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尾巴的人》


 第 1 章

    （1）
    下周一是莫安静的小说签售会，杨茜茜说她的衣服太丑太旧，怕她到时候在粉丝面前坍台，硬要拉着她上街买衣服。
    临行前，顾逸风给她一张银.行.卡，说：“去吧！都两年了，是该添置些新衣了，你现在是堂堂的莫大，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了。”
    安静答应去购新衣，但是拒绝了他的卡：“我现在有钱了，不需要花你的。”
    顾逸风大笑：“好好好，你有钱，你有钱。”
    到了商场，衣服买到一半，安静却突然逃也似的跑了。
    店主似乎是陈奕迅的粉丝，一首《好久不见》单曲循环了一下午，“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压抑的节奏，忧伤的旋律，如蚊蝇一直在耳畔回旋，逼得她不得不想要逃离。
    陈奕迅的歌勾起她的伤心往事，像一条虫子钻进了心里找柔软处咬一口，难受得什么心情都没了。
    “安静，安静——”
    杨茜茜大包小包的追出来，张着双臂像老母鸡似的拦住她的去路。
    “你跑什么呀？”杨茜茜气喘吁吁，扬了扬钱包：“衣服不要啦？钱也不要啦？”
    要不是钱安静现在应该跟白剑过的很幸福，说不定已经跟他结婚，说不定连孩子都……安静鄙视那个字眼，就像鄙视自己一样。
    “你拿着吧！”安静抿了抿唇，把杨茜茜的手那么一推，杨茜茜手中东西“哗啦”一声全掉在地上。
    “什么叫我拿着吧，衣服是你的，钱包也是你的。”
    杨茜茜抱怨着弯腰去捡，一边捡一边嘀咕着，待一抬头，哪里还有安静的影子？只愣愣的站在那里，满脸莫名的表情。
    黄昏的街道带着几分惹人的醉意，安静低着头神智迷茫的走着，每一步都踩在盲道上。
    以前白剑在的时候，总是要把她从盲道上拉出来悉落一番，说：“你怎么老是要去抢盲人的路？万一哪个盲人正好走过来，撞上了怎么办？”
    安静总喜欢跟他争：“哪能那么巧啊？再说有那么多盲人吗？”
    白剑神色严肃：“我是说万一，万一撞上了怎么办？”
    “那也是人家自己撞过来的，关我毛事啊。”
    那时候的安静又任性又不讲道理甚至还讲粗话，白剑说不过她，再说下去怕又要吵架就放弃了。
    后来，安静果然与一盲人撞到了，白剑要她跟盲人道歉，她撅着嘴死活不肯，最后还是他替她道的歉。
    如今，安静依然改不掉走盲道这个毛病，只是有盲人不小心撞上，她会记得说一声对不起，然后想着如果白剑知道会不会表扬她。
    十字路口，安静停下来等红绿灯，两个学生样的女孩在身后小声的聊天：
    “你觉得咱们班长怎么样啊？”
    “算了吧，他是a城的，你想a城到f城中间还隔了b城c城d城e城……这虽然不是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可对恋人来说那也是致命的距离，‘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多苦啊。”
    那女孩只把眉皱：“我跟你讲，异地恋不靠谱的，注定是失败的。”
    莫安静的心微微一动，真巧，白剑也是a城的。
    要搁在两年前读大四的时候，她会挺起胸脯用自己光荣的恋情去反驳：“谁说异地恋不靠谱？我都异地恋了四年啦，我跟我男朋友感情可好了。”
    现在，安静只会淡淡的笑一笑。
    她在f城，而白剑在a城，她以前深信不疑距离不是问题，只要两个人心的距离是近的，异地恋也会开花结果，直到分手后，她才知道自己错了，太天真。
    如果老天就是要跟你作对，你能怎么办？你能跟老天理论吗？你能把老天灭了吗？悲催的你也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甚至连反抗都不能。
    异地好比两个世界，分手后失联了，他就从你的世界消失了，你在这端，他在那端，你永远看不见他，永远听不见他的声音，永远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你就会知道，原来，心再近，也是没用的。灵与肉岂能分离？
    杨茜茜常常劝安静：“放弃吧！逸风是真的爱你，不如就从了他？”
    安静只会笑。
    不可能的，她知道自己爱的从来都是白剑，即使分手了，心里的那个位置也仍然是白剑的，永远不可能是别人，永远不可能！
    （2）
    安静跟白剑在大学里是同班同学，班上一共三十六个人，九个男生。就这么几个男生安静却认不得，要么叫不上名，要么叫得上名对不上人。
    那个时候杨茜茜总是嘲笑她记性差，安静总会狡辩：“我那是不想把记忆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好不好？”
    第一次知道白剑，是在大一的一节化学课上。
    当时，安静正昏昏欲睡，他被老师点名上黑板写化学方程式，听到名字的瞬间安静猛地转醒，捂嘴嘲笑他的名字。
    “白贱？”她歪着脑袋看向杨茜茜：“白白犯贱？”
    杨茜茜很鄙视的看着她，而安静忘了压低声音，导致所有人都听到了，白剑写完方程式回来路过她身旁的过道时特意停了片刻，拿眼瞪她：“笑屁啊笑！”
    后来彼此熟络了，安静问白剑：“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啊？”
    白剑歪歪头说：“名字是我妈妈取的，她从小就有武侠梦，想着将来如果生儿子就取个剑字的名，然后我就叫白剑了。”
    安静也歪歪头，嘻嘻的笑：“要不我以后叫你贱哥哥？”
    白剑表情一滞：“贱你个头啊。”紧接着，他摸鼻子思索：“那你呢？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莫安静，嗯……你到底是要安静呢还是不要安静呢？如此奇怪的名字。”
    安静不由得笑了：“我小时候爱哭，吵得人无法休息，爸爸就给我取名安静，本来是希望我变安静些，没想到弄巧成拙事与愿违了，就这样。”安静摊摊手，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噗嗤对笑。
    从那一刻起，安静便记住了白剑，不止是名字，还有人。
    红灯转为绿灯，身后的两个女孩早就越过她穿过了马路，安静却浑然不知，站在人行道上怔愣出神，当回过神来，绿灯下的时间指示仅剩十秒。
    她赶紧抬腿开跑，一辆车拐弯经过她的身旁，迫使她骤然止步。看见车内深坐的人，安静的脑子瞬间空白，待反应过来想去追，车子早已驶离。
    那个人怎么那么像白剑？是他吗？
    安静忽然失笑了，一定是看错，白剑明明在a城，怎么可能出现在f城的马路上？
    她就那样突兀又危险的站在马路中央，一动不动，身前身后车辆川流不息，看交通灯红了绿，绿了又红，像个傻子一样……
    （3）
    “我要去相亲了，你陪我！”
    杨茜茜约安静上重庆饭馆吃饭，把衣服和钱包物归原主，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杨茜茜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安静想拒绝，可是没有脸，杨茜茜本来是有男朋友的，叫做顾逸风，因为她的关系，吹掉了。
    “什么时候？”
    “下礼拜三！”
    “行，到时候给我发条短信，我怕忘记。”
    杨茜茜点点头，过了一会神神叨叨的问：“安静，你马上就是大作家了，跟我来这种小饭店吃饭会不会觉得……有点那个？”
    安静“切”了一声：“说什么呢？怎么会？你是谁呀？”
    杨茜茜很欠扁的装傻：“我是谁呀？”
    安静笑：“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重庆饭馆坐落于t大东门，当年两个人就喜欢跑来这里吃饭，这里埋葬了她们的欢笑和青春。
    杨茜茜也笑了：“想当年啊，我们每次来这里一定要点拔丝土豆，用筷子夹起土豆条把那丝拉的老长老长……”
    “是啊，是啊。”安静回忆着过往：“可偏偏不吃，就那么看着，非要等到凉了拔不出丝了才想起来是吃的不是玩的，只可惜……”
    安静忽然想起杨茜茜一次生日请客吃饭带来了传说中的男朋友，那一天，安静带着白剑到饭店时，杨茜茜和她的男朋友已经久等了。
    安静不会想到那一天会成为她此生噩梦的开始。
    “顾逸风，xx公司的老总，成功人士，青年才俊！”
    杨茜茜隆重的向两人介绍她的男朋友。
    安静对汽车行业不是很懂，只知道xx公司是上市的汽车公司，一听就知道这个男人很有钱。
    顾逸风笑起来很温润，向安静伸出手来，宽厚的手掌，指甲剪得很干净，举止极具绅士派头又彬彬有礼：“你好，我叫顾逸风。”
    安静也伸出手：“你好，我叫莫安静。”
    顾逸风笑着调侃：“你爸爸妈妈一定是风趣的人，才取得出这样风趣的名字。”
    安静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哪里风趣，也笑：“我倒觉得我男朋友的名字才风趣呢，他姓白，你猜他叫什么名字？”
    顾逸风瞟了一眼白剑，脸色有点怪，想了一会儿说：“该不会是叫白菜吧？要不然……白痴？”
    安静与杨茜茜同时“哧”的笑出声来，而白剑的脸越发的阴沉。
    顾逸风握着安静的手以及停留在她脸上的时间略长了一点，谈笑间，安静没有觉得怎么样，白剑显然已经不悦，伸过手去抢握顾逸风的手：“你好，我叫白剑，刀剑的剑，不是犯贱的贱。”他伸胳膊揽住安静的肩膀宣布主权：“安静的男朋友。”
    “哦哦哦。”顾逸风点点头，敛了笑意，尴尬的把目光从安静脸上移开，与白剑握了握手：“幸会，幸会。”
    各自落座后，白剑对安静低低的说：“少根这个姓顾的家伙打交道。”
    “为什么？”
    “他看你的眼神有点色迷迷的，以我男人的直觉。”
    安静打了下白剑的手背，嗤之以鼻：“男人的直觉？你神经过敏吧你。”她看了一眼顾逸风，凑到白剑耳边轻轻说：“是不是人家有钱又有型，你嫉妒啦？”
    白剑喝一口水：“放屁！”
    “嘴硬！”安静笑着一抬胳膊：“喝你的水吧。”
    “咳咳咳……”白剑一口水呛到了喉，顿时咳起来。
    杨茜茜从对面绕过来，坐在安静旁边，笑嘻嘻的用胳膊捅安静：“怎么样怎么样？我男朋友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啊？”
    安静在桌下竖起大拇指：“牛人啊！来来来，快八一八，难道他就是传说中跟你定了娃娃亲的那位竹马先生？难怪你油盐不进，看不上咱班上的男生。”

 第 2 章

    （1）
    那天之后，顾逸风就常常来学校，借着看杨茜茜的名义看安静，他帮杨茜茜打水就顺带着把安静的水瓶也接过去，可安静摇摇手说：“我就一壶，自己来就好。”
    安静一壶水打完已经走了，他就望着她的背影发呆，水瓶里的水满了，溢出来烫了手才回过神来。
    少根筋的杨茜茜背对着他听着mp3，一点都没有察觉，还傻兮兮的问他：“我这好朋友可爱吧？”
    “我们小学就认识了，她小时候像个丑小鸭。”
    顾逸风说：“女大十八变。”
    杨茜茜点头：“她是七十二变。”过了一会儿，甚为疑惑：“我也是女的啊？”
    顾逸风笑笑没说话。
    那是他最后一次帮杨茜茜打水，没多久，杨茜茜就哭着跑来找安静，说他们分手了。
    安静说：“啊？为什么呀？才几天呀？那天不还好好的吗？”
    杨茜茜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一个劲儿的哭：“我从小就认定了他，他突然就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啊？”
    安静只是抱着她，也不安慰。
    其实不是不安慰，而是她知道人在伤心的时候，别人的安慰没多大作用，道理都懂，说了也是白说，只有陪伴才是真的。
    杨茜茜哭了一个月，安静陪她一个月，陪她一起“吃斋念佛”，一个月后杨茜茜熬了过来，整个人重生了，然而这个时候，顾逸风突然又出现了，在安静跟杨茜茜一起去打水的那条路上。
    三个人遥遥相望，杨茜茜的眼中有泪水，安静这才知道，有一种伤是永远不会好的，只表面结了痂而已。
    两人都以为顾逸风是来找杨茜茜求和什么的，安静刚想跟杨茜茜说不要吵架，有话好好说，顾逸风就叫住了她，当着杨茜茜的面把一束红玫瑰举到她的面前，大声表白：“安静，我喜欢你。”
    血一样的颜色晃的杨茜茜胃里一阵翻搅，一弯腰将中饭晚饭全吐了出来。
    安静气愤的一把打落玫瑰，一句话不说，伸手去扶杨茜茜，杨茜茜却避开她的手，径直越过她往寝室走去。
    安静的手停在半空好半晌才收回。她知道杨茜茜不开心了，立马转身往寝室跑去，却被顾逸风叫住：“安静！”
    他追上来焦急的喊：“安静！安静你听我说——”
    “说说说个头啊！”安静吸了一口气，回身用深恶痛绝的眼神瞪他：“顾逸风，你怎么可以这样？杨茜茜跟你青梅竹马，你们两家是定了亲的，你怎么可以这样？”
    顾逸风很无辜：“亲是两方家长定的，我一直把她当妹妹。”
    安静很无语：“顾逸风，你是不是男人啊？你是她男朋友我们全寝室都知道，当妹妹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她是我女朋友！”
    “她很爱很爱你，你知道吗？”
    “那是她的事，反正我不爱她，我对她没有男女之间那种爱的感觉。”他目光炯炯对着安静说：“安静，我爱上了你！”
    混蛋！
    安静暗骂，心想还好杨茜茜走了，不然听到该多伤心啊！
    “你走吧。”安静觉得跟顾逸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挥了挥手说：“以后别再来找我，我不想再见到你，我想杨茜茜也不会想要再见到你，再见！”顿了顿，又改口：“不！还是不要再见了，永别吧。”
    顾逸风一把拽住她：“连朋友也没得做？”
    “我跟你何时做过朋友？”安静笑了一下：“哦，不对，也许，本来，我们是可以做朋友的，但是你伤害了我最好的朋友，没戏了，我讨厌你！”
    杨茜茜恨安静恨了整整一年，后来忽然想开了，主动跟安静说话，她说：“安静，错不在你，我不怪你了。”
    安静喜极而泣，小心翼翼的问：“茜茜，我们还是好朋友吗？”她真的好怕失去这个贴心的好朋友。
    杨茜茜一边哭一边点头：“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一直都是，一直一直一直到永远都是好朋友。”
    （2）
    听到杨茜茜要去相亲，安静只觉内疚，她欠她的，这辈子都欠她的。
    杨茜茜在安静面前挥挥手：“只可惜什么？怎么话说一半不说了？安静？”
    安静朝她讪讪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只可惜现在没有拔丝土豆了，好怀念哦。”
    杨茜茜就说：“改天来我家，我做给你吃，带上白剑。”
    以前安静跟白剑好的时候两个人像连体婴似的，有安静的地方必有白剑的影子，久而久之杨茜茜便把两个人绑一起了，有安静的好处时总不忘让她带上白剑，今天杨茜茜算是习惯性的说漏嘴了。
    杨茜茜知道他们分手了，那个名字是安静心里的死结，不该提。可是话已经出来了，后悔有什么用？杨茜茜赶紧闭嘴，偷偷看安静的反应。
    果然，安静脸上的表情不对了，她低着头拿起筷子就手边的一盘蘑菇夹了一颗放进嘴里嚼，然后把筷子轻轻放在碗口，一会儿又拿起筷子夹一颗，然后又放在碗口上。
    “我昨天好像看见他了，”她一边嚼着一边好似漫不经心的说：“在马路上。”
    杨茜茜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他不是应该在a城吗？”
    安静感慨的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个人，真的太像他了。”
    杨茜茜先是眨眨眼，然后摇摇头叹了一声：“不是那个人太像他了，是你太想他了。”
    安静不知道当时那辆车就停在十字路口不远处的树木掩映中，车窗没有开，白剑就隐匿在窗后的阴影中看她站在那里茫然失神，眼里神情错综复杂，手腕上一条缀满星星的白金手链在黑暗的车内折射出璀璨的星光。
    “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他的手链，好奇的问：“这是女士手链吧？”
    “嗯。”纤长的手指摩挲手链上的一片星星，他的声音低沉又带有磁性：“异地恋，两年不见，来会会她。”
    白剑瞥了司机一眼，那眸子黝黑深邃，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里面有水，表面平静内里却仿佛藏着炸弹，一个触碰就会爆炸，井水泛滥。
    他说“来会会她”而不是“来看看她”，那司机听了，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脸上笑容也有些僵硬，说：“异地恋啊，那很苦的。”
    白剑神色阴郁，用指甲抠着星片，发出难听的“兹兹”声，转首望向窗外，马路中央早就没了她的影子，他盯着她刚才站过的地方若有所思，过了很久垂下视线，低低的说：“是很苦。”
    看着腕上熠熠生辉的手链不由得扯起唇角苦笑，他是真的苦，这不，连名字都改成了白苦，念起来听起来想起来都是苦。
    白剑原来是a城医院的神经外科主任，前途无量，几个月前主动向院长请示放弃主任的位置调到f城中心医院当一名普通的医生，没有人知道他那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科室里有一名实习生叫做黄莲，黄莲第一天跟他打招呼时，他开玩笑的打趣：“好苦的名字。”
    黄莲笑笑说：“我的名字只是听上去苦，苦尽还有甘来，白医生的名字才是真的苦，尝遍苦楚到头来是白苦一回，有什么苦能苦过白苦？那是苦进心里的。”
    白剑心想这黄莲真厉害，一下子就看透了她永远看不透的他那颗苦楚的心。
    而这一条送不出去的手链，他舍不得丢，只好自己戴。
    安静曾经问过他：“你说星星会寂寞吗？”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就买了这样一条缀满星星的手链，他想，既然无法去帮她摘下那颗她眼中寂寞的星星，送她一条这样的手链也不错，戴在手上，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就没有寂寞的感觉了。
    白剑原本打算在毕业那天送给她，他甚至想好到时学电视里头来点女孩们乐此不疲的恶俗桥段，买一束火红火红的玫瑰，单膝下跪，问一句你愿意嫁给我吗？俗是俗，可爱情就是这样，然后再亲手为她套上那条手链……
    他甚至能想到她的反应，她一定会骂他傻子，然后笑着说：“哪有人求婚用手链的？戒指呢？”
    到时候他就说：“戒指再补上嘛，这手链代表我，有你陪伴才不会寂寞，可不许摘下来，不然打你屁屁！”
    到时候她一定会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白剑是那样兴奋，左等右等，日盼夜盼，可结果呢？
    手链还没送出去，人就跟别人跑了。
    （3）
    安静拿起筷子扒了一口饭，耷拉着眼皮问杨茜茜：“什么时候去相亲？”
    杨茜茜一愣：“你不是问过了吗？下礼拜三。”
    安静停下筷子看了杨茜茜一眼，说：“哦，我忘了。”
    杨茜茜终于忍不住了，她皱起眉把身体倾向安静，很严肃的说：“安静，这两年来我一直想问你，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明明那么爱白剑，为什么要跟他分手？你明明不爱逸风，为什么突然成了他的女朋友，还住在一起？”
    安静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你不是知道的吗？车祸咯。”
    杨茜茜表示不懂：“一场车祸就让你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
    “我没有变。”安静说：“我不爱顾逸风，我爱白剑，这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变的事情。”
    杨茜茜更加不懂了：“那为什么你跟白剑分手，跟逸风好？”
    安静苦笑着反问：“你那么爱顾逸风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
    “那是他根本不爱我，他爱你。”杨茜茜很快的说，顿了顿，有些懵了：“难道白剑移情别恋爱上别的女人了？不会啊，他不是那样的人……”
    杨茜茜被自己吓了一跳：“你该不会移情别恋？难道你爱上逸风了？”
    安静无语了：“你神经啊？我说过了我不爱顾逸风！”
    杨茜茜百思不得其解：“那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因为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愿望，愿望多半是难以成真的。爱一个人，能跟他在一起，那是老天的眷顾，是命好。我的命不好，老天从来不眷顾我，我认了。”
    安静说：“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了，我只想早日找到那个差点撞死我的凶手！是他毁了我原本的幸福，老娘要弄死他！”
    （4）
    白剑回到中心医院，换上白大褂却再没有心情面对病人，把大大小小所有的手术推给杜子元，一个人坐在椅子里瞅着手链发呆。
    说起杜子元，这世界还真是小，他是白剑大学时的室友，四年上下铺的交情。
    曾经有一度，白剑跟安静为一个杜子元吵得很凶。
    杜子元是水瓶座，因为体型的关系大家都叫他胖子，安静在有白剑之前就与杜子元无话不谈，或许是白羊座生来与水瓶座友好的关系。
    当别人都出去玩的时候，安静就窝在寝室里玩游戏聊qq，有一次，白剑来她的寝室，趁她不注意时把她与杜子元的qq聊天记录偷偷复制下来存在自己的u盘里。
    他回去看了整整两天才把记录看完，酸溜溜的说：“你跟胖子聊天聊得开心类，比跟我聊天还开心嘛。”
    她一脸疑惑：“什么呀？”
    “不承认？”他从口袋里摸出u盘丢在她身上：“你自己看！”
    安静没有伸手接，u盘掉到地上，她弯腰捡起插在电脑上打开一看，火了：“你……你怎么随便翻人家的聊天记录？”
    白剑冷哼一声：“怎么，你的东西我碰不得吗？”
    “没有。”
    “以后不许再跟胖子聊天！”
    “好的，好的。”
    安静嘴上答应了，偏偏手贱，看见杜子元在线，就要去点开他的头像，聊了片刻才想起答应白剑的事，只好亡羊补牢：“不要告诉白剑我找过你聊天哦。”
    结果没几天，又挨骂了。
    “莫安静，你怎么回事？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不跟胖子聊天你皮痒欠抽啊？”
    “咦？你怎么知道？胖子跟你说的？还是你……看见……的？”安静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后面已经微不可闻。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安静摇着白剑的手撒娇：“白剑白剑，我错了，以后绝不再犯，我保证！”
    白剑鄙夷的瞥她一眼，每次她这样摇他的手撒娇，他就拿她没辙，戳一下她的脑门：“你啊……”
    可很快又重蹈覆辙，有些人不吃苦头就记不住。
    安静在家上qq，刚和白剑聊完，正要下线，眼光一瞥，又看见杜子元亮着的头像，忍不住又点开了。
    她想，在家跟胖子聊天他总归不会晓得的吧？聊完后，保险起见，还特地跟杜子元交代一句：“不要被白剑看见我们的聊天记录，快删快删。”
    杜子元问她：“怎么删？”
    她截了图详细的告诉他如何清空消息管理器里的记录，待杜子元把清空了的消息管理器截图给她看，她才放心。
    可是后来，还是被白剑知道了，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就是知道了。
    白剑清楚的记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尤其是那一句心虚的“快删快删”让他怒火中烧，大晚上的直接冲到她宿舍楼下，脸都是黑的。
    “莫安静，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你要是这么喜欢胖子，我给他挪地儿行吗？”
    安静说：“啊？什么叫挪地儿？”
    白剑深吸一口气，忍着怒意：“装傻是吧？”
    安静就讪讪的笑：“你吃什么醋啊？我又不会喜欢胖子的。”
    白剑板着脸气愤的叫嚷：“不许聊天就是不许聊天，你他妈再让我发现一次，就给我滚蛋吧！”
    那是安静第一次听见白剑讲粗话，怕了，就再也不敢了。

 第 3 章

    （1）
    因为安静，导致白剑跟杜子元在那段时间里关系很僵，后来她不再跟杜子元聊天，他跟杜子元的关系才又慢慢好起来，毕竟，上下铺的感情是很要好的，他跟杜子元就像她跟杨茜茜。
    黄莲是杜子元带的实习生，黄莲要叫杜子元一声师傅，可她有事没事总跑到白剑那里嘘寒问暖的。
    午饭时间，杜子元在为被白剑推掉的手术忙活，黄莲见白剑一个人坐在那里，忍不住凑过去：“白医生，你怎么脸色这么差，生病了吗？”
    白剑抬头飞快的扫了她一眼：“哦，没有。”
    黄莲嫣然一笑：“那我们去吃饭吧？”
    白剑淡淡的说：“我不吃了，你去吃吧。”
    黄莲柳眉一拧，猝然伸手探向他的额头，白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头避开，黄莲的手就停在半空，半晌收回笑得极不自然：“白医生反应这么快，想必是真的没生病。”
    “白医生没生病，我快累生病了。”杜子元边说边走了进来，坐下后咕噜咕噜喝掉一大杯水，然后伸出一指朝黄莲勾了勾：“你给我过来！到底谁是你师傅？啊？”
    白剑在那里笑，杜子元就瞪他一眼：“我为你的手术累成狗了，你倒很清闲嘛，回头好好犒劳犒劳我。”
    白剑依然在笑，杜子元把空杯子扔过去：“还笑，你还笑！”
    黄莲也忍不住笑，杜子元一把将她揪过来：“你笑什么？去，给我去食堂把饭菜打包过来，我走不动了。”
    黄莲就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三份饭菜，杜子元又要说了：“小黄啊，要不我去向领导请示请示把你调给白医生啊？”
    黄莲嘴里还含着筷子，点头如捣蒜，感激涕零道：“谢谢师傅，谢谢师傅。”
    杜子元拿一次性筷子敲她的头：“谢你个头！”
    黄莲拿下筷子瘪了瘪嘴，转头看向白剑，饭菜摆在他面前却不动，关切的说：“白医生，你多少吃几口呀。”
    杜子元嘴里嚼着饭，伸手把白剑的那份拿到自己桌上：“不吃给我，我吃。”拿着一只鸡腿放在鼻间嗅着：“今天的鸡腿炸得真香啊！”
    黄莲又立刻拿回来，板着脸说：“你那么胖还吃！”一转眼又对白剑殷勤的笑：“白医生，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才是啊。”说着把自己的鸡腿夹到白剑饭盒里。
    白剑正想说没胃口，杜子元已经抢先开口：“白医生没胃口不想吃就不要逼人家吃，你也不小了，应该懂点事了，不要强人所难好吗？”
    黄莲就再也不劝了，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吃饭去了。
    白剑瞥一眼闷头吃饭的黄莲，压着声音对杜子元说：“你吓坏人家小姑娘了。”
    杜子元放下鸡腿，抽了几张纸巾擦擦手再擦擦嘴：“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说她们这些女生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啃难啃的骨头呢？以前莫安静是这样，现在又来一个黄莲，你说我差在哪里了？不就是胖了点吗？我也可以把白大褂穿成帅气的披……”
    话没说完杜子元忽然住了口，他看见白剑手腕上的链子，瞪圆了双目：“你，你还在对她念念不忘？”
    杜子元一声叹息：“何苦呢？”
    何苦呢？白剑也想问自己，他拿出身份证端详着：“要不然，我怎么叫白苦呢？”
    杜子元一把打掉他的身份证：“少来！”瞥了一眼黄莲转过头说：“小黄不错，对你这么上心，要不考虑下？”
    白剑白了他一眼：“我谢谢你啊！”
    杜子元看着白剑的身份证恢复正经：“你好端端的为什么把名字改了？不要告诉我是为了她？”
    安静曾跟白剑提过，她爸爸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名字。当年白剑的妈妈难产，生下他就死了，安静的爸爸就嫌他的名字不吉利，会克死人，会给人带来血光之灾。
    白剑早就想改名了。
    他低头不语，但杜子元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爱一个人能爱到连名字都改的地步，不知世上能有几个？
    “你不是人，你已经修炼成神了。”杜子元总结，本来还想劝他，终于放弃，只是不明白：“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呀，长得是不错，可是身高普通成绩普通家境普通，搁在人堆里连个影子都找不到，而且她还那样对你，你怎么就对她死心塌地的咧？”
    “我们都是化学出身，你该清楚铁锈腐蚀铁的过程吧？她就像铁锈，一点一点把我整个人整颗心占得满满的，她是第一个攻破我心防的人，已经牢牢长在我的心里了，擦不掉，删不掉，忘不掉，要割下来，只有连着心一块儿割……”
    如此深情的话被杜子元大煞风景的打断：“有那么难吗？不就是除锈嘛！很简单的，搞点酸不就行了？实在没有，去超市买瓶醋不就解决了？”
    白剑不理他，过了一会儿，杜子元又自动恢复正经：“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去找她破镜重圆？”
    白剑转望向窗外，心情惆怅：“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今天车送去保养，坐出租回来的路上看见她了，过马路心不在焉，急死人。”
    “她也看见你了？”
    “没有。”
    “你没叫她？”
    “没有。”
    “为什么？”
    白剑答不出来，看着楼下医生护士把一病人从救护车里抬出来，急急忙忙推进医院大楼，再目送救护车乌拉乌拉的离去。
    “对了。”杜子元忽然想起了什么，翻出一本小说，推到他的手边：“看看吧，你会有兴趣的。”
    书还是崭新的，书名叫做《双城故事》，作者笔名只有一个字：莫。
    翻开第一页，就看见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正对着他笑，还是扎着一条马尾，简单的白色t恤，一点都没什么变化，笑起来依然是露出两颗小虎牙，依然那么可爱。
    白剑一怔：“是她？”
    杜子元笑：“可不是吗？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等才华。”说着说着忽然又想起什么，嘟囔了一句：“聊得太起劲，忘了吃饭，都凉了。”重新拿起鸡腿啃起来。
    看着照片上的她，白剑想起以前他问她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说过她小时候爱哭，可她明明那么爱笑，她的笑有一种感染力，让看得人也忍不住要跟着笑起来。
    人如此，照片亦如此。
    （2）
    f城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书店外挂着长长的横幅：《双城故事》签售会。
    书店内一片嘈杂。
    “莫大，你在大学学的是化学专业，怎么会跑去写小说呢？”
    “莫大，你一个理科生，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文笔？怎么会写得出这么好看的小说？”
    “莫大，你以前一定是文理全才吧？”
    ……
    阴雨天气让人想哭，却丝毫没有影响读者们的热情，每一位读者都化身专业记者，问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安静穿着新买的白裙子坐在一张桌前，纯洁如天使，每在扉页上签一个名就要回答一个问题，到最后已经口干舌燥，手也快酸得废掉。
    熬了一个上午，拥挤的人潮才渐渐褪去，安静准备起身离开，一个身影却忽然出现在她的视野内，高大，熟悉，有一点瘦，手里拿着一本《双城故事》，腕上的手链星光璀璨，伴随走路的节奏叮当作响……
    安静的身体骤然一僵。
    白剑！
    他愈走愈近，虽然戴着墨镜，但她仍然能认出来是他，就是他！白剑！那天在十字路口看到的人果然是他，他来f城了！
    那张脸是烙在她心里的，她永远记得。
    安静没想到会再遇见他，在这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安静目瞪口呆，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不由自主的迎过去，没有留意到身前的桌子，一下子撞在了桌角，桌上的一堆书“哗啦啦”的全掉到了地上。
    她赶紧蹲下去捡，他也蹲下身去帮她一本本捡起来，然后在一堆书里看到了一支圆珠笔，旧的连笔盖上的字都被岁月磨光了。
    他认出了那支笔，好几年前的了，现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
    以前安静喜欢用水笔，水笔写的字好看，白剑喜欢用圆珠笔，圆珠笔写字顺滑，那支圆珠笔是安静从白剑那里拿的，白剑向她抱怨过：“我就这么一支笔，你拿去了我用什么？”
    她就用一支崭新的水笔跟白剑交换，白剑不情不愿的说：“你又不用圆珠笔……”
    安静嬉皮笑脸：“以后我就用圆珠笔。”
    白剑就说：“我这支笔旧了，你要是喜欢，回头给你买支新的，跟这支一模一样。”
    安静不乐意：“不要，我就要这支！”
    他想，搁了那么多年，她还在用这支笔吗？只怕换过好几次笔芯了吧。
    他把笔交到安静的手中，故意调侃：“堂堂的莫大怎么还在用这么古老的笔？”
    安静想，这是他的笔，难道他认不出来吗？
    常常在小说里看见心痛的字眼，安静自己写小说也会用到，一直以为是夸张，直到此刻才深刻体会到，原来人难过到一定程度，心真的会痛。
    安静看不见他镜片后的眸子只好盯着他的嘴看，那张嘴曾经说过缠绵的情话，如今却……
    她到处买不到与之相配的笔芯，后来还是在t大附近不起眼的小摊头上买到了一包十二支装的，估计现在是再也买不到了。
    他探究的看着安静的反应，可她只有沉默。
    他忽然笑了，她永远是这样，高兴的时候就缠着你天南地北的侃，叽里呱啦滔滔不绝，不高兴的时候就一言不发，你急得跳脚，她也就是沉默，再沉默。
    以前，她追他的时候总是缠着他，一张小嘴里有永远说不完的话，走到哪都像有蚊蝇盯着。
    有一次，他在前面走，她跟在他的后面叽叽喳喳，他猛地停住脚步，害她一头撞上他的背，他皱着眉头抱怨：“莫安静，你能不能安静点？”
    她据理力争，总喜欢跟他贫：“莫安静就是不安静的意思，你又喊我莫安静，又叫我安静点，这……”
    她是那样的烦人，可是毕业分手的时候，却沉默了！
    两个人经常吵架，一言不合就起争执。有一次，她在短信里说分手，他一气之下关机玩失踪与世隔绝。
    那是一个周六的早晨，天下着雨，阴沉沉的，他没有回家，一个人在寝室里头蒙头睡大觉，躲在被子里听着雨水打在窗台上的声音，就有一种哭的冲动。
    恍惚间门外传来敲门声，轻轻的几下，夹着雨声，像是敲在他的心上，他从床上翻坐起来喊了一声：“谁呀？”
    门外是一片的静默，只有雨声。
    他穿上一件短袖衬衫下床去开门，下身只有一条四角内裤，门一开，就看见她红着眼睛期期艾艾的站在那里，手中的雨伞一个劲儿的滴着水。
    他怔住了，好半晌才把她拉进去关上门。门一关，她就扑进他的怀中哭，也不说话。他的心就乱了，伸手拥住她，下身起了反应有些尴尬，只好弓着背。
    她抱着他哭了一阵，猛地将他推开，哽咽的说：“我走了。”最后眷恋的看他一眼，转身，伸手，开门。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又把她拉进怀中，紧紧抱住，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低的企求：“不要走。”
    雨伞从她手中滑下，她用力的抱住他，说：“我早就后悔说分手了，我不想分手不想走，我给你发了三十几条短信求原谅，可是你关机了！我没办法只好跑来找你，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要怎么说好话求得你的原谅，可是见到你我却不知怎么的就……”
    他长长的叹了一声：“你啊……就是自尊心强呗。明明心里舍不得我偏偏就是嘴硬，真不晓得你一个小姑娘怎么那么要强？”
    他捧起她的脸温柔的擦掉她的泪珠：“我问你，如果我不留你，你就真打算那样走了？”
    她低着头，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
    气得他在她白皙的手臂上一口咬下，咬得皮肤都发黄发紫，两个月后才好。
    每次吵架，她都会怕他离开，生气都不敢生太久，总是会在冷战的时候主动找他，在他关机玩失踪的时候千方百计来他的身边。她是那样自尊心强的人，说不出挽留的话，但一个女孩子能够放下矜持主动找他，她的行动足以证明她有多么爱他。
    可是毕业那一次吵都没有吵，争执也没有发生，她就那么突然的变了。当他在毕业那天看见她跟顾逸风手挽手并肩走出校门时，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有毛病了。
    （3）
    天地间风云变幻，他怎么都想不到她会变！
    太突然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他冲过去拦住她的去路，拉开两人挽着的手：“我们不是约好了在毕业这天要一起去‘重庆’庆祝吗？难道你忘记了？我在那里等你好久了，你一直没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跟他在这里拉手？”
    安静一声不响。
    白剑抓着她的胳膊：“你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
    安静还是沉默。
    顾逸风沉声低喝：“放手！”
    白剑彻底失控，一拳打在顾逸风的鼻梁上，安静才被迫开口：“就是你想的那样，怎么样？”跑过去扶顾逸风，问他有没有怎样。
    白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我不信！”他的眼神无比坚定，声音更加坚定：“狗屁！我不信！”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她令他感到陌生，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冷酷无情，没有过多的话，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拿刀子在剜他的心。
    他穿着那件短袖的衬衫，就是那个周六的雨天早晨，她跑去他的寝室找他的时候，他穿的那件，当时的情形她清楚的记得……
    她吸了一口气转开视线，怕多看一眼就要心软，挽上顾逸风的胳膊说：“我们走吧。”
    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她的心毫无征兆的一抽。
    他心痛如绞：“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她沉默。
    他痛恨她的沉默：“说话呀！”手越抓越紧，连身体都在抖：“莫安静，你说话！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说话呀！”
    然后她慢慢的说：“我爸爸不喜欢你。”
    “狗屁！这不是真正的理由，我不信！”
    “我爸爸那么爱我，我当时怎么就跟他吵成那样呢？我现在很后悔，后悔为了你跟我爸爸吵，伤了他老人家脆弱的心，吵架这种事情是有惯性的，要么不吵，吵上了就会一直吵，像染了毒瘾一样，一直到现在，我跟我爸爸的关系都还很僵，这全部都是拜你所赐。”
    他很想问她一句，老人家的心脆弱，难道他的心就不脆弱吗？她怕伤了老人家的心，就不怕伤他的心吗？
    终究还是没问出口，问了又怎样呢？
    她就站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及，她的笑容这么近，却那么远。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咫尺天涯，什么叫做距离。
    他听见她近乎冰冷的声音说：“我爸爸喜欢顾逸风，顾逸风有钱。”
    字字如箭，万箭齐发穿心而过后，只剩下麻木。
    白剑苦笑：“顾逸风，呵……”
    安静的眼里有泪光闪烁，她仰起头看天，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来，近乎冷漠的说：“放手！”
    白剑固执的不肯放，知道已经留不住可还是不肯放手。他害怕，害怕一旦失去就永远找不回来。
    安静只好自己动手，一根根的掰他的手指，好不容易一根掰掉，另一根又紧握起来。
    她决绝的用力，他悲痛的落泪。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哭，一个大男人哭得像小孩一样。
    原先吵架都是她哭，她曾扬言也要让他哭一次，她终于做到了。
    一颗浑浊的心痛的泪“啪嗒”一下滴落在她的手背，还是滚烫的，烫进她的心里。
    她鼻尖发酸，强忍的泪水从眼角溢出，可是她已经不能回头，只有更加决绝，发狠的掰着他的手指。
    “放不放手？”她大声喝问，眼神里带着一股慑人的狠劲，那是他不曾见过的眼神。
    白剑读懂了她的坚决，可依然不肯放手。
    “不放！”他要紧牙根大声的说：“我不放！”
    掏心掏肺，给她伤害自己的权利，也许是最后一次。
    他说：“安静，莫安静！我对你的爱已经深入骨髓了你知不知道？”
    他说：“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你知不知道？”
    他说：“莫安静，你不能这样！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最后连声音都哽咽起来：“莫安静，失去我你会失去整个世界！”
    回应他的却是安静的漠然。
    终于，他笑了，慢慢松开了手。
    最后的最后他绝望的对她冷嘲热讽：“你一直叫我贱哥哥，可真正贱的人是你！莫安静，你是个贱人！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
    他连名带姓骂完她贱人后就走了。
    她望着他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蹲下去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失去他就会失去整个世界，她知道的，不用他说的，从爱上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她的整个世界了。
    顾逸风蹲下来伸手想去帮安静擦眼泪，她却忽然抬头抢先一步擦掉眼泪，用深恶痛绝的眼神瞪他。
    为什么这个男人一出现，她好好的爱情，好好的生活就全变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是害她遭受这些的罪魁祸首，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是这个男人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
    “我知道你恨我，”顾逸风伸手揽她入怀，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你恨我帮你还有条件，你恨我乘人之危卑鄙无耻逼你跟他分手，你恨我我知道，可是我希望你原谅我，原谅我爱你。”
    顾逸风突然拿出一张□□：“卡里有十万，拿去用。”
    安静抬手一挥把卡挥落在地。
    顾逸风去捡起来，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送到她面前：“你不要恨我的钱，因为你需要。”
    安静痛苦的闭上眼，伸手接卡。
    是啊，她需要。
    过了很久很久，白剑打破沉默：“小说很感人，可惜女主人公是头笨猪！”
    他将手中的书翻到扉页，倒过来递到安静手边。
    安静签名的手一抖，莫安静三个字没写完就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线，这是第一本被签坏的书。
    “对不起。”隔了两年，她终于把当年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夹杂着纷乱的情绪：“对不起……白剑，对不起！”
    “一本书而已，签坏了就签坏了。”白剑扯了扯唇角，淡定的把书收起。
    可是安静的心里很难受：“白剑……”
    白剑微笑：“莫大，我想你认错人了，我不叫白剑。”
    怎么可能？轮回几次她都不会忘记他的样子，怎么，曾经爱得深入骨髓，说离不开她的人要假装不认识她吗？这未免太过残忍了吧？
    “你把墨镜拿下来给我看看……好吗？”安静举着手，仰着脸恳求。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世界也似乎停了下来，所有的都静止了，而她也屏住了呼吸只等他答应这个请求。
    可是，他的唇角微微扬起，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半个字也不说，直接掉头朝书店门口走去，手腕上的链子又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安静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又看着落空的手好大一会儿，一大颗泪滴落下来，在书上慢慢晕开，突然她发疯的追出去，看见他上了一辆车，也不管不顾的追赶。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见了她，说：“咦？怎么好像有位姑娘在追我们？下这么大雨，伞也不撑一个。”
    白剑忍不住放下车窗，安静已经被甩的很远。
    他看不出她的表情，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白色在雨中奔跑，然后淬不及防的跌倒，被来往的车辆溅一身泥。
    白剑的心渐渐沉下去。
    当初拼命抛弃，如今又发疯的追，她这样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