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新娘当皇后》 第一章 幽静的正堂里,浓重的檀香味充斥在苏如玉的鼻间,她悄悄打量面前的老人,有些局促不安的用手搅动着衣服的下摆。粗麻布衣的她,似乎与这房间里的华贵格格不入。 “如玉,虽然我们苏家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承认你的身份,但是一直待你不薄。现在苏家有难,你不会见死不救吧。”说话的人是苏家的老夫人,花白的头发高高盘起,嘴里说着求人的话脸上却没有丝毫示弱的意思。 “有难?”苏如玉不解的反问,虽然最近苏家的生意有下滑的趋势,但是还不到有难的地步吧。更何况,她一个爹不疼娘不爱还不被家族承认的私生女又怎么可能帮到忙。 苏家是苏北一带有名的衣料大户,但苏老夫人身体一直不太好,只生下一女之后就没有再怀上孩子。苏如玉的亲爹,当初甘愿入赘苏家才将苏大小姐娶到,可苏如玉的亲娘却不是这位出身高贵的苏大小姐,而是某个被酒醉后的苏姑爷强要的苏家丫头。不过苏如玉的亲娘生产后便染上风寒去世了,她也只能从厨娘那里得知她娘生前唤作小环,具体姓名却不太清楚。 这事对于苏家而言无疑是一件大丑闻,可苏大小姐却意外的留下了苏如玉。虽然没有承认苏如玉的身份,但也没有亏待过她分毫。不得不说苏大小姐这招使得妙,她的大方包容让苏如玉的亲爹大感惭愧,自此之后再也没做任何对不起苏大小姐的事,就连这亲生的女儿他也从未过问。 “我们一直与北方的段家有生意来往,要是没有他家的毛皮,苏家的生意恐怕熬不过冬天啊。”苏老夫人顿了顿,“段家有一个小儿子,自小多病,他们想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嫁过去冲喜。” “老夫人,你是要我……”苏如玉眼底有些茫然,她本以为能在苏家好好干活最后找个人家嫁了,却从未想过远嫁北方,更甚是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病秧子。 “我的意思是,你以苏家小姐的身份嫁过去。”苏老夫人缓缓闭起眼,不敢去看苏如玉的表情,其实苏家小姐还有一位,但那可是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外孙,她就只能牺牲苏如玉了。 “我……我知道了。”苏如玉点头,任何怨言都没有。这样的决定一点都不难猜到,毕竟苏家真正的小姐苏无双可是有名的江南第一美人,哪里像自己这般平庸,想起苏无双楚楚惹人的模样,苏如玉顿时觉得要让那人去冲喜换她也是不忍心的。 “你也不必太过伤心,段家家底丰厚,你嫁过去是名正言顺的段家少奶奶,即便是冲喜,段家也不会亏待你的。”苏老夫人头一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苏如玉说话,看着这与她外孙女年龄相仿的女孩,她竟多了几分恻隐之心,“苏家会给你准备好嫁妆,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嗯。”苏如玉答应道,“若没有其他的事,如玉就先告退了。” 苏老夫人挥挥手示意,她便欠身离开了正堂。 没过几天,苏如玉就穿起嫁衣踏上了远行的送亲大队,苏老夫人还特地给她找了两个陪嫁丫头,以照顾她这一路的衣食住行。苏如玉看着那两个年纪尚小的女娃儿不禁苦笑,她一贯是以丫头自居,没想到也会有丫头伺候的一天,说到底,苏老夫人这番举动不过是为了苏家的面子吧,哪里又是体贴自己这一路的辛苦呢。 怀里抱着厨娘这些年在苏家得到奖赏的首饰和一些精心准备的点心,苏如玉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圈微红的厨娘,便扭头坐上了马车。这厨娘没有子女,算是苏家里对自己最好的人,以前还曾想过以后要对厨娘尽孝,却不料现下自己远嫁北方,她也只能把自己多年积累出的钱财全都偷偷放在了厨娘的枕头下,也算是对厨娘这些年来的照顾一个回报。 从苏北到北方说长不长,但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是到不了的。临走的季节还是初秋,而迈入北方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山路上堆满了厚重的积雪,马车前行很是困难,车夫的身体也很难抵挡寒风的侵袭而越发虚弱。 苏如玉披着毛皮从马车里探头出来,望着恶劣的北风天开口柔声道,“又开始下雪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罢。” 驾车的车夫点头答应,“小姐您看,那边有一山洞,我们是否要去那里躲躲雪?” “嗯,就听你的。”苏如玉点头,索性下了马车徒步走向不远处的山洞。 这场大雪不知道要下到何时才能罢休,送行的人干脆在山洞里点起了篝火,烘烤这几天因为天气而湿冷的外杉。苏如玉坐在一边,望着篝火有些出神,自己以后就只能生活在如此寒冷的冬天了吗,竟然有些怀念江南水乡的温暖了。 “那……那是什么?”这时,苏如玉身边的小丫头忽然指着远方的白色惊呼道。 众人顺着她指向的地方看去,白雪茫茫之间有一波白色的“波浪”正在翻滚,那“波浪”像是滚雪球一般携带着越来越多的积雪朝他们所在的地方急速奔涌而来。 “不好,我们的马车还在外面,还有那些贵重的嫁妆!”车夫猛地站起身,眉头紧蹙,但却在迈出步子的一瞬顿住了,这个架势,跑出去怕是难保一命。 苏如玉也跟着站起身来,想也没多想快马夫一步走出了山洞,厨娘给她首饰还放在马车上,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出去把东西拿回来! “小姐,危险呐!”小丫头在苏如玉身后怯怯的叫道,她小小年纪还没出过几次远门,头一次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心底也满是害怕。 “我去去就回来。”苏如玉心意已决,裹着白色的皮毛跑出山洞,送行的人也没有人敢跑出山洞拦人的,只能焦虑的在山洞里盼着苏如玉尽快回来。 但雪崩的速度哪里是苏如玉能超过的,只是短短几秒,雪色的“波浪”已经袭至距离他们几十米处。苏如玉这会儿已经从马车里拿出了厨娘送给自己的首饰盒,抬脚正准备朝山洞赶回,仰头却看到十几米高的积雪已然涌到自己面前。 来不及惊呼,苏如玉整个人就被大雪带进了“波浪”的翻涌之中,她下意识的闭起眼手里却紧紧的攥住了首饰盒,大雪中还夹杂着碎石子,苏如玉在几下撞击之后终于失去了意识…… 北方高山上,一个身着厚实大衣的壮硕男子驽马率着一众护卫朝密林深处靠近。 今日他必须要猎到那常年到村落里作恶的雪狼,不然住在附近的子民怕是难以安心过年。漫天的雪地里生长着参差不齐的雪松,雪狼的毛发又与白雪相近,想要找到狡猾的雪狼还是有一定的困难,赫连倾到处张望着雪地里白色的动静。 忽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赫连倾迅速锁定了远处的目标,虽然被积雪覆盖但却能看清雪地的白毛,应该就是雪狼没错。他举起弓箭,朝向目标拉开,“嗖”的一下,那箭便毫无偏离的射中了雪地里的白毛。 原本还在活动的白毛立即停止了动作,只是片刻功夫,红色的液体从弓箭扎入白毛的地方渗出,在满是白色的雪地里很是鲜明。赫连倾身后的护卫举起弓箭欢呼,伺机等候两天,终于猎到这头雪狼了。 赫连倾连忙驽马过去,准备将受伤的雪狼活捉,可却在这时,一头在雪地里渡步觅食的雪狼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这山头他是熟悉的,纯白毛发的雪狼仅仅一只,而现在它还安然无恙的活着,那自己刚才射中的又是什么?! 来不及多想,赫连倾已经再次举弓射向了雪狼,准确的射中了雪狼的后肢,然后看着还在奋力挣扎的雪狼又朝它的背脊补了一箭,终是让雪狼停止了动作。他朝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然后没再管那匹雪狼,反而是向初次射中的地方奔去。 赫连倾赶到那处迅速翻身下了马,大手几下就拨开了白毛上的积雪,一张清丽的面孔就这样闯入他眼底。几天没吃东西加上失血过多,苏如玉脸色苍白,望着面色凶恶的壮硕男人,她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却不想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被男人扛到了肩膀上。 “喂,你放我下来!”苏如玉拍打着男人,使尽全力发出的声音却如同蚊子叫一般。 “我在救你。”赫连倾全然不在意苏如玉那没几分力气的拍打,扛着人走到自己的马前,然后将苏如玉放在了马背之上。 苏如玉没骑过马,突然坐在马背上便不敢动作起来,她不知这男人到底要干什么,但却能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杀戮之气很重。 “嘶啦”一声,赫连倾从身上的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然后掀开了苏如玉裹在身上的白毛,进而还想拉开苏如玉衣服。 “你……你在做什么!”苏如玉想要向后躲闪,可腰身却被赫连倾握住,根本不能动弹,“男女授受不亲!” “止血,不然你会死。”赫连倾粗眉一挑,吓得苏如玉急忙噤了声。 由着赫连倾将她腰际的衣物尽数拉开,一阵寒风也随之灌入苏如玉的内衫里,打着寒颤时她猛然间感觉到一下刺痛,赫连倾竟然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拔出了弓箭!弓箭射中苏如玉的侧腰,伤口还汩汩的冒着血,赫连倾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在苏如玉的伤口伤撒了些许药粉。 “啊!”苏如玉吃痛的叫出声,不过这药粉止血的作用确是见效,血流很快就减缓了。 “忍着。”赫连倾低声道,用力将手里的布条围着苏如玉腰身缠绕了好几圈才打了结。 “痛。”苏如玉额上渗出冷汗,这几天又累又饿,终于不受重负眼一黑直直的倒在了赫连倾的身上。 赫连倾稳稳的接住了从马背上摔下来的苏如玉,大手清楚的感受着怀中这人的纤弱。北方人多数高大魁梧,他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身形如此小巧的人,大概是担心自己的蛮力会弄伤她,赫连倾小心翼翼的将人扶回马背上,然后一个翻身上了马,手一挥就将苏如玉整个人纳进了自己的披风里。 捕捉雪狼的人也已经用粗麻绳将雪狼牢牢绑死,架马拖着受伤的狼赶到赫连倾身边,望着赫连倾突起的披风,有些好奇的开口,“单于大人,刚刚那是……?” “是人,被我的弓箭所伤。”赫连倾回答,浓眉不禁一蹙,这么高的山,这个看上去娇小虚弱的女人到底是怎么爬上来的。可惜怀中的人已经失去意识,没法回答他的问题,他只好迁怒的瞪了一眼被拖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雪狼,“回王庭。” “是。”护卫齐声回答,快马跟在赫连倾的身后离开了高山。 第二章 苏如玉醒来已是几天后,宽敞的圆形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墙壁上满是繁复交错的图案,像是某种少数民族特有的图腾。这样构造的房间苏如玉还是头一次见到,但却能从房里的摆设看出这房间的主人非富即贵。 莫非就是那个射中她的男人救了自己?苏如玉想起那身高约莫九尺的壮硕男人,有些害怕而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不过,那男人会给自己擦药包扎应该也不是什么坏心肠的人吧。 没再多想,苏如玉打算坐起身来出去看看,然而就在起身的一刻,腰上那受伤的地方便传来了刺痛的撕裂感,根本无法用力。她只好抬手拉开被子,微微侧头想要查看腰上的伤处,可还没细看,门外就响起了笨重脚步声。 不等她把身上的被子拉扯回原位,门外的人就大剌剌的掀开门帘闯了进来。 “你……”赫连倾对上苏如玉滚圆的眼睛,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如玉的尖叫声打断。 “啊--!”苏如玉连忙用手遮住暴露在被子外的身体,但慌乱之际她竟不小心把被子踢到了地上。这伤口在腰间,缠绑的纱布厚厚一层,身上的衣服根本就无法扣上,她还是未嫁人的黄花大闺女,要是被这男人看了身子去,她还如何嫁人! 赫连倾不明白苏如玉为何尖叫,但仍退后几步站到了门口处,尽量放柔了声音道,“你是不是害怕我?要我出去?”他没有和这样娇弱的人相处过,就连养的宠物都是从草原上俘获的雄狮,尽管已经是用最温柔的声音听到苏如玉耳里却还是粗犷狠厉。 苏如玉愤恨的瞪了他一眼,自己一个行动不方便的人完全不可能把被子捡起来,难不成让她一直用这个姿势躺在床上暴露着腰上的肌肤! “我……我要被子!”苏如玉咬着牙低声道,心想反正这会儿没有外人,看就看去好了,也不会影响她的名声。 赫连倾点点头,大步上前拾起被子,然后动作一顿,放轻了力度才将被子盖在苏如玉身上。苏如玉虽然身体不能动,但是手上却还是灵活的,手才抓到被子就提到了脖子上面,只把脑袋露在了被子外面。 望着苏如玉有些胆怯而警惕的表情,赫连倾猛的想起了他姐姐养的那只小奶猫,虽然那猫长大之后凶残程度堪比自己的养的雄狮,但是小时候却和苏如玉现在的模样有几分相像。这么想着,赫连倾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苏如玉的头顶,如同逗猫一般顺抚着苏如玉的头发。 “你在干什么?!”苏如玉无法动弹,只能用最大的声量呵斥赫连倾,这个人看了自己的身子不说,怎么还上手占便宜,实在是太无理! 圆圆的眼睛瞪到最大,苏如玉有些愠怒的抿着嘴,不想那在自己头顶作乱的头下一刻就移到她的脸颊处,然后轻轻一戳-- “你不要得寸进尺!”苏如玉迅速扭开脸,这简直就是刁蛮人,她又不是玩偶,怎么可以随意摆弄她的脸! 赫连倾这下更是开心了,这生气的模样也与那小奶猫如出一撤,不过却也明白不能再刺激这人了,只好面瘫着一张脸悻悻然的收回了手。 “我刚刚看到……”两人对望了片刻,赫连倾在苏如玉的床边坐下,开口正想说话,却再次被苏如玉打断。 “你看到了什么,嗯?”苏如玉瞪着赫连倾,大有你要是敢说看到我身子的话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干掉你的架势。 赫连倾摸摸后脑勺,心想这娇弱的人发起脾气来还真是不同呢,说不出哪里不同,就感觉像是挠痒痒一般挠得他心底也是痒痒的一片,但他却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不,你什么都没看到。”苏如玉没等赫连倾回答,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你的伤口裂开了。”赫连倾直接切入重点,刚才盖被子的时候他就想说了,但无奈这人手速太快,一下就把身体遮了个严实。 苏如玉本来都快忘记腰上的伤口了,现在听赫连倾提起,竟然有些隐隐作痛起来。她用手探进被子里轻轻碰了碰伤口,再拿出来的时候,手上已是鲜红一片。赫连倾粗眉一皱,手摸到被子就想要扯开,但苏如玉却用手死死的压在赫连倾手背不许他拉开。 “我帮你重新包扎。”赫连倾解释,手背上的小手细软冰凉,他不敢使劲担心自己用力过猛就会把这纤细的手弄伤。 “不……不用,我待会儿自己弄。”不知为何,苏如玉感觉到自己脸颊有些温热。 “你不能动。”赫连倾毫不留情的说出事实。 “可……那这里总该有其他的女人吧。”苏如玉别扭的转过头,心想这人穿着不俗,看起来也算懂礼的,怎么就一点不知道避嫌呢! 赫连倾思索了片刻,果断的摇头道,“没有。” “你骗人!”苏如玉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略显无辜的男人,顿时觉得有些无力,就算是他骗人她也拿他没办法。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赫连倾点头像是认同自己的说法,然后抬起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拉开了被子。 苏如玉知道辩解不过男人,只好闭上眼由着他拉开被子,然后将自己腰间的纱布剥落。赫连倾射击一向是准又狠,那弓箭自然扎到了深处,没有几个月是断断不可能痊愈的。他皱眉看着苏如玉的伤口,伸手轻轻抚摸着周围细嫩的皮肤,心里默默比较起这人的皮肤与丝绸到底哪个更光滑一点。 “你不要动手动脚。”苏如玉睁开眼,不耐的扫开赫连倾在自己腰间放肆的大手。 赫连倾收回手,清了清嗓子,拿过放在苏如玉床头的药瓶,然后把药粉倒在手心再慢慢的贴合上苏如玉的伤口。 “不能直接在伤口处用药么?”苏如玉低声道,“我日后还要嫁人,怎么能和你有肌肤相亲之举。” “嫁人?你还不曾嫁人?”赫连倾眼底有些发亮,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心里的那点雀跃到底是因为什么。 “当然不曾,”苏如玉如实回答,“我到这北方来,就是嫁人的。” 赫连倾手上一停,似乎是想到什么,回答了一声,“我知道了。”然后大手便更加大胆的贴上了苏如玉的腰际。 知道?知道什么?苏如玉刚想开口询问,那人却已经涂抹好药粉,用干净的布条环着苏如玉的腰间缠绕。布条缠裹得紧,肯定是会碰触到伤口的,苏如玉不禁痛呼出声,霎时也忘记了刚才心里的问题。 缠裹好布条,赫连倾替苏如玉压紧了被沿,站起身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挠挠头,“你好好休息,有事叫一声就好,外边有人看守。” 说完赫连倾就打算迈开步子离开,他心里还想着刚才苏如玉说的话,这会儿必须要去求证一番才是。 “哎,”苏如玉叫住赫连倾,“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还有,谢谢。” “赫连倾。”赫连倾回头看向苏如玉,一字一顿的说出自己的名字,“你的伤因我而起,不必多谢。” “如玉,苏如玉。”苏如玉浅笑回答,让赫连倾不禁看失了神后才动作僵硬的转身离开,好在他皮肤黝黑,即便是脸红到了耳后都难以看清。 如玉,果然就和玉石一般,赫连倾低声念了几遍苏如玉的名字,越念越觉得好听。 半个时辰后,就在苏如玉安享美梦的时候,一个行动慌忙的男人走进了赫连倾处理日常事务的帐篷里, “单于大人,您有事找我?”呼延霸霸才走进帐篷就看到了赫连倾的嘴角的抽动,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一向没有任何感情的单于大人竟然在傻笑。他甩甩头,再次看向赫连倾的时候却已经看不到那一瞬而逝的笑意了,刚刚果然是自己眼花了啊。 “可否有中原人给我敬奉过女人?”赫连倾从刚才到现在想的便是这个问题,苏如玉说她是来北方嫁人的,而这北方最出色的男人不正是他赫连倾吗,所以苏如玉从南向北要嫁的必然是他才对。 “有是有,可您一向不近美色,所以通常那些女子都是分给贵人和都侯。”呼延霸霸回答道,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听说这单于大人最近救回了一个女子,莫非是开了窍? “那里面可有姓苏的?”赫连倾佯装出事不关己的模样,但心里有些烦躁,他并不想把苏如玉分给别人,但若苏如玉要嫁的人根本不是自己,那他估计会很乐意把苏如玉要嫁的人杀掉。 “这,”呼延霸霸质疑道,可刚对上赫连倾充满杀意的眼睛立刻回答,“我现在就回去翻看记录。” “嗯,要是没有,你也不必再来见我了。”赫连倾点头,挥手示意呼延霸霸离开。 呼延霸霸挫败的叹了口气,这草原上的小伙子有了心仪的姑娘哪个不是心情愉悦的,怎么这事儿搁单于大人身上就变了味,你说这态度如此恶劣能让人姑娘看上眼吗?呼延霸霸更是忧郁了几分,要是单于大人喜欢的姑娘没喜欢上他,那估计又是一场血光之灾吧。 第三章 塞外的人对雪花的白色有种难以言说的喜爱,而通身白毛的雪狼自然也是他们视为高贵王者的象征。更何况这雪狼还不同于其他狼族而喜欢独居,所以族里常年流传着雪狼的传说,说它异常聪明早就参透天地玄机,只要短短几百年修炼就能幻化成狼人,到时候整个塞外都将被它统治。 而总是出现在传说平日里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雪狼,竟然被赫连倾用箭射伤捕了回来,这不禁让塞外的子民们对他们这位刚刚上任的单于大人刮目相看。 这年的赫连倾,只有十七,还未弱冠。 苏如玉在王庭里休养了足足三天才勉强坐起了身,眼看这伤口慢慢结成了痂,她也不好意思再借住在别人家里,只好委婉的开口和赫连倾提及想要借马离开的事。 “不行。”赫连倾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苏如玉的要求,别说骑马了,这人就是坐在马背上都坐不安稳更何谈骑,就他这样皮粗肉厚的人从马背上摔下来都要痛上几天,放这人身上估计就得是少胳膊断腿了。 “可是,我还有随行的人,我想要去找他们。”苏如玉想起送亲队伍的人和那两个年纪尚小的丫头,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逃过雪灾。 赫连倾不明白苏如玉担心他人的心情,黝黑的脸感觉更是黑了几分,心想反正你以后是要嫁给我的,只关注我一人就好,那些不关紧要的人为何还要惦记。 “而且,我的……未婚夫,还在等我。”苏如玉小声道,冲喜这事可不能拖,再这样慢慢休养下去,也指不准是自己的伤口先痊愈还是那病秧子先离世。 未婚夫,赫连倾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了几分飘飘然的意思,很明显,不管呼延霸霸那边调查的结果如何,他都已经把自己代入这个身份了。 “你不会骑马,借你也无用。”赫连倾解释道,“何况,最近几天接连大雪,地面积雪很深,马匹根本无法在上面前行。” 苏如玉有些惊讶天气的恶劣,她这几天都在这暖和的房间里,感受不到外面的温度,又怎么可能知道外边下了几天的雪。 “我想出去看看,可以吗?”苏如玉抬眼看着坐在床边的赫连倾,倒不是她不相信赫连倾的说辞,而是对这陌生的环境带着些许好奇罢了。 赫连倾眼眸一沉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随后才点头答应,然而下一刻他却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苏如玉疑惑的看着赫连倾走出门外,门帘掀开的一瞬,一阵寒风趁机钻入,苏如玉不禁打了个冷颤,外边的温度果然比想象中的还要低。 只是片刻,赫连倾就再次回到了房内,手上还多了一件皮毛的披风,这并不是她来时穿的那件。苏如玉很是肯定,因为赫连倾手上那件毛色通透雪白,而自己那件皮毛发硬明显是经过染料加工后才染上的白色。 “穿好衣服,我带你出去。”赫连倾把毛皮披在苏如玉身上,然后半蹲在床边给苏如玉系上了脖子上的绑带。 苏如玉有些难为情的朝后缩了缩身子,却不想脚被赫连倾拉下了床,然后一双毛靴就套在了自己的脚上。 “你,这……”苏如玉说话都不利索了,脸扭过一边不敢直视赫连倾,“这披风和毛靴,如玉不能收,你都救了我一命,我吃你的用你的,现在还穿你的,如玉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赫连倾心里不以为然,认为苏如玉早晚都要嫁给自己,养活媳妇儿难道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才对吗。而且这披风的意义不同于其他,要是这人不愿收下他赠与的披风,他就,他就也不让别人给苏如玉送披风! “而且这毛皮,很贵重吧?”说着,苏如玉就想要解开脖子上的细绳,但手还没开始行动就被眼前的人抓住了。 “是那天我要猎的雪狼,”赫连倾回答,“要不是因为它,我也不会射中你,所以你收下这披风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你已经救活我了啊,还让我在这里白吃白住的。”苏如玉小时候曾经有过因为收了贵重礼物而吃亏的事情,她也早就清楚自己没有小姐的命,所以如此贵重的披风她是断然不会接受的。 那时苏如玉才六岁,与苏无双一同玩耍的时候遇到了前来苏家拜访的远门亲戚,那亲戚分别送了她们两只银手镯,然而苏如玉的手镯却在当天被洗衣服的大妈抢走,她不仅受到了冷嘲热讽还因为反抗而遭了一顿打。自此之后她再也不敢随便收人华贵的礼物,即便是有珍贵的东西也尽数藏好,以免再被他人夺了去。 “你不想要?”赫连倾刀眉一蹙,收紧的脖子显露出刚硬的下颚线,看上去十分渗人。 苏如玉这几天见惯了赫连倾温柔的样子,突然看到脸色阴沉的赫连倾不禁有些害怕的朝床里退,这个人虽然没有塞外人拉碴的络腮胡,但眉毛却很粗,眼窝深邃双眼皮也像是用镰刀砍出来的一般,瞪起人来确是令人畏惧得厉害。 “嗯?”赫连倾冷哼一声,不许苏如玉逃避的拽住苏如玉的脚朝自己怀里拖。 苏如玉连连点头,“我收下就是了。”她都要忘记这人有多厉害了,这么远就能用弓箭射中自己多半也是身怀武技的。 赫连倾满意的点头,看来这招还是挺好用的,以后还可以当作自己的振夫纲的方法。 “那我们出去吧。”赫连倾一手把在苏如玉的腿弯,另一只手揽在苏如玉的腰侧,很是轻松的就将人抱了起来。苏如玉窝在赫连倾的怀里,心底是满满的后悔,要是知道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纸老虎,她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门外的守卫恭敬的拉开了门帘,看到赫连倾还不忘喊道,“单于大人。” 赫连倾点头示意,抱着苏如玉径直走出帐篷群落,苏如玉这才看清她住的地方是整个帐篷群落里少有的土砌圆房。 外面还下着雪,赫连倾腾出手来将披风上的帽子给苏如玉戴上,“会不会冷?” 苏如玉摇摇头,本来皮毛就挡风御寒,现下被赫连倾抱在怀里更是感受不到气温的寒冷。 守卫的几人纷纷踮起脚尖侧目想要偷偷打量赫连倾怀里的苏如玉,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赫连倾这般温柔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能让赫连倾如此温柔对待的人到底是如何的模样。但眼神还没有探进赫连倾怀里,他们的视线就被赫连倾的手臂挡住了,眼神上移便看到了赫连倾狠厉的脸色。他们迅速扭头站回原位,心底抱怨单于大人还真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连看一眼都不行。 走离帐篷群落,来往的人也越来越少,苏如玉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少了许多,这才放松了下来。 “单于大人,是什么意思?”常年生活在江南的苏如玉自然不知道这塞外的叫法,但看着自己住的房子也大概猜到赫连倾在这里的地位恐怕不会太低。 “只是个称呼罢了,”赫连倾没有多解释,带着苏如玉走向拴着马匹的地方,“要不要骑马走一圈。” “可你不是说最近积雪不能骑马吗?”苏如玉想起赫连倾刚说的话,细眉微挑,眼底闪过一丝精明。 赫连倾脸色一顿,从善如流的解释,“就在附近骑行,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扫积雪,自然不会有危险。” 找不出破绽,苏如玉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相信赫连倾的解释,然后犹豫了片刻才点头道,“那好,不过你得保证我的安全。” 赫连倾点头,在马圈的最前方停了下来,示意马夫把自己的坐骑带出来。马夫急忙把隔间里的马牵出来,这是草原上最优秀的骏马--汗血马,身材精瘦四肢有力,就连它隔间的大小都是其他马匹所居之处的总和。 动物总是通人性的,汗血马小步踏到赫连倾面前,微微曲身,乖顺的蹭了蹭赫连倾的手臂。赫连倾也顺势把苏如玉放到马背之上,然后一个跨步就坐到了苏如玉身后,握紧缰绳的双手把苏如玉圈在怀里。 汗血马确定主人坐稳之后才缓缓起身,然后踏着小步在雪地里前行,虽然积雪松软,但汗血马走得却很稳健。 “好美的雪啊。”眼里是一望无际的白色,苏如玉情不自禁的感叹,江南的冬天虽然也会下雪,但是像这样如同鹅毛的雪花却是少见的。 赫连倾低头靠在苏如玉颈窝处,嘴里呼出暖热的气体,“如果你觉得美,我以后可以每天都带你来看。” 苏如玉微微侧目看向身后的赫连倾,耳后似乎因为赫连倾嘴里的热气而热到发烫,“每天?” “嗯,每天。”赫连倾点头,对上苏如玉黑而亮的眸子,心里像是有种莫名的欲望在驱使着他,他也乐得顺应本能在苏如玉光洁的额头上烙下了一吻。 赫连倾的吻像是会蔓延一般,带着余热染尽了苏如玉的整张脸,她脸色通红,一时间竟忘了拒绝,可心底似乎也并不想要拒绝…… 第四章 “单于大人,边界处上报说有一支汉人的车队向部落求救。”呼延霸霸望着赫连倾阴晴不定的脸色,额上不停的往外冒着冷汗。昨天单于大人和那汉人女子共骑汗血马漫步的事情他是有所听闻的,在这草原上恐怕是谁都知道单于大人从不与他人共骑一马,上次救人破了戒姑且还能不做数,可这次分明就是他所乐意为之。更何况,单于大人还把雪狼皮毛做成大衣送给了那姑娘,这般明显的示爱,他才不信单于大人没有对那姑娘动心。 但他最近这几天闷头在帐篷里翻阅与各族部落的书信往来,硬是翻破了头也没有看到哪个地方曾经进贡过苏姓的女子。对此他也是越发的焦虑,要是这姑娘并不是单于大人和亲的对象,更甚还要另嫁他人,单于大人必定会把整个草原闹翻天。 好在今天从边界处传来了新消息,他便迫不及待的赶来汇报,那位苏姑娘的来历终于是要真相大白了。 “事情没办好,倒是有闲工夫管边界?”赫连倾环抱着手,不同于苏如玉面前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紧绷的下颚只让人感觉到一丝寒气。 “单于大人,这车队并不是普通的车队……”呼延霸霸开口想要解释,却被赫连倾打断—— “求救车队还需要过问我,边界部队的人是嫌活得太长了?”赫连倾挑眉,眼底的阴霾重了几分。 “这车队的人说想要寻找一位姓苏的小姐,属下想起您让我查的事情,便斗胆上报,请单于大人莫要怪罪于边界部队。”呼延霸霸慌忙的跪下,一口气把重点全数说出。这位单于大人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虽然年纪不大,却有着不输于上一任单于的狠劲,要是自己哪里出了差漏惹怒他,后果绝不是他能够承担的。 “寻找姓苏的小姐?”赫连倾猛的站起身来,想起苏如玉昨日所说,心里也大概猜出这便是送她来塞外的车队了。 “是的,他们说自家的小姐因雪灾而失去联系。”呼延霸霸总算是松了口气,赫连倾的反应明显是对这件事感兴趣的,终于不用再待在帐篷里没有头绪的翻找书信了。 “你先站起说话,”赫连倾挥挥手示意呼延霸霸起身,心想他必须得先苏如玉一步见到这些人,过问清楚之后才能让苏如玉与他们见面,“他们现下人在何处?” “我听闻消息之后便让边界部队将人带过来了,下午的时候应该就能见到。”呼延霸霸回答,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让边界部队留下这队人,不然这些人要走到其他部落族群就再难找到了。 “不必让他们过来,我亲自去见他们。”赫连倾随手拿过挂在手边的大衣披上,然后大步走出了帐篷。 呼延霸霸顿了半刻,这才反应过来跟上赫连倾离开了帐篷。 而此时的苏如玉却在房间里暗暗的叹气,昨日她和赫连倾骑完马之后还共同赏了月,虽然一路上都不曾说太多的话,但昨晚她却真真切切的失眠了。上一次失眠的时候还是与苏老夫人见面的那天,听到了自己将要远嫁北方的消息,然后辗转了一夜。可这次,她竟然因为一个男人而失眠了…… 脑海里不停重复着赫连倾低头亲吻自己额头的画面,画面中的赫连倾虽然皮肤黝黑却显出些许俊美,画面中的她不但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恬谧,俩人似乎都沉浸在这美好的瞬间。苏如玉不敢多想下去,更不想明白自己到底为何会因为赫连倾亲昵的动作而失眠。 即便是刻意的躲避着这个问题,但面对整桌丰盛的食物时,苏如玉的心情还是受到了那人的影响。 “他呢?”苏如玉轻声问着身边的丫头,这几天赫连倾都会准时到她房里陪她用餐,可是今天却迟了许久都还不曾见到人影。 “单于大人有事出去了,姑娘您还是先吃吧,要是您少吃了东西,我们肯定是要被单于大人责罚的。”送菜的丫头回答道,她绑着两根粗大的麻花辫,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上去很是聪慧。这是赫连倾特地找来侍奉苏如玉的,这会儿自然也把苏如玉的反应全部记下,晚上好汇报给赫连倾知晓。 “好吧。”苏如玉有气无力的端起碗,有一下没一下的朝自己嘴里送着饭菜,没有那人的陪伴,忽然有股子食之无味的感觉。 “姑娘可是想念单于大人了?”草原上的人并没有中原人的含蓄,男女之情挂在嘴边也是常事。 苏如玉嘴里还嚼着饭粒,猛然被这丫头豪放的问话问住了,脸色通红的想要开口辩解,却不想被饭粒呛了个正着。丫头急忙上前给苏如玉拍背顺气,嘴里还小声道,“姑娘不必害羞,我们都看出来了,单于大人啊,对您可不一般。” “什么,什么不一般!”苏如玉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嗔怪的瞪了那丫头一眼,“你可别乱说话,我和赫连倾才不是那种关系。” 丫头不再说话,机灵的抖了抖肩膀,心想整个草原的人昨天都看到苏姑娘身上的雪狼皮了,现在估计也就苏姑娘傻傻的还以为着单于大人没有二心。这一旦被单于大人看上的,就算是现在没关系,以后早晚也会有关系。就如同那雪狼一般,单于大人想要的,就必然会捕猎到。 苏如玉恨恨的放下碗筷,“不吃了,我要午休。” 赫连倾这人,昨晚闹得自己睡不着就算了,今天还害得自己吃不下饭,总之都怨他。 此刻的赫连倾还在前往部落边界的路上,耳后却忽然像是烧了火一般,又红又痒。 “单于大人,前方是边界部队的人。”呼延霸霸指着前方的人马叫道,对方似乎也看到了他们,会意的伸手摇摆。 赫连倾微微颔首,快马赶到部队的人面前,一眼便看到那衣着喜庆的汉人的部队,心里更是确定苏如玉嫁人的说辞。 “你们要找的人姓甚名谁?如何模样?”坐在马背上,赫连倾微仰着头,斜眼望着站在底下的人。狠厉的气势让车队的人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几步,心底纳闷着到底什么时候招惹过这号人物。 “我家小姐……名叫苏如玉,不见时身上穿着白色的皮毛大衣,身材纤瘦不太高,皮肤很白,笑起来时还有一对浅浅的酒窝。”年纪最小的丫头竟是第一个开口的人,苏如玉一路上对她都照顾有加,她心里盘算着面前这人即便是不知道自家小姐的下落,也绝对有帮助他们寻找苏如玉的能力。 赫连倾神色一顿,虽然早就猜到这群人的来历,但是亲口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清了清嗓子,依旧是那副骇人的模样,“我知道她的下落。” “哎?”车队的人满是倦意和疲惫的脸上顿时写满了惊喜。 “只不过,你们必须把来北方的事情说清楚,否则,你们这辈子都别再想见到她。”赫连倾扯了扯缰绳,对身后的呼延霸霸道,“在附近找一个空帐篷,我有话要问他们。” 片刻之后,燃着火炉的帐篷里坐进了一群人,赫连倾坐在不远处的小桌旁,双眼微沉略显阴鸷,任谁也看不出这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下是满满的紧张。 “你们到北方来,是为了送亲?”赫连倾对着面前坐立不安的人开口,“只要你们说清楚,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我们来自江南苏家,此行确是为我家小姐送亲,不料路上遭遇意外,我们便于小姐失联了。”车夫老实交代,他们在雪地里徒步了好几天,又饥又寒,现下能有火烤已经很满足了。 “那你家小姐究竟婚许谁家?”赫连倾迟疑了片刻,补充道,“离家之前,可否有心仪的人?” “心仪之人?奴才不知,我们都是苏家临时招来的仆工,并不了解小姐之前的生活。不过我们江南不比北方,女子还未婚配前多是不出房门,小姐连年纪适合的男子都接触不到,这心仪的人怕是没有的。”那车夫皱眉思索了许久,“我家小姐要嫁的是北方大户段家,据说嫁的是那家的小公子,其他便不太清楚了。” “段家的小儿子,那个瘸子?!”赫连倾眼睛瞪大,放在小桌上的双手微微用力,小桌便随之尽碎,“很好,又是他们。” 呼延霸霸挫败的捂住脸,段家他是知道的,正是上一任单于侧室的娘家,而赫连倾却是正妻所生,与这段家的关系僵硬得厉害。而段家的小儿子,出生时便身患隐疾,到现在已是病入膏肓。他真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个汉人姑娘竟然是段家买来冲喜的! 而车队的人也是纷纷一惊,心想他们是不是投靠错人了,怎么有种进了土匪窝的感觉…… 第五章 大概是失眠的缘故,苏如玉这个午觉睡得特别久,醒来的时候房里已经点上了油灯,恍惚之间她看到自己床边的黑影。 “你,你怎么又不经同意擅自闯入别人房间!”苏如玉快速坐起身来,扯着被子盖住自己只穿了内衫的身子。 “你在睡觉,我总不能叫醒你吧。”赫连倾耸耸肩,话说得很是无赖。 苏如玉瞪了赫连倾一眼,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种莫名的怒气,这怒气也不知道是因为赫连倾还是因为自己而起,“你在这,我要如何更衣!” 赫连倾立刻站起身子,从一旁的悬挂衣物的木椸上拿下苏如玉的大衣递给她,然后用另一只手虚微的遮住了眼,“你换你的,我不看。” 苏如玉恨恨的拽过衣服套上,谁能告诉她初见时还算正经的人怎么变成如此无赖,可他偏偏还生了一张老实木讷的脸,更甚是瞪圆眼睛的时候还会显出几分凶色。 “好了吧。”没等苏如玉回答,赫连倾就放下了自己的手,不想苏如玉已经换好了衣服,两颊通红的望着自己。他猛的咽了口口水,脸色如同成熟的高粱一般,黑红交汇。 “中午为何不吃饭?”不敢继续刚才的想象,赫连倾急忙转移开话题。草原上的人多以肉类和面食为主食,但苏如玉却吃不惯每日的大鱼大肉更是吃不下又干又硬的大饼,所以这些米饭都是赫连倾特地派人从经商的汉人里高价买来的。 但赫连倾生气的原因自然不会是因为苏如玉浪费这难得的食物,而是苏如玉竟然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有这几天他好不容易给她养出来的那一丁点肉。 “吃不下。”苏如玉坐在床边,两脚随意的晃悠着,反正不能动弹的那几天赫连倾早就看过她的窘态了,她也不必在他面前端着架子。 赫连倾挑眉,在苏如玉身边坐下,抬手拉起苏如玉的脚放到自己腿上,然后拿着毛靴给她套上,“要吃饭,我现在陪你吃。” “可是我……”苏如玉刚刚睡醒,嘴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更谈不上有什么食欲了。 “送你来北方的车队已经找到了,”赫连倾给苏如玉套好鞋后依旧没有放下她的腿,反而力度适中的给她按摩着小腿,“吃了饭就带你去见人。” 苏如玉难为情的收回自己的脚,眼神四处乱瞟像是躲闪赫连倾的注视一般,“之前的照顾我很感谢,但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让人误会的行为了。” 说完,她慌张的站起身打算先一步走到吃饭的小桌,却不想还没踏出两步,她就整个人被赫连倾从后面揽到了怀里。赫连倾坐在床边,他身材魁梧高大,就着这个姿势刚好能把头靠在苏如玉的肩膀上,他把脸颊贴在苏如玉的耳后,短厉的胡须弄得苏如玉发痒。 “中午不是还在想我吗?现在对我又何故如此冷淡?”温热的气体打在苏如玉耳上,她敏感的一缩,无奈赫连倾的手刚硬有力,她根本就无法动弹分毫。 “你……你放手!”苏如玉咬牙道,但力气悬殊,她也只得保持这个令人难堪的姿势。 “这几天我们不都如此相处吗?因何要疏离我?心里挂念着我,为什么却不敢说出来呢?”一连几个问句,苏如玉突然发现今天的赫连倾似乎有些不对劲,她想要回头瞧瞧,腰上的大手却霍地一下收紧,然后只听到赫连倾压低而不隐怒气的说道,“莫非,你心里只有那未婚夫,所以才要和我划清界限?” “你都知道了?”苏如玉惊讶,但转瞬又苦笑了两下,她承认自己是对赫连倾有些动心,但心底也明白这不过是个舛错,现在也算及时改过了。虽然赫连倾并没有江南人普遍审美里的白皙俊美,但却是第一个真心待她的异性,即便是他的强势,都能让缺乏关心的她感觉到满满的安心。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赫连倾反问道,并不能听出他语气的喜怒。 “我必须要嫁人,所以这一切今早了断吧。”苏如玉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赫连倾对自己的意思,但她却不能回应。 “了断?”赫连倾把苏如玉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段家那小子怕是连基本的夫妻生活都不能给你,你也愿意嫁他?” “我早就知道他有重病,”苏如玉对上赫连倾的眼睛,“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来就不由我决定。家里的生意需要北方的皮毛,我不嫁他,整个家族都会因为我而难以度过寒冬。” 赫连倾很想问苏如玉那自己对她而言又有多重要呢,可话到嘴边,说出却艰难,最终还是化成了妥协,“我可以给你的家族提供皮毛,但你,不准许嫁他!” “但……”苏如玉刚想拒绝,却被赫连倾打断道-- “我给你三日考虑,现在先去吃饭。” 说完,赫连倾便放开了怀里的人,站起身顺势握紧苏如玉的手走向摆放饭菜的小桌,嘴里还自顾自的呢喃道,“房里明明烤了火,手怎么还是这般凉。” 苏如玉侧头看着身边的赫连倾,顿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竟然有些贪恋赫连倾的照顾与关怀,更是不想就这样与他分别。 刚才亲密的举动让苏如玉久久不能缓过来,她把碗举在脸前,遮挡着赫连倾的视线。而赫连倾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如平常给苏如玉的菜碟里布菜,遇到大块的烤肉还细心的切成小条。 “唔……已经够了。”苏如玉这才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咽了下去,菜碟里就多了一块手掌大小的肉,她只好睁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赫连倾,小声呢喃道,“我吃不下了。” 生活了好几天,苏如玉早就发现自己的撒娇对赫连倾百试百灵了,她寻思着大概草原上的人性格都比较外放豪迈,所以赫连倾之前估计也没有遇到过和他撒娇的人罢。果不其然,赫连倾立刻停下了手,拿起桌上的手帕给苏如玉擦了擦嘴,然后端起苏如玉的菜碟几口就把那块肉吃了下去。 “我可不可以见送我而来的车队了?”苏如玉讨好的笑笑,却不料赫连倾的脸色暗沉了几分。 “你吃这么快,就为了见他们?”赫连倾没好气的说道,他很讨厌苏如玉心里总是记挂着别人而忽略自己身体的健康。 “也没有,是我饿了。”苏如玉眼看赫连倾脸色不好,急忙转移了话题,“你今天事情忙完,吃过了吗?” “哼,现在才想起我。”话虽这么说,但赫连倾那张黑脸明显有了几分缓和,他朝门口处的丫头挥了挥手,丫头便会意的点头出了门去。 不出片刻,两个小丫头便被带到了苏如玉的这间房,这两个丫头正是苏老夫人临行之前给苏如玉找的陪嫁丫头,这会儿她们都穿上了塞外人的服饰,刹一看竟有些认不出。 “小姐,您没事就好了。”两个小丫头扑到苏如玉身边,她们这一路多少都受到了苏如玉的照顾,平日里笨手笨脚也从未被这脾气好的小姐嫌弃过,心里对苏如玉自然有着不少的感激。 “我没事,你们呢,路上可有受伤?”苏如玉担心的翻看两人,她早就把这两人当做妹妹,心里想着她俩这么小的年纪就被家里卖出来当丫头,不由得就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我们没事,太幸运了,刚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就遇到你了。”丫头脸上带出些许庆幸的表情。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苏如玉总算是舒了口气,但转念又想到了另一处,“那些马匹和嫁妆呢?” “都被大雪掩埋了。”丫头小声道,“不过我们已经打听好段家的地址了,离这不远,几天便能赶到。” 没等苏如玉回话,赫连倾却先一步站了起来,“今天先聊到这儿吧,宝音,送她们出去。” “是的,单于大人。”那个扎着两根□□花辫的丫头便是宝音,她对着两个小丫头笑笑,也顾不得两人还不愿意离开的神情,一手揽着一个便将人带出了房间。她看得清明,这单于大人分明就是动怒了,自己和这俩小丫头还是尽早离开得好,这俩丫头本就不该提到带苏姑娘离开的事情,更别说那让单于大人恨得咬牙的段家了。 “我劝你好好考虑我刚才说的事,再想着离开,我不敢保证我会对那车队里的人做出什么举动。”赫连倾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偏偏就是这么一个长相普通的汉人女子如此吸引他。 “你……”苏如玉想要开口谴责,但常年待在苏家的她竟然一时找不到任何骂人的词汇。 “你也许还不明白,弄垮一个段家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你的未婚夫,我也有能力让他提前离世。”说完,赫连倾没做停留,几个大步便离开了苏如玉的房间。 第六章 送走了赫连倾,宝音再次回到了苏如玉的房间,看到苏如玉失神的模样,宝音不禁耸耸肩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苏姑娘,你啊,还是从了单于大人吧。就算你执意要嫁给段家,单于大人也不可能放手的,到时候这也不过多给了单于大人一个整垮段家的理由。” 谁都知道段家和单于大人之间的关系,单于大人恐怕早就想要铲除段家了,只是没有合适的理由也不好在弑父之后又背上杀兄的罪名。虽然看这单于大人也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倘若这苏姑娘正要嫁入段家,单于大人必定会对段家赶尽杀绝的。 “单于大人,到底是多大的官职?”苏如玉想起几天前的疑问,为什么她能从宝音的话里听出几分赫连倾只手遮天的意味,她可没忘记自己住的房子是这个群落里少有的土制圆房,而且这里面的摆设也不同于平常人家的讲究。 “单于就是……”宝音苦恼的皱眉,思索了片刻才回答,“单于就是草原上的王啊,大致同你们中原人的帝君差不多吧。” “嗬,帝君?!”苏如玉倒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圆,心想自己这么多天竟然是和草原上的君王待在一起,而且就在不久的刚才,她还对那个人生了气! “苏姑娘,您之前不知道单于大人的身份吗?”宝音也有些震惊,怪不得苏姑娘还有另嫁他人的勇气,原来只是不知者无畏。 “我……”苏如玉迟疑了少顷,想起那传言中的皇帝,“赫连倾他应该不缺女人吧,又何苦这样待我?” “女人?”宝音摇摇头,“没有女人啊,我们单于大人从来不近女色,除了单于大人的姐姐外,苏姑娘还是头一个。” 苏如玉一下也没有了反驳的理由,有些烦躁的挥挥手,“你别游说我了,我自己会考虑清楚。” 宝音点点头,收拾好碗筷也没再多说便出了门,只剩苏如玉呆坐在小桌旁,一手撑着下巴像是沉思着什么。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帘再次被掀开,一阵寒风卷着几瓣雪花“呼啦呼啦”的涌入房内,光是听这可怕的风声就能知道外边的天气有多恶劣。苏如玉以为是宝音折回来了也没在意,但风越发肆意的呼啸而来,她不禁抬头朝门口处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人靠坐在门口处,发现苏如玉的注目之后才虚弱的开口,“救我。” 苏如玉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站起身小步挪向那黑衣人,只见“他”脸蛋生得清丽白嫩,并不像是这塞外的人。大概是出于对同胞的怜惜,苏如玉探头出去打望了片刻,心里虽然疑惑今日怎么没看到守卫的人,但她还是退回房里将门帘拉下,然后想要扶起瘫坐在地上的黑衣人。无奈她自己都还是个病人,天生的力气也不大,好在这黑衣人身材瘦小,她拖着黑衣人的手臂慢慢移向床的边沿。 还没等苏如玉将脸色苍白的黑衣人放置好,门外就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来人不少而且训练有素,这时一个男声在房外喊道,“苏姑娘,属下是贤王的贴身护卫,斗胆请问一下,姑娘现在可否方便让我们进房搜查?” “为何要搜查?发生了什么事?”苏如玉佯装镇定的问,心里盘算着自己是赫连倾的人,这贤王的护卫再怎么也管不到自己头上来吧。 “贤王遇刺,属下奉令搜查刺客。”门外的男人如实回答,苏如玉也下意识的看向手边的黑衣人,这打扮估计就是他们口中的刺客了。按照这些人所说,自己门前的护卫估计也是去搜查了,而这黑衣人也正好钻到了自己房里来。黑衣人注意到苏如玉的视线,“他”伸手扯了扯苏如玉的袖子,求助的意思很明显。 “我已经更衣准备入睡了,你们一大群男人闯进来怕是不太好。”苏如玉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不过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个纤瘦的黑影朝右边跑去了,你们可以去那边看看。” “打扰苏姑娘了,属下这就告退。”说完,整齐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但这次却是愈行愈远。 苏如玉打量着身边体型瘦小的黑衣人,估摸着就放两个“他”都不可能压制赫连倾一人,不禁有些怀疑道,“就你这样,还去行刺?”这不是找死吗,当然后面这句她没敢说出口,毕竟人家去行了刺,说不准身怀什么绝技呢。 那黑衣人无力的瞟了苏如玉一眼,然后自顾自的解着身上的黑衣。 “你要做什么?”苏如玉心下一惊,这刺客难不成还想要对自己不轨! 黑衣人摇摇头,抓住苏如玉的手直接按到了自己胸前,那温软的物体一触便能感受出来,这黑衣人竟是女子?!苏如玉愣了神,缓缓缩回手,半天说不上话来,“你……这……” “赫连倾让我来找你,他说你会救我。”黑衣人张口,似乎是拼尽全力在说话,这声音虽然沙哑但是却能听出是个女声。 “你受伤了?”苏如玉猛地发现自己刚刚被黑衣人抓过的手上竟然带着尚有余温的血液,自然也没有注意听黑衣人刚才说的话。 “刀伤,被划了一刀。”黑衣人说得轻巧,拉开衣服,却见那刀伤横过她平坦的小腹,无比狰狞触目惊心。 苏如玉急忙站起来跑到床边拿着赫连倾前段时间给自己用的药,这药性虽然剧烈,但是对于止血还是十分见效。她把药粉倒在手心,然后轻轻擦在黑衣人的腰腹处,声音柔缓道,“你放松,这药会痛,忍一忍就过去了。我前段时间腰上也受了伤,疗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好,你这个伤虽然浅但是区域大,日后一定要注意休养。” 昏黄的油灯下,苏如玉秀眉微拢,小心翼翼的把药粉涂抹在伤口上,还时不时抬眼看这黑衣人的神情状态。上好药后,苏如玉拿出干净的布条给黑衣人包扎,这也是她前段时间养伤剩下的,现下正好给这黑衣人用上了。 处理好伤口,苏如玉把人拖拽到床上,顺势递给她一碗热水,自己也气喘吁吁的大口喝着水。 “多谢。”没再流血的黑衣人总算恢复了体力,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几分。 “你不是塞外的人吧,为什么要去当刺客?”苏如玉坐在黑衣人身边,双目间带着好奇。 “因为,灭门之恨。”黑衣人攥紧了拳,“今日他没能成功把我杀了,就等着来日我取了他的命。” 虽然很是好奇黑衣人话里的“他”是谁,但苏如玉却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视线飘忽了几下又问道,“我要怎么称呼你?” “宋绫。”宋绫惜字如金的回答,“你为什么救我?” “我也不知道,大概因为我们都来自中原吧。”苏如玉抿抿唇,“你一个女孩子,要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不可能去当刺客的,所以如果你日后有危难,还可以来找我。不过,你能不能先让我知道你的仇家,到底是谁?” “段尧伦。”大概是因为宋绫知道苏如玉是赫连倾的人,所以说话间也没做保留,“要不是他坚持抢人,根本就不会酿成宋家的惨剧。” “抢人?”苏如玉顺着宋绫的话问道,可心里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宋绫的仇家姓段,而自己的未婚夫也姓段,应该没有这么凑巧吧。 “我父亲常年与塞外人做着茶叶生意的买卖,他本有打算把我姐姐培养成接班的人,却不想初次远行姐姐就被段尧伦那个混账看上了。段尧伦想要得到姐姐,可是姐姐誓死不从,我的父母也不愿牺牲姐姐的幸福,就把她许配给了县城里的秀才郎。但不想这段尧伦还是没放过我姐姐,竟在姐姐成亲的前一天占有了她,姐姐不堪侮辱最后咬舌自尽。”宋绫沉重的叹了口气,“后来那段尧伦像是发疯了一般,认为是宋家害了我姐姐,而要我父母陪葬。要不是我母亲让人带着我从后门逃走了,我估计也难逃一难。” 苏如玉安抚性的握住了宋绫的手,想起自己刚才的疑问好奇的开口问道,“段尧伦,是段家的什么人?” “段家嫡子,”宋绫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出了声,“大概就是报应吧,段家的小儿子天生患有隐疾,而那外姓的赫连呈也被赫连倾夺走了单于之位。” 苏如玉总算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系,想起刚才宝音说的话,突然意识到这段家和赫连倾早就不对付了吧。怪不得知道自己要嫁段家的时候,他会如此生气。 “这会儿外面搜查的人也少了,我该走了。”宋绫站起身,坐了许久的她早已恢复了气力,“你是赫连倾的女人吧,替我跟他道声谢,后会有期。” 说完,不给苏如玉挽留的机会,宋绫便闪身除了房间,那速度连寒风都来不及窜入就被堵在了门外。 苏如玉更是不解的摇了摇头,这怎么又和赫连倾扯上了关系,这其中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晓的? 第七章 “报告贤王,除了单于大人的王庭以外,其他地方我们都搜查过了,可是并没有找到她的踪迹。”说话的人虽然身材魁梧,但这会儿却趴跪在地上不敢正视面前的男人。 贤王赫连呈,曾是单于之位的继承人,不想半路杀出了个赫连倾,一刀斩落上一任单于的人头最终夺得单于之位。不过赫连呈却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反而安心的做起了自己的贤王,按他所说贤王好歹还是个王听起来要比单于来得威风。而赫连呈母亲的娘家,正是以经商起家的段家,苏如玉的那位病秧子未婚夫按照辈分排也算得上是赫连呈的表弟。 阴暗的帐篷里只点了一盏油灯,赫连呈就坐在油灯的旁边,头上戴着镶有玛瑙和皮毛的尖帽,麻花辫绕成弧形垂放在肩膀的两侧,英挺的鼻梁之下是浓密卷曲的胡须半遮住了本就不厚的唇,而两腮上的胡渣却能看出修剪的痕迹,深邃立体的五官俨然一副纯正塞外人的模样。他细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身前的小桌,眼底带着几分审视的意思,“赫连倾?他怎么会突然出手管这件事。” “属下打听到这王庭里住的女子,正是段家给您表弟找来冲喜的对象。”趴跪着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回答,抬眼悄悄的打望了一下余光下的赫连呈,却根本看不出他脸上的喜怒。 “这事暂时先别透露给段家,就和他们说那女人路上遭遇雪崩死了,然后去附近的贫民区找一个愿意嫁入段家的女人搪塞过去。若是段家人硬要江南美人,再让他们来找我。”赫连呈突然勾了勾嘴角,“让赫连倾动心的女人,还真是令人好奇呢。” “这事需要告诉单于大人吗?”魁梧的男人微微仰头看着赫连呈,心道这贤王还真是除了茂密的体毛之外其他都遗传了他那美貌惊人的母亲,光是勾勾嘴角都能让人不自觉的看呆。 “当然要,”赫连呈笑得乖张,“要的就是他欠我一个人情。” “那……刺客?”男人迟疑的问道,他也不清楚这刺客的来头,只知道那伤了刺客的护卫被贤王在相同位置划了一刀之后扔出了部落,怎么这刺客还有不能伤的道理? “守死部落,别让她出去就行,不然遇上雪灾野兽的可不好,”赫连呈收紧手指,弯起的眼角有种睥睨万物的意味,“要死,也得死在我手里。” “是。”男人点头,不敢多看赫连呈只好匆忙道,“属下先行告退。” “下去吧。”赫连呈挥挥手没做挽留,眼看男人退出了帐篷,乌黑的瞳孔才猛然收紧,他和赫连倾身上果然流着相同的血液,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得到,即便是为了这份偏执赌上自己的命也无所谓。 翌日早晨,宝音早早就叫醒了苏如玉,狡黠的眼睛亮得发光,脸上写满了喜悦。 “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开心?”苏如玉坐起身,却发现宝音递给自己的衣服与往日的有所不同,虽然依旧是塞外的服饰,但今天这件却特别厚实精美。 “今天是部落里祭火神的日子,单于大人特地吩咐我给苏姑娘准备好礼服,火神能驱散百病保佑苏姑娘平安。”苏如玉这才注意到宝音今日也穿上了隆重的大红礼服,头上戴的尖帽也与平时不同而多了些许玛瑙和琉璃制成的流苏,高高立起的衣领更是显出了几分英气。 苏如玉点点头,站起身让宝音给自己穿这塞外独有的服饰,头发也跟着宝音一般扎成了麻花型别在脑后。她本身骨架就不大,套上了厚实的礼服依旧娇小,巴掌大的脸在高帽的映衬下显得更小了几分,光滑无暇的脸蛋透着红光,眉宇之间有股轻曼的美。 “苏姑娘果真美得不可方物。”宝音情不自禁的感叹,塞外的女子多是皮糙丰腴,从未见过像苏如玉这般肤质细嫩的人,纤弱的身材更是让人徒升出一种想要纳进怀里的保护欲。 苏如玉难为情的嗔道,“你别取笑我了,自小到大,就没有人夸过我好看,哪里又能不可方物。“ 宝音不同意的摇头,但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端上早饭又问道,“苏姑娘,今日放晴了,待会儿要不要出门走走?” 听到放晴的消息,苏如玉也来了兴趣,匆忙用过早饭便跟着宝音出了房间。虽然没有下雪,但温度依旧很低,苏如玉即便穿着厚重的礼服还是不能御寒,只好披起赫连倾送的那件披风,不想这才出门就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为什么我总感觉他们在看我?”苏如玉小声的问着身边的宝音,难道自己的脸蛋在塞外有这么奇怪吗。 宝音耸耸肩,心想能不看您吗,您这是从单于大人的王庭里走出来啊,谁不知道单于大人因为您的原因住了半个月的帐篷,更何况这雪狼皮还穿在身上,大家怎么可能不好奇。虽然她心里这么想着,但却没敢说出口,只道,“姑娘多心了,大概是他们没见过雪狼的皮毛。” 苏如玉似懂非懂的答应了一声,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人家看的都不是自己而是这衣服罢了。 一个月的恶劣天气终于休止在祭火神的日子里,积雪也得以融化,加上家家户户为了迎接火神而挂起红色装点物,整个塞外都洋溢着焕然一新的感觉。一望无际的蓝色与雪白的地面相接,群落帐篷上挂着的彩旗迎着北风“呼啦呼啦”的飘着,点缀着色彩单调的草原。 宝音带苏如玉在部落里随意的逛着,迎面却走来一个身着华贵的男人,五官出落得和赫连倾有几分相像,但气质却与赫连倾截然不同。 看到雪狼皮,赫连呈不禁笑弯了眼,没想到好奇了一整晚的女人却在第二天与自己狭路相逢,只不过这脸蛋只算得上清丽吧,倒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他还以为赫连倾那不同寻常的审美会找个让他大开眼界的女人,不料却是这样普通的货色。 “贤王大人早。”宝音恭敬的喊道,手拉着苏如玉有点想要离开的意思。 “这就是被赫连倾安养在王庭的人?”赫连呈挑眉,再次细细打量了苏如玉一番,硬是看得苏如玉有些头皮发麻才收回了眼神,“鄙人赫连呈,见过嫂子了。” 苏如玉一愣,眼神望向宝音,眼底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这是单于大人同父异母的弟弟,贤王赫连呈。”宝音连忙小声的应答,不想却被赫连呈尽数听入耳里。 他佯装出难过的表情,“我与大哥一向情同手足,你又何苦强调同父异母这茬儿。” “情同手足?”苏如玉重复着赫连呈的话,随即便得到赫连呈肯定的点头。 只见赫连呈朝她身后瞟了一眼,然后趁苏如玉没反应过来便凑近身子在苏如玉耳边道,“情同手足的意思就是,倘若哪天我大哥死了,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话音刚落,一阵厉风便从苏如玉耳边穿过,直击向赫连呈那张俊美的脸,他像是预料到了一般一个闪身便躲开了攻击,笑容也跟着大了几分,“几日不见,大哥对我还是如此热情,实在难得。” 苏如玉回头,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只是那黝黑的脸庞上似乎染上了几分怒气。 “赫连呈,你想要的人还在我手里。”赫连倾一手搂过苏如玉,占有的意思很明显。 “果然是在你那儿,”赫连呈顿了顿,“那我就拜托大哥替我照顾好她了,告诉她什么时候想要我的命直接来就是,我赫连呈,随时奉陪。” 苏如玉想起昨天搜查的贤王护卫,脑子里似乎一下被点通了,这人说的莫非就是宋绫,可宋绫的仇人不是段尧伦吗,为何要去刺杀赫连呈,而赫连呈又怎么会是这般态度。 但赫连倾却没再回答,冷哼一声便揽着苏如玉离开了,走过赫连呈身边时还不忘低声道,“我不管你和那人是什么关系,人我也会帮你看好,但你不准打我女人的主意。” 赫连呈耸耸肩,“难说啊,要是那人不见,我也只能另找个汉人姑娘了,眼前就这么一个,不打她的注意打谁的?” “你……!”赫连倾气急,指着赫连呈一时说不上话。 赫连呈得意的大笑,转身先行离开了,似乎每一次和赫连倾见面都是以这样的场景结束,自己这个大哥生气的模样还是别有一番风味呢。相比起那段家的人,赫连呈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喜欢赫连倾,虽然这人暴戾凶狠,但为人却不坏,心里没有那些花花肠子,相处起来倒是舒服多了。 但很明显赫连倾却不觉得和自己这个弟弟相处起来舒服,想起自己弑父的那天扛着带血的弯刀出来时,这个弟弟微笑着问自己要不要帮他处理父亲的尸体他就觉得浑身发麻。毕竟他抢走了赫连呈的单于之位不说,还亲手杀了一直对赫连呈宠爱有佳的父亲,但却没意料到赫连呈会是这个态度,这个人的城府绝对比想象中的还要深上几分。不过赫连呈似乎对单于之位没有太大兴趣,他自然也不必夺取这人的命,更何况这人过人的头脑在必要时对自己还是有很大的帮助,而这前提就是自己手里必须抓住他的把柄。 第八章 祭火神是塞外人的传统节日,传说这火神是塞外的守护神,能够驱走严寒,带给人们光明与财富。而祭火神的这天,除了丰盛的食物之外,必不可少的自然还有晚上的篝火晚会,说这祭拜火神的火光能烧去妖魔和邪恶,带走疾病的烦忧,保佑祭拜它的子民平安喜乐。 不过苏如玉到底还是个外姓人,自然不能参与白天祭拜火神的环节,不想夜幕初垂,宝音就带着她出了门,说是要领她去看看塞外人的篝火晚会。 部落的空地上火光冲天,耀眼的红色在寒风中放肆的舞动,把冥冥无尽的夜空染出一片猩红。身着盛装的塞外人围在篝火边上,有凑在一起放声交谈也有跟随火光尽情舞动的,而赫连倾坐在人群的中心处,举起酒碗朝篝火中一扫而过后便全数入腹。 苏如玉本想和宝音就地坐下,结果还没等她坐下,一个突兀的男声便在她身后响起,“既然嫂子来了,为何只身在这儿,我大哥身边的空位可是给你留的。” 回头看去,果然是那嘴角噙着一缕笑意的赫连呈,他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手掌心正指向篝火对面的赫连倾。 经过赫连呈这番举动,赫连倾也发现了苏如玉,只见他猛地站起身,几个大步就迈到了苏如玉面前,抬手先是给苏如玉紧了紧披风,然后也没有询问苏如玉的意思,手一揽便将苏如玉纳在怀里,不顾众人的注目很干脆的把人扛到了自己的座位旁。本还是热火朝天的篝火晚会顿时安静了下来,不出片刻,更为热闹的欢呼声响起,人们为赫连倾叫好,部落里终于要迎来了新的女主人。 赫连呈摸了摸下巴,微挑的眼里有着些许担忧,以赫连倾这蛮横的架势估计是很难打动别人的芳心了,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呢,反正看热闹嘛还怕什么事大。扬起笑脸,赫连呈慢慢走到苏如玉身边坐下,端起酒碗便道,“嫂子这还是头一次祭火神吧,要不给火神大人祭拜一碗酒可说不过去。” 将食物向洒入烈火之中,然后自己把碗里剩余的吃下,这便是祭拜火神。但塞外人一向豪放,喝酒用的碗要比用饭的碗还要大上几分,这半碗酒下去苏如玉估计也不省人事了。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苏如玉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身边的赫连倾,难不成除了酒就没有别的食物可以祭拜火神了吗? 赫连倾伸手略过苏如玉接住赫连呈手里的酒碗,一道弧线便将酒碗里的酒水洒尽了大半,然后顺势把剩余的酒水仰口倒入。 “大哥,这祭拜火神哪有经人之手的道理啊。”赫连呈笑意不减,低头正打算重新倒上一碗酒,却不想这时赫连倾侧头一倾,大手按住了苏如玉的后脑,不容躲闪的亲了上去。 苏如玉来不及反应,苦涩的液体便从赫连倾嘴里度了过来,随后一个温热的物体闯入她的唇齿之间再次将那些液体全部搜刮带走,短短几秒,苏如玉嘴里只留下了清酒的余香却没有喝到丝毫的酒。 “啧啧啧。”赫连呈似笑非笑的看着赫连倾,没想到自己木讷的大哥如今也是开了窍,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这勾人的把式,倒有几分情场老手的意思。 听到赫连呈的调笑声,苏如玉的脸像被火光熏烤了一般,红了个透,她狠狠的踩了赫连倾一脚,心道这人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可自己刚才怎么会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一定是他速度太快自己来不及推开。 “别为难她。”知道苏如玉害羞,赫连倾冷横了赫连呈一眼,赫连呈无奈的摊摊手,只好把注意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部落里的人难得聚在一起,除了祭拜火神之外,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便是男女之间通过对歌来互诉情愫。塞外的人歌喉嘹亮动听,苏如玉不禁听得入神,却冷不丁看到赫连倾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金黄的弯刀,弯刀上面镶嵌着红色的宝石,拿在赫连倾的大手里显出几分玲珑小巧。 与此同时,放歌的青年也停止歌唱,扭头看向了主坐上的赫连倾,周围的人也屏息下来似乎等待着什么。 “你的。”赫连倾言简意赅,直接把精致的弯刀放入苏如玉的手里。 苏如玉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她可不记得自己有过这般精美的刀具,更何况这弯刀怎么看都像是塞外的器具吧。她摇了摇头,果断的拒绝,“这不是我的。” “这当然是你的。”赫连呈撑着下巴看向苏如玉,“这是历代单于夫人传接下来的信物,也是塞外皇后的象征,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单于夫人?”苏如玉惊呼,“可我和赫连倾……” “难道你不是赫连倾的女人吗?”赫连呈勾勾嘴角,堵住苏如玉接下来的话,颇有几分和赫连倾狼狈为奸的架势。 “我何时答应过做你的女人?”苏如玉知道自己肯定说不过赫连呈,只好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赫连倾,说好三天的时间考虑,怎么突然就定了性。 “收了我的定情物,自然就是我的女人。”赫连倾黝黑的脸上写满肯定,“大家都看到了。” “我什么时候收过你的定情物?”苏如玉把手里的弯刀搁放在桌上,“不要!” “不是这个,”赫连倾再次把弯刀塞回苏如玉手里,“那雪狼皮做成的披风,是我送你的定情物,你收下了,不能反悔。” “在我们塞外,打到的猎物越凶猛意味着这个男人的身体越强壮,而把捕猎到的野兽皮做成衣服送给心仪的姑娘也是我们塞外的一种求爱方式,若这姑娘接受了这皮毛就等同于接受了皮毛的猎人。这雪狼是我大哥打过最稀罕的野兽,那么雪狼皮自然就是他送给爱人的定情物,你收下了我大哥的定情物还想反悔,恐怕整个塞外的人都不会答应。”赫连呈手里举着一只羊腿,模样却异常优雅的解说着塞外的风俗,一番话下来硬是把苏如玉说得一愣一愣的。 “可我……还有个未婚夫啊。”苏如玉苦着一张脸,这塞外总没有一女侍二夫的道理吧。 话音刚落,赫连倾的脸又黑下了几分,在火光的映衬下眼睛似乎都在冒着红光,“反正他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苏如玉顿时哑然,握紧手里的弯刀,“我收下,我收下就是了!” 眼看赫连两兄弟对视了几秒,苏如玉这才幡然醒悟,合着刚才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就是要把自己说晕乎了然后收下这弯刀,可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收下了弯刀,哪里又有当众退回去的道理。 其实这天塞外有很多适婚的女子还等着以歌舞给赫连倾求爱,虽然她们之前都是知道苏如玉的存在,但是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道理,只要象征单于夫人地位的弯刀还没有落到苏如玉手里,她们便尚存一丝机会。可赫连倾却如此招摇的把弯刀赠与苏如玉,她们心里也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好在这会儿赫连倾身边还有个赫连呈,几个女子盘算着若是当上贤王夫人,以后自然也能过上高枕无忧的好日子。 只是一支舞的时间,几个精心打扮的女人便闪到了赫连呈身边,倒酒捏肩,似是要把自己最温柔贤惠的一面展现出来。赫连呈也没有拒绝,眉眼弯弯的回答着这些女人的问题,时不时还伸手勾勾那些女人的下巴或点点她们的唇颊,闹得她们一阵巧笑。 苏如玉望着眼前这番画面,有些恶寒的朝赫连倾靠了靠,赫连倾也乐得顺势将人抱入怀里。苏如玉身形娇小,窝进赫连倾怀里后,赫连倾的下巴刚刚能压靠在她的头顶。他用下巴在苏如玉的头顶蹭了蹭,然后大手抱得更紧了,似乎很是享受这样温软在怀的感受。 而此时,苏如玉像是想到了什么,仰头看向赫连倾,“你身为单于,没有只娶一妻的道理吧?”不知为何,只要想到这人还会娶其他的女人,像今天抱着自己这般去搂抱别的女人,苏如玉就感觉自己心底苦涩的一抽。 “你今日收下了弯刀,我们之间便有了一世的承诺,倘若我日后冷落你而爱上他人,你尽管拿刀刺向我的心脏,我不会反抗,这是我赋予你的权利。”赫连倾低头望进苏如玉的眼,黑而深沉的眸子里写满了认真,他不像赫连呈会说那些讨好女孩的话,但以生命作为赌注却是他独有的温柔。 两人的对话当然丝毫不差的落入了赫连呈的耳里,他嫌弃的撇撇嘴,看着周围的女人一时也觉出几分厌烦的感觉。他笑容一收,从怀里拿出半块玉佩,有些郁闷的说道,“这是我祖母留给我的玉佩,说是以后遇到了爱人便送出其中一半,可是前几日有个刺客钻进我帐篷里拿走了另外的半块,我也很是苦恼,万一这人不安好心,拿着半块玉佩找我逼婚,那我可怎么办?” 赫连呈本就长得俊美,这会儿微蹙起的眉引得一众女子心疼,叽叽呱呱的便开始议论起如何找到这刺客的法子。而赫连呈却隐然一笑,这人说不定就躲在哪里正偷看着自己呢,估计现下气得咬牙了罢。 不出赫连呈所料,人群中正有一个头戴貂帽的“青年”手握半块玉佩咬牙瞪视着他,这个狗东西,拿了自己的玉佩不说还敢编故事冤枉自己,待她疗养好身子一定要亲手了结他的命! 第九章 经过一场篝火晚会,送亲的人也看出了苏如玉和赫连倾的关系恐怕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不过当晚赫连呈就派人给他们打点了一些塞外独有的琉璃和玛瑙,并让人把自己的意思传达下去。于是,他们便很干脆的听从了赫连呈的指示,找到段家并声称苏家小姐在一场雪灾中失踪了,随后没有多留几天便启程离开了。而那两个年纪尚小的丫头,虽然对苏如玉有些不舍,但终究还是跟着车队的人踏上了归途。 处理好苏如玉的身世问题,赫连呈直接找上了赫连倾,也没有拐弯抹角便直接开口问道,“我的人呢?我让人跟了你几天,却根本没有发现你与她有联系。” 赫连倾望着眼前的赫连呈,心想难得自己这个弟弟还会受骗,果真是太心急了么,“我当然没有和她联系,因为救她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如玉。我只是,给她指明了一条路,也相信如玉会愿意救她。” “那她现在下落不明?”赫连呈阴着一张脸,不想自己聪明多年这回却白替赫连倾做了件好事。 “自然还在部落里,”赫连倾没有直接回答赫连呈的问题,转念道,“倒是你,我从未见过你如此在意一个人。” “与你无关。”赫连呈冷声道,他自己也摸不清对那人的感情,但心里对赫连倾却有所芥蒂,“她为何,会信任你?” “很简单,”赫连倾挑挑眉,“因为我要比你看上去可靠得多。” 赫连呈嫌恶的撇撇嘴,真是应该让苏如玉来看看这人现下的模样,丁点儿木讷都没有,反倒显得十分谲诈。 “放心吧,她还要杀你,不可能走远。”赫连倾肯定的安慰着赫连呈。 “这还用你告诉我?”赫连呈白了他哥一眼。 “只不过,她为什么想要杀你,灭她全家的人是段尧伦,又不是你。”赫连倾拿过茶碗大口的喝了口水。 “她以为我是段家的人,所以段尧伦敢去她家灭口都是倚仗我这个地位不凡的表弟。”赫连呈叹了口气,他亲娘虽然是段家人,但他自小就和段家不对付,和段尧伦更是关系疏离,又怎么可能帮他做出那般丧尽天良的事。 “解释清楚不就得了,何必与她苦苦纠缠。”赫连倾不解赫连呈的做法,有个随时可能要刺杀自己的人放在身边难道让他很有成就感,“让她直接杀了你那个表哥不就一了百了,她虽然功夫不高,但对付段尧伦是绰绰有余了。” “那可不行,”赫连呈摇摇头,“既然她先招惹了我,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赫连倾顿时有些无言,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打算走出帐篷去。 “怎么了?”赫连呈紧跟着站了起来,自己这个大哥如今怎么变得一惊一乍的。 “三更天了,如玉夜里挨踢被子,我得去看看她。”赫连倾迅速的穿上大衣,似乎半夜去探视苏如玉已经成了他所习惯的事情。 “要我看,这根本不是苏如玉嫁你,而是你嫁给苏如玉罢。”瞧见自家大哥这幅小媳妇儿的贴心模样,赫连呈不禁打趣起他来。 “你一个孤家寡人懂什么,快去给我找个弟媳再说。”说罢,赫连倾也不饶人的调笑赫连呈,“不过看你这样也没半分喜欢女人的样子,要是看上了男人也没关系,记得领回来让做兄长的我给你把把关。” “去你的,”赫连呈暗自推了赫连倾一把,跟着赫连倾走出了帐篷,低声喃喃道,“若是苏如玉来刺杀你,大概你就明白我的感受了吧。” 然而急于离开的赫连倾却没有听到赫连呈的话,夜空苍茫,赫连呈苦笑了两下,独身走向自己的帐篷,真是有些嫉妒这样的赫连倾呢。 车队的人离开了,但苏如玉却还被蒙在鼓里,早上用过饭之后便要求去看看送亲车队。宝音不知如何应对,正苦恼找寻借口的时候,赫连倾却拉开门帘走了进来。 “单于大人您来了,苏姑娘正好有事要问您呢,我就先告退了。”说完,宝音便抱着早餐用剩的碗筷匆忙走出了房间。 “你有事找我?”赫连倾虽然面无表情,却能看出他眼底的那分欣喜。 “我想去看看车队的人。”苏如玉盘腿坐在小桌边,仰起头眨巴着眼,看得赫连倾黝黑的俊脸上又添了几分暗红。她接受了赫连倾的弯刀,这事必须也得让送亲的人知道才行,那场雪灾让他们迷失了方向,虽然知道段家和赫连呈的关系,但他们依旧难以找到段家前来接应的人了。现下是在这塞外落地生根,还是折返回江南,他们都要重新做个打算了。 “原来你找我只是为了这事儿。”赫连倾在苏如玉身边坐下,脸上写满了失落。 “我接受了你的求爱,自然要和他们商量一番才是啊。”苏如玉脸红着说出心中的想法,她小时候看过民间里流传的小画本,心里对有勇气逃避婚事另择他人的女子还是有所羡慕的。如今,自己却成了小画本里的女子,而这叱咤塞外的男人便是她逃脱苏家桎梏的勇气。 “他们已经离开了,就在昨日夜里。”赫连倾侧头看着苏如玉,心道这人不似塞外的女子,不论什么表情,眉宇之间都流露出几分让他想要怜惜和保护的温婉。 “离开?为何离开?可我不是还在这里吗?”苏如玉不解的瞪大眼睛,离开不说还如此仓促的选择在了夜里,难不成连和自己道别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从今天起,苏家小姐已经不在人世了。”赫连倾伸手揉了揉苏如玉的头,“而你,是我赫连倾的女人,赫连如玉。” 苏如玉没有听过如此直接的告白,脸一下红到了耳根,但眼睛却愣愣的看着赫连倾出了神。她一定是把前半生的好运都积攒下来才会遇到这个男人吧,即便是自己那个入赘苏家的亲爹,也不曾做到对那苏家大小姐如此温柔体贴。 “赫连倾,你都知道我有婚约的事情,也不曾介意吗?”女子在江南要是许有婚约且带上嫁妆离家便等同于嫁到夫家了,而塞外却不同,他们这边民风开放,合则来不合则散,若是两人相处不好,女子也有休夫改嫁的权利,这小小的婚约在赫连倾看来确实不值一提。 他果断的摇了摇头,似是想起什么语带威胁道,“就算你嫁了人我也能把你抢过来,所以你还是莫去祸害别人的命,乖乖嫁给我才是。” 这人还真是霸道,苏如玉不满的瞪了赫连倾一眼,却不想这一瞪在赫连倾眼里就如同娇嗔一般,惹得他心底发痒。 两人生长的环境的不同,对于赫连倾来说,这苏如玉是他所见过最温柔软糯的女人,而对苏如玉来说,赫连倾却是她见过最有气魄霸道的男人。却也正好是这样的相遇,俩人心底的萌芽都各自开成了花。 “但,段家那边……”苏如玉有些犹豫,万一自己没有嫁入段家而让苏家的皮毛生意受到影响,她心底也还是过意不去的。 “车队的人已经找到段家,把苏家小姐命丧雪地的事情说了清楚。”赫连倾抓住苏如玉略显冰凉的小手搓揉道,“皮毛生意也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毕竟那也是生你养你这么多年的地方。” 话虽这么说,但赫连倾却明白苏如玉从前在苏家恐怕过得也不是什么好日子,不然大家小姐,哪有手指上长着细茧的道理。不过好在苏如玉的手掌细嫩,不仔细摸是摸不出那细茧的,传说这手掌肉嫩的人命中带福,果然也是如此。 “你对我这么好,我却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话音才落,苏如玉低着的头就被赫连倾用手挑了起来,对上赫连倾乌黑的瞳孔,苏如玉想要躲开但下巴却被赫连倾钳住不得逃离。 “女人报答自己男人的方式很简单,过段时日你就知道了。”赫连倾意味深长的说,“来年开春,我们就成亲吧。” 段家位于部落的边沿地带,虽然地处偏远,但却空旷自由。十几座圆房连绵而建,无不显示着段家有钱有势的世家身份。 而此刻,圆房内却传来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我要的是江南美人,结果你们却给我找来这么个玩意儿,难道是想让我儿被她生生压死吗!” 说话的人便是段家夫人,苏如玉那病秧子未婚夫的亲生母亲,这会儿她正指着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塞外女人发泄着怒气。 “可夫人,那苏家小姐……”下人小声的劝阻,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雪灾,雪灾!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段家夫人暴怒道,“那赫连倾最近不也拐来了一个中原女子吗,说不准就是他拐走了我的人!” 话才说完,段家夫人为之一愣,伸手招了招身边的下人,“你,给我去查查那女人的底细,搞不好还真是他赫连倾抢了我儿子的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