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穿成宋孝武帝,打造铁血刘宋》 第1章 乱局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自东汉灭亡以来,神州大地上纷争不断。尽管西晋曾短暂统一,但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往后五胡乱华,衣冠南渡,中原大地已经是满目疮痍。 在经过两百多年的混乱之后,出现了南北朝对立的局面。北魏掌握着北方广袤的土地,国力强盛。而刘宋则雄据江南,凭借长江天险抵御北魏,并不断谋求北伐。 可惜事与愿违,宋文帝数次北伐皆以惨败告终,刘宋国力大伤,再加上他年事已高,国内暗流涌动,一场风暴即将席卷刘宋全国。 刘宋元嘉三十年,二月廿二,数万负责征讨五水蛮的刘宋军队正驻扎在长江南岸的五洲(今黄冈市浠水县)。 这日深夜,一阵飞快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片军营的寂静。 一名文官飞身下马,向看守的士卒展示了携带的官印和文书,士卒举着火把,定睛一看,却正是从都城建康述职而归的典书令董元嗣。 值守的统领知道这董元嗣乃是此处地位最高之人——武陵王刘骏的亲信,自然不敢怠慢,赶忙派人领着董元嗣下去休息。 “我有紧急军务要与武陵王相商,你等且快些领我去见大王便是。”董元嗣拦住了上前的士卒说道。 统领听的此言自然无话,忙遣了一队士卒领着他向刘骏的大帐走去。 “不就是征讨些蛮子嘛,哪里有什么紧急军情,俺看就是这些文官老爷平日里骄横惯了,今日拿俺们撒气。” 统领对着董元嗣远去的背影没好气的说道。 不多时,董元嗣一行人已经到了刘骏大帐近前。董元嗣原以为此时刘骏已经睡下,还想着贸然叫醒他会不会有些太过唐突,可直到了大帐旁才发现其中竟然灯火通明。 “烦请通报一下,就说典书令董元嗣有军情要务求见武陵王。”董元嗣对着值守的士卒说道。 正当两人说话间,出乎董元嗣等人的意料。武陵王刘骏竟然亲自出帐相迎,而其人精神饱满,从面上看去根本没有半分困意。 按照古人的性子,这个时间早该歇息了,可是眼前的这位武陵王,已经在七日前被那二十一世纪的一名叫做刘寒的大学生魂穿附体。 说到这穿越的过程真可谓是好奇心害死猫。那一日刘寒与好友一道登山,途中遇见一个山洞,那刘寒不顾好友劝阻硬是进去探了个究竟。 哪知道那洞中崎岖不平,刘寒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而后便昏迷在了洞中,而一睁眼便便已经附身在了武陵王刘骏的身上。 可不管刘寒心中有多么懊悔,在这区区七日的时间里,刘寒除了消化了这具躯体的记忆后,还是基本完成了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到一位古人的蜕变,但是变化的并不彻底。甚至还把自己熬夜的习惯带了过来,也就成了董元嗣眼前看到的这般模样。 说实话,刘寒对自己的这副身体其实还是挺满意的,在宿主体内的记忆中这位刘骏堪称是文武双全,贤名远扬。 和那些史书上的名人不能比,但比起刘寒自己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都不知道上到哪里去了。 要不是其母亲不受宠爱,说不得真有一天能做成皇帝也说不定。 不过对刘寒来说无所谓,毕竟对他一个农学出身的大学生而言,就算当不了皇帝当个太平王爷也比他在二十一世纪做个寻常的打工族好上千倍百倍。 只可惜他是个选择性的历史盲,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之类的他晓得,但是对于南北朝的历史他却一无所知,这几日来在宿主的记忆中反复研究才探知一二。 思绪拉回眼前,刘寒与董元嗣简单的寒暄了一番后便邀请他入帐细谈。 进入军帐,刘寒刚要发问,却见董元嗣给他使了个眼色。 刘寒心下会意,起身屏退了四周众人。 “大王,皇上,皇上驾崩了!” 董元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眼中便已经泪如泉涌。 刘寒听得此言如遭雷击般跌落在椅子上。但是他此刻顾不得惊讶,因为他必须得迅速做出一个丧父的皇子应该有的反应。 这一刻的他影帝上身,眼泪如同洪水一般涌了出来,以至于他自己多年后想起依旧要佩服自己当年的演技,要不然说不得就要被当成一个大逆不道的疯子。 “陛下明明身体康健,怎么会?”刘寒言语哽咽道。 董元嗣起身瞟了一眼四周后重新坐定,愤愤不平的说道:“好教大王晓得,那太子刘邵大逆不道,竟会同其弟刘濬二人杀死谋杀陛下,宫内侍卫冒死才将消息传出来。” “什么!” 这个消息对于刘寒的冲击力几乎要大于天子驾崩这件事情本身,因为在他的记忆中,那太子刘邵已经刺杀过宋文帝一次,但是宋文帝爱子心切赦免了他。 可现如今他竟然又刺杀宋文帝,这是要多父慈子孝才能干出这种事情? 古人的道德下限这么低的么? 刘寒甚至觉得他刚才连哭都不用哭了,跟他一比自己简直全是仁孝感天! 可是刘寒转念一想,不禁悲从中来。 好像自己确实应该哭,但不是为那刚刚驾崩的宋文帝,而是为了他自己。 现在不仅是他的皇帝美梦泡汤了,这太平王爷也做不成了。 那刘邵为了皇位连亲爹都敢杀,何况是他一个素有贤名的亲王。 那些他前几天还沾沾自喜的亲王身份,那些什么文武双全似乎都成了一把把刺向他的利剑,把把都可以要了他的小命。 现在他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我想回家! “殿下莫慌,我今日从建康赶来通知殿下,自然是已有破局之法。” 董元嗣的话将刘寒的心思拉回了现实,也让他从悲伤中迅速冷静过来。 回是回不去的,眼下还是要保住小命要紧。 董元嗣专门从建康赶回来说明了两件事,一是他是刘寒绝对忠心的心腹,二是事情还有回转的希望。 目前必须,也只能相信董元嗣的话了。 “你与寡人推心置腹,若有良策还请董卿指教。”刘寒起身拱手说道。 董元嗣见到突然如此客气的武陵王一时有些恍惚,不过转念一想如此危难之际也实属寻常。于是站起身子指着挂在帐中的地图缓缓说道。 “如今那刘邵虽然弑君窃居帝位,但其性格品行天下皆知,弑父篡位的事情也会慢慢传开。全国各州郡必然内心不服,蠢蠢欲动。” “职此纷乱之际,倘若殿下能抓住兵权,首唱大义反抗刘邵,将他弑父篡位的罪过昭告天下。那时殿下振臂一呼,必然能够云集响应。” 董元嗣几乎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刘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次是带兵出征,有兵马在身何惧他刘邵?大不了跟他拼个鱼死网破便是。 “而想要稳稳的控制住兵权,还需要稳住统兵的大将才是。”董元嗣见刘寒陷入沉思,继续说道。 “沈庆之!” 刘寒几乎是拍案而起,说出了那个董元嗣呼之欲出的名字。 这些日子里,刘寒这个对军事根本一窍不通的大学生正是靠着沈庆之才让征讨南蛮的任务进行下去。 除了体验到当甩手掌柜的快感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这个人在军中极强的号召力。 “正是,只要他愿意起兵,就有希望!” 沉吟片刻,刘寒静静出言道,“多谢董卿指点,夜色已深,一路辛苦,早些休息吧。” 说着,刘寒已经起身向帐外走去。 “大王这是去?” “寻沈庆之!”刘寒一手扶着帐门,扭头答道。 第2章 沈庆之 走出大帐后,刘寒才发现此刻的营外正是阴风怒号,甚是骇人。 他一边拉紧了衣襟,一边也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那刘寒虽然不似那些古人一般信奉鬼神,但说到底却也是个胆小之人。再加上这些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又怎得叫他不害怕? 那沈庆之最近两日好像有些躲着我一般,就连最寻常的军务上陈也是遣人送来,自己一直待在营帐中,不会他已经先我一步得到了消息了吧? 刘寒一边赶路,一边惴惴不安的想着。 如果是这般,他现在手握兵权,想要拿我的项上人头,向建康城那位新君表忠心不是易如反掌? 一念至此,刘寒已经不敢再想象下去了,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那沈庆之能够顾念旧情。 刘寒的大帐和沈庆之的大帐相距不远,不多时,刘寒已经来到了沈庆之大帐近前。 可就在刘寒刚要走进大帐前,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那帐中的烛火竟然没灭,里面隐隐还有人正在交谈。 而帐中之人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二人的交谈戛然而止。 此时的刘寒寒毛直竖,他方才心中所想好像已经得到了证实,他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了沈庆之突然从帐中冲出来,一刀将自己斩杀的画面。 说时迟那时快,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作用下,刘寒终于稳定了心神,找了个偏僻处躲了起来。 不多时,沈庆之走出帐中,四处观望后摇了摇头,回到了帐中。 “兴许是外面风大,搅的沙石飞舞罢了。”沈庆之对着帐中之人说道。 那帐中之人叹了口气,起身说道。 “还是小心为是,被那武陵王发现了可不好。” 帐中那人又看了看帐外,沉声道。 “沈将军,夜已深,咱家也不便多呆,皇上已经三令五申让你杀了那武陵王。将军年纪已大,你要做新朝的忠臣,就不要再犹豫下去,最后落得个晚节不保。” 说罢,帐中之人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只留下沈庆之一人在帐中暗自神伤。 帐外的刘寒此时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 那狗皇帝竟然真命令沈庆之前来杀我! 刘寒心中暗自庆幸那董元嗣报信及时,可是真没想到那皇帝的命令竟然会来的那么快。 一时间许多疯狂的想法涌上了刘寒的心头,他甚至在想要不要提着刀冲进去把沈庆之给砍了,但是一想到那沈庆之高大威武的模样,他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帐外的阴风依旧放肆的吹着刘寒的衣襟,他正想尽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己如那长坂坡上的刘备,被追的走投无路。 可惜刘备有赵云为他挡住曹军,而他刘寒又有谁呢? 等等,赵云! 我现在的赵云不就是那帐中的沈庆之吗? 按照记忆中的模样,那沈庆之乃和董元嗣一样是刘骏心腹,只是碍于身份不让他人知晓而已。 可是别人不知道,他这个正主却不能不知道,也绝不能在此刻怀疑沈庆之。 更何况他多日不动手不就是念在了与刘骏的往日情分上吗? 之所以犹豫不决,还不是因为他不知刘邵继位的真相,在忠义之间难择而已。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看到真相,让沈庆之不再犹豫,踏踏实实的倒向自己这边。 一念至此,刘寒不再犹豫,直接跨入了沈庆之军帐之中。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强闯本将军帐!” 此时的沈庆之刚要睡下,却听到有人入帐,气急败坏的骂道。 刘寒并没有在意沈庆之的话,只是兀自点燃了桌上的烛火。 在烛火的映照下,沈庆之看清了刘寒那张被寒风冻得有些发白的脸,吓得他直接从床上摔下来,又赶忙跪倒在了地上。 “末将不知武陵王亲临,还请殿下治罪。” “本王不请自来,本是唐突,怎要治将军的罪?” 刘寒含笑着将沈庆之扶了起来,待到沈庆之起身,他才近距离的感受到这位大将身板的伟岸。 雄姿英武的身材衬托出他那英气逼人的脸庞,虽然不如长坂坡时的赵云那般年轻,却也有几分廉颇之态。 但是现在的他可没时间想那么多,待那沈庆之起身后他便再次戏精上身,强行把自己逼出了两行热泪,哽咽着对沈庆之说道。 “沈将军,寡人,寡人刚刚得到消息,陛下他,驾崩了!” 说完,刘寒便顺势倒在了椅子上,掩面而泣。 作为宋文帝麾下难得的忠臣,宋文帝的驾崩对于他而言简直如山崩地裂一般。 此时的沈庆之虽然早在前两日得到消息时已经哭过一阵,可此时这话从自己的挚友武陵王口中再次说出时,重情重义的他还是止不住自己的泪水。 可是一想到建康城的那位新君要让自己杀了这位挚友,刹那间悲伤,愧疚,甚至还有几分无奈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刘寒见情绪烘托已到,于是决定将真相和盘托出。 “可是沈将军,寡人听说陛下并非病死,而是被太子刺杀而死!” 听到此言,沈庆之如遭雷击,半晌后才颤颤巍巍的说道。 “殿下慎言,太子昔日虽然曾对陛下行过不轨之事,但陛下教训,怎么可能会再行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宫中的侍卫亲眼所见,做不了假,那刘邵想要杀人灭口,可惜还是借王公公之手将真相送了出来。”刘寒喟然叹道。 “这……” “而且寡人明白,其弑父篡位,心中必然不安,定要杀寡人灭口。可为了掩人耳目必然不会下明旨,而是会命人暗中害我!” 言罢,刘寒上前拔出了架上的宝剑,拿着它在烛火下擦拭。 “而将军你,似乎是最好的人选。” 此时的沈庆之已经紧张的浑身颤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倘若陛下真的要杀我,还请将军提前给个准信,寡人与母妃告别后自会前来赴死,必不让将军为难。” 刘寒表面上轻飘飘的,实际上心已经快要跳出来了。 他实际上在赌博,赌沈庆之心中的忠义,赌这副躯体与他之间的生死交情。 而他赌对了。 沈庆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那封密信举起。 “殿下圣明烛照,前两日太子便遣贴身太监张幺送来密信要末将害了殿下性命,末将不知缘由,险些铸下大错。” “末将,有负殿下大恩!” 听得此言,刘寒心中长舒一口气,再次上前将沈庆之扶起。 “弘先(沈庆之的字),寡人自年幼时便与你相识,既是君臣之交,更是生死之交。你今日若要奉命杀我,我还是那句话,待我见完母妃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如若将军今日不负寡人,寡人愿以这滔滔江水为誓,定不负将军!” 言罢,刘寒直接走到烛火前,将那封密信在沈庆之的注视下将其点燃。 烛火将那封密信烧成了灰烬,烛光将刘寒的脸映照的通红。 沈庆之看着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武陵王,一时间百感交集。 有感慨,有惊慌,甚至还有些对未来的恐惧,但是无论结果如何,沈庆之这时已经不再犹豫彷徨。 “末将一生蒙受先帝和殿下大恩,岂能做此不仁不义之事!前太子刘邵大逆不道,弑君篡位,本不得人心,而今有兵有将,有何惧哉。” “恳请殿下承天意,顺民心,将义兵,行天诛!” 刘寒看着沈庆之炽热的眼眸,上前紧紧的握住他的双手。 “好,寡人随将军征战多年,深知将军之能,今日寡人就将全军托付与你。” “末将叩谢殿下信任,殿下暂且在此处歇息,末将这就出去把那张幺砍了祭旗。”说着沈庆之便要出帐,却被刘寒拦了下来。 “不急,将军明日且陪寡人演一出戏,寡人要让将军亲眼看到这件事的真相。” 第3章 宣战 翌日清晨,太监张幺一大早就得到了沈庆之的消息,说是下定决心要砍了刘寒,要让张幺亲眼验明真身后再砍下首级带回去给刘邵看。 张幺一个在宫里享受惯了的太监,几日来一直待在这军营忍气吞声,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心里一直想着早些办完差事回去交差,故而喜上眉梢的他也没有多想,立马就赶去了沈庆之的军帐。 推开营帐的那一刹那,张幺就看见了被五花大绑,跪倒在地的刘寒。背后沈庆之正襟危坐在一道帷幕之前。 张幺的嘴角已经不自觉的上扬,有些得意的对沈庆之说道。 “沈将军是国之忠臣,我和皇上都是信任将军的,何必要我过来验明正身。” “到底还是稳妥点好,而且这武陵王一直说有事想要问你,我念在和他这些年的交情还是想让你过来,也好让他死个明白。”沈庆之没有起身,只是在座中喟然叹道。 张幺迟疑了一刻,又看了看被绑的死死的刘寒,失笑说道。 “也好,若不满足他的心愿说不得他死后就要做个冤魂害我们。” “不过有些话,沈将军恐怕听了不好,可否回避一下。” 听得此言,沈庆之点了点头,立马起身离开了座位向帐外走去。 “问吧。做个明白鬼也挺好的。” “寡人父亲到底是如何死的,若不知道这个,寡人死不瞑目!”刘寒挤出了几滴眼泪,对着赵幺哽咽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本是禁中机密,但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所谓。实话告诉你,那老皇帝就是太子爷杀的,如何?”张幺一脸狞笑着说道。 “只可惜了你这个大孝子。” 说完,张幺拿起了一团破布堵住了刘寒的嘴。 正当张幺准备出门寻沈庆之时,那面帷幕突然倒塌。张幺回头一看,那面帷幕不是自己倒塌的,而是被帷幕后面的董元嗣扯开的。 而帷幕后面不仅有董元嗣,还赫然站着柳元景,宗悫,薛安都等十余名沈庆之和刘寒麾下,负责讨伐五水蛮的将领。 董元嗣第一时间跑到了刘寒的旁边,解开了绳索,并把刘寒扶到了先前沈庆之椅子上。 正当张幺瞪大双眼之时,身后军帐又被突然一把掀开,来人正是沈庆之。 “你们都听见了,奸贼刘邵弑杀天子篡位,乃是千古未有之大逆,你们说,我们该如何做。” 沈庆之拔出腰刀,横在了张幺的身前。 此时的张幺已经吓得浑身瘫软,趴在了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帷幕后的诸将早有准备高声叫道。 “臣等愿随殿下诛昏君,安黎庶!” “殿下饶命啊,饶命啊。都是那刘邵的主意,您就看在小人只是一个无根之人的份上,饶小的一命吧。” 张幺此时已经哭的梨花带雨,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刘寒低头一看,发现张幺的裤子已经湿透了,很明显,他不仅被吓哭了,还被吓尿了。他强忍脸上笑意,正色说道。 “就冲你那句孝子,寡人不杀你,还要赏你个差事。” 张幺听到刘寒不杀自己立马屁颠屁颠的跪倒在刘寒的面前。 “殿下有什么吩咐的,小人一定做到。” “你替寡人告诉刘邵,父亲的仇我如果不报誓不为人,叫他在建康洗干净脖子等死。” 刘寒拔出宝剑,对着张幺说道。 张幺连续磕了两个头,就立马跑了出去,连头都不敢回。 建康城内,刚刚登上皇位没几日的刘邵正惴惴不安的后宫内来回踱步。继位前的他就幻想着自己可以整日在后宫里花天酒地。 不过此时的他却没有心情享受这一些,因为他还有一件心事没有落地——武陵王刘骏还没有死。 作为在地方上素有贤名,又在军中有较高威望的刘骏,即使其母不受宋文帝喜爱。但其依旧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作为弑父篡位的刘邵虽然坐上了皇位,但是其心中也一直担忧事情败露。若有一天纸包不住火,那刘骏振臂一呼他这个皇位恐怕就要坐不稳了。 正当刘邵苦恼一时,一阵飞快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考。定睛一看,正是他的亲信,贴身太监张幺。 “如何,那沈庆之将刘骏砍了么?” 张幺扑通跪倒在刘邵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道。 “陛下,那,那沈庆之大逆不道,竟然临阵倒戈,和那刘骏一起造反啦!” 刘邵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面如死灰的跌倒在地,手指颤抖的指着张幺,颤颤巍巍的说道。 “那沈庆之如此忠义之人,怎么会跟那刘骏,这些大臣果然都是表面忠心,实际上一个个的都是反贼!” 张幺赶忙将刘邵扶了起来,同时在一旁附和道。 “就是,更可气的是那刘骏竟然发布檄文,说是陛下您是弑父篡位。不仅将您派去的使者拿去祭旗,还要,还要带兵过来讨伐您,为先帝报仇!” 刘邵听到弑父二字宛如将他的伤疤狠狠的揭了开来,一怒之下竟然一巴掌甩在就张幺的脸上,在地上连续滚了两圈。惊的他跪在地上连连口称万死。 刘邵依旧余怒未消,恶狠狠的看着张幺。 “你记住了,先帝是病死的,不是被谋杀的!” 刘邵发泄一通后气已经消退了大半,于是对着张幺继续说道。 “这刘骏竟然为了皇位不顾我们之前的兄弟情谊,竟然公然诬陷与我。可如今他串通沈庆之,手下数万精锐,一时真拿他没办法。” 张幺赶紧趁这个间隙喘上两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要不,叫萧斌将军进宫问问他的意见?” 萧斌这个名字的出现让刘邵顿时眼前一亮。 此人不仅善于谋略,是他麾下少有的成熟稳重之人。而且绝对值得他信任。 当年刘邵弑君篡位之时他便执刀参与,还砍死了当时的中书舍人顾嘏。 如果他刘邵的皇位坐不稳,这萧斌绝对也没有好果子吃。不过这段时日刘邵大多待在后宫里,萧斌多次劝他出来理政,刘邵觉得烦了便一时没有理他,而现在似乎是将他请来的最好时机。 “好,朕就依你之见,请萧将军入宫商议!” 第4章 大势已去 此时的刘邵对大臣依旧存有疑心,故而依旧没有召开朝会,只是令萧斌一人单独入宫,并安排在了一处偏殿召见。 接到诏令的萧斌此时正在城外大营整饬兵马,此时闻得刘邵召见一时间欣喜莫名,还以为天子回心转意,要励精图治,当即弃了手中军务转交给麾下将领鲁秀后便匆匆换上朝服前往觐见。 约莫到了晚饭时分,萧斌抵达了偏殿之外。向来谨慎的他在让太监通报刘邵后便直接跪在了殿外。 而平日里骄横跋扈惯了的刘邵在见到萧斌后竟一反常态的主动上前,亲自将跪下的萧斌扶了起来,还不停的对他嘘寒问暖,弄的萧斌一时尴尬莫名。 没办法,这时的刘邵是真的怕了,他虽然荒唐但绝对没有到昏聩的地步。朝中的亲信虽多但是里面可以称的上谋臣的人恐怕只有萧斌一人。而且其还紧紧掌握着京城的兵权,刘邵能够怠慢任何人但唯独不能怠慢了他。 二人进入大殿后,刘邵也不做遮掩,将先前张幺送来的情报和盘托出。 萧斌听到沈庆之临阵倒戈之时并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惊讶,显然是早有预料,思索片刻后就在坐中出言道。 “沈庆之与那刘骏并肩作战多年,恐怕先前早有来往,故而他临阵倒戈并不奇怪。旗下荆雍兵虽然难缠但是其孤军一支也难成气候。不过还请陛下宽心,臣以为眼下咱们只要做好两件事便可平定叛贼,保陛下江山无虞。” “哪两件事?”刘邵言语明显有些迫切。 “为防止事态扩大,臣斗胆请陛下加封一批在外的封疆大吏,以此来笼络人心。甚至不求他们出兵相助,只要隔岸观火,不去支援刘骏咱们便多了几分胜算。” 刘邵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应声答道。 “好,就依着将军,明日朕便明发诏令。那第二件事呢?” “刘骏仓促起兵,立足未稳,倘若待到有地方州郡跟随他的响应,等到其壮大力量反而难以对付。”萧斌离开椅子顺势单膝跪倒在地。“如若陛下愿信任臣,臣愿提携一旅之师速破敌军,将叛乱扼杀在摇篮里。” 刘邵听到此语瞬间眉头紧锁,开始在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建康城中的兵力不多,真要出去迎战刘骏恐怕城中的兵马至少要被他带走大半,万一他萧斌临阵倒戈他不就完了? 没办法,造反上位的他对这一类东西有着格外的警觉。 萧斌看到刘邵迟迟不言语以为陛下不信任自己的军事能力,于是继续说道。 “陛下若不信臣,臣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破敌甘愿赴死!” 刘邵赶忙将其扶起,喟然叹道。 “老将军的能力朕是知道的,不是朕信不过将军,只是这城中兵少,委实经不起折腾。这建康城高大坚固,不如就在此处以逸待劳。” “陛下,倘若大军留在此处,便是坐等那刘骏收服各州兵马,到时候大军压境,就算这建康城是铜墙铁壁也挡不住那千军万马啊!” 萧斌的话已经有点带着哭腔了,可还是无法打消刘邵的疑心。 “朕意已决,将军不要再说了。天色不早了,张幺,送萧将军回府歇息。” 萧斌看着刘邵满眼的全是无奈,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他昔日随刘邵造反只是想着能够扶摇直上,现在上是上去了,但是这刘邵真的望之不似人君。 早知道他刘邵当皇帝是这个样子,他又何须背负着大逆不道的骂名陪他去弑君?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随着刘邵作死的行为一起付诸东流,甚至还要搭上自己全家的性命。 萧斌看着天空中射来凄冷的月光,脸上写满了绝望。 自刘寒誓师后的十几日里,宋军一路势如破竹,在连续攻克了数座城池后,前来支援各州兵马也纷纷到达。 知道刘邵并非人主的他们纷纷无视了刘邵的加封。被加封为青州刺史的张永派出手下与刘寒结盟,前脚刚刚被加封为冀,兖二州刺史的萧思话,后脚更是直接和建武将军垣护之一起全军投奔刘骏。 除此之外还有南谯王刘义宣等人派出的增援,满打满算刘骏的身边已经汇聚起了浩浩荡荡的十二路大军,可谓是举国上下皆言讨伐。颇有一番当年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的模样。 不过这种盛况刘寒恐怕是没有机会看见了,毕竟此时的他听取了沈庆之等人的建议在寻阳总领后方,待到前方战事有较大进展再继续东进。 对于这种情况刘寒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他虽然不知兵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断然不会亲自下场微操。 况且对他一个躺平党来说当个甩手掌柜是再好不过的,更不要说他手下那些将领一个个能打的很,这些天捷报频传根本不用他操心。 而且他还得接待其他勤王军队派来的使者,更有许多安抚军心,收拢人心的事情等着他去做,那董元嗣虽然忠心但是处理大事的水平还是不行,终归是不能当宰相用的,很多事情还是要他来亲力亲为。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来勤王的军队越来越多,他心里反倒有些害怕了。 不是看到这么多军队吓人,而是他不理解为什么地方上有这么多军队,有那么多的军权。 地方藩王既然可以随时带着部队过来,那以后惹了他们不高兴是不是可以调转枪口回来打他? 刘寒想到这里就有些脊背发凉,可此时的他也顾不得这么多,毕竟眼前的敌人还没有解决,他哪里来的时间去想其他。 好在前方一直推进顺利,说不得这个月内就可以打到建康城。 不过前线一直没有传来有遇到大规模朝廷军队的消息。此时连傻子也知道这刘邵是想要龟缩在建康城内死守。所以只是眼下看着前方推进的轻松,但是建康城下一场大规模决战肯定是躲不掉的,故而在真正的决战之前,他还绝不能掉以轻心。 第5章 萧斌的后路 此时的建康城内随着远方的大军越聚越多,一时间城中风声迭起,人心惶惶,在众多大臣的苦谏之下,尽管刘邵此时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启了朝会。 偌大的大殿之上,刘邵紧张不安的端坐在龙椅之上,自他坐上皇位以来还没有一天真正有过当皇帝的感觉,弑父的心虚如同心魔一般搅得他不得安宁,也让他无法信任手下的臣子,即使是他当年的同谋。尽管大殿上站满了人,他却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孤单过。 不过他的担忧也并非空穴来风,这些朝堂上的大臣也不安宁,不同派系之间各怀鬼胎,互相攻讦对方。更有不少人已经偷偷的向城外递送文书给刘骏表忠心。 这次朝会刚刚开始不久,殿上的文武百官就关于是出城决战还是死守建康城吵成了一团。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整个朝堂之上剑拔弩张,直到半晌之后刘邵终于厉声出言。 “你们这些文武百官,说是朕的臣子,实际上都是想着自己和党羽的利益,何时想过朕!” 堂上众臣顿时哑然,直到半晌萧斌才出列道。 “启禀陛下,臣以为当此危难之际,陛下应当御驾亲征,主动出城与敌军决战。一可鼓舞我军士气,二可震慑叛贼。” 一旁的宗室老臣刘义恭白了萧斌一眼,随后起列出言道。 “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皇上有个不测,你担待的起嘛?况且那刘骏起事仓促,船只很少,而且大多也都是小船不足为惧。建康城城高水深,不如据城坚守。” “千万不可,倘若龟缩在建康城内其他态度摇摆的州郡必然以为我们大势已去而投奔刘骏,到时候倾国之军兵临城下可就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陛下若不御驾亲征,也应该主动派出部队至芜湖以北的梁山防御,万万不可留守建康,错失良机啊!” “老夫看你是想要借出城之机,拥兵自重吧。”刘义恭在一旁嘲讽道。 “你,你……” 萧斌急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他太了解眼前这位皇上了,更知道他很可能想偏安于建康城内,可是作为一名沙场老将,他十分清楚据守建康城带来的后果,也不得不冒着风险请刘邵出城,因为这已经是眼下的情况中唯一能够挽回局势的方法了。 可终究事与愿违,刘邵还是选择了宗室大臣刘义恭的意见,一股无力感涌上了萧斌的心头,刘邵不是拒绝了他的意见,而是彻底拒绝了保住江山唯一的希望,也是断了他萧斌的最后一条生路。 更可恨那刘义恭早早的就想到刘邵保不住江山,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并且临走前还要在把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推上一把,毕竟他不是弑君的参与者,说不得他自己还能在刘骏的新朝里继续身居高位,而自己和家人无论怎么做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朝会结束后,萧斌一脸落寞的回到家中,拿起手中的宝剑在烛火的映照下看了半晌,在火光的摇曳中,他看见了他的一生戎马,或许他当年没有一时糊涂跟着刘邵造反,就也落不到如此悲凉的境地,说不得还能以忠臣的名号留在史册。 他站在烛火前几度想用长剑了却了自己的性命,可是一想到自己若如此做,刘邵那个疯子说不得一气之下连他的家人也全砍了。 忽得一阵寒风吹入将蜡烛熄灭,萧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将宝剑收回鞘中,尔后叫侍女唤来了自己的三子萧澄。 片刻后萧澄便从自己的卧房赶来,这萧澄平日里颇是沉默内向,在萧澄的几个子女中也算个小透明,此时突然被萧斌突然叫来情知是有要事相商,于是一得到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父亲,有何事要吩咐孩儿。”萧澄不解的问道。 萧斌看到萧澄前来,没有起身,只是在坐中喟然叹道。 “澄儿,平日里为父很少关心过你,心里委实觉得对不起你,可如今危难之际,为父却又不得不让你来担当重任。” 萧澄虽然向来沉默但是素来是个孝子,听到父亲如此托付自然立马拱手应声,“父亲只管吩咐,孩儿自当效死。” 萧斌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皇上拒绝了御驾亲征的提议,还否决了我出城决战的计策。这建康城怕是早晚要守不住了,到时候我会命你坚守西门,若听到我战死的消息,你便” 不待萧斌说完,萧澄便急忙上前说道。“儿自当死守西门,绝不为父亲丢人。” 萧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我要你带着亲信开门,迎接刘骏入城。” 萧澄听到此话仿佛连头皮都要炸开了,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萧斌,一时竟然惊的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告诉你,当今的皇上,昔日的太子其实是弑父篡位的。”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萧澄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当时为父一时糊涂,也参与了此事,而今每每想起就后悔不已。可现如今覆水难收,而陛下又是一胆小怕事之人,生生的失掉了战机,如今大势已去还得靠你保全一家性命。”萧斌喃喃道。 “既然父亲决意反了陛下,那现如今为何还要为他卖命?何不一起开城?”萧澄不解的问道。 “我自那天随陛下弑君篡位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回不去了,我就算投降那刘骏也绝对容不下我,以后就算能够苟活也要背负骂名。” “但你与我不同,你只是有个昏聩的父亲,但追随昏君不是你的本意,为父犯下如此大过死不足惜,但是为父实在不想让你们陪我一同送了性命。那刘骏素来以贤明着称,说不得还能将功折罪让你留下个一官半职,再不济也能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 言至此处,萧澄的眼圈已经红了,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你莫要伤心,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到底是我一人之过,也该让我一人承担。想我年少之时便以收复山河,辅佐明君为荣。” “你的能力不在我之下,而今这个念想只有你能替我去实现了。”萧斌苦笑着拍了拍萧澄的头,他心里明白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内向沉默,但是终究会代替他振兴家业的。 事已至此,萧斌最后的念想就是保全自己家人的性命,而他自己的性命已经不重要了。 第6章 秦淮河畔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阳春三月,江南这次天气已经渐渐转暖,建康城旁的秦淮河两岸已经是郁郁葱葱,绿意盎然。 可惜此时的诗歌远远没有唐宋时期兴盛,不然这醉人的美景不知要引来多少文人骚客在此地留下诗篇。 不过很快,这片春风额外眷顾的土壤将不再宁静。在刘邵一方龟缩政策的作用下,联军一路在毫无抵抗之下迅速推进,大军势如破竹。 而此时先锋柳元景部见一路过来几乎无人抵抗,更是直接抛弃了先前沈庆之结硬寨,打呆仗的策略,甚至只带了少量后勤一路飞奔长西,仅用了二十天时间就已经抵达了建康城西南的新亭,并在此处开始大规模修筑营垒,等待后方大部队的到来。 “柳参军,我记得昔日秦淮河两岸都是房屋,如今怎么只剩下了一片断壁残垣?” 时任参军的宗悫不解的向柳元景问道。 “前几日哨骑来报,说那刘邵下令烧毁秦淮河两岸房屋。你看北岸那些正在修筑防御工事的民夫应该就是那些因此无家可归的百姓。”柳元景指着秦淮河北岸说道。 “这刘邵真是丧尽天良,如此这般如若不亡,没有天理啊。”宗悫气愤的说道。 柳元景摇了摇头,扭头对道。 “古往今来但凡有了战事百姓都不得安宁,只是轻重而已,昔日你我都曾与北魏交战过,那时的百姓又比眼下的他们好上几分?” 宗悫看着他一脸颓丧模样,失笑说道。 “殿下向来爱民如子,若是继承皇位,百姓终究是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殿下是明君不假,可只有平定了天下,百姓才能真正过上好日子。自晋朝衣冠南渡以来,百姓又几时得过安宁。所谓明君者不过也只是能偏安一时,若不能收复故土,百姓终究是还要受战乱之苦的。” “可是收复故土又谈何容易,你我都是与北魏交战的将领,昔日先帝在时三度北伐皆以失败告终,虽然我们将校无能但更重要的还是我大宋国力与北魏差距太大,一时难以弥补。这场内战总有一天会平定,可是国力也几乎消耗殆尽,将来与北魏交战战你说我大宋真的有胜算么?” 宗悫一时被他说的有些哑然了,竟不知如何相对,柳元景看到他这番模样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太过严肃且不合时宜了,赶忙补充道。 “这些不是你我这等武人能够改变的,总归还是要看殿下如何施为罢了。只是现在人老了,触景生情感慨几句罢了,你莫要在意。” 宗悫听得他这般说一时苦笑。“据我所知将军今年不过四十八岁,那里就要算老了。” 柳元景没有理会这半带挖苦的话,只是失笑继续说道。“我的身体已经一年不如一年了。誓师之时陛下问我想要什么,我向陛下求了衣锦还乡,此战之后我就要回去养老了。” 正当宗悫要接话之时,忽然感到地动山摇,二人齐齐向远方朝廷大军营寨望去,只见得烟尘大起。二人心下立马明白,沉寂多日的刘邵大军终于要主动出击了。 话说就在二人说话的一个时辰以前,看到联军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新亭的刘邵终于下定了决心, 先前多日来前线的败报还是抵不上让刘邵亲眼看见城外正在立寨的大军的效果好,吓得有些腿软的刘邵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命令萧斌出城击敌,还忍痛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重赏士卒,虽然士卒们大抵是知道孰是孰非的,但是无奈刘邵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在这个时代,对于他们而言谁做皇帝不重要,谁给他们钱才重要,在重赏的激励下朝廷大军重新焕发燃起了士气,而萧澄也明白这是逆风翻盘的最后机会了,无论如何也是要奋力一搏的。 “鲁秀,你且在此地看守大营,此战本将亲自出战。”萧斌扭头看向正望着对岸联军出神的鲁秀说道。 正在发呆的鲁秀被萧斌的话打断了思绪,赶忙应声道。 “将军尽且宽心,有俺在定保住大营无虞。” 萧斌看了看今天有些异样的鲁秀有些奇怪,本想要仔细问个究竟,但奈何刘邵已经派人催促了两三道,实在不好再耽搁下去,终于是下了出兵的将令。 此时的联军大营这边柳元景和宗悫二人看着朝廷大军的气势齐齐变色。军队的士气高低是可以看出来的,而此时眼前的这股军队在后方震天动地的鼓声下整齐划一的行军,明显是士气高昂的状态。 他们二人之所以敢脱离主力部队那么远,一路轻兵冒进来了此地就是在赌刘邵大军内外交困,士气全无不敢出战罢了。 如今他们营寨还没有立好,部队远道而来也没怎么休整。刘邵大军却就已经士气高昂的出击,这叫他们如何能够冷静尤其是战场经验不甚丰富的宗悫大脑已经是一片黑白。 “柳参军,我军不过区区五千众,如此情状,要不先撤了再从长计议吧。”宗悫半晌后终于出言道,但是声音却已经小了许多。 柳元景到底是沙场老将,在短暂的沉默后很快就陷入了镇定。 “那刘邵必然是见得我大军前来,想要速胜来激励士气。但城中就是傻子也知道那刘邵大势已去,现在其麾下兵马突然士气高涨恐怕是用金钱重赏所致,这样的士气必不能久持,只要能够顶住前面几波冲击,时间一长敌军自然士气崩溃。” “可是眼下我们兵力有限,倘若你我一时不支便有灭顶之灾啊,”宗悫反驳道。 “可是我们要是撤了便没了灭顶之灾么,我们本就是违反了军纪轻兵冒进,倘若得胜而归还情有可原,可若是被杀的大败,或者是不战而逃你觉得殿下会放过你我二人么,说不得就要砍了你我二人以正军纪的,你我早就没有退路了。” 宗悫一时语塞,也情知是没了退路,干脆断了念想兀自引兵去了。 第7章 交锋 随着日头渐渐靠近天空中央,萧斌麾下的五万大军分水陆两路浩浩荡荡的向联军位于新亭的的军寨靠了过来。 当初柳元景选择在新亭扎营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此地是背靠长江方便水路运输,可以最大程度保障后勤。二者是新亭东北面有秦淮河作为屏障。可是这二者的优势都有一个大前提,就是刘邵不会主动出击。但是现在看来这些原来的优势全部成为了劣势,眼前萧斌大军水路齐发,他们不得不面临腹背受敌的困境。 在这种情况下,柳元景也想不出,也用不出什么奇谋。他只能在最快的速度做出来最简单直接的布置。大军兵分两路,背面让宗悫领着两千甲士沿着长江防备水军,正面由他自己亲自领着两千甲士抵抗地面部队。最后的一千甲士作为总预备队留守大营随时准备支援。 秦淮河这边,由于敌军出击的太过突然,而且由于敌人先前的自己占据了秦淮河的渡口,柳元景没有机会派人去渡河出击。而是选择了让大军在秦淮河南岸列阵,排成了三个形状为品字形的方阵严阵以待。 做完布置后的柳元景对着前方一眼望不到边的敌军主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还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心中没底。 相比于柳元景这边,宗悫一侧就要热闹的多,由于此时江上起的是西北风,又是逆水而行,萧斌的水军想要过来颇需要些时间,而宗悫自然不会让他们闲着,营中有些本来用作攻城所用的炮车被他全部拿来架在了岸边的几处土坡上,尔后又命士卒在周围多多收集巨石以作为弹药。并且准备了些许小船准备偷袭登陆的船舰。 做完这些宗悫依旧不嫌多,又学着当年宋武帝北伐之时将带来的长槊截成数段,放在弩车上备好。 随着眼前那条由朝廷大军组成的黑色长龙由远及近,此时的敌军已经距离柳元景所部不过三百步远,只听柳元景突然一声厉喝其部瞬间竖起红旗,后方战鼓擂动。柳元景便亲自领着中军八百余众向萧斌的先头部队杀将过来。 正行军的萧斌所部见到柳元景突然出击大惊失色,他们实在想不通处于劣势状态的柳元景是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主动进攻的,可现在他没有时间去感慨柳元景所部的荆雍兵马多么精锐,却只能赶忙命令士卒匆匆擂响战鼓准备接战。 柳元景身着一身轻甲,胯下一匹唤作飞云的白马踏的飞快,以至于看不清四周景物飞逝,只听得风声呼啸。 距敌只有百步远近之时,柳元景操起弓箭对着阵前一名牙门将射去,牙将应声倒地,周围军士一看羽箭却是正中那人面门。 未等众人从惊讶中反应过来,柳元景又是连射三箭具皆射中。直接引起了萧斌前军小规模的骚乱。 待到柳元景杀到阵前,直接弃了弓箭,从腰间拔出一口长刀,其素来以力大而闻名,再加上战马速度的加持之下刀剑挥舞之处只见得血肉飞溅,甚至能够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 身后士卒大多为柳元景亲自带出来的百战老兵,见到主帅身先士卒自然个个振奋,一头凿进了萧斌阵中,一时间数万大军竟然被杀的连连后退。 但是随着萧斌亲自调动指挥,且后方军队的不断赶到,其部兵马又重新形成了对柳元景所部的压制。 柳元景神色不变,只听他向身侧士卒吩咐两句后刹那间一面蓝旗高高举起,两侧的方阵的士卒迅速伸展开来向前方萧斌所部杀了过去。 而此时的厮杀正酣的战团中央,萧斌的部下贪财的本性开始显现。由于先前刘邵对他们许诺斩杀叛军者许以重赏,许多人开始提着斩获的首级开始退后向正在后方观战的刘邵求赏。 整个战场本来就不大,特别是两军加在一起起码五万余人的规模来看显得格外拥挤。前方退回去求赏的士卒和后方上前进攻的士卒搅在一起,很快就形成了严重的踩踏和混乱,收到影响的士卒之多,一时间因为踩踏与误伤而造成的伤亡竟然超过了先前柳元景部造成的杀伤。 随着柳元景左右两翼兵马突然加入战场,萧斌先头部队的崩溃规模进一步加大,败军,前去领赏的兵马,后方赶来增援的兵马混在了一起,进而引发了更大规模的混乱。站在后方观战的刘邵要不是看不清前方的状况,要不然恐怕已经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萧斌回首看了看远方的刘邵,又看了看眼前的乱局,咬了咬牙亲自带着自己麾下的精锐迎了上去。 萧斌到底是刘宋宿将,在宋军中还是有着较高的威信。在他亲自带领下,其麾下精锐一路斩杀败兵,终于将部下的秩序慢慢恢复了过来。 此时的柳元景也已经将他的三板斧全部用出来了,现在要看的就是他和对面的萧斌哪边能够沉得住气,看谁会率先崩溃。 此时的另一侧,长江岸边,刘邵麾下的艨艟巨舰一路踏浪而来,宗悫看到舰船的规模后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想要派遣船只偷袭的计划有多么的愚蠢,并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全部转为岸上防御。 而待到大批的军队从船上下来登陆之时,宗悫先前打造的攻城器械就迅速派上了用场,先前架设好的炮车抛射出的石弹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曲线然后重重的落在了朝廷军阵之中,立马给敌军带来近百人的减员。这些仓促打造的炮车或许用来攻击建康城墙难以发挥作用,但是用来对付寻常士卒那是绰绰有余。 而先前的弩车也发挥了大用,那些被斩成数断的长槊在重锤的击打下爆发出了强大的破坏力,在敌军密集之处甚至一箭就能刺穿五六名士卒的身体。使得敌军尚未与其麾下接战就出现了巨大的伤亡。 但是很快,临时准备的石弹和长槊迅速消耗殆尽,又没有后方的后勤支援,宗悫所部疯狂的射击只持续了短短的一会就沉寂了下去,船上的水军情知其弹药耗尽趁机发动了猛攻,和宗悫麾下的兵马搅动在了一起。而且不断的有兵马从战船上下来,源源不断的攻势使得联军难以招架,其部很快就不得不陷入了和柳元景部一样的焦灼状态 第8章 变数 正当宗悫,柳元景二人陷入苦战之时,此时的正在朝廷大营内,留守的部将鲁秀自萧斌走后就一直站在了望台上看着远方的战局,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对着身边的亲信说道。 “动手吧。” 周围亲信看了看一脸决绝的鲁秀,又看了看前方已经显现颓势的柳元景部,不解的说道。“鲁将军,那柳元景部不过区区五千人,说不得再过一会就要被萧将军全歼在此地,何必要反了呢?不如静观其变,待联军主力来了再做决断。” 鲁秀摇了摇头,喟然叹道。 “你们不懂,我一直在这里看着战局,那柳元景部不过是轻兵冒进,兵力不多才被一时压制住的,其部下无论是士气还是战斗意志都要远远胜过我军。” “就算此战能胜,往后联军主力一到我们还是逃脱不了灭顶之灾。不如现在就反了还能让那柳元景在刘骏面前给我们美言几句。” 众亲信听的此言纷纷信服,于是一队士卒在鲁秀的亲自率领下来到了军鼓旁。 负责擂鼓的士卒看到鲁秀前来自然是一脸不解。 “鲁将军,这些鼓乐的粗活有俺们便是,何劳您亲自来看。” 一名管理军鼓的士卒大着胆子问道。 “萧将军先前派人过来吩咐我,说此战要紧,鼓乐关乎士气,叫我带人亲自管理军鼓,你们下去休息便是。” 鲁秀神色不变,从容答道。 一名都尉察觉出了鲁秀脸上的不对,左手按在腰刀上上前说道。 “若是萧将军亲令那便拿他手令过来,若是没有鲁将军还是请回吧,这里有我便绝对不会出事。” 鲁秀认得此人乃是萧斌亲信,知道此人不会反水故而立马下了决断。 说时迟,那时快,那名都尉话音刚落鲁秀就一剑割开了他的脖颈。四周众人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都尉一时惊的说不出话来,都呆呆的站在原地。 “此事与尔等无关,且照着我刚才所说做便是。”鲁秀扫视了众人一眼后冷冷的丢下了一句话,原来负责管理鼓乐的士卒立马识趣的下去。 待到此处只剩下鲁秀的亲信时,鲁秀嘴角邪魅一笑,说道。 “鸣金收兵。” 此时的战场上两军厮杀正酣时,突然萧斌大军的身后响起了退兵了锣声。刹那间,两军主帅瞬间蒙圈——这不是萧斌大军在压制么,要撤军不应该也是柳元景这边撤吗? 二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当年东晋时期桓温征讨巴蜀时一时陷入苦战,但是由于后方的鼓手误把退军的命令听成了进攻,晋军因此士气大振,一举成功。 但是这种反向擂鼓是什么鬼,纵使二人皆是百战老将军对于这种事情也是第一次见,甚至萧斌还以为是刘邵被吓破了胆下的退兵命令。 现在已经没有比一脸懵逼更好的词语来形容萧斌柳元景二人的心情了,二人顿时愣在了原地,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军士们似乎已经替他们做出了决定,柳元景这边的军队在听到敌方鸣金收兵之后自然是士气大振,以为对面士气崩溃个个振奋。更有些士卒直接高喊联军大胜之类的话。 而对面的萧斌所部则是完全相反,这些本来就是被刘邵用重金收买才拼死力战的军队一听到退后的鼓声便开始争先恐后往后退,几千钱的工资玩什么命呀?夹在中间的大批军队看到前军往后撤,又听到后方鸣金收兵,加上对面联军的高喊声一阵盖过一阵。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萧斌败了,于是也争先恐后的往后撤。 此时的柳元景也迅速从懵逼中清醒了过来,立马叫来亲卫举旗将大寨中的后备军队调了过来,准备一次性击溃萧斌所部。在大军的冲击下,萧斌的兵马只能不断加快溃逃的速度。 而在狭小的战场上数万人互相拥挤撤退的结局就是发生比之前规模还要惊人的踩踏与混乱,在朱雀桥督战的刘邵甚至自己亲自带着士卒前去斩杀败军也无法阻止这场混乱。 这场撤退最终演变成了大规模的溃败,战场一边倒的成为了联军单方面的屠杀。此时的萧斌就算有浑身解数也无法使出来,他绝望的望向了天空,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建康城,终于将腰间的宝剑拔出倒在了如血的残阳中。 柳元景这边的战事基本上胜负已分,而在宗悫那边的战事却依旧激烈。 由于距离遥远,鲁秀这一次的神来之笔并没有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到这边,而宗悫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应对策略,因而只能苦苦支撑。 正当宗悫一筹莫展之际,宁朔将军薛安都带着近千增援部队乘坐小船从水路赶了过来,宗悫见得薛安都前来一时大喜,而薛安都一来为宗悫带来了破地之策。 薛安都在宗悫耳边耳语了几句后后者立马会意,迅速开始组织部队对着上岸的敌军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反冲击。而薛安都则带着麾下士卒在那些小船上忙活。 不多时,只见数条小船满载着火药,茅草等易燃之物向朝廷的大型船只开去,他们当时的注意力全部被宗悫突然发动的冲击所吸引,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 当日的东风不仅有利于火攻,也使得这些小船眨眼间就到了大船近前,薛安都见到快要撞上大船,立即开始点燃船只。小船与大船相撞的刹那间,朝廷军队的船只瞬间化作了一条绵延的火龙,在东风的吹拂下不断的扩大,蔓延。 薛安都带着麾下兵马如同海盗一般冲上船只,见人就砍,一时间水军士气大乱。 而其他的朝廷的船只见到此情此景,能够跑的第一时间就命令船只后撤,不能跑的也纷纷弃掉了船只自顾自的逃命去了。鲁秀望见大军惨败情知自己得手,于是带着亲信飞快逃向了联军大营。 战斗直至黄昏之时才基本结束,江面上飘满了焚烧后产生的烟尘和飞灰,江水被鲜血染红。地面上更是密密麻麻的排布的丢弃的武器,新亭到秦淮河不大的面积上就摆满了数千具尸体。此战由于柳元景兵少虽然大胜而归没有歼灭朝廷大军的主力,但是对他们的士气而言则是毁灭性打击,特别是主帅萧斌的自尽让他们群龙无首,只能龟缩在建康城内,再不敢出城迎击。 第9章 继承大统 往后的几日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双方都保持了军事上的克制,沿着秦淮河畔相互对峙,安静的有些可怕。直到几日后刘寒带着后续大军的到来才让沉寂已久的战场重新变得火药味十足。 而这双方战场上安分的几日内,城内城外却并不太平。建康城内,随着那一日萧斌的惨败,以及萧斌本人的自杀,满城的人无论相信与否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刘邵真的已经大势已去了。 在这个大背景下,首先开始慌乱的就是那些刘邵朝廷中的高官,尽管他们已经向城外的刘寒投送了无数封请降信和认罪书,但是依旧无法放下心来。不是因为他们不相信那武陵王会放过他们,而是在担心刘邵会不会来个鱼死网破,这些人要跟着一起陪葬。 而他们的担忧也并非空穴来风,这几日刘邵的精神状态已经几乎是癫狂的地步,根据宫里的太监传出来的消息,那刘邵时不时就要拔出刀剑砍杀宫女,太监,嘴上还时不时的念叨什么朝廷文武都是奸臣之类的话,说不得哪天这把刀就要砍在他们的身上,一时间城中上下人心惶惶。 而这些发愁的人中就有城中除了刘邵及其兄弟外权力地位最高之人——江夏王刘义恭,此人无论是地位还是名声都是城中其他大臣所无法比拟的,他早在宋文帝继位时就做了宰相,几十年来门生故吏无数,而刘邵篡位之后就一直把他当做人质,以此来号令百官。 而刘义恭自然不甘心做他的傀儡,也担心到时候被刘邵清算,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敢杀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故而时时刻刻都想着怎么逃出建康城。 而这一日他的机会终于到来,此时心乱如麻的刘邵已经病急乱投医,开始信起了鬼神,坚持要亲自到城外的蒋侯庙中祭拜想要借鬼神之力击败刘寒。趁着刘邵出城,刘义恭终于找到机会,在买通了侍卫后立马架着马车飞奔出城,甚至没有来得及携带家眷和子女。 逃到城外的刘义恭第一时间过了河,在士卒的帮助下才辗转见到了正在城外新亭大营的刘寒。 待到见到刘寒后,刘义恭心中的不安才微微放下,不顾礼仪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身为自己的晚辈的刘寒面前,用着颤抖的声音说道。 “罪臣,罪臣参见殿下。罪臣被那昏君裹挟在城内作为人质,日夜期盼王师能够扫平昏君,还天下之人一个朗朗乾坤。” 刘寒虽然对权谋一类的东西不太上道,但是他还是明白眼前之人乃是目前朝廷中他最需要拉拢的大臣,是他登基前的法理保证,也是他登基以后最大的依靠。一句话,没有他朝廷的政治系统就很难运作。如今他来投奔自然是心中大喜,说什么也要好好拉拢拉拢。 刘寒走上前去又拿出了之前对付沈庆之的老一套,一脸温柔的将刘义恭扶起,还细心的掸了掸他身上的灰尘,方才缓缓说道。 “王叔说的是哪里话,王叔为我大宋操劳多年劳苦功高,一时被昏君胁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何苦要自称罪臣?如今弃暗投明更是大功一件,朝中诸多事务更是离不开王叔,往后诸多事端晚辈还得要多多请教才是。” 听到刘寒如此言语刘义恭心中最后的担忧也已经放下,而刘寒的后半句话也基本上算是对他公开的政治许诺。而他自然也不能什么表示都不做,于是拱手说道。 “老臣以为讨伐联军已至,城中的昏君已如同瓮中之鳖,要不了几日城池必然攻破,只是攻城之前臣以为殿下有一件事情不得不做。” 刘寒一听来了兴致,于是恭敬的上前问道。 “敢问王叔是何事?” “昔日昏君弑父篡位,窃居神器。而殿下素来以仁德闻名天下。如今殿下首唱大义,率领天下义军讨伐暴君,安黎庶,兴天下。正当顺应天意民心,继皇帝位以安天下人心。” 刘义恭的话仿佛一记重锤砸在了刘寒的头上,此时的他脑中一片空白,他先前的确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当上皇帝,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也让他感觉自己距离皇位越来越近。 但是当今天刘义恭突然把这事情提出来的时候,刘寒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王叔,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等除掉昏君天下安定后再行商议吧。” 刘义恭摇了摇头,神色依然坚定,操着坚定不移的口气说道。 “殿下,您继承皇位是天意所至,也是天下万民所向。只有您继承皇位才好光明正大的讨伐刘邵,臣再请殿下承皇帝位。” 说完,刘义恭就对着刘寒跪了下去。 此时一旁的沈庆之,柳元景,臧质,宗悫等人看到后也一同下跪,口中连称万岁。 刘寒望了望周围,终于叹了口气准备接受,只看身后跪下的董元嗣扯了扯他的衣角,给他使了个眼色。 柳寒迟疑片刻后瞬间醒悟,这继位套路还得讲究个三辞三让,要是他刚才没忍住接了过去估计马上就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刘寒一边默默在心中感慨那董元嗣虽然办事能力一般但是关键时刻还是非常靠谱的,一边又用委婉的言语拒绝了刘义恭。 在看到了刘寒的眼神后刘义恭也心领神会,默默退了出去,然后给他演了一出三辞三让的戏码后终于让刘寒答应了继承皇位。 新亭外的军营里,在文武百官以及数万将士的簇拥下,刘寒身着一身龙袍,头戴冠冕在扶持下慢慢登上了高台,望着台下的文武百官,数万精锐神情恍惚。 他想着自己或许是听说过的穿越者中得到皇位最容易的一个,毕竟这一路上说到底都有人帮助,替他兜底。他只是做了个甩手掌柜而已。连人脉和名声也是原来的宿主给他积攒下来的。 可也正是这般此时的他没有在官员和军队中拥有足够的威信,也对国家体制缺乏足够的了解,对他而言皇帝之路恐怕会一路遍布荆棘。但是与之前不同的事,他甘愿接受这个挑战,既然来了,就不能辜负这天下百姓对他的期望,就要亲手终结这乱世,还百姓一个太平人间。 第10章 破城 建康城内,刘邵因为恐慌不安已经躲进了后宫里面再也不敢出来,这些日子除了其弟刘濬以外谁都不愿意见。城内由于刘寒的大军将建康城层层包围了起来,加上刘义恭的离去城内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个能够维持秩序的人,已经是一片恐慌。 后宫内,满脸血污的刘濬来到了刘邵的跟前,此时的刘邵已经是满脸泪水,头发散乱,如同野人一般,如果不是身上的龙袍根本无法分辨出这是此时名义上的大宋皇帝。 未等刘濬开口,刘邵就抢先一步跑了过来揪住了他的衣领。 “那天杀的刘义恭的子女都处死了么?” “全部处死了,臣弟亲手杀的。”刘濬有些恐慌的说道。 刘邵看了看刘濬脸上的血污,满意的说道。“好,好,好。那刘义恭罪有应得,待到城外援军一到,朕就领着大军把那刘骏刘义恭这些反贼全杀了,这些奸臣都该死,都该死!”说完还像个疯子一样狞笑着转圈。 刘濬知道此时的刘邵已经近乎癫狂,双手用力按住了刘邵的肩膀。 “皇兄,大哥!你清醒清醒,没有援军了,那刘骏将建康城团团围住,咱们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我在那边准备了船只,咱们收拾金银细软到海上去,总有一天能东山再起的!” 刘邵一把推开了刘濬,恶狠狠的说道。“朕哪里也不去,朕是大宋天子,凭什么要朕去做什么海贼王。朕就在这皇宫里,看谁敢杀朕!” 被推倒在地上的刘濬看着一脸狰狞的刘邵,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拔出刀剑连自己都要杀掉,于是连滚带爬逃出了后宫。 建康城外,联军大营内,刘骏,沈庆之,柳元景,臧质等人正一起商讨攻城之事,突然一名士卒冲进帐中。 “启禀陛下,城内有使者求见。” 刘寒听的此言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毕竟这些天不知有多少人过来表忠心,他自己都有些听的烦了,于是随手打发道。 “带使者去见刘宰相吧,以后这种事情不用再过来问朕了。” “好教陛下晓得,此人自称是西门守将萧澄的使者,有军事要务与陛下相商。”士卒解释道。 “哦?那边请他入帐吧。”士卒的话激起了刘寒的兴趣。 “这萧澄也是姓萧,是不是和那萧斌有什么亲戚关系呀。”刘寒一脸嗤笑的对周围将帅说道。 “陛下所言不差,那萧澄正是萧斌膝下三子,先帝之时臣曾经去过其家中,与他曾经有一面之缘。”沈庆之起身答道。 “那此人为人如何?”刘寒有些好奇。 “好教陛下晓得,此人虽然性格内向,但是为人沉稳可靠,而且嫉恶如仇,因此在官场上颇为不顺。” 正当几人说话间,那名使者来到了帐中,深深的向帐中众人行礼后说道。 “末将奉我家将军之命前来送信。” 使者言罢,立马有侍从上来接过信件,送到了刘寒的手上。 “这么说,那萧澄愿意主动打开西门迎接我军入城。”刘寒失笑说道。 “正是,而今大势已定,萧将军不愿意生灵涂炭,更不想让城中百姓遭殃。” “那萧澄可有言语要什么条件吗?”刘寒追问道。 “没有,萧将军说他戴罪之身,只得无条件投降,只求赦免城中无辜百姓。”使者面色不变,继续答道。 “有意思,回去告诉你家萧将军,说好今夜开城,朕保证不伤害城中百姓,也希望你家将军不要食言。” 使者听得此言如蒙大赦,向众将拱手行礼后便匆匆折返。 当夜,柳元景亲自带着麾下精锐来到西门,城上的萧澄看了一眼城下之人后就迅速命人打开了城门,一时间数千联军涌入城中,在萧斌的帮助下很快彻底控制住了西门,紧接着就是数万大军紧紧跟着柳元景的步伐鱼贯而入。 没有想象中的厮杀,也没有骇人听闻的血战,这场刘寒曾经担忧过的血战以一种极其戏剧性的方式落下了帷幕。城中的军队早就已经失去了战心,见到大军前来直接举起武器投降,一路上联军几乎没有遇到抵抗,直到部队开进到宫城内才有一些曾经刘邵的死党想要拼死突围,结果被抓了个正着,在联军的面前他们简直就是在螳臂当车,不一会就被全部消灭,剩下唯一要关心的工作就是要抓住首恶刘邵。 “呸,这狗皇帝不知道藏到哪里去,害得俺们寻了半天。”队副高禽向柳元景抱怨道。 “就你话多,若是让那刘邵跑了你们都脱不了干系。”柳元景没好气的骂道。 高禽叹了口气,还偷偷白了他一眼,继续寻刘邵去了。 一脸郁闷的他突然一阵尿意袭来,可四顾都没有出恭的地方,只见得宫中武库旁有一口井,于是赶走了周围士卒,自己独自一人走到了井口旁,确认四下无人后解开了衣服开始出恭,可正当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出恭之时井中却传来了求救声。 高禽听到声音吓了一大跳,赶忙穿好衣服用绳索将井中之人拉了上来。却看见那人披头散发,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还有些尿骚味。 但不管眼前之人如何落魄,但是身上的那件龙袍还是将他的身份暴露了出来。高禽不敢怠慢,连忙喊来了其他士卒,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刘邵押到了刘寒的面前。 刘寒看着这位自己未曾谋面的对手,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当年弑君篡位的恶人如今竟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倒是让人唏嘘不已。 刘寒又凑了凑鼻子闻了闻,说道。 “他身上怎么都是尿骚味啊?” 一旁的高禽听的此言一脸尴尬的低下了头,刘寒看了看他尴尬的样子也是猜到了事情原委,于是失笑说道。 “你擒获贼酋有功,以后就到宫里做朕的侍卫吧。” 高禽立马点头拜谢不止,心里也暗暗感激这位倒霉的天子。 刘寒复又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刘邵,冷冷说道。 “皇帝就要有皇帝的样子,也要有皇帝的死法,朕赐你三尺白绫,你自行了断吧。” 说完,刘寒便头也不回的去寻那萧澄去了。 第11章 余波 建康城东门,刘濬慌慌张张的带着家眷以及金银细软逃出了建康城,待其来到江边的渡口时,已经有数名士卒在此处等候,刘濬见此大喜过望,连忙带着家人一起上了船。 待到上船后他寻了一把椅子坐下,望着美丽的江景开始思索往后的美好生活。可正当他转头时却看见船舱内走出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好久不见呀,我的好侄子。” 刘濬定眼一看,说话之人正是前几日逃出去的刘义恭,而就在前不久他还奉刘邵之命将他的子女全部屠杀,此时看见他的血都凉了。 “皇上现在如何了?” 刘濬颤抖的问道。 “你说的是哪个皇上。”刘义恭嗤笑着回答道。 “我皇兄刘邵啊?难不成?”刘濬满脸惊恐。 “奸贼刘邵已经伏诛,昔日的武陵王已经君临万国。”刘义恭神色不变,继续说道。 这一刻,刘濬感觉天塌了下来,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在地上爬了几步后跪在了刘义恭面前。 “那我现在向陛下投降会不会太晚了。” 刘义恭听到刘濬此言几乎要笑出声来,使劲收敛笑意后说道。 “那是相当的晚。” “那,那陛下不会杀我吧。”刘濬带着哭腔说道。 刘义恭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失笑道。 “你可以自己到陛下面前去请罪。”刘义恭指了指远方的建康城说道。 刘濬此时竟然还抱有幻想,以为刘义恭还不知道他就是杀害他子女的凶手,试探着问道。 “那,那会不会赏给我一个官职?” 刘义恭彻底被这兄弟两人的智商无语到了,坏的人很多,但是又蠢又坏的恐怕这天下也就这兄弟两独一份,也难怪灭亡的如此迅速。 “也说不定吧。”刘义恭无语的摇了摇头,然后和其余士卒一起从容的下了船。 刘濬见此也不敢怠慢,连忙跟着一起下了船,可怜他愚笨如此,心里还想着该如何向刘寒表忠心,仅仅是走到了半路刘义恭便让人将他们全部淹死在了玄武湖中,结束了他罪恶又荒唐的一生。 此时城内的混乱已经在联军的进驻下基本平定,而且能够平定的这么快,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萧澄对城防以及城内布置的熟悉。 对于萧澄的表现刘寒心中很是满意,而且之前沈庆之先前对他的性格能力也表了态,在识人这一点上他还是相信沈庆之的,而且他也希望通过任用萧澄来让先前的老臣放下戒心安心投靠过来,毕竟萧澄都能赦免任用何况他们呢。 但是在这之前,刘寒还是要亲眼见一见萧澄的,那萧澄到底还是刘邵一方的谋臣之子,不亲自试探试探万一以后反水可就麻烦了。 一念至此,刘寒带着董元嗣和高禽在柳元景的指引下在一处城楼见到了还在忙碌的萧澄。见到刘寒前来,萧澄立马下跪行礼道。 “罪臣萧澄参见陛下。” 刘寒看了看一脸疲惫,脸上还挂着些许汗珠的萧澄心中已经满意了几分,让董元嗣上前将其扶起。但是心中还是不敢完全放下疑心,故而继续问道。 “你父亲跟随昏君,与你何干,何须自称罪臣?” 萧澄听后面色不变只是正色相对道。 “臣父一时糊涂,随了前太子犯下大逆,见到天下州郡群起而讨伐才意识到罪过,却自知为时已晚,也不愿背叛太子。故而其出战前曾嘱咐臣,他若战死则令臣开门投降,只愿保城中百姓安宁,至于臣等性命皆由陛下裁定。” 刘寒听得此处已经有些动容,毕竟来之前就怕他会为了活命而拼命抹黑攻讦自己的父亲,如是那般这等忘恩负义之人不用也罢。 “好,朕早就听说你素有孝心且为人刚直,今日便命你为御史中丞,行监察百官之事。” 萧澄听得此言面色不变,心里却已经是大喜过望,本来他觉得能够保住性命便已经是大幸,没想到还能被授予如此高位。 而且这御史中丞虽然名义上是御史台的二号人物,但是在南北朝御史台的首脑御史大夫一职经常空缺,御史中丞也就成为了御史台的掌控者,拥有弹劾百官的大权,放到现在就是最高人民检察院的检察长,这叫他如何不兴奋。 不过对他做出这样的任命刘寒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一方面他将其转为文官可以慢慢消弭萧斌之前在军中的影响力,另一方面往后萧澄对他感恩戴德,需要时还可以让他一个局外人来牵制百官,以加强他对朝廷的控制,没办法,作为一个新登基的皇帝在朝中最需要做的就是建立起自己的势力,站稳脚跟,要不然只能做一个提线木偶。 见完萧澄后,刘寒在董元嗣和柳元景的一再要求下来到了建康城的皇宫内,说实话,刘寒作为一个穿越者,比起进皇宫,他更想看看建康城内的民情,看看手下的人重新让建康城恢复秩序对他而言对掌控国家更有利处,不过此时他即将召开朝会,也不得不先去提前了解一下这个他很快就要日日夜夜长待的地方。 当踏进建康宫城的那一刻刘寒这个现代大学生就已经被完全震撼住了,他记得曾经自己是来过南京城的,也见过一些古代宫殿的遗址,但是这与他曾经看到过的完全不同,整个宫城的建筑排布非常整齐,而且或许是为了方便防御的缘故,宫墙修筑了足足三层之多。 最外面的一层宫墙之内安置着宫中的一般机构和驻军,最出乎刘寒意料的是,这里竟然还有给中央机构官员准备的宿舍。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里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再往里面走就进入第二重宫墙之内,而这里就是整个刘宋帝国的统治腹心,也就是中央官署的所在地,中书省,门下省,秘阁以及皇子们居住的永福省位于西侧,而朝堂和尚书省位于东侧。在刘寒经过时此地的秩序已经在刘义恭等人的指挥下渐渐恢复,不断有着文官在此地来来往往。 而继续向前行进,越过最后一道宫墙之后,才是真正的宫内所在,此地的无论是装饰还是规制和前两道宫墙内都完全不同。身着精良铠甲的武士分列两侧,为这座宫城平添了不少肃穆的气氛。四周的宫墙上雕龙画凤,还有许多刘寒看不懂的图案,端是令人痴迷其中。 宫内最前为太极殿和它并列的东堂,西堂,乃是寻常召开朝会之所。后面依次是帝王居住的式乾殿,皇后居住的显阳殿以及内苑华林园。刘寒宛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看的一旁随行的文武一面尴尬,要不是其身穿龙袍还以为是什么乡野村夫闯进了皇宫一般。 第12章 朝会(上) 夜幕降临,刘寒见式乾殿经过士卒打理一番后已经整洁如初,便索性在此地住下,也方便明日一早的早朝。 此时距离他登基也已经经过了几日,但是由于在军中的缘故还没有开过朝会。 而今新朝初立,需要讨论的事情太多了。特别是战后的善后封赏工作以及新朝的人事任免,一想到这些刘寒就有些头痛,故而刘寒不打算像往日一般熬夜而是早早睡去,为明日早朝做好准备。 可正当刘寒准备熄灯睡下的时候,外面的太监匆匆进来,口称参军柳元景求见。 此时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但是刘寒还是换好了衣服唤柳元景进来。 他心中明白,柳元景深夜独自来见他必然是有大事相告,耽搁不得。 半晌,柳元景被太监引了进来,未等其弯腰行礼刘寒就失笑道。 “柳卿乃是我新朝大功之臣,深夜过来必然是有要事相商,不必在意那么多礼数。” 柳元景抬头看向刘寒,只觉得这位新朝天子与他多年未见,突然变得平易近人,推心置腹了起来。 不过刘寒对他这么客气倒不是他真有多么大度,只是因为他一个现代人觉得这些礼数太过繁杂而已。 但他并没有立刻出言,只是用眼神瞟了一眼一旁侍立的太监。刘寒有了上次面见沈庆之的经历立马心领神会,于是立马让太监和门外的宫女侍卫暂时退下。方才回到座位出言道。 “现在殿中只有你我君臣二人了,将军可以直说了吧。” 话音刚落,柳元景就从自己从衣袖里抽出了一封书信,上前交到了刘寒的手中。 这封信件是之前讨伐刘邵时臧质写给刘义宣的,信中的内容看的刘寒心惊肉跳。在信中,臧质命令柳元景退兵离开联军,然后回江陵拥立刘义宣为帝。 柳元景一个急着回去养老的人,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伪造一封书信去攻讦同僚,故而这封信的真实性毋庸置疑。 这样一来可就麻烦了,要知道,当时刘义宣作为刘骏的叔父,还是多年的荆州刺史,若是当时柳元景听了他的话,以他们手中的兵权恐怕这个皇位还轮不到他去做。 刘寒强压心中的恐惧,故作镇定的说道。 “那柳卿为何没有听从臧质的意见,带军西去拥立朕的叔父呢?” 听到这话的柳元景以为刘寒在怀疑他的忠心,连忙跪下说道。“陛下是天下共主,没有您的旨意臣岂敢擅自行动。况且昔日臣一直跟着陛下和江夏王(刘义恭)南征北战,陛下一直对臣恩重如山,才有了臣今日的富贵,臣岂能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举呢?” 他的前半句在刘寒听来就是废话,毕竟他当时要走没人拦得住他,天下共主没有兵权就是一句空谈而已。但是后半句话却是大实话,毕竟柳元景一直跟着刘寒和刘义恭这么多年肯定对他也有不少提携,就算他不念这个恩情,他到了刘义宣帐下有这样的背景也少不了被猜忌。 但刘寒这次没有亲自上前把他扶起来,越是这种时刻他越要显示出帝王的尊严。 “平身吧,朕知道你忠心,只是想问问你是如何看此事的。” 看着刘寒处变不惊的样子,柳元景心中暗暗敬佩,缓缓起身说道。 “陛下,臣以为臧质能征善战,也有大功,但是此人向来行事骄横跋扈,贪心不足,且与南谯王(刘义宣)关系甚佳,而且南谯王也有更进一步的意思。恐怕……” “恐怕什么?”刘寒正色说道。 “恐怕他会串通一些宵小之辈撺掇南谯王发动叛乱。”柳元景面对刘寒具有压迫感的语气,硬着头皮说道。 “朕知道了,不过臧质和南谯王毕竟是国之功臣,这些也都只是揣测,不能在朝堂上随意置喙的。” “你且先退下吧,朕往后自有应对之法。”刘寒摆了摆手,示意柳元景退下。 柳元景本欲再言,但是见到刘寒如此还是识趣的匆匆退下。 翌日清晨,古老的建康城在阳光的照耀下缓缓苏醒。宫城之内,文武百官早早的就在太极殿中等候。 终于,在众臣的期待中,一身龙袍的刘寒进入了大殿,坐在了皇位之上。 望着台下的文武百官,刘寒第一次感受道身为帝王的至高无上,俯瞰台下众臣真有些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朝会之上所要定立的第一件事,就是新朝的人事任免与封赏。而这些任免的大体内容刘寒早就已经和刘义恭,沈庆之等人议定完毕,如今只需要向众臣宣读,看看有没有人有异议之类的话。 丞相之位虽然尊贵,但是众臣其实早就已经心中有数,自然此次率先反抗刘邵,并且在地方和朝中都威望甚高的刘义宣,但是刘寒考虑昨日柳元景的陈言还是将他原来的荆州刺史改为扬州刺史。想要以此来削弱刘义宣在荆州的影响力。 而臧质则被升为车骑将军,但是同样为了防止他权力过大,将他从雍州刺史改为江州刺史。 除他二人之外,其余有功之臣也被刘寒安排在了高位。刘义恭担任太傅,领大司马。先锋柳元景被任命为护军将军,并负责建康防务。沈庆之被任命为镇军将军,南兖州刺史。垣护之被任命为冀州刺史,朱修之为雍州刺史,王玄谟为徐州刺史,甚至连反向擂鼓的鲁秀都被任命为豫州刺史。 这一套操作基本上是将本次讨伐的功勋之臣全部予以高位,也算是安抚了各路兵马的心思。 虽然这些都是早就议定好了的,但是大臣宣读完这套任命后刘寒只感觉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曾经以为天子是无所不能的,但如今的他虽然贵为天子但是人事任免权也不得不考虑到各方的利益。 更不要说地方封疆大吏与封王各怀鬼胎,倘若强要收回权力恐怕顷刻间就要成为第二个刘邵。 正当刘寒如此思索时一个声音打破了朝堂的沉静。 “臣对陛下的任命有异议!” 第13章 朝会(中) 刘寒顺着声音望去,却正是南谯王刘义宣。 “哦?爱卿有何异议?”刘寒有些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启禀陛下,荆州地位险要,乃是我朝财赋大州。而臣担任荆州刺史多年,对于荆州州情了如指掌,倘若他人来担任此位必然不能胜任,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刘义宣带着半丝嘲讽的意味说道。 刘义宣话音刚落,朝堂上的众臣就对他投来了异样的眼光,他这么说话简直就不是在反对先前刘寒与刘义恭等人商议好的任命,而是在公然挑衅刘寒的皇威! 坐在皇位上的刘寒此时已经怒火中烧,他想过刘义宣会对他的任命感到不满,但他绝对没有想到他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对驳斥他的任命,语气竟然还如此轻蔑。可此时他偏偏还得忍着他,只能强忍着怒意说道。 “爱卿所言极是,倒是朕失察了。那就依你之见,依旧担任荆州刺史吧。” 见到刘寒妥协了下来,刘义宣心中一时得意万分。口中说着陛下圣明,心里其实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当权臣了。 不过尽管出现了这样的风波,但待到刘义宣退下后人事任命的事情也基本上告一段落了,毕竟在场的大臣除了他也就只有臧质可能会感到不满。可就算他再嚣张跋扈但也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外戚而已,是万万不敢直接在朝堂上兴风作浪的。 而人事任免的事情翻篇后,朝堂上的议题就进入了下一个环节——政治改革。 在这趟东征刘邵的路途中,刘寒沿着一路的村镇一路看一路想,刘宋王朝的积贫积弱尽收眼底。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场内乱不过是芥藓之疾,而北方的北魏才是心腹大患。倘若不加紧改革,刘宋王朝最后就只能沦为北魏案板上的鱼肉。 而这场改革刘寒决定从官制开始入手,南朝的官制继承与汉朝的三公九卿制,但是经过这数百年的变迁,为了制衡大臣的权力这套官制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更重要的是职责不清,官员执行的时候常常互相推诿,行政效率极其低下,刘寒想要施为,就必须要先解决这个问题。 至于制度的选择刘寒思虑了良久,最终选择了隋唐的三省六部制。 原因有二,一是三省六部制分工明确,且三省宰相相互制衡,方便拿捏。对于刘宋目前寒门,宗室,士族三家势力对立的复杂环境最为合适。二是此时的南朝其实正处于三公九卿制到三省六部制的过渡期,名义上的三省和六部已经存在。换言之刘寒只需要把他们的权力和工作重新分配好就足已,在朝堂上也不会引起太多的动荡。 “诸位爱卿,自秦汉以后王朝官制大多遵照三公九卿制,而我朝亦是如此。然时光境迁,眼下朝堂官制繁杂,分工不明。朕拟推行三省六部制,以明确臣职,兴我大宋。” “所谓三省者,即为中书,门下,尚书三省。中书省掌管机要、发布政令;门下省审查诏令,签署章奏;尚书省统领六部,执行政令。由丞相刘义宣总治三省,萧思话领中书令,刘义恭领尚书令,刘秀之领侍中。” 此番布置其实是刘寒颇费了一番心思的。任中书令的萧思话乃是大名鼎鼎的兰陵萧氏出身,也就是当年大汉开国丞相萧何的后人。即使在南朝这个门第繁多的年代也是数得着的大族。此人不仅军事和政治经验都十分丰富,在士族中具有极高的声望。而且刘寒选择他其实还另一重原因,他素来与刘义恭向来不合,积怨已久,此时正好可以拿来牵制刘义恭。 而尚书令刘义恭自然不用多说,宗室大臣的代表人物,而且是多年的宰相,在朝中朝外都是人脉极广。门生故吏遍天下这句话可不是一句虚言。要不是刘义宣兵权在手,这个丞相还真不见得轮到他做。 最后的刘秀之就比较有意思了,此人乃是刘寒的原宿主刘骏在担任雍州刺史时就一起共事的文官,素来以精明干练闻名,对刘寒那也是忠心耿耿。而且不同于刘义恭,萧思话二人的是,他出身寒门,背后几乎没有什么大的背景。 刘寒心里清楚如果想要真正振兴刘宋,就非要砍掉士族这个巨大的毒瘤不可。可是总不能指望萧思话自己砍自己,那刘义恭爱惜政治羽毛也注定不能用,到时候刘秀之就是他最有力的一把武器。当然那也是后话,毕竟眼前新朝初立若是要贸然去动士族说不得就要将他们一起逼反。 回到眼前,刘寒的话音刚落就有一名官员出列谏言道。 “启禀陛下,朝廷官制乃是祖制,岂能如此轻易更改,臣还请陛下三思。” 说话之人正是尚书右仆射王僧达,刘寒早就在沈庆之那里听过他的名号,此人乃是号称江左第一高门的琅琊王氏出身,向来自视甚高,甚至都不太瞧得起眼前这位皇帝。 刘寒瞥了一眼一旁侍立的刘义恭,出言道。 “江夏王,此事你是如何看?” 刘义恭此时还在思索着这位天子方才的人事布置,突然被天子提到犹如那上课走神的小学生一般,先是怔了一怔,然后还是从容出列言道。 “臣赞同陛下的方略,所谓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目前朝廷的官制是有些繁杂,而陛下所提出的三省六部制分工明确,正可代替先前的三公九卿之制。” 听得刘义恭如此说,堂上众臣纷纷应和。王僧达见朝堂众臣态度如此一致,也只好退回班列之中。 刘寒看着刘义恭,眼神投射出一丝感激的神情。不过这就是刘寒有些自作多情了,毕竟他的人事任免考虑到了三方利益,故而都不愿意再节外生枝。而刘义宣这个丞相毕竟在名义上还是在统领三省,心中自然也是满意的,故而也就只有王僧达这种愣头青会在这种问题上面发难。 不过不管此时刘寒如何去想,这官制改革的事情也就算是彻底被定了下来。朝堂要讨论的事务也到了最后的一个环节。 第14章 朝会(下) “汉时武帝曾言:‘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朕深以为然。朕初登大宝,意图振兴功业,一统海内,最需要的就是人才。” “可如今九品中正制下选出的人才不少德不配位。是所谓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昔日东晋之时甚至有连兵书都没读过的文人莫名其妙的当了将军!这样的制度不改如何得了。” “朕拟在全国推行科举,每年秋天在各州举行乡试,由各州刺史主持,乡试成绩优异者授予举人头衔,既可参加每年春天在京城举行的会试,也可等待吏部统一授官。会试由丞相或三省长官主持,成绩优异者授予贡士头衔,可参加殿试。殿试在皇宫内举行,由朕亲自定下名次,授予进士头衔。” “考试的科目为明经、策问、明法、明算四科。明经科考察四书五经,进士可入门下省、礼部、吏部、兵部补缺;策问科考察国家政务,进士可入中书省补缺;明法科考察朝廷律法,进士可入御史台、刑部补缺;明算科考察算学,进士可入尚书省、户部、工部补缺。” 刘寒在皇位上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此时的朝堂之上陷入了一片死寂。倒不是他们没有意见,只不过绝大多数人接收到了这么多的信息,一下子没有缓过来而已。 科举制站在现代的角度来说绝对是落后的,但是在那个时代来说绝对拥有超越时代的优越性,除了提供人才以外,最重要的是他可以打破士族对官场的垄断。换言之,他这简直就是是在掘士族的根。故而从他开口的一刹那他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世家大族臣子的狂风暴雨。 果然,在沉默了半晌后堂下就开始大臣小声讨论,不多时就有人出列谏言。 “启禀陛下,九品中正制乃是祖制,这么多年执行来都没有出现过大问题,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者到底是少数,朝中文武大员大多是九品中正制下推选出来的,不也是国泰民安吗?臣叩请陛下收回成命。” 说话之人刘寒早有预料,正是他刚刚任命的宰相,中书令萧思话。他作为士族的政治领袖这个时候不说话下朝以后恐怕要被那些士族活活喷死。 “还有人是同他这样想的吗?”刘寒神色不变,继续问道。 堂上众臣看见萧思话谏言,心中便都有了底气,一个接一个的附和着。就连很多寒门出身的大臣都因为害怕遭到士族的报复也跟着一起附和。最后放眼大殿之内,支持他刘寒的只剩下了侍中刘秀之和中书舍人董元嗣了。 刘寒看了看台下众臣,又看了看刘秀之和董元嗣二人,从座中缓缓起身。 “没想到朕这一继位,就沦为了孤家寡人了。”刘寒失笑道。 堂中大臣看着这位含笑的天子有些头皮发麻,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默默的低着头。 “陛下,满朝文武支持九品中正制乃是出于公心,是为了我大宋,陛下……” 萧思话颤抖的出言,可话还未说完,就被刘寒厉声打断。 “公心?朕看是为了自己的禄位,不愿意得罪某些人吧。”群臣的冷漠加上之前的压抑,刘寒感觉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此话一出,刚刚还在一力劝谏,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甚至还有些大义凛然之感的满朝文武纷纷低下了头。 “朕当了那么多年的刺史,打过那么多年的仗,麾下经手过无数官吏,多少人德不配位,多少人尸位素餐,这些东西朕看的见,你们就看不见吗?” “到底是眼睛瞎了,还是良心黑了?” 说着,刘寒还将案上的一卷奏疏扔在了群臣面前,碎成了七八根竹简散落一地。 群臣吓得跪倒一地,尽皆口称万死。 刘寒心里清楚,其他的事情可以跟士族慢慢来,但是科举的事情绝对缓不得,如果现在不把人才培养起来,到后面大规模改革的时候就没法改了。故而现在不管顶着多么大的压力都必须把这项科举彻彻底底的推行下去。 怒吼过的刘寒双手撑着几案,半天才缓过劲来,而语气也变得缓和了一些。 “朕明白这项科举推行下去后,会有许多士族的利益会受到损失,但是科举所考之内容,你们说哪项不是利国利民之本。大族里那么多博学之士,那么多饱学鸿儒,难道还考不过那些寒门的学子?” 听到这里的士族大臣脸上都纷纷有了些许羞赧之色。因为刘寒此话绝对是大实话,他们掌握着天下最优秀的教育资源,书籍更是应有尽有,就这样还考不过人家寒门的子弟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既然诸位都无话可说了,那今日朕就乾纲独断一回,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至今日开始正式推行科举制,参与朝会的各州刺史回去后立马开始筹备前天的乡试。中书省也将今日朝会的内容改为明旨发往各州郡。” “今日诸位臣工都辛苦了,若无其他要事上奏就退朝吧。”说完,刘寒就负手兀自离开了大殿。 就这样,这场万众瞩目的大朝就在众臣的哑然中落下了帷幕,下朝的众臣神色各异,议论纷纷,大多人还沉浸在刚刚的朝会之中。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朝会定下来的内容,特别是最后提出的科举将决定以后数十年的政治格局。 而这些人中神色最紧张的还是那些和世家大族内外勾结的大臣。前两件事倒无所谓,但科举简直就是一把刺向世家大族的利剑,在温水煮青蛙中就将他们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最气愤的是他们明明差一点点就可以把它扼杀在摇篮里,但最后还是在这位平素温和的皇帝在突然爆发中强行确定了下来。不过他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既然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一个大胆的计划已经在他们的心中酝酿,也注定今年的第一场科举不会平静。 第15章 夜宴 天色已晚,建康城中一处豪华的宅邸里却是灯火通明。 且说白日朝会之后,尚书令刘义恭在回到官署处理了一天的政务后,终是寂寞难耐,于是邀请了几位朝廷重臣晚上来到自己宅邸,借着天子朝会一事小酌一杯。 而几位朝中重臣在经过这些天的动荡之后也正想着找个机会放松一番,顺便讨论讨论今日发生的大事,故而欣然赴约。故而这一处宅邸之内,除了和刘义恭向来不合的中书令萧思话和一众匆匆离京的州刺史以外,汇聚了朝廷大半显贵官员。 酒过三巡,众人免不了要开始议论些朝中大事,率先开口还是此处地位最高之人刘义恭。 “刘侍中往日伴随陛下左右,堪称是天子近臣,今日又得侍中高位,位列宰职。依我看你如今已经颇有几分你堂叔刘穆之之貌。”刘义恭满脸潮红,指着一侧的刘秀之失笑说道。 刘秀之出身寒门,在这些名门贵戚面前本身就有些自卑,突然被他这么一说自然是羞的满脸通红。 “江夏王言重了,臣只是一时侥幸,错蒙陛下厚爱才得此高位,不敢与堂叔相比。” 王僧达听到刘秀之的客气话心里却有些酸酸的,此时也有了些醉意,将杯中之酒灌入腹中后嘲讽道。“陛下如今就重用你们这些寒门,我们这些名门出身的大臣恐怕以后要失宠喽。” 王僧达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都有些蹙眉,毕竟就算心中如此想也不敢当面说出来,还逼得这位新任宰相下不来台。 “王仆射这话说的就有失偏颇,什么叫做皇上只重用寒门,让你们名门出身的大臣失宠。陛下开科举乃是为了天下着想,广纳人才。况且科举也没有偏袒哪一方,甚至豪门大族在资源方面还要占优一些,哪里来的重用失宠一说。” 刘义恭拍了拍桌子,正色说道。 此时的王僧达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失态,连忙起身谢罪,又自罚了一杯。吏部尚书何尚之见气氛有些尴尬,于是起身对着先前一言不发的沈庆之和柳元景二人举起了酒杯。 “依下官看,这次能够迅速消灭敌军,使昏君伏诛。堪当大功者乃是沈庆之,柳元景二位将军,还请二位受下官一杯。” 刘义恭听完也一起附和道。“沈将军深明大义,不被昏君蛊惑可比汉时周勃;柳将军虽年事已高犹以少胜多,力破贼军可比赵之廉颇。有如此二位将军乃是我朝大幸,也请受本官一杯。” 看到这两位高官带头举杯,其余坐中大臣立马跟着一起举杯,弄的两位将军一时间手足无措,尴尬莫名。 而且二人还不是文官,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相对。最后还是沈庆之说了句陛下英明,才终于将话题引到了这位登基不久的天子身上。 本身讨论天子这件事情是有些忌讳的,但这毕竟是动乱刚平,而且此时的众人也已经酒醉,故而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陛下自登基以前就在地方上励精图治,素有贤名,如今登基之后更是锐意求治,力推改革,看来我大宋有中兴之象啊。” 中书舍人戴法兴在一旁拍起了天子的马屁。 “是啊,而且陛下仁德感天,这次征伐陛下只诛首恶,没有株连,朝中官员基本上都官复原职。本官也因此有幸在此与诸位把酒言欢而不是被关在狱中。” “那萧斌之子萧澄甚至还被提拔为了御史中丞,真是有些便宜他了。只不过……”刘义恭正好接过话茬说道。 “不过什么?” 何尚之看着正在叹气的戴法兴,有些不解的说道。 “行事有些太过操切了。” 未等戴法兴开口,王僧达便抢着说道。 刘义恭也跟着叹了口气。“正是,白日里对人事的变动和官制的改动都没有太大的所谓,但是那科举对于朝堂的震动也太大了,事先也没有和我们几位宰相商量过,本官当时听到时也是一脸不解。” “不过陛下少年天子,又是初登大宝,年轻气盛也可以理解,只是我们几位宰相平日里要多多劝谏才是。” 何尚之听后也点了点头,在坐中对道。 “但陛下今天推出的科举制结构清晰,内容也十分详细,明显是长期的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不知是何人向陛下提出的。” “你莫要小看了皇上,正如在朝堂上陛下所发之言,外任之时看过那么多,经历过那么多,身历其境自有不同于他人之见解。” 何尚之的话音刚落,正在拼命干饭的中书舍人董元嗣也放下了手中的肉食补充道。 “好教诸位晓得,午饭后陛下带臣到了宫内御花园的一处偏僻空地,说是陛下在此处开辟就一片田地,说是要实验什么杂交水稻,还说实验出来说不得可以让天下粮食番个几番。” 董元嗣话音刚落众人都是一片不可思议的神色。 “天子种田,成何体统?还是在御花园,你也不劝劝陛下?” 刘秀之指着董元嗣,满脸都写满了惊讶。 “刘宰相莫要忘了汉时文帝亲自耕田以为天下百姓先,而且陛下此举也是为天下百姓着想,说不定就能成了,何不由着陛下去呢。”刘义恭摆了摆手,失笑说道。 “陛下高深莫测,不是我等能够揣测的。”戴法兴在一旁补充道。 正当众人要跟着附和时,一个家仆匆匆的跑了进来,刘义恭耳边说了几句话,刘义恭顿时色变,起身说道。 “诸位,实在不好意思,皇上刚刚召本官与几位同僚入宫。正好天色已晚,大家都早些回去歇息吧。”说完还对刘秀之,沈庆之和柳元景几人使了个眼色。 众人听的此言自然无话,行礼后便轰然而去。 “江夏王,你说我们几人就这么进宫么?”刘秀之看着满脸潮红的刘义恭说道。 “洗个脸就去吧,陛下突然宣召必然是有要事耽搁不得。”刘义恭摇了摇头后喟然叹道。 第16章 召见(上) 刘义恭领着众臣在家中小酌之时,太极殿一侧的东殿外,一位年过五旬的老臣颤颤巍巍的在太监的搀扶下行进,却在大殿的台阶下突然停住。 “李公公,您老实告诉我,皇上真的没有生我的气吗?” 一旁的太监也停下了脚步,一脸恭敬的回答道。 “萧宰相放心,陛下叫奴婢来唤您的时候气定神闲,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听到此言,萧思话才略略放下了心中的不安,信步向宫殿内走去。 此时的萧思话身体已经渐渐不行,白日里被刘寒痛斥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臣中书令萧思话叩见陛下。” 萧思话话音刚落就被刘寒上前一把扶起,还将他拉到了一早准备好的椅子上。 “萧宰相为国操劳,竟已经如此憔悴。李公公,去把高丽使臣送来的人参拿过来,给萧宰相拿回去补一补身体。” 此话一出,萧思话顿时老泪纵横。 “陛下,您不追究臣白日在朝堂上顶撞陛下之过吗?” “萧宰相这是什么话,而且真要仔细追究下来,那尚书右仆射王僧达和南谯王刘义宣二人在朝会上压根就没有把朕放在眼里,要追究你朕也得先砍了他二人再说。”刘寒闻言失笑道。 “朝堂本来就是议事的地方,倘若任由朕一人独断专行不就成一言堂了吗?况且白日科举之事朕没有与你和其他几位宰相讲,仔细说来也是朕的过失。朕让你来也是想听听你对科举的意见。” 刘寒的推心置腹让萧思话沉默了好一会,半晌才回道。 “陛下对臣推心置腹,臣也不好隐瞒陛下。臣心里其实是支持科举的,只是臣士族出身倘若不反对陛下回去恐怕就要被他们戳脊梁骨了。” “但是臣依旧以为陛下此举太过操切,如今陛下刚刚登基,应当稳定人心。而科举虽然从长远来看有利大宋,但是眼下的情形恐怕会逼着一些士族……” “逼着一些士族什么?”刘寒冷冷的问道。 萧思话一时噤声,不敢作答。 刘寒心里其实已经晓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他要萧思话自己做出表态,也要靠着他这个士族的政治领袖压住士族。 “此处只有你我君臣二人,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萧思话情知无法遮掩,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只怕有些士族会起了异心。” “那你们萧氏会有异心么?” 刘寒依旧神色不变,继续问道。 此时的萧思话已经是满头大汗,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天子像一座巨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兰陵萧氏自然会遵照陛下的旨意,只是臣年纪已大,怕是劝不动其他士族。” “萧宰相不老,也不可以老,朝廷的事情现在都离不开你。而且萧宰相不是还有好几个子嗣么,想必也可以一起帮着萧宰相。”刘寒突然起身,失笑说道。 “臣的几个儿子都是顽劣之徒,成不了大器。” “萧宰相才高八斗,儿子怎会不是大器,若是顽劣不如送入宫中充做朕的郎中。” 刘寒此话实际上是对萧思话做出一个私下的政治承诺,要知道宫中的郎中就是皇帝的侍卫,日夜陪伴皇帝左右,说不得哪天就可以提拔高升。 但同样的是,这样一来他的几个儿子也成了押在刘寒一方的人质。 言已至此,萧思话不再遮掩。 “既然陛下态度如此坚定,臣自然尽力而为。” 刘寒得到了他心里满意的答案,有了他这句话,科举的推行就不会出大乱子。 正当二人说话间,李公公又走了进来,站在刘寒的耳边小声说道。 “江夏王和刘宰相他们到了,正在殿外候着。” “唤他们进来吧,顺便搬几把椅子,那几位大员年纪大了,不可让人家站着议事。” 不多时,几位朝廷重臣在李公公的带领下走到了大殿之内。 刘寒往他们的方向望去,却看见他们各个满脸通红,身上还散发着些许酒气。一旁的李公公看见他们这副尊容,差点笑出了声。 “请,请陛下恕罪,臣等不知陛下晚上召见,就私下喝了些酒。” 刘寒表面严肃,其实此时心里也已经笑出了声,没想到这些平素里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朝廷大员竟然也和普通百姓一般会喝的烂醉如泥。 “人之常情,朕岂会治诸位的罪。李公公去拿些醒酒汤来。” 半晌,等着周遭大员全部坐定,喝完醒酒汤后,刘寒才缓缓出言道。 “柳元景,你把昔日臧质给你写的信都给诸位看看吧。” 柳元景心中一紧,但是沉默片刻后还是将那封信拿了出来,交到了刘义恭的手上,再到众人手中依次传阅。 随着信件的传递,看到信件的人都是齐齐变色。 “陛下,臣以为南谯王,臧质这等投机之辈只是一时起了贪念,但是陛下登基以后他们应该不会再敢造次。还请陛下看在手足之情的份上不要过分追究。” 率先开口的是刘义恭,作为宗室大臣自然不想要再看到手足相残的模样,故而打起了圆场。 “可是朕派去的典签派人告诉朕,南谯王和臧质依旧不愿放弃手中的兵权,甚至还在私自打造武器。这也叫不敢造次么。”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的震惊之色已经完全压抑不住,手握兵权,还私自打造武器,这不就是在准备谋反么? “朕此番召集诸位前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陛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臣请陛下准臣提携一旅之师前往荆州,逼着臧质和刘义宣二人交出兵权。”柳元景没有多想,直接起身说道。 “糊涂,现在又没有人家南谯王的造反证据,他现在是堂堂的当朝丞相,还是平定叛乱的功臣,你这样做不是将陛下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么?”刘义恭白了柳元景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不如以议事之名,将南谯王召入宫中,然后命他交出兵权并留在朝廷中央成为彻彻底底的文官。”刘秀之起身建议道。 第17章 召见(下) “不可,决计不可,先不说此法一出会使天下忠臣寒心,就说倘若刘义宣倘若概不奉召,直接造反了又如何。现在新朝初立,哪里就经得起这样的动荡。”萧思话有些不屑的说道。 “那就要坐视那刘义宣拥兵自重,最后发展到不可收拾了为止么?到时候北魏在趁乱南下,到时候别说江山易主,这朝代都要改姓!” 柳元景拍案而起,对着萧思话怒道。 “说事就说事,都在这急什么,皇上还在这呐!”刘义恭拍案说道,二人这才意识到失态,纷纷向刘寒请罪。 刘寒一个穿越者,本来就对什么帝皇威严没有什么感觉,自然不会在意,安抚二人后缓缓说道。 “朕倒有个法子,朕想将荆、湘、江、豫四州各自抽出一部分成立郢州,同时禁止各州刺史随意施为,没有战事或者叛乱不得随意干涉军务。同时典签一职不再仅仅安排在诸侯王府,对于刺史一级也安排典签进行监督,同时给予典签秘折专奏之权,一旦刺史胡作非为可以直接向朕上报,并临时做出处置。” 这个计划并不是刘寒的一时起意,也不是仅仅针对刘义宣一人,毕竟早在联军刚刚誓师之时刘寒就敏锐的发现地方刺史的权力过大的问题,而且大部分刺史都兼任了将军之衔,故而在讨伐刘邵之时可以随意调动部队起兵。 他这样将大州拆分成小州,再加上典签的监督就可以将州刺史的权力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没有其他刺史派兵支持,刘义宣也就掀不起大浪。且长此以往,权力被集中到中央也方便他以后的改革。 刘寒此话一出,几位宰相仅仅是迟疑了片刻,便都表达了赞同。几位宰相心里其实都非常清楚刘寒这么做的目的,心中虽然有疑虑,但一方面他们自己也有制衡地方的想法和需要,另一方面他们也实在想不出如何最小代价的将这场潜在的叛乱扼杀在摇篮里。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吧。” 刘寒双手撑着扶手,起身说道。可正当众人以为这场会议就要这么结束时,沈庆之突然起身说道。 “臣还有一事不明。” 刘寒有些紧张,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要说些什么,但也偏偏无法逃避,只能硬着头皮对道。 “沈将军请讲。” “倘若南谯王依旧认为陛下要削蕃,听了那臧质的谗言依旧反了该如何。” 沈庆之沉声说道。 其实不仅是他想问,在场的几位大臣都想问,只是此时都不愿意惹怒刘寒,故而都一言不发罢了。 刘寒提出的方法好是好,但依旧无法摆脱那个大前提,就是刘义宣和臧质二人会乖乖听话,而不是一意孤行。这个前提不能保证,说再多都是假的。 此事其他人不敢提,但是他沈庆之却不能不提,因为此时也只有他一人可以凭借着和刘寒的生死之交问出这句话。 刘寒头上已经冒出来了黄豆大的汗珠,但还是坚定对道。 “对,朕在赌,在拿天下的安危在赌。” “倘若陛下赌输了,他二人依旧反了该如何?”沈庆之紧追不舍,继续问道。 “放肆,沈庆之,就算你身为陛下近臣,也万万不可与陛下如此言语。”刘义恭大声斥责道。 刘寒从李公公手里接过手帕,慢慢的拭去了头上的汗珠,半晌才回答道。 “沈庆之,你真该学学江夏王。给朕留点面子。” “陛下身系天下安危,臣就算冒着罢官夺爵的风险也必须知道陛下的心思。” “臣斗胆请陛下口赐真言。” 沈庆之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 刘寒抬头看了看穹顶,定了定心神后说道。 “既如此,朕告诉你,也告诉诸位,朕即使这次赌输了,有诸位在,有刚刚得胜归来,士气依旧高涨的数万兵马在,朕亦有拼死一搏之力。可若是一直拖下去,拖到与北魏对阵,不要说北伐,朝廷怕是连守土的钱粮与兵马都拿不出来。” “就算往后北魏不来,你我安逸已久,怕是早就没了如今的气魄。学会了胆怯,学会了得过且过。哪里还有削蕃的决心。” “这天下之事,坏就坏在得过且过上,故而如果这注定是个祸事,朕情愿这祸事早点到来。” 刘寒这通话说完,殿中重臣纷纷体会了这位少年天子的决心,也不再追问下去。只是口称陛下英明后便可以轰然而去。 这场召见过后,刚刚酒后赶来的各位重臣纷纷回到自己家中。忙了一天,又喝了酒,此时已经是困意难忍,基本上都是倒头就睡。 但没有喝酒的萧思话则不同,经过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回到家中之后,这位士族领袖已经完全无法入睡。故而派人将自己的长子萧惠明叫了过来。 之所以将他叫来,是因为萧思话几个儿子中稍微年长的基本上都出任高官,年幼的则被他准备送入宫中充任刘寒的郎中。但是只有萧惠明一人年纪已经不小,但是资质平平,至今依旧没有建立功业,还在朝中出任小吏,但是他贵在对国家忠心耿耿,在萧思话看来,是出任臧质典签的最佳人选。 “明儿,为父问你,你今岁已经年方几何了?” 萧惠明知道萧思话在批评他,但也只好恭敬回答道。 “回父亲的话,儿子已经三十二了。儿子愚钝,有负父亲的期望。” 萧思话走上前去,拍了拍萧惠明的肩膀。语气缓和的说道。 “为父如今有个机会,可以让你建功立业,你要是不要。” 萧惠明闻言大喜,毕竟知道他早就想要做些大事为家族争光,而父亲又是当朝宰相,他说这话必然是有天赐良机正等着他。 “要,如何不要,且听父亲吩咐。” “方才皇上决定在各州刺史府中仿照诸王设立典签。而为父想要推举你做江州刺史臧质的典签。” 萧思话此话一出,萧惠明瘫倒在地,脸上欣喜的神色很快就变成了恐慌。 “父,父亲,那臧质可是素来以行事霸道闻名,而且向来不服从朝廷管束,而且说不得就会……” “正是这般,为父才想让你去替陛下镇住他。”萧思话一脸坚定的说道。 萧惠明看着父亲一脸不容反驳的神情,眼中闪烁着泪光,终于点了点头,独自离开了房间。 看着萧惠明远去的背影,萧思话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其实此时他心中何尝不也是在滴血,他比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但是为了国家,也为了他们兰陵萧氏,他不得不做出牺牲。 第18章 谋叛 随着砰的一声轻响,一个茶碗被掷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倒在地上的茶水散落一地,还呼呼的冒着热气。 “天杀的刘骏,安插典签安插到老子的身上来了!”臧质对着刚刚过来宣读圣旨的官员离去的的方向痛骂道。 一旁的官员显然是见惯了臧质发火的模样,立马就有几个官员过来给臧质擦汗,还在一旁附和道。 “就是就是,臧将军乃是陛下登基的大功臣,连臧将军都要怀疑,陛下也有些太不够意思了。” “哼,要不是老子冲锋陷阵,这天子的位子还轮不到他刘骏来坐。”臧质依旧怒骂不停,显然余怒未消。 其子臧敦偷偷靠到了臧质的身边,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耳语了几句。臧质顿时眼前一亮,对着众人说道。 “何文敬,庞法二人留下,其余的都退下吧。” 众人表面恭敬心里却对臧质唯恐避之不及,听到这话顿时如蒙大赦,作揖后就匆匆离去。 待到堂中只剩下臧敦、庞法、何文敬三人后,臧质指了指臧敦,示意他将刚才所言在众人面前复述一遍。 “好教诸位晓得,当今的天子刘骏自继位的短短几个月来,可谓是民心尽失。他先是设立科举,断绝了士族上升之路;又对天下各州刺史设立典签以图监视。为了打压之前帮助他夺取天下的功臣,将大州拆分下去,可谓是丧尽天良啊。” “职此之机,不如拥立新君,推翻刘骏,就像之前推翻刘邵一般,然后拥立南谯王刘义宣上位,我们这些人也可以跟着享尽荣华富贵。”臧敦有些眉飞色舞的说道。 何文敬乃是臧质宠臣,眼球一转立马冲到了臧质身边附和道。 “那是天赐良机啊,昏君无道,将军再兴义军,到时候南谯王做皇帝,将军你不就要做丞相了么。” 臧质听到丞相二字立马来了精神,得意的说道。 “俺就说那刘骏不识相,到时候俺做了丞相要他亲自跪到俺面前来请罪。” 武将出身的庞法向来性格比较谨慎,没有随众人一起情绪高涨,而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臧将军,倘若南谯王不愿意一起反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臧质也不恼,只是拍了拍桌子对着他失笑道。 “俺看你老庞就是太过谨慎小心了,才这般没有出息。那南谯王本来就不服那刘骏,而且此番无论是拆分荆州还是设立典签矛头都直接指向了他,只要俺遣人修书一封他一定会跟俺一起反了的。” 臧质话音刚落,臧敦也开始在一旁附和道。“父亲所言极是,据我所知现在的兖州刺史徐遗宝是刘义宣的旧部,还有现任的豫州刺史鲁爽也和南谯王关系深厚,倘若能够联合他们,四个大州啊诸位,他刘骏挡得住嘛。”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哄堂大笑,仿佛那个皇位就是触手可及的一般。庞法心中虽然犹有疑虑但此时也只能尴尬的跟着笑一笑。 这时何文敬诡异一笑,对着臧质问道。 “那新来的那个典签萧惠明该如何处置?” 臧质也跟着笑了,但笑的很狰狞。 “先让他多活些时日吧,等到咱们秋日起兵,再将他杀了祭旗。” 此时的荆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也刚刚接到了刘骏的旨意,不过他自诩为饱读诗书的体面人,虽然心中怀恨但还是没有像臧质一般失态,只是唤来了自己的亲信蔡超和竺超民二人商议对策。 刘义宣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了二人传阅,待二人观看完后缓缓说道。 “为今之计,诸位以为应当如何应对?” “陛下对大王不仁,大王也不用对陛下论义。这个皇位当初本来就是该大王您来坐,不过是被那刘骏抢了先而已。如今陛下如此限制刺史权力,天下人心不服,大王振臂一呼必然如讨伐刘邵一般一呼百应。” “说的对,那刘骏还违反祖制,擅行科举,已经惹得天怒人怨,殿下称帝乃是顺承天意之举。” 蔡超和竺超民二人已经想要一步登天很久了,刘义宣当年没当上皇帝不仅是他自己难受,他下面的人更难受,这两人也不例外。故而二人一看到这道圣旨立马拍起来马屁想要让刘义宣造反。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再起兵戈又是天下百姓受苦。” “这……” 刘义宣一眼就看出了二人的心思,但是他如此说并不是为了百姓,而是对于造反这件事情他真的没有底,他想要更好的办法,准确说是更多的支持。 正当几人思索之时,长史张畅便急匆匆的赶了进来。 张畅与之前二人一样,都是刘义宣的亲信,故而门外侍卫看到后没有阻拦,直接将他放了进去。 进门之后,张畅拿起了一封书信,送到了刘义宣的面前。刘义宣心中一喜,已经猜到了一二,将书信拆开,信中的内容果然不出他所料,是臧质送来的联合信。 信中臧质难得粗中有细的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形势,一是刘寒实行科举、拆分州郡、向刺史设置典签三项改革措施严重损害了大量刺史和地方士族的权力,可以笼络他们的势力参与谋反。二是兖州刺史徐遗宝、豫州刺史鲁爽二人都是他的亲信,想要联合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一旦起兵就是四个大州的规模,刘骏必然难以抵挡。 此外还约定在秋天起兵,拥有足够时间去拉拢士族和其他刺史,一旦起兵就可以掀起一场狂风暴雨,这一刻,刘义宣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顾虑,下定决心起兵造反。 第19章 意料之外 “鲁刺史,您,您这已经喝了足足五碗酒了,不能再喝了,在喝下去你要小的们如何交待啊。”长史韦处穆对着已经喝下足足五碗烈酒,还在继续往腹中猛灌的豫州刺史鲁爽说道。 “滚,老子心中烦闷,多喝些酒水如何了,你一个长史也配来管俺。”鲁爽将酒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敲,大声骂道。 鲁爽此人性格相比于臧质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爱喝酒,而且毫无节制,酒醉之后行事毫无顾忌。年少时就因此筑下过大错,但是多年以来依旧不知悔改。 韦处穆吓得魂不附体,赶忙退回了座中,周围官吏也纷纷噤声。但半晌过后,中兵参军杨元驹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提醒道。 “鲁刺史,待会还要处理公务,倘若让那张典签晓得大人如此喝酒,报告给皇上参大人一本可就不妙了。” 听到典签二字鲁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青筋在额头上暴起,宛如一条条弯曲的蚯蚓一般,举起手中的酒碗直接朝杨元驹砸了过去。 “别提那个什么狗屁典签,看见他那张脸俺就来气。什么事都要管,什么事情都往上报,他算什么东西,老子当年跟北魏打仗的时候他还在娘胎里喝奶呢!” 杨元驹听到这话立马吓得躲到了桌子底下,连头都不敢冒出来。其余官员各个也都是低头不语,再也不敢进言。 正当鲁爽喝的尽兴之时,其弟鲁秀带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出去出去,没看到你哥哥我在喝酒嘛。” 鲁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鲁秀退下。但鲁秀没有理会,径直走到了鲁爽身侧耳语道。 “兄长,这是您的至交,南谯王刘义宣派人加急送来的信件,怕是有急事。” 此时的鲁爽已经喝醉,根本没有听清楚一把把信件夺了过来。 “什么嘛,说话那么小声,婆婆妈妈的。” 鲁爽拿起书信竟然就开始大声朗读了起来,鲁秀本来想要冲上去捂住他的嘴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想不到自己的这位哥哥竟然能喝醉到如此地步。 “当今天子违逆祖制,擅开科举。又设立典签失信于天下大臣,此背德失道之昏君当天下共诛之。寡人意图联手你与江州刺史臧质、兖州刺史徐遗宝三人于秋日共举大事,起兵诛杀昏君。” 此话一出,座中众人齐齐变色,目瞪口呆的看着鲁爽。 这,这造反这种事情可以公开的给大家说的吗? “说的好啊,那狗皇帝俺早就看不惯了,回去告诉那南谯王,莫要等到秋天,俺今天就给他反了!”说完,鲁爽一把掀翻了桌子,拔出腰间长刀砍向了与自己素来有些不合的治中庾腾之,使其立刻饮恨当场。 先前进谏的杨元驹、韦处穆二人看到此景立马想要逃离大堂,鲁爽就将手中长刀掷向了杨元驹,力气之大,长刀划破空气后直接插在了杨元驹身上来了个对穿。 鲁秀见到此时的情况已经无法挽回,也立马上前帮着鲁秀一刀结果了长史韦处穆,尔后对着众人说道。 “诸位莫要惊慌,刘骏失德天下共知,如今讨伐必然如昔日讨伐刘邵一般顺利。今日你们跟着我大哥日后就是朝堂上的大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们自己决定吧。” 众人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全部答应跟着鲁爽一起造反。 鲁爽看着众人的模样狂笑不止,只有一旁的鲁秀忧心匆匆的看着这一切,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三日后,兖州刺史的官署之内,徐遗宝正出神的看着刘义宣送来的书信,仔细的思量着。 “这南谯王思虑倒也周到,以我们四州之力一起,等到秋日再联系上一些其他州郡的刺史,说不得真能一鼓作气打进建康城。” “大人所言极是,而且士族这次说不得也会来提供后勤支持。再加上南谯王准备如此充分,就凭当今天子那个毛头小子,必然挡不住我大军的兵锋。”一旁的亲信张牧点了点头,附合道。 “别的都在其次,就是怕到秋天之前有人会走漏风声啊。”徐遗宝拿起手中的信纸走到了蜡烛前亲手将其点燃,看着它烧成了灰烬。 “大人多虑了,几位刺史都是小心之人,断然不会泄密。” 说话间,兖州长史曹明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一脸惊慌的神色。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了,你这厮不要在此处乌鸦嘴。”徐遗宝有些不耐烦的看着闯进来的曹明说道。 “徐大人,那鲁爽他,他起兵反了!” “什,什么?”徐遗宝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曹明。“怎么回事,说清楚。” “好教大人晓得,那鲁爽接到南谯王的信件时已然酒醉,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场就宣布起兵攻打刘骏。还,还砍死了典签和他不合的官吏。”曹明结结巴巴的说道。 听到这话徐遗宝两眼一黑,可惜他没有生活在现代,不然此时已经比没有神一样的对手,只有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更好用来形容他的心情。 鲁爽这么自作主张率先造反不仅没有时间拉拢其他州郡,还迫使他也必须跟着一起造反,不然鲁爽很快就要陷入势单力孤的境地。 他现在真想冲过去把鲁爽打一顿,喝酒误事啊。 鲁爽造反的消息很快在他起兵之后传播了出去,甚至给刘义宣的年号他都取好了。 当年二月,远在荆州的刘义宣和在江州的臧质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不用说,二人听到后也是一脸懵,然后一头栽倒在椅子上。早知道鲁爽这厮如此不靠谱,就不带着他一起造反了。 可是事到如今也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刘义宣只得硬着头皮效仿西汉时的七国之乱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起兵七万,号称十万大军发兵建康。刘宋境内的第二场风暴也随之到来。 第20章 不屈 就在臧质得到鲁爽提前起事的消息,正在殿中准备商议如何造反之时。此时的江州典签萧惠明府上,提前得知消息的萧惠明正枯坐在院中的一张石凳上,而身旁的家眷正匆匆的收拾行李准备出门。 “相公,真的非走不可吗?那臧质说不得顾念着还在建康城中的亲人,不会跟着那鲁爽一起谋反呢?”萧惠明的妻子吴氏在一旁泪眼婆娑的说道。 萧惠明摇了摇头,对着妻子正色说道。 “妇人之见,那臧质素来与鲁爽等人书信来往不断,怕是早有预谋,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理。” “那,那夫君也应该和我们一道离去,何必徒留在此地丧命?”吴氏的声音低了三分,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我是陛下任命的江州典签,没有旨意我哪都不去。” 说完,萧惠明从石凳上起身,抬头看向了有些阴沉的天空。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 话音刚落,吴氏一把冲过来抓住萧惠明的肩膀,脸上写满了决绝。 “夫君既然一意为国家死节,妾也绝不留贪生之念。孩子们让仆从送出城就行,妾就在此处陪夫君同去!” 萧惠明呆呆的看着这位陪伴自己十多年的妻子,想要阻拦却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年过来,他为人刚直,因此经常触动权贵,一直碌碌无为。但是妻子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他一路走来问心无愧,只是单单觉得委屈了她。 萧惠明紧紧的拉住了妻子的手,泪水也不止的从眼中流出。 突然门外人声嘈杂,管家慌慌忙忙的闯了进来。 “老爷,大事不好了,刺史已经让人带着兵马过来了。” 二人听得齐齐变色,几个孩子从房上跑了出来,躲到二人的身旁。 “爹爹,我怕,我怕。” 萧惠明看着几个孩子,又看了看门外的兵马,终于咬了咬牙,拔出的了宝剑。 “夫君!”吴氏一把挡在了萧惠明的身前。 “不能让孩子们落到臧质手中,不然凭他的脾气孩子们肯定会被折磨至死。”萧惠明一脸决绝,但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不忍。 虎毒尚且不食子,要一个父亲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要他如何忍心。 听到这话,吴氏不再阻拦,只是蹲下拭去了孩子眼角的泪水。 不多时,何文敬一众士卒冲进了萧惠明的府邸,却没有看见萧惠明和她的夫人,只看见院中满地的鲜血和数具尸体。 “那厮肯定在阁楼里,你们去将他的阁楼团团包围起来。” 说着,数名士卒围在了府中唯一的阁楼里,却无一人敢进去。 “江州典签萧惠明出来,老老实实的认罪,说不得殿下可以给你个痛快。” 萧惠明从阁楼上探出头来,脸上还满是鲜血,却一脸平静的说道。 “本官效忠陛下,何罪之有?倒是尔等倒行逆施,就不怕遭天谴吗?” 何文敬一脸不屑,指着萧惠明嗤笑道。 “你这厮死到临头,还如此话多。” “哈哈哈哈……”萧惠明仰天长笑,笑得何文敬二人顿时失色。 “好好好,我且在阴曹地府等着你的好消息。” 说着,萧惠明将火把丢了下去,众人这才发现周围早就布满了木柴和火油。 “你,你想干什么?”何文敬吓得双脚瘫软。 “撤,都给我撤。” 阁楼里,萧惠明与自己的妻子吴氏并肩靠在一起。 “这些年委屈你了,没让你过过一天好日子。” 吴氏摇了摇头。“幸得知己,此生足矣。” 二人紧紧的靠在一起,随着身边如红莲般灿烂的烈焰一起化成了灰烬。 誓师台上,臧质等了许久才等来了何文敬,却看他灰头土脸,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你这厮叫你抓个人怎么变成这副模样,还有那萧惠明呢?” 何文敬此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没有半分之前的嚣张模样。 “臧将军,那萧惠明,他,他自焚了!” “什么?”臧质一脸难以置信,他想不通一个文官,还是娇生惯养的士族子弟,怎么会如此刚烈。 “没想到他还算条汉子,倒是你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搅的了我誓师的兴致,拖下去,往死里打。” “饶命啊,饶命啊臧将军!”身旁士卒不管此时何文敬如何哀求,直接一把揪住拖了下去。 “没有骨头的东西,要不是身边没什么文人早把你砍了。”臧质对着何文敬远去的方向不屑道。 “你们都听好了,这次讨伐刘骏,拥立南谯王那是上天的旨意。俺不是什么文人,不懂那些什么套话。俺只言语一句,此番随俺出征只管奋力拼杀,待到南谯王坐了江山,俺当了丞相,你们想要什么俺就给你们什么。”臧质对着台下的一群将领大声喊道。 台下将领大多都是他提拔起来的贪婪之辈,听到这话顿时两眼放光,高声的叫喊道。 “杀进建康城,活捉狗皇帝。” “杀进建康城,活捉狗皇帝。” “杀进建康城,活捉狗皇帝。” “好,不愧是俺臧质带出来的将领,就是痛快。传我的将令,全军大举进发,向建康城中开进。” 建康城内,刘寒还在宫殿内与萧思话等人一起商议政务。 “萧相公,看来这各州刺史对下放典签一事到底还是接受了呀。连臧质、鲁爽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刘寒看着奏折有些得意的对着萧思话说道。 “想必是陛下圣明,各州刺史不敢有意见。”萧思话一面心中感慨天子年轻气盛,一面喃喃说道。 突然,一名太监揣着一封奏疏飞快的向二人所处的偏殿跑了过来,临到门前被禁卫拦了下来。 “你们莫要拦着咱家,荆州方向送来的八百里加急。” 禁卫心中一惊,简单的搜查了一下就放他进去。 “皇上,荆州送来的八百里加急!” 看到匆匆忙忙的太监,刘寒和几位宰相吃了一惊,特别是听到荆州二字,刘寒的心跳已经仿佛漏了半拍。 第21章 灭国之危 刘寒颤颤巍巍的从太监手中接过了那封奏折,当他看清奏折上的内容之时,心中的所有担忧全部变成了现实,一股强烈的挫败感侵袭而来,刹那间如被一道惊雷击中一般,直直的昏倒在了大殿之上。 几位宰相看到天子昏倒,已经猜想到信中之事不妙,可是现在哪里还能在乎这些,赶忙上前扶住,又喊来了太医,众人才将目光重新放回了奏折之上。 那一份薄薄的奏折此时仿佛有千钧之重,压的几位宰相近臣喘不过气来。谁都想知道信中的内容,可偏偏此时谁都不敢打开。 终于,还是刘秀之咬了咬牙,走上前去打开了奏折。 “丑媳妇总归是要见公婆的。” 几位宰相也跟着点了点头,默许了他的行为,心中也暗暗庆幸,仿佛躲开了什么天大的祸事一般。 看到奏折的刘秀之倒吸了一口冷气,花了半天才稳住心神对众人说道。 “好教诸位晓得,荆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会同江州刺史臧质,兖州刺史徐遗宝、豫州刺史鲁爽四人起四州之军,兵马十万不止,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向建康城开进。” “其中徐遗宝动作最快,也离建康城最近,此时兵锋已经直指彭城,倘若不早做防备恐怕顷刻间便要兵临建康城下。” 刘秀之的话如同一股冷流一头扎进了几人的身体,他们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皇帝会瞬间瘫倒在地,这种局势恐怕换了任何人都会如此。 这四个大州都是刘宋的统治腹心,朝廷大半税收和兵源都来自这里。毫不夸张的说这几个大州一反,刘宋王朝的天就塌了一半。 “当务之急,先是要封锁皇上昏迷的消息,再叫懂军事,管军事的人先把军队稳定下来,做出一些基本的军事布置防止局势进一步恶化。” 刘秀之看到众人一直沉默不语,放下奏折说道。 “万万不可,擅自调动兵马,矫诏这些可都是死罪啊!还是等陛下醒来再做思量吧。” 说着,萧思话上前拦住了刘秀之。 “糊涂,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万一陛下几天都没醒来怎么办,现在不早点做出反应,非要到时候敌军兵临建康城下再来后悔吗?”刘义恭呵斥道。 “如此危难之际我们不作为那国家设立宰相干什么?先把局势稳定下来才是正经,皇上不是不讲情理之人。传我的令,即刻拟旨,唤沈庆之、王玄谟、柳元景三人入宫,宫城之中现在全部戒严,切不可让消息传出去。三位宰相轮流在宫中值守,日夜不停,等待皇上的消息。” 萧思话听后也无奈的点了点头,转身去拟旨,其余众人也开始按照刘义恭的命令开始行动起来。 晚饭时分,沈庆之、王玄谟、柳元景三人终于赶到了宫中,便忙不迭的过来见到了值守的萧思话。 “萧宰相,陛下现在如何了?”柳元景抢先问道。 “陛下依旧没有苏醒,不过御医说了,陛下只是有些惊吓过度而已,身体没有大碍,估计在有些时日就会苏醒过来。”萧思话喟然叹道。 “那就好,听到陛下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几位将领听到萧思话的言语都松了一口气,算是眼下不幸中的万幸了。 “几位将军,老夫不知兵事,敢问眼下情形可有应对之法吗?”萧思话对着几人,正色问道。 “萧宰相放心,根据前线的消息,鲁爽和臧质二人现在都前去与刘义宣合兵一处,暂时还不用考虑。只是徐遗宝部目前正在往彭城进发,不过据我所知冀州刺史垣护之手上有不少兵马,如果他能帮忙的话局势会好很多。”沈庆之拱手说道。 “那垣护之不是徐遗宝的姐夫吗,他怎么可能会来帮咱们?”萧思话疑惑不解的问道。 “好教萧宰相晓得,垣护之此人性格刚直,而且向来忠于陛下,只要陛下修书一封,忠孝之间他想必拿的准。”沈庆之一脸坚定的回答道。 萧思话起身望向了远处的式乾殿,摇头叹道。“还是要早做打算,陛下还不知几时能够醒来。” “柳元景,城中兵权都抓稳了么?城中全部都安定下来了么?”萧思话摇头问道。 “萧宰相宽心,城防部队的将校大多为陛下的亲信和我等的旧部,有他们在不会出问题。” 萧思话看着三人坚定的模样也一时放下心来,摆了摆手说道。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必多言,诸位就早些请回吧,现在非常之时你们也忙,老夫手中也还有公务要处理,需要的时候会召你们进宫的。” 众人一时释然,拱手行礼后便轰然离去。 翌日正午,刘寒终于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下苏醒了过来,可是此时的他还满脑子都是先前奏折所言之事。 “沈庆之,沈庆之在哪?” 刘寒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慌乱的摇头张望,可怜他意识尚不清醒,此刻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自己几个月前大难之时的依仗。 一旁正与御医对话的刘义恭听到刘寒的声音顿时大喜,赶忙撇开御医冲到了刘寒的面前。 “陛下,陛下您没事就好,沈将军还在城中布置军务,臣等会就唤他进来。” 刘寒看着一旁神色激动的刘义恭,此时已经清醒了大半,拉住刘义恭的手说道。 “罢了,叔父,朕这一昏睡像是做了个无休无止的噩梦,朕在梦中想了很多,反思了很多。朕自继位以来所为狂悖,犯下过不少糊涂事,那刘义宣说的对,这皇位看来朕是做不得了,朕,朕还是将它交给南谯王吧。” 刘义恭听到这话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哭着对刘寒劝说道。 “陛下,不可轻弃社稷啊,那刘义宣大逆不道之言陛下怎可轻信,朝中大臣也都支持陛下,臣叩请陛下三思。” 刘寒看着刘义恭,无力的摇了摇手,示意他退下,刘义恭见他一脸颓唐的模样,也知道此时无法再劝,只好暂时退出殿内,同时召集其他重臣商议。 第22章 决心 不多时,几位宰相都从各自官署赶到了寝宫,但此时的刘寒已经彻底心灰意冷,根本是谁都不愿意见,就连沈庆之都只是和刘寒说了寥寥数语就被刘寒委婉的劝出了殿内。 正当众人有些束手无策之时,竟陵王刘诞突然冲了过来,抓住为首的刘义恭就问道。 “我兄长呢?我兄长呢!” “皇上刚刚醒来不久,现在心烦意乱谁都不愿意见,你……” 刘义恭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诞一把推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往寝宫跑去。 “你这……”刘义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气的直跺脚。“谁放他进来的,本相不是说了要封锁消息的么?” “竟陵王得到四州同叛的消息就立马带兵赶来了京城,本官想着他是皇上年少时的好友,就让他过来了。”萧思话拱手上前解释道。 “好吧,眼下这个情形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刘义恭摇了摇头,但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行为。 刘诞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宫前,看守的太监刚想要阻拦就被他一把推倒,侍卫知道他是亲王也不敢上前怕伤着他,就直直的让他闯进了宫中。 “三哥,你怎么样了?”刘诞小跑到床前,拉着刘寒的手说道。 刘寒听着三哥的称呼一时呆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叫自己。当了那么久的皇帝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过自己。 此时心烦意乱的刘寒本想将来人赶出去,可是面对自己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弟弟一时竟然失了言语。眼睁睁的看着他抓住了自己的手。 看着刘诞热诚的双眼,刘寒只得打消了几句话随意打发他的念头。 “六弟,朕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朕的心已经死了,朕不该如此荒唐行事,朕应当将这个皇位让出去。” “三哥何出此言,定是南谯王那个奸贼胡说八道,臣弟之前就看他不顺眼,如今之事更说明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要是做了皇帝咱们大宋距离亡国也不远了。”刘诞直起了身子,愤愤不平的说道。 “六弟……”刘寒此时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虽然颓丧,眼中却已经有了些泪光。 “三哥,你晓得吗?那江州典签萧惠明在被那臧质包围时,宁死不屈,在亲手杀死子女后和妻子双双自焚于家中。你晓得吗?那科举制度推行下去,多少寒门子弟又重新有了希望。” “臣弟知道三哥做皇帝艰难万分,也知道那些混蛋为了一己私利不惜与国家作对,不惜搅的天翻地覆,百姓不得安宁。但是看在萧典签的份上,看在那些全国上下的忠臣义士的份上,看在我大宋数百万百姓的份上,万万不可失了心气,行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看着同样满眼泪光的刘诞,刘寒的内心终于被触动。他的一席话仿佛一根根钢针扎的他心脏生疼。他何尝不知那刘义宣如果继位对于整个国家而言是一场莫大的灾难,他也何尝不知那些改革政策大体上是利国利民的,只是他被眼前困难冲昏了心智,贪生怕死而已。 可是他放弃皇位容易,大不了一死而已,可这天下的百姓就要跟着遭殃,那些一路上为了他付出生命的人也就白死了。 他自从穿越以来就常常用自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为借口不断的逃避困难,推脱过失。但是他身上承担的责任是无法推卸的,那一统华夏,使天下之人不知饥寒的大任是无法推卸的。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既然他来了,就要将为这天下的百姓搏出一个太平人间。 刘寒从床上坐了起来,拉着刘诞的手就往外走。刘诞此时尚未反应过来,但看见刘寒眼中充满了坚毅,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行至殿外,却看见一众满脸愁容的大臣立于殿下小声讨论不止。 看见刘寒过来,众人眼中立马重新焕发了光彩,恭敬的站好向刘寒行礼。 “诸位,朕一时昏聩,失了胆气堪为天下笑柄。朕要下罪己诏,但不是向刘义宣请罪,而是向天下士民请罪。但在此之前,朕先非要平了城外的反贼,以安天下之心。” “既然朝廷重臣基本都在,那朕就借着这个机会来开一场廷议。” “沈庆之何在?” “末将在。”沈庆之上前一步,拱手对道。 “朕加封你为镇东将军,总领朝廷兵马,坐镇京城,制定方略。” “诺” “镇军将军柳元景,徐州刺史王玄谟” “末将在。”柳元景、王玄谟二人心中一喜,赶忙上前。 “朕命柳元景为讨贼主帅,王玄谟辅之。率军出城迎击刘义宣主力。” “诺。” “此外,朕再加尚书令、江夏王为丞相,同竟陵王刘诞、中书令萧思话、侍中刘秀之三人监国。明发诏书前往各州命令各州刺史前来率军勤王。”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色变,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了,这些久居朝堂的重臣立马意识到,陛下这是要托孤啊。 “朕将亲自出城督战,若胜则进而平定叛乱,若败则请诸位拥立太子刘子业继位继续抵抗。” “陛下不可呀!”刘义恭赶忙喊道,其余重臣也纷纷附和。 “朕意已决,诸位不必再言。” 待到众臣退散后,刘寒令人召来了自己的近臣的董元嗣。 “董卿,朕有一件事必须要托付你。” “陛下但请吩咐,臣自当万死不辞。”董元嗣听后赶忙点头说道。 刘寒满意的点了点头,那董元嗣虽然不甚聪明,但是忠诚度这件事上却绝对没话说。 “朕要你现在骑一匹快马,连夜赶到徐州去见垣护之,务必要把他稳住,不求他出兵救援,只要保证他不去帮徐遗宝就是大功一件。” 刘寒说完,董元嗣情知事情紧急,只是行了个礼就头也不回的向殿外走去。 “等等” 刘寒突然抬手示意他停下。 “朕听说垣护之的孙子垣显宗在宫里担任侍卫,你去传朕的旨意,让他也跟你一起去。” “皇上,不可啊!那垣显宗不走他垣护之还有所顾忌。但他一旦到了那里,垣护之便如那鸟上青天,鱼入大海,再不受羁绊了啊。” “如果他垣护之真的要反,我就算把他孙子留在这里他就不会反了么?”刘寒摇了摇头,起身又道:“朕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咱们行正道,不需要用这些奸诈之术。你此去要记住,安抚住垣护之的心情即可,莫要强迫他出兵。” “陛下仁德圣君,臣明白。” 看着他的背影,刘寒心中五味杂陈,他庆幸自己终于在关键时候不再软弱,重新振作起了精神,但到底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只有天注定了。 第23章 送信 湖陆,位于后世的微山县张楼镇程子庙村东,昔日的项羽就是从此地进攻彭城,以三万兵马打破刘邦五十六万大军而名扬天下。 此刻的湖陆城郊,兖州刺史徐遗宝也将大军安置在此处,尽管彭城的官军兵马跟他的麾下的三万大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但是他依旧选择了按兵不动,同时日夜站在大营的寨口向远方眺望。 他在等一个人的消息。 终于,一匹从冀州方向赶来的快马伴着扬起的尘埃离他所在的寨墙越来越近。 徐遗宝面露喜色,飞快的从寨墙上下来,命士卒打开营门自己亲自迎了出去。 “如何?我兄长答应出兵了吗?” 信使飞身下马,扑倒在地。 “小人该死,垣将军说他身体抱恙,病卧在床,还请大人宽限几日。” “放屁,那里距离此处才有多少路,就算他真的病了不可以派他的部将领兵过来吗?我看他就是不想出兵而已。” 徐遗宝一时气急,竟就在原地踱起了步。 “他不来也行,我就不信了,没有胡屠夫就得吃带毛猪?” “传我的将令,全军上下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向彭城开进!” “万万不可,徐刺史,倘若我们现在进攻,如果能速克还好。若是久攻不下要是垣护之突然发兵南下,我军腹背受敌可就大事不妙了。”徐遗宝的主薄张修见他一时激动,赶忙上前劝谏道。 “胡说,你这厮莫不是要离间我兄弟二人关系,他就算一时不出兵也绝不会背刺本官。” “那刘骏、刘邵、南谯王这些人不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么,最后还不是反目成仇了。不是小人平白生了天大的胆子要腹诽垣将军,只是如今乱世之中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算他垣护之不愿加害大人,万一他身边刘骏的亲信谗言,抑或是胁迫他又如何?大人三思啊。” 张修话完,徐遗宝面色这才稍缓,却又有些不耐了起来。 “你这话说的还像句人话,只是如今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难道要让我三万大军就困在此地不成,我拿什么向南谯王交待。” “大人莫急,且听小人细细道来。那垣将军向来是重情重义之人,既然大人是垣将军的内弟,不如遣一靠谱亲戚连夜去往那垣将军府中晓以利害,其必然同意发兵南下。” 徐遗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好,便依你之见。去唤我儿徐质,教他着便装遣几位侍卫同行去见垣护之,务必要劝说他出兵。” 此时的垣护之府内,这位年近六旬的老将正靠在床上,其子垣恭祖正端坐在一旁,却俱是愁眉不展。 “父亲,眼下这一直装病下去也不是个事啊,徐刺史那边几次派人来催了,再过来的话咱们这边也是遮掩不过去了。是跟着朝廷还是跟着南谯王。咱们也该决断了。” 垣护之卧靠在床榻上,瞟了一眼有些焦急一态的垣恭祖失笑道。“那你说,咱们该靠着哪一边?” 垣恭祖没想到父亲会把问题抛回给自己,一时竟失了言语,和垣护之对视了好几秒才回答道。 “依着儿看还是依靠朝廷妥当,当朝皇上须是个有作为的,颇有几分当年太祖文皇帝的做派,对咱们也算是恩遇。” “南谯王那边虽然有徐叔叔在,但是依着儿看他任人唯亲,有些望之不似人君,就算做了皇帝恐怕也无益于天下百姓。” 垣护之摇了摇头,喟然叹道。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当今陛下是个明君,可是你没发现过了这么久朝廷那边连书信都没有来一个么?怕是朝堂之上已经出了大事。” “什么?”垣恭祖有些诧异。 “咱们位于这么要害的地方,依着皇上的性子怕是早就要派人过来安抚咱们了。不是为父骄横跋扈非要皇上派人过来给什么恩典,只是现在如此反常怕是皇上出了什么事已经无法做事,朝堂被刘义恭,王玄谟那些人把持着。” “昔日文帝在时三度北伐咱们父子被他二人坑的还不够惨吗?那二人都是腹黑出了名的,如果真是为父预料的这般咱们就算帮了朝廷以后也会被他们清算。要这样还不如直接投了南谯王,至少可以保咱们一家无恙。” “为父现在就是在等,看朝廷那边的消息先来还是徐刺史那边的消息先来。” 垣恭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继而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二人透着窗户看着窗外的日晷的影子在日光的照射下缓慢的移动,终于在中午时分,等来了仆人的消息。 “老爷,朝廷派人过来送信来了,您看是不是?” “来人可有报上官职姓名?”垣护之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沉声问道。 “好教老爷晓得,来人没穿官服,自称是中书舍人董元嗣,还把咱家的长孙垣萧宗带了过来。” “什么!” 父子二人听完后对视一眼,垣护之还是一脸惊讶,而垣恭祖脸上的欣喜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二人都明白董元嗣乃是皇帝亲信中的亲信,他亲自过来就说明皇帝现在是能正常做事的,朝堂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乱。 而对于垣护之而言,最难能可贵的是,刘寒竟然派董元嗣将他的孙子送了过来,如果说派董元嗣亲自过来是有些惊讶,送他孙子回来就是完完全全在他意料之外了。 他明明可以把他留在宫中作为人质,此番却主动送回,对他的信任可想而知。 不多时,董元嗣和垣显宗就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了垣护之的府上,此时的垣护之和垣恭祖二人都收敛了心中的激动,正襟危坐在堂上。 “垣将军,皇上有旨,遣本官前来送信与你。”董元嗣气喘吁吁,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董舍人一路辛苦,陛下身体可还好?”垣护之神色不变,只是淡淡的发问道。 他需要通过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知道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打消他心中的疑虑。 “好教将军晓得,皇上惊闻四州同叛,一时间急火攻心昏了过去,好些时日才苏醒过来,赶忙令臣过来给将军送信。”董元嗣一边拿出藏在衣袖的信件,一边说道。 垣护之点了点头,他明白这样一来一切都说的通了,同时也感念皇帝对他推心置腹,连这些事情都让董元嗣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只是他不清楚的是刘寒其实在苏醒后还沉沦了好一会,不过那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第24章 忠心 “皇上没事本将就放心了,还有劳董舍人将皇上的信件呈上来。” 董元嗣来之前还有些担心垣护之会已经主动投向徐遗宝,这么一来他的心就放下了几分,忙把手中的信件递了上去。 信中的内容与垣护之所料无二,刘寒在信中叙述往日与垣护之的旧情,希望他能深明大义。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刘寒并没有强求他出兵,只是希望他能够按兵不动而已,作为天子已经是将姿态放的很低了。 他本来就是忠于刘寒的,不过是需要知道事情的原委罢了,如今事情既然已经清楚,他自然没有再拖延下去的道理。 “皇上对我恩重如山,本将哪里有跟随反贼造反的道理,董舍人请下去稍歇,明日我便发兵南下。臣的孙子年纪尚小,不堪大任,还是在皇上身边多历练几年吧。” “垣将军,皇上有言,垣显宗精明强干,皇上已经特别简拔他为兖州参军。”董元嗣摆了摆手,正色说道。 “这……” 垣护之仰天长叹,拔出腰间宝剑,一剑斩断了眼前的几案。 “我若有负陛下,便如此案。” 董元嗣听得此话自然是一时兴奋莫名,可正当他要行礼退下之时,管家却又匆匆而入。 “大声说,这里没有外人。”垣护之扭头看向凑到自己耳边的管家说道。 “老爷!”管家神色紧张,有些气急。 “哎呀,叫你说你就说,哪里生的如此小心,像个闺中小姐一般。”垣护之有些不耐,可是下一秒他就开始为自己的行为后悔起来。 “叔父,你可真不够意思,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你手下的家仆竟然一直拦着我,这哪里是待客之道嘛。” 徐遗宝的信使徐质根本不管家仆的阻拦,直接闯进了院中,向堂上高声喊道。 此时的垣护之脸上已经扭曲成了一张褶皱的牛皮纸,他真想回到刚才甩自己两个耳光。 他刚刚才发完誓,这不是来打他的脸吗? “这,这是何人,叔父,这莫不是那刘骏派来的说客?” 徐质看着堂上的董元嗣也是脸色骤变,疑惑问道。 此时的董元嗣大脑飞速运转,赶紧抢先说道。 “好教大人晓得,小人乃是垣将军请来的郎中。”董元嗣躬身行礼道。 “是啊,侄子你也太多虑了,我早就说了我生了病,你与徐刺史莫不是信不过我。”垣护之头上有些微微发汗,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响应了董元嗣。 “这样啊,那是侄子我多虑了,咱在这里给您赔罪了。”徐质稍稍收起了几分小心,抬手赔罪道。 垣护之顺势瘫倒在椅子上,一旁的垣恭祖赶忙上前拿着丝巾给他擦汗。 “无妨无妨,你此来有何事啊?” “叔父,前线的战事已经迫在眉睫,此番即使您身体抱恙也该派遣兵马前往支援才是啊。” 垣护之紧张的跟董元嗣对视了一眼,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后回答道。 “你说的有理,明日我便派部下领着大军主力南下,今日我身体还是有些不适,不能好好招待你,实在是对不住。” “叔父那里的话,咱也就是传个军令,没别的事情,既然叔父身体抱恙那晚辈就不打扰了。” 徐质话音刚落,未等垣护之出言阻拦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大堂。 “他怕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董元嗣神色不变,望着门口淡然说道。 垣护之心中暗暗敬佩董元嗣的心理素质,面上却有着不好意思的对道。 “让董舍人见笑了,本将……” 董元嗣摆了摆手,失笑说道:“将军无需多言,将军对朝廷、对皇上的忠诚,本官心里明白,皇上也明白。” “皇上知道您与徐刺史的关系,专门嘱咐臣,将军若是不愿意出兵就在此处按兵不动,陛下绝对不会怪罪而让将军为难。” 垣护之此时只觉得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眼睛中竟然有了些泪水。 他自幼身材矮小,其貌不扬。还是从南燕投靠过来的将领,这些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如今的皇帝对他如此推心置腹他哪里能不感动。 而刚刚的董元嗣亦是如此,他若是要强要留下那徐质,他也只能忍痛处死他,以向朝廷来显示忠心,但是董元嗣却选择主动留下了给他逃跑的机会,对他简直是仁至义尽了。 垣护之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最后竟然连董元嗣行礼而去都没有发现。 “父亲,父亲。”垣恭祖拍了拍垣护之的肩膀。 “啊,啊?”垣护之这才回过神来。 “董舍人刚刚走了,我去送了送。” “好,挺好的。”垣护之还是有些恍惚。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父亲为何不乘机多说几句,咱们刚才出现了那样的事,何不赶紧表一番忠心来挽回形象,让董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也好。”垣恭祖有些惋惜的说道。 “陛下若是怀疑我早就行动了。何必要董元嗣这么过来安抚咱们,还大费周章放出孙儿来使咱们安心。” “陛下如此信任咱们,要是再有负于陛下便是自绝于天地良心。” 翌日一早,垣护之便命令垣恭祖留守城池,自己则亲自率领大军主力直接向徐遗宝驻扎的湖陆扑去,行至半路,垣护之却又命令大部兵马向历阳赶去。 “垣将军,咱们不直接去攻那徐遗宝,解彭城之围,却向那历阳方向开去?”董元嗣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 “好教董舍人晓得,昨日大人自己也说了,那徐质恐怕已经猜到了咱们昨日之事,回去之后肯定会和徐遗宝报信,你说他还会留在彭城腹背受敌么?” “有理,他绝不会按兵不动。”董元嗣在马上点了点头说道。 “离他最近的是鲁爽部,目前就驻扎在历阳一带。他大概率会去投奔他,到时候朝廷兵马的压力就大了。故而本将只是派遣少量兵马作为疑兵让他相信咱们是真的向彭城去了。大部兵马去往历阳将鲁爽、徐遗宝两人一口气吃掉。” 第25章 猜疑 湖陆城郊,徐遗宝已经等的有些焦急如焚了,在徐质往返的时日里,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几度动了直接起兵攻打彭城的心思,又几度被身边的谋士给压了下来。枯坐在营寨里只觉度日如年。 “大人,徐公子回来了!”帐外的谋士张修冲了进来,对着徐遗宝喊道。 听到声音的徐遗宝一扫之前的颓丧之气,眼睛重新焕发了神采。 二人心里明白,如果垣护之被朝廷的官员说道必然不会放他回来,此番安全而归就说明垣护之答应出兵了,再不济也不会主动过来攻打他。 徐遗宝看了张修一眼,有些得意的说道:“此番垣护之能出兵,你功不可没,到时候天下平定我必然表奏天子给你庆功。” 张修也是一脸喜色,还故意有点不好意思的推辞道。 “都是大人英明,小人只是将大人心中所想说出来了而已。” 二人喜气洋洋的出帐迎接徐质,未等徐质开口徐遗宝便抢先出言夸赞道。 “好好好,不愧是我儿,此番能出使垣护之你功不可没。” 徐质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哆嗦着向徐遗宝哭诉道:“父亲,那垣护之丧尽天良,不念旧情竟然私通朝廷。”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二人一时间根本没法接受。 “儿到时那垣护之在见朝廷官员,还以身体抱恙为名把我给赶走了。”徐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继续哭诉道。 徐遗宝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有直接栽倒在地。 “这垣护之竟然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我真是错看他了。”徐遗宝气的捶胸顿足道。 “大人,此地不宜久留,为今之计还是得赶紧南下和鲁爽将军会和。”张修赶紧上前劝谏道。 “本官不走,那垣护之忘恩负义,我要在此地与他决一死战。”徐遗宝依旧怒意未消。 “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到时候咱们与垣护之交战之时,彭城守军再出城偷袭,咱们没有胜算的。” “眼下咱们去投奔鲁爽,一鼓作气拿下刘骏后咱们还有机会和回来收拾垣护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张修在一旁苦苦相劝道。 徐遗宝刚想反驳,却看一名哨骑飞马而来。 “启禀大人,垣护之所部的先头骑兵已经向我军在邹山的分支哨所发起攻击,请刺史大人指示。” 徐遗宝顿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单膝跪倒在地上。 “大人!” “父亲!” 徐遗宝万念俱灰,在身旁人的搀扶着才站了起来。 “退,退兵,去和鲁爽将军会和。”徐遗宝断断续续的说道。 此时的荆州,刘义宣正紧张的坐在王宫之内,无论是前线还是后方传来的消息对他而言都很不乐观。 前线主力还未碰到柳元景的主力就屡屡受挫,进展缓慢。后方很多地方士族虽然不满刘寒,但是看到刘义宣仓促起兵,觉得他难以成事故而也没有给予他太多的支持。可他偏偏还不敢向他们强征,故而无论是经济上和军事上都陷入了窘境。 “怎么样,那雍州刺史朱修之答应出兵了么?”刘义宣对着匆匆而归的大臣问道。 “陛下,朱大人接受了陛下的恩典,但是他说目前粮草军械筹措困难,请陛下宽限些许时日。” “啪” 刘义宣重重的将手中的奏折砸在了桌上。 “就是不想出兵的借口罢了。朕就不明白了,朕给他们高官厚禄,他们干嘛还要替那刘骏卖命!” “还有那鲁爽也是,不听朕的诏令提前就与刘骏宣战,弄的咱们现在处处被动。现在徐遗宝也没有消息,臧质那厮现在也是推进缓慢,不知何时才能打到建康城下。” 开战之前刘义宣满脑子都是飞龙骑脸,如今的他只觉得处处碰壁,他想不通为什么当年讨伐刘邵那么容易,讨伐刘寒就如此困难。 刘义宣发泄一通后,长史张畅这才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 “陛下,如今咱们在江陵这干等也不是长久之计,那臧质和鲁爽虽然混蛋但是现在也没法罢免他们,还是要加紧派兵过去和臧质会和,然后一鼓作气打垮柳元景的主力才是。” “那雍州刺史朱修之该如何是好,到时候趁咱们打的如火如荼偷袭怎么办。”刘义宣扭头问道。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只是他不想亲口说出来而已。张畅与刘义宣对视一眼,眼球一转心里也有了答案,凑上去说道。 “那鲁爽不是留下了他的弟弟鲁秀在此地吗?臣记得当年讨伐刘邵之时就是他反向擂鼓,反败为胜,用他或许有奇效。” 见到刘义宣脸上已经露出了喜色,张畅赶紧趁热打铁道。 “而且他手上的都是鲁爽的兵马,不是咱们的嫡系,伤亡了也不心疼。” “什么话,都是朕的兵马,哪里有什么分别?”刘义宣故作恼怒说道。 “是,是,是,陛下胸怀四海,为臣所不能及。”张畅忙道。 “哼,不过你这话倒是不错,就依着你的意见来吧。命鲁秀即刻率领本部兵马攻打朱修之,咱们率主力沿长江东去与臧质会和。” 鲁秀接到旨意的时候正在营中与将校饮酒,作为鲁爽的弟弟的他也是个酒鬼,这些天刘义宣没有发来旨意他就在整日与诸将喝的烂醉如泥。 “去年多亏了鲁将军,要不然俺们这些人恐怕都要给那刘邵一起陪葬了。”一名小校举杯向鲁秀恭敬道。 “就是就是,鲁将军那一日堪称是神来之笔,反向擂鼓一鼓作气就逆转了战局,咱们兄弟都佩服不已。咱们兵不血刃就个个成了功臣。如今鲁将军又跟着当年的南谯王,如今的皇上起兵,俺们说不得还能更上一层楼。”一名喝的有些醉醺醺的小将也起来跟着附和道,其余众人也是纷纷举杯。 此时的鲁秀也是满脸潮红,听到此话却是收敛了笑意,突然严肃了起来。“你们这些人懂什么,其实这次俺倒也不想反的,那刘骏须是个讲义气的,也没亏待俺们兄弟,只是俺哥哥跟着反了咱也别无选择而已。” “如今的皇上依着我看真不如那京城的那位,任人唯亲,净用了些酒囊饭袋,才搞得现在陷入如此困境。” 第26章 义气 听到鲁秀这种狂悖的话,纵使众人有些微醺甚至部分人已经酒醉,却也都纷纷清醒过来。 “将军慎言,不可随意评论皇上。” “我呸,咱们这些人每天给他做牛做马似的卖命,他有几时把咱们真正当过他自己的臣子。我们营中的将士薪俸只有人家自己荆州本部兵马的一半,粮草也时不时的拖欠,咱们这些人就跟后娘养的似的。”鲁秀根本不理会周围人的劝谏,把酒碗一摔愤愤不平的说道。 众人表面上有些小心但是心里却已经在鲁秀话语的挑动下有些激动了,毕竟那鲁秀说的话可是一字不假,刘义宣继位以来的这些天他们真还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而且不仅仅是待遇不好,那些在荆州本地的官员也处处瞧不起他们,心中早就憋着一股火了。 不过如果刘义宣听到这话心里肯定会委屈,毕竟这其实也不能完全怨他,毕竟荆州内的世家大族处处不配合他,根本征集不了多少钱粮,还要供给前线的数万大军。剩下的也肯定要优先供给他荆州的官吏军队,不然这些手下的见钱眼开之辈早就要过去投奔刘寒了。 但是这些他们是不知道的,他们也不会在乎刘义宣难不难,毕竟到底都是军中出身的苦命人,凭什么为他着想? 正当众人跟着鲁爽一起愤懑不平时,营在士卒忽的来报,说是有旨意过来。众人以为是终于要发军饷,心情终于开始有些振奋起来,只有鲁秀大概猜到了旨意,一脸愁容的出去接旨。 “鲁将军,跪受旨意,你还站着作甚呢?” 张畅一脸不屑的拿着旨意嘲讽道。 “末将身穿甲胄不便下跪行礼,还请长史见谅。” “你就不能脱下甲胄行礼吗?”张畅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似地主呼唤奴仆一般。 “张畅,你莫要太过分,这里是在军营,哪里有随意脱下甲胄的道理!”鲁秀看着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勃然大怒,借着三分酒意怒斥道。 “呦,鲁将军还喝了酒啊,这军中什么时候允许你们随意饮酒了?若是你不脱下甲胄好好接旨,咱就奏报皇上解除你的兵权!”张畅嗅了嗅他身上的酒味,叉着腰得意洋洋的威胁道。 鲁秀瞪了他一眼,也情知是被抓到了把柄,只能强压心中的怒气回到营中,重新换了一身便服出来接旨。 “征虏将军鲁秀接旨,命你即刻领本部兵马沿长江西进,攻打雍州刺史朱修之,安定后方,钦此。” “什么?”鲁秀半是疑惑半是愤怒的问道。 “我手下兵马不过三千余众,那朱修之麾下恐怕一万不止,这不是让我带着儿郎们去送死吗?” 张畅连看都不看鲁秀一眼,轻蔑的摇了摇头。 “怎么,你要抗旨吗?” “我……”鲁秀本想反驳,却意识到自己寄人篱下,若是现在就撕破脸恐怕兵权都没了,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臣接旨。” 鲁秀吐出了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他对那刘义宣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失望了。 “算你识相,收拾收拾兵马军械就动身吧。”说完张畅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鲁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鲁秀接旨之时身后的军将也都掀开帐篷的一角偷偷往外看,也是个个怒火中烧,恨不得冲出去将那张畅给砍了。 回到营中,众人顿时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痛骂张畅和朝廷。 “鲁将军,刚才是咱们不对,没想到这刘义宣如此不讲道理,俺们替他做牛做马,响钱不发足不说,临了竟然让俺们兄弟全都去送死。” “就是,就是,不如反了那狗娘养的,咱们投陛下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情绪高涨,甚至有些人说出了直接带兵把刘义宣刘骏都灭了,让鲁秀做皇帝的话来。可众人却一直没发现鲁秀正一言不发的坐着,面色阴沉。 看着众人愈发荒唐,鲁秀终于忍不住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桌案,众人一时被吓得不轻,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说这些跟荆州这位陛下打的,跟京城那位陛下打的你们脑子都是进了水吗,我要能打赢那就是千古第一名将,何须要在这里受这些鸟气。” 鲁秀双脚架在倒塌的桌案上,背靠着椅子冷冷说道。 “那些叫我投靠刘骏的,你们仔细算算咱们从出仕北魏到现在到南谯王帐下,咱们反了几回水,这天下还有多少人会相信咱们。到时候刘骏面上招降了咱们,回头把俺们全给砍了又如何。” “赵五,给俺拿酒来!”鲁秀看向一旁的牙将呦呵了一句,扭过头来朝着已经低下头的众人继续说道。 “而且别人不知道,俺还不了解你们,一路走来不都是想给自己谋富贵,可有几人替过俺想想,俺哥哥还在前线呢,我要是反了他该如何处处?” 说着,接过了递来的酒碗一饮而尽,寻了块破布擦了擦身上冒出的热汗,声音却又重新沉了下去。 “但是说到底,俺还是舍不得你们,从北魏你们就一直跟着俺,真要到了一决生死的时候,咱情愿豁出性命保你们平安。” “将军!”众人脸上的恐惧此时已经全部化作了泪水汩汩的流了下来。 老实说,鲁秀这个人想要成为一个好人很难,毕竟他反水了那么多次,和忠臣二字绝对不沾边。 但是平心而论而言,鲁秀绝对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十多年来对他们一直都是恩重如山,从来没有负过他们。在他们眼里,刘邵也好,刘义宣也好,刘寒也罢,谁做皇帝对他们而言都不重要,因为他们不会在乎自己的死活,但是鲁秀会。 鲁秀摇了摇头,在众人的瞩目下向营外走出,临到门口,回头对着众人轻飘飘的说道。 “都愣着干嘛,收拾东西准备出征了,往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军帐。 第27章 水战 自鲁秀引兵西进数日后,刘义宣的大军主力也在数日的行军过后,进抵寻阳与臧质所部会合。 但出于对臧质的忌惮,刘义宣在抵达寻阳后就没有继续东进,而是命令臧质率领其部兵马顺流而下,自己则只派少部分兵马增援。 臧质此时心中的怨恨自然不用多说,但是偏偏大敌当前,他也只能以大局为重。硬着头皮带着兵马东进迎战朝廷大军主力。 而不远处的鲁爽则在和北方匆匆逃回来的徐遗宝会和后,也领着麾下兵马从水路进发,准备在历阳与大军会合。就这样,这场蓄谋已久的大战在经历过一系列可以说是荒唐可笑的事端后还是终于缓缓拉开了序幕。 此时的历阳城内,刘寒登上城楼,远远的向江的西边眺望,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鲁爽和徐遗宝所部的船只,而且几乎每艘战船都称得上是艨艟巨舰,一眼望去端的气势骇人,许多城上军士遥遥相望,心中便纷纷起了畏惧之心,在城上瑟瑟发抖了起来。 这些船舰在刘寒看来倒是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毕竟他又不是没见过这么大的船舰,作为一个现代人世面还是要比他们见得更多的。可是想到眼下守军只有一些小船,刘寒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董卿,你可有计策应付这些艨艟巨舰?” 刘寒扭头对着董元嗣说道。 此时的董元嗣也被这些舰船吓得不轻,听到刘寒呼唤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尴尬的拱手对道。 “臣惭愧,昔日随军与北魏交战多年也不曾见过如此规模庞大的舰队,眼下的情形臣也委实想不出法子。” “唉,可惜沈庆之身体不行,不能随朕同行,眼下身边也没什么能战的将领,真要不行还是得让城外立寨的薛安都退回来,守住历阳城才是要紧。”刘寒喟然叹道。 听到刘寒那句眼下身边无将,一旁侍立的历阳太守张幼绪顿时急了眼,忙上前对着刘寒道。 “陛下何出此言,臣虽不如柳元景、沈庆之这些当朝名将,但也绝对不惧怕那些叛军的乌合之众。” “叛军船只虽然高大,但是行动困难,末将亲自领着舰队,让他们分成数个小队突袭,敌军必定首尾难以兼顾,可一鼓破之。” 刘寒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身甲胄的张幼绪,此人在历史上默默无闻,加上刘寒穿越没多久,对此人真的不熟。才闹出如此笑话。 看着一脸坚定的张幼绪,刘寒只好尴尬的点了点头,一方面他不好打消人家的战心,另一方面刘寒也觉得他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或许试试真能打破僵局。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张幼绪让麾下船队分成了八组,每组六七艘战船,利用小船的机动性飞快的向鲁爽这边的舰船杀去。 见到张幼绪的战船迅速靠近,鲁爽一边的船只也开始迅速做好战斗准备,可是他们很快发现眼前的敌军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主攻击方向,进攻方向足足有八个之多。 舰队的指挥是鲁爽之弟鲁瑜,见到敌军飞快来攻立马下令其余船只前去救援,但由于船只排列的太过密集,想要前去救援很容易会发生碰撞,因而只有寥寥几艘船只赶了过去,却根本无济于事。 张幼绪麾下先锋焦通亲自率军登上叛军的一艘大船,挥舞长刀一连手刃数人。身后士卒也跟着士气大振,纷纷悍不畏死的冲了上去,不一会就夺取整艘船只。 于此同时其他几路舰队也有了不同程度的进展,一时间鲁爽一方的舰队竟然被他压制了下去。 站在甲板上的鲁瑜看着前方战事不利,一时心急如焚,但很快他也冷静了下来,随后对着一旁的传令兵冷冷出言道。 “命令舰队猛攻敌军靠近长江南岸的两只舰队,直到全部歼灭为止。” “这,剩下的几支敌军舰船怎么办?” 鲁瑜摇了摇头,望着前方的战局说道。 “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咱们现在水军的实力占优,经得起伤亡,可是他刘骏经得起吗?”鲁瑜有些得意的笑道。 “明白了,小的这就去传令。” 半晌,正当船上的焦通厮杀正酣时,向四周望去突然发现敌军的船只都向自己靠了过来,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指挥麾下兵马抵挡,却因为兵力悬殊依旧被杀的连连败退。 而此时正在后方督战的张幼绪也迅速发现了个情况,沉默片刻后也做出了回应。 “李江,你带着麾下船只前去救援,务必要把那焦通给我救出来!” “太守,俺去救援了你身边兵力就空虚了,敌人突然打过来怎么办?”李江朝着张幼绪喊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倘若精锐尽失皇上也饶不了我,快!” 看着远方的战况,张幼绪此时心中正在滴血,焦通所部可是他好不容易练出来的精锐,倘若不救不要说对不起刘寒,他自己都没法在他人面前抬起头。 远方的鲁瑜看到张幼绪抽调身边的兵马过来救援,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厮果然中了我的计了,挥舞旗帜,叫杨方出击。” 此时的焦通和麾下将士正杀的焦头烂额时,却看见后方船队赶来支援,众人顿时士气大振。焦通也得以喘上两口粗气。可是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只感觉一股凉意从身后窜了进来,顿时脊背发凉。 “不要过来,回去支援张太守!” 焦通冲到船尾,向着赶来的船队大声吼道。 可是为时已晚,他看见两路船队仿佛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般朝着张幼绪的船只杀了过来。 焦通顿时感觉浑身瘫软,一屁股坐在了船上。 此时已经成为孤军的张幼绪看到敌军冲他杀来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赶忙命人向着岸边开去,可是越急越出错,船长一个不小心竟然开到沙洲之上搁浅了,船只就硬生生的成了一个活棺材。 看到敌军的船只越来越近,张幼绪拔出了腰间宝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上,四周士卒连忙冲过来死死的抓住宝剑。 “你们莫要拦我,今日之事乃我一人一过,我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死去的将士,但绝对不能做了那奸贼的俘虏!” 可就在此时,远方传来了动静。 第28章 援军 随着一声炮响,数艘船舰突然从远方杀将就过来,船头上醒目的垣字大旗正迎着江上的清风飘扬。 此刻历阳城头上的刘寒看着水上的战况已经是心如死灰,他恨不得穿越回去把自己给打一顿,后悔不该轻信了这张幼绪的话轻兵冒进,害得大军陷入险境,甚至动了让城外下寨,防备鲁爽本部步卒的薛安都回城防守的念头。 “皇上,皇上,快看那边!” 董元嗣突然跑了过来,不顾君臣礼仪直接拉着刘寒的手向那边看去。 顺着董元嗣所指的方向,刘寒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面垣字大旗,紧张不安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垣将军带着兵马赶过来了!”董元嗣激动的说道。 此时的刘寒心中也是同他一般狂喜不已,只是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这就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吗? 刘寒的脑子突然冒出了这句话,虽然他早就知道垣护之答应出兵。但是他来的如此快,这突然的转危为安让他甚至感觉是做梦一般。 如果说刘寒这边是惊讶的话,那么鲁瑜那边就完全是惊吓了,这支军队的到来仿佛就像天兵天将一样,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该死,那徐遗宝不是说了垣护之的兵马往湖陆那边去了吗,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鲁瑜看着远方的船队,愤怒的一拳砸在了护栏上,竟生生的将它砸裂了开来。 “将军,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咱们现在再不撤到时候被垣护之和刘骏两面夹击咱们就完了!”传令兵苦苦的劝说道。 鲁瑜满眼怨毒的看着远方垣护之的船队,又看了看差点就要被歼灭的张幼绪,仰天长啸一声。 “撤!” 看到撤退的鲁瑜,垣护之情知手上舰队兵力也不足,故而没有下令追击只是径直的往历阳城开了过来。 舰船停在岸边,激动的刘寒亲自从城池上下来迎接垣护之。 虽然知道自己救驾有功,但是看到刘寒亲自下来垣护之还是有些受宠若惊,见到刘寒后就赶忙行礼道。 “末将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治罪。” 刘寒一把将垣护之扶了起来,细心的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然后注视着垣护之说道。 “爱卿何出此言,若不是救驾及时恐怕朕的性命都要不保。” “以后爱卿见朕不必行礼,朕与你推心置腹,用不着那些虚礼。将军且先上马,朕替你牵着缰绳。” “这,这如何使得?”垣护之赶紧制止了刘寒。 “陛下恩遇臣心里明白,万不可为此乱了礼制” 垣护之心里明白这是刘寒的拉拢之举,但看到刘寒这种举动作为一名武将还是默默动容,感叹终遇明主。 他一个北魏降将,一直以来受尽委屈,哪里有过如此待遇,今日之事他根本就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众人看着刘寒对垣护之如此礼遇各个都是目瞪口呆,就算是救驾之功也不必如此吧。 董元嗣看着二人心里更是有些吃醋,想着自己与刘骏多年近臣都未曾有过这种待遇。 行至城门处,却看见先前战败的张幼绪跪倒在地,背上捆负着荆条。 “臣丧师辱国,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 刘寒看见他一脸狼狈模样,叹了口气说道。 “此战之败虽是你轻兵冒进,险些铸成大错。可是朕没有制止你,而是放任你去做却也是逃不开罪责的。” “而且你也拼力死战,听说最后也依旧没有想着当俘虏,想要自刎为国家死节,也算是个有骨气之人。朕只治你轻兵冒进之过,降为参军留在垣将军麾下效力,将功补过。” 张幼绪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寒,在此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被处死的准备。他心里清楚自己铸下大错,难逃一死,甚至会考虑到刘寒的面子落得个弃市也说不定。 可是刘寒主动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不仅是饶了他一命,还让他有机会为死去的儿郎报仇,一时激动不已,不知该如何答谢,直到刘寒走出十几步远才突然高声喊道。 “臣必定奋力血战,为死去的儿郎报仇!” 刘寒回首看了看他,却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便继续向城内走去。垣护之看着眼前的这位皇帝,心中的触动甚至比死里逃生的张幼绪还要大。 一个皇帝放下身段去礼遇大臣很容易,但是要主动承认错误则难如登天。垣护之一生经历过好几位君主,却只有他能做到无愧于心。 刘寒这边的战事终于在垣护之的救援下告一段落,而城外薛安都那边的战事才刚刚拉开帷幕。 薛安都大营三百步远处,鲁爽领着一众军将在山坡上远远的眺望大营,估摸了一下薛安都麾下兵马后说道。 “看着这营寨的规模他们人数应该不多,咱们一鼓作气,一两个时辰便可以推掉。” “鲁将军,咱们推进的太快,末将刚刚去问了军需官。咱们目前的粮草只够一日之用,不如且先退兵,也好让儿郎们休整休整。”一旁的副将郭阳打马上前劝说道。 “你这厮也太过谨慎,前面这些虾兵蟹将不是咱们的一合之敌,说破了天三个时辰也能打下来,往后到那历阳城不过半日路程。” “那历阳太守张幼绪麾下兵马不多,也没有多少水军,他自己也是个窝囊废,说不得现在已经被俺弟弟鲁瑜给砍了,那怂皇帝肯定会弃城而逃,到时候咱们直接去历阳城吃饭便是。”鲁爽瞥了一眼郭阳,一脸不屑的说道。 郭阳知道鲁爽脾气,也情知不好在再说,乖乖的闭上了嘴。 “郭阳,你瞧那敌军西面的营寨,明显是刚刚建好,恐怕还没来得及加固,你现在领着一队骑兵过去把他给俺烧了,顺便打探探探敌军虚实。”鲁爽指着西面一处营寨说道。 “得令。” 望着郭明离去的背影,鲁爽此时已经有些得意忘形,眼前的营寨仿佛积木搭建的一般,鲁爽取下腰间的酒壶猛的往肚子里灌了一口。 “俺如此能耐,等到破了那历阳城俺须是要向那刘义宣讨个宰相当当。”鲁爽喃喃的说道。 第29章 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 且说不出鲁爽所料,那官军西寨的确是刚刚建好,并不牢靠,大多士卒还在操作木料,却突然遭到大队骑兵的突袭,自然立马丧失了战心,丢下手中的木料兵器拔腿就跑。 看到仓皇而逃的官军郭明也不去追赶,只是命令大军飞速拆掉这座大寨。一时间麾下士卒放火的放火,拆墙的拆墙,这座本就不牢固的大寨顷刻间便被拆的七零八落,只剩下一堆散落的木头和焦炭。 “老郭,这木寨也拆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该收兵了吧。”郭明麾下骑督仰头说道。 郭明看着已经是一片狼藉的木寨点了点头,抬手便要示意大军退兵。可就在此时,鲁爽的传令兵飞马跑了过来,眨眼间便到了郭明近前。 “郭将军,鲁将军有令,命你毁掉西寨后不要停歇,立马冲击敌军中军大营。”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说道。 “什么?”郭明一脸疑惑的看着那名传令兵。 “军令如山,小人也委实不知。”说完,传令兵便打马而回。 “郭将军,此番咱们该如何是好。”骑督一脸无奈的看着郭明。 郭明啐了一口唾沫,转身骂道:“还能如何,八成是那鲁爽看到咱们轻易夺了营寨上了头,想让咱们一次性推掉整座大营。” “可是且不说那有没有埋伏,只说敌军现在估计已经反应过来了,万一后面支援不及,咱们不就……”骑督追问不止。 “硬着头皮上吧,鲁爽的臭脾气你也晓得,就这么回去没咱们好果子吃,况且后面的援军也快到了,应该不会有大问题。”说罢便亲自过去命令士卒向中军大营推进。 此时营寨外的土坡上,鲁爽已经从马上下来,就岔开双脚坐在土坡之上,神色悠然。 “鲁将军,万一那营中有埋伏该如何,还是小心点好。”一旁的徐遗宝瑟瑟发抖的说道。 鲁爽举起马鞭指着大寨大笑,说道:“我看你是得那垣护之给吓怕了,你瞧那薛安都麾下兵马,一碰到我军骑兵便望风披靡,哪里有什么正经兵马样子,营寨也是仓促而建。分明也是至此不久,立足未稳,哪里有什么时间去做什么埋伏。” “薛安都不过一个无名小辈,在我这个百战老将面前翻不起什么风浪的。”说完又举起身旁的酒壶往肚里猛灌了一口,面上已经是一片潮红之色。 却看前方的郭明所部重整过后,立马又东进开始进攻薛安都的中军大营,当大军行至营寨约摸百步远时。只听见一声炮响,战鼓齐鸣,便见得一排一排的箭雨迎面射了过来。 郭明所部大多为轻骑兵,战马大多没有着甲,马上的士卒也只是裹了皮甲在身,顿时便成了弓弩的活靶子。当头的数十名骑兵与战马纷纷应声倒地,后方的战马也被惊的不敢上前,只是在原地一力的哀鸣。 而郭明本人的战马也中了箭矢,刹那间他便被甩飞了出去,所幸身上没有中箭,被一旁的士卒拖了下来,捡了一处安稳地方将他放了下来。 “叫儿郎们且先退下来,等后方步兵上了再说!”郭明忍着身上的剧痛,对着身旁的士卒吩咐道。 而此时的城外鲁爽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形,虽然已经喝的烂醉如泥但是也立马抖擞了一下精神。 没办法,南朝骑兵本来就少,郭明手下这些人可是他全部的家当了,经不起这么消耗,立马便派着身边的步卒支援了过去。 “鲁将军,您身边只留下数百兵马倘若敌人来袭可就危险了,不如多留下一些。”徐遗宝有些情急的说道。 “我鲁爽这辈子出生入死,号称万人敌。至今还没有怕过谁,今日面对一个小小的薛安都便要如此胆怯了么?俺就在此处,且看他能奈我如何。”鲁爽又灌了一口酒,一脸不屑的说道。 且说前方由于将骑兵撤换下来换上步卒加入,郭明所部终于成功推进了过去。可就当大军即将靠近营门时,突然间营门洞开,正当众人不解之时。却听得营中地动山摇,郭明心中暗叫不好,连忙便要将士卒撤下来,可却为时已晚。 且看营中顿时冲出数百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向郭明所部冲杀过来。却看为首一员大将身披红袍,胯下铁马,手持长槊,却正是官军主将薛安都。 可怜这些士卒因为进攻的缘故阵型早就已经散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骑兵冲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甚至不及反抗便被战马踏成了肉泥。顿时间便被杀的七零八落,血肉横飞。 不大的战场上遍布着残肢断臂,到处都是马尸人尸,哀嚎遍地。 可是薛安都并没有关注这些步兵,而是杀散眼前的士卒之后直接领着身旁亲卫向鲁爽所在的土坡杀将过去。 看到飞奔而来的薛安都,即使是鲁爽也顿时慌了神,他真没有想到薛安都的目标竟然是自己,慌忙间不顾士卒的保护直接冲上了战马。 可是他喝酒过多一时间竟然辨别不清方向,竟然一头向着薛安都那边撞了过去,身旁士卒顿时间慌了神,赶忙冲上去保护,可是身边没什么骑兵,哪里赶得上鲁爽的快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越冲越远。 薛安都见到鲁爽竟然单枪匹马向自己冲了过来,心里也是处于极度懵逼的状态,但是这种懵逼很快就化做了狂喜。他知道,泼天的功劳就在眼前。 “哈哈哈,你们都莫要上前,这厮必须交给我来解决!” 两马相交,兵器碰撞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鲁爽的大刀只蹭到了薛安都的左肩,扑了个空。而薛安都的长槊则直刺鲁爽的心窝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战马向前继续飞奔,而鲁爽的身体却已经留在这把长槊之上,待到薛安都拉住缰绳,才从长槊上滑了下来,薛安都飞身下马,将他的首级砍下,重新上马高高的举了起来。 “威武!” “威武!” “威武!” 身旁的亲卫一声又一声的高喊着。 山坡上的徐遗宝看到鲁爽被杀,赶紧寻了一匹快马拔腿就跑。其余众人看着远去的徐遗宝,又看到前方在欢呼的骑兵,纷纷弃了手中兵器,跪地投降。 不多时营外正在厮杀的众人也发现这个情况,也纷纷停止了抵抗,就这样,一场蓄谋已久的大战就在鲁爽的突然暴毙后落下了帷幕。 “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 第30章 捉鳖 “什,什么?” 刘寒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来报信的士卒,眼睛瞪的像铜铃。 “臣亲眼所见,薛将军示敌以虚,诱敌深入后突然亲率骑兵出击,大破贼军,手刃叛军大将鲁爽,其余贼军除徐遗宝仅以身免外全部被俘。” “这是薛将军托臣送来的首级。” 说着,信使端上来一个有些简陋的木头盒子,打开后立马赫然放着鲁爽的人头。 看到鲁爽的人头,这下刘寒不信也得信了。 还有这种操作?我记得薛安都手下没多少兵马,只是让他稍微抵挡一阵的啊。刘寒心里一阵无语,这突如其来的大胜让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不止是他,身旁的垣护之,董元嗣这些人也都是一脸懵逼,还是董元嗣抢先过来拍了个马屁。 “陛下英明神武,今日又得遇良将,叛贼平定指日可待。” 刘寒摆了摆手,无奈的说道。 “哪里是朕的功劳,倘若不是诸君血战,朕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说罢,又登上城楼,对着波光粼粼的江面说道:“如今就要看王玄谟,柳元景他们在梁山那边打的如何了。” “陛下,臣仓促至此,还不知我军布置,斗胆请陛下明示。”垣护之突然上前问道。 “朕的计划是命沈庆之留守京城,派王玄谟驻守梁山,柳元景驻守姑孰以为支援。”刘寒转身对道。 “什么?陛下,梁山如此要害的地方怎么能交给王玄谟那个绣花枕头驻守?这厮会闯出大乱子的。”听到王玄谟的名字,垣护之立马便激动了起来。 “垣护之,你不要仗着你刚刚救下了陛下的性命就如此与陛下言语,还如此攻讦一位战功卓着的将领。”董元嗣立马回怼道。 听到董元嗣的话垣护之立马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低头请罪。 “无妨,如今非常之时不必在意那么多礼制,你且和朕说说为何不可让王玄谟守梁山。”刘寒摆了摆手说道。 垣护之听后如蒙大赦,赶紧上前说道:“陛下,此人资历虽老,但是军事能力极差。您知道的,昔日北伐之时,就是他不听臣的劝告加紧攻城,硬生生的拖到北魏援军到来,最后导致其部全军覆没,北伐功败垂成。” “而且打仗不行就算了,还总是找机会保全自己开溜,倘若他突然弃守梁山那辛苦经营的防线可就全部废掉了!” “董卿,他所言都属实吗?”刘寒扭头问道。 说实话,他实在不晓得北伐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找他求证真伪。 “回陛下,基本都是属实的,但……”董元嗣低下了头,毕竟垣护之所言都是实话,他根本无法反驳。 “是朕所虑不周了,好在咱们这边战事基本平定,只有鲁瑜一支必然孤军难支。让薛安都带着兵马守住历阳。其余全军稍做休整就直接向梁山那边增援过去,绝不能让梁山有失。”刘寒斩钉截铁的说道。 此时的梁山附近,臧质的先锋徐庆安带着百余艘小船乘着东风顺流而下,一路推进直向梁山而去。 行至半途,却看见远方隐隐约约的有着一支船队,旗舰上的颜字大旗在微风中若隐若现。 “老徐,那前面的船队好像都是大船,要不咱们就此折返回去?” “怕什么,今天是咱们这边顺风,又是小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船边烧船便是大功一件。马上就要新皇登基咱们这些人想要立功可就只有眼下了。”徐庆安站在船头叉着腰说道。 不多时站在远方大船上的颜师伯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但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对着士卒吩咐了几句后便继续回到船舱中歇息去了,一旁的殷孝祖有些不解,进到船舱中追问道。 “颜将军,敌军顺风而行,又是小船,咱们很容易被缠住,如果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军跟过来咱们很可能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颜师伯不慌不忙的从船舱中抽出一张地图,对着殷孝祖失笑说道。“你个酒鬼难得如此小心,本将且实话与你,臧质为人虽然鲁莽,但没有探清楚具体布置是不会贸然出动主力的。这些不过是他派来打探的先头部队,咱们且先杀杀他的锐气,不要被他缠住就可。” “今日虽然刮着东风,但不代表咱们就要受制于他们,本将在船上设上了拍杆,贼军小船靠近之后必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不多时,徐庆安的船队便顺着东风冲到了颜师伯船队近前,徐庆安看着颜师伯没有大的动作,也不多想,一头就往前面扎了进去。 可等他们到了船边之时却发现,这些大船之上多了些像桅杆一样的东西,上面拴着巨石,安装着轱辘,还有一根长绳贯穿到底。 徐庆安虽然没见过这些奇怪的东西,但是心里已经有了些许不祥的预感,正当他要下令撤退之时,挂着的巨石突然被甩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这些小船的身上。 霎时间这些小船被砸的粉身碎骨,船上的军士纷纷落入水中,短短的一刻钟内徐庆安麾下的水军就已经损失了大半。 可此时的徐庆安哪里管的了这么多,看到自己所在的小船幸运的没被击中赶紧下令全力逃跑,可冷不防麾下一艘慌不择路的小船情急之下迷失了方向,竟然直直的撞上了徐庆安的船。 徐庆安大叫不好,随后一个踉跄便一头栽入了江中,大船上的殷孝祖一眼就发现在水中拼命扑腾的徐庆安,不顾颜师伯阻拦纵身一跃跳入了江中。 水性极好的他宛如一条游鱼一般在水中游动,一把拽住了徐庆安的头发就把他往船的方向拖。 不多时,殷孝祖就带着徐庆安重新登上了颜师伯的坐船。 “老颜,瞧见没有,俺一把就擒住了这贼厮,你须不得忘了替俺给皇上报功。” 殷孝祖一把把徐庆安丢到了地上,一脸得意的向颜师伯拱手道。 “你这家伙,算你有些能耐,等仗打完了功劳簿上自然少不了你一笔。”颜师伯看着一脸狼狈的徐庆安,失笑说道。 可怜那徐庆安被水淹了个半死,头发还被殷孝祖给薅掉了一大把,正躺在甲板上痛苦的呻吟。 “把他拖下去吧,还有你们也别愣着,把那些水里的士卒全部都救起来吧,都是良家子弟,被那叛贼裹挟了而已。”颜师伯指着甲板上的士卒说道。 第31章 离间 一众士卒得了军令赶紧冲到船边,用着竹竿,船桨一类的东西将落水的士卒搭救起来。不多时,刚刚还战的波涛汹涌的江面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颜将军不愧是是一代儒将,如此一来救下的士卒不仅保住了性命,还必然效忠于朝廷。”殷孝祖看着那些死里逃生的士卒感叹道。 “没有那么多仔细道理,他们到底都是咱们刘宋自家的儿郎,没有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却死在自己人的刀下,于心不忍啊。”颜师伯摇了摇头说道。“把那徐庆安给本将军带过来。” “将军这是何意?”殷孝祖疑惑不解的说道。 颜师伯笑而不语,只是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封书信。 不多时,徐庆安在士卒的押送下来到了颜师伯的面前,却是浑身发抖,刚一被士卒放下就瘫倒在地上。 “颜将军饶命啊,小人也是被臧质那厮逼迫不得已才做此大逆不道之事,您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吧。” “我呸,你小子也配说被逼无奈,别以为俺不知道,你当初是主动投靠臧质的,还写诗骂皇上,俺殷孝祖都不识几个字,你一个无名之辈却敢写诗大放厥词。亏得皇上还给你封了官,没想到碰上你这个白眼狼。” 殷孝祖看到徐庆安一脸装可怜的模样就来气,直接破口大骂了起来。 看到殷孝祖把自己给轻易拆穿,徐庆安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跪在地上拼了命的磕头。 “不杀你也不是不行,甚至本将军还可以放你回去,不过要你替我给臧质送一封信。” 颜师伯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面上却平静的说道。 徐庆安本以为自己今天在劫难逃,结果听到颜师伯不仅不杀自己,还要将自己送回去,立马喜笑颜开,赶紧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谢将军大恩,您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您且吩咐,小人一定送到。” “颜将军,不可……”殷孝祖有些情急,却被颜师伯一把拦住。 “好。” 说着,颜师伯从一旁抽出信件,交到了徐庆安手里,然后命一名士卒将他送上了离去的小船,目视着徐庆安越跑越远。 “老颜,你就这么把这厮给放了?这厮死有余辜,你这一放咱们想要再抓他可就难了。”殷孝祖一脸遗憾的说道。 看着殷孝祖一脸委屈的模样,颜师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莫要心急,要不要咱们打个赌,就赌臧质看到这封信之后会不会留他小命。” 殷孝祖一脸惊讶的看着满脸奸笑的颜师伯,说道:“将军的意思是?” “我只是想借臧质的手杀了他,顺便恶心他一把。” “什么狗屁东西,叫我以礼来降,还说不降就做好准备洗干净脖子等死,还说什么我是只会喝酒的莽夫,老子纵横天下几十载,从来只有我写信骂别人,连北魏皇帝拓跋焘都被我骂过,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写信来骂我?” 须知道,当年北魏皇帝拓跋焘南征之时,臧质可是敢和他对喷,甚至往拓跋焘的酒壶里撒尿的硬核狠人。 向来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看到徐庆安送来的书信差点没有被当场气的昏死过去,当即就把这封信撕的粉碎,还拔出腰刀把眼前的桌案恢复了出厂设置。 “臧丞相饶命啊,小人,小人实在不知信中内容。”看到臧质反应,徐庆安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求饶他。 “你一个败军之将竟然还有脸回来,还敢替敌将送信?来人,把他给我退出去砍了!”臧质正是一肚子火没处发,一时间看到一脸狼狈的徐庆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回身骂道。 “饶命啊,将军饶命啊……”徐庆安被推出帐外,不一会就没了动静。 “天杀的颜师伯,老子总有一天要亲手剥了他的皮!”臧质撑着墙,明显是余怒未消。 “将军消消气,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眼下鲁爽战死,徐遗宝也落得个仅以身免。如今不是出兵的最佳时机。陛下应该也晓得了这个情况,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带着大军主力增援过来,到时候咱们再一鼓作气攻破建康城,一雪前耻。”何文敬赶紧冲过来安抚臧质,生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臧质随手拿过来一块丝绸擦了擦头上的汗,半晌才重新冷静下来。 “你说的在理,现在冒进是便宜了那刘骏那小子,咱们就在此处扎营,等陛下过来再说吧。” 寻阳,在匆匆修建的行宫里,刘义宣颤抖的拿着前线送来的战报,突然将战报用力的砸在地上,痛骂道:“鲁爽无能,丧权辱国。看来我得要亲自出山。” “刘谌之,以后政务暂时交给你来处置,朕要把精力放在军事上面,亲自到前线指挥。”刘义宣对着一旁处理政务的刘谌之说道。 “陛下,有信使前来,说江夏王刘义恭给陛下的书信。”一名太监踏入宫内向刘义宣报告道。 “什么,他写信给朕干什么?莫不是要向朕请降?”听到消息的刘义宣一脸懵逼,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像,现在鲁爽被斩,其部全军覆没,前线的优势明明是刘骏那边,要请降也不应该是在这个时候。”刘谌之放下手中的文书,起身说道。 “打开看一看便知道是什么了。”说着,刘义宣将书信拆了开来。 信中的内容让刘义宣心中咯噔一跳,在信中,刘义恭举出了之前东晋之时桓玄造反,殷仲堪将手中兵权全部交给了桓玄,结果他反手就将殷仲堪灭族。王恭对刘牢之信任至极,他却背叛了他。如今你将兵权交给臧质,他那么反复无常之人说不定就要反过来背叛你,弟弟你要好好防备啊。 刘义宣拿着这封信思索良久,突然把信封丢到一边说道。 “这一定是那刘义恭的离间之计。” 刘谌之从座中起身,捡起了那封被他丢下的书信,仔细阅读了一会后说道。 “确实是离间之计不假,可是信中之事也不能完全不信,臧质这一路来多次违抗咱们的命令,而且行事骄横跋扈,不得不防啊。” 第32章 强攻 刘义宣看着刘谌之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朝军营那边去了。 其实刘义宣心中的猜疑要比刘谌之更甚,不过他不愿说,也不能说罢了。 翌日,刘义宣亲率数万大军浩浩荡荡沿着长江东进,抵达了距离朝廷大军驻地不远处的芜湖,与梁山遥遥相望。 “这梁山的守备修的真结实,想要打下来恐怕颇要费一番时间功夫。”刘义宣立在一处小山上向远方的梁山眺望,不禁喃喃的说道。“臧丞相,依着你看,眼下咱们该如何进军?” “陛下莫慌。”臧质叉着腰有些志得意满的说道。“臣在此地多日早已有了对策,咱们现在手里兵马众多,只需要分出一部分来将梁山团团围住,臣亲率水师主力绕过梁山直接突袭石头城,那刘骏小儿必然束手无策,只能乖乖投降。” 刘义宣看着远方的官军大营,沉吟片刻后说道。 “不可,敌军苦心经营梁山防线已久,不是能够轻易围的住的,还是应当稳扎稳打,将梁山打下来再说。” “陛下,您也说了梁山防线敌军经营已久,倘若强攻梁山防线不就是中了那刘骏的套了吗,不可拿儿郎们的性命如此去送死啊!”臧质一脸不解的说道。 “大胆,你怎么与陛下说话的?本官看你是想趁机拥兵自重吧。”站在一旁的刘谌之怒斥道。 “你,我乃百战老将,你这萌儿才上过几次战场,也敢与本将军争辩?而且本将是为了国事着想,不是为了什么拥兵自重。”臧质气的有些语无伦次,对着刘谌之怒目而视道。 “好啦,臧将军乃是国之忠臣,不会拥兵自重的。”刘义宣冷冷的说道。 臧质听后有些得意,白了刘谌之一眼。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臧质,朕问你,这些将士的统帅是谁?是朕,还是你?” “这……”臧质感受到了危机感,赶忙说道。“是陛下。” “好,那朕命你强攻梁山,不得有误。”说完,刘义宣便拂袖而去,留下臧质一人在风中凌乱。 其实刘义宣并非是不认可臧质的计策,实在是他信不过臧质,不想让他逃离自己的眼皮底下罢了。 臧质仰头向天,欲哭无泪。虽然他知道目前在兵力上还是他们占着绝对的优势,可是内部巨大的信任危机即使是他都感觉到强烈的不安。 翌日一早,臧质就遣下尹周之领着大军乘着船舰浩浩荡荡的向梁山西垒杀来,一时间江面之上旌旗蔽空,一眼望去皆是叛军的船舰。 “宗将军,贼军兵力如此众多,咱们守得住吗?”楼船将军沈灵赐看着一旁神色悠闲的宗悫有些紧张不安的说道。 “怕什么,背后就是王玄谟的主力,再往后的姑孰还有柳元景呢。咱们且在此地收好便是,情况不对后方会有增援的。”宗悫嘴上叼着根狗尾巴草,一脸满不在乎的说道。 沈灵赐有些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王玄谟会见死不救,但是这种话只能心里想想,毕竟那王玄谟在军中人脉极广,他可不想得罪这位爷。 不多时,叛军的战船便开到了江岸,大批的士卒从船上下来,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宗悫的堡垒冲来。 待到尹周之的大军冲到近前,宗悫照着当年打萧斌的法子故技重施,在高处架起了弩车,上面放上了打成数截的长槊和弩箭,只不过相比于上次仓促准备的数量多了不少,漫天的飞矢给这些以密集阵型冲上前来的叛军士卒给予了沉重的打击,一时间不少叛军方阵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崩溃,开始向江岸一边溃散,却迎面撞上了尹周之提前准备好的督战队,一时间竟被自己人杀的血肉横飞,只能重新向宗悫那边冲杀过去。 不是那尹周之不怕伤亡,而是这些第一波送上去的都是刘义宣、臧质为了造反提前征调的寻常百姓,平时里给大军运输粮草,而此时换上士卒的衣服,成了他们进攻时的炮灰,用来消耗官军的弓箭。 宗悫看着敌军在自己这边的箭雨下一片一片的倒下,顿时也起了疑心,命令弓弩手逐步降低了射击的频率。 尹周之看着远方官军箭雨的密度渐渐稀落,猜到官军的弓矢可能不足,终于下令将那些民夫撤换下来,换上了自己这边的核心兵马开始冲锋。 没有先前密集的箭雨,尹周之麾下的精锐行进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到了营寨近前才发现营寨前三丈远处多了一堵说高不高,说矮不矮的土墙。 叛军也没想其他,直接冲了过去,想要一鼓作气翻过土墙,却见到土墙前面的道路突然倒塌了下去,抬头一看,却见土墙之上突然冒出了大批弓箭手,居高临下往下面摔的七荤八素的叛军开始射箭,一时间箭如雨下,墙下的叛军主力被杀的尸横遍野,慌忙逃了出去。 “逃什么,都给我回去!” 尹周之满脸凶相,拔出刀剑砍死了一名想要逃回去的士卒说道。 其余士卒无奈,只能继续向那座小土墙发起冲击,一时间伤亡惨重,土墙下的尸体堆叠,甚至直接堆的跟土墙一样高。 看到土墙已经隐隐有些守不住的迹象,宗悫命手下挥舞旗帜,刹那间土墙上的弓箭手纷纷撤了下去。 墙下的叛军顿时大喜,争先恐后的往土墙上面冲,在没有了弓箭的阻碍,大批叛军成功越过了土墙,但很快他们就陷入了绝望,因为土墙后面不是平路,而是另一条壕沟。 翻过去叛军士卒再次抬头仰望,果不其然,大批弓箭手站在寨墙上对着他们射击,还有士卒不断的往下面扔石头。 更要命的是,此时想要逃出去比之前更难,相当于要翻过土墙的高度加上深坑的高度,对他们而言简直难如登天。 最阴险的是,后面的士卒看不到前面的情况,还以为土墙后面是安全的,还争先恐后的往上面冲,一时间叛军的伤亡人数直接上升。 第33章 斩将 “宗将军,你看眼前这贼军蒙受如此伤亡依旧没有退却之意,怕是下定了决心要拿下此地,这样下去咱们的箭矢人力恐怕很快也要耗尽,不如早些向那王将军那边请求支援吧。”沈灵赐看着遭受着巨大伤亡,却依旧在后方督战队的逼迫下不断进攻的敌军说道。 “对,是时候了。”宗悫点了点头。“传令兵,去告诉驻守梁山的王玄谟将军,就说敌军不计代价的向我军西垒发动冲击,我军兵力后勤不足,请他速速来援。” 话说正当这边杀的如火如荼之时,刘寒和垣护之带着少数先头部队已经赶到了梁山不远处的小山上。 望着眼前的战况,垣护之眉头紧皱,对着刘寒说道:“陛下,贼军目前调集主力猛攻梁山,臣担心依着王玄谟的性子很可能会丢下梁山逃回建康城,如此这般辛苦缔造的防线恐怕会毁于一旦,水军距离此地还有一段距离,目前还得把王玄谟稳住才是。” 刘寒看了看眼前的局势,咬了咬牙对垣护之答道。 “垣卿,你且在此地指挥水军,朕亲自去梁山一趟,势要保住梁山无虞。” “陛下,不可呀!那前线凶险万分,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如何与天下臣民交待。”董元嗣一把抱住马腿,不让刘寒离去。 刘寒定了定心神,以一种不容置辩的口气反问道:“倘若此战战败,朕便能与天下臣民交待么,便能与死去的儿郎,死去的萧惠明交待么?” “朕为天子,自当为天下先!”刘寒扬起马鞭,头也不回的向梁山冲去。董元嗣情知刘寒的决心无法逆转,便也飞身上马朝他那边追了过去。 此刻的梁山东侧,王玄谟从山上刚刚巡视了一圈回来,也看到了那漫山遍野的敌军向着梁山西垒发动冲击,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须知道王玄谟绣花枕头这个外号可不是人家垣护之随意往他头上安上去的,他当年北伐北魏时就多次惧战畏战,丢下盟友跑路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要不是他人脉宽广,脑袋不晓得被砍下来多少次了。 可偏偏他在军中是个万花筒,朝中朝外人脉极广,逢迎的水平连刘义恭都要甘拜下风,如今不仅脑袋稳稳的呆在脖子上,还身居军中高位,手握兵权。 “王将军,前方宗悫将军遣士卒来报,军不计代价的向我军西垒发动冲击,其部兵马兵力后勤不足,请将军速速来援。” “知道了,知道了。” 王玄谟心烦意乱,随手打发了前来求援的士卒。 一旁的颜师伯一脸不解,起身问道:“王将军,你也看到了,宗悫在以一己之力硬抗数倍于己的敌人,就快要坚持不住了,咱们为何还不出兵,却在此地干等?” “你,你懂什么?咱们眼下手里只有一万兵马,过去就是送死,不如等到他柳元景率军来了再说。”王玄谟一力掩盖自己内心的慌张,吞吞吐吐的说道, “等到柳元景来了宗悫他们早就完了,咱们现在增援过去,完全可以支撑到柳元景来,为何还要踌躇不前?你莫不是还要同往常一般临阵脱逃?”颜师伯看出了他心中的慌张,起身怒斥道。 “颜师伯!你是主帅还是我是主帅?竟敢对着本将如此不敬。”王玄谟发现自己被拆穿,恼羞成怒的说道。“本将告诉你,这军中我说了才算,莫说放弃梁山,就是要投刘义宣,投北魏你也管不了我。” “你如此行事就不怕我等在朝堂上参你一本吗?”颜师伯左手砸向桌案,怒目圆睁的盯着刘义恭。 “那又如何实话告诉你,本将与那宗悫不合很久了,这次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弄死他。”王玄谟脸上的愤怒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奸笑。 “禽,禽牲!”颜师伯看着王玄谟,咬牙切齿的说道。“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不怕遭报应么?” 王玄谟一脸嘲讽之色,说道:“亏得你还算是个儒将,竟是个榆木脑袋,死忠之辈。” 王玄谟话音刚落,一队士卒便从帐外走了进来。 “你,你想干什么?”颜师伯一脸惊恐。 “怎么,你到了现在还想活着么?” “颜将军与叛军拼死一战,不幸战死沙场,放心,皇上会赏赐你的家人的。”王玄谟怪笑着,便要走出帐外。 “你,你害死那么多忠臣良将,你不得好死!”颜师伯死死的盯着王玄谟,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王玄谟摆了摆手,示意士卒动手,却无人反应。 ??? 正当王玄谟疑惑之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就知道这些士卒进来是来拿颜师伯的。” “陛,陛下?”颜师伯看着突然进来的刘寒,恐惧与愤怒顿时全部化成了激动。 王玄谟此时已经瘫倒在了地上,他是在想不通刘寒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天意,天意啊。”王玄谟绝望至极,竟突然笑了起来。 “天意?你害死那么多忠臣良将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天意?” 说着,刘寒从一名士卒的腰间拔出森然的长刀,冷冷说道。 王玄谟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寒,他想不通之前还在朝堂上那么老实巴交,甚至看士族脸色的他竟然会要杀自己。 他可是刘裕时代的老将,军中的万花筒,那么多人脉,那么多资历,考虑到影响最多也就落得个流放,再怎么样也不会死罪,还是天子亲自来杀。 “陛下,陛下饶命啊,看在臣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王玄谟一脸苦涩,丝毫没有刚才的骄横跋扈之色。 “陛下,再怎么说王玄谟也是领军大将,无论他有多大的过错却还是要考虑到影响的啊。”颜师伯见情况不对也赶紧劝谏道。 “朕是可以饶了他,可那些被他害死的士卒怎么算,那些白白怨死的忠臣良将又怎么算。朕今日不来,你与西垒的宗悫又怎么算,史书上只会写下你们英勇战死,而罪魁祸首却依旧逍遥法外,甚至流芳千古。” “朕不诛杀此人,安能对得起天下士民!” 手起,刀落。众人只见得寒光一闪,这位纵横朝堂数十年的老将便饮恨当场。 “此刻起,朕就是梁山守军的主帅,全军即可增援西垒,不得有误!” 第34章 龙纛 此刻的梁山西垒,经过臧质大军不计伤亡的猛烈冲击,宗悫所部渐渐难支,土坡前后的壕沟在轮番的进攻中被填平,弩车和弓箭手的弹药也即将告罄。宗悫下令麾下兵马全部收缩到主寨一线,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天杀的王玄谟,咱们传令兵都派去了三回了,他竟然还不出兵,非要让咱们全部都葬身于此吗?”沈灵赐在前线督战一阵回来,已经满身是血,对着宗悫痛斥王玄谟。 “都怪我太过相信那个贼厮了,昔日我看不惯他多次临阵脱逃,说过他几句。但我实在没想到那王玄谟竟然把私怨放到了战场上。”宗悫摇了摇头,喟然长叹。 “呸,说是私怨依着我看还是太抬举他了,怕是看到贼军势众此时已经临阵脱逃了。”沈灵赐啐了一口唾沫,愤愤不平的说道。 宗悫缓缓起身,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叛军,缓缓说道。“到底是我所托非人,害得三军与我一起殉难。” “宗将军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大义凛然,乘风破浪的宗悫。”沈灵赐见他一时颓丧,起身反驳道。“此战是那王玄谟混蛋,与将军何干?古人云善恶终有报,咱们今日就是丧命于此,也自有人来收拾王玄谟,刘义宣之流。” 宗悫看着眼神坚毅的沈灵赐,眼睛里又重新有了光,特别是听到那句他年少时乘风破浪的豪言壮语,一把拔出了腰间长刀说道。 “好,今日咱们就杀个痛快,也不愧我等一世英名。” 沈灵赐看见他重新振作,也是会心一笑,转身重新马上刀剑。 “打开营门,全军反攻!” 随着一声怒吼,营中的士卒随着二人一起从大营中反身杀出,正在进攻的叛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然连连败退了下去,被逼到了土墙之外。 尹周之看见远方宗悫率军杀出,却是神色不变,对着众人冷笑道。 “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王玄谟现在还没有来援怕是早就已经跑了,等到这一波冲击过去咱们就可以拿下梁山向皇上报功了。” 事实也不出他所料,在第一波冲击过后,宗悫渐渐开始落了下风,正当陷入绝望之时突然听到后方战鼓擂动。 “援军来了!” 一名士卒高声呼喊道。 宗悫和沈灵赐二人顺着声音齐齐往后方望去。 “那王玄谟终于还是出兵了,算他还有点良心。”宗悫喘着粗气说道。 “他怎么可能会出兵,你看清楚,后面的那是什么。”沈灵赐一脸欣喜的对宗悫说道。 “龙,龙纛?” ???! 宗悫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远方那面在微风中摇曳,若隐若现的龙纛可是做不了假。 “皇上竟然亲自带兵来了?” 宗悫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此时此地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和沈灵赐,还有这陷入绝境的数千将士重新有了希望。 “皇上亲自来了,我军必胜!”很快就有士卒发现了龙纛的存在,开始高声呼喊道。 呼喊声很快连成了一片,天子的亲临让这些濒临绝境的士卒霎时间士气高涨,不要命的往前方杀去。 “怎,怎么可能?”尹周之看到前线出现溃败一脸难以置信。“臧质将军不是把主力都拉过来了吗?就算敌军有援军也不至于还会被杀的节节败退啊?” “将军,前方士卒来报,说是刘骏带着援军和龙纛亲临战场,敌军士气大振。”一名士卒上气不接下气的汇报道。 “怎么可能,那刘骏不是还在历阳吗,而且他一个胆小怕事的小皇帝,怎么敢亲临战场的,怎么会……”尹周之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了。可是除了刘骏亲临以外,没有事情能够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 “天亡我也。”尹周之仰天长叹。“留下精锐殿后,其余部队有序后撤,回了大营再做谋划。” 此时的双方交战之处已经交给了颜师伯来指挥,满身是血的沈灵赐宗悫二人则被士卒抬上了担架送往了后方。 “宗悫,咱跟你说什么来着,他们作恶多端必遭天谴,如今陛下领着援军亲至,不就是天谴么。”躺在临时搭好的小床上的沈灵赐一脸轻松,朝着宗悫打趣道。 “好好好,此番算是给你算准了。对了,你说皇上会如何处置那王玄谟?”宗悫一脸苦笑,躺在床上扭头对道。 “嗐,还能如何,那混蛋伤天害理,不杀了他对的起咱们弟兄吗,对的起那些北伐怨死的儿郎吗?”沈灵赐一想到王玄谟,依旧有些忿忿不平。 “砍头倒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在军中地位资历都那么高,只希望他这次能被削去兵权,不再祸害军中就好。”宗悫望着帐篷顶,喃喃说道。 “本来朕也不打算杀他的,可是不仅想要临阵脱逃,还想要害死你二人,顺便杀了颜师伯以灭口,如此奸诈小人朕若不杀,还有天理么?” “皇上?”二人差点没有从床上吓得爬起来,眼睁睁的看着刘寒走到二人床中间寻了个马扎坐下,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刘寒从袖中取出一个木匣,里面赫然当着王玄谟的首级。 “朕不顾周围臣子阻拦,硬是拔出刀剑砍了他。” “陛下此举为国除奸,堪称大快人心。”沈灵赐有些激动的说道。 看到沈灵赐出言,宗悫也不好一言不发,只得跟上说道:“陛下英明神武,臣等佩服。” 刘寒看着了他的心事,将木匣收起,有些失落的宗悫失笑说道:“宗爱卿有心事?” “陛下圣明烛照,臣也不好向陛下隐瞒,臣以为陛下将他罢官即可,再不济也应该将其流放,在途中派人杀了他。如此行事臣害怕会为本朝开个不好的先例。”宗悫一只手撑着,勉强支起了半个身子,对着刘寒说道。 “朕明白你的担忧,可是朕如果不杀他,军中将领便会生了侥幸之心,遇到战事先想着逃命,甚至为了一己私利毁坏大局。” 刘寒停顿了一刻,却又补充道。 “或许本身就没什么复杂道理,就如那沈灵赐所言,朕不杀他,国仇家恨意难平。” 第35章 内讧 正当前线杀的如火如荼之时,垣护之的船队终于完成了集结,在长江之上整军待发。 “垣将军,咱们这方向不对吧,不是要去梁山支援皇上吗?”看着船队行驶的方向,沈攸之一脸不解的向垣护之问道。 “谁告诉你咱们是要去支援皇上了?”垣护之失笑说道。“咱就说你不如你那位做镇东将军的堂叔,这个年纪还是个队正。” 听到垣护之的嘲笑,沈攸之立马气的满脸通红。 他心里一直有些记恨自己的这位堂叔,觉得他压过了自己一头,每次别人一提到他就会说他是沈庆之的堂侄,仿佛永远活在他的阴影里走不出一般。 “晚辈愚钝,还请垣将军明鉴。”沈攸之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看你诚心本将便实话与你,皇上一到那边稳住了王玄谟的兵权,梁山就至少可以撑到明日拂晓。后方的柳元景那边最多再有两个时辰便可以赶到,那边的战场已经不需要咱们了。”垣护之看着沈攸之一脸的求知欲,却又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失笑道。 “那咱们这是去?”沈攸之依旧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 “你看现在吹的是什么风。”垣护之从座中起身,打开臂膀感受着清爽的江风。 “东,东南风!将军这是要……”沈攸之伸手感受了一下风向,突然醒悟道。 “孺子可教也。”垣护之捻着胡须笑道。“没错,咱们直接去将叛军的船队烧他个一干二净,弄的好说不得连大营都可以给他们烧掉。” “此番我军断了他们的后路,恐怕这场叛乱可以提前结束!”沈攸之一脸兴奋的说道。 “是啊,打了这么久的内战,老百姓苦啊。倘若能早些解决陛下也能早点与民休息。”垣护之看着滔滔的江水,有些神伤。 此时的梁山西垒,在尹周之的指挥下,大军开始向着长江岸边撤退。 “但愿能多撤出来一些人吧,那刘骏能过来说明他们的水军恐怕离这里也不远了,晚了咱们恐怕都要被他们包饺子。”尹周之望着狼狈不堪的败军,一阵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明明就差一点点,刘寒但凡晚来一点这场战局的结果就会改写,但是理性还是让他冷静了下来,因为此时如果不撤下来后面连翻盘的机会有没有了。 “可是尹将军,咱们此番占着这么大优势,就这样回去臧将军怕是饶不了咱们。” 尹周之看了看一旁神色有些慌张的将校,失笑说道。 “你们只知道臧将军脾气不好,却不知道他也是个晓事理的人,今日这番咱们是受着皇上的令不得已强攻此处,后面刘骏突然杀出也不是咱们的意料之中,所幸主力尚在。臧将军不会太过怪罪咱们的。” 一旁将校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他们不敢赌臧质的脾气,但此时却也没了法子。倘若强行留在此处等到柳元景、垣护之这些人来便连活着的机会也没了。 可正当众人议论不停之时,却见着后方一队人马飞马赶来,领头的正是刘义宣的亲信刘谌之。 “此处是战场,刘大人有话派人过来给个言语便可,何须亲自过来。”不等刘谌之出言,尹周之抢先说道。 “哼,你麾下这么多兵马,为何不继续进攻梁山,而是要临阵脱逃!”刘谌之根本不理会他尹周之的客套,直接出言训斥道。 顾忌到刘谌之天子亲信的身份,尹周之不敢与他争论,只好低声下气的解释道。“好教大人晓得,那昏君刘骏亲临战场,敌军士气大振,我军一时难以攻克,而后面源源不断有援军增援过来,到时候咱们腹背受于形势不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如暂时撤回大营再做打算。” “哼,我看你就是怕了,非要找那么多借口!”刘谌之一脸不屑的说道。“皇上遣我过来就是要夺了你的兵权,换本将来继续进攻。” “什么?这,这哪里有临阵换将的道理?而且继续进攻不是把咱们士卒往火坑里推吗?”尹周之有些气急的说道。 “这可是皇上的旨意,怎么,你想抗旨吗?”说着,刘谌之使了个眼色,后面跟着的士卒纷纷用手按住了刀剑。 “你,你……”尹周之看着刘谌之,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喷射出来一般。 可正当两人剑拔弩张之时,身旁的一名将校突然拔出刀剑,一把刺向了刘谌之的胸膛。 “你……竟敢。” 刘谌之只觉得胸膛顿时凉嗖嗖的,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而后重重的倒在了血泊中。 两方人马由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愣在了原地,却是尹周之率先反应过来,举起刀剑说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说话间麾下士卒便冲了过去,将刘谌之身边的亲卫和随行的官员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 “尹将军,眼下这情形该如何是好。”身旁将校一脸慌张的看着尹周之,不知所措。 “还能怎么样,刘义宣那边已经容不下咱们了,眼下情形只能投梁山的那位陛下了。”尹周之看着一地的尸体,摇了摇头说道。 “可是刘骏那边就能容得下咱们吗?对他而言咱们都是叛贼啊。” “你们把那刘谌之头颅拿去给刘骏看,就说你们不愿意跟着刘义宣卖命,杀了刘谌之和一等朝廷官员,不求保住职位,但求能有一条生路。”尹周之看着远方的战场,又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他刘骏在讨伐刘邵时就赦免了一批大臣,说不得也会放你们一条生路。”说着,尹周之又看了看远方厮杀的战场,继续说道:“快些去吧,说不得还能多活些士卒,他们留在此处绝对没有活路的。” “将军您不跟小的们一起过去吗?” “不了,我自知罪不可赦,那刘骏绝对饶不了我,而是臧质与我恩,我不能就这么抛开他走,刘骏要是问起来你们就说我看见你们杀刘谌之后趁机逃跑了。”尹周之喟然叹道。 “这场闹剧,看来该结束了。” 第36章 火攻 且说正当垣护之领着船队向刘义宣这边开进之时,大营附近的船坞里,端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由于前方的梁山阵地一直久攻不下,这边的长江两岸到处都是来往的船只,送援军的,撤伤员的,送补给的比比皆是。 偏偏前方战况紧急,而掌管水师的徐庆安还被臧质给砍了,新上任的是那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宠臣何敬之,对这样的慌乱场景根本是束手无策,而下面的船只也是越忙越出错,短短半个时辰就发生了七八次碰撞事件,更不要说许多船只堵在船坞里根本进出不得,毫不夸张的说,整片江面上乱成了一锅粥。 正当这边忙碌不停之时,突然望台上的士卒发现远方出现大片船只,还打着垣字旗号,吓得赶紧飞马去报何敬之。 此时的他正被船只调度之事弄的焦头烂额,惊闻后方垣护之领着水师前来,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丢下手中事务就往望台上赶,可他这么一走下面的调度就更乱了,不多时数百条船便堵在了船坞进出不得。 其实刚听到垣护之来的消息时何敬之是不信的,毕竟按照他对垣护之的了解,他那谨慎的性格大概率会留在历阳保护刘骏周全,而是就算来也不可能来的如此之快。 可是当他走到望台之上向远方眺望,亲眼见到大片的船队打着垣字大旗全速开来之时,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并第一时间派遣战船前往阻拦。 可正当他想要调动船只时才发现此时的船坞里已经堵的连根针都放不下去了。须知道何敬之此人同那王玄谟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王玄谟只是不懂军事,他是除了溜须拍马外便再别无他能。 此时他能做的便是对着下属大呼小叫,想驱赶着他们帮他摆脱困境,可是眼下船坞的拥堵程度根本不是人力能够短暂解决的,无论何敬之如何言语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远方的船队越靠越近。 “叫岸上的士卒都给我过来,全部来外围的船只上列阵,绝不能让垣护之的兵马登陆!” “何大人,倘若那垣护之用火攻咱们该如何,如是那般咱们留在这里便是死路一条,不如先想办法做好措施防止火势蔓延,然后退回到主寨那边防御。” 听到一旁庞法的谏言何敬之顿时愣在原地,他也发现了此时刮的是东南风,倘若垣护之使用火攻他们绝对没有活路。他即使在糊涂也会明白,庞法的谏言才是眼下最清醒的军事措施。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他何敬之不是武官,甚至说他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文官,他只是一个投机分子而已。他清楚的知道臧质的脾气,之前他在处理典签萧惠明的时候就已经让他很不满了,要是就这么回去见他肯定要被他砍了。但如果留下来胜了便可以平安回去交差,败了也可以趁乱跑路。至于士卒的死活和战争的胜败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了。 一念至此,何敬之便不再犹豫,直接对着庞法说道:“你这厮莫要扰乱军心,那垣护之仓促到此怎么可能会准备那么多硝石火油。倘若这些船只有失皇上一定不会放过咱们。” 庞法听着何敬之自己都有些心虚的话一时气急,刚想要反驳就看见他又摆手补充道。 “此地我是主帅,一切后果自有我来承担,此事就这么定了。再有异议者军法从事。” 此时远方垣护之的船队上,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垣护之和沈攸之二人都清晰的看到了江面上一片混乱的场景。 “垣将军,这叛军是疯了么,这么近的聚集怕是早就该做出布置了,可现在江面还是一片混乱之态,这不是咱们火攻的活靶子吗?”沈攸之看着江上堵成了一片,有些诧异的问道。 “这你得问问对面叛军的水师主帅了。”垣护之一声嗤笑,然后继续说道:“不过依着我看怕是梁山那边陛下已经掌控了局势,贼军进退失据方才导致的混乱。你只要记得吸取教训,以后不要像他们一样行事便是了。” 说着垣护之从座中起身,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对着后面的士卒说道。 “通知后面的船只,加速冲过去,另外叫他们准备焦炭火油,准备好对敌军发动火攻。” “到时候火势一旦起来,全军直接趁乱向敌军主营掩杀过去。” 垣护之的船队顺流而下,又是顺风而行,一路好似快马在原野上奔腾一般,不多时便杀到了船坞近前。 靠近叛军船只,沈攸之便亲自带领士卒前去放火。本就堵的不无法行动的叛军一见火起根本是束手无策,外围船只上的士卒不顾军令开始向后逃命,甚至直接跳进江里想要躲避火势。 更有甚者,直接架着船只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后方的几艘小船直接被当场掀翻。 在这种紧密排列的船只中火势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很多船只往后逃命之时还将自己船只上的火焰带了过来,一时间风助火势,整片江面上变成了一片火海。 庞法领着些许船只想要过去抵挡沈攸之的攻势,可是无奈火势漫天到处都是被烧毁的船只堵住了去路,只能悻悻而归。 可当他回到船坞之中时,却发现许多士卒已经开始后撤,而何敬之也已经没了踪影。直接将一名准备逃命的士卒擒了过来问道。 “怎么回事,谁让你们逃的,还有何大人呢,他去哪了?” 士卒吓得两腿发软,颤颤巍巍的回答道:“好,好教将军晓得,何大人早就已经带着金银细软逃命去了,小的们群龙无首,只能跟着逃了。” 士卒话音刚落就被庞法一刀斩杀,此时的他急火攻心,气的差点倒在地上,被身旁士卒一把扶起。 “用的一帮奸佞小人,何得不亡,何得不亡呀!”庞法怒极反笑。“儿郎们,随我杀出去,去和那垣护之拼了,须不能让那刘骏小儿小瞧咱们!” 第37章 大胜 正当庞法说话间,沈攸之已经杀进了船坞,这些年他一直被堂叔压抑,得不到立功的机会,此番泼天的功劳就在眼前,要他如何不兴奋。垣护之根本是拦也拦不住,就看见他带着一帮人一路冲杀,直接将主力的大队兵马甩在了后面。 此时见到庞法,沈攸之一眼就猜到了是个大官,两眼直接冒出精光,对着他大喊道。 “老匹夫,可敢与本将军在此地单挑?” 庞法此时正在气头上,想都不想就回应道。 “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也来送死?且吃你爷爷一斧!” 说着,操起大斧就朝那沈攸之的面门砍去,沈攸之看着那森然的大斧劈砍过来,仿佛要射出几道寒光一般。心中一紧,赶忙躲闪开来,并挥舞长枪朝着庞法心窝刺去。却不想他早有准备,扑了个空。 正当他要刺出第二枪时却看见庞法借着第一斧的余威挥出第二斧直接向他劈过来。沈攸之躲闪不及,只能拿起长枪硬抗,却见一声脆响那柄钢枪在庞法势大力沉的一击下顿时断成了两节,还把他逼得连连后退。 沈攸之情知是遇到了高手,便想要趁机后撤,庞法哪里肯放过他。提着长斧便追了过来,可怜他经验不足,徒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一连退到了水边。 “你这小毛贼就这点本事也敢与你爷爷单挑?”说着,庞法便要一斧砍下,却冷不防远方一根飞箭过来,直直的射中了庞法肩膀,疼的他连连后退,沈攸之这才稍得喘息。 “老将军武功不减当年啊。” 二人顺着声音回头望去,却看见垣护之手持长弓,身着札甲立于船头。身后青绿色披风在在江风中摇曳,一眼望去英气逼人。 “哼,垣护之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身为徐遗宝的姐夫,为何不顾亲人情谊而背叛他?”庞法用手捂住受伤的肩膀,一脸不屑的说道。 “忘恩负义?那皇上可曾负过你们?给你们加官进爵到头来为了一己私利起兵造反,也配在我的面前谈恩义?”垣护之放下手中弓箭,冷冷的回道:“庞法,你莫要忘了,曾经你与我共抗北魏之时,你曾放下豪言壮语,说是要平定北魏,为我大宋一统南北,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人间。如今陛下励精图治,意在收复天下,你便要为了高官厚禄跟着刘义宣同室操戈吗?” 庞法被垣护之说的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相对,半晌才缓缓说道。 “就算我降了如此重罪皇上也绝对没有办法饶我,至起兵那一刻起我便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是吗?昔日皇上连萧斌之子萧澄都可以赦免,怎么就不可以赦免你了。皇上说了,只诛首恶,不牵连其他,本将愿意为你做保。”见他有所动摇,垣护之从船上跳到岸上,过去一把扶起了庞法。“你难道就不想看见故都收复,山河一统的场景,非要带着一身的耻辱去为那贼子殉道吗?” 庞法看着这位自己曾经北伐时的战友,眼睛里已经热泪盈眶。“好,与你一起,还天下百姓平安。” 随着火势向叛军大寨的蔓延和庞法的投降,后方的叛军更加没有抵抗之心,只管撒开双腿没命般的狂奔。见到漫天的大火,刘义宣自知大势已去,与身边亲随一起带着一百多条小船向荆州逃去。而臧质回来后没发现刘义宣身影,只遇见了匆匆赶来的尹周之,也只能和他一起狼狈的向江州逃去。 长江西岸,刘寒看着刚刚投降的叛军士卒和刘谌之的首级,心里一阵畅快,对着颜师伯问道。 “颜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好教陛下晓得,刘谌之此人乃是刘义宣的亲信,被派来此处督战之后强令他们不顾伤亡向我军方向强攻,他们看不过去就斩了刘谌之和他的随从,过来向咱们投降。”颜师伯拱手如实回答道。 “如此甚好,他们大多也是无辜之人,被那刘义宣逼着同室操戈,都是自家儿郎,无论胜败朕看着都心疼不已。能主动归降自然是再好不过,朕绝不株连。这些人重新整编后自军候(五百夫长)以下全部官复原职,军候以上暂时收监,后面查清楚了再做安排。”刘寒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 归降将领听到刘寒不杀自己,纷纷跪地不停磕头,直念陛下天恩。 刘寒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走到了江边,看着那漫天的大火出神。 “看来垣护之他们那边也得手了。”刘寒喃喃的说道。 “此战胜负已定,臣恭喜陛下平定叛乱,一统海内。”颜师伯拱手笑道。 刘寒看了看一脸兴奋的众人摆了摆手说道。 “离一统海内还远着呢,只有彻底平定北魏,收复中原,还于故都才能不负先帝才算是一统海内。”刘寒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有尔等忠臣贤将朕相信一统海内也指日可待。” 望着满面狼藉的江面,刘寒喃喃念道。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二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豫州路。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听到前两句董元嗣和一众随行的文官都想趁机夸赞一番刘寒的文采,可是听到后面众人却都纷纷哑然。因为这首词将众人的思绪重新勾回了当年的三次北伐,不少人听着听着就潸然泪下。 刘宋军队北伐败辱,数州沦破。诸将奔退,莫不惧罪。百守千城,莫不奔骇。至今依旧是无数将领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场惨败影响之深远,连刘寒这个历史盲都有所耳闻,堪称是刘宋国耻。 “陛下,臣等无能,丧师辱国。至使如此大败。”柳元景低着头向刘寒说道。 “朕岂能怪诸位,朕当年也是北伐的将领,真要怪罪下来朕也应该去请罪。甚至先帝仓促北伐,就也没有责任么?这不是你一人的耻辱,是我大宋上下的耻辱。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怪罪谁,而是以此为鉴,上下一心,洗雪耻辱。” “今天是大胜的日子,朕说这些着实不合时宜。但是朕却不得不说。因为此战之后我大宋要进入长达数年的时间来恢复国力。这么长的时间,有些人会忘记昔日的耻辱,所以朕要为诸位敲一次警钟。无论我大宋未来走向何方,都绝不能忘记昔日之耻,不能忘记那些被北魏屠戮的汉人百姓,不能忘记现在还在北魏统治下水深火热的汉人百姓,不能忘记牺牲儿郎们的遗愿。只要朕还有一口气在,就会带着诸位收复故都,洗雪耻辱。” 第38章 回家 未等刘寒感慨完,就看到远方一只小船往西岸这边开了过来,其中一人身着甲胄立于船头,一人被绳索捆负,跪在船中。 待到船只行到近前,刘寒立马认出船头之人乃是垣护之,于是亲自上前迎接。 未等刘寒开口,垣护之便兴奋的汇报道。 “陛下,叛军主寨兵马大部或被斩、被俘,只有少部逃散。”说着,垣护之低了低头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说道:“只可惜让那臧质和刘义宣跑了。” “无妨,此二贼早晚都会被擒,如今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将军切莫挂怀。今日垣将军一场大火烧出了天下安定,朕且为将军贺。” 垣护之见到皇帝亲自来迎,赶紧回礼道。 “都是陛下天威,诸位将士拼命,还有几位将军在西垒死战为臣争取了时间,臣自己算不得什么功劳。” “垣卿谦虚了,不过这是做什么?”刘寒指了指在船上被捆绑的结结实实,还背负着荆条的庞法说道。 “好教陛下晓得,此人乃是臣在北伐时的战友,乃是一员猛将。如今收到叛贼蛊惑,与朝廷为敌,在臣的劝说下愿意归降,只愿能够为陛下征战沙场,收复故土。” 垣护之话音未落,柳元景就赶忙上前斥责道:“垣将军,你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庞法乃是叛军大将,怎么说也是要先下了大狱再做评判的,哪里有直接向陛下要求在军中任职的,万一以后反了又该如何?” 垣护之情知自己有些心急,但却又不愿放弃,于是继续说道。 “陛下,臣与庞法乃是生死之交,臣愿意用性命为他担保。” 可就在此时,被捆负着的庞法突然出言道。 “垣将军,老夫能见到陛下便已经没有遗憾,多谢你一场照顾,不必为了老夫而牵连仕途。”说着,庞法又对着刘寒说道:“陛下,罪臣万死之躯,本不报着活着的念头,留着一条命只是想等到北伐为死去的儿郎报仇。当年北伐惨败,罪臣至今不法忘怀,只觉得对不起当年儿郎,臣想死在收复故土的战场上,带昔日的儿郎们回家。” 说实话,本来刘寒已经有些支持那柳元景了,因为他自觉已经如果在赦免他真就会坏了制度,可是听到回家二字刘寒却顿时心动。 因为他也想要回家,穿越以来这么久,他无时无刻不想念着家里的亲人,可是自东晋衣冠南渡以来,有多少无辜百姓回不到自己的家乡,又有多少人见不到自己的亲人。相比之下,他一人之思又算的了什么呢。 他从庞法的眼里看见了光,看见了他那颗心中想要报国的心思,或许在这一刻与他产生了共鸣。于是上前一把将他扶起,亲自给他松绑。 “好,朕相信你,但是朝廷的制度不能乱,朕且让你在前线朔边为卒,待到全面北伐之时再用你为将。朕对天起誓,定让你与儿郎团圆。” “陛,陛下”庞法已经激动的热泪盈眶,不能自已。 他不仅是为了刘寒饶了自己性命,更因为刘寒和他拥有同一个梦想,那就是让收复中原,让曾经背井离乡的百姓重新回到自己的家乡,让受到压迫的汉人百姓再不受到压迫。 “庞卿,诸位,待到北伐之时,咱们一起” “回家!” 且说刘寒这边大战打的如火如荼之时,先前派往攻打朱修之的鲁秀也在襄阳西南的马鞍山相遇。 早在鲁秀到来之前朱修之就已经在山上修筑了坚固的营寨,等待着鲁秀的来临。 鲁秀抵达的时候正是深夜,这一日天空之上下起了蒙蒙细雨,但是鲁秀顾不得那么多,因为后方的刘义宣已经下了死命令,而给予他的粮草也不充足,这就导致鲁秀只能选择快速攻克朱修之的防线。 在下令让士卒原地休息一会后,待到东方微微发白,鲁秀便命令麾下的兵马冒着细雨开始向朱修之的营寨发起试探,而结果也显而易见,待到士卒一靠近营寨他们就受到了官军的回应,提前架设好的弩车,布置好的弓弩手形成了一张无死角的大网将叛军牢牢的罩住,仅仅是半天的时间就让叛军付出了七百余人的死伤。 鲁秀站在一处不高的山坡上,望着那边固若金汤的半永备工事长叹了一口气。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敌军占据高处和工事,咱们耗不起,也受不住那么严重的伤亡。” 赵五看了看一脸愁容的鲁秀,又看了看四周,突然想到了什么。 “鲁将军,你看这边植被密集,不如咱们就在此地打造攻城器械,大的吕公车咱们造不出来,可以抵挡寻常弓箭的攻城车我想还是没有问题。” 鲁秀听后端详了一下地形,面上渐渐露出了喜色。 “好,就依着你的计策。” 休整一日后,翌日拂晓,鲁秀再次对朱修之的营寨发起了冲击,不同于上次的是,这次他们带来的还有赵五就地取材造出来的攻城器械。 不过这些仓促制造的攻城车在面对官军的弓弩上却起了大用,密密麻麻的弓矢打在攻城车上宛如雨点一般,士卒紧紧的躲在攻城车后面,成功抵达了寨墙之下开始登城。 可是当他们即将登上寨墙之时,却发现寨墙后面布置了十几副撞杆,这些撞杆平日里对那些吕公车一类的大型攻城器械无能为力,但是碰到了这些仓促制造好的劣质产品却大展神威,顷刻间就将攻城车和云梯撞的七零八落,不少士卒更是被摔成了肉泥。 鲁秀看着满地哀嚎的士卒和遍地尸体,只能赶忙命令着士卒往后撤退。朱修之也不追赶,只是任由鲁秀将伤亡的士卒撤了回去。 “朱将军,咱们为何不趁势追击,说不得能一举击溃贼军向皇上报功。”营中司马江方兴向朱修之不解的问道。 “鲁秀的兵马其实已经是孤军一支,倘若把他们逼急了反而会增大伤亡。咱们只需要守好此地,让那鲁秀知难而退就行。” 第39章 众叛亲离 深夜,雨淅淅沥沥的开始下大了下来,整条山路也变得崎岖难走,鲁秀和他麾下的数千士卒枯坐在临时搭建的营寨里,三三两两坐在一团,神色落寞。 而鲁秀本人则独自倚靠在附近座山神庙里的一根掉了色的红柱旁,看着手中已经被捏的皱巴巴的书信出神。 “鲁将军,你莫要自责,都是小人的错,不该劝将军仓促建那些攻城车的,请将军责罚小人,可却万万不要因此堕了心气。”赵五看着鲁秀神色落寞的模样,心中自责,走过来请罪道。 鲁秀摇了摇头,视线却依旧放在了眼前的雨幕上。 “不是你的错,我当时也是束手无策,你的计策也是当时能想到唯一的破局之法了。只是没想到人家早有准备,才吃了大亏。可事到如今咱们陷入绝境,讨论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现在皇上应该已经去了前线那边,不如咱们直接趁乱往荆州那边去,那边的官想必也管不了咱们,等安定下来后再做思量。” 赵五话音刚落,鲁秀就将手中的信拿给了他。接过信的一瞬间赵五心里其实就已经感觉不妙,待到拆开信封仔细看去时他还是大吃一惊。 “怎么会败的如此之快,鲁爽被斩,徐遗宝也全军覆没,仅以身免。”赵五一脸难以置信的说道,可他刚说完就想起来鲁爽乃是鲁秀的兄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上前安慰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这种事情也实属寻常,还请将军节哀。” “只怪我当时人在荆州,没有机会劝住那位哥哥,早知道那刘义宣是这般模样当时说什么也要让他靠着刘骏。”说着,鲁秀从座中起身,仰天长叹:“现在荆州肯定是不能去了,前方朱修之又攻不下来。只道这天下之大,竟寻不到你我兄弟的去处。” 赵五突然眼前一亮,向鲁秀进言道:“鲁将军,小人倒是知道一个去处,不知您意下如何?” 听到赵五的话,鲁秀眼前一亮,忙拉住他的衣袖问道:“什么去处,只要能保你我兄弟平安,就是阴曹地府又有什么去不得的。” “此路万分凶险,咱们直接放弃眼前之敌,沿湘水至始安郡,继续向西南,过郁林郡、晋兴郡入交州,再经交州入骠国。”赵五指着地图说道。 “什、什么?” 鲁秀听着他一路指过来脸已经黑了一半。 “这地方能活人吗?本将听说这里的蚊虫比猛兽都大,还有致命的瘴气,咱们恐怕不用到骠国恐怕就要全部死在路上。” 赵五被鲁秀的话笑的前仰后合,缓了半天才继续说道。 “鲁将军,俺家曾经有人被流放去过交州,在那边与骠国人做过生意,那边天气环境确实和这边有些差距,但是也绝对没有将军你说的那么夸张。而且那边粮食产量很高,到了那边人家大王愿意接纳咱们便罢,不愿意接纳咱们,咱们有兵有将还怕他,占个山头拥立哥哥你当大王。” 鲁秀听后也认真的盘算了一下,觉得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更重要的是他此时确实也没了法子,倘若等在此地就只有死路一条。 “好,便依你之见,明日雨势稍微小一点咱们便带着儿郎们南下。” 且说此时的臧质在兵败之后,和尹周之一起逃回寻阳,途中还碰到了他的宠臣何文敬,得知了刘义宣也跟着一起跑了之后下令纵火烧毁府邸,同时带着姬妾继续向西,逃到西阳,但还是身边兵马已经所剩无几,只能前去投靠以前的手下,西阳太守鲁方。 “何文敬,如今咱们落魄至此,就怕有些人会趁机落井下石,你且先去见一见那鲁方,探探他的口风。倘若愿意接纳咱们就在此地住下在图长谋,倘若他有了二心咱们就继续西逃,俺在荆州那边还有亲戚,应该能保俺们平安。”臧质用手撑着土墙,大口喘着粗气,早就没了之前飞扬跋扈的模样。 何文敬点了点头,心里暗骂了一句。 “这老东西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万一被那鲁方砍了还不是要自己跑路。” 见到鲁方,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位多年未见的太守竟然热情的接待了自己,先是请他换下了已经有些破烂不堪的衣服,又是给他端茶倒水,还说要请他吃饭,弄的何文敬一时间受宠若惊。 “鲁太守,都是以前的同僚,这些虚礼就免了吧,说正事。”何文敬饮了一口茶水,正色说道:“说来惭愧,前线咱们一时失利,不得不暂时转进此处,想要借着太守的地方暂时先避避风头。” 鲁方听后神色不变,只是挥手示意周围侍从退下,又关上了门,方才说冷笑说道。 “何大人好口才,怪不得当年能成为臧丞相的宠臣,这转进二字说的妙,愣是跟打了胜仗一般。” 何文敬皱了皱眉头,声音也跟着低了三分:“什么都瞒不过鲁太守,既然鲁太守执意不愿帮忙,为何不直接把我擒了,而是要如此款待我呢。” 鲁方嗤笑一声,拿出了一份诏书后喃喃说道:“皇上说了,本次平叛只诛首恶,皇上只想要臧质的人头。”说着,饮了一口茶水后又继续说道:“所以对我而言,你的死活无关紧要。但是臧质此时派你来试探我,就是做好了让你牺牲的准备,你还准备替他卖命么?” 听到鲁方所言,何敬之立马心下会意,赶紧凑过来说道:“太守您且吩咐,小人绝对做到。” “好,算你识相,你回去且告诉那臧质,就说为了掩人耳目,我且将他安排在南湖边的一处宅邸里,待到风头过后自然会让他出来,等会有人会去接引你们。”鲁方捻着胡须笑道。 “还是大人想得周到,那臧质必然不会怀疑。” 何文敬本人心里就对臧质心存不满,而且他自己也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此时根本没有心理压力,答应后便和鲁方派出去的向导一起去寻臧质去了。 第40章 魂断南湖 枯坐在路边的臧质看到何文敬安全折返,还带来了一个向导,心里就已经放心了大半。 “何长史,那鲁太守怎么说?” 亲眼看到臧质,何文敬的心里还是闪过了一丝心虚,但是为了不露馅还是硬着头皮对道。 “臧将军,鲁太守说了,眼下风头紧,他安排了一处南湖边的住宅权且先住下,等到前方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再图谋东山再起。” “好,鲁方这家伙同当年一般,想事情想的全面。”臧质满意的从地上坐了起来。“就依着他的计策,这一路颠簸真不舒坦,赶紧送咱们过去吧。” 何文敬心中暗笑这臧质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放不下架子,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他没有起疑心,他心中也彻底放心了下来,甚至盘算起了怎么拿臧质的脑袋去向刘寒邀功。 他们先前所坐的地方距离南湖不远,但由于臧质带了许多女眷和钱财导致他们直到日渐西沉才抵达了南湖的宅邸附近。 “不错不错,那鲁方算是有心了,靠着湖边端是一片山水美景,住在这里堪称是享受。”说着,臧质又看见了湖中正在盛开的荷花,一下子来了兴致。“且看俺去那边寻这莲子来吃。” 说着,臧质便撇开了四周的众人,独自冲到了湖边,然后一头扎进了水中。不多时,他就拿着几个莲蓬浮出了水面。 “一路上炽热难耐,进了这水里真是快活。” 可他话音刚落,却看见一队弓箭手站在一旁的高处向他乱箭射去,臧质刚想要扎进水面去早就为时已晚,刹那间湖面便被鲜血染红。 “你,你!” 尹周之指着何敬之,气的咬牙切齿。 “愚忠之辈。” 何敬之冷笑一声,背着手便要离开,却突然发现那些弓弩突然指向了自己。 “你们,你们干什么?我是奉了鲁太守的命……” 何敬之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射成了一只刺猬。 他到死都没有想到,自己算计了别人一辈子,会有一天被别人算计。 “你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背叛我?” 另一边,刘义宣经过数日的行船,终于抵达了自己的统治腹心江陵附近,望着远方的江陵城,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船边对着江面看了看自己,脸上被那日的大火熏的黝黑,这些天连洗脸都顾不上了。自己的龙袍也已经在逃跑中扯的破烂不堪。 “悔不该听臧质、鲁爽之言,奸臣误我啊!” 可未等他感慨完,前方侦查的部将竺超民折返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在船上喊道。 “皇上,前方朱修之的船队顺流而下,距离此地不远!” 刘义宣刚刚逃出生天,惊闻此事差点直接栽进江里。 “下,下船,咱们步行过去。” 一行人踉踉跄跄的下了船,在去往江夏的路上狂奔。 可刘义宣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王爷,哪里就跑的动,不一会就脚痛难忍,倒在了路边。 众人无奈,只好强行征用了百姓的驴车,将刘义宣放了上去,才继续往江夏方向走去。 一路上,竺超民看见的都是失魂落魄的百姓和拿着刀剑对百姓烧杀抢掠的败军,整条路上充满了混乱,而刘义宣之前任命的官吏则对此视而不见,最终让前往江夏城的道路变成了人间炼狱。看到这些景象,竺超民对刘义宣已经彻底丧失了希望。 中午时分,众人终于抵达了江夏城门,却发现城内的混乱要比路上更甚。由于刘义宣为了支撑自己庞大的军队,大肆向百姓征调粮饷。整座江夏城内到处都是饥民,甚至已经开始爆发了叛乱。 城中的官吏大多是靠着刘义宣的关系上位的无能之辈,面对这种乱象全部成了甩手掌柜,甚至有些人还跟着大发战争财。 看到江夏城的乱象,众人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江夏城也无法多待,而朝廷大军距离此地也越来越近。 情急之下,为了减小目标刘义宣让其余众人各自逃命,独让竺超民一人带着自己。 “竺将军,不要往南方跑了,咱们过长江,往北方一直走,咱们投北魏去。”刘义宣在车上勉强直起了半个身子,有气无力的说道。 “什么?那可是胡人的国家,陛下身为大宋天子,去投北魏要让天下百姓如何看我们?”竺超民一脸不解的问道。 “都什么时候了,名声算个屁,被那刘骏擒到了咱们肯定要没命。”刘义宣长叹一声。“朕先睡一会,有情况再叫朕起来。” 说完,刘义宣便在车上昏睡了过去,没办法,他那娇生惯养的身体哪里经得起如此折腾,此时根本没有半点气力。 竺超民看了车上的刘义宣一眼,咬了咬牙,直接驾着驴车向朱修之大军的方向开了过去。 深夜,一辆驴车停在了朱修之大营的旁边,营门的士卒顿时警觉起来,不多时就有士卒高声问道。 “来者何人,此地乃大军营寨,且快些退去!” “我乃叛军部将竺超民,带着刘义宣来投诚了!”竺超民高声喊道。 营口士卒听到刘义宣的名字惊讶的面面相觑,但是转念一想这世上也没有人有泼天的胆子敢拿他来冒功,于是不敢怠慢,赶紧回去叫朱修之。 此时的朱修之见天色已晚,刚刚要解开衣服睡下,就听到竺超民带着刘义宣过来投诚的消息,惊的他差点没有从床上摔下来。匆忙换上衣服,连甲胄都没穿就往营门走去。 半晌,还在昏睡不醒的刘义宣被送到了朱修之面前。他仔细端详了一会,点了点头。 “不错,是那反王不假,不过一路颠簸,为何还睡的如此之深?”朱修之看着呼声震天的刘义宣说道。 “好教朱刺史晓得,他在路上就已经没了气力,昏睡了过去,罪臣怎么叫都叫不醒。” 朱修之嗤笑一声,重新把目光放在了竺超民身上。 “那刘义宣似乎待你不薄,你如此大罪,此番来降皇上最轻也要判你个流放,何苦如此呢?” “好教刺史知道,刘义宣见江夏已经乱成一片,让罪臣带他去投靠北魏。某虽不懂得什么忠孝礼义,但是要我去投靠那北魏,我绝不!”竺超民拱手说道。 “好,算你有点骨气,我会上书皇上保你,以后就留在我麾下吧。”说着,又将头转向了刘义宣。“等他醒来以后给他三尺白绫让他自尽吧,给他留点体面。” 第41章 收拾山河 建康城内,随着臧质,刘义宣等人被杀的消息传回京城,这场叛乱也彻底的落下帷幕。 为了给这场叛乱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刘寒重新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太极殿宫内,再次开启朝会。 坐在龙椅之上,听着大殿内外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之声,他只觉得浑身上下轻松不已,仿佛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原因无他,刘义宣叛乱的平定预示着偌大的帝国之内,明面上与刘寒对抗的势力已经消亡,短时间之内再也不会出现先前那种灭国的危险,而他也可以大刀阔斧的实行他的新政,这种强烈的安全感是其他一切事物都所不能比拟的。 坐在龙椅上的刘寒俯下半个身子,打量了一下殿上的大臣,脸上的笑意根本止不住,没办法,说到底他还是个现代大学生,不可能有古代帝王那么强的定力,能够轻易掩饰住自己的情感,尤其是这样的大胜之下。 “咳咳” 刘寒清了清嗓子,也让自己从喜悦中冷静下来。“诸卿,朕今日召开朝会有三件事要说。一是要封赏此次平叛中立下大功的臣子,确定战后的善后工作。二是要重新制定我朝的军事制度,以适应我朝的现状。三是秋日将近,关于给地方各州郡乡试的安排。” 言罢,刘寒朝着刘义恭的方向将手轻轻一抬,刘义恭赶忙出列展读诏书。 “孝建元年二月,奸相刘义宣会同江州刺史臧质、兖州刺史徐遗宝、豫州刺史鲁爽等倒反天罡,起兵谋逆。赖天下忠臣齐心,名将合力,历时五月而平乱定鼎。特进镇军将军沈庆之为太傅、护军将军柳元景为车骑将军、冀州刺史垣护之为镇东将军、宁远将军颜师伯为镇北将军、雍州刺史朱修之为镇西将军、左卫将军宗悫为镇南将军。其余诸将之封赏皆由中书省议定之后再发诏书。” 刘寒没有理会台下已经喜不自胜的诸将,缓缓从座中说道。 “战后免去荆州,江州等战区一年的税赋。全国各地抓捕的叛军官位在军司马之下全部赦免,择其精壮编入部曲,其余者发回原籍。” “这些善后和人事任免工作,江夏王,就让你来处理吧” 刘寒叹了口气,这场叛乱虽然平定,但是光是消弭这场叛乱带来的巨大损失就要消耗好一些时日。为了让各地快速恢复起来,他不得不尽量缩小部队的规模,让更多的人从事生产,将国力恢复过来。 “昔日朝廷军权分布混乱,以至于有些奸臣钻了空子。朕想将天下兵马分为东、南、西、北、中五大军区。” “镇北将军颜师伯负责北部军区,领兵四万,负责青州至荆州一线的防御,抵御北魏;镇东将军垣护之负责东部军区,领两万水军,为北伐筹备水军力量;镇西将军朱修之负责西部军区,领兵两万,负责豫州至益州一线的防御;车骑将军柳元景负责中部军区,领兵五万,拱卫京城;镇南将军宗悫负责南部军区,领兵三万,负责防备西南,同时平定国内蛮族叛乱。” 刘寒的布置一出,大多朝臣就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是想要将天下兵马全部按照战略需求分派下去,交给信任的重臣统领。同时为未来的北伐做好准备。 这种布置的优点明显,缺点也明显。优点是能够按照需求布置,分工明确,不会出现职责不明。缺点则是那几位大将手中的兵权太重,万一要是起兵造反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就目前来看几人都是经过考验后的绝对忠臣,短期内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但是长期来看绝对会出现地方拥兵自重的情况。 这些事情刘寒心里都清楚,但是他无所谓,他对刘宋没有感情,也不需要刘宋能够存在千秋万代。在他一个现代人眼里封建王朝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压榨百姓的机器而已。他只是将刘宋当成了一把利剑,拿他刺开北魏的胸膛,将那些被压迫的百姓和土地全部给拿回来就行。 台下众臣或多或少都对刘寒的布置有些意见,可是此时却纷纷都选择了沉默。他们不愿意在这个关口上去惹这位刚刚平定叛乱,树立起威望的君王。且此时刚刚经过的叛乱也足以说明刘宋内部军制出现的巨大问题,他们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代替原有的制度。 “刘秀之,你以前负责过军务,这些事情朕派你去监督,可有难处?”刘寒对着还在思索的刘秀之说道。 “为陛下分忧,臣自当尽力为之。”刘秀之赶紧上前拱手说道。 刘寒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中书令萧思话。 “最后一件事就是科举了,之前由于叛乱,许多刺史恐怕都要将其荒废了。但此事事关国本,不可耽搁。如今距离秋闱只有一月有余的时间,至少要保证全国主要的几个大州的士人参加,萧思话,你可能做的到?” “臣,臣领旨。”萧思话颤颤巍巍的说道。 萧思话作为士族的政治领袖,对科举之事一直有些害怕,但此时其他两位宰相都已经接下了各自的工作,他也只好上前接过了这个烫手山芋。 看着萧思话一脸为难的样子刘寒心里默默偷笑,萧思话这个老实人用来做这些最可以稳住人心。 “诸位爱卿可还有要表奏的?无事便退朝吧。”刘寒从座中起身,背着手就要离开,可却看见一名官员突然从殿外赶来。 “陛下,陛下!” “何事如此慌张,这可是皇宫之内,成何体统!”萧思话回身斥责道。 众人纷纷回首,都想看看是哪位大臣如此大胆,却发现来人竟是沈庆之的儿子沈文季。 “陛下,臣的父亲,他,他快不行了!” 沈文季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你,你说什么?”刘寒心里咯噔一下,想都不想就直接从大殿内冲了出去,一旁的大臣根本拦都拦不住。 “给朕准备车驾,叫上宫里最好的太医,快!”刘寒发疯似的大喊道。 第42章 遗言 一旁的太监内侍不敢怠慢,也跟着冲了出去,赶忙准备好了车驾,带着刘寒朝着沈庆之的宅邸飞奔了过去。 一路上,刘寒拼了命的抽打马匹,想要让他更快一些,沈庆之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其他将领根本无法比拟的。当年他刚刚穿越过来时,就是看着沈庆之才保住了自己的一条性命。后面自己昏迷醒来时,想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沈庆之。 在他眼里,沈庆之对他而言好似诸葛亮同刘禅一般,是他最有力的倚靠,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宛如山崩地裂一般。 车驾在沈庆之的府邸前停下,刘寒飞身下车,动作幅度之大以至于将龙袍都给扯破了。 刘寒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沈庆之的床前。此时的他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看到刘寒后却突然振作起了几分精神,从床上直起了半个身子,对着刘寒喃喃道。 “陛下来的真快,臣,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了呢。” “沈卿,朕带了太医来,你好好休息,会没事的。”刘寒看着沈庆之,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沈庆之摆了摆手,失笑道:“陛下莫要费心了,臣大限将至,非人力所能改变。能得到陛下如此恩宠,臣此生已经无憾。” “朕当年若是没有将军,恐怕就已经成了那刘邵的刀下亡魂了。沈卿你说,你挑个膝下子女,朕给他封个大大的官,绝不让你沈家埋没。”刘寒说着说着,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臣的子女大多顽劣,不成大器,若是封了大官于朝廷无益。倒是臣的堂侄沈攸之,此人虽向来与我不合,但是天赋极高,还是一副好学的性子。日后成就不会在臣之下。不过他心胸狭隘,陛下用他还是要分外小心。” “咳,咳。”沈庆之咳嗽了几声,又继续说道:“陛下是千古难得一遇的明君,有陛下在我大宋中兴指日可待。可陛下行事有些太过操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陛下且听臣一言,陛下想要打压士族,不可操之过急,其虽为毒瘤,但势力庞大,若要治理还是要拉拢一派打压一派,缓缓图之。” 刘寒含着眼泪点了点头,沈庆之将心中所言全部说出,已然是没了遗憾,安静的合上了双眼。 刘寒失魂落魄的走向院中,抬头望向天空,他想不通老天爷为何待他如此不公,好不容易坐稳皇位,就让自己在这个世界最信任的人离他而去。 “陛下还请节哀,沈将军一生能够得遇明主,也算是此生无憾。”匆匆赶来的刘义恭在刘寒耳边劝说道。 刘寒叹了口气,对着刘义恭言道:“朕听说满朝文武大多都是你的门生故吏,对官员的名字堪称是过目不忘,那沈攸之是个什么来头,江夏王有印象吗?” “陛下说笑了,臣哪里有那等通天的本事,只是下面一些人谣传而已。”刘义恭被刘寒这么一说弄得一时间尴尬莫名。不过很快又继续补充道:“不过沈攸之此人臣倒是有所耳闻,昔日讨伐刘邵之时他就是先锋,还受过重伤。平定刘义宣时他也跟着垣护之南征北讨,只不过陛下当时可能公务繁忙不记得此人了。” 刘寒点了点头。“既然是沈将军推荐的人朕也相信他的才能,而且他本身也有些功勋,就封他为讨寇将军,也算是了却他的一桩心愿吧。” “还有那个沈文季,也算他孝心可嘉,沈庆之的亲生子女一个不封朕心里也过意不去。就先封个县侯,入六部充任吏员吧。”刘寒又补充道。 刘义恭是个圆滑之人,也明白刘寒与沈庆之的情谊,故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应声。 一个多月后,随着各地秩序的慢慢恢复,以及在萧思话尽力推动的科举影响下,整个刘宋王朝渐渐开始恢复了生机。 而建康城作为刘宋的首都繁华自然不用多说,但由于秋闱的临近许多附近州县的士人纷纷向建康城内聚集,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搏一个功名。 而那些寒门子弟更是不用多说,这是他们唯一通往权力的道路,再加上这第一场科举朝廷方面的重视,更是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建康城外的一座小面馆里,由于价格便宜,量大管饱,因而成了寒门士子和来往工匠的首选。不大的小店被挤的水泄不通,不少人只能端着碗在外面用餐。 此时刚刚入秋,暑气还没有完全消散,七八个顾客索性脱了衣服,坐在店外的台阶上吃面,可其中一个长相清秀,约摸二十上下的青年却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四周,依旧裹着衣服不愿意脱下。 一旁一个蓬头垢面的大汉看出了他的局促不安,端着面失笑道:“脱嘛,都是大男人,怕什么羞啊。” 那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只好将身上衣服脱下,露出了白净的皮肤。 “生的如此白净,又是一番斯文做派,怕是豪门大族出身的公子吧,怎么到了这腌臜地方与我们这些人一起吃饭。”大汉指着青年笑道。 青年情知瞒不过去,只好应答道:“晚辈乃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这二位是我的书童和保镖。怕路上遇到强盗,故而换了一身粗布行装。而且我家是有些田产不假,却也算不上什么豪门大族。” “唔,这倒说的过去,不过要俺说你们也忒小心了点,此地乃是天子脚下,强人也不敢到这里来作乱。”大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注意到那青年口中的保镖已经死死的盯住了他。 “这位公子一身贵气,恐怕是不凡之辈。”一旁的一个士子失笑说道:“我也是进京赶考的士人,咱们刚好可以同行。我叫巢尚之,你呢?” “哪里有什么贵气,我不过一个寻常书生而已。”青年也跟着失笑说道。“我叫刘寒,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公子好福气,竟然和当今天子一个姓氏,说不得数百年前就是汉高祖的子孙哩。”巢尚之感叹道,可惜他不晓得,眼前之人就是当今的天子。 第43章 巢尚之 而身旁的书童和保镖分别是刘寒的亲信,中书舍人董元嗣和当年擒拿刘邵的队副,如今宫中的侍卫高禽。 “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是巧合而已,天下那么多刘氏之人,就算祖上真有那恐怕早在几百年前也就没落了。”刘寒失笑说道。“大丈夫在世建功立业,只看个人能力高低,何须要家族门第来强行拔高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先生妙人,这些话若是被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听到了恐怕要用唾沫星子把你给喷死。”刘寒有些肆无忌惮的话逗的巢尚之前仰后合。“天下那么多寒门士子对那些世家大族之辈恨之入骨,不过敢你这般说的还是头一个。” 刘寒拿起自己的衣服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正色相对道:“老兄我看你你也是寒门出身,那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员许多人尸位素餐,你难道不晓得,心中不怨恨?” 巢尚之听得这话也是放下了碗筷,认真与眼前之人相对道。“如何不怨恨,咱家本来也有些田产,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可是父亲去世后县中那王户人家竟然趁着我守丧将家里的田产强行占了去,才落得如此落魄境地。” “唔,这王氏人家怎么如此胆大包天,不怕报官吗?”刘寒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 “报官?”巢尚之冷笑一声。 “你可知道那王氏人家身后可是大名鼎鼎的琅琊王氏,那县官敢去惹他们么,须知道人家朝中可是根基深厚,还有一个尚书右仆射王僧达给他们撑腰。” 刘寒听得此言也放下碗筷,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如今也是办法,前朝世家大族林立,甚至干涉皇权,俨然是朝廷的毒瘤。到了本朝之后高祖武皇帝、太祖文皇帝改革后稍有收敛,但是其根基尚在,不是一两日能彻底改变的。” 听到刘寒这几句话,周围的士人纷纷向他侧目,无他,这个他们眼中胆大包天的小子将他们心中所想全部都吐露了出来。 “先生真是勇气可嘉,敢言他人所不敢言。”巢尚之钦佩的看着眼前之人。“若是有朝一日你这样的人当了宰相,咱们这些寒门子弟才有出头之日。” “巢兄何出此言?当今陛下实行科举,不就是让咱们这些寒门子弟有一条上升的道路么。”说着,刘寒脸上又恢复了笑意。“凭巢兄的才会,这次肯定能高中举人,来年殿试上一举夺魁也未可知呀。” 巢尚之听到刘寒的话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就在座中对道:“刘公子对天下大事看的通透,可须是没见过太多世面,不晓得世事艰难。” “现在虽说朝廷有不少寒门大臣,但由于以前一直实行的是九品中正制,上来的大臣大多是世家子弟,你觉得他会录取咱们这些寒门么。” 刘寒摇了摇头,正色说道:“这就是老兄你就有些多虑了,现在科举实行的糊名制,考生上交试卷后就要将名字糊住,还要请朝廷官员誊抄一遍,考官根本不晓得考生的姓名都是凭本身录取,怎么会出现你所言的情况。”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听说那些世家大族已经将考题卖了出去,而且只卖给那些世家子弟,寒门子弟想要买都没机会呢。” 一旁的一个士子没好气的说道。 “什,什么?”刘寒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不说这些了,这天子脚下,让路过的朝廷官员听到了说咱们诽谤可就难办了。”巢尚之缓缓起身。“刘兄,你我相见也算场缘分,咱俩政见也相似,不如一同进城?” 刘寒心中早有此意,于是从台阶上站起,与巢尚之同往建康城而去。 待到几人进城,才发现此时的建康城内已经是人山人海,到处都是进京赶考的士人。 “还好不是会试,不然咱们恐怕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了。”巢尚之望着眼前的人山人海失笑道。 “毕竟是第一场乡试,京城的那些客栈都没有准备,不过等到会试的时候就会有不少新的客栈开业了。”刘寒对道。“我手上还挺富裕,距离那乡试还有足足五日,不如同我寻一处客栈一醉?” “自潜心念书以来我已经有多年不知酒味了,既然刘兄如此慷慨我也就却之不恭啦。”巢尚之听得两眼放光,大笑说道。 “巢兄豁达,我喜欢,一道走吧!” 客栈之内,四人寻了个僻静地方,端起酒碗推杯换盏,好不快活。刘寒自穿越以来处处小心谨慎,生怕遭到他人非议。如今在这客栈里饮酒笑谈,真好似到了天堂一般。 “世人都说做皇帝幸福,我就不以为来,那皇帝老儿不见得有你我今日这般快活。”刘寒一边饮酒一边说道。 “刘兄这话说得有趣,好似你自己做过皇帝一般。”巢尚之失笑道。“不过刘兄,你这次进京赶考打算考哪一门?” “明算科。”刘寒随口答道。 “哦?我以为刘公子会去考明策呢。”巢尚之笑道。“公子之前如此高论,不入中书省分外可惜。” “你莫要打趣我了,倘若要是去考策论我能不能中举人倒也罢了,怕是考官直接要将我拿去大狱了。”刘寒一杯酒下肚,苦笑说道。 “这倒是句大实话,有些朝廷官员耳朵里听不进劝谏之言,只听得进那些歌功颂德的好话来粉饰太平。”巢尚之喟然叹道。 “巢兄这话我看就不全不对,这天下难道不是太平盛世么?”一旁的董元嗣说道。 “哪里称的上什么太平,如今不过是刚刚平定了朝廷里的内乱了而已。如今北方强敌虎视眈眈,南蛮蠢蠢欲动。更要命的是朝中那些世家大族对地方的控制力依旧强大,朝廷的大多税收都落到了他们都口袋里。更不要说许多地方官员阳奉阴违,欺上瞒下,朝廷想要真正做事恐怕困难重重。”巢尚之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大口酒说道。 第44章 酒楼一醉 “你……唉” 董元嗣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巢兄说的对,眼下的朝廷问题确实不少,只是被刚刚的一场大胜给压了下去。”说着,刘寒向他举起了酒杯:“不过我很好奇巢兄考的是哪一门。” “策论。”巢尚之回礼道。“眼下朝廷需要一些直言敢谏的臣子,我愿为天下之先。” “好志气!” 刘寒感叹道。 “我且问你,你先前说了那么多朝廷的困难,不知你有何计策来应对朝廷的困难?”刘寒好奇的问道。 “依我之见,首当其冲的就是实行土断。” “刘兄,你不晓得现在地方上那些官僚和世家大族侵占土地的现象有多严重。”说到此处,巢尚之捶胸顿足。“不仅仅是我一家,我大宋各地都普遍存在这种情况。先前高祖武皇帝在时曾经实行过土断,曾让情况稍有好转,可自太祖文皇帝在位三十载以来,国家承平日久,许多官吏联合世家大族不断圈地,甚至不满足于原有的田地,还封山占泽,不许百姓进入山林。无数人就此没了活路,只能逃亡。” “朝廷若要改革,就必须彻底禁止官员大族侵占田地,而且不仅要让他们停止侵占,还要让他们把之前的土地全部给吐出来。然后由朝廷统一进行分配,老百姓有了田种,才能重新恢复生产,这样一来朝廷才能收的上税。” 刘寒点了点头,补充道:“说的在理,不过你说的这些还是得在科举进行后一两年才能做,毕竟不能指望那些士族出身的官员去伤害自己的利益。” “是了。”巢尚之点了点头,此时数杯酒水下肚,多年没喝过酒的他已经是满脸通红,显然是一番酒醉模样。 “可若是那些朝廷官员和世家大族对那些百姓横征暴敛,逼得他们卖田该当如何?”董元嗣追问道。 “说的不错,据我所知有些地方的官员在文帝一朝借着为北伐筹备军饷的名目大肆增加税收种类,有些地方甚至达到十七八种之多。” 此话一出刘寒和董元嗣二人都是齐齐色变,刘寒想到过地方会出现严重的腐败,但是绝对没有想到能够腐败到这个地步。 这个年代的老百姓是怎么活下来的? 看来往后的改革不仅要提高生产力,还要在吏治上下大功夫,刘寒自顾自的想道。 “依着你看,朝廷应该如何。” “把田给百姓种,但是田地还是朝廷的,所受田地不得买卖,百姓只有耕种的权力。倘若年老身死后要将田地重新上交。”巢尚之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敲着桌子。“这样一来世家大族和贪官污吏想要盘剥这些田地可就难了。” “朝廷的税收、徭役、兵役也围绕这些田地进行,不得额外增加税赋种类。” “这样一来田地在朝廷手里,看他们士族敢如何言语。”董元嗣补充道。 “是了。”巢尚之点头说道:“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减轻百姓的压力,还能保证不会减少朝廷的税收,甚至还能多收上税。” 本来还在一力吃菜的刘寒顿时肃然起敬,这个方略对他而言比先前的土断更加具有吸引力。 “巢公子这计策说的在理,刘某佩服不已,看来两日后的策论巢兄要拔的头筹了。”刘寒放下手中的碗筷,脸上写满了佩服。 “是不是高论要朝廷大员们说了算,今日不过是与诸位知己吐露吐露心中之言,聊解心中烦闷罢了。只怕到时考官偏袒士族子弟,只能名落孙山,与诸位所言恐怕也只能变成空中楼阁。” 刘寒本想上前劝慰,但看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也只好作罢,扶着他找了一处客栈歇下,顺便帮他的提前付好了这几日的房钱。 “董元嗣,这里有高禽护着我就行了,你且先回宫去。”刘寒对着董元嗣说道。 “陛下?”董元嗣以为是自己今天说错了话,惹恼了刘寒,顿时有些失魂落魄。 “你这是作甚,朕是要你回去暗中查一查贩卖考题的事情。”刘寒负着手失笑说道。“朕白日里听那书生所说不像假话,而且朕前些日子也听到了些类似的风声。这是新朝第一次科举,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回去在朕的侍卫中挑一批人来帮你,只要你看上了的都带去,务必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敢问陛下,臣从何人开始查起?” “那个白日里说这话的士子那。” “朕注意到了他就住在京城西南的杨柳客栈里,你去问问他。还有这次涉及到考题的几个大臣,自宰相萧思话以下都暗中去查一查。”刘寒冷冷的说道。 说罢,刘寒就和高禽回到客栈安歇。 翌日一早,巢尚之从睡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客栈的床上,一下子慌了神,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却迎面撞上了刚刚用过早饭的刘寒。 “刘公子,我,我怎么会?”巢尚之摸了摸还有些生疼的脑袋,不解的问道。 “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不记得了?”刘寒嗤笑道。 “我只记得昨夜与刘公子共饮,往后的事情,我便不记得了。”说着,巢尚之突然眉头一紧,赶紧对着刘寒问道:“我,我可没说胡话吧。” 刘寒摇了摇头,对着他打趣道:“都不记得啦?真不愧是个酒蒙子。你对着我等高谈阔论了一番便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我见天色已晚干脆就将你送到了客栈。” “多谢刘公子了,不然指不定要出什么洋相呢。”巢尚之长舒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 “古人都说七月流火,但今年却不似这般。只道是昨夜秋风大起,这天气才终于凉快了下来。”刘寒打开窗户,缓缓说道。 巢尚之打开臂膀好好的感受了一下这阵秋风,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刘公子何意?”巢尚之扭头问道。 “我听有些士子说城外的梁山上长着成片的枫树,一到秋天微风吹拂端是一番美景。不知巢公子可有意与我同去?”刘寒伸出手抓住一片在空中飞舞的枫叶,扭头问道。 “刘公子好兴致。”巢尚之失笑道。“可这还有几日就要乡试了,哪里有不埋头苦读而跑去城外赏景的道理。” “巢公子说笑了,你考的是策论,靠的是多年的积累,多看这几天书便能取得好成绩么?”刘寒说着便要下楼。“往后若是做了官,公务繁忙,恐怕就没这等闲情逸致去欣赏美景了。” 巢尚之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第45章 山宴 看着快步跟上的巢尚之,刘寒会心一笑,一边走一边说道。 “听说那梁山上还有一处山泉,周围枫树环绕。咱们带些酒肉,在就地采些野菜。山肴野蔌,饮酒放歌,岂不快哉?” 巢尚之听得已经心里痒痒了,在一旁失笑对道:“刘公子此番是想要效法文帝时的谢灵运来个寄情于山水之间吧。” “仁者爱山,智者乐水。某不敢与先贤相比,但也想体会体会先贤之乐。”刘寒点了点头。 一行人买了一些酒肉,钓竿,甚至还带了一口铁锅,准备充足了才乘船往梁山而去。 “刘公子,咱们带这么多东西,到时候上山时恐怕要颇费一番力气。”巢尚之半带埋怨的打趣道。 刘寒坐在船头,欣赏着长江两岸的美景,感受着江上吹拂的清风。根本是头也没回,只是慵懒的喊道。 “这就不是你巢兄需要担心的了,是吧,高禽。” 高禽闻得此言点了点头,心里暗骂一句这皇帝真无耻,拼了命的买东西,到头来全部让他来背。 梁山作为当年抵抗刘义宣的防线所在,距离建康城并不遥远,不多时众人就到了梁山脚下。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飞。”刘寒张开双臂任由秋风放肆的吹拂着自己。 “刘公子好兴致。”巢尚之感叹道。“不过公子说话也真是无忌,连汉武帝的帝王之诗都敢用。”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刘寒失笑道。“莫说当年的汉武帝,就说前朝的王谢如今又在何处呢?都付笑谈中罢了。” “好诗。”巢尚之称赞道。“没想到刘公子竟然还是个诗人,而且诗句如此有气魄!能如此言语王侯将相之人,恐怕也只有你一人。” “一时心有所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话说的刘寒心虚不已,毕竟是他自己当年背的唐朝诗人刘禹锡的诗。不过很快他就说服了自己,别人穿越都会带点什么东西,自己什么都没有,多偷几句后世的诗来夸耀自己的文采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攀登梁山的一路上,两人被眼前的景色齐齐怔住,特别是刘寒这个现代人。或许山路远远要比现代的路难走的多的多,但是这种景色在现代却是难得一见。 秋风一吹,枫树摇曳。眼见着漫天飞舞的枫叶从天上纷纷落下,红黄绿叶交织在一起,满目所及皆是五彩斑斓,让人沉醉。 二人看的尽皆痴了,除了后面累的半死不活正在骂娘的高禽。 看着这些美景刘寒一时间感慨万千。谁知道去年的此刻,我刘寒还在深夜的秋风中瑟瑟发抖,担心沈庆之会被刘邵蛊惑杀了自己,哪里会想到如今已经在这梁山上赏秋了呢? 但他不愿再想下去了,因为一想到沈庆之自己的心就隐隐作痛,即使过了一月之久他依旧无法释怀。 “到了。”刘寒指着眼前被枫树环绕,溪水汇聚而成的水潭说道。 巢尚之上前一看,却发现这水潭清澈见底,竟然肉眼可见潭中有鱼三三两两的游动,数目足足有百余条之多,在清澈的潭水映照下仿佛在空中游动一般。 “奇了,天下竟然有如此清澈的泉水。”巢尚之啧啧称赞道。 “我故意让高禽买了钓竿,就是为了此事。”刘寒有些得意的说道。 巢尚之看着刘寒心里泛起一阵无语,他只是想感慨山水之美,结果他刘寒却在关心鱼肥不肥? 但是人家把钓竿都拿出来了,他也只好接了过来,和三人一起在潭中垂钓。 可真到了垂钓之时。走神的却是刘寒。那种秋风吹拂,山环水绕的景色,让刘寒此时真有些超然世外的感觉。 “垂钓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刘寒喃喃念道。 “好诗,可是这鱼全被刘公子你给吓跑了。”巢尚之半带埋怨的失笑道。 刘寒苦笑一声,无奈摇头道:“看来我不是个合格的垂钓者,还是去寻些野菜吧。” 高禽一旁有些目瞪口呆,虽然刘寒这算是微服私访,但说到底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好像脾气也似乎太好了点。 临近午饭时分,刘寒终于带着一大堆野菜走了回来,高禽巢尚之二人看的目瞪口呆。 “这,这么多?”巢尚之不可思议的说道。“还有这些菜,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些它能吃吗?” 刘寒得意的点了点头,别的东西他不敢打包票,他现代一个农村出身的孩子,大学还是学的农学专业,这些东西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巢兄放心,吃不死人的。”刘寒失笑道。 巢尚之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转身便要去埋锅造饭。 “诶,巢兄,我来便是了。”刘寒突然喊道。 巢尚之一脸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刘寒。“你一个富家子弟,会做饭?” 一旁的高禽更是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是清楚刘寒身份的,一个天子,会做饭? 刘寒点了点头。“巢兄宽心,且看我的。” 说着就一把夺过了巢尚之手中的厨具,开始做起了菜。 “刘公子真是奇人,不仅晓天下大势,还能吟诗做饭。”巢尚之摇了摇头,喟然叹道。 但很快他又重新瞪大了双眼。 “你,你在干嘛?” 巢尚之看着刘寒放了他眼中堪称是致死量的佐料,惊讶的说道:“公子你会做饭吗?” 刘寒点了点头,邪魅一笑。“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多时,刘寒就放下手中的厨具,看着在粗布上摆满的菜肴,双手叉腰得意说道。 “尝尝吧。” 巢尚之拿起筷子,颤颤巍巍的捻起一块油汪汪的鸡肉,放进了嘴里。仿佛在尝什么毒药一般。 “唔!”巢尚之顿时两眼放光,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刘公子怎么做出来的?如此美味!” 刘寒得意的笑了笑,说道:“以前跟着厨子学过一些,算不得什么本领。” “我看是刘公子舍不得说罢。”巢尚之一边吃一边嘟囔道。“除了咸了些,味道重了些根本挑不出毛病。” 第46章 故地重游 看着巢尚之一脸享受的模样,刘寒一脸得意,这也算是他作为穿越者不多的能力了。 看着巢尚之和高禽二人吃的津津有味,刘寒终于也忍不住开始动了筷子。 盘中的菜肴吃到嘴里,刘寒自己也被瞬间惊艳住了,但是他感到美味的地方与巢尚之和高禽二人截然不同。 他作为一个天天点外卖的大学生,早就吃惯了重口味的东西,这些菜对他而言甚至有些或许清淡了,真正让他感到惊艳的是那些菜肴本身散发出的味道,那种没有工业香精勾兑出来的,原生态的美味,迷的刘寒如痴如醉。 不是刘寒没能享受到高端的食材,毕竟是大宋天子,想吃什么吃不到?但是宫中的东西对他而言太过极端,这么一比真没有自己做的吃的香,压抑已久的吃货本性瞬间爆发出来。惊的一旁的巢尚之目瞪口呆,若不是先前的相处还以为是逃难的来了。高禽则更不用说,知道刘寒身份的他更是被惊掉了下巴,他想不到平日里威严的刘寒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几人坐在一起大快朵颐,除了为了防止巢尚之再次酒醉,没让他把酒喝完外,餐布上刚刚做好的菜肴不一会就被一扫而空,刘寒看着已经见底的餐盘,依旧有些意犹未尽。 “没想到刘公子食量竟然如此惊人,巢某佩服,佩服。” 听了巢尚之的话,刘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吃的太过投入,已经完全没了架子,之前的人设可谓是崩的一塌糊涂,巴不得自己找个石头缝钻进去。 “巢兄见笑,见笑。”刘寒一脸尴尬的说道。“我知道有个去处,俯瞰长江两岸,景色宜人。”刘寒说罢,指了指西边的山顶。 巢尚之点了点头,失笑对道:“刘公子指的莫不是昔日朝廷大军与叛军的决战之地?” 刘寒见自己被拆穿,也跟着失笑道:“是了,什么都瞒不过巢公子。” “刘公子真是好兴致。”巢尚之笑道。“莫不知道那里刚刚经过战争杀气甚重么?去了怕不是要遭了霉运的。” “知道,可那些朝廷大员,甚至龙椅上的那位天子不也亲临过战阵么?如今不也是高高在上。” 巢尚之被刘寒的话给逗笑了,于是也不再与他争辩,一起向那边的山峰走去。 “这山顶风大,吹的人真是心旷神怡。”刘寒感慨道。 “我听说这附近就曾经是当今天子待过的营帐,当日主帅王玄谟在此地见死不救,差点坏了大局,关键时候皇上飞马杀来,砍下了他的首级。又说是天子一到,火神降世,将十万叛军和战船全部烧成了灰烬。”巢尚之对着昔日的战场和江面指指点点道。 “还有人说叛军犯了天条,上天派了雷公电母降下闪电,让叛军船队和大营着了火,叛军只能吓得往江里逃窜,死的死逃的逃。” 此时的刘寒已经笑的前仰后合,他真没想到那场惊险的战役竟然会在民间被传的这么离谱,什么雷公电母,火神都出来了。 “都是谣传罢了,哪里会有那么玄乎。”刘寒失笑道。 “我知道”巢尚之点了点头,正色说道:“但是我以为陛下虽无雷公电母相助,但是其能亲临战阵,鼓舞士卒士气就已经远远强过刘义宣、刘邵那些人了。” “陛下虽然莽撞了些,但总归是在尽力去在做事的。” 刘寒点了点头,他明白,这或许是对他最中肯的评价了。 迎着吹来放肆的秋风,刘寒回顾了自己穿越以来堪称是荒唐的一年,自己曾性命不保,也曾君临天下。 曾因为莽撞强行推行科举,改革导致天下大乱,还一时颓丧想要交出江山。 也曾与诸多将领臣子的协力下,挽大厦于将倾。 一路走来,有今日之局面,绝非他一人之功,是有沈庆之、柳元景之辈为国家脊梁,力挫敌军。也有刘义恭、萧思话之流在危难之时稳定朝堂,控制局势。更有如萧惠明一般宁死不屈,在自己的位置上用汗水与鲜血书写着正义。 他也曾觉得这些东西对于他一个大学生而言或许过于沉重。但是为了那日对着众臣,对着天下百姓的那句回家的承诺,便是他支撑下去的理由。 “刘公子何故失神?”巢尚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罢了。”刘寒解释道:“我也同你一般思索,觉得那天子行事太过操切,以至于多次起了乱子,险些坏了大局。” “刘公子这话就有些刻薄了。”巢尚之反驳道。“须知道当今天子不过十八九岁,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哪里能事事都如此完美。而且如今天子至少在尽力解决眼下朝廷的这些顽瘴痼疾,倘若事事小心,一直拖到了年老力衰,没了魄力,岂能成事?” 刘寒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倘若不早些回去,今晚便只能露宿在这梁山了。” 巢尚之此时也有些乏了,便也不再停留,跟随刘寒一起乘船回了京城。 “这么说,他们提前从朝廷官员那里拿到了考题,然后将这些作弊考生提前被关在白云客栈里,防止透露出消息。” 董元嗣对着之前抱怨的考生问道。 “是,是。他们还只卖给士族子弟。”考生看着董元嗣和他身边的几个侍卫,吓得魂不附体。 “对了,我还听说那宰相萧思话的小儿子萧惠朗也参与了作弊。”考生补充道。 “哦?这事萧宰相知道么?” “这,大人,您清楚,咱就是道听途说,旁的我就不晓得了。”此时的考生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不难为你了,这几日你且先委屈一下,除了乡试那天外就住在此地不要出去。朝廷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董元嗣知道他也不可能清楚,于是说罢就准备离开他的房间。 “董大人且慢。”书生突然叫住了董元嗣。“你能替我们出头吗?” “能,一定能,因为我也是寒门出身。”董元嗣一脸坚定的说道。 “他们虽然只在世家大族内部交易,而且绝不卖给寒门,但架不住有人动了贪念。就有人曾想要卖给我,但是价格实在太高,无奈囊中羞涩,只能作罢。”考生咬了咬牙说道。 第47章 乡试 “不瞒大人,我有些消息就是从他口中听到的。” “他卖多少钱一份?”董元嗣立马精神了起来,赶紧追问道。 “五十万钱。” “多,多少???”董元嗣惊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你晓得我几年中书舍人做下来才,家里才多少钱,我得把房子卖了才买得起!” “目前好像只有此人愿意卖给咱们寒门,所以故意抬高价格,只卖给那些门第不高但家里有钱的富商。其余人根本不晓得此人的存在。”考生解释道。 “唔,那你现在还找的到此人吗?”董元嗣问道。 “我尽力试试。”考生点了点头。 “若能找到此人,我必定表奏天子重赏你。”董元嗣兴奋的说道。 找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眉目了。董元嗣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翌日,建康城的一处偏僻的小巷中,董元嗣终于如愿见到了这位贩卖考题之人,却见他身着黑袍,神色小心,反复确认四下无人后才缓缓说道。 “此人是谁,不是叫你不要传出去的吗?”黑袍之人神色紧张,有些恼怒的说道。 “学生我实在买不起那么贵的考题,但是有位富有的同窗,他家财万贯,愿意出钱购买。”考生解释道。 “哦?”黑袍之人振作了精神。“你手里拿的出五十万钱?” “拿得出来,可是不知你是哪里来的考题,而且不是说只卖给那些世家大族子弟吗?”董元嗣问道。 “不是我不想买,只是想知道这考题保不保真。”董元嗣怕他怀疑,继续补充道。 “害,你有所不知,我啊,其实是当朝尚书右仆射家里的管家,就因为有次触怒了他就被他痛打了一顿,还贬为了家仆。” “那老东西手上拿了考题,卖给那些士族子弟,自己赚的盆满钵满,倒让我们这些人喝西北风。”黑袍男子忿忿不平的说道。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考题给偷出来,不卖给那些穷鬼是因为我也怕他们走漏消息,卖给你们富家子弟会稳妥一些,还不敢卖多了。所以你莫要嫌弃这玩意贵,等你要是当了官很快不就赚回来了?”黑袍男子说道。 “说的在理,但是我毕竟没有大官背书,我先给你三十万钱,等乡试结束之后再给你剩下的二十万,不,再给你补上三十万钱,如何?”董元嗣装出一副算计模样,对着黑袍男子说道。 本来他心中还有些生疑,但是一听到董元嗣这么说反而心里放松了不少。 “好吧好吧,多的咱也不要,我不是贪婪之人。我就先拿三十万钱,但乡试之后后面钱的必须一分不少的补给我,”黑袍男子正色道。 “好”董元嗣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带来的一大箱钱搬了过来。“请随意清点。” “公子真乃豪爽之人,我自然信得过公子。”说着,黑袍男子接过了装满铜钱的箱子,掂量了一下分量后说道。“记得莫要把消息透露出去,否则你我都不好过。” 董元嗣点了点头,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 要不是这个财迷心窍的家伙,他还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下手。 式乾殿内,重新穿上皇袍的刘寒坐在御床上听着董元嗣汇报这一切。 “这么说,这次乡试是坐实了会出现大规模舞弊么?”刘寒冷冷的说道。 “正是,而且基本可以断定有尚书右仆射王僧达的参与。”董元嗣回答道。 “他早就对科举不满了,自刘义宣之乱平定后知道不能跟朕明着对着干,只能搞一些小动作。”刘寒喟然叹道。 “陛下,要不要臣带着人把那栋暗自贩卖考题的客栈给封了?”董元嗣问道。 “不用,这样反而会打草惊蛇,你去派人订好那个家仆,咱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刘寒冷笑说道。 “顺便查一查萧宰相家里,虽说他儿子有所参与了,但是我相信萧宰相自己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刘寒补充道。 说着刘寒走出了殿外,望着满天的星空喃喃说道。 “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四日之后,建康城东南,在宰相萧思话亲自督造下建成的贡院内,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考生,由于首都内外高官大族云集,因而显得分外热闹。 巢尚之天还没亮就从客栈中起来,却四下寻不到刘寒高禽二人的身影,只以为是二人比自己提前去了考场,心里暗自埋怨了两句便径直往贡院而去。 到了贡院,却见得人山人海,却依旧寻不到刘寒二人的踪影,巢尚之内心疑惑万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二人是骗子,却也实在想不通二人是为了什么,只能当二人有了急事事先回去了。 入了贡院之内,坐定之后,巢尚之看见了自己的策论考题,问的是新朝战后如何安定百姓,促进生产。立马兴奋了起来,这考题正中巢尚之下怀,没有多想就奋笔疾书了起来。 在白纸上,巢尚之将那天与刘寒所说的一切全部转换成了对朝政详细的建议,包括延续当年宋武帝时期大规模实行的土断,将逃亡的农民和由豪强隐占的私属等人力资源清查出来,使之成为政府的赋役对象。 之后再将那些士族侵占的山川河泽全部吐出来,限制圈地。允许百姓自由进入山泽获取利益。最后将田地集中,由官府统一分配,不得买卖,年老死后由朝廷收回。 巢尚之洋洋洒洒写满了卷纸,由于心中早就有了答案,故而一场考试下来行云流水,早早做完卷子的他一身轻松,没有过多检查就直接出了考场。 不过令他有些惊讶的是,许多考生的速度竟然比他还要快,等他出来时已经有相当一部分考生已经答完。 这次科举大家的水平都这么高超么? 巢尚之一脸难以置信,但是他此时没有心思想这些,他想赶紧回到客栈看看刘寒他们回来了没有,顺便向他们分享这次考试的经历。 第48章 被擒 巢尚之回到客栈,却是一眼就发现了正在一楼饮茶的刘寒二人。 “刘公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早上竟然自己一个人兀自走了。”巢尚之一见到刘寒就抱怨道。 刘寒闻言放下手中茶碗,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道:“晓得明日乡试,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早些去了贡院,看老兄你睡得香甜,就没唤你起来。” “说正事,巢公子今日考得如何?”刘寒问道。 “托公子的福。”巢尚之此时已经是口渴难耐,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满了一大杯,猛的往腹中一灌。“考的竟是民生!正是我擅长的,我洋洋洒洒的写满了卷纸,只觉得心中舒畅无比。” “怪不得出来的如此之快,原来早就胸有成竹了。”刘寒赞叹道。 “别提了。”巢尚之顺势坐下,叹了口气说道。“今朝不知怎的,我明明已经那么快了,却还有许多考生抢在我的前面。” “害,老兄莫要气馁,这京城之地那么多饱学鸿儒,竞争大点实属正常。况且你老兄如此博学,定能拔的头筹。”刘寒安慰道,但是心里却已经隐隐有些不安,巢尚之出来的如此之快竟然还有许多人抢在他的前面,看来这次乡试作弊的士子不在少数。 正当刘寒思索之时,巢尚之又继续说道:“我文笔不行,只是写的快。不过这张卷子交上去,不求能中举,但绝对让朝中那些偏袒士族的大臣抖三抖。” “巢兄,你不会毫无避讳的将那些攻击士族的话也写上去了吧。”刘寒惊讶的问道。 “那是自然,百姓深受其害,此番难得机会我自然是不吐不快。”巢尚之点头说道。 “乖乖,你可知道那主考官可是兰陵萧氏出身的宰相萧思话,就算他肚量大可以容得下你。就说万一被那小肚鸡肠的右仆射王僧达看到了,他还不一句话让你名落孙山?”旁边一名刚刚回到客栈的考生感叹道。 巢尚之满不在乎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品味了一会后说道:“乡试是为国家求取贤才,便应该允许考生直言不讳。何况我又没有抨击朝廷。” 说着,巢尚之自己也有些心虚了,因为他本来还真没打算直接就世家大族圈地一事去说的,但是提到宋武帝土断一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洋洋洒洒的把心中所想一股脑的写了下来。此番听着众人一议论他心里也有些懊悔了。 “唉,不过若是因此落榜也是无法,但至少也算是抒了我心中不快了。” 巢尚之心中烦乱,只是一个劲的喝茶,脑中却还是止不住的想着刚才的乡试。 “莫要气馁,说不得考官认同你的观点,中了解元也说不得。只道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刘寒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巢尚之点了点头,喃喃说道:“公子言语在理,只是我有些头晕目眩,且先回房歇息会。” 说完便失魂落魄的上了楼,刘寒望着他的背影一声轻叹,却明白他有些失落,此时安慰也是徒劳,故而只是在座中继续与其他陆续回来的考生谈笑风生。 先前的偏僻小巷内,黑袍之人苦苦等待了半日,才见到了匆匆而来的董元嗣,故而未等他开口就抢先问道。 “董公子,怎么废了这么久时间,不是提前给了题目么?”黑袍之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稳妥些嘛,我本身记性就不好,故而在考场多费了些时间。”董元嗣点头道。 “怎么样,考题是和我给的一般吧。”黑袍男子得意的说道。 “当然,这五十万钱花的很值。”董元嗣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那是自然,我可是费了千方百计才偷到的。”黑袍男子得意的笑了笑。“那剩下的尾款?” “自然是少不了你的。”董元嗣说道。“钱还都在我宅子里,劳烦你陪我走两步?” 黑袍男子听到此言立马两眼放光,他等着这笔钱很久了。 “好,那就请董公子快些引路吧。” 黑衣男子跟随着董元嗣的步伐走街串巷,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庭院停下。 “董公子的宅邸为何如此简陋?”黑袍男子四顾后不解的问道。 “本来想要买个新居的,但是这不是为了乡试舞弊得拿出五十万钱嘛。”董元嗣失笑道。 说出这话董元嗣自己心里一番苦楚涌上了心头,跟着刘寒这么多年也没多少油水,到了今天还才只能在建康城一角买个房子。 “哈哈哈哈哈哈”黑袍男子闻言顿时笑的合不拢嘴。“董公子莫要难过,等到中了举人做了官,贪个几年这些钱全都回来了。” 踏进庭院,却冷不防窜出两个侍卫,将黑袍男子压倒在地,捆负住手脚,然后被侍卫七手八脚的抬到了正厅。 “姓董的,你个王八蛋,你卸磨就杀驴你!”黑袍男子被抬着时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我告诉你,我再怎么说也是王仆射的家仆,我不见了,就算皇上来了王仆射也一定放不过你!” “是吗?”刘寒看着黑袍男子说道,顺便穿上了让董元嗣提前准备好的龙袍。 “皇,皇上?”黑袍男子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趴倒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小人,小人参见陛下,小人只是一时财迷心窍,没有别的念想,皇上还请饶小人一命吧。” 刘寒邪魅一笑,对着黑袍男子说道:“别紧张,朕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黑袍男子慢慢从地上伸直了半个脑袋,瞟了一眼刘寒的表情后怯生生的回答道:“小人,小人唤作杨勋。” 刘寒走上前,慢慢的将他扶了起来。 “杨勋,我听董元嗣说你是王仆射的管家,因为不小心触怒了他而被痛打了一顿,还被贬为家仆,是也不是?”刘寒问道。 “皇上明鉴,董大人所言句句属实。”杨勋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那你以为王仆射对你如何?”刘寒追问道。 “不可谓不深也。”杨勋此时却有些迷了,他不清楚眼前这位皇帝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49章 投诚 刘寒点了点头,微笑说道:“那你还愿意为他卖命吗?” 杨勋听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应声道:“对上王僧达大逆不道,偷窃考题,堪称是祸乱朝纲。对下他虐待我们这些家仆,拳打脚踢,视同猪狗一般,哪里有为他卖命的道理。” 刘寒看了看他交给董元嗣的考题,又说道。 “那你可知道你虽未参与偷窃,但贩卖考题也是死罪?” “小人清楚,小人清楚,只希望皇上开开天恩,放小人一命,小人什么都招。”杨勋被刘寒盯的有些发麻了,一遍不停磕头一遍求饶道。 “放你一马也不是不可以,但朕想请你帮朕个忙。”刘寒抬了抬手说道。 杨勋听得此言顿时如蒙大赦,赶紧磕头说道:“陛下您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您但凡言语,小人一定做到。” “你可能找到他偷窃考题,贩卖考题的证据?”刘寒正色说道。 “能!”杨勋坚定的说道。“包括那场舞弊时前来的商讨的人员名单。” “连这些你都能收集到?”刘寒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好教皇上晓得,小人曾经是窃贼出身,下过大狱,王仆射知道小人的能耐才将小人拿了出来。小人当他管家的那几年,对他的事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为了防止他日后对我不利,全部都偷偷记在了一本账册上。” “哦?”刘寒来了兴致。“你的意思是他以前还做过一些贪赃枉法的事情?” “当然了。陛下,你不晓得,他先前与他哥哥王锡不合,王锡因为母亲去世罢官回乡的时候,他这个畜生竟然让我带着其他几个家奴把他辛辛苦苦积累的近百万钱的俸禄给偷了出来,弄的人家守孝时还得靠家人接济,不然饭都没得吃!”杨勋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噗”刘寒赶紧捂住了嘴巴,差点笑出了声,他想到王僧达是个贪官,但真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无耻。 “而且这厮不仅偷亲人的,他连僧侣都不放过,他听说西台寺香火兴旺,他竟然让手下的人以征集军需的名义把人家几百万钱的财产全拿了去,一文不剩!”杨勋忿忿不平的说道。 如果刚才刘寒和董元嗣几人想笑,现在就是彻底的目瞪口呆了——这贪污也要有底线吧,这家伙甚至都不叫贪污了,这叫强取豪夺了。这样的操作反复刷新这二人的下限,此时根本是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看到二人惊讶的模样,杨勋的话也戛然而止。 “他,他还做了什么,你说,吓不死朕。”刘寒追问道,但是很快他就后悔了,因为杨勋的汇报再次刷新了他的道德下限。 “王仆射他。他还有断袖之癖。”杨勋说道。 “啊?”刘寒和董元嗣二人集体陷入沉默。 “王仆射他喜欢军中的一名士卒,将他一直带在自己身边,为了掩人耳目,还谎称他战死沙场,给他伪造了新的户籍。被发现后他还不死心,甚至还将魔爪伸向了自己同族的晚辈王确,将他一直关在身边行不可告人之事。” “你不用再说了,你先回去吧,以免那王僧达生疑。回去后一定要保护好那本账册,将这些事情的证据收集好。到时候需要时朕自然会让你出来作证。” 刘寒不是不想继续问下去了,只是这王僧达似乎有点过于抽象了,反复刷新着他的道德下限,再听下去刘寒这个正人君子恐怕就要吐了。 “是,小人一定为陛下保护好证据。”杨勋应声道。 “你有家人在京城么?”刘寒突然发问道。 “小人只是个奴仆,以前还做过贼,无依无靠的。但是有个小侄子在京城艰苦求学,我常常想要帮助他,可他因为我以前的身份一直瞧不起我,即使贫困也不愿意接受我的接济。”杨勋突然被问到这个,有些神情落寞的说道。 “你放心,朕会把他接到太学里读书的,顺便也能保护他不受王僧达那些人的迫害。”刘寒语气缓和的说道。 “陛下!”杨勋的话有些带着哭腔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有良心的窝囊废,眼里只有钱,但是说心里话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家人。 “小人一定肝脑涂地,誓死效忠陛下。” 刘寒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陛下,你不怕此人回去之后反水吗?”董元嗣问道。 “他只是贪财,不是脑子进了水,王僧达那么对他他凭什么要把朕卖了去给讨好王僧达?咱们只需要保护他那个侄子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就行了。”刘寒缓缓答道。 “朕就是想让这次科举舞弊案闹大一点,一是为了打压士族气焰,二是为了震慑其他州郡,保证后续的科举不出乱子。” 此刻的贡院之内,一众朝廷文官正在热火朝天的为刚刚参与乡试的考生打分,由于主考官萧思话公务繁忙,这工作的主持就落到了副主考王僧达的手里。 而王僧达那目中无人的性子自然要好好在此时发作一番。每名考官打完分后,都要见到他这里来重新复核一遍,考官们自然不愿意惹恼这位琅琊王氏出身的高官,纷纷按着他的意思将考卷交了过来。 “写的什么狗屁东西,这也能录取?”王僧达怒拍桌案,对着一个考官厉声骂道。 “什么土断,什么收回士族侵占的土地。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一个寒门出身的破落户写的狂悖之言,要是录取了还能得了?” 考官被骂的狗血淋头,只能连连称是。 “以后这种抨击士族的直接扔掉,莫要拿到我的眼前碍我的眼。”说着王僧达就将手中的卷子甩飞了出去。 此时,一旁的考官怯生生的过来问道。 “王仆射,这张卷子直接提前钦定为解元,有些不合情理吧,万一后面有水平更高的考生呢。” “不用疑虑,这就是解元。”王僧达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看到了那篇文章,知道是自己前些日子专门让人给宰相之子萧惠朗写的,就是要万一出事把宰相萧思话拿来当挡箭牌。 第50章 暴乱 考官不敢忤逆王僧达,只好将卷子放回了原位。 “真是奇了怪了,这些学子的水平怎么会如此之高,根本不像是年轻人所写,倒像是那些久经世事的饱学鸿儒写的。”考官看着卷子纳闷道。 “是啊,这有一部分的学子水平竟然如此高超,若是世家子弟恐怕早就被推举入了朝堂吧。”一旁的另一位考官也跟着附和道。 “怕是今年的这场科举注定不会平静喽。” 几日后的贡院门口,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不仅有那些前几日参与了考试的士子们,还有那些想过来看个热闹,见一见未来可能成为朝廷大员的市井百姓,一时间竟然将道路都堵的水泄不通。 “快看看,快看看,我考了第几?” “快,也帮我看看。” 士子在贡院门前挤破了脑袋,都想看一看自己的名次如何,可越是这般,人群就越是拥堵,直逼着一些考官也不得不跟着出击维护秩序。 “刘公子,咱们要不晚些来吧,此地堵的根本是连根针都插不进去。”巢尚之无奈的摇头道。 “等等看嘛,咱们在此地看看那些考生们考完后的人生百态不也是一大乐事吗?”刘寒失笑说道。 我自己考都没考,怎么会怕。刘寒心里说道。看着这些心中慌张,又有些期待的考生,他不禁联想起了他当年的高考,心中竟然浮现了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刘公子真是心大,这要放榜了你看上去怎么一点都不慌啊?”巢尚之嘟囔着嘴说道。 “那日我不是说了嘛,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顺其自然吧。”刘寒看了看满脸愁容的巢尚之笑道。 巢尚之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的刘寒只好干笑了两声,只能陪着刘寒继续等下去。 却看着前方不断有人在榜上寻见了自己,有的欢呼雀跃,有的则一脸失魂落魄。不过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众人早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有这市井百姓将他们当成乐子,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可正当人声嘈杂之时,人群中突然传出来一声惊呼。 “那宰相萧思话之子萧惠朗竟然是解元,他不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之辈嘛!”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开始议论起来。 “哎,我听说那萧惠明从小就贪玩,而且十分愚笨,上个月还因为偷偷跑去了青楼被他父亲萧思话给抓住,拖到家中狠狠的打了一顿,这样的人还能中举,还是举人?呸,狗都不信!” “当朝宰相竟然公然作弊,呸,真不要脸。”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人群之中义愤填膺,甚至有人提出了要表奏天子,罢免宰相的话出来。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发现不对劲,大声的喊道。 “你们看啊,这榜上的人几乎都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寒门几乎全部绝迹了,朝廷取士不公!” “呸,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明明就是你们这些下等人水平不够,非要说什么朝廷取士不公,我看朝廷就不该给你们来考试的机会,全部滚回家种田吧。” 一名世家大族出身的士子直接怼了回去,却没想到这句话引起了众怒,一些寒门士子直接撸起袖子,挥舞着拳头就向这名士子冲了过来。 可怜这名世家士子刚一回头就看见砂锅大的铁拳向自己挥舞过来,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年轻人就是好,倒头就睡。”一名站在巢尚之旁边的寒门士子看到这一幕嗤笑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那也是条性命啊。”巢尚之说完便要向那边冲过去,可是他很快发现那个人被打倒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寒门士子和世家大族的士子的对骂很快就变成了互殴,两方势力就在这贡院门前在物理上打成了一片,人群中不断爆发出惨叫声和呼救声。 看到贡院门口的乱象,很快就有人匆匆忙忙的报了官。听到乡试出事建康令黄翔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赶忙带着衙役往这边赶。 可是他一过来并没有去解决眼前的乱局,而是立马倒向了一旁的世家大族子弟一边,命令衙役只逮捕寒门子弟。这一下可引了众怒,叛乱不但没有减小,甚至还出现了扩大的趋势。 刘义恭这用的是什么人啊,怕是又收了人家不少钱了。刘寒把手放在额头上,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乱象。 “巢公子咱们躲远一点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刘寒扭头对着巢尚之说道。 后者点了点头,与刘寒高禽一起撤到了一旁的一处客栈之内。 三人走上客栈二楼,透过客栈的窗户看着外面的乱象。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眼前这步田地。”巢尚之看着打成一片的人群喟然叹道。 “不是意料之中吗?那个榜上眼下就是傻子也看出来有人作弊了。”刘寒嗤笑一声说道。“再加上那个建康令一来不仅没有做出建设性的帮助,还在这里拉偏架,怎会不乱。” 二人说话间,却见一名黑袍文官飞马赶来,从其冠冕看去就知此人乃是朝廷重臣,其人从马上下来后立马命令建康令释放刚才的寒门士子,又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众人分开。 “诸位,本官乃是侍中刘秀之,此次科举之事朝廷定会严查,给诸位一个交待,请诸位考生暂且回到客栈,等待朝廷的处置,这些天额外靡费的钱财本官会奏报中书省给你们补齐。”刘秀之对着还有骚乱的人群说道。 听到来人是当朝宰相,还给出了相对有说服力的解释,众人也不再继续纠缠,轰然散去。 还是刘秀之稍微靠一点谱,刘寒扶了扶额头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没想到一场科举,引出了这么一场大案。”巢尚之感慨道。 “科举损害了士族的利益,当然没有容易推行下去。”刘寒摇了摇头说道。 “不过按刚才那些人所说的,当朝宰相的儿子参与其中,本人还是主考官,上上下下牵扯那么多重臣,这个案子怕是没那么容易查下去。” 第51章 盛怒的萧思话 中书省内,正在和其他中书省官员处理公务的萧思话并不知道此时贡院门口的的混乱,只是看见外面有些官员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心中烦乱,直接走出了门外呵斥道。 “你们一个个的想干嘛,这里是中书省,哪里容得你们在这里喧闹,全部给我罚一个月的薪俸!”说罢,萧思话甩了一下衣袖后便头也不回的向殿中走去。 “萧宰相等等!” 御史中丞萧澄突然喊住了萧思话,并快步向他走来。 “萧中丞,你这是作甚?”萧思话回头不解问道。 萧澄没有答话,只是快步走到他的身旁,小声说道。 “萧宰相,贵公子中了解元。” 这话本是喜事,但是萧澄说的时候却是一脸凝重。 萧思话看到萧澄脸上的表情,又想起其子的学识和品行,立马明白了萧澄所说的是怎么回事,但心中依旧有些难以置信,抓着萧澄问道。 “萧中丞,你所言属实吗?” “萧宰相,那贡院门前都闹起来了,门下省的刘宰相已经带人过去处理了。”萧澄神色紧张的说道。 萧澄因为是罪臣萧斌之子,故而一直被被刘义恭冷落,而刘秀之又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平时只有萧思话对他热情一些。此时出了事他便赶紧向他告知。 萧思话确认消息无疑后却,急火攻心,却见身形一晃,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萧宰相!” “萧宰相!” 看到萧思话昏倒,萧澄和一众官员都慌了神,赶紧将他抬往了殿中,又唤了郎中过来,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让他恢复了呼吸,众人看他昏迷不醒一直待在宫中也不是个办法,于是让人将他送回家中歇息。 午饭时分,萧思话终于在家人的注视下缓缓苏醒。 “父亲,父亲,你醒了!”萧惠朗对着突然有了些许动静的萧思话惊讶道。 萧思话看着周围,大脑还是有些昏沉沉的,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一般,看着周围的家人,又看了看自己的这个年纪最小的儿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操起一根棍棒便朝萧惠朗打去。 一旁的家人见状吃了一惊,却也一时不敢阻拦,就看着年逾五旬的萧思话操着棍棒追着萧惠朗就是一通打,萧惠朗吓的弹射起步,刚想要逃出门外却不想被门槛绊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萧思话拎着他的衣袖,不顾他拼命叫喊,直接将他拖到院中。对着院中小厮厉声喝道。 “把这逆子的嘴给我堵起来,按在凳子上,管教他动弹不得。” 小厮不敢违抗,只能按照萧思话的要求将还在哀嚎的萧惠朗嘴巴堵上,捆绑在了一根长凳之上。 可怜萧惠朗嘴巴被堵住,看着一旁的大棒只得不停的发出呜呜的声音,活像是即将被宰的年猪一般。 “竟有这等逆子,给我往死里打!” 萧思话一声令下,小厮们的棍棒便如雨点般打落在萧惠朗的身上,疼的他浑身颤抖,口中的呜呜之声竟然也大了起来。 “你们这些腌臜打的是什么玩意,根本是连皮肉都伤不到。”萧思话气的骂道。 说着,萧思话一把踹开小厮,夺过了他们手中的棍棒。趴在长凳上的萧惠朗往他的身上瞟了一眼,眼睛里面写满了惊恐。 还有高手? 萧惠朗用着全身的气力拼命的摇晃身体,想要从长凳上挣脱,可终究是一场徒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长棍带着划破空气的厉响朝自己的屁股打来。 “呜” “呜” “呜” 萧惠朗被打的皮开肉绽,只能拼命咬住堵在口中的那块破布,但是用力过猛,竟然将破布咬穿,牙齿硬生生的钉在了舌头上,整个口腔一时间鲜血淋漓,而他却只能呜呜呜的喊上两声。 萧思话使尽浑身的气力抽在萧惠朗的身上,而且一边打还一边骂。 “你这逆子,不学无术也罢了,之前还敢去妓院嫖娼,如今更是直接敢在京城的考试上作弊?我萧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就凭你这学识还给我考解元?京城那么多饱学鸿儒,你爹我亲自去看都不见得能中解元,你算个什么东西,明显有人想拿你当挡箭牌,你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 “可怜你爹我一生如履薄冰,颤颤巍巍才做到这宰相之位,更不要说我兰陵萧氏数百年积累,今日竟然要被你这小畜生毁于一旦!” “我萧思话上辈子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生出你这么个逆子。” 萧思话年少时弓马娴熟,但无奈此时到底是年逾五旬,给其子一通痛打下来,自己倒先没了力气,用棍棒撑着身体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们这些腌臜还在这愣着干嘛,我一个老头子休息你们也休息?给我继续打,往死里打!”萧思话看着一旁愣着的小厮,怒气未消,命令道。 众人闻言只好重新举起棍棒,朝着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萧惠朗继续打去。 正当萧思话痛打其子萧惠朗时,他的几个兄弟立马跑去通知其母张氏,张氏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不停蹄的就朝着这边赶来。 进入院中,张氏一眼就看到了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萧惠朗,赶紧扑了过来,死死的抓住了小厮手中的棍棒。 小厮们看到张氏过来,立马识趣的放下了手中的棍棒,静静的等在原地等候吩咐。 “你若是还不愿放过惠朗,就将我们母子二人一起打死吧。”张氏一脸心疼的看了萧惠朗一眼后,死死的盯住了萧思话。 看到张氏一脸决绝的样子,萧思话也只能弃了手中棍棒,恶狠狠的看着萧惠朗一眼后说道。 “你不知这贼厮犯下多大的过错,他竟然敢在乡试上作弊,还,还直接给我做到就解元。” “我兰陵萧氏总有一天要毁在你的手里!”萧思话顿感浑身无力,有些绝望的望向天空。 “背上荆条,晚上跟我如向陛下请罪去,看看能不能挽回几分。” 第52章 朝议 深夜,式乾殿内,深秋凄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刘寒的脸上,而他则倚靠在床边,享受着独属于他的宁静。 偌大的宫殿仿佛一座监狱将他关在了其中,又像是一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似乎只有白日里和巢尚之相处的那段时间他才是自由的,如果不是巢尚之,刘寒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变化成了一个腐朽无情的封建帝王。 “陛下,中书令萧思话和其子萧惠朗求见。”李公公匆匆而入,向刘寒汇报道。 “知道了。”刘寒对于他的到来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毕竟他那么谨慎小心的性子,自己的儿子犯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要是不来觐见还见了鬼了。 “叫他们在殿外等一下吧,朕换身衣服就去。” “陛下,那萧惠朗身上还背负着荆条,要不要?”李公公补充道。 “叫他把背上的荆条撤下来吧。告诉他们,朕到时候只论国法,有司该怎么判怎么判,不会为了什么荆条给萧宰相欲加之罪,也不会为此轻饶了他儿子。”刘寒抬了抬手说道。 李公公得了口谕,便兀自出门去向二人宣读。听到口谕的二人神色各异,但都按照刘寒的要求将萧惠朗身上的荆条卸了下来,却依旧长跪不起。 半晌,刘寒换好了衣服,对着李公公示意了一下。他便匆匆出门唤跪在地上的二人进来。二人入殿之后,未等萧思话开口,刘寒便抢先说道。 “朕记得上次萧卿深夜过来见朕,还是在朕继位后的第一次朝会之后,也是因为科举之事,对吧。”刘寒在座中失笑说道。 萧思话闻言俯道在地,向刘寒答道:“陛下圣明,老臣惭愧,几度为陛下添忧。臣此番过来,就是想向陛下请求辞去宰相之职,从此归隐田园,不再过问朕事。” “萧卿这是要自己跑路享清福,将烂摊子都丢给朕啊。”刘寒失笑道。“你放心,除非这次的案子查明真的是主导了舞弊,否则朕绝不会撤掉你的宰相之位。” “陛下,臣……” “李公公,愣着干嘛,没看到萧宰相还跪在地上吗,还不快搬把椅子过来?”刘寒扭头对着李公公说道。 李公公听到后赶紧从一旁寻了一把椅子,扶着萧思话坐了上去。心里嘟囔着:这皇帝真不要脸,什么事情都怪在我身上。 萧思话看着刘寒,脸上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神色,颤颤巍巍的对道。 “臣的逆子行如此作奸犯科之事,臣教导无方,有愧陛下圣恩啊。” “又不是你指使的,你惭愧什么。”刘寒笑道,顺便瞟了一眼还跪在地上,鼻青脸肿的萧惠朗。“谁家还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呢?真要说来朕的那位太子刘子业也是,上次朕的叔父,宰相刘义恭去看望他,他倒好,给人家绊了一跤,摔的他四脚朝天,事后不也是被朕打的找不着北,仔细说来朕也得落得个管教无方的罪名,该去向先帝请罪了。” “而且说到底萧宰相到底还是比朕要强的,几个长子都有出息,还有一位江州典签萧惠明,面对贼人的刀枪毫不畏惧,最后在烈火中壮烈捐躯,扞卫了朝廷的尊严,朕至今都忘不了。”刘寒感慨道。 “陛下,臣……”萧思话已经感动的有些说不出话了。 “你回去之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你的分内之事吧,这个案子朕一定会查清楚,给天下臣民一个交待。”刘寒从座中起身,拍了拍萧思话的肩膀后说道。 “萧惠朗就先让中书舍人董元嗣带下去审问吧。具体的事情朕明日朝会上再说,天色已晚,爱卿请回吧。” 萧思话点了点头,从座中起身离开了大殿,却只觉得浑身轻松。 翌日,太极殿内,刘寒坐在龙椅上,看着殿内神色凝重的臣子们,失笑说道。 “诸位怎么都是一脸凝重的神色,那朕说点有意思的活跃活跃气氛吧。” “昨天咱们有一位建康令,在处理贡院门口的混乱时,直接上前不由分说,逮捕那些寒门出身的士子,甚至还帮着打群架。要不是刘侍中赶了过来,指不定要出现多大的流血冲突。如果哪天跟北魏打仗,朕一定让他当先锋。” 听到刘寒的话,刘义恭直接将脸埋了下去,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人是自己提拔上来的,当时还收了他不少钱。 “朕说这个事不是想要抨击士族,也不是想要拔高寒门。只是在朕看来士族出身的大臣也好,寒门出身的大臣也罢,在朕这里都是一视同仁的。就如同科举一般,凭借本事录取,不看各自出身。” “可有些人就不以为然啊,享受惯了特权,就见不惯公平了。非要明里暗里的去挑拨大臣之间的关系,弄的朝堂之上乌烟瘴气,自己好从中取利。” 说完,刘寒又将脑袋转向了刘义恭一侧。“江夏王,依律法,那个建康令该如何处置。” “应当按照滥用职权来处理,罢免官职,永不叙用。”刘义恭颤颤巍巍的答道。 “好,便如此办吧。但是从今往后,谁要是故意偏袒士族或寒门,激起朝廷矛盾,朕就直接当成谋反来处理了。”刘寒拂袖说道。 “题外话说完了,咱们来说说正事。昨日贡院门口的事情朕想必诸位爱卿都听说过了,士子们不满贡院给出的大榜,觉得有人在其中营私舞弊,朕想问问诸位爱卿是如何看的。” “陛下,臣以为可能会有少数人存在夹带,但是那些士子所说的大规模纯属子虚乌有。考题事先是封存好了的,只有萧宰相和王仆射几位重臣晓得,绝对不会透露出去。”吏部尚书何尚之率先上前,拱手说道。 “你也说了考题是由几位重臣掌握的,你就能保证他们就不会透露吗?须知道士子们昨日的矛头对准的就是解元郎萧惠朗,而他就是当朝宰相萧思话的儿子。” “陛下,臣要以此参劾中书令萧思话,请陛下严查。”中书舍人戴法兴出言道。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变色。大家其实心里都清楚这件事,但是还没有一个人敢因为这事主动参劾当朝宰相,也只有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戴法兴才有这泼天的胆子。 萧思话闻言大惊,立马便要跪下请罪。 “还没确定是否有泄露考题一事呢,没有明确的证据,哪里有直接弹劾之理。”刘寒抬了抬手说道。 “陛下,臣殿前失礼……” “无妨。”刘寒对着戴法兴摆了摆手。 “萧中丞,此事你觉得应当如何。”刘寒对着御史中丞萧澄说道。 “陛下,昨日封了贡院,臣问了问里面的考官,有些考官就言道部分士子的水平似乎过于高超,不像是年轻之人所做,臣斗胆请陛下再考一考那些中举士子,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有真才实学。”萧澄早有准备,上前对道。 “萧中丞说的有理,那就依你之见,三日后关那些士子过来,朕在考一考他们。” 第53章 考验 朝会结束后,皇帝将在三天之后亲自考验录取的士子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先前上榜的士子全部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个个垂头丧气。 皇帝亲自测试,意味着根本不可能出现夹带,否则功名全部取消不说,还可能和他的九族在阎王处团聚。想要拿到考题更是想都不用想,刘寒谁也没有告诉,除非他们有本事在托梦给刘寒。 这样一来,那些先前舞弊的士子跟炸了锅一般,有些学识的还好,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听到消息连头都要炸了,天天对着四书五经拼了命的苦读,以至于他们的父母都惊的目瞪口呆,以为儿子考上举人后终于洗心革面,想要潜心苦读。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那些先前上榜的举人们纷纷回到了贡院,站在门口等待天子的召见。 “赵兄,咱们该如何啊,你晓得我是性格浪荡之人,根本不爱读书,乡试前三天我还在青楼里翻云覆雨。这三天埋头苦读也根本无济于事。” “王兄,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都是被家里请的先生打到大的,从小一有空就溜出去玩。那时都是九品中正制授官,家里人也不怎么管我,那些书卷根本就被我抛到了脑后,如今哪里能答的出题啊。” 众人在贡院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有些人的双腿已经止不住的开始发抖,连站都站不稳。 “赵生,皇上口谕,命你进去接受考察。”一名禁卫从门内走了出来,对着刚刚还在互相吐苦水的众人说道。 “大,大人,能不能迟一些,我想晚点再考。”赵生听言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的哀求道。 “废什么话,想吃刀子了是不是,连皇上的口谕都敢违抗?”禁卫根本不理会他的哀求,直接将他提溜了进去。 “小,小人参见皇上。”赵生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向刘寒行礼道。 “都是有功名的人啦。何必如此谦卑,起来吧。” 赵生抬头一看,却看见刘寒一脸的微笑,但是这个笑容并没有让他有半分放松,只觉得这笑容看的吓人,仿佛要将他吃掉一般。 “朕听说你是明经科出身?”刘寒拿着记录人员信息的账册,对着他失笑问道。 “陛下明鉴。” “好,那朕就考考你儒学经典。”刘寒满脸笑意的说道。“有朋自远方来的下句是什么?” 刘寒心里暗自发笑,觉得自己颇有点像提问学生的老师一般。 赵生听到这句话瞬间慌乱了起来,自己根本连论语都没怎么读过,只记得好像有这么句话,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后却依旧没了结果。 看到刘寒渐渐有些不耐,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鞭数十,驱之别院。” “啊?” 刘寒差点笑的都要喷出来了,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才勉强护住帝王的威严。 一旁旁听的萧思话,王僧达等人都是一脸尴尬,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帮下面的人收钱也收的太狠了吧,这种货色的士族也敢收进来?王僧达在心里暗骂道,他当初组织舞弊时还特别叮嘱了手下人要求选学识高一点的人卖,这样万一出了事也不容易露馅,但真没想到他们为了钱根本不管不顾。 “罢了,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朕出一个上联,你来对下联。”刘寒缓了半天才定了心神,重新对赵方说道。 此时的赵方因为刚才的事情已经吓得面色苍白,但听到刘寒再给了一次机会也只能赶忙应声。 “两个黄鹂鸣翠柳。”刘寒悠悠的说道。 刘寒故意找了一个后世唐代的诗词,虽然在他那个年代久负盛名但是好对还是很好对的,这是进来考验的第一个举人,他也不想让后面旁听的两位考官太过难堪。 “一只烤鸭出炉膛。”赵方从容答道。 “啊?”刘寒这下子彻底绷不住了,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笑了出来。 萧思话听的只感觉又像那日一般急火攻心,差点直接昏了过去。而王僧达则是想直接提把刀回家把那些管舞弊的小厮全部给砍了来泄愤。 “把他,把他给朕拖下去,往死里打。”刘寒指着两个禁卫说道。 此时的刘寒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愤怒,毕竟他早就知道这些人舞弊的内幕了,他只是想让这几个世家大族出身的考官出出汗,顺便给自己来点乐子。 “唤下一个进来。”刘寒抬了抬手示意下一个士子进来。 不过接下来的场面就让刘寒有一些失望了,他们虽然称不上多么有学识,但是基本的问题都能答得出来,尽管也让后面的几名考官频频蹙眉,可是远远不如第一个士子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大。 就当刘寒即将失望之时,一名士子的到来让他瞬间眼前一亮。 “你叫王沐,是考的策论科是吧。”刘寒抬了抬头问道。 “是”王沐一脸坚定的答道。 王僧达眼前一亮,心中暗喜道:难道真的要来一个靠谱的了? “朕问你,北魏屡次犯我大宋疆界,攻占领土,杀戮百姓,你以为朝廷应该如何应对。”刘寒问道。 “学生以为北魏乃是蛮族,不懂事理才屡次三番犯我疆界,我大宋应当派遣文人帮助其教化官员百姓。”王沐拱手说道。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蹙眉,王僧达也只觉得两眼一黑。 派遣文人去教化北魏官员百姓?你信不信我派你过去。刘寒心里怒骂道,但是刘寒依旧保持了面上的镇定,从容说道。 “你继续说下去。” “学生以为如今北魏强大,我大宋应当效法汉时高祖,文帝时的政策,主动向其和亲,并每年向他们进贡钱粮,他们的百姓吃饱穿暖自然就不会起了向南方征讨的念头。”王沐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刘寒只觉得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这家伙是想要把我大宋真的变成历史上的那个北宋是吧。 可刘寒还未开口,就听见他继续说道。 “甚至我们可以将淮河以北的土地全部让出去,以换取和平来发展我大宋。” 第54章 盛怒 “你说什么?”刘寒彻底被眼前之人给气无语了,和亲赔款就算了,还要割地?这家伙不是把自己当成了宋高宗赵构,这是直接把自己当成了慈禧啊! “陛下!”王方这才发现刘寒的面色已经有些不对,赶紧扑倒在地上说道:“学生只是为我大宋着想,如果话有不适之处还请陛下海涵。” “为我大宋着想?朕看来你是想要将整个大宋卖给北魏吧!” “萧思话,王僧达!这就是你们两个给朕选出来的贤才,举人?”刘寒顿时勃然大怒,对着身后二人说道。“这样的人招进来,你们是存心想要我大宋亡国灭种不是?” 萧思话,王僧达二人此时脸上已经血色全无,赶紧扑通跪倒在地。 “臣等死罪!” 刘寒看都不看二人一眼,扭头看向了吏部尚书何尚之的身上。 “你不是说考题不会泄露吗,你看他们这些人像是只通过夹带就考中举人的吗,这么看来作弊的也不在少数吧。” “臣失察,请陛下治罪。”何尚之赶忙对道。 “御史中丞萧澄。”刘寒拂袖说道。 “臣在。” “这个案子朕就交给你来处置了,不要在意官职大小,非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刘寒斩钉截铁的说道。 萧澄只觉得一座天大的山峰压在了他的身上,毕竟这个案子涉及到那么多朝廷重臣,还有一些世家大族与寒门之间的矛盾,他哪一个都不想得罪,他也哪一个都不敢得罪,这简直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不过刘寒此时正在气头上,他此时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应声。 说完一大通后,刘寒终于重新冷静了下来,沉声说道。 “传朕的旨意,让城里的士子们暂时不要离开京城,待到朝廷将这个案子处理完毕,会重新召开科举。他们这些日子额外靡费的钱粮全部交给朝廷来解决,这件事就让江夏王处理吧。” 刘寒此时也没了继续考察这些举人的兴致,并且说到底已经坐实了存在大规模舞弊的情况,故而也没了继续考察下去的必要,布下旨意后就回宫去了。 却说当日下午,刘寒宣布乡试存在舞弊,待朝廷查案后重新举办乡试的消息传出来后,城中的士子个个奔走相告,欢呼雀跃。 而最兴奋的还是要属巢尚之了,毕竟他自觉先前乡试没发挥好,并且之前的榜上也确确实实名落孙山,如今有机会再来一次,他岂能不高兴。 可是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想要同刘寒分享,却在客栈中到处找不见他的人影,心中突然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丝失落。 巢尚之谢绝了几个同行的书友一起在客栈饮酒的邀请,独自一人寻了条小船,在京城北面的玄武湖泛舟而行。 坐在舟中的巢尚之望着四周的青山绿水,只觉得心情无比舒畅,他终于明白了刘寒那句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的含义。 正当他躺在舟中安静享受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巢兄好兴致,竟然跑到这里欣赏湖景了。” “刘,刘公子?”巢尚之转身回眸,却看见刘寒和高禽二人架着小船正往自己这边开过来。 “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回到客栈后见你不在,故而一时兴起想来这边泛舟赏景,竟没想到能碰上公子你。”刘寒在舟中失笑道。 尽管刘寒嘴上是这么说,不过其实来此地的目的和巢尚之是一样的,上午被那几个士子气了个半死,想寻个地方散散心。 “刘公子真是神出鬼没,我倒还想问你呢。你老实与我讲,上午你去哪里潇洒了?”巢尚之没好气的说道。 “那天子不是在贡院测试那些考中的举子们吗,我一时兴起也想去凑个热闹,看看这些人的丑态。”刘寒笑道。 巢尚之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这话还是说的通的,于是回答道。 “刘公子真是爱凑热闹,况且你又进不去贡院里,哪里能看的到什么丑态。”巢尚之奇怪道。 “那可不一定。”刘寒拿起了刚刚煮好的茶水,仔细的品了一口后说道。“你须不知道,那些士子在贡院在紧张的跳脚的模样,活像那山中的猴子一般。” 巢尚之闻言也被刘寒的话给逗笑了,却又瞥了一眼茶水,高声唤道。 “这倒确实有趣,皇上那么快就下了旨意确定了那些人存在大规模舞弊,这些人测验的水平可想而知。” “你那船上的是什么好茶,也拿了与我品品。” 刘寒闻言大笑,让船家将船划到了巢尚之的船边,和高禽二人跳了上去,并给巢尚之斟了满满一杯茶后说道。 “那是自然,你巢兄也得了机会可以再次一展风采。”刘寒拍了拍巢尚之的肩膀说道。 “确实,不然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兴致跑到此处来游山玩水。”巢尚之想了想,却又继续补充道。 “更重要的是皇上这次下令严查,为那些寒门士子主持了公道,日后地方州郡受了震慑,舞弊的现象也会收敛许多。” “是啊,倘若不杜绝舞弊,这科举到底是一纸空谈。”刘寒感慨道。 “而且听说这次科举皇上要亲自阅卷,到时候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可以将抱负展示给皇上,说不得就能影响朝局呢。”巢尚之喝着茶水,面上满是憧憬的说道。 刘寒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厮一定想不到眼前之人就是天子,暗自坏笑了一下。 “我看巢兄最大的收获还是想开了,不那么在意功名,而是顺其自然,能寄情于山水之间。” 巢尚之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天空中慢慢升起的明月出神。 刘寒说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得一轮皎洁明月挂在空中,给凄冷的湖面罩上了一层白纱。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之所共适。”刘寒举着茶杯向巢尚之说道。 “刘公子大才!”巢尚之感叹道,却没有过多言语,回敬了一杯茶水后就地躺在了船上,枕着星光睡了过去。 第55章 收网 翌日清晨,式乾殿外,查了半天案子的御史中丞萧澄匆匆入宫,向太监通报道。 “李公公,麻烦通报一下,御史中丞萧澄有事想要求见陛下。” “萧中丞,皇上早就知道你回来找他,故而早早的就吩咐过奴婢,叫您先在殿内休息一会,陛下在和母后请安,晚些时候就会到。”李公公看着萧澄眼睛上重重的黑眼圈笑着说道。 萧澄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过多的反应,被李公公领进了殿内,坐在了提前给他预备好的椅子上。 不多时,刘寒就从殿外走了进来,一眼看见正襟危坐在殿内的萧澄失笑道。 “萧卿这么早过来见朕,是为了那个案子的事情吧。” “陛下明鉴,臣审问了那些舞弊的学生,又问了先前进宫认罪的萧惠朗,找到了之前贩卖考题的客栈。”萧澄拱手说道。 “说下去。”刘寒接过了太监送来的小米粥,又抬了抬手,示意太监去给萧澄也拿一碗来。 ““臣等清查了客栈,大多痕迹已经被销毁,但是根据残余的证据和学生的供词,基本可以确定主持舞弊者有礼部侍郎江悦以及考官卢廷等一十七人,此外还有近百余名京城大儒为考生作弊提供考题,但由于证据不足,尚不知具体参与舞弊的考生数量有多少。”萧澄向刘寒汇报道,但是心里已经有点心虚了。 “就这些,没了?”刘寒喝着粥,瞥了一眼萧澄后说道。 看着刘寒的眼神,萧澄的头上密密麻麻的冒出了汗珠,身体也开始止不住的颤抖的起来。 刘寒将手中碗筷放下,失笑道。 “这么说来,一个礼部侍郎,十几个考官,再加上近百个饱学鸿儒,就将这场乡试搞得天翻地覆,甚至差点出现了流血事件?” “还有那些人,平白生了这么大的胆子,鼓动这么多人舞弊,没有一个人发现,或者没有一个人搞举报,他们在怕什么呢?怕那个礼部侍郎吗?还是说他们觉得那个礼部侍郎的威慑力要比朕这个天子还要大!” 萧澄此时再也支撑不住,啪的一声跪倒在地。 “微臣,微臣无能……” “你不是无能,你是胆小,不敢说出幕后之人的名字。我想就算证据不足,你这个御史中丞应该也想得到那是谁吧。”刘寒冷笑道。 “陛下。”萧澄见到了这个地步,再是隐瞒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臣参劾尚书右仆射王僧达,私自泄露考题,徇私舞弊,以至于乡试大乱,伤及国本。” “别在这里弹劾,你是御史中丞,应该去朝堂上弹劾。”刘寒笑着将他扶了起来。 “陛下,臣……”萧澄面露难色的看着刘寒。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是觉得证据不足,直接弹劾这样一位地位接近宰相,又是琅琊王氏出身的大员会遭到报复。”刘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陛下明鉴,臣无能,他做事的做的太干净了,臣证据不足,不敢随意参劾。”萧澄见刘寒给他露了底,于是也说了实话。 “你没有证据,但是朕这里有。”刘寒失笑道。 “什么?”萧澄一脸诧异的看着刘寒,他想不通自己这位御史中丞都查不出来的东西,刘寒是怎么拿到证据的? “明日大朝,你只管参劾那王僧达,后面的事情朕来替你解决。”刘寒笑着说道。 萧澄点了点头,刘寒竟然亲自做出了承诺,那必定是十拿九稳,他心里的石头也算是放了下来。 “陛下圣明烛照,臣佩服的五体投地。既如此,臣就先行退下了。” 刘寒点了点头,目送着萧澄离开了式乾殿。 “终于要收网了。”刘寒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对紧随着萧澄离开的步伐,进入式乾殿的董元嗣说道。 “陛下有何吩咐?”董元嗣恭敬说道。 “那杨勋和账册都还安全吧。”刘寒扭头说道。 “安全,臣昨夜将他从家中接了出来,他带着臣在外面寻到了那本账册。”董元嗣坚定答道。 “他那位侄子呢,也安好吗?”刘寒有些不放心,继续追问道。 “臣已经将他安置在了太学,并命人暗中看护他的安全,应该不会出意外。” “好,还是要看的紧一点,确保万无一失。”刘寒点了点头说道。 “陛下您是不是有些太过照顾他了,如今人家已经安全了,就算他侄子有事他也不晓得不是?”董元嗣看着刘寒,有些不解的说道。 “人家冒了那么大风险,不能让他受委屈,若是什么都把利字放在第一位,做不成大事的。”刘寒摇了摇头失笑道。 “明日一早朝会的时候你将账册和人证准备好,随时等待朕召你上来。” 董元嗣点了点头,退出了殿外。 “怎么样,证据都销毁干净了吗?” 王僧达对着自己的几个家仆说道。 “早就都销毁的差不多了,故意留了一些证据让他们抓住那些无关紧要的小喽啰,比如那些寻常考官和帮忙作弊的儒生之流。” “就算有些证据能够指向大人,但是那些鼠辈没有充足的证据在手,哪里有胆子弹劾大人您呢?”家仆一脸谄媚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那刘骏到底是年幼无知,竟然想要同我斗,白日做梦。”王僧达嗤笑道。“你们这些人给老爷我记着,这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贪婪。这次你们贪图钱财连看都不看就招进来舞弊,险些酿下大错!老爷我打你们是想让你们长长记性。” 家仆摸了摸自己还有些生疼的脸,谄媚的回答道:“大人说的是,都是小人不懂事。” “你放心,好好干,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你们要以之前的那个管家杨勋为戒,不要干对不起我的事。”王僧达一脸得意的说道。 “对了,那个杨勋哪去了,提溜就来给我看看。” 家仆一听到杨勋的名字,顿时脸色大变。 “今个一早上起来,众人都没发现他的身影。”家仆颤颤巍巍的说道。 第56章 对质 “你,你说什么?”王僧达一脚踹翻了眼前的家仆,勃然大怒道。 “一个大活人都能搞丢,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家仆吓得赶紧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您上次贬了他之后不是让他去掏粪去了吗,小的们也觉得他无关紧要,就没怎么关注他,也是今早需要清理粪便时才想起了他,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你,你……”王僧达气的有些语无伦次了。“你知不知道他手里掌握着我多少秘密,你竟然让他跑了?” 家仆只觉得内心一阵委屈,毕竟当时他把人家打了一顿,发配人家去掏粪时可是一两年都不闻不问,府中的人也只把他当成了空气而已,哪里会有什么过多的关注。 “拖出去,乱棍打死!”王僧达大怒说道。 “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啊!”家仆一阵无力的哭喊,最终还是被拖了出去。 “这腌臜坏我好事啊!”王僧达一拳锤在了桌案上,茶杯的盖子都被震飞了出去,掉在地上碎成了一片。 “夫君,那杨勋当管家也是一两年前的事情了,就算知道你的事也早就没了记录,也没了证据。科举这段时间他一个掏粪的哪里就晓得什么证据,估计就是不堪压迫跑了出去罢了。”王僧达的妻子刘氏在一旁安慰道。 “说的在理。”王僧达叹了口气,将那个只剩下杯身的茶杯端起一饮而尽。“谅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群臣就早早的聚集在太极殿外,互相小声的议论着。他们都知道,朝廷关于那场乡试舞弊案的调查很快就要出了结果,而大概率就是在这场朝会上发布。 而平日肆无忌惮,话又多的王僧达竟然出乎意外的噤了声,尽管他的家仆和妻子都告诉过他不会有人胆敢弹劾他,就算有也没有充足的证据。但是他心中还是隐隐的有些不安,以至于昨夜多次被惊醒,背上还被吓出来一身的冷汗。 王僧达强行让自己的精神稳定下来,不停的心理暗示自己今天不会出事。 随着朝阳渐渐探出头来,众臣缓步走入太极殿中,王僧达只觉得每一步都有千钧之重,登上台阶有如攀登高峰一般。 进入太极殿,众臣朝拜,王僧达此时的心情才略略稳定了下来。 “诸位爱卿平身。”刘寒清了清嗓子道。 “萧中丞,乡试舞弊一案清查的如何了?”刘寒指着御史中丞萧澄问道。 “启禀陛下,参与本次舞弊案的学子众多,还需等待进一步确认才能最终确定。” 言至此处,萧澄故意顿了顿,瞥了一眼刘寒,看见胸有成竹的眼神后才继续说道。 “至于参与科举舞弊案的臣子,臣已经清楚了,自尚书右仆射王僧达,礼部侍郎江悦等朝廷官员八人;考官自卢廷以下一十七人;还有近百余参与撰写夹带文章的京城大儒。” “此案由尚书右仆射王僧达主持,散布考题后交由家仆贩卖,为掩人耳目躲藏在京城一处客栈内,并不许购买考题的学生离开直至乡试结束。其等具皆罪无可恕,请皇上重判!” 萧澄的话宛如一颗核弹在这些朝廷官员之间炸裂开来,众臣都不敢相信这场科举大案是有堂堂琅琊王氏出身,还官居尚书右仆射的王僧达所做,除了几位已经猜到一二的宰相及尚书外,其余大臣都是一脸诧异神色。 王僧达听到萧澄的话已经吓得有些魂不附体,但到底是多年的重臣,还是有些定力的,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起身为自己辩驳道。 “陛下,此纯属子虚乌有,臣岂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王僧达恶狠狠的瞥了一眼御史中丞萧澄,又继续补充道:“这个恶贼乃是叛将萧斌之子,此番定是想要挑拨君臣关系,诬陷本官,请陛下明查。” 萧澄听到王僧达如此的评价自己和父亲,顿时怒火中烧,死死的盯住王僧达。此时如果不是在朝堂之上,他恨不得直接冲过跟王僧达拼命。 “王僧达!”刘寒拍案而起。 “照你这么说,萧澄是恶贼,那朝堂上那么多做过刘邵旧臣的官员朕是不是全要给罢免?” “陛下,臣……”王僧达顿时被刘寒怼的无话可说。 “你说你是冤枉的,好,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这个人。”刘寒重新回到龙椅上,指了指一旁的太监。 “宣杨勋上来。” 听到这个名字,王僧达如遭雷击一般,差点一下子跌在地上。 一旁的太监得了口谕,立马出去宣召。不多时这对曾经的主仆就在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相见。 “草民杨勋,参见陛下。” 杨勋扑倒在地,向刘寒行了一礼,顺便白了王僧达一眼。 “把你们那本账册拿出来,给大家念一念吧。”刘寒失笑道。 王僧达面上此时已经血色全无,他想不到两年对这位家仆的虐待,今天会变本加厉的回到自己的身上。 杨勋面色不变,从容的将账册上的内容在太极殿上念出。里面的内容听的众臣心惊肉跳,而且不仅有事件的详细经过,还有涉及人员的具体名单和时间,涉案的金额,上面记载的详详细细。 “什么?我父亲多年积累下来的俸禄竟然是你这贼厮偷的?可怜我父亲多年节俭,才积累下不到百万钱的俸禄。”王玄谟的侄子王赐听到他父亲的俸禄竟然是被王玄谟偷走的时候,怒火中烧,不顾身份直接对着他痛骂道。 “我父亲可是你的亲哥哥呀,你连他都不放过,禽牲!” “陛下,这些,这些都是子虚乌有,臣根本不认识此人啊,都是他在陷害臣。”王玄谟听着这些话彻底都慌了神,杨勋记载的太过详细,甚至要比他自己记录的更加清楚。 “哼,现在说不认识我了?要不要我把你私藏男宠,龙阳之好的事情在朝堂之上说出来?”杨勋冷笑道。 第57章 处置 “龙,龙阳之好?”众臣听到这几个字顿时一片哗然。 “没想到王僧达竟然还好这一口?”众臣小声的议论着。 “杨勋,你这狗奴才血口喷人!我昔日待你不薄,你竟然如此对我!”王僧达见自己彻底社死,歇斯底里的说道。 “你承认这是你家的家仆啦?”刘寒在龙椅上冷笑道。 王僧达这才发现自己太过愤怒,至于说漏了嘴。整个人立马如一滩烂泥一般垮了下去,紧紧的贴在金殿的地板上。 “臣,臣可是一分钱都没敢花啊。臣就只是喜欢钱财堆积起来的模样,以至于每天不管多忙都得过去看,看着那金光闪闪的模样心里就格外踏实。” 刘寒被他这副模样和话语弄的哭笑不得,冷笑着说道。 “那你偷窃你兄长钱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兄长到处借钱过活的可怜模样。抄了寺庙的家有没有想过事后会被上天报复。贩卖考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被你录取的那些举人到了地方上会如何虐待百姓?” “朕记得你平时的时候不是很狂妄吗,记得朕刚继位那会你还敢直接在朝堂上顶撞朕,下了朝连见到太后的侄子都敢骂他是马夫。可如今你的骨气哪里去了?” 王僧达此时早就没了半分之前的狂妄自大,趴在地上像一具尸体。 刘寒摇了摇头,失了兴致,对着太监说道。 “把他拖下去吧,念他当年起兵有功,又是琅琊王氏出身的高门。且抄没家产,流放交州,永不许回京。” 朝上的大臣见到刘寒最终还是饶了他一命,纷纷都松了一口气。毕竟如果真杀了他,朝廷和地方士族的关系恐怕会闹得很僵。 “中书令萧思话。” 刘寒看向了一旁低头不语的萧思话说道。 萧思话对此早有预料,赶紧上前对道。 “臣在。” “萧中丞虽然已经查清楚此事与你无关,但毕竟你是主考,有失察之责,朕贬你为中书侍郎,仍统领中书省,你可有意见?”刘寒正色道。 “臣罪该万死,自然没有意见。”萧思话颤抖着对道,语气里却充满了感激。 不只是他,殿中的其他重臣也对这样的处置也十分认同。既做出了处置,又没有在实质上削减萧思话这位士族领袖的权力,算是皆大欢喜了。 而一旁的刘义恭更是如此,他虽然和萧思话不合,但却是最不想看到他倒台的也是他,他清楚的明白刘寒是想要他和萧思话互相牵制。倘若萧思话倒了,那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更不要说此事虽然表面上与他无关,但是之前因为建康令的事情还是被刘寒敲打了一阵。 “其余参与的七位官员全部抄家流放,那些帮忙的京城大儒还有后面坐实作弊的考生全部革除功名,永不叙用,然后全部拉到前线给朕服徭役去。” 说实话,刘寒是真心想把这几个人全部给砍了的,但是之前到底是为了政治影响没杀王僧达,这样一来也就不好直接给他们判死刑了。因而他只能将心中的不满发在那些倒霉的作弊士子身上。 流放是应该的,但是送他们去前线服徭役就完全是刘寒自己的恶趣味了,他私下里对这些世家大族恨之入骨,可是一直没机会发泄。如今借着这次科举案正好让这些人去前线服徭役给他解解气。 “萧澄,这个案子处理完之后将经过和处理结果交到中书省,然后发往各个州郡,给那些刺史们敲一敲警钟。” “遵旨。”萧澄赶紧上前应声,此时他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处置那些世家大族估计也不会太过记恨他。 “陛下,那之后重新举办的乡试应该让谁为主考?”侍中刘秀之上前问道。 “朕亲自来主持吧,副主考就让尚书令刘义恭来担任。”刘寒淡淡的说道。 刘寒扶了扶额头,主要是他自己也想不到更好的人选了,刘义恭虽然贪了点,但是刚出了那种事情他估计也不敢造次。但以后到底还是得让萧思话这样的人来。 “诸位,这件案子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过多议论了。”刘寒清了清嗓子,制止了大臣小声的议论。 “科举是朝廷获得人才的途径,事关国本。从今往后,但凡参与舞弊的官员无论大小,全部处斩。参与舞弊的士子全部抄家流放,永不叙用。” “众臣若无其他事情要奏,就且先退下吧。” “臣有本要奏。” 刘寒顺着声音望去,却是兵部尚书鲍照。 “爱卿有何事要陈奏?”刘寒眉头紧锁,倒不是觉得这鲍照耽误了自己下班,只是这位兵部尚书很少在朝堂上说话,这么突然上奏,恐怕事情不小。 “镇北将军颜师伯前日遣人来京城向兵部报告,说是北魏这些日子突然增加了向我荆州一线的进攻频率,不断的放出游骑掠夺周边村庄,刺探军情,可能是有大动作,向陛下请示。”鲍照拱手言道。 刘寒听完鲍照的汇报后顿时眉头紧锁,重新坐回了龙椅上。 该死,都快忘记北边还有北魏这茬了。正当刘寒思索之时,突然看见了一旁欲言又止的柳元景,于是赶紧询问道。 “车骑将军对此事如何看?” “好教陛下晓得,臣以为北魏此举乃是声东击西。荆州一线我朝经营已久,防线稳固,想要快速取得进展绝非易事,更何况北魏还有攻打楼兰的习惯,不可能会冒着风险在此地同我军打持久战。”柳元景赶忙拱手上前对道。 “那依着你看,北魏真正的目标是哪里?”刘寒两眼一亮,赶紧追问道。 “青州。”柳元景斩钉截铁的说道。“北魏对青州的企图由来已久,一旦北魏攻克此地,便可以直接威胁徐、兖二州,甚至剑指国都建康。而且此地我军防御薄弱,陛下不可不防。” “那依你之见,我军该当如何。”刘寒继续追问道。 “沿着清水,济水一线修筑堡垒,提前做好准备。同时让垣护之和咱们京城的兵马随时做好准备,一旦前线有事立马驰援。” 第58章 战火再启 “嗯,便如此施为吧,此外再加颜师伯持节之衔。告诉啦,如果有突发情况他可以临机决断,事后再向朝廷奏报即可。”刘寒指示道。 经过之前平定刘义宣的战事,刘寒对于颜师伯的忠诚度和能力都拥有很高的信任,面对可能发生的战事,虽然刘寒不懂军事,但他也晓得不能远程微操的道理,朝廷这边只做出指示,而权力全部放到前线将领的身上,让他自己临机应变。 下朝后,刘寒专门来到了京城的大狱,狱卒见到他亲自前来,赶紧上前恭敬说道。 “陛下想要提见谁?何必要御驾亲自过来。这牢房里阴暗潮湿,坏了龙体可不好。” “杨勋现在在哪里,你领着朕去见他。”刘寒摆了摆手,说道。 狱卒见到刘寒如此坚定,也不好阻拦,于是带着钥匙,带他来到一处偏僻的牢房,见到了那位在朝堂上揭开王僧达底细的杨勋。 此处牢房相比于其他房间显得更为简陋,甚至有些老鼠在那些杂乱的茅草之间窜来窜去,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散发出来。 “朕叫你们把涉案人员全部都下了大狱,为什么他的牢房就如此寒酸,那些士族子弟的牢房却舒适很多?”刘寒被这气味冲的连打了两个喷嚏,朝着狱卒骂道。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狱卒吓得赶紧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不敢告诉刘寒那些士家大族的人过来送了钱,让他好生款待那些作弊的考生。否则刘寒非把他皮给扒下来不可。 刘寒没有时间理会这位狱卒,慢慢的走到了杨勋的跟前。此时的他正在打盹,但是多年盗贼的习性让他敏锐的感觉附近有人,条件反射式的弹了起来,惊的一旁的侍卫纷纷上前。 “皇上您最终还是要杀了我么,无妨,我报了仇,也算是此生无憾了。”杨勋反应过来眼前之人乃是刘寒,重新倚靠着墙角坐了下来。 “朕前几日与你推心置腹,你眼里就是这么看朕的么?”刘寒摇了摇头失笑道。 “我一个盗贼而已,又是戴罪之身,哪里有天子亲自过来关心的道理,你们这些大人我还不晓得,怕是觉得我身上还会有些有用的情报没问出来吧。”杨勋摇头道。“但我实话与你,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大胆,你怎么同陛下说话的?”董元嗣大怒道。 “无妨”刘寒摆了摆手,示意周围人退下,直到牢房内只剩下刘寒杨勋二人。 “朕知道你信不过朕,可是朕还是要说,大丈夫处世当光明磊落,做事不能只问有没有价值,更要问应不应该。你虽然有罪过,但是到底是为朝廷铲除了奸佞,朕要是杀了你,会让天下之人寒心。”刘寒贴着杨勋说道。 “但朕要是公开赏赐你那些朝廷的御史非要把朕给喷死不可。所以朕想了个法子,之前在雍州做刺史的时候有几亩薄田,朕将你流放到那边,那些田就算是朕私人给你的补偿了。” “小人都这样了,陛下何必?”杨勋不解的问道。 “但求无愧于心。”刘寒摇头道。“还有你的那个侄子,在太学听说学的不错,以后估计是个大官,等他再大一点朕就把你的事情告诉他,也算是了却你的一桩心愿了。” “陛下!”杨勋喊道。 “还是别了,小人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事情背上包袱。” “陛下高义,请受小人一拜。” “去雍州之后,好生寻个地方过日子吧。” 刘寒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自顾自的离开了监狱。 一月之后,青州西部,刘宋与北魏在此地的边境被一条唤作清水的黄河支流分开,刘宋居于东岸,北魏则居于西岸。 “起来,莫要想偷懒!” 一记鞭子随着一声划破空气的厉响打在了一个苦力的身上。 “你竟敢?”那名苦力抬起了头颅,身上白净的皮肤象征着他曾经拥有过的优越生活。“我可是当朝宰相之子,兰陵萧氏出身的公子,你竟敢……” 话还未说完,又一记鞭子狠狠的抽了下来,而这次没有打在背上,而是直接抽在了他的脸上,疼的他满地打滚。 “我呸,你是琅琊王氏的公子都没有用!俺告诉你,到了这里都一样,不给俺好好干活就要挨打。”说着,还将一口唾沫喷在了他的脸上。 “好好好,别打脸,别打脸。”苦力苦苦哀求道,使尽浑身的气力站了起来,前去搬运石头料去了。 “呸,这世家的公子就是矫情,干这么点事都受不了。”监工一脸嫌弃的说道。 不远处的土坡上,颜师伯和殷孝祖二人正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打得好,这帮世家子弟我看就是欠揍,平时没少虐待过平民百姓,如今也让他们尝尝滋味。”殷孝祖看着远方被派来做徭役的世家子弟,一脸得意的说道。 “你啊。”颜师伯失笑着摇了摇头。“听说那人还是当朝宰相萧思话的儿子,如今一朝失势,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我看就是活该,这帮世家大族的子弟平时不学好,乡试时候来作弊,要是给他们做了官老百姓全要倒霉。”殷孝祖没好气的说道。 “还是别太狠了,怕他们的家人以后报复。”颜师伯摇头道。 “诶,颜将军。你瞧,对岸有北魏的骑兵在侦查。”殷孝祖突然指着对岸说道。 颜师伯顺着声音望去,果然看见对岸隐隐约约有几名骑兵在向这边侦查。 “不用管他们,他们发现咱们修筑工事也是早晚的事情,咱们拦不住的。”颜师伯摇头道。 “况且他们就算发现了也没用,咱们是防守方,北魏大部兵马都在北方防御柔然,整条边境那么长,到处都要驻军。驻扎在这里的军队不会很多,短时间只要能守住,撑到皇上的援军过来就行。 “是这个道理,而且皇上不也是给了你临机专断之权,咱们只需要坚守好这里就可以了,说不得还能埋伏他们一手。”殷孝祖点了点头。 清水对岸,几名骑兵紧紧的盯着远方正在修筑堡垒的宋军,神色有些凝重。 “什长,咱们要不要回去禀报封将军,”一名骑兵对着什长问道。 “是了,我们也探查的差不多了,看来刘宋这边已经猜到咱们要对青州方向动手了,得赶紧回去汇报。” 第59章 谋划 晚饭时分,通报军情的哨骑终于赶到了邺城,镇西将军封敕文的驻地。 “启禀将军,小人上午在清水南岸侦查,发现宋国军队正在沿着清水一线布置防御工事,修筑堡垒。”什长一脸恭敬的汇报道。 封敕文皱了皱眉头,点头说道。“情况我都清楚了,你们辛苦了,都退下休息吧。” 待到什长退下后,一旁的张怀之上前说道:“封将军,看来宋人应该是晓得了咱们的意图,知道咱们是要声东击西。” “情理之中,人家也不是傻子,知道青州这边防御薄弱,在这边修筑工事。”封敕文喟然叹道。 “那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修筑防御工事?”张怀之有些心有不甘的说道。 “当然不能,咱们军力到底还是在宋人之上只要速战速决,不要将时间拖长了就行。”封敕文平静的回答道。 “取我纸笔来,老夫修书一封给皇上。”封敕文对着一旁的侍卫说道。 “有些冒险吧,毕竟时间一拉长后勤恐怕就会有些问题。朝廷还要准备明年开春北伐柔然呢。皇上会同意吗?”张怀之有些疑惑的问道。 “会同意,皇上如今登基不久,急需要通过一场大胜来树立威望,并以此来压制国内的反对势力。”封敕文坚定的说道。 “按照六百里加急来发,拖到宋军防御工事修筑完毕就麻烦了,此战咱们得速战速决。” “铛” 平城,北魏皇宫内,年仅十六岁的北魏皇帝拓拔濬怒火中烧,将酒杯丢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震的皇宫地面都有些微微颤动。 “朕多次下旨让他们减轻百姓负担,缓解汉人与北魏贵族的矛盾,他们是怎么给朕做的,朕继位才几年啊?三次大规模农民起义,而且不止汉人参加,什么匈奴人,羌人也参与进来了。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是非要我大魏亡国不可?” 拓拔濬身体本来就不好,此番怒火攻心,当场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惊的一旁的太监赶紧将他扶到了寝宫休息。 正当拓拔濬在寝宫服药休息时,封敕文派出的信使也赶到了皇宫。 “张公公,邺城六百里加急。”信使匆匆而入,却被太监挡在了门外。 “等会再说吧,皇上现在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张公公制止道。 躺在床上的拓拔濬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将身子直起来,对着殿外大声喊道。 “朕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什么事情,呈上来给朕看看。” 殿外二人对视一眼后,张公公立马将信使手中的信件拿了进去,站在拓拔濬的旁边恭敬说道。 “陛下,邺城方向六百里加急。” 听到邺城二字拓拔濬立马警觉起来,邺城送来的加急那一定是青州出了问题,于是放下汤药,立马接过了送来的信件看了起来。 “陛下,出什么事了?”拓拔濬的亲信乙浑问道。 “之前朕不是让他们在荆州方向做出些动作,好迷惑宋国那边以便掩盖咱们的青州的意图吗。如今镇西将军封敕文来报说宋国那边在清水西岸修筑堡垒,看来是识破了咱们的计策。”拓拔濬叹了口气说道。 “那封将军写信是想要请陛下放弃这次的行动吗?”乙浑接着问道。 “恰恰相反,封敕文是来向朕请战的。”拓拔濬重新拿起床边的汤药,不顾苦涩直接一口闷了下去。“他说想要趁着刘宋这边还没有完全修筑好工事,一鼓作气拿下青州。” “太冒险了。”乙浑摇头道。 “朝廷已经计划好了明年开春要攻打柔然,那些北方六镇的军将们各个摩拳擦掌。” “要是朝廷大军抽调过去打宋国,就得把他们留在那边防备柔然,拿不到足够的军功他们就没法升迁,依着他们的性子非要造反不可。” 拓拔濬听了之后也叹了口气,没办法,这北方六镇乃是北魏北方国防的生命线,每年朝廷都要花费无数的财力人力去维持,如今已经是尾大不掉。最要命的是北魏的大半精锐全部聚集在那里,倘若不保证他们的利益,他们一旦造反顷刻间就是灭国之危。 而他们想要的利益就是军功,军功就是官职,钱财,和往后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财富。故而征讨北魏,不仅是有着拱卫帝国北方边境的必要,更是有些为这些六镇军官提供上升渠道,满足他们利益的必要。 总而言之,对于拓拔濬而言,和柔然的这一仗是非打不可的,但是他却也不愿意放弃这次能够夺取的青州的机会。 “冒险也要打。”此时的拓拔濬已经从刚才的虚弱中缓了过来,从床上直起身子,对着乙浑正色道。 “朕刚刚继位不久,国内不少势力还虎视眈眈,地方上也有些贵族没把朕放在眼里,终日阳奉阴违,才冒出这几次的大规模叛乱来。” “朕听说南边的那位皇帝也是经过两次大规模的平叛才稳定了朝局。有时朕也觉得自己也同他一般,太需要一场胜利来巩固朝局了。” “陛下,您的心思臣明白,可是我大魏自有国情在,倘若青州久攻不下,战争时间一旦拉长,到了明年开春又要攻打柔然,那时候咱们可就骑虎难下了。”乙浑苦心劝说道。 “可如今是攻打青州的最好时机,虽然宋人已经有了准备,但是青州一线我军兵力还是要压过宋军一头,还有邺城附近的主力可以随时前往支援,四个月的时间,足够了。”拓跋濬摇了摇头,神色依旧坚定。 “陛下,不能拿大魏的国运去赌啊!”乙浑跪倒在地。“咱们往后有的是机会,不在这一两年。” “可朕已经没有多少年了。”坐在床上的拓拔濬苦笑道。 乙浑一脸惊讶的看着这位眼前的皇帝——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人会说出的话。 “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没有多少时日了,大魏看上去好大一个国,兵力强盛。但你我都清楚这样的局势撑不了多久,汉人和鲜卑人的矛盾日益加重。南有宋国未定,北方有柔然虎视眈眈。后世会怎样朕不清楚,但趁着朕还有力气,总得是拼尽全力去赌一把的。” “而且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如今宋国那边刚刚经过两次大规模叛乱,已经是元气大伤,远远不如宋文帝之时了,当年先帝打的宋文帝抱头鼠窜,如今咱们还打不过他们?” 说着,拓跋濬用尽全身的力气重新站了起来。 “陛下,您……”乙浑想要将他重新扶下来休息,却被他的眼神给怔住了。 “而且说心里话,朕不想到死了,还被世人当成一个傀儡,一个只能在宫殿内发号施令,却不能掌控整个帝国的虚君。” 第60章 封敕文的布局 邺城,封敕文的大帐内,封敕文和张怀之二人正坐在帐内用餐,眼前是一只被炙烤的滋滋冒油的烤全羊,一旁还放着一壶壶的羊奶。 张怀之用腰间佩刀割下一大块羊肉,放入口中仔细咀嚼了一番,又拿起铜壶喝下一大口羊奶,美滋滋的说道。 “还是你封将军会享受,别人怎么也想不到在前线军营里还能品尝到如此美味。” “那是自然,本将军也不是什么迂腐之辈,打仗归打仗,享受归享受。我就看不惯那些汉人文官说的什么清廉节俭,能打胜仗就行了,要管那么多干什么。” 说着,封敕文也往肚子里灌了一口羊奶。 “说的在理,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咱们虽然不像那六镇的军将们那么好立军功,但是他们也没有我们这般一边吃烤羊肉喝着羊奶舒坦。”张怀之失笑道。 “是啊,再过一两个月恐怕这河面上就要结冰了,拖到那时候就不好打了。”封敕文看着帐外萧瑟的秋风自顾自的说道。 “你还惦记着攻打青州呢,你且信我的,皇上肯定不会同意你的意见,太过冒险了。”张怀之一脸不屑的说道。 “不信?不信咱们就打个赌,倘若输了你私藏的那些美酒可都要归我。”封敕文轻蔑的说道。 “赌就赌。”张怀之神色不变,从容对道。 二人说话间,一名士卒闯了帐中,说是平城那边来了旨意。 二人对视一眼,赶紧放下手中的羊肉,起身过去接旨。 “朕准封卿先前所奏,命你全权指挥此战。另命五军公,窟坏公率部即刻驰援,皆由将军节制。并予以临机专断之权。但战事不可拖延,务必速速攻克青州。” 封敕文接过旨意,一脸得意的看向了一旁的张怀之。 “今日算我倒霉,被你这厮压了一头。”张怀之一想到他那些私藏的美酒就肉疼,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厮还莫要不服气,今日你赌输了是应该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这个年纪做上了镇西将军,而你还是个杂号将军的缘故。因为咱知道皇上那些人是如何想的,知道为什么打仗,而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夫。”封敕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哼。”这句话戳到了张怀之的痛点,虽然封敕文比他年龄大一些,但是人家在他这个年纪就已经做上了镇西将军,已经有好几年了。 “那依着你看,咱们此番该如何发兵?须知道宋人那边已经有了防备,咱们此番进攻不会太过顺利。”张怀之问道,虽然他心里真有点不服气,但到底是军务为重,也就懒得置辩了。 “皇上不是下了旨意五军公和窟坏公他们过来增援咱们嘛,他们那里距离此地也就一两日的路程。咱们先整顿一下兵马,到时候兵分两路,一路由河南公树兰统领,进攻清水西岸宋军的那两座堡垒,不求快速攻克,只求吸引住宋军兵力。” 说着又将手指指向了地图上的历城。 “让五军公,窟坏公他们带领大军主力强攻攻历阳,一旦历阳攻克,距离拿下青州也就不远了。” “唉”张怀之叹了口气。 “怎么,你对本将的布置有意见么?”封敕文回头问道。 “非也,将军布置的在理,只是不仅是我,将军好像也多年没有升迁了。这么布置下来,这泼天的功劳怕是要让给五军公,窟坏公二人了。”张怀之有些惋惜的说道。 “我当是有什么,你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情叹息。”封敕文嗤笑一声,一脸不屑的说道。 “我且实话与你,虽然你在那边吸引宋军的注意力,但是他们想要短时间攻克历阳也是不容易的,到时候我在派你去增援,功劳不就给你了么。” 听到封敕文这么承诺了下来,张怀之脸上的无奈神色顿时一扫而空。 “如此甚好,我现在就去整饬兵马。”说完,张怀之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没出息的东西。”封敕文望着张怀之远去的背影,没好气的说道。 两日后,清水西岸。随着天气渐渐转凉,民夫们干活的势头也在提升。而且这些正在劳作的民夫中,除了那些被刘寒特别派过来当苦力的可怜虫,其他人对于修筑堡垒这件事情的积极性还是很高的。 原因无他,这青州乃是宋魏边境,北魏多次南下劫掠都要经过此地,许多百姓都被弄的民不聊生,个个都对北魏恨之入骨,自然干起活来比平时更有劲些。 对他们而言,这不是给朝廷那些尸位素餐的文官老爷修的,这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修的。 此时这边监督的将领就没有几日前那么多了,颜师伯在视察完这边后就回青州的治所东阳统揽全局去了。殷孝祖虽然被他留了下来,但他也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主,这边监工暴打世家子弟的表演看久了人也烦,于是遣下振威将军傅乾爱和前员外将军周盘龙二人继续待在这里看着,自己就带着兵马跑回附近的清口县城偷懒去了。 “这天气真是适合上工,民夫们干的热火朝天,估计最多再有一两日就可以将这两座堡垒修好了。”周盘龙看向一旁的傅乾爱感叹道。 “天气凉快只是一部分原因。午饭时分我下到工地里和那些民夫聊天,有个老农就说他家里的两个儿子就是之前北魏南下时候被掳走的,为了让这悲剧不再上演,只能卖力的去干。”傅乾爱摇头叹息道。 “可怜这老伯想要再见他儿子一面恐怕就难了,只希望咱们以后收复失地他儿子有机会回头故土祭祀祖先吧。”周盘龙听后也感慨道。 “没有机会了。”傅乾爱抬头望向天空,努力控制着自己眼泪不流下来。 “什么?”周盘龙瞪大了眼睛,他想不通这位算是百战老将的大男人竟然会流泪。 “我没忍心告诉老伯,那次北魏南征掳走人口后,因为前线失利不方便带走,全部屠杀了。”傅乾爱哽咽道。 “他娘的北魏畜生!”周盘龙厉声骂道。“待到老子哪天反攻北魏,非要把那些北魏皇帝的尸骨拿出来鞭尸不可!”周盘龙的眼睛像是要喷出来火一般。 “是啊,咱们不仅是为了咱们自己打仗,还是为了这些死去的乡亲,为了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傅乾爱咬紧牙齿,收起了泪水,坚定的说道。 第61章 慌乱的殷孝祖 可话还未说完,傅乾爱就发现对岸隐隐约约有些扬起的烟尘。 “敌情!”身经百战的傅乾爱率先反应过来。 “对,不会错。传令兵,赶紧通知在清口的殷孝祖将军,告诉前方有北魏军队开进。”周盘龙也跟着反应过来,对着后方喊道。 “让前线的那些民工全部撤回来,所有驻地兵马全部集合,准备防御。”傅乾爱对着监工喊道。 “走,咱们去高处看看。”傅乾爱对着周盘龙说道。 二人一路快步行进,以至于二人走到堡垒的高处时,已经气喘吁吁。 “看起来起码有一万余人,魏国这是下定决心要强攻了。”傅乾爱向远方极目眺望,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着周盘龙说道。 “来的好!正愁没地方杀这些魏狗,如今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周盘龙看着远方黑压压一片的魏军,却是狂喜说道。 “你这厮疯个什么劲,咱们这里不过八百余众,算上清口县城里才三千多,咱们赶紧布置兵马守好此处,坚持到殷将军过来才是正经。”傅乾爱看着摩拳擦掌的周盘龙,怒骂道。 周盘龙也从刚才的情绪中反应过来,与傅乾爱一起从堡垒上下来,开始做出布置。 却说前方北魏大军到了岸边,却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带着大军开始渡过清水,因为树兰清楚,清水一直都在魏军的掌握之下,宋国这边不可能有船只可以阻挡魏军的行进。 而事实也如他预料的一般,河流上根本没有多少阻拦,就连岸边都没有设置弓箭来阻碍,魏军根本就是没有费吹灰之力就通过了清水。 “树兰将军,咱们要不要让士卒休整一下再进攻,刚好也可以留出时间让工匠组装一些大型的攻城器械,俺看宋人的堡垒修筑的已经差不多了,如果只用云梯还是太冒险了些。”副将上前说道。 “是啊,我看现在宋人也没有主动过来进攻的意思,应该是做好了集中兵力防御堡垒,等待后方援军到来的准备。如果咱们一时攻克不下,待到宋人两面夹击咱们可就危险了。”参军周丘也在一旁劝说道。 “怕什么,你看我们这一路过来宋人连个屁都没放,没有趁我们渡河未半过来袭击也就罢了,这岸边连埋伏的弓箭手都没有。要么就是缩在堡垒里不敢出来,要么干脆就是直接跑了,你还不晓得宋人?现在不赶紧把堡垒攻下来等到那宋人的援军过来岂不是更难打?”树兰满不在乎的说道。 “封将军不就是让咱们吸引住宋人的兵马吗,甚至咱们在此地围而不攻,等待宋军不断增添兵马,咱们围点打援就行。” “呸,提到这事俺就来气,封敕文那厮派咱们来吸引宋人的兵力,俺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肚子火。凭什么他五军公,窟坏公两个腌臜可以去夺那泼天的功劳?俺偏不随了他的意。等到俺拿下了这两座堡垒,克了清口县城咱们直接去取东阳去!” 这位出身鲜卑贵族的将领自幼受到的教育就是鲜卑族远远优越于汉人和其他民族,再加上长大后的第一次参战就是碰到宋文帝北伐的惨败,故而他从容就没有把宋军放在眼里。 看着这位自负的统帅,周围诸将只得纷纷断了劝说的心思。 “全军稍事休整,待到后方云梯一准备好就全力攻城。” 说罢,树兰就让士卒寻了个马扎过来,就着一旁的树荫坐了下来。一旁的周丘见到心情稍缓,于是上前说道。 “河南公,你看这也到了午饭的时间了,要不咱们让军士们用了饭在进攻,也不差这些时间。” “嗯?”树兰抬了抬头,刚想要拒绝,可无奈自己也有些饿了,于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诸将听得此言纷纷释然,赶紧将命令吩咐下去,他们自己也稍得喘息。 正当北魏大军在堡垒前用饭时,此时的清口县城内,殷孝祖也正在县衙里准备享用午餐。 不同于前线的艰苦模样,殷孝祖的桌上摆满了美酒,烧鸡,鲜鱼,他则双腿架在椅子上,一脸陶醉的享用这一切。 “皇帝陛下可怜呐,他能吃些什么呢?听说陛下还厉行节俭,一顿饭竟然只有一个肉菜,活的还不如我这个积射将军,啧啧啧。” “殷将军,咱们能不能不要太过张扬了,这毕竟是在前线呢,万一让颜将军知道可就不好了。”县令一脸恭敬的说道。此时的他正默默肉疼,因为这些东西全部是他自己出的钱,来孝敬这位殷孝祖将军的。 “你懂个屁,俺告诉你,什么时候都不能失了体面。那颜师伯哪里都好,就是太过死板,皇帝下诏节俭他还真给听进去了,俺们不能学他,该及时行乐的时候还是要行乐的。”殷孝祖又抓起了一根鸡腿,又喝了一大口烈酒,一脸满意的说道。 你当然是及时行乐了,毕竟花的可都是我的钱!县令心里暗骂了一句,但是面上还是得满脸堆笑。 正当殷孝祖一口肉一口酒的享受时,却听到外面有人闯入县衙,打搅了他享用美食的兴致,气的他直接破口大骂。 “娘希匹,谁这么大胆子,不知道我在吃饭吗?” “殷将军,清水方向急报,说是大股北魏军队向西岸我军堡垒开进,看上去约摸有万人以上。”冲进来的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噗。” 殷孝祖口中的酒还没脱下去,直接喷了出来,直接溅了县令一身。 殷孝祖呛的头昏眼花,花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但酒意也完全被吓没了。 颜师伯可是明确跟他说过,要驻守在堡垒里面,以防北魏军队突然来袭。他倒好,自己躲在清口县城享受起来了。这要是前线失守了,都不用刘寒下旨,颜师伯自己都要给他清理门户。 “快去把那些军将都给我唤过来,快!”殷孝祖急忙喊道。 殷孝祖手下的将校一听到消息,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他们都晓得自己主帅酒蒙子的性格,他要是紧急召见那一定是出了大事。 待到各军将校汇集,殷孝祖也重新恢复了冷静,他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一下了。 “中兵参军苟思达!” “末将在。”苟思达闻言即刻应声。 “你即刻带着三百人到清水上游,拿着沙袋堵住河水,记得不要完全堵住,以免魏军起了疑心。” “诺” 苟思达知道事情紧急,拱手后就立马带着人马直往清水上游而去。 “其余诸将即刻整顿好本部兵马,全速随我支援清水西岸!” 第62章 众志成城 此刻的堡垒之中,宋军军士正和民夫一起热火朝天的拆解那些还没来的及修建好的工事,将拆解下来的石头和木料堆在石墙上,以做檑木滚石之用。 现在城墙上的傅乾爱望见远方北魏大军的云梯渐渐成型,意识到北魏大军很快就要来攻的他迅速扭头向士卒喊道。 “让那些民夫都撤下来吧,魏军眼看着马上就要来进攻了。” 身旁士卒点了点头,从城墙上匆匆而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正在干活的民夫跟前,大声喊道。 “乡亲们,你们辛苦啦,魏国大军马上就要来了,你们且先撤到后面去,这里有咱们守着。” 士卒的话说完,却只有寥寥几个人开始往后面撤,但是看到大部分人依旧停在原地,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军爷,咱们清楚,这里守不住咱们附近村子里的老百姓都要遭殃,与其坐等那群魏国的畜生来杀,不如拼死一搏,还有条生路。” “说的对,军爷,俺家里几个亲戚都死在北魏手上,这辈子也没别的念想,若能多杀几条魏狗为死去的乡亲报仇便是此生无憾了,到了阴曹地府也算是跟乡亲们有个交代。” “军爷,将咱们留下跟你们一起守城吧,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啊。” 民夫们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士卒看见他们眼中的隐隐闪烁的火光,点了点头,回头去报告傅乾爱去了。 “傅将军,民夫他们……” “你不用说了,我全都看见了。”傅乾爱抬头看向天空,仰天叹道。 “我大宋军民齐心,岂能让那鲜卑贼人夺了江山?” 傅乾爱捏紧了拳头,咬了咬牙说道:“把军械库里的武器装备全部都拿出来,发给那些强壮的民夫,其他身体稍弱一些的就负责搬运滚木礌石,搬运伤员。” 军令既下,众人便开始重新忙碌了起来,被挑选出来的身材强壮的民夫个个振奋,纷纷涌入了军械库,挑选自己趁手的兵器。 正当傅乾爱打算回到城墙上继续布置防备时,那名白日里与他聊天的老农却走到了他的旁边,拿了一把钱往他手里塞。 “老哥哥,你这是作甚?”傅乾爱一脸懵逼的看着老农。“我们这些年轻人就算死绝了也不会让您上啊,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说着,将钱推了回去。 “非也非也,傅将军,您晓得,我两个孩子被魏狗擒了去,老婆也被杀了,我上山砍柴才偷的一条性命。我一个老头子孤零零的,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苟活着,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念头就是有一天能为自己家里人报仇,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将军你就遂了我这个心愿吧。”老农死死拉住傅乾爱的手,苦苦哀求道。 “你这……” “将军你放心,我不用那些甲胄,把那些留给那些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我只要一把长刀,寻见鲜卑狗就砍!”老农看着傅乾爱面露难色,赶紧补充道。 “好吧,但你不要冲在最前面,那边太危险。”傅乾爱拗不过老农的苦苦哀求,只得同意了下来。 却说前方的魏军用过了午饭,云梯也全部成型,急于立功的树兰决定不再等待,直接带着云梯向宋军的堡垒冲杀过来,现在堡垒上看去宛如五条游动的黑龙。 在正式发动大规模攻势前,树兰并不打算将主力精锐投入进去,故而魏军的先锋大多只是穿着了一身皮甲。这样一来如果宋军的防守很弱便可以让他们站稳脚跟后迅速派出精锐攻克堡垒;二来要是宋军防备坚固严密这些人也可以帮忙试探宋军布置,方便后续的军事布置。 魏军穿着皮甲,行动轻便,一路狂奔下也就是一两炷香的时间便冲到了宋军堡垒近前。这时他们才惊讶的发现宋军堡垒外围是由一道说高不高,说矮不矮的木质寨墙所组成,而且最奇怪的是上面竟然没有安排弓弩手来阻碍他们的进攻,一眼望去一片空空荡荡的模样。 魏军士卒见到这样的场景纷纷停下了脚步,如果说之前河边没有宋军布置的弓箭手是因为河流太窄,不好防备还勉强能够解释下来,可这样一座寨墙为什么上面一个人都没有?这实在解释不通。 “前面士卒为什么不往前进攻了?传令兵,快过去问问。”树兰看见前面的士卒突然停下了脚步,赶紧遣人上去询问。 不多时,传令兵就从前方折返回来,在马上朝着树兰汇报道。 “回将军的话,前方士卒见到宋军寨墙上方空无一人,觉得宋军有诈,不敢上前。” “有个屁。”树兰吐了一口唾沫,一脸不屑的说道。“那宋人都不敢在河边防御,估计是被咱们的军威骇破了胆,说不得堡垒都弃了。” “告诉他们,让弓箭手上寨墙巩固阵地,其余步兵带着云梯继续进攻。” 军令随着传令兵的快马送达前线,士卒们得了军令,自然不敢违抗,收起了心中的疑惑向寨墙的大门鱼贯而入。 魏军过了这道木质寨墙,发现后面才是别有洞天,两三百步外才是宋军精心修筑的坚固而高耸的石墙,但是远远望去好像也是无人驻守。 但是军令既下,他们也不好再次折返去问,按着之前树兰下令的布置将弓箭手安置在寨墙之上。其余步卒开始继续带着云梯向后方的石墙发起冲击。 待到行进到石墙百步远近之时,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宋军才突然从石墙上冒出,对着前方冲刺太快导致阵型有些散乱的魏军开始射击,由于魏军大多穿着皮甲,对于这些箭矢的防御能力很弱,故而仅仅是这一轮齐射,魏军就出现了一两百人的死伤,尸体堆垛在一起,看上去情状十分骇人。 可就在宋军放箭之时,后方的几座提前瞄准好方向的炮车对着之前的那座寨墙一番齐射,出乎魏军意料的是,那座寨墙竟然直接垮塌了下来。 原来此处寨墙是傅乾爱故意所留,当时本来就没有造好,又被他拆去了不少木料,现在已经是脆弱不堪,故而被后方的炮车一打顿时就粉身碎骨。 第63章 焦灼 随着木质寨墙的垮塌,原先站在上面的数百名弓箭手也跟着寨墙一起摔了下去,那些摔在地面上的还好,不过是断掉几根肋骨,最多断掉手脚而已。更惨的是有些人摔下去时直接横七竖八的木料捅穿,被石弹命中,亦或是被木料压的不得动弹,到处是鲜血喷涌,到处是躺在地上痉挛着,哀嚎着的士卒。 远方看见这一幕的树兰被惊的目瞪口呆,但尽管不晓得宋军是如何做到的,但他还是迅速冷静了下来,对着有些惊慌失措的部下说道。 “不必理会,奇技淫巧而已,宋人的水平也就到这里了,战役的胜负到底还是要刀剑底下见真章的。” “传我的将令,把后面的重步兵给我调上来,将前军轮换下来,给我继续猛攻。” 伤亡惨重的魏军前军将士听到轮换的消息,顿时如蒙大赦赶紧向后方撤去,而替换上来的北魏重步兵重新拿起了已经血迹斑斑的云梯,接替他们的步伐继续往前行进。 眼见着新替换上来的北魏军队继续拿起了云梯,宋军赶紧向他们射击,但是弓箭击中魏军的重甲之上,只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偶尔才有一两名魏军被恰好射中面门,倒地身亡。 “唉,可惜这边修筑的仓促,没把那些军中的重弩带过来,否则哪里容得这些鲜卑狗如此嚣张。”周盘龙看着不断靠近的北魏士卒,用手捶击城墙叹道。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他们盔甲再坚固硬的过长斧么,让弓箭手都撤下来吧,你亲自带着长斧兵在城墙后面准备好,他们登城的时候我会让士卒往下投掷檑木滚石,而后你便带着人从暗门出去,用长斧给他们拜年!”傅乾爱面色不变,沉稳答道。 周盘龙早就盼望着上阵,操着长斧就去领兵了。 前方的魏军冒着箭雨,好不容易到了城下,竖起云梯就开始爬城,但是这一路却并非坦途,檑木滚石如同雨点般砸到他们的身上,可他们身上的盔甲再厚重也挡不住投下的巨石,顿时便被砸的鼻青脸肿。 正当他们被砸的有些溃不成军之时,突然几股宋军从暗门之中杀了出来,和那些魏军的重步兵一样,他们身上也穿着重甲。但不同的是,这些宋军个个手里拿着骇人的巨斧,这玩意携带很不方便,但是堪称是破甲神器,斧刃挥舞之处,无所不破。 周盘龙手持长斧,一马当先,其手中长斧在其孔武有力的大手操纵被使用的出神入化,如同收割麦子一般虎虎生风,长斧呼啸而过,所到之处人马俱碎。而其麾下数百宋军也如他一般持这长斧奋力拼杀,一时间血肉横飞,尸横遍野,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眼前的魏军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尽皆丢盔弃甲,四散逃命。 “娘的,怎么还被宋人给杀退回来了。”树兰呸了一口唾沫,看着被杀的连连败退的魏军痛骂道。“这帮人是干什么吃的,下了马就不会打仗了?” “让开,老子要亲自跟里面的宋人过过招。” 说着,树兰操起兵器就准备亲自带兵杀过去,周丘见状赶紧把他拉住。 “河南公,不可呀,万一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的们如何回去同封敕文将军交待啊。” “放屁,你这厮莫要诅咒老子。那帮宋人胆小如鼠,有什么好怕的,你莫要耽误我拿军功。”树兰一脸不屑的说道。 “河南公,封将军就是让咱们在此地吸引宋军兵力,你莫要……诶?” 周丘话还没说完,树兰就上了马直接带着大军往宋军的堡垒扑了过去。 “你!”周丘气的直跺脚。 树兰带着大军亲自杀到宋军堡垒前,之前被杀的有些溃散之态的魏军慑于主帅的威势,重新拿起刀枪,反身重新杀了回去,魏军也重新恢复了齐整的攻势。 周盘龙的长斧兵虽然依靠着破甲的优势暂时占了上风,但是随着大规模的魏军杀来,在人数的绝对劣势下,即使他再勇猛,也渐渐占了下风。 “带着其余兵马回到堡垒里面,保存实力。”周盘龙对着身后的士卒大喊道。 “周将军,咱们撤了你怎么办?”士卒慌乱的问道。 “我在此地掩护你们,随后就回去,走!”周盘龙以不容反驳的口气回头说道。 看到身后的士卒开始往后撤,周盘龙没有后退,而是亲自带着身旁的亲卫向着北魏大军的方向冲了过去。 周盘龙此时已经浑身是血,身上的伤口足足有十几处之多,但是他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不顾身上的疼痛,一路向前冲杀,竟然在密集的北魏大军硬生生的杀出来一条血路,过关斩将直接到了树兰的面前。 看着眼前的北魏大将,树兰回顾四周,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北魏大军团团围在中间。 周盘龙仰天长笑,周遭的北魏士卒死死的盯住这位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宋军将领,仿佛在看着一头野兽一般。 “哈哈哈哈哈,够本了,够本了,今日杀了那么多鲜卑狗,到了阴曹地府阎王也要怕俺三分。” “没想到宋人军中还有你这样的汉子,我还以为宋人都是怂包呢。”树兰看着这位宋军将领,半带嘲讽半带敬佩的说道。 “呸,我汉人从来没有孬种,只是我们有诸子百家,讲仁义,讲道德。不似你们这些北魏禽兽一般杀戮成性,披着一身人皮,不过是野兽而已。”周盘龙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一副不屑的模样。 “你!”树兰被戳到了痛处,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一个北魏出身的高门,从来没人敢同他这么说话。 “哼,告诉你,今日我没法活着离开这里,但你也绝对没法活着离开!” 说着,周盘龙操起长斧,就向树兰的方向冲了过去。 树兰身边的士卒叫他杀过来,赶紧冲上前去阻挡,周盘龙朝着一名离他最近的北魏士卒砍去,这一斧势大力沉,直接斩断了士卒的肩膀。又借着这一斧的余威,划开了一名士卒的胸口,顿时鲜血飞溅。 可是这一斧下来,周盘龙终究是因为失血过多,没了力气,竟然直接栽了下去,依靠着长斧才勉强支起了半个身子,可他还没机会起身,一名北魏士卒就冲到了他的后面往他的后脑勺将骨朵砸了下去。 第64章 绝境下的反攻 周盘龙身形一晃,只觉得天旋地转,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眼睛却依旧盯着前方的树兰,里面写满了不甘心。 “算条汉子。”树兰虽然被他刚才的话气的半死,但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对手的勇气。 周盘龙这场自杀性的冲锋成功将先前出城偷袭的大部掩护回了城内,这场战斗重新变成了一场惨烈的攻城战。 由于兵力的绝对压制,魏军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后终于冲破了宋军的封锁,登上了堡垒的城墙。 城墙之上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宋军用长斧劈开魏军的铠甲,魏军用长刀划开宋军的脖颈。到处是飞溅的血液,到处是金属碰撞的声音与士卒的哀嚎。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层红色的血雾。 一线的宋军伤亡过大,后面那些没有穿着铠甲的民夫们纷纷拿起自己刚刚从武库中拿出的刀剑,用着全身的气力向北魏士卒挥砍。可是他们没有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身上连一件像样的皮甲都没有,哪里就是北魏军队的对手,在北魏军队的刀光剑影中纷纷倒下。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反而愈战愈勇,国仇家恨凝聚在他们心中,尽管实力不敌,但亦要以命相搏,管教戎狄不敢小视我中华。 在后方督战的傅乾爱看着这一幕幕,心里正止不住的滴血,这些人本来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如今却拿着武器和北魏拼命,他真后悔没有早些让这些民夫撤出去。但是事到如今,不这么做又能如何,倘若城破,这些民夫一样难逃一死。 “傅将军,儿郎们快支撑不住了,要不要把预备队调上去?”前方一名满身是血的士卒回来向傅乾爱报告道。 傅乾爱咬了咬牙,对着他大声回道。 “守不住就不守了,让预备队在城门前准备好,反攻!” “什,什么?”士卒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傅乾爱。 “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不如直接反攻出去,杀鲜卑狗一个措手不及。也算是死的轰轰烈烈。”傅乾爱拔出长刀,眼神中透射着怒火。 士卒迟疑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飞快跑去通知后方预备的士卒。 半晌,除了还在城墙上苦苦支撑的士卒外,剩余的兵马甚至民夫全部都聚集在了城门之外。 “儿郎们,一决生死的时候到了。北魏攻我城池,杀我百姓,罪恶滔天。如今虽然陷入绝境,亦当奋身一搏,以告慰死去的父老乡亲,牺牲战士的在天之灵。” 说着,傅乾爱将手中长刀举向空中,高喊道。 “杀灭魏贼,复我山河!” “杀灭魏贼,复我山河!” 士卒们一起附和道。 此时亲自上前指挥的树兰,看着摇摇欲坠的堡垒正志得意满。突然见到对面的城门洞开,树兰心中一喜。 这帮宋人终于支撑不住要投降了? 可是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变了,这帮宋军不是出城投降的,他们竟然是来出城反攻的! 魏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些已经接近疯狂的宋军,他们面对着数十倍于己的魏军,却没有半分恐惧,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态。主帅傅乾爱更是一马当先,宛如天神下凡一般。 在宋军这种疯狂的攻势下,数千魏军竟然一时间被这数百人杀的节节败退,甚至开始出现了一定规模的混乱。 “哼,困兽之斗。”树兰满不在乎的说道。 “预备队全部压上,前方士卒胆敢有后退者立斩不赦!” 说完,树兰竟然自己亲自拿着刀枪,带着兵马朝着宋军的方向迎了上去。 魏军见到主帅前来,又有大批督战队在后方斩杀逃兵,只能重新向着宋军的方向回去。 可就当出城的宋军即将陷入绝境时,魏军突然听到后方喊杀震天,整片战场仿佛突然凝固了一般。 “傅将军,快,快看。”士卒指向了不远处的山丘。 “不用看了,我听的很清楚,这声音,我熟悉,是咱们宋军。”傅乾爱此时已经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听到声音的树兰顿时两眼一黑,差点没直接背过气去。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知道攻城这么久攻不下来可能宋军援军会过来,但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为了立下战功已经他投入了所有的军队力,拼命的死磕这座堡垒,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但是宋军援军到来的这一刻他的梦境在瞬间坍塌,成了一堆碎片。 “堡垒中还有宋军在抵抗,咱们来的还不算太晚。”殷孝祖在马上自顾自的说道。 “传令兵!”殷孝祖回首喊道。 “在!” “你即刻去上游,叫苟思达撤去上游的沙袋,快!” 殷孝祖对着传令兵吩咐完毕后,立即拿起手中的长槊,对着士卒高声喊道。 “儿郎们,魏军已经被我军缠住,今天就是他们的死期。全军听我将令,全线冲锋,一次性冲垮魏军!” 此时堡垒内部的魏军数量并不少,毕竟傅乾爱麾下的兵马数量有限,虽然占据地利但杀伤毕竟有限,没能对魏军造成重创。 但此时魏军经过这么久的猛攻还没有攻克眼前这座小小的堡垒,士气本来就很低落。此时后方又被宋军的援军两面夹击,心态瞬间爆炸,直接撒开了双腿没命的往后狂奔,一路上丢盔卸甲,是所谓兵败如山倒。此刻没有比这个词更能形容魏军的状态。 此刻的树兰就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一个将本钱输得一干二净的赌徒,根本就是一副癫狂的状态,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河南公,咱们快撤吧,再不走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周丘拉着树兰说道。 此时的树兰已经万念俱灰,他想不通不可一世的自己怎么会遭遇如此一场惨败,一座小小的堡垒怎么会毁掉他的一世英名。 周丘见他没有反应,也不再劝说,直接自顾自的往后面跑去。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家伙,活该死在此处。”周丘边跑边嘲讽道。 第65章 巨浪滔天 随着前方的宋军越靠越近,树兰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终于开始向后方跑去,可是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一根之前木质寨墙上摇摇欲坠的木料突然砸了下来,将正在逃命的他死死的压在了下面。 好巧不巧的是,那名先前找傅乾爱要了长刀的老农听见了他的惨叫,提着长刀就走了过来。 “老伯,老伯,我是大魏的大官,你带我走,我回去给你封个大大的官,我让皇帝给你封爵,我……”树兰神色慌张,整个身体却动弹不得,看着慢慢靠近的老农苦苦哀求道。 “呸,老子两个儿子被你们鲜卑狗掳走,老婆也被你们杀了,要是放了你我九泉之下有什么颜面去见他们。”老农满脸怒火,手持长刀向树兰砍去。 “别,我是大魏的高门,我是大魏的名将,我以后还要当……”树兰脸上写满了绝望。 老农不顾他的苦苦哀求,自顾自的将手中的长刀向他砍了过去。 一刀,两刀,三刀…… 这位北魏高门出身,本来前途无限的将领,就这样被一位他瞧不起的宋人,被他瞧不起的老农的一刀一刀充满怒火的劈砍下成了一摊肉泥。 树兰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有些荒唐可笑的方式结束这一生,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还以为置身梦中。 不过此时的战场已经乱成了一团,树兰的死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于战场而言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甚至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每个人都在专注眼前的事情,魏军正没命的往河岸狂奔,想要逃出这片修罗场。宋军则在拼命的追赶,想要多斩首,俘虏魏军,好回去报功,在他们眼里,那些逃命的魏军根本就不是士兵,而是行走的的军功一般。 最富有戏剧性的是,周围村庄的百姓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看到魏军大规模的溃败,这些百姓竟然也大着胆子,拿起了菜刀、锄头、甚至是拆下来的门栓冲了过来,跟着宋军一起追逐俘虏魏国士兵,百姓们边跑边喊‘魏军大败,报我家仇!’,声音连成了一片,好似山呼海啸一般,要将魏军给彻底压垮。 魏军听到后面喊杀声越来越大,不明所以的他们真以为宋军主力到来,阵型更加散乱,没命的向河岸冲刺。 曾几何时,宋军被魏军杀的一溃千里,一度让魏军饮马长江。 而今魏军主帅被斩,士气尽失,近万魏军望风而逃,溃不成军。 待到魏军行至清水南岸,以为终于渐渐放下心来,赶紧开始操作船只想要逃回东岸,可这时候他们才发现之前过来登陆用的船只大多已经回去运送粮草辎重去了,当时根本没有预料到眼前的情况,此时停靠在岸边的船只只有数十艘小船,想要运送千余人都困难。 站在岸边的魏军都十分清楚,这些船只就是救命的稻草,迅速开始争抢起来。而随着远方宋军靠的越来越近,这种争抢越发激烈,甚至开始转变为了大规模的械斗,整个岸边混乱一片。 参军周丘好不容易才躲过了那些正扭打成一团的士卒,上了一艘刚刚要开走的小船,躺在船上的他松了一口气,正盘算着后面该如何向封敕文交待今天的事情时,突然感觉隐隐有些不对劲。 他从船上爬了起来,警戒的望向了四周的河面。 “你这厮作甚呢,一下子躺着一下子又起身,没看见船上已经挤成了这个样子吗?船上待着不舒坦就滚到河里喂鱼去。”一旁的士卒没好气的骂道。 “你看这河流。”周丘的瞳孔收缩,一脸惊恐的看向了河面。 “你这人一惊一乍的做甚,这河面有什么好看的嘛。”士卒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但是还是架不住好奇心,往河面看了一眼。 “你瞧,虽然是枯水期,但是水位应该也不会这么低,我来时专门注意了一下,水位没有现在这么低的!”周丘惊恐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士卒看了看水面,也顿时变色。 “快看,大水来了。”另一条船上的士卒对着这边大喊道。 周丘和士卒纷纷向着河水的上游看去,却见到滔天的巨浪如同奔腾的骏马向他们飞驰而来。 “见鬼!”周丘大喊一声,下一秒他所在的船只就被巨大的浪花给淹没了下去。 刚才还在岸上打斗争抢船只的士卒瞬间就停了下来,眼神呆滞的看着那滔天的巨浪张开大口,将河面上的船只全部吞没。 站在岸上躲过一劫的魏军士卒纷纷瘫倒在地上,他们知道,最后逃命的希望也已经失去了,剩下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向着眼前的宋军投降。 其实别说是他们,此时正在追赶的宋军和百姓也看的呆了,很多不知道内幕的人还真以为水神下凡,将河面上的魏军冲了个七零八落,很多百姓甚至跪在地上叩拜,大声喊道。 “魏军天怒人怨,水神显灵,降下神罚。请水神庇佑我大宋生民不再遭受兵戈之苦。” 但等到他们走到岸边,看到成片成片举起手中武器投降的魏军,那种视觉上的冲击感比之前的巨浪更加强烈,和北魏交锋那么多次,从来没有一次看见过这么多的俘虏,而且整整齐齐的趴在地上,连头的不敢抬。 甚至有些士卒心里都有些隐隐失望,为什么,这样的集体投降他们就拿不到多少个人的军功了,只是魏军心里也委屈,他们士气已经完全丢失,逃跑的生路也断了,而且其中还有不少人是被征调上来的汉人士卒,战斗意愿根本不强,不投降难道要为那北魏皇帝殉国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场仗尽管过程有太多的坎坷,但是就结果而言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大胜仗,一场厮杀下来魏军两千余人被斩,六千余人被俘,剩下的魏军也只有少部分人有幸逃到了对岸,很多人都随着那滔天的巨浪一起冲走,尸骨无存。 第66章 历城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平日里那位放荡不羁,甚至有些跋扈的殷孝祖却没有跑去清点俘虏,统计战功以便第一时间向刘寒报功。而是自顾自的在战场中的尸堆里不停的寻找,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周盘龙的尸首。 “殷将军,此战我军斩首两千余,俘虏足足有六千之多。”浑身是血的傅乾爱向殷孝祖兴奋的汇报道。 “我知道了,你辛苦了。”殷孝祖没有回头,只是瘫坐在地上。 “还有魏军主帅树兰也被我军斩杀,殷将军你……”傅乾爱发现了殷孝祖的异样,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却看见了周盘龙血肉模糊的尸首,话音也戛然而止。 “殷将军,周将军他是个好样的,为了让其他出城偷袭的士卒撤回来,他主动带着亲卫向魏军发动反冲击,杀出了一条血路,最后被魏军团团包围,壮烈殉国。” 殷孝祖跪在地上,喃喃说道。 “若不是我饮酒误事,哪里会有今日。此战虽胜,却尽赖诸君之功,此战过后我自然会向颜将军奏报请罪,不再带兵。” “将军何出此言?今日若不是将军派人阻断清水上游,哪里就能挡住魏军逃跑的去路。结局最多不过是斩杀个三千余众,大股魏军还是能逃回河对岸的。” “来寻将军之前,我在清水那边清点战果。你我也是参加过平定那反贼刘义宣的,那时候皇上亲临,大破叛军,那时候才算是泼天的大胜,远远胜过今日。可是末将打了大半辈子仗,却从来没有见到士气有今天这般高涨过,此战虽说我军算上阵亡的民夫也损失了千余人,但是士卒们个个兴高采烈。” 殷孝祖听了他的话,终于转过身子,点了点头,似有所感。 “非只如此,周围村庄的百姓还个个主动捧着自家的粮食,还有的杀了自家都舍不得吃的鸡来犒劳大胜的将士。末将知道他们多年靠近前线,日子艰难万分,就全部给婉拒了,还把有些烧焦的木料拿去给他们用。可将军你知道么,以前他们避开咱们像是避瘟神一般。末将心里清楚,士卒为什么士气高涨,百姓为什么箪食壶浆迎接咱们。因为这仗不是咱们自己内斗,而是为了保家卫国,是去打那些老百姓深恶痛绝的魏人,是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末将说句大不敬的话,百姓们不关心是武陵王坐皇位还是南谯王坐皇位,他们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一面,可是他们晓得自己的家在北方的中原,知道自己的家人死在北魏的屠刀之下。看到漫山遍野被俘虏的魏军,看到以前不可一世的魏军被杀的丢盔卸甲,他们心里比咱们这些做将军的更加振奋,对我们来说不过是军功,对他们而言可是生命的保障。殷将军须知道周将军是为何而死,若是知道将军你如此颓废,他九泉之下如何能安息。唯有杀敌报国,方能祭周将军之英灵。” 殷孝祖点了点头,从地上起身,将自己的披风撕下,盖在了周盘龙的尸体上,然后用双手将他的尸体捧了起来。 “这边应该只是佯攻,敌军不过万余人,这里不可能是他们的主攻方向,估计是为了吸引我军主力,只是主将立功心切,才死磕我军的堡垒。” “北魏的真正的主攻目标应该是历城,一旦历城攻破东阳城就危在旦夕。我估计老颜那里已经开打了,你且留在此处继续修缮堡垒,我就给你一千兵马,后方应该还会有援军不断过来,应该守得住。我现在即刻带着兵马去增援历城。另外你再派人去琅琊郡,让他们那边的四千人也迅速过去增援历城,确保那里万无一失。”殷孝祖扭头看向傅乾爱说道。 傅乾爱看着振奋起来的殷孝祖赶紧点了点头,回去重新布置防御去了。 此时清水下游的历城,不出殷孝祖的所料,此地果然是北魏的主攻方向。在五军公,窟坏公二人的统领下,规模足足有八万人之多的魏国军队开始大举渡过清水。 和之前傅乾爱那边的情况相似,尽管在接到上游堡垒遭遇攻击的情报,颜师伯亲自带着主力部队进驻了历城,但是全军也不过六千余众,和北魏的八万大军比起来由于兵力差距还是有些过于悬殊,且此地没有多少水军,宋军只能放弃在河岸防御的计划,转而在历城内部修筑防御工事。 不过说到底颜师伯这边的情况还是要比傅乾爱那里好上许多,历城修筑在山上,被群山环绕,而且不同于那边仓促修建堡垒,这边是历史悠久的城墙,防御坚固,也难怪封敕文说这边虽然有很大的兵力优势,且有树兰在那边为他们吸引宋军兵力,但是他依旧觉得攻下历城不是一件易事。 魏军从河岸上登陆后,距离历城还有一段的平原,知道历阳城城高水深的五军公和窟坏公二人没有像之前的树兰一般鲁莽,带着云梯就直接上去死磕。而且老老实实的沿着河岸扎营,然后开始让后方运送木料,修筑大型的攻城器械,做好攻城的充足准备。 历城城墙上,颜师伯和麾下的庞孟虬二人站在城头,远远的向清水岸边正在大规模修筑营地,攻城器械的魏军望去。 “颜将军,看来魏军这次是想要下血本了,这一眼看过去起码有七八万众,非是要一口气吃掉青州不可。”庞孟虬看着密密麻麻的魏军营帐感慨道。 “是啊,这次估计是场硬仗,如果殷孝祖那边能够早早的结束战事,过来援助咱们历城就四平八稳了。”颜师伯看了一眼远处的堡垒,喃喃说道。 “哪里有那么容易,他那边魏军数量不可能有咱们这边那么多,但是绝对也不会少,毕竟他们的战略目的是要吸引住咱们那边的宋军主力。他们能保住堡垒不失,不需要太多援军去救援就是万幸了。” 第67章 劫营 “是啊,但愿殷孝祖这个酒鬼不要喝酒误事。”颜师伯有些不太放心的感慨道。 “诶,颜将军,你看那些魏军好像很早就停止修缮营寨了,大部分士卒好像都回营歇息去了。”庞孟虬指着远方渐渐安静下来的魏军大营说道。 “魏军远道而来,又渡了河,自然是辛苦万分,早些休息去也在情理之中,哪里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况且他们早些休息不也是好事嘛,能多拖一会就多几分坚持到援军过来的希望,你那么关心作甚。”颜师伯听着他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说道。 “非也,非也。你说那此时魏军的防备是不是会比较松懈。”庞孟虬一脸坏笑着看向颜师伯。 “嗯?”颜师伯被他的笑容弄的有些头皮发麻了,但很快想到了什么,赶紧回道。 “你这家伙莫不是想要去劫营吧,我可警告你可尽早给我死了这条心,那魏军到底是有八万人之众,咱们兵少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到时候咱们两个殉国倒是小事,整片青州丢掉了咱们可就是历史罪人了!” “颜将军,你相信我,正是因为敌我差距悬殊,魏军才不会担心我军会主动出城劫营,因而没有防备。此番我出去劫营所要带的兵马不消多,三五百人足矣,多了反而容易被发现。进去后杀人放火,搅得魏军大营不得安宁,乱了方寸,杀杀他们士气便全是达到了目的。将军如若不信,末将愿意立军令状。”庞孟虬一脸兴奋的回答道。 “你……”颜师伯本想拒绝,可是无奈此时就连他也有些心动了,庞孟虬所言确实在理,魏军此时是防备最为松懈的时候,一旦成功,搅乱魏军大营对士气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帮助。白日里虽然士卒们对于这场仗战斗意义还是挺高昂的,但是亲眼目睹了漫山遍野的魏国大军后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士卒心中有些畏惧之心,如果能劫营成功这样的局面会大大好转。 而且所需要的兵马不过三,五百人,这样的代价还勉强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颜师伯终于下定了决心,朝着一脸期待之色的庞孟虬说道。 “好,我就给你五百兵马。但你记住了,一定要小心,得手之后立马撤退,搅乱魏国大营就是大功一件。” “得令。”庞孟虬大喜过望,拱手后就立马下去准备了。 夜色渐深,天空中的明月被云层遮挡着若隐若现。庞孟虬在夜色的掩护下带着一支五百名士卒组成的队伍稍稍离开了历城。 北魏大营内,五军公,窟坏公二人在军帐中对坐,就着美酒开怀畅饮。 二人正喝的尽兴之时,忽然一阵秋风吹过,将军帐吹了开来,漏出了外面的月光。 “五军公,你说咱们这军中饮酒是不是有些不妥,这月色忽明忽暗的,俺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万一这宋人来劫营可就不好了。”五军公往外面瞟了一眼,有些紧张的说道。 “怕什么,你是忘记了咱们这次带了多少兵马来么,足足八万有余,那宋军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劫我们的营,疯了吗?你好生吃酒,不要在这里胡思乱想的。”窟坏公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满不在乎的说道。 “或许是这几日太累,脑子里总是冒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吧。”五军公拍了拍脑袋,想要把自己的疑虑给拍了出去,可是内心总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又过了半个时辰,二人实在喝不下了,这才放下酒杯,各自回到营中,窟坏公喝了许多酒水,加上身心俱疲,倒下头便昏睡了过去。只有五军公心里还想着宋军可能劫营的事情,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魏军大营外,两名值守的士兵已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靠着营门才勉强直起了身子。 “慕容大哥,你说咱们在这值守个什么劲啊,那宋军哪里敢来劫营嘛。”一名年轻士卒对着一旁一起站岗的老兵抱怨道。 “就是,那队正就是欺负咱哥俩没有背景,其他人都睡的香甜,独独让你我二人来守这破营寨。” “诶,反正今晚宋军也一定不会来,后面也没有人来换班,要不咱们偷偷睡会?”刚刚的那名年轻士卒提议道。 “好主意,须不能委屈了咱们自个,就看在这墙上睡一会吧。”老兵也跟着附和道。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就靠在营门上,不一会就睡了过去,全然没有注意到摸过来的宋军。 几名负责侦查的宋军看到两名侍卫睡得正香,二话不说就摸了过去将二人结果在了当场,然后回去向庞孟虬汇报。 “看来写魏军果然没有防备,是所谓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全军听令,随我摸进敌营。” 庞孟虬一语既罢,带着手中兵器就向着魏军营门摸了过去,其余士卒也跟着他的步伐鱼贯而入。 待到宋军进了魏军大营,他们才发现整个魏军大营仿佛都睡着了一般,全然没有防备,庞孟虬心中大喜,操起火把就开始在营中放火。 此时的五军公依旧没能睡着,趴在床上,忽然听到远方好像人声嘈杂。 “或许是有些士卒还没睡去,聚在一起吵闹吧。”五军公自顾自的说道,他脑海里还是之前窟坏公的话,宋军慑于魏军人多,应该不敢劫营。 但是很快,五军公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从床上爬了起来,又隐隐约约听到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不好!”五军公大叫一声,从营帐内冲了出去,果然见得远方火光冲天,赶紧回到军帐,却一时心急,根本穿不上甲胄。无奈的他只能将亲卫叫醒,用了好一番力气才换上甲胄。 “所有人随我出去,挡住宋军的攻势!”五军公对着周围士卒大喊道,可是为时已晚,前方已经开始有许多魏军开始逃命,将营中的道路都给堵塞住了。 第68章 怒火中烧的窟坏公 宋军趁着魏军大乱之际,对着密密麻麻的魏军营帐放火,一时间火光冲天,但魏军实在睡得太香,以至于直到烈火烧到就自家的营帐,魏军才从睡梦之中被惊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顾不上什么兵器甲胄,拔腿就往外面跑。 面对逃跑的魏军,宋军也没有冲上去掩杀,而是一个劲的放火。没有魏军的阻拦,宋军放火的计划更加容易,加上当晚妖风大作,风助火势,整片魏军大营都陷入了一片火海。 职此混乱之际,魏军已经被吓破了胆,不清楚有多少宋军在营中,根本上草木皆兵,望风披靡,不断有混乱和踩踏之事发生,甚至在慌忙中分不清敌我,开始火并了起来。 直到此时,之前喝的烂醉如泥的窟坏公才被身旁的亲卫叫醒——没办法,他睡得太香了。从床铺上爬起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不耐的张望了一下四周,亲卫赶紧上前汇报,这才从士卒口中得知了劫营的消息,惊慌失措的他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就听见了烈火焚烧的噼啪声。 出了营帐,看到冲天的火光,窟坏公大叫不好,赶紧披上甲胄,同那五军公一般拿着兵器就去驱赶士卒前去挡住宋军,同时又派人去清水河畔打水灭火,又杀了一批溃军稳定士气,花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终于将形势渐渐稳定了下来。 “庞将军,咱们趁这个机会直接杀进魏军大营,活捉了那魏军主将如何?”士卒已经杀红了眼,有些激动的对庞孟虬说道。 “放屁,须知道魏军有八万之众,咱们能达成放火混乱敌营的目的已经很不错了,现在魏军的秩序慢慢恢复了过来,再不走咱们可就都要死在这里了。”庞孟虬此时大脑清醒,厉声骂道。 “撤!”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魏军终于扑灭了火势,本想要追击却发现劫营的宋军已经撤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五军公、窟坏公二人带着一群魏军气的直跺脚。 “娘的,全给这帮天杀的宋人给烧干净了,连修了一半的攻城器械也没剩。”窟坏公看着已经被烧成一片断壁残垣、返回出厂设置的大营气的血都要吐出来了。 “是啊,损失的兵马倒是不多,甚至大多数死亡的士卒都是咱们自己因为混乱互相踩踏,火并造成的,但也不过一千余众,就是对士气的影响太大了。此番宋军的目的应该就是焚烧大营,制造混乱来拖延咱们的进攻时间,以这种方式坚持到援军到来。”五军公摇了摇头叹息道。 “娘的,老子不杀光这城里的宋人出不了这口恶气。”窟坏公恶狠狠的盯着远处的历城骂道。 “那此时咱们也只能加强防备,防止宋军再度劫营,等到攻城器械和大营建设好再做打算,否则冒然强攻又要吃宋人的亏,攻下了城也会付出巨大的伤亡。须知道咱们此番不仅是要拿下历城,还要一口气攻克东阳城进而夺取整片青州的,还是须得小心行事。”五军公生怕他怒气上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赶紧在一旁劝说道。 窟坏公闻言摆了摆手,说道:“哼,话是这么说,但不代表咱们今日就拿这城里的宋军没有办法,等会我将军中的骑兵带过去,绕着历城转个几圈。往城墙上的宋军射箭,打探打探宋军虚实,也好出了昨晚的这个鸟气!” 历城外城,颜师伯早早就亲自带人在此处接应,见到凯旋而归的庞孟虬,颜师伯顿时喜笑颜开,赶紧上前祝贺道。 “恭喜庞将军成就不世之功,魏军被火烧连营,连夜空都被这场大火照亮。只此一战便足以壮我军军威!” “好好好,末将就谢过颜将军祝贺啦!此战魏军根本没有防备,我军劫营如入无人之境,杀的好生痛快。临走前特地瞧了瞧,那魏军的大营和攻城器械基本上都烧了一干二净,这下魏军想要攻城起码要等到后天了!”庞孟虬也是满脸笑意,谦虚的回答道。 二人携手入城,无论是得胜而归的兵马还是城上守卒个个欢呼雀跃,庆祝这场难得的大胜。 正当庞孟虬准备去赴颜师伯给他准备好的庆功宴时,远方却响起了魏军的战鼓声。 ??? 二人面面相觑,都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军的攻城器械不都被烧干净了吗,就连云梯恐怕都拿不出来了,现在攻城是准备拿尸体堆上城墙么? 二人带着满身的疑惑重新走上了外城的城墙向魏军的方向眺望,眼前的情景惊的二人连话都说不出来。 远方的魏军大营内不断有骑兵涌出,一眼望去数量至少有上万人,出营的魏军骑兵汇聚在一起,宛如一条匍匐在平原上的黑色巨龙,缓缓的向历城方向奔袭而来。 “鲜卑不愧是游牧民族,这上万的骑兵,我大宋倾国之力都不一定拿的出来。这要是在野外咱们这点兵马基本上可以全部报销了。”颜师伯看着漫山遍野的魏军骑兵,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啊,一眼望去真是让人羡慕不已,中原怕是只有汉时才有如此的盛况。不过咱们这里是城池,骑兵又无法攻城,魏军派出这么多骑兵作甚?”庞孟虬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绕城,魏军这是想和咱们对射,他们的骑兵骑在马上向上射击,在速度的加持下不比咱们在城墙上对射的差到哪里去。此番估计一是想出一出之前的恶气,顺便也试探试探咱们的实力。”颜师伯沉稳回道。 “那依着颜将军的意思?” “将步兵的甲胄暂时调拨给弓箭手,叫那些弓箭手披着两层铠甲站到城墙上和他们对射,他们既然想玩我们就陪他们玩一玩,反正城下本将军早就设置了好了陷马坑,他们过来有他们自然有他们好果子吃的。”颜师伯有些奸诈的笑道。 第69章 绕城 魏军的骑兵几乎全部是轻骑兵,尽管由于人数众多有些拖慢了速度,但还是在中午之前抵达了历阳城外。 不出庞孟虬所料,在大股骑兵抵达城外之后,魏军骑兵便开始沿着壕沟开始绕城,并且拿起弓箭开始向城墙上的宋军开始射击。 骑在战马上的魏军凭借着战马的速度,射出的箭矢威力极大,好似卷着狂风一般,射到城墙上时竟能钉出一个深坑,不用很大的力气恐怕连拔都很难拔出来。 不过好在城墙上的宋军都被颜师伯特地安排了双层的甲胄,弓矢射到身上最多只能将第一层甲胄击穿,很少有箭矢能够威胁到宋军弓箭手的性命。反倒是宋军居高临下,又碰上魏军只穿了皮甲,虽然命中率委实低了一些,但到底是造成了不少杀伤。 下面正在指挥的窟坏公看的一头雾水,这宋军是开了挂吗?怎么防御力这么强,根本打都打不穿。 可正当他在心里默默骂娘时,战马突然一个踉跄将他和周围的几名骑兵一起栽了入深坑之中。 而那个深坑里面可不是什么好去处,里面装满了铁蒺藜和竹签,掉进去的骑兵顿时被摔的人仰马翻,倒霉的直接被铁蒺藜和竹签给扎成了筛子,还被后面掉下来的骑兵摔成肉泥。窟坏公本人也是摔的不轻,所幸眼前先掉下去的骑兵为他垫了背,才不至于被那些竹签刺穿身体。 窟坏公刚刚想要喘口气,却发现又一名骑兵刹不住战马,狠狠的砸到了他的背上。 “不要,啊啊啊……” 窟坏公惨叫一声,他感觉自己背部的骨头被这一人一马给压成了齑粉。 “天杀的宋人,良心被狗吃了,想出这么阴间的招数!”窟坏公感受着背部传来的剧痛,但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 非止是窟坏公自己这边,宋军起码在这里挖上了数十个这样的大坑,并且做好了隐蔽工作。更要命的是魏军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城墙上的宋军弓箭手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前方的坑,以至于前方有人摔进了坑里后面的人还没有发现,直直的就摔了进去。 而且由于魏军骑兵在不断的移动,有些士卒即使发现了前方的情况也来不及反应,不一会一个不大的坑里就填满了七八名魏军士卒。 “颜将军,你这心也太黑了,这种恶心招数你怎么想出来的?”庞孟虬看着城下被摔的人仰马翻的魏军,哭笑不得的对颜师伯问道。 “兵不厌诈嘛。”颜师伯坏笑着说道。 “擂鼓,趁现在魏军惊慌失措,通知下面埋伏好的士卒从暗门杀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颜师伯对着身旁士卒命令道。 此时城门外的魏军骑兵见到主帅和众多士卒摔了进去,赶紧停下战马,下去援救。可却忽得听到城中鼓声大作,众人望向城门,却见得部分城墙垮塌,露出了隐藏的暗门,大股宋军从暗门里涌了出来,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此时的魏军正忙着救人,上万人堵的水泄不通,战马反而成了他们行动的阻碍,魏军只好从马上下来,结成阵型应对宋军的冲击,其余人再前去营救那些掉进深坑的魏军。 两军相交,魏军身上只有皮甲,又不善步战,顿时便被全副武装的宋军杀的连连败退,而他们之前的马匹被喊杀声惊的长嘶不止,开始不停的躁动,不断有周围的士卒被马匹踢伤,人喊马嘶。 而随着宋军不断前进,那些马匹已经近乎癫狂,开始没有目标的乱撞。而宋军见到这种情况,一面向前继续掩杀,一面开始有意识的将马匹往魏军的方向驱赶,从而引发更大规模的混乱。 后方的士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抢在宋军杀到眼前之前将摔在坑里的主帅窟坏公给救了出来,此时的他一脸狼狈,头发被扯断了一大把,一身的铠甲也在巨大的压力下变了形。 “将军,您还好吗?”士卒怯生生的问道。 “好个屁,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像好吗?”窟坏公骂骂咧咧的说道,突然感觉自己屁股上一股剧痛传来,他赶紧伸手去摸,却摸到了一根细长的杆子,他用力一拔,仔细一看,竟然是之前摔下去时被一根竹签刺中了屁股,而他的屁股上顿时血流如注。根本是连止都止不住。 “嘶,哎呦我的屁股呦。天杀的宋人,等我回去非把你们全部活剥了不可!”窟坏公又痛又气,这不仅是让他惨败了一场还在众人的面彻底社死了一回。 “将军,眼下不仅是宋人设置的坑,宋军现在还趁咱们军中大乱,从暗门那里派出了千余规模的宋军往咱们这边猛攻,宋人甲胄齐全,咱们这边的马匹不仅阻碍了行进,还被宋军驱赶过来引起了更大的混乱,咱们留在此处讨不到便宜,要不撤吧。”士卒有些小心的说道,因为他着实怕窟坏公冲动继续发动进攻。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或许是剧痛的作用下,也或许是心疼骑兵的损失。窟坏公冷静了下来,对着士卒吩咐道。 “让阿杨带着一千士卒堵住宋军,其余士卒全部撤回去。”窟坏公忍着剧痛吩咐道。 “那,那些马匹呢,咱们这么仓促,恐怕撤不走多少马匹,如果杀恐怕一时间也杀不完。留给宋人的话……” “不要管,把士卒撤出来是正经,咱们到时候把城池攻下来宋军也留不住这些战马。”窟坏公摆了摆手说道。他清楚再留下来恐怕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而是造成的士气损失也是没有办法弥补的。 军令既下,前线拼命的魏军顿时如蒙大赦,赶紧在指挥下有序的向后方开始撤退,只是那些留下来殿后的魏军士卒就倒了血霉,在阵型齐整,甲胄齐全的宋军面前战场变成了宋军单方面的屠杀,但是在窟坏公亲信阿杨的指挥下还是勉强挡住了宋军的进攻,直到阿杨本人战死,魏军才开始渐渐溃逃。 第70章 缴获 此时的历城城墙上,看着魏军兵败如山倒的庞孟虬兴奋不已,赶紧对着颜师伯说道。 “颜将军,你看那魏军大败,主力向大营溃逃,咱们何不趁机大举追击,扩大战果?” 颜师伯摇了摇头,指着远方退却的魏军说道:“你瞧那魏军已经重新恢复了秩序,又遣了精锐兵马殿后,咱们身穿重甲是不好追的。更何况你不要忘记魏国长于骑兵,此番只是被咱们困在了此地才让我们占了便宜。倘若直接追过去万一营中的魏军调来骑兵把咱们全部给包抄了又如何?你须记得魏军营中起码还是有六七万众,只要拿出一两千骑兵就行,那么开阔的平原咱们有胜算么?” “追击的也差不多了,鸣金收兵吧。”颜师伯向士卒摆了摆手道。 听了颜师伯的话庞孟虬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激动,以至于忘了现在对面的北魏大营还有足足七万兵马,要是冲过去了恐怕是要吃大亏的。 二人说话间,城下的士卒听到后方响亮的铜锣声,只好意犹未尽的停止了追击,转而回头开始打扫战场。 士卒们对于掉落一地的那些兵器还有甲胄根本没有兴趣,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那些魏军没来得及带走的战马上,士卒们平时哪里有机会见到这么多的战马,纷纷都围着这些战马看的出神。 “娘的,一群没出息的东西,一群战马就把他们迷成这个样子。你们赶紧再带点人下去帮忙打扫战场。”庞孟虬在城上看着那些一脸痴迷的士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老庞你也别怪他们,这些士卒们没见过这么多战马,又是牧草饲养的好马,心里好奇也是正常的。”颜师伯拍了拍他失笑对道。 半晌,宋军士卒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那几千匹战马全部引进了城内。颜师伯刚想回头对庞孟虬说一起下去看看,却发现他已经没了踪影。 “颜将军,庞将军他一看到马匹往城里走他就已经跑下去了。”一旁的士卒看出了颜师伯脸上的疑问,赶紧对道。 “这老庞……”颜师伯无奈的摇了摇头,失笑道:“说别人没出息,结果跑的比谁都快。” 却说庞孟虬下去后直接绕开了那些缴获的兵器甲胄,那些被俘虏的魏军士卒也是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跑到了那些战马边,仔细的欣赏了起来。 “我滴乖乖,啧啧啧,瞧瞧这高大的马头,瞧瞧这俊美的形体,瞧瞧这光滑的毛发,瞧瞧这炯炯有神的眼睛。”庞孟虬围绕着战马转了好几圈,不停的赞叹道。 “你瞧你那没出息的样,还好意思说别人?”颜师伯从城墙上走下来,指着庞孟虬嘲笑道。 庞孟虬没有理会颜师伯的挖苦,指着战马向颜师伯赞叹道。“颜将军,你瞧,这不愧是北方草原用牧草喂养出来的战马,这质量就是高。” 颜师伯听完也走了过来,好好的抚摸了一把眼前的这匹战马,也跟着赞叹道。 “确实是好马,比我们中原饲养的马到底还是要强上不少,若是有一天咱们也有这样好的战马那收复故土可就指日可待了。” “诶,庞将军,咱们这一战缴获了多少战马啊?”颜师伯指着那些战马问道。 “将近四千匹,咱们这下可要赚大发了。”庞孟虬有些得意的说道。 “是了,估计那北魏的主帅此时正心疼的紧,倘若留到战后,说不得能组织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颜师伯看着不断涌入城内的马匹,满意的说道。不过他对北魏主帅此时心情的猜度最多只猜对了一半,因为此时的窟坏公…… “哎呦,你们这些天杀的汉人郎中,莫不是那宋人派过来的奸细。轻一点,哎呦,小心老子爬起来后全给你们杀了。”窟坏公趴在床榻上,感受着屁股上传来的一阵又一阵剧痛,对着一旁上药的汉人郎中痛骂道。 “将军,主要是您当初不该把这根竹子从屁股上拔出来,现在失血过多,小的们也只能下猛药了。”郎中小心翼翼的说道。 “窟坏公,你也莫怪这郎中,要怪就怪你太不小心。而且你须知道咱们北魏这边医术不行,想要救下你的命还是非汉人的郎中不可。而且你也该庆幸那宋人的心没有更黑一点,要是竹签上面淬了毒你能不能保住性命都还两说。”一旁站着的五军公见状也劝说道。 “娘的,一想到这事我就来气,当时光顾着想宋人的铠甲为什么射不穿,结果自己一个踉跄就栽进了坑里。”窟坏公一脸气愤的说道。 “而且那宋人好生无耻,挖了一大堆坑,里面放的全是铁蒺藜和竹签。还趁着咱们人仰马翻的时候突然过来猛攻,惊的战马四处乱撞,士卒根本没法移动。有本事在平原上拉开阵势硬碰硬的打一回,别使这些阴招。” “可是眼下这种情形还真只能等那边的攻城器械修好再做打算,我已经叫那边的工匠连夜赶工,弄的好说不得明日就可以开始攻城了。”一旁的五军公安慰道。 “那自然是极好的,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报今日之仇了。”窟坏公有些振奋,刚想要起来却又碰到了自己刚刚受伤的屁股。 “哎呦,看来明日还得是你五军公出手,你须记得这次宋人缴获了咱们许多战马,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要是给他们送到后方去恐怕遗祸无穷。”窟坏公捂住生疼的屁股说道。 五军公强忍笑意,点了点头, “你明日要万分小心,那宋人比老鼠还要狡猾,一个不小心就要中了他们的奸计了。”窟坏公补充道。 “那是自然,从今日之事来看那城中的宋将须是个不简单之辈,想要攻下这城恐怕没那么容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咱们这里到底是有七八万兵,又有完备的攻城器械。在绝对的实力优势前想这宋人也耍不出什么花招。”五军公点头有些漫不经心的回道。 第71章 鹅车 自绕城过后的那一整日内,宋魏双方的大营都是死一般的寂静。魏军经过劫营和绕城两次惨败,士气低已经落到了极点,因此在攻城器械没有准备好之前,魏军再不敢踏足历城半步。而宋军也清楚对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军事布置,想要复制那天晚上的劫营难如登天。故而双方都保持了军事上的克制,或者说一种默契,都在静静地等待未来那场决战。 翌日一早,在五军公亲自坐镇,日夜赶工之下,魏军的攻城器械终于提前修筑完毕,魏军没有停留,毕竟之前的诸多事端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如果不赶紧攻下历城恐怕发火的就不是封敕文,而是坐在平城的那位天子。 而这次攻城魏军也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仅带了足足五万大军,还配备了各种汉人工匠改进的攻城器械,在魏军的推动下不断的向宋军的城墙推进,最终在宋军弓弩范围外停了下来。 排在最前方的是魏军制造的二十座巨型的投石车,每座投石车都需要足足二三十名魏军来操作,几名魏军将足足一人高的巨石安装在投石车上,再由士卒一起发力将石块从投石车上发出。 顷刻间数十颗巨石划破长空,重重的落在了城头的敌楼上,先是冲破了一层宋军设置的栅墙,经过一次减速落到了敌楼楼顶的一层沙袋上,即使这般也砸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深坑。有些巨石更是直接击中了敌楼内部,将一些脆弱的部分连同士卒一起砸成了稀烂。 正在城下躲避的颜师伯庞孟虬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冷汗直冒,好在二人作战经验丰富,要不然腿都要吓软。 “多亏颜将军之前在敌楼在设置了一层栅墙,又在楼顶铺设了一层沙袋。当时我还说将军你多此一举,如此看来要是真听了我的这敌楼现在估计已经成了一团齑粉了。”庞孟虬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朝着颜师伯说道。 “我就猜到这次魏军准备充分,果然带了威力如此惊人的投石车。”颜师伯跟着感慨道。“不过咱们有了准备,等到魏军的炮击过去就可以派人过去修复。” 魏军的炮击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才停下,整个历城几乎都被巨石给洗了一遍,远处观战的五军公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麾下的士卒开始正式攻城。 见到炮击过去,宋军士卒纷纷重新登上城墙,开始准备防御和修补损坏的敌楼。可当他们向魏军方向眺望时,他们纷纷都瞪大了双眼,眼前的魏军带来几座庞然大物,高高的耸立在阵前,并在魏军士卒的推动下缓缓前行,一眼望去压迫感十足。 “这,这是何物?”回到城墙上的庞孟虬也被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吓得不轻,赶紧向一旁的颜师伯询问道。 “鹅车。”颜师伯面色不变,从容答道。 鹅车的前身其实是一种叫做洞屋的攻城器械,而这洞屋也称洞子,如同一小屋,外面包裹上一层铁皮,底下有四轮,能够有效保护士卒攻城。后来又将洞屋与云梯整合,形如鹅状,也就是鹅车,兼顾防守与攻击。 “那,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庞孟虬有些神色慌张的问道。 “莫慌,你看到了本将之前在城上设置的‘跳楼’了吗?”颜师伯指了指城头。 ps.作者也不太晓得‘跳楼’大概是什么样的,史书中没有很多记载,大概挂在城头上类似于放大版的挂在房子外边的空调外机。 “将军的意思是?” “你且看好就是了,我自有应对之法。”颜师伯得意的回答道。 庞孟虬对于颜师伯的卖关子行为有些无语,但还是点了点头,毕竟相比于这‘跳楼’具体有什么用他更关心眼前的战局。 “瞧见了么,这汉人的手真是精巧无比,这样神奇的攻城器械也只有那些汉人能够想出来。”五军公看着冲天的鹅车不由得赞叹道。 “宋人的弓箭打上去跟雨点一样,下面还可以让士卒躲避在里面,本身还修的的跟城墙一样高,等到靠近历城直接出来登城便是。” 而事实确实不出五军公所料,鹅车一路推进,畅通无阻,宋军的弓箭和滚木礌石都奈何不了这座庞然大物半分,甚至连路上的壕沟都没能阻挡鹅车的步伐。 鹅车一路开到了历城的城墙前,准备放下吊桥,让下面的士卒登城。 “哼,这下可有那帮宋人好果子吃了,窟坏公说宋人诡计多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见到鹅车抵达城墙,五军公叉着腰,神色得意的说道。 可是他的笑容还没有维持多久,城上的宋军就开始了行动,先是在跳楼上抛下了用绳网包裹的巨石,挂在了鹅车之上,此时的魏军还没来得及从鹅车内部出来,只感觉突然失去了重心,开始向前倾斜,整个鹅车开始剧烈摇晃了起来。 正当魏军慌乱之时,城墙上的宋军将搭钩和绳索挂在已经摇摇欲坠的鹅车上,一齐用力一拉,整个鹅车彻底失去重心,直接向城墙的方向栽了过去。 众人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鹅车与城墙撞在了一起,二者相撞,鹅车再坚固到底也是木头做的,只不过外面裹了一层铁皮而已,哪里能跟城墙相比,撞击后的鹅车因为剧烈的撞击整个坍塌了下去,顷刻间便返回了出厂设置。 而那些先前躲在鹅车里面的士卒也倒了霉,瞬间被掉下来的木料砸的七荤八素,有的更是被死死的压在了碎裂的鹅车下面。 幸存下来的魏军赶紧从废墟中爬出来,想要去营救伤员,可是宋军哪里会给他们机会,密集的箭雨紧随着他们起身的步伐而至,将这些死里逃生的士卒全部给射成了筛子。 此刻正在观战的五军公笑容瞬间凝固,那句‘宋军的伎俩也不过如此’的话瞬间被打脸,他眼神呆滞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半天连话都说不出来,此刻的他终于体会到了之前窟坏公的心情。 第72章 颜师伯的阴招 “将军,那眼下咱们该如何?”一旁的士卒问道。 “还能如何,让士卒老老实实的攻城,先将护城壕填平,再搭上云梯攻城。”五军公有些不耐烦的回答道,刚才的挫败让他内心有些焦躁不安,似乎预示着今天攻城不会顺利。 魏军士卒虽然因为刚才前方的惨状心里有些发怵,但是在军令的催促下还是排成阵列,抬着云梯向宋军的城墙冲去。 “到底是开始强攻了。”颜师伯捻着胡须笑道。 “魏军此时正在往护城壕里面丢沙袋,木料,要不要我带着兵马出去再杀一阵?”庞孟虬指着正填平壕沟的魏军士卒说道。 “不必,叫弓箭手射箭拖慢他们填平壕沟的速度就成,等下我自有对策。”颜师伯又摆了摆手。 庞孟虬本想问个究竟,但一想到刚才的事端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自己这位主帅鬼点子多,那他就乖乖的当好观众就行。 半晌,颜师伯见魏军将壕沟壕沟填了个七七八八,开始朝着城墙这边冲来时,转身对一旁的士卒吩咐道:“把那些口大锅给我拿到城墙上来。” “大锅,颜将军这是要作甚,莫不是要亲自煮一锅好酒好菜激励士卒么?”庞孟虬有些摸不着头脑,失笑问道。 “庞将军你猜对了一半。”颜师伯摆了摆手说道。“是一锅美食,不过不是给咱们士卒吃的,是给对面的魏军吃的,不过你老庞要是想吃,咱也可以给让你尝尝。” “噗,照你这么说应该是什么神兵利器了,既如此为何不早点拿上来?也让我老庞见见世面。”庞孟虬对着颜师伯打趣道,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拿上来的原因。 那锅‘美食’还没端上来,香味就从远处传了过来,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恶臭,庞孟虬顿时感觉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仿佛整个胃都要倒出来了一般。 “这是什么鬼东西?”庞孟虬捂着嘴对着一旁坏笑着的颜师伯说道。 此时的颜师伯早就已经有先见之明的用湿布捂住了自己的嘴,坏笑着对庞孟虬说道。 “这是士卒和牲畜的粪便加水熬制而成,唤作金汁,你要不要尝尝?” “尝个屁,老颜,你的心是真的黑啊,这种阴招你都能想的出来。”庞孟虬一面捂着嘴,一面向颜师伯吐槽道。 且说魏军顶着头上的箭雨,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终于冲刺到了城墙之下,竖起了云梯准备开始爬城。可当他们抬头一看,迎接他们的不仅有密集的箭雨,还有扑面而来的金汁。 被金汁正面泼到的魏军只感觉面部一阵剧痛,以为是被开水浇灌,却不想双眼也被某种不知名的黄色液体弄的睁不开双眼,紧接着便是一阵让人反胃的恶臭袭来,他们这才意识到浇灌到自己身上的不是开水,而是人畜的粪便。 而这些粪便本身就带有大量的细菌,再加上高温,魏军士卒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开始大面积溃烂,而是这玩意本身带有的精神攻击也不可小觑,毕竟被这种东西击中面部,恐怕是一生也挥之不去的阴影。一时间城下的魏军惨叫连连。 可城墙上的宋军哪里会放过他们,在经过这一波精神攻击后,宋军又开始往魏军的云梯上泼洒火油,因为这种云梯是紧紧钩在城上上的,用人力不可能推开,但是火焰却是他们的天敌,木质结构的云梯在火油的引燃下瞬间烧成一片,火焰在风力的作用下开始烧到正在爬城的士卒。这些士卒见到自己身上着了火赶紧拼了命的想要扑灭,却一时失去了重心直生生的从上面摔了下来,还像是串葫芦一般将其他的士卒也一起给撸了下来。 后方正在增援过来的魏军士卒一面组织防御,重新布置云梯;一面赶紧将之前受伤的士卒撤向后方。 五军公此时正看着前方撤下来的士卒,突然闻到一股让他的肠胃差点在身体里蹦迪的恶臭,一脸厌恶的问道。 “什么味道,你们这些人是在粪坑里面滚了两圈么?” “回将军的话,宋军将人和牲畜的粪便煮在一起,趁着我军士卒搭建云梯的时候突然烧下来,士卒们没有防备,纷纷中了招。”运送伤员的士卒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一面运送伤员一面对五军公说道。 “这,这宋军将领的心是有多黑,这种恶心的招数都能想的出来。”五军公听了士卒的汇报,又看了看皮肤已经大规模溃烂,正在担架上痉挛的士卒惊叹道。 “哼,雕虫小技,反正护城壕已经被我军填平了,源源不断的兵马往上冲,我看这宋军能够支撑到几时?” 五军公又定了定心神,有些自我安慰的说道。 “将军,快看那边!” 突然,士卒大喊一声,指向了前方的护城壕。 五军公往前一看,却见护城壕里火光冲天。 “还有高手?” 五军公眼睛都瞪大了,他已经不敢想宋军会做出什么逆天的操作了。 “这是如何做到的?”城上的庞孟虬也是一脸惊讶,对着颜师伯问道。 “我早在魏军攻城前就已经挖好了一条地道,直通那条护城壕。并且留了一小段没有挖完,故而魏军很难发现。如今这魏军已经将护城壕全部给填满了,刚好趁这个机会将派人打穿地道,将他们的劳动成果一起烧的干干净净。”颜师伯得意的说道。 “你……”庞孟虬半带佩服,半带无语的看着颜师伯。“以后离我远点,我怕你暗地里也给我使什么阴招。” 且不提二人如何打趣,只说魏军之前为了快速越过护城壕,减少被宋军弓箭直射的时间。填进护城壕的材料大多数砍下来的木头,只有少部分是沙袋,因而在大火的焚烧下整条护城壕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更准确的说是一道火墙,惊的后方士卒不敢上前,而魏军此番进攻也没有带水桶,最近的水源还在后面的清水河,故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通道付之一炬。 第73章 退军 看到这些景象的五军公血都要吐出来了,感情自己刚才这几千人都白死了呗,连城墙都没能摸上去,还白白搭上了一大堆攻城器械。 “将军,你看这咱们要不要再带人重新把那些攻城壕给填平,这次咱们用沙袋,断不会……” “去个屁。”士卒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五军公黑厉声打断了。 “攻城器械损失三分之一,兵马损失近两千,连宋军的城墙都摸不到,再打下去下面的士卒要调转矛头回来打我了。” 五军公用兵器撑着自己身体,以至于自己不会因为情绪激动昏过去,其实一两千的伤亡对于五万大军而言不是不能承认,三分之一的攻城器械损失也不算什么天大的事情。但是这些损失出现未免有些太快,太过戏剧性了,对于士气的打击也是灾难性的。 士卒们还没有上战场,就看见远方火光冲天,寄予众望的庞然大物成为废墟,还不断的有士卒向后方运送伤员,他们的心里会作何感想? 五军公一声令下,五万大军便开始缓缓的向后退却,宋军见状也没有追击,毕竟他们清楚魏军此时士气低下,但是基本的阵型和纪律都还保持着。 故而一场两军都寄予众望的攻城战,就这样有些草率的落下了帷幕,论伤亡规模恐怕连之前的清水西岸的那场攻防战都比不上。魏军算下来伤亡不过两千人,加上宋军的是死伤也绝对出不了三千,但战争就是如此,士气对于战斗力的影响太大了,再打下去士气崩溃都有可能。 正当魏军退回大营,重新休整之时,两地的部分战况也随着北魏的溃军传到了后方。 邺城,镇西将军封敕文的官署,一身戎装的他正看着前线送来的军报,整张脸已经变成了一张揉皱的抹布,五官都快要气变形了。 坐在一旁的张怀之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这位主帅,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人的脾气,平时处变不惊的他还是第一次表现出这个样子。 “封将军,什么军报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莫不是前线全军覆没了不成?”张怀之举起茶碗,苦笑着说道。 封敕文被张怀之的言语给当场气笑了,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你这厮莫不是长了张乌鸦嘴,还真是被你给说中了。” “噗” 张怀之惊的一口茶水喷出来,直接溅了封敕文一脸。 “什,什么?”张怀之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大,撑着桌子问道:“怎么可能,就算是负责吸引宋军兵力的树兰部也有足足万余人,就是一万头猪宋军这么快也杀不完啊,更不要说麾下士卒不少精锐,宋军想要吃掉起码也要数倍于我军不可。” “虽然没杀到一个不剩,但是也差不多了。”封敕文摇了摇头,甚至都没心思拿毛巾去拭去脸上的喷溅的茶水。 “树兰本人被斩,麾下上万人只有不到两千人跑回来,跟被全歼了有什么区别?” “这,这宋军个个是神仙吗?怎么做到的,我征战这么多年,简直闻所未闻。”张怀之双手颤抖着接过战报,难以置信的看着信上的内容。 “哼,何止是神仙,宋军在那些逃回来的士卒嘴里简直个个都是人形高达。什么河神,什么前后夹击,什么宋军天神附体,以一当十。真被他们传的神乎其神了,要不是真和宋军交过手,本将军差点就要信了。” “倘若真要跟他们说的那样,那咱们这场仗不用打了,直接退回去黄河以北算了,将土地让给宋人算了。”封敕文一口气骂了一大通,却依旧有些意犹未尽。 “要不是怕影响士气,这些败军说不得全给砍了。” 张怀之见到自己的这位主帅难得失态,反而主动安慰了起来。 “没事,历城方向那边,窟坏公、五军公应该会有些战果。” 张怀之这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封敕文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 “你别提历城了,我现在想到那两个饭桶心里就来气。清口那边还可以用树兰急功近利,被宋军两面包夹搪塞过去,可他们那边该如何说,八万大军被几百人劫了营,他们是属孙十万的吗?说出去我都替他们嫌丢人” “咳,咳。” 封敕文说着说着急火攻心,只好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缓一缓。此时的他应该庆幸消息的滞后性,不然要是听到魏军绕城失败,还被白嫖了四千匹战马和大举攻城无功而返的事情恐怕会被直接气死当场。 不过这也不怪封敕文他太容易激动,一是前线魏军的进展实在太过抽象;二是这次南征是他向皇帝建议的,而且也是让他担任了统帅,出了事情他是第一责任人。 “那要不要让我现在带兵去增援,看看能不能一鼓作气推掉历城?”张怀之接过话茬的说道。 “增援是肯定要增援的,但不是攻城,而是让他们撤回来,此番树兰轻兵冒进不仅仅是损失了近万兵马,最重要的是他让咱们吸引宋军的计划破产,进而坏了整个大局。如今清口方向的宋军压力骤减,恐怕会和宋军后方的援军一起不断的向历城方向增援,到时候我军的压力会陡增。” 封敕文渐渐恢复了过来,寻了块破布擦了擦自己之前的茶水,平静的回答道。 “好,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但……”张怀之拱了拱手,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话到嘴边却又给咽了回去。 “你尽管说,莫要遮掩,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了。”封敕文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不耐的追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问这样的战果该如何向平城那边交待,要不要稍微润色一些或者隐瞒不发,等到前线有了战果再说。”张怀之喟然叹道。 “不必。”封敕文摆了摆手。“皇上对我推心置腹,如今委以重任,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汇报。至于拖延再报也没那个必要。总有些溃兵已经往北边跑了,纸到底是包不住火的。更何况咱们短时间能做的只有收缩兵力,哪里有什么战果。” 第74章 捷报 “现在咱们到底是要看皇上那边会如何决断,毕竟前线的军事是要为朝堂服务的,倘若陛下想要撤军咱们也到底无法不是?”张怀也难得感慨,毕竟他到底是不想自己的这位老领导因此倒台的。北魏内部山头林立,在封敕文手下不说有什么大的前途,至少不会被他人陷害。 “孺子可教也,这次去青州那边支援咱们两一起去吧,我到底是放心不下五军公和窟坏公二人,尤其是窟坏公那个急性子,万一久攻不下说不得就要做出什么大事来。那宋军此时应该已经过去支援了,甚至说不得已经到了那边,料敌从宽嘛。” 太极殿内,坐在龙椅上的刘寒此时只觉得一身轻松,就在宋军和魏军在清水一线激烈交锋之时,之前京城乡试的补考算是在刘义恭等人的主持下顺利举行了下去,录取的寒门士子数量虽然到底还是不如那些世家大族的多,但也算是情理之中。 毕竟寒门嘛,读得起书的毕竟是少数,没法和世家大族那边相提并论,刘寒心里也是清楚的。 更让他满意的是他那位好友巢尚之也名列其中,而且是位居第五,这些天他忙于政务到底没空去见他,还有些担心他会颓废下去,不过现在看来到底是多虑了,刘寒此时已经迫不及待在明年年初的殿试中亲自考察此人。 朝会上一开始上奏的事情大多都没那么棘手,一年来的帝王生涯刘寒也锻炼出来了,一般的事情基本上自己随口就能定下方略,实在不行把问题甩给那几位宰相就行,他们也能处理妥帖。可就当他以为这场朝会就会以这种平平无奇的气氛结束时,堂上的一声奏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陛下,青州方向八百里加急!” 刘寒身形一阵摇晃,用手扶住了额头。 “还是出事了。”刘寒自言自语道。之前的时间里他被政务冲昏了头,更不要说之前的那场朝会上柳元景只是给出了魏军可能往青州出兵的猜测,做了布置后刘寒根本就把这件事给抛在脑后了。 尽管没有看见加急军报中的内容,但是刘寒心里已经有些心虚了,虽然之前刘义宣造反时那次给了他一点锻炼,但是难免还是会有点发怵,特别是这些天听身边大臣讲了一些之前宋文帝北伐时候的事端,他对某些宋军将领着实有些不太放心。 刘寒接过军报,慢慢的从手里展开,在众臣的瞩目下,却只见得他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最后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江夏王,你把这封军报给大家念一念吧。”刘寒一脸轻松,对着刘义恭失笑道。 “臣,领旨。”刘义恭拱了拱手,从刘寒手里接过了军报,此时的他已经从刘寒的表情里读出了军报中的大概内容,可当他亲眼看到军报时,心里还是吃了一惊。 “臣积射将军殷孝祖启奏陛下,魏军于十一月七日拂晓向调集万余人向我大宋清水西岸壁垒发动猛攻。前期虽因臣饮酒误事,幸赖傅乾爱,周盘龙二将拼死防御,力挫魏军攻势,为我军援军抵达积累宝贵时间,又义清水了河水阻断魏军退路。只此一战我军以损失一千余人的代价阵斩魏军主帅河南公树兰以下两千余人,俘虏六千余人,魏军其余淹死、溃逃者不计其数。” “什,什么?”堂上众臣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甚至有些人小声讨论起来。 “荒唐,这谎报军功都不打草稿的吗?斩杀两千还能说的过去,俘虏六千是什么鬼?清水西岸一线的宋军兵力不过区区五千余人,他们是怎么俘虏出来这么多魏军的,难不成那些鲜卑人个个站在原地等着我军抓?”中书侍郎萧思话怒视着传递军报的士卒说道。 “陛下,臣以为前线大胜魏军之事应该不假,毕竟此事不好隐瞒,倘若战败那两座堡垒甚至清水县城恐怕都被魏军一起给拔掉了。但是这些战果确实有些太过离谱,请陛下明察。” 刘义恭接着萧思话的上奏,向刘寒说道。 “陛下,小人所言句句属实,那些俘虏陛下您都可以派人过去查证。此外殷将军还叫臣带来河南公树兰的首级和印信,请陛下验看。”士卒听到两位宰相同时发难,赶紧向刘寒进言道。说完便从身上取出了一个木匣。 “哦?”刘寒来了兴致。“拿上给朕看看。” 士卒听的此言自然无话。赶紧通过太监将木匣子端了上去。 刘寒打开盒子,瞪眼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虽然已经有些血肉模糊,但是还是能勉强辨认出鲜卑人的发型和面部的特征。而一旁的官印则直接证明了盒中之人的高贵身份。 刘寒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萧思话打趣道。 “萧卿,你不是不信吗?今日就有劳你拿着这些东西给殿上诸卿看一看。” 萧思话自知理亏,从刘寒手里恭敬接过木盒,仔细打量了一番,感叹一声后举着这个木匣在殿上走了一圈,给每名大臣都看了一番。 殿上的大臣即使是文官大多也都有地方掌握兵权的经历,故而看到人头后并没有太多的害怕,而是在看到那枚印信后赞叹不已。 萧思话走完一圈后,将木匣交还给太监,然后回到班列,对着刘寒深深的鞠了一躬。 “老臣惭愧,自高祖以后未曾见过如此对外大胜。臣恭贺陛下英明神武,大破外敌。” ps这里的高祖不是刘邦,是宋高祖刘裕。 “非朕之功,乃是前方士卒用命,几位将领指挥得当才有今日之大胜。只恨朕无高祖之才,不能亲率三军荡涤北方之乱。不过朕幸得诸君,怎忧天下不平,四海不定?”刘寒从龙椅上起身,叉着腰对着众臣有些自豪的说道。 “陛下英明!”众臣赶紧跪下,向刘寒回礼。 “陛下青州方向颜将军八百里加急军报。” 众臣话音未落,又有一名传令的士卒从殿外赶来。 “哦?呈上来。” 第75章 决意增兵 “总不能又是捷报吧。”刘寒默默的嘀咕道,但他很快又反驳了自己。 “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事,宋军又不是神仙。” 刘寒接过军报,却直接被当场看呆了。 “我觉得我该收回我刚才的话。”刘寒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陛下,颜将军那里出事了?”刘义恭看着刘寒发呆的模样,收起了刚才的笑容,有些不安的问道。 “是出事了,但应该算是好事。”刘寒失笑道。 “北魏聚集八万大军向我军驻守的历城发动进攻,不过颜将军早有准备,亲自率主力部队提前进驻历城防御,还在前几日的夜袭中大破魏军,焚毁攻城器械无数。”说完刘寒让太监把军报递给几位宰相传阅。 “陛下,依着末将看清口方向魏军应该只是佯攻,希望吸引我军兵力以达到一举拿下历城的目的。”柳元景对着刘寒拱手说道。 “柳将军,照你这么说,那清口方向魏军为何会被我宋军重创?”吏部尚书何尚之不解问道。 “末将,末将也委实不知。”柳元景一脸难堪,即使他身经百战,毕竟没有亲临战场,也实在搞不懂为什么魏军会做出这么迷惑的操作。 “何尚书,这些是军务,不是你一个不懂军事的文官该问的。”刘寒皱了皱眉头道,他心里特别讨厌那些什么都不懂还一个劲瞎指点的人。 “臣该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何尚之赶紧上前请罪道。 “罢了,你也是一片公心。江夏王,你把那封军报为给柳将军看看吧,上面颜师伯说的与你想的一般,认为魏军应该是想要佯攻壁垒吸引我军兵力,然后集中主力从历阳方向想要一举拿下青州。”刘寒摆了摆手,又对着柳元景说道。 “看来颜将军发信的时候还没有收到清口那边的消息,不过也无关紧要了,目前前线魏军主力几乎都压在了历城一线。目的已经很明显了。现在魏军只是一时受挫,往后应该还会不断增兵。”柳元景盯着军报说道。 “军报上还说颜师伯希望朝廷派遣增援过来,对这件事诸位如何看?”这次刘寒没有只盯着柳元景一人,而是在朝堂上扫视了一遍。毕竟这是要动刀兵,不能将领说可以就可以,还是要听听几位宰相的意见的。 “启禀陛下,臣以为青州地理位置险要,一旦被破,徐州、豫州、甚至是建康的压力都会陡增。且此次朝廷准备充分,并且目前朝廷战果颇丰,士气正盛,正当出兵扬我国威。” 萧思话刚想说话,却被刘秀之给抢了先,只好跟着他的步伐也出列说道。 “陛下,臣以为刘侍中所言甚是,虽然朝廷目前刚刚经过内乱,国力空虚。但倘若让北魏一朝得逞必然会得寸进尺。到时候莫说改革发展,恐怕未来几十年边境都不会安宁。” 刘寒听到两位宰相表了态,满意的点了点头。难得朝堂上如此团结,只倒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北魏的威胁,只是之前输怕了。 刘寒振奋了一下精神,对着殿上众臣说道。 “其余诸位还有异议吗?那好,出兵之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柳爱卿,你来说说咱们该如何派遣增援?” “好教陛下知道,之前一月前的朝会已经提前让垣护之和京城附近的兵马进入战备状态,如今只要陛下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进军。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直接让臣麾下的兵马北上,走陆路增援青州。另一路由垣护之统帅,从海上入济水,逆流而上增援历城。”柳元景赶紧拱手回道。 “那增援兵马后青州战场我军应当以何人为主帅?”刘寒追问道。 “好教陛下晓得,臣以为依旧当以颜师伯主帅,他驻守青州,对此地的山川地理比其他将帅都要清楚。且开战以来都是他统筹各方,此时前线的战况他最为了解,故而只有让他来指挥方能得心应手。” 柳元景的话刚一说完,几位宰相纷纷都皱起了眉头,不是说这个布置在军事上有什么问题,而是这样一来颜师伯手上掌握的兵权就太大了,特别是颜师伯本身还没有太大的背景,对他们而言不好控制。几位宰相站在政治平衡的角度上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陛下,臣以为此战事关重大,颜将军虽然能征善战,但是毕竟作战经验没有那么丰富。为保此战稳妥,应当以车骑将军亲自统帅,节制兵马。”刘义恭率先出列,朝柳元景发难道。 “陛下,不可,非是老臣怯战,倘若臣过去颜师伯必然无法安心指挥,那时反而会坏了大局啊。”柳元景环顾四周,有些紧张的向刘寒躬身说道。 刘寒瞥了几位宰相一眼,便已经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沉吟片刻后说道。 “御史中丞萧澄。” “臣在。”萧澄有些诧异,他不明白这打仗的事情找他一个御史中丞干嘛? “朕授予你天子剑,命你兼任监军,即刻率领兵马北上增援青州。加颜师伯持节之衔,统一节制各路朝廷兵马。你到那之后要好生辅佐颜师伯,但倘若发现颜师伯有图谋不轨之心,你也可以直接将他拿下,必要之时直接将其斩杀也行。”刘寒没有理会他一脸诧异的眼神,只是自顾自的正色说道。 “臣……领旨。”此时的萧澄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一种奔波儿灞被太子叫去刺杀唐僧的既视感。 他当然不会明白刘寒的安排,毕竟刘寒知道那些人是出于政治平衡的角度不放心颜师伯,而他要是派了其他人去恐怕又会干涉颜师伯的指挥。只有性格比较耿直的萧澄又有地位,又可以安静的当个吉祥物,让他当监军再好不过了。 柳元景对刘寒的安排也是一头雾水,但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可此时几位宰相重臣已经纷纷达成了一致,对于这样的安排他们很是满意。 “陛下圣明。” 一头雾水萧澄和柳元景见到这样的场景也只能摇摇头,跟着一起躬身附和。 “那此事就先这么定了。萧宰相下了朝会就跟朕去拟旨意,至于调配粮草军械的事情就辛苦江夏王了。” 第76章 刘寒的敛财手段 “陛下。” 刘寒刚要起身,却又被刘义恭给叫住了。 “怎么今天那么多事。”刘寒自顾自的无语道。 “怎么,江夏王还有事情要陈奏?”刘寒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抬手示意道。 “好教陛下晓得,今年又是平叛,又是前线打仗,老臣无能,国库里的钱粮已经快要告罄了。”刘义恭面露难色的向刘寒陈言道。 听到这个问题,刘寒顿时也沉默住了,这段时间虽然没怎么关注过国库的情况,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想也想的到国家的财政已经分外紧张了。 “江夏王不必自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朕也是晓得这个道理的。今年这么大的开销,还要给几个经过战乱的大州免税,财政实在是太难了。你现在才跟朕吐苦水,已经是相当不易了。”刘寒苦笑着安慰道。 “诸位爱卿有谁能解朝廷财政短缺之困呢?”刘寒抬起脑袋,将问题抛给了朝堂上的其他大臣。 面对刘寒的问题堂上众臣面面相觑,他们很多人自己家里,或者说身后的宗族都有些很多钱,但是他们肯定是不愿意乖乖把这笔钱交出来的,但又想不到为朝廷敛财的法子。只能乖乖的低头,沉默不语。 “陛下,要不要减少朝廷官员的俸禄发放,高级官员的俸禄全部停发,反正高级官员家里面都有钱。剩下的中级官员的俸禄减半,低级官员的俸禄照常发放。这样朝廷基本能够维持正常运转,也能省出一部分钱来。”中书舍人戴法兴率先言道。 “是个法子,但是目前而言弊大于利。朝廷还没有到需要委屈大臣来维持运转的地步。”刘寒摇头言道。 他虽然不太喜欢这些士大夫,但是他也反对朱元璋那种降低官员收入的行为。高薪不一定养廉,但是低薪一定养不了廉。古代官员自己还要收纳属官,还要养一大家子人,不给人家钱不就是变相逼着人家去贪污吗? “陛下,那要不要往那些目前没有发生过战乱的州郡再加一些赋税,臣也想好了,就以支援前线的名义,想必百姓们也会理解朝廷的一片苦心。”吏部尚书何尚之沉默了一会后,还是硬着头皮出言道。 何尚之话音刚落,周围一些文官就纷纷投来了满意的目光。因为这话不是他的想法,而是很多文官心里的想法。苦一苦百姓,事情也就办成了,也就这么混过去了。 “是么,逼得当年那些没跟着刘义宣一起造反的州郡全部起义,这样朝廷忙于平定内乱,也不用北上出兵了不是?”刘寒冷笑道。 “臣,臣惭愧。”何尚之赶紧低头请罪道。 而刘寒只是跟着冷笑了一声,但实际上并没有生气。 他清楚何尚之此人只是某些世家大族为了填补王僧达死后的权力真空,而推选的话事人而已。他虽然明面上好像一直帮那些世家大族说话,但实际上他谨小慎微,是不敢与刘寒作对的,只是一心想着保住自己的禄位。刘寒对此也乐见其成,所以也一直放心他坐在这个位子上。 “陛下,臣以为朝廷可以让臣民去募捐,甚至是借贷。要明确的告诉他们,这是为了征讨北魏之用,臣相信必定有忠臣良民自愿为朝廷奉献。”侍中刘秀之趁何尚之请罪之机,上前进言道。 ??? 殿上的许多大臣纷纷皱起了眉头,这要是实行下去了还得了,只要一家捐了钱那其他的世家不是要跟着竞相攀比,到时候不肯定越捐越多? “陛下,若按刘侍中所言,那朝廷的脸面何存?朝廷的信义何存?臣请陛下三思。”出身琅琊王氏的秘书监王彧出言反对道。 王彧的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一堆狗腿子立马跟着附和。但刘秀之也不是势单力孤,刘义恭和相当一部分的寒门、宗室臣子都表达了支持。 “陛下,臣以为刘侍中的建议无可厚非,颜面毕竟不能当饭吃。臣是管理财政的,诸君须不知道朝廷财政之艰难,如今的财政已经严峻到了极度危险的地步,倘若不赶紧解决朝廷恐怕连俸禄都发不出来了。”刘义恭拱手言道。 刘寒听了两边大臣的进言,心里已经有了法子。现在不是要敛财嘛,盘剥百姓肯定不行,而且也榨不出钱来,还会激起民变。如今谁有钱?士族和商人手里有钱,那从谁手上捞钱?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刘寒全部都要。 “诸位,朕以为朝廷财政紧张,急需钱粮是事实,但是维护朝廷的尊严也是有必要的。朕倒是有个法子,将刘侍中的计策改一改。” “朕不让他们募捐,因为落实到下面就是明抢了。朕不做这种丢失朝廷脸面的事情,朕以朝廷的名义去借听上去不就好多了么?朕给这种行为取个名字,就叫国债。由朝廷公开出售,百姓购买国债后朝廷每年会支付利息,就同民间借贷一个模式。”刘寒失笑着向着殿上众臣解释道。 听了刘寒的话殿上众臣面面相觑,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虽然这样还是有些丢脸,但是比之前刘秀之的法子还是要好上了许多,并且也不会伤害到很多士族的利益,所以纷纷点头称赞皇帝英明,算是妥协了下去,毕竟朝廷也确实需要赚钱的嘛。 刘寒满意的点了点头,但是他的改革并没有到此为止,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朕自开了科举之后就听说民间有很多饱学鸿儒对朝廷的制度颇有微词,特别是很多世家名门出身的大儒,一直想向朕进言但是苦于没有门路。朕一直觉得是个遗憾,不过现在有个法子,朕打算设立一个议政阁。只需要向朝廷捐献一定的资金、且有一定学识就可以进入。” “朕此举绝对不是为了敛财,只是设定门槛保证一些市井无赖没法进去捣乱。只要朕在京城,每月朕都会召集他们议政,允许他们对朝廷的制度提出意见。” 第77章 拓拔濬的无奈 刘寒此话一出,刚才还在满意的某些臣子顿时两眼一黑,说了这么多,这不就是在明抢吗?不过刘寒好像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还很符合当下的政治正确。而且由于需要学识和财物好像也大多数都是为世家大族准备的,以至于他们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虽然刘寒并没有告诉他们这所谓的议政殿就是个摆设,刘寒每个月过去听完之后绝对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的。 “陛下,此举既缓解了朝廷财政的危机,还给予了臣民上书言事的渠道。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善政。”之前意见没被采纳的戴法兴趁机上前,拍起了刘寒的马屁。 “好,既然诸位爱卿没有意见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议政阁的事情就有劳萧相公负责了。”刘寒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看向了一旁的萧思话。 “为君分忧,敢辞其劳。”萧思话赶紧拱手谢恩道。 “至于国债的事情嘛,就让竟陵王刘诞负责吧。” 关于这个人选刘寒着实头疼,因为这是个肥差,得找个清官,他又提前让萧澄去青州了,此时也不好收回。想来想去只能让自己的这位弟弟代劳了。 “谢皇兄信任,臣领旨,此番必不负皇兄重托。”刘诞表现的明显有些兴奋。 因为自刘义宣叛乱被平定后,宗室力量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压,即使他作为功臣也依旧没有被授予多少实职,这一年来已经快把他给憋坏了。 “你收敛一点就行。”刘寒看着他一脸激动的模样扶了扶额头——自己的这位弟弟哪里都好,就是有些太鲁莽了,叫他一个人负责恐怕真会出什么幺蛾子。 “叫中书舍人戴法兴陪你一起去吧。”刘寒不放心的摇了摇头。 刘寒说完放心的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轻松。可此时的北魏朝堂之上却是截然不同的状况。 封敕文传递军报的时间要比颜师伯那边早上一些,不过因为平城路途遥远,等送到了北魏朝堂之上时已经与刘寒收到的时间相近。 坐在龙椅上的拓拔濬面部已经像一团揉皱的抹布,双手已经和得了帕金森一般止不住的颤抖,大冬天头上却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汗珠。 因为就在刚刚,军报送来时他还是一脸喜色,以为前线时隔这么久,终于有了进展,大喜过望,还要求太监当着众臣的面读了出来,想要向众臣炫耀武功。 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听完军报的朝堂众臣个个都是目瞪口呆,坐在龙椅上的拓拔濬更是恨不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进展确实是有进展,河南公树兰以下几乎全军覆没,历城魏军主力惨遭劫营,攻城器械尽失,一场飞龙骑脸的进攻战硬是被宋军给压着打。 “陛下,臣以为既然宋军已经做好了防备,我军主力尚在,就应该提前收拢兵马,撤回清水以北,将损失降到最低。等到我大军明年开春拿下柔然后再图谋南方不迟。”尚书仆射刘尼进言道。 拓拔濬从太监手里接过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他此时几乎已经被刘尼的话给说动了,他这次出征本来就是想要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不说拿下青州,至少也要拿到一两场大胜来稳固自己的皇位,但是眼下的惨败让他不得不考虑退兵。 “陛下!” 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在大殿内部炸开。 “封将军不是说了吗?这次战败都是因为树兰那厮轻军冒进,不顾吸引宋军的将令,一力攻打宋军堡垒,才导致局势败坏。历城方向我军虽被劫营损失也不过区区千人规模,主力尚存。倘若就此退兵那天下人会如何看我们大魏,岂不是个个都要笑我大魏无人吗?” 拓拔濬听到这话顿时精神一震,顺着声音望去,发现说话之人正是征西将军皮豹子。 此人虽然名字有点抽象,但是打起仗来毫不含糊。拓拔濬清楚的记得当年宋文帝北伐和北魏攻打仇池时,此人身先士卒,打的宋军节节败退,溃不成军。来自这样的一位猛将的质问瞬间将拓拔濬心里的斗志重新给激发了起来。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拓拔濬对于这次的事情一直心有不甘。因为他不仅是一位皇帝,还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年轻人,血气方刚的他,总有一颗不服输的心,听了皮豹子的话心里哪里肯轻易放弃。 “陛下三思啊,倘若这次再次战败,消耗国力不说,对于士气那可是不可逆转的打击呀。”尚书穆伏真出列劝谏道。 “哼,老匹夫,你也懂军事?莫要在此地坏了我军士气!”皮豹子不可一世的白了穆伏真一眼,对着拓拔濬拱手言道。 “陛下,臣若不攻下青州,砍下害死树兰将军的宋军将领首级,臣自当自刎以谢天下。如若陛下准许,臣可以当场立下军令状。” “好,朕就给你一次机会,命你即刻领着一万五千骑兵迅速南下,不求一口气拿下青州,只要能够洗雪今日之耻。高官厚禄,不是问题。”拓拔濬拍案而起,眼睛里冒着火光,有些激动的对皮豹子说道。 “可是陛下,此次南征后勤补给线已经很长了,从此地一路到青州所要消耗的粮草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再要往前线增派如此规模的骑兵,恐怕朝廷的财政就要不堪重负了。”西平公源贺有些不安的进言道。 “这……”拓拔濬此时也遇到了和刘寒一样的难题,没办法,打仗就是烧钱,刘宋如此,北魏亦是如此。甚至说北魏作为进攻一方消耗要更加庞大,纵使北魏幅员辽阔,纵横北方也难以支撑。 “陛下,地方上今年收成似乎还不错,要不加税吧?”乙浑上前进言道。 乙浑刚一说完,朝中大臣立马跟着附和了起来。 “陛下,您继位初期蠲免赋税,已经对百姓仁至义尽了。此番多征些税也是应该的,毕竟是为了开疆拓土嘛。” 第78章 甬道 “唉。”拓拔濬看了一眼那些义正辞严的北魏贵族,暗自叹了口气。收成好不过是糊弄人的假话,他哪里不知道地方上已经被压榨的水深火热。可是北魏的这些势力跟南朝的世家大族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使是他也不得不做出妥协。 “那便加税吧,告诉中书省拟诏书的时候一定要求地方给田多的户籍多征,田少的少征,务必减轻百姓的负担。” “陛下仁德感天,臣等敬佩不已。”众臣听到就满意的结果,立马躬身行礼。 其实拓拔濬自己也知道,这句话到了地方上很快就会沦为一纸空谈。须知道此时的北魏官员不要说高薪,连俸禄都没有,这样的政令到了地方可想而知,立马就会变成官员搜刮民脂民膏的工具。 在南北两路援军正风驰电掣的往历城方向狂奔之时,五军公和窟坏公二人也没有闲着。那一日的挫败之后,二人并没有放弃对历城的图谋,在往后数日内不断的向历城发起冲击,这一连串的攻势下来,魏军自身损失不小,可也将城外的壕沟给彻底填平,城墙上敌楼一类的防御设施也被魏军的炮车砸的七零八落,可在宋军拼死的坚守下,却依旧没让魏军登上城墙。 “轰” “轰” “轰” 魏军又是一轮对城墙的轰击,十几名还在城墙上值守,没来得及撤下去的宋军瞬间成了这轮轰击的牺牲品,随着几声惨叫过后便再没了气息,只有几缕城墙被砸过后扬起的尘土。此时的历城城墙已经被魏军用石弹砸的坑坑洼洼,几乎找不到一处光滑平整之处。 魏军的短暂轰击过后,宋军开始从城墙脚下迅速上城,准备防守。而城外的魏军也开始抬着云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顶着宋军的箭雨开始攀爬城墙。 这样的场景在过去的几日里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上演,非要找出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在这几日的消耗之下,宋军无论是弓矢还是用来守城的人力,滚木都不再如那一日那么充足了。这一日在用所剩不多的弓矢对魏军进行了一轮消耗后,竟然还是让魏军成功登上了城墙。 “老庞,带着你麾下的兵马迎上去,不能让那魏军站稳脚跟。”颜师伯站在一处高台之上,向着身旁的庞孟虬命令道。 不是颜师伯不想亲自出击,而是早在几日前的一场攻势中,他本人由于指挥位置太过靠前,腿上冷不防挨了一发流箭,如今连行动都困难,只能在这边遥控指挥。 “诺。”庞孟虬接到军令后一言不发,经过这几日的血战,此时的他也没有那日与颜师伯打趣的精神,战争进行到了这个地步,这场守城只剩下了残酷与死亡。 待到庞孟虬带着兵马杀到城墙之上,却发现此时的城墙上的守军已经几乎伤亡殆尽。他甚至亲眼看到一名肚子被刀刃划破的宋军,一只手捂住快要流出来的肠子,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一名魏军,近身之后也不顾肚子上血流如注,宛如刀绞,直接抱住魏军将他一起拖下了城墙,粉身碎骨。 城墙上已经厚厚的堆了一层尸体,两军相交根本是在踩在尸体上作战,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但是宋军士卒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清楚,魏军早在几日前就打出来旗号,进城之后三天不封刀,随意士卒烧杀抢掠,以此来振奋士气。这简直就是和屠城没有区别了,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不如拼死一搏还可能有条生路。 “窟坏公,这城内的宋军也太过顽强了一些,虽说这城攻下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恐怕宋军的增援部队已经距离此地不远。眼下这个速度不是办法,得想个办法赶紧攻破此城才是。”五军公看着又一轮被宋军打退下来的败军,摇着脑袋对窟坏公言语道。 窟坏公听言先是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生疼的屁股,然后不耐烦的骂了一句。 “老子要是有办法还要在此地受这等鸟气,要俺说这城里的城防也不算坚固,可这城内的宋军跟疯了一般,咱们这些天虽说伤亡惨重,但是宋军在咱们的消耗下起码已经伤亡过半了,士气却依旧如此高昂。老子平生都没碰见过这么难啃的城。” 窟坏公的话刚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 “五军公,俺见着你上次弄的什么鹅车委实不错,又能挡住宋军箭矢,又能掩护士卒登城,那日只是被那宋军的那什么“跳楼”给活活的坑了一把。如今那些什么“跳楼”一类的东西早被我军的炮车打成了渣渣。那鹅车现在为何不拿来用用?” “来不及,此物虽然好用,但是着实难以修筑。我上次能快速造好是因为提前让工匠制作好了部件,只需要组装而已。如今想要制作起码要个三五日,我军哪里有那么长的时间。”五军公摇了摇头道。 “唉,难道真的没有破敌之策吗?”窟坏公喟然叹道。 “诶,你这倒提醒我了,有一计或可快速破城。”五军公突然眼前一亮,说道。 “什么计策,快快道来。”窟坏公赶紧追问道。 “那鹅车暂时造不出来,但是咱们可以制造甬道,那玩意也可以直接将士卒送到城墙脚下,上面也可以抵御宋人的弓箭。而且咱们往甬道上面盖上湿布,还可以抵御宋人的火攻。如此这般,历城何愁不破?”五军公有些得意的说道。 “好主意,还得是你五军公,你且快些修好甬道,咱们集中全军之力,一鼓作气拿下历城!”窟坏公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老颜,快看,那魏军的攻势停下来了。”浑身是血的庞孟虬指着远方缓缓退却的魏军,兴奋的对颜师伯说道。 “怪事,明明我军刚才已经露出了破绽,魏军为何选在此时退兵,怕是有诈。”颜师伯摇了摇头道。 “有诈又如何?咱们又不出城,他们哪里能占到咱们便宜?”庞孟虬满不在乎的答道。 “庞将军,你快看那边。”一名从城墙上下来的士卒冲到庞孟虬的身边,向他汇报道。 庞孟虬闻言赶紧顺着士卒所指的方向望去,却只见得远方隐隐约约出现了几条黑色的小蛇,慢慢的向着城墙这边蠕动。 第79章 五军公的陷阱 庞孟虬见此地看不真切,索性离开了高台直接回到了城墙之上,只见得那几条黑色小蛇实际上是数条正在修筑的通道,不断的往城墙这边靠近。 盯了半晌,庞孟虬眼睛的都看的发红了,却依旧不明白魏军的做法,只好重新回到了高台之上,想要去扶着颜师伯上城好看看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不用本将亲自去了,那东西是甬道。”颜师伯站在高台上远远望了一眼,就已经清楚了那东西的来历。 “甬道?” “对,魏军想要借着甬道来避开我军的箭矢,来达到快速攻城的目的。”颜师伯缓缓说道。 “那咱们该如何应对?”庞孟虬追问道 “咱们现在手上的兵马也不多了。这样,你先带着士卒往甬道上射火箭,如果运气好魏军没做防护措施就能一次性烧掉甬道。如果魏军做了防护措施的话你就带着人从暗门出击,用之前拉倒鹅车的钩枪去把甬道拆掉。” 颜师伯摇了摇头,他清楚虽然自己已经有了破解甬道的法子,可是毕竟城中的士卒损失已经太大了,就算出击恐怕也只能短暂的挡住一会。事到如今城防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只能期盼宋军的援军早点到来,不然就是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徒劳。 正思索间,庞孟虬已经带着弓箭手重新登上了满是尸体的城墙,却发现魏军的动作很快,几乎已经快要接近弓弩的射击范围,因而他们此时连清理尸体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站在尸体上,迅速沿着城墙排好阵列,准备向甬道发射火箭。 随着庞孟虬的一声令下,宋军的火箭如同飞蝗般朝着魏军的甬道发射过去,但是魏军对此早有准备,火箭射到被河水打湿的毡子上瞬间熄灭了下去,仅仅是给甬道扎出了一个小孔,而里面的士卒和甬道本身则安然无恙。 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的庞孟虬气的直跺脚,可却也无可奈何,对着身后士卒大喊一声。 “操起兵器,随我到暗门处准备出击!” 随着城内一通擂鼓,庞孟虬带着麾下的士卒从城墙暗门杀出。 士卒很快分为三队,一队由庞孟虬亲自率领,堵住甬道的出口。另外两队分列左右,拿着钩枪拆解魏军的甬道。 由于甬道内部空间狭小,因而魏军在其中活动困难,很快就被宋军给堵在了甬道内部,两旁的士卒立刻开始拆解甬道,在宋军士卒的齐心协力下,甬道木质的墙壁很快垮塌很快这几条甬道便如同被打中脑袋的蛇一般缩了回去。 “五军公,这宋军已经开始拆解我军的甬道了,咱们为何还在这里隐忍不出?就硬生生的看着他们拆?” 窟坏公看着不断往后退的甬道,咬牙切齿的对五军公说道。 “诶,让他们拆嘛,等他们多拆掉一点咱们再把他们全部给包抄了。”五军公一脸奸诈的说道。 “好好好,还是你五军公有主意,但那攻城的速度不就放缓了么?”窟坏公依旧有些不解。 “城内的防御工事损失大半,依旧能够坚守是因为还有不少兵马在城中坚守。咱们想要快速破城就得先将他们的有生力量给消耗殆尽。甬道坏了修好只是时间问题,而且又不是什么精巧玩意,一两个时辰便能重新修道历城城下,但只要宋军主力不失,咱们就一直没有办法破城。”五军公指着正在破坏甬道的宋军说道。 “哈哈,还是你想的周全,正好我屁股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等下宋军靠过来我亲自过去报那一日的仇。”窟坏公明白了五军公的布置,立马喜笑颜开道。 “颜将军,庞将军他带军出城毁坏甬道,魏军根本无法抵挡,被杀的连连败退,庞将军已经追出去很远了。”前方城墙上观战的士卒跑来兴奋的向颜师伯汇报道。 “嗯,不错,看来……”颜师伯满意的点了点头,但是他突然想起来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魏军为何会如此轻松的让我军破坏甬道,按理说他们能想到我军会用火箭攻击,提前用打湿的毡子做了防御。就应该想到我军会出城毁掉甬道,为何今天…… “不好!”颜师伯大叫一声。“鸣金收兵,叫庞孟虬他们赶紧撤回来!” “什么?颜将军,可现在?”士卒还有些犹豫,却被颜师伯厉声打断。 “快,违令者立斩!” 士卒不敢怠慢,赶紧冲过去敲响了退军的铜锣,可却已经晚了。此时的庞孟虬已经杀红了眼,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离开了城池很远,却忽然听到远方的地动山摇。身经百战的他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但是凭借本能还是对着周围大喊一声。 “全军列阵,准备迎接骑兵冲击!” 大约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魏军的骑兵就杀到了跟前,此时的魏军骑兵没有就壕沟的阻挡,更加肆无忌惮。为首的窟坏公手持钢枪,誓要报那日之仇。 宋军虽然被庞孟虬提醒了一句,但是根本来不及,松散的阵型在骑兵的面前简直就是活靶子,瞬间不少士卒当场就被踏成了肉泥。 庞孟虬好不容易在这场冲击中活了下来,来不及懊悔,只能迅速下令。 “全军重整阵型,慢慢向城墙方向后退。” “哼,今天就是你们这帮宋人的死期,全军听令,缓行起步,准备再次冲击宋军!”马上的窟坏公一脸狰狞的狂笑着。 魏军看见令旗,迅速停了下来,在窟坏公的指引下缓行起步,慢慢的加速,宛如死神一般朝着宋军走来。 宋军知道死亡就在眼前,但是他们已经没有了退缩的理由,与其像个懦夫一样被魏军追杀,不如堂堂正正死在冲锋的路上。于是停下了后退的脚步,重新举起了刀枪,向魏军迎了过去。 “哼,螳臂当车。”窟坏公不屑一顾的冷笑道。 “快看,魏军败了!” 第80章 虚张声势 一名士卒的惊呼打断了庞孟虬的思绪,听到声音的他一脸诧异,但很快清醒了过来,对着士卒骂道。 “这个时候就不要胡说八道了,我们已经陷入这种绝境,不用这种方式来鼓舞士气了。” “庞将军,俺没有胡说八道,你看那边的魏军军营。”士卒一脸委屈说着,指向了远方清水河岸的魏军大营。 “什么?”庞孟虬顺着方向看过去,结果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的下巴都要惊的掉下来了。 此时的魏军大营已经被插满了宋军的旗帜,而且从宋军旗帜的规模来看起码是数万人的大军。 庞孟虬此时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操作,哪里来的这么大规模的宋军援军,而且为什么是直接插到了魏军大营里面,而且一点动静都没有?总不可能是里面的魏军自己觉得太无聊把宋军的旗帜给升起来了吧。 此时的五军公的表情比庞孟虬还要抽象,直接是当场的呆住了。魏军大营被攻占他倒没有太过的惊讶,毕竟他做好了要一鼓作气拿下历城的准备,几乎是让士卒倾巢而出,营中确实没有多少防备。但是这么多宋军旗帜是什么鬼?如果是这般那这么大规模的宋军行动他们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将军,咱们后方的大营被宋军攻占了,到处都是宋军的旗帜。”一名传令兵从后方飞马赶到窟坏公身旁,对着正准备二次冲锋宋军军阵的他说道。 “什,什么?”窟坏公的眼睛瞪的老大,然后也反应了过来,直接破口大骂道。 “你这厮莫不是宋人派过来的奸细,来坏我军心。哪里来的宋军大军,还到处是宋军旗帜,你谎报军情也不打草稿。” “将军,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啊,不信你看那边的大营。”士卒指着大营说道。 窟坏公看了一眼大营,他由于过于激动,只听得一声马嘶,他直接从马上又摔了下来,而且又撞到了之前屁股上的伤口,在剧烈的撞击下屁股上的伤口又裂开来了,疼的他龇牙咧嘴,惨叫连连。 “娘的,我的屁股。” 惨叫一声后,他却没了关注自己屁股的心思,后方的大营插满了宋军的旗帜,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不通宋军是怎么做到的。 而这件事情具体要从几天前说起,且说殷孝祖由于早早结束了清口方向的战事,所以带着三千兵马就往这边狂奔。可是行至半路听说历城方向的魏军足足有八万人,他觉得自己手下的兵马数量过去就是去送死。所以他暂时停在了历城外的山区附近,等待后方的援军过来会合后再增援历城。 可是事与愿违,后方的那些援军竟然在青州的山区里面迷了路。一直没能等到后方增援的殷孝祖决定不再等待,立马全速增援历城,保证历城方向安全的为重。但是手下兵马太少,所以殷孝祖下令士卒带了一大堆的旗帜,直接沿着清水捅了魏军大营的菊花,迅速拿下大营后殷孝祖命令士卒在魏军大营里面插满了旗帜,通过虚张声势的方法吸引魏军的注意力。 可以说殷孝祖的策略是成功的,看到后方魏军大营插满了宋军旗帜,城上城下的宋军士气顿时大振,士卒们山呼海啸般的高呼着。 “魏军大败,宋军必胜!” “魏军大败,宋军必胜!” 而听到宋军呼喊的魏军顿时也慌了神,因为此时他们属于两面夹击的状态,多日攻城不克也导致他们的士气迅速下降,在这一刻迅速爆发了出来。 很多魏军军阵都开始出现了不同程度松动,直到五军公出动了督战队才将魏军的局势慢慢的控制出,而此时的他也不得不拿出了一大部分兵马调转回去防备大营里的宋军,尽管他并不清楚大营里的宋军虚实,但此时的他也不得不防,倘若真是宋军主力大军杀到两面夹击魏军的士气恐怕会顿时崩溃。 目光回到庞孟虬这边,见到手下宋军士气大振,庞孟虬抓住机会对此时已经有些惊慌失措的魏军骑兵发动猛攻,用之前拆卸甬道的钩枪开始斩断马腿,然后其他士卒一拥而上斩杀骑兵,以至于战场形势竟然短时间内发生了逆转,但是也仅仅是短时间,魏军凭借骑兵本身的机动性和规模迅速摆脱了宋军的猛攻,然后开始重新整顿,准备对重新结成军阵的宋军发起冲击。 “颜将军,咱们要不要趁着士气大振出城猛攻,要不然庞将军那边可能要支撑不住了啊。” “不可。”颜师伯对着跃跃欲试的士卒摆手道。此时的他已经明白过来了事情的原委,知道对面的魏军大营内是殷孝祖在拿着旗帜虚张声势,不然不可能这么大规模的调动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虽然他和殷孝祖、庞孟虬二人多年搭档,倘若就在城里面见死不救确实于良心不忍,但是此时他必须保持冷静,一旦他出城支援,就会有被魏军包抄的风险,此时战场上的宋军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之数,出城的代价就只能是全军覆没,然后历城城破,满城百姓生灵涂炭。 他现在无论有多么不忍,都只能坚守在城内等待后方真正的大股援军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颜师伯看着远方不断倒下的宋军士卒心里也在不停的滴血,因为他心里无比清楚,如果后方援军没有赶到,那这些出城的士卒包括庞孟虬一起都会被魏军歼灭。 而此时魏军大营里的殷孝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魏军将后方的大部兵马都用来调转枪口来对付他,他手上也不过区区三千人,还都是疲惫之师,虽然有寨墙的保护比上庞孟虬是好了不少,但是和远方的历城肯定没有办法比。 颜师伯撑着城墙,紧紧的盯着前线的变化,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方终于响起了熟悉的号角声——宋军的大规模援军终于赶到了战场。 第81章 倒霉的窟坏公 随着一声声的战鼓擂响,宋军主力终于在萧澄的带领下在历城背后的山区出现,颜师伯看着后方的群山中冒出的密密麻麻的宋军旗帜,终于放下了心。 “这萧字大旗是哪位军将?莫不是宰相萧思话亲自挂帅出征?他虽然曾经指挥过军队但是好像让宰相亲自指挥兵马、而且年纪那么大也有些太过荒唐了。”颜师伯瞥了一眼远方的萧字大旗自顾自的说道。 不过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只要增援的大军到了战场,这场战役的局势就已经被彻底扭转。 “全军准备出城,增援庞孟虬部。”颜师伯厉声喝道。 “现在魏军甬道上面铺设的那些湿毡估计过了这么久也已经干了,你们准备好火把,火油等易燃之物,等过去之后直接烧掉魏军的甬道。” 台下宋军军将轰然应声,拱手后就要去带兵出城。 “慢着。”颜师伯举起了手,示意众人停下。 “你们扶我一把,本将亲自上马,此番与诸君一道杀个痛快!” 台下宋将闻言自然振奋不已,赶紧上前扶住了颜师伯,直到他跨上了战马才松开了手。 “我大宋援军已到,魏军必败。全军随我将令,出城,破贼!” 颜师伯忍着腿上剧痛,在大门打开后一马当先冲出城外,其余城内的士卒也是个个振奋,随着后方战鼓齐鸣冲出了历城。 看着城内几乎是倾巢而出的宋军和后方隐隐约约山呼海啸的呼喊声,整片战场上的魏军和宋军都齐齐意识到宋军这边的援军终于赶到了战场。 站在军阵中指挥的五军公心中最后的希望也随着这宋军的到来彻底破灭。 “天亡我也,这宋军晚来一天该有多好,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此时战场上的魏军已经彻底被宋军的气势给压倒,刚才还勉强组织起来的阵型又开始出现了松动,而且最要命的是,这些魏军当中很多还是被强制征召上来的汉人百姓,根本就是被刀枪逼着参了军,根本不想打仗,此时见到宋军主力来到,有的人比宋军自己还兴奋,当场就拿着兵器倒戈相向,整片魏军的军阵陷入了一片混乱。 随着颜师伯的援军抵达战场,宋军开始按照他的吩咐开始焚烧甬道,事实也果然如颜师伯所想,过去了这么久,那些甬道早就已经干了,在火把的作用下一点就着,并且借助风势将整条甬道全部点燃,霎时间之前的五条黑龙般的甬道便全部变成了五条火龙。 甬道里的空间狭窄,一旦着火那些甬道内部的魏军士卒就倒了血霉,甬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炉膛,炙烤着内部的魏军,而他们困在冗长的甬道中间进退不得,只能拼命的撕扯甬道的内壁,但终究只是徒劳,最终被烈火吞没。 此时正在魏军大营中的殷孝祖等人虽然由于距离太远,没法看见到来的援军。但是从魏军慌乱的模样他也猜到了一二,但是经过之前一战磨砺后的他并没有主动出击挡住魏军退路,而是下令士卒坚守营寨不得出击。 “殷将军,你瞧颜将军的部下一路穷追不舍,咱们何不趁机过去阻断魏军的退路,顺便也捞一波功劳呢?”殷孝祖麾下的偏将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朝着殷孝祖恳求道。 “你这厮可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如今魏军阵型大乱,是因为士气低落,又碰上我军援军抵达才突然出现崩溃。实际上朝廷后方能够快速增援过来的宋军也不过三五万人,仔细算来恐怕在这片战场上人数占优的还是魏军。倘若咱们把他们的生路给逼死了,他们狗急跳墙,背水一战又如何说?咱们还真不一定有胜算。” “而是就算胜了恐怕也是一场惨胜,要是后方魏军的支援过来青州还是守不住。咱们不能只看着眼前的利益,不足以谋万世者不足以一时。守好眼下的魏军大营,防止魏军反扑就可以。” 殷孝祖难得沉稳,捋着胡子说道。 此时的窟坏公被一旁的士卒扶了起来,看见前方还在不断冲锋的宋军气不打一处来,不顾前方密密麻麻的宋军援军和身旁军将的阻拦,硬是忍着屁股上的剧痛爬上了战马,带着骑兵朝着颜师伯指挥的地方冲了过去。 要说窟坏公此人虽然脑子笨了一些,但是勇猛还是没有话说的,一路上宋军被他冲的丢盔卸甲,溃不成军,结果硬是在宋军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三百步。” “两百步。” 窟坏公口中默念着与颜师伯的距离,心里也越来越兴奋,只要他能斩杀这名宋军的高级将领,虽不能弥补他的过错,但是绝对可以洗刷他的耻辱。 扑通。 只听一声巨响,窟坏公只觉得胯下战马四脚悬空,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这感觉,我熟悉。啊米诺斯!” 一声惨叫过后,窟坏公连人带马摔进了大坑里。 要说窟坏公的运气也是逆天,这前几日上万骑兵都没踩中的坑,他竟然给踩中了。 而是摔下去的窟坏公马上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自己不是头着地,命保住了。坏消息是这次又是屁股着地,给他的伤口上又重重的来了一击。 这次的疼痛已经没有给他形容的机会了,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魏军将领在剧痛下直接痛昏了过去,连惨叫都没发出来。 见到自家主帅倒了霉,后面的士卒也纷纷开始驾着战马,开始往后面河岸开始狂奔。 此时的五军公也意识到士气崩溃,留下士卒殿后之后就带领着还能调动的部队往清水岸边撤退。 应该说魏军的这次撤退是成功的,因为虽然出现了诸多事端,且窟坏公本人还倒了大霉,魏军还是在五军公的指挥下,撤退到清水河岸后并慢慢恢复了秩序。不同于之前清口一战魏军接应的只有些许小船,此时的清水岸边停满了船只,在士卒的指挥下船只井然有序的将败退的士卒撤回到对岸。 第82章 中计 原因无他,这里关系到八万大军的后勤运送,这些天光运输的粮草军械,和那些制作攻城器械的木料都不晓得运送了多少,如今负责撤下士卒更是得心应手。 五军公站在船上,朝着远方的历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至今都不明白这座小小的城池怎么就成了魏军的叹息之墙,回去之后也不说被处死,但至少也免不了罢官削爵。不过他总归还是幸运的,毕竟还有一位老搭档还在前线生死未卜。 庞孟虬带着士卒一路杀到了清水岸边,此时的颜师伯由于腿上的伤口复发开裂,不得不停在了靠后的位置休息、上药,前线的指挥权就落到了他的手上。此时的清水河岸只有少部分负责殿后的魏军士卒依旧在负隅顽抗,大部分人在河面上的船只中,甚至不少士卒已经逃到了对岸。 “庞将军,可惜了,剩下能歼灭的不过就是这留下来的一两千人,魏军的大股主力还是让他们跑了。”士卒跺了跺脚,有些颓丧的说道。 “哼,怕什么,你瞧,那边还有些魏军没来得及带走的船只,咱们直接乘船过河追过去,痛打落水狗!”庞孟虬此时已经杀红了眼,指着岸边的船只说道。 “庞将军,那河对岸可是魏军的地界,倘若我军贸然过河,万一魏军有埋伏该如何?”偏将有些担忧的问道。 “怕什么,你瞧那些魏军的士气几乎已经崩溃了,都在没命的往对岸逃跑,哪里来的伏兵?” “如今我军士气正盛,此时不追更待何时?之前中了那贼人的埋伏我依旧怀恨在心,今日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庞孟虬咬牙切齿的说道。 “可……”偏将有些欲言又止,却被庞孟虬打断。 “别可是了,颜将军没过来,现在我才是统帅,听我的,全军过河!” 在庞孟虬的命令下,已经在岸边摩拳擦掌的宋军在快速解决了那些负责殿后的魏军士卒后,争先恐后的登上了船只,开始向对岸拼命的追逐。 事实也确实如同庞孟虬所料一般,宋军在解决了眼前的魏军后,十分顺利的渡过了清水,开始向逃命的魏军追亡逐北。而魏军也确实失掉了士气,武器,铠甲七零八落的丢了一地,士卒们恨不得将身上的所有的衣物都给脱去,只求能跑都更快一些。只是美中不足的是由于先前负责殿后的魏军阻挡,魏军大部已经逃出了很远,只有动作比较慢的少数士卒留在了后面,不断被宋军擒获。 “哈哈,此番定要杀个痛快。”庞孟虬满脸兴奋的高呼道。 但是下一秒,大地剧烈的晃动了起来,偌大的战场上每名士卒都感受到了地动山摇的感觉,远远望去只见得远处的山坡扬起了漫天的尘土,遮天蔽日。 一种触电般的感觉从脚底传到了庞孟虬的全身——这和之前被伏击时候一模一样,所以他立马反应过来是大队骑兵正在靠近,而且规模远远多于刚才。起码是上万人的规模。 这些魏军是哪里来的?魏军的士气不是已经崩溃了么? 此时的庞孟虬心里充满了疑问,但心中的是恐惧和多年的军事本能还是让他反应了过来,并在最快的时间做出军事布置。 “吴忠,带着你麾下的兵马列阵,挡住魏军的冲击,其余人不必关注阵型,丢弃装备直接往清水方向逃跑,能跑出去一个是一个。” 庞孟虬心里想的没有错,此时的刚刚受到挫败的魏军士气的确已经崩溃,但是此刻冲杀过来的不是那些五军公、窟坏公手上的兵马,而是由皮豹子带来的魏军援兵。早在一日前皮豹子就已经带着大军主力支援过来,抵达了封敕文的大营。 封敕文一边惊叹于皮豹子风驰电掣的速度和国主放手一搏的勇气,一边想要让他们休息一会,休整之后第二日再向历城方向增援。但是这个意见被皮豹子以军情紧急,不能耽误而拒绝。 事实证明皮豹子的决定是正确的,倘若他晚一天抵达这里恐怕此处的魏军就很难有活路了。他一抵达之后就看见魏军不停的朝着河岸逃命,他压制住了自己想要增援的心思,先命令士卒在河对岸隐藏好,一直等待到宋军士卒跟着逃命的魏军士卒的步伐渡过河岸之后,再命令骑兵向宋军方向冲刺。 上万的骑兵冲刺,气势好似排山倒海,远远望去根本就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云。宋军零散的阵列在这种规模的骑兵冲击下就好似一把锥子戳进了豆腐一般,宋军的阵列迅速垮了下去。 短短的时间内,逃命的就从刚才的魏军变成了那些之前还在拼命追杀的宋军,还是按照主帅的命令一路上丢盔弃甲,不顾一切的向河岸跑去。 庞孟虬此时做出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击败眼前的魏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岸边的船只大多都已经返程准备去接更多的士卒前去追击,根本不晓得这边的情况,因而宋军这次也出现之前在清口时魏军出现的窘境,但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宋军目前士气还有,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火并和踩踏的事端。 “哼,想跑,没门!”皮豹子看着正在逃命的宋军士卒冷笑道。“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全军加速冲击,给我一鼓作气把这些冲过来的宋军士卒全部给歼灭掉。” 随着魏军一轮一轮的冲击下,宋军士卒如同割麦子一般成片的倒下,整片战场上尸横遍野,庞孟虬此时已经不再存有活下去的心思,只是机械性的挥动手中的长斧,想要多拖延一些时间。 不远处指挥的皮豹子一眼就看见了这位拼死抵抗的宋军将领,冷哼一声,直接带着长槊冲了过来,而此时的庞孟虬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眼前的魏军骑兵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冲过来的皮豹子。顷刻间身体便被长槊给刺穿了过去,眼睛却依旧不舍的盯着前方的战场。 第83章 却月 战斗并没有因为庞孟虬的战死出现什么变化,甚至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时间或者精力去意识到这一点。宋军负责抵御魏军冲击的士卒正拼死抵抗眼前的骑兵,稍有不慎就会被魏军的长槊给刺穿。而后方的宋军更不用说,正在朝着河岸没命的狂奔。 随着魏军的不断逼近,剩下还没能撤走的宋军士卒围绕在河岸边聚成了一团,准备背靠着清水做最后一搏。 “老兄,怕吗?咱们恐怕今日全部都战死在此处了。”一名年轻士卒向着一旁已经年逾五旬的老卒说道。 “怕什么,我实话告诉你,我今天杀了七条鲜卑狗,这辈子已经够本了,看看还能不能多拉几个垫背。你看我们后面的清水对岸,我大宋主力已经抵达,魏军想要攻占历城简直是痴人说梦。后方的百姓也因此得了活路,无数百姓为咱们烧香祈祷,咱们就是死了怕也是要去天上做神仙的。”老卒面上毫无惧色,甚至还有些笑容。 “哼,想要背水一战么?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皮豹子擦拭着长槊上的血迹,一脸不屑的说道。 “轰” “轰” “轰” 正当魏军准备发起冲击之时,清水上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用船只上的拍杆向靠近的魏军骑兵投掷石块,几十名来不及躲闪的士卒当场被打成了肉泥。 岸边陷入绝境的宋军士卒向后望去,那浩浩荡荡的船队正迎着江风向岸边行驶过来,船队上的垣字大旗正迎风飘扬。 “沈攸之,你去告诉那些士卒将船只中的那些战车准备好,等一下船就倚靠着河流摆成半月状。然后将重弩放在中央。” 垣护之在马扎上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朝着一旁的沈攸之命令道。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沈攸之已经对这位提携自己的将领形成了绝对的信任,听到命令后立马下去准备去了。 魏军骑兵见到宋军大船来到,并陆陆续续的在岸边停靠,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于是派人回到皮豹子那里,问问他的意见。 “怕什么,宋军又没有什么掩体,只要咱们不下水这里就是咱们骑兵的天下,他们要是敢下来更好,本将军巴不得多杀一些宋人。”皮豹子冷笑道。 却说这边宋军的战船停靠下来后,水军士卒们一面按照垣护之的要求布置战车,弩车,一面将那些已经丢盔卸甲的败军撤换到了船上。 等到魏军传令的骑兵回来之后,眼前的宋军已经将工事给搭建好了。战车首尾相连,每辆战车都有足足七名士卒。魏军看着围绕成半月状的战车此时正一头的雾水,但是皮豹子的军令已到,他们也不敢违抗,数千骑兵直接在统一的命令下向宋军的半月冲了过去。 此时的战车上已经站满了宋军的弓弩手和长矛手,人数增加到了二十人之多。后方的弩车也已经全部上膛,静静的等待着魏军骑兵进入射程。 “嗖” “嗖” “嗖” 宋军射程最远的弩车率先开始了射击,除了弩车以外,还有士卒拿出重锤将打成数段的长槊,在重锤的击发下伴随着狂风飞了出去,此时排列紧密的魏军骑兵根本来不及抵挡,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仅仅是一枚弩箭或是长槊就能同时带有三四名魏军的骑兵。 待到魏军骑兵冲到更前方时,宋军的弓弩如同飞蝗一般向魏军射击了过去,一时间魏军人马不断的倒下,冲到战车前时已经损失惨重。 见到魏军士卒近前,战车上的士卒拿着长枪对准魏军骑兵的方向,魏军骑兵一靠近就被刺了个透心凉。加上战车上和后方的弩车还在不断的射击,魏军战马和士卒的尸体层层叠叠,几乎都快要在战车外堆垒成了一座小山。 魏军虽然伤亡惨重,但是还是在军令的要求下不断的发动冲击,但眼前的宋军随着后方战船的不断提高,弓弩和士卒的数量越来越充足,火力也越来越密集,最终魏军不仅伤亡惨重,还连宋军战车的边缘都没有摸到。 此时站在小坡上观战的皮豹子终于认出了宋军的阵型——这是当年刘裕用来对付魏军骑兵的却月阵。同样的方式,同样的布置,魏军再一次的遭遇了惨败。看着骑兵大批的倒下,皮豹子心如刀绞,赶紧下令魏军往后撤回来。 魏军接到皮豹子的军令后顿时如蒙大赦,赶紧向后方撤去,连尸体都没有时间处理。大批的骑兵撤去后露出了地面上一大片的马尸、人尸,看上去宛如人间炼狱一般。 而沈攸之也没有下令继续追击,因为他知道手下的大多都是步兵,冒然离开此处只有被魏军伏击结果。而且此时的他营救被包围的士卒的军事目的也已经达到,在确认魏军全部撤退之后就缓缓的向后方撤退。 战船之上,坐在马扎上观战的垣护之朝着得胜而归的沈攸之点了点头道。 “不错,你如今已经沉稳了许多,不再向以前一般年轻气盛,见到魏军溃败后没有冒然追击。” “唉,庞将军就是因为轻敌冒进才被魏军骑兵给埋伏了,要是咱们来的早一点……”沈攸之没有居功自傲,而是朝着远方战场上密密麻麻尸体喟然叹道。 “不必为此过度悲伤,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以后引以为戒就行。”垣护之安慰道。 “你瞧此战,我军虽然因为后期庞孟虬轻兵冒进,中了魏军埋伏,但你纵观整场战局,我宋军表现出的顽强与强大的战斗力,是之前文帝朝北伐时北伐是不曾有的。刚才我问了那些退回来的败军,他们虽然遭遇埋伏,逼近绝境却依旧没有失去战心。若是咱们不来他们恐怕也会与魏军同归于尽。” “我宋军从来不惧魏军铁骑,只是有些人想着自己的禄位,互相猜忌。战场不像战场,军营不像军营而已。若是我宋军以后都能这般,何愁北魏不灭,故都不复?” 第84章 萧澄的警告 此时的历城城内,被士卒抬回城中的颜师伯见到了这支援军的主帅,顿时瞪大了双眼,御史中丞带兵出征是什么鬼?两个人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对方,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还是颜师伯主动打破了沉默,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清茶之后,向着萧澄问道。“萧中丞,皇上可有什么嘱咐?” 萧澄一脸恭敬的接过茶碗,品了一口放下茶碗,起身后缓缓言道。 “将军立下大功,皇上托臣给将军封赏。”说着,萧澄从袖口里拿出圣旨,说了一大通封赏和褒奖的话,又是让他都督青州、兖州、冀州诸军事,又是加封他为持节,太子少师的。说了一大通,对颜师伯而言最有用的还是让他临机决断,统领青州战场上的所有兵马。 “臣叩谢皇上天恩。”颜师伯躬身行礼道。 “颜将军,如今此地差不多聚集了七万大军,朝廷三分之一的兵马都聚集在此处统归将军统领,皇上对将军的信任可见一斑。”萧澄半带祝贺半带提醒的说道。 “所以特别派了萧中丞亲自前来为臣封赏,顺便来监督监督末将。”颜师伯嗤笑道。 萧澄知道后半句话才是重点,于是也不遮掩,直接正色言道。 “是了,颜将军,我且实话与你,你这次统军与北魏交兵虽然打了胜仗,但是不代表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不会对你有所忌惮。倘若你要是不顾朝廷律令肆意妄为,本官也会替朝廷将你明正典刑。” 颜师伯点了点头,听他说完后已经明白了刘寒的意图。如果刘寒真想要限制他的兵权恐怕就不会派萧澄过来,随便一个同级别的重臣就会让他处处受制。 因为以萧澄的性格只要他没有谋反的心思就绝对不会对他指指点点。让他来估计只是为了搪塞住那些士大夫们的嘴。这样一来这么做就是想要让他放开手脚自由指挥,不要受到后方政治的影响。 一念至此,颜师伯也不再迟疑,因为再说下去就是在驳刘寒的面子,太过不知好歹了。于是直接起身对着萧澄言语道。 “好,既然如此本将就接受萧中丞的监督,但是日后萧中丞可要分外小心,本将有时关注战局一时间恐怕不能分心,战场上刀剑无眼,萧中丞可要保护好自己。” “颜将军尽且宽心,本官虽说是文官,但是自幼陪伴父亲身边习武,穿的动铠甲,拿的起刀枪。就算被魏军所围也会拼死一战,绝不会留下给魏军捉住留下笑柄。”萧澄一脸严肃的说道。 “哈哈哈哈,好生豪气。”颜师伯赞叹道。“本将军正要去前面清点战果和损失,顺便见见增援过来的垣护之和殷孝祖二人。中丞要一起去么?” “正有此意。”萧澄拱手笑道。 出城之后,萧澄换上了一身颜师伯为他精挑细选的甲胄,可是由于他有段时间没有习武,即使这般也依旧有些不合身。但是他依旧拒绝了颜师伯让他换回官服的好意劝说,依旧穿着这身不合身的甲胄,一路搀扶着这位伤的不轻的主帅上了战马,亲自牵着缰绳为他引路。 待到二人走到清水岸边时,正好遇到了从船上下来,正与殷孝祖谈笑的垣护之,沈攸之二人。 “殷将军,我军伤亡情况如何?”颜师伯没有先询问战果,而是有些关切的问道伤亡,毕竟手上士卒的多少才是保住青州的关键。 “本来伤亡不大的,可惜庞将军他轻兵冒进过了河,中了魏军的埋伏,还战死在了对面……”说道这里,殷孝祖收起了笑容,有些哀伤的叹了口气。“我军伤亡大概在三千人左右。” “嗯,庞将军是个好样的,只是急于报仇而已。将来总有一天我们会血债血偿的。”颜师伯跟着叹了口气,他之前在城墙上已经看到了庞孟虬的兵马被魏军的大队骑兵的冲击,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数,但是此时听到消息还是有些失落。 “那魏军损失呢?”颜师伯振作了一下精神,继续问道。 “算下来有近万人吧。不全部是斩杀,还有很多魏军士卒本来是汉人,见到我军主力到来,魏军大败,就原地倒戈,直接帮着咱们去追杀魏军。这些人咱们也算在了斩获里面。”殷孝祖回答道。 “不可,如果这也算作斩获,那这些魏军倒戈的汉人士卒是不是也要算作俘虏?他们可既是功臣,又是同胞,咱们这么做不是寒了他们的心?倘若不算做俘虏,那就不能算作斩获,否则中书省那边不会认的。”萧澄拱手说道。 “你!”殷孝祖有些生气的瞪了萧澄一眼,却发现此人一身不合身的甲胄,长得也是一副生面孔。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顶撞本将。” “放肆,骄横跋扈也要看场合,他可是当朝的御史中丞,哪里轮得到你如此言语。”颜师伯一脸怒意的呵斥道。 殷孝祖闻言一脸懵逼,又看了一眼萧澄,立马明白了他身上甲胄不合身的原因。赶紧拱手道歉道。 “末将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中丞大人,还请大人治罪。” “罢了,殷将军以后可不能这般行事,谨慎谦卑,朝堂如此,军中也应当如此。”萧澄摆了摆手道。 “颜将军,这御史中丞怎么会来此处,莫不是皇上要治咱们。”殷孝祖看着萧澄朝着垣护之走去,赶紧凑到颜师伯耳边问道。 “你是真想死啊,皇上要是想治我们哪里会派他过来,派个同级的官员过来你要是这么言语还会如此轻松的了了?直接一道弹劾书送到了皇上的面前,直接给你一撸到底。回家种田去。” “你以后给我夹着尾巴做人,上次喝酒误事的事情我还看着你救援及时的事情没跟你算账,你不要以为就这么过去了。”颜师伯没好气的说道。 “是是是。”殷孝祖此时也已经反应了过来。连连答道。 第85章 树下的军议 垣护之早就见过眼前这位御史中丞,看到他上前赶紧行礼道。 “末将见过萧中丞。” “垣将军客气了,本官在城墙上就望见将军带领水军赶来,以当年高祖皇帝破北魏之却月阵再破北魏大军,将陷入绝境的我军士卒救出,如此大功足列史册。” 萧澄也拱手回礼道,或许是因为和垣护之有着相似的经历,每次见到他心中就会油然升起一股亲切感。 此时他的目光又放到了一旁的沈攸之,只觉得此人十分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名字,于是只好不好意思的朝着沈攸之问道。 “这位将军看上去好生英气,不知尊姓大名?” “萧中丞谬赞。末将姓沈,名攸之,字仲达。乃是垣将军麾下宣威将军。”沈攸之赶紧拱手回道。 “哦,你莫不是大名鼎鼎的沈庆之将军的亲戚?”萧澄闻言好奇的问道。 听到这话的沈攸之脸瞬间红了一片,但是相比于当年已经好了许多,碍着对方御史中丞的身份拱手回道。 “好教萧中丞晓得,沈将军是末将的堂叔。” “哦,怪不得少年英才,原来是将门世家。”萧澄顿时啧啧叹道。 正当他还想多说几句时,却感受到后面颜师伯的脚步声,清楚几人将要讨论军务的萧澄随后识趣让开了身位,众人就在一处树叶已经枯黄的老树下围城了一团,将殷孝祖刚刚从魏军大营中取出的地图放在中央,就将此地当做了军议的场所。 率先出声的是颜师伯,因为他是此地的主帅,也是最了解此时整片青州战局的人。 “眼下魏军虽然攻势受挫,但是主力尚存,眼下对面的魏军部队还有八万不止,全部驻扎在黄河到清水一线的平原内。加上目前位置不明的封敕文的兵马,恐怕总数要超过十万人。”颜师伯指着地图对着众人说道。 “那眼下魏军还有可能一举攻克历城吗?”一旁的萧澄指着地图问道。 “就目前而言不太可能,此处已经聚集了我军六万大军,又有坚固的城防,魏军想要打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殷孝祖拍着胸脯说道。 “那便好,本官临行之前皇上亲自过来嘱咐过我,说是只要保住青州不失,不求能攻城略地。”萧澄听言长舒了一口气。 “可是想要保住青州不止在此处,现在魏军主帅封敕文的位置不定,倘若突然向清口方向攻击,直插瑕丘,邹城。虽然不能一举拿下青州,但如若此举成功,我六万大军的后勤都将要收到严重影响,到时候不用魏军来攻,我军自己都要大乱。”垣护之指了指清口县城反驳道。 “非只如此,目前我军兵力有限,很难做到分兵防守。但是两边一旦有一处攻破整片青州都会陷入绝境。故而我军此战虽胜,青州之围依旧难解。”殷孝祖也喟然叹道。 “若是这般,当真没有破局之法吗?”萧澄挠着头,面对这样的场景他也无能为力,对于兵法而言他是个彻彻底底的门外汉,但他也确实想给国家做些事情的。 “有倒是有,咱们直接放弃防御,主动进攻。”除了开头外一直在沉默的颜师伯突然出声道。 “这……不是魏军人数占优吗?兵书上说什么十则围之,倍则攻之。”萧澄一脸不解的问道。 “怎么个攻法?”垣护之没有理会萧澄的话,朝着颜师伯问道。 “我倒有个野路子,就看垣将军有没有胆量了。”颜师伯瞟了一眼萧澄,又扭头对着垣护之答道。 “噗。”垣护之嗤笑一声。“你颜师伯是在跟我玩激将法呢。皇上可是任命了你为主帅,你要施为我还能抗命不成?” 颜师伯闻言苦笑一声,三十多岁的他相比于垣护之而言还是年轻了些,特别是资历不如他,要不是垣护之严格意义上说是北魏降将,朝堂上的大臣不会允许他做主帅。否则这个主帅的位置还真不一定轮得到他来做。 “带着你的船队离开清水,从海上直接进入黄河,捅魏军的菊花。”颜师伯坏笑道。 垣护之没有理会颜师伯的笑容,而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清水的入海口和黄河的入海口相距并不是很远,要赶过去确实不需要很久,但是他心里依旧有些疑问。 “颜将军,这样规模的船只调动,在河这边还好,毕竟清水一带都是我军控制。但是到了黄河那边全是魏军的地盘,魏军不可能不会发现。要是提前做好了准备无功而返倒还好,这船上士卒的性命恐怕也要保不住。如今我军兵少,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垣护之对着颜师伯正色道。 “我清楚,我且问你绕这么一大圈需要几天。”颜师伯没有理会他的眼神,平静问道。 “五天。” “好,第五天的时候将魏军勾引出来,本将亲自带军吸引魏军注意力。”颜师伯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魏军哪里是你家养的家奴,你说出来就出来?能拿出来一部分兵马应对你就不错了。”垣护之一脸无语的说道。 “老垣你且宽心,我已经为魏军的将领修好了一封书信,等待魏军将领看到绝对会出来决战。”颜师伯一脸坏笑着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一旁的垣护之。 垣护之一头雾水的看着手中的信件,仔细阅读了一番后瞪大了双眼,最后直接用手捂住了双眼。 “写的什么东西,莫不是要与那鲜卑人私通?”萧澄有点生气的一把抢过了垣护之手中的信件,然后眼睛瞬间也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我承认我刚才说话有些太大声了,我要是魏军何止是要倾巢而出,我非要把你颜师伯给生吞活剥了不可。”垣护之一脸甘拜下风的模样说道。 “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顺便你在从你的船队里抽调一支出来,让殷将军带着他们南下西进支援清口那边,务必要保证那边不要出事。” 颜师伯失笑着补充道。 第86章 国债 颜师伯的话说完,或许是因为刚刚的一场大胜带来的亢奋感,众将纷纷点头表示了赞同,这个有些荒唐的计划就这样在一个不知名的树荫下确定了下来。 建康城内,由于此处江南,冬天第一场大雪酝酿了很久才终于在十二月初的一场深夜下了下来。不过也或许是酝酿了很久,这场大雪一来就是满天的鹅毛大雪,厚厚的在地上铺了一层。 刘寒在这一天特意下了诏书允许官员放假一天,除了必要的官员都可以不用前往官署。这倒不是刘寒有多么良心,下大雪只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一日恰好也是国债发行的日子,他也想让这帮官员,特别是家里有钱的官员别去官署,去国债发行的现场为他老人家捧捧场。 不过这就是刘寒多虑了,他让竟陵王刘诞亲自来管这件事,就绝对不会冷清。尽管有中书舍人戴法兴管着他,但是他一个中书舍人哪里管得住一个亲王,还是皇帝的亲弟弟。 这些天在京城里他上蹿下跳,完全不顾亲王的身份,到处宣传,一方面这本来就是最稳妥的理财方式,又有天子背书,再加上他们这么一宣传,满城上下可谓是人尽皆知。甚至被有些人在市井小巷两这件事传的越发的玄乎。说什么天子得了聚宝盆,可以钱生钱什么的。气的不少御史直接跑到刘寒的面前拿着折子去弹劾他不顾天家脸面。 接到弹劾奏折刘寒也是一脸苦笑,但是自己诏书已经下了,他也不可能收回,只能把刘诞叫过来雷声大,雨点小的批评了一顿,又叫戴法兴好好监督他就作罢了。结果就是刘诞好了两天又回去之前的状态了。 这日一早,京城临时修筑在郊外,专门负责贩卖国债的官署已经挤满了人。有京城的富商,有远近闻名的大儒,有朝廷的大员,甚至还有一大批闻风而来的百姓。他们是肯定是买不起那些大额的国债的,但是刘寒特意给百姓们留了一部分额度较小,但是利息依旧不错的债券作为给百姓的福利贩卖,一方面是积累民心,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贩卖国债的现场积累人气。一时间现场人声鼎沸,朝廷的建康令不得不派出一大批衙役去维持现场秩序。 国债贩卖一开始,那些京城的普通百姓就迅速上前,将那些小额的债券直接一抢而空,预计要卖一天的小额债券竟然在半个时辰内就全部售罄。但是预料之外的是那些大额的债券却有着冷清,或许是心里有所忌惮,谁都不敢轻易的开这个头。 可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人群中突然跑出来一个家仆模样的人,口称是为自己家的主子买国债,而且一口气就是五十万钱。 这么阔绰的手笔,这么果断的决定,众人都不禁开始猜测那位背后大人物的身份。 “听说了吗?那个大人物好像叫做什么刘寒。” “刘寒,没听说过啊,听上去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 “诶?姓刘,那他会不会是什么咱不知名的皇室成员?” “啧啧啧,怪不得,敢直接驳了那些世家大族的面子,恐怕也只有皇室可以做到了。” “嗐,谁能拿的准呢?这京城地界藏龙卧虎,不是咱们寻常百姓能够议论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议论着,可都没能讨论出个结果,毕竟京城有名的大人物太多了。 但是无论如何,这位他们眼中的不知名之辈还是成功引发了大额债券购买的热潮,许多世家大族和那些有钱的寒门、富商相互争抢,巨额的债券限额竟然被一个时辰内一抢而空,看的那些刚刚买完小额债券,正在看热闹的寻常百姓目瞪口呆。 而且这种势头一旦掀起来,就没了个停歇,往后的数日之内,朝廷发布的那些国债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内被一抢而空,甚至有些大额的债券出现了需要花钱贿赂才能买到的地步,因为对他们而言,大额的国债购买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想要给皇宫里的大宋天子留个好印象,希望日后能谋个一官半职啥的。 特别是那些富商,本身没有学识,只有钱,没有地位。毕竟按照中国人传统士农工商的排列,如果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识这一辈子也就圆满了。如今的议政阁又不可能让他们这些粗人进去,想要得到皇帝的赏识只能用这种方法。故而尽管希望渺茫,但是依旧不顾一切的购入。 随着一份份债券购入的消息汇聚到皇宫内,此时的刘寒虽然表面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毕竟对他而言天家颜面算什么,我一个现代青年本人就对封建制度深恶痛绝,对这种东西根本无感。但是钱可就不一样了,这些是实打实的东西。是以后大军北伐的军饷,是朝廷赈济百姓的粮食,是发展军事的支柱,这才是刘寒想要的。 国债的这一轮风波过去,接下来的议政阁相比之下就要冷清的多,倒不是这件事情的反响不大,也不是萧思话等人宣传的不给力,而是由于限制条件太多,甚至是为那些世家大族量身打造的。这就导致前来报名的人要远远少于之前购买国债的人数。 但是这并不代表这里面的竞争就不激烈,那些世家大族都十分清楚这是直接面见天子的大好机会,许多士族,特别是那些地位没有那么高的士族都盼望着以这样的方式鱼跃龙门,一举抬升自家的地位。所以为了拿下议政阁的席位几乎是不顾一切,掏空了大半家产去给朝廷捐献,将支持北伐的口号喊的震天响。 那些真正的高门,比如兰陵萧氏、琅琊王氏等虽然在朝中都有实权高官,但为了面子也捐出了巨量的财物,最后这些议政阁捐出来的钱甚至要比国债还要多,弄的一些家里并不殷实的士族只能望而兴叹。 第87章 地道 这场国债和议政阁的组合拳下来,收获的财富远超刘寒本人的想象,也远远超出了刘宋一朝朝廷重臣们的想象。短短数日下来竟然收获了将近相当于半年的岁入钱粮。据说刘义恭本人看到了收获的金额连夜向刘寒报告朝廷的钱粮已经充足,不需要再征集粮饷,甚至还能有余力支持朝廷继续向前线发动兵马。 不过刘寒对此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因为说实话,这种现象的产生主要来源于朝野内外对于国债这件事的不了解,或者说新奇。等到国债这件事常态化之后就不会出现这么疯狂的举动。而议政阁这种割韭菜都方式注定不能长久,毕竟后面往里面添人就只能慢慢来,也就意味着后期无法像今年一般一次性收上那么多钱。 “唉,这种法子注定不能长久,真正想要解决财政上的问题还得是依赖往后的改革啊。”刘寒看着刘义恭送来的报告喟然叹道, “陛下宽心,咱们先把眼下的难关度过去,后面的事情再从长计议。只要能将北魏打痛,就可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供陛下大刀阔斧的改革,发展国力。”刘义恭劝说道。 刘寒闻言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漫天飞雪,抬头道。 “希望颜师伯在粮草充足后能一举击破北魏吧,不要辜负满朝文武在后方的一番苦心。” 清水河岸,宋军自那日军议过后就开始大规模的在先前施展却月阵的地盘上开始修筑木质的营寨,看的对面的魏军主力一头雾水。 “娘的,这帮宋人是疯了么?平原,还是我军兵力占优,他们想要来攻城?”皮豹子看着正在修筑营寨的宋军,目瞪口呆的说道。 “皮将军,这支宋军好生古怪,一直不按套路出牌,阴招颇多,我和窟坏公二人就是中了那宋人的埋伏,你要万分小心。”五军公对着皮豹子提醒道。 “我知道,还有河南公树兰也是,就连我也被那宋军的却月阵挡在了外面。而且陷入绝境也没有出现太严重的崩溃,由此看来这帮宋军确实有些本事。”皮豹子点了点头。 “不过也不用太过在意,咱们派人小心看着就是,宋军想必也翻不起太大的风浪。”皮豹子说完便转身回到了营中歇息。 翌日一早,宋军真的反其道而行之,开始对着清水西岸的两座最靠近宋军新修营寨的城池发动了进攻,但是不同于之前魏军的强攻,宋军只是在城外架好了炮车,轰击城内的一些防御设施。同时派出小股部队骚扰,弄的对面的魏军一头雾水,皮豹子看着这种规模的攻击,派骑兵增援过去袭击宋军又没必要,没多少战果徒废力气不说还有可能中了宋军埋伏。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军就这么慢悠悠的攻城。 “这宋军想要作甚?”五军公向着皮豹子不解的问道。 “管他作甚,照着他们这种磨洋工的速度,尽管这两座城池规模再小,他们想要把城打下来得到明年去。宋军肯定还有杀手锏没有拿出来,等他们开始大举进攻咱们再包抄。”皮豹子满不在乎的说道。 正当二人说话间,两座城池先后派出了骑兵往着这边的魏军大营赶过来,二人见状都是一头雾水。 “干什么,这种规模的进攻也要找本将,觉得我太闲了么?”皮豹子对着过来的哨马没好气的说道。 “皮将军,宋军明面上佯攻城池,实际上是为了掩护他们偷偷挖掘地道之事。我军没有防备,直接被从地道破土而出的宋军夺了城门,城池已经摇摇欲坠了!”哨马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什么?” 二人闻言齐齐变色,他们都没有太把眼前的宋军放在眼里,因而那靠近河岸的两座小城内都没有布置多少人马防御。 “快,五军公,你带着人马分兵过去救援,但是倘若城池已经被攻下就撤回来,不可与宋军僵持。”皮豹子厉声命令道。 接到军令,五军公赶紧飞马过去领兵,支援那两座摇摇欲坠的城池。可是皮豹子依旧在原处摇着头,他想不明白,不是说宋军用这种别出心裁的方式去攻击城池。毕竟地道也是攻城时常用的,只是近些年用的少了,他疏于防备,被宋军钻了空子而已。 他只是想不通,宋军为什么要主动发动进攻,那清水以北又不好守,退回清水南岸借助水军的力量守住历城不好么。 这一切都太反常理了。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领着兵马的五军公一脸悻悻的回来。 “如何?宋军的动作这么快么?”皮豹子在座中问道。 “是了。”五军公叹了口气。“据逃回来的士卒说,宋军里应外合,调集主力猛冲,一鼓作气将两座小城拿下。” “我就不明白了,宋军这是想要干什么,集中了两三万大军进攻这两座小城,又是平原,无险可守。拿下了又能如何?守的住吗?我要是宋军将领,一定会退回清水东岸,守住历城要紧。”五军公不解的补充道。 “我也在想这件事,太不合常理了。”皮豹子回道。 “咱们要不要先发制人,将那两座小城夺过来,反正咱们这边有兵力优势,拿下来应该不会很困难,咱们在这边干等封敕文、张怀之将军偷袭清口的消息也不是个事。”五军公指着那两座城池问道。 “诶,你说宋军会不会是想要在这里佯攻,然后派大军前往那边增援?” “不会。”皮豹子摇了摇头。“前几日宋军已经派人过去增援了,应该就是几千人的规模,真要主力过去了躲不开咱们的眼睛的。” “那……”五军公也没了思路,有些丧气的坐在了原地。 “暂时按兵不动吧,之前的事情对士气影响太大了,咱们先看看宋军后续有没有什么动作。如果一直这样僵持着咱们再发兵进攻也不迟。”皮豹子正色说道。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第88章 纸弹 且说往后的两日内,宋军除了加固城防以外再没了动作。而魏军也以为宋军计穷,故而也只是加固营寨,监视宋军的一举一动,双方就这样僵持到了颜师伯与垣护之约定的那一天。 这日拂晓,宋军几乎倾巢而出,摆成了标准的攻城阵型站在魏军的大营旁边,并设置好了一排投石车瞄准魏军的大营。 “这,这宋军,真是失心疯了吗?竟然敢直接向我军大营发动进攻?”五军公的下巴都快要撑到地板上了,惊讶的差点连话都说不利索。 “莫不是后方还有宋军增援快要到了,不然这也太疯狂了些。”皮豹子也是一脸惊讶之态。 “宋军这架势是要发动投石车了,咱们要不要下去先避一避?”看着宋军虎视眈眈的投石车,五军公扭头建议道。 “不急,这么远的距离宋军的投石车还打不到,就算过来了也要先试射,否则落点都不一定。哪里会有这么快。咱们就在此地多等一会,看看这宋军想要干什么。”皮豹子摇头道。 五军公顺着他的声音看去,估算了一下两地的距离,也跟着点了点头。 “颜将军,你把这投石车摆的这么外边,那石弹砸的到谁啊?”殷孝祖望着远处的魏军大营一脸不解的说道。 “谁说我要用石弹了?”颜师伯一脸坏笑道。 “把那些纸弹给我拿上来!” “纸,纸弹?”殷孝祖瞪大了双眼。 “你也是打算笑死对面营寨里的魏军么?”殷孝祖哭笑不得的说道。 “恐怕是能笑死一批人,不过我想某些人更多的还是会怒火中烧。”颜师伯失笑道。 说话间,后方的士卒搬运了一大堆被压实的纸弹走上前来,将纸弹放置在了投石车上。 “放!” 随着颜师伯的一声怒吼,投石车一轮齐射,几十枚纸弹划破长空,向魏军的大营飞去。 ?????? 此时的五军公和皮豹子心中充满了问号。 “这宋军是开挂了吗?投石车怎么可能打的这么远的。”五军公一脸不解的说道。 说话间,纸弹已经飞了过来,二人来不及躲闪,五军公只能一把将皮豹子扑倒,先保证主帅的安全再说。 可是过了好一会,二人没有听到那种石弹撞击大营发出的巨响,也没有听到士卒呻吟的惨叫。 “起来!从我身上起来!”皮豹子对着还压在自己身上的五军公怒骂道。 “皮,皮将军?”五军公试探性的喊了两声,尔后赶紧从皮豹子身上爬起来,顺便庆幸了一下自己的死里逃生。 “呼,皮将军,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五军公检查了一下自己全身,发现竟然没有一处受伤的地方,对着皮豹子庆幸的说道。 “大难不死个屁,你哪里听到了有石弹轰击地面的声音?”皮豹子气急败坏的说道。 “啊?那是?”五军公不解的问道。 “俺不晓得宋人用了什么东西,但绝对不是石弹,不然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但东西肯定很轻,也难怪会打的这么远。”皮豹子解释道。 “有道理。”五军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二人又见到宋军的投石车再次发射,但此时只有胆小的五军公躲闪了一下,皮豹子根本就是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宋军的炮弹是什么东西,却看见那一团白乎乎的东西飞到高空然后向魏军大营落下,在空中因为强大的空气阻力瞬间解体,变成了一堆白花花的白纸像大雪一样落了下来。 “起来,你这个怂包。”皮豹子一把拎起吓得躲在寨墙下五军公,一脸无语的骂道。 “呼……” 五军公刚想感慨,直接被皮豹子一句话给骂了回去。 “你怕个什么?刚才没有事现在就会有事?没出息的东西,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宋军抛射过来的是纸弹,根本伤不了人。”皮豹子又是一顿痛骂。 五军公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顺着五军公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了漫天飞舞的白纸。 “这宋军是想要作甚?用纸弹吓死我们么?”五军公的不解问道。 “哼,也就是能吓死你个饭桶了,我鲜卑勇士可不会个个都像你一般没有出息。”皮豹子无语的说道。 “那是为了什么?”五军公有些摸不着头脑。说话间,又是一轮纸弹从宋军投石车的方向砸了过来。 “咱们过去看一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皮豹子指着大营里面满地的纸张说道。“你们在此地给我看好眼前的宋军,有紧急情况下来通知我,我去去就回。”说着,皮豹子就带着五军公一起下了寨墙。 进入营寨内部,却看见士卒们纷纷都出了帐篷,好奇的拿着那些纸张看了起来,个个捧腹大笑,连身子都站不直了。只有少部分军官看的咬牙切齿,将那些纸张撕的粉碎,并对那些士卒呵斥道。 “看什么看,都给我回去,做好准备,否则军法从事!” “怎么回事?”皮豹子对着那位刚刚还在发火吗魏军军将问道。 一见到皮豹子和五军公二人前来,军将立马收起脸上的怒意,一脸恭敬的拱手说道。 “好教二位将军晓得,那宋军投来的纸弹里面写的东西有些太过混蛋了,末将一时气急在如此训斥士卒。” “若是写的混蛋玩意,那为什么这些士卒个个捧腹大笑?”五军公指着一旁拼命憋笑的士卒问道。 “这……”军将一时也不晓得该如何描述,因为他虽然气急,但是也觉得委实好笑。 “罢了,你拿过来给我看看吧。”皮豹子指着军将手里刚捡起来的纸张说道。 “不,不可呀,这里面都是大逆不道之言,二位将军可看不得!”听到这话军将有些情急,想把纸张撕碎。 “给我,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些骂人的话嘛,谅那宋人的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皮豹子一把抢过军将手里的纸张说道。 第89章 心理战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皮豹子本人亲眼看到纸张的内容时还是有一种开幕雷击的感觉,差点没有直接气的昏死过去。 五军公见状赶紧扶住了皮豹子,同时拿起了那张将皮豹子气的死去活来的纸张,仔细的阅读了起来。 “大魏征西将军皮豹子、讨逆将军五军公以及北魏各个民族的全体将士敬启。 昔日贵国皇帝因为修撰国史之事处死了汉人出身的重臣崔浩,究其原因乃是他在修撰国史的时候将北魏起源的事情昭告天下,使得鲜卑族羞耻卑劣的过往路人皆知。 其实将军您有所不知,这段历史其实还是被崔大人美化过了的……贵国先祖真正的身份,就是南梁。他早年在北方卖过沟子。我祖上传下来的……贵国先祖拓跋诘汾早年在北匈奴那边谋生,我祖上是在北匈奴地地道道的汉朝使臣,和贵国先祖行过龙阳之事。 本将这么说肯定贵国很多人都不信,但是你要想,鲜卑族那么小的一个种族,又被匈奴打压,怎么可能慢慢崛起,最终建立起来自己的国家呢?不可能人家白给鲜卑族一个外来者吃的穿的吧,这世间的无本生意可不就是带着全族人一起卖沟子,一次就可以得到一个白面馍。在那个粮食稀缺的年代,贵国族人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后来拓拔力微时代,鲜卑人迁徙到云中一带,后来又迁徙到盛乐一带。为什么鲜卑人要一直迁徙呢?因为这事大家都是尝个鲜,没有回头客的,所以鲜卑人为了不断过去新的流量,只能一路不断的迁徙。而且停留在原地,那些人的玩法会越来越变态,寻常百姓肯定遭受不住。 后来这一点也可以从贵国的制度看出来,为什么一直要寻求汉化呢,其实就是自卑过度,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掩盖自己难以启齿的过往而已。而且经常重用宦官也是这个原因,因为宦官和南梁实际上差不多,贵国皇帝看见他们就很有认同感,所以才有了宗爱之乱。 而且贵国的鲜卑人个个身材高大,在那个很多人都营养不良的时代,这是怎么知道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自食其力,然后换取充足的粮食,具体怎么自食其力我想诸位也都清楚。 所以本将军告诉诸位北魏的兄弟,尤其是那些汉人,匈奴人的士卒。以后一定要善待你们的鲜卑兄弟,毕竟他们有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往。也请皮豹子将军和五军公将军早日归降,加入汉籍。这样也能洗刷过去的耻辱。” 一字一句看完之后的五军公只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杀人诛心恐怕都不过如此。 此时一旁的皮豹子没了五军公的扶持,更是直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奇耻大辱,莫过于此。昔日太武皇帝南征之时曾被宋将臧质写信羞辱。可跟今天一比那臧质写过的信根本比不上这张纸的万分之一!”皮豹子痛骂道。 他现在已经找不出任何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张纸的内容和自己的心情。 “最可气的是那宋军不是直接给咱们两个看,而是用投石车以纸弹的方式投射到大营里面,刚才咱们说话间他们还在不停的投掷,怕是现在已经满营皆知了。”五军公也怒气冲冲的说道。 “咱们要不要现在过去把这些纸全部收缴起来,然后统一焚烧?” “晚了!”皮豹子没好气的说道。“现在这玩意怕是八万将士人手一份了,那些汉人和其他民族的腌臜估计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 事实也如同皮豹子所料一般,此时的魏军大营内到处都洋溢着欢快的声音,甚至还有鲜卑士卒气的和汉军士卒打了起来。 “那咱们现在该如何?总不能坐视不管吧。”五军公问道。 “当然不能。”皮豹子怒目圆瞪,拔出刀剑斩钉截铁的说道。“必须歼灭眼前这股宋军,否则不用宋军来攻咱们自己这边士气就要崩溃了。” “集合大营兵马,除了留下少数兵马驻守大营内,其余士卒全部给我出击!” 此时强烈的怒意已经完全冲毁了皮豹子心里仅剩的理智,不消灭眼前的宋军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可是万一宋军从后方劫营怎么办,之前咱们可就是被……”五军公突然感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和那日劫营时候一模一样,赶紧上前问道。 “怕个甚!”皮豹子怒喝道。“后面是黄河,宋军还能从出海口飞过来不成?” “可是……”五军公刚想要言语就被皮豹子给打断。 “你这怂包要是怕了就给我躲在大营里,正好没人坚守大营。本将亲自去剿灭了眼前这些宋军。” 说着,皮豹子直接跑去了马厩去寻找自己的马匹去了。 五军公心下无奈,虽然心里依旧不安,但是他也实在找不出说服皮豹子的理由,故而也只能作罢。 “颜将军,你说这魏军会上钩么?”殷孝祖有些不安的问道。 “你知道本将投射出去的纸弹上面写的是什么么?”颜师伯坏笑着答道。 “莫不是你那日给我们看的……”殷孝祖顿时瞪大了双眼。 “正是,要不咱们打个赌,就赌这魏军会不会出兵?”颜师伯失笑道。 “不赌,不赌。你要是把那玩意丢给魏军看,我要是那魏军主帅说什么也要把你给生吞活剥了。”殷孝祖连忙摆手笑道。 正当二人说话间,突然见得远方魏军大营内尘土大起,不断有士卒从营门外涌出。 “你瞧,上钩了。”颜师伯指着魏军大营失笑道。 “还得是你老颜技高一筹。不过我猜眼前的魏军不少人已经笑的连拿兵器的力气都没有了。”殷孝祖摇着头笑道。 “是啊,咱们只要定住眼前的魏军冲击,那魏军粮草估计都在大营里面,只要垣护之那边能够得手,烧掉魏军大营,眼前的数万大军就会不攻自破。” 第90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传令下去,趁现在魏军还在出营,没来得及排出阵列之时,全军迅速撤退到前几日攻占的两座城池之内。”颜师伯看着正在集结的魏军主力吩咐道。 “那两座城池规模都很小,咱们前几日用一日的时间就攻破这两座城。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咱们用了地道的缘故,但是和这两座城城防设施简陋也脱不开干系。此番魏军恼羞成怒,倾巢而出,估计咱们支撑不了多久。”殷孝祖提醒道。 “无所谓,须知道怒火中烧是那两位魏国主帅和手下的鲜卑兵,此次出征魏军仓促间发动了不少汉人士卒和其他少数民族的士卒,有个屁的战心。我要是他们骨头都要笑软了。况且咱们也不需要支撑一天,估计中午左右垣护之那厮就能杀到,咱们只需要挡住魏军的第一轮攻势就可以了。”颜师伯失笑道。 二人谈笑间,早有准备的宋军就沿着之前预定的路线飞速往那两座城池撤退,连准备好的简易云梯和炮车都全部放弃,风卷残云间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大军就全部有序撤回了那两座城池之内。 站在远处的五军公见状气的直跺脚,对着宋军撤退的方向骂道。 “真不要脸,扔完垃圾就跑,有本事冲过来跟咱们决一死战,就知道使这些小人伎俩。” “哼,这是好事。”皮豹子看着一旁气的死去活来的五军公不屑道。 “哦?这如何说?”五军公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果他们龟缩在那清水附近的大营里我还真一时拿他们没办法。但是他们现在全部龟缩在眼前的两座城池内,我们把城池一围,他们逃无可逃,退无可退。到时候全部都要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皮豹子冷笑道。 “大人明鉴!”五军公赞叹道。“这宋军如今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想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激怒我们,却不想让自己陷入了绝境。到时候咱们甚至不用攻城,直接围住他们让他们断粮就可以。” “孺子可教也。”皮豹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咱们到时候围而不攻,甚至还可以围点打援,须不能让那宋人占了城池的便宜。” “到时候那城里接近四万的宋军可就都成咱们俘虏了,到时候莫说是给皇上交差,就是拿下整个青州都易如反掌。”五军公得意的说道。 “诶,不,咱们不留俘虏。”一抹奸诈的笑容浮上了皮豹子的脸。 “须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们,他们汉人不是在战国时有一个什么长平之战么?那秦军的主帅白起先是同意了那赵人的投降,但是后来将他们全部给活埋了。咱们今日也要学学那位白起,给宋人来一场长平之战,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凶狠如五军公听到这话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是此时的他也不敢忤逆眼前的这位主帅。 “你此时也不要闲着,你带着五千骑兵即刻朝着清水边的宋军大营杀去,估计宋军的粮草全部都集中在那里。我这些天一直再估算宋军的兵力,他们这次应该也是倾巢而出了,大营里应该没有多少兵马。你去夺了那宋人的大营,粮草能带走的就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部烧掉,不能留给宋人。”皮豹子补充道。 五军公点了点头,可正当他要回去领兵时,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再次涌上了心头,于是硬着头皮又回头问了一句。 “可我军的粮草也都存放在大营里面,万一宋军来劫营该如何?” “你这人好生话多,那大营靠着黄河,隔着宋军十万八千里,中间还有那么多我军兵马,那宋人拿什么去劫营?飞过来吗?再有言语我就撤了你的职!”皮豹子不耐烦的骂道。 五军公无奈,只好乖乖哦听着皮豹子的吩咐带着兵马劫营去了。 此时的魏军由于人数众多,足足有八万之众,所以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在营寨外摆好阵列,开始向着宋军占据的那两座城池开去。直到太阳靠近大地中央,这支魏军才在这两座城池在聚拢了包围圈。 城墙上的颜师伯,殷孝祖两人见到这一幕都是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这意味着魏军真正意义上的上了钩。 但是出乎殷孝祖意料的是,魏军在形成了包围圈之后,就只是拿起宋军之前丢弃的炮车向城里轰击,但是发现城内也有着数量充足的炮车,且自己手里还没有准备多少投掷用的巨石时,很快也停止攻击。 “这魏军是想要作甚?费了老大力气就是为了摆开一个架势,却不攻城?” 殷孝祖一脸不解的朝着颜师伯问道。 “这不是好事么?难不成你还盼望着人家攻城不是。”颜师伯神色不变,嗤笑一声说道。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魏军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动作。”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本将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那魏军估计是看着咱们主力全部都进了这两座城,想要把咱们活活困死在里面。”颜师伯捋着胡子解释道。 “如此这般,看来魏军并没有因为愤怒过度失掉理智。但是此番看来反倒是有着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殷孝祖恍然大悟,也跟着失笑道。 “是啊,不过谁能想到咱们会用那种阴招呢?咱们不仅是之前的激将法起了效用,而且咱们这么多人本身也是个足够大的诱饵。魏军不来攻,咱们也乐见其成。现在一切就看垣护之的了。”颜师伯点头道。 这边魏军完成合围之际,五军公也带着五千骑兵一路冲刺杀到了宋军清水旁的大营外,却见得大营中好像空空荡荡。 五军公心中一喜,因为之前皮豹子估计过了,宋军的主力应该都集中在那两座城池内,大营估计没多少防守。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他现在对宋军已经有着ptsd了,能不与宋军交战就尽量不与宋军交战。 第91章 火烧粮仓 可是正当魏军怀着喜悦的心情冲进宋军大营时,却发现一路上根本没有阻拦,整座大营一片死寂。魏军一路到处翻找,却连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怎,怎么可能?”五军公这下彻底慌了。 “这么大的营寨,怎么可能会一个人都没有?” 就在他慌乱之时,又一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打到了他的身上。 “启禀将军,宋军大营里的粮仓,是空的!” “什么?”五军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上升起直冲脑门。 “怎么可能,是不是你没有找全,再找找,再去找找。”五军公依旧不愿意死心,将手搭在汇报的士卒身上说道。 “将军,你就是杀了小人也变不出来粮食。儿郎们已经快把整个大营给翻了过来,可是依旧找不到一粒粮食。”士卒一脸无奈的答道。 五军公顿时感觉浑身无力,瘫倒在了地上。 他至今依旧不明白宋军在搞什么幺蛾子,但是他唯一清楚的一点是,宋军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大营,和一个空空荡荡的粮仓。 他就像一个被宣判死刑的犯人,却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死法。 “赶,赶紧回去。汇报给皮将军看看他能不能挽回一二。”五军公颤抖的对着士卒说道,因为这是他仅剩的理智能做出的唯一决定。 魏军一路狂奔,终于在太阳高挂在天空中央时回到了皮豹子的身边。 “怎么回事?你们的动作这么快,里面吗宋军是直接投降了么?”皮豹子看着飞快赶回来的五军公不解的问道。 “不是宋军投降了,是那座大营里面根本没有宋军!” 五军公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什么!”皮豹子瞪大了双眼。“那粮草呢?也没见到你们带回来,都焚烧了么?” “没有粮草,我军将整片大营都翻了个底朝天,都见不到一粒粮食。”五军公赶紧解释道。 现在不仅是五军公有不好的预感了,现在是连皮豹子本人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这宋军到底想要干什么?”皮豹子用手撑着脑袋,拼命想要使自己冷静下来。 “等等,水军,水军!”皮豹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从座中跳了起来。 “那宋军的水军去哪了?自那一日大战过后,咱们自始至终都没见到那股水军的影子。” “这,莫不是绕到了黄河那边,直接……” 五军公话音未落,二人向后望去,只见得自家营中升起了滚滚的浓烟。 “不好!”二人齐齐大喊。 且说之前的几日内,垣护之一路乘风破浪,终于在预定的时间内抵达了黄河,绕到了魏军大营的后面。此时营中的魏军数量极少,看到大规模的宋军过来直接慌了神,拔腿就跑。宋军根本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夺下了整座大营。 宋军此时也不追逐,直接找到魏军存储粮草的粮仓,一人一根火把,到处放火。不一会就成了燎原之势。 五军公和皮豹子二人留下步兵留守城池,防止城中的宋军反扑,带着其余骑兵主力一路狂奔,向着自家大营冲了过去。 可是等到他们来到大营之时,却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刚才放火的宋军已经全部逃离了作案现场,乘着船只扬长而去。而魏军自家的粮仓此时只剩下了一片灰烬,还有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 魏军为了能快速攻下青州,已经将这座大营作为了补给站,或者说后勤中心,准备的近一个月的粮草全部放在了这里,而宋军根本是一点都没有给魏军剩下,烧的干干净净。 “我……”此时的五军公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呆呆的看着远方离去的宋军船队。 “啊啊啊啊,今日之仇,倘若不报,我皮豹子誓不为人!”皮豹子此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这种被戏耍的感觉比之前颜师伯的那张宣传单带来的冲击感还要强烈。 “杀过去,命令全军杀过去,把那两座城池给我攻下来,把里面的宋军全给砍了。”皮豹子已经气的精神错乱,开始对着远方的城池高喊道。 “来人,将皮将军拖下去休息。”五军公此时已经知道皮豹子失去了理智,只好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将军,咱们眼下……”士卒试探着问道。 “还能如何?撤回黄河北岸,要不然根本没有办法补充粮草。全军都要活活饿死在此处。”五军公无奈的摇头道。 “哈哈哈哈,垣护之这小子来的真及时,那魏军指定嘴都给气歪了。”殷孝祖看着那些慌忙跑去大营的魏军骑兵放声大笑道。 “是啊,这么大的火势,恐怕那魏军的粮草要烧的一干二净了。就是可惜咱们在城上不好下去,不然我真想去问问那魏军主帅此时是如何做想的。”颜师伯嗤笑道。 “如何做想?你莫要忘了之前你还给人家写了那么一封那样的书信。此番可谓是杀人又诛心了。在人家心里你估计被活剐了都是上天开恩。”殷孝祖打趣道。 “哈哈哈哈,有道理。不过咱们现在也要小心点,就怕魏军失了方寸,狗急跳墙对着咱们这边一轮猛冲。不怕他拿下城池,就怕产生较大的伤亡。”颜师伯收起笑容提醒道。 二人就待在城上,像当年烽火戏诸侯时的周幽王和褒姒一般饶有兴致的看着魏军没有头脑的在大营里面乱窜。不过终究没能等来魏军的攻势,只见得魏军排着齐整的队列向黄河北岸撤退。 “呼,看来那些魏军将领还是靠谱的,没像当年的刘义宣手下一般。”颜师伯感叹道。 “要不要咱们现在出城追击?” “别了,现在魏军战斗尚存,穷寇莫追。咱们等魏军走后将黄河以南的几座城池陆续收复就好了。皇上不是说了么,如今没有北伐的条件,咱们保护好青州,顺便拿下了清水以北,黄河以南的几座城池巩固战果已经足矣,不必奢求其他。” 第92章 空营 却说早在皮豹子抵达封敕文大营,向他通报拓拔濬继续进攻的军令时,封敕文就定下了正面强攻历城,然后自己亲自带着张怀之和三万大军,乘着战船沿着清水一路进发,向清口方向偷袭。 等到宋军攻占清水北岸那两座小城之时,这一路魏军已经抵达了那两座石垒的对岸。 此时那两座清水对岸的石垒内,随着后方增援部队的聚集,兵力渐渐充沛了起来,有了五千之众。 并且由于之前一战,魏军远遁,傅乾爱本人也难得清闲了下来。虽然谨慎小心的他不会像殷孝祖之前一般躲在清口城内喝酒,但是难得无事,带兵增援过来的中兵参军卜天生也是豪爽豁达之辈,二人就在清水旁一起饮酒当歌,也自是快活悠闲。 却说这一日傅乾爱喝的尽兴之时,却见得远方大队船只浩浩荡荡的向着这边开来。傅乾爱于是放下手中酒杯,起身对一旁的卜天生言语道。 “卜参军,你瞧,应该是咱们的援军到了,此番清口这边定是铜墙铁壁,牢不可破。” 卜天生没有像他一般喝了那么多酒,虽然隔着很远看不清战船上的旗帜,但是估摸着一下现在的情况,心中已经有了猜度。赶紧拍着傅乾爱的肩膀说道。 “傅将军,这应该不是咱们的船只,赶紧让士卒做好战斗准备吧!” “什,什么?”傅乾爱的酒意被拍的醒了半分,但是还是有些迷糊。 “此时魏军的主力兵马都压在历城方向,根本没有余力关注咱们这边,就算那边打了胜仗也绝不可能现在就增援过来。”卜天生赶紧解释道。 “啊!”傅乾爱的内心咯噔一下,立马反应了过来,酒也全醒了。 “传令下去,叫士卒全部集中起来,等待下一步命令。” 傅乾爱吩咐完后,立马丢下手中的酒杯,快步跑到了望台上,朝着飞速行进的魏军战船望去,卜天生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怎么样,现在咱们该如何。”卜天生紧张的询问道。 “让大军主力放弃这两座堡垒,直接全部撤退到邹城一线去进行防御。”傅乾爱紧紧的盯着远方的魏军船只说道。 “什,什么?”卜天生瞪大了双眼。“这两座咱们辛辛苦苦,牺牲两千儿郎才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堡垒,就要这么拱手让给魏军?” “而且就算放弃这两座堡垒,也应该退回到后面的清口县城才对。哪里有直接撤退到邹城的道理,清口县城也不要了吗?”卜天生不解的问道, “不要了,都不要了。”傅乾爱平静答道。“魏军乘船而行,又都是大船,这扩建后的堡垒都快要靠近岸边了。倘若魏军过来恐怕可以直接在船上用投石车轰击我军堡垒外围,而我军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至于清口县城也是一样的道理,一旦这里失守,魏军沿着清水一路长驱直入,可以直接开到清口县城旁边的湖泊。到时候水陆并进,吃亏的反倒是咱们啊。所以依着本将看来,与其在这里死守,不如直接撤退到邹城。皇上不是说了么,不在乎这一城一地的得失,咱们要保住的是整个青州。咱们只要坚守到颜将军那边在历城打退了魏军主力的进攻,过来增援咱们。魏军那时进退两难,莫说是进军,怕是整个占领的土地全部要给咱们吐出来。” 听了傅乾爱的讲解,卜天生恍然大悟,点头赞同道。 “将军高见,是这么个道理。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存。” “不过咱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好生捉弄这魏军一番。”傅乾爱坏笑道。 “哦?”卜天生来了兴致。“怎么个捉弄法?” “咱们在大营里布置上一批草人,穿上我军的衣服,在插上旗帜。魏军不知我军虚实,必定会小心谨慎的进攻。”傅乾爱指着堡垒说道。 “哈哈哈哈,好主意。本官现在就叫士卒去办。”卜天生点头道。 且说由于江上行的是逆风,魏军的三万大军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抵达宋军在清口修筑的两座堡垒前。距离宋军撤军已经足足过去了一个半时辰。但是魏军并不知道此事,如临大敌一般小心翼翼的将云梯,投石车从船上卸了下来。又排成了紧密的阵型。 张怀之从船上下来,寻了一处高处眺望远处的宋军大营,却见得堡垒内若隐若现的可以看见宋军的身影,还有旗帜迎风飘扬。 “嗯,这宋军堡垒的外围距离咱们不远,估计在战船上就可以打到。”张怀之估摸了一下距离后对士卒扭头说道。“传令下去,叫他们把投石车全部搬回船上,防止靠的太近宋军投石车回击。” 不多时,魏军就按照张怀之的吩咐,将投石车重新搬回了船上,并且对着宋军堡垒外围瞄准好。 随着三声巨响,三枚巨石飞过了天空砸在了宋军堡垒的外墙上。 “好,这些操作投石车的崽子们有长进,不必再进行进一步的试射了,直接给我对着宋军的堡垒齐射。”张怀之点头赞叹道,显然对于试射的效果十分满意。 随着他一声令下,在船上的几十座炮车一起开火,一轮齐射下来,打的宋军堡垒外围烟尘四起。 “好,给我狠狠的打,这些巨石原本是留着打历城的,现在倒便宜了他们,数量绰绰有余。给我敞开来打。” 张怀之指着宋军堡垒命令道。 魏军士卒得了军令,自然不敢怠慢,拼了命的向宋军堡垒发射巨石,这场密集的轰炸直接持续了半个时辰,宋军的堡垒外墙直接在这种恐怕的攻击下被轰成了齑粉。 “哼,都说宋军奸诈,我看也不过如此。如今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张怀之一脸得意的看着刚刚下船,却一言不发的封敕文道。 “我倒是看着这宋军大营有些古怪,好像有些太过安静了。”封敕文没有去看张怀之,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哎呀,老封你就是太多虑了。就算宋军有埋伏,咱们小心一些,这么多兵马在这宋军还能翻了天不成?” 第93章 大雨倾盆 但是很快,张怀之就被他自己刚才说的话给打脸了。 待到魏军先锋部队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已经被炸成废墟的堡垒外墙,却发现那里除了一片废墟,却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可偏偏那座大营里面还是安静的异常,越是安静,魏军就越不敢前进,那远处的大营上飘扬的红旗和若隐若现的士卒都令魏军士卒有些毛骨悚然。生怕自己行进到哪一步突然出现一阵箭雨,杀出一队宋军。 而在后面督战的张怀之虽然嘴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其实心里也是一般害怕的紧。所以也没有去催促前方的士卒,只是让他们以被攻下的外墙为依托,不断向宋军堡垒主体前进。 可是随着魏军距离城墙越来越近,他们才发现了不对劲。没有埋伏的弓箭手也就算了,进入了弓箭射程那些城墙上的宋军士卒也没有射击,他们是傻了么? 直到魏军架起云梯,登上城墙,一路都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而当他们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登上城墙之后,所有的谜题全部都在一瞬间解开,又好气又好笑。 那些哪里是什么宋军士卒,全部都是稻草充做的假人罢了,不过是套了一身宋军的衣物,离得远了看不真切而已。 魏军士卒依旧不死心,到处搜查了一番,却发现到处都是稻草人,根本没有一个活人存在。 知道这个消息,魏军士卒赶紧回去禀报张怀之,此时的他也看着魏军士卒轻而易举的登上城墙,没有受到阻拦而一头雾水。见到士卒返回赶紧拉住他们问道。 “怎么回事,宋军怎么没有反击?” “好教将军知道,这堡垒里面,根本没有宋军驻守,那些看到的士卒都只是用稻草充做的假人。”士卒一脸苦笑着说道。 “什么?假人?”张怀之一脸懵逼的看着士卒。 “娘的,天杀的宋人,又被他们给骗了。”反应过来的张怀之顿时气的捶胸顿足,指着宋军的营寨骂道。 “唉,咱们应该想到的,保住整个青州。这两座堡垒其实在宋军眼里一直是可以随时丢弃的,只是咱们看的太重了。宋军的目的是想要支撑到援军到来,丢掉这两座城池,撤离到更有力的防守的位置拖延咱们的时间。而且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唬住了我们三万兵马。” “高,实在是高。”封敕文感慨道。” “那咱们现在应该如何?直接去攻打清口县城么?”张怀之问道。 “不,那里估计宋军也已经放弃了,清口城附近有湖泊,我军的船只可以直接开到城池旁边,既然眼前的两座堡垒都放弃了,那宋军守在那里也就不划算了。他们应该会聚集在后方的邹城,那里有黄河支流作为一条天然的护城河,方便防御。” “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顺着宋军给咱们铺设好的路走下去,比一比谁的速度更快了。咱们将船只全部开往清口,然后将船舶停靠在湖泊内,作为咱们的后勤中心,全军直接马不停蹄的去强攻邹城。”封敕文拿出地图指示道。 “有道理,如今却也只能如此了。” 魏军经过半日的强行军,终于在这日深夜赶到了邹城之外,可是此时天色已晚,天公又不作美,直接下起了暴雨,将魏军淋成了落汤鸡,而魏军此时已经离开了清口县城好一段距离,此时回去也不现实,只能在周围的一处小村庄住下。 此时的张怀之被宋军气得不轻,竟然直接下令在村庄开始屠杀,除了想要拿寻常百姓来撒气,还想顺便将住房空出来提供给魏军休息。 但好在封敕文赶了过来,制止了张怀之。但是他倒不是大发慈悲,而是需要那些百姓作为苦力帮助魏军修筑营寨,一方面是村庄太小根本没法住下这两三万人,需要额外开辟营寨出来。另一方面魏军强行军过来,体力几乎透支,急需要休息,不可能让他们来修筑营寨。但是这样一来那些百姓虽然没了性命之忧,但是冒着大雨这么高强度的工作,许多民夫直接被累趴了下来。 “啪” 一记鞭子狠狠的打在了一名累倒在地的民夫身上。 “好吃懒做的宋人,给我起来,要不是要修筑营寨早就把你砍了。我告诉你今晚爷爷要是没有地方住,非杀了你这厮不可。”魏军监工骂骂咧咧的说道。 民夫撑着锄头,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站了起来,继续开始了工作。 “哼,我就说有力气,就是好吃懒做。”魏军监工又是一鞭子打了过去,恶狠狠的骂道。 “老乡,我,我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刚才被打的民夫见监工朝着一旁走去,赶紧对着一旁的同伴哭诉道。 “唉,我也快支撑不住了,这帮魏军真不是个东西,要不咱们趁机跑吧。”同伴突然拉住民夫的手说道。 “好主意!”民夫眼里顿时冒出了光,却又有些失落的说道。“可是咱们哪里跑的动,被那鲜卑狗抓住了只有死路一条。” “你还想这个,咱们横竖都是一个死,不如逃出去,说不得还有一条生路。”同伴坚定的说道。 “对,有道理,不如趁机搏一把,我数到三咱们就往那片林子里面跑。”民夫也坚定了信念,扭头对着同伴说道。 同伴点了点头,一起默数道。 “一” “二” “三” “跑!” 二人丢下手中的工具,拔腿就朝着林子的方向逃跑,却不想被魏军发现,立马就有人追了过去。 “嘿,看我射中那厮后背。”一名魏军士卒从腰间拿起长弓,瞄准民夫的同伴就是一箭射去,随着一声厉响,打中了同伴的后背,一时间血流如注,倒在地上,一会就没了气息。 民夫用余光瞥见了自己倒下的同伴,他虽然害怕但是不敢往回看,他怕回头之后就会被魏军抓住,然后斩首示众。 随着天空中一道惊雷划破黑夜,民夫一脚踩空了下去,跌到了一处土坡下。 第94章 向导 此时远处的邹城城墙上,傅乾爱正紧紧的盯着魏军的一举一动,虽然隔着那么远看不真切,但是魏军突逢暴雨,慌乱间在村庄里面修筑营寨的场景还是被他尽收眼底。 “嘿,这帮鲜卑狗就是活该,叫他们平日里嚣张跋扈,如今遇到暴雨还不是被淋成了落汤鸡。”卜天生看着远处狼狈的魏军得意的说道。 “没错。”傅乾爱点了点头。“不过我倒是可以让他们更狼狈一点。” “哦?”卜天生坏笑着看着傅乾爱。“你又有主意了?” “那是自然。”傅乾爱拍着胸脯说道。 “等等。”卜天生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制止道。 “傅将军你不会是想要去劫营吧,这次可不比之前,魏军可足足有三万之众,千万马虎不得。万一有个闪失邹城就危险了。” “卜参军莫慌。”傅乾爱拍了拍卜天生的肩膀失笑道。“不过参军倒是猜对了,本将军确实想要去劫营。劫营这事不是看人多人少,而是要看时机合不合适。现在魏军远道而来,仓促至此。军士劳累,又突逢大雨,状态极差。咱们正好趁机偷袭,挫了魏军士气。”傅乾爱认真解释道。 “那现在又是黑夜,又是暴雨的,咱们士卒能分得清敌我吗?况且咱们又没法焚烧敌军大营,又不可能大规模杀伤敌军的士卒。”卜天生依旧有些不安的问道。 “不必担心,那鲜卑人的发型和衣着都与我们大相径庭,到时候儿郎们直接对着乱杀就是了。至于战果,咱们不需要焚烧魏军大营,也不需要造成多大杀伤。咱们只需要搅得魏军不得安宁,睡不着觉就行了,却看他明日有什么战斗力与我军交战。”傅乾爱继续仔细解释道。 “如此甚好,那将军打算以谁为主将?” 听了卜天生的话,傅乾爱一时陷入了沉思。因为周盘龙战死后身边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猛将,派其他人去他又不放心。 “本将亲自去吧。”傅乾爱咬了咬牙,坚定说道。 “不可,将军乃是主将,万一有个闪失可不行。”卜天生摆手道。 “可是那……” 傅乾爱刚要言语,却见得卜天生拱手说道。 “傅将军,如蒙不弃,本参军愿意亲自领兵劫营。” 傅乾爱一时哑然,因为他知道卜天生乃是朝廷派来的,有点和萧澄类似,带有监军性质的人物。不过不同于萧澄的是卜天生确实有过领兵经历,但是这些天由于监军的性质傅乾爱也不敢完全对他放下心来。所以他突然这么一说傅乾爱着实愣住了。 “请傅将军放心,我定能搅得魏军大营不得安宁。”卜天生怕傅乾爱担心自己的实力,赶紧拱手说道。 傅乾爱看了他一眼,双手撑着城墙对着远方被魏军占据的村庄,仔细考虑了一会后说道。 “去吧,万分小心,不求大功,保住自身安危要紧。” “得令。”卜天生赶紧拱手说道。 卜天生得了军令之后,马不停蹄的就过去领兵。而傅乾爱站在城墙上,目送着他出城,他一方面敬佩这位参军的勇气,一方面也担心他的安全,万一出了事真没法跟刘寒那边交待。所以还是下令士卒冒雨去河边准备好,随时接应。 由于大雨和黑夜的掩护,近千宋军悄无声息的渡过邹城前方的黄河支流,慢慢向魏军大营摸去。一路到了魏军营寨附近的一处树林隐蔽了下来,并命令士卒前去侦查魏军的大营。 不过等到前方的士卒侦查回来之后,卜天生却有些失望了,因为魏军虽然强行军过后,又遭遇了大雨,但是在封敕文的指挥下还是恢复了秩序,并且保持了相当严密的警戒,想要潜入进去劫营绝非易事。 可真当卜天生心里有点打起了退堂鼓时,却发现一旁一个坑里好像有些动静,于是下令让几名士卒过去搜索一下,这不找不要紧,一找竟然寻见了一个浑身是泥的民夫。 而这名民夫正是之前从魏军军营中逃命的那人。却说他往树林逃跑时,一脚踏空,直接摔进了坑里昏了过去。而由于黑夜和大雨看不真切,魏军士卒也没有继续追击下去。他也因祸得福,如今不想竟然被宋军寻见了。 在几名士卒的小声呼喊下,民夫慢慢的苏醒了过来,却看见周围全是士兵,吓得趴倒在了地上。 “军爷,军爷,小人不是有意逃命的,你们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吧。” “老乡别慌,你看清楚,咱们是宋军。”士卒赶紧将他扶起来安慰道。 “宋,宋军?”民夫听到这话小心翼翼的朝着几名士卒看去,发现是熟悉的汉人面孔,终于放心了下来。 “老乡,你可愿去见见我们主帅?”士卒扶着他问道。 此时民夫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不多时,民夫就被扶到了卜天生的面前,未等卜天生开口,民夫就抢先说道。 “将军,那魏军到了村庄里面就到处烧杀抢掠。直到来了一个魏国大官才制止了士卒,却不是放俺们生路,是要俺们给他们修营寨,倘若不从或是不卖力就要打俺们。小人实在受不了,找了个机会逃了出来。” 卜天生闻言叹了口气,对着民夫言语道。 “那你可晓得有什么安全路途去魏军大营?咱们是来劫那魏军大营的,若是能去咱们也能替乡亲们报仇。” 民夫听到宋军是来劫营的,眼睛里面立马有了光,赶紧拱手说道。 “小人知道一条小路,魏军没有多少布防。将军如蒙不弃,小人愿意带路。” 听到这话卜天生与周围士卒激动的对视一眼,然后对着民夫说道。 “好儿郎,那就劳烦你带路了,本将就先谢过了。”说着卜天生便鞠了一躬。 “使不得,使不得,将军这是要折煞了小人,且跟着小人的步伐,必能进了那魏军大营。”民夫赶紧说道。 第95章 暴雨和夜袭 在有向导的指引下,宋军从一条小路绕行,经过半个时辰的行军后,竟然回到了之前他工作的那片工地。 此时营寨已经初具规模,但是想要睡觉的魏军士卒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不停的鞭打那些民夫,正当民夫苦不堪言之时,刚才的那名担任向导的民夫突然从林子里面出来。 刚才鞭打他的魏军监工立马认出来了,得意的嘲笑道。 “怎么,外面雨大,吓得又逃回来了,既然回来了,那就别走了。” “哼。”向导嗤笑一声,神色不变。 魏军监工感觉受到了侮辱,拿起刀剑就冲了过来,却不想林子里面杀出一名身着甲胄,却长得一副白面书生模样的将领,正是宋军主帅卜天生,未等魏军监工在惊讶中反应过来,他直接拔出长刀,手起刀落结果了魏军监工的性命。又砍下的他的头颅,大喊一句。 “杀!” 一旁的魏军只见得林中窜出大批的宋军,具皆全副武装,向他们冲杀而来。 魏军士卒本来就疲劳过度,突然受到这样的惊吓,哪里遭受的住,丢下手中的兵器拔腿就跑。 一旁被压迫住的民夫看到是自家兵马前来,顿时士气大振,立马操起手中的家伙朝着魏军杀去。 “乡亲们,这里有咱们就行了,魏军人多,你们快往邹城方向撤离。”卜天生见状赶紧朝着民夫大喊道。 因为此次宋军是来劫营,民夫们没有秩序的冲进去,到了天亮肯定会成为魏军的刀下亡魂。他们的目的是要搅得魏军不得安宁,这样的伤亡是没有意义的。 待到确认民夫撤离后,宋军彻底没了禁忌,直接在魏军营中大开杀戒。而此时天空中暴雨倾盆,电闪雷鸣。所以这种劫营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种十分奇怪的情况。 宋军冲到了魏军睡觉的营帐,却发现疲劳过后的魏军睡的异常香甜,就是宋军进了营帐都没有一人醒过来,宋军进去之后一通乱砍,血肉横飞。 而由于雨声和雷声掩盖了宋军的行动,以至于清理完一个营帐的魏军之后,周围营帐里的魏军都根本没有反应。以至于卜天生都在苦恼这样打下去会不会只有斩杀的战果却起不到搅乱魏军大营的效果。 不过所幸后半夜雨势渐渐弱了下来,而魏军在蒙受了沉重的伤亡后终于反应了过来,张怀之被士卒叫醒后几乎是弹射起步,赶紧带着士卒过去抵挡。 而魏军士卒实在是太累了,根本没有战斗意志,好不容易才被组织起来。而卜天生在后半夜发现魏军开始渐渐苏醒过来之后,下令让士卒化整为零,分不同的方向袭击魏军,疲劳过度的魏军士卒几乎被炸了营。像一群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却寻不到宋军的踪迹,而消耗了全身的气力。 而此时的天空电闪雷鸣,再加上暴雨的作用,魏军士卒的心理已经濒临崩溃,只以为是天神下凡,回顾四周也只觉得草木皆兵,有些胆子小的魏军士卒吓得趴倒在了地上。只祈求上天原谅。 而此时的张怀之和封敕文对这种情况也是有心无力,毕竟他们能够左右兵法,但是没办法左右士卒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只能期盼着这场大雨早点停歇。 不过天气终于朝着魏军所想的方向开始发展,雨水从之前的滂沱大雨变的淅淅沥沥了起来。随着雨势的渐渐收敛,同时劫营的效果也已经达到,卜天生下令让士卒开始有序撤出魏军的大营。直到雨势停歇,天光放晴,宋军除了一些在营中没来得及撤出来的士卒战死以外,其余大部全部都离开这片营寨,撤离到了护城河附近。 “卜参军好生英勇,真乃一旦英雄也。”早就在护城河旁接应的傅乾爱朝着得胜而归的卜天生赞叹道。 “此番多亏了有老乡指引,士卒们拼死血战,本官算不得什么功劳。”卜天生擦着脸上的血迹失笑道。 “本将都看见了,那些民夫比你们先了几个时辰回来,都说天兵神勇,如入无人之境。杀的魏军丢盔卸甲,溃不成军。”傅乾爱指着和他一同在此地接应的民夫说道。 “我让他们回去他硬是不肯,都说是你卜参军救了他们的性命,必须要留在这里亲眼见一见恩人。” 卜天生顺着傅乾爱所指的方向,看着那些对着他不停行礼的民夫一时有些恍惚。 “都是士卒们的功劳。如今我大宋军民齐心,定能保住青州。” “是啊。”傅乾爱点了点头。“此番魏军可是吃了大亏了,我在城墙上,又隔着大雨,虽然看不真切,但是魏军那惊慌失措的模样还是尽收眼底。如今魏军恐怕个个都是精疲力竭,如此一来魏军想要攻城又不得不缓上一缓了。” 却说此时的魏军大营正是一片狼藉,大雨和突然起来的袭击将好不容易建成的营寨弄的一片狼藉,基本上可以返回出厂设置了。最要命的是手下的魏军士卒个个都已经累的横七竖八的瘫倒在了地上。 “嗐,这仗打的真是难受,不仅宋人奸诈万分。就连,就叫这老天爷也不帮咱们。”张怀之跺了跺脚,有些丧气的说道。 “莫要太过灰心,历城那边我军有着兵力优势,粮草也充足,不说很快能取得进展,至少不会让那边的宋军有余力支援过来。咱们此战到底只损失千余士卒,到底还是没能伤及根本。只是一时堕了士气。需要缓上一两天而已。” 封敕文安慰道,说着又走上了一旁的高坡,指着远处的邹城说道。 “咱们有着充足的时间,只要击破眼前这股宋军,青州就尽在眼下。” 可是说完这通话,就连封敕文自己都有些心虚,毕竟魏军这场仗打成了这个样子,就算攻下了邹城,后面想要打下东阳城也绝对不是易事。最多是拿下一些土地,勉强替拓拔濬挽回一些颜面而已。 第96章 邹城下的僵持 而且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们,之前朝廷定下明年开春北伐柔然的计划后精锐就已经尽虬北调,只有皮豹子手里的还算是精锐。但是如今他不能不这么说,倘若连他们都没有士气了,那这场仗就不用打了。 那一场暴雨过后,魏军足足休整了三天之久。一方面士卒的士气和体力状态已经差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周围村庄的百姓基本已经撤离,能够征召的民夫少之又少。他们自己还得留出相当一部分兵力提防邹城里面的宋军,防止之前劫营的惨案再度发生。另一方面邹城本身也是一座坚城,并且有一道黄河支流作为他天然的护城河,因此尽管城里面的宋军人数不多,但攻下这座城池的难度依旧不亚于攻下北面的历城。 因为想要靠人力填平这条护城河基本上是精卫填海,而且由于是天然河流,想要为了通过这条黄河支流,魏军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制造出了两道足以横跨这条河流的壕桥。 但是也就只有两道,运送能力十分有限,也意味着想要通过这条河流魏军不得不面临长时间来自宋军弓箭直射,避免不了的会出现巨大伤亡。但是此时张怀之和封敕文二人心里都明白,时间不等人,万一历城那边出了闪失这边可就麻烦了。 这日清晨,魏军趁着趁着天还没亮就让士卒从大营内出发,将壕桥一路推到护城河里,并在第一时间开始渡河。 不过此时宋军也早就已经有了准备,毕竟眼前数量足足有三万之巨的魏军,谁也不敢放松心思。城墙上不分昼夜的有宋军士卒值守,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前来渡河的魏军,马不停蹄的前去通报傅乾爱和卜天生二人,并通知弓弩手上城,向城下的魏军射击。 等到卜天生和傅乾爱二人登上城墙,宋魏两军已经开始了激烈互射,但是由于宋军占据城墙,魏军在壕桥上难以立足,虽然人多反而一时间被宋军的火力给压制住了。 但是很快,魏军发现想要快速偷渡的计划失败后,就立马拿出了投石车,对准城墙上的宋军就是一轮轰击,不多时宋军也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而宋军城中由于来不及准备,只有区区几座投石车,只能针对性的朝着魏军密集的区域和后方大型的攻城器械进行攻击,但也是杯水车薪。 不过同样可惜的是魏军投石车用的巨石很多都在之前被傅乾爱用空城计投掷给了亚空间的宋军,再加上宋军提前坚壁清野,几日内派遣士卒到处收集才好不容易收集到的巨石在这种密集的攻击下也只够支撑了半个时辰,很快就哑了火。 而宋军这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因为之前走的匆忙,很多储存的弓矢都没来得及带走,撤退到邹城后又没有多少时间去修防御工事,弓箭也只等着魏军靠近之后在打,因而作战起来也是分外吃力。 到了中午时分,魏军已经在护城河处站稳了脚跟,并且有相当规模的兵力已经渡过了护城河,开始带着云梯向城墙发起冲击,和宋军在城墙一线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 “可惜这么短的时间只能修出两座能通人的壕桥,否则要是能把那些鹅车、吕公车一类的大型攻城器械带过去,宋军肯定支撑不住。”张怀之指着那些冒着箭雨冲锋的魏军士卒说道。 “知足吧。”封敕文摇了摇头。 “你看那宋军的箭雨密度并不高,应该是他们撤退时留下了太多的弓箭来不及带走,所以现在只能省着打,要不然箭雨密集起来我军想要这么快在护城河那里站稳脚跟也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 “也是,不过这样一来咱们估计攻下这座城池也起码需要足足两三日的时间。”张怀之点了点头。 “是啊,不过希望历城那边皮豹子他们能够撑住,我在清口县城就放了两千兵马,一旦宋军从下游过来后果不堪设想。”封敕文回头看了一眼清口县城的方向,有些谨慎的回道。 “怕什么,老封你也别太小看皮豹子那厮了,虽然我平时不太看得惯这家伙的脾气,但架不住此人兵法确实不错,而且手下也大多数是鲜卑嫡系精锐。莫说稳住那边局势,就是拿下历城都有可能。”张怀之失笑道。 “依着我看,你放两千兵马都太多了,留一千人维持粮仓在那边运转就好了。等到咱们拿下来这座城池在让士卒将粮食转运过来,把邹城作为粮仓后,再增添守卫粮仓的兵马也不迟。” 封敕文虽然依旧有些疑虑,但是也被张怀之给说动了,于是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士卒说道。 “给我加快攻势,争取两天之内就将这座城池拿下。” 却说二人交谈之时,沈攸之西进支援过来的船队已经来到了之前宋军修筑的堡垒处,却只看见外围一片的断壁残垣。只有几面残存的宋军旗帜在迎风飘扬,却看不见人影,甚至连尸体都没有。 “沈将军,这,傅将军他们不会已经被……”沈灵赐一脸惊恐的看着成为废墟的堡垒外围,对一旁的沈攸之说道。 “不会。”沈攸之经过垣护之的培养此时已经变得沉稳了许多,神色不变,对着副将摆了摆手言道。 “你看堡垒损坏的只有外围,内部却没有受到什么损伤。要么是宋军主力已经撤退,只留下了疑兵在此地拖延魏军时间。要么就是他们见到魏军势大,已经投降。” “那我军也应当万分小心,先派遣少数士卒侦查,等到士卒探明情况再做行动。万一那傅将军他降了魏,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副将有些警惕的说道。 “时间不等人,这么久了我军很可能已经陷入绝境,倘若等士卒侦查回来我军可就危险了。”沈攸之摇了摇头,走到了船头。 “全速进军清口县城。” “可……”副将依旧有些不安。 “我相信傅将军定不会负我大宋!”沈攸之扶着桅杆回头说道。 第97章 伪装 经过半日的行军,宋军终于抵达了清口县城旁的湖泊,却见到湖泊里面的船坞密密麻麻的魏军船只,并且不断有魏军士卒在上面操作粮草,军械。 “乖乖,这么多船,这魏军起码有两三万人了吧。”沈灵赐看着远处的魏军船只感慨道。 “对,而且你看那河岸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估计魏军是把这里当成了后勤中心,用于给前线转运粮草。”沈攸之指着远处湖岸上若隐若现的人群说道。 “那,那清口县城成了魏军的后勤中心,那傅将军岂不是?”沈灵赐有些不安的说道。 此时的沈攸之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是还是定了定心神回道。 “不管了,咱们的任务是保住青州,魏军将这里作为后勤中心,主力就应该还是在进攻邹城等地,还没有打倒东阳那边。要不然不会让补给线拉那么长,咱们先把这边的后勤中心打掉,就能大大减少邹城守军的危险。” 沈灵赐点了点头,便要下去通知军士做好战斗准备,却被沈攸之突然叫住。 “别急,不是让你带了一些魏军旗帜么,把他们拿出来,挂在船头上。” “啊?这是要……”沈灵赐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 “魏军绝对料不到我军会那么快占据清水一线,然后还抽出兵马向这边增援。我军只要拿起魏军的旗帜,他们肯定会以为是后方援军增援,必然不会向我军攻击。”沈攸之阴险的说道。 “好主意。”沈灵赐赞叹道。“此番定要好好敲诈这魏军。” 不多时,沈攸之的船队就开到了湖中的船坞附近,而驻守在此地的魏军军官一眼就看见了挂在上面的魏军旗帜,虽然心里依旧不明白为什么魏军这么快就来增援。但是想想也绝对不可能是宋军冒充,所以也放下了心中的警惕,放了那些宋军船只进来。 “沈将军神机妙算,那魏军果然没有防备。”沈灵赐看着距离河岸越来越近,对着沈攸之赞叹道。 “嘿嘿,叫士卒做好准备,到时候咱们一靠岸定要给他们好果子吃。”沈攸之跟着坏笑说道。 船只靠岸,驻守在此地的魏军军官看到这么庞大的船队,知道来人肯定地位不小,现在河岸恭恭敬敬的迎接。 “敢问来的是哪位将军,可是征西将军皮豹子的麾下?”魏军军将朝着船只高喊道。 但是他脸上立马变色,从船只上探出头来的竟然是一副汉人面孔,对着他大喊道。 “本将军乃是大宋讨逆将军沈攸之,前来诛杀北魏逆贼!”沈攸之高喊道。 沈攸之话音刚落,船只中立马有大批全副武装的宋军士卒从船舱中跳了出来,朝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魏军杀将过去。 此时的魏军军将瞬间慌了神,丢下手中的兵器就想往县城的方向跑,却被沈攸之一箭射杀。其余士卒见到主帅被杀,恐惧与慌乱交织之下,迅速开始向县城方向逃命。 看到魏军开始逃跑,宋军的战心一下子就被激发了出来,在沈攸之,沈灵赐二人的带领下一举追杀,到处都是魏军散乱的兵器和尸体,和魏军的惨叫。整片码头迅速沦陷到了宋军的手中。 “这仗打的好不痛快,魏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是拼了命的逃跑。”沈灵赐看着前方逃命的宋军大笑道。 “别扯淡了,赶紧攻下清口县城,不然魏军主力来了有咱们好果子吃。”沈攸之笑骂道。 “另外留下一部分人,看着那些粮草军械,并不断往船上运输。但倘若魏军杀来就全部烧掉,不能留给他们。” 沈攸之说罢,直接让士卒带着云梯朝着清口县城杀去,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场城池的攻占出乎意料的容易,因为魏军没想到宋军会这么快的过来,大部分魏军士卒都在船坞里转运物资。留在城中的魏军士卒只有区区数百人。在看到数千登陆的全副武装的宋军和那些慌不择路的魏军逃兵之后,果断选择了投降。宋军几乎是不费一刀一枪就拿下了这座城池。 沈攸之进城之后迅速命令士卒将堆积的粮食全部运送到城内,并且下令加强城池防御,日夜警戒。 “哈哈哈哈,根据俘虏的魏军军官的招供,这些魏军的粮草全部聚集在此地,咱们恐怕要发了!”刚刚从粮仓回来的沈灵赐对着还在城墙上观望的沈攸之笑道。 “不止如此,我还得告诉你个好消息。”沈攸之也回头笑道。 “根据侦查的骑兵汇报和那些士卒的招供,我军主力并没有被魏军歼灭,而是将那两座堡垒和清口城作为疑兵,但是主力已经全部撤退到了邹城防御,目前在那里正激烈的与魏军主力拉锯着。” “哦?那可太好了,不过咱们现在要不要派人过去增援,那边可能只有几千人啊。”沈灵赐眼神一亮后说道。 “不用,邹城的我军人数虽然少,但是在天然的护城河保护下魏军想要拿下也绝非易事,起码也要两日。魏军到时候粮草不足,自然不攻自破。”沈攸之正色解释道。 日头西斜,此时邹城外魏军依旧在猛攻,此时的封敕文急需快速拿下这座城池,因而不到夜晚他绝对不会退兵。 “封将军,你看后面。”张怀之拍了拍封敕文的肩膀,指着远处清口县城的方向。 “怎么回事?”封敕文向后望去,却看见远方好像有一群正在向这边逃命的人群。 半晌,那些人群到了近前,封敕文才看清他们竟然是魏军的士卒。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封敕文带着逃命的士卒问道。 “好教将军晓得,一支庞大的船队打着我军的旗号靠近湖岸,我军以为是皮将军的援军就没有阻拦,却不成想那些人都是宋军伪装,我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清口县城连同后勤中心全部都沦陷了。” 士卒赶紧回答道。 “什,什么?”封敕文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昏了过去。 第98章 全线撤退 “怎么可能,宋军是怎么过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快,莫非是从天上飞过来的不成?”封敕文捂着脑袋,依旧不愿意相信。 “千真万确啊将军,小人亲眼看到漫山遍野的都是全副武装的宋军,要不然粮仓和县城哪里可能有这么快就沦陷,那里毕竟还是有我军布置的两千守军的。” 听了士卒的话,封敕文终于不再挣扎,倒在地上接受了这个现实。 “封将军,咱们还有机会,宋军人数应该也多不到哪里去,不过区区数千众,是万万不敢出城与我军决战的。咱们一鼓作气,向邹城发动猛攻,只要在粮草耗尽之前将邹城打下来,说不得就能扭转局势了。”张怀之在一旁安慰道。 “没有用的。”封敕文摆了摆手。“大局已定,你以为宋军的这数千援军代表什么,代表宋军识破了我军偷袭的计策?错!我当时敢带着三万大军偷袭,就是料到了历城那边我军有绝对的兵力优势,不说能取得突破,至少可以压着那边的宋军主力不得动弹。所以他们就是知道咱们偷袭的计划也是无济于事。” “可是如今宋军可以分出如此规模的兵马过来增援这边,说明北线的八万魏军主力已经丧失了对宋军的压制,节节败退,很可能此时已经出现了崩溃,逃到了黄河以北。要不然不可能让宋军分出这么多兵力过来增援。可是北线的八万大军都崩溃了,咱们这三万人便也是独木难支。就算打下了邹城,到时候宋军南北两线夹击我军,莫说是这些城池全部都要吐出来,就是咱们这三万人想要逃出生天也绝非易事。恐怕就是被全歼的命运。” 听了封敕文的解释,张怀之瞬间也没了士气,瘫倒在地。 “那现如今只能退兵了么。”张怀之苦笑道。 “对,全线撤退,趁宋军的包围圈还没有形成赶紧撤回到清水以北。”封敕文点头道。 “可笑,可笑啊。想我大魏步骑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竟然连一个小小的青州都拿不下来。而且几个月来整条战线上我军数次发动进攻,竟然一战未胜,还被宋军打的损兵折将,溃不成军。好不容易拿下的堡垒和清口县城还是宋军主动放弃的,如今更是要全部还回去。” 张怀之仰望苍穹,长叹一声。 “你也莫要太过难受,真正要难受的是那位在平城的国主,本想通过一战立威,却不成想打成了这个样子。咱们输了不过是罢官夺爵,可是皇上输了可是要面对满朝文武的非议。” “而且仔细说来此战我军除了皮豹子手下的一万五千骑兵算是我魏军核心战力外,其他大多数是边防部队和临时征召上来的各族百姓,精锐之师还大多在北方防备柔然。真正要和宋人决战绝不是这番模样。而且若不是那树兰当初轻兵冒进,坏了大局,或许也不至于变成眼下这番模样。”封敕文此时也恢复了过来,倒是回过头安慰张怀之起来,但说到底也是想要掩盖自己心中失落的心情。 随着军令下达,魏军在丢下了密密麻麻的尸体后在投石机和弓弩的掩护下开始退出护城河,但是由于双方的战斗在撤退前已经呈现焦灼的状态,所以魏军突然想从战局退出还是颇费了一番力气。 “哼,我还以为这魏军要支撑到月色降临才停止进攻呢,没想到太阳还未下山这魏军就撤了。”卜天生看着撤退的魏军嘲讽道。 “卜参军没有发现这魏军撤的有些太突然,或者是匆忙么?”傅乾爱失笑道。 “哦?傅将军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如此,不过我不明白这是为何?”卜天生也反应了过来,对着傅乾爱问道。 “刚才我在观战的时候专门注意了一下,清口县城的方向来了一队溃军,朝着魏军这边行进。溃军过来后不久魏军就开始缓慢的向护城河撤退。应该是历城方向我军的援军过来了,此刻估计已经占领了清口县城,甚至很有可能已经拿下魏军的后勤中心。”傅乾爱指着清口县城的方向解释道。 “不可能啊,我军哪里可能有这么快,且先不说魏军主力全部在那边,我军能不能守住还两说。就说能守住清水也在魏军的把守下,我军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派遣兵马过来增援。”卜天生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 “说不定呢,你想我军之前面对数倍于己的魏军都能反推回去,再次出现奇迹也说不得,要不然也没办法解释那些溃军和魏军反常的撤退行为。”傅乾爱说着目光放在了魏军临时构筑的营地上。 “你瞧,魏军现在好像已经在拔营了,要是寻常的撤退的话怎么可能会这样。” “嗯,这么说来好像确实有可能,那咱们现在应该如何,要不要出城追击一番。”卜天生看着魏军大营若有所思的捋了捋胡须,朝着傅乾爱回道。 “不可,毕竟咱们也是猜度,万一是魏军的佯退之计可就要吃大亏了。咱们只要守住邹城,后面不管到底前线是何种状况咱们都不会吃亏。”傅乾爱正色答道。 二人此时心里都不敢彻底放松,在城墙上一直盯着魏军的一举一动,看着魏军全部撤回大营,然后忙不迭的拆解、焚烧营寨,带走辎重,然后带着大军朝着清水方向行进。 “看来这下魏军是彻底要退了。”傅乾爱插着腰,终于松了一口气,正要回到城中休息,却被卜天生叫住。 “傅将军,你看那边。”卜天生指着城外不断靠近的一队骑兵。 傅乾爱顺着声音望去,也看见那队骑兵,打着宋军的旗帜,不过他还是有些警惕,没让手下士卒去开门。 “傅将军,可认得我沈攸之?” 沈攸之见到城上之人不敢开门,高声喊道。 “哈哈哈哈,原来是沈将军,快快开门。”傅乾爱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认出来来人的身份,对着士卒吩咐道。 第99章 大战结束 开门之后,二人见到沈攸之都是万分惊喜,傅乾爱抢先说道。 “我们之前还想着起码要坚守个三四日援军才回来呢,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历城那边的战事这么顺利吗?” “说来话长,那日我们两路朝廷援军到后,虽然挫败了魏军,但是后面魏军又派了皮豹子带着一万五千骑兵来源。双方因而隔着清水对峙。后来颜将军孤注一掷,让垣将军从海上绕行偷袭魏军后方粮仓,自己亲率大军主力过河修筑营寨,攻占城池吸引魏军注意力,我才得以从清水西进来增援将军你。”沈攸之失笑说道。 “说真的,看到那两座已经成为废墟的堡垒和被占据的清口城,我还以为二位将军遭遇到不测了呢。” “我们也猜到了你们会这么想。”卜天生失笑道。“我当时也在反对,但是傅将军说服了我,主动放弃了那些不好防守的据点,撤离到邹城坚守。还顺便用空营诈了魏军一回。” “说正事,既然历城那边战事未了,就直接带着五千兵马南下,难道不担心那边出事吗?”傅乾爱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 “如果魏军识破了计策,面对八万魏军主力就算多这五千人也是无济于事,而五千人到了这边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直接迫使魏军退兵了,不是么?”沈攸之此时也收起了笑容,正色回道。 “有道理,如果不是你们这么快救援过来,这城中的将士恐怕就危险了。如今只能祝愿颜将军那边能够顺利了。”傅乾爱喟然叹道,却见得远方又有一小队骑兵从清水方向奔袭而来。 “哦?莫不是历城那边有消息了?”卜天生撑着城墙向远方望去,却因为夜色模糊看不真切。 “哪里会有那么快,加在一起十多万大军交战,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哪里能分得出胜负。”傅乾爱摇了摇头道。 “还真说不定,如果能够焚烧掉魏军的粮草,那么他们就是不想走也得走了。”沈攸之拍了拍傅乾爱的肩膀失笑道。 半晌,远方的骑兵到了城下,士卒举着火把看清了来人面目,果然是颜师伯派来的传令兵,几人赶紧下令将他们迎了进来。 “几位将军,颜将军有令,历城方向魏军主力已经向黄河北岸溃退,若你部尚未击退魏军主力则继续坚守待援。若魏军主力已经后退,你部则陆续收复失地,但不可轻易越过清水北岸。同时向本将汇报。”传令兵对着三人通报道。 “这……”傅乾爱听到传令兵的话当场哑然,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嘿嘿,我就说垣将军他们一定行的。”沈攸之失笑道。 “太好了,那咱们就依着那边的军令,将丢失的清口县城和那两座堡垒夺回来。我已经等不及向皇上那边报捷了。”卜天生此时也喜笑颜开,倒是傅乾爱震惊于这场胜利来的如此突然,神情还有些恍惚。 刘宋孝建元年的腊月,难得的一场大雪已经将这座繁华的都城覆盖。由于年关将至,整个京城虽然寒冷但是依旧是一番忙碌的景象。 由于刘寒本人的特殊关怀,朝会已经被推迟到了巳时,也就是现代的九点左右。这当然不是因为我们的这位大学生冬天从床上起不来,而是出于对满朝文武的人文关怀。 此时朝会还未开始,聚集的大臣们趁着难得机会开始闲聊了起来,话题从过年的吃食聊到朝廷的大政方针,但是很快聊着聊着都会难免聊到一个话题——前线的战事。 侍中刘秀之刚刚和几位年纪相仿的同僚聊完,走到了尚书令刘义恭的身边。看着这位自从国债和议政阁的事情后腰板愈发坚挺的宰相,刘秀之打趣道。 “这一年将至,江夏王倒是越来越精神了。” “那是,只要朝廷有钱粮,我这个管钱的宰相腰板自然就直。”江夏王此时心情也很好,对着刘秀之回道。 “多亏了皇上的那个国债和议政阁,虽然有点不那么体面,但是总比国家连官员的俸禄和士卒的粮饷都供应不上来的要好。” “是啊,说到粮饷,不知道前线的战局如何了,这也快半个月没有消息了。按理说也该分出个胜负了。”刘秀之接着话茬说道。 “没有那么快。”听到二人的对话,柳元景凑了过来插嘴道。 “毕竟前线战线有那么长,又有十多万交战,哪有那么快分出胜负,能在明年开春之前结束就行。” 听到这位公认的在军事上最有话语权的将军发了话,二人也不再争论这个话题,连连点头。 “无妨,就是打到明年夏天朝廷的粮饷也撑得住,现在国库充盈,定要保证前线的将士后勤。”刘义恭失笑道。 几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朝会的时候,众人赶紧回到各自班列。齐齐站好。 朝会之上,刘寒虽然有点没睡醒,却也是一脸喜色。毕竟中国人的传统嘛,快到了过年自然是喜气洋洋的。 “江夏王,今年毕竟是朕执政的第一年,平日里节俭,但是这年关朕倒不想太小气,往日该举办的春节宴会还是该举办出新朝的气势,就交给你去负责了。”刘寒指着刘义恭说道。 “陛下,今年朝廷有了国债和士族的捐款,国库充盈,又碰上是陛下执政的第一年,不消陛下您亲自说臣也会办的风风光光的。”刘义恭一脸喜色的回答道。 “如此甚好,国库现在有了钱你也就不用向朕哭穷了。”刘寒点了点头,扭头转向了萧思话。 “萧相公,会试的事情也应该提上日程了,毕竟二月初一就要举办,到时候全国各地的士子都要汇聚京城,各方面的安排都不是小事,这些都要你来操劳了。” “臣定不负陛下期望。”萧思话对着刘寒,有些感激的拱手答道。 刘寒早就想把科举的负责权重新收回到萧思话手里,上次降了他半级实在是无奈之举,毕竟这个老实人用来搞这个实在是太方便了。 第100章 捷报传来 正当刘寒思索之际,外面一名太监匆匆的进来,跪倒在地向刘寒汇报道。 “陛下,前方八百里加急,青州大捷,大捷啊!” “什么!”刘寒啪的一下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这几个月他比任何人都关心青州方向的局势,只是因为要处理政务没有在他人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念,快念,当着众臣的面念出来。”刘寒此时已经欣喜若狂,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臣镇北将军颜师伯同镇东将军垣护之奏报陛下,由于魏军粮草被焚,两路魏军主力于腊月中旬后陆续退军,我军趁机进军,在收复原有失地的基础上还拿回了之前因元嘉北伐而丢失的清水北岸七座城池。” “此役魏军先后投入兵马共计十五万余人,而我宋军也先后投入兵马共计八万余人。在青州一线广袤的战场上阻击了魏军的攻势,以损失自前员外将军周盘龙,游击将军庞孟虬以下五千余人的代价,斩杀魏军自河南公树兰以下近一万人,另有自窟坏公以下五千余魏军被我军俘虏,其余战功缴获不计其数。” 太监一番汇报下来,说的眉飞色舞。而大殿上的朝廷众臣也是听的个个振奋不已。 “诸卿。你们都听到了,朕记得在战前还有人跟朕提起当年元嘉北伐的事情,说我大宋士卒羸弱,不是那鲜卑人的对手。朕当时还有些害怕,不过如今看来没有这回事。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莫非他鲜卑人有三头六臂不成?当年匈奴称霸草原那么久,不还是被汉武帝打的远遁漠北?” “由此见得,只要我大宋上下一心,军民合力,就算北魏也不是一合之敌!” 顿感振奋的刘寒对着众臣说了一大通,只觉得穿越以来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 “陛下天威浩荡,臣等谨为陛下贺。”众臣具皆向刘寒庆贺道。 “江夏王!”刘寒拂袖指着刘义恭高声说道。 “臣在。” “这场春节的宴会朕看就不要在宫中办了,叫青州那边留够防御的兵马,其他的将士们押送着俘虏和缴获回来,朕要在建康城外阅兵,亲自封赏有功之臣,并将此战战果昭告天下万民,以扬我国威,振我士气。” “这……”刘义恭虽然有些为难,毕竟在春节的时候干这种事历史上还是头一次,但这不是难得的大胜嘛,正好可以以这种方式立威,何乐而不为呢?所以很快刘义恭就拱手接下了旨意。 而刘寒自己这么做一方面确实有他想要庆贺这场难得战功的愿望。但更重要的是,他想要通过这一次阅兵,来重新振奋元嘉北伐后全国低迷的士气,让全国百姓对朝廷,对大宋军队重新拥有信心,为往后的北伐打下民心的基础。 “陛下,那北魏皇帝还说想要陛下将窟坏公和那些俘虏的魏军士卒还回来,还说条件好说。”太监又补充道。 “好,具体条件朕慢慢与几位宰相商议,但是你告诉他们,还回去至少要春节之后,得先等朝廷完成阅兵之后再说。”刘寒正色说道。 到这里做一个小小的总结吧,目前已经一百章了,第一卷也就到这里完结了(本书没有完结,共计分为三卷。) 第一卷中,刘寒在穿越后的两年时间里,先在沈庆之等人的帮助下夺取了皇位,又通过西征平定刘义宣等人的叛乱,虽然差点丢掉皇位,但还是将国内明面上的反对势力平定。之后凭借科举舞弊案和青州之战在国内成功立威,并提拔上来一批足以信任的能臣,并利用宗室力量打压士族势力。 此时第一次科举即将结束,国内表面的不安定因素也已经平定,改革的时机已经要到来。 而地方上的世家大族依旧拥有强大的地方控制力,刘寒的改革想要推行下去绝非易事。而北魏尽管因为青州之战的惨败伤了元气,但是主力尚存,且拓拔濬在掌握大局之后也开始对国内进行改革,与刘宋针锋相对。也意味着两国的交战正式进入漫长的相持阶段,虽然决战远未到来,但是边境的冲突将会伴随着整个相持阶段。接下的战争将不再是单纯的军事冲突,而是军事和国力的双重较量,将在未来的数年时间里决定两国的兴亡。 不过在第二卷开始前还有一个小插曲,我们是不是忘记了某个人,比如屁股被宋军的陷阱反复暴击的窟坏公。 东阳城内,被俘虏的窟坏公在一处阁楼里的病床上苏醒过来,惊恐的看着周围的汉人郎中,但他刚想要起身但是屁股上传来的剧痛将他重新拉回了床板。 “你们,你们这些汉人想要干什么?要是害了我的性命大魏皇帝肯定饶不了你们。”窟坏公朝着身边的郎中大声骂道。 郎中们当然听不懂他的鲜卑语,但是惊喜于这位病患终于苏醒了过来,赶紧靠了过去。见到这个场景,一旁坐着的官员旋即起身,对着周围一圈的郎中正色言道。 “此人乃是魏国的大将,朝廷以后还要用他来向魏国提条件呢。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可饶不了你们。” “知道,知道,小的们将他的命看的比自己还重,一定治好他。”郎中们赶紧拱手回道。 “现在患者的病情如何?”官员捋着胡子问道。 “患者的屁股由于多次受伤,所以肛门比较松弛,但是他的伤口上的毒瘤又弥补了这一部分。如果做手术把伤口上的毒瘤给切除的话,可能就会显得他的肛门会比较大,可能会有一些漏液,漏气的情况。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做切除手术的同时给他做一个本郎中家中祖传的肛门紧缩术。” 郎中坏笑着拱手言道。 “嗯,如此甚好,你可要好生料理他。”官员点了点头,走出了屋子。 “嘿嘿嘿。”郎中们拿着刀坏笑着靠近了已经面如死灰的窟坏公。 “你们,你们要干嘛,离我远点,我可是大魏的将军,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你们要优待俘虏。” “啊……” 第1章 阅兵 那日朝会过后的半个月内,皇帝将于正旦在京城郊外阅兵,并且同时庆贺春节和前线大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方面天子与百姓同庆,这是千百年头一遭的事情,整个京城,乃至周围郡县的百姓都想来凑个热闹,顺便一睹天颜。 另一方面嘛,前线打了大胜仗,边境暂时无虞,又碰上了春节,自然是要好生庆贺一番。而且说不得皇上就要赏赐一番,还能趁机讨个彩头。 到了春节这一天,天还没亮,整片京城外的平原里,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百姓,以至于建康令这边人手完全不够用,吓得他赶紧跑去汇报了尚书省,刘寒亲自批了三千御林军过去才维持了秩序。 “天啊,老夫在京城呆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种规模的人群,简直是一眼望不到边。”萧思话此时已经脱下了官服,穿着一身华丽的常服,和一众仆从站在一起感慨道。 “老爷,莫说是您了,就是我们这些常年在外面跑的都不曾见过,这里起码有十几万人了,怕是周围能动的百姓都跑过来了,都想凑个热闹。大胜碰上春节,双喜临门,多少年才有这样的机会啊。”一旁的小厮也感慨道。 待到东方渐渐发白,刘寒和一众朝廷大员都到了一处临时修筑好的高台之上,虽然没有要求官员穿着官服,但是为了区别还是专门给朝廷的官员留了观礼台,甚至还有专门划分了给僧道、百姓、商贩的位置。但是由于来的人实在太多了,即使有御林军维护秩序还是有些乱了套,甚至许多百姓到了官员的位置,到了最后刘寒和一众大员索性也懒得管了,干脆让他们随意坐下便是,也落得个官民一家亲的美名。 却不管这边如何慌乱,但是阅兵总归是要按时进行的,大宋的军队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耽搁修改预定的计划。数百名身着甲胄的精锐士卒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朝着高台的方向走来。除了这些刚刚从战场上下来,天生具有的杀气以外,最令人瞩目的还是他们手上举起的旗帜。 那些旗帜不属于宋军,而是清一色的魏军旗帜,由于整场青州之战中魏军出现过很多次不同程度的崩溃,所以很多散乱的旗帜就都成了宋军的缴获,而是刘寒特别吩咐过不要洗掉上面的血迹和污渍,直接将这些旗帜拿过来让的得胜的士卒高高举起,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起到炫耀武功的作用。 高台之上,很多经历过元嘉北伐的宋军将领看到那些缴获的魏军旗帜,个个激动的不住颤抖着,尤其是之前投降过来,被重新任用的将领庞法,看到这些旗帜更是当场老泪纵横。 而百姓们看到这一幕则更加激动,呼喊声一阵高过一阵。 “宋军威武!” “大宋威武!” 伴随着山呼海啸的呼喊声,却见得这些士卒行进到了一处事先划定好的土坡,将自己手中的魏军旗帜像丢垃圾一般扔在了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坡。 “好久没看到这么威武雄壮的军队了,倘若先帝北伐时士卒都有这样的精气神,或许就不会有当年那种惨状了。”刘义恭看着缓缓行进的士卒对于感慨道。 “士卒们的心气被压抑太久了,好不容易打了一场如此顺利的胜仗,精气神自然就有了。只可惜颜师伯没来,说是要把守青州,以备不虞。否则朕真想问问他是如何打赢的。”刘寒失笑对道。 这队宋军走完,很快就有另外一队规模更加庞大的宋军队伍,而这次他们手里举着的则是缴获的魏军铠甲,兵器。 须知道这一战斩获魏军近万,还有足足五千余人的俘虏,虽然那种铁质的精良铠甲没有多少,毕竟这次魏军的主力没来,唯一撑的上的精锐的还是皮豹子本人亲率的一万五千骑兵,而且斩获很少。不过铁甲没有多少,皮甲还是有一大堆,那些刀枪剑戟更是不计其数。 如果说那些旗帜是给了那些京城的将领和高官极大的震撼的话,这些甲胄兵器则是给到来的百姓给予了极大的震撼。特别是看到士卒走到土坡前,将那些铠甲兵器扔下,堆成了一座小山时,这种视觉上带来的冲击力则更为明显。 对于他们而言,那些所谓的战报都是可以作假骗人的,毕竟谁都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仅凭朝廷发布的三言两语哪里就能作数呢?但是有这些缴获的铠甲兵器就不一样,这些真刀真枪摆在眼前,战报上的数字就全部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战果,再也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有理由去质疑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胜。 百姓们的情绪也彻底被这些由破铜烂铁堆成的小山推向了高潮,那句大宋威武,宋军威武的话差点把他们的嗓子都给喊破了。不少当年衣冠南渡的遗民已经泣不成声,仿佛远方的长安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而众臣和百姓此时都在期待着后面登场的士卒,之前带来的东西已经给他们极大的震撼,而这最后压轴出场的,必然不凡。 而刘寒当然也不会让他们失望,最后出现的是被押送过来的魏军士卒,当然并没有全部带过来,毕竟还要还回去,送来送去消耗的人力物力太大了。这些都是被专门挑选出来的鲜卑士卒,而且也最能鼓舞士气的。 最杀人诛心的是,刘寒特别命令士卒将窟坏公带到最前面,扒光了上衣放在战马上。羞的他满脸通红,如果不是被捆负了手脚,他连跳下去自杀的心都有了。 看到那些被俘虏的魏军士卒,百姓的情绪瞬间被点燃,谩骂声不绝于耳。特别是那些经历过五胡乱华老人,竟然直接扶着晚辈站了起来,对着那些魏军士卒痛骂了起来。 “当年你们不是很得意吗?呸,想不到你们也有今天。” “当年我父母就是死在了你们手里,现在你们全部沦为了俘虏,真是风水轮流转。” 看着群情激愤的百姓,刘寒在高台上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他从来都不担心魏军有多么强大,也不担心北伐以后会遇到多少阻力,但是他真正害怕的是衣冠南渡的过去了那么久,百姓早就忘记了故土,忘记了曾经受到的屈辱。怕的是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第2章 官逼民反 这场仗也好,这次阅兵也好,拿下多少领土,获得了多少战果,炫耀了多少武功都不重要。只要能够唤醒百姓内心对于回到故土的渴望,北伐就有希望。 北魏秦州阳廉县(今甘肃天水西南一带,靠近刘宋边境),新上任的县令慕容安召集了本县的数得着的大族代表,和县里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和好奇过来的百姓,来发布属于他的“新朝雅政”。 慕容安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一旁的属官后对着聚集的百姓说道。 “听好了乡巴佬,等我当上县令,我要制定新的税法。吸气要扣税,呼气要扣税,憋住气也要扣税,停止呼吸也要扣税……” 下面的百姓听到他的政令后惊的目瞪口呆,未等他话说完就有百姓打断道。 “我抗议以上的税!” “抗议以上的税要扣税!”慕容安轻蔑的说道,然后继续按照自己准备好的文书读了起来。 “穿靴子要扣税,穿草鞋要扣税。” “那我们要是光着脚呢?” “光着脚也要扣税!”慕容安这次头都没回,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饮水要扣税,吃饭要扣税,饿死了渴死了家里人也要扣税……” 慕容安一口气说了一大通,百姓的下巴都要贴到地上了。 “荒唐!”县里汉人大族的族长李敬大怒道。 “朝廷怎么可能一次性征这么多税,还如此荒唐,不准备给百姓活路了么?县令大人,我相信皇上还是爱民的,若是为了你的一己私利,草民还是劝你掂量掂量,倘若逼反了这一县百姓,你可担当不起。” “哼,你这厮莫要危言耸听,来人啊,把他给我拖下去打上五十大板!”慕容安一脸不屑的对衙役说道。 衙役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慌了神,赶紧凑到慕容安的身边小声说道:“好教县令大人晓得,您初来本县不知道,那李敬乃是当地有名的汉人宗族的族长,咱们平时收税,徭役都要靠着他们帮忙,所以历代县令对他们都是恭恭敬敬的。如今要是惹了他后面没有咱们好日子过的。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罢了。” 慕容安一个跋扈的北魏高门子弟,哪里会听得进衙役的话,一脚把他踹开,对着李敬嘲笑道。 “一个汉人的腌臜,有什么惹不起的。我还要告诉你们,这些上述的税不向鲜卑人收,那些匈奴人,羌人照常收,至于你们汉人嘛,好生不老实,给我多收两成!” “你,你……”李敬此时已经年逾花甲,听到这话直接气的吐出了鲜血。 “给我往死里打,不打我就先拿你们开刀!”慕容安不管此时李敬的状态,依旧下了死命令。 听到慕容安这么说,衙役再不情愿也只能将他架了起来,操起板子朝他的身上打去。 “我告诉你们这些刁民,朝廷刚刚和宋国交战,伤了元气,需要钱粮来补充,等到开春又要北伐柔然。更需要钱粮。有了国家才有了你们这些草民,征税这个事上利国家,下利你们。就是你们这个县的百姓都死绝了,这些税都要给我收上来!”慕容安听着李敬的惨叫声,对着百姓得意的解释道。 “没吃饭吗?给我用力点打,老东西,打死了都没关系。”慕容安依旧不屑,继续补充道。 衙役不敢怠慢,只能用力的打,可怜年逾花甲吗李敬,哪里受的住这样的虐待,不一会便没了气息。 “父亲!” “爷爷!” 一群百姓瞬间围了上来,对着李敬的尸首泣不成声。 “哼,都看到了,这就是反抗我的下场,把那些税金全部都准备好,三日后本官就要来收。”慕容安扫视了一眼慌乱的人群,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深夜,李敬的宅邸里,白日里的那些代表们全部都聚集在了此处,商议着对付税收的政策。 “诸位,这新上任的县令委实不是个东西,虽说我大魏县令没有俸禄,以前的县令多收一些咱们也默默应下,不过是少吃一点,日子过得苦一点罢了。可是如今这丧尽天良的税要是施行下来,莫说是寻常百姓,就是我们这些大族恐怕都要饿肚子了。”李敬的弟弟李远忿忿不平的说道。 “他给不给你们汉人加两成税都没有意义,这个税法施行下去,莫说是你们汉人,我们匈奴人,羌人,怕是除了鲜卑人以外都活不下去。”一旁的一个羌人也附和道。 此话一出,整个屋子里面都炸开了锅,各个民族前所未有的团结了起来,一致痛骂县令和鲜卑人的大逆不道。 “与其活活饿死,不如反了他娘的!”不知何处一个愣头青大喊了一句,刚刚还在争论不休的人们纷纷噤声,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造反,这个词对于在座的所有人都是极为敏感的东西,却倒也不是他们都没骨气,只是他们知道,仅仅就在七年以前,声势浩大的盖吴起义被北魏镇压,其惨烈和血腥程度依旧历历在目,那样大规模的起义都成了那个样子,更不要说他们了。 “怕什么!”李怀啪的一下站了起来,此时的他刚刚经过丧父之痛,情绪异常激动。 “你们听说了吗?就在最近,魏国和宋国刚刚在青州那边打了一仗,虽说鲜卑高层对于这场仗的经过结果三缄其口,但是架不住人们口口相传。你们知道么,宋国军队打了个大胜仗,魏国军队一城未占不说,还被杀的尸横遍野,丢盔卸甲。甚至还被宋军收复了一部分失地。” “此话当真?”一个唤做马廷的羌人眼神一亮,激动的问道。 “当真,我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我还听说宋国现在的皇帝是个讲道理的,对百姓轻徭薄赋,发展国力。最重要的是他不会猜忌大臣,这次就是他放权给了青州那边的宋军主帅,让他临机应变,这才打了这么一场大胜仗。” 一位叫做张牧的大儒也附和道。 第3章 起义 听到二人的话,屋里这些刚刚沉默的百姓重新又点燃了心中的希望。 “说的对。只要咱们能够跑到宋国那边就安全了,现在宋国那么强大,一定能保护咱们。而且说到底,咱们是汉人,这么多年受这憋屈也受够了,我们这里距离宋地也不远,只要过了武都镇,就是宋国的地界。”马廷起身赞同道。 “好,与其这么窝囊的饿死,不如拼死一搏,还有条活路。” “对,凭什么他们鲜卑人吃香的喝辣的,我们连活路没有,反了他娘的。” 众人此时的心中的烈火已经被点燃,都有些振奋之感。 “小心,有人偷听。” 突然,一个人高喊了一句,朝着一旁的窗户指道。 众人赶紧往那边望去,却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惊的众人连话都说不出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要是让县令知道了,唤了兵士过来咱们都没有活路。干脆趁现在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到县令的府邸,跟他拼了!”李怀高声喊道。 众人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消息一旦传出去无论他们最后造不造反都是死路一条,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一念至此,众人赶紧去搜集兵器农具,然后举着火把朝着县令慕容安的府邸赶去。 此时慕容安正在他的府邸里睡的正香,一个披着黑袍的男子冲了进来,将慕容安给摇醒了。 “慕容大人,慕容大人,快醒醒,那帮汉人正在家中图谋造反呢!” 慕容安睡眼朦胧,刚想要骂人,却听到造反二字,本能的从床上弹了起来,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走,咱们赶紧去找附近的镇戍兵,去镇压叛乱。” 慕容安一边说着,一边披着一件衣服就往外面跑,却迎面撞上了那些冲到府邸的百姓。 “狗县令想跑,不要放过他们!” 百姓们看到慕容安,瞬间拿起农具冲了过去。 “你们,你们快去挡住他们。”慕容安朝着身边的衙役吩咐道。 可是那些衙役白日里就看不惯他的所做所为,而且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田地,不跑就是死路一条,干嘛要留下来给你卖命呢,于是各自四散逃命去了。 此时的慕容安吓得魂不附体,拔腿就跑,却没想一下碰到门槛,直接硬生生的摔倒在地。 “救我,救我!”慕容安对着黑衣男子喊道。 可是那黑衣男子哪里有时间管他,头也不回的就翻墙而走,去往附近的北魏军府报信去了,而至于慕容安的下场自然显而易见,被愤怒的百姓团团围住,用锄头打成了肉泥。 短短的一夜时间里,整座县城就在各族百姓的齐心协力被迅速夺取,起义的消息传遍了周围郡县,得到了广泛响应,受到官府不同程度压迫的百姓迅速组织起来,夺取县城。而此地的北魏守军数量很少,而且久疏战阵,根本是一触即溃,望风披靡,还让农民军夺走了一个军械库。故而在短短数日的时间内就形成了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秦州,至少半数郡县沦陷。 高平城,今宁夏固原,作为北魏军事重镇固高平镇的治所,虽然比不上大名鼎鼎的北方六镇,却也是这西北区域数得着的军事重地,不过由于近些年自宋文帝驾崩后,刘宋与北魏的战事大多集中在东面,故而有些显得透明了起来。 驻守此地的北魏大将唤作闾毗,乃是北魏皇帝拓拔濬的舅父,又有拥立之功。按理说起码要在朝中当个宰相什么的。但架不住他是柔然族人,归降而来,虽然对北魏王朝忠心耿耿,但是由于北魏最近和柔然关系紧张,又在今年开春起兵北伐,所以就把他调到了这个重要,又不那么重要的岗位。 “陆翎啊,皇上北征柔然那边可有消息战报传回来?” 闾毗躺在木椅上,有些无聊的对着自己麾下的军将问道。 “早着呢,皇上才出征了半个月不到,哪里这么快就有消息。”陆翎有些无语的说道。 “老闾,你还是别操心这军事了,皇上把你送到这也是迫不得已嘛,总不能不顾朝廷文武的非议嘛。等这段风波过去了就好了。” “嗐,可这地方委实无聊,又没有仗可以打。南边宋军那么少,不可能北伐过来。咱们这边兵多,但是那边蜀地崇山峻岭又打不过去,就在这里空耗时日。”闾毗摇了摇头,躺了下去准备闭目养神,却看见外面有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陆翎一脸无语,将士卒手上的文书劈手夺过来,看了两眼后直接呆在了原地。 “什么事?”闾毗见陆翎这般模样,也是有些错愕,从椅上起身问道, “秦州那边反了,战火已经燃遍了半个州,还有不断扩大的趋势。”陆翎皱着眉头言语道。 “好事嘛。”闾毗啪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不过那帮草民真是大胆,那盖吴起义才被平定了几年,那些尸横遍野的场景我都还历历在目,他们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真是想打仗想疯了,这次只怕是之前皇上为了打青州,又要打柔然,临时下的要额外征税的诏书下来后,被那些文官倒行逆施,逼着造了反。”陆翎愁眉不展的说道。 “而且闾将军你没发现么,咱们大魏建国这么多年,不停的汉化,反而地方上的起义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了。只道是改的是制度,人心从来没改过来,长此以往,我大魏怕是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闾毗听完后捋着胡子仔细思考了一会,但很快又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嗐,那与俺们有什么相干的,虽然俺也觉得那些文官委实混蛋,也觉得鲜卑人和汉人以及其他民族之间的矛盾迟早会坏了大事。但是俺是武夫,只晓得打仗,政治不是俺们这些人应该管的。” “走,整肃整肃兵马,咱们收拾那帮兔崽子去。”言罢,闾毗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军帐。 第4章 背叛 ps.本期作者有话说有我手搓的地图哦。 陆翎见状赶紧跟了出去,追问道。 “那咱们此番可是从萧关进军?之前有探子说宋军可能会向清水,平亭二县进攻。咱们从萧关走不仅稳妥,还可以悄无声息的偷袭进攻清水县的义军。” “非也,从萧关走的话虽然平稳,但是那边都是山区,骑兵不好通行。而且义军那帮人从来都是胆小如鼠,在攻占显新县城后就没了声音了。应该不敢前去进攻清水县城,想要固守等待宋国的援军前来。我们直接从平原那边走,带着骑兵狂飙突进,直扑显新县城一举击溃义军。” 此时的李怀一行人,正带着起义军主力驻扎在显新县一带,正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张牧,去往大宋那边的信使派出去了吗?”李怀朝着被临时任命为军师的张牧问道。 “派出去了,但是由于路途遥远,加上崇山峻岭,估计要好些时日才能到通知到那边。”张牧正色回道。 “怕什么,咱们这半个月以来,那北魏军队不是被咱们打的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么?况且现在咱们手上可是足足积累了八万大军,无论宋军那边来不来咱们都可以对抗魏国。”马廷不屑的说道。 “不可小瞧了魏军,须记得当年盖吴起义的惨败,魏军的主力都在高平镇,那里的魏军没有出动,武都镇的魏军也不敢轻动。所以眼下咱们面对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而已,咱们还得分外小心。”张牧皱着眉头说道。 “现在的问题是,咱们应该向西北打下清水县、平亭二县,等到宋军的主力过来增援。还是说带着大军南下,一举突破武都镇的魏军防线,撤退到宋国境内。” 听到张牧的分析,众人沉默良久,终究是李怀先开了口。 “倘若北上打清水、平亭二县的话恐怕咱们就要直接面对高平镇魏军的锋芒,咱们可还没有面对大规模成建制的魏国主力军队,到时候魏军趁机在我军攻打此二县时出高平镇,起兵南下,一旦有个不好就是全军覆没,盖吴起义失败的教训咱们不能忘记啊。咱们还是见好就收,带着八万大军南下,武都镇的魏军数量毕竟有限,说不得就能一举突破,然后回到大宋的怀抱。” “不可,倘若我大军南下,短时间不能突破武都镇,须知道武都镇那边都是山区,要是等到高平镇那边的魏军南下咱们不还是要陷入两面夹击的境地吗?况且就算突破了,又不只是咱们的军队要过去,百姓也要过去。依着鲜卑人的性子,咱们就算逃到那边去了,他们又岂会放过我们的家人。那么多人要穿越山区,必然需要耗费大量时日,到时候魏军进攻,后果不敢设想。”马廷起身反对道。 “依我看还是先要破清水县,泾水对岸的平亭县暂时就不要打了。然后将百姓转移过来,集中到泾水、渭水中间的狭长地带保护起来。魏军要是过来咱们就据守泾水、渭水防御。而且清水县那边是一片山区,咱们要是一时不敌还可以带着儿郎们进入山区藏匿。” 听了马廷的分析众人都点了点头,对他们而言扩大起义成果倒是小事,毕竟盖吴起义的惨败近在眼前,对他们来说保住大伙的性命,坚持到宋军过来就是胜利。 讨论到这里,众人的目标已经明确,于是纷纷颔首,各自下去准备整顿兵马去了,对于他们而言,时间就是生命,早一步拿下清水县城就早一分胜算。却都没注意到一个头领偷偷摸摸的离开了府邸,骑着快马朝着清水县城跑去。 翌日傍晚,起义军的大队兵马经过大半日的强行军,终于抵达了清水县外。先锋大将马廷本想直接攻城,却不想天色已晚,加上士卒劳累,只好在清水县城附近扎营,并通知士卒修筑简易的攻城器械,等待明日一早再行攻城。 这日深夜,通风报信的那名义军统领已经星夜赶往高平镇,却在半路上刚好碰见了闾毗亲率的骑兵大队,闾毗看见来人,立马厉声喝道。 “叛军的腌臜,还不赶快下马受死?” 那名义军头领赶快俯身下马,对着马上的闾毗拱手言语道。 “大将军,小人唤作周涂,是义军不假,却是被那些混蛋胁迫,心里可是忠心于我大魏的。” “哼,那我凭什么相信你,而不是拿你的人头去换军功?”闾毗在马上嗤笑一声,冷冷对道。 “小人知道,没有投名状,哪能攀高枝啊。小人知道此时义军在何处,只是不知道将军你的诚意如何?”周涂一脸坏笑,趴在地上说道。 “哦?”闾毗冷笑一声。 “说说看。” “将军请先答应小人,叛乱平定后封小人一个县令当当,在给小人五十万钱,小人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周涂恭敬的说道。 “你……”听了周涂的条件,闾毗顿时大怒,咬牙切齿的说道。 “老夫平生最恨贪得无厌的东西,就算不知道叛军位置我早晚也能平定叛乱。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砍了。” “慢着。”陆翎高喊一声,制止了上前的士卒,然后打马到闾毗身边,朝着他的耳朵小声的说道。 “闾将军,不如先听听他如何说,这样的人我也痛恨,但是这样不是可以省去咱们不少时间么?” 闾毗微微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怒意未消。 “而且答应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又不用当场给他官职钱财,咱们等到叛乱平定之后再砍了他也不迟呀。”陆翎继续补充道。 “嗯,有道理。”闾毗终于颔首,打马上前对着已经吓的魂不附体的周涂说道。 “好,看在陆将军求情的份上,官职我可以给你,但是得等事成之后。钱财也是一般,军中没有浮财,等到城破后我自然会给你,这样你应该满意了吧。” “满意了,满意了。”周涂顿时大喜,又在地上爬了两步,到了闾毗胯下战马的马蹄下。 第5章 清水城下 “小人离开大营去找将军的时候,那些叛军的主力都聚集在显新县,那些军将在讨论要去攻打清水县,说是要将百姓聚集在泾水、渭水之间保护起来,并据守此二水抵抗我军,支撑到宋军主力过来增援。估计现在已经到清水县了。” “哈哈哈哈哈哈,闾将军,看来你失算了呀。”陆翎在马上失笑道。 “哼,愚不可及。”闾毗没有理会陆翎的挖苦,在马上嘲笑道。 “那宋国的将军没有天子的命令哪里敢轻易出兵去救他们,又不是在宋国国境。等到消息传到建康城,就算他们的天子同意出兵,消息过来也是猴年马月了,到时候他们怕是坟头草都有几丈高了。” “但也不得不防啊,万一那宋国的将军一意孤行北上了呢?”陆翎正色言语道。 “不可能。陆翎,你要晓得那汉人不比我们,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内斗,那宋国将军要是真出了兵,一定会被他们朝中的皇帝和文官打成谋反,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为了一群草民弄的家破人亡,他会这么做么?” 闾毗不屑的说道,然后高高扬起了脑袋,对着马下的周涂说道。 “我告诉你,你们汉人永远都成不了气候,因为你们只会内斗,永远都不会团结起来。” 言罢,闾毗扬起马鞭,对着身后的众人说道。 “带上这厮,全军调转方向,杀往清水方向,给那边的叛军一个惊喜。” 翌日一早,恢复的过来的起义军主力聚集在清水城下,五万大军排成了紧密的攻城阵型,将清水城围的水泄不通。 清水县令姚广站在城墙之上,警惕的看着这些城下的起义军。 “姓姚的,倘若你现在倒戈卸甲,弃暗投明,我们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要一意孤行,为鲜卑人陪葬。”马廷骑着战马,走到城池近前,对着城墙上的姚广大喊道。 “哼,放箭!” 姚广没有理会马廷的劝降,只是用密集的箭矢回应了他,好在马廷现在弓矢的射程范围外,箭矢只停在了马廷身前,并没有伤到他半分。 “贼子,我告诉你,今天这城池要是能被你攻破,我这个姓就倒过来写。”姚广一脸不屑的说道。 “姚县令,咱们还收敛点吧,这叛军人多,咱们守的住吗?”一旁的属官不安的说道。 “怕什么。”姚广摇了摇头,对着他坏笑着说道。“我实话与你,昨天夜里有人给我通风报信了,说他已经过去给高平镇那边的闾毗将军去求援了,咱们只要撑住这一波攻势,等到闾毗将军的骑兵过来,可有他们好受的。” “而且你看城下的叛军,他们大多数人身上都没有佩戴甲胄,不要说铁甲了,皮甲都没有多少。好多人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手上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锄头,有木板,还有竹竿,有菜刀。阵型也十分的散乱,根本没有章法。这哪里是军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短时间他们攻不下来的。”姚广嘲笑道。 马廷见到姚广不理会自己的劝降,怒火中烧,对着身后的士卒高声喊道。 “全军听令,攻城!” 军令既下,密密麻麻的起义军举着用破布制作而成的旗帜,向城墙的方向冲来。虽然没有后方的战鼓声,但是士卒的喊杀声已经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都给淹没了,如有排山倒海之势一般。 “放箭!” 姚广一声令下,密集的箭雨宛如飞蝗一般朝着起义军的身上飞去,没有穿着甲胄的士卒简直就是活靶子,如同割麦子一般一排一排的倒下,但是没有一个人退缩,顶着战友的尸体继续往前冲锋,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 “娘的,这些反贼个个都不要命了吗?这么大的伤亡还没有崩溃,还在不要命的往前冲,要是这么下去咱们真快要守不住了。”姚广看着靠近的义军心急如焚的说道。 “来人,把火油端上来。”姚广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身后的士卒吩咐道。 不多时,就有士卒将火油端了上来,然后朝着起义军的云梯上浇了上去,拿起火把一点,顿时云梯就变成了一片火海,义军士卒身上很快被点燃,慌乱之际直接跳了下去,又连带着其余的士卒全部掉了下去,一时间起义军死伤惨重。 而且最可怕的是起义军的士卒们都没见过这种场景,对这样的大火有天然的畏惧之心,根本不敢上前。 “哈哈哈哈,我就说这帮反贼是怂包蛋,一见到火就怕成这个样子,我看这帮人还有谁敢上前。” “大家休要惧怕,不要被敌人给蛊惑了,本将亲自带头冲锋,必破敌阵!”说着,马廷便要亲自上前。 “将军不可啊,万一您有个闪失,我们怎么向李怀大人交待啊。”一旁的将校赶紧拉住了马廷,不让他上前,苦苦哀劝道。 “我起义造反不是为了贪生怕死来的,是为了拯救千千万万被压迫的百姓来的。为大义而死,又何惧哉?”马廷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军将,义正辞严的说道。 “全军听令,随本将冲上去,杀!” 马廷大喊一声,拿着手中长刀就冲了上去。 看到主帅身先士卒,率先冲锋,其他的义军将士们很快也克服了心中的恐惧,一并冲了上去。 “该死,这帮人真不要命,竟然如此大胆。”姚广看到起义军重新冲了上来,有些慌乱的说道。 “取我长弓来!”姚广对着一旁士卒大喊了一句。 不多时,士卒取了一把长弓上来,姚广一把夺过长弓,瞄准马廷一箭射去,直接射中马廷肩膀,在剧烈的疼痛作用之下,马廷只得松开了手,从云梯上摔了下来。 “将军!” “将军!” 看到马廷摔倒,一旁的将校立马围了过来,想要看看他的伤势。 “不要管我,我没有大碍,你们继续攻城!”马廷对着一旁的军将吩咐道。 可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了巨响。 第6章 骑兵突袭 听到这个声音马廷的脑子嗡的一下就炸开来了——这是大队骑兵即将来临前的征召!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魏军的骑兵来的这么快,为什么这么精确的知道他们主力的位置,但是此时的他已经来不及管这么多了。 “传令下去,除本将军的直属部曲留下,其余全军各部立刻停止攻城,立刻向分散向周边县城和清水县附近的山区撤退。” 马廷忍着剧痛命令道。 “什,什么?”一旁的军将一脸不解,却突然看见远方烟尘大起,数千骑兵正朝着这边飞驰而来。 “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全部分散逃离,要不然一个都活不了。”马廷扯着嗓子怒吼道。 “那马将军你呢,这……”一旁的将校本想挽留,但被马廷一把推开。 “不要管我,你们快跑,活下去就有希望!” 一旁的将校恋恋不舍的看了马廷一眼,一咬牙也只能带着士卒开始逃命。 就在士卒刚刚开始撤退,还没有一炷香的时间,魏军的轻骑兵就在闾毗的亲自率领下杀到了身前。而此时的马廷面上没有半分惧色,捡起掉落的长刀,对着一旁的士卒喊道。 “儿郎们,怕吗,今天以后咱们都只能在黄泉路上团聚了。” “不怕,跟着马将军轰轰烈烈的走一场,比窝囊的被鲜卑人折磨死要好上千倍百倍!” “好,都是好样的。放心,咱们这次肯定有不少人能活着出去,等到宋军的援军来了,会替咱们报仇的,说不得还会替咱们立一块大大的碑。”马廷环顾四周,满意的点了点头。 “本将军最后下一道将令,全军朝着魏军的方向,进攻!吾等男儿只能死在进攻的路上,不能背后中刀。” “杀!” 随着一声怒吼,千余将士朝着魏军骑兵的方向发起了冲锋。以至于魏军主帅闾毗此时都怔了一怔,心中不禁开始敬佩这些人的勇气。 两军相交,战马嘶鸣,面对北魏正规部队的骑兵,义军的这场进攻显得格外悲壮,也格外的凄凉。没有影视剧般的绝地反击,也没有任何的奇迹出现。战斗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身上连皮甲都没有的士卒拿着简陋的武器,哪里就是北魏骑兵的对手,不少人甚至都没被长槊刺穿,直接硬生生的被战马踏成了肉泥。 马廷瞧准一名冲过来的魏军骑兵,压低身子,用长刀奋力斩断马腿,然后再一刀结果了摔下战马的魏军士卒首级。可没想背后一阵寒意袭来,原是闾毗趁他砍杀之时冲了过来,将长槊捅穿了他的胸膛,马廷顿时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 闾毗知道此人乃是义军大将,瞥了他一眼后冷冷说道。 “汉人造反,你一个羌人凑个什么劲?” “你们鲜卑贼人,对哪个民族不是压迫虐待?就算暂时放过了我们,总有一天会轮到我们头上。如今暂时让你们得意一会,会有人替我们报仇的。” 说完这些话,马廷就因为失血过多,倒在血泊里。 闾毗被他说的一时哑然,但是仅仅是沉默了半晌,就带着士卒继续追杀去了。 仅仅是半个时辰,战斗就已经彻底结束,战场上密密麻麻的布满的义军战士的尸体,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在歼灭了马廷麾下的兵马后,魏军没有过多停留,闾毗又带着骑兵四处追杀撤退的义军士卒,但由于这些义军实在是分的太散了,魏军根本追杀不过来。加上由于马廷的兵马也支撑了相当一段时间,义军已经跑出去了一段距离,魏军骑兵远道而来战马也已经疲惫,只能放弃了追逐,悻悻的回到了之前的战场。 “真是可惜了,要不是这队义军拼死相抗,不说将这群义军全部歼灭掉,至少也可以消灭大半。”闾毗看着满地的尸体,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 “得了吧,根据周涂那厮所说的这里起码有五万义军,就是五万头猪你要杀光也要颇费些时日。此番能歼灭一万多人已经实属不易了。” 不同于闾毗的失望,陆翎倒是对这个结局比较满意,毕竟他也没想过一次性歼灭掉所有的义军。 “罢了,反正这些叛军也都是瓮中之鳖,没有宋军增援,他们迟早也是要被歼灭的。大不了费些时日罢了。”闾毗摇了摇头道。 “不过那股抵挡咱们的叛军倒都是些汉子,即使陷入绝境也主动向我军发动进攻,为友军争取了撤退时间。要是义军都是这般我们以后可就头疼了。” 正当二人说话间,周涂屁颠屁颠的从后方跑了过来。魏军和叛军交战的时候他一直小心翼翼的躲在后面,等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才偷偷摸摸的凑了过来。 “闾将军,恭喜啊,此番大胜,大魏皇帝肯定要好生嘉奖你一番,到时候可不要忘了小人啊。”周涂一脸谄媚的说道。 “呦,这不是周涂嘛,刚才打仗的时候你跑到哪里去了?”闾毗一脸不屑的嘲讽道。 “哎呀,闾将军你不晓得。我们汉人有句古话,叫做千金之子不入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战场上刀剑无眼,倘若小人受了伤,谁来伺候将军您呐。”周涂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而是继续谄媚的说道。 “呵,油嘴滑舌。”闾毗这下真是被他给恶心到了,又坏又不要脸,也就是他了。 “闾将军高见,那我的那个,那个五十万钱,还有县令的位置,您也该安排安排了吧。”周涂坏笑着说道。 可他话音未落,一名奄奄一息的义军士卒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举起锄头向他头上挥舞过去。 “狗叛徒,害死了这么多好兄弟,你不得好死!” 周涂吓了一大跳,竟然忘记了闪躲,直接被锄头砸中了脑袋,顿时七窍流血,向后栽倒在地,挣扎了一下,两腿一蹬,死了。 “呵,真是有趣,最后竟然死在了自己人手里,真是善恶终有报。就是可惜了没让我亲自出了这口气。”闾毗怔了一下,旋即失笑说道。 第7章 求援 成都,镇西将军朱修之的官署内,朱修之正和自己的这位忘年交薛安都在桌前品茶。和高平镇的那位闾毗相似,蜀地这边远远没有东边颜师伯那里热闹。蜀地崇山峻岭,魏军根本打不过来。而关中也是群山环绕,地势险要,以宋军的兵力也打不过去。须知道整片划定的防区才拥有兵马两万人,想要北伐根本是塞牙缝的不够。 所以刘宋朝廷确实没有此必要在此地摆上太多部队,因而平定刘义宣的战事结束后朱修之就颇为清闲。好在刘寒对于这块土地还是颇为重视的,专门把薛安都派过来辅助他。或许是都有在北魏那边从事的经历,因而二人聊的非常投机,所以也很快遮掩了一部分二人心中的寂寞。 “这蜀地的春色好生喜人,等过几天休沐了一起去山上逛逛可好。”薛安都朝着朱修之打趣道。 “谁和你一般清闲,你只是单纯的统兵将领,而我不仅是镇西将军,还兼领着益州刺史的职衔,可不似你这般轻松。”朱修之没好气的说道。 二人说话间,下面的属官匆匆而入,对着二人说道。“朱刺史,哦,还有薛将军。下面有人自称起义军的信使,想要面见将军。” “什么?起义军?”二人都是一头雾水,显然都不晓得此时正在秦州发生的事端。 “宣他上来吧。”朱修之抬了抬手道。“不管是何方神圣,见上一见总能见分晓的。” 半晌,一名气喘吁吁,衣衫褴褛的义军士卒从屋外进入,却是直接扑倒在了地上,对着二位将领言语道。 “二位将军,小人乃是李怀将军派来的信使,我们本来都是秦州阳廉县的寻常百姓,但是鲜卑贼人横行暴敛,赋税翻了好几倍,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我们县里的大族都活不下去了。而且还专门针对除了鲜卑族以外的百姓,咱们活不下去,只能起兵造反。” “目前我军已经在秦州掀起了轩然大波,占据了秦州数县,拥有兵马二十万,雄居秦州。但我们无时无刻想要回到大宋的怀抱。希望朝廷大军能够出兵相助,击破武都镇的防御,将大宋疆土与起义区域连成一片。” 听到士卒的介绍,二人齐齐都陷入了懵逼状态,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二十万大军,要是你们真有二十万大军还需要我们派兵增援?怕是你们自己就能把整个武都镇加高平镇的魏军给打穿。”薛安都率先反应过来,半带嘲讽的说道。 “小人,小人……”士卒听到薛安都的话,吓得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罢了,薛将军,不要欺人太甚了。”朱修之失笑道。 “情况我已经清楚了,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朱修之从座中起身,走到士卒的旁边,将他扶了起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可是此时这句话在这名士卒听来,就是在拒绝出兵,他赶紧趴在地上,对着二人哭诉道。 “二位将军啊,小人实话与你们,我们只有八万人,而且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没受过军事训练。兵器都是那些锄头,竹竿,还有些菜刀。甲胄更是不用想了,连皮甲都没有多少副。你们要是不出兵,我们几万儿郎恐怕都要活活被魏军歼灭在泾水和渭水流域了,将军你难道忍心吗?这可是让天下人寒心啊!” “大胆,你是想要威胁我和朱将军吗!”薛安都怒火中烧,拍案而起,对着士卒厉声骂道。 “小人,小人……”士卒已经魂飞魄散,连头都不敢抬了。 “够了,对着义军士卒发火算什么本事!”朱修之对着身后的薛安都喝道。 “小兄弟,你先下去休息,我们商讨过后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朱修之躬下身子,将士卒重新扶起,安慰道。 士卒此时已经不敢再行言语,赶紧连连拜谢道,然后赶紧退下。 待到士卒离开屋中后,薛安都赶紧对着朱修之说道。 “朱将军。我不是天生就是见死不救的性子,也不是真生了那名士卒的气。可是咱们这次真的不能去救,你要知道整片防区我军才区区两万人,虽然守住这里绰绰有余,但是一旦出兵最少是上万人打底,万一有个不测,魏军趁机入蜀,那顷刻间便是半壁江山沦入魏国之手,到时候咱们可就是千古罪人啊!” “我知道,还有呢?”朱修之清楚薛安都还有别的话要说,所以没有直接去发表意见,而是回到座中,重新拿起了那杯尚有余温的清茶,细细的品了一口后说道。 “还有……”薛安都摇了摇头,咽了一口口水后硬着头皮说道。“没有皇上的命令,咱们擅自出击,且不说能不能得胜,就是退一万步说,咱们打赢了又如何呢?传到朝廷去没有嘉奖不说,还要给咱们扣上一个拥兵自重,起兵谋反的帽子。你知道,咱们可都是从魏国投靠过来的,虽然咱们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也都有难言之隐。可是在那些朝廷大员的眼里总是对咱们心有芥蒂。咱们真要是出兵了,咱们自己可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啊。” 朱修之认真的听完了薛安都的话,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对着薛安都淡淡的问道。 “那倘若我们不出兵会如何呢?” “这……”薛安都低下了头,一时哑然。 “那个小兄弟说的不是假话啊,他们就八万人,而且由于魏国现在除了必要的战事需要临时征召外,不会让汉人百姓服兵役的。所以他们都是没有任何军事训练过的寻常百姓,手上的武器都是什么锄头,竹竿一类的东西,身上连皮甲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反抗能力呢?最后的结局不过是同那位小兄弟说的一般,全军覆没,化为一道尘土而已。还有那些秦州的百姓,按照魏军的性子也要受到牵连,不是处死就是成为奴隶。” 第8章 朱修之的决心 “而且非只如此,倘若我们见死不救,那些其他地方被压迫的百姓会怎么想,我大宋都是一群见死不救的冷血之徒么?我大宋北伐的根基在何处?不在士卒,不在国力,也不在建康城的那位天子和咱们这帮大臣,而在人心。倘若人心失了,有再多的兵马,再强大的国力北伐都是一纸空谈。” 朱修之看着回到座中,沉默不语的薛安都,昂着头看着穹顶,继续说道。 “我明白,你说的都对,倘若我们要出兵,皇上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到时候谋反的帽子安在咱们的头上,我们都难逃一死。但是我们身为朝廷大员,做事不能只问可不可能,但问应不应该。” “至于蜀地的安危,我会自己提前奏报皇上请求增兵,无论皇上如何处置我都不会放任蜀地不管,肯定会让宗悫这些人率军增援,必定能保蜀地不失。而且我年事已高,就算失了性命也无妨,若能在临死之前为朝廷,为百姓做些什么也算是死而无憾。至于你还年轻,前途无量,我会奏报皇上,说你一力劝阻我,但是被我绑了起来。但不管如何。就算只有老夫一人一马,也要前去救援那边的起义军。” “朱将军,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薛安都从座中起身,对着朱修之正色说道。 “何须向皇上说什么绑了末将,末将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岂能因为惧怕安上谋反的罪名而见死不救。既然将军有办法能保蜀地无虞,那便没什么好怕的了,请老将军务必带上末将,末将愿为先锋。” “好,不愧是当世英雄!”朱修之拍着他的肩膀感慨道。 “咱们即刻整肃兵马,从成都起兵,过汉中增援义军!” 此刻的显新县城内,李怀、张牧二人正急切的等待着前方的消息,因为他们知道,尽管义军人数占优,但是无奈装备训练太差,根本不堪大用。一旦攻城时间拖的长了,等到北魏大军一来就会功亏一篑。 就当二人站在城墙上焦急等待之时,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大群阵型散乱,衣冠不整的士卒,正朝着显新县城的方向不断涌来。 “怎么回事!”李怀的脑袋嗡的一下炸了开来,扶着城墙才稳住了身体。 “怕是攻城途中遭遇了魏军骑兵的突袭,受到了重创才导致这般情状。”张牧摇着头叹息道。 “怎么可能,魏军骑兵怎么可能会来的这么快,这么准确的知道咱们的位置。怎么会……” 此时的李怀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悲痛之中,一旁的张牧不想回答他,也没法回答他,只能一直沉默着,等待溃军的抵达。 溃军入城,李怀第一时间冲到城下,抓住了一脸丧气之色的士卒,依旧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李将军,我们攻城都快要攻下来了,不成想途中遭遇了魏军大队骑兵的突袭,我军根本没有防备,被魏军冲了个落花流水。马廷将军让我们向四周分散突围,能跑出去一个是一个。”士卒拉住李怀的手,声泪俱下的说道。 “那,那马廷将军呢?他去哪了?”李怀赶紧追问道。 “马,马廷将军为了保护我们,主动带着本部兵马朝着魏军的骑兵冲锋,给我们的撤退争取时间。此时怕是已经牺牲了!”士卒听到马廷的名字,顿时悲痛的不能自已,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听到马廷阵亡和大军遭遇重创的李怀,当场急火攻心,直接昏了过去,张牧和其他义军的将领赶紧把他送到了官署里面休息,直到晚上才苏醒过来。 “张牧,你说眼下突遇这两大噩耗,之前在城墙上估摸着回来的不过区区一万多人,如今大军损失殆尽,我们应该如何?”苏醒过来的李怀先缓了一会,然后对着军师张牧问道。 “李将军莫慌,我问了问回来的士卒,他们都是分散突围的,而且魏军骑兵估计就一下大概也就数千人,就算高平镇的魏军倾巢而出顶天了也不过万人。加上马廷将军拼死阻挡,和魏军远道而来造成的疲惫。短时间想要歼灭我军四万大军是不可能的,应该是有很多主力逃进了清水县附近的山区和周围的县城。”张牧坐在一旁仔细分析道。 听了张牧的分析李怀不安的心顿时平静下来了几分,可还没等他开口,张牧又继续说道。 “但是这不代表我们现在的危机已经解除,眼下我们最可怕的问题不是兵力缺乏,而是兵力分的太分散了。那些逃进山区的士卒别说支援过来了,他们怕是自身都难保。咱们这片地方又地处平原,其他县城里面的士卒想要出城支援很容易遭到魏军骑兵的直接打击,要是来个围点打援我们的军队很可能会被各个击破。”张牧正色说道。 “那咱们现在该如何做?”李怀赶紧问道。 “眼下魏军的首要目标应该是咱们,咱们可以先让后方的驻军全部集中在渭水旁边的静宁县,让他们不要管我们,直接坚守城池,防备好不要让河对岸武都镇的魏军过来就行。” “至于咱们也是一样,集中兵力去驻守显新县,修筑防御工事。魏军目前过来的都是骑兵,见到没有援军,无法打援过来肯定会暂时放弃攻城。等到步兵从萧关方向过来估计也要好一些时日,咱们到时候再坚守几日估计就能支撑到大宋的援军过来,反正城中还有两三万兵马,即使装备和兵员素质差一些,魏军想要拿下也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张牧仔细解释道。 “可是那还在清水县南边森林的山区的儿郎怎么办,他们没有支援,出来又会被魏军骑兵包围,往西边走又是泾水,过了河就是关中平原,也是骑兵的靶子。最后不就只能在山区中活活饿死吗?”李怀追问道。 听到这话,张牧也低下了头,沉默良久后才说道。 “我们对不起他们,但是我们更不能对不起陪着咱们一起造反的数十万百姓,只有坚守到宋军的援军到来,才能替他们报仇!” 第9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听了张牧的话,李怀也只能喟然长叹,毕竟保住百姓的生命和起义成果才是最重要的,作为起义军的领袖,他只能以大局为重。 “好,就按你的说的办,即刻向静宁县、上封县、阳廉县、平泉县发出信使,命令他们全部向静宁县行动,固守等待后方宋军增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出击。其余驻扎在本县的兵马全部进入警戒状态。向清水县派出哨骑,时刻观察魏军动向。其余城中百姓全部动员起来,坚壁清野,修筑城墙,等待魏军前来。”李怀不再犹豫,对着一旁的将校吩咐道。 “诺!”周围将校应声后便轰然散去。 情况正如张牧所料,在清水县方向的战事结束后,闾毗见到战马和士卒已经累的吐血了,只好下令让士卒休整一日,同时派人向高平镇方向催促行军的步兵,要求他们速速抵达清水县,做好进攻义军的准备。 而翌日清晨,魏军骑兵就分成了数十个小队,散布在整片平原上,开始寻找有没有义军士卒的踪迹,进行袭击。但是魏军在泾水以北搜寻了一整天,却没有发现任何义军的踪迹,只是看到有义军的哨骑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启禀闾将军,泾水以北除了有监视我们的叛军哨骑以外,并没有发现任何叛军的主力移动的痕迹。而且城池周围都被叛军进行了坚壁清野,任何补给和供给攻城器械的树木。”哨骑对着正坐在树下的闾毗汇报道。 “呵,这帮叛军还有点东西,本来还以为他们都是土包子,会到处调动兵马巩固防御呢,搞得咱们连围点打援的打不成。”闾毗听了汇报后并没有恼怒,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叛军的大概位置你们打探到了吗?”闾毗追问道。 “打探到了,叛军好像放弃了泾水南岸的城池,将兵力全部集中在了静宁、显新二县,而且百姓也大多被集中在了此而县。” “看来义军中有高人指点啊,比当年盖吴起义的某些叛军要强多了。如此这般咱们只能等待后方的步兵过来,老老实实的攻城了。”陆翎点了点头说道。 “无所谓。”闾毗瞥了陆翎一眼,有些无所谓的说道。“这帮叛军掀不起多大的风浪的,只不过平叛的时间会拖的长一些罢了。反正总归是要被平定的。正好这段时间不是无聊么,权当是消遣了。” “你……”陆翎有些无语的说道。“你莫要忘了,宋军新设立的镇西将军府就在成都,离咱们这里也不是很远。至于宋军占据的汉中就距离这里更近了,要是他们增援过来,咱们可就麻烦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宋人没有那个胆量,他们不会为了这些草民的性命去担上谋反的名头的。”闾毗摇头道。 “咱跟你打个赌,要是宋军敢来,我跟你信。” “这……”陆翎刚要言语,就看到闾毗已经起身,回到营中睡懒觉去了。 荆州江陵,宗悫正躺在府中呼呼大睡,在外任镇南将军之前,还有柳元景管着他,稍微会收敛一点。但是现在一外任更不得了了,只要有机会就躺在府邸里睡大觉。 主要是镇南将军这个位子确实比较清闲,平时的工作就是平定一下蛮族,如果前方有战场告急他才需要去支援一下。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刘寒直接让柳元景麾下的京城兵马过去,也轮不到他,因而他的工作轻松程度相较于北魏的那个闾毗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早就把长风破浪这件事抛在脑后了,没事干睡觉不香么? “宗将军,醒醒,醒醒。”一旁的属官拍了拍宗悫的脸,将正在打呼噜的宗悫叫了起来。 “干嘛啊,不是说了没有什么大事不要叫我起来嘛。”宗悫不耐烦说道。 “等等,不会是五水蛮又反了吧。”宗悫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惊魂未定的对属官说道。 “不是,是益州那边的加急书信。”属官摇了摇头说道。 “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宗悫摸了摸脑袋。有些不以为意的说道。 “诶?等等,益州,那老不死的给我写什么信啊?”宗悫一头雾水,拆开了书信,当场就呆住了。 “宗将军,什么情况?”属官小心翼翼的问道。 “秦州由于鲜卑人的压迫那边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同时向朱修之将军那里求援。”宗悫喝了一大杯水,清醒了几分,对着属官回答道。 “那,那朱将军去了?”属官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去了,而且还带了一万兵马,也就是那边防区的半数兵力增援过去,希望咱们能增援过来,弥补防线的空缺。”宗悫继续说道。 “什,什么?他疯了吗?他不怕在朝堂上落得个谋反的罪名吗?”属官目瞪口呆的说道。 “宗将军,咱们可不能去啊,擅自出兵很可能会被打成同党啊!” “我能不去么?”宗悫一脸无语的说道。“你要知道这几个军区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倘若我不去增援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办,非要等到益州那边沦陷了再后悔么?而且皇上不是说了危机时刻咱们有临机专断之权吗?我看现在就是危机时刻,咱们保护益州防线的安危,可算是师出有名。皇上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宗悫正色言语道。 “那,那咱们要不要先跟朝廷知会一声?”属官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还知会个什么呀,等到去建康这一来一去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与其坐失战机,不如主动出击。不管这朱修之想要干什么,我南部军区一定去帮帮场子。”宗悫说罢,从座中起身,对着属官说道。 “点齐一万兵马,咱们去增援益州方向去。正好我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切,我看你就是很久没仗打了太闲了。”属官小声嘟囔道。 第10章 地道与反地道 经过两日多的长途跋涉,魏军四万步兵主力从高平镇南下,经过萧关和崇山峻岭,终于抵达了显新县城外,并且开始大规模的在城外地势高处修筑营寨,土城,开始与县城内的三万义军形成对峙之势。 而另一面,早在清水突袭战之前,闾毗就向武都镇方向派出信使,告诉他们宋军不太可能支援,只要留下三千左右的部队防御,并派少数部队把守起义军弃守的县城。大军主力一万余人直接去包围另一支起义军驻守的静宁县,但是不要发起强攻,只要将静宁县团团围住,不要让起义军跑掉就行。一直等到显新县这边的战事结束,在合兵一处,一举消灭义军。 如此一来,在泾水、渭水之间广大战场上,魏军张开了两张血盆大口,想要一口一口将两支起义军分别歼灭。 随着显新县城外大营修筑完毕,魏军却迟迟不见动静,只是一味的修筑土台,同时利用投石车对着城里敌楼和其他设施进行轰击,但是同样的,城池里的义军也不是傻子,而且此地作为曾经交锋的前线,城内本身也布置了不少投石车,因而城里的义军和城外的魏军算是打的有来有回,但始终没有面对面的交锋。 “呵,我看这魏军也没有那么可怕,他们也就是在野战的时候仗着有骑兵才横行霸道,现在一遇到要攻城他们就束手无策了,只敢用投石车和我军对射,连攻城的勇气都没有。还不停的加固营寨,”李怀撑着城墙看着远方的魏军,得意的嘲笑道。 “不对劲,如果咱们这里都是宋军的正规军都还好说,毕竟两军人数差距不大,且魏军确实不擅长攻城,如此拖延等待援军还有可能。但是我们城里的都是起义军,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训练水平都远远落后于魏军,倘若魏军要强攻绝对是可以拿下来的,只不过时间长一点,伤亡大一点而已,魏军肯定是有杀手锏还没有用出来,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张牧沉着脸,对着一旁的李怀提醒道。 “嗯,有道理,可是眼下魏军的大营咱们尽收眼底,也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准备。”李怀摇了摇头。 “罢了,回去再想想吧。眼看着魏军又要用投石车砸城了,咱们还是下去避一避吧。” 张牧听了李怀的话也无奈的点了点头,毕竟他经验太少,也真看不出魏军的想法,只能悻悻的下城,可走到半路,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赶紧拉住了李怀。 “我想到了,魏军可能是想要用地道攻城!” “什么,地道?”李怀一头雾水。 “对,魏军用地道攻城,既有效,又不容易被我军发现?”张牧继续说道。 “可这毕竟也是你的猜测,咱们能够证实吗?”李怀继续问道。 “我有一个法子,咱们城里不是有几口大瓮嘛,我们把他放在城墙边上,用牛皮封上口子,然后让士卒趴在旁边听动静。这样就可以判断出魏军的行动。”张牧指着城内的方向说道。 “好,就按你吩咐的办。”李怀虽然不懂军事,但是他还是很能听得进意见的。 夜里,魏军停止了轰击,两军都乖乖的待在城池和营寨里,都加强了警备,防止敌军过来劫营。 而此时的城墙内,一群士卒围在大瓮的旁边,静静的听着动静,而很快就听到了小小的挖掘地道的声音。 士卒们赶紧朝着一旁站在等待消息的李怀、张牧二人汇报道。 “启禀李将军,张军师,我们都听到鼓面的声音,应该是魏军在挖掘地道。” “不是应该,是绝对,大半夜除了魏军谁会挖土?”张牧指点道。 “嗯,那张军师,咱们应该如何应对呢?”李怀点了点头,对着张牧问道。 “好办,他们既然想来,咱们就好好的招待他们。”张牧失笑道。 “你看,咱们沿着城墙内部挖掘一条堑壕,让士卒围在壕沟边上,他们从地道里一出来咱们就给他们迎头痛击。”张牧指着城墙的边上边走边说道, “好主意,没想到张军师还有这么多妙招。”李怀失笑道。 “这些都不懂,我还当什么军师。而且还有呢,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能断绝了魏军挖掘地道的心思。咱们还有一招,咱们在堑壕的外面堆放木材,点上火把,然后将城里的风箱拿出来,对着地道就是一通吹,必然能够熏的那帮魏军七荤八素,再也不敢使用地道之法。”张牧胸有成竹的捋着胡子补充道。 “好啊,没想到你张军师还有这种妙计,咱们就这么安排,等着魏军过来送死!” 此时的魏军大营内,虽然夜色已深,闾毗和陆翎却正听着士卒关于地道进展的汇报,一脸神色轻松之态。 “启禀闾将军,目前地道已经靠近显新县城墙,估计明天拂晓就可以到达城墙脚下。”士卒恭敬的汇报道。 “好,我们明日一早就对显新县城发动佯攻,配合你们从地道发动进攻,你们一从地道出来就想办法攻下城门,争取这次一鼓作气,拿下显新县城。”满意的对着一旁军将吩咐道。 “你们挖掘地道的事情没有被城里的起义军发现吧。”陆翎有些不安,赶紧追问道。 “陆将军放心,咱们做的十分小心,从城墙上绝对看不出什么端倪。”士卒恭敬对道。 “那就好,你们千万要小心,做的隐蔽一点。”闾毗点了点头。“不过陆翎你也不要太过担心,那城里都是一帮土包子,哪里能猜得出咱们会用地道法。他们到了现在都没有动静,估计是以为咱们真没招了。”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发动进攻,得休息好。”闾毗伸了个懒腰,神色轻松的对着一旁的众人吩咐道。 听完闾毗的话,陆翎也只好打消了心中的疑虑,随着一旁的众人一起轰然散去。 第11章 “熏肉” 翌日清晨,当地道已经修到显新县城角的消息传来,闾毗一声令下,沉默了数日的魏军大营终于有了动静,半数魏军从营寨中出战,在显新县城外排布好阵列,带上了云梯,向显新县城发动了进攻。 “魏军终于动了。”李怀站在城墙上看着缓慢靠近的魏军主力说道。 “当然,估计他们的地道已经挖掘到城脚了,就等着外面的地面主力发动进攻,里应外合。”张牧解释道。 “有道理,不过看上去这魏军的阵势真是齐整,咱们手下的义军战士们大多没有作战经验,和正规的士卒还是差距甚远。”李怀看着魏军整齐的阵列有些感慨的说道。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咱们士卒的意志力比他们坚定,不说能打赢魏军,能撑到宋军的援军过来还是可能的。”张牧安慰道。 “嗯,话说针对魏军地道的措施都做好了么?”李怀回头问道。 “都准备好了,工匠们连夜赶工,堑壕和风箱都已经布置到位,只等魏军过来。”张牧拍着胸脯说道。 “好样的,你现在下去监督这个堑壕吧,城上有我就好。”李怀吩咐道。 “好。”张牧拱手回道。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魏军主力抵达城池附近,开始冒着起义军的箭雨开始攻城,但由于义军士卒的箭法过于描边,魏军没有付出多少伤亡就抵达了城脚,开始通过云梯登上城池。 而义军没有多少防御手段,对付魏军的办法就是常规的檑木滚石一类的东西,再就是凭借着自身本事去肉搏,所以虽然是防守方。但是伤亡算下来和魏军差不了多少。 但这样的结果并不是闾毗想要的,这样的伤亡下来即使攻下了城池他也会觉得是耻辱,他这样进攻的目的只是为了掩护地道里精锐部队的行动,故而见到城内起义军的士卒注意力已经被正面的士卒吸引,闾毗立刻下达了地道中士卒开始进攻的将令。 随着号炮一声巨响。收到命令的魏军士卒挖通了地道通往城内最后的一段距离,迫不及待的从地道里杀出来,可是他们很快就傻眼了。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很快挖到了一条堑壕里面,然后他们抬头一看,一排的彪形大汉拿着兵器站在堑壕上,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 “亻尔女子。” 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迎面的箭矢射了个透心凉。义军士卒面对远方的目标箭法确实描边,但是现在居高临下还是贴脸射,这要是打不中就可以拿块豆腐把自己给撞死算了。 在密集的箭雨下,魏军士卒的尸体很快都要把堑壕都给填满了。惊慌失措的他们赶紧抓住机会往后面跑,正好和后面源源不断增援过来的士卒撞在了一起,而由于地道的修筑要求的速度不断加快,几条地道无一例外都修的十分狭窄,在这种拥挤的情况下地道很快就被堵的水泄不通。 可是这还没完,张牧当然不会这么轻松的放过他们,他下令点燃堆放在堑壕前面的柴堆,然后让士卒不断摇动风箱。在大风的作用下,滚滚的浓烟很快灌进了地道,呛的里面的士卒呛的死去活来。 “咳咳咳” “咳咳咳” 在浓烟的作用下。魏军士卒拼命的想要逃离地道,但是偏偏由于烟雾太重,慌乱之下辨别不清方向,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在地道之中乱窜。使得本来就拥挤的地道更加拥挤,魏军像被困在一块将要凝固的树脂一般,动弹不得。 由于地道拥挤,消息根本传不出来。此时的闾毗和陆翎二人还被蒙在鼓里,正满怀期待的等着地道里的消息。可是他们等了半天却不见本该快速攻占的城门处连半点动静都没有,只见得地道的通风口好像慢慢的升起了几缕青烟,但是没能引起二人有效的注意。 “娘的,这帮饭桶竟然还没有攻下城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碰见的是宋军主力呢。”闾毗气急败坏的说道。 “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继续增兵。拿下城门再说。”陆翎摇了摇头正色说道。 “是这个理,增兵吧。等这场仗打完了非把他们的皮扒了不可。”闾毗跺了跺脚,余怒未消。 闾毗此时并不知道,他现在的这个操作会导致什么严重的后果。援军进入地道之后,本来就已经水泄不通的地道更加拥堵,这下连消息都传不出来了,无数魏军士卒就这么活活被憋死在了这个地道里。 此时的陆翎看着依旧没有反应的城门,却突然发现了地道通气口已经开始冒烟。思索了一会后终于反应了过来,拉住了正在进入地道增援的士卒,让他们退了出来。 “陆翎,你干什么?”闾毗一脸不解的问道。 “闾将军,你看地道的通风口,正在不断的冒烟。”陆翎伸手指向了远处正在冒烟的通风口。 “什么?这是什么情况。”闾毗顿时一脸懵逼,朝着陆翎问道。 “怕是宋军提前晓得了咱们使用地道的事情,正在往里面烧柴灌烟呢!”陆翎大声喊道。 “怎么会?现在地道口不是还没有烟吗?”闾毗依旧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哎呀,这地道那么长,等到烟雾冒出来了还得了,里面的人估计都全被熏死了!”陆翎一脸无语的说道。 可陆翎这一语成谶,话音还没落呢,一旁的洞口就冒出来了浓浓的白烟,还有一群跟着慌忙跑出来的士卒。 那些刚刚过去增援进入的还好,那些之前就进去的此时已经被熏的面目全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非洲过来的。 不过他们到底是幸运的,毕竟他们都成功跑了出来,绝大部分的士卒都被活活憋死在了地道里面,成了一堆现成的熏肉。 闾毗和陆翎二人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直接愣在了原地。沉默了半天后只得下达了退军的命令,因为正面进攻伤亡太大,地道也彻底被堵死,唯一的方法就是退军另寻他法。 第12章 会试 二月初一,地处南方的建康城自然已经是一副春意盎然的模样,城外的农田里已经开始了春耕,一副农忙景象。 而建康城内却是另一番模样,原因无他,这一日可是刘寒钦定的会试日期,而且由于是第一次科举,刘寒之前在乡试给予出的举人名额比较多,因而会试的时候一道,整个京城就被各州远道而来的士子给挤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好在萧思话早有准备,凭借着自己兰陵萧氏的背景和当朝宰相的影响力,定下了一大片客栈供给给士子们下榻,不过这倒没花多少钱,一方面要给宰相萧思话面子。另一方面他们也晓得这些士子未来可能是朝廷的大员,想要给他们留个好印象,说不得未来也会记得他们这份恩情,所以不仅只是象征性的收了萧思话一点钱,还将士子们的衣食住行全部给一次性解决了,也算是意外帮了占据前来应试的举人中相当一部分的寒门子弟。 不过刘寒对于这件事倒没有太过关注,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还是支持萧思话这么做的,毕竟他是个实用主义者,讲究效果,不讲究过程。至于有些御史弹劾他借着这个机会结党营私他也觉得无可厚非,毕竟他也不想也不可能一次性把士族都打死,既然萧氏听话就让他们当着士族的领袖,牵制一下刘义恭那个万花筒也是极好的。 不过这种来自于高层的的思量和布置并没有在多大的程度上影响到会试的考生,毕竟所有人的注意力无一例外的放在了眼前的这场科举上,根本没有余下的心思关注其他。 这日清晨,学子们早早的聚集在了被作为会试场所的夫子庙内,里面按照明经、策问、明法、明算四科划分了考试场所,同时分派了考官,且无一例外都是朝廷重臣。 策问科的巢尚之有些紧张的进入了考场,坐定后瞄了一眼素不相识但威严十足的考官,等待着考题的发放。 可就在他等待之时,考场里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巢尚之好奇的抬头望去,直接被吓了一大跳——来者竟然是自己的老熟人刘寒,而且他来也就算了,他身上竟然还穿着龙袍! 刘寒是当今的天子?不可能吧。 巢尚之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然炸开,老半天没反应过来。 但是刚才的疑问,考官已经替他给出了答案。 考官看到有人进来,刚想斥责,却没想到是刘寒亲至,赶紧恭敬的行礼道。 “陛下,您怎么来了,不是说让臣来监考么?” “何尚书免礼,策问科出来的进士以后都是要进中书省的,朕恐怕以后经常要与他们相处,提前过来看看他们。” 刘寒对着何尚之摆了摆手失笑道。 “是,是。”何尚之赶紧站到一旁,示意刘寒在自己原来的位子上坐下。 此时考场里面的考生,包括巢尚之在内都是目瞪口呆,不是说好了殿试才有皇帝来么,怎么会试皇帝就亲自过来监考了? 考生们纷纷低下了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巢尚之此时更是魂不附体,因为不仅是皇帝监考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这位皇帝竟然是自己的好朋友! 回忆着之前和刘寒相处的一幕幕,想起自己说的那些话,背上瞬间冷汗直冒,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九族在地府一闪一闪的。 会试开始,刘寒直接借题发挥,拿着正在进行的春耕为题,问考生如何提高粮食收成,确保国家国富民丰,能拿的出粮食供给军需,也能让百姓吃得饱饭。 按理说这个题目和乡试的时候差不多,对于巢尚之而言应该是信手拈来,但是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刘寒的事情,根本没有心思顾及试题,趴在桌子上苦思冥想,迟迟动不了笔。 刘寒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但是他人已经来了,天子的命令哪里能够朝令夕改?所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给他打气。 或许是因为刘寒过来带来的巨大压力,策问考场的考生无一例外的都放慢了做题速度,也都希望能给这位天子留个好印象,所以一直等到其他三个考场的考生都已经走空了,还有相当一部分的考生留在考场内部。 刘寒当然知道这是自己的缘故,所以专门吩咐了官员给他们买来了饭食,等到用过了午饭后再继续答题。 夕阳西下,策问考场的考生都陆续答完了题目,到了最后竟然只剩下了巢尚之一人还在奋笔疾书,可越是这般,巢尚之越是紧张,动作也就越慢,最后逼的何尚之有些不耐,小声对着刘寒说道。 “陛下,咱们的这场会试虽然没规定考试时间,但是这位考生耗费的时间也似乎太长了一些,应该是学识不足,待下去估计也写不出什么,不如咱们提前收卷吧。” 刘寒此时也有些疲惫了,但是却依旧朝着何尚之摆了摆手道。 “不必,慢工出细活嘛,况且他很大程度也是因为朕亲自过来紧张所致,咱们就等一等吧。” 听到刘寒都这么说,何尚之也只能作罢,毕竟皇帝都愿意等下去,他这个吏部尚书有什么理由不等下去呢? 二人于是就这么继续等了下去,最后甚至无聊的开始和何尚之讨论起了考生的答卷。 “看来很多士子都对世家大族侵占田地的事情颇有微词啊,由此见得度田和土断应该势在必行了。”刘寒指着考生的试题说道。 “陛下言之有理,但是也要小心行事,事缓则圆啊。”何尚之一个士族出身的大臣听到这话顿时一脸黑线,但是此时也没有办法,事实就摆在面前,只能打起了圆场。 二人说完很快就陷入了沉默,继续尴尬的枯坐在考场内。不过更尴尬的是巢尚之,但是已经不重要了。 考场外,刘义恭骑着一匹快马到了夫子庙前,对着拦住他的士卒说道。 “孤乃是江夏王刘义恭,有要事面见陛下!” 第13章 刘寒的思量 “江,江夏王,皇上现在正在策问考场里面监考呢,说了没有他的亲令不许任何人进来。”士卒苦笑着说道。 “什么考试需要考这么久?”刘义恭有些急切又有些不解问道。 “这,江夏王,这小人就有些不知道了,这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呐。”士卒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 “罢了罢了,你且快些让开便是,耽误了军机要务你可担待不起。”刘义恭不耐的说道。 “江夏王,这皇上有旨意,大王您还是不要让小人为难了。”士卒有些为难,却又不好直接驱赶这位朝廷重臣。 “让开,让开。”刘义恭见状也不想等待,准备直接强闯,却看见听到动静的萧思话从考场中走了过来。 “江夏王,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的,还需要强闯考场,什么急事不可以等会再说么?”萧思话不解的问道。 “老萧,你且先让我进去,真是有军机要务,否则本王也不会如此失态。”刘义恭皱着眉头道。 “好吧,你们放江夏王进来吧,出了事我来担待。”萧思话抬手示意道。 士卒听到这话不敢怠慢,赶紧将刘义恭放了进去。 “出了什么事了?”萧思话走到刘义恭的身边,沉声问道。 尽管他与刘义恭向来不和,但是相处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所以一反常态的靠了过去问道。 “疯了,这些人都疯了。”刘义恭摇着头叹息道。 “那益州刺史朱修之报告说北魏境内的秦州那边发生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还向他派了信使请求增援。” “那有什么,鲜卑人不干人事,三天两头造反的事情多了,前几年不是还有那个盖吴起义么?咱们不也都见怪不怪了。” 刘义恭话还没说完,萧思话就打断道。 “等等,那朱修之不会出兵了吧?”萧思话一拍脑袋,不可思议的说道。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在这里急什么?”刘义恭无语的摇头道。 “他不仅出了兵,还直接拿出了一半守军去增援。” “什么?一半守军?那里不就只有区区两万兵马吗?万一有个闪失益州不要了是不是?而且私自出兵,他朱修之莫不是想要谋反不成?”萧思话听到这话顿时目瞪口呆。 “益州这边倒暂时不用担心,信是从荆州那边由宗悫发过来的,他说他为保证益州安全从自己这边调了一万兵马过去,来填补益州的空缺。”刘义恭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继续说道。 “那倒还好,但是这说到底也是私自动了兵马。”萧思话摇了摇头道。 “但他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么?荆州到书信到这边都过去了好几日了,真要一个来回过来再同意他出兵,万一那边真出了事益州没了谁来担责?”刘义恭反问道。 “是啊,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好在宗悫没有糊涂,不然事态最后不晓得会有多严重。这朱修之也真是的,根本不顾朝廷现在需要休养生息,厉行改革的国策,擅自出兵。”萧思话点了点头道。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策问考场外,却看见天色已晚,明月当空,巢尚之还在座中答题。而刘寒则亲自为他掌灯,立在了一旁。 二位宰相见到这个景象,不敢直接闯入,只是吩咐了门口的侍卫进去通报。 此时的刘寒掌着灯,看着巢尚之的卷子出神,冷不防被侍卫拍了一下差点吓了一大跳。 “什么事?”刘寒将手中的灯笼交给了一旁的何尚之,扭头问道。 “陛下,二位宰相有要事相见,您看?”士卒拱手答道。 刘寒抬头看向了门口两位心急如焚的宰相,知道出了大事,吩咐了何尚之给巢尚之掌好灯后就朝着两位宰相走去。 走出门外,不等刘寒反应,刘义恭直接将那封信塞到了刘寒手上,对着他正色说道。 “陛下,您看看,这朱修之真是无法无天了!” 刘寒拆开信件,仔细的阅读起了信上的内容,很快也皱起了眉头,但是反应并没有向刘义恭、萧思话二人那么剧烈。 “乱弹琴。”刘寒摇了摇头,收起了信件说道。 “朝廷现在急需要改革,恢复国力,怎么能擅自动兵戈,与北魏开战。” “陛下,臣以为这不是什么擅自出兵的问题,这已经是谋反了。”刘义恭忿忿不平的说道。 “臣也以为江夏王所言不差,这种风气一旦不止住,那些封疆大吏以后还得了?到时候个个拥兵自重,不用魏国打过来咱们,咱们自己恐怕内部就反了。”萧思话也跟着附和道。 “有这么严重么?”刘寒看着难得如此团结的两位宰相,思索了一会后答道。 “朱修之不经过朝廷的命令就擅自出兵。确实有罪不假。但他到底也是为了朝廷。倘若他不出兵,岂不是寒了秦州百姓和天下心向我大宋的百姓之心?” “你们说他是形同谋反,可是天下哪里有人会去为了拯救百姓而去谋反的。”刘寒反问道。 “这……”二人听了刘寒的话顿时哑然。 “可是这种事情一旦多起来,朝廷肯定会乱了套的。”萧思话摇头道。 “朕没说他做的对,朕最后还是会处罚他的,但是功是功,过是过。咱们要分得清是非。” “而且现在难不成要直接砍了他不成,那样恐怕才会真的把人家给逼反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也只能顺着他继续做下去。”刘寒喟然叹道。 “这样吧,会试的事情就暂时放一放,改卷的事情就交给那些没有官职的儒生吧。你们把这件事情情况总结一下,明天朝会之上咱们召集众臣商讨。” 刘义恭和萧思话二人对视一眼,也明白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纷纷拱手,轰然散去。 而也就是在此时,巢尚之终于写完了题目,将卷纸交了上去,在当下卷纸的那一刻,透过门口看到了刘寒和几位满脸愁容的宰相。 第14章 支持 翌日,朝堂之上,朝堂众臣除了刘义恭、萧思话以外,所有人脑子里想的都是昨天的会试,尤其是听说了刘寒本人亲自到了策问考场,大臣们对于这件事的讨论更加热烈,都说是这些录取的臣子很可能会飞黄腾达,甚至不久以后的宰相都将从他们之中出现。 也以为这场朝会的主题会是那些会试上学子们所回答的政题与往后科举的安排。但刘寒却一反常态的沉着脸,坐在龙椅之上,对着众臣正色说道。 “诸卿,昨日朕在策问考场监考时,江夏王突然闯进来,递给了朕一封来自益州的加急奏疏。” 听到刘寒的言语,刚才还在心中浮想联翩的众臣,顿时呆住,面面相觑。 “益州,益州怎么会发来加急奏疏?” “莫不是,莫不是魏军从那边打过来了?” “不能够啊,那边崇山峻岭,我军驻军虽然不多,但是两万人绝对足够拒敌。更不要说魏军主力此刻正在皇帝拓拔濬的带领下北伐柔然,哪里就能抽的出那么多兵马南下,而且还是打最得不偿失的益州?” 众臣小声的在底下交谈着,不过很快就随着刘寒的继续出声重新恢复了宁静。 “江夏王,你把奏疏里面的大概内容讲一下吧,不必照着具体的奏疏念。”刘寒抬手说道。 刘义恭闻言出列,朝着刘寒拱了拱手,转身对着殿上的众臣说道。 “好教诸位晓得,魏国秦州境内由于鲜卑贵族的压迫和无节制的征税,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由李怀,马廷为首的各族百姓组成起义军,一路攻城掠地,声势浩大。并向我益州刺史朱修之求援。朱修之未请示朝廷,直接出动半数驻军经汉中开往秦州,支援秦州义军。” “而且据镇南将军宗悫发来的奏疏,为防止意外,保证益州不失,他来不及请示朝廷,先派了一万大军前往益州,巩固防御。” 刘义恭话音刚落,众臣齐齐变色,未等刘义恭回到班列,就有人立马出列弹劾道。 “陛下,这朱修之真是胆大包天,视朝廷律法为无物,置朝廷改革大局于不顾。擅起兵戈,臣叩请陛下罢免此人,永不叙用。”御史中丞萧澄进言道。萧澄虽然恪守律法,但是他也着实欣赏和赞同朱修之的决定,故而只是点出了他擅自出兵,不顾朝廷大局,但是并没有将这件事上升到谋反的高度。 而接下来出列进言的户部尚书顾质则不这么认为,一方面他看着刘寒的样子以为他也在发朱修之的火,想要趁机露头博得刘寒的好感。另一方面他的兄长顾言乃是益州别驾,本来以为刘秀之离开益州刺史的位子,担任宰相之后他这位哥哥就可以上位益州刺史。但不成想半路杀出个朱修之,因而一直怀恨在心。 此番更是想要趁机落井下石,报复朱修之的同时还能帮助他哥哥上位益州刺史。 “陛下,这朱修之依臣看来不是擅自出兵这么简单,是想要趁机起兵谋反。那朱修之本来就有被魏国俘虏的经历,还在那魏人那边做过官,估计这次就是想借着增援的名头投降魏国。所以臣以为萧中丞所言并不准确,应该判他谋反,诛他九族!” 顾质的话说完,立马有大臣不断跟着附和,想要趁机落井下石,一时间甚至有些群情激愤之态。 见到这个情景一向沉默的柳元景忍无可忍,竟然出列对着刚才弹劾朱修之的大臣怒吼道。 “说朱修之谋反?你们还有良心没有,当年朱修之意外被俘,北魏皇帝拿高官厚禄引诱他,还将宗室的女子送给他做夫人,想要让他留在魏国。可是他没有一刻不顾念这故土,冒着生命危险才回到了我大宋。如此忠贞之人,堪称是我朝的张骞,你们有什么资格说他是想要投奔魏国?” “更不要说他后面为我大宋立下了汗马功劳,他想要投靠魏国为什么不在被俘时直接留在魏国?为什么不在南谯王造反,大宋内忧外患的时候投靠魏国?陛下,臣不是在给朱将军开脱,臣也认同萧中丞的判决,朝堂诸位同僚不顾天理良心随意攻讦诋毁这样一位朝廷的忠臣,这些欲加之罪臣请皇上不可轻信。” 柳元景怒吼完,或许是害怕,或许是羞愧,刚才还有些“群情激愤”之态的大臣们纷纷乖乖闭上了嘴,等待着刘寒的发话。 刘寒从椅子上起身,示意柳元景退回班列,然后缓缓说道。 “有些大臣呢看着朕板着一张脸,觉得朕和他们一般,对朱修之这样的行为恨之入骨。说实话,朕其实看到朱修之的奏疏时也的确有些生气,因为他没有请示朕,没有请示朝廷就擅自出兵。” “可是朕又在想,正如柳将军所说,朱修之将军还是朝廷的忠臣啊。这样一位忠臣,为何要擅自出兵呢?是为了他的一己私利么?不是,是为了我大宋,是为了那些即将陷入绝境的义军。” 言至此处,众臣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几年前的盖吴起义,那次的声势远远要比今天浩大,可是当时的刘宋军队由于种种原因只是陈兵边境,声援义军,非要说给了什么实物的话就是将官印给他们送了过去,真可谓是给予了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在魏军的重重包围下,起义遭遇惨败,义军将士尸横遍野,数年之内再无人敢起兵造反。 诚然失败的原因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义军兵力分散,被各个击破。但是众臣心里都清楚,倘若当时宋军能够出兵相助,或许就不是这样的结局。 “他倘若不出兵朕绝对不会责罚他,可是那数万义军也就要陷入绝境,天下的百姓也要对朕,对朝廷失望。朕一定会严惩他擅自出兵的行为,因为如果开了这个先河国家迟早要乱套。但朕不会认为他是谋反,而且坚决会支持他打完这一仗。” 第15章 以柔克刚 “并且朕还要说,之前青州战毕,全国振奋,普天之下,无一人不起北伐之心,无一人不想重返故土。而北伐之成败不在国力,不在军事,而在人心。故而朕只追究朱修之不请示之失,而不追究其出兵之过。甚至要说他此次出兵,挽救了朝廷在天下臣民的形象。从今往后,魏国境内只要有我百姓反抗鲜卑暴政,无论民族,无论地位高低,全部追认告身。所属百姓皆视为我大宋子民。” 刘寒言罢,起身望向宫殿的穹顶,停顿了两秒后,对着内心渐渐振奋的臣僚说道。 “朕决意出兵益州,全力配合义军和朱修之的行动。诸卿,你们可有异议?” “陛下圣明,臣等均无异议。” 刘寒看着难得团结一致的众臣,欣慰的点了点头。不过他也清楚这是刚刚的一场大胜作用的缘故,否则刘寒再怎么说他们心中还会有畏惧之心。 “好,传朕的旨意,加封义军头领李怀为秦州刺史,都督秦州诸军事、张牧为秦州别驾、马廷为辅国将军(刘寒此时并不知道马廷已经战死),同时命庞法带领宗悫留下的剩余两万驻军兵分两路,一路从襄阳进军,袭击长安一线,牵制住魏军部队,使得魏军无法增援秦州。另一路直接进入益州,增援朱修之的部队。至于其原防区由车骑将军柳元景亲自接管。”刘寒吩咐道。 不过此时远在千里正在对峙的两支军队并不知道这来自刘宋高层的思量和安排。此时的秦州前线,在遭遇了之前地道进攻的挫折后,魏军休整了足足两日的时间,当然这不仅仅是给士卒用来休息的,而是在意识到地道不可行之后魏军又选择在攻城器械上面做做文章。 此时的李怀和张牧二人站在城头上,看着远方几座庞然大物向着城池的方向袭来,那几座攻城器械上的巨型锥状物,即使隔着数里远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李怀看着那远方的攻城器械只感觉一阵阵凉意从身上袭来。 “该死,魏军竟然能制造出如此犀利的攻城器械,这显新县又不是什么大县,城墙并不坚固,哪里就能抗的住他们这样的冲击。”李怀摇着头叹息道。 “应该不是冲着我们城墙来的,城墙再怎么脆弱也不至于用这种东西就能击垮,魏军应该是冲着我们的敌楼来的。”张牧摆了摆手,指了指头上的敌楼。 “前些日子魏军攻城的时候,不少魏军因为我军弓箭远距离射箭不准,登上了城墙,结果我军士卒在敌楼上居高临下,射杀登上城墙的魏军。结果这么一来精度反而比从城墙上直接往下射击要更高。魏军好几次都差点要拿下城墙了。却被我军这种形式的射击硬生生的给逼了回去。所以一直对我军的敌楼恨之入骨,想要找个机会一举拿下敌楼,为往后的进攻铺平道路。” “原来如此。”李怀恍然大悟,但很快又摇了摇头。“那这般我军岂不是危险了,倘若敌楼一旦被摧毁,那魏军不是可以轻易攻破此城?” “主公休惧,我已有应对之法。”张牧思量了一会后,对着李怀说道。 “哦?快快说来。”李怀立马来了兴致。 “魏军想要这种攻城器械攻破敌楼,咱们就用在敌楼前挂起布匹,挡住他们。”张牧指着敌楼说道。 “布匹?”李怀哭笑不得的说道。“张军师。你这时候就莫要开玩笑了,那庞然大物连敌楼都可以打碎,休要说你这布匹了。” “主公,你可听说过以柔克刚?咱们这布匹虽然柔软,可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啊。”张牧失笑道。 李怀心中依旧有些将信将疑,但是此时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按照张牧的计策行事。于是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我想魏军的攻城器械一旦被我军的布匹阻挡,一定会采取火攻的办法。咱们可以拿一批以前用来割稻子的镰刀,绑在竹竿之上。”张牧继续补充道。 “好,就依你之见。”李怀点了点头,又回头望向了益州的方向。 “不知这大宋的军队何时能来啊。” 中午时分,魏军带着这庞大的攻城器械抵达了城墙边上,而冲锋在前的全部是一些身着甲胄的精锐,推动着攻城器械不断前行,而后方的大批士卒则停留在弓箭射程之外,等到敌楼一倒塌就一拥而上,将县城攻下。 “嗐,修筑这种攻城器械还得是让那些汉人来,咱们这些人只会骑马射箭,这些奇形怪状的玩意咱们真弄不来。”闾毗看着高耸的攻车感慨道。 “谁说不是呢,这汉文化博大精深,怪不得皇帝总是要咱们汉化呢。”一旁的陆翎也跟着附和道。 “陆翎,你小子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汉人要是论起打仗,可真不如咱们鲜卑儿郎。如今只要这敌楼一破,咱们就再无阻碍,拿下城池简直易如反掌。”闾毗没好气的说道。 “不过这城里面的义军也真是坚强,而且须是有个懂兵法的,否则咱们也不用等到今日,还白白折了这么多兵马。” 闾毗话还未说完,就看见陆翎突然指向了城墙上的敌楼喊道。 “闾将军,你看那是什么?” 闾毗顺着他所指着的方向看去,却见得那敌楼前竖起了布匹。 “嘿,我当是什么,几匹破布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待到闾毗看清了那敌楼前的东西,立马放声大笑了起来。 “我不明白,义军为何要在敌楼前摆上这些东西,莫不是想要阻拦我们的攻车?”陆翎捻着胡须思索道。 “噗,就这破东西也想阻拦我们的攻车?天方夜谭!估计就是那起义军吃饱了撑的。我跟你打赌,倘若那几块破布能挡住我军的攻车,以后我的名字倒着写。”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那些攻车在布匹的阻挡下动弹不得,停在了原地。 第16章 对骂 此时的二人,包括刚才说那些布匹可能有用的陆翎都是一脸懵逼。 那破布竟然把攻车给挡住了?这布是什么材质做的,还是说那帮工匠在偷工减料? 当然,这两个其实都不是真实原因,但是闾毗肯定是直接选择了后者,毕竟他不能真的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娘的,肯定是这帮汉人偷工减料,不是想要资助反贼,就是想要偷摸赚材料钱。回去老子一定把他们全给砍了。”闾毗气急败坏的说道。 陆翎知道他是想要逃避赌注,但是他当然不可能情商为负数的去提出来,只是白了他一眼后继续说道。 “咱们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而且说不得就是那叛军有什么鬼点子呢。毕竟人家不会平白无故的把布匹放在那个地方,人家肯定是有底气的。咱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破了这叛军的计策,攻下敌楼。” 闾毗点了点头,但是思索一会后就两手一摊,对着陆翎说道。 “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咱们的攻车过不去,咱们就拿敌楼没办法。” 陆翎闻言摇了摇头,失笑回道。 “所以我老说你只是勇气有余,智略不足,得多和我一起看看兵书。那布匹就算再有什么特别也不过是布匹而已,咱们用火不就行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闾毗一拍手失笑道。 “我们可以让士卒将松香绑在长竹竿上,放在攻车顶上。然后泼上火油,咱们甚至都不一定需要凭借攻车来破掉敌楼,直接烧掉不就行了?”陆翎指着攻车说道。 “天才!”闾毗高兴的说道。“咱就是说知识分子花花肠子多,果然这种事情还得靠你陆将军。” “就照你这么说的去做,将他那个敌楼给我烧的干干净净。” 不多时,魏军士卒就顶着义军的箭雨抵达了城池下面,然后开始爬上了攻车,然后将绑着松香,泼上火油的竹竿向着敌楼伸了过去。 可是就要靠近敌楼的时候,冷不防下面一根用竹竿绑住的镰刀升了上来,随着咔嚓一声响,那绑着松香,泼着火油的竹竿直接掉了下去,然后被下面的义军士卒给一把接住。 “亻尔女子。” 看着下面一脸笑意的义军士卒,魏军士卒只感觉一阵阵的冷汗从背上冒出来。 他没有猜错,捡起竹竿的义军士卒当场点了火,然后朝着魏军的攻车丢了下去,瞬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魏军士卒瞬间吓得从攻车顶上爬了起来,拔腿就往后面跑,见到这眼前的大火后方的魏军士卒也纷纷不敢上前,然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攻车变成了一片灰烬。 此时的闾毗和陆翎二人再次睁大了双眼,陆翎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一黑,差点没直接昏过去。 这是什么操作,感情这不操作还好,这一操作还把辛苦打造的攻车给搭进去了。 最杀人诛心的是,李怀本人还站在城池上对着魏军大喊嘲笑道。 “本来我们都没有多少火油和引火之物了,差点就拿你这攻车没辙,现在你一次性送来了这么多,不仅帮我们烧掉了攻车,还提供了以后防御的工具。这些东西我们就收下了,至于什么时候还给你们就看你们什么时候来进攻啦。” 听到这种嘲讽,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的闾毗更是鼻子都气歪了,朝着城头对骂道。 “逆贼,你给我等着,等到我把城池攻下来了,非要把你们这些士卒连同百姓一起全部给杀了泄愤!眼下我数万大军精锐陈兵此地,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嘿嘿嘿,我可太害怕了。你说你们是精锐,精锐为什么打了这么多天都没有将我们座城拿下来呢,我们这些人可都是连甲胄兵器都没有土包子啊。而且我实话告诉你们,要不了几天大宋朝的天兵就会增援过来,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李怀站在城头上,看到闾毗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放声大笑了起来。 “呵,我还以为你们是靠什么坚持到了今天呢,原来是以为宋国有援军呢,我劝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吧。那帮鼠辈怕的受到他们皇帝的处置,哪里敢直接出兵相助?你们就早点洗干净脖子等死吧。”闾毗冷笑道。 听到闾毗的话,李怀怒火中烧,可是一时竟然也找不到言语反驳,但是张牧突然站了出来,对着闾毗笑骂道。 “是么,你们说大宋是鼠辈,那你们是什么?不要忘了青州之战,你们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去进攻,结果被宋军摁在地上反复摩擦,我看你们就跟你们那个被太监杀死的皇帝一样,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一张嘴了。” 只能说张牧不愧为本县大儒,在拿捏人这一块实在是没的说,说的话句句都是闾毗的暴击,以至于他听完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除了无能狂怒这几个字已经没有更好的词能够形容他此时的状态了。 “你,你,你!”闾毗怒斥道。 “全军听令,给我进攻,进攻,把城墙上的这帮逆贼全给我杀了。” 陆翎一脸无语的看着这位主帅,主动跟别人打嘴炮就算了,问题是他竟然还没有打赢?还被别人气的说胡话。 陆翎赶紧一把把闾毗给拦住,然后瞪了一旁想要上前进攻的将校一眼,吓得他们连连后退。 “现在进攻反而是中了那反贼的计策,咱们不占优势,直接强攻伤亡很大,到时候国主回来了肯定放不过咱们,你调回中央的事情估计又要告吹。反正这些反贼都被咱们给包围了,将他们拿下都是早晚的事情,不急着这一两日,咱们回去再想想办法。”陆翎正色道。 闾毗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恶狠狠的看了城头上的李怀一眼。 “今日之仇,我若不报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一旁的陆翎强忍着脸上的笑意,因为他之前相当于已经把名字倒过来了,他现在倒是应该希望倒回来。 第17章 诱敌 正当闾毗这边退兵回营,正懊恼如何对付城内的义军时,朱修之和薛安都的队伍已经越过汉中,沿着山路大举向着武都镇开进。 “薛将军,这魏军的武都镇怎么感觉没有多少守军啊,再怎么说也是用来镇抚氐、羌等族的军事重镇,少说也有两万驻军,不会是有诈吧。”部将在山上朝着武都镇大营望去,摇了摇头对着薛安都说道。 “我觉得不会是有诈,毕竟有诈的前提是他们知道咱们会来,提前埋伏,可是要不是朱刺史坚持出兵,咱们大概率都不会来此地。魏军怎么可能会算到这一点。应该是魏军主力已经去包围义军了。”薛安都摇了摇头,冷静的说道。 “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迅速清理掉这些留在营中负责警戒的魏军,为后面的主力部队清道路,但绝对不能放跑任何一个,否则被魏军发现了就丧失了突袭的突然性了。” “那我们该如何做?这营中的魏军少说也有近千人,咱们这里不过数百人的先头部队,休说要将他们全歼,就是想要攻下营寨都费劲。还是等朱刺史那边的主力部队过来再说吧。”部将听到薛安都想要全歼魏军,顿时色变,对着薛安都不解的问道。 “哼,以多打少算什么本事,我薛安都就是要以少胜多。”薛安都一脸不屑的说道。 “咱们之前来的时候经过的山区中有一片洼地,你带着主力过去埋伏,然后将想办法将那边的一条溪用沙袋堵住,等到魏军一来你就撤去沙袋,放河水进来,魏军大多是骑兵,遇到水便寸步难行,而且无法逃窜。一会我带着二十人过去诱敌,等到魏军一进入包围圈你就下令放箭。” “什么!二十人去诱敌?薛将军你莫不是疯了,这,这要是出了事……”部将听到薛安都要带着二十人诱敌,顿时慌了神,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薛安都打断。 “好了,就这么定了,此地驻守的魏军大多数平叛的士卒,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本将自己心里有分寸。你且按照我说的去布置就行。” 听到薛安都这么信誓旦旦的言语,部将虽然有些不安还是点了点头,带着兵马朝着后方的洼地埋伏去了。 此时武都镇内确实如同薛安都所料,近两万的驻军都随着闾毗的军令去前方包围另一支聚集在静宁县的义军去了,营中只留下了区区近千人的队伍维持秩序和营中的正常运转,甚至征召过来干苦力的民夫数量都要多于驻守的士卒,毕竟如果宋军不出兵的话,这边根本没有派兵驻守的必要。 正当寨墙上驻守的士卒有些昏昏欲睡之态的感觉时,远方一阵轻快的马蹄声将他们从迷迷糊糊中惊醒,却看见二十名骑兵飞快朝着高平镇的大营这边奔袭而来,身上还打着大宋镇军将军薛安都的旗帜。 寨墙上的士卒见状不敢怠慢,赶紧回到营中,快步去寻留守的主将高赫去了。 等到士卒来到营中,却发现高赫这厮还在床上酣睡,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营中大部分的将领都出去包围义军去了,有着挣不完的军功,却独独留下他一人留守大营。或许是无聊,亦或是置气,他选择了用睡觉来打发这段时间。 “搞什么,叫我起来干嘛?打仗的时候不叫我,我睡个懒觉还不让我睡吗?”高赫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高将军,这外面有宋军过来。”士卒小心翼翼的说道。 “什么?宋军?”高赫立马来了兴致,从床上唰的一下就爬了起来。 “多少人?”高赫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道。 “回高将军的话,大概二十人左右。” “什,什么?”高赫差点没有一口血吐出来。 “二十人你叫我起床干嘛?你们自己处置不就好了,觉得我太闲了是不是?”高赫一脸无语的摇了摇头,便要继续回去睡觉 “高将军,那宋军打着什么镇军将军薛安都的旗帜,应该是个大官。而且人家敢只带着二十个人过来,估计是有什么特别之事,将军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好。”士卒赶紧补充道。 “嗯,有些道理。”高赫拿着水洗了一把脸,清醒了几分。 “薛安都,怎么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呢。”高赫摇了摇头,却又想不起来,于是干脆信步朝着寨墙的方向走去。 待到高赫走上寨墙,却发现薛安都已经带着人在寨墙前面叫骂,而士卒没有得到高赫的命令,也只敢谨守岗位,不敢轻易出击。 高赫扶着城墙向下望去,模糊的看清了薛安都的脸,也终于认了出来,对着薛安都回骂道。 “薛安都,你可记得本将?昔日我与你曾并肩作战,而你却与同族薛永宗起兵反魏。且不说我因你这厮被发配此地为将,受尽他人白眼,就说那大魏皇帝待你不薄。你竟然反了他,你良心如何得安的?” 听到言语后的薛安都瞬间吃了一惊,顺着声音望去。却发现是自己曾经仕魏时的同僚高赫,顿时愣在了原地。半晌才冷冷出言道。 “我当年造反岂是为了我一己私利?是你们鲜卑人压榨我汉人百姓,我才造的反。对你我是有所亏欠,但是国仇家恨之前,这份人情也只能往后稍稍了。如今我邀你出城挑战,你不是想杀我么?不如看看咱们本事高低,看看谁得胜回朝,看谁全军覆没。” “天方夜谭,你这区区二十人也想攻克我军镇。”高赫一旁的士卒不屑的说道。 “嗖” 薛安都拈弓搭箭,竟然在百步之外一箭射中了那名士卒面门。 寨墙上的魏军士卒,包括高赫本人在内,都吓了一大跳,这简直就是古代版的狙击手啊。这谁敢轻易靠近寨墙。 “高赫,我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竟然变得这么怂了,我又没有限制你携带的兵马,你在怕什么?你要是还这么胆小,我可就一箭射到你的面门上了。”薛安都冷冷笑道。 第18章 小溪?瀑布! “你,你!”高赫此时又怒又怕。怒的是薛安都竟然敢这么羞辱他,怕的是他一旦靠近寨墙,人家薛安都一箭射过来他会跟刚才的士卒一个下场,可是他不去又说明他怂了。 思索一会后,高赫还是决定出击,而且是几乎倾巢而出。做出决定之后一旁的部将赶紧过来劝说。 “这宋军敢以区区二十人诱敌,估计后面有不少埋伏,将军可要谨慎啊。” “废话,我知道!”高赫骂道。“没有埋伏他会这么过来恶心我?但是他有埋伏能有多少呢?擅自出兵可是死罪,他估计就是拿了几百人,看能不能诈我一诈,取得点战果,在百姓面前挽回一点颜面,省的有人说他们见死不救罢了。” “但是咱们这里可是足足近千兵马,有埋伏怎么了?我告诉你,有埋伏我也能打赢,不要质疑我们大魏军队的素质和我的指挥能力,我不比那个叛徒差。” 这话说完高赫自己心里都有些心虚了,但是狠话已经放出去了,他自己又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所以他此时也只能出兵。 随着高赫一声令下,近千名魏军士卒几乎倾巢而出,不多时就从大营中杀了出去。薛安都见状心中不由得大喜过望,他没想到这高赫竟然这么沉不住气,然后带着身旁骑兵赶紧向着山林进发。 “哼,胆小如鼠的家伙,跟我一起追上去,我要活剥了他的皮!”高赫一脸不屑的说道。 “将军,前方山路纵横,还有茂密的植被遮挡,要是宋军在那里有所埋伏我军可不好发现啊。”部将有些担心的问道。 “你在质疑我的指挥能力么?”高赫一脸不屑的问道。 “我实话告诉你,那林子那边我不是没去过,照着他们逃跑的方向到那边的尽头只有一片洼地。咱们骑兵可能会吃些亏,但绝对不至于战败,一旁的山坡高度不高,就算有弓弩手咱们的骑兵也可以冲的上去。不必如此瞻前顾后了。” 魏军随着薛安都撤退的方向,来到了一处洼地,地面上还有一条不宽敞的小溪。 “薛安都,你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别告诉我这就是你选择的决战之地吧。就凭这么一条狭窄的小溪,你就想挡住我军的骑兵,天方夜谭。”高赫冷冷的嘲笑道。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林子里面冒出了数百名弓弩手,密集的箭雨向他们飞来,霎时间人喊马嘶,仅仅是一轮齐射就带来了百余人的减员。 “说对了,不过我不仅想要挡住你们,还要将各位全部留在这里做客啊。”薛安都失笑道。 “哼,雕虫小技。”高赫冷哼一声。“全军听令,朝着宋军弓弩手的方向冲杀过去!” 可是军令刚下,魏军骑兵还没有冲出两三步远,就听到了轰隆的巨响。 “不对劲,有大队骑兵正在靠近?”高赫摇头朝着四周看了看。 “不可能啊,且不说这里的地形无法容纳那么多骑兵行动,而且宋军也不可能拿得出来那么多骑兵来啊。” 但是很快,高赫就反应过来了怎么回事,溪水的上游突然水位暴涨,看到这一幕的高赫心中大叫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溪水瞬间变成了瀑布,整个洼地在顷刻间就被溪水灌的满满当当。不多时水位已经升高到了膝盖的位置,战马彻底失去了作用。 薛安都见到进攻时机已经到来,挥舞旗帜。示意隐藏在林子里面的步兵突然杀出,此时的魏军正在想办法撤退,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可是战马全部泡在水里,不仅起不到作用,还阻挡了他们行进。而且这次出击为了行动快速,他们身上只有简单的皮甲,防御力比起宋军的铁甲差远了,正地面上贴身肉搏中瞬间落入了下风。顿时被宋军杀的连连败退,丢盔卸甲。 而高处的弓弩手也没有闲着,没了骑兵的威胁,他们更加可以肆无忌惮的射击,不断的向魏军骑兵射击,每一轮齐射都能带走数十名乃至近百名魏军士卒的性命。 此时的高赫拼命的指挥着已经有些混乱的魏军士卒,想要他们摆出整齐的阵列,但是慌乱的战马又让他们好不容易形成的阵型又被冲的七零八落。 薛安都瞅准机会,带着几十名精锐士卒一路冲杀,在魏军的阵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等到高赫反应过来,薛安都已经杀到了他的身后,他刚想要拿起长剑地方,却没想到薛安都一刀下去势大力沉,直接将他的长剑劈成两段,掉落在地。 此时的高赫眼睛里面充满了绝望,只能迎接死亡,但是薛安都挥刀之时还是心软了下来,毕竟他当年是因为自己才落到这么个下场,虽然是对手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对不起他的。刀到脖前换成了刀把,将他打昏了过去。 “高赫已死,尔等想要继续抵抗只有死路一条,快快投降还有一条活路。”薛安都举着长刀高喊道。 一旁的魏军士卒看到倒在地上的高赫,又看了看现在的局势,顿时慌了神,知道大势已去,纷纷丢下了自己的武器,趴在地上举起了双手。其他的魏军士卒看到主帅那边的魏军士卒举起了双手,纷纷也放向了兵器,仅仅是半个时辰,这场伏击战就落下了帷幕。 部将赶紧兴冲冲的找到一脸鲜血的薛安都,朝着他兴奋的汇报道。 “薛将军,这一仗末将可是真服了,魏军三百余人被斩,六百余人被俘,一战下来几乎无人逃脱。” 薛安都此时正拎着昏迷的高赫,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 “战场就不要打扫了,后面朱刺史的部队很快就会过来,你们现在先去把武都镇剩余的士卒打扫干净,能俘虏最好,不能俘虏就全部歼灭,千万不可放过一个。” 吩咐完部将后,薛安都又对一旁的士卒吩咐道。 “你们照顾好这位魏军将领,要是他掉了一根汗毛我唯你是问。” 第19章 抄家式的劫营 往后武都镇的魏军自然不必说,那不到百名的士卒看到魏军主力被歼,直接原地举起法国国旗。没有经过任何抵抗,就直接选择了投降,并且详细汇报了他们魏军的布置。 “如此说来,魏军目前全部集中在了静宁、县新二县?” 朱修之对着趴在地上的魏军将校问道。 “大人所言甚是。”将校恭敬的回道。 “你们接到包围静宁县有多久了?”朱修之继续问道。 “十日左右,但是我们接到的命令只是包围,要等高平镇那里的魏军将叛军,啊不义军全部歼灭之后再发动进攻。” “行,你下去吧。”朱修之摆了摆手,等到帐中只剩下了朱修之和薛安都二人,他才继续说道。 “按照他的说法,显新县的义军估计已经被魏军包围了有了十多日了,而且包围那里的魏军还都是高平镇的精锐,那里的义军可能被歼灭了都说不定。我们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困在静宁县的义军救出来。”说完朱修之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道。 “但是他又说没有接到进攻的命令,说明那边的显新县城可能还没有被拿下,虽然希望渺茫,但是说心里话我还是不想放弃他们,你是如何看的?” “我觉得应该救,即使希望渺茫,但那毕竟都是咱们的弟兄,更不要说义军的统帅还在那边,咱们不救不行啊。”薛安都正色道。 “嗯,这样。”朱修之点了点头,从座中起身,指着地图说道。 “你不是当年从荆州那边过来任职的时候带来了一千骑兵吗?今天依旧由你统领,你过去侦查一下,倘若魏军还没有攻下了显新县,你就想办法打魏军一个措手不及,看看能不能撑到我过来。但是魏军要是势大你也不要勉强,你的安全最重要。如果显新县已经被攻占,你带着这些骑兵也方便撤退。” “好,我现在就过去领兵。”薛安都拱手行了个礼便出了军帐。 “等等。”朱修之出言示意薛安都停下。“咱们这一战不是缴获了很多魏军的旗帜么,营中也还有很多魏军的战马和军械,你让骑兵们穿着魏军的甲胄过去,然后打着魏军的旗帜,让士卒一人双马,全速前进。这样无论是偷袭还是要撤退都方便。” “好主意。”薛安都坏笑着说道。“他们一定想不到咱们能够这么快过来,一定会以为是武都镇的魏军,没有防备。咱们过去刚好可以给他们一个惊喜。” 宋军在武都镇停留了一日左右,一直等到后方的一万援军全部抵达,之后才全速向静宁县开去。 此时的静宁县城之外,魏军其实已经等的有些疲乏了,他们包围这座城池已经有了十日之久,可是迟迟等不到显新县城被攻克的消息,导致这段时间过的颇为无聊和磨人。不过有人会问为什么魏军不主动发动佯攻试探试探,不是魏军不想,而是静宁县城和以前的那座邹城一般,有泾水作为天然的护城河。魏军想要过来就必须要过河,义军守着泾水以逸待劳,魏军进攻是得不偿失的。不如等到高平镇的魏军拿下显新县城,两面夹击。而城中的义军士卒也不敢轻易出城,两军就这么傻呆呆的隔着泾水对峙,怎么能不无聊。 而这些无聊所造成的结果就是懈怠,魏军与城内的义军不同,义军面对的生死决战,即使魏军没进攻他们也不敢轻易掉以轻心。而尽管魏军他们知道现在拿城里的义军没有办法,但是他们也清楚后面的宋军没法过来支援,拿下城池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他们自由放荡一些为没有任何的问题,整体的营寨防御极为松弛。 宋军侦查到魏军松弛的防御之后,立马回去报告给了即将抵达的朱修之。 朱修之听完汇报之后大喜过望,本来打算一路急行军,中午便可以抵达静宁县城的计划被他废除,而是选择了直接在附近的村落休息下来,整顿兵马,等到深夜再向魏军营寨进军。 深夜,魏军的营寨之内,值守的士卒看到平静的河流,心想又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于是知道自己的主官正在营中喝的烂醉如泥的他们干脆直接倚靠着寨墙,昏睡了过去,根本没有注意到远方一支庞大的宋军队伍在慢慢靠近。 半晌,宋军进行完最后的侦查,确认了整个大营几乎没有防备之后,朱修之发动了总攻命令,近万士卒从不同方向朝着魏军的营寨冲杀过来,而值守的魏军睡的正香,直到宋军走到了跟前才反应了过来,可是还没等他拿起兵器就被宋军斩杀,饮恨当场。 宋军进入大营之后,当然是发动传统艺能,疯狂放火,而这种规模的放火和以前的小规模的劫营可不是一般,甚至说都不算劫营了,这是抄家!魏军士卒在烈火中惊醒,可是出门一看到处都是宋军,立马放弃了抵抗的心思,拼命的往河边跑。 由于没有人前去阻止宋军的放火行为,因此火势越来越大,河对岸的城墙上值守的士卒看到这一幕,赶紧跑过去汇报城中的指挥官——李怀的弟弟李晓。 “怎么回事?魏军大营着火了?” 李晓一直在担心魏军会进攻,所以即使睡觉神经都是紧绷着的,士卒一拍他他就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披上衣服就朝着城墙的方向赶。 “哎呀,李大人,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魏军大营里面到处都冒着火光,应该不是简单的失火,而是被劫营了。”士卒解释道。 李晓站在城墙上向着魏军大营的方向望去,情况果然如士卒所说的一般,到处是火光,到处是慌乱的魏军士卒。 他看了一会,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是宋军的增援部队来了。 大喜过望的他差点激动的昏过去了,但是一旁的士卒让他清醒了过来,他现在得全力配合宋军的行动,让这次劫营的战果继续扩大。 第20章 会师 “传我的命令,全军直接出城,但凡有魏军往这边逃跑,直接给我射杀。再分出一部分部队过河配合宋军烧掉魏军营寨,只留下少数部队守城就可以。”李晓对着士卒吩咐道。 “可是毕竟渡河攻击,魏军趁机偷袭怎么办,我们可经不起伤亡啊。”士卒有些担心的说道。 “怕什么,魏军营寨已经大乱,哪里能顾得上我们,现在大宋出兵了,魏军必败无疑,咱们要迅速击败眼前的魏军,前去营救我哥哥还有张牧他们。” 此时对岸的魏军正拼了命的往泾水边跑,当然有很多是过来打水救火的,但是更多的是慌乱间想要跑路的,可是他们刚刚游到了岸边就傻了眼,岸上早就准备好的起义军士卒对着他们居高临下就是一通乱射,直接被射成了筛子,整条河水顷刻间被鲜血染红。 魏军见状纷纷不敢渡河,开始沿着岸边从两边逃跑。而河对岸的起义军们见到开始大举渡河,跨过泾水追击魏军逃兵。 “哈哈哈哈,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魏军士卒,如今碰到宋军主力就成了丧家之犬了。”李晓看到慌不择路的魏军放声笑道。 “走,咱们也一起过河,去拜见宋军的主帅去。” “去告诉那些过了河的义军,叫他们在河岸魏军撤退的方向围堵,千万不能让魏军跑出去报信。”朱修之骑在马上对着士卒命令道。 士卒:“是” “还有,现在魏军战斗意志低下,告诉他们只要投降我军一律优待俘虏。千万不要把魏军逼急了,我军兵力有限,真要硬打我军伤亡也不会小。” 朱修之的军令发布后,义军士卒立刻按照吩咐,兵分两路,围堵住了魏军退后的道路。而宋军精锐则在营中将魏军残余部队分割包围,并且在战前进行劝降,并不急着发起攻击。 如此一来,这场战斗足足持续了一整个夜晚,这些没有任何防备的魏军在士气高涨的起义军和宋军正规军的联合围剿下几乎被全歼,斩首不少,当然更大的部分是被俘虏,毕竟在那种慌乱的环境下,魏军已经草木皆兵,人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迅速振作起精神,恢复战斗意志的,在宋军的主动劝降下魏军很快就举起了武器,想宋军投降。 但此时由于战场一片混乱,一直到了第二日拂晓,李晓才在宋军士卒的指引下见到了宋军主帅朱修之。 “将军,你们可来的真及时啊,倘若在晚上个几天咱们这些人可就危险了。”李晓一把拉过朱修之的手,情绪激动的说道。 “本将一收到你们的来信,知道你们缺乏武器装备,在魏军主力的围攻下恐怕难以为继,所以就赶紧带着兵马马不停蹄赶过来了。” 朱修之拍着他的肩膀失笑道。 李晓:“谢将军大恩,之前帐下还有小人说大宋不会出兵,我当时就说他们是胡说八道,大宋不会忘记咱们,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对了,小人刚才激动,还没问将军的大名官职,还请将军见谅。” “本将乃是益州刺史、镇西将军朱修之。”朱修之失笑对道,但是他不敢说他还没请示皇帝这件事,因为这会严重打击他们的信心。 “益州刺史、镇西将军?好大的官。”李晓内心嘟囔了一句,只觉得自己刚才太过失态,有些后悔了起来。 “朱将军,那咱们现在应该得立马去营救我哥哥他们了吧。”李晓有些急切的问道。“我哥哥现在已经被魏军包围多日了,只怕,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急,我早在来这边之前就让部将薛安都带着一千骑兵过去侦查情况了,那边魏军还在猛攻,情况不明,咱们这么匆忙过去反而容易被魏军重创。咱们一边休整,一边向那边靠近,等待薛安都那边将消息传回来再做打算。”朱修之解释道。 “李将军你这边只要留下一部分精壮、让他们穿上魏军的甲胄陪着我们过去就行。高平镇的魏军都是精锐,去太多没有战斗经验的士卒反而是炮灰。你去带着其他的士卒掩护这周围几个县城的百姓撤退到泾水南岸保护起来就行。” “好,那前方的战事和我哥哥他们就拜托将军了。” 言罢,李晓跪在地上,俯身便要下拜。朱修之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老哥你放心,都是咱们汉人百姓,我们宋军一定会拼死搭救,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用行此大礼。” 之后朱修之又望向了静宁县的方向,又回头说道。“这些曾经都是我大汉的河山,如今却落入胡人之手。可叹啊,总有一天我们要全部收回来。” 显新县城外,陆翎站在山岗上对着显新县城已经看了足足半日,琢磨着破城的方法。这种执着的精神连闾毗的看的呆了,主动过来叫他回去休息。 “陆翎,咱知道你急着破城,但也不需要这样,实在不行咱们强攻便是,反正义军孤立无援,早晚要破,何须要让自己如此辛苦。” “等等,闾将军,你看那显新县的城墙,好像并不是那么牢固。”陆翎指着城墙说道。 “怎么,你莫不是又想用攻车来摧毁城墙?你不是之前说了么,城墙再不坚固也不是攻车能够轻易撞坏的。”闾毗不解的问道。 “确实,但我可没说用攻车来,而是用地道。”陆翎摆手道。 “地道?你别发疯,之前那次用地道进攻我还记忆犹新,两千多士卒就这么活活憋死在了地道里,要是再来这么一次皇上可是要扒了我的皮。”闾毗对上次的经历依旧心有余悸,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咱们用地道出问题是因为之前宋军有了准备,又挖了堑壕,又备了风箱。但是这些东西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军的地道挖到了城池内部。可是这次我军不挖那么远,挖到城墙脚下就可以。”陆翎解释道。 第21章 轰天巨响 闾毗:“哦?城墙脚下?仔细说说。” “我军挖到城墙脚下后,可以挖去一部分城墙,然后用木桩支撑住。将火油浇灌在上面,然后点火,在高温的膨胀下只要柱子折断城墙就会崩塌。”陆翎指着城墙说道。 “好办法,这样就算城里面的叛军发现了,他们也无能为力。”闾毗兴奋的说道。 “对,但是咱们还是得小心点,用一定规模的地面攻势来掩盖咱们地下的行动。同时要多起地道,保证能一次性打垮叛军的城墙,一口气拿下城池。”陆翎正色言道。 “好,我现在就让工匠去准备,这次城池里的那帮叛军插翅也休想逃。” 在确定了这种攻城方式后,魏军没有停歇,直接连夜开始挖掘地道,而且不同于上次的区区三条,这次可是一次性挖掘了足足二十一条地道。 同时为了在一定程度上掩盖地道修筑的声音,魏军朝着显新县城发动了数轮佯攻,并且还伴随着投石车的狂轰滥炸,在这样规模的攻势下,即使是佯攻城内的义军也会认为是魏军要发动总攻了。 “看来魏军已经计穷,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强攻拿下城池了。”李怀撑着城墙,紧紧的盯着不断发动进攻的魏军。 “有点奇怪,之前和魏军对骂那一会他们应该是认为宋军不会过来支援,所以可以慢慢打。那这么一来他们就完全可以等到想到最优的进攻方式再来发起进攻。为什么这么匆忙的就要强攻,不合情理啊。”张牧摇了摇头,可却一直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就是魏军的粮草不足了,想要快点结束战局呢。”李怀失笑道。“你看魏军投石车这种规模的轰击,估计弹药很快就会用完。这种打法如果是佯攻的话,正式进攻的时候他们不准备用了么?” “有些道理,可我总还是有些不安,但是也没个头绪。眼下也只能这样去想了。” “现在战事进入这个状态,就只能看看谁能坚持的更久了,希望后方宋军的将士能够早些到来吧。” 李怀说完这句话,就连自己都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他和张牧都知道,宋军能不能来都是个未知数,之前和魏军对骂的时候虽然占了上风,但闾毗的那句话确实深深刺痛了二人的心,如果宋军真的没来,自己的这场起义不仅要毁于一旦,那些支持自己的百姓也要跟着遭殃。 战斗从这日入夜魏军开始挖掘地道开始,一直持续到了第二日的夜晚,在城墙一线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为了掩盖真实的军事目的,这场战斗的结果也是相当惨烈的,魏军死伤达四千余人,而义军也付出三千余人死伤的代价,在真实的伤亡面前,无论张牧内心有多少疑虑,都被彻底的打消,可是他没想到,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 “李将军,张军师,我们在城墙内部放置的大瓮里面传来了声音。”一名士卒从城墙下面冲了上来。 “什么?”二人都是一脸震惊之色,面面相觑。 “好教二位将军晓得,虽然魏军的攻势掩盖了一部分声音,但是估计城外的魏军快要挖到城墙底下了,再有遮挡咱们还是听到了一部分动静。” “如此说来,魏军果然还是有后手。”张牧皱着眉头说道。 “哼,怕什么,魏军不怕死敢从地道过来,那就是他们找死。上次怎么把他们打回去的,这次咱们再怎么打。让他尸横遍野。”李怀一脸得意的说道。 “问题就在这里。”张牧摇了摇头道。“魏军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这么短的时间内跌倒两次?上次的事情说明咱们已经有了防备了,魏军现在再用地道攻击不合情理啊。” “管他呢,说不得就是魏军发了疯。咱们在堑壕旁边布置好兵马,放置好风箱,柴火堆。他们只要敢过来,咱们就叫他们有来无回。”李怀满不在乎的说道。 张牧点了点头,因为他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想不通魏军到底是如何做,但是他隐隐的感觉到魏军的这次进攻必定不凡。 “闾将军,陆将军,我军已经挖到了城墙下面,你们看?” 闾毗看了汇报的士卒一眼,对着陆翎说道:“再发动一轮强攻吧,掩护一下行动。” “不用了,估计现在义军也已经知道我军挖了地道,只不过他们就算知道了也没有用,我军距离炸开城墙只有一步之遥。现在要做的是把部队靠近城墙,待在弓箭范围之外,等到城墙一塌,我军立马发动强攻。”陆翎难得露出轻松的神色,对着闾毗说道。 “好,既然如此咱们就这样做吧,我们两个就待在这里静静的观看破城的场景。” 此时的城墙之下,接到命令的魏军立即开始作业,将城墙挖去一块,然后将木头支撑住挖掉的部分,再往木桩上泼上火油。 “李将军,张将军,魏军的挖掘好像停了。”士卒听到大瓮里面突然没了动静,赶紧过去向张牧汇报道。 “看来魏军要准备挖到城内,发起进攻了。”李怀喃喃说道。 “嗯,让士卒在堑壕边准备好,风箱那边也要准备好点火。”张牧吩咐道,但是越符合之前的战斗,他心里越发的不安。 “魏军真的会蠢到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吗?” 此时守在城门旁边的士卒突然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这是火在燃烧木桩发生的声音,但是他们不明白这泥土夯实的城墙怎么可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但是还不等他们去汇报李怀、张牧二人,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整片城墙直接垮塌了下来,成了一片废墟。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此时城墙上还在观战的李怀、张牧二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直接随着垮塌的城墙一起摔了下去,上面的士卒也是一般,直接死的死,伤的伤。 第22章 伪装突击 此时正在远处山岗上的闾毗和陆翎看到这个情景当场乐开了花,尽管由于城墙垮塌扬起来的烟雾太大,看的并不真切,但是二人都清楚此时城墙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哈哈哈哈,没想到这帮叛军还有今天,多亏了你陆翎。到时候回去面见国主我一定给你表功。”闾毗喜笑颜开的说道。 此时的陆翎心中也是得意万分,以至于听到这句话心中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说这些了,发信号让我军主力立刻攻城吧,尽快把这些叛军拿下,避免夜长梦多。” “嗯,好,传我将令,全军即刻进攻,一鼓作气拿下显新县城。” 浓烟笼罩下的废墟中,张牧忍着剧痛,从烟雾中爬了起来,对着周围大喊道。 “主公。” “主公?” 没有听到回应,只见得周围有些许幸存的士卒在地上痉挛,后面有不少士卒正在过来营救伤员。 “快去寻主公,叫后方的预备队上来,挡住魏军的攻势!”张牧命令道,言罢,他也起身在废墟中不断翻找。 士卒:“张军师,找到了!” 张牧赶紧随着声音跑了过去,却看见李怀倒在地上。 “主公!”张牧心中一紧,高声喊道。 士卒:“主公还有气息,只是暂时昏了过去。” 张牧闻言长舒了一口,赶紧吩咐道:“你们快把主公抬下去休息,这里我亲自来指挥,所有人围绕城墙的缺口摆好阵列。” 吩咐完士卒后,张牧回头看向远方夜幕中,不断靠近的魏军士卒,心中默默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知道,魏军的这次神来之笔几乎已经决定了战役的胜负,城池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唯一的希望就是宋军能够前来增援,但是这种希望是极度渺茫的,且不说宋军会不会出兵,就算会出兵也不可能这么快到。 张牧咬了咬牙,对着周围的士卒说道。 “儿郎们,此番全怪我没能发现魏军的奸计,导致城墙垮塌,才落到如此田地。我张牧对不起大家。此刻我也不瞒你们,城墙一破,我军几乎就是回天乏术。这么短的时间内,宋军不可能增援过来。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了,诸位可愿与我决一死战?” 士卒:“军师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当年起兵,不就是为了反抗鲜卑人的暴政,为百姓谋一条生路么?既然横竖皆是一个死,何不像这般轰轰烈烈的战死。还能为死去的父老乡亲报仇,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好,我虽是一介书生,一生被人压迫碌碌无为,但此生能遇到诸位,为国效忠此生也算是圆满。今日之战,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大家跟我一起,和这帮魏军拼了!” 此时的闾毗看到义军慌乱的模样,直接下令道:“全军给我直接压上,不要留士卒在营中,给我一次性打垮义军!” 陆翎:“还是留一些在咱们身边,万一出了事呢?” 闾毗迟疑了一下,他现在也有些怕出幺蛾子。 “好吧,就留两千人,其余士卒给我全部加入对县城的猛攻,今天晚上我要在显新县城内开庆功宴!” 城墙之下,两万多起义军和三万多魏军围绕着塌陷的部分展开了激烈的交战。 义军虽然悍不畏死,但是军事素质和武器装备比起魏军实在是差了太多,而且没有城墙的掩护,很快就被魏军给压制住,义军承受不住伤亡,只能缓慢的向城池内部退去。 此时的显新县城外,闾毗和陆翎饶有兴致的看着节节败退的义军。 “看来这叛军也没什么本事,没了城墙的保护,正面拉开了和我魏军作战,立马就变得不堪一击起来。”闾毗嘲笑道。 “人家可都是没有穿着甲胄,那些农具硬扛的百姓,能撑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我倒是很佩服他们的勇气和绝心。” 二人说话间,却看见远方烟尘大起,一支千人规模的骑兵正在向这边飞快开进。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骑兵?不可能是宋人的援兵来了吧。”闾毗一脸不解的问道。 陆翎:“不晓得,怎么到高处看一看吧。” 二人到了高处,朝着骑兵飞快开进的方向望去。 “呼,看甲胄和旗帜都是咱们魏军的,是我们多虑了。”看清骑兵旗帜的闾毗失笑道。 “奇怪,无论是常理想还是根据旗帜判断都像是武都镇那边过来的骑兵。可是咱们不是叫他们围堵住静宁县,不要过来咱们这边吗?”陆翎有些不理解的说道。 “而且就算派人过来也不该派遣骑兵,骑兵对攻城作用很小啊。” “说不定呢,谁知道那帮整天闲的没事的武都镇想干什么,闲的太久能整出些幺蛾子想要刷刷存在感也说不得。”闾毗失笑道。 二人此时都没有将他们往宋军的方向去想,一个是他们全身上下的武器装备,旗帜,甚至连战马都是魏军的,除非看见脸否则根本分辨不出来。另外宋军就算过来也不可能这么快,要先攻破武都镇,还要击败包围静宁县的魏军,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快。 “嘿嘿,薛将军,看来魏军没有发现咱们的身份,一点反应都没有。”副将朝着薛安都失笑道。 “那是,咱们做的这么逼真,魏军能够发现还有了鬼了。”薛安都说着,又看向了显新县城。 “看上去魏军已经攻破城墙,城里的义军恐怕已经危在旦夕了。咱们得加快速度了,那城外距离的应该是魏军的帅帐,咱们强攻的话魏军必定会回师救援,正好能解城池之外,来个围魏救赵。” 说完,薛安都又回头对着负责传递的消息的士卒说道。 “你现在赶紧过去通知朱刺史,说我们这里情况紧急,叫他赶紧带着兵马前来增援。” 此时闾毗和陆翎二人看着靠的越来越近的骑兵,此时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丝疑虑。 “已经靠的这么近了,这帮人怎么还不减速,有什么事这么急么?要传达消息也不用这么多人啊?”闾毗有些奇怪的说道。 第23章 单挑 “不好!”陆翎大喊一声。“他们已经把长槊竖起来了,这是要凿阵啊!他们不是魏军!” 此时的闾毗也已经反应了过来,但是现在明显已经晚了,下一秒薛安都就冲进了毫无防备的魏军阵中,当铁骑撞击军阵的那一刹那,魏军的阵型瞬间被冲了个稀巴烂。 三千步兵排成紧密的阵型,做好准备可能和上千骑兵还是有一战之力的,但是问题就在于魏军没有防备,而且不善步战,战斗很快变成了宋军一方的单方面屠杀。 被骑兵撞击而的军阵在薛安都的指挥下被分成了一个个的小块,然后一个个逐一消灭。 “这帮狡猾的宋人,竟然想出这样阴险毒辣的招数。”闾毗气的直跺脚。 可是他也很难阻止情况继续变坏下去,因为士卒的阵型已经冲散,就像前些日子魏军冲击进攻显新县的义军一般,一旦阵型乱了,就再也没有抵抗能力了。 他着实没有想到,当年他用在义军身上的操作,竟然会如同回旋镖一般迅速打在自己的身上。 此时的显新县城内,张牧正带着士卒缓缓撤退,没有办法,魏军的攻势太过猛烈,他只能带着士卒一步步的撤退到更有力防守的位置。此时的义军死伤已经达到了近五千人,而且最要命的是没有太多能够抵御魏军的防御设施,麾下虽然还有一万多人但是被全歼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张牧。”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张牧身后响起,他转身望去,却看见李怀走了过来。 “主公,你醒了。” 李怀:“对,你说的没错,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我得陪着你和诸位儿郎,一同战死,也算是一段佳话。” 此时的张牧已经浑身是血,倒也顾不得言语了,只是点了点头,将手中满是鲜血的长刀递给了李怀,自己也拿起了一把长枪。 可就在这时,进攻的魏军竟然开始慢慢退却,只留下数千人的队伍。大部分人竟然从缺口处往后退了出去。 “什么情况?” 二人都是一头雾水。此时旁边一栋由酒楼改造的了望塔上,士卒狂喜着朝着二人大喊。 “主公,军师,魏军内讧了,两支魏军自己打起来了,魏军的主帅被上千骑兵包围,城里的魏军士卒大部已经退出去支援他们的主帅了。” “什么?”二人一脸懵逼,面面相觑。 “哈哈哈哈,这就是报应,没想到魏军自己内讧了。”李怀大笑着说道。 “奇怪,魏军怎么会自己内讧?不合常理啊,还是这种时候。难不成是宋军支援过来就,但也太快了吧。”张牧的大脑飞速运转,可是依旧想不出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管他呢,无论如何咱们正面的压力都大大减轻了,咱们一鼓作气,将魏军推出去。”李怀此时也不在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他要做的是多坚持一会,等到援军抵达。 魏军内讧的消息一传过来,起义军的士气瞬间振作了起来,开始一鼓作气往外推。而且最戏剧性的是,不明所以的魏军士卒竟然也相信了这件事,只以为是高层又出现了政变,互相打起来了,都怕担责任,纷纷失了战心,开始且战且退。 目光回到闾毗这边,他看到大军正往这边靠近,一时情急,赶紧对身旁士卒吩咐道:“你们赶紧过去告诉那些士卒,加紧攻城,不要被这边影响了,调一万人过来增援就行,多了反而是添乱。”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翎给打断了。 “你知道宋军来了多少人么?他们能这么快突破武都镇和静宁县的我军士卒,可能来了两三万人都不止。这些骑兵可能只是宋军的先头部队。万一等到宋军大部队过来咱们还没有拿下这座城池,到时候城内城外两面夹击,咱们可就彻底完了啊。” 听了陆翎的话,闾毗也迅速冷静了下来,毕竟在他眼里武都镇再怎么说也有两万兵马,即使有起义军的配合想要快速拿下也要两三万不止的魏军。为了方便攻城,他现在手里的骑兵全部还都放在了清水县,手下全是步兵。倘若跟宋军硬抗绝对没有胜算,所以他也只能同意了陆翎的计策,将城内的魏军部队全部撤出来,先击退眼前的宋军骑兵,再缓缓向后撤退。 但是做完这些布置后,闾毗依旧心有不甘,他自己辛辛苦苦打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可以将城池拿下,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更不要说自己损失这么多,倘若能一举剿灭起义军还能遮掩过去,结果他要是就这么撤了,拓拔濬肯定饶不了他,别说调到中央或者六镇任职了,在自己政敌的唾沫星子下,恐怕自己身上的职务都要被全部扒光。 而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正在指挥的宋军将领薛安都,顿时计上心来。 “且看我过去斩了这厮,也算是将功补过。” 闾毗说罢就带着身旁亲卫打马向着薛安都的方向冲杀了过去,陆翎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杀了过去。 此时的薛安都正在指挥麾下骑兵穿插包围魏军步兵,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杀来的闾毗,他抓住机会一枪朝着他刺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副将冲上前去为他挡下了这一枪,自己却饮恨当场。 薛安都回头一看,怒火中烧,直接操起手中长枪,和闾毗厮杀在了一起,誓要为刚刚为了保护自己而牺牲的副将报仇。 二人兵器相交,直接打的火花四溅,但是二人交手还没两个回合,薛安都就意识到此人乃是高手,自己非但没有讨到便宜,还落入了下风。 但是薛安都平生乃是以勇敢出了名的,哪里会因为实力不济就向后逃跑,继续拿着长枪迎了上去,却不想闾毗一个发力,直接将薛安都从战马上挑了下来。 但薛安都落下马后也瞅准机会,翻滚一下后便用一招回马枪击中马身,战马一声嘶鸣,就朝着一旁倒了下去。 第24章 反杀 看到落马的闾毗,薛安都挺枪便要来刺,却被闾毗连续几个翻滚躲开,然后抓住薛安都进攻的空挡,奋力挥舞长枪,直接将薛安都手中长枪甩飞了出去。 薛安都心中大叫不好,只能在慌忙中从地上寻到一面盾牌,可不知是质量不行还是闾毗的力气太大,那面盾牌还没有拿稳就被闾毗凿穿了过去,枪尖距离薛安都的眉心只有短短几寸的距离。 正当这千钧一发之际,闾毗刚想要继续发力,只见得之前薛安都胯下马匹战马竟然没有逃散,而是直接冲过来护主,将闾毗撞飞了出去。 薛安都心中大喜,直接飞身上马,捡起之前掉落的长枪,朝着倒在地上的闾毗投掷了过去,此时的他刚被撞到,还眼冒金星,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刺了个对穿。 薛安都捡起地上长刀,将闾毗的首级割下,在马上高高的举了起来。 “魏军主帅已死,我军必胜。” 薛安都的声音异常洪亮,而且由于闾毗袭击过来时帅旗是一并跟了过来的,所以两面帅旗本身就吸引了战场上很多的注意力。魏军主帅战死的消息很快就像瘟疫一般在两军阵中散播开来。 此时远方的陆翎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有一口血吐了出来。 “不是叫他不要去吗?白白搭上了性命还对战局于事无补,甚至还让士气大跌。” 现在的他悲愤交加,但是闾毗的死更像是一剂催化剂,让他更加笃定宋军主力将至,必须撤退的决心。 闾毗死后,陆翎就成为了最高的指挥官,他必须保证这支大军能够安稳的撤回来,防止引发更大的祸患。 “全军留下五千人增援被分割包围的士卒,并负责殿后任务,其余兵马撤!” 薛安都率领士气正旺的宋军掩杀了一阵,却见魏军从城内过来的五千援兵已到,其余魏军正稳步撤退;又见天色已晚,自知是不便再战,只是与魏军殿后部队厮杀了一阵后便不再追击,任由魏军向清水县城退去。 随着魏军主力的向后退去,起义军迅速收复了显新县城全境,但是对于这支内讧的“魏军”还是有所忌惮。在修补塌陷的城墙同时一边派人防备城外这支正在打扫战场的骑兵。 薛安都见到这个情况立马明白了缘由,独自一人打马到了城墙前。 城上的士卒顿时紧张了起来,可又不知来人身份,只能将弓弩紧紧的对准了他。 李怀、张牧二人听到消息,赶紧走到城上,对着薛安都大声喊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薛安都一把脱掉身上的北魏铠甲,让士卒把自己的那边将旗拿了过来,对着城墙上大声喊道。 “我乃大宋镇军将军薛安都。” 说着,薛安都奋力一甩,竟然直接将自己的官印甩到了城墙之上。 李怀和张牧二人听到他的话吃了一惊,赶紧将地上的官印捡了起来。 “这,这确实大宋的官印无虞。”张牧又惊又喜的说道。喜的是大宋援军来的这么快,惊的是自己刚才还把人家当成魏军,差点酿成大祸。 “官大么?”李怀也慌了神。 “大,老大了,我家祖坟冒狼烟估计都当不上这么大的官。咱们刚才竟然还拿着弓弩对着人家,我就说魏军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内讧。”张牧紧张的说道。 二人对视一眼,赶紧冲到城墙下面,一脸恭敬的对着薛安都说道。 “薛将军,我等有眼无珠,竟不知将军驾到,有所冲撞,还望将军恕罪。” “无妨,此事怪我。我为偷袭魏军而换上其甲胄,你们未能认出也在情理之中。薛安都沉声道。” 李怀:“薛将军此计甚妙,用兵如神,今日若非将军,我等恐难全身而退。” “是啊,将军来的可真是及时,如此大恩,我们没齿难忘。”张牧也附和道。“对了,皇上那边可有言语?” “这……” 薛安都愣了一下,还未等他继续言语,张牧就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补充道。 “小的们不是想要封赏,只是想问问朝廷对此地的军事安排。” “你误会了,我和朱刺史接到你们的急报就马不停蹄的过来了,一分都不敢耽误。上奏给朝廷的折子和出兵几乎是同时发出去的,现在估计朝廷的批复已经在路上了。”薛安都失笑解释道,但是他心里也在担心朝廷会不会同意出兵,他不求朝廷能够宽恕罪行,只希望朝廷能看在大局的份上出兵救援就行。 二人听到这话立马反应了过来,赶紧恭敬的说道。 张牧:“原来如此,也难怪出兵如此迅速,真要等到朝廷的批复回来再出兵恐怕咱们已经埋骨荒野了。” 言至此处,二人都投来了感激的目光,应该说张牧的感激要更甚几分,因为他是个读史的大儒,知道他这样不经请示出兵是要冒着很大的风险的,说不得就要满门抄斩。对他们而言这简直就是一命换一命,他能不感激么? 几人说话间,却见得远方地动山摇,李怀立马警觉起来。 “莫不是魏军又来了?” “不会,声音来自于静宁县方向,应该是朱刺史的主力来了。”薛安都兴奋的说道。 几人登上城墙,却见得城上士卒已经是欢呼雀跃,旋即朝着之前动静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大批宋军阵型严整,举着旗帜正向这边快速运动。 “果然是朱刺史来了。”薛安都点头兴奋的说道。 “刺史?为什么要以文官领兵。”李怀有些不解的问道。 张牧看着他一脸天真的模样,无语的摇了摇头。“这些年来文武双全的将领多了去了,将领经常会兼任刺史衔。” “是这个道理,而且这位朱刺史可是我大宋的镇西将军呢。”薛安都失笑道。 “镇西将军?官阶几何?”李怀继续懵懂问道。 “便是祖坟自秦朝起便冒青烟,直至今日都未必能触及的高度。”张牧慨叹道,于寻常百姓而言,县令已然是其所能接触到的最大官职,而镇西将军这般重号将军,几与天子同样遥不可及。 第25章 长安的消息 宋军主力将至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显新县城,众人亲眼目睹宋军旗帜与严整阵型,士气提升效果立竿见影。 无论此后还有多少可预见或不可预见的艰险,这支军队的到来,都给予了他们莫大的安全感。 “薛将军,这,你们这就已经结束了?” 朱修之看着正在打扫战场的宋军士卒,一脸懵逼的问道。 “那是。”薛安都失笑道。“那魏军没能认出我军来,被我军偷袭成功,攻入城内的魏军见主帅被围,赶紧出城救援,却不成想主帅被我亲手斩杀,魏军士气大跌,已经向清水县城的方向逃窜了。” “可以嘛,有长进。”朱修之笑着拍了拍薛安都的肩膀,又指着一旁的李怀、张牧二人说道。 “这二位想必就是义军的主帅李怀和军师张牧吧。” “小人正是,不过朱将军您怎么会知道我等的姓名?” 朱修之笑道:“我在静宁县见到了你弟弟李晓,他告诉我的。如今那边已经安全,我就先让他去安置那些百姓去了,” “原来如此。”李怀点了点头道。“那将军未来有何打算?是要继续进攻,还是说退守渭水以南?” “退守。”朱修之喟然叹道。“本官也不瞒你,我麾下兵马只有一万出头。如今魏军只是暂时退去,恐怕很快会重整旗鼓卷土重来。而且我派出去的哨骑汇报,魏军在陇西郡、临洮郡的兵马正在汇聚,应该是冲着咱们来的。估计长安的魏军也在朝着咱们这边运动。几支军队加在一起恐怕十万不止。此地委实易攻难守,还是得撤回渭水南岸。” “可是咱们这里不是还有五、六万义军吗?和魏军兵力差距也不大,聚集在一起还是可以防守一番,撑到宋军后续部队过来不就行了吗?渭水北岸这么多县城可都是无数儿郎流血牺牲才打下来的啊。”李怀有些心痛的说道。 “你手下的五六万义军还算人么?”薛安都冷冷的说道。 “你……”李怀刚想反驳,但很快就瘫软了下去。薛安都的话虽然说的有点狠,但绝对是实话,那些义军战力如此之差,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见好就收吧,撤回渭水南岸,无论是坚守待援还是撤回蜀中都比较方便。有天险在这里,魏军想要过来还是不容易的。不要忘记,这里不仅仅有数万兵马,还有数十万百姓呢。咱们死了没什么,可百姓不能出事啊。”朱修之轻叹一声后说道。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处理方式,于是也不再多言,定下了这个方针。 陆翎撤军回到清水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让士卒快马加鞭的去向长安方向通风报信,尤其是留在那边侦查的骑兵告诉他后续还有上万宋军步兵抵达后,他更加笃定了之前的想法。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起义,宋军竟然这么快,这么果断的出动了这么多兵马增援,这就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场起义早就是他们和宋军串通好了的。宋军是想要借着北魏皇帝拓拔濬北伐的机会夺回整片秦州和渭州,甚至是想要染指长安。 这么一来宋军肯定会不断增兵,想要击退攻势只能将驻守长安的兵马调过来,三路兵马齐聚,一举摧毁联军的攻势。 清水县距离长安并不远,但由于一路上崇山峻岭,还是足足花了一天一夜才赶到了长安城,见到了守将——冠军将军尉元。 “你说什么?” 听到消息的尉元啪的一下就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你说闾毗那厮被宋军斩了?” 传令兵:“千真万确呀啊将军,宋军将领好像叫什么薛安都,还有一个叫做朱修之的,目前已经来了有上万士卒了。陆翎将军估计他们只是先头部队,后方应该还有不少兵马正在朝着这边过来。” “薛安都,朱修之。”尉元坐在椅子上,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名字。 “陆翎分析的不错,如果真是这两个人来了,还真有可能是叛军和宋国商议好了,想借着这个机会拿下秦州。” “不过嘛,这也倒算是个好事,我也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尉元从椅子上起身,伸了个懒腰。 “尉将军,皇上可是有言,说是长安要紧,不可轻动这边的驻军。陆翎不是说了么,那陇西郡和临洮郡的兵马已经增援过去了,对付那边的宋军应该足够了,加起来也有六万人左右。咱们过去不是多此一举么?”城阳公孔伯恭摇头道。 “诶,孔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尉元摆手道。 “据我所知,宋军兵马有限。全国的兵力加起来也就二十多万。不可能调出那么多兵马处处进攻。所以就算想要拿下长安,也只可能只有秦州一个主攻方向。其他方向可能有,但最多也是佯攻。所以保住秦州,就是保住长安。” 尉元说这个话其实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立功,毕竟如果能重创宋军,也算是替拓拔濬挽回了青州惨败的颜面,大概率就要被重用,他这个北魏的青年才俊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进步的好机会。 不过他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目前的态势来看确实如此。而且说到底他们猜测也并没有问题,宋军目前主要的重心还是将秦州的义军及百姓撤出来,并没有攻打长安的想法。 孔伯恭思索了一会,也觉得尉元说的在理,所以起身说道。 “有道理,但是毕竟是宋人的故都,咱们还是要留下一部分兵马驻守的。” “那是自然。”尉元听到孔伯恭的赞同,有些得意的点了点头。“毕竟宋军还是有可能去佯攻的,不过留下两万人也足够了,其余四万兵马全部压向秦州。” 孔伯恭:“好,我现在就修书一封,发给清水县的陆翎,让他紧密关注宋军动向,等到我军过来再一起行动。” 第26章 截获情报 从长安出发,前往清水县的魏军传令兵在山路上一路疾驰。由于急于赶到清水县,他根本没注意到路上的绊马索,胯下骏马一个踉跄,直接将马上的他甩飞了出去,随着四周树木上栖息的鸟雀一哄而散,他栽倒在了路边,昏了过去。 “呼,看他模样是个魏军的传令兵。”一名唤作羊念的义军将领走到了这名魏军传令兵的身边,喃喃说道。 却说这支义军乃是之前清水县伏击战逃到山区的那一支部队,人数有近万人之巨。但是由于惧怕魏军骑兵,没敢离开林子,于是干脆直接一头扎进了山区深处,一路跌跌撞撞。竟然意外寻到了一处被山贼占据的,之前盖吴起义时留下的寨子。一番厮杀过后夺取了山寨,有兵有粮,干脆就在心里待了下去,等到情况有变再做打算。 “宰了他!为我哥哥报仇。”马廷的弟弟马闯有些悲愤的说道,同时提着刀便要过来。 “不可!”羊念喝道。“好容易才寻见一个魏军传令兵,估计身上有不少重要情报,要是死了那是天大的损失。” 羊念说完,俯下身子在传令兵的身上摸索了一番,终于寻到了一封书信。 “写的什么?”马闯有些急切。 “急什么,我还没打开呢。”羊念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可等他拆开信件,脸上的笑意慢慢浮现,简直比ak都要难压。 “怎么,什么好事如此兴奋。”马闯看到他这么兴奋,兴致瞬间被勾了起来。 羊念:“长安附近驻守的六万魏军要调动足足四万人过来增援清水县,叫清水县的魏军暂时不要行动,等到大军汇聚再一起发动进攻。” “什么?”马闯吃了一惊。“这不是祸事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羊念摇了摇头,有些无语的白了马闯一眼。 “要是那边的义军真的出了事,怎么可能需要长安这边亲自调动五万大军过去增援?光高平镇和武都镇的魏军就足够我们喝一壶的了。应该是宋军主力已经抵达,并且很可能在战场上重创了魏军兵马,才逼得魏军如此行动。” “原来如此。”马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马闯:“那咱们现在应该如何做?”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羊念坏笑道。 马闯:“你想要直接长驱直入,攻打长安!” “除了勇略,你真是没学到你哥哥马廷一点。”羊念闻言直接以手扶面,彻底被他无语住了。 “攻打长安肯定是不现实的,且不说长安城城高水深。就说城池里就算仅仅留下了两万兵马,就算在野外咱们也是打不赢的。去了给人家塞牙缝都嫌多余,不然你以为人家为什么敢只留下两万人。” 听完羊念的话,马闯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他虽然笨,但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俺脑子笨,只知道冲锋陷阵,望着走有一天能替俺哥哥报仇。老羊你打算如何做,就明着言语吧。” “我估计宋军既然要增援,可能就不会只从武都镇那边过去,这里肯定也要发动佯攻来牵制一部分魏军兵马。” “而宋军要过来,大概率就是从长安城的东南面沿着河流发动进攻,这样方便补给。所以而长安西面的雍城镇魏军一定会认为是安全的。我如果是魏军主帅,肯定会将此地作为后勤补给的基地,而且也不会布置太多兵马防御。如果我军猛攻此地,说不得就能够一举将这里拿下来。”说到这里,羊念停顿了一下,看向了欲言又止的马闯。 “你有话就说吧。” 马闯低下了头,喃喃说道:“且先不说我军能否攻下雍城镇,就算攻下来了,魏军必然调集重兵围攻此地,我上万义军恐怕就要葬身于此地了。” “所以你怕了?”羊念失笑道。 “不怕,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要建功立业,为国为民。否则我当初也不会起兵。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这么做意义何在!”马闯咬了咬牙说道。 “我军发动进攻的时机,就是宋军主力朝着长安城方向佯攻之前,到时候城内魏军必然要调动大量兵马出城救援。魏军数量本来就不多,宋军可以趁机猛攻长安,说不得能一战而下。”羊念说完这话,自己也心虚了。因为这毕竟是在赌,宋军过来进攻是大概率的事情,攻下雍城镇倒也不是很难,只是万一宋军到时候畏难,停在长安城外不敢前进该如何?那手下上万兵马不是白死了么? 一念至此,羊念又继续补充道。 “我知道这么做风险很大,若是不愿那就此作罢吧。我们回到山寨继续打听那边的消息,要是宋军能够击败清水县的魏军,收复全境,我们就顺着原路返回,跟他们会合。” “若是不能宋军兵败,或是知道魏军人多势众,率军退往汉中。咱们就留在这山寨里面,做个山大王也挺好的。还能出去打劫魏军。” 羊念说完,二人都低下了头。他们都清楚后者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前者,很可能这一辈子就要待在这山寨里,还很有可能被恢复过来的魏军进山剿灭,可这也是最稳妥的方法。 “羊将军,咱们去打雍城镇吧。”马闯突然抬起头说道。 “咱们若是蹉跎在这破寨子,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等到魏军处理完了两边的战事,迟早也要过来收拾咱们。不说别的,咱们对的起清水县旁边战死的儿郎们吗?与其这样窝囊的死去,不如赌把大的,倘若能够成功,咱们两个也算是名垂青史了。” 羊念与马闯对视一眼,便不再多言。二人都清楚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他们和这里的近万士卒可能这一去就都回不来了。但是无论是马闯还是羊念都坚定的认为,宁可轰轰烈烈的死,也绝不窝窝囊囊的活,更不要说就算这样苟活也撑不了多久,要是龟缩下去他们当初就不会起义了。 第27章 殿试(上) 建康城内,由于布置出兵的事宜,朝廷的殿试日期足足被推后了足足七天。但是这并没有引起很大的影响,甚至对于考生来说还是有利的,毕竟多了些时日,他们也可以从殿试的巨大压力中缓和过来。 这场殿试与之前的考试都显得颇为不同,除了考场被设置在了皇宫之内以外,更重要的是不再分设科目,而是统一考策论,而是由刘寒当场出题,虽然事先说明了只钦定名次而不淘汰考生。但是好胜心和这些众多不确定因素依旧让考生的紧张程度拉满。 金殿之上,刘寒端坐正中,神色轻松的看着殿上有些局促不安的考生,他们紧紧的低着头,时不时偷偷观望一下四周金碧辉煌的大殿,胆子大的甚至偷偷抬头去瞄刘寒。倒是之前被监考过的策问科考生,神色显得倒是颇为轻松。 “眼睛乱看什么呢?”萧思话瞪了一眼那名大着胆子打量刘寒的考生,吓得他赶紧跪倒在地,连连谢罪。 “无妨。”刘寒摆了摆手,示意考生起来。“都抬起头来吧,看看朕是什么模样,朕也看看未来的朝廷众臣是什么模样。” 刘寒的话一说完,考生连同在场的官员都纷纷失笑。 “往后在朝廷做事,都要眼对眼,人盯人。眼为心声,才会说话。” 刘寒:“大家既然似乎都很关心今天的考题是什么,那朕也不卖关子了。前几日的事情大家想必都听说了个大概,朝廷也因为忙着这个事拖到现在才搞科举。所以朕就想,以这前几日的事情为题目,来问问大家的看法。” “皇上。”刘义恭有些紧张的走到刘寒的身边,对着他小声说道。 “这些都是朝廷机密,他们也只是知道一些风声罢了。实际上很多朝廷官员都不知道此事原委,这样直接传出去,恐怕政治影响不太好。” “无妨,他们以后都是朝廷大臣,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刘寒失笑道。 “不过你这倒提醒朕了,朕就在这里先介绍一下这件事吧。秦州百姓忍受不了魏国压迫,成立起义军反抗暴政。消息传到益州,益州刺史朱修之为了及时救援,没有经过请示就出兵增援。” “朕的题目是,诸位对这件事的看法,和我大宋该如何战胜魏国。” 刘寒的题目说完,学子们纷纷已经有了思路。因为这个题目说到底,只有后半段才是重点。前半段对他们而言,已经有了标准答案。就算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听完刘寒的叙述,基本都能听出刘寒对这件事的基本态度是明显偏向于他迫于情势出兵而不是擅自出兵这一项,毕竟如果这都听不出来也不可能走到殿试这一步。 但是问题就出在后半段,北魏和刘宋的全面对抗已经摆在了台面之上,打肯定是不用质疑的。但是这场国战说到底是两国国力的较量,而刘宋在国力上是绝对弱势的一方。 须知道,刘宋全国人口还不到五百万,而魏国则有一千五百万人。换言之,想要硬推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出这个题,就是要问他们该如何提升国力,或者如何拉平国力之间的鸿沟。 但是到底是整个帝国最精英的一批人,思索了一番之后就开始了奋笔疾书。 “不愧是当代的大才啊,文思泉涌。”萧思话小声感慨道。 “等到咱们这些人渐渐老去,估计朝堂之上就是他们的天下了。”刘义恭也跟着失笑道。 几位陪同的重臣对着这些殿上的学子们指指点点,小声讨论。而一旁的刘寒自然不懂这些重臣为什么这么有兴致,他倒是有些昏昏欲睡了,要不是顾及颜面他估计就已经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好在有了上次的先见之明,萧思话和刘义恭二人逼着刘寒设置了考试时间。虽然本质上这些时间是完全足够的,但意想不到的是这竟然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学子们的做题速度,还没到午时,学子们就陆陆续续的交卷了。 “诸位交完卷先别急着走,朕之前让御膳房做了饭食,还等着你们留下赏脸呢。”刘寒失笑道。 等到学子将手中的卷纸全部上交之后,刘寒和其余重臣没有做更多的等待,直接到了一旁的偏殿翻看起了学子的答卷。 “学子们的想法都很有道理嘛。”刘寒翻看着卷纸,对着几位宰相失笑道。 刘义恭和萧思话二人闻言赶紧接过刘寒手中的卷纸,只有刘秀之恭敬的站在一旁。 “学子们对于处理朱修之的态度基本都与朕相同,这些都没有什么好提的。主要是在如何战胜魏国上,学子们的策论主要可以分为三类。” 两位宰相一边看,刘寒一边言语道。 “一类以那个叫巢尚之的为首,主要策论还是提升国力,包括实行土断、均田。朕以为这正是当下朝廷所急需的。江夏王年前向朕哭穷,说是青州要打仗,年中又有叛乱,需要恢复国力。可是说到底就是放在平时朝廷的财政就不难了么?国债和议政阁的快速敛财只能维持一时,不是长久之计。想要往后提升国力,提升税收,还得是要有完善的的财政制度。” 刘义恭翻看了一下刘寒所分类出来的那一堆卷纸,抬头回道。 “臣也深以为然,先帝在时臣做过地方刺史,也到过中央。所到之处无不见地方豪强隐瞒人口,侵占山田。已经是天怒人怨,还大大限制了朝廷的税收。” “而土断之法自我大宋高祖武皇帝在世时就已经有了成例,只是后来到先帝时国家承平,所以土地兼并,隐瞒人口的事情又多了起来。而且高祖时还有特别给了当年的功臣予以土断的豁免权,所以也有不少人以此为由钻了空子。” “好家伙,感情原来是有先例啊,怪不得这些人都说着要土断。这么一来就方便了。”刘寒心中感慨道。 第28章 殿试(下) “江夏王这话说的深刻啊,我大宋高祖武皇帝在位时,国家初立,不得不为了朝廷大局而让一部分有功之臣之家享有豁免权。结果有些人就以此为由,侵占田地,封山占泽。所以法度的施行,还是要从上到下一视同仁,土断施行后即使天子犯法,亦当与庶民同罪,任何人不可违反。” “而且要将田地全部集中起来,由朝廷统一发放,不允许百姓私自买卖。如果有人胆敢违反一律严惩。老百姓有了自己的田,自然生产积极性会大大提高。土地兼并的事情也会被大大抑制。朕给这个制度取了个名字,就叫均田制。” 听了刘寒的话,几位宰相神色各异。刘秀之不用说,寒门出身,对于土地兼并的事情恨之入骨。而且他又是刘寒穿越前多年的搭档,也是刘寒现在的亲信。所以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就直接表达了支持。 而刘义恭知道这件事十分冒险,但是也清楚刘寒的威望和一些改革的基础已经建立起来,所以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并且他这个万花筒,也想通过这个向刘寒表忠心,扩大自己的政治影响力,所以仅仅思索了一会后表达了支持。 最后的萧思话则陷入了两难,因为他是士族出身,还是大名鼎鼎的兰陵萧氏。那种土地兼并,隐瞒人口的事情他们士族绝对没有少干,如果这个政策施行下去他们家族必然要受到重创。 但是换句话说,这个政策是绝对的善政,百姓可以因此安居乐业,国家也可以因此收到更多的税收。最重要的是,自刘寒继位后,削弱士族在地方上的巨大影响力这个趋势已经不可逆转,而既然士族的衰弱不可避免,他可以让兰陵萧氏率先投向刘寒的怀抱,毕竟是为了削弱士族,不是灭掉士族。刘寒不敢,也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他如果能够主动投靠,也可以让兰陵萧氏的未来更加光明。 思索良久之后,在其他两位宰相已经同意的巨大压力下,萧思话也表达了赞同。 “好,既然几位宰相都没有意见,那朕干脆就这么定下来,过几天在朝会上公布。江夏王,这均田制的事情,到时候就麻烦你亲自去监督吧。” 刘义恭:“陛下英明,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刘寒点了点头,又拿起了另一摞卷纸,对着几位宰相说道。 “以苏谨为首的一批学子,是以民心为主,主要策论就是针对这次最近的起义事件,大作文章。鼓动魏国国内百姓起义,由朝廷提供资金,兵力支援。” 刘寒的话说完,几位宰相面面相觑,江夏王摇着头说道。 “利用民心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只是臣等以为就凭借那些大字不识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要是像这次,或者是前些年盖吴起义那样的大规模起义还好。要是像那种频繁不对的小规模起义朝廷提供资金和兵力大多都是白搭。” 刘寒点了点头,虽然作为一个唯物史观的坚持者,他是反对刘义恭这种漠视底层劳动人民主观能动性的行为。但是没办法,现在几乎所有的朝廷官员大多都持有这个态度,并且前几次发生在北魏国内的农民起义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没有一场大胜是很难将他们的思想观念转变过来的。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这些学子在卷纸上写的一些内容启发了朕。魏国之所以农民起义频发,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暴政,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北魏内部民族歧视的情况严重。” “朕觉得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么天下百姓,帝王都应该一视同仁。汉人也好,羌人也好,匈奴人也好,鲜卑人也好,都是我华夏的子民。欲要一统天下,就要一统百姓之心,想要获取百姓的心,就要让天下百姓无论民族如何,都在待遇,身份,地位上相同。任何人不得歧视其他民族。”刘寒将卷子递给了几位宰相,自己在座中说道。 听到刘寒这番话,几位宰相纷纷表示了赞同。甚至要比之前土断的事情要更加统一,迅速表达了同意。 因为刘寒的话非常符合这些传统士大夫的思想,毕竟华夏的传统就是内王外圣。这种统一天下民心之举是绝对的政治正确。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刘寒对于这种快速的答复有些诧异,但是很快也就恢复了镇定。 “好,这件事情就麻烦萧相公你去办吧。”刘寒指着萧思话说道。 萧思话:“陛下古代圣王之姿,收天下百姓之心。能执行这样的善政是臣等的福气。” “至于这最后一摞嘛,主要是以裴珞等一批学子提出,主要是对朝廷兵制提出的意见。朕大概总结了一下。虽然朝廷已经将兵力按照军区的形式分了出去。但是无论是募兵的策略还是兵源数量和素质都不高。为了往后能够与魏国对阵,他们就提出可以让兵农合一。平时呢就负责耕种土地,农闲时就参与军事训练。战争爆发时候再进入前线作战。” “所以朕就想,能不能把这些点子和之前的均田制结合起来。全国绝大部分的百姓都是农民,朝廷在各地设置折冲府,选拔身体强壮的农民担任府兵。他们不需要承担赋税,但是战争开始时需要自己购买准备武器,甲胄由朝廷统一发放。平时就跟那些学子所说的那样耕种田地,农闲训练。战争爆发就让他们上战场。” “当然,还是要留出一部分精锐兵马专门脱产进行训练的,以便在战场上出奇制胜。朕给这个制度取个名字,就叫府兵制。” “府兵制。” 几位宰相喃喃的念叨着这个名字,思考了起来。 “陛下大才,臣以为这个制度既可以为朝廷增添兵马,提升战力。而且也不会给百姓带来太多负担。”刘义恭赞叹道。 第29章 使相 “臣也以为这种军制适合我朝体制,既不影响民生,也可以提升军事实力。不过毕竟事关军务,我们几位宰相说了不算。”萧思话补充道。 “朕明白。”刘寒点了点头。“朕也只是临时想到,所以也没来得及跟军队将领通气。后面我会跟柳元景他们说的。到时候也会让他来具体负责。” 刘寒吩咐完,刘秀之有些低落的低下了头,因为其他两位宰相都有改革项目负责,倒是他这位名义上的刘寒亲信无事可做。 刘寒似乎看出来了刘秀之的不满,对着他失笑说道。 “刘相公好像不太高兴啊。” “臣,臣没有。陛下发布善政,臣谨为天下百姓贺。”刘秀之一反之前的果断,结结巴巴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刘寒看着刘秀之的模样笑出了声。 “朕看你是觉得没有任务托付给你,觉得被冷落了吧。” 刘秀之听到自己的心声被刘寒发现,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你放心,朕当然有活安排给你。”刘寒失笑道。“从这次的科举和秦州的起义朕就看出来了,朝廷的西部,像益州这些地方。朝廷鞭长莫及,无论是改革也好,突发事件也好。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也很难贯彻朝廷的制度。所以朕就想着让你兼着宰相的差事,同时监管益州、梁州、宁州、郢州四州的改革,科举之事,称为使相。同时拥有临机专断之权,像秦州起义这样的突发事件你可以先斩后奏。朝廷不予追究。” 刘寒的话一说完,几位宰相瞬间一脸懵逼。包括刘秀之本人都差点昏过去了。 刘秀之听到的第一反应是皇帝是不是生我气了,想要赶我走。等到刘寒说到后面,他又懵了,好家伙,这权力有点太大了吧,四州之地,而且都是挺大的州,最重要的是临机专断,这一点差点就让他当上土皇帝了。 “皇上,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一人统领数州之地,这,我朝没有先例啊。”刘义恭向刘寒劝谏道。 “陛下,臣自己也以为臣无法担当此等重任,请陛下收回成命。”刘秀之自己也赶紧向了刘寒推脱道。 “权力大点怕什么,朕又没有给他兵权。不可能会造反。”刘寒白了刘义恭一眼失笑说道,又扭头看向了刘秀之。 “刘相公是个清官,处理政务能力之强朕自己是晓得的,在京城做官反倒埋没了你。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朝廷自荆州以西的领土掌控力一直很差。朱修之在这次事情之后朕再怎么替他求情也保不住他的官位,军务可以让薛安都来。但他走之后,谁来管理益州的政务?” “朕让刘相公过去,就是要将那边的领土和人力整合起来,改革不只是以建康为辐射的周围一块。朕不能放任这个国家只有半壁江山。” 刘寒的话说完,三位宰相也不再犹疑,纷纷拱手应是。因为刘寒说动了他们,如果不让刘秀之过去,恐怕那边的改革的推进就会举步维艰。 目光回到关中战场,决定了要孤注一掷,集中力量攻打雍城镇后。义军近万士卒在营寨中聚集,喝酒壮行,之后在羊念和马闯二人的带领下开始向雍城镇行军。 雍城镇,由于为了防备西面宋军的佯攻,军事人员几乎被全部调到了长安城内,直接将这片军镇变成了一大片的后勤基地,里面人来人往的几乎全部是民夫。 “王老大,咱们这边修筑粮仓的木料不够了,你看?”一名汉人民夫对着此地的工头说道。 “把那边的城防设施给拆掉吧,拆下来的木料用来修筑粮仓。”工头王依吩咐道。 “拆掉城防设施?那万一有敌军来攻,出了事怎么办。孔大人哪里怪罪下来咱们可受不起。”民夫在一旁规劝道, “这你不用担心。”王依摆手说道。“你瞧这里的兵马大多都被调动到长安城去了,就是因为这里根本不用担心防卫的事。雍城镇东面是长安城。南北都是山脉包围。西面是一片被植被紧密包裹的山区。哪里有敌军能够过来造次?” “而且如果想要靠别的方法拿木料,又要派人去山上砍伐,好生麻烦。说到底,咱们都是被临时征召过来干苦力的汉人百姓,能少干一些活就少干一些活,何须如此糟践自己。姓孔的现在忙着布置城防忙的不可开交,哪里有时间管我们。说句难听的,那鲜卑人对咱们也不好,这雍城镇城防好不好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要是哪天被拿下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反而该弹冠相庆呢。” “晓得嘞。”民夫失笑道。“小的这就去让他们把那边拆掉。” 半晌,这边的城防设施还没有被拆到一半,远方就扬起了漫天的烟尘,近万义军士卒出现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 “怎么回事?”王依看到城墙边上骚动的民夫,感到有些意外。 “王老大,远方好像出现大批士卒,而且打的不是魏军的旗帜。”民夫从城墙边跑了过来,对王依说道。 “什么。”王依脸色顿时大变。“哪里来的军队?” 民夫:“西面。” “什么?西面?”王依一头雾水,赶紧上了城墙。 “西面不是山区和密林吗?哪里来的军队。”王依嘟囔着,向着远方望去。 “天哪。这,这些人身上的衣服,装备,不会是传言中的秦州附近的义军吧。”王依看着远方的越来越近的义军士卒感慨道。 “王老大,咱们现在怎么办?”民夫听到王依的话,有些惊慌的说道。 王依有些紧张,明显有点举棋不定。 “王老大,要不咱们先去通知城里的那些鲜卑士卒,一面帮助他们在此地坚守,一面去长安城通知魏军主力增援。”民夫劝说道。 “蠢!”王依骂了一句。 “那鲜卑人给你钱了还是怎么着,你替他们这么卖命。且不说这里守不守得住。就算这城守下来了又如何?死的都是咱们的人,人家看都不会看咱们一眼。” 第30章 献城 “死咱们的人,给他们鲜卑人做嫁衣,我呸。” 民夫:“那王老大,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王依白了民夫一眼,然后看向了正在门口大喊大叫的魏军士卒坏笑说道。 “咱们偷偷过去,把这些人给绑了。送给义军那帮人。” 民夫:“这,这怎么行?万一那孔伯恭知道了咱们可全部都是死罪啊!” 王依捻着胡须失笑道:“嘿,你觉得他会知道么?咱们把这些魏军士卒送到了义军手里,他们自然会让这些人闭上嘴的。到时候要是孔大人带兵反攻回来,咱们就说是城池沦陷,咱们民夫手无缚鸡之力,被他们绑了便是。” “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大人英明啊。”民夫恍然大悟,对着王依奉承道。 “哈哈,我可实话告诉你,我大宋也不信,大魏也不信。咱就信一点,有奶就是娘。哪里有好处我就跟谁。最重要的是,咱要保住自己的小命不是?我虽然是帮着鲜卑人找苦力,但也是被逼无奈,所以我总得保住大家的小命不是?” 王依此人虽然见利忘义,但是起码还是没有完全失掉良心的,至少不会拿自己同胞的命去讨魏国的欢心。 所以这样的人在这些民夫中还是有比较强大的凝聚力,他一声令下,民夫们很快分成数股,偷偷到了魏军士卒的背后,然后用木棒竹竿一类的东西将他们当场敲昏了过去。然后拖到后面,五花大绑。 却说雍城镇外,义军的先头部队在马闯的带领下迅速抵达雍城镇外,开始大规模的修筑简单的云梯,为攻城做准备。 “马将军,你看城门那边!” 一名义军士卒对着马闯喊道。 “城门?”马闯顺着他所指着的方向望去,却发现城门正在缓缓打开。 “什么鬼?难道羊念的判断有误,雍城镇里有大量魏军。以至于可以出城进攻?”马闯摸着脑袋,一头雾水。 “全军听令,排成军阵,准备应对魏军进攻。”马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士卒吩咐道,以防出现之前马廷的事情。 可是就当义军将士紧张兮兮的排成了紧密的阵列,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危险时,却发现城门打开后里面除了几个民工头子什么都没有。 “这莫不是羊将军以前讲过的空城计?”马闯摸着脑袋思索道。 “可是他也没讲过怎么应对空城计啊?” 马闯思索之际,城门里面地位最高的那个民夫头子走了出来,对着马闯高声喊道。 “好汉!我们都是被鲜卑人强迫过来干苦力的民夫,城里面的魏军士卒已经被咱们控制了,请各位好汉进城!” “啊?”马闯一脸懵逼。 “这,这就投降了?不可能吧。” “好。兄弟们,进城!”马闯对着周围士卒吩咐道。 “慢着!”马闯话音未落,就被打马而来的羊念打断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诈降?万一有个不是,咱们这近万将士不就全完了么?” 马闯恍然大悟,赶紧连连点头称是。 “你们所有人,连同将捆负好的魏军士卒全部出城,等到我军检查完毕后我军再行入城!” 羊念对着城内大喊道。 王依心领神会,对着身后民夫喊道。 “所有人出城,将那些绑好的魏军士卒一并送出来,交给义军的将士们检查。” “这,这义军士卒会不会是不信任咱们?”民夫有点不安的说道。 “不会,如果他们不这么做我反而会担心他们能不能长久。一支起义军如果只有勇气没有谨慎的话迟早要被消灭。”王依正色说道。 不多时,城里的上万民夫,连带着四百多已经昏迷,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魏军士卒出了城。接受义军将士的检查。 “回羊将军的话,城内民夫和魏军士卒均无问题,身上都没有发现武器。”士卒向羊念汇报道。 “很好,看来这些人是真心来降了。”羊念安心的点了点头。“不过也难怪他们会这么快投降,城里的魏军士卒才区区四百人。估计在咱们的进攻下也挡不了多久,这些民夫想要硬抗的话估计自己都会伤亡不小,得不偿失。” 羊念说完,打马到城门前,对着跪在地上,一脸恭敬的王依说道。 “先生请起,刚才是为了我军安危才不得已而为之,委屈诸位了。” “好汉哪里的话,咱们被魏军压迫了这么久,此番能重获自由,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委屈。”王依赶紧起身笑对。 “还请诸位好汉进城。”王依摆出一副恭敬的架势,欢迎义军将士进城。 “大恩不言谢,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羊念失笑道。 “全军入城!” 得到消息的义军将士如蒙大赦——一场艰苦的攻城战消弭于无形,能不高兴么? “将军,此番进城之后可否答应小人几个条件?”王依对着羊念谄媚的说道。 “哦,先生请讲吧,能力范围内,我羊某一定做到。”羊念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很快点了点头。毕竟人家给自己开了城,要点好处肯定是再正常不过。 “一个嘛,我想让羊将军准我们这些民夫能够回到家里,与自己的家人团聚,如今又是农忙时候,咱们家里的田都没人去打理,还要在此地为魏军干活。日子委实难过啊。”王依故意压低了声调,对着羊念说道。 “这是自然。”羊念点头道。“我家虽说是富农,供得起我读过几卷书,但也晓得农事辛苦,春耕之重。等会我会召集民夫,愿意离开的我一律发配路费,绝不阻拦。” 王依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如果这些民夫能够回去,他王依就成了十里八乡的大英雄,到时候没有人记得他以前见利忘义的恶习,只知道他凭借一己之力让民夫回家。 “这第二嘛,小人想请大人将这城中银库中的铜钱分小人一部分。”王依谄媚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羊念失笑道。“自然无妨,留够民夫的路费,这银库里的钱你自取便是。” 第31章 天来之军 “我们都是亡命之徒,要这浮财有何用?这次要不是有你,我军不知道要死去多少弟兄。便做个顺水人情,全部予你罢了。” “哎呀,羊将军真是道德典范,圣人降世,不是我等能够比拟的。”听到这些钱全部归了自己,王依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跟眼睛一样高了。 这又可以得名声也可以赚钱的买卖,这天下头一遭啊! “先生言重了,把那些民夫都唤过来吧,我去问问他们去留的意见。”羊念抬头失笑道。 “好。我这就唤他们过来。”王依说完就屁颠屁颠的跑去了。不过在他的眼里,羊念到时候说了估计也是白说,那帮民夫个个都归心似箭,怎么可能会留在这个破地方跟他们一起去送死? 不多时,在王依的鼓动下,民夫全部都聚集在了城池中心,等待着羊念的发言。但是他们内心同王依思索的一般,都想着赶紧回到家里春耕,不想留在这里送死。 “诸位,我是义军的将领羊念。”羊念看着四周归心似箭的民夫,咬牙说道。 “我羊某不瞒大家,也知道诸位想要回到家乡,与家人团聚。也可以告诉大家,留在此处绝大可能是死路一条。但是还请诸位听我一言,倘若听后还是想走,我羊某绝对不拦大家,还会给大家发给回家的路费。” “我们的来历,大家可能也都听说了,是秦州最普通,最普通的百姓。大多都是农民,因为受不了鲜卑人的压迫,只能起兵反抗。并且我也相信,你们所在的郡县,也都受到魏国不同程度的横征暴敛。而且无论你们是什么民族,只要不是鲜卑人,也绝对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压迫和歧视。所以我们说到底,是一样的,是一家人。” “当年我们起义的时候,支撑我们起义的力量,不仅仅是受不了敌人的压迫,还有从青州方向传来的宋军大胜的消息。很多人不相信宋军会支援,但是我告诉你们,我们之所以敢于攻打此地,就是截获了魏军的情报,得知了宋军增援的消息。所以我们只要能够在此地坚持住,从长安东面增援过来的宋军,就有可能一举攻克长安,收复故土。让千千万万的百姓不再受到鲜卑人的歧视和压迫。” 羊念说着,四周民夫的情感已经被调动了起来,尤其是听到宋军前来支援的时候,所有人都进入到了一个亢奋的状态。 他们其实都受不了北魏的压迫,只不过还没有到那种交完税就会饿死的地步而已,在生死线上挣扎。他们想要起义,但是他们更害怕被魏军歼灭,家破人亡,之前的盖吴起义就是先例。 但是听到宋军前来增援,还重创了魏军主力,他们心中瞬间就燃起了希望。因为有宋军正规军的参与,战斗就不会出现一边倒的战局,就有胜利的希望。 “为了千千万万的乡亲能够回到故土,为了千千万万的百姓能够不再受到压迫,我们坚守在此地流下的每一滴鲜血都是值得的。诸位,可愿意与我留下死战!” “死战!” “死战!” “死战!” 王依一脸懵逼的看着群情激愤的民夫,一时间竟然失了言语。 “好,都是英雄好汉。我羊念没看错你们。但我不能让尔等全部留在此地,坐视父子同行的父亲留下,儿子回去。兄弟同行的兄长留下,弟弟回去。家中独子的也都回去吧。”羊念补充道。 羊念吩咐下去后,民夫们经过了一番颇为艰难的生离死别。但是出乎羊念意料的是,很多人为了能够上战场,竟然隐瞒了自己的信息。导致最后留下的民夫竟然足足有五六千众。 羊念不好打消他们高涨的积极性,只能默许了这样的行为。 “全军分为两队,一路砍伐木材,收集檑木滚石一类的守城物品。一路修补之前拆毁了一部分的守城设施。” 羊念的军令布置下去,众人很快按照他的吩咐忙碌起来。而且好在之前王依下达拆毁守城设施的命令还不久,而且城里面有些是魏军之前请来的工匠,在他们的指导下来,只经过不到半日的修筑就成功将城防设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并在工匠的建议下开始增添一些投石车一类的防御设施。 不过尽管雍城镇的攻占十分迅速,而且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中间来往的骑兵依旧很快发现了雍城镇被攻占的事情,马不停蹄的前去汇报给了孔伯恭。 “你说什么?雍城镇被反贼打下来了?” 孔伯恭拍案而起,对着汇报的哨骑问道。 “千真万确啊将军,我们亲眼看到了雍城镇已经被一些穿着皮甲,还有不少没有甲胄的士卒占领。并且开始修补城防设施。”哨骑拱手对道。 “奇怪,这帮人从哪里来的?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难不成他们是从天上飞过来的么?”孔伯恭双手撑着桌子,不解的说道。 “天晓得!”哨骑也摇了摇头。“没有一个士卒从那边跑出来,我们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那边就仿佛连抵抗都没有,雍城镇就沦陷了。” “我估计这些人可能就根本不是叛军,不然隔着崇山峻岭,怎么可能过得来。他们没有粮草,也没有那么强的士气啊。”孔伯恭回到座中喃喃说道。 “我看这些人其实根本就是宋军的正规军,趁我军关注西面之际不知用各种方法渗透过来的,想要从后方偷袭咱们。” “孔将军英明!”哨骑赶紧拍起了马屁。“一定是这样,这帮奸诈的宋人,青州之战的时候就是这样,我军才惨遭如此惨败,这帮太无耻了!” “说的对,但咱们偏不上这个当。咱们要是将他们当成义军,派遣少量士卒过去。到时候趁我军在前线大战后背偷袭,咱们可就惨了。”孔伯恭有些的得意的说道。 “你们当时估算出他们有多少人了么?”孔伯恭追问道。 第32章 小题大做 “好教将军晓得,咱们只敢在远处山岗眺望,城内士卒和民夫加在一起估计有约摸两万人吧。” “果然。”孔伯恭点了点头。“这些估计大部分都是宋军士卒。他们想要我军以为他们是那边过来的义军,没有防备。然后趁咱们关注于东面时候突然偷袭。” 哨骑:“孔将军,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哼,咱们偏偏不上他的当。宋军刚刚经过大战,国力空虚。也调动不出多少部队。估计那两万人加上秦州那边的兵马已经是能够出兵的极限了。西面可能只有少数部队会过来负责吸引注意力。咱们将城内主力,一万五千众调出去围攻雍城镇。其余部队守在城内防守便是。”孔伯恭指着地图盘算道。 “为何要出城进攻?咱们就留在城内以逸待劳不可吗?攻城可不是咱们大魏的强项啊。”哨骑不解的问道。 “我当然也想留在城内以逸待劳,可是咱们大多粮草都暂时存放在了雍城镇,咱们不能不去速战速决啊。倘若时间一拖长,咱们粮草不济,不用宋军主动进攻,咱们自己就不攻自破了。”孔伯恭叹了口气道。 “而且嘛,宋军之所以善于步战,主要是在于其甲胄精良,其士卒并不一定有我军强大。宋军仓促至此,大多没有甲胄。你自己也看到了,他们穿的都是皮甲,很多人连铁甲都没有。咱们要是步战攻城不一定会吃亏。” “孔将军英明!”哨骑赞叹道。 “那是,宋军这点雕虫小技还瞒不过我的法眼。”孔伯恭有些得意的说道。 “传我的军令,点齐一万五千兵马。由本将军亲自统领,向雍城镇开去!” “羊将军,马将军!”一名士卒从门外闯进来,对着正在看着地图的羊念和马闯喊道。 “怎么回事?”羊念回头问道。 “回将军的话,我军哨骑侦查到有大股魏军正向咱们这边开进。”士卒回答道。 “哦?终于来了?”羊念问道。 “大概有多少人?” “大概一万五千人左右。”士卒继续回答道。 “什么?魏军有一万五千人?怎么会这么多。”羊念和马闯都是一脸震惊之色。 “之前的情报不是说长安城内的六万大军,已经有四万大军前往了清水县么?而且当时咱们也看到了,魏军主力的确向那边进发了。应该做不了假。”羊念不解的说道。 “是啊,真要这么说,长安城总共才两万兵马。调了一万五千余人来咱们这边,长安城他们不打算要了么?难道说之前的情报有误么?”马闯也是一头雾水,摇头补充道。 “千真万确啊将军,我们亲眼看到了那么多魏军正在朝着边大股行军,做不了假的。”士卒补充道。 羊念瘫坐在椅子上,思考了良久后说道。 “情报不可能不可能有误,那是咱们亲手截获的,如果魏军是想用假情报,他们能骗谁呢?方式他们都不知道咱们过来了。事到如今只有一种可能,应该是魏军把咱们当成了渗透进来的宋军主力,这才调集主力前来围剿。” “而且我刚才检查过了,这里堆积着巨量的粮草。魏军应该是将粮草全部聚集在了此地,如果不赶紧拿下来,一旦宋军前来进攻长安很可能会因为粮草不足而不攻自破。所以他们想要速战速决。” “那我军该如何应对?”听完这个话马闯也慌了,有些紧张的问道。 “这是好事。”羊念咬牙说道。“咱们的目的不就是吸引魏军的主力么?现在魏军主力自己送上门来了,咱们高兴才对。” “有道理,这样宋军或许就有机会拿下长安城了。咱们反正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魏军来多少人咱们都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嘛!”马闯也反应了过来,拍案而起附和道。 “说的对,咱们现在赶紧修补城池,我记得城里的武库的兵器有很多,甲胄也还有一些,虽说数量不多,但也可以武装一部分士卒了,算是聊胜于无吧。”羊念吩咐道。 马闯:“好,咱们赶紧准备去!” 长安距离雍城镇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加上魏军足足有一万五千众,行进了足足一日才抵达了雍城镇外,为了速战速决,立刻便安营扎寨,砍伐木材,以做攻城器械之用。 “简单打造云梯,明日一早便让全军进攻吧。”孔伯恭对手下吩咐道。 “孔将军,那宋人奸诈,不可不防啊。之前咱们在青州的兵马就是吃了大亏,仓促进攻恐怕……”一旁的将校赶紧劝说道。 “有道理。是我有些心急了。”孔伯恭点头道。 “传令下去,全军暂时先休整,等大规模攻城器械制造出来了再行进攻也不迟。” 军令下达之后,魏军又整整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用来增设吕公车,冲车等大型攻城器械,弄的城池里面的义军都有些不耐烦了。 “这帮魏军怎么还不进攻,来到此地都已经这么久了?”马闯站在城墙上说道。 “我看你比魏军还要心急,你看远处,他们的吕公车已经制造了七八台了。”羊念指着远处堆放着的吕公车说道。 “不是,这帮魏军莫不是疯了么?咱们又不是宋军主力,哪里需要这么伺候?”马闯顺着方向望去,一脸懵逼的说道。 “我看他们是真要把咱们当成宋军主力来伺候了。”羊念以手抚面,有些无语的说道。 正当二人说话之际,魏军的八辆吕公车还有其他种类的大型攻城器械开始缓缓的运动了起来,朝着雍城镇的城墙方向开去。 “终于动了!”马闯率先反应了过来。 “魏军的攻城器械到城池旁边估计还要一段时间,趁现在赶紧让那些增设防御工事的民夫撤下来,让士卒们上城做好准备。投石车全部对着魏军吕公车前进的方向瞄准好,我们投石车数量不多,集中力量击毁其中的两三台就行。” 第33章 宗悫的进军 随着魏军的吕公车越靠越近,终于进入了投石车的射程。城中临时搭建好的投石车一轮齐射,密集的石弹打击在正在缓慢的前进的吕公车上,扬起了漫天的烟尘。 待到烟尘散去,刚才一轮打击的效果也展现了出来。可以说这次的精准度是相当不错的,只可惜威力有限,或者说在魏军加固下的吕公车太过坚固,即使是投石车集中打击的那两台吕公车也只是受到小规模的损伤,吕公车依旧继续向前推进着。 “我就说这城里的是宋军主力,否则哪里会制造投石车,还能打的如此精准,要不是我军提前花了足足一日的时间修筑加固吕公车,可能这七八台没到雍城镇阵前就被打成一堆碎片了。”孔伯恭看着前进的吕公车感慨道。 “可是孔将军,宋军似乎是知道咱们提前加固了吕公车,似乎一开始就集中了火力。”将校拱手言道。 “无妨,这只能进一步说明城内的是宋军,而且不是泛泛之辈,懂的些战术兵法罢了,到底影响不了大局的。吕公车的防御坚固,上面铺了打湿的毛毡,既可以防御弓箭投石,也可以抵御火攻。宋军即使集中火力估计也就只能打掉了两三座,还剩下五六座足够咱们继续运送兵马上去,更别说咱们还有云梯之类的呢。”孔伯恭失笑道。 此时的城墙之上,羊念和马闯二人一脸愁容的看着缓慢前进的吕公车。 “老羊,这样下去就算等到了城墙边上,魏军的吕公车估计也就只能被摧毁个一两座。要不让我带着兵马出城烧了那吕公车,在这城墙上看着它横行霸道心里真不是个滋味。”马闯有些情急的说道。 “不可!”羊念厉声喝道。“且不说咱们兵马出城简直就是魏军的活靶子。就说魏军的吕公车上都披上了毡子,估计都已经被水打湿过了,你就是带兵去了也没有用。”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魏军的吕公车这么靠过来,一点办法都没有吗?”马闯有些颓然的说道。 “没有办法。”说着,羊念抬头望向了天空。 “此番魏军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做足了准备,兵马还有这么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咱们做的大多都是徒劳罢了。只希望,只希望那派去的信使能够见到宋军将领,然后能将长安城一举攻下,不负咱们一副努力吧。” 此时的长安十五里外,一路长途跋涉的宋军主力已经抵达了霸城附近,不过路上抵抗的魏军很少,大多数都已经被调集到长安城内,或者直接调去了清水县那边支援去了。中间发生的小规模战斗产生的伤亡甚至要少于这种长距离行军本身带来的减员。因而到了霸城,宋军的士气依旧处于一个比较高昂的状态。 “宗将军,此地距离长安城只有十五里了。”副将从前方打马而回,朝着正端坐在一处山头的宗悫说道。 “好,但咱们得加快步伐了。咱们这一路过来都没有受到太多抵抗,应该是魏军主力已经要么已经退往长安城。要么就是去增援秦州那边去了。为了达成牵制的目的,咱们还是得快些抵达长安城下才是。”宗悫说罢,从座中起身,伸了个懒腰道。 “传令下去,全军停止休整,全速向长安城进发!” 就在宗悫言语时,突然几名士卒带着一名衣衫褴褛,已经累的快要昏过去的人进来,为首者上前对着宗悫说道。 “宗将军,有一名起义军模样的人打马过来,说是要面见我军主帅,有要事汇报。” “哦?那将那名士卒带过来吧。”宗悫从座中起身,对着之前的那名副将吩咐道。“叫士卒继续收拾行囊,准备行军。” 义军士卒被抬到宗悫跟前,却已经是濒临昏迷的状态,宗悫赶紧让士卒拿了清水过来,让他喝下后才缓缓恢复过来。 “将,将军……”士卒有些无力的说道。 “我们义军包围了魏军的雍城镇,吸引了大批的魏军兵马。希望将军能够带领大宋天兵,一举攻下长安。” “什么?”义军士卒的这段话让在场的宋军将校,包括宗悫本人在内都是震惊莫名,甚至可以说是从头震惊到尾。 “开什么玩笑,义军怎么可能会到这里来,还一举攻克了戒备森严的雍城镇?而且就算前面的都不说,魏军怎么可能会调集重兵放弃长安去打雍城镇,那帮魏军莫不是失心疯了么?”宗悫有些无语的说道。 而一旁的副将言语更为刻薄,直接不屑说道。“就是就是,你们这帮义军要是真有这般本事,咱们宋军还要过来增援干嘛,你们自己带兵去把平城打下来就是。” “我……”士卒急得连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而且这事情绝对离谱,一时间他真的百口莫辩。 “宗将军,莫要相信这个疯子的言语,这八成是魏军派过来迷惑咱们的,看他可怜饶他一命,乱棍赶走吧。”副将走到宗悫的耳边说道。 “这么说,魏军会蠢到用这种低劣的骗术去骗咱们全力强攻长安城?图什么呢?”宗悫摇头说道,同时走了两步到了那名义军士卒面前,将他扶了起来,又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感动的他一时激动莫名。 “莫听他言语,你且将事情原委好生道来。”宗悫虽然也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但是这名士卒的模样,和他这样的态度又让他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件事。 “好教将军晓得,咱们先前在攻打清水县时候,遭到了魏军主力骑兵的猛攻,一部分兵马溃退到了林子里面。误打误撞碰上了魏军的传令兵,晓得了魏军主力向清水方向增援,只留下两万兵马驻守长安的消息。我军就想攻下雍城镇,牵扯住一部分魏军兵马,为宋军主力创造拿下长安的可能。”义军士卒见到还有回转的余地,赶紧说道。 第34章 半路被擒的王依 “我就且信你刚才所言,那长安城内的两万魏军最多分出五千人来牵制你们。那长安城就至少还有一万五千众,我军只有区区一万人出头,加上长安城高水深,想要拿下来不也是天方夜谭么?”宗悫摇头道。 “将军,俺可以担保,魏军拿了一万五千人去包围雍城镇。”义军士卒继续补充道。 “开什么玩笑,动用一万五千兵马,长安城不用守了么?魏军将领脑子里进了多少水,才会定出这样的计谋。”听完义军士卒的话,诸位将校顿时哄堂大笑。 “好教几位将军晓得,我起义军拿下雍城镇后,发现魏军已经将此地全部改造成了一座大型的后勤中心,粮草军械大多都堆放于雍城镇,所以我们猜想魏军知道倘若不加紧进攻,一旦长安城被包围就会陷入粮草短缺的境地。” “有些道理。”听了义军士卒后面说的话宗悫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唤了一旁的士卒将行军地图拿了过来。 “这么看,魏军还真有可能将雍城镇变成后勤基地,而且也不会放置多少兵马。因为从地图上看谁都想不到有人能从背后偷袭过来。”宗悫看着地图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么一来,一切好像都说的通了。” “宗将军,不可轻信此人啊。万一长安城里埋伏了重兵,咱们可经受不起损失啊。” “是啊,宗将军,皇上可是说了,让咱们打击吸引魏军主力,但不要孤军深入,不要恋战,可不能走朱修之的老路啊。” 身边的将校你一言我一语,都对攻打长安城这件事表达了强烈的反对。 “我相信这位小兄弟。”宗悫突然起身说道。 “而且魏军到底有没有在长安城内埋伏大军,咱们派遣兵马打一打就晓得了,倘若见到魏军求援就说明魏军是真的只有五千人。若是魏军真的派了重兵驻守咱们撤军了便是。” “而且你们就算不相信他后面的话,至少魏军将主力调到清水方向这件事总不好质疑的。剩下的两万魏军就算都在城内,也不可能一口气将咱们手中的一万兵马全部吃掉吧。” “可是宗将军……”将校还想言语,却只见得宗悫摆了摆手道。“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大丈夫建功立业,何惧一死。倘若拿下长安城算是谋反,那我宗悫甘愿做谋反之臣!” “听我将令,全军即刻奔赴长安城,收复故都!”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长安城郊外,一队魏军骑兵看见了一队行动鬼祟的人,立马喊住了他们。 那一队人被突然前来的魏军骑兵吓了一大跳,许多人直接吓得趴倒了地上,只有为首者很快恢复了镇定。 “哎呦,军爷啊,您行行好,我们这些人都是良民,您就放咱们过去吧。” “良民?”魏军骑兵小队的队正不屑的说道。 “不晓得现在兵荒马乱的么?良民都老老实实的躲在家里,外出的要么是贼人要么就是宋军的细作,你且给我老实报上姓名属地来。” 为首者闻言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根本不敢如实汇报,因为他不是别人,却正是之前在雍城镇给起义军献出城池的王依。他当时见到大多民夫都选择留下抵抗。跟他回乡的只有三四千人,根本没法跟乡亲解释交代,故而瞬间也没了回乡的念头。 思索再三之后,他选择带着羊念给他的那笔巨款,又带了几辆马车,家眷亲信数十人,想要走山路带着这份功劳和钱财投大宋,自个快活去。却没想到这偏僻的路上竟然碰上了巡逻的魏军骑兵,真是倒霉透顶。 此时的他有再多口才,面对这种情况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赶紧拿起一把钱偷偷塞到魏军队正手里,对他小声说道。 “小人老实与你,我们都是之前在雍城镇做工的民夫,不想遭遇了起义军袭击,咱们就收拾金银细软趁乱逃了出来。您行行好,就放过我们这些苦命人吧。” “哦?”魏军队正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手中的财宝,失笑道。“可我不放你走,你又能如何呢?这些钱还是我的。”说着,又看了看后方塞的鼓鼓囊囊的马车。 “而且似乎可以赚的更多。” 听到队正的话,王依瞬间慌了神。 “军爷,你们不能不讲道理啊。要不这钱我都不要了,全部都给军爷您,放咱们一条生路吧。” 魏军队正根本没有理会正苦苦哀求的王依,直接翻身下马,走到了马车旁边,定眼一看,里面满是金银财宝,瞬间喜笑颜开。 “弟兄们,咱们今日可是发了。” “军爷,不可啊!”王依哀求道。 “把这些马车都拖回城区,今天我请大家吃酒。至于这些刁民,全部送到长安城里面当苦力去。” “你!”王依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此时的他偏偏还不能反抗,说不得人家一刀下去,他连诉苦的机会都没有。 到了长安城内,王依不仅不能像以前一般养尊处优,没有了人脉的他只能在魏军监工的压迫下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可之前享受惯了的他哪里受得住这种折磨,很快就累趴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密集的鞭打。 正当他痛的直不起身时,却突然看见一旁的魏军士卒叽里呱啦的说着些什么,然后直接放弃了对民夫的管理,朝着长安城城墙上跑去。 “什么情况,怎么会有这么多宋军士卒,不是说宋军都跑到雍城镇偷袭去了吗?”留守的魏军将领慕容义看着正浩浩荡荡朝着长安城行军的惊讶道。 “是啊,这看上去宋军起码有上万众,这么一来长安就有些危险了。”一旁的将校也跟着附和道。 “该死,估计秦州那边是宋军声东击西的法子,想要把我军主力全部吸引过去,而且现在他们估计是已经知道了我军主力都被吸引在雍城镇。他们正好趁机一举攻克长安。”慕容义有些紧张的说道。 第35章 马闯战死 “也难怪这次蜀地的宋军敢主动出击,原来咱们这边才是真正的战场。” “那我军现在应该如何?”一旁的魏军将校有些焦急的问道。 “这样,你现在赶紧派人出城,多派一些,必须要通知到孔伯恭将军,叫他想办法过来救援咱们。” “其余士卒全部上城准备防御,叫下面的民夫准备好守城需要的器具,随时运送上来。”慕容义吩咐道。 长安城外,宋军正在外边的山坡上修筑营寨,打造攻城器械。 “这长安城不愧是数朝故都,城池坚固,想要攻克绝非易事。”待到亲眼看见长安城的城墙,就连宗悫都有些后悔之前答应那名义军士卒的举措了。这长安城城高水深,以他们手上兵力想要一举攻克也是天方夜谭。 “宗将军,你看那边。”一旁的将校指着长安城一侧正在不断向外涌出的骑兵,宗悫向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人数大约有三四十人左右。 “这应该是魏军派出去求援的士卒,看来之前那名义军所言不假,长安城内确实没有多少兵马。”宗悫喟然叹道,他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了,但是就算仅有五千人想要拿下也绝对不容易。 “那咱们要不要赶紧派人去围堵这些骑兵,要是他们把消息传出去的话……”将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宗悫打断道。 “不用了,现在去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我本身就没打算去拦他们。这长安城如此坚固咱们能不能拿下还两说。不如将魏军吸引过来,一方面减轻那边义军的压力,一方面也可以达到吸引魏军的目的。” “所以说宗将军你也到底也对拿下长安没有把握么?”将校有些失落的说道。 “长安城如此坚固,倘若不能速克就是拖再久也没用,更何况我军粮草也有限,时间一长反而对我军不利。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魏军回援前看看能不能找到城池防御的缺陷一举攻克。若是真的无法,就干脆放弃攻打长安,退往潼关防守。” “传令下去,全军围绕长安城安营扎寨,将城池团团围住修筑吕公车。” “轰隆隆。” “轰隆隆。” 随着先后的两声巨响,正在向雍城镇的城墙靠近的两辆魏军吕公车终于在城内宋军的投石车持续的轰击下被炸成了碎片,支离破碎的吕公车坍塌下来,将下面的魏军士卒砸的头破血流。 不过这两辆吕公车的损失对于魏军而言仅仅是两段小插曲而已。因为仅仅就在这两辆吕公车被摧毁后不久。其他的六辆魏军的吕公车就成功抵达了城角,士卒紧随着吕公车的步伐冲上城墙,开始和义军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 城墙上的义军士卒尽管穿着从军械库里翻出来的甲胄和兵器,但是由于战斗经验和训练水平的极度缺乏,在城墙上占据优势兵力的他们竟然被魏军打的连连败退,大量魏军士卒趁机登上了城墙,形势正在悄然转变。 “都说宋军善于守城,善于步战,可今天看来这帮宋人也没多少本事嘛。守着城墙还被我军打的节节败退,估计要不了多久这城池就可以拿下来了。”孔伯恭悠闲的坐在战马上,欣赏着魏军的进攻。 “不是宋军弱,而是孔将军英明神武啊,此番宋军都聚集在此地,尉元将军恐怕要扑了个空,此战的功劳恐怕全部要归属于将军您啊。”一旁的魏军将校拍起马屁道。 “哈哈哈哈,说的对,等我当上雍城镇的镇将,也少不了给你封官加爵。”孔伯恭被说的心花怒放。 此时的雍城镇内,正在密切关注战局的羊念和马闯却是另一番模样。 “该死,让这帮魏军涌上来了。”羊念眉头紧皱。“这样下去我们恐怕有两万人也支撑不了许久。” “我去会会这帮鲜卑狗!”马闯大喊一声,提着一把大斧就带着一队士卒冲上了城墙。 此时城墙之上,两军厮杀正酣,马闯带着身后的士卒冲杀上来,而他身后的那些士卒大多是和他曾经一起做过伐木工的百姓,所以战斗经验缺乏些,但是力气个个不小。手中斧头挥舞起来虎虎生风,魏军本身到底还是以皮甲为主,在这种长斧的挥舞下根本没有地方能力。在马闯的带领下,魏军的攻势竟然被重新给逼了回去。 “这帮宋人有点意思,传我的军令,将军中的铁甲集中起来,让士卒披上两层铠甲,将城墙上的士卒轮换下来。等到士卒在城墙上立足下来再派遣后续的士卒登上城墙。”孔伯恭看着城墙上突然冲出的马闯惊愕一时,但很快恢复了冷静,对着身后的士卒命令道。 军令既下,后方的魏军士卒迅速将铁甲集中起来,然后挑选身材高大强壮的士卒,让他们披上两层铠甲,提着大盾和长刀从吕公车登上了城墙。 可以说这支铁甲军队的加入迅速将战局再次逆转了过来,尽管这些两层铁甲在身看上去颇为臃肿,且行动速度缓慢,但是架不住防御力骇人。如果是在军中专门训练过的力士还好,马闯手下的那些人到底只是伐木工人,手中的长斧劈砍到那些魏军士卒的甲胄上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小坑,根本制造不出多大的伤害。更别说这些人手里还有足以保护要害部位的盾牌。 而那些魏军士卒则如同铁壁一般不断的向前移动,逼得义军士卒不断后退,同时用手中长刀对着周围的义军士卒不断造成杀伤。 “不许退!都给我顶上去!”马闯大喊道,可是他话音还没有落,身后就被一名魏军士卒砍了一刀,虽未命中要害,但也在背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啊!”马闯大喊一声,一手格开身后魏军盾牌,手中长斧借着惯性竟然直接命中魏军脖颈,一时间鲜血四溅。 可是下一秒,数名这样的魏军士卒就将他团团围住,让他手中的长斧没了发挥的空间。 第36章 孔伯恭的恐惧 之后用盾牌将他捆负住,活活的捅死在了城墙上。 此时的羊念在远处当然还没有注意到这个噩耗,但是他能亲眼的看清楚,义军正被魏军的钢铁洪流逼得节节败退,已经快要被推下城墙,转为巷战了。 “来人,传令下去,将粮草军械都集中起来,泼上火油,放上干柴,一旦魏军突破了我现在所在的位置,就立即点火。”羊念咬了咬牙,吩咐了下去。 魏军拿下城墙之后推进速度迅速加快,而义军没了城墙的庇护,也只能依托着一栋栋的防御节节防御,这样的败退速度已经超出了羊念的想象,而且更要命的是,由于魏军猛烈攻势造成的巨大伤亡,好几处已经出现较大规模的崩溃。 “传令下去,不用等到撤退入指定位置了,直接去粮仓和军械库点火。命令城中各部收缩兵力,进入军械库和粮草防御。一定要保证粮草和军械焚烧干净,咱们拿不走,也绝对不能留给鲜卑人!”羊念对着周围士卒吩咐道。 城外,孔伯恭见到城墙被魏军拿下,于是对着身旁的将校吩咐道。 “去告诉城里面的宋军,他们已经大势已去了,如果愿意将城池主动献出来,我们可以考虑饶他们一命。” “孔将军,这是为何啊?这宋军已经大势已去了,不如让儿郎们多挣一些军功去。”将校不解的问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倘若此时强攻确实可以让士卒获得更多军功。可是一来城里还有大量粮草军械,万一宋军狗急跳墙烧了该如何?二来兵法上也有穷寇莫追的道理,我军这一仗虽然顺利,但是也损失了三四千众。正可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城里还有上万宋军,全部剿灭完估计还要损失个三四千众,实在划不来。”孔伯恭解释道。 “原来如此,孔将军真是英明,吾等佩服不已。”众将校闻言纷纷颔首,赞叹不已。 可是他刚要派出劝降的士卒,就见得城中火光冲天,数名士卒匆匆出来,对着孔伯恭说道。 “孔将军,宋军正在焚烧粮仓和军械库!” “什么!”孔伯恭顿时脸色大变。“天杀的宋人,你们找死!传我的令,不要劝降了,全军即刻全部压向城内,分兵前往军械库和粮仓,能抢救多少物资是多少物资。” 此时的孔伯恭真的急了,尽管知道烧不烧粮草军械的权力在城内的宋军手上,但他一直认为里面的敌军会将它作为筹码保住自己的性命。这样他既可以保住军械粮食,也能保证拿下雍城镇,但是现在这一切全部都破灭了。 “粮仓那边要紧,本将军亲自去取!”孔伯恭补充道。 不仅仅是孔伯恭晓得粮仓要紧,羊念也晓得粮仓要紧,亲自带着兵马守在了粮仓,而且早在魏军攻城前他就有先见之明的设置了大量防御工事,来挡住不断向前的魏军。 孔伯恭到达粮仓时候已经是傍晚,距离魏军开始包围粮仓也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时辰,里面的粮食已经被烧了一半多了,可魏军依旧没能攻下粮仓,只见得粮仓中火光冲天,烟雾缭绕。 “搞什么,一座小小的粮仓这么难拿下么?”孔伯恭看到粮仓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负责进攻的魏军将领独孤遗骂道。 “孔将军,小人该死,但是这宋军似乎早就晓得咱们要猛攻粮仓,在此地布置了不少防御。特别是粮仓还在高处,点火时专门用风箱将烟雾往着咱们的方向去引,我军被熏得根本睁不开眼睛。而且他们越到了最后反而越战越勇了,我军几轮进攻下来反而伤亡不小。”独孤遗拱手请罪道。 “罢了。”孔伯恭摆手道。“这帮宋军还是有些骨气的,知道活不了,这困兽之斗委实难缠。你去跟他们讲,如果愿意投降,帮助咱们扑灭大火,之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快去吧。” 独孤遗闻言如蒙大赦,赶紧让正在进攻的魏军士卒从前线撤了下来,独自到阵前劝降道。 “对面的士卒们,你们已经被我大魏军队团团包围了,坚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我大魏主帅孔伯恭将军心善,如果尔等愿意放下兵器,熄灭粮仓大火,我军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独孤遗话音未落,就只听见一声厉响,独孤遗便应声倒地。 “尔等倒行逆施,祸国殃民,要是降了尔等我们有何面目去见死去的儿郎。”羊念举起弓箭大喊道。 “天杀的宋人,你们找死!”孔伯恭见到独孤遗被射杀,顿时勃然大怒。“传我的军令,给我强攻此地,一定要拿下那宋军主帅首级!” 见到孔伯恭大怒,魏军士卒不敢怠慢,只能拼了命的朝着粮仓发动猛攻,可由于粮仓地势较高,居高临下给予了魏军沉重打击。但此时的孔伯恭已经怒火中烧,已经不顾一切,让溃退下来的魏军继续冲锋。一直激战到夜晚,魏军才将粮仓拿下,可是此时的粮仓内只剩下了一大堆焦炭,和数千具魏军和起义军的尸体。 此时奄奄一息的羊念被魏军士卒带到了孔伯恭的面前,又用一盆冷水将他给泼醒。 “你们这帮宋军真是不识抬举,非要如此拼命,那宋国皇帝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值得你们如此悍不畏死。”孔伯恭虽然伤亡不小,但是此时看着一脸狼狈的羊念还是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有些得意的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羊念听了孔伯恭的话,突然大笑道。 “你笑什么,死到临头了还要嘴硬?”孔伯恭冷笑道。 “我笑的是你蠢不可及。笑的是你们竟然真的把我们当成了宋军,这要是真的宋军,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把这座城池给拿下来。”羊念摇头失笑道。 “你,你,你什么意思。你们不是渗透过来的宋军么?”孔伯恭只觉得背后发冷。 第37章 大胆的想法 “怎么可能,宋军哪里就能渗透到这个地方。足足两万人在此地,要是宋军渗透过来你们会发现不了?只可笑你们对付我们这些乡巴佬都打的如此吃力,等到我大宋天兵一来你们还是趁早投降吧。”羊念冷冷说道。 “实话告诉你,我们就是之前在秦州的起义军,听闻你们想要大举增援秦州,长安空虚,想着帮宋军吸引兵力,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中计了。我们此举不是为了大宋皇帝,而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死去的儿郎报仇。” “你……”听到这个消息,孔伯恭气的差点要当场昏厥。“哼,就算这样又如何?长安城还有五千守军,宋军那胆小如鼠的性格,怎么可能有胆量去攻打长安城。” 孔伯恭话音刚落,却听见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队骑兵飞马赶到他的旁边,对孔伯恭说道。 “孔将军,宋军主力部队一万余人沿着渭水而来,已经包围了长安城。慕容义将军过来请求将军出兵增援。” “什么!” 孔伯恭直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好久没有缓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天谴,天谴啊。”羊念指着孔伯恭大笑道。 “来人,给我宰了这厮。”孔伯恭恼羞成怒的说道。 “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这样宋军就能拿下长安城了。虽然我魏军只有五千人,但是长安城坚固无比,即使宋军有一万人想要拿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呵呵,是么,那我就在阴曹地府等着你的好消息。”羊念嘲笑了一句后,在魏军的屠刀下从容就义。 孔伯恭不敢再看羊念了,只是赶紧上马,对着周围士卒命令道。 “传令下去,全军留下一千人留守雍城镇,其余兵马不要休整,立马赶往长安城!” 此时的长安城外,宋军已经经过了长达一日的试探,但是令宗悫沮丧的是,长安城固若金汤,一天的试探下来不仅没能找到魏军破绽,还平白损失了不少兵马。 而且他自己十分清楚,雍城镇的义军支撑不了多久,所以无论是兵力上还是时间上都不允许他直接发动强攻,只能让士卒继续修筑攻城器械,自己在营帐中苦思冥想。 而长安城内,还有一个人正在苦思冥想,那个人就是之前被抓住的王依,经过了一天的折磨,他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一百个彪形大汉擒住,硬生生的捶打了一番。而且最要命的是城中粮草有限,魏军士卒留给民夫的粮草简直连喂狗都不够,他自己心里非常清楚,倘若自己不赶紧做出选择,几日之内他不是被打死就不是被饿死。 但是他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比如自己就找到了很多自己之前的老乡和人脉,足足有数百人之多。如果能够集中起来,还真可能做成大事。 “嘿。”王依突然想到了什么,过去拍了拍自己弟弟王芮的肩膀。 “哎呀,你不累吗?被折磨了一整天,不睡觉干嘛?”王芮没好气的说道。 “我想到了一个出去的法子。”王依小声的说道。 “哦?快说说。”王芮听到这话迅速来了兴致,赶紧追问道。 “白日里我看见魏军人数不多,只有五千人左右。为了防备宋军攻城几乎所有人都登上了城墙,城里的士卒很少。加上城中民夫都来自于周围临时强征,鱼龙混杂。所以城内管理十分混乱。特别是魏军城里的粮仓,官署,还有临时搭建的军营。”王依小声说道。 “你,你想干嘛?你不会是想要烧掉粮仓吧?”王芮有些紧张的说道。 “对,把守这些地方的人大多数是我以前的旧相识,咱们混进去点火。一旦这些地方着火,魏军必定派人来救,到时候城中大乱,我军可以趁机想办法打开城门,只要宋军一进来,咱们就有救了。”王依激动的说道。 “你疯了。”王芮怒斥道。“咱们是管城门那边的不假,但是那城门是闸门,有好几千斤重,得十几个人一起拉动绳索才能打开,而且也要颇费一番功夫。那城上的魏军是瞎子么?这都看不见?到时候咱们没出城就被全杀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我知道这招险,但是你还有更好的法子么?莫说现在宋军打不进城,就算能打进城也要十天半个月以上。到时候咱们早就被折磨死了。那些民夫也是,按照魏军的脾气一旦城破都要拉出去陪葬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万一有生路呢?我别的没有,那些过命的兄弟还是不少的,试一试说不得真能成功。”王依咬牙说道。 王芮听了他的话沉思良久,因为这件事情危险性太大,但是他实在也没有别的法子,故而也只能孤注一掷,拼死一搏。 “好,你想办法通知到你的那些亲信,明天宋军一开始攻城,我们就开始行动。”王芮也跟着咬牙说道。 “好,打虎还需亲兄弟。明日咱们兄弟一定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翌日一早,苦思冥想了一整夜的宗悫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走出了营帐。 “宗将军,可有攻城的法子了?”副将走上前来问道。 “有个屁。”宗悫没好气的说道。“这长安城真可谓是铜墙铁壁,而且咱们的兵力也太少了,早知道是这个情况我就把三万大军全部带来此处了。说不得就能拿下长安。” “唉,当时哪里会晓得今日呢?咱们现在与其在这里苦苦等待,不如还是先行撤军吧。估计魏军派出的信使已经抵达了雍城镇,魏军已经开始回援了。”副将也跟着喟然叹道。 “你说的在理,可我还是有些不忍心。这样吧,今日在围绕城池佯攻一轮,看看魏军会不会露出破绽。实在不行的话咱们明日就撤军。”宗悫起身说道。 “好,那就再进攻一轮吧。”副将见他同意撤军,故而也不再阻拦,让他继续再打一轮,也算是了却他的心事。 第38章 长安火起 不一会,长安城附近战鼓擂动,宋军再次对长安城东门和南门发起了进攻,慕容义迅速命令魏军上城,警惕的等待着宋军的进攻。 “哥哥,宋军又来进攻了,魏军大部已经上城,咱们动手吧!”王芮见到魏军主力来上城,对着王依说道, “不急,叫兄弟们在粮仓,军械库,官署;对了,还有魏军在城内的军营准备好便是。等到宋军开始攻城,以我们这边点燃的浓烟为号做决断!”王依环顾四周后,沉稳的回答道。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宋军士卒带着吕公车等攻城器械,冒着箭雨抵达了长安城下,开始大爬城。 “机会来了,行动!”王依见到时机已经到来,对着身旁的民夫说道。 王依一声令下,在他强大的号召力下,民夫迅速开始行动。由于魏军主力大多已经上城,所以留下来看守民夫的士卒很少,在民夫的齐心协力下,他们迅速控制了那几名魏军士卒,并按照昨夜的吩咐下,迅速在负责的军营点燃泼洒火油,用火把点燃,迅速产生冲天的烈焰和滚滚的浓烟。 城内其他几处的民夫看到浓烟升起,纷纷如法炮制,在粮仓,官署,军械库这些关键地区点燃大火,一时间,长安城内四处火光冲天。 “慕容将军,城内着火了,到处都是冲天的大火!”一名魏军军将匆匆上城,通知正在指挥的入神的慕容义。 “什么?”慕容义猛然回头,却见到长安城的几处关键区域都升起了滚滚浓烟。 “怎么回事?快去命令那些民夫去救火!”慕容义赶紧命令道。 “慕容将军,这城里的粮仓,军械库和官署全部都着了火,明显是城内混进去了宋军的细作。现在城里面已经是一片和混乱,民夫都各自逃命去了。”魏军军将解释道。 “该死,我就说这帮宋人怎么如此安分,原来是有细作。我军只有五千多人,还真不好调动。”慕容义有些难受的说道。 “这样,将城门那里的两百名士卒调过去吧。” “可是慕容将军,把那里的兵马撤走万一出了事该如何?”魏军军将有些不解的问道。 慕容义摆了摆手,自信说道:“城门都是闸门,宋军是攻不开的。那里的放不放士卒的影响都不大。还是城内的粮仓军械库要紧,一旦被烧掉,咱们恐怕都不用宋军攻城自己就不攻自破了。” 军将闻言也赞同了慕容义的想法,故而不再犹豫,直接带着城门驻守的两百多士卒去城内救火,只留下几名士卒放哨。 而魏军此时的调动被躲在一旁的王依尽收眼底,他心中暗喜,强压住自己内心的兴奋,一直等待到魏军士卒离开城门,有了相当一段距离后才下令行动。 王依朝着王芮挥了挥手,后者心领神会,带着几个身材高大的民夫,趁着放哨的魏军士卒不注意,走到他们后面用锄头将他们敲晕了过去。然后举起旗帜挥了挥手,示意王依他们已经得手。 王依顿时大喜,直接朝着身后的民夫吆喝起来。 “乡亲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咱们若是能打开城门,不仅能保住性命,而且能青史留名。冲啊!” 随着王依一声令下,一大群民夫蜂拥而入,一把抓住了控制闸门的绳索,使尽浑身的气力往后拉。 “不好,下面有人在开城门!”另一名魏军军将听到了之前王依的呼喊,率先反应了过来。 慕容义虽然慢了半拍,但也很快反应过来,顿时面色大变。 “原来这些人是想要声东击西,快,你现在带着兵马迅速下城,把那个闸门给我关上!”慕容义吩咐道。 城墙上距离控制闸门的区域并不远,不一会数百名魏军士卒就在魏军军将的带领下冲了过去。 而此时的长安城外,正在猛烈攻城的宋军士卒也很快意识到了城门正在被缓缓打开,赶紧回去汇报了宗悫。 “你说什么?东门的城门正在被打开?”宗悫闻言大吃一惊,不顾士卒阻拦,直接骑着一匹快马冒着箭雨冲到了前线。 “天大的好机会,应该是城内有咱们的内应,举起旗帜,让全军迅速往东门的方向靠拢,一鼓作气从城门处杀进去!”亲眼看到闸门一点点被抬起来的宗悫大喜过望,赶紧对着身侧士卒吩咐道。 此时从城墙上下来的魏军已经赶到了闸门处,向着正在拉扯绳索的民夫杀去。 “该死,这魏军怎么来的这么快?”王依看着正冲杀过来的魏军士卒大惊失色。 “哥哥,你在此处拉扯绳索,我带着一部分民夫过去阻拦!”王芮看到越来越近的魏军士卒,咬了咬牙说道。 数十名民夫送来绳索,在王芮的带领下朝着魏军过来的方向杀去,而过来的魏军军将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只是冷哼一声。 “螳臂当车,给我杀!” 数十名连武器都没有的民夫,在全部武装的魏军攻势下,瞬间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还没有过去一刻钟,包括王芮在内数十名民夫就全部饮恨当场。 王依看着越靠越近的魏军士卒,额头上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他此时却倒不是怕死了,而是他现在抽不出人手去抵御魏军,这闸门的重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这些人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维持闸门不继续往下掉。而此时一旦有人离开这绳索,之前的努力就全部会白费。 就当他即将陷入绝望时,之前在城内准备等待城门打开后趁机逃跑的其他民夫们,竟然自发的朝着魏军的后面冲了过来,即使他们知道过去就是死路一条,但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前去赴死。 “该死,这帮民夫莫不是都是宋人的细作?一个个都不怕死是吗?”魏军军将此时也急了,因为此时不断有宋军通过闸门进入城内。而他们竟然被一群手无寸铁的民夫给缠在了这里。 第39章 长安,长安! “传我将令,不要管这些民夫,给我不计伤亡夺回闸门的控制权!”魏军军将此时是真的急了,因为他清楚,宋军的主力部队正在不断涌入长安城。他们能够坚守到现在的依仗无非是坚固的城墙,一旦城门被拿下那城里的五千魏军全部都要沦为宋军的囊中之物。 可是此时并不是魏军不想拼命,而是汇聚过来的民夫太多了,这些他们平日里瞧不起,像对待牲口一般打骂的民夫此时竟然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和凝聚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像潮水一般越来越多。而且魏军越疯狂,他们就越兴奋,因为他们知道,魏军的末日就要来了,只要现在能够挺住,往日的屈辱将被一扫而空。 随着时间的过去,那些民夫的伤亡越来越大,但是却没有一人退缩,数百名魏军在民夫们用血肉筑成的防线下寸步难移。 并且在王依等人的努力下,闸门升起的高度越来越高。故而也有着越来越多的宋军士卒得以成功进入城内,开始和魏军在城门处激烈的交战。 宗悫看着不断涌入城内的宋军士卒,心中的激动之情已经完全掩盖不住了。他当年长风破浪的豪言壮语今日就即将要实现,拿下长安城,名垂青史,就在眼前! “儿郎们,长安城已经摇摇欲坠,随我一鼓作气,杀进城内,建立不世之功。” 宗悫言罢,操起兵器,竟然身先士卒闯入长安城内,身后的士卒自然不必说,见到自家主帅亲自冲锋,士气自然大振。而且更重要的是长安在汉人心中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如今长安就在眼前,哪里能不兴奋。个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打的正拼命支援城门的魏军节节败退。 此时正在拼命拉扯闸门的民夫们听到宋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甚至往外望去竟然能够看见宋军甲士的兜鍪在阳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顿时兴奋起来。 “兄弟们,加油干,宋军就要来了,魏军的末日就要来了!”王依大喊道。 这时,一名民夫突然发现了王依身上的不对劲,失声喊道。 “王工头,你的腹部中箭了!” “我的伤不要紧,你们将闸门拉住,一定要让宋军全部进来。”王依忍着剧痛说道。 城外,士气高涨的宋军一路厮杀,终于夺下了城门以及周边的瓮城,将闸门的控制权收回了自己手中。 宗悫进城之后,一面命令士卒将魏军自东向西驱赶,不要恋战,毕竟魏军虽然丢了城门,败局已定。但是还剩下三千余众,真要以死相抗宋军的伤亡恐怕也不小,而他们只要能够拿下城池就行。另一面,布置完之后,他赶紧前往闸门的控制处,他想要见到那位打开城门的勇士,好生感谢他们。 半晌,宗悫在士卒的引领下,成功见到了奄奄一息的王依,而他此时正斜躺在城墙上,接受军医的治疗。 “将,将军……”王依有气无力的说道。 “老乡,你好生歇息养伤。此战多亏了你,否则我军不可能拿下长安城。”宗悫摆了摆手道。 “老乡,在此地的所有将士和天下的黎民百姓都感谢你的壮举,请受末将一拜。”说着,宗悫朝着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将军言重了,小人不过是一个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小人罢了,当年魏军就是靠着我,才找到了那么多民夫。只是我虽贪婪,却不似那些卖国贼一般,我帮魏军召集了民夫,但他们如果要虐待咱们,不给百姓活路,我王依也要跟他们拼命。”王依说着,朝着几名医官摆了摆手。 “叫那些军中的医官都走吧,去救那些受伤的士卒,我的身体此番已经是油尽灯枯,救不下来的。只委托将军帮我办一件事,算是了却了我的遗愿。” 王依说完,宗悫赶紧俯下身去,凑到王依的耳边:“老乡你讲,只要宗某能力范围之内,必定万死不辞!” “此番,为了吸引魏军火力,当年和我一起出来的那些民夫,此时可能都已经牺牲在了雍城镇和这城墙脚下。日后若是经过长安西南的颚县,烦请将军你告诉那里的百姓。我王依无能,未能带他们回来,但是他们都是牺牲在了收复长安的路上。” “若是,若是能见到大宋天子,我们这些将死之人也不求陛下赏赐,就替我们这些儿郎立一块碑。管教那些后生不要忘了咱们。”王依说完,长舒了一口气,而后靠着背后的城墙,没了气息。 此时的宗悫已经泣不成声,半晌都没有缓过来,对着王依的尸体深深鞠了一躬。 “以天地为誓,老乡的愿望,我宗悫一定帮你实现!” 正当说话之际,宋军沿着长安城的轴线自西向东进攻,在宋军强大的士气加持下,魏军边打边撤,一路败退到了宫城之内,想要借助宫殿做最后的抵抗。 “宗将军,魏军已经退到了长安城的宫城之内,想要负隅顽抗,您看?”士卒从前线赶了回来,向宗悫汇报道。 “唉,魏军还是撤到了宫城。我估摸着那里是块难啃的骨头,如果强攻的话恐怕伤亡不小。”宗悫喃喃说道。 “传令下去,先不要急着攻打宫城,让士卒先行绕过去,只留下少数部队围住宫城即可。先将长安城的四面的城门全部拿下来,构筑防御,防止西面雍城镇的魏军过来。同时向襄阳那边发出信使,叫他们即刻带着兵马来增援。”宗悫对着一旁的军将吩咐道。 “可是宗将军,皇上不是说只让咱们佯攻,不要冒险么?要是再往后面抽调部队的话,朝廷那边……”军将有些犹豫的说道。 “怕什么,从长安城被拿下的这一刻起,一切的性质都变了。只要能保住长安城,天大的罪过皇上也会饶恕我们,甚至还会给我们封官加爵。” 宗悫吩咐完毕,直接上马,快马加鞭的朝着宫城方向赶去。 第40章 浮桥 “宗将军,我军部队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军就可以马上发动进攻。”正在负责组织进攻的宋军将领对匆匆赶来的宗悫说道。 “不用进攻。”宗悫失笑着摆了摆手。 “不进攻?”宋军将领一脸不解的说道。 “魏军缺少粮食,拖到宫城不过是想要困兽之斗罢了,我军强行进攻反而是上了他们的当。”宗悫解释道。 “咱们呢就坚守在长安城宫城的几个入口,不需要太多兵马,能够将魏军全部堵在门口出不来就行,等到时间一长魏军自己就会主动出来投降的。咱们将主力全部调到城墙上防御,守在此处等待魏军在雍城镇的兵马回援就行。咱们有一万兵马,魏军过不来的。等到清水县的魏军过来,咱们宋军的援兵也到了,到时候他们想拿下长安城也是白搭了。” “宗将军英明!”宋军将领感慨道。“咱们就把这帮魏军锁在城内,管教他们有力气使不出来。” 此时的孔伯恭正带领着兵马在雍城镇到长安城的路上一路狂奔,希望能够在宋军攻克长安城之前抵达长安,和守军里应外合,可是等到他看见路上出现的魏军溃军时,他心里明白,一切都已经晚了,可是他依旧有些不敢相信,一把扯住路边逃跑的溃军问道。 “怎么回事?长安怎么了?那里不是还有五千守军么,再怎么说宋军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日的时间内将城池拿下来,那慕容义是干什么吃的。” “回,回孔将军的话。”士卒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前几日宋军进攻确实未果,但是他们提前在城里安插了内应,四处放火,将我军兵力调走之后打开了城门。宋军一拥而入,拿下了城门。” “那慕容义呢?不可能这么快五千多士卒就全完了吧。”孔伯恭听了士卒的解释后心已经凉了半截,但还是继续追问道。 “听说慕容将军他带着他能够控制的士卒退往宫城去了,咱们是在宋军进攻中被打散的士卒。”士卒回答道。 溃军的话让孔伯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转身上马,对着身旁士卒吩咐道。 “传令下去,派人前往清水县,告诉尉元将军赶紧派兵过来增援。咱们现在赶紧前往长安,说不得此时宋军还在硬啃宫城。咱们过去说不得能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的秦州境内,朱修之得知魏军三路大军,合计七万余人在显新县汇聚,希望一举将宋军歼灭的消息后。他立刻带着一万宋军和剩余的五万多起义军退往了渭水以南,主力驻守在了上封县。这里是天水郡的治所,又是瓦亭川和渭水的交汇之处,地势十分险要。 朱修之的目标十分明确,那些占领区的百姓在短时间内无法全部撤走,而他也不愿意放弃这一次奇袭占领下的梁州全境和秦州的部分领土。所以他需要在此地阻击魏军的进攻,直到后方的援军抵达,彻底接管梁州。 但他也并没有将全部的兵马都留在渭水以南,而是让李怀提供了显新县以南,一个先前起义军驻守过的寨子。又留下了足够坚持半月的粮食,让薛安都带着麾下的一千骑兵驻守在山寨里,作为一支可以在关键时刻调用的奇兵存在。 而魏军的七万大军在显新县会合后,分出了一万兵马驻守在原地,又分去了一万兵马前往清水县。其余的五万人在尉元的统一率领下,沿着瓦亭川这条河流一路南下,并以此作为后勤,全速朝着上封县进发,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五万大军就全部兵临渭水北岸,面对着对岸的上封县扎下营寨,并且派出士卒在周围郡县征集船只,民夫,开始做渡河的准备。 此时的朱修之、李怀、张牧几人也都在上封县不远处的一座高山上俯瞰对面的魏军大营,此处山峰虽然名气不大,但却是上封县防守的要害所在。因为此处距离上封县城很近,加上地势高耸,站在上面就可以将上封县城内部的情况尽收眼底。也正是因为这座山峰的重要性,朱修之专门安排了宋军士卒驻守此地,而将起义军全部置于城内防守。 此时的李怀看了看河对岸的魏军营寨,又看了看自家的上封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两军的兵力总数相差不大,甚至在人数上宋军这边还要更胜一筹。但是正如薛安都之前那句,这帮义军能算人么?而魏军军帜齐整,远远望去压迫感十足。 “快看,魏军正在修筑浮桥!”张牧率先注意到远方魏军的动静。 朱修之赶紧朝着魏军的渡口望去,却见得魏军正在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修筑浮桥,而且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正在朝这边靠近。 “天哪,魏军这样修筑浮桥的速度,恐怕只要两日,不,一日恐怕就可以抵达此处。”李怀感慨道。 “不用一日。”朱修之摆了摆手,“渭水到底不是长江黄河那种大河,魏军直接将砍下来的木材烤干后做成浮箱,木排。直接置于水上,用绳索相连,恐怕到了今日傍晚便能抵达山下。” “那何不发信号,让埋伏在对面薛安都将军派兵袭击,打魏军一个措手不及?魏军好像没有防备,一力修筑浮桥。如果我军突袭过去,不求能够重创魏军,但求能损坏浮桥的前基,延长咱们修筑工事的时间。”张牧依旧不解,继续追问道。 “不可,这就是魏军的高明之处。你看对面的渡口,面积狭小,如果骑兵冲锋的话反而会深陷其中。”朱修之解释道。 “而且薛安都一旦出击便会立即暴露,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让他出击。” “那咱们就不能奈何这些浮桥么?”李怀摇头道。 朱修之沉吟良久,喃喃说道:“这样,等下魏军修筑到半路时,我派出一些轻便的小船前去偷袭,看看能不能截断浮桥。” 第41章 潜水摧浮桥 “只可惜咱们这边没法带船只过来,本来我宋军擅长水战,若是有大船说不得就能将魏军临时搭建的浮桥冲烂。而此番咱们这里只有一些临时俘虏过来的小船,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能一击而中吧。” 中午时分,魏军的浮桥果然如同朱修之所言一般,迅速抵达了渭河中段,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只要到了傍晚时分,魏军的浮桥就可以抵达几人脚下的山峦。 见到魏军抵达,朱修之立刻下达了命令。 “让船坞中的士卒出击,趁现在浮桥之上都是民夫,魏军还没有上去防备。一举摧毁浮桥!” 朱修之说完,一旁的士卒立马在山上挥舞旗帜,向山脚下的船坞发出信号。而山上的几人也都将目光放在了山脚下的船坞上,不多时就有数十艘小船乘风而行,向着浮桥的方向开进。 此时的浮桥之上,那些民夫见到宋军乘着小船飞快而来,并没有像宋军预料的那般四散而逃,而是放下了手中农具,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弓弩,对着飞速前来的宋军瞄准。 此时正在对岸观战的尉元正平静的盯着这一幕,这些站在浮桥上的人当然不是民夫,而是他精心挑选的魏军士卒,浮桥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而是他用来埋伏宋军的陷阱。 此时的宋军发现了这个情况,但是已经为时已晚,密集的箭矢朝着他们前进的方向飞驰而来,站在船只上的宋军根本没有防备,被魏军射成了筛子。 而且随着浮桥上的魏军不断聚集,弓矢的密度更加密集,宋军想要脱离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整支船队被魏军的箭雨牢牢困在了其中,进退不得,整条河面都被宋军的鲜血染红。 此时的山顶之上,见到这一幕的几人只觉得时间仿佛都被凝固了一般,朱修之更是沉着头,一言不发,他十分清楚这样下去一旦不做出举措,这两千名宋军士卒恐怕就要全部被活活困死江面里。可是他此时偏偏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一旦派遣宋军过去救援照样是魏军的活靶子。 “朱将军,咱们不做些什么吗?就眼睁睁的看着这数千儿郎被活活困死在这江上么?”李怀看着这样的惨状,实在无法忍受,打破了宁静。 “你有好办法么?”朱修之喟然叹道,直接把李怀给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我有一计!”李怀的弟弟李晓突然说道。 “哦?快快请讲。”朱修之闻言立马振作了起来,对着李晓说道。 “我麾下的起义军不少人是当地的渔民,水性都很好,魏军的浮桥都是用绳索连接起来的,咱们可以让他们潜到水下,然后用刀刃割开绳索。”李晓拱手言道。 “好,就按你说的办。”朱修之两眼一亮,立马同意了李晓的计策。 “让船坞那边准备好,一旦李晓那边得手,就让他们迅速派出船只过去增援,打击落水的魏军,营救伤员。” 朱修之吩咐完毕之后,转向了李晓一边,深深的鞠了一躬。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个方法确实好,但是万分凶险,很可能就是一去无回。 李晓也从他的眼神中看了出来,但只是鞠了一躬后,就从山上下来,带着自己的数百渔民弟兄一头扎进了渭水之中。 此时的魏军正现在浮桥之上对着船只上的宋军大肆的屠杀,而宋军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倚靠着船只抵御部分弓箭,有的甚至直接一头扎进了渭水之中。 此时从魏军开始射击到现在,才仅仅过去了半个时辰,而宋军就已经损失过半,孤立无援。 “快看,那边的河面有动静!”一名魏军突然大声喊道。 身侧的数名魏军弓弩手迅速朝着那名魏军刚才所指的方向望去,却看见河面上有数百个身影正朝着这边快速移动。 为首的魏军军官见到这一幕不敢怠慢,迅速调拨出了相当一部分的魏军弓弩手转了过来,朝着李晓前进的方向不停的射击。 李晓等人见状,赶紧将身子沉了下去,但是很多渔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密集的箭雨已经奔袭而来,前进的方向很快被这些渔民的鲜血染红。 但是渔民们并没有被这些箭雨阻拦,继续冒着箭雨在渭水中前行,在李晓的带领下,继续朝着浮桥前进。 就当渔民们快要靠近浮桥之时,一枚魏军的箭矢射向了水面,击中了李晓的腹部。 “该死!”李晓暗骂一声,一只手捂住了自己受伤的腹部,在另一只手的帮助下继续朝着浮桥方向游去,双腿用力一蹬,就到了两个木箱的连接处,他松开之前捂住腹部的手,扶着木箱将绳索剪断,只听得扑通一声清响,站在上面的魏军应声掉入渭水之中。 剩下的数百名渔民如法炮制,潜到水下两个木箱的连接处,将绳索全部剪断,本身不牢靠的浮桥瞬间断成了一节节,站在上面的魏军士卒全部掉进了水中。 而且他们相比于宋军要更显狼狈,因为魏军的士卒大多来自于北方,不识水性,在水中拼了命的扑腾。 “就是现在,命令水军全校出击,趁机攻下浮桥,救回被困的士卒!”朱修之见到魏军纷纷落水,即刻下令道。 红旗一举,下面准备已久的士卒迅速出击,乘着小船迅速靠近浮桥。一面救下之前被困的士卒,一边打击那些落水的魏军士卒,战场的形势在这一瞬间逆转了过来,被压制的反而变成了魏军。 “传令下去,将用来渡兵马的大船调上来,营救那些落水的士卒,逼退宋军!”尉元看见纷纷落水的魏军当即变色,立马下令道。 半晌,魏军本来用来运送兵马的船只被临时调了出来,缓缓的朝着浮桥的方向开来。 “举起蓝旗,让那些士卒全部撤回来,不要恋战。”朱修之见得魏军调了大船过来,知道留下去只会让宋军再次陷入绝境,迅速下了退军的军令,但由于距离遥远,所以只能用旗帜,而无法用锣鼓。 第42章 塞门刀车 入夜,这场激战在魏军大船泛起的涟漪和高悬的明月中落下帷幕。宋军带着伤员返回了城中,而魏军也带着落水的士卒回到了营地。这一战双方的损失都不小,宋军本部兵马死伤一千两百余人,起义军包括李晓在内也损失了两百余人;而魏军一方也死伤近千。 对于两方而言,这都是一个难眠之夜。对于尉元而言,这一战虽然伤亡不大,但也让他领教了宋军厉害。在来之前他并没有将宋军放在眼里。对他而言,不仅是要一次性击垮这里的宋军和起义军,收复失地。还只能付出极小的代价,这样才能在国主面前表功。须知道,在他出兵时就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国主在柔然取得大胜,杀的敌军溃不成军。如果不能好好的出一出风头,以后恐怕就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而朱修之则是通过这一战看到了魏军强大的后勤能力,以及尉元不同于先前几位魏军将领的指挥水平。再加上魏军正规军的超大规模,能不能守住此地还要打一个问号。 不提两方如何在此夜思索攻守的方式,长安城下,孔伯恭带着剩下的一万兵马浩浩荡荡的杀到城下,却见得城门大开,心中不免大喜。 “哈哈,慕容义这家伙还是得力的,将宋军主力全部吸引在了宫城那里,这城门处宋军根本没有布防,我军正好趁机入城,给宋军来个两面夹击。” “孔将军,可是这城门好像有些太过安静,有些诡异啊,说不得是宋军有埋伏。”一旁的军将追上孔伯恭说道。 “你多虑了,我本来也会有疑虑的。但是不是有之前那名溃军么?人家说了,慕容义他带着部队守在了宫城,这一切都说的通了。宋军只有一万兵马,为了稳妥,想要吃掉我军肯定要全军强攻,自然也就顾不得城墙了。”孔伯恭失笑道。 “宋军绝对没想到他们此番还是少算了一成,反而落入了我军的包围中。听我的,全军加紧进城,可不能让慕容义等急了。” “传我的军令下去,全军分成四路,从长安城北、南、西、三个方向进入城内,一起在长安城的宫城会合,来个中心开花。” 随着慕容义一声令下,魏军的大队兵马分为了三股,迅速涌入城门。 待到他们过了闸门之后,进入了瓮城范围内,果然没有看到任何宋军的痕迹,孔伯恭不禁心中一阵大喜,对他而言,只要能收复长安城,歼灭宋军。他之前的指挥失误就会全部变成自己的战功。 可惜还没有等他高兴完,就听见后面一声巨响。魏军士卒纷纷回头望去,原来是闸门突然降了下来,堵死了魏军退后的道路。 “不好!”孔伯恭大喊一声。但他话音还没有落下,就看见城墙上突然冒出了一大片宋军弓弩手,对着瓮城内的魏军就是乱箭射去。 此时的魏军由于进来时太过仓促,士兵排列的极为紧密,城墙上的宋军几乎连瞄准都不用,直接朝着大概方向打过去就行,登时便有一大批魏军应声倒地。 “该死。”孔伯恭暗骂一句,却看见瓮城通往长安城内部的城门竟然打了开来,顿时大喜,赶紧对着士卒命令道。 “快,往城门的方向,冲出重围!” 孔伯恭说完这句话,突然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话说宋军为什么要把这城门打开? 不等他继续思考,魏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成功抵达了城门,可就当他们要冲出这个地狱之时,城门处突然冲出来一辆冲车。 这辆冲车大小和这张通往内城的城门大小相似,而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部是安装好的的刀刃,这玩意有个既吓人、又形象的名字,叫做塞门刀车。 此时由于塞门刀车的冲击太过突然,魏军根本没有反应,刹不住车,直接就这么硬生生的撞上了塞门刀车,一时间血肉飞溅,情状万分骇人。 后面的魏军自然不敢上前,赶紧退到了后面,可是退后意味着需要面对宋军密集的箭矢,整个瓮城之内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修罗场。 此时的宫城之内,慕容义迟迟等不到宋军的进攻,却听到远方的城门处喊杀声震天,立马明白此时的宋军正在围攻救援过来的魏军,他赶紧登上宫城的外墙,向着周边安静到吓人的街道望去,反复确认没有宋军。 思索再三之后,慕容义孤注一掷,带着城内近三千魏军从宫城里面跑了出来。而此时的宋军全部都隐藏在附近的街坊,阁楼上,宗悫特别命令了他们,不等到他发出的信号不得擅自出击,全部静静的在自己的位置等待。 半晌,三千魏军全部离开了宫城,确认了安全之后,飞快的朝着瓮城的方向增援过去,慕容义清楚,喊杀声一直停留在瓮城的方向,说明孔伯恭的兵马被困在了瓮城,动弹不得。 正当魏军在长安城的街道行军之时,突然听的鼓声大起,魏军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原本安静的街道两侧突然冒出了一大堆宋军,将前进的魏军分割成了无数个小块,而且楼房顶上站满了宋军的弓弩手,逮着魏军就是一通乱箭,这种不讲武德的打法气的慕容义七窍生烟,但是偏偏找不到办法,因为长安城街道狭窄,部队这样快速行军直接导致了队形过长。被宋军分割成小段后就只能被各个击破。 两军杀至日落时分方才分出胜负,慕容义率领的魏军大部被宋军歼灭在了长安城的街道之上,就连慕容义本人也在乱军中战死,被宗悫割下了首级。 瓮城之内,孔伯恭带着麾下兵马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之后,终于推开了那道恐怖的塞门刀车,冲到了长安城的街道上,却见到大批的宋军兵马已经在此地等候多时,宗悫站在阵前,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丢到了孔伯恭的面前。 孔伯恭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就在长安的守将——慕容义。 第43章 西巡 孔伯恭顿时感觉背后一寒,就连手上的长刀都叮当一下掉落在了地上。 “对面的魏军听着,宫城内的魏军兵马已经被我军全歼,尔等想要继续抵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趁早放下兵器,我还能饶恕尔等不死。”宗悫提着慕容义的人头,对着孔伯恭喊道。 孔伯恭闻言,又见到宗悫手中慕容义的人头,知道大势已去,只觉得双腿一软,直接瘫了下去。 此时刚刚经过地狱一般处境的魏军士卒早就已经完全失掉了战心,又看见自家主帅如此模样,于是也纷纷失掉了战心,丢下刀枪,趴在了地上,任由宋军处置。 看到这一幕,就连宗悫都有些恍惚了,两万魏军加上一整座长安城,这场意料之外的大胜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建康城,人们并不知道、也并不关心此时正在长安发生的一切,甚至于大多朝廷官员都没有将这场战争作为平时讨论的话题。因为此时的建康城是一片忙碌——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了。 主要的事情分下来不过两件,一是由之前在殿试时进行的讨论,延伸出的新政改革在经过朝堂上一番激烈的争论后得到了通过,但是通过归通过,在地方上想要实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此时的中原大地上刘宋也好,北魏也好,对于地方的控制力都是较为薄弱的。有了好的新政,但想要将新政推行下去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这就牵扯到了第二件事——朝廷刚刚结束的殿试。 殿试结束后朝廷给参加的贡生们都授予了进士的头衔,又钦定了名次,安排了官职。之前定下的举人自然不用说,按照籍贯直接分配下去做县令去了。 至于那些进士,本来是要按照之前所定的方略,分配到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和御史台直接担任属官的。 可是这不是地方郡县缺人嘛,想要推行新政非要这些科举出来的新官不可,所以刘寒思索再三,耍了个心眼。放榜之后将所有的进士召集到了皇宫之内,以天子的身份赐宴。那些进士们自然感恩戴德,刘寒趁机问他们愿不愿意外出担任县令,推行新政,为国分忧。 一方面他们也都看出来了刘寒的心思,另一方面也因为刚才受了刘寒的礼遇。所以个个都俯身下拜。口称要为国分忧,推行新政,自愿前往地方担任县令。 刘寒见到这些进士们这么懂事,顿感欣慰,但也情知不能亏待了他们。于是下令给他们双倍俸禄,并且通报吏部在升迁时要优先考虑。 但是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是有所不同的,因为毕竟是第一次科举出来的,朝廷肯定要予以格外重视。派遣到朝廷提出府兵制的状元裴珞被刘寒直接派到了柳元景的车骑将军府上担任参军,并且协助柳元景在全国上下逐步推行府兵制。 而提出笼络魏地百姓民心,实行民族平等的榜眼苏谨则是被派到了礼部,并直接越级提拔为礼部主客司郎中,主管民族和外交事务。这样的任命在当时直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还引来了部分官员的反对。但由于这个学子其本身政见的政治正确性,他的任命还是得到了几位宰相的一致支持,所以也很快被确定了下来。 至于刘寒很关心的探花巢尚之,本来是要被任命为中书舍人,放在刘寒身边的。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巢尚之执意要求同其他进士一般直接外放。因为在他眼里,与其在朝中高谈阔论,不如下到地方上踏踏实实推行新政,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而这也成功点醒了刘寒,因为很多东西是他在京城所不能了解到的,朝廷新政推行的进度,遇到的阻力,很多官员欺上瞒下,到了他这里是真是假很难分辨。只有亲自下到州郡才能真正了解新政推行的情况,并且根据问题做出调整。 而且现在春耕在即,朝廷新政如果能够快速推行,今年年末的秋收就能见到成效,所以这一切都推动着刘寒做出一个决定。 “什么?西巡?”刘义恭一脸懵逼的看着刘寒,一旁的萧思话,刘诞也是一般神色。 “对,朕要从建康出发,依次巡视徐州、豫州、荆州、湘州、江州和扬州。益州那边有刘秀之在,朕就不去了。朕刚才说要巡视的地方都是朝廷的要害所在,如今朝廷新政推行在即,朕将一大批进士和举人下放到了各州郡担任县令,推行新政。朕自己也要身体力行,做百官的榜样。亲眼看看春耕和地方上改革出现的问题,予以及时调整。”刘寒正色道。 “陛下,此举是不是唐突了些。您要是出京了那朝廷的事务该如何处置?而且现在春耕在即,陛下龙纛所至恐怕县令百姓争相迎接,只怕到时候会误了春耕啊。”萧思话也起身劝说道。 “萧相公宽心,朕此次出访只带侍卫二百人,近臣十余人。一路行程不通报各郡县,禁止各地官员、士绅迎来送往。至于朝政之事就让太子刘子业暂为监国吧,你们几位宰相,还有你竟陵王,都是朕的近臣,你们要好生管教他。”刘寒说到刘子业,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后来也意外想起来刘子业在真实的历史上是多么抽象的一个皇帝,甚至要比自己魂穿的这位爷还要抽象。但是事已至此,而且很重要的一点事刘子业还是嫡长子,当时不把他封为太子好像也说不过去,现在没有大错罢黜他也不可能。 不过好在他看的出来,刘子业本心是不坏的,只是受过的波折太多,加上讨伐刘卲时还曾被关押,所以内心有些阴暗,精神有些失常。用现在的话来说这是标准的心理问题,本心到底是没有坏到那个程度,只是缺乏父爱,缺乏关心而已。 第44章 分散上山 “太子生性是顽劣了一些,但是本心终究是好的。平日里不要太过苛责,只要不要让他太过放纵便是。若是能带他走上正道,无论是对朝廷,对社稷都是大功一件。” 刘义恭和萧思话闻言,交换了一下眼神,对着刘寒恭敬说道。 “培养太子事关国本,臣等不敢不尽力而为。” 刘寒点了点头,从座中起身,对着几人说道:“那就先这么定下来,朝廷有你们几位在朕放心,朕明日就动身。至于随行的官员就让萧澄带着一些御史台属官和加上一个董元嗣吧。” “御史台?”几位宰相顿时面面相觑,好家伙,这不仅仅是要视察新政,还要到地方上整肃吏治啊。 无论是萧思话还是刘义恭都是刘宋朝廷的老臣,下面有着一大堆门生故吏,在外面任刺史任县令,而且那帮人的德行他们可太清楚了,那简直是一查一个准,顿时就慌了神,还没有办法去反驳刘寒,只能回到家中之后赶紧向这些人通风报信。 此时的渭水河畔,尉元见识过了起义军士卒强大的潜水能力之后,放弃了使用浮桥的想法。转而等待后方的大船全部到了之后,使用这些船只来运输士卒,渡过渭水。 可是渭水原来本身不是前线,河上大多数小型的渔船居多,哪里便能寻的到那么多大船?再加上魏军士卒太多,更增加了运输的压力,魏军一次性将河流沿岸的大船都征集了个遍,却也犹嫌不足。还得临时修复了一些之前坏掉的船只,才勉强够渡河之用,这一番动静下来足足花费了三日之久。 而在这三日内,魏军的动静都被山上的几位宋军和起义军的将帅尽收眼底,李怀已经多次建议朱修之派遣对岸薛安都的骑兵出击,扰乱魏军的行动。但是都被朱修之以时候未到为由全部拒绝了下来。他知道,除非对面的五万大军全部陷入混乱,否则就凭薛安都手下区区一千骑兵想要击垮他们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是话说回来,他对这魏军的大船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他手上的那点水军几乎都是渔民用来打鱼的小型渔船,像面对之前的那种浮桥还好,面对这种大型船只就是蚍蜉撼树。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对这些船只做文章,倒是利用魏军收集船只的这段时间加紧修筑工事,做好准备。 正当朱修之思索间,魏军的船只已经开始行动了,庞大的船队兵分两路,一路一万五千多人,负责包围上封县城。另一路三万多人,负责包围朱修之所在的山峰。 尉元心里十分清楚,如果不能率先拿下山峰上宋军主力,等到进攻上封县城时,就会留下一个大麻烦。所以上封县城的那一万五千人是用来封堵的,到了上封县城附近就立刻安营扎寨,但并不出击,只等待在城外。 而尉元也亲自带领那两万五千兵马,将山峰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翎,你不是之前因为之前闾毗的事情心生愧疚么?给你个机会,将这座山头拿下来,就当是将功补过了。”尉元对着一旁的陆翎吩咐道。 “这……”陆翎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应声。 半晌,两万魏军组成的先头部队在陆翎的带领下分成了将近一百个小队,朝着山头的方向进发,规定在日落前抵达宋军的第一道防线。 这倒不是陆翎不想集中兵力,而是这座山峰太过邪门,中间的小山坡,岔路非常多,倘若集中兵力的话根本铺展不开,陆翎权衡之下只能将兵力分散给几十名魏军军将,让他们各领兵马,从不同方向朝着主峰进攻。 中午时分,在太阳的照耀下,一队两百余名魏军组成的队伍正在陆翎的带领下在密林中小心翼翼的行进,魏军的兜鍪被密林投射出的阳光映照的闪闪发光。 “嗖” “嗖” “嗖” 数十根弓箭从密林的四面八方飞来,魏军士卒瞬间产生了伤亡,但由于弓箭本身造成的破坏力有限,一轮射击之下,魏军只是付出了二三十人的伤亡。 “全军不得慌乱,组成阵型,朝着西北方的土坡前进。”陆翎到底是和之前的起义军、宋军都交过手的,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命令。 其余的魏军士卒不敢怠慢,迅速组成了紧密的阵型。朝着土坡的方向前进。 四周的弓箭又射了一轮,可眼见着魏军抵达了那处土坡,隐藏了起来,便也迅速停止了射击。 魏军躲在土坡背后,营救伤员,停止了许久。 “伤亡怎么样?”陆翎喘着粗气,对着身旁的士卒说道。 “十六人战死,三十人受伤。”士卒下去清点了一下,回来汇报道。 “伤亡倒是不大,可这山路崎岖,要是再来这么几次,恐怕咱们到了宋军的主要防线,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陆翎喟然叹道。 “宋军兵力到底是有限的,咱们分成了这么多小队,宋军能够埋伏的也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这种侥幸之术不过只是在咱们上山的时候能占点便宜,真正到了主要防线算下来损失也不会很大的。”士卒安慰道。 “嗯,是这个理。应该只是咱们过于倒霉,恰好碰上了宋军的埋伏。传我的令,留下三十人将伤员拖下去。剩下的士卒排成阵列,朝着刚才射箭的方向前进。”陆翎听了士卒的安慰,心情恢复了一些,振作了一下精神。 半晌,魏军重新恢复了阵列朝着刚才的方向开去,却竟然没有碰到箭矢,一路畅通,直到抵达了那处密林。 “不可能啊?就跑了?”陆翎看着一头雾水的说道。 “搜,给我搜。”陆翎下了命令,让士卒搜集密林,寻找线索,但是过了半晌,一点痕迹都没有找到,甚至连他们离开的痕迹都没有。 “怪事,这些宋军是从天上飞过来的么?”陆翎彻底无语了,但是如果再在这里停留,恐怕他这个主帅自己都不能按时抵达了。 第45章 十面埋伏 “找不到就不找了,让士卒将那些受伤的士卒拖到山下休息吧,其余士卒继续前进。”陆翎吩咐道。 “好。”刚才那名魏军士卒赶紧点头,他也不想继续搜下去了,毕竟万一再冒出了几个宋军士卒,放上几发冷箭,他自己的这条小命恐怕就要交待在这里。 伤员下山,其余魏军士卒继续小心翼翼的前进,又经过了好一段平安道路,魏军士卒们渐渐放下刚才的紧张心思,却行走了到了一处陡坡路段,正辛苦爬坡之时,突然见到山上一大堆滚木从坡顶滚了下来,魏军来不及反应,就硬生生的撞上了这些滚木,立马横七竖八的滚了下去,摔了个鼻青脸肿。 魏军还没有从这轮滚木的袭击中反应过来,宋军就在陡坡顶上将弓弩对准了他们,直接一轮射击下去,魏军再次出现了较大的伤亡。 “该死!”陆翎大骂一声。 “举起旗帜,全军在旗帜下重新聚拢,给我冲上陡坡,杀了那帮天杀的宋人!”陆翎是真的愤怒了,因为宋军根本不跟他面对面的打,他只觉得力用在了棉花上,而且一直是他们在受伤亡,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重新集合的魏军一鼓作气,冲上了陡坡,可是这一路下来宋军竟然没有继续放箭了,也没有往下丢滚木。此时的陆翎怒火中烧,没有心思去想这些缘由,直接带着兵马冲了上去,想找到宋军杀个痛快,可是到了山坡上却傻了眼,上面根本没有任何宋军的踪影,仿佛宋军真是刚才所言,长了翅膀飞了出去。 陆翎气的往着一旁的树木重重的捶了一拳,然后对着身旁的士卒说道。 “伤亡如何?” “回陆将军的话,我军死者一十三人,伤者三十五人。” 陆翎此时已经濒临崩溃了,他现在明白了,这帮宋军根本没想要跟他们面对面拉开阵仗去打,甚至不需要造成很大的斩杀,而是单纯的想要给魏军带来巨大的减员,让魏军没有办法让主力抵达防线即可。 只是现在他还有一个疑问,这帮宋军到底跑到哪里去了?除非亲眼看见,他肯定是不相信宋军是真的长了翅膀的,但是这次如上次一般,根本没有见到宋军的任何影子,他现在想要解答心中的疑问,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冲垮宋军的第一道防线。 因为在魏军攻击这座大山之前,就发现了宋军在靠近山顶修筑有两道防线,一座在半山腰,一处在山顶,所以按照这样的布置,宋军肯定在第一道防线布置大量兵力,不可能像之前这样仅仅是进行小规模的袭扰。 陆翎亲率的魏军又谨慎小心的行进了许久,但幸运的是,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宋军的抵抗,成功抵达了宋军的第一道防线之外,此时太阳已经接近落山,而抵达到这里的魏军只有六七千人。 “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们上山之前好像都是满员啊?怎么会减员这么严重!”陆翎对着另一名魏军军将问道。 “回将军的话,咱们上山的时候时常遭遇宋军的偷袭,而且最可气的是这帮宋军神出鬼没的,咱们根本寻找不到宋军的踪影。”魏军军将回身说道。 “什么?”陆翎惊讶道。“你们也遭遇了宋军的袭击?” “啊?陆将军你不会也……” 陆翎没有理会那名魏军军将,直接在大军中反复巡视,问各支部队的主官,可是他得到的回复基本上都是遭遇过宋军的袭击,并且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减员。不过仔细说来真正阵亡的魏军士卒数量不多,也就是刚刚到一千人的规模,可是受伤的魏军数量则达到了五千人之的规模。 “疯了,彻底疯了。宋军哪里来的那么多兵马,以至于可以处处出击?后面两道防线不需要守了么?” 陆翎只觉得两眼一黑,他不明白,为什么宋军能够抽出这么多兵马,这山上的宋军营地也就是万人左右的规模。 “陆将军,说不得宋军就是拿这两道防线做幌子呢,他们拿了那么多兵马埋伏说不得此时营寨里宋军守备空虚。”一名魏军将领过来劝谏道。 “有道理,传令下去,趁天还没有黑下来,全军集中兵马向宋军的营寨再冲一轮,看看宋军虚实。” 陆翎的命令发布下去,魏军迅速开始准备,几乎每名魏军军将都和陆翎一般,被宋军那样的反复袭击搞得愤怒不已,都想着拉开军阵和宋军狠狠的打一仗。 不多时,魏军的兵马就在陆翎的率领下,带着临时修筑的云梯朝着宋军的营寨冲去,可是到了宋军的营寨前面,魏军就彻底傻眼了。营寨上面密集的站满了宋军的弓弩手,完全没有守备空虚的模样。 宋军密集的箭雨直接压迫的魏军喘不过气来,逼得他们连连后退。而就在这时,宋军营寨里面突然战鼓齐鸣。两翼突然杀出大批宋军步兵,足足有四千之数,冲过来一力掩杀,魏军本就不善步战,此番又没有兵力优势,只能一直后退。 而随着夜色渐深,宋军也没有继续恋战,直接敲击锣鼓,全军直接退回营寨。 而此时的魏军经过此番重创之后,也没有了追击的心思,寻了一处地势高处赶紧扎下营地,并且分出兵力紧紧盯着宋军营寨,生怕宋军会突然出来劫营。 深夜,陆翎将之前的魏军军将全部召集到了大营之中,商议对策。 此时的魏军将领自然不用说,个个垂头丧气,同时也有些忿忿不平之态。 “陆将军,这宋军绝对不止一万人,否则不可能一边偷袭我军,还能在防线上布置那么多兵马。” “说的对。”陆翎点头道。“白日里是我错误估计了宋军的兵力,执意分兵才有了今日之事。所以我已经派人向尉元将军汇报了这个情况,让他继续调集兵马过来增援咱们,明日一早,咱们聚集兵力,一雪前耻。” 第46章 一体式的防御 深夜,山脚下的尉元正坐在马扎之上,盯着山上看的出神。此时的他根本无法入睡,因为就在刚刚,他收到了两封急报。一封来自河对岸的士卒送来的来自长安城的急信。信上说宋军派遣大量士卒渗透,攻下了雍城镇。而西面宋军又派出了一万士卒,趁魏军调兵增援时候直接带兵攻打长安。而另一封则是来自眼前的山上,陆翎口称魏军伤亡过大,宋军实际兵力有两万人。需要赶紧往山上增兵。 此时的尉元陷入了沉思,他当然不晓得那所谓的渗透过来的宋军士卒只是起义军而已,那是孔伯恭为了掩盖自己攻城不利的话术。但他确实被这样的信息给误导了,这里有两万宋军,长安城那边也有两万到三万宋军。那么这样一来宋军估计一次性就拿出了五万大军发动攻势。他想不通,宋军哪里来的这么多兵马。 刚刚打完的青州之战虽然是以宋军的全胜告终不假,但是宋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而且刘宋国内百废待兴,就那样的国力怎么可能拿出五万兵马过来增援?还要攻打长安。 此时的尉元想不通对面的刘宋皇帝是怎么想的,不过眼下他清楚保住长安城才是第一要务,但又舍不得放下眼前之敌。故而下令派出信使,叫驻守在清水,高平的魏军守军各抽调五千人,他自己这边也抽调五千人,共计一万五千兵马先去长安方向救急。 而自己这边也必须速战速决了,按照孔伯恭信上的说法,长安很可能已经告急了。一万五千人可能只够救火,总归是要他这边的主力过去才能挽留危局,所以虽然不明白这座山峰宋军是怎么摆下两万大军的,他还是按照陆翎的要求出了兵。 一整夜过去,宋军都没有向魏军发动进攻,倒也是给了魏军喘息之机。翌日一早,山脚下的尉元得知了那一日的消息后,也认同了宋军可能在这座山峰布置重兵的观点。于是派遣了数千兵马,将受伤的士卒替换下来休息,并给正在第一道防线前的魏军士卒提供增援。 由于没有宋军的阻拦,所以魏军很快抵达了战场,也使得魏军的兵力恢复到了一万余人的规模。此时的陆翎也做好了一雪前耻的准备,随着他一声令下,上万魏军排好了阵列,朝着宋军的防线开去。 “天杀的宋人,今日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魏军雄赳赳,气昂昂,踏着整齐的步伐,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杀到了宋军的寨墙前面,可是意外的是,宋军并没有像昨日夜晚一般派出弓弩手对着魏军进行射击,也没有杀出任何步兵,一切晓得都是如此安静,安静的异常。 此时的不安和紧张充斥着陆翎的内心,由于这些天和宋军的交手,他现在已经有些ptsd了,他十分清楚宋军这么安静肯定是在耍花招。但问题就在于他不知道宋军有什么花招,都走到了这里不可能撤军吧? 不止是陆翎,经过了之前战斗的魏军也基本上都是这个心理,所以此时都是小心翼翼的,巴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埋进盾牌里面。但是预想的箭雨和杀出的宋军士卒却依旧没有出现,直到他们来到宋军营寨的大门前面。 陆翎紧张的和一旁的一名魏军将领对视了一眼,停顿了两秒后,终于还是下达了命令。 “将冲车带上来,将宋军营寨大门给我撞开。” 不一会,冲车被数十名魏军士卒带了上来,随着一声巨响,大门被直接撞开,露出了宋军的营寨内部。 这一刻,所有魏军,包括陆翎在内,无一例外都惊呆了——这座防线内竟然空无一人? “搜,给我搜,看看能不能找到宋军的踪迹!” 陆翎一声令下,身后的魏军随后一拥而入,可是他们将这片宋军的防御工事翻了个遍,却也依旧找不到任何一名宋军的身影,仿佛就在一瞬间,宋军全部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这帮宋军会到哪里去了呢?”陆翎只觉得自己头都快要裂开来了,自己就好像一只斗牛场上的野牛,被斗牛士不停的戏耍。 “兴许是昨天夜里,全部撤到了山顶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说不定。”一旁的魏军将领见状提醒道。 “可是明明占据劣势的是我们,为什么他们要撤呢?还拱手放弃了这样一座防御阵地,说不通啊。”陆翎不解的说道,又抬头看向了周围,此时一旁的魏军将领纷纷噤声,因为他们也不晓得宋军到底是如何做想的。 “罢了,宋军无论有什么鬼怪,总归要在最后一道防线见真章的,我还不信了,到了那里宋军还能够跑到哪里去。”陆翎见一旁的将领这副模样,只好悻悻的摇了摇头,留下了三千兵马驻守这道防线,然后带着其余的兵马继续向着前方进发。 通往山顶的一路上就要比之前的路要好走许多,没有那种不时出现的陡坡和茂密的植被,一路上也没有了埋伏的宋军,魏军进发的颇为顺利,一路直接杀到了宋军的第二道营寨面前。 果然,不出陆翎的预料,宋军果然在此地布置了大量的弓弩手,朝着魏军前进的方向进攻。虽然在短时间内给魏军造成了较大的伤亡,但是却让陆翎安心了下来,因为这至少证明了一点,宋军并没有插上翅膀飞走,没有其他的花招。 可是仅仅是交战过去就半晌,陆翎就收到了一个让他脊背发寒的消息——第一道防线被宋军攻占了。 这一切还要从魏军进军第二道防线时说起,正当魏军主力行军之时,留守在第一道防线内的三千魏军正在百无聊赖的休息,因为他们清楚,宋军的主力此时应该全部都在第二道防线防御,他们这里是不可能会有宋军出现的,所以也全部都放松了警惕,睡觉的睡觉,说笑的说笑。 第47章 草木皆兵 可是冷不防地面出现了松动,一层隐藏在尘土下的木板被打开,露出了藏在下面的地道。紧接着,一群宋军竟然从地底下窜了出来,拔出刀枪就对着魏军冲去,此时放松警惕的魏军一点防备都没有,直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根本是连武器都忘记了,拔腿就跑。 而这种情绪瞬间在此地蔓延了下去,而且就算有人组织起来了抵抗,很快也被宋军给冲垮。故而仅仅是在魏军主力行军的一个时辰之内,留守在第一道防线的魏军就被突然袭击的宋军兵马打的溃不成军,一部分向着山下,一部分朝着山上逃去。 而这一切都始作俑者都是山顶上那位正在沉思的朱修之。上封县的这座高山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决战地点,所以从一开始就让李晓带着民夫开始挖掘地道。 所谓的那两道防线全部是幌子,整座山峰的防御都是一体的,通过地道相连。前一日宋军之所以能够分出那么多兵力来偷袭上山的魏军,就是依靠着地道来转移兵力。所以魏军就会以为整座山上全部都是宋军。 此时的陆翎并不知道这些缘由,他手下的魏军士卒也不晓得,只以为是宋军真的平白生了翅膀,霎时间感觉草木皆兵,战意全无。 “全军听令,撤!”陆翎清楚,此时倘若再不撤军,两面夹击之下,他麾下的魏军只有被全歼一个下场。 听到军令的魏军如蒙大赦,赶紧朝着后方退去。宋军自然不会放弃这个重创魏军的好机会,直接全线出击。再加上地道本身的配置,宋军一路追击,还总能在魏军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现,杀了魏军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的魏军已经是彻底丧胆,陆翎原本有序撤退的计划也在宋军来自各个方向的追击下变成了完完整整的溃败,整座山峰都布满了魏军士卒的哀嚎。 魏军由于阵型溃散,一直拖到了正午才从山上全部撤了下来。 山下,尉元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些已经魂飞丧胆的魏军士卒,一个个好似见到了鬼一般。他不明白,这么多魏军怎么就被宋军打成了这个样子。 尉元没有理会这些失魂落魄的士卒,只是一直等到陆翎从山上下来,才缓缓开口道。 “怎么回事?” 陆翎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对道。 “回将军的话,宋军好似有上天入地的本事,我军攻破了宋军的第一道防线,准备进攻宋军的第二道防线时,宋军竟然突然从第一道防线杀了出来。我军措手不及,军心大乱。” “宋军没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他们只是修筑了地道而已。”尉元一针见血的说道。 “这……”陆翎恍然大悟,这时候他真想将自己打一顿,连这招都没想到。 “你们就像是一群没头苍蝇一般被人家耍的团团转,若不是我亲自上前勘探了地势,还真要被你们蒙了。”尉元摇头道。 “那我军现在该如何应对?”陆翎小心翼翼的说道。 “往那些植被上面点火,并且派人查找地道出入口,往里面灌入烟雾。”尉元指着山峰说道。 陆翎:“将军英明!此番管教宋军的地道失了作用,等到烟雾释放,我即刻带兵攻下此山。” “不必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长安那边传过来了消息,说是长安城已经被宋军包围。此次宋军在长安方向调动了起码三万兵马。非我们亲自过去不可。所以这边必须速战速决。”尉元摆手说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宋军哪里来的那么多兵马?”陆翎一脸不解的说道。 尉元没有理会陆翎的追问,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咱们只需要用这种方式将宋军困在山上即可,此山植被茂密,真要点起来估计三天三夜都烧不干净。咱们有这三天的时间足够攻下上封县了,” 尉元说完,将目光重新放回了上封县。“宋军应该只有一万人左右的规模,那必然全部集中在了这座山上,城内只有叛军。咱们一鼓作气,三天时间足够了。一旦上封县被拿下,那上面的一万宋军独木难支,自然也就不足为虑了。” 正当陆翎要跟着附和时,身后一名传令兵飞驰而至。 尉元和陆翎马上起身,回头望去,发现是武都镇方向来人时,二人顿时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莫不是武都镇那边又出事了?”陆翎瞪大了眼睛。 传令兵飞身下马,对着二人汇报道。 “启禀二位将军,哨骑汇报。宋军一万余人从汉中方向增援而来,现在已经到了武都镇。” “什么?”二人顿时如遭雷击。 “宋军怎么还有援军?这宋军的国力是无穷无尽么?”尉元目瞪口呆的说道。 “你可看清楚了,真是宋军正规兵马,不是那些叛军?”陆翎也跟着追问道。 “回二位将军的话,千真万确。我们亲眼看到,宋军士卒浩浩荡荡,打着楼船将军庞法的旗帜。其余各类旗帜齐全,只可能是宋军主力。”士卒回复道。 “见了鬼了,这宋国人是疯了么?”尉元吐槽道。 陆翎:“那我军现在?” “撤军!直接增援长安城去,鬼晓得宋军还有多少幺蛾子。”此时就连尉元都有些草木皆兵之感了。 山峰之上,几位宋军将领正在指挥士卒打扫战场,清点伤亡。 李怀:“朱将军,今日我可真是服了,这在山中挖掘地道,将防线融为一体的招数真是神了,打的魏军晕头转向。” “没什么神奇的,而且这招数只能用一次,魏军反应过来之后点火烧山,我们的地道就没用了。”朱修之摆手道。 “现在只是希望朝廷那边能够派出兵马。”言至此处,朱修之也有些丧气了,因为宋军的援军迟迟不来,很可能朝廷反对了他出兵的决策,选择了见死不救,如果是这般的话他们做再多也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