房待着。 “喝水么?” “没事。” 符骁就希望自己和池御能保持距离,任何拉近两人空间的举动,他都拒绝。 “喝!你嘴都起皮了。” 池御盯着脖子上的抓痕,怎么看怎么不痛快,他又不好真把符骁怎么样,只能在这种小事上和他对着干。 “好...” 符骁身上插着管子,只好池御代劳,但是他忘记自己不怎么会照顾人。 符骁看着池御都不松手,手越抬越高,只好迁就他的速度。 别洒,别洒... 水灌得越来越多,符骁来不及咽,呛了一大口水。 “我给你擦擦。” “没事...” “流到伤口上,一会儿疼死你。” 池御嘴上不饶人,手上动作却很温柔,他扯了几张纸叠在一起,轻轻蘸在符骁的腹部。 然后是... 大腿根... 两个大男人怎么了?池御不想让符骁看出异样,继续擦。 他能感受到符骁一直在颤抖,急促的呼吸顶着他的伤疤起伏。 “冷吗?” “不冷。” “那就别乱动。” 池御给了他一记眼刀,符骁是不颤抖了,他开始急促地呼吸,身体僵直,就像即将被执行死刑的犯人。 “怎么了?很疼吗?” 一抬眼又看到脖子上的抓痕,回来还捂着腰,腰上还有淤青... 池御坏心思地摁了下他刚包扎好的地方,他发誓真的只是很轻很轻地摁了一下。 总不能把伤口又弄开,池御干脆换了块儿地方,别扭地摁了下他腰上的旧伤疤,符骁又开始轻颤。 “别...” 符骁扭过头不知道把池御怎么了,他是在生气吗? 生气自己的身体不好看吗?符骁本来就对自己的身体挑剔,这次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被子盖上。 “别乱动!” “冷。” “忍着,你不是挺能忍吗?给你打电话就会说没事没事。” “好...” 符骁想盖被子的念头就支棱了一下,就被池御的怒火给浇灭了。 符骁绝望地闭上眼睛,希望池御干点别的事,把自己忽略掉,只要能不看自己,干什么都行。 池御盯着符骁看,他皱着眉,嘴唇抿成一条缝,苍白的脸上有两坨诡异的红。 “为什么想盖被子?嗯?” 池御凑过去明知故问,他知道答案了,谁让符骁玩失踪,他现在要报复回来。 “冷。” “嗯?你不说实话不给你盖。” 池御的手不自觉地抚上符骁脖子上的抓痕,他越看越觉得刺眼,想要搓掉。 “......” 符骁当然不知道池御想要听到什么答案,怎么也不会猜透他的坏心思。 “你脸为什么这么红?两个大男人有什么的?嗯?” “......” 符骁咬紧牙关觉得池御在发一种很新的火。 “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这么想盖被子?说实话,嗯?” “我害羞...” 符骁知道池御的意图了,脸定得平平的,声音却很小,几乎是从嗓子眼冒出来的。 不过好在池御也没为难他,知道他身体虚弱本来说话就不容易。 “嗯,喝水吗?” 池御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只是不知道符骁对喝水的反应这么大,自己真的只是看他嘴起皮了。 “别...” 池御凑过去看伤口不再流血,扯过被子给符骁盖上,还替他掖了被角。 第22章 腰不好关我腰子什么事 “池御呢?” “吃饭。” “啧啧啧,小子真不厚道,留你一个人在这儿,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 符骁都懒得看,把头扭到另一边。 “真聪明,韭菜生蚝粥。快起来喝。” 谭虔把盖子拧开,绿油油的韭菜把粥都染成了绿色,还大方的给了不少肥美的生蚝。 “你很闲?” “喝了吧,听说你现在腰子不好了。” “......” 符骁不知道他是听谁说的,反正不可能是池御,谭虔的耳朵怎么长的,把腰听成腰子。 “喝吧,别自卑。” “滚。” “你这是做什么?不要消极怠工好不好,快喝,我这弄了两小时呢。” 谭虔叨叨得烦极了,符骁懒得听他说一堆关于腰子的谣言,一股脑就全喝了。 “孺子可教也啊。” 谭虔满意地拍拍符骁的肩膀,一脸自豪的模样。 “你来了。” “我给你带了饭。” 池御也拎了饭盒回来,他看着谭虔的同款饭盒,里面空空如也。 “你吃过了,那就算了。” “没。” 谭虔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凭什么池御一来都不用费口舌,他就可以乖乖就范。 “我喝的,最近身体有点儿虚,补补。” 谭虔笑得春光灿烂,还不忘用余光观察符骁的反应。 池御带的是鲜虾粥,符骁忍着想吐的冲动,他刚喝完韭菜生蚝粥,闻到海鲜的味道就反胃。 “你怎么了?” “没事...” 池御扶他起来,符骁吃得很快,怕自己一勺一勺慢慢吃,真的会忍不住吐出来。 符骁白着脸都不带停地往嘴里送,胃里一下来了近两倍的工作量,尽管忍着却还是忍不住皱眉。 “怎么了?” “没事...” “他吃饱了撑的。” 谭虔还第一次看符骁吃这么多东西,光看饭量,还以为是青春期,正长身体。 符骁没工夫搭理谭虔,他拼命压抑着胃里不断上涌的感觉,鼻腔里都是韭菜和生蚝的味道,觉得一阵阵恶心。 “诶呦我去。” 谭虔和池御都吓了一跳,符骁猛地扯掉管子,跌跌撞撞地往卫生间冲。 胃不断翻涌,灌下去的东西都搅动起来,他跪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等胃里东西都腾空才消停,他想起身,却怎么也直不起腰。 感受到谭虔在自己腰间打转的目光,符骁怕池御也被他带偏了,手扣着水池,硬生生把腰直起来。 “我又没说什么,别逞强嘛。” 谭虔走过去凑近他的耳旁,满是笑意。 “滚...” 符骁出了一头冷汗,胃一阵绞痛,冷硬成一团,谭虔还过来添堵。 “啧,怎么和你恩公说话呢?没我的韭菜和生蚝,你能直起腰?” 谭虔低声在符骁耳边说,两个人的身体都在颤抖,只不过谭虔是在憋笑,符骁又疼又气。 池御看着两个人猫在厕所,谭虔的手环着符骁的腰,还轻轻地拍了拍,一脸春风得意,觉得有些别扭。 谭虔搂着符骁出来,他的手始终环在符骁的腰上。 “小符总的腰还是不错的。” 他说完还掐了一把,符骁额角的青筋暴起,奈何刚吐完实在虚弱,累得说不了话,只好攥着拳头。 池御一直皱眉,不得不承认他很在意谭虔刚才的话和动作。 看来他们真的很熟... “你腰怎么了?” “他好着呢,是吧?” 谭虔拍拍符骁的肩膀,看着符骁隐忍不发作,还真的很爽,他也就更肆无忌惮了。 “嗯... 符骁已经感觉不太对劲了,腹部猛地抽痛,不自觉往谭虔身上靠去,他以为是自己被谭虔气着了。 “哟,还让我搂上瘾了?” 谭虔看符骁靠过来,很自然地又把手搂上他的腰。 “松手...” “松开你摔了可别怪我啊。” “不,别松手。” 符骁想回床上,但他发现事情变得不简单了,短短几米,他现在根本就动不了。 “啧啧啧,这么喜欢哥哥啊?” 符骁挺直腰板,肌肉收紧,打死都不能让池御被误导,觉得自己的腰不好,肾也不好。 不过他好像把伤口的线又撑开了。 因为想治谭虔的嘴贱,符骁抓他的手特别紧,恨不得嵌进去。 “我先走了。” 池御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见不得符骁靠在谭虔怀里,两个人凑得那么近,谭虔还搂着他的腰。 “别...” 符骁抓住谭虔的手示意他别让池御走,可谭虔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非得让他说点儿好听的。 “叫哥哥,我去追他。叫爹,我去求他。” 符骁脸都黑了,他一咬牙使出全身的劲儿踩谭虔的脚。 “啊啊啊啊...” 你就说叫没叫吧... 谭虔抱着脚跳起来,扯着嗓子喊:“池御回来,给你带薪休假!!!” “欠的。” 符骁彻底没劲儿了,谭虔搂着他的腰,还伸出脖子往外面看池御有没有为金钱折腰。 谭虔见池御回来,赶紧把身旁大型的烫手山芋交给池御。 符骁感觉腹部一阵阵痉挛,又不得不保持挺直腰板的姿势,没注意到池御的情绪变化。 “真的不好喝么?” “什么?” 符骁忍着疼,被谭虔一激将,他光注意挺直腰板了。 “算了。” 池御没有说,其实这个鲜虾粥也算是他自己动手熬的,阿姨买好虾,去了虾线,他负责调味煮粥。 不为别的,也算报答一下符骁之前在酒局上悄悄替他挡酒吧。 他没有下厨的经验,调味勉勉强强,粥煮得还有点糊。 以后还是不做了吧... “怎么了?” “你还是去吃龙井虾仁吧。” 池御低着头,以为符骁是觉得难以下咽才把粥都吐出来了。 怎么又扯到龙井虾仁了? “你怎么了?” 池御见符骁半天不说话,抬头才发现他出了一头冷汗,手还紧紧攥着床单。 “哪里不舒服?” “不是腰。” 嘴比脑子快,符骁想都没想就说出口,才觉得自己在犯一种很新的二。 “医生...” 医生毫无波澜地看着符骁,让他放松。 “放松。” “好...” “放松,别挺腰。” 医生无语地不知道符骁在干什么,他记得也没给腰上打钢板啊,怎么就弯不了,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 符骁皱着眉,看了眼池御,最后还是医生在他小腹一摁,人才好好躺着。 “又裂开了,把被子去了,晾一个小时。” 符骁看着身下一凉,心觉不妙。 想出院... 第23章 被狗追 “你老挺腰做什么?伤口都开了,现在感染了,活该发烧。” 池御洗了帕子,粗鲁地甩在符骁的额头上,本来烧迷糊的他被抽得一激灵。 “抱歉...” 符骁想抬手捂一下脸,又怕乱动被池御说,只好乖乖躺着吊水。 “是符骁先生吗?有您的花,麻烦签收一下。” 符骁觉得有种不妙的感觉,首先排除池御,其他是谁送的都不重要了... “哦。” 池御抱过花,花的数量很多,蹭着池御的鼻子,他扭头打了个喷嚏。 “放这儿了。” 池御把花重重地杵在桌子上,偷偷看了眼符骁的表情,他皱眉,觉得也不像是谭虔会干的事。 孟林... 符骁觉得他肯定不会随便送花过来的,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贺卡什么的,总之是给人添堵的。 “给我一下。” 池御没想到他对送来的花还真感兴趣,一把塞到他的怀里,有几朵花瓣碰落在床单上,就像是情侣酒店的特殊设计。 符骁并不怜惜那些花,他认真地翻找着,直觉告诉他绝对有东西。 手被硬硬的东西划到,符骁抽出来,果真是一封信。 什么上个世纪的审美?印着大朵玫瑰和爱心的信封上署名是爱你的叔叔。 孟林可真行... 符骁拿着信,池御透过余光只能瞥到‘爱你的’几个字。 “花要给你放花瓶里养起来么?” 池御皱着眉故意问符骁,他觉得这一大捧花,看着就占地方。 “你喜欢吗?” 符骁把信拆开,里面有一张表和一张龙飞凤舞的信纸。 “不喜欢。” 池御虽然好奇信的内容,毕竟信封是那么扎眼。 “那就丢了。” 里面是符骁上次逼孟林做的,他把股份转让给了符骁,还变卖了房产。 池御看着符骁皱着的眉舒缓了一些,有些好奇信里的内容。 “哪个哥哥给你写的信。” 池御想起谭虔搂着符骁的腰,对着他喊哥哥,觉得又别扭起来了。 “一个朋友。” “不给看就算了。谁稀罕?” 符骁犹豫了下,想着孟林也没自爆身份,主要就是乱七八糟地问候了一下,附的纸上也是一些公司的名字,给池御看应该也没事。 池御抬头看了眼符骁,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把那个骚包的信给自己看。 本来正常的表情,直到他看到附的纸... 很多公司的名字他都认识... 因为那曾经是池家的产业,品牌是池家几代一路打出来的,现在要被符骁吞了。 他虽然不知道是谁把这些股份给符骁的,但他知道,受益人是符骁,那么,必然是符骁的授意。 “怎么了?” 符骁看着池御的脸色不对,不知所以。 在他的认知里,池御被家里养得很好,从来不接触公司的事物,自然而然就觉得他不知道那些公司的名字。 “你倒是狼子野心。” 池御把纸拍在符骁的床上,红着眼睛就走。 “你去哪儿。” 符骁拉住他的手腕,头上的湿毛巾掉在地上,池御决绝地拍掉他的手,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符骁一生病,他心软。结果人家却毫不犹豫地把池家的产业都吞并了,从此以后,那些辛辛苦苦闯出来的品牌都要姓符了。 人死如灯灭,所有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放手!” 池御拍掉他的手,哪管他身上还插着管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外冲。 “池御!” 符骁着急地去追,高烧的他自然比不过一个正常人的体力。 他费力地喘息,腰再也直不起来,手上的针眼还冒着血,却一步也走不了,就看着池御越走越远,无力感遍布全身。 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符骁被谭虔压在医院输液,等到下午,才得知池御收拾行李搬了出去。 他能去哪儿呢? 池御迅速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他觉得自己对符骁的心软都显得格外可笑。 最好别找我,我就是死也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池御红着眼睛带着行李打了出租,让司机开得离市里越远越好。 “请问先租一年要多少钱?” “一个月4000,一次付清,另外付押金。决定好了就签合同。” 池御在谭虔那里工作没多久,原本想着离市里远,房租也能便宜些,没想到还是要花光他所有的工资。 “好。” 一时赌气,池御也没想那么多,连合同都没看就签了,他很累,就想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交完房租,池御的手里就剩下两块钱了。 池御从小没有存钱的习惯,就连在国外兼职也不懂得存钱,经常饥一顿饱一顿。 距离下个月发工资还有好久,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向谭虔开口,更何况是符骁。 池御看着手机里的两块钱,才发现自己好像连泡面都吃不起... 交完租金池御才发现,这里好像离市里太远了,导致附近也没什么饭馆,连路边摊都没见,更别提便利店了... 池御顺着居民楼往前走,希望能碰到些小卖铺,说不定有便宜的饼干,面包,对付一口算了。 符骁哪能安生在医院待着,谭虔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打车出去找池御。 车窗外的路灯越来越少,直到整条路变黑,出租车左拐右拐停到一个小巷子门口。 符骁意识到池御是铁了心要走,也不想让自己找他,才在离市里这么远的地方。 符骁想看看池御具体的住房情况,他根据得到的消息,一路爬楼梯到五楼,走走停停花了快一个小时。 他喘着粗气,大半个身体靠在栏杆上,看见一个女人从池御的房子走出。 “你找谁?” “我...弟弟,他和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了。” “哦。” “能麻烦您件事吗?” “你先说。” 女人打量了一下符骁,双手环胸,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麻烦您多照顾他,这里是一张卡,里面有一百万,没有密码。” “呵,我凭什么相信你?” 女人没有接卡,他想起池御付房租的模样,觉得符骁也不过是在装大款。 “收款码。” 女人半信半疑地打开手机,符骁给她转了钱过去。 “这是辛苦费,辛苦去银行跑一趟,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女人立刻变了脸,热情地招呼符骁进去喝茶。 “我就不进了,水电费麻烦找理由退给他,另外家具的损坏也包含在卡里,如果不够我可以额外支付。” “好的没问题。您还有什么吩咐?” 女人的脸笑开了褶子,顿时温和了许多。 “我看了下这里离市里比较远,买菜,买药都是个问题。” 符骁顿了一下,他爬完楼又一次说太多话,身体有些吃不消。 “你放心,药我都给他备上,我一个人住,平时也吃不了那么多菜。” “我弟弟比较不愿意表达,平时多留意一下,有任何事就找我。” “好的好的。” 女人接过符骁的名片,随手放进口袋里。 “对了,我找过你的事不要让他知道。” “你放心!” 池御走了很远也没有找到卖吃的,他怕再走远,走回去又要花好多时间,只好原路返回。 看到熟悉的居民楼,肚子强烈的饥饿感,让他再也走不动了,更何况爬楼。 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心里酸酸的。 从前在池家吃穿不愁,家人健康,一家其乐融融,现在就连曾经的产业都保不住了... 池御红着眼睛,身体因为抽泣小幅度地颤抖,他把头埋进臂弯,缩成小小一团。 符骁躲在正好能看见池御的地方,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忽然感觉腿上有重量,低头一看是一只小白狗。 他记得从前池御很喜欢狗,经常在后院和小狗玩,还给它专门刻了铭牌和铃铛挂在脖子上。 “好孩子,你去陪陪他。” 符骁见小白狗不动,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尾巴,有些着急。 “去那里。” 符骁又指指池御,小白狗吐吐舌头,一脸期待地看着符骁。 “给你,现在可以去了吧?” 符骁回来的时候,兜里鼓鼓囊囊的装了一整袋火腿肠,他给小白狗喂了一根。 “汪!” 小狗叫了一声,摇摇尾巴立马跑到池御身旁,它小心翼翼地靠近。 符骁见池御红着眼睛,觉得心里抽痛,小狗扯着池御的裤脚,不停地摇尾巴。 池御试探地问它可不可以摸,小狗继续摇尾巴,毛茸茸的手感,让他想起了从前一大家子快乐的日常。 “小狗,你从哪儿来啊?” 池御正摸着它毛茸茸的头,没想到它一溜烟就跑了。 “汪!” 符骁看着跑过来的小狗,心中警铃大作,怕自己暴露,被池御发现。 符骁怕池御过来看,没办法又掏出一根火腿肠给小狗喂,希望他吃完可以回去,小狗吃完看着他继续摇尾巴。 见赶不走他,符骁又怕暴露,只好出此下策。 他沿着反方向使劲全力跑,一路洒火腿肠,希望小狗吃饱了就别跟着自己。 池御望着夜幕中一个黑影踉踉跄跄地慢跑,一路跑一路洒火腿肠... 莫非是狗贩子? 可是这么缺乏经验的能当狗贩子么? 符骁实在跑不动了,一整袋火腿肠也全让小狗吃完了。 他弯下腰大喘气,小狗也看着他,紧接着也吐出舌头喘气。 你学我,我也没有火腿肠给你吃了啊... 符骁没想到池御没追回来,反倒被一条狗倒追。 第24章 车灯干爆了 在医院被谭虔摁着躺了两天后,符骁终于忍不住出院了,从此开启了半天上班半天跟踪池御的双面特工人生。 池御也纳闷自从搬来这个破地方,居然开始走狗屎运了。 有时候晚上走着走着路,突然前面就出现一沓红色毛爷爷,崭新崭新的,一看就是从银行刚取出来的。 这谁敢乱捡啊? 池御想起有人拿钱借寿命的民间传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符骁坐在车里观察,见池御只是停下看了一眼就走了,以为他嫌少,第二天又放了两沓,结果池御撒腿就跑。 看到两沓钱,池御吓得魂儿都没了,不知道谁这么贪心,想借这么多寿命,还专门盯上自己了。 直到某天符骁看见,有个老人捡起地上的五块钱后骑着车走了,才惊觉之前是不是放得有点儿多了... 几天观察下来,小到一块,大到一百,池御都不再搭理了。 因为住的地方离市里比较远,池御每天起得很早,但是奇怪的是,每天都能顺利的打到车,司机还很奇怪的多买一份早餐,正巧给自己。 池御本来早上就困,也知道不能轻易吃陌生人给的东西,每次都拒绝了,最后早上往往连饭都不吃。 不吃早饭,起得又早,池御很快就瘦了一圈,符骁恨不得从车里冲出来,把人带回去好好养着。 池御最近发现好运在遭到他的漠视后,也逐渐消失了。 不过房东倒是变得和蔼可亲,时不时拿来水果,还有做好的饭给他端来,说什么一个人吃不完,做了也是浪费。 上一天班都快累瘫了,池御也就欣然接受了,总比吃外卖健康。 “我觉得这个商业街的开发还需要再考虑。” 符骁没想到这次能在应酬上见到孟林,他一改往日落魄的模样,捯饬了一番,倒是有几分从前潇洒公子哥的模样。 孟林倒是不客气,直接提出把老宅推了改成商业街,用获得的拆迁款和政府补贴来承包项目。 符骁刚开始还花心思去猜孟林为什么突然要承包老宅的项目。 老宅的地理位置算不上优越,很有可能招不来商户,他身上还欠着债,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听到一半才发现,醉翁之意不在酒,孟林是个睚眦必报的主。他知道符骁一定不会同意拆掉老宅,因为那是池御曾经的家。 而要想保住老宅,符骁就要推掉手里几个正在进行的项目,从而有资金去买下老宅。 可是项目哪是那么容易说推就推的? 项目的开发都是符骁酒桌上喝出来的,推进也花费了大量心力,如果推掉,对投资方来说也是一种诚信缺失,白白得罪了人。 老宅的拆迁再开发是个肥肉,谭虔自然也不会放过,孟林很自然地就和他搭上话,符骁捏着酒杯,紧咬着后槽牙。 酒桌上孟林春风得意,不停地要给符骁敬酒,说什么多亏符总割爱自己才能有机会拿到老宅的拆迁款。 他笑着敬酒,一字一句都在逼符骁放弃手里的项目,把老宅买回来。 符骁第一次在酒桌上没给面子,孟林的手僵在半空,随后笑道“符总身体不好,可以理解。” 他一仰头就干了,还把杯子倒过来给符骁看。 谭虔、孟林和投资方已经谈到了资金问题,只有符骁一言不发。 他原本可以合作,并且以符氏的能力,吃上最大的利益不在话下。 符骁一直沉默,脑海里闪过符年青震怒的模样,可是他还是没有表示。 “符总,对这个项目有什么考虑?” 孟林贴上来故意点火,他看着符骁的脸色很差,一直隐忍着不发,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这小子可是个疯子... 孟林想起来那次,符骁胃出血还手里提着钢管,和别人不要命地火拼。 好像玩儿过火了... 其实孟林也不是故意要整符骁,只不过他挺看好这小子的。 觉得他什么问题都能克服,既然如此,让自己的境遇变好一点也无可厚非。 虽然手段很拙劣,可结果在往好的发展,孟林也不希望公司真砸在自己手里,他揪住一丝希望不放。 “叔叔,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符骁的声音低到冰点,孟林觉得自己真的惹到这位祖宗了,感觉阎王都在下面等着自己答到呢。 符骁咬着后槽牙,声音毫无波澜,像在和死人说话。 “你要打就打吧,确实这次是我做的不对。” 孟林知道躲不过,也索性不躲了,他摆烂地站在原地,等符骁跟上来。 “叔叔的爱就这么不值钱?” 孟林听到这句话,觉得真的有被刺痛,他是爱过池御的母亲不错,确实是真情实感,那叫一个轰轰烈烈。 可是...人已经不在了,这是不可控的,但是公司能不能起死回生却是可控的。 孟林不理解符年青怎么生了这么个情种,不禁替他惋惜,倘若符骁要是没那么有情有义,在商界说不定又是一个传奇。 “我已经过了有情饮水饱的年纪了,你我都务实一点,不妨考虑一下合作?” 孟林话音刚落,符骁直接扑上来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嘶...” 孟林没想到平时符骁这么能忍,打起人来却毫不留情。 符骁把领带扯了丢在地上,向孟林一步步逼近,就像之前在天台,孟林把符骁往地上逼一样。 孟林情急之下也给了他一拳,符骁没有躲,只是用手擦了嘴边的血,又偏头吐了口血到地上。 孟林看着他淬了冰的眼睛,吓得直接往车上爬,空荡的停车场连个鬼都没有,保住一条老命就全靠自己了。 “叔叔。” 符骁一脚踹在车上,车立刻陷进去了一整块儿,整个车身开始晃动,两个车灯亮起,发出警报声。 整个停车场回荡着警报声,孟林觉得这是催命曲。 妈的,公司破产就破产了,惹这个活爹干嘛啊... 孟林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一骨碌从车上翻下去,符骁紧追不舍。 看孟林手脚并用又爬上另一辆车,符骁又是一脚踹上去,这次的声音清脆。 车灯的罩子应声而碎,灯光闪了几下就熄灭了。 孟林知道符骁的身体还虚弱着,准备和他打持久战,一路跑,一路往车上爬。 从停车场的北边一路跑到南边,一路上车的警报器,各种颜色的灯光没断过。 孟林觉得自己像是被逼迫参加什么密室逃亡活动,不过受伤却是真伤。 “符骁!你不怕保安来找你?” 孟林实在跑不动了,他看着符骁脸上毫无血色,就站在离自己不远处,脸上没有表情,看他准备爬哪一辆车,正要去踹。 “不怕。” 符骁一字一顿地蹦出两个字,像狩猎的老虎,一动不动地盯着孟林。 疯了,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我知道这件事我做的不妥当。我给你道歉还不行?” “不行。” “那你想怎么样?” “你说呢。” “我不知道。” 孟林向后退,他忽然摁了下车钥匙,赶紧打开车门,一脚油门儿踩到底,从后视镜看了眼符骁,又是一哆嗦。 符骁看孟林走了也没什么反应,反而从口袋里拿出了名片,又找了根笔出来。 “由于符某的不当行为,给各位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本人愿意承担所有的赔偿。” 符骁放了一路名片,最后捡起了一开始就扯掉的领带,他脱了力地单膝跪在地上。 良久,把领带系在了腹部,领带很快被血迹染红。 符骁也知道,只能是警告一下孟林,至于自己手上的项目... 去医院简单包扎后,符骁又开车蹲守在池御的楼下。 第25章 我的人你也敢碰 池御最近很累,回到出租屋倒头就睡,谭虔手上突然多了一个大项目,公司上下都忙得脚不沾地。 无法避免地,池御又在应酬上见到了符骁,他的脸上挂了彩,嘴角都破皮了,整个人也很憔悴。 池御卖力地应酬,他替谭虔挡酒,也尽可能地发挥自己执行总监的职责,他想和符骁撇清关系,证明自己的能力,不能让谭虔白给他发工资。 符骁难得中途没看池御一眼,也没怎么说话,他就沉默地捏着酒杯。 池御忍不住看了眼符骁,他面无表情,眉头微微皱着。 是哪里不舒服么? 池御低头吃着菜,觉得食不知味,符骁的破身体自己也见识过。 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习惯去想符骁哪里不舒服,他身上的病就没断过,又是胃又是心的... 关我屁事。 池御狠下心说了一句,再也不去看符骁。 符骁开不了口,看着池御能独当一面,他真的很为他高兴,只不过谭虔没有告诉池御,这个项目是关于池家老宅的拆迁。 符骁没有立场告诉池御,因为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把项目推掉,并且退掉后获得的现金流,正好能买下老宅。 如果事情办不成,老宅拆掉了,大概池御的心也就死了吧... 脑海里父亲的怒不可遏和池御心如死灰的绝望,不断交替,没有谁占上风。 唯一的输家只有符骁,他没有办法做出一个既能为公司发展又能弥补池御的决定。 世间安得双全法... 桌子上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观察符骁的表情,孟林也是,他怕符骁又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 池御就坐在符骁的身旁,他看着符骁面无表情,盘子里什么都没有,就闷着头喝酒。 不是才消化道出血么,还这样灌酒,不要命也离自己远一点。 池御虽然这样想,却在符骁替他把酒杯调换后,还是心里一动。 符骁自然地调换了酒杯,把本该池御喝的酒接过直接干了。 “失陪,我去下卫生间。” 尽管符骁替他挡了不少酒,池御因为这次也主要参与了洽谈,不可避免地喝了不少酒,他实在遭不住了。 在酒局快要结束的时候,池御提出要去卫生间,他实在忍不住要吐了。 符骁没有跟上去,他不想在池御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再过去碍他的眼,惹人生气。 酒过三巡,符骁心觉不对,池御去了很久厕所,他也借口往厕所赶。 池御被人捂着嘴堵在厕所门口,浓重的酒味加上汗味包围着他,一只粗糙的手探进他的衣服里。 “别躲啊...” 池御才吐完身上本来就没力气,那人决心要摸他,根本挣扎不开。 酒味浓重的气息凑近他的耳边,池御被人从后面抱着,只能去踩他的脚。 “欲擒故纵,我喜欢。” 那人更加兴奋了,他把池御背对着摁在瓷砖上,手探进衣服里不安分地乱动。 池御红着眼睛,不知所措,他的脑袋完全放空,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抽痛让他无法思考,绝望遍布全身。 “嘭!” 厕所门被人大力地一脚踹开,那人还没看清脸,脑袋就被西装外套套上了。 池御泪眼婆娑看见符骁的身影,他还没开口,就见符骁一只手抓紧外套,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池御不要出声。 见池御点头,符骁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眼神变得嗜血。 符骁抓紧外套,一拳接一拳地往那人身上招呼,他没有打脸,毕竟是投资方,打脸就彻底得罪了,他只是往身上打,但下手也不轻。 那人被打得往地上倒,符骁拖着他,一个利落的转身,骑在他的肩膀上,又是一拳接一拳。 西装外套染上了血迹,池御一时分不清是谁的血。 池御楞在原地,他看符骁发了狠地打,不知所措。 毕竟是投资方,把人打成这样,以后符骁还怎么谈合作,把人得罪成这样了,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快走!” 趁那人躺在地上动不了,符骁拉着池御的手腕往外跑。 两个人跑到车上,符骁的手放在方向盘上,身体前倾靠在手上,他费劲得呼吸,冷汗打湿了头发,脸色惨白。 池御缓过神,才注意到符骁的关节处全都磨烂了,薄薄的碎皮黏在骨头上,还在往外渗血,触目惊心。 刚才符骁下手不轻,一下接一下,满脑子都是池御被欺负,哪顾得上自己的手。 “你...” 池御见符骁保持趴在方向盘的姿势很久,心里一揪。 “没事...你没事吧?他动你哪儿了?” 符骁听见池御的声音,抬起头,汗水顺着头发滴,滴在他的眼睛上,打湿他的衬衫,明明被骚扰的是池御,可是符骁比他还... 符骁看着对面的人还红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去安抚,他知道池御厌恶自己,想伸出手触碰又缩回去。 “我...我没事。” 池御知道以后还要合作,不仅是符骁一个人的事,还有谭虔,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大家都难做。 “放心,他不会认出我的。” 符骁扯出一个笑容,希望能安慰到池御,其实他心里知道,对方很容易就能知道是谁干的,在打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要承担怎样的后果了。 悔也不悔? 不悔。 “我送你回去吧。” 符骁不放心池御,可是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很僵,他知道池御不会和自己走。 “好...” 池御本来想开窗吹吹风,看看外面的景色,把心里的委屈都吹走,可是却不自主地看符骁打方向盘的手。 应该很疼吧... 符骁打架的时候脱了外套,现在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被冷汗浸湿黏在身上。 池御没有开窗,他担心符骁感冒,本来身体底子就不好,别再发烧了... “我送你上去。” 符骁站在楼下,还是放心不下池御,他怕人厌恶,最后只求能把他送上楼。 “汪!” 池御还没回答,符骁的裤脚就被一只小白狗咬住。 符骁太阳穴开始突突跳,下意识地去掏火腿肠。 糟糕...池御应该发现了... “我今天吃火腿肠了,它可能闻到了,所以...” “哦。” 池御想起那天夜幕下的背影,什么也没说。 跑得那么慢,还差点摔了,还能是谁呢... “你去陪陪这个哥哥。” 符骁给小白狗指指池御,小白狗看了眼池御,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竟然也没要火腿肠就凑到他的脚边了。 池御蹲下身摸着小白狗的毛,符骁走到另一边点了根烟,他知道池御心里很委屈,想着给他留个空间发泄。 池御的性格肯定不愿意让自己看到他哭,符骁又走远了些,也怕抽烟呛着池御。 池御摸着小白狗,它毛茸茸的脸蹭着自己的手,心下一动,却不由自主地望向符骁。 因为老宅的事,符骁也忙得脚不沾地,更别提按时去医院换药了,比上次见池御时,又消瘦了许多。 “我不开心。可是...” 池御摸着小狗,一直望着符骁的背影,他也不知道可是什么,可是有很多可是。 符骁察觉到身后炽热的目光,不敢转身,怕自己转身,真的就控制不住想留下来,可是不能,他怕再惹池御生气。 第26章 留宿 符骁抽了一根又一根烟,两个人互相没有看对方,却都默契地没有主动提出分手。 池御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再对符骁同情,最后还是收回了目光。 符骁做完手术的伤经不起这几天的折腾,反反复复再也没好,他捂着腹部再也站不住,装作漫不经心靠在墙上。 他的脸上还挂着彩,上次孟林那一拳也确实不轻,别看孟林年纪是大了,手上也挺有劲儿。 刚才揍人的时候,他还是把嘴里的伤口弄烂了,符骁扭头吐了口血。 池御余光瞥见符骁吐血,再也摸不下去小狗了。 就这一次... “你怎么了?” “没事...” 符骁见池御走来,赶紧熄了烟,又挥挥手想把烟味儿扇走。 他看着哪像没事的样子... 符骁靠着墙,身体单薄得快要嵌进去,他没有动,因为他实在没劲儿了,只能靠墙撑着自己。 “我先上去了。” 池御本来想让符骁和自己一起上去休息,话到了嘴边又成了别的。 “好,早点休息。” 本来想送池御上楼,现在符骁只能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除此之外,做别的也有心无力。 池御话都说了也不好意思再改,他低着头走得很慢,手绞着衣袖,咬着嘴唇。 直到最后进门,池御才敢从窗户去看符骁,他还靠在墙上,又点上了烟,手中的一点火光是他身上唯一的暖色。 符骁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好像怎么走都是错。 得罪了投资方,项目也不一定推的掉,推掉项目还得考虑董事会的人,父亲肯定不会饶过自己... 可他还是觉得今天下手还是轻了,欺负池御的人都应该下地狱。 自己也应该下地狱... 一包烟都抽完了,符骁靠着墙一动不动,抽了太多烟,他止不住地咳嗽,咳嗽扯动腹部没好利索的伤口,他最后脱力地滑着墙坐了下去。 他偏着头,手捂着伤口,腹部的鲜血染红衬衫,又浸润着关节的伤口,蛰得他生疼。 最后一双手都泡在一片血肉模糊里... 抱歉... 符骁没有力气回到车上,就一直想着池御。 他很难去想象在卫生间里池御该有多害怕,池御红着眼睛,他恨不得把那个人打死。 可是偏偏不能,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到,最后还得赔着笑脸去求投资方原谅。 符骁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苦笑了一下,冲地上砸了一拳,好像只有疼痛能让他稍微不那么愧疚。 如果能打在那人身上就好了,符骁怪自己一直想着老宅的事,没有注意到池御很久不回来。 应该一直盯着他的,这样就不会... 抱歉... 失去意识前,符骁想把池御紧紧抱在怀里,揉他的头发,一步都不离开他。 池御最后还是下了楼,他只要一躺在床上,脑子里都是符骁。 毕竟符骁也帮了自己,池御总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冷血。 最后一次... 池御下意识地去看墙边,心下一惊,原本靠在墙边的人就孤零零地倒在地上。 “符骁...” 池御把他抱在怀里,符骁的唇边是干涸的血迹,他的手软软地垂在地上,关节伤口处的血肉沾了一地灰。 他的指尖冰凉,手心却是一片高热,听到池御在唤他,低低说了声抱歉就再也没有动静。 池御抚上他脸上的伤口,顺带擦了唇边的血迹,符骁轻轻地皱眉,低声呢喃。 “什么?” 池御凑近去听,符骁又没了动静。 扶着符骁躺在床上,池御替他把衣服褪去,脱到手术伤口时,符骁皱起了眉。 原来你也会疼... 清醒着的符骁从来不会说疼,连呻吟都不肯,只会忍着说没事没事,池御听都听烦了。 池御替他换了纱布,又拿来棉签和酒精,白色的棉签很快就沾上了血和灰尘,符骁不安地弓着身子。 “别动。” 池御把打湿的帕子又给符骁搭上,他竟然乖乖躺着,真的没再动,只是一直皱眉。 等处理完符骁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池御再也撑不住了,出租屋就一张床,他也懒得去沙发,索性就趴在床边睡了。 符骁是被身上细碎的疼叫醒的,他醒来的时候正好半夜,意外地看见床边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抱歉...” 符骁见池御睡得正香才敢伸手揉他的头发,他的动作很轻,怕把人吵醒。 柔软的发丝穿过指尖,符骁很贪恋这种感觉,最后只是克制的揉了一下。 池御累瘫了梦见有火腿,抓着不肯放手。 符骁任凭池御抱着自己的胳膊,最后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替他盖上了被子。 符骁本来想悄悄走掉的,可是他刚一抽手,就听见池御哼哼了一声,像一只护食儿的小狗。 火腿长腿了所以叫火腿么...还想跑? 池御把头枕在“火腿”上,还蹭了蹭,符骁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一颗心都软了。 好想抱抱他... 符骁觉得自己太贪心,想要的太多了,最后把手垂在床边,警告自己要克制。 池御睡觉不老实,符骁是早有耳闻的,只不过... 池御枕在符骁的胸上,软软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他的呼吸都变得克制,浑身僵硬。 还嫌不够,池御又把腿搭在符骁的腰上,符骁下意识地收紧腹部的肌肉,伤口又是一阵撕扯。 池御又觉得不舒服,便把头埋在符骁的脖颈,最后一骨碌向床边儿滚去。 小心... 符骁把人往床中间拉,池御倒是顺着杆子往上爬,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符骁的臂弯,头枕在他的胳膊上。 忆往昔...符骁想起自己脱光躺在医院的日子,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好舒服啊,池御觉得自己睡得无比香甜,甚至比在池家自己的床上睡得还要舒服。 他迟迟不愿意睁开眼睛,希望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有道是笑容不会消失,它只会转移。 池御倒是舒服了,符骁睁着眼睛一动不敢动,手臂早就没了知觉,硬生生对着天花板看了一夜。 天花板还...还挺白... 该来的总会来的...池御醒了。 符骁怕尴尬,睁了一夜的眼睛在池御要醒的时候闭上了。 池御看着身旁的人,又看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床上了。 这不得把符骁压得够呛,不知道有没有碰到伤口? 池御凑过去看,见符骁紧闭双眼,脸上升起两朵红云,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 “退烧了...” 符骁心里一直在打退堂鼓,他是应该醒还是不醒呢... 第一次...池御主动握住了符骁的手,他看着关节处的血痂,轻轻碰了一下。 符骁的手下意识地动了下... 完了,手动了,是不是就该醒了... 要说什么? 早安? 还是直接走?会不会太冷酷了... “天花板挺白的...” 符骁憋了半天,就说了一句他自己听了都想抽自己几巴掌的话。 第27章 他买单,不够再点 “周总,您有空吗?” “没空。” “周总...” 符骁头疼地揉揉眉心,他的语气尽量温和,可是对方并不买单。 “干嘛?就是你打的我爹?还敢打电话来,不想活了是不是?兔崽子,说话!” 符骁还没开口,就听对面传来一个很年轻的声音,他张口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符某失手打了周总,想请他吃顿饭表示歉意。” “滚!” 符骁太阳穴突突地跳,正准备挂电话,打算另找机会。 “去哪儿吃?” “你定。” 符骁开车到了一家德国餐厅,他推了手上的工作,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点了所有的招牌菜。 “就是你打的我爹?” 一个西装革履的少年出现,他的左边眉毛是断眉,左耳朵上戴了枚闪闪发光的耳钉。 整个人非常健美,胸肌把西装撑得很扎实,长臂随意地拉出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符骁对面。 “抱歉...” 符骁正准备开口,就听对面的少年笑了一下。 “你打算怎么赔偿?说来听听,嗯?” “你定,符某诚心道歉。” “切,v我50看看实力。” 少年双手环胸,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靠,这都是你点的?” 符骁皱着眉,正准备给人转账,就见少年的眼睛亮了,他盯着桌上的脆皮肘子咽口水。 “嗯,我没来过,就都点的招牌菜,你喜欢再加。” “我靠,兄弟,够意思。” 少年切下一块肘子肉先给符骁,紧接着给自己的盘子里也放了一大块儿。 “没事,我应该做的。” “快吃快吃,一会儿凉了,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泰,我爹的独生子。” 少年塞了口肘子咽下去,说到自我介绍的时候,还刻意坐直了腰板儿,整理了一下衣领,故意咳嗽了一下,以吸引符骁的注意力。 “幸会,我叫符骁。” “其实...看在你这么够意思的份儿上,我就说了吧,我爹私底下都这样玩儿,我也不愿意管他,他骚扰你的小情人了?你把他打成那样?” 周泰嫌领带碍事,一手解开扔在椅子上,又塞了口酸黄瓜解腻,他嚼得嘎嘣脆,看着很有食欲。 “那是我弟弟。” “哦,那确实,你打了也是应该的。我回去告诉老头子一声,这事儿就算完了。” 周泰语气很平淡,就像挨打的不是自己爹一样,他专心干饭,还很客气地给符骁夹肉。 符骁看着堆成小山的盘子,迟迟下不去筷子,太腻了...看着周泰嘴就没停过,怪不得一身肌肉。 “那个...能给我点钱么?你打了我爹,我也不追究,就是...” 周泰佯装蛮横,可一对上符骁周身的气质,就变得有些窘迫。 “可以。” 符骁本来就想着要赔礼道歉,无非就是送礼和给钱的区别,直接给钱倒是更简单了。 “我能再点俩肘子么?” 周泰一开始还问符骁怎么不动筷子,后来他也就放开吃了,一桌子硬菜都进了他的肚子。 “可以。” “你一会儿有空吗?” “是符某的不是,随时奉陪。” 符骁想着事情果然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了,已经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那你陪我去拳击馆吧,我手痒痒了。” 符骁嗯了一声,自知难逃一劫,周泰明摆着是想把自己打他父亲的,都找个借口打回来。 “他买单啊。” 临出门,周泰给服务生指了指符骁,一个大跨步到前面。 “你会打拳么?看你这小身板儿,我看够呛,啧啧啧。” 周泰换了衣服,露出精壮的上身,下身就穿了条黑色的大短裤,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会,你打吧。” 符骁垂眸,这和自己会不会打根本没关系,左右周泰都要报复回来,符骁也懒得抵抗。 “那多没意思啊,快快快,动起来。” 周泰举起两只戴了拳击手套的手,双脚张开一前一后,已经摆好了姿势。 符骁学着他的模样,也摆出了差不多的姿势。 “开始了啊!” 周泰一拳打上来,符骁连连后退,靠在护栏上喘气。 “不是,你怎么虚成这样啊?” 周泰吓了一跳,看着符骁脸都白了,寻思自己也没使劲儿,怎么人都快趴下了。 “你打吧,我不还手。” 符骁撑着护栏又站好,谁知周泰可不乐意了,他举起手,猛地给自己了一拳。 “行为艺术?” 符骁皱眉,看着周泰自己打自己,一只手擦嘴角的血,一只手捂着脸。 “屁,我这是教你怎么打。这才是打架,会了没?” 周泰又走到符骁的对面,摆好了姿势。 “开始了啊。” 符骁这次也还手了,不过他压根没用劲儿,怕真动手了,这位再计较上了。 “啧,你打我爹不是挺有劲的吗?使劲儿啊。” 周泰不耐烦地看着符骁,看着符骁的表情才顿悟。 “你是不是以为我公报私仇?” 符骁一脸‘你不是吗’的表情,周泰烦躁地捶了一下护栏。 “那你给我钱,给我钱我就不打了。” “好。” 周泰摘了手套,把东西扔远,不耐烦地挠挠头发。 “我是真的想找个人打拳击,你别误会,这样,作为回报,我也陪你做件事,成不?” 周泰向来是用拳头说话,遇到符骁这样的他真是没辙,不知道哪儿来的九曲十八弯。 “不必。” “得了,我就是说说,你刚才都给过我钱了,我虽然爱钱,做人也是有底线的。” 周泰把卡塞回符骁的口袋里,径直走出拳击馆。 “你准备去哪儿?” 周泰紧紧跟着符骁,不算热的天,他就光着上身,穿了个大裤衩子乱晃。 “去看我弟弟。” “哦,我能去吗?” 周泰闲着也是闲着,也没什么事,看着符骁也顺眼,主要是他很大方,索性就跟着了。 “你说呢?” “我说行,顺便我替我爹给弟弟道个歉。” 符骁有些头疼,不知道周泰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 “我就路过看一下,不特意找他。” 一句两句很难和别人说清楚自己和池御的关系,符骁本着自己那句奉陪到底,也就任着周泰上了车。 “我看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你能吃饱吗?” “还好。” “一会儿还能吃饭吗?你买单?” “好。” 周泰坐在副驾驶很不安分,嘴里像塞了个机关枪,符骁一度怀疑他是豌豆射手转世。 符骁爱搭不理,可周泰就自顾自地说,也不生气。 “嘿,这有狗诶,它看着都比你壮。” 周泰贱兮兮地蹲下,拍拍小狗的脑袋,又摇摇它的尾巴,小狗鼻腔发出不悦的哼声。 “这是什么?” “火腿肠。” 符骁买了一包火腿肠,正准备给小狗喂,就被周泰抢了过去。 “哟,小东西吃得还挺香。” 周泰给小狗喂了一根,也给自己嘴里喂了一根,紧接着又是一根。 小狗哪能赶得上周泰的速度,一边吃一边发出着急的哼声。 “你别说,我还真饿了。” 周泰很快炫完一袋火腿肠,他伸伸胳膊,没想到小狗突然对他狂叫。 “我靠,快跑!” 周泰二话不说拉着符骁就跑,小狗就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狂叫。 “你有钱吗?给它点封口费。” “没有。” 符骁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还和狗抢吃的。 “我都看见你有了,别这么见外。” 周泰倒是不见外,从符骁的兜里掏出钞票往身后洒。 “我靠,它怎么还追啊?” “它有没有一种可能不喜欢钱呢。” “我不知道啊啊啊啊,反正我喜欢。” 小狗猛地加速咬住周泰的袜子,周泰抱紧符骁的腰死活不放手。 “兄弟,救我...” 符骁不是很理解,周泰比小狗壮不知道多少倍,一拳一个不在话下。 “乖,松口。” 符骁俯下身摸摸小狗的头,小狗鼻腔发出弱弱的哼鸣,缓缓松了口。 “你...” “我去捡钱,我捡的可就归我了啊。” 周泰刚从狗口逃生,还惦记着钱,他原路返回,弯腰一边捡一边数。 他很缺钱么? 符骁皱眉觉得很奇怪,周总作为投资方根本不缺钱,周泰又是独生子,没道理没有钱花。 “你看完了吧,我饿了,去吃饭。” 周泰把钱揣在兜里,兜立刻鼓起来一块儿,他不耐烦地拍拍裤兜,才把钱拍扁了些。 “好。” “你觉得哥们儿练得怎么样?” “......” 符骁皱眉,看着周泰一脸期待的表情,觉得很无奈。 “挺好的。” “是吧,我也觉得,什么时候带你也练练,你也太虚了。” 周泰俨然已经没把自己当外人,他把胳膊搭在符骁的肩膀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 能不能闭嘴,就非得说话么?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兄弟了!” 周泰重重地拍拍符骁的肩膀,笑声爽朗。 “符骁...啊不对,好兄弟。” “嗯。” 第28章 莫欺少年穷 “我能去你家吗?” “不能。” 符骁本来想回‘你说呢’,又想起来上次周泰直接一句‘我说行’,给他整怕了。 “你都不问为什么我要去你家吗?” 周泰拽了拽领带,一把抢过符骁的车钥匙,整个人靠在车门上,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把车门挡得严严实实的。 “好,为什么?” 符骁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这位,也就顺着他说了。 “我爹嫌我没替他出气,光知道问他要钱吃饭了。” 符骁皱着眉看他,饭钱不是自己付的么?合着周泰在这儿中间商赚差价呢。 “所以呢?” 符骁就知道没完没了,想推开他上车,结果根本推不动。 “我没地方去了,作为兄弟,你就仗义一把呗。” “你可以住宾馆。” “住宾馆我多没面子啊,我和我爹说,就算你把我赶出去,我还有兄弟收留。” 周泰烦躁地抓抓头发,他看着符骁冷漠的脸,语气突然软下来。 别看这么壮一个,还挺能屈能伸。 “求你了,这还有人看着呢,给哥们儿个面子。” 周泰一把拽住符骁的胳膊,把人拉近,符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池御把头扭过去,默不作声地走开了。 “你们认识啊?他在这儿看半天了。” 周泰双手环胸,一副八卦的模样。 “我弟弟。” “啊?那你们怎么不说话?关系不好吗?是不是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还是...” “你走不走?” 符骁看着池御走的方向,一把推开周泰。 “好兄弟,讲义气!” 符骁沉默地开车,本来老宅的事情就没落地,现在又来个周泰黏着。 “那个...你心情不好?” 周泰把胳膊的肌肉举起来,凑到符骁跟前。 “你摸摸,手感可好了。” “我不感兴趣。” “好吧。” 得到符骁的拒绝,周泰识趣地不再说话,他靠在车窗边,对着车窗欣赏自己的肌肉。 这肌肉,这曲线那叫一个绝,真没品,周泰在心里暗暗吐槽。 “请进吧。” 符骁把人领到沙发上,就回房间看老宅的资料。 周泰一开始还很拘谨,后来见符骁进屋也不出来,就一整个往沙发上倒。 他脱得就剩个大背心,不用符骁客套,他已经把这儿当成第二根据地了。 “先生,您的外卖。” 周泰迫不及待地打开门,骑手排成了一队,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几个袋子。 “好嘞,辛苦。” 周泰关门前,还不忘从兜里掏出几张从符骁那儿打劫来的钞票,发给几个骑手。 “符骁!!!” 周泰仰起头对着楼上喊,他可不想背上吃独食的名声。 符骁放下笔,揉揉发涨的眉心,还没下楼,就闻到各种食物混在一起的香味。 “你吃吧,我不饿。” 周泰撕了个鸡腿递给符骁,他直接略过,取了胃药仰头吃下。 “不吃饭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我胃不舒服,吃了会吐。” “害,行吧行吧,那你可别说我没叫你啊。” 周泰咬了一大口鸡腿,鲜香酥脆,汁水丰盈,油脂的香气很快化开。 “嗯。” “你在楼上干什么呢?连个厕所都不出来上。不怕膀胱憋坏了啊。” 周泰腮帮子鼓着,咽了一大口差点没噎着,嘴里还跟连珠炮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看项目。” “什么项目?老宅那个?” 符骁本来没想和周泰提,没想到他一说就说到了老宅,符骁很意外地挑了下眉。 “嗯。” “你什么打算?我听老头儿说你不打算参与?为什么?挣钱的活儿还不愿意干?真新鲜。” 周泰又卷了个烤鸭递给符骁,听说他胃不好后,特意只夹了一片鸭肉。 “......” 符骁没打算说,他一说,周泰准得问池御和自己的关系,又扯到别的地方了,况且周泰估计也不知道什么,一直都是周总在对接项目。 “干嘛啊?还防着我?哥把你当兄弟,你把哥当个屁。” 周泰翻了个白眼,把本来给符骁卷的饼展开,多塞了好几片鸭肉,一口塞进自己嘴里。 “房子是我弟弟小时候住的,我准备买下来。” “拆了就拆了呗,一个房子,住哪儿不是住,你又不是没房子。” 周泰往嘴里又塞了两根肠,在他的概念里房子都一样住人,钢筋混凝土怎么还能住出来感情。 “嗯。” 符骁没打算再提,他倒了杯水作势要上楼,却被周泰一把拉住。 “你别走啊,说说呗,万一哥们儿能帮上你呢?那房子可不便宜啊,你得推掉多少项目啊?” 周泰一把把符骁拉着坐回沙发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符骁毫无抵抗力。 “说啊,还是不是兄弟?” 周泰索性也不吃了,放下手里的鸡腿烤鸭,擦擦嘴看着符骁,一脸严肃。 “我这边只能推掉四个项目,还需要一笔资金,需要授权。最后需要说服其他人放弃这块儿肥肉,包括我的董事会。” “哦,那确实...不过钱的问题,我给你想想办法,授权的话,我可以陪你去跑,至于说服...嘿嘿哥们儿有这个。” 周泰前面还一脸正经,说到后面他伸出自己的手臂,攥紧了拳头晃晃,一副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的架势。 “麻烦你了。” “害,都是兄弟,这顿你请。” “好。” 符骁本来就对周泰不抱什么希望,他连外卖都让自己请,从哪儿偷来资金。 “别,你这表情,不相信哥们儿是不?” “......” “你等着就行了。” 周泰拍拍自己的胸肌,他给符骁手里塞了条脆皮五花肉。 “帮我拿一下,桌子上放不下了。” “你就好好休息,你别看哥们儿现在这样儿,莫欺少年穷啊,少年有个好爹。” 周泰的嘴像个无底洞,一边塞东西,一边又腾出空和符骁说话。 “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 “一边说话一边吃饭,不会咬到舌头。” “就当你夸我了。” 周泰一顿风卷残云,桌子上就剩下包装盒,他麻利地收拾着垃圾,还给符骁留了一个汉堡。 “多少吃点儿,明天咱们去跑业务。” “对了,我睡哪儿?” 周泰正准备脱大裤衩,看着符骁站着没动,才想起来自己正‘寄人篱下’。 “客房。” “算了不麻烦你了,我睡沙发就行了。” 周泰说完就把大裤衩子脱了,浑身就剩下一个内裤,他抻抻腿,又伸了下胳膊,给自己扯了个毯子盖。 符骁半夜胃疼,又跑去厕所吐,等他出来正对上周泰,周泰手里提了个外卖。 “早饭?” 符骁看了眼表,不过才四点。 “额,算是吧。吃点儿?” 符骁捂着胃,闻到一股烧烤味儿,倒了杯水,吞了几粒止痛片摆摆手。 “那你睡吧,还是你请啊。” 符骁后悔了,他发现除了应酬上那些各怀鬼胎的老狐狸,像周泰这样打直球的糙汉也很难缠。 “我靠,谁骂我?” 周泰揉揉鼻子,躺在沙发上烦躁地翻了个身,胡乱地揉了几把头发又沉沉睡去。 “怎么样?是不是嘎嘎帅?” 周泰打好领带,站在镜子前,挺起自己的胸肌,又侧身欣赏了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嗯。” 符骁没想到自己适应能力也变强了,对话密的周泰只要应了,他就能一直说下去,也不管别人听不听。 “走吧,哥们儿罩着你。” “你找什么?” 周泰没跟着进符骁的办公室,他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董事会,你不是说他们很难缠么?” “先不急,你先进来。” 符骁没有让人待在自己办公室的习惯,可是周泰一副跃跃欲试干架的模样,很难让他放心。 符骁可不想正工作着,就被人叫出去处理打架斗殴。 “你这儿有茶吗?” “有,想喝自己泡。” 符骁给他指了指柜子,转身坐在办公桌前。 “有咖啡吗?或者果汁?” 周泰并不满足于此,他双腿交叠搭在桌子上,一只手臂搭在沙发上,随意地敲着。 “安静。” “哦,你喝不喝?我给你也泡一杯?” “不必了。” “我能在这儿活动活动吗?” “什么?” 符骁终于抬起头,就见周泰嘿嘿一笑,麻溜地脱了西装,里面就穿了件背心。 “楼下有健身房。” “哦,那...” 周泰一听眼睛都亮了,本着泡都泡了的原则,他把冒着热气的烫茶倒进嘴里,烫得吐舌头。 “年卡在秘书那儿,你拿了就出去。” 符骁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把人送走。 “好...好烫...呼...” 周泰舌头都捋不直,往嘴里扇气。 “行,我先去健身了,下午的会记得叫我。” “......” 符骁没有说话,他下意识地想拒绝,不为别的,他觉得有点儿丢人。 “我靠,他也在?” 周泰看着池御瞪大了眼睛,推开包厢门的第一句,整桌人的目光都向周泰看齐。 “嗯。” 符骁扶额,赶紧拉着他找了个位置坐下。 第29章 金牌带刀合伙人 周泰很自然地和符骁坐在一起,作为投资方的周总自然就没再出面。 “周总怎么没来?” “嗷,我让我爹退休了,我替他顶上,各位就放心吧。” 周泰拍拍胸脯,他站起身举起酒杯挨个敬了一遍酒。 “爽!” 周泰解开本就紧绷的西装扣子,露出锁骨和少许的胸肌,他擦了一把汗,开始对桌子上的肉下手。 符骁已经习惯周泰这样了,也不指望周泰能帮上忙了。 “哥们儿吃完这盘虾就帮你说道说道,你再忍忍。” 周泰凑过来,贴在符骁的耳旁小声地说道,还很殷勤地递过来一盘剥好的虾。 “给弟弟吃,让他别生我爹的气。” 符骁看着盘子里罗列整齐的虾,周泰甚至还去了虾线... “吃点东西。” 符骁看着池御没怎么动筷子,虽然觉得有些奇怪,还是把虾推了过去。 他顺手也拿过池御的酒杯,刚喝完就见周泰用胳膊肘撞他。 “你干嘛?我还不够喝呢,你自己喝两份。” 喝吧,谁喝得过你啊... 等到桌子上的项目谈得差不多了,周泰也吃得差不多了,他擦了一把嘴,拍拍手站起身。 “各位,这个项目我劝大家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手上有更好的项目,至于这个项目大家投的资金,我全部承担,不让诸位损失。” 周泰肆意地笑着,他很享受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他摸了下左耳的耳钉,更坚定了气势。 话音刚落,犹如一块巨石砸进静水流深中,众人先是沉默,好像在反应周泰说的话,紧接着开始讨论。 “各位,周总只是给大家提供一个方向,项目还是按照原计划。” 符骁没想到周泰这么猛,他不知道哪儿来的钱,居然敢说承担所有的损失,他和他老爹商量过么? 符骁站起来,想按着周泰坐下,毕竟这也是相当可观的一笔钱,况且他都不知道周泰手上是真的有项目,还是胡诌的。 池御,谭虔,孟林齐刷刷地都望向符骁。 池御纳闷从哪儿跑出来个肌肉猛男,符骁又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交易,猛男肯为了符骁承担损失,还把手里的好项目拿出来分享。 池御看着面前符骁推过来的虾,一筷子扎了上去。 孟林想着符骁又搞疯了一位爷,苦笑着摇头,谭虔嘴边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 “你坐下。” 周泰一把抓住符骁的胳膊,笑了下,扯了扯领带仰头喝了杯酒,准备继续说。 符骁不知道周泰整得是哪出,两人事先都没有商量。 就算周泰手上真的有更好的项目,把它就这样让出去也是吃亏的,符骁虽然很想尽快把老宅买下来,也不希望周泰白白吃这么大亏。 “还是那句话,各位放弃这个项目,我有更好的项目给到大家,保证这个蛋糕,每个人都能吃上,还不用亏钱。” 符骁冷着脸想再替周泰找补一下,就见他直接坐下了,又翘起了二郎腿。 “坐坐坐。” 周泰看了眼还站着的符骁,登时咧开嘴笑,他拽着符骁的胳膊一使劲儿,人就坐下了。 符骁的脸色并不好,出了一头冷汗,刚才周泰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现,让他捏了一把汗,胃不自主地痉挛。 “周泰很感谢大家订了这么一桌子硬菜招待,就先告辞了,随后会把项目企划书发给诸位过目。” “快走快走。” 周泰靠近符骁的耳朵催促,紧紧钳住他的胳膊,留下还在反应中的众人,和一桌子连肉沫都没有的素菜。 池御盯着符骁捂着腹部的手,一直皱眉,等两人走了,他还望着门口。 “我靠,你怎么了?是不是低血糖?我回去给你点盘儿菜去。” “没事,胃疼。” “去医院吗?” “没事。” “那咱们就按日程来!” 周泰眼中放出狼光,单手抱着符骁就往车上走。 符骁被周泰放在副驾驶,他单手猛打方向盘,开得并不稳当,一路踩了好几个刹车,另一只手胡乱翻着。 “你在找什么?” “胃药啊,不去医院你就一直疼着啊?” “车上没有。” “害,等你好了跟哥们儿去练练,保证你小病小灾都没了。” 周泰扭头看着符骁,差点没看见突然闯出来的摩托车,猛踩刹车。 “专心点。” 符骁闭着眼,脱力地靠在座位上,手死死绞着衣服。 “到了,咱们说好,如果超过一个小时我还没出来,你就报警吧。” 见符骁嗯了一声,周泰才放心,他垮着脸,一脚踹开门,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 本来想着周泰不过是回自己家,不至于报警,符骁最后还是定了个一小时的闹钟。 难得没有周泰在耳旁叨叨,符骁查了查他说的新项目,就闭眼靠着车窗休息了。 “兄弟!符骁!!快开门儿!!!” 周泰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拍着车窗呐喊,他以为符骁睡着了,拍得更狠了。 车窗都快被砸裂了,符骁睁眼就看见一张肿成猪头的脸紧紧贴着车窗。 “快走快走!” “诶,我裤子。” 周泰的裤子掉了一半儿,被车门死死夹住,他一个劲儿地往外拔,手臂上的肌肉膨胀,青筋鼓起。 “你...” “我爸扇了我几巴掌,就把授权书给我了。” 周泰装作轻描淡写,转过肿成猪头的脸对着符骁说。 这何止是几巴掌啊... 可看着周泰一脸信哥们儿准没错的模样,也只是提醒了他一句。 “裤子穿好...” “嗷,我爹说要是再干这种蠢事,就把我裤子扒了,我心疼他老人家再动手,就自己扒了。” 周泰烦躁地挠挠头发,把上衣脱了,从大背心里抽出一张纸。 “我怕他反悔,他一给我,我就赶紧放背心里了,给你收好。” 周泰眼睛都被打得睁不开了,整张脸青青紫紫,高高地肿起。 “你没报警吧?” “需要吗?那我现在...” 符骁正准备掏手机,就被周泰按下。 “帮我看看用了多久搞定。” 周泰肿着眼睛坐在副驾驶,疼得不停地吸凉气。 “五十分钟。” “嗷,还行,哥们儿变得更抗打了,多亏了这一身肌肉,还得再练练...” 符骁见他轻车熟路的模样,合着这一身肌肉都是练出来对付自己老爹的... “我不去医院,这样太丢人了。” 周泰见符骁把车停在医院门口,捂着脸,死活都不下车。 “我陪你一起。” “那我也不去。” 周泰宁死不屈,死死抓住车把手就是不下车,符骁也无可奈何。 “你脸肿成这样,不会被认出来。” 符骁下车走到副驾驶那一侧,去拉车门。 “真的?” “嗯。” “那我不毁容了...这老头儿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儿...” “快下车,别叫了。” “你别说,这样还是能依稀看出来是有点儿帅气在身上的,对不?” 周泰头上裹着纱布,像个木乃伊,他扳过车上的镜子,用仅露出的一只眼睛欣赏着自己的脸。 “我送你回去。” “我要住你家,我不能回去了。” “好。” 符骁本来想拒绝,想到周泰肿着脸递到自己手里的授权书,心一软就同意了。 “我现在要去我弟弟那儿一趟。” 自从池御搬出去后,符骁一直担心他的毒瘾发作,趁着今天出来办事,特意找医生拿了药。 “我也要去!” 车停在楼下,周泰难得地没有提出要上去,他老实地坐着,又扳过镜子打量自己的帅脸。 “池御,我给你送药。” 符骁还没敲门,池御就把门打开了,他站在门口没有请人进来的意思,一句话没说接过药就要关上门。 “你最近...” 符骁看池御脸色不好,没忍住抵住门,试探性地问了句。 “呵,那天不是你安排好的么?看你和那个老男人的儿子很熟。” 池御后来才知道那个肌肉猛男是欺负自己的老男人的儿子。 而符骁好像和那人很熟,池御攥紧了拳头,不明白符骁为什么就这么爱用苦肉计。 而自己每次都傻呵呵地上当,马戏团就缺自己这一位小丑了。 “不是...” 符骁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 “哥们儿,快下来,违规停车罚款五百,我没钱。” “好。” “哥们儿?你们确实挺熟的。” 池御讽刺地笑了下,把药扔在地上,用力去关门。 “别...” 符骁情急之下用手去挡门,池御没没想到他竟然会拿手挡,一时没停住力道。 缓缓松开手,关节的血痂裂开,流出了鲜血,符骁的手仍然抵着门,他弯腰捡起药递给池御。 “药记得吃,其他的我找机会解释。” 符骁想着还要办老宅的事,转身匆匆下楼。 池御看着符骁匆匆忙忙的背影,自嘲地笑了下,现在他和自己都没什么好说的了... 走到窗边从楼上看下去,车上的周泰正冲着符骁咧着嘴笑。 被老男人乱摸又算得了什么,自己只不过是他表演英雄救美的道具罢了... “二百。” 交警看了眼符骁掏出的五百,抽走了其中的两张。 “嘿嘿,剩下三百是我的,我想着凑个整。” “我送你回去。” “别啊,还有董事会呢,按日程来。” 周泰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用手指着看。 “什么日程?” “哎呀,你就信一回兄弟。” “......” “好嘛好嘛,给你看就是了。” 符骁接过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找老爹授权(挨顿打)’,‘让董事会学会懂事(拳击手套)’... 诸如此类的事项后面都有着特殊的标记。 “看!我把家伙都带来了。” 符骁还没详细问是什么意思,就见周泰从后座拎了一对拳击手套出来,他戴在手上,挥了几拳。 “这招叫做用拳头说话,让董事会都给哥们儿懂事点儿!” 他是不是有点儿过度亢奋了... 符骁看着身旁手舞足蹈的人,突然就想报警了... 第30章 各怀鬼胎 “您好,这边不让进。” 明明周泰是跟着符骁一同进的公司大门,却被保安拦了下来。 “你不认识我是谁?上次你都让我进了。” 周泰指指自己的鼻子,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不好意思先生,您...” 周泰似乎忘记自己的脸被扇成猪头的事了,他裹成木乃伊,手里还拎着一对拳击手套,十分扎眼。 “好吧,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公司投资方的儿子,也是符总的合伙人,可以了吗?” 周泰指指前面的符骁,长腿一迈却被保安无情地拦住。 “我都说了,怎么还不让进?” “符总...你倒是帮哥们儿说句话啊...” 周泰无奈地站在公司门口一米以外,冲头也不回走在前面的符骁呐喊。 “把他带到茶水间。” “喂...你倒是让我上去啊,我不上去怎么帮你?” 周泰急得扔了拳击手套,准备去拽符骁,又被保安拦下。 “不必了。” 符骁怕周泰又胡来,还是决定先稳住他,自己去探探董事会的口风。 符骁推门进去,难得的各位董事都在,向来开会都是需要符骁打电话一个一个请,最后才为难的姗姗来迟。 “符总终归是年轻人,考虑事情还是欠妥当,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蛋糕要做大,就要和大家一起吃。” “符总这个年纪和我们这些老家伙玩零和游戏,恐怕让我们很难做啊...” 其他人没开口,却也没人替符骁说话,开口的人就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您说的是,不过我确实没打算一个人独吞这个项目,只是觉得开发成商业街欠妥当。” 符骁默不作声的看了一桌子人,心下了然,原来是怕自己表面拒绝,实则要独吞老宅的项目,才说什么蛋糕要一起吃的话。 “符总,做事情之前还是先问问家里人的意见,不要冒进,不做项目大可以推掉,有必要推掉手里好几个项目去买老宅么?” 桌子上的人大部分都是和符年青一起打拼过来的,常常以长辈自居,经常用符年青来压制符骁。 “各位董事放心,我绝不会让公司亏损。” “哼,符总是不是忘了,之前公司的钱有多少寄到国外了?” 符骁心里一沉,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池御被父亲流放出国,让人自生自灭,符骁疯狂接项目赚钱,几乎都把自己卖给公司了,像个陀螺一样转。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对接,忙的时候,连口水都喝不上,好不容易赚来的钱都寄给池御的寄宿家庭了。 钱没赚到手好说,一赚来钱董事会里的人就对符骁寄到国外的做法有了意见。 一直到今天,这件事还像一根刺一样横在所有人心中,一遇到事,就拿来刺一刺符骁。 “各位...” 符骁刚想说什么就被敲门声打断。 “符总,您看下新闻...” 符骁打开手机看到热搜的第一条旁沸腾的标志,心脏猛地一阵刺痛。 ‘老宅拆迁在即,是谁别有用心?’ “符总,事先不知道吗?还是根本没打算告诉我们这些董事?” “失陪...” 事发突然,符骁不知道怎么昨天周泰都拿到授权了,今天老宅就要拆迁了? 他捂着心脏,趔趄着从会议室出来,来不及去办公室拿心衰的药,就马不停蹄往老宅赶。 都上新闻热搜了,那池御肯定也看到了... 符骁不知道这帮闹着拆迁的人是谁的手笔,只能先往过赶。 池御看到新闻的时候,觉得眼前一黑,谭虔本来想先观察一下,看池御心急如焚,只好派他过去问问怎么回事儿,最好再调解一下。 “喂,你和大伙儿说一下,一会儿会来个代表,下手不用太客气。” 孟林接到周总的电话立刻给在老宅闹拆迁的人去了电话。 孟林心里一边对符骁道歉,一边还是想再逼他一把,探探新项目的虚实,最好可以抓紧推进,孟林心知公司可撑不了太久。 “来了来了...” 在老宅旁守候多时的硬茬,见了池御细皮嫩肉的,不禁有些疑惑,就这还至于找他们这些专业医闹来收拾? 池御站在老宅门前,正想找个人问问,没想到乌央乌央一帮人,就气势汹汹地来了。 “让开,这房子我们一定要拆。” “不行,你们这不合规矩。” 池御没听谭虔提过这件事,就默认这帮人是野路子,觉得在法律上对方不占优势,自己就头铁地想要去硬刚。 “规矩?你和我们讲规矩?” 为首的人冷笑了下,作为医闹专业出身的他们,医院都把他们没办法,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还敢和他们叫板。 “法治社会...” 池御死死挡在老宅门前,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推倒在地上。 “我说了你们不合规矩就是不准拆!” 池御从地上费劲地爬起来,老宅之于他,远远超过了家的意义,那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象征,他想尽全力守护住这个家最后的东西。 “滚!在这里我们的规矩就是规矩!” 本来那群人只是接了指示办事,关于下手不用太客气也没个准儿,见池御非要硬碰硬,他们的脾气也就上来了。 池御像个小鸡仔被人拎着衣领摔到地上,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被踹了一脚,腿蹭在地上滑了几米。 符骁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看着摔在地上的池御,他的理智开始瓦解了。 “让开!我已经报警了,手上是授权书,各位一个跑不了等着吃官司。” 符骁把池御抱在怀里,池御红着眼睛不配合地推他。 “我先带你去医院。” “不要你管。” 池御觉得很委屈,老宅都要拆迁了,符骁光拿着授权书有什么用,况且不知道他是不是这个时候还在演戏。 “你受伤了。” “关你屁事!” “先去医院处理伤口。” “我不去。我死了都和你没关系,你有授权书为什么现在才说?看着我这样,表演英雄救美你觉得很满意是吗?” “先去医院。” 符骁知道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也不管池御愿不愿意,强硬地抱着他往车上走。 “放开!” 池御心里的委屈被无限放大,一口咬住符骁的胳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一见到符骁就觉得特别委屈,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 符骁也不管胳膊出血就任池御咬着,一上车就把车门上了锁。 强忍着心脏的抽痛,符骁希望能撑着把人安全送到医院。 把池御抱到床上,符骁看着医生把他的裤腿拉上去,露出蹭到的伤口。 一大片血肉模糊蹭到衣物,池御皱着眉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向后坐。 酒精棉擦在伤口上,池御的腿疼得发抖,他死死攥紧了床单。 “咬着我会不会好一点?” 池御没说话,却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先生,您要不要也去检查一下?” 护士给池御处理着伤口,被盯得浑身发毛,敏锐的注意到了口唇发绀的符骁。 “没事不用。” 符骁本来想去开点心衰的药,见池御疼成这样,便一步也挪不开了。 “不要碰水尽量不要走动,等伤口结痂就好了。” 护士处理完伤口,看着一脸担心的符骁对他说着注意事项。 “好。” “我送你回家休息。” 符骁把池御抱起来,看怀里的人一直皱眉,想起上次给池御带的巧克力,轻轻出声。 “是不是很疼?要不要给你买糖吃?” “......” 池御垂眸不理会符骁,符骁不问倒还好,一问他就觉得腿上的伤口更疼了,又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池御的出租屋没有电梯,符骁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楼梯,心里一沉。 从董事会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心脏抽痛,他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五楼。 符骁怕把池御摔着,又不忍心让伤了腿的人自己爬楼,只好抱着他紧贴栏杆的一侧走,这样就算自己站不稳,也能立刻扶住。 池御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在颤抖,抬头才注意到符骁的脸白得跟纸一样。 “药怎么在这儿?” 直到符骁问,池御才想起来那天一气之下,就把送来戒毒瘾的药扔到门口的垃圾桶了。 “松手,放我下来。” 池御见符骁的手抖得厉害,额头上也是一层冷汗,不敢再让他抱着自己爬楼。 “不放。” 符骁撑着到了四楼,眼看还有一层,怎么都不肯让池御下来自己走。 “要吃药。” 符骁喘得只剩下气声,他低头对着池御低声说,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也不恼他发脾气丢了药。 终于到了门口,符骁晃了一下,池御挣扎着要下来。 “小心腿会疼,我抱你到床上。” 符骁喘得更厉害了,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很费劲,可就是死活都不松手。 “不用你。” “先把门开开,我快没劲了...” 符骁皱着眉,忍着心脏密密麻麻的刺痛,觉得喉咙里有血腥味。 把池御轻轻放在床上,符骁才总算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再也站不住,向后退了几步跌在地上。 池御见符骁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下意识地想去扶。 “别下床。没事...” 符骁一只手撑着地,想要借力起来,可身体晃了两下又跌回原地。 “没事...缓缓...就好...” 周泰喝了一壶茶去了三次厕所后,直接拍案而起。 “不行,我还得再去一趟厕所...诶?我来干嘛来着...” 服务生见周泰出来,勤快地给他自动续上了茶,周泰愣了一下,歪头吐了两片茶叶才惊觉。 “我靠...符骁把我晾这儿了!我怎么就这么听话了?” 嘭的一声,周泰把茶杯杵到桌子上,瞬间吸引了许多有意无意打量的目光。 “茶水有什么问题吗?” 服务生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已经做好了道歉的准备。 “不是不是,哥们儿是来办正事儿的。” “来...茶水间办正事儿?哦哦,您是来卖茶的吗?” “我就是来上个厕所...去去去,哥们儿长得像卖茶的吗?” 服务员看着裹着一头纱布的周泰,不明觉厉,连忙捡好听话说,唯恐一个不对,裹一头纱布的就是自己了。 “不不不,您一看就是富商。” “哈哈哈哈,接近了,我是富商的独生子,也是你们符总的...” 周泰一时得意忘形,被夸得不知道东南西北,说到这儿才想起来要给符骁打电话,问问人怎么就把自己晾茶水间了。 第31章 不许走 “你这什么动静啊,这么小的声儿,还喘上了,搁宾馆门口蹲着,准备扫黄啊?” “......” 符骁觉得有些尴尬,池御还在床上坐着,周泰这么一说,倒像是两人在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了。 符骁实在没劲儿,硬撑着起来,趔趄了下,扶着墙走到客厅。 “什么事?” “我在茶水间喝茶,都去了好几趟厕所了,也不见你找我。”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尿急呢... “辛苦。” “啧,你这就辜负哥们儿了啊,我怕你找我,上大号都没敢通畅,就怕你一个电话过来,我来不及提裤子。” 周泰越说越激动,符骁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现在要接这个电话。 符骁捂着胸口斜靠在沙发上,耐着性子听周泰噼里啪啦,毕竟自己确实疏忽,把人晾那儿了。 “你还在吗?嘿!” 周泰猛地来了一嗓子,符骁本来气都喘不匀,差点背过去。 “怎么了?” 符骁揉着眉心,把电话拿远了些,低低的咳嗽。 “应该我问你吧,你去董事会他们怎么说?我拳击手套还带着呢,你看...” “泰拳...” 符骁捂着胸口低喘,脑子一时缺氧,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啧...这谁起的名儿?” 周泰烦躁地挠挠头发,感觉符骁这话有点儿奇怪,但又觉得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你到底怎么了?谁揍你了,我帮你揍回来。” 符骁已经能想到周泰举起拳头,浑身肌肉邦邦硬,一拳一个的得意样儿了。 “没事。” “还是不是兄弟?连我你都瞒啊!真伤了哥们儿的心了。” “心脏不太舒服...” 符骁不太愿意把自己糟糕的身体情况到处说,尤其是不想因为这个,让别人做什么都刻意让自己一头。 “那...那要紧吗?你现在在哪儿?” 周泰的语气突然就放温和了,符骁一下子还真没适应。 “没事...” 符骁捂着胸口咳嗽,咳得有些急,胸腔震得一阵阵闷疼。 手机滑在地上,他伸手去捞,整个人从沙发上滑下去,跪倒在地上。 “我靠?你怎么了?摔了?” 周泰的声音很大,他着急的挠挠头发,对面却没有符骁的回应。 “没事...” “你没去医院吗?喂?符骁?!” 符骁白着脸,觉得喉咙有东西卡着,嗓子涌上一股腥甜。 刚想说没事,一开口嘴里的血就滴下来,符骁怕把地板弄脏,赶紧用手捂。 “你怎么了?” 池御瘸着腿扶着墙边,从刚才周泰打电话说人摔了,他就想下床冲过去,但是心里还是有气,听到符骁说没事,就又坐回去了。 电话里周泰的雄浑喊声一声比一声高,把池御都喊慌了。 符骁捂着嘴,鲜血从指缝渗出,他的脊背颤抖着,想要回应,微微张开嘴,又是一口血。 “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 池御见他一口一口的吐着血,瘸着腿要往地上跪,手腕却被符骁拉住,他皱着眉摇头。 “别捂着了,小心呛到。” 符骁没有松手,反而捂得更紧了,他怕池御看到自己流这么多血害怕。 “别捂。” 池御弯腰去掰他的手,符骁本来就没劲儿,手猛地一松开,身体前倾,喷出大口血,整个人脱力地往地上倒。 “没事...” 池御跪在地上,把人抱着,符骁靠在他身上,嘴里的血滴在他身上大半。 吐完一大口血之后,符骁觉得好多了,他扯了纸巾擦自己的手心,可是血已经浸进了掌纹,怎么擦都是一片淡淡的红。 “弄脏了,我给你擦。” 符骁清理完自己的手心,又要扯纸给池御擦衣服。 “你怎么了?” 池御看不惯符骁闭口不提吐血的事,心里有些烦。 “我没事,真的。” “你嘴边还挂着血,能叫没事?” 符骁用手背擦了下嘴角,费了些劲就把池御抱起来,他盯着腿上的伤看了许久。 “腿疼不疼,我抱你回去躺着。” 池御不敢乱动,符骁虽然强撑着抱他,可是他的手却一直在抖,一个不小心,两个人都得摔了。 池御看着地上几乎染红的纸团,觉得刺眼,可想着老宅的事,一堆话堵在胸口,什么都说不了。 “符骁!兄弟...你理一下我啊...我嗓子都快喊冒烟了。” “你先挂了吧。” 周泰听着符骁应该是没事儿了,松了一口气,鬼知道从符骁没有回应开始,他就一直在呼唤,喝了几回水,嗓子喊哑了他也不搭理。 “让我看看腿。” 符骁慢慢地蹲下,他的手很凉,碰到腿上的伤口时,池御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抱歉弄疼你了,我去拿药。” 符骁拿来医生开的药,用棉签蘸着轻轻涂在池御腿上,他的唇边还挂着一丝血迹。 “怎么吐血了?” 池御不自觉地抬手给他擦掉,符骁正上药的手顿了下,抿了抿嘴,还是沉默。 “你不说我就不抹药了。” 池御实在没办法,想不明白符骁的嘴怎么就这么紧,只能使出这招儿——只对符骁管用的招数。 “别...” 符骁抓住池御要缩回去的腿,垂眸良久。 “最近比较忙,没怎么注意休息,就吐血了。” 符骁一直不愿意当着池御的面说这些,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做这种类似卖惨博同情的行为。 “你这样多久了?” “没...不是很久,我去过医院了,没什么的。” 符骁下意识地想说没事,感觉到头顶池御的眼神,又改了口。 还是避重就轻的说吧... “上完药了,别再下床了,我叫阿姨过来照顾你。” “你呢?” “我...还有工作。” 符骁撇过头低低的咳嗽,又把池御的腿托到床上,避开伤口,扯了被子给他盖上。 “你就这样去?” “嗯...那我回去换件衣服...” 池御不说,符骁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上沾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像从凶杀案刚跑出来的。 “你...” 不知道为什么,池御看着虚弱的符骁,不想让他走,只能一直找话说,可是最重要的想要他留下来的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嗯?” 符骁已经准备推门走了,又听见池御的欲言又止。 “疼吗?” 池御低声地问了句,见符骁转身,又赶紧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什么?” 符骁觉得池御好像有心事,但是又猜不透。 “你吐了很多血...” “别担心,不疼的。” 符骁笑了下,觉得池御纠结的模样很可爱。 “我没担心,你...” 池御皱眉,他明明都问出口了,却嘴硬的不肯承认。 还差最后一步了,他想让符骁留下来。 “嗯?” “你不许走。” 池御几乎是吼出来的,说完这句话后,他把被子蒙在头上,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符骁。 “啊?” 这次换符骁愣住了,他站在原地,看池御背对着自己,刚上好药得的腿就蹭在床上。 “不,许,走...” 池御咬着牙一字一句又说了一遍,只不过这次他蒙着被子,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好,不走。” 符骁拿过药,跪在床上,把池御翻过来,笑着看他死死蒙着被子。 “坐好,腿上的药蹭掉了。” “......” 池御没有说话,他突然后悔了,恨不得被子就长在自己头上,但还是乖乖地把腿摆正,方便符骁上药。 “好乖。” 符骁说得很小声,但是池御还是听到了。 第32章 抱抱 “不闷吗?” 池御蒙着被子,符骁就坐在他的旁边。 “......” 池御蒙着被子,不知道该有一个什么台阶,自己才能顺理成章地把被子拿开。 “别闷坏了,拿开给你盖着,好不好?” 符骁去拉被子,被子下的池御拽得很紧,结果肯定是拽不动的。 “......” 其实只要符骁一离开这儿,池御立刻就把被子掀开了,可是...人也是自己开口留下的,现在倒成自己进退两难了。 “我饿了。” 池御良久才憋出几个字来,他都想好了先把符骁支走,之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想吃什么?” “都行...” 池御哪管吃什么,只希望符骁赶紧走,在被子里面自己都快缺氧了。 “川菜可以吗?” 符骁还是谨慎地问了句,毕竟他知道池御的嘴很挑,从前在家里也是挑惯了的。 “快去买...” 池御听到关门声,立刻一个鲤鱼打挺,把被子掀开丢到了一边儿去,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会不会太辣?医生说腿破皮不能吃辣的。” 符骁已经准备走了,又推门进来。 他看着池御蹭破皮的腿,而池御看着他染血的衬衫。 “你...” 池御有种被人抓包的感觉,想抱起被子把自己再蒙住,可是被子刚才已经被他踢到了地上。 “盖好被子。” 符骁弯下腰把被子抱起来,给池御盖上,小心地避开他的腿。 “别...走了。” 池御撇过头,猛地拽住符骁,没想到他根本没站稳,跌到了床上。 “嗯...” 符骁侧身避开池御的腿,胳膊狠狠地摁在了胸口,他闷哼一声,脸立刻白了。 “又吐血了?” 听见符骁的喘息,池御把人抱起来,怕他又吐血。 “没事...没那么容易吐血的。” 搂着符骁的腰,池御才知道他有多瘦,身上就是一排骨头,一摸一硌手。 符骁靠在池御身上,缓缓喘气,觉得头一阵晕。 “你怎么身体这么差?” 池御抱着他的腰,他的身体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间隔很长,很是费劲。 “抱歉...” 符骁撑着要起来,以为压疼池御了,却被人一把摁到怀里。 “道什么歉?” 听到符骁抽气,池御才意识到自己下手也没个轻重,又拉不下脸道歉,缓缓抬起另一只手,环住符骁的腰,让他靠得舒服些。 “怎么不说话?” 感受到符骁喷洒在脖颈的呼吸很乱,池御轻轻拍拍他的背,有些担心。 “不辣的菜...有没有想吃的...” 符骁的声音很低,他闭着眼希望能缓解眩晕,又不想让池御察觉,稍微动了一下,弓起身子,好不压得池御那么累。 池御感觉到符骁细小的动静,松开了手,正对着符骁的脸,看他流了一头冷汗,口唇泛白。 “没事...” “又说没事!” 大概也是为了老宅的事累着了吧,池御觉得自己态度有些坏。 “你心脏这样能躺吗?” “嗯。” 池御犹豫了一下牵着符骁的手躺下,他的手很凉,手指纤细的缘故,牵起来比自己的大了一圈。 池御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牵住之后符骁就一动不动,像个假人。 “你手好凉。” 十指相扣的瞬间,符骁觉得池御的体温要把自己的心烫出一个洞来。 见他喘气很费劲,池御侧身把人抱在怀里,让他枕着自己,好舒服一点。 对于这个距离,符骁整个人更僵硬了,他觉得自己心跳得好快,都快从嗓子里吐出来了。 “池御...” 符骁捂着自己的胸口,受不了这样强度的跳动,不适地动了一下。 “别说话了你,好好休息。” 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符骁别提睡觉了,心跳得剧烈,每一下都带着钝痛,连抬手都不能正常。 “睡觉怎么不闭眼?” 池御感觉到符骁的僵硬,低头一看,怀里的人皱着眉,睫毛轻轻颤抖。 “我...不困。” “我困,陪我睡。” “你不是饿了吗?” 符骁动了一下,尝试抽离一些,拉开两人的距离。 池御另一只手却把符骁的腰圈得更紧。 “闭嘴。” 好吧,池御承认自己的态度又有点儿坏了,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每次对符骁态度柔和,他就会继续硬撑。 其实池御不怎么困,只是想着把符骁哄睡了,也没别的,只是不想看他吐血,心里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池御不知道怎么了,可能生病的人总是同情心泛滥吧。 自己腿伤着很疼,就想到符骁一天大病小病不停,也起了恻隐之心。 符骁的呼吸低弱,好在起伏正常,池御确认他睡着后,鬼使神差的,低低唤了一声。 “哥哥...” 池御又把符骁往自己怀里靠,圈住他腰的手又紧了紧,有一种想把人揉进骨血的冲动。 符骁本来就很难睡着,听见池御唤了一声哥哥,差点儿装睡不下去了。 “没醒吧...” 池御叫完也觉得别扭,赶紧低头看符骁醒没醒。 “你醒没醒?” 池御仰起头,用下巴蹭蹭他的头发。 符骁心里一沉不知道池御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以为装睡被发现了,正准备睁眼道歉。 “没醒就好。” 池御低低地自言自语,本来是抱着符骁,又换成把头埋到他的锁骨处。 十指相扣的手放在他的腹部,另一只手紧紧地圈着他。 带着池御体温的气流弄得符骁痒痒的。 符骁不排斥和池御的亲密接触,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很欢喜,可是太快了... 或许池御只是把自己当哥哥看呢... 和哥哥做这些事情,好像也可以,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池御是把自己当哥哥看的,不应该有别的心思,太不应该,不许... 池御不知道符骁心里翻起了万千波澜,一边克制背德的爱,一边无法自拔,越爱越深。 还是太近了...不好... 符骁听着自己快冲破胸腔的心跳声,明明心跳过速带来的钝痛很难熬,明明知道痛,可还是难以压抑猛烈的欢喜。 可他害怕被池御听见,毕竟两个人贴得这样近。 理智告诉符骁要保持距离,又被池御向怀里捞。 “是不是哪里疼?” 池御抬起趴在符骁锁骨的脑袋,以为自己又莽撞地压到了他。 符骁没有说话,只是皱眉。 从小就是被人伺候的主儿,池御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快磨没了,不管怎么温柔,符骁好像总是不满意。 “你不想我抱着你?” 池御低头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又看着皱眉的符骁,自己也皱起了眉。 “没。” “你就有,我一抱你你就开始皱眉,还想跑。” 池御也来了情绪,果断甩开了手,背对着符骁,还卷走了所有的被子。 “池御...” 符骁看着空荡荡的手,叹了口气,想扯被子给池御盖好,可是他赌气地用腿夹得很紧,根本抽不动。 “别叫我。” “那...我去给你买饭...” “我不吃你买的饭。” “那...我先走了,叫阿姨来照顾你...” 知道说再多也是自讨没趣,符骁扶着床站起身。 “你威胁我?” “......” 符骁彻底没招儿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手搭在门把手上,进退两难。 池御没听见动静,以为符骁走了,狠狠地转过身,扔了一个枕头到门口。 “还有一个。” 符骁接住扔来的枕头,以为这样池御能解气,还好心地提醒他床上还有一个枕头。 “我还要靠着,你给我扔回来。” 池御看着符骁脸定得平平的,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 “好。” 符骁当然不能扔回去,他拿着枕头垫在另一个枕头后面,又调整好位置。 “以后再也不抱你了,老子不伺候了。” 池御把自己的背狠狠砸在双层枕头上,双手环胸开始放狠话。 “我不讨厌...” “关我屁事。” “我喜欢...你抱着我,谢谢...” 符骁抿了抿嘴,压抑着自己颤抖的声线,怕池御察觉异常,把话说得很官方。 第33章 为什么不理我 “我要出去吃饭。” “好。” 符骁准备去抱池御,他却仍然保持双手环胸的姿势。 “你不是不喜欢抱吗?” “没。” “那我现在不喜欢了。” 池御从小到大都是被当作小少爷哄着,他好不容易放下架子去照顾符骁,却被人躲着,一下子就有了情绪。 “那我背你吧。” 符骁转身稍微弯下腰,池御却迟迟没动静。 “你先换衣服。” “好。” “你去哪儿?” 池御见符骁径直往外走,拉住他的手。 “去卫生间脱衣服。” 符骁又僵住了,从前自己只敢拉池御的手腕,不敢拉他的手,因为自己潜意识里认为,只有恋人才可以时不时拉手。 如果是哥哥的话,牵手也是很正常的吧... “在这儿换不行吗?两个大男人有什么的?” 池御知道符骁的脸皮薄,想起上次在医院他光着身子的窘迫样子,轻笑了出来。 谁让你躲着我的,活该! “好。” 符骁垂眸,纤长的手一颗一颗地解衬衫的扣子,耳朵也一点一点升温,直到露出没有赘肉的上身,他始终都没有抬头。 “这里...没有我的衣服...” 上半身光着,符骁颤抖了下,脱完才意识到这是在池御的出租屋。 他光着身子感受到来自池御的目光,微微侧身,不想把腹部的伤疤暴露在池御面前,他觉得很丑陋。 “穿我的行吗?还是你想光着?” 池御故意问符骁,看着他耳朵已经红透了,大半个身体都转了过去,越是这样,就越想使坏去逗他。 谁让你躲着我的,活该! “好。” “我去给你拿。” 池御一只脚刚挨地,就被符骁拉住手腕。 “别下床,我自己去拿就好。” “哦,在柜子里。” 池御平时喜欢穿卫衣,因为很方便,套上就可以出门儿了,可是对于平时西装革履的符骁来说,这种风格还是第一次尝试。 符骁看着花花绿绿的卫衣,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选。 随便拿一件好了,想着自己还光着上半身,符骁一咬牙,挑了一件黑色的基础款。 “上来吧,我们出去吃饭。” 符骁转过去,只留了一个后背给池御,预想中的重量没有到来,卫衣袖子却被人拉住。 “转过来。” 池御挺好奇符骁穿自己的衣服是什么样子的。 平时他一副正经的模样,不苟言笑的,不知道会不会很违和。 “好。” 符骁愣了下,不想再惹池御生气,便什么都乖乖照做。 “嗯...” 池御故意不说话,用手摩挲着下巴,偷偷观察符骁的表情。 “还是...” 池御故意欲言又止,皱着眉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符骁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紧绷了起来。 还是不穿更好看... 这句话池御没有说出口,看到符骁窘迫的样子他已经很满意了。 “走吧。” “好。” 符骁垂眸,听到池御淡淡的口吻,心里暗暗的一点期待全被浇灭。 符骁的背很薄,池御的脑袋枕在他的背上,能听到从胸腔传来的嗡鸣,带着粗重喘息,像一个经久故障的机器。 “放我下来吧,我不出去吃了。” “没事...” 符骁把池御又往上垫了一下,觉得确实应该出去透透气,这样心情也会好一些。 池御能感受到他背的并不轻松,却很稳当,仔细想想,哪怕他再怎么不舒服,好像也从来没有摔过自己。 符骁犹豫了很久,还是带池御来吃了淮扬菜。 符骁几乎没怎么动筷子,胃里的毛病,让他经常吃了多少就吐多少,跪在地上把胃酸都吐出来的感觉很不好受。 除非必要应酬,符骁几乎不怎么好好吃饭。 一顿饭吃下来,除了留意着池御的一举一动,就是默默记下他常夹的菜,还给他盛了一碗汤。 “吃好了么?附近有海,想不想吹风?” “那你背着我。” 池御说完才后悔,却听符骁轻轻应了一声。 符骁走得不快,海风也不是一直有,偶尔吹来咸湿的海风,把两个人的头发吹在一起。 趴在他的背上,池御能听见他胸腔中传来的嗡鸣,细碎的咳嗽声都被吹散在风里。 这样...好像符骁真的是哥哥一样... 看着护栏外翻涌的浪花,池御想起那天符骁把自己推上岸,整个人在海里泡着,逐渐下沉的时候,觉得恍如隔世。 还好...还好... 趴在符骁的背上,池御自私地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 “吃么?” “啊?” “喜欢什么味的?” 符骁背着池御停下来,池御的思绪被拉回,才闻到甜腻的香气。 “原味。” 池御拿到兴奋地咬了一大口。 从前在池家虽然什么都不缺,但是像这种普通小朋友能享受的快乐,却总是不被允许,他们总是说这是垃圾食品。 虽然咬了一大口,却像咬在云朵上,吃了个寂寞。 “张嘴。” 池御撕了一大片伸到符骁的嘴边。 “甜吗?” 符骁愣了一下,看着池御伸过来的手,还不太适应被人投喂。 “甜。” 开车回出租屋的路上,符骁已经感觉很累了,打算给池御换了药就回去休息。 “睡觉的时候别乱踢,我先走了。” “你穿着我的衣服走?” “那我换下来吧。” 符骁顿了一下,转过身一提卫衣领子就准备脱。 “别走。” 池御这次很直白,他就想看看符骁和自己待在一起到底有多难熬,以至于连抱都不能抱。 “好...” 符骁今天一整天干了不少体力活,又是背又是抱的,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即便是睡着了,还是下意识地和池御保持距离。 “我就不信了...凭什么躲着我?” 池御看着蜷缩在床边一侧的符骁,一伸手又把人捞过来抱着,还置气地把下巴搭在他的锁骨上,硌着他的骨头。 符骁没有再躲,他身上很酸痛,猛烈的心跳又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哥哥... 就像一个哥哥一样吧...做哥哥应该做的事。 符骁拼命压抑,可是每一下猛烈的心跳,都在用钝痛说不。 背着池御走过沿海公路,海风把两个人的头发吹在一起,也吹动了符骁的心。 翻涌的海浪替他隐瞒了过分热烈的心跳。 那一段不算长的路,符骁也想过就这样走一辈子,可他却始终不敢回头看池御。 直到抱着符骁睡过一觉后,池御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喜欢一个人睡觉,只是从前习惯了。 池御又把头埋在符骁锁骨,带有自己气味的衣服上沾着符骁的体温,是一种很特别的感受,他忍不住蹭了一下。 “哥哥...” 池御不得不承认,他对符骁的认识已经不再是那个冷眼旁观的继兄了。 他变得鲜活了,从灰暗的回忆中走进了自己的生命。 池御又低低地唤了一声,所有人都可以叫他符骁,只有自己能叫哥哥。 第34章 我爹心软 自打从池御那儿回来后,符骁就识趣地一直在劝自己正视现实。 从前池御没说,他可以瞒着藏着,骗骗自己,可是被亲口叫了哥哥,或许...这段背德的感情永无见天之日。 符骁设想过这段关系会经过很多考验,父亲的压迫,社会的舆论等等,虽然会很头疼,但是可以克服。 可他从没设想过池御...会根本不喜欢自己...以恋人的身份。 酒桌上符骁依旧偷偷把池御的酒杯调换过来,可这次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来敬酒的人源源不断。 池御知道符骁胃不好,像这种应酬不动筷子很正常,可是这酒怎么越喝越凶? 符骁喝得很快,池御的杯子自然很快就空了。 因为周泰没有出现,没有人对资金和新项目的事现身说法,大家只是简单地谈了一下老宅违规拆迁的事。 本来也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就逮着符骁一个人灌酒。 说到老宅拆迁的事,每个人心里又打起了算盘,明面上分析猜测是谁的手笔,实则生怕帽子扣到自己头上,影响自家利益。 池御心里很乱,时不时地看向符骁,想到之前他说手里有授权,以为他至少能说些什么。 “失陪。” 符骁看着周泰的来电显示,赶紧起身出去接电话。 “喂,兄弟,你可能得过来一趟了。陪我演个戏。” “什么戏?” 符骁皱眉,隐隐觉得大事不妙,周泰每次都是出其不意,脑子里的想法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可是眼下除了周泰,也没有人能对老宅和新项目负责了。 “哎呀,信我就行,我过来接你,咱们车上面谈,得抓紧时间了!” 周泰那边的杂音很大,符骁不太能听清他的声音,皱着眉应了声。 “好。” 符骁坐回来赔了个笑脸,听着各人甩各人的锅,低着头想着老宅的事。 经验告诉他,还没有确定的事,太早承诺出口,结局往往不会好。 所以感受到池御的目光,他也没有回应。 怎么不说话... 池御还没来得及问符骁到底怎么了,包厢就被一个黑影撞开,周泰喘着粗气,抓着符骁的胳膊就把人带了起来。 “周总...” “哈哈,各位吃好喝好,我手上有事,就先和符总走了。” 周泰干笑了两声,犯不着和这些人说去哪儿,只想赶紧拉着符骁办正事儿。 池御看着周泰乱糟糟的头发,身上还有一股奇怪的味儿,又盯着他钳住符骁胳膊的手,心里有些不舒服。 “快走快走,一会儿他跑了!” “我喝酒了,开不了车。” 周泰着急忙慌地把符骁塞到驾驶座,听了这话,又火急火燎地把人拽出来。 “好吧,还是我来,我都有点儿阴影了。” “怎么了?” “闻到哥们儿身上这死味儿没,刚路上冲出来只羊驼,我猛地一漂移,就...” 周泰烦躁地挠挠乱糟糟的头发,说话就说了一半儿就停住了,他看着符骁希望他可以意会。 “就什么?” “哎呀...就...就撞到交警的摩托了...那个什么玩意儿羊驼吓了一跳,朝我猛吐口水,跟特么滋水枪一样的,给哥们儿身上搞得臭烘烘的,你闻闻。” 周泰把身子凑到副驾驶的符骁旁。 “......” 见到符骁皱眉,周泰也皱眉,还不死心地抬起胳膊闻一下。 够销魂... 符骁皱眉是因为,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每次周泰都能遇到这种百年一遇的事。 “其实...我能打过它的,我就是不愿意动手,它长那个傻样儿,赢了我也是胜之不武。” 周泰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开始幻想自己一拳把羊驼打趴下的英勇模样。 “你刚才说谁要跑了?” 符骁耐着性子等他说完,才挑了重点问。 “我爹啊,那老头儿要出国一趟,咱们得赶紧把他堵住,速战速决。” “拆迁......” 符骁起了个话头,其实心里已经猜得差不多了,还没说完就被周泰握住手打断。 “对不住啊兄弟,我没想到我爹还留了这么一手,我今天一定给你把这事儿办了。” “专心开车。” 周泰双手握住符骁的手,他祈求似地晃了晃,睁大眼睛看着符骁,嘴角向下撇,一副快抱歉死了的样子。 “没事儿,这儿不可能有羊驼。” 话虽如此,周泰还是心有余悸,道完歉就赶紧把手放在方向盘上。 “这次我肯定很快,你就在外面等哥们儿胜利的消息就好。” 周泰一脸自信的拍拍自己的胸脯,又拍了下符骁的肩就往进走。 “爹...你去哪儿啊?” 这招儿叫明知故问,拉近敌我距离。 周泰看着门口的行李箱,和坐在真皮沙发上的周总,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把脸贴过去,又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小子又怎么了?” “爹...那个老宅的事...” “嗯。” 周总连眼皮都没抬下,已经猜到了周泰会放什么狗屁。 “爹!我就直说了吧,这个老宅你搞违规拆迁我就不追究了,你拿一笔钱给我,我把老宅买下来,咱们就算两清了。” “你再给我说一遍?什么叫你不追究?你问你老子要钱就这个口气?有没有家教!” 周总冷哼一声,一声比一声大,周泰皱眉顿感不妙,随即又把自己稳了下来。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嘿嘿...我没家教也是爹教得好。” “嗯...嗯?你再说一遍?!” 周总本来以为周泰说了什么好听话,仔细一想,才发现不对劲。 周泰挠挠头,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直到自家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出走,他赶紧把人拉住。 “爹,我是不是你唯一的儿砸?” “是又怎么了!” “那我问你要一笔钱,很过分吗?” 周泰仗着自己是独生子,打定主意周总肯定拿自己没办法,还不是得缴械投降。 “你是问谁要?是你要买?” 周总也不是傻的,他早就知道符骁这一号人物,怕自己儿子被人骗。 “你别管,你把钱给我就是了。” “......” 周总没有说话,这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很难的事,可他当然不愿意拿自己的钱去给别人办事。 “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还有...既然都给钱了,你把那个新项目也让出来。” “你说什么?你是谁的儿子?你很有钱吗?” 周总本来都心软了,一听这话气得头发都立起来了,不明白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蠢货。 “!” 周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周总抽出皮带抬手准备抽。 “爹!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不讲义气!” 周泰心知重头戏在后面,可不能现在就白白挨了打,他绕着柱子跑,大腹便便的周总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 “逆子!狗东西,你给我站住!” 周总看着周泰跑得不亦乐乎,气不打一出来。 “我要是站住,你不就打我了,那我才是狗!” 周泰故意跑得很快,等着把自家爹的体力耗尽,他还得在适当时候上“重头戏”。 “老子...还要出差...你...你是不是成心的?站那儿!” 周总停下来,双手叉腰,手里的皮带拖到了地上。 “你不答应我,我就死给你看!你想好,你可就我这一个宝贝儿子!” 周泰故意大声喊,还夹了一些哭腔。 “你敢!” “好!这是你说的,来年春天,你记得带束花去看我!” 周泰从沙发垫下面抽出一团床单,一挥手就挂到水晶灯上。 他踩了把椅子把脖子放在床单上,又一脚把椅子踢开。 我靠...说不了话了...失策! 周泰本来想借上吊,再说几句话,自家爹心一软肯定就同意了。 没想到,这床单这么紧,他的脖子被勒得生疼,根本说不了话。 “周泰!你快下来!爸爸答应你还不行!” 周总登时就慌了,丢下皮带去拽周泰。 他抱住周泰的腿往下使劲拽,周泰的舌头都吐出来了,不停地翻白眼。 爹啊...哪有你这样拽的?你这样拽是成心让我死啊... 周泰想说椅子,他可以站在椅子上把自己救下来的,可他现在玩儿脱了,不仅说不了话,还看见太奶了... 好晕... 难道我堂堂男子汉大屁股就要这样画上一个句号吗? 哥们儿的翘臀还没练出来... 周泰翻着白眼,因为舌头吐出来了,很容易就被口水呛到了。 “好儿子!你说句话啊!” 周总着急地出了一头汗,又把人弄不下来。 爹啊...我倒是想说话啊...我真说不了啊... 周泰已经开始煽情了,他在猜明年清明节大家会给他带什么颜色的花... 墓碑上的照片能不能只放胸肌啊...那是他练得最好的地方... 周泰闭上眼,以为自己能流出两行清泪,最后煽情一把。 却被自家爹拽得脖子越勒越紧,嘴角流下两行不争气的口水... 第35章 醉酒 符骁见大门被推开,周总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往外跑着叫人,心里一惊。 “快快快,把周泰弄下来!” 周总知道这事和符骁肯定脱不了干系,但他来不及和符骁计较那么多,人命要紧。 只求那位挂在水晶灯上的祖宗别出事儿。 符骁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站上去,一只手抱着周泰的腰,一只手去解床单。 明明周泰的脖子已经自由了了,谁知道他双手死死抓住床单。 “爹...你答应我...我就下来...” 周泰一不做二不休,他这回可真是下了血本,都到这一步了,事情就必须要办成,不然口水白流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把他弄下来!” 周总看了眼符骁,只能满口答应,眼睛就没离开过周泰,生怕把人摔着。 周泰是没摔着,但是符骁可砸坏了... 周泰吊了太久,脑子都缺氧了,整个人全软了,连带着椅子和人全砸下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符骁来不及躲,整个后脑勺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泰本来就健美,整个人扎实地压在符骁身上,符骁的脸正贴着他的胸肌,被他压得呼吸不了,感受到他胸前的起伏,想推他起来。 “等等啊,兄弟,我现在没劲儿...” 周泰费劲儿地从符骁身上翻下去,不知道压到了什么地方,听到身下人闷哼了一下。 周泰也没工夫管,手搭在脖子上,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儿,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周泰!” 周总爱子心切扑过去把周泰抱起来。 “爹...我没事儿。” “没事,就拿着你的钱滚。” 周总抱着他打量,确认周泰确实没什么大事,立刻变了脸色。 “好嘞好嘞,爹您慢走,不着急回来!” 周泰一个弹射从地上坐起来,向周总的背影殷勤的挥手。 “你怎么样?” 符骁撑着从地上坐起来,一只手捂着脑袋,觉得晕晕乎乎的,还没缓过来就听周泰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 “你怎么脸色这么差?我刚听见你脑袋可响一声,得多硬啊!” 周泰把符骁扛起来就往外走,符骁的头朝下,血液全部都往下涌,快被他晃吐了。 “放我下来...” 符骁拍拍他的肩膀,捂着嘴声音都在抖。 “害,跟兄弟还瞎客气啥,扛个你还不是捎带手的事儿。” “我想吐...” 符骁的脸都白了,又用手拍周泰的肩膀。 “我靠?是不是脑震荡了?” 周泰把人放下来,见符骁都站不稳了,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挠着头发。 “你吐我身上...其实也没事儿。好兄弟,讲义气。” “不用。” “没事儿,我说真的,反正都被那傻羊驼吐了口水,身上都已经臭了。” “......” 符骁不知道周泰在仗义什么劲儿,推开他,弯下腰捂着胃缓缓,怕一会儿吐到车上。 “我把衣服脱了,你吐衣服里。” “不用。” “没事儿,吐脏了我扔了就是了。” 周泰看了眼车,突然抱着符骁就往反方向走。 “算了跟我回家吧,好好休息,我也洗个澡,身上这味儿太销魂了。” “我还得回公司。” “去什么公司,你这脑浆估计都摔匀了,一个月开多少钱你这么卖命啊?” “......” “多少钱啊?说来让哥们儿听听。” 符骁当然不可能说了,闭着眼不回应,周泰低头看着他笑得痞痞的。 “我就那么一问,管他那么多,公司没你就不转了,那能叫公司吗?我家床嘎嘎舒服,保证你睡一次想一次。” “这床质量可好了。我都能用它蹦极。” 周泰把符骁安顿好,一屁股坐在床上,又站起来猛地向下坐,震得符骁从另一侧弹起来,差点儿滚到床边儿。 “你不洗澡?” 符骁手死死抓着床边,怕周泰一会儿再来一下,他捂着脑袋,想赶紧把周泰支走。 明明刚才还上吊半死不活的,一下子又生龙活虎的,不知道这家伙哪儿来这么大精神。 “洗啊。这身上太味儿了,我闻着都呛。” 周泰也不避着符骁,麻溜儿地把衣服脱了扔在地上,就剩了个裤衩。 “你好好躺着,咱们事儿也办成了,晚上哥们儿带你出去潇洒。” 潇洒? 符骁一点也不期待,对于周泰他是很服气的...毕竟上吊的招儿也不是谁都能想出来的。 “你醒了没?” 周泰家的床确实很舒服,符骁砸到脑袋了,晕晕乎乎地很快就睡到了晚上。 “醒了。” 符骁皱眉撑着坐起来,要不是周泰大声吼上这么一句,估计自己还能再睡一会儿。 “快快快,我已经等不及了。” 周泰兴奋地搓搓手,一路上车飙得飞快,引得身后一连串此起彼伏的鸣笛声。 “周泰。” “啊?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符骁捂着胸口,由于高速行驶,猛烈的风大把大把地灌进口鼻,他的心脏不太能吃得消,传来一阵阵钝痛。 周泰的碎发被风吹得胡乱拍到眼睛上,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还伸出一只手到窗外乱挥。 “前面有树枝。” 尽管符骁说的声音很大,可是车速太快,等周泰反应过来,垂下来的树枝已经快刮到他的脸。 “我靠!” 符骁把头低下,也伸手把周泰的头往下摁,他的额头狠狠砸在方向盘上,喇叭长长地响了一下。 听到周泰中气十足的惨叫,符骁看着自己的手,承认自己确实手劲儿使大了。 看着周泰捂着脑门儿,脸上的笑容不再,规规矩矩地开车,符骁承认自己刚才那一下多少带点儿私心。 “今天全场的消费,由我...” 周泰豪气十足地大手一挥,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由我身边的这位买单!” “......” 周泰看着符骁定得平平的脸,反倒是自己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一下,摸摸自己的耳钉,假装很忙的样子。 “保证不亏你,这儿的酒是这个!” 周泰伸出一个大拇指,晃了几下,随即敲敲桌子,没一会儿就有人端着几排酒过来。 “喝这种一口闷的才过瘾!” 符骁犹豫了一下,脑海里想起池御的脸,一仰头一饮而尽。 等喝得上头了,周泰手舞足蹈地开始痛说自己从自家爹那儿讨钱花的发家史。 符骁解开衬衫的两粒扣子觉得闷热,两人都没注意到酒杯反射的摄像头。 “真心话大冒险,敢不敢?” 周泰拿起酒杯碰符骁的杯子,说话已经不太利索。 “来。” “嘿嘿,还是那个问题,你们公司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 “大冒险。” 符骁沉默了一下,看着周泰一脸不聪明的样儿,分不清他是真的醉了还是装的。 “啧,还是不是兄弟?” “也可以不是。” “像我这样胸肌大屁股翘的兄弟,还这么仗义,你去哪儿找啊?打着灯笼那都找不到...” 周泰的手胡乱挥着,点点符骁,随即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凑过去非让符骁摸自己的肌肉不可。 第36章 深陷泥潭 “诶?我嘴呢?我怎么找不到了?” 周泰一把搂住符骁,脸红得像猴屁股,手一抬往嘴里倒酒,却大半都洒在了外面。 “诶?我给你擦擦...抱一丝啊,怎么全洒你身上了...” 周泰扯了几张纸就往符骁身上招呼,擦了两下就往他腿上倒,迷迷糊糊地嘟囔着。 “我叫个代驾吧。” 符骁把周泰扶起来,见他醉得光往地上躺,就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周泰拉着他一直喝,符骁也就索性舍命陪君子了,这么多天老宅像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总算能稍微喘口气。 直到这个时候符骁才看了眼手机,原来两个人不知不觉都喝到了四点。 这个点叫代驾估计得等上好一会儿了。 “我想躺床上睡觉了...随便找个酒店吧...好不好...啊...” 周泰从符骁的肩膀上滑下来,整个人往地上坠,幻想自己真的躺在床上,符骁赶紧去捞他。 “地上凉。” 周泰砸在符骁身上,符骁抱着他站不起来,腰重重抵在桌角上。 “好热啊...你不热吗?一起躺会儿。” 周泰一个劲儿地说热,衣服大大地敞开着,不停地挥手给自己扇风,还好心地给符骁解了好几颗扣子。 “去酒店吧。” 周泰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是哼了一声,身体歪着一个劲儿地往地上滑。 符骁去捞他,奈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周泰还是大半个身体摊开在地上。 刚才大幅度去捞人,脊背的骨头狠狠磕在桌角上,符骁痛得猛地抖了下,脸登时白了。 周泰不停往地下滑,脊背的骨头也不停磨在桌角的钝处,符骁感觉自己的后腰要被戳穿了。 “先站起来,我带你去酒店睡。” 符骁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紧紧搂着周泰,光是扶着他勉强站稳就出了一头汗。 “开两间房。” 符骁搂着衣领大开的周泰到前台办手续,鉴于两个人身上浓重的酒气,符骁刻意拉着人站远了些,怕呛到前台的服务员。 “别听他的...就...就开一间,大床房...舒服...” 周泰不高兴地挥挥手,愣是往前台扑,整个大厅回响得都是周泰一个人不清楚的嘟囔声。 怕周泰再闹,符骁只好同意,拿着房卡扶着人坐电梯。 “不...不坐电梯,我喝...好多酒...肚子好涨...” “坐电梯快,可以快点躺床上休息。” “嗯...你...你说得有点...道理...” 符骁抱着他已经快撑不住了,胃整个绞在一起。 刚喝酒的时候还纳闷,怎么今天胃没什么动静,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怎么...还不到...啊...” 周泰又开始乱动,符骁胃痛得紧,看着走廊尽头的房间,紧抿着唇没回应,想节省些体力,把他安全送到床上。 “到了。” 符骁忍着胃痛抱着周泰已经很不容易,终于走到房间门口,周泰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已经进入了休眠状态。 “啊...到哪儿了?” 周泰睁开沉重的眼皮动了下,符骁抱着他没站稳,整个背砸在门的棱角上,倒吸了一口冷气。 “到...房间了...” 符骁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回应,希望周泰能安心,别再胡闹,手抵在门口,硬撑着把周泰放到床上, “好...舒服...啊...” 周泰头一歪就睡着了,符骁给他扯了被子盖上,他一抬腿又踢开。 符骁正准再给他盖上,胃一阵抽搐绞在一起,喉咙里异物感强烈,捂着嘴就往卫生间跑。 跪在马桶边,符骁的腰就没挺起来过,刚才抱着周泰在桌角上磕得狠了,他想直起腰缓缓脊背骨头尖锐的疼痛。 刚勉强扶着马桶边沿直起腰,胃里又是一通翻涌,嘴里又酸又苦,胃绞在一起,没有要停的意思,怕是还要再吐上几回。 撑着地板站起来,符骁怕吵醒周泰,趁着还能忍住呕吐,匆匆漱了个口,准备下楼单独开一间房。 攥着房卡,符骁靠在门口,已经撑到了极限,腰极度地弯着,手抖着怎么都划不开房门。 总不能吐在外面...再坚持一下... 符骁缓缓从门口滑下,死命蹲着,把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胃上,好让自己不那么痛,有劲儿划开房门。 这样做是有效,可弊端就是他等会儿会吐得更凶。 蹲在门口的五分钟里,走廊是诡异的寂静,符骁的衬衫扣子还没系上,冷风肆意地从衣领灌进去,酒醒了大半。 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符骁能感受到脏器冰冷而僵硬,拼命地抽搐,就好像在验证他是不是还活着。 终于划开房门,直奔卫生间,符骁顾不得地板凉不凉,双膝狠狠砸在地上,他吐得昏天黑地。 明明什么也没吃,胃却过度反应,一直在传递呕吐的讯息,吐到最后,符骁脊背颤抖着,机械地做着呕吐的动作,连血也吐不出来了。 胆汁,胃酸,血丝黏黏糊糊地一大滩,符骁闭上眼摁了冲水键,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体已经差到了一定地步。 再坚持一下...把老宅的事情办了再休息... 符骁顾不得脊背的钝痛,靠在水池上支撑着身体,点了送药的外卖。 等药来了...吃了药就好了... 胃又是一阵痉挛,符骁已经没力气爬到马桶旁,身体剧烈颤抖着干呕,眼前一阵阵发黑。 倒在水池边,尽管眼前已经模糊,他还是撑着让自己坐好。 再坚持一下...吃了药就好了... “先生麻烦开下门,您的药到了。” 外卖小哥敲了敲门,见没人回应,看了看时间不过六点,手上又只有这一单,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先生,您的药,开下门。” 外卖小哥等了将近五分钟,又敲了敲门。 又是五分钟... “先生,我把药给您放门口了。” 周泰醒来的时候,被子一大半在地上拖着,他揉揉快裂开的脑袋,摸了下身旁凉冰冰的。 “符骁!符骁!” 周泰记得两人是睡一间来着,总不会符骁丢下自己先去公司了吧... 怕去公司跑空,周泰准备给他去个电话,刚打开手机就见各个平台的热搜爆了,消息栏全部是消息推送。 ‘符氏总裁半夜私会老宅项目独生子,两人衣冠不整双双进入酒店,疑是特殊交易。’ 私会?特殊交易? 特么的,周泰笑了一下,这种新闻他一向不愿理会,可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封面是加粗的标题,私会,特殊交易几个字格外刺眼。 点进去是几张放大的照片,是自己和符骁两人没错。 这些破公司迟早都得破产! 周泰一气之下把那些软件全删了,给符骁打了电话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关机了? 周泰烦躁地揉揉头发,准备先去符骁的公司看看,也许他开会了说不定。 刚走到酒店门口,围了一堆记者,把大门堵得水泄不通,还停了辆救护车。 这什么情况?是出事儿了? 周泰怕记者发现自己,低着头拉高了衣领往大厅的假山后面躲,准备避避风头再走。 几个医生拉着担架往门口跑,周泰探出头扫了一眼,浑身血液都快凝固了。 符骁?! 去他娘的记者,周泰从假山后面腾地窜出来,跟着医生往救护车跟前跑,边跑边问医生情况。 “都让开,要是耽误了,你们这些公司就给爷等着吧!” 周泰像个人形肉盾,猛地把堵在门口的记者都推开,硬生生地给担架劈出一条道来。 “他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他怎么不动了?” 周泰坐在救护车上一声比一声高,抓住医生的手一个接一个问。 “先生,您冷静一下。” “符骁!” 周泰见医生只是一个劲儿地让他冷静,又去动符骁,被几个医生死死拉住。 “先生,您冷静一下,不要动病人。” “你们能不能开快点?他都这样了!” 周泰着急地不停地挠头发,看着符骁一动不动地躺着,快后悔死了。 早知道就不拉着他喝酒了。 医生说了一路让周泰冷静,周泰一路上不停地挠头发,也不敢动符骁,不停地催促着车开快点。 他就没消停过,冒着被当成医闹的风险,他恨不得自己下去推救护车。 第37章 都给老子删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看他的身体素质,这已经是第几次胃出血了,让他按时吃饭休息,近期不能碰酒。身体是自己的,他还这么年轻,要多注意啊。” 周泰皱着眉听见医生叹气,看着符骁沉沉睡着,愧疚的情绪达到了顶点。 “快醒来,这次换我请你吃好吃的。” 周泰握住符骁的手,他的手很凉,手背上都是针眼,周泰都不敢使劲,怕弄疼他。 冰冷的药顺着输液管流进血管,眼看着大半瓶药下去了,符骁还没醒的迹象。 周泰一整天哪儿也没去,他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外面的舆论已经到了平底起高楼的地步了。 周泰没办法,目前能做的就是把符骁住院病房的消息封锁。 到了饭点就订两人份的饭,符骁没醒,周泰不想浪费,就一个人吃两份饭,吃撑了就在病房里转悠。 池御一整天都没什么心思工作,周泰和符骁的舆论传得沸沸扬扬的,他不想看,也总会通过各种方式传到耳朵里。 舆论一直在更新,最新的照片是一张符骁被抬上救护车的图片。 池御一直没敢放大看,他怕看到符骁惨白的脸,怕看到他一无所知地躺着。 “你担心他就去看看?” 谭虔也很烦,正如自己的名字一样,谈钱,除了钱一切都免谈。 虽然池御是符骁的弟弟,可是把老宅改成商业街的项目,能挣到钱也是实打实的。 谭虔为此还在找机会拉投资,毕竟事情还没落地。 “不了,有人陪着他就行。” 池御已经为这事烦了一天了,他怎么可能不想去医院,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成了醋意横飞。 “行,这个项目对你可能比较困难,我交给别人,你休息休息。” 谭虔怕池御受不了,不想逼他,更怕他不会卖力工作,毕竟老宅就是池御曾经的家。 “我...” 我可以吗? 不可以。 想证明不靠符骁,自己也有工作能力是一码事,跟进老宅改造的项目又是另一码事。 可是那是自己的家啊...池御还是接受不了,想说的话通通咽回肚子。 符骁不是说已经有授权了么?舆论还说...他和周泰两个人...有特殊交易...拿到了一笔资金。 所以...是什么特殊交易需要半夜去酒店? 池御明明想的是拿到资金,符骁买下老宅的可能性会更大了,可是却被舆论的特殊交易砸得看不清方向。 为什么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拿资金? 为什么偏偏是周泰? 池御打开手机,在搜索栏里输入符骁的名字,两个人半夜私会,双双去酒店的照片一下子全弹出来。 池御握紧了手机,恨不得把屏幕盯出一个窟窿,他想抓住写这些文章的人问个清楚。 那些推测暧昧的文字,那样亲密角度的图片,是不是故意的? 还有...符骁为什么到这个时候都不出来辟谣? 难道这些是真的吗? 明明这些新闻都写的这么夸张,为什么不出面澄清呢? 和周泰在一起就那么快乐吗?被救护车拉走都没关系吗? 他们这样多久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因为周泰冷落我吗? 池御想起那天符骁走后,一次也没来过,就连应酬上也不愿意看自己一眼,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睛。 有什么好在意的?符骁始终也是符家人,本质上和符年青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池御攥紧了拳头,恨自己的不争气,恨自己在意符骁都快疯了。 他不明白,恨是同爱一样热烈的情绪,事物在向一个方向发展时,都隐藏着向反方向进行的轨迹。 符年青看着沸沸扬扬的舆论和断崖式下跌的股票,捂着胸口恨不得把人从医院拎过来狠狠揍一顿。 符骁啊符骁,我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符年青让人给符骁打电话,直到他接了为止,不然就一直打。 符年青觉得无比的丢脸,一大把年纪本该安享晚年,却因为自己的儿子蒙受羞辱。 半夜私会?特殊交易? 孟林看着这几个字笑出了声,他是万万不相信符骁会做出这种事情。 虽然接触符骁的时间不长,但是孟林对这个小辈很是喜欢,抛开利益不谈,很难想象这么好的儿子会是符年青生的。 但是这或许会是个机会,借着这个机会狠狠赚一笔,这样自己的公司说不定起死回生的概率就会更大。 符骁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得不像话。 他不知道有人不在乎舆论更在乎钱,有人信了舆论,有人为了舆论不惜把他打死,有人想投机,希望舆论越闹越大。 周泰看着符骁就没停过的手机,直接摁了关机,这下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你还是别太早醒了,多睡会儿,要醒来了,好多人等着拷问你呢。” 周泰坐在床上,符骁的脚边,看着他低弱的呼吸有些心疼。 “我先替你把舆论压一压,剩下的还是得等你醒了自己面对,但是哥们儿肯定站你这边儿。” 周泰拨通了好几个电话,沉声安排下去,在床边把给符骁买的那份儿饭吃了。 “哎呦我去...” 他咬了一口生煎,汁水瞬间喷涌而出,烫到了他的嘴,还溅到了符骁的被子上。 “这是好兆头啊兄弟,说明你想吃东西了,那你离醒来也不远了!” 周泰手忙脚乱地去擦被子,抹了一手油,剩下的生煎包他规规矩矩地拿到餐桌上炫完了。 “喂?又怎么了?” 周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眉头皱在了一起,攥紧了拳头。 “什么叫舆论压不住?我不管,让他们都给老子删了!删了懂不懂?就他们会打字儿啊?” 周泰的声音很大,护士忍不住敲了敲门示意他安静。 周泰点头出了病房,直接到厕所里去打电话。 “我不管,都删了!都、给、老、子、删、了。另外,再买水军写稿子挽救一下,把那些狗记者写的都压下去!” “使劲写,多写,把我和符骁的形象树立起来,必须嘎嘎板正!” 周泰也不管对方的为难,就挂了电话,拎了个果篮上来。 看着被子上的油渍,叫来护士换一套新的。 “小心点,别碰着他了,我怕他疼。” “您放心,我们是专业的,” 护士看了眼周泰,反倒是他在碍手碍脚,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舆论的特殊交易似乎也有几分真在。 “我知道,我这不是怕他疼嘛。” 周泰坐在安静的病房里,盯上了刚才自己买的果篮。 算了吃了就吃了,符骁肯定也不会计较,大不了等他醒了再买呗。 “苹果、香蕉...怎么没有榴莲?” 周泰低着头翻着果篮,觉得很是挫败,没有找到喜欢吃的榴莲。 “那就吃个苹果吧,每天一个苹果,医生远离我。” 周泰也懒得洗,用手搓了搓,就咬了一大口苹果。 “你要是醒了也要多吃苹果,省得老住院。” 周泰用大牙啃着苹果像个土拨鼠,还不忘给符骁手边放一个苹果,就当陪自己吃了。 池御做了很多思想工作,终于给符骁拨了电话,听到冰冷的女声,他如释重负地挂了电话。 就算接了,自己又能问他什么呢? 池御在各大软件中间浏览,希望能看到什么最新的动态。 可是再怎么翻,都只有一张符骁被抬上救护车的照片,池御最后还是没忍住,他把图片放大再放大,直到极限。 符骁的脸很模糊,但能看出来他很难受,池御鬼使神差地开始查符骁的病房号码。 第38章 并肩 “嗯...” 周泰趴在床上睡得正香,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奈何睡意正浓,拍了好久他才抬起头。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又是深更半夜,符骁又是刚醒来,周泰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小。 “没。你去床上睡吧。” 符骁见周泰就搭了条毯子在身上,毯子甚至还没他腰宽。 “不行,我得守着你,你成这样,都怪我。你饿不饿,我给你买点吃的去。” “没事,去床上睡,别着凉。” 符骁动了一下,想侧着身子躺,他的脊背很痛,白天磕在桌角上估计已经淤青了。 “怎么了?你哪里疼?” 周泰见符骁动了下,手上的输液管开始晃,吓了一跳,赶紧凑过去捏住管子,怕他跑针。 “没事。” 符骁没什么劲儿,转身有些费劲,索性就忍着痛平躺着了。 “其实我不困。正好陪着你。” 周泰刚说完这句话,就打了大大的一个哈欠,还伸了个懒腰,顺便抻了抻腿。 “我真不困,我就是今天吃多了,有点儿晕碳水。” 符骁看他打哈欠无奈地笑了一下,脊背实在痛,他又准备再转身,扯到了伤口,腹部一阵刺痛,他攥紧了床单,忍着没哼出声。 “你怎么出了一头汗?是不是胃疼?” 周泰吓了一大跳,直接从椅子上弹射起来,明明刚才符骁还笑来着,现在怎么就眉头紧蹙了。 “没事。” “真的啊?你别忍着啊,医生说了,你还年轻,得多注意身体啊!” 周泰模仿着医生语重心长的模样,有些滑稽,符骁笑了下,可能是失血过多,又觉得头晕,闭上了眼睛。 “你再睡会儿吧,你要是不饿,天亮了我再给你买早饭。” “嗯...麻烦你了。” “害,都是兄弟,说什么麻不麻烦的。那我就在这儿睡了,这医院找空床还麻烦。” “你去问护士要床被子盖。” “不用了,我好困,直接睡了得了。” 周泰挠挠头发直接duang的一声趴在床边,胡乱扯了毯子盖。 “给。” 符骁醒的时候,周泰正坐在他的脚边吃包子,嘴里半个包子还没咽下去,又塞了一个。 “不用。” 周泰嘴里塞满了,想要说话就一阵猛嚼嚼嚼,一股脑咽下去,差点噎住。 “吃,必须吃,你还这么年轻,不吃饭怎么行啊!” “我吃不下。” 符骁觉得腹部格外痛,怕吃了东西一会儿吐出来还得弯腰,伤口再裂开,连路都走不了了。 “那你会不会低血糖?” “不会,我得回公司了。” 符骁看了眼还剩半瓶的药,伸手就去拔针管。 “你这才躺了多久?” 周泰摁住他的手,不悦地皱眉,看他脸色差成这样,怕是要晕在半路上。 “老宅的事还没处理完,我希望尽快买下来,省得夜长梦多。” 符骁推开周泰的手,自顾自拔了针,药水混着血滋出来,他熟练地用手抹掉,连胶布也没贴。 “好吧,我给我爹打个电话,让他把后续的钱转过来,然后咱们再跑一趟手续就行了。” 周泰上吊那天,光顾着高兴自家爹终于肯松口了,没想到老狐狸还留了一手,只给了他一部分钱,离买下老宅还差得远。 “门口还有记者吗?” “有呢,但是吧...嘿嘿办法总比困难多。” 周泰呲着大牙嘿嘿一笑,符骁顿感不妙,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皱着眉问。 “什么?” “那些记者不是认得咱俩吗?保险起见,咱们乔装一下,我觉得光戴墨镜口罩还不够,应该再误导一下他们更保险......” “所以?” 符骁听着周泰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紧接着见他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纸袋子。 “所以啊,我觉得咱们就乔装成夫妻,除了假发,我还准备了一个假肚子,这样他们就更不会怀疑是咱俩了。” “?” 符骁虽然不明白周泰的脑回路却大为震撼。 其实被记者发现了无非就是挤一些,再拍些照片造谣。 但如果是以这样的姿态被发现...不说符年青晚节不保了,符骁都觉得自己可以换个星球生活了。 “你不想装孕妇吗?” “......” 周泰把黑长直的假发给自己套上,向符骁展示自己的眼光并不差。 “这个假发还是我定制的,这光泽,这发质,啧啧啧...” “走医院后门试试。” “嗯...应该也有记者吧,他们可精了。” “后门记者应该会少一点。” “行,那就走吧。” 周泰有些失望地把假发揣进怀里,脱了外套给符骁搭在肩上。 “把你的周小泰拿上。” 符骁扬了扬下巴,周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扔在床上的假肚子。 “不要了吧,拿手里好奇怪。” 周泰挠挠头发,犹豫了一下,把假肚子扔进袋子里,还往床底下踢了一脚。 你也知道奇怪... 两个人全副武装戴了口罩和墨镜,周泰向前走了一大步,向门口瞄了一眼。 好在医院的后门没什么记者,他看着零星的几个记者,说了一句鸟语,就搂着符骁的肩膀上了车。 “你说的什么?” “嘿嘿,日语,这不是保险一点嘛。” “你还会日语?” “害,小意思,哥们儿抗日神剧学的,贼拉简单。” 其实符骁也没怀疑,但是周泰自己绷不住了,没一分钟就招了。 “额...其实我也就会那么几句,你知道的,抗日神剧能有几句日语啊。” 车子开到离符氏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周泰看着几堆几堆的记者皱着眉。 “没事,直接下车吧。” 周泰扶着符骁的肩膀,侧身替他挡着簇拥过来的记者,怕碰到他的伤口。 “他们没碰到你吧?” 等进了电梯,周泰对着电梯门开始整理被蹭得乱糟糟的头发。 “没有。” “那就好,我靠,他们使劲往过挤,给哥们儿胸肌都挤出沟了。” “你先进去,我给我爹打个电话。” 符骁看着桌面上一大堆文件,随手拿起一份,剩下的高高叠在一起,摇摇欲坠。 “爹,咱不是都说好了吗?” “你把舆论先压下去再说。” 周总声音很平,他知道自己远在国外,周泰的苦肉计根本用不上。 “爹...” 周泰一气之下摔了手机,符骁听见动静抬起头和他正好对上视线。 周泰赶紧低下头回避符骁的视线,捡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裂痕,紧紧攥着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符骁处理完手头上的文件,给周泰发消息让人进办公室来。 “怎么了?” “我爹...说舆论...” 周泰低着头,眉头紧蹙,符骁看他攥着手机的指尖都白了,料到估计是资金的环节出差错了。 “我能接受,你说。” 符骁双手交叠,很平静地看着周泰。 “我爹说资金和新项目让我二选一,要不就拿钱,要不就接项目。” “你接项目。” 符骁声音很平,周泰原以为他会很生气,可是没有。 “这个项目是你接手的第一个大项目,能和其他公司合作是好事。况且老宅的项目没成,其他人无利可图,有了新项目,可以趁机树立你的话语权。” 周泰看着符骁认真地替自己分析利弊,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你怎么办?” “没事,我把手里的项目推了就行。” 事实上,这也是符骁最开始的打算,只不过一切回到了原点而已。 “我把我爹第一期的钱给你。” “好。” 符骁看着周泰愧疚得要死的模样,也不好再拒绝他。 “我...” 周泰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符骁拿过他的手机说要找人修,也不好再打扰符骁工作,低着头落寞地从办公室离开了。 符骁抿了口咖啡,默默找出治疗心衰的药吞了,瘦削的身影被几摞文件挡得严严实实。 第39章 放低姿态 符骁拿起杯子,才发现第三杯咖啡已经喝完了,揉揉发涨的眉心,从早上和周泰回公司就一直坐到了马上八点。 他的脊椎酸痛僵硬,却不敢随意起身,一般这样久坐后,总会犯低血糖,可约了投资方吃饭道歉,符骁不敢就这样晕在办公室。 想起上次员工结婚给的喜糖应该还在,符骁拉开抽屉,一个精致的红色小包静静地躺着。 符骁吃了一颗奶糖,浓重的奶味很快化开,很是甜腻,以备不时之需,他又拿了几颗放口袋里。 出门的时候符骁也没注意,胳膊却被人拉住,低头一看,周泰还坐在沙发上。 “你一直在这儿?” “嗯...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周泰没了平时的肆意张扬,一直不敢看符骁。 “不用,你先把新项目把握住。” “你应该生气的。” 周泰的语气更低了。 “没,现在舆论正旺,我们需要避风头。” “好。” 周泰没有继续坚持,他松开手点点头起身,和符骁一起向外走。 事情比预想的要顺利许多,因为是一起合作过很多次的伙伴,对方看符骁态度很坚定,也诚恳地道歉,不过喝了几轮酒就松口了。 符骁看了看表快九点半,抓紧时间又约了另外一个投资方。 他坐在空荡荡的包厢里,本想出去散散身上浓重的酒味,胃又绞在一起,一时站不起来。 想起池御戒毒瘾的药该吃完了,鉴于现在是特殊时期,符骁另找了人给他送去。 对方回复得很快,考虑到约的地点不算近,符骁也不敢歇了,本来就是道歉,迟到可是大忌。 在衣领处喷了香水,又把车窗开到最大,符骁一路疾驰,灌了一肚子冷风,也不过早到了五分钟。 身上的香水味不浓重,正好压住酒味,符骁整理了一下衣领,扯出一个官方的笑容。 推开包厢的门,一桌子人放下筷子,符骁看着桌子上动了一半的菜,倒显得自己像个不速之客。 尽管符骁提前了五分钟,却被提醒,比对方晚到了将近二十多分钟。 “符总,姗姗来迟,倒显得我们这些老古董,提前半个小时到古板了。” “是符某时间观念不强,自罚三杯。” 还没坐下,符骁就一连干了三杯白酒,喝到第二杯的时候,他的手在颤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灌。 “好啊,既然符总海量,那我们就坐下好好谈。” 符骁找了个空位坐下,屁股还没坐热,眼前的酒杯又被人倒满。 “符总,我们合作过这么多次,也算是老伙伴了,你这突然反悔,我的资金可是砸进去了,我们也很被动啊。” 投资方头也不抬地给鱼剔着刺,抿了一口酒摇摇头。 “您放心,损失我会赔偿给您。” “符总的为人我还是很放心的,只是这项目我们也跟进了不短的时间,花费的心血那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 “我明白,项目停掉确实给您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您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虽然符总这样说,我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啊,和符总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 “......” 符骁没有说话,把酒杯放低回敬,赔着笑脸听对方往下说。 “既然我们的合作没有问题,我们也希望还有下一个合作项目,不知道符总给不给这个机会?” “当然,和贵公司合作是我的荣幸。” 符骁已经考虑好,不管对方提什么要求都答应。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下一个项目我们二八开如何?” 符骁没立刻答复,他给了自己一杯酒的缓冲。 尽管做好了思想准备,符骁还是低估了在商言商这句话的分量。 只要和利益沾边儿的,只有不倦多财的,没有顾着面子的。 “没问题。” 符骁尽职尽责地扯了一个笑容,既然是来道歉,他就把姿态放得足够低。 所有的事排一个优先级,第一个一定是买下老宅,为此,在所不惜。 “后生可畏啊,和符总谈生意就是爽快,来我也敬你一杯。” “您过奖了。” 符骁又是一杯白酒下肚,整个酒桌只有自己一个劲儿地被灌,其他人都闻着火药味儿,头也不抬地吃菜。 “哎呀,来了这么久,还没让你点菜,倒是我招待不周了。” 对方好像突然才想起来符骁的存在,高声叫着服务员拿菜单。 “您太客气了,您先看,喜欢吃什么再加,我来买单。” 符骁看着对方接过菜单并没有要给自己的意思,只好说着场面话。 “地方是我找的,哪有客人买单份。” “饭局是符某攒的,理应我来买单。” 符骁笑了一下,嚼着这些场面话,他不用吃饭都想吐了。 “好啊,来喝!痛快吗符总?” 对方像是没看到符骁煞白的脸和一头冷汗,一个劲儿地劝他喝酒。 一整瓶白酒,符骁进来的时候才开封,现在就已经空了。 “痛快。” 符骁倒是希望酒局再长一些,不为别的,只是他现在站不起来,没办法把人送到门口。 符骁攥着腹部的衣服,指尖用力发白,摸到一片黏腻滚烫,他咬着牙想夹菜,希望能让胃缓一下,可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一下子断了念头。 “符总,要不今天就到这儿。期待下次的合作。” 符骁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站起身,奈何实在走不快,他就跟在后面送。 “路上小心。” 把人送上了车,符骁撑不到车上,又怕跪在路边被记者拍到,后退几步又进了饭店。 “把药送到了么?” “送到了,但是没有人开门,我就放门口的地上了。” “好我知道了。” 符骁想起上次池御直接把药扔进垃圾桶里,决心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 符骁还是很担心自己被记者拍到,从而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万一他们越扒越狠,扒出那些陈年旧事,池御肯定承受不了。 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塞嘴里,巧克力味的味道久久不散,符骁想起从谭虔那儿拿给池御的巧克力,不知道他有没有吃完。 戴着口罩走楼梯对一个心衰的人来说已是遭罪,更别提符骁做完手术的伤口还裂开了。 原本一瓶高度数的白酒下肚,符骁以为自己至少会醉得不轻,没想到硬是被一身病给疼得酒醒了。 爬到二楼的时候,符骁虽然整个人都靠在扶手上,胸口急促的呼吸,让他看不清台阶,几度快要摔倒。 坐在台阶上,符骁也没闲着,算了算手上筹集的资金和明天需要约谈的人。 “你...” 符骁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旁停留了许久,才发现是池御。 原来是真的不在家啊... “药给你放门口了...你记得吃...” 符骁的声音低弱,胸口气闷越来越严重,心口猛地抽搐一下,他忍不住捂着嘴咳嗽。 “你怎么会在这儿?” 池御吓了一跳,符骁戴着墨镜和口罩他差点没认出来,可是看身影又很熟悉,忍不住就停了下来。 “送药...” 符骁的声音很小又戴着口罩,池御听不清他说什么,自然也看不到他血色尽失的脸,只是下意识地去找周泰。 “我先走了...” 符骁站起来晃了一下,扶着扶手慢慢下着台阶,他每一步都尽量小心,生怕自己在这儿出什么意外再被拍到。 池御有很多话想问,他已经查到了符骁病房的号码,可是迟迟没去。 不知道自己在拖什么,也许是周泰,也许是老宅的事让他不想见到符骁... 符骁就这样和他擦肩而过,池御最后还是没勇气拉住他。 回到家符骁已经是极限,习惯性地往嘴里倒止痛药,才发现瓶子已经空了。 不过没关系,现在他最不缺的就是药了。 可是他现在缺力气,连药瓶都拧不开... 靠在沙发上,符骁呆呆地盯着钟表,就像看自己生命的流逝。 不吃止痛药,他就什么都做不了,连睡觉也不行。 第40章 表情包动图 “我在你这儿避避风头,这些狗记者哪来的消息,我真服了。” 周泰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头发立起来,气不打一处来。 符骁给他倒了杯菊花茶让他去去火。 “这菊花这么大能吃吗?” 周泰的嘴精准拦截住了一朵大菊花,他嚼嚼嚼,皱着眉看了眼符骁,不知道该不该吞。 “你试试。” 周泰眼睛一闭心一横把大菊花生吞了下去,花瓣弄得他嗓子痒痒的,他往地上吐了口菊花瓣。 “我在这儿待着管饭吗?” “如果你没把花瓣吐我鞋上,我应该会管的。” 符骁低头,看着锃亮的皮鞋上沾着的菊花瓣皱眉,周泰一个滑跪用手捏起花瓣扔到了地上。 “现在呢?” “随便你吃。” 尽管符骁对他层出不穷的骚操作已经习以为常,这么大一个块头扑过来,自己还是吓了一跳。 “你请客吗?” 周泰似乎忘记了符骁在病床上昏睡时他的承诺,说什么只要人醒了,自己就请客吃好吃的。 “我请。” 谭虔坐在转椅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他的胳膊搭在扶手上,手随意地敲着。 “现在的记者起名字越来越暧昧了。” ‘符总拒绝资金援助,放弃所有项目只为博周氏独生子一笑——周泰拿下巨额项目。’ 新闻关于项目的内容倒是一般,无非就是说这个新项目是一块儿多么大的肥肉。 至于符骁对周泰的态度,那可真是暧昧不清啊... 谭虔对着手机笑出了声,一度以为自己在看什么狗血霸总娇妻文。 什么符骁不想让周泰为难,放弃项目,一掷千金只为博人一笑。 要是论博人一笑,那现在最应该笑的是谭虔才对,因为符骁放弃的项目大部分都到了谭虔手里。 还省得他争了,岂不快哉! “这个我必须得给符骁打个电话问问。” 谭虔翘着二郎腿又转了一圈转椅。 “小符总,几天没见,你倒是魅力不减啊。” “几天不见,谭总不也是顺风顺水。” “你到底怎么想的?干嘛非得买那个老宅啊?你房子不够住?” 谭虔站在利益的角度上,实在是想不通,符骁怎么走了这么一步臭棋。 老话说得好,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啊,谭虔觉得应该再加一句,还赚不到钱。 “老宅风水好。” 符骁听着谭虔八卦的口吻,知道一解释就没完没了了,只好随便胡诌一个理由,怕他再问,特意往玄学上靠。 “哟,我们小符总什么时候还懂风水了,不会是因为所谓的弟弟吧?” “随你怎么想。” 符骁没承认也没否认,谭虔一听这倒是乐了,自己在生意场上的劲敌是个情种,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诶,说真的,那个新闻你看了吧,你不公关一下么,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我想办法压了,但是最近舆论正盛,我还是先把老宅买下来再说吧。” “你自己想好了就行,舆论方面我帮你也压一压。” 谭虔叹了口气,自己拿到符骁放弃的项目有多赚,他就有多替符骁可惜。 这都是钱啊,真金白银啊,这小子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谭虔可做不到这种境界,只能在心里替他祈祷,付出这么大代价,老宅可一定得买下来。 “池御那边怎么样?他看到新闻了吗?” 符骁听着谭虔在对面隐忍的笑声,很是无语。 “他今天没来,我自动给他批假了。” “他没说去哪儿么?早上就没来么?” “早上就没来,我给他按假算了,至于他去哪儿,我一个老板也没资格过问啊。” “行,我知道了。” 符骁挂了电话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舆论闹这么大,内容还写得乱七八糟,池御没看到的可能性很小。 老宅的事又出了这么大的岔子,符骁恨不得马上放下手头的事出去找人。 可是看着满满的道歉日程,他迈出办公室的腿又收了回来。 “帮我找一下池御,不用把人带回来,确定一下位置就行。务必及时通知我” 符骁打了个电话,才让自己心安一些。 “周泰呢?” 眼看着到了饭点儿,要是搁平时,周泰早都热闹地点了一堆吃的,咋咋呼呼地吃上了。 “符总,周泰先生他刚刚下楼了,好像说什么懒得等,要自己买。” “好我知道了。” 符骁也没在意,只当是他饿得狠了,不愿意等外卖。 符骁看着文件,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右眼皮也一直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符骁捂着胸口,吞了心衰的药,姑且缓解了胸闷。 “符骁!完了!” 符骁刚吃完药,才坐下看文件没几行,就见周泰风尘仆仆地回来,拎了几兜吃的,哭丧着脸。 “怎么了?” “我...我一时激动骂了一个记者。” “就...一个吗?” 符骁看着周泰的表情,觉得事情似乎没有听起来那么简单。 “本来是一个,但是现在大家都看到了。” “什么意思?” 符骁皱着眉,见周泰打开手机,点了一个视频出来。 “你信不信老子把你嘴撕烂,再特么的乱写,老子把你们痔疮都打出来!” 视频里周泰拎着几兜吃的,对着一个记者一顿输出,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显得很是不好惹。 “你怎么...突然...” 符骁皱着眉,看了眼视频的转发量刚刚过万,想着还有补救的机会。 “我也不想的,本来我排队就烦,好不容易排到我了,想吃的还卖完了,这个狗记者还在那儿一顿拍,我从你公司一出来他就拍,我本来都不想理。” 周泰也很委屈,但是他现在后悔的程度占了绝大多数。 “这下好了,他们又有素材了,不知道又要乱写成什么样了。” “你先吃饭吧,我想办法处理。” 符骁一连打了几个人的电话,软件上转发的视频没一会儿就被删除了大部分。 事情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或许吧? “我靠!这特么什么?我哪儿有这么挫,哥们儿伟岸的形象就这样毁于一旦了。” 符骁听见周泰的怒吼着急地出来,还没开口问,就见周泰把手机推到自己面前。 “你信不信老子把你嘴撕烂,再特么的乱写,老子把你们痔疮都打出来!” 视频里的周泰被做成了动图表情包,还被放大了头。 “你去看热搜!老子想死啊啊啊啊...” 周泰烦躁地挠挠头发,符骁不解地在搜索栏输入周泰两个字,还是只有一个视频。 “怎么了?” “你搜...你搜...痔疮烂嘴哥...” “啊?” 符骁看着周泰为难地从嘴里蹦出几个,本来不应该有关系的词组。 痔疮烂嘴哥... 符骁刚输入一个痔疮,立刻蹦出来后面几个字,还出现了动图表情包。 “我公关一下。” 没有任何一个时刻,符骁这么依赖一个部门。 周泰垂着脑袋,在热搜底下开始回评论。 诸如“他本人不长这样。”之类的话,企图找回自己的形象。 “你也吃点东西吧。” 周泰察觉到周围讥笑的目光,脸上一臊,高声喊了句,拎着几兜吃的就钻进符骁的办公室。 “怎么样?能删除吗?” “他们在处理。” 符骁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还没来得及返回的页面,痔疮烂嘴哥的动图就这样一遍遍播放。 笑出来实在不太合适,符骁转过身靠在桌子上拿了文件看。 痔疮烂嘴哥...痔疮烂嘴哥...老子特么看你们像痔疮! 哪个天杀的起的鬼名字,最好别让我抓到! 周泰气得猛咬了一口脆皮猪肘,默念着这名字,越想越气,在心里把那些记者的家人都问候了个遍。 第41章 挽回 眼看着快要十点钟了,还没有池御的消息,符骁快急疯了,可是着急也没用,他现在在道歉,不能主动提出离开。 符骁抬起胳膊敬酒,闻着自己身上浓重的香水混合着酒味,胃里不停地翻江倒海。 趁没人注意,符骁往嘴里塞了一把止痛药和胃药,正好借着敬酒,顺便就着酒灌下去,那样就能撑到结束。 冰凉的酒流窜过五脏六腑,所到之处燃起高温,寒意和热辣交替,符骁差点没能站起来。 “听说符总海量,今天怎么了这是,站不住了啊?哈哈哈...” 符骁稳住身形,陪着桌子上的强颜欢笑,一边笑一边助纣为虐,彻底漠视脏器的求救信号。 “符总,年轻有为,还得陪我们这些老家伙喝酒。” “各位抬爱,这张桌子才能有符某的一席之地。” 符骁一手举着酒杯,一手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绞着衣服。 五脏六腑针扎般的痛,不间断地密密麻麻地叫嚣,坐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格外痛苦。 怕被人看出异样,又被打趣不认真道歉,符骁尽力将身体挺得笔直,直到整个腰板僵硬。 每次快要咳嗽,他就喝一口酒压下去。 听着心脏如捣,符骁捏着酒杯的手指开始发麻,一桌子人只剩下了个模糊的轮廓,他只能靠记忆叫出来敬酒人的名字。 “符总,这是想陪我们再坐一会儿?” 符骁模糊能辨别出酒局到了尾声,一行人开始穿衣服陆陆续续起身。 奈何自己真的站不起来,倒在地上可就成了事故,符骁赔了一个笑脸,借口自己准备了几瓶好酒。 “劳驾各位在车上稍等片刻,符某私存了几瓶酒在这儿,服务员正在送来。” “哦?符总有心了。那咱们走吧。” 一行人陆陆续续地往门口走,符骁靠在椅背上喘息,手死死摁着腹部的伤口,觉得呼出的气都带着血腥味儿。 “麻烦帮我搬到门口。” 符骁从口袋里掏出钱当作小费递给服务生,咬着牙跟在后面,他尽量走快,省得又被挑毛病。 “符总,这酒是好酒,我们赶时间,不知道...” 符骁立刻明白对方没说完的话,看着几个服务生抱着酒往后备箱放,动作并不利索,干脆他也弯下腰帮着抬酒。 最后一瓶酒搬完,符骁的手撑着后备箱,额角的青筋暴起。 脊背的淤伤没好,腹部的伤口又裂开,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跪在地上。 “符总醉了,早点回家。” “感谢惦记,一路顺风。” 符骁站起来挺直脊背,扯出一个笑脸。 目送着车走远,符骁环视四周,忍着各种不适重新返回酒店。 一进饭店,符骁直奔卫生间,一整天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各种品种的酒混在一起,符骁的胃像是被突然重重打了一拳,猛烈地痉挛了下。 紧接着他像是一个漏掉的容器,跪在马桶边吐得天昏地暗,各种酒混合着胃酸胆汁,吐到最后胃还抽搐个不停,身体只剩应激性地干呕。 符骁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胃药和止痛药,手上没劲怎么也拧不开药瓶。 五脏六腑绞在一起,像是一个经久快要报废的机器,浑身剧烈地颤抖。 冷汗滴了一地,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符骁跪在地上的膝盖不停地打滑。 怕自己晕在这儿,符骁只好用牙咬瓶盖,咬得太狠太急,伤到了舌头,不等他反应,又是一阵猛烈地呕吐。 分不清是咬烂舌头的血还是内脏的血,符骁看着胃酸混着大片血迹,头一阵阵晕。 想起来池御还没找到,好不容易应付完最后一个投资方,符骁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他往嘴里不停地倒着药,止痛药和胃药混着倒,倒得太多,他又应激地吐了大半。 紧接着他又倒,如此往复,药洒在地上大半,由于生吞大量的药,他的喉咙干涩疼痛。 直到红着眼睛再也没有力气吐,身体无力地抽搐才算结束。 勉强坐起来,靠在卫生间的墙壁上,符骁只后悔自己忘记带了心衰的药。 “请问您今天看见池御了吗?” 符骁在往池御出租屋的路上,给房东打了电话。 “我没注意,我平时也不怎么回来。” “麻烦您把备用钥匙给我行吗?我找我弟弟有点儿事。” “好的,给你放地毯下面吧。” “劳驾。” 符骁挂了电话,心里一沉,猛踩油门。 气喘吁吁地到了出租屋楼下,符骁看着漆黑的楼道,咬咬牙硬着头皮往上爬,光是五层楼,他紧赶慢赶还是爬了半个多小时。 好不容易爬到门口,符骁本想弯腰去拿备用钥匙,却看见门口原封不动的药。 池御没有吃? 看着紧锁的门,符骁心提到了嗓子眼,担心池御犯病自己不在身边。 手抖着用钥匙开门,太着急开了几次都没成功,钥匙还掉在了地上。 要是他还有劲儿,早就把门踹开了。 一只手用钥匙开门,一只手不停地拍门,符骁希望能听见些什么动静,至少说明池御在家,好让自己心安一些。 整个身体贴在门上,手正好把门推开,失去支撑的符骁,直接一个趔趄,摔到客厅的地上。 他顾不得疼,扶着墙喊池御的名字,挨个房间找。 不在...他不在这儿...那会在哪儿… 是不是老宅? 符骁立刻锁定了地点,马不停蹄地就往老宅赶,临走前还给房东打了电话,麻烦她留意池御有没有回来。 一定要在老宅...一定要在老宅... 符骁一路上不停地盼望自己没有猜错,因为除了老宅,他很难再找出一个池御很可能会去的地方。 车子停在老宅的门口,符骁捂着胸口费劲喘息,他不敢进去,怕自己赌错。 向老宅靠近的每一步,符骁的心脏仿佛被压了一块儿巨石,紧张让它过速地跳动,每一下跳动都格外沉重吃力。 他难受得说不出话,耳边是嘈杂嗡鸣,直到推开门。 大厅没有人存在的痕迹,只有零星的月光从树影斑驳中穿过窗户照下。 “池御...” 符骁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疼痛,发出的声音又低又沉,偌大的房子根本不可能听见。 拨通了池御的电话,符骁想如果他在这里,自己仔细点,应该能听到手机响的声音。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的女声一遍遍在空旷的房子里回响。 “池御...” 符骁没有放弃,他还是想把这里亲自找完再走。 每上一级台阶,符骁都期盼着会有脚步声传来,直到上完都没有,他的期待落空,又劝自己不要放弃。 打开一个个房间,符骁翻了衣柜,环顾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恨不得趴在砖缝里找。 又关上一个个房间的门,符骁尽量保持房间原本的模样才离开。 期待和失望交替,符骁像是坐在过山车上,找完最后一个房间,他的心跌落到谷底。 还有...还有后院没有找...不要放弃... 符骁下意识地去掏药瓶,摸了个空,才意识到自己在饭店卫生间已经吃光了所有的药。 刚才的翻找爬楼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一次次的期待落空又消耗了他太多的心力,符骁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我会找到的... 第42章 情不自禁 符骁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着胸口坐起来。 支撑在地面的手臂,承担着上半部分身体的重量,开始剧烈颤抖。 松开捂着胸口的手,符骁两只手撑着地面,一只膝盖蜷起来,竭尽全力往起站。 脊背猛地颤了下,整个人向前倾倒,强大的冲劲让胳膊肘捅到了胸口,符骁口唇发绀,皱着眉连痛呼都发不出来。 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又缓了几分钟,符骁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站起来扶着墙靠着。 空旷的大厅传来一声脆响,像是玻璃瓶碰倒在地上,符骁心脏猛地跳动,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反正扶着墙也走不快,符骁管不了那么多,干脆松开手,跌跌撞撞地往声源处赶。 酒瓶滚在草坪上,瓶底残余的一点酒水在月光的照射下亮亮的。 池御歪歪斜斜地坐着,手里拿了瓶酒,低着头对嘴吹。 符骁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能稍微放下,他向池御走去,对方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喝酒。 “池御。” 符骁弯腰把倒着的酒瓶扶正,放远了些,怕一会儿绊着池御。 池御动作迟钝,扭过头盯着符骁看,眼神迷离。 “额头怎么肿了?” 符骁看见池御额头高高肿起,心揪着赶紧走到他身边,想仔细看看严不严重。 “滚开,谁要你管我?” 池御的表情从迷离很快就转变成了厌恶和愤怒,他胡乱推着符骁。 新闻上关于符骁和周泰的那些暧昧的话语,像开了弹幕一样在眼前滚动,两个人亲密的照片立刻浮现在脑海。 “戒毒的药怎么没吃?” 池御醉得不轻,他推的力道并不大,符骁晃了一下又撑着起来。 “我不想吃...吃了又有什么用,我什么都没了...妈妈不在了,大家都不在了...老宅也没守住...我什么都没了...” 池御红着眼睛,喝了一晚上的闷酒,心里的委屈在看见符骁的一瞬间,全都爆发出来了。 “不会的,我明天去签字,就能把老宅买下来了。” 符骁看着池御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得稀里哗啦,心里很不是滋味,比身体上的痛楚难熬得多,他恨不得立刻穿越到明天。 “不会的...之前明明说拿到授权了...可是...可是资金...你为了周泰什么都愿意做...” 池御哭得一抽一抽的,泪水流进嘴里,连说话都不利索,眼泪混着酒气一起砸向符骁。 他自己也分不清这里面的委屈有几分是为了老宅,又有几分是因为符骁。 “我筹集到资金了,明天就去签字,老宅还是你的。别哭了好不好?” 符骁语气放得很温柔,抱住池御,把人往怀里揽,见他哭得岔气,腾出一只手顺着他的背。 池御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没一会儿就打湿了一片,符骁揉揉他的头发,从他手里拿过酒瓶放在地上。 “额头疼不疼?” 符骁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凑近仔细看了看,皱着眉叹了口气。 “疼死了...都怪你...你为了他什么都愿意...” 池御头也不抬地哭,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 符骁知道是自己公关没处理好,确实都怪自己,看着池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肠子都悔青了。 “我为了你...” 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符骁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虽然池御现在喝得烂醉,大概率是听不到的,听到了也不会记住。 可是他怕池御听到,不想用这种誓言道德绑架他,又怕他听不到,听不到自己的心声。 符骁抱着池御起不了身,眼看着已经很晚了,总不能在老宅过夜,准备叫个代驾,刚掏出手机就被池御摁住。 “不许给他打电话...” “我叫代驾,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我没喝醉...不许给他打电话...那不是我的家...我已经没有家了...我不想回去...” “这里很冷,你喝了酒会着凉的,我陪着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不好...” 池御张开嘴,猛地在符骁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符骁身上没劲也站不起来,草坪又都是寒气,只好抱着池御,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静静等着代驾。 “你不冷吗?” 池御趴在符骁的肩膀上,含糊不清地问。 “不冷。” “骗人...你都在发抖...我讨厌你...骗我...” 符骁无奈地笑了一下,怕池御冷,把人又抱紧了些。 发抖是因为浑身很痛,到处都在响警报,估计是那会儿在卫生间吃了太多药。 池御感受到了符骁搂紧在腰间的手,他也回抱住,像是在较劲,他搂得更紧。 符骁几乎喘不过气,默默承受着也没推开,只因为,这一刻两人的心跳贴得很近,近得符骁能清晰地数出池御的心跳了多少下。 会不会有一下是为自己跳的... 符骁不知道,但自己疯狂过速的心跳,没有一下不是在宣誓那一份远远超出亲情,背德又禁忌的爱。 “你试着先站起来,我现在抱不了你。” 代驾发来消息,符骁松开池御,让他先试着站起来,自己则用手撑着地,单膝跪在地上竭尽全力往起站。 但是抱着池御坐了很久,他的两条腿发麻,腿一软往地上摔去。 池御摇摇晃晃地要弯腰扶,却被符骁抓住手腕。 “你自己站好别过来,扶我你也会摔的,我自己能起来。” 符骁的呼吸凝滞沉重,他撑着地面的手用力,指尖发白,试了好几次才站起来。 “你晕不晕?” “嗯...” 符骁看着池御脸上的两朵红晕和他迷离的眼神,半扶半抱着他往门口走。 上了车,符骁知道自己的体力肯定没办法抱着池御爬五层楼,就报了自己的地址。 池御闭眼斜靠着坐,头时不时砸在车窗上,身体随着车晃荡,符骁把他搂着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好难受...” 符骁半抱着池御往卧室走,池御身体软着一直往下滑。 “怎么了?是不是想吐?” “嗯...我...” 池御的话还没说完,还没来得及推开符骁,脊背一抖就吐了他一身。 “吐了有没有好一点?” 符骁见池御脸都白了,吓了一跳,赶紧扶着他躺下。 “难受...” 池御闭着眼睛,不安分地在被子下扭来扭去,符骁脱了脏衣服,赶紧钻进厨房。 之前照顾池御的阿姨看符骁总是应酬,就留下了煮醒酒汤的东西。 符骁自己一个人懒得煮,就吃药对付,这下终于派上了用场。 “池御,起来喝了醒酒汤再睡。” 符骁端着刚煮好的醒酒汤,端到床前叫池御。 “嗯...不喝...” 池御连眼睛都没睁开,闻到味道皱着眉翻了个身继续睡。 “对身体有好处,喝一点好不好?” “那你...喂我...” 池御转过身,仍然闭着眼睛,把被子蹬到了地上。 “好。” 符骁放下汤,扶着池御起来,拿勺子舀了一点凑到他的嘴边。 “你先喝一点尝尝。” 池御喝了一口,眉毛立马拧在了一起。 “好苦。” 池御张嘴就要吐,符骁赶紧放下碗去拿垃圾桶。 “要不要吃糖?” 符骁扯了纸巾凑过去给池御擦嘴边的汤汁,想起来自己外套里还有几颗喜糖。 起身准备出去拿,刚才忙着煮醒酒汤,连衣服都没穿,正好出去找了衣服穿。 “不要走。” 池御猛地抓住符骁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这边拉。 符骁本来就没劲儿,被他一下子就带到了床上。 而池御低头亲上了他的嘴,不偏不倚。 符骁瞪大了眼睛,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推开了池御。 在他的心里,虽然爱着池御,但仍坚定地守着哥哥的分寸,从来不敢做什么逾矩的事。 符骁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别说自己上半身还光着,池御温热的呼吸洒在自己的胸膛,就是穿戴整齐也... 符骁喘着粗气,心跳如捣,见池御眼神迷离,斜靠着床边滑下去,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 “躺好。” 符骁收拾好自己波涛汹涌的情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给池御盖好被子,不敢再停留。 第43章 我不过是亲错人了 知道池御睡觉不老实,怕他半夜再不舒服,符骁一整晚没怎么合眼。 既为那一个意外的吻难眠,又为明天关于老宅的签字紧张。 在生意场上泡了这么些年,早已经没有什么项目能让他彻夜难眠,可老宅真的耗费了他太多的心力。 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符骁宁愿自己折寿,也不想老宅再出什么意外。 今天事关重大,符骁决定带着池御一起去,然而比池御先来一步的是铺天盖地的舆论。 ‘年少有为的总裁脚踏两只船’ 符骁揉揉眉心,昨天他找人太着急,关心则乱,本来想着那么晚,没有记者去老宅的,结果还是被拍到了。 照片的角度也是极尽暧昧,文字更是引人遐想。 更有甚者把符骁和周泰,符骁和池御的照片放在一起,还做了什么星座分析,分析哪一对儿更长久。 符骁关上手机,独独他和池御的这件事不能随便澄清,本来大家也就看个热闹,互联网没有记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一旦澄清,那些记者再往深里扒一扒,必然会扒出池家和符家的旧事。 人死如灯灭,符骁不想让池御的母亲去世后还要再承受一遍人们各种非议。 符骁怕出岔子,特意备齐了药,都贴身放着。 “池御,醒一醒。” 符骁顶着黑眼圈,去卧室叫睡得正熟的池御。 “怎么了?” 池御捂着脑袋起身,宿醉让他头痛欲裂,整个人都不是很清醒。 “今天要去老宅签字了,我想带上你。” “好。” 听见老宅两个字,触发关键词,池御也不困了,想起来昨天符骁抱着自己,承诺着老宅会是自己的,今天签字什么的。 “要不要再睡会儿?” 符骁看着池御早上起来睡眼朦胧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往他身旁靠近了些,方便他靠过来。 “好。” 池御头直接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符骁也不好说什么,提前吞了药,也闭眼小憩。 车开得很稳,池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符骁的肩上。 “你在车上坐会儿。” 池御见符骁下车,知道他是去签字,瞌睡一下全没了。 一直到签完字这一步都没遇到麻烦,一时重担卸下来,符骁掩着唇咳嗽,只觉得胸闷气短,再也停不下来。 有细小的一滴血迹溅到纸上,符骁松开手,才惊觉自己嘴里都是血腥味。 想起池御还在门口等着,好在出血量不多,符骁全咽了下去,准备起身告诉池御,老宅已经买下来了,让他不必再担心。 门被人推开,池御攥着手机,脸色并不好,符骁登时知道他一定是在车上看到新闻了。 也难怪,舆论闹得沸沸扬扬的,池御想看不到都难。 “昨天...” 符骁正想开口说自己不打算澄清,以免波及到池御母亲的想法,池御先他一步开口。 “昨天我是亲了你,但是我不止亲过你一个人,我在国外也亲过别人,这不算什么,两个大男人亲一下,也不算是我轻薄你。” 池御不知道符骁想说什么,可是他心底里怕符骁迫切想撇清两个人的关系,只好自己先他一步撇清。 符骁的脸色立刻白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买下老宅的狂喜和心如死灰的绝望,两种极端的情绪竟然能同时挤在狭小的心脏里。 “我明白,没关系的,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符骁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觉得心跳漏了一拍,紧接着心脏好像停住了。 涨得他胸口生疼,喉咙异物感强烈,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他拼命地忍着往下咽。 “本来就没有什么,你是我的继兄,我好好的一个家,家破人亡都是因为你爸,我们能有什么?” 池御急了,听着符骁满不在乎的话语,他什么话都往外说了,不知道这些话听起来有多么的尖刻。 “别担心,我会找人澄清,老宅也买下来了。” 符骁艰难地说出这句话,觉得自己呼吸更加凝滞沉重,一只手绞着胸口的衣服,一只手去摸药瓶。 心脏一阵阵钝痛,符骁猜测应该是心衰的药,嘴里血腥味越来越重,他赶紧拧开药瓶。 刚倒出一把药,嘴里的血已经含不住,开始顺着嘴边往下滴。 “你怎么了!” 符骁嘴里都是血,没办法回应池御,怕吓着他,只想赶紧往嘴里塞药。 一张开嘴,鲜血涌出喷了一地,符骁趁着嘴里空着,赶紧塞了一把药。 药混着血往下咽,刺激得又是一口血涌上来,符骁捂着嘴拼命往下咽,可事不随人愿,药和血卡在喉咙怎么也下不去。 “松手!吐出来,你吃这么多药不要命了!” 池御看着鲜血不断从符骁的指缝涌出,他的喉结上下动,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出了一头冷汗。 “没事...吃了药就好了。” 符骁没有力气,手很轻易就被掰开,他不想让血溅到池御身上,偏头吐了一大口血,身体抖成了筛子,又吐出了几粒药。 “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 符骁拽住池御的衣角摇摇头,耳边一阵嗡鸣。 “不行必须去!” 池御把符骁抱起来,却见他死死拽着衣角摇头。 “我还要去董事会...道歉...” 老宅买下来了,公司彻底推掉了手上的项目,得罪了不少合作伙伴,也损失了不少钱,符骁必须为自己的专断负责,给董事会一个交代。 “去医院好不好?” 池御知道自己说话说得太重,可是话已经说出口没办法再反悔。 “没事...” 耳边的嗡鸣越来越严重,符骁眼前一阵阵黑,幻想着缓一缓,自己就能重新站起来。 “没事个屁,不能再耽误了,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池御抱着符骁上车,符骁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嘴角挂着殷红的血迹,体温越来越低。 “麻烦你开快点,再开快一点!” 尽管一路上催促着司机闯了好几个红灯,符骁还是已经昏迷不醒,池御抱着他的手一直在抖。 “别睡,别睡...求求你了...我不应该说那些混蛋话...” 池御一直放不下自己的少爷架子,从来不在他面前说什么求之类的话,只有他昏迷着,才能说这种话。 池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符骁澄清和自己的关系,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些重话。 他是骗人的,他没有亲过别人,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符骁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求求你了...别睡好不好...” 符骁当然听不见,他身体是软的,无意识地向下滑,池御抱着他的手越来越紧,握着他冰凉的手不知所措。 “符骁...你醒来好不好...求求你...” 池御不是第一次看见符骁吐血,可是这次不一样,符骁当时的眼神,是绝望吧... 医生一路小跑推着符骁进了手术室,池御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双手合十,头深深地低着。 期间手术室的门打开,池御站起来拦住一个医生问。 “情况不太好。” 医生只是匆匆地撂下一句话,又进了手术室。 符骁推出来的时候,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他的脸没有血色,胸口的起伏也很小。 池御坐在床边看着他,连他的手都不敢碰。 明明昨天还亲了的...明明昨天还脸红的人,今天就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 他的脸几乎要被雪白的被子遮住了大半,眼底还带着乌青。 医生进来调试着各种仪器,看看吊瓶,又看了眼符骁。 “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出血量很大,看他的身体底子了,一周左右吧。” “好...” 池御有些失落,但就算符骁现在醒来,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第44章 越描越黑 池御帮符骁掖被角,碰到他冰凉的手缩了一下。 “不要碰病人。” 医生又进来观察符骁的情况,见池御毛手毛脚的样子赶紧叫住他。 “他的手怎么这么凉?” “药水打进血管肯定多少有点儿凉,加上他失血过多,体温自然就低了。” “我想给他暖暖,只是握住手行吗?” “也行,你小心点,别碰跑针了。” “我会注意的。” 池御轻轻握住符骁的手,不敢用力,只是刚好包住,盯着他手背上几个新鲜的针眼,池御不自觉地抚上,轻轻地摩挲。 打了快一天的点滴了,他的手背微微发肿,交错的血管清晰可见。 池御的视线上移,符骁的脸还是没有血色,无意识地皱着眉。 “是不是很痛...” 池御不敢乱动,低下头用脸贴着他的手背,回想着昨天在老宅喝醉,符骁抱着自己极尽温柔地安抚。 本来喝醉酒是不应该有清晰的记忆,可是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微妙了,池御贪婪地想让时间定格。 其实,两个人贴近的时候,池御的心也跳得很快。 被他抱在怀里,搂着他的腰,感受着他的体温,在自己曾经幸福生活过的房子里,池御贪心地希望符骁就是自己的家人。 符骁感觉自己的脑袋空了很久,眼皮很沉,身体酸痛发冷,动一下就是一阵钻心的痛,也说不上具体哪里痛。 以前知道哪里痛,就能立刻找到对应的药吃,现在符骁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 意识回笼,符骁想起已经签完了字,也想起了池御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都刺在他的心口上。 像一把钝刀磨着血肉,速度不快,可每想一次,都会隐隐作痛一阵。 强迫自己跳脱出来,符骁又想起了要去董事会道歉,最重要的是,赶紧澄清舆论。 符骁费劲地睁开眼睛,抬了下手。 “你醒了。” 池御还握着符骁的手,有种做了亏心事被抓包的感觉,毕竟医生说可能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醒,可眼下符骁就看着自己。 符骁抽走了手,不知道扯到了哪里,眉头拧着,呼吸凝滞沉重了起来。 “我去叫医生。” 池御收回了空着的手,觉得有些尴尬,不敢看符骁,只想离开这里,找了个借口就起身。 “不用了,我该回公司了。” 符骁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池御,和池御身体接触得越频繁,他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池御的话已经很清楚,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可那一吻之后,符骁的心一直在把池御往恋人的身份上带。 怕做出什么超出哥哥身份以外的事,再吓到池御,符骁克制着,尽量简短地说话,不让池御察觉到丁点爱意。 池御以为是自己的那句话伤到了他,他一直在想着怎么解释,只是没想到符骁会醒得这么快。 看着符骁往门口走,池御一着急,没组织好语言就开口了。 “我不是谁都亲的。在国外我也没有随便乱亲...” 池御知道自己应该实话实说,就说谁都没亲过,符骁是自己第一个亲的人,可他好面子地偏偏没有说出口。 “嗯,我知道了。” 符骁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他很在意,可是他没有身份在意。 这是成为恋人之后应该在意的事情,自己只是一个继兄,和池御连亲兄弟都算不上,没有权利干涉他的自由。 池御看着符骁几乎冷漠的反应,明明已经想好了等人醒了就道歉,可是他拉不下脸来。 从小到大被家里人宠着,他从来没有低过头,这次...他也还是做不到。 “你吐血...我...”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符骁不想池御愧疚,可事实上,在池御进来之前,他就已经咳出了血,确实和池御没有关系。 “你现在就要去公司吗?” 池御看着符骁都站不稳,至少应该躺一个星期,这才第一天的晚上,怎么能乱跑? “周泰的事还没处理掉,还有和你的舆论我也会澄清的,别担心。” 符骁以为池御怕自己会拖延澄清的事,赶紧出声。 他始终背对着池御,池御只能看见一个背影,看不见符骁眼底的克制和痛苦,只能听见满是距离的口吻。 “我...亲错了人...不应该亲你...” 池御见符骁马上就要走出去了,赶紧抱住他,可是他越解释,听起来越怪。 池御的意思是自己亲符骁这件事是错的,可是表达出来却成了,不应该亲符骁,而是另有其人。 “......” 符骁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原来是亲错了人么... 所以亲自己的时候,池御在想的又是谁... 符骁想起自己那天的脸不争气的红透了,觉得有些可悲。 “我...我不应该亲你的,你想做什么都行,亲回来也行...” 池御感觉符骁的身体都僵住了,脑子一片混乱,什么话都往外蹦。 “我没放在心上,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忙,我先回去了...” 符骁挣了一下,可池御抱着他就是不松手。 “周泰也在吗?” 池御没松手,自己解释成了这个鬼样子,要是再放符骁走,万一他又倒在半路上怎么办。 “我不知道。” 符骁垂眸,他现在身上没有力气,除非池御松手,不然硬挣开,腹部的伤口又要裂开了。 “不要走。你还没好。” 池御抱着符骁的腰,越抱越紧,生怕他跑了,没注意到自己正压在他的伤口上。 符骁脸色煞白忍着没出声,紧紧攥着衣角,池御察觉到他在颤抖,手才松了一些,但还是抱着没放手。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醒了?赶紧松手,伤口都裂开了!” 还是医生急促的呵斥,池御才吓了一跳松开了手,符骁晃了一下,闷闷地开始咳嗽,单薄的胸口紊乱不定地起伏。 “不想活就别整天往医院送,这伤口都开了几次了!” 医生皱着眉,声音冷到冰点,对于符骁,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每次做完手术躺不过一天就自己走了,打针也是打一半就把针拔掉了。 “还年少有为!你再这样就只能英年早逝了!” 医生也看到了新闻,拉着符骁往床边坐,替他检查伤口。 “我不是故意的...” 池御低着头,看医生把符骁的衣服掀起来,纱布渗出了一圈血。 “不是故意的有什么用?对待病人怎么能够那么粗心大意?” “好了,我知道了。” 符骁知道医生也是救人心切,可是看到有人说池御,他就下意识地护犊子。 “知道了就行,身体是自己的,你自己不注意,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往医院跑也没用。” 医生哼了一声,盯着符骁的伤口看,重新给他换了纱布。 等医生出去,符骁又站了起来,刚才医生的话,池御听得心惊胆战的,什么英年早逝,什么不想活的。 他这次不敢再抱,一把拉住符骁的手没有说话,他怕越说越错。 “我先回公司了,你记得吃药,我让人给你送去。” 池御知道再拦也没什么用,失望地松开了手,看着符骁单薄的身影,鼻尖酸酸的。 第45章 大补 “喂?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啊?” 符骁想问问周泰表情包的事,他像是就守在电话跟前一样,刚拨通就接了。 “我有点儿事。” 符骁不太愿意告诉别人自己去医院了。 “你是不是去医院了?” 不知道周泰哪儿来的消息,一问一个准儿。 “嗯。” “啧,你这身体,你到我这儿,我给你补补?” “不用了。” 符骁对周泰有一种敬畏的感觉,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是真让他补上了,自己以后不补都不行了。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是...我有点儿事需要你帮个忙。” “可以,什么时候?” 符骁对周泰保持着仗义出手的原则,能帮就帮,不能帮就想办法帮。 “哈,你都不问什么事儿?” “......” 符骁没吭声,这种求人办事,就凭周泰的性格,根本藏不住,能说早就说了。 “嘿嘿...” 电话对面传来周泰不同寻常的笑声,符骁皱着眉把手机拿远了些。 怎么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怎么了?” “我想请你去我家吃饭。” 周泰憨笑了几声,才步入正题。 “为什么?” 符骁觉得吃个饭不是什么难事,不至于让周泰用上“帮”这个字。 “我那个项目...我想让我爹完全交给我,我不是资金的事对不住你么,所以我想这个项目可以分给你多一点。” “所以你想让我说服他?”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试试吧。” 符骁也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能帮到周泰,毕竟之前为了池御动手打过周总,不说记恨,两个人也算是有过节。 仅凭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就说服周总放弃项目大权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符骁也不敢贸然拒绝周泰,他怕周泰再做出什么诸如上吊的事。 别说周泰不是熟练工了,就算是,玩儿这么几次也够呛了,更何况这要是玩儿脱了,可真就亲人两行泪了。 “你现在在公司吗?” “嗯,落下了很多工作。” “那...算了...” 听着周泰的欲言又止,符骁放下了手上的文件。 “怎么了?” “我想让你帮我看看项目,你看你需要什么尽管说。能来吗?” 周泰挠挠头发,觉得自己是在给符骁添麻烦,他本来身体就不好,手上一堆活儿,自己还给他找事儿干。 “可以,可能要晚一些了。” 符骁目测了一眼文件的高度,加快了速度。 “要不你拿过来?我去接你。” “也行。” 周泰手里拎了份生煎,把袋子打开让符骁拿。 “怎么每次见你都这么憔悴啊?要不请个风水大师,你这办公室绝对是有吸人精气的妖精。” “你还信这些。” 符骁摆摆手,周泰很是坚持,非要让他吃。 “你就吃嘛,不好吃你把我杀了都行,你这身体都这样了,还不吃饭啊。” “我...” 符骁还想拒绝,又想起今天医生说的英年早逝,他其实对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只是还有很多没做完的事。 他想把符氏经营好之后,找个可靠的人教池御怎么打理公司。 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就是经营公司会很累,不知道池御能不能受得了。 如果没有这个人,那就尽可能挣多的钱留给池御,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做自己想做的事。 符骁没有把自己规划到池御的未来里,他隐隐知道自己撑不到最后,就提前做好了打算。 “怎么样?是不是还挺好吃的?” 周泰看着符骁咬了一口,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嗯。” “喂,你都还没咬到馅啊。” 周泰刚想夸自己,才发现符骁就浅浅地咬了一口,生煎顶多就受了个擦伤。 “小心烫。” “好。” 符骁皱着眉又咬了一口,他怕自己吃完又会吐,所以对食物的态度总是下意识地排斥。 “鲜不鲜?” “鲜。” 周泰这回盯着符骁,见他咬到馅,汁水流了出来才问。 “那你再吃一个。” “不了,我怕会吐。” 周泰开着车嘴角快咧到耳朵根儿,心情是格外地愉悦,表情比中彩票还振奋人心。 “快请进!你在沙发上坐一下,东西一会儿就到!” 周泰积极地把符骁推到沙发上,又给他身后垫了个软垫,亢奋得怎么也坐不下去,像扎了一屁股针。 “什么东西?” 符骁皱眉,想起之前谭虔的韭菜生蚝粥,对于诸如此类的大补的东西,有些后怕,更何况还是周泰订的。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嘿嘿。” 周泰一脸得意的样儿,已经想象到符骁收到东西的满意表情,他摸了下耳钉,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屁股还没坐热,他看了眼手机立刻弹射起来,符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周泰迫不及待地掏出一个陶罐。 “你闻到香味儿没?” “没。” 周泰本来想着等符骁说‘好香啊’,自己就顺势把盖子打开,没想到他不按套路出牌,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噔噔噔噔,是鸡汤!” 周泰把勺子塞到符骁手里,一脸星星眼地看他。 “好喝吗?” “好喝。” “你还没喝呢...” 周泰撅起嘴,双手环胸,一脸不服气,不信这么香的鸡汤还无法打动符骁。 “有点儿油。” 符骁看着金黄色的汤上浮着一层油,胃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 “那我帮你把油撇掉。” 周泰在厨房慌里慌张地一通乱翻,像在搞打击乐一样。 他对自己家不熟么? 符骁刚想开口让他别忙活了,就见周泰拿了一个漏勺还有一大包枸杞。 “你...” “额...好像撇不掉油,我以为这个漏勺能把油漏下去...” “没事,不用麻烦了。” “那怎么能行?我先给你放点儿枸杞,补补气血。” 放亿点点... “别放太多。” “放心,我心里有数!” 周泰拍拍自己的胸肌,挑了下眉,就扯开口子倒,一下子大半袋下去了。 “别放这么多。” 符骁开始猜测喝下这一罐鸡汤,自己到底是先吐还是先流鼻血。 “问题不大,枸杞嘛...多多益善。” 周泰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回来的时候拿了个吹风机。 “我给你吹吹,油飘走的时候,你就舀一勺。” 为了让符骁喝上这一口鸡汤,周泰可费了不少劲儿。 “怎么样?” “好喝。” “是吧,好喝就行,那你就都喝了,我给你吹着。” 周泰倒是不嫌麻烦,一直举着吹风机,他甚至还开了中档的热风,怕把油吹开得不干净。 符骁没有拒绝,一口一口喝着鸡汤,喝了大半碗,胃也没有反应。 只是...在一堆枸杞里找汤喝,是不是补得有点儿太厉害了。 “你把枸杞也吃了。” “啊?” 暂且不说枸杞泡发了,一眼望去全是枸杞,就是平时喝汤,也没有吃枸杞的吧。 “吃了补气血。大补。” 要是搁平时符骁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可是今天医生那一句英年早逝,给符骁整得毛毛的。 端着陶罐,符骁硬是一个枸杞也没剩。 “你先看文件,我布置一下家里。” “?” “就是...我怕明天吃饭不顺利,还是想再用一下苦肉计。” 周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想起上次的上吊闹剧,觉得有些尴尬。 “算了,你不适合上吊。” “那我撞墙?” 周泰真的有在认真的思考,他一只手托着下巴,脑袋环顾一周,猜测着有没有可能,有一面墙会是豆腐渣工程。 “我靠!” 听着周泰中气十足的吼叫,符骁也感觉到了有两股热流。 流鼻血了...还是两个鼻孔... “你要不试试喝鸡汤呢?” 符骁见周泰扑过来给自己手忙脚乱地擦着鼻血,语气很是平和。 “不要,这根本吓唬不到我爹。还怪丢人的。” “......” 你也知道丢人... “别动,我给你堵上。” 周泰见血没止住,利索地搓了两个纸团塞到符骁的两个鼻孔里。 “好像有点儿奇怪...” 周泰看着两个鼻孔都被堵得严严实实的符骁,陷入了沉思,但又没想出来到底哪里奇怪。 直到见符骁一声不吭地拿掉了一个纸团,又拿掉了另一个,周泰一拍大腿顿悟。 “我就说嘛!哪有人把两个鼻孔都堵住的,这怎么呼吸。” “......” 大补。 符骁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又看了眼装鸡汤的陶罐,眼神有些幽怨。 第46章 心软的神 符骁距离喝完大补的鸡汤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自己腿上的周泰有些无奈。 本来说好两个人一起商量项目的,周泰还拉着他兴奋地说要通宵来着。 符骁翻文件的声音刻意大了一些,带起的风把周泰的头发吹了起来。 周泰觉得痒痒的,睡眼朦胧地伸了个懒腰,一挥手把文件打到了符骁的脸上。 “我靠!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啊?” 周泰的瞌睡彻底吓醒了,看着符骁的脸上一道明显的红印,抬起爪子要给他揉。 “没事,先办正事。” “好好好。” 周泰一个激灵爬起来,端坐在符骁旁边,盯着文件,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符骁翻了一页,周泰继续盯着纸看,符骁又翻了一页,周泰还是没有表情,只是盯着看。 “你...是不是看不太懂?” 虽然这样问有点儿不太礼貌,但是符骁真的挺好奇的。 “嘿嘿...” 周泰露出大白牙咧开嘴笑,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发,符骁心下了然。 “那你先睡吧,我看完了给你说。” “这多不仗义啊,哥们儿陪着你一起熬夜!” “没必要。” 周泰也不走,一把把胳膊搭在符骁的肩上,虽然看不太懂但主打一个陪伴。 “你咋看这么快?比我看爽文都快。” 周泰支着脑袋,瞳孔地震。 “熟能生巧。” 符骁倒是不知道周泰还爱看爽文。 “你怎么不说那句话?” “哪句话?” 符骁头也没抬顺着他说,周泰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要是别人肯定要说,哎呀周泰呀,你要是把看爽文一半的心思用在看项目上,早都能接替你老爹的位置了。” 周泰挤眉弄眼地表演,还矫揉造作地扭了几下。 “有人属于大器晚成。” “嘿嘿,你是说我啊?我也觉得,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周泰属于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主儿,得到符骁的认可,像一只大狗狗,骄傲地翘起了尾巴。 “你不属于大器晚成。” “哈?合着你不是夸我呢?害哥们儿白高兴一场,那你说吧,我属于什么?” 周泰眼里的光肉眼可见的消失了,耷拉着耳朵,他有些紧张地摸摸左耳的耳钉,等着符骁的下文。 “玉不琢不成器,要经历社会的毒打。” “喂喂喂,你就这样说兄弟呢?我看谁敢打我!我那拳击可不是白练的,老子一拳把头给他打肚子里。” 虽然周泰的性格直来直去,比较冒进,容易惹祸,可是他有周总的庇护,不会吃苦头。 符骁揉揉酸痛的脖子,看了眼周泰摆弄着他胳膊上的肌肉,觉得这样的性格很是宝贵。 “怎么这样看哥们儿?我们周家正好缺一个儿媳妇。” 周泰摸摸耳钉,一副小样,这还不迷死你的模样。 符骁一脸黑线,拿起文件轻轻拍一下周泰的胳膊。 周泰噼里啪啦讲话的频率一点点下降,符骁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四点了。 “我看得差不多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周泰的眼神已经迷离了,听到符骁问自己,他迟钝地凑过来看着文件。 “你想要多少都行,给我留一点,我好给我爹个交代。” “这个项目不错,你问问周总,看他有没有需要合作的对象。” 话虽如此,符骁知道周泰没有说谎,可出于替周泰利益的考虑,他不打算一个人独吞。 “哎呀,问他干嘛呀,说了给你就给你。” “不是还没定下来么?” “我相信你,明天吃个饭,肯定能说服他把项目交给我。” 手机突然短暂地响了一下,符骁还没来得及接就已经被挂断了。 6秒前池御未接来电... 池御坐在楼梯门口,把头埋在腿上,双手抱着双膝,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楼道有些阴冷,凉气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 放符骁从医院走的时候,池御就后悔了。 池御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能把符骁挽回,他知道自己这次的混蛋话,符骁一定放在心上了。 试过不吃戒毒瘾的药,可是毒瘾没有发作,池御只好坐在楼道吹风。 他穿得单薄,一面让自己烦躁的心冷静下来,一面如果幸运地发烧了,他就给符骁打电话。 除了这样,池御连个让符骁找自己的蹩脚理由都憋不出来。 终于在楼梯口坐了许久,脑袋晕乎乎的,池御捧着自己滚烫的脸,拨通了符骁的电话。 可他的自尊心告诉他,这种近乎于乞讨的手段实在是太上不得台面,想都没想,池御立刻摁了挂断。 他应该没听见吧... 他应该不会来吧...不是说有很多事么... 太晚了...下次不要在四点发烧了... 池御劝说自己不要等,又固执地坐在台阶上,奈何实在是太热,他靠在墙上,冰凉的墙壁很快被他滚烫的体温捂热。 再等最后一分钟... 池御在心里默默计时,可是脑袋发昏,数着数着,就几个数字都数了几个来回,已经记不清数到哪里了。 符骁脸色变了,熬夜加上久坐让他供血不足,匆匆起身又跌了回去? “你去哪儿啊?这么晚了?” 周泰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他。 “池御给我打电话又挂断了。我去看一下。” “是不是拨错了?要不要给他打过去问问?” “我过去看下,不会耽误你的事。” “不是...你这一晚上没睡能行吗?” “没事。” “那我送你。” “不用,你快睡,明天还有事。” 符骁坐在车上,给池御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都没人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是不是没按时吃药,毒瘾犯了... 还是摔到哪儿了? 符骁觉得池御不在自己身边,自己的心就一直悬着。 也不知道他不好好吃药,戒毒的效果有没有变差,应该把人带回去让医生好好检查一下。 符骁一口气爬到三楼,胸腔的嗡鸣越来越严重,像一个漏气的机器。 熬夜到凌晨四点,又爬了楼,符骁实在撑不住,靠在扶手上喘气,太阳穴一直跳。 缓了五分钟左右,符骁靠着墙边继续爬楼,看到坐在楼梯口的池御心里一惊。 “池御。” 池御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叫自己,高烧弄得他头昏昏沉沉的,抬起来都很费劲。 符骁看着门也没锁,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危险。 跪在台阶下,符骁去扶池御,让他整个人都趴在自己身上。 感受到非比寻常的温度,符骁抬手去摸池御的额头。 “怎么发烧了还坐在这里?” “嗯...” 池御含糊不清地应着。 符骁半扶半抱把池御弄到床上躺着,自己去柜子里翻退烧药。 池御躺在床上,身上还带着符骁的气味,心里很不是滋味。 为什么还是来找我了...我明明说了这么重的话... “池御,把药吃了再睡。” 符骁一只手扶池御起来,一只手凑到池御嘴边,上面躺了两粒退烧药。 “我发烧了你才会来是不是...那我不吃药了...” 池御怕是烧糊涂了,自己连电话都不接,符骁在来之前怎么会知道他发烧了。 “没...把药吃了好不好?” “那...我吃了药你能不能不走...” 池御说出这句话,脸立刻红了,他觉得很丢脸。 “你先把药吃了。” 想着答应周泰的事,符骁只是让池御把药吃了。 池御以为他还在生气,抱着符骁的腰红了眼圈。 “我没有...亲错人...” 对不起... 池御还是没勇气说出口,抱着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让你亲回来好不好...” 池御不知道自己出于怎样的心态,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可他很执着于符骁的态度。 “你在发烧,把药吃了好不好?” 符骁推开池御,抬手替他擦了眼泪,又把手伸到他嘴边。 “不好...” “你发烧了,不吃药会难受的。” “我已经很难受了...” 池御搂着符骁不撒手,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胡乱的地蹭着,把他的衬衫蹭皱了,还蹭了很多眼泪。 “你亲回来好不好...我没...亲错人...” 池御的头发也蹭乱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打湿了一大片床单。 “好...那你要好好吃药。” 池御闭上眼,符骁扶着他的后脑勺,俯下身凑过去。 符骁温热的呼吸洒在池御的脖颈间,却只是在脸上蜻蜓点水地停了一下。 符骁只当是池御烧糊涂了,他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面对喜欢的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多。 但他不想趁人生病就占便宜,更何况池御也不清楚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别人。 我们根本不可能有什么... 继兄而已... “为什么...” 为什么不亲回来... “乖乖吃药。” 符骁揉了揉池御的头发,替他把沾着泪水贴在脸上的头发拨开。 池御已经知道符骁的态度了,就着符骁的手吞了药,见他递过来水也不喝,赌气地转过身背对着。 “喝点水好咽一些。发烧要适当的喝些水,才能好得快一些。” “不喝...咳咳咳...” 刚才吞的两粒药还没咽下去,池御一说话就卡在喉咙上面一些,难受极了。 池御咳嗽了几下想把卡住的药吐出来,没想到开始干呕了起来。 “是不是卡住了,你试试看能不能吐出来?” 符骁顺着他的背,用纸接着池御吐出来的药扔了,又把水递给他。 “等会儿再吃药吧。” 符骁叹了口气,扯了被子给池御裹上。 “戒毒的药有没有吃?” 看着池御额头肿着还没消,符骁又问。 “不吃...我什么药都不想吃...你走吧。” 池御知道了符骁的态度,见没办法挽回,只能和自己赌气。 “我带你回去,让医生检查一下。” “我就烂在这里,不劳你烦心。” 池御用被子蒙住脑袋,不愿意再看符骁。 “那就一起烂吧。” 符骁看着赌气的池御,一边纳闷他的态度怎么会转变得这么快,一面无奈地靠在床边,把被子掀开一角,怕池御一直蒙着脑袋憋坏了。 第47章 喜当爹 池御脸烫得发红,蜷缩在被子里,皱着眉头睡着。 符骁给他换了条毛巾,看了眼时间,替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起身。 “不要走...” 池御微微睁开眼睛,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符骁。 “我把换下来的毛巾冰一下。” 符骁抬手给池御看毛巾,他还拉着不松手。 “不要走...” “我叫医生来好不好?” “不好...” 符骁想了想,决定把池御带回自己家,顺便让医生给他看看戒毒的效果。 “你继续睡,我抱你。” 符骁把池御正面抱起来,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肩上。 坐上了车,池御也不肯从符骁身上下来,把脸埋在他的脖颈一阵猛蹭。 “我没有亲错人...” “嗯。” “你不信我。” 池御把头抬起来,眼神迷离地看着符骁。 “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符骁垂眸,脸却被池御捧起来。 “你得信我...信我好不好...” 池御的额头抵着符骁的额头,睫毛一阵乱颤。 “好疼...” 还没等符骁回答,池御才想起来自己额头上还有一个包。 “别碰,你头晕不晕?” 符骁探探池御的额头,手心下是一片高热。 “好晕...” 池御又把头埋在符骁的脖颈,双手无力地垂着。 “我是不是快死了...” “别说傻话。” 符骁听着池御低低的声音,说着死字,心停了下。 “那你信我,信我好不好?” “嗯。” 信还是不信已经不重要了,符骁抱着池御,暂且做一个干涉他私生活的哥哥。 “我那天说了很重的话...” “没关系。” 池御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死活说不出对不起这三个字,话还没说完就被符骁的一句没关系给堵住。 池御咽咽口水,准备继续说。 “那天的新闻...我很在意...” “别担心,我会澄清的,只是...兄弟关系。” 池御垂眸,他想说自己很在意,很在意和周泰一样,和符骁在一起被拍了很暧昧的照片。 如果不是这样,自己大概会很气。 “嗯...” 池御的声音有些颤抖,觉得好像把符骁越推越远了。 解释得稀烂,池御的头更疼了,枕在符骁的肩上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帮他退烧,再看看戒毒戒得怎么样,需不需要调整一下方案。” 符骁简单给医生交代了几句,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开车往周泰那儿赶。 “爹,你不许走!” “我不喝茶!让开,这个逆子!” 符骁刚走到门口,就见周泰抱着自家爹,周总圆滚滚的肚子挺着,周泰两个手搂不住,还死命抱。 而地上放着一个茶壶,呼呼地冒着热气,这热气都能蒸桑拿了,能给人喝? “吃个饭而已,你本来也要吃饭。” “我不吃饭!小兔崽子,你给我撒开!” 符骁去拉周泰,企图分开扭打的一老一少。 “得了吧,你不吃饭你这么大肚子!不知道还以为你怀了!” 周泰是被拉开了,但他的嘴没消停,还在一个劲儿地输出。 周总出了一头汗,端起地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烫得在嘴里炒菜,连杯子都没拿住。 “你没提前和周总说好?” “我要是说了,那还怎么守株待兔?” “......” “既然人都来了,出去吃,走吧。” 气氛正僵硬,这个时候周总开口了,瞪了周泰一眼,连带着也没给符骁好脸色。 “好嘞,爹,我就知道你最贤良淑德了。” 周泰捡着个好词儿就给自家爹头上扣,怕人反悔,像押送死刑犯一样,紧紧钳住周总的胳膊往门口走。 “我来开车,你们聊。” 周泰一溜烟儿坐到驾驶位,刻意绕路走,就想给两个人留够时间交流,这一交流,这事情就应该差不多成了。 “我靠!” 周泰开车也不专心,虽然他相信符骁,但眼珠子就是控制不住从镜子里看后面,一路上连着踩了好几个急刹车。 “眼睛长的用来出气的?不学无术!刚才绿灯你怎么不过?” 周总踹了一脚驾驶座的椅子,留下一个皮鞋印。 “知道了知道了。” 周泰不敢顶嘴,见自家爹又转头和符骁说话,也不敢再看镜子,专心地开车。 “这爹谁愿意当谁当,要不你当!” 车刚停到餐厅门口,周泰就听自家爹重重地拍了下沙发,赶紧下车给他开车门儿。 “您请。” 看着从另一边儿下的符骁,周泰冲他眨眼。 符骁点了下头,周泰见自家爹下车了,猛地关上车门儿,知道事情绝对是稳了。 “爹,你怎么了爹?” “逆子!你关什么车门儿?” 周总皱着眉扯夹在车门里的裤脚,看周泰傻愣愣地站在一旁,脸上的喜悦还没褪去,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叫你当我爹啊?咱俩年龄相仿,要当也是当媳妇儿。” 周泰刻意走在后面,拉住跟在自家爹后面的符骁,凑过去悄悄打听。 “不好吗?” “啧,搞什么?我拿你当哥们儿,你却想当我爹,超级加辈是吧,小心我揍你。” 周泰抬起拳头假模假样地挥了一下。 符骁笑了下没说话,快走了几步重新跟在周总后面。 “诶诶诶!我哪能真揍你啊...” “让他点!看他能点出什么花儿来?” 周总把菜单扔到周泰面前,周泰也没推辞,真情实感地开始点菜。 “尝尝这个!这好吃!” 菜一上来,周泰就开始转桌,好巧不巧,周总刚下筷子,还没夹呢,他就转走了。 周总皱着眉但也没发作,准备夹别的菜。 “好吃好吃。” 周泰一边自己吃,一边给符骁夹,全然不顾另一个人的感受。 “周泰。” 周总第三次筷子还没落下,菜就被转走后,符骁看着他脸都绿了,连忙提醒周泰。 “昂?” “等人吃完你再转桌子。” “没事儿,想吃自己转呗。我主要孝敬孝敬您,是吧爹?” 周泰露出大牙冲着符骁笑,故意和自家爹赌气,只听一下摔筷子的声音,周泰的耳朵被揪了起来。 “你认了新爹,就别花老子的钱。” “爹!生气折寿,你看我不是点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吗?” “老子爱吃的是回锅肉。” “爹...” 符骁看着周泰摇头,刚才周泰一直转桌子,那盘红烧肉,周总一共就吃了半块儿,还是周泰自己嫌肥不愿意吃的。 “你再放一句屁话。” 周泰松开了手,看着周总离开,又点了份回锅肉。 “我倒要尝尝回锅肉有多好吃。” 符骁给医生打了电话问了问情况,就直奔池御的房间。 池御还睡着,符骁探了探他的额头,给他用凉水浸了条毛巾搭着。 “别再走了…” 池御睁开眼睛,浑身没力气只能躺在床上,医生给他吃完药后,他就一直等着符骁回来。 “嗯。你饿不饿?要不要喝粥?” “要青菜瘦肉粥。” “好,我去给你买。” “我不喝了,你别走...” 池御拉住符骁的手,难受得闭上眼睛,不就是一天没吃东西么,也能忍。 “那我订回来吧,可能慢一些。” 池御拉着符骁不肯松手,还往他坐的地方靠,衣服跑到上面,露出了一截腰。 “盖好被子。” 符骁松开池御的手起身,又被他拉住。 “不要走...” “我给医生打电话问问,怎么还在烧?” 池御心虚地垂眸,不敢看符骁。 其实医生只是检查了他戒毒的情况,给了退烧药,但池御没吃,还趁人走了,把被子掀开,开着窗户吹风。 就是希望能再发烧久一些。 池御道歉的方式就是黏在符骁身边儿,希望他可以忘记自己说的话。 “不要走。” 池御两只手都去拉符骁,斜躺在床上,衣服又跑了上去。 第48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开董事会说起来容易,符骁光是凑齐人都费了不少功夫。 “这次老宅的事,是我独断专行,趁着这次新项目,我给各位一个交代。” 符骁的话说完,抬起头环视其他董事,没有人理会他,都双手交叠作沉思状。 “那我们就准备新项目吧。” 符骁无意招惹是非,正好没人说话,他准备找周泰问问表情包的事。 “符总好威风。” 平时冷言冷语的董事终于开了口,符骁站定,又拉开椅子坐好。 “不敢。我只是尽可能为了公司着想。” “这么说来,推掉所有项目是为了公司好?符总要是嫌钱多烫手,还是考虑先把之前的账补上吧。” 符骁的嘴抿成一条直线,没办法开口,毕竟这也是事实。 当初池御被出国的时候,符骁拼命挣钱,挣到的钱除了用来经营公司,就都寄给了池御的寄宿家庭。 他的身体状况也是在那几年里断崖式下降,不过符骁当时就知道,这笔钱董事会一定会惦记着。 造化弄人,符骁赔了身体给池御寄的生活费,全让寄宿家庭拿去挥霍买毒品了。 “符总,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董事不依不饶,非得从符骁这里讨个承诺才肯罢休。 “推掉项目的钱和之前的钱,明年之前,我全部还上,一分不少。”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话到了穷尽的地方,其他人有样学样,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开,会议室又只剩下了符骁。 董事和之前挨个道歉的合伙人不同,他们确实是从公司利益出发。 因为他们持有了股份,自然要保证自身权益不受侵害,但也仅此而已了。 至于怎么挣到钱,挣谁的钱,通通交给符骁,风险一人担,赚钱一起分。 符骁一直主张公私分明,可池御高烧不退,他放心不下,只好暂且把工作带回家处理。 周泰敲敲会议室的门,符骁失神地抬头。 “干嘛啊?别坐这儿了,出去透透气,这群老家伙看着就烦,这会议室都弄得一股尸气。” 周泰拉着符骁的胳膊,粗鲁地推开门,玻璃都晃了一下,符骁把门扶稳关好。 “诶,你怎么说服我爹的?我放个耳朵,你教教我。” 周泰见符骁的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递给他了一杯咖啡。 “没什么,和那天熬夜跟你说的差不了多少。” 一堆事压在身上,符骁哪还顾得上什么心衰,一口接一口就下去了半杯。 “你认真的啊?那这样,你不是分不到多少啊?不行不行,反正这项目现在也是我的了,我说给你就给你。” “轻诺必寡信,我和周总说的是什么就是什么,说到做到。” 符骁垂眸,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周泰肯定把项目的大头都给了,可是他不想失信于周总。 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这一失信,可就把路走死了。 “你别管了,我爹现在都去国外潇洒了,天高皇帝远,他管不着我。” “就按商量的来,这是你第一次做项目,不要冒进。” 符骁拍拍周泰的肩膀,周泰无奈地笑了下,见符骁决心已定,也不好再勉强。 “我爹去国外的日子...啧啧啧...一天天左拥右抱的,我都不愿意管他。我都怕他身体受不了,叫什么来着...从此君王不早朝...诶?上面那个是啥来着?” 周泰托着下巴想着自家爹,此刻说不定又往哪个美人身边凑。 “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也不能怨他,自从我妈没了以后,他发誓此生不碰别的女人,话虽如此,他倒是招惹外面的小鲜肉了。” 符骁对周总的风流韵事不感兴趣,可是周泰却兴致勃勃,巴不得把自家爹全部的老底儿都抖出来。 “你表情包的事怎么样了?” “那能怎么办,表情包都做了,不用白不用。你微信给我发一句‘狗儿子’。” 符骁皱着眉点开对话框给周泰发了句狗儿子,对方立刻回了一个表情包。 上面周泰张牙舞爪放大的脸,配上加粗的口号颇有喜感。 “抛开事实不谈,也挺好玩儿的,是吧?要不我给你也做一个?” “......” 符骁抿了口咖啡,周泰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心里咯噔一下。 ‘250’ “害,你整这250干嘛,有本事发个520。” 周泰笑了下,说完自己也觉得奇奇怪怪的,干咳了几下,假装自己很忙。 “唉,真是多事之秋,那些狗记者怎么老逮着你拍啊?” 符骁已经告诉公关部门了,就按照兄弟关系澄清,现在还没爆,估计记者正忙着扒以前的旧事。 扒出来了就继续公关,直到热度降下去为止。 只是这些事情本来已经很乱,记者再添油加醋地歪曲事实,符骁不敢想池御看到有多受不了。 他不知道池御在看到新闻前,身体已经先受不了了。 “再发烧久一点...” 池御泡在浴缸里,就穿了个内裤,嘴唇冻得发紫,他铁了心不想好,只能借着发烧在符骁这里多留几天。 一咬牙一狠心,池御把温度调到最低,脚刚一伸进去,差点没凉得叫出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池御默念,死死稳住想要摩擦生热的手。 池御该知道的,符骁哪是狼啊,对着大狗狗直接说一声想留下,他做梦都得笑出声。 符骁第一次准点下班,给池御打包了青菜瘦肉粥,又从谭虔那儿顺了一盒巧克力。 想着发烧嘴里没味,应该吃点水果,符骁又买了一盒草莓。 池御听见进门声,心里一惊。 他不知道符骁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自己也没泡多久... 况且要是被符骁发现,该怎么解释啊... 奈何池御动不了,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像一块陈年老冰,关节也冻得僵硬。 “池御,我洗了草莓...” 符骁直奔卧室,看着一半掉在地上的被子和空荡荡的床,以为池御去了别的房间。 生着病总不能乱跑吧... 符骁转了几个房间叫着池御的名字,手里还端着草莓。 路过卫生间的时候,他本来想略过,却还是打开了门。 “池御!” 符骁手里的碗掉了,洗好的草莓滚在地上,还有些进了浴缸。 “你泡了多久?怎么水这么冰?” “别生气...” 池御费力地抬起手,两条胳膊软软地搭在符骁的肩上,把他拉近了些,他的手指冰凉,拉着符骁的手往自己额头上探。 “我发烧了...别生气...好不好...” 符骁察觉到池御抖得厉害,额头连着颈部一片都是高热,撤了手去抱他。 “别生气了...” 池御见符骁皱着眉,声音也很急,把他又拉近了些。 两个人的呼吸交缠,水珠顺着池御光洁的肌肤下滑,符骁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一句话。 自己回周泰的那句话... 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 “我先抱你出来,太冷了。” 池御的身体清清楚楚地映在水里,符骁撇过头,红着脸去扯浴巾。 扯了浴巾把池御抱起来,符骁利落地给他裹好。 掉在地上的草莓,被符骁踩成了一地草莓汁,草莓味的鞋印一路从卫生间,在卧室门口断开。 “我送你去医院。” 符骁因为担心,声音也冷冷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冷酷。 “可是...我没穿衣服...” 池御冻得牙齿发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给你披件厚外套。” “别生气...” 池御把头靠在符骁的胸口,发丝的冷水浸湿了他的衬衫,他张开手,手里是一颗草莓。 “给你...” “别乱动,你发烧了,会头晕。” 符骁没低头,直到把人放在床上也没看他一眼,转过身在衣柜里翻着厚外套。 “我帮你把外套披上。” 池御解了浴巾,刚一翻身,就压扁了草莓,红色的汁水顺着指缝流下,绽开在白色的浴巾上。 “你是...特意…给我买的?” “嗯。” 池御拉住符骁,见他一直低着头,以为他在生气自己乱泡冷水。 池御抬起手,咬了一口烂在手心里的草莓。 “烂了别吃,我再买。” 符骁皱着眉出声,抬头看到池御光着上半身,撇过头把厚外套盖在他的身上,又低下了头。 池御没停,吃完了剩下的半个草莓,又舔干净手心里的草莓汁,拉着符骁不放手。 “我不想...去医院...” “你在发烧。” 第49章 浑身解数 “头晕...晕车...” 符骁抱着池御刚打开车门,就听到他呼着热气在自己颈边叫唤。 “走路会不会太慢?” 符骁探探池御的额头,有些担心,又打开车门,怕耽误他看病。 “好晕...” 池御死活不从符骁身上下来,尽可能地拖延去医院的时间。 “头晕么...头发还湿着,吹了头发再去好不好?” 符骁懊悔自己的大意,光想着赶紧开车把人送去医院了。 “好...” 池御软软地靠在符骁腰间,难受地闭上眼,柔软的发丝随着热流飘起,和符骁的指尖难舍难分。 一只手扶着池御,符骁揉了下池御干燥还带着余温的头发,关了吹风机。 “我饿了...” 见符骁用手托着自己,池御整个人靠了上去。 “你先躺着,我给你热一下粥。” “我...我想喝别的粥...” 热粥还不快么...池御又叫住符骁,盲猜他应该带的是自己之前说的青菜瘦肉粥。 “去完医院再喝好不好?” “那样...就已经很晚了...” 符骁记着池御一天没怎么吃饭,也害怕他低血糖,拿了巧克力来。 “先垫一下肚子。” “非要...去医院么...” 池御耷拉着脑袋,知道符骁态度很坚定,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高烧不退,我怕你有事。” 符骁又探了下池御的额头,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蛋,轻轻把他揽进怀里。 “为什么不想去医院?” 符骁的声线很温柔,算不上质问,只是想单纯要个原因。 “我...我怕打针...还不行么...” 池御想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他知道发烧去了医院多半是要打针的,打针可比吃药退烧快多了。 而池御不想那么快好...他想再多留几天,找时间为自己说的重话道歉。 “让医生检查一下,我问问能不能只吃药,先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在这儿...吃退烧药不是一样么...” 池御还是不愿意去,就想先吃退烧药拖着,发烧就发烧,只要不影响智力就行。 “不一样,你一直不退烧可能比想的要严重一些。” 符骁很严肃地看着池御,尽管口气放得温和,态度却是绝对的强硬。 “好吧...” 池御把脑袋重重地靠在符骁的肩膀上,很是泄气,认命地让他抱着自己去医院。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着凉了,来打几次退烧针就行了。” 听着医生的话,符骁才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他没忘记给池御的承诺。 “那能不能不打针,只吃药可以吗?” 符骁真的履行了诺言,池御以为他只是说说,首要是把自己骗来医院。 “还是打针吧,已经烧了几天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 池御在心里默念,他开始想办法,比如...能不能打一半针就装晕... “不要盯着针看,会更疼。” 符骁见池御盯着针尖看,在护士把针推进血管前捂上了池御的眼睛。 “这样握着会暖一些。” 符骁大病小病不断,知道输液的时候,手会发冷僵硬,就轻轻地握住池御的手。 池御感觉手背有些胀,确实像符骁说的一样,手被握住之后的确舒服了好多。 眼看着半瓶药下去了,池御怕自己真的退烧了,便开始想对策。 “我饿了…能不能不打针了...” 池御动了下打针的手,抬头看了眼吊瓶。 “我在医院附近看看有没有粥卖,想喝什么?” “算了...我没什么食欲...” 池御垂眸,见计划失败,又开始想新的对策。 “打完这一瓶...就回去...” “哪里不舒服么?” 符骁探了一下池御的额头,手心下的温度虽然还是烫,但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吓人。 “手背好胀...疼...” 池御红了眼圈,但不是疼的,是着急的,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妙计了。 “打完这一瓶,就回去好不好?” 符骁见池御发烧有所好转,也退了一步。 “嗯...” 池御最后的尾音微微上扬,他没想到符骁坚定了一路,最后竟然在打针上松了口。 “你手没有力气,我给你摁着,小心淤青了。” 在护士把针拔掉的那一瞬间,池御长舒一口气,有一种媳妇熬成婆的感觉。 符骁没有开车,抱着池御往回走,池御绞尽脑汁,使出了浑身解数不过是想让烧退得慢一些,这会儿早累得趴在符骁肩膀上,连头都懒得抬。 “太晚了没有草莓了,赔你一个草莓蛋糕好不好?” 符骁抱着池御进了家蛋糕店,不得不说蛋糕的香甜和奶油的醇香,成功钓到了池御。 “好...你选吧...” 池御就趴在符骁的肩上,累得只想赶紧睡会儿。 符骁没敢买太大,怕池御晚上吃太多奶油不好消化,但是选了一个草莓多的。 “还想不想喝粥?只有青菜瘦肉粥了。” “嗯...” 池御躺在床上懒懒地回应着,过高的体温让他很快就晕在了床上。 “那我去给你热。” 等符骁端着一小碗粥进卧室的时候,池御已经睡熟了。 生病的人总是精神不济,符骁犹豫着池御好不容易睡着,又怕他饿着。 好好休息吧... 给池御掖了被角,替他带上了门,符骁就着咖啡吞了心衰的药,钻进自己房间,开始看项目。 池御是被热醒的,他踢开被子,觉得口干舌燥。 床前贴心地放着一杯水,池御赶紧拿起来,一口气喝得一滴不剩。 池御热得心烦,也没有了睡意,摸着空荡荡的肚子,想起来还有一碗粥。 四点了...他应该都睡了吧... 路过符骁的房间,灯光从门缝流出,池御停住了脚步。 符骁很专注,没预想池御会半夜醒来,掩着唇低低地咳嗽,他忍得很艰难,脊背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 符骁吓了一跳,一时间没忍住,捂着嘴剧烈地咳嗽。 “吵到你了?抱歉。” “没...我...睡不着...” “怎么不穿鞋?” 符骁一眼就看到池御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把他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池御有些尴尬,刚才太热了就想出去透口气。 “是不是又烧得厉害?” 符骁皱着眉很是担心,俯身探了探池御的额头。 “是不是饿了?” 池御一进来,符骁彻底就没再管手头的项目,见他半夜醒来,担心地抛了一连串问题。 “有点儿...” “太晚喝粥不好消化,热牛奶可以么?” “我自己...” 池御不太好意思打扰了符骁工作,又指挥他干这干那的。 “躺着别下床,我很快就好。” 池御坐在冷冰冰的床上,看着符骁的桌子上放了一堆文件,电脑的屏幕还亮着。 残留咖啡渍的杯子,心衰的药,胃药,止痛药排成一排。 池御这才想起来,符骁也是个病人。 他一个人打针的时候,手也会胀痛,吐血被推进手术室,身上插满了管子也会又冷又疼。 这些一个人挺过来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呢... 他一个人走得不快,但还是走了很多路。 第50章 翻身狼狗把歌唱 池御慢吞吞地喝着牛奶,看着符骁认真地写写划划,不好意思开口要留下。 “喝完了。” 一杯牛奶的时间撑死不过十分钟,喝到最后牛奶都凉了,池御握着杯子,想让符骁和自己说说话。 “我抱你回去休息。” 符骁放下手里的文件,接过牛奶杯子,池御拉着他的手也不说话,就盯着他的眼睛看。 “牛奶喝多了,我睡不着。” 符骁看着池御开裂的嘴唇,上面起了一些干皮。 池御注意到符骁的眼神,抬手抚上自己的唇,有些不自在地咬了一下。 “别咬,等我一下。” 符骁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小包棉签和一杯水。 “家里没备唇膏。” 符骁抽出一根棉签沾了一点水,坐在床边向池御靠过来,池御双手支着床,下意识往后仰。 “坐好。” 符骁把池御的腰扶正,沾水的动作很轻,池御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看,棉签痒痒地划过唇,留下一片水痕,池御撇过头,握住符骁的手。 “很痒。” 池御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沾水的地方。 “那你喝点水,还能喝下么?” 符骁把水杯递给池御,扔了棉签。 “你很忙吗?” 池御握着水杯,就是不想回去睡觉,这些天头一直晕乎乎的,除了睡觉就是睡觉。 更何况...他还没能对符骁说出道歉,为自己的口不择言。 “还好。” 符骁关上窗户,本来胸口闷着,他想透透气,想着池御还发烧,怕他再着凉。 “盖上被子。” 符骁又探了探池御的额头,扯了被子给他盖上,给他身后塞了个软垫。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还有淡淡的咖啡香气,池御望着符骁挺得笔直的背发呆。 现在太安静了,不适合道歉... 对不起... 池御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还不切实际地指望符骁会读心术能听见。 “你...” 池御舔舔嘴唇,听见符骁回应,见他手上的活儿也没停,反正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嗯。” 符骁还等着池御的下文,长久的沉默后,他疑惑地转过身,见池御抱着自己的枕头,把下巴搭在了上面。 “怎么了?” “你不困么?快五点了。” 池御觉得有些无聊,也不敢打扰符骁,抱着他的枕头,把头埋进去用头发蹭了蹭。 “弄完就睡,你还发着烧,我抱你回去睡觉。” 早知道就不没话找话了,池御烦躁地把头埋进符骁的枕头,鼻尖都是他的气息。 “我一个人睡不着...” 最后符骁抱着电脑坐在床边,池御才安生地钻进了被窝。 “好冷...” 池御见符骁坐的离自己八丈远,翻了个身面对着符骁坐的那边儿。 “我给你量一下体温。” 符骁站起身要去拿体温计,池御又拉住他的手不放。 “不要...你是不是怕我传染给你...” “怎么会。” 符骁干脆合上电脑,明确了自己的首要任务,就是先把池御哄睡着了。 “能不能靠过来一点...” “好...” 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池御皱眉,心里又开始别扭。 “我回去了,免得传染给你。” 池御一骨碌翻到另一边,没掌握好力度差点掉到床底下。 “小心。” 符骁搂住池御的腰,把他捞了回来,池御把头抵在他的胸口,也环住他的腰。 “不冷了。” 池御低低的说了一句,在符骁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脖颈。 “对不起。” 池御抿抿嘴唇,道歉的声音更低了,他想着就算符骁没有听到,那也不管了,自己已经道过歉了。 “嗯。” 听着符骁的回应,池御身体僵了一下,尴尬地赶紧闭上眼睛。 “我要睡了。” “好。” 池御道一句歉,浑身僵硬得像一条冻鱼,一动也不动,直到困意来袭才沉沉睡去。 “怎么黑眼圈这么重?你家也有吸人精气的妖精?” 符骁一下就注意到了守在门口的周泰,他今天比平时穿着讲究了许多。 “没有。” 符骁下意识地否认,却见周泰挑了挑断眉,挡在他的身前。 “没有就没有嘛,你耳朵红什么?是不是你也看到哥们儿的帅照了?” 周泰笑得春风得意,摸摸自己的耳钉,还矫揉造作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什么?” “不是吧,你都不关注的吗?” 周泰掏出手机,找了一张照片怼到符骁的面前。 “这是...” 照片上的周泰穿着奢侈品牌的运动服饰,举手投足贵气十足又充满荷尔蒙的气息。 “我那表情包火了,品牌方找哥们儿合作拍杂志封面,你是不知道,网上都说我是什么...嗷,糙汉...狼狗啥的,那些狗记者还挺有眼光。” 周泰笑了一下,搭着符骁的肩膀进了办公室,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怎么样?哥们儿今天是不嘎嘎帅?” “嗯。” 符骁坐回办公桌,周泰拉住他,非要展示自己的杂志模特图。 “狼狗...不好...我觉得还差点意思,应该叫...嗷,狼王!” “我还有工作。” 符骁不愿意扫周泰的兴,耐着性子把他的帅照看完。 “我知道我知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把我爹加进来怎么样?” “啊?” 符骁不太明白周泰的意思,以为周泰要让周总拍杂志,觉得有些违和,但也高情商地没有说出来。 “这多明显啊,把我爹和我的照片放一起,这样不就能说明我这是基因彩票嘛,长成这样全靠我上辈子积德!” 周泰又捣鼓着手机,翻出自家公司的股票给符骁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这股票一下也涨了这么多!” 周泰满意地摸着自己的脸,又捯饬捯饬自己的头发,像一只时刻准备着开屏的雄孔雀。 没想到平时放荡不羁的周泰一下子还有了偶像包袱。 符骁看他连喝茶都不乱吐茶叶,老老实实地嚼碎咽下去了。 “干嘛这样看我?” 周泰见符骁盯着自己看,觉得自己似乎表现得有些太雀跃了。 “其实都无所谓的,不管他们夸不夸,哥们儿心里都有数,帅习惯了。” 周泰嘴硬地关上手机,喝了口茶,又开始吐茶叶,还故意把自己头发又弄得乱了一些。 与此同时,符骁澄清和池御的舆论也开始发酵,愈演愈烈。 孟林看着符骁买下老宅的消息,又看着自己的脸出现在新闻上,觉得上帝似乎把舞台又交到了他的手上。 如符骁之前预想的一样,随着他澄清和池御只是兄弟关系,从前关于池家和符家的旧事又被挖出来。 经过一番舆论的处理,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变得更加戏剧狗血。 “这孩子搬出去了?” 孟林看着手机上出租屋的地址有些疑惑,他还以为池御和符骁住在一起。 也好,总比正面碰上符骁强。 第51章 野心家 大数据的特点就是你越关注什么,它就越给你推什么。 自从点进第一个澄清新闻后,池御就已经深陷其中,再也出不来了。 本来符骁只是客观地澄清了两人兄弟的关系,但是舆论显然更明白怎么抓住人的眼球,调动人们的八卦心理。 池御一开始就对符骁的澄清两人是兄弟关系,很是别扭,随着点进去的新闻越来越多。 在娱乐记者扭曲的文字背后,池御也开始怀疑符骁的居心了。 出于继兄的责任,替父亲收拾烂摊子,接回吸毒的异父异母的弟弟。 买下老宅静候政府拆迁,符氏预计独吞开发项目。 符骁接池御回国的照片的热度居高不下。 符骁的澄清也在社媒的一遍遍扭曲下,成了处心积虑收获人缘的作秀,符氏的股票一路飘红。 好一个替父亲收拾烂摊子... 池御已经失去理智了,根本不在乎这些话是记者的别有用心还是符骁的本意,只是觉得在这座房子里的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桌子上还放着符骁买的草莓蛋糕,池御红着眼圈盯着看,被符骁抱着去医院的种种浮现在脑海。 什么输液会冷握自己的手,什么会担心都不过如此... 想起自己硬拖着发烧不想好,就为了能说一句道歉,池御觉得自己很可笑。 从小到大都没说过道歉,第一次居然还是说给符骁,不配... 怎么一些小恩小惠就让自己摇摆不定了,池御抹了一把眼泪,把蛋糕丢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符骁的好,像是一块儿糖,吃了就没了,可是一个人只要有幸尝过一次糖的甜味,就会一直想要,一直惦念。 池御不停地去想符骁的所作所为,却发现,他对自己从来都是温柔体贴。 如果这些都能作秀...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股票飘红是真的,老宅被买下来也是真的... 池御被舆论扭曲着,真相永远蒙着一层面纱,他只能看到事情的一半。 眼泪混着鼻涕流进嘴里,池御哭得一抽一抽的,就连那些符骁给的甜,也被泪水一点点冲淡。 他已经分不清那些甜,到底是真的存在过还是自己一厢情愿幻想的。 眼泪混着冷风干涸在脸上,池御站在出租屋楼下,察觉到似乎有记者的车蹲守,小跑着上了楼。 他的判断没有错,靠在窗户旁往下看,楼下已经陆陆续续停了好几辆车。 有人端着设备蹲在角落,有人坐在车里调试设备,池御觉得不需要多久,自己的一切都会被扒光,一丝不挂地暴露在公众面前。 被人指指点点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符骁...他应该会赚得盆满钵满吧... 池御对母亲和符骁父亲的过往并不太了解,他翻着新闻,发现这个继父的手腕远比自己感受到的更加狠厉。 那符骁呢? 身上流着他的血的儿子会有多不一样呢? 池御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他扔了手机倒在沙发上,眼泪断了线。 “池御。” 有人冷不丁地喊自己的名字,池御吓了一跳,从沙发上惊坐起。 “你不认识我了?” 孟林靠在窗边,往下面看了一眼。 “你怎么进来的?” 池御觉得他很眼熟,但是没想起来他是谁,对于这个入侵者,他的第一反应是警惕。 “翻窗户。” 孟林舒展了一下背,他都三十多的人了,这种能进军武打片的高危动作,实在是不适合他这个年龄。 “你是谁?” 池御眼睛里还含着泪水,警惕地瞪着孟林,他握紧了手机,准备趁孟林不注意报警。 “孟林。你应该认识我的。” 孟林笑了一下,对着池御摇摇头,做出一副失望的模样。 “我还给你寄过生活费呢。你妈妈...不是也带你见过我?” 孟林托着下巴,回忆着旧人,物是人非事事休,这些都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孟叔叔...” 孟林说的不假,池御确实记得他,不过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自从母亲去世,他就再也没见过孟林了。 “这才对了。” 池御从前隐隐约约感觉符年青对孟林的态度很微妙,也是这次看新闻才知道,原来他是母亲曾经的追求者。 “这里你暂时不能待了。” “老宅...符骁他买下来了,我应该没有权利进去...” 池御苦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留住老宅。 “这不是还有我吗?” 孟林知道自己来的很是时候,他看着池御这张和旧人长得很像的脸,希望能借池御的手,把自己的公司推到更高的地方。 只要是人,那就会有问题,有了问题,那就可以解决。 至于是把问题解决掉还是把人解决掉,孟林看着池御,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楼下有记者,你把这些戴好再下楼。” 孟林把墨镜和口罩递给池御,自己也武装好,为了避嫌,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新闻你都看了?” 孟林开着车,余光看到池御低着头坐着发呆,眼睛空洞。 “嗯。” 池御哭累了,觉得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懒懒的声音从鼻腔里发出。 “你信多少?” “我全信了,总比什么都不相信来的伤害小。” 池御低着头,盯着安静的手机,心里还暗暗期待会收到符骁的消息。 可是除了各大软件不停地推送舆论,就什么都没有了。 “也好,小心些总没错。” 孟林没替符骁说话,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池御大概也听不进去,也不想池御真的回心转意,如果这样,那自己的公司谁来帮呢? “你还打算见他么?” 孟林不是故意要刺激池御,只是他能等,他的公司可等不了,现金流哪是说有就有的。 “......” 池御没有说话,眼睛又红了一圈,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哗哗地流,像开闸泄洪一般。 “算了算了,先带你回去吧。” 孟林哪见过这阵仗,从前他就搞不定女人哭,现在别说是女人了,就是池御这个小屁孩哭,他都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故人之子有着故人之姿。 顶着相似的脸,就连心疼也是复制黏贴的。 符骁这边儿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看着舆论逐渐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他说不着急是假的。 可是之前为了买老宅推了很多项目,必须要靠新的项目引入资金,符骁只能先把工作重心放到项目上。 手机一整天都响个不停,看到符年青的来电,符骁破天荒地挂断了。 “擦擦眼泪。” 孟林抽了纸巾递给池御,他本来是不想管的,等着池御帮自己把事情处理完,就抽身。 可是池御哭得一抽一抽的,哭得他心都乱了。 孟林停了车,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跟上来,才带着池御进了自己的家门儿。 “小祖宗,你别哭了。” 池御抿着嘴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孟林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早知道就不该瞎问的。 “要不你看个动漫整理一下心情?” 孟林心里拿池御当小孩儿,就使出对付小孩的招数,拿出平板给他找着自己从前爱看的动漫。 “猫和老鼠?” “......” “你不说话我就给你放了啊。” “......” 第52章 强攻 符骁又是准点下班,拿了要居家办公的东西就往回赶,想着回来看看池御的体温有没有降下来。 外面舆论闹得沸沸扬扬,转了一圈没看见池御的影子,符骁坐在客厅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没有拨出去。 也许只是在家呆闷了出去透口气...自己这样管得未免也太紧了。 担心惹池御不快,符骁决定等半个小时看看。 草莓蛋糕? 几乎是目光扫到垃圾桶里不成形状的草莓蛋糕的一瞬间,符骁什么都明白了,夺门而出开始给池御打电话。 池御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了符骁的电话,他看着符骁的名字亮着,手机不停地响,既不挂断也不接听。 “你不想接就算了。” 孟林刚从公司回来就见池御对着电话发呆,凑过去才知道是符骁。 也是,除了符骁还有谁能让这小屁孩有这表情。 “挂了吧,晾着他,凭他的本事肯定能找到。” 孟林在等符骁着急,这人一着急,头脑一热,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哦。” 池御没什么表情,哀莫大于心死,他的理智已经被扭曲摧残得不成样子,崩溃之后就剩长久的死寂。 符骁在开车去出租屋的路上,翻看着今天的新闻。 既然记者已经盯上了池御,他的轨迹必然会当作看点被爆料。 符骁翻到一张出租屋楼下的照片,即使全副武装,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池御。 至于后面那位... 怎么会... 孟林怎么和池御搅在一起了...符骁眉头紧锁,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想起之前孟林暗地里在老宅的事情上动手脚,加上他凭借一些特殊手段,硬生生为孟氏强取了许多项目。 对于一个濒临破产,苟延残喘的公司来讲,无异于是天上掉馅饼。 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为了孟氏可以不顾一切的疯狂,符骁不认为他会顾及旧情,对池御网开一面。 在商言商... 符骁不止一次领略过这四个字的分量,自己吃的苦头已经够了,孟林想把手伸到池御身上未免有些太自负了。 “帮我查一下孟林现在住哪儿?” 公司经营不善,每况愈下,孟林不停地换着住所,就为了躲避各种债主。 符骁一脚油门直奔孟林的狐狸窝,站在门口的时候,他还是保持了最后的礼貌。 毕竟当时出租屋下围着一堆记者,孟林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把池御暂时带离了漩涡中心。 喘匀了气,敲了两下门。 “人来了。” 孟林勾起嘴角,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走到门口,他贴着门,透过猫眼看符骁。 毕竟也上了年纪,他也怕符骁一着急,带什么家伙来,而自己赤手空拳的,至少得从厨房拿一把刀自卫。 符骁的双手自然下垂,孟林又盯着他的胸口和口袋看。 总不能藏了什么武器吧... 不能藏了枪吧... 孟林恨不得整个人被猫眼吸走,黏在符骁身上,给他过一遍安检。 “孟林。” 符骁又又敲了一声,喊着孟林的名字,他贴在门口吓了一跳。 符骁冷笑了一下,知道自己站着等的这段时间,恐怕都被他打量完了,这人准是正贴在猫眼看。 “?” 猫眼突然一片漆黑,孟林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孟林。” 符骁踹了一脚门,告诉他自己的耐心已经剩下不太多了。 “稀客啊。” 孟林开了门,赔了个笑脸。 “我来带池御走。” 符骁略过他,对于孟林他没什么好说的,径直走到里面,看到坐在沙发上,一把拉起他。 “放开。” 池御脸上的死寂开始松动,终于像是一个活物。 “跟我回去,这里不安全。” 孟林在这儿,符骁不想和池御解释太多,只想带人赶紧走。 “那你呢?你就安全了?我不是傻子,新闻可能有水分,那些数据也是假的吗?” 池御拨开符骁的手,眼圈开始泛红。 “我可以解释。” 符骁看了眼靠在门口的孟林,他的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符骁皱眉,拉着池御的手腕就往外走。 “我不想看见你。” “这里不安全。” 符骁一把抱起池御,看了眼靠在门口的孟林,推开门就走。 “慢走不送。” 身后传来孟林懒懒的声音,池御一口咬在符骁的肩膀上,嘴里很快就尝到血腥味。 符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把池御放在副驾驶,给车落了锁。 伸出手去探池御的额头,池御撇过头不停地拉车门把手。 “他不知道你发烧么?” 下午才在应酬上见到孟林,符骁不认为他会请一个人专门照顾池御。 也就是说,自从离开自己后,池御发着烧连药也没吃。 “我不想见到你。” “我想。” 符骁转过池御,探了探他的额头,本来已经有退烧迹象的额头又是一片高热。 “回去吃退烧药,好好休息。” 自己的态度很强硬,符骁知道总不能把事情做绝,虽然他想带池御立刻去医院打针,但恐怕池御不会配合。 不如吃退烧药,让他好好睡一觉,再恢复一些体力,只不过就是见效慢些。 “饿不饿?” “......” 池御撇过头不予理会,往门口走,却被符骁堵在门口。 “等风头过去,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滚开。” 池御推了下没推动,咬了咬牙,抬起腿往符骁的胃部踹。 “别走...” 符骁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他弯着腰抱着池御,手攥着他的衣服抖。 “你走了...我也会再...把你找回来的...” 符骁喘着粗气靠在门口,还是死死堵着。 “随你。” 池御一狠心,拍开符骁的手,听着身后巨大的闷响,他只顿了一下。 符骁跪在地上,冷汗顺着发丝往下滴,蛰得他眼睛疼。 他双手撑着地,手臂抖个不停,挣得青筋暴起,他一个劲儿地往起爬,想趁池御还没走远就把人追回来。 可当真的望见空荡荡的门口,他胸口一紧,又脱力地跪倒在地上。 没关系的...等以后自然会清楚的... 现在自己不能说太多,池御不知情,会生气也是应该的... 符骁蜷缩在地上,承受着一波接一波的绞痛,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冷硬成一团的胃剧烈地痉挛。 身体的力气被一点点抽走,他熟练地地等着胃痉挛的空档,好有力气爬起来拿药吃。 他静静地等着,眼睛望着在不远处沙发上的手机,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符骁找来的很突然,池御都没来得及拿口罩和墨镜,坐在出租车上,他戴着卫衣帽,一只手还不停地拉着帽子下沿。 知道现在回出租屋不是什么权宜之计,可池御还是想简单地收拾一下自己的日常用品。 住宾馆也好,或者孟林家也好,总是能方便一些。 “这房子我不租给你了,你快收拾收拾走吧。” 房东丝毫没提符骁给自己钱的事,只是从手里抽了几张一百拍到池御手里。 “快走啊。” 房东见池御,像是见了瘟神一样,楼梯下了一半又回头嘱咐,生怕池御不搬。 “我说哪来的阔少那么大方,给那么多,原来还这么热闹...” 房东一边下楼一边还念叨着,池御来不及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看了眼楼下,趁着记者不多,抓紧收拾着行李。 第53章 软禁 池御拖着行李箱不知道该去哪儿,今天符骁的态度很是强硬,孟林那里自己也不好意思去,出租屋也不能住了。 早知道不图便宜了,别说周围连个酒店也没有,这个地方打车都不太方便。 池御加上行李目标也不小,不敢在外面游荡太久,身处新闻的头版头条,一举一动都被记者窥探。 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池御就想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他的眼皮很重,走了一段后,找了个还算偏僻的小巷子钻了进去。 小巷子属于废弃状态,印着市政的井盖周围塞满了淤泥,下水道的盖子不知所踪,石板上黏糊糊地长着青苔。 池御皱着眉懒得再换地方,手一松把行李箱放倒,自己坐在了上面。 符骁交代房东给池御备的常用药就在柜子里,池御不知道自然就没拿。 身上发软,池御扭头看了眼黢黑黏腻的墙壁,一只手托着脑袋摇摇晃晃地直犯困。 “池御去你哪儿了吗?” “怎么?你没留住人?” 孟林笑了一下,听出符骁语气里的焦急,也知道现在不是落井下石的时候,告诉他池御没过来。 “麻烦您把钥匙给我留一下。” “我让他收拾行李走了。” 房东觉得心里毛毛的,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势利,笑呵呵收了人家哥哥的钱,一出事就把人赶走了。 “他去哪儿了?” 符骁的声音一下子冷了,猛地刹车,堪堪和变道的货车擦肩而过。 “我不知道。” 房东心虚地挂了电话,符骁觉得胸口刺痛,不得不把车靠边停下,吞了几粒心衰的药,给池御打了电话过去。 怎么不接? 符骁皱着眉又打过去,对方还是一片忙音,他脑子里闪过孟林的脸。 这种事孟林不至于骗人,符骁决定还是先在出租屋附近找找,池御带着行李,应该不会走太远。 符骁先以出租屋为圆心,在附近池御可能去的地方开车转了两圈,又怕这样找太粗糙,还挨个问了小商店,小摊的人。 在收获一片否定的回答后,符骁把车停在门口,开始挨个找每条巷子。 这里位置偏远,小区也算老旧,很多地方长年没人打理,巷子弯弯绕绕。 符骁好不容易挨个进去找,却有很多是路走到一半,一抬头才发现一堆杂物垃圾把路都堵死了。 巷子的路不好走,青苔很滑又黏脚,符骁在心里默默记着方向,让自己做到不重不漏,生怕走错走重了,浪费找人时间。 “池御。” 符骁走了一条又一条巷子,已经视疲劳了,在看到池御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直到走近了些,看到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总算松了一口气。 池御托着脑袋,符骁探上他的额头,见他也没有激烈的反抗,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怎么这么烫?” 手心一片高热,符骁抱起池御,还不忘拉起他的箱子,往出口处走。 “滚开...” 池御的声音很低,他的嗓子有些哑,呼出的热气都能煮熟一个鸡蛋了。 “是不是很难受?打了针就好了。” 符骁抱着他往急诊跑,等医生给他挂上了吊瓶,才终于能坐在椅子上休息。 出了一身冷汗,符骁转过身,背对着池御打了个喷嚏。 握着池御冰凉的手,符骁脱了外套,小心地避开输液管给池御披上。 打开手机看着符年青的未接来电,符骁知道他一定怒不可遏。 可是自己真的抽不开身,要是回去,挨训倒罢了,难免要带一身伤回来,耽误了工作,对董事会更没法交代。 池御靠在椅背上,晕晕乎乎地吊完两瓶药,符骁抱他躺在后座,车开得不快但是很稳。 怕池御半夜病情再有什么反复,符骁抱着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探了探他的额头,他把灯光调暗到刚够看清字,才放心地埋身到一堆文件中。 第三杯咖啡喝完,符骁听见衣物摩挲的动静,赶紧往床上看。 “是不是很热?要不要喝水?” 符骁坐到池御床边,要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池御又撇过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比之前好多了。要是热我就把窗户开一点,开太大会着凉。” “我的行李箱呢?” 池御没给符骁好脸色,冷冷地看着他,一开口就问自己的行李。 “在客厅。” 池御什么也没说,掀开被子下床,连鞋也没穿就往楼下走。 “很晚了,你刚好一点,好好休息。” 符骁拉住池御的手腕,不敢用强的去抱他,盯着他光着的脚看。 “松开。” “等这阵子过去了,你想去哪儿都行。” “放手。” 池御去推符骁的手,一推就推掉了。 符骁没敢使劲,怕弄疼他,本来池御身上没有力气,符骁要是想用强的,他根本推不开。 “那你把鞋穿上再下楼。” 符骁知道池御现在的情况走不了,只能一步步慢慢来。 先让他把鞋穿上,再让他下楼透透气,最后自己再把他抱回来。 池御也觉得地板凉,穿了鞋就往楼下走。 “我洗下杯子。” 符骁跟在池御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个没打算立刻洗的咖啡杯,见他往身后看,赶紧解释。 “喝一点水。” 符骁倒了杯水递给池御,见他没接,直接走到门口弯下腰换鞋,连咖啡杯也不打算假装洗了。 “今晚暂且住下,明天你好一点再想办法好不好?” 符骁正面抱着池御,他又是一口咬在自己的肩膀上。 咬吧咬吧...只要不走怎么都行。 回了房间,符骁抱着池御没松手,既没把他放在床上,也没让他自己站着。 要不就抱着? 看了眼电脑,符骁最后抱着池御坐在了书桌前。 “我恨你...” 只有池御知道自己躲起来的巷子有多难找,他恨符骁什么事都做了,却又什么事都不做绝。 池御才松了口,咽了嘴里的符骁的血,换了个地方,又是一口咬下去。 察觉到肩膀上的力道渐渐松了,符骁轻手轻脚地推开椅子,把池御放到床上,替他掖了被角,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唇膏。 那天看到池御的嘴唇起皮后,他就让人买了一支唇膏回来。 不知道池御喜欢什么味道,他就挑了支无味的。 符骁描着池御的唇,小心地就像自己趁池御睡着偷亲了他一样。 池御醒来的时候,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但是头已经不发昏了。 床头上放了一份早饭,旁边附了一张纸。 外面舆论正盛,你在家好好休息,一日三餐我会给你带回来,想干什么都可以。 是符骁的字。 后面还有个大括号,里面写了都有什么水果放在哪里,都有什么零食放在哪里等等,琐碎但写得很清楚。 池御直接略过往楼下走,大厅里空无一人,他伸手去推门,意料之中的,根本就是上了锁。 这算什么?软禁? 态度软下来,只是禁止出门,其他的就算把房子炸了,符骁也默许么? 第54章 定心丸 这种门除了刷脸,就剩密码了。 所以... 池御想着大概率是符骁的生日,正迫不及待地准备试,却发现自己不知道符骁的生日。 自己对符骁了解得很少,不管是从前没怎么接触过,还是现在待在他的身边,池御从来没想过主动了解,哪怕是一点。 在浏览器里输入符骁的名字,又弹出了令人窒息的相关舆论搜索,池御皱着眉点开了个人简介。 他只是扫了一下符骁的生日,简介不算长,可他还是很别扭,没办法不信舆论,不愿意点进去看。 错了... 再试试老东西的呢...池御又搜了符年青的生日,结果还是不对。 我的么... 池御其实一开始就想试自己的生日,但他不愿意承认,如果结果还是不对,自负地高估在符骁心里的地位会让他有多难堪。 我就说嘛...怎么会是我的... 密码又错了... 池御自嘲地笑了下,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门。 那周泰呢? 虽然池御很不愿意试,但他为了自己能出去,不得不强迫自己直视这种可能性。 啊...还是错的... 池御松了一口气,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出不去了,还会有这种反应。 要不要试试给孟林打电话。 “符骁...把我关起来了。” “哦?他还有这本事呢,真是够疯,叔叔给你报警。” 孟林笑了一下,趁着人闹事,赶紧从是非之地溜出来,避免波及自己。 “不是...他只是锁了门。” 池御知道孟林就嘴上说说,还是下意识地解释。 “那我过来看看?他这儿乱着呢,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 孟林拽了拽门把手,又狠狠踹了几脚。 “是谁?” 池御被这冷不丁的动静吓到了,站起身往门口走。 “孟林。” 孟林拽拽门,应了一声。 “你有什么办法吗?” “电焊。” 池御总算觉出来孟林的不靠谱了,知道他根本没想着把自己弄出来。 “这几天你先顺着符骁,让他放松警惕,等他哪天不给你锁了,我就带你走。” 孟林知道池御是符骁的软肋,准备等过了这阵儿,把人带回自己那儿给他好好洗脑。 之后再给符骁送回去,让池御帮自己拿到想要的。 至于手段嘛...可能不太道德... 无奸不商嘛...万一成了,说不定符骁还得反过来感谢自己。 “可能也就两三天吧,他最近很忙,估计没工夫老锁着你,你假装温顺,先出来再说。” “好...” 池御也就信了孟林的话,不然就算住宾馆,符骁还是得找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周泰项目分配得不合理,他没有按照之前商量的,还是分给符骁更多。 不患寡而患不均,有一位老投资方摔碎了杯子,往周泰身上招呼。 符骁看着呆愣在原地的人,拉过他,自己胳膊挨了一下,瓷片割开皮肉,血流如注。 “你怎么样?” 周泰没想过会有人动手,反应过来的时候,准备冲上去和人火拼,符骁拉住他让人叫保安。 “破了点皮,消毒包扎一下就好。” 符骁试着抬了下胳膊,伤口处一阵钝痛,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上。 “能行吗?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下午不是还要开会么?项目...重新再商量吧。” “我皮糙肉厚,不用你给我挡的。” 周泰低下头,攥着符骁的衣服,恨自己刚才呆得跟头驴似的,一身肌肉都白练了。 “送我回去吧,我这样开不了车。” 符骁想趁午休,回去看看池御,周泰替他拎着饭,每到一个红灯就要看看他的胳膊。 “是不是很疼?” “还好。” “你流了很多血。” 周泰摸摸符骁胳膊上的纱布,给他重新打了一个蝴蝶结。 “看着多而已。” “干嘛把衣服放下来啊?” 符骁看着到家门口了,放下挽上去的衬衫袖子,不可避免地碰到了纱布,手抖了一下。 “有点冷,你先回去看项目。” 孟林前脚刚走,符骁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他简单地处理了下伤口,也没敢耽误就往回赶。 池御回想着孟林的话,默念温顺两个字... 从长计议... “抱歉,开会有点晚了。我给你热一下粥。” 符骁一回来就钻进厨房,西服的领带垂下来,煮粥不方便,他脱了外套搭在椅子上。 符骁端着不算小的碗出来,想着池御今天差不多退烧,特意买的多了些。 端起来却没以前那么轻松,右胳膊钝痛得抖个不停,他把重心使在左边,怕热粥撒出来,走得不快。 “热好了,小心烫。” 池御抿着嘴看着符骁,想开口叫他一起吃,但是话到嘴边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符骁半躺在沙发上,右胳膊疼得紧,他翻过身,把右边垫高了一些,枕着沙发,一阵阵疲惫袭来。 通宵了几天,他的身体已经快透支了,硬撑着开会,直到胳膊被划了他的脑袋都是昏的,看见血流出来,才勉强有了一点精神。 池御吹着粥,望着沙发,符骁本来是半靠着后来一点点滑下去,最后整个人倒在沙发上。 隐隐约约听见很轻的抽气声,池御低头喝口粥的功夫,符骁已经翻过身。 要不要问问他喝不喝粥... 池御看着不小的分量,盛一碗出来? 符骁的呼吸很轻,侧躺压得他胸口闷闷地胀痛,等池御走过去,他已经换成了平躺着,左手无意识地搭在右胳膊上,眉头紧皱着。 黑眼圈好重... 池御想起那天自己发烧到四点,符骁伏在案前低低咳嗽的背影,还有昨天抱着自己坐在书桌前。 池御咬着他的肩膀,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书桌上干干净净,也不知道他后来又工作了多久。 符骁赶回来的正是午休的时间,身上的担子太重,他早就没了午休的习惯。 久违地什么都不干,躺在沙发上小憩的时间,他只给自己留了宝贵的半个小时。 池御盯着符骁的右胳膊看,衬衫下面垫起来一层,符骁的手挡着,他看不真切。 池御在客厅坐着,盯着符骁看,觉得眼前这个人也看不真切。 隔着舆论看他,他野心勃勃又工于心计,年少有为的担子压在他身上很久,在媒体面前,他永远没什么表情。 隔着一张沙发看他,他就躺在那里,单薄得几乎快撑不起衣服,皱着眉敛着很多心事,像永远蒙着一层纱。 尽管冷峻的眉眼望向自己时,总是翻涌着压抑的爱意,可池御因为他实在是闭塞,总也分不清真真假假。 大把的空闲时间,足够池御琢磨,可符骁没有时间,他估计着半个小时到了,撑着沙发坐起来。 “我先走了...尽量早点回来。” 符骁很愧疚,觉得不应该把池御圈在房子里,剥夺他的自由。 可是公司的事一件接一件,项目又很棘手,舆论也有登顶的趋势,他实在没办法放任池御不在自己身边。 这样做一定让他恨透自己了... 池御没有回应,符骁关上了门,知道也许自己尽量早点回来,对池御来说,不算是什么安慰。 偌大的房子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池御坐在符骁刚刚小憩的沙发上,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血迹? 池御往旁边挪了一下,回忆着符骁刚才的姿势。 这不是他捂着胳膊的地方么? 第55章 去看海吧 周泰坐在符骁的办公室里烦躁地喝茶,嘴里的茶叶还没吐掉,就见符骁推门进来。 “你没回去休息?你脸色不好,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周泰用一边的腮帮子嚼着茶叶,扶着符骁的左胳膊,周到地替他拉开椅子。 “今天的事不要声张,你挑个时间去安抚一下那位的情绪。” “那怎么能行?他都想行刺我了!” “你不是好好的么。” 符骁看着亢奋的周泰,真怕他冲去和人火拼,一把给他按住。 “那能一样吗?杀不了皇上,动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那也是一样的死罪!要不是看他年纪大,我直接给他废了!” “......” 好好好,你是皇上,我是太监是吧,你倒是没废闹事的老家伙,把哥们儿先给割了。 “我就说这么一形容...贴身的...太监...那不一样。” 周泰看着符骁无语的表情,挠挠头发,溜到一旁给自己倒茶喝。 “不用考虑我,一切按你的利益来,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周泰的冒进,符骁不是第一天领教了,周总远在国外不便插手,符骁也不想看周泰搞砸他亲自接管的第一个项目。 “可是...我除了你谁都信任不过。” 周泰这话倒是不假,他手里的钱除了交给符骁挣,别的他谁都不放心。 “你要想做好,就要和很多人合作,别担心,有不懂的可以找我。” “靠谱!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符骁的形象再度光辉起来,周泰越看他越顺眼,恨不得和他歃血为盟。 看了往后几天的日程,每天都是满满当当的,别说符骁想往后推了,就连调换一下时间都很难。 符骁今天下班更早了,他留够陪池御的时间,剩下还是准备通宵。 爱是常觉亏欠,自己那算不上软禁的软禁,符骁仍然觉得对不起池御,想带他出去透透气。 池御中午吃了一大碗粥,吃完就开始在房子里晃悠,晃累了就躺在沙发上看猫和老鼠。 虽然孟林找的时候,池御忙着哭。 但是...猫和老鼠也是真的好看... 符骁回来的比预期的更早了,池御想起今天孟林说他这一阵子会很忙,怎么不过刚下班的点就回来了? 池御对舆论的事耿耿于怀,见符骁回来也只是疑惑,没有别的表情。 “带你出去透透气好不好?” 池御想着孟林说的表现得顺从一些,让符骁掉以轻心,就能离开符骁了。 “嗯。” 池御还是做不到百依百顺,他怎么都装不成那种谄媚的模样,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没想到符骁居然一脸惊喜。 “去海边好不好?之前听阿姨说你很喜欢看海,抱歉,一整天都把你关在房子里,闷坏了吧。” 符骁自顾自地说着,得到池御的一声回应,像是终于要到糖的孩子。 但他也不敢表现得太欢喜,毕竟舆论的事还在愈演愈烈,怕池御是因为自己态度强硬地把人关起来,才答应的。 至于...这么高兴么... 池御看了眼符骁,他眉眼弯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符骁的脸色还是憔悴,他的五官柔和下来,池御也被他感染得眉目舒展了。 没关系,只要答应就好,再等等吧,等事情都过去了,带池御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至于要等到什么时候,符骁不知道,至于那时候,他还能不能陪在池御身边,他也不知道。 “把鞋脱了吧,这里的沙子很软。” 天色暗下来,沙滩上的人不降反增。 海浪卷起一层层浪花,一堆堆浪花白得像雪,拍在池御的脚上,被突如其来的凉意吓到,池御向后躲了一下。 “小心一点。” 符骁牵起池御的手腕,拉着他沿着沙滩走,时不时有海浪拍在岸上,吞吐着沙粒。 池御也适应了海水的温度,情不自禁地往靠海处走,想再亲近大海一些。 符骁牵着他,提醒他注意脚下,别被细碎的石头,贝壳划伤。 “小心裤腿打湿了。” 符骁见池御还往海的深处走,蹲下身替他挽着裤腿,正挽另一只的时候,海浪拍过来,符骁撇过头,海浪打在他的胳膊上。 海水里的盐分浸透纱布,直奔胳膊的伤处,符骁皱着眉手上的动作没停。 “再往里走一点,太深了不安全。” “算了。” 池御注意到符骁惨白的脸,瞥见他沾了海水颜色变深的外套,往靠近沙滩的那边儿走去。 “没关系,还可以再往里走一些的。” 符骁难得抽空带池御来看海,还是希望他可以玩得尽兴些。 “回去吧,我不想看了。” 池御垂眸松开符骁的手,也不管他有没有跟上来,闷着头往沙滩上走。 “要一个手链。” 符骁目光追随着池御的背影,匆匆挑了条贝壳手链,三步并作两步就追了过去。 池御用余光看了眼身后,他不知道符骁干什么了,见他没跟来,也懒得再往前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他很喜欢看海,难得来一次,当然想往里面走,离海更近一些,但是一看到符骁惨白的脸,就马上没了兴致。 池御估计着他胳膊受伤了,想让他别逞强,但又嘴硬的说不出半个关心的字。 真的很任性啊...没追来就算了吧... 池御知道自己突然走掉很是扫兴,正好符骁也没追来,干脆去孟林那里得了。 “戴上试试,那边...还有贝壳...听说很好看...” 符骁跑得有些急,张开手,里面躺着一串贝壳手链,他弯着腰喘着粗气,手指向另一边。 池御皱着眉,见符骁西装外套下有一大片深色,本来外套的颜色就偏深,也看不出来是渗出来的血还是海水。 见池御迟迟没伸手,符骁以为他不喜欢,就把手链放回了口袋。 “那边有贝壳,去看看好不好?” 符骁想着池御可能不喜欢这条手链的颜色,想着让他按自己的心意捡些喜欢的贝壳。 “我累了...” 池御垂眸,他其实只是想问问符骁的胳膊有没有受伤...刚才浸了海水是不是流血了... “那我们吃了饭再走好不好?这里的海鲜烩饭还不错,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符骁不停想着还有什么活动,不想就这样草草地带池御回去,毕竟难得有这样的时间。 “受伤了吗?” 池御想着反正过几天就要去孟林那里了,问也就问了。 “不碍事,破了点皮。” 符骁有些惊讶,今天的事他让周泰查了,没道理会泄露出去。 况且孟林走的时候,这事还没发生,池御怎么... “哦。” 问完了,池御不敢看符骁的脸,知道自己一定很挫。 “好了,带你去捡贝壳。” 符骁犹豫了一下,揉揉池御的头发,又牵起了他的手腕。 这片海能捡到好看贝壳的只有那一片,池御看到过来过去的小朋友拎着小桶,里面装满了贝壳,有些泄气。 应该没什么好看的贝壳了吧... 符骁察觉到池御的沮丧,看看周围陆陆续续捡完贝壳往回走的人,松开了池御的手。 “你先找找,我接个电话。” 符骁往前走着,准备花钱直接买下一桶别人捡的。 “您好,请问贝壳能卖给我吗?” “啊?这...” “您开个价,我诚心要。” 符骁看着对方一脸惊讶,表情很是真诚。 “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你要我可以送给你,我们还捡了一桶。” “捡这些好看的贝壳也花了时间,我付钱给你。” “啊...好吧...你看着给吧。” 符骁扫了钱,提着一桶贝壳,转身找着池御的身影。 “挑挑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符骁拎着贝壳放在池御面前,池御抬起头看他,有些难以置信。 “你不会抢了小朋友的吧...” “没...我...买的。” 符骁抿了抿嘴,有些抱歉没有陪池御一起找贝壳。 “比我捡的要好看很多。” 池御的话音刚落,一束烟花绽放在大海上空。 烟火照亮两人的脸庞,池御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下来。 “有人结婚,想去看看么?” 烟火是爱心形,造型是两个人名字的缩写,底下是‘新婚快乐’。 “嗯。” 第56章 嘴硬 “无论是富裕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我都会......” 千篇一律的婚礼誓言,符骁拉着池御的手腕要走,却没拉动。 本以为他会不感兴趣,没想到他望着一对新人看得入神。 “结婚...真的会幸福么...” 池御的视线转移到符骁脸上,想起自己的母亲就是因为嫁给了符骁的父亲才病故,连带着池家家破人亡。 勾起沉重的往事,他挣开了符骁的手。 “遇到对的人就会。” 符骁察觉到池御情绪的变化,立刻猜到了原因,看着被挣开的右手,他犹豫了一下,重新牵起池御的手,紧紧地握着。 “我相信你也会的...一定会的。” 符骁紧紧地握了一下池御的手,很快就松开了,像是在给他加油打气。 池御没说话,他低着头也没离开婚礼场地。 很快从四面八方来了不少人,想来沾沾喜气,聚在周围,把两个人挤散了。 新娘在台上讲着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路相知相爱的故事。 “在今天,结束了长达十年的爱情长跑,才发现兜兜转转还是身边人。” 新娘哽咽着说完一句,符骁正费力地拨开人群向池御身旁走,途中不免碰到了胳膊的伤口,他皱着眉怕池御看到,没敢抬手捂住伤处。 新娘看向身边的新郎,抬手擦着眼泪。 池御看向符骁,婚礼进行到高潮部分,奏起温情的音乐,符骁正好穿越人群来到他的身边。 像是电影里历经磨难的男主角,故事步入尾声,音乐单独为他奏响。 “池御,看烟花。” 火树宵开,灯月光交射,一时众人纷纷抬头望着夜空。 而池御比所有人更先一步看到烟花。 他望着符骁的眼睛,里面倒映着流光溢彩和自己。 符骁原本是想叫池御抬头看烟火的,一时四目相对,一众举头望天里,两人看着彼此,格外显眼。 他的眼里是池御,池御透过他的眼睛看烟火,也看自己。 “跟紧我。” 符骁重新牵住池御的手腕,池御抬头看天,率先结束了对视的尴尬场景。 符骁垂眸,还停留在刚才对视的瞬间,再也看不进去烟火。 “接下来的捧花,我希望我的好朋友可以接到,传递我的幸福。” 新娘背过身去,捧花从台上掉落的瞬间,几十双手在台下推举捧花。 捧花从前面一路颠簸着向后走,池御向后退了一些。 符骁看着情绪高昂的众人,默默伸出胳膊替池御挡着,怕挤到他。 捧花卡在符骁和前面一个人的中间,那人一回头,捧花正好落在符骁脚前。 新娘脸上划过一丝失落,很快又整理好心情,正准备说恭喜的话,就见符骁一手拉着池御,一手拿着捧花往台前走。 “刚才不小心挤掉了,重新扔一次,扔给你最希望幸福的人。” 看着符骁递过来的捧花,新娘犹豫了一下,脸上泛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了声谢谢。 新娘接过捧花直接递给了台下的朋友,并祝她幸福。 符骁拉着池御正要走,却被新娘叫住。 “谢谢...这是伴手礼,也祝你们幸福。” “没事,不用了。” 符骁没有接,新娘却很执着。 “伴手礼是我亲自挑的贝壳小羊,他应该会喜欢。” 新娘把伴手礼递给符骁,却看着池御说。 “谢谢。” 符骁拉着池御离开拥挤的人群,新鲜的空气涌入,他打开袋子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本来池御听到新娘说的,也就想看看,撕开一层层包装纸,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羊。 小羊周身镶嵌着乳白色的贝壳,大小相似,整齐划一,泛着莹润柔和的光泽。 “那桶贝壳就放这儿吧。” 池御轻轻地握着小羊,见符骁还拎着满满一桶贝壳。 池御也舍不得那些好看的贝壳,又低头看了眼零零星星的粉色贝壳。 虽然符骁是用左手提着,但看着他外套浸湿的部分越来越多,池御紧皱着眉。 “没事,不沉。” “丢了吧,我不喜欢了。” 池御别扭地没看符骁,见他拎着桶还没走远,就遇见了一个小朋友。 小朋友接过桶后,眼睛亮晶晶的,洋溢着笑容,还对着符骁说着什么。 大概是谢谢之类的吧... “小朋友送你的。” 符骁走到池御身边,张开手,里面躺着一个粉色的贝壳。 “什么...” “送了他一桶好看的贝壳,他让我挑一个作为回报。我挑了粉色,刚才看你盯着看。” “我才不要,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 池御嘴硬地撇开头,有种小心思被当场揭开的感觉。 “哦,可是小羊说它喜欢。” 符骁笑了一下,把粉色的贝壳小心地别在小羊的身上,乳白色的贝壳正好卡住。 池御握着小羊没说话,趁符骁没注意,把粉色的贝壳又往里卡了一下,怕它掉出来。 那个小孩真的是这样说的么? 去吃饭的路上,池御一直在琢磨,觉得半真半假,但是符骁又不可能把已经送人的东西,专门要过来挑一个贝壳。 就算符骁真敢要,那小孩估计早就笑不出来了。 “听说海鲜烩饭不错,你可以试试。” “哦。” 池御略过海鲜烩饭,往下划拉着菜单,别扭地没听符骁的建议。 等菜的时候,池御低头盯着小羊看,隔壁桌海鲜烩饭的香味不停地往鼻子里钻,他心里有些后悔。 点都点了,能难吃到哪里去... “您点的菜上得会比较慢,因为平时不太点,没备着,需要现做。” “没事,我们等一会儿。” 符骁以为池御点的是爱吃的菜,但是池御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平时不太点是什么意思...不会不好吃吧... 怎么随便一点都是这么冷门的... 池御皱着眉,开始回忆着海鲜烩饭的招牌图。 虾仁,海参,番茄... 独家料理... 这个店里真的会有其他菜比海鲜烩饭好吃吗? 海鲜烩饭好香... “怎么了?” 符骁见池御一直皱着眉,以为他等太久,饿得着急了。 服务员端着海鲜烩饭在各个桌子之间走,就连刚点完菜的人,桌子上都摆上了热气腾腾的海鲜烩饭。 “再点个海鲜烩饭试试,好不好?” 符骁试探地问了一句,刚才点菜的时候见池御直接略过,他以为池御不喜欢。 但毕竟是店里的招牌,符骁不想让池御就这样错过美味。 “哦。” 快点吧... 池御似乎已经看见海鲜烩饭在向自己招手了,但是他表面上还是装的一片云淡风轻。 服务员把海鲜烩饭端到了中间,符骁推到池御面前,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小心烫。” “你不吃吗?” “我不太饿。” 符骁怕扫了池御的兴没说实话,几天通宵下来,他原本脆弱的胃更是闹得厉害,别说油腻的,见到吃的就想吐。 池御安静吃着海鲜烩饭,直到他自己点的菜端上来,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不得不说冷门是有道理的... 池御每吃一口都在震撼,怎么有的菜可以有这样复杂的表达。 复杂到他吃一口就会露出一个难吃的表情,调动面部很多肌肉。 “不好吃么?” “好吃。” 池御的嘴就应该用来敲核桃,够硬。 自己点的菜怎么能说不好吃,跪着都要吃完。 第57章 心防 池御强行挽尊,整顿饭都没抬头。 怕符骁发现不好吃,在他尝之前,池御一个劲儿地往嘴里炫,走出饭店的时候,他是一丁点儿没剩,也差点撑得都坐不住了。 “我不想回去。” 池御再多说一个字,就快要吐出来了,刚才吃的饭已经快堆到嗓子眼儿了。 “那就吹吹海风。” 符骁也很想和池御多呆一会儿,两人沿着沿海公路走,池御吃得很撑,走得不快。 符骁放慢了脚步和他并肩走着,刚才池御确实吃得不少,但符骁一口没尝,见池御埋头苦干,以为他很喜欢。 下次再来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符骁也就没出声阻止。 迎面而来的都是吃完饭准备回家的人。 两人逆着人潮,却正好顺着海风的风向。 路灯把符骁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包着池御的影子。 才发现兜兜转转还是身边人... 池御想起新娘的热泪盈眶,看着地上的影子,正好被符骁的影子包住了一半。 一半的人生在池家度过,另一半的人生...目前好像都和符骁在一起。 咸咸的带着水汽的海风把两人的头发吹起来,发丝短暂地缠绵飘荡在一起,又分开。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池御想着舆论里尖锐的往事,符骁看着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算着自己预留的时间,犹豫着要带池御回去。 逆着人潮走,随着迎面而来的人越来越少,符骁还是开口了。 “池御,我们回家吧。” 池御陷在过去生活在池家的日子里,猛然听到回家这个词,目光落在身旁的符骁上。 就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两个人吃完饭出来散个步,散步累了,等着回归其乐融融的大家庭。 “好。” 两个人顺着人潮走,池御的思绪被符骁拉回来,同样的沿海公路,这次符骁没有背着他,也没有遇到卖的老爷爷。 还是和符骁在一起吹海风,只不过这一次池御一直计划着离开。 符骁清瘦的身影和人潮中三三两两的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没和池御挨得太近,身旁的路人大多也是和亲朋好友结伴。 海上的月光平等地洒在每个人身上,照在符骁身上的时候,偏偏只肯给他孤寂。 “我累了。” 明明两个人走在一起,池御却觉得符骁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下意识地伸手拉住符骁。 “那就歇一会儿。” 符骁也很累,几天的通宵,让他胸口的钝痛频繁,不过是短短的公路,他却喘得厉害,头上冒着虚汗。 “不要靠...小心...” 池御刚想往护栏上靠,就被符骁抓住胳膊,他的手很凉,声音低哑又急促。 符骁跳下去,泡在海里一个劲儿地把自己往岸上推,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本来两个人站在中间,符骁牵着池御往沿海公路旁边走,怕挡着别人的路,也怕有人不小心撞到池御。 公路旁边离海更近,海风不停地吹拂,符骁浸湿大半的西装外套也不停地翻飞,他扭过头掩着唇低低的咳嗽。 “要不要再多休息一会儿...” 池御看着符骁没什么血色的脸,有些担心。 “没事...走吧...” 见符骁往前走,池御也跟在他身旁,看他忍着咳嗽,单薄的脊背不住地颤抖,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胳膊疼么...” 池御还是没忍住问出声,看着符骁的西装外套被浸湿怎么也干不了,不知道是血还是海水。 “不碍事...” 符骁的声音更低了,刚被池御听见,又被海风吹散,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我没事,好好休息。” 进了门,符骁探了探池御的额头,手心下的温度已经正常,他才放下心。 “......” 符骁一句我没事,把池御想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坐在沙发上,符骁看了眼一堆亮着红点的工作消息,又划到明天的日程,心知今天也躲不过通宵。 听见关门的声音,符骁抬起头确认池御进了房间,才用左手撑着沙发起身。 身体大半的重量都落在一个胳膊上,即使他一直在勉强,还是试了两次才站起来。 脱掉浸湿大半的西装外套,符骁看见镜子里自己的右边衬衫,几乎被血染红。 符骁想脱了衬衫清理一下,再换一件干净的,但是衬衫褪得就剩下了右胳膊,血粘在衬衫上,再也褪不下去。 艰难地拈起一片布料,血糊在纱布上,粘着下方的皮肉被带起来。 等符骁终于褪下了衬衫,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伤口比白天看起来还骇人,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符骁把衬衫扔进了垃圾桶。 穿了件衬衫,符骁又对着一堆文件,好在大多数工作需要在电脑上完成,不怎么费胳膊。 电脑的时间跳到两点时,符骁端起第二杯咖啡,还没喝杯子就掉了。 寂静的夜里,符骁用左手接住了杯子,好在咖啡早被他喝光了,可他皱着眉,却发现胳膊抬不起来了。 他又试了一次,胳膊颤抖着,也只是抬起来微不可察的一点。 池御迷迷糊糊听见关门声,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却再也睡不着。 心里一慌,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二十。 池御喊了一声符骁的名字,又掀开被子下床往符骁的房间走。 他的房间还是只开着刚好能看见的灯光,所以即使光线透过门缝,池御也睡得很香。 书桌上还放着贝壳手链,除此之外就是些办公的。 这个时间...他什么都没拿,总不会是去办公吧... 池御拿起贝壳手链,看到地上一点咖啡渍,觉得心跳得越来越快。 走到楼下,池御去拉门,门依旧锁着,池御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想出门找符骁,还是更想离开这里。 但他能确定的是,符骁还没放下心防,所以自己暂时是出不去的。 就坐在沙发等他回来吧,再表现得温顺一些... 池御想着孟林的话,翻出符骁的电话号码,犹豫着要不要拨出去。 这么晚他一个人出去真的没事么... 不是胳膊受伤了么,怎么还乱跑... 第58章 姿色 “回去之后,不能拿重物,不能吃辛辣刺激的,还有海鲜,海鲜也不可以。” 医生特意强调了海鲜,说很多人平时不注意,吃海鲜之后伤口又复发。 符骁换了药就准备走了,他揉揉发涨的眉心,出门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又被医生叫住。 “你还是去吊两瓶葡萄糖吧。” “好。”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符骁想起天亮后满满的行程,怕耽误事,乖乖地取了葡萄糖。 头眩晕感强烈,符骁拿着药选了一段黑着灯的过道,偶尔有些零星的脚步,感应灯亮了一下,又回归寂静。 一排排椅子,一个瘦削的身影在黑暗里,闭着眼仰头靠着椅子。 椅子上的凉意顺着大腿一路攀升到后背,手微微颤抖着,符骁心悸得厉害,出了一层冷汗,他难受得低下了头。 保持低头的动作太久,脊椎酸痛,符骁刚抬起头,眼前就一阵阵发黑,明明感觉时间过了很久,看了眼吊瓶却还满满当当。 还有一瓶啊... 第一瓶的药水才过半,符骁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四点了。 去医院的路上打车,就等了不短的时间,符骁试着抬起胳膊,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看样子今天应该开不了车了... 符骁拔了针在路口站着,冷风一下一下削着他的身影,终于上了车,司机确认了地址,他还是抵挡不住疲倦,靠在车窗旁闭上了眼。 “到地方了,小伙子。” “好,谢谢。” 符骁缓缓睁开眼,短暂地休息非但没缓解他的疲倦,头却更加昏沉,他支着左手勉强撑着起身。 听见进门的声音,池御动了一下,符骁察觉到动静,以为他又发烧了,赶紧俯下身探了探他的额头。 “回房间睡,这里冷。” 符骁的身上还带着寒意,池御闻到他身上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本来想等人回来,等着等着又睡了一觉,现在仅存的一点瞌睡也没了。 “胳膊很严重吗?” 池御想他凌晨两点突然往医院跑,胳膊肯定很严重了,不然按照符骁工作狂的性格,一定是非必要不去医院。 “没事。” 符骁刚才俯下身探池御的额头,他用左手撑着起来,胳膊抖得厉害。 眼看着就要往池御身上倒了,他往旁边靠去,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 客厅没开灯,池御见符骁往地上倒,没来得及拉住他,听见他隐忍的抽气声,跪在他身旁,手忙脚乱地去扶。 池御摸到一点温热,着急地就要去开灯,好看个清楚,却被符骁抓住手腕。 尽管他的手很凉,抖得也很厉害,疼得一时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他的动作依旧放得很轻,怕弄疼池御。 “要不要吃药?” “不用...” “不吃药没关系吗?” 池御半抱着符骁,他的呼吸急促,客厅也没开灯,池御不敢乱动他。 “今天已经...吃了两次...” 符骁吃药的频率已经超出了用药水平,他在用药过度进医院和加大药量勉强维持之间,艰难地保持着一个易碎的平衡。 怕白天高强度再难受,防止自己在紧要关头倒下,他现在准备暂且忍着。 “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嗯。” 池御扶着符骁起来,手下一片温热黏腻的触感。 上楼的时候,符骁喘得很厉害,他攥着扶手,额头上出了更多虚汗。 察觉到符骁把身体重心往扶手上转移,池御又重新扶好他。 “抱歉...忘记...关灯了...” 符骁房间的门开着,昏暗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池御才看到自己手上的确是血,符骁的脸血色尽失。 池御抬起他的左手,果然看到了一个新鲜的针眼,依旧连胶布都没贴。 “在海边的时候,你就不舒服是么?” 池御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符骁进门的时候,闻到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早把孟林的话抛到了脑后,只是下意识地担心。 “没...” “那你为什么不说?” 池御不满意符骁的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语气有些凶。 “是不是刚才压到胳膊了?为什么躲着我?” 符骁根本不算重,就算他压下来也没什么。 但他站都站不稳了,还像躲瘟疫一样,宁可摔着压到胳膊,也不肯倒在自己沙发上,就因为坐了自己。 是讨厌我了吧...在海边的时候自顾自地闹别扭扫了兴... 池御把符骁摁在床上坐下,见他一直皱眉,才察觉自己一着急劲儿使大了,一松手就是几个血指印。 “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清理一下。” 池御逃也似的下了楼,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符骁已经脱好了衬衫。 他光着上半身,听到动静也迟迟没有转身。 “怎么了?你不转过来我怎么给你...” 池御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符骁把身子扭过来,他垂眸睫毛颤抖着,昏暗的灯光衬得他脸更没有血色。 “很难看吧...” 其实池御先注意到的不是符骁身上的疤痕,而是被他上半身的整体吸引到。 符骁虽然清瘦,但是宽肩窄腰,腹肌胸肌该有的一个都没少,冷汗顺着他的发丝停在了锁骨处,池御的目光也停留在那儿。 见池御没回应,符骁低低出声。 “还是...我自己来吧...” 伸手去拿池御手里的酒精和纱布,反被他握住手,符骁皱着眉不解。 “你胳膊都快断了怎么自己来?” “没...” 符骁体力不支,自卑压在心头,还来不及害羞就往床后倒。 “你怎么了?” 池御吓了一跳,伸手把人捞了起来,不好意思再盯着他身子看,默念着正事儿要紧。 “没事...” 符骁被池御抱着,他下意识地推开,眼前又是一阵阵发黑。 “身上有汗...别碰...” 池御一只手扶着符骁,一只手用酒精替他清理伤口的边缘。 狰狞的一道汩汩地流着鲜血,池御的手指碰到他的皮肤时,察觉到他的颤抖,抬头看时,符骁半闭着眼,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疼了你就说。” “嗯...” 池御处理伤口的时候,符骁一直皱着眉也没出声,但他发现即使痛得左手都攥紧了床单,符骁的右手却始终僵着。 “你的右手...我能看看你的胳膊么?” “嗯。” 池御扶着符骁的胳膊,才往上抬了一点儿,就听到符骁闷哼了一声,胳膊止不住地颤抖。 “是不是给我挽裤腿的时候,被海水蛰到伤口了?” 池御有想过符骁可能伤得不轻,但没想到他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还陪着自己在海边闲逛。 早知道就不吹什么海风了... “没事...” 符骁心悸得厉害,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两个音节,攥着床单的左手松开,他撑不住地往前倒,落在池御怀里。 “符骁...” 符骁的呼吸洒在池御的颈窝,池御看见他肩膀上自己的牙印,抬起手摩挲着。 池御记得自己咬得很重,皮肉卷在一起,嘴里都是血,自己甚至还在同一个地方咬了好几次。 大概是不会好的...会留下疤的吧... “不难看...一点也不...” 池御回答了符骁的问题,但靠在怀里的人没有回应,他费劲地呼吸,终于还是难抵疲倦。 第59章 信以为真 池御抱着符骁没动,他光着上半身软软地靠着很是乖顺,要是平时他早就脸红着推开自己了。 “冷不冷?” 池御抱着符骁坐着也有一会儿了,可是除了自己抱的地方,池御抬手摸了一下,触手一片冰凉。 “符骁...” 池御唤了一声,见没人应,推开了符骁一点,他软软地向前倒,冷汗还挂在额头上,眉头轻轻皱着。 “我先扶你躺着,我这就打120,你等等啊...你等等...” 池御抱着符骁,把人放在床上,就赶紧去拿手机。 120的电话拨出去响了一会儿,池御察觉到衣服被轻轻地扯着。 “别...” 符骁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他扭头冲着池御的方向,挣得脖子上突起了青筋,出了一层薄汗。 池御刚才着急得忘了给他盖被子,盯着他腹部的疤痕,一时挪不开眼。 到底是怎么弄的... 直到疤痕下的肌肤剧烈起伏,腹部肌肉猛得收紧,池御的目光才落到符骁的胳膊上。 他费力地抬着右手,白皙的皮肤下根根青筋明显,手抖得厉害,蹭着池御的衣服,直到蹭得关节泛红,才勉强扯住一点衣角。 “我不打了,你快松手...” 池御回过神挂断了电话,符骁弓起的身子才脱力地重重落回床上,他的呼吸粗重,绷带下又渗出了丁点红色。 “流血了,我去拿药。” 池御起身,却见符骁硬转过身背对着自己,右胳膊垫在胸口,侧身躺着。 “不要...看...那里...” “怎么转过去了?别压胳膊。” 光着身子的窘迫和对狰狞伤疤的自卑,让符骁保持着侧躺的动作。 “你不躺好,我就一直看。” 池御的语气很强硬,就站在符骁面前,准备等他翻过身躺平再走。 原以为符骁会翻过来,但是他即使背疼得止不住颤抖,却还是僵持着没动。 “好了好了,我去拿药,你自己翻过来,我不看你了。” 池御拿了纱布和酒精,还顺带拿了杯水,照顾人方面他总是不及符骁那样温柔细心。 拿杯水给人喝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很体贴的事了。 “让我看看。” 池御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解开带血的纱布,他能察觉到符骁很累,但他就是死活不闭眼,生怕自己往别的地方看。 “我说了不看别的地方,你别这么紧张。” 符骁的肌肉一直紧绷着,他的伤口又渗了血出来,刚缠上一层的纱布又被血浸湿。 “蒙上。” 池御没办法,环顾四周看到符骁解下来的领带,厚度长度正合适。 符骁的眼睛被领带盖住,短暂的失去视觉,让他其他的感官都更加敏感。 他不敢抬手摘下领带,怕一乱动,伤口再流血,又要让池御白忙活了。 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肌肤,酒精蛰得伤口生疼,纱布蹭到新生的皮肤处,一圈又一圈,弄得痒痒的。 池御下手没个轻重,听见符骁隐忍的闷哼,他也吓了一跳,赶紧停了动作。 突然停下来,符骁脑子里都是池御盯着自己腹部伤疤的模样,他想象着池御厌恶的眼神,才动了一下,又被摁住。 盖在眼睛上的领带向下滑了一点,符骁模糊地看到池御摁在自己的腰上,那个位置... 池御摁在了伤疤上,所以刚才他应该没有盯着那里看... 符骁暂时松了一口气,又听到池御语气很凶地问。 “你这怎么弄的?” “没事...” 符骁以为池御问的是腹部的伤疤,抬起左手又把领带遮好,这样自己看不见,自然也就不知道池御问的是哪儿了。 掩耳盗铃... “没事你还去医院?” “意外...” “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什...么...” 池御猛地扯掉了领带,符骁直直地撞进他的眼睛。 “我在网上查了,胳膊伤了不能吃海鲜。” 虽然吧,符骁就吃了一口,海鲜烩饭虽然是叫这么个名儿,但是懂得都懂,海鲜也就最上面装饰了几个,做做样子而已。 “不碍事...” 怕池御再问,符骁看着他面色不善,又补了一句。 “我吃了一口...没事的...” 符骁不说倒还好,池御听了这话坐不住了。 回想起自己一个劲儿往嘴里塞,嘴巴里像装了个三室一厅一样,池御觉得有些丢脸,但他不想丢了气势。 “你这胳膊到底怎么弄的?” 池御的语气更凶了,符骁抿了抿嘴,勉强挤出四个字,不想他继续问下去。 “挡了一下...” “你...替别人挡的?” “嗯。” 池御的脸已经黑了下来,符骁觉得说出来是谁,似乎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就轻轻地嗯了声。 “周泰?他长那样,怎么还要你来挡?” 池御本来还不确定,见符骁没否认,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池御没怎么和周泰正面接触过,却对这位壮汉没什么兴趣,但是他总能和符骁绑定在一起。 在停车场也是,在出租屋楼下也是,还有舆论... “你就那么喜欢和他在一起...” “......” 符骁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见池御递过水来想伸手接,可是他似乎刻意拿得很高。 池御坐在床的右边,符骁伸出左手去接,他又把杯子往上抬。 “想喝吗?叫周泰喂给你,你都替他受伤了,喂你喝水肯定很高兴。” 符骁再迟钝,听到这话,也闻到了醋意,他眼底有些雀跃,试探地问出声。 “你很在意么...” “我只是不想整天照顾人,照顾人那么麻烦,我做不了。” 池御飞快地看了眼符骁,看着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不自在地咽了口水,又继续说。 “周泰愿意就让他来,我正好可以休息,本来这个时间我都应该睡了...” 池御说完抿了抿嘴,把杯子塞到符骁手里。 他忘了是自己从床上爬起来等符骁的,也忘了孟林交代的话,他只记着符骁的胳膊是为了周泰伤成这样。 他只是想否认自己没有吃醋,可是说话尖刻过了头。 池御拿起酒精和纱布往门口走,又听到符骁的声音。 “抱歉...一直给你添麻烦...” “我...” 池御想解释,试图挽回僵局。 “好好休息...” 池御回头看见符骁正费力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忍住想回去的念头,怕符骁回头看到自己,猛地关上了门。 靠在门口,池御手里还拿着纱布和酒精,走廊又黑了下来。 这些天符骁通宵,房间的光都下意识地调成了刚好能看见的亮度。 池御这会儿站在门口才发现,这一点微弱的光,完全不会影响自己睡觉。 符骁靠在床上,又试着抬了抬胳膊,再无力地垂下,池御脱口而出的话虽然很刺耳但也是事实。 自己这样的身体,就算能勉强在一起,也只会拖累池御,给他添麻烦罢了。 现在只是胳膊划伤了,却连抬手都做不到...不用那些狰狞的伤疤,池御厌恶自己,无论是外在的皮肤还是内外的体质... 倒在地上的时候忍着胸闷没吃药,眼下又是一阵心悸。 符骁胸口的钝痛比以往更严重,他翻身压着右胳膊,伤口刺痛的到来,暂时缓解了心痛,紧接着他晕了过去,总算能睡上一觉。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提醒他离七点的闹钟还有一个小时。 第60章 使命必达 “怎么来这么早?你没睡觉?” 周泰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打趣一下符骁,见他点头,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嗯,叫的车提早到了。” “那你不睡觉能行吗?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接你?” “不想吵醒你,项目怎么样了?” 周泰见符骁走路轻飘飘的,赶紧替他推开门,又麻溜地给他拉开椅子。 “项目我看了看,今天重新开会商量一下,然后再给那老不死的道个歉。” “好。” 符骁拿了药出来,正准备吞就被周泰按住。 “你怎么一大早就吃药啊?脸色还这么差...是不是胳膊的问题?都怪我...” 周泰夺过药瓶,看着瓶身的功能主治一栏写了治疗心衰,又递给符骁,从他手里捡走几片扔到瓶子里。 “你怎么不按剂量吃?会出人命的,你没了我可怎么办?” 一大早听到这样深情款款的告白,符骁可吃不消,他背过身咳嗽了一会儿,又把周泰放回瓶子里的药捡了出来,一并吞了。 “没事,我心里有数。” 会议开始之前,周泰又把符骁拉到一边,问了他一些自己不太懂的问题。 “记住别冒进。” 符骁拍拍周泰的肩膀,周泰在他身旁落座,符骁环视一周没见到划伤自己胳膊的那位投资方。 “别走神。” 符骁无意中扫了眼,见周泰正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玩领带,小声提醒他。 “反正就只能给你分这么一点,该说的我之前都说了,其他人说什么我不关心。” 周泰摸摸耳钉,看着其他交头接耳的人挑了下眉,也小声回着符骁,有些小孩子耍赖的感觉。 “现在很多地方还处于商量阶段,你要给自己争取利益最大化。” 符骁小声提醒着周泰,见他潇洒地搭上自己的肩膀,有些无奈。 “知道了,你放心。” 周泰见符骁不再吭声,以为压到了他的胳膊,赶紧把手臂放下来。 周泰见符骁脸色越来越差,也坐不住了,他直接站了起来。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有点儿累了。” 他也不知道就这点儿破事儿有什么好商量的,为了几个钱往这儿一坐就几个小时。 “周泰。” 周泰坐在符骁右边,符骁没办法只能用右手去拽他。 奈何他站起来的动作幅度太大,符骁拽不住,手砸在了椅子上,疼得吸了一口凉气。 “今天大致先定下来,后续的细节,我们明天再商定,希望合作愉快。” 周泰笑了一下,见符骁还坐着,他也长腿一迈坐了回去,其他人先是一顿,随后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会议室。 “疼了是不是?让我看看。” 周泰皱着眉把符骁的右手放在自己腿上,刚才砸在椅子上,他的关节处正红着。 “没事,下次别这么急了。” 常年健身的缘故,周泰的手心有一层薄茧,他揉着符骁的关节,动作还算轻。 “胳膊抬不起来吗?” “嗯。” “对不起,我没想过你会挡过来,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什么?” “我以为你把我当兄弟就是做做样子,我之前那些兄弟,也都是这样的,从来没有人...” 周泰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直接抱住了符骁。 “举手之劳。” 符骁扶额,觉得周泰有些夸张,但看着他的眼睛,又是真情流露。 “从今以后,你不管有什么事我一定帮你!” “帮我给池御送个饭吧。” 符骁想起来池御还在家里待着,告诉了周泰密码,又说了几个池御平时爱吃的菜。 “怎么把人还关起来了?” “我怕孟林找他。” 符骁没具体说,周泰也没再过多问,甩着车钥匙,说了句使命必达就走了。 “再买点水果,毕竟是符骁的弟弟。” 周泰车都停到门口了,又觉得登门拜访还应该再买点水果,又拐去了超市。 池御听见门响以为是符骁回来了,他正不知道怎么面对符骁,就见周泰探了个大脑袋和胸肌进来。 “给你带的饭,嗷,还有水果,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都买了点儿。” 周泰两个手都快拎满了,他一样样地把吃的摆在桌子上,很快就摆了一桌。 “符骁呢?” “他在忙呢,最近很多事情,烦都烦死了。” 池御见周泰放完东西也没走,觉得有些奇怪。 难不成他还要在这儿吃? “你不忙吗?” “我啊?哥们儿有时候挺忙,有时候就闲蛋一个。再忙也得吃饭啊。” 好死不死地,周泰一撅腚坐了下来,本来符骁交代的是池御爱吃的菜,周泰又多点了几个,正好自己也没吃,一块儿就吃了。 “吃啊,你多吃点儿,都是你爱吃的。” 周泰招呼着池御,还一个劲儿地往自己嘴里扒饭。 要是那天池御的嘴里能塞下个三室一厅,那周泰嘴里就能塞下一个幼儿园,连园带孩子,一个不剩。 “他胳膊好点儿了吗?” 池御虽然很讨厌从别人嘴里打探符骁的情况,但是他没办法,听说符骁很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没呢,还是抬不起来,今天还砸椅子上了,那手都红了,我看他脸色也不好,说一晚上没睡觉。” 周泰咽了一大口菜和饭,差点儿噎住,见池御停了筷子,还以为他吃饱了。 “他吃饭了吗?” “没吧,他这个会议那个会议的,哪有功夫吃饭啊,还一吃就吐。” 周泰往嘴里塞了个狮子头嚼嚼嚼,又塞了个烧鸭,在嘴里开了个动物园。 “行了,我走了啊,你好好待着,别乱跑啊,自己洗点水果吃,保准甜。” 周泰吃饱喝足,嘱咐了一句就开车往符骁那儿跑。 门上了锁,房子里终于又安静下来,池御盯着门看了许久。 符骁把密码告诉周泰了么... 周泰现在成了熟客,进符骁办公室也从来不敲,推了门就进,进了就给自己泡茶。 “我给...” 周泰刚一开口,就见符骁趴在办公桌前,他翻了条毯子准备给人盖上,凑近才注意到符骁正捂着胃。 “诶?你怎么了?是不是胃疼?别压着胳膊啊!” “没事...帮我拧下瓶盖吧...” 符骁勉强抬起头,把胃药递给周泰,直起身靠在椅背上。 “晚上...我替你去道歉吧...你还是回去...看项目...” 符骁吃了药缓了缓,声音低弱,他看着周泰吃惊的模样,又补了一句。 “他不是什么...软柿子...你容易...着急...” “那...那他要是为难你怎么办?” 周泰想起那人对符骁动手,拳头就邦邦硬。 “放心...我有办法...” “你...那好吧...” 符骁说的的确没错,周泰也怕自己冲动。 毕竟是第一个项目,他也怕搞砸了,破镜难圆,让自家爹再失望了不给自己派项目,可就再也帮不到符骁了。 “再帮我...给池御带个晚饭...” “你放心。使命必达!” 周泰已经开始想自己晚上吃什么了,还是和中午一样,和池御一起吃得了,省得跑来跑去再麻烦。 第61章 叫哥哥 “别看了,还是我。” 周泰拎着饭进门,用脚关了门,见池御往门口看咧开嘴嘿嘿一笑。 “符骁呢?” “这个点儿,他现在估计正道歉呢,那应酬我看够呛。” 周泰撇了撇嘴,也替符骁捏了把汗,想去把人换下来,又怕再添乱。 “那...要喝酒吗?” 池御想起半夜符骁倒在自己怀里,捂着胸口艰难地呼吸,光自己知道的就吃了两次药,不知道白天有没有再吃。 吃了药怎么能喝酒呢... “肯定啊,应酬哪有不喝酒的。本来是应该我亲自道歉的,结果这不是被安排来给你送饭了,也是怕我搞不定吧,到时候项目再砸手里了。” 周泰叹了口气,自己动筷子之前给池御夹了个肘子,让池御吃好,就当先给符骁道歉了。 池御看着碗里坐着一整个大肘子,又看看周泰,犹豫地问出声。 “你和符骁关系很好么...” “是啊,不好他也不能把胳膊弄成那样啊,现在还赔着笑脸给那老不死的道歉。” 周泰也很担心符骁,但他和池御不一样,他化担心为食欲,哐哐往嘴里炫,俩肘子,池御才叨了块皮,他都快嗦到骨头了。 符骁推了一个不算太重要的会到明天,提前了四十分钟到,他提前做了背调,点了对方爱吃的菜。 对方提前十分钟到,一进门符骁立刻起身点头示意。 “符总来了。周总真是目中无人。” “周泰临时有要事,符某替他道歉,请坐。” “哦,道歉还有找替身的道理。” 对方哼了一声,刚坐下又起身往门口走。 “他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再道歉。” “麻烦您先坐,昨天开会已经重新商量,之前的不合理还请您谅解,这次您的一分不少。” 见对方停住,符骁赶紧补上了一句。 “符某诚心道歉,劳驾赏个脸给我这个机会。” 对方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菜,又看了眼符骁没说话,只是示意人倒了酒。 “让符总久等。” 符骁见对方抬起酒杯,也赶紧拿起酒杯。 “只是碰巧,我敬您。” 对方没有动作,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符骁看,等符骁干了一杯,才缓缓开口。 “符总道歉敬酒的方式别具一格。” 符骁的右胳膊抬不起来,只能一只左手拿酒杯。 “抱歉,不小心加重了伤势,现在不太方便抬起来。” “哦,符总似乎身体不好。” 对方以为并不认为自己下手有多重,只当是轻微的擦伤,把黑锅全让符骁自己背着。 项目的事已经开会大致定下来,对方也没再提,只是一直给符骁灌着酒。 符骁喝了半瓶白酒,再拿杯子的手已经开始抖,右手在下方想攥着衣服也使不上劲儿。 他掩着唇低低的咳嗽,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流。 符骁见对方还没有罢休的意思,也硬着头皮继续灌,出了一身的汗,右胳膊钻心的疼,他很难坐住,换成站起身敬酒。 符骁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差劲,但对方没有放过符骁的意思,他认为一切不过是回到了本位,至于一开始周泰不合理的决定都是符骁一手筹划的。 “今天就到这里吧。不用送了。” 一瓶白酒符骁几乎全灌了进去,他想起身送也没能站起来。 “希望以后和符总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您慢走。” 符骁站了一下,又跌坐回椅子上,他难受得想找个地方趴着。 环视一周,他推开面前的酒杯和空空的酒瓶,趴在桌子上喘着粗气。 从喉咙一直到胃都火辣辣的,放下酒杯,符骁终于能攥着衣服,胃抽搐翻滚得紧,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走到卫生间。 “怎么都喝趴着了?” 符骁疼得模糊,抬起头,就见谭虔脱了外套披在自己身上。 “嗯。” “又是哪里不舒服?” “胃。” 符骁回得很简短,他实在没有力气了,谭虔搀着他的胳膊把人往起扶。 谭虔不知道符骁的右胳膊受伤了,只知道那天开会有人闹事,他还没扶人站起来,符骁的胳膊无力地垂着,直接往地上摔。 “怎么有血?” “右边胳膊。” 谭虔摇摇头,干脆也不扶了,直接把符骁抱起来。 “先去厕所吐?” “嗯。” 谭虔放符骁下来,符骁跪在马桶旁,谭虔也没走,就搀着符骁的左边,怕他站不住。 “我自己来...” 符骁知道自己等会儿会有多狼狈,推了一下谭虔让他先出去。 “吐吧,忍着多难受。我松手了,你能跪住吗?” “能。” 谭虔真的松开了手,符骁用左手死死扣着马桶边,冷汗越出越多,他抿着嘴等谭虔离开。 “犟种,快吐。” 谭虔锁了门,又重新扶好符骁,符骁实在忍不住,扭过头怕弄到谭虔身上。 他吐得撕心裂肺,直到见了血丝,他的背往前挺了一下,眼前一黑,撑不住往谭虔怀里跌。 “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谭虔给符骁擦了嘴,怀里的人下意识地痉挛,谭虔给他顺了顺背,才抱着人上车。 “不去...” “知道,不去医院是吧?那送你回家吧。” “不了...” 符骁也怕麻烦池御,半夜吵醒他,他又得爬起来照顾自己。 “你不回家你去哪儿?” “去...酒店...” 符骁也不想麻烦谭虔照顾自己,左右不过是找个地方躺一晚,住哪儿都一样,只要别晕倒,勉强撑过去就行。 “可别,你这样晕倒了都没人知道。去我家行吧?” 谭虔扭头看了眼后座的符骁,他蜷着身子,胳膊上都是血,还好着的左手捂着胃,靠在一旁低低的咳嗽,口唇发绀。 “不...麻烦...” “不麻烦我?也行,叫一声哥哥听听,叫了我就送你去酒店。” 谭虔知道符骁死都不会叫的,根本没往酒店方向去,直奔自己家。 “叫声哥哥有这么难么?” 直到车停了都没听到符骁叫一声哥哥,谭虔拐到后座,才发现符骁已经晕过去了。 “还去酒店?晕倒了我看谁管你。” 谭虔嘴上没停,脚步也没停,一路抱着符骁进了自己的卧室。 “我给你把衣服换了啊。” 符骁闭着眼,没有意识,手软软地垂着,血蹭到了床上,谭虔没在意,见他出了不少血有些担心,拿了软垫,把胳膊垫高了些。 符骁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没有地方是不疼的,胳膊下压了个花里胡哨的东西,一看风格就知道是谭虔。 “醒了?我点了饭,下来吃点,吃完再吃药。” “胃疼...吃不下...” “不行,必须吃。” 谭虔拉开被子,符骁才注意到自己的的衣服已经被换下来了。 花里胡哨... “来,哥哥抱你。” “我自己来...” 谭虔笑了一下把符骁的胃药揣进了裤兜。 “你能撑着走出这个门算我输。” 符骁支着左胳膊撑起身,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又出了一层薄汗。 “别逞强了,一会儿饭凉了,吃软饭还可以,吃冷饭我怕你受不了。” 谭虔避开符骁的胳膊,直接抱着他往楼下走。 “啧,你穿我的衣服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符骁脸上布满黑线,没有吭声。 “等我吃完,我就喂你,别着急,我很快。” 谭虔端起一碗粥喝,知道符骁的德行,故意没给他勺子,要不然他又得用左手吃。 符骁看着谭虔不紧不慢地喝粥,吃相很斯文,但的确喝得很快。 “啊,张嘴。” 谭虔端起粥,凑到符骁面前,舀了一勺粥。 “你怎么不给我吹?” 符骁知道这粥是烫的,因为谭虔喝得很快,而且他一直在往嘴里扇风。 “这是特殊服务,要加钱,但是鉴于咱俩的关系,叫一声哥哥,我每勺都给你吹。” “哥...哥...” 符骁觉得很别扭,但还是叫出来了,毕竟麻烦他照顾自己,要不然估计谭虔早就可以忙自己的事了。 “啧,勉强合格吧。” 池御坐在客厅,一直等到了十一点,他找出符骁的电话,犹豫着要不要拨出去。 是生气了么... 池御昨天说完重话,没有立刻回自己房间,他靠着符骁的房门,在地上坐了一会儿。 他想只要符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自己就进去,可是过了很久都没有动静。 应酬到了十一点,也快结束了吧... 池御还是没给符骁打电话,客厅里安静得只有指针转动的声音。 符骁早上大概走得很早,池御回房间也睡不着,没躺一会儿,就听见了关门声。 符骁的动作很轻,若不是自己醒着,大概根本听不见。 第62章 吾辈楷模 “我回公司一趟。” “什么落下了?” “电脑还有一些...文件...” 谭虔看着符骁的表情,警觉地意识到绝对不止是一些。 “很急么?” “嗯。” 有很多需要明天早上就交的文件,电脑上还有一些工作不算太着急,但也是明天中午前就要。 包括昨天晚上又晕了过去,被闹钟叫醒已经七点了,符骁手上的活儿又积压了一些。 “那就走。” “这叫一点儿?” 谭虔看着符骁办公桌上的小山,觉得自己被这样的对家压着一头,也不算是侥幸。 “麻烦你了,我抱一些,然后...” 符骁左手刚拿了几个文件,就被谭虔拉到一边。 “扶着我,你站稳扶好,我来搬。” 谭虔活动活动手脚,又扭扭脖子和腰,抱着文件,空出两个指头勾着电脑包。 “小符总,给我开门。” 谭虔回头看了眼符骁,最上面的文件晃了一下差点儿掉地上。 “小心。” 符骁把门打开,推了一下上面的文件放好。 “还是分给我一些。” “别小看人。扶好我。” 一进家门儿,谭虔直接往楼上跑,把一堆文件往自己书桌上一堆,才喘了口气。 谭虔本来想帮符骁分担一下工作量,但两个人毕竟是对家,这样做总有窥探商业机密的嫌疑。 谭虔知道就算看到了什么,自己也不会对不起符骁,但是眼不见为净,他索性就让符骁自己来了。 “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啊。” 谭虔打了个哈欠,没关房门,怕符骁半夜再有什么事,怕麻烦自己再偷偷忍着。 一到晚上,符骁胸闷得就更厉害,他掩着唇低低地咳嗽,见谭虔房间的门敞开着,怕吵醒他干脆拼命忍着。 胸腔发出可怖的嗡鸣,喉咙里像有东西堵着,不停地想要跑出来,符骁一只手死死捂着嘴,肩膀不停地颤抖。 他忍得很艰难,一声咳嗽从指缝钻出来,紧接着他咳嗽得止不住,即使用手捂住,胸腔还是急促地嗡鸣。 符骁趴在书桌前,把头埋在臂弯,眼看着咳嗽声止不住,他只能把声音尽可能降到最小。 心脏沉重又过速地跳动,像绑着一包碎石在打鼓,碎石磨得他胸口细碎的疼,每跳一下又是重拳般的钝痛,打得他喘不过气。 “怎么不睡?这个点儿了偷偷卷我?” 谭虔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放了一杯温水在符骁身旁,顺着他的背。 “没...” 符骁抬起头,趴得狠了压着了眼睛,他有些看不清谭虔的脸,整个人的轮廓都虚化了。 “喝口水缓缓,把药吃了。” 谭虔拿过书桌上治心衰的药,按照说明倒了几粒递给符骁。 “我自己来...咳咳...” 符骁撇过身子咳嗽着,背一直挺不起来,深深地弓着,即使穿着衣服,也能看见脊柱的轮廓。 “没错,就是这么多。” 谭虔又看了眼药瓶,确认自己没数错,又不放心地数了一遍。 “不够...” “谁教你这样吃药的?先把这么多吃了看看。” 谭虔皱着眉,把药揣进自己口袋,把按照说明的药量递给符骁。 “你什么打算?通宵?” 谭虔见符骁端着杯子的手都在抖,接过去替他端着,慢慢地喂给他。 “嗯...” 符骁又扭过头止不住地咳嗽,还来不及咽,就被水呛住了,刚喝的水洒在了地上,胸腔嗡鸣得更加厉害,咳嗽声更加沉闷。 “通宵也行...你把灯调亮点。” 谭虔听见符骁的咳嗽声从床上爬起来,见他趴在桌子上,灯开得昏暗,还以为他累得睡着了,没想到他是怕影响自己睡着。 “不碍事...去睡...” 符骁的嗓子哑了,推了一下谭虔,让他去休息。 “你看看哪些是我能帮你做的,分给我,不然你得弄到几点?” 谭虔知道符骁不介意自己看到什么所谓的商业机密,但是他对于这种事情还是保持谨慎。 “我自己...” “你再推辞,咱俩都别睡了。快点弄,弄完睡觉。” 符骁应了一声,挑了一些部门文件递给谭虔。 “这些小事还归你管?” 谭虔翻着文件皱着眉,觉得符骁有很多工作量都是平白多出来的。 “嗯,着急...就直接给我...” “切,你手下那些领导都是吃干饭的?” 即便是着急也轮不到直接越了几级给符骁处理,谭虔也经营着公司,相比符骁轻松许多。 “董事会的人...暂且...动不了...” “你...真是吾辈楷模,别累死自己了,何苦呢?” 谭虔叹了口气,有气无处发,无奈地继续看着文件。 谭虔看文件的间隙看了眼符骁,恍惚道刚认识符骁的时候,他身体明明还可以,两个人还一起约着爬山潜水什么的。 怎么就成了这样... “你后悔吗?接手你爸的公司。” “不后悔...” “我记得你一直都想学医的,你说要是你没放弃学医,是不是身体能比现在好很多?” “也许...” 符骁还想回答更多,细碎的咳嗽声震得他胸腔痛,额角的青筋突起,连带着谭虔想问的话也卡在了胸中。 谭虔也不敢再耽误符骁让他分神,但也没加快手上的速度,符骁分给他的活儿肯定比符骁自己的要少很多。 要是依照符骁的德行,肯定自己一忙完,他就催着自己去休息了,倒不如,弄慢一些,陪着他,也好注意他的身体状况。 符骁的右手抬不起来,只靠一只手打字速度却没降下来。 到后面,谭虔看他的左手明显打字也开始费力起来,实在看不下去了。 “劳逸结合,你好歹歇一会儿。” “没事...” “两只手都抬不起来了,到时候你就只能等着喂了,你可想好了啊?” 谭虔倒是想直接关了他的电脑,但是这样搞,容易让符骁几个小时都白干了。 符骁停了下来,见谭虔那边儿还剩了几个文件没翻开。 “是不是有点多?给我一些。” “用不着,这点儿玩意儿还至于再还给你看?” 池御头晃了一下,失重的感觉让他惊醒,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 门口没有他换下来的鞋,而且看到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他一定会给自己盖上毯子,或者把自己抱回房间睡。 但是...符骁会不会已经回来了... 池御想起自己说的话,又变得不确定起来,抬起头望向符骁的房间。 他的房门敞开着,连灯都没开。 会不会已经回来了,但是忘记关房门了...还是胃疼晕倒在卫生间了... 各种可能性充斥着池御的脑海,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卫生间门,没见到晕倒的符骁,松了一口气。 已经知道符骁大概率没回来,但还是执着地转了每一个房间。 一直等到天亮,池御就坐在沙发上,睡了醒,醒了又躺下,如此反复。 一晚上没怎么合眼,让他头晕乎乎的,胃也很难受。 难以想象,挺着差劲的身体通宵工作,白天又连轴转的符骁,会好受到哪里去。 你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 可真当池御也算是勉强熬过一次夜,才有些体会符骁的日日夜夜有多难熬。 第63章 兵不厌诈 手机震动掉在地上,池御惊醒,从沙发上爬起来,捞起手机。 原来是孟林... 池御还没接,对方就挂断了。 孟林又拨了过去,这次等很久池御要是还不接,那就直接杀过去。 “喂?祖宗你可总算接了。” “怎么了?” 池御听孟林语气有些着急,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妙。 “你和符骁怎么样了?他还没打算还你自由身?” “他...我昨天一天都没见到他。” 孟林扭过头警觉地看看周围,怕被讨债的人发现,决定再催催池御。 “那你就按我说的,顺着他来,才好把你放出来不是?” “我不知道他今天还回不回来...” 池御有些犹豫,他下了一半决心要顺着符骁,可是连人都见不到,他下了决心又有什么用。 “你俩吵架了?他连自己家也不回?” “我...” 池御不知道该怎么和孟林说,他抿着嘴,等着孟林的下文。 孟林脑子里尽是各种招数,针对符骁,有池御就行了,只要抓住池御,其他的都可以和符骁谈。 “这样吧,你就说你生病了,他肯定回来,百试百灵,然后他再一心软,你多顺着他点儿,这事儿不就成了。” “生病...要是装的被发现了,他不是更生气了吗?” 池御觉得孟林不太靠谱,这生病哪能说装就装啊,去一趟医院不全都露馅了。 “走一步看一步,先让他回来再说,至于...生什么病,你自己看着办。” 孟林来不及和池御说太多,讨债的那帮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他可不想,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池御还没来得及问孟林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对方就挂了电话。他又拨了过去,孟林已然关机。 装病... 装病绝对是个技术活,不能装得太虚弱,容易弄巧成拙,也不能太平常,万一符骁觉得没什么大事,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发烧? 毕竟退烧没几天,池御还记得发烧应该有的状态。 然后给符骁打电话,他赶过来的时候自己再做一些准备工作。 应该不会很快回来吧...听说他最近很忙。 池御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想着符骁在忙,至少得打两次才能接,没想到他刚一拨出去,对面立刻接了。 就像专门守在电话跟前一样... “喂?池御?怎么了?” 符骁见池御不说话有些担心,毕竟池御平时不怎么给自己打电话,冷不丁打过来也不吭声,让他心里慌慌的。 “我...我发烧了...” 池御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声音有些颤抖,见符骁沉默,暗暗后悔不应该听孟林的歪招儿。 “你忙的话就算了。” 池御很快地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自己拙劣的演技,一听声音就是装的。 怕听到符骁的拒绝,索性自己直接挂断,至于来不来就听天由命了... 池御拿了毛巾,又倒了开水泡着,虽然知道符骁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但他还是很紧张。 毛手毛脚地,水溅到了手上,他下意识地缩回手,赶紧冲了凉水。 开水刚烫过的毛巾根本拿都拿不住,更何况是往头上敷了。 池御不敢对着凉水直接冲毛巾,怕温度降得太快,只好硬着头皮把毛巾放在桌子上,用手扇着风,好稍微凉一些。 听到进门的声音,池御的心都快停了,他不过刚把热毛巾敷在额头上五分钟,符骁就回来了。 摘下毛巾揉了揉,怕符骁看见,胡乱地往桌子下扔。 “好烫。” 符骁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冷气,他来得很急,喘着粗气,出了一头汗。 探了探池御的额头,手心下的高热让他没工夫注意桌子下面。 “带你去医院。” “别...” 池御拉住符骁的手,有些心虚,毕竟是装的,装得再真,去医院都得露馅了。 “去医院看看怎么发烧又反复了,先不打针好不好?” “我...” 池御拉着符骁的手不放,又牵得更紧,不安地绞着衣角,他摸到口袋里硬硬的东西。 “我拿东西和你换,别带我去医院。” 池御掏出贝壳手链,那天在符骁书桌上放着,他本来是想戴的,可是后来闹得不愉快,也就一直耽搁下来了。 本来是符骁买给自己的,也没有再还给他的道理,可是池御除了干着急,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手链归手链,不喜欢就算了,还是要去医院看看的。” 符骁的态度很坚决,看着池御递过来的手链隐隐有些失落。 池御拗不过符骁,也不想再惹他生气,本来装病就是为了让符骁心软,让他别再锁着自己。 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能帮我买个面包吗?我...我好像有点儿低血糖...” 眼看着就叫到池御了,见符骁也要跟着进去,他心里一惊,赶紧拉住符骁的手。 符骁见池御脸色的确不好,不知道他是吓的,不放心地扶着池御进诊室坐下,又马不停蹄地下楼买面包。 “我...吃过退烧药...可能已经好多了...” 池御不敢看医生,见对方看着温度计,又在电脑上敲打着什么,也不敢再多说,毕竟多说多错。 “基本退烧了,回去注意休息。” 池御朝医生点了个头,逃也似地从诊室出来,站在门口的椅子前,心还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池御在走廊待了没一会儿,就见符骁小跑过来,他口唇发绀,捂着胸口,剧烈地喘着。 “我还...买了...巧克力...更快一点...” 符骁想帮池御撕开包装,才抬了一下右手,就是一阵痛。 “抱歉...要你自己...打开...” 符骁掩着唇咳嗽,左手撑着墙勉强靠着,他不敢坐,怕站起来头再发昏。 “你没事吧...” 池御是装病,但符骁身体可是货真价实地差劲。 “先吃...巧克力...” 池御手里拿着面包,毕竟也没真的低血糖,只是为了把符骁支开,他顺手就把巧克力放兜里了,没想到符骁还惦记着。 “你能站住吗?” “嗯...” 回去的路上,池御把医生的话转达给了符骁,但他还是不敢好得太快,做出一副蔫不拉几的样子。 符骁本来是有一个关于项目的会,但是接了池御的电话,他就和周泰商量着往后推了一些。 毕竟才因为项目的事道完歉,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符骁担心这次自己不出席,落下话柄,万一再深究,又是个麻烦。 看了眼身旁的池御,符骁也放不下心来。 他抿着嘴正纠结,周泰就来了电话。 池御瞥到联系人虽然表面上默不作声,但心里又有些别扭。 第64章 成事在人 “符骁?” 周泰见对面半天没声音,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给挂断了,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稍等一下。” 符骁没挂把手机放到一旁,抬起左手侧身去探池御的额头,还没碰到,就见池御撇过头。 “不用你管。” 周泰还在电话那头,纵使池御心里不快也没有发作。 “下午的会还是按约定时间来。” 符骁没再坚持,拿起电话对着周泰说。 池御透过车窗见符骁的表情是一惯的冷漠。 明明之前他不是这样的,自己生病他都恨不得替自己难受。 是因为周泰吗? 池御心里越来越不平衡,趁着等红灯的空档,他拉开车门就要下车,丝毫不管外面川流不息的车流。 “小心车!” 符骁敏锐地注意到池御出格的举动。 因为右手抬不起来,他只能伸出左手拉住池御的手腕,侧过大半个身子,用力把人往自己身边揽。 池御没有防备,倒在符骁身上,狠狠砸在他的胸口处,符骁眼前猛然一黑,忍着刺痛,摸索着锁上了车门。 池御听见抽气声,见符骁脸色都变得惨白,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 符骁正想开口给池御解释,头一阵眩晕,一口气就硬生生地堵在喉咙里。 身后迅速浮上一层冷汗,他捂着胸口,憋闷的感觉越发严重起来。 “我请...医生...到家里...” 试着从喉咙挤出几个字,断断续续地隐约夹着血腥味。 即便勉强拼成一句完整的话,声音也很低,符骁都不确定池御能不能听清。 纵使符骁尽量说得很慢,把声线放得很平缓,胸闷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反而一句话之后,他一时咳嗽得停不下来。 “你怎么样?” 池御被符骁吓到了,刚才符骁动作很快,自己没防备,都没撑住,整个身体的重量都狠狠地砸在他身上。 池御凑过去给符骁顺着背,感受到他单薄的脊背剧烈地震着,想轻轻给他拍一拍。 还没下手就听见胸腔传来沉重的嗡鸣声。 符骁咳得很深,喉咙里的血腥味浓重,他用手死死捂着嘴,趁着咳嗽的间隙,偏过头费劲地喘息。 “没事...” 池御几乎听不到符骁说话,只能从他的口型辨认出来他又说着‘没事’两个字。 符骁的咳嗽逐渐平缓下来,池御也不敢再有动作,车里陷入了死寂,只能听见符骁艰涩又辛苦的呼吸声。 他的手不自觉地捂着胸口,出了一头冷汗。 下车的时候,池御特意绕到符骁那一侧,想着扶一下他,见他明明已经拉开车门却坐着没动,池御也就站着。 “怎么了...” 符骁的手搭在车把手上,呼吸依旧艰难。 “手给我。” 池御知道刚才要不是自己那一下,符骁也不至于一路都这样,觉得对不住他,便直接牵上了他的手。 “好...” 符骁没有推辞,他实在没有力气,见池御专门来扶自己,心里热乎乎的,一激动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你中午...还回来么...” 虽然和周泰吃饭,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但是就像孟林说的,如果一天连符骁的面都见不到,何谈让他把自己放走呢。 “嗯...想吃什么?” 符骁给医生发了条信息,一会儿自己去公司,就让医生陪在池御身边,自己也放心些。 “可以不喝粥吗?” 池御皱着眉,虽然生病都要喝粥,但他是装的啊... 更何况,自从和符骁说过一次青菜瘦肉粥后,他每次带粥几乎都是这个。 “嗯。” “川菜行吗?” 池御有些犹豫,但是架不住他真的想吃,前一段时间发着烧,整天喝粥,嘴里都没什么味道。 “嗯...那少吃一点好不好?” 符骁没有扫池御的兴,他察觉到从上车开始,池御的情绪就不是很好。 “好。” 气氛缓和了一些又是一阵沉默。 符骁靠在沙发上,呼吸还是有些沉重,刚才下车,突然的起身让他一时动不了,不得已才晾着池御,缓了缓才好一些。 想着孟林的话,池御犹豫了一下还是想和符骁说说话,但他不知道说什么,无聊地找着话题。 “公司...很忙吗?” “嗯。” 符骁还是说不了太多话,为了不敷衍池御,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池御见符骁强打精神回应自己,也不想再硬找话题了,直到瞥见符骁口袋里露出来的贝壳手链,他才想起来。 “那天...你和那个小孩儿到底说了什么?他还专门给你一个粉色贝壳?” “是交换...” “交换?你拿什么换的?” “一百元...” 池御想起那天小孩灿烂的笑脸,不禁感叹,还是金钱是第一生产力啊。 “一百块就买一个贝壳?会不会不太划算?” “性价比...不能...用来...衡量开心...” 符骁见池御盯着粉色的贝壳看了很久,他只是单纯地想让池御高兴些,手上又没有别的可以和小孩儿换的,就只好用了钱。 “所以他才笑得那么灿烂?” “嗯...我告诉他...一百块可以买...五十个棒棒糖...” “人家给你贝壳,你让人家小孩吃糖把牙都吃坏了。恩将仇报?” 符骁笑了一下,捂着胸口闷闷地咳嗽。 “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吃药?” “没事...” 川菜很正宗,吃得池御大汗淋漓,符骁吃了几口米饭,看着红彤彤的辣椒,就觉得胃疼,下不去筷子。 在池御又要再夹菜的时候,符骁叫住了他。 “还没退烧,少吃一些辣的。” “好吧。” 池御放下筷子,兴趣恹恹地吃完了所剩不多的米饭,就被符骁要求好好休息。 “你不睡吗?” 符骁替池御掖好被角,转身正准备走,就被拉住手。 “嗯,我回房间睡。” 符骁揉揉眉心,觉得确实有些力不从心,正好也没带文件回来。 “你…” 池御看了眼自己的床,也不算小,睡个符骁绰绰有余,他又把身体往床边挪了挪,腾出的位置更大了。 “好好休息。” 符骁把池御的手放回被子里,替他带上了门。 靠在门口,其实符骁知道池御的动作,无非就是想让自己留下来一起睡。 但是...符骁捂着胸口,那里还是闷闷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咳嗽了,吵醒了池御不说,还要麻烦他照顾自己。 那天池御的话,符骁反复想了很久,每想一次,都痛恨自己身体一次。 可是没有办法...他只能吃药维持,却再也回不到过去的体质。 池御手忙脚乱地装了半天病,提心吊胆地,也确实不轻松,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孟林正愁借不到钱,翻着通讯录找着目标,就翻到了池御的名字。 床边的手机振动着,屏幕亮起,显示孟林的名字,池御蹭了蹭枕头,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孟林锲而不舍地又打了第二个第三个。 打到第四个的时候,他犹豫了,毕竟池御和符骁在一起,会不会是符骁不让池御接电话... 想起上次闯进自己家强硬带走池御的符骁,孟林就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防备。 算了算了...还是先从池御攻克吧... 第65章 撬动 你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当你真的试着走他走过的路,你连路过都觉得难过。 池御只知道符骁很忙,但他对忙这个概念的认知是虚无的。 他能看见符骁的黑眼圈,能看见他吃空的一个个药瓶,能偶尔看见他喝剩下的咖啡残留在杯底。 但他不知道符骁顶着多方的压力连轴转,生病不敢随便住院,应酬也不敢松懈。 一天下来,身体各种的病痛,让他自责,如果自己再健康一点,说不定就能做更多的事。 这一点自责的时间他也不敢耽误太久,又要咬紧牙关往前走。 池御只能从自己已知的事情上,加以自己的经验去推断。 符骁买下了老宅,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老宅价格不菲,能买下来,至少也是有不少钱的。 况且在池御的母亲还没去世之前,符骁的父亲几乎快把池家吃干抹净,也不可能缺钱。 所以当孟林打电话问符骁借钱的时候,池御也不意外,但他有些意外为什么孟林还非要先经过自己。 “你要借多少?” “目前...需要五百万。” 孟林其实留了一手,他实际欠的钱要比五百万少,但他需要剩一些钱拿去给公司做项目。 “我可能帮不了你,毕竟也不算小数目...” 池御有些犹豫,毕竟自己和符骁的关系算不上好,只是勉强维持着,还随时有破裂的风险。 “看在你小时候我还老去看你的份上,你劝劝符骁,他说不定就答应了?” 孟林又打出了感情牌,他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完全断绝和池御母亲的来往,作为一个老朋友,还偶尔去看望他们母子。 “可是五百万...是不是有点多...” 池御有些动摇,但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向符骁开这个口。 “对符骁不算多,他之前不是买了老宅,要是手里没钱怎么可能买得下来?而且,周泰你知道吧?” “嗯...” 池御听见孟林好好地又提起周泰,好像符骁的事永远都绕不开他,皱起了眉。 “周泰他爹多有钱,给他递了个很好的大项目,他和符骁的关系那么好,自然分给符骁的只多不少,一定不少赚。” “你怎么知道?” 孟林说了很多,池御独独对这件事想深究到底。 “我就在会上,一开始周泰还说想全给符骁,其他人自然不能同意,现在分到我手上的也只有一点点,你说,那剩下那么多,周泰能给谁?” 孟林向抛出了个问题,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给符骁么?” “对啊,而且你想想,符骁这几年又陆陆续续并购了池家的产业,他能没钱吗?” 孟林察觉到池御情绪的变化,趁热打铁,继续用语言撬动他。 “而且你在国外的时候,我还给你寄过生活费呢,那老东西不做人,你好歹也叫我一声孟叔叔,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吃苦啊...” 做戏要做全套,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说了一通,孟林自己都快感动了,不信池御还不上套。 池御一定是对符家恨极,只要孟林一直刺激,池御心底里的恨就会一直刺痛,他又会去刺痛符骁。 符骁要想不失去池御,就必须答应孟林的条件。 孟林有这个自信,就凭他知道的足够多,关于池家和符家的往事,新闻里的冰山一角又算得了什么。 “你考虑考虑,反正那些钱也不可能再还给池家了,从符骁那里放点血又怎么了?你心疼?” 孟林最后一句话像一声惊雷炸在池御耳边。 是啊,人死如灯灭,那些属于池家的产业被收购后,赚到钱又怎么样,还不一样是都进了符骁的口袋。 那其中还有相当一笔是拿去给符年青做养老钱。 凭什么自己家破人亡,罪魁祸首还可以安度晚年? 池御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发白,孟林见对面沉默良久,知道自己已经激得池御差不多了,也不敢太猛。 “话虽如此,你还是对符骁温顺点儿,一来让他别锁着你,二来也能让他借我点钱,等叔叔公司正常周转以后,多给池家的产业投资,也算做支持。” 孟林觉得今天自己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准备挂电话,忙项目的事,见对面又是一阵沉默,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池御?” “好...我知道了。” 池御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挂的电话,和符骁一段时间的相处中,他以为自己忘记了那些恨,其实自己只是怯懦地逃避。 就连现在他也想逃避,沉重猛烈的情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无论是恨意还是过去的美好都变得一样沉重,他对恨意每减少一分,过去的美好又倒逼着他去恨。 过去有多美好,他现在就有多恨。 烦躁地扔了枕头,枕头砸在门上,落在门口,池御把自己蒙在被子底下,他觉得很累,什么都不想去管。 孟林在逼他,那些逝去的家人的一张张笑脸也在逼他。 “我去帮你送饭吧。” 周泰见符骁在办公室和会议室之间两头跑,眼下才从办公室出来,赶紧拽住了他。 “嗯...不了,今天不用。” 符骁手里还拿着咖啡杯,被周泰拉得晃了下,扶住门才勉强站稳。 他觉得脑袋发胀,胃也在翻腾,算不上疼,但也让他提不起精神。 “怎么了?你这么忙,送个饭我还是可以代劳的。” “池御发烧了,我得回去看看。” 符骁原本是让医生留在家里看着池御,但医生检查后说已经不发烧了。 符骁本来就把池御关着,怕他以为自己又找了个人监视他,觉得不自在,就让医生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符骁一直担心他发烧还会再反复,正好借着送饭的机会回去看看。 “那我送你回去,走吧,走吧。” 周泰拿过符骁的咖啡杯放到别处,光是他看到的,符骁都喝了两杯咖啡了,结果越喝脸色越差,更没什么精神了。 符骁进了门,下意识地往沙发看,平时池御总会在客厅待着,没见到人,他又叫了声。 “池御,我带了饭回来。” 没有人应,符骁回头看了看门,又觉得不可能,他交代得很清楚,没有人会把密码告诉池御。 会不会在楼上?难道又发烧了? 符骁推开门,没注意到地上有个枕头,一脚踩上去,他直接摔了个跟头。 动静不算小,池御要是真心想醒,也早就该醒了。 他想去扶一下符骁,可是他的身体像被黏在床上一样,动弹不得。 一见到符骁,他就想到孟林的话,又要背上沉重的恨意,又要帮孟林开口借到五百万。 索性他也不想见到符骁了,池御蒙着被子背过身,迟迟没有转过来。 第66章 火焰 符骁的动作很慢,以至于池御都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视而不见,转身离开了。 好在枕头是软的,符骁用左手撑了一下,让自己摔得不那么狼狈。 刚摔过,腿有些疼,不过符骁完全可以忍过去。 他想要是自己身上其他的病痛,都能像摔倒一样,轻松地忍过去就好了。 “头晕不晕?我带了饭回来,要不要再睡会儿?” 符骁知道池御退烧了,见他迟迟背对自己,以为他头晕,在昏昏沉沉地睡着。 符骁跪在床上,俯身在池御身旁低低的说着话,池御能听见他胸腔的嗡鸣。 “疼不疼...” 想起孟林说的要温顺之类的话,池御回头看着符骁,正好撞进他的眼睛。 往下看,是他的黑眼圈,再往下,是泛红的手指关节。 抬眼,符骁的脸还是没什么血色,刚才又摔了一跤... 池御垂眸,觉得自己似乎问这话有些迟。 刚才肢体撞在地板上的闷响声不小,听着就疼,况且枕头也是自己乱扔的。 “不疼。” 符骁见池御转过来,探了探他的额头,塞了个软垫在池御身后。 “哦,那吃饭吧...” 池御决定要趁着吃饭的时候,把孟林交代的事说出来。 符骁果然没有再买粥,买了池御喜欢的川菜,都是他平时爱吃的样式。 可池御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却没什么胃口,他忧心忡忡,不知道怎么和符骁开口说孟林的事。 按道理自己应该表现得温顺一些,才有资格和符骁开口,让他帮忙。 可是孟林的话一说,这件事就压在池御心上,让他喘不过气。 况且借钱的事,又是五百万,自己就算表现得温顺又能怎么样,符骁该不同意还是不会同意。 池御没抱什么希望,但是他必须要向符骁开这个口,对于孟林,过去种种,他还是心存感激的。 “是头晕么?还是哪里不舒服?” 符骁敏锐地察觉到池御吃得心不在焉,他的筷子上沾着饭粒,夹起的米饭掉回碗里,嘴巴抿着,盯着菜的眼神失焦空洞。 “没...” 池御缓过神,低着头握着筷子,扒拉了几下米饭,又低下头。 反正迟早都要说,不如现在就说。 “菜不合胃口么?要不要重新订些?” 符骁看着桌子上都是池御平时爱吃的菜,怪自己太死板,也该带些新菜式换换口味,毕竟再喜欢吃的菜也有吃腻的时候。 “符骁...” “嗯。” 符骁已经隐隐觉察到,池御是有什么事想和自己说。 是很难开口的事么? “是有什么事?” 川菜太辣,符骁的胃受不了,本来也没吃几口,坐着不过是陪池御,眼下他放下了筷子,认真地听池御说话。 “能不能...借钱...” 说到借钱两个字的时候,池御的声音低了下来,话音刚落,他就咬紧了嘴唇。 “不用借,需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符骁见池御低着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觉得自己做的还是不好,以至于池御还要用借这个字。 犹豫了一下,抬手摸上池御的头发,揉了揉,又听见池御低低声音。 “五百万...能不能...” 符骁揉着池御头发的手停了下来,听到五百万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已经不是池御的事情了。 “有人向你开口了。” 符骁的声音很冷,但不是冲池御,他已经猜到了是谁,但他厌恶对方利用池御,来达到目的。 “好好吃饭,我会让孟林亲自和我说。” 符骁把菜往池御跟前推推,却见池御依旧低着头。 “很难么...借钱给他...” 池御有预感符骁一定会拒绝,看到他的态度,也坐实了这个判断。 “不关你的事,安心吃饭,他自己欠的钱就自己去还。” 符骁想起之前给孟林一百万,却让他摆了自己一道,暂且不提旧事,孟林本身也有问题,疯狂地借钱,硬抢一些公司吃不消的肥肉。 “你收购了很多池家的产业,对吧?” 池御想帮孟林,不仅仅是因为他曾经看望过自己和母亲,更重要的是,他说会投资支持池家剩余的产业。 对于池御来说很重要,是和符骁的收购完全不一样的意义。 “嗯。” 符骁不知道这是谁告诉的池御,但也是客观事实。 “五百万,你收购的原先池家的产业,挣到五百万不是难事吧?” “池御...” “符年青从我们家吞了多少钱?让他连带着我家人都不放过,你说是不是会有很多钱?多得让他不惜双手沾满鲜血。” 符骁没办法解释,关于公司的营收状况,很难一句两句就和池御说清楚。 公司赚到的钱不是实实在在全放在口袋里的,也并不是单纯地赚多少就到手里多少。 “你觉得...不应该还给我一些吗?” 孟林那天像惊雷炸开在耳边的话,池御一字一句艰难地说出来,觉得胸腔也快炸开了。 “池御...你不应该和孟林走得太近。” 符骁见池御的情绪不稳定,关于那些旧事,他也无从辩解,毕竟结果已经是这样了。 “不应该?什么叫不应该?老东西把我们家吃干抹净,还害得我妈也没了,你说应该吗?” 池御红了眼睛,崩溃的情绪像是一辆列车,错开了轨道,撞向护栏,撞坏了车身,也撞疼了护栏。 “那些年,他不把我当人看,你只会冷眼旁观,你说应该吗?你不是最擅长当好哥哥吗?像你新闻里澄清的那样。” 符骁想解释,但是语言太过苍白,无异于把一张纸片扔进熊熊燃烧的烈焰中。 就算找来一堆自己默默付出的证据,大概也会被这些火焰吞没。 还没过去,其实什么都没过去... 舆论没平息,池御心里的风浪也从未平息,从符骁接他回国那一天,他就一直恨着。 或者更早一点…从他可憎的继父带回那个继兄的第一天,符骁就永远失去了陪在他身边的资格。 有人捏着你的敏感隔岸观火,就一定有人拥抱你,恨也好,什么都好... 池御的眼泪不停地落下,没有浇灭他心头的火焰,却早已淋湿符骁的心。 “都是我的错...” 符骁把池御抱在怀里,就像弥补曾经错过的无数次,他本应该站在父亲的对立面,毅然决然护住心爱的弟弟的瞬间。 第67章 割肉 符骁单膝半蹲着,给池御擦着眼泪,他的眼泪打湿了一张纸,符骁又扯过一张,轻轻地擦着。 符骁抬手擦掉池御的泪珠,捧起他的脸,看他哭红的鼻尖。 他哭得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脸颊也热热的,又一滴泪水落在手指上,符骁觉得泪水是烫的,烫得他心里一颤。 搂过池御,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肩膀上,肩膀也湿了一大片。 符骁抬起好着的左手轻轻拍拍他的背,也许是因为池御抽泣而不停起伏的胸膛,也许是符骁自己,总之他的手也在颤抖。 “孟林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符骁知道止住池御泪水的解药只有一味,他给池御服下,把苦涩留给自己。 “不哭了,再吃点饭好不好?” 池御没有说话,抽泣声也没断,符骁蹲得久了,换成单膝跪地的姿势,又揉了揉池御的头发,像是在安抚。 “我要...怎么做才行...” 池御终于开口了,夹着哭腔,他的嗓子有些哑。 “我会帮孟林的。” 符骁以为池御怕自己反悔,顺着他的背,语气很坚定。 “会不会...有点儿难...” 池御被符骁那句‘不应该’激得失去了理智,看着符骁松了口妥协,又想起来,自己一开始听到孟林说五百万,明明是觉得有些难办的。 然后就变成了符骁收购了池家的产业,理应把挣到的钱还给池御支配。 “没关系,交给我。” 符骁一只手把池御抱得很紧,明明要为五百万承担责任的是自己,但他却更心疼池御。 以目前公司的状况来看,说五百万是割肉也不为过。 以孟林的能力,这五百万不如说是送给他,符骁知道他无法偿还,根本没做让他还的打算。 要是五百万是割肉,那池御哭就是剜心,暂且以割肉之痛换一个死缓。 至于为什么是死缓,因为符骁知道论剜心,自己这颗心是一定要被剜的,或早或晚...全在池御... “我能...给你做什么...” 池御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有些不安,觉得事情符骁一定会办到,但远远不止是一句‘交给我’的云淡风轻。 符骁原本想说不用,为池御做什么自己都愿意,就像那天池御喝醉,抱着他坐着。 池御也一样哭着,他带着哭腔问自己是不是为了周泰什么都愿意做。 但是,他想让池御稍微轻松一些,让池御对这件事不要有太大压力,提了一个不像要求的要求。 “那你听话一点,就一点点...只听我的...好不好?” 符骁的声线温柔又带着颤抖,有些卑微,他爱池御,爱他本身,不管他听不听话他都爱。 可是现在孟林在,他不想让孟林再影响池御,只求暂且池御能听自己的话。 他也知道,自己留不住池御,大概度过这段时间,池御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说是软禁,但是他怎么可能忍心一辈子把池御关着。 所以...暂且就这一段时间...只听我的好不好... “好...” 符骁笑了一下,抬手擦干池御的泪水,他听见自己的心在滴血,和着池御的眼泪,顺着血管一滴滴流进心里。 这种感觉...比在医院里,药水顺着管子流进血管还要凉... 见池御这次终于正常地吃饭了,符骁松了一口气。 还有四十分钟... 符骁把日程往后推了推,才得以有空来给池御送下午饭。 “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符骁揉揉池御的头发,马不停蹄地往公司赶。 现在因为孟林的五百万,符骁手上的事情又多了两倍不止。 他得想办法给这笔钱腾出位置,也得想办法处理和董事会的冲突。 符骁回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热,就到了开会时间。 一杯一杯的咖啡也没能压过他的黑眼圈,符骁看着手里的药,又把它们倒回瓶子里。 他发现自己最近对药的依赖越来越强了,一痛就下意识想吃药。 不知道是药不经吃,还是自己的身体不经熬。 符骁去了天台,没有天花板,俯瞰繁华的街景,这里的空气远比办公室要好,可他的胸闷却没缓解。 点了根烟,手中一点火光,符骁靠在天台的栏杆上,头向后仰,猎猎的风声吹散了烟雾,没吹灭他眼里的愁闷。 “两眼一睁,开始竞争,只要你睁着眼睛,我就要看到你的野心。” 符骁想起自己放弃学医,继承公司时,父亲对自己说的话。 那时候,他和现在一样,不懂得在商言商,商海里浮沉。 别人看着父亲的面低他一头,后来,父亲退出舞台,轮到他独当一面的时候,越来越多的硬茬开始出现。 那天谭虔问自己有没有后悔,放弃学医,接手公司。 其实...是有一些不甘心吧... 可是那个时候除了接手公司,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一条可以成为池御坚实后盾的路。 他要挣很多钱,才能得到父亲的认可,才能把池御接回来,才能给他更好的生活。 符骁没说不公平也没说苦,放弃梦想的那天,他只是说‘我知道了’。 可是直到今天...赔进了身体,也没得到父亲的认可,也快要把池御弄丢了。 符骁靠在天台上,手里的火光断了又续,续了又灭。 直到一包烟抽完,他也没急着回去,身上烟味很浓重,他怕呛到池御。 天台的风很大,吹乱了头发,吹乱了符骁的气息,咬着他的衣角把人往后带。 符骁捂着胃,背不再挺直,他攥着衣服,缓缓弯下腰,风依旧吹着,他成了一个黑点,像一个句号。 不管是什么事都会有一个句号,符骁甘愿做孟林这件事的句号。 人无非是时间里的顿挫,熬过去就好了... 符骁抱着熬的决心,却还是拿出了全力以赴的态度。 公司是他的心血,无论如何也不能垮,即使是以后他不在了,也要留给池御一个能正常盈利的公司。 池御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他在等符骁回来。 等到了十一点,时间熬干了,夜煮沸了,他只等到了从窗户里挤进来的冷风。 他懒得关窗,也正好让冷风吹清醒些。 第68章 小憩 池御听见进门的声音,一骨碌下了床,连鞋都来不及穿。 不安...是不安...在等待符骁的时间里,池御觉得自己在被时钟里无情转动的指针磨损,每分每秒都很煎熬。 符骁越是云淡风轻,池御心底的不安就越是重,他扒着栏杆往下看。 等的时间久了,他都快出现幻听了,直到和符骁对视上。 符骁脱了外套搭在沙发上,尽管特意在外面吹了会儿冷风,但还是难掩身上的烟味,索性直接就把外套脱了。 尽管他一回来第一时间就想往池御的房间跑,探一探他的额头,确认下发烧有没有再反复。 但还没等他迈开步子,腹部的绞痛就缠上了他。 在天台吹了很久的风,以至于胃冷硬成一块儿,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要帮他把这折磨自己的脏器生抠出来。 跪在天台的石灰地上,好着的左手紧紧攥着衣服,他费了一番功夫,才勉强拿出药瓶。 奈何右手没劲,药瓶滚落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他就跪着,等着胃自己消停。 断断续续忍了一路,本来想吃了药再去池御房间,对视的瞬间,池御正光着脚,往楼下跑。 “穿鞋......” 符骁忍着痛,一开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低的,把隐忍的呻吟也挤得细碎。 “身上怎么这么凉?” 池御哪还管什么穿不穿鞋,扶着符骁,他的背弯着,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在颤抖。 有些凉的晚上,符骁身上硬是浮了一层冷汗,汗水挂在发尖上摇摇欲坠。 “还发烧么...” 符骁的头靠在池御的胸口,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符骁觉得那心跳声越来越快,连带着自己的心脏也发出共鸣,同频跳动。 他来不及分辨那是池御的爱,还是自己心脏过速发出的警告,耳边就是一阵嗡鸣。 胸口一阵刺痛,见池御吓了一跳,符骁下滑的身体被接住。 池御在紧张自己...... 那一下一下紧张的心跳...... 姑且就当那是爱吧,如若不是这样告诉自己,符骁会以为那是一把赤裸的剑,直直破开自己的胸腔,在心脏里搅来搅去。 “你先躺一下,我去给你拿药。” 池御不敢放下符骁,怕自己只是取个药的功夫,他再有什么差池,但是他能看出来符骁很痛,所以他必须快速地拿药。 把药倒在手心递给符骁的时候,池御才意识到自己着急忙慌地,都没有给他倒水。 “我去给你倒水。” “好......” 符骁看着手心里数量明显不够的药,苦笑了一下,要是真的只用吃这点药就好了...... 池御着急地倒水,洒了一桌子,本来想先不管,但是水顺着桌角流在地上一大滩,他胡乱地擦了擦。 符骁趁着他忙活的功夫,又倒了些药,提前吞了些。 等手忙脚乱地把水递给符骁时,他才想起来应该再掺一些热水的,不然一杯凉水下肚,符骁的胃怎么受得了。 “太凉了。” 池御又要拿过杯子,符骁却没松手。 “没事...没多少了...” 池御看着符骁手里的药,是比自己刚才倒的少了些,还想再坚持一下,符骁已经就着水把药吃完了。 符骁口唇发绀,见池御一脸担心,下意识想捂着胸口的手,换成放在身侧攥着衣角。 “我...没和孟林联系...” 面对一室静谧,池御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抿了抿嘴唇开口。 “嗯...很乖...” 符骁能感觉到刚喝下去的凉水已经流经了胃部,原以为吃了药问题不大,没成想他想抬起手揉揉池御柔软的头发时,还是痛得猛地弓起了身子。 “怎么了?哪里痛?” 池御本来僵硬地站在沙发旁,见符骁抬手正犹豫要不要靠过去,就见符骁突然眉头紧皱,手也缩了回去。 池御俯下身凑到符骁身旁,好让他方便一些。 “上来...地上凉...” 符骁一直想拉池御躺在沙发上,奈何池御光着脚跑来跑去,自己声音又低,现在好不容易等人凑过来一些,他握着池御的手腕,把他往沙发上带。 他手上自然是使不上什么劲儿,池御犹豫了一下躺在符骁的旁边。 符骁的衬衫还沾着淡淡的烟草味,池御的头就在符骁胸口下一点。 见他迟迟没抬手揉自己的头发,池御抬起头,惊讶地发现符骁斜靠在沙发上,头软软地枕着,已经闭上了双眼。 他的黑眼圈很重,脸色惨白,呼吸勉强算得上平稳,看着他起伏的胸膛,池御还是不确定,符骁是晕过去了还是太累了睡着了。 握上符骁冰凉的手,池御轻轻地唤了一声,符骁嗯了一声,声音从喉咙的缝隙中溢出,低低的,没一会儿就消散。 池御察觉到手被握紧了些,支起身子坐起来,盯着符骁看。 符骁想开口,但他吃了药,药效刚上来一些,就是铺天盖地的疲惫,和胸闷一样,压得他出不了声,起不了身。 他握着池御的手松了,身上汹涌的疼,像浪潮一样汹涌,淹没他的口鼻。 池御又重新牵起符骁的手,他的手很凉,凉得可怕。 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连带着那些影影绰绰的温柔,一起要从池御身旁抽离。 “我去拿条毯子来。” 池御不安地起身,不过刚松开手,符骁就睁开了眼。 “陪一会儿我...就...一会儿...” 符骁觉得嗓子干涩,好不容易挤出的句子,又像羽毛一样轻,飘在空中,连笔画都散架了。 池御没办法拒绝这样的温柔,自己只是想拿毯子来,让他暖和些,让符骁好好休息。 显然,符骁需要的不是毯子。 池御重新躺回符骁身旁,明明符骁比自己高出一截,自己一直在他的荫庇下,像是个胆小鬼,不敢直面很多风雨。 可是为什么却是符骁更难以割舍自己呢? 爱是无解的命题。 他也仅仅是肩膀比自己宽了些,那样清瘦,像是随时会陨落。 深夜也会如破裂般地散落,这不是风造成的,是自己散落,与天地的叹息一起散落。 池御又靠近符骁近了些,听着符骁胸腔的嗡鸣,池御恍惚觉得自己分明也是风,才吹散了符骁,把他吹得很远... 第69章 无赖 靠在符骁的胸口,池御听着他艰难的呼吸,有时候急促,有时候又很轻。 轻得池御忍不住坐起来,想去叫一叫符骁,但他没有,因为符骁正牵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池御原以为符骁说的‘陪我一会儿’,只是想让自己留下来的形容词。 但是真的只有一会儿,符骁支着身子坐起来的时候,还差五分钟到半个小时。 “要不要...再躺一会儿,还有五分钟才半个小时。” “没事,再躺我会真的起不来了。” 池御扶着符骁,符骁弯下腰把他的脚抬着,池御整个人又在沙发上保持着躺的姿势。 “我现在抱不了你,先躺一下好不好?我去给你拿鞋。” 符骁揉了下池御的头发,却被池御握住手腕。 “你等会儿上去就睡觉吗?” “嗯...晚一些吧。” “不好,那我不穿鞋了,就在这儿睡吧。” 符骁无奈地笑了一下,正好池御握着他的手不放,他就又揉了一下池御的头发。 “在这儿睡,起来也要穿鞋。” 池御最后也没拗过符骁的坚持,穿好鞋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上楼。 池御磨蹭着,不太想让符骁工作,落在了后面,符骁停下,靠在楼梯口等他。 月光打在符骁身上,他像是一条立在偌大房子里的竖线,不再笔直,断断续续的咳嗽让这条竖线,下笔的时候多了些颤抖。 房子实际没有那么大,使它显得大的是阴影,对称,和一个清瘦的身影,他的孤寂。 池御加快了脚步,想顺顺他的背,把这条竖线捋直。 “好好休息,晚安。” 符骁说晚安的时候,准备孤军奋战的气息,让池御失去了想抱住他的勇气。 符骁准备关门的时候,本来已经爬上床的池御,又跑下床。 急匆匆地穿上鞋,打开了房门,他喘着气,符骁的眼睛划过惊讶,手扶着门站着。 “我今天睡太多了,睡不着...” 池御冲过去环住符骁的腰,他往后退了一步,扶住门框才堪堪站稳。 我的意思是我想陪着你... 池御没有说出口,但也没松手。 夜晚总是多愁善感的,池御对自己的心说,他只是想快点离开符骁,只是有些愧疚,等孟林的事处理完,他就不再回来。 他对着自己的心说谎,他该知道的,人只是非常害怕失去一样东西才说谎。 符骁抬起左手,回抱住池御,知道那或许和爱不沾边,只是池御当下的权宜之计。 哪怕骗骗自己也好,在池御之前,很早的时候,符骁就骗着自己。 他更希望池御对自己说谎,因为,同样的,人只是非常害怕失去一样东西才说谎。 “我一个人睡不着。” 池御毛茸茸的脑袋埋在符骁胸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那...等下一起睡好不好?” 符骁快速想了一下需要做的事,打算还是让池御睡个好觉,剩下的自己早上起早一些,去公司处理。 “好。” 符骁工作的时候,池御也没什么事干,他抱着符骁的枕头,把下巴搭在上面,看看符骁专心忙工作没工夫看自己,池御又把脸埋在枕头里蹭蹭。 最后他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弄皱了床单,滚乱了头发。 他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跪在床上,笨拙地把床单一部分一部分展开拉平。 池御无聊地坐在床上,盯着符骁的背影看。 因为平时适应了符骁工作时开很暗的灯,池御也是发呆的时候才意识到,工作哪有把灯调到睡觉时该有的亮度的。 “我不困,你把灯开亮点。” 池御下了床凑到符骁身前,伸手去调灯,他遮住了灯光,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池御把灯调得很亮,灯光直直打进他的眼睛,他有些不适应。 抬手遮住刺眼的灯光,往后退了一点,一屁股坐在了符骁的腿上。 “别光脚...地上凉。” 符骁抿了抿嘴,把椅子往后拉了些,腾出刚好的空间,好让池御坐得舒服些,也不影响手上的工作。 “会不会挡到你...” 池御正对着电脑,他一回头就对上符骁的脸,头发蹭到符骁的鼻尖。 “不会...” 被弄得有些痒,符骁撇过头,手扣着池御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的肩上。 池御安静地趴在符骁的肩膀上,透过衬衫能隐隐约约看见自己的牙印,那时咬得很重,迟迟没好,好了也留下了印记。 摁在牙印上,那块肌肤有些凹凸不平,符骁颤抖了一下,池御停了手上的动作,又老实地趴在肩上。 “疼不疼?” 池御没回头,他只稍稍抬起头,正对着符骁的脖子。 “还好...” 符骁刚才就注意到池御在床上滚来滚去,把床单弄皱又自己整理好。 他本来想开口让池御不要管,等着自己来,但看池御认真地一块一块弄平整,也就继续工作了。 是不是太无聊了,陪着自己工作... “哦。” 池御百无聊赖,又咬在符骁肩上,很轻地,用齿尖轻轻地磨着,磨红了符骁的耳朵,比刺眼的灯光更夺目。 不过,和刺眼的灯光不一样,他不想躲开符骁。 符骁抿着嘴没出声,只当是池御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 松了口,池御拨开衬衫一点,看到了一个红红的牙印。 “要不要先睡?我很快...” 符骁能感受到池御实在是无聊得紧,拍了拍池御的背,想让他从自己身上下来,躺床上睡觉。 话还没说完,池御又把下巴支撑在他的肩膀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硌得符骁有些疼。 “不要。” 池御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无赖,以为是压得符骁疼了,正要起身就被摁住。 “困了么?” 符骁见池御不安分地动,以为是他坐得不舒服,扣着他的后腰,把椅子又往后拉了些。 “是不是压疼你了?” 池御身体有些僵硬,觉得自己似乎给符骁捣了不少乱。 “没...很乖。” 两个人正对着,鼻尖对着鼻尖,打在墙上的影子只需要晃一晃,两个就可以更亲近一些。 但今晚过于静谧,没有任何东西来干扰,影子没有被晃动,因而两个人就保持着这样的距离。 但是符骁觉得自己被淋湿了,没有撕心裂肺,像是积攒了连天的阴天后,忽而降下一两点冰凉的雨滴,而后越下越大。 他望着池御的脸,心跳得很快,但他没有... 他忍住了想亲吻的冲动,只是把灯调暗了些,揉揉池御的头发,望着他的眼睛说了一句。 “很乖...真的...很乖...” 第70章 难求 符骁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窗外雾蒙蒙的,明明已经睡了一觉,空气中浓重的露水仍砸得他很疲倦。 小心翼翼拿开池御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符骁抱着电脑到楼下,又处理了一些工作,默默等着司机。 池御摸向身旁,一股凉意,他本来就不怎么困,一下坐了起来。 楼下没开灯,池御以为符骁已经走过了,空气中的寒意推着他失落地往房间走。 直到断断续续,隐忍的咳嗽声,让他猛地站在原地。 扒着栏杆往下看,符骁正捂着胸口,半靠着沙发,电脑合着放在一旁,他的手机亮起,散发着荧荧的光。 “到了?我现在就来。” 符骁左手撑着沙发,晃了一下,那条昨晚立在楼梯口的竖线,下笔又颤抖不止,最后成了曲线。 “符骁。” 池御叫住正准备关门的人,符骁缓缓直起背,回头向楼上望。 “抱歉,吵醒你了...” 池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他,他只是很不安,怕符骁又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倒下。 符骁没动,站在门口耐心地等着,他在等着池御的下文。 “能陪我吃个早饭么...” “好。” 池御觉得符骁站着都很费力,不敢让他等太久,蹬了鞋子就出门了。 “天刚亮有点冷,披上衣服。” 刚才房子里黑着,等出了门,符骁才发现池御着急忙慌地只穿了睡衣。 符骁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池御披上,又让司机找了家早餐店。 “你不冷么?” “还好。” 池御不信,握住符骁的手,果然,触手一片凉意。 “披好,小心着凉。” 外套滑下来一些,符骁又替池御重新披好。 街道从睡梦中初醒,开了一路才遇见一家早餐店,店面不大,胜在干净。 “老板,两碗馄饨。” 符骁原想拒绝,见老板已经利索地将馄饨下进锅中,只好作罢。 馄饨冒着热气,撒上一把葱花,紫菜浮在清澈的汤面,池御舀了一勺汤在嘴边吹了吹。 本来是不饿的,等咬开馄饨滑滑的外皮,吃到一点鲜嫩的肉馅,池御的食欲被勾了起来。 符骁对着馄饨无从下口,眼看着池御都要吃完半碗了,他连勺子都没拿起来。 符骁不怎么吃早饭,有时候是因为忙,吃了早饭容易犯困,打不起精神,多数时候还是因为身体,吃了又会吐,所以,他一般就喝黑咖啡。 但是...答应陪池御吃早饭,馄饨也端上来了,不吃对老板也是一种不尊重。 符骁舀了一个馄饨,汤已经温了,他尽力吃了,却还剩下小半碗。 车里比室外要暖和一些,许是吃了早饭的缘故,符骁觉得坐着很难受,胃里又开始翻腾,他闭上眼睛,把头抵在车窗,眉头紧蹙。 池御怕打扰他休息,也没出声,见他皱着眉,握上符骁的手。 路上车不多,很快就到了公司楼下,车停下的同时,符骁就睁了眼。 “别脱外套,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知道孟林的事是怎么传到董事会耳朵里的,符骁处理完手里的活儿,员工陆陆续续到岗,董事会安排的人索性连样子也不装了。 一摞摞文件送过来,没一会儿桌子就堆满了。 符骁知道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耐着性子处理,从会议室到办公室,除了中间出去接了杯咖啡,符骁像是一个被钉在椅子上的机器。 可是他的体力远远比不上机器。 一开始他还保持着背挺直的姿势,后来他开始时不时扶着腰,盯着电脑和文件看久了,颈椎僵硬,脑袋也发胀。 闭上眼再睁开,对面的墙上也飘着一层印刷体,低头又是白纸黑字,一阵敲门声,符骁抬起头。 “请进。” “符总,这些文件给您放到茶几上,临时有个会,您...” 秘书敏锐地察觉到符骁脸色不好,也怕说错话。 “好,我知道了。” 见符骁回应,秘书赶忙带上了门。 周泰推门进来,见符骁趴在桌子上弓着背,又望向桌子上的文件,快步走过去。 “这什么玩意儿?都先放一边儿去。” 周泰抱着几摞文件摇摇晃晃地往茶几旁走。 “你这是几年没来上班儿?那帮孙子可真会给你找事儿,害哥们儿都没地方喝茶了。” 周泰凑到符骁身旁,见他没动静,正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见符骁站起身。 “你先去会议室,我随后就来。” “你怎么了?” 周泰见符骁脸色不好,一把拉住他。 吃完早饭在车上,符骁的胃就一直不舒服,他吃药忍着,一直拖着没管,手头里的工作却只增不减,硬是拖到了现在。 想到一会儿可能开两个小时的会,他怕自己坐不住,拿了药就准备去卫生间吐。 “胃药?我陪你去吧,就晾着那些天不应地不灵的老东西,能拿哥们儿怎么着?” 周泰拿过符骁的药,扶着他往卫生间走。 “没事,不用管我,你快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符骁推开周泰,自己站好,张开手,示意他把药给自己。 “让他们等着...哎呀,我扶你到卫生间门口总行了吧。” 周泰没给,一直扶着符骁到了门口,才把药递给他。 “那我先去了啊,你要是半天没出来,我可就来找你了。” “嗯,放心。” 周泰刚走,符骁就跪在马桶旁,明明只吃了几个馄饨,他却吐得直不起腰。 实在没得吐,又从胃里硬挤了咖啡液,混着胃酸胆汁,喉咙像是放了块儿烙铁,每吐一次就是灼烧般的疼。 手抠着马桶边沿,符骁颤抖着摁了冲水键,靠在地上,胃痉挛着。 好在这次没有血丝,也算是一点安慰,起码说明情况也没那么糟糕。 不敢耽搁太久,一是迟到太久,惹人不快,二是怕周泰说不开会就不开,真的找过来,那就麻烦了。 吃了药,符骁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对着镜子见自己眼圈泛红,大概是刚才吐得太激烈了,他靠在门口等着状态好一些再出去。 天不遂人愿,他没能走出卫生间。 手搭上门把手的一瞬,胃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符骁闷哼了一声,捂着腹部蹲下。 他拼命往下压着腹部,希望能缓解一下,又掏出药往手心倒,手抖着多倒了许多,洒在地上,药瓶就快见了底。 难怪刚才没有血丝... 符骁往嘴里塞着药,死死捂住嘴,怕吐在地上,跪着往马桶旁爬。 是血啊... 药混着血吐出来,还没来得及消化的药划过喉咙,无异于在烙铁上又洒了酒精,刺激得喉咙更疼,也让符骁应激得呕吐,但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好累... 吐的好像不仅仅是血,还有符骁的力气,他深深弓着背,一头砸在了马桶边。 满眼的鲜红,第一次,符骁离自己的血这么近,很腥...好像还是热的,就像刚搜刮出来不久。 血那么红,好像在说他失败了。 即便他想赢的意志是那么强烈,可是身体在用事实一遍遍告诉他,健康没有就是没有了,有些事不能强求,不能假装自己像正常人一样,超负荷的工作。 如果符骁硬要强求,强求来的只有恶果和苦涩。 事实太过鲜血淋漓,或许是上天于心不忍,符骁的眼前开始模糊,那一滩鲜血变得不再刺眼。 第71章 见面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符骁的手扣着马桶边沿,转过身坐在地上。 符骁有些不确定,但他也没力气走到镜子旁,就先用袖口擦了擦嘴,见擦了一片鲜红,就把袖子挽了起来。 门口周泰咚咚咚砸着厕所门,还踹了一脚。 “符骁!符骁!” “来了。” 符骁应了一声,起身见镜子里的自己除了脸色白一些,也没什么异样,才放心出去。 “怎么了?” “没事,胃不太舒服,耽搁了。” “真没事吗?要不你别干了,哥们儿养你。” 周泰拍拍自己胸脯,一副很靠得住的模样,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有点儿向自家爹靠拢了。 不一样,不一样,自家爹一天天招蜂引蝶的,哪能和自己比? “真的?” 符骁看着周泰,他摸摸耳钉,愣了一下,瞳孔放大,随即咧开嘴笑。 “嗯!真的,只要你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啊!” 周泰肉眼可见的精神抖擞了,他扶着符骁已经开始替他想退休生活了。 “你刚才出来...” 以周泰的性格,估计又是桌子一掀,拍拍屁股走人了。 “额...我说有点儿肠道问题,遭不住了,就...” “......” “要不你在门口缓缓?我这刚进厕所就出来,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我怕他们怀疑。” “嗯,也行。” 周泰拉着符骁在门口靠着,自己则贴在会议室门口。 “你在干什么?” 符骁拽了拽周泰的袖子,毕竟他贴在门口,又那么大一个块头,太扎眼了。 “听听他们有没有说我的坏话。” 周泰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不至于。” “量他们也不敢。诶?你干嘛把袖子挽那么高?” 周泰直接上手替符骁把袖子放下来,看到血痕的时候,气氛诡异地沉默了。 “你...吐血了?” “嗯。” “那还开个屁会,我带你去医院。” 周泰也不管两个人还在会议室门口,着急地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没事,一点点。” “都吐血了!” 周泰钳住符骁的手臂,手上的青筋暴突,皱着眉不理解符骁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等这一阵忙完,我会去医院的。” 周泰没放手,钳着符骁的手松了一些。 “弄疼你了吧。” “没事,进去吧。” 会议不多不少,刚刚好两个小时,周泰不停地扭头看符骁。 符骁被盯得久了,以为他有什么事,一来二去,有种对暗号的嫌疑。 “回去吧。” 符骁拍拍周泰的肩,见他迟迟不肯走,那种眼神,就好像自己快死了一样。 “你...说好了啊,忙完必须去医院。” “嗯,帮我给池御送个饭,密码改了,是他的生日。” “还有...不要告诉他我的事。” 符骁把密码改回了池御的生日,本来的密码是他接池御回国的那天,那天对于他而言是一个新的开始。 是他和池御新的开始。 但是或许这天对于池御不重要吧,所以池御没猜对密码。 很矛盾,他既希望池御能猜对密码,又怕猜对了密码,池御会离开。 那个时候池御的确会,但现在不会了,因为孟林的事还没解决完。 他会为了孟林留下。 不过没关系,至少在自己身边,每当这样想,符骁又觉得很安慰。 “放心。” 周泰爽快地答应了,符骁靠在门口,果然,周泰没走几步就回头看。 他没想到符骁没回办公室,两个人对视上,他尴尬地挠挠头发。 符骁以为自己还有时间,但是周泰的反应就像一只敏锐的猎犬,提前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所以抓住一切机会,凑过来陪着自己。 人总是会死的,大部分人不是死的太早,就是太晚,没有人在正确的时机过世。 对于符骁而言,他确实还有很多事没做,没有人的时候,当他不需要用忙做推辞,他发现自己在害怕。 害怕得到不好的结果,索性,他不去医院,心安理得地忙下去,在病历上留下一片空白,这样就没空写下难过,绝望。 八点的时候还陆陆续续有人敲门来送文件,时间到九点的时候,办公室就剩下了符骁。 因为董事会安排的人把手里的活都推到了符骁手上,其他人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符骁就让他们都走了。 已经给周泰交代过送饭的事了,符骁打算把今天的活弄完再下班,毕竟带回家的话... 想起昨晚池御坐在自己腿上,轻轻咬自己的肩膀,还有灯光下的对视... 需要费一番功夫才能专心。 池御打开门的两次,都是周泰。 和周泰吃饭不会冷场,他吃得也很香,但是今天他好像有心事... 池御原不在意,但是他试探性地问了句。 “符骁今天...也很忙吗?” “嗯,他...他很忙。” 周泰说完往嘴里扒着饭,他犹豫着要不要和池御说符骁吐血的事。 他没说,他快速地吃完饭就走了,怕多待一会儿就会忍不住告诉池御。 一直到十二点,符骁吐完血后,没再胸闷,胃也不怎么痛。 他有些不安,但还是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陪池御。 一步,两步... 走出办公室还差一步... 符骁不记得摔得疼不疼,失去意识像没电关机一样突然。 原来是累的... 符骁倒在地上的同时,身旁的手机亮了一下,池御罕见地给他发了条消息。 早点回来。 池御心底的不安很强烈,在达到极致的时候,他犹豫着给符骁发了消息过去。 之前打电话都是秒接,所以他以为符骁一直手机不离身。 也许太忙了,也许是发的消息让人没话接,符骁没回。 哪怕符骁回一句‘嗯’,他大概也不会失眠。 躺在床上,他第一次觉得空荡荡的房间是会吃人的。 和从前一样,吃了池家的人,现在也吃了符骁。 符骁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打开了手机。 凌晨两点的...池御的未接来电... 现在是两点半,要不要回过去? 应该睡了吧,还是算了。 符骁最后还是给池御回了电话,他想自私一回,万一不是池御失眠睡不着才打的,万一他是真的担心... “符骁?” 池御守着电话,没想到符骁真的打过来了,他有些激动。 “嗯,我在。” 符骁还趴在地上,所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 “你...今晚回来吗?” “回来。” “我来找你,等着我。” 池御挂了电话,输了自己的生日,门应声而开。 符骁握着手机从地上爬起来,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长夜漫漫,难熬的事很多,使他觉得遥远的不是时间长,而是两三件不可挽回的事。 或许...还能挽回吗? 第72章 淋湿 符骁不知道池御多久会来,他也不敢叫车,怕就此错过。 靠在公司门口,建筑的棱角被黑暗抹平,风吹着碎发,冷意激得他打颤,可符骁还是难掩疲惫,就点了根烟。 池御下车的时候,第一眼没看到符骁,他走得有些急,直到听到符骁唤他。 “你怎么了?怎么两点多还...” “抱歉,有点儿忙,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 池御走到符骁面前,符骁站的地方正好是个风口,风吹得两人头发全飘起来,碎发打在眼睛上。 符骁靠在池御肩上,池御吓了一跳接住了他,他身上凉透了,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冷风。 “怎么在门口站着?” “没事...” 符骁抿了抿嘴,想起今天猩红滚烫的血,又补了一句。 “我想见到你。” 池御风尘仆仆地来,熬夜到现在,他的心一直很不安,也不困,也不想回去。 “能不能先不回去?” “好,那就散散步。” 凌晨三点多,游荡在街上,像是两只讨命的厉鬼,不过,还好,有池御在,符骁比孤魂野鬼好一点。 池御牵着符骁的手,这样万一符骁摔倒了,他也可以及时拉住。 刚才符骁靠在他的肩上,他感觉符骁一直撑着不往下滑,连呼吸都很艰涩。 顺着公司的路,符骁挑了一块沿湖的路,不比海的壮阔,但胜在平静,盛着一轮皎月,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符骁有很多想说的话,压得他每一下呼吸都很沉重。 但是...也许今晚的月光和风不合拍,不适合坦白。 月光湿漉漉地洒在两人身上,并肩走着,世界这张地图,第一次把全部人都抹去,给了两个人独处的时间。 “今天...有没有好好休息...” “嗯。” 池御的问题也许有些尴尬,也许有一搭没一搭,但是散步的好处就是,你大可以面朝前,迎着风,潇洒地让景物都往后撤去。 重要的不是说什么,说的话都会随风飘散,而是在一起,两个人的气息交织又弥散。 “累不累?” 符骁察觉池御放慢了脚步便停了下来,池御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池御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符骁就在身边,可他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符骁眼中汹涌的情绪翻滚,那些所有想和池御解释的话,那些想自私占有池御的瞬间,在看到月光亲吻着池御轮廓的时候,都释怀了。 他什么都不是,不是战斗的剑,他只是回声,遗忘,空虚。 如果注定要失去,还不如从来没有开始。 要是今天以前,符骁或许还有信心能挽回池御,但他知道难的不仅仅是挽回,而是挽回之后,他能一直陪在池御身边。 他好像没有时间了... 那些疯狂的辩白,那些倾诉爱意的眼神,都是在向池御疯狂地介绍自己,告诉池御自己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冷漠。 然后呢... 爱是无解的命题,符骁没有勇气写下一个解。 池御看到了符骁的袖口,风在替符骁说话,咬着沾血的袖口拼命在池御眼前晃悠。 “你是不是...是不是吐血了?” 袖口擦了一道血痕,隐隐能看出嘴唇的形状。 “不碍事。” 符骁扯了一抹笑容,除了苍白的话语,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池御,因为...他连自己都瞒不过去了。 “符骁...” 池御有在忍,他以为那些不安只是莫名其妙,可是符骁的血色尽失,体力不支,他都感受到了。 心痛的时候,就跟木材裂开一样,顺着纹路自上而下完全开裂。 “别哭...” 符骁的心猛地收紧,像被绑了一个橡皮筋又弹了一下,是鲜血淋漓的,直白的痛。 该怎么从池御的眼泪里脱身... 符骁手忙脚乱地擦着他的眼泪,但是池御的眼睛远比湖更让人难舍,决堤的泪水溢出,烫得符骁的手颤抖。 我应该相信有别的,其实都不可信,只有你实实在在,你是我的不幸和我的大幸,纯真而无穷无尽。 符骁用尽全力抱紧池御,即使那样他更累了。 “是不是很严重了...” 池御抱住符骁,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眼泪是烙铁,把胸口烫穿,烫得灵魂都在躲,它拒绝这样的刻骨铭心。 “别担心。” 符骁揉揉池御的头发,他实在没什么力气了,所以动作很轻,算不上揉,顶多就是拨了几下池御的发丝。 湖光是月亮脱落的锈。 符骁不敢看池御,于是他望着湖,湖水很静,静静地流淌,它就在那里。 不管是今天符骁和池御来湖边,还是以后池御来,河还是原来的河,只是因为和池御一起,碰巧遇上,所以格外深刻。 同样的,符骁认为自己只是池御生命片段中的一次离别,碰巧遇上,所以池御会难过,但那仅仅是因为离别本身,离别就是痛苦的。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的,池御...离别是很正常的事。” 符骁抱着池御声音低低的,他知道这样或许很残忍,但他不愿意让池御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也许一个月,半年,一年,至少...他还能撑一段时间。 所以...不该这么残忍。 “不许说...我不想听...” “好...不说了,别哭了好不好?” 符骁捧着池御的脸颊,抬手擦着他的眼泪,见他哭红的鼻尖,刮了一下。 “乖,别哭了。” 湖边很冷,路的尽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路,两个人站在路边等了很久,才等到打的车。 符骁靠在车上累极,窗外的景物划过,越来越模糊,最后他被池御揽过,他想重新坐起来,但是没有力气。 靠在池御肩上的时候,符骁意识到,人是会被时间磨损的,也会被离别磨损。 今夜是潮湿的,被池御的眼泪淋湿,直到符骁抱着池御躺在床上,伸手一摸,又是一手眼泪。 “别担心,我能挺住的。” 符骁抬手揉揉池御的头发,他很累但是强打精神,打算先把池御哄睡着。 “不许说谎。” 池御一口咬在符骁的脖颈,他的动作很轻,只留下一个红痕,连齿印都不是很清晰。 世界上只是一些影影绰绰的温柔,人还是原来的人,河还是原来的河。 第73章 缠绵 “弄疼...你了?” 池御松口,听到符骁的闷哼,稍稍推开他一点。 “没...” 符骁单手撑着起来,却被池御拉住,他晃了一下,努力地弓着腰,碎发蹭在池御的鼻尖上一点。 “那你哪里不舒服?” “都很好,我...下楼喝杯水。” 符骁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想起之前池御的话,不管是不是违心的,他都不愿意再麻烦池御照顾自己。 “哦...那...” 那要不要我陪你...池御还没说完,符骁就往后坐下,撑着床沿慢慢站起来,他除了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下,看着没什么异常。 “我很快。” 符骁想揉一下池御的头发,又迅速地放下手,在池御的注视下,关上了门。 拉着门把手,符骁靠在门上喘气,右手抬起来一点,但还是够不到腹部,只能攥着衣角。 怕池御听到动静,他死咬着唇,牙齿凿进肉里,流出一点血,迅速湿润了整瓣嘴唇。 松开门把手,斜靠在门框上,符骁着急地摸着胃药,才想起来自己在公司吐血的时候,药早就洒了没剩下几个。 “符骁。” 符骁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池御从后面抱住。 “我说了吧,不许说谎。” 池御抬起他的左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符骁坐在床上,正要撤掉他身后的软垫,好方便他躺下,就被握住了手。 “抱歉...我不是故意...” “不要...再逞强了。” 池御俯身凑得很近,伸出拇指擦去符骁唇上的血迹,低头吻了下去。 不擦掉血也可以吻,但他会难过,难过自己亲得太晚,害他苦撑到现在。 “会不会...太晚...” 池御刚闭上眼,就被符骁推开,他脸色惨白,眼睛里是化不开的雾。 穿过这片雾就到了冬天,冬天是相爱的季节。 “池御...你想好了么...” 这一天,符骁等了好久,但他怕这不是幸福的敲门声,而是爱的尾声。 如果池御只是可怜自己,那他将永久地失去爱了。 因为每当池御有这种感觉,大概都会想,要可怜可怜自己可能命不久矣的继兄了。 虽然论迹不论心,但是符骁还是会在意,他不想做一个可怜人。 最先动情的人剥去利刃沦为人臣。 可事实上,在他看向池御的每一个眼神里,早已经缴械投降了,他一直在等着池御肯回头...可怜可怜自己。 “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反悔。” 符骁说完这句话,单手扣着池御的脑袋,把他往自己的怀里带。 “池御,闭眼。” 等池御闭上眼,符骁右手才死死攥着衣服,对上池御又极尽温柔。 越禁忌的爱,越让人不顾一切想冲破它。 但是符骁却很小心翼翼,甚至还在减速带上。 暂得所爱,不敢冒进。 “好乖。” 纵使符骁想过很多次这样的瞬间,但当它真的发生时,他却更加克制,怕吓到池御。 当爱发生时,心跳成了伴奏,符骁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冲破胸口,忽略眼前一阵阵发黑的警告,他一瞬不眨地盯着池御看。 他贪婪地想要把这个瞬间刻在骨血,因为,这样的瞬间有一次少一次。 等符骁抽身靠回软垫上时,池御才缓缓睁开眼,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唇,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留给他的徒留回味。 符骁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惨白的脸上升起两朵红晕,总算有了些生气。 “很难受么...” 池御盯着符骁的唇看,见他从头到尾,连笑都没笑一下,皱起了眉。 “不…很喜欢。” 符骁捂着胸口,没能抵得住猛烈的欢喜,弓着背咳嗽得从床上震起来,他的胸口好像破了一个血洞,一下下不间断地嗡鸣着。 符骁不敢对着池御说爱,爱太沉重,如果只是喜欢的话,就算以后池御后悔了,也能潇洒地抽身,不会被这份爱压得喘不过气。 人总是要为爱付出些代价,符骁咳嗽得厉害,他又尝到了血腥味。 不过,幸好,要付出代价,不然他会觉得这一切来得太梦幻,而梦都是会醒的。 “怎么了?要不要吃药...” 符骁咳嗽得太厉害,脸上的红晕褪去,又是病态的白,他浮了一身冷汗低着头,怕万一再吐血吓着池御。 “没事...不怕...不怕...” 符骁的声音很低,一下一下砸在池御心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明是符骁病重,他却反过来安慰自己,好像自己是个怕死的胆小鬼。 池御对符骁是一无所知的,不知道他今天吃了多少药,也不知道他病到了什么程度。 一无所知所以肆无忌惮。 “要不要休息?嗯?” 符骁揉揉池御的头发,不知道他看着自己在发什么呆。 “那...一起。” “好。” 两个人平躺着,明明池御的手就贴在自己的手边,符骁却不敢牵着。 他从前只是拉池御的手腕,原本兄弟之间牵一下手也没什么,可是他居心不良... 现在也不敢,他怕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难以想象,以后他会有多怀念牵着池御的手。 “符骁...” “嗯,我在。” “可以...有晚安吻吗?” 池御的声音像一簇礼花,‘砰’的一声,砸得符骁一颗心柔软的稀碎。 关了灯,黑暗里池御看不清符骁的表情,听见他沉默着,也觉得尴尬了起来。 “没有...就算了。” 符骁身上还是没什么劲,不过他还是撑着起来。 “你去哪儿?” 池御吓了一跳坐起来,以为自己符骁哪里又不舒服了,一把拉住他。 “求之不得。” 符骁翻身压在池御上面,虽然没开灯,但他还是想看着池御的脸。 “池御,闭眼。” 世界在黑暗里倒退,池御感受到好像羽毛划过嘴唇,呼吸交织,缠绵又别离。 “我还没睡着,刚才的晚安吻好像失效了...” “有赠品。” 符骁转过身,在池御脸上吻了一下。 牵起符骁的手,他的手还是很凉,池御又握得更紧。 第74章 见效 胸口闷痛,睁开眼睛,符骁望着天花板,从漆黑一片到逐渐能看见轮廓,最后他已经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 我生命中泛起的波纹都是徒劳的,我无法跨越它。 胸口的钝痛,是心脏发来的警告,都是徒劳的,符骁没办法特意去医院,没办法住院,他无法跨越病痛。 池御在身旁安然熟睡,他睡着时,脸部的线条柔和下来,格外乖巧。 幸好病痛都落在自己一个人的头上,符骁暗自希望所有苦难都对池御网开一面。 哪怕自己可以用折寿二十年去换,如果还有更多,那就三十年、四十年... “池御,一夜好梦。” 符骁用轻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对着池御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指尖轻挑着他的头发,任发丝落在自己的指缝。 黑夜远比白天难熬,白天有一堆工作,会议和应酬压着符骁,但是晚上往往留给他的只有破败的身体和彻夜难眠。 黑夜的时间,他总是数着一分一秒度过,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池御在身旁。 符骁第一次觉得失眠是幸事。 他可以贪婪地盯着池御看,享受和池御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使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躺着。 即便他再不舍,黑夜还是一步一步走掉了,符骁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那边的被子,却在起身的时候失败了。 除了没休息好的眩晕感,一夜过去,胸口的沉闷和钝痛不但没缓和,还在他准备起身下床的时候,像锋利的玻璃碎片刺进胸口。 颤抖着忍下钻心的痛,尽管及时的捂住嘴,池御还是动了一下,符骁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见池御没醒,才放心地去公司。 照常冲了一杯黑咖啡,符骁坐在会议室的时候,头晕得厉害。 提议方案在他的头顶盘旋,他拼命地想抓住每一个重点,复盘其中的逻辑,却很难集中精力。 “光喝咖啡有什么用,怎么了?低血糖犯了?” 周泰凑过来在符骁耳边低语,拿住他手里的杯子,正好咖啡液也只剩杯底一点,符骁就任他去了。 “没事,就是没休息好。” 不用符骁说,周泰自己都能看出来,他感觉符骁光是坐在这儿都很费劲了。 “那你睡会儿,我给你盯着。” 周泰自觉地往符骁身旁靠,想用自己的块头挡住他,好让他趁机睡一会儿。 本来一直低着的头也抬起来了,两只眼睛巡逻一般地盯着董事和投资方。 有人和他对视上,周泰就报以一个桀骜的挑眉,先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再狠狠地瞪眼睛,把人打量的眼神吓回去,省得再盯着符骁了。 “不碍事。” 符骁见周泰跟个判官一样,拍拍他的手,示意他适可而止。 “有哥们儿在,睡你的就行。” 周泰没明白他的意思,以为符骁是怕自己一直挑眉瞪眼睛累着,还贴心地露出一个笑容。 开完会,已经过了饭点,周泰伸了个懒腰,扶着符骁进了办公室,本来想待一会儿,又被项目一个电话叫走。 尽管符骁说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但周泰一次都没来过,符骁本来就忙得要死,周泰都是尽量自己解决了。 “符骁。” 符骁胸口钝痛得紧,连握笔都费劲,他皱着眉抬起头,见谭虔一脸担心。 “我进来喝口茶。你怎么了?刚才看你脸就没什么血色,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好,你先喝茶。” 符骁破天荒地同意去医院了,但他不是想检查,而是想开些治疗心衰的药。 一定要见效快的,因为现在已经严重地影响工作了,他只不过是握笔签个字,抬起手,胸口都很痛。 “茶也喝了,我送你去。” 谭虔见符骁这样,哪能真坐下品茶,他端起茶杯抿了口,就扶着人往门口走。 “没事,我叫司机就好。” 符骁知道谭虔手里事儿也不少,不过是去医院开个药,不愿意耽误他的时间。 “走吧,我不放心,去完医院,请我吃顿饭就当跑腿费了。” 谭虔在门口等着,虽然他很担心,但是他知道病情属于符骁的隐私,未经允许,他不会擅自陪诊。 “建议你去做下检查,吃特效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必须尽快治疗。” 医生听了符骁对自己症状的描述,眉头越皱越紧,见他执着地拖着,出于职业素养,还是提醒他尽快治疗。 “这种药见效快,但是相应的,副作用也大,像低血压,哮喘这些副作用。你要有个心理预期。” “好,谢谢您。” 符骁点头,他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身体上大大小小的病痛,他早已经习惯了,无非就是比现在更难熬罢了,熬不过去就硬熬。 “还容易增加出血风险,你之前有过胃出血,消化道出血吗?” “有,好像是两次。” “你还年轻,不要再透支自己的身体了。” “嗯,我知道了。” 应酬是推不掉的,工作是做不完的,会议也是开不完的,但是从放弃学医的那天,符骁就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责任,他没有资格退场了。 医生还想再问些什么,符骁的电话却响了,见是池御打来的,他说了句失陪就起身到了门口。 “符骁...你今天中午怎么没回来...” 池御等着符骁回来,却等来了司机,司机说符总安排他负责开车和报销。 “抱歉...我今天开会时间有点长,关你这么些天,对不起...要是想在外面多待会儿,记得叫司机载你,买点自己喜欢的。” “你今天...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池御想起昨天符骁靠在门口,手还捂着胃,今天又是自己醒来,他早就去上班了,不过八点而已... “别担心,没事,我...很好。” 虽然池御在电话那头,符骁还是扯出一抹笑容,他不想让池御担心,更不想给他添麻烦。 等再进门,医生没再说话,给符骁打了单子,让他去取药,见他起身时晃了一下,只叹了口气。 “你今天就来开个药?” 谭虔见符骁也没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就拿了张医药单。 “嗯,工作...有点力不从心。” “这都是什么药?” 谭虔拿过单子帮符骁取好药,翻过药盒,看后面功能主治都离不开心衰,底下又是一行骇人的副作用,紧皱着眉。 “治疗心衰的,见效快...副作用也比较大。” “符骁...算了,先吃饭吧,省得你再饿得胃疼。” 谭虔还想再说什么,见符骁脸色惨白,也不忍心就这样饿着他。 第75章 副作用 “多少吃点,胃难受,就慢慢吃。” 谭虔特意点的清淡,见符骁都不怎么动筷子,给他盛了一碗汤。 “嗯。” “小符总,我的执行总监一个月连公司门都没踏进来几步,你说...我这工资是发还是不发啊?” 谭虔夹了一筷子菜心放在符骁盘子里,见他抬起头,笑得一脸狡黠。 “没事,你省着。” 符骁专心地咬着菜心,谭虔又夹来一块儿排骨。 “省他的钱干嘛,省下来以后给你随份子啊。” “但愿。” 谭虔就是打趣一下,没想到符骁一脸严肃,好像还当真了。 符骁不敢当真,他只是听到随份子,想到结婚的事,心里有些触动,不可控的因素有很多。 比如池御的心意,比如自己的身体状况... “好好看病,给我随份子的机会。” “嗯,不给你省钱。” 谭虔把车停到公司门口,嘴里嚷嚷着下一次让符骁备好自己喜欢的茶叶。 出去不过两个小时,办公桌上又堆满了文件,符骁把几座小山往里推了推,才正好挤进办公桌。 尽管办公桌已经没什么位置了,符骁还是在自己手边尽量腾出一小块空地,放下新开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他原本今天不打算吃新开的药,上午精神不济,胸口密密麻麻针扎一样,已经吃了两次药,再吃恐怕剂量就过了。 身体遭不住耽搁时间住院,手上的活儿就永远也忙不完了。 埋头苦干了将近四个小时,符骁的头越来越晕。 不知道是文件纸上的油墨味道,还是低头时间太久,他感觉很恶心,勉强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脑上,撑了不过两分钟,符骁的太阳穴就开始狂跳。 电话响起,符骁赶紧摁了接听,要是再继续响几下,他摁着自己发胀的眉心,不保证自己整个人会不会摔到地上去。 “什么事?” 符骁的声音很冷,也很疲惫,直到对方开口,符骁才意识到是池御打来的,他又不确定地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池御,他一天给自己打了两通电话,难以言喻的喜悦漫上心头,强打精神,符骁赶紧调整自己的状态。 “是不是影响你工作了?” 池御察觉到符骁语气里的冷意,识趣地准备挂电话。 “没...我很高兴你能主动找我...真的。” 怕池御不相信,符骁的声音放得温柔,生怕池御再也不找自己,又回到以前的状态。 “我就是问问...你下午还回来吃饭么?” “嗯,我现在就回来。” 工作效率持续下降,再坚持也没什么意义,符骁吞了新开的药,坐在椅子上缓了缓。 想起司机安排给了池御,就叫了车回家。 进门前,符骁刻意把拿着药的手背到身后,直到推开门,池御也没出现,符骁才拿着药上楼。 扔掉袋子,取出药放在不太显眼的地方,尽管...池御大概也不会刻意去记住药的名称。 躺在床上,胸口还是很闷,好在不怎么疼了,大概是药效起作用了吧...符骁疲惫地闭上眼,打算在池御回来之前,稍微休息一会儿。 等恢复一些精神和体力,再多陪陪池御... 只有符骁自己知道,当接到池御打来的电话时,尽管身上还是难受,疲倦砸得他恨不得不省人事,但他却想再多撑一会儿,再听听池御的声音。 只不过...两个人的关系只比从前好了一点点,那种透明的易碎感,好像稍有不慎,这段关系又会回到原点。 所以每次通话时长都很短,尽管很想再多说几句,但符骁不愿惹池御烦,只能在挂了电话后,盯着通话记录发呆。 池御很少给自己发消息或者打电话,即使符骁想翻翻聊天记录,也没得翻,所以他格外珍惜池御主动找自己的时候。 他一直暗自后悔,如果那天自己再吃多点药,是不是就能多撑一会儿,是不是就不会晕倒了,就能回池御的消息了,说不定...池御就会多找找自己了。 看着短短的聊天记录,寥寥数语,符骁忍不住咳嗽起来。 胸腔像是一台快报废的机器,靠零星的零件撑着,到处漏风,指不定哪天就悄无声息地轰然崩溃了。 符骁剧烈地咳嗽着,紧接着就喘不上气,明明房间里都是空气,他费尽全力,也只能争取到一点稀薄的空气。 他抽着气,颤抖着身体延长吸气的时间。 大概是副作用吧... 符骁累极,奈何呼吸不畅,他迟迟无法入睡,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强撑着起身取了安眠药来。 不知道是安眠药起作用还是心衰药物导致的低血压,符骁的头越来越晕,本来就呼吸困难,他睁着眼,越来越难集中注意力。 连盯着固定的东西看都做不到,光晕染成了光圈,所有的轮廓晕染开来,不可抗力之下,符骁还是头一歪闭上了眼。 池御没什么东西要买,只是去了趟老宅,又待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耽搁了。 赶回来的时候,他看见门口符骁换下来的鞋,又叫了一声,见没人回应,以为符骁在工作,也就没上楼。 一直在楼下待到了九点,池御觉得有些不安,他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匆匆上楼,见符骁的房门敞开着,连灯都没开。 池御依稀能看到符骁躺在床上,还盖着被子,以为他睡着了,也就没开灯。 但还是不放心地走到床边,还没坐下,就摸到个硬东西,凑近一看,是符骁手里攥着的安眠药。 池御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吃的药,想起两个小时的寂静,心里不安了起来,轻轻晃着符骁。 “符骁,醒醒。” “你回来了...” 符骁费劲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牵住池御的手,见一室黑暗,惊觉自己竟然睡到了晚上,其实也不过两个小时... 睡了两个小时,被窝却没被符骁的体温捂热,反而还不如刚靠过来的池御暖和。 低血压的缘故,符骁觉得很冷,想必自己的手也是一片冰凉,便松开了池御的手,怕凉着他。 “哪里不舒服?” “没事...抱歉...让你一直等我。” 符骁想起自己本来是打算等池御回来的,却一觉睡到现在,想来池御应该还饿着肚子,心生愧疚。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池御又牵起符骁的手搓了搓。 “可能穿得少了吧...不碍事...” 强撑着坐起来,被子滑到腰上,符骁冷得颤抖了下,还没来及说话,电话又响了。 “想出去吃记得叫司机载你,我回去一趟。” 池御看到来电显示是符年青,沉默着,见符骁折腾着站起来,也不好开口留他。 符骁上次已经挂了一次符年青的电话,也清楚大概是什么事了,他知道今天不闹到晚上,恐怕结束不了。 “晚上也...不用等我了,晚安吻...提前补给你。” “不要。” “也好。” 符骁见池御拒绝,顿了一下,踉跄起身,随后扯出一抹笑容,来掩盖失落。 “不要补的,早点回来...” 池御坐在床上,望着符骁清瘦的背影,良久,直到他出了门,池御觉得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第76章 玻璃渣 司机留给了池御,符骁随便打了个车回去,因为时间晚了,地方又偏,加了些钱,也总算是等到了。 和上次一样,大门紧闭着,大概是气得狠了,没给符骁提前留门。 “爸,我到了,麻烦您让人开下门。” 符骁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门口一点动静都没有,没得到符年青的允许,不会有人来开门。 符骁没再敲门,就一直在门口等着,从前没觉得,最近他越来越畏寒,冷气一个劲儿往鼻腔里钻,激得他掩着唇咳嗽。 “小符先生,进来吧。” 比上次好一些,这次只等了半个小时,就有人来开门了。 “好。” 符骁点点头,客厅里符年青坐在沙发上,手搭在拐棍上,一脸严肃。 “你和池御是怎么回事?” 舆论的热度居高不下,只是最近记者跟踪得少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注的人也没那么疯狂,符骁也就把这件事情搁置了。 毕竟买下老宅之后公司接不少项目,还有孟林的事也很棘手,符骁只能先转移注意力。 “爸,您放心,我已经澄清过了。” 符骁就事论事,只字没提和池御在一起的事,毕竟...也只是暂时的,等孟林的事过去,池御就走掉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老了,管不了你的事了?” “没有。” 符骁低下头,不愿招惹父亲,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说了只会对池御不利,毕竟父亲的手腕,自己也清楚。 “符骁,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人送出国?” “爸...” 猛地被叫了名字,符骁抬起头,见符年青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 “如果不是想到符氏的今天,你以为我会留那个杂种到那会儿?” “爸,您是什么意思...” 符骁不敢直视父亲锐利的眼神,盯着他的拐杖看。 “要不是我说把他送出国,你会那么快同意接手公司么?从小...你似乎就对他格外上心。” 符骁只是愣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那段时间所谓放弃梦想的纠结,原来不过都是计划中的一步。 “爸,我没有...只是尽一个哥哥应该做的。” 符骁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思,尤其是当着父亲的面,他知道这将会是什么后果,他索性低下头,怕被一眼看穿。 “你是说作为一个继兄?当年你以为就凭你,求区区一个校长就有用了么?” 符年青一字一顿地吐出继兄两个字,一笔一划都扎在符骁心上。 符年青笑了一下,好像在嘲笑符骁的自作多情,以一个继兄的身份,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打动池御的。 那时候,池御念初中好好的,父亲突然要把他转走,去寄宿制的学校。 符骁偶然听见了父亲和池御母亲的对话,那个不怎么掉眼泪的女人...在父亲走后哭得很伤心。 池御只有母亲了,他不想让池御和他的母亲分开,所以符骁就跑去了学校,他不自量力地跑到了校长办公室。 那时候,符家远远不及现在,所以符骁没有特权,老师不让他逗留,把人往外赶。 两个人不在一个学校,他又怕错过校长,就借着社团的名义,提早离开学校,一放学就往校长办公室跑。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边躲着校长,一边怕耽误学习,提前完成课业往社团跑,跑了一个星期,总算是碰着了校长。 符骁苦苦央求了许久,校长倒是没拒绝符骁,说他会想办法解决。 所以当天晚上,父亲当着池御和他母亲的面说转学的事的时候,符骁就站在父亲身后,以为事情差不多稳了,就没什么表情。 后来,池御留下来了,符骁还以为是自己求成了,没想到... “爸,我只是觉得寄宿学校比较压抑,没有别的想法。” “他当年是那个女人的软肋,我留着他,现在他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一个杂种,池家的耻辱,也难为他家破人亡,还能苟延残喘到现在。” 符年青的情绪激动,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 过去的忍辱负重,令他无比生厌,而池御的存在,就提醒着他那段不堪回首的肮脏的过去。 “爸...别这样说...池御...” 符骁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替池御说话,可是...他还是想为池御辩白,不应该这样...池御不是这样的。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怎么想的?” 符年青握住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我只是做一个哥哥应该做的...不想让别人诟病。” “好,那我再问你孟林的事是不是和他有关?” “钱是我要给的,和他没关系。” 符骁也没有说错,五百万是从自己手里往外借的,池御只不过是开了个口。 “你再说一遍!” 符年青猛地站起来,觉得血压直升,他怒目圆睁,瞪着符骁,像在看仇人。 “爸...注意身体...” 符骁见父亲拄着拐杖,气得站起来都晃了一下,也不再说话,凑过去想扶他。 符年青没有动作,他盯着符骁看,符骁只是扶着他的拐杖,也不敢碰他。 一阵风划过耳边,紧接着就是一声脆响,符骁偏过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头晕得他几乎站不住,他不敢坐,又怕砸到人,就往后退了几步。 流血了... 嘴里都是血,热热的很腥。 符骁紧紧抿着嘴,但是他止不住血,鲜血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往下滴。 他眼前一片模糊,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血也凌乱地左一滴,右一滴洒在地板上。 “不长记性。” 大厅里回荡着符年青的声音,符骁被打蒙了,才意识到父亲还在客厅里,转过身捂着嘴,怕自己的样子太骇人。 “去给他请医生。” 保姆扶着符骁进了卫生间,猛地接触到凉水,水把血冲得越来越淡,血也流得越来越急。 符骁想对着镜子检查下自己有没有洗干净,头却越来越晕,他知道保姆一个人扶不住自己,就双手撑着水池。 不能在这里倒下... 在这里倒下,大概会让父亲很失望吧...自己的儿子连站都站不住,顶着这样的身体还怎么经营公司... 他不想让父亲觉得自己难当重任。 符骁又想起来出门前,池御让自己早点回来。 医生安排符骁坐在沙发上,替他检查了下脸,又止了血。 “这个出血量不正常,最近有没有吃什么药?” 医生不过是正常的询问,但符骁眼前还是花的,一阵阵发黑,也不知道父亲还在不在这里。 应该和之前一样...上楼休息了吧... 符骁犹豫了下,给医生说了新开的药的名字。 “这些药副作用很大,其中为了血栓预防,有抗凝血的作用,增加出血风险。” “好,我知道了。” 符骁知道了但他没有办法,他还是要吃这些药,不然工作效率就不能保证了。 “你知道世界上有一种蠢货,就是不仅赔了身体,还连事情都做不好的,我以为...作为我的儿子至少不应该是。” 符骁愣了一下,原来父亲没走... “爸...我会做好的。” 符年青没有回应,良久,他拄着拐棍离开,走到楼上时,给符骁冷冷地留了一句话。 “别让我觉得把公司交给你是个错误。” “我知道了...” 符骁垂眸,语言是那么苍白,他除了给这种口头上的承诺,什么都保证不了。 父亲大概对自己很失望吧... 关上门的那一刻,符骁已经不知道几点了,打的车离自己始终有一段距离。 符骁感觉外面比自己来的时候还要冷,他点了根烟,心却始终像掺杂了玻璃渣一样,疼着冷硬着。 他让很多人都失望,池御、父亲...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这样的身体,他努力地维系着,却还在一天天走下坡路。 起始单薄,落幅无声。 第77章 好眠 有道是借酒消愁,但符骁应酬喝得都快胃出血,平时也不怎么碰酒了,他的胃不允许,工作也不允许他住院。 一豆火光在指尖忽明忽暗,看着烟灰一截一截落下,苦闷有了掩埋的坟墓。 一支烟刚抽完,呼吸变得困难,他捂着胸口,微微仰起头,空气无处不在,却偏偏不肯垂怜他。 病痛从不网开一面,还扼住他的脖颈,明明再握紧一些,命运就能释怀,可是偏偏还给符骁留一口稀薄的空气,就这样吊着。 等车的玄学就是,你就站着等,车不来,你点支烟,它就来了。 符骁上了车靠在后面,司机原本想搭话,见他闭上眼,半边脸又肿着,也不敢多问,就沉默地开着车。 “要不要给你把空调打高点儿?” 司机开了一段也实在无聊,从镜子里看了眼符骁,见他脸色实在不好,就开了口。 “麻烦您了。” “你这脸是...怎么弄的?” 司机见符骁很客气,也大着胆子问了句。 “事没做好,惹家里生气,挨了一下,不碍事。” “哦,那也不应该打人啊。” 符骁从镜子也能看见自己的脸,半边红肿着,还能看见指印。 但他知道父亲没用尽全力,毕竟自己还要去公司上班,万一被媒体拍到,影响也不好。 “到了,慢走。” 司机把车靠边停下,符骁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两点了。 “辛苦,一路顺风。” 符骁下了车,司机看着手机到账了五百元,拉开车门往符骁的方向看去。 “就是,打人就是不对的,还打这么个心善的主儿。” 司机暗自感叹符骁的大方,还替他鸣不平,顿时正义感飙升。 池御抱着腿坐在沙发上,听到开门的声音,向门口望去,符骁似乎没想到他会在客厅等,愣了一下赶紧低下头。 “抱歉...还是回来晚了...” 符骁低着头牵起池御的手,池御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跟着他上了楼。 一进房间,池御就要开灯,却被符骁叫住。 “困不困,要不要...直接睡觉?” “那一起睡。” 符骁嗯了一声,两个人平躺着,符骁不敢靠近池御,怕他离得近了,看清自己的脸。 “晚安吻...” 池御察觉到符骁浑身紧绷着,和自己保持着距离,往过凑近。 “闭上眼。” 符骁见池御还睁着眼睛,把手轻柔地覆在他的眼睛上,凑近吻了一下他的唇,又离开。 “符骁...你...” 池御睁开眼,见符骁平躺着,离自己又是一段距离,就连亲吻都很快就抽离,觉得有些奇怪。 是不是老东西问他孟林的事了,还是之前的新闻... “一切都好,乖,别担心。” 符骁揉揉池御的头发,池御也没再问,又靠近了一点,枕在符骁的臂弯。 夜晚是凉的,身体是凉的,但心不是,符骁觉得自己离池御靠得那样近,近得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如果今后的每晚都有这样有力的心跳声作陪,那一定会幸福吧... 符骁怀着这样的奢望,闭上眼。 他不后悔替今天替池御说话,他想要弥补得很多,从前没能替池御的辩白,今后不会再有了,他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守护住池御。 他的心跳被池御有力的心跳带得很快,喉咙有些痒,像卡住了什么东西。 符骁扭过头咬着唇,把池御从自己的身上挪开,还没来得及捂嘴,就断断续续的咳嗽了起来。 本就呼吸不畅,他又克制地吸着气,有些缺氧,头又开始晕。 “符骁...” 池御眯着眼睛,勾着符骁的手指晃了晃,有些担心,示意他转过来。 “抱歉...我出去...” 符骁掀开被子,试着站起来,又跌回床上,他捂上太阳穴揉了揉,又重新站起来。 “别走。” 池御叫住符骁,彻底清醒了,拉住他的手不放。 “你怎么身上还是这么凉?” 池御刚才靠在他的怀里,就觉得有些冷,自己的体温也只能捂热躺的那一片。 “为什么不看我?” 符骁背对着池御坐着,池御晃了一下他的手,符骁低着头才微微侧身。 “能帮我倒杯水么...” 符骁低低出声,不过才说了一句话,又开始咳嗽,费力喘息到身体不住地颤抖,他牵着池御的手也松开捂着嘴。 “好,你等着。” 听到池御下楼的声音,符骁找出安眠药吞了,池御不会让他走,他又怕打扰池御睡觉,就出此下策了。 明天又是一堆工作,他寄希望于安眠药,能暂得一晚好眠。 池御倒了水回来,开了卧室的灯,突如其来的光线,符骁下意识地撇过头,红肿的脸颊就这样暴露在池御眼前。 “他打你了。” 池御握着杯子站在原地,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气愤压了半头,紧接着就是无奈和心疼。 符骁在接完电话,估计就猜到了什么事,可他还是要去,所以他说提前把晚安吻补给自己。 “不碍事,一点工作上的事。” 符骁扯出一抹笑容,想安抚一下池御,又赶紧低下头。 “让我看看。” 池御坐在符骁的腿上,符骁往后靠,手撑着床,正犹豫着,就被池御捧起了脸。 “没事,只是一点红肿,自动就好了。” 符骁苍白无力地解释着,显然事实没有说起来那么轻巧。 “疼不疼?” 池御趴在符骁肩膀上,把下巴支在上面,他知道这样会硌人,但他又很气,又不能真让符骁以后别再回去。 “别哭...” 符骁感受到肩膀上又湿润了一片,抚上池御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为什么吃安眠药?” 符骁一怔,有些慌张,明明他听见池御下楼,就立刻吞了药,怎么还会... “我...” 正准备解释,又听见池御闷闷的声音。 “我看你睡着了,结果手里还攥着安眠药,是不是很严重了...为什么要吃安眠药...” “没事的,我只是有点儿累,想赶紧睡着,这样...醒来就能再陪陪你了。” 符骁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新开的心衰药能瞒池御多久,总之...能拖着就拖着吧... 他只是不想让池御可怜自己。 “不许说谎。” 池御从符骁肩膀上起来,吻上他的唇,知道他没什么力气,只是勉强地坐着,一点点压着他躺在床上。 符骁怕自己抱不稳,抬起手搂住池御的腰,呼吸全乱了。 安眠药也好,低血压也好,符骁被吻得晕乎乎的,累得闭上眼。 “池御...” 符骁偏过头,胸腔上下剧烈起伏着,急促地喘了起来,见池御愣着,怕自己突然的抽离让他难过,又轻轻吻了一下池御的唇。 符骁的呼吸困难艰涩,又是一阵细碎的咳嗽,他不停地深呼吸,连带着胃又开始痉挛,出了一身冷汗。 “要不要喝点水?” 池御见符骁脸色又变得惨白,吓了一跳。 “嗯。” 池御看着符骁一点点喝着水,又难以抑制地连连咳嗽,差点呛住,一杯水不到一半都喝得很艰难。 尽管符骁一直说着没事,但池御再迟钝,也知道情况好像比以前更严重了... “要不要睡觉?” “好。” 符骁侧躺着,挨巴掌的那边脸贴在枕头上,手攥着放在胸口,这样咳嗽起来也能压住。 池御环过符骁的腰,牵着他冰凉的手,头枕在他的背上,听着他的心跳,渐渐睡去。 第78章 团战 符骁直到进了办公室才摘了口罩,刚想坐下,就见周泰推门进来。 他手里拎了一个袋子,里面装了两个三明治,他把脑袋埋进袋子里看了一会儿,才递给符骁一个。 “给你带了三明治,这个多放了一份滑蛋,多少补补。” “不用,你吃吧。” “诶?” 周泰盯着符骁的脸看,眉头紧紧皱着,他还没说话,谭虔就推门而进,手里拿了个精致的盒子。 “不是我干的...手印对不上,我的手大一些。” 周泰见谭虔看过来,以为他误会了,赶紧把手放在符骁脸旁比着。 “我带了茶来。” 谭虔略过周泰,把盒子打开放在桌子上,不紧不慢地走到符骁面前,拿过三明治掰了一半。 “人老了,气性还是一样大。” 谭虔不用问都知道是谁干的,在周泰的注目礼下,他咬了一口刚才掰下来的,符骁手里的三明治。 “多谢早饭,请你喝茶。” 谭虔拍拍周泰的肩膀,笑了一下往会议室走。 “是你爸打的?” “嗯,没事。” 周泰悻悻地摸摸鼻子,一肚子火也没处发,总不能动手打别人爹啊,他把自己那份三明治也递给符骁。 “疼不疼啊...你要不多吃点,长点儿肉,挨打能好受点儿。” 周泰小心翼翼地碰了下符骁还肿着的脸,给他吹了一下。 “不用,半个就够了。” 符骁又把三明治递给周泰,见他有些不好意思要,就一直举着,直到他接过咬了一大口。 “那一会儿开会你怎么办?我下楼给你买个冰棍敷一下。” 周泰腮帮子鼓着,一边嚼嚼嚼,一边问符骁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冰棍。 “没事,你先吃早饭。” “不行,你这必须得敷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周泰严肃地盯着符骁的脸看,几口吞了三明治,嘴全塞满了,连腾出嚼的空间都很费劲。 符骁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泰连影子都没了,想着周泰吃得那么急,估计噎得够呛,他把谭虔送来的茶泡了,才坐回去看文件。 “楼下居然有冰袋,你快敷着。” 周泰喘着粗气把冰袋递给符骁,咬开冰棍的包装,凉得一哆嗦。 “太凉了,喝点茶吧,谭虔说这茶不错。” “哦,是么?我倒要尝尝有多不错。” 周泰一挑眉,连冰棍也不吃了,正好也口渴了,端起茶就往嘴里倒。 “小心烫。” 符骁没想到他直接喝了一大口,烫得直接往嘴里扇风。 “茶...不错...就是...太烫...呼...” 周泰烫得都有些大舌头了,赶紧给嘴里塞了冰棍,才缓过来一点。 “开会...啧,周总不知道...好茶是要品的么?” 谭虔倚在门口,看了眼冒着热气的茶,又看了眼周泰,笑了一下。 “爱品茶?我那儿好茶多的是,给你一箱慢慢品。” 周泰倒不是气话,他又打上了自家爹茶的主意,家里瓶瓶罐罐倒是囤了不少。 “我让人给你拿瓶水。” 符骁看茶是一时半会儿喝不上了,拍拍周泰,几个人往会议室走,符骁交代了一句,递了一瓶水给周泰。 符骁没有戴口罩,除了一开始进门,被看了一眼,大家心下了然,但只要不影响自身利益,都不重要。 “你没拿冰袋过来?” 周泰小声地坐在符骁提醒他,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的脸看。 “没事。” “不知道这破会什么时候结束,我去给你拿,我看谁敢多嘴。” 周泰推开椅子,腿都坐麻了,动静不小,被符骁拉住。 “咳,我去趟厕所,你们先聊。” 周泰手握成拳,掩饰尴尬,虽然出去的时候他有些不自在,但是...当他拿上冰袋的那一刻,升华了。 符骁的脸需要他。 “敷一下。” 周泰推门进来,在一众有意无意的目光下,拿着冰袋贴在符骁的脸上,他手托着冰袋,直视前方,眼里冒着狼光,没人再看过来。 “谢谢,我自己来吧。” 符骁拍拍周泰的手,示意他放手。 “冻手,我来。” 周泰没松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给自己找个事儿做。 总比玩儿领带强,托着冰袋还能顺带锻炼下肌肉。 “怎么样?好点儿没?还疼不疼了?” 开完会,周泰揉揉头发,他这几天忙项目,有很多不太懂的,就一直研究。 一研究就是一晚上,也没怎么睡,每次都在沙发上醒来。 “嗯,好多了。” 脸上是有点儿消肿了,但又冰得够呛。 “你是不是...挺忙的...” 周泰挠挠头发,看着符骁桌上的小山,不太好意思开口,其实...很多不懂的,问问符骁就能走不少弯路,也不至于睡那么晚。 “怎么了?是项目么?” “额...其实我研究了...但是...你知道这个玩意儿...” 周泰烦躁地挠挠头发,他其实不想麻烦符骁,可他也尽力了,但是这时间越拖越久,损失的可都是钱啊。 “不懂的就问我,尽管问,随时奉陪。” 符骁停下手头的工作,看着周泰,很是认真。 “那...你工作怎么办...算了算了,我自己再研究研究。” 周泰一说完就后悔了,符骁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不好意思麻烦他。 “不懂的多么?” “额...不少...” 周泰已经想放弃了,但是他又怕自己做不出来成绩,让自家爹看轻。 “没事,都可以问我。” “项目的事,还有关于池家产业收购的事,我也要和你说下。” 谭虔敲了敲门,长腿一迈坐在沙发上,泡了杯茶,自己喝了一口,又给周泰递了一杯。 “周总,喝茶要品。” “知道了。” 周泰看了眼谭虔,小口抿了一点茶水,再一点点喝下去。 “那去我家吧,正好帮你分担一点工作。” 谭虔拍拍符骁的肩膀,又查看了下日程,看看还有没有会议要开。 “周总,不妨一起?” 谭虔看向周泰,抬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好吧。” 周泰双手环胸,他本来就正有此意。 第79章 过夜 “司机留给你,要是不想在外面吃,我叫阿姨过去做饭。” 一开完会,周泰就跟着谭虔先去了停车场,符骁则给池御去了个电话。 “你今天...不回来了么...” 池御知道符骁很忙,但是猛地听到他不回来,还是有些失落。 “嗯,我去谭虔那儿,晚上顺便在他那儿处理工作。” 要过夜了... 池御想起来符骁难受的时候,身上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很虚弱,既站不稳,也睡不好。 那谭虔会照顾他...也会抱他么... “就...谭虔么?” 应该只有谭虔吧...池御是这样希望的,但还是挡不住一个名字弹出来。 “周泰也在。” “那...他和你睡么?” 符骁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过夜是一起过夜,但是睡觉...难道不都是各睡各的么? “一起过夜,分房睡。” 出于严谨,怕池御误会,符骁说得很清楚。 “那你最近很忙吗?是不是都不会回来了?” 池御觉得自己问题是有点儿多了,但是符骁也都一一认真地回答着,没有丝毫不耐烦。 “比较忙,今天周泰有些不懂的,我帮一下。” “哦。” 池御的语气淡淡的,让人猜不透,他皱着眉也不再问了,就挂了电话。 突然想起来应该嘱咐一下符骁注意身体,但是想想也没必要了。 电话都挂了...况且有谭虔和周泰在,符骁应该会被照顾得好好的,应该比和自己在一起更舒服一些吧... 符骁看着突然挂断的电话,总觉得应该给池御回过去。 但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哄人总是需要些由头的。 事实上,他也不太确定池御有没有生气,毕竟自己都如实交代了,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 谭虔和周泰在车上等着,一看到符骁,周泰直接从副驾下来,拉着符骁直接从往后面窜。 “屁股着火了?” “缺陪聊?不凑巧,哥们儿累了。” 周泰脖子一仰靠在后面,长舒一口气。 “当司机是额外的价钱。” 谭虔把手伸到后座,周泰又把他的手推回去。 “要钱没有,要命两条。” 谭虔一脚油门儿,周泰猛地往后倒,被符骁拉住才坐稳。 “啧,别搭上符骁。” “人间自有真情在。” 周泰冲着符骁咧开嘴一笑,又挑眉往谭虔那儿看,谭虔从镜子里瞥了一眼,也懒得理会。 一进门儿,周泰就往沙发上躺,把东西递给符骁。 “我没研究明白的,就折了个角。” 符骁一打开,看着皱皱巴巴的纸,上面类似于水痕,至于是不是口水就不知道了。 但是周泰折的角倒是不多,他挠挠头发,见符骁盯着文件看,也凑过去。 “还是很多吗?我已经尽力研究了...” “没事,不算多。” 谭虔点了饭,也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忙着,他把关于收购池家产业的具体事项列了出来,准备一会儿给符骁看。 说实话,他并不打算参与,因为这些产业基本上已经在走下坡路,处于亏损状态。 他又不是慈善家,能不能力挽狂澜不说,有这功夫,他早都搞别的项目挣到钱了。 但是符骁不一样...凭他对池御的态度,他是一定会管的。 所以谭虔打算和他讲清利害关系。 “我也帮你弄一些。” 周泰见符骁一直忙着自己的东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得到符骁的允许,他在那堆小山里翻着,也看得认真。 客厅陷入了一阵寂静,直到谭虔取了餐,桌子上却只能腾出一小块地方。 谭虔犹豫了下,给桌子上放了几个菜,给周泰手里放了俩菜,又给他腿上放了一碗饭。 “符骁,吃点饭。” 谭虔挑了一个清淡的菜递给符骁,自己也拿了一个菜和一碗饭。 “嗯。” 符骁吃得很慢,他的头很晕,手里还握着筷子,轻轻揉着太阳穴。 幸好把周泰不懂的都整理出来了,一会儿只需要讲就行了。 “是不是低血压了?别吃了,去躺着。” 谭虔敏锐地察觉到符骁的异常,毕竟他陪着符骁去的医院,还亲自看了药盒。 那一大堆骇人的副作用,不知道符骁怎么吃得消。 “低血压?” 周泰正埋头苦干,听见谭虔的话,放下筷子,赶紧咽了嘴里的饭,差点没噎住。 “我抱你去休息。” 周泰以为是符骁看他的文件看的,暗暗懊悔不应该一股脑全都问符骁。 “楼上右手边。” 谭虔扬扬下巴,周泰会意,把符骁打横抱起来就往楼上去。 “没事,先吃饭吧。” “放心,我饿不着。” 符骁拍拍周泰的胳膊,周泰低下头看了眼他,直接把人放在床上,扯了被子给他盖上。 “诶...我的鸡翅...” 周泰有些疑惑,明明刚才鸡翅还在,他盯着都准备吃了。 “哦,我吃了。” 谭虔表现得很平淡,一个鸡翅,吃了就吃了,又没写周泰的名字。 “算了算了...你刚才说什么低血压?” 比起鸡翅,周泰更关心的还是符骁的身体。 “无可奉告,随便透露病人隐私不道德。” “......” 周泰隐隐约约觉得,谭虔也在说自己不道德,毕竟自己是问别人隐私的。 两个人吃完饭,就在底下各忙各的,都很默契地没有打扰符骁,客厅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符骁踉踉跄跄地冲下楼钻进厕所,两个人纷纷起身跟过去。 “符骁,别锁门。” 谭虔拍着门,怕符骁晕在里面,听着撕心裂肺的呕吐声,还是周泰先忍不住了。 “你让开,我把门撞开。” 周泰推开谭虔,却被谭虔拉住。 “撞完记得赔。” 说完这句,谭虔就松了手,也算是他有言在先,不算宰人。 “不要...” 符骁脸色惨白地打开门,扶着门把手弯着腰,嘴角还挂着血丝。 知道周泰什么性格,怕把谭虔的门真撞坏了,符骁吐了一半冲了水,就来开了门。 “怎么样?” “要不要吃药?” 周泰和谭虔两人同时开口,符骁还没来得及回答,捂着腹部又关上了门,但是这次没锁。 谭虔取了药,周泰拿着水,两个人都站在门口等着,眉头紧皱。 周泰回头看了眼符骁还剩不少的文件,觉得愧疚。 谭虔犹豫着要不要劝符骁放弃收购池家产业的事,符骁为池御吃了不少苦,要是收购了,恐怕又要产生误会。 符骁后背浮了一身冷汗,汗水顺着他的头发滑落,晕开了血色。 池御坐在符骁的床上,抱着他的枕头,房间里空荡荡的,他没开灯,脑海里全是各种‘温馨’的画面。 一想到别人照顾符骁,他就觉得别扭。 第80章 入局 “今天吃药了没?” 谭虔赶紧扶住符骁,把药递给周泰,周泰拿着水跟在后面。 “还没。” 胃里空荡荡的,能吐的不能吐的都搜刮尽了,它不安分地抽搐着,符骁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他身上凉透了,嘴唇是淡紫色。 “那吃药吧。” 不知道符骁今天吃了几次药,谭虔也不敢贸然让他吃药,不然过了剂量,恐怕就出事了。 “诶等等,水有点儿凉,我重新倒一杯,温的!” 刚才两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水不算太凉,但是周泰觉得要是给符骁喝,恐怕还是有些勉强,赶紧兑了一些热水。 “这温度行不?” 周泰端着杯子正打算喂符骁喝水,却被他握住手。 “没事,我自己来。” “犟种。” 谭虔把药倒在手心给符骁喂了,又接过杯子,端着凑到他嘴边,给他喂了一点水。 “要不要去楼上...” 符骁脱力地靠在沙发上,声音低低的,抬手指了下周泰折角的文件,又看了眼周泰。 “好,走吧走吧。” 周泰正求之不得,天知道,他和谭虔两个人共处一室,有多不自在。 “你先上去,我有事要和符骁说。” 谭虔知道符骁担心影响自己工作,才提出要上楼,凭周泰的悟性,不知道得给他讲到什么时候去,索性就先和符骁说了。 “哦。” 周泰看了眼谭虔,感觉他也不像是要说自己的坏话,况且符骁还难受着,估计谭虔是要说工作的事。 谭虔倒是没管周泰是不是真的上楼了,拿过电脑给符骁看。 “你自己看看,数据应该比我更有说服力。” 数字是冰冷的,但它反映问题。 符骁能看出来这些公司其实已经不怎么盈利了,但人力,水电,铺面的花销,却还是按照以前鼎盛时期的标准来。 光是一条,铺面选在商圈的黄金地段,都花了不少,别说盈利,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我知道了。” 符骁语气平淡,谭虔也说不准他是怎么想的。 “你什么打算?” “品牌时间不短,有顾客基础,我想想办法,一点点来吧。” 符骁前面的话倒是听着有几分道理,听到后面,谭虔有点儿不淡定了。 “照单全收?你还有时间么?” 谭虔合了电脑,既然符骁做出了决定,他也无权干涉,只能提醒他现在的处境。 “挤一挤总会有的。” “那孟林要的钱你怎么办?” “在办。” 符骁只能说在办,事情一股脑砸过来,他只有一个人,也只能一件一件去办。 “要和池御说么?” 毕竟是池家的产业,谭虔以为总是要和池御提上一嘴。 “不说了,还没办成的事说了也没意义。” 池御和符骁之间隔着一条路,只有一条,好像怎么走都不会走岔,路看起来也很宽,给符骁留下一个美好的想象——两个人并排牵着手,一起去做很多事。 但是路宽,不是为了两个人并排,而是给那些像巨石一样棘手的事情腾空间。 巨石砸过符骁,砸得他站不起身,血肉模糊,最后停在池御面前,一件一件...最后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排巨石。 需要翻山越岭的勇气,需要很多爱...还需要足够的时间。 每次符骁砸碎一个巨石,又会有碎石滚落在地上,磨脚但好在可以往前走,再靠近池御一点。 石头挨着石头,路的尽头还是路,每当亲近一些,符骁以为快要守得云开见月明时,两个人又被事情给隔开。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和你亲近起来,你好像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我捉摸不透,追也追不上,就坐下来哭了。 符骁没有哭,他看着一支支烟烧尽,抖落一地灰烬,他数着不眠的钟点,熬着一个个黑夜。 好不容易这样难熬的夜晚也有了池御陪着,但是符骁明白,这件事加速了幸福的流逝。 “别太晚,剩下的我帮你弄。” 谭虔看着符骁上楼的身影,坐在他刚才坐的位置,替符骁处理着工作。 “这也太花里胡哨了,跟雄孔雀开屏一样。” 周泰在房间里转着,拿起抱枕看看,又扯扯床单。 “习惯就好了。” 周泰应该没有见过谭虔的车,红色的更是张扬极了。 “坐好,我给你讲。” “靠谱!” 符骁尽可能讲的清楚,但是有一点...周泰支着脑袋,除了嗯嗯就是靠谱,再没别的话说。 符骁怀疑他到底听没听进去,决定打断施法,提问一下周泰。 原以为周泰和开会一样都是在符骁,不过是对自己配合度高一些,真当问了他,符骁才发现,周泰学习能力一点也不算差。 “很好。”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 周泰摸摸耳钉,拍拍胸脯,又拍了拍符骁的肩,一句话夸了两个人。 “要不要歇会儿?” 周泰倒不累,相反的,他被夸得斗志昂扬,恨不得再向符骁展示展示自己高超的学习能力。 但是他担心符骁吃不消,毕竟才吃了药不久,脸色还是不好。 “也好,劳逸结合。” “你饿不饿啊?刚才都没吃多少。” “还好。” 符骁也不是不饿,但是他没力气再吐一遍了。 “哥们儿还差一个鸡翅就吃饱了。” 周泰拎起花里胡哨的抱枕,砸了一拳,枕头凹进去又很快弹回来。 “你喜欢我家极简风还是喜欢这儿?” 周泰不知道脑子搭错哪根筋了,抛给符骁一个考验情商的问题。 极简风...符骁依稀记得周泰家里没什么家具,很空旷。 “喜欢我也行,哥们儿人格魅力放光芒。” “......”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就那么一说。” 周泰挠挠头发,自己觉得有亿点点尴尬。 “没想到有一天我进自己房间还得敲门。” 谭虔推门进来,一说夜宵,周泰眼睛都亮了。 “烤鸡翅,补给你。” 周泰正忙着剥小龙虾,剥了满满当当一个小碗,推到符骁面前。 “吃点虾,不辣,我尝了。” “好,谢谢。” 符骁吃了一只,就把碗推了回去,谭虔抓了一把,周泰放下鸡翅,惊觉中了调虎离山之毒计。 符骁在忙,谭虔分担,周泰活跃气氛。 今晚没吃安眠药,三个人都熬了通宵。 “走,吃早饭。” 三个人顶着同款黑眼圈,谭虔一脚油门儿,周泰黑眼圈都快吓掉了。 第81章 背叛 比董事会快一步的是孟林,他时刻关注着池家产业的动向。 他答应过池御借到钱就投资支持池家产业,但前提是借到钱。 问符骁借的五百万,就像一粒灰尘落入大海,杳无音信。 孟林本来不想把事情做绝,但是他没办法,他急着用钱,躲债躲得他连一天安宁日子都没有。 况且从符骁嘴里抢来的周泰的新项目,也需要花钱。 明明都快要起死回生了,他不能忍受公司又一次在自己手里毁掉。 第一次打给池御的时候,他没有接。 孟林不死心又继续打,池御看着手机屏幕亮着,想起答应符骁的,不再联系孟林,摁了挂断。 “喂,有什么事?” 池御还是接了,孟林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过来,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好久不见,咱们长话短说,符骁要收购所有池家的产业。” 孟林简单寒暄了一下,也算是给池御做个缓冲。 “你说什么?” 池御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岔了,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我说,池家的产业要被符骁收购了,以后就姓符了。” 比事实更残忍的是,就在前几天,符骁连亲自己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他眼底化不开的温柔,脉脉的情意如万重山,压得池御难以想象在那些爱而不得的静默的日子里,他该是怎样地忍耐。 原来眼睛会骗人。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池御恨不得砸开窗户,把他的心掏出来看看,到底有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但他不能,生掏出符骁的心,心是血淋淋的一团,自己破窗的手也会是血淋淋的一片。 可要是有自己的话,为什么明知什么是自己的逆鳞,又毫不犹豫地背叛。 悄悄地背叛,不经意间地致命一击。 可以背叛,但不要用那样深情的眼神看我,我也会误会。 “符骁...我都快忘了...你身上流着谁的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无望的是,池御发现自己已经陷进去了,他没办法像从前一样,潇洒地从符骁身边离开。 旧时的月亮早已沉下去,旧时的人也早已死去,但是旧时发生的事没死。 它像一个凶手,乐此不疲地重回凶案现场。 而凶案现场,正是池御的心。 故事完不了,它拉着池御的感情陪葬。 当啷一声,池御听见刀掉在地上的声音,他低下头茫然。 名为符骁的刀掉在心上,嵌进血肉,要是他执意拔除,大概会落得个大出血的下场。 关上门,池御不想见到符骁,房间很大,等着符骁的夜总是难熬。 他也没地方可以去,出租屋因为舆论闹得沸沸扬扬也去不了,老宅也不能回去,池御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家人。 他没拿行李,他只想逃离,离符骁的房子越来越远,越远越好。 离开两个人曾经相拥而眠的房子时,池御也没觉得轻松,原以为只是失去一个生活中的坐标。 但他失去的更是一个有可能成为家的地方。 符骁像哥哥,又像恋人。 池御失去了哥哥,也失去了恋人。 如果不是符骁的坚持,池御大概也不会和他有交集。 原本只是失去一个继兄的...池御承认,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沦陷的。 但是符骁太好了,他不舍得推开,就放任自己的心,任它也开始为符骁跳动,也愿意为他学着照顾人。 从池御放任自己对符骁动心的那天,又何尝不是一种对池家人的背叛。 所以他躲了起来。 符骁把一个小会推到了下午,特意赶回去陪池御吃饭。 推开门的时候,他叫了几声,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符骁等了一会儿,又给司机打电话,这几天他怕池御在家里待的无聊,都把司机安排给了池御。 符骁没有直接给池御打电话,就是怕他嫌自己烦,但担心更甚,他还是打了过去。 池御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随便找了个馆子点了碗面,刚坐下等着,就收到了符骁的电话。 刚到饭点,他大概也是抽时间回来的吧... 池御不想接,但他没走远,符骁一定会找过来,他不想见到符骁。 电话响了很久,符骁都快要放弃的时候,池御接了。 “池御,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吃过了,在外面...不想回去。” “好...要不要叫司机接你?” “不了。” 直到池御挂了电话,符骁也没问人在哪儿,他能察觉到池御的情绪很低落。 不过只要池御肯接电话,散散心也不好。 他知道不能光把池御关在房子里,人都是有生命力的,总需要出去,和外界碰一碰。 符骁明明给司机拨通了电话,想让他出去找找,跟着池御,这样自己也能放心一些。 但他不能这样做,一旦池御发现,除了厌恶什么都不会有。 过度的担心总会招致过度的厌烦,显然,这次他的担心并不过度。 符骁下午又来陪池御吃饭,房子里还是空荡荡的。 他又给池御打了电话,池御还是说在外面,符骁见时间也不算晚,只是嘱咐了句。 本来就是陪池御吃饭的,池御不在,符骁连饭都没吃,又一头扎进公司。 被事情抽着转,符骁担心池御,强迫着自己快点做完,但又没有一项不和钱挂钩,他必须十足地耐心。 无视了医嘱,符骁吃了一次药,紧接着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的胸口不闷,头也不再晕。 药是会吸人精血的,符骁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用药治疗,还是在向药品献祭。 他吃着更多的药,守着更差的身体,又继续吃药,循环往复。 到了九点,符骁手头上的工作,剩下得比预期还要多一些,他不放心,准备回去看一眼,要是池御在,他就再回来继续。 流水的夜,铁打的街景,池御走到了那天和符骁来的湖边。 月亮是硬石头,湖面是破镜子,不是和符骁一起途经的风景,世界已经不再神奇,它们已经离池御而去。 这次风没有咬着符骁的衣角,他带走了池御的部分气息,却没送到符骁那里。 也没送来符骁的气息,那样隐忍又热烈,缠绵又低促。 第82章 红尘难解局迷惘 夜晚装载着不可能称心如意的事物,比如一个决心离开的人。 符骁打给池御的时候,还是响了很久,他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心里酸涩。 大概每一个晚归的夜晚,池御也是这样等着自己的。 应酬病痛使他不得自由,数不清多少个震颤的夜晚,池御坐在沙发或者从楼上跑下来等着自己。 “池御,你现在在哪儿?” “在外面...我不想见到你。” 池御挂了电话,符骁再拨过去的时候,已经显示关机。 符骁不认为董事会有人联系池御,排除了一个个人,最后他打给了孟林。 “在忙,什么事儿?” 孟林知道这个电话必须接,不然有可能钱就不到位了。 “池御离家出走了,能和我一起找找么?” 孟林停顿了下,他是没想到池御直接就到了离家出走这一步了。 “你笃定是我干的?所以让我找?” 孟林也有点儿担心池御,毕竟他没什么社会经验,大晚上再遇到坏人了,符骁不得把自己撕烂了。 “不重要了,帮我找人,钱不少你。” 符骁没工夫管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想赶紧把人找到。 “我从家到公司,你沿反方向找。” 符骁又打电话给司机,让他去趟老宅。 符骁不敢耽误,一边开车一边给房东打电话,虽然她不租给池御了,但是说不定池御会去那里。 不能放过一丝可能性。 房东的电话一阵忙音,符骁一连打了三个,又给池御打了个电话。 池御还是关机状态。 和从前不一样,池御这次离开虽然接了电话,但符骁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冲击有多大。 可是符骁什么都不能说,他只是并购了,至于让那些公司重新盈利,不是件易事,他怕池御又觉得被欺骗了。 既成的事说出口,像在邀功,未成的事不能说,像是欺骗。 即使在一起,符骁还是能感受到池御对符家的怨念,但不怪池御,这不是他的错。 总是被误会,总是不辩白,他沉默,他等待。 符骁埋头苦干,直到有一天可以默默地交付结果。 或许吃今天药吃过量的缘故,符骁一口气爬到了五楼,他敲着门,知道池御不会开,他就贴在门上听动静。 房东的电话打不通,符骁又怕错过池御,只能想办法把门砸开。 门锁是老式的,按道理来说,只要用力得当,就能撞开。 符骁抱着胳膊肘往门锁上撞,一下下闷响,通过门又打回到胸口。 楼道里回荡着撞击的声音,符骁竭尽全力又猛地撞了一下,门锁错开,露出一条缝。 符骁满房间找着叫着池御的名字,他甚至连床底和衣柜都看了,什么都没有... 口袋里的电话震动,符骁的心紧张地缩了一下,一看是符年青打来的,犹豫了一下没有接,就任它响着。 无非就是工作上的事...现在找池御更重要。 符骁上了车准备继续找,电话又响了,父亲向来吝啬给自己打电话,他以为是孟林找到池御了。 “爸,怎么了?” 符骁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平时稳,他急着找池御,孟林那边也迟迟没有消息,要是工作上的事,他就不回去了。 “有着急事,你回来一趟。” “爸...我知道了。” 父亲的语气不好,挂了电话,符骁也没再问,认命地往回开。 门这次没再关,符骁本来都做好了在外面等的准备,见门敞开着,心头一惊,或许真的有着急事。 “爸,怎么了?” 符骁的声音有些急,走进客厅正对上沙发上的符年青。 “慌里慌张的成什么样子。” 符年青抬眼看了一下符骁,用拐杖敲了一下。 “在我们家,你绝对不可能和池御在一起。听清楚了么?” 决绝的声音一字一句捶在地上,仿佛... 大厦将倾,碎石刮着符骁的皮肉。 他听的很清楚,他清楚很多事情,可他还是选择了一条最卑劣的路——任一腔爱意压倒池御。 “爸...我会看着办的。” 符骁很早之前就知道,父亲绝对不会同意,是男人,还是池御。 他不想惹父亲生气,但还是瞒不住,他做的一件件事情,像是铁证,把他钉在耻辱柱上,动弹不得。 “我让你送去戒毒所,你和他住一起,这就是你说的看着办?” “我只是想...帮他戒毒,戒毒所我怕他会吃不消。” “爸...” 符年青紧紧攥着着拐杖往起站,怒火中烧,符骁怕他摔了,赶紧去扶。 “公司是我一手做起来的,没有人能毁了它,听清楚了么?” 符骁和父亲贴得很近,他的衣领被死死拽着,那张布满皱纹,青筋暴起的脸上,写满了狰狞。 “爸...我不会...毁了您的心血...” 父亲的眼神太过凌厉,蹿腾的火舌恨不得吞了他。 那不是一个看儿子的眼睛。 符骁几乎是立刻低下了头,他装作没看见。 “你不会以为,那个杂种真的能放下过去的一切和你在一起吧?” 符年青向来知道怎么样做最残忍,他知道符骁一直在逃避,不如强迫他直面现实。 “我没有...这样想过。” 池御的离开都在一次次告诉符骁,过去的一切永远不会遗忘,死亡最是深刻。 “你以为没有血缘关系,你们就能在一起了么?” “你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有一天,他会比恨我更恨你,你在带着他走错路。” 大厦倾倒,活埋了符骁。 年少时自以为是的深情,都在推着符骁走错路,他非但不迷途知返,还自私地拉着池御一起,越陷越深。 如果没有遇到自己,或许所有苦难都会在池御家破人亡的时候终止。 他应该只做一个哥哥分内的事,提供物质支持,来弥补池御,看着他成家立业,最后把自己从池御的人生抹去。 现在,他毁了池御,他拉着池御一起背着乱伦的名声,让池御每天都在自己和池家人中做选择。 真的是爱么?可是池御那样痛苦。 也许他应该自己一个人一条路走到黑,他回不了头了,但是池御还有机会。 我这一生始终离岸太远,岸上的人变成了灰色,因为在下雨,因为求而不得,目光也会疲惫。 父亲还想说什么,但是符骁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了。 他没办法解释自己到底是出于对公司怎样的考虑,才收购了那些濒临破产的池家产业。 “爸...池御不见了...我要去找他。” 这大概是符骁最后一次去找池御了,他想放池御过自己的生活。 离开符骁,池御大概会幸福一些,至少不用在家人和符骁之间纠结、折磨。 “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再回来!” “爸...我回来再向您道歉,我先走了。” 父亲没说完的话都隔在一扇门之外,这是符骁第一次连话都没说完就擅自离开。 没事,只不过是恢复原状罢了,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 符骁尝试安慰自己,但并不奏效。 他平复着情绪,发动车子,一口血喷在方向盘上,四溅在玻璃上,向下滴落,像一场血色的雨。 他来不及捂嘴,胸腔震着,一边往外咳着血,一边又往下咽。 咽得太急,符骁呛了一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温热的血液涌上鼻腔唇齿之间。 血是苦的。 第83章 手足 不爱是一生的遗憾,爱是一生的磨难,幸好所有的遗憾都是为了成全。 符骁擦洗净了血污,万家灯火迎面而来,葱葱树影擦肩而过。 一路遇上,一路错过,他明明只是池御生命里的一个坐标,可无论池御躲到哪里,又都落在他的象限里。 好像池御注定要被符骁找到,好像找到池御就是符骁的宿命。 只有符骁能找到池御,只有他记得的湖面和一色湿漉漉的月光。 池御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凛冽的风吹起他的碎发,他的眼睛望着湖心,以为情绪能被湖水越冲越淡。 翻涌的情绪沉在湖底,地上多了一片黑影,池御没来得及回头,浓烈的情绪先被打捞上来。 “这里很冷。” 符骁脱了外套,披在池御身上,他本来想坐在池御旁边,但突如其来的冷意,呛得他止不住地咳嗽。 “不需要,还给你。” 池御一下子拿了外套,塞到符骁手里,直接起身离开。 他说不清楚自己在湖边坐了这么久,到底是在等什么。 是在等情绪平复,还是在等符骁找来。 我们都在玩一场探索的游戏,探索者必须一路洒下担心才能找到正确的路,被探索者必须准确感知到真心才会出现。 “池御,不要走...” 符骁背对着池御,一只手抱着衣服,一只手拉住池御的手腕。 “我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 池御挣了一下就停住了,他可以甩开的,但是符骁就站在台阶上。 如果猛地甩开,符骁就会摔倒。 “先不要走,把衣服披上...再走。” 符骁面对着池御,给他披上衣服,看着池御的眼睛,他知道如果执意和池御在一起,带给池御的只有痛苦。 只要在一起一天,池御就会一直在自己和家人之间做选择。 “对不起...带你走错了路...” 符骁抱紧池御,听着自己的心跳下意识地加快,身体的诚实让他不耻。 “松手。” 池御推了一下符骁,不敢使劲,只能握着他的胳膊。 “我说过...你可以后悔的...你该后悔的...” 符骁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池御想起来,在一起的那天,符骁说他随时可以后悔,那是他还不以为意,以为会是很远的事。 符骁不会哭的,是风把湖水的咸湿吹来了,池御讨厌这样湿漉漉的感觉,不如说,他讨厌这样的告别。 他知道符骁是在和他告别。 “你怎么能...一边抱着我...亲我,一边收购那些...那些公司,你让我怎么办...” 那样的温存,捕捉过的呼吸,拥抱过的缠绵,不会作假。 如果那些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过去是真的,离别也是真的。 “都怪我...才让你这么难过...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少不更事地任背德的爱意疯狂滋长,是符骁的自负,他以为自己能克制住,最后却谁都没瞒住。 他不该用压倒性地爱意去逼迫池御,即使温柔,即使含蓄。 他是自私的,想要用爱换对方的爱,让池御无处可逃,只好献祭爱意。 “你真的在骗我...” 符骁什么都不解释,池御早已泪眼模糊。 “不想回去也好,住酒店也好,至少...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池御听到这句话,猛地推开符骁。 眼睛直视爱恨,人的感受和心情方面却极端迟钝,池御在要一个答案。 符骁垂眸,他什么都不能说,所以命题无解。 池御没有松手,他感觉符骁在颤抖。 符骁的身体依旧很冷,好像一个雪人,而池御的手在灼伤他,他一点点地融化,直到流下一地水的碎片。 明明都找来了,你却希望我走。 “我不想再见到你。” 池御松开了手,符骁晃了一下,弯着腰低低地咳嗽。 “我...知道...” 他很擅长让人心疼,池御又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又望向他的眼睛,要一个答案。 符骁回避了池御的眼神,反手拉着他就要往车上走。 他知道池御一定不会再回自己那儿,就算去谭虔那里上班,符骁也不一定能见到他。 所以符骁想最后送他一次,送他去酒店,一路上要等几个红灯,可以从镜子里再看看他。 对不起...我又自私了一次。 把池御推向正轨,符骁注定要经历一段戒断反应,他可以背德,可以去爱,但池御要有正常人的幸福。 他明明吃了药的,温热的鲜血顺着嘴角涌出,符骁擦不干净,也说不了话。 他不是故意要让池御停留的,他是真的想放池御走。 “我...不送...你了...” 符骁捂着嘴尝试着说话,鲜血吞没了牙齿,声音也模糊。 他站不住,一只手扶着车门,一只手捂着嘴。 胃是情绪器官,经不起跌宕起伏的考验,也开始叫嚣。 池御抱着符骁下滑的身体,连同符骁披在他身上的外套也掉落。 “你怎么了?” 池御掰开符骁的手,替他擦着血,两个人的手黏黏糊糊都沾满了鲜血。 本应该是手足的...就算是手足,池御大概也会紧张自己。 符骁有些释怀了,但也更加后悔,后悔自己一开始就动了心,不仅动了心,还带着池御一起。 “别弄脏你。” 符骁牵住池御的手,用另一只手揉搓着,把血迹推开。 他的手没什么劲儿,只是把鲜血晕染开了,见把池御的手染红了,他又在自己衣服上擦着。 “我不会...再关着你了...对不起...” 符骁一直在道歉,他不能表达爱意,所以他表达愧疚。 “别说话了,我送你去医院。”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过去无法挽回,通通回不去原点了。 月亮在远处倒退,湖水在远处消逝,池御忘不掉,符骁回不去。 符骁胸腔颤抖着,弓着背,吐了很多血,他的体温一点点下降。 做手足不甘心,做恋人又不能,他在水里泡着,离岸边越来越远,明月垂照,清冷的月光也避开他。 是不是因为池御第一次叫自己哥哥,没有答应的缘故,所以做不了他的哥哥... 符骁暂时躲在回忆里昏过去,想弥补上那一声回应。 第84章 开房 “怎么不醒...” 池御吓坏了,最近见符骁吐血越来越频繁,他离开的时候,就知道符骁会找来。 符骁总是这样,打一个巴掌给一颗枣吃,明明把事情做绝的是他,吐血晕倒的还是他,池御恨极,但也陪着来了医院。 避开针管,拉起他冰凉的手,轻轻地搓着。 “孟林借钱说会投资支持池家的产业,而你只会骗我...你有本事醒来一直骗我...” 说不恨是假的,但符骁就活生生地在眼前躺着,池御没办法不心疼。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说我该后悔了,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明明是你先反悔,说好不许骗我的...” 池御低着头,肩膀颤抖着,他也怀念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 明明你知道的,知道这样做我会离开的,为什么还要... 有点难过,有点放不下,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白花花的床单上,扰乱一床病痛。 “别哭。” 符骁替池御擦了眼泪,滚烫的一滴洒在他的手背。 撑着床坐起来,符骁皱着眉,觉得浑身都疼,尤其手背更疼。 “我送你去酒店。” 符骁头发晕,又被池御摁着坐了回去。 “你就这么怕耽误收购?” 池御着急摁着符骁坐下,压到了针管,尽管赶紧松开了手,还是跑针了。 “公司很多事。” 符骁拔了针,渗出一点血。 “疼不疼...” 下意识地问出口,见符骁有些诧异,池御又赶紧补了一句。 “那就不劳驾你送我了。” 池御的眼睛还红着,那些落泪时说的话仿佛凭空蒸发了。 “别走,我送你。” 一路上两个人没有说话,符骁目视前方,却在等红灯的时候,偷偷看坐在后面的池御。 池御抬眼望向镜子,绿灯亮了,符骁移开视线,池御只能见他淡漠地开车,没露出半分破绽。 “我先回去了...记得吃饭,然后晚上尽量不要出去...” 符骁站在门口,池御越听越烦,明明是他先对不起自己的,又来整这一出。 甚至连自己的房间都不愿意踏进一步。 “够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池御推开符骁,把门关上。 要是真的担心,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现在又装模作样的关心。 “遇到任何事...给我打电话。” 符骁看着紧闭的门,敲了一下,尽管嘱咐到了,他还是不放心。 “帮我再开一间。” 又开了个和池御一侧的房间,两人之间还隔着几间。 符骁把房卡收好,交代了一下前台,帮忙留意下池御才离开。 酒店离公司不算太近,符骁有想过找一个公司附近的酒店,但他怕池御会偷偷退房走掉。 虽然这样也不能保证池御不会退房,但至少大概率不会。 “麻烦问一下,他今天有出去么?” 符骁刻意忙到很晚才回来,就怕和池御碰上。 “大概下午...六点多出去了,还没回来。” 前台犹豫了下,看了眼表。 “嗯,谢谢。” 符骁看着快十一点了,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他侧靠着一个盆栽坐,硕大的叶子挡住了大半身体。 随手拿了一个杂志挡着脸,符骁又点了杯咖啡。 池御提着宵夜进来的时候,也没看见符骁,他经过前台,自顾自地摁了电梯。 符骁抬手看了眼表,已经十一点半了,等池御上去一会儿,他再回房间,省得再碰上。 电梯迟迟不下来,池御还拎着饭,往沙发这边看了一下,准备坐下等着。 池御看了下电梯停在二十层,符骁趁着空档,赶紧放下杂志,往外走。 他靠在门口点了支烟,没抽一会儿,就被叫住了。 池御坐在沙发上,无聊地往门口看了一眼,他盯着那半个背影发呆,一下就认出来是符骁。 “你怎么来了?” 池御说不上为什么要招惹符骁,明明他只要装作没看见,两人就不会碰面。 “我...抱歉...” 符骁听见池御的声音,吓了一跳,用手掐灭了烟,火光瞬间在指尖熄灭,剩下一点烟灰。 其实他想问池御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但他没有立场再关心,话到了嘴边,又成了抱歉。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马上就走。” 池御皱着眉,盯着符骁的手看,他没和符骁说过自己讨厌抽烟,但符骁却从不在自己跟前抽。 “这儿离公司不算近,通勤可能不方便,需要的话...给你换一家酒店。” “没事我就上去了。” 池御转身离开,冷冷地撂下一句。 他走得不快,足够符骁扔掉烟再跟上来。 耽误了一会儿,电梯又上去了,池御这次干脆也不坐沙发了,无奈地乖乖站在原地等。 池御在等电梯,但他一直望着门口,符骁又点上了烟靠在门口。 偶尔有车经过,风带起他的衣角,符骁像是被吹跑了,往一边让,给搬行李的人腾地方。 池御上了楼,他总觉得符骁不会就这样离开。 所以他进了房间,就坐在床边,听着外面的脚步,有脚步在门外徘徊。 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池御隐隐有些期待,他站在门旁,离门把手只有一步之遥。 一张卡片碰到鞋尖,池御低头,才发现是按摩的推销。 和在哪里好像没关系,池御已经习惯了等着符骁。 从前他也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有时候抵不住困意,醒来的时候,符骁已经把自己抱回了房间。 有时候他无聊地躺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等,符骁房间的门就敞开着,黑洞洞地对着,冷清极了。 现在他还在等,在等一个脚步声,一个徘徊。 池御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开门,但他还是盼望着,符骁会来。 一支烟燃尽,符骁看时间不早,准备上楼继续工作。 他的房间在池御后面,池御的房间是必经之路。 脚步由远及近,又消失。 池御没等到停在自己门前的脚步。 把自己扔在床上,池御在床上翻滚着,心里比床铺还要乱糟糟。 符骁对着电脑,低低的咳嗽,刚才他忍着没咳出来,怕池御听见,刻意走得很快。 他还是停在了池御门前。 他抬起了手却没有敲门,一门之隔,他怎么会猜到池御在等着自己。 门口有影子在晃动,但池御已经失望了太多次,要么是别的客人,要么是收拾客房的工作人员。 他怎么会猜到门口的人是符骁。 门口的影子只是晃了晃,但一直在原地站着,他站了很久,像是雕塑,像是守候。 喉咙有些痒,符骁赶紧捂着嘴往房间走。 仓促凌乱的脚步声,池御赶紧打开了门。 他往前看,走廊空荡,又往后看,只见一个残影,和一扇刚好紧闭的门。 第85章 招惹 符骁不过忙了一个小时,就感觉越来越力不从心,他不敢再吃药,今天找池御的时候已经吃过量了。 和从前不一样,自从换了药之后,符骁总是头晕,现在看电脑都是花的。 凌晨一点,池御睁着眼睛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罕见地又听到了脚步声。 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他也没在房间门口停留。 池御打开门,看见了符骁的背影,他正在等电梯。 这下倒成了池御鬼鬼祟祟了,他扒着门,看到电梯马上就降到这层了,赶紧躲回房间,怕一会儿符骁看到自己。 另一个电梯还在上升,眼看着符骁马上就到一楼了,池御只好选择下楼梯。 池御也就比他晚了一步,不至于连人影都没看见,他望着上升的电梯发呆,灰头土脸地坐在大厅。 不约而同地,他也选择了有盆栽的地方,正好挡住他。 符骁本来想下楼抽烟散散心,顺便透口气,一摸口袋,没带打火机,连电梯门都没出,他又返回楼上。 刚拿了打火机,符骁又看了眼电脑,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把刚才因为头晕,停下剩了一半的工作又完成了。 池御盯着电梯口,纳闷符骁怎么去那么久,正回忆着他的房间位置,符骁就出了电梯。 他握着打火机,径直往外走去,根本没往大厅看,池御也悄悄跟上去。 原本以为符骁走到门口就该停了,他却掐着一豆火光往夜色深处走去。 外面一片漆黑,周围的商场早就打烊了,路上一辆车都没有,绿化到了晚上就成了张牙舞爪的鬼魅,冷风一吹,颤动着枝叶。 池御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担心符骁,还是先担心自己。 他裹紧了衣服,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不敢落在符骁身后太远。 “有猫!” 一只猫忽地从树丛钻出,它的利爪划得树叶哗哗响,身躯压得树枝低下又弹起。 池御连它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吓了一大跳,叫出了声,他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前面的符骁已经停下了脚步。 “池御。” 符骁赶紧熄了烟,朝身后的池御小跑过来。 他早就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但他懒得管,没想到是池御。 “怎么了?是不是被猫抓了?” 符骁听到他叫着喊猫,以为他被猫挠了。 “没...没有。” 池御有一种跟踪被抓包的慌张和尴尬。 但随后池御就摆正了自己的姿态,明明是符骁悄悄在同一层开了房,该硬气的是自己才对。 “你怎么还在?还是同一层...为什么还躲着我?” 符骁脱了外套给池御披上,把他拉到没有树丛的另一侧。 “我不放心...住到...早上就退房。” 符骁说了实话,他放心不下池御,包括之前池御住在出租屋,他有时候也晚上坐在车里,在楼下守着。 但之前他和房东打了招呼,能确保池御的安全,但是酒店就不好说,况且还离自己有一段距离。 “你要走现在就走,何必躲着我,没人叫你来这儿。” 察觉到池御在哆嗦,考虑到晚上确实冷,符骁拉着他往回走。 “穿好外套...很晚了,我明天再退房。” 符骁叹了口气,把池御转过来,替他穿好外套。 “关我屁事。” 有了符骁的陪伴,池御觉得也没那么害怕了,虽然没有光亮,他看不清符骁的表情,但他知道符骁在,就很安心。 “你...还愿意和我回去么...我把你当弟弟,不再有...别的想法,绝不会关着你,你可以正常上班,交朋友...” 符骁说的并不利索,短短的一段话,他却说得很艰难,承诺的部分他说得很坚定,生怕池御不信。 至于交朋友他没有说清楚,是普通朋友还是男女朋友... 他不敢说得太清楚... 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是男女朋友...他也不会干涉。 真诚的话语在池御听来却格外刺耳,听起来符骁好像要放手了。 可是他凭什么说放手就放手? “那你一开始就不要招惹我!让我死在外面,或者什么戒毒所里。” “别说傻话。” 符骁抓着池御的胳膊,他看不清池御的表情,但是池御的声音明显地颤抖着,难掩怒火。 “我死了,你爸高兴...你也...不用大费周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池御停顿了一下,他说不出符骁也会高兴的话,就算是委屈恼怒,他也说不出违背良心的话。 他的尾音又带着哭腔,紧接着就是一场泪雨,一点点浇透凉薄的夜。 “抱歉...我不应该...不过还来得及,你重新开始,交一个新的...朋友...” 符骁一直叹气,他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但又想鼓励池御,鼓励他向前看,尽快忘记和自己的这一段不堪。 他想池御总不会和自己一样陷得那样深。 可是抹去一个人是很难的事,比戒毒还难... 符骁接自己回来的时候,池御就猜到了,凭借老东西的性格,怎么会给他好日子过。 怎么会让自己和他的宝贝儿子住在一起,可是不光住在一起了,池御甚至连戒毒所的门朝哪边儿开都不知道。 原本他都做好死在戒毒所的打算了,以为符骁也只是过渡一下,想避开媒体的风头。 可是...符骁去了符家好几趟,池御都还是好好的。 做哥哥会不会太难,在两个人最应该成为兄弟的少年时期,一个淡漠,一个仇恨。 “你不配当我哥哥...” 不能再做回哥哥了... 当你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要想顺利到达彼岸,就只有一直走下去。 “我知道...先回去休息吧。” 符骁发觉自己好像没有退路了,除了哥哥这个身份,他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勉强地和池御有交集。 两个人一直到进了电梯都没再说一句话,门开了,池御率先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符骁紧随其后,敲着池御的房门,他还是想让池御跟自己回去... 但他知道似乎不大可能了,只敲了一下就停了。 他没走,靠在门边等着,或许是情绪波动,出去透气头晕也没有好转。 符骁缓缓蹲下靠着墙,他在等一个答案。 或许...如果池御再开门,会不会是答应回去呢... 第86章 痛症 听到门响的声音,符骁几乎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他用胳膊支着墙,撑着整个背往直挺。 “符骁...” 眼疾手快拉住符骁的手,他整个人靠在池御的肩膀上。 其实池御也不确定,他只是想出来看看。 “要不要和我回去...不关着你...也不干涉你,只要你安全,怎样都行...好不好...” 退一万步讲,符骁什么都不求了,那些从指尖溜走的缠绵,已经足够他珍藏了,人总不能太贪心。 “你不想见到我...我也可以不回来...” 池御知道符骁一定会做到,他每天都很忙,每次都是提前回来陪自己,把自己哄睡着之后,又爬起来工作。 一屋暗灯,笔耕不辍。 所以以后他大概就会在公司全部忙完,再回来休息。 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成了最简单不过的房客关系。 池御甚至都很难和他碰面。 “......” 池御没有回应,他不想回去,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符骁,但又怕符骁不停地找来。 然后自己再不停地期待符骁留下,大半的时间都蹉跎在了等待中。 “或者...我把司机安排给你...只要你安全...不和我回去也行...” 符骁没有像从前一样回抱住池御,他的手垂落在两侧,缓了缓,又向后退了几步,靠着墙勉强站着。 池御怀里空落落的,放下刚才环着符骁的手。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要说不放心,最不应该放心的也是你吧...” 池御的意思是符骁的身体差成这样,才是最让人不放心的。 但显然,发生了收购的事后,符骁垂眸沉默着,还是误会了。 他以为池御又在说自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很晚了,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就退房。” 池御没直接说同意,符骁也不想强迫他,只能等退了房,交代一下前台,抽时间勤往酒店跑着。 “你去哪儿?” 符骁没往房间的方向走,他觉得胸口闷痛,明明副作用都扛过来了,药效却又不管用了。 “没事...下楼透口气。” 明天一早还有要交付的工作,符骁没办法休息,也不敢再吃药,就想出去缓缓。 “马上两点了,你要是晕倒了很麻烦。” 池御往前走了几步,叫住了符骁,关心的话很多,但他偏偏捡了这句。 “也好...” 池御不知道他到底在好什么,抓住他的胳膊。 “整条走廊都是监控,你要是晕倒了...我就说不清了。” 池御抬头看了眼监控,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全部开着。 “不会的。” 走廊的脚步声断了,一切又恢复凌晨该有的样子。 符骁打开窗,斜靠着点了支烟,往池御住的房间方向望去。 天一亮他就要退房了,这也许就是和池御在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不过还好...今晚应该会过得很漫长。 每次心衰发作,他都会觉得夜很难熬,再加上做不完的工作,时间就好像凝滞住了。 符骁今天没能提早起来到公司,他工作完就在床上躺着,他很累,极力想睡,但是胸口钝痛着。 以为是侧躺压着胸口了,但无论换成平躺还是半靠着床,都没什么好转。 想着身上带着一堆药,不太方便,所以他一般只装必备的,以为安眠药可有可无就没带。 结果...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符骁又垫了个枕头在身后,还没靠好,门就被敲响了。 “池御。” 符骁以为是客房服务,正准备让人回去。 “不和你回去,你也会找过来,那样...很烦。” 符骁本来是握着门把手,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又换成靠在门口的姿势,好像是站不住了。 “好...那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你不去公司?” 池御记得符骁向来都很勤快,从前住在一起的时候,他早早就去了公司,除非身体实在撑不住,他几乎不睡懒觉。 “嗯...我...在这儿待一会儿,回去的路上,记得吃早饭。” 符骁站不住了,他扶着门,催促池御回去。 看着池御的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符骁就知道他也没睡好觉,要是再照顾自己就更累了。 池御做了一晚上思想工作,才来找了符骁,可连门都没进,就被他往外赶,脾气也上来了。 “收购都不着急...你是胜券在握么?” “没...那我送你吧...” 符骁也觉得不合适,劝池御回家,自己却赖在酒店不走。 “不用你。” 池御见符骁脸色很差,握着他的胳膊没动。 “稍等...我去拿外套。” 符骁昨晚出了一身冷汗,就随手把外套脱了。 外套丢在床上,他刚才觉得很冷,扯了被子不管用,又额外盖了一件。 符骁走到床旁边,伸出胳膊拿外套,不过是稍微弯了腰,整个人就直直地砸在床上。 头枕在手臂上,胸口猛地承担了身体的重量,他蜷着身子,攥着被子往胸口扯。 “药呢?怎么不吃药?药在哪儿?” 池御手忙脚乱地翻着外套,他记得符骁有把药放在外套的习惯。 “没事...没休息好...” 符骁早上还要开会,必须保持清醒,药的副作用太大,他几乎扛不住,相比之下,胸口的闷痛还能忍。 “别压着胸口。” 池御去掰符骁的手,他的指尖用力发白,口唇发绀,浑身颤抖着。 “压着...会好一点...疼...” 符骁疼得厉害了,手攥着被子紧缩,额角的青筋暴起,关节处磨着被子泛红。 “怎么办...那你握着我的手。” “不用...会...疼的...” 符骁知道自己忍着的时候,有多使劲,要真握住了,非得把池御的手摁淤青了不可。 “我给司机...打电话...你先回去...休息...” 符骁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他的胸腔剧烈起伏,艰难地喘息着,努力尝试着平复呼吸。 与其在自己这里耽误时间,不如让池御先回房休息。 不管再怎么照顾都没用,他只能磨着时间,一点点缓和疼痛。 第87章 罪与罚 那天司机送池御回去,符骁在酒店缓了一会儿就打车去了公司。 符骁果然说到做到,一连整整两个月,池御都没见过符骁一面。 他听见半夜卫生间的冲水声,猜测符骁应该又是胃病犯了,他听见谭虔的声音,让符骁少喝点,别那么拼。 然后就是周泰,总是他送符骁回来,在很晚的时候,也许是一起做项目吧。 池御好几次没忍住,趴在栏杆上往下望。 符骁躺在沙发上,有时候大半个身体都在外面,快要掉下去,他的脖子极力向后仰着,一动不动。 他不开灯,良久传来叹息,又被浓重的夜色抹去。 有时候他蜷缩着成一团,头抵在沙发上,手抖得拿不稳药瓶。 药瓶里没多少药,药片随着滚动沙沙作响,奏不响生命的乐章。 他抽烟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他几乎不在房子里抽,池御在半夜的各种时段都听到过进出门的声音。 符骁总是去后院抽烟,他没力气,正好靠在一棵树上。 脊背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能感受到树根的纹路,很硌人,很有生命力。 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快到了凋零的季节,枝叶还是旺盛,让他羡慕。 树自然是比符骁高的,让他有种自己也有荫庇的错觉,一个人撑着公司很累。 风吹得厉害了,吹散一丛丛树叶,堆在符骁的头发上,肩膀上,他偏头低低的咳嗽。 咳嗽声微不可察,不知道他是习惯性地忍耐,还是风吹树叶声太大。 这种声音很熟悉,像是生在土地上的大海。 符骁有时候会怀念,他背着池御走过很长一段沿海公路,两个人还一起去看了海。 他那时候既希望当池御的哥哥,让他没有压力地依靠,又贪心地想当他的恋人。 因为哥哥不能陪池御一辈子,但是恋人可以。 池御听到过一次东西掉落的声音,一声脆响,在深夜中又格外被强调。 符骁看着掉在地上的咖啡罐,苦笑了一下。 心衰发作,越来越严重,比如现在,他疲倦不堪,正准备冲杯咖啡。 胸口像扎了一根木刺,在他抬手的瞬间,生生断了半截在肉里。 也许是上天的旨意,让他不要再碰咖啡。 胸口的痛,令他弯不下腰,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看着一室阴影,听着自己的呼吸,数着自己还没做完的事。 符骁有时候在想,过度透支的身体是不是一种惩罚,他在赎罪。 赎年少时,不干涉事情朝坏的方向发展的罪。 他尝试过,但他仅仅只是尝试了,没有竭尽全力。 他不敢顶撞父亲,所以尽管担心池御,也只敢私下默默想办法,不敢直接开口。 如果他和父亲死磕到底,池御会不会少受一点苦。 如果他看着父亲为了敛财不择手段,竭力阻止,池御的母亲甚至他的家人,会不会还好好的。 他想挽回的都是不可挽回的事,所以他的赎罪方式,也是以一种不可逆转的趋势发展。 房子很大,到处是影子,也到处是符骁的气息,但池御却仍然在等待。 他既不想见到符骁,又等着符骁来找自己。 说不清是谁躲着谁,池御明明听见了半夜的动静,但他一次都没有主动过去。 符骁也可以像从前一样,把工作带回来做,但他一次都没有。 符骁几乎住在公司,到家都已经半夜,池御也只能半夜关心他的一举一动,导致早上上班都没什么精神,整个人恹恹的。 新项目有周泰在,他进步得很快,让符骁不用担心,符骁又跑遍了收购的公司去考察。 符骁给了自己两个月的时间,把濒临倒闭的公司拉回正轨,但他隐隐觉得自己没有很多时间了。 现在他手上还有孟林的五百万要给,除了公司本来的项目,他又额外跑得更勤快了些。 他几乎不怎么用司机,但是太多应酬灌得他,不用人扶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在车上没有清醒的时候,晚上除非胃痛,不然就是醉得不省人事,白天累的在车上睁不开眼。 父亲的电话,他再也没接过,有时候是晕倒错过了,有时候是实在接不了。 等忙完这一阵...忙完就回去... 符骁想起那天父亲狰狞的脸,知道自己拼死拼活,都做着让他不高兴的事,就算回去也没有好脸色留给自己。 所以他为了赎罪,也同时为公司的项目奔波着。 两个月去了六次医院,换了药效更强的药,符骁对未知的副作用还是有些担心,担心自己挺不过,耽误了正事。 没有人的事不是正事,就连应酬也是,他先见了别人,另一个人又会发难。 符骁收到了六次警告,都劝他去做全面细致的检查,他习惯性地应着。 从前他讨厌往医院跑,好像每来一次,都在承认自己的身体差得要命。 后来在医院换药的日子,他很珍惜,他终于能短暂地喘口气了。 符骁躺在沙发上,池御的门开了,灯光洒在楼下。 池御推开门,有些光亮溅在符骁的脸上,他沉沉地靠着没有醒。 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远看却像一片枯叶,单薄又脆弱。 轻轻地下楼,再往前一步就能碰到符骁,池御却停在沙发前,像是被结界封印。 他已经很久没仔细看过符骁了,符骁昏睡时的轮廓没有从前的温和,又清瘦了不少,连带着棱角都有些锋利。 从前池御需要在符骁的温柔和自己家人之间做选择,选择了和符骁在一起,就等于背叛了家人。 符骁替他做了选择,原以为,不用再痛苦,但池御发现,见与不见他都同样痛苦。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如果问题不在符骁身上,难道在自己身上么... 池御为不清晰的命题赎罪,生活在一个并非非黑即白的世界,就连感情也是。 爱的背面不一定就是恨,后知后觉的惩罚就是,时间一旦流逝,情感不再有寄托的对象,连爱与恨都要消失了。 池御的影子和符骁的影子有重合的部分,但往事太多,将仅存的一点完整割伤。 符骁没醒,池御的影子却抽离开来,躲回了楼上。 枯叶被月光惊醒,轻轻颤抖着。 符骁醒来的时候,见窗帘合着,哪有一丝光亮,只当是自己累得神志不清,出现了幻觉。 第88章 福祸相依 人生总不能事事如意,没落入围墙之中可以挣扎抗拒,可进去之后也会学着接受坦然到最后习惯。 两个月脚不沾地的日子,符骁挺过来了,他有些麻木,直到周泰兴冲冲地推门进来。 “下午去吃饭,哥们儿请客!” 周泰手里的新项目第一期已经完成,符骁赚了一笔钱,全给了孟林。 “好。” 符骁吃不了什么,但也不愿意扫周泰的兴,点了点头。 “你胃不好,就订个清淡的地方...然后...” 周泰拿起手机翻着自己收藏的私人餐厅,已然准备预订。 “不用考虑我,我吃不了多少。” “那怎么行?要是没有你,这项目不得把哥们儿半条命要了啊!” 周泰握住符骁的胳膊,感动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他已经想好了,等自家爹回国,一定要好好敲诈一笔。 哈哈哈...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儿砸! 周泰仿佛已经看到老爹笑得肉都堆在一起了,一激动一哆嗦,直接给自己打钱多摁了好几个零。 “哈哈...钱来。” 周泰搓搓手,心情大好,觉得祖坟已经冒青烟了,这是具有跨时代意义的一天,他觉得自己身上已经镀了一层金光。 果然周家在他这一代又要再登高峰了! 周泰拍拍符骁的肩膀,又补了一句。 “见者有份儿,哥们儿主打一个仗义!” 符骁笑了一下,倒不惦记他的钱,只是觉得他要是长了尾巴,估计都快摇断了。 “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咱们晚上出去喝酒...哦...应该不行...” 周泰已经想好吃饭洗浴喝酒一条龙,岂不快哉! 说到喝酒他又想起符骁胃不好,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 “没事,应酬都行,陪你怎么不行。” 周泰的脸就是个晴雨表,向来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符骁看出来他的失落,真诚地说着。 “那...还是少喝一点...我不放心你。” 周泰挠挠头,不想看符骁难受,但他又真的很想和符骁在一起喝酒。 “好。” 应酬的酒,符骁躲不过去,别说尝味儿了,他直接闷头灌下去,一杯接一杯,还没尝到酒味,就先被酒味腌透了。 符骁还有事忙,周泰本来想让他和自己一起先点菜,没办法只好一个人去,发了地址给符骁。 符骁匆匆赶来的时候,离门口最近的位置正好有空位,他正准备坐下,就见周泰站了起来。 “符骁,坐这边来。” 周泰招招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拉着符骁坐到了自己身边。 符骁没注意,这会儿坐下来才发现,谭虔还带了池御来,正坐在他的左手边。 池御见周泰兴奋地招呼符骁,虽然也坐到了自己身旁,但他就是觉得,周泰热情得有些过分了。 连带着也没理符骁,按道理这种场合,他应该装模作样和符骁客套一下的。 虽说是庆功宴,但也少不了酒局那一套,一大桌子,总有人想着法儿给敬酒,来积攒人脉。 周泰正在兴头,喝的高兴,也巴不得多喝几杯,让气氛迅速熟络起来。 符骁照样替池御挡着酒,池御皱着眉,在他要喝第二杯的时候,摁住了他的手。 “难受了可别怪我。” “没事,今天吃了胃药。” 符骁笑一下,还是悄悄换过杯子喝了。 “随你便。” 池御见一桌子人,也不好拦得太明显,盯着符骁喝了一杯又一杯。 见符骁盘子里连菜也没有,又不少酒下肚,池御觉得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他拿着筷子,也不吃菜了,观察着符骁的一举一动。 “孟某,祝贺周总项目取得阶段性成功,也感谢符总的支持,祝符总收购顺利。” 孟林注意到了池御在,但他必须这样说,让其他人知道,他现在手里有现金流,可以合作。 不过是顺便说一下客套话,除了收购的事,他也不太清楚符骁手里有哪些活儿。 “孟总客气,符某一定会竭力。” 符骁被叫到,孟林又端着酒杯,他也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官方地笑着,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池御的脸色变了,但他不好发作,握着筷子的手夹紧,下面的手攥成了拳头,嘴也抿成了一条缝。 酒过三巡,周泰喝得肚子有些胀,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晃晃悠悠。 “小心...坐好。” 符骁见他快滑下来了,连忙提醒,又拉着他重新坐好。 符骁和周泰一顿饭下来,除了刚开始的坐座位,这才互动了一次,期间完全没有交流,但池御还是觉得很刺眼。 “我有点不太舒服,先失陪了。” 池御见时候差不多了,一桌子人都喝得半醉不醉的,觉得再待一会儿都是折磨。 池御本来就是被谭虔拉来的,谭虔点了头,其他人也没人在意,符骁也找了个借口跟上去。 “怎么了?” 池御一出包厢的门,就大步往前走,丝毫不管身后跟上来的符骁。 “哪里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 符骁拉住池御的手腕,眉紧紧地拧着,看着他的黑眼圈,担心他没休息好,把身体弄垮了。 “松手...看见你不舒服,行不行?” 池御不想在这里发作,硬推开符骁的手。 “那...我让司机陪你去医院。” 符骁掏出手机,电话还没拨出去,就被池御攥住了手腕,他很用力,一松开必然是几个指印。 “你和孟林都是一丘之貉。” 看孟林对符骁的态度,池御就知道,他答应说借到钱,就投资支持池家产业是糊弄人的。 “我...是有原因的...” 近两个月,收购的公司表现还算不错,但离步入正轨,还是有一段距离,符骁也不敢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池御。 万一没实现,让池御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期待,期待再落空,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哦,有原因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再等等...我先让司机送你去医院。” 符骁想着再等等,等做出成绩稳定了之后,再和池御说。 “再等等,等你全部收购了,那我还不如等死来得痛快。” “别咒自己。” “那等你死。” 池御知道自己说得过了,但话已经说出口了,面对着符骁根本待不下去,索性甩开他的手走掉了。 符骁想去追,电话又响了,这两个月敲定了很多事,他不敢随便挂掉,怕心血付之一炬。 符骁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给司机打了电话。 池御大概率没有不舒服,但保险起见,他还是让司机送他回家或者去医院,趁着人还没走远。 胸口很闷,又开始钝痛,很难过。 或许,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我出来透口气。” 谭虔出来的时候,赶紧扶着符骁坐下。 “池御走了?” 谭虔当然知道池御走了,但他不知道该不该问。 总不能回自己公司上班吧...应酬一半留老板一个人在,理应扣工资。 不过要是真回去加班了,加班费和扣的正好抵了。 “嗯,我让司机送他回去了。” “那你怎么办?还有事儿么?” 谭虔见符骁心事重重,以为又是工作上的事。 “又收购了一个公司,叫我去签字。” “那坐我的车。” 符骁签了字,确认一遍无误,总算觉得能暂时喘口气。 他花了两个月收购了几个池家快要倒闭的公司,总算是有些起色。 但他没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又收购了一家,因为公司倒闭说快也就是一晚上的事儿。 就这样一家一家,他想等再交还给池御的时候,至少都是正常盈利的公司。 “符骁!” 符骁听见谭虔的声音,竭力想回应,但他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漏了,鲜血从嘴里不停地涌出,他和平时一样,想往下咽,但是来不及。 随着身体应激的抽搐,他觉得很冷,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缺血还是血多。 如果缺血的话,为什么一直在往外涌,谭虔一直在给他擦,手像是从血里捞出来的,但还是不管用。 如果是血多的话,为什么他很晕,他想起最开始换药的时候,医生说副作用会导致凝血障碍。 但是他后来吃得太频繁,换了太多次药,他也记不清什么副作用了。 他感受不到四肢,好像浑身只有一个心脏作为血泵。 好在只是倒下的时候很疼,现在是温热的... 如果刚才追上去就好了...池御是去医院了还是回家了... 他还会回家么... 符骁不知道,但至少他自己回不了家了。 第89章 树欲静 世间情字多殃,独他握着一撇一捺不放。 如果知道那是告别,符骁断不会让他走得那样仓促。 就这样结束了,结束得好轻易,让人错觉好像从不被重视过。 符骁没想过要为自己而活,他被困在四方墙内,每一面墙后都站着人。 往那边走都不对,他四处碰壁。 有父亲,有池御... 有些墙长满青苔,年数已久,他扛着不让它倒,有些墙摇摇欲坠,时不时掉下些碎石,砸得他好疼。 有些墙渗着酒,从砖缝里不停地渗,流了一地,快把他淹没,他必须不停地喝,不得喘息,不然墙就要倒了。 他听见,听见有人在说话,有一群人在竭力挽留他,他感受到冰冷的器械穿过身体,他感受到血顺着管子来,又顺着管子抽走。 他听见机器冰冷的响声,他太累了,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完,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在医院了。 生是一个无法辩解的命题而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符骁困在墙内,他不再有力气去扶去扛,他随机靠在一面墙上,不管它是会倒还是会塌。 什么是墙?闭口不言的秘密是墙,生活的重担是墙,父亲的殷殷期望是墙,爱而不得也是墙... 墙塌了,符骁被埋在废墟下。 一切很安静...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心脏短暂地跳动了一下... “心跳停了!快...” 谭虔和周泰在门口等着,两个人都沉默着,好像医院本来就是一个肃静的地方。 谭虔盯着手术中的大字,在门外徘徊。 周泰双手交叠,低头坐在长椅上,酒全醒了,他还在等着,等着晚上和符骁喝酒。 他都想好了,要看着他,让他少喝一点... 医生出来的时候,周泰猛地起身,和谭虔一起迎过去。 “怎么样?” 谭虔着急地抓住医生的胳膊,周泰没有说话,死死盯着后面的手术室看。 “情况不好,求生意识弱,可能快不行了,我们正在尽力抢救。” “什么意思?” 周泰仿佛如梦初醒,攥着医生的袖子,额角青筋暴起。 “先生冷静一下,我们还在抢救,可以先给家属打电话了。” “我给符年青打,你给池御打。” 谭虔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语气淡淡的。 他抱着符骁给他擦血的时候,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很绝望... 谭虔拨了电话过去,他和符年青也不太对付,电话响了很久,还是接了。 “符叔叔,符骁在医院...情况不太好...您尽快过来吧。” 谭虔第一次开口叫了他叔叔,他不知道该怎么把医生的话转告给符年青。 不管怎么样措辞好像都不行,毕竟...万一...中年失独是很残忍的事。 “池御,符骁好像不行了...快来医院。” 听医生说,和自己说出,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周泰的声音颤抖,隐约有些哭腔。 池御拿着电话愣住了,血液好像凝固住了。 周泰短短的一句话信息量太大,震耳欲聋。 他还没来得及问,周泰是什么意思,他有很多话想说,都卡在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语成谶... 符骁让池御不要咒自己,池御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平时符骁都能撑住...怎么会... 他知道符骁撑得很辛苦,但他从没有设想过符骁有一天会撑不住了... “我不是真的...这样想的...别死...” 池御没想过自己和符骁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那等你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赶到医院的,毫无生机的白让他心烦,让他想逃避。 符年青拄着拐杖坐在长椅上,周泰和谭虔站在手术室两侧,盯着手术中看。 池御看到符年青,生理性地厌恶和愤恨,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停在了原地。 “谁叫他来的!” 符年青拄着拐杖颤抖地站起身,虎目圆瞪,看着池御的眼睛恨不得把他撕碎。 “符骁...怎么了...” 池御有些无助,他看着符年青好像一下老了很多岁,坐在长椅上,攥着拐杖的手发抖。 他还没见过符年青这样... “医生说情况不太好...再等等...” 谭虔挡在两人中间,周泰站着没动,烦躁地挠着头发。 “他...进去多久了...” “至少两个小时了...” “我就说他不长记性...他就应该听我的话!你这个杂种...到底有没有心!” 符年青听到谭虔的话,捂着胸口,觉得怒火中烧,一把拽住池御的领子。 “那你呢?他哪次回来不是带点儿伤?你管过他吗?你不过是把他当成一把趁手的工具,巩固你用肮脏手段打下的公司!” “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再说一遍也是一样,你也不配当他的父亲,你亲手把他害成这样...” 符年青没有说话,他手抖着扔了拐杖,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 两人的怒火都没平息,整个走廊都回荡着两人争吵的声音。 最没有资格说自己的就是这个老东西...但是...他好像... “医生!” 符年青缓缓往下滑,谭虔赶紧扶着他,周泰小跑着去叫医生。 池御傻在原地…符骁还在手术...总不能老东西也... 他一个人对着手术室,池御好像听见符骁在叫他... 但是他没勇气,要是老东西再不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符骁。 池御走了,他躲开了所有的可能性,他接受不了所有不想看到的结果... 他害怕符骁...撑不住... 所以他走了...逃也似的走了... 他想躲起来,但好像无处遁形...未知的恐惧和不安,伸出触手勒着他。 他回到了家里,符骁总说回家...回家... 房子很大,池御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符骁的门紧闭着...好像他还在,只不过是在工作... 他一遍一遍的祈祷,一遍一遍的重复,一遍一遍的没有结果,最后变成了说给自己听。 第90章 尾声 很多感情在结束阶段都带着说不清的怨气或戏弄之类的,以至于没有让告别‘重’起来。 所谓生命不可承受之轻大概就是这样吧,池御一次次的离开,都是对符骁感情的轻视。 他总不相信符骁的心,总是要试探,符骁也耐着性子,任他戏弄。 池御有些恍惚,他下床走到符骁的门前,他不接受,他骗自己说推开门,符骁就在里面坐着工作。 可是门缝里不再漏出暗得刚好够看见的光...不再传来隐忍压低的咳嗽声... “符骁。” 池御拉开被子躺着,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不想面对现实,他想睡着,睡着是那么困难,所以符骁才总吃安眠药。 但即使吃了安眠药,符骁也总是睡不安稳。 符骁走的时候没关窗,风吹枯叶,思念有了形状,落在符骁的被子上,池御正盖着。 池御躲在母亲身后,看着所谓的继父,他带着一个男孩。 他不愿意打招呼,但为了不让母亲难堪,他还是勉强叫了一声哥哥。 男孩冷着一张脸,没有应声,他和中年男人站在一起,像一大一小两座山。 池御知道从此这两座山将压得自己无法脱身,他要和幸福说告别了。 后来他也不用怎么打招呼了,连带着对继父的厌恶,一同加在男孩身上,谁让他总是沉默,沉默地冷眼做一个看客。 莫名其妙地,家里不让挑食,男孩总是吃着他不喜欢吃的菜,他打碎了继父的古董也平安无事,转到寄宿学校的事也被搁置。 就连后来母亲被继父榨干,精神失常,本来强硬要离婚,让母亲净身出户的继父,也体面地撑到了母亲病逝。 池御回头看见男孩了,他在楼梯口站着,每次和池御擦肩而过,他总是会在原地站一会儿。 一次次错过...池御以为错过的只是时间,其实还有符骁每一次望向他的眼神。 他什么也不说,清冷的面具裂开,碎了一地,他望着池御的背影,一个人回了房间,身影落寞。 “哥...” 池御叫住了符骁,但符骁没有听见,独自进了房间。 门关上,池御惊醒,从床上坐起来。 枯叶又落了一地,符骁没有树可以靠了,他的肩膀盛不下一树的寂寞。 又过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意味着手术应该要有个结果了,对于符骁,也对于池御。 房间已经完全黑下来,池御什么都看不清,他向来看不清... 我们越是痴迷于一件事,越是执着于一件事,就越是容易被这件事所蒙蔽。 他从未想过把符骁从那些血淋淋的旧事里剥离出来。 现在他想这么做,但他还没来得及剥离,符骁已经一身血淋淋了。 他没开灯,他不想开灯以后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黑暗中,他可以想象符骁也许在楼下,也许在别处... 宿在符骁房间里的日日夜夜,让他很清楚这里的陈设布局,有些不舍地离开这里,他直奔楼下。 夜幕笼罩,池御坐在出租车上,不敢给谭虔打电话。 他又暗含期许,谭虔没打电话来,是不是符骁已经没事了... “符骁在哪个房间?” 池御到了医院,他按照自己的猜测,以为符骁已经住进病房了,准备问一下房间号。 “还是来手术室这里。” 谭虔的声音有些疲倦,池御听得心里一沉,赶紧往手术室跑。 谭虔和周泰仍然站在手术室门口,一边一个。 “符骁...怎么了?” “本来进icu观察了,没想到...又出血了,刚进去。” 谭虔叹了口气,招呼周泰坐下。 “估计还要很久...坐着等着吧。” 池御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却正好错过,冷风擦着他的脸刮过,他还是没等到符骁... 大概...符骁现在也是一样的冷吧... “医生...” 池御还是忍不住问了谭虔。 “医生说...让做好心理准备,但他们会尽力抢救。” 池御垂着头,他没有坐,望着手术室,觉得时间很漫长。 如果他那会儿没有走,是不是还能再见到符骁一面... 符骁有没有醒来过,如果醒来,他会难过自己不在身边么... 是不是很疼... 池御想起之前每一次符骁吐血,尽管他很担心,也从来没让他去医院治疗。 他不开口,符骁也没时间,就一直拖着,后来一段时间,符骁吐血越来越频繁,出血量越来越大。 池御几乎以为要失去他了... 但是符骁撑着,一直撑着...让池御产生了错觉,以为无论如何,都不会失去他。 池御几乎快贴在手术室门上了,他想看一眼符骁,哪怕一眼也好... “坐下吧...应该还要很久...相信医生。” 谭虔见池御恨不得推门进去,拉着他坐下。 “医生说...他身体底子差...求生意识也弱...所以...还是做好准备吧。” 谭虔拍拍池御的肩膀,周泰也听到他的话,嘴唇颤抖着,摸了一包烟出来。 “不要乱说!” 周泰走到谭虔身旁,声音不自觉地拔高,然而他的愤怒却十分没有底气,因为谭虔说的不错... 他也的的确确亲耳听到医生这样说了。 他只是不想再听一遍这样的话了... “我出去抽根烟,有情况...记得给我打电话。” 周泰也知道不该对谭虔喊,气势弱了下来,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周泰握着烟盒的手在颤抖,他后悔让符骁来什么庆功宴。 他喝得兴致高昂,别人给符骁敬酒,他都没挡一下。 “求你挺过来...求求你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的钱也都给你,别这么累了...求求你...”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周泰的声音破碎,字不成句,他吐出烟圈,眼圈泛红。 一接到谭虔电话的时候,他都差点出车祸了,一路闯了不知道多少个红灯。 火急火燎地赶来,符骁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他也没见到符骁一面。 “符骁...求你挺过来...” 医院比教堂听到过更多的祈祷。 谭虔打了电话来,周泰没接怕耽误时间,赶紧往手术室跑。 “怎么样?” “医生说出血刚止住,但是室颤导致心脏骤停...他们尽力抢救...” 符骁静静地躺在床上,连眉头都不再皱了,只有毫无生机的惨白。 他的身体任由除颤仪摆弄,一下抬起来一下又落回床上。 拉直的心电图正好弥补这些年他为池御过速的心跳。 池御好像听到爱走向了尾声,他茫然无措,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挽留。 幸福转瞬即逝,那生命呢?生命也是么... 如果祈祷能被听见...是不是所有遗憾都能被弥补... 第91章 停了 “病人家属呢?”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整个走廊一下子亮了起来,池御愣了一下,好像没反应过来。 站着等了太久,血液不循环,他刚挪了一步就趔趄了一下,差点向前摔去。 “我是。” 谭虔赶紧扶住池御,周泰也站到旁边盯着医生,等着下文。 医生看了眼池御,皱着眉说道。 “最好能让病人的父母也来,心跳停了,首次除颤没反应,我们准备心肺复苏,家属做好准备。” “我能...我能进去见见他么...” 池御的嘴唇颤抖着,他攥着衣角,往后退了一步,谭虔扶着他的手也握紧了。 “医院有规定,家属不能进。” 手术室的门关上了,走廊的感应灯亮了一下,又整片陷入黑暗。 谭虔扶着池御,想开口安慰,但他也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盯着手术室,希望下次医生出来能带来好消息。 周泰彻底沉默了,他靠在医院的墙上,双手合十,脑袋深深地低着。 “你进来吧。” 手术室的门又打开,医生的声音冷静又急促,一把拉过池御。 “站这里,切记不要出声,不要妨碍抢救。” 刚才出来的医生拉着池御远远地站在一旁,测量心跳的仪器发出连续警报声。 池御往符骁的方向看去,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全身赤裸,只盖了一层白色的单子。 他的身体在除颤仪的作用下,抬起来又落下去。 而他的手则因为惯性,无力的垂在床边。 “我不妨碍抢救...我就看一眼他...就看一眼...” 医生没来得及拉住他,池御就跑到符骁的床边,他的口唇发绀,面部一片苍白,还有些偏暗,毫无血色。 池御扶着他没有温度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瞥到他肩膀上迟迟消退不了的齿痕,心里一揪。 他没有表情,好像沉沉地睡着,心电图还是一条直线。 “心肺复苏,再来。” 池御还想再看一眼,就被医生拉开,坚决不让他再靠近一步。 医生按压着,给符骁进行心肺复苏,他的身体随着按压的频率,无意识地晃动着,尽管医生出了一头汗,但他还是没有反应。 除颤仪的功率又往上调,心肺复苏的医生又换下来一个。 池御知道符骁大概是什么都感受不到的,但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符骁会很疼。 “先出去吧,有情况我们会通知家属的。” 医生见池御表情不对,想来他受不了这种生死离别的场面,安排着他出了手术室。 直到出了手术室的门,池御都像是一只行尸走肉,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机器不间断的响声,和符骁毫无生气的脸。 谭虔赶忙扶着他,周泰也赶紧跟了过来。 “怎么出来了?符骁...” 周泰不敢说出那个禁忌的字眼,这里是医院,他向来不信鬼神,但此刻也怕死神听到。 “还是...没有心跳...他没有反应...” 池御失魂落魄地摇摇头,他觉得身体好像缺了一块儿,留在医院里,生死不明。 “我该怎么办...” 池御一直压抑着情绪,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手死死捂着脸哭了出来。 他的肩膀颤抖着,谭虔扶着他的手也松开了。 池御靠着墙缓缓滑下来,他双手抱着脑袋,埋进腿间,此刻,眼泪是很不值钱的东西。 谭虔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深深叹了一口气。 “哭什么哭,医生还什么都没说!” 周泰紧紧咬着唇,垂在两侧的手攥成拳,狠狠地向墙上砸了一下,关节立刻红肿了起来。 “我出去抽根烟。” 谭虔拍拍周泰的肩膀,他不想说话,要论时间,他陪符骁相处得最久。 从符骁刚接手公司的时候,两人就是对家,但符骁和那些锱铢必较的商人很不一样。 谭虔注意到了他,随着深入的接触,谭虔也不再敌对,生意上把他当成可敬的对手,私下里就是朋友。 两个人约着出去玩,那时候符骁的身体还不错,爬山攀岩也不在话下。 只是他一直很忙,谭虔很少有机会约他出来。 两个人最多的还是在深夜对饮,有时候说着生意上的事儿,有时候说过去的事。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符骁的身体开始走下坡路,从前的各种活动也随之取消了。 谭虔提醒过符骁,让他注意休息,让他按医嘱用药,但是符骁不听,几乎不住院,实在撑不住了才往医院跑。 谭虔没有办法,他只是一个朋友,他除了提醒也做不了什么别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符骁的身体变差,成了现在这样。 不说回到过去爬山看日出的日子了,哪怕只是深夜的一次对饮也行,哪怕不是深夜,哪怕不能喝酒。 但是至少...符骁要在啊... 符骁倒下的时候,谭虔替他擦血的手一直在抖,抖得不成样子。 他没见过那么多血,好像快要把符骁的整张脸都吞没了。 他想自己开车会比救护车来的快一些,但他不敢乱动符骁。 他手上身上都是符骁的血,温热的,救护车来的时候,符骁已经失去了意识,谭虔远比他绝望。 直到人进了手术室,谭虔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路过的人不停地侧目,他才去洗了手,又回去换了件衣服。 洗手池的水从血红变成粉红再一点点变成透明,谭虔那时候就在想符骁能不能挺过去。 “醒来吧...没有你的日子...真的太无聊了。” 谭虔总是嘴上不饶人,没少调侃符骁,有时候符骁也会玩笑回来,更多时候都是无奈地笑。 “但还是要多休息休息...别醒太快了。” 谭虔点了根烟,烟向各个方向吹散,他期待着至少下个日出,符骁能醒来。 爬山看日出的日子可能一去不复返,那股年少的冲动也可能随风消散,但至少一起看日出的少年不能走散。 “如果的事有很多,答应我,这把一定要挺过来,再陪我在商场里多玩几局。” 符骁...你有没有听见... 谭虔没有等到周泰的电话,符骁还在里面躺着,生死不明,他也在外面待不住,快步往手术室走着。 第92章 警报 “出来了。” 谭虔最先出声,池御和周泰纷纷抬起头,往手术室的方向看。 谁都不敢确定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出来。 是抢救成功还是...没救过来... 符骁的衣领敞开着,再往下些能看见按压的红痕,长时间的胸外按压,产生了一片淤青,除此以外便没有血色了。 周泰扑过去,手紧紧扶着床,池御跟在床前,一瞬不眨地盯着符骁看,生怕再有什么突变,这次就成了最后一面。 “怎么样?” 谭虔没有跟过去,他走在医生身旁,心头的担心不减。 “先观察着,极有可能再次出血,导致心脏骤停,不是每次都能抢救回来,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我们...可以待在病房么?” “还不行,他现在各项生命体征不稳定,需要时刻检测,随便出入病房,可能会造成影响。” 谭虔看了眼符骁,他已经被推进病房,身上插满了管子,大半个脸遮在呼吸面罩下,身旁是各种仪器。 屏幕上起伏的线条,和检测各项指标的灯都亮着,符骁的脸没有血色,也没有表情。 他的一切...一切能证明他还活着的只有一堆冰冷的机器... 谭虔甚至看不到他因呼吸而起伏的胸腔,只能透过观察呼吸面罩上少量的蒸汽,才知道他微弱的呼吸还没有断绝。 “还是要尽早手术,但是他现在身体根本撑不到手术做完,只能想办法先止血。” “那...如果再止不住血呢?” 谭虔还是想问,如果真到那一步,真的山穷水尽了,是不是注定要失去符骁了。 “那就看同不同意做手术了...我们只能尽力,但他撑不住。” 医生的回答很清楚,谭虔也知道,符骁下不了手术台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勉强地向医生道了谢,谭虔没办法管以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现在符骁还挺着。 周泰和池御被关在病房外,谭虔无需转述,距离不远,医生的话也一句不落地落进每个人的心里。 “让他好好休息吧。” 谭虔叹了口气,他没办法说‘总算抢救过来’之类的话。 本来抢救成功应该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但没有人能笑出来。 他们不知道符骁能挺到什么时候,不知道哪一面就成了最后一面。 “要做手术么...” 池御眼睛睁着,没有半点光彩,他望着前面一点,目光失去了焦距。 看到符骁刚推出来的欣喜,早在听到医生的话之后,一分不差地全消失了。 “做手术多撑一会儿,不做的话,就少撑一会儿...等家属做决定吧,要是符年青醒来的话。” 谭虔低着头,他的声音很平稳,好像已经不再有什么能冲击到他了,早在符骁倒下的时候,绝望就已经生根发芽了。 现在...只不过是绝望又长高了一些。 经过谭虔提醒,池御才惊觉符年青也被送进了医院,两个人失控吵架的场面,好像还历历在目。 “做手术...会疼吧...” 周泰终于开了口,他当然想让符骁多撑一会儿,但他也怕符骁会很痛苦。 痛苦地撑着,然后一点点看着自己生命的流逝。 明明在手术台上,医生也在竭力挽救,可艰难撑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却都是在向死亡更迈进一步。 靠近死亡的每一步都很绝望,心理上的绝望和身体上的枯竭,符骁需要一并撑着。 那样会不会太残忍... “咱们轮流守着...万一...也能及时察觉,不会耽误。” 万一什么,谭虔顿了顿,没有说出口的话,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谭虔的声音低低的,他们什么都为符骁做不了,除了在门口守着,其他的全靠符骁自己了。 “那就这样吧。” 周泰把头靠在墙上,双手交叠,他打开手机,一连很多电话和消息,他都没有回。 无非就是工作的事,至于新项目他一点没心劲,不想管了。 “符年青...在哪个房间...” 池御恨极他,恨不得他立刻去死,又怕他真的醒不过来,万一符骁知道...恐怕...也受不了。 “那会儿医生推走了,我去问问。” 谭虔起身,池御又贴在病房,隔着一层玻璃,盯着符骁看。 被他抱在怀里,感受他偏低的体温,温热的呼吸洒在自己的脖颈间,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他的手总是很凉,但池御还有机会握着,帮他暖着,他的呼吸艰涩费劲,总是捂着胸口喘息,但也能等得住一个缠绵的吻。 池御总是以为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现在他连进去,近距离地看一眼符骁都做不到了。 现在他只奢望...连这样微弱的呼吸不要都断了... 符骁每次难受得紧了,总是忍着,他几乎不呻吟,也不喊痛,但他的眉总是紧紧地皱着。 现在,他没有表情...他不皱眉,他不喊痛,他静静地躺着,总有种置生死于度外的淡然。 但池御释怀不了,从前怎么样他不想管了,他还是会恨,还是心生怨怼,但他更希望符骁能醒来,能好好的。 生命中已经有太多人在中途下车了,他都来不及告别,他一路失去,一路仇恨...他真正能抓住的东西很少。 那些陪着他的家人都变成了灰烬,走出了时间,再也没回来。 留下了一个老宅,和让他不能向前看的回忆。 他不能再失去符骁了... 和家人不一样,他们有温馨的回忆,足够铭记一生,他和符骁之间的回忆太过短暂,他和符骁之间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从来没把符骁的房子当成家,所以那不是属于他的房子,他从来没真正爱过符骁,所以那不是属于他的回忆。 他还没有和符骁好好开始,他还不能放符骁走。 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一个男人停在符骁的病房门口。 男人离玻璃也很近,他的鼻尖正挨着玻璃。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身体微微前倾,淡淡地开口。 “没死就好,好久不见。” 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符骁,池御从玻璃的反光中和男人间接对视,那种压迫感让他不自觉地排斥。 “你是...” 他看符骁实在是太久了,池御忍不住开口问。 “他醒了会自己告诉你,我是谁。” 男人的语气不算太客气,甚至有些张扬,但他整体表现得风度翩翩,有种割裂感。 池御心中警铃大作,惊觉来者不善。 第93章 苗头 “你干什么!” 池御见男人不安分地把手搭在门把手上,及时叫住他。 “看不出来?” 男人没理池御,直接推开icu的门,避开管子,弯腰俯身看着符骁,拨开他额前的碎发。 “睡着了倒是...不凶么...” 池御规矩地站在门口,他隔着玻璃看男人离符骁是那么近,他的鼻尖几乎贴着符骁的呼吸面罩。 池御有些犹豫,也推开了门,但他还想着医生的话,又见男人绕到显示心电图的机器旁。 他把手放在屏幕上,又一个跨步转身坐到符骁的床上,平整的床单迅速被弄皱。 “你要是敢死,你的破公司连带着你的乱伦对象一起完蛋,听到没?” 池御当然没听到这些话,他只能看到男人的表情阴狠,忽地斜着嘴笑,又把手放在呼吸面罩上。 “你再不出去,我叫保安来。” “让你别吵。” 男人不理会,自顾自地坐在床上,他的手又滑到符骁敞开的领口,把衣服往下拉了一些。 他的目光一路滑着向下,停在一处。 “他刚推出来,你别...” 池御想去叫保安,但他又害怕走了,男人又做出什么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着急地提醒他。 而且...他的手在干什么... “我说了,别 ,吵。” 男人一字一句地强调,起身灵活地避开所有管子,直挺挺地来到池御面前,他比池御高不少,池御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利索地逼着池御退了出去,反手把门锁上。 池御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依稀记得符骁身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狰狞的疤,从腰腹一直到肚脐。 池御不知道周泰去哪儿了,也怕他过来会动手,只好打电话给谭虔。 “喂?怎么了?” 谭虔正坐在符年青的病房门口,他的情况也不好,谭虔就一直盯着他,怕他再出现什么差池。 “有人来找符骁...他进去了。” “什么?谁?” 谭虔觉得头痛,总不能是周泰吧。 “我不认识,他看着不是很...” “我给周泰打电话来我这儿边,我现在过来。” 谭虔来的时候,男人正好出来,两人迎面撞上。 “医院有医院的规矩,出了问题,先生承担得起?” 谭虔挡在男人面前,语气冷冷的。 “谭虔。” 男人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他侧着脸,还在看符骁。 “你是哪位?” 猛地被点了名字,谭虔不奇怪,但是奇怪的是,他居然对这样一个人没有印象。 “今天,自我介绍就免了,我没什么心情。” 男人扭过头,不再看符骁,正对着谭虔的眼睛,他的眼神戏谑,走廊空旷,他偏擦着谭虔的肩过。 “icu不能进,先生似乎没什么常识。” “符骁在这,我就能进。” 男人推开谭虔,衣角带风,走廊再次响起脚步声。 “他进去多久?” 谭虔见池御脸色不好,赶紧看向符骁,准备叫医生来检查。 “有一会儿了,我一直看着...他很...不规矩。” 池御皱着眉,想把他手给剁了。 “他有没有碰到管子?还是...呼吸面罩?拔掉机器电源了?” 谭虔担心的可能性就这几种,压根没往别的方面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不规矩。 “他...” 池御咬着牙,他说不出口,男人把符骁的衣领解开,还一直往下看。 而且...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也不敢阻止,毕竟符骁还躺着,男人要是真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受伤的也是符骁。 “你不认识他么?” 按道理来说,谭虔认识符骁最久,两个人都在商场,又是对家,符骁认识的人和谭虔应该是高度重合的。 而且谭虔和符骁交往较密,符骁总会提起一两句。 “没什么印象...” 谭虔一见到男人,就开始回想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但他就是对男人没有印象。 “那他...怎么敢...” 谭虔都没见过的人,那周泰自然也不应该见过。 而且他说好久不见,他说符骁没死就好。 很巧的是,符骁抢救过来的当天,他就过来了。 难道...符骁是在等他么... 池御觉得不安,他总觉得符骁要被人抢走了。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那如果他不再是符骁的唯一了呢... 池御也想推门进去,他想知道刚才男人到底做了什么,他想知道男人到底盯着哪里看。 床单还乱着,池御攥紧了拳头,咬着嘴唇,觉得很是刺眼。 “怎么了?” 周泰赶过来,他直直地就想往病房冲,被谭虔一把拉住。 “刚才有人来找符骁。” “哦,那不是很正常么?但是挑这个时间,通宵来的?” 周泰以为符骁又出血了,还以为自己来晚了,见符骁静静地躺着,医生也没来,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直接进去了,还碰了呼吸面罩。” 池御开口,他闭口不提符骁被看的事。 “啊?不是不让进么?什么时候让进了?那我能进不?” 周泰挠挠头发,本来他还挺累,听见可以进去看符骁,一下子就精神了。 “他是擅自闯入。” 谭虔无奈地出声,要是能进去看,池御还至于着急地给他打电话么。 “这么能耐?出了事他能负责?” 周泰一听也不淡定了,他着急得恨不得撞碎玻璃进去,结果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家伙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那么多管子碰掉哪一个,是随便闹着玩儿的? “我看他是活腻了,要是出什么事儿,老子查监控,就是掘地三尺,翻也要把他翻出来。” 周泰觉得拳头邦邦硬,只是后悔他赶来得太晚了,要是遇见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你过来,符年青怎么办?” 谭虔记得自己让周泰看着符年青,以防出什么意外。 “我找了护士替我盯一会儿。” “那...符骁有和你提过什么人么?” 虽然池御不想问,他怕一问,还真问出来什么符骁连自己和谭虔都不愿意讲,却和周泰说的往事。 “你说闯病房这位?” “嗯。” 谭虔也看向周泰,见他沉思,还以为符骁真的和他说过。 “完全没有。” 第94章 平安符 男人又是很晚才来医院,这次他正好碰上周泰。 “不让进,你不知道!” 周泰张开双臂拦在病房门口,见男人停下,他双手环胸,皱着眉看他。 “哦?你拦得住?” “你可以试试!” 周泰无意惹麻烦,但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男人还是不当回事儿,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怒火中烧,胜负欲也起来了。 “你自找的。” 男人很淡定,他的声音很平,等着周泰动作,又往前大步向周泰靠近。 周泰抡起拳头,男人一把接住,摁着他砸在墙上,另一只手钳住他的脖子。 周泰挣得脖子上青筋暴起,他咬着牙,用腿去踹男人,男人手上力道不减,一脚踹在周泰腿上,让他险些跪下。 “还拦不拦?嗯?” 周泰疼得狠了,只偏过头,一言不发,他有些不甘心。 “我在问你。” 男人仍然钳着周泰的脖子,手上力道加深,指间凹陷下去的皮肉发红。 男人硬生生扭过周泰的脸,盯着他左耳的耳钉,笑了一下。 “健身房练出来的...差得远。” 男人猛地松手,把周泰往地上摔,周泰趔趄了一下,赶紧扶着墙。 “滚开。” 男人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周泰捂着脖子,半天喘不上来气。 他还没来得及拦,门就被反锁上。 符骁的手盖在被子下,还在输着液,男人拨开其他碍事的管子,握上他冰冷的手。 “不许死。” 符骁手心里放着一个东西,但他没有意识,手上没有一点力气,根本握不住,东西滑落掉到床上,碰到了管子。 管子轻轻晃了一下,男人扶住管子,起身看着符骁,沉默良久。 他扶起符骁一点,让符骁的头枕在他的胳膊上,另一只手扶着枕头,把东西放在枕头下。 他的动作幅度不小,却没碰到几个管子,碰到了也只是极小幅度的晃了一下。 东西不大,也不会硌到符骁,旁人无心,根本不会想到枕头下还有东西。 是一个平安符。 周泰叫了池御来,他下去叫了保安,池御一下就看到他脖子上新鲜的指痕,很深,有些发紫。 “你们...打架了?” “嗯,我下去了。” 池御隔着玻璃,看见男人正扶着符骁躺下。 “别碰他。” 等着男人放下符骁,又给他盖好被子,池御才出声。 “让开。” 男人拨开池御,一边走着一边打了个电话。 周泰没再回来,他被自家爹叫回了家里,保安也奇怪地没有来。 谭虔坐在符年青的病房门口,又剩下池御一个人对着符骁。 符骁已经躺了三天了,只要不再出血,维持着现状,就有醒来的机会。 符骁很少能有机会在医院里安生地躺着,除非低血糖,吐血晕倒。 但他一般一天左右也就醒了,实在严重才住院,也待不过几天。 他只要清醒着就不会放任自己在医院躺着,数不清多少次他输着液,就私自把针拔掉。 他拔针的时候是毫不犹豫的,晕倒的时候也是毫无预兆的。 但不是每一次晕倒池御都在,没能倒在池御怀里的时候,他大概会拼命地撑着,最后孤零零地整个人砸在地上。 失去意识,直到有人发现他,如果没人发现,就等着他自己醒来。 还好...总能被送到医院...还好...每一次他都一个人挺了过来... 人总是贪心的,符骁失去心跳,在手术室里抢救的时候,池御希望哪怕他醒来看自己一眼也好。 现在符骁每撑过一天,他又希望符骁能再撑一天,他好像总是对符骁有很多要求,一旦符骁满足了,他又很快有更高的要求。 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希望符骁对其他人退而远之,哪怕只是正常的接触,他醋意大发,也会向符骁发脾气。 可能在符骁看来,那些都是没由来的脾气,他从来没嫌烦,哪怕他都快倒地了,却还在乎池御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这种小事。 其实符骁完全可以不管池御的,就凭池御从没给过他好脸色这一点,他就可以不用再尽什么继兄的责任。 听从符年青的话,任池御自生自灭倒也轻松。 但他好像认定了池御,把人带回来待在自己身边,安排医生,帮池御戒毒。 池御毒发的时候,他甚至不肯把池御绑起来,怕他疼,就自己摁着,任凭池御咬他,踹他。 池御想起符骁在手术台上躺着的时候,自己很久以前毒发,咬在他肩膀上的齿痕还未消退。 怎么可能消退...自己可是几乎咬掉了一块肉...又反反复复地咬在同一块地方。 池御难受得用头撞床头,就被符骁护在怀里,每次都正好撞在他的胸口。 池御撞在符骁的胸口,符骁又撞在床头,一下一下闷响,符骁几乎快要抱不住池御了,他也不放手。 那个时候符骁就已经心衰了。 所以池御毒瘾平息的时候,符骁远比他还虚弱,出了一头冷汗,连动一下都很费劲。 然后他又不停息地马不停蹄地赶回公司。 因为他曾默默发誓,接手公司后,要挣很多钱,总不能让池御的生活质量比从前在池家差。 他甚至还不自量力地想挣更多钱,直到池御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他放弃的爱好,放弃的闲暇时光就让池御替他体验。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然而,符骁也会有自卑的时候,他的身体几乎撑不到他看到这些了。 那些没有说出口的真相,池御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听到符骁亲口说了。 往事历历在目,池御觉得符骁远比他感受到的要更爱。 池御总愿意相信自己认定的事,可以肯定的是,他从没认定过符骁。 符骁大概也感受到了,所以每次真相递到嘴边,他依旧默默忍着,他没办法,因为他知道,就算说了,池御也不会信。 池御有很多事情想要再问问符骁,那些他觉得已经再清晰不过的事,好像又蒙上了一层纱。 池御推开了门,他没能像今天那个男人一样灵活地避开所有管子。 管子实在是太多了,它们晃动着,池御也在晃动着,他的鼻尖一酸,肩膀颤抖着,一滴滴眼泪砸在床单上。 晃动着...整个房间,除了符骁静静地躺着,机器在响着,管子在晃着,池御在颤抖着。 池御牵起符骁的手,他的手更冷了,从胳膊到手臂再到手背,都埋着管子。 透明的管子错开着,压在符骁的手背上,他的手背有些肿,针眼清晰可见。 不知道是不是符骁感受到池御在哭,他的身体颤了一下。 他好像想要起来,替池御擦去眼泪,然后和从前一样,温柔地说着‘别哭...池御,别哭...’ 但是没有然后了...太安静了...池御都以为那是幻觉了。 池御握着符骁的手,但他却怎么都捂不热,凉得让他几乎以为符骁...坚持不住了... 他有些心慌地抬头看了眼符骁,符骁依旧没有表情,也没有血色,快要和白色的被单融为一体。 和那天在手术室里见到的...失去心跳的模样实在是太像了... 呼吸面罩上的蒸汽一点点消失,屏幕上的心电图又成了直线。 “符骁...” “医生!” 三天了,再撑一天...然后再一天...池御以为他至少能撑过一周的。 果然还是...他总是贪心地对符骁有太多要求了,才压得他喘不过气。 所以...原来刚才符骁颤抖的那一下不是幻觉么...难道是他硬撑着,让心脏跳动的最后一次么... 所以他是能感受到自己的么... 池御后悔自己什么都没说... 如果这是符骁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符骁一直在给他机会,他却很奢侈地视而不见...看见了又是这般后知后觉... 平安符静静地躺在枕头底下,它总不该失效... 第95章 情债 “怎么这么快?” 周泰站在门口,手术室的门一开,他正准备去扶床,却光见医生出来,他一下愣在了原地。 “符...符骁呢...” 周泰不停地往手术室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正在给他挂吊瓶,去楼下。” “去...去楼下干什么?” 周泰不自觉地想到了太平间,一般太平间就在楼下。 “换病房。” 周泰虽然不清楚怎么好好地就换病房了,但他也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多想了,都打吊瓶了怎么可能去太平间呢。 “是病情加重了么?所以...才换病房?” 池御皱着眉,随后医生推着符骁出来,他的手背朝下,针埋在手腕。 池御见他另一只手背也微微肿着,布满密密麻麻的针眼,确实也不好再下针。 “具体不清楚,医院安排的。” 谭虔扶着电梯门,生怕碰着符骁。 推着符骁进电梯的时候,吊瓶晃了一下,池御赶紧扶着管子,怕跑针。 跑针有多疼他不知道,但应该不亚于拔针。 有时候符骁私自拔针的时候,还会飙血出来,他可能自己没注意到,但有几次,池御看到他手背上有浅浅的一道血痕。 医生推着符骁往病房走,一出电梯,周泰就被几个门口站着的外国人吸引了注意,他们跟着医生一起,落在后面一些。 周泰没工夫关心这些,没想到一直到符骁进了病房,那些外国人还跟着。 他们甚至还进了病房。 “这...也是你们医院的?” 周泰觉得有些奇怪,但见医生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把人往外赶。 “不是,但是上面打过招呼了,不会有问题。” 周泰这会儿待在病房外,才注意到那些外国人好像就穿着医生的制服。 “这次出血了么?” 谭虔最关心的还是符骁有没有出血,他记得医生说如果再出血就要做手术了。 “没有,情绪波动导致的心脏骤停,需要静养。” “那...进去...不说话可以么?” 池御忍不了在外面干巴巴地看着,他想待在符骁身边,再多近距离地看看他。 他从前没觉得,符骁工作很晚回来,他只会失落,现在他一刻都不想再放过,恨不得就黏在病床旁。 隔着一层玻璃,他总觉得不真切,好像里面躺着的不是符骁,但是除了符骁又能是谁呢... 符骁从来没在医院待过这么久,他也从来没好好在医院陪过符骁。 他没陪过符骁拿药换药,没陪过符骁来挂吊瓶,难以想象低血糖的时候,符骁站都站不稳,是怎么自己挂号,取药的。 他只知道符骁很晚回家,要是没应酬,就是去医院了。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看一眼符骁的手背,也意料之中的,总会有一个新鲜的针眼。 符骁从来不会主动提去过医院的事,怕池御担心,也怕池御嫌弃自己身体差。 幸好池御也不问,甚至...他很该死地想过...如果每次都陪符骁去医院会很麻烦。 但符骁却高度重视他的身体健康,一点无关痛痒的小病小灾都要拉着他去医院。 大概是自己淋过雨,知道一点点病痛都很难捱,符骁不忍心池御受苦,况且池御难受,他只会更难受。 爱要心碎过几次才会停...一直心碎,一直缝缝补补。 池御从未想过比爱先停下的会是符骁的心跳。 医生良久都没有给池御答复,池御就一直盯着符骁看。 “还是不要进去了,他情况很不稳定。” “很不稳定...是随时都会...没了心跳的意思么...” 挺过三天了...池御从来没想过一周也会是一个很遥远的时间。 一周很难么...可是符骁也曾经陪着他度过了一周又一周。 但是池御总是计划离开,就算符骁陪了他一周又一周,也没能留住他的心。 辗转过出租屋,酒店,甚至是老宅,其实只是池御不知道罢了,符骁一直都陪着他。 有时候把车停在楼下,一坐就是一宿,有时候是在酒店门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他离池御很近,但他不敢打扰,这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他总是很怕池御厌恶自己。 “也别太悲观。” 医生心知肚明符骁的情况,拍拍池御的肩膀,也只能说到这儿了,总不能给他不切实际的期待。 池御忍着没有进去,要是符骁再因为他有什么闪失,那他真的...不可原谅。 “池御,有话要跟你说。” 谭虔拍拍池御,他拉着池御坐下,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符年青的情况...也不太好。” “他...怎么了...” 池御想起那天自己和他吵架,他气得不轻,被几个医生扶着走了。 池御的注意力都在符骁身上,换句话说...他刻意不去理符年青... 他一直在逃避,他恨不得那个老东西死,但又怕他真死了,符骁醒来之后会接受不了。 万一符骁好不容易醒过来,再因为这件事没挺过来...那池御就成了罪人。 “是脑溢血,估计...也不太行了。” “难道...是因为那天和我吵架气得么?” “先观察吧。” 谭虔不敢把这么一顶帽子胡乱扣在池御头上,他没接话。 要真是这样,符年青因池御而死,大概符骁醒来会更痛苦,那他们又该怎样面对彼此。 “医生不让进!他今天心跳都停了!” 又是晚上,池御急急地叫住准备推开门的男人。 “那我更要进去看看。” 男人推门而入,这次他没有直奔符骁,而是在一旁站着,池御隔着玻璃看他和几个外国医生正交谈着。 “欠债不还可不像你。” 男人绕开医生,把手伸进符骁的被子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把手掏了出来。 “这里,离心脏更近。” 他把平安符放在符骁病号服胸前的口袋里。 池御隔着玻璃看不清,只知道男人好像握着什么东西,又把手不规矩地伸向符骁的胸口,看得他直皱眉。 但是...里面的医生和男人认识,应该不会让他随便进去吧。 池御气得牙痒痒,又想起那天明明周泰叫了保安,保安也奇怪地没有上来。 总不能又是他的手笔吧... 第96章 枯朽灵魂 第六天,池御数着日子过。 他不再祈祷,怕符骁会有压力,他把手贴在玻璃上,像是一块儿贴在病房上的疤。 他鲜活,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呼吸的雾气模糊了视线,池御又用手擦净玻璃,唯恐看不清符骁。 病房里只有符骁,他没再出血,但是呼吸还是微弱。 维持生命体征的管子越来越多,好像那些东西才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是他和现实世界唯一的联系。 池御马上就能等来第七天了,他暗暗期待着符骁能挺过一周。 还有十分钟... 他又开始不自觉地祈祷着,盼着不要出什么变故。 符骁抬起手,扯动一身管子,他的手正按在呼吸面罩上。 “符骁!” 池御瞳孔放大,破门而入,他心跳得很快,但他强迫自己冷静,怕碰掉电源,怕碰到符骁身上的管子。 “符骁...” 池御躲开管子坐在床边的时候,符骁已经摘了呼吸面罩,他偏着头,费劲地把脸朝着池御,眉头紧紧地皱着。 他挣掉了一些管子,带出了血,血混着还没打进血管的液体一同流在床上。 “符骁...你怎么了...” 符骁出了一头冷汗,额角的青筋沿着脖颈开始有了分支,再接着一直到袒露的锁骨处。 凸起的青筋埋在他惨白的皮肤下,像一棵垂死挣扎的树的根部。 “是不是不舒服?哪里疼?” 池御不敢乱动,见符骁半阖着眼,他颤抖着手拿起了呼吸面罩。 池御想给符骁重新戴上,但符骁的眼神太过炽热,他好像很疲惫,但又强撑着盯着池御看。 “嗯...” 干涩地,低弱,单一的音节划过喉咙。 他本不应该这个时候醒来,他是被疼醒的。 符骁浑身都痛,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想安慰池御自己没事。 可惜他做不到,刚才摘掉呼吸面罩,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他很努力地在呼吸,但是他的胸腔的起伏仍是微不可察,他有些气馁。 原本他以为是呼吸面罩太重了,可是当真正摘下的时候,他却因为缺氧而开始头晕了。 他快看不清池御了... 血管胀得生疼,他的血管是那样多,流经身体,往进输送的液体也是那样多,也太冷了,好像在他身体里结了冰碴。 他感觉自己在被时间磨损,他的胸口很闷,刺痛不减,像是锁在一个严冬里,结满了冰锥。 冰锥刺破他的血肉,将他缠绕分支的血管高高挑起。 “我去给你叫医生。” “乖...” 符骁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池御定在原地。 “符骁...” 符骁没了回应,他疲惫地闭上了眼,头软软地靠着枕头一角,无意识地下滑。 他身上的管子几乎全挣掉了,血液被药水一点点晕开,逐渐变成一大片,好像在一点点汲取符骁的生命。 符骁又成了毫无生机的白。 血管是生命脉络的象征,是流动血液的全部支撑,血液拽在手中,标志着这是一个活生生的灵魂。 符骁松开了手,他的手无力地微微摊开,他拽不住,他的灵魂枯朽。 挣掉的管子把他的病号服蹭了上去,他的手臂埋着交错的血管,和每个人一样,像是一棵树。 和他常常靠在后院抽烟的那棵树不一样,符骁手里的树长不了那么粗壮,也脆弱地无法承担他的重量。 他的树需要靠输液来维持生命,但是输的液太多,树干晃动,飘下来一枚枯叶,他是白色的,他痛得叶面瑟缩着,是符骁。 “医生...医生...”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去找医生,池御心痛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符骁望着他的眼神温柔如水,但身体却汹涌着翻滚的病痛,符骁隐忍着,但实在太痛了,便藏不住了。 池御盼着他醒来,但万万不是被疼醒的。 符骁醒了,可以摘下面罩,挣掉管子,那没醒的时候,是不是只能忍着... 医生又推着符骁出了病房,池御不敢看他,不敢看他还紧皱的眉,不敢看他失去血色的脸。 雪白床单上的血迹像是凭空绽开的几朵红梅,明明是从符骁身体里流出,却看着比符骁有生命力。 “我不知道...你那么疼...” 池御捂着脸抽泣,他的哭声和红梅都是那样突兀地出现在医院,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 忘记和不曾察觉的事等于从未发生。 也许在池御不知道的地方,这样的情况在符骁身上发生过成千上万次。 符骁的苦难似乎很擅长躲藏,他从不张扬,从来隐忍,让人发现不了异常,让人以为,苦难向来对符骁网开一面。 从前种种好像如梦似幻地不真切,爱恨都是太过浓烈的情感,池御把这些通通倾注在符骁身上。 不光符骁撑不住,甚至只要某一天符骁不在了,池御的情感也将失去寄托。 如果符骁不在了,纵使池御再怎样生出一颗求真的心,从前种种也将一并成为心上的泡影。 池御总是任凭过去抹杀当下,他没有尊重符骁,更没有尊重自己,因为他甚至不肯听一听自己的心。 五分钟... 从符骁醒来到被推走,竟然只有短暂的五分钟... 池御的眼泪砸在手机亮着光的屏幕上,他被光亮包围着。 医生贴在符骁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符骁的脸笼罩在阴影下,他被病痛吞没着。 谭虔靠在符年青的病房门口,里面的人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他不想祈祷,不想为里面的人祈祷,但他不得不替符骁考虑。 他怕符骁醒来受不了,他深深地低着头,他潜意识里一直默认着符骁会醒来。 中年失独亦或是早年丧父,好像是一个必选题。 这道题允许单选,允许多选,但不允许空着。 池御在等他的第七天,在等符骁的第七天。 所有祈祷所有期待最后都静默成了等待,酿成了不可言说的无奈。 乖... 符骁总喜欢对池御说这个字眼,但他无意扼杀池御的个性和自由,只是想让池御在最大程度上的远离危险。 “符骁...” 池御低唤符骁的名字,夜色如墨,无人应答。 第97章 极与极 符骁进病房不到十分钟,男人就冲进来,把门撞得‘哐当’一声响。 池御刚坐在符骁的床旁,就被男人一把拉起来。 “滚开。” 男人钳着池御的手腕把他往一边儿甩,但没甩多用力,也怕万一池御摔倒,碰到管子和其他机器。 但他手上力气不小,池御觉得手腕几乎都要被他捏碎了。 随后跟来陆陆续续的外国医生,把池御挤到了病房的一角。 池御皱着眉没说话,他不想在病房里起争执,况且男人带来的也是医生,说不定是在检查符骁的状况。 “不想活就别活了。” 男人一把扯了符骁的呼吸面罩丢在一旁,他身后的医生往前一步想制止。 “你干什么!会出人命的!” 池御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 男人不予理会,一只手捡起呼吸面罩拿着,眼睛则紧紧地盯着屏幕上的心电图。 他一抬手,本来想制止的医生也停在他的身后,一同看着心电图。 池御停在原地,他离符骁还有一段距离,要替符骁戴上呼吸面罩,还得错开几个医生才行。 但现在病房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除了池御担心地盯着符骁看,其他人都看着一个方向。 过了不到一分钟,男人迅速给符骁重新戴好呼吸面罩,转身和身后的医生说着话。 池御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又怕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只能呆站在原地。 男人好像和医生起了争执,他们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紧接着几个医生妥协地点了点头。 他们围在符骁身旁,替符骁拔着针,符骁身上一下少了几根管子。 他的手背,手腕,手臂,胳膊都是大片的淤青,是之前他挣脱管子,导致了皮下出血。 刚挣脱的时候,还不明显,随着时间的推移,青紫色晕开成了一片,可想而知,他大概疼得狠了,才努力使了劲。 也许本来没有很严重,但大量失血导致他的皮肤惨白,星星点点的淤血都很明显,更何况是一大片接着一大片,看着骇人极了。 医生替他拔了针,只留下几个极小的针眼,一点血也没出。 男人手插着口袋,没走也没看符骁,他退到后面,给其他医生让开,以免挡住视线。 他拉了一个医生到身旁,问了几句话,就离开了病房。 等其他人陆陆续续也走掉了,池御才走到符骁身旁,他的袖子高高挽着都快到了肩膀,却还是松松垮垮地有很大的空间。 医生主要去掉了手上的管子,池御也是这会儿靠近才发现。 池御握起符骁的手,他的手依旧很凉,还有些肿,手背是大片的淤青。 池御皱着眉轻轻把他的手翻过来,手腕更是一大片淤青,甚至还有些发黑。 不用符骁醒来,他已经能感受到很疼了。 “滚开。” 男人回来了,他的手还有些湿,带着洗手液的味道。 “凭什么。” 池御皱着眉,男人一开口就是强硬的命令,让他觉得很不适。 “凭我没什么耐心。” 男人抬起两只手,实在不想刚洗好手的又再动别的东西。 “你要对他做什么?” 池御没走,虽说隔着玻璃也能看见符骁,但要是真出什么事儿,等他进去早就晚了。 更何况…凭什么这人能在里面待,自己就得出去? “你看不见淤青?出去。” 男人不再理会池御,抬起符骁的手,挑着不算大片,颜色也不深的淤青,给他揉搓着。 池御忍着,不想在病房里再有口舌之争,出了门,他看着一群外国医生,也下意识地排斥,走开了些。 池御透过玻璃,见男人揉搓地很认真,揉完后,还把符骁的袖子放了下来。 池御准备等人走后进去看看,他有些担心,这人手劲儿这么大,万一越揉越严重,受罪的还是符骁。 男人出了病房的门后,又和几个医生说着话,没一会儿就有本院的医生拿了药和吊瓶来。 医生对着符骁青青紫紫的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下针,最后选了一个淤青稍微轻点儿的地方。 “多久之后可以转院?” 男人站在医生的对面,医生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里面的符骁, “具体时间我们也没办法给,只能先观察。” “一周后上飞机可以么?” 男人对医生的答案并不满意,他给了一个具体的时间。 “这个...心衰病人不建议坐飞机,况且他还会有心脏骤停的可能。” 医生见他不依不饶的架势也没办法,毕竟事关人命,谁都不能信口承诺。 “落地立刻进医院。” “这个要看他自己的身体状况。” 男人没再纠缠,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 “什么转院?他这样怎么能上飞机?” 池御皱着眉,抓住男人的袖口。 “滚开。” 男人没动,他没什么表情,语气依旧很冷。 “你先把话说清楚。” 池御松开他的袖子,但也没走,就在原地和他僵持着。 “没必要。” “我是家属,我有知情权。” 池御天真地以为,把家属这个词搬出来,就能敲开男人的嘴。 “我说了...没,必,要。” 男人似乎被某个字眼戳中了,他提着池御的领子,把人往墙上砸,发出一声闷响。 “不是所有人都会像符骁一样,比如...我。” 男人俯下身,身高优势让他的影子全部笼罩着池御,极具压迫感。 他离得很近,鼻尖几乎快要挨到池御。 他没有表情,池御撞进他阴狠的眼神里,心跳停了一拍。 池御倒吸了一口气,他的背火辣辣地疼,衣领又勒着脖子,让他呼吸困难,他下意识地去踹男人。 “还问不问?” 男人一下抵上池御的膝盖让他动弹不得,眼神冰冷。 也不管池御的脸因为缺氧涨得通红,他攥着衣领不放。 “我在问你。” 疯子... 池御想起那天周泰脖子上的指痕,好几天都迟迟没退。 他是故意的! 池御想说话,但男人攥着衣领的手像是焊了铁一般,连一丝空气都进不去。 池御挣扎地扣着男人的手,尽管他指尖发白,指甲挖在男人的手背上,他却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 “还有劲,那就说明不够。” 男人笑了一下,抵着池御的身体往后退了一点,抬起脚,一下踹在池御的腿上。 猛地被放开,池御几乎跪倒在地上,他大口吸着空气,又捂着喉咙咳嗽着,眼泪都咳了出来。 疯子... 池御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觉得走廊响起的每一个脚步声,都在说着疯子…疯子... 符骁怎么会招惹上这种人... 池御忍不住想,符骁的性格和这个男人的性格,明显是截然不同的,一个在南极,一个在北极。 包括符骁身边的人,也压根没有这种疯子。 按道理连见面都不会有,怎么会有羁绊... 池御不是没挨过打,他在国外的时候,生活得并不好,经常招致没由来的霸凌。 那些痛苦也加重了他对符年青的恨...包括对符骁... 可自从被符骁接回来后,别说挨打了,符骁都没和自己说过什么重话。 池御捂着腿,一瘸一拐地往长椅旁走,他忍不住想撩开裤腿看一看,不过不用猜也知道,多半是青了。 下手真狠...疯子... 第98章 青瓷 符骁沉沉地睡着,当他的身体再也升不起一轮月亮时,空气里却裹挟咸湿,恍惚回到了背着池御走在沿海公路回家的那天。 池御没再牵起符骁的手,他的肩膀有些颤抖,头抵在床的扶手上,手扣着床沿,正好接住泪水。 当他被男人踹青了腿,一瘸一拐地往病房走的时候,每动一下,哪怕只是轻轻挪一步,都让他疼得咬紧了后槽牙。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直到池御的腿淤青了一大片。 他不忍心看符骁,因为符骁身上几乎没有好地方。 但他又移不开视线,因为符骁是那样脆弱,像一个上好的瓷器,底部落款前朝,历经风雨,又被人打碎。 他的瓷片勉强贴合着,隐隐渗着血。 池御不知所措,像失手打碎瓷器的孩子,又或许他不是失手... 在真正打碎之前,瓷器磕碰过但都没碎,只是这次...他没想到瓷器当然也是会碎掉的。 他不敢碰符骁,他怕瓷器再碎,碎成无数个碎片,任谁来都没有办法补救。 “真的好疼。” 池御说不清明明只是腿上的一片淤青,何至于让自己流泪不止。 “太疼了...” 符骁静静地躺着,他无法言说的痛呼,池御先感受到了。 他想牵起符骁的手,亲吻他的伤痕,但是他承担不起失去符骁的后果,他克制着,不敢冒进。 曾几何时,符骁也是这般克制,情到浓时,他吻了池御的唇,极尽温柔,缠绵的,但绝不粗野。 他多数的吻都与情欲无关,吻在池御的脸上,从来珍视,满是疼惜。 他小心翼翼,不敢眷恋,怕汹涌的爱欲吓到池御。 常常总是池御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吻就结束了,徒留回味。 他不愿意趁人之危,他会确认池御的心意,给池御随时都可以反悔的特权。 他不给自己留后路,他等待着池御转身离开的那一天,独自收拾心上的一片狼藉。 池御也曾以为情深不寿只是古人劝诫世人不要沉湎情爱的谎言。 原来是真的... 世界是苍白的,池御的青瓷孤零零地躺着。 “醒来好不好...” 他自私地祈求着,他知道符骁醒来会更痛,但他有好多话想和符骁说,好想再听一听符骁的声音。 他眷恋符骁的怀抱,冰凉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轻轻地揉着他的头发。 等待是煎熬的,但也仅仅是过了十天而已,他每天都怕睡醒之后听到符骁挺不下去的消息。 然而等待是平常事,期待才是奢侈品。 次次无法圆满的期待,守着期待一点点冷落成绝望,让符骁习惯了默默等待。 如果要还清符骁一次次的遗憾与落寞,如果期待注定要落空,能不能不要是这一次... 他真的好想符骁醒来... 卑微的姿态...池御想起自己曾经问符骁能为他做什么,在让符骁答应借给孟林五百万的时候。 符骁也只是让他听话一点,一点点就好... “和我一起回家吧...床太空了...不管我醒来几次都见不到你。” 符骁昏迷的时候,谭虔、周泰和池御轮流来守着。 池御回去躺在符骁的房间,盖着他的被子,却睡得并不安稳。 有时候半夜醒来,对着空荡冷清的房间,恍惚符骁好像从来没有来过,就这样从他的生命里抹去了。 池御又骗自己躺回去,幻想下次惊醒无法平复时,会有人把自己搂在怀里安抚。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符骁...” 池御握着符骁盖着的被子,把脸埋在上面蹭了蹭。 “哥哥...” 这个词的分量很重,池御不知道符骁等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听见。 池御很少这样喊符骁,或许是爱或许是责任,亦或是两者兼备,符骁把他保护得好。 回国之前的事他还有很多事不清楚,但他想试着相信符骁。 责任一定是先爱欲一步的,至少池御是这样认为的,他没有自大地认为,初次见面符骁就对他一见钟情。 在两人在一起之前,符骁从不逾矩,恪守兄长的职责。 就算短暂地在一起,仔细想想,符骁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池御总是因为这一点,忍不住觉得符骁也许没那么爱自己,不然为什么不想再亲近一些。 并不是爱情的盲目让人变得好,而是符骁本身就很好。 不然谭虔那样一个不算热情的人也不会为了符骁跑前跑后。 还有周泰... 每次一想到周泰,池御就觉得牙痒痒。 这个直冒傻气的家伙总是围着符骁转,符骁也总是眉眼带笑地对着他。 其实池御很早就在吃醋了。 他讨厌符骁对所有人都好,即使对他更好也不行,他希望符骁的双眼只脉脉地看着自己。 他认为爱应当具有排他性。 他不够了解符骁,符骁对所有人都好,但只有池御有特权。 符骁像是一件瓷器,甘愿在池御手下,任他塑形,不管是被他生生抹去棱角,还是为他凹陷。 甘愿为他饱受烈火的锻造,不求最后能时常被池御捧在手心把玩,只求池御闲来无事,能偶尔想起来,回望一眼。 但符骁又有着自己原始的模样,有厚重的底色和敦实的基地。 爱让人自卑,符骁终于如愿来到池御面前,却怕他不喜欢自己。 符骁不及别的瓷器,或缀有花纹,或雕刻精湛,或浑然天成。 符骁是一方青瓷,他不张扬,你并不总能第一眼看到他。 但只要你流转的目光短暂地划过,你就会被他周身盈盈的光泽吸引。 进一步凑近,你会感叹他清冷的色调,又臣服于他温润的底色。 在一众青瓷中,和其光,同其尘,自然担得起绝佳上品。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符骁等着一段缘分,池御在等符骁醒来。 池御把手往前靠,正好挨着符骁冰凉的手,但也只是点到为止。 他希望符骁能感受到自己的回应。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哥哥...” 他又一次叫了符骁哥哥,这个从前他无论如何都不情愿开口的称呼,却成了独属于他们之间的温情。 是只有他能叫的哥哥,是只属于他的符骁。 池御恨不能提笔在符骁身上绘满自己的名字,再落下一个印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第99章 感官世界 第十四天的时候,符骁身上的淤青消下去了一些,也许是男人的揉搓有了效果。 病号服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看着比进院时清瘦了不少。 但他的手脚却有些肿,各种管子紧贴着皮肤,留下道道压痕。 换管子的时候,符骁的病号服被解开几粒扣子,小腹露出来一截。 池御皱着眉,隐隐约约记得那里应该是有道疤才对。 池御直直地盯着他看,明明只露出一截,却让他不禁浮想联翩。 他想起符骁泛红的脸,颤抖的脊背,紧抿着的唇,符骁会因为身上的伤疤自卑。 他自卑的时候,会偏过头,侧颜的轮廓一路流畅向下,直到锁骨。 对了...是有伤疤的... 大概是更向下一些... 池御情不自禁地伸手一粒一粒地解开扣子,狰狞的伤疤一点点具象化。 符骁不敢让池御看到的狰狞的伤疤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它那样深刻,池御忍不住猜想它背后刻骨铭心的故事。 那个男人那天看的应该就是这里,池御把病号服撩了起来,手轻轻覆上伤疤。 他的指尖能感受到符骁呼吸的微弱起伏,还有伤疤凸起的部分。 他盯着符骁看,一寸寸用体温描摹着伤疤的形状。 指尖一直划着,最后顿笔,停在符骁的腰间一侧。 他不明白符骁为什么会自卑,是人总是会有裂缝的,只不过有些在身体上,有些在心上。 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反倒让符骁多了一种野性。 “没见过?”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双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池御。 “我见过。” 池御皱着眉,总觉得男人的语气有些轻蔑。 “见过但他什么都没和你说。” 男人勾起嘴角,凑到符骁跟前,拉下他的病号服。 “嘴真紧。” 男人是对着符骁说的,但是不大不小的病房,足够池御也听见他说的话。 “他没说就说明没必要,根本不重要。” 池御有些生气,但也不甘示弱,怼了回去。 “腿疼么?” 男人逼着池御后退,池御的后背抵着墙,男人抬起脚,他的鞋尖精准地顶着淤青的地方。 “恼羞成怒了,那就是不重要。” 池御不愿落下风,皱眉盯着直视男人的眼睛,像在凝视一个冰冷的旋涡,有种窒息感。 “我弄的。” 男人抬起脚又踹在相同的地方,池御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腿一软,下意识地往下滑。 “那你特么好意思说?下那么狠的手!” 池御瞪着男人,忍不住飙了脏话。 “别惹我。” 男人钳着池御的胳膊,让他不至于滑下去,碰到别的机器。 “什么叫别惹你?是你先莫名其妙出现,那是我哥,要说惹,也是我一直在忍你。” 池御去挣男人的手,往他腹部踹。 “你也知道是乱伦?” 男人钳着池御的脖子,站着没动,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平整的衣服上沾了一枚脚印。 “那又怎样?是他先喜欢我的。” 池御不肯退让,他一次次地忍着,就是不想在病房里影响符骁休息。 但是他的退让,让男人得寸进尺了。 “他喜欢你,你让他躺在这儿。” 男人拎着池御的衣领,一脚踹在他的腹部,又抡起拳头往他脸上招呼。 “就算躺在这儿,也轮不到你!” 池御恨不得进去把平安符扔掉,但是他又怕真的有用。 知道还不了手,他只能抬手挡,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 “这里是医院,打架斗殴请出去。” 医生匆匆赶来,警告地敲了敲门。 “病人醒了。” 池御激动地顾不上疼,刚走到门口,又捂着脸怕符骁看见自己受伤,就没有进去。 符骁费劲地睁开眼,他本来就虚弱又戴着呼吸面罩,基本上出不了声音。 他看见男人的时候有些恍惚,他在找池御,但是他一动,浑身都疼。 大概池御回去休息了吧,符骁难掩失落,但也知道陪着病人是个体力活儿。 他倾尽所有,本来就是想让池御活的不再辛苦,又怎么能因为身体,让池御受累照顾自己。 “我差点以为你要死了。” “嗯...” “我以为你不喜欢男人。” 男人抽出符骁胸口的平安符,放到他手里。 “结果你不仅喜欢男人,还乱伦。” “......” “跟我回德国。” 符骁没有回应,只是疲惫地闭上眼,他没见到池御,心里很是担心。 “看着我。” 符骁皱着眉,他的头很晕,半睁着眼,想拿下呼吸面罩,就被男人摁住胳膊。 “我以为你要死了,就重操旧业了。” 男人俯身凑近他的耳边低语。 “不...” 符骁以为男人听不见,挣开了管子,血溅到男人的脸上,摘下的呼吸面罩,掉在了一旁。 “为时已晚,你必须陪着我了,符。” 男人抹着脸上的血,在脸上擦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池...御...” 符骁的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发黑,他低唤着池御的名字,努力地撑着,还是想挺到池御来。 “叫我的名字,符。” 男人识别到池御这两个字皱着眉,刚才符骁挣掉了针,他扯了胶布给符骁摁着。 他的手劲不算小,摁得重一些才不会淤青。 “厉盛...” 符骁累极,但就算意识不太清醒,也知道要是不照做,眼前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他。 “很好。” 符骁的眉舒缓下来,他终于还是没挺到池御来。 池御一直在门口看着,见到符骁挣掉了针,血溅了出来,差点冲过去。 “你把他怎么了?” 厉盛站起来,没理会池御,他打了一通电话,准备着带符骁出国的事。 医生替符骁重新扎了针,池御凑到符骁身旁,见他虽然短暂地醒过,脸色却比睡着还差。 “他每天都能醒来么?就算只有...一会儿也好。” 池御难免会遗憾符骁醒来的时间太短,但最起码已经比在手术室抢救要好了。 “看他的恢复程度。” “好...” 池御有些失落地低下头,他原以为能得到肯定的回答。 不知道符骁下一次醒来又会是什么时候...池御懊悔着刚才没有进来。 “醒来吧...我一定在你身边。” 第100章 天色已晚 医院的天花板是一本病人永远读不完的书,符骁半阖着眼,有些失神地盯着头顶大片的白色。 兜兜转转,还是又进了医院,随处可见的管子和机器,让符骁明白待的时间应该不会太短。 其实...他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盛满双手的鲜血,过量服用的大把大把的药,这些难道还不够么... 但是符骁唯独不知道自己能撑下来。 忍着汹涌的疼痛,他有些恍惚,觉得白白浪费了从前忍着不住院的努力。 不知死活地,他还在想公司里该落下了不少工作。 “你醒了?是不是疼了?” 池御的声音骤然响起,符骁以为是错觉,微微愣了一下,心中腾起惊喜,随即扭头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不疼了。” 符骁怕池御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一只手去摘呼吸面罩,一只手费劲地去牵池御的手。 冰凉的指尖相触瞬间,池御却躲开了。 “不要乱动。” 池御缩回了手,不敢动符骁,见他浑身的管子不停地晃动,生怕又挣掉,扯出一大片淤青。 符骁的手垂落在床上,瞥到池御重重的黑眼圈时,本能地心疼。 池御确实没休息好,从上次短暂的醒来后,符骁就一直昏迷着,池御怕再错过,就一直守着。 到今天,符骁已经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了。 “回去...休息...” 符骁的声音低低的,他的手无力地展开,呼吸面罩静静地躺在手心。 “我不想回去。” 池御皱着眉,见符骁一醒来就把自己往回赶,语气有些冷硬。 “也好...” 符骁想起晕倒前池御决绝离去的背影,以为他只是不想和自己回去。 或许自己从来不是池御的最优解,所以两个人怎么都无法磨合。 父亲的话印在心上,符骁觉得自己真的错了,他不知悔改,沉没越来越多的付出,让池御想走也走不掉。 但他还是想嘱咐池御不要跑太远,不要躲到太偏远的地方。 他又在用沉重的爱圈住池御的双腿了... 数十年如一日的,他已经习惯守在池御身旁了,所以池御一回国,他就赶紧把人接回和自己住。 他从来没有问过池御愿不愿意,他不会爱人,他的爱是窒息的。 一睁眼,池御就在身边的欢喜已经消退得所剩无几。 “我是说...想和你一起回去...” 池御见符骁表情不对,抿了抿嘴,赶紧解释,怕他误会。 “别再生病了...” 符骁不该是毫无生机的白,他不过二十多岁,应该还有很多很多年。 池御既怕符骁过早地离开,又怕他后半生都在病痛中艰难度日。 但事已至此,池御别无他法,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向符骁祈祷,还是在提一个无理的要求。 “好...” 符骁应了,他很少拒绝池御,这次也不例外。 但只有他知道,这个承诺大概不是光凭个人努力就能办到的。 符骁想和池御一起吹着海风,牵着他的手,一起压马路,从沿海公路的这头走到那头。 一直走到海水变蓝,一直走到夜幕低垂。 但是符骁觉得这大概是不可能的事了,命运似乎裹挟着他到了生命的终点。 他想过麻痹自己,想过奋起抵抗,但是他却始终能感知到生命的流逝。 病痛没消减,生命在消减,符骁知道即使伸出手也什么都留不住,所以他选择做一个句号。 池御,我们天色已晚。 “符骁。” 谭虔推门进来,池御立刻望过去。 谭虔一直守在符年青病房门口,所以... 池御攥紧了衣服,像一个即将宣判死刑的刑犯,他一瞬不眨地盯着符骁,等着谭虔开口。 “符叔叔在隔壁...情况不太好...你要不要去看看。” 如果可以谭虔希望自己不要做这样一个传话人,他只想盼着符骁醒来。 见符骁皱起眉,谭虔就连这点欢喜也荡然无存了。 “他...来看我了...” 其实符骁一直在找父亲的身影,生病的人总是脆弱,敏感,他也会暗暗期待父亲来看自己。 哪怕不进来,哪怕不说话,但只要他能来看一眼,一眼也好。 即使在此之前,两人因为池御的事不欢而散,还因为繁重的工作一次都没有接父亲的电话。 他自知过分,只能静静地等,他愧对父亲,但他还是想为池御辩白。 做儿子,不孝顺父亲,做哥哥,又拉着弟弟走错了路。 他没资格说抱歉,苦果皆是他亲手种的。 符骁本来想等着忙完就回家看看,但他不知道自己会险些下不了手术台。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有父亲在的家。 不过...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在池御的事上,符骁不会松口,他没办法放任父亲把池御贬低得一文不值。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符骁。” 池御想起自己在医院的走廊和符年青不留余力地争吵,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唤着符骁的名字。 “我看看他...” “我叫医生给你拔管子。” 拦是拦不住的,池御也怕这一拦,给符骁留下终生的遗憾。 符骁一个月没下床,自然没办法走快,池御扶着他,听着他粗重的喘息,一步步向隔壁病房挪。 符骁站在玻璃面前,有些恍惚,一向威严的父亲也虚弱了。 太阳也会有落山的时候,对着夜晚,符骁才终于看见他满头的银丝。 虽然已经接手公司很多年,但父亲仍会过问,这好像已经成了一道必经的程序。 不仅仅是为了池御才想拼命挣钱,符骁也想做出一番成绩给父亲看。 父亲很少夸自己,父爱是无声的,有时候符骁甚至都感受不到。 但是流着相同的血,符骁也会很疼。 父母是我们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父母在,你看不见死神,父母不在,你直面死亡。 早逝的母亲,让符骁不知道死亡为何物,他只知道自己缺了一份爱。 但现在... 或许可以折寿么... 把自己的寿命抵给父亲,符骁知道自己大概也没多少时间了,不如分给父亲一些。 不过抵了也不会撑太久,既让符骁尽了一次孝,池御也不会因为父亲的存在再多生怨恨。 谭虔拉着池御到一旁,不打扰父子二人的独处时光,毕竟可能见一次少一次了。 “我可以想办法。” 厉盛站在符骁身后,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陪我出去透口气吧。” 符骁没有回应,只觉得胸口很闷,好像又回到了之前摘下呼吸面罩的时候,疲惫难抵。 “乐意效劳。” 池御见符骁被抱起来往门口走,正想去追就被谭虔拉住。 “给他点时间。” “......” 池御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攥紧的拳头又松开。 “借个火。” 厉盛听见符骁的话,挑了下眉,有些惊讶,但也不加劝说,自己点了根烟,也给符骁嘴里塞了一支。 “陪我回德国一趟,散心。” “......” 符骁没有回应,望着医院的大楼,眼神落在父亲在的那一间。 “转过来。” 厉盛烟抽了一半,转头就扔了,搂着符骁背对着医院,拿过他嘴里的烟继续抽着。 烟模糊了从前,模糊了两人的脸,吹散了不少人。 第101章 心意 “累了就靠着我。” 厉盛见符骁皱着眉,身形不稳地晃着,又强撑着和自己保持距离,有些不悦。 “没事...不累。” 符骁轻轻地摇摇头,又站开了些,怕池御看见多想。 厉盛的目的性太过明显,符骁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心思。 但即使不和池御在一起,符骁还是会避嫌,他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 “那你自己走回去。” 厉盛冷哼了一声,本来搂着符骁的手也松开了。 “嗯...” 猛地失去支撑,符骁往后退了几步,还顾不上看身后有没有台阶,又被拉住。 “靠着。” 厉盛扶着符骁的脑袋,强硬地让他枕在自己肩上,符骁想挣开,但始终不敌。 “不...用...” 符骁的声音很低,眼前已经模糊,身体软着向下滑。 但这已经是一个月来,他撑着醒来,还下了床的最久的一次。 “你怕谁看见?” 厉盛心生不悦又明知故问,拉开符骁让他正对着自己。 “......” 符骁没再回应,无意识地往后倒去,厉盛钳着他的胳膊,眼疾手快地赶紧把人抱起来。 “怎么折腾成这副鬼样子。” 池御在大厅坐着,本来正犹豫要不要跟过去,就见男人抱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到电梯前,不用想也知道是符骁。 “你把他怎么了?” 符骁的头靠着男人的胸口,手臂被他的手揽着,两个人几乎完全贴着。 池御醋意上来,又看见他垂下的手背上,紧挨着的针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滚开。” 厉盛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池御,符骁越是虚弱,他越是对眼前的人不满,甚至愤恨。 凭什么符骁可以为了眼前这个人弄成这样? “他这样怎么能出去?” 池御盯着符骁惨白的脸,着急地对着男人喊。 他懊悔刚才听了谭虔的话,没追出去。 好不容易符骁醒来了,他盼了这么久,却又错过了...万一再醒不过来了可怎么办... “滚开!” 电梯门正好开了,厉盛躲开池御径直进了电梯。 “你会不会抱人?他是我哥!” 池御紧跟着进了电梯,尽管他想抱符骁,但也不敢硬抢。 厉盛的动作幅度很大,但抱着符骁却很稳。 “你再说一个字。” 厉盛的声音冷到了冰点,池御意识到了脱口而出的那句‘他是我哥’,追悔莫及又有些委屈。 “他本来就是我的...” 池御愣在原地,看着符骁被医生抬上病床,又被插上各种管子,又沉沉地睡着,又是那样无声无息。 他贪婪地,肆无忌惮地享受着符骁的体贴和温柔,却连一点点回报都不肯给。 他没能好好照顾符骁,那么多次...都让符骁一个人挺过来。 但凡期间的哪一次他肯学着照顾病人,符骁也不至于病入膏肓,最后躺在手术台上,差点下不来... 明明是自己最先认识符骁的,明明符骁是自己的哥哥,池御却一直把他往外推。 现在就连他失去意识,都是被别人抱着,自己连手都插不上。 明明是你先喜欢我的... 我怎么...就没能先喜欢上你呢... 池御错过了符骁太多次,是他自己一次次丢掉了机会。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时候,符骁会想些什么呢... 是不是也和自己现在一样难过,或者...一个患有心衰的病人,心痛的时候,会不会连痛感都放大成千百倍。 不要和别人走...你只能是我的哥哥,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我真的错了...哥哥...” 池御不敢看符骁,把脸埋着,符骁身上盖着的被子,雪白的,像是一面忏悔墙。 吸干了咸咸的眼泪,又提纯了些苦涩,留给池御回味。 “你醒来...我再也不放开...你的手了...” 池御后悔自己躲开了符骁的手,他知道符骁一定很失落。 池御低头吻上符骁的手背,他能看得见红红的针眼,能看见符骁发胀的血管,还碰到了冰凉的输液管。 从前池御输液,符骁会捂着冰凉的输液管或者握着他的手,说会冷。 但是池御的输液量并不大,倒也没怎么觉得冷。 现在符骁浑身都是管子,有的供给,有的排出,有的检测,他没有自主性,生命全悬挂在管子上。 药液流经全身,身上哪有一点温度。 池御之前总是怕碰到管子,不敢碰符骁,却也从没照顾过符骁的心情。 一醒来为了和自己说话,符骁甚至摘掉了呼吸面罩,自己却躲开了他的手。 只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些,这些事都是可以避免的。 他不敢承担责任,就又一次错过了符骁,明明符骁已经愿意用不能再糟糕的身体作为赌注了。 他总是差一步,总是落在符骁身后,他的爱总是没有符骁的拿得出手。 “醒来好不好...” 池御低下头,柔软的发丝轻轻蹭着被子,又吻上符骁的指尖,再到关节处。 那里曾经为池御蹭破了皮,流了血,为了打一个投资方,一个符骁明知道会得罪,却还是动了手的人。 “让我照顾你...会好起来的...你才二十六岁...会好的...” 池御从前娇生惯养长大的,被强迫送到国外,一分钱没收到过,就打工赚钱。 不过也只是为了赚钱而已,少爷性子不改,照顾自己都勉勉强强。 现在他想学着照顾人,他想让符骁再多陪陪自己,但是会不会太晚... 池御不知道符骁为父亲折寿的愿望,如果正好应验了,他们大概不会再有很多很多年了。 “符骁...” 不要睡得太沉,忘记醒了... 医院不适合下雨,当雨拍打着窗户时,好像生命之火也会被一点点浇灭。 池御又想起了那个在湖边的夜晚,月亮在远方坠落,符骁整个人好像被月光淋湿了。 他和符骁之间直接的回忆很少,大多搅着不堪的过往,更别提...美好的回忆了,大多也都以闹别扭收场。 只恨…每一个当下都没能好好抱紧他... 第102章 放弃 窗外雨水淅淅沥沥,潮湿的空气扒开窗户缝钻进来,丝丝凉意拨动沉睡的心弦。 符骁睁开眼睛,房间里没有开灯,他感觉到手被人轻轻握着,暖暖的。 池御趴在符骁的床边一角,伴着雨声入眠,柔软的发丝散开,碎发遮住了额头,呼吸平稳。 平躺在床上,一点点适应了黑暗,符骁见池御就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想抽出自己冰凉的手,又怕吵醒他。 池御皱着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有温柔的目光冲刷着自己。 手里的温度撤去,池御起身开灯,突然的光亮,让两人都不适应地眯起眼睛。 “你醒了!” “嗯...” 许是今天耗费了太多体力,符骁回答得有些力不从心。 “我能摘一下吗?就一下。” 池御颤抖着把手摁在呼吸面罩上,目光再也无法从符骁身上挪开。 “好。” 符骁轻轻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池御接下来要干什么,但还是习惯性地应了。 青涩的,急促的,池御低头吻在符骁唇上。 他的心跳无限放大,他毫无技巧可言,他只是等得太久了,失而复得托举着大喜大悲,他不管符骁能不能承受住这一吻。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符骁的感情,那些昏迷时的忏悔,得而复失的追悔莫及,还有幡然醒悟的一往情深,一吻都盛不下许多。 “别这样...” 符骁愣了一下,便侧过脸,他不忍心推开池御,但拒绝就是拒绝,无论是怎样的委婉。 “什...什么...” 这次换池御愣住了,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想确认符骁的眼神,但符骁却始终侧着头。 “不要...在我身上耽误时间了...” 符骁的声音很轻,他望着池御,说得话很是绝情,但他掩饰不住自己的眼神。 池御也察觉到了,见符骁垂眸,慌张地握住他的手,想让他看着自己。 “我后悔了...真的...从前的事...我相信你,那些我不知道的你可以告诉我,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池御紧紧握着符骁的手,他怕再也抓不住符骁了。 “池御...” 符骁见池御的眼圈又红了,低低地唤他。 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痛苦... 但好像怎么做都是错... 没有人告诉符骁该怎么选,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爱分不出来对错,他只能选择一条相对于池御不那么痛苦的路。 最重要的是...符骁清楚自己好像没剩多少时间了。 他陪了池御快十几年,以为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就要无疾而终了。 这样才是最应该的结局,池御什么都不知道,会有自己的人生,只是偶尔怀念过往的时候,会想起一个让他怨恨的继兄。 然后他会度过人生中剩下的几十年,那些怨恨会逐渐消减。 符骁会把一个正常盈利的公司留给他,如果不幸的,符骁没能活到达成这个目标,也会给池御留下一大笔钱。 池御不需要在生活的柴米油盐里沉浮,可以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会被生活中偶尔的确幸击中。 这就是符骁送给他的最后的礼物。 当然,池御也会忘记符骁。 “你不能...不要我...” 池御慌了,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见符骁抬起手,又赶紧迎过去。 符骁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几乎熬干了血肉,现在竟成了他最后悔的事。 “抱歉...” 埋的针跑掉了,符骁替池御擦着眼泪,他的心柔软成一片,手背上的红点晕开成大片血迹,顺着小臂向下滴。 一滴一滴...像是血泪。 血迹错乱成几行,像是一首告别诗。 “我不要...抱歉...我只要你...” “乖...不要哭了...” 我会心疼的... 很像是一个怜爱弟弟的哥哥说出的话,可惜他们一开始就错过了,符骁也就没了机会说。 符骁知道池御大概会有一些不舍,毕竟从接他回国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 但是池御好像比想象中的反应要更激烈。 “我不能没有你...” 池御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颤抖着,连带着说话都模糊不清了。 “房子...留给你...如果你想住的话。” 或许是身上流着同样的血,符骁依稀能感觉到父亲已经日薄西山了。 有很多原因,身体长时间的病痛,即将失去父亲的痛苦......符骁不打算住院治疗了。 他也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大概率也治不好了。 与其住在医院一天天耽误下去,不如竭尽全力做好最后一件事。 他准备在公司附近长期订一间套房,姑且用药撑着,等处理完公司的事,他就坦然赴死。 坦然...倒也并不,他毕竟是俗人一个,放不下的人也不算少。 除了池御,还有谭虔,周泰...和厉盛。 他打算陪着父亲走完最后一程,最起码要撑到葬礼结束,才能倒下。 他开始想自己遗书的内容了...除了财产划分,他还在想要留给池御什么话。 最好不要让池御太难过... 暂时没想好内容,但一定有一条,他希望池御长命百岁... 好好替他看这个世界,最好能找到自己的梦想,并为之热爱一生。 符骁偶尔也会想起自己学医的梦想,不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想起自己背过的厚厚的专业书,认真画过的图... 跨过死亡看,好像没有比它更深刻的东西了,符骁又看向池御。 看向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面倒映着自己。 我爱你。 如果告别诗,一定要有一行作结的话,符骁还是不免落俗地想袒露自己的心迹。 他一直不敢对池御说爱,怕那样太沉重,给池御太大的压力,所以短暂的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只是对池御说‘我喜欢你’。 我没能做一个好哥哥... 池御有些绝望,他望着符骁,却好像一直在倒退,一步步踏在别离的间奏里。 菩萨低眉颂,红尘万户侯。 第103章 后来者 池御擤着鼻涕,眼圈还是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红的,垃圾桶里一下多了好几个纸团。 “我去看看他...” 池御手里还攥着纸巾,符骁望着一堆小纸团,觉得心里酸酸的。 “好...我去给你叫医生...” 拆了管子,符骁撑着床坐好,又慢慢站起来。 “等一下。” 池御从后背抱紧符骁,双手死死攥着他的病号服,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不想让他再往前走一步。 “我喜欢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池御把人转过来,却不敢看符骁,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 他知道现在说喜欢真的太晚了... 就像是突然失去优待,变得恐慌,想要套牢符骁的把戏。 “我离不开你...我想照顾你...” 池御疯狂地向符骁表白心迹,环住他的腰不放,良久,他的背被轻轻拍着,像是安抚。 “池御...” 符骁揉了下池御的头发,感受到胸口温热的呼吸和一点点湿润,他没办法推开。 “忘了我吧...” 察觉到池御颤抖了一下,符骁缓缓抬起手,也回抱住他。 “不要...不要...” 池御把符骁抱得更紧,不停地摇头,头发蹭得乱糟糟,符骁的病号服也被蹭得皱皱巴巴,往上滑去。 “衣服...” 触碰到冰凉的肌肤,池御一只手扯着符骁的衣服往下拉,一只手仍环着他的腰不放。 他安静了下来,把脑袋埋在符骁的胸口,符骁皱着眉,抱着池御的手紧了些。 “好兴致。” 厉盛站在门口,直直对上符骁的眼睛。 池御皱着眉把头抬起来,符骁伸出胳膊稍稍抬起,怕厉盛动手,挡在池御的面前。 “让一下。” 厉盛皱着眉还没回头,就被抱着一箱橘子的周泰撞了一下。 “我爹从国外寄了橘子,他自个儿逍遥自在,就拿个破橘子打发我。” “都站着干嘛?还要哥们儿亲自剥啊?” 周泰弯腰把箱子放在地上,撸了撸袖子,两只手摁着箱子的边缘,青筋暴起,箱子应声而裂。 “尝尝甜不甜。” 周泰剥了一个橘子,抬起符骁的手,放在他手心里。 见一众人看着自己,周泰挠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病号优先,你们自己剥。剥皮是额外的价钱。” 周泰从箱子里掏出几个橘子,给池御手里塞了俩。 来到厉盛面前的时候,周泰停住了,他数人头的时候是数这位了,但是... 周泰一想起上次自己被他掐着脖子,差点喘不过气,太阳穴就突突地跳。 “你用吃橘子吗?” 周泰出于人道主义,没好气地问。 “不必。” “我猜也是。” 周泰握着俩橘子准备去找谭虔,给他几个,又停在门口,正好和厉盛挨着。 “算了...” 周泰觉得不给显得自己很小肚鸡肠,就把俩橘子塞进了厉盛的大衣口袋里。 “我不吃破橘子。” 厉盛自然没有领情,他的手就插在口袋里,上面突然放了俩橘子,他都抽不出手来。 “切,给你脸了。” 厉盛没理会周泰,径直走到符骁身旁。 “你去哪儿?” 厉盛一把拉住符骁的胳膊,橘子滚落在地,把人拉到自己身旁。 “我想看看他。” 他的手劲不算小,符骁被拉得晃了一下,池御也拉住符骁的胳膊。 “我有事说。” 厉盛抱起符骁,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池御怕弄疼符骁,自然就松开了手。 “在隔壁,我自己可以走。” 符骁没推开厉盛,不想闹得太尴尬,只是挺直了背,尽量不靠着他。 “你不能。” 走到病房门口,符骁动了一下,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要放他下来的意思。 “我让医生看了,最多还有一个月。” 符骁垂眸,尽管他已经料到了结果,可真正亲耳听到时,还是一时没办法接受。 不过...最起码还有一个月... “跟我回去,给你治病。” 厉盛低下头故意离符骁很近,池御站在他们后面看着,却没有过去。 他不想让符骁为难,本来符年青就活不长了,他再来闹,父子相处的时间就又变少了。 “我不走了,公司还在这儿。” 池御也在这儿... “你的打算,洗耳恭听。” 厉盛见池御没过来,反而转身走了,挑了一下眉。 “我不治了...你知道的...我这样...已经没办法了。” 符骁已经灰心了,这次病倒让他知道,他没办法兼顾公司和身体。 身体健康已经无法挽回了,不如全部献给公司。 是父亲的心血,也是他留给池御最后的一点东西。 “我就是办法。我不会让你死。” “我不能再住院了...” 符骁摇摇头,他相信厉盛的能力,但他知道要想治病,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都得住院。 他已经住了一个月医院,耽误了不少工作,况且公司内部还不稳定,他一走,暗潮涌动,怕是要出不少乱子。 “那我奉陪到底。” 厉盛俯身靠近符骁,两人鼻尖刚一挨着,符骁直接偏过头。 “厉盛,我们不可能的。” 厉盛放下符骁,把他抵在玻璃上,后面就是昏迷的符年青。 虽说人不清醒,但也算是见过家长了。 “凭什么。” 厉盛的双手攥成拳,砸在玻璃上,符骁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感受到冰凉光滑的玻璃被捶得震了一下。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符骁整个人被圈住,笼罩在他的身躯下,但依旧重复了一遍。 “我只爱一个人。就是池御。” 符骁对上厉盛冰冷的眼神,望进他眼底的执着,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 “后来者居上,也是常有的事。” 厉盛盯着符骁的脖颈,有种想掐上去的冲动,但他只是凑到符骁耳旁低语,语气里是势在必得。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符骁虽然虚弱,但是他坚定的态度并不会因为病痛而削弱。 厉盛生长在德国,没听过这句话,但也猜了个大概。 “我没道理放过你。我也没有退路了。” 厉盛抱起符骁,推门进了病房。 “他能不能撑一个月,在我也在你,符。” “你想要什么。” 符骁不会拿父亲的性命开玩笑,但是厉盛会,人命在他那儿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 “不要逼我。” 符骁不想再重复自己的心意,这并没有意义,无论重复几遍,答案都是一样的。 “治病。” 第104章 百口莫辩 “在病房里这样抱着不好。” 符骁离父亲很近,见他沉沉地昏迷着,各项指标都勉强维持着,心中不免酸涩。 来看望人总要有个基本的礼貌,何况是父亲,符骁轻轻拍了下厉盛的胳膊,让他放自己下来。 “规矩是死的。” 厉盛没有松手,正如他所说规矩是死的,活人何必在乎,他仍旧抱着符骁,但是往病床前走近了些。 “胳膊不累么?放我下来吧。” 符骁依旧坚持,厉盛皱着眉,单手抱着他,拽了把椅子。 “我不坐了,放我下来就好。” 符骁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没再出声,静静地守着父亲。 他和父亲的关系,更像是上下级,父亲居高位,发号施令,他交付结果,等待审判。 也许是自己做得不够好,父亲总不是很满意,极少夸奖。 包括后来为了替池御辩白,符骁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了父亲。 如果知道那次争吵之后,父亲就要病倒,不久于人世,符骁大概只会替池御辩白一句,多的,便忍下,不争口舌之快。 早逝的母亲,让符骁只短暂体验过家的感觉,后来他就只有父亲了。 有父亲在,他就有了家可以回。 即使父亲从不留宿他,从不留他吃饭,哪怕只是寒暄,客套一下。 他的后背有几道陈年的伤疤,是父亲打的。 至于到底有多疼,他已经记不清楚,因为后来他的身体总是有大大小小的痛楚,每一次都疼得刻骨铭心。 他已经习惯了,只是去经历,去忍受。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符骁觉得自己和孝顺并不沾边,他为了池御忤逆父亲,就连公司也没经营得让父亲满意。 他原以为还有很多机会,其实他已经不知不觉和父亲做了最后的告别。 “爸...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符骁低低的声音响起,病房里只有他的声音,颤抖的,隐忍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符骁没有哭,因为父亲不喜欢这样。 符骁站了多久,厉盛就站了多久。 “走了。” 厉盛见符骁的情绪始终低迷,又是刚醒来没多久,却一站就站了将近一个小时,把他抱了起来。 “我在门口坐一会儿。” 符骁原是想一个人静静,没想到厉盛压根没有走的意思。 厉盛解开大衣扣子,抱着符骁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 大衣披在厉盛肩膀上,符骁被他抱在怀里。 符骁挺直的背开始打弯,不足以撑着他,清醒地守着父亲度过一个漫长的夜晚。 “我说过你可以靠着我。” 厉盛脱了大衣给符骁裹上,一把抱他起来,往符骁的病房走。 符骁靠在他的胸口,还是没能抗拒铺天盖地的疲惫,想着池御可能会看到,试着撑着坐起来,又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厉盛放下符骁,没理会池御,转头出了病房,用德语打着电话。 “冷吗?我给你把被子盖上。” 池御有些醋意,见符骁身上裹着别人的大衣,又怕扯掉他冷,只能忍着,给他盖了被子。 “我把灯关上。” 池御刚起身,就被符骁拉住,有些惊讶。 “不...用...” 符骁皱着眉,打算缓一下,等恢复些精力再去父亲的病房守着。 “那我在这儿陪着你。” 池御又坐回去,牵起符骁冰凉的手,轻轻地摩挲着。 “我没事...回去休息吧...” 符骁见池御的脸上挂着黑眼圈,想起自己醒来时,他正趴在床边睡着。 医院的床不比家里舒服,更何况池御还是趴着睡着,不仅脖子容易酸痛,还影响睡眠质量。 况且,池御和父亲的关系剑拔弩张,符骁知道自己去病房守着,池御也会跟去。 符骁不想让他为难,又不能不去,只能先支开他。 “太晚了,我叫司机送你。” 池御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握着符骁的手。 “我不想走...房子太大,我一个人睡不着。” “那...我让人给你开一间房。” 符骁想着在医院附近给池御找个酒店,让他好好休息,但是又怕池御嫌自己管得太宽。 “我就在这儿待着...不行么...” 池御双手包着符骁的手抬起来,又把脸凑过去贴着。 “突发脑溢血,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厉盛推门进来,把签证递给符骁。 池御皱着眉,松开了符骁的手,他知道和自己那天的争吵脱不开干系。 符骁终于还是要知道了。 “什么?” 符骁见池御脸色不对,皱着眉望向厉盛。 “问当事人。” 厉盛办好了符骁的签证,但他知道符骁认定的事,没人能轻易改变。 现在他来撬动这个变数了。 “我...” 池御抿着嘴,不敢看符骁,但他知道这种事还是亲口说的比较好。 “那天...你出事...我和他吵架了...我也不想的...” “他说你了。” 符骁已经能想到两人争吵的场景,甚至吵架的内容,他也能猜到个大概。 “嗯...” 池御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符骁的表情,见他眉头紧蹙,心里越来越不安。 “说什么了。” 符骁没有问,是厉盛问的。 “我已经知道了,不要问了。” 符骁知道父亲会用怎样的字眼骂池御,要是当众说出来,池御的自尊心肯定受不了。 所以他开口打断了提问,厉盛几步走到符骁面前,钳住他的胳膊。 “你倒会护着人。” 厉盛使的劲很大,他的指尖都用力泛着白,但是符骁没有表情。 从前是池御在家人和符骁中做选择,现在轮到了符骁,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池御了。 纠结是谁先开口引发争吵的已经没有意义了。 哀莫大于心死,符骁只是平静地等着,送父亲最后一程,然后再等着自己生命一点点流逝。 人世间的种种,到了最后都成了无奈,没办法责怪,没办法挽回,没有办法... “杂种...没有心...” 池御的声音响起,他重复着那天被骂的话语,这样听起来,似乎并不是多么刻毒的语言。 但是他就是受不了,这不仅侮辱的是他,还有他的母亲。 “你不是能忍么?疼了就出声。” 厉盛手里还握着符骁的签证,见符骁对池御没有底线的容忍,怒火中烧。 他一直没松手,他的指尖深深地陷进符骁的皮肉。 “......” 符骁垂眸,池御盯着他看,良久,也低下头。 病房里全是风声,厉盛气急败坏的喘息,符骁胸腔的嗡鸣,和池御不安的呼吸。 第105章 余烬 “疼就说话。” “......” 符骁还是没说话,他看着自己被死死钳着的手腕,只垂着手。 他觉得很累,不想说话,也不想面对很多人。 “你快松手!” 直到池御去拽厉盛的手,符骁这才缓过神,慢慢站起身。 “我去隔壁,把手放开。” 符骁的声音平缓,他没有挣扎,等着厉盛松手。 “滚开。” 厉盛一只手攥着池御的手腕往一旁甩,一边钳着符骁的手腕往外走。 “你就这么忍着他。” 厉盛抬起符骁的手腕,一只手扣着,把人撞在玻璃上。 剧烈的撞击,玻璃震了一下,符骁皱眉,腰半天直不起来。 他穿得单薄,突出的骨头硌得他生疼。 住院期间,营养全靠输液提供,病号服下空荡荡的直灌冷风,符骁的骨头在薄薄一层皮肉下,格外突显。 他的手腕周围一圈淤青,他直直对上厉盛的双眼,也不喊疼,只说了一句。 “他是我弟弟。” 符骁偏头看了眼身后昏迷的父亲,也像是在说给他听。 “你是不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厉盛不依不饶,手里攥着签证,一拳砸在玻璃上,震得符骁头晕。 “有什么也结束了。” 厉盛的劲儿很大,池御被甩到一旁,尽管抓住了床沿,后背还是砸到了机器上,疼的不停地抽气。 他一边暗骂疯子,一边捂着后背跟了过去。 他自然跟不上气急败坏的厉盛,他先是看到符骁被压在玻璃上,又听见符骁的声音。 符骁说结束了。 池御定在原地,忘了要把厉盛推开,忘了跟过来是想和符骁解释。 但是他又能解释什么呢... 符骁很平静,像是暴风雨前,在海平面上振翅的鸟儿。 他飞得不高,他贴得离海平面很近,他自知上不了岸。 他的羽毛被上涨的海水浸湿,他的鸟喙被翻涌的浪潮敲打。 只需要最后一朵浪花就可以吞没他,他离岸太远。 “其实没有一个月了。” 厉盛贴近符骁的脖颈,观察着他的表情。 “葬礼结束,就跟我走。” 厉盛把签证硬塞进符骁的手里握紧。 鸟喙被打湿,咸湿的,说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 池御也听到了厉盛的话,他惊慌地看向符骁。 符骁没有表情,他的手攥紧签证,边缘刻进他的手心。 ‘啪’的一声,签证掉在了地上。 “你去哪儿!” 符骁擦着厉盛的肩膀而过,他能感受到池御的存在,但他已经没有力气过去了。 厉盛刚松开的手,又钳住符骁的胳膊。 “公司。” 像是在海里泡了很久,形成了巨人观,符骁的心脏涨得生疼。 四面八方的海水无情地钻进他的鼻子,一路灌进喉咙,撬开他的嘴。 岸上的人成了灰色,符骁一步一步向外走,他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他早已离岸太远。 他好像失去了生活的坐标,世界那么大,又多了一个失去父亲的小孩。 以后也不会有人再过问公司的事了,他也不必总是担心做得不够好,不能让父亲满意。 厉盛弯腰捡起签证,回头看了眼符骁,知道以他的身体情况,根本出不了医院的门。 不过是葬礼结束,他等得起。 “不要走...你才刚好一点...” 池御从后面环住符骁的腰,手一直在颤抖。 “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池御环着他很紧,看着他垂下来的手,和淤青的手腕,想要触碰,又怕松开手,符骁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爱与希望是会杀人的乌托邦。 没有爱,也没有希望了,也获得不了永生。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符骁的声音平缓,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他已经撑不起什么波澜了。 “怎么样都行...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不出现,都是我的错...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符骁从始至终没有责怪过池御一句,但这也是最令人不安的。 池御想起符骁也曾卑微地求自己待在他的身边,哪怕他不出现。 但是池御总是决绝地离开。 “我如果现在放手了...你还会回来么...” 符骁依旧没有回应,等到池御一点点松开了手,走了。 符骁靠在医院门口等着司机,穿着病号服,风一吹,衣袖晃个不停。 他好像不知道冷,直到司机下车走近,符骁才缓缓开口。 “回公司,劳驾。” “外面冷,您先穿我的外套,我把暖气打开。” 司机脱下外套,见符骁没有接,有些尴尬地抱着外套,以为符骁嫌弃。 “谢谢,洗好后给你送去。” 符骁接过外套,拉开车门,池御在楼上看着车远去。 符骁闭上眼靠在副驾驶,他的头开始眩晕,感官开始蒙蔽,他又想起池御的哭腔,和环着自己颤动的手。 “到了,要不要扶您上去?” 司机见符骁的脸色不太好,他也听说了符骁住院的事,只不过没想到一个月了,符骁还没出院。 “没事,不用了。” 符骁拉上拉链,挡住里面的病号服才推开车门。 想来那天出事的时候,有不少人看见了。 符骁这次回来主要是想看看董事会其他人的态度。 自己消失了一个月,父亲住院的事暂时还没透露,但他也知道瞒不住。 秘密在高墙内,窥探者举着探索的旗帜,踩着权力堆砌的砖块,一点点离秘密越来越近。 吸引窥探者的除了秘密本身,还有斩获秘密后的利益。 不久之后,这里就要变天了。 符骁踩在公司的楼下,却没有脚踏实地的实感。 办公室内堆满了文件,勉强没掉在地上,后来干脆放了个牌子。 ‘符总外出不在。’ 符骁的手搭上牌子,他还没打算撤掉,他的身体状况他自己都说了不算。 他熟练地找了心衰的药吃了,靠着椅背,揉揉眉心。 他处理了部分工作,但是效率并不高,隔一会儿就要在桌子上趴着缓缓。 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符骁在路口打了辆车,去老宅。 “小符先生。” 好像一直在门口等着,符骁只敲了一下门,门就开了。 “嗯,这些天辛苦了。” 符骁给阿姨转了工资过去,便上楼进了书房,他打开窗户,点了根烟。 他想起某天自己在这里跪着,祈求父亲能问候一句。 他想起就是在这里,他放弃了学医的梦想。 曾经的某一天,符骁没等来父亲,以后也不会了。 符骁郑重地关上书房的门,靠在门口喘息,良久,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一直有人打扫,但他几乎没留宿过,因为总是不欢而散,因为除了公事,他好像没什么话跟父亲说。 呼吸是灼热的,电话的屏幕亮着,不停地震动着,直到掉在了地上。 符骁听不见,也没有力气,他的脸上红彤彤一片,外套半落在了地上。 他用滚烫的身体一遍遍重温着过去,然而故事的结尾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灰烬,连余烬也凉透了。 “怎么不接...” 池御在病房等了符骁很久,等的夜都凉透了。 第106章 求真 池御离开过很多次,世界这么大,符骁却每次都能找到他。 他以为是宿命,但符骁也并非手眼通天,只是翻来覆去地找。 池御没有忘记那次躲在一个偏僻的,曲里拐弯的小巷子里,符骁气喘吁吁出现的那一刻,他恍惚以为符骁有超能力。 符骁的电话一遍遍打不通,池御却无从下手,他不知道该从哪儿找,怕刚好错过。 符骁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他只是担心池御,即使是错过,他也会一遍遍找,总有一次会遇见,那就是寻找的意义。 池御去了符骁的公司,凌晨两点的大楼耸立在云层中,一格格的窗口不见一点光亮。 上去看看吧... 池御来到了符骁的办公室,里面也是黑着的。 他正准备转身,却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灯亮了,先是一堆堆文件,紧接着就是一个牌子。 ‘符总外出不在。’ 池御抚上牌子,又看看小山一样的文件,心下了然,要是不立这块牌子,估计办公室都要被文件淹了。 这是怎样一个公司,连细碎的小事都要交给符总过目。 事必躬亲也总该有个度啊... 池御不禁想起从前每一次符骁的晚归,还有他房间彻夜的暗光。 会不会晕倒了... 池御想起从前符骁总是跑去卫生间吐,有时候吐得脱力,就倒在地上,现在他身体更差了,怕是也没力气。 打开一间间门,池御既希望赶紧找到符骁,又怕他真的晕倒在里面。 关上这层的最后一间门,池御有些气馁,看着越来越晚的时间,他不知道符骁能不能撑到自己来。 “符骁。” 回了房子,那个曾经符骁说带他回家的地方。 那个总是一开门就见到符骁的地方。 池御又找到了后院的树下,符骁曾靠在这里抽烟,他身上压了很多担子,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吹不散许多愁。 “符骁。” 池御推开符骁的房门,被子还保持着自己那天躺过的模样。 没有药瓶,没有咖啡杯,所以也没有符骁。 符骁捂着绞在一起的胃,身上浮了一层冷汗,他颤抖地去摸身旁的手机,却摸了个空。 压着低低的呻吟声,符骁痛得有些恍惚,他攥紧床单的手指扭曲着。 明明身体是滚烫的,呼出的气也很灼人,像是吞了块儿烙铁,符骁却很冷。 他无意间扯到了外套,一半被他压在身下,已经有些皱了。 符骁想起这是借的外套,不想蹭到自己的汗,努力抬起手丢到了一旁。 药... 符骁想起家里并没有备药,大多都只有父亲需要的药,吃完了医生会定期检查,定期换药。 符骁渐渐觉得自己的放弃是对的,他这样再治疗也没什么意义了,无非就是多受一些苦,多痛一些... 他虽然已经习惯忍下诸多痛楚,但他也会疼,他也想放弃了。 攥紧床单的手松开,符骁像是油尽灯枯的蜡烛,汗水凝结成蜡液,滴落一床,抽走他的气血。 他身体里执着的火焰变得微弱,开始晃动。 “符骁。” 池御进不去,只能一遍遍拍着门。 要想火焰不熄灭,除非有人用双手护住。 池御终于还是来到了这个令他厌恶的地方,这里埋葬着他的噩梦。 但他不能走,他要确认符骁是不是在这儿。 池御又给符骁打了电话,电话在地上震动着。 “喂...” 响了很久,符骁接了,他的声音低哑,还夹杂着咳嗽声。 “你在老宅吗?我...在楼下。” 池御还在想该怎么面对符骁,一时愣神,也没挂电话 “好。” 符骁说完话之后,也没挂,池御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咚的一声闷响。 “怎么了?是不是摔了?符骁?” 池御把电话贴近耳朵,恨不得钻进去,但是没有人应。 “抱歉...” 池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这一句不明所以的道歉砸懵了。 其实池御也没等多久,但是符骁还是道了歉。 疏离的... 符骁开了门,靠在门口,脑袋还是晕乎乎的,晃了晃,向后退了几步。 “你发烧了。” 池御抱住符骁,符骁却一个劲儿地把他往一边儿推。 “快...让开...” 符骁知道池御抱不住自己,要是自己砸下来,两个人肯定要一块儿摔了。 “我不该让你走的...” 池御死活不放手,紧紧抱着符骁,想来刚才的闷响,大概就是他摔了,是不是怕自己在门外等久了... “你怎么了...” 符骁推不开池御,只好偏过身子,池御刚拽住他的衣袖,就被带着砸到了地板上。 符骁捂着胸口侧躺着,池御也顾不上后背的疼痛,赶紧爬过去扶他。 “我抱你去床上好不好...你怎么这么烫...” 池御抱紧了符骁,他的手垂落在地上,池御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手放好,又见到手腕的一圈淤青,再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对不起...让你找我那么多次...” 池御的离开总是不分时候,还总是在晚上。 符骁工作一天后,还要强撑着病弱的身体找池御,但他没责怪一句,只是担心自己来得太晚。 池御抱起符骁,符骁又清瘦了不少,但池御很少抱他,这次抱起来才发现他并不算重。 但是池御的手在抖,他没怎么抱过人,怕摔到符骁,也不知道怎么样抱,才能让符骁舒服些。 总算走到了楼上,池御也出了一头汗,他想起从前符骁抱自己,看着也是毫不费力的模样,即使生着病,也没摔过自己。 “我去给你找找退烧药。” 池御把手覆上符骁的额头,被他吓人的温度,烫得心里一惊。 “这里...没有...” 符骁疲倦得眼皮都睁不开,只求等会儿胃不要再疼了,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那...我叫外卖送来。” 这是目前池御能想的唯一的办法了,但是老宅所在位置比较偏,送过来也要很久。 “嗯...” 总不能让符骁一直烧着... 池御想起发烧的时候,符骁给自己头上放了一条打湿的毛巾,凉凉的,很舒服。 还在桌子旁放上一杯水,就在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他不会照顾人,就学着符骁爱人的模样。 没有人是天生就会这些,符骁尽可能做得周到,只是想好好弥补池御,让他再也不要吃苦。 这里和从前的布局大差不差,池御几乎不用熟悉,就打湿了毛巾,也倒好了水。 “我倒了水。” 符骁盖着被子,深深皱着眉,脸大半都被被子遮住,他蜷着身子,好像很冷。 “好。” 符骁睁开眼,见池御拿着水杯,被他扶着坐了起来。 水稍稍有些凉,但符骁还是抿了一口。 “你躺下,我把毛巾给你敷上。” “好。” 毛巾拧得不是很干,盖在额头上的时候,压得符骁很重,还渗出了水,水珠滑落,流下一道道水痕。 符骁本来就很冷,毛巾也是用冷水浸透了,冷得他头更痛了。 “怎么...湿了...” 池御见情况似乎有些不妙,枕头都被毛巾渗出的水打湿了一大片。 “还是摘了吧...要不我把窗户打开,会不会好一点?” “嗯...” 符骁一点也不热,但是池御说了,他也就应了。 “还喝水吗?我看你嘴有点干。” 池御抚上符骁的唇,又把水杯递到他面前。 发烧的人好像要多喝些水,才能好得快一点。 “好。” 符骁皱着眉,又抿了一口。 水就是常温的,但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凉了,符骁有些后悔,离开公司的时候,没带上胃药。 “这个枕头...” 池御撤掉了枕头,湿掉的肯定是不能用了,但是这样符骁躺着就不舒服了。 说是照顾人但好像一直在添麻烦。 明明做的事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会差这么多。 池御想问符骁要答案,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明明都生出了一颗想要照顾人的心,却还是差了一大截。 因为爱了,才想要去照顾,池御却只是凭着记忆模仿,越想照顾越乱了手脚。 第107章 距离 “要不你靠着我吧。” 池御快速地撤走了枕头,如愿地把符骁抱在怀里。 “不用了...” 符骁半阖着眼睛,嗓子疼得紧,喉结滚动,勉强挤出几个字来。 “反正你也没劲,推不开我的。” 无赖...池御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把符骁抱得更紧。 “我不是故意弄湿枕头的...但想抱你是真的...” 符骁的身体很烫,池御替他解开了几粒扣子,就老实地抱着人靠在床头。 “我可以学着照顾人...给我点时间...好好治病好不好...” 符骁没有应,池御不知道他是难受得厉害,还是不愿意答应,低头看了一眼。 “理理我好不好...” 符骁的额头汗珠密布,敛着眉,呼吸粗重,撑着床,急急地想起身。 “你去哪儿?” 池御没反应过来,抱着他的手没松,符骁又落回怀里。 “卫生间。” 池御没看见符骁捂着胃,以为他想去方便一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哦...” 符骁弓着背,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赶着往楼下走。 他不想吐在外面,脏了房子,也不想让池御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符骁一只手扣着扶手,一只手捂着嘴,他脚步虚浮,没办法很快地下楼。 许是光着脚的缘故,地板是前所未有的凉。 他像一股岩浆,一路熔化,台阶的颜色开始相近,像一大滩晕开的油画。 还有一节才到楼下,符骁攥着扶手停在了中间。 “你是不是胃疼?怎么不说...” 池御望着符骁深深弓着的背,才后知后觉。 其实不用说...符骁从来不说,池御只是不那么关心,所以总是发现不了他的异常。 “我抱你。” “别...” 猛地被抱起来,压到了本就翻涌个不停的胃,符骁赶紧捂着嘴。 池御抱得不是很顺利,尤其是下台阶的时候,因为怕摔了符骁,他的手一直在抖。 符骁见池御抱得费力,也不敢乱动,手攥成拳死死抵在腹部。 “我扶...你...” 池御话音刚落,符骁就跌跌撞撞地进了卫生间。 门上锁,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紧接着就是呕吐声。 “符骁...别锁门...” 胃一下一下地痉挛着,符骁无意识地做着呕吐的动作。 像有一杆棍子直直从喉咙捅进去,直捣胃部,绞出一连串胃酸,胆汁。 符骁紧紧地扣着马桶的边缘,头低低地垂着,他看着。 看着自己胃里的东西铺开成黏糊糊的一滩,看着汗水一滴滴砸进呕吐物里。 他已经厌倦这样的生活和这样的自己了。 “符骁...你怎么样了...” 符骁脱了力,原本想就这样在地上躺着。 但池御一直在拍门,还叫着他的名字。 “还好...” 符骁冲了水,扶着水池开了门。 他的腿是软的,病号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也没有胃药吗?” 池御见符骁撑在门口,手扣着门框,一把接过他抱住。 “没...” “那我再点个外卖送来。” 池御紧紧抱着符骁,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不了...” 符骁皱眉捂着胃,虽然没退烧,但这么一折腾,也清醒了大半。 “不吃药怎么行...你这么难受...” 池御环着符骁的腰,环得很紧,像是一条带刺的藤蔓,尖刺扎进腹部,根部沾上血,刺得符骁喘不过气。 支着断浆行舟,渡苦海,听见宿命的回响,符骁也没再回头。 小舟从此逝。 “不管用了...” “什么...” 听见符骁低低的声音,池御有些慌张,他一时分不清是什么不管用了。 是药么...还是自己醒悟得太迟了。 还是都不管用了... 过去和未来的风交织着把符骁往一个人身边吹,但他走不动了。 不过至少他也曾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过,他也交付了最大的诚意。 他知道慢慢来,也是一种诚意,但他等得太久了,他等不到天荒地老,他一点点向山下走去。 走到太阳落山的一面。 该后悔的总不该是符骁,他只是遗憾。 “药到了。” 良久的沉默被敲门声打破,池御不得不放开符骁。 等池御接过药,手里的塑料袋晃了一下的功夫,符骁又冲进了卫生间。 “符骁...” 池御拍了拍门,除了咳嗽声和呕吐声,符骁几乎腾不出精力来回应他。 池御转过身靠在门上,还是下单了胃药。 自从符骁出事后,他每一刻都在逼近绝望。 池御想起符骁拉直的心电图和他灰白的脸。 他捧起过符骁白布下垂落的手,他想拉住再也不放开。 他早该知道符骁的心,但是现在却没了留住符骁的底气。 “符骁...你怎么样了...” “符骁...别锁门...” 符骁能听见池御在说话,能感受到他的焦急,但是太晕了。 他又看见血了,鲜红的一大片,他不晕血,只是这样的红太刺眼了,潜意识里想要逃避。 他想躲到什么地方喘口气,但是父亲在等着他料理后事,池御在等他回头,公司还有一堆烂账。 可是他不能回头了... 他还有二十七岁么... 母亲去世后,他再也没有庆祝过生日,如果可以,他希望一家人整整齐齐,哪怕不过生日,团圆就好。 不能和池御一起过的生日,就和母亲过吧... “符骁...你理一下我...别不说话...我害怕...” 一下下拍着门,符骁一直不回应,池御害怕极了,害怕他晕过去,害怕他又要进手术室,害怕他再也下不来手术台。 “符骁...” “嗯...” 符骁应了一声,趴在水池边一遍遍地漱口。 “别锁门,让我进来好不好...” 池御听到符骁的声音离得近了些,便没再拍门。 “好。” 符骁又确认了一下冲掉了血迹,摇摇发晕的头,也顾不得水凉,最后捧起水洗了把脸,揉揉太阳穴,才开了门。 “怎么吐了这么久?” 池御看见符骁唇边挂着水渍,脸上还挂着水珠,抬起手探了下他的额头。 “没事。” “是不是我刚才给你倒的水太凉了?” 池御看着符骁失去血色的脸,心疼地抱紧他,想来是自己刚才倒的常温的水害的。 符骁的胃不比正常人,应该添些热水的。 “还好。” “你刚吐完,要不要躺会儿再吃药?” “没事。” 符骁从袋子里取出药,看了眼说明。 “我去给你倒水。” 池御这次加了不少热水,就着杯子抿了一口,还是温热的。 “你...吃了?” “嗯。” 话虽如此,符骁还是接过池御手里的水杯,喝了小半杯。 “那...明天回医院么?” “不了。” 符骁没办法在医院待下去,一想到隔壁躺着父亲,他就忍不住去看。 明知他生命一点点流逝却束手无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你还没好。” 符骁垂眸,没再看池御,转身准备上楼休息。 “那我抱你上去。” 符骁上楼的时候,池御才注意到他还光着脚。 他没符骁敏锐,他也有过没穿拖鞋的时候,要么是符骁抱着他回了卧室,要么是帮他把拖鞋拿来,总是在第一时间。 “不了。” 符骁靠着扶手一点点上楼,池御也没再坚持。 可能他不怎么会抱人,抱得符骁不舒服了吧。 池御跟在符骁身后一点,一直到符骁上了床,池御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靠着床坐了起来。 符骁眉头紧皱,池御探上他的额头,手心下却还是一片高热。 也许是睡得太沉,也许是累极后的小憩,等胃药送到的时候,符骁还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呼吸粗重。 池御握上他的手,犹豫着要不要叫醒。 但他好不容易才休息下来... 池御轻轻摩挲着他手腕的一圈淤青,又抬起来吻了吻他的指尖。 “我...弄醒你了...” 符骁的指尖动了一下,池御还牵着他的手,两人的目光正对上。 “没。” 符骁偏过头,抽走了手,池御尴尬地递了胃药过来。 “谢谢...我明天吃。” 今天在公司吃了胃药,刚吃下去没一会儿就反胃得想吐,连同没消化的药都吐了出来。 符骁实在没有力气再吐一遍了,但也不想直接拒绝池御的好意。 所以他道了谢,池御看着符骁,觉得两人之间好像隔了一层透明的高墙。 “为什么...要和我说谢谢...” 池御不会质疑符骁的爱,只是为什么变得这样疏离。 他想问问符骁自己还有机会么,但他不能,他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放弃。 他不想把符骁拱手让人,所以他不能要答案,这对符骁不公平,他还没有好好爱回来。 “好好治病...好不好?” 符骁垂眸,这个要求他做不到。 “以后我陪着你,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是一句粉饰太平的谎言,符骁直面着残酷的现实,一刀一刀割着他对这句话的期待。 “早点休息吧。” 符骁没有否认,却是在拒绝,他已经失去希望了,但他不能掐灭池御对未来的期待。 “你还没有回答我…好好治病...” 池御拽着符骁的衣袖,又与他十指相扣,固执地坚持着。 “我没有以后了。” 符骁没有松手,也没再提‘我们’。 他划了一条线,将池御清清楚楚地摘在外面。 第108章 不安 池御牵着符骁的手睡着了,他本意就是怕睡得太死,要是符骁醒来他都感受不到。 他睡觉不是很老实,最后侧躺着抱着符骁的胳膊睡着了,一条腿还搭在符骁的双腿中间。 符骁稍稍动了一下胳膊,就是一阵麻麻的感觉传来,他不敢再动,怕弄醒池御。 毕竟这些天池御也没怎么休息好。 符骁给池御盖好的被子又被蹬开,他叹了口气,把池御蹭上去的衣服拉了下来,盖住露在外面的小腹。 久违地,符骁轻轻揉了一下池御的头发。 他最爱的弟弟。 但是他放手了。 从前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一厢情愿,现在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 昏昏沉沉地挺到了白天,符骁轻轻拨开池御的手,熟睡的人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被子蹭了蹭。 符骁拿好借的外套,刚把手搭在门把手上,就听见池御的声音。 “你去哪儿啊...” 池御揉揉眼睛,头发睡得乱糟糟的,见符骁转身,赶紧下床冲过去。 “公司。” “不许去。” 池御紧紧地抱着符骁,大有焊在他身上的架势。 “要去的。” 符骁拉开门,池御又抱得更紧,让他根本迈不开步子。 “在医院多躺几天好不好...” “松开吧。” “不行,你得答应我。” “今天要早点去公司。” 符骁有些无奈,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才把池御吵醒了。 “你都一个月没去了,还差这几天么...” “先松开。” 符骁抬手看了眼手表,他本来叫了司机来接,现在都二十分钟了,总不能让人干等着。 “不松,你都没退烧。” 池御怕勒得太紧,符骁难受,稍稍松了些。 “司机在等着。” “那送你去医院。” 池御今天是铁了心,不让符骁出这个门。 “池御...松手...” 符骁轻轻地拍了下池御的手,语气有些无奈,他手头还有许多工作,挣钱的事,要是不抓紧复工,可没人能等着他彻底好了再出院。 “不可以像以前一样...在家里工作么...” “要对接。” 符骁并没有义务一一和池御解释,但他还是耐心地应着。 “那要很久吗?” 池御的手松开了一些,但还是没有放开。 “嗯。” 至少又要开始熬通宵了,符骁打算最近就直接在公司睡下了。 “那你还会回医院吗?” “有空回。” 但是大概率是没有空的,符骁也不算是骗人。 “你不会回的...” 符骁又看了眼时间,他和池御已经僵持了半个小时。 “退烧了再去好不好,我怕你发着烧再晕倒...” “嗯。” “能不能回家里...我认床。” 家这个字眼,第一次从池御嘴里说出,符骁有些惊讶。 “那走吧。” 符骁叹了口气,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池御本来想牵他的手,但是也不敢得寸进尺,也就罢休了。 符骁闭着眼靠在后座小憩,池御牵起他冰凉的手握着。 “要不要靠过来?” “没事,不用。” 符骁的头有些晕,一下一下地垂着,池御知道他在疏远自己,但还是把人揽了过来。 “靠着我舒服些。” “没事。” 符骁勉强挺起背,松开池御的手,往窗边挪了一些。 “你是不是不会再原谅我了。” 池御知道符骁给了自己很多次机会,但是为什么就这次不行,为什么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忘了我吧。” 原不原谅已经不重要了,符骁只是不想真正离开的时候,给池御留下太多痛苦。 所以,不如就开始疏远。 “我做不到。” “一点点习惯...就好了。” 只要足够的时间,池御总能忘记自己的。 这条路,只有符骁一个人陷得太深,池御还可以回头。 “你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别人...才不肯原谅我?” 不可避免地,池御又想起了一张脸。 “不是。” 即使不能在一起,符骁也不想让池御误会。 “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让他抱你...” 池御很在意,他也没办法不在意自己的心上人被另一个人抱来抱去,还被压在玻璃上。 还扬言要带符骁走,甚至还拿了签证来。 “没有关系。” 符骁几乎没有犹豫,就回答了。 “那我呢?我们算什么...” 从前不用再明了,但是现在,池御动摇了,他开始需要确实符骁的心意。 他怕符骁会不声不响地离开。 “我是你的哥哥。” 不管问几次,答案都不会再变,符骁不想再给池御希望。 这样他离开后,池御也能少一些痛苦。 “可是我不想只和你做兄弟。” 池御握紧符骁的手,定定地看着他。 “池御...我...” 再说一遍,也还是拒绝,但是符骁还没来得及,池御就凑了过来。 他不信,符骁真的像嘴上说的一样释怀了,所以他亲了上去。 他像在做一道证明题,不看到红色的叉号,还是不死心。 符骁又偏过了头,池御也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司机目视前方,车里的氛围空前的凝滞。 终于在等红灯的时候,符骁拉开了车门。 “我先回公司了,回去好好休息。” 池御也紧跟着拉开了车门,拉住符骁的袖子。 “小心车。” 符骁没想到池御会突然窜出来,看着快变绿的指示灯,护着他急急地站到一旁,躲开准备行驶的车流。 “不要走,你还没退烧。” “先上车,让司机送你回去。” 见指示灯没剩几秒就变绿,符骁又补了一句。 “我尽量早点回来。” 语毕,符骁护着池御的头上了车,让司机锁了车门。 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池御觉得不该那么着急,毕竟符骁也等了自己很久。 可是他又不安地想确认符骁的心意。 符骁也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决绝,等着绿灯亮了,才转过身,目送着车走远,只剩下一个黑点。 但是...如果现在不拒绝的话,他又能给池御什么呢... 他连二十七岁都很难等到。 “好久不见。” 刚踏入办公室,符骁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忘了东西,在我这里。” 厉盛把签证甩在符骁的桌子上,手搭在‘符总外出不在’的牌子上,随意地敲着。 第109章 条件 “什么事?” 厉盛离得太近了,两人的鞋尖对着,符骁向后退了一步。 “需要我扛你去医院?” 厉盛转过符骁,把他抵在办公桌前。 “没事请回吧。” 符骁收了签证,省得他再不依不饶。 “怎么?发烧了。” “嗯。” 符骁偏过头,推开厉盛探向额头的手。 “你在等什么?” 厉盛倒也不恼,把符骁抱上办公桌,堆满的文件洒了一地。 “这是办公区域。” 符骁侧身伸手准备去捞,又被扳正身子。 “那就去非办公区域。” 厉盛踢开文件,踢到符骁根本够不着的地方。 “有什么事,在这儿说。” 故意的误解,符骁皱着眉,不想和他再纠缠。 “胃疼不疼?” “怎么了。” “疼不疼,回答我。” 厉盛见符骁总不配合,也没了耐心。 “不疼。” “那就好。” 厉盛直接扛起符骁,摁了电梯,就在门口等着,也不管来来往往打卡的人。 “放我下来。” 符骁头朝下,忍不住想吐,拍着厉盛的肩膀,刚说了一句话就赶紧捂住嘴。 “大点声。” 他听到了,但是他不会遂符骁的愿。他看着过来过去的人们,压抑着看过来的探索目光,嘴角上扬。 “头晕,松手。” 符骁捂着嘴,声音闷闷的。 “忍着。” 进了电梯,符骁透过反光,看见自己因为头朝下而泛红的脸,疲倦地闭上眼,不知道厉盛又抽什么风。 “躺下。” 厉盛拉开车门,把符骁放在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 “不了,有事就说吧。” 符骁起身坐好,给厉盛腾了地方,也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说躺好。” “......” 符骁僵硬地躺下,头抵着车门,蜷着身子,并不怎么舒服地皱着眉。 “需要我教你怎么躺,来这里。” 厉盛拍拍自己的腿,示意他坐上来,符骁愣了一下,撑着坐起来,把脑袋枕在厉盛的腿上,才算完。 折腾着终于躺下,符骁有些疲倦,高烧抽干了他的力气,但他还是勉强睁着眼。 “睡会儿。” 厉盛把手覆上他的眼睛。 “去哪儿。” 符骁抬手想拿开他的手,却被反握住,只好松开。 “今天不去医院。” “嗯...” 声线低下去,在等一个红灯的时候,彻底消散。 “醒了?” “去哪儿?” 这次没有被扛起来,符骁被打横抱了起来,他扯了一下厉盛的袖子。 “给你检查。” 厉盛抱着符骁进了房间,把人放下没一会儿,就进来几个德国医生。 “有事直说吧,没有的话,我还要忙。” 符骁垂眸,对自己并不抱什么希望,也不想再浪费时间,起身往门口走。 “躺好,你说了不算。” 厉盛钳着他的手腕,把人往床上扔。 “厉盛,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同样的话,他和池御也说过。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也无意与人周旋,毕竟这些相处都是无效的,都会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 床很软,符骁几乎陷下去了,但是厉盛并没有多使劲。 “一回来你就弄成这样。是因为我么?” 厉盛压上床,床被压下去个坑,符骁不受控制地滑向他。 他拎着符骁的衣领,把人提起来。 “不是...你知道的。” 压到了喉结,符骁有些喘不过气,就像面前的人一样,他的强势也总是让人喘不过气。 “哦,不是因为我。毕竟...我没有乱伦的癖好。” 厉盛攥紧了衣领,手背的青筋突起,看着符骁慢慢涨红的脸,平静里翻涌着怒气。 “能让我走么?” 他的措辞太过刺耳,是事实不假,但是符骁不想听。 “不能。” 衣领磨着脖颈,符骁开始喘不上气,但是被勒得太紧,他也没办法大口呼吸,只能竭尽全力吸气。 符骁的胸腔不停地起伏,背部的曲线开始颤抖,求生欲迫使他把手搭上厉盛的手。 “这些年,有幸和警察打过交道,你猜有没有办法把他弄进去。” 一是缺氧,二是‘他’。 符骁知道厉盛在说什么,手上太多事要忙,池御回国前的事,他只是让人办,但也没盯着。 缺氧让他没办法进行思考,他盯着厉盛看,锋利的五官,和初见一样,让人心生寒意。 “还走么?” 符骁搭在厉盛手背的手往胸口摸索去,手攥成拳,在胸口处捂了下,便垂下去,砸在床上。 扯过枕头,把符骁放平躺好,请医生进去后,厉盛在门外点了支烟。 他想不明白,怎么会对符骁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还在愈演愈烈。 也许是他不甘心被人比下去,被一个哪里都不如自己的小子比下去。 威胁不是一个道德的手段,但足够有效。 他不愿意威胁,显得他像一个气急败坏的失败者,但的确,他的占有欲见不得符骁心里想着另一个人。 当初他就该问清楚,省得走了这么多弯路。 厉盛想起第一次见面,在酒店的浴室里,他也是这样掐着符骁的脖子。 符骁没什么好的,只不过会说一些好听的话。 但他也只从符骁嘴里听过那样的话,人的善意有黑白,人们总是审时度势,讲一些听起来政治正确的话。 但他们一般心里都是不屑的,但是符骁却像一个信徒,他深深地信奉自己说的话,所以说出来,也格外地动人。 带着温润的善意,就像厉盛从前听过的一个用来形容中国人的词——温良。 厉盛被一些人的话骗到过,所以他不愿意再相信,他给释放善意的人们,打上伪善的标签。 他的手腕开始狠厉,他看着那些虚伪的面具破裂。 当他第一次见符骁的时候,也抱有这样的想法,他志得意满地,准备看符骁的好戏。 医生出来得很快,厉盛丢掉抽了一半的烟,用脚踩灭。 他不懂医,所以医生捡着通俗易懂的词汇,尽可能准确地表述符骁的情况。 “吃下去。” 厉盛扶着符骁坐起来,摊开手心,上面躺着几粒药。 用药是个严谨的事,但他却不加解释。 “检查完了么。” 符骁也不多问,只是无意再纠缠,直接吞了药。 “治病,我就放过他。” 他提的条件很简单,符骁只需要应了就行。 “池御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他不明白符骁为什么要放弃,灰心好像是下决心那一瞬间的事,又好像是积攒了很久的失望,一点点消沉下去。 “检查完了,我可以走了么。” 符骁仅仅是想离开这里,不仅仅是因为厉盛,他只是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休息。 “你不想活了。” “你喜欢我什么。” 异口同声地,爱与存在的问题登上同一个舞台,展开较量。 “喜欢不需要理由。” 符骁愣在那里,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反驳的准备。 他想说自己没有厉盛想象的那么好,无论厉盛说什么,他都会否定。 他设下了一个陷阱,只要厉盛开口,就会输掉的陷阱。 但现在,棋逢对手。 第110章 错轨 “心衰才会发烧。” 厉盛把手搭上符骁的额头,再一点点下滑,捏上他的下巴。 “我知道。” 符骁排斥这样的肢体接触,扭过头,拉住厉盛的手腕,不让他再有下一步动作。 “烧不退,你走不了。” 厉盛的手还在往下滑,他一瞬不眨地盯着符骁。 他想起在医院的时候,把手伸进符骁的病号服里,摩挲着他腰间的疤痕。 “什么时候能走。” 符骁偏过头,厉盛的手抚摸着他脖颈上的一圈红痕。 然后摁在符骁的颈动脉上,他的心跳得和那里一样快。 刚才他勒着符骁的脖子,一时间没控制好力度。 “不让你走,怎么办?” 符骁的脸红是高烧导致的,厉盛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他也像一个高烧不退的病人,沉浸在滚烫的眩晕中。 “把手拿开。” 符骁的眉深深地皱着,手撑着床坐起来。 “我在帮你。” 厉盛解着符骁的病号服,他的手指穿过扣子,符骁握上他的手。 “谢谢...我不热。” “脱掉好得快一些,还是…你突然不想走了?” “想走...麻烦你转过去。” 符骁从不给别人不切实际的希望,所以他回避着对方炽热的眼神。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厉盛解扣子的手停了,他起身,走向门口。 “没什么。” “我又不是没见过。” 厉盛走了,符骁脱了衣服,知道他生气了,犹豫了一下,又开始穿衣服,准备回公司。 推开门的瞬间,符骁正面撞上厉盛,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杯热水。 不过好在水倒得不是很满,只是晃了几下,并没有洒出来。 “你要是一直想走,我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让你下不来床的办法。” 厉盛逼近,搂着符骁的腰,把水递到他的嘴边。 符骁不会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丝毫不怀疑他不会这么办。 事实上,他想要的东西,他总会想办法得到,他的手段总是卑劣,他习惯看别人被逼上绝路。 “现在,你再考虑,要不要照办。” “喝水。” 厉盛的手搂得很紧,符骁没办法后退,只能先就着杯子喝水。 水是热的,不会太烫,对于符骁来说,是刚好的温度,水流经五脏六腑,胃短暂地暖了一下。 符骁一颗颗地解着扣子,厉盛的手松开了,符骁转过身脱掉了衣服。 察觉到身后炽热的视线,符骁缓缓开口。 “从前不听话,我爸打的。” 厉盛盯着后背看,他能辨认出是鞭痕,但他想符骁大概也不会说,就没问。 “现在也是。” 一样的不听话。 厉盛把水杯放在床头,见符骁扯过被子躺下,替他关了灯。 他也有事要忙,但他现在哪里都没去,就坐在床前守着。 他等着符骁睡了再走,吃了药,符骁大概也疲倦极了,很快就能睡着,所以他也不会等太久。 他不能在中国待太久,他也不是一定要带符骁去德国。 只是他以后免不了牢狱之灾,他想把符骁带在身边。 那天他在符骁病床前说重操旧业,符骁的反应和预想的一样大。 他向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但他就是明知故犯。 他走私军火,手怎么也洗不干净了,他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近乎病态地迫不及待,他想看到母亲脸上的面具一点点碎掉。 但是又为了在公众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不得不维护司法公正。 他有一个野心勃勃的母亲,给了他生命又弃他而去。 他长得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也看不出半点儿德国人的血统。 他融入不了任何一个集体,人们在经过他时,总会有意无意地打量他。 他不停地转学,不停地做着自我介绍。 讽刺的是,他在德国生长,每一次的自我介绍,老师都要他介绍自己的国籍。 在那样一个以谨慎严肃着称的国家,即使他被人辱骂嘲笑,老师也严肃地警告他,不要惹是生非。 他也曾怕损坏母亲的形象,不肯还手,但他错了,他一直没等到母亲来替他说话。 所以他开始还手,他粉碎那一张张可憎的笑脸,把他们全部送进医院。 他的个子开始长高,他总是愿意买一盒牛奶,听说会长得更高。 也许牛奶真的有用,他一直在长个子,在班里永远坐在最后。 他冷着一张脸,他的个子高出一大截,他每天都忍着生长痛。 他希望别人都害怕他。 谁又不是一个野心家呢,他在一条错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想成为母亲的污点,他把自己推向死刑。 他偏要在德国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他偏要让母亲看着自己错轨。 “你...在想什么。” 符骁又醒了,他短暂地睡过去,又被过高的体温弄得难受,出了一身的汗。 他看见厉盛坐在黑暗里,头低着,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 “没什么。” 厉盛的声音冷掉了,但他一直都是这个语气,只不过比之前的话少了。 “我有事想问你。” “问。” “怎么来中国了。” 符骁上次见厉盛,已经是几年前,那时候厉盛就干着走私军火的事。 这次他突然的造访,符骁觉得有些不安。 “做生意。” 国内对这种事管得很严,不可能有空子钻,所以符骁也搞不清楚,厉盛到底做得是什么生意。 他该继续追着问么… “不要做违法的事。” 符骁警告他,但也知道他向来不会听别人的劝告。 “水凉了。” 厉盛拿着水杯离开,符骁望着他的背影,心绪不宁。 “这几天我都会住在这里。” 厉盛把房卡递给符骁,他不正面回答,就是没有继续刚才话题的打算。 “说好了,退烧我就离开,不会再来。” 符骁没有接,见厉盛摸着口袋,摸了一包烟出来。 “烟草生意,满意了么。”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碰法律的红线。” 符骁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出于人道主义,不想看着厉盛越错越深。 “吸烟有害健康,又有谁听了。” 见符骁皱眉,厉盛忽地笑了。 “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 符骁不来也不要紧,他可以找过去,像今天一样。 找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只要你想。 第111章 生长痛 池御等着符骁回来,他像以前一样,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等。 符骁说尽量早点回来,但已经凌晨一点了,他也佩服自己,真的能忍住不给符骁打电话。 除了关心符骁在哪里,他还不得不在意符骁和谁在一起。 从前是周泰,现在又有了厉盛。 他还有机会么... 他觉得越来越抓不住符骁了...明明他和符骁认识得最久。 明明符骁望着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情,明明他都愿意回头了,为什么符骁不能再等他久一点。 他忘记了在医院时守着符骁时,只求人能醒过来。 他忘记了对着那一大片毫无生机的白的忏悔。 凌晨两点的时候,手机屏幕忽地亮了,符骁皱着眉,摸索着去够手机。 “你去哪儿。” 厉盛更快一步,夺过手机,符骁这才发现他还坐在这里,不知道待了多久。 “是池御吧...我答应他要回去。” 撑着床坐起来,符骁身上浮了一层汗,却还是没有退烧的迹象,连带着床褥都是潮湿的。 “不许去。” 厉盛攥着手机,伸手拦住符骁,把他往床上推。 “他在等着我,我们说好了的。” 有什么事一定要回去的,让符骁发着烧大半夜还要往回赶。 就为了一个随口的承诺。 那他找来医生,一直守着算什么。 算笑话么? 骨骼错乱的声音,浓重的奶腥味儿,厉盛想起了忍着生长痛的那段日子。 似曾相识的感觉卷土重来,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身边的人却一个个走掉。 冷漠地离开,从来没有被坚定选择过的酸涩与不甘,裹挟着恼怒一同砸向他。 黑云压城城欲摧,厉盛的身影在颤抖,他紧握着手机,唇紧紧地抿着。 “我说不许去。” 理智崩溃前,厉盛发出最后的警告。 房间里压着一室黑暗,厉盛却瞧见了母亲的脸,她从来光鲜亮丽,面对公众时永远保持着一副从容的姿态。 好像没什么能让她动容。 符骁也是这样...不管厉盛几次开口,他都不会留下。 “池御在等我。” 高烧下,符骁的嗓子有些哑,声音虽然低低的,却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守着你,给你治病的是我。” 手机发出咯吱的声响,符骁还来不及辨别,就被钳着手腕走到了窗边。 厉盛一把打开了紧闭的窗,忽地,夜晚的冷风像刻刀一样,刺在符骁赤裸的上半身。 透过一点月光,符骁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已经被捏得变了形。 紧接着,厉盛一挥手,把手机从窗户外丢了下去,倒不如说成是摔更贴切。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厉盛钳着符骁的手腕,他的指尖发白,盛怒之下,扔着符骁砸在了床上。 后背撞在床板上,符骁忍着痛,闷哼了一声,下意识往后退,还来不及说话,厉盛就压了上去。 “他有什么好?” 望着符骁不肯后退的眼神,厉盛恨不得当初在医院就把池御弄残废。 他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 要放手也该是池御,凭什么是自己。 符骁没有说话,默默无言中,他其实已经给了厉盛答案。 “我对得起你。” 厉盛一只手钳着符骁的双手,高举着摁在床板上。 “放开。” 符骁只能出声警告,却不敢乱动,两个人离得很近,他只要一动,就会碰到厉盛的身体。 “你说了不算。” 厉盛低头,吻在符骁的脖子上,他能感受到旁边的颈动脉在一下下地跳动。 符骁偏过头想起身,厉盛又摁着他的双手让他不得不靠回去。 “放开。” 厉盛闻言张口,咬得狠了,用牙尖磨着颈间那块皮肉。 符骁皱着眉,手指蜷在一起,他的指尖扣着厉盛的手背,陷下去很深。 他身上没什么力气,他在想该怎么和池御解释得清楚。 他解释不清楚的。 厉盛抬头从符骁身上起来,刚一松手,符骁就撑着床起身。 符骁的面无表情,像是无声的嘲讽。 “我哪里比不上他。” 厉盛拉着符骁的手腕,逼着他后退,俯身偏头凑近他的唇。 但是厉盛没有再继续,他望着符骁冷漠的眼神,攥紧了拳头。 “走吧。” 厉盛背对着符骁,大步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他的手扶着门的边缘,回头看了一眼,攥紧了拳头,紧接着走廊上又响起了脚步声。 厉盛走了,符骁站在原地没有动。 厉盛特意挑了脖子,还咬得很重,不用照镜子,符骁也知道,一定会很明显。 符骁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他缓缓走向窗边,借着月色,看见地上躺着的手机。 已经报废了。 他和厉盛很像,对于爱而不得的人都是偏执的。 只不过他不敢,不敢碰池御,他怕吓到池御,所以他日复一日的压抑着自己蓬勃的爱意。 他想说的话早就写在了每一个看向池御的眼神里。 他总是闭塞,直到放手了也是这样。 他如果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就不会一次次地回到池御的身边。 他还是舍不得。 最后一次了... 符骁一点点穿上衣服,他的后背被撞得很疼,估计又青了。 他在酒店楼下等着车,冷风瑟瑟吹着他单薄的病号服。 他有些狼狈,脖子上有一圈红得发紫的勒痕,再往下一点还有一个面目全非的吻痕。 “师傅,麻烦先去药店。” 符骁上了车,闭眼靠在椅背上。 凌晨两点多开着的药店几乎寥寥无几,司机带着他绕了几圈。 最后他买了一盒创可贴。 对着车上的镜子,符骁一连撕了两个才遮住那个激烈的吻痕。 站在房子门口,符骁迟迟没进去。 符骁知道池御一定会问,他不想最后一次见面,还以惨烈收场。 铺天盖地的疲倦袭来,符骁有些心累,最后他还是开了门。 他答应过池御的。 无论如何...也是最后一次了。 “符骁!” 池御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听见进门的声音,直接弹了起来。 “嗯。” 符骁低着头,他还是不想让池御看到。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池御抱着符骁,把头埋在他的颈间。 符骁的体温还是很高,但是吹了不少冷风,病号服还是冰凉的。 “这是...怎么了。” 池御还是看见了。 第112章 生长痛2 “所以...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对么。” 池御一点点撕下创可贴,他撕得很艰难,符骁出了不少汗,但他还是一点点,看到了吻痕的形状。 “我等了你很久。” 池御后来又给符骁打了电话过去,但是始终显示关机状态。 “我打电话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池御的嘴唇在颤抖,他的眼睛像是一汪潭水,酝酿着一场雨。 他撕开创可贴丢到一边,那个吻痕就这样暴露在他眼前。 但不止是吻痕。 他知道是谁干的,他想到符骁被那人压在身下,他想到从那样一个吻痕开始,之后又该是以怎样疯狂的方式展开。 他又想起情到浓时,符骁也只是落下一吻,始终不肯再进一步,总是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抽离。 原来不是不愿意,只是不愿意和自己。 “你就是这样喜欢我的...” 池御的声音颤抖着,像是积怨已久的洪水决堤,冲破了他心里的防线。 他从来怨恨着,他从来没放下过过去,他对符家的恨意,绵延不绝,埋在血管下,嵌在血肉里。 他觉得不公平,凭什么符骁还有父亲,他却家破人亡。 但又不仅仅如此,他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厉盛可以,他就不可以。 从母亲第一次把他带进符家,他们注定要纠缠到底。 他只想让符骁的目光永远望着自己,他是唯一能在符骁的手术单上签字的人。 “为什么我不可以...” 池御吻上符骁的唇,泪水一滴滴砸在符骁的病号服上。 符骁偏过头,往后退了一步,他又在拒绝。 “为什么让他亲你…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池御一只手扣着符骁的脑袋,拼命让他靠近自己,他很青涩,他的呼吸粗重,一下下打在两人之间。 “池御...停下。” 池御紧张地出了一手的汗,符骁的发丝被他浸湿。 符骁又偏过头,一直在后退,见池御还在坚持,没办法只好试着推开他。 “你躲不掉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泪水模糊了眼眶,池御的声音低低的,他一直把符骁往自己怀里拉,符骁却一直在后退。 拉扯之下,两个人摔在地板上,说不清是谁先跌倒的,符骁护着池御,后背砸在地上,痛得弓起了背,青筋从额角暴起。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说话...” 池御在等符骁辩解,但他自己也知道,他不会信,他只信自己看到的。 他不肯放过符骁,他看着符骁眉深深地皱着,被他吻得喘不上气。 他没什么技巧,牙齿还磕在了肉上,血迹很快蔓延开。 符骁躺在冰凉的地板上,高热却不减半分。 尽管他一直在尝试推开池御,可是池御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直到尝到了血腥味,符骁忽地停下了手,他久久地望着天花板。 鲜血顺着两人的唇流下,像是一颗朱砂泪,一滴滴敲打在地上。 每一声都在说着‘宿命’,‘宿命’。 血浓于水让这段感情更加浓烈,终于还是走向了失控的方向。 池御抬起头,用手擦着唇边的血迹,却见符骁闭着眼,也不再推开自己。 “符骁...” 池御抬起手,缓缓抚上那个吻痕,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 “哥哥...” 池御见符骁始终没回应,不安地搂紧他。 “不要不理我...” 他还在继续,他埋首于符骁的颈间,刻意避开那个刺眼的吻痕。 他在符骁身上种下自己的痕迹,又抬起符骁的手腕亲了亲,亲在他深埋皮肤下的血管处。 最后和他十指相扣。 符骁已经没力气了,他始终闭着眼,他知道是池御,所以不敢看。 不过还好是池御。 让他感到疲倦的不仅仅是高烧不退的病体,还有池御的不信任。 还有这段关系...即使他拼命补救,却还是朝着病态的方向发展。 用真心换真心只是个极小概率的事件,所以符骁不敢奢求。 但他自觉无愧于心对池御,却始终得不到池御的信任。 他可以一遍遍地在父亲面前替池御辩白,甚至于,在以后质疑贬低池御的任何人面前辩白。 但他没办法替自己辩白,因为他知道池御不会信。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换来一份信任。 是真心么... 可是他的心早在很多年前就给了池御,他没有什么能再给池御了。 抛开公司,钱那些身外之物,他除了一个病殃殃的身体,一条不久矣的命,再没有什么是能搜刮的了。 他遇见池御太早了,所以即使从前他什么都没有,却还是想争取一切给池御。 他的生长痛是池御,像是骨骼拔节的错乱生长。 他想把池御扛在肩上,托举着他,让他远离社会上的豺狼虎豹的同时,也能看到更远的风景。 有人生来就是要做一座桥的,所以,他允许自己放弃梦想,承担起哥哥的责任,让池御踩着自己走过去,走到对岸。 他一直泡在水里,他上不了岸,所以他不敢放松,懈怠,日复一日地工作,尽量让这座桥更牢固些。 “池御...” 他的声音像是硬生生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整个人脱了水一样的虚弱。 “池御...” 池御搂着符骁的腰,一直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可是他太青涩了。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这样。 “符骁...符骁...” 池御彻底慌了,黑暗中他看不清符骁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应该先打开灯。 但他很害怕... 这本该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房间,可他却紧张地摸索了好几遍,才打开了灯。 符骁身下是一滩血,还在一点点地往外渗,晕开到地板上。 他不再皱眉,脸色又是熟悉的惨白,只有唇上一点血迹,让他鲜活一点。 “对不起...对不起...” 池御抱起符骁,他的额头还是滚烫的,身上却一点点凉了下来。 符骁从疼痛中醒了过来,他握着池御衣服的手攥紧又松开。 他的手指曾因为反抗,深深地陷在厉盛的手背上,但是面对池御...他还是舍不得。 但他又很绝望,他不明白自己一直坚持的到底算什么。 那些隐忍,那些克制的缠绵都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池御...你有没有...信过我...” 符骁软软地靠在池御身上,整个人止不住地下滑,池御紧紧地搂着他,泪水决了堤。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混蛋...”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无论如何...都是最后一次了。 生长痛再刻骨铭心,也有一天会结束。 伴随着年少时代的结束,符骁也在向曾经那份炽热告别。 他什么都给了池御... 至于剩下的日子... “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第113章 撕裂 “我给你拿件衣服...还有...裤子...” 病号服敞开着,长度堪堪到他的大腿根,压在身下的部分被血濡湿。 有些屈辱的模样,符骁试着动一下双腿,想合上,却痛得浑身颤抖。 汗水贴在发丝上,顺着锁骨滴下,符骁低头看了眼自己光着的上半身。 密密麻麻都是青青紫紫的吻痕,不比厉盛温柔多少,只不过最开始那个吻痕的淤血晕开了,显得大一些。 池御随手翻了衣服就着急忙慌地下了楼,他看见符骁无助地躺在地板上,悔不当初。 地上还很凉,他应该先抱符骁去沙发上的,但是那样不可避免地会扯到伤口。 “我给你穿上衣服。” “......” 符骁没有回应,只是垂眸,任由池御摆弄。 池御手忙脚乱地替他褪去病号服,但是不知道又碰到哪里,见符骁皱眉,又不得不停下来。 “身上哪里疼?” 见符骁不说话,池御也不再问了,想起刚才两人倒在地板上,池御半抱着符骁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混蛋...” 池御轻轻抚上符骁后背的一大片淤青,薄薄一层皮肉下,脊柱的形状清晰可见。 “裤子...” 池御抱着符骁,手里拿着裤子有些为难,一是符骁还光着,二是符骁的样子好像动一下都费劲。 “你忍一下...我抱你去沙发上,救护车一会儿到。” “别...” 符骁紧抿着唇,抓住池御的袖口,不想让自己这副模样再被更多人看见。 “什么...” 池御握住符骁的手,也反应过来,亲亲他的指尖。 “我知道可能会有点...但是你这样,打车的话,我怕会更严重。” “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池御抱着符骁还是有些费劲,他想扯个毯子给符骁盖上,刚一弯腰,符骁就颤了一下。 “弄疼你了…搂好我...我给你盖个毯子在身上。” 池御本来抱人就不太熟练,符骁颤了一下,他也慌了,手抖着想抱紧,人还是一直往下溜。 “我先抱你坐下。” 池御扯过被子给符骁盖在腿上,见他一直皱着眉,抬起他的手扣住。 “对不起...让你流这么多血...” “别...说了...” 符骁的脸有些红,手攥着毯子往上扯,他已经尽量想忽略下身的不适了,可是池御一遍遍地提,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刚才的事。 “是我不好...我真的...没办法把你让给别人...” 池御让符骁靠着自己,牵起他的手,把脸埋在他的手心,声音闷闷的。 “我...很喜欢你...” 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会忍不住做这种事。 符骁不会读懂池御的意思,那样他或许会更加失望。 池御的告白在这样的场合下显得不合时宜。 符骁等这句话等了很多年,却在真正听到时,不再有什么波澜,只觉得自己凄凉又可悲。 心心念念成执念的话只需要交付一次身体,就可以轻飘飘地得到。 在做完这种事之后说,大概只是池御为自己的愧疚找了份托词。 符骁想起池御说的那句‘你就是这样喜欢我的’,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样的话太伤人。 手心一片湿润,还有些痒,这次符骁没再轻轻揉着池御的头发,只是看着他。 他看着池御,却在怀念过去,那段身体没有深入接触前的时光,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回不去了... 符骁输着液,医院天花板还是熟悉的白,是那样的无趣。 就像他现在,很难有什么事让他再提起波澜,他对自己失望,也对这段关系绝望了。 本来就该结束的畸形的爱恋,连花都没开就落了。 也好...也好...这样他离开的时候,也能走得痛快些。 意料之中的,身下一动就是,一阵撕裂的疼痛。 见池御守在床边,符骁扭过头不肯看。 “别不理我...” 池御握住符骁的手,把脸贴过去蹭着。 “我是第一次...以后你都在上面好不好...” 符骁闻言皱眉,索性闭上眼,省得池御盯得他发慌。 “我没有别的意思...等你好了...再考虑这种事。” 池御握着符骁的手更紧,见他闭眼,有些不安。 “对不起...我信你...以后不管什么我都信你...” 他已经得到了结果,却大言不惭地来说相信,池御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我不知道你发着烧回来...是我混蛋...” 说到这里,池御想起来符骁还在发烧,探上他的额头。 没想到他刚一起身,符骁就把手抽走了。 “怎么一直不退烧...来的时候医生说你吃了药的。” 池御知道大概是厉盛给看的,虽然心里酸酸的,但也不能再计较,只好忍下来。 “怎么能让你好受一点...要不要给你擦一下身上...” “不要碰我...” 符骁终于有了反应,他偏过头想转身,背对着池御。 “别动,小心跑针了。” 他身上青青紫紫的全是吻痕,为了散热,病号服的扣子解开了几颗。 他只要稍稍低下头就能看到身上的盛况。 有一些屈辱...或者是绝望...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池御,他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 “那...我不碰你了...你躺好。” “要不要喝水...” “不用了...” 病房陷入良久的沉默,不过好在符骁还会回应,比彻底的漠视要好上许多。 “我能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么...” 符骁没有应,却等着池御的问题。 “你还会喜欢我么..以后...” 池御意识到很多事不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了,从前他放不下架子道歉,后来他以为只要放低身段,道了歉就能抵消一切。 可是...他真的伤到符骁了... 真正的伤害造成后,太多的道歉只会显得他是那样急不可耐地换取符骁的好。 他像是一个贪婪的洞穴,麻木地吞噬着所有温柔,被温暖萦绕着,却连个回声都没有。 “不管你还喜不喜欢,换我来喜欢你。” 终于,空谷回响。 第114章 抵触 “不要喜欢我了,也不要再见面了。” 符骁闻言没有再动容,他没有看池御,只是望着天花板。 像在对着一片海,寂静的白抹去了所有的汹涌。 “不要...” 又来了,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水汽。 可是他不能再背着池御走很远,路的尽头还是海,他等着和母亲团圆。 他偶尔也会想躲一躲,做一个不那么累的大人。 “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我...没怪你...” 虽然他没什么劲,但是他也没坚持推开池御。 是他的不坚定,才会一步步有了今天的局面。 他不想看池御自责,谁都不怪,要怪只怪他自己先动心,硬要把人留在身边。 闻言池御抬起一直低垂的脑袋,握住符骁的手,以为还有希望。 但是又怎么可能会真的就这么过去了。 “池御...我累了...” 一次次地在医院醒来,一次次地面对白得冷漠的天花板,好像一场怎么都醒不来的梦。 人世间的一切到最后都成了没有耐心,他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了耐心。 他厌倦了日复一日往身体里送药,药从一个药瓶到了自己身体这另一个药瓶。 他厌倦了铺天盖地的疼痛,让他很难集中注意完成一件事。 但是他还是要吃药,不吃药就没办法工作。 他不后悔把一切都给了池御,但他也不希望有以后了。 他不再有耐心等着二十七岁的到来,他只想做好事情,早日离开。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 符骁的眼睛失去神采,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他任凭自己迷失其中。 “不要道歉了...” “我想好好和你在一起...” 池御抬起符骁的手,凑到唇边吻着,眼泪一滴滴砸在他的手背上。 “忘了我吧,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我错了...真的错了...别不要我...” 池御握着符骁的手不放,把头抵在他的手上像是在忏悔。 但符骁不是忏悔墙,也不是承重墙,池御坐在一片废墟之上,太多的悔过冲淡了承诺。 “别哭...” 符骁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拭去池御的眼泪,不然他越是这样,池御越是离不开他。 人都是习惯的产物,池御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我真的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先...放开我。” 回血了... 池御松开手,才发现符骁的手背已经有些肿了。 “这是怎么了?” 谭虔提了箱牛奶放在地上,自顾自地拆了一盒,插好管子递给符骁。 “腰...伤到了...” 符骁不自在地垂眸,谭虔也没在意。 “那以后...会有影响么?” “什么?” 符骁知道平时谭虔是不太正经,但是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还要… “就是你想的那方面。” 谭虔没给符骁留面子,见符骁的脸一点点红了,笑得狡黠。 “胃不好也多少喝一点。” 谭虔拿着牛奶递到符骁嘴边,见他伸手接过,给身后的池御和护士腾了地方。 “麻烦问一下,腰伤得严重么?会影响以后正常生活么?” 护士正在给符骁重新扎针,谭虔的话一出,池御的呼吸都凝滞住了。 符骁赶在护士前开了口。 “不严重...没事...” 护士明白符骁不愿意让人知道,毕竟这属于个人隐私,也就没开口,处理完就离开了。 “符骁。” 谭虔嬉皮笑脸的模样不再,严肃下来唤了一声。 “嗯。” “这几天你去医院看看符叔叔。” “好...我知道了。” 言外之意,池御也听出来了,他不安地绞着手,看了眼符骁,带上了门离开了。 这次他和符骁是真的...没办法了... “你和池御怎么回事。” 谭虔见池御走了,凑近符骁一点,他知道符骁为什么住院,只是刚才不方便说。 “没什么...” 符骁没有往外说的打算,只能瞒着。 “住院的信息我查到了。” 符骁闻言抬起头,还是闭口不言。 他觉得不自在,虽然他和谭虔很熟,但是还没熟到可以随便说下体撕裂的程度。 而且...谭虔大概会问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这让他怎么说... “等你好...一点...记得回公司一趟,把能处理的工作先办了,我来帮你。” 谭虔故意拉长声线,就是为了看符骁尴尬又隐忍的表情。 “谢谢...等他...不在以后...我来整顿公司。” “小符总,谢谢就免了。” 谭虔拿过符骁手里的牛奶,见他没怎么动,也不勉强,递了温水过来。 “不想见池御的话,我带你走。” “嗯。” 符骁想起有一段时间没见周泰了,自己后来住院也没帮上他忙。 “周泰呢?他项目怎么样了。” “啧,伤心了啊,我先来的,没问我一句。” “那你怎么样?” “还是那样,一直等着你好。” 谭虔突如其来的煽情,让符骁梗住了,这样温情的表达他很少听谭虔说。 不过细细想来,谭虔陪着他很久,也最了解他,陪伴何尝不是一种长情。 “当时我怕你再也醒不过来,没人陪我玩儿了,商场这么大,一家独大好寂寞。” 谭虔的尾音上翘,又恢复不正经的模样,见符骁嘴角上扬,和他相视一笑。 “不告诉周泰,主要是嫌他吵,咋咋呼呼,不比我沉稳。” “嗯,你最沉稳。” “记不记得答应过我,要好好治病,让我以后给你随份子钱。” “......” 话说到这儿,符骁又沉默了,他大概要食言了。 “我先帮你支开池御。” 谭虔也没再强迫符骁,拍拍他的肩膀,出了门。 谭虔回来得很快,比符骁想得快多了,还顺了一把轮椅。 “哥哥推你。” 谭虔抱着符骁还轻轻掂了一下,才把人放到轮椅上。 “去我家么?” “还是去酒店吧,不麻烦你了。” “你已经麻烦我了,那就去我那儿。哥哥管饭。” 一出医院门,符骁就看到门口那扎眼的红色。 “你开...跑车来的?” 符骁有些尴尬,虽然说现在记者也不怎么关注他了,但这么明显,一被拍到,再扒一扒... “这不是着急见你么。” 第115章 料理 “这样抱疼么?” “没事。” 符骁摇摇头,不想太麻烦谭虔,况且伤到那里,怎么抱都会疼。 “你说不疼我可就当真了。” 谭虔了解符骁是疼也忍着的性格,只能走得快一点,一路抱着他进了房间。 “我点了饭,你先吃点儿。” 是他们平时吃的淮扬菜,谭虔还点了不少,汤菜齐备。 “你呢?” 符骁见谭虔似乎没有要吃饭的意思,也没动筷。 “太烫了,先给你取文件电脑。” “没事,我让人送来吧。” “正有此意。” 谭虔闻言刚迈出门的脚又踏回来,在原地转了个圈坐下了。 “能吃完最好,吃不下就剩着。” “我...没什么胃口。” 符骁有些犹豫,担心吃完之后想吐,他这样腿动一下都疼,根本来不及跑去卫生间。 “吃一口。” 谭虔夹了块虾仁凑到符骁嘴边,坚持着。 “好...我自己来。” 符骁吃了虾仁,在谭虔的注视下,又夹了筷菜心。 他吃得不快,就是想少吃一点。 “不怕,吐了我换新的。” 谭虔知道符骁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吐到被子,衣服上,扔了再买就是。 “还是算了...” 话虽如此,符骁还是没办法接受吐在卫生间以外的地方,他过不了自己这关。 “再吃一口。” “不了...” 还哄上孩子了...谭虔觉得自己今天适合在幼儿园干一天。 也就是符骁了...要是真来一群小崽子围着他,他直接引爆自己,给小朋友看一场烟花。 “最后吃一口,再喝点儿汤。要我喂你?” “......” 符骁皱着眉,见谭虔又推过来一碗汤,不用勺子搅动,都能看出里面料还不少。 “不吃饭低血糖晕了,我可不管你。” “谭虔...我不是小孩子。” 符骁有些无奈地接过勺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我是小孩儿行不行,怕你饿坏了,没人陪我玩儿。” “干了。” 符骁也不好再拒绝,仰起头端着碗都不带停的,一碗见底,给谭虔看。 “确诊烧坏了,早知道不带你出院了。” 谭虔嘴角抽了一下,把手搭在符骁脑门儿上,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 “干得不错。哥哥给你奖励。” “?” “奖励你睡一会儿,我还有活儿要忙。” 谭虔拉上了窗帘,又扯了符骁身后的软垫,扶着他躺下。 “我不困...我也工作吧。” 符骁拉住谭虔的胳膊,手撑着床又坐了起来。 “躺着休息,不然我陪你睡?” 谭虔双手环胸靠在床边,打开手机,好像在等着谁的电话。 “我倒是想睡...唉,谭总可没那么好当。” 谭虔关上门,还一并带走了符骁的电脑,防止他爬起来工作。 淅淅沥沥的雨下着,室内却并不凉爽,符骁热得难以入睡,抬起胳膊,冰凉的手正好搭在额头上。 他觉得被子很沉,像是一块儿吸满了雨水的海绵,压得他呼吸也沉沉的。 床头温热的水已经放凉,符骁犹豫着,还是撑着坐起来,他喝了一大口,却并不畅快,只敢一点点的往下咽。 丝丝凉意一点点下渗,他变得极端,像是一杯放入火球的冰水。 凉意蔓延开来,劲头很快压过燥热,他颤抖着手捂上胃,后背又浮上一层冷汗。 脑袋昏昏沉沉的,滚烫沿着动脉分几路向下输送,冷热碰撞融汇,又一阵阵交替。 “符骁。” 谭虔敲了下门进来,见符骁正坐着,没乖乖躺着,有些无奈。 “怎么了。” 见符骁出了一头汗,谭虔几步走到床边,探上他的额头。 “池御刚才来了。” 谭虔拿开符骁捂着胃的手,塞了一瓶胃药给他。 他只是备着,却没想到正好用上。 “他...在楼下么?” 符骁望了一眼窗外,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 “我让他回去了,但是给了他一把伞。” “没带伞...那有淋湿么?” 符骁的心思全然都在一个人身上,都没注意看谭虔的表情。 “浑身都湿透了,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谭虔看着手机的三个未接来电,都是池御打过来的,不过他没有接。 “我回去看看。” 符骁刚掀开被子,就被谭虔摁住手。 “我骗你的,他没来。” 谭虔看着符骁的反应,气愤又无奈。 “那就好。” “你还护着他。” 谭虔深深看了眼符骁的领口,他的脖子上还挂着青青紫紫的吻痕,不用想都知道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是第四个电话。” 谭虔看着来电显示,把手机屏幕正对着符骁。 “让他不要来了...” “那就不用接了。” 符骁见谭虔起身,又拉住他的袖口。 “接吧,不然他还会打来。” 他到底是在为谭虔着想,还是怕池御担心,谭虔无须挑明。 “别打了,他不想见你。” 谭虔接了,只说了一句话就挂了。 池御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看着挂断的电话,坐在医院的床边,又翻出符骁的号码。 他有很多话想对符骁说,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在对话框内一遍遍编辑,又一格格删除。 ‘对不起。’ 不过符骁注定是收不到了,他还没买新手机,他的手机残骸正躺在酒店楼下。 “把药先吃了。” 谭虔拿过符骁手里的药瓶,按照说明,倒了几粒在符骁的手心。 “这些...已经不管用了。” 符骁在看到药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是该离开得彻底些,幸好池御没来,不然他大概又会心软。 “那也先吃了,不然干疼着?” “吃了也会吐。” “那就好好治病,好好待在医院。” 谭虔有些着急,见符骁的脸色惨白,拿着药又不吃,恨不得掰开他的嘴。 “谭虔...我...不治了...我真的累了。” “不治就...先养一养,养好一点儿再治。” 谭虔的气消了一大半,他知道这些年符骁撑着公司的不易,但他也有私心,不能眼睁睁看着符骁去死。 “再躺一会儿,我给你倒水。” 今天他抱着符骁的时候还掂了一下,比上次又要瘦一些。 所以点了很多菜,虽然知道符骁吃不多,但还是想让他多吃一点。 又来了第五个电话... 第116章 入梦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久违地,符骁梦见了母亲,他太清楚那是梦了,因为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心安的感觉了。 他能看到母亲陪着自己的画面,不知道是记忆太模糊的缘故,还是高烧的缘故,他始终看不清母亲的全貌。 母亲的头发垂落,遮住清秀柔和的五官,手轻轻揽着儿时的自己。 他以一种上帝视角,旁观着自己的童年,他看到一轮圆月,月光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模糊,家具的棱角被抹去。 那应该是轮秋月,他记得有人告诉他母亲是在一个秋天的离开的。 月亮的谜底是团圆,今夜离散的人都应该见一面。 团圆是钝痛的,然仍盼秋意至,年复一年,明知如梦似幻地不真切,他偏生出了执念,等到最后,都成了心上的泡影。 他已经很久没梦到母亲了,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很久没好好睡一觉,也许是他的心不诚,所以怎么也见不到。 他已经记不起母亲的模样,却在梦中能一下识别出来,他想看得再清晰一些,却越来越模糊。 回忆无限延伸至永恒,抽象的画面扭曲成虚无,像一条溪水,从他的手中溜走。 像一层层薄薄的飘带,不断堆叠,压在他的胸口,没有重量,却让他喘不上气。 谭虔合上电脑,被池御的来电弄得有些心烦,拿着电话直奔符骁。 他无意掺和池御和符骁的事,毫无疑问,他会向着符骁,他不想弄得太难看,只能交给当事人处理。 “我去叫符骁,你们自己处理。” 谭虔摁了接听键,语气不是很好,池御见状,低低道了声谢谢。 “符骁...池御给你...” “符骁!你怎么了!” 谭虔吓了一跳,见符骁皱着眉,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服,侧躺着蜷缩成一团。 “你别吓我。” “符骁怎么了?” 谭虔没有挂断,池御听见惊呼,也赶紧出声,他还等着和符骁说话,即使他能做的也只有苍白的道歉。 谭虔扔了手机,拿走濡湿的枕头,半抱起符骁,握住他的手,轻轻晃着。 见他半阖着眼,呼吸艰涩,悠悠转醒,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 “怎么了?” “没事...做了个梦...我想去一趟医院。” 无缘无故地梦见母亲,符骁心里隐隐作痛,又升起强烈的不安。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推着他往医院赶。 “好,你先歇一下,换一件衣服就走。” “心衰的药你身上有吗?” 听着谭虔抛出的一个个问句,池御不自主地握紧了手机,把脸贴得更近,才终于听到符骁的声音。 “不用了,走吧。” 他不愿耽误一分一秒,他宁愿是自己身体的过度反应,也不希望是血缘产生的感应。 “穿上我的外套。” 池御听到两人的对话后,就站在医院门口等。 他撑着一把伞,握着伞把的手抖着,脑海里都是符骁惨白的脸。 有些许雨丝溅在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双眼,左肩也打湿了一小片。 隔一会儿就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又怕错过似的,一步步向马路边走去。 那是医院正门正对着的马路,他早早等在那里,一定不会错过。 但是他总觉得今天,他就是来和符骁错过的。 他不知道符骁做了什么样的梦,但他隐约察觉到符骁此行的目的。 他像在等着一场审判,他后悔自己为图一时口舌之快,和符年青在医院争吵。 符年青倒下得是那么突然,他没有预想过这样的结果,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严重。 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池御在暴雨下淋了好久,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一寸寸地抽离他对家的感知,他受不了这般削肉刮骨的痛,所以一直恨着。 现在,这潮湿的水汽似乎要降临在符骁的身上了。 他该有多冷,他会不会恨自己。 雨伞偏了,池御仰头对着夜幕,像在要一个答案,没有人教他怎么去爱人。 听说亲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可惜雨水倒灌进眼里,他也没看见星星。 他是恨,但也没想让符年青死在自己手上,那他和符骁还会有以后么... 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掀起了狂风暴雨,他好不容易想放下从前种种,和符骁好好在一起,为什么... 事实上,他放不下从前,他也没信过符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犹豫,他现在应该在谭虔家楼下。 他总是缺少奋不顾身的魄力,又总是冒进,所以他看到吻痕时,没顾及符骁发着烧赶回来的心情。 他发泄般地宣泄自己的情欲,他看着那枚吻痕,发疯地啃咬着,最后留下密密麻麻的青紫。 他感受到符骁痛得扭曲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想阻止又落下,他感受到符骁颤抖的身体和高热的体温,但他也没停。 他一直没停,他明明一次次正对着符骁汹涌着爱意的眼睛,却每一次都装作不在意。 他恨着,所以他选择无视符骁的爱,他只知道怎么让符骁爱得痛苦。 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后来他想去爱,却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他越是想爱,却把人推得越来越远。 他知道如果符骁愿意,任何人都会比自己有机会,无论是周泰,还是厉盛,甚至是谭虔。 他没办法把符骁让给别人。 雨好像不会停了,夜幕后还压着更浓重的夜色,比夜色更浓重的还有他拿不出手的爱。 “符骁!” 谭虔抱着符骁下车,手里还撑了一把伞。 “他怎么了?” 池御望向谭虔,接过他手里的雨伞,给符骁撑着。 “放我下来吧。” “你怎么了?哪里疼?” 池御没想到符骁醒着,猛然听到朝思暮想的声音,一把握上他的手。 “没事。” 符骁抽出手,见池御愣在原地,肩膀上湿了一大片,雨水顺着发丝划过脸颊,流进衣领。 抬起手擦过他的脸,最后只是接过他手里的伞,低低说了一声。 “走吧。” 符骁拿着伞的手还是向一旁倾斜。 符骁的步伐也只是比平时小了一点,但他尽量走得很快。 他忍着撕裂的疼痛,却不敢放慢丝毫,一心都扑在躺在病房里的父亲身上。 所以他没察觉到身旁的池御,欲言又止的表情。 符骁站在父亲病房门口时,手搭在门把手又放下。 他退了一步站在玻璃前,看着那位给自己生命的男人。 池御站在符骁的身后,头深深地低着。 他猜得没错,符骁果然是为了符年青来的,符骁很少为自己的身体跑来医院。 只是让他不安的是,符骁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地往医院赶。 池御抿着嘴,想问符骁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就见那单薄的身影突然转过来。 “你...” 符骁捂着胸口,弯着腰,背靠着玻璃一点点下滑。 “你怎么了!哪里难受?我去给你叫医生。” 符骁没有说话,只是捂着胸口,任池御扶着自己。 他也在等着自己的审判,和池御不同,他已经被钉在了柱子上,木刺又粗又长,刺穿他的心脏,让他动弹不得。 他后悔没能做出一番事业,后悔没回家多陪陪父亲,后悔从来没让父亲满意。 他被离别磨损着,他的心上悬着一把刀,他害怕,害怕从此再没有家可以回。 他又后悔,每后悔一次,那根木刺又往里刺进去几分。 他捂着心脏,分明那里在跳动,但他却觉得自己的心死了。 血浓于水让他感应最是深刻,他知道留给自己和父亲的时间不多了。 “胸口很疼是不是...你别吓我...” 池御不敢去叫医生,生怕一放手,符骁就倒在地上。 符骁的身体一直在颤抖,他攥着衣服的指尖发白扭曲,死死扣在胸口。 “扶我...起来...” “好...好...你慢一点...” 池御的声线也在颤抖,夹杂着哭腔,刚把符骁扶起来,就见他跌跌撞撞靠在门旁。 符骁推门进去,池御留在外面。 他不敢打扰。 “爸...” 握住父亲的手,他手背的皮有些皱,还是一样宽厚。 “爸...看看我。” 符骁其实想说的是‘不要丢下我’,但他知道,父亲向来不喜欢自己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即使现在,他也铭记着。 指尖短暂地接触,符骁察觉到父亲的手动了一下,赶紧握住。 他还来不及欣喜,就见心电图成了直线。 他愣在原地,像是被掏空了心脏,强烈的疼痛,让他忘记弯腰,只能听见机器的响声。 他握住父亲的手,忘记捡起掉在地上的心脏。 就像他忘记捡起和父亲在一起的每一天,它们连带着父亲也要一并离开了。 像母亲的离开一样,全部从指尖溜走。 那些保存着他存在过的两份记忆就要消失了,他的存在不再完整。 每个人都带着与他独属的记忆离开,宣告生命曾经在场。 “爸...” 血色喷溅成残忍的一大片,绽开在床单上,符骁捂着嘴唤了最后一声。 他的胸前破了一个窟窿,汩汩地流着鲜血。 “符骁...符骁...” 池御破门而入,后面跟着一大堆医生。 如果都是一场梦该多好,那样我大概不会愿意醒来了。 符骁捂着嘴,一路滴着鲜血,一路踉踉跄跄,小跑跟在父亲身后。 像在追逐一场梦魇。 医院多了排血色的鞋印,凌乱开来,符骁被关在手术室门外。 “对不起...对不起...” 符骁靠在墙边,听着池御一遍遍的道歉,鲜血顺着他的喉咙倒灌,像被人摁着头扎在海里。 第117章 血浓于水 符骁靠在墙边,仰头闭眼,血从嘴角滑落,沿着他的身体向下,像是活生生将他剖开。 “你看着我...别这样...” 池御捧起符骁的脸,用手擦去他嘴角的血迹,手指抹去他唇上沾染的血色。 符骁始终闭着眼,没有反应,唯独背挺得很直。 池御亲上符骁的唇,想安抚他,但他们不是恋人,这么做也太过突兀。 现在,他们恐怕连表面上的兄弟也做不了了。 血腥味蔓延在唇齿间,池御尝到浓重的铁锈味,皱着眉也没退开。 “不要...碰我...” 符骁偏过头,把池御拉到一边,扭头吐了一口血,再没直起腰来。 “你先让医生看看好不好...这边有什么情况我立刻告诉你。” 池御抱着向下滑的符骁,跪在他的面前,用手不停地擦着他唇边的血迹。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符骁始终垂眸,已经不愿分出力气来说话。 “你在出血...让医生给你看看...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池御抬起符骁垂落在地板的手,擦着他手心黏腻干涸的血迹。 “地上凉...起来好不好...” 池御把头埋在符骁的胸前,那里皱着,被鲜血晕开。 “回去吧...” 符骁没有动,只是叹了口气,音节轻飘飘的,落在池御身上格外单薄。 他疲惫地连抬一下手都不愿意,只是等着,等着一个结果。 “那我扶你去椅子上坐着等好不好...” 符骁没有回应,池御也不敢乱动,怕再扯到哪处,弄疼他。 “会挺过来的...” 池御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对符年青说一句好话,但他现在却真的在祈祷。 “地上凉...你还没退烧...不能一直坐着...” 他像在唱着独角戏,他望向符骁的眼睛,那里早已烧干所有,剩下一片灰烬,空洞的,不可触碰的。 他真的心疼,却让符骁唱了那么久的独角戏,冷眼看着符骁压抑着爱意,一次次硬撑着来找自己。 也是下着雨的一个晚上,符骁的口唇发绀,倒在了找他的路上。 太多次了,是他自己不懂得珍惜。 他没有资格谈心疼。 “不要惩罚自己...你还在生病...先起来好不好...” 到底是谁更舍不得一些,符骁到现在也没责备过他一个字,也许是心死,也许是绝望,他只能握着符骁的手,一遍遍地重复类似的话。 “哥...” 池御低唤了一声,走廊又恢复该有的寂静,他握着符骁的手坐在地上等着。 他牵着符骁冰凉的手放在自己身前,双手握着,想给他暖着,却不起什么作用。 符骁回想着父亲躺在病床上的画面,最终还是没等到他最后的话。 如果...如果还有机会,父亲会给自己说什么呢... 他总是那样严苛,最后一句话会是对自己的殷切希望么... 他想起倒在书房的那天,他一直在等着父亲问候自己一句,以后,他大概再也等不到了。 那天回老宅,自己的房间一尘不染,好像自己从未离开过,日日都回来住。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主动开口留下来吃一顿饭呢,他在和父亲闹什么别扭呢... 他想起背上交错的鞭痕,一下一下,嵌入皮肉又抽离,那样难忍,让他攥紧拳头恨不能立刻摁快进的日子也没有了。 他想起父亲拐杖拄在地板上的声音,还有桌子上的烟灰缸。 父亲曾经的烟瘾很大,后来因为身体,也很少再抽了。 他少时不明白,有什么事是抽烟就能解决的,现在也亲历其中。 如果...能再多回去几次就好了...再多回家看看... 父母尚在,人生尚有来处。 如今那里只是个空房子,连他的心都存放不了,他辗转,勉强求一个落脚处。 他好像快没有家了... 手术室门打开了,符骁还坐在原地,愣了一下,他没力气起身,也不敢面对审判。 “我们已经尽力了。” “好...好...好...” 一连说了几声,连带着呛咳,符骁撑着站起身,往手术室里去,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的喉咙又涌上腥甜。 他咬着舌头强压着喉咙强烈的异物感,走到父亲床前。 映入眼帘的只有父亲灰白的脸,他最后牵了一下父亲宽厚的大手。 望着父亲深陷脸上的皱纹,符骁觉得自己的命数也早就刻好,被一同席卷进去,扭曲着走向时间的尽头。 “符骁!符骁...” 他再也压不住那种强烈的异物感,转身离去的瞬间,医生将白布盖上。 他吐了很多血,他机械地呕吐着,腹部抽痛着绞在一起,恨不得把那些脏器全部都吐出来,才算干净。 他的血溅在池御脸上,红得发黑的血穿过指缝,像一小丛瀑布淋漓着。 他控制不住不停泛上来的血,被呛得咳嗽,唇边挂着血沫。 红色的,黑色的血点溅在洁白的地板上,像一场大范围的过敏。 “符骁...你别吓我...” 池御把手放在符骁的背上,却不敢拍,只能轻轻地顺着。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死的是父亲,流血的却是他。 原来这就是血缘关系么,身上流着父亲的血,也要一并还尽... 血是比泪更直白地表达,更壮烈也更痛心,痛了才会刻骨,缘灭了才好入劫。 他一生的劫难,竟没人肯告诉他何时是个了结。 “医生一会儿就来...再撑一下...我不能...没有你。” 池御搀着符骁的胳膊,眼泪也像一帘瀑布,到此,血和泪交织着。 我也不能没有父亲... 符骁还是没能用自己的二十七岁换父亲多一些的寿命。 “止痛药...” 符骁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混着血有些含糊,低弱得不成样子。 他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他已经疲于分辨到底是哪处不好,只想吞个止痛药,草草了事。 他还想再追过去看一眼父亲,他还没好好看。 其他的勉强能忍,独独胸口,一定是掏了一个血洞,所有的一切都无情地穿过他,就连空气,都让他痛得震颤。 “对不起...对不起...” 池御抱着符骁,让人全部靠在自己身上,他紧紧地搂着符骁,嗅着血气,像是在拥抱一场战争。 这场战争躬身入局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武器,一个是肉身。 “不要丢下我...我知道你很痛...再撑一下好不好...” “不要...碰我...” 他只想再看一眼父亲,他不想被池御抱着,也不想被医生推进病房。 他身上的那些印记还不够么... 那些印记也好疼... 第118章 一程山路 远山和峰一脉相承,众人着黑色正装,手撑清一色的黑伞,立于墓碑前,一派肃穆。 董事会的股东站在符骁前面,谭虔站在符骁身后,周泰则挨着符骁站。 伞沿下压,遮住了表情,抬头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一片和远山浓重的雾。 符骁前面的人无一例外地面无表情,几番鞠躬下来,只有符骁恭恭敬敬,周泰扶着符骁的胳膊,弯腰的时候还扭头看他,怕自己弯得不够低。 谭虔站在符骁身后,和其他人一样只象征性地弯了腰。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给面子,有人挺直背,眉压着远山,目视前方。 符骁都看到了,但他不想毁了今天的葬礼。 符骁撑着伞从人群中穿过,一路走到最前面,伞沿擦着其他董事手中的伞过。 不难想象葬礼结束后,他又该怎样力排众议,坐稳自己的位置。 在墓碑前站定,弯腰放了一束花,符骁用手擦了一下父亲的照片。 随后丢了伞,跪下郑重地磕了三次头。 细碎的雨丝很快打湿他的衣服,模糊了他的双眼,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双膝压在地上,符骁并没有着急起身,而是望向父亲的照片,隔着雾和他最后对视了一次。 他没有哭,但是雨水不停地拍在他的脸上,落在眼眶里,积蓄已久,夺眶而出。 父亲哭了,他的照片不过方寸,被雨水冲刷着更加清晰。 符骁又抬手擦着父亲的照片,也擦着心上的水汽。 雨水终于还是淋在了他身上,亲人的离去是永久的潮湿。 “爸...” 他低唤,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这是他和父亲的谜语。 只有一个字,背后承载万千情感。 他压下了父亲去世的消息,才有了今天的片刻安宁,也意味着这大概是近期他最后一次来。 过不了多久,等消息放出去,他要忙的事才刚刚开始。 “各位叔叔辛苦一趟,路上小心。” 符骁鞠躬向众人致谢,最后只剩下周泰和谭虔两人。 “我送你回去。” 谭虔把自己的伞撑给符骁,周泰皱着眉走到墓碑前捡起符骁的伞,也鞠了一躬。 “没事,你们先回吧。” “我不忙,我送你回去,你要想散散心,我都可以陪着。” 周泰推开谭虔的伞,把伞递给符骁,搂着他往山下走。 “雨天山路滑,散心也得挑个时间。” 谭虔拉住符骁,周泰皱着眉,看着泥地也松了手。 “大家都有各自的事要忙,你们能来我很感激,都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都是哥们儿,不用这么官方,有什么好谢的,应该做的。” 周泰拍拍符骁的肩膀,听见他疏离又客气的话,皱着眉,随即又挤出一个宽慰的笑。 “叫司机来了么?” 谭虔理解符骁的心情,但还是放心不下,只问了一句。 “来了。放心,你们回去吧。” 谭虔和周泰一前一后地下了山,周泰撑着伞,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定在原地,扭头冲符骁喊。 “随时电话联系,哥们儿随叫随到!” 周泰挥挥手,生怕符骁看不见自己,又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见符骁点头,才转身,就撞到了柱子上。 周泰攥紧了拳头,碍于今天的日子,不方便爆粗口,便硬生生忍下了。 远山蒙着一层雾,在凝滞的浮动中,偶尔露出黑色的山尖,直观磅礴的伟岸,符骁却觉得倍感压迫。 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 父亲的落幕,独留他一个人站在台上,索然无味,在这盛大又灰败的舞台上。 他抬头,群山像一群观众,又像一张张熟悉的脸,伸出一双双随时准备推他下台的手,或振臂高呼,或执子布局,都在等着看。 他低头,立足于脚下,山石混杂着雨水,形成泥水一点点向下滑,就像每一个瞬间都飞速地流逝。 他每走一步,就崩塌一点,脚下潮湿的泥土下滑地很快,就像他一直想攀登高峰,却每每都有一种强烈的力量让他下坠。 他有一种想一点点被泥土淹没的想法,在他整个人彻底被泥水带下去前,他还是绕开到了另一边。 池御没有来,他还是跨不过去心里那道坎,他没办法对着那个人的墓碑鞠躬,就连装也不愿意装。 不过意料之中的,符骁也根本没和他开口提葬礼的事。 但他知道是今天... 那天符骁吐了很多血,但只是硬撑着吃了止痛片,不顾医生劝阻就离开了。 他也知道符骁苦苦撑着,就是为了出席今天的葬礼。 符骁丢了伞,无意让病情再加重,有一堆工作等着他来,又正值公司重要时期,他只是需要有什么来浇透他,浇透他心里的阴霾。 他点了根烟,用手捂着一星火光,火光忽明忽灭,被萧瑟的风吹灭,又被避无可避的雨水彻底熄灭。 符骁又点了一根烟,走到一棵树下,烟雾模糊了他的五官,雨水擦亮树叶,全是一片新绿。 只有他是衰退的,他一根一根地抽着烟,烟雾弥漫在他身旁,他用力的呼吸着,肺叶不停地收缩,他费力地吞吐着,恨不得湮没。 他下意识地又去拿烟,却掏了个空,顿了一下,捡起地上的烟头一并扔了,又靠在树前。 他没什么力气,脊背抵在树的纹路上,硌得有些疼。 许是抽太多烟了,他想足够把他的肺一次性染黑,他偏着头低低地咳嗽着,刺骨的雨水浸透他的皮肤,正好抵下他心头的寒意。 又来了... 不过也该来了,幸好,他撑过来了,没有毁了父亲的葬礼。 他厌倦了这样的腥甜,他捂着嘴走到垃圾桶旁,冷漠地感受脏器的抽搐,挤压着一股股热流从身体里离开。 他站得有些累,想走回树旁靠着慢慢吐,整个人就跪在了地上。 他的膝盖砸在地上,砸在碎石上,溅起的泥水弄脏了他的衣服和低垂的脑袋,让他有些狼狈。 “符骁!” 是池御的声音,但是他没有回头,他只是想赶紧吐完这些血,尽早找个地方休息,尽快回公司正常上班。 符骁的手扣在地上,湿透的衣服大半都是泥土色,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他一下下地颤抖着,呕出些血,又被雨水一点点冲淡,混杂在泥水中,裹挟着碎石一并被冲了去。 池御脱了外套裹在符骁身上,又扭过他的头,替他擦着血。 “我扶你起来。” 山路不好走,雨又越下越大,泥水让地面格外湿滑,小心走路都有滑倒的风险,池御不敢随便抱他。 “往...里面站...” 护栏只有短短的一节,不过刚到腰下一点,符骁扯着池御的衣服,把人往里面推。 “我先扶你起来...” 符骁无意在这种地方纠缠,在池御半扶半抱下,一只手摁在地面,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对不起...” 池御抱着符骁,把头埋在符骁的胸前,他的手环得很紧,符骁的身体很凉,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心里害怕得紧。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寂静山岭,只能听见雨声。 “池御...如果你有考虑过一点我的感受...就不会...在今天说这句话。” 池御的手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怀抱却已经空了,只有一股股冷风往他怀里钻。 池御愣在原地,符骁背对着他,两人谁都没再走一步。 “拿上你的伞...还有衣服...” 符骁叹了口气,脱了池御给的外套,又重新递给他。 池御抱着自己外面湿了大半的衣服,还站在原地,也没去拿伞,也没穿上外套。 山路狭窄,符骁转身返回去,正好擦着池御的肩过。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雨伞,胸口又是一阵刺痛,手攥着栏杆缓了一阵,才慢慢起身。 “穿上外套...” 一柄伞撑开在头顶,池御抬头,见符骁正站在自己身侧。 “山上雨天路滑,别摔倒。” 符骁牵起池御的手,说了最后一句话,两个人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走快。 符骁走不快,一边牵着池御避开特别滑的地方和水坑,一边捂着胸口,他有些力不从心地喘着粗气,脚步虚浮。 “还是走...慢一点...” 池御下意识地握紧符骁的手,听着符骁粗重艰涩的呼吸,盯着他惨白的脸看。 “嗯。” 符骁闻言,以为是路太不好走,也放慢了脚步。 两人共乘一把伞,与峰峦如聚擦肩而过,然,只见青山显,不见故人归。 第119章 勾指起誓 走过泥泞的山路,刚一踏上平坦的主路,符骁就松开了手。 池御撑着伞愣在原地,望着清瘦的背影一点点走远。 “符骁...” “嗯。” 符骁没回头,淋着雨快走了几步,手抵着车沿半靠着,腰有些直不起来,拉开车门等着池御上车。 “是不是不舒服?” 池御小跑着,撑着伞到符骁身边,抬手探向他的额头。 “没事,先送你回去。” 又避开了... 手腕被轻轻圈着,头也被护着,池御擦着符骁的身体上了车。 他抬头向上望去,符骁正好垂眸,两人没有对视,他只能看到熟悉的五官,隐隐贴合着清冷与疏远。 符骁靠在车窗上闭眼休息,虽然一路不免颠簸,但是下雨时窗户的凉意正好抵了他额头的高热。 自从上次吐血后勉强出院,他便总是发烧,频繁的高热,模糊了感官,让他总是恹恹的,提不起劲。 车里打着暖气,让他更加疲惫,忽地,又听见池御的声音,有些犹豫又小心翼翼。 “你...要去哪儿。” “酒店。” 他含糊地吐出一个词,他不想让池御找来,他只想在离公司最近处随便找个歇脚的地方。 “那...你还去公司么。” “嗯。” 池御见符骁一直皱眉,有些担心,但听他语气冷冷的,也不再问了。 车停在门口,池御本来已经拿好伞,拉开车门准备走了,又回头看了眼靠在一旁的符骁。 “改去医院吧。” 符骁闭着眼听见车门关上的声音,才抬手揉着眉心。 “好烫。” 冰凉的手贴上来的时候,符骁才睁眼,正撞进池御担心的眼神里。 “你淋了多久雨...以前都是你陪着我...我还总是让你生着病一个人跑去医院...” “没事,打针就好了。” 符骁拿开池御的手,这些过往从池御嘴里说出,再配合着表情,好像自己很惨,其实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也就没什么。 “那你靠着我,舒服一点。” 池御搂着符骁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又见符骁撑着坐起来。 “没事。” “我今天...葬礼结束才来...你是不是生气了...” 不可避免地,池御又回到了一切的开始,他对符年青的恨意,让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出席,更别提鞠躬了。 他知道也许在符骁看来,自己这样做很过分,但他还是坚持着,他始终放不下,他出席葬礼,就是对家人的背叛。 “没有...别多想,我只是累了。” 符骁没有说谎,他能理解池御的心思,自然不会勉强,只是他也是真的怕,过多的身体接触,让他更难放下池御。 他的身体已经成这样了,陪也陪不了池御多久,何苦耽误。 就算再爱,爱了之后再永远地离开,未免太过残忍,总归失去一个继兄比失去一个恋人要少一些痛苦。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进一步,他会尽哥哥的责任,但是其他的,再也不会有了。 “我今天说的话...可能不合时宜也没考虑你的感受...但是...我真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池御牵上符骁的手,不信他们之间缘分尽了,他知道符骁也没放下,不然为什么...还牵着他避开一个个水洼,还把他护在身侧。 如果真的放下了,为什么还要躲着他。 “池御...算了。” 符骁又抽出手,却被池御的手指勾住。 “如果这次我放过你...你就不会要我了...” 他固执地勾着符骁的手指,像是小时候的勾指起誓,又握着往自己胸口贴近。 “别不要我...” 他像在证明自己的心迹,有种想把心剖出来给符骁看的迫切。 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好像在说来得及,一切都来得及。 “没有...不要你...还和以前一样,我会尽哥哥的责任,你想要什么都行。” 符骁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他的心却由一点雀跃转为死水。 “哥哥我要,你我也要...只能是你...” “池御...别这样。” 这样热烈的告白,固然让人心动难抑,但那是从前,现在他已经给不了池御想要的陪伴,唯一的回应只有规劝。 劝池御迷途知返,也劝自己认清现实。 “不这样能怎么样...你只能做我一辈子的哥哥...符骁...符骁...” 窗外的雨声被淹没,池御的低唤像在祈祷,请求垂怜。 池御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胸口,戳破他疲惫不堪的心脏,硬生生下了一场酸涩的雨。 “都怪我不好...弄疼你了...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他趴在符骁的胸前,透过衣领还能看见那些青紫的吻痕。 “起来吧...” 被池御环得很紧,符骁还是轻轻拍拍他的背,又一次拒绝了。 “对不起...我知道...今天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是...你离我越来越远了...怎么办...” 池御一直记着今天符骁的话,的确,他总是不顾及符骁的感受。 但有些话如果一直不说,他怕就再也没机会了。 “不要说对不起,也不要再继续说了。” 车停在医院门口,两人再没说一句话,符骁拿着伞下了车,走了几步停下来。 “来都来了,陪陪我吧。” 符骁转身,池御愣了一下,随后便快走了两步跟上。 符骁撑着伞,依旧倾斜,偏向池御那侧,不过两人都没淋湿。 “我给你摁着。” 池御总是想着办法找机会,和符骁有肢体接触,他相信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但符骁还是都避开了。 “不用了。” 符骁索性松开了摁着针眼的手,他回避所有的试探,不想给池御希望。 “先送你回去,不要再等我了...我不会回来了。” “记得打伞,别着凉。” 符骁抿了抿嘴,最后叮嘱了一句,知道池御会挽留,但他还是走了。 勾指起誓,一百年不许变,没有一百年,所以誓言也失效了。 热烈的告白,热切地触碰,符骁中奖了,但是奖项过期了,他没办法等了。 第120章 沾染 白天刚参加完葬礼,下午就回了公司,符骁踏进办公室的时候,察觉到身后数道炽热的目光,偏头看了一眼。 “符总。” “嗯,给我吧。” 助理抱着一摞文件打招呼,符骁见她腾不出手推门,直接接了过来。 这是他今天唯一一次踏出办公室,剩下的时间像是被封印在了不大的房间里,一直到晚上,公司走得就剩他一个人。 他在公司隔壁包了一年的酒店套房,把司机留给了池御,一下楼没走几步就到了酒店,让他甚至来不及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父亲去世的事暂时被他压了下来,但是也压不了多久,他必须尽快完成住院期间落下的工作。 踏入酒店房间的那一刻,他也不得放松,揉着太阳穴继续对着电脑。 效率实在低的时候,他也不会强求,就把自己扔在酒店床上,看着电脑屏幕荧荧的光亮,又盯着天花板。 手里握着一瓶安眠药搭在额头上。 工作效率要保证睡眠质量,但他却总是一到睡觉时间,一躺就是一夜,坐也坐不起来,怎么也睡不着,头昏昏沉沉的,身体也酸痛。 当他褪干净衣物走进浴室时,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不该在头晕的时候洗澡,但是花洒已经打开了,地板迅速变得又滑又湿,热气蒸腾,让他喘不过气。 热水顺着他的手臂向下滴落,到腿部时已经凉透,扶着墙壁走到门口站定,符骁迅速打开了门。 凉气扑面而来,他往后退了一步,走进浴缸里,头枕在冰凉的内壁,等着浴室内浓重的热气散去。 给浴缸放水时,不小心碰掉了一个浴球,玫瑰花瓣浮在水面,水一点点晕染成乳白色。 浴球晕开得很快,符骁伸手捞了一下,反而加快了溶解,也就干脆放弃了把浴球丢出去的念头。 玫瑰牛奶味的... 好在香气并不闹人甜腻,娇嫩欲滴的玫瑰花瓣全部散开,铺在水面一层。 符骁缓缓闭眼躺下,温热的水包裹着他的身体,体温被香气浸润,又随着高热飘散。 他的手指泡得有些软,指尖一点的皮皱着,他的身体也泡软了,沉沉地向下滑。 抬起的胳膊搭在浴缸上,沾着几瓣玫瑰,他半阖着眼,扶着浴缸边沿坐了起来,指节泛着粉红色。 他揉着隐隐跳动的太阳穴,乳白色的水顺着背部一点点下滑,依稀听到几下敲门声。 他捂着发晕的头,迟迟没能起来,然而敲门声只有短暂的两下,良久再没有响起,让他以为不过是高烧的错觉。 敲门声又响起,每一下间隔短暂又急促,后来干脆直接上手拍门。 符骁原本想躺回去泡着,这次也没办法,只匆匆扯了浴巾裹上。 他光着脚,带出一串水痕,地上有些湿滑,险些让他滑倒,浴巾向下掉了一截,正好被他扯住。 一只手扶着墙边走到门口,一只手扯着浴巾,还没来得及整理,又是几下敲门声。 会是谁呢... 符骁回头看了眼搭在床上的衣服,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皱着眉还是开了门。 此时他希望是池御,因为自己身上的吻痕还没褪去,要是这样被人看见,恐怕会引起无限遐想。 “你...怎么...好香...” 池御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向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 他给符骁打了好几个电话,可是一直没人接。 他原本是想问符骁怎么样...但是他却被视觉给击倒了,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这种虎狼之词。 紧接着就是淡淡的奶香扑面而来,符骁的腰上还沾着玫瑰花瓣,湿润地贴着,遮掩了些许他腰上狰狞的疤痕。 他那天晚上咬得狠了,和吻根本不沾边,今天暴露在灯光下,才让他完完全全看了个清楚。 密密麻麻的盛况让他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什么事?” 符骁扯着浴巾的手攥得很紧,顺着池御下移的视线,皱眉拈起腰上的花瓣,偏过头侧身把门口让开。 “先进来吧。” 符骁见池御的肩膀湿了大半愣在门口,圈着他的手腕往进拉。 他怕自己这样站在门口被别人看到,却见池御不仅自觉地关了门,还上了锁。 “别看了...” 来不及深究这一点细节,符骁转过身背对着池御,后悔刚才没穿上衣服。 他走到床边,一只手攥着浴巾,一边弯腰捡起搭着的衣服。 “哥...后面的浴巾快掉了。” 闻言,符骁立刻挺起了背,也不管前面了,一只手捂着后面,一只手拿着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你转过去。” 符骁用余光往身后望去,见池御还愣着,没办法只能背对着一点点套着,他的身上都是水珠,衣服紧贴着,半天才套上一个袖子。 其实也没什么好躲的,就像曾经池御说的,他们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但他问心有愧,他对池御还是有着不该有的心思,他只能让自己回避。 “我...你还发烧么?” 他想给符骁擦一下身上,让符骁好受一点,但是,现在的场景他一开口肯定就变味儿了。 “嗯。” 符骁还在穿衣服,他在想是谁告诉池御房间号的。 “你这样身上湿着...穿不上衣服的...我给你吹吹头发...” “你过来...是有事么。” 符骁费了半天劲,才终于穿好上衣,他不好当着池御的面穿裤子,只能紧了紧浴巾的结。 “我...担心你再发烧...” 他进一步,符骁就后退一点,但是已经退到床边,退无可退。 “没事,把衣服吹干就让司机接你回去吧。” 符骁躲开池御,从床边走开,找了吹风机出来。 “我没事的...别担心我了...我也能照顾好你的...” “不用了,我还有工作要忙。” 符骁不知道池御说的照顾到底是什么概念,但总会有肢体接触。 他是真的不方便,浴巾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想开了,他只想穿好裤子,吃了安眠药好好睡一觉。 “信我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你想干什么。” 符骁叹了口气,单手攥着浴巾,用热风给池御吹着肩膀处湿了一大片的衣服。 两个人不可避免地凑得很近,热气晕开符骁身上的奶香和玫瑰味,将他们之间疏离的冷空气一点点抽离。 “别赶我走...” 池御抱住符骁的腰,把脑袋贴在符骁的胸口。 “小心烫到。” 符骁抬起胳膊,拿开吹风机,怕热气烫到池御的脸,也让他趁机抱得更紧。 “衣服自己会干的,我给你吹吹头发好不好...哥哥...” 他开始喜欢叫符骁哥哥,他能感受到符骁在疏远自己,他只能通过改变称呼的方式,暂且拉近一下距离。 “你...先松手。” 池御搂着他的腰,再下面一点就是裹着浴巾的地方,那里虽然打着结,但一点不结实,全靠他攥着。 他们有些太亲密了...不能这样,这样对谁都不好。 符骁的声音又冷了下来,偏过头,脸却有些红。 事实上,开门的时候,池御说的那一句‘好香’,就让他有种关上门逃避的冲动。 是浴球的原因么... 符骁默默立了一个目标,无论如何,以后洗澡再也不碰这类长久留香的东西。 “我没刻意等你...但是一点也睡不着...” “我能照顾好你的...哥哥...” 他又叫了一声哥哥,有些禁忌又有些底气,因为符骁说过还会尽哥哥的责任。 他看着符骁的脸有些红,也许是高烧也许是因为自己,哪怕现在只剩下一点点喜欢,只要还愿意当自己的哥哥,他就能一点点靠近。 第121章 心软 “把吹风机给我,哥哥。” 池御松开环着他的手,抬起符骁拿着吹风机的手,低头凑近他的手腕,闻他指尖的香气。 “坐好,先把衣服吹干。” 符骁的脸更红了,不自在地抽出手,拉着池御坐在床上。 “你以前...很喜欢揉我的头发。” 池御又拉过符骁的手,放在自己的发心,手覆着符骁的手,轻轻地握他的指尖。 “是谁告诉你房间号的。” 符骁顿了一下,抽出手,打开吹风机拈起池御淋湿的衣片吹着。 “我...自己找来的...” 池御想起谭虔的嘱咐,低着头不敢看符骁的眼睛。 “那辛苦你了。” 符骁淡淡地说了一句,两人之间便陷入彻底的沉默,只有吹风机呼呼的声音。 “怎么...还在吃安眠药?” 池御见符骁一句话不说,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瞥到床上滚落的安眠药时,皱着眉握上他的手腕。 “嗯。” 符骁轻轻应了一声,也无意坦白自己身体状况,只是任池御握着手腕,换了只手拿吹风机,继续给他吹着衣服。 “是...疼的么...” 他想起之前符骁攥着安眠药睡着,忘了收起来,要不是那天他上楼看,依着符骁瞒着的性格,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发现。 “还好。” 疼得睡不着觉,他用一句还好抵了过去,他什么都不愿意说,把关心拒之门外。 池御有些后悔找过来,也许对符骁是种打扰,耽误他休息,也妨碍他处理繁重的工作。 “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跟我回去好不好...” 不知道是吹风机的噪声太大,还是符骁不愿意回应,只有呼呼的热风吹着他的碎发,池御一下关了吹风机。 “不要吹了...” 池御搂上符骁的腰不放,把脸埋在他的小腹。 “正好吹干了...休息吧。” 符骁举起吹风机,推开锁在腰际的手,转身离去,又被池御双手环着带到床上。 他的手摁在床上陷下去很深,皱着眉急急地起身,又被轻轻地牵住指尖。 “我什么都不做...不要...躲我...” 后来两人之间总是平白多了许多叹息,轻飘飘地,一下一下,堆叠着像座小山,挡着许多欲壑难填。 符骁迟迟未转身,池御望着他的背影,像是在看一面镜子,照着自己祈求的姿态。 他牵着符骁的手指一点点松掉,只剩一个小指倔强地勾着,像是一个别扭着弯下腰的小人儿。 “我就给你吹吹头发...什么都不干,绝不打扰你工作,能不能...能不能让我留下...” “好...” 吹风机又呼呼地吹着,符骁始终垂眸,池御的手指推开热浪,穿过他的发丝,一丝丝搓开。 符骁的发丝不及自己柔软,穿过指尖时能感受到发丝掠过掌心的纹理。 头发硬的人心都很软。 他好像明白符骁为什么喜欢揉自己的头发了,痒痒的触感直达手心,让他忍不住想落下一吻在额头。 然后一点点往下,爱怜地翻过符骁的五官,像描摹一片海和一座小山,最后唇形契合,拓印他的温度。 “哥哥...心总是很软...” 池御把吹风机的档位又往上调了一档,热气吹拂的声音更大,淹没了他的呢喃。 不是心软...只是拿你没办法... 符骁听见了,他虽然垂眸,却一直关注着池御的一举一动。 他感受得到池御指尖突然的停顿,也感受得到池御低头触及自己的发丝。 房间不小,却硬生生一分为二,符骁对着电脑坐在一旁,池御则抱膝坐在另一旁的床上。 他明明是找来了,却和在家里等着符骁的时间没有多大的区别。 他定定地对着窗外泼墨的夜色,又看向始终保持一个姿势的符骁,抿了抿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符骁像一条拉直的线,始终紧绷着,在某个池御熬夜熬得困倦难抵的瞬间,突然就挣断了。 他趴在桌前,头枕在交叠的胳膊上,一只手攥成拳抵在唇边,压着低低的咳嗽。 浑身的骨头好像被震成无数颗粒,煎沸了骨血。 池御眼皮重重得快要睁不开,头因困顿狠狠地垂下,又惊醒。 “符骁...” 电脑荧荧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帘被拉上,符骁的背也弯了下去。 “嗯...” 一直到池御走近,搭上他的胳膊,符骁才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扶你去床上睡吧。” “好。” 闻言符骁缓缓抬起头,手扶着椅背,腾出一点空间来,后退了几步才站定。 “我抱你。” 这是他今天又一次环着符骁的腰,符骁终于没再推开他,安静地靠着他的肩膀,滚烫的鼻息喷洒,两人肌肤相接触的地方,好像要被灼伤了。 符骁比他高出一大截,但他却好像抱得一次比一次轻松。 “哥...要好好吃饭。” 他抱着符骁的手臂紧了紧,低头抵上符骁滚烫的额头,怀念起曾经那个接他回国的身影,比现在伟岸不少。 他一直待在符骁身旁,所以很难发现符骁的身形一点点削减。 他看不见那些,他只能感觉到符骁无声的疏离最后又无力地任他摆弄。 “我先给你擦一下身上,如果还是不行,就去医院。” “嗯...” 符骁没再拒绝,他却有些犹豫,望着符骁通红的脸,一点点解开扣子。 滚烫的胸膛捧着尚未褪去的吻痕,让他停了下来,怔怔地盯着那些深嵌的牙印。 他的目光太过炽热,让符骁皱着眉偏过了头。 “别怕...我…什么都不做。” 他像是在保证,又像是在为从前的冲动道歉,那时符骁也没有推开他,也像现在一样发着烧,无力地任他摆弄。 直到池御替他褪去衣物,露出整个上半身,符骁还保持着皱眉偏头的姿势不变。 他不敢再耽误,吸取从前的教训,将毛巾拧得干了些,搭在符骁的额头上。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嗯...” 符骁还是皱眉,池御见他昏昏沉沉,烧得难受,也不再问,只是给他擦着身上。 要说肢体接触,他们并不是没有,甚至最近的一次,他们还真正地接触了。 但他从没认真看过,他总是带着情绪或是情欲。 他抬起符骁的手臂,顺着他埋在皮肤下的血管擦着,一路向上,擦过附有陈旧牙印的肩膀。 擦过的肌肤仅仅凉过片刻,又很快地恢复高热,池御牵起符骁的手,毛巾停在符骁的胸口,把他半抱了起来。 “哥哥总是对我心软,才给我欺负的机会...” 他又一点点替符骁穿上衣服,系上扣子,像封存一件丢在角落,阔别许久的礼物。 “哥要好好吃饭...要让我好好爱你...” 此刻,口腹之欲和心智之养没有区别,头等重要,满足哪样都是幸福,没有高下之分。 第122章 跳槽 符骁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倦容在白色的被子下虚虚地掩着。 关于符骁的一切,池御并不太了解,或写意,或留白,他温柔地隐去不愿为旁人所察觉的,让人难以窥探全貌。 所以,现在符骁低低的呢喃,池御也不知道他到底梦见了什么,只听他低低地唤了几声‘妈妈’。 他习惯性地卸不下心防,即使梦到母亲,即使穷尽思念,也只唤了两声。 其余的就只剩隐忍的呻吟,压在喉咙里,随着皱起的眉一同被敛去。 池御握着符骁的手,俯身侧脸贴近他的唇畔。 “池御...” 听见自己的名字,池御下意识地握紧符骁的手,又直起身子离远了些。 他以为符骁醒了,所以不敢凑太近,只是掖了掖被角。 “池御...” 直到符骁又唤了一声,他才又凑近,见人没醒,只是一直皱眉。 池御把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试了试温度,一路赶来医院,吹了不少风,又坐了许久,手也开始回温,不会太凉。 他把手背贴在符骁脸上,等染上体温又翻过手来,用手心捧着符骁的脸。 他情不自禁地摩挲着,手又滑到符骁的唇边,他轻轻地靠近,像符骁曾经吻他一样,手覆上符骁的眼睛。 这样一察觉到符骁有醒来的迹象,他就可以赶紧退开。 他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不敢再冒进,他想起那时符骁也是这样,不过,还要更温柔一些。 他总觉得符骁不够喜欢,现在想来,怜爱比单纯的喜欢更让人心动。 “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 他低着头,从前的温存一点点铺开,直到手被握着拿开,他猛抬头正对上符骁的双眼。 “你醒了。” 池御的手被符骁松开,难掩失落。 “嗯。” 符骁偏过头背过身去,低低的咳嗽,池御给他顺着背,感受着手心下,嗡鸣穿破胸腔,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肉震动着。 “我听见...你喊我的名字...” “......” 符骁没承认也没否认,他记得自己梦见了母亲和父亲...后来很难过,就唤了池御的名字。 像是唯一留存的,留给他的没什么了,只有池御,他没精力考虑池御在不在身边,会不会听见,只是心痛,就一遍遍地念着。 他不知道池御听到了几声,但都远不止那些,他在心里念了很多遍,像跪在佛前诵经。 他想虔诚,希望池御幸福,又满是欲望,所以一直念着,心痛难抑,念着念着竟也不痛了。 所以他醒了,但他终是没能渡己。 “你喊了我两声,我以为你醒了...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要骗自己...” 池御抱着他,又抱得很紧,好像一松手他就会跑掉,但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他哪里都去不了。 有一堆事在等着他,他好像又被困住了,为情所困,为人所困,是池御,是家人,也是自己。 年少时,他曾读过一句‘若令月中无物,当极明邪。’ 如果没有父亲,没有池御,他大概不会走上这条路,大概有机会在医学领域,最好的结果就是大放光彩。 人总会美化自己未选择的路,好在,后面还有一句。 ‘不然,譬如人眼中有瞳子,无此,必不明。’ 所有的一切成就了他,他遇到了池御,也在父亲的荫庇下走到了今天,缠绵病榻也好,壮志难酬也好。 所有的事都该有一个结果,他望向池御的眼睛,他还是退缩了。 他的胸口又开始痛,闷闷的,像是一场怎么都不会停的雨,打湿他无所谓计较的认真,打湿他自负地去爱的胆量。 雨透过心墙的缝隙一点点下渗,他看着池御的眼睛,没能给他想要的答案。 “我们没可能了...不要再坚持了...没有意义。” “什么是意义...你不是也坚持了这么久,我真的错了...” 固执地等着一个不会爱上自己的人,这样的事符骁也干过,现在轮到池御一并补回去。 化不开的道歉,绕不开的僵局,如果心的距离太远,就用拥抱。 池御紧紧地抱着符骁,两个人贴得很近,肌肤相亲也好,他觉得从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他的心贴着符骁的心,同频跳动。 “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不可能...不要用空话诓我...” “我不会再放手了...哥哥...” 他抱得越紧,玫瑰牛奶的香气就越重,他不敢看符骁,把头埋在他的胸口。 “池御...” 符骁抬手揉了一下池御的头发,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最近发烧得越来越频繁了,也就是说心衰要比以前吐血的时候更严重了,我也试过吃了很多药,但总是很快就不管用了。” “会好的...” 池御抬起头,第一次符骁开诚布公地和他说了这么多话,酸涩的事实被轻描淡写地托出,谁又比谁能先释怀。 “不会好了...我身上也疼得更频繁,很难睡着觉,工作也要歇得更久,我也有试着吃饭,这样或许身体养得好一点,能做手术...但是...” 符骁擦了池御的眼泪,望着医院的白墙继续说,他知道自己必须坦诚,才能掐掉池御的坚持。 “但是很少有时间能闲下来安心地吃一餐饭,吃了没多久也会吐掉...我需要应酬,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吐,这对我来说很麻烦。” 他不再隐瞒自己的顾虑,但他也知道顾虑一经说出,就要考虑他带来的沉重。 池御久久地抱着符骁,他觉得双臂也盛不一下一个符骁。 这就是他要的答案,他本来有机会及格的,但他一直别扭地不敢面对,现在连卷子都要被收回了。 他感受到符骁浓浓的绝望,他没办法用一句‘明天会更好’来麻醉彼此。 “不管怎样...我都陪着你。” 一切都是选择,就算没有以后了,他也想陪着符骁。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池御还是执着,那么他说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他无意博人可怜,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池御眼中看到了。 “信我,哥哥。” 池御松开环着符骁的手,抬起他输液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就离开了。 “有何贵干?” 谭虔懒懒的声音传来,他是不愿意接池御的电话的,尤其现在还是睡觉时间。 但他担心符骁出什么事儿,所以他接了。 “我不干了。” “行,那就直接走吧,不必去人事结算工资了。” 谭虔太阳穴突突地跳,但答应得还是很爽快。 池御倒是直接得很,少走了不少弯路,直接辞职辞到他这个老板跟前来了。 “劳驾问下,谁挖的墙脚?” “不是...是我自己想去的...我去符骁那儿。” 挖墙脚也不提前做好工作,挖了块石头子儿走。 谭虔本来都准备开炮了,一听到符骁的名字也闭了嘴。 “哦,挂了吧。” 谭虔睁着两个大眼,瞪着天花板,算着账,越算越觉得亏。 人嘛,难得糊涂。 送走一个活爹,不算太亏,明天还要忙,睡觉睡觉。 第123章 犯规 “哥好香。” 他就应该及时清理掉那个浴球,不应该嫌麻烦... “睡吧。” 他刚退了烧,从背后被池御抱着,也没力气推开,温热的呼吸打在颈间,脸上蒙上一层红红的薄雾,好像夕阳余晖打在脸上。 所以他不敢转身,怕池御瞧见以为自己又发烧了。 “哥明早要吃过饭再去公司,我会监督你的。” 从医院回酒店,池御一直在念叨。 “嗯。” 他希望池御早点休息,便一直应着。 “哥还喜欢我对吧。” “池御,睡觉了。” 他不能回答,他不想给池御希望。 “哥...我睡不着,我想亲亲你,但是我答应过你什么都不做。” 他也睡不着,他身上依旧很痛,但池御在,他忍住没去拿安眠药。 “我喜欢你,哥哥。” 池御最近变得很喜欢袒露心意,他的手被握住贴在自己的胸口。 而且现在池御很喜欢叫他哥哥,有时候哥和哥哥混着叫。 虽然都是在叫自己,但总感觉哪里不一样。 “晚安,哥哥。” “嗯,晚安。” 他的手又被握着翻过来,整个人被迫转过身躺平,池御柔软的发丝正蹭着他的手心, “侧着睡胸口不疼么,哥哥。” “还好。” “哥要好好吃饭。” “......” “答应我,哥哥。” 他没回应,池御低头凑在他的手心亲了一下,眼睫毛滑过他掌心的纹路,颤抖着不舍得离开,弄得他痒痒的。 “池御...别闹。” “那我不闹了,好好休息吧,哥哥。” 果然静了下来,池御也不再乱动,两人平躺着,符骁的指尖被池御虚虚地牵着。 “哥还是喜欢我的吧。” 良久,他以为池御都已经睡熟了,又捕捉到一声低低的话语。 像是一封没写地址的信,只传达讯息,并不期待收信人的回应。 他的手被重新握紧,池御摩挲着他的手背,停在针眼处。 “哥一定能陪我很久的,对吧。” 他的不确定,让池御也开始怀疑他究竟能撑多久。 “哥才二十六岁,陪我到老也不过分。” 池御开始回想从前和符骁在一起的日子,他总是恨着,觉得时间漫长,其实仔细算来,也没多久。 他很少和符骁有近距离接触,后来被送出了国,两人索性连面都不用见了,他那时庆幸,又觉得不甘。 凭什么符骁能心安理得的活着,其实也没有一天是好过的,他们都在煎熬。 但是,他的哥哥好像快熬不下去了。 他也不能求着符骁强撑着,他不能这么做,他知道符骁很累也很痛,但他真的舍不得,和符骁错过那么多,却再也无法弥补。 哥也舍不得我吧... 大概是四点的时候,听着池御平稳的呼吸,他才缓缓撑着床坐起来。 他替池御掖了被角,下床取了安眠药吞了,又朝身后看了一眼,关上了门。 安眠药并不立刻发挥药效,而是一点点填补他疼痛的间隙,他习惯了等待,点了根烟靠在门口。 烟从嘴里吐出,叹息有了形状,说不清在楼下抽了多久,他等到疲倦的时候,又吹了会儿风,让烟味散了些才上去。 他脱了冰凉的外套,和室内的温暖格格不入,特意选在离池御有些远的地方躺下。 “你去哪儿了...” 池御坐起来打开灯,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 “抱歉...吵醒你了。” 符骁也撑着床,准备半坐起来,又被拉过。 “我一翻身你就不见了...你身上好凉...别再走了...” 池御的头靠在他的胸口,又紧紧地环上他的腰。 “不走了...睡吧...” 符骁轻轻拍了拍池御的背,示意他放手。 “睡不着是哪里疼么?” 池御抱着他没有动,敏锐地闻到了衣服上残留的零星烟味。 “不疼了,睡吧。” “难受了不要瞒着我...” 池御低低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混着些困意。 “我不能没有你...” 他的患得患失,让符骁开始后悔今天的坦白,什么都不清楚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看着我,哥哥。” 池御拉开符骁一点,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符骁的手背被池御抬起来低头吻上,又被覆在符骁自己的唇上。 池御在凑近,两个人鼻尖快挨上时,符骁先偏过头,池御紧接着也偏过头。 这次池御又亲在了他的手背上,还闭上了眼。 他不安地抿了一下唇,弄得手心有些痒,下意识地收紧。 时间好像过得很漫长,两个人的呼吸交织。 “两分钟。” 池御牵着符骁的手从唇边移开。 “什么?” “再久一点我怕哥哥喘不上气,胸口会又疼。” 他的喘息未定,胸口起伏着,呼吸有些艰涩,但不仅仅是因为心衰。 心跳得那么快也会是心衰的表现么... “以后别这样了。” 他是在对池御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我没犯规,只是亲了你的手。” “抽烟不用躲着我...不要一个人吹冷风。” “我喜欢你...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不要瞒着我...” 固然悸动,也生了恻隐之心,但他已经翻过重重心动,站在了残酷现实的背面。 “池御,睡觉吧。” 退一万步讲,能安稳地躺在一起睡觉也值得满足。 符骁起床的时候有些费劲,池御抱着他的小臂不放,让他很难有大幅度的动作。 “哥...吃早饭...” 反抗无效,他穿戴整齐地坐在床上,和池御一起等着早饭。 “太多了...吃不下。” 只是一小碗白粥,对于一个成年男性来讲,是信手拈来的事。 “那吃半碗。” “好。” 他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着温热的粥,感受着食物从口腔一直进入肠胃,一路暖和也一路坎坷。 还差一些过半的时候,他已经有些反胃了。 “再吃一口,哥哥。” “不了,会吐的。” 他放下的碗又被池御重新端起来,池御用勺子搅着还剩大半碗的粥,心情复杂。 “哥真的吃太少了...” “没事。” 符骁走后,池御投了简历,他没告诉符骁要去公司的事,他只是不想再被特别关照了。 第124章 戒指 半碗粥下肚,在离开酒店的时候,符骁就已经不太舒服,眼下他正捂着嘴,步履匆匆往卫生间走,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拦住。 “想我么。” “你...有什么事。” 符骁抬眼望了一眼厉盛,偏过头皱着眉,放下了手。 “不急了,先抱你。” “我不在,你不会找我。” 厉盛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似乎有些生气,又低头凑在他耳旁轻笑。 “好在你不问我,我自会来找你。” 刚被放下,符骁就跪在地上,下意识去锁门,却怎么也关不上,他仰头看,厉盛的皮鞋正抵着门。 “吐,别忍。” 厉盛的手覆在他的后背,压着他不得不低下了头,想吐的感觉也被催得避无可避。 “你...先走...” “不走。” 最后说了一句,他的手就死死扣住马桶边沿,背机械性地弓起又塌下去。 他把池御让他喝下去的粥全吐出来了... 吐到最后,搜肠刮肚的,什么也不剩了。 他只能应激地做着呕吐的反应,背因为短时间内不停地起伏,酸痛得直起来,弯着都难受。 他吐得太狠,手指发力到扭曲,没有一丝力气摁冲水键,关节处满是挤压的红痕。 头垂着对着一滩秽物,冷汗顺着发丝一滴滴砸下,蛰得他睁不开眼。 厉盛笔直地站在身后,手插在口袋里,握着一个小盒子,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显得符骁更清瘦。 “胃还疼么?” 厉盛替他摁了冲水键,没有立刻抱他,拉着他的胳膊起来,让他靠在肩膀上缓着。 “还...好...” 察觉到他脱力地靠着,腰立刻被一双手臂环上,和池御不同,他能感受到厉盛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像一条坚韧的藤蔓。 “拿着。” 厉盛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一枚戒指静静地躺着,中间嵌着的宝石盈盈地盛着光,快要从顶部溢出。 “谢谢…不过我没有戴戒指的习惯。” 厉盛掰开他攥成拳的手,握着他的无名指,把戒指套了上去,一直推到指根。 “习惯是培养出来的。” 戒指的尺寸和无名指正好适配,像是有人环住他的手指特意测量过。 但是这样戴着,势必会留下一圈红印。 即使他很快摘下来,也会有浅浅的印记。 “喝水,温的。” 被抱着,他不好有太大的动作,戒指也就没摘,又往前走了几步,厉盛端起水杯递到他嘴边。 他就着杯子边沿抿了一口,见温度正好,嘴里又有血腥味,又顺着多喝了两口。 “这里,我刚才喝过。” 闻言,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偏过头,拍拍厉盛的手臂。 “放我下来吧,今天还有会要开。” 面对他的毫无反应,厉盛也并没有因为没看到他的害羞而失望。 “重要么?” “嗯。” 厉盛只是挑眉,不像从前一样强求,痛快地把人放了下来 “开完找我。” 电梯升到约定面试的那一层,池御却没有动,一直到了符骁所在的那一层。 门开了,他和厉盛擦肩而过。 厉盛不会看他,他却下意识地去往符骁的方向找。 那个吻痕让他久久不能忘怀,导致他一想到厉盛两个字,就想起那夜因符骁脖子上的吻痕而引发的疯狂。 厉盛才是导火索,他这个纵火犯也难辞其咎,而不幸引火上身的只有符骁,被灼伤的也是符骁。 眼下,更别提活生生的人和他面对着,带来的冲击力自然不小。 他的拳头紧了紧,寻着符骁的方向望去。 符骁褪去了外套,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好像从手上取了什么下来,随即解开两边袖口的纽扣,掩着唇偏头咳嗽着。 他是来面试的,便不敢走太近,怕符骁过问。 所以他站的离符骁有一段距离,看着符骁习以为常地取了药吞了,便坐在办公桌前,手揉着眉心。 他的背挺得笔直,轮廓却因断断续续的咳嗽虚化了。 在同一个时空,他未曾关注的时间里,符骁都是这样度过的。 他收不住的目光,在一下一下的脚步中,已经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符骁也感应似的抬头,他有些心虚地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编了一个蹩脚的借口。 “我...怕你忘了吃中午饭...过来提醒你一下。” “啊...好。” 符骁眼中闪过惊讶,放下扶额的手,起身倒了杯茶水递到他手里。 “这种事不用特意过来跑一趟的。” 他是一个拙劣的说谎者,好在符骁虽然察觉到了他绞着衣角的手,还有额角的冷汗,却没有多问,只是拉着他到一旁的沙发坐下。 符骁又坐回了办公桌,他端着茶水,准备稍微坐一下,至少不能表现出太着急的样子。 环顾四周的时候,他瞥到了一个亮亮的东西。 戒指边缘一周渡着光,就放在书架上,不大,却天生有着吸引人视线的本事。 一经目光扫到,便很难移开视线。 “是厉盛送你的。” “嗯,我摘了。” 符骁察觉到池御目光停留在上方良久,便已经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明明他立刻就摘了,明明池御说会信任自己,他还是开口解释了。 但是池御偏过了头,回避着他的目光。 “我先走了。” 闻言池御低下了头,往门口走,他看不见池御的表情,急急起身拉住池御的胳膊。 “我让人送你。” “不了。” 他拒绝得毫不犹豫,听起来也格外冷漠,像是怄气的产物。 要是真让符骁送了,面试就来不及了。 池御推开了符骁的手,两人在门口保持静止不动,一时陷入僵局。 “哥...记得好好吃中饭。” 池御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手攥成拳,径直走了,摁了电梯。 他本可以迈开的腿又被公事绊住,进了隔壁的会议室,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电梯门正好关上,关上了池御的表情。 电梯降到面试的那层,池御摁着开门键,迟迟没有出去。 他说了托付信任,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吃醋了,或者说他从一出电梯见到厉盛的时候,醋意就开始酝酿了。 他不是故意拒绝符骁,他只是想离开,想摆脱醋意,也怕耽误了面试... 他试着调整状态,又想起刚刚追在身后的符骁,情不自禁地猜测着符骁的表情。 他听见符骁被助理叫去开会,他听见符骁轻轻地应了一声。 现在他正坐在面试官对面,却脑海里都是想象的符骁的失落。 面试官抛来了问题,他却盯着对方的手指看,左手无名指,是已婚的意思。 那厉盛的戒指是送来要戴在符骁哪个手指上... 要知道每个手指都有不同的含义,其中无名指离心脏最近,代表深情承诺和永恒爱意。 面试官的双手交叠,等着他的回答,他的目光艰难地从戒指上移开。 他不能搞砸面试,他想快点待在符骁身边。 但他似乎停顿得有些久了,抛出的问题就这样被他晾在了半空。 符骁也被他晾着了... “回去等通知,如果通过我们会给您致电。” 面试结束的统一话术,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也要被晾着了。 第125章 独行 “各位叔叔陪公司一路走来,作为晚辈,我很感激,关于股份的重新划分,我没有异议。” 他向后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环顾一周,深深地鞠了一躬。 “但请给我些时间处理后事,至于具体事宜我们可以商量。” 从来请不齐的人相聚一室,在今天,居然是他最后一个踏进会议室。 “论资排辈,符总恐怕排不上号。” 会议室很安静,话插着矛盾应声落地。 没人会替他说话,都在等着,试探他的反应。 这种事屡见不鲜,从他接手公司开始就有,只不过从前只是拿话刺一刺他,后来干脆所有的风险和事都让他扛。 “家父去世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希望诸位理解,一旦应了媒体说的公司乱作一团的猜测,就要额外分出很多精力来公关。” 他的话落在地上,紧接着一个又一个人起身,几乎擦着他的肩膀过。 他没回头,也没去送,他就坐在说小不小,却每每都让他觉得呼吸不畅的会议室。 正所谓纵欲者没有心肝,他越是退让,越是处于弱势。 他总不能生剖出自己的心肝去喂。 永远不诚实,永远不良善,永远不快乐,他赋予对方的权利,反倒像是自己给公司的祭品,一点点堆积在为公司未来而设的祭坛上。 他只是不想把事情做绝,一次次难以推进的会议,尸位素餐的关系户,额外的工作量,他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永远得到的都是不信任,不信他真的能放权,不信他真的念旧情。 目露凶光的野心家还在眺望公司的未来,他们的胃口也在一次次试探中,变得越来越大。 真心换真心,信的也只有率先用真心去碰的人。 他把椅子推回去放好,看着息屏的电脑,又瞥到了戒指。 不信任... 他想起怎么也拉不住的池御,被电梯关上表情的池御,叹了口气,把戒指装在口袋,打算找机会还给厉盛,又从抽屉里翻了包烟出来。 他靠在天台上,又翻了翻日程,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又要去应酬了。 其实不止半个小时,只不过他总是习惯性地提前到,在细枝末节上也拿出诚意。 一无是处的酒桌文化竟也成了他能喘口气的地方,他来者不拒,或者也拒绝不了,推杯换盏中,他又早已浮了一层冷汗。 构成人系统中瘾的滥用,也是某种深刻的压抑。 酒精不会改变任何事情,但某刻那近乎失去实感的实感却提供了一种从现实逃脱的可能性。 他抬起手臂,做出请的手势,一路将人送到门口,目送车远去才算又结束了一场战争。 他去而复返,包厢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点了一碗粥,他答应过池御要好好吃中饭。 他身上沾满呛人的酒味,当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端上来时,好像也冲淡了几分他浑浊的气息。 这次连小半碗都没吃完... 他的头砸在马桶边沿,他拨通了司机的电话,但嘴里含着血什么也说不出。 有口难言...有口难言... 好像又回到了那次吐血倒下的时候,他斜靠在后座,怎么也坐不起来,直到急促的刹车,紧接着车门被猛地砸响。 他和厉盛对视的瞬间,整个人就被一股不可抗力抱了起来,突然的腾空震得他眩晕,不自主地攀上了厉盛的胳膊握紧。 两人的车正对着,车头蹭了一道,只差毫厘,是被逼停的。 “不是让你找我?” 他被放在了后座,厉盛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胳膊搭着扶手。 “戒指呢。” “还给你。” 厉盛抱着他,他不方便掏口袋,却直接被扔到了床上。 “抱歉,手没劲儿了。” 床陷下去一大片,厉盛脱了外套,在手上擦了一下就丢在了地上。 “送出去的东西,我没有要回来的习惯。” 外套是深色的,他没能及时发现,直到厉盛当着他面一件件褪去衣物,他才看到厉盛的左臂缠着纱布。 纱布被干涸的血液染成了黑色,新鲜的血液顺着他手臂的肌肉线条一路蜿蜒向下。 “医生呢?” “不知道。” 厉盛冷笑了一下,光着上半身,一只膝盖已经压在了床上。 “你们做了。” “你也不是不喜欢,是人不对。” 和今天会议室那些人眼中的凶光并无二致,他皱眉偏过头,手抵在厉盛的肩膀上。 “你先包扎,我还要忙。” 他知道厉盛当过兵,这种伤对厉盛来说不在话下。 “这么喜欢忙,再给你添乱,是不是正中下怀了?” “先让开。” 他还没工夫问究竟要添什么乱,只是对这种侵略性极强的压制感到排斥。 “你推不动我,我教你。” 他的手腕被攥着压在伤口上,压得很紧,他能感受到掌心浸润着黏腻的血迹。 “心软会坏事儿。” “心狠的见多了,心软的还是第一次见。” 厉盛彻底俯下身,头埋在他的肩膀,又从他的口袋里摸出戒指。 “在名利场写诗,没人念你的好。” “不过我念。” 像蟒蛇一样被缠上,黑色的鳞片刮着他的肌肤,目露凶光的野兽垂首,吐出一枚戒指。 不过人总会下意识地警惕,担心蟒蛇有毒。 “我推不动你,你先起来。” “没劲。” 他不知道厉盛是在阐述一个胳膊受伤的事实,还是在说自己一成不变的坚持。 厉盛双臂支着,利落地翻身下床,进了卫生间。 唰唰的水声停了,厉盛翻出一卷纱布,侧着身子,一圈一圈地解着,原来浸透的纱布被丢在了地上。 “我帮你。” “敢看就过来。” 周围绽开的皮肉有些焦,中间是一个黑黑的弹孔,像是打到骨头了。 “需要包扎紧一点还是...” “随你。” 炽热的目光烫得他手有些抖,他不知道分寸,只是按部就班地一圈圈缠着纱布。 两人目光对上,像在争执,为他今夜的去留。 在争执之中,道理是第三位的,试探是第二位的,明确双方的地位归属才是第一位的。 他想起身后野心勃勃的凶兽,做了决断。 如果他把自己置于上位,便可以自己做决定,不必总是退让。 第126章 明灭 “包扎好了。” 他的意思是他要回去了,成年人的默契就是不把话挑明,但厉盛似乎并不接受。 厉盛闻言没说话,起身从外套里掏着手机,他的左臂肌肉在翻找中把纱布顶了起来。 “我帮你找。” 厉盛没回应,但也停下了找的动作,倚在墙边,举着小臂,向符骁张开手心。 “我在这儿等你把医生找来...当心一个人发烧。” 他把手机递给厉盛,被一把握住手。 他挣了一下,也不敢用劲,刚想开口,厉盛就松了手,只是看了他一眼。 电话拨通,厉盛只说了一句,对方也没有回复,符骁听不懂德语,只能辨别着他的语气。 “我让医生走了,你也走吧。” 厉盛背对着他,还‘贴心’地替他打开了门。 “我会走的,你先叫医生来。” 不用厉盛请,他本来也会离开,他的手刚搭在门把手上,厉盛就握上他的手。 门被狠狠地带上,带起的冷风和厉盛的话一同冷冷地落在地上。 “我改主意了。” 他的身体腾空,厉盛一把抱起他,往床边大步走,看起来还是一样的不费力,只是厉盛的眉一直皱着。 “不要逞强,叫医生来,听医生的话。” “抱你还用不着逞强。” 厉盛掂了他一下,又把他扔回床上。 “你们做了几次。” “......” 符骁撇过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天晚上的纠缠成了一块疤,疤痕用针线扭曲地缝着,只要一回想,长进皮肉的线就被拔起。 他像一只虾,虾线贯穿始终,一旦被挑起来,就会激得浑身痛得蜷起来。 他闻到了那夜自己身下浓重的血腥味,闹得他在厉盛凑过来的时候,捂上了嘴。 “快让开...我想吐...” “不让。” 厉盛双手摁着他的肩膀,两人被迫对视。 “公平点,我们做回来。” “让开。” 符骁起身,又被按回床上,两人目光相接,又错开。 对视是不带情欲的接吻,爱憎之间,只是厉盛一个人的挣扎,符骁偏头捂着嘴,无声的抗议拱起无名的火。 符骁自知反抗无效,只能死死捂住嘴,身体不自主地向上弓起,又蜷成一团。 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吐在床上时,厉盛抱着他大步走向了厕所。 “吐。” 他跪在马桶旁,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又回头确认厉盛确实不在,才卸下所有,吐得天昏地暗。 一发不可收拾的,天花板是雪白的,血从他的鼻腔里呛了出来。 一滴一滴像古时续命的药引,最后又淋漓成一股股热流,他双手捧起都接不住。 他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严重了,他的头因为眩晕砸在马桶边沿。 然而这不是第一次,这般信徒似的磕头,不为什么祈祷,只道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不能强求。 “医生一直在,我已经让他们来了。” 他一直把医生带在身边,尤其是今天要把符骁找来,他一开始的隐瞒,只是为符骁的去留挣扎。 眼下符骁连意识都不很清醒,执着于关于去留的决断也没了意义。 厉盛的身影在他眼中无限延伸虚化,最后又由不断靠近的眉目,五官一点点具象化。 工作不是美德,适当的休息才是。 他是该休息了,不过他想攒着等以后永远地休息。 “医生说什么。” 医生很专业,只是围着他利落地检查,连多余的表情都没外露。 所以他只能转而去问厉盛。 “休息,其他的不用你管。” “我只是想知道...还能做多少事。” 有些不能和池御表达的,厉盛却可以,或许是厉盛的沉稳,或许是他对厉盛更残忍,所以他不是那么害怕这样的离别伤到厉盛。 “一年。” 厉盛点了支烟,医生见状,识趣地陆陆续续离开。 “比我预期的要好。” 求其上则得其中,求其中则得其下,若费心力,不如无欲无求。 房间空旷,足够烟雾挥发的空间,只是离得太近,缭绕的烟愁云一般,混着两人的鼻息,模糊的情绪久久不能消散。 两人对坐,厉盛忽而又翻起了口袋,他的动作不再轻便,好像被重伤一般,翻了许久,才翻出一支烟来。 符骁的下巴被他的手掌抵着掰开,塞了一支烟。 打火机点燃生出火光的一刹,两人的五官瞬间被照亮,火光窜动,忽而又熄灭,只剩厉盛嘴里叼着的火光,照得彼此一明一暗。 厉盛抬起受伤的手臂扣着他的后脑勺,把人往过带,两支烟尾燃烧剩的一点烟灰相触又相融,火光倏地又腾起。 隔着两支烟的距离,一人抗拒,一人固执。 “有没有喜欢我。” “做朋友,我尽己所能,在不触碰法律的底线前提下。” 一段冗长的沉默,烟在火光的断送下,消耗掉了最后一点希望。 “今晚我不走。” 别多会少,不如莫遇。 无论是从前同一屋檐下,两人一次次擦肩而过,还是后来池御辗转出国,直到他接池御回到自己身边,却怎么也留不住人。 他一次次地找池御,他哪里没去过,他哪里都去过,大街小巷,郊区市区,都有他奔波的足迹。 他始终都在练习着和池御告别,这么多年来,却一点长进都没有。 也许缘分早就到了尽头,他偏要强求,就只能拿自己的寿命抵,只是人无百年身,他要是个短命鬼,也就抵无可抵。 过度关心的是他,患得患失的是他,他只是想弥补,他太自负,以为把人留在自己身边,就能给予最好的。 夜已经很深了,他怕吵醒池御,只是编辑了条短信发过去。 池御躺在床上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换,眼皮就已经打架了,从前符骁会抱他回房间睡,扯了被子还替他掖好被角。 桌上的粥还没拆封,装在保温袋里,由于时间过长,还是不可避免地冷掉了。 他做了梦,梦见符骁背着他走在沿海公路上,路的尽头充满了水汽,然而他睡得并不安稳。 他忐忑不安地等着面试结果,一早起来就看见收件箱的提示。 点进去只是一条短信‘今晚我不回来了。’ 那明晚呢? 他瞥到桌上冷掉凝固的粥,丢进了垃圾桶。 很多次符骁找他回来时,桌上还剩着冷掉的饭菜,连筷子都没动。 那是符骁等着他一起吃的,最后往往因为找他,回来也很晚了,最后的归宿就是垃圾桶。 都是他喜欢吃的菜,虽然符骁忙了一天没什么胃口,也会象征性地陪他吃一些。 他们本来有机会一起吃很多餐饭。 符骁的胃说不定也能一点点养好,至少不会时不时吐血。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怔怔地盯着垃圾桶里的粥,拎起垃圾袋一路乘电梯到楼下,像是提着沉重的石头,直到丢到门口的垃圾箱里,心里的酸涩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第127章 工位 “你胳膊这样会发烧么?” 厉盛的身影笼罩着他,他能感觉到当给池御发送完消息时,周身的空气都轻松了些。 “没问。” 厉盛一个转身拿过他的手机,胳膊锢着他的肩膀往床上躺。 “有多余被子么?我去沙发。” 符骁一手撑着床坐起来,一手拿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厉盛没强求,所以他轻易就推开了。 “上来。” 厉盛又拍拍身侧的床,铺开被子到空着的另一侧,腾了位置就等符骁上来。 “把医生叫来确认下不会发烧,我就不守着你了。” 符骁抬起只手揉着眉心,倚在门口准备叫刚才离去的医生来。 “外面没人。” 厉盛迎面走来,拉开门给符骁指着空荡荡的走廊。 “守着我做什么。” 厉盛的声音突兀地在尾音柔了下来,但也只限于短暂的一句话,不知道他想起了怎样的过去,只是‘守’这个字难能可贵地戳到了他。 没人这样做过,所以他觉得自己也根本不需要谁守着。 他觉得可笑,一路走来什么枪林弹雨没挨过,谁能有本事守着自己,却笑不出来,因为符骁自然的流露。 浑然天成的温柔揉碎在符骁的骨血里,即使疲惫不堪,只要他说自己今晚真的会发烧,符骁就一定会守着。 当善意向自己倾斜时,情不自禁地被召唤是本能,人对于美好总是有偏爱的。 “怕什么,我能真拿你怎么样么。” 他想起今天医生交代的话,只能庆幸符骁听不懂德语,也暗暗做了打算。 “快休息吧。” 符骁不再问被子的事,侧着身子蜷在沙发上睡下,没精力再和厉盛争辩。 房间的灯关了,原以为睡觉的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符骁躺在沙发上,头枕着硬硬的靠背,中间的软垫又让他的腰陷了进去,他试着伸了一下腿,脚又悬空了。 “这个沙发不是给你睡觉的。” “在这儿睡一晚,保证你早上腰疼得起不来。” 厉盛抱了一床被子展开铺好,又抱起符骁丢在床上,见他皱眉,笑了一下。 “腰疼了?早该听我的,是不是?” 符骁规矩地躺着倒不奇怪,厉盛也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两人即使连着翻两次身都不会挨着。 他早知道按时吃饭,顿顿不落没一点用,但他还是想为了池御试一次。 早上喝的粥吐掉了,中午也是,晚上也逃不掉,他以为早就没什么好吐的了,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他压着吐意,在不吵醒厉盛的前提下,小心地换了个姿势躺着。 原本两人原本背对着,直到他换成平躺,才发现厉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对着他的姿势。 “不舒服?” 厉盛没睡,他也没睡,不知道是谁在守着谁。 “还好。” 手机屏幕亮了,池御急忙点开,却不是符骁,不过也差不多,是让他到岗的短信。 正好在符骁办公的那一层。 他被领着和符骁的办公室擦肩而过,一路到了走廊的尽头,直到在工位旁坐下,他看了看身后的卫生间,又起身望了望‘遥远’的办公室。 毕竟是第一天来上班,他还是服从了安排,开始熟悉工作。 比在谭虔那里困难的何止一星半点儿,他忙了一上午,忙到了饭点儿,还剩了大半,活很少主要是他手太生,什么都得摸索着从头来过。 他从电脑中抬头,周围只剩零星几个吃外卖的同事。 这会儿他才想着路过办公室看一眼符骁。 符骁不知道他来工作的事,他不想再给符骁添麻烦,所以他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只能等着同事送文件的间隙,往进瞥一眼。 快速地一眼,但是符骁不在。 他记得符骁总是很忙,晚上也总加班加点,按道理不至于到了中午还不在。 他又往会议室瞥了一眼,空无一人。 出去应酬了? 应酬免不了又要喝酒,又是大中午,他想起从前还住在一起的时候,符骁半夜要去好几次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 离符骁越近,从前的种种也更加清晰。 走了一圈连符骁人都没见到,他也没了吃饭的兴致,恹恹地回到工位。 揉揉酸痛的脖子,池御稍稍舒展了一下身体,这才准备去买饭。 他本来已经买了三明治,可又出于某种期待,又去了离他有一段距离的粥铺。 经过符骁办公室的时候,他试探性地敲了下门,见没人回应,又敲了一下。 这里是公司,符骁不是他的直接上级,理应不能擅闯,他犹豫地搭上门把手,门开了一条缝。 符骁趴在办公桌上,手边放了一杯咖啡,杯子上留下半个冷掉的咖啡渍,是枚残缺的唇印,还有不该出现在咖啡旁的心衰的药瓶。 “符骁...哥...” 莫名的心慌,池御不自觉地俯下身,几乎快半蹲下,握着符骁垂落在桌子下的手。 符骁的后背动了一下,半天没抬头,池御又唤了一声。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有糖么?” 符骁的声音低低的,几乎是在用气声问。 “没...有,有...等一下,我去要点儿。” 池御也顾不得手上拎的饭了,顺势放在地上,直起腰来差点绊了一下。 池御抓了一大把糖来丢到桌子上,手里又攥着几个。 他着急地撕包装纸,力气太大,糖滚落在地上,他又重新撕着,取了一颗放在手心,半蹲着伸手向符骁探去。 柔软冰凉的触感,他确信符骁已经吃到了,又拆了一个凑到符骁嘴边。 “要不要再吃一个?” “嗯。” 办公室恢复了寂静,池御捡起掉在地上的糖丢了,又重新蹲下握着符骁的手。 桌子上的喜糖散开,定制的红色外包装格外醒目。 他着急地随便问了一个人要糖,在看到是喜糖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多抓了一些。 剩下的给符骁备着,他也希望符骁身上能多沾点喜气。 “我买了粥,中午没吃饭的话,要不要喝一点?” “不了。” 符骁抬起头也松开了他的手,顺着池御的目光看向地上的粥和三明治。 “我还要忙,没事的话就回去吧。” 符骁弯腰拎起袋子递给池御,手腕却被握住。 “我中午来的时候你不在,是去吃饭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吃饭?” 他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随即局促地低下头,拉着符骁往沙发旁走。 “我扶你去沙发上躺一会儿。” “不了,我还要工作。” 符骁不敢再顿顿不落地吃饭,昨晚他折腾得吐了好几次,白天连腰都直不起来,稍微歇了歇,才趁着午休赶来。 “你...昨晚没回酒店去哪儿了...” “没别的事...我要工作了。” 符骁无意节外生枝,他不想让池御误会,只会越解释越乱,所以闭口不言。 他下了逐客令,还没走到办公桌前就被秘书叫走开会。 办公室只剩下池御一个人,他在原地站了会儿,装了几颗糖在身上,以防符骁再低血糖。 池御走回工位,拆开保温袋,一点点搅着粥,味同嚼蜡。 他的工位离符骁的办公室最远,不仅仅是工位... 从来便有后来者居上,他只能守着过去么... 第128章 割裂 如果只剩下一年,你会做什么? 会有很多遗憾么? 会有吧,只不过每天连轴转的生活让他已经没有功夫去掰着手指头数有什么遗憾,或者梦想。 觥筹交错中,酒盅倒映着他的脸,他机械地起身,端起杯子,辛辣的酒液一路点火一路燃烧,这就是应酬的意义。 无酒不应酬,然而谈工作总是得等到众人都喝得酩酊大醉才能开始。 有时候名利场也会认人,冲着他的态度和诚意合作,所以尽管应酬繁多,但不少也是走个过场。 酒是真喝,话在嘴边,真假参半,棋在局外。 “抱歉,符某身体欠佳,就不送各位到门口了。” 他为数不多的没有像从前一样送人到门口,一直目送着车走远才离开。 这不是推脱的说辞,他也希望自己只是应酬得累了,懒得全了礼数。 他真的站不起来了,他很难形容昨天听厉盛说自己还有一年是什么心情。 他能猜到结果不会太好,一下判了死刑,也有些释然了。 所以他想把所剩无几的时间和精力都集中起来,不再勉强。 盛白酒的酒盅不大,两指微拢即可拿下。 上好的烟酒就剩几个空瓶子,还有烧了一半的烟头。 包厢里的气味不好闻,他自己身上也浸透了浑浊,他厌倦了对着一桌子残羹剩饭。 他捏着酒盅,想象着玻璃碎的声音,酒盅也确实碎了,不过是被他摔碎的。 从前或许可以,但是他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徒手捏碎酒盅,因为惯性,他的手掌摁在大块玻璃渣里。 鲜血溢出,他觉得清醒了些。 面无表情地摘出插进手心的玻璃碎片,倒不是很疼,也许他疼惯了吧。 他把玻璃渣拢在一起,离开的时候交代服务员用胶带粘上再扔,另贴上‘内有玻璃,小心划伤’的字样。 他没有勇气再问服务员要一碗粥来,他不想再面对吐得昏天黑地的自己。 司机已经等在门口,他躺在车的后座,像是一块砖,匆匆又被拉往公司。 大概是体弱,他总是畏寒,但他身上酒味烟味混在一起又实在不好闻,他打开窗户,手放在摁键上靠着就昏睡了过去。 工位就在厕所旁有一个坏处,就是池御没办法名正言顺地找借口去符骁办公室门口晃悠。 不过好在咖啡和水在另一头,他光是一个上午除了工作就是去接水。 至于喝完水想上厕所,那倒是抢占先机,得天独厚。 从中午开始符骁就不在,眼看着又到了下午,他还没来得及找机会去办公室门口,就撞见了符骁。 不过他坐在工位上,符骁贴着墙走,脚步虚浮但是走得很急。 他不想让符骁知道自己在这儿工作,但是又按捺不住担心。 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两人前后脚进了卫生间。 “你怎么了?” 见符骁弯腰撑着洗手池,他几步走上前把人扶着。 “出去。” 符骁皱着眉,有些疑惑但眼下的情况也让他没功夫细问。 “快...出去...” 没有人会愿意展示自己狼狈的一面,更何况对面是池御。 他怕池御看到自己吐血,也不想让池御看到吐出的秽物,他把池御向门口推,也显然于事无补。 “符骁...” 池御站在符骁身后,见他的腰像突然折断一样垂下,一时愣住不知作何反应。 他单膝跪着,手贴在符骁的后背,感受到每次颤抖,心里都是一惊。 “吐出来...有没有好点...” 他不敢乱动符骁,一只手揽着符骁,另一只手试着顺他的背。 “头晕么,起来靠着我会不会好一点...” 符骁的头抵在马桶边沿,池御扶着他的头一点点抬起来,把人揽到自己怀里。 “别看..” 符骁说得晚了一步,池御的目光艰难地从那滩血色上离开,下意识地出了声。 “血...” 他有很多想问的,比如这种情况多久了,疼不疼之类的,但他连一个字都问不出来,嘴唇颤抖着,搂紧符骁,又不敢太使劲。 “符骁...” 他半抱着符骁从地上起来,符骁的手垂在身侧,唇边还挂着血迹。 “哥...哥...” 他把头埋在符骁身上,低低地唤着,难以言喻的绝望,被隐约能闻到酒气和烟味催化得更深刻,不难想象又是怎样难熬的应酬。 哥...我是不是注定要错过你了。 符骁任由他抱着,他的余光扫过镜子,倘若不深究,两人相拥的画面很是温馨。 他瞥到水池旁的血迹,是符骁刚才撑着的地方。 “哥...我抱你出去。” “不可以...在公司...” 符骁扯着他的衣角不放,抬起头很是决绝。 池御陪着符骁缓了很久,两人才出去,他执意要扶,符骁也没拒绝,还让他进了办公室。 “这个时间,你...怎么会来这儿。” 他明白了符骁的意思,原本符骁不问,他就不说了,眼下想躲也躲不过去。 “在这儿工作。”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来的。” 符骁垂眸,想起昨天自己低血糖,池御恰到好处的出现,责备自己的愚钝。 “今天办理离职。” 符骁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作为一个上位者的姿态第一次展开。 “我不想走。” 池御低下头,虽然语气不生硬,但也能听出来他的执着。 “不需要你工作,缺什么都告诉我,我会安排给你。” 符骁没有退让,有些话他不方便说,池御永远不知道最好,没必要来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我不缺什么,我不走。” 池御的声音更低了,他不是退让,只是不想气着符骁。 “明天会有人通知你离职,把东西收拾好。” 符骁走到办公桌旁,拿出一张卡。 “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 要不是今天他看见跟过去,平常符骁都一个人扛着,他无法再忍受见不到符骁的日子。 他会不停地胡思乱想,担心符骁又在公司出了什么事。 “没有为什么。” 符骁把一张卡塞到他的手里,又退回去,和他拉开了距离。 “里面的钱作为生活开销,卡没有密码,其余需要的另补给你。” “你不和我回家...就因为我找来了,连酒店也不回了...现在连公司也不让我来了。” 池御攥着卡的手不住地颤抖,眼眶迅速红了一圈,他想要弥补,但是符骁却一定要把他抹去。 “你比他要好,最起码知道给我钱。” 池御口中的‘他’,就是符年青,送出国连钱都没给,任他自生自灭。 “要好很多很多...我早该知道的。” 他冲过去抱着符骁不撒手,即使这样,符骁还是坚持。 “我说过会尽哥哥的责任,说到做到。” “不止这些...你明明喜欢我的...” “要说的我已经说完了,没别的事,我还要忙。” 第129章 隐忍 “我不走...” 池御低着头,眼泪砸到地上,脑海里冒出几个足够留下来的理由,又被他一一否掉,那样的话太伤人,他摇着头说不出口。 “ 明天你的工位就会有新人到岗。” 符骁背对着站在落地窗前,如同那天面试时,电梯门一点点合上,封锁符骁的表情,将两人隔开。 “卡还给你,我不要你的东西。” 落地窗前足够俯瞰城市局部的繁华,极目远眺,铅灰色的云一层压着一层,密不透光,缓缓地涌动。 符骁听见身后朝自己逼近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东西落地的声音。 轻飘飘的,是他给的银行卡,池御塞到他的手里,但他没有接。 “我只要你...只要你都不行么...” 温暖的,急促的怀抱,热热的呼吸夹杂着水汽打在他的身上,他没有转身,只是抬头看看天,也无风雨也无晴。 所有的风雨都向他倾斜,池御也向他倾斜。 他从前是不信情深缘浅的,然或许业障深重,今生务必还清。 没由来的,他的思绪飘远,他想起初次见面时那张青涩的脸庞,拨动心弦音未断。 他穷极一生都在续着未了音,像守着一炷香,时时警惕,小心添火,只希望余音绕梁。 眼泪浇灭了火光,积云簇成一团,零零碎碎的雨点撞在玻璃上,他迟迟没转身,池御就一直抱着他,他怎么也挣不开。 在眼泪里溺亡是没办法呼救的。 “放过我吧。” 他亲手掐灭了火光。 要是本来火光就微弱,吹灭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火光还没熄灭。 “没有。” “我不气你... 我今天就走。转过来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不了,我还要办公。” 他在拒绝,他甚至都不愿意转身。 池御什么回应都没得到,也并不全是,拒绝也算是回应,他环着符骁的手放下,弯腰捡起地上的卡放在桌上。 薄薄的一张卡,意味着以后只剩他一个人的起居,符骁不会再回来了。 “那你办公完回家好不好...” 符骁猛地转过身,池御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不麻烦了,我回酒店。” 符骁握上他的手腕,他又一步步后退,一直到门口停下。 “你在这里,我没办法工作。” 门开了。 门又关上,池御已然在门外。 符骁的鞋尖抵在门上,他的手就搭在门把手上,垂眸在门口站了许久,久到他听到终于远去的脚步声,才轻轻叹了口气。 这次,池御大概不会再说他心软了。 从来都是他熬着,熬到所有人都下班,熬到整栋楼只剩他一个人,他才堪堪忙完,关了办公室的灯,为一天的工作画下一个句号。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望向池御的工位,不过有些太远,他看不真切。 那会儿池御找来办公室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雨,不知道他有没有带伞。 一步一步就这样离池御的工位越来越近,走到中途,他瞧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池御趴在桌子上睡着,手边的电脑还亮着。 屏幕荧荧的光为他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 说不清道不明的,他抬手轻轻揉了一下池御的头发,又关了电脑,他看着放满池御私人用品的办公桌,觉得自己今天也不算太错。 他只是不忍心,有他一个人就够了,何苦把池御再搭进来。 他已经表现得决绝,他只是想让池御明白放手,当然他也没给自己留活路。 他拿起池御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在池御的身上,又走到一旁给司机打了电话。 剩下的时间,他轻手轻脚地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静静看着池御。 像河水流经蜿蜒过数以千计的河道,他的目光流经池御的五官,一遍遍描摹着,像滴水穿石,越来越深刻。 眼前的时间无限蜿蜒向未来,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但至少眼前的人他还可以记住。 “哥...” 他下意识地想应,又抿紧了唇,见池御没醒,只是扭脸换了个姿势,才轻轻地回了一句‘我在’。 司机到了楼下,他见池御还在睡,又等到了十一点半,才终于蜷起手指,敲了下桌子。 “除特殊情况,不必无故加班。” 他站起身,阴影笼罩着池御。 “符骁...” 池御闻言动了下枕麻的胳膊,身上盖着的外套揉作一团落在了坐垫上。 “昨天我几乎什么都不熟悉,好在今天弄会了不少。” 符骁不知道为什么池御会突然汇报工作进度,但他想起了曾经自己那样期待父亲的一句表扬,到嘴边的话也没说出。 “嗯,那很不错。” “现在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不用来了。” 池御的眼睛亮了一下,又为符骁淡淡的语气黯淡。 “那就...都扔了吧。”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池御看了眼办公桌上自己的物品,觉得有些可笑。 他本来想着奋进工作,好好陪着符骁,现在既然人都要走了,这些东西在哪儿他也不在乎了。 “好。” 符骁走在前面,又留给他一个背影。 “司机会送你回去。” 走廊很长,他本来失落地低着头,又想再多看看符骁,不想再错过在一起的时间,又抬起头盯着熟悉的身影,一直到进了电梯,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地上湿滑,车灯照亮前面大片大片的水洼,雨一直在下。 符骁带了伞,伞在两人头顶撑开,小小的空间里,他紧挨着符骁的肩膀。 “我不想一个人回去...我为什么要躲呢...躲过你那么多次...” 离车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环住符骁,鼻尖一酸,从前种种穿越风雨全部砸向他。 “我不想等...你根本不会回来,所以才给我一张卡,我需要什么就置办什么,这样你连来都不会来了。” “不要回答...我不想听...我后悔了...如果我知道会有这么后悔的一天,一定不躲开你...” “我躲了太多次...对不起,我是胆小鬼...是懦夫,我不敢...不敢说喜欢你...” 他没给符骁回复的机会,因为抽泣导致不连贯的话语,一句压着一句来,他也许是在说给符骁听,也许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剧烈地喘息,声线颤抖着,把头埋在符骁的胸口,双手攥成拳握着符骁的衣角,不敢放松。 “不要...不要丢下我...” 使得时间显得漫长的,除了偌大的房子,按时按点走的钟表,还有一个被抹去的身影,处处是空白,哪里都是风,他的心脏也到处透风。 雨一直下,无处取暖。 “符骁...符骁...” 他隐忍着,即使情绪剧烈起伏,也不敢使劲,他怕压得符骁胸口痛,他怕环得紧了,符骁喘不上气,又惹得胃痛。 可池御不愿放手,抱着符骁,想挡住迎面而来的风雨,想给他取暖,想把灰暗下去的心擦亮。 “回去吧,我累了。” 第130章 烟瘾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凌晨两点,符骁指尖的烟未断,早该被司机送回去的人,与他只有一门之隔,不过他不知道。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丝毫感受不到释然,只是迈出的每一步都沉重。 他把池御送上车,亲手关上车门,直到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他也没有转身。 他怎么能回头呢...池御说得没错,他总是太容易心软。 堆积满腔的苦闷难消,原是该借酒消愁的,可是每日硬着头皮下来,一轮又一轮的应酬,让他看了酒就下意识地想吐。 他原是没有烟瘾,但也隐隐作痛地发作了。 为了防止自己一会儿不被呛晕,他打开了窗户,后来索性趴在床前,看烟雾化在空气中又退散。 一轮又一轮,他手中的烟火未断,烦恼如丝也如石,丝难抽,石坚硬。 他的口鼻被烟雾蒙蔽,像是被摁在绸缎里,呼吸久久不能畅通,压着胸口,闷得他一阵阵钝痛。 任他抽光了身上的几盒烟也无法消解。 谁又能好受些... 直到再搜刮不出烟,手边堆满了空烟盒,他便只好作罢。 他的腰靠得酸痛,倒掉了几个烟灰缸堆满燃尽的烟头,又坐在沙发上,对着钟表看。 等一个人是很枯燥的事,倘若无归期,便也没有了盼头,就只剩下执着。 池御等着他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 他的思绪被拉回,偏过头低低的咳嗽,胸腔不住地嗡鸣,誓要在他身体里将地震,山洪都过一遭。 他的脸因为剧烈地咳嗽染上红晕,他想起身用水压一压,又跌回去。 他仰头靠在沙发上,血液都汇聚到头部,渐渐地,他的眼前又是一片黑。 他只是叹气,最后拿起外套,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他没办法不想着池御,可他也不能回去。 他下楼买了包烟,找了个堪堪避雨的角落,起码不至于将烟熄灭,又点了支烟。 他每呼出的气,都带着血腥味,烟吸进肺里,又绕一圈再吐出来,咳嗽暂时被压制住了。 没一会儿又反复,他拿着烟的手颤抖,连半支烟都没抽完,他就已经直不起腰来,他一边捂着嘴咳嗽,一手支撑着地,让自己不至于摔倒起不来。 他一边咳嗽一边吸烟,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却还是放纵了。 他捏着烟头的食指和拇指被濡湿,他才如梦初醒地动了动手指,黏腻的,又走到一点光亮处,借着月光看清楚些。 是血...是池御? 池御手上拎着袋东西,正和他面对面站着。 “我听见你一直在咳嗽...就下楼买了药。” 池御逆着光亮向前走,符骁下意识地后退,怕自己一身烟味呛到池御。 “为什么...抽这么多烟?” 他后退的几步并不足以压下满身浓重的烟味。 是心痛...池御皱着眉向符骁讨一个为什么,但他知道符骁还是什么都不会说。 “不要抽了...对身体不好...” 其实也不差这一两件事了,好像也于事无补,符骁的身体早就已经不好了,只是每一次,都是这样触目惊心。 月光下,符骁的脸依旧惨白,唇被血液濡湿,鲜红的,格外脆弱。 红与白的极致对照,让符骁看起来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不要这样惩罚自己...” 他更不敢碰符骁了,颤抖着手轻轻圈起符骁的手腕,想起今天符骁不带感情的话语,又看向符骁的脸,什么都清楚了。 难道这样,他还要选择怎样相信么,现在的符骁才是真的。 只是一两句看似冷漠的话,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我很想你但又不敢碰你...怕你疼...该怎么办...” 他总觉得符骁会忽然消失,月光下符骁的破碎混着近乎于死别的凄美,让他觉得太不真切。 他怕这一切最后都会成为他的一个梦。 “让我抱你回去...好不好...” 他几乎是在乞求,他从前总是放不下架子,甚至连道歉都很难开口,但他实在是怕了。 他一刻都不敢松懈,一瞬不眨地盯着符骁看,他的心怦怦地跳,每一声都说着不安。 “我不气你...回房间好好休息...看着你把药吃了,我就走...” “不要这样...如果我没有追过来...你是不是什么都要瞒着我...” 也许他在大厅等药送过来时,还在失落,还在后悔,现在他抱着符骁时,什么也不想了。 他眼里只有符骁,只想把人抱回去休息。 “别推开我。” 他知道若是自己执意,符骁也没办法,但他不想一意孤行,他想征得符骁同意。 “好。” 池御抹去符骁唇边的血迹,没怎么费力就把他抱了起来。 他从前抱符骁还是需要费些力气的。 “要是抱得不舒服...一定告诉我,我改。” 他吃了止咳的药,想着明天的会,他们将就地皮开发问题和市里的领导进行沟通。 直到池御从他床边离开,他也没说一句话。 当意识到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的呼吸声时,池御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池御。” 他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现在是凌晨三点,他找不到人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哥...” 直到他打开门,池御一下没反应过来,顺着惯性向后靠了一下,才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别坐在这里...另开一间去休息。” 池御不想再惹符骁生气,所以这次也没再坚持,喂完药就离开了。 他哪里都不想去,索性就在符骁门前席地而坐。 他知道这样显得很幼稚,但这是他能想到的离符骁最近的办法了。 他没想到符骁又跟出来,对着符骁的倦容,他心生愧疚,没想到还是打扰到了符骁。 “我不困。” 显然,符骁不会纵容他坐在门口的地上。 “等着,我去给你开房。” 符骁的态度强硬,转身就准备下楼。 “那...我自己去吧。” 他开好了隔壁的房间,回来的时候,符骁还等在原地,也没去休息,只是倚着门框。 “哥...回去休息吧。” “嗯。” 两扇门几乎是一前一后关上,池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又起身。 他又站在了符骁的门口,回到了地板上。 他抱着膝盖,背靠着门,他只是想离符骁更近一点。 第131章 爱欲 “您慢走。” 符骁撑着伞跟在市长身旁,替他拉开车门,在门口目送着车远去,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转身往回走。 “过来。” 肩膀猛地被一只手搭上,符骁吓了一跳,还没回头就被抱了起来。 “赵市长?” 厉盛抱着他往车上走,只是随口一说,却见符骁脸色都变了。 “你认识他?你怎么会认识他?怎么认识的?” 符骁下意识地攥着厉盛的衣袖,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厉盛是干什么勾当的,绝不能和政要有任何关联。 “用你打伞,他没长手?” 厉盛掂了他一下,刻意绕过空着的驾驶座,转而向后座走去。 “顺手而已。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不要碰法律的红线。更何况是和政治人物...你不知道政策...” 符骁没注意到这个细节,明明说的是一本正经的建议,却见厉盛眼中笑意渐浓,觉得有些奇怪。 厉盛利索地锁上车门,一只手锁着他的脖颈,一只手钳住他的双手。 两人对视上,符骁皱眉,不安地动了一下,接着整个人往车门处倒去。 他的肩膀撞在玻璃上,见厉盛闭上眼,心下了然。 他不停地想把自己被钳制的手抽出来,然而丝毫不影响厉盛凑上来,封上他的唇。 他的脖颈被扣着,只能保持着斜靠的姿势,连扭头都做不了。 他一直睁着眼,他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他靠在玻璃上的肩膀开始颤抖,缺氧让他拼命地想抵抗,直到和厉盛对视。 厉盛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只是钳着他的双手,让他坐了起来。 他额角的青筋暴起,他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止不住地皱眉。 “真甜。” 厉盛终于松开扣着他脖颈的手,用拇指擦着嘴角流下的一行血,舔了干净。 厉盛的嘴迅速地肿了起来,他只是笑,见符骁背对着自己,又强迫他转过来。 “这是报酬,提前收一下,过分么?” “把锁打开。” 符骁没有表情,声音冷了下去,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愿意说。 “衣服脱了,就放你下去。” “...好。” 符骁低下头,开始一颗一颗解着上衣扣子,他不管外面是不是在下雨,他也没有半分害羞,他就正对着厉盛,也不回避厉盛炽热的目光,只是漠视。 “可以了?” 刚才淋了雨,衣服紧贴在上半身,突然褪去,寒意立刻袭来。 “不可以。” 厉盛立刻脱了外套裹在符骁身上,他原意是想让符骁把湿了的衣服脱掉,话说出口才想起自己车上没备换洗衣物。 “对喜欢的人有欲望,不是很正常么。” 他抱着符骁的手紧了紧,把头埋在符骁的颈窝,符骁穿着他的衣服,坐在他的腿上,他不止一次想这样做,他的体温足以穿透衣物,融化符骁身上的寒意。 但那颗心从不为他而跳,即使他融化到剩一滩烂骨头,也捂不热符骁的心。 “你挣不开,也不能摆脱掉我。” 越是痴迷于某件事,越是执着于某件事,就越是容易被困住,他困在符骁身上,做一个上瘾的囚徒。 “说你喜欢我。” 即使符骁的手攥着拳抵在他的胸口,他也不在乎,他扣着符骁的腰,轻咬在喉结处,又辗转往下。 他啃咬在锁骨处,他所到之处肌肤都妆点了暗红,他为符骁求平安符的时候,偶遇一老人,说他着相了。 他听不懂,也没工夫花时间参悟,他只想见到符骁,反正他从来都是如此,任性妄为。 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至少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以为自己就这样被定了性,直到撞见符骁,他开始疑惑了,他的七情六欲被调动着,感官无时无刻不在放大。 只有当你撞见些什么,你才知道自己是什么。 他唇下的颈动脉是那样地跳动,他想探一探符骁的心,是不是也这样为一个人剧烈地跳动。 他就算再怎么知道符骁无法抵抗,也只是到了锁骨就不敢再往下进犯。 “说你喜欢我。” 他抱着符骁,鼻尖都是自己衣物的气味,他久久地扣着符骁的头,把人埋在自己的肩膀处。 一定留住你。 符骁的一只手垂了下来,厉盛拉开符骁一点,他的手因为惯性晃了下,只剩一只手攥着抵在胸口,口唇发绀。 “醒醒,符。” 街边的树木呼啸而过,副驾调成了半躺的姿势,厉盛握着符骁的手,单手连打方向盘,路过几个红灯。 “吃药。” 厉盛倒了药在手心,连同一杯温水递到符骁唇边。 “现在几点。” 厉盛愣了一下,他设想过符骁醒来的种种反应,独独没想到会是淡漠。 “下午一点。” 符骁根本不看他,不用猜又是为了工作,符骁匆匆起身,又因为赤裸着上身站在原地。 “还有一种药,一小时后吃,早上吃过饭么?” “去哪儿?” 厉盛握住他的手腕,挡在门口,张开手心,把药伸到符骁面前。 “把衣服还给我。” “吃药,否则免谈。” 符骁抓起药仰头全生吞了,药片划过他的喉咙,激得他眼眶有些泛红,厉盛的温水递来得很及时,但他避开了。 “我的衣服。” “还有一种药,全吃了才能走。” 符骁没醒的时候,他才趁机安排医生连着做了各项检查,好不容易开了药,他务必看着符骁吃了。 “吃了就能好么。” “我来想办法。” 厉盛扳过符骁的下巴,擦去他眼圈的湿润,又捏着下巴逼他把水喝了大半。 直到水沿着符骁的唇边滴落,他才放手。 “我开了暖气不会冷,一个小时后放你走。” 刚一锁上门,厉盛就打开手机点进了最新的邮件。 是一年前左右池御在国外被涉嫌抢劫的视频,他又翻了当时相关的就吸毒的审讯文件,打了个电话。 “有时间见个面?” 要不是来电显示,符骁差点都忘了还有孟林这一号人。 “孟总什么事非要面谈。” 他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特意腾出个时间和孟林见面。 “见面详谈,回见。” 符骁删了通话记录,只当是骚扰电话,不予理会。 “爹,你听我解释。” 周泰厕所上了一半,听见自家爹进门的声音,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 裤子卡在一半,他又走得太急,险些跪下。 “老子该你的,少挨老子。” 周总的大肚子‘砰’地一声撞开门,紧接着甩出一沓钞票拍在周泰脸上。 “出去别说老子是你爹。” “诶,哥哥!” 周泰双手抱拳,大有一副结义的架势。 第132章 争端 “哥。” 下午两点的太阳虽算不上毒辣,却也让人昏昏欲睡。 池御揉着眼睛,支着混沌的脑袋,坐在台阶上,见符骁从车上下来,连忙起身跟上去。 “什么事。” 他拉着符骁的手腕,原本是看着符骁说话,却敏锐地,窥见了隐隐的暗红。 星星点点... 掩在白色的衬衫下,欲盖弥彰,一经发现便尤为刺眼。 池御抿着嘴唇,良久说不出话来,情绪突变时,他赶紧松开了握着符骁的手。 他撇过头试着去忽略。 “没...没什么,就是想见你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别扭,正如他尽管克制着不胡思乱想,却一直攥着拳,眉始终无法舒展。 “没别的事,我还有工作。” 符骁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他,他好容易攀上符骁手腕的手也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哥...吃过中饭了么。” 也许是他没话找话,不过即便过了饭点,符骁没吃饭的概率也很高。 “嗯。” 符骁给了回应,他没吃饭,不过他也无意要透露给池御,只想赶紧上楼办公,他已经休息够久了。 “我...是来收拾东西的。” “那一起上去吧,拿不下找个人帮你。” 电梯里两人并排站着,中间隔着一段,就像是陌生人的正常社交距离。 谁都没有开口,等着层数一点点增加,符骁先他一步出了电梯。 直到电梯门关上,池御才又摁开门,路过符骁办公室的时候停了一下,才慢慢向工位移动。 符骁说得不假,池御的东西已经被收到了一个纸箱子里。 工位上的人正对着电脑办公,见池御来了只是挪了一下椅子,一句话都不多说。 “孟总...这是?” 孟林坐在符骁的办公桌上,晃着椅子悠闲地转了一圈,见人进来,脸上鞠起笑容,不紧不慢地起身。 “叫孟叔叔...别来无恙。” “找我什么事。” 符骁下意识地皱眉,一点都笑不出来。 “那我就直说了,借我点钱。” 孟林也不笑了,直接说明了来意。 “借不了,孟总,请回吧。” 符骁甚至连数额都没问,直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下了逐客令。 “你会借的,符总。” 孟林也不恼,似乎也不着急,凑到符骁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双赢嘛,你借我钱,我之后把符家的老宅买下来送给你,何乐而不为?” 孟林势在必得的语气令人不爽,符骁来不及深究,就见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走之前提醒你一句,好好检查手底下收购的公司,食品安全可不是小事。” “多谢提醒,如果确有此事,立刻闭店整改,不劳孟总挂心。” “那符总可有的忙了。” 孟林大步流星地走了,办公室的门大敞着,符骁盯着他的背影,一直皱眉。 “符总,董事在会议室等您。” “好。” 秘书轻轻叫了符骁一声,他眉头紧皱,日程里并没有这一项,对于突如其来的会议,他并不抱什么多余的希望。 父亲去世的消息正在压热度,这个关头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他就烧高香了。 “符总,这是还没想好股份的事?” 他一踏进会议室,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咄咄逼人的话语像一支利箭迎面而来。 “抱歉,最近比较忙,我会尽快提上日程。” “不用考虑了,我们替符总想好了,正好外面闹得热闹,论资排辈,不是已经很清楚了?” “还是容后再议。” 符骁不肯妥协,他对上一位老董事的双眼,对方冷哼一声便撇过头。 “我会看着办的。” “符总,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学费的钱也算公司里的吧,算来,也有我们的一份。” 兜兜转转,总是绕不开学费的事。 “公司的项目都是按照正常程序走,符某没贪下一分。” 当初池御的学费,是他交的没错,他当时没日没夜地跑项目,一点没耽误公司运行,攒下来的钱才交的学费。 他问心无愧。 “符总欺负我们年纪大,没办法常来公司,公司的资金挪去给弟弟交学费了。” “......” 短暂的沉默,符骁觉得胸口钝痛,一时说不出话来,也给了他缓冲的机会,至少不至于口不择言。 “容后再议。” 手重重拍在桌子上的声音,夹杂着冷哼声,他回头看了一眼,攥紧了拳头,强压下捂胸口的欲望,不愿弱了气势。 会议室的动静闹得很大,办公的人纷纷侧目,池御抱着纸箱停在门口,直到门敞开着,除了符骁,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地往外走,面露不快。 学费...是怎么回事... 符骁背对着门口,手扣着桌子,背小幅度地抖着。 “符骁...” “把门关上。” 符骁没回头,周身气压很低。 池御闻言,放下箱子,刚关上门,就听见‘咚’的一声。 声音很响,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住了,机械地转身,见符骁倒在地上,急忙扑过去。 “哥!” “疼...” 符骁动了一下肩膀,敛着眉,攥着的拳死死摁在胸口,半阖着眼闷哼了一声。 “怎么办...我抱你去医院...” 池御半抱着符骁跪坐在地上,握着他冰凉的手,见他头歪向自己,心里一惊。 “药...书架...第二层...” 池御低下头凑近,努力去听,一句话被符骁轻飘飘地吐成了细碎的三半。 “好,好,我这就去拿。” 办公室有沙发...池御的想法被符骁洞悉。 “我...这样...不能...出去...” “那你在椅子上坐一下,我很快...很快。” 匆匆赶向办公室的时候,第二层上几个药瓶排成一排,很是壮观,池御来不及心疼,拿了药,又确认了一遍是治心衰的,再也不敢耽误。 “哥...” 符骁紧闭双眼斜靠着椅背,只占了半个椅子,他的指甲嵌进手心,然而胸口的钝痛不减半分。 “别倒这么多。” 池御把药瓶拧开,明明按说明书倒好了,符骁却又倒了些。 “没事...” “摁着胸口不疼么...” 池御拉过符骁的手,抬起来轻轻吻了一下,见符骁没再回应,也没说话,两人并排坐着,时间又开始难熬了。 他不知道符骁为什么会气成这样,他这些天一直克制着,不敢吃飞醋,怕气着符骁,结果却没什么改变。 至于学费的事...他也想找个机会问清楚。 他抬起符骁的手腕用脸蹭着,符骁的手心接住了他的眼泪。 怎么一次比一次心痛,一次比一次深刻,看到符骁虚弱的模样,他从前只是会紧张,现在他根本挪不开步子。 他只要一离开符骁就会胡思乱想,又偏偏他总能撞上符骁虚弱的时刻。 “哥...好点了么?” “嗯...” 抱着纸箱子走出门口,池御回头望了一眼,没走几步,又想折返回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泰接过他的箱子,招呼他往茶水间走,轻车熟路的模样像个大堂经理。 “辞职了。” 他索性就跟在周泰后面,两人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坐下。 “啧,也难怪,符骁都累成那样儿,哥们儿估计你也够呛,” “其实工作量不大。” 周泰一上来就要了两壶茶,大方地先给池御倒了一杯。 “他们这儿茶水不限量,随便喝。” “你找符骁?” 池御心里的警报又开始拉响,他看了眼周泰,问了一句废话。 “那是,显而易见好吧。” “一段时间不见,哥们儿怪想他的。” 周泰双臂展开搭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到池御的脸黑下来了。 “?!!” “那你怎么不上去。” “哥们儿渴了,有免费的茶不喝白不喝,傻子才不喝呢。” 周泰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地往下灌。 因为嫌烫,池御一直没喝,闻言才吹开茶汤上浮着的茶叶,觉得有被内涵到。 第133章 学费 “怎么,你也是说钱的事么?” 符骁一只手揉着眉心,缓缓起身靠在办公桌前,疲倦地看了周泰一眼。 池御站在周泰身后探头出来,才迈出一步,就被符骁叫停。 “怎么又跟着上来了,回去吧。” “你怎么了?” 周泰拉住符骁的胳膊,圈着他往沙发旁走。 “没事...都先回去吧,我有点累。” 符骁一只手撑着沙发,怎么也不肯坐下去。 “那好,哥们儿就说一句,有个项目想拉你一起,咱爹还给赞助了点。” “嗯,我回头看看。” “走吧,走吧...” 周泰见符骁状态不好,拉着愣在原地的池御,把人往出带,关门声响起,办公室才又安静下来。 符骁背对着门口,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背塌下去,深吸一口气,又将手抵在胸口。 “胸口还是很疼么。” 有人环住了他的腰,压抑的抽泣声铺开,他知道是池御,他喜欢哭的弟弟。 他提不起精神安慰,只是觉得头很重,想找个地方趴着歇会儿。 “别哭...我又不是死了。” 他有些消极,感受到身后的僵硬,叹了口气又补了一句。 “至少不是现在。” 厉盛说他还有一年,也不算太坏。 不过他不敢和池御说,他见不得池御哭,生离死别的事,大概会哭得很难过。 “不会...不会死的...” 池御呢喃摇头,可生死之事岂能尽如人意。 “找我有什么事么。” 符骁退了一步,从池御的怀抱里躲开,俯身坐回办公桌前,好有个支撑的地方。 今天一天找他的人实在是不少,桩桩件件都让人为难。 “学费...是什么意思...” “你听到了。” 符骁并不意外,当时办公室的动静闹得那么大,肯定不止池御一个人听见了。 这下大概会有不少人觉得他挪用公司的资金给弟弟交学费了。 关于舆论恐怕又要多一项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息,他有些麻木,连带着回答池御的声音也低哑了下去。 “也没什么,每个月给寄宿家庭寄去的生活费,还有学费...就这样。” 他说得很简单,也很轻松,好像不过是随随便便从指缝里漏出来的,他无意向池御透露什么,他不想说那些招人可怜的话。 就这样吧... 他解释完了,他以为池御要到了答案会离开。 可池御比他想得要执着一点。 “那...为什么会气成...那样...” 池御不打算饶过符骁,只有追着问,可即便如此,符骁也只会透露几句,至于背后的隐情,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去。 “可能...没及时吃药吧。” 肉眼可见的,符骁已经累到了极限,池御抿着嘴唇,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问。 从来都是符骁不说,他也不问,最后他就按照自己以为的,一遍遍加深所谓的真相。 “哥,我抱你去沙发躺着。” 池御猛地横抱,符骁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笔落在地上。 “哥,先别起来,休息一下好不好?” 意料之中的,符骁又撑着沙发坐了起来,不过这次,池御蹲在一旁,摁住了他的手。 池御的动作很快,摸向口袋,撕开包装,把糖塞到符骁嘴里,一气呵成。 符骁下意识以为是药,正要开口问,甜味一点点在唇齿间化开。 “上次你低血糖,我问别人要的,剩了好多,就一直带着了,以防万一。” 池御看着符骁,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表情来,比如欣慰之类的,然而只有疲倦。 “是奶糖吧...可是好像只有一颗。” 池御循着奶香凑近了些,眼神落在符骁的唇上。 他想调动一下气氛,并没有真的亲下去的打算,然而符骁却没别的反应。 咯吱咯吱的细碎声,池御听得格外清楚,符骁咬碎了糖,很快咽了下去,也推开了他。 “回去吧,我还有事。” 符骁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下,池御下意识地往后让,就再也没抓住。 符骁走得很急,一路出了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内线响个不停,池御准备追上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池御顿了一下也不敢乱接,探头叫符骁,却正好望见合上的电梯门。 “你想干什么。” 符骁收到了厉盛的视频,两人面对面站着。 “发错了。” 厉盛靠在车旁,并没有要好好解释的意思,他的目光意外的打在符骁身后。 “不管你想干什么,池御是我弟弟,他的事不劳你费心。” 先是收到了厉盛让他下楼的消息,他无动于衷,随后就收到了池御在国外的那段视频。 审讯的录像他明明已经想办法处理了,不知道厉盛为什么还会有。 现在舆论的火力都集中在公司上,他分不出精力再公关池御的事, “你要费的心不少。” “又不是亲弟弟,有什么一定要尽的责任么。” 厉盛望着池御,见气喘吁吁赶来的池御停在半路,转身打开了车门。 “乱伦,图个刺激也该结束了。” 每次听到‘乱伦’这个字眼,符骁总是会觉得难过,他从前也一直担心,一旦在一起,池御就要背负这样的罪名。 已经不再有可能的关系,又何必要让池御为自己的一厢情愿买单。 他向厉盛说得清楚,也警告自己。 “不是乱伦,除兄弟之外,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早这样就好了,错就错在,他中间还是忍不住,和池御做了恋人之间的事情。 “我只是提供能力范围之内的物质支持,毕竟法律层面我还是他的哥哥,尽义务也不愧对良心。” 所以交学费也是义务。 出国再回来的光景,符骁就成了疾病缠身的模样。 他到底是为公还是为私... 数额不小的生活费和学费,一句凭良心做事,让池御定在原地,往前不了半步。 他看着厉盛上车离去,看着符骁站在原地,天地开阔,全靠良心撑着。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符骁偏偏愿意对他大发善心。 他不知道为什么符骁总是要违背自己的心说话。 “哥给我寄的钱...远不止维持温饱吧。” 虽然他没有具体地去查,但他也知道,让符骁从一个健康的体魄变成现在这般,到底需要多少个拼命压榨自己的日日夜夜。 用自己的血去换钱,值么。 哥的良心当真是血肉做的。 “为什么总要瞒着我?” 他很无奈也很心疼,符骁总是什么都不说,即使他误会,他恨极,符骁也闭口不言。 “我恨你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呢...” “会不会觉得一切都白费了...” 符骁的表情隐约有些裂痕,他从口袋里抽了支烟出来,始终不肯转身,一直向前走着。 “别说了,都是过去了。” 符骁不愿再提,对于过去的真相,他原想一个人封存,池御知道了,无非也就是和他一样越陷越深。 他只有一年了,还能给池御什么希望呢。 “交学费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收到钱,你会信我么。” 符骁慢慢向马路对面走去,车流阻隔在两人之间,谁都跨不过去。 烟雾朝后面散去,池御看着红灯,红光被眼泪晕开,越来越模糊。 第134章 酒后1 擦着眼泪,避开来往的车流,见符骁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池御小跑着喊了一声。 “哥!” 符骁拉开车门的手顿了下,站在原地等着,见池御着急忙慌,担心自己就这样走掉,池御回去过马路的时候再出什么意外。 “你去哪儿?不回公司吗?” 池御的手心还沾着眼泪,湿漉漉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应酬。” 符骁不太愿意报备,他有预感池御会拦着他。 “能带我去么?” 池御果然开口了,他知道应酬喝酒是必然的,从前符骁默默替他挡了酒,他想弥补回来。 “不了,没事我先走了。” 池御的手死死抵着车门,符骁无意和他做口舌之辩,索性松开了手,看了眼时间,准备重新拦一辆车。 “可以带吧...从前谭虔总会带我去。” “谭虔是谭虔,我是我。” 谭虔能看着池御喝酒,他不能。 池御的手还抵在车门上,司机看了眼池御,又从后视镜看看远去的符骁,匆匆从驾驶室下来,朝符骁的背影喊了一声。 “符总,不需要的话,我先回公司了。” “几点的应酬?” 池御凑到车窗前,想起符骁刚才看表的动作,探头问司机。 “符总的私人行程,我也不了解,不过他跟我说六点送到,现在...五点四十了。” “那你在这儿等一下,我追他回来。” 司机有些为难,但也不好拒绝,赶紧调转了车头,朝符骁开去,只是时间真的很赶,他也怕耽误了事。 池御有些自责,小跑着跟上去,追上了还没打到车的符骁。 “对不起...我只是...别迟到了。” 池御想解释一下自己只是担心,可一对上符骁的倦容,话都梗在喉头,他咽了下口水,拉开车门让符骁进去。 “没什么,回去吧。” 对于池御的抱歉,符骁有些讶异,应酬迟到无非就是自罚几杯,他一个酒局都能扛下来,何况餐前的几杯下马威。 从前...池御是不会道歉的。 “我...我怕你...带胃药了吗?” 池御关上了车门,一屁股坐在符骁身旁。 “带上我...好不好...我喝酒没事的...我见不得你吐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几乎是同时,司机和符骁都看了眼时间。 “先走吧。” 闻言,车子疾驰起来,池御低着头,符骁凑近,大半个身子都偏了过来。 “安全带系好。” 安全带插扣合上的一瞬,眼看着符骁又要抽离开,池御拉上他的手腕,久违地,符骁温热的呼吸又打在他的脖颈。 “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类似于一种回音,从前同样的话,自己也对池御说过。 像是在许愿池投下了一枚硬币,硬币一直打转,转啊转...终于停下,‘叮当’一声落在池底。 池御很努力地去抱,可是由于安全带的限制,他的衣服勒出了明显的印记。 “能不能...不要喜欢上别人...” 池御的声音低低的,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下颌,像一只小兽。 “到了,让司机送你回去。” 符骁下车远去,池御垂眸,并没有立刻跟上去。 “先别开走。” 车刚启动,池御赶紧叫住司机,匆匆下车,紧跟着符骁进去。 六点整。 符骁抬手看了眼表,稍稍鞠躬以表歉意,坐在预留的位置上。 六点零五。 “抱歉,我去帮符总停车了。” 池御推门进来的时候,符骁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 不过好在,今天的大部分人都不眼熟他,全当他是符骁的助理,并没人在意。 池御端坐在符骁身旁,两个人起初并没有眼神交流。 直到该喝酒的时候,池御快符骁一步拿起了酒盅。 一饮而尽。 “好辣。” 池御的声音很小,被辛辣的酒液刺激得说不上来话。 “符总,今天身体不适?” 池御喝酒的举动太过明显,一下吸引了目光来。 “抱歉,今天没能和诸位尽兴,下次符某一定奉陪到底。” 符骁起身敬酒,酒盅却很快被推到了一旁。 “符总就免了,我说怎么带着助理呢,生意嘛,就是尽兴了才谈,且喝着!” 符骁送一行人上了车,车子刚启动,他就再也站不住,匆匆返回包厢,见池御趴在桌子上,把人扶起来坐好。 “别趴着,容易吐。” “好...都听哥的。” 池御的脸很红,靠在椅子上,见符骁蹲在自己面前,也垂下了脑袋。 “哥...我的脸是不是很烫...” 池御拉过符骁的两只手,作手捧状,贴在自己的两边脸上。 “下次别跟来了...胃难不难受?” 池御的脸的确有些烫,烫得符骁冰凉的手很快都温乎了些。 “还好...他们平常就这样灌你啊...怎么能...这样呢...” 池御想起从前和符骁在一张酒桌上应酬,他当时也没太在意,只知道符骁把他面前的酒都喝了。 后来想想...被灌的酒加上符骁默默替自己喝的酒,胃病估计就是那样越来越严重了。 “上来吧,先送你回家。” 符骁转身半蹲着,示意池御上来。 “哥...以前看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预想的重量没来,池御低低的声音传来,吐字有些模糊不清。 “我自己...能走的...” 池御站起来,手紧紧扶着椅背,看着符骁的脸发呆。 “小心。” 模糊的面容,一点,一点放大。 “能不能再让我抱一下...哥哥...” 好不容易把人弄到车上,符骁出了一头汗。 从靠着车窗,到半靠着后座,最后晃着晃着,池御倒在了他的腿上。 “哥...” 符骁的手臂护在池御身后,车比来时也开得平稳多了。 池御睡得很香... 直到车停在家门口,符骁见人还睡着,正面抱着他一路进了客厅。 不过短短一段路,现在却有一些吃力... 符骁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手支着桌子喘息着。 “喝点温水。” 符骁缓了一会儿,才走到池御身旁,手里端着水,见池御睁眼,扶着他坐起来。 “能不能...不要喜欢上别人...” 水是温的,也在一点点变凉。 池御没有接他的水,只是把脑袋埋在他的小腹。 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第135章 酒后2 “哥...” 池御又叫了他一声,但还是不愿意抬起头来。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池御在他的小腹靠了很久,符骁有些担心,拉开池御一点,让他靠在沙发上。 “今晚...可以留下来吗...像以前一样...” 湿漉漉的眼睛,正望着他。 “我抱你去睡觉,我还有事。” 符骁弯下腰的时候,手腕又被拉住。 “等我睡了你就走是么...” 池御的头很晕也很重,像被一团铁块砸了后又吊在脖子上,看符骁的身影已经分裂成两个。 “嗯。” “那我不睡了...别走...” 他抬起符骁的手腕,低头吻了下去。 “我乱说的...很忙的话...就走...” 池御摇摇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可他拉着符骁的手却没有放开。 “我睡了...你再走...不要让我看着你走...” 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放开。 “我应该...马上就要睡了...别走...” 他的语序乱了,头脑也不是很清楚,直到符骁抱着他上楼。 他安静地趴在符骁的肩膀上,见符骁往自己的房间走,又伸出手扶住门框。 “我很难过...又不想气你...胸口疼不疼...” “很混蛋...我...” 断断续续的自责又混杂着一些关心,池御的声音已经不是那么清楚,他的脸上布满泪痕,鼻尖也红红的。 符骁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抱着他躺下,替他掖好被角。 “你喝醉了...先好好睡一觉...” 符骁知道,这些情绪在第二天阳光照进来的时候,都会消散的。 “我不睡...” 池御的眼睛半阖着,到底也没放开符骁的手腕。 “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符骁坐在床边,迁就着,任池御拉着自己。 “如果我不舒服...你会留下来...可是我看见了...那天在会议室...还有最近的新闻...” 符骁以为池御不会在乎这些,不过大概是事情实在闹得太大了,就算只是简单地浏览讯息,也会被所谓的热度冲击。 “很忙吧...我也...太自私了...” “没有,不要这样说自己。” 前面的符骁都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听着,因为他知道池御早上醒来大概率什么都记不起来。 只是...池御现在好像状态不太好。 “告诉我...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很...难过...别担心...” 符骁抽出手时,池御下意识想去抓,最后又缩回了手。 “我暂时不走...” 有了这句话,池御也不安心,只是盯着符骁看,眼神无法聚焦。 符骁撩开池御额角的碎发,用毛巾蘸去他的汗水,又解开衣领下方几颗扣子,好让他舒爽些。 情绪的崩溃和酒精的作用下,池御的体力很快就消耗殆尽。 “晚安,池御。” 池御看起来确实是睡着了。 但不像在车上时睡得那样安稳,他始终皱着眉,还会隔三差五地翻身,符骁以为他不舒服,也不敢轻易走掉。 直到符骁牵住他的手,池御原本紧皱的眉才一点点舒展开来。 他不再频繁地翻身,符骁原本想叫醒问问他有哪里不舒服,最后,也只是缓缓起身关上了灯。 等到凌晨的时候,符骁已经守着池御两个小时了。 他本来是该走的,但他担心半夜池御会突然不舒服,就留到了现在。 而且他只要一抽出手,池御又会皱起眉。 最后他抱着电脑靠在床上,电脑屏幕依旧调到最暗,卧室里的灯照旧关着,他依旧牵着池御的手。 池御终于又睡得安稳了些。 “你...没走...” 头是八点五十九开始疼的,人是九点醒的。 池御捂着脑袋坐了起来,手还被符骁牵着。 “嗯。” 符骁轻轻应了一声,半靠在床边,几束细密的阳光渗透窗帘,打在他的鼻尖和发梢。 他的电脑放在床边,一只手搭在小腹上,扯的毯子只堪堪盖到了腰。 “我睡了多久...你没去公司吗?” 他记得符骁是有很多事要处理,昨晚好像还说等他睡着了就走。 他确信自己不胜酒力,是睡着了,但是符骁大概一直在这儿,甚至...还带了电脑过来。 “只是头疼的话,就再睡一会儿,我马上走了。” 符骁装好电脑,等着司机的消息。 “你...昨晚没睡吗?” 符骁的黑眼圈重重地拖在眼底,翻着行程,保证一行不落,虽然有助理提醒,他也不敢松懈。 只有他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在重大事项前他会计算吃药的时间,保证状态。 “躺了会儿。” 司机来得很快,池御还在回想昨晚自己的言行,正组织语言准备问符骁,符骁已经穿上外套匆匆起身。 “要是不舒服的话,给我打电话,医生十分钟之内到。” 符骁回头嘱咐了一句,池御再往楼下看的时候,只落了一个‘空荡’。 也不是完全没印象,当他看到客厅的沙发时,想起符骁正面抱着他走了短短一段,想起符骁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任他把脑袋埋在小腹。 他有私心,他很在意的话,只能借着酒劲说出来。 “符总,楼下媒体正堵着呢。” 司机连续绕了两圈,见符骁闭眼靠在车窗旁,眼看着拥堵越来越严重,终于忍不住提醒。 “怎么了。” 公司门口聚集了几家媒体,符骁第一时间想起了父亲去世后关于公司股权变更的事。 但他已经公关了,况且如果有突变,一定会提前通知他做紧急处理。 “符总,保安正在往过赶,后门也堵上了。” “我知道了。” 符骁趁着等待的空隙,连忙搜索各大媒体,果然第一条就是。 词条莫名其妙就爆了,还有一系列照片流出,意外得很清楚,为借题发挥推波助澜。 “放我下来吧。” 来了两个保安,护着符骁从媒体少的后门进入,符骁稍微低着头,没什么表情。 尽管如此,媒体也捕捉了他略显憔悴的照片。 很快关于他的消息也冲上热榜,热度居高不下。 不知道是镜头的缘故还是光线的问题,新闻上符骁的抓拍远比真人看着更憔悴。 池御往下翻着评论,清一色的都是什么五官不能跟着三观跑,吹捧颜值的声音在怒骂中独自开辟了一条赛道。 池御没有力气点进去高居热榜的社会新闻,只是对着符骁的抓拍愣神。 又放大了照片,符骁没有血色的脸和唇,配合着低头的动作,清瘦的身影,在咄咄逼人的媒体推搡中,衬得他身处劣势,丝毫不见盛气凌人的气势。 强烈的对比让人禁不住想替他声张。 但是符骁没有表情,两侧的安保人员替他勉强开了条小口,无形的抗拒又显得他极为冷漠。 这正是将愤怒拱得更上一层的因素之一。 第136章 拱火 电话响了很久,符骁才接。 “哪里不舒服么,我通知医生过去。” 从电话里听不出符骁的心情好坏,他只是淡淡的,像是垂死挣扎后的漠然。 “哥...你还好么?” “没事。” 符骁拿着电话也没再说话,就静静等着池御的下文。 他现在手头一下堆了很多紧急事件,却反而不着急了,他疲倦地斟酌着该如何下手。 池御也沉默着,迟迟不肯挂断,但他总觉得这个时候,符骁在等着自己说些什么。 “哥,你还...在听么?” 池御抿了抿嘴,试图说一些安慰的话,虽然他不擅长,符骁大概在这种时候也不需要这样苍白的话语。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孟总,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孟林大摇大摆地进来,符骁顺势将手机扣在桌子上。 “脸色不太好...我可没惹你,我至少给你提过醒了啊。” 孟林双手支在桌子上,俯身向符骁凑近。 “哦,是么。” 符骁抬眼对上孟林的双眼凝视了几秒,转而撇开头,起身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大概是办公时长有些久了,他的后腰酸痛,没办法久坐,连靠着都很勉强。 但是孟林在这儿,出于礼貌,他也不好站着,明摆着赶人走。 “要不是看在我初恋的份上...说不定符总就更忙了。” 电话那头的池御听到初恋这个词,心里一惊,他没想到为难符骁的居然会和自己母亲有关。 也没想到孟林为什么非要提这一茬,他还准备接着听,电话就被符骁挂断了。 “闲言少叙,孟总没必要提不相干的人。” 符骁适时地挂断了电话,无意让池御担心多想。 “我就不坐了,记得顾一眼烂摊子,至于这打钱嘛,还是和之前说的一样,不反悔。” 孟林笑了,又生怕符骁想不起来自己之前单方面的承诺,手搭在符骁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借钱给我办项目,挣到钱了我买下你们符家的宅子再送给你,你也不吃亏。” “孟总,只给了我一天时间处理。” 符骁反摁住孟林的手起身,就看着他跌坐在沙发上。 “孟总,棘手的事不少,我是没有精力来处理一些隐患,但不代表我不愿意下功夫。” 被拎起的衣领和符骁凑近的脸,孟林对此突变并无心理预期,还是吓了一跳。 对上这个病恹恹,也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小辈,他还是自视甚高了。 他的强装镇定尽收符骁眼底,对此,符骁依旧没什么表情。 符骁的手一点点收紧,手背上的青筋一点点显露。 他自知体弱,只能勉强用这种方式,让孟林重新提起重视,不要总是在自己面前跳来跳去。 “世上的事最怕认真二字,孟总也希望我认真些,对么。” 符骁松开了衣领,拉开了门,便一直背对着孟林。 良久,门又被重重合上,他才捂住阵痛的胸口,缓缓俯身趴在办公桌上。 “符总,市里的会,您准备下,我们安排您从后门走。” 办公室的门轻轻敲响,符骁又转身,收起敛着的眉,双手撑着桌子,脸定得平平的。 “不必了,就走正门。” 事故拖着拖着就成了重大事故,再拖着又会被添油加醋地传成了故事。 哪怕是出面做一个交代。 符骁下楼的时候,特意交代了保安,孤身一人地他从一踏进大厅便格外瞩目。 很快便被几路蹲守多时的媒体包围,他的衣袖被挤得有些乱。 “抱歉让媒体朋友久等,对于大家关注的食品安全问题,符某在此做一个简单说明,只是作为深入了解前的一个预告,并没有任何撇清责任的意思。” 符骁先冲记者点头,示意为自己腾出一小块儿地方来,紧接着便鞠了一个躬,以暂平怒意。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袖,便对着摄像头做出声明,声音不大却音色清亮。 大厅里原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但好不容易逮到人的媒体并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意思。 各种人声混杂成一片,符骁原本还在一条条回应,眼看着问题越来越尖锐,符骁也停止了答复。 “抱歉,符总还有会。” 手被另一只手牵上,符骁下意识地回头,便看见低着头往人流里挤的池御。 “不要抬头。” 池御终于挤到他的身旁时,他低声嘱咐了一句,便扭头回避了对视。 “今天就到这里了,各位请回吧。” 然而没有人动,闪光灯依旧绕得他无法正常视物。 “走。” 他低声对着池御说,准备突围,然而他的脚步却比来时要沉重许多。 他很难移开步子,他努力让自己站稳,面对着镜头不露出异样,握着池御的手也紧了。 “麻烦让开...麻烦让一下...” 池御牵着他的手一直往前冲,人群都在往四周退散,他想起接人回国的那天,他也是这样牵着池御的手的。 他的胸口不可避免地被端着摄像机的人撞到,他痛得屏住了呼吸,忍着跟着池御一直往前走。 直到保安参与,他们的处境才好些,还算顺利地到了楼梯口。 “我...还...有...会。” 他喘着粗重的气,他看不清池御的脸,也许是刚才短时间内一直对着闪光灯,池御的五官消融在漆黑的楼道里。 “符骁...” 从他在人群外远远地望过去时,符骁的脸色就不对,因而到现在他还握着符骁的胳膊。 “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 符骁嘱咐过让他不要来,但他犹豫着就已然在路上了。 “别拉我。” 符骁推开池御的手,眉深深地拧在一起。 他有些站不住了,怕带着池御一起倒下, “让你生气了...我不该...” 池御检讨自己确实欠考虑,至少应该全副武装一下的,万一又被扒出来什么...累的还是符骁。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 “符骁!” 符骁推开他的手,一个人往后面倒。 生命久如暗室,符骁也朝黑暗中倒去。 即使池御愣了一下就很快地反应过来,还是因为强大的惯性,抱着符骁向前倒。 他的膝盖砸在地上,符骁的指节也砸在地上。 “哥...哥你看看我...” 似曾相识地,他捧起符骁的手,像那时候他闯进手术室一样。 不过,那时候的符骁,心电图已经成了一条直线。 这次不一样,符骁没有了意识,从前倒了还会轻轻扯扯他的衣袖,断断续续地说几句话。 但又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和那次在手术室一样,都让他萌生了强烈的不安。 “哥...哥我给你找医生来。” 他失去了方寸,但他不敢随便出去,他担心记者还没走。 上次不过是要抱符骁出办公室,符骁都不让,更何况是这次。 他翻着符骁的通讯录,来回翻了两遍,却没找到医生的号码。 除了平平无奇的人名,他又看到了‘池御专用’,试着拨通了电话。 “是医生吗?” 他总觉得自己没猜错,也的确是。 “去办公室...快来...快点...” 他得到肯定的答复时,心情也更复杂了。 “什么专用...你自己都这样了...” 第137章 过敏 “哥...你看看我...” 池御保持着跪坐在地上的姿势,手贴着符骁的脸轻轻拍了下。 过高的体温像是灼烧了他,他缩了手,不敢再耽误,抱着符骁一路朝办公室疾走。 路上不免会有办公人员侧目,池御让符骁的脸对着自己的胸口,以防有人拍照。 医生先他一步候在办公室,池御放下符骁便侧身到一旁,但又不放心凑得很近。 “三十九度七。” 医生取出体温计,甩了甩又装好,一边翻着药物一边向池御了解情况。 “烧了多久。” 医生取出棉签沾了水,润湿着符骁干裂起皮的嘴唇。 “我...我不知道。” 池御低着头,医生也没再问,将冲好的药递给池御。 “退烧药...试试能不能喂进去。” 池御扶着符骁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大概是没力气,符骁开始一点点往下滑,池御只得调整姿势,一只手环住符骁的腰。 “你发烧了...要喝药才行,张嘴喝了再睡。” 符骁大概是听不见他说话的,但他又怀有一丝希望。 “我喂给你...慢慢来,不要吐。” 池御托着杯子一点点抬高,退烧药不出所料地顺着符骁的嘴角流下,毫无用处。 “喝不进去...” 池御抬手擦了符骁嘴边的药水,有些无助地看向身旁的医生。 “实在不行,我来输液吧。” “你先举着吊瓶。” 医生利落地将针埋进符骁手背下的血管,调了点滴的速度,又确认了下输液没问题,拿了衣架,接过池御的吊瓶挂了上去。 “解开衣服,给他散散热,有问题及时找我。” “好...大概多久他能醒?” “一般是输液到一半。” 池御一点点解开符骁的衬衫扣子,擦去了他额角的冷汗,紧接着又细细密密布满了一层。 “我先给你把衣服脱了。” 符骁害羞的模样很是生动,从耳朵尖变红开始,然后撇过头,脸颊也升起红晕。 但现在是看不到了。 “好好休息吧...哥哥...” 话音刚落,符骁的手机就响了,陌生的人名,池御也不敢乱接,只能等着对方主动挂断。 替符骁脱衣服并不是很顺利,因为一只手在输液,不小心碰到就有跑针的风险。 池御低着头,鼻尖几乎贴着衣物,动作慎之又慎,才终于在没碰到针的条件下,将符骁的衣物褪了干净。 符骁一直在出汗,鼻尖也渗出了汗珠,他的身体因为不断地渗出汗液有些凉。 池御握上他的手,回想起从前输液时,冰冷的药液顺着输液管打进血管里,符骁也是这样握着自己的手。 符骁总能在意想不到的细微处体贴,也许当下并不总能察觉,在之后无数个漫漫的时光里,那些温暖才一点点泛上来。 池御探上符骁的额头,眼看着退烧药下去了一大半,符骁还是高烧不退。 “哥...你醒了么?” 无人回应,符骁沉沉地睡着,眼底的黑眼圈并没有因此减轻,连带着呼吸都是滚烫的。 “我能接住你的...哪怕一起摔倒...也不要一个人倒下,那样太疼了。” 那夜符骁也是发着烧从厉盛那里赶回来。 他和符骁做了最亲密的事,就连倒下的时候,符骁也是垫在他身下。 地板多凉啊... “我想你醒来...但还是不要太快了,有很多事要忙吧...总是通宵能吃得消么... 醉酒的那一天,符骁靠在他的身旁。 他心安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疼。 符骁大概又是一整晚没睡,可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哪能有源源不断的精力,就只能用心血熬。 “我从前抱你还是有点儿费力的。” 池御抬起符骁的手,抵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 一瓶退烧药已然见底,符骁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池御又拨通了医生的电话。 “给他擦擦身上,再观察观察。” 医生拔了针摁着,又递给池御一条干净的毛巾。 “凉水不行,要温水。” 池御又拎着毛巾离开,重新接了温水打湿,他吸取之前的经验,特意拧了几下,不至于再把水滴得到处都是。 “都...都要脱了么?” “嗯。主要是腋下和大腿根部。” 池御特意在上半身停了很久,他仔细地擦拭着,终于还是来到了下半身。 他的手停在符骁的腹部,犹豫着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医生说这样退烧快一点...你要是害羞,我可以不看的。” 令人沮丧的是,符骁还是没回应。 池御开启了漫漫脱裤子之旅。 他也在做着心理斗争,怕符骁醒来,两人都尴尬,虽然他也没干什么坏事,但就是莫名的心虚。 “池御...你在干什么...” 裤子脱了一半,符骁终于醒了,池御闻声抬起头,一时僵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醒了就好...头晕么?” 符骁没回应,只是皱着眉,盯着池御拽着自己裤子的手看。 “医生说...这样对退烧有好处。” “可以先出去么。” “好...” 池御下去打包了饭,再回来的时候,符骁正系着衬衫最后一颗扣子。 “你还去哪儿?” “市中心。” 池御想起符骁睡着的时候,陆陆续续打来的几个电话,大概是有事,也不好加以阻拦。 “那吃了饭再去好不好?” 符骁坐在沙发上,一手背后扶腰,指节蜷起来抵着。 “嗯。” 符骁以为是自己低血糖,所以折腾了半天站不起来,但又不像。 “身上有力气么,我喂你。” “不了,我自己来。” 池御打开饭盒,本来就有没让符骁动手的意思,只是象征性地问一下。 他舀了一勺菜送到符骁嘴边。 “我吃好了。” 第三口的时候,符骁偏过了头,池御握着勺子的手就悬在半空。 “是胃难受么?要不要喝点水缓缓。” 池御记着符骁胃病的事,也不敢再喂。 “没事。” “真的么?” 池御半信半疑,还是拿了胃药来,但见符骁面色如常,的确不像从前犯胃病的时候,坚持不了一会儿就要往卫生间跑。 “嗯。” 符骁没有接胃药,池御又不死心地将菜往符骁嘴边送。 “真的不吃了。” 符骁表现得很是抗拒。 “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吃?” 池御只是随便要了几个家常菜,荤素搭配,胜在营养,但他没考虑过符骁不喜欢吃,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符骁从来都不挑食。 “不是。” “那再吃一点,至少有点力气,别晕倒了。” 池御依旧坚持着。 “池御...我对芹菜过敏。” 第138章 劳损 池御低着头,看着饭盒里所剩无几的芹菜和青椒,不敢直视符骁。 “我不知道...你过敏...对不起...” 符骁没有说话,他不奢求池御能怎么样,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怎么能有要求。 “那...青椒呢...是不喜欢么?” 池御好像很迫切地想知道他的喜好,紧握住他的手。 “嗯。” 青椒、西兰花一般是在儿童时期就坐冷板凳的蔬菜,不凑巧的是,他和池御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就兼而有之。 后来,他注意到每次只要一有青椒,西兰花,池御总会剩在碗里,剩到最后没办法,只好小口小口,吃得很勉强。 家里不让挑食,所以他后来总是捡着青椒,西兰花吃。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那段时间吃得太多太集中了,以至于后来看到青椒,西兰花就不想吃。 这些事他不打算告诉池御,只要他不说池御永远不会知道的事有很多。 就连过敏,他也不打算告诉池御,只是今天实在不行,他要去市里开会,过敏会让他胸闷,甚至呼吸困难。 在重要的工作面前,总是因为身体缘故缺席,会让他失去很多机会,也会一点点丧失竞争力。 “能帮我叫医生来么。” “怎么了?是不是过敏难受了?” 池御变得很紧张,后悔逼着符骁吃了两口菜。 符骁总是在他面前没了原则。 他只是怕符骁低血糖,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腰有点难受,站不起来。” “对不起...” 他没感觉到符骁对自己一无所知的失望,还是淡淡的,好像本该如此。 “没事,让医生来吧。” “我来帮你。” 池御掀起衣服,见医生摁在患处,符骁疼得背直接颤抖了起来,握住了他的手。 “很严重么?” 池御放下衣服,半蹲在符骁面前,握着他的手往胸口靠。 “腰肌劳损,先吃了药看能不能站起来。” “好。” 生病这种事,一开始还会担心,后来会有些着急,着急怎么还不好,最后就只剩忍耐。 “饭冷了...” 池御端起符骁没吃完的饭,一口口往嘴里送。 芹菜...青椒...喜不喜欢他已经不记得了,或许从前有一段时间很讨厌,但他可能已经长成了成年人的口味。 在国外的时候,他只要勉强填饱肚子就完事了,忘记了曾经有一个人一直照顾迁就着他的口味喜好。 “别吃剩下的。” 池御是不会吃别人剩下的东西的,只有他不要,剩下给别人的份儿。 “没关系的...是我没好好了解你...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 池御头也不抬往嘴里送着,饭混着菜,外面的凉透了,下面的还有些热气,就这样一口凉一口热。 他不敢看符骁,因为他的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符骁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也不知道应该用温水擦身体,就连符骁过敏他也不知道。 “我们还会有很多时间的...关于你...我会什么都知道的。” 眼泪砸进饭里,符骁站不起来就坐在沙发上,觉得有些酸涩。 我真的还有很多时间么... 符骁的沉默,让池御以为他是对自己灰心了。 “你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不要什么都不说...” “谭虔说以前你们一起爬山,攀岩...我不知道你给我交学费...是不是因为我,你身体才变成这样...” 关于他出国期间的符骁,还是从谭虔嘴里知道的。 只是他一回来,符骁的身体就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也就是他出国的这几年,符骁接手了公司,在此之前,他印象里的符骁也是意气风发的,虽然恨意蒙蔽,但客观上,符骁身上的少年英姿丝毫不减。 “哥...确实是瘦了好多...” 符骁站也站不起来,只好低着头,他有些想逃避,从池御炽热的目光中脱身。 他的付出本来就没期望池御回应,现在听着池御自责地追忆,让他有种迫不得已,道德绑架池御的感觉。 能不能让他任性一回… 他不想要自责,不想要愧疚,能不能只是因为他本身值得被爱。 爱不是一件提起来就要被泪水浇灌的事。 你真的喜欢我么。 他想问问池御,但他早就没了力气,只是低着头,等着后腰的酸痛有所减缓。 “不要...不理我。” 他的手被池御张开握住,池御低头吻在他的手腕处,弄得他有些痒,不适地往后缩了下。 “这里有很多血管。” 池御紧握着他的手,又一次吻在了他的手腕。 “虽然身上流的血不同,但我们是最亲密的关系。” “每次亲这里的时候,我都希望可以和你再亲近一些,最好流着一样的血。” 符骁始终低着头,池御一点点凑近,一条腿已经跪在沙发上。 “哥...看看我。” 他实在凑得太近,两条腿跪在沙发上,让符骁不得不抬起头。 他低下头找着符骁的唇去。 符骁偏过头,又一次拒绝了他。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拒绝,但失落难免。 他顺势环上符骁的腰,把脸埋在符骁的胸口,也不至于太难堪。 “让我抱抱你。” 符骁没有抱回来,换句话说,他又是在欺负符骁,他知道符骁站不起来,就以为这样接吻,符骁不会拒绝。 符骁是扶着腰离开的,他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又跌回沙发,但他忍着,努力让别人看不出来异常。 “请问能帮我再约下赵市长么?” 符骁到了几个小时前约定的地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点了一根烟。 他熟练地道歉,在得到答复后,一刻也不敢停,又去了事发公司。 他的到访很突然,门店都还在正常营业,他联系了各个门店的主管了解情况,就近找了个会议室。 正值下午饭点,他在会议室坐着等,腰又有些疼,一连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没有好转,他只好站起来。 会议室只有他一个人,他靠在窗前,点了根烟,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人才陆陆续续来齐。 “都坐吧。” 他无意追问迟到的理由,协调人的工作也不该由他来做,他唯一的目的就是了解情况。 第139章 按摩 会议结束得很快,没有人愿意听领导的长篇大论,符骁深谙此道,只简单提出了几点,随后又跟着去了店面。 虽然餐厅有监控实时播放后厨动态,符骁还是跟着主管进了后厨。 “这是出事整改以后,还是一直这样。” “要实话。” 后厨的确比想象得要干净整洁,甚至有些不太像做饭的地方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符骁回头看了眼主管,也能理解风口浪尖,大家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自己碰上,再上了新闻。 “我们也整改了一下,毕竟事情已经出了,但是新闻里的状况我们没有。” “好。” 整个下午,符骁跑遍了所有门店的后厨,也许是舆论正盛,卫生远在标准之上。 但他知道,风头一过,又会自然而然地松懈。 暂且不论新闻真假,他知道只有让今天看到的现状成为一种常态,才能有所交代。 这是他收购的池家的公司,他必须对池御有所交代,也对池家有所交代。 “跟我走。” 刚从商场出来,符骁的手腕就被握住,厉盛拉着他快步钻进车里。 “陪我吃饭。” 红灯还有三十秒,厉盛没再说话,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锁了车门。 “我晚上有会。” “是市里的话,就不必去了。” 厉盛猛打方向盘,掉头向反方向疾驰,无视身后的数声鸣笛,轮胎蹭在地面上擦出了长长的印记。 “先吃饭。” 厉盛当然知道符骁有很多话想问,但并不打算在车里说。 车稳稳停到了餐厅门口,厉盛绕到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 “德餐,你应该会喜欢。” 厉盛的手搭着符骁的肩膀稍稍用力,好像怕人跑了。 两人对坐,直到上了菜,厉盛看起来也没有畅所欲言的打算。 “我去了趟美国,处理了池御的事。” 符骁闻言皱眉,想起上次收到的视频,和厉盛的一句‘发错了’。 “我用我的方法,处理得很干净。” 从刚才开始,厉盛的情绪就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 厉盛自顾自地说着,难得地没有理会符骁。 “后来我又去了德国,本来想带你一起去,你很忙,也幸好没带你。” “对着一桌正宗的德餐,我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符骁是因着厉盛一句‘不必去市里’,才满腹疑惑,结果厉盛又扯到了池御,还有回德国的事。 “回去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可以试着帮你。” 他说过,做朋友,他可以尽己所能为厉盛提供帮助,只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 “戒指还在么?” 厉盛的思维很跳脱,一下又扯到了戒指身上。 “我没带在身上。” 符骁本身就没有戴戒指的习惯,也不想引起池御的误会,索性就一直放着了。 “不喜欢就扔了。” 厉盛没再说话,用叉子切着香肠,切好了又把盘子推到符骁面前。 “出什么事了。” “不值一提。” 厉盛的胃口很好,因为是德餐,自然是厉盛点的菜,点的菜码都很硬,厉盛几乎全吃了。 这让符骁想起了周泰,不过厉盛要斯文许多,也总是以他为主,总是切好了东西推到他面前。 “腰疼?” 一餐饭吃完,厉盛起身,符骁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厉盛扶着肩膀摁下。 “还好。” 比在办公室的时候要好一点,至少不至于到了站不起来的程度。 厉盛是敏锐的,他已经尽量不表现出来,端正坐姿,却还是被洞悉。 “这个世界总有人像老鼠一样,在你周围乱窜,你的目光打在他们身上虽然无可厚非,但浪费的是我们的时间,还要承受被恶心的代价。” 符骁想到了孟林,但他猜测这应该不是让厉盛反常的原因。 “老鼠跑到德国了么。” “她一直在。” “是...” 符骁只是推测,根据厉盛曾向他吐露过不幸的童年和其母亲的不作为。 “我亲爱的母亲。” 厉盛忽而笑了,偏头看了眼皱眉的符骁,一只手握成拳砸在方向盘上。 他又凑过去用手托起符骁的下巴。 “皱眉是因为腰疼还是因为我。” 他托起符骁的后脑勺,对着符骁的唇直直地下去,又在只剩几厘米的地方停下。 安全带应声解开,厉盛把人打横抱起来,手特意托在符骁的后腰,以免悬空让腰承担身体重量。 “怕你疼,本来我都打算在下面了。” 符骁闻言,手支着床撑起身体,又碍于后腰折断般的作痛,身上很快浮了一层汗。 “腰哪里疼。” 厉盛单膝跪在床上,一只手已经伸进了衬衫,在符骁后腰探着。 “别碰我。” 符骁往后坐,企图靠在床头,让厉盛把手撤出去。 “那你就一直疼着。” 话虽如此,厉盛的语气冷了下来,还是环着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 “这里疼么。” 厉盛观察着符骁的表情,直到摁到了患处,符骁抿着唇开始颤抖。 “坐好。” 厉盛的手心有一层薄茧,摁在他的后腰。 刚开始力气有些大,很快患处就有些发热,紧接着力气也变得正合适。 厉盛专心地揉着,目光却始终没从他的脸上移开。 疼痛在一片温热中一点点融化消解,厉盛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应对这样的状况,也有所感知,停下了手。 “腰肌劳损。” 厉盛说出了病症的名字,还顺带替自己和符骁整理了下衣物。 “腰不疼了还影响干活么?” 厉盛又压了下来,凑在他的耳旁吹了一口气,低低地笑着。 本来还算正常的话,被厉盛弄得引人遐思。 “我累了。” 厉盛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有些硌人,良久轻飘飘说了一句。 “休息吧,我回去了。” 符骁轻轻拍拍厉盛的肩膀,就要起身。 “你那儿是不是有个天台。” 厉盛的情绪波动很大,笑也突然,冷却的也突然。 也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嗯。” 符骁应了一声,他大可以说没有,不过不能保证厉盛不会强制跟来。 “一起走,我正好抽烟。” 天台的风很大,除了抽烟容易散味儿,也能捎带着散心。 第140章 对峙 符骁领着厉盛到了天台,在栏杆旁靠了一会儿,猎猎风声让他暂时忘记了诸多烦心事。 “不抽么?” 符骁掏了烟出来,递给厉盛,对方却迟迟不伸手接。 “借个火。” 厉盛弯腰凑近,低头叼住符骁手里的烟,双手插在口袋里,完全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 符骁掏出打火机,刚打上一点火光,又被风给晃没了。 “再...靠过来一点。” 话音刚落,厉盛好像算准了符骁会这样说,手搭上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搂。 “好了。” 符骁的手微微收拢,挡在打火机前,终于一点火光在指尖跳跃。 “我先走了。” 符骁推开了他,刚才的迁就,不过是为了赶紧点上烟走掉。 “回来。” 厉盛吸了一口,丢掉刚点好的烟,一脚踩上去熄灭,皮鞋来回在地上蹭了几下,生怕灭得不彻底。 “谁准你走了。” 不悦地皱起眉头,对于符骁头也不回走掉的举动,他很不爽。 “还有事么。” 符骁回头,厉盛环着手臂越过他的肩膀,压得他胸口闷痛,举步维艰。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毕竟厉盛怎么也算帮他解决了池御的事,把人晾在天台似乎确实不太合适。 “那...我陪你抽一支,行么。” 符骁又掏口袋,摸出一包烟来,正要点火又被厉盛夺走。 “这么急着回去,看来腰是不疼了。” 拿着烟抬高手臂,见符骁仰头看,他俯身迎上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非你不可。” “没有。” 符骁回答得很干脆。 烟盒‘啪’地甩在地上,符骁不解,也不打算留下抽烟了,准备捡了东西就走。 “是...的确是,非你不可。” 他自问自答,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成全了自己。 符骁弯腰去捡烟盒,厉盛伸手搭上他的腰,顺势揽住,让他弯不下去。 “捡什么,腰疼难受的是你。” 厉盛松开了手,捡起烟盒,从里面抽了一支。 他背对着符骁,几步走到栏杆旁,从口袋里掏了打火机点上。 烟雾铺开在他的面前,又随风消散。 楼下是车水马龙,楼上是摩天大厦,低头久了有种纵身一跃的冲动,抬头久了又有种欲与天公试比高的魄力。 厉盛低着的头缓缓抬起来,凝视着前方。 “天台风大...别待太久。” 符骁顿一下,望着厉盛的背影,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有些...像自己。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给厉盛留了独处的时间。 但也许并不需要,除了他,厉盛身边也没别人。 厉盛没找他的日子,大概是在处理事情和往返于德国美国之间。 网上更新了他下午去门店视察的图片,不过舆论的风向并没有完全转变,不过他也没办法着急,只能希望调查尽早出结果。 至于到底是孟林的手笔还是确有此事,对于很多人来说并不重要,他们只是急于宣泄情绪,或者从这件事上打开一个口子。 过不了几天,关于股份划分的事又会卷土重来。 一切向好太难,只要不再出乱子就已经是局部最优了。 两个小时的办公,他的腰又不可避免地疼了起来,即使手攥成拳抵在腰后,也再坐不住了。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眼底划过惊讶,符骁快走了几步,拉住厉盛的胳膊。 “你在这儿待了两个小时?” “嗯,等人。” 全冷掉了,厉盛的身上。 “其实,我明白。” 符骁低头点了支烟,双手搭在栏杆上,和厉盛并排站着。 “喜欢不能喜欢的人,很难过,真的。” 他们一起眺望着远处浓重的夜色。 “所以,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们不可能。” “你喜欢上自己弟弟的时候,也知道不可能,不是也继续了么?” 厉盛冷笑了一下,怼了回来。 “很累,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 “那他现在把你当哥哥了么?” “已经,不重要了。” 他没给任何人机会,本来他不说,厉盛也不会因为池御的存在,而做出退让。 现在像是得到了豁免,更加肆无忌惮。 厉盛打横抱着他走下了天台,死活不放手。 池御抱着膝盖坐着,回头正瞧见两人。 “放开,他是我哥!” 池御撞开厉盛,他的肩膀偏了下,抱着符骁转了个身。 “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厉盛低头,握住他的手。 他拽了一路厉盛的衣领,希望可以放自己下来,结果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池御站在原地,衣角被风吹得晃啊晃,鼻尖也红红的,像是吹了很久的风。 池御咬着唇,定定地看着他,也在等着他开口。 该说哪句话呢...一个人难过就算了,他不想让池御难受。 “放我下来。” 厉盛没动,反倒是池御向他走了一步,拉住他的手臂暗暗用劲。 “哥,跟我回去休息。” 池御垂眸,嘴唇紧闭,像是不确定他的选择,但又很执着,不愿败下阵来。 “哥...” “跟我回去...好不好。” 池御抬头,手松开他的胳膊,一点点滑到他的指尖。 “我回酒店,明天还有工作。” 酒店就在隔壁,抬个腿就到公司了,他不要再在路上浪费时间。 况且,公司一天一个变化,不知道哪天又出了什么乱子,他人必须得在。 没听到他对池御说在天台的话,厉盛也不做纠缠,手托着他的后腰,直到他站稳,才离开。 “哥...是什么话...要对我说?” 见符骁沉默,池御又换了个方式。 “腰怎么了?刚才他...一直扶着你的腰。” 虽然厉盛对符骁的肢体接触很刺眼,但至少也引起了他对符骁的关注。 “没事,回去吧。” 见符骁转身,池御有些着急,从后背抱住了他。 “他能做的我又不是不行,我也可以抱你。也可以...帮你揉腰。” “没事的。” 就是这一句句‘没事’,让他很难介入符骁的生活。 他没办法做到厉盛的强取豪夺,他已经会在意符骁的感受。 他知道自己的任性,都是建立在符骁的喜欢上面。 他从前任性惯了,现在符骁总是躲着他,也是应该的。 “我想见你,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呆在一起了,连话都很少说。” “就说说话...我想看着你,听你说话,说讨厌我也可以。” 因为很少能见到符骁,他又投了简历到符骁的公司。 第141章 业障 “进来吧。” 领着池御进了酒店,符骁本来不是这么打算的,但他如果一直躲着,不反而说明对池御有不该有的感情么。 “我...可以留下吗?” “明早走吧。” 在天台宽慰厉盛的话,让他重新审视了和池御这一段病态的关系。 “真的?” 池御的眼睛亮亮的,跳动着雀跃的光。 “嗯。” 的确很累,眼下一件件事情压下来,让他心力交瘁,无法再回应谁的感情,即使对方是池御。 他勉强打起的精神都消耗在和各种人,事周旋,再腾不出半分给池御来。 注定做不了恋人,他现在既没办法给池御提供情绪价值,也没办法花时间陪池御。 “我给你揉揉腰...好不好?” 池御单腿跪在床上,手已经探了上来。 “不要,别碰我。” 他偏过头,语气有些生硬,池御的手就生生停在半空。 “我什么都不做,我只是...看你很难受。” 池御知道符骁在躲什么,他想起那晚符骁发着烧赶回来,创可贴掩着脖子上的吻痕。 他听不进去符骁说话,符骁被他压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一直抵着他的手也无力地垂下。 他颤抖着手开灯,只能看见一大滩血从符骁的双腿间汩汩流出。 “对不起...” 他搂着符骁的腰,把脑袋埋在符骁的胸口。 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清清楚楚的心跳声传进他的耳中,他发觉自己的心也跳得很快。 他抬起头,一点点凑近。 “让开。” 两人鼻尖相碰的瞬间,符骁偏过了头,声音也是罕见的急促。 “我是你哥,只能是。” 池御伸手去拉符骁,连以往的脸红都没捕捉到,就听见卫生间门猛地关上的声音。 他坐在床上,看着床单上的褶皱发呆。 他伸出手覆上床单攥紧,又一点点松开,最后将褶皱抚平。 卫生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是哗啦地水声,却迟迟不见符骁出来。 “哥?” 池御走到门边,试着拉了下门把手,果然上锁了。 他只好拍拍门,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辨别符骁的声音。 “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知道水声太大掩盖了符骁的声音,还是符骁的声音低弱到根本听不见,池御开始拍门。 “符骁!” “能把门打开吗?或者...理理我。” 他一下下地拍门,叫着符骁的名字,有几下因为急切,手砸在门上,关节一下就红了起来。 符骁跪在地上,呕了最后一口血,张了张口,半天应不了池御。 他总觉得厉盛在骗自己。 真的有一年么... 他大概是业障深重,欠了人许多,才落得个一口口血还的局面。 擦了嘴角的血,池御拍门的声音也停了。 “我没事。” 门忽地打开,池御差点一下拍在他的胸口上。 “没事就好...我都准备撞门了,又怕伤到你。” “嗯。” 符骁侧身,稍微推开池御一点,晃了一下。 “脸色怎么这么差。” 池御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可能是刚吐过血的缘故,胸口钝痛,像有一块儿钝刀在割,奈何血肉磨不掉,只半拉地吊着。 “疼...” 他皱眉抵着胸口,弓着背蜷了起来。 池御紧张地将手滑到了他的腰间,快步往床边走。 “我先抱你去床上,不搂腰的话,我怕摔了你。” 后腰的痛混着胸口的闷痛绞在一起,他痛得恍惚,无从分辨,攥着衣角,额角的青筋跳了跳,颤抖的脊背又塌陷。 “你是不是...吐血了。” 池御抚上符骁的脸,敏锐地捕捉到了喷溅在下巴和脖子上的血点。 “嗯...一点。” 符骁半阖着眼睛,又是同样的无力,任他摆弄。 “哥出了好多汗。” 池御低头,蜻蜓点水地在符骁的注视下吻了一下额头。 当他打湿毛巾,端着温水回来时,符骁已经闭上眼,手还捂在胸口。 他推开符骁的碎发,用毛巾一点点蘸着拭去汗水。 “哥漱口,是温水。” 他半抱着符骁起来,怀里的人缓了好久都没有什么反应。 “哥...醒醒...” 他的心好像停了一下,比见到厉盛缠着符骁时更甚,巨大的不安自全身弥漫。 他意识到,所有的这一切,嫉妒也好,喜欢也好,包括曾经的恨意,支撑这些浓烈情感的前提都是,符骁还在。 “我不会让你...因为得不到好的照顾...离开我的...不会的...” 他在公司不多的时日,符骁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吐血,又孤零零地倒在办公室里。 困在方寸之间,连医院都不能去,一抬腿离开,下一秒就有不能离开符骁的事出现。 心‘砰’地一声碎了,旁人是听不见的。 外在的显化是滂沱的眼泪,像一场迟来的雨,滴在符骁的身上。 “哭什么。” 符骁皱眉,睁开眼。 他的声音哑了,不过三个字就激得他偏过头咳嗽,胸腔又涌起血腥味。 他听见了,池御的话。 比这句话更先听到的是一场雨,他能猜到池御的眼泪正酝酿在眼眶里,快哭了。 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池御。 可是他的眼皮很重。 “哥...漱口。” 是温水。 他记得不久之前,喝了池御递来的一杯凉水,凉意绕过五脏六腑,胃当下就绞成了一团,差点站不住。 几缕血丝飘进水里,尽管他已经努力咽了很多血水,还是咽不干净。 水染成了粉红色。 池御怔了一下,才把水倒掉。 他望着池御忙活的身影,忽然觉得把池御带在自己身边是个错误。 他还是希望池御可以像从前在池家一样轻松,而自己只需要提供物质支持。 池御不需要受累照顾病人,他也只能放下羁绊,一点点在医院烂掉。 “还是做兄弟吧,不要再喜欢我了。” 他看得出来池御的眼神,尤其是当他和厉盛双双出现的时候。 从前他是多么希望池御记住他,回头看他一眼也好,哪怕只是楼梯转角匆匆地一眼。 现在他只想池御忘记他。 “可是...做兄弟不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所谓最好的归宿,不过是缘分二字都占全了,可他一身业障还没还清,归宿也只能是无缘也无分。 “会的。” “不会...我不会和自己的哥哥接吻,也不会做亲热的事,我喜欢你。” 池御探上他的后腰,轻轻揉着,千言万语顿雪消。 第142章 概率 “别...碰。” 衣物半掀着,池御将手刚一探到后腰,他就下意识地颤了一下。 很痒,而且很不自在。 他不排斥和池御的肢体接触,只是池御凑得太近,一边是温热的呼吸,一边是柔软的指腹,连带着他的体温都升高了些。 池御顿了顿,有些犹豫,手还在他的腰间放着。 “弄疼你了?对不起...我...” “睡吧,不用对不起。” 他迅速地拿开池御的手,又被反握住。 “揉了之后好一点,去医院看看行吗?” “我...不去了,睡吧。” 他转过身,背对着池御,还特意扯了些被子搭着,做足睡觉的样子。 身上疼痛还正盛,必不可能入睡,他只是不想再就去医院这个话题展开。 “为什么不去医院?” 池御拉起被子替他盖好,又将手探进他的衣物,在后腰处揉着。 “记者...会拍到。” 符骁往床边挪了挪,以免两人又有肢体接触。 “可是人人都会生病,去医院不是很正常么?而且你不是可以公关么?” 池御激动得声音有些拔高,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去不了,睡吧。” 池御诡异的安静,让符骁又往床边挪了一些。 “你明天忙吗?” “嗯。” 池御又抛了问题出来,符骁嗯了一声,表现出敷衍的意思,希望池御可以乖乖休息。 倘若一直这样一问一答,两人永远都别休息了。 “你都吐血了,还不严重么?” 身后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下,被子一下紧绷在他的胳膊上,心脏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着,捏出了血。 符骁瞳孔放大,猛抽了口气,脸一下失了血色。 “胸口...池御...” 听见符骁的压抑呻吟,池御才后知后觉,刚才凑近,跪在床上压到了被子,被单把符骁的衣物勒得密不透风。 “药呢?带药了吗?” 池御急忙退开,见符骁蜷缩着紧贴着床边一条缝,又把人拉过平躺。 符骁微微张口,急促地喘息着,眼神失焦,恍惚地小幅度摇了摇头。 “别摁胸口。” 拉过符骁的手握住,他本来死死攥着抵着胸口的手一点点张开,一点力气都没有。 “疼就捏我的手,弄疼也是我活该。” 池御心疼地握着符骁的手,放在下巴,低头亲了下。 “你这样不行,我还是抱你去医院。” 他不知道媒体会做什么文章,但他知道这样死撑着,符骁很快就会到身体极限,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不许去。” 符骁伸手扒着门框,池御回头看了眼,咬咬牙继续往前走。 “池御,听我的话。” 随着池御向前的步伐,符骁的手自门框落下,又拉住池御的手臂。 “我听话,但是先让医生检查一下。” 池御拒绝得很干脆。 “放我下来,胸口难受。” 符骁这句话一出,池御才终于停了下来。 “抱着不行么?那...先缓一缓。” 池御扶着符骁,见他站稳才松了手。 “不睡觉,就回家去。” 刚一松手,符骁就转身,扶着墙往回走,冷冷地撂下一句话。 “你都吐血了,得去医院!” “去不去,是我自己的事。” 不止是公关的问题,正值风口浪尖,旗下公司又陷入食品安全的问题,保不齐造谣他是吃产品吃坏了身体。 这样一来即便调查清楚了,舆论还是会深入人心。 更何况,不乏有心人士会借此唱衰,催动股权变动的落地,甚至架空他。 那些人利字当头,必然会对付他收购的效益不佳的公司,首当其冲的就是曾经池家的产业。 所以,他绝对不能出事。 “你怕什么?为什么就是不去医院?” 池御跟在符骁后面,以为他是怕结果不好,不愿面对医生。 “要是我今晚去了...明早下不了手术台,你会怕么?” 符骁停了,停在池御前面半步,两人即将走到房间门口。 “别乱说...不会的...” 符骁的话让池御大脑一片空白,像对着一杆长枪,枪口就黑洞洞地对着他。 “百分之三十的概率。” “那也...还有七成的概率能下手术台,如果配合治疗,还会再提高...” 池御计算着概率,像在数着自己的筹码。 “池御。” 符骁低低地唤了一声愣在原地,喃喃自语的池御。 “我是说,百分之三十的概率下手术台。” 池御错愕地抬起头,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三十...” 如果说刚才池御还在质疑是符骁不敢正视医生,现在他才明白,是他错了。 符骁很平静地说着,反倒像是早就接受了现实。 符骁说得没错,该怕的是他才对。 他不知道符骁了解到这个概率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只觉得有人扣动了扳机,一时血肉炸开,灵魂崩溃。 “那...如果我好好照顾你,会不会...概率大一点?” 照顾前面都要加一个如果的话,还有什么是来得及的。 “嗯,三十五吧可能。” 符骁开了门,池御还在门口站着。 “总比五十好,五十还让人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 符骁抬起胳膊冲池御招招手,扯了被子靠在床头,只觉身心俱疲。 他知道话一经说出,他就要背负池御的心情了。 “来睡觉,别想没用的事了。” 没办法,他不说,池御总会想办法让他去医院,他去了医院就得接受治疗。 那公司呢? 他没得选。 门被带上,池御朝他冲来,来势汹汹。 一到床边,又半分气势都消没了。 “我好后悔。” “能不能救救我...如果你不在...我会死掉的。” 久违地,池御想起母亲即将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害怕,又觉得很温暖,至少当下,还能看着母亲,感受她的温度。 他和母亲一同直面死亡,他看着生命力一点点从母亲身体抽走,正如时间一样。 后来母亲去世了,这种感觉就再没了,他被恨意蒙蔽了所有。 他那时就想过死,但是他不甘心,凭什么不择手段上位的人还能苟活于世。 这次...他没有人可恨了。 “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符骁推开他,他又吻上去,他握着符骁的手很紧很紧,像是要摸到血管,证实着眼前的人活生生地存在。 “为什么...只有三十...” 他不知道该如何拥有符骁,他不敢再有更亲密的举动,不安又让他一次次搂着符骁的脖子,好让符骁不避开他,然后一次次唇齿纠缠。 期间,他松开手,等符骁稍微喘匀了气,又搂着符骁的脖子吻上去。 他知道眼泪也有无法挽回的事,即使他哭得撕心裂肺,也不行。 “他们都不在了...你不能是最后一个...别不要我...” 符骁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觉得池御似乎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看着埋在自己胸前毛茸茸的脑袋,咬咬牙狠心把人拉开。 “亲够了么?我是不是没有说清楚,除了兄弟,我们没任何关系。” 一对上池御的泪眼汪汪,符骁觉得自己放狠话前做的心理建设一点点开裂了。 “不睡觉就从这儿离开。” 他偏头不去看池御,起身拉开门。 门大敞着,池御低头坐在床边,不说话也不离开。 良久,符骁捂着后腰,后退了几步倚在墙边,手攥成拳抵在唇边,低低的咳嗽。 “你自己睡。” 符骁关了门,揉揉眉心,身心俱疲。 “我睡...听你的话,别生气。” 池御打开门冲了出来,符骁没有回头,停在原地,捂着嘴咳嗽。 腰一点点折下去,胸腔漏风一般,顺着他的指缝,漏出丝丝嗡鸣声。 “听...话...” 符骁额头又浮了一层汗,手攥着胸口,往墙边倒。 “我听话,都听你的...” 池御连声应着,几步快走,接住符骁。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了。” 符骁皱着眉,断断续续说了句话,就再也没开口。 “好好...你先靠着我缓一缓,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听着近在咫尺的嗡鸣声,池御觉得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符骁的状况已经不是好好照顾就能解决的了,像是风中烛,雨中灯,一点点摇曳,一点点磨损,最后熄灭。 “答应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 符骁很执着,一定要听他开这个口。 “我...对不起...” 池御抿着嘴,怎么也说不出,只做兄弟的屁话。 “很难么?既然不需要哥哥...就算了。” 符骁推开池御,兀自站了起来。 “需要...需要你。” “那就答应我。” “那...亲别的地方可以吗?” “......” 符骁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撂下一句。 “我没开玩笑,你走吧。” 第143章 简历 符骁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他本能地关注着外面的动静,根本睡不着。 总不能还在门口没走吧。 躺了五分钟后,符骁还是下床把门打开了。 池御坐在门口走廊的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看。 “我不让你进,自己不会开房休息么?” 池御闻言抬了下头,又继续看着视频。 “自己起来,我弯不下腰。” 符骁叹了口气扶着腰,向坐在地上的池御伸手。 “我在看按腰的视频,刚才好像弄疼你了。” “没有。” 符骁撇过头,想起刚才手指在腰间揉捏打转,滑腻的触感让他又不自在了起来。 “可是你一直躲我,我以为弄疼你了。” 池御关掉了视频,自己撑着地站了起来。 一个念头划过他的脑海,既然自己都知道给符骁揉腰,那厉盛估计早干过了。 “他...给你揉过么?” “嗯。” 符骁点了下头,不知道话题怎么又绕到了这种事,不愿谈论。 “你没躲开?” 池御一下认真了起来,拉上了符骁的手腕。 “睡不睡觉?” 符骁试着推开池御的手,奈何推不动,只好任他拉着,往床边走。 “为什么不像躲我一样躲开?” “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力量的巨大悬殊,他根本躲不开厉盛,而且他也不会因为肢体接触而感到羞涩。 池御的手一探进他的衣物,他就下意识地不自在,生理性的喜欢,让他的感官无限放大,很难凭理性压下。 要是任池御继续,他就更难说服自己放弃了。 “你让他碰,不让我碰?” 池御皱眉,坐在床边,尽管情绪有些激动,也不敢再上手,咬了咬唇,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问你...你是谁的?” 池御扶着符骁的肩膀,让他正对着自己。 “......” “谁的哥哥?” 见符骁沉默,池御也退了一万步。 “你的。” “是我的,你不让我碰。” 连池御都没意识到自己正把符骁往沟里带。 “我是说...不要碰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但又没有明确的指向,他总不能给池御开个清单,列出哪里能碰,那样也太诡异了。 “可是我只碰了你的腰,又没碰不该碰的。” 池御觉得不解,他又没干什么坏事,只是正常的按摩,符骁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但是...” 符骁撇过头,耳朵通红。 “但是什么?你...怎么发烧了?” “没有。” 符骁的喉结上下滚动,努力辩解。 “哥...好像很敏感。” 池御眼中笑意渐浓,试探着握上符骁的手。 一边轻轻摩挲着他的指尖,一边看着符骁的脸越来越红。 “别乱碰。” 符骁抽回手,带着警告的意味。 “手也不能碰?哥...是不是太喜欢我了?” “随你,你自己睡。” 符骁没有接池御的话,起身打开门,只不过这次离开的是他自己。 “符骁!你去哪儿?现在就睡觉,别生气!” “小声。” 池御声音有些大,看符骁顶着通红的耳朵越走越远,小跑着追了上去。 符骁背对着池御,身上搭了半边被子,池御握着他的手松开,还没等他收回,又一根根牵起。 “我想一直这样...有你在。” “别说话了。” 早上符骁一踏进办公室,紧接着门就被敲响。 “符总,这些是新招的。” “好。” 继上次池御入职后,符骁让hr把录取人员的简历都给自己一份。 本来这次他也只是粗略地看下,目光却定格在了倒数第二张。 池御又投了简历来。 “不听话。” 符骁皱着眉抽了简历出来,看完最后一张,把池御的简历放在了桌下的抽屉里,扣下了。 “录取短信已经发了么?” “是的。” “一会儿人来了,让他直接来找我。” 符骁又坐回办公室,手扶额,揉着太阳穴,他不明白为什么池御非要这么执着。 对于谋生的要求,他已经给池御提供了绝对足够的物质保障,显然不需要。 对于作为一个人与社会的必要接触,池御大可以待在谭虔的公司,谭虔也不会无故为难。 一收到短信,池御就马不停蹄地往过赶,当他怀着激动的心情,以为终于能靠近符骁一点时,却被告知符骁在办公室等他。 会说些什么呢?终于同意了么。 “哥。” 进了办公室,只有符骁一个人支着脑袋坐在办公桌前,池御才敢这么称呼。 “来了。” 符骁从抽屉里拿出简历,放在桌面,推到池御面前。 “让你离职的时候,我已经表达清楚了,以后不要再投了。” “为什么?” 池御的表情出现了些许裂痕,激动被一扫而空,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久久不能平复。 “没有为什么。” 符骁低头翻着文件,他知道池御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知道池御会走的。 “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符骁稍稍抬头,看见池御攥着衣角,指尖发白颤抖。 “为什么不能让我来?出事的也是我们家的产业,和我也有关系。” 池御拿起桌子上的简历,又推到符骁面前。 “我正在处理。” 符骁垂眸,依然没有收简历。 “既然和我有关,让我来我就一定会尽力。” 池御抿了抿嘴,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他刻意提高了些声音,以为是从前自己的态度不够好,符骁才不同意自己帮忙。 “你是说我没有尽力么?” 符骁抬头,双手交叠,望向池御,胸口熟悉的闷痛又向他砸来。 “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非要一个人?” 池御攥紧了拳头,砸在简历上,俯身向符骁凑近,两人忽地近在咫尺。 “现在...不行。” 符骁撇过头,隐约有些松口。 “现在不行,那什么时候行?是我的简历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这里不适合你。” 符骁抿着嘴,对于池御的质问,他无从开口,他怎么会不明白。 父亲尚在,公司就已经有许多问题,就比如人心不齐,董事总觉得自己应得的远远不够,总拿和父亲一起打拼的过往,来‘讨封’。 他自然不能什么要求都答应,关于董事安排亲戚入职,他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最后,所有的大事小事都压在了他头上,这些他还可以解决,现在人去世了,情况比以前更加复杂。 关于一些账,他也在查,保不齐又会惹出什么事端。 他不想把池御卷进来,尤其是现在。 “适不适合只是你说了算。” “那要简历有什么用?” 池御一把拿起简历,揉成了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符骁的目光顺着他的动作望去,稍稍起身,最后又坐了回去。 “你什么都不明白!” 门‘砰’地一声关上,池御嘴唇抖着,胡乱地抹着眼泪,他只觉得是自己活该,才在需要的时候,怎么都取得不了符骁的信任。 “走了...走了就不要再来了。” 池御大概是走远了,符骁才起身,从垃圾桶里翻出揉作一团的简历。 他用手掌推开褶皱,铺平展开。 简历上的池御还有些青涩。 大概还用的是出国那段时间的照片。 尤其是这一段时间,他开始一遍遍追问自己,把池御接到自己身边是不是个错误。 按照计划,等他死了,会给池御留下钱,或者是一个正常盈利的公司。 池御可以用这些钱做任何想做的事。 而他应该会很遗憾,但池御只是失去了一个恨不得去死的继兄,也许连眼泪都不会掉。 怎么样,也比现在这个局面要好。 喉咙异物感强烈,符骁呕出一口血来,尽管他及时偏过头,血还是溅在了简历上。 池御的脸被弄脏了一角。 他捂着嘴去擦,血迹晕开,越抹越乱。 血染红了手,淋漓一地,符骁弯着腰,断断续续地咳嗽,眼眶有些泛红湿润。 他怎么好像每走一步都是在踏错。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第144章 补刀 池御没坐电梯,一路顺着楼梯,快速地踏过每一级台阶。 他发现伤害一旦造成,不管他再怎么弥补,证明自己,都很难让符骁信任自己。 他只是想帮符骁的忙,他不敢赌,赌一切处理完,符骁还能挺得住。 “唔...” 楼梯口传来呜咽声,池御被吓了一跳,抹了一把眼泪,正要探头,黑洞洞的楼道,又恢复了寂静。 正当他转身,又传来一声压抑的呜咽声,像是有人嘴被捂着,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救...命...” 身后传来微弱的求救声,池御已经掏出了手机,又觉得有些不安,他总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一个人躺在地上,手脚都被捆了起来,头上的黑色布袋被蹭了上去,刚刚勒住鼻梁。 “混...蛋...” 地上的人蜷着身子,不断地挣扎,像一条虫子,他的领带压在身下,被干涸的血迹润湿,衬衫的扣子也蹦掉了几粒。 “孟林。” 池御低低地叫出声,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却像是突然来了精神,又开始剧烈地挣扎。 “你...是哪个王八蛋?有种...弄死我...老子又不是...不给你还钱。” 联想到近期高居热搜榜首的食品安全问题,池御皱着眉,总觉得和孟林有关系。 况且就算没有关系,他也没少抢项目敛财,从前在谭虔那里的时候,谭虔提过,他搅得周泰硬生生把分给符骁的项目,也要走了。 “艹” 池御攥紧了拳头,见孟林没认出自己,一脚往腹部踹去。 孟林蜷缩得更厉害,像一个被击中的大虾,瘫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池御正准备走的时候,又发觉孟林倒在显眼的位置,把人拖着靠在了楼梯口,顺势乘电梯,朝符骁的办公室奔。 “哥!” 符骁没想到池御会突然闯进来,下意识地望了眼垃圾桶里带血的纸。 “怎么了?” 符骁以为池御又是来为应聘的事争论,本不打算理会,却见池御喘着粗气,一脸着急,好像是有别的事,不自觉地担心了起来。 “孟林倒在停车场,我把他拖到楼梯口了。” “我拖他的时候...他已经没什么动静了。” 符骁摁了下胸口,起身的时候差点跌坐回去,拉着池御的手腕,往电梯旁走。 “带我去。” 符骁给司机打了电话,吩咐避开记者,从后门送人去医院。 电梯里两人并排站着,良久,符骁目视前方,缓缓开口。 “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动手?” “我...踹了他一脚...” 符骁不再说话,眉头拧着,两人一起出了电梯。 孟林双眼紧闭,靠在楼梯口,衬衫上一枚鞋印,很是显眼。 符骁捂着腰弯下,探了下孟林的鼻息,几丝微弱的呼吸还没断绝。 “为什么不听话?不是让你走么?” 孟林被人打成这样,符骁并不意外,毕竟他欠了一屁股债,连银行的款都很难贷到,偶尔去公司,还要一堆保安在楼下候着。 但是,池御也动手了。 万一孟林有个好歹,池御也脱不了干系。 “我觉得...不公平,他干那么多恶心事,还好好的,什么都有了,关键...他总是给你找事,我觉得不解气。” 池御抿着嘴,盯着地板看,不敢面对符骁。 “万一就是这一脚,他出了事怎么办?” 符骁等着司机来,不敢走开,生怕再出什么变故。 “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这里。” 符骁偏头,见池御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也没再说话。 “我要什么都听你的,你什么都担着,你能挺得住么?你能保证不会...不会死么?” 攥着的拳头越来越紧,指甲剜进手心,积攒的情绪喷涌而出,池御握住符骁的手腕,一句话说完,两行清泪落下。 “我知道...都怪我...是我活该,我一直晾着你,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你那么喜欢我...我不敢回应,因为我不想背叛我的家人。” 还不等符骁回应,池御又开口。 “所以你难受的时候...我也不敢照顾你,我怕因为心疼变得喜欢。” 池御自顾自地说着,符骁不愿再听,不想因此动摇,决定转身不再看,又被池御环住。 “然后...你的身体就越来越差,我总觉得你不会死,你会像从前那么多年一样,一直陪着我。” “可是...你告诉我下手术台的概率只有三十...” 池御吞了下口水,既然说都说了,他打算一口气说完,拉着符骁,让他对着自己。 “别说了。” 符骁偏头,拒绝对视。 “你为什么就是不信任我?我想帮你。” 池御有些着急,也顾不上什么孟林的死活了,想把话和符骁说清楚。 “不需要,只要你听话就够了。” “我不想和你当什么兄弟,为什么要听话?” 池御不甘被‘兄弟’二字束缚住。 “不听就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车灯亮了,司机下车,扶着孟林起来,符骁独自往另一个出口走去,想抽支烟冷静一下。 “符骁!” 池御追着符骁的背影,他知道话说到这个地步,要是再放手,就真的放手了。 符骁捂着胸口,越走越快,嘴里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浑身的气好像都耗尽了,一个劲儿催着血上涌,他不想像倒在谭虔怀里一样,倒在池御怀里。 他不想让池御和他一起面对脆弱,然后变得绝望。 “别跟着我。” 一经开口,冷冷地吐出四个字,血已经滴落在了他的衬衫上。 “符骁!” 追上脚步虚浮,还越走越快的符骁,池御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让他正对着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话。 符骁就像一根折断的竹子一样倒下了。 “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你别吓我...” 符骁嘴里往外涌着鲜血,他皱着眉往下咽,却抵不上涌出的速度,最后连着鼻腔也呛出了血。 “让司机送你去医院。” 池御一边擦着符骁嘴角的血,一边握住他凉下去的手。 “先...送...他...” 符骁摇摇头,眼神开始有些涣散。 “那...我抱你去医院。” “胸口...疼...背着我吧...” 其实背着还是抱着已经无所谓了,他只是不想让池御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池御背着符骁快步往出口走,符骁捂着嘴觉得有些话好像来不及说了。 “我那么...喜欢你...听话...一点...很难么...” 符骁咽了咽血水,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先不说这些了...你坚持一下...求你...求你再挺一下。” 池御急得出了一头汗,忽地发现符骁不再说话了,鲜血就顺着自己的脖子往下滴,染红了胸前一大片。 温热的鲜血流经脖颈的时候,也有些痒,像是在做着吻别。 “哥!哥你说句话...说句话好不好...” 符骁没了意识,池御稍微活动了下手,符骁整个人就有往后倒的趋势。 “我在国外的时候,要挣学费和生活费,挣钱真的很难,我就想着把饭钱省了。” “可是又很饿,我就抛硬币,正面吃饭,反面饿着,就这样...饿死的概率都只是五十。” 池御苦笑了下,想起在国外的日子,也不再觉得怨恨,比起这些,他只想要符骁好起来。 “你怎么就只有三十呢...” 池御颤抖着嘴唇,自顾自地说着,怕太安静,符骁真的就睡过去了。 第145章 倔强 “医生说你情绪波动太大了,失血过多,需要住几天院。” 池御握着符骁没挂吊瓶的手,轻轻摩挲着。 “等出院了,就把我收了好不好?” 符骁半阖着眼,血色尽失,敛着眉,戴着呼吸面罩,试着张了张嘴。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池御勾起符骁的小拇指,拉钩盖章。 “拉过勾就不能反悔了。” 符骁眉头皱得更紧,唇微微张开,喉结动了一下,紧接着偏头,胸腔起伏,咳嗽了起来。 “别激动,你现在还不能说话。” 符骁摘了呼吸面罩,一咳就停不下来,胸腔震得头晕。 “哥,我去帮你叫医生。” 池御着急忙慌地起身,手指却被符骁轻轻勾上,符骁皱着眉,好像有话要问。 “我很快就回来,看你难受,我不放心。” 池御托着符骁的手放回床边,又抬起来亲了亲。 等池御带着医生赶来的时候,符骁闭着眼,头软软地歪着,手里的呼吸面罩也掉到了床边。 “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晕了?!我就走开了一下...” 池御扑在床边,小心地替符骁把呼吸面罩重新戴好,跟在医生后面看人检查。 “体力透支,注意多休息,不要吵他。” “医生!他...这样能做手术么?” 医生检查完毕准备离开时,池御扫到符骁惨白的脸,一下叫住医生。 他不知道该不该问,问来的也未必是心安。 “出血止不住,身体底子也不好,很难。” 医生摇摇头,将笔插进大褂口袋里,转身正对着池御。 “那...不做手术的话,这样吐血会...会没事么?” “怎么会没事。” 池御低下头,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幼稚。 “那...能到三十岁么?” “三十岁?” 医生低头找了病历出来,扫到年龄那一栏,开始皱眉。 “才二十六岁...撑半年左右。” 比池御想象得要糟糕很多,他以为最起码能有一年。 “那如果冒险做手术呢?” 没有谁愿意拿生命冒险,但是万一手术挺过来了,怎么样也比半年要久。 “是病人家属么?” 医生皱着眉盯着池御看,目光锐利。 “我是他的弟弟。” “那你平时不多劝劝,连半年都没有了,这种身体素质上手术台,很难下来。你自己要有个心理准备。” 医生顿了一下,又看了眼符骁。 “他是前一阵才上新闻的那个吧。” 池御没想过医生会突然这么问,心中警铃大作,有些担心住院的消息会泄露出去。 “就算是为了家产,争个头破血流,再怎么不关心,也不能看着亲哥没命了吧。” 池御抿了抿嘴,显然医生是误会了。 “好好照顾,多劝劝,省得再后悔。” 医生叹口气,转身进了隔壁的病房。 坐在符骁病床旁的四个小时三十八分钟里,池御想了很多事。 他痛苦的人生,准确的来说就是从遇见符骁开始的。 但不知不觉间,他想起更多的却是符骁温和的眉眼,还有令他眷恋的温柔。 他知道,这样的温柔独一份,除去眼前的人之外,就再不会有了。 “一张卡就把我打发了,是想让我当你的金丝雀么?我可不干。” 大概换做符骁的视角也会很奇怪,明明给了足够多的钱,还偏要找个工作来做,不是纯犯傻么。 “你只知道自己扛,病倒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像现在这样,这样的情况再多来几次,后悔都足够杀死我一百次了。” 符骁的手有些凉,池御轻轻握着,摩挲着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但是和你在一起,工作不会的我可以学,还可以照顾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半年真的太短了...我还有好多事想和你做。“ “我以为这辈子我们就会一直那样无话可说,最好连见都不要见,可是你比我要执着,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反正...你都陪了我那么久了...” 安静的病房里,或许自说自话的感觉真的不妙,又或许想起曾经晾着符骁的那一大段空白,池御的眼泪又含不住了。 他要是再勇敢点能正视自己的感情,那段空白大概会被很多回忆填满。 “再陪我几十年...也不过分吧...” 池御说得声音不大,还有意压低,一是医生嘱咐不要吵到符骁,二是这些话,他越说越羞愧,觉得配不上符骁的喜欢。 “五个小时了...” 符骁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池御握着他的手亲了亲,只想留住当下。 “我好想抱抱你,抱是抱到了,结果每次都是你倒下抱你去医院。” 小拇指被轻轻勾住,池御擦了把眼泪,俯身凑近。 “哥别说话,好好休息。” “孟...林...” 符骁很费劲地说着,却只能吐出雾气蒙在呼吸面罩上。 “没事,哥放心。” “嗯...” 符骁半阖着眼,松开池御的手,抵上胸口。 “胸口不舒服么?我去叫医生。” “没事...” 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符骁总觉得池御一下子变得神经紧张,好像自己下一秒就会不在了一样。 “叫医生来看看,我还是不放心。” 池御起身,符骁又拉住他的手。 “我...不能住院...太久...” 符骁垂眸,脑海里闪过正在查的烂账,和浮出水面的关系网,一刻也不敢耽误。 “我知道,等你好一点了再出院好不好?” 池御反握住符骁的手,语气软下来,态度却很坚定。 “我...好了,明天出院。” 符骁挣开池御的手,低头不去看他。 “你不要命了?” 对上同样决绝的符骁,池御情绪又有些绷不住,他一想到下不了手术台,半年左右之类的话,就没办法镇定下来。 “我是说...医生让我多劝劝你,别太累了。” 池御抿抿嘴,语气又软下来。 “我的事我会看着办。” 话赶着话,符骁只能用这招,很专断,但是管用,避免争执。 “后天行么?就再多待一天。” “还有...不许赶我走。” “我们都拉勾盖章了,哥不能反悔了。” 符骁皱着眉,见池御哭过的脸上忽地扯出一抹笑容,有种阴谋家的感觉。 “池御。” 听见符骁叫自己的名字,池御又凑近,好像想到了什么事。 “哥在我背上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池御又拉上符骁的手,见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很是心疼。 想来他向来不把这种表达心意的话随便说,那个时候强撑着说了,要么他没想过还能醒来,要么他想和自己重新在一起。 对上符骁回避的眼神,池御果断排除了后者。 “你那么喜欢我,我也是。” “我想去帮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符骁半靠着,池御扶起他一点,轻轻抱着。 “不可以...我累了,要休息。” 符骁扭头,撑着床准备躺下。 这种时候要是两人再争吵上,符骁肯定受不住,池御也不愿意让人生气,只好换一种方法。 “哥最好了。” 池御抱着符骁,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蹭了蹭。 “我听话的,你有什么话也要告诉我,不要憋着,害我什么都不知道。” 扣着符骁的手,池御吻在了脖颈处,手被符骁挣开,他又扣得更紧。 “你有不让我去的原因,我也有我非去不可的原因,一点不冲突,也算我听你的话了。” 感受到符骁的手在颤抖,池御移开脑袋,看着符骁紧抿的唇,不敢再有下一步。 “哥别躲我。” “再亲一下,或者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去公司。” 符骁垂眸,脖子上挂着淡淡的红痕。 “哦,哥还是喜欢我亲你。” 池御再次凑近,一边观察着符骁,一边缓缓低下头。 “不要胡闹。” 符骁捂住脖子,往一边侧。 “哥喜欢我的时候,忍着不给亲,等我喜欢哥了,哥还是不给亲。” “哥好能忍。” “出去。” 符骁抽了枕头,一把塞进池御怀里,正挡着他的脸。 第146章 过度关注 “那...你好好休息,我下去买点吃的。” 符骁冷着脸赶自己走的时候,池御脸上的笑开始有些绷不住了。 这次他亲符骁的时候,符骁也没有害羞,只是不停地拒绝。 所以他虽然说着浑话,也不敢再有下一步。 他知道这都是自己应得的,难过也是应该的。 只是剩的时间不多了,他不想就以这样的相处方式,和符骁潦草地结束。 符骁也知道半年的事,所以一直拒绝自己么? 还是符骁不知道,只是因为自己不听话生的闷气?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池御就近进了家超市,他晃了两圈,都不知道要买什么。 好像他也不知道符骁喜欢吃什么... “芹菜过敏...” 池御拿了一盒看起来调味很清淡的虾仁,又不放心地翻过去看配料表。 那个时候在海边,他们一起吃了海鲜烩饭,符骁还送了他一桶贝壳。 好像还有一个手链,但他当时不是很在意,后来怎么找也再找不到了。 如果留不住符骁的话,他大概会很崩溃地找一些,证明符骁爱过自己的东西,当作纪念。 但是什么都没有留下,他不在意地什么都弄丢了,只能在有限的回忆里驻足。 拎着一大袋吃的回去的路上,池御脚步放得很快,到了门口却迟迟不敢进。 他怕买了符骁不喜欢吃的东西,让人失望,也怕符骁再赶自己走。 ‘我那么喜欢你...’ 想着符骁流着血在背上说的话,又让他有了勇气。 “哥。” 符骁在病床上昏睡,手抵着胸口,碎发在额前散开,瘦削的身影掩埋在笼统的白色之间。 池御停在病床前,犹豫着还是没有开口把人叫醒。 留给他的又是漫长的等待。 他从床的一头坐到另一头。 从超市顺手买的青提糖剥了一颗又一颗,在嘴里化了又化。 符骁睁眼的时候,病房里灯调得很暗,窗帘也拉着,他下意识地撑起来去找池御的身影。 “哥,你醒了。” 池御和灯光一起出现了,符骁也低下了头。 “嗯。” “胸口痛么?我看你一直捂着,要不要叫医生来?” 池御在床边刚一坐下,符骁就立刻往一旁挪,好像对刚才的亲吻还心有余悸。 “没事。” 符骁扭头,连带着把手也抽走了,池御愣了一下,也不敢冒进。 “我买了糖,青提味的,可以...吃吗?” 虽然知道青提糖里也不会真的放青提,但是继上次芹菜事件后,池御总是会留心问一句,万一符骁就真的不能吃呢。 “不了。” “我没什么胃口。” 池御剥了一半糖纸的手停住,止不住地担心,毕竟将近一天了,符骁又不是铁打的,一口饭没吃,抛开低血糖,难免胃痛。 “胃又疼了还是想吐?我抱你去卫生间。” 符骁摇摇头,觉得池御变得有些奇怪,神经一直紧绷着,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让他变得紧张。 明明自己从前也是这样,忍着也就过去了,他不想麻烦别人,尤其是池御。 “没事...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我不吵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符骁只是想让池御回去休息,没必要陪自己耗在医院里。 外面哪里的风景不比医院好呢。 可池御却好像一下泄了气,抱着买来的一大兜东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买了东西回来,怎么不吃?” “没事哥,我不饿。” 话音刚落,咕噜一声,池御的肚子就应景地叫了起来。 他也确实该饿了,符骁睡了多久,他就陪了多久。 但符骁不吃,他也提不起食欲,随着饥肠辘辘去了。 符骁扭过头望着池御的背影,见人不动,无奈下床,缓缓扶着床边往沙发旁走。 “吃完饭再走。” 池御听到身后的声音,一下起身,抿着嘴也不吃饭,也不走。 “你还没好,我抱你回去躺着。” 池御刚伸手,符骁就侧过去,堪堪避开。 “没事。” “那...一起吃点好不好?我怕你低血糖,胃难受就马上停下。” 池御的手悬停在半空,尴尬地收紧。 “不了,你自己吃。” “我都一个个对了配料表,没有芹菜!” 符骁看着自己被拉住的胳膊,还有池御拔高的声音,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没有生气,只是真的没胃口,尤其是失血过后,他的脑袋还是晕的,光是躺着就有种想吐的冲动。 “买了什么。” “虾仁,蟹柳...” 池御见符骁有了吃饭的意愿,一下子情绪高涨,从袋子里一个个翻着东西出来,动作迅速,恨不得立刻铺开在符骁面前。 “哥想吃什么?” 符骁在一大堆铺开的东西里,挑了一个池御不喜欢的。 从前在家里,池御就不喜欢喝奶,尤其是燕麦奶,但不知道这次怎么买了。 “燕麦奶给我吧。” 池御正奇怪,怎么一堆吃的符骁就选了个活动赠的燕麦奶。 “光喝奶怎么行...你是记得我不喜欢喝燕麦奶么?” “嗯。” 直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听见符骁轻轻应了一声,池御也不管符骁刻意躲着自己了。 “哥躲着我,干嘛还记我的事。” 池御转过身旁的符骁,让他正对着自己。 “只是习惯了。” 符骁低头垂眸,始终淡淡的。 “不会有记错的时候么?” 池御想着自己挑剔的口味,有些还很是奇怪,不过是古怪的性格作祟,想从亲人那里讨些溺爱。 比如喜欢放香菜提味儿,却不能真的吃到香菜。 细细数来,他自己都没工夫算。 “不会。” 符骁抬头,堂堂正正对上池御炽热的眼神。 池御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两人会对视上,扶着符骁肩膀的手指稍稍松开,紧接着把人抱进怀里。 “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才会喜欢我,还喜欢那么久。” “放开。” “不要,我放开了才真是傻瓜。” 环着的一侧手松开,符骁也顺势推开池御的另一只手。 “哥张嘴。” 胳膊又被圈住,一块儿糖凑到他的嘴边。 “青提味也过敏?” “没。” 池御笑得狡黠,趁人回答,指腹将糖推进符骁嘴里,见他扭头,又捂上他的嘴。 “这是最后一颗了,我又想吃了,怎么办?” “......” 青提味儿浓烈地绽开,符骁一言不发把糖咬碎了。 “现在还晕么?刚才你扶着床边过来都站不稳。” 池御环上符骁的腰,一开始就没打算亲。 “我不想看你再倒下了,一次也不要。” 对于池御的突变,符骁有些疑惑,总觉得有事在瞒着自己。 特别是池御谨小慎微的态度,让他不得不多想。 “医生说什么了。” 池御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符骁也不是在问,好像在向他确认答案。 符骁在医院抢救那次,厉盛带了几个德国医生来,池御不确定他们有没有向符骁透露。 只是...这种话,应该是不能向病人透露吧,以防影响心情,病情恶化。 “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池御的微表情太过刻意,一丝掩饰的作用都没起,在符骁眼中像是透过放大镜在看。 他不想逼池御说些什么,其实也不是一定要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会没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