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奸商录》 第1章 锲子 现代码字工迷恋历史一直想着穿越,最大的人生抱负就是在古代当幕后大boss开美人楼,吃吃喝喝睡睡骗骗就把钱给挣了,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上天给她面子让她穿了。在历史无名的凤天王朝,她如愿吃吃喝喝睡睡骗骗挣了钱,在那个出自世家的奸商没跟她杠上前。 自打她当了串珠子给奸商家的金铺,拿着这白花花的银子开了第一家青楼,顺带坑骗了几回奸商的庶堂弟,没管好下属把当掉的珠子牵羊回来,于是,奸商怒了…… 片段一: “你就是苏果?”某公子瞄了某伪男一眼。 “正是在下。”某伪男喝了口茶。 “李果是什么东西?”某公子冷哼。 “那也是在下。在下母家姓苏,父家李氏。”非常笑答。 “就这两个名字?”某公子眼神瞟来。 “额其实在下还有个小名,大公子想知道么?”某伪男实诚回答道。 “不必。以后称你李苏果便是。”某公子抿了抿嘴。 我嚓!某伪男的茶杯差点滑地上。 片段二: “听说万花阁日进斗金?”某公子喝着茶,问得漫不经心。 “大公子抬举,不过薄利多销,比不得姬家分毫。”某伪男十分谦虚。 “哦。想来万花阁的房契也不重要。”某公子继续喝茶。 “小本生意,这房契自然极其重要。”某伪男嘴角一抽,立马笑容可掬。 “拿东西来换吧。” “……大公子,您与在下死磕,难不成跟三少一样,看上在下了?” 某公子茶杯轻轻一放,抬眼看了过来。 某伪男摸摸鼻子。 片段三: “少爷,少夫人不在……说是去楼里吃糕点听书了……”某忠仆颤巍巍回主子话。 “我出门时怎么说的?”某公子面色不虞。 “您也知道,府里奴才们没人敢挡少夫人的道……” 眼见某公子脸色越来越黑,忠仆觉得自己要晕倒了,可是他还得把话说完: “少夫人还说……还说……今儿就住楼里不回府了……” 某公子不等他把话说完便闪身不见了。某忠仆默默抹了几把辛酸泪,步履艰难地走出房门,他要去找管家辞工告老还乡…… 第一帛 一偿夙愿 上 非常是被自己饿醒的,然后才被眼前一片给吓醒。 那是一群穿着怪异的古代老百姓。说是怪异,原因在于尽管非常自认作为现代自由撰稿人一枚,她是有浏览群书,对古代服饰均有涉猎,尤其对汉代服饰情有独钟,这群人的服饰装扮,她未曾在任何图文或是影视资料上看到: 不属于任何朝代,但男的看起来像是唐朝男子穿着打扮,可是袖口上却又都绣着朵牡丹;女的穿着像宋朝女,偏偏衣服领口大开,跟大唐挤胸女有的一拼,看起来像是大杂烩,且是男女老少皆作此打扮,没有绫罗绸缎。年轻女子拿着手绢半遮个脸不住地朝她瞧,偶尔对着身边人小声议论,年长的直接手指朝她伸几下,又相互交头接耳。 如她所愿,果然穿越了。可能是小说家的缘故。非常的想象都不好意思用天马行空形容。而这些想象始终逃不开那么几点:对汉代女子服饰的痴迷,水晶在古代的高昂价值,她走狗屎运穿越到令她醉心的汉朝。于是,她在自己的小斜挎包里塞着一枚金戒指,那是她那个狡诈老娘给她做嫁妆的,三串水晶手链,一串紫色水晶,是非常的姐姐非凡从缅甸带回来的,两串晶莹剔透的白水晶,都是好友姐妹送的生日礼物,还有两块浪琴机械表,她想的是古代没有电,手机电脑是带不过来的,但不能没时间概念,只好退而求其次,装两块机械表备着。有了这些东西,就算在鸟不拉屎的古代,应该也不会穷死然后无聊死。 为能自保,非常每天除了写文章编小说,就是去道场学柔道和跆拳道,后者更是拿到黑带。担心到古代被那些食不甘味的食物饿死,她还特意跟着非凡学了几天各国大餐做法。非凡和非常都酷爱美食,只是一个比较喜欢钻研然后自己做,而另一个则巴在屁股后面吃白食。 她记得最近因为要以她姐姐非凡的经历写本书正憋的焦头烂额,又赶去参加完一高中同学的婚礼,回家路上一时累了见着一有山有水有大草坪的地方,也不管是哪,把车停在路边,就脱了高跟鞋拎着跑到大草坪上躺着睡大觉…… 想到这,非常心里大骇,赶紧低头检查自己——黑红黄三色格子的雪纺长袖极踝连衣裙,六公分的金色高跟鞋,是那天自己的装束,只是身子只到自己15岁时的模样。倒回去就倒回去吧。好歹脑子没抽回去。 小斜挎包呢?哦,那天躺在草坪上好像把包取下来当枕头了。非常脑子“嗡”得一声炸开,气急刚想大叫,才发觉撑着地的双手被什么咯着了,一看总算舒了口气。她那些小命根儿全都在手腕上戴着,金戒指好好戴在左手食指上。整个一暴发户行头。不管怎么到自己身上的,好在都跟来了。而身下躺的那方草坪没有变化,甚至连这块草坪的位置都跟现代躺的那块不差多少,最大的差别就是周围环境全变了。看眼前这群人也是消暑装束,估计这里也是夏天。 非常再次抬眼看了看众人,见他们都盯着脚上的高跟鞋看,眸子一转心念丫丫的幸好穿了黑色连裤袜,不然估计得给这群人的口水给淹死。非常轻轻咳了一声,“请问这是哪里?” “姑娘是打外地来的吧?这里是安阳。姑娘你睡在……不,额,不是,姑娘你脚下的这块地是天下首富姬家的。”一书生装扮的年轻男子死盯着地小声回答。 安阳?姬家?没听过。其实她想问的这是什么朝代。 “谢谢公子。”非常说完,叹气地看了眼高跟鞋,在现代穿着这鞋就算不会走路好歹地足够硬撑得住她,这古代怕是走不了了。非常刚想伸手把鞋脱了光脚走,周围一阵冷不防抽气,吓得她赶紧收手假装拍拍身上的草屑和泥土,然后费好大劲才刚站起来,心里暗叫不好,两只鞋跟至少陷进泥土两公分。非常小心抬脚把跟一前一后连带出来,走到草地一旁的大路上,松了口气。青石铺成,大概四米宽,还有不少马车痕迹。 大概就是古代的马路。脚踩在上头,总算踏实了些。本想继续跟那位年轻书生问路,但看那答话年轻书生,这会脖子根儿都还红着,头也不曾抬起,而刚才自己一身怪异躺在草地上睡觉,这些老百姓除了围观,并未作出其他不良行为。民风看来也不差。 非常小心向围观自己的一位中年妇女施了个礼,“请问这位大姐,离这里最近的客栈在哪里?” “啊?姑娘是问我啊……不远不远,沿着这条路走到尾就是四方客栈。”中年妇女有些措手不及,连连高声指着前方答道。“谢谢大姐。”非常微笑答谢,刚想转身去客栈,中年妇女一把拉住非常的胳膊。“大姐您还有事吗?”非常笑问。 “那个大妹子啊,你这脚上穿的是什么呢?高高闪闪的,会不会闪到腰啊?大伙还都从没见过……”中年妇女不好意思地望着非常。 也是。高跟鞋是千年后的东西,花盆鞋也得等个千年才出现。大姐啊,其实我也是怕闪到腰啊,没办法啊,参加姐妹婚礼做伴娘啊,净高凑合160的人不敢穿平跟鞋跟那群170公分的妖孽火拼啊。一会去客栈,头一件事就是换掉这身扎眼的行头。 眸色一转,非常便笑道:“大姐,这是小女子家乡女子所穿的一种鞋子,叫高跟鞋,通常在重要仪式上才穿。小女子一时匆忙忘了换下。”不等中年妇女回话,非常又转头对着围观人群说,“谢谢大家。小女子初到贵宝地,有不当之处,请见谅。小女子还有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 不管朝代几何,非常膝盖微曲双手轻拢往腰间一收,防失了礼。做完这些,非常便朝街尾走去。众人听得,不多会也散开而去。只是心里都在暗自嘀咕:这番邦女子都不束发?顺着中年妇女所指的方向,非常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朝前走去,高跟鞋不紧不慢踩在青石地上,发出“咯噔”声。一如非常眼下七上八下的心理。那些水晶手表全都往她手腕上堆,衣服连个口袋都没有,又不好把他们取下来握着过街,只怕就算民风再好,也会引来不良人士的觊觎,只得把手腕上的东西往胳膊上拽再把衣袖往下扯将其遮住。眼下不知朝代,不知这里使用什么货币,不知物价,没有穿越到自己熟知的大汉,连身上所带物品是否真派的上用场也是未知,非常嘴角有些抽筋,甚至怀疑老天是看不惯她在现代不知足,故意整她的。 这条街挺长。街道两旁全是各色商铺,茶楼饭馆金铺银铺打铁铺应有尽有。路边小摊贩吆喝着小吃和胭脂水粉,街角还真有贴着八角胡打着幌子给人算命的。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这里商业该是发达的。看着一金铺,十金九当,非常眼睛一亮,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个青色布衣打扮小厮便跑到非常跟前热心介绍,“姑娘想选什么首饰,小店金饰银饰翡翠玉石应有尽有,时下姑娘大嫂们喜欢的各种款式都摆在上头任姑娘选……”非常礼貌回以微笑,一瞬光华硬是让小厮闪了神。 “小二哥,我初到贵宝地丢了银两,身上有些首饰想换给贵店做盘缠,不知小二哥能否行个方便?”非常轻轻说明来意。 “这……姑娘,这个得我们掌柜做主。您先喝杯茶坐着,我这就去找掌柜过来。”小厮一边脸红说道,一边倒了杯温茶递给非常。 非常也觉有些口渴,接过茶水便喝了一口。好苦!非常一口喷了出来。即使非常的父亲非易天天把苦茶当饭吃,也没能熏陶出非常的饮茶细胞。尤其刚才那杯茶,非常敢断定还是第一次冲水的苦茶。 喷出这口茶,非常才想起此时此地这举动有多不妥。刚才进门时,她看见柜台后面还站着个账房先生。 看样子,这账房先生估摸四十岁,留着个山羊胡,从非常说明来意就一边拨着算盘一边不时扫她几眼,看他那眼神,非常知道人家当她是女疯子。别说这账房,连她自己都觉得比较像个女疯子。先前在大街上一晃,才发觉街上不论男女都有束发。她那头差点齐腰的长发就那么散落披着,连根发带都没有,幸亏她不爱折腾头发,没给染上给什么扎眼颜色。刚才喷出那口茶,更是惊得那账房老头把手中毛笔都落纸上,然后又一声不吭捡起毛笔继续写账本。见此,非常倒也回过神了,搁下茶杯打量柜上首饰,当是聊胜于无打发时间。 “掌柜的,就是这位姑娘。姑娘,这是我家金掌柜。”小厮半弓腰指着非常向身后的人介绍完,便退在一旁。非常也得以看清来人。身着丝质锦服,年岁跟账房相差无几,左手朝上托着两个碧玉核桃,五根手指不停把玩着那碧玉核桃。非常嘴角微微上翘,想起父亲常捏在手上的赝品。人家那可是真货碧玉核桃,老爹。 眸色一敛,非常起身向掌柜的道了个万福,“金老板万福,小女子李果。”然后起身抬眼看着掌柜。李果,早在现代非常幻想穿越时给自己想好的假名。看了众多穿越小说,非常得出个结论,那就是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最好低调得无人能查。这会来典当,已是最大的冒险。如何把李果这个身份无声无息淹掉,这是大事。 第二帛 一偿夙愿 下 在非常打量金禄时,金禄也在打量非常。这女子装束不似我凤天女子,齐腰长发却不束发,还穿着从未见过的高高鞋跟的鞋子,不过鞋子成色倒是颇为耀眼。姓氏虽是我凤天姓,刚才施礼也不似寻常女子那套,言行眉眼也未有我凤天女子的小心与唯诺。该是外邦女子无疑。 “听来福说姑娘想当首饰?”金禄落座堂内主位。来福见来了客人,便跟金禄告退迎了过去。 “是的,说来惭愧,小女子初到贵宝地,不想丢了银子,只得出此下策。”非常说完,便拿出那串白水晶。早在金店门口,非常就取下来握在手上。紫水晶是非凡送的,金戒指是她妈送的嫁妆,都不容轻易舍弃。为应一时之急,也只好对不起好友,拿出来解眼下的燃眉之急。那串白水晶是好友燕子送的22岁生日礼物,一串22颗,每颗略比玻璃珠小,圆润剔透。 “金老板请看。”非常递出白水晶,心在不停滴血。 看着不吭声的金禄,非常端起手边的茶杯,用盖碗在茶杯上轻轻摩挲等着。非常没有忽略拿出水晶的那一刹那,金禄的眼睛闪过一抹精光,接过水晶的手还轻轻抖了下,心底松了口气,也有了些底。 看着对方拿出那串白水晶,金禄差点就忍不住抢过来观摩了。据说在整个凤天王朝,这种晶莹剔透材质制成的手链,不过三串,均是番邦贡品。先皇在世时,曾将此三串手链作为赏赐,分别赏给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和当时最受宠的心妃各有一串,剩下一串,赏给了皇后的手帕交,也就是当年主持姬家的姬老太君。前两年姬老太君六十大寿,姬家广延宾客,姬老太君曾戴着那串水晶项链见宾客,他作为姬家旗下产业掌柜,曾出席寿宴得以见到传说中的白水晶。而眼下这位李果拿出的水晶手链,不论从质地尺寸还是从切割打磨,都远胜姬老太君所戴那串,自然是价值连城。那这手链主人的身份也该是非富即贵,而安阳百里之外,便是京城凤都。想到此,金禄的语气开始小心起来。 “恕老朽直言,请问姑娘,这手链的主人是谁?” “金老板请放心,这手链是一位番邦商人送我祖上的礼物,作为传家宝世代传送,至今到我手上。若非形势所逼,断不能拿出来典卖。”非常想都不想,直接把古装剧台词搬出来。 “那姑娘是打算去京城办事?”金禄仍不放心,继续追问。 “实话告诉金老板。小女子祖上本是我朝商人,后来举家经商到外邦定居。这次来故地,本是探访祖宗祠堂,不想半路遭遇洪灾,我和随从又走散。后来碰着一位好心的大叔,坐了他的牛车来到安阳。因财物行李都是随从一路带着,所以今次寸步难行。还请掌柜行个方便。”说完,非常起身再次向金禄行礼。 非常重新回坐,心里也开始新一轮拉锯。刚才那番话虽是瞎掰的借口,但水涝肯定是少不得的。先前看这安阳城有南方才能生长的垂柳,按地理位置,这王朝该是在中国南方,此时正值盛夏,必有水患。 金禄仔细琢磨一番,想起前段时间邻水县确实糟了洪水,他家少主还捐了五十万两白银赈灾。如此一来,该是再无甚疑虑。“敢请姑娘说个数。”金禄小心问道。 闻此,非常了然一笑。 金禄此问必是不再怀疑她的身份和动机。开口问价,应是心里有数。想来在现代,1克黄金约值200-300元人民币,1克白银不到十块人民币,通常古代货币中的金锭约重1两,跟银子的兑换比例是1:10,差不多值4000块,而1两差不多等值1000文或是一吊钱,一石米的价值。她这串珠子怎么也得换堆金子回来。思及此,非常忍不住嘴角上扬。轻咳一声,非常伸出了左手五根指头。 “五千两?”金禄细眯着眼睛,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是的,而且是黄金。”非常微笑补充道。 “还要黄金?!”金禄加重了声音,茶碗也顺手放到桌几上。 须知,在这安阳城,普通老百姓一家四口一年的生计花用也不过白银百两,这番邦女子居然一开口便是五千两黄金,瞧见她刚才吐出这数的样子,就像是吃了口饭菜般云淡风轻。想他跟着姬家少主在商场滚摸打爬多时,也算阅人无数,此女不可小觑,又忍不住朝对面女子打量一番。 “金老板也是识货之人。我家祖上这白水晶实是无价。在我番邦河海之外,曾有贵人闻得,愿出十万黄金,家父也未曾应允。小女子此番困境也是形势所逼。待寻得随从,必定双倍赎回。”非常言辞诚恳,再次暗自庆幸古装剧看得多台词背得顺溜。 “这……”金禄又有些迟疑。 这番邦女子说得没错,只怕这珠子被京城达官贵人知晓,必定万金争夺。只是姬家产业有个规矩:但凡支出黄金千两,必持姬家少主的应允方可。 姬家产业虽是遍布凤天王土,不过单笔支出黄金千两的生意,几乎全在各地银楼金铺,买卖数额巨大的京城金铺更是姬家少主亲自主事,地方商铺鲜少有日出千两黄金之时,为是若需用大笔金银,都会提前上报姬家少主,如此规定也未有不便。不巧得紧,前两天姬家少主刚到安阳巡视产业回京城。今次机会千载难逢,这水晶珠子须得买下…… “小女子此番典卖祖上之物实属无奈,但也不愿过多贬损此物,冲了先人。若是金掌柜不方便的话,那小女子也只好另寻买主。”非常见金禄略有迟疑,干脆起身欲走。虽是才过正午,但也不宜耽搁过多时间。这安阳城繁华不已,自是有别家金店当铺。况且这金禄若是识宝之人,必不会让她真走出店门。 “李姑娘请坐。老朽方才是虑及当家的规矩,怠慢了姑娘,还请姑娘别介意。请稍等片刻。”金禄眼瞅着非常要走,连忙解释陪个不是,心里也是有了数,立刻挥手致意来福: “来福,去支会账房先生一声,就说我要支取五千两黄金。”金禄嘱咐道,转头询问非常,“李姑娘是要银票还是?姬家银票在姬家所属钱庄金铺银楼都可取用。” “金掌柜果然是爽快之人。小女子此番独自行走,也不方便多带金银,烦请账房先生给我四千九百两的银票,十两黄金留作进京盘缠即可。”非常忍住翻江倒海的兴奋,稳住微笑回答。 “来福,把李姑娘的要求转给账房先生。少主那边,我自会去禀报。”金禄朝账房先生方向看了看,回头对来福说道。 来福目瞪口呆听着非常的话,又转脸看了看自家掌柜,然后继续一脸惊诧向账房走去。 “既是如此,掌柜这里有没有钱袋或是荷包之类,算小女子买的。”望着账房先生点着的那十锭金灿灿的金子,非常再次忍住口水,总算想起还得有个不招摇的钱袋。 听完非常的要求,金禄又忍不住打量非常心里忖道,这番邦女子跟凤天女子果是不同,普通女子要是碰上这等事只怕早已哭哭啼啼惊慌不已,更别说带着这大笔金银独自上路,即使如此,也丝毫不见惧色,言辞眉眼还有些许英气。他日若与随从相遇,只怕真会双倍买回这白水晶。 神色一敛,金禄回道,“实在抱歉,当家的确实也经营绣庄,但本店却是只买金银首饰。如果姑娘不嫌弃,老朽前几天在姬家绣庄买了只新钱袋,只是姑娘家用颜色深了些,也大了些。” 买定虽是离手,但买卖常在,看得长远才是生意之道。这金禄确实是个不错的生意好手。非常也再次打量金禄。 “金掌柜哪里的话。您这般割爱,李果自是感激不已。还请金掌柜告知钱袋价格,小女子自当原价买来。”非常微笑致谢。 好缜密的心思!虽是小小钱袋,倒也不占分毫小利,免生任何事端,不愧是经商世家。思及此,金禄微笑点头,便又吩咐来福去后堂房里拿出新买的钱袋。 非常接过钱袋,仔细看了看。绸段料子,椭圆形状,十寸大小,墨绿底色,针脚整齐而细密,一面用金线绣着个硕大的“姬”字,一面则以白丝线绣着一只振翅白鹤,边沿零星缀着些嫩草碎花,连她这种只管厚脸皮跟大学姐妹要十字绣的刺绣白痴,也看得出这当是绣庄上品。 “这钱袋不论绣工还是手工都该是绣庄上品,小女子多有夺人所爱之嫌,再次谢过金掌柜割爱。”非常确实喜欢这钱袋,比朋友从日本带回的福袋荷包什么的都要来的有品质。 “既是如此,李姑娘就留下五两银子便可。” 金禄也不推辞,左手继续搓捏着碧玉核桃,右手轻放在大红木椅扶手上。 “如此甚好,那就烦请账房先生给我给九锭黄金,四十五两碎银,一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 非常笑眯眯地对着来福说明要求。来福脸红到脖子根,忙不迭又朝账房跑去。非常忍不住笑出声来,眼角瞅到账房嘴角一抽,眉头皱成几条沟,心里又是一笑。见伙计如此,金禄仍是一脸温和地继续喝茶。 待来福将银票和金锭碎银托盘端放在桌几上,非常仔细点着。四千九百九十两黄金分成四张一千两,九张一百两和一张九十两,加上一张五十两白银票,每张不过10克重,总共15张,即使还有四十五两碎银也不会太沉。全部装入钱袋收紧袋口,打了个蝴蝶结,往手腕上一套,大小重量适中,非常满意地点点头。 “多谢掌柜。天色不早了,小女子还有事在身,就不多打扰了。若是有缘,必再来拜会。”非常起身,再次像金禄行了个礼。金禄也不多说客套话,放开茶杯,起身作揖将非常送到店门口,便伸手请行。 非常笑着朝金禄点头,转身便朝四方客栈方向走去。待非常的背影走远,金禄转身吩咐道,“来福备好马车,即刻去京城。” 第三帛 初来乍到 上 非常一脸平静走出姬家金铺,心里倒不如面皮上那般无雨无晴,忍着内心抽风的汹涌,然后终于按捺不住拐进一无人小巷子呼啦一声yes,接连五次深呼吸,心跳才算正常。 学问这东西学到了,倒是真就丢不了。先前脑子不自主地那一通金银币兑换,非常意识到自己真心是个超级大白富了,至于是否白富美还有待斟酌。 其实在现代,非常对金钱的概念远没当下来得强。钱包里还有那么几张毛爷爷就打死不伸指头成天宅在家看动漫,若是不见半张粉红大头,就憋个四五天没日没夜码堆字出来扔给那些编辑广告金主们。用她妈苏玉的话讲就是猪样的活法。不过熟识之人中有一算得是竹马的哥们儿貌似家底不错。非常年幼时没少在这竹马家上窜下跳,每每她跟竹马一捣蛋,竹马他爹就一脸唐慌,竹马爷爷倒是一脸慈祥看着他们。后来才知晓竹马家是古董收藏世家,那屋里连个茶杯也是青花瓷。想来非常对历史的迷恋,多少也受了些竹马家的熏陶。这也使得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但凡码字内容涉及财产,就懒得费脑子直接以竹马家做标杆。 想到竹马老爹的唐慌,非常也开始唐慌。招摇过市。眼下,换掉这身碍眼的行头,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布庄,非常的下个目标。沿着青石大街,非常留心着“布庄”、“绣庄”之类字样。虽是无名历史时空,总算有文书字样且近似繁体。在她爹那手狂草的长期视觉压榨下,非常从小便有了最难辨认文书也不过如此的认知。 当非常穿着一袭藏青圆领窄袖袍衫重新出现在姬家绣庄内,已是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是的,在这半个时辰内,非常找到过几家布庄,但要么无现成成衣可穿要么只买卖布匹,要现成衣衫基本只有姬家绣庄碰运气。如此看来,姬家产业不止涉猎甚广,少不得多是属行业翘楚。这姬家,难不成是皇商?非常暗忖。 姬家绣庄倒不难找,从最后一家布庄出来再往前三四个铺面就是。“姬家绣庄”牌匾悬于门楣,字体骨力遒劲近于柳体,右侧挂有一方黑色锦旗,硕大一“姬”字绣于缎面,金丝线在阳光下格外耀眼。铺面则比先前几家宽敞得多。 打从非常一身诡异走进姬家绣庄,绣庄内伙计几乎都停下手中活计,将视线集中落在她身上。尽管从来到这陌生王朝起就不停被围观,非常仍是不甚自在,但也只得尽量将注意力放在布匹和绣品上。 这绣庄掌柜名叫赵弘,主事绣庄生意,自然也是阅人无数眼力极好。凤天男女皆须束发,来人长发散落,尤以那身布料更是无从探究,必是外邦女子无疑;一身虽未佩戴任何金银首饰,倒愈显出其姣好面容,而脚下那耀眼女鞋虽是看不出材质,外观做工却是复杂,孤身异地却少见狼狈。姬家绣庄布匹和绣品皆是上品,前堂左边一侧主顾多是达官富户。如此这般,这外邦女子也定是非富即贵。 “请问姑娘是选布料还是绣品?”赵弘走到非常跟前问道。 非常抬眼转头。来人同样四十上下,着丝质锦服,合该应是绣庄掌柜。不过相较而言,绣庄掌柜要比金掌柜感觉要柔和得多。所事产业一软一硬,倒也相衬。嘴角一扬,非常笑道: “劳驾掌柜亲自招呼。这里可有现成可穿的男子衣衫?” “姑娘好眼力。敝人正是绣庄掌柜赵弘。绣庄内倒是有几套男子衣衫。只是若以姑娘尺寸,可能不太合身……”赵掌柜略有所思回答。安阳虽是繁华安定,也须得提防树大招风。想来那衣衫也必是女子自穿。不过女子身形娇小,而绣庄内所制袍衫皆是以寻常男子身形为依。 “赵掌柜果然是明白人。小女子自外邦而来,到贵地着这身衣衫实为不便。还烦请掌柜将现成袍衫给小女子看看,不太合身也是无妨。”明眼人好办事。非常也省得罗嗦。 赵弘微笑点头,请非常坐下稍等片刻,随后朝一年轻小伙计喊了声“长生”。不一会小伙计长生便捧着三套袍衫过来。 非常起身拿起这袍衫仔细打量。袍衫均是丝绸材质,圆领窄袖,一套纯白,一套天蓝,还有一套藏青色,两边袖口均绣有一朵怒放的牡丹,绣工自是不说。三朵牡丹均以袍衫颜色为基色,辅以白金线或黑金线描边,既是大气也不显恶俗,活脱脱一低调的华丽。非常甚是喜欢。 “这藏青袍衫我要了。”非常笑道。随后环顾四周,央着长生把一根指宽的藏青丝绸发带一并带过来。 “姑娘若是不介怀,可以到绣庄内堂更衣试试。”赵弘轻轻磨着茶杯。 对来客的男装扮相,赵弘心里也有些谱,虽不及姬家少主那般英俊高大男子汉气概,也定是个俏丽小公子。只是不想当非常穿着袍衫出来,却也有掩不住的惊艳。 太过宽松的藏青袍衫正好掩掉了性别特征,脚下高高的鞋子正好拉长了身高,发带将长发扎在头顶作髻,玉面芙蓉,流光风华。如此女子若能留在凤天,跟姬家少主倒是颇为般配。想到一直不肯成婚的姬家少主,赵弘不禁失笑摇头。 “这衣衫着实不错。小女子将在这的四方客栈暂住一些时日,烦请绣庄以我本身尺寸做几身这样的男子袍衫,三天后我来绣庄取,这套衣衫和定金这会一并付过,赵掌柜意下如何?”非常笑道。 这身行头虽是累赘了些,但跟她那雪纺裙相比,却是安全不少。宽松的袍衫省了束胸,下摆及地正好遮住高跟鞋,齐腰头发束髻后,倒是跟此地男子装扮相差不远。最重要的,水晶、手表均可戴在手腕塞进窄袖口,银票也全都塞到内衫腰间,而从金禄那买来的钱袋则裹在换下的雪纺裙里。 “这好说。姑娘只管选好布匹,选好了绣庄绣娘自会过来给你量尺寸。”赵弘说完,转头吩咐伙计叫绣娘前来中堂。 “那就纯白、天蓝、藏青各做一套吧。至于布匹、绣工费用,还请赵掌柜说个数。” 第四帛 初来乍到 下 闻此,赵弘一顿抬眼看着非常。看来这外邦女子若不是要在凤天常住,便是几乎没带家什衣物就来了凤天。无论何如,倒于绣庄无虞,神色一敛笑说,“这藏青袍子算姑娘十两,赶做的每套十五两,一共是五十五两银子。姑娘既是爽快之人,那就烦请先付两身袍子和一半定金,剩余的姑娘取衣衫时再付即可。” 坑爹的。非常忍不住暗骂一句。这姬家绣庄果然是朱门内人烧钱之地。好在穿着舒适还挺凉爽。其实关于姬家绣庄布局,非常此时并不知晓。各地姬家绣庄都是以中堂大厅为界分两头经营,中堂左侧是专供达官富户买卖的上等布匹和绣品,而右侧则是专供普通百姓买卖。她只是由于惯性左侧进门而迈出古代白富的第一步而已。 非常从腰间掏出那张五十两的银票交给长生,一绣娘上前将她带到旁边一布帘后面给她量身。然后出来接过找零的十五两银子收好准备离开,但见账房在赵弘耳边轻声嘀咕。赵弘虽是惊异,不过也仅是一闪而过便又是一脸温和。 出了姬家绣庄,非常去别家布庄买了一小块藏青布用做包袱,将雪纺裙和连裤袜包裹其中。以姬家布料做包袱着实不是什么好选择。看着金掌柜的钱袋,回想起刚才赵弘的深色,非常略微沉思了下,便决定在这家小布庄里买了个藏青小钱袋,做工和成色都只是中等。之后又找了家杂货铺买了双木履和长靴。脱下高跟鞋,踩着木履朝四方客栈寻去,非常总算真正体会古城散步的那份惬意。 据说这四方客栈算得是这安阳城数一数二的大客栈,房钱公道,厨子们做菜都很有一手,不少人来这客栈都是冲厨子而来。住进客栈的这三天,非常每天静静坐在临窗的位置吃饭,一边吃的津津有味,一边听着各色人群谈天扯地。 原来这朝代叫凤天王朝,当朝皇帝凤凰熙尚且年轻还不到三十,却也是凤天难得的明君,后位空缺。这俊美皇帝虽是没封后位,宫中妃嫔倒也不少,各家大臣无不好生宠养着闺女,琴棋书画一个比一个精湛,以期登上那女子至尊之位。而这凤天第一美男子也正是当今圣上凤凰熙,早在还是皇子时期便名满天下,也是凤天开朝以来最俊美的皇帝。凤天十大美男榜上排名第二的便是整个凤天最为神秘的绝影阁阁主,虽是无人亲眼见过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阁主,江湖谣传这阁主有天人之姿,又身怀绝伦武学,为是稳坐凤天十大美男子第二把交椅。而现任的姬家少主便是占了这凤天十大美男第三席之人。前些时日临县洪灾,凤凰熙虽全力赈灾仍有不少灾民涌进安阳和凤都,进入凤都的灾民由朝廷安顿着,而涌进安阳的灾民年轻皇帝则交由姬家福照。 说来,这姬家祖上都是凤都人氏,当年姬家祖上随同先祖皇帝打下这天下,随后被封凤国公,世代承袭爵位,成为凤天王朝唯一的外姓公侯。姬家祖上省的被先祖皇帝猜忌,早早交了兵权,并立下家规:姬家男儿可承袭爵位,不可参军,只出文官,不做武将。到姬家嫡传至姬天佑爷爷那一代,姬老爷子不尚武更不尚文,唯独对这经商兴趣浓浓,一门心思扎进经商门道,做得风生水起,更成为一代皇商,连先皇也不得不开始尚商。这姬老爷子横竖是个异数,以姬家之声名财旺,姬家后院即使不是妻妾成群,也该有几十房姨娘养着促进下凤天王朝内需,姬老爷子却在弱冠之年娶妻姬老太君,并当众立誓此生不再娶妻纳妾,引得凤都皇城内都一片哗然。由着这姬老太君为安阳人氏,姬老爷子便宠着在安阳建了与凤都老宅并重的姬府。姬天佑自小便在凤都长大,姬老爷子过世后,姬老太君干脆不再回凤都姬府。待姬天佑袭了这凤国公之位,接了姬家掌家之棒后,姬老太君更是深居简出。 而关于姬家少主的热门话题,莫过于其婚事。说是这安凤天女子十五岁及笄便可嫁人,男子十六岁成年可娶妻纳妾,再不是二十弱冠也必将娶上一门亲事,继承家业香火。偏生这姬家少主二十已有五,人长得是俊朗风流,玉树临风,更排名凤天十大美男子之三。 而这姬家少主也是个任凭姬老太君如何逼婚始终不肯成亲,每年都会在安阳和凤都上演两场猫和老鼠好戏,这几年说是图清净,干脆常年留驻在凤都,难得回这安阳府宅,这也使得不少人纷纷打赌姬家少爷其实是有龙阳之癖。 这三天,非常也时有想到爹妈和非凡。既来之,则安之,何况是自己所愿。偶得爹,偶得妈,非凡会猜到我在哪的。上天既能如我夙愿来到这里,若是天机可寻,女儿定是能回到你们身边,承欢膝下。若是不得,女儿会日夜祈祷二老和非凡欢愉一生。 如此想想吃吃喝喝玩玩听听消磨三天,非常去姬家绣庄取回袍衫。回到客房,非常瞅着原本还算饱满的胸部直接缩水一号,心一横咬牙小心缠上白布条,不松不紧,然后换上白色袍衫。完全合身。果然好货不便宜。 初来乍到,成天窝在客栈,连青楼都还没来得及逛逛,开誉满天下的青楼连锁,这可算是她的终极梦想。 是时候好好拜访这些销金窟了。 第五帛 万花褪色 勾栏院落自古便是不可缺之物。重农抑商千年史间,青楼不曾没落。官富子弟寻花问柳粗鄙放□□纨绔败家,文人庸客踏上那风月场所为是风雅吟诵行书绣文,当然少不得背着或糟糠或母夜叉抑或既无糟糠亦无雌性动物搁置家中之平头雄性百姓,哪个不卵着劲攒下点私房钱然后捧着那白花花银子屁颠屁颠交给软语几声大爷之主。 说人话就是。青楼才是万古永存稳赚不赔之处。 日落下山霞光满天时。 天蓝小布条作发带将头发束起,踩着木履,一身白衫,非常愉悦走出客栈。不消半刻便寻见这安阳的青楼窝大片连着满布古街尽头,转头远望护城河上画舫兰舟摇曳,那一路攒动的人头树影就是活脱的银子! 砸吧绕着逛了一圈,非常在几步之遥的“万花阁”前停了下来。这万花阁的大红招牌在日晒雨淋中退去那耀眼光彩,只剩无精打采等待坠落,木质阁楼的破损程度堪比义庄鬼屋,最惊悚的是,那象征青楼的彩缎居然是纸扎的!她敢肯定,这家青楼在这连片的风雨之地能够显眼,完全是由于它的破败。是的,这万花阁估计就比义庄鬼屋好点,唯一区别是后者只摆放死人,这万花阁还有称之为人的活物在言在动: 但见门口有俩姑娘故作娇态撒娇扯着男人进门,老妈子扯着嗓子洒着大红方巾,见是个男人就往台阶上拉,俩姑娘故作娇态撒娇配合着将男人推搡进门,由门内一窝花枝招展的姑娘不停搔首弄姿接手,连老头龟公都喘着粗气帮腔喊着“大爷内请”,一气呵成。虽说这勾栏之地无贵贱,但这潦倒之地,确实让人提不起兴致,这也使得过往雄性动物无不避而远走跳离三尺,生怕给那老妈子姑娘还有龟公给生吞活剥了。喧杂不见少,倒也无法阻挡那似秋风的萧瑟。尤其与对面那家门庭若市的“百花楼”一比,就只得做云泥之别。 确实够寒酸。非常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下嘴角,抬腿走到万花阁跟前。 那老妈子眼见一俊俏年轻公子走了过来,只一眼便瞅出那衣服料子出自姬家绣庄,立马笑脸迎了上去,拉起非常的胳膊就往门内拽,抬头高喊道: “呀,这是打哪来的公子哥啊,姑娘们赶紧把公子带进去好生伺候着……” 那个个姑娘在门里门外卖笑半天也没留下一个客人,这好容易来了个俊俏公子哥,一窝蜂争相朝非常涌来,明里叽叽喳喳暗地拼命将人往自家怀里抢,老妈子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激战给挤了出去。没想这群女人劲道如此之大,非常只得瞅准个空隙左手臂一收,全身跟着一转便抽身出来,然后拍拍弄得有些皱的袍衫,轻咳一声: “姑娘们,就算我是你们定要抢到手的熟鸭子,这般争抢,到嘴的鸭子也会想飞的。” 这厢老妈子给挤成人肉团子,打了个趔趄才站好,还没来得及大喝手下姑娘,就见非常一骨碌钻了出来,又闻得此言,马上大喊一声“都给我住手!” 众姑娘本见人不知哪去了,忽听得妈妈跟白衣公子在后面说话,不约而同松开纠缠一堆的胳膊大腿转头愣住。 “公子不光长得俊,身手也俊得很呐。我这万花楼姑娘花见花开,美酒作陪,弹琴唱曲儿,吟诗作对的都有,公子里边请。”老妈子再次笑脸迎上,拽着非常的胳膊就往里带,非常笑而不语,顺着老妈子走上台阶。老妈子拖着非常随即回头便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进来好生伺候公子!” 正堂落座。非常环顾了眼四周。万花阁内共上下两楼,除了大门一面,其他三面上下两楼均是房间,中间留有大片空间。一楼正堂宽敞摆放着六张旧八仙桌,宽敞地绕一块圆形空台子宽敞摆放着,空台子约摸是姑娘跳舞弹琴之用,二楼楼梯转角及走廊都留有大量空间,寻欢客楼上楼下均可自由活动以随时寻欢作乐,不难想象这里有过的辉煌时刻。 “老赵,赶紧吩咐厨房把咱们万花阁的招牌菜弄好送上来。”老妈子见非常坐下,不禁喜上眉梢,转头对着老龟公大喊,然后转头接道,“小公子真是俊俏啊,咱们万花阁的姑娘啊也都是万里挑一倍儿水灵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您看上哪个只管说,陪酒听曲儿跳舞看上哪个只管开口,妈妈我一定让她们好生伺候……” 非常坐下也不急,随了老妈子安排,也是专挑这时候来万花阁。听得**说得自己姑娘,非常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万花阁20几个姑娘,要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暂不可知,个个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衣服不管样式还是料子,算是这片青楼中最次的,足以让这些姑娘看着平白添了二三年岁。万里挑一?倍儿水灵?这老妈子也还真敢瞎说。 “妈妈,小生这会啥都不多就时间多,先让姐妹们都坐下,这吃喝都算我的。”非常轻咳一声,顺势再次把衣角从**手里扯回来。 “好阔气的小公子啊,奴家牡丹见过公子。”牡丹莲足轻移朝非常走来,然后柔若无骨地坐到非常左边靠过来。 “公子啊,今儿可是我们牡丹姑娘头一遭主动陪客人啊。牡丹,赶紧给公子倒杯酒。” 这牡丹也算红极一时。万花阁鼎盛时期,牡丹容貌出众又抚得一手好琴,13岁便当上万花阁的花魁,花魁惯有的脾气都是有的,看着不顺眼就要死要活不肯陪客,还得自己求爹爹告奶奶央着她。即使万花阁江河日下,牡丹渐有人老珠黄之势,也要软硬兼施才劝得她一同出来拉客。这会子眼招子倒是放亮了。老妈子想罢,转头吩咐把姑娘们都叫过来坐下。 非常轻轻推开牡丹,端起茶杯放到嘴边笑道,“小生要是醉了,这银子可就付不出来。”茶水一到嘴边,非常暗叫不好。要死,这万花阁的茶比姬家金铺那喝到的还苦。 “哎呀小祖宗啊,这话说到哪去了。老妈子嘴笨,该打该打。”老妈子在风尘中打摸多年,听着非常这话,自是有些领悟赶紧赔笑,“趁着这会子饭菜没上来,让牡丹给公子弹一曲,您看如何?” “妈妈果然是明白人。素闻牡丹姑娘琴艺,有幸一赏。牡丹姑娘请。”非常笑道。 老妈子眼招子如此雪亮,自是深谙客人心理,倒是如何把这万花阁经营成这般惨淡。非常右手端着茶如酒杯般轻晃着,眼睛盯着那飘起的一片茶叶,上扬的嘴角泄露出她心绪皆好。 听琴,非常绝不在行。在现代,但凡必到场的交响音乐会,就没有不是睡过去的。好在,聊胜于无,再者这琴声甚是悦耳,牡丹的声音更是柔柔甜甜,含情脉脉的眼神倒是勾人。 “牡丹姑娘果然琴艺超群,连小生这般不懂琴艺之人也听得甚是舒爽。”非常抿着茶杯边沿笑道。 这**算是耐心挺不错。估摸是真的长期无客,酒菜也陆续端上,花魁琴也弹了,至今没见银钱,也忍着好脸相待。这老妈子算是块料。 “妈妈,这三十两银子先做今天的酒菜钱,你看成不成?”非常从袖口倒袋掏出两块银子放到**面前。 自客栈安顿下来后,非常拖着那身大大的袍衫去了趟姬家钱庄,把那张九十两黄金的银票兑换成八张一百两的银票,一百两现银。除去制袍衫和客栈花销,还有一百三十五两现银用来逛青楼。这三十两酒菜银子,本是可不花费,当是入伙酒宴。 “小公子哪的话,这三十两酒菜钱肯定是够的,小公子先用饭菜,姑娘们这就给小公子唱曲儿跳舞助兴。”老妈子眉开眼笑忙不迭回道。 要说在前几年,这三十两银子老妈子也未必打得上眼。只是今非昔比,老妈子掏着养老本养着这一屋子的人,只出不进,平日难得见得几两银钱,眼皮底下突然摆着三十两银子,当然立刻奉上笑脸将银子全放进了自家腰包,稳了稳有些抖的手指,老妈子忙不迭回答,拿起筷子就给非常夹了个大鸡腿放到碗里。 老妈子的反应全在非常眼皮下,那句酒菜钱够耐人寻味,摆明牡丹弹琴不算在内。这老妈子脑子倒是灵光得紧,如此一人还真是绞尽脑子方能让万花阁硬撑个几年,能省几分心就省几分,岂不更好。慢条斯理吃着鸡腿,非常觉得这三十两银子倒是也不太亏。 牡丹坐回非常身边,没见赏银也不过问,只管捡了块鸡脯肉放到碗里。刚想给非常倒酒,抬眼看了看非常,思及那句喝醉了没钱付账也懒得劝酒,埋头便吃。 众人见这小公子赏了妈妈却没给牡丹捧银,妈妈居然跟小公子一派和谐,牡丹也没发脾气要银子,自打万花阁没落后,一年到头也难得几回大鱼大肉上桌,还是厨子到市场现买现做的,心中纵有丝丝疑云也抛之脑后,无不高兴吃喝。 万花阁内外上下依然破败不堪,只是那看着一团和谐的吃饭喝酒,时不时夹杂着嬉笑声传到街口。有什么似要从万花阁慢慢消失,又将有什么将出现在万花阁。 第六帛 姬家有主 凤都凤国公府内宅书房。 “这水晶串珠是一外邦女子所有之物?”姬天佑一边把玩着手中之物,一边轻轻拨着盖碗,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水晶串珠,他是熟悉的。先皇曾赏赐给老太君一串水晶珠子,因是御赐之物,老太君尤是宝贝得紧。年幼时分,仗着长孙之宠,少不得溜进老太君的卧房玩闹,并在无意间翻出这水晶珠子,便当成地珠把玩过几次,正打算剪了银线拆了一颗颗玩,正好被老太君撞见,惹来一顿训斥,被责罚跪祖宗祠堂面壁思过三天,此后便被禁足老太君的卧房。由着没什么特别之处,既是老太君之物,也未曾放在心上。但儿时手感尚存,眼下这串珠子在凤天绝对找不出第二串。 这主人身份是个谜。 “是的,少主。那女子自称李果,说是来京城祭拜宗祠,途中遇了水患跟随从走散没了银钱,便拿了传家之物典当。李姓虽是我凤天姓氏,但此女子穿着怪异,从未见我凤天女子有此装束,发长及腰却不束发,脚下鞋子更是高高闪闪,做工复杂,金禄眼拙硬是没瞧仔细出自何人之手产地为何,而那女子面相虽是与我□□女子无异,但谈吐气度非我朝女子可比。如此女子,金禄未曾闻见,为是认为该女子是外邦女子。”金禄恭敬作答道,“五千两黄金虽是高价,金禄自觉此物确实难得,斗胆先支了这笔银钱,便赶着带过来见少主,请少主责罚。” 姬天佑放下茶杯和水晶串珠,抬眼点头道:“大体事宜,我已知晓。金叔见机行事,偶有特例,无需追究。” “谢过少主。金禄还有一事禀与少主。那女子因无随身钱袋,老奴便将自个的钱袋卖与她。” 这姬家掌柜的钱袋也是另有乾坤。姬家产业遍布凤天,凡举姬家产业掌柜,所佩钱袋均是姬家绣庄统一绣做,亦不做买卖交换之用,更不可随意转送他人。那李果想买钱袋,金禄便顺水推舟将钱袋卖了她去。若那女子来凤都,也不难查出其所说真假,若是人在安阳,更是不难掌握其行踪。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看着金禄,姬天佑不由想起过往。 彼时,姬家大少爷亦是姬天佑之父过世七载,姬天佑刚到束发之年,姬老太君却将家族之棒交与姬天佑,特地嘱咐:安阳府地产业掌柜金禄是你爹亲的八拜之交,此人心思缜密又有过人才智,却又志不在商也不入仕。当年你爹亲英年病逝,金禄闻讯赶来帮衬,姬家数次熬过危难,其功不可没。即使如此,此人在我姬家十余载,一直与我姬家人保有相当距离。近年姬家稳妥,祖母察得此人萌生去意,我孙若能留下此人,自是如虎添翼。 “金叔做事,天佑自是放心的。”姬天佑搁下茶杯和水晶串珠,随手拿起案上账本,“金叔歇着吧。” 金禄微微欠了欠身,退出书房。 安阳。水晶连珠。番邦河海之外的女子。 姬天佑放下账本,重新拿起水晶串珠走到窗前,思绪已是飘得老远。当年老太君将他叫到自个儿卧房,厉声让他跪下,举起手中的权杖敲打三下他的后背,然后让他起来坐着记住她说过的每一个字。 这珠子本是通灵之物,当年先皇因缘际会从一个方外之人手上的来这三串水晶珠子,并嘱咐珠子分赐给当时的皇后和心妃,还有姬老太君,并留下一句: 天下本为三,三珠通灵合为一。 这皇后原是开朝功臣护国公凌家世家之嫡孙女,自出生起便被内定为太子妃;当年还是太子的先皇微服出宫游玩,在安阳巧遇貌似天人却已失忆的心妃,力排众议带回太子府封为侧妃。心妃则自称番邦河海之外的大云王朝之人。凤天几无人到过大云,但也知晓番邦河海之外必有他朝共存于世,半百年中,凤天仍是未曾有人到过那心妃口中的方外之地,大云王朝也成为凤□□野上下最大的谜,明里暗里均是讳莫如深。好在数十年过去,心妃温良贤淑,仍只记得自己是大云之人,凤天也未曾遭遇强敌,周边小属国虽是时有叛乱,但都能很快平定,而大云之名,也未曾在战场上出下过,即使最初有心人想利用心妃的大云之名搅乱朝纲,也未能如愿。这也是凤□□野对心妃放心的关键所在。 若说这凤天开朝之前,凤凰、姬、凌三大百年世家都有机会与实力争得这天下,凤凰氏娶妻凌家嫡女,姬、凌两大世家当时家主都是宁爱美人而弃江山的主,各自抱得美人归,默契转而共助凤凰一族夺得这天下。凤凰氏得天下后,封凌家家主为护国公、姬家家主凤国公,官爵一等,更恩典皇后世代出自凌家,姬家家主得免死金牌一枚。凤天至今开朝百年,凌家、姬家都早早弃了兵权,一直甚得圣心,荣耀俱在。而三大世家中曾有人游历凤天之外到过大云,消息传回凤天皇室,方知那河海之外还有乾坤,更甚是富饶。凤凰氏随后指派那人再次游历大云时,不想还没走出凤天便在半路遭难,关于大云王朝的札记也让他罹难的大火中烧毁。凤凰氏曾派人暗中调查此事,却到最后不了了之。据那人消息,两大王朝相隔十万里山河实属不易到达,先祖皇帝干脆封了这消息。只是这水晶连珠一出,再加上这方外之人一语,凤凰皇室对两大世家已是心生间隙,到城府与谋略兼具的年轻皇帝这一世,两大世家行事也更加小心谨慎。 不知不觉,姬天佑就这么定定站了半个时辰。 这番邦女子倒是有意思了。 姬天佑低头看了看这水晶串珠,敛了连神色: 连青。 一道黑影从暗角快速闪了出来,单脚跪地:少主。 去安阳看看。 姬天佑把玩着水晶串珠,不带一丝情绪吩咐道。黑影简短回了一句“是”,人影便已不见。姬天佑把水晶串珠放进一个暗格,眼色无波地坐回书桌前,继续看账本。 天色已暗。 侍女青藤终于忍不住打破主子的沉默,敲了敲门,轻轻问道:“主子可是想用膳了?” “送进来。”姬天佑吩咐了一句,头也不曾抬起,眼睛始终落在账本上。 青藤轻轻推门,小心端着托盘,将姬天佑的晚膳整齐摆好放在书桌上,仔细布好菜,再悄无声息退到门口。姬天佑拿起筷子捡了几口,便放下碗筷,继续翻看剩余的账本。青藤迅速收拾妥当食盘,轻轻将门无声合上,再次退到门外。 第七帛 初探花阁 上 此时,四方一街灯火通明。万花阁雅阁内,诡异气息随着烛台啪啪灼烧着。“公子这话是……”风韵犹存的老妈妈一脸惊诧,呆坐在凳子上,半天回过神来,小心问着坐在面前好心情喝着茶的俊俏公子哥,顿生一种“请神不易,送神更不易”之感。 “就是这字面上的意思。妈妈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非常“咯咯”一笑,放下嘴巴的茶杯,漫不经心把玩着,看了老妈妈一眼,继续不紧不慢说道: “我想以这万花阁现在的情形,即使有妈妈的养老钱这么拖着,也至多再撑个半年,到时也只有关门遣了这些姑娘。这些姑娘倒是还尚可嫁个偏房小妾,再不济嫁个奴才小斯也是可以的。不过以妈妈这性子和才情,就不知道您到时是愿意去做个填房,还是琢磨如何东山再起呢?” 老妈妈仔细听着非常的话,也总算明白这公子哥的目的。不禁回想着刚才在楼下的情形。 话说这公子哥请了万花阁所有姑娘大吃了一顿,接着听曲儿、听琴,牡丹弹琴,百合、芍药跳舞作陪,好不风流,勾得这楼里的姑娘一个个魂儿老早就不见了,就是牡丹一弹完琴便有意无意一个劲儿往这公子哥身上靠。这公子哥倒是爽快,又掏了五十两出来,赏给每个姑娘,赏完后,只说这曲儿和琴儿倒是弹唱的好的,不过少了媚,少了勾人的情,这舞跳的是不柔也不美更不媚。眼见着这楼里二十多个姑娘本是高兴拿着赏钱,听得这一席话,连脸上扑的粉都僵落下了。 “说笑呢。姐姐们总还是有天生丽质的本钱的。”非常不着边际向右轻挪了一下,避开跟牡丹的接触,无声浅笑。这牡丹身上扑的花粉味,还真不是她鼻子受得住的。这万花阁果然是多年不曾迎过有钱的主儿了。 “哎哟,小公子这是说哪的话呢。姑娘们这不都是心心念着公子的好,就想着跟公子您亲近亲近。”老妈妈兰花指一伸,大红手帕一甩,一张大红嘴巴眼见就到眼前了。 非常忍住那刺鼻的花粉味儿,仍是一笑:“那妈妈可是对本公子感兴趣呢?” 老妈妈闻得非常的话,脸色顿了一下,又拿手帕捂着嘴巴故作扭捏一笑: “老身这是看上公子哥,也得公子您看得上老身才是。我这楼里的姑娘若是哪个公子能多多福照福照着,那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话若是个真个混风月场子的年轻公子哥,听得这话也是极为受用的。果然是只老狐狸。我喜欢。非常眉眼一转,索性一乐,上前朝妈妈走去。老妈妈眼见着这小公子走过来,她可没错过那眉眼下的瞬间惊艳,暗道一声眼拙,竟然才认出面前是个女红妆,也不便做声,做笑不语。 非常两三步走到老妈子跟前,半眯着眼盯着这妈妈。刚才她心里念叨着什么,她也是明了。如果这时都没瞧出她是个女的,这妈妈也是不大能混的。眼招子太不利索,怎么混青楼当妈妈! “妈妈可否借一步说话?”非常嘴角高高上扬,一脸亲人地看着老妈妈。老妈妈心头一闪,这姑娘要是能成为她万花阁的姑娘,那万花阁的再次兴旺……老妈子想到这,也顿时有了期待,非常伸手拍了下老妈妈的肩膀,笑着补了一句:“妈妈您是想太多了。” 老妈妈脸色微变,咳嗽了一声,紧接着回说:“公子请随老身上楼,我这楼里雅阁原本还是留着的。”抬脚便朝二楼楼梯走去,到楼梯口又回头吩咐道:“你们也都各自好好梳洗打扮下,再怎么也是万花阁里的姑娘,输人不能输阵。” 此时酒足饭饱的花楼姑娘们,全都斜歪着身子嬉戏打闹,想来也才不过二八年华的姑娘们啊。非常吟着笑,轻快地跟在老妈妈身后,走到楼梯尽头时,猛地一回头,朝着楼下姑娘轻轻抛了个媚眼,几个眼尖儿逮着这媚眼的,愣是顿住了。非常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放在双唇间,跟上老妈子的步子离去。 万花阁应该不寂寞了。牡丹看着非常的身影消失在雅阁的转角处,不禁自嘲。 第八帛 初探花阁 下 万花阁雅阁。 古色古香。挂满山水画,不乏大气。琴棋书画一样不少,倒是雅致有余。 “妈妈也是少有的才人。”非常跟在老妈妈身后,浅笑一句,翘着二郎腿一屁股坐在雅凳上。 老妈妈也在一旁坐了下来。看着非常那一坐下,心里一紧,这姑娘还真是粗狂得……洒脱。且不说哪家大家闺秀能穿个男装就敢明目张胆上青楼喝花酒,就说这坐相也太干脆了点,如若不是什么富家千金官家小姐,几个人能随手给得起那上百两银子。老妈妈收了收心思,老妈妈笑道:“公子说笑了。这不过是前些年头楼里还红火的时候置办了些文墨,上不得台面。不知道公子您找老身有何事?” “妈妈爽快。那就恕小生直言了。”非常理了理袍衫袖口,不紧不慢问道,“妈妈贵姓?” “老身尹氏。” “尹妈妈,我想买了你这万花阁,你看使得不使得?”非常拨弄着指甲,轻轻吹了几下,吐明来意。 “姑……公子为何要买了这万花阁?”尹氏回过神了,不禁问道。原本以为这小公子也该是哪家纨绔千金偷跑出来找乐子,就算在这花楼里闹腾个十天半个月,就算她砸了这楼,于万花阁怎么都是划算的。她尹氏在这风月场上也是打磨了几十年,看过不少人色,这黄脸婆找青楼骂街是有的,大姑娘买青楼?还真是头一回。眼前跟她开口的姑娘看年纪至多不过及笄,这主儿还真是胆肥的,万花阁可再惹不得祸事。 非常听得老妈子的话,轻笑道:“尹妈妈既是知道我是女儿身,也无需忌讳。不过往后还请妈妈和楼里姑娘只当我是位公子。这些,尹妈妈觉得如何?”十张银票轻轻放在八仙桌上,非常右手五指敲打着桌面,笑着不语,看着尹氏。 尹氏慢慢拿过桌上的银票,待看清之后,手指忍不住抖了抖。一百两黄金!还是十张!尹氏深呼一口气,又抖着手指将银票放回桌上,捂着胸口,小心问:“公子这是……” “这一千两黄金买了尹妈妈的万花阁。自明天起,万花阁关门,我要让这万花阁焕然一新,银钱的事,尹妈妈照着我说的买,请匠人,该多少,从我这支。至于这楼里的姑娘,我要重新□□。重新开张后,尹妈妈仍是这万花阁的老板,楼交给您管,银钱我照付,每过十日拿账本给我过账,往后我就住这楼里。” 尹氏因是消化着那一千两黄金,还有这大姑娘要买青楼的事情,还没完全消化过来,猛地听到这要住在万花阁,又是一惊,抬眼看着非常。 “妈妈放心,我祖上本是凤天人士,后到番邦河海之外经商,近年老祖宗要我重返凤天,守了这祖宗根,这才回了凤天。不过,还请妈妈和姑娘们都记得,叫我公子即可,而且平日里楼里若是无甚大事,不要来打扰我,楼里也无我这个公子。” 非常又拨弄起手指甲,末了,又说道,“不知妈妈意下如何?” 尹氏总算平复了心绪定了定神,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当年万花阁也是盛极一时。这百花楼的老板白棠跟万花阁的老板秋棠本是好姐妹。机缘际会下,万花阁老板救了老身一命,又指点着老身如何管着这万花阁,成了老姐妹。不想两姐妹因着个男人反了目,白棠偷走了我那老姐妹的养老本出了万花阁,还拿走了不少红牌姑娘的卖身契,开了对面的百花楼。我那老姐妹一时气急攻心,没过多久竟去了,老身替了老姐妹接了这万花阁,这几年虽是苦撑着,却也是力不从心,这彩头名头更是一落千丈,实在撑不下去,也算对得起我那老姐妹了。老身虽是眼拙,但也看得出公子并未打万花阁的坏主意,只要万花阁还在,照理老身还得感谢公子。老身这就把房契给公子拿过来。”说完便起身向内室走去,原来这雅阁还跟尹氏的房间是相通的。 非常半虚着眼,听完这尹氏这番,总算有点眉目,为何尹氏如此精明一人,还能把万花阁弄成这样,也还能撑到现在。不过前尘旧事倒是不必再提,这百花楼白棠倒是真不能小瞧了去。凭她一番偷盗能安然无恙再气死秋棠,还能面不改色让百花楼秒了这万花阁数年之长,那就不是省油的灯儿。 尹氏很快回到雅阁,把房契递给非常,“公子,这是房契。” “这房契我收了。”非常接过房契,塞进腰间,抬眼看了看四周,把腿放回地上,微笑道,“谢是不用。我要了这万花阁不过是一时兴起,总归不是为了妈妈你。尹妈妈帮我磨墨,一会弄好后,尹妈妈明天就照着我写的东西找匠人布置打造。” 想着楼下那些姑娘,非常嘴角一勾,“顺便告诉楼下那些姐姐们这几日在各自房里好生养神,琢磨下自个儿的曲儿琴舞什么的,三日之后,我要重新听听看看,若是不想做姑娘的,公子我也是舍得她们做丫头的。”说完,非常便悠悠转出雅阁,空留仍在看着那张物什清单发呆的尹氏,再抬头时依然微震。 第九帛 巧遇姬三 非常走出这万花阁时,四方一街已是灯笼点亮一片。迈着太公步慢悠沿着这四方街往客栈方向走过。这一路,丝竹琴瑟不绝于耳,各色人等更是放肆嬉闹调情。通火通明,四方兴盛,大抵如此。 若是在这风月场所没半点事儿就回客栈了,怎么也不是那么回事。非常一直这么认为。所以时不时有醉酒的男男女女跌跌撞撞横过来,非常小心而不刻意避开,脸上微笑一刻也未消逝。即使半路有人突然拦住她的去路,比如现在,她也不甚吃惊。 “小公子,我家公子爷想请你去百花楼喝杯花酒,你是自己走,还是小爷几个带你过去?”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男子走到非常面前,扬起右手大拇指指着背后,流气说道。身后跟着三个小厮。 非常一脸惊讶看着来人,眼神随着小厮的右手往后一瞅。公子爷个屁。后面那么多人,你家小爷哪个。哦,招手那个。紫袍不错。料子看起来跟她身上的一样。二世祖。今天出血了。必须交给尹妈妈宰着练手。 嗯低调。卖萌好使。非常在心里默念几句。抬眼时,眼窝子一热,抽着鼻腔慢腾腾开口: “我我……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现在……现在要偷溜回去,不然,不然被我爹给逮住了……逮住了……”说完“哇”的一声,非常吓得哭了起来,泪串子就从眼睛里滚了出来。 这当年用来麻痹爸妈姐妹的招儿用的太熟。不知道被指着脑门骂过多少次“卖萌无耻”。为了讨生活啊。人艰不拆啊。 “……” 这是什么状况?这手还没伸到他那去就哭上了。小厮们傻了。 非常埋头打了个呵欠,眼泪滚出来的更加顺畅。 “你你你哭什么呀!我这不是还啥都没做吗?……”小厮愣着,跟了一句。三公子吩咐要把这俏公子带过去,可谁来告诉他,这睁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卖力哭着的主儿该怎么伺候?他刘三好歹也是出来混的,明抢暗抢的勾当也干了不少,今儿这小子一哭,怎的就邪门下不了手。面前小子看着不过十一二岁,比自己足足矮了半个头,看穿衣打扮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长得太清秀了。难怪三公子还没走进这勾栏院,一眼见着这小子就想拐回家去。再好看也是男人。想到这,刘三忍不住鸡皮疙瘩直起。 刘三转头看了看远处的三公子,甩了甩头,“识相的跟小爷几个过去,我家三公子可是难得请人喝酒,还请喝花酒。”说完便欲上前拉非常的衣袖。 非常双手一抬,不停擦着眼睛,哭得更加卖力,口里断断续续念着,“爹爹……爹要揍的……家法痛……呜呜”。 刘三一听,“噗嗤”一笑,拨开渐渐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一边上前一边道:“小小年纪就敢偷跑到这四方一街来,怕什么。有三公子在,你爹哪敢揍你。跟小爷过去……”其他几个小厮也跟着刘三上前围过来。 要说这三公子,少不得又要扯上姬家。这姬家作为百年世家,虽说嫡传掌家家主向来一脉单传,但旁支却是茂盛。姬老爷子下头还有两个堂弟,妻妾通房挤满了宅院。到姬天佑这一辈,正主子继续是三代单传,而那些个庶子庶女也是随便一排就是几支足球队,远亲更是懒得去数。这三公子便是姬三老爷的三庶子姬天祺,一如万千纨绔子弟,姬天祺成天窝在勾栏院,跟一群公子哥儿游手好闲,而姬天佑在姬氏一族威严甚高,这三公子尤为惧怕这位被称为姬家大公子的家主。为是,纵使纨绔,也只敢喝点花酒游手好闲,偶尔在这四方街明里暗里抢个男人女人回家,由着来这四方一街的人都不是啥清白之流,又碍着姬家的势力,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倒未出过什么乱子。 “是啊,俏公子,三公子可是姬家人,在这安阳城绝对是响当当的人物……”“三公子对俏公子可是温柔得紧……”看热闹的路人甲乙丙扯着嗓子怪笑道。 哦姬家的。这三公子还大有来头。这就是个活的金子!眼见刘三的手就要碰过来,非常又把手放下,绞着衣角继续抽搐: “呜呜呜……我迷……迷路了……我要吃鸡腿儿……回家……呜呜……” “吃鸡腿儿还不简单,您就是要吃豹子腿儿,三公子也会送到您跟前的。跟小爷走吧。”刘三身后的小厮们也跟着起哄。 “呜呜……那我要去万……万花……吃鸡腿儿……”非常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停止抽泣。 “万花?万花阁?……”刘三随非常的手抬眼一望,诧异了一句,倒也没说别的,只是上前一把拉住非常的左手衣袖,扯着朝姬天祺走去。非常也懒得躲闪,只是把手臂往后伸了伸,不想刚往后缩了下,刘三见非常跟来了,便也松开了袖口。刘三心里明白着。这可是三公子那个大纨绔这会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哪敢真沾到这小爷的手。三公子哪,可是霸道得紧的。 刘三将非常带到姬天祺跟前,讨好笑着,“三公子,这人儿小的给您带过来了。” 非常抬起擦得有些花的眼睛,不清不楚瞄了这姬三公子。目测该是有170公分,算是她来这几天见着的高大一型的男子了。平心而论,这姬天祺还是长得很人摸人样的,尤其是那皮肤竟比如今不过15年华时候的自己还要胜过几分。一双丹凤眼生的也是媚。刚才听看热闹的老百姓起哄,闻得即将弱冠。啧啧,好家伙,这皮囊生的确实没的说,加之一把折扇不紧不慢摇着,百花争艳扇面在那微晃中韵味悠长,自然将主人风流态毕显。即使没有姬三公子的身价傍身,去当个小倌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惜,不能把这娃给弄到万花阁去挂几天牌。银子。哎银子又定是要少赚了。 非常想到此狠咬了一口牙齿,才咽下这坑银子的事,眨着眼睛一口鼻音对着姬天祺嚅嚅说道:“他说你……你要请我去那里吃鸡腿儿……” 姬天祺本是爱美之人,且,不分男女。今儿照常带着跟班刘三一窝准备去百花楼找点乐子,不想碰着这么个瓷娃娃的主。那娇滴滴地啜泣,比起小女儿家来还要娇羞几分,他府里那些小倌小美人儿都没这小娃娃看着心痒痒,立刻改了主意。他也不笨,那瓷娃娃的小人儿穿的可是姬家绣庄的衣服,那不是一般人家穿得起的。琢磨必须得忌惮着姬天佑,不敢明抢,只得吩咐刘三过去把人带过来,还想着怕把这似水做的人儿给吓哭得更厉害,耐着性子不过去,一直笑着招呼这娃儿。果然够水灵,那眼睛竟然像是能勾魂儿的。一听心头的瓷娃娃说要吃鸡腿,骨头都酥了,转头看了眼刘三,刘三凑过去说了“万花阁”三个字,姬天祺这才瞄了一眼破烂的万花阁招牌,扇子一收,“俏娃娃想吃多少都成。不过那万花阁太破了,小爷带你去那百花楼吃鸡腿儿切。”说完,便伸手想抓眼前小人儿的手,不想却扑了个空。 “不要……爹爹说……人多的地方有妖怪……那里人少,没没有妖怪……”非常嘴一撇,又一个啜泣。好吧,演的如此卖力,她都忍不住给自己点赞了,耳边似乎又响起死党们吐槽: “看,那个死妖孽又要仗着娃娃脸装可怜装无辜了。太无耻了,毫无下限的无耻。” 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非常闷哼一声。今儿本小姐还真就要重新刷个下限!不让尹氏坑这个桃花眼一千两,她绝对不出这万花阁的门! “哈哈,真是个有趣的俏娃娃!小爷我在这安阳城里当了十几年小霸王,竟不知这百花楼有妖怪,成,依俏娃娃的,刘三,去那万花阁叫**做鸡腿儿!”姬天祺兴致来了,话刚说话,就听刘三回了句“小的就去”,人已经钻到人群中去了。 “俏娃娃这下满意啦,来,手伸出来给小爷牵牵。”姬天祺又伸出手来。 非常心里一冷。非常自幼不喜生人近身,非得经过人多的地方,都习惯性双手交叉摆个x字将这人潮给挡出身外。小爷,本姑娘的便宜岂是如此好占的。必须算利息。 “爹爹都是……都是牵着果儿的袖口带果儿吃鸡腿儿买零嘴儿的……”非常敛了敛神色,再抬头时又是一副欲哭样。 “原来俏娃娃叫果儿,感情果儿当小爷我是你爹了,成,小爷今儿就牵果儿的袖口去吃鸡腿儿了。果儿别哭了,小爷家里鲍鱼燕窝多的是,吃完鸡腿儿,小爷带你回家吃鲍鱼鱼翅切。” 姬天祺将手转向非常的左臂袖口,一脸春风朝万花阁走去。非常也不再做声,默默跟在姬天祺身后,折回万花阁。 第十帛 欢宰肥羊 上 大纨绔如姬三少,这般人混青楼不嚣张,基本上是说不通的。 于是,当非常被姬天祺拖着温吞吞来到万花阁前,刘三等喽啰早已吆喝打头阵,对着准备关上的破门一踹,一见闻声而赶来的尹妈妈和两个龟公扯声便敞开嗓子大喊:“三公子来了,人都死哪去了?还不出来接客?!” 先前走出万花阁前,非常让尹妈妈和姑娘们好好休整。尹氏今天受了点小刺激,这会又来个大瘟神,非常探出半个头扫了尹妈妈一眼,额,不容易。再瞧瞧姬三在前头无比傲娇地摇着扇子,那股嚣张劲真是从衣角传到非常的指尖。做个响当当的大纨绔大流氓,真真是甚好甚好。 而尹氏领着龟公在慌忙开门迎客时,一见是姬三少,面色一愣,再看到姬三少伸手的半个脑袋,老身子差点被门槛绊一跤,嘴唇微微蠕动了两下,马上低下头,媚声迎道:“不知三少大驾光临万花阁,恕罪恕罪。”说完又转头指挥着龟公,“赶紧去给我把姑娘们都叫下来好好伺候三公子,怠慢了贵客,老娘我绝不轻饶!” 透着老态的媚声,从一个除了操守称职,其他都有点欠的老妈子喉咙里发出来,再微微抬眼看了楼上,一坨大红大粉赶着自己抛媚眼挥手绢,定睛一看,那一脸的大白灰,饶是在花柳巷身经百战姬天祺,也差点脚步一滑,手上动作一滞,嘟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着非常: “俏娃娃,要不咱换家吃鸡腿儿?看着这些货色吃饭,多倒胃口是不是?” 哦很好。人格侮辱呀。这阁里的姑娘目前不咋的,但还是很敬业的呀。刚买下来就被这么吐槽,必须要点精神损失费。 非常眼珠一转,然后怯生生抬起头,脆生生道:“可是爹爹说,人多的地方有妖怪,人少的地方才有好吃的鸡腿。”说完还睁着大眼睛一脸“我爹真这么说不骗人”的表情。 姬天祺一脸嫌弃地看了眼正在朝他走来的众姑娘们,再回头看了一眼非常脸上写着的期待,顿时来了劲精神一振,牵起非常的左手,一边风骚地摇着扇子,“得,听俏娃娃的,赶紧给俏娃娃做鸡腿去!还有今儿小爷我心情好,这姑娘都给我把拔尖的拿出来,好生伺候着!” 非常手一缩,衣袖口便被拉住了,再一扯,终于扯掉了。姬天祺侧回了下头,非常兴奋一脸,牙齿正咬着两只手的指头,姬天祺哈哈大笑,左手一把搭在非常的肩膀上。 这二世祖喜欢动手动脚,完全是个病。得治。 初来乍到的,非常琢磨着要不要先给他治治手。 不得不说尹氏是个内心强大的人,是个有觉悟的人,看着眼前的此情此景,挪一步挤到姬天祺身旁,也不多废话,眼睛一眨就满脸堆笑道:“哎哟,三少大驾光临万花阁,这可是姑娘们祖坟上冒青烟儿的事,万花阁定当拼了神伺候好您……” 恩不错不错。尹氏就已经开始护主了。人才。非常在心里爽快的给尹氏加了十两金子的掌柜奖赏。 “三少的朋友真是个俏娃娃。俏娃娃饿了?妈妈这就叫人做大鸡腿!”尹氏继续唱着,见个小丫头便招呼过来:“春茶,叫厨房准备好酒好菜,好好做俏娃娃点的鸡腿!” 总算折腾到厅堂内。姬天祺大手一挥,“小爷今天要跟俏娃娃坐,你们一旁去。” 一得令,刘三和众小厮起哄散开坐到一边,尹氏引着姬天祺和非常走到厅堂正中间的八仙桌。姬天祺大大咧咧一坐下,便把非常拉到自己右手边坐着,而左手边落座的,正是万花阁前花魁牡丹。 从自个儿房里出来,牡丹便老远看到姬三少身后的半个人儿有些眼熟。待渐渐走近,果然是才出万花阁不久的小公子。 “好了好了,该唱曲儿的唱曲儿,跳舞的就跳舞去,派几个人去厨房看看快点上菜。别打扰我跟小公子说话。”姬天祺看了看牡丹,还有芍药几个姑娘,扇子一合,不耐烦道。 得。以目前万花阁姑娘的水准,确实没法吸引住这些在女人堆里长大的纨绔。有待提高。潜力很大。 “你要跟我说什么?我吃完鸡腿还要回家……”非常咬着筷子适时插话,在看向姬天祺时,眼角不经意间扫过牡丹。 牡丹正好抬头与非常眼睛相遇,一怔,开始弹唱小调。还是先前那首曲子,非常眉眼一皱,一瞬间又充当起无知小儿。 “俏娃娃啊,你叫什么名字啊?”二世祖乐呵呵问道。如果不是因为长得好看,要多猥琐就多猥琐。 非常继续咬着竹筷,来回张望着,这鸡腿也是让人望眼欲穿哪。 “哧”,竹筷被人拿下来了,“俏娃娃,不告诉我名字,小爷可不给你吃鸡腿。”姬纨绔扬着筷子,笑笑威胁着。 哎脸好看,这么猥琐的笑在脸上写着,也是个顺眼的。可惜可惜。 “我要吃鸡腿呢……”非常伸手去抢筷子。 莫说这厮是纨绔,力气还是不小的,又不能太用力夺回筷子。非常心中一叹,生活多么艰难咧。 “我叫苏果。我爹叫我果儿。” “苏果……好名字。真是跟酥果似的让人好想咬一口。”姬天祺嘿嘿说道。 非常见此,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对啦,小果儿家住哪里?” 这安阳城就那么几个苏府。城北和城东的苏家小子,倒是时不时在场子里碰见。难道是城西的苏府?一会得让刘三好好打听打听去。 “住府里啊。我爹爹都不让我出门。”非常也不想要那筷子了,继续好奇地东张西望。 今儿真是捡了大宝,逮着这么个不谙世事的俏娃娃。姬天祺心底暗笑,瞧瞧这小脸蛋竟是勾人哪,有些按捺不住早些把这俏娃娃带回府藏着。想到此,朝着身后的小厮叫了声,“来喜!” 来喜赶紧走到姬天祺跟前,半蹲着身子将耳朵附过去,“是,三少爷!”说完便起身出了万花阁。 大纨绔这是阴谋阳谋了呢。非常在心底瘪了瘪嘴。 来回招呼的尹氏,看了眼正在乱看的非常,见非常轻轻摇摇头,又转头招呼去了。 第十一帛 欢宰肥羊 下 老实说,做鸡腿是个技术活,也是个时间活,尤其对于久未接过几次客的万花阁来讲,一天之内已经接待了一个瘟神,咳咳不,财神如非常,紧接着还要接待更多的财神。要说这尹氏,非常还是很看好她的,应变能力奇好。这万花阁先前就把之前的存货吃得干干净净,这会肯定是让春茶去外面酒楼买了饭菜。这鸡腿嘛,是非常自己点名要吃的。估计得买回来,万花阁再加加工了。 而在这段空挡,必须得有些小吃零嘴打发时间,光是听曲儿瞅艳舞喝烧酒是不对的。勤俭持家是夸尹氏和万花阁的,不信你看: 摆在八仙桌上的,只有一些廉价的瓜子花生杏仁干,上桌的那几碟糕点一看就知道是先前没吃完直接端上来的。虽是七七八八铺了一圈,连点新鲜水果都没有,实在寒碜,欠了那么点大气跟风流。 只能说万花阁目前是真的很……很穷。 “美人哥哥,果儿可以问个问题吗?”非常收回四处张望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姬天祺,小心问道。 姬天祺一听,刚扔进嘴里的瓜子仁喷了满桌,呛了个满口,芍药马上过来伺候喝水拍背,姬三少倒是耿直,拿了茶杯就拍开芍药的手,过河拆桥忒快了。好半天回过神来,眼角已经笑出眼泪了,看着非常,自命风流将扇子一合,轻轻用扇头微微挑起非常的下巴,“美人哥哥听起来不错,有意思!有意思!哈哈……” 刘三一窝见主子如此兴致,连忙拍马道:“公子爷风流俊朗,眼光自是不一般……” 众位姑娘因之前跟非常打过交道,这隔壁锅子的水都还没烧开,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还是个稚儿,又不敢贸然开口相问。这会见其如此说话,也是装模作样拿手绢掩面偷笑。适才,尹氏尚未来得及告知阁里姑娘们,阁子已经换了主子。这会倒是和乐融融,想是也没惹恼这位女红妆。思及此,尹氏也是忍俊不禁,一脸好笑地看着新主子,好奇她到底要问什么。 非常倒是没觉得这称呼有多好笑,不就是一个哥哥前面加了“美人”两字嘛。这纨绔少爷的皮囊那是真真不错的。不能拿来当小倌,叫叫美人还是可以的吧。反正这姬三少也是当自己稚嫩脑残,童言无忌嘛不是。 非常睁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笑翻的众人,继续道:“美人哥哥都在笑什么呢?果儿还没问呢。” “哈哈……俏娃娃尽管问,尽管问,哈哈……”姬天祺正了正笑歪的身子,又打开折扇假把式摇起来。 那我就不客气啦。 “我爹说在外面吃饭是要给银钱的,爹爹每次带果儿吃鸡腿都要给十个金锭子,果儿今天出来没带金灿灿的东西,钱袋里只剩这些了……”非常皱着眉头,将钱袋掏出来,放到自己桌子跟前。 恩,还是有点亏,还剩了五十五两现银。 这点小银子,姬大纨绔肯定是不放在眼里的,刘三那些跟班还有这阁里的姑娘们还是觉得挺小一笔钱财。至少不只是能不能吃鸡腿而已。十个金锭?!这苏果平常都在吃什么珍奇鸡腿!还有,这苏果的爹败家程度跟姬三少完全是不相上下呢。 刘三有些哆嗦,这回帮姬三少拐了这不知谁家小少爷,三少自然有姬家做后盾无所谓,可自己就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想到这里,刘三的起哄声弱了下去。 而五十五两银子能不能吃鸡腿? 这还真是个问题。 照说,这五十五两应该能让寻常百姓连续吃上几个月的鸡腿儿,但是万花阁的鸡腿,那就说不定了。 反正非常肯定觉得吃不了。 见非常如此问,姬天祺也有些犹豫不定了,小心使得万年船,不然怎么在道上混,若真惹上碰不得的人,那就麻烦了,姬三想起姬天佑的黑脸,后背一阵发毛。不能真把家里那尊煞神给惹毛了。想他从6岁开始在安阳街头横着走,这安阳城甚至凤都,都有他三公子的传说。但就是在那么好几年前,一不小心把煞神惹毛了,结果……不堪回首。自那以后,煞神的逆毛,他绝对不去抓挠。俏娃娃这事得好好找刘三合计合计。 姬天祺朝刘三使了个颜色,扇子一合,然后用扇柄将钱袋推到非常跟前,一边笑嘻嘻问到:“果儿啊,你爹叫什么名字?” “爹爹说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他的名字。”非常随手把玩着钱袋的流苏,然后抬头望着肥羊姬三,眨巴着眼睛: “美人哥哥,我爹爹说过,没金子就吃不了鸡腿……” “我的小祖宗喂,您自个儿的银子就够小的们几个吃好几天的鸡腿了……”姬三的喽啰们又开始新一轮哄笑。 非常懒得理睬,继续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姬天祺。 姬天祺看着这水灵灵的的大眼睛,“极品俏娃娃”这一想法刚从脑子里一过,脑门一冲,手已经快摸上非常的脸,傻呵呵说道:“美人哥哥给金子让果儿好好吃鸡腿……” 非常一听随即转头错开咸猪手,对着尹氏问:“美人哥哥请果儿吃鸡腿,嬷嬷跟美人哥哥收金子吧……”说完又回头对着姬天祺展开一个自认天真快乐的笑脸。真是够拼了。 这小祖宗好歹也是个黄花闺女,跟姬三少沾上,真是……尹氏已经心里已是从哭笑不得化作一声苦笑,面上却是笑开了花,来到非常和姬天祺旁边伺候。 姬天祺因着没摸到脸,本是有点不高兴,这会一见这笑脸,瞬间又傻乐上了,“好好,美人哥哥给!来顺!” 站在姬天祺身后不远的另一个青衣小厮应声,从怀里掏出钱袋,拿出一叠银票交给姬天祺。 “爷今儿高兴,全赏了你们了!”姬天祺大手一抬,将银票塞到尹氏手里。 一叠银票啊,二世祖果然是壕啊。不枉她拼了老命装嫩装天真啊。 “谢谢美人哥哥,嬷嬷赶紧去给果儿端鸡腿吧。”非常这下是真乐翻了,让尹氏赶紧端菜上鸡腿去,然后双手拄在桌上托着笑脸,甜甜说道,“爹爹说不能随便占别人便宜,果儿的钱袋和银子就送给美人哥哥吧,下次再碰到美人哥哥,果儿也让爹爹请美人哥哥吃鸡腿。” 姬天祺一听乐坏了,伸手轻轻捏了一下非常的左腮,这一下非常是没躲了。得得,让你捏一下,以后若敢说我坑了你,姑奶奶打断你的手。 非常继续笑眯眯地眼睛乱看,见牡丹芍药不太自然的表情,轻轻挑了下眉,皆是心中一惊,赶紧敛了神色,娇滴滴地用手绢擦擦嘴角,对着姬天祺和来顺送起秋波来。 这才对嘛。 第十二帛 坏水起锅 夜渐浓,微风起,若有似无飘进门窗,吹散了稻花香。尹氏身后跟着春茶和厨房伙计端着饭菜走了过来。走近饭桌,一一摆上。虽是临时拼凑版,胜在摆盘精致,色香俱全,花架子还是过得去的。 “三公子,万花阁久未曾迎得贵客,厨房食材不多,所以特地去福满楼现给您点了这一桌饭菜,福满楼的伙计都是照着您平日的喜好上菜,茶香排骨、水晶肘子、宫保虾仁、梅干扣肉、红烧鲤鱼,都是刚出锅。”尹氏不慌不忙笑着介绍道,最后接过春茶端着的菜碟,轻轻放在饭桌中央,接着道: “小公子要的鸡腿,没有点菜名,老身就做主吩咐厨房做了桃花鸡腿。这桃花鸡腿是万花阁的镇阁菜,对食材极为讲究,必须现买,所以耽误了些时候。鸡腿黄嫩,辅料色艳,肉质鲜香,滋味多样。鸡腿的表皮下,厨房还特地埋了虾仁、荸荠、核桃等,三公子和小公子请品尝。” 桃花鸡腿……绍兴一绝桃花鸡腿!尹氏居然知道菜谱!那一千两黄金是花的真切值当。 非常眼前一亮,盯着尹氏,眼睛笑成了一弯小月牙,指着桃花鸡腿问尹氏:“桃花鸡腿?果儿没看到桃花……” “小公子有所不知,这桃花鸡腿并非是食材中有桃花,而是老身祖上做出这道菜时,正值浓春桃花盛开,漫天纷飞,祖上便将这菜起名桃花鸡腿。”尹氏回道。 “哦,这名起的好。这桃花鸡腿儿,果儿还没吃过呢。美人哥哥,果儿吃鸡腿了哦。”非常一边说着话,右手已经先拿起了竹筷,眼巴巴地看着姬天祺。 蹭吃这活计,非常实在是太擅长了。但对着姬天祺,她决定还是一装到底,礼节过场,必须要走的,有始有终做好单蠢的富家小公子才算。 看着非常的大萌眼睛,姬天祺感觉已经快被这甜糯糯的俏娃娃融化成一滩春水了。别说鸡腿,就算让他给摘星星月亮都成。姬天祺也笑歪了嘴,捡了一块鸡腿夹到非常跟前的饭碟,“好好,美人哥哥给果儿夹块大的……” 非常也不客气,咧了下嘴,夹起鸡腿轻轻咬了一口,鸡腿外皮已经煎炸得酥脆恰当,里面肉质香软滑嫩,应是农家黄脚鸡,又捡一颗虾仁,鲜嫩爽口,核桃仁也是泡水去过角皮的,口感与鲜核桃仁相差无几。这万花阁的厨师明显比这会的姑娘们值钱。 姬三也夹了一块,尝了一口,说了句“做的不错”,开始动歪脑筋了:“果儿啊,一会吃完鸡腿,去美人哥哥家里玩可好?” 姬天祺将鸡骨头吐在饭碟子里,放下筷子,自命风流将折扇打开扇风,笑眯眯地看着非常。 非常一边啃着鸡腿,抽空抬头看了眼姬三,心底总结一句:尽管面皮俊朗,仍然猥琐。 “可是果儿要回家,爹爹找不到果儿要生气。”非常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眨着眼睛回答。 这姬家嘛,以后有机会可以去探探,据说家大业大的,指不定好多宝贝,就是看看过过眼瘾也是不错。况且这二世祖家真是有钱啊。去了也得抱点啥回来补补这万花阁的漏洞。重新装修肯定要花大钱咧。 姬天祺心底有些不高兴了,到底还是不忍心对着俏娃娃发火,只得按耐住气躁,也不忙着吃食,循循善诱道:“美人哥哥家里有好多好吃的鸡腿,你去美人哥哥家玩,美人哥哥叫人传信给你爹,告诉他你在美人哥哥家做客,果儿说好不好?” 姬天祺说完转头对着旁边遗一喊,“刘三!” “公子爷,您啥吩咐?”刘三刚拿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送,闻得姬三的使唤,忙不迭猛咽几口,把身边的姑娘推开跑了过来。 这躁动的可不止姬天祺。这万花阁里别的人恐怕不知道非常,尹氏可是知道这大小姐的底细的。尽管她对非常的身份也是半信半疑,但绝对不是这安阳城那几家苏府里的少爷小姐。这小祖宗可真是满口胡言,也算是见识了。就怕这小祖宗前脚跑了路,后脚这姬三少就来砸了万花阁。想到这,尹氏忍不住拿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趁着空隙,朝非常那边瞟了几眼,差点崴了眼睛——这姑奶奶还在吃鸡腿。这已经是她吃掉的第三个鸡腿了,还不说先刻才在阁里用了饭,这得是哪家出的闺女这么能吃…… “果儿要去我府上做客,你去果儿家里传个信。”姬天祺笑眯眯地看着非常,话却是向刘三吩咐的。“果儿现在高兴了吗?告诉美人哥哥你家在哪里?” 非常继续慢条斯理地啃着鸡腿,脑子也开转了。这小二世祖也不是那么无知蠢笨的。这些天在客栈天天听说书,据说这安阳城,总共就三个苏府,一个城北一个城东,这两家都有少爷,是姬天祺的狐朋狗友,成天混在一起。只有这城西的苏府,说是书香世家,家门甚清,出了几个翰林院士。姬天祺这厮肯定也是猜她出自城西苏府,先前召唤小厮来喜,估计就是去探路了。 算了,点到为止见好就收。这当口可不适合去姬家逛。 第三个鸡腿总算吃完了,非常拿起桌上的布巾,轻轻擦了擦嘴角,总算吃的有些满足了。先前那顿饭呢,好是好,但没有桃花鸡腿,这么一说还是托了这姬三少的福。 “美人哥哥,果儿之前住在府里,现在也是住在府里,但是果儿现在是跟着爹爹来拜见老祖宗的。”非常认真地想了想,咬着筷子看着姬天祺。 姬天祺笑容一凝,继续再接再厉,“那果儿的老祖宗住哪呢?” 非常睁大眼睛,努力想着,“老祖宗住在佛堂里。果儿是钻洞子爬出来的,府里的狗洞很好爬的。” 问了半天,姬天祺还是没有套出个所以然,转头跟刘三一对眼,刘三呵呵回一个“是”,便又坐了回去。 这厮是要来硬的啊。 非常呵呵一笑,夹起第四个鸡腿。 第十三帛 非常跑路 “吱呀”一声,一股夜风凉凉随门呼了进来,紧接着一个身影走进万花阁。 探路小厮来喜回来了。从他出门到这会推门,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不得不说,来喜的腿脚是相当利索,来顺能揣着这纨绔爷的银票,来喜来顺,这两人应该是姬家的家生子。姬天祺倒是有些好帮手。 非常还在慢条斯理地啃着最后一个鸡腿,姬天祺显然已经将非常视为囊中之物了,这会子也在意思意思捡几口菜吃。 来喜推开门,径直走到姬天祺身边,弯腰凑到姬三少耳边,挡住嘴型,低声嘀咕。八成是汇报情况来了。听着来喜的嘀咕,姬三少脸上慢慢乐开了花,最后脸上笑容堆得那桃花眼飘起来,扇子一合,大喝一声“好!”,挥挥手,来喜退到一边,跟来顺站在一起。 想来是来喜探到这城西苏府也跟非常没关系,使得姬三少心情倍好。 “果儿吃好鸡腿了吗?走,跟美人哥哥回府里吃鸡腿去。若是果儿还想吃这桃花鸡腿,美人哥哥明儿让这老妈子送到府上可好?” 姬天祺接过来顺递过来的方巾,简单擦了擦嘴,哈哈笑道,心情真不是一般的好。 刚才来喜跑去城西打听了一番,这城西苏府有两个少爷,一个小姐,两个少爷都在凤都国子监里准备秋闱。前两天跟城北和城东苏府的苏子贡苏启莲鬼混时,可没听他们说起家里有俏表弟来。那这苏果至多就是大富之家,这凤天论大富,谁比得过姬家,这苏果家的贵嘛,还能越过姬家去。若真是凤都世家族人,来了这安阳城,凭他地头蛇姬三少还能没听过。况且那尊煞神现在凤都,这可出不了什么乱子,简直是天助我也。 想到这,姬天祺喜上眉梢,打开折扇,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桃花眼,这会子死死盯着非常。 这是什么样子? 恶狗看到肉骨头的表情。非常不由想起隔壁竹马家那条恶犬拉布拉多。那狗特有个性,就爱啃肉骨头。但凡非常在竹马家瞎晃悠,没给它捡两根肉骨头扔过去,绝逼是用这种表情朝她猛吠,大概意思就是没给我带肉骨头,你就当肉骨头给我啃。姬三少嘛,倒是比那恶犬顺眼得多。 非常放下鸡腿,拿起桌上的方巾重新仔仔细细把手指擦得干干净净,然后转头睁着大眼睛说:“美人哥哥已经告诉我爹爹了吗?” “说了说了,来喜刚才就是去跟果儿爹爹报信了。”姬天祺忙点头,顺便看向来喜。 “小公子放心,小的先前已禀过苏老爷。”来喜赶紧点头。 很好,这姬三少果然够胆子。一确认完非常不是安阳三个苏府的人,就开始动手了。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配合如此默契,非常也不打算再跟这二世祖耍嘴皮子。 那就动手吧。 “那果儿就跟美人哥哥去吃鸡腿儿,明儿美人哥哥送果儿回去,这样爹爹就不会揍果儿了。”非常笑嘻嘻地看着姬天祺,话尾落在后面。 姬天祺本想着俏娃娃再不肯走,就让刘三他们用强,这下可好,愿意跟他走了,那可不能把自己美人哥哥的大好形象给破坏了。 “来,美人哥哥牵果儿走!”姬天祺伸手便要去拉非常的小手。 他先前捏了一下这俏娃娃的小脸蛋儿,真是跟鸡蛋似的嫩滑,这小手的滋味定然不错。 非常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左手往后一缩,把袖口放到姬天祺手上,一板一眼说道:“爹爹说果儿的手不能随便牵,连爹爹都不行。美人哥哥就跟爹爹一样牵果儿的袖口走吧。” 得嘞,不跟你这俏娃娃争这一小会儿,等到了姬府,哪还能由得你爹爹说了算。 “好好,美人哥哥牵果儿袖口。” 姬天祺也不多说,拉着非常的袖口就往外走。来喜来顺紧随其后,刘三一伙胡乱往嘴里塞几口酒肉,赶紧噼里啪啦起身,跟着姬天祺出了万花阁。 尹氏眼见这非常就如此跟姬三少走了,心中大惊,欲言又止,看了看这混天霸一行,有心阻止也是无能为力。这新主子似乎有些功夫,但这姬三少人多势众,不知胜算几何。思及此,尹氏一边带着姑娘们送客,一边招来两个龟公上前跟着。 此时,估摸晚上八点钟,也就是戌时。青楼勾栏灯火通明,各路喝花酒的找花娘的游画舫的跑来吟诗作赋的雄性动物,全都涌到了这条安阳最负盛名的百花巷。娇滴滴的招客声此起彼伏,楼里阁里满是姑娘的卖笑声,在这暧昧的暖黄灯色下,调情声格外醉人。好几个公子哥儿搂着花娘出了这楼里,准备带出去一夜春宵或是金屋藏娇,这才算真正点燃这夏夜。 非常被姬天祺牵着袖口,走出万花阁。结果一出万花阁的门,就被莫名其妙的人潮狠狠挤了一把。不知今儿百花楼出了什么新花样,人潮全部往这里涌来,楼里楼外全是人,让斜对门的万花阁门口都带了些人气。虽然只是拿背对着。 若说往常,人山人海,一向是非常忌惮的场景,能不去的,绝对不会去凑热闹。这会,非常心中一乐,看来连动手都不用费太大力气了。来喜来顺眼快,一见此景,立刻上前挡在姬天祺前面,防着人潮撞到他,姬天祺眉头一皱,将非常拉到身后,刘三和他的小喽啰们火速跟上来,将她跟姬天祺围成一个小圈护着,在人群中左推右搡,口里大喊“都给三公子让路!”。 平日,这姬三公子的名头确实是相当好使,但这会百花楼的花魁就要出来了,人人都伸长脖子往前挤想一睹这花魁芳容,怎么可能让路,几个汉子回头往刘三这边看了一眼,飞快躲开,当没听见,全都往前挤不肯让路。 非常见此,嘴角轻轻勾起,右脚狠狠踢上离得最近那个小喽啰的脚踝,空着的右手再用力一推,一声惨叫在非常耳边响起,被踢的小喽啰朝前一个扑倒,人潮顺势一挤,刘三等人围成的小圈重心不稳,被挤得七零八落,非常在趁机将左手臂一缩,衣服左袖顿时一空,左手臂自由了,再一个利落转身,一头扎进摔倒的那个小喽喽打开的缺口,混进了人群,然后对着姬天祺的方向大喊一声“美人哥哥!”,如同梭鱼一般溜走了。 姬天祺原本皱着眉头,想让刘三把人给打出去,不想身后传来惨叫,刘三跟手底下的人重心不稳,人潮一涌,自己也险些摔倒,幸亏来喜来顺护着,结果手上突然一紧,一声“美人哥哥”,回头一看,哪里还有苏果的身影。姬天祺顿时气急败坏,大吼道,“你们这群饭桶,俏娃娃不见了,你们还不给我找!!”一时气急,便将那扇子朝刘三狠命砸去。 刘三脑袋吃痛,又听得姬三少的怒吼,回头一看,来喜来顺护着姬三少,而他身后,果然不见那俏娃娃的影子。“把百花楼给我砸了!这些人也给我打出去!找不回苏果,小爷我要你们的命!”姬天祺拨开来喜的手,对着刘三的腿就是一脚。 刘三忍不住嗷嗷大叫,见姬三少死命瞪着自己,后背一个哆嗦,对着跟前的人就是几脚,“还不给姬三少让路!”其他喽啰一看,全都跟着左踢右打,被踢打的人顿时东倒西歪,原本依靠互相倚靠保持的人群重心,顿时散成一锅人粥。 今夜,这百花楼实在是火啊。 第十四帛 百花一瞥 在百花巷里百花楼万花阁前,这厢,姬天祺一肚子火烟儿骂天骂地,背着双手来回踱步,时不时朝着身边伺候的人踹几脚出气,刘三一群在一片混乱中一肚子火烟儿找着非常。 那厢,非常一溜进人群,便顺着人群钻进了百花楼。 起初,她是打算趁着这夜里人多人杂,制造点混乱,顺便动手教训下这二世祖再跑路的。不想一出万花阁就被这人潮给困住了。这来喜估计还没来得及把这百花楼前的动静告诉姬天祺。不然以那二世祖的做派,说不定就算这么多人,也会让刘三他们提前去清场再走。这估计就是猴急的恶果。 眼瞅着这人潮,想要甩脱姬天祺直接逆着人流方向溜回客栈,反倒是行不通了。正好,这一跑进人群,就被往百花楼挤。既然都来了,那就干脆去百花楼遛遛。当提前打探敌情。 非常顺着人流方向,正好被挤进百花楼的大堂。环视一圈,这百花楼果然是有钱,确切来讲,是太有钱了。 这百花楼也是两层阁楼,四四方方,仍以中轴线左右对称,每一处门阁廊柱尽是用着纯色朱红,格外亮锃。这屋里的桌椅木榻,竟都是用上好红木制成。地板上则铺满大红地毯,踩上去松软无比如同踩在云上,每个门窗、廊柱、檐角、栏杆、墙角,但凡眼见之处,全是□□版的嫦娥奔月、白娘子、孟姜女、观音下凡的雕花、挂画,活脱脱一现实版春宫楼阁,而人从那自二楼垂直飘满鲜艳的彩色布条间走过,布条扫在脸上着实有些痒。被这么一撩拨,连自己还是个女的,都有些浮想联翩,更何况是进了这楼里的男人,哪还能清心寡欲得了。 而在大堂正中央,搭着一个约莫三尺高六尺宽的四方大红舞台,大红绸布随着清风轻荡,而在这通明的暖黄灯光映衬下,色泽更加鲜艳欲滴。 在舞台两侧,两个红底鎏金字的挂副亮瞎人眼,上面分别写着“百花楼头牌”“花魁柳飘飘”。原来这花魁名柳飘飘,难怪全场男人都在喊飘飘。 此时,在舞台中央,绸布的两尺下方,五个身着红黄蓝绿粉的娇俏花娘围成一个圆圈,在这小圆圈中间,摆放着一把古琴,琴身上刻着“柳飘飘”三字,这便是百花楼今日揭晓的花魁之琴。 这五个花娘完全不受楼里楼外影响,娇笑着抚琴吟唱,时不时朝着舞台下的人群抛个媚眼扔个绣帕。这男人们是完全按耐不住,争抢着绣帕仿佛就抢到了花娘。眼下这花娘便是如此千娇百媚,容貌也是中上,勾引男人的战绩不俗,不知那柳飘飘将是何等尤物。 这白棠还真是个经商好手,不容小觑。短短几年,白棠便将百花楼经营成这百花巷呼声最高人气最旺的青楼。若非先前跟尹氏知晓了些白棠的底细,非常还真会怀疑,这老板难不成也是穿来跟她抢饭碗的。 眼下,这楼里楼外里三层外三层,只有舞台周围一圈摆着五张大八仙桌,被一圈栏杆隔开,达官贵人搂着花娘,坐着饮酒作乐等着柳飘飘登场。这楼里竟是有些水泄不通了,只要还能站人的地儿,都沾满了人气。花楼姑娘们不甘风头被即将登场的花魁给全部抢走,几乎拼了全力拿事业线白大腿缠着恩客们,娇滴滴的不满中透着浓浓的撒娇和调情。 恩,总体来看,这楼里的姑娘们确实比万花阁里的要吸引人得多,不只是更年轻,也有真本事。非常一边小心躲着楼外刘三他们的寻觅,不动声色朝楼板边上靠走过去。这会子也顾不上等那柳飘飘出场,眼瞅着一个厨房丫鬟艰难将菜肴送到八仙桌上,穿过人群左拐右拐往后走,非常估摸她是要往厨房方向走,便几个巧身见缝插针,终于跟上那厨房丫头的脚步,来到后院了。 此刻,百花楼的后院倒是静悄悄的,护院打手估计都派到前院帮忙去了。非常尽量走在暗处,沿着小径朝对面的后门走去。在快步走动中,这后院的状况也摸了个大概。 百花楼的后院是个小四合院,远不若前院讲究,零星挂着四个灯笼勉强能照明。石子小路,靠边放着一口大水缸,一座小假山不以审美为目的的堆砌,一小排冬青种在四边,夹竹桃和百合花香味似有若无,灯笼在黑夜的掩映下,还真是有几分灯影绰绰。夜风吹来,吹散了非常脸上的微汗,舒爽不已。 尽管已到了后院,但仍能听到前院传来的喧嚣声,其中就包括刘三的那句“都给我停了!” 非常加快脚步,走到后门一看,果然是锁着的。非常长叹了一口气。这后门吧,若是锁着的,那就意味着那二世祖追到这里,也就是个死结了。锁着了也有点麻烦呢。她曾跟锁匠学过如何开锁,尤其这种最传统的铁锁,就是随地捡根结实点的小树丫也能把这锁给打开。目前她还不打算跟二世祖结下仇怨,这初来乍到的,必须低调。显然不打开更有利。瞄了一眼那差不多两米高的围墙,她可不会飞檐走壁。 非常沉思在要不要开了这锁的天人交战中,忽然闻见一股难闻的味道,回头一看,一个佝偻的中年男人提着一个水桶朝后门走来。非常赶忙一退缩到暗处藏起来。只见这中年男人费力地提着一桶潲水,慢慢走向后门,油腻发酸的潲水味随着夜风,很快飘散得到处都是。非常又对气味特别敏感,只得死命屏住呼吸,凝神静气。 中年男人终于走到后门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锁,一声尖厉的呵斥高声传来:“林老头,这几大桶潲水全满了,还不快点拎出去!” 这声音的主人嗓子有些沙哑,提高音量的呵斥声,犹如铁锹铲沙的“嚓”“嚓”摩擦声,在这夜晚突兀响起,让人听着格外不适。 老林头闻声,手一顿,半开着的锁又放下,看看四周也没人,便钥匙也不取,转身又颤巍巍向厨房方向走去。 非常本想等着这老林头拎几个来回昏头转向后,再就着这钥匙把房门打开,但始终没挨过那要命的味道,见老林头已走到厨房门口,便迅速出手转动钥匙,取下锁,再回头看老林头已进了厨房,这才小心将门轻轻推开再合上。 这后门外也是一条小巷,通边都是百花巷勾栏院的后后院,后门口都挂着一个昏暗的灯笼,而在巷子口两头,远远望过去,便能看见百花巷折射过来的亮光。 这必是与百花巷并行着的巷子。 非常想了下傍晚从四方客栈朝这来时的方向,果断向左边巷口快步走去。 第十五帛 姬三耍横 上 夏日清晨,鸟啄蝉鸣声渐响,将安阳城百姓从夜里的休整中召唤到今朝,非常也在这渐起的人声牲畜车轮咕噜声中苏醒。昨夜在万花阁和百花楼的一番动作,有意料之中也有意料之外,尤其是碰上姬三一路,虽是顺利脱身,但也不若预想得那般低调无声。未免再生事端,昨夜从百花巷出来后,非常也无心思再仔细逛逛这安阳夜市。 要说这安阳城,不愧为凤天第二大繁华之地,即使夜晚也是热闹无比。四方客栈和百花巷这一片过去,是安阳最热闹的西市一片。四方客栈在长顺街上,这长顺街、百花巷、西祠胡同、北大街整好就是一个东南西北十字路口。 西祠胡同主要是住家,再下去就是权贵富户的府邸。长顺街一水儿下去全是客栈,再下去就是各种商铺,非常前两天去过的金铺和布庄就在这胡同下去的另一个十字路口,是安阳最热闹的东市。而北大街这一圈夜市格外热络,也方便寻欢客出了百花巷,便到这里来吃些宵夜,再拐个角就到客栈。与其他长顺街上倒是安静许多,偶尔有夜归人夜来客,动静也不大。 所以非常昨儿一从百花巷回来,洗漱完便睡下了。倒也睡得格外踏实。夜晚对她来讲,向来步难熬。即使在现代,她的夜生活也相当没有看点。最多的,也就是跟着非凡混吃混喝到十点十一点。要不也就是宅在家研究下菜谱或是练练瑜伽跆拳道。 非常摸了摸枕头下的表,不到七点钟,天色也是大亮。非常伸了个懒腰,掀开薄被下床,走到窗户前将窗门一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几缕阳光也透过古树照在身上,格外舒服。这也是非常将房间要在二楼的缘故。 即使昨晚无甚烦忧地睡了个好觉,但她还是须得知晓百花楼的情况。于是关了窗门,开始穿衣服。昨儿穿的是那身定做的藏青色袍衫,下午才出门晃荡,也倒是不扎眼。今儿就换上那身纯白色的袍衫,也不那么吸热。 非常向来不喜第二天还穿头天的衣服,一年四季皆是如此,更不必说夏天了。要说这古代最恼火的,就数那夏热。没有电扇空调,蒲扇团扇纸扇什么的真心就是个浮云。昨儿的袍衫只是穿了那么小半天,淡淡的汗味也在飘着。虽是在姬家布庄只做了三身衣服,再加上那套不合身的袍衫,也统共不过四套,这几天在客栈就让小二拿去都洗了个遍。自己带过来的那身裙子,虽是凉快许多,但莫说穿着出门,即使在房间里也暂且不敢穿的。入乡随俗,非常使客栈伙计帮忙去姬家布庄取衣服时,自己则顺道拐进了一家普通布庄,买了两身**亵裤和扎胸的白色布条。 这一通下来,住店制衣也是一笔不小不大的开销。今天还得跟尹氏通个信儿,修整万花阁的事情必须得加快。 思及此,非常迅速将扎胸的布条尾巴塞进咯吱窝下,套上袍衫,将长发梳顺,用那蓝色的布条简单扎了一个男子发髻,便推开门。小二早已在楼梯口候着,这会子见非常出来,一个笑脸迎过来: “公子,洗脸水已经给您打好了,您这边请。” 算起来,非常在四方客栈已是歇了三日,吃喝几乎都在这里,又是住的天字号房间。这四方客栈来的大多是有钱的富户,但这么随和不摆架子的却是极少。据说已经付了十日的房钱。不仅如此,光着三日,就着小二送洗了两回衣服,每次少不得赏他几个子儿,自然受得掌柜和小二的欢迎。这是非凡教她的。几个零碎钱花出去不会损了你,但能多少收买点人心,于她总是不错的。 这不,这么一来,她每日差不多这个时辰起床出门,店小二便打好洗脸水在楼梯口候着。只等她洗漱完用完早饭,然后在半晌午时分将一盘糕点,一碟瓜子,一壶清茶放到大堂偏角的位置上。 这几日,她都在房间里用早饭。午饭和晚饭倒是都在大堂的角落。这客栈的说书先生,基本上也就在每日上半晌人多的时候才到客栈。姬家向来为说书先生提供着丰富的素材,昨儿姬三那边不管动静大小,少不得要成今天的说书重点。 果然,待到上半晌午,说书先生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便在客栈大堂通透响起,打断了非常的思绪。这会子,她正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手指时不时敲击几下桌面,闭目养神。她倒也不是闲着,昨日匆匆一瞥那百花楼,心中有了些计较,正思索着捯饬万花阁的姑娘。 非常整了整衣服和头发,推开房门走下楼,朝老位置走去。那店小二原本正招呼客人,回头一见非常出来,便跟那客人笑说了几句,将她迎了过去,“公子,您的茶点小的已经准备好咧。” 非常微笑谢过,走到位子上坐下,捡起一块绿豆糕往嘴里送。店小二见非常落座,便也不多话,回身招呼客人去了。那说书先生今天要将的故事也就开始了: “昨儿这安阳城可谓热闹寻常,一来百花楼的新一任花魁引得大半个安阳城的男子过去,想要一睹芳容,二来姬三少赶巧要拐个俏娃娃回府,不想这百花楼花魁一事却凑巧搅黄了他的好事,惹毛了那小祖宗,这可不得了,今儿小老儿要说的就是那姬三少大闹百花楼。 话说昨儿姬三少去那百花巷消遣,不想路上碰着个粉雕玉琢的俏娃娃,便费了心思要将那俏娃娃带回府里去。那俏娃娃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还是个带把的,也不知是哪家富家子弟,不谙世事,偷溜出来游玩,穿的富贵不说,吃个鸡腿也要掏金子。姬三少是何许人也,就是吃金子,他也会答应。这不,三少爷直管带着那俏娃娃,在百花楼对面的万花阁吃鸡腿,花了一千好几百两银子吃了那鸡腿……” 这话音一落,堂客们的啧啧之声便接二连三响起,直呼这姬三少果然纨绔荒谬,也少不得称奇,便有人打断说书先生: “什么鸡腿值一千多两?……” “就是就是,再说那万花阁不是都快关门了,哪出得了一千多两的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