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殇》 作品相关_第1章 第一章:石破天惊(引言)(1) 引言:天书秘象已堪奇,不意世间又成谶。 (1) 这一年,红城遵义,时值盛夏,正是骄阳似火的时节,易铭这个时候过得很不如意。他在一家建材公司就职,这家建材公司只对外承接室内天花板的生产安装业务,公司很小,小到几近可以忽略。公司是典型的前店后厂作坊式的微型企业,算上老板在内总共就那么十来个人。成员也极端家族化,除了易铭以外,都是些亲连亲、戚连戚的角色。如此说来,单单以此而论,就没有一点现代企业的样子。 老板姓丰,四十来岁,身材不高,身体已微微发福,时时都爱笑,因眼睛小小的,笑的时候就咪成了一条缝,让人特别有亲切感。他早年在广东务工,十年八年下来,就有了一点基础,积累了一些经验,于是返乡创业,创办了这家建材公司。 老板娘大家都称之为花姐,身材“魁伟”,长得过于“豪放”,五大而三粗:个儿大、嗓门大、脾气大、奶子大、眼睛大,以及腰粗腿粗脖子粗。做起事来风风火火、雷厉风行,一个人能里能外、身兼数职。公司的财务、人事、后勤、销售主管等,大事小事眉毛胡子她一把全抓。 易铭的任务就是和一个姓赵的年轻人联系业务跑销售,此人是老板表弟,刚从大学出来,外面工作不好找,就赖在他表哥这里,权当在这儿实习。他时常会飚几句英格里席,身上带有笔记本电脑,如同情人般看重,整天上网玩游戏,上厕所也形影不离,除此之外,脚踏地眼睛看天,凡事不会干,也干啥啥不会。 其他七八个亲戚平时是生产工人,围着不大的厂房忙上忙下,整天和水泥、玻璃纤维打交道,以至于服装总是被侵染得花里胡哨,手上也被玻纤扎的如同刺猬。如若业务来了,这些人就摇身一变,立即成为安装工人,马上拉出去,寻着活儿就干,效率奇高。这些人中有老板的大小舅子、表兄姐夫等,都是前脚甩了锄头、后脚就踏进工厂大门的乡里人。 在所有员工之中,易铭是唯一通过用工市场招揽而来的业务人员,薪酬在所有人中算开得最高的了。可能就因为这样,数度让丰哥很是为难。他私下对易铭不止一次地倒苦水,说这厂里头亲戚之间关系处理起来尤其艰难,名义上都是他的工人,实则小心对待犹如祖宗。况且这活路都是哄着干,一个也不敢得罪,甚至就他们推诿扯皮磨洋工也不能说什么,就这样还总是嫌钱少。 丰哥说他们看到易铭进公司一两个月了,什么贡献都没有,开的工资却高过他们,于是全体为丰哥感到不值。他们认为:易铭每天上了班、签了个到就跑出去,连人影都看不到,说在外面悠闲自在、不务正业也说不准。 易铭内心知道,这是丰哥在借他人之口在说自己,对此,易铭自己心里有数。至于那帮工人,自他第一天上班起就对他怀有敌意,同时也满是怀疑。在他们看来,易铭年纪轻轻、阅历不深,又好高骛远,把公司建材销售这光荣艰巨的任务交给这么个年轻人,似乎不是太靠谱。 面对这种怀疑和敌意,易铭倒无所谓,因为他没有真正把这公司的业务当作自己的事业来做,只是眼下呆在这里,权宜之计而已。他心里无时不刻不在挂念着的,是他与一位名叫李千秋的人的约定。两人说好了,就在这一年,李千秋会在这个地方面晤易铭,事关紧要,易铭不得不审慎对待,所以早早地他就来了。 其实像丰哥这样处理其实还算委婉和仁义,放在有些老板那里,以易铭这种表现,或许早就结账走人了。丰哥对易铭还是抱有期望的,公开场合力挺易铭,说他第一次看见易铭,就知道易铭有从事这一行的天分,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易铭对丰哥厚爱感激万分,所以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为他争口气。不久后,果然时来运转,通过易铭努力,终于促成了一桩大大的业务,公司上上下下整整为此忙活了两个来月。 看样子丰哥和花姐都很满意,忙活完了,待验收结了账,夫妇俩请公司上上下下在一家酒楼伺候,一起给易铭庆功。酒后忘乎所以之际,丰哥对易铭说这单业务做下来,公司一年的开销都不愁了,所以他翻来覆去地承诺,要兑现给易铭先前约定好了的奖金。 易铭嘴里说着感谢,但心里深知丰哥虽然厚道,嘴上说着诱人,但花姐那里通不通得过才是最大的问题。 果然不出易铭所料,花姐只兑现了其中一小部分,余下的则声明要等易铭工作年限满三年后再兑现。因为此事,易铭与花姐大吵一场,但远不及花姐“勇猛”,以致迅速落败。丰哥则再次充当和事佬,低声下气在易铭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又陪他喝了两次小酒,看在丰哥情份上,易铭没有再作坚持,只是后来敷衍懈怠的更甚了。 丰哥与花姐两个一唱一和,又决计不赶易铭走,目的却明显不过,他们期望易铭以后时不时或再做成一单两单同样的业务,那样的话,他们这个要死不活的企业还能生存得下去。 自此之后,那些工人对易铭质疑的态度却发生了根本转变,与易铭抽烟喝酒、打牌小赌,从此不再见外。易铭知道,这圈子再小,也是江湖,自己通过这么一桩业务,算是在这儿立足了。 但易铭深知,这家建材企业生产、安装的产品很单一,在竞争激烈的市场条件下,业务开展得异常艰辛,前途可谓一片渺茫,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垮掉了都难说。他虽然明白再呆在这里,不可能有什么前途,但眼下自己境况窘迫,不容许他东想西想。所以只好得过且过,做一天算一天了。至于这单业务的由来,以后会涉及,这里暂且不表。 李易铭生于70年代,是个农村孩子,自小在农村长大,不可避免协助家里干了不少农活,也独立地种过一季庄稼,插秧犁田、挑粪砍柴,什么都算干过了。本来这也不值一提,毕竟村里那些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人家一辈子都这么干。 但易铭后来一不小心,就混进了城里,上班下班、三点一线,如此浑浑噩噩过了一些时间,感觉城市里的生活也就是那么回事。 城里的姑娘比他老家的漂亮时髦,会穿着打扮,见识多,举止大方得体。大多生性开朗,很少矜持腼腆,脾气怪怪,甚至矫揉造作,令易铭不能适应。虽然易铭心里幻想着努力俘获一个当做媳妇,无奈人家眼睛往天上看,易铭农村娃一个,自然战斗力有限,所以十回八回,易铭总是吃败仗,久而久之,易铭的那些想法便烟消云散了。 易铭五官也还算协调,不少人说长得帅气,个儿一米七十有五,身材更好,匀称,不胖不瘦。打小农活干的多,挑过大粪扛过木料,身上尽是腱子肉,所以有一把子力气。 一日有女同事叫帮忙扛煤气罐,易铭只手提了,一气儿中间不歇上了七楼,大气不喘。那姐姐惊异不已,夸着说道:“你可真厉害!”于是极力张罗着几次三番给易铭介绍女朋友,后来见易铭除了力气,则什么都没有,所以竟偃旗息鼓了。易铭如此虚度了几个年华,错过了不少好姑娘,直至后来被扫地出门。 易铭前脚被清算,后脚就去了广东,那儿什么都好,就天气热得让你疯狂,干了不足一年,易铭打起了退堂鼓,就到了丰哥这里……。 眼见六月已到,这天易铭百无聊赖,到公司报了个到,对花姐说要出去外面联系业务。花姐只用一对牛眼瞪着易铭,一个字儿也不说,易铭按照惯例,知道这算默许。 他出门后却径直回了住处,躺在床上又睡了两小时回笼觉。时值盛夏,因天儿太热,呆在床上睡得大汗淋漓,感觉租住的房子里此刻就活像蒸笼,自己像被上架蒸着的包子,浑身熟透了。他翻身起来,又去冲了个澡,感觉好受了些,看看时间,正早上十点来钟。在屋子里东看看、西瞧瞧,无聊至极。 在这城市里,虽然老乡不少,但却没有人有空陪他。他们上班的上班,做小生意的做小生意,易铭和他们来往不多。这些老乡中,大多数还处于把生存当做生活的全部主题的紧要关头。他们总是为了将来不确定的美好日子,放弃了生活中所有的休闲娱乐。在他们眼里,看见易铭一天优哉游哉、东逛西逛,浑浑噩噩、不务正业,感觉和他们明显不是一路人。所以偌大的城市那么多的老乡,没有一个和易铭处得来,易铭也觉得自己有些另类。他自己过得不怎么样,却看不起他那些老乡,认为他们活得太苦、太累,来到世界上,只更多作为一趟艰苦的旅程。所以城市虽然大,易铭认识的人也不少,但其实根本无甚去处。 六月早上的天气已热得让人无法忍受,易铭不敢想正午的骄阳,可以肆无忌惮成什么样子,一念至此,他就不自觉猛地冒了几把黏糊糊的臭汗。他不愿就这样呆在住处,但想到李千秋和他约定的时间和地点,他就不可避免骂了娘。因为时间正是中午一点,而地点则是在不远处的公园。临走之前,他想当然以为那里有山有水,绿树成荫,要耍头有耍头,要看头有看头,必定会比住处清凉不少。 于是他出了门,随意叫了辆出租车,开车的是个长得不怎么样的中年大姐,但十分健谈,说话像旁边那家商店批发纸巾,一摞一摞直往外撂。她也不管后座的易铭有没有听,就一路的唠叨抱怨。埋怨交通,感叹人生,抱怨社会,抱怨天气,心态明显大有问题。在等红灯时,见有人开车不守规矩,于是将头探出窗外,大骂一声:“神经病!你他妈找死啊!”随后狠踩油门,一阵狂飙。 易铭见她修养不够,心生厌烦,只好扭头看车窗外,骤然看见认得的一个老乡,路边骑着一辆三轮车,沿街发他那些网点的矿泉水。易铭感叹:这么热的天儿,真找钱不要命了! 就是这个家伙,不分白天晚上,累死累活找了几个辛苦钱,未见得生活改善多少,无可阻挡地,居然连老婆也跑了,留了个七八岁的儿子给他。他也很倔强,花了不少钱让儿子读市里最好的小学,杂费超过他爷儿俩生活费。易铭劝他,他则说:“老子这样辛苦,就是自己读书少、没文化,不能让儿子再这样,自己哪怕要饭,都绝不亏欠儿子。” 易铭听了,就感觉他是在和整个世界以命相争,心里为这家伙难过得掉泪。见他生活不易,易铭也转念想想自己,觉得自己其实活得也不怎么样,就这样想着想着,不觉目的地已到。 他在公园入口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水,认为山上绿树荫下,可能好受一点,说不定还可以见着漂亮妹妹。于是他拾级而上,因一路上喝了不少的水,到了山上,感觉肚子有点不爽,不想再走,就顺势坐在路边草丛中,再也不想起来了。 作品相关_第2章 第一章:石破天惊(引言)(2) (2) 阳光越发变得恶毒,山间没有一丁点的风,他举目望去,天上连一丝云也没有,这骄阳晒得他躲在树荫下也觉得燥热难当。山上山下,草丛林间,易铭发现并没有几个人,况且大多都是些老头老太太,一个美女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本想躺一下,但很快意识到草丛不是棉絮,那一根根青草犹如一支支短剑向上直立着,人家正是生长旺盛期,所以躺上去并不舒服。他又想睡在路旁石板上,发现已被太阳充分加热,就连用手摸上去都让人烫得受不了。他找来找去,发现没有理想的容身之地,于是只好在草地又坐下来,酷热难当,无名火气升腾,心里骂了李千秋何止千百回。 无聊透顶过了许久,远处闲庭信步,迎着恶毒阳光走来一个中年人。易铭看了看,正是李千秋,只见他约莫五十几岁的样子,身材不矮、身形偏瘦。他长发蓬松、大致及肩,在太阳暴晒下,白皙的脸颊早已大汗淋漓,而头上仿佛顶着一团发泡了的紫菜。易铭觉得好笑,人到中年,时值盛夏,这样蓄着长发,乱糟糟、臭烘烘别提多难受。他以为李千秋简直就是自讨苦吃,反观自己,理了个平头,虽然烈日当空,不见得清凉多少,但起码心情上也要爽朗一些。看见李千秋大热天里这样捂着活受罪,让易铭认为这家伙是不是心理有点不正常。 李千秋走到易铭跟前,说了一句:“你来了。”并无他言,算是打了招呼。易铭无语,只点点头,努努嘴,看着那发烫的石板,意思是叫李千秋去坐。 李千秋笑了笑,在易铭对面盘腿坐了下来。问道:“如何?今年的预言应验了吗?” 易铭又点头,随后问道:“这是为什么?我是说那些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千秋又笑了,答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是无所不知、无所不察的神仙,天上的事情知道大半,地上的事情我全知,所以自然什么都知道。” 易铭见他依然故弄玄虚,就说道:“我不相信你有这种能力,你那些事情不过是凑巧而已!” 李千秋也不生气,却说道:“凑巧?你有本事凑几个给我看看。” 易铭听罢,竟无法回答,因三年以来,李千秋说的那些预言,毫无例外都一一应验,并且从未出现错误。所以即便是凑巧,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如此玄乎。 于是,易铭转而说道:“就算我相信这是真的,你去年说过,要告诉我实情,你还记得吧?” 李千秋一时不答,抬头望了一眼天上,那太阳耀眼,李千秋只得眯着眼睛,说道:“那是当然,但有三个条件,你得答应我,我还要你发誓,你必须坚守这个秘密,轻易不要告诉其他人,如若不然,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易铭想了想,说道:“这个不难,我这人嘴巴子本来就紧。” 李千秋听了又笑了,却说道:“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算了,我说正经事。我的第一个条件是你要放弃你现在的生活,将身边的事情安排好就跟我走,如果你答应,咱们明天过后就出发。” 易铭边听边想,他两手空空、身无分文,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只要能够去,却不介意天南海北,只差月亮上都敢去。于是,易铭点头答道:“这个倒不是问题,我只关心你要带我去哪里?要去多久?” 李千秋说道:“这就是我的第二个条件了,那就是你只管跟着我,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能反悔,我只能说那地方说远又不远,时间说长也不长,但起码要好些年的时间。我让你安排好自己的事情,就是这个原因,你想想看,这个条件能不能克服?” 易铭并未多想,他只是一念之间,想到了父母兄弟,但就只是转瞬之间而已。 李千秋继续说道:“至于这第三个条件嘛!我要你承诺,不管将来你有多么了不起,你都要回来,就找个普通的女孩子,成家立业、平安度过此生。这点你能做得到吧?” 易铭还是不可避免想了想,就李千秋这第三个条件,如果能行,不正是易铭内心盼望的么!他这一些年居无定所,假如能够在这里安个家,讨个老婆,有一份稳定的职业,岂不让人艳羡。 所以易铭自然点头允诺下来,听李千秋说完,易铭就问道:“就这三个条件?没了?” 李千秋答道:“是,就是这三个条件。” 易铭就笑起来,继而说道:“这有什么,我都能做到,你看你,就这么点事搞得我紧紧张张的。” 李千秋见易铭一口应承,却叹了口气。 易铭又说道:“你放心,我今天就安排好,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想回趟老家和父母道个别,行不行?” 李千秋点头认可,易铭接着就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在哪里等你?” 李千秋答道:“这个你不管,我会找到你的。” 易铭问道:“那好了,你说说,我们要做什么?还有,你的那些预言是怎么回事?” 李千秋看了易铭一眼,说道:“你忘了我的条件了,你不能问,我也不会回答,至于这个秘密,我以后才能慢慢告诉你,绝不是现在。” 易铭听罢,欲言又止,感觉李千秋说的,多少有些虚幻缥缈、不切实际。李千秋话说完也就走了,易铭在山上躺到了中午,饥渴难耐,就下山去路边巷子里简单吃过饭,又到“西西弗书店”里边看书。吹了几小时空调,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一本书没看上,扭头就出门,就去公司签了个“离”,见了一眼老板娘,算是又上了一天班。 易铭的工作就是这般无聊,我们都知道他只是在混日子,当然他也想找个好点的工作。但是,考虑到他令人惊讶的文化程度,适合他的工作就只剩下去做苦力。但易铭不愿去卖力气,像他那些老乡,起早贪黑累了个半死,也换不来几个钱。 易铭早先花钱买了张*,这学校在省内赫赫有名的,他就拿着这文凭,不停的去应聘。 好几次,几家像模像样的单位录取了,然而对易铭的文凭稍作核实,就不禁大失所望。易铭不等人家说什么,自己主动告退,他先将人家炒掉了。当然,非法使用假的文凭,这种伎俩很轻易就会被人识破,但没有人深入追究的,所以就是被识破而已,大不了这家玩完了,不影响在下一家厚着脸皮继续使用。 只有丰哥信以为真,真把他当做大学生人才,问易铭愿不愿意推销天花板,易铭说愿意,丰哥就让易铭第二天开始上班,任何考察、考试、试用程序一概的不要。 当时代衡量一个人的能力是以文凭的时候,易铭的苦恼就来了,易铭读书时,家乡那所学校太差,学生浩浩荡荡几大百号,一年也考不上一个两个。到了易铭那届,则是全军覆没,如同是麻将中的白板,任何值得一提的内容都没有。班主任老师见了易铭,就说第一名都差了好多分,自己都觉得误人子弟,也实在丢人。易铭不怪老师,易铭学习本就不出众,在班上排二三十名开外,所以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轮到他。 易铭小时候没有什么堂而皇之的伟大理想,最早他想当一个成功的农民,种玉米水稻红薯土豆高粱,还多多喂些猪,喂条大狗,娶个干活不要命的老婆。他觉得这样的话,日子也可以过,就像他的那些邻居。 后来这种愿望随着出了学校慢慢开始实现,他累死累活干了一年,发现种田伺候土壤修地球,简直是天下最有难度的工种,累的你要死要活……。 易铭租住的房子在城市边缘,随着城市建设日新月异且以空前速度膨胀,这边缘其实离市中心已有不小距离了,只交通尚还方便。房东不知何故把他房子整个儿租给了一帮搞传销的,易铭起初不知,只贪图便宜,交了半年租金才意识到上当。但房东死个舅子都不退,易铭知道时已无可挽回,好在离自己上班地方不远,虽然悔之晚矣,也只好将就着住下了。 易铭闲暇会时不时听那帮搞传销的讲课,还一起大声唱歌,多是青春美好励志一类的,有时还帮着他们做一些其他人的“功课”。他这样做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当他混不下去身上没有钱了,可以免费在他们那里吃上几顿饭。当然话说回来,这油水实在少得可怜。但不管怎样,大米管够,可以勉强充饥,这在认识一个叫安娜的女孩以前他常常这么干。 这帮传销大哥大姐对易铭总体还算友好,可能是看到易铭失魂落魄、穷极潦倒的样子,认定没有多少发展价值。又见易铭对他们那一套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开始时还重点灌输了几回,假以时日,见易铭无甚觉悟、无动于衷的样子,就再也没有心思动员他入伙了。只不过大家租住的房子挨在一起,彼此算是邻居,三不两时还走动走动。易铭住在一楼靠西方向上最边上的那间,而他们则住在一层的其它房间,当然还有楼上二三四五层。易铭那间房租每月几十块,还算便宜,可能正因为便宜,楼上楼下,都住得满满的,全是些彷徨无助又自以为是的家伙。 作品相关_第3章 第一章:石破天惊(引言)(3) (3) 易铭从街上到公司然后回到住处,已是傍晚了,又草草地煮饭吃过,喝了一瓶啤酒,楼上左右的那些家伙还在“授课唱歌”,易铭心里很鄙视。 正不知怎样打发时间的当头,电话突然就响了,原来是婚介所的电话。易铭这才忽然记起,今天晚上是要赶往“红娘”婚介所去的,早些时候就接到“红娘”婚介所杨姐的电话,说是今天有个女生不错,正好有空,她说不知道在人家面前说了多少易铭的好话,人家才同意先见见面,已经约了,让易铭晚八点准时去赴会。 原来易铭不久前在“红娘”婚介所交了八百元,成了个vip会员,按照杨姐介绍,凡是vip会员,一直会负责到底。就是说你一天不结婚,她们就有责任一天为你操心,包打全场、终身服务。且如有登记在册的女生有空约会,她们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易铭,自登记以来,易铭在这儿约会了不下十几回,杨姐她们很是高效。 这其中易铭中意的也还多,对易铭感兴趣的也不少,虽然后来大多对易铭望而却步了,不管怎样,易铭还是对杨姐她们非常感激。这杨大姐也英雄不问出处,只对易铭印象较好,至于易铭的其他情况,比如职业、收入、家庭背景等等,也不详加调查,就任凭易铭胡扯乱编,她一门心思只管撮合。这杨姓姐姐可能认为举凡是男女,只要认真增进了解,都可培养出感情,她天生就是红娘再世,唯恐世上存在孤男剩女。 应当说这回这个女孩是不错的,略有一分姿色,个儿较矮,皮肤姣白,看样子准备充分,明显精心地化了妆,看得出来对此次会面抱有很大期望。这女孩子人也热情,又健谈,只是身材有些横向发展,让易铭感觉美中不足。虽然如此,易铭还是叫了一盘水果,一碟瓜子,还给女孩一罐椰汁,自己喝着红牛。灯光是暖色调的,有音乐轻轻响起,两人坐在一个小包间里谈了好一会。 包间按小时收费,不是太贵,但坐的久了,易铭不自觉掂量掂量自己还有多少钱,骤然意识到下月工资还早,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苦。 女孩见易铭东点西点,很是舍得花钱,就一再劝说易铭没有必要浪费,再三叮咛少要一些。易铭听罢,颇为感动,他在一本“爱情指南”似的杂志上读到过,说初次见面的女生让你少花钱,就好比是在说:我对你有意,所以我才愿意站在你的立场为你考虑。 那女孩真是健谈,看样子对易铭真的很满意,所以就不停说着她的过去,当然主旋律是情感经历。比如她不断讲到生命中的每一个男友,这让易铭内心有点难以接受。当她说这些时,感觉很无所谓、很不在乎,对此缺乏严肃认真的态度,感觉就像小孩在玩儿过家家似的。并且在她心目中,都是别人对不起她,她自己没有错,当然即便有错也不过多提及。这样十回八回,感情一再破裂,她又不总结提高,易铭感觉这样发展下去,自己也会成为她生命中又一个过客,又会变成她的新的一段谈资,当然仅仅是过客和谈资而已。 于是易铭认为这女孩有点滥情,绝不会适合自己。易铭搞不懂,怎么这些女孩子不知道这样的常识:当男人在可能成为自己女友的女孩子面前谈论前女友如何如何,无疑是对眼前女生的极度漠视。换了女孩子这样子干,则无疑是对男人尊严的摧残。可惜时下流行这些可笑的交流方式,她们或许认为新新男人会心安理得地接受,真是大错而特错!易铭知道,他和这女士缘分已尽,不可能有什么善果,因而是时候结束谈话了。 终于会面结束,女孩仍旧意犹未尽,很自然地挽着易铭手臂,似乎想让易铭陪着街上逛逛。但易铭支支吾吾、闪烁其词,一阵瞎编乱造,推说有事在身。那女孩无可奈何,只好和易铭互相留了电话,但易铭根本没有打主意想把人家的电话记下来。女孩一再说:“给我打电话,我明儿有空,你可记住了。”然后女孩刚转身离开,易铭就决定把她忘到九霄云外去。 易铭在红娘婚介所相亲十几次,也有几个交往了一些时间,但当有幸踏进易铭的住处,或谈到工作、房子、车这些现实话题,马上就有一些犹豫了。 至于工作,易铭早先在政府部门干了一些年,是个临聘人员,其间还下乡干了一些时日的村支部书记。他原本想好好干,将来转正。但未曾想到,不但正没有转成,上面说清理政府冗员,易铭严重符合清理的对象,他就这样被立即扫地出门,临行连个起码的仪式都没有。 至于房子,易铭老家倒有,一楼一底两层砖房,面积起码两三百平米。但那是在乡下,山高水长,交通不便。有个女孩坦诚相告,对易铭说道:“你那房子不跟没有一样吗?农村,晚上黑灯瞎火的,烦死了。” 其中有位女士初到易铭住处,便全然不顾及淑女形象,对易铭破口大骂,说易铭就是个搞传销的骗子。 易铭无言以对,只好手指着楼上,意思是楼上那些才是搞传销的,自己做的可是正当职业。女孩不听,依旧大闹,易铭无法辩驳也懒得辩驳,自个儿扭头锁门后,来了个三十六计先走为上,他明智地躲掉了。 不过也有特例,有个叫安娜的女孩不但不在意易铭的窘境,反而不介意和易铭持续交往。见面第一天,就请易铭吃饭看电影洗桑拿飙车兜风,两人认识不到两小时,就很快黏糊在一起。这姑娘把他领到自己住处,她主动投怀送抱,诱惑易铭。易铭受宠若惊,如何受得了这个,很快就被俘虏。 后来,易铭一度大为不解,问过安娜,就说道:“安娜,你第一天就把我法办了,当时你究竟看上我哪点?”安娜则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易铭问急了,只好说:“你这小子身无分文,穷困潦倒,换了别的妹妹还真看不上。但姐姐不挑你那些,姐姐是看在你个儿蛮高的,五官还算端正,一不注意看上去还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模样。姐姐嘛孤家寡人一个,不缺钱,放得开,感到寂寞了,需要你陪一陪。何况姐姐应酬也不少,把你当个小帅哥情人也带得出去,有三分面子。除此之外,你就只有那方面还令姐姐满意。” 易铭听罢,无地自容,明知道安娜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也就一言不发,心里想:逢场作戏而已,尽力让自己释然。 往后安娜就时不时会给易铭打电话,让他去参加一些杂七杂八的聚会,见一些三教九流之人,然后不出意外和易铭共度良宵。有一阵子易铭身上穷得叮当响,连打车的钱都没有了,安娜就几次三番给易铭钱,一叠一叠的尽是*,数目还不少。易铭开始不要,哪知易铭不要安娜就跟他急,说:“算是姐姐我借给你的,以后还我行不行!”易铭于是接了这些钱,心里不安,感觉自己是在出卖灵魂。 作品相关_第4章 第一章:石破天惊:引言(4) (4) 易铭从“红娘”出来后,沿街闲逛,天早入夜,但见人车匆匆,川流不息,大街处处,灯火通明。易铭想着刚才那位女生,有点后悔,心想:自己反正无聊,又无甚去处,带回去陪着说说话也好啊!他懊悔几秒过了,决定回住处,想到此刻所在之地离住处也就四五公里。易铭见不太远,就决定走路回去,一路上东想西想,莫衷一是。 回到住处,已是汗流浃背,洗澡上床,自然想起安娜。他随手拿起电话,刚拨通,又觉得不妥立即挂掉,倒头就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安娜可不是寻常女子,易铭认识她几个月了,但连她什么地方人?多大年纪?一概没有搞清楚。 易铭感觉这女子起码三十六七岁是有的,再不济也得三十五六。虽然这两个可是亲密无间了不少回的,易铭却实在感觉不出来。易铭不止一次问过,安娜不答,问的多了,安娜就生气,易铭就没有问出个所以然。后来两人似乎各取所需,就仅仅把对方当作工具,最后倒也还形成了奇怪的默契。 易铭只知道安娜早年到过广东,做过什么不清楚,但应当找了不少钱,不然也不能够和一些人堂而皇之合开了那么大一家“洗浴中心”。非但如此,在这市里面,似乎还认识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易铭为公司作成的第一单业务就是安娜的功劳,那是市里xx部门的办公大楼内装,有不少面积的吊顶天花板。为了促成易铭的第一桩买卖,安娜出面请一个胖胖的头头吃饭,易铭作陪,偌大的包房就他们三人。 那家伙横竖看不起易铭,言谈举止间对易铭多有得罪,说话拿腔拿调、派头十足,又牛皮哄哄、大话连篇,说谁谁谁都得买他的账,仿佛市里地界数他最牛x。 他也不管易铭和安娜什么个关系,在饭桌上就当易铭面,和安娜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的,不住喝着花酒,说着放肆的*笑话,让易铭感觉两人关系绝不简单。这个腐败分子对易铭老实不客气,一直居高临下以教训的口气和易铭说话,鉴于人家大权在握,易铭只好赔笑,不停说:“是是是!”唯恐得罪他,心里却恨之入骨。 第二天易铭向丰哥汇报,丰哥自然不失时机跟进,后来又费了一些周折,安排了无数饭局,抽烟喝酒、请客送礼,总算大功告成了。 眼见这工程完了,那头头腰包自然进账不少,易铭觉得心里窝着火,就向安娜发脾气,意思是安娜做得太过。 安娜听后,可能真是生气了,就教训易铭道:“你以为你是谁呀?不是姐姐给你公关,你以为能成?你还嫩得很啦……。” 易铭气急败坏,但无言以对。安娜见状,又来哄易铭开心,说道:“铭铭,你是在吃醋吧?姐姐看到你吃醋还真高兴。” 易铭心里却还真不是吃醋,他只是痛恨那个头头不可一世的狂妄,他但愿这家伙腐败的烂事尽早败露进班房,方解其恨,见安娜有些自以为是,他也懒得说穿。 安娜接下来就娇滴滴地安慰易铭,说道:“老公,不要生气了。他有的你以后会有,你有的他永远不会再有了。”易铭诧异,问:“什么有没有?老子听不懂,怎么个意思?” 安娜使劲用手指戳易铭胸口,色眯眯地说:“明知故问。”易铭笨拙也还是懂了,终于知道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就有些坏坏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你都试过了?”安娜听罢也不否认,却过来朝易铭胸膛一阵乱打,仿佛小媳妇在撒娇。 因头晚胡思乱想,至夜深不能成眠,第二天早上八九点钟了,易铭依旧在床上流连不起。到后来终于睡厌倦了,起来盥洗完毕出了门,想到这两天就要随李千秋不知要到什么地方去,他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请认得的老乡吃个饭,算是就此到个别。易铭想清楚了,恍恍惚惚,走到街边银行,取出了他那以备不时之需的不多的积蓄。 至于自己就职的这家“建材公司”,易铭一看到花姐那张死人脸就烦。而就在此时,老板娘果然不合时宜打来了电话,易铭边走边接,电话里传来老板娘杀猪般歇斯底里的吼声:“李易铭,你他娘的还不来上班,不想干了是不是。”易铭怒从心头起,骂了一句:“你看着办吧!老子就是不想干了。”然后决绝挂断电话,心烦意乱,却不知到哪里去才好。 到了中午,易铭一点东西也没有心思吃,肚子早就咕咕直叫,加之又是一个燥热的晴天,比及昨日似乎热的更甚。易铭内心焦躁,无名火气在胸中酝酿。安娜打了电话来他也不愿理睬,谈话之间极其不耐烦。 电话中,安娜说让易铭到她那儿去,说想他了,并且有要紧的事情商量。易铭敷衍了事,三言两语之间,打发了安娜。不料那丰哥一遍又一遍也来电话,以为他自己和老婆什么地方得罪了易铭,所以再三给易铭陪不是,让易铭千万海涵。易铭开始还接,终于听烦了老板的道歉,就索性关了电话。好不容易打发了丰哥,易铭走进书店,冷风吹过来,脑子也清醒了些,在里边呆了许久,方才决定回住处。 易铭出了门,还是不住地胡思乱想,竟不知恍惚之间,走到了安娜那家“洗浴中心”附近,想到早些时候安娜打电话说要见自己,似乎十万火急。易铭快步向前,正准备进去之际,陡然看见安娜和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相拥着,闪身出门,一路手挽着手,嘻嘻哈哈正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易铭赶紧扭过头去,朝街边背着两人站了,等得两个浑然不觉、不知廉耻走过了,易铭回头看了看,骂了一句,心生厌恶,决意今后再不和这女子勾扯。 回到住处,他关上房门,打开风扇,又急急冲了个澡,感觉不是那么热了,就自个儿躺在床上浮想联翩。他想着想着,不觉就此睡去,一觉醒来,天色已下午了。此时电话又不合时宜的唱起来,易铭翻身拿过来,一看竟是安娜。 易铭懒懒的问道:“干什么?在哪里?”那边安娜回答说其实就在门外,正停着车呢,立马就到。 易铭心里厌恶,又不得不翻身下床,刚想对着镜子把头梳一梳,踢门声就响起来了,听声音正是安娜。 易铭开门让进来,还来不及关掉房门,那安娜一反常态,心急火燎,如饿狼猛虎,扑了过来,粘住易铭一阵的狂吻。易铭招架不住,也来劲了,两个翻云覆雨,致使那破床一阵的乱响,易铭就很快败下阵来。 好一会后,安娜恢复正常,搂着易铭说:“亲爱的,姐还真想你了,今天来找你,是有事和你说,姐姐考虑好了,我们结婚吧!” 易铭不曾想到她居然说出这话来,大惊失色答道:“结婚?结个脑胀头昏,和你?”安娜说道:“是啊,怎么了?”易铭摇摇头,直言不讳地说:“我两个恐怕不适合,你比我大那么多。”话音刚落,安娜推了一把易铭,娇嗔说道:“不许说我老,人家不过比你大四五岁而已。”易铭此时说话已不像先前那样客客气气,他正色说道:“我把你带回家去,不遭我老爸老妈乱棍打出才怪,何况你又是二手货,我可还没有结过婚的。我们结了婚,我那些同学朋友亲戚会怎么看我。” 安娜真不高兴了,她气恼易铭说她“二手货”,但她没有死心,挺身从床上坐起来,紧紧抱着易铭,风情万种、含情脉脉地轻声哄道:“铭铭,姐姐也不是没有想过,就咱俩结婚,我的那些朋友们也不知道会怎样看我,姐姐我也蛮有压力的。但姐姐是真的喜欢你呀!姐姐想过了,我们结婚以后,你可以帮姐姐打理一下生意,可不可以?这样:姐给你买个车,好一点的,你觉得怎么样?” 易铭知道安娜有钱,混的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她那里,买个车不很简单的事吗,她的那家洗浴中心,进进出出的,可不是些平头老百姓,谁有事无事花钱到那里去消费呀。易铭去看过,规模真还不小,只是易铭感觉里面那么多花样年华的女孩,似乎不是做的正经事。 然而安娜结过婚,好像还不止一次,易铭知道还有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长得极其漂亮可爱,易铭见过两次。要真结婚,易铭可以一步到位当老爸,虽然省了不少事,可易铭真还不愿意。 可能安娜真急了,大声说道:“李易铭,你以为我配不上你是不是,追姐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姐都看不上,你以为你是谁呀?穷的叮当响,真是的。” 易铭被她一阵的噼里啪啦,搞得心慌意乱,赶忙说道:“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安娜得理不饶人,追问:“那你什么意思,你怎么想的,痛快点好不好。”易铭对这此刻躺在自己床上的女人厌恶至极,他一直以来确实没有想和她结婚的想法。 平心而论,安娜虽然三十四五或许四十挂零,但因保养得当,生性又乐观开朗,给人感觉仿佛正值“妙龄”,她风韵万千,足可让男人迷失本性。其人也可算美人胚子,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足可称漂亮,何况人家还有的是孔方兄。 而他易铭穷光蛋一个,除了一条*人,剩余则什么也没有。当然,这是指以前,而现在易铭即将远行,过了明天,自己这一走,安娜见不着自己,也就省了这等麻烦事。 易铭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对付安娜,他稍加思索,有了主意,于是说道:“姐姐,这婚姻大事,你总得让我考虑考虑吧。”安娜听了,感觉此事有戏,于是转怒为喜,狠劲又亲了易铭好一会,似是心满意足,就说道:“姐很急的,等几天我和你去见你爸你妈,你不要担心,我来说服他们。” 易铭听了又是一惊,联想到她敢说敢干的作风,心里想:这女人手段多、脸皮厚,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一念至此,易铭更是一阵的慌乱失色。他言不由心说道:“我不是还要考虑考虑一下吗。”安娜笑嘻嘻地说:“姐姐知道,你会同意的。”易铭不想再作纠缠,心里反感愈甚,觉得安娜一点也不可爱了。 惶然无助间,恰好有人在外面敲门,并大叫道:“李易铭,大白天关得死死的,在偷人是不是?” 易铭一听那人声音,如释重负,感觉像救星降临一般,他知道,这个是叫刘相兵的隔壁邻居。此人深陷传销,对于那一套发家致富的理论,深信不疑,隔三岔五会找易铭去“听课”,看样子想发展易铭为下家。易铭总是佯装耐心听他滔滔不绝的“演讲”,其实心里清楚,这是个十足的井底之蛙,且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但易铭可不想得罪他,毕竟易铭还能够时不时和他去混几餐盐开水泡饭。 那家伙在门外等了好一会,易铭终于开了门,刘相兵走进房内,骤然发现了刚穿好衣服的安娜。顿时脸就红了,眼也直了,人也呆了,站着也忘记坐了。他嘴里喃喃说道:“还真是在偷人。” 看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易铭感觉有些好笑,安娜倒是热情招呼那傻子坐,同时递给他一支好烟。然后自己和易铭分别点了一颗,随后,将手自然搭在易铭肩头,仿佛想把全身重量都寄托在易铭身上。她嗲声嗲气对着易铭耳朵说:“老公,这位朋友也不介绍介绍。” 易铭只好指着刘相兵说道:“这位是刘相(香)兵,邻居。”又对着刘相兵,说道:“相(香)兵,这个是安娜,我姐姐。”听易铭向刘相兵介绍说自己是易铭姐姐,安娜生气了,对易铭嚷道:“*,什么姐姐?”说完,又使劲朝易铭脸上亲了一下。 刘相兵腾地站起来,主动地狠狠握了安娜伸出的手,说:“安女士,你好!我刘相(象)兵,读象不是香,他一直都搞错。” 安娜微微笑笑,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心里实则根本不以为然。她转身对着易铭,轻蔑的神情一览无余,那神情像是在对易铭说:你看看你交的这些朋友。 易铭心说:你刘相兵的相读成什么也还不是就那样,好在你过来也算是给我解了围。于是就又招呼那家伙坐,安娜本想还说点什么,见易铭似心事重重,似有不快之意,她又有些反感刘相兵色眯眯、直勾勾的眼神,于是决定告辞,易铭未作挽留,只示意安娜出门将门关了。 屋内两人还未及坐下,刘相兵早嫉妒开了,感慨不已地说道:“哇,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在哪里勾搭上的美女?”易铭轻蔑地说:“美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刘相兵说:“算了吧,不要虚伪了,真是美女,蛮时尚的。”易铭不以为然,说道:“我不过是在大街上捡的,要是美女的话,也是老美女了。”刘相兵很诧异地说道:“老吗?有多老?我真的看不出来,真他妈会保养。”易铭哈哈一笑,不置可否,正当此时,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喇叭声,两人开门一瞧,却见安娜径直将一辆“三菱”开到易铭门外的巷子里,不断念念不舍似的和易铭飞吻告别,这让易铭感觉特有面子。 刘相兵震惊说道:“你他妈的还傍了个富婆,是她车吧?”易铭又笑笑点头说:“是!”刘相兵又感叹道:“这车好几十万呢!”易铭又轻蔑笑笑,有些看不起这家伙,想到安娜刚才说的那些事,心里五味杂陈。对刘相兵说道:“今天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随便挑。”刘相兵眼睛直勾勾望着易铭,说:“呃!请客,你有钱吗?是了,有富婆撑腰了,那个安娜给的吧?”易铭懒得解释,觉得这家伙有点可怜虫样。刘相兵又接着说:“那老子今天要好好敲你一顿,“鲜徳来”海鲜怎么样?”易铭豪爽地说:“行,就这么办。” 作品相关_第5章 第一章:石破天惊:引言(5) (5) 易铭和刘相兵在“鲜徳来”海鲜大酒楼找了一个包间,同去的还有一人姓王叫王桥,是刘相兵一起的,也在搞传销。三人进去坐下,易铭问刘相兵,说道:“今天都消费点什么?”他把服务员递过来的菜谱向刘相兵面前一扔,说:“你来,你作主。”刘相兵拿着菜谱翻来翻去,半天拿不定主意。 易铭只好对站着的服务员说:“妹妹,我们都是些农村人,乡下的“土耳其”,没有开过洋荤,你推荐推荐吧!”那服务员微微一笑,口齿无不伶俐地说道:“先生,我们这里有葱爆海参、红烧鲍鱼、香辣蟹、白灼基围虾、香辣大闸蟹、辣炒蛏子,蒜汁白玉螺,川味肉蟹,粉丝扇贝,炭烤生蚝,蟹黄玉米粒……。” 易铭见她一口气说个没完,就及时打断,说道:“就照你说的那些,都给我上。”那服务员也老实厚道,善意地提醒道:“先生,你们三位其实不用太多,其实小妹可以给三位合理搭配的,花不了多少钱。”易铭心想:这妹子好,还算仁义,不似有的家伙,直想掏光你的钱包。于是说道:“行,那再好不过。”他看了看刘相兵和王桥,那两位均表示赞成。易铭又问刘相兵说:“你不是要敲老子一顿吗?今天随你,还要吃点什么?”那刘相兵也老实不客气,说道:“你要是真心请老子吃海鲜,老子一辈子没有吃过大龙虾,还要喝茅台,可不可以?”易铭应了一声,转身问那服务员,说道:“妹妹,龙虾有吗?”那自然是有的,易铭从包里拿出一百元,要给那女孩,但那女孩不愿要,易铭非得给,说道:“哥哥给你的,这个是小费。”那女孩稍加犹豫,还是接在手里,再三道谢,下去安排不提。 在这山城,海鲜消费算是较为奢侈的了,平常易铭是没有这种消费能力的,好在觉得自己即将离别,就这么消费一回也无可厚非。 这边易铭和王桥喝了好几杯,刘相兵才从卫生间出来,看样子他决定彻底清空肠胃、大干一场。 刘相兵刚落座,易铭就说:“你这家伙临阵脱逃,是不是要罚酒啊?” 刘相兵起初并不买账,所以推三推四地敷衍,但当发现酒桌之上,果然茅台。于是爽快同意,拿了瓷瓶子倒得等不及,主动自罚三杯,方才坐下。 又是几杯下肚,刘相兵兴致勃勃,话就多起来了。他长叹一声,说道:“我老爹老妈一辈子都没有见识过这些,在我们老家,辛苦一年可能还抵不上这一桌子。”易铭心里得意,却说道:“你言过其实,未必吧?”刘相兵说道:“那是你没有去过我老家,从这里到县上一百好几十公里,从县城到镇上又是五六十公里,镇里面到我家,又要走十来公里的泥路,这还没有到,还要赶几公里的山路。我他妈真想不通,老祖宗怎么会把家安在那种地方,就是逃难也不该噻!他妈穷山恶水的,前段时间,我家里房子都被水冲垮了,这才重新盖了没有几个月。” 易铭说道:“你家住河边想来应该不错的。”刘相兵说:“不,我家不住河边,我家住山上。”他指了指王桥,又说道:“我们两家一个村的,不信你问他。我们那儿穷得一塌糊涂。”王桥正忙着山吃海喝,也不言语,只在那儿点头。 易铭不解问道:“你家山上怎么会被水给冲了?水往高处流吗?”刘相兵说:“你这人也是农村出来的,怎么不懂?山洪暴发泥石流,老子一家都差点全军覆没。” 过了一会,易铭又问道:“你们那儿怎么个穷法?”刘相兵更来劲了,说道:“你不见老山穷,怎会知平原好。我家连同父母六七口人,本来有几亩田、十几亩土的,说来你不相信,我家那些田,那真是他妈梯田!三分两厘一块一块的,足足将近三十来处。离家又老远老远,翻山越岭的,又没有个公路,种个什么就靠肩挑背磨,就是想想都觉得艰难。我都惊讶七祖八代是怎么熬过来的。田在山上,又没有个水灌溉,看天吃饭,没有保障,遇到天干,就不够吃。后来就不敢种水稻了,全种玉米。” 易铭说:“还不错啊!玉米也是粮食,你家不还有十几亩土吗?”刘相兵喝了一口酒,道:“你不懂,我们那儿的土壤,种个玉米也不出,就这样。”他把两根筷子竖起来重在一起,道:“就这么高,好多包包都不挂,天干年月,一亩有个百十来斤收成就算不错了。” 易铭知道刘相兵有些夸大其词,转而问道:“你就是这样出来的吧?”刘相兵说道:“不是,是被骗出来的。前两年我在老家种地,我表哥说让我来遵义,和他一起开快餐店,说是赚钱五五分成。他说他负责店里头,我负责外送,勤快点一年找个几万块没有问题。老子没有细想,以为表哥绝对不会骗我,所以就来了。我那可是亲表哥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来了才知道干这个。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个是好买卖,风不吹、雨不打,太阳晒不着,人又不辛苦,只是相当于做数学题。我初中毕了业的,我懂!这数学题做到后面是天文数字。只是听他们说做得早的都发了大财,于是我把老婆孩子都带出来了,也把他带出来了,后来才知道这个东西叫传销。”刘相兵说着的时候,指着王桥。王桥一直静静听着没有说话,这时补充说道:“我们是同学。” 易铭又有些不解,问刘相兵:“你明知传销是个骗局,为什么还要干?”刘相兵急切回答道:“有什么办法,陷都陷进去了几大万,现在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易铭又问:“那你老婆孩子怎么办?”刘相兵说:“老婆和老子大吵一架过后,带着小孩回老家了。”易铭又道:“那你为什么不回去?或者到广东打工也比搞你这个强啊?” 刘相兵神色凝重、无比凄凉而又坚定说:“回去没脸见人,如今陷了几万块进去,那可是老子全部家当啊!老子在外面不找点钱,这辈子就不回去了。何况老家日子也不好过,回去也两眼看难了,我们那儿,简直就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我想好了,就是死也他妈死在外面。何况这混了几年,钱没有找到几个,人倒养的白白胖胖,做庄稼是无论如何做不了啦。何况种庄稼值不了几个钱,出去打工也吃不了那个苦,我出去干过,一天十二小时,累的死去活来,连上班都想睡觉,你看看!都叫资本家剥削得体无完肤。我再坚持坚持,将来条件好一点了,再接他们出来。” 易铭见刘相兵这样说,心里隐隐有就些同情,又回想自己爸爸妈妈,父亲退休后也在老家务农,和弟弟住在一起。不过他老家那里要比刘相兵家里好很多。 刘相兵看样子有些醉了,趁着酒意问易铭:“你给老子说说,你那个安娜是怎样认识的?”易铭不想他转而说这个,就敷衍道:“真是大街上捡的。”刘相兵手使劲一挥,说:“得了吧!尽他妈唬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女人还真他妈算女人,看上去心就痒痒。” 易铭听后嘿嘿地笑,内心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屑,他实在看不上刘相兵。那王桥也觉得刘相兵酒后失态,拉了他一把,轻声道:“不说这些,来,咱俩走一杯。”刘相兵来者不拒,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狠劲眯着眼睛,又摇头晃脑,看似连坐也坐不稳了。又两杯下肚,刘相兵直不起腰,顺势就趴在饭桌上,他真喝的到位,醉了。 王桥看看易铭,道:“兄弟,结账走吧!等会他发起酒疯来,我可招呼不住。”易铭也觉得这酒不敢再吃下去,自己也昏昏陶陶,站之不稳。赶紧和王桥去扶刘相兵,但见他趴着,口水滴答,吊着一尺来长,其状令人作呕。 三个结了帐出门到了街上,未走多远,那刘相兵再也坚持不住,就当街呕了个天翻地覆,直把刚才吃进去的统统都交待了出来。人行道上,来往人群唯恐避之不及,两个漂亮妹妹走过,捂着鼻子,花容失色大声叫道:“哎呀、哎呀!烦死了。” 易铭本想就此回去,但这城市什么都好,就是出租车不好打。那刘相兵呕了个三番五次,终于又腾空了肠胃,脑袋似乎清醒了一些,虽然还站立不稳挂在王桥身上,却怎么也不愿意回家。他嚷道:“我不回家,我要去k歌。”并且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 其时三人所在之地不远处正好有一家,名曰:“天上人间”,易铭想想,决定索性慷慨一回。于是三个歪歪倒倒拱进里边,包房躺下,早有三四个小妹妹跟进。刘相兵反复嚷嚷:“啤酒,上啤酒。”易铭不喜欢这种噪杂的场所,就自个儿沙发上眼见着刘、王二人和那三个小妹妹疯唱。这几个女孩也还真能喝,一会儿工夫就干下去十好几瓶。 易铭清楚,这几个就是所谓“酒托”。其中一个见易铭独自在那儿嗑瓜子,就过来硬拉易铭去唱,易铭无法,只好和她来了一曲“妹妹你坐船头”。唱罢又生拉活拽和易铭喝“交杯酒”,易铭有气无力,不敢再喝。于是这三个就去缠刘、王二人,易铭看见,那个王桥似乎永远喝不醉,喝完啤酒上红酒,一直真刀真枪和三女孩赌酒。刘相兵就招架不住了,又推脱不了,易铭担心他又要来一场“狂呕进行曲”。后来易铭看见刘相兵趁着醉意,有意无意对其中一个妹妹摸摸搞搞、动手动脚,见女孩也不过度反抗,于是越发胆大妄为起来。两个后来又相拥贴面跳了几曲,不住说着易铭听不到的悄悄话。那妹妹嘻嘻哈哈,放荡不羁,易铭知道刘相兵要想干些什么了。 易铭清醒了一些后,估计夜深,打算离开。那刘相兵和那妹妹早拥抱在沙发上,睡在一起,像两条巨蟒缠作一团。好不容易拉了起来,那妹妹也似乎早已喝醉,满口说着胡话,让易铭感叹其实干这行也真不容易。刘相兵死活就拖不走,易铭眼见王桥也喝了个到位,自顾不暇,所以更不能指望他去照顾刘相兵了。 易铭好不容易拖着几个出来,自己去结账,那服务员计算器“啪啪啪”一阵敲打,只对易铭报了一个数,易铭顿时就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易铭身上所带钞票已然不够,易铭只好倾其所有,小声对那服务员说:“小妹妹,就这么多了,可不可以打个折?”那服务员摇摇头,轻言细语但坚决说:“先生,不行,已经是打了折的。”此时王桥终于扶着刘相兵赶过来,易铭就坦率告诉了他俩眼下面临的实际情况。 王桥想了一会,却径直去摸出刘相兵钱包,打开一看,但见里面零钱倒是不少,但就一张红票票,明显还有不少差距。易铭见状傻了眼,就问王桥有没有。那王桥不说有,也不说没有,只在那儿犹豫。易铭火了,厉声说道:“有就掏出来把帐结了,好歹也是老子三个共同消费的,回去我还你就是。”王桥又犹豫片刻,终于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易铭一见,松了口气,但见钱包胀鼓鼓的,打开果然一大摞都是百元大票。 王桥把不足的补了,哭丧着脸,一边说:“老弟,你真的要还给我,我这些钱办事要用的,岳父住院,没办法。”易铭怒道:“知道了!老子还你就是。”心里不厌其烦,觉得此人财奴,不值得交往。 易铭一行酒气熏熏回到住处,王桥扶刘相兵去睡了。易铭心里着实厌烦,后来辗转反侧的想着明日之事,好不容易睡去。 一觉睡到了早九点,正在床上迷糊着、犹豫着该不该起床,忽听得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却是李千秋不期而至。 易铭惶惑不已,李千秋怎地知道自己“落脚”之处?易铭开了门,那李千秋进得屋来,四下举目扫视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坐下了。易铭有点手慌脚乱,虽然他对李千秋造访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想到今日就要走,又不知要去哪里,他心里就越发不安起来。 李千秋见易铭心慌慌的样子,却也不在意,开口就说道:“你住的很局促啊!”易铭尴尬不答,李千秋接着说道:“看样子你过得不怎么样。”易铭只好答道:“马马虎虎吧。”心中疑问正想提及,李千秋不等易铭开口,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我要你和我一道出去办件事,越快越好,你收拾收拾,现在就走。”易铭问道:“这就走?”李千秋说道:“还早,咱们先去你老家可以吧?你不是要道个别吗?”易铭想了想,还是无法按捺自己的心情,问道:“平白无故跟你走了,我心里没底,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李千秋答道:“我要提醒你,不要忘记了我的三个条件,我答应让你先和家人道个别,人之常情,我也要你恪守承诺,你答应了的事,就得遵循。既然我打算帮你,你也要帮帮我才是。” 易铭本想再问,但想到自己好久也没有回过家了,正好回去看看父母,只是临行之际,心里有些担忧。 李千秋又说道:“我们马上出发,还可以早点到家。”易铭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想:遵义到老家就百来公里,早上出门,中午可到,所以就没有多想,简单收拾了一下就随李千秋一起出了门。 正文_序 前言 前言 懵懵懂懂之间,易铭就穿越时空,回到了从前,确切地讲,他穿梭到了公元1648年,这一年,时值明末清初,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华夏大地正处于几方势力生死相博的关键时刻。 时空穿梭的情形多被定义为一种科学假设,是我们“人”这种高等生物才会具有的一种美好的想象,我们设想过去和未来世界的情形,幻想假如有着这样的途径,让我们自由翱翔于无尽的时空,在各个时代的节点无所限制地穿行,这将是一件多么异乎寻常的事情啊! 当然,这种事件可能带来思维逻辑上的混乱,并导致思辨上的悖论。比如倒退几十年,那时候我们正处于不谙世事的阳光灿烂的童年,那么这件事情就变得复杂而难以理解了:我们有可能见到年少的自己并与他来一场美丽的邂逅吗?咱们对他说:“嘿、兄弟,咱们可是一伙儿的,我就是未来的你……。” 天底下会有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吗? 对于这个问题,古希腊先贤赫拉克利特有一句名言:“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句话大道至简,虽然他的本意不是对于这件事,但也间接说明了时空穿越这种科学假设的荒谬。 然而“人”毕竟是富于联想的动物,伊曼努尔康德说:“有两种伟大的事物,我们越是经常越是执着地思考它们,我们心中就越是充满新鲜和有增无已的感叹及敬畏——我们头上的灿烂星空,我们心中的道德法则!” 当万籁俱静,我们仰望星空,意识到一些东西在离我们远去,最终湮灭在时空的长河里,这些事情只是短暂地横亘于时空的某一个节点,我们再也无法窥见它的踪迹……。 于是我们感慨万物的神奇,试图探究这一切背后的事实真相及意义目的,如宇宙的创生和终结,时空和生命的本质,精神、自我和自由意志的问题。 不过以上种种,只是哲学和科学层面的问题,艰深晦涩,难于理喻,假若我们纠集于此,会使人愕然无助,即便穷尽此生,也不能想得明白。我们越是接近真相,越是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一点意义。以至于有位哲人说过:“我不明白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些存在,与应该没有相比,有这些东西简直是毫无道理的……。” 让我们回到易铭穿越时空这件事情上来,我得说:在易铭身上,这种异乎寻常的事情就真的发生了,这可不是在和大家开玩笑,这件事情言之凿凿、有根有据,我可是认真而负责任的。 如果你在这件事情上依然满怀质疑,进而指出这种事情的荒唐,对我所描述的这一切嗤之以鼻、不屑一顾。那么只能证明:你是一个聪明绝顶但情商有点低的家伙,并且有可能在现实生活中,你也只是外人眼里那种循规蹈矩、毫无情趣的人物。 因为爱因斯坦早就断言:“世界上任何物体的运动都不能够超越光速,因而,时空穿梭的情形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是,易铭是怎样回到公元1648年的呢?他的常识和直觉也一度否认这种事实的可能性,不过,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确实穿越时空,回到了以前。 假如易铭正在经历的是铁定的事实,就意味着这是一件石破天惊的事件,意味着我们现在遵循和信奉的那些科学论断有可能是错的,然而这就麻烦了,我们会想到:假若时间是可逆的,它的体系能够产生跳跃式变化的过程,那么每一个时间的节点,他们之间都存在着密切而必然的联系。过去了的是一直既定了的存在,它就在那里,一切未曾改变;未来的一切虽然还未呈现,然而它也在那里翘首以盼。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找到这种自由的途径,然后在他们之间从心所欲地穿行。 不是谁都具有易铭的这种幸运,能够体验时空穿梭所带来的奇特经历,换做是我们,同样会嫉妒羡慕,这种事情怎么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所以很自然地,出于直觉和惯常的反应,你们希望这件事情是假的。 为了证明这件事情确切性,我不得不严肃认真地将这件事情从头说起……。 谶曰:无城无府,无尔无我,天下一家,治臻大化。 且说李淳风、袁天罡一日无事,两人背向而坐,遂行推演古往今来之事。一人推前事,一人推后事,凡推一事则画一幅秘象,作谶言以记,如是数日,已成六十象之数。上天唯恐二人泄露天机过多,遂遣陈抟老祖(扶摇子)前去阻止。 扶摇子对李袁二人说道:“你等预测什么天下大事,且先算我是进是退?”语毕一步跨开,直视二人再无他言。李淳风、袁天罡至此幡然醒悟,再不敢逆天行事。遂于六十象颂曰:“茫茫天数此中求,世道兴衰不自由。万万千千说不尽,不如推背去归休。”但《*》却流传下来,经世千余年,已大半应验。 《*》这部了不起的易学巨著,自易经八卦演绎而来,经世间先生夫子,乱循其解、推波助澜,进而玄之又玄、神乎其神起来。甚或清代那个超级怪才金圣叹,推崇备至之余,为之苦思冥想批注作序,寒暑交替、不厌其烦。 此人序言特色独具,见识独到,只是之乎者也,使人读起来感觉味道怪怪,其序如下:“谓数可知乎,可知而不可知也。谓数不可知乎,不可知而可知也。可知者数,不可知者亦数也。可知其所不可知者数,不可知其所可知者亦数也。吾尝仰观于天,日月星辰犹是也;俯察于地,山川草木犹是也。我所亲见之天地,非犹我所未亲见之天地耶。然不得谓我所未亲见之天地,即为我所亲见之天地。天地自天地,而我异矣。我自我,两天地异矣。我生以前之天地可知也,可知者数也。我生以后之天地不可知也,不可知者亦数也。有生我以前之天地,然后有我生以后之天地,此可知其所不可知者数也。我生以后之天地,岂不同于我生以前之天地,此不可知其所可知者亦数也,数之时义大矣哉……。” 《*》全书共六十象,预测了自武则天称帝直至往后近两千年的大事件。如朱温篡唐、宋元明清立国,尚有朱棣夺位、太平天国起义、八国联军侵略中国等,甚至还有核战争爆发、外星人入侵等等事件。过了一定的年代,人们回首过往,审视历史,骤然发现举凡天下大事,《*》早以其谶、颂并秘象记之,竟无出其右。因其惊人的准确,所以在历代,均被列入禁书,不过越是这样,反而促使民间以手抄本形式广为流传……。 正文_第6章 第一章:石破天惊:(第一节)(6) 第一节:懵懂无知开歧路,人是物非作何论。 (6) 小山丛林密布,以至于无路可循,在山的半腰处有一个山洞,易铭及李千秋一路披荆斩棘,好不容易才找到。看样子已很久没有人进去了,洞口已被人用乱石几乎封满,外面到处是丢弃的垃圾,在离洞口不远处,还有一具死猪的残骸,看来山下那家人把这里当做垃圾场了。 其实这山洞不大,宽大处可容十几人,窄处仅容一人通过,高宽多不超过三米,长也不过百余米。高低上下,拐弯抹角,易铭都再熟悉不过,这在易铭眼里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放下包袱,两人好不容易钻进洞去,因为里面漆黑一片,易铭掏出手机,两人一前一后摸索着躬着身子前行。约走了三四十米,洞内气温凉爽,让易铭好受不少,只是空间狭小,让易铭觉得有些压抑和气喘。他找了个天然的石阶,顾不上上面满是尘土,就地坐下了。 李千秋跟上来走在前面,用手指着洞壁一侧说:“就是这里了。”易铭把头抬起来,用手机微弱的光线照着李千秋所指方向看去,那里分明就是一面石壁而已,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这时只见李千秋直站在那石壁前,默默无语像是在心头想些什么。易铭感觉奇怪,心想:搞什么玄虚? 但随即伴着一阵轰然作响的石壁破裂的声音,易铭惊讶发现,石壁先是出现一道自上而下的缝隙,随后缝隙越扩越宽,似两扇门向两边滑开。后来竟显现出一道幽深洞口,高宽约有两米见方。 易铭见状,慌忙站起身来,双脚打颤、头晕目眩,惊愕之余却不知所措。心道:这里怎么会有如此机关,自己从小来过数十遍竟然都没有发现。 李千秋走过来拉了易铭,说道:“走呀!”易铭不由自主,踉踉跄跄扶着洞壁走了进去,心里疑窦丛生,惊异之情无法形容。 才进去不过十来米,突然间像是打开了电灯,照得洞内灯火通明,易铭直感到太过耀眼,于是用手遮住前额,不一会,易铭看清所处之地。他觉得如同进了一间巨大的电梯,这四壁光亮如新。易铭惊讶发觉,四壁绝不是石质的。他拍了拍,果然是光滑冰冷的金属材质。 只见李千秋站在一旁,表情特别古怪,似笑非笑,也不解释。他对易铭说了一句:“旅途愉快……!” 不知什么原因,光线越来越明亮,刺得易铭睁不开眼,同时,易铭觉得头晕目眩,明显脑子在慢慢丧失意识,他站立不稳,随即昏厥。他最后的意识一闪而过:怎么回事?完了! 其实这种想法只是易铭本能的反应,当然他没有时间过多的去想象。他不知道李千秋意欲何为,从开始到现在就无法知道。其实人生总是充满意外的,必然中好像更多是出于偶然。 故事讲到这里,当然到了奇异旅途开启的关口。要不是这样的话,这篇文章岂不是无聊乏味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易铭终于醒过来。骤然发现自己侧躺在地上,生硬的地面砢得他肩膀很酸很疼。他迅速回忆起失去知觉时的情景,惊愕中急忙摸了摸裤兜,见钱包和手机都还在,于是情绪安定不少。他翻身坐起来,感觉自己心跳急速,于是掏出一颗烟,点着吸了两口,终于平静了不少。 易铭在那里恍惚了好一会儿,稍稍冷静一些了,起身站直身体,发现自己身处那面石壁前。他见那石壁依旧完好如初,想到刚才经历的那梦幻一般的情景,认定是自己的错觉。他走上前去,对着坚硬石壁,狠狠地踢了几下,石壁却纹丝未动。他又拍了几巴掌,除了手掌生痛,别无异样。仔细观察了一番,见岩壁严丝合缝,一点异常的痕迹都没有,易铭大感意外,感觉刚才的经历,离奇荒唐而不可思议。 惶惑无主之下,易铭决定尽快离开此地,于是凭着那手机光亮,四下看了看,又摸了摸身上衣袋裤袋,只有瘪瘪的钱包和一只打火机,确认没有落下其他什么东西后,他就转身向洞口猫腰走去。 他边走边叫道:“喂,有人吗?”他这样叫喊,除了壮胆,则是想确认那李千秋还在不在。他的声音在不大的洞里回响,振聋发聩,让他背心发凉、毛骨悚然。见无人回应,易铭已不抱幻想,认定李千秋一定是走了。走着走着,不时回头又看看身后石壁,奇怪那石壁里面究竟暗藏什么玄机,想想又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易铭慢慢向洞口摸去,渐渐的他看见了一丝光亮,洞口很快就到了。临到洞口,发现出口处藤藤网网、杂草丛生,和先前进洞时的状况可大不一样,他猫腰爬出去,想起自己搁在外面的东西,四下看了看,不见踪影。他又看见有些杂草已被折断,明显是因为人经过后造成的痕迹,易铭明白那李千秋已独自走了。 但是,让他吃惊的是在钻出洞后,放眼望去,骤然发现四周有许多高大的松树和柏树。易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看了看,但见有好几棵须一两人才能合抱。他惊奇发觉所处之地,树大林深、幽暗深邃。时值夕阳西下,几缕阳光透过高大的树荫缝隙,如探照灯的灯柱投射在离易铭不远处的空地上,这让易铭十分惊讶,恍如隔世。 要知道,这里由于前些年过度砍伐,大一点的树都几乎没有了,后来政府重视,通过封山育林、退耕还林等措施,这才长起来了一些,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如此模样。他想着想着,怎么也想不明白,再次抬眼望去,见到树木因为太过浓密,以至于他看不到山下的人家,也看不到山下的坝子和不远处的集镇。 正文_第7章 第一章:石破天惊(第一节)(7) 第一节:懵懂无知开歧路,人是物非作何论。 (7) 就在易铭惶惑无助之际,就听见远处树林里有人走动的响声传过来,从声音听得出来,那人在向自己靠近。来人脚踩在厚厚腐殖层上,发出噗呲噗呲的声响,这种感觉让易铭特别异样。易铭心里紧张,本能地躲在一颗大柏树后面,俯着身躯小心地注视来人。终于那人高一脚低一脚地走近了,易铭惊喜发现,原来来人正是李千秋,他手里正提着一个蓝布包裹,看上去累坏了。 易铭无比激动,对李千秋的误解顷刻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激动地大声叫喊道:“李先生,我在这里。” 来人回应了一声,高一脚低一脚地赶了过来,到了易铭面前,两手衬着膝盖,弓着身体,喘着粗气,歇了一会儿,就找了一处凸起的石块,坐了下去。对易铭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醒了?我刚才、刚才去探了探下山的路。” 易铭满腹疑惑,用手四下指了指,他想从李千秋那里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李千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笑着说道:“一言难尽,待会儿我慢慢给你解释,让我歇息一下。” 易铭只好一言不发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然后表情呆滞地注视着那几缕辉煌的阳光,知道已经是夕阳将下的时辰,最多再过两个小时,天会慢慢黑下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满是无穷无尽的疑问。 等了好一会,易铭见李千秋休息妥当了。迫不及待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进去之前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易铭当然对这周围迥异景象迷惑不解,特别是这无端冒出来的参天大树。谁知李千秋答非所问,说道:“这个啊!我实在不知从何说起,这样吧,我们边走边说如何?” 李千秋说话间,站起身,朝着自己来的方向前头走着,走了十几步,回头又招手,示意易铭跟上,易铭怔了一下,只好跟在了他的后面。 易铭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心里啧啧叹奇:这可不是原来的那种次生林,看这样子,仿若身处原始森林的景象。一路之间,本来有几棵熟悉的树木,他小的时候在这山上放牛,那几颗树木,他无不攀爬了个遍,而不管易铭如何找寻,却根本难寻踪迹。比如其中有香樟、杨梅,板栗、枇杷,而眼前树种,概无一致,却凭空长着不少宏伟古树。 易铭心里奇怪,不禁想到:这才几年,生态恢复得这么好?只是突然又觉得总有什么地方不对,他问自己:刚才来的时候都不是这等模样,难道这么多的高大树木是一瞬间长出来的……? 易铭内心更加慌乱惶惑,感觉这山形地貌,虽然隐隐约约有些似曾相识,然而这遍山景象,却更让他感觉陌生。于是,他朝一直前面走着的李先生大声喊道:“喂!李先生,你等等我……。”李千秋不理不睬,只顾着赶路。 易铭恼怒不过,一阵风地跑上前去,堵住李千秋去路。质问道:“我让你等我呢!你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李千秋似乎也走累了,两手叉着腰,抬头努努嘴,示意易铭朝前方看去,易铭看了看,不知其意,不明就里。就问道:“搞什么鬼?” 李千秋回答道:“你看看那里,不觉得有些熟悉吗?那儿就是你家。”易铭顺着他指示方向,又看了一眼。前方大树成荫、乱石丛生,目光所及之处,并无一物。易铭回过头,冷冷问道:“你在弄什么玄虚?我们究竟在哪里?” 李千秋听罢,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道:“一言难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着又指着前方不远处说:“那里可以歇息一下。” 易铭望去,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条涓涓细流,原本流水声分明早传到易铭耳朵里,只是他忙着赶路,又由于心情惶惑,所以没有注意到。 他俩坐在小溪旁光洁的石头上,只见李千秋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自己点上,又递给易铭一支。易铭接过点着了,正欲开口,李千秋不等易铭问及,就反问了易铭一句:“你知道这条小溪吗?”易铭摇头表示不知,李千秋接着就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他说道:“这条小溪就是你家乡的那条小河,这是她近四百年前的样子。你以为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你我此时此刻身在三百多年前,咱们时空穿越,到了这里,斗转星移、人是而物非,刚才那些景象,你也看到了……。” 易铭如何能信,冷笑一声,随即又说道:“你就会胡扯,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是不是?” 李千秋早就料到易铭的反应,只置之不理,又接着说道:“这还不是你家,你祖上还在四川呢!三百多年前这里还没有开发,现在你所在的地方,你也看到了,还是原始森林。你们的那个镇,这时候人烟稀少,满打满算,只有几十户人家,你信吗?” 李千秋所说的,易铭听在耳朵里,感觉无异于天方夜谭,他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易铭不等李千秋多说,插话说道:“你疯了!你说我们两个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这不可能。” 李千秋点点头,同时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对,正是这样,这将是一次奇妙的旅程。” 李千秋所说,无异于胡言乱语,所以易铭岂能相信,他大声吼叫道:“去你的!我才不信,你给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怪易铭不信,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如此这般“天翻地覆”了?他的常识也在此时提醒着他,那种影视作品里荒诞可笑、瞎编乱造的时空穿梭的情形,是绝不可能发生的。这种科学假设,不只是缺乏理论层面的支撑,就他的那个时代,科学技术水平恐怕也还远远没有达到这样的高度。难道就刚才一阵强光,转瞬之间,这种荒唐的事情就发生了……? 易铭看了一下四周,放眼望去,层层叠叠,都是看不穿的森林。溪水水质清澈,阳光透过树荫,照在水面上,那水中还有几条小鱼,畅快地游着。小溪自南而来,往北而去,上面没有桥,目光所及,人迹罕至。他又朝所谓家的方向看去,那里森林幽深,境状自然对不上号,易铭的老宅所在之地,是有几户人家的,一家姓吴,一家姓陈,一家姓白,还有就是他李家了。那一窜四季也不干涸永远一湾烂泥的梯田也不存在,假若这是他家所在的地方的话,不远处应该有公路,有一处石桥和拦河坝,而眼下这一切都没有,放眼望去,还是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树林。 李千秋仍旧不慌不忙,对于易铭大声的质问,并不意外,他将手里半截烟卷,只手比了个兰花指,随意一弹,那烟头子飞出老远,落在溪水中。遨游小鱼,不知此等为何物,好奇地聚过去,直撮了好几下。李千秋站起身,反手指着东南方向,对易铭说道:“你要不信,自己看一看,那是什么?” 易铭站起来,朝李千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立即看到了让他惊悚的景象。这景象彻底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致使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随即背心发冷、汗毛耸立,身体绵软无礼,站也站不稳了,扶着一旁树枝,终于没有瘫倒在地上。 他对于眼见的景象,因为太过惊恐,以至于浑身大汗淋漓,两眼呆滞。但就是这一瞥之下,让他不得不相信李千秋说的话:他果然穿越了时空,到了几百年前的世界……。 这是源于他顺着东南方向密林的空隙看过去,看见了那列山脉和那座地标一般的大山,易铭不管怎么怀疑,但这座名为马鞍山的大山是永远不会欺骗他的。因为马鞍山的山形生的太奇特了,它就如一匹奔腾着的野马,有马的头、马的身子、马的尾巴,甚至那马脖子上的一排排大树,就如同马的鬃毛。这马鞍山名副其实,不止是神似,而且形似,像这样形神兼备,全世界也断然找不出来第二座。 这镇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位进士安盘金,有感于它的神奇,曾经为它赋诗一首,这诗名就叫马鞍山。易铭读到过,只是内容记得不太准确了,大概就是这么四句: “腾云驾雾更追风,不受羁绊不受笼。插脚崖前云飞渡,昂首天外欲行空。霜雪妆点银鞍色,雷雨磨砺汗马功。但凭秦王赶山鞭,踏遍神州亦英雄。” 即便这诗写得有些毛病,平仄、对仗、用韵、具典也不严格,近乎于打油诗,但不管怎样,这诗还是有些气度的。 关于这座山还有着一个不同凡响的传说,自然是些玄之又玄的神话,其中有一种说法极为恐怖:说这匹骏马奔腾而过,身后留下了九十九个脚印,变成了九十九口山塘。山塘终年水不干涸,但假如它要是再踏出一步,这里方圆百里之地,将瞬间山崩地陷,变为汪洋大海。但不知何故在紧要关头它停了下来,化身为这座石山。 这不着边际的神话让童年的易铭十分担忧,激发了他幼小心灵的天生的恐惧感。他唯恐哪一天这畜生活过来朝前头迈上一步,易铭就会因此葬身海底,永世不得翻身。直到后来,易铭长大了,认识到这个传说的荒谬,这种恐惧感才慢慢消退。但当他每次注视着这不同凡响的大山,总是心存敬畏。 易铭听了李千秋刚才所说的话,震惊之情,难以承受,他想到了这个传说,感觉这恐怖的一天终于到来,传说倏忽成真,宿命就在眼前。他心神恍惚地看着它,夕阳霞光照耀山体之上,愈发明亮生动。易铭默默不语,恍若隔世,他脑际浮想联翩,如此好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文_第8章 第一章:石破天惊(第二节)(8) 第二节:百世延绵付青史,何故设身辟蹊径。 (8) 李千秋见易铭惊愕的表情,知道他被这种事实吓坏了,但好在心里无疑却是信了,只是事出突然,心理缺乏准备,难以接受现实而已。 易铭呆呆发怔许久,这才问道:“难道说我并不是死了,而是随你一起到了这里?为什么?我都经历了什么异乎寻常的事情?” 李千秋接着易铭话题,却答道:“我很庆幸你能这样想,其实我一直在考虑该怎样告诉你实情,不过我们从此之后有的是时间,等以后我会将这一切真相原原本本给你讲明的。” 易铭问道:“什么真相?” 李千秋沉默一阵,方才对易铭道:“你不要多想了,让我告诉你一些实情吧。”他又递给易铭一支烟,易铭傻傻地接过来,找着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心情多少平复了一些。 李千秋指着易铭手里的烟,说道:“这真不是一个好的习惯。”他用右手食指弹了弹刚燃着的香烟,接着说道:“在我们的年代里,这东西几乎绝迹了。” 他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易铭,深情又十分庄重的对他说道:“我知道你不信,但我们此时真是在三百多年以前。确切地说,按照你们的公元纪年表述,我们两个此时此际是在公元1648年的盛夏。我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们确实穿越时空,回到了从前……。” 易铭夹着香烟的手不停地颤抖,他心神惶惶,难以平静,如是许久,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继而无穷无尽的疑问就涌上心头。他小心翼翼问道:“我不敢想象,我们这是怎样做到的?” 李千秋的回答道:“你以为像你那个时代的穿越小说和影视作品,毫无道理的就在瞬间实现穿越了,要么神乎其神、故弄玄虚;要么不讲道理、没有根据,幼稚无知、荒诞离奇到可笑的程度。时空穿越是一件认真而严肃的事情,这可是科学!你记得那个山洞吧,那里面藏着让咱们实现时空穿梭的奥秘……。” 易铭狠劲抽了两口烟,插话问道:“等一下,你是说山洞里有机关?它是什么东西?时空穿梭机吗?” 李千秋这时笑了起来,回答道:“如果硬要这么理解,你也可以这么说,我把它叫做“波卡洪塔斯”。你不要少见多怪,之所以叫这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其实毫无深意,就只是个代号而已。波卡洪塔斯生于1596年,死于1617年,这名字的意思就是“顽皮的人”,她是现位于美国维吉尼亚州的印第安部落酋长的女儿,她最著名的轶事是救了英国上尉史密斯的生命,她甚至改信基督教,嫁给了西方人,后来还到了英国,可惜21岁就死了。但她在很多方面影响深远,我把这时空机器称作波卡洪塔斯,其实不就是像当年印第安人从西方人那里,才逐步了解身处的世界吗?你此时此刻就好比当年的波卡洪塔斯,所以我把这次行程称为波卡洪塔斯计划……。” 易铭不会有心情去关心波卡洪塔斯究竟何方神圣,他不等李千秋再说下去,就又问道:“我真是孤陋寡闻,我们什么时候发明的这玩意儿?” 李千秋听罢,脸上却露出轻蔑的神情,他扬着头,无不轻视地说道:“你们!你们怎么能够发明如此尖端的东西?” 易铭不解,李千秋略加思索,这才说道:“这三言两语实在难以说得清楚,我记得你问过我,我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我打算此刻告诉你,但以你的智慧和知识来说,恐怕很难理解……。” 易铭不知道李千秋要说什么,习惯性地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听他讲下去,因为自认识李千秋以来,发生在他和李千秋身上的事情稀奇古怪,他正准备要搞清楚事实真相。 李千秋想了想,接着说道:“这从何说起呢?我看还是闲话少说直奔主题吧!我先问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从何而来?意欲何往?要干什么? 话说易铭和李千秋涉及时空穿梭的话题,易铭依旧疑惑不解,对于李千秋,易铭只有数次谋面,两人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以至于对于李千秋这个人,易铭缺乏基本的了解。他见李千秋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于是静下心来,找着一块突兀的石头坐下了。 他听李千秋说道:“我只好这样说了:我可不是你们这个年代的人,我来自遥远的未来世界,我的时代距离你生活的时代已经五千年了,这个就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但会让你觉得更为奇特的事实,则是我千真万确是你的孙子,事实真的就是这样难以理喻。并且通过我负责任的考证证明,我这还是你直系的子孙,有根有据、铁证如山,在这种铁的事实面前,你我都不能否认。不过算起来咱们已经相隔一百多代了,但你千真万确就是我的直系老祖宗,这个绝不会错。我这么说你应当这样理解,那就是你如果愿意相信的话,你应该想到人类在我们的年代里,科学技术水平应当能达到的高度。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们不能发明如此尖端的东西的缘由,我们的科学水平一定会超乎你的想象,我们完全有能力让人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对此你明白吗?” 易铭觉得李千秋说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让人匪夷所思,但当看到眼前似是而非的景象,他也不得不相信自己身边的这个世界,已然面目全非。所以,易铭对李千秋的话,相信的成分很多。他想到李千秋此前见过自己的父母,但他对待两位老人恭敬的态度让易铭觉得意外,见面之时,李千秋给二位老人不但严肃认真地鞠了躬,言语之间也颇为敬重。听了刚才李千秋如此说,易铭这会儿终于明白,原来李千秋是在参拜他老祖宗啊!难怪这么郑重其事的……。 易铭觉得还是难以理解,说道:“我听得不是太明白,你那些话弄得我的脑子有点晕……。”易铭又看了看李千秋,问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该不会就是寻根问祖,拜访一下你的老祖宗吧!或者,就在我面前炫耀你们的什么发明?” 李千秋见易铭不停发问,似乎放下心来,说道:“当然,带你来肯定有特别的目的,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但我现在还无法一时都告诉你,眼下也没有必要告诉你,将来你会明白的,我要你答应我,接下来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正文_第9章 第一章:石破天惊(第二节)(9) (9) 易铭没有答应,但他并无主意,所以又问道:“你要我做什么?我们要到哪里去?” 李千秋观察到易铭情绪恢复正常,他并不打算立即告诉易铭真相,只见他站起身,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现在要赶到村子里去,那里有很多人等着我们呢!” 易铭也只好随着他站起来,听李千秋说还有其他人,这让易铭觉得意外,他惊异问道:“还有人等着我们?是些什么人?原来你还有同党啊!” 李千秋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去了就知道了,这会儿我只能告诉你:他们是我的下属,当然,重要的是他们更是你的下属。我要恭喜你,你在这里还不错呢!好歹还是个人物。一会儿你可要见机行事,多看少说,免得出丑。事情很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只要对发生的事情不要大惊小怪的就行了,你千万记住了。” 易铭只好点头,又问道:“照你说来,难道我还是个什么头头一类的是不是?”李千秋点点头,却笑而不答。他回头从身上拿出那个包裹,解开后变戏法似的抖落出几件衣裳,易铭更加迷惑不解,只见李千秋独自在那儿脱了衣裤换了。 易铭未及等他忙完,看见李千秋穿了一套古装,看上去不伦不类,易铭觉得太搞笑,于是问道:“你在干什么?扮生旦净丑唱戏吗?” 李千秋依旧不语,还在那儿收拾,待穿戴整齐了,就故作潇洒地在易铭面前转了一转,又左右摆动几下,问道:“如何?” 易铭见他装扮奇特,不禁哑然失笑,说道:“你这样穿有点像古代的文士,不过这面料质地并不好。” 李千秋也不介意,说道:“来来来,你也穿上。”说罢,拽着一件花花绿绿的袍子抖了抖,又朝易铭递过来。 易铭本能地躲避着,一边说道:“你是想让我穿上去拍古装戏是不是?”李千秋笑着,将那袍子扔给易铭接住,说道:“我们此时是在明末,这是明代男子的便服,称为大襟袍。”他又理了理自己领口,又道:“你看,这个称为右衽,本来咱们男子一般要戴四方平定巾的,只是我不习惯,就不戴了,快点换上,还要赶路的。” 易铭觉得稀奇,本又想问,见李千秋神色严肃,不容多问,易铭只好走上前去,任凭李千秋帮着换了着装。一时间穿戴完毕,易铭感觉自己倏忽间像是回到了中世纪,只是觉得在这夏日炎炎的天气里,身上穿着这套下摆过膝的服装觉得极为难受。 看到易铭无所适从的窘态,李千秋不住恭维着说道:“你这是有缠枝宝相花纹的锦袍哟!是这个时代贵族男子的穿着,面料是绸缎的呢!” 易铭压根不懂什么什么缠枝宝相花,李千秋进一步解释说道:“你看这儿有象征富贵的牡丹,还有象征纯洁的荷花和象征坚贞的菊花,多尊荣富贵!”易铭低头一看,果然眼花缭乱,只感叹太过于纷繁复杂。 李千秋帮易铭又理了理,往后退了两步,端详一番,说道:“还别说,你穿了这一身,看上去真有些不同凡响的公子哥的样子。”易铭苦笑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千秋看了一眼村子方向,接着说道:“我们这就走吧。”说完自己前面走了,算是带路。易铭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疑问,感觉像在梦游,所以走着走着就玩笑似的说道:“喂,你真的是我孙子?”李千秋前面也不答话,算是默认。易铭就笑着问道:“那我问你,我现在连儿子都没有,你说说,你那另外的老祖宗是谁?” 李千秋听罢,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所以问道:“什么另外的老祖宗?” 易铭惊讶不已,他想不到这都进化了几千年,自己后代还是这样冥顽不开化、脑子一根筋,甚至还情商低下傻乎乎。易铭讥笑几声,说道:“看来你这孙子脑壳不灵光,那另外的老祖宗就是我媳妇,我问你,将来我媳妇是谁?” 李千秋听了,站住身体,又转过来,对易铭说道:“你记住,若非单独的场合,你最好不要这样称呼,你接下来会认识到这样做会导致什么后果。” 易铭无助地问道:“那我该叫你什么?”李千秋转身又走,一边说道:“你等一会自然知道。还有,你媳妇是谁我自然知道,只是说来话长,我以后再告诉你,眼下我只能告诉你这样一种事实,那就是我是你和梅子的后代。” 李千秋话刚说完,易铭自然惊奇不已,对于这种可能,他绝不相信。梅子是易铭的初恋,不过,这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易铭情窦初开,自见了梅子,再也按捺不住,于是穷追猛打,两人一起度过了几年时光。只是易铭那时年轻,承受不起这份感情,所以后来两人分道扬镳了。易铭知道,梅子早已结婚,听说孩子都好几岁了。 易铭对于李千秋所说,自然不会信,说道:“你是在唬我吧?” 李千秋前面走着,说道:“一言难尽,只能说你们缘分未尽。你之所以长睡不醒又迟迟不死,就是你心里还装着一个人,后来这个人来了,于是你就醒了。只是……。”李千秋说着,却停了下来。 易铭追问道:“只是什么?这个人难道就是梅子?” 李千秋停住脚步,转过身,不说话只点了点头,随后又急匆匆朝前走了。 易铭见他这样,知道那人就是指梅子,不过他并不以为这有多重要,自然更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只是以为自己和梅子之间,不过都是彼此的匆匆过客。 他们“祖孙”二人一前一后赶路,易铭考虑到他这孙子年纪比他大了不少(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因而在树丛中领头走得费劲,于是赶在李千秋前面,拨开枝杈藤蔓,前面开路。慢慢的他们居然寻到了一条小路,出了树林,看见邻近村子的地方,已经开发了一大片耕地,种植的各种作物都长势喜人。 易铭停在空旷处,四处眺望,其实远方山形与他记忆里的区别不是太大。让他感叹的是,家乡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是清澈透明的潺潺溪流,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是如诗如画般的景致。而在他生活的年代,这里到处是公路桥梁、梯田农舍,以及前面那个人口近两千的城镇,热闹喧嚣。两者相较,实在是大相径庭、有着天壤之别。 正文_第10章 第一章:石破天惊(第三节)(10) 第三节:昔日旧乡逢斯人,他年遭遇可料定。 (10) 这个现在只能称为“村子”的集镇,看上去确实只有几十户人家,由于建筑杂乱无章又破烂低矮,所以这谷地看上去竟显得要比易铭那时宽敞不少。两旁的山脉,树木浓密,中间则是大片开垦了的耕地。 李千秋在后面不断叮嘱易铭,说一会儿可能有些稀奇古怪的事,要易铭多看少说,以免麻烦。易铭深知,前路未卜,充满变数,何况到现在为止,易铭对于发生之事还不很确信。所以他连连称是,牢牢记住了李千秋的话,决定看看又会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 夕阳西下,隐藏在一片淡积云里,那片云色彩红艳、绚丽多变。易铭知道,这接下来几天照样是晴空万里的天气。想到这孙子拖着他来了这么一趟时空旅行,却回到了1648年的6月,他就忍不住要抱怨,他心里想:这孙子应当在月份上作点调整多好?比如回到1648年的阳春三月,春光明媚、万木复苏、花团锦簇、气候宜人。抑或金秋十月也行呀,比起这热死人的季节不好上百倍吗?在这烈日炎炎的盛夏里,这鬼天气让易铭感觉走起路来,那一身行头贴在皮肤上,实在热得让他受不了。他就想:这古人就是啰嗦,其实穿着这一身什么活儿都干不了,何况也真不好看。 沿小路走了一段,易铭就更加确定李千秋所言非虚,远处山形地势,的确是熟悉的摸样。这东边和西边是两列南高北低的山脉,中间是低丘和坝子,更似一个谷地,小河自南向北蜿蜒流过,正是自己家乡无疑。走着走着,意识到身处的位置在他那个时代应该有几户人家的,并且公路就在不远处。再到前面应该是易铭读过的学校,但眼下是一片长得绿油油的稻子,又走近了些后,易铭看见稀稀拉拉分布着几十处木瓦房和茅草房,有几栋房子的墙身是粘土夯筑的。 茅草粘土房易铭可并不陌生,他小时候老家都还有不少这样的土墙房子。他再次看了看前方,这集镇确实不成样子,连街道的雏形都未能呈现。至于他那时候的医院、政府、邮局、学校、农贸市场等,则样样难寻踪迹。易铭想到几百年后,这镇上熙熙攘攘地生活着两三千号人,不由得感慨万分。 到了原本应是最为繁华的那一段地界,易铭就看见了几十步外站立着十几个奇形怪状的男子,又仔细一个个看了,却让他真正感觉恍若隔世。因为在易铭眼里,这些男子的着装只在电影或电视里出现过。这十几个人的头发跟从来没有剪过似的,由于太长,所以挽在头顶,打了一个“结”。这些人均不修边幅,胡子拉碴,以至于看上去显得邋里邋遢的。他们均穿着一身交领的上衣,下摆过膝,倒还整齐划一。易铭再次看了,心里替他们感慨:就这样的装束要是干起农活来,恐怕是很费事的。易铭反观自己的着装,再看了看那些人的衣着,发现那些人衣着的面料也不是怎么好,好像是土布,成色又大多偏旧。在这夏季里,易铭完全可以想象,像他们这样穿得太多太紧,如果不爱洗澡的话,身上肯定会酸臭无比。想到这里,易铭不禁为他们感到一阵的头皮发麻。 但易铭注意到这些人并不像是普通的农民,因为他们每人背上都背着一杆步枪,那步枪活像战争电影上的“三八大盖”或“汉阳造”,腰间也别有一把刀,易铭惶惑不已,心里头在嘀咕:看来李千秋哄我,这明代会有步枪吗? 他只想想,却一言不发,随着李千秋身后,两个朝这些人走了过去。 看到李千秋和易铭二人走近了,这十几人忽然整齐跪下,两手合偮,高声朗道:“小的参见主公、军师大人!”然后双手伏地,头也触及地面,算是给两人叩头。 然而这群人说的都是些北方口音,称他二人为“军师”和“主公”,这让易铭想不穿、猜不透,更摸不着头脑。 话说完,十几人却犹自跪着纹丝不动,李千秋大大咧咧地说道:“都起来吧!”那些人听罢乖乖站起身,然后毕恭毕敬站在了两边。 李千秋看见易铭在那儿呆呆发愣,好像弄不懂眼前发生的事,就又吩咐那些人说道:“你们好久没有见过主公,去给主公再磕个头吧!”易铭惊异看见,这些家伙围过来扑通跪在他面前,异口同声说道:“小的拜见主公。” 易铭困惑不已,不知如何是好,感觉这一切像是在演戏,他心里想:怎么这会儿自己就成了他们的主公了?他对于这种只在古代才有的称谓,现在安在自己身上,显得不伦不类、异古稀奇,觉得很是搞笑。 易铭想了想顿时醒悟过来,李千秋自个儿下山原来是作了安排的,这些人明显是他吩咐了在这里列队迎接他俩,易铭万万想不到:自己初来乍到,竟会得到如此的礼遇。他不禁又看看这些人,但见他们对自己和李千秋无比敬重,头都低着不敢抬。他觉得奇怪:这些人为什么称呼自己为“主公?”易铭不胜惶惑,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些人好像见过他并且都认识他很久一般,这种感觉更让他惊讶不已。 李千秋见易铭失态,迟迟不说话,就“嗯!”地低哼了一声。易铭瞬间反应过来,慌不迭地一个个地扶起,口里连声说道:“请起!请起!” 李千秋又轻轻咳了一声,只这一声易铭就懂了,知道作为上司不能在下属面前太过于客气,于是,易铭对还跪着的人也不再扶了,他学着电视里的主子对奴才那般态度,懒洋洋地说道:“都起来吧!”果然,这余下的都恭恭敬敬答了一声:“是!”赶忙站起来,自觉地恭立在他两人身旁。 其中一人拿出挎在腰间的牛角号角,堵在两片嘴唇间,腮帮子随即鼓得老高老高,这厮死命吹着气儿,呜呜呜地吹了几响。不一会儿,村子里又跑出约三四十人来,身上同样毫无例外都背着枪,全都欢天喜地的样子。当然,每个人都跑过来给他俩磕了头,对他们恭惧万分,这感觉让易铭内心特别爽快,让他感觉这当主子的感觉就是不同凡响。 这帮人带着李千秋和易铭往寨子里走,易铭神情恍惚,飘飘然被他们簇拥着,到了村子里盖得最“宏大”的那栋瓦屋前,进了堂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堂屋正中的神龛和祖先神位,那上面张贴有“天地君亲师”及历代祖师牌位,见右首最边上写着“清河郡……”的字样,易铭知道这家人多半姓张,问了身边人,果然如此。易铭见有些是繁体字,写了不少时间了,这书写的虽然有三分颜真卿风格,而功力火候,却还差的太远。 易铭就这样东瞧瞧、西看看,李千秋后面拉他袖子,指着堂屋正中唯一的一张椅子,说道:“主公,您请上座。” 易铭遵照李千秋的意图,走了上前,刚一坐下,感觉这椅子方正平直,以至于自个儿下盘一点也不舒服。他只好将就着坐下,见面前还有一张茶几,上边早有一杯冲泡好了的茶。 屋里屋外很快就挤满了人,李千秋坐了易铭右边下首,左边坐了一个年纪比李千秋稍小几岁的男子。易铭见他正襟危坐,目光炯炯、神采奕奕、美髯飘飘、气度爆表。这使得易铭以为:这人坐在李千秋对面,自然和李千秋地位应该悬殊不大。只是易铭见这两人面前,都只摆放了一条高脚板凳,看样子也是临时找来的,比不上自己这个讲究。 他见这二人与自己相比,地位悬殊,易铭暗暗想:难道这两个是我的诸葛不亮、关羽云长? 易铭看罢这两人,又看了看屋内众人,见除了他们三个,其他人就要不公平得多了,因为剩下的人全都站着,连把可以坐着的椅子都没有。这密密麻麻傻站的众人,等着他三人坐了下来,也不敢擅自扭动,好不容易都抬起头,那眼光都充满敬意,活像瞻仰老祖宗一样傻傻地看着他们,好久,也没有人敢说话。 易铭见这些人大气不敢出,一个个诚惶诚恐的样子,他出神地想着:看样子我真就是他们的主公。至于这个什么主公,易铭看过三国,那里面曹操和刘备都被人称为主公,孙权也是。眼下这帮家伙也称自己为主公,难道这里是自己的地盘,放眼天下,我还是一方诸侯? 易铭正迷惑不已,李千秋站起身,走到中间,然后他双膝一跪,屋子里近几十号子人和那大门外的,就都学着李千秋样子,齐刷刷地冲易铭全部跪下了。左边那中年人亦不能免,也赶紧走到李千秋跪下的地方,和李千秋并排跪了。一干人等,又像刚才一样,齐声喊道:“属下参见主公!” 易铭虽然不再感觉意外,但也被这阵仗吓着了,心里一阵慌乱,他努力让自己怦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随后试着用客气而温和的语气说道:“大家请起来,不要客气。” 众人听了,又整齐地说道:“谢主公。”语毕,起身又都分两边站立。只有李千秋和那中年男子回到原来座位,又不紧不慢坐了下来。 易铭见李千秋都得给自己跪下磕头,他心里就有些得意,随后想到:你这孙孙如此高深莫测的厉害人物,也给我磕头,看来我这个主公定然来头不小哇! 易铭对他们一直都称李千秋为军师感到不解,他心里又自然想到:这恐怕是支军队,自己好比刘备,这个李千秋就是诸葛亮般的人物。是那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角色。不过易铭以为:诸葛亮厉害,鲁迅曾说:“与显刘备之长厚近似伪,状诸葛亮多智而近妖。”他想到李千秋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将自己弄来,所作所为,莫不是设了套路、划了框框让自己钻,一点也不正大光明。不过与诸葛亮比起来,这个李千秋似乎要逊色了点……。 正文_第11章 第一章:石破天惊(第三节)(11) (11) 易铭胡思乱想一气,又朝众人看,发现大多都是些精壮汉子,背着枪、佩着刀,身材长大彪悍、孔武有力,只是感觉一个个都傻乎乎的。 易铭正在失望怎么都是些大老爷们的时候,屋外人群就喧闹起来,门口早有人嚷道:“让开、让开,小姐来了,小姐来了……。” 易铭朝门口眺望,见人群之中,缓缓挤进来四五个女子。易铭迅速看了一遍,见她们穿着复杂混乱,有点像电影里的古装女演员。易铭对着几个女子面容看了看,感觉都不美,这让他颇感失望。 为首的女子脸颊消瘦,她身材麻杆似的纤瘦,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长得不甚好看,皮肤也不怎么好。尤其脸上雀斑严重,要是谁敢亲她,感觉会无从下口。只是一双眼睛大而灵动,易铭知道,这种人往往聪明且有些鬼精灵。这女子衣着华丽,照样是明代穿着,头式挽着高髻,易铭其实不懂得这种发式称作什么,后来人家讲了他才知道的,其实这称作高髻插步摇,太过纷繁复杂。她两耳各佩戴一个耳坠,泛着温润的蓝光,肯定是上好的宝石。易铭看得出来,这女子可能是位大千金,要比其它几个尊贵不少。 他这样出神遐想的时候,只见那女子上来就给易铭行了个万福礼,这种礼节易铭也是后来才懂得的。易铭不知该如何应对,正在此时,却听见那女子嘴里冒出了一句:“小妹见过兄长!”易铭惊讶万分,眼珠子瞪得差点掉出来。他认为这女子简直是在开国际玩笑,因为自己显然并不认识这丑女,而她居然一开腔就叫自己为“兄长”。其实易铭妹妹倒是有一个,只是比眼前这位女子富态且好看多了。 易铭很奇怪这陌生女子怎么管自己叫“兄长”,所以转身看着李千秋,李千秋一脸的鬼笑,却坐那儿什么也不说。易铭无比惊奇,这回到几百年前第一天,好多的事情还没有弄明白,就又莫名其妙地有了个妹妹。他看见这女子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不知怎样应付,就慌慌地说了声:“好!”犹豫着要不要让这些粗汉给她找个地方坐下,那女子却又说话了,易铭听她说道:“兄长,莫要怪罪,你刚回来,先安心休息,小妹就不打扰兄长了。”一句话说完,不等易铭说话,这女子就又施礼告退,带着这几个丫鬟一般的女子,门外转身退下了。 几个女子走后,屋内一度嘈杂的声音安静下来,百十双眼睛都盯着易铭看,易铭无法料到他们下一步又要玩什么花招,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正在此时,易铭惊讶地发现:人群中居然有人从怀里掏出卷烟,左右递了点上,你一颗我一颗地吸着。易铭心里纳闷,心想:这李千秋不是瞎扯淡吗?明代怎么会有卷烟? 易铭又好奇地观察一会儿,发现这烟卷却没有过滤嘴,看来卷烟工业还很粗放和原始。 他哑然失笑,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底下有人巴结讨好,自然递上来一颗。易铭其实烟瘾早就犯了,于是赶紧把那纸烟接过来,又对着呈过来的烛火,猛地吸了好几口,吐了两个烟圈圈,焦油尼古丁顿时发挥作用,让易铭觉得神清气爽。 底下众人,因见易铭深谙此道,于是都憨厚地笑笑,易铭被他们彻底逗乐了,也陪着笑,一时气氛竟轻松起来。早有人又送上两包,烟壳子却似乎是油纸,易铭接过来,往身上乱揣,却找不到口袋,就只好搁在面前茶几上。屋内人人都叼着烟,那李千秋也不例外,一会儿便烟雾缭绕,有几个实在呛的受不了,就赶紧跑到了屋外。 李千秋烟瘾过足,此时站了起来,说道:“你们拿人去,看看饭熟没有?叫他们快点摆上来,主公都饿了。”人群中有人答“是!”随后就挤出去两个小伙子。 李千秋又对着这屋内众人说道:“主公经历非凡,几年下来,竟然有些失忆,见了大家伙,好像不认得似的。我看主公实在疲惫,让主公今天吃过晚饭好好休息休息。”说完又面向惴惴不安的易铭说:“主公,这些都是你的属下,他们都好几年没有见到您了,我给主公介绍一下,看您还记不记得。” 李千秋指着左排为首的那一位,那人站起来拱手说道:“属下赵龙甲见过主公。”易铭只好按照李千秋的思路,很自然地配合说道:“他我认得,只是不知道……。”话音未完,李千秋插话道:“他是在下的弟子,眼下是主公帐下的督师,军中都称为赵督师,是你的军事统领。” 易铭听了,感觉这个官儿大,就不禁多看了赵龙甲几眼,心里暗自赞赏此人气度,尤其那双炯炯夺人心目的眼睛让易铭过目不忘。只见他身材高大,五十出头的样子,头上戴了四方平定巾,穿着华丽的宽袖大袍。 易铭很友好地冲这位赵督师笑了笑,而赵龙甲见过易铭后,却怯怯地回避着他的目光,退了两步回去,复又坐下了。 介绍完赵龙甲,李千秋朝人群中招呼,就唤上两人,这两个跪了起身,易铭一见,面前站着的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那高大偏胖的一人按现在的尺码,恐怕足有一米九,身材魁伟,膀大腰圆,皮肤黝黑,器宇轩昂。他国字脸,络腮胡,目光凶悍,但又透着几分憨厚朴实。易铭心想:这位是个猛张飞、黑李逵一类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勇猛无敌、心里没有花花肠子的人物。 李千秋一旁介绍说道:“这厮人都叫他蛮牛,本名杨明义,是主公身边使唤的侍卫。”易铭听了,又看看这位供他身边使唤的人。由于杨明义脸黑,胡子如同钢刷子,在脸上一根根耸立着,头发浓密且长长的,挽在头上,蓬松如一堆稻草,易铭看来看去看不出来具体年龄,就估计大概二十几岁吧。他心想着:还不错,自个儿还有保镖,看来这个主公还真是个人物。易铭知道,这种人往往是很单纯可爱的,心里没得藏头,有什么就说什么,所以易铭竟有些喜欢。 李千秋又指着那瘦个儿的说道:“这个叫韩知礼,绰号“草上飞”,曾经一天一夜,跑了两百多里地传递消息,主公叫他韩三就行了,也是主公帐下的亲随。人很机智,言语讨巧,大家都喜欢他,主公有何吩咐,只管叫他。”易铭又仔细看了看这个韩知礼,见他年龄不大,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脸色白皙,有点帅气,透着一股子聪明劲,只是身材模样竟似还没有长开。 除了这三个,李千秋对余下的人并不一一介绍,易铭看得出来,这其他的人地位可能要低一些,或许就是些普通士兵。易铭看了看,先前迎接他俩的那些兵士,此刻已经自觉地分成两排站在屋内屋外。 易铭好奇地问道:“军师,还有其他人吗?咱们就这么些兵马?”李千秋赶紧答道:“不不不,主公的兵马还多着呢……!” 易铭听了李千秋这话,心里还真放了点心,不然,就凭这屋里屋外几十百来号子人,莫说扯旗造反割据一方,恐怕上了战场,一个冲锋就全军覆没了。 李千秋接着给易铭说道:“主公,他们都驻守各地,咱们这些人只是专程来此,迎候主公回遵义的……。” 在李千秋介绍下,易铭知道还有其他的将领,他们正在遵义等候他这个主公会面。这些未曾谋面的重要将领分别是钱虎乙、孙象丙、李马丁、周文秀、吴能奇、郑可望、王定国、冯德清、陈步明、褚正烈、卫好才、蒋赤信、沈实根,他们总共有十几支人马,除此之外,还有朱信、秦任、尤华、许铎等等文人。 众人又都坐下,李千秋见不再喧哗,对易铭又说道:“他们久不见主公,望主公不要见怪。”易铭点点头,现实要求他少讲话。 这时有三三两两的兵士鱼贯而入,端上了酒菜,都是些猪牛羊肉什么的,易铭见了,感觉还算丰盛。外面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屋子里全点上了红蜡烛照明。即便如此,易铭还是不满灯光昏暗,于是心里抱怨,暗道:电器时代多好,这黑灯瞎火的。 屋子里易铭、李千秋、赵龙甲三个吃着,易铭自己面前摆了满满一桌,还有些农家蔬菜。易铭看了看除李千秋和赵龙甲外,就要不公平多了,其他人在那儿站着吃,连一条板凳都没有,看来,这做主子确实处处高人一等。 他这会儿也实感腹中空空饿得慌,旁边蛮牛和韩三不离左右地给他添饭夹菜。他象征喝了两杯酒,见众人也不敢来劝,就将杯子放在一边,不再喝了。菜虽然很简单,那厨师手艺也凑合,只是数量丰盛。易铭狼吞虎咽干了五六碗,吃了个全饱。 李千秋也草草吃完,对着众人说道:“主公累了,大家赶快吃过,莫要耽搁主公歇息。” 那些人怯生生看了李千秋一眼,不管吃没吃完,急匆匆、乱哄哄放下碗筷就一齐拥了出去,见这些人对李千秋如此的敬畏,易铭心里诧异:这个李千秋好大的威信。 没用多久,众人散去,赵龙甲也告辞离开了。屋内只易铭与李千秋二人,李千秋带着易铭到了厢房,推开房门,对易铭说道:“主公,今晚你就睡这里,累了就早一点休息。”一进屋,易铭见里面陈设简单,就一床一柜,有几条木板凳,连个供人端坐的椅子都没有。好在床上还有一具蚊帐,易铭失望之极,心里就感觉他这个主公生活的条件其实并不好。他正准备张口问些什么,李千秋右手一挥,说道:“好了,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可不像是属下的做派)易铭感觉奇怪,这李千秋为何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对自己态度不一样,他就说道:“我想问……。” 话没有说完,李千秋却已走向门外,易铭本还想要问点什么的,见状就只好把张着的嘴又生生的闭上了。 李千秋站在门口外面,说道:“我也要休息了。”一语说罢,又大声向外喊道:“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像是在叫一些人。而外面的人不知何时赶过来的,听到召唤,脆生生地都答应了一声,就进了易铭屋子里。易铭见走进来的四个姑娘,年纪都差不多十七八岁样子,仔细看了看,感觉就是先前的那几个,但那个为首的女子却没有来。 看见这几个丑不拉几的,易铭不禁大失所望。李千秋努努嘴指指易铭,狠劲盯了这几个头也不敢抬的女子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正文_第12章 第一章:石破天惊(第四节)(12) 第四节:人生若只如初见,此去经年梦亦幻。 (12) 原来这几个是安排来帮易铭洗漱并服侍他就寝的,她们给他洗了脚,又伺候他脱那一身行头,易铭赶忙制止道:“我来,我来,我自己来。” 但这几个却不容易铭不许,直将他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易铭不习惯,在这些姑娘面前显得极不自在,感觉脸上一阵阵地发烫。 易铭却发现,眼前这些女孩子居然熟视无睹,只顾忙活着服侍他。换了一身衣裤后,几个女孩子一个铺床弄枕,一个蹲着挽袖搓脚,一个忙着捶肩擂背,另一个拿着一件马尾般的什么东西满屋驱赶蚊子。 易铭见她们专心致志不苟言笑,只顾自己忙着,且好像对他敬畏不已、大气儿也不敢出的样子。他脑子里顿时闪现出一个坏主意,趁那个赶蚊子的女孩从他面前刚过去,他就明目张胆地捏了她肥肥的屁股一把。那女孩子笑了笑,脸红红的,但不说话,其他几个见了也跟着微微笑笑。 正在此时,木门吱呀一声响过,却又进来一个女孩儿,顿时让易铭眼前一亮。易铭见她身材不高,却显得匀称苗条,眉清目秀,眼睛大大,鼻子秀气,嘴小但感觉极有韵味,易铭觉得她姿色不俗。但见她头发长得好,又密又长,在烛火映照下发着亮光,那茂密的头发在头上挽了个三髻丫。她着一身淡绿色的细褶长裙,动如水纹,装束自然得体,显得十分可爱。这女子长相身法,正是易铭喜欢的类型。她手里里捧着一些衣物,一边放下,就给易铭行了个万福礼,随后轻言细语说道:“主公,小姐让送过来的,请主公明早换上。” 易铭应了一声,却诧异这女孩的口音,居然和自己一样的黔北方言。那女孩说完站在一边,既不说话也不敢走,易铭想弄清楚藏在这女孩身上的谜团和疑问,就让她过来,那女孩有些犹豫,但还是向前两步走了过来。 其他几个此时早收拾妥当,可能以为易铭对那女孩有所意思,便一个个使着眼神,很快知趣退了出去,只留下那姑娘傻站在那里。 其实易铭心里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他只是想找这女孩说说话,这一天的经历实在离奇,他想从这姑娘那里了解一些实情。 那女孩一直不安地揉搓着两只小手,在易铭面前表现得很紧张。易铭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该从何问起,那女孩却先说道:“主公歇息吧!奴家服侍主公。”说着走到床边,熟练地将薄被掀开,示意易铭休息,然后细声细气又说道:“主公,好了,奴婢要告退了。”然后就微蹲下行了礼,看样子就要走。 易铭哪能就这样让她走了,所以赶紧说道:“等等,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那女孩听罢,瞬间羞涩不已,脸色涨得通红,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一来,却把易铭看傻了,易铭感觉自己所有的女友,都不及这女孩儿漂亮,就是那个叫安娜的女孩子年轻时侯,恐怕也要差她差得得很远。他想到:要是自己女朋友这等模样,妈妈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安娜是易铭的现女友,年纪大过易铭不少,只不过易铭与安娜之间,似乎逢场作戏,两个黏糊在一起并不久,恐怕都是彼此过客,就此将就着在一起,权宜之计而已。 见那女孩子此时此刻娇媚万分,易铭心里就有些莫名的冲动,但也就是转瞬间,易铭强迫自己压制住那种不好的欲念。他心里想到:这样清纯无邪的女孩子,我也要尊重人家才是,何况人家左一个主公右一个主公的叫自己,可不能让人家把自己小看了。 易铭正想着,突然吃惊地发现,那姑娘却开始艰难地脱她本来就不多的衣裳。易铭知道,这女孩一定是误会了,她以为易铭留她下来,就是别有用心不怀好意。 果然,易铭被她的举动吓坏了,“不不不!”易铭赶紧说道:“小妹妹,我不是那种意思,真的。” 听着易铭不住地解释,只见女孩儿原本就艰难脱着衣服的手就停下了,眼里却透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失望。她犹豫一会,然后说道:“是!”就行礼又要走似的。 皓月当空,一丝微风透过敞开的木窗吹拂进来,易铭也还是感觉热的慌。不知是天热还是因为紧张,易铭感觉背心都叫汗水湿透了。 他可不想这女孩走掉,走过去就想留她下来,不经意间抬一下手,却不料一下子就搭在了女孩子的肩膀上。那女孩明显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和准备,于是脸红得更加厉害,浑身颤抖不已,站也站不稳了。 易铭慌忙把手抽回来,尴尬地一屁股坐在床边,竟有些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他这方面可不是懵懂小生,他那些女友多聪明妖艳的角色,易铭应付起来也游刃有余,只是让易铭奇怪,缘何今日看到这女孩,自己表现的如此的下作,他真就想不明白了。 易铭只好说道:“妹妹,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真没有别的意思。”那女孩眼光躲躲闪闪地看易铭,见他话倒是这么说,可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于是那女孩更不能自持般的忸怩不已,好不容易才平静一些,半天又答应说了一声:“是!” 易铭接着问道:“妹妹,我问问你,李千秋他们叫我主公,你也叫我主公,你们怎么称呼我叫主公?这是怎么回事?” 女孩想了想,怯怯地回答道:“主公是义军之主,也是奴家的主子,奴家一切都是主公给的,当然称呼你为主公呀!这上上下下,都称您为主公的。” 易铭听着这女孩子柔和侬软的声音,心里想着:原来如此,看来你恐怕是在下的丫头,以后有机会,就将你发展成为我的压寨夫人……。 易铭还是感到意外,他奇怪自己怎么在这些人的心目中,竟有这么大的权势和威仪。他本想问李千秋,而李千秋却不打算马上就告诉他,所以他留下这女孩,就是想从她那儿得到一些讯息。 他没想到这女孩如此富有献身精神,易铭就以为:这个主公真有那么大魅力吗?值得她这样去做? 易铭仰睡在床上,那女孩就恭恭敬敬立在床头,易铭再三示意她坐下来,那女孩又犹豫了好一阵,终于万分小心地坐了床头边。 易铭接下来又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今年多大?家在哪里呀?”那女孩听易铭言语之间,似乎脉络不对。她心里照样迷惑不解。见易铭问话,于是扭头看了易铭一眼,见易铭正也看着她,忙羞得转过身去,却回答道:“主公,奴婢是怡晴啊!主公怎么记不得……。”女孩子说着就顿了一顿,转而说道:“禀主公,奴婢姓杨,今年十八了,主公可叫奴婢怡晴,就这本地人。” 易铭用手指在她面前比划道:“是这个“宜”这个“琴”吗?”那女孩回答道:“回主公,是这样的。”她也比划说着,一边不觉将身体靠向易铭,却意外大方地拉着易铭左手,用她的小手指在易铭手心比划,弄得易铭手心痒痒的。 易铭见她凑得很近,闻到了她身上散发着的皂角清香,侵润心脾,易铭觉得爽朗不已。他老家原来有不少皂角树的,在肥皂及现代洗洁品未普及的年代里,皂角这东西是很好的洗洁用品。 他看着怡晴一本正经的样子,感觉这女孩美极了。就夸奖地说了一句:“怡晴,你长得可真漂亮。”怡晴听了,赶忙抽回手,无比娇羞说:“主公怎么取笑奴婢。”易铭见她若即若离、情意绵绵的举动,越发感觉这姑娘与众不同,又被她弄得一阵的意乱情迷。 正文_第13章 第一章:石破天惊(第四节)(13) (13) 话说易铭听她说是本地人,却有些奇怪她怎么和这帮北方人混在一起,就问道:“这些都是些什么人?” 那怡晴又转身看着易铭,美丽的眼睛水汪汪,她迷惑易铭话题问的奇怪,回答说道:“军师说主公自从西方归来后,就记不得先前的事情了,奴婢听主公这么一问,自然也信。主公问的这些人是……”怡晴说着就指了指外面。易铭这时从外面听到或高或低的交谈的声音传来,就点了一下头。怡晴接着道:“主公果然记不得了,他们不都是你的下属吗?” 易铭心里暗自说道:鬼才失忆呢!我前世今生都记得清楚。但怡晴也说那李千秋讲的,自己恐怕有失忆症。易铭虽然不知李千秋如此造谣有何深意,也只得装疯卖傻,照李千秋的话去做。所以听怡晴这么说,于是只好将计就计,看看这后面都有些什么名堂。 易铭就说道:“妹妹,我经历了一些非同凡响的事情,以前的事情不知何故,有好多竟然记不起来了,所以我才问你,你可要和我说实话。”怡晴郑重地答道:“主公问吧,奴婢不敢隐瞒。” 易铭就接着刚才的话题,又问道:“妹妹,这些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从什么地方来的?”怡晴断断续续、支支吾吾回答道:“主公你真不记得了?我们是义军呀!主公和他们一起都是从京城一路赶过来的,到这里已经好几年了。” 易铭不解问道:“什么?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哪个京城?北京吗?” 怡晴道:“是啊!” 易铭无比惊奇,又说道:“原来我还是个北京人?”心里想着:我连北京都没有去过,倒反而成为北京人了,真是可笑。 不料怡晴不由易铭多想,却说道:“主公可不是北京人,主公和他们大多数都是河南人。” 易铭更惊异不已,转瞬之间,自己怎么又成为河南人了。 怡晴继续说道:“主公和他们一起攻破襄阳、西安,后来占了北京,后来失利从山西、河南,又到两湖,最后到我们这播州、思州,已经四年了。” 易铭大惊失色,惊讶地问道:“难道我还是李自成?” 怡晴笑道:“主公可不是大顺皇帝李自成,主公是李易铭,原先是和李自成一起打天下的,当然后来就分道扬镳了。” 易铭听到这里,觉得难以置信,就正色问怡晴道:“妹妹,你骗我是吧?” 怡晴慌忙辩解说道:“主公,奴婢可不敢,主公就是李易铭。主公的大哥是李仲将军,二哥是李岩将军,堂哥是李侔将军,主公排行第三,大家都知道主公就是李三公子……。” 易铭急了,大声说道:“荒唐,李岩怎么是我的二哥了?我在家排行老大,哪里还有两个哥哥……?” 他说着说着,想起李千秋,似乎觉得就是他安排让自己冒名顶替这个李三公子,易铭不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意欲何为,所以虽然觉得这之间谬误百出,为了保证自己不露破绽,就此打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见易铭声音大,那怡晴委屈不已,似要哭泣一般,易铭见了,心就软了,后悔刚才说话高声大气,吓着这女孩儿了。于是,易铭赶紧压低声音,和颜悦色又说道:“妹妹,你说吧,看来我真是记不起来了。”怡晴只好又继续说下去。 而易铭却自个儿浮想联翩,心里想着:难道几百年前就有个同名同姓的李易铭,还是个义军头头?易铭奇怪怎么没有在历史书里见过?不过易铭想了又想,认定这叫李易铭的家伙可能也就是个小角色。 易铭后来终于从怡晴说的话里知道了个大概:原来这些人是跟着李自成一起打天下的,从京城败退后,李自成错杀了李岩、李侔。和李千秋在一起的这些义军,就是李岩、李侔余孽,自然是和李自成决裂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千里迢迢到了这里? 易铭还了解到,这些义军初到此地只有几千人,在这里经过四年的休养生息,目前有所发展。而之所以选择在这里立足,一是一路被人穷追猛打,穷途末路逃到这“待化之地”躲藏起来。二是他们真正的主公,从西方归来后会到此地与他们汇合,所以到这里来找他来了。 易铭听到这里,好奇地问了一句:“妹妹,他们真正的主公是谁?” 那怡晴听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讶看着易铭,说道:“主公,我们的真正的主公,不就是您吗?” 易铭想了一下,已然明白,内心直骂该死,心里想:让这女孩说下去不就得了,自己这样问显得真他娘的傻傻。 接下来那女孩又说了一些关于她所知道的李千秋的情况。原来李千秋雅号万世先生。是闯王部属李岩(信)帐下的参军。李岩被牛金星谗杀后,李千秋带着李岩旧部脱离了李自成,转战千里到了这黔北、黔东北之地。 易铭又有些思维混乱,搞不懂这李千秋非得和李自成纠缠在一起干什么?他不是自己说是来自五千年后的文明世界吗?易铭想着:这孙子身上肯定有不少的秘密瞒着他,看来以后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行。 易铭还知道了那席间称易铭为兄长的女子,名叫吴琦玉,是李岩兄弟几个的义妹。而现在在军中的将领吴能奇,则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至于她如何地与李仲、李岩、李侔兄弟之间以兄妹相称,怡晴可能不知道原因,所以说不上来。 怡晴说的时候,易铭边听边想,心里一直奇怪世上还真有这样巧合之事,几百年前果真就有个李易铭,还是李岩的三弟。而那个李千秋先生也似乎太多事,这个真的李易铭到西方“云游”去了,看样子成了失踪人口。然而即便是这样,这孙子也没有必要到几百年后去费尽心思找自己这个也叫李易铭的人来冒充吧! 但他想想又觉得不对,这名字倒是可以冒充,也可以一样,人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吧!而刚才那个赵龙甲、吴琦玉和那些军士,他们怎么都好像认识自己,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认识,那种情形简直如同认识了多年了的。易铭想到那吴琦玉见了自己,不但没有丝毫的怀疑和犹豫,真就把自己当兄长对待了,而且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就像是本家妹妹。这让易铭感觉真正玄乎,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怡晴还说前几年孙可望从四川进攻贵州,那时李千秋他们先占领了遵义,就与孙可望起了冲突,两军在遵义城打了起来。结果孙可望大败,死了好几千人,李千秋他们乘势就占了遵义和周边各县。 易铭知道一点这个孙可望,在明末清初的时候,孙可望、李定国等张献忠爱将,在张献忠死后,继续扛起抗清大旗,和清军殊死搏斗。清军进川后,孙可望打不过,就退向贵州,先是占了遵义。后来占领贵阳,就以贵阳为中心,南下广西,西征云南,北讨四川,东进湖南,一度打得清军丢盔弃甲。只是孙可望本事再大,听怡晴说来,好像也没有打得过李千秋手下这帮人马。易铭想着想着又糊涂了,既然是这样,这段历史自己怎么没有在史书上读到过?易铭实在不明白。 易铭听她说了好一会儿,就是没有说到她自己,就问了关于怡晴本人的情况。当然这女孩的身世照样纷繁复杂之极,就像是她瞎编乱造的一样,原来这女孩竟然是播州土司杨应龙的后人。 正文_第14章 第一章:石破天惊(第四节)(14) (14) 杨应龙是播州世袭第二十九代土司,要说到播州杨家,还得从很久以前说起。最早可追溯到汉初的杨喜。杨喜何人?此人原为刘邦手下,项羽自刎后,他和吕马童、吕胜、王翳、杨武五人各抢得项羽尸身一部分,因功封为赤泉侯。这点,在司马迁史记中的项羽本纪里有记载。赤泉即是河南南阳,由此,杨喜开创了一个著名的名门望族即弘农杨氏。弘农杨氏在中国历史上出了许多厉害人物,比如汉代的杨敞、杨恽、杨震,被曹操杀的杨修,也是他后人。如果这几个还不怎么地的话,那隋文帝杨坚就厉害了,在易铭的时代,杨坚甚至被一些人捧为中国古代影响最为深远的帝王。光有隋朝杨家还不算完,到了后来,还出了书法家杨凝式、诗人杨万里等等人物。 至于怡晴这一支杨家,源自唐朝乾符初年,因南诏攻陷了播州,太原的杨端响应招募,举家南下,收复了播州城,为播州人所信服。经历了五代十国时期,杨端的子孙都世代占有该地,为当时天下实力最为强大的土司势力。到了明朝时侯,在播州设立宣慰使司,辖地大致相当于今贵州遵义市及四川一部。 明隆庆五年,杨应龙世袭了父亲杨烈的播州宣慰司一职。万历十四年,杨应龙升任都指挥使,因从调平定川西叛乱有功,被加封为瞟骑将军。后来因紫禁城大殿失火,杨应龙主动向朝廷进献大木七十棵,自赤水放排,经长江而下,运河北上,费尽心思,巴结万历,受赐飞鱼服与都指挥使职。 但是,杨应龙世袭了播州宣慰司后,多行不义,四处袭扰,见四川官军弱不经战,杨应龙更加有恃无恐,早就想占据整个四川,独霸一方。后来愈加狂妄,在居所雕龙饰凤,又擅用阉宦,俨然是一个土皇帝。从万历二十年起,杨应龙就时叛时降,反复不定。万历二十七年二月,贵州巡抚江东之派都指挥使杨国柱讨伐杨应龙,结果三千军队全军覆没,杨国柱战死,天下震动。 当时,朝鲜的战事已经结束。因此,明神宗决定一劳永逸地解决杨应龙问题。他任命李化龙为湖广、川贵总督兼四川巡抚,郭子章为贵州巡抚,讨伐播州叛军。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初,各路兵马陆续汇集播州附近。李化龙主持讨伐全局,坐镇重庆;郭子章以贵州巡抚坐镇贵阳;湖广巡抚支大可移驻沅江。明军分兵八路进剿,每路兵马约三万,共计二十余万人。 罗古池一战,杨应龙之子杨朝栋就差点被俘,明军一直攻到了娄山关下。娄山关是杨应龙老巢海龙囤的门户,与海龙囤并称天险,易守难攻,但是,却被明军在四月至六月两个月内连续攻破。六月初六日,杨应龙自缢,其子杨朝栋、弟杨兆龙被俘。 此战役前后历时一百余天,明军斩杀杨应龙的部众两万余人。万历二十八年十二月,李化龙班师回朝,并将杨朝栋等六十九人押解到京师,磔于市。至此,平播一战以完胜结束。这一战,虽然耗费了湖广、四川、贵州三省财力。但是,正如当时的官员朱国桢所说,如果不平定播州,四川周边的少数民族就要纷纷效仿杨应龙,非但四川不保,云南、贵州也可能不保。后来,瞿九思编《万历武功录》,称平定杨应龙是“唐宋以来一大伟绩”。 是役被称为“明末播州之役”,也是“明末三大征”之一。怡晴还说:官军攻破海龙屯时,杨应龙见局面无可挽回,为保留杨氏血脉,遂将幼孙承藩和金印托付心腹,从海龙囤古堡后面山崖逃脱。 而杨怡晴便是逃脱的杨承藩之女,几十年来,杨家在黔北隐姓埋名、辗转流离。千秋先生率义军攻取黔北后,杨承藩才公开身份,以金印召集杨家旧人,从此举家投靠了义军,目前其两子均在军中服役,小女杨怡晴自然就成了吴琦玉身边的侍女。 易铭见杨怡晴说的累了,又感觉时辰尚早、毫无睡意。由于心情烦恼,易铭就对怡晴说道:“我睡不着,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怡晴不敢不去,刚出门,见月明星稀,蛙声起伏,正是乘月而行的好天景。易铭就伸手去强拉怡晴的小手,那怡晴想抽回却没有力气,看样子心里也不敢,就索性也任凭摆布了。 出了门,两个随意向北而行,出村百米,易铭回头望见这村子茅草房一家接着一家,杂乱无章,地形越走就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就问怡晴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家?”怡晴答道:“回禀主公,这里原本住着的本是苗民,前些年迁来了一些外地汉人,军师带着大军来到此地后,又在这里安置了几十户人家。因与这里的各族姓都以礼相待,秋毫无犯,如今都支持义军,有不少各族姓的人都加入了义军。” 易铭这才明白,原来竟是这样,他又指着玉米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他知道大概在明朝,这种作物似乎还没有引进,比如玉米、土豆、烟草、红薯等,其实都是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后,继而才陆陆续续引种到世界各地的。 怡晴答道:“这是玉米,都是军师带来的种子让种的,还有什么土豆、洋葱、烟草、红薯、西红柿、生菜等作物,这里种得不太多,县里和其它地方早就大片大片的种植了。这些东西奴婢以前见都没有见过,我们原先只种稻子、高粱、小米、荞子等,十年九灾,粮食不够吃,加上兵荒马乱,年年饿死人。军师叫种了这些后,我们再也没有饿过肚子……。” 易铭听了恍然大悟,心想:肯定是李千秋是把后来很多年才引种的作物,一下子全在这里种上了,看来这家伙不知道时空穿梭了多少次才办到的,他这样做,真可谓用心良苦。 怡晴提及烟草,易铭就伸手往自己身上搜,找到了那两包香烟,照旧也是二十来支,只是没有牌子,上面也无商标、图画、条形码等,包装因此简单。易铭就以为:不管怎样也应该注明一个才是。他摸来摸去,骤然发觉身上又没有个点火的装备,回想起这打火机、手机也一并让春兰、夏荷几个收起来了,只好打住吸烟的念想。 易铭举头见月亮高挂,走在乡间小路上不需要照明,能见度高,无碍夜行。想到身边有这么个如花似玉、小鸟依人的漂亮姑娘,心里很是得意。看到怡晴紧紧跟着自己,于是就又使坏,突然间大叫一声:“哇!前面有个红头鬼呀!”自然吓得怡晴一声尖叫,慌忙钻到他怀抱里来,却很快发现上了大当。易铭却抓住机会实实地亲了她一下,弄得怡晴又嗔又笑,更不反抗,连说易铭坏坏。易铭志得意满,却不想进一步发展,因为他感觉这女孩特纯,不好太过无礼。 又找了个地方坐下说了不少的甜言蜜语,眼见夜之既深,就习惯性地去掏手机想看看时间。又瞬间回想起来没有揣在身上,只好打住。 后来两人踱步又往回走,易铭问怡晴说为什么这些人怎么知道他在这里,好像是专程来迎接自己似的。 怡晴回答说李千秋早和他们说了,六月十八这天,看好了年月定好了期,就在这里迎接主公。他们于是提前三天,由李千秋、赵龙甲带了几十个侍卫从遵义专程来接。而琦玉又非得来,于是他们一行先到这里作了些准备,这十几家人早安排腾出了几栋房屋。于是就这样住着,就等易铭到来。 正文_第15章 第一章:石破天惊(第五节)(15) 第五节:弄权逐利埋祸根,心机重重乏良善。 (15) 提到了吴琦玉,易铭自然想起了那张丑脸,于是说想去看看他这个妹妹。怡晴听了,就快步引着易铭走到他住的那处茅屋。外面几十步外有站岗放哨的军士,见是他俩,就远远朝易铭行礼,易铭挥了挥手,那些军士自往别处巡逻去了。 原来琦玉就住在易铭紧邻的另一处瓦屋,走近了些,易铭见屋内还点着烛火,人影晃动,看样子琦玉并没有睡。有几个女子说话的声音透过窗户传来,易铭听得不甚明了。 又近了些,突然里面冷冷传来一句话说道:“这样说来,死丫头真是迫不及待啊!”正是吴琦玉的声音。她仿佛也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就生生抛出来一句话:“死不要脸,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在那儿过夜呀?”看样子正是在说怡晴。听了这话,怡晴就硬生生站住了,看着易铭,一脸的委屈无助。 易铭咳嗽了一声,表明还有自己也来了。他心里想着:“这个妹妹看样子脾气不小。” 易铭进屋,见几个姑娘在伺候琦玉洗脚,琦玉端坐在一张竹椅上,旁边还有人还摇着扇子,端着瓷盘子,琦玉嘴里磕着瓜子儿,不时朝那瓷盘子里吐着瓜壳,这架子大得很。 看到易铭也来了,琦玉慌慌张张起身,不料却打翻了洗脚盆,弄得满地是水。琦玉恶狠狠盯了那洗脚女子一眼,易铭见那不是被自己捏了一把屁股的女孩吗,好像叫什么夏荷的,看来地位真低,难怪不敢反抗自己。夏荷被琦玉呵斥,眼神不敢透露丝毫怨气,而更多的是恐惧。 吴琦玉穿好鞋,语气温柔客气了不少,说道:“原来是兄长啊!这几个贱婢子就是这样,什么都做不好,天天惹我生气,你看你看,这里弄成什么样子。”她一刻不停说着,也不管易铭的感受。见几个女子呆站原处不知所措,又厉声吼道:“你几个死了,还不给主公上座?”那几个女孩一阵的慌乱,赶紧搬过屋内竹椅,招呼易铭坐下。 易铭看看那几个女孩,断定先前肯定被琦玉责骂了,但见一个个低着头,大气儿不敢出,心里诧异:这些女孩怎么在琦玉面前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这琦玉好大的威风啊! 易铭见怡晴也是低头弓腰的傻傻站着,一句话也不敢说。易铭就对琦玉说道:“妹妹生气了?什么人得罪你了?”琦玉听了易铭问她,慌忙说道:“小妹不敢,兄长请勿怪罪,我是在生这几个贱婢子的气。” 易铭不依不饶,又问道:“那刚才你在骂谁?怡晴是我让她留下的,不行吗?”琦玉尴尬万分,忙说:“岂敢岂敢,兄长说哪里话?我的人就是你的人。兄长看上了杨怡晴,那是她的福分,小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敢生气。” 易铭见琦玉不断说软话,似乎很怕自己,对自己说的话小心谨慎,也很受听,易铭心里就有底了。但易铭又认为:此女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虚情假意、为人刻薄,以后要注意一些才是。 易铭接着说道:“妹妹误会了,我是想问一问怡晴一些事的,不怪她。” 易铭边说示意琦玉也坐下来,琦玉侧身战战兢兢坐下了,似乎内心惶恐稍稍平复,就大着胆子说道:“兄长真是失忆了,连怎么称呼我这个妹妹都忘记了。” 易铭只好又撒谎说道:“这些年经历了那么多事,我现在是怎么到的这里都完全记不起了,烦请妹妹原谅。”其实这句倒是大实话,他还真没有弄明白自己怎么到这鬼地方的。 易铭又问琦玉道:“妹妹,以前我是怎么称呼你的?”琦玉却不回答,转眼间就表现得伤心起来,酝酿了好一会的情绪,先是微微抽搐,后来竟泪流满面,哭泣不止了。 易铭不明就里,看她这样,觉得有些假情假意。旁边的秋菊赶忙递给她手帕,琦玉擦拭了半天,终于在易铭就要彻底失去耐心当头,说道:“两位兄长尸骨未寒,兄长你又生死未卜,好不容易寻得踪迹,却又在这蛮荒之地。不知兄长经受了何种苦难?竟然对先前之事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呜呜呜!兄长从来都不称我为妹妹,都是是叫我玉儿的。”说完呜咽哭泣不止。 易铭心里方才明白原来如此,见她伤心,竟深受感动,触景生情,想起了爸爸妈妈、弟弟妹妹,甚至梅子、安娜和自己那些朋友,强忍着没有掉泪。旁边几个站着的丫头,也跟着也不知真假的赔了不少泪水。 易铭一时竟无语,看琦玉哭泣了好一会,正想觉得是不是该安慰些什么话,然而却不知从何说起。就只好仔细端详琦玉,感觉琦玉长得丑,但尚且还不是让人恶心那种。只是当琦玉咧着嘴哭时,露出两排不太好的牙,易铭觉得这才最为致命。易铭想象着:这琦玉要是到自己那个时代,像这样的姑娘怎么找婆家应该是个大问题。 琦玉突然决定不哭了,她努嘴示意那几个丫头退下,却同时唤住怡晴。等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四个下去后,琦玉对易铭说:“兄长,你要看得上,从今天起,怡晴这丫头就服侍你吧!” 易铭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事。只是转念之间,易铭就决定要把怡晴留下来,因为他已然明白,自己的这个妹妹可不是好服侍的主,怡晴这个乖姑娘在她身边,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受多少气。 易铭于是说:“要是妹妹舍得,为兄身边还真差个人伺候。” 岂料琦玉听了,忽又哈哈笑起来,随后说道:“只要兄长愿意,兄长的女人还会少么!只是小妹奇怪,兄长是否连思沅也忘记了?” 易铭不知琦玉说的什么,问道:“思沅,思沅是谁?”琦玉接着笑道:“小妹万万没有想到,连这个让兄长你茶饭不思、失魂落魄的女子都记不起来,都会忘了。嗬!看来她在兄长心目中也不过如此。”说完竟有些得意和幸灾乐祸的意味。 易铭实在不知道琦玉说的什么,如坠云里雾里,回头看了看怡晴,见她面无表情。 琦玉又笑着说:“怡晴啊!你可要好生照顾主公,主公对你可好着呢!这么护着你,以后可不要忘了我呀。” 怡晴听了,慌忙跪下了,回答说道:“小姐,奴婢不敢。” 琦玉也不叫怡晴起来,又叮嘱道:“我知你本不是寻常的贱农出身,只要你把主公给我好生照顾好了,将来你家的那点荣光还愁不能够恢复吗?”琦玉话说完,然后走上前,假惺惺地扶了怡晴起来。 怡晴起身,也不敢抬头正视琦玉目光,只说:“是,奴婢知道了。” 易铭见琦玉说到“好生照顾”时特意加重了语气,又见琦玉不怒自威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由得内心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暗想:这女人真他妈装腔作势、心机重重。 正文_第16章 第一章:石破天惊(第五节)(16) (16) 呆在琦玉那里,易铭老觉得浑身不自在。当他和怡晴从琦玉处出来,回到先前自己的住处,易铭刚掩上门,就问怡晴道:“你就那么怕她,她是什么人?怎么好像权力大得很似的?” 怡晴回答道:“回主公话,小姐是女眷之首,当然说一不二的。” 易铭不解,急问道:“女眷之首?女眷之首什么意思?”怡晴支支吾吾、顾虑重重,犹豫一会儿,方才说道:“奴婢不敢乱说。”易铭道:“你又来了,怕什么?说了又死不了人。”怡晴更犹豫了,回答道:“主公,奴婢可不敢。” 易铭爬上床,坏坏地说道:“这就你和我,又没有外人知道,你再不说,等一下我让你到被窝里头对着我的耳朵说。”说完这话,易铭不怀好意看着怡晴,见她于昏暗的烛光中又羞得涨红了脸。 见易铭硬要她说,怡晴只好柔柔地回答道:“主公问什么,奴婢说就是了。”易铭喜欢这女孩傻乎乎的可爱样儿。他正色问道:“你说她女眷之首是什么意思?我们还有女眷吗?”怡晴说道:“是,义军东征西讨,自然是有不少女眷的,因为历来居无定所,所以到哪里都是拖家带口,为了便于管理,就设了女营和女官,紧要关头女营也得冲杀作战。眼下义军女营总头领就是琦玉小姐,称为女营总管。原来是二夫人为首,二夫人走了以后,后来就是小姐担任了。” 易铭听她说到了二夫人,心里奇怪,问道:“什么大夫人二夫人的?二夫人又是谁?”怡晴答道:“二夫人我也没有见过,他们叫她红娘子。几年前说是和李岩将军、李侔将军一齐被李自成杀了,二夫人死后,这女营就是琦玉任总管了。” 易铭看过关于红娘子的小说,此刻已然知道这支义军是李岩余孽,于是说:“原来如此,凭什么是她?我看她架子大得很,拿腔拿调的实在可恶。” 怡晴不答却反问道:“主公可不要这么说,其他人听了可不好了,其实小姐的总管职务,不正是主公你任命的吗?” 易铭听罢,惊呀得不知怎样回答,他哪里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委任琦玉当什么总管的,但他只得说道:“啊!是吗?”怡晴不语,只点了点头。 稍加思索后,易铭又问道:“这个琦玉结婚找婆家没有?”怡晴失笑答道:“这个奴家真不敢乱说,我也是听人家讲的。” 易铭唯恐她不说,急忙说道:“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直说就是。”怡晴说道:“主公,奴婢听人说琦玉小姐平生只对李侔将军有意,但是他们说李侔将军只把她当妹妹看待。”易铭不解问道:“这是为什么?” 怡晴不答只笑,见易铭追问再三,就说道:“奴婢听人讲,说李侔公子最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物,身边女子何止百计,琦玉小姐……。” 怡晴言及至此,不再往下说,易铭早就听明白了,他“嘿嘿”偷笑两声,说道:“就她那副尊荣,我看看都觉得恶心,难怪李侔将军,哦不,兄长看不上,那为何还对她如此敬重?” 怡晴回答道:“说是当年举义起事的时候,小姐和吴能奇将军救了李家,所以才对他兄妹俩感激不尽。”易铭亦不知个中缘由,说道:“是这样啊!” 易铭见这女子漂亮可爱,忽然就问:“那么你找婆家没有?要不要我给你找一个?”那怡晴听了,嘻嘻笑两声,赶紧双手捂着涨红的脸庞,一句话也不好意思说。易铭觉得有意思,就道:“你觉得我怎么样?”这句话易铭平生起码说过三十次,每一次说过这话,那些妹妹虽然反应不一,但多数是白眼示人和不以为然的语气。 怡晴见易铭这样说,虽然大感意外,但犹豫一阵,却把两只小手放了下来,一双大眼柔情无比看着易铭,牙齿紧咬着嘴唇,脸色依旧绯红,如此一来,易铭竟看傻了。 两人又其乐融融聊了一会,易铭又情意绵绵说了些撩拨的情话,见怡晴含羞作态,却不放浪自弃,不忍相欺,心想:这姑娘这方面可比我那安娜强多了,于是心生敬重。 易铭又问怡晴道:“妹妹,琦玉说到的那个思沅是谁?” 怡晴则惊讶回答道:“主公真的连思沅也忘了吗?” 易铭摇头,表示不知怡晴在说些什么。 怡晴于是接着说道:“奴婢听说思沅姓邢,听说是大美女陈圆圆的妹妹。” 易铭听了,大感惊讶,他吃惊问道:“你说是陈圆圆,吴三桂的陈圆圆,冲冠一怒那个?” 怡晴回答道:“正是!” 易铭两眼惊奇得合不拢来,他关切问道:“你是说这个思沅是陈圆圆的妹妹,也在你们这里?”怡晴又答:“是!”见易铭仍不敢相信的样子,接着说:“奴婢也只是见过几次,至于其它,奴婢就不知道了。” 易铭突然有了兴趣,问道:“这个思沅漂不漂亮?比你如何?”怡晴羞答答说道:“主公不要取笑奴婢了,思沅小姐自然是比奴家强多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奴婢不敢比的。” 易铭见怡晴这样作践自己抬高别人,认为怡晴的个性就是谦卑惯了,明明自己长得跟一朵花儿似的漂亮,却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但易铭又想到:既然怡晴都这么说,那个思沅应该是很不错的。 想到还有个如花似玉的美女,与自己似乎还有一些风花雪月的情事,易铭不禁想入非非,有点迫不及待想一睹思沅芳容。他于是开始喜欢上这“主公”的角色了,他想着:这个李三公子何方神圣?看样子艳遇还真不少。 易铭又问了一些其它情况,见怡晴知之甚少,又见夜深,于是吩咐怡晴,两人一张床上却分头和衣谁了。易铭想了一下今日奇遇,如梦如幻,又把思沅和那些女明星联系起来,想象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睡着,一夜无语。 正文_第17章 第二章:迷离县城(第六节)(17) 第二章:迷离县城 第六节:费尽心机图传音,新见故人犹陌生。 (17) 第二天,怡晴早早起来了,对着房间里铜镜梳头,易铭就假装还睡着,眼睛眯着看她忙活。只见怡晴头发都垂到了腰际,看着看着,易铭突然想到:要是这女孩愿意嫁给自己,成了自己媳妇,早上不是应当像这样在自己房间梳着头么!要真是这样,倒不失为人生乐事。 易铭胡思乱想着,那怡晴早就熟练梳就,看了一眼易铭,见他未醒,自出门去了。不及一刻,又端来木盆,上面搭着一张毛巾,看样子是为易铭洗脸准备的。 她不敢叫醒易铭,只是乖乖地坐在床边板凳上,等着易铭醒来。易铭见这姑娘如此细心呵护自己,心里大为感动,这要是遇到自己那个女友安娜,对于敢仍旧酣睡的易铭,她可以把被子都给易铭掀翻掉。 如此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韩知礼的声音,怡晴赶紧开门出去,易铭听见两人说着话。韩知礼问怡晴道:“怡晴妹子,你在这里呀……?主公醒了吗?” 怡晴小心地说:“三哥,嘘……!哥哥不要高声大气的,主公还在睡呢!”那韩知礼听罢,声音明显低了不少,为难地说道:“我今儿一早赶回来,军师就让我叫醒主公,说他找主公有事,马上赶来,这会儿还不起床,这可如何是好……?烦请妹妹再去看看,看主公醒来没有。” 易铭却是醒了,在床上伸着懒腰,见怡晴进屋,就对着她意味深长地笑笑,那女孩也不好意思笑着,说道:“主公醒了!”就自然地蹲下给易铭穿鞋,这又让易铭感动不已,他倒是讨好给梅子穿过鞋,给安娜也穿过,但这辈子除了妈妈,还没有哪个女人给自己穿过鞋。 不及一会,昨晚那几个姑娘也来了伺候他洗漱,其间见了怡晴,这几个丑丫头都相视偷笑,显得有些不怀好意。 易铭想了想:觉得这些女孩是见了他和怡晴昨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屋,且共宿一床之事,在那儿羡慕嫉妒恨着呢!易铭见怡晴自不辩解,却显得难堪,他试着检验自己的权威,就对这几个呵斥了一声说道:“笑,你们笑什么?”说罢,他果然看到那几个再也不敢嬉皮笑脸的了,权威得到验证,易铭对此很满足。 洗漱妥当,那几个女孩及时传进早饭,然后侍立一旁看着易铭狼吞虎咽。易铭众目睽睽,吃得心里不安,就招呼怡晴和姑娘们一起吃。那几个赶紧摇头摆手,坚决示意不敢。易铭见状,就强拉怡晴坐下一起吃。但见怡晴虽是坐了下来,却迟迟不敢动用碗筷,易铭见了,亦无可奈何。他感叹这年代人与人之间为何总是要分个三六九等,又深深感到这种等级森严的社会真是可悲。 易铭狼吞虎咽吃罢早饭,李千秋就带着杨明义匆匆赶过来。李千秋一进堂屋,易铭也随即进屋坐了。李千秋就装模作样给易铭行了礼,易铭心知肚明,知道这是做给别人看的,他于是就心安理得受了。两人寒暄几句后,李千秋笑着说道:“主公休息可好?”易铭瞥了李千秋一眼,言不由心说道:“还好!”李千秋又笑着轻声问道:“昨晚那姑娘如何?”易铭感觉脸一红,说道:“比我以前那些清纯可爱多了。”说罢他身体抵近李千秋,凑在他耳根子处悄悄说道:“不过我可没有对她乱来。”李千秋听了笑道:“这可不像你的作风,这姑娘不错,琦玉送给你的吧?” 易铭说:“你不会连这个都要管吧?还真是她送给我的。”李千秋依旧笑着说道:“我可没有心思管你这些事,是琦玉给我说过。她刚见到这姑娘,就很喜欢,把她带在身边,形影相伴,寸步不离,亲热得跟亲姐妹似的,原来是给自己找的嫂子啊!” 易铭说道:“我连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妹妹都没有搞清楚,何来的老婆?何况这姑娘不是我喜欢的那种。” 李千秋却好像不这样认为,说道:“你这是口是心非,这么好的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你岂有不动心的道理,就说比你那个安娜吧!如何?”易铭道:“这女孩子看上去羞答答的,矜持而保守,不像安娜那样热烈开放,不懂爱情。” 李千秋却一语道破,说道:“你和那个安娜之间也叫爱情?” 易铭听他有奚落的意思,有点恼羞成怒,张口说道:“那么你以为什么才可称之为爱情?” 李千秋觉察易铭情绪不对,只笑了一下,却更无顾忌说道:“你们那都是一次性的感情,人名儿都没有弄清楚就可以黏糊在一起,随处可捡,用完就扔。你们时代的许多东西都是一次性的,朋友、饮食、穿戴、包装,甚至文化、艺术,都是一次性的。虽然方便、快捷,但不计后果。在感情上也是如此,在很多领域都是如此。无论男女、无论何时都在奢谈“爱情”,然而理想美好,心理脆弱,你们的爱只是占有,只是性,或者只是一种消费……。” 易铭不服气,回答道:“在你眼里,我们什么都不值钱了?”李千秋接着奚落地说道:“对,你们时代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金钱。” 易铭正不知如何作答,怡晴自从里屋出来,见了李千秋,行了万福,却又无端红了脸。 易铭及李千秋两人正说着,外面闪出韩知礼身影,他快步跑进来,跪下禀告道:“主公、军师,督师大人和小人昨晚回县城,已将消息报与李将军、吴将军知晓,弟兄们都高兴的不得了!督师大人和李将军已照军师安排,在县城集合兵马,整装列队,又召集各界人士组织欢迎仪式,全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专等主公回城。迎接的队伍出城十里,现正在半路候着呢!请主公、军师及时启程……。” 李千秋听了说道:“知道了,你去通知他们即刻准备开拔。”说完又吩咐侍立一旁的杨明义道:“你也一并去,找几个军士,即刻到小姐处听候差遣,这几天邻近县份的官绅都惊动了,人家送了不少特产,她要带的东西多。”那二人应了一声:“是!”自下去照办不提。 易铭再不打算和李千秋争吵了,转而问李千秋道:“我们这就要进县城吗?”李千秋点头说:“是!”又低声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的话要问我,有时间我自然会告诉你。只是眼下事情繁多,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我安排好了,到了县城再说。眼下我要给你讲一些事情,你随我来。” 李千秋讲完,不管易铭感受如何,他自己径直向门外走去,易铭见状无奈,只好后面跟上去。 两人出门来到村子里,但见村里来往穿梭的兵士和当地百姓都忙碌着,显然是在打点行装准备入城。易铭及李千秋两人向西而行,那里是进城的方向,一路上依旧是乡村小路,两旁只星星点点散落着几户人家。易铭知道,不远处应该有一条小河,两人沿着泥路边走边说,果然很快就见到了那条小河。 易铭发现此时河上还架了一座用十余棵大树搭成的木桥,显得特别粗犷浪费,走近了发现成色较新,看样子也没有搭建多少年。桥上有护栏,桥的两头铺有不少规整的青石条。易铭举目四下望去,见河边青草地有几头牛在啃草,一群光着屁股的小孩一大早就在河里摸鱼,这让易铭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童年,也是这样整天邀着牛儿流连在这条河里。 两人不自觉就走到了桥头,见边上青石条一尘不染,李千秋说道:“就这里歇歇。”说完就自己坐下了,易铭也寻了处干净的石*,也坐下了。两人刚坐定,李千秋就急不可耐,说道:“今日进城,会有各界人士前来迎接,其中有你的将军,你的士兵,你的政府官员和士绅名流。你一个也不认识,这该怎么办?” 易铭没有料到李千秋会这样问,想及昨晚和怡晴谈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好装作失去记忆,这么做对付一个小女孩还不成问题,但是这“主公”那么多故旧下属,自己要“冒充人家”,不露陷才怪。 易铭哪里会有什么主意,他于是冷冷说道:“这个我可不管,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怎么做是你的事,大不了我给他们明说了就是。” 李千秋却是一阵的笑,说道:“我是在考你呢!你就那么没有自信。” 易铭说道:“这不是自信或不自信的问题,实在是我都不知道怎么应付?你非得要我冒充这个什么主公。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你以为我能蒙混过关?冒充得了吗?” 李千秋依旧笑道:“我还是告诉你吧,免得你小瞧我,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我怎么能代你统帅这些人这么几年。” 易铭问道:“代我统帅?什么意思?难道这些人马是我拉起来的?” 李千秋说道:“这个说来话长,眼下你要弄清楚一些事情,免得事到临头,不知道怎么做,这就麻烦了。” 易铭就问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李千秋回答道:“你知道昨天来的时候,你懵懵懂懂之时都发生了什么吗?”易铭摇头表示不知。李千秋继续说道:“这都是计划之中的事,我在你脑子里植入了一样东西,它可以让我们很好解决这些问题。” 易铭惊问道:“什么东西?你都干了些什么?”随后摸摸头,未发现有任何异样。 李千秋却示意易铭冷静,说道:“你不要紧张,我自然会给你解释清楚。这东西你怎么形容它都行,它是一块你们只能理解为芯片的东西,或者是一种控制器,体积虽然小,但功能强大,它与你的大脑神经紧密相连,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了。当然,这东西的功能我以后会慢慢给你一一道明,眼下我只是告诉你,我脑子里也有一块。它有一种小小的功能,非常了不起。因为凭借这种能力,可以让我们两人之间实现没有障碍的交流,我们两人凭借这东西进行对话,而这种交流其他人不会觉察得到。” 易铭说:“难道你在我们大脑里安装了两部电话?”李千秋笑了,说道:“差不多吧!只是要完美得多。一旦植入,永远不需要充电,你可以以意念驱动,非常方便,也不会担心辐射会对身体造成损害。” 易铭不解地问道:“那如果你要告诉我些什么?你怎么做?”李千秋道:“它有代号,你要采用这种方式和我交流,你只需要想着我给你说过的,就是波卡洪塔斯,这就是代号,于是就可以驱动了。因为这东西和我们的脑神经联系在一起的,它已经成为我大脑的一部分了,你如果不信,我们可以试试。” 易铭似信非信,不置可否。正当此时,果然不同凡响的事情发生了,因为他分明听见李千秋的声音在耳际响起,他看着李千秋双唇,见他并没有开口说话。于是,易铭想到了金庸笔下的虚竹子,听了段延庆隔空传音,解开了珍珑棋局的情形。易铭听李千秋说道:“这下你该相信了吧!这可不是什么玄而又玄的武功,这可是科学,是科技的力量。” 易铭试着问道:“我要怎样才可以和你这样交流?”那耳际李千秋传来声音道:“你试着在心里想对我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易铭照做,于是他紧闭嘴唇,默默在脑海里想了波卡洪塔斯这几个字儿,接着又问道:“李千秋,你这孙子赶快告诉我,他们怎么都好像认识我,这是怎么回事?” 李千秋也是如此,一个声音传来说道:“你的问题我已收到,其实道理很简单,你知道我可以把你从你生活的年代带到1648年是不是?” 易铭想想,回答道:“是!” 李千秋又说道:“那我也可以把稍后一点的你带到1644年,就是这样而已。”易铭无比惊讶,开口问道:“你是说在以后,你又把我带到了现在的几年以前?”李千秋答道:“正是!” 易铭惊奇不已,问道:“你是说这些人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难怪如此,为什么?为什么多此一举?你这样几次三番把我带到这明末的黑暗年代有何用意?” 李千秋正欲回答,却见远处跑近韩知礼及杨明义,韩知礼远远就喊道:“主公,都已准备妥当了,可以出发了吗?” 易铭见此情形,知道眼下是无法弄清事情真相了,李千秋对易铭道:“来日方长,我以后告诉你。”说完朝二人招招手,又点头示意可以出发了,那韩知礼返身跑回去通知村子里待命的各色人等,杨明义却径直向这边跑过来。 正文_第18章 第二章:迷离县城(第六节)(18) (18) 易铭意犹未尽,只见李千秋似乎要瞒过杨明义、韩知礼等人,他见杨明义跑了过来,就不好再问什么。 杨明义递给易铭随身的物品,那是他昨日一并带过来的,一个打火机、一个皮夹子,还有就是昨天那些兵士上供的两包烟。头一晚叫春兰她们小心收起来了,这会儿却委托杨明义给拿了过来。 不一会儿,易铭看见村子里列队走出一彪人马,前面是琦玉、怡晴及几个丫头,易铭稀奇地看见四个军士用竹竿抬着那架竹椅。易铭知道这叫滑竿,琦玉端坐上面,竹竿有节奏一闪一闪地上下晃动,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吴琦玉左右顾盼,洋洋得意,神情不可一世的傲慢。 那几个丫头及怡晴却是步行,随后是两个高大军士牵着两匹高头大马,易铭知道这是给李千秋及自己准备的。后面靠前的是十二骑的马队,紧跟着的是同样步行的几十个军士,排着两列纵队。 易铭见他们穿着古装,身背长枪,腰悬佩刀,不伦不类,样子滑稽。却队列整齐、步调统一、神色严肃,显得极其训练有素。 队伍走近就停了下来,军士上前扶着李千秋上了马。马这东西易铭骑过,所以不待人扶,接过缰绳,毫不费劲,蹬鞍翻身而上。易铭正欲打马前行,回头看见怡晴走的大汗淋漓,似乎跟着费劲。于是他勒住缰绳让马停下,等怡晴近了,易铭示意怡晴过来,怡晴不明就里,刚一赶过来,只见易铭俯身只一抱,硬将怡晴放在了自己前面马背。 众目睽睽之下,怡晴羞得双颊绯红,急切想挣脱从马上下来,然而易铭早齐腰抱住,那里挣得开,但见怡晴更加不好意思,只得低头,其面若桃花,更不胜娇艳。 其场面引得众人哄笑,易铭有些得意,打马前行,却不经意见看见琦玉眼睛似乎要恨出火来一般,易铭轻蔑看了一眼,心生厌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行为。 但李千秋又在耳际传来声音道:“你要在马背上和她卿卿我我吗?”易铭转念一想,觉得在这保守的时代,似乎这样做有些欠妥。于是易铭情意绵绵地对怡晴说道:“傻姑娘,你可坐好了,我下去。”就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前面走着,似乎要给怡晴牵着马走。 易铭举动,现代社会可堪绅士之举,然而在此时此际,尊卑长幼,概不能乱,是为礼法,个人行为,力求“克己复礼”。所以见易铭如此举动,众皆惊愕不已,均用不解的眼神都看着易铭。琦玉似乎实在无法忍受易铭胡闹,突然对他俩说了句:“不知羞耻!” 易铭不知她是在说怡晴还是自己,心里也不愿意去理会,他回头怜爱看着怡晴,见她委屈不已,一言不发,却几乎掉下眼泪。 还是韩三懂事,只见他翻身下马,跪在易铭跟前,说道:“请主公上马。”说罢接过易铭手里缰绳,牵着怡晴坐骑前头走了。易铭心里感激,心想:这个韩三脑瓜子聪明又懂事,看样子我以后得好好对待他。 易铭重新翻身上马后,便以挑衅和不屑的眼神盯着琦玉看,见琦玉不敢正视。易铭心里得意地想:看来你还是怕我。 见李千秋前面已经走了很远,易铭刻意打着马儿,赶到前头和怡晴并排走在一起,明目张胆盯着怡晴说说笑笑,以期故意斗气让琦玉难堪。 到县城不过二十余里,在易铭时代,不屑这样傻傻的憨走,只需坐上汽车,多则二十分钟,便可赶到。举凡有点快车精神的,油门踩到底,就是十来分钟也不是难事。 这一路上是乡间的那种窄窄的小便道,来往路过的人不多,在易铭那个时代,这进县城的早就是柏油路了。而眼下这路上,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就连马走在上面也很费劲,简直连独轮车也难以通行。所以这一行百来号人,三里一停、五里一歇,穿林越溪、爬坡上坎足足走了小半天,也才到一半。本来抓紧赶路再过一会可到,只是有赵龙甲带着一帮文臣武将、士绅名流备了酒水中途迎接。 迎接的队伍位于小山之上,一溜石板路蜿蜒到顶,此时齐聚了数百人,易铭与李千秋打马走在队伍前头,他看了看四下方向,见各处还在零零散散地跑来看热闹的百姓。易铭一行才到小山脚,山上头已传来阵阵欢呼,随即响起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李千秋下了马,易铭及怡晴等,均跟着下马步行,就连端坐在滑竿的吴琦玉,下了滑竿,跟在两人身后。一行刚开始爬坡,排列在两旁的十几泼锣鼓唢呐也竞相敲打吹唱起来,这声音震耳欲聋,吵得易铭心烦不已。到了山顶平缓处,数百人围着的圈子里站有十几人,看来应该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易铭仔细端详,只见年纪不一,那老到一点的几个,已然头发胡子葱根白,余下的尚有三五个中年人及七八个约莫二三十岁年纪的英武之士。再看装束各异,有着大襟袍的文士装束的,也有身着铠甲的军人装扮的,因此让易铭看着尤其怪异。一行人排成两排,高矮胖瘦、自不一同,两列人自撑着的一柄宏大的大油布伞为中心向两边展开。那伞的下面是两条高脚凳,上头摆着一列大碗,有人提着瓦罐,正朝里面倒酒。两边空地,还有人跳着黔北花灯,唱着:“是春分,灯根生,孝华唐王李世民,太师引进月宫内,去观灯,一见不回城,许愿玩灯天下庭……。” 易铭知道,那男的叫做“唐二”,在黔北,有“除了唐二不唱戏”的说法,寓意为缺之不可、不可或缺。实则这两人演的人物都大有来头,女的自称“幺妹”,是王母娘娘的化身,而唐二即为李世民。 易铭等人走近,十几人热情围了上来,鞭炮声、锣鼓唢呐声及那些唱着的、跳着的场合,都出奇一致的安静下来。当然,有了李千秋耳际的提醒,易铭毫不慌乱,心里有底。他佯装激动不已和他这些将军们、官员们一一见面,还拥抱了不少哥们弟兄。他本来是想和他们一一握个手,但伸出手去了,人家也不懂,易铭只好作罢。见了那么多熟悉的生面孔,易铭只记下了几个人的名字。 其中有吴能奇,因为他是琦玉的哥哥,易铭得知吴能奇是从遵义专程来接易铭。按照事先安排,这一行人将在县城短暂停留,之后赶往遵义,因为遵义目前是这支割据势力的“首府”。 易铭知道吴能奇这家伙是自己手下重要的武将,让易铭看了一眼就记住他的原因在于:这个吴能奇毕竟和吴琦玉一个妈生的,所以长得如同琦玉般的暴丑。易铭见他瘦瘦的、长长的马脸没有一丝血色,高个儿,因其可能不太讲究个人形象,所以蓬头垢面一般。他笑的时候,照样露出一副烂牙,这种后果,更多是没有养成刷牙的习惯造成的,这让易铭恶心不已。由于他脸上皮多肉少,笑的时候就满是夸张的皱纹。以此说来,易铭就感觉他特别像影视剧中典型的奸佞小人特有的嘴脸,易铭打内心里不喜欢他。 另一个是李马丁,也是易铭麾下重要将领,长得人高马大,刚猛异常,和易铭拥抱也火急火燎,连跪下磕头也弄得嘭嘭作响,见他性情简单率直,行事虎虎生风,与杨明义差不多一种类型,可堪比猛张飞,易铭觉得这人不错。 易铭印象深刻的还有杨遵、杨义两个,却不是因为长相,而是因为怡晴。这两个是怡晴的亲哥哥,长相都一般,只穿得一身戎装,倒有几分威武的模样。易铭就突发奇想,心道:要是以后娶了怡晴,这两个可是大舅子,只是怡晴女孩子家也还漂亮,这两个哥哥不知何故长得太过寻常。 见过众人,喝了接风酒,又补充了不少酒水干饭,又往县城赶,一路之上,人越集越多,足有数千之巨。 县城就是湄潭了,她建县于欧洲文艺复兴分界之年,从明万历二十八年(公元1600年)始,建县至此只有区区四五十年。当年建县之初,以关外四牌地置县,于苦竹坝而城之。县城东有湄江流转主脉玉屏山北,环绕县城,再转至西南,有湄水颠倒流合,汇为深渊,弯环如眉,故始称湄潭。 这里气候温和、物产丰厚,在易铭生活的年代,已有“茶城、酒乡、粮仓、烟县”之称,是云贵闻名的“小江南”。在易铭眼里,这里简直是中国第一宜居的县城,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海拔适中,植被茂盛,有高山峡谷,又有森林平坝,从这个意义上,这县城也堪称中国最具魅力县城。 湄潭置县四百余年来,文化的发展曾出现了三个高峰期。一是明末清初,一批不愿仕清的文人学士来湄潭隐居,或著书立说,或开馆授徒,开湄邑文化教育传播之先河。 二是抗日战争时期,被誉为“东方剑桥”的、拥有著名科学家竺可桢、苏步青等名流的浙江大学西迁,在湄潭办学七年,培养了诺贝尔奖得主李政道博士等一大批世界知名学者,对湄潭科技文化教育的发展起了很好的倡导和推动作用。 三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湄潭作者以其独特的风格出版了数部中长篇小说、诗集和众多的散文及戏剧、漫画作品,湄潭更被冠以“漫画之乡”的美誉。 湄潭置县之前,史书记载极少,当时境内皆苗民,明末平播战争,当地苗民或被杀,或逃亡,后来汉民移入,特别是一帮南明旧臣来湄隐居,文化才得以兴盛。这批神秘人物中,有南明弘光、隆武、永历朝的各级官吏。如一品光禄大夫、大学士相国范旷;当过贵州巡抚又出家为僧,自称大错和尚的钱邦芑;大学士兼兵部、礼部尚书程精一;进士李之华,郎中郑之光,威武将军曹仲,提督黎佐清,知州胡钦华等……。 这批大员来到置县不久的湄潭,对当地当然有着极大的影响,他们或开馆授徒,或著书立说,留下了大量诗文,湄邑一时文化兴盛。 以后,狮山书院、湄水书院建立,学风日盛。有如此一说:“湄水桥边、半鸣弦之室;狮山城畔,皆读书之灯。”还有:“夏则诵而冬则宏,生徒祁祁讲舍;春以椒而秋以桂,学者侃侃文坛”。 明末至清朝三百年间,湄潭出了六位进士,近百名举人,比及江浙文兴之地,或许不算什么,但这比及周围各县,则算是不错的了。 话说易铭和李千秋两个打马并肩而行走在队伍前面,李千秋一路向易铭解说此时湄潭的情况,李千秋策马扬鞭,侃侃而谈,易铭多数时间,只得乖乖当听众。 易铭听李千秋说这之前的湄潭其实还很少产茶,只部分地方零星种植,近年来茶叶、烟草倒是因为李千秋的缘故种了不少,只是茶树尚未进入丰产,而烟草则早就推而广之了。至于酒,就只是有几家小作坊,不成规模。易铭听了,想及他那时代里黔北的酒业盛况,中国八大名酒就占了俩,不由得一阵唏嘘感叹。 县城慢慢近了,易铭发现玉屏山上似乎修有军事堡垒,就好奇问李千秋,李千秋解释说因军事需要,几年在县城修了两道城墙和玉屏山堡垒。自玉屏山及江边是内城,沿城西梨树坳一线的高地又筑有外城墙。内城又分为两部分,东玉屏山依山高筑石墙,那里面用于驻军,玉屏山上各处布置了火炮阵地若干,上边有不少军士人头晃动,旌旗猎猎、迎风飘扬,自是一番居高临下,坚不可摧的样子。易铭感叹李千秋、赵龙甲之流肯定为之煞费苦心。县衙毗邻文庙,顺玉屏山山势而建。另一部分就是以苦竹坝围成的市镇,也是县城中心所在。 易铭见象山均是层层叠叠的森林,山上山下,一行茶树都没有,不像易铭的时代,那儿皆是漫山遍野的茶园夹杂着樱花树,所以不得不相信李千秋所说。 据李千秋说此时县城驻守的是李马丁本部兵马,约有两千人。 易铭一行从玉屏山南侧小道进了南门,早有县城军民列队迎进城内,照常又是一阵喧天的鞭炮锣鼓,搞得热闹非凡。只是县城也未免小了点,南北一眼就看穿,街道狭窄,铺有青石板,打马前行,马蹄声清脆作响。两旁住房都是木质结构,建筑低矮破旧,只好在行商坐贾,齐聚一地,倒还算繁华。 正文_第19章 第二章:迷离县城(第七节)(19) 第七节:从来文采绝当时,后世华章惊取其精。 (19) 县衙坐东而向西,正前方是一个不大的广场,南北纵贯两条街道,还有一条穿越广场西去的街道,透过这条街,举目眺望,可看到高大城墙,城墙之外,应是江边。因广场四周临街木楼成色较新,一问方知,果然是最近几年才拆迁建成的。而此时,广场早已被男女老幼军民夹杂给挤满了,见易铭一行到来,顿时人声鼎沸,群情激动。易铭在县衙前下了马,接着在赵龙甲组织下举行了简单的欢迎仪式,不出意外,李千秋话没有讲几句,又领着那数千人给易铭跪倒了一片。易铭叫了:“请起!” 浩荡大众闹哄哄地起身之后,一个个稀奇地看着易铭,又互相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噪杂的声音嗡嗡作响。易铭见状,跃跃欲试,来了兴致,准备作一番演讲,但李千秋、赵龙甲可能未作安排。易铭正犹豫着,李千秋已然知晓他意思,传来声音说道:“这些老百姓都在看你呢!你不想说几句?” 易铭再想了想,又憋了一会,脑子里一片空白,话不知从何说起。李千秋摇摇头,只得作罢。 转而向赵龙甲努努嘴,赵龙甲懂了,叫过李马丁,吩咐道:“将军,叫他们都散了吧!”只见李马丁领命走下县衙台阶,招呼他那些兵丁,粗暴地驱散人群。李马丁大嘴一张,吼道:“看什么?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散了,都给老子散了……。” 他一阵的大呼小叫,冲下台阶,人群避之不及,四散奔逃,因相互踩踏,顿时秩序大乱,有几个妇女,连娃儿都顾不上自个儿就跑了,抛在一边声嘶力竭叫着娘。易铭见了李马丁如此粗鲁暴戾,心里生气,暗想:这他妈什么军队?张牙舞爪的欺负老百姓。 李千秋一行本想陪易铭进县衙,却见易铭停下了,对着脸红脖子粗的李马丁说道:“李将军,有你这样对待老百姓的吗?”那李马丁听了,无话可答,回头怔怔的看着易铭,一脸的惶惑。他这样对待老百姓,常年以来可能已形成习惯,而哪里知道这种方式让易铭觉得欠妥。 易铭见不少百姓关注自己,知道这些人无非就是听说自己来了,跋山涉水进城凑个热闹,顺便看看自己长的何等尊荣而已。 他这时临时决定按照李千秋的意思,要讲几句话,以便拉近与民众距离。另外,易铭还想在百姓中就此树立亲民的良好形象,顺便也打压打压李马丁立立威风,他还准备把这几句话讲的轻松随意一些。 易铭不复犹豫,几大步走到台阶正中央,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感谢你们来看我啊!我就是李易铭,如假包换。怎么样?和你们一样的:一个脑袋两只手,两只脚板谁都有,没有三头六臂,没有什么不同,是不是呀?”易铭讲着,那万千群众未曾料到他如此随和,就连连点头、笑声四起,现场气氛立即就轻快和顺了不少。 易铭见李马丁对自己刚才对待群众的态度有些不解和惊讶,知道这家伙长期以来习惯了骑在人民头上拉屎,就李马丁那种恶劣的群众态度,他以为要惩戒一下才行。同时,易铭想检验一下自己在老百姓和李马丁等人的心目中,究竟是个什么程度的权威。他一念至此,手指着李马丁,却面向围观人群说道:“这个李马丁李将军,刚才大呼小叫、张牙舞爪的,像个什么话?这些都是我们的父老兄弟,我们的衣食父母和根本。你们说,他这样做是不是不妥呀?”易铭几句话说完,人群却意外很安静,只有几个胆子大一点的,在那儿点头小声答:“是!” 易铭未曾料到群众反应,如此冷漠,看来对李马丁和他那如狼似虎的兵丁多有畏惧,他只好对李马丁说道:“李将军,你马上道个歉,给父老兄弟们赔个不是。” 李马丁听了慌了神,只想了片刻,不再犹豫,大声回答道:“主公,卑职该死,父老乡亲们,李马丁给各位赔礼了。”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挺直身体,纹丝不动。 易铭见了,对李马丁举动惊异不已,他原本指望李马丁就口头说句:“抱歉!”或“谅解!”什么的,也就算了,不然要人家怎样办?要人家说句“勾米那赛”?或者来句“梭瑞”?要不整一句“米呀内”?这就显得为难人家了。 不过李马丁这么一跪,易铭心里就有底了,他方才惊讶认识到自己的权威原来有这么大。他本来想让李马丁立即起来,但看着那帮狐疑迷惑的军士,想了想,觉得还是让李马丁多跪一跪的好。旁边众人如赵龙甲、吴能奇、杨遵、杨义及那些所谓当地士绅等,见易铭给李马丁难堪,心里清楚易铭如此做作,实属有意为之。所以即便想求情,也只是口里叫了几声“主公!”见易铭不言语不理会,就不再多说,有几个胆大想去扶,抬头看了看李千秋,见他一言不发,犹豫一阵子,只好悻悻退下,可怜李马丁只好就在那儿一直跪着。 易铭自不再理会李马丁,他随着李千秋等人一起走进了这几百年前的县衙,李千秋在一旁解释,说原来的县衙要小得多,现在看到的有很多都是近年才扩建的。新建了谯楼和仪门,正堂及院落原来就有,三堂院落是后来恢复的,整个建筑群靠山而建,呈阶梯状分布。将到山顶处还布设了后花园,向南则是廨舍。 易铭见红墙绿瓦、亭台楼阁,古色古香、好不气派。又见靠北一带直抵江边一大片地域,是工厂、兵营、民居等杂七杂八相间的低矮建筑,而在易铭的时代里,这里却是学校和闹市,最是繁华热闹。 琦玉此时走过来和赵龙甲耳语了一会,赵龙甲看了看李千秋,李千秋颔首示意,赵龙甲心领神会,吩咐琦玉告退,她自是回当地女营去了。 正文_第20章 第二章:迷离县城(第七节)(20) (20) 易铭在李千秋、赵龙甲、吴能奇、杨遵、杨义等及当地士绅的陪同下,信步跨进县衙正门。到了大堂前,只见大堂卷棚的匾额上,赫然书写着“正大光明”四个大字。还有一块匾额悬挂着,上书“明镜高悬”,毛笔大字均遒劲有力,刚劲十足。还有楹联为:“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易铭细细品味,觉得还有那么点意思。这大堂面阔五间,木制构件上绘有花鸟彩绘,姿态各异,栩栩如生,易铭不懂之中寓意。 一行人过了大堂,步入二堂院,到了二堂,和大堂一样,均为五间七架,屋面兰瓦兽脊,梁栋檐桷、青碧绘饰。在二堂屏门上方有金字大匾,上书“清慎勤”三个大字。易铭无心而发,说了一声:“好!”,众人出于礼貌,皆跟着点头称是。 时有陪同易铭一行进衙的老夫子,存心要为难一下易铭,就迈步上前,拱手礼毕,说道:“主公,在下听人说主公才高思敏,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无一不晓。主公是否可赐一楹联,高挂于堂上,以示训诫,我等当奉为圭臬。” 易铭听了,心惊不已,心里想着:眼前这个酸溜溜的怕是来向他叫板一争高低的了。 他转身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李千秋,见他闭着眼,什么也不说。易铭没有主意,于是心里又想:李千秋不说话,肯定是这厮在他们面前吹嘘过自己,我不过就说了个“好”,就引来这老家伙给我出难题,要是这关过不了,当众出了丑,以后还怎么混得下去。 易铭半晌没有说话,一行人都站着,似乎在等着看他的笑话。易铭实际上是在脑子里想着应对之策,眼看延宕时久,他越不说,越见那夫子和众人似有轻视之意。此时,站在旁边的赵龙甲不失时机打圆场,引荐说道:“主公,这位是当今大儒范旷范老先生。” 那夫子听赵龙甲介绍完了,又上前拱手打着哈哈。 易铭对这夫子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心里却在骂他,此人当众欲让自己下不来台,其心恶毒,这让易铭算是领教了此人厉害。易铭心想:这龟儿子酸溜溜的,可能平时会作些陈词滥调,因此恃才傲物、不近人情,看样子老子得好好杀杀他的傲气。 好在易铭原先还看过一本名人楹联,那里面收罗有不少精辟的,他此刻已记起了一副。于是他故作风雅、以手托腮,佯装酝酿了一番,随后信心满满地说道:“各位,这一县之中枢,庄重肃穆,平常对子,难登大雅之堂。我看题这句吧!上联为:“养天地正气,”下联为:“法古今完人。”怎样?”其实这副对联应是*先生所撰,*手书又题赠于蒋的名句,易铭拿出来,是感觉此联不错,且一度是他年轻时候的座右铭。 那老夫子听了大惊,眼睛放着光,沉浸其中,不住品味,周遭也有不少文人听了,惊叹的语气竟轰然作响。那夫子摇头晃脑,沉吟数遍,大声对众人叹道:“各位仁兄,主公所题,气势磅礴,非寻常人方能有如此气度胸襟。老夫觉得此言似曾相识,有文天祥正气歌的影子。实在是高!实在是妙!……。” 看样子这范老夫子于这群人之中,自是翘楚,所以连他都称赞连连,给予首肯,导致余下这一行人中,不管懂与不懂,也只好跟着起哄称奇。 易铭正内心得意,不料耳边传来李千秋话说道:“这帮酸儒不好对付,你可得小心,后世的文章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应个急,本无不可。但你要小心,千万不要把前人已经面世的文章拿出来说成是你的,以免出丑。”易铭看了李千秋一眼,很是惭愧,又深为感激,自个儿点了点头。 易铭得意洋洋,被这帮人簇拥着又到了三堂,三堂匾额上书“清如镜水”。左右的楹联分别写着:“今古今古今今古,古今古今古古今”这副颇具哲理和警示意义的对联。一行又评头论足,流连一番,就过了三堂。 向后进到后花园,那老夫子又说道:“主公风雅,在下佩服,这后花园是日常居住消遣之地,可惜历任县令,没有留下好的文墨,甚为遗憾。在下看这里缺少几幅对联,于是就有个不情之请,烦请主公赐予些则个……。” 易铭听罢,又看了范旷一眼,心里说道:你还没完没了啦是吧!看样子我不抄袭些后世名人的大作,侵犯一下人家的知识产权,你这家伙是绝对不会服气的。 于是易铭脑子里想了想,只顷刻间就有了答案。他胸有成竹地对那夫子及众人说道:“这个容易,诸位看这两句如何?上联题为:“清言宣至理”,下联让我想一想,这个这个,就“雅意发高文”吧!” 易铭两句说完,众人稍加回味,无不以为精妙,所以大声说着:“好!”、“妙!”、“高啊!”那夫子也念了一遍:“清言宣至理,雅意发高文。”回味再三,摇头叹道:“主公果然发的高文,在下佩服!在下佩服!” 易铭又走到书房门前,说道:“我看这里可以书一幅楹联。”他见众人有些急切期待的眼神,心里不似先前那样慌乱,于是有条不紊说道:“我看这里可用这一幅:“上联:“能清心则荣辱不惊,自古修身须淡泊。”见那夫子及众人尚在细细品味。易铭又说道:“下联为“不审势即进退皆误,从来处世要超然”。横批:“歧路无为”。” 此联一出,众人震惊,这下就如同炸了锅,交口称赞了好一阵子,在场众人对易铭文采,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接着此联,易铭摇头晃脑,再题一联,为:“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当然,这是两百多年后林则徐林老先生所撰。 只有易铭和李千秋两个心中有数,易铭无非是剽窃了后人大作,却紧要关头用在了此处。 李千秋见众人对易铭钦佩不已,于是走上前大声说道:“各位,肃静肃静,请听在下一言,主公不但喜好对子,诗词造诣,上追唐宋,亦是一绝,大家要不要一听为快呀?” 易铭见李千秋这样一说,咬牙切齿恨不得和他当众撕破脸皮,只是群情骚动,在李千秋煽风鼓动下,全都不由自主拍起掌来,他心里就暗骂李千秋多事。好在读书期间,易铭就喜好背诵些诗词,他深知:可不能犯糊涂把有明以前的那些经典弄出来,否则这洋相可就出大了。 自清以来,诗词虽不及唐宋,但也有一些大家和好的作品,在此之中,易铭最喜爱龚自珍。于是,他心里说了句:对不起了龚先生,从现在起到以后,你的诗就变成是我的了,都是我的原创。你在这个世界里头,以后生出来长大了,要作诗扬名立万,得另觅他路、重作构思才是。 易铭所作诗如下:“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又作:“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是龚诗《己亥杂诗》中的两篇,在场众人怎么会知道,这两首诗在易铭的时代,也是几乎人人皆知的名篇。虽然易铭这样做显得不太地道,但不管怎样,大凡好的作品是放诸天下都会有共鸣的。易铭吟诗过后,随行众人均啧啧叹奇,越发对他敬重了。易铭看见李千秋也悄悄竖起大拇指,表情怪怪,但对易铭抄袭别人大作之行为,还是相当赞许。以至于易铭内心里想:以后可要多多的给他们吟诗作赋,最好都是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好诗词,让他们在自己面前永远低头认输、自愧不如,感叹自己笨笨,甚至怀疑人生。 正文_第21章 第二章:迷离县城(第八节)(21) 第八节:天南海北真亦假,离奇见闻戏众人。 (21) 话说易铭对了几副好对子,又兴趣盎然现场作诗两首,随行有此雅好的几个文士,不知从哪儿寻得纸笔,将刚才易铭大作,满怀敬意地记着。余下还有几个,找来一张椅子让易铭坐了,然后围在易铭身旁,舔肥卖乖的话说了不少。正在此际,韩三跑进来跪报,说大堂宴席已准备就绪,来请易铭一行赴会。又说县衙前老百姓都陪着李马丁将军跪着呢!均求情让主公饶恕李马丁。 易铭听了韩三一说,方才想起李马丁的事情,想着自己一句话,李马丁就跪了半天,心里有些愧疚。连这种高大威猛、一身横肉的家伙都这么怕自己,看来这厮还真把自己当他的主公了。易铭又想到:外面那么多的老百姓也陪着跪在地上,给这个李马丁求情,如此看来,李马丁做事为人只是方法简单、行为粗暴了一些,群众基础应该还是可以的。易铭想清楚了,不复犹豫,赶紧吩咐韩三,传下命令,饶过李马丁。 易铭昂头挺胸背着手,带着这一行人又转而回到了大堂。大堂早已摆好左右各四排座位,此时也有足足几十号人坐在那里等着,见着易铭一行前来,就起身拱手施礼。易铭看了看,位于堂上正中的主位三个,尚还无人端坐,易铭知道这应该是他自己、李千秋和赵龙甲三人的位子。 易铭从容不迫,由赵龙甲扶着在大堂正中首位坐了,然后李千秋坐了自己右边以下第一个座位,赵龙甲坐在了左边。这让易铭感觉有点像梁山英雄排座次的味道,他就免不了心里想:我们中国人就是这样,几千年来讲的就是这么些规矩,注重的就是这么些形式,不能僭越,不能出格,那是传统的“礼”根植于心的具体反映。 好在大堂尚还宽敞,此时就坐了左右四排人约莫百人,其间却没有一个女性。易铭想到:看来琦玉地位不过如此,这年代是男人的天下,往往这些场合一般没有女人什么事儿。也不知道李千秋怎样考虑的,应该形式上也要搭配一些女士的,就像自己时代一样,各级各部门都毫无例外有着一些要强的女士。 易铭坐那儿一阵胡思乱想,半天没有举动,底下还在喧哗,他无聊至极,就自己掏出香烟,叼了一颗含在嘴上,又将从春兰那里要回来的打火机“噗”地一声点燃,就狠狠吸了一口。他见不少人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打火机看,知道这群土包子是在惊奇自己是怎样点燃烟卷的。易铭觉得好玩儿,于是得意洋洋,右手把玩打火机,故意打燃了又弄灭,弄灭又给打燃,如此不厌其烦,戏耍了十数下。如此一来,自然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易铭知道,眼前这些乡巴佬绝不会想到世间上居然还有这种稀奇玩意儿。 当即就有个易铭不认识的夫子站起来,掏出香烟,得到易铭点头首肯,就跑过来借火。易铭替他点着了,就有意将火机递给他,这夫子接过来,学着易铭样子,摁了一下,很容易打着了明火。这让这夫子惊讶不已,所以不住说道:“主公,这个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东西好、好得很……。” 易铭见自己手头这么一个最简单的东西都让他感慨不已,心想要是你看着咱们千里之隔电话聊天,不知作何感想?抑或见识一下老子宅在家里玩电脑,恐怕你这家伙羡慕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易铭胡思乱想之际,旁边赵龙甲赶紧介绍,说此人是当地儒士吴扶林。易铭在县史上看到过此人名字,有诗词传世,算个文化人。他上下打量,对着吴扶林好生看了一会,心里就感叹:你这家伙原来就是此等模样啊!看来自己幸运,见到了真人。却忽然想到自己祖先,不知此时他们在哪里?或者在忙些什么?要是自己和他们见见面,聊聊天,也是人生最为快意之事,想到这里,易铭感觉自己经历如梦如幻、不可思议。 吴扶林叼着纸烟吸了好几口,又将这个叫“打火机”的稀奇玩意儿还给易铭,接着对易铭长揖俯地,方才说道:“想不到咱们主公也好这口啊!我家夫人总是反对我抽这个,说是口臭。”他这一席话惹得堂上众人哈哈大笑,这夫子又说道:“我说你们这些妇道人家懂得什么?这可是好东西,抽这东西想事情、写文章、填词作赋,文思如泉涌,要周到很多,还不打瞌睡。现在可好了,我回去就给她说,就说这个如若不是好东西,怎么主公也抽?既然主公都抽,我们也要抽,我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反对?”众人笑的更甚,对夫子的话,个个深以为是。 易铭也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可,他一时心血来潮,就说道:“这个烟叫个什么名儿?怎么没有定个牌子?”那夫子见易铭居然附和他,得意问道:“主公的意思是?是不是给取个名儿?” 易铭答道:“对,给这香烟取个名儿。”易铭语毕,堂下又有人起身说道:“主公,在下看来,恐怕还得麻烦您老给赐一个。”旁边不少人跟着他意思,也要求易铭拿个主意。 易铭未曾料到自己年纪轻轻,居然有人称他老,心里不爽,又不曾想到也要让自己给取一个,所以一时也不知该定个什么名头好,抓耳挠腮没有主意。他觉得如果拿来自己年代的名烟给定个“中华”牌吧!现在大半河山都在清军手里,于是不妥;比如“黄鹤楼”牌也不恰当,因为都不在一地呢!或者“南京1648”也名不符实,他又准备定名“熊猫”,但转念一想,在座的有无人知道什么是熊猫都还难说。他理了理自己寸余来长的短发,突然灵光一现,说道:“我看以后就称为“寸头”牌香烟吧!这东西和我头发一样,就一两寸长,名字好记,你们说呢?” 当然,在座的各位虽然觉得这名儿真不怎么样,但主公高雅,说不定这里面有讲究、有典故也难说。众人不知他深意,又怕在他面前表现得很无知,甚至认为要是出丑就更不划算了。想想这名儿不过就是个代号,所以大堂上下,如何有胆敢说不行的,于是这名儿就算是定了下来。 那吴扶林扔了烟头子,又离席走到中间过道,对着易铭跪了,磕了头,却说了让易铭摸不着头脑的话,吴扶林说道:“主公,您老还记得几年前不?主公真是神人也!那个时候分析将来天下形势,事事应验,无出其右。最让在下佩服的,是那个时候就知道张献忠不出一年会死,主公厉害,几句话就定了他的生死,分了他的阴阳,在下佩服佩服。改天在下叫上那些个,摆好酒席,专等主公赏光。” 易铭听吴扶林说着,却实在不知他在说什么,想了想,知道这又是李千秋干的好事。易铭正无助间,耳际传来李千秋声音,李千秋说道:“你几年前见过吴扶林等人,你们之间打了个赌,吴扶林等人输了,所以说要摆上几桌酒席,以践当年之约,你答应他就是了。” 易铭看了一眼李千秋,只得按他意思,依计而行。 正文_第22章 第二章:迷离县城(第八节)(22) (22) 抽了一颗烟,易铭后来又挨个盯着这些人看,看得坐着的众人头不敢抬,越发不敢动作了。易铭又暗自心想:看来这主公也是一个狠角色,看看这帮人怕他都怕成什么样子。 由于一时冷场,易铭就看了看李千秋,李千秋起身,先冲易铭行了大礼,又走到席间,朗声说道:“苍天有眼,大难不死,主公回来了!”屋内众人附和,响起一阵欢呼声,但大都是些北方人的口音。 李千秋示意众人肃静,又说道:“主公前些年对我说,将去西方万里之地寻求济世良谋,而今我与主公按照当年约定期限,在这穷山恶水的偏远之地重逢。屈指算来,正好四年,鄙人坚信主公一朝出山,定然能带着大家,南征北战、奋勇杀敌、扭转颓势、重现辉煌,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众皆群情激昂,说道“是啊!” 易铭见众人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听着李千秋滔滔不绝的演讲。只是李千秋提到的什么什么西方万里、南征北战等等事情,犹如雾里看花、水中观月,云山雾罩、不明不白,感觉自己没有弄懂。倒是这帮家伙对李千秋的话都听懂了,因此一个个深以为是的样子。 随后,李千秋又对着众人说道:“主公几年来经历非凡,竟然有些失忆健忘。见了大家伙,好像不认得似的。你们要多体谅体谅,且要耐心等待。今主公历尽艰险,自西方孤身而来,着实不易呀。虽然主公经此数年,性情或稍有改变,但主公道德文章、经世韬略,比及先前,在下看来仿佛更加纯炼、更胜一筹。各位以为如何?” 见一干人等频频点头称是,李千秋又接着说道:“如今主公安然归来,在下深信,定能为我等谋得光明出路。对此,想必主公已了然于胸。诸位应当精诚一致,对我黔府军政大事,有何奇谋良策,大可与主公陈述一二……。” 易铭心想:这些人我都还不认识呢!这孙子又要为难我了,什么西方来的?欧罗巴吗? 他这样想着,不料却触发了他脑子里的机关,李千秋应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于是李千秋也暗自传过来声音说道:“你可以随便编一些,只要不太出格就是了。”易铭回答道:“万一我答不上来怎么办?”李千秋说道:“我会提醒你的,放心就是。”听李千秋如此一说,易铭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 易铭见人群之中有好些人跃跃欲试,似乎有话要说。他抢着说道:“我这些时间,在西方万里游历,确实经历了一些异乎寻常之事,以至于我忘记了很多。你们在坐的,我有的认识,记得还清楚,有的就想不起来了,望大家谅解。”易铭说着站起来,对李千秋道:“军师,烦请你给我再引见引见吧!”李千秋应道:“不敢,主公请随我来。”他指着赵龙甲说:“龙甲自不必说,主公是见过的,还有李马丁将军、吴能奇将军等,在半路迎接时,都分别见过面。” 他指着坐在右边第一排第二位的一人,正是刚才要易铭赐对联那夫子,那人就站起来。李千秋给易铭引见说道:“主公,这位是范旷范先生,南明弘光一品光禄大夫、大学士相国,陕西人士,不久前才屈尊来我黔北之地。” 易铭知道:县史上这人记载颇多,还留下了琴洲遗迹,这个官大,只是文绉绉的,要不是今天自己反应快,应对得体,难免被这厮奚落一番。自己运气好,可算是见到了县史留名的真家伙,但有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则不如闻名之感。 那范旷范先生上前打着哈哈,说道:“主公,军师,说来让老夫惭愧,老夫久仰主公大德,军师贤才,这才千里相投。南明朝廷上下离心,老夫早就看不惯,听说主公英名,老夫就来了,以后这把老骨头听凭主公差遣。”刚一说完,那范旷范先生屈膝给易铭跪了下来,易铭及李千秋慌忙扶起,范旷范先生客气了好一会,自坐下不提。易铭接下来又见了余下的人。 好一会儿,易铭才见完这帮“文臣武将”,他和李千秋回到座位坐定,其他人也各自坐下,大堂里安静下来。此时十来个侍女端进来些瓜果酒肆,易铭见了,也不客气,抓了一些瓜果就吃,侍女分别斟满了酒。易铭见众人闷声不语,心里很厌烦,心想什么时候快快结束,自己好去看看怡情她们都在哪儿。起码和女孩子们在一起,心情要比和这帮大老爷们在一起好过不少。 正天马行空想着,但见范旷却站了起来,先是冲易铭长揖俯地,随后说道:“主公,我等听军师说主公不远万里到了西方,寻求济世之良谋。在下听闻主事者,内圣而外王,意谓内有圣人之德,外施王者之政,老庄也说: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按道理这就足够,今主公舍近求远,不怕山高水急、沙漠戈壁,主公深意,在下不知,难道西方万里之地,竟有治国平天下之道理?烦请主公也讲讲,这个西方之地,都有哪些国度?都有些什么奇闻怪事?” 易铭听了范旷一阵文绉绉的问题,头都大了,暗地里骂着:“今天就你他娘的多事,先是让老子收肠刮肚对对子、作诗,现在又来烦我。”但他见李千秋也是一副期许的样子,又看了看大堂上,均是一片期待的目光,看样子易铭躲是躲不过去的,恐怕得有所交代了。 易铭只好说道:“这个西方嘛!这个近一点的是印度,原来称之为天竺,也叫身毒,不知各位去过没有?”其实易铭就怕在座的有人去过。 这大堂上众人自然没人去过,范旷又道:“主公是说玄奘去过的那个国度?”易铭回答道:“正是。”范旷又问道:“请主公说来听听。”易铭道:“这国家和我们一样的古老,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只不过现在却是英国的殖民地。” 那范旷极不礼貌打断易铭说话,接着问道:“主公,这个英国又是什么国?在何地?殖民地是个什么意思?在那儿殖民吗?” 易铭听他这么一连数问,心里烦透:你这家伙,真他妈孤陋寡闻。 于是,他决心把他知道的那点常识告诉在座的这帮井底之蛙,易铭说道:“这个英国在欧洲呢,那里有好几个重要国家。一个是英国,以后的几百年最为强盛的就是他了。除此之外还有法兰西、尼德兰、德意志、意大利,中间还有个什么奥斯曼土耳其的。”易铭刚说到这里,耳内传来李千秋的话说道:“日耳曼人1871年才建立统一的德意志帝国,你可不要信口开河。” 易铭只好回答道:“惭愧!实在不好意思!世界历史学得不好,糊弄这些人可以,糊弄你可不行。要不是你提醒,我或许会把维多利亚女王说出来,或许就连林肯、拿破仑也没准。” 于是,他转而对众人说道:“还有非洲,不过我没有去过那里,听说那里长的有不少黑人兄弟。” 范旷接着问道:“主公讲的这些国家,怎么名字都怪怪的,人和我们长的一样吗?”易铭说道:“当然不一样,大鼻子,蓝眼睛,黄头发多,语言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范旷听罢恍然大悟,说道:“我听说在琉求和广东澳门一地居住的,就是一群西方人,说话叮铃冈啷的,听不懂,难道就是从主公说的那些地方来的。” 易铭道:“正是,澳门的来自葡萄牙,在琉求的,应该是些尼德兰人。”范旷又道:“我们的地方竟让他们占了,应该收回才是。”易铭听范旷如此说,顿时对这个范老先生刮目相看,心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如此远见。 范旷又问道:“主公,你在什么英国?他们的语言不知主公会不会?烦请主公略讲一二,让大家伙见识见识。” 易铭心烦不已,内心里直骂娘,想着:你这厮,就你不让我省心。 但人家当着众人发问,大堂上一干人等又盼之切切,他知道自己英文学得差,当年最多十几二十分,好在这大堂之上,除了李千秋,可能就是自己还懂那么几句了。所以易铭又看了看李千秋,见他依旧似笑非笑,易铭只好厚着脸皮,说道:“这个嘛!这个英国话他们自己叫英格里席,说起来有些奇怪,比如说“走”他们说成“狗”,狗却说成“多给”,“来”说成“卡莫”,“一”说“碗”,“二”说“土”……。 易铭说了一通,其间堂上众人,无不哄堂大笑,均感觉这英国人语言荒诞奇怪。范旷也是一通怪笑,鼻涕都喷在了胡子上,他又问道:“主公,这英国话说一说也要“应给利息”,不得了,这个地方有多远?来回一趟要不少时日吧?”易铭其实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心道:坐飞机快,几十个小时就到了。但他可不能这么说,于是答道:“当然非常遥远,怕不下万里。” 范旷听了,似乎对易铭肃然起敬,称赞道:“主公真是不易,不远万里到那些地方去,用心良苦,用心良苦……。” 易铭心里却说:我倒是喜欢去,埃菲尔铁塔、伦敦桥、阿尔卑斯山、罗马竞技场、荷兰大风车,老子一样都没有去看过,只是哪有这个机会。 范旷紧接着又问道:“照主公这样说来,西方各国似乎与我泱泱华夏格格不入,风土人情迥异,道德文章只怕差得太远,主公以为呢?” 易铭其实深知,从文艺、科学领域说来,中国竟应当是从此年*始落后的,他想到了大清入关后,不思进取,闭关锁国,以至于导致后来国弱民贫、处处挨打的局面,差点亡国。 易铭想到这里,就对范旷及在座众人道:“先生之言,我不敢苟同,在我看来,事实恰恰相反……。” 易铭未及说完,见众人之中不少人都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易铭知道,这些家伙其实是些坐井观天的自大狂,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不会懂得西方在各个领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哥伦布早已发现新大陆,麦哲伦已实现了环球航行,英国、西班牙、葡萄牙正涉足开发美洲大陆。他们还知道地球不再是世界的中心,易铭还知道一点哥白尼、伽利略和布鲁诺。他还多少知道一点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就同时期而言,还有培根、莎士比亚、牛顿等等。 所以易铭就问在场众人道:“那你们说,人家可以万里之遥远涉重洋来到我们这里,也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们去过他们那里没有?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各位,难道不是这样吗?” 果然,众人听后俱都安静下来。那范老先生也细细想了一会,就代表众人问易铭道:“照主公说来,他们比及我华夏,除了知天文、会航海,有火器、钟表等奇巧淫技,还有信奉什么耶稣基督之外,有何其它高明之处?” 易铭不假思索,冲口而出道:“他们出了许多厉害的人物,比如培根、莎士比亚、牛顿等等,我不一一枚举,其中有个叫孟德斯鸠的我也很佩服……。” 刚说到这里,易铭就后悔了,因为易铭并不确定孟德斯鸠生存的年代是不是在这之时。果然,李千秋又传来话音提醒道:“你那个孟德斯鸠还没有出生呢!我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易铭暗自问李千秋道:“那怎么办?我都已经说了。”李千秋坐着,不露声色道:“那只好从此以后这个“三权分立”学说,像那些诗作、对联一样,都是你李易铭的原创了。” 易铭听得李千秋如此一说,不觉脸都红了。读书的时候,他易铭就不好好学习,后来踏入社会,又没有精力和条件学习,闹出了如此的笑话。好在大堂之上,众皆不知,只有自己和李千秋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孙子知道。 易铭说完,看见下面不少人捂嘴嘻嘻偷笑,那范旷也一样,笑了一会儿,就又问道:“主公,这西方人名字怎就如此怪异?叫什么什么“赔根”,赔根什么?金*吗?还有,叫什么牛炖?这个好说,无非是把牛肉炖了吃着好吃。至于这个傻死逼呀!这个名字十分不雅,看看,诸位看看,他父母都怎么给取的?怎么总是异古稀奇的。还有叫个什么“梦的是酒”,这“梦的是酒”如何厉害?烦请主公相告……。” 范旷这么一理解,易铭除了认为他懵懂无知外,觉得这几个人名翻译过来,确实有些怪怪,所以他突发奇想,认为如果改一改或许更好,比如培根应该改成“沛公!”牛顿应该改成“刘敦”!是否要好一些?也实在难说。不过孟德斯鸠和莎士比亚不管怎样改,似乎也好不到那里去。 此时易铭和范旷你来我往,说了不少,众人听稀奇倒是听得聚精会神,都忘了喝酒吃菜。李千秋插话说道:“主公,各位,来来来,喝酒喝酒,让主公慢慢道来。”于是众人就喝了一巡酒。 正文_第23章 第二章:迷离县城(第九节)(23) 第九节:席间杂谈不遂意,强将出头众人惊。 (23) 一巡酒毕,易铭慢慢清理清理了思路,说道:“这个嘛!这个孟德斯鸠写了一本书,叫《论法的精神》,他提出了一种治国理念,就是政治自由和三权分立。简而言之,就是把国家的权力分为三部分:一是设立议会,有立法权;二是国君,有行政权;三是法院,有司法权。用这种方法来限制皇权,防止君主*。“三权”相互分开、互相制衡,并保持平衡。这就是三权分立、分权制衡。范先生以为如何?” 易铭自以为说得还好,想必这个范先生肯定赞同,不料易铭刚一发问,这大堂上顿时就有不少文化人此起彼伏地说道:“这怎么行!”、“胡闹嘛!”、“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数典忘祖啊!”等等等等,让易铭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正是人声鼎沸乱哄哄吵闹闹之际,突然一个声音像是晴空霹雳般响起,原来是人高马大、声如洪钟的李马丁,只见他站起身大声喝道:“吵什么、吵什么?闭嘴、闭嘴!”他这一暴喝,大堂上竟然转瞬间变得清思雅静,没有人再敢言语。 那李马丁又大声说道:“主公说的是那个什么“梦的是酒”,是他说的又不是主公说的,就是主公说的,你们这些鸟人也胆敢说主公说的不对。谁要敢对主公不敬,莫怪老子活劈了他……。” 易铭见他瞪着眼,目光很是咄咄逼人般的凌厉,竟是强为自己出头。于是心里大为感动,心说道:你这个家伙不错!老子罚你跪了那么久,你居然毫无怨言,看来是老子这个主公的死党无疑。 易铭转眼,却惊讶地看见范旷,挺身对着李马丁大胆站着,目光迎着李马丁,似乎毫无畏惧之感。其实这个也是犟牛脑壳九斤半,也算是个固执的主。 李马丁似乎发现了范旷的态度,认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忽视,顿时大怒,他抽出腰间佩刀,直架在了范旷脖子上,看样子要是把他惹毛了,范旷立刻会身首异处,大堂之上顿时一片惊呼。 李千秋及易铭见状,忙大声呵斥道:“住手!不得乱来。”李马丁很听话,收回了刀,气咻咻地一言不发,两眼生生盯着范旷,只差没有喷出火来。 易铭见李马丁还算理智,自己出声及时制止,好像权威比李千秋更甚。他心里有了底,正想说什么,李千秋对李马丁道:“李将军,还不快给范先生赔礼道歉,先生是南明重臣,而今投靠了主公,我们就是一家人。何况主公与范先生所论,都是经世治国的大事,你一个粗鲁武人,懂得什么?”说完,见李马丁仍旧怒气未消的样子,李千秋又大声道:“还不快去,要我下来亲自请你吗?” 李马丁无可奈何,只得走近范旷,俯身长偮,说道:“范先生,你大人大量,在下得罪了。”范旷目无表情,虽说易铭及军师都呵斥了他李马丁,实则维护这家伙的成分居多。没有办法,天下大乱之际,武将更易受倚重一些。范旷见李马丁服软道歉,想想正好借此有个台阶下,也替刚才那些反对的文人墨客一个台阶下。 但见范旷扶起李马丁,转身向易铭道:“主公在上,老夫不得不多说几句,今天就是砍了我的脑袋,老夫也得说。” 易铭见范旷说话恶狠狠的,觉得这个是方孝儒一般的死脑筋,如果你真就敢砍了他,还成就了他忠臣死谏的名节。 易铭决定学习一下那些帝王将相的所谓权谋,于是他客客气气说道:“范先生哪里话,我才疏学浅,以后还要向各位多多请教。先生有话,但讲无妨,我有一句话,要对先生及各位说。以后凡是涉及军政大事,均可直言相告,无论对错,言而无罪。各位以为如何?” 易铭话音刚落,但见众人无不欢欣鼓舞、激动万分,均山呼:“主公英明……!” 范旷明显也感动不已,似是遇到了“明主”。于是又说道:“老夫并非反对主公,只是觉得主公身为一方之主,无论军政大事,都应当决绝乾纲独断,不可听信什么“梦的是酒”三权分立之谬论。诸位以为如何?” 易铭只听得下面众口一词,附和范旷道:“对!就是!”,下边众人如此一来,搞得易铭很是尴尬,易铭随即想到:看来这会儿不独裁都不行,至于要搞三权分立或者自由民主什么的,还真是不合时宜。 范旷又道:“主公坐拥黔北一地,已有遵、铜两府二十余县。民众五十万,精兵廿余千,上下同心,政通人和,域内大治、民众富足。放眼当今天下,清狗势大、刀兵所至、无不披靡。有言道:清兵愈万,则不可敌,这么些年,其锋向所至,竟占了国之大半。但毕竟是戎虏,非我族类,华夏之地,揭竿而起的举义,更是此起彼伏,有朝一日,主公挥师北上,逐鹿中原,淸狗定然会退出中土的。 南明羸弱、偏安一隅,且勾心斗角、派系严重,其主虽为正统,然得过且过、不思进取,看来朱家天下,已然气数已尽,如今苟延残喘而已。 而李自成、张献忠之辈,均已暴亡。李锦、高一功、孙可望、李定国之流,又难堪大任。依老夫看来,牛金星谶语“天下当属十八子”,应是勘破天机之语,然而这个十八子断然不是李自成,我看当是指主公您呀……!” 范旷言及于此,当即不少人附和。李马丁听了,哈哈大笑,大声说道:“你这老先生,这才是说的人话。说来说去,这天下还不是我老李家的,我看主公将来是要当皇帝的,到时候我们都是大将军、大丞相。我看你范先生就是个当丞相的料。喂!你们都说说,是不是呀?哈哈哈哈……。” 众人听了,有真心假意跟着笑的,有起哄附和说是的,交头接耳的,拍桌子、打板凳的,场面乱哄哄、叫喳喳,吵得易铭七窍生烟一般恼怒不已。易铭实在厌烦,就大声呵斥道:“不要吵了,吵什么?”他惊喜发现,这帮家伙听了,瞬间竟安静下来,刚才还是人声鼎沸的,现在连掉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出来。 易铭一时冲动,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太恰当,他认为应该温和一些,声音平缓一些,按照他那个时代流行的说法,要表现得有亲和力一些。所以他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看了看下面那百十双眼睛和对他无比景仰的神态。易铭说道:“范先生所说,在下不敢苟同,目前我等所处待化之地。地瘠民贫,经济落后,何况区区两三万人,有什么资格去争夺天下?” 这时赵龙甲却站直身体,下面“文武百官”立即又重新安静下来。易铭看得出,这个赵龙甲性格老成,作风干练,轻易不说话,一旦他要说什么,其他人还真就表现得规规矩矩,不敢乱说插言。 赵龙甲照例给易铭拱手一礼,然后声音低沉缓缓地说道:“主公不可妄自菲薄,想当年我等初到黔北,只有不足万人,能够上阵杀敌的,不及五千。孙可望来攻,大战十余日,遵义城下,尸横遍野,我们还不是守住了。就此一战,奠定了如今的局面,孙可望可是十万之众啊!我们仰仗什么?说到底无非是我们有枪有炮。如果不是有这些枪炮,如果不是靠先生的鲁班神技,发明了这些东西,别说守住遵义,恐怕这大堂之上的众弟兄,早成刀下之鬼了!” 赵龙甲话及于此,堂上不少人异口同声感叹:“对!就是!” 赵龙甲接着说道:“如今我黔北一地,南至乌江与孙可望划江而治,北抵习、綦一线俯视四川,东到思、铜已经营数年,西有毕节、大方与当地土司水*融。我黔北自成一体,与清、明及大西、大顺败军鼎足而立。况经几年休养生息,如今可谓兵精粮足,正是主公施展才华、大展宏图之际。主公只要一声令下,管叫弟兄们个个生龙活虎、拼死征战,不愁打不出个好局面,还望主公早作决断。”赵龙甲说罢,众皆喝彩连连,但见他自坐下,闭目养息,不再言语。刚才那些话,似是在将易铭的军。 易铭正欲说什么,李千秋及时插话,又让众人抽烟吃酒。大堂之上,一时竟无人言语。李千秋见状,也将身站起,众人聚精会神,听李千秋说道:“好了,好了!主公初到,对眼下诸多情形,尚无明了。你等下去之后,对于如今大计及军政方略,可写于纸上,报与主公及我处。等到主公回了遵义,自会召集你等,博采众长,确立下步方向。各位以为如何?” 李千秋说完,有谁敢说不行。于是众人均专心喝酒吃饭,不再吵闹,易铭又回答了一些关于他神奇历险记的提问。一会儿怡情又带着人给众人上茶,易铭感觉稀奇,就问:“这茶叶是哪里产的?” 那吴扶林回答说道:“主公,这些茶就出自湄潭、凤冈一带,种植历史可谓悠久,这个茶圣陆羽在《茶经》中说:“黔中生思州、播州、费州、夷州……,往往得之,其味极佳”,在下以为可好得不得了!” 易铭奇怪问道:“我怎么来时很少看到茶园?”吴扶林又道:“产的不多,就品质好,产区集中在永兴,军师这几年大力种植了不少,怕不下万亩,只是尚未丰产,再过一两年应可满足。”易铭说道:“原来如此!”心里暗暗咐道:将来要有机会,老子定要穿梭时空,到陆羽那儿看看他何等尊荣,还可顺便带上几斤“湄潭翠芽”,送给他品鉴一番,让他提提意见。 想到“湄潭翠芽”四个字,易铭就问到:“各位!这茶叫个什么茶?”那众人也是一愣,其间站出程精一,答道:“主公一问,在下还真就不知,我只道湄潭产的就叫湄潭茶,凤冈产的就叫凤冈茶。主公难道想给取一个?还真就没有人寻思给起个名儿,在下斗胆请主公给赐一个。” 见易铭、程精一两人一来一往品茶论茗,众人都有了兴趣,均表态让易铭给赐一个。易铭故弄玄虚,想了片刻,就把他那时的名儿借用过来,说道:“你们看称为“湄潭翠芽”如何?”范旷在一边也想了想,大胆建议道:“主公所赐,好是好,但黔北产茶县份太多。只是一个“湄潭翠芽”则单指湄潭一地,似乎不够。这黔北县份,江河溪流,多汇于乌江。老夫斗胆改称为“乌江翠芽”,不知主公以为如何?”易铭一想,认为贴切,就说道:“我看可以,就如先生所称“乌江翠芽”最为恰当。” 至此开始,“乌江翠芽”名满天下,当然,这是后话。 后来易铭心不在焉,众人再也无事,李千秋吩咐后,一干人等,自作鸟兽散。 正文_第24章 第二章:迷离县城(第十节)(24) 第十节:欣其所遇可堪意,忽如一夜春风去。 (24) 易铭在李千秋、赵龙甲、李马丁、韩三、蛮牛等人的陪同下,经二堂、三堂,向南是一列瓦顶冰盘檐的院墙,过了院门,到了一个雅致的侧院,那里原是李马丁住所,现已给易铭临时居住,此时已是日暮时分了。 易铭见院门处还有两个兵丁把守,戒备森严,里面人却不少,都是些丫鬟、随从、杂工什么的,看样子为易铭服务的还真不少。吴琦玉、怡情和那几个丑侍女也在,此时见易铭一行进院,欢欢喜喜早迎上来行万福礼。前面自有韩三、蛮牛带路,易铭跟着走进了一处宽敞的木房,那是自己的临时居所。 会客厅里,一张条案,八仙桌、太师椅、花架镜架、掸瓶字画。旁边是书房,陈设有多宝格,有书橱书架,书桌一张,上面摆了些笔墨文具,但似乎很少用过。易铭联想到李马丁粗人一个,知道这些东西摆在这里算是被糟践了。再往里面就是卧室,易铭探头看了看,见陈设简单,一橱一柜一床,只有那像小房子一样的床给易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上面四周,雕有花鸟虫鱼,栩栩如生,一帘洁白的纱帐让易铭感到了安全感,因为这正是蚊虫肆虐的季节。 重回会客厅,李千秋让琦玉、怡晴及众女退下,这帮女子嘻嘻哈哈地告退后,李千秋又让随行赵龙甲、李马丁坐了。当然,韩三、蛮牛是没有资格坐下的,这两个很知趣地守在了门外。会客厅里,此刻就易铭、李千秋、赵龙甲、李马丁等四人在场。 赵龙甲起身向端坐主位的易铭道:“主公,军师,卑职已按军师安排,通知驻防各地的头领遵义相聚,专等主公及军师,想来就这几日里,应是到的差不多了。眼下有不少事务,亟需处理,我想与吴能奇将军先行一步,做好相关准备。主公及军师可在此稍加休息,随后李马丁将军护送前往。不知主公、军师以为如何?” 易铭正欲说话,不料李千秋抢先说道:“如此更好,我也不留你,你即刻启程,注意路上安全,只是要赶夜路,辛苦你了。”说完,站起身将手和赵龙甲紧紧握在一起。 赵龙甲眼里泛着泪,感动万分说道:“谢恩师关心,我这一路有吴将军和上百弟兄护着,恩师不用担心。我等一行,趁这晚上凉爽,中途不歇,明日中午,可到遵义。” 易铭听这赵龙甲竟然要连夜回遵,处理政务,不禁大为感动。他心想:这个赵龙甲如此敬业,堪称表率,这等楷模,应当安慰安慰。 于是易铭走上前去,也把双手和这两个紧紧握在一起,说道:“弟兄们都吃过饭没有?这黑灯瞎火的,辛苦你们了。” 那赵龙甲愈加感激,给易铭行了跪礼,匍伏在地上说道:“谢主公关怀,我早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吃饱喝足好赶路。请主公放心,今晚月明星稀,正是赶夜路的好天气。” 易铭俯身扶起赵龙甲,赵龙甲起身后,转身和李马丁两个,深情相拥,又互相拍了拍肩膀。 李千秋一旁又说道:“你自先去,主公明日要巡视一番,后天一早,主公及我等自会前来,预计两天一夜,可以到达。你也不必安排中途迎接,省去这些排场,眼下要以军政要务为主。” 那赵龙甲口中连连称是,自是走了。易铭好奇问李千秋道:“明日我们要干什么?” 李千秋未立即回答,见李马丁仍站着,就对李马丁道:“你也下去吧!通知范旷范先生和吴扶林、程精一等本地士绅,明日一早,陪主公出去看看。”那李马丁得令,自下去不提。 李千秋见李马丁走远了,这才转而向易铭说道:“你不想趁此机会,看看你家乡现在的样子吗?” 易铭想了想,还真兴趣盎然,岂有不想之理。 李千秋又说道:“我想明日带你去登登象山,主要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想和你说一些事情。你不是有很多事情要想弄个水落石出吗?那我就好好给你说说。今天我也累了,你早点休息。”李千秋说罢,唤进门外的韩三、蛮牛又吩咐道:“你两个去传她们来服侍主公休息。” 他这说完,竟是要走,易铭本想还和他说说话的,张口就道:“我还有事想问……。” 不料李千秋手一挥,断然说道:“明天再说吧!”就像在老家那样,头也不回,转身出门走了。 易铭心想:这孙子总是这样,对自己众人面前主公主公地尊敬得不得了,而私下他两人在一起时,前后判若两人。感觉这个千秋先生才是真正的主子,对他易铭缺乏应有的尊重,以后要收拾收拾他一下才是。 正胡思乱想着,怡晴和那春夏秋冬四人,就走进来。 易铭见天色刚刚才黑下来,这几个举着蜡烛,端了木盆,打了洗脚水,看样子是要催他睡觉。易铭感叹:这是他娘的什么时代啊!又没有个什么夜生活。没有电灯、电视、电脑,也不能躺着玩手机。自己很少晚上十二点前睡觉的,这么早怎会睡得着。出去吃吃宵夜、喝喝啤酒、打打麻将也好呀!这年代的人们生活单调,果然是日出而作、日没而息啊! 易铭面无表情,任凭几个一阵的服侍洗了脸、泡了脚。见怡晴也跟着忙碌,突然想起吴琦玉,就问道:“琦玉在哪里?” 怡晴慌忙回答到:“主公,小姐在女营呢!” 易铭埋怨道:“这么早就让我睡觉,我睡不着。你们去,把吴琦玉给我叫来,我想和她说说话。”易铭说罢,见几个无人响应,站着不动,一脸为难的神情。 易铭就又道:“怎么了?你们没有听见?”那个叫春兰的战战兢兢小声地回答道:“主公,这都天黑了。” 易铭正想发火,想说天黑又怎地,但突然想到这晚上通知琦玉到这里,虽然是“兄妹”之间,但在中世纪,人们的思想封建保守得多,晚上通知琦玉前来,好像是不太恰当。不像自己时代,深夜十二点,小妹妹们还可以在大街上闲逛,妈妈也不管。 易铭本来是想问问琦玉些事情的,见状只得作罢。 怡晴跪着给他穿好了一双崭新的布鞋,易铭起身走了几步,觉得特别合脚,好奇问怡晴道:“这鞋该不是早就准备好的吧?” 怡晴笑道:“主公,这是李夫人托人送过来的。”易铭不解,问道:“李夫人,哪个李夫人?” 怡晴答道:“主公忘了,李夫人就是李将军夫人呀!昨晚我见主公脚大,心里估计了一下尺寸,今日见到李夫人,说主公穿的鞋子不合脚,李夫人就把给李将军做的布鞋送了两双过来,还真合脚。” 易铭盯着怡晴看了好一会,心里感概:这丫头真是体贴入微,自己这双臭脚,安娜何曾关心过,就是梅子,也不曾如此在意。 他见怡晴被他瞧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就情意绵绵说道:“怡晴妹妹,你对我可真好!”那怡晴不曾想到易铭这么说,顿时又是双颊泛红、娇羞不已,易铭内心一阵孟浪,如果不是春夏秋冬还在,真就想揽她入怀,卿卿我我一番。 终于,易铭见春夏秋冬退下了,有些不怀好意地问怡晴:“你在哪里睡?”怡晴脸又是一红,道:“主公,我在厢房和李夫人叫过来的两个丫鬟一起睡。” 易铭道:“那多挤呀!你就在这里睡,陪我说说话,好不好?”那怡晴娇羞作态,既不答应,又不反对,扭扭捏捏,进退维谷。 她犹豫半晌,正色说道:“主公,怡晴贱婢一个,承蒙小姐收留,几年来,跟着学了些规矩。主公厚爱,小女子不胜感激,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觉得不解,为何主公对思沅小姐,像是忘了一般,不知是何缘故?” 易铭见怡晴又一次提到思沅,心道:这个思沅果真那么神奇吗?以至于怡晴一提到她就自愧不如,什么心气都没了?要知道,此时此刻的怡晴,在易铭眼里,可是如出水芙蓉、花中仙子一般的漂亮。 易铭说道:“照你说来,这个思沅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啦?” 不料怡晴听了,还真就回答道:“应该是。” 易铭心想:不会吧。 怡晴又说道:“主公回去见了思沅,想起来了过后,就……。”说到这里,怡晴顿了一下,又说道:“何况……。”她没有继续往下说。 易铭不解,问道:“何况什么?你说呀!” 怡晴犹豫再三,终于说出了她担忧的那些事,她答道:“主公身边女子,岂止思沅一个,难道主公不知,军师府里那几个吗?” 易铭不知怡晴说军师府里那几个是什么意思,但从怡晴语义判断,肯定是几个美女不假,但军师府里的,与自己有何关联?他想不出来,就进一步问道:“你说说,这几个怎么回事?” 怡晴答道:“这八位姐姐,和思沅一样,都是军师的女儿。” 易铭听怡晴这么一说,大惊之余,问道:“什么?你是说军师还生了八个女儿?” 怡晴笑了笑,娇声回答道:“主公故意什么都不知道,非得要奴婢说,这八位姐姐先是跟着小姐,后来都是先生收养了的,她们是、她们是……。” 易铭见怡晴欲言又止,道:“她们是什么你就说呀!你什么都好,就是说话说一句藏一句的。” 怡晴只好接着说道:“这些都是军师为主公选的,将来都是主公的女人……。” 易铭听了,心花怒放,问道:“真的呀?妹妹,你哄我是不是?” 怡晴赶紧辩解,说道:“主公,奴婢不敢。” 易铭看了怡晴一眼,知道她绝不敢说假话糊弄自己,他暗暗高兴:这孙子真够意思,给我一家伙选了八个,不,加上思沅怡晴,应该是十个。只是不知都漂亮到何种程度,但他想到:既然是李千秋精心挑选的,照他眼光,应该不会错,李千秋这么做,可谓用心良苦,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看来自己对李千秋还真的误会了。易铭甚至怪怪地想到:这孙子四处收罗美女,是不是怕老子无后,以后没有他呀? 易铭只出神想了一会儿,又对怡晴说道:“管她们做什么,在我眼里,她们都没有你好,我以后要好好对你。” 怡晴听了,有些难为情,但她又以无不失望的语气说道:“只怕主公见了她们,就记不得我了。”说罢,一双丽眼,望着易铭。 易铭赶忙说道:“哪里会,我只喜欢你,管她什么仙女不仙女的。” 怡晴听了,感激之余,却充满怀疑。她说道:“主公,奴家不敢奢望,只要主公记得今晚,奴家就心满意足了……。” 易铭惶惑不已,心里奇怪,今晚怡晴说话怎么老是说着半截藏着半截。 怡晴此言一出,却自个儿转身走到卧室,易铭不明就里,随后跟了过去。他惊讶发现,卧室内,怡晴却早已脱光了自己衣服,转过身来,面色通红,含情脉脉而又勇敢地直视易铭慌乱的眼神。室内灯光昏暗,但怡晴雪白的*泛着诱人的光芒,她两手反背在身后,任凭两只坚挺的*袒露在易铭眼前。 易铭看得傻了,站着不知如何是好。怡晴又坚决褪下了身上最后的“武装”,易铭眼前,一个玉女的身体一览无余。 易铭觉得浑身血液翻涌,以致头晕目眩,他也顾不得什么了,冲上前去,抱着颤抖的怡晴,就势放在床上。 怡晴闭着两眼,嘴唇也在不停发抖。易铭知道,这姑娘明显还没有这方面的体验,所以他小心谨慎,温存不已,在她嘴唇、耳鬓间流连。 但就当此时,外面传来一个女孩响亮的声音说道:“禀主公,小姐到了。” 易铭一惊,瞬间就清醒过来,那怡晴更是心慌,手忙脚乱,顾不得易铭在一旁,自去拾取丢在地上的衣物,慌慌张张就往身上穿。易铭也穿好衣服,自己就先走出卧室。 琦玉目无表情,进了屋,早老实不客气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旁边站着春兰等四人。易铭断定,肯定是这几个中有人去给琦玉说了易铭想见她之事。 琦玉看了看易铭和随后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的怡晴,冷笑一声,说道:“哟嗬!这还真的好上了。” 易铭有些生气,也坐下来,心情平复一些了,问道:“怎么!不行吗?你这个也要管?” 琦玉面露鄙夷神情,听易铭说话间,有责备之意。琦玉说道:“小妹哪里敢。”说完,一双眼睛狠毒地盯着怡晴,却又说道:“小妹不明白,兄长怎么会看上这贱人?” 易铭见她对怡晴一直恶语相向,居然贱人相称,言语刻薄,一点也不留情面,心里大为光火。易铭就怒道:“你嘴巴最好给我放干净些,这还轮不到你管。” 话音刚落,琦玉万分委屈,一时间眼泪滂沱的哭了起来。她呜呜咽咽,断断续续说道:“两位兄长不在了,你就欺负我。原来兄长眼里只有这贱人,没有想想军政大计,没有想想如何报仇雪恨……。” 易铭一时之间,竟然叫她给说得哑口无言,易铭无言以对,心里恨死了这个莫名其妙得来的妹妹。 琦玉哭诉完了,腾地站起身,又说道:“小妹坏了兄长的好事,兄长要做什么,小妹自然不能管,我走就是。”说罢又丢了句:“小妹告辞。” 她不管易铭感受如何,转身就走,刚及门口,就站住了,转身对怡晴道:“你随我来。” 易铭正要让怡晴不去,却见怡晴不等他言语,快步跟着琦玉出了门,走到院门处,琦玉回身站住,怡晴就跪下了。 易铭跟了出去,只听的琦玉对着怡晴说了一句:“你敢……!”见了易铭近了,琦玉打住,没有继续往下说,又自带着那几个走了。 怡晴跪在原地,易铭跑过去扶着起来,见怡晴又是委屈不已,一直泪流满面。但伤心之余,是怡晴面色之间表现出来的恐惧。 易铭大声对怡晴说道:“你怕她做什么?走!”易铭将怡晴带回会客厅,不料怡晴刚进屋,就跪下,声泪俱下道:“主公,怡晴不敢了,怡晴不敢了。” 易铭奇怪地说道:“什么不敢了?又不是你的错。”不曾想怡晴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一句不敢了。易铭心里恼怒,心里那点兴致早偃旗息鼓,心里想:这是怎么回事?谈个恋爱也搞得这么紧紧张张的,逼死人一般。这个怡晴怎么见了琦玉如同见了活阎王似的,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大气也不敢出。 他见怡晴委屈不已、哭哭啼啼,易铭劝慰良久,怡晴还在伤心。易铭无奈,他虽然心疼怡晴,想到自己也不好再强人所难,于是对怡晴说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既然你不愿意,你下去吧!” 怡晴听了,却如逢大赦,赶进慌忙地退下了。易铭怒气冲冲,直将身前椅子,一脚踢翻在地,那春兰秋菊等,听到声响,赶紧跑进来收拾。易铭面无表情,等这几个告退,易铭想及刚才之事,不禁长叹连连,他心想:这年代,你情我愿之事,怎么搞得如此复杂。他又想了想,对于琦玉为何要反对他亲近怡晴,易铭心里没有答案。易铭认为,明日要问问李千秋,究竟是何缘故。 想到琦玉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易铭不胜厌恶,想到有句土话说:“脸上无肉,一定是个怪物。”这种女人,恐怕天生就“克夫”。 他发了脾气,待心情好了一些,只好就此去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回头想想,感觉还是安娜好,奔放、热烈、直接,简单明了,随心所欲。 易铭在床上,翻来覆去,仍旧无法入睡,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他想到了父母弟妹。易铭想到他们应该怎么都不会料到,虽然易铭此刻身在县城,却与他们恍如隔世。 易铭辗转反侧,又想想梅子,心里说我要是勇敢一点,当年就不让你离开,现在或许小孩都好几岁了。一家人平平静静过日子,比眼下在这乱世不伦不类当了个什么劳什子主公强,易铭胡思乱想着,昏昏然不觉终于睡去。 正文_第25章 第三章:离奇真相(第十一节)(25) 第三章:离奇真相 第十一节:缘何生人是故人,待理从头为至亲。 (25) 日头上了三竿,太阳晒屁股,易铭踢翻了薄被,却没有起床的意思。这可难坏了院里众人,那韩知礼、杨明义在窗外小心提醒了两次,见易铭翻来覆去睡回笼觉,两个无可奈何,不敢再言语。这两个只好央求怡晴去叫,怡晴亦是不敢。好在李千秋这时领着众人,一行吵吵闹闹,已到院门。这三人赶忙跑去,如实禀报了,李千秋听了,不禁皱眉又摇摇头,他走到易铭窗外,伸出手,狠劲拍打着窗棂。 易铭床上懒懒问了一声,听得是李千秋声音,虽然极不情愿,他也只好穿上衣服,半晌,才开门走了出来。却见李千秋及李马丁、范旷等,文武百官,早就在院子里,或坐或站,等得心急火燎。 易铭仍旧未睡醒,哈欠连连,伸着懒腰,众目睽睽之下,踢腿压腿、扭动身躯,又玩儿了几个高难度的拉伸的动作。 众皆俯身长揖,又众口一词说道:“主公早!”易铭双手合抱,左手在外,手心向内,还了个土揖之礼,也叫推手礼,而这个,也是李千秋前头教他的。他再看了看天上,见天明旦高,竟也有些尴尬,心里想道:都约莫早上九十点钟了,怎么还早? 他只好对众人笑笑,有些难堪地说道:“早,早,大家早!” 早有怡情,将一张粗糙的毛巾挤了水递过来,易铭草草洗了脸,觉得嘴里不太自在,知道是没有刷牙的缘故,看样子,这里又没有个牙刷牙膏什么的。 还是怡晴心细,递过来一瓷杯水,易铭漱了漱口,他不经意地看了看手里的瓷杯,但见做工细腻,那上面水墨天青,画了一孩童牧牛,牧童骑于牛背吹着笛子,背景为山水人家。易铭两手把玩,见这瓷杯竟也精致,翻过来看杯底,并无落款。他心想:这玩意不知是哪儿产的?柴、汝、官、哥、钧、定,要是属于其中的一种,留到自己时代,则肯定会值不少钱。 易铭又想到:等以后这些烂事结束了,古玩字画、家具佛像、瓷器铜器,一定多带一些回去。有机会也叫收购些唐伯虎、文征明、祝允明、徐祯卿四大才子的墨宝,都带回去,给自己时代那些鉴赏家出难题。或送到拍卖行,什么苏富比、佳士得、保利、瀚海,每年只消拍卖一件两件,管教一辈子花销都不愁,易铭想着想着,心里乐开了花。 庭院里一干人等,见易铭先是自顾自的伸腰压腿,又旁若无人洗了脸、漱了口,后来又看着手中茶杯发怔傻笑。这些家伙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疑窦丛生,实在搞不懂易铭这戏是唱的哪一出。 李千秋也等得烦了,终于按捺不住,就小心翼翼提醒易铭道:“主公,我们都等你呢!” 易铭回过神来,觉察到自己刚才举止,有些傻乎乎的失态。他将茶杯递给怡情,对众人说道:“哦!好!这就出门吗?去哪里?我还没有吃饭呢!你们呢?都哪些人去?” 李千秋答道:“主公,您请用餐,我等早已用过了。李将军已安排好了,今日登象山,除了这院子里的二三十号人,一同前往的还有上百军士。” 易铭有意无意,说道:“出去爬个山也搞得兴师动众的,至于吗?”李千秋听易铭如此一说,竟有些尴尬,只好解释说道:“主公,您要出去巡视,这安全是第一位的。” 易铭看了看旁边的怡晴,又对李千秋说道:“她也去?”李千秋笑道:“这个嘛!主公要谁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易铭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大为满意,他心想:就你这句话我还乐意听,我差点忘了自己才是主公啊! 用过早饭,易铭随这一行百余人,从县衙里列着队走了出来。前头有一列马队开路,易铭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中间,左右是李千秋和李马丁,在身后,跟着四五十骑的骑兵。有几个高举红旗,那旗帜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李”字。再后面有百余个步兵,肩扛汉阳造,大声喊着口令行进。 这一行旌旗招展,一路招摇过市,引得县城百姓两旁围观。易铭见男女老少,无不注目看着他,沿街人群,口中都整齐地高声喊着:“主公英明,义军神勇”的口号,易铭觉得有意思,这人群喊的口号,恐怕是有人专门教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南门,过了湄水桥,一路向象山蜿蜒前行。 到了山前,因为到山上只有曲折的石板路,众皆下马步行。易铭见石阶两旁树木高大繁盛,因而光线幽暗,好在天气晴朗,拾级而上,不太费劲,所以只用了不足一小时,就来到了山顶。 山顶林木稀少,易铭举目四处看了看,见周遭山形水势,越发熟悉亲切,只觉生态真是好,那才是山水相连,林翠欲滴,阡陌炊烟、如诗如画。 县城静静地陈列在群山环抱的坝子里,湄江自东而来,绕城而过,像一条玉带在此挥舞。县城上空,炊烟袅袅,长墙之上,红旗招展。县城里建筑都是些木房,很少有高大的,但青瓦墨壁,古朴而典雅。只见湄江河畔,有朝阳古亭屹立,卓然不群,极为突出。易铭暗暗叹奇,心道:这年代就有这亭子了,真是不可思议。因为几百年后,虽然几度重建,朝阳古亭还屹立不倒,为县城一景。再往北看,七星古桥映入眼帘,桥之下,为万鸟归巢。 易铭举目向西看去,却惊讶发觉,山下江的对岸,有着一大片排列整齐的建筑物,准确一点说就是厂房。易铭赶紧问站在身边李千秋,说道:“那是什么东西?” 李千秋笑笑,说道:“你以为在你的年代那里才是工业园区吗?现在就已经是了,你这两天所抽的纸烟,就是那儿生产的,怎么样?” 易铭佩服不已,说道:“你们还真超前,在这个时候建个烟厂,恐怕很艰难吧?” 李千秋未立即作答,他指着前面不远处一座山头,那上面有两棵茂盛的大树,除此之外,均为灌丛。 于是对易铭说道:“我们到那里谈谈。”他说罢,又对身后李马丁道:“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得接近那里。我要与主公商议大事。”末了,又紧接着强调了一句:“任何人,你也不行,违令者,军法从事。” 李马丁听罢先是一怔,随后坚定答道:“是!”转而下去宣布政策去了。 李千秋跟着易铭,不一会就登上山头,到了山顶,易铭才发现原来这山顶岩石裸露,风化不够,自然连灌丛都长得猥琐。但不知何故,在山头的顶端,却奇迹般长着两颗高大的红豆杉。 两人树荫之下,随便找了一处坐下,易铭迫不及待,张口又要问。李千秋赶忙伸手制止,只见他坐着喘了一会儿气,易铭这才意识到这孙子的年纪问题。 过了一会,李千秋终于对易铭说道:“你刚才所说的那个工厂,确实是一家卷烟厂,我知道你肯定会问,这几百年前要这么一家烟厂有何用处?”不等易铭回答,李千秋又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们地处偏远,历来地瘠民贫,经济落后。要凭借这二十几个县和不足五十万人口,要和清廷、南明争夺天下,困难可想而知。虽然我们凭借科技的力量,目前求得自保尚无问题,但你是知道的,这年代根本没有什么现代工业的基础,也没有掌握现代劳动技能的产业工人,更没有现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随行的那些孔孟卫道士,你也看到了,除了认得几个字,会写一些歪歪文章,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做什么?” 易铭听他如此一说,觉得有理,自然不打断他说话。李千秋继续说道:“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抓紧时间,尽快建立哪怕是薄弱的工业体系、教育体系。大力提高农业生产,加快武装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打造一个强有力的政府组织,你明白了吗?” 见易铭认真听着,李千秋接着说道:“而要实现这些,需要各种专业人才和资本,人才没有,可以教育培养。而资本没有,就要多想办法,这不管干什么都需要钱,而这烟厂可以带来源源不断的金子银子。” 李千秋说道这里,易铭恍然大悟,算是听懂了。 李千秋接着说道:“我们初到此地,发现这里贫困、闭塞、愚昧、落后,特别是农业生产,极端落后,还处于刀耕火种、看天吃饭的阶段。所以我又只好数次穿越时空,从你那个时代搞来了玉米、土豆、烟草等作物,又对小麦、水稻等作物进行品种改良,通过建立良种试验种植场,示范带动、规范种植,然后强制性地推广。目前我们已经实现农作物连续三年大幅度增收,可谓谷物盈仓,不但解决了粮食自给自足的问题,多余的粮食,作为饲料,老百姓才能吃上肉。你想想看,就这两天时间里,你能看到咱们这儿有那种饿得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人吗?所以现在连儿歌都在唱:翻身不忘李易铭,致富感谢军政府。家家户户有余粮,黔府齐齐奔小康……。” 易铭听罢,觉得这歌儿似曾相识,不过他也能想到,义军若在此大行良政,只要真正为民之所急、为民之所想,短期内实现温饱,也还可能。其实中国的老百姓是最容易满足的,只要嘴巴有饭吃,身上有衣穿,逢年过节能见到几顿油腥腥,自然懂得感恩,就知道你的好。至于你要给他来什么政治自由及民主思想那一套,那对不起,他和你不讲这个,他给你讲现实一些的东西,实实在在的好处,比如肚皮里头装着的,口袋里头揣着的,一家老小住着的……。 易铭天马行空一般遐想着,李千秋还在说道:“前几年,咱们刚来这里的时候,由于形势混乱,兵灾过去匪灾来,黔北民众实在艰难。加之赋税沉重,层层盘剥,老百姓不堪重负。大多人家穷得连衣服裤子都穿不起,甚至卖儿卖女,也无法让生活好起来。那才真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呀!所以眼下情况,确实令人欣慰,这也是你在他们心目中有如此威望的原因,也是义军深得当地民众鼎力拥戴的原因。” 易铭插话说道:“怎么还有我的功劳啊!你说说,有我什么事?我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不知道?” 李千秋回答道:“虽然如此,但你要知道,这黔北一地的军令政令,都是以你的名义签发的。至于我,只不过是个委托代理人而已,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些都是你的意见和想法,并且,他们也都知道你终归要回来这件事情。” 易铭问道:“明明是你的主意和功劳,怎么往我身上推,这又是什么意思?” 李千秋不答,看着远处烟厂,转而说道:“这个说来话长,一会儿自然会给你讲。我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和力气,动员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去推广,才让吸烟成为时下咱们中华大地的一种时尚。”李千秋话及于此,不觉笑了笑,易铭听来,也觉得有意思。 李千秋又说道:“目前,我们的香烟销得很好,也销得很远,听说现在多尔衮、朱由榔也抽这个。北京、南京、武汉、广州,文武百官、士农工商,各色人等,迅速普及。天下人跟风效仿,唯恐落后,都想方设法,从我们这儿“进口”或通过各种途径走私。用这东西“出口创汇”,为我们带来了滚滚财源,不然,我无法尽快建立前头我说的那些。” 易铭好奇,问道:“就凭这个?” 李千秋神色回归严肃,回答道:“当然不止这一样。”他顿了片刻,又说道:“我们还在仁怀生产优质的白酒,称为“酱香毛台”,照样包装好了,从水路运到下游各省,再到京城及各地,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这还不够,于是我们就卖军火。南明及孙可望处,我们视其情况,少量出口了一些,不过对于清廷,咱们一点也不卖。但他们总是想方设法,要么战场上缴获一些,要么走私取得一些,不过还是数量有限,远不能和咱们相比。” 易铭问道:“你就不怕朱由榔和孙可望掉转枪口来打你呀?” 李千秋哈哈一笑,说道:“我才没有那么笨,虽然我们在遵义的兵工厂可以制造步枪、子弹和火炮,但我们原料奇缺,我们就以军火换取各种原料。比如云南的铜矿、锡矿就是这么来的。这里面还有个秘密,就是我们出口的军火是有选择的,只卖枪支不卖大炮,也不出口炸药。同时,向他们出口的枪支大炮,钢材不是怎么的好,在使用寿命上很有限。”末了,李千秋又强调了一句:“实在很有限,可能不注意还会炸膛伤及人生安全。” 易铭忍俊不住,哈哈大笑不止,山下军民,都被他笑声吸引,往两人所处之地好奇地看着。 易铭好不容易,止住笑声,说道:“我没有料到,你也如此老奸巨猾。” 李千秋正色说道:“这实在是迫不得已,非但如此,我想过,如果这些都无法满足需要,我甚至考虑过种植罂粟……。” 易铭听他说想要种植罂粟,大惊失色,他深知:单就罂粟这种植物,带给中国人的记忆,是一百年的创伤和屈辱。中华民族正是从两次*战争开始,帝国沉沦、列强欺凌,神州万众,苦难日深,差点亡国。 所以易铭惊讶不已,想不到李千秋表面上道貌岸然如谦谦君子,实则卑鄙无耻似戚戚小人。易铭见他一肚子坏水,顷刻间对这不肖子孙,失望之极。他厉声质问道:“你这家伙,胡作非为,丧尽天良啊!还嫌我中华民族过得不苦吗?亏你这孙子想得出来,究竟是什么缘故,让你不择手段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易铭说这话的时候,一身正气、大义凛然,却发现李千秋神情愈发凝重,似乎犹豫不决,好久都没有说话。 正文_第26章 第三章:离奇真相(第十一节)(26) (26) 过了一会儿,李千秋叹道:“我不知从何说起,对于你来说,我要对你说的,都是你难以想象之事。所以我犹豫,觉得是不是有现在就告诉你的必要。” 易铭问道:“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为什么连给我讲讲的勇气都没有?你说,老子洗耳恭听。” 李千秋沉默不语,易铭很恼火地质问道:“你把我诓到这明末清初的时代,和那些要么尖酸刻薄要么粗鲁无知的家伙混在一起,还说要如何如何争夺天下。我就不知道你们如何争得了天下。我问你呢,你又不告诉我实情。亏你还说是我的后代,难道你从你说的五千年后到这里来,就为了和我开这种玩笑?” 见李千秋依旧沉默,易铭怒从心头起,他冷笑说道:“这两天我总是要找你说说,你都百般推脱。也好,你送我回去,起码我还能时时上上网、玩玩游戏,还可以多孝敬一下老爹老妈,将来娶个老婆,日子也还可以过。怎么样?你送我回去?” 李千秋虽然一时不答话,但对于易铭要求送他回去这件事,摇着头,说道:“你想回去?这不可能,咱们是说好了的。” 易铭老实不客气,说道:“什么不可能?你可不要把我惹毛了!要是你不给我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就将你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告诉那个李马丁他们,我也不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这个什么主公?你可不要逼我……。” 李千秋也有几分生气,为了唬住易铭,打消易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想了一阵子,开口说道:“我也要给你讲清楚,如果你敢乱来,我会考虑把你送到另外的地方去。” 易铭不知道他说的另外的地方什么意思,就问道:“我可不是唬大的,什么地方?” 李千秋只回答了一句话让易铭心都凉了,再也不敢言语。因为李千秋告诉易铭,他可以毫不费力将易铭送到史前的非洲或者眼下的美洲什么的。易铭考虑到在那儿生存的困难程度,让他顿时收敛了,他以为,最好不要和这孙子闹翻了,万一他真的就“六亲不认”,自己还不被他害个半死啊!所以易铭讨好地说道:“我不就是发发牢骚吗!” 李千秋见易铭先是怒气冲冲,后来被自己吓住了。摇摇头,许久叹道:“看来我确实错了,不该让你趟这么一道浑水。但是,我告诉你,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 易铭“哼哼”两声,说道:“你说的好听,我看未必吧,你究竟是什么目的?你说说:为了我好?别的不说,那个琦玉怎么回事?为什么如此阴险狠毒的女人,你非得要安排在我身边?还有那个怡晴,天上掉下来、凭空冒出来一样,你作何解释?” 李千秋仿佛找到了话题切入点,就说道:“你是在责怪吴琦玉坏了你的好事是不是?” 易铭说道:“你说对了,是又怎么样?反正我就这么个人,你又不是不清楚。” 李千秋想了一下,问易铭道:“你知道怡晴是谁吗?” 关于怡晴身世,那女孩已大致告诉了易铭,所以听李千秋问到怡晴,易铭回答说道:“怡晴吗?这个我是知道一些的,无非就是播州杨家了,遵义七百年的土皇帝。” 李千秋接着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土皇帝那是自然,但他杨家是大有来头的呢!” 易铭不知,问道:“什么来头?” 李千秋反问道:“你知道杨家将吗?” 易铭说道:“不就是杨六郎、杨宗保、穆桂英嘛!我看过小人书,还有不少关于他们的影视剧,怎么,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李千秋说道:“正是,播州土司原本山西太原人氏,和杨业本就同宗。后来在宋朝景佑初年(公元1035年)时,杨延昭长子杨充广奉召出使广西,与播州土司杨昭(杨端之六世裔孙)叙谱,方知同为“越公房杨氏”始祖杨钧之后。恰因杨昭无子,充广便将其长子贵迁过继给杨昭为子。自此,守播者皆业之子孙也。故播州杨氏是北宋杨家将的后裔,杨贵迁就成了杨家将后裔在播州的始祖。” 易铭听了,万难相信,原来传说中的杨家将,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自己昨晚还和这杨家将的后代杨怡晴眉来眼去的,他感到意外,对这一切实在不敢相信。 易铭惊讶过了,忽然想到了琦玉,问道:“那么你说说:这个吴琦玉又是个什么来头?难道又是什么名门之后?这女人丑就丑点吧,只要不娶她当老婆,也无伤大雅。但她老是装腔作势、心机重重的,我实在看不惯。” 李千秋回答道:“她可没什么显赫的家世,我只知道她祖上三代内就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我也没有时间精力去追溯她的祖宗十八代,至于你以后有没有兴趣研究一下,那就是你的事了,但是我要你对她心存敬畏并且以礼相待一些。” 易铭说道:“心存敬畏恐怕不可能,以礼相待我也许做不到,我感觉她自恃救过李家,又认了个亲戚,就作威作福、狂妄自大、自以为是,又狠毒刻薄。这女人不招人喜欢,我还听说那个李侔,根本没有生眼看她,她还自作多情,真是可笑!” 李千秋对易铭看待吴琦玉的态度,并不意外,只是他坚决说道:“我让你多迁就她一些,自然另有原因,本来我想以后才告诉你。但是,我觉察到了你对她的态度,恐怕对我们以后的事情不利,所以我认为应该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易铭迷惑不解,不知道李千秋为何对琦玉如此看重,而琦玉身上又会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于是问道:“你说吧,我倒要看看她是何方神圣。” 李千秋似乎顾虑重重,又说道:“你得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否则我真不愿意现在告诉你。” 易铭心想: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丑女一个吗!于是回答说道:“我在听着呢!你倒是说说看。” 李千秋看了一眼山下,那儿吴琦玉也在,春兰等几个丫鬟,围着她忙上忙下,她自端坐着,对于左右人等,指指点点,好不气派。 李千秋对此也是摇头苦笑不止,转过身对易铭说道:“这位琦玉小姐,你以为她是谁?我先问你,你想不想知道,就在这个时代,我们的直系祖先是谁?他们住在哪儿?都在干什么?” 易铭听罢李千秋一连三问,他怎么会知道,所以摇头表示不知。 李千秋就又说道:“我告诉你吧!只是你听了千万不要精神崩溃,你见过的吴琦玉,她就是你十四世的祖先,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易铭听得不很明白,李千秋又重复说了一遍,易铭这下算是听清楚了,他只感觉如五雷轰顶,差点为之精神崩溃。他注视着李千秋,见他神色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易铭无比惊讶,说道:“吴琦玉,你是说她是我们的老祖宗?这怎么可能?这是真的吗?” 李千秋说道:“这怎么会有假,事实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就连我当初知道了,也一时难以相信。你现在理解为什么我会千方百计地介入李岩、李侔了吧!因为我还要告诉你一个事实,那就是:李侔是我们的另一个祖先……。” 易铭简直难以置信,被李千秋说的话惊呆了,他只好说道:“怎么可能?李侔,听说他那么帅!你的意思是说:李侔和吴琦玉会成为一家子?这怎么可能,他们说李侔都已经死了。” 李千秋说道:“是,李侔死了,你也看到了问题的所在。我们发现,在这个时候,李侔死了,但是他却根本没有留下一男半女。也就是说,假如就这样下去,我们的祖先没有生下我们的下一代祖先,他们早就断子绝孙了。也就是说,这样下去,就不会有我们,我们从理论上讲还不成立。你看看,这荒谬吧?以你的知识和常识恐怕无法理解。” 易铭感觉太过荒谬,他绝不会相信李千秋刚才所说的。 李千秋却又说道:“我们眼下要做的事情,就是对我们的祖先实施干预,然后生下我们另外的祖先,直至后来我们诞生。这件事情是有些让人不可思议,是的,虽然看上去荒诞不经,而事实就是如此,我们在这里陷入了思维上的混乱和思辨上的悖论。” 易铭听到这里,大感荒唐,于是笑着问道:“你这也太离谱了吧!你的意思是我们祖先的命运掌握在我们的手里,他们的生老病死取决于我们?你这样胡编乱造,对我们祖上不敬,是要天打五雷轰的。假如说原来我不知道什么叫荒诞不经,你这就叫荒诞不经,原来我不知道什么叫做胡言乱语,你这就叫胡言乱语。” 李千秋说道:“你不信?” 易铭回答道:“不信,除非我是傻子。” 李千秋叹道:“以你那点科学常识,当然无法理解,因为你接受的教育实在有限。” 易铭见他言语之间,总是看不起自己,易铭就很生气,但易铭深知,这李千秋说自己知识有限,这倒是是真的。由于知识和事实的话语权都不在自己手里,所以易铭一时竟无法反驳,他只是仍旧难以置信。 李千秋又说道:“我穿梭时空到这里,就是为了完成一些事,以后我自然会进一步给你讲明。” 易铭试着辩解道:“我们的年代有个大人物叫爱因斯坦,他断言没有什么运动可以超过光速,所以时空倒流绝不可能发生。” 听易铭这样说,熟料李千秋冷冷说道:“那么你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那下面这么多的人,都是我凭空臆造出来的吗?” 易铭想了想,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易铭问道:“难道这两天,我真是在和我的祖宗吴琦玉对话?这太不可思议了!原来我的祖先长得那么丑,我本来就没有多少好感。想想真是难以置信,她本来应该早被埋在坟头里,连头发都已经烂掉了。” 李千秋说:“当然,你有理由感到不可思议。” 易铭又说道:“原来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促成李侔和吴琦玉两个成为一家子,做这种婚姻介绍拉郎配的工作,是不是也太小题大做了点?” 李千秋说道:“当然,到这里来的目的,这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即便这让李侔和吴琦玉之间的结合成为可能的事情,对于你我来说无比重要。不然!你我岂不是在我们的世界里都不存在。还有,不管我们的祖先在世的时候人怎么样?不管一生过得轰轰烈烈或是默默无闻,也不管在世时是英雄、是君子或者是败类、是小人,他们起码在实现生命延续的意义上,都是功德无量的。对此我们只能接受,不能选择。你以为呢?” 易铭不语,李千秋又说道:“你也明白,凭她的姿色,怎么能打动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李侔呢?换了是你,也可能看不上。但是没有办法,他们就是我俩的宿命,我们得让他们两个碰撞出爱情的火花,他们得生育一大帮儿女,不然我们老李家真的要绝嗣了。” 易铭说:“这太离谱了,我现在心如乱麻,思维混乱,难道你要让李侔起死回生吗?” 李千秋答道:“将来某个时候,我自然会让他死而复生的。” 易铭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他还有其他事情还没有弄明白,于是他问道:“说说其它的吧!不管我能不能理解,我真的很想了解,比如你是怎么和李岩、李侔及山下这帮人混在一起的,好像还成了他们的头头。” 正文_第27章 第三章:离奇真相(第十二节)(27) 第十二节:冥冥苍生藏危机,强作干涉自可期。 (27) 李千秋听得易铭问到了关键之所在,不由得苦笑一声,又说道:“至于这件事,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你应该知道了,山下那些都是李岩、李侔的军队,最早从河南河内、杞县、开封一带带出来的,他们全部加入了李自成的队伍。进了北京后,几年前李自成和清军一片石大战,全军溃退。本来如果能将帅一心,共御满清的话,时局还不止于此般无可收拾。可惜李自成听信谗言,杀了李岩、李侔,导致军心大乱、民心尽失,才会一败涂地。大顺王朝就此烟消云散、灰飞烟灭了,这段历史想必你是知道一些的。” 易铭对于这段历史,只知道一点儿,他好奇问道:“这和你我成为他们的首领有关系吗?” 李千秋怅然若失,说道:“当然有关系。我说过,我来自五千年后的世界。在和你见面时,我不知已经这样往返时空穿梭好些回了,原因我接下来会给你讲。” 易铭在草丛间坐了许久,这下感觉腰酸腿痛,他站起身,活动片刻。李千秋也是如此,两个又坐下后,李千秋这才又说道:“我前些年找到了李岩,因为当时天下大乱,我原来以为李岩是有能力成就大业之人。于是我想凭借我的知识和我可以动用的手段,竭尽全力辅佐他、成全他,让他顺应历史潮流,担负起拯救苍生、造福斯民的重任。当然你也知道,他就乐于甘当幕僚,后来成了李自成的狗头军师。起初的时候李自成还能听得进去一些好计良谋,后来队伍壮大了,自信心膨胀了,进了北京,当了皇帝。就变得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终至一败,死无葬身之地……。” 李千秋说到这里,长吁短叹了一番,又继续说道:“后来兵败,全军退入山西,我就劝李岩自回河南,脱离李自成。尽快重整旗鼓、招兵买马、抗击清军。然而此时,我才发现李岩不是干大事成大业之人。他不听劝告、优柔寡断,既然要背信弃义离李自成而去,就应当义无反顾、扭头就走。他不听,还妄想请兵两万,为李自成收拾河南残局。结果硬要去赴鸿门宴,到了那里,被牛金星埋伏刀斧手,捉住杀了。这都是他犹豫不定、判断失误所致,不然也不会有去无回、身首异处。本来立足河南,抗击清军,后果如何,也还难以预料。要是这样,或许就没有必要千里迢迢到这里了。” 李千秋稍歇片刻,又道:“我本想从这时积极介入干预历史进程,全力辅佐李岩。可是从结果来看,我选错了对象,所以才导致今日之困境。好在我一直跟随李岩,从来以参军之职参与李岩军政要务。李岩、李侔死后,为了不让队伍散了,我就带着这几千李岩旧部,一路到了这里。” 李千秋接着说道:“我穿越时空,到这里来完成我的使命。但是我是一个失败者,我采取的方式完全错了,付出那么大的精力,作了那样多的努力,却没有能完成我的使命。原因当然很多,我后来反思,失败的原因其中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个时代离我太遥远,他们的思想和行为模式与我的初衷格格不入。他们的认知程度、文明程度和我相去甚远。我没有意识到这个时代竟然这么冷酷、这么疯狂、这么黑暗、这么嗜血成性。我以为教给他们知识和传授一定程度的科学成果,他们就会从中受益。所以我收了一些学生,比如赵龙甲、朱信、秦任等等,就是前些年我悉心培养的……。” 李千秋说着,竟有些累了,易铭让他休息了一会儿。李千秋就又持续说道:“我以为通过自己来影响他们,让他们知道那么多他们还不知道的东西,认为这些或许对他们有所帮助,但是我发现,他们对此缺乏理解,更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李千秋说道这里,意味深长看着易铭,说:“你能懂吗?” 易铭点头,问道:“我听懂一些,但我不知道你这样费尽心机的要改变历史,有什么必要?” 李千秋见易铭如此相问,似乎很欣慰,说道:“你能这样思考我很高兴。你已经知道,我是从很久远的未来到了这里,来此的目的一言难尽,但并非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吃饱了没有事做。我只这样对你说:我们的时代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虽然你现在还不能确切理解我们遇到了什么问题,但我要告诉你的是,由于我们的时代早已经掌握了这样的能力,我们可以在极小范围内实现时空穿梭。但当我们在探知我们的未来的世界面目时,发现人类面临空前的灾难。非但如此,我们人类万年进化而产生的文明都会烟消云散,一切不复存在,那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易铭惊讶却不敢相信,问道:“你是说世界末日?” 李千秋心情凝重万分,点了点头,继而说道:“于是我们试图找到原因,并尝试避免这一灾难。但是我们发现,即便原因找到了,我们已经没有能力改变这种结局,我们已对此束手无策,一切都太晚了。要怪的话,这只能怪我们在时间的长河里和人类文明的进程中,由于长时间的互相残杀、彼此隔阂、组织涣散、道德沦丧。人与人之间,国家之间,种族之间,各种宗教、文化、意识形态之间。总是为一己之私争执、内耗,矛盾大于共识,又不考虑长远,没有尽早地融合团结在一起。致使在社会进步和文明发展过程中,走了太多的弯路,耽搁了太多的时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在此情况下,我们意识到:鉴于多可能的宇宙,或者说有着平行而时时分岔的宇宙。它会以不同的方式演变,导致不同的演变结果。我们想到:如果我们能自由介入各个平行宇宙,就能对历史进行干预,并改变历史的进程,使它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完成分岔,提前达到人类文明应有的高度,应对这世界灾难的到来。否则,人这种生物将和其它地球物种一起,象划过天际的流星一样,短暂存在过,不过很快消失在无垠的宇宙。 于是我们竭尽所能地启动了一项计划,我们穿越时空,在你们的世界建立了一个可以容人实现时空穿梭的能量场,你已经知道了,它就存在于距此不远的山洞里,正是前两天我带你来的地方。” 易铭心道:原来如此!但他还是疑问重重,就问道:“那么你可否告诉我?时空穿梭是怎样实现的?” 李千秋对此并未直接回答,他说道:“你以为以你掌握的那点知识,你能理解?” 易铭只好摇摇头,他知道他的那点知识简直不值一提。 李千秋又说道:“我只能形容和你们打电话差不多。你们把声音和图像通过光电的形式进行发送、接收并复原,我们采取的方式也大致一样。我们通过把一切的物体组织机制解密,然后在特定时空进行转换,然后接收重组……。 就这样,时空穿梭就完成了。看上去似乎简单不过,但实际上这建立在几千年的科学技术发展的基础之上。同时,这也源于那么多科学家为之所作出的努力和贡献。而这种时空穿梭的过程会消耗巨大的能量,是你无法想象的巨大能量。需要跨越的年代界限越长,所耗费的能量就越大,而这种差别是呈几何量级的。我们对此作过简单的计算,如果跨越一年的界限需要的能量是一的话,那么两年则大概需要增加到一千倍。你可以想象,如果我们要去看看侏罗纪时代的恐龙,需要的能量则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易铭似懂非懂,只好说:“你说的那些我确实无法想象,我对此一无所知。” 李千秋笑着说:“当然,在理论层面和技术层面,你的时代的科学水平是远远无法实现的。” 易铭突然对这孙子所处的五千年后的世界兴趣盎然,就问道:“你那个时代的人过得怎么样?他们幸福吗?有没有像我这种惶惶无助的失业人员?” 李千秋笑着回答道:“我们时代的人所掌握的知识是你无法想象的,社会的文明程度也达到了空前的高度。只不过我们所理解的幸福和你们不太一样,但不管怎样,我们时代的人最起码没有像你们时代的那种生存的压力。” 易铭问道:“是不是可以具体一点?比如他们整天都干什么?怎么过?是不是像我那个时代,一些人富可敌国,而另一些人则穷得要命,甚至还有不少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李千秋道:“那自然要公平得多,当然仍旧还有一定的差异,不过这是由兴趣、禀赋和爱好决定的。而不是由于国家、社会、种族、阶级和其他因素造成的。” 易铭不解,问道:“这怎么说?我文化有限,听不懂。” 李千秋笑了一下,答道:“我们工作,是因为爱好和兴趣,而不是谋生的手段。我们时代的商品生产和社会具体事务,大多由各种智能机器来完成。商品的生产和分配也是合理的,我们中的许多人,他们人生的意义和目的,在于转而关注于客观世界,乐于探究世界的奥秘,并为全人类的进步作出自己的贡献。在这个意义上,你们时代的许多人是先驱,比如伽利略、牛顿、爱因斯坦、爱迪生、乔布斯等等……。” 易铭向往之心溢于言表,感叹道:“照你说来,那才是真正共产主义社会啊!” 李千秋听了,顿时就有些优越感,他有些得意地说道:“差不多吧!” 易铭莫不艳羡,又问道:“可以想象,你们都幸福成什么样子?” 片刻以后,李千秋接着说道:“我这样描述吧!我们完全攻克了疾病这个导致人类不幸的源泉,比如癌症、艾滋病甚至感冒,都早已不复存在而成为历史。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于公元3000年左右就解决了所有疾病问题,以至于人类平均寿命大幅提高。到了我所生活的年代,我们转而向实现人类寿命尽可能提高,甚至永远存续而努力,并且很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得以实现,而这也是我和你之间仅仅相差一百多代的原因,我们下一代出生的时间间隔延迟了很多年。” 易铭插话,问道:“你是说人人都有可能千年不老!万岁、万万岁了?” 李千秋道:“正是如此,我们了解人体运行的奥秘,知道是什么因素决定着我们的生老病死,我们找到了解决的这个终极命题的方案。如果要作一番比较的话,我只能说我们对待自己的身体,就如同你们对待一台机器,什么地方不行了,更换了就是,零件不行就换零件,机体不行就更换机体,只要保证更换上去的和先前的是一样的就行。” 易铭笑道:“假如脑袋不行了,砍掉也换一个吗?” 李千秋道:“那大可不必,这个颇为复杂,说来你又不懂。我只好打个比方,你是玩儿过手机的,假如你的手机不行了,你只要换一个一模一样的,然后把里面的信息和数据输入新的手机。那么它仍然是你的手机,内容没有改变,只是换了一个新的外壳而已,当然这三言两语难以给你说得清楚,这个比喻也不是完全恰当,你可不要因此深信不疑、误入歧途。” 易铭更觉得不可思议,但他也有理由相信,千秋万世之后,或许人类会解决这些问题的。他只是转而想到,要是这些问题解决了,那地球上还不人满为患呀!易铭就问:“你们那个时候有多少人?” 李千秋仍旧笑着,无不得意答道:“这个可能出乎你的想象,我们全部加起来比你们多不了多少。” 易铭不信,就又说道:“在世的老是不死,另外又在不断的生,这样下去难道还不人口大爆炸呀!” 李千秋答道:“诚然!生个孩子在我们那里成为一种特别的奢望和幸福,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增加了人口基数和社会负担,压迫了其他人的生存空间。但生孩子是作为人的基本权利,不能剥夺,所以我们把尽可能晚生孩子作为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 易铭就开玩笑问道:“我看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不会连孩子都没有吧?你这样子搞,我老李家终归会“空前绝后”的,是不是?” 李千秋这回不笑了,正色说道:“我现在还没有打算生一个,当我们认为有必要增长一些人口基数的时候,自然会按照计划生一些,你这样杞人忧天,操的什么心?” 易铭心里没有好气地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爸爸妈妈肯定难过死了。” 李千秋听了这话,不恼反而笑道:“我上八辈子的祖宗都还健在,你以为他们像你这样想啊?” 易铭又道:“不会吧!你不是在诓我吧?你这样说,难道是“八世同堂”喽?你上八代的太爷爷也就是那我那个孙子岂不是老妖精了。” 见易铭对自己祖上明显缺乏尊敬,李千秋内心有些不爽,但转而想到,再怎么说,眼前这个才是老祖宗,他这么说于情于理还算说得过去。但他不同意易铭“八世同堂”的说法,他更正道:“不是“八世同堂”,确切一点,应该是十四世同堂,我兄弟下面还有五辈人。” 易铭大惊失色,心想:这似乎也太玄乎离谱了!十几代人,一大家子挤在一起,怎么称呼也还是个问题,那小的称呼老的,一级一级的太爷爷喊去,爬着楼梯都喊不够。 正文_第28章 第三章:离奇真相(第十二节)(28) (28) 大概是觉得这个话题离眼下诸事太远,李千秋就道:“不谈这些了,我还是给你说一些几千年后的基本科学成果吧!” 见易铭饶有兴致,李千秋就说道:“在我们所处的时代,困扰着人类自诞生之日起的所有科学命题,已经从理论层面得以解决。我们知道了身处的这个世界的根本性质和运行规律,我们野心勃勃,空前繁荣和自信。只是囿于人类的技术力量非常有限,所以虽然我们知道,但我们不能做到。考虑到我们也只有一万年的文明史,而一万年在宇宙时间的长河里,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我们……” 易铭不懂也不关心这些问题,见李千秋说的越来越得意,口若悬河、喋喋不休,易铭心里有无名火气上窜。他心想:这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多的优越感。 易铭于是打断,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不关心,我只是想问你: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仅仅因为我们有血缘关系?” 李千秋说道:“我选择你其实是随机的,我们先前并没有这样的计划。要说到理由的话,这其实是我的突发奇想。因为鉴于我的方式的错误,我就考虑到:既然你离他们的时代不太遥远,你们的思维方式应该更为接近。所以我在没有更多更好的选择的情况下,只好把实现这一切的光荣使命交给你了。” 易铭答道:“原来这样啊!你认为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吗?你没有郑重其事地征求过我的意见,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你给骗来的。何况,你没有权利设定和安排我的命运。你知道的,我懂得的不多,一生没有干过一件像模像样的事,人生中充满失败,感情生活一塌糊涂,事业举步维艰,一度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我也许只能让你大失所望的,你完全可以挑选一些优秀的人来完成这种崇高使命。我看你私心也重,为什么选来选去,就在我老李家的人里边打转转,你也可以不拘一格的。” 李千秋说道:“要是说懂的话,我在大多数的知识上所懂得的,超过了你们时代全人类的总和还要多,难道不是吗?可是仍然不能让我成功。所以这不是知识层面的问题,而是其它方面的问题。而选择你自然有原因,我以后会讲到。” 易铭说道:“我这人虽然是个70后,相比同龄人,一不能吃苦,二不求上进。生在农村却没有农村人的优秀品质,向往城市又不能融入城市,不上不下、不伦不类,所以处处碰壁,人人看不起,生活过得很艰难。” 李千秋说道:“你生在一个伟大的时代,正是这个原因让我对你充满期待。因为从你这上两代人起的几代人,创造了你们国家的辉煌。” 易铭就问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李千秋答道:“因为你的国家正是从你们这上两代人开始,从此引领世界潮流,成为主导人类文明前进的中坚力量。而且这种状况延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全世界全人类最终融为一体,没有了国家的区分和种族的区别。” 易铭对这个有兴趣,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到你那个时候,国家也不存在了?我们眼下不是生活在以美英德法等西方国家主导的价值观体系的状况下的吗?” 李千秋答道:“是,是的,国家只是一个概念,或者只是一种文化、传统和心理的认同。随着社会进步和发展,在你的时代稍晚一些以后,国家与其说是被人类发展打破了障碍,还不如说是被人类发展所超越。 至于你说的价值观念,不管是谁主导的,只要对人类发展有利,都是人类文明的伟大成果,值得全人类借鉴和适用。在你的时代及早一些年代,一度是西方主导的价值观念占了上风,但是当二十一世纪中叶,你的国家发展成了经济上的巨无霸,崇尚科学,尊重人才,社会进步,经济繁荣,以至于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大最具活力的单边经济体,创造了难以企及的物质文明及社会财富。在几乎所有的领域都空前繁荣,从这时候起,你的国家成为引领人类社会前行的主要推动力量。” 易铭惭愧不已,说道:“照你这么说,中华民族实现了伟大复兴,我们前程似锦呀!看来我真是有负于我的时代。” 李千秋笑道:“也不能那么说,当我真切体会到,你的国家在那个时代的普通人,为了这一切付出的艰辛的劳动,我就心生敬意。因为你们之中,很多普通的产业工人,每天工作时间超过十小时甚至十二小时,而每个月只有一两天的休息日,并且拿着微薄的薪水。我们还要看到,他们同时还丧失了劳动者那么多的权利,而且让我特别感动的,是其中近半数的群体是女性。 更让我感叹的是,正是这样平凡而伟大的群体,却在你们的生活中被长期漠视,每当想到这些,我就会泪流满面。因为和你们相比,世界上同时期的其它国家特别是发达国家,他们要悠闲和幸福得多。你们付出最多,得到的最少,这就是为什么后来对你们这几代人有着那么高的评价的缘故。” 易铭也感概道:“谁不想轻轻松松衣食无忧的过日子?还不是没有办法,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没有机会享受到高等教育,复杂一点的和技术含量高一点的工作做不了,只好去下苦力。又处在开放的年代,社会发展日新月异,变动剧烈,新生事物太多,社会潮流变化太快,让我觉得惶惑不已、无所适从。” 李千秋颇有同感,说道:“是啊!你们的时代呈现在历史之中的面目,用一句话形容最为形象,那就是你们所取得的成就是如同井喷式的,我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实在了不起!” 易铭见李千秋对于自己那个时代如此赞赏,心里有些热血澎湃,但想到自己碌碌无为,有些汗颜。 他俯视山头下众人,见有琦玉、怡晴等一帮女子,在那儿说说笑笑,旁边站着坐着躺着的,歪歪倒倒、横七竖八。 易铭努努嘴,问李千秋道:“他们这个年代,你怎么评价?” 熟料李千秋只是一句话,他说道:“这是一个麻木不仁、道德沦丧、封建保守、愚昧无知、固步自封而全面倒退的时代,当然是指中国的情形而言。” 易铭苦笑,心里很认同,就又问道:“这就是你想介入加以改变的理由吧?” 李千秋答道:“也是也不是,因为如果介入的话,可能早一些更好。另外,我说过,我这样做还有从私的目的,那就是干预琦玉和李侔。更重要的是,通过加速历史进程,让宇宙在这里分岔,产生一个更合理的演进结果。这样,我们或许会避免世界末日真正来临。” 易铭说道:“你认为怎样才能做到你所说的那种结果,也就是改变历史进程。” 李千秋想了想,说道:“我以前对此没有足够清晰的认识,但经历了失败后,现在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易铭说道:“那么,你完全可以自己去做,何必扯上我,我今天想告诉你,希望你把我送回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很忙的,可不可以?” 李千秋却说道:“如果让你来了又走,岂不多此一举,你以为我在和你闹着玩是不是?” 说完,李千秋怅然若失,竟有些伤感,他站起身,思虑再三,对易铭语重心长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我选择你出于两方面的原因。只是你愿不愿意相信而已。这取决于我在你心目中的信任度。” 易铭心里想:虽然这孙子行为怪异,高深莫测,所作所为,天马行空不着边际一般,但大体还是值得信任的。于是说道:“你讲讲看,看是否能说服我留下。” 李千秋说道:“看来不把一些事情告诉你,你还以为我在糊弄你。第一个原因是:假如我不到你生活的时代,对你那庸庸碌碌、一事无成的生活状况进行干预,那么你在这种状态下只能再活几年,也就是说,你会死在三十岁左右,对此,你作何感想?” 易铭大惊道:“你又在骗我是不是?怎么会?我可不相信你这话。” 李千秋严肃说道:“我有骗你的必要吗?你认为在涉及这些原则问题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易铭想想觉得也是,除了没有告诉他这一趟穿越,其它还真就没有骗自己。 他感到不胜惶恐,死是什么啊!死了就是全部的意义灭失。易铭可不希望这样,他认为自己还没有活够,这样稀里糊涂死掉岂不遗憾。 易铭呆呆看着山下,又见李千秋已示意李马丁前来,他沉默不语,李千秋安排李马丁叫留下一些军士,让其余人等下山回城。李千秋特别嘱咐李马丁,让他安排一些吃的,尽快送上来。 正文_第29章 第三章:离奇真相(第十三节)(29) 第十三节:再作歧路逃宿命,巧做安排假成真。 (29) 易铭注意到时间已是中午,天气照样炎热,好在山风爽朗,并不觉得难受。只是自己和李千秋话说了这么久,滴水未进。 其实并不是没有带水,而是李千秋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所以李马丁屡次示意,李千秋都予以回绝。终于,李马丁带着几个兵丁,将饭食茶水送到二人处。易铭见有一大瓷壶泡好的凉茶、一个精美小木桶盛着的米饭,还有荤素两三个菜。两人面对面很快吃完,早有李马丁及军士收拾了这残羹剩饭、瓢瓢碗碗下去。 易铭一直想到自己的死亡问题,没有什么好胃口,吃的很少。他转而看见李千秋倒是极为享受,细嚼慢咽回味无穷的模样,好不容易等李千秋享用完,闲杂人等走了,他就问道:“你可以告诉我的死因吗?” 李千秋笑笑说:“我说出来你可不要生气,你死于自杀。” 易铭大惊,说道:“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自我了断,况且没有理由那样做,你说是吧?” 李千秋只是冷冷说道:“当一个人心比天高,颇为自负,承载了太多不切实际的理想,而在现实世界中处处碰壁,举步维艰。加之生计艰难,在梦想破灭、前途无望之际,选择自尽是可以理解的。” 易铭一时无语,他想到了自己一塌糊涂的生活,理想太丰满,而现实太骨感,找不到努力的方向,生命中也没有多少让他感到安慰地方,自己生活在幻想里,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这样下去难保没有崩溃的一天。 易铭于是说道:“一样生来百样死,我是采用什么方式死的?自焚、服毒、跳楼、上吊、溺水、车祸,是哪一样?” 李千秋说道:“都不是,你的死法有点繁琐。你是病后万念俱灰、拒绝治疗,属于主动放弃,其方式等同于自杀。” 良久,易铭长叹一气,说:“想不到我就这么不成器,爸爸妈妈肯定难过死了。” 李千秋沉重说道:“难道他们面对这种结局还能轻松得起来?” 易铭又沉默一会,心境平静问到:“另外还有什么原因?” 李千秋神色自若,语气平缓,答道:“你的命运或尚可改变,而我的命运已然注定。我已说过,我们的世界遇到了麻烦,后果就是我和我的时代的人,都时日不多了。我知道那是怎样的灾难,我不久之后将把这一切交给你,我们会永别,再也无法相见。所以你要振作精神,但愿你的介入会带来另一个好的结局。” 李千秋如此一说,易铭不解,就问道:“你是说你要离开我?并且就在不久之后?可不可以现在告诉我,你们到底遇到了怎样的灾难?” 李千秋答道:“这个不是重点,你也没有必要了解。我只能说这是命中注定的,我本来是可以避免产生这种结局的,我们穷尽了一切力量,才把我送到了这里。但我想到:但既然我最爱的人,我的祖上、父母、妻子、朋友和我热爱的一切都会毁灭,我也不想逃避而苟延残喘活下去。我觉得:既然命运让我们共同承受这样的结局,我就要勇敢面对,我会回去和他们在一起,任凭无情命运的车轮将我们一并碾碎,我绝不苟且偷生。” 李千秋抬头看天,一时间情绪有些激动,他接着说道:“我再告诉你吧!在我看来,一定的情况下,选择自我了断有时是勇敢者的行为。至于是什么样的灾难,我以为现在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当某一天我觉得时机成熟了,我会给你原原本本讲的。” 易铭一时无法接受,李千秋刚才所说的那些关于自己和他本人的命运。易铭感觉一切太不可思议,一切太突然,易铭对此没有心理准备。 看到面对死亡,李千秋毅然决然、视死如归的精神,易铭心里既感动、又折服,又对这样一种结局感到恐惧。想到在那种情形之下,一切都要不复存在,这将是何等悲怆的景象啊!易铭觉得心情抑郁,许久才喃喃道:“难道不可以避免这样的结局发生吗?” 李千秋表情镇静,坚强地说:“可以,在另一个可能的世界里,就是说,这只能发生在从现在开始而建立的新世界里。” 易铭道:“我可能会让你大失所望,你以为我能承受?你以为以我的能力我能做得到?将这重大使命交给一个碌碌无为的人,你以为我是谁?我这人虽然有点自负,但有几斤几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既不可能成为秦始皇那样的人物,也不能成为拿破仑,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李千秋道:“我说可以是说理论上可以,实际效果谁也无法保证。这是一场历史以来最大的赌博,如果输了,就万劫不复,什么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易铭真被李千秋的话震惊了,好久好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又沉思许久,就问:“我们现在怎么做?” 李千秋道:“我听见你这么说,心情好受了不少,你虽然不学无术、不通权变,又不具备领导者强大的决心、勇气和毅力。你不是卓绝的领导者,但你有那些伟大人物所不具备的东西,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易铭谦虚说道:“我吗?我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可以比那些大人物更有优势?” 李千秋想了一想,继续说道:“为了确保实现这样一种目的,我考虑了很多,也为你做了很多,我想无非是这样一些事,但愿对你有所帮助。” 易铭道:“你说吧!我仔细听就是了。” 李千秋望着易铭,言语之间,出奇冷静,看来早就思虑再三了的。他说道:“我慢慢来吧!我先给你说我前期所做的事,有这样一些:首先,我原本的计划里没有你的什么事,我到了公元1644年,因为我知道我的直系祖先有李侔。而我惊讶发现,他死后,并没有后嗣,也就是说他没有和吴琦玉结合在一起。这个刚才我说过,我此时不会给你讲这种你听了会陷入思维混乱的原因,这种可能性超出了你的惯常思维定式。 我还是继续往下讲吧!原本我想帮助李岩,也一度想通过李自成来实现,但你知道这有多么的不切实际,他们怎么会任凭我来摆布?我还曾想:通过传授一些实用的科技成果,让他们尽快步入社会进步的快车道。但这在我失败后才明白,这些科技成果不能超越他们的时代太远,因为他们接受不了。同时,这些成果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组织来推动,而不是我一人能够做到的。 我失望之余,于是就到了你的年代,就是后世都认可的伟大时代。你们在从1905年以来近百年的时间里,产生了两项科学的成果,一个是相对论,一个是量子物理,它们的功绩是启发了人类新的思维方式,带来了科学技术的又一次变革,对后世影响巨大。” 李千秋继续说道:“你们的时代虽然伟大,但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好比是刚刚脱去稚气的青年,有活力,但做事不计后果,没有是非观念。比如你们之间发生了多次残酷的战争和种族屠杀。国家之间彼此对立,各个利益集团为了一己私利,不惜采取种种手段,明争暗斗、互相伤害,因为种族的、肤色的、宗教的、意识形态和国家间的冲突,让所有人感到绝望。虽然创造了不计其数的商品和财富,但在分配上极度不公平。 我在你的时代里,找到了我的另一个比李侔晚一点的祖先,当然就是你了,却发现你过得也很窘迫,以至于有后来意外地死亡的结局。同时我也发现,你死后,也没有后代,而我则只可能是你传下来的后代,至于这结果怎么是这样,同样让我惊讶。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你将来去做另一件事,这件事我以后会告诉你。 于是我把你带到了公元1644年,重新演进了一遍闯王李自成攻破北京的历史。当然,我的目的是让你成为李岩、李侔的弟弟……。” 正文_第30章 第三章:离奇真相(第十三节)(30) (30) 易铭听李千秋如此一说,却摇头不已,于是问道:“我这几天想不通道不明的就是这个,李家有这么个弟弟吗?你说我是他俩的弟弟,人家就承认我是呀?他们又不是笨蛋。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做到的?” 李千秋说道:“我也正准备告知你此事的来龙去脉。李岩在家排行老二,老大李仲,李岩是你二哥,你在这个时代的名字是李友。这个李友排行老三,至于李侔,则是李岩堂弟。真正的李友李三公子没有活过十岁,早年李家横生变故,几近家破人亡,一家人逃难各散五方,以至于李三公子走失,至此与家人失去了联系。后来李三公子十岁夭亡,李家并不知情,于是你就成了李三公子,并且你对他们说把名字又改成了李易铭。” 易铭不解,接着问道:“李仲、李岩、李侔等又不是三岁小孩,他们就那么相信我是他们的弟弟?” 李千秋不屑说道:“这再简单不过,我只是多完成了几次时空穿梭,把李家几个少爷小时候的事情作了一些了解和情景再现。我带你去见几位公子时,虽然他们记忆中的三弟和你的长相有些出入,但你在他们面前说出了他们小时候只有几个人才知道的一些儿时往事。结果你可以想象,从此后你就是再三申明自己是假的,李仲、李岩、李侔也终身会视你为兄弟。” 易铭好奇问道:“哦!为什么?” 李千秋坏坏地看了易铭一眼,又说道:“比方我让你说他们三兄弟小时候曾经偷看过奶妈洗澡,老大李仲做的什么,老二李岩又做的什么,你这李三公子向老爸老妈告了刁状,老大、老二挨了一顿暴打,你这个三公子则丝毫未被责罚……。 如此种种,我让你讲了十来个这些陈年旧事。以至于你刚讲完,李仲、李岩、李侔听罢后,虽当着在场众人,却忘情激动得痛哭流涕,亲热地拍着你的肩膀,生生抓住你的手,直叫三弟没个完。此后,大家伙都生生认定了你这个三少爷。你看看,我这件事做得漂亮吧?” 易铭佩服不已,感觉李千秋有些坏坏,他心想:要照这种方法,自己说和奥巴马是亲兄弟,除非采用dna检测,否则奥巴马也断难否定的。 于是易铭说道:“他们就是那时认识我的是吗?”李千秋说道:“真庆幸你懂了,正是如此。” 易铭又问他最关心的那事,就问道:“思沅和我究竟怎么回事?” 李千秋听易铭这么一问,就笑了,心情轻松不少,他说道:“思沅是我在北京乱军之中救下的,当时她还只十四五岁,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陈沅的妹妹。我见她可怜,后来就收为义女。” 易铭好奇问道:“她怎么会在北京,他家应当在江南才对。” 李千秋道:“对此我当时懒得作过多了解,后来思沅说过一些,原来她父亲听说陈沅在吴三桂处,因老家日子不好过,其父就带她千里投亲,希望在吴府有所依靠。可能陈沅认为住吴府不妥,于是安排他们在京城另行住下,做一点小本生意,就此在京城安顿下来。熟料后来吴家不保,陈沅被刘宗敏掳去,自此一家人失散。加之我军进城后,疏于军纪,城中大乱,思沅父亲又不幸病故。她一弱女子无依无靠,只好流落街头,后来的事情我讲过了,我就收留了她。” 李千秋又说道:“不要扯远了,我继续讲刚才的话题吧!李仲战死和李岩、李侔被冤杀后,因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因此确立了你在这支义军的领导地位。为了让我更好地做一些准备,以便你将来大展宏图,所以我安排那个时候的你回去了,在此时就表现为你失踪了四年时间,我对他们说你到万里之遥的西方去寻求经世治国的方略去了,这就是我要你昨日瞎编乱造的原因。” 易铭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李千秋接着说道:“第一个目的我基本实现了,我考虑到现在的科学技术水平有限,也需要有一个较为安定的环境实现我的设想。所以我带着他们,径直就到了遵义,虽然偏僻,好在清军锋芒未及此地。在这里我们凭借先进的武器装备,和孙可望大打了一仗,那时孙可望了不起就有些鸟铳,他如何打得过,而我们的步枪子弹用的已经是无烟火药了,从装备上来讲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其实这都是我穿越时空,到了你之前天下大乱的二次大战时期,搞来了一些武器装备,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手里就只是些“三八大盖”、“汉阳造”等较为落后的武器的缘故。我还弄了整套的步枪、大炮的生产线,以及必备的原料。 为了尽快实现完备的工业体系,我还很快建立了各个工业门类,比如冶炼、化工、医药、军工、织造、新农业等。目前架子是搭起来了,预计不久就有大的发展。 第二个目的是我既然要回去,那么这一切只好交给你。你比那些伟大人物幸运,因为你来自未来世界,见识超过他们。比如你了解社会发展的趋势和过程,了解科学技术发展的种种成果,也知道一些基本的事实。比如你知道地球是圆的,整天漫无目的地围着太阳打转转,他上面有七大洲、四大洋。你还可以了解当下其他地域和其他国家从这1648年起发展的状况,当然这要建立在你从今天开始,你的干预没有对他们产生影响的前题下。 在这种情形下,你可以以放眼世界的眼光思考问题,以站在全人类的高度来审视身处的这个世界。 第三就是最为重要的,这尤为重要,这就是:你的干预是可逆的。我说过:那山洞里藏着我们俩才知道的秘密。我也说过在我们的大脑里,已经植入了两块你可以称为芯片的东西,它不单单能让我们实现外人无法察觉的一对一的交流,它的功能还能让我们和那你可以叫做“波卡洪塔斯”的能量场建立联系。通过它,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比如命令它帮助我们实现瞬间的穿越,不管我们身在何地。我们遇到困难,也可以咨询它,在它那里寻求答案,它也是一具超级电脑,装着你想象不到的所有东西……。” 易铭听得似懂非懂,李千秋还在说,他也不打断。 易铭听李千秋又说道:“你现在大脑里植入的这个小小处理器,它通过讯号和我们建立的“能量场”取得联系,这能量场有一个代号,我已经告诉了你,波卡洪塔斯有特定进入指令,它可以满足你一切需要。当然,我说过,使用它将会耗损巨大的能量,为避免不必要的损耗,我们要尽可能少地使用。所以我们不能事事都指望它来实现,你以后取得了使用它的权利,也要对你的使用行为负责。这就是我帮你做的,以后我会告诉你怎样使用,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易铭见李千秋说了这么半天,也没有点明他具体怎么使用,似乎对他还不放心。就又问道:“你费尽心机让我当了他们的什么什么主公,要是以后我们壮大了,难道我还要当个“总统”吗?” 李千秋大笑,说道:“那时候你或许不是总统了,你可能会当皇帝,你信不信?” 易铭说道:“我可不想真的当什么皇帝、总统的,将来我要回去,就像你也要回去一样。” 李千秋道:“我也是这样为你考虑的,只是到时候只怕你身不由己、有家难回。” 易铭回答说:“断然不会,只要你不反对,凭借你的那个什么机器,他们难道还能阻拦得了我。” 李千秋说道:“但愿你的努力有一个好的结果吧。”说完,将深邃的目光投向远处。 易铭陡然发觉这李千秋长得确实有点“综合”的意味,他身上肯定有着复杂的血统,易铭对李千秋背后的事有着浓厚兴趣,于是他关切说道:“我那孙媳妇怎么样?” 李千秋听了一怔,问道:“什么孙媳妇?” 易铭大笑,感觉李千秋即便是进化了几千年了的优良品种,其实也还有些傻傻的。易铭说道:“你这人脑壳反应慢,我孙媳妇不就是你的老婆吗!她怎么样?你不会给我找个黑皮肤的吧?” 李千秋笑笑,说道:“你还真就说准了,她确实是个黑美人。你虽然没有见过她,但以后我有机会给你看看她的模样,你一定会嫉妒我的。” 易铭心想:还是算了吧,自己心里喜欢的是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传统美女,对于异国情调尚还不怎么能够接受。 易铭又问道:“你自己不会也是混血吧?” 李千秋对易铭关注他私事也不感到意外,很直率说道:“我的血统确实很复杂,有黑人血统,也有白种人的,我的祖先当然也是你的后代中,他们随着人类进步和社会的发展,在婚姻上也与世界各国各种肤色的人融会贯通了。要是严格论起来,我的祖先中有美国人,有欧洲人,有非洲人,也有日本人和阿拉伯人,肤色各异,种姓不同,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也是全世界各国各种族的人的产物。” 易铭感叹说道:“这真复杂!想我老李家到我这辈,也还是说汉话写汉字的纯正汉人。” 李千秋听了,却不以为然,说道:“这个可能并非如此。” 易铭奇怪,问道:“照你说来,难道说我连是不是个汉族人都成了问题?” 李千秋却道:“正是,若要追本溯源,你所谓的汉族本来构成就复杂。我们从中可以看到有突厥人的影子,有朝鲜族人的影子,有蒙古人的影子。更早一些,则有东夷、南蛮、西戎、北狄的影子。你以为汉族就那么纯正呀?就拿我李姓来说吧!虽然天下第一大姓,但唐之前,有几个是记录在案青史留名的狠角色?” 易铭想想觉得也是:大概是唐朝皇帝姓李,认为族下太过寥寥,所以不管他那些功臣原本姓啥,统统赐姓为李,久而久之,“桃李满天下”了!而实际上这李家早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正文_第31章 第三章:离奇真相(第十四节)(31) 第十四节:宗师伪作欺世久,不料无心至大成。 (31) 易铭听到这里,就想起了李千秋给他讲过的那个故事,是关于袁天罡和李淳风的,于是,易铭问道:“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你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是关于袁天罡和李淳风,我想问你,你这个故事有何深意?” 李千秋听罢,回想了一会儿,仿佛才记起来。他说道:“哦!这个呀!我就是袁天罡。” 易铭当然惊讶万分,又问道:“什么?你是袁天罡?你是说历史上的袁天罡是你?” 李千秋答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最早的时候想从唐朝开始介入,所以我就穿梭到了那个时代。所以历史上对我的生平事迹和生卒年月,无从查考,这个不奇怪,我自凭空冒出来,又无声无迹地走了,世人如何得知。我只是留下了《*》、《五行相书》、《易镜玄要》、《袁天罡称骨歌》、《六壬课》等著作流传于世。我还可以告诉你,那个叫李淳风的,也是不得了,是有名的天文学家、数学家和学者,他二十五岁就著有《法象志》七卷,受诏编注《晋书》、《隋书》、《五代史》等,还有《文思博要》、《演齐民要术》、《宅经》、《六壬阴阳经》、《乙巳占》等著作,特别是《宅经》和《六壬阴阳经》,奠定了他作为风水宗师和六壬祖师的地位……。” 易铭对此懒得过多听下去,所以心不在焉,心情烦躁。李千秋还在说着,易铭听他又说道:“他十七岁经刘文静推荐,成为李世民的谋士,参与了隋末起义,公元618年李渊称帝,封李世民为秦王,李淳风成为秦王府记室参军。贞观元年,以员外郎如太史局,由于他的卓越成就和巨大贡献,受到李渊、李世民、李治三代皇帝的重用。后来辞官隐居,就死了,李治又颁“追复诏”,追复他为“太史令”。就连李约瑟也称誉至极,明代杨维贞也说:“古今知天文历数者,应首推李淳风。”你想想看,这个人有多么的了不起!” 易铭听李千秋喋喋不休说着,早就失去耐心,于是插话问道:“你说的这个李淳风是谁?他再了不起,和咱们刚才那些事有什么关系?” 李千秋听罢,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欲言又止。转而说道:“自然有关系,既然你不关心,以后有机会我给你细说。” 易铭听李千秋说着,却对于袁天罡和李淳风那些轶事,颇有兴趣。于是,易铭说道:“世人都说你是个算命高手,哪里知道你不过是知道后来的历史而已,那些人可被你糊弄得够惨的!” 李千秋会心笑了,说道:“那是自然,世上哪有如此玄乎的事情,他们不懂得罢了。” 易铭又说道:“只是你那些著作,怎么看都有些封建迷信的样子,有些是反科学的,你如何解释?你怎么会这样做?” 李千秋答道:“我在那个年代,不这样做还能怎么做?难道我不合时宜地提出进化论、宇宙大爆炸、量子物理学等等科学论著呀?我与李淳风两个所作的《*》,为了避免全部准确,所以除了将它写得晦涩难懂,还故意出错,甚至形式上也是搞的封建迷信那一套,这个,你怎么看?” 易铭想了想,说道:“原来你们是有意这么干。” 李千秋说道:“正是,就这样,世人以为我们是神仙,你说可笑不可笑?” 易铭也笑了,又问道:“听说你还给武则天算过命,说她“若为女,当为天子。”有这回事吧?” 李千秋哈哈笑了一会儿,说道:“这还真有此事,你想想,武则天本来就当了皇帝的,要换做你,也穿越到她吃奶的年代,也给她算一卦,那到了后来应验了,人家还不是把你传得神乎其神的,你说是不是?要不是这样的话,你想一想,那袁天罡和李淳风即便再厉害,也不可能预知两千年以后的事情,他们只不过是从后世而来,只不过两个搞得玄玄乎乎而已。” 易铭想想,认可了李千秋的说法。于是说道:“这么说来,那个什么陈抟老祖制止你两个推演后世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啰?” 李千秋答道:“这个却是真的,他见我两个搞得正经其事神神秘秘,可能被吓坏了,所以就不让我们再这样子搞下去。不过,这事情也是他未经我同意讲出去的,我那《*》也是经他昭彰于天下的。” 易铭这才算明白,原来陈抟未经两个允许,可能觉得这《*》神奇,所以私下给他两个广而告之,于是,满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易铭对武则天犹有兴趣,问道:“你给我说说,这个武则天你见过,长得漂亮不漂亮?是不是传说中的大美女呀?” 李千秋说道:“是,我不止见过武则天,还和她颇有交情,这个怎么说呢?咱们欣赏的角度和水平都有差异,要说她漂亮吧!也有几分姿色,不过并不是太漂亮,只是有胆魄、有见识,心狠手辣、个性鲜明,行事像男子……。” 易铭来了兴趣,问道:“说说,你说说,传说他和李世民有一腿,是不是真的?现在的影视剧老爱拿她和李世民来说事儿。” 李千秋听罢,却意味深长看了易铭一眼,说道:“你又不是小报记者,怎么也有这种猎奇的心理?那李家本就异族,风俗和我中原不同。武则天即便是李世民的才人,也得了他的宠幸,但她又不是李治的亲妈妈,所以她嫁给李治,是正常不过的。何况武则天没有和李世民生个一男半女,就生了,按他李家风俗,也无不可,你这是操的什么心?” 易铭听着竟为之语塞,正待想要问,李千秋挥手止住,却说道:“今日就说到这里吧!咱们也该下山了,回了遵义,再说不迟。”说罢,不管易铭反应如何,自向山下招手,易铭见山下众人,已是人困马乏,全都躲藏在树荫下。只得与李千秋唤起山下众人,一行又浩浩荡荡,回到了县城。 回城在吴扶林府里吃罢饭,喝了几杯“乌江翠芽”,易铭又走到自己下榻的李马丁府上,逗留一会儿,感觉日子难熬,就想出去逛逛这几百年前的县城。 易铭唤过来怡晴,如此说了,怡晴又找上韩知礼,那韩知礼急忙传令县衙班房值守士兵,说主公要出去巡视,即刻着手安排随行护驾。 易铭觉得这不是瞎扯淡吗!逛个街都要前呼后拥如影随形的。这不就像易铭时代的领导出去视察工作,往往陪同人员浩浩荡荡,有以下各级接待官员、部门领导、随行媒体、秘书警卫、驾驶员等等!甚至医生护士急救车,吃喝拉撒哪儿睡,参观游览会后醉。细致周全、无所不包,出行简直如同蚂蚁搬家。 有鉴于此,对于这种前呼后拥的巡视方式,易铭及时制止,说要轻车简从、微服私访。那韩知礼感到为难,支支吾吾说道:“主公出行,照理应详加安排才是,不然小的可作不了这个主,得报与军师。” 易铭内心恼火,对韩知礼发脾气,说道:“你他娘的意思是我出去还要别人允许呀?”看到易铭发火,那韩知礼吓坏了,赶紧告饶说道:“主公,小的错了。”易铭不依不饶,又责问道:“或者你的意思是说这城里头不太平?李马丁没有管好是不是?”韩知礼更惶恐不安了,更不敢乱说,只站在那儿,头也低了下来,眼睛不敢正视易铭。 易铭见他服软,不愿再作责备,又对韩知礼道:“好了,不要磨磨蹭蹭的了,就你和怡晴陪我去。” 韩知礼回道:“那主公是不是要换身衣服?” 易铭问道:“有吗?”怡晴旁边说:“主公,有,我去找来。”韩知礼长舒了一口气,认为易铭换了身行头,“微服私访”,这城里民众,虽然淳朴敦厚,但昨日见过易铭的人不少,换了衣服,安全上似要稳妥得多。即便这样,韩知礼还是唯恐有失,就叫上了杨明义,心里感觉有这大汉一道,心里才有底。 正文_第32章 第三章:离奇真相(第十四节)(32) (32) 四人从住处后门,偷偷溜出来,易铭前头自顾自地走着,那韩知礼赶忙要求前头带路。他哪里知道,易铭对于这县城,山形水势,早就烂熟于心。虽然这几百年前,城里建筑布局大相径庭,街道走向也不尽相同,但山还是那些山,水也还是那些水,这个是永远更变不了的。 走到南城门,城门洞口有军士值守,见易铭一行前来,起初本想阻拦,但其中一个,昨日里早见过易铭,此刻认了出来。又见后面跟着韩知礼、杨明义及怡晴,知道是这大爷们到了。因为韩知礼、杨明义是这军中上上下下都几乎认得的人物,只有怡晴他不认得,那军士只见这姑娘漂亮,不敢放肆盯着,但还是余光偷偷瞄了好几下子。 这家伙不自觉跪下了,旁边几个惶恐,也知道主公驾到,也跟着跪下,几人行为自然引来周围不少百姓驻足观看。 易铭走近,扶了这几个起来,又说了声:“免礼免礼,弟兄们辛苦了,吃饭没有?”这几人见他关怀备至,又生性随和,自然感动不已,都说:“吃了。”知道易铭出城“公干”,再三请示说要随驾护卫,但均被易铭谢却。 走到江边,易铭见竹林茂盛,不少杂树穿插其间,对面火焰山,亦是绿树成荫。眼前江水,出奇清澈可见底,江面有微风轻拂,波光粼粼。易铭几人沿江边小道往北走,河边少有闲杂人等,不及百米,望见前头有俩老翁正无比神情专注地钓鱼。 易铭对于此道颇为爱好,见状来了兴致,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二人身后。 那二人并排坐着,身前放置着七八根竹钓竿,钓线却似乎是绑着麻绳,易铭很想知道这线那头的鱼钩是怎样制作的。 此时一老翁正从河里收线,等他提出水面,易铭看了看,感觉是用缝衣针淬火而成的,相同的经历易铭小时候也干过,那时候也是现在这样,镇里连鱼钩也几乎没得卖。 易铭见他们的钓具很原始,不像自己时代里,矶杆、弹杆、路亚、海杆形形色色花样繁多,至于钓线,也有尼龙、碳素等等林林总总一应俱全。而两老翁所用浮漂,似乎就地取材,是用玉米杆芯制成的。 正在这时,几人都注意到了前方鱼正吃食,那浮漂一点一点,微微颤动,易铭慌忙大叫:“上钩了,可以下手啰!” 那老翁将竹竿往上一竖,果然鱼已上钩,野鱼本就力气大,所以已将竿子绷成弓状,看样子鱼应该不小。那老翁手脚并用,正欲收线,不料一声脆响,却已断线,剩下的线掠过水面,被老翁收起,空中无助飘着。那线的尽头,不说鱼没有了,就连浮漂、鱼钩都被拽了去。 几人无不惋惜叹气,那老翁见操之过急,因而断了线、跑了鱼,觉得可惜,也觉得在众人面前没有面子。他自我解嘲地哈哈笑了几声,对另一人说道:“这条起码四五斤!”另一老头也笑笑,眨眨眼,半开玩笑说道:“老哥,死的娃儿都是乖的,放跑的鱼儿都是大的。”见被奚落,这老头也不恼,也嘿嘿两声,自去重新绑线不提。 易铭见两老翁面前江边浸着两个竹篓子,水波晃荡,那里面鱼定然不少。易铭也喜欢钓鱼,不过他那时候,县城聚集了十几万人,其中有钓鱼爱好的人还为数不少。所以江边两岸,钓鱼的人直比那河里的鱼都多,易铭十天八天也钓不了一个,久而久之,也没甚兴趣了。 大凡是看到易铭及怡晴几个一直站在身旁,两个老头时不时转过头一个个看看。易铭也觉得要打个招呼才是,就问道:“两位老人家都这城里人吧?” 两人回头,见易铭穿了一身土布的衣裳,与他二人无异,就并不理会,一言不答,回过身去,将眼睛死死盯着江面的浮漂。 杨明义早就按捺不住,就说道:“喂!主……,问你们话呢!怎么不回答?”他本来想说主公的,话到嘴边,记起了易铭特地对他几人交代过,不要对外暴露身份,所以话到嘴边,竟硬是把这俩字儿咽了回去。 这俩老头见杨明义说话缺乏尊重,其中一个不客气地说道:“你这年轻人,这是什么话?老子不长你的辈也要长你的岁。说话喂、喂的!真是些北方佬没有教养。”那杨明义被呛了这么一通,气的直跺脚,要不是顾忌易铭在,以他火爆习性,一怒之下,说不定会把这两个都丢到水里。 易铭笑笑,说道:“老人家,打扰了,他不会说话,你不要生气。” 两老头懒得理会,对于易铭的话,跟没有听见一样。过了一会儿,另一个老头说道:“昨日听说主公进城,我去看了看,人山人海的,挤不进去,所以竟没有福分看到。我听他们说,咱们主公也是这几个年轻人这般年纪。” 发脾气这位也说:“我也去了,挤不过年轻人,也无法看到。说是长的是一表人才,尤其是诗词文章,真是绝了,就连范老夫子也自愧不如。”“范先生吗?他可是从来不服输的!”“就是,我看主公一来,这日子更好过了。”那个也说:“就是,我还听说……。” 易铭见这两老头旁若无人一般使劲夸着自己,心里竟还有些得意,又有些许不好意思,而怡晴早就失声窃笑,感觉这两老头只顾自己嘴巴快,却不知真人就在眼前,真傻的可爱。 易铭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还在说着自己的好,于是准备谦虚一下,就说道:“老人家,你们说的主公,我看年纪轻轻的不成熟,看样子也不怎么样。” 哪知这两个听了此话,瞬间就被惊得目瞪口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良久。一人对着易铭,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我见你说话不像他(他指着杨明义)那样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我奉劝你一句,你这样乱说,李大将军晓得了,是要遭他砍脑壳的,咱们李大将军厉害得很了。” 易铭见他说李大将军,就问道:“李大将军?是李马丁将军吗?” 那人回答:“正是!”易铭来了兴趣,又问道:“这个李马丁将军如何厉害法?” 那老头见易铭追问,有些迟疑,支支吾吾不愿回答。另一个就替他答道:“李将军生性豪爽、嫉恶如仇,对百姓下属,好得不得了,但是对其他人,嘿嘿,就不那么客气了。” 易铭道:“呃!什么意思?” 那人不直接回答,指着他们身后城墙说道:“你们看这城墙,里外两道、周围团转十几里长,三千孙可望降兵降将只修了一年就修好了。你说为什么?我听人说前年修好后,三千人死了起码八百……。” 易铭听了心里大惊,心里想:这个李马丁简直就是活阎王!在易铭时代,如若犯下这种罪行,起码会以*罪绞死的。不过,他断然没有日内瓦公约关于给予战争受难者、战俘和战时平民基本权利待遇这种意识的,也不知道什么叫做“人道主义”,所以易铭认为以后有机会得及时加以干涉才行。 易铭内心奇怪,这一年时间里从哪里搬来这么多石材,就问这二人,那其中一人答道:“这是拦河筑坝,然后从上游放炮采石,用船运来的。这几千人采料的采料,搬运的搬运,砌墙的砌墙,农忙季节还得充入农户,帮着耕种收获呢!就这样也还按期完成了任务。” 易铭知道,李马丁他们肯定使用了炸药,不然仅凭手中钢钎铁锤,那还不修到猴年马月呀! 这时另一人又说道:“这前头程大县令就是因为不干正事,欺负百姓,也不叫他一怒之下杀了么!然后他自己就当这县令。” 旁边那老头就说:“是,老百姓都说杀得好。”这人回答道:“好是好,不就是被军师大人处分了么,说他草菅人命、流寇习性,要不是官民士绅为其请愿死保,恐怕脑袋都保不住。” 一人又说道:“还是军师大人厉害,但我听说军师也服主公,都说这主公虽然年轻,但文武双全,这几年我们吃穿不愁,不都是托他的福吗!” 另一个感叹道:“就是!李将军再怎么厉害,就怕主公和军师,昨天对百姓过了一点,说是叫主公罚跪赔礼道歉,这个一物降一物,有讲究的。” 这人回答:“他们说主公随和,没有架子,对老百姓好,真的爱民如子啊!” 另一个就道:“我家那老二,老大不小的,却一天不务正业,下月我让他当兵去,跟着主公去打天下,我心里头有底,不怕。” 两人对着话,丝毫不在意易铭感受,又说了一会,其中一人问易铭道:“年轻人,我见你口音也像本地人,家在哪儿住?你老子是哪个?” 易铭听了一笑,心想:这两老头真有意思,说话间直来直去没有藏头。就笑道:“我老子说来你们也不认得,我家最早是爷爷那辈从四川上来的。” 那二人听了也乐了,一人道:“那你家还要晚一些,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起先也是从四川搬上来的,不过也四五十年了,是父亲那辈。喂!你四川什么地方?” 易铭答道:“据说是长寿。” 其中一人惊喜叫道:“咦!我们都是重庆府,他老家巴县,我的老家江津,我们离得不算远。” 易铭也笑着回答道:“这样说来,我们算老乡喽?”那二人见易铭出自重庆,自然倍感亲切,于是话就多了起来,易铭问什么他们就回答什么,让易铭感觉很满意。 末了,一人指着怡晴问道:“她是你媳妇吧?你娃可真有福。”易铭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怡晴,怡晴不甚娇羞,脸儿红红的,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易铭道:“算是吧。”怡晴慌忙道:“什么呀!”易铭追问道:“难道不是?”怡晴更涨红着脸,撒娇说道:“不跟你说了。”讲完就捂脸背过身去,易铭感觉这女孩真地可爱,让他一阵的热血上涌、心潮澎湃。 这两老翁手忙脚乱地不时起鱼,自然收获颇丰,易铭不好继续打搅,就此别过。几人往上游沿江而行,至七星石桥处又进了北门,沿途看了看街边住户,天色将晚,几个往县衙方向走,途中在市面小餐馆品尝了两大碗羊肉粉,自然鲜香无比。 其间,那餐馆老板就认出了易铭,所以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神情激动、大呼小叫地,整条街都叫他给惊动了,一会儿,人山人海赶来,都给易铭磕头行礼喊口号。 韩知礼慌乱不已,急得满头大汗,只有易铭笑对众人,拉着家常唠着嗑,神情轻松自如,态度和蔼可亲。 他关切问了这些人生产生活情况和对眼下军政民生的看法和意见,见满意度较高,易铭也很欣慰,对李马丁极其负面的印象多少改观了一些。 这餐馆老板大概认为有幸被易铭造访,不甚荣光,韩知礼递过银子去,死活不敢收,却之十遍,还是不敢要,逼急了,就说希望易铭给提个字儿,其实早就准备好了纸笔。 易铭见他颤抖着双手磨着墨,感觉他太过紧张,就关切问道:“老板贵姓呀?”那老板哆哆嗦嗦回答道:“不敢,小人姓何,不瞒主公,再过几天,是犬子与潘裁缝二女儿结婚的日子,小人想请主公给赏赐题一副对子。” 易铭听了心里惊异,嘴上说着“行”,心里却想: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易铭心里竟有此一副,他见这一家姓何,一家姓潘,这副对子可是专为这两家量身定做的。 原来易铭喜好对联,不然头一日也不会博得个满堂彩,他记得有这么一副:上联为:有水有田方有米;下联为:添人添口又添丁。这副对子妙就妙在:这潘、何二字,拆开来看,就分别是上下联中这几个字组成的。 所以易铭佯装酝酿一番,正欲提起毛笔开工,心里陡然想到:自己虽然练过几天所谓书法,其实水平停留在给人红白之事写对子的程度,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他犹豫一会,李千秋、李马丁、范旷等都赶来了。见了范旷身影,易铭倍感亲切,对范旷道:“范先生,来来来,我来说,你来写。”那夫子岂敢不从,按易铭口述,龙飞凤舞、一挥而就。这夫子边写边说道:“主公这对子,真可谓甚妙甚高啊!” 旁边芸芸大众,亲眼目睹易铭文才殊绝,交口赞叹不已。易铭自然又被七嘴八舌捧上了天,所以飘飘然然、眩晕不已。 好不容易才回到住处,已是夜里约九点来钟了,易铭夜猫子,照例睡不着。他吩咐韩知礼去叫来李马丁,两个坐着吃了一会儿茶。易铭将两老翁处问得的情况,垂询一番,对李马丁胡萝卜加大棒,又哄又骂。李马丁自然惶恐不已,不住大口大口喝着茶,天气又闷热难当,不知是紧张还是天气的缘故,李马丁浑身是汗,直将衣服都湿透了。 易铭见他服气不敢顶嘴,也不便做的太过,他开导李马丁,要他做事做人,尽量宽仁大度一些,李马丁自然不敢辩驳,只得连连称是。送走这瘟神,易铭又去和怡晴说了一会儿悄悄话,方才意犹未尽睡去。 正文_第33章 第三章:离奇真相(第十五节)(33) 第十五节:月夜兼程始到遵,伫马东城会群英。 (33) 易铭终于睡了个好觉,起得也早,照例梳洗妥当,拿过来桌上移动电话,只是电量终于耗尽,他感觉这东西眼下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就随手赏给了夏荷。那姑娘死活不敢要,几度推却,末了还是接在手里,千恩万谢,只说给易铭妥善地保管着。 其实这两三天来,夏荷等几个女孩儿将这稀奇玩意儿,爱不释手把玩了不少回,却至始至终不知道这东西叫个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只是这么个小东西怎么会有些小人人在里面,唱歌跳舞说着话,让她们无比惊奇。夏荷小心问过易铭,易铭并未坦诚相告,被问的烦了,只得胡诌,将这东西说成是西方带来的稀罕玩意儿,叫做时钟,用作看时间。那夏荷想得脑子都快糊涂了,多少明白了一些。 易铭木讷坐着用过早餐,去书橱里寻书看,翻来翻去,多为《经》、《史》一类,易铭不甚喜欢,怕看着打瞌睡,最后于角落处寻得一本《佛经易解》。他拿出来翻了翻,因满篇繁体字,更无标点符号相隔,他费劲看了几行,仍旧不知所云。 府邸里上上下下穿梭忙碌,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启程,琦玉也早就赶过来,组织装运。只见她坐在院内藤椅上,盘着腿,吆五喝六、声色俱厉一阵指挥,那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均被她吼得手忙脚乱、神色仓皇。易铭见她脾气不好耍威风,自然懒得理她。联想到昨日里李千秋说过的那些话,心里五味杂陈。 过了不久,易铭见都忙碌收拾得差不多了,自坐着,安心静等李千秋前来,熟料李马丁却先到,一同来的还有李夫人。两人嘻嘻哈哈说着话进了院子,和吴琦玉打过招呼,就进得屋头。李马丁行了礼,李夫人道了万福,易铭站起身,看着这两个,却犯了难。因为易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认识这位李夫人,眼见那女子行了万福礼,易铭客气地敷衍着,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好在李千秋及时赶到,匆匆身影已进院内。易铭情急之下,只好向赶来的李千秋求助。暗自问道:“这个李夫人是谁?有什么来头,我什么时候认得的?” 李千秋传来声音,说道:“李马丁媳妇姓温,叫做小红,要说起他俩这段姻缘,还是你前些年给撮合的。你要记着,你和李马丁拜过把子,虽然你是他主子,但私下你们两个却是兄弟,他还是你的结义大哥,所以你得称李夫人为大嫂……。” 易铭听得明白,心里却想到:这事情怎么弄得如此复杂,既然如此,如何不早点告诉自己?要自己知道这等情形,前头也不会将李马丁当众斥责,还罚了跪。就昨晚,又将他叫来,批评了半个晚上,怪不得这厮一概不顶嘴,原来和老子是这等关系。自己问三不问四的就把结拜大哥搞得诚惶诚恐、万分难堪,自个儿的威风倒是彰显无遗了,却让人家心里头窝着火不好受。何况当众被责罚,威风扫地、颜面何在?以后他还怎么带兵打仗?不过,易铭又想到:李马丁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居然无怨无悔,原来就因为是自己结义大哥啊!当大哥的维护小弟,天经地义。虽然如此,易铭还是感觉有些愧疚。 所以想到这里,易铭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就热情地招待李夫人坐了,又亲亲热热地叫了李马丁和李夫人。不过他这大哥大嫂刚一出口,那李马丁慌忙看了一眼屋里屋外,见吴琦玉在自顾忙着,并未关注屋里几人,这才放心了一些。他走近易铭,嘴巴凑近易铭耳根子,小声地说道:“主公,你可不要这样,你我和文秀三个拜把子,只有咱们知道。有外人在场,主公应当小心才是,免得有人动歪脑筋说闲话……。” 易铭听了恍然回过神来,只好说道:“好的好的,以后注意就是。”心里却又想着:怎么还有周文秀,这厮何方神圣?老子还没有见过呢! 易铭不知道三个人是什么时候搞的这一套,见李千秋进了屋,正想问,李千秋盯着易铭,使着眼色,笑而不语。易铭懂得,人多眼杂,此时不便说这个,只得作罢。只是易铭心里暗暗奇怪,三人之事,李马丁自恃无人知道,却为什么没有瞒过李千秋。 李千秋进屋不久,琦玉那里终于打点好了行装。易铭一行人出了院子,过了二堂、大堂,走出县衙。县衙前,早就有形形色色数百人,旌旗猎猎、整装待发。韩知礼牵来前日那匹高头大马,易铭照样骑着,临行又回头四处看了看,终于在琦玉轿子的后面看见了怡晴。只见她低着头,穿着一身绿色衣裙,也骑着一匹马,仍然是韩知礼给牵着,易铭方才放了心。 这一行几十个姑娘中,就她长得符合易铭心意。恰逢怡晴一双明眸也朝易铭望着,易铭见她情绪低落,心生爱怜之意,正欲唤怡晴过来,却见琦玉挑开帘子,往后面扫了一眼,回过头,眼神复杂看着易铭。易铭厌恶不已,只得作罢,回头打马,和李千秋并排前头走了。 按照既定安排,李马丁带着的五百兵士,将一路护送易铭到遵。大队伍沿着西街而行,易铭骑在马上,满脸堆着笑,向两边欢送的民众挥手致意。走着走着,却于人群中看见了昨日河边钓鱼的两个老翁。 这两人早看见了易铭,这下子认了出来,方才知道他们心目中那位年轻有为文武双全的主公,就是昨日里见过的那位年轻人。考虑到头天里对易铭不冷不热、不理不睬的态度,又口无遮拦、出言不逊,所以这两位被吓坏了。 易铭见这二人傻傻站着,神情惊惶,他自然知道原因,于是打马到了两人跟前,勒住缰绳,翻身下了马,朝二人所在之处走了过去。街道两边操着枪维持秩序的军士,见状早扑过去,拨开人群,这二人忘了闪躲,呆立在原地,见易铭过来,惊慌不已,作势欲跪。易铭已赶到,早将二人手臂分别握住,他不等两人开口,自己热情洋溢地说道:“两位老人家好啊!” 这两个惶恐之余,又有些尴尬,脸都红了,其中一个回答道:“主公,小的不知,小的该死,昨天……。” 易铭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赶紧插话说道:“两位老人家,我还要感谢二位呢!让我了解到了一些真实情况,以后你们对于政务军务有何看法,但讲无妨,我特准你二位言者无罪。” 这两个更为惶恐,赶紧谦虚,齐声说道:“小民岂敢!小民岂敢!”说话间,还是终于给易铭跪下磕了个头。易铭扶起来,安慰了几句,复又翻身上了马。那旁边百姓,见易铭性情随和、态度亲切,又没有一点主公的架子,所以一个个均激动万分,那“主公英明、义军神勇”的口号叫得震天响。易铭打马前行,回头看见两位长者,已然激动得老泪纵横、难以自持。 穿过内城门,过了江上栈桥,一路向西,又过了外城门,就上了大路。易铭看见了沿线果然烟叶水稻、玉米红薯,均长势喜人。又有工厂庄园,夹杂其间,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易铭心里惦记着刚才两位老者,就叫过跟在身后的李马丁,他对李马丁说道:“刚才那两位老年人,你以后多照顾一下。”李马丁领命,想了想,唤过随从,大声说道:“你去,问刚才和主公说话的两个老头,姓甚名谁,叫他们先扛两袋米,顺带三五两银子找上门去慰问慰问。”那人点头记下了,又想了一下,转身回去寻人去了。 两旁百姓见了这一拨人马,自然退避路旁侍立,躬着身,对易铭不敢抬头正视。 易铭见沿途百姓对他敬若神明一般,知道是这几年李千秋治下,老百姓衣食无忧、生活改善、社会稳定的功劳,他心里充满了对李千秋的敬意,感觉前途有了希望。 因有女眷随行,沿途又是泥石小道,好一点的地段才铺有石板,所以队伍行进不快。一路上因补水充饥、走走歇歇,又要躲避正午恶毒阳光,好不容易赶了一半路,天就晚了。队伍只好就地扎营,此地路旁有十数家农户,头天回遵打前站的早就安排好了,农人腾出房间来,易铭、李千秋及众女眷均安排住下了。 盛夏天气晴空无雨,农历六月月色正浓,将士就地歇息并无怨言。农家孝敬了不少活鱼,易铭让燃起篝火,柴灰里刨着土豆,就着携带的干粮,和数百将士围坐一起,吃了不少。其间,他又讲了一些西方游历的所谓趣闻,当然都是易铭临时瞎编的,只见一个个听得饶有兴致。易铭将息之前,还带了韩三、蛮牛,到河边裸泳一番,自是神清气爽已极。 正文_第34章 第三章:离奇真相(第十五节)(34) (34) 到遵义已是次日下午四时左右,早有信兵前来报告,说赵龙甲及众头领已在东门恭候多时。 得到报告,易铭内心振奋,叫过来李马丁,传令队伍加快行军,下了一个大坡,就到了城东。 首先映入易铭眼帘的,是一列砖石砌就的城垣,高约三丈,门楼高耸,为歇山重檐顶,顶脊双吻对称,脊兽瓦饰列于四角飞檐,门楼内外檐桁枋心,饰以彩绘。还有横挂的巨大匾额,写得有几个字,易铭眼力不太好,走近了才认出来,原来写的是:“迎旭楼”三个大字。高墙上面垛口整齐,旌旗分列左右延伸开来,隔着十米八米就立有一竿,眼光依次看去,远处可见角楼、箭楼陈列。城墙上有荷枪实弹的军士来回走动巡逻,见了易铭大队人马,慌忙示意下面打开了厚重的城门。 李千秋对易铭说道:“主公,这就到了,这里是东城门,也叫迎旭门。” 易铭望着前方,心里不解,就用他们俩私下交流的方式问道:“这遵义城几百年前就如此规模了吗?” 李千秋策马前行,眼光不看易铭,答道:“当然!前几年遵义城破败荒凉,只住有两三千人,哪里有这等规模。但自从成为我军首府之地后,发展较快,四年下来,城内已有四五万军民。这街区已向四周扩展了不少,向北已至茅草铺一带。本来这么几万人住不了这么大地界的,但你得清楚,咱们那么多的工厂和设施,都围绕城市周边布局建设,一则可以聚集和就近安置更多居民,方便管理;二来则是为了加强防御。你看这遵义城,有内外两道高大城墙,这么围起来,可谓易守难攻、固若金汤……。” 易铭就问道:“又是战俘修的吧?”李千秋笑而不答,算是默认。易铭又问道:“我们要到哪里?老城吗?”李千秋答道:“正是!” 易铭又待要问,却见前面城门涌出不少人,看样子是赵龙甲为首的那些人,易铭等人群又近了一些,发现那人群中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赵龙甲、吴能奇。 到了城门下,易铭和李千秋下了马,赵龙甲等二三十人,齐齐刷刷,早跪在城门前。 易铭知道,跪在前头的这一群人,应该是李千秋说过的那些头头了,眼前这些人,是他手下的文武中坚及黔北一地的精英。 这自然又是一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寒暄场面,这一行欢迎的人群中,易铭未曾谋面的将领有钱虎乙、孙象丙、周文秀、郑可望、王定国、冯德清、陈步明、褚正烈、卫好才、蒋赤信、沈实根等。当然,易铭在李千秋不失时机的提醒下,与这些人久别重逢,一一的热烈叙了叙旧,他胸有成竹,自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除了那些将领,另外还有朱信、秦任、尤华、许铎、何宴、吕复、施道、张开、孔佑、曹仪、严素、华离、金贵以及杨承藩等文人。 在所有这些人中,易铭印象深刻的就周文秀、朱信、秦任、钱虎乙及杨承藩五个。 周文秀其实长相很普通,只有些文人习气,不像其他武将粗鲁憨直没文化,所以有几分儒雅的味道。易铭之所以能记住他,还源于李马丁说过他们三人私下拜过把子,易铭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私底下搞这种小团体,自己已经是他们的头头了,再这样做,究竟有什么必要。他后来想了想,心里以为:不管怎样,有这么两个体己人也不错。毕竟照李马丁的表现看来,这个周文秀也应当和李马丁一样,事事站在易铭的立场,处处都愿意为他考虑,吃得亏、受得罪,还可以为他当冤大头,两肋插刀、忠心不贰。 朱信和秦任年纪都四十好几岁样子,两个都中等身材,身形均偏瘦,不过两人倒是仪表堂堂,举止文雅,谈吐不凡。只是两人口音,多少有些区别。易铭听李千秋提示方知,这两人中朱信原籍河南洛阳,鉴于义军源自河南,所以算是易铭老乡。而秦任却是山东人,据李千秋说,秦任在大明的时候,是个县一级的官员,后来他官儿当不下去了,才投的义军。 易铭知道这些文人中有许多都是李千秋的学生,但易铭不知道李千秋都教了他们些什么?懂得多少?他还想到:假如这些家伙懂得多,凭自己这点水平,以后能不能服众恐怕是个问题。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就这些文人,言谈举止之间,虽然虚伪迂腐,却也不同寻常。一干人中,尤以朱信和秦任为甚。 易铭心里不禁感叹:李千秋这孙子在哪里找来这么两个人才,怎地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一般。 但那个叫钱虎乙的家伙就有点让易铭不爽了,易铭见他长相猥琐,身材瘦弱,留着山羊胡子,一双眼睛狡黠而奸诈。当他说话的时侯,脸皮似笑非笑,双眼有意无意地一闪一闪眨巴着。易铭听李千秋说到过,这家伙是从李自成那里投奔过来的,原先在大顺朝里,只与李岩交好,李岩死后,跟着义军一并也到了这里。还说他善于带兵作战,这方面尤其鬼灵精,打了不少胜仗、恶仗,易铭记得李千秋说过,四年前遵义城大战孙可望那次,就是他具体指挥的。眼下钱虎乙也是统兵一部,镇守在綦江一线,得知易铭回来,所以专程赶来相见。 杨承藩自不必说,播州杨应龙遗脉,杨家将嫡传后人,怡晴之父。易铭着重审视了一番这个有可能成为自己岳丈大人的人,见他约莫五十多岁,举止稳沉,言语不多,表情刻板,神情木讷,一副心机重重的样子。未见得年纪有多老,只是愁眉苦脸过甚,因此头发胡子已白了大半。易铭知道:当年杨应龙兵败身死,杨家险遭灭门,他从小遭此变故,家破人亡、经历坎坷,所以难怪一副心机深沉、苦大仇深的样子,就他心里,恐怕无时不刻不想着他祖上的遭遇。 想到这里,易铭心里为之一惊,突然觉得怡晴该不是这个杨承藩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吧?他想到怡晴十七八岁年纪,和自己见面不过两天,就甘愿为自己“献身”,难道这之间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易铭不知道自己的揣测是否正确,于是在人群中遍寻,远远看见怡晴正和杨遵、杨义在一起,三个欢快地说着话,显得特别单纯可爱,易铭竟看傻了。想到怡晴生性柔弱、温婉可人的样子,易铭感觉事情应不至于那样,就放下心来。 易铭好不容易见完这帮文武大臣,在他们簇拥下,与李千秋上马并排走在前面,朝城内赶去。 眼看城门洞在即,他不经意间抬头,却看到城门洞边的城墙上,明显悬挂着四五个人头。那东西恐怕也已经吊在上面一些天了,可隐约看见头皮下白色颅骨,一群苍蝇嗡嗡地盘旋着,让易铭作呕。他感到脖子发僵、背心发凉,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他生于文明社会,长了这么大,还从未见识过如此血淋淋的场面。莫说是人,就连看人家杀猪宰鸡,临死挣扎时鲜血淋漓的恐怖场面,都认为太过血腥残忍。他生怕进城时,那人头要是一不小心,掉下来怎么办?或者即便头不会掉下来,滴下几滴恶心的血水,也会让他感觉不爽。他看着看着,对这几个面容狰狞的可怜的家伙充满同情。 于是,他勒缰止马,不愿前行,赵龙甲似已看透易铭心思,故而赶了上来。 易铭就指着上面,对赵龙甲说道:“赵督师,这是些什么人?” 赵龙甲答道:“禀主公,是前几日抓获的奸细。” 易铭听着,内心的火气就起来了,为了掩盖自己的害怕的心理,易铭大声对赵龙甲说道:“像这种人,你把他们关起来不就行了,或者让他们做苦力,也比杀了强呀!”这话里头明显有责备的意思。 赵龙甲听懂了,若有所思,随后答道:“是,主公宅心仁厚,卑职定按主公意思,吩咐照办。” 易铭止住不前,队伍也停下来,等那城楼上军士将那些人头挑了撤下去,易铭这才进了城门。 进了城里,突然马蹄声响亮而清脆起来,易铭惊奇发现城中的大路都像自己年代一样,是水泥硬化了的。虽然硬化的路面只有十来米宽,但两旁建筑物却退让很远,离中间大路还有不下十几米的距离,建筑物虽是木结构,但排列整齐,错落有致,看样子作了精心的规划布置。 易铭不解,一边挥手向沿途欢迎的百姓致意,一边问李千秋道:“现在就有水泥了吗?我看街道预留了这么宽,难道你想让汽车在上面跑呀?” 李千秋回答说道:“正是,我们有水泥产业,还有钢铁产业。我告诉你吧!内城城墙都是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只是咱们产能有限,目前还没有广泛使用。我把这遵义城重新规划布置了一番,从各个方面作了通盘考虑,你看见的这条道路,仅仅是我们道路骨架网络的一部分。当然现在是不可能生产汽车的,但不久的将来,老百姓会受益于这种高瞻远瞩的安排,虽然现在他们认为这么宽敞的街道简直就是在浪费土地。” 易铭佩服不已,又问道:“不得了、不得了,除此之外,你还做了些什么?” 李千秋答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以后我会给你讲明,等一下我们过了“丁字口”,进了老城,你就会看见我的杰作。” 易铭见他卖关子,追问道:“什么杰作?” 李千秋也挥挥手,向两边热情的人群打着招呼,又回答道:“我在老城里修建了一处庞大的建筑群。” 易铭笑着问道:“是什么?” 李千秋说道:“你到了自己看看不就清楚了。”易铭欲再问,却听见两旁百姓欢呼声、口号声此起彼伏、甚嚣尘上,易铭一行在一阵阵的“主公英明”、“义军神勇”的口号中行进。他见两旁确实兴建了不少的住宅及厂房,易铭忽然就想到:自己在几百年后,在这个城市死活打拼,省吃俭用钱包榨干,都不能买上一套“蜗居”。 想到城头人所住的住房,那可真是叫蜗居!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就中间百十来平方米的框框,还老贵老贵。可就住成这种窘样,他们面对农村人时,仍然有优越感。所以易铭一直认为城里头生活的人其实很可怜,住的太过局促和小气,要是“宅”一点的,整天呆在几十个上百个平方米的水泥框框里头,太阳月亮都难得一见,里边呆着,简直如同坐牢。不像自己老家,周围团转,数亩之地,都是自家的。何况还有田边土角、树林竹丛,就这样还觉得活动空间狭小,所以老往山上跑,在山之巅,放眼望去,丘陵沟壑,一览无余,更凭虚临风,别提心情多畅快。 所以易铭认为城市男女大庭广众之下亲热打kiss,并非由于开放,而是没有清静独立的空间和场所,被逼无奈才这样。 易铭老家的农村人就犯不着如此做,你可千万不要认为他们缺乏这种神经,人家山上林中,私下怎么怎么了,外人不知你等不晓,一切都在双方心里头。 易铭胡思乱想着,不觉到了丁字口,果见湘江西岸,内城墙高大壮美、巍峨耸立,最为惊异的是易铭发现江上居然架有一座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大桥。 进了老城,易铭远远就看见了李千秋所说的杰作,原来是一片具有古典气息的传统风格的建筑群。但成色新旧不一,有些是原来就有的,而更多的则像是最近一些年才建成的样子。 李千秋不失时机对易铭说道:“主公,你看怎么样?几年时间方才全部建完,今日就权当由你来验收。” 易铭一边看一边问道:“你搞的这些仿古建筑,看着倒是顺眼,只是都一个风格,怎么?难道你要打造古城发展旅游业呀?” 李千秋听了,笑道:“主公,这是内城,顾名思义,内城就是我黔府中枢驻地,军政机关,重要人物,也都集中安置在一起。咱们这内城地界,林林总总,有不下数百处楼堂院落……。” 易铭听他如此一说方才明白,这内城自然是军政重地,怪不得要费尽心机下这么大工夫,他四下再看,只见城墙所围之地,方圆恐怕几个平方公里,在他那时代,也住了好几万人。而这会儿,那军界政界的高级领导、各地大员及黔北一地士绅名流,举凡有点儿名堂的,都在这内城安了家,一圈坚不可摧的城墙就全给围了起来。易铭眼见内城都叫这所谓精英阶层,你一块我一块地圈占了。他心里感叹,这肯定不知吵了多少架、扯了多少皮,也肯定花了李千秋不少的精力摆平。同时,易铭还认为:要修建这么些建筑,肯定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同时,这内城原来肯定住有不少市民百姓的,想到这儿,易铭就有一个疑问,他知道在他那个时代,这老城最为繁华热闹,那么在此时也应当如此,那住着的老百姓,难道都给全部拆迁异地安置了? 他这么一问,李千秋不敢否定,所以答道:“这个嘛!自然是全部安置在外城,不过主公放心,咱们按政策来,秉承让利于民,互利共赢,这个补偿和安置都很到位。从执行的效果看来,这个这个民众都很支持。” 易铭心里冷笑,暗咐道:刀子架在脖子上,这要房子还是要脑袋,问题不难回答。举凡思维正常点的,深知这里面孰轻孰重,不由得你不干。 易铭知道,历史上清军入关以后,为了安置关外来的征服者,也在北京城搞了一次安置。结果汉人都给赶到了城南,大概成本也不高。不都因为手里有家伙吗!在这种强权政治下,你是愿意要脑袋还是要不动产?所以易铭认为李千秋这样做,也未必像他说的那样光彩。 正文_第35章 第四章:初到名城(第十六节)(35) 第十六节:府第森严气象新,大堂政论起纷争。 (35) 易铭、李千秋及众文武官员,下马过后,聚集在一起,又是一阵的客气。怡晴赶过来,递给易铭茶水干粮,易铭喝了一口茶水,将搪瓷罐罐交给身边韩知礼,那小子接了过去。易铭意味深长又看了怡晴一眼,这女子自转身走了。再滞留片刻,众人公推易铭走在前面,余下之人,在李千秋带领下,自觉跟在身后左右。易铭背着手,缓缓前行,边走边看,细细品味这内城景致风光。后来右方冒出个三四十岁的儒雅文士,仿佛导游一般,指指点点,不住给易铭一行解说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纵贯南北的大街,易铭凭直觉知道这是他那个时候的子尹路。这条大路原是为了纪念清代著名诗人、学者郑珍而命名的。 易铭还知道:这个郑珍是遵义历史上少有的光荣角色,他字子尹,号子午山孩、五尺道人,晚年号柴翁。是清道光十七年举人,主要的阅历是作为曾国藩的幕僚,出了些点子,想了些办法,据说曾国藩颇为器重。他与莫友芝一起被时人誉为“西南两巨儒”,这个称号虽然比较牛奔,但其实二人也没有做出什么让人称道的丰功伟绩来。因此,这两个人死不过百多年,就连在遵义一地,二人大名,也鲜有人知了。不过,他总算一生著述颇丰,有《仪礼私笺》、《说文逸字》、《说文新附考》、《巢经巢集》等,不过易铭一本也没见着,更不知他这些著述里头写的什么。据说他与莫友芝共同编纂的《遵义府志》,曾被那个变法失败但名扬天下的梁启超誉为“天下第一府志”,因此可谓成就斐然。不过眼下,郑珍爷爷的爷爷恐怕都还没有出生呢! 说到郑珍,因为家乡人的缘故,易铭因此偏爱这家伙的诗,比如《晚望》,其诗曰:“向晚古原上,悠然太古春。碧云收去鸟,翠稻出行人。水色秋前静,山容雨后新。独怜溪左右,十室九家贫。”易铭感觉他这诗中有点杜甫的影子。 还有一篇,《闲眺》:“雨过桑麻长,晴光满绿田。人行蚕豆外,蝶度菜花前。台笠家家饷,比邻处处烟。欢声同好语,针水晒秧天。” 另外有一篇易铭记不全了,他只对前两句记忆深刻,此诗开篇就说:“美言出贫士,孔孟不值钱……。”易铭往往读到这里,心里佩服这人胆子很大,在那个时候就敢明目张胆地说孔孟老夫子的不是。 可能是由于两旁建筑较为低矮的原因,易铭见这大街比及他那个时候更显宽敞。一行人走了十来分钟,前面出现了一个大的广场,比他那时候的还大。这广场呈东西向,南北宽约两百米,东西长约三百米。然后向东通过一条五十来米的大街直抵江边城楼,这东向的大街和南北向的大街在这里交汇,呈现“丁”字模样。 这年代又没有个汽车,大不了街上行走有一些轿子,所以易铭觉得虽然规划较为超前,却显得很浪费。 广场以西的庞大古建筑是易铭的府邸,背山而就,那大门悬挂着牌匾,里面有一些字儿。待走近一看,原来赫然写着“黔北军政府”五个大字儿。向南一点挨着的是李千秋府邸,上边大言不惭写着“枢密军师府”。挨着易铭“黔北军政府”以北,则是赵龙甲的“总制督师府”,再向北,依次是钱虎乙、孙象丙、李马丁等武将的住处,照样是依次罗列的一个个古色古香的庭院。虽然有些武将时下不在遵义城,但听李千秋说,他们均把家眷都安置在这里。相对于北边武将,南部则为文臣居所,为朱信、秦任、尤华、许铎等人宅院。只有易铭的准岳丈杨承藩杨老夫子较为特殊,他在遵义内外城,均置业众多,要以现代的说法,恐怕也是个搞房地产开发的大房地产商,内城里,他亦有宅院十来处。 广场名为“中央广场”,名字是李千秋亲自给起的,看样子也把易铭时候的“遵义会议会址纪念馆”给生生的占了。易铭担心,如是这样下去,三百年后,红军还怎么开会……? 广场北面和南面分列两排殿宇,是黔北行政中枢,眼下称为六部,南为吏部、刑部和户部,北面为兵部、礼部和工部。 易铭府邸前南北贯通的“子尹路”大道,这时候名为“中央大道”,那向东穿过公园路一带直抵江边城楼的大道,名为“东来大道”,是这帮外来势力从东方而来的意思,也有紫气东来的意味,照样,也是李千秋给定的。 一行人在广场流连许久,转了个圈儿,就到了目的地,即易铭府邸。易铭见这府邸南北宽约百米,东西纵深据讲足有两百米,占地共两万平方米。 易铭听了李千秋的介绍,惊奇万状,他心想:这儿寸土寸金,自己那时在这黄金路段,要是有那么十来个平方,都大发了。而现在自己拥有的这么几万平方的地皮,要是在自己时代,价值恐怕得数以亿计,如果搞了房开修了电梯房,那还不赚钱直赚得手脚软软、内心怕怕呀! 易铭的“黔北军政府”府邸是一个五进的庞大院落,有大堂、二堂、三堂、上房及后花园,一南一北,还分列着十几个附属宅院,那是府邸里下人、仆从、账房、幕僚、亲兵等的临时居所。大门以外,建有辕门、照壁、旗杆、乐亭鼓亭、一对石狮及班房。 拾级而上进入府邸大门,沿甬路往西即是仪门。自仪门沿甬路西去三十余米,便是府邸的大堂,大堂即正堂,又叫公堂、公厅、正厅,是整座府邸的中心主体建筑。大堂南北两侧便门即通二堂院,二堂院布局严谨,四周廊庑相通,托檩、廊沿、门楣均雕工精细、繁琐华丽到了极致,当然,这正是中国古建筑特点。 看过大堂及二堂、三堂后,李千秋、易铭再往后走,赵龙甲等却留候在外,不敢并进。 原来三堂以后是易铭的上房及内宅院,为易铭的内宅。李千秋亦不多说,只叫了朱信、赵龙甲二人进来。怡晴等女子早就先期在里面,此刻正肆无忌惮的打闹,嘻嘻哈哈不停。易铭见有花墙与三堂相隔,两侧各有一门沟通东西更道,仅靠中间带顶的直廊和内宅门相连,成为入内宅、后花园的必由之路。 四堂又称上房,四堂正房面阔五间,左右耳房各两间,南北厢房各三间。两侧整齐排列有两个侧院院落,幽雅闲静。与大堂、二堂院相比,犹如两个天地。这里花木繁茂,也是给易铭及其以后可能的家眷准备的生活居住的地方,生活气息浓厚。上房院住宅四周以房屋后墙、外墙及院内回廊多层包绕,对院外不开窗,封闭性强,可防噪音和外界干扰,庭院空间大、日光足,在院内栽植有庞杂的花木和盆景,还有鱼池假山,廊榭婉转,构成安静舒适的居住环境。 正文_第36章 第四章:初到名城(第十六节)(36) (36) 易铭与这几人好不容易走完,回到大堂,众文武官员早等得不耐烦,在那儿乱哄哄地吵个没完。见易铭等人出来,立即止住喧闹。 大堂之中,早就布置好了桌椅几案,易铭见两边分列了各两排,靠西三级台阶之上,陈有宝座及文案,易铭知道这是专属于自己的。所以在众人都各就各位后,他老实不客气,走上台阶,深感腰酸腿软,径直坐了下来。 他见看见众人都站着并不落座,易铭就看了看身旁也站着的李千秋。 李千秋先冲易铭行了偮礼,又走到中间过道,朗声说道:“诸位,我们四年不见主公了,我带着大家给主公磕个头吧!” 于是大堂之上,众人全都跪下来,认认真真地给易铭磕起头来。 见此情形,易铭这几天好歹也都见怪不怪了,他站起身,伸出手去,说道:“各位,请起请起。”他差点想说一句“平身”的,就如影视剧里的那些皇帝一样,倏忽间想到自己还不是皇帝,于是只好及时打住。 李千秋等礼毕,众人重新入座,李千秋仍旧站在堂上,接着铿锵有力地说道:“诸位,主公一别四年,而今重出江湖,实为我义军之幸,黔北万民之福,在下相信,在主公的领导下,我们定能东进北上,重掌乾坤,你们说是不是呀?” 大堂之上,众人振臂齐呼:“东进北上”、“重掌乾坤”,喊了十数遍,就像在老家时一样。易铭心想:原来喊口号也是国人特性,源远流长啊! 好不容易喊完,落座安静了些。不管易铭认识不认识,李千秋又给易铭一一介绍了堂上文武官员。 靠右第一排第一座是李千秋,往下依次是朱信、秦任、范旷、尤华、许铎、何宴、吕复、施道、张开、孔佑、曹仪、严素、华离、金贵以及杨承藩。后面第二排是当地士绅名流及各县的县长,吴扶林、程精一等人也在其中。第二排的这些人中,易铭大多没有记住。左面第一排第一座是赵龙甲,往下依次为钱虎乙、孙象丙、李马丁、周文秀、吴能奇、郑可望、王定国、冯德清、陈步明、褚正烈、卫好才、蒋赤信、沈实根等重要将领。后排是一些职级低一点的将领,还有邻近一些县的守备军官,杨遵、杨义也在里边。所不同的是,这次李千秋将这几十个所担任的职务和领衔的部门一并给易铭作了介绍。因太多太杂,易铭也记不住,以后过了好几个月,易铭才好不容易记住了大半。 原来易铭“不在”的这四年,李千秋代为首脑,虽名为军师,实则军政大权集于一身,里里外外都管。赵龙甲名义上为督师,实际上也是统揽全局式的总管式的人物,在李千秋之下,为第二号人物,除了军事,还管政事,朱信、秦任等是他们两人的副手。 这下设的机构仿照明朝的形制,设有六部,分别为吏部、刑部、礼部、兵部、户部、工部。六部直接对李千秋、赵龙甲、朱信、秦任四人组成的类似于内阁的机构负责,易铭虽然不在其位,但不妨碍他的领袖地位,所以他那大位,一直虚设着。于是内阁成为主管全部事务的最高机构,即便易铭这个主公不在,这内阁及六部却各司其职、运转无碍。 各部置总管一人,这称为总管而不是尚书、侍郎什么的,也是有讲究的。照李千秋的话说,因为这黔北一地,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国家。所以这六部的头头,名称上还不能照搬明朝样式。六大总管负责本部政务,下有副总管两人,再下为各部门主事。 眼下赵龙甲虽然位及阁僚,但他同时掌管兵部事务;朱信掌管吏部;秦任领户部总管;尤华为工部总管;许铎为刑部总管;而礼部则由李千秋兼任。 这琦玉也是总管,虽然不在六部之列,但妇女顶了半边天,女子都被集中起来加以监管,所以她这个总管也还一家独大,可谓权倾朝野,她手下也有两个副总管。 全境现辖二十多个县,全部人口加起来不足五十万,一个遵义城就占了百分之十还多,真可谓地旷人稀。各县县令管辖的人口其实和易铭时代一个乡镇差不多,当然,这都是前些年明末平播、改土归流时杀伐太重的结果。 武将中,钱虎乙、孙象丙、李马丁、周文秀、吴能奇、郑可望、王定国、冯德清、陈步明、褚正烈、卫好才、蒋赤信、沈实根和赵龙甲分别统领十四支人马驻守各地。如孙向丙、吴能奇主要负责遵义及周边防务;钱虎乙、周文秀驻防綦江、南川等地;郑可望驻防赤水、习水一线;李马丁守湄潭、凤冈;王定国、冯德清驻守南边乌江沿岸;陈步明、褚正烈在大方、毕节一带;卫好才、蒋赤信则守正安、道真各县。只有沈实根在黔东北思南、铜仁等地,所部三千人和当地民族武装一起,把守着东部防务。杨遵、杨义却分别在孙象丙、吴能奇所部效力。 李千秋用了半个小时左右,才将大堂上众人给易铭介绍完毕,易铭不胜其烦,只说着:“嗯嗯嗯!”、“好好好!”许久,终于见到怡晴带着十几个女孩,提着搪瓷罐罐及瓷杯若干,原来又是上茶来了。 易铭茶水喝了数道,感觉百无聊赖,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之间,竟为冷场。在这当口,那钱虎乙站起来,对易铭一揖,说道:“卑职钱虎乙,感念主公还记得,这几年真想煞我等了。” 他话音刚落,众人皆感叹,附和说道:“就是……。” 钱虎乙仍感动不已,又说道:“我听先生讲过,说主公这些年不远万里,云游西方各国,用心良苦,着实不易。这个红蕃嘛!我也在北京见过,高鼻梁、蓝眼睛,粗俗野蛮,尤其头发金黄金黄,乱糟糟蓬松松,不好打理,所以披着,跟鬼一样。况且西人多狐臭,体味甚重,尤其难闻,人呢看上去好似变种。我听范先生说,主公讲他们有经世治国良方?在下冥顽不化,竟是不敢相信,不知主公怎生认为?还有,他们那个地方,有些什么国?主子是谁?这个国家又是怎么个样式?烦请主公一并相告……。” 易铭听钱虎乙这样一说,头都大了,知道这帮人可不比在县城,如果解释得不能服众,或许对他及李千秋威望,恐怕有所损害,说不定还有其他不好的后果。 易铭见大堂之上,众人目光齐刷刷往他这儿投来,他心里竟为之一慌,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他稍想片刻,说道:“这个嘛……!” 他想起了他那个时代的国体之争,意识形态之别,易铭深知,在处理这些问题时,如果不在他们面前体现自己的水平,以后恐怕不能服众。 于是,易铭说道:“这个这个……!他们几乎都是政教合一的国家,信奉耶稣基督,都有自己的国王或女王,举凡国王登基,还得取得所谓罗马教皇或者大主教首肯加冕,才得以承认。即便是国王,也得受大主教和教廷的节制……。” 听易铭说这西方国度,尚还有女王,这大堂之内上上下下,大感稀奇。钱虎乙也觉得不可思议,于是问道:“主公是说他们还有妇道人家坐天下的?” 易铭心想:你他妈真就孤陋寡闻!但他想是这样想,嘴里却只好正色回答说道:“正是!” 钱虎乙又道:“主公,各位同僚,这女人坐天下,容易生乱,当年武则天坐了一些年,到后来不还是把江山拱手还给李氏大唐了吗!天下还是男人坐着稳当。教我看这些女王,她百年之后王位传给谁?却还麻烦。主公以为呢?” 易铭回答道:“钱将军多虑了,她可以传给自己的儿子,也可以传给女儿,这也不是问题。因为各国之间通婚,所以各国王室之间,都是亲戚,所以她也可以传给其他国家的国王和女王,但这由不得她,因为决定权在议会手里……。” 钱虎乙听易铭如此说,内心觉得更加难以想象,就说道:“主公!像他们这样子搞,这不是乱套了吗?况且大位传给谁都无法自己作主,那这个王还有什么当法,简直傀儡无异!他们的所谓议会,这权力未免出格了点。在下以为:久而久之,是要天下大乱的。” 易铭却想:这家伙断然不知道君主立宪制的!而君主立宪始于哪个时候,易铭知道一点。 其实英国是世界上最早实行君主立宪制的国家,易铭好像记得是公元1688年光荣革命之后才确立的,至于是不是确切,他内心没有底,不过他实在不愿意和眼前这土包子讨论这些问题。 正文_第37章 第四章:初到名城(第十七节)(37) 第十七节:一番高论敷衍过,又有智者圈合成。 (37) 话说易铭与众人大堂闲谈,提及国体政体,因关乎天下大计,易铭觉得有必要向堂上众人表明自己的态度。于是易铭说道:“国体政体、国家形式,那是各个国家传承和自身发展、改革的成果。至于这个国体是奴隶制国家制度也好、封建制国家制度也好,或者是资本主义国家制度或社会主义国家制度,那都是各国自主地决定自己的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至于国家的管理模式、结构形式、选举制度、政党制度、决策制度、司法制度、官吏制度等,也都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之上的。世间不能只有一种文明、一种社会制度、一种发展模式、一种价值观念。 我主张维护世界多样性。如同世间不能只有一种色彩一样,各国人民都有权根据本国的具体情况,选择符合本国国情的社会制度和发展道路,照抄照搬别国经验、别国模式,从来不能得到成功。我赞同发展模式多样化。国家之间,国体政体求大同而存小异……。” 易铭本来还想胡扯一通的,但他见下边众人,听了他一番高论,举止反应,呆若木鸡,如坠云里雾里一般,他就止住,没有再说下去。 那钱虎乙傻站着,嘴巴张的老大老大,半天才喃喃说道:“主公高论,卑职只听明白两三分!但感觉立论精辟,见识卓绝,令卑职不敢辩驳,不敢辩驳,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那钱虎乙嗟叹不已,众人也如同听天书,他们怎么会懂得这些!什么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价值观念、发展模式等等,他们压根儿连这些概念都没有。这些词儿,众人生平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所以从易铭口中讲来,无异于对牛弹琴。 那钱虎乙只好转移话题,先前被易铭一番高论搞得不知所云,可能有些不服气,就针对易铭短发做起了文章。他说道:“主公怎么会剪了个寸把来长的短发?何况清军南下,下剃发令,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我华夏万民,无不以命相抗,主公所蓄之发,近似光头。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主公其意,在下确实不懂,请主公明示。” 易铭又是一惊,感觉这个钱虎乙也不是善茬,因为当时天下万众,对剃发令恨之入骨,甚至因此血案连连也在所不惜。而他倒好,自己剃了,如若解释得不能让众人满意,难保不落人家口实。 易铭正不知如何回答,犹豫之际,李千秋自接过钱虎乙话题说道:“虎乙多虑了!主公有感于鞑子横行天下,占我华夏、强行薙发、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所以主公剃发不是为了屈从鞑子,而是断发明志,主公立志鞑子一日不驱除,就一日不敢蓄发。” 易铭听李千秋如此一说,恍然回过神来,对李千秋临机应变,深感佩服,赶忙插话道:“对对对!军师说得对,我也是这个意思,何况我剃发也不是像鞑子那样,脑袋后面还留了条难看的金钱般大点的辫子。你们看看,我这脑袋上有没有金钱鼠尾辫子?……。” 说话间,易铭起身就转过头,让这众人看,果然见众人点头,表示认同易铭的说法。易铭见状,对自己的临机应变也很满意。就又说道:“鞑子留了条辫子,难看死了,做起事情来也不是很方便。依我看,倒是方便了你们,两军对阵的时候,砍了头这手里有个提处,放在竿子上有个绑处。所以我看以后是不是都照我这样一般,留个短发,既有别于大明,又和鞑子不同,我们这一支的男子,都来个断发以明志,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易铭话音刚落,大堂上就热烈起来,吵吵闹闹说什么的都有。易铭、李千秋冷眼看着众人,见堂上大半似乎对这样的提议并不认同。吵了许久,忽然凭空爆出一响亮的声音,众人一看,却又是李马丁,他又一次站了出来。只见他声如洪钟,喊道:“妈的!不就剃个头吗!鸟大的事都要吵吵,吵什么?老子就说剃得,主公剃得我就剃得,你们这些鸟人哪个敢说剃不得?嗯!”他又加重语气,恶狠狠说道:“哪个敢说不行的,有胆量站出来,老子活劈了他!” 这家伙此言一出,只见大堂之上,再也没有人敢言语了。 李马丁右手摁住刀柄,遍视全场,却突然又看到范旷。见李马丁盯着自己,那范旷毫无畏惧,他慢条斯理地又决绝说道:“老夫就不剃,你要怎样?” 李马丁听罢大怒,说道:“又是你这老不死的……。”他边说着边朝范旷赶过去。眼看李马丁就要抽刀杀人,那范旷也寸步不让、毫无畏惧,固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闭着眼,脖子勇敢向前伸着。 易铭及李千秋见状,赶忙制止,大堂上其余人也涌过来架住二人,分别劝架,好容易两个才冷静下来。 易铭不想此事闹得无法收拾,就道:“好了!好了!” 众人见他说话,就又安静下来,易铭想了想,心道:要是这些人看到自己时代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头发胡子千奇百怪、花样百出,长的短的卷的、绿的黄的红的花的,拼的凑的真的假的等等等等!林林总总、万千样式、不一而足,不知该作何感想。 但他考虑到头发的问题在这时,是关乎文化、传统及孝道的大事,所以提醒自己要万万小心。 易铭正想着,李千秋却对此表态了,他说道:“各位,蓄发也好,剃发也罢,我看这个是个人自由,不应强行推行。鞑子不就是颁布薙发令吗?搞得怨声载道、血流成河、惨案连连,我黔北一地,绝不能学鞑子。何况蓄发是我华夏一族千年传统,我们也不能逆天行事,主公剃了,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各位应不要误会。我以为还是蓄发的好,至于大家要不要像主公这样,留个寸头,本人自愿,决不强求。主公以为呢?” 易铭心里想:自己想说的都被这孙子抢先说了。只得同意,又征询意见,见众人并无反对,终于长舒一口气,感觉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正文_第38章 第四章:初到名城(第十七节)(38) (38) 李千秋又说道:“主公,在座诸位,我们谈谈正事吧!几年以来,我等转战千里,途经五省,死了上千弟兄,方才来到这待化之地。逼退了孙可望,站稳了脚跟。目前百业兴旺,百姓安居乐业。但现在天下大乱,清军势大,华夏大半都叫鞑子给占了。弘光、隆武、绍武等均败亡,朱由榔偏居一隅,苦苦支撑。明湖广总督何腾蛟、湖北巡抚堵胤锡战事不利,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我大胆断言,不出一年,照样功败垂成、杀身成仁。郝摇旗、刘体纯、李过、高一功等,又难堪大任。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等,盘踞云贵,不思进取,在四川也一败再败。如清军自湖南东来、四川南下,我黔北一地岂不危在旦夕,我等数万将士、妻儿老小,死无葬身之地。为今之计,如何应对,不知各位想过没有?” 李千秋将此话抛出,大堂众人早忘记了头发辫子之事,对李千秋所说,大都深感焦虑不安,然而一个个面面相觑、苦无良策。 良久,又见李马丁站身起来,不以为然说道:“主公,军师,我们不是还有这两三万人马枪炮吗?怕什么?前头我们是怎样打孙可望的?各位想想,我们几千人就敢打他十万大军。现在我们有几万人,就是清军来了我们也不怕,你们说是不是呀?” 听了李马丁高论,堂上众人,皆异口同声、无不起哄说道:“就是……。” 李马丁末了,又粗俗骂了句:“怕他个鸟呀!”这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让堂上众人心情轻松了不少。 李马丁接着说道:“我就说,主公何不自立为黔北之主,就自称个“黔王”,我们这个地方就叫个“黔国”,管他大清大明或者孙可望,一概不买账……。” 众人又是一阵的哄笑,易铭感觉李马丁这话在眼下看来实在太不实际,毕竟目前他们占据的也不过是黔北川南一二十个县,在人家眼里,还算不上强大。何况这黔北一地,到现在仍然人烟稀少、地瘠民贫,拿什么和人家比? 于是易铭及时打断李马丁,说道:“称王称霸现在可还为时尚早,现在人家都是西瓜,我们好比是芝麻,我看还是要另谋良策。” 易铭说完,只见杨承藩站起身来,冲易铭拱手,他看了一眼大堂众文武,说道:“主公所言甚是,想当年在下祖上,也是想凭借这黔北之地和大明抗衡。结果只几个月,大明二十四万大军兵临城下,祖父兵败,全军覆没,凡是与我杨家有关系的,几乎被斩杀殆尽,死了好几万人啦……!” 杨承藩一阵唏嘘感叹,钱虎乙却又站起来,不以为然说道:“先生此言差矣!俗话说此一时彼一时也。想当年杨应龙起兵谋反,大明朝还坐拥天下,以天下之力对付播州一地,当然没有问题。你祖父螳臂挡车不自量力,自取其辱罢了。我听说还写了一副对联,上联叫什么:“养马城中,百万雄师旌日月,”下联好像是:“海龙屯上,半朝天子镇乾坤。”不知道是否有此事?” 钱虎乙见杨承藩闷声不语,又说道:“大明虽然内忧外患大厦将倾,但彼时仍有百万雄兵,你祖父不审时度势,当然会失败。而现在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主公又雄才伟略、手握重兵,就是自立为王,也无不可,大家说是不是呀?” 那大堂上一时竟闹哄哄说:“是!”“对呀!”“我看行!”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易铭笑笑,看着众人起哄,心里其实出奇冷静。 那杨承藩见钱虎乙言语之间对自己祖上明显缺乏尊敬,实感气恼,本欲发作,但转念一想,觉得为了恢复祖上荣光大计,还得低调做人,要韬晦些则个。于是隐忍不发,内心愤懑地坐下,一句话也不说了。 范旷见钱虎乙说的得意,就对着钱虎乙说道:“钱将军所说,老夫不敢苟同。主公现在其势尚弱,眼下应该学朱元璋当年,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他说话之间,见李马丁又恶狠狠看着自己,心生厌恶。但转过眼睛,见易铭盼之切切、深以为是的样子,却意外地闭嘴不说了。 易铭问道:“范先生以为怎样才是。” 旁边钱虎乙见易铭似乎很是看重范旷的意见,有些不满插嘴说道:“主公,在下以为,索性咱们投靠孙可望如何?一来孙可望正值英年,从谏如流、礼贤下士,将来或许大有作为;其二孙可望手握重兵,又平定了云贵大部,正是鼎盛之时;其三,在下与孙可望私交甚笃,过去后不会让他见疑,对我等不利。再则,如果投降大明,君臣离心,派系严重,范先生不是都难以容身吗?我们过去,只怕时时提防。” 熟料这时吴能奇也说话了,他说道:“主公,在下不赞成钱将军的意见。” 易铭抬手示意他这老舅祖说下去,吴能奇接着说道:“大明毕竟是国之正统,已立国数百年,我等都曾是大明臣子。虽然前些年天灾人祸,我等跟随李自成造了反,还打进北京,逼死明皇。但好景不长,李自成兵败,又害死两位将军,我等又反了李自成,一路转战下来,却贼不贼、军不军、民不民的,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事已至此,我以为归降大明,才是正途。” 易铭听着听着,心里却想:虽然你吴能奇和我两个是亲戚,然而你这家伙出的就是他妈的馊主意。 果然,吴能奇一席话刚说完,范旷决绝说道:“主公,老夫不赞成吴将军所言,哪有好马吃回头草的道理。” 易铭一听,心道:你这样说还差不多,就赶紧回应道:“喔!先生有何高见,请讲。” 范旷接着说道:“老夫以为,李马丁将军所言,将来才是我等正途。老夫前头所讲,不过是收敛锋芒、韬光养晦之计,目的在于图天下。今明室羸弱,偏安一隅,大好河山,丧失大半,看来气数已尽。自清军入关,奴役华夏,大江南北,各路英雄,反抗日盛。主公雄才大略、智虑深远、见识卓绝,眼下华夏万民,在清军淫威之下,苦不堪言。主公何不振臂一呼,天下响应,鹿死谁手,尚难预料。将来鼎定天下,登极大宝,亦是我等之福,天下万民之福啊!至于这个什么“黔王”,一隅之地,形同鸡肋,主公大可弃之。” 范旷说到这里,那李马丁风风火火跳将出来,大声道:“主公,我同意!”他说着就离席到了大堂中央,对着范旷连连施礼,又说道:“你这个老先生,老子又是恨你,又是喜欢你。你这样说就对了。在下老粗一个,不会说话,你老千万别往心里去。” 众人见他有什么说什么,憨厚直爽,小孩习性,又不记仇,均大笑。范旷只鼻子里“哼哼”两声,却懒得理他,李马丁也不生气,嘿嘿傻笑,却退而入席,不再言语了。 堂上气氛一时热闹起来,说什么的都有,易铭见似乎又要如同在湄潭时一样,不厌其烦的来一番“策论”,心里直骂娘,感觉这帮子人整天就考虑的是杀人放火、打打杀杀,也不懂得放松放松、消遣消遣。像易铭时代的人一样,闲暇之余打打球、跑跑步、游游泳、登登山什么的!或者网上聊天、k歌跳舞、邀约散步、聚众小赌,就是出去寻求点刺激也好啊!或者就哪怕足不出户,在家陪陪家人也不错呀! 易铭胡乱想着,李千秋大概感觉到易铭心不在焉,有意结束这等场合,恰逢韩三跑进报告,说有司已将宴席准备妥当,李千秋就坡下驴,照样简单安排下去,说大事待与易铭商议后决定,于是一行人自去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宴席之上,众人都来敬酒,易铭放手一搏、来者不拒,喝了个昏天黑地。后来骚兴大发,酒席之上,有感于前人烧酒美文,他举着酒杯,摇摇晃晃,声嘶力竭吟诵道:“酒之为德久矣!古先哲王,类帝禋宗,和神定人,以齐万国,非酒莫以也。故天垂酒星之曜,地列酒泉之郡,人著旨酒之德。尧不千盅,无以见太平;孔非百瓠,无以堪上圣。樊哙解厄鸿门,非豕肩钟酒,无以奋其怒。赵之斯养,东迎其主,非引旨酒,无以激其气。高祖非醉斩百蛇,无以畅其灵。景帝非醉幸唐姬,无以开中兴。袁盎非醇醪之力,无以脱其命。定国非酣饮一斛,无以决其法。故郦生以高阳酒徒,著功于汉;屈原不哺糟欢酺,取困于楚……。” 一番唱罢,众皆喝彩,那范旷也喝的到位,见主公风雅,他也来了兴致,更有意显摆,于是立于堂上,唱道:“有大人先生者,以天地为一朝,万朝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榼提壶,唯酒是务,焉知其余?有贵介公子,缙绅处士,闻吾风声,议其所以。乃奋袂攮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锋起。先生于是方捧罂承槽,衔杯漱醪。奋髯箕踞,枕麴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三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 易铭及堂上众人听罢,佩服佩服,又干了几大杯,一时唱和连连,大堂之上,就有不少穷酸,搞成了赛诗会、唱诗班一般。 李马丁粗鄙之人,吆五喝六、划拳打码之余,也来凑热闹。只这家伙胸无点墨,又不服气,所以暗自都哝:“你娘,几年不见,发个酒疯都他娘文绉绉的……。” 易铭所颂,乃三国孔融所作,这厮自小孔融让梨,小朋友们都知道。只是幸好是梨,如果是一壶老酒,奈何亲爹亲妈,就打死他他也不会让,所以这厮可能本来就不喜欢吃梨。而范旷所唱,属晋代著名酒鬼刘伶大作,是为《酒德颂》。 易铭及范旷唱罢,席间就站起一人,易铭知道此人正是黎佐清。只见他举起酒杯,和易铭遥相呼应互致敬意,喝罢一口,就摇头晃脑,诵起赋来,赋曰:嘉仪氏之造思,亮兹美之独珍。仰酒旗之景曜,协嘉号于天辰。穆生以醴而辞楚,侯嬴感爵而轻身。其味有宜城醪醴,苍梧绿清。或秋藏冬发,或春醖夏成,或云沸潮涌,或素蚁浮萍。尔乃王孙公子,游侠翱翔。将承芬以接意,会陵云之朱堂。献酬交错,宴笑无方。于是饮者并醉,纵横喧哗。或扬袂屡舞,或扣剑清歌,或嚬就辞觞,或奋爵横飞,或叹骊驹既驾,或称朝露未晞……。 易铭不知道他这个是谁的大作,等得他好不容易诵完,易铭愈加兴致高昂,又高颂《大风歌》一回:“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完了意犹未尽,又唱《红高粱》歌,歌曰:“九月九酿新酒好酒出自咱的手,好酒!喝了咱的酒,上下通气不咳嗽;喝了咱的酒,滋阴壮阳嘴不臭;喝了咱的酒,一人敢走青刹口;喝了咱的酒,见了皇帝不磕头……。” 易铭唱这个,比较对李马丁等武将胃口,所以这大堂上,跟着旋律,一时歌声四起,一遍一遍,唱个没完。直到易铭再也坚持不住,哇啦啦几回,韩知礼、杨明义,自扶了下去。 正文_第39章 第四章:初到名城(第十八节)(39) 第十八节:黔府问策明态势,建言献策自通明。 (39) 次日一早,易铭因头晚酒醉,睡得不好,所以虽然醒了,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昏脑胀,浑身不舒服。他不想起床,翻来覆去,照样睡得不厌倦。又是怡晴,催了数次,觉得易铭生性随和,不似想象中那样可怕,所以胆子大了一些。她见易铭耍赖皮不起,就蹑脚蹑手走进易铭床边,将头亲近易铭耳根子,主公、主公地唤了四五遍。 熟料易铭此际却是醒了装睡,心里头正信马由缰不着边际地想事情。见得怡晴进屋到了床前来,心里就坏坏,趁怡晴不备,背着的身体一下子转过来,抬头恰好正对怡晴嘴唇,厚颜无耻地亲了一下。 怡晴料所未料、防不胜防,被他占了便宜,却无可奈何,自个儿慌忙转身跑下。那春兰秋菊四个,此刻在门外候着,易铭轻浮行为,自是看在眼里,所以几个嘻嘻嘻嘻!窃笑不止。 用过早膳,已是十点左右,李千秋又不期而至,两人进了书房,屏退左右闲杂人等,书房内只有他二人。 易铭惬意喝了数口沏好的“乌江翠芽”,又啃了两片西瓜,感觉昨日酒劲,方才过去。他眼睛盯着李千秋,说道:“现在你要我做什么?” 李千秋一本正经说道:“我可不是把你弄来做傀儡的,你得想想身在此时此际,是否应当考虑如何有所作为?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如何做?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卖建材的推销员是不是?眼下你管辖数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有二十余县,治下“国民”几十万,还有只忠于你的三万将士。你可是割据一方的军阀呢!你应当思考作为黔北一地的最高领导者,在眼下其它势力虎视眈眈、杀机四伏的情况下,你应当如何应对?” 易铭听后,感觉事态复杂严重,但他这个一方诸侯才干了两三天,条理不清、脉脉不懂,又缺乏心理上和各个方面的准备。他能够在李千秋这两天配合“作假”的整个过程中,达到这样的效果,自认为已经着实不错了,要让易铭在这乱糟糟、无头绪的情景下,深思熟虑去考虑什么“天下大事”、“军政方略”等等,他还真就无所适从。 易铭双目注视着李千秋,见他眉头紧锁、忧心重重,知道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可能不甚合李千秋的心意。易铭就说道:“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小角色,没当过领导,更不用说这一方诸侯的大领导了。我历来对于尔虞我诈、厚黑权谋那一套不甚了了,何况也不齿为之。这两三天我看了你这帮文武官员,五湖四海、三教九流,来路各异、成分复杂、各怀心事,绝对不好应付。就比如那个钱虎乙,一副奸人嘴脸,还有范旷、吴能奇,甚至吴琦玉,都不是善类。我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你叫我怎么办?” 李千秋沉思良久,说道:“其实他们这些可怜的人也是实属无奈,在这年月,就连怎么生存都成了最大的问题。所以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处世为人工于算计。他们无时不刻不生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惧中,人生当中看不到希望,更无幸福可言。因而总是烦躁焦虑、忧心忡忡,为了不至于忍冻挨饿,不至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为了生存,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所以,眼下虽然情势复杂,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怎样做,但我以为,你起码要做到这么几点,否则,将来他们看透了你、认清了你,你或许将失去对他们的把控能力,那么我们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易铭侧耳听了听,确认书房外没有人在那儿,就又问道:“我也是有这样的担忧,看样子你心里清楚得很,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说吧!” 李千秋于是说道:“嗯!你能这样考虑就很好。我以为有这样几点:首先,你要让他们看到希望,树立他们生存下去的信心和勇气;其次:你要努力让他们对你心悦诚服,就像你那些诗词,我很满意,这年代讲究这个,不过相同的事情我就做不出来。如若他们认识到文不如你、武不如你,他们就会聚集在你周围,以你作为这个团队的主心骨。但仅仅这样还远远不够,你还要比他们站得高、看得远、考虑更周全、谋划更细致。要有成熟的思想、缜密的思维、坚定的信念、坚毅的个性,而这些,又是你最为欠缺的。再者:你要在他们心目中树立一位英明神武、见识卓绝、道貌岸然的堂堂明君形象。你要让他们感觉到你有从谏如流的品德、勤政爱民的行动和心系天下的抱负,而这几点,你又需要进一步地提高。所以,你还得认真加以思考,究竟怎么做?我心里也没底,这几天我安排好了,你也不要着急,你四处走走看看,我会让李马丁陪着你,他那儿自会安排好。我还会让各位头领留下来,等你一段时间,以便等你思考成熟后,再商议确定我们下一步的行动。你以为呢?” 易铭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其他话说,只得说:“好!”两个耳语一会儿,李千秋正欲告辞,外面韩三唱起来,说琦玉小姐到了,于是这两个不再说话。 吴琦玉带着怡晴、春兰等走进书房,见二人一声不响一言不发,坐着喝闷茶,就笑着说道:“兄长,先生,军国大事,什么时候才能算完?这要忙是忙不完的。我看还不如先休息休息,明儿再作计议。” 李千秋及易铭只好都听她安排,后来几个厨子端上饭菜,两人草草吃了一些东西,李千秋表示先要回去,说赵龙甲、钱虎乙等人,早间说好有事汇报处置。他让易铭先休息片刻,并禀明晚些时候,将带赵龙甲、朱信、秦任等来易铭处,大伙儿聚在一起就当下军政大计商议商议。 两个随即又深谈了好一会,易铭对李千秋言及之事,思虑再三,感觉心里已烦透,李千秋自是走了。 李千秋走后,易铭无所事事,在住处流连许久,渡步闲逛。见这前堂后院,亭台廊榭,花红柳绿,多看了一会儿,也觉得索然无趣。好在怡晴一直跟在身边,想及于此,就一遍遍死盯着怡晴看,直到怡晴脸泛红晕,方才移视他处。 怡晴见易铭心事重重、闷闷不乐,也随之没了好兴致,陪在易铭身后,默默无语跟着。忽然,怡晴想起了一个人,她叫住易铭,神神神秘秘对易铭说道:“主公,要不要去看看思沅?” 易铭听了,精神果然为之一振,忙说道:“思沅,她在哪儿?在琦玉那里吗?” 怡晴摇着头,说道:“禀主公,思沅妹妹不在女营。” 易铭眼睛放着光,盯着怡晴,又问道:“那她在什么地方?” 怡晴低下头,回答道:“主公,思沅在军师府上。” 易铭听怡晴说思沅在李千秋那儿,自然想歪了,他心里担心的,是怕被这李千秋抢了先。心里想着:这龟孙,可恶!好的都养在自己住处,就找些春兰、夏荷、秋菊、冬梅这等丑陋不堪的来对付我。 他内心焦急,赶紧追问道:“她在他府上做什么?怎么不接到这里?” 怡晴见易铭急切的样子,就一阵的“嘻嘻”怪笑,随后说道:“主公,思沅住先生那里,先生是思沅的义父,思沅自然一直就随先生一起住的。” 易铭听了,悬着的心这才平稳了不少,怡晴又笑着说道:“看来主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思沅小姐的。” 易铭也笑了笑,对怡晴说道:“管她思沅干什么,我有你就足够了。” 怡晴听了,顿时又忸怩作态起来。声音低低说道:“主公又取笑奴婢。” 易铭见怡晴可爱,心头一阵孟浪,伸手去理了理怡晴耳鬓头发,突然哈哈一笑,又伸了一个懒腰,说道:“走!” 怡晴一惊,问道:“主公要去哪里?” 易铭拍了拍怡晴肩膀,说道:“还有哪里?自然是军师府上。” 怡晴听了,慌忙说道:“主公不可太急,军师吩咐过的,主公可不能随便出门。即便主公要出去,奴婢也要禀告军师,军师安排随从、侍卫护卫后方才可以出行。” 易铭有些恼火,站住问怡晴道:“你怎么和韩三一个样,这里我是主子还是他是主子?你们听谁的?” 怡晴见易铭生气,不敢乱说了,只答道:“自然主公是主子,当然听您的。” 易铭笑着说道:“这不就是了,为什么还这样那样的,不让老子出门,想软禁我呀!你前边带路,去叫上韩三、蛮牛,再到大门处叫上几个侍卫不就行了。” 怡晴只得称:“是!” 出了门,易铭前面走着,后面跟着韩三、蛮牛及怡晴,还有守在门口的十来个站岗的军士。易铭边走边问怡晴道:“军师在府上吗?刚从我这里出去呢!” 怡晴跟在易铭身后,气喘吁吁回答道:“主公,要不要叫他们前头先去禀报一声?”易铭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李千秋不在府上恐怕倒还更好。 易铭又问怡晴道:“妹妹,这军师成家了吗?夫人是谁?” 怡晴跑了两步跟上来,说道:“主公,军师还没有夫人呢!” 易铭心里奇怪,李千秋一把年纪,在这里怎么连个夫人都没有,再问过怡晴,怡晴也不清楚为什么。于是易铭想:这孙子着实不易,简直天上神仙,不食人间烟火、没有七情六欲的。 他转念想到:这以后必须给他撮合一个,反正李千秋说李马丁和小红也是自己撮合的。只是易铭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等当媒婆的本事,简直可比婚介所的那些姐姐了。 易铭一行向南不足百米,就到了军师府邸。易铭途中一边看了看眼前的广场,没有闲杂人等,倒是有不少整装列队的军士巡逻。远远可以看到那红军山,此际郁郁苍苍,密林遍布,静谧而神秘。易铭看得出神,不觉停下脚步,心想:我的安娜不知在干什么? 正文_第40章 第四章:初到名城(第十八节)(40) (40) 不觉间已到李千秋住处,早有军士报李千秋知晓,不及一会儿,但见李千秋、赵龙甲、孙象丙、朱信、秦任、尤华等都到大门迎接。这几人见了易铭,跪地行了礼,易铭亦已习以为常,只手一抬,说了声:“请起!”这几个方才起来,分列左右,跟在后面,涌进李千秋住所。 这是一处三进的大宅子,照样红墙绿瓦、古色古香、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易铭看见男仆女佣、三五成群地进进出出、忙上忙下,显得比自己住处可繁忙热闹多了。闲杂人等,见了这些爷,一个个知趣地俯身避让在角落处,眼光看着地上,不敢擅动。 李千秋前面领路,见易铭挺着胸、背着手,大摇大摆、左顾右盼,他先是一笑,就说道:“我等正要去拜见主公,谁料主公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易铭随口说道:“我在家无聊,想出门走走,这地界又不熟悉,想了想,还是来看看你,免得劳你大驾,跑上跑下的。原来你们几个都在呀!” 那几个陪着笑,虚伪打着哈哈。李千秋回答道:“不敢,主公有事尽管吩咐韩三告知与我,我即刻便到。当然主公想来我这里,只要愿意,但来无妨。” 易铭说道:“军师和众将军辛苦,快中午了也不歇着,还在商议处置军国大事。我来看看,也是应该的,至于在我府上和军师这里,到哪儿还不都是一样的嘛!”那几个唯唯诺诺,忙说:“正是、正是!”。 易铭、李千秋等六七人在军师府前厅坐定,韩三、蛮牛在厅前院子里侍立两旁,那十个军士却早就在府外照样列队警戒了。 易铭见怡晴被两个侍女领着却转身走入了后面,神神秘秘地不知搞什么名堂。有几个小丫鬟此时端了茶水瓜果上来,一阵忙活,自退下不表。 易铭感觉天太热,其时临近中午,太阳在天上最高处挂着,前厅里又没有个风扇、空调什么的,窗户倒是开着,却涌进来滚滚热浪。由于一丝凉风也没有,热得真让人受不了,这让易铭感叹不已,他暗地里想着:其实古人生活质量真他娘的差。 他见着面前茶几上恰好有一把纸扇,拿了打开扇了扇,觉得好受了不少。扇面正反两面画有梅花墨竹,题有诗词,因字儿写得太过潦草和随意,又是繁体字,易铭看了几遍,认得出来的不多。正欲细看玩味,李千秋却身旁说话了,他说道:“主公,昨日大堂上我是急切了一点,主公言语不多,似乎早有打算、胸有成竹,不知是也不是?” 易铭其实早就想过了,他不信口开河地乱说是因为还没有想明白,并且,他还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除此之外,他还多了一层考虑,那就是要听明白所有人的意见,弄清他们的立场,然后再作决断而已。 所以易铭不答反问道:“我见大家意见不一,各有打算,加上不少人没有表态,所以就犹豫再三,不敢立即决定。我到这里来,就是要再听听你们的意见。” 李千秋说道:“主公所虑极是,大堂之上,鱼龙混杂,意见不一,那是自然的。我今日召集的这几人,都是智精虑熟、运筹帷幄的良谋之士,更没有外人……。” 易铭却插话问道:“你是说,我们这里头还有外人吗?” 李千秋不料说话不慎,被易铭抓住了辫子,一时竟被问住,想了想,只得说道:“我军各头领中,大多自是忠诚正义之士。但由于眼下情势不明、处境堪忧,加之世事纷繁复杂,难免有人会信心丧失、摇摆不定、言不由心,甚至大敌当前、不顾大局,自己有自己的算盘,所以我不得不谨慎小心从事。” 易铭点头表示认可,就问道:“不知军师作何打算,有何良谋,我想听听军师和你们几个的意见。” 本来李千秋准备晚些时候带这一干人等到易铭住处商议,只不料易铭心里叨念思沅,却不请自到,他还以为易铭以军政大事为重,心里不由得大为感动。 李千秋见易铭点名要他发言,于是信心满满、从容不迫,娓娓言道:“诸位,昨日大堂之上,在座各位一言不发,个中缘由,我亦明了。诸位心里想的,不外乎就是怕自己一言不慎,冒犯了主公。又怕自己意见得不到主公采纳,假如失策,则更对大局不利。但我和龙甲自迎回主公,不过数日而已。但见主公英雄不减当年,诗词文章独步天下,除此之外,主公对于眼下时局,早有明晰思路,我坚信主公定能带着大伙儿,纵横捭阖、大展宏图。所以各位自不必瞻前顾后、疑心重重,有何高见,当面呈主公,不得犹豫……。” 李千秋停了片刻,举杯咂了两口茶水,又看看其他几个的反应,看到那几位目光紧盯自己,聚精会神、目光仰视,时而若有所思,知道他们亦是想探知自己的意见。毕竟眼下时局大乱又情势不妙,军民上上下下早就没有了主见,加之流言四起、人心不稳,是迫切需要易铭和他尽快拿主意的关口了。 李千秋于是又说道:“主公,诸位,据派出的探子回报,四川清军阿济格部在重庆聚集,在下以为不久将犯我播州。目前其前军已抵达綦江一线,与我对峙多时。在下以为:近期之内,一番恶战定不可免。以我看来,时间当在年内,或许最早下月,可见分晓。然而綦江兵力不够,城防薄弱,所以断不可守。而遵义城防虽然齐备,只是我军派驻各地,因而驻军不多,而这里,才是清军锋芒所指、聚焦之地。两军相较,各有所长,咱们这边有枪有炮、装备精良、士气甚高。但清军勇猛彪悍,人数众多,又挟胜利之余威,战果如何,实在无法预料。所以我们当务之急,则应做好准备,收拢人马,加紧操练,同时征兵扩军,作好战争准备。” 话及于此,李千秋转身对赵龙甲说道:“龙甲以为如何?” 赵龙甲见李千秋问他,易铭又转而注视他,知道不说是不行的了,于是稍加思索,便道:“尊师所言极是,愚下完全赞成。但近年来,我军与孙可望隔江而治,冲突不断,只怕他不顾大局,见清军南犯,恐怕会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何况孙可望坐镇贵阳,其义弟李定国、刘文秀又出兵平定云南,正是兵强马壮、志得意满之时。愚下不知怎样处理?请尊师赐教。” 李千秋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口口声声叫自己尊师,表面上对自己唯唯诺诺、客客气气,但实则极有主见,同时颇有城府,轻易不会发表意见的。李千秋对这个学生心机之深从两人结识之初就深有体会,赵龙甲可不是山野村夫,此人好歹投靠自己之前,就是大明朝的官员了,可算得上政界资深人士。要不是自己在他眼中天文地理、鸡毛蒜皮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其实自己应该拜他为师才对。 所以见他这么一说,李千秋只得对着其余几位,问道:“你们以为如何?” 易铭看了看那几个,见都陷入沉思模样,半天不言语,正感失望,朱信就开口答道:“主公,军师,在下以为,孙可望年轻气盛,野心勃勃,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看此人难成大器……。” 易铭听朱信说到孙可望,来了兴趣,他打断朱信,问道:“呃!孙可望吗?我听说这厮挺年轻啊!” 朱信正慷慨激昂,不料易铭打断,他只得顺着易铭意思,答道:“禀主公,正是,只是没得咱主公年轻有为。卑职以为,孙可望虽然手握重兵,卑职却敢不生眼看他。卑职所担心的,不外乎四川阿济格。卑职料想,清军不日必将南下。据东边消息,清军尼堪、孔有德正加紧和南明争夺湖南,且耿精忠、尚可喜,亦随清军对何腾蛟、李过、高一功等部的大肆清剿,我看东南局势危矣!虽然短时间不至于西进思铜,所以反观我黔北大敌,实为阿济格。眼下之计,当稳住孙可望,我看可以修书一封,即刻报知于孙,晓之以大义,陈之以厉害。大敌当前,当化干戈为玉帛,团结一致,共御满清。即便孙可望不出手相助,也力争孙可望不乘人之危,对我不利。前些日子,孙可望派人来过,请求我们再多卖一些枪支弹药给他,以作其平定云南之用。当时我们没有答应,现云南战事紧张,孙可望又重心不在我等,我看可以做个顺水人情,调拨枪支大炮及少量弹药给他,我以为他或许会接受。” 易铭见这朱信身材瘦弱、书生模样、文质彬彬、气度非凡,言谈举止间自有一股子正义凛然之气,不禁内心喝彩连连,心道:这算是个人物。 朱信尚未说完,秦任站起身接着说道:“朱兄所言极是!孙可望对我军装备早就垂涎三尺,无时不刻都想据而有之。以前我们是卖给他一些,想来弹药已是告罄,我看这回可送他一些,反正我军已实现量产。他即使有了枪支大炮但无法自己补充,对我构不成威胁,我军又没有太大损失。孙可望得此装备,如虎添翼,对他加强城防、提高战力、平定云南帮助不小。如他心无旁骛,则我军南边无忧,一心对付清军,稳保无虞……。” 这两个一席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就连李千秋听了,也是叫好连连。易铭心里很满意,他将眼光看向赵龙甲,心想:刚才你这家伙耍滑头、玩太极、动小心眼。我乖孙孙李千秋问你,你答非所问,一番推脱,将皮球踢给这几个老实人,老子偏偏要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易铭想及于此,就对着赵龙甲问道:“督师大人,你是管军事的首长,这大敌当前,你这个当头儿的有何高见呀?” 赵龙甲见易铭亲自垂询,说话的口气不太对,对他又奚落责备之意,自然不敢再作推辞。他站起身给易铭长揖于地,诚惶诚恐地说道:“主公,高见不敢,承蒙主公及军师信任,在下身为督师,理应为主公排忧解难。卑职对眼下情形,虽然有所思量,但所思所虑,尚不得万全,卑职这就禀与主公及恩师,请主公、军师明断。” 易铭见他说话,顾虑多多、铺垫长长,心有不爽。就板着脸,冷冷说道:“你说吧!” 赵龙甲这才理了理思绪,说道:“前些年,主公未在,众将无主,所以我等转战千里、流落数省,却感前途渺茫,不知何为。今主公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更胜从前。于我等心里就有了主意,有了依靠,更有了希望。本来在这穷乡僻壤、化外之地立足艰难。但在下以为,凭借精良的武器装备,我等得以击败孙可望,占了黔北各县,又向东占据了铜、思、德、印等县,向西据有毕节、黔西、打鼓、大方。安置流民、设立屯垦、任命官员、建立学校,各项事业蓬勃发展,域中堪称大治。非但没有如其它地方千里饿殍的景象,黔北一地,去年以来,各种作物丰收,几乎盈仓,民心安定,如逢盛世。早年我为明官时,未尝不是殚精竭虑、勤政为民,但因天下大乱,民生凋敝,所以才绝望之际,弃官投了义军。一路北上京师,以为天下改弦易张,新主大展宏图,从此天下百姓恢复安定。熟料清军南下,宇内大乱,大顺覆灭,二主(李岩、李侔)被杀,直至今日。” 赵龙甲继续说道:“为今之计,余下赞同朱、秦两位老弟意见,我们即可修书南明及云贵孙可望处,缔结友好,如若对我等以礼相待,不生嫌隙,与我修好,我为其北方屏障,抵御清军南犯,亦对各方有利,则更是妥当。我再加强遵义城防,收拢各部兵马,凭借手里步枪大炮,据此与清军一战,当此二计并行,亦有胜算……。” 易铭惊讶赵龙甲不说则已,一说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边听边想,很是佩服,所以频频点头。 只是赵龙甲他那一通长篇大论,让易铭后来听得直犯困,碍于礼貌又不好打断,只好时时看李千秋的反应。 他见李千秋神情专注于赵龙甲,频频点头赞许,易铭又看了看朱信等人,均是心无旁骛的样子,于是心里暗暗叫苦。他心想:这“军国大事”怎地忒他娘的烦人! 易铭觉得人生要尽量过得简单轻松一些,不要像他那个时代的某些人,穷其一生,争名逐利、机关算尽,到头来不照样落得个灰飞烟灭。反观这眼前几位,看样子,恐怕都是此路货色。 赵龙甲好不容易终于说完,易铭客气地说道:“督师高见,我甚感欣慰,如我黔北上上下下,多一些像督师这样高瞻远瞩、智虑精纯之人,何愁大事不成?” 易铭说着这话的时候,心里已将赵龙甲骂了不下十遍,只是赵龙甲不知,还在那儿洋洋得意。只有李千秋懂得易铭心思,于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易铭一眼。 那个叫尤华的家伙见朱、秦、赵几位,在易铭面前长了脸,得了褒奖,自是不甘落后,于是也起身,但不慎将面前茶杯,不小心打翻在地。他也顾不上尴尬,说道:“主公、军师在上,卑职有话要讲,不知可否?” 易铭看了他一眼,说道:“好好好,你但说无妨。” 易铭说罢,却以询问的眼神看着李千秋,那意思是在问:这人怎地这样紧张? 易铭见眼前尤华,简直生得人如其名。但见他身材矮胖、贼眉鼠眼,说话时目光闪烁,咕噜咕噜地直转,同时眼睛一眨一眨地,速率惊人。易铭知道这家伙确实名尤符实,本身就是个油滑的角色。 李千秋笑了笑,对易铭说道:“主公,这位尤华尤总管可不简单!我黔北的工业生产及工业产业化,都是他工部具体负责的。尤其是军事工业,我们能这么快生产步枪大炮,尤总管功不可没。” 易铭于是顿生敬意,示意尤华坐下再说,李千秋又唤上侍女,重沏了一杯茶。 正文_第41章 第四章:初到名城(第十八节)(41) (41) 尤华坐直身体,这才说道:“禀主公、军师,卑职和何晏、吕复身为工部总管,无时不刻都想竭尽所能,推进工业发展和工业产业化进程。卑职三人根据军师主持编制的第一个五年工作计划,总共一百个重点工程建设和一百个基础工业项目,这双百工程由我工部组织实施的就占了大半。为了有计划地集中所有力量发展重工业,建立工业化和现代化的初步基础,相应地培养建设人才。五年计划从四年前开始执行以来。如今时间还剩下一年多一点,目前看来,已初步建立起工业产业化的基础。按照确定的基本任务,五年计划预计工业产能每年递增不下百分之三十,工业基本建设投资总额要达到和超过预先目标。目前工部承担的一百一十个任务中,提前完成了计划规定任务的有五十个,五年内预计可按时完成既定目标的有四十八个,只有十二个建设项目实施不力,可能要在第二个五年计划时间内才能完成……。 尤华汇报的细致实在,易铭及李千秋都点点头,易铭大为满意,心想:人家尤华说的都是些实际的工作,不像大堂之上众人泛泛无边的策论。 只是易铭好奇这“五年计划”怎么回事?他心想:难道像咱们新中国1953开始编制实施的那种?这一百个重点工程建设和一百个基础工业项目又是些什么? 易铭不知道,就问尤华。尤华又答道:“是,主公,就卑职所亲自领衔的来说吧!这工部负责实施的都有通讯器材、赤水造船、黔北烟草、化学工业、天然气化工、黔北煤炭、有色金属、黔北矿业、黔北建筑、黔北电力、黔北冶金、黔北纺织、造纸、机械制造、制革工业、酿酒、印染、机床、服装、设备制造、无线电、发电设备、稀有金属工业、加工工业等门类,共一百一十个建设项目。其中重点的还有火药局、枪炮厂,目前已顺利设计定型并量产。” 易铭对尤华的回答很满意,感觉要是这些工业门类都建立齐全了,那还不一下子跨入现代化工业“强国”啊! 所以易铭满意之余,对尤华说道:“尤总管辛苦了,应当嘉奖,应当嘉奖,你说的那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建立完善的,这个这个我以为呢!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办,你的成绩我很满意。你说吧!有什么具体困难?我帮你解决。” 尤华感激不尽,又给易铭作揖,说道:“卑职谢主公夸奖,主公,卑职眼下只是觉得人手和经费都很紧张。起先的预算,由于天下大乱时局不稳,银两贬值严重。所以开工上马后,处处要用钱,前头预算,表面看上去不少,而实际上手长衣袖短,远远不够用,致使有的项目实施不力。人手也紧张,没有钱招不来人,所以卑职希望主公再拨付一些。” 易铭听尤华这么一说,问李千秋道:“你们还事先有预算的呀!目前可以满足尤总管的要求吗?” 李千秋回答道:“主公,这个这个预算是定了的,本来应予增加,可方方面面,用钱的地方很多。目前财政较为紧张,盈余不多,甚或处处追加,不得兼顾,假以时日,恐怕导致赤字,那就麻烦了。当下之际,唯有开源节流、增收节支,否则处处超支,必将顾此失彼。所以我与主公说过准备种那个,只是顾虑太大,不敢施行。” 易铭知道李千秋所说的那个实则是指*,他俩前头讨论过此事,所以易铭坚决地说道:“那个就免了,就是再困难也不能种那个,这东西害了我们一百年。” 李千秋颔首,表示同意,也答道:“是,种那个我也认为不妥。” 几人见两人说来说去,怎么一时之间口里这个那个的,像是在猜谜,都听得糊里糊涂、疑惑不解。 易铭又笑笑,就又对尤华嘱咐道:“当家才知盐米贵,军师难我也难啊!希望你理解,你的那些工程和项目,不能全盘兼顾的话就择其紧要的重点实施,余下的再作打算吧!不是有句话吗?发展中的问题发展来解决。你多考虑考虑,如何集思广益集中资源打歼灭战,而不是四处开花打游击战。至于人手嘛!你也要调度得当,如何集中力量,也要思考仔细、计划充分、因才施用,身为总管,就要站在全局的高度考虑问题,这善于谋事才能成事。你说呢?” 易铭如此一说,阐明了立场,表明了态度,那尤华还能说什么,只他知道,这钱儿是断然一个子儿都要不来的了。他只是对易铭说的“发展中的问题发展来解决”这句话颇感精妙。他客气几句,又醒悟明白了不少,觉得易铭似乎大事并不糊涂,心里佩服,就又平添了几分信心,不复言语了。 易铭又说道:“只是尤总管经管的,也实在重要,能不能想点法子?比如这个这个……。” 李千秋听易铭这么一问,就道:“主公,你的意思是……?” 易铭想了一想,迟疑片刻,说道:“比如发行国债什么的,你们以为如何?” 其余几个听得不甚明了,只李千秋懂了,就这个问题,以前他提出来与易铭也深入讨论过,不料易铭未征求他意见,竟于这个时候提了出来。他想了想,笑着说道:“主公所提,很是恰当,我也有这个意思。” 李千秋说罢,对着其余几个,就何所谓国债,解释了好一会,那几人方才懂了一些。易铭接着说道:“尤总管的那些项目,关乎我黔府根基,所以要不遗余力加以保证,这些事都费钱,非得大力投入不可。发行国债,迫在眉睫,既然你们无意见,我看下去以后,即刻拟定方案施行。我听说本地士绅,家底殷实者不在少数。就比如杨承藩,遵义湄潭,房产田地多了去,几辈人都吃不完,就叫他做个表率,带头认筹,你们说怎么样?” 李千秋笑道:“主公放心,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去办,事不宜迟,我看今明两天,我就去找杨老哥,把主公的想法给他讲清楚。请主公放心,杨老哥自然会竭尽所能、全力支持主公,带好这个头儿。” 易铭听得满心欢喜,又说道:“我听说还是在战国的时候,当时楚国大举进攻齐国,齐国受不了了,齐威王就派淳于髡带黄金百斤,车马十驷到赵国搬救兵。淳于髡见齐王小气,仰天大笑,直把帽带子都给笑着弄断了,齐王问他,他就说从东方来的时候,看见路边有祭祀田神的,就一只猪蹄,一杯酒,祈祷时却说“易旱的高地粮食装满笼,易涝的低洼田粮食装满车,五谷茂盛丰收,多得装满了家”。淳于髡见他所拿的祭品微薄,而想要得到的却很多,就在笑他呢。后来齐王让他带黄金千镒,也就是两万两左右,还有白壁十双,车马百驷,这才请得动赵国军队。所以呀,这该花钱的地方,一定不要小气。” 尤华听罢,大为感动,急急地站起来,恭维易铭,说道:“主公所言甚是,卑职谨记不忘,主公通古博今,《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尽皆通晓。让卑职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其余赵龙甲等,也站起身,一概附和着。 易铭听了,心有得色,不过通古博今这话,他实在不敢当,因这些想法,不过是李千秋和他讨论的时候讲出来的。这下经他之口,对着这几个,照本宣科,又讲了出来。更有甚者,连淳于髡这“髡”字儿,也还是查了读音字义、现学现用而已。 对于尤华所说《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又是指什么?易铭不知道,只好暗中问了李千秋,李千秋自然知道,讲与易铭,易铭这才知道,自个儿懂得的,恐怕差眼前尤华这厮好远好远。原来伏羲、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少昊、颛顼、高辛(帝喾)、唐尧、虞舜之书,称作《五典》,至于《八索》则为八卦,《九丘》为“九州之志”,也有说是《河图》、《洛书》的,不过易铭这会儿可没心思去了解具体写的什么。 李千秋见赵龙甲、朱信、秦任、尤华,被易铭这一番高谈阔论,搞得很是惶恐。他心里颇为满意,对易铭说道:“主公,今日听了他们意见,就他们几个所说,主公以为如何?” 易铭看到李千秋打断,实知李千秋是想让自己表态,但易铭另有主意,他知道此时说来,稍显仓促,何况与李千秋匆匆一时面唔,有些事尚且没有弄清楚。况且易铭到这里来,实则是为思沅,可不是和这几个大男人商讨什么军机大事。 所以易铭主意拿定,就对众人道:“今日商议之事,事关重大,应当从长计议,我也是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听一听你们的想法。我看这样如何?你们就此回去,再作思考。我思量再三,决定这几天走一走,看一看,再分别找你们单独谈一谈,诸位以为如何?” 那赵龙甲意犹未尽,本想再长篇大论一番的,见前有李千秋生生打断,后有易铭心不在焉,心里顿时偃旗息鼓。但回头想到:主公英明神武,几年不见,长进不少,心思当然更加慎密一些,应当是自有妙计。他心里头想明白了,就一再告诫自己,可千万不要先入为主,以免影响了主公决策。主意一经拿定,自是不再言语。 其余几人也本想听易铭奇言妙计,不想他竟然说出这么一通话来,一个个面面相觑,内心均惶恐忐忑。均想:这主公几年不见,确实变化大,竟和他们玩儿起了深沉,打起了太极。于是一如赵龙甲的心思,感觉这个主公表面是在征求意见,实际上他心里明白着呢!要他们“策论”一番,看样子是在考他们而已。于是愈发感觉他们这个主公可不简单,因此一个个心情惴惴不安,一时竟无人敢说话。 只有李千秋明白易铭想法,先前两人对此交换过意见。所以见一时无人表态,李千秋就说道:“各位,主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和大伙儿一别数年,想分别和你们聊聊而已。这样,你们先回去,按主公吩咐办,我这里还有事与主公商议,你们退下吧!”听了李千秋这话,这几个哪有敢不退下的。 其实李千秋也未料到易铭如此态度,看上去心情烦躁又心不在焉,后来见易铭说话间,时不时眼睛看向自己后院,那里有不少女孩嬉笑的声音传来,他心里就明白了个七八分。 他以为易铭肯定心系思沅,他决绝不相信易铭来此,是为了所谓的军国大事,定是怡晴等人将思沅之事给他说了,其他人不了解易铭还事出有因,他对易铭则可谓知根知底。 不过李千秋又认为,他这位祖宗怎么说也是“现代社会”过来的人,与这赵龙甲等相比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易铭对于尔虞我诈的*和官场险恶缺乏基本的体验,但他相信,凭着易铭具备的知识和现代社会的见识,不管怎样也比眼下这帮流寇强过万千倍,一念至此,于是哑然失笑。 正文_第42章 第四章:初到名城(第十九节)(42) 第十九节:绝代佳人传盛名,无缘以见无缘人。 (42) 等赵龙甲几个刚出大门,李千秋领着易铭自往后院方向走去,一帮婢女仆从,早将先前的那些茶水杯肆收拾停当。 易铭、李千秋一前一后步入后院花园,沿着通幽曲径,两人走入一丛芭蕉前的凉亭内坐定。那亭子里面有一尊石桌、四个石凳,石桌上刻了横竖十九路的围棋格子,旁边摆着两个棋篓子。 李千秋、易铭两人相对而坐,旁边侍女早又端上来两杯茶及一些时令瓜果。 李千秋指着面前棋盘,问易铭道:“要不要下下?” 易铭对围棋只会不精,水平有限,偶尔会被人杀得很惨。而此时他也没有心思下棋,所以推脱着说道:“这个我可不会。” 李千秋笑笑,说道:“这个你是会的,只是棋艺不精罢了!” 易铭想了想,知道自己根根底底,李千秋那里一目了然,所以无言以对。 李千秋又说道:“我让你几子如何?”易铭答:“让子,几个?” 李千秋正色说道:“九个吧!星位、天元都给你。” 易铭惊讶不已,说道:“你可真敢说,虽然我水平低不入流,却还没有遇到让我九子的,你以为你九段高手是不是?” 李千秋又笑笑,说道:“围棋这种游戏在我们那里也还流行,只是我们都不下十九路的了,我们下的是二十五路的。并且规则有诸多改动和创新,这样变化要多一些,也更复杂一些。我不是在你面前自我吹嘘,你们时代的高手,比如吴清源、聂卫平、李昌镐什么的,如有机会交手,一般来说,在我面前赢面偏少,你信不信?” 易铭不以为然,也笑道:“看来子孙后代是要聪明些,这盘棋不下都不行了。”于是两个一黑一白,对弈起来。 易铭心不在焉、漫不经心的下着,他以稳为主,避免作战,注重捞取实地,能做活就立即做活,不下险棋。但由于欠缺通盘考虑,棋力又有限,加之本就粗心大意、落子神速。未及百手,但见盘面处处险象环生。他知道再下下去,几条大龙会被全部屠杀殆尽。 易铭脸上挂不住,知道李千秋棋力胜过自己太远,他自愧不如、甘拜下风,只好推盘认输,心里却窝火。李千秋见了,洋洋得意,又是一阵舒心的笑笑。说道:“我也好久不下,生疏了不少,这样,我给你找个会下棋的来陪你吧!”他叫上旁边侍立的丫鬟,耳语几句,那丫鬟自跑下去,径入后院而去。 易铭棋是不想再下的了,他本想和李千秋继续聊些“军国之事”,哪里想到李千秋还要找人来和他弈棋,易铭觉得有点烦了。 正当易铭不知何为无聊透顶之际,却见院门处走过来两个女子。走在前面的那位穿了一身蓝色衣裙,头挽高髻,身形苗条匀称,衣袂飘飘而来,直像一位仙子,后面跟着的就是先前那位姿色平平的丫鬟。 等到来人渐近,易铭才慢慢看清了那女孩的脸,只见五官比例协调,脸色白皙泛红。易铭怦然心动,越看越觉得这女孩长相清丽,气质不凡。就是与怡晴相比,也各有千秋、不相上下,但比怡晴更要文静不少。 那女孩走近易铭身前,大大方方给易铭行了万福,声音甜美,问了一声:“主公好”,随即一双美眸自然得体望着易铭。易铭手足无措,看得痴痴的,不知怎样交待,心里想:这肯定是思沅了,果然长得超凡脱俗。 李千秋似笑非笑,表情复杂,有些不怀好意似的,对易铭说道:“主公,这是小女魏如是,你前头就认识,还记得吧?要说下棋,此女堪称一绝。” 易铭听了李千秋介绍,心里却想:不是思沅啊!原来是魏如是,易铭听着李千秋问他是否记得这女子,觉得奇怪,他可对天发誓与这美人实属第一次相见,所以怎么会有记得与否的说法。不过,考虑李千秋说过的那些异常复杂的事情,易铭明白,这女子他也应当见过。不过他想:老子可能要假装认得,以免又出丑。他知道这里头有蹊跷,所以也就是心里疑惑而已,这些话却没有说出来。 他又想到:这时期不是有个女子叫柳如是么?姓杨,叫杨爱,是个歌妓,据说才貌出众,后来嫁了南明重臣钱谦益。还是个女诗人,有《湖上草》、《戊寅草》等作品传世。只是易铭不明白,这期间怎地还有个魏如是? 想到这一层,易铭心情有些激动,他又想到:假如与这女子有那么一点交集,或者有着一番风花雪月的艳事儿,这事儿就美极了! 李千秋见易铭半天不说话,假意咳嗽两声,易铭止住胡思乱想,回过神来,却问道:“她也叫如是?” 李千秋回答道:“主公,这小孩我是在京城的时候收留的,自然名字是我给改的了。” 易铭听了,恍然大悟,看来李千秋是附会江南柳如是给取的名儿,就不觉多看了看魏如是几眼。但见此女在那儿站着,微微颔首,并不忸怩作态,显得落落大方。可能是受其好弈秉性之影响,竟有些安之若素、处变不惊之气质。不过,这女子听易铭言语之间,似乎将她忘得干干净净,一点也没有印象,这让她多少有些失望。 易铭见此女还站着,只得说道:“你、坐吧!”他心里有点发慌,这女子漂亮得让他不敢多看,他感觉就是哪怕真的柳如是小姐,想来也不过此女一般罢了。 李千秋指着石桌,就吩咐魏如是道:“主公叫你坐呢!别站着了,你陪主公下下棋吧!”那女孩轻轻应了声:“是!”就坐在了易铭对面,看样子真要奉命陪易铭果来上一盘。 易铭对这姑娘的感觉就好比李白的那句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心里想: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在一边,不和她你侬我侬、谈情说爱,下什么吊子棋呀!就是原本会下,到这会儿都没了心思。 眼见李千秋肃立在一旁,易铭觉得他此时应当回避才是,这样站在旁边,有点不合时宜。李千秋并没有告退的意思,易铭内心虽然窝火,也只好也坐下来,拽过来棋篓子,两指抬起一颗,正欲落子,却又从院子那边传来一阵嘻嘻哈哈女孩的打闹声,却几乎都是些北方口音。 这声音从后院里由远而近,转过院门,渐渐近了,易铭就看见约莫十来个女孩,红红绿绿,眼花缭乱,嬉笑不已,朝亭子涌来。 易铭棋也不下了,心情澎湃,来了兴致。 待众女走近,易铭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原来这些女孩,个个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一般。 易铭顿觉脸上发烫、头皮发麻、身体僵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就嘀咕:这孙子哪里找了这么些美女养在这里? 李千秋见易铭见了这些女孩,这脸也红了,骨头也酥了似的,且不由自主站起来,傻傻呆立,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 他表情严肃,对那帮女孩一阵呵斥:“嘻嘻哈哈的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见过主公?” 那些女孩听了,顿时严肃不少,均认认真真,给易铭道了个万福礼,口里齐齐说道:“主公万福!”说完,于易铭面前站成了一排。 易铭“唉”地应了一声,心慌慌又觉不妥,又说道:“好、好、好!” 李千秋大笑道:“主公,这好好好是怎么个意思?主公原来可不是这样。” 易铭窘态百出,心里直骂李千秋,但他内心承认,自己这些年还真少见到像面前这些漂亮的女孩子。他见面前女子,花红柳绿、环肥燕瘦,各有特色,即使照易铭现代标准看来,也属极致。 李千秋指着魏如是说:“这个如是姑娘,主公是见过了的,其他有几个,主公前头也认识,这几个是陶小小、姜小婉、戚玉荆、谢横波、邹湘兰、喻秉白、柏香君,这八个,都是我收留的义女,时下在这里,有人称为“黔北八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各有所能,各有所长。” 易铭心里明白,这是李千秋附会“秦淮八艳”给安的名儿,只是有些名儿多少改动一二,可能是为了避嫌。他心道:你可真想得出来。 易铭横看竖看,见这八位女子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勾魂,他心里嘭嘭跳、胸中直发慌,一时竟为之语塞。良久,终于蹦了一句:“真漂亮!”话一出口,有些后悔。 众女子听了,全都“哧哧”笑了起来,李千秋也觉得诧异,赶紧对众女子一吹胡子二瞪眼,一阵恶眼相向,吓得众女顿时肃立,不敢言语。 易铭突然间问李千秋道:“军师,思沅呢?思沅在哪里?” 李千秋似乎早就料想有这么一问,就答道:“主公,思沅就在后院子,不过我是请不动的。除非主公你亲自去见,能否见得到,我就无能为力了。” 易铭心里想:了不得,这么大的架子。就惊奇问道:“为什么?” 李千秋正想回答,却看了众女子一眼,终究没有说出来。易铭见他犹豫,知道另有隐情,所以不再多问。 那个叫陶小小的,生性活泼一些,也胆大不惧,她走近坐着的魏如是,娇嗔说道:“姐姐,这下子下什么棋呀?以后你有的是时间陪主公。思沅妹妹叫你过去呢!咱们不耽搁主公和义父谈事情,反正主公都将咱们给忘了。”说罢,白了易铭一眼,不知是不是真生气,拖着魏如是就要走。 李千秋并未制止陶小小,对着易铭说道:“主公,咱们书房处去坐坐如何?” 易铭想了想,只得同意,两人赶往书房,李千秋走在前头,见旁边亦无下人,就凑过来对易铭耳语道:“你刚才要见思沅,这可不容易,这个思沅心里就根本没有你这个李三公子,她的心思全在李侔身上。” 易铭才想起来李侔,就说:“哦!原来是这样,你说过,李侔不是死了吗?” 李千秋严肃地说道:“你以为都像你们那样朝三暮四,很快的移情别恋是不是?人家对爱忠贞、至死不渝。” 易铭长叹一气,说:“完了!” 李千秋不知易铭什么个完了,不禁追问,说道:“什么完了?” 易铭看了看身边这孙子,说道:“怡晴说那个叫什么思沅的天上仙女一般,我就不信,于是想一睹芳容,看来是在吹牛皮。” 李千秋则说道:“至于思沅怎么样,你以后见了不就知道了,但我要告诉你,如果李侔不死,思沅就有可能是你的嫂子。” 易铭不服气,说道:“我说了,李侔不是死了吗?” 李千秋回答道:“虽是如此,你可别忘了我还给你说过的,李侔必须活过来。” 易铭想了想:这孙子竟然要自己这个情敌祖宗活过来,自己和祖宗争风吃醋,这算什么事呀! 他又觉得李千秋所言无可辩驳,只好点头称是,只是感觉就这样回去,又心有不甘。 两人将到书房,正要进屋,易铭就看见怡晴身影,原来怡晴从思沅那里赶出来,正里里外外寻易铭,易铭赶紧叫住,看见怡晴美丽模样,心里欢喜。于是内心认定,这思沅就是再美,亦不过是又一个怡晴而已。或者不过是“黔北八艳”多上思沅一人。 他这样想着,于是内心释然,连李千秋书房也不去了,拉着怡晴就要告辞。易铭对李千秋说道:“我想回去了,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到我那里,我想与你商议商议大事,可否?” 李千秋答道:“我也正有此意,这样吧!我一并到你处,再作打算。你要是喜欢,这几个丫头,以后就一并送往你那里,免得你深宅大院,太过清思雅静,如何?” 易铭一听,喜出望外,岂有不愿意的道理。虽然他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但想到身处一群美女之间,好比荣国府中之贾宝玉,岂有不惬意的。 李千秋又说道:“有她们在我府上,哪得清静可言,成天里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的,我又不喜欢热闹。放在你府上,也够你受的了。” 易铭只笑不语,心里说道:这个我可不怕,求之不得呢!我不怕嘻嘻哈哈。 只是易铭高兴之余,无意瞟见怡晴神情,觉得她似有不快,联想到怡晴几天来对自己复杂的态度,易铭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怡晴恐怕是爱上了自己。 正文_第43章 第四章:初到名城(第十九节)(43) (43) 回到住处,由于琦玉又安排过来了不少丫鬟、侍女及几个老妈子,加上先前的奴仆下人,这院内院外,顿时热闹非凡。院墙外有兵丁来回巡逻走动,院内一帮女子忙上忙下,这让易铭倍感温暖,仿佛有家的感觉一样。 易铭和李千秋走入书房,推开窗,见夕阳西下、落霞相映,凤凰山层林尽染。在这书房,尚可看见远处城楼及近处街市人家,虽是隔世,但易铭看来,陌生而又熟悉。 易铭正不着边际胡思乱想着,不觉李千秋早坐下来,对易铭说道:“你来这里已是第二天了,对此,你作何感想?” 易铭笑道:“这两天下来,让我既有惊喜,又有不解。” 李千秋却问道:“呃?讲来听听。”易铭亦坐在椅子上,后背靠得老直,说道:“惊喜就是看见了这么多漂亮的女孩子,唉!我问你,这些美女都安排在我这里,你是想让我温柔乡里死,做鬼也风流是吗?我不是柳下惠,把持不住的。让我不解的是,他们都毫无例外的认得我,恐怕我在你的安排下穿越了好多次,你是不是可以给我解释一下?” 李千秋笑道:“你的惊喜就是指这个啊!怎么样?我这些女儿还算不错吧!看来我的眼光和审美观念还可以。实话对你讲,这年头兵荒马乱、死人无数,尤其精壮男子死了不少,所以早就比例失调,女多而男少。大凡有个三妻四妾的,也属平常。你属下的那些将军当中,十来个妻妾就是少一点的了,至于七个八个的,则比比皆是。最甚的比如吴能奇、钱虎乙等,妻妾怕不少于四五十人,不是每个人都像赵龙甲那样,只是发妻一个。” 易铭赞叹道:“赵龙甲?真的吗!看来此人是个君子。” 李千秋接着说道:“话虽如此,但适逢乱世,黎民百姓但求有口饭吃、有件衣穿,不流离失所、死于非命就不错了。将这些女孩收入军中,总比被人卖入声色场所和流浪要饭强。只是一些人贪图女色、趁人之危,娶了一个又一个,就这样还嫌不足。天下无耻之辈,大都如此,仿佛世事如此,天经地义似的。我听说高一功妻妾数百人,不知是真是假。对于我军如此情形,下一步你要大加整饬才是。” 易铭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不是也收罗了那么多吗?上行下效,我怎么整饬?还有,我问你,这么几个之中,难道都没有能够让你动心的,看来你对我那个玄玄孙媳妇真的一往情深啊!” 李千秋未想到易铭这么问,想了片刻,说道:“你可不要误会,我实则是见她们可怜,就全都收为义女,我还没有在这儿娶妻生子的打算,何况我可没有你所想象的那般肤浅喔龊。现在她们全部归你,任你发落,你怎样对待都只是你之事,和我无干。至于你后面所问到的事情,其原因我现在不告诉你,以后时机成熟了,我会让你知道的!” 易铭想了想,知道这孙子还有不少事瞒着自己,但见他这么一说,又不便再追问,就开玩笑地说:“你这样不懂风月,该不是不行吧!”李千秋听了,却哈哈大笑,易铭跟着也是一阵的大笑。 停了一会,易铭接着又说道:“你知道的,我们那儿都提倡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婚姻自由,你觉得下一步是否可行?” 李千秋听罢却想了想,答非所问,说道:“难道你想在这里建立一个自由、民主、文明的现代化国家吗?” 易铭回答道:“我确实有这种想法,假如条件成熟,未尝不可呢?” 李千秋苦笑着说道:“你不认为他们的封建思想、愚昧观念、低劣意识和现代社会相去甚远、格格不入吗?他们没有这种心理准备,我认为假如不久后离开你了,你想要急功近利搞什么民主自由,你难道没有意识到这有多危险,这是多么的不切实际,所以我建议你切不可操之过急。如若你以为我这是在危言耸听,你只要看看城楼上高悬的人头就明白了……。” 易铭想起了进城时看到的情形,于是责问道:“真是残酷无情、草菅人命,说是抓的奸细,砍了头挂在城楼上,搞得阴森恐怖、鲜血淋漓的。让小朋友看了,晚上都睡不着觉,怎么能够健康成长?你怎么不去制止这种野蛮行径,把这些所谓奸细关起来,赏他一碗饭吃,集中改造不就行了。甚至强化教育,让他知道咱们的好处,思想掰过来了,还可以为我所用。” 李千秋听了,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渐渐高亢起来,大声说道:“我难道事事都要横加干涉,那样的话,他们的行为大多数都是野蛮暴戾的、有违天理道德的。他们心里想的,和我们的看法意识相去甚远。你让他们事事遵从我的意愿、照着我们的方式行事,你认为这样做是否可能?” 易铭深思不语,觉得李千秋所讲,似乎更符合眼下实际。这些人教条僵化,可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远非一朝一日可以改观的。 李千秋又说道:“我开始也觉得事事看不惯、样样都想管,单单是他们的那些礼仪礼节,就足以让我反感。见人就磕头作揖、弯腰屈膝,要是相互之间击个掌、握个手不好吗?就像我们一样,但是时间长了,我就习惯了,一切都习惯了。 我理解了他们人人自危的生活状态,时时觉得朝不保夕,所以心怀恐惧。理解了他们对待同类的残酷无情,因为在这残酷的时代,你要么杀人,要么被人杀,弱肉强食、无从选择。 我也理解了他们的奴性,现在,你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是他们的主子,他们的神。要是没有你,他们就会分崩离析、自相残杀。他们也就没有出路、没有未来,会被其他势力剿灭,这样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你还得忍受他们在你面前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勾心斗角、邀功逐利。你将来站稳脚跟后,他们就会让你称雄称霸,如果你势力再大,他们比你更希望让你更进一步称王称帝,因为你不这样,哪有他们的官做?哪有他们的饭吃?又哪有他们的荣华富贵?哪有他们的安全可言?不信你走着瞧。” 易铭听了李千秋慷慨激昂一席话,一时也哑口无言。细细想来,感觉或许真是如此,看来民众的自由意识、民主思想是有个艰难的过程,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确立的。 易铭无话可说,两眼透出窗望着远方落霞,陷入沉思。 李千秋感觉到了易铭的无助,也将心情平复下来,说道:“这些话题太沉重,我们说点别的吧!这样,你不关心思沅吗?我给你说说思沅吧!” 易铭当然在意关于思沅的话题,他几天以来关心的,是思沅和他这个李三公子的感情瓜葛之事。 李千秋说道:“思沅与我在京城的时候,那时李侔公子与我交好,我们无话不谈,他常来我处串门。他可是出了名的帅哥,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学问渊博、说话风趣,思沅情窦初开,不爱上李侔才怪呢!但李侔公子开始并未在意,毕竟两人年纪悬殊。何况李侔不是酒色之徒,又忙于军务,所以思沅只是单恋而已。不过思沅对于你,虽不憎恶,却无好感,觉得你懒散怪诞,与周围人格格不入。所以你虽是对她情有独钟,整天心思都在她身上,搞得失魂落魄般,非她不娶似的,但思沅爱的并不是你。” 易铭见李千秋如此说,不以为然,道:“什么样的女孩子,可以让我表现得如此丢脸。” 李千秋却又笑道:“那是你现在还没有见到她,我敢说你要是见了他,魂都没有了。” 易铭心想:难道我就那么不成器?但是想一睹思沅芳容的心思又一次从心里升腾起来。 易铭见天色已慢慢暗下来,窗外吹进一阵阵清凉的风,茶几上又有侍女端进的西瓜,又重沏了两杯乌江翠芽。 易铭突然间,想到一件事,就问先生:“你说不久之后要离开我,一旦你走了,我该怎么办,难道要让我呆在这里一辈子?” 李千秋吃了一片瓜,又怡然自得万分满足喝了几口茶水,随后说道:“我在这里时日无多,去留已然注定,如若你可堪重任,我会欣慰不少。你大可放心,我为你做的,已经奠定了一个很好的基础。何况对于你来说,留在这里不好吗?在你的那个时代,你不是成天都幻想这种高人一等的生活吗?” 易铭说道:“我可不能在这里一辈子,我还有老爸老妈和兄弟朋友呢!”想起爸爸妈妈,易铭一阵心酸,自己这么些年可没少让他们操心,可是自己年近而立,却一事无成。 李千秋却笑着道:“我怕你将来做惯了主子,会留恋这里,再也舍不得离开了。你要回去的话,其实再简单不过了,我到时候会把操控那时间机器的权利交给你,只怕你不想用。你看这里多好,万人之上、美女如云、前途光明,要什么有什么。如果你能成功改变历史进程,你还会青史留名的,怎么样?这该有足够的吸引力吧?” 易铭则说道:“我除了想见见那个思沅,看看她究竟何等尊荣,其他的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李千秋说道:“只怕你见过后,想走都不能了。” 易铭哼哼两声,觉得未必,说道:“那我明日见过了她,你送我回去如何?” 李千秋明知道易铭这是气话,真心其实并非如此,但是他不忘叮嘱易铭,所以又说道:“你可不要忘记你承诺过的,如果你完成了改变历史进程的使命,当然包括实现了李侔和琦玉的结合,你要回去的话,悉听尊便。” 易铭又忽然想到自己还肩负使命的,其实怎样做,他心里没底,于是他问李千秋:“假如是你,应该怎样做才好?” 李千秋见易铭心系正事,不由得暗暗赞许,就说道:“你的所见所闻,超出他们很远,何况你接受过系统教育,虽然你并没有学到什么经世治国的知识。但是你直接接触了和感受到了他们未曾体验的政治的、经济的、科学的等等文明成果。你虽然不一定知道怎么去做,但是你知道什么样的结果是正确合理的,有这一点,应该足够。” 易铭听他如此道来,就打断说道:“呃!你说你说。” 李千秋继续说道:“我好像对你说过,你掌握着一种能力,这种能力可以让一切事情无法摆脱你的掌控,那就是一切事情发生和变化,在你这儿是可逆的。你可以根据需要实现一次又一次的时空穿梭,无非是像使用电脑一样,重启后再演进一遍。方式就是再实现一次宇宙的分岔,重新定位切入的时间点,就这么简单。不过除非万不得已,你要避免过多采用这种方式,因为我们拥有的能量场可用的能量是有限的,你知道吗?” 易铭点头表示自己懂了,只是李千秋说了半天,仍然没有告诉他下一步究竟该怎样做。 只听得李千秋又说道:“我告诉你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吧!一种是你失败了,这数万人都会死。因为你没有能够抵挡住其他势力的剿杀,更不用说改变历史进程了,充其量你变成了历史的一段插曲,以后的史书会记载,某年某月,流寇李易铭兵败黔北。对于你个人来讲,大不了你有时间机器,侥幸幸免于难,但眼下这些人的命运决计不会好到哪里去,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吧!” 易铭想了想,深以为然。 李千秋又道:“另外的结果是你成功了,我说句恭维你的话,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可能会成为一个皇帝,开始一段李家的天下。但是仍然不可避免的死许多人,甚至比前一种更多,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你再考虑考虑你的去留,是否要心里好受一些。” 易铭听罢大笑道:“你真高看我了,就是成功了,当个总统不好吗?或者当个主席、总裁、总长什么的,非得当什么皇帝?” 李千秋却说道:“只怕你到时候身不由己,历史上有的皇帝可是迫不得已才当的,比如赵匡胤黄袍加身。” 易铭不以为然,说道:“这种封建专制的一套是我极其反对的,即使这种体制可以满足我的一切私欲,让我几乎可以为所欲为,我不愿意的话,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能够迫使我做这些事。我的政治理想是充分的政治自由和必备的纪律约束,既不放任,亦不愿过多限制,收放之间,力求平衡……。” 李千秋说道:“现在谈论此事还为时过早,我想谈谈眼下紧要之事,你对此有何打算?”易铭不答反问道:“你认为呢?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李千秋见易铭不说,却反而问他,于是夸奖道:“你还是具备一些当头头的特质的,明明自己毫无头绪、无甚见地,偏偏故作深沉、虚张声势。其实像你这样就对了,但是不能老是这样,如果老是这样一成不变,就和李岩、李侔无异,迟疑不决、优柔寡断,终至反受其害。” 易铭只得称是,李千秋接着又说道:“现在我军在这黔北,立足初稳,应该有所作为。前些年李自成缺乏通盘考虑,以致义军多有流寇习气,没有有效建立根据地,如同猴子掰包谷,掰一个丢一个,占一路丢一路,走一路抢一路,名为义军,实则流寇。更早时候,荥阳大会分兵定向、四处出击,其实是四处劫掠,还发生了捣毁明皇祖陵之举,虽然打击了明朝统治者的信心,但此举有失正义,对义军形象更无所裨益。义军军纪涣散,不得民心,势头旺时可拥众百万,形势不妙时顿作鸟兽散。行军打仗又拖家带口、顾忌颇多,简直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没有战斗力。 后来二位公子之后,我带领义军到了此地,军中长期养成的不良习气,让我觉得必须得从根本上予以改观,所以我大力整饬军务政务,虽然措施不多,但每每奇效。通过大力整顿军纪,狠刹不正风气,力求与民无犯。通过四年努力,基本达到目的。自此,百姓才能够安居乐业,才转而全力支持义军。老百姓有了饭吃,有了衣穿,社会稳定,有了盼头,就不会反对我们。加上我们是外来势力,如果不能真正得到了各级各阶层的拥护,就无法在此立足。 目前我内忧外患兼而有之,内忧表现在军政一体、弊端百出,然而时机未到、不敢擅变。同时内部纷争、时有发生、彼此猜忌、离心离德。外患则北有清军阿济格压境,西有大西余孽孙可望、李定国虎视眈眈,东、南有南明及大顺余部非敌非友,情势错综复杂。目前我军尚还弱小,如若应对失当,处境定然堪忧。兼之军界政界,人员鱼龙混珠、成分复杂,不乏居心不良、投机专营之辈。所以整顿政界、军界风气,亦是当下要紧之事。” 易铭问道:“你准备从何入手?” 李千秋答道:“好在军队和政界这些头头,要么是我的学生,要么是我们的故旧。我俩一致决定的事情,想来能够得到充分理解和贯彻执行,只是不知你的想法如何?” 易铭这一日来也悉心观察、用心体会,发现这些人忠诚淳朴,做人做事,必然义字当先,是天生的流寇。如若严加管束,操之过急,可能适得其反。然而不求改变是不行的,应当切中时弊、循序渐进。所以听了李千秋一席话,就说道:“我来这里只有几天时间,有许多事情还待进一步观察,再作定论。只是我感觉有些事是可以先动一动的,至于哪些事我会稍后再讲,我谈谈我的感想,正确与否,你来把握,如何?” 李千秋说道:“行,你但讲无妨。” 正文_第44章 第四章:初到名城(第二十节)(44) 第二十节:书房对策安天下,政事杂乱从长计。 (44) 易铭亦兴致高昂,将这几天所思所想,又考量了一番,这才说道:“我前些年曾经做过最小的一个官,想来你最清楚不过的,我当了一段时间的村支部书记。你可不要小看这芝麻绿豆大的官,却关键得很,比如村一级的党、政两司构建,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这可是我们共产党重要的基石。只有党的基层组织健全了,才能有效贯彻施行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因为这一层组织直接面对普通大众。同时,这一级组织还是联系党和人民的桥梁和纽带,我在担任这一职务时,虽然权利有限,各方限制也多。但我发现,通过这村、居等基层组织可以做的事很多。大到贯彻路线方针政策,小到解决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能真正加强这一级的建设,从机构、人员、待遇上提供强有力的保证,最大限度发挥这一级组织的功能,那么我们党当能永立于不败之地。我想问你,你们自上而下建立了这样的组织了吗?” 李千秋听罢竟一时愣住了,问道:“你是说建立一个政党和完善它的各级组织架构?” 易铭答道:“正是,我以为在现有条件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为行之有效的了,你不是说我们属于“外来势力”吗?要想在这里站稳脚跟并有所发展,我们必须团结和吸纳本地的原住民,让他们和我们充分紧密结合在一起。而在这里建立推广党的组织,或许可以达到这种目的。你怎么看?” 李千秋说道:“我虽然同意,但仅仅这样,应还不够,不知你还有什么样的设想?” 易铭想到这里,对李千秋说道:“在我的时代,在遵义召开的遵义会议,是*历史上一个生死攸关的转折点。这次会议,确立了*在党和红军中的领导地位,结束了王明“左”倾教条主义在党内的统治,从而使党领导的民主革命和革命战争转危为安,转败为胜,大大加快了中国革命胜利发展的进程。 遵义这座城市是一座光荣、伟大、神圣的城市,真是不可思议,此时此际,难道我们的所作所为,又或将改变中国和世界的历史,遵义又一次成为左右历史进程的光辉之城! 我想:既然白山黑水的赫图阿拉都可以走出大清朝,改变中国的历史。那么我认为茫茫娄山的遵义也能完全做到,何况你前期已经做了那么多,事情也在按照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 眼下我想通过建立完善这个党的组织,理顺党政军务,以期各尽其职、各负其责。通过把黔北一地的各族人民组织起来,广泛发动民众,团结带领他们,走出这中世纪的黑暗。至于下一步,就是在条件成熟时,东下江南,北进中原,进而统一天下。你看这是不是可行?” 李千秋自然赞赏,说道:“我看行,那么你是要再召开一次“遵义会议”吗?” 易铭笑道:“我正是这样想的,我不但要通过召开大会,作出影响深远的决定,制定切实的方针政策,推动建立党的组织。我还要完成政治体制改革,建立健全行政架构。同时,要建设一支思想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保障有力的军队,这可是我那个时代的*说的。除此之外,我还要推动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因为邓爷爷说过:“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我对此深信不疑。” 易铭话及于此,突然间想到英国著名学者、世界著名科学家李约瑟,在抗日战争时期曾经到过遵义、湄潭讲学。那时浙江大学西迁遵义、湄潭等地办学,他被浙大师生在艰苦的环境下,那种浓厚的学术氛围和诸多的论文所吸引。回到英国后,在《自然周刊》上发表文章中写道:在重庆与贵阳之间叫遵义的小城里,可以找到浙江大学,是中国最好的四所大学之一。他甚至把浙大与他的母校剑桥大学相提并论,称浙大为“东方剑桥”。此人后来写下了《中国科学技术史》,在西方引起巨大轰动。但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那就是:既然古代中国在科学技术上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成就,但为什么现代科学的产生为什么在西方而不是在东方? 所以易铭想:是不是改变历史的进程,竟要由这儿发端,遵义将在分岔的另一个世界里,又一次成为改变中国甚至世界社会发展进程的历史转折,国家、民族的希望又不可避免地和这座城市联系在一起。 李千秋一时没有说话,见此情况,易铭又道:“我思来想去,觉得眼下要做的事太多,纷繁复杂,无甚头绪。但择其紧要的,归纳起来,无非就是建立党的组织、整顿军队、确立新的政治体制并推行新政,大力推动工业技术革命。 从这里开始,我们将建立一个代表最广大人民利益的政党;建设一支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勇敢顽强、严守纪律,能坚决完成任务的革命军队;应当确立一种合理的、进步的、文明的、科学的政治体制;还应当建立广泛的、门类齐全的工业体系。让这里成为自然科学的圣地,由这里将产生新的科学思想,新的技术运用,让工业技术革命在这里开花结果,带来真正意义上的变革;除此之外,加大教育事业发展,提升国民素质。” 李千秋沉思良久,说道:“我还真自愧不如,你的这些设想我也想过,只是一时难以面面俱到,应当循序渐进逐步发展。” 易铭问道:“现在我们这二十余县,县这一级都是什么人在当家主政呀?” 李千秋答道:“大多都是前明的旧官吏,你知道,义军主体本就农民,文盲多、粗人多,大多只懂得杀人放火,不会提笔写字,对于司法、行政的一套,不能胜任。 我们早些时候,为了笼络当地势力,取得各方面的支持,我们不但沿用旧官僚体系代为管理地方行政事务,我们还与土司势力缔结联盟,制定了平等相待的民族政策,相互尊重,他们后来愿意接受我们的领导。 还有就是我们的军士好大一部分都是从他们那里补充的,虽然在杨应龙的时代土兵战斗力尚可,当年还准备拉出去抗击倭寇的。但近年来,由于地处偏僻,兵源素质不高,当兵的动机不纯,其目的就是为了混碗饭吃,脑子里没有什么理想、抱负的。虽然这几年下来,我们着眼于将来,培养了一批新时期的人才、淘汰了一批庸懒散贪,情况有所改观,但离真正完善,还差距不小。” 易铭道:“你为何不及时加以改革?” 李千秋答道:“改革当然是大势所趋,你知道,基于我时间有限,几年间的时间里,我只能做到这么多,至于下一步,围绕你刚才那些设想,更多只能靠你了。” 易铭说道:“我的文化不高,能力也有限,我怕会让你大失所望的!” 李千秋却鼓励易铭,说道:“你能想到刚才那些,我就相信你能做到。” 易铭有些怀疑地问道:“要是我想推行的改革得不到他们的支持怎么办?” 李千秋想了一会儿,说道:“虽然事关大计,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我看来,只要有的放矢、循序渐进,应无太大问题。何况,我前期为此做了很好的铺垫和准备。” 易铭就问:“什么准备?” 李千秋说道:“一方面我树立了你的绝对领导权威,你知道的,这上上下下都只听你我的命令,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们只忠于你。特别是军队,主体大多出自河南杞县、开封、河内等地,以你为主是理所当然的。有了军队的支持,就有了革命的保障,你那个时代不是有位伟人说过吗?叫“枪杆子里出政权”,现在的情形下尤为贴切。另外,就是你将和我一样树立在他们心目中那种神一般的形象和地位,因为你的思维、见识、决策,永远都是那样的正确,永远都是那样的英明。所以他们虽然不懂得我们这样做的原因,但每一次,我们的决策都会被历史证明是正确的。长此以往,出于惯例,他们会毫不怀疑的全力支持你,你将是在革命进程中锻造出来的领袖。” 易铭见他说到军队,有些好奇,问道:“军队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李千秋答道:“军队目前发展势头比较好,现在在编的人员总量已有近三万人,我们分为十四个营,也就是外人说的“黔北十四家”,每一支少则千人,多则几千人,分别由赵龙甲、钱虎乙等十四个将领统领。” 易铭不解说道:“我怎么听上去感觉不是很正规呀!他们的职务是什么?千把人一支,团长吗?有正规的建制吗?” 李千秋笑道:“这个我还真没有来得及推行,他们管着这千儿八百人,本来应该称为千总的,我认为不妥,他们也不喜欢。于是我们只好含糊其辞都叫统领官,我也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不过现在你可以大刀阔斧的去做。” 易铭笑道:“是这样啊!我以后一定把这些给规范一下,军师旅团、营连排班,正儿八经的,看着听着也顺眼顺耳,也要立些规矩,建章立制,比如咱们解放军三大条令就很好,几乎可以照搬。你觉得呢?” 李千秋没有反驳,说道:“这个嘛!我看也无不可,你自己看着办。” 易铭又道:“现在正是抗击清军之际,好比我们那时的抗日战争,我准备建立一所“抗清军政大学”,大量培养政工干部和军事人才,你看看可行否?” 李千秋听了就笑了,说道:“你是在学*啊!不过眼下的情形和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也差不多。” 易铭也说道:“是啊!也是这种外敌入侵、国将不国的危急时候。不过满清和日本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满汉之间叫内斗,日本那是真正的外敌侵略。” 哪知李千秋却说道:“什么内斗外敌?中国人、日本人、朝鲜人不都是一个祖先繁衍下来的吗?” 易铭惊讶,问道:“不会吧!我们语言和风俗习惯都不一样?” 李千秋继续说道:“什么不一样,文字这才多少年的事情?我们也做过考证,而且是实地的考证。我们穿梭时空到了距今一万年前,我们祖先,当时生活在东亚,他们中的一支随着第四纪冰期的结束,逐渐向北迁移,继而又南下朝鲜半岛,直至穿越海峡到达日本岛。当然,这之间产生了各自的语言。” 易铭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我们是弟兄之间在窝里斗啊!日本人侵略中国,就好比小弟在哥哥家里胡闹啊!那么印第安人呢?也是这样的吗?” 李千秋又道:“这不是一样吗?你应当知道,既然是冰期,那么当时白令海峡应当是被封冻着,海平面下降,印第安人的祖先沿着海岸渡过海峡,可以顺利到达美洲。当然,时间上要早一些。其实历史上也发生了多次穿越海峡到达美洲的情况,现在的印第安后裔,也远远不是某一独立的一支所繁衍的结果,我们面对这些问题,都要考虑到人种之间的融合问题。比如我们与非洲黑人、欧洲白人之间,虽然是同根同种,但是在漫长的历史中,我们都存在与其它人种的基因交换和融合的问题,这也是造成目前几个人种间个体差异的原因之一。假如我告诉你,我们现代人的共同祖先,他们最初只有很少很少十几个,你是否相信?” 易铭颇感惊讶,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有可能是十几个史前的祖先传下来的?” 李千秋颔首,算是默认,他说道:“当然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进一步考证,如果能量足够,这不存在什么问题。即便现在我们没有第一手资料,但我认为事实上我们就是一个共同的祖先传下来的。” 易铭瞠目结舌,他实在无法相信这样的结果。李千秋又道:“可笑的是。在你们的年代里,你们在人为设定的国家之间、种族之间、宗教之间和意识形态之间的隔阂中,彼此敌视、纷争不断,甚至一度严重到差点导致人类社会的毁灭。” 易铭当然知道,冷战时期,美苏争霸,导弹危机,军备竞赛,差点造成人类毁灭。 李千秋说道这里,两个人都百感交集,许久,两人沉默不语。 正文_第45章 第四章:初到名城(第二十节)(45) (45) 易铭抬头看看窗外,那外面已是华灯初上,早有侍女打开灯,易铭才想起原来这时候先生还建了个小小的发电厂,他们这内城的地界,早就用上了白炽灯。甚至他的书桌上还摆放着一部电话,那是最近才安装上的,照李千秋的说法,不出半年,近一点的湄潭、桐梓、仁怀等,都可以实现通电话了,只是水平停留在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 易铭甚至可以想象,如若一切顺利,他们不久应当可以实现电气时代的一些成果,比如电脑、空调、冰箱、电视、手机等等。 一念至此,易铭问道:“你们不会已经发明汽车了吧?” 李千秋也发觉刚才似乎有点走题,回头答道:“什么事请都有个循序渐进的问题,当然,如果要集中力量,造几台车,也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是否对现在有用。你知道在赤水有天然气,我命令在那儿打了一口井,所以我们现在有“黔北天然气化工”。因此,我们才有化学工业,才有肥皂、石蜡以及炸药、无烟火药等产品制造出来。” 易铭恍然大悟,原来李千秋早就按部就班有计划的建立了一些要紧的工业门类。 李千秋见易铭若有所思,说道:“你谈谈你的什么大学吧!其它你都还有什么设想?” 易铭道:“除了刚才所说的之外,我想尽快建立几所大学,要涵盖十三个学科门类,哲学、经济学、法学、教育学、文学、历史学、理学、工学、农学、医学、军事学、管理学、艺术学,要一应俱全、不落一样……。” 李千秋听了,却插话道:“虽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门类齐全,我们大学也还是有的。” 易铭惊奇地问道:“你连大学都建立起来了?” 李千秋有些得意,说道:“正是,你应当想到,你思考的也是我曾经思考的。我们初到这里,就搞了一次开科取士,当然得到的酸儒居多,不能称作真正的可用之才,其结果令我失望。所以我下决心办了几所学校,培养急需的专业人才。我们办了“黔北军事学院”、“黔北政治学院”和“黔北大学”、“科技大学”等等院校。我们肯定不再以教授诸子百家、四书五经为主要内容。比如军事学院就以军事知识为重点,不可不提的是向他们灌输忠君爱国、守土有责的思想,而这个“君”就是英明神武的李易铭你呀!” 易铭听此愕然不已,说道:“你这样搞愚忠的一套,感觉有点日本兄弟军国主义的影子。” 李千秋接着说道:“眼下或许这才是最管用的。至于政治,就教一些实用一点的,也充斥一些意识形态领域的东西,比方强调李易铭为首的统治阶层的合法性、合理性、必要性的内容。一般搞得很神圣神秘,注重洗脑。你知道,中国人对于这一套,基本个个逆来顺受。” 易铭听了深有感触,李千秋又道:“这之中我比较注重“黔北大学”及“科技大学”的建设,都由我亲任校长,从学校选址、校舍建修、师资配备、教学设备、后勤保障到学习纪律、课程安排、学习内容、作息时间等等等等,我都事无巨细、一一过问,单单教材的选定就耗费了我不少的精力。 黔北大学是所综合性的近代大学,虽然比不上意大利的波洛尼亚大学开宗早,但放眼时下全球,也是数一数二的。学科比较齐全,文、理、工、商、法、医皆有,甚至还有农业、地质、通讯、金融等学科。学校规模宏大,科研实力强劲,以理论性见长,综合实力上乘。科技大学主要以军事科学为重,迄今也还培养了不少的人才,现在这些人已开始发挥实际的作用,你看看,这初步建立起来的各个工业门类就是证明。” 易铭佩服得五体投地,赞赏不已,说道:“真想不到你考虑如此周全,只是不应该在学校里搞那一套“忠君爱国”的把式。” 李千秋笑笑,说道:“树立你的权威和领导地位,不但是眼下情势的需要,也是今后很长一段时期不可或缺的。如若不然,就会思想分裂、行动不一、各自为政、天下大乱,有“亡党亡国”的危险,所以这是必须要坚持的政治方向和政治道路。” 易铭说道:“照你这么说,我就是不当这个什么“主公”都不行了?” 李千秋答道:“那是自然,所以你明日的行程,是不是就先到“黔北大学”,给学生们讲讲话、打打气,接见接见三好学生和先进分子。” 易铭笑着问道:“什么三好学生?你搞得稀奇古怪的。” 李千秋回答道:“哦!这三好嘛,就是身体好、精神好、学习好。” 易铭心咐道:亏你孙子想得出来。 岂知,却触动了两人用来私下里交流的机关,只见李千秋听罢也是一怔,易铭知道这事儿坏菜坏菜,但也无可挽回,所以两人一时竟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易铭为了转移话题,就问道:“说说你那个先进的时代吧!在你的时代里,还有这些党派团体吗?是不是也像我们一样的彼此对立。” 李千秋回答说道:“有,有很多的党派组织和社会团体,但是不像你们时代那样具有巨大而鲜明的政治纲领和意识形态的差异。彼此之间也没有你们那样大的分歧,不致于互相敌视对立。你应当相信,我们时代的人所具备的知识、素质、道德、修养远胜于你的时代。” 见李千秋这么说,易铭又问道:“那么我想问问你,我从属的党还存在吗?” 李千秋回答道:“当然一直存在,不过随着社会发展和进步,她的形式也有所改变,我用六个更来评价比较贴切:那就是她:理念更科学,理想更实际,目标更明确,内涵更丰富,组织更完备,运行更高效。 只是她和其他的政治团体,在思想内涵上终究走到了一起,互相之间没有了太大的区别,在实现人类理想和推动社会进步这一崇高目标上,可谓异曲同工、殊途同归。毕竟她们都是人类文明的产物,都具有实践的科学性,并且都在不断发展完善。其实我们人类不就是通过不同的团体,继而团结和组织起来的吗?我们正是通过这些有效组织,让我们结合在一起,去实现我们的共同愿望。” 易铭听罢,感触颇深,继而说道:“看来我很庆幸自己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我入党好几年,也是个老党员了,并且对于党的信念一直坚信不疑,虽然这些年来她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 李千秋问道:“我知道你想把你的组织搬到这里,建立共产党的组织,在这里推广,你想好了吗?” 易铭说道:“我还真有这种想法,至于他们能否心安理得的接受?或者是不是根据现实情况需要作一些改动?我认为要考虑清楚,谨慎而为。我们共产党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共产党人就好比一粒种子,走到哪儿都会生根发芽。你以为目前混乱不堪、一塌糊涂的情况下,我们建立健全一个务实高效的政党和代表人民利益的政党,是不是解决眼下弊政行之有效的手段和方法呢?” 李千秋细想了约莫十来分钟,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我看可以试试,近期开会议政,除了其他要务,重点应该就商议这个,想来他们应无反对意见。” 易铭说道:“此事你可要全力帮我,因为除了这件事,下一步我要实行党、政、军分开,各司其职、各尽其能,不要相互缠绕在一起。像我干支书时,除了我这个党支部,还有个村民委员会,早些时候还有个民兵组织。你看党、政、军机构一应俱全,何愁社会不稳定,又不用担心老百姓不拥护。” 李千秋听到这里,竟竖起大拇指,称赞易铭道:“我也想过了,可能眼下你这招是解决目前问题最有效的方法和途径。看来我选择你是对了,只是我很意外,我就怎么没有想到这点。” 易铭有些骄傲,说道:“你来自文明社会,自然以你那种思维方式和方法对待和解决问题,我来自社会矛盾集中爆发和利益不平衡的时代,当然考虑的和你不一样。” 李千秋此时起身站起来,急切告辞,并说道:“我看这样,你先休息,我先找赵龙甲、孙象丙和朱信、秦任他们几个商议商议,让他们心里有所准备,最好能得到他们的支持,不然结果如何还不好说。” 易铭也不留他,说道:“你所虑极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想来做好了准备,应无问题。” 易铭送李千秋出了大门,见已近夜深,回程时发觉府衙内还灯火通明,上上下下都还没有睡,他很自然的想去掏手机看看时间,瞬间又想到手机在夏荷那里保管着,不知道还有没有电。他估计时值晚上十点,于是就又想去看看怡晴,并对陪自己出来韩三吩咐,让他去看看怡晴在哪里。韩三则说怡晴正在“八艳”住的院子里,此刻琦玉及“黔北八艳”也都在一起。 易铭听得那里美女如云,顿时兴趣盎然,赶忙让韩三带了走过去。 正文_第46章 第五章:初秋大会(第二十一节)(46) 第二十一节:随性应对再相戏,乱象丛生有头绪。 (46) 翌日,遵义内城东门,易铭在李千秋、赵龙甲、朱信等人陪同下,一行乘着高头大马,在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护送下,早早赶往“黔北大学”。 “黔北大学”及“科技大学”地处凤凰山北麓,就是易铭时代的师范学院所在地,到了南大门,已是早上九点左右。上千师生其时早就被安排在学校大门左右两列,大多手拿标语彩旗,口号连连,易铭听来听去就那么“主公英明、义军神勇”两句,没有新花样,看样子虽然是最高学府,可还是觉察不到半点“自由思想”的影子。 易铭等好不容易到了学校大门,刚一下马,不觉面前众人跪倒了一片,旁边学生和看热闹的民众也跟着齐刷刷跪下了,原本喧闹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易铭早已见怪不怪,大声嚷了声“请起!” 一阵异口同声的“谢主公”的声音响过,众人闹哄哄又站起身。随即就有两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走过来,易铭看了一眼,均不认识。赵龙甲在一旁赶紧给易铭介绍,原来这二人是学校的教务长和训导长。 这二人又不停给易铭鞠躬作揖,媚态十足,加之其装束仍旧明时做派,头戴方巾,胡子老长似从未刮过,这让易铭有些看不惯。鉴于这两人没有给易铭留下好的印象,所以没过多久,易铭连这两人名字都给忘却了。 进了校门,就是一条红地毯铺就的迎宾步道,两旁照样安排有手拿彩旗的人群,近卫营的兄弟伙,列于师生队列之前,早就手拉手,形成了两堵人墙。易铭、李千秋、赵龙甲、朱信、秦任等黔府大员,沿步道前行,两旁师生欢呼雀跃,高呼着“主公英明”、“义军神勇”的口号,场面壮观而热烈。易铭边走边挥手致意,就这样走了百十米,方才奇怪欢迎的人群似乎缺了点什么,随后意识到都是些“老酸菜”,问了李千秋,说这学校暂无女性,年轻女子目前都在琦玉女营里管束着,这让易铭倍感失望。 又走了不少距离,就来到了一处规模宏大的建筑物旁。这建筑位于校区中轴线上,高大巍峨,应当是学府主体建筑物,但不知其功用。问了李千秋,说是大致用于集会、演出等大型活动,和那礼堂无异。易铭看了看,此建筑成色较新,一问方知,投入使用方才不足两月。整座建筑中西合璧,整体造型有些“巴洛克”风格,装饰上却充斥着重檐翘举、彩画琉璃的中式特色,两相结合,异乎寻常的怪诞。此楼堂尚未命名,前头有几张大桌子摆在一起,上头早准备好了笔墨纸砚,随行范旷老夫子,非得让易铭为此楼题名。 李千秋暗自对易铭说,黔北文化界,都已盛传说易铭研习书法,上学二王、兼修欧颜柳赵,更汲取泰山刻石营养,北朝魏碑之精华,集古今名家之大成,所以书风别具一格、独树一帜……。 易铭听了,气炸肝肺,就赶紧谦虚,叫过范老夫子,说道:“范先生,这个这个你来……。” 范旷挽了袖子,吐了口唾沫,走到桌子前,却就愣住了。他转过身,对易铭说道:“主公,主公风雅,在下不能及,老朽何许人也!不敢代劳、不敢代劳……。” 范旷一时不慎,差点着了易铭的道道,幸好醒悟及时,所以赶紧推辞,万万不敢造次。眼见得名满天下的范老夫子也这般谦逊,余下众人,则更是不敢,于是,全都将目光看向易铭。 那训导长凑过身来,对易铭及众人说道:“主公,这学府之主体楼堂,自打完工,尚无人题写名头,卑职等人也不敢唐突造次。军师大人早说过,就等主公来题,最是恰当。卑职斗胆,请主公恩赐几个字儿。”说罢,不等易铭答话,这厮就去磨墨。 易铭无奈,狠狠地看了李千秋一眼,李千秋只是笑着,却一言不发。易铭心里却急了,他苦思冥想,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明堂来。在众人期盼眼神中傻站了许久,也还是没主意,他尴尬万分,脸都急红了。眼见就要献丑,却突然想到自己时代,有个著名大学曾在他家乡办学,这学校很是提倡一种精神,是为“求是精神”。想到这里,易铭就有了主意,于是走到桌子前,那范旷夫子,早已将一杆扫帚似的大笔蘸了黑墨,双手捧着,只等易铭来拿。 易铭原本高兴自个儿终于给这大楼想了个好名字,所以竟忽略了自己所谓书法的功底,他犯了难,明白自己斤两有限,如若不小心写不好,恐怕更会让人轻视。但这书*底不比其他,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写了出来,万千人评判,人家又都不是傻子,所以这个是瞒不过的。 但易铭也就片刻之间,就有了办法,他想到自己时代,不少人左写右写不得章法,于是另辟蹊径乱写暴走一通,是为丑书。就这样,居然胆敢大行其道,就哪怕心里头有明白的,往往鉴于人家名气大,麾下猢狲多、不,学生多,也不轻易地说他好也不好……。 于是,易铭不复犹豫,接过范旷手中大笔,只心里将那纸张等分了三个框框,然后直来直去,力透纸背,题了三个大字,是为“求是楼”。 只是他写着的时候,忘了古人书写的规矩,所以自左而右写完,却听得旁边众人读着“楼是求”,易铭知道,就这样又出了洋相,瞬间竟尴尬不已。他心里想到:老子这写的是“求是楼”也!你这些家伙居然读作“楼是求”,骂人是不是?本来很文雅很文雅的,叫你等读来,显得粗俗下作了。 那范旷自然也十分诧异,问道:“主公风雅,老朽愚钝,这个这个“楼是求”作何解,烦请主公道破天机……。” 易铭更加尴尬,但他脸皮也厚,努力使自己心绪正常了一些,厚颜无耻地说道:“诸位,范先生,我在西方国度,眼见着他们书写习惯,自左而右,自上而下,颇为合理,值得借鉴。你看你看,咱们老祖宗反其道而行之,书写的方式就没有人家好。比如要写个书信,一不小心,这边墨迹未干,可能粘了墨在手上,这纸上也容易弄得花花沓沓,所以我就想改一改……。” 那范旷听罢,顿时犹豫为难,只是不敢乱说,于是说道:“主公,这、这个嘛!老夫这、这、这……。” 范旷说了好几个这,也没说这行不行,他只是转而说道:“主公,老夫以为,这求是楼之谓,甚好甚好,其中寓意,烦请主公一一道来……。” 易铭好似鸭子赶上架,好在他知道一点求是精神,所以说道:“这个嘛!这求者,追求、探求也!是者,真也!求是者,是指探究万物之奥秘、规律也,亦指追求真理之科学态度及科学之精神是也……。” 易铭尚未说完,那范旷老夫子早赞叹不已,大声说道:“主公寓意,博大精深、高远恢宏,我等愧不能及。只是、只是这“楼”字儿……。” 易铭听他一说,就看了看自个儿题写的三个字儿,原来范旷所指,易铭知道,又出了麻烦。这源于他一不小心,竟繁简不分,将那“楼”字儿,写成了简体字。 易铭反应快,他不敢说自己写错了,只好又糊弄这夫子,说道:“哦!这个呀,范先生,我看这楼字就该这么写,你想想:这修房造屋,须得大量木材,所以有个木子旁,这是自然。可还要众多人手,就要吃饭,不吃饭哪得力气干活?所以我就加了个米字儿。这下边女字儿吧!原来就是这个字儿,我也觉得不该改,大伙儿想想:这厨房灶头上的活路,不都是人家女子忙活的吗?” 易铭一阵胡诌,对自己临机应变,也大感满意。果然,他如此说了,那范旷老夫子及余下众人,不敢评论,范旷只好又转而恭维易铭,说道:“主公书法,不循常理、不落俗套,间架结构,自成一体,起笔运笔,刚劲有力,老夫佩服佩服……。” 这名满天下的大书家都这么说,其余人等,只得竖起大拇指不断称好,易铭连连拱手打招呼,说着“惭愧惭愧”,就被请进求是楼。 鉴于从外面不断涌入教师、学生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人员,邻近的大学也组织了不少师生过来。吵吵闹闹一时又没个秩序,教务长和训导长神色紧张、满头大汗。显然他们对于这种情况缺乏准备,又觉得易铭似乎不是很满意,惶恐之际,赵龙甲上去抵耳嘱咐数语,那二人慌忙过来,将易铭请入楼堂后面的休息室小憩。不足一刻,求是楼里面早就人山人海。 易铭在这里发表了一篇重要的演讲,他把学生比作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他说:“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当然,他剽窃了伟人的著名演讲。 易铭勉励他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学成后,更好地投入到国家建设和服务民众的洪流中去,同时独创性地提出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观点,又简要说明了“驱逐鞑虏、振兴中华”的重要性。自然,易铭的讲话引起了在校千余学生的共鸣,群情激昂。山呼“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和“驱逐鞑虏、振兴中华”的口号,口号声、掌声,一遍又一遍,经久不息……。 易铭知道眼前这些学子是将来国家建设的希望和基石,因为他们的受教内容,不再是以诗词歌赋、经史子集、礼义廉耻、三纲五常为主要内容。而是由李千秋钦定的现代教材,里面涵盖了基本的自然科学、人文地理等我们时代看来必须具备的常识性的内容。还设立了哲学、政治经济学等学科。易铭演讲时就说到了,在将来办学,要极力涵盖十三学科门类。那在场师生如何能懂,于是费了易铭不少口舌,众人方才听明白了一些。 鉴于李千秋非但学问造诣高深,而且新思想、新理念、新知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所以易铭知道,有李千秋这种学术带头人,将来,什么样的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 易铭演讲完了,学校训导及教务领导,又向他汇报了办学情况,不过最终目的,不外乎哭穷要钱。 正文_第47章 第五章:初秋大会(第二十一节)(47) (47) 从学校出来,已是下午,易铭兴趣盎然,又去视察了城防,走了一圈,天色就暗淡下来。当天及晚,李千秋自去忙碌了,易铭在住处百无聊奈,想起赵龙甲,于是叫韩知礼去传。不一时,赵龙甲进来,照例给易铭行了跪礼,易铭吩咐坐了。他见赵龙甲挺直身板、正襟危坐,感觉他有些拘束和紧张。 易铭亲手端着刚沏好的茶,直送到赵龙甲手上,赵龙甲赶紧接过去,再三言谢。 易铭亲切说道:“督师今年高寿呀?” 赵龙甲不假思索回答道:“禀主公,卑职今年五十有三了。”但他一句答过,心里竟一阵迷糊。赵龙甲心里想:自己的年龄主公不是早就一清二楚吗?为何主公明知故问? 他回想片刻,突然就就明白了,心里暗想:原来先生说主公自打回来,就有些失忆,先前的事情,有些记得清楚,有些就搞忘了,看来先生所言非虚。 易铭未觉察赵龙甲反应,又问道:“督师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呀?” 赵龙甲只认定易铭确实记不起来先前那些事了,心里又想:我三个儿子和主公原来都爱在一起,主公看样子竟一个都没有记住。 但他可不敢这么说,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卑职谢主公挂念,卑职家里还算热闹,犬子三人均已娶妻生子,眼下卑职家里人丁兴旺,有二十好几口。” 听赵龙甲小心回答着,易铭忽然想到:自己和赵龙甲应该很熟悉的,再这样问下去,有失礼之嫌。但话已至此,不说又显冷场,所以厚着脸皮,揶揄说道:“瞧我这记性,我有时又记得起,有时又忘记了,大概和你们分别数年,这记性越来越差了。” 赵龙甲自然心眼细、想得周全,心里想着:主公心忧天下,哪里有什么精力关注这些陈年旧事,我倒是应该主动给主公谈清楚的,省得他再问。 他想好了,于是就说道:“主公,卑职原为河南杞县人氏,制将军在杞县期间,卑职从制将军一道学拳,最是要好。后来卑职跟随将军到河内府,在那儿与将军一起加入大顺军,屈指算来,也好几年了。卑职拙荆张氏,亦是主公故里河内府唐村人,只三个犬子,老大赵元英,已而立之年;老二赵元宏,小了两岁;三子赵元成,和主公同岁,现老大、老二均在军中,只三子不成器,留在身边,主公未召见,不敢前来。” 易铭听了,感叹道:“哦!督师福气好,赵家三杰呀!” 那赵龙甲一听,又惊又喜,说道:“主公太抬举他们了。”心里却又想到:我这三个儿子,原本就与主公交好,历来深得主公器重的。至于什么赵家三杰,虽是不敢当,但这三个儿子志存高远、各有所长,也是实情。特别是老三,表面不学无术,实际上见识卓绝、奇谋善断,我得好生教化,将来能为主公所用。 易铭见他自个儿在想问题,知道自己的话对眼前这个人来说,简直奉若神明一般的,此人有本事、靠得住。所以易铭话锋一转,说道:“督师不要客气,以后你让元成跟着我,在我身边做些事。” 那赵龙甲听了,激动万分,给易铭跪下了,又说道:“卑职替犬子谢过主公,他能在主公身边,是他天大的福分和造化。只是……。” 易铭见他吞吞吐吐,问道:“督师,有什么不妥吗?” 那赵龙甲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绝说了声:“没有,卑职只是认为他太过年轻,说话做事,多有不当,怕帮不上主公什么忙。” 易铭不以为然,说道:“我不是也年轻吗?你不要多想,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那赵龙甲又是一阵的感谢。 易铭接下来又问赵龙甲所管之事,他问道:“你是管军队的,所以我把你叫来,就想听听你的想法。他们都说阿济格十万大军南下,你说,我们打得过吗?” 赵龙甲听得易铭一问,方才明白,前头那些话,是易铭和他客套呢!这最后一问,方才是主公所忧所虑、所思所想的重点。于是,赵龙甲再不敢怠慢,挺直身板,却昂起头来,信心满满地答道:“主公莫忧,阿济格胆敢来犯,卑职定叫他有来无回。对此,卑职有九成九的把握……。” 易铭说道:“呃!照你说来,这个阿济格不在话下啰?但话不要说得太满。” 赵龙甲急了,答道:“主公,非是卑职狂妄,那阿济格如若举兵南下,娄山湘水,定是他葬身之地,主公不信,我愿立军令状……。” 易铭见他满怀信心,一直担心的事情,放了一点心,不过他还是又问道:“好,我想问问,你是怎么考虑的?这仗怎么打?” 赵龙甲不敢隐瞒,答道:“主公,先生说过,阿济格贪功冒进,目的在于企图抢先占了这平定西南首功。所以他会孤军前来,我黔府之遵义城,是其眼中钉、肉中刺,无时不刻不想据而有之。卑职以为:阿济格南下,綦江桐梓,并非主战之地。主公当诱敌深入,力争聚而全歼于娄山之南。不知主公以为如何?” 易铭知道,这赵龙甲吃的就是带兵打仗这碗饭,自己倒是看过战争电影,即便就是当过兵也没有打过仗,实则什么都不懂。见赵龙甲信心爆棚,心里安稳不少。说道:“既然督师认为没有问题,这样最好,行军打仗我不懂,只好交给你们了。” 哪知赵龙甲听了,却说道:“主公谦虚了,谁不知道主公当年勇冠三军、威名传天下,还是大顺,不,李自成时候的“征北将军”呢!” 易铭惊异,不曾料想到这一层,他听赵龙甲说来,好像自己居然有这么了不起的本事。在李自成军中效命,还被他封了个将军?他想到:如若赵龙甲不说,他还傻傻的不得而知,因为这等情形,李千秋并没有对他说过。 易铭心里清楚,这应当是李千秋的杰作,他把自己送到1644年,和李自成一起造反,这个将军就应该是这时候的事情。以前他知道李岩是制将军,李侔是果毅将军,也叫讨北将军,至于自己这个“征北将军”有何光荣事迹,他一概不知,李千秋也很少提及。同时,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个时候领了多少兵?打了几次仗?起了何种作用?都有哪些为人称道的事?易铭不知道,就不想多说,为避免谈话中露出更多马脚,所以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赵龙甲纠缠。 后来,易铭转而就对赵龙甲谈了自己关于下一步的设想和打算,当然其中心思想就是围绕建立党的组织,推动政治体制、经济体制改革、军事体制改革和科学技术革命为主要内容的新政。 赵龙甲如同听天书,但震撼之余,以他的领悟能力,还大概听懂了个三四分。对易铭的高谈阔论,心悦诚服、五体投地。又谈了一会,易铭烦了,那赵龙甲何等人,早就洞悉易铭心思,自是告退不提。 正文_第48章 第五章:初秋大会(第二十二节)(48) 第二十二节:一番纠集伏暗流,解铃原是系铃人。 (48) 在李千秋及赵钱孙李、朱秦尤许等人的筹备下,第一届黔北*筹备委员会成立了。筹备委员会共计二十余人,无非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朱秦尤许、何吕施张,还有黔北名士杨承藩、范旷、吴扶林、黎佐清等。 通过筹备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初步圈定了参加此次大会的人员共二百五十余人,他们是军队代表八十人,政界代表八十人,以及黔北地方社会各界人士。会议决定从七月一日召开,会期十天,会议将讨论黔北军政大计及下一步发展方向。会议还将决定人事任命,当然,更重要的是,易铭、李千秋想以此推动成立黔北党的组织。之所以选择在七月一日,这也是有讲究的,这是因为易铭认为;既然他亲爱的党的生日是在这一天,他当然也希望由他缔造的党,也要于这一天成立,不过他忘了,他确定的这个七月一日,却是旧历。 为了确保此次会议顺利召开,驻军即刻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遵义城还同时宣布戒严。在委员下榻的住所,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唯恐肖小及动机不纯之辈,趁此机会添乱。又在学校及女营,安排男女服务人员千人,称为“青年志愿者”,从服务上加以保障。李千秋还安排朱、秦二人,按照易铭及他的授意,抽调文人上百,集中内府,合署办公,以便加班加点,起草相关报告,做好文案工作。 几日间,各地代表陆续护送到达,相关报告文稿,业已下发讨论。为了切实统一思想,有效掌控全局,加强合理引导,解答上层意图。易铭等将与会委员分为五个大组,分别由李千秋、赵龙甲、钱虎乙、秦任、朱信为组长,孙象丙、李马丁等十来个人为各组副组长。在大会正式开幕前,充分领会易铭、李千秋意图,要求统一思想、提高认识、加强领导、确保落实。 那范旷委员,其人尤其积极,他联络杨承藩、吴扶林等,于自己内城府邸,私下撺掇,如是两三天,搞了个时政议案。那杨承藩等人,水平不及范旷,自然都听他的,所以毫不犹豫,在这议案后边,签上自己大名。这几个都商量好了,待大会召开,商议政事的时候,将这议案提交上去,以期易铭采纳,照此而行。 这几个自觉得所议事项,涉及黔府根本,事关重大,尤其要谨慎从事,但因形势紧迫,眼下情形,又不得不提。可能考虑到附议之人,大多黔府在野之人士,手中无权、麾下无兵,所以影响有限。这要是递了上去,主公那里能否采纳?与会众人是否同意?几个心里没有底。 好在几人中,也有脑壳灵光的,比如儒士黎佐清就想出了个主意,他于议案上签了名、捺了印,接过手帕,擦着拇指上粘着的印泥,就对范旷等几个说道:“诸位仁兄,我等所议,关乎义军和黔北万民的前程,可谓紧要得很。只是各位想过没有?我等虽然承蒙主公关爱,参知政事,然而这议案所提,如主公不允,军师不允,赵督师不同意,众将军内心不赞同,岂不恼火?所以依在下看来,得与那主政统兵的都说说,大家伙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以免唐突。你们说是不是?” 这几个听得他如此一说,虽是没主意,但感觉有道理,就让黎佐清再说下去。这黎佐清又分析的头头是道,继而说道:“依在下看,李马丁将军,周文秀将军,孙象丙将军等等,志虑忠纯之士,与我等无异。咱们可分别找他们说说,取得他们支持,如此大事可成……。” 众人听罢,叹服,自商量妥当,先后邀约这几个,如此如此,一番说了。其中孙象丙听了,虽觉有理,只摇摆不定,不敢附议;周文秀也觉得有理,只是闪烁其词、敷衍对付,更不敢将自个儿大名,落于纸上;只李马丁听了几位鼓噪,觉得这事儿,天地良心、理应如此,他性情豪爽,接过来这议案,不复犹豫,“刷刷刷”签了斗大的李马丁三个字。浓墨重彩之下,直将旁边两个娟秀小楷的签名儿,给遮了大半,众人见了,又气又笑,无不向他竖“大拇哥”。 李马丁前脚出了范旷府邸,后脚却直奔易铭军政府而来。走到大门处,门口值守军士,见他呼啦啦赶来,伸手却不让进。说主公与李千秋、赵龙甲等,正在府内商议要务,早说过概不会客。这值守军士,就要李马丁再择时间拜访。 李马丁如何能听,只将门口军士,伸手抱过来,扔在一边,骂骂咧咧,说了一声:“瞎扯淡……。”自抢进门去,这门口七八个,无可奈何,跟了两个进去,大呼小叫地,后头撵着。 李马丁在府内逢人就问易铭所在,知道李千秋等人,此刻都在易铭书房,他风风火火赶去,院门处就碰见了怡晴。 “妹子!”李马丁问道:“主公和军师,都在里面呀?” 怡晴只点头,却不说话。李马丁正欲闯进去,里边却传来易铭高亢的声音,原来易铭不知何故,正发脾气骂娘。李马丁心有余悸,不敢造次,呆在门口不敢擅动。怡晴叫旁边值守侍女,去搬来一张独凳,回头望见李马丁,却早已坐在花台,吞云吐雾,将一只香烟,抽着了。 一会儿过后,里头闪出来吴能奇,见着李马丁,自然打了声招呼,说道:“咦!李将军来了。”李马丁只“哎”一声,正待要说句什么,岂料吴能奇头也不回,往府外而去。 那里头易铭,早听见了李马丁声音,吩咐一声,说道:“李马丁吗?进来。” 李马丁听了,慌慌应了一声“哎”,又扔了烟头子,三步并作两步,进了书房。进屋一瞧,看见除了李千秋、赵龙甲,尚有朱信、秦任、钱虎乙等人。一帮子人坐着,不苟言笑,一脸的严肃。易铭在书房里来回走动,情绪激动,看样子真在发脾气。李马丁无奈,小心挨着秦任,也坐了下来。 易铭自不理他,来回又踱步一会儿,对李千秋说道:“这个郑可望手底下去打清军,谁的主意?哪个下的命令?你去查一查。” 李千秋倒还冷静,听了易铭问他,答道:“主公,我已查清楚,郑可望将军一来开会,前方军士就按捺不住。可能眼见清军占了合江,其势正旺,前锋又与我军相接,犬牙交错,避之不过,这副将没脑子,就领着上千弟兄,私下打了一仗。只是这一仗打得太好太顺利,可能暴露了我军实力及意图。只不过我又想,还好规模不大,给清军点教训,也无不可。只主公要严令前线各部,严守纪律,决不能主动出击,否则会无故生乱,打乱我军部署。” 易铭怒气依旧未消,又说道:“行,叫前方把领头肇事的那几个,给我就地关他娘的个把月禁闭。” 李千秋同意,又说道:“主公,我看行,就这么办,若不处置,以后各部无法约束。这些崽子,猴急猴急的,见了清军,仇人一般。只处置失当,又怕兄弟们想偏了,主公这办法,我以为甚为妥当。” 易铭又看了赵龙甲等人,这几个均说:“是!” 易铭觉得,这事儿可以告一段落,方又回身,看见了李马丁。易铭就问道:“李将军,你有什么事?” 李马丁看了在场众人一眼,心里犹豫,却吞吞吐吐,说道:“主公,我、我没事。” 易铭气恼不已,说道:“没事你来干什么?我又没有叫你来。” 一帮子人,见易铭如此发问,都将目光看向李马丁。李马丁心里愈加慌慌,只得又说了句,几人听他说道:“主公,我有事……。” 易铭见他少有的犹豫反复,心里好笑,就说道:“怎么闪烁其词的,有事儿你就说。” 那李马丁犹犹豫豫,眼光看了众人,自回答道:“主公,这、这……。” 李千秋见状,却是懂了,看来李马丁恐怕要与易铭说的是悄悄话,他以为事情也商议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带头告退。这书房里众人,岂有不能会意的,均施礼告辞。 易铭见众人退出门,他转身又屏退闲杂,让李马丁坐到跟前,这才问道:“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的。” 李马丁从来快人快语,有什么说什么的,但他以前所说,大多鸡毛蒜皮之事,上不得大雅之堂。然而今儿之事,却事关黔府根本,所以这家伙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语无伦次,断断续续,说道:“主公,我刚才在范先生那里……。” 易铭听他说在范旷处,毫不意外,这李马丁一天到晚,谁家都去,人家也不敢不接待他。前头几天,这家伙去拜会杨承藩,他只闯进去,死拉活拽要杨承藩陪他喝酒。岂料人家正与媒婆商议爱子婚事,无甚心思,又不敢得罪他。旁边媒婆看不惯,只多说了一句,就被他张牙舞爪,撵了出门。易铭后头听了,把他叫来,又是一阵大骂,方才老实了几天。 这会儿见李马丁支支吾吾,易铭问道:“怎么了,你不三天两头都往范旷那里跑吗?” 这李马丁无奈,就又说道:“是,卑职刚才在范老先生那里,还看见杨承藩、吴扶林、黎佐清、程精一、李之华、郑之珖、曹仲、胡钦华,听他们说,说文秀、孙五哥前头也去过……。” 易铭起先并不觉得这些人去范旷那儿,有何稀奇。这通知各地要员开会,那一干贤良来遵,趁会议尚未召开,私下里头,彼此邀约,三五成群,正事儿坏事儿都来。甚或也惹了几桩麻烦事,个别也叫打了板子,关了一两天,这也不是秘密,前头易铭还特地打过招呼的。 所以易铭问道:“去就去了,我又没有不准去。” 李马丁这会儿不再犹豫,就又说道:“卑职就直说吧!主公不知道,他们想趁这次开会,把军师和督师给撤了。” 易铭听罢,心里大惊,不知道这些家伙,在搞什么名堂,于是急切问道:“你说什么?” 李马丁答道:“主公,范先生说军师和督师只手遮天、权力太大,上上下下都是他们的人,以后怕要乱,所以趁此机会,搞了个时政议案,要提交大会决议,然后把他两个搞下来,要主公独揽大权……。” 易铭内心惊骇,可想而知,因这黔府上下,表面似乎一团和气、处处阳光,经李马丁这么一说,原来竟然暗流涌动、拉帮结派、各有所图,所以难怪易铭不惊骇。 易铭听得李马丁说周文秀、孙象丙也去过,对二人就颇有不满。易铭心想:你这两个,怎么也不报告老子一声,要不是李马丁说了,我还蒙在鼓里。 易铭冷静下来,看着李马丁憨厚的脸庞,突然就问道:“那你怎么想的?” 这李马丁毫不遮掩,直言不讳,说道:“主公,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卑职也签了字、画了押。叫卑职说,军师什么都管,赵龙甲也是,他们这样子搞,我也认为眼里头没有主公。” 易铭听了,早气急败坏,他骂道:“你放屁!这些事情,你一个粗鲁武人,也懂?军师代我统帅你们这么几年,可谓殚精竭虑、含辛茹苦。他要心里有什么想法,还用得着把我接来呀?你也不动动脑子,杨承藩他们是在搞阴谋诡计,你知不知道?” 这李马丁被骂,不敢顶嘴,内心却不服,就说道:“依我看,范先生他们说的就有道理,军师和督师是该下来了。” 易铭又骂,李马丁却依旧固执己见,易铭无奈,见他冥顽不化,只得呵斥一通。鉴于范旷暗地里搞小团体,耍阴谋诡计,易铭觉得要及时干预制止,否则任由这等不良风气发展下去,将来尾大不掉就麻烦了。易铭再想了想,坚定认为自己判断无误,就吩咐韩知礼、杨明义,将范旷传来书房,与李马丁当面对质。 不一时,范旷进得书房,瞥见易铭情绪不对,又看见李马丁一旁呆坐,心里早就明白了大半,他断定李马丁定然原原本本,将他那些事情都给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范旷情绪激昂,不顾易铭在一旁,大骂李马丁道:“你这憨货,这些事情,能禀告主公吗?”说完竟气咻咻地,自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内心却在笑。 其实这是范旷做作了,他与黎佐清等,之所以要将这大事告知李马丁,目的就是要李马丁将他等想法,转告易铭。他们心里清楚,以李马丁秉性,定然一字不漏、原原本本讲与易铭的。而这,正是在这一帮子人意料之中,只李马丁粗人一个,如何会想到这些。 易铭将李马丁所讲,垂询范旷,这老夫子正好趁此机会,将自个儿政见,坦诚相告。易铭不以为然,那范旷一再劝谏,易铭被他弄得大为光火,好不容易,才打发出门。 这范旷老夫子出了易铭军政府大门,心情格外的好,厚着脸皮低身下气给李马丁赔不是,又亲热邀约李马丁到他府上小聚,李马丁起初并不买账,范旷又不住赔罪,李马丁方才消气儿,两个绕缠了一会儿,却手挽手、肩并肩往酒馆喝酒去了。 这边两个前脚方才出门,李千秋出门不久,想起什么来,又赶回易铭府邸,易铭与他才坐好,不及喝茶,李千秋就问道:“主公,李马丁刚才所为何事?” 易铭望了望眼前这孙子,气不打一出来,愤愤说道:“何事!他们笼络了不少人,要搞你和赵龙甲下台。” 李千秋听了,却并不感觉意外,他微笑着说道:“原来如此!主公,这事儿是我让范旷他们这么做的。” 易铭听了,感觉难以置信,就问道:“你的主意,你怎么会想出这么个歪主意?傻乎乎的,为什么?” 李千秋不以为意,答道:“你不在的时候,我代你发号施令,本无不可,而今你一旦回来,你这个主公就要当得名副其实,不然,天下人会怎么看?你要记得我前头给你讲过的那些。” 易铭却道:“你这就要撂挑子了?” 李千秋又笑笑,说道:“那倒不会,你走上前台,我退居幕后,也是无缝对接是不是。赵龙甲前些年,帮着我打理事务,一番磨练,长进不少。只是我多方考察,觉得这赵龙甲似有能力不够之嫌。如是治世,尚还能胜任,于这乱局,则勉为其难。所以对他稍作调整,也合乎情理,更杜绝了将来掣肘的可能,如此安排,有何不可?” 易铭被他一番话说服,只是又问道:“那你具体怎么安排?” 李千秋说道:“我想过了,眼下六部,运转顺畅,这大明朝几百年才积累下来的经验,自然有他的好处。以后赵龙甲可专司军务,找钱虎乙、吴能奇等几个有本事的,作他副手,自然妥当。至于我,军师一职,可裁撤之,或称个什么参议,或资政、顾问什么的,既可管事,也可不管事,站得拢来走得开,岂不更好,你以为呢?” 李千秋如此一说,易铭并无意见,只得听他的。两个又商议许久,感觉对此次大会,方方面面,想的周全了,李千秋方才告辞。 正文_第49章 第五章:初秋大会(第二十三节)(49) 第二十三节:群英荟萃舒胸臆,少长咸集齐献策。 (49) 三日后,大会召开,此日晴空万里无云,山城清风习习,不似前头那么燥热难当。 大会于早晨九时开幕,地点就在易铭“黔北军政府”府邸大堂,那一干与会人等,用完早饭,早将这大堂,挤得满满当当。由于人多,左右都临时加了四排,中间过道,也一并安放了座椅若干,自此方够。易铭到时,大堂内早已人声鼎沸。 李易铭、李千秋、赵龙甲三人,在大堂热烈掌声欢呼下,信步走入会场,易铭走在三人前头,身后李千秋、赵龙甲间隔十来步距离走在一起。韩知礼在易铭身前弓着身子,将易铭引向大位。易铭走到会场中央,面向众人挥手致意一阵子,方才回头看了看,就又几步前去,坐了正中座位,李千秋、赵龙甲分列左右站着,等得易铭落座,随即也坐下了。 这边三人方坐定,按照前头安排,由朱信引领众人,履行参拜主公的程序。一时之间,大堂二三百号人,黑压压跪伏于地。李千秋及赵龙甲,同样离席,于易铭两旁,也跪下施礼。众人口中齐声高呼:“参见主公!”伏在地上,整整齐齐地磕头。易铭见怪不怪,大声喊了:“请起!”众人众口一词,又喊了:“谢主公!”方才起身一一落座。 易铭又差点喊了句“平身”的,话到嘴边,竟生生给咽了回去。 在易铭时代,要是党组织开这么个规格的大会,要全场肃立唱国歌的!易铭暗地里问了李千秋,那边回答说没有,易铭就很郁闷,认为连个国歌也没有,实在不成体统。于是建议干脆就以义军进行曲作为临时国歌,其旋律照抄、歌词照搬。 李千秋听了,以为眼下情形,事到临头,教的来不及教,学的来不及学,恐怕来不及。只是对易铭的提议,倒也没有明确反对。 待众人落座,普遍抽了一支香烟,又咂了几小口茶,大会这才正式开始。当然,这第一天的议程,就由易铭一人讲话发言,好比戏唱独台,而这,是前头筹备会议给确定了的。 其实易铭口才并不好,所以早已拟就了讲话稿。这稿子由朱信、秦任几个带头草拟,然后报与李千秋,润色一番,易铭又亲自改过,所以台上讲来,还颇有些不同凡响。 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作报告,易铭却不陌生,前些年,在易铭还是支部书记的时候,每逢开个什么群众大会、党员大会。易铭时常会在台上照着稿子,照本宣科、慷概激昂一番,即便没有几个人认真的听。 但时过境迁,彼时岂可与当下相较,易铭如今可是一方军阀,万千人的主子,生杀予夺、专征独断。所以易铭讲起话来,声如洪钟、语气自然、抑扬顿挫、斩钉截铁,又收放得体、从容不迫。一段讲完,下面掌声雷动,这表达赞同的方式,也是前几日李千秋特别交代了的,这会儿就不喊口号了,改为鼓掌。当然这里头也颇多讲究的,比方什么时候鼓掌?时间掌握在多长?热烈程度如何掌握?都有预安排,无非是安插几个人,下面带带头而已。 会议期间,集中研究了各地委员提出的议案及事关重大的议题。起首头一个,就是范旷、杨承藩等串联三四十人附议的提案,内容主要关于黔府军政领导层的调整。 易铭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分组讨论时,还是觉得此议题,太过严肃而敏感,甚至他数度看了李千秋及赵龙甲,内心竟有愧疚之意。 大堂之上,针对确立李易铭领导地位的问题上,没有什么分歧,在与会代表看来,易铭的地位是无可撼动而天经地义的。 问题在于如何妥善安排李千秋及赵龙甲职务,大家伙认为:适当减轻李千秋工作重担,合情合理,并无太多争执。 只几个榆木脑袋一般的家伙,曲解了范旷等人意思,以为这样做,是要清算李千秋及赵龙甲主政时期的过错。所以就有那么几个,当即上表,弹劾李千秋及赵龙甲。同时罗列李千秋、赵龙甲十八桩大罪,且言之凿凿、有凭有据,比如任人唯亲、独断专行、为非作歹、图谋不轨……。等等、等等! 这几个慷慨激昂说着的时候,易铭看了看李千秋及赵龙甲。李千秋自然淡定自若,磕着瓜子品着茶,没事儿一般。而赵龙甲就不那么轻松了,他先是脸色铁青、内心激愤,后来竟激动得浑身颤抖,似乎坐也坐不稳了。 易铭看着李千秋,心里却想:你这孙孙,现在知道什么叫人心叵测了吧!当你还在台上时,这种人还心有顾忌。你这样撂挑子,自个儿将自个儿官儿给抹掉了,人家就要翻总账、搞清算,痛打落水狗,把你往死里整。 鉴于这几个所提,太出乎易铭意料,也出乎范旷及大多数人的意料,为了不至于节外生枝,造成严重的后果,易铭及时制止。 他觉得再也不能犹豫,否则可能导致无法收拾,所以除了呵斥这几个,他还当廷宣布:自即日起,李千秋为黔府“资政”,受易铭委托,可行使易铭职权,为百官之首。而赵龙甲,则为黔府兵部总长,参知政事,为百官之次。他唯恐于这件事情上有反复,特声明:该决定立即生效,不作讨论。 这样一来,那提议的几个,自然傻了眼,脸儿都绿了,直后悔打错了算盘,恐怕小命不保。果然范旷及黎佐清、程精一等,立马请命,要求以残害忠良、中伤干臣、妖言惑众、图谋不轨之大罪,杀了那几个。其中一人,当场就吓尿,跪在地上,呼天抢地,不住磕头告饶,喊了老天和妈妈。旁边人也不敢替他几个出头说好话,所以此人自感无救,已然崩溃,旁边人去扶都扶不起来了。 易铭自然不会过多追究,他想了想,冷静下来,就将身在湄潭时讲过的那几句话,又给重复了一遍,易铭语重心长对那几个及堂上众人说道:“诸位,我记得在湄潭之时,我就说过,凡是涉及军政大事,诸位均可直言相告,无论对错,言而无罪。是不是?” 易铭见有不少人,似乎还记得,所以在那儿不停的点着头。易铭又说道:“只是我忘了说另外几句话,那就是:你们要讲什么,总得要尊重事实、合乎情理、有根有据、问心无愧才是。不得不负责任、信口开河、造谣生事、违背道义。军师及督师两位,堂堂正正、劳苦功高,没有功劳有苦劳,没有苦劳有疲劳。这些年来,义军在他两位的领导下,不但站稳脚跟,而且有大的发展,今日之盛况,即为有力的证明。军师及督师,其心可昭日月,你这几个,直将军师和赵督师“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各位说说,这几个该当何罪?” 早有李马丁站起身来,对着那几个,恶狠狠说道:“主公,卑职以为,就砍了脑壳,看他几个还乱说。” 范旷也附和说道:“主公,这几个居心叵测,是要严惩才行。” 有这两个带头,那大堂之上,群情激昂,人人都变身为道貌岸然的君子,对于那几个,横加斥责。甚或划清界限,唯恐牵连自身。 易铭见状,就只好喝住李马丁,他对李马丁说道:“李将军,我刚才说要尊重事实、合乎情理、有根有据、问心无愧。你充耳不闻,都当耳边风啦!这几个是有造谣生事、恶意诽谤行为,但其罪远非当诛,稍加惩戒,却是可以的。这样吧!我罚他几个,直到开会结束,不得坐椅子,就屁股坐地上。来呀!去,把这几个椅子给我撤了。” 听了易铭吩咐,外头早进来几个军士,自去提了椅子。那几个如鬼门关混了一趟回来,惊魂未定,只趴在地上,磕头作揖,不住感谢。堂上众人,对于易铭这样处置,均以为贤德仁义、宅心仁厚,那范旷尤其佩服,只将易铭捧上天,说他大道如青天,光明磊落,黔北万民,如沐阳光雨露。还盛赞易铭:“三千年来,人不两见”。 在场众人也深深叹服,除了笑话那几个,就又数度拜服于地,肉麻无比地颂扬易铭。 所以这会开着开着,台上就只剩下易铭孤零零一人了。李千秋及赵龙甲,其座位就移到了台下,一边一人,只居于两侧之首位了。这样一来,已充分表明李千秋及赵龙甲,经此变故,在地位上着实降低了不少。对此,易铭没有再三坚持,他深知现在而今眼目下,或许这种安排更为恰当。 正文_第50章 第五章:初秋大会(第二十四节)(50) 第二十四节:大计从来多周折,乾纲独断不逊色。 (50) 这次会议还集中研究了其他问题,比如关于建立国家组织即“华夏共产党”的决定,然而在这件事情上,照样颇费周折,原因在于范旷老夫子领头坚决反对。 他其实倒不是反对成立的这个党组织本身,他反对的是关于“党”这个称谓的提法。这家伙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立于堂上,慷慨陈词,大谈“君子不党!”按照他的说法,这个党就不应该称为党,如果要贴切一点,他认为不妨叫做“宗!”所以这个“华夏党”到他嘴里,就变成了“大同宗”。 他对易铭及众人说道:“既然主公说共产党要实现的理想社会就是大同理想社会,为何不称为大同宗?” 继而又说道:“昔者,仲尼与于蜡宾事毕,出游于观之上,喟然而叹。仲尼之叹,盖叹鲁也。言偃在侧,曰:君子何叹?孔子曰: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大人世及以为礼,城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为己。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选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谨于礼者也。以著其义,以考其信,著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埶者去,众以为殃。是谓小康。等等等等!” 范旷扯南山盖北瓦,信马由缰一通胡扯,又咬文嚼字,专司字面上做文章,且如茅石又硬又臭,绝不让步妥协。 易铭、李千秋、赵龙甲无可奈何,感觉他也说的有几分道理,咨询其他人意见,众委员不管懂也不懂,跟风表示同意,鲜有反对范旷的,所以易铭就同意了。 然而一改全改,这个头号领导人本来是称之为“书记”、“总裁”、“总统”或“委员长”什么的!也还贴切,叫着也让易铭感觉熟悉而亲切。到了这范旷口里,又以为不妥,就给改称为“宗主!” 这样一来,让易铭感觉他所说的宗主,似乎就与佛教扯上了关系。他这党就好比及像佛教里的宗派,比方有所谓法相宗、三论宗、天台宗、华严宗、禅宗、净土宗、真言宗、律宗,乃至所谓俱舍成实宗等等,让易铭觉得歧路多歧,不知何从措足。 所以易铭觉得这个“宗”的提法怪怪,内心不是很赞同。但一来二往,响应范旷的代表却越来越多。 范旷坚持说道:“既然这大同宗是主公提出的(其实是他范旷提出的),主公就是宗主,什么是开宗明义?这个就是,老夫以为:主公不称宗主都不行。” 事已至此,易铭只好不再坚持了,后来投票,果然一致通过。易铭就堂而皇之,正式上马成为“华夏大同宗的宗主”了。 易铭感叹之余,认识到这些家伙连共产主义怎么回事都一无所知,就把这好端端的党组织搞得面目全非。对此,易铭只好苦笑,在范旷心里,只以为将个党与什么“朋党”一概而论了。 接下来顺理成章,党员不叫党员,而统称“宗人!” 易铭又是一阵反对,他心想:这个宗人,怎么不叫宗人府? 于是易铭说道:“范先生,你这个说法我不赞同,我怎么看这宗人,恐怕就像管理皇家宗室事务的机构呀!掌管着皇帝九族的宗族名册,按时去撰写帝王族谱,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号、世袭爵位、生死时间、婚嫁、谥号、安葬等杂七杂八的事情。” 那范旷客气一番,却问道:“主公,您老以为称个什么好呢?” 易铭其实早想好了,说道:“互相称同志行不行?咱们都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神圣的理想走到了一起,可谓志同而道合。” 众人想了想,以为贴切,都附议赞成,范旷也无反对意见,自此,同志者,大同宗放诸四海而皆准的标准称谓是也。 接下来还拟定了大同宗的章程纲要,为《宗纲》和《宗章》,并规定大同宗事务经提出并表决通过,各级参议及参议长由宗内选举产生,但一切权利归宗主。宗主有权任免参议及参议长,并全权决定宗内事务,这就说明易铭在这件事情上,拥有几乎无可置疑的绝对权利。 这大同宗倒是奇奇怪怪成立了,而关于持续推进政治体制、经济体制、军事体制和社会各项事业改革。因涉及关系巨大,又庞杂无序,需要有的放矢、循序渐进,所以这次大会并为作出具体规定。 好在通过此次大会,选举产生了宗务、政务、军务的机构和领导人。当然不出意外,易铭在这样的体制中,被确立为高高在上的“主公”。且统揽全局、乾纲独断,拥有解散并重组宗务、政务、军务各级机关的权利,对军政大事可予“一票否决”。 宗务、政务、军务最高领导机构直接对易铭这个主公负责。同时规定:为保证政局稳定和李姓一系延绵相传,确保大位嬗递、世世相接,一致要求明确确立易铭这个主公世袭罔替。 那范旷坚持说为了避免纷争,按照封建宗法制,一定要确立嫡长继承制。 易铭坚决反对,可能是考虑到易铭还没有娶媳妇,而这个嫡长子还子虚乌有,其他人终于没有跟风坚持。 但范旷固执,一步不让,李千秋只好站出来解释,说将来如何传位,虽然是公事,但更多是易铭私事。 见李千秋表态,范旷不敢再坚持,所以这个问题得以搁置。不过范旷劝谏,说要立即给易铭张罗婚姻大事,并一再坚持说这个是眼下万分迫切的大事,要易铭赶紧给落实啰!否则于大事不利云云。 范旷这回算是出尽了风头,他敢立于堂前,无所畏惧和易铭、李千秋争个脸红脖子粗,这让与会数百人,暗自佩服不已。同时,对于易铭胸襟雅量,这下亲眼所见,也不得不服。 至于黔北最高领导机构的设置和人员安排,大会本着尊重历史、体现传承、维护稳定、适当调整的原则,进行了适度的补充和调整,建立完善了宗、政、军核心领导机构,并各归其位任命到位。 宗务这一块,顺势成立了宗中央及其宗的中央委员会,并规定宗的中央委员会为黔北立法机构,但对行政行为进行审议只能提出审议意见而不能否决,否决权在易铭这个主公手里。此机构有监督行政运行任命司法首长的权利,但不具有任命行政首长的权利。大会决议规定省、州、县、乡各级要相应成立相同机构。中央委员会有近二百五十名委员,当然后来这委员不叫委员,而改称为参议。朱信被选举为中央委员会委员长,即后来的参议长,接受易铭领导,服从易铭的决定,对易铭负责。 范旷德高望重,就被公推为参议次长,另有施道、张开为第二、第三次长。宗中央相应成立了纪律检查部、宗务宗建部、群工统战部等等大大小小十几个机构。 政务机构就是政务院及十几个部委,有外交、财政、教育、发改、经济、人事、审计、商务、警察、农林牧渔等等等等。 秦任经李千秋推荐,易铭首肯,大会选举为政务首脑,称政务院总理大臣,尤华、许铎、何晏、吕复等为其副。 军队则自成体系,从各部里头,单列出来,与宗务、政务机构,互不统属,只对易铭及黔北五百里河山负责。赵龙甲被任命为军部参谋总长,钱虎乙、吴能奇、孙象丙副之。军部下设有军机处和总参、总后、总政的部门职能划分。 全军暂时整编为十四支,由赵龙甲、钱虎乙、孙象丙、李马丁、周文秀、吴能奇、郑可望、王定国、冯德清、陈步明、褚正烈、卫好才、蒋赤信、沈实根十四人统领,为十四支人马的将军。 这赵龙甲、钱虎乙、孙象丙虽然名义上是正副参谋总长,但眼下情势,还得自领一支。早先易铭、李千秋商量,觉得不让这三人带部队的话,名义上职务倒是提升了,而这样有剥夺人家的权力、架空几人的嫌疑,当前如此则不妥,只有以后慢慢来了。 至此以后,大家都清楚,这黔北一地就都是易铭一人宗、政、军大权独揽,真正意义上的乾纲独断。 大会还决定,为确保拱卫中枢,成立内务府及近卫营,内务府头头称为总管,考虑到内务府要管理诸多女眷,所以,吴琦玉就摇身一变,成为易铭身边的大总管,其下还有主事十多人。 因为是易铭家里的事情,具体任命由易铭自行决定。其实易铭内心真不愿意琦玉担任此职,但苦于没有其他人选。因为放眼看去,“内务府”内,众皆平庸,人才难觅。因为怡晴弱不禁风,魏如是只对围棋感兴趣,至于思沅,易铭还未及一睹尊荣,怎么个样样都不清楚,所以只好如此了。 近卫营统领人选亦无恰当之人,因杨明义太过粗鄙,韩知礼呢又太年轻,最后易铭决定把周文秀给调来,所统领之军士划给云中飞、苏飞虎两个年轻人分而统之。而周文秀接手从吴能奇处划出的两千人队伍,这些人全部划为近卫营,韩知礼、杨明义均为副,当然亦无人反对。 同时易铭决定对军务进行整饬,要求军队所有人员造册登记,按人配饷,明确职级薪酬待遇,完善军队编制,首次提出了军师旅团、营连排班的建制概念和军衔军级制度。 不过眼下事务繁巨,尚不能按照易铭意思全部落实,不过,李千秋也说,下一步军队正规化,除按照易铭构想,别无他路。众人也赞成,所以成立了相应机构,专司军队改革要务。 时下黔府,共有作战兵士近三万人,易铭、李千秋强调,将来队伍壮大了,如作战英勇、建立了功业,终归部队要壮大、职务要提升的。非但如此,将来还有可能出将入相,成为国之栋梁,至于开国元勋、青史留名也可预期。众将见二人这么一说,想想眼下也不过就是权宜之计,所以一个个更无怨言。 当然,眼下黔北一地是不敢以国自诩的,暂时就称为“黔北大同临时中央政府”。 会议决定了今后一段时期的基本路线:即团结和带领黔北各族人民,以宗务建设、政治体制建设、军队建设和经济建设为中心,以驱逐鞑虏、振兴中华为要务,大力发展工业、农业、科学技术和国防工业,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为把黔北建设成为富足、文明的社会而奋斗! 另外还确立了主要的方针、政策,即全面建设富强文明的社会:围绕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的总布局。开创黔北新政新局面。始终不渝坚持独立发展道路。 至于外交政策和方针,对外宣告“黔北自治”。会议结束后,起草形成了黔北自治会议公报,除下发全宗、全军及全境各族人民贯彻施行,同时派出几路使臣向大清、大明及孙可望、李过等各方进行通报。 总的说来,这次会议是一次成功的大会,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通过这次大会,取得了空前辉煌的会议成果。 会议顺利通过了黔北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的若干重要决定,并指明了当前和今后一段时期的发展方向。总结起来,主要有以下各项: 一是确立了以李易铭为首的领导集体,确立了易铭的无可置疑的领导地位; 二是大会通过了建立一个代表各阶层根本利益的国家组织的决定; 三是大会决定,在李易铭为军政府首脑的领导下,将持续推进政治体制、经济体制、军事体制和社会各项事业改革,至此统称为“黔府新政”。 会议结束后,举办了庆祝宴会,全城上下,欢歌笑语、喜气洋洋,烹羊宰牛杀猪弑鸡,大摆筵席。 与会数百人,吆五喝六、觥筹交错,喝了个天昏地暗、横七竖八,席间个个赶来向易铭敬酒,易铭来者不拒,亦大醉,狂吐不止,琦玉赶紧唤一帮侍女随从扶将下去,歇息不提。 正文_第51章 第五章:初秋大会(第二十五节)(51) 第二十五节:侃侃文思如泉涌,熠熠雄文最风流。 (51) 如是两三天后,易铭依然头昏脑涨、四肢不力,成天呆在府内没有出门。他偶尔和这帮美女聊聊天、下下棋,还闲来无事,架不住众人央求,又“作诗赋词”,逗众女开心。 诗曰:《精卫》 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苦;长将一寸身,衔木到终古? 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 呜呼!君不见,西山衔木众鸟多,鹊来燕去自成窠。 想必大家知道,这是顾炎武的大作,此时世界里,顾老夫子这大作问世与否,易铭不知。要是以后见到了顾老夫子,将何言以对,易铭未作细想,也管不了那么多。 又比如给思沅作的《眼儿媚》: 那年私语小窗边,明月未曾圆。含羞几度,几抛人远,忽近人前。无情最是寒江水,催送渡头船。一声归去,临行又坐,乍起翻眠。 同样,这是出自嘉兴朱彝尊。 再作:木兰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这是纳兰性德的名作,易铭知道,此刻纳兰性德他老子纳兰明珠倒是老大不小的了,而纳兰性德还没出生呢!易铭以为:要是以后纳兰性德出生长大了,某天想作诗一首,发觉这个这个早就传世,不知该怎么想?难道像曹操似的——只道我易铭和他暗合。 还有《美人邢思沅》: 沉鱼落雁乃佳色,闭月羞花求不得。时有陈沅柳如是,尝闻倾城又倾国。 朔风吹散三更雪,倩魂犹恋桃花月。回首但见邢思沅,娈婉多姿更殊绝。 当然还有很多很多,因篇幅关系,在此不一一枚举。考虑到这些都是主公宗主的原创大作,琦玉乃有心之人,所以小心收集起来。假以时日,刊印了千册,汇为《宗主文集》。地方名流、社会贤达、旧时文人、新潮学子,逐级摊派购买,甚至沿街派发,路人竞相传颂,当然效果惊人,后来竟为之“黔北纸贵”。 只不过易铭抄袭文章,尚有不敢登大雅之堂的,琦玉经手刊行大事,自然有所选择,比若朱彝尊作的这篇色而不淫之词,琦玉就擅自作主,付之一炬了事。 易铭大作《沁园春乳》如下: 隐约兰胸,菽发初匀,玉脂暗香。似罗罗翠叶,新垂桐子;盈盈紫药,乍擘莲房。窦小含泉,花翻露蒂,两两巫峰最断肠。添惆怅,有纤褂一抹,即是红墙。 偷将碧玉形相,怪瓜字初分蓄意藏。把朱栏倚处,横分半截,琼箫吹彻,界住中央。量取刀圭,调成药裹,宁断娇儿不断郎。风流句,让屯田柳七,曾赋酥娘。 琦玉当然不敢录入,唯恐因此败坏了易铭大好名声。 易铭还抽空,用毛笔抄写了几部书,那是李千秋在易铭的吩咐下,大概又从时空机器里头搞出来的。 第一部是《物种起源》,今天我们都知道这是达尔文写的,但在这里,照样都变成了易铭原创。他根据实际情况作了适当修改,明确提出自然选择为基础的进化学说,说明了物种是可变的,对生物适应性也作了正确的解说,从而摧毁了各种唯心的神造论、目的论和物种不变论。 他事务繁忙,于是断断续续,抄了五天,交付琦玉,琦玉找到主管文化部门的何晏,不及十天,刊印千册,很快售罄。 第二部是霍金《时间简史》,同样很快付印,但读者反映,易铭书中提到的引力、时空、黑洞、大爆炸、虫洞、宇宙弦,等等!普天之下,无人看懂。 第三部是他写了《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提出了三大运动定律,我们知道这是由艾萨克牛顿在1687年提出的。 易铭本来还想提出《相对论》,但考虑到自己的文化程度,只得知难而退。他只是把吕复、施道找来,给了他们著名的质能关系式,这两个多少接触了一点现代物理学,但也听得似懂非懂,后来失眠几晚,想通了一些,就来找易铭汇报讨论。 易铭说不上来,只烦这两人精神好,一番敷衍搪塞,应付了事,临别不忘吩咐二人下去组织几所大学成立专门学会,不久聚齐了数百精英会员,正事儿不见多做,却拿着高补贴,专司研究易铭著述。后来居然出了成果,那吕复、施道牵头,编了一部大书,为《宗主文集释解》。成书不一日,找来两个军士抬进内府。易铭一见,此书分为十部百余本,足足几十上百斤。他出于礼貌,随手翻开一本,见上头署名总纂李千秋,及下副总纂、编修等,赵龙甲等十几个武将名字历历在目,更有朱信、秦任、范旷等文臣罗列其中,甚或有李马丁将军不知何故,大名也赫然在列。易铭一问方知,原来这李马丁斗大字儿认不了几个,只是他出了不少钱来凑热闹,为此书刊行,贡献颇著。易铭见状,哭笑不得,之余,只得将此鸿篇巨制,摆在书房一角,至此难得一回翻看,未多久,室内潮湿,所以发霉了。 易铭闲来无事,还苦熬几个晚上,抄就大作一部,是为《红楼梦》。 没有多久,一再刊印,发行数版,仍然供不应求,有士人学子,私下镌刻抄录,严重侵犯易铭知识产权。为此,李千秋还下令查抄数回,只是收效甚微。为严厉打击此种行为,又紧锣密鼓颁布了《知识产权法》,希望切实维护易铭的正当合法利益,后来见也无甚效果,易铭也懒得过问了。 易铭觉得,似乎一切都按部就班进行,日子过得也很快,转眼半月过去。只是仍然未能面晤思沅,这使易铭好奇心日甚一日,内心不断想象着思沅究竟何等面目。 他几番问过怡晴,怡晴美美的只是笑笑,易铭无可奈何。后来几次借故拜访李千秋府上,工作谈了不少,却连思沅影子都没有瞧见。易铭就央求怡晴出面,进入思沅居住小院一探究竟,但怡晴虽然出入自由,院门口两个丫鬟每次都不让易铭闯进,易铭不好无礼,只得摇头叹气作罢。 一日俗务忙完,难得闲暇,自躺在凉椅上,见怡晴站身边,面无表情摇着蒲扇。易铭就问道:“妹妹!我这段时间忙,没有时间和你说说话,看你一天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怡晴摇着扇子,不想易铭这么问,想了片刻,转身到易铭跟前,情意绵绵无限蹲下身体,将头侧靠在易铭大腿上,易铭轻抚怡晴秀发,见她无事生悲,心疼万分,怡晴伤感不已,泪水沿着两侧脸庞,直落了下来。 不及易铭相问,怡晴凄然说道:“主公!怡晴不敢有何奢望,只是这几天看了主公的《红楼梦》,总感觉主公写的就是我们这些,奴婢看了几天,流了不少泪水,感觉我就是那个花袭人。” 易铭听罢,知道这女孩儿这几天不惜秉烛夜读,心思可能早就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竟将里头各色人物,往这黔府女子身上参照,所以将她自己比作了花袭人。 易铭温情抚弄怡晴长发,问道:“丫头,我那红楼梦中女子,你喜欢哪一个?” 怡晴不及多想,答道:“主公,奴婢喜欢黛玉和史湘云,却害怕王熙凤,也有点看不明白秦可卿,不过奴婢最可怜可气的,就是这个花袭人……。” 易铭听着,一时未想明白,只得问道:“你不是自比花袭人吗?如何又要气她可怜她?” 怡晴听罢,神情却莫名慌乱,竟为之语塞,只回避着易铭目光,说道:“我……。” 易铭看着怡晴,却想得很多,这女子自琦玉处而来,恐怕早些时候叫杨承藩送到琦玉那儿就做个侍女,应非其本愿,要不是后来跟了自己,就她那奴颜婢膝的性格,一天到头还不让人欺负至死啊!易铭想到了两人初见时的情形,那日夜晚,自己要是如同宝玉一般和她来一场“云雨初试”,照怡晴那晚反应,恐怕不愿反抗更不敢反抗的。可这女子在县城之时,心里知道遵义一地,有八艳“争锋”,更有思沅“独宠”,她自感自个儿竞争力有限,所以想趁此机会,抢先将自己“云雨”了再说,因此不惜主动诱惑易铭。易铭想及于此,心里五味杂陈、感叹不已,这怡晴看来胆子是小了些,脑瓜子还算够用。 怡晴见易铭怔怔神想,一语不发,知道自己心思已被看透,所以慌不迭又说道:“主公,我、我虽然自比袭人,但主公可不是宝二爷。” 易铭自回过神来,看着怡晴笑了笑,却去揪她脸蛋,笑道:“傻丫头,你想多了。”说罢就将她拥在怀里。 怡晴不敢拂意而为,直被易铭占便宜,自嬉笑着又红了脸儿。接着娇嗔说道:“主公,您如何只写了八十回,何况像打哑谜似的,那众多姐妹,后来都怎样了?” 易铭抄录这一部鸿篇巨制,熬了好多个晚上,直抄到八十回之际,听过所谓的专家说过,那前八十回是曹老先生所写,而后边的,乃是其他人狗尾续貂之伪作。他正抄的两眼昏花、手脚酸麻,想到这一层,于是不再抄了,只将此交与琦玉,勉强成书一部,刊印出版,哪里知道会遇到怡晴这种上心的读者追问他下文。其实就这几日,那范旷、胡之华、吴扶林等铁杆读者,早向易铭请教多回,易铭哪里有如此闲心回答这个难缠问题,所以一再神神秘秘告知“天机不可泄露”了事,那几人不得其详,深以为憾,无可奈何,回去怄得饭都吃不香。 易铭望着怡晴,却不答而问,说道:“丫头,你看得懂吗?” 怡晴美眸闪闪,点着头,“嗯”地应了一声,易铭向她伸出大拇指,心里想着:老子十几岁开始就开始看,看着看着就打瞌睡,直看到二十几岁,除了就以为里头有些花花绿绿及一些露骨描写之那事儿,竟看不太懂。你这丫头好像也没看多少天,却胆敢自诩懂了,了不起。 易铭还知道,就伟大领袖*,自个也说读了好几遍才看懂。 《红楼梦》乃天下奇书,自嘉庆、道光以来,研究《红楼梦》成为一门严肃高雅的学问,是为“红学”,尚有新旧学派之分,“五四”以来以胡适、俞平伯等为代表的称“新红学派”,之前是为“旧红学派”。亦有评点、题咏、索隐、考证、解梦、辨伪等学派之别。就其研究之代表人物来讲,有金圣叹、王希廉、周春、曼珠、叶崇仑、张新之、姚燮、王国维、鲁迅、蔡元培等等大家。 易铭想到这儿,突然脑子里一激灵,心想:老子等这些事儿结束了,问明白李千秋,这红楼梦究竟是不是曹雪芹写的?要真是他写的,其意义目的何在?为何要写成这等样子?像这样写得玄玄乎乎打哑谜一般让人看不懂,又不附上作者简介,除了害得后世专家吵架扯皮,还害得老子无法给怡晴解释清楚。甚至易铭还想到:以后有机会去见见这个具有完全知识产权且具权威解释的作者,就和他来几场秉烛夜游、推心置腹的长谈。反正这人自个儿说他一技无成、半生潦倒,又茅椽蓬牖、瓦灶绳床,看来生计艰难,自己要去,就多带些金条银锭以作见面之礼,接济接济,也算是对口帮扶。甚或将他大作在后世之盛状讲给他听,让他就是死也心情舒畅一些。然后回到自己时代,自己也出一本专著,就叫《红楼权威不二考》,推翻以前所有牛皮人物的考证,终结所有悬疑,自己再上一回《百家讲坛》,什么都弄清楚,免得那些个专家唧唧歪歪不服气……。 怡晴见易铭出神遐想半天不语,扯着易铭下巴胡子,娇里娇气说道:“主公,您都想什么呢?吓着奴婢了。” 易铭一听,方才从不着边际的神想中清醒过来,看着清纯艳丽的怡晴,他万千思绪,突然接踵而至,他惊恐万分发现,自己此时此际情形,却和红楼梦里,似乎几分相似。这怡晴好比花袭人,吴琦玉与王熙凤好有一比,这邢思沅无疑像极了林黛玉,至于八艳,红楼中各色女子,似乎均可对号入座般。黔北八艳好比金陵十二钗,他深感这种状况的惊人相似,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易铭想到,既然怡晴堪比花袭人,那么关于各位女子的判册,是否也如同真正的红楼梦小说里一般,想着想着,易铭就有不好的预感……。 见怡晴娇艳如花、小鸟依人、世事不谙的模样,就温情对怡晴说道:“傻姑娘!那只是本书而已,你可当不得真。” 怡晴抬头望着易铭,明眸传情,却娇嗔道:“主公,您可否告诉奴婢,您写的那些女子,就像是活了的一样,难道主公见过?” 易铭心里虽然有点烦了,但碍于怡晴乖巧,不得不为之费了好多口舌,那怡晴方才满意,此处自是不用多说。 正文_第52章 第六章:绝代佳人(第二十六节)(52) 第二十六节:黔府八艳相辉映,尝闻倾国又倾城。 不觉又是五六天过去,易铭内心失落,近期严重失眠。这府邸上下,无人倾诉,他孤独彷徨之际,每每想家。想到自己的那个幻梦一般但又真实存在着的世界,想到父母、兄弟、朋友、亲属及大千世界的云云过客。 由于最近住进了十几个女孩,易铭府邸里顿时有了生气,加之易铭工作之余,没有一点主公的架子,喜爱和她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一时竟气氛融洽、热闹非凡。 对于这些女孩,易铭很快都了解了她们的过去,听女人讲她们的过去往往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要有充分的耐心。 易铭了解了众女子感伤往事,不禁感叹:她们不过是在这人吃人的年代,苟延残喘以求安身保命而已,这可与他那个时代所看到的那些女孩比起来,命运犹如天壤之别了。他那个时代不管男女,对物质的、精神的渴求,都太多太过贪婪。 不过就是在这过程中,让易铭充分领略了八艳的风采,这“黔北八艳”个个身怀绝技,又各有所长,让人佩服。 比方这位陶小小,弹得一手好琵琶,胡琴也拉得不错,古筝也还尚可,除此之外,还会横笛竖萧。易铭以为,毕竟通晓音律的人,不同乐器之间,很容易就会融会贯通。 易铭手机里头,下载有琵琶曲《十面埋伏》,为了哄陶小小开心,他叫李千秋想法给手机补充了电。李千秋何许人也!这个在他那儿不是难事,他知道易铭心思,所以很快满足了易铭要求。 易铭于是播放与陶小小这么一听,那陶小小自然惊奇之情难于言表,手里把玩着这个不知名的小机器,又喜欢、又好奇,实在弄不懂这么个小玩意怎么会发出如此美妙的音乐。 这机器里,除了《十面埋伏》,那里面还下载了《平沙落雁》、《春江花月夜》等民乐精品,陶小小听了,比照旋律,很快弹得风生水起。 除此之外,尚有《二泉映月》、《赛马》、《听松》、《渔舟唱晚》等后世名曲,她最爱给易铭演奏《高山流水》,后来又喜欢上了《阳春白雪》、《霸王卸甲》,并迅速领会了手机里的其它曲子。 这手机里面还有麦克尔·杰克逊、麦当娜、席琳迪昂、约翰列侬、贝多芬、小约翰施特劳斯等,甚至还有崔健,不过因为易铭不喜欢港澳台音乐,所以“四大天王”一概的没有。 陶小小有些则好之如命,有些则呲之以鼻。比如对贝多芬第五部《命运交响曲》就不怎么喜爱,她在与易铭探讨时坦诚相告,说这曲子“棒棒棒棒”的实在吵闹,又好半天演奏不完。 易铭心里却想:我幸好九部只这一部,要是其它都听了,又不知你这女子作何感想? 陶小小对肖邦的钢琴曲也不“感冒”,认为远不及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好听。易铭不认同,但也不和她一般见识,易铭知道,这中间有个中西文化冲突的问题。 陶小小还仿佛特喜欢崔健的歌曲,她的评价照现在的话说,听上去感觉很爷们!至于还有些听不懂的英文歌,总体评价不高。其中最反感约翰列侬,说他怪声怪气,鉴于不好和陶小小争辩,就随她去了。 至于魏如是,这位是围棋高手,易铭数度领略过,为提高自己的围棋水平,易铭不止一次向魏如是讨教。 只是易铭每次和开始下棋时,魏如是都先在棋盘上星位各摆上黑白两子,后来,易铭才知道这就是所谓座子制。就是两黑两白放在对角星的位置上,希望最大限度限制先行的优势,且规定白棋先行,还要还棋头,眼位也不是本方的空,且不贴目,所以这些规矩让易铭不能适应。 易铭费了很多口舌,才让魏如是知道了自己时代围棋的玩法,那魏如是想了几天,跑来告诉易铭,说还是原来的规矩好一些。易铭据理力争,仍然无法说服魏如是,同样,偃旗息鼓了。 至于谢横波,尤擅书法,那赵龙甲、钱虎乙、朱信、秦任一干人等,自叹弗如。就连范旷老先生,人家何许人也,自己就写得一笔狂草,直如张旭,即便如此,自感不及谢横波。 他对谢横波书法推崇备至,直将横波比作卫铄卫夫人、蔡琰蔡文姬、赵妻管道升(仲姬)。他说她书法字迹娟秀,如铁索银钩一般。 举凡易铭的那些诗词、楹联等,谢横波反正吃了饭没有事情做,就废了不少“宣纸”,都一一书写了装裱起来。她先是赠与姐妹、侍女、下人品鉴,后来名气越来越大。范旷来索要数回,朱信也索要数回。李马丁粗人一个,也不能免俗,厚颜无耻认了横波为妹子,也索得两幅,回去就转手卖出,赚了不少钱。甚至那市面金石古玩店主,千方百计,疏通内府,不惜以重金*。据说文人墨客,竞相收藏,以期留作传世。凡落款有横波二字,每个平方尺,得不少银两。到了后来,市上居然赝品连连,以至于鱼龙混杂、真假莫辨。 易铭小时候毛笔字练过几年,这方面天资平平,当初尚未入门,就去临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后来临了几年,才知道这家伙的字,简直天下最难掌握的,直比魏碑还难。 他费了不少力气,无甚长进,仍属于绝难登堂入室那种。他前些日子,题写过一些诗词楹联,朱批过一些官方文件,但看了写的那一手毛笔字,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所以闲暇时还着重练了几次,但自我感觉进步有限。 这天,易铭就让横波来教,他厚颜无耻,见横波手握笔管,作势欲示范,于是大手一握,把横波小手连带笔管一同握住。易铭美其名曰:让横波手把手地教。 那横波被他占了便宜,也不好意思反抗,只是心慌慌、意乱乱,哆哆嗦嗦地问道:“主公,这样子能写些什么?” 易铭心眼坏坏,艰涩无比地强带着横波的小手,写上大大的三个字儿——“我爱你!” 谢横波好不羞涩,丢下笔管,娇嗔两声,却脸儿红红地跑了。 举凡书法,后世先生夫子,多推荐“欧颜柳赵”、“二王一张”、“苏黄米蔡”,更有对魏碑推崇备至的。 横波书法宗法赵孟頫,所以温润闲雅、妍媚纤柔。 易铭知道有人评赵孟頫书法曰:“殊乏大节不夺之气,比之美女婵娟,不胜罗绮。” 而易铭则同意其他人的评语,说赵孟頫:“而睇忠言谠论,直为有唐一代名臣,岂在区区笔墨间,以定其人品乎!” 横波也深明赵孟頫书法要义,对易铭说:“学书有二,一曰笔法,二曰字形。笔法弗精,虽善犹恶;字形弗妙,虽熟犹生。学书能解此,始可以语书也!”她又说:“学书在玩味古人法帖,悉知其用笔之意,乃为有益。”在临写古人法帖上,她指出了颇有意义的事实:“昔人得古刻数行,专心而学之,便可名世。况兰亭是右军得意书,学之不已,何患不过人耶。” 只是易铭将后世对赵孟頫不好的那些评价讲给谢横波,说后人谓赵孟頫“没有骨气”,他这样明目张胆,诋毁横波最爱,当然不智,自然招来横波白眼。 只是易铭书法,练着练着,却写的越来越怪诞,落墨运笔、间架结构、规矩法度,一概不遵,自成“风格”。同时他早就习惯简体字,所以写来让人看之不懂,为此他还多做了不少解释。并且他有时会一如他的时代的书写习惯,从左至右,一行一行自上而下地写下来。过了不久,左右上下,觉得易铭行事表面不遵常理,实则有章可循,于是习惯成自然,见怪不怪了。 八艳中戚玉荆及喻秉白擅长绘画,那戚玉荆长于山水,师法展子虔、黄公望、倪瓒,照范旷评价,说她成就斐然。而喻秉白专攻侍女画,师法唐人张萱、周昉,她临摹有二人的《明皇合乐图》、《捣练图》、《虢国夫人游春图》及《簪花仕女图》和《执扇仕女图》等,易铭看过,觉得一般。 此二女不知易铭时代,中西绘画早已名家辈出、画派纷繁,这个西人同时代的有文艺复兴三杰达芬奇、拉斐尔和米开朗基罗。至于后世名家,就是易铭再孤陋寡闻,也知道有毕加索、高更、莫奈、梵高及张大千、齐白石等等等等。 至于后来的画派,则有浪漫主义、新古典主义、现实主义、印象主义、新印象主义(点彩派)、野兽派、表现派、立体派、达达派、超现实主义、几何形体派等不一而足。 戚玉荆及喻秉白两人,见易铭对他俩大作有些轻视,以为易铭也擅长这个,于是一再恳请易铭赐画。 易铭如何有这等本事,又拗不过两人娇滴滴的死缠烂打,见无外人,就示意二人下去等候佳音。 这二人倒是满心欢喜下去了,易铭早已犯难,不过他心思多,脑壳灵光,想了一会,主意拿定,顿时灵感来袭,走到桌案前,提笔“刷刷刷!”一会儿就画了两张。 他卷好了,特别叮嘱怡情派人给二人送过去,但如石沉大海,一直未见反应。 易铭只道自己画的不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谁知此后好长一段时间,众女子见了易铭,比易铭更加地不好意思。 你道为何?原来易铭“心术不正”画了戚玉荆及喻秉白,题为“双美图”,但画上两人,都赤身裸体,一丝不挂。黑的头发、粉的脸庞、光的身子,就连*,也丰满夸张。身体上下,不作隐藏,均一览无余。 二女原本指望聚集府内姐妹,共同欣赏主公大作,哪知打开一看,见两个女子,身无片瓦,搔首弄姿地,不提有多放浪。所以一个个惊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偷偷捂着脸不敢多看,下来都悄悄说易铭不正经。 其实这要放在易铭时代,女人裸体,画于纸上,这可是高雅而严肃的艺术。一般画展堂而皇之、公开示人,大庭广众、正大光明,如有此修养之辈,静下心来、潜心品鉴,则让人以为美得无法言表。 然而在古时,这个女子穿戴,都恨不得把全身裹个严严实实,讲究肉不外露,为此,只差没有像阿拉伯妇女戴上头巾面纱。这时候的女子的美妙身体,大都留给自己老公一人欣赏,易铭看来,简直暴殄天物、甚为可惜。 好在知道的圈子仅仅限于八艳及几个侍女,这些女子互相叮嘱再三,决不可走漏风声,唯恐此等“糗事”走漏消息传之于市井,于易铭威仪不利。不过,琦玉还是不知怎样知道了,她只鄙夷说了一句:“真是胡闹!” 八艳之中还有姜小婉、邹湘兰,一人嗓子好,擅歌,一个身材好,擅舞。 两人会时不时为易铭翩翩起舞、欢歌一曲,易铭听惯了席琳迪昂、惠特妮休斯顿、凯蒂佩里及玛丽亚凯莉,觉得天籁一般。这会儿听姜小婉歌声,唱的是咿咿呀呀、期期艾艾,感觉慢节奏,要死不活一般,易铭不甚喜欢。 倒是邹湘兰跳起舞来,身条婀娜多姿、曼妙游离,看得易铭骨头都酥了。易铭就对邹湘兰特别有意,闲时居然教会了邹湘兰华尔兹、布鲁士。两人往往相约黄昏,在易铭手机里的快三慢四音乐节奏下,情意绵绵跳上半个晚上,因为这个,邹湘兰不知招来多少羡慕嫉妒恨。 八艳中最后这个叫柏香君的,所长乃是诗文,在这方面,易铭有“文坛巨匠”、“一代文雄”等光环,香君自愧不如。易铭深知,要自己说成是“一代剽虫”还差不多,外人虽然不知,易铭对此却心里有数。 然而易铭著述颇丰,真可谓著作等身,亦是事实,相较于其它几项,易铭这方面在这些女子面前,当然自信不少。他大不了随时剽窃一下后人佳作,足可令香君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易铭对那些繁体字,举凡不认识,都会叫来香君帮忙。久而久之,这香君已然如同易铭小秘,与易铭一道处理公务、读书休闲,由于来往频繁,于是感情日见深厚。一日夜深,外面滂沱大雨,加之府邸闹鬼,易铭在香君处流连时久。香君害怕,不敢让易铭走,易铭只好陪着,哪知陪着陪着,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顿时来电。于是,易铭阵地失守,无可挽回。 怡晴自然还是先前一般,乖巧倒是乖巧,只没什么雅好。易铭多方问了,说最擅长裁布缝衣裳。这要放到现在,此行业颇为时尚,时装设计师嘛!如何不风光。 她只是默默围绕易铭身边,操持易铭吃喝拉撒杂务,每日里组织春夏秋冬四个侍女,将易铭服侍得无微不至。时间愈久,易铭越觉得离不开她,最让易铭满意的是这姑娘绝不去和八艳争宠吃醋,她只和易铭若即若离,易铭挑逗她,她也就笑笑,从不放浪自弃,时日越久,易铭反而爱之愈深。 只有思沅对易铭依旧丝毫不予理会,据说思沅女红不错,尤擅刺绣,整天把自己关在李千秋府里。 易铭不止一次想借故找思沅,但在李千秋府上时,思沅每次都是闭门不见,且往往有两个丫鬟守在门口,凶巴巴的,易铭想要进去也坚决不允,一点也不通融。其秉性和里面主子无异,也不管易铭主公不主公的。易铭只得一次次作罢,如此再三、习以为常后,人们都知道易铭剃头挑子一头热,那边却毫不领情,府邸上下,又不敢取笑易铭,只道这两个却是天生冤家。 正文_第53章 第六章:绝代佳人(第二十七节)(53) 第二十七节:此人只应天上有,风华绝代世不闻。 这一日易铭召见李千秋,两个关起门来商议了半天的所谓军国大事,易铭烦之不过,好容易完了,二人吃罢中午饭,易铭突然就想起思沅,于是就问李千秋道:“资政啊!思沅不知何故,一直对我不理不睬,我该怎么办?你是不是好好想一想,帮我劝劝她?” 李千秋不生好气,冷冷说道:“主公,我如何劝?她要理你就不是她了。” 易铭不甘心,又问道:“这个思沅和李侔还不是一家子吧?他两个拜堂成亲没有?” 李千秋只好答道:“这个倒没有。” 易铭又问道:“难道在她心里,就只有李侔?” 李千秋有问有答,说道:“是,我看她和李侔才是天生的一对,何况上上下下都这样认为,他们一个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一个貌美如花、倾国倾城,这难道不是天造地设的吗?” 易铭接着问道:“你说过,将来要让李侔死而复生,并且要让他和琦玉成为一家子,你还把这作为我必须完成的使命,是不是?” 李千秋不知易铭意欲何为,又答道:“正是,你何出此言?” 易铭说道:“你想想:假如将来把李侔真的起死回生了,他和思沅之间,你不是说的天造地设的一对吗?如此一来,你的那件要命的大事怎么办?我是说:琦玉和李侔岂不是更没有可能结合在一起,那我们怎么办?你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李千秋似乎也被一时给问住了,好一会才说道:“怎么办?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这是你要思考的问题,和我无关。” 易铭冷笑道:“这都是你搞出来的烂事,怎么个与你无关?” 李千秋正色说道:“我说过,我的使命没有完成,所以才轮到你,将来你意欲何为,那是你的事。我确信你应该能够处理好此事的。” 易铭内心愤怒,但一细想,感觉李千秋说的似乎在理,对于李侔和思沅互相倾慕、两情相悦,又有些嫉妒,心亦有不甘。同时,他前头想了好几回,不知如何处理琦玉之事。就说道:“看来我得让思沅嫁给我才行,但是,你又分明让我去和梅子重归于好,我究竟该怎样做,你倒说说看?” 李千秋又是一番掂量,仿佛也是无计可施,说道:“看来这是一本糊涂账,要好好撸撸,至于涉及你的有些事情,因为时间有限,我也没有完全弄明白。你以后随机应变吧!我可管不了这么多。” 见李千秋不愿多说,易铭亦无可奈何。 他又想到邢思沅,要是这事儿到了安娜那里,或许要简单得多。在易铭看来,这个安娜是不会理会什么恪守妇道的,也不会在意什么节操观念的。相反,她会对邢思沅那些傻乎乎的观念嗤之以鼻的。 这些天来,易铭日程满满,倒是对怡情有些疏远,虽然两人依旧一里一外两间屋而睡,但易铭心怀大事,身心俱疲,没有闲暇顾及身边这个丫头。除此之外,就是见过了“黔北八艳”后,注意力有所侧重,对怡晴关爱就不像先前了。 所以易铭赖在床上,迟迟不起,就连早餐都是春兰她们送进屋里草草吃了。几个端茶送水,在一旁服侍,吃完早饭,易铭终于起了床,怡晴自去忙活,刚转身出门,立即风风火火跑进来,对易铭说道:“主公,思沅进了院门呢!这会儿恐怕已到屋外了。” 易铭正和香君一起翻书费劲认着上面的繁体字,听了怡晴报告,易铭一激动,把书都扔到了身后墙壁上,着实吓坏了香君。 易铭跳了起来,说道:“你说思沅吗?在哪里?”话音未落,听见外面女子娇滴滴、脆生生、老实不客气的回了一句:“在这里!”说罢就转进一个倩影。 易铭定睛一看来人,大惊失色,顿觉脸上发烫、脖子生硬、毫发悚立、四肢绵软。可能心情太过激动,所以热血冲冠,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竟意识全无,就昏厥了。易铭身体轰然扑倒在地上,连额头及鼻子都磕出了血。 这下可把众人吓坏了,一阵的手忙脚乱,赶紧将他扶起,就近送到了床上。还是怡晴懂事,但见她怀抱易铭,使劲掐着易铭人中,旁边香君也用手绢擦拭他脸上口鼻中血迹。如此好一会,易铭终于醒过来,感觉还是有些头晕目眩,也顾不了许多,猛然又翻身坐起来,呆呆看着面前那个也吓坏了的女子,就不曾把目光移走片刻。 其实易铭的反应事出有因,一方面纵然因为美丽绝伦的思沅带给他心灵的震撼,而更多则是头一晚李千秋、赵龙甲、朱信等人,与易铭商讨“军国大事”时久,几个翻来覆去、久议不决,搞得易铭阿欠连连,直到凌晨一两点钟,事才算完。好不容易去睡,却因此耽搁了瞌睡,所以早上精神状态不甚好。 这猛然间听见怡情说思沅来访,一时情绪激动,反应过度,一下子站起来,就好比我们蹲久了突然间站立,大脑血液来不及供应,所以往往会导致昏厥。 不过这毕竟太过于丢脸,众目睽睽之下,见了绝色女子,竟然昏了过去,假若传了出去,坊间听闻,他这个主公肯定极其没有面子。 虽然上上下下都知道易铭对这女子情有独钟,只是他们哪里知道,这易铭实则连思沅面都没有见过,所以此刻哪来的“情有独钟”。 易铭看着思沅,半天不说话,众侍女见他目光呆滞,身体却无恙,一个个慢慢放下心来,自然侍立一旁,那怡晴早就自个儿端了木盆出门。 看来思沅也被吓着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见易铭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竟有些恼怒,责问易铭,说道:“你盯着我看什么?我好看吗?” 易铭嘴里还在出血,他管不了这么多,喃喃说道:“好看,真好看!”因为此刻的思沅,呈现在易铭面前的,不止是面容的美丽。但见那身形、那举止、那无形间高雅雍容的气度,以及闪动着的摄人心魂的眼睛,都让易铭震撼。 这女子身材高挑,一头长发,着一身青色修长衣裙,淡雅而朴素,头式束全发,顶分两路,左右横梳,挽为两平髻,脑后余发绾为燕尾,前戴金黄头花,和怡晴这帮侍女装束截然不同,更显得超凡脱俗、高贵典雅。 思沅不等易铭多看,转过身,手里径直递给易铭一本书,说道:“你怎么写的?”说罢竟似乎委屈不已,眼泪都掉了下来,样子越发楚楚动人了,这让易铭更加怜惜不已。 他傻乎乎般接过书一看,不正是自己新近刊印的诗词册子么!那是琦玉的主意。 易铭正不明就里,正欲想问,思沅又说:“谁与你私语小窗边了?又什么娈婉多姿?你怎么乱写?……。” 易铭看了看,好一会才知道原来是恼怒他先前作的两首诗,那里边是有这么两句。 易铭想辩解说这不是自己作的而是人家朱彝尊他们作的,自己不过是剽窃了人家诗词文章,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最好不说的好,所以只得闷声不语了。 思沅不依不饶,责问道:“你这样乱写,叫我以后怎么做人?有何颜面活在世上?”她话音刚落,就趁众人不注意,直向旁边木柱直撞过去。 众女子想不到思沅这样举动,都来不及反应,一时惊叫连连。易铭也陡然大惊,想伸手去抓,如何来得及,眼看一代佳人顷刻间便要血溅当场。 千钧一发之际,不料横空却闪出一个人影,却是韩知礼。只见他抓住思沅臂膀,硬生生揪了回来,思沅却待再想前闯,韩知礼却牢牢抓住,思沅哪得力气,于是退而坐在旁边木凳上,细声泣哭不止。见此情形,易铭及众女子长舒一口气,香君赶紧凑过去,将自己手绢擦拭思沅滚滚泪水,不住地好言劝慰。易铭不曾料想思沅会来这么一着。心里想:不就是两句诗吗?值得这样寻死寻活的。 然而这就是易铭未曾细想的了,其实有明一代,思想禁锢,保守封建,不似现代社会开放,女子视其名节,重过一切。而思沅李侔之间事,上下人人皆知。易铭诗词所说与思沅“私语小窗边”,这不就是说易铭和思沅背着李侔有着那么一些不清不白的事么?易铭篡改的那些诗词文章,只是把前人文章信手拈来,不管他内容怎地,只要合用就行,未曾想过会造成什么后果。也没有想到过是不该与思沅“私语小窗边”的,所以难怪思沅会有如此反应、做出如此举动了。 众人见一会儿昏倒了这个,一会儿又差点撞死了那个,内心惶恐、手忙脚乱,分为两拨,分别安抚。如是许久,好不容易才让思沅止住哭泣,怡晴进来,不失时机扶着思沅下去,临到门口,却又转了回来。 易铭眼神呆滞,仿佛还没有从刚才思沅的责问和寻死觅活情形中清醒过来。他这段时间想过万千种两人的相遇情形,可就是没有想到这一种。他也在心里万千回设想思沅的模样,但决计不会想到这女子如此艳丽,特别是她生气时、哭泣时,总让易铭怜爱无比,无法自持。他感觉和这思沅一比,这什么“黔北八艳”、怡情等,为之失色不少。易铭知道自己一面之交,却深深被这女孩征服。终于一睹芳颜,了却了易铭先前心愿,直感觉这女子确实盛名不虚,易铭也暗暗想着,或许以后会让这女子爱上自己的,不然这一趟还真是白来了。 只是眼下情景,思沅和他易铭分明仇人一般,远不是原本憧憬的那种卿卿我我般的美好画面,由于自己三两句歪诗,让思沅如此的反感,看来自己在思沅心里根本就不值一提,所以易铭失望之极,再三长叹。 琦玉及时的过来了,看见她的反应,易铭总觉得她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琦玉屏退众女子,对着易铭说道:“兄长要是喜欢她,这是她的造化,以后我给她说清楚就是。兄长,我已经安排她在你府邸里住下了,就和怡晴一个院子。你想她过来,就不由她不来,这也是资政大人的意思。小妹以为:千万别给脸不要脸,如若这样,兄长放心,小妹自会给她难堪的……。” 易铭正气不打一处来,琦玉话音未落,易铭用手指着琦玉脸,眼露凶光,恶狠狠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要敢插手乱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罢,就不再言语,只是两眼凶巴巴盯着琦玉。 琦玉未曾料到易铭竟如此对她说话,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可能易铭大权在握又脾气见长,所以琦玉惊恐万状,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惊惊慌慌道:“兄长,小妹不敢!小妹不敢……!” 怡晴见琦玉跪在地上,急忙赶过去扶起来,吴琦玉站起身,却一把推开怡晴,口中说道:“滚开!” 怡晴听了,一言不发,自是退了两步,站着垂头侍立不语。 易铭见状,更为光火,又对琦玉说道:“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琦玉听了,敢怒不敢言,一步一回头,委屈不已悻悻退下了。 她刚出房门,易铭对怡晴道:“我怎么越看她越不顺眼呢!” 怡晴不敢乱说,只回答道:“主公息怒,小姐,哦不,总管大人也是为主公好……。”未及继续说下去,易铭打断她说话,插话说道:“她都对你这样了,你还维护她?什么总管大人?有点事事儿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仗势欺人,我最看不惯这种人。” 易铭余怒未消,见怡晴一句话也不回,觉得无甚意思,想到当日还约有与魏如是等八艳的牌局,心里想这几个了,就说道:“走,不管她,打麻将去。” 那怡晴听了,也是欢喜不已的样子,跟在身后,唯恐落下了。 正文_第54章 第六章:绝代佳人(第二十八节)(54) 第二十八节:举凡国粹有其妙,章台之义不敢提。 诸位可能迷惑,这三四百年前,就有这国粹了吗?不是,原来这易铭进城第二天,在召见许铎时,就安排此人,照着易铭吩咐的,加班加点、巧夺天工地赶制了十来副。然后在众女之间,情意绵绵地手把手传授,众女何人?均天资聪慧,一天下来,就都会了。 只是众女子至此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每每茶余饭后、互相邀约,玩儿上几十圈,后来流连忘返,牌瘾太大,就往往不惜挑灯夜战。 深宅大院本就单调无聊,自从有此度日神器,竟迅速传播开来。琦玉也学会了,怡晴也学会了,甚至思沅知道了,也时常凑热闹,其对思沅的影响力和吸引力大大超过易铭。 李千秋见了,也只是摇头叹气而已,甚至也抵不过众女子央求,玩儿了两场。 据说许铎手下有机灵的木匠漆匠,几个不失时机,迅速搭起作坊,又不远数百里之遥,从赤水搞来上好的楠竹,日夜赶制,献与内府,又销往各地。 遵义一城,老百姓茶余饭后,就家里摆上一桌两桌,三朋四友、左右街坊,邀约玩上一会儿。有上下合力推动,这玩儿麻将牌,竟成为一时之新风尚。如此不久,这几个很快赚的盆满钵满。 非但如此,易铭还“发明”了扑克纸牌,但在推行过程中多少作了一些改动,本来扑克牌中的j、q、k分别是英语jack(侍从)、queen(皇后)、king(国王)的缩写,常见的十几张花牌里的人物在西方历史文化中也是各有出处,分别代表了历史上某个人物。比方大王、小王就是著名杂耍国王大帽登和小帽登。 而许铎他们也极有创造性,大王顺理成章就成了易铭,小王变成了李千秋,其它花牌,就是赵龙甲等人。 和麻将牌一样,这东西流行也快,听说军队里尤其盛行。考虑到军队是黔北根本,决不可自乱了风气,以至于易铭不得不下一道命令:严禁军队各级首长直至普通士兵在执行任务和工作时间打牌,一经查实、严惩不怠。 这会儿其实院子里早就打上了,足足有三桌,除了八艳,还有侍女若干,桌子上银两堆得多少不一,看样子越赌越大。 这所大大的院子住了八艳及几十个侍女,易铭还给取了个“畅春园”大名,那是琦玉央求易铭取的。 易铭知道后世北京城里有这么个园林,也不知道此时此际是不是就有,他管不了这么多,只要无人有异议就行。 易铭发现刚才还寻死寻活的思沅,居然坐在那里,摸牌码牌,两只纤纤玉手,上下翻飞,打得特别投入,以至于易铭在院门呆呆欣赏她都没有注意。 易铭见了,也只摇摇头,想想觉得还是不进去为好,这帮女子眼里只有“万饼条”,没有他这个主公。 易铭掉转头,见琦玉风风火火,看样子也是为了此事。见到易铭,不好意思地急急道了个万福,待易铭回头走后,迫不及待转进院内。 易铭见此情形,更加哭笑不得,想不到这帮女子竟如此痴迷牌局。 易铭刚转身朝书房方向走去,迎面遇见周文秀,易铭只从李马丁处知道他这个结义哥哥的,至于个中缘由,一概不知。而李千秋对于他们关系又没有交代清楚,几番想问都忘了,偶尔记起想问,要么因为有人在场,要么正谈着正事,一直没有机会。 此时见周文秀一人前来,心想正好找他聊一聊,易铭装腔作势,叫道:“周将军请随我来,我想和你摆谈摆谈。” 那周文秀实则是也是为了麻将而来,昨日在桌子上输得不少,好几个月的工资都贡献出来了,今日来是想扳本,熟料被易铭给撞见。当然,他来这儿还有别的目的,易铭及李千秋让他担任近卫营的统领,还真是有点欠考虑,这是后话。 回到书房,易铭屏退值守的侍女,周文秀刚坐下,易铭就亲热问道:“二哥,这个职位你还满意吧?这些天下来,觉得怎么样?” 哪知周文秀听易铭这么一问,却惶恐万分,起身连连给易铭施礼,不住说道:“主公,怎么还提当年之事?以后卑职请主公万万莫要如此称呼,以免折了主公威仪,卑职的罪过就大了。” 易铭觉得奇怪,客气地道:“既然你我和李大哥义结金兰,咱们就是一辈子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和我的威仪有啥子关系?” 周文秀更加惶恐不安,他眼珠子急溜溜转,仿佛对眼前这个拜把弟弟的话感到意外和迷惑,想到李千秋和他们讲过,说主公几年不见,对先前一些事情,似乎记得不甚清楚。 想到这里,周文秀神神秘秘朝易铭凑过去,用手遮住半边脸,细声细气说道:“主公,先生给我说过,让我和李马丁永远不要说当年结义之事。可能主公大事缠身,真就忘了,主公,这还真不能说出去……。” 易铭哪里知道这里头有何顾忌,诧异问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周文秀此刻却愈发为难起来,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易铭坐下,只好加大语气,对站着的周文秀道:“二哥,你说,这里面有什么名堂?” 周文秀鼓足勇气,就回道:“看来主公真就记不起来了,想当年,咱们在北京,闲来无事,卑职呢没事就爱到那种地方逛逛。一来二去,就老撞见李马丁,这家伙当时和一个叫小红的黏糊得紧,一天不见都不行。主公,您也知道,这小红就是现在的李夫人。后来我和李马丁老爱在一起,再后来主公和咱们两个就结义了,当然,主公是不去那种地方的……。” 易铭开始没有听明白,逐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在北京期间,这个周文秀和李马丁爱逛窑子。两个臭味相投,友谊发端于下作之地,理想酝酿在烂泥之间,不似刘关张桃园结义那么诗意高雅,所以不愿意公开,怕世人笑话。 易铭想到这里,看了看周文秀,言谈举止,不似粗人,有几分纨绔子弟浪荡公子哥模样。他于是心想:这两个所为,果然不值得推广。易铭正想着,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也是和这两人结义的吗?难道自己也和两人一样,爱去逛窑子?李千秋说过,这李马丁和李夫人,还是自己给撮合的。 想到这一层,易铭惊讶不已,随即又想到:看来自己那种地方肯定没有少去。人家刘关张桃园结义,而自己三个因为志趣相投,也来个二李一周“章台嫖官三结义”。 想及于此,易铭恍然大悟,原来李千秋、李马丁和周文秀都对此事忌讳莫深,竟是这样啊!现在易铭贵为“一方霸主”!如若传出去有章台寻欢的糗事,当然会对易铭名声不利。 易铭看着仍旧规规矩矩站着说话的周文秀,见他时时都在小心维护自己的那些秘密,心里竟感动不已,就说道:“二哥多虑了,咱们三个不说,其他人怎么会知道?” 周文秀却道:“主公,这当然不止先生知道,只是他们不说罢了!” 易铭惊问:“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人晓得?” 周文秀不回答,眼光看着地面,算是在说“是!”易铭逼问究竟,周文秀瞒不过,只好坦诚相告,原来知道的还有李侔、琦玉、思沅等人晓得。 易铭听了心想:原来这样啊!怪不得思沅对自己缺乏尊重,琦玉也老是在拿这些事从心里不停地测试自己容忍的底线。看来不管自己爬多高,就像树上的猴子,那红屁股的招牌却总是露着。 易铭感觉总是这个话题,有失妥当,就转而问周文秀工作上的事情。 周文秀感觉很满意这种安排,只是离开了沙场征战,有些不习惯。在这内城成天和一帮女子在一起,有说不完倒不尽的苦水,你道为何?原来更多是来自琦玉,虽然两人互不隶属,但琦玉总是爱与周文秀过不去,谈着谈着,易铭就烦了,在易铭看来,这都是些婆婆妈妈的琐事。 好不容易把周文秀打发走,李千秋、赵龙甲、钱虎乙、朱信、秦任及韩三都一股脑来了。 原来据前方信报,说阿济格大军十万,正在重庆集结,其前锋已抵綦江一线。时下綦江、南川主将钱虎乙、郑可望及云中飞和苏飞虎等统领,因兵力不够,驻防相对分散,预计也守不住。 李千秋已安排几人,说如实在守不住,必要时相机行事,可选择向桐梓一带退防,据李千秋讲,钱虎乙、郑可望自是放心,云中飞和苏飞虎此二人虽然年轻,已是身经百战、少年老成,足可担当大任。有他们四人,可保无虞。 几个刚坐定,那院子里麻将场合似乎也得到消息,亦已散场,琦玉安排侍女若干递上烟、沏好茶,合上书房门,又安排几个侍女外边值守,就不知退到哪里去了。 正文_第55章 第六章:绝代佳人(第二十九节)(55) 第二十九节:敌军南下烽烟起,尚未交锋计退敌。 李千秋、赵龙甲、钱虎乙、朱信、秦任等人在易铭书房坐下后,因前方情势紧急,众人神色凝重,一时之间,竟无人言语。 易铭亦是沉默许久,他自己对前方情况,缺乏了解,更无应对良策,所以见众人不言语,就注视李千秋。李千秋自然懂得易铭心思,见他一筹莫展的样子,就起身道:“主公,我看是不是应该马上开个会?” 书房里众人听罢,均齐声赞成,易铭自己实在无甚主意,只好说:“我看行,只是哪些人参加?还有就是这个会怎么个开法?你们商议一下。” 李千秋见易铭表态,自己却不置可否,转而将目光扫向赵龙甲,赵龙甲早已胸有成竹,说道:“主公,恩师,卑职看来,应通知在遵的军政要员,即日便开会商议大计,地点就在军机处。” 易铭颔首同意,几个亦无反对,当即退下准备去了。 李千秋走在最后,见众人散了,他回头过来,对易铭说道:“主公,我已派遣不少探子前往川南打探消息,并把韩三也派了出去。他这人机灵圆润,办事牢靠,年纪又小,敌我之间出入,不致使人生疑。不知主公以为如何?” 易铭不想他留下来,却说这件事,心里暗自说道:你都安排好了,却来问我。然而口里却回答道:“韩三办事,确实让人放心,你安排他去就是,用不着再问我,以后你觉得妥当,就自行安排。” 李千秋又问道:“主公,大敌当前,你怎么想的?” 易铭缺乏军事常识,水平也实在有限,对于清军来犯,什么主意都没有,他想了一会,苦无良策,就说道:“你问我怎么想的?打就是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李千秋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实话实说了:此次清军南犯,我以为敌军不了解我军虚实,我们应对起来应该较为轻松。我还有个想法,就是表面示弱、诱敌深入、一战制胜,务必大败阿济格,最好聚而全歼之。凭我军战力装备,取胜应无问题,应当趁此良机,适时北上。我们可趁势攻占重庆及周边各地,如若进展顺利,就再扩大战果,最好是短期内攻下四川全境,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易铭听了,吓了一跳,不以为然说道:“你以为这两三万号人,就能吞并四川?他们都说四川有阿济格十万之众,你不知道吗?何况川西还有孙可望、李定国之流。前几天你还说清廷已让在汉中、襄阳一带的吴三桂也带兵入川。说他兵马也不下十万,还有陕西、甘肃的豪格……。” 李千秋笑笑,说道:“虽然如此,阿济格哪里会等他们入川,他正要大军南下,抢这不世之功。你想想,如果吴三桂挥师如川,豪格也来抢功,以阿济格狂妄孤傲个性,他受得了吗?所以我预计他会倾巢出动就是源于此。他这样不计后果,咱们就有了可乘之机。兵法云:“故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阿济格倾巢出动,重庆成都,后防必定空虚,豪格及吴三桂,又远隔千里,无法施以援手。他这是孤军深入,想毕其功于一役,阿济格这样一来,正可谓备前则后寡。我军应予遵义城下,做好万全准备,聚歼阿济格。然后于赤水一线,集结西线大军,沿江而下,进占重庆,亦是可能。何况我军数百木船之上,装有上千门大炮,水路进军,这阿济格绝无防备。就哪怕是幡然悔悟、如梦初醒,要设卡堵防,又怎么能阻挡得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军进占重庆,那时他就意识到也都晚了……。” 易铭听他讲得头头是道,深感有理,就插话说道:“有道理,你说……。” 李千秋又道:“我以为正是豪格、吴三桂即将入川,才迫使阿济格提前发动攻势,因为阿济格怎么会把平定西南的不世之功,假以他人之手呢?主公你说是不是?只是阿济格断难料到,他在图我黔北,我们则想趁机图他四川,我们这水师,他怎么防?” 易铭心想:这倒也是,上万人浩浩荡荡沿赤水河向四川进发,阿济格又没有个什么水师岸防,就是想到了,要阻止大军前进,也是没有办法的。而阿济格和豪格、多铎、尼堪等,在平定大顺政权和南明的过程中,无不争先恐后,唯恐功劳都让人家给抢去了。只是大顺、南明的那些军队,碰着清军,也确实不经打,所以历史上竟成就了这帮关外“魔王”不世之功勋。 易铭对李千秋提及的沿赤水水路进军重庆,尤其觉得精妙,只是他又想到:怎么赤水的水师情况,自己虽然知道有,但具体情况却不清楚。这李千秋、赵龙甲等,暗中操作,对自己似乎汇报不够。 其实这倒是易铭误解了,这黔府上下,军政大事、鸡毛蒜皮,哪个敢对易铭隐瞒?可能正因为如此,人家汇报时,每每涉及,只易铭总是嫌人家啰嗦,未曾细听多想罢了。 易铭听李千秋一番分析,感觉精妙,就夸奖李千秋,说道:“你这招很高啊!阿济格来打遵义,我们却去攻重庆,以赤水的水师,抄他后路。你这是三十六计“围魏救赵、暗度陈仓”啊!将来四川平定,再沿长江而下,那江南半壁江山,还不是唾手可得呀!” 李千秋听罢,也是欢喜答道:“正是,主公英明,想的长远。主公大可放心,这阿济格和吴三桂,就是兵马再多,也还是冷兵器,手执钢刀弓箭,战斗力自然有限。我敢说咱们黔北优秀子弟,身经百战,士气也高,何况手里头有先进武器。真要打起来,咱们一个,足以抵他十个百个。阿济格大不了从我们这儿走私获得了一些枪支弹药,但数量有限,对咱们形不成真正的威胁。清军绝不会料到我们现在的装备都先进到了何种程度,恐怕只以为还是打孙可望时的小米加步枪一样。主公不知,时下我军装备,不但有机枪火炮,更为重要的,咱们军队之间的调度联系,都用上了电台。前头不久,咱们就已经成功运用莫尔斯电码和前方各部联系。这样一来,将来作战的时候,我军行动就可做到全军一盘棋,可做到进退有度、收放自如。而清军还在用原始的方式互通消息,所以在我军面前,不但是瞎子,还好比聋子。主公,前头咱们在成都、西安、襄阳和重庆等地,安插了不少眼线,所以清军虚实动向,早被咱们侦知得一清二楚。下一步我还想在北京建立情报机构,以便全部掌控清军虚实。所以这次用兵,咱们不动则已,如果要动就打一场大仗,大到出乎清军和天下人的预料……。 李千秋还在说着,易铭却自个儿在想,他内心非常认可李千秋所说,于是对胜利充满信心。他以为:这不是好比将自己年代的军队搬来,然后和一帮老土的冷兵器军队作战吗? 易铭听李马丁等人说过,这清军尤其擅长马队集团冲锋。易铭完全可以想象,成千上万的兵马,黑压压地冲向严阵以待的黔军阵地。那黔军阵地上,有机枪、步枪、大炮和*,装备精良,据险而守。只要弹药充足,那清军再多、再强悍,只要敢明目张胆集团冲锋,其行为无异于飞蛾扑火,无异于群鱼入网,也简直无异于死靶子,这肯定是一场空前的屠杀。 见易铭沉思不语,李千秋知道易铭完全懂得这种后果,所以不再打扰,自行退下了。 正文_第56章 第六章:绝代佳人(第三十节)(56) 第三十节: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军压境使人愁。 会议是在黔府军机处的大堂内进行的。参加会议的除了有黔北一地党政军领导人李易铭、资政李千秋、赵龙甲、朱信、秦任等,还有在遵军事将领,政府高官,总共约百人。 易铭主持召开了此次军事会议,会议一致通过了《战时动员令》,会议指出:对于近期可能来犯之清军,黔北一地必须上下一心、步调一致、同仇敌忾、紧密团结在主公李易铭周围。立刻发动群众、组织全民抗战,要鼓舞全军和黔北全体人民,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以不怕困难、不怕牺牲的坚强意志,英勇抗战,前赴后继。务必干净、彻底、全部消灭来犯之敌。 会议决定从即日起,全宗、全军、黔北各族人民立即行动起来,全境进入战时紧急状态,各地以县为单位招募兵勇,要求年龄在16至40岁青壮中年的男子全部响应征召,加快前线兵源补充和后方预备役建设,加紧强化训练,迅速形成战力。将其中精壮男士,迅速编入各部充实力量,其余人员就地成立保安团,加固城防、维持秩序、打击犯罪、筹集粮草、搬运装备,确保一方平安。 要求将妇女要组织起来,走出家门,深入工厂、矿山、学校、医院、农村,广泛宣传、发动群众,全力支援抗战。 广大宗青团员、儿童团员,也要立刻行动起来,设置哨卡、加强巡逻,漫天撒网、遍地布防,严防敌对势力及奸细肖小之辈趁机作乱。 会议同时决定,成立战时军事委员会,易铭为首,李千秋、赵龙甲、钱虎乙、吴能奇、孙象丙、李马丁副之。又设立前线指挥部,赵龙甲担任总指挥,钱虎乙、吴能奇为副总指挥。会议决定立即将十四支人马扩编,力争短期内总兵力达到十万,兵员除就地征集调配外,不足的从征召的新兵中统一调配。 黔北枪械厂、火药厂、被服厂、黔北粮油总署及各县官仓及易铭府邸等战略要害,实行重点保护和战时管制,增派保安团组织加强警卫、严防死守、确保无虞。 军械工厂、矿山及战略物资生产,要实行三班倒,加紧加快生产步伐,实行人可歇、机器不能歇,力争保证军用物资按要求、按计划生产,绝不能拉稀摆带拖后腿,负责军法从事。 同时,颁布《战场纪律规定》,严格实行“十个杀”。停滞不前者,杀!临阵脱逃者,杀!贻误战机者,杀!投敌叛变者,杀!泄露军情者,杀!违犯战场纪律者,杀!……! 考虑到保密的需要,会上没有明确军事动向和具体部署。易铭、李千秋会后又单独会见了与会各军界代表,对下一步的军事行动作了初步的安排。两人要求:鉴于思州等地的当地土司军队不会趁机作乱,而乌江、威宁一带的孙可望也自顾不暇。所以各军向遵义一线集结,由李千秋统一调度。据探子密信,已知清军主攻方向和目标是遵义城,易铭、李千秋因考虑到桐梓无险可守,又令驻守该地的撤出城防,一切安排妥当后,各部将领依计而行不提。 果然形式急转直下,阿济格兵分左中右三路,左路攻赤水,约两万人;右路经南川攻道真、正安一线,约两万人;阿济格自领中路大军六万,目标直指遵义。 易铭麻将也不打了、诗词也没心思作了,歌儿也不听、华尔兹也不跳了,就天天呆在兵部军机处,与李千秋、赵龙甲等,围着沙盘地图,密切关注战场形势。 一周时间,这阿济格三路大军,如黑云压成,气势汹汹而来。不料左路出师不利,因郑可望凭借坚固城防死守赤水,所以清军到此陷入苦战。这陈步明、褚正烈、郑可望三人军队,本就不下万人,加之战时动员了上万预备役,所以这样一来,双方兵力相当。但黔军装备精良、士气高涨,又有水师陈列于赤水河,船坚炮利、纵横江上。清军不敢争锋,因而黔军战力超强,越战越勇,清军占不到半点便宜。 初时陈步明、褚正烈援军未到,清军还敢渡江围城,这援军一到,清军赶紧撤退,却于对岸收拢兵马,与黔军隔江对峙。 但郑可望、陈步明、褚正烈三人,早就按照制定的作战计划,由郑可望指挥守城士兵及水师,时时渡江袭扰清军。那陈步明及褚正烈二人,却率军抄清军后路去了,当然这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后来不及一月,陈步明占领了宜宾,褚正烈占领了泸州,两人会师,三支军队,将西线清军击溃。陈步明又领军万人,却去攻打乐山。而褚正烈与郑可望合军一处,率领水师,直下重庆而去……。 清军右路军本来进展较为顺利,不及半月就拿下了务川、道真,但却未遇到实质性的抵抗。主帅正狐疑不定,后方却报来说卫好才所部正绕道攻击川南,他想回师救援,不料几日之间,与黔军连连接战失利,终至深陷蒋赤信布下的“口袋阵”。 这两万人居然让人家蒋赤信所部五千人给包围了,清军主将,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他见大事不妙,立即突围,组织了几次突围冲锋,除了损失众多人马,却一个人也冲不出去。清军这才领教了黔军厉害,情势愈加危急,后来只好据守孤城,天天被动挨打、苦苦支撑,不敢作为。 相比两翼,中路进展顺利,大军先是兵不血刃,拿下空城綦江,继而迅速进占桐梓,其前锋在将领满桂的率领下,又夜袭娄山关,直至抵达遵义城北,一路未遇像样的抵抗。 阿济格信心满满,到了桐梓,却见城内百姓逃跑一空,又坚壁清野,城里城外,烧了个干干净净,连个叫花子都没有。 他这数万大军,粮草接济早有困难,到了这会,军士所带口粮,已所剩无多开始饿肚子了。他早先听人说贵州山路崎岖,人畜通行不便,以为无非是像当年进川一样,虽然群山阻隔,然而他关外铁骑,也不照样顺利拿下了么!所以他以为:既然蜀道之难也难不倒他浩浩之众,那么黔道再难,也不会难到哪儿去。 不过这一次他可大错特错了,原来这黔山乌水,自然有别于其它地界。就说这黔山蹊跷,山峦起伏连绵,根本无甚规律可循。只一个山头接一个山头绵绵不绝,一个溪谷连一个溪谷无穷无尽,又连个像样的路都没有,走着走着,不知身在何处,找个问路的也成了大问题。同时这水势也无常,东向西向南北向,没个道理,尤其水流湍急、曲折蜿蜒,这河道要么高峡平湖,足可泛舟,要么奔腾汹涌,难以驻足。何况遇到渡口险滩,又没有个艄公渔船摆渡什么的,其实有是有的,只不过早接到命令逃掉了。还有就是贵州不比四川人烟稠密、康乐富足,粮草钱物,这儿难以就近补充。所以自带粮草告罄,一针一线、一草一谷都还得千里迢迢从重庆运来,何况只通山路,累死马牛,费劲巴力也接济不上,因而早已军心不稳了。 所以阿济格见形势不妙,又不能草草撤退,只好硬着头皮,催促大军直扑遵义,以期早日攻下遵义,才能摆脱眼下窘境。 他率部走到娄山关,就接到左路失利、右路被围的消息,又说南川一带危急,看样子短期就会失守。 阿济格内心惊骇万分,部下对此也面面相觑、无甚主意。他眼见两翼失利,却断然不敢分兵救援。 他只好在荒郊野外,召集众将,商议对策,一番吵闹,倒还形成一致意见,众将均以为:只有全力拿下遵义,方能转败为胜。 时值那大军前锋约两万,在满桂催促下,一路风风火火,早已到遵义城下。阿济格见中路未遇实质性抵抗,认为或许黔军中路空虚,全力拿下遵义,也是眼下上策。所以他下定决心,准备毕其功于一役,将这中路六万大军,遵义城下,与黔军一决生死。 其实他哪里能够想到:这易铭、李千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专等他来遵义。 其时钱虎乙、吴能奇、云中飞、苏飞虎等部,决计不是守不住綦江、桐梓等地,这几支人马,早就按计划主动退却,并秘密布置于阿济格大军两翼,伏蛰不动,只等遵义战役一旦打响,则全军出动,力求全歼阿济格部。 同时李马丁、王定国、冯德清等部,除一部分紧*调到遵义城内加强遵义防务外,其余各部早就向阿济格大军处集结,一张大网早就铺开了。 就连沈实根为减轻遵义一带压力,也带着上万思州、铜仁一带的本部军队和土司的联军,往四川武隆、彭水等地进发,其目标是涪陵一带。 又过两日,清军兵临遵义城下,不分由说,东西南北围了。 时下在遵义驻军,就只有赵龙甲一部约三千人,孙象丙部约三千,周文秀近卫营两千,以及从乌江、湄潭等地陆续调防的两千人,全部兵力,约为一万。当然!新近紧急征召的预备役人员倒是有上万之众,派发了枪支弹药,并加紧训练了若干时日。就这样,也只能说以一敌三,可谓敌我悬殊、寡不敌众。 清军虽然四个方向包围了遵义城,只是在遵义的外围,其前锋受制于壕沟碉楼,进展不利。这外围布有防止清军集团冲锋的铁丝网,集团冲锋数次,却在一阵乱枪大炮之下,攻击无甚效果,损失却异常惨重。这清军吃亏大了,方才深深体会到黔军火力爆猛。 阿济格心有不甘,严令强攻,众将士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又尝试了两次夜间突袭。谁知黔军早有防备,枪林弹雨,如狂风暴雨,一通狠揍,打得清军哭爹喊娘,如潮水般败退。由于结果更不理想,阿济格无计可施,只好就地扎营,就此与遵义守军,形成僵持之势。 清军毕竟人数众多,营帐浩浩荡荡、连绵不绝。城楼上看去,营寨、马匹、军士,黑压压一片。及晚,城外灯火如夏日繁星流落于地。遵义已被围得飞鸟难进、水泄不通。 正文_第57章 第七章:天下战事(第三十一节)(57) 第三十一节:播州城下决生死,名城鏖战胜负分。 虽然清军久攻不下,城里却已人心惶惶,人们如世界末日来临一般绝望。到处谣言四起,有人说清军劝降,说主动献城,可保无虞,如若顽固不化,城破之日,鸡犬不留。又有说两万人怎么打得过六万,何况早有“女真逾万、则不可敌“的神话。所以城中百姓,见形势严峻,有预先安排后事的,有掘地三尺,埋藏金银细软的,甚至突击操办婚礼的。遵义一城,早已乱哄哄一团。 易铭、李千秋相对冷静,对此已有充分的心理准备。鉴于时局堪忧、人心不固,李千秋倡议,易铭点头同意,即下令即日起城内宵禁,并加强巡逻、打击匪盗、稳定情势。 话说范旷老夫子,一日三次朝周文秀处跑,这天于易铭黔北军政府前,见着周文秀,就一再追问道:“老弟,老夫敢问形势如何?打得过吗?” 周文秀自个儿心里也没底,见范旷这不怕死的,居然都慌了神,他也慌了,反问道:“老先生,李马丁要杀你,你都不怕,怎么这会儿反倒怕了?” 范旷顾不得颜面,说了老实话,他对周文秀说道:“老弟啊,实不相瞒,老夫一大把年纪,死不足惜。只可怜了我一大家子和那三位夫人,尤其小三,年方豆蔻,最为贴心,尤其见不得她哭,如是则梨花带雨,叫人见了心疼,老夫万万舍不得……。” 周文秀心有同感,劝慰一番,范旷仍旧内心惶惶,还是沉不住气,就与那吴琦玉处,跑进跑出。他重金下聘,娶来吴琦玉处一端茶送水丫鬟,也不管自己小公子看不看得上,生生许配给他。那公子方才十五岁,还是小儿一般,自然不懂得他老爹苦心,所以不愿意。范旷一阵大耳巴子,打得他哭爹喊娘,重压之下,只好允了。 范旷定下吉期,厚着脸皮,邀请黔府大员,都去祝贺吃酒。易铭也去了,他在赵龙朱信、秦任陪同下赶往范府,门口处见着范旷,易铭就取笑说道:“老先生好悠闲呀!前方将士正在浴血奋战,你却在家里锣鼓唢呐的娶媳妇。” 这话有责备之意,范旷如何听不出来,他尴尬惭愧之余,先谢了罪,又辩解答道:“主公恕罪,主公恕罪,卑职有苦衷。卑职子嗣稀疏,给小儿娶了媳妇,安排好身后之事,卑职就是战死了,也再无担心的了。卑职这样做,只多留个种,多留个种……。” 易铭见他脸皮城墙一般厚,明明畏敌之举,却一番歪理,说得煞有其事一般。何况黔府有的是精兵强将,尚且还轮不到他上战场,就即便去了,恐怕还得找人保护他安全。范旷这等事情,本属无故添乱,但易铭失望之余,也无法责罚范旷,只叫杨明义随了礼,门不进水不喝饭不吃,就一刻不留,带着身边赵龙甲等人,转身而去。 他前脚离了范旷府邸,后脚就赶去视察了城内驻防,一路看来,欣慰不已,他看到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均胸有成竹、信心满满,见了他査防慰问,一个个豪气干云一般。易铭对此感动不已,与他这些兄弟一一相拥,眼泪都流了下来。 这时候易铭心里就想:“黔府文人学子,平日里没少奚落这些当兵的,还编了一首歌谣,说什么:“当兵真叫苦,月月二两五。脏了也不洗,浑身冒臭气。”易铭不知道这都是他娘的谁编的,要是知道,他决心要砍了他的脑壳。 所以易铭以为:每到国家民族的危急时刻,往往总是当兵的挺身而出,其他阶层,则难以仰仗,就到了自己时代,也是如此。可自己手下这些当兵的,社会地位低下,待遇实在不高,找个女朋友人家也嫌弃。所以易铭暗暗决定:将来要大大提高他们待遇,让天下青年才俊,争先恐后、挤破脑袋也要当兵,不优秀的,老子还不要……。 他就这样想着,回到府邸,见府内众女子,又在搓麻将。他心里有无名火气,只走上前去,黑着脸,怒气冲冲飞腿踢翻。那麻将子儿,自然散落一地,众人哪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所以都被吓着了,全都跪在地上,大气儿也不敢出。他看了看,那一片跪着的,尚有思沅、怡晴,于是他只将这两个扶起来,温言细语哄着,那吴琦玉气极,但跪着也不敢擅动。 过了两天,易铭和李千秋都注意到有数千难民,自北部而来,看样子清军在所占之地,实行了严苛的政策。 已有流言说清军每到一地,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老百姓或舍弃牛马钱粮,举家逃难,或留下来战战兢兢过活。有说桐梓一城,清军占了,上上下下,遍寻难民,一旦捉住,男子就一概视为义军军士,杀了提着人头邀功请赏,但凡车辕以上,一个不留。举凡女士,淫之后快,然后缚往后方,充为奴隶。说沿途居民,尽皆遭殃,以致民众传言说清军一个个青面獠牙,样子恐怖,吃人嗜血,畜生一样。 对清军伤天害理的种种行为,易铭组织士农工商、万千百姓,聚众声讨,广昭其罪行。万众莫不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均发誓,定要同仇敌忾、击败清军,使其有来无回。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虽然双方剑拔弩张,时有冲突,但大的战事一直未发生,以致情势呈现胶着。 黔军数度以小股力量出城袭扰敌人,小有战果。因几天来围而不打,敌军气势日消,稍显疲态。 趁此机会,易铭组织城内积极准备作战,又加紧生产和储备战略物资,又督促工厂,加班加点、加紧生产,更多更好的枪支弹药迅速装备部队。 但还是有一些人,对这大战前的平静有些担忧,谁都知道,清军也在一刻不停加紧备战。 出城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报告,说清军用马匹骡子鸡公车,运来了不少“红夷大炮”,预计这几日就会运到。 对此,易铭、李千秋心里有底,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常常召集众头领集中会商,加紧调度安排,一切准备妥当,只等那一天的到来。 平静的背后隐藏着的往往是疾风暴雨,没有让他们等得太久,清军的攻势于这天清晨正式开始。 清军主攻北城,见北城形势紧张,易铭及李千秋、赵龙甲等,亲临现场督战。 他登上城墙,顺着城墙垛口放眼望去,见敌马步军一起上阵,排山倒海、黑压压一片远远地压过来,一时鼓声震天、杀声四起。这铺天盖地的人马,在距离城墙约五百米处就停了下来,阵型变动,从人群中推出一排排生铁铸造的大炮,到了阵前,很快一字排开,有军士举着未点燃的火把,伫立在旁。这边城楼上,自有人数着,足足有上百门大炮。只等得一声令下,装药点火、众炮齐发。 过了一会儿,敌军阵中闪出一列马队,缓缓走到阵前。为首一人,骑着汗血宝马,身着铠甲,太阳刚好三竿,那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后面跟着百来人,身着铠甲,头顶缨盔,均骑着红马,身上铠甲,闪耀着夺目光芒。这让易铭想到“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这句诗。易铭还注意到,此人身旁这百余人装束,明显区别于一般士兵,要威武雄壮许多,易铭想:这应该是阿济格和他的卫队了。 易铭不由自主,回头看了看己方阵营,见众将士神色严肃,均全神贯注盯着敌军。那些半蹲着举枪瞄准敌人的军士中,有不少人难以压抑内心的激情,紧张得浑身瑟瑟发抖。 易铭放眼望去,城墙之上,每隔约十米,就摆放有大炮,旁边是堆积如山的弹药。易铭暗自数了数,眼光所见,就足足百余门,于是他方才放心了不少。 这可是现代意义上的火炮,可不是像清军那样生铁铸就的那样原始。 又过了几分钟,只见敌营一军官挥动令旗,那火炮旁站立的士兵,都点燃了火把,易铭知道,进攻即将开始了。 按照先前计划,绝不能让清军火炮轰城,要趁敌立足未稳,先发制人,其实这边早就调整好了射击诸元,只等赵龙甲一声令下。 易铭被要求俯下身体隐蔽起来,杨明义义无反顾,站在易铭前面,以他强壮身躯,为易铭“遮风避雨”。 易铭视线被挡,对杨明义自作聪明之举,大感恼火。因他环顾四周,有不少军士,见杨明义举动,就嘻嘻偷笑,目光里满是鄙夷。 易铭就骂道:“妈的,滚开……。”易铭骂着,使劲试图推开这大汉,只力气用尽,如何推得动,那杨明义固执站在前头,死不离开。 李千秋见状,呵斥杨明义一声,又对着众将士说道:“主公身系天下安危,本不应当到前线督战,如若有失,如何得了?今日前来,就是要与众将士同生死、共进退,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咱们千万不要让主公失望啊!” 他这一说,黔军将士,都叫起好来,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李千秋又说道:“主公英明神武,吉人自有天相,岂是他想就能伤就伤得了的。” 这边将士,受李千秋鼓动,不出意外,又是一阵的欢呼。那前头数万清军,见城楼上欢声雷动,不知何故,就齐齐将眼光投来。 赵龙甲早高举令旗,不等清军令下,他将手中令旗一挥,黔军得令,自早完成输弹入膛。此时拽动击发绳,随着一阵地动山摇一般巨响,炮火轰鸣,向敌阵呼啸而去。一阵爆炸声响彻云霄,城外不远处,硝烟弥漫,火光冲天。一阵猛烈的爆炸过后,倒下不少人马,余下的则四散奔逃、抱头鼠窜。那伤了未死的,鬼哭狼嚎、惨叫连连,断臂残肢,散落一地。敌军受此打击,阵型立即大乱,不等敌军缓过神来,黔军炮手,早退壳装弹,又是一阵齐射。 最惨烈不过敌军中枢,由于缺乏准备和卧倒的意识,那里倒下爬不起来的人马有十之七八。 原来这边早就调整好了,专打阿济格,清军见情况不妙,阵前炮手,赶紧点燃引线,还未出膛,又挨了不少。余下炮弹,几发命中城墙,却如打在铜墙铁壁上一般,飞屑四溅,却未能产生较大损坏。 黔军不等敌方喘息,不等令下,熟练操作火炮,自由射击,清军阵地顿时又陷入一片火光霾烟之中。 清军在此打击下,伤亡惨重,全军一窝蜂向后败退,黔军众炮手手忙脚乱,又是几番狂轰滥炸过后,只看到敌军完全溃逃,现场留下一片尸首,开战不足十分钟,胜败已定。 在北城开战同时,其它各方向也是炮声隆隆、杀声阵阵,一时间,遵义上空,硝烟直冲云霄,遮天蔽日一般。 过了不久,各方向差人紧急来报,说敌军溃退,问易铭可否追击,征得易铭同意后,孙象丙、周文秀等领着各军,出城追击清军。 黔军如饿狼猛虎,扑了上去,喊杀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为防止清军反扑,易铭再三交待各部,应进退有度,互相呼应,千万不可孤军深入。 到了下午,各军相继来报,说在我军冲击下,清军无法组织有效抵抗,现大部已被堵在娄山关以南一线。 那钱虎乙部、吴能奇部、苏飞虎部、云中飞部、李马丁部、孙象丙部及周文秀部已按照计划,已对其形成包围,将阿济格部围在板桥一带。 听到报告,易铭送了一口气,身边李千秋、赵龙甲、朱信等均喜形于色,留守将士,山呼万岁,喊声震天。 李千秋很快将此消息,传达城内军民知晓,得知黔军大胜,遵义城内,已然成为欢乐的海洋。人们都走出家门,齐齐涌上街头,自发组成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内城涌来,一路高呼“黔军神勇、主公英明”的口号。 易铭回到内城,站在内城城墙上,向游行队伍一次次挥手致意,喧闹过了,已是日暮时分。他随后在府邸大堂,接见了黔北各界代表,众皆欢天喜地,向他磕头。其间不时有消息传来,说前方各军正马不停蹄,继续清剿,清军少数突围,但大部仍旧被团团围困,前方将领,决心趁敌大乱,将其全歼。 原来早在城内发动对清军打击的同时,已秘密集结于遵义周边的各部,无形中早就编织好一张大网,只等清军败退之际,各军发动冲锋,凭借先进武器,对清军实行绞杀式攻击。 清军主将阿济格及几名高级将领,在黔军前头一阵的狂轰滥炸之下,早已陨命于遵义城下,清军死命抢了,装在布袋子里,慌忙多路突围而去。黔军尾随追击,意欲夺过来,岂料清军亡命,拼命抵抗,所以竟让其跳掉。黔军只将阿济格殒命消息,报与易铭知晓。李千秋、易铭得知讯息,顿感意外,想不到阿济格英雄一世,今日却陨命于此。 清军六万大军,折了主将,退守无险之地,四面八方,都是黔军喊杀声,早就惊魂不定、六神无主、军心大乱。起初还想组织反冲锋,但未及黔军身前,却被一阵阵的枪林弹雨,打得灰头土脸,随后崩溃。溃逃时又拥挤践踏,不少死于自己人脚下,竟恨爹妈没有给自己多生一对翅膀。 清军好不容易到了娄山关,发现山上山下、路口关隘已被牢牢封死,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只好退回板桥,就地据险而守。加之天已入夜,黑暗中又看不清山路和方位,数万人惶惑无主、胆战心惊,感觉这一回怕是回不去了。 正文_第58章 第七章:天下战事(第三十二节)(58) 第三十二节:娄山有意埋忠骨,湘水无情陨将星。 遵义城鼓乐喧天彻夜欢腾,易铭、李千秋等,也是一夜未眠,易铭筋疲力尽,早上回房刚睡下,就被怡晴怯生生唤醒。 原来李千秋及赵龙甲等,前来汇报,说早上消息传来,清军溃败,死伤太重,后来大部已降。说只有几千人左右从小路突出逃逸,这一仗共俘虏敌军近三万人,军马万匹,其余已在战斗中被歼灭。 易铭连声说好,叫众人坐了,刚要想说些什么,李千秋先开口问易铭,说道:“主公,前方发来电报,说寻得阿济格尸首,已烂的不成人形。李马丁抢了头,云中飞得了条手臂,苏飞虎得了两截小腿,都来电请示如何处置?” 易铭听了,唤过来李千秋,对着他耳朵,轻声问道:“这个英亲王阿济格死了!可惜可惜,我知道这家伙是清初名将,很厉害的。真实的历史之中,此人死于权力纷争,而他今日殒命黔北,就这样被我们给灭了,他这一死,与历史事实不符,我问你,这是计划之中的事情吗?” 李千秋听罢,也轻声回答道:“主公,即便不死,历史上他也活不了多久,只是他那死法,他就是死到临头,也心有不甘。倒是像这样死在沙场,英勇壮烈,却不失为最好的归宿。可传令前方,英亲王战场捐躯,也是英雄一世。主公可为阿济格树碑立传,表彰他赫赫功绩呀!至于死去的清军,也可妥善安葬,再立上“清阵亡将士之墓”的石碑什么的,也足可彰显你的仁德。还有,主公,李马丁他们这是在向您讨赏呢!” 易铭见他言语之间,似有玄机,撇开李千秋,对众人说道:“阿济格也算是英雄,这样吧,你们传令前方,就在娄山雄关,找个风水宝地给埋了,立个碑,叫范旷老先生给写个墓志铭。此人很有名气的,咱们黔北历来缺少人文景观,这样几百年后,他那个坟头,说不定还可以打造成旅游景点……。” 易铭心情不错,将怡晴递过来的帕子,抹了一把脸,脑子清楚不少,又说道:“李马丁他们,都打得好,打得好就要表彰。那些个表现突出、作战英勇的,更得要大大奖赏。你们下去,将有功人员,登记造册,等核实议定了,论功行赏……。” 赵龙甲等,都答了一声:“是!” 易铭又道:“你们也要注意,但凡有虚报浮夸、冒领军功的,也要好好的甄别出来,老子不是开的包子铺,人人都他妈的可以有一份的。” 易铭兴奋之余,说话老子翻天,不是很文明,那在场众人,虽然诧异,但各自想了想,也不敢说他什么,只得又老老实实答:“是!” 易铭几句话说罢,又去端杯子喝茶,李千秋瞅准时机,说道:“主公,在下有一事报与主公,俘获的清军众多,已全部集中押来,目前暂时关押在板桥一地。在下请主公当机立断,务必对前方将士行为早作约束,不然,这些降兵降将就惨了。” 易铭大惊,问道:“约束什么?怎么回事?” 李千秋答道:“主公不知,这清军所到之处,一般杀戮过甚。不管是谁,无论男女老少,均不放过。“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所以我军对清军,大都恨之入骨。如今我军大胜之余,如不约束前方,还不把他们都生吃了?” 易铭听了,也慌了神,他知道历史上的项羽和白起,这二人在这方面名声就不大好,杀俘虏一杀就是几十万。易铭心想:那可是人,就是杀猪杀了那么多也会良心不安的。至于眼下情形,易铭懂得,如果不加约束,这数万降兵降将,怕是凶多吉少。 易铭又心想:你们倒是杀得痛快,不知道这几万清军后面,是多少心泪似海的身影啊! 他也清醒认识到:这杀了降俘,有伤天理人伦,虽然自己没有亲自动手,但到了以后,这帐却永远要算在自己身上。何况这几万人,不管满汉,都是妈妈生的,拉扯大也不容易,所以易铭就感叹:为什么人总是同类相残,会这样残酷?项羽白起,到了现在,天下人也还在骂他。 易铭看着坐着的一干人等,众皆无语,他看了看李千秋,问道:“资政你说,该怎么办?” 李千秋答道:“主公,是不是可以立即下发一道严令,不准杀俘虐俘,否则从严治罪。” 易铭接过他话头,说道:“要得,就这样办,但仅仅这样还不够,你们要给各部讲清楚:如有刻意杀俘行为,一经查实,不论何人,立即枪毙。应该优待俘虏、感化俘虏,对有伤在身的还要积极医治,最好全部好好的养着,将来能为我所用。” 李千秋答道:“我看行!这就电令各军立即执行。另外,我义军死了这么多人,怎样安埋,也请主公明示。” 易铭想了想,说道:“死亡的清军,可以选择几处风水好的地界,好生安葬,找一些和尚,般若波罗蜜多,南无阿弥陀佛,唱经颂佛,超度亡灵。对我军阵亡将士,这可要厚重对待,不但要圈定陵园,集中安葬,那下葬之处,风水也要紧得很,可找些端公道士,好好看一看,务必给选好了。就埋了也不得草率行事,都要树碑立传。另外,必须优厚抚恤。要传令各县,凡烈属中兄弟姊妹,年龄适宜的,就近安置在各县宗务机关、政府部门及事业单位就职,以示表彰。还有,但凡作战中英勇负伤的军士,要积极救治,对于伤势严重的,将来治好了,即刻退出现役,着地方民政部门,妥善安置。” 李千秋想了片刻,说:“我看妥当!像这等作出过突出贡献的烈属家眷,政府应当养他们一辈子,决不能亏待他们。” 易铭同意,又问道:“我军有多大损失?” 李千秋指了指赵龙甲,赵龙甲起身答道:“禀主公,这详尽的数字还没有统计出来,前方报告说阵亡的只有近三百人,伤员千余人,有好多还是误伤。” 易铭听罢长长叹了一气,他内心实是为了这些死去的生命感到难过,所以一时无语。 其实这就是人性最残酷的一面,那么多人瞬间就失去生命,而他们后面还有更多望眼欲穿的眼睛。易铭想起他的时代人们的幸福生活,和这个时代里人的命运猪狗不如的黑暗时代比较,简直要幸福千万倍。而这些人活在世上,却要忍受如此多的伤痛和苦难,他们的命运,却被历史的车轮无情碾碎。想到这些,易铭心里不好受,李千秋等人见状,也是伤感不已。 话说遵义一战,黔军取得压倒性胜利,打破了“女真满万,则不可敌”的神话。共击毙清军近两万,俘获三万人,缴获刀枪剑矢、马匹铠甲无数。而黔军仅仅阵亡二百余人,伤千余人,损失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易铭、李千秋、赵龙甲并未停下前进步伐,早在遵义战役打响之前,黔军已与孙可望达成协议,要求他保持中立。孙可望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军事援助,自然满口答应,还假惺惺地询问是否出兵相助。易铭及李千秋未予答复,所以此次黔北军几乎倾巢出动,由于并无后顾之忧,才带来了此次遵义大捷。 正文_第59章 第七章:天下战事(第三十三节)(59) 第三十三节:风卷残云收两川,三湘四水起狼烟。 未几日,川中清军,已成惊弓之鸟,纷纷败退。黔军乘胜追击,扩大战果,兵分五路,直取重庆、涪陵、自贡、乐山、内江。一月内攻克重庆、乐山、自贡,未及两月,涪陵、内江已告得手。易铭、李千秋、赵龙甲继续坐镇遵义,电告前方各军:发扬不怕疲劳、不怕吃苦的精神,迅速展开对四川清军的清剿作战,采取大迂回、大包围的方式,实行运动战、歼灭战、攻城战结合,力争1648年底解放四川全境。 易铭、李千秋令陈步明部,自乐山出击,占领眉山,威逼城都;令郑可望挥师北进,与褚正烈部汇合,从自贡北上,合兵一处,力求短期攻克城都;令卫好才、蒋赤信部沿内江,配合陈步明、褚正烈、郑可望部攻占城都后,卫好才、蒋赤信乘势占领广元周边各地;而重庆守军中,令孙象丙即刻出兵攻占南充,并进占巴中;又令王定国、云中飞、苏飞虎部向东攻占达县、万县、云阳、奉节等地。而沈实根、冯德清部则撤回黔北,冯德清仍旧守乌江,并分兵驻防毕节、大方等;沈实根仍回黔东北,与当地土司军队一起驻防铜仁,并适时东进凤凰、怀化。周文秀、赵龙甲军并未出击,回遵驻防;钱虎乙、李马丁、吴能奇所部,自攻克重庆后就重庆及周边驻防。 在四川清军残余,大部退守成都,其余拼命向陕西的豪格处退却,那豪格陈重兵于宝鸡,却只是观望。眼看成都危急,请示多尔衮,多尔衮只让他坚守陕西、甘肃,不让挥师入川。所以黔军在川中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四川大部,均渐落黔军之手。在易铭、李千秋看来,开年前就可攻克城都,安定四川全境。 这年年底,成都城破,为了防止各部与四川地方势力冲突,易铭下令,要求尽快形成民族统一战线,实施并推行大同宗的民族平等和民族团结的政策。 为防止各部理解不透、执行不力,易铭进一步指出:民族平等是指各民族不论人口多少,经济社会发展程度高低,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异同,都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平等一员,具有同等的地位,在国家社会生活的一切方面,依法享有相同的权利,履行相同的义务,因而反对一切形式的民族压迫和民族歧视。 易铭还指出:民族团结是指各民族在社会生活和交往中平等相待、友好相处、互相尊重、互相帮助。 易铭又提到:民族平等是民族团结的前提和基础,没有民族平等,就不会实现民族团结;民族团结则是民族平等的必然结果,是促进各民族真正平等的保障。切实保障各少数民族的合法权利和利益,维护和发展各民族的平等、团结、互助关系,禁止对任何民族的歧视和压迫。 此政令一出,那川西康藏大凉山等地,果然对易铭民族政策欢欣鼓舞、反响热烈,均愿意接受黔府隶统,不及一月,均告平定。甚至西康一带土司,百般示好,又派来心腹到遵,递上降表,讨要封赏名分,易铭一概予以满足。随后安排各方代表,深入黔北河山及矿山企业,参观学习。 为方便管理,易铭将四川一分为二,为东川和西川。他任命陈步明为西川大同宗总长兼西川督师,行辕成都,卫好才、蒋赤信为副。郑可望为西川省长,褚正烈副之,所辖军队经这么一番边打边扩充,又招降纳叛,竟然已有五六万之众。易铭、李千秋又指示,考虑到西川历来为兵源大省,要求即刻整编扩员,短期内发展到十万以上。 东川大同宗总长兼东川督师由钱虎乙担任,孙象丙、王定国副之,行辕重庆,东川省长由吴能奇担任,李马丁副之。一如西川,也要求和西川一样短期内征兵扩编,十万之数亦是硬指标,不可推诿懈怠。 黔北一地也作调整,虽然只有两府之地,管辖的地界也不过遵义、铜仁二十几县,还是将这儿建了省,为贵州省。省大同宗总长兼省督师由冯德清担任,周文秀这个近卫军统领为副,沈实根为省长,然而副省长偏多,都有杨承藩、吴扶林、程精一、李之华、郑之珖、曹仲、黎佐清、胡钦华八个。 值得一提的是还以重庆为中心,扩建水师,以吴能奇为帅,加紧操练,积极准备来年战事。 又过了不久,韩知礼也回来了,见了易铭磕罢头,这厮迫不及待,向易铭报告了四川一行的所见所闻。 易铭关注四川形势,将韩知礼传进书房,自然屏退闲杂人等,和韩知礼两个说悄悄话。韩知礼受宠若惊,自然将这几个月所见所闻,恨不得和盘托出。他话说得明白,事情谈得清楚,易铭很满意。只是韩知礼说到的一些情况引起了易铭特别关注,比如关于钱虎乙如何稳定重庆形势一事。韩知礼见易铭问及此事,似乎颇为关切,于是说的时候,眉飞色舞,就不停地恭维钱虎乙,说重庆城迅速安定下来,就全靠钱虎乙的主意。 易铭不信,就让韩知礼细细说来。韩知礼回答道:“主公,您老别说,这位钱将军真是奇才!我军刚占重庆那会儿,由于立足未稳,政令不通,盗匪横行,虽然也照您老意思,颁布了法令,严肃法纪,与全城百姓“约法三章”。以求迅速安定形势,但重庆府内,治安其实并不好,趁乱杀人的、抢人的、豪强霸占的、作奸犯科的,一直很乱。 于是钱虎乙将军满城贴了几百张告示,说从即日起,他要杀足一百个人,规定天黑后不准百姓出门,实行宵禁,就是家里头死老人都不容许触犯。说一经发现,立即就地正法,并将尸身悬挂于城楼之上,曝尸示众七天。钱将军安排兵丁,大街小巷严加巡查,结果抓了九个杀了,没有人敢再犯,就再也抓不到第十个。听说有百姓晚上生急病,也不敢违反将军宵禁严令,其家人说与其到大街上给抓住凑那一百个人头,还不如留在家里听天由命。何况这样出去,抓住了全都得死,一个也跑不了。所以整晚不敢送医生就诊,结果将病人病死在家里。钱将军听说后,还派人钱粮抚恤,说是良民,以示表彰。就这样,形势就安定下来了。” 易铭听着,心里却不是滋味,他心里想:这个钱虎乙倒是有些怪才,只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住便杀,视生命如草芥,似乎有只顾立威不讲仁义、只谈规矩不重人情,在他眼中,哪里会尊重生命、体恤民情,所作所为不过权谋而已,且其内心恶毒,可见一斑。 易铭想到这里,就说道:“那被杀了的九个,其家人还不恨死他了?” 韩知礼却一本正经回答道:“主公,没有,那九个家人眷属,真不恨钱虎乙将军。哦不,钱总长钱督师。听说就是这几个的家属及族下,见黔军威武、纪律严明,非但不忌恨,还愿意送家族中其他子弟参军呢!” 易铭听了,感动之余,却骂道:“你这厮怎么也这样想,假若老子杀了你父母妻儿,你敢说不怨恨?那几个是迫于钱虎乙淫威,敢怒不敢言而已,不过就这样还出人当兵,无非是看到老子治军有方、勤政爱民而已,又不是他钱虎乙的功劳……。” 韩知礼不等易铭说完,连声说着:“是是是,这都是您老人家的功劳,主公大德,谁人不知?不过韩三父母双亡,就有个妹子,也不知道下落何方,您老要杀了韩三,连个恨您的都没有。” 易铭见他巧言令色拍马屁,伸手照着韩知礼脑袋“啪”地打了一下,韩知礼不敢躲,却杀猪似的叫着疼。 韩知礼见易铭并非真心生气打他,这厮心里有了底,所以竟高兴得不得了,又说道:“主公,要说杀人,谁都没有李马丁将军。将军在重庆,清军降俘叛乱,近两千人,都叫将军给坑杀了……。” 易铭听了心里一惊,急忙问道:“什么?两千!都杀了?怎么回事?” 韩知礼见易铭这样问,慌忙回答不提。原来李马丁还是对易铭、李千秋优待俘虏的军令置若罔闻。他对投降的清军百般凌辱,除了饿肚子、强制性服劳役,还动辄打骂,以至于激起兵变。其中一支约两千人暴动,让李马丁强制镇压了,并将这参与暴乱的一个不留全部杀了个干净。 易铭听罢,顿时勃然大怒,指着天骂了娘,又叫即刻传来李千秋、赵龙甲、朱信、秦任等人,这几人已早得到前方消息,知道出了大事,所以忐忑不安赶来。易铭盛怒之下,历数李马丁滔天罪状,并将他以前的老账也翻了出来。这几个见易铭情绪激昂,深感事态严重,感觉李马丁要倒大霉,于是,几个不约而同,就为李马丁开脱求情。 易铭见这几个公然袒护,不敢坚持原则,所以对李千秋以下,那赵龙甲、朱信、秦任几个,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只是这几个与李马丁关系太铁,易铭呵斥教训,未见丝毫效果,他无可奈何之下,免了李马丁死罪。后来电告重庆,免去李马丁一切职务,打了三十军棍,发配回其军中严加管教,并罚紧闭三月,彰显军纪,以儆效尤。 自此,李马丁不得不乖乖地坐了三个月班房,回到自己部队,灰溜溜当了个小校。不过部队大事小事,那哥们弟兄,仍旧会事先请示于他,然后才敢执行。不过这样一来,前方军政大员,倒是看到了易铭决心及处置相关问题的态度,于是所作所为,不敢再自行其是,变得谨慎稳重多了。 距离遵义血战很快已过去一段时间,因成都已降,东川、西川大体安定。鉴于前方情势错综复杂,军务政务,千头万绪,陈步明、钱虎乙等事务繁重,已不堪重负。在此情形下,易铭经与李千秋商议,从黔北的宗、政组织及相关院校派遣大量宗务、政工干部入川,立刻着手建立大同宗组织,理顺地方政务,完善军队驻防。还清剿清军残余,打击盗匪,稳定治安。又加快征召川人入伍,整编各军,加强战备。经冬季整编,黔军经此大有发展,在川各部均有大的发展。 就在黔军节节胜利之际,南明形势却变得积极可危,原来这年正月,南明督师何腾蛟准备邀约马进忠、李过等出兵长沙。他自衡州出发,意图先到李过驻地湘潭,其时只带随身二三十人前往。然而李过等部已往东开拔,何腾蛟即尾随至湘潭。此际湘潭已是一座空城,何腾蛟未多想,便进驻危城之中。 当时湖南各部都去支援江西去了,马进忠得到何腾蛟北上的消息,即令手下将领前去护驾,但为时已晚。清军孔有德部接到密报说南明何腾蛟在湘潭空城的消息,便令骑兵星夜兼程,追至湘潭,迅速围了。 何腾蛟此时如梦初醒,想要突围已来不及,后来清军突入城内,何腾蛟不幸被俘,清军曾数度劝降,何腾蛟宁死不从,遂自缢。 何腾蛟死亡的噩耗传到南明,“举国”上下,悲痛之情难以言表,广东、广西、湖南的老百姓,莫不流涕哀悼。朱由榔闻讯,也痛惜不已,毕竟南明这几年和清军反复争夺,何腾蛟从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何腾蛟出师未捷身先死,更反衬南明政权的现状。早些年正是何腾蛟,出于抗击清军的需要,招纳了李过、高一功、郝摇旗、刘体纯等大顺败将。 但农民军就是农民军,先前是反明的,于明军合作,总是存有心理障碍。而南明一朝,虽然表面上恩遇有加、大加抚慰,实际上处处防范,难以信任。李过等当年接受南明招抚,也是大顺国破、天下危局之际的权宜之计而已。所以往往打着南明旗号,顺势扩大自己地盘,又到处拉夫征兵,壮大自己。所辖之地,横征暴敛,搞得民怨沸腾,苛捐杂税,更是不堪重负。所以湘中百姓,实感南明暴清,终归一丘之貉,谁的天下都是一样,没什么分别。 而何腾蛟之死,归根结底,南明各部是负有责任的。李过、高一功等大顺旧臣,难以调动,节制困难,往往我行我素、各自为战。而南明那些“根红苗正”的将领,也看不惯李过等流寇习性,南明这两个阵营,彼此倾轧、互不统属,又界限清楚、泾渭分明,难怪地盘越打越小,军队越打越少。 易铭和李千秋心里都清楚,知道何腾蛟不出意外,会死于这年正月二十六日。易铭为此还特地召见李千秋,他想到何腾蛟忠心为国,死了未免太可惜。征询李千秋意见,说是否可以竭力挽救。 李千秋自然苦笑一番,说道:“主公除非再来上一次时空穿梭,要救何腾蛟于危难,这回恐怕要到南明的阵营才行。” 易铭听了想了想,觉得如此兴师动众,还不知如何做起,惋惜之余,无可奈何。李千秋只叫人修书一封,着使者前去南明,吊唁一番,却连朱由榔的面都见不到。 湖南、广西等地明军,在清军多铎、尼堪、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部的攻击下,节节败退。相继丢失肇庆、桂林、南宁,后来实在无路可退,朱由榔又不肯屈尊去投易铭,只好示好孙可望。那孙可望此时却犹豫不定,只通知永历,说可先以安隆为行在,并改安隆为安龙,广西之地,则几乎全部落入清军控制。 鄂西、川东抗清武装,也在清军多铎、尼堪、孔有德、吴三桂打击下,损失惨重,全线溃逃,遁入荒山野岭不敢再战。本来这些军阀历来联系松散,各自为政,互不支援,失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衡阳、宝庆李过、高一功部同样数战不利,苦苦支撑了一月,终于两地皆失。得知黔军四川大胜后,一边与黔军取得联系请求支援,一边经涟源、娄底向常德、汉寿、怀化一线,边战边退。 易铭、李千秋见湖南形势急转直下,决定派出沈实根率本部约五千人,从思南铜仁经凤凰入湘,以期在常德、益阳与李、高汇合后就近抵御尼堪、孔有德所部,在黔军没有做好准备入湘以前,确保东方无虞。 正文_第60章 第七章:天下战事(第三十四节)(60) 第三十四节:利令智昏擅弄权,曲意逢迎不辨奸。 (60) 不觉已开春,天气依旧异常寒冷,遵义城去年入冬下了几场大雪,大概这时候全球气候尚还未产生巨变,遵义的冬季,非但雪下得很大,往往雪过天晴后,前面的尚未融化,后面的雪又不期而至。所以黔北大地,两三个月以来的时间天寒地冻,在地势高处及山口,往往雪凝严重,行人马匹,均难以通行。 易铭在遵义苦于天气所困,冬日里很少出门,先时倒还愿意往学校、工厂里走走,照他们说法是“视察视察!” 易铭为了走进群众,在学校吃过学生伙食,有肉有菜有汤,感觉比自己读书时强多了。又是问学生满意度,得到还算满意的结果,于是将管事儿的官员叫来,大加褒奖一番。 易铭还令范旷组织调研,主要针对黔北个阶层生活及收入状况着手,为了科学体现此次调研,易铭提出了“易铭系数”的概念,指家庭食物支出占消费总支出的比重。见范旷没有懂,易铭又进一步明确:一个家庭收入越少,家庭收入中或者家庭总支出中用来购买食物的支出所占的比例就越大,随着家庭收入的增加,家庭收入中或者家庭支出中用来购买食物的支出将会下降。反之比例越高,老百姓就过得越苦。 当然,这个系数其实是恩格尔系数,那夫子虽然迂腐,但脑壳还算灵光,组织黔府各部门,一月为期,加紧调度,顺利完成。 易铭根据他们的调研成果,认识到城市里老百姓生活尚还不错,产业工人有工资,从军的有津贴,学生有助学金,其中军人、政府公务员工资最高、待遇最好,易铭心想:我政府部门工资不高待遇不好的话,还凭什么笼络人才?还何谈咱们是执政“宗”?难道要像对付乞丐一样对付自己的国家机器吗?所以他认为这个问题到他的那个时代都没有想明白。 易铭除了政务军务等军国大事,闲暇之余,尚还偶尔与“八艳”等打打麻将,还不时与魏如是下几盘棋,当然下棋是假,欣赏美人是真,魏如是即便让他,他也每下必输。只是规定,凡魏如是吃他一子,就可赢得不少银两,而如若如是输了,易铭则可刮鼻子、揪脸蛋、打手心等惩罚。所以往往易铭不管盘面如何、大龙安否?一概不是重点,他专司吃如是孤子,以期摸摸嫩脸、抚抚玉手,逗得魏如是娇羞万分,居然其乐融融、心旷神怡,当然仅仅如此而已。 众女子只有思沅依旧不理他,照旧领着两个贴身侍女,除了搓麻将,平常并不与其余姐妹过多接触,显得卓然不群,清高而孤僻。这一府之内外,鉴于易铭对思沅也敬重有加,况乎她还时常敢给易铭难堪,所以竟无人敢惹她。每当易铭在她面前碰壁,颜面扫地时,众人也不敢耻笑,只是下来,偷偷议论而已。 琦玉虽然住在自己内务总管府邸,因易铭大宅姐妹众多,琦玉又爱凑热闹,所以平日十有七八都呆着不回去,后来易铭另拨了一处院子给她住着,琦玉对此,心里大为满意之余,又有些洋洋得意。为了尽心尽力干好内务总管一职,不辜负易铭盛望,所以大事小事,均不厌其烦都要插手,只是因此一来,那事务庞杂,都堆在她一个人身上一般,早弄得精疲力竭,继而不可避免地累病了。 她回到自己府邸调养,心里依然放不下内府事务,平日里见着范旷老先生一日里总要面见主公两三回,对黔府方针方略、大事小事,多有意见。这老先生生性固执胆儿也大,往往敢立于堂前,和易铭掰嘴巴,就争执得面红耳赤也在所不惜。而易铭虽然烦他,但总算大人大量,对其意见,似乎愈加看重。所以琦玉以为,这范旷老先生对于经世治国这一套,怕是有些真本事,心里想求教于他。因而前头一些天,她于自己女营稍加挑选,送了好几个丫头过去,范旷自然满意,竟不惜屈尊赶往琦玉府邸致谢。 琦玉下了功夫,才请得范旷到她府里来,琦玉心头明白,自己大权在握,要得事儿干得好,主公满意,自己身边得笼络一些饱学之士、信任之人出主意、想办法。 那范旷老先生此番人事调整,原本还希望捞到个实职,可后来只是得了个参议次长,那朱信总长强势,干个什么事也很少征求他意见,所以有名无实,有职无权。为此,范旷曾经不惜厚颜无耻在主公及资政面前告刁状,只主公多以劝慰他为主,竟对朱信大人一点不好的影响都没有,这让范旷郁闷不已。这下见琦玉邀他,本不愿前去,只是那几个女孩儿长的太乖,他早已一概笑纳,授人以柄,欠了个人情,所以不得不去。 琦玉正厅接见,知道夫子喜好佳茗,于是叫府里下人,搬来两大箱,那范旷哪见得这个,口水都流了出来。 琦玉见状,心里好笑也有了底,自开口说道:“先生,前头那几个姑娘,是小女子千里挑一给先生郑重选的。只是在女营不多时,所以规矩礼仪,学的不够,小女子唯恐先生见笑,不知这几个先生还满意不?” 范旷听琦玉说起这个,深知这女子厉害。那几个女子,他实在个个满意,只是于琦玉面前,不知怎样回答,所以吞吞吐吐答道:“总管大人,这个、这个满意、满意……。” 琦玉听罢,哈哈笑了一会儿,又说道:“先生不必客气,小女子见先生诗词文章,独步天下,就主公也说先生乃我黔府巨儒,更有经世治国之雄才。所以小女子想求教于先生,先生可要教我。” 范旷只得客气一番,说道:“不敢、不敢,一定一定……。” 琦玉接着说道:“主公委任小女子为内务总管,小女子自受命以来,无时不刻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怕事情办不好,辜负了主公盛望。这内廷大事,如何做得好,还请先生赐教。” 范旷见琦玉诚心求教,他岂不感动,于是对琦玉说道:“总管大人,请恕老夫直言之罪,老夫这就直说了。” 琦玉说道:“先生但讲无妨,小女子当谨记于心,照此去做。” 范旷正了正坐着的身体,方才说道:“大人,老朽以为:这黔北一地,上不过主公,将来我义军成了大气,是要鼎定天下、面南而君的。总管大人虽然一介女流,但深得主公信任,委以重任,主公如此倚重,总管大人身居高位,可要不辞辛苦为主公分忧……。” 琦玉接着谦虚问道:“那是自然,先生,小女子该怎样去做?烦请教我,他日定不忘先生教诲。” 范旷说道:“老夫以为,总管大人事事当以主公为重,心里想得的,手里做得的,眼里看得的,就主公一人而已,切勿他念,如是即永不为错。” 琦玉深以为然,允诺一声,又请他讲,范旷又道:“我见主公胸怀宽广、生性豁达、不拘小节,与府内上上下下,打情骂俏、恣意胡闹,眼下尤甚。听说有女子时常敢对主公不敬,如此下去,那还了得,像这种红颜祸水,早就该除掉。主公身为一方霸主,雄才伟略、志存高远,有大有为之君的气概;且待人宽厚、胸襟似海、能听得进去忠言诤言,更令老夫佩服的,则是咱主公通晓文事、博览群书,就秦皇汉武也不可比。主公文韬武略、尽皆良善,所谓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老夫料想他日,咱主公定鼎天下、登极大宝,亦是可待。只是眼下府内如此乌烟瘴气,有伤风化,在下以为不妥,不知总管大人以为如何?” 见琦玉毫无反对之意,范旷接着又说道:“凡事都要讲究个规矩,都要遵从个理,总管大人难道忘了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了吗?” 那琦玉听了,自愧不如,不由自主点头称是。范旷接着说道:“余闻《周易彖传》说:“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又闻《周易序卦传》说:“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圣人制礼作乐,首先是从别男女、正夫妇、定父子即从治理家庭开始的。夫子认为:“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孟子曰:“人有言君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孟子离娄上》又说:“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孟子尽心下》(礼记中庸)指出“子曰‘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等等等等!”。 范旷老先生一通之乎者也,琦玉听得惶惶然不知所云,只是对范旷这等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叹道:“先生宰相之才,主公怎就不委以重任,小女子深感可惜。” 那范老先生一阵长吁短叹,自感经天纬地之才和满腔抱负,竟然不如李马丁等粗人受待见。 从范老先生那儿取到真经,琦玉大刀阔斧,在府里上下折腾。先是发布各种礼仪、规矩、操守及管理事项。又从女营抽调上百侍女,充作府里差役,但凡有谁忤逆不遵,轻则责骂掌掴,重则打板子。不过由于易铭干涉,她才没有做出更过分的行为来,不过这样的情形让易铭也感觉害怕,数度斥责琦玉,但收效甚微。 琦玉如此一来,府内众女子特别是“八艳”等,与易铭逐渐生分起来,易铭忙于俗务,先是不曾干涉,到了后来,与众女子隔阂日甚,易铭深知这是琦玉的那些古怪,于是找来琦玉,黑着脸斥责几回,只是琦玉自认做得有理,所以表面唯唯诺诺应承,下来还是那一套,如是几回,易铭也无可奈何了。 见周文秀等一帮爷们老是自由出入易铭住处,琦玉深感不妥,于是规定了非宣召不得入内的禁令。易铭心里不赞同,就找琦玉理论,琦玉一哭二闹,易铭招架不住,所以亦是未果,不过易铭想见何人,一般由怡情通知韩知礼、杨明义即刻传达,也还快捷,对琦玉所作所为,亦就未当真而已。 吴琦玉胡乱作为,总让易铭心烦,不过鉴于易铭和李千秋二人才知道的渊源,易铭也不过多与她计较。只是越到后来,琦玉越发自以为是起来。 这天易铭从早忙到晚,好不容易得片刻闲暇,去见了八艳怡晴思沅,心里方才畅快了一些,岂料转身回住处,那琦玉就不请自到。 见罢易铭,琦玉神神秘秘就说道:“主公,舍妹带了些人过来,兄长要不要见一见?” 易铭听罢,不知带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就问道:“你有话就说,我还忙得很。” 琦玉一笑,就说道:“兄长,小妹我见兄长身边差些人伺候,所以就自作主张,将这些人收容了。我见着这几十个流浪至此,无依无靠的很是可怜,这会儿就给主公带来。主公可留在身边,赏碗饭吃。” 易铭不解,问道:“你又找的些什么人?” 琦玉笑而不语,朝外面拍了拍巴掌,这才语气冷冰冰向外面喊道:“都进来吧!” 听了召唤,那门口仿佛早就候着似的,一下子涌进来二三十号人,易铭一见,均身穿一身红黑相间的袍子,为首一人,年纪恐怕已四五十岁,生得一脸的婆婆相。 其余人等,此人身后地上跪了两排,为首之人,尖声尖气喊道:“奴婢等拜见主公,主公万福金安。” 易铭听他自称奴婢,起先还真以为他就是个女的,再看了看,觉得不像,瞬间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个,恐怕是个太监。 易铭指着为首之人,脸儿朝向琦玉,正待要问,琦玉说道:“主公,这位是秦会公公,早年在宫里头,后来清军入关,秦会公公不愿意服侍满人,就逃了出来。这不听说主公威名,所以不远千里来投靠主公,主公就留下来吧!” 听得琦玉如此一说,易铭全明白了,原来琦玉多事,将这二三十人,先是留在她府上,寻得今日机会,一股脑儿全给易铭带了过来。 易铭摇着头,又说道:“我这府上不养闲人,何况也真用不着,玉儿妹妹,你要觉得好,你就自个儿留下吧!” 那琦玉听罢,一阵的慌乱失色,赶紧说道:“主公,这怎么行,我那儿不缺下人。” 琦玉慌乱之间,说话都不讲究礼仪礼节了,在易铭面前,忘了自己身份,所以高声大气,易铭听来,觉得刺耳。 琦玉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欠妥,赶忙压低声音,又说道:“主公,您这府邸里头,事务繁多,那些个柔弱女子,不堪重负。周将军那里,又都是些鲁莽粗汉,于这府里走动,尤为不妥。我看这些个公公,不远千里来投,居心良善,正好充入主公府内,以供驱使。何况主公这里,上上下下都要人手,他们一来,可谓恰到好处,主公就允了吧!” 易铭还是摇头,他越看越反感面前跪着这一帮子人,就说道:“我不要,你去问问资政,他那里清思雅静,正好差人……。” 易铭再三不收留,那叫秦会的,眼见此事要黄,于是挺直身体,大声叫道:“主公不给奴婢活路,奴婢索性撞死算了。”一语说完,站起身体,向边上廊柱撞去。易铭及众人来不及制止,只见秦会几步小跑,对着柱子,死命就撞。只听得一声闷响,秦会脑袋瓜子,结结实实撞在柱子上。等得易铭站起身想要过去,那秦会早失去知觉,轰然倒地。易铭一看,这秦会麻麻血流了一地,恐怕是死了。 里头声响,早将外边韩知礼、杨明义、怡晴等惊动,慌忙抢进屋来,一阵手忙脚乱,扶起来又架出去。琦玉也慌了,大声说道:“快,快传梁医生……。” 易铭被眼前景象弄得瞠目结舌,他不曾想到此人如此疯狂,心慌慌坐下来,那余下二十几号子人,大多还跪着,只是多半吓得哭了起来。 琦玉一阵的忙活完,又转身走进来,对着易铭却跪了,说道:“主公,您要不收留他们,普天之下,兵荒马乱的,这些人哪里还有活路?主公,这位秦公公,还是很有气节的,小妹听说他自京城流落南下,先前说是还见过思宗皇帝……。” 易铭听琦玉说这秦会见过崇祯,立即就有了兴趣,他心里想:看样子老子不收,这些人也真没个去处,要那样,算是害了人家。人家千里来投,诚心诚意,自己不要,有违天理人情。何况以后有空了,还可以通过秦会了解了解这崇祯皇帝,长的何等模样?据说也是位勤政的好皇帝,然而怎么稀里糊涂地把锦绣河山给弄丢了? 其实崇祯皇帝早被后人美化,不少人说:“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李自成登极诏也说:“君非甚暗,孤立而炀灶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然而朱由检实际上犯了太多错误,郭沫若说他:“依赖宦官,对于军国大事的处理,枢要人物的升降,时常是朝三暮四、轻信妄断。”又批评他:“十七年不能算是短促的岁月,但只看见他今天在削籍大臣,明天在大辟疆吏,弄得大家都手足无所措。对于老百姓呢?虽然屡次在下《罪己诏》,申说爱民,但都是口惠而实不至。”所以明史评价他:“性多疑而任察,好刚而尚气。任察则苛刻寡恩,尚气则急剧失措……。” 这个评价一点也不过分。 易铭出神想了半天,终于决定了,就扶了琦玉起身,琦玉眼里泛着泪花,问了易铭,易铭点着头,说道:“行了,我答应你就是。” 琦玉激动不已,抹了眼角泪水,带了方才那些人,自磕头退下了。 易铭见着琦玉远去背影,心里却欣慰不少,他心里想:看来这个祖宗妹妹,还是有几分善良的。 正文_第61章 第七章:天下战事(第三十五节)(61) 第三十五节:名重天下志不移,舍我其谁无人敌。 (61) 过了年不久,开了收心会,新定了规矩章程,下达了目标任务,宗政军务,均呈现良好势头。而易铭府邸内务,亦是新年有新气象。府邸太监宫女,外头文武群臣,均照着封建王权模样,自上而下体系渐而完备。易铭独掌大权,居于中枢,坐机关下命令,出口即为政令,凡言出必行,行须有果。如若胆敢有人不当回事,不遵号令,轻则可打板子蹲禁闭,重则抓进班房甚至砍脑壳。自此一来,下边越是怕他,易铭越是觉得这主公干着过瘾。 他但凡说话,既是训示;就出个门,是为巡视;下边见他,称为觐见;他见属下,叫做接见;甚或给人钱财,即为恩赏。吃饭叫用膳,睡觉为就寝。一天二十四小时,干了什么事,旁边不知何时多了姓刘的夫子(琦玉他们称为内史官),总是抱着书本本,煞有其事地记着。即便拉着怡晴小手,抑或和怡晴亲个嘴儿打个波,这厮也不放过,这让易铭顿有时光错觉之感,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皇帝。 李千秋近来忙于政务,不得休闲,早先的时候,一天数趟往易铭处跑。由于军国大事都压在了他和赵龙甲、朱信、秦任几人身上,近些时日,只是隔天才会前来。而来时往往又行色匆匆,和易铭相处不了许久。好在这几人的副手倒还愈加恪尽职守、能力非凡,军政要务,梳理得井井有条,李千秋、赵龙甲、朱信、秦任方才轻松了一些。 这日,李千秋不请自到,其时易铭正在卧室与怡情嬉闹,那大门处,呆若木鸡站了几个太监。 怡情尚还不习惯当着外人撒娇,所以每当易铭撩拨,或者说些情话,或者亲她小嘴,亦或抱着她占些便宜,她只是涨红着脸,不敢放肆。 外面太监见了李千秋,即刻警示易铭,不知何时兴起的规矩,所以就高声唱了一句:“资政大人到。”易铭听得,慌忙撇开怡情,正了衣襟,平复心情,走出卧室。 李千秋早就长揖于地等候,易铭一抬手,算是领了,自个儿往书房赶,李千秋跟着易铭进了书房。 他看了看四下,不等易铭问话,自己抢先开口说道:“这里不再有外人,我就不顾及那么多了,眼下军政要务,有龙甲、朱信、秦任等署理,我也就放心了。我打算此时去完成一件要事,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你看如何?” 易铭听罢大惊,问道:“你放着好好的资政不做,又要朝哪里跑?” 易铭以为李千秋就挑这个时候和他告别,定然是如李千秋原来说的,将以后的大事,移交易铭处理,而他,则自然回到遥远的那个时代去。所以易铭心里瞬间就慌了,他虽然感觉到终归有这么一天,但几个月来,他过问军政事务较少,一切都是李千秋等人在操劳,也是这些人在拿主意,这突然之间听说李千秋要走,所以惊异之情,可以想见。 好在李千秋全然洞悉易铭心思,他笑着说道:“你看你都急成什么样子?我是去几年前,对那时进行一点小小的干预,让李侔活过来。当然,如果成功了,就省得你以后再去做,这样也很好是不是?” 易铭总算松了一口气,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这样走了,他们不知道情况,问起来我该怎样回答?” 李千秋答道:“我自然会对他们讲,说你安排我暗中查访,为将来北伐及东征作准备,你不细说,他们怎敢多问。” 易铭想想,觉得也是,就不好再说什么。 见此事总算交代清楚,李千秋又递给易铭一封书信,已拆了火漆,李千秋对易铭说道:“主公,我已看过,这是南明皇帝朱由榔写给你的,你看看,都是好事儿,那使臣就在外面。还有,清廷和孙可望的使臣也都来了,我将他们一并带来,你准备准备,出去见见。” 易铭心情轻松了一些,说道:“好啊!我都见见,你去,让他们都进来。” 李千秋答了声:“是!”自转身出去,易铭自信皮里掏出朱由榔亲笔书信,读了一遍。只是用文遣词,艰涩隐晦,好在写得不算潦草,易铭一个挨一个,艰难读完,也不免有好几个不认识。易铭知道,这恐怕是朱由榔手下那些穷酸迂腐之人,代为草拟,以至于好些个用词,易铭没有弄懂,竟不知其意。好在通篇书信读了,易铭还算知道个大概。原来朱由榔先是湖南战事不利,接着又桂林失守,广西大部几乎丢失殆尽。无奈之下,眼见得易铭占了两川,正是兵强马壮之时,所以这朱由榔就想笼络易铭,信中对易铭极尽赞誉,将他比作周公一旦、诸葛不亮,要易铭兴师北伐,匡扶明室,建不世之功,并封易铭为黔王,世袭罔替,同时赐姓为朱,改名李易铭为朱易铭。等等……。 易铭看着看着,心里冷笑不已,他心想: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这丧家之犬未免自我感觉太好。要叫老子说:你这个皇帝可差劲得很,除了会逃跑,别的本事一概的没有,就只剩下一张朱明皇室传人的招牌了。他想着这朱由榔就到了如此田地,居然还敢妄自尊大,要是自己屈服了,那才真是姓猪,只不过猪狗不如的猪。 一念至此,易铭旁若无人、恣意妄为大笑了起来,恰逢李千秋正领着各方使臣进来,这一行尚未见礼,却稀奇看着易铭在那儿哈哈地笑,所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惶惶然不明就里。 三方使臣,等得易铭止住笑声,这才一一见过易铭。通过李千秋一旁介绍,易铭方知,这第一位来自大清,出自河南河内府,易铭老家人士。姓曾名敬宗,年纪五十来岁,看上去文质彬彬,恐怕也是个酸儒。可能是清廷考虑他来自易铭故里,所以千挑万选,寻得此人前来。李千秋对其根根底底、来龙去脉,自然清楚,说此人先在大明为官,大顺牛x的时候,投了大顺,所以与易铭及李千秋等,也算同僚。后来清军南下,他又投靠清廷,博得户部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做。此番前来,临行之前方才见过多尔衮。 易铭与他客气两句,赐了坐,香烟茶水,招待妥当,那曾敬宗白眼看了一眼其余两位使节,懒得打招呼,自坐下一言不发。 第二位来自孙可望处,其人大名鼎鼎,易铭有所耳闻。此人叫做白文选,号毓公,本是陕西吴堡人。他生于公元1615年,其年方三十四五岁,原为张献忠部将,眼下在孙可望领导下,领军驻守云南。此人历史上最终投降清军,被封为承恩公,加太子少师,隶汉军正白旗,康熙六年,封授光禄大夫,十三年病卒。死后次年,康熙皇帝还派礼部侍郎杨正中御祭于他,看来清廷对其颇为看重,所以官儿当得顺利,在那些造反的义军头头中,就此人活得风光顺溜,得以善终。 易铭知道人家康熙大帝都看重的人,自然有些本事,值得敬重,所以易铭对这白文选一阵的客气,又递了一颗烟过去,并亲自划了火柴点上。 余下一人,来自南明朱由榔处,刚才那书信,就是他带来。易铭对永历并无好感,加之刚才书信里,对易铭也多有得罪,所以对南明使节,爱理不理。只是听着李千秋介绍了此人,易铭一下子就改变了态度。 原来此人是钱邦芑,这人在易铭家乡县志上,屡屡提及,大凡和他家乡有过交集的,这个名气最大,比范旷还厉害。想到范旷,易铭侧目一看,这夫子也在场。易铭对于这个自称“大错和尚”的钱邦芑,后来倒是知道一点,早先的时候,他老是听人说起此人大名,一度不知这个“钱邦漆”是个什么“漆”?起先以为又是什么山寨的洋漆品牌,后来再问了李千秋,才知道原来这钱邦芑竟是个人。 钱邦芑何许人也?竟值得浪费篇幅一再提及。钱邦芑生活年代在明末清初之际,他是江苏丹徒人,生年虽不考,卒年却有据,为公元1673年。南明永历时期,先以御史巡按四川,永历六年(1652年)任贵州巡抚。翌年,张献忠残部在孙可望率领下进占贵州,他隐居黔中,孙可望曾多次派人征召,他历数拒绝。孙可望大为光火,将自己佩刀交与派出使者,说:“钱邦芑若是听命来归,自有官爵相待,如其依然顽固不遵,可割其头见我复命。”谁知钱邦芑乂命自安、不为所动,因而不了了之。为表明心志,他还曾赋诗一首,其诗如下:“朝衣著破僧衣披,扶杖溪边送落晖。鸥鸟也知机虑尽,随波来往不曾飞。” 至永历八年,遂于贵州修文潮水寺削发为僧,自号大错和尚,从此纵情山水之间,聊以诗文自娱。又游历湘黔,与士人讲《易》,后居衡山,卒于宝庆(今邵阳),葬于衡山集贤峰下。他一生著述颇丰,凡二十余种刊行于世。据李千秋说,此人在世时,与隐居在易铭家乡的那些南明遗老,多有交集,也在此流连数度,还留下来不少诗篇……。 易铭见了钱邦芑,尤其亲切,走上前去,拉着钱邦芑,热情说道:“原来是钱先生大驾光临呀!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来,先生请上座。” 钱邦芑不曾料想易铭会对他如此盛情,客气说道:“在下听说明公宅心仁厚、礼贤下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呀!” 易铭也客气地说道:“我听得人家讲,说先生博览群书,乃学界泰斗,尤其对易经,造诣颇深,改日定当专门请教请教……。” 钱邦芑赶紧谦虚,说道:“不敢不敢,要说学问,老朽那及明公万一,老朽来的时候,有幸拜读明公《宗主文集》,其中诗词歌赋、道德文章、科学论著、政论见解,涉猎广泛、蔚为大观,真所谓无所不包、无所不及。令老朽自愧不如……。” 钱邦芑死劲夸着易铭,大概是被冷落,一旁冷坐的曾敬宗便不高兴起来,只是碍于李千秋情面,未曾发作。 这边易铭自然还在和钱邦芑套近乎,两个说了好多话,直到李千秋叫进来侍女重沏了一杯茶,二人方才止住闲聊。那钱邦芑见两人很是投机,相见恨晚一般,心里就兴奋异常。对着易铭行拱手礼,又说道:“明公,老朽有一推心置腹的话,想对明公直言相告,还望明公定夺……。” 其余人等,听见钱邦芑如此说,即刻止住闲聊,侧着耳朵,听钱邦芑说话。 易铭知道这家伙接下来说的才是正事儿,所以坐直身体,说道:“钱先生,有话请讲。” 钱邦芑接着说道:“明公,眼下明公坐拥四川黔北,兵精粮足,年前方才大胜,明公何不挥师北上,驱逐清狗,直捣黄龙?” 易铭不想与他说这个,因那清廷使臣,就在堂上端坐。易铭内心清楚,这钱邦芑是故意这么说,他这样熟视无睹,是在有意挑逗清使。果然,曾敬宗坐不住,站起身,说道:“钱邦芑,你这老不死的听着,你去给朱由榔说,他日我铁骑南下,定要叫他如丧家之犬、无处容身。今日本使来此,所为大事,我大清黔府之间,本可息兵交好,如非此大计,本使自不愿与你同处一室……。” 易铭见这两个要吵架,于是看了一眼李千秋,心里埋怨他,就想到:你这下好,瞧你安排的这档子烂事,老子分别接见不好吗?省的这几个一语不和就吵得老子头痛。 李千秋自是知道了易铭所思所想,于是赶紧将这两人劝住。钱邦芑止住胸中火气,转而又对着易铭说道:“明公,将来明公北上,海内晏平之时,老朽敢问,明公是想效仿诸葛武侯呢还是司马一族?” 易铭懒得和他争论,于是易铭并未直接回答,就转而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钱邦芑接着说道:“明公,眼下我大明江山社稷,形势堪忧,然而国之皇统,尚且犹存。当今皇帝,温良敦厚,天资良善,为君数载,并无失德。明公何不效法诸葛武侯,兴兵讨虏,中兴汉统。并将川黔之地,复归大明,力挽狂澜,明公功德美名万古长存,岂不巍巍壮哉!” 易铭对他一番鼓动,不以为然,正想不到如何回答之际,突然间就想起朱元璋。易铭心里就有了应对之语,他望着钱邦芑,却反问道:“钱先生,咱们不说这个,这话说起来伤感情。要是如先生所说,当年朱元璋向西灭了陈友谅,向东俘虏了张士诚,又兴兵北伐。那我问问你,他为何不以小明王为主,反而要杀了他?” 钱邦芑不会料到易铭会这么说,对于两百多年前的这段史实,他身为大明臣子,如何敢妄加评论。所以结结巴巴说道:“明公,这、这、这……。” 见他窘态,易铭笑了起来,那曾敬宗幸灾乐祸,也笑着,完了说道:“明公,在下来的时候,摄政王亲自接见于在下,想来我大清黔府,大可捐弃前嫌,共分天下。明公大德,可据西南四省为王,凡四川、云贵、广西,我大清甘愿息兵罢战,全然退出,双方缔结友好,共济天下。明公以为如何?” 易铭听罢,正想答应,突然意识到多尔衮之所以许以西南四省,其意却包藏祸心。这西南四省,易铭眼下不过是控制了半个贵州及四川。另外两个省,云南在孙可望手里,广西虽然清军已得大半,不过几年来和南明反复争夺,鹿死谁手亦未可知。他多尔衮大大方方都一股脑送给易铭,无异于让易铭四面树敌,等易铭将这几家得罪完了,陷于孤立、难以兼顾之际,或许清军反败为胜的机会就来了。何况这大凡打江山、争地盘,西南就是半个天下,古往今来,这道理谁不明白。刘备以此成三足鼎立之势。那多尔衮熟读三国,这个厉害他自然懂得。 所以易铭对多尔衮这一招,颇为佩服,他看了看钱邦芑,心里说道:你这家伙,算来也是个历史文化名人,怎地政治上不开化,跟了个碌碌无为娘炮一般的主子,害得后来无甚去处、心灰意冷,只好出家当和尚。就要跟主子,也得多尔衮这样的成功人士……。 易铭一阵胡思乱想,半天不说话,那清使急了,只得忐忑不安,又问了一遍。 易铭见众人等他表态,看了看李千秋,两个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易铭站起身,屋内踱步走来走去,想好了,清了一下嗓子,缓缓说道:“各位,我看这个睿亲王多尔衮说的还算不错,只是他大概忽视了,这中原也好,满蒙也好,新疆西藏,都是我中华民族疆域。他们入主中原,要是能够一统天下,建立个什么大清王朝,也是可以的。但现在朱家不干呀!孙可望不干呀!何况我也不答应,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咱们走着瞧……。” 那几人未曾想易铭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感觉倒是有新意,其义不言自明,就是不管你是谁,不论是否正统,也没有华夷之分,只要你有实力、有本事一统天下,当个皇帝也是顺理成章的。 易铭接着又说道:“我这些地盘,是兄弟们抛头颅、洒热血一州一县打下来的。既不是他朱由榔的,更不是你满清的,你占得,老子也占得。费了那么大劲儿,为了这些地方,不惜和你们几方搞牯,甚至大打出手,这要让老子让出来,凭什么?所以这个可得珍惜,要不然,弟兄们不答应,老百姓不答应,老子也觉得亏。你们说,老子是不是傻呀?” 那众人听易铭这样一说,黔北土话,本听之费劲,但一席话听完,意思全然明白了。所以竟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易铭言语之间,老子翻天、粗俗不堪。似乎和这黔北大地广为传颂的那个宽厚仁慈、高深莫测、文武全才的主公的主公形象不甚相符。 当即就有钱邦芑不高兴了,只见他红着脖子黑着脸,开口就说道:“明公,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请明公示下。” 易铭大咧咧说道:“先生有话请讲。” 钱邦芑又拱手礼毕,却说道:“老夫听人讲,说明公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旷世奇才,而才高思敏、尔雅温文,尤其不同凡响。所以嘛!这个这个,刚才明公情急之下,这“老子、老子”之低俗之谓,从今而后,当慎之戒之,明公以为如何?” 易铭一时不防,被这厮点着老包,所以尴尬不已,只是说:“是是是!” 不料一旁范旷听了,却站过来,拉着钱邦芑的手,对众人说道:“各位、各位,请听老夫一言,方才钱先生所说,老夫不敢苟同。咱们主公自称“老子”,有何不可?叫老夫说,这个贴切得很。老者,考也!亦可引申为大也,主公是我等主子,犹如我等父母,将来主公得了天下,贵为天子,就是我等君父。子者,古代男子之通称也,也是尊称,荀子也说:“圣王之子也,有天下之后也,执籍之所在也,天下之宗室也”。所以咱们主公自称老子,既大亦尊也,以老夫看,最为合适,老夫斗胆建议,主公当颁布训令,以后老子之称谓,主公当以政令固定下来。寻常人等,不得再行以此自称,否则即刻锁拿问罪。” 他这一通话牵强附会、强词夺理,众人除了开心笑笑,也真没有将他的话信以为真。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是替易铭解了围。易铭心存感激之余,对其博古通今、好学强记的本事,佩服佩服。 易铭心里烦这几个,以为有必要尽快打发出门,于是,他又说道:“各位,这样吧!我黔府自有外交衙门,隶属总理管辖,你等可与我秦任总理,先行对接商议。要谈得拢,咱们就签订个条约什么什么的,或者搞一个谅解备忘录。也可以考虑设立军事缓冲区,先实现军事互信……。” 易铭如此一讲,涉及诸多新概念、新思想、新提法,那几个听得神情惶惶、不知所云。李千秋自然知道易铭心烦,其心不在道上,所以不失时机,将这几个领出门,自然前往总理府,与秦任商议细节问题去了。 因钱邦芑与范旷曾同朝为官,易铭想笼络钱邦芑,下来就安排范旷正事儿不干,专门陪着钱邦芑黔北各地走走看看,所到之处,钱邦芑震慑不已。 他想不到易铭治下,竟如此生机活力、国势强盛。但他似乎心灰意冷,无心归附,那范旷禀与易铭,易铭安排说客若干,几天下来,无甚效果。他知道这家伙终归当和尚的命,只好悉听尊便,礼送出境。 孙可望使节来遵,倒还收获颇丰,白文选带了几个草签文本回去。那孙可望好不容易吃透精神内涵,心里高兴,就专司云南事务,不敢与黔府为敌。可能觉得自己和黔军较劲毫无胜算,所以一时心血来潮,不知谁人撮合,突发奇想。如同历史上一样,他居然将南明皇帝迎进安龙,又亲笔书信,劝易铭与他一样投靠南明。说共襄义举,力挽大明即倒江山,共做中兴大明千古功臣。 易铭看了信件,一阵大笑,他知道,就是这个孙可望,历史上是当了汉奸的,且是青史留名的大汉奸。不过后来下场凄惨,死得不明不白,这勾起易铭无边的兴趣。他心想:将来如果有时间,一定玩儿两趟时空旅行,去看看孙可望究竟是怎么死的。 孙可望收到易铭回信,看了心都凉了,他对易铭企图,无法揣测,自然惶惑。因意见相左、话不投机,易铭顽固,自此再不联系。 正文_第62章 第八章:明末四杰(第三十六节)(62) 第三十六节:国破难隐不仕清,共聚大义方到遵。 (62) 年前黔军清军大战,十万清军大败,阿济格毙命,黔军出击四川,几月之间竟占了四川全境,消息传到各处,一时天下震动。 明朝遗老故臣,更是按捺不住兴奋之情,暗地里奔走相告,秘密串联。因清军大败丧胆,那各色人等,以为清军亦不过如此,看来朱明天下,恢复有望。不少人以为良机显现,于是极力准备,图谋举事。 这些个士人学子,串联纠集在一起,策划了好多回,终于没敢闹腾起来。后来又终于才知道,就这个李易铭,不过是大顺余孽,当年杀进北京,逼死崇祯,造反起家的流寇而已。鉴于这黔府李易铭与他等期望,格格不入,因此,不少人这才打了退堂鼓。 易铭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不管怎样,名头倒是响亮起来。韩知礼说,在四川,那瞎胡闹的屁屁小孩儿,即便哭得没完没了,大人只要说出李易铭三个字儿,都可唬得住哭闹。 易铭听了心里不爽,这不是说自己是活阎王吗!于是骂了韩知礼,那家伙自知出言不当,犯了禁忌,赔罪连连,自然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过了不久,春寒料峭的时节,派出去的李千秋却意外地回来了,易铭急忙传他觐见。 李千秋接令,火速赶进易铭府邸,却随行带了几个人一同前往。 易铭照例在书房接见,待和李千秋寒暄过后,李千秋迫不及待,向易铭引荐了身旁四人。 易铭起初并未重视,他关注李侔之事,开始时还以为几人中有李侔在列,放眼望去,却知道绝无可能。因为传言之中李侔年纪不过三十余岁,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白脸小生一般。而李千秋带来的这四位,有三人看上去四十来岁模样。其实古人爱蓄须,又不甚讲究个人形象,以至于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一些。余下一人,年纪倒是三十来岁,只一方脸蛋,瘦的皮包骨头似的,长得又不是很好看,换作琦玉,恐怕都不很喜欢,所以这个也决计不是李侔。易铭看了四人,均头发乱乱、胡子长长,不修边幅、形象邋遢,心里很是瞧不起。 只是那四人都有些别样的气质,见着易铭,也不自甘为下,神情泰然,沉稳有度。这几个不给易铭磕头,只拱拱手,算是打了招呼。几人如此倨傲,易铭内心深知,这几个气度不凡,因此绝非常人。 等得李千秋挨个儿介绍完,易铭才惊讶不已,这几人名头,易铭早就如雷贯耳、烂熟于心,他不禁油然而生敬意。你道为何?原来这几个,竟然是鼎鼎大名的黄宗羲、方以智、顾炎武和王夫之。 这几人中,黄宗羲最长,他生于公元1610年,放在这个时候,时年39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而方以智小他一岁,顾炎武又要小两岁。最年轻的莫过王夫之,就皮包骨头这个,他生于1619年,年纪也三十来岁了。虽然比易铭大不了几岁,可人家胡子老长,看上去比易铭老道成熟了许多。 易铭这下子功夫,同时幸会这几个响当当的历史文化名人,心里竟有些慌乱和激动。他赶紧叫秦会吩咐下去,给几个沏好茶,又装上烟卷。只是四人之中,只有黄宗羲老夫子有此雅好,其余三人,迫于礼貌,也点了抽着。只是三个不得要领,所以被熏得咳嗽不止,鼻涕眼泪口水都熏了出来。 方以智也被熏得够呛,赶紧大口喝了一下子热茶,那茶水烫嘴巴,方以智情急之下,哪里会想得到,所以只“噗”地一下,喷了出来。恰逢易铭正在他旁边给黄宗羲点烟儿,那口里茶水,不偏不倚,正喷在易铭身上。 这可吓坏了韩知礼,那厮赶紧抢过身来,衣袖子不断地擦拭易铭华丽袍子,眼睛幽怨地看着方以智,只差没有骂出声来。那余下众人,也是尴尬不已,方以智陪着不是,黑黑的脸颊红得发亮。他被自己吓着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好在易铭内心不爽,脸上却并不在意,抖了抖衣襟,回到自己大位。 韩知礼上上下下收拾了个遍,感觉差不多了,这厮一转身,就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韩知礼说道:“方先生这么几年下来,怎么还是原来那等脾气?见着我家主公就吐口水、见着我家主公就吐口水,我家主公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你还……。” 易铭听韩知礼说着,感觉这两个恐怕早就认得,只是韩知礼责怪方以智吐口水,似乎牵强。因众人为证,方以智是被茶水烫着了,情急之下不择地方,喷在易铭身上,乃是误伤。韩知礼明知如此,仍要这样说,似乎是在和方以智开玩笑。 所以易铭打断韩知礼说话,插话问道:“等一等,韩三,你好像认识方先生?” 韩知礼不语,只点点头,却满腹疑惑,望着易铭。 方以智本来尴尬不堪,正不知怎样做才好,听了易铭这么一问,对着韩知礼开口说道:“你这小子,几年不见,个儿倒是长高了,只是一张嘴皮子,还是那样厉害。” 几句说完,又面向易铭,说道:“公子,您还记得在下否?” 易铭诧异万分,他生于二十世纪,长于现代社会,人生之中,哪里会有可能认得这老古董。所以易铭摇摇头,表示不知。不过随即就想到:李千秋说过,老子曾经来来去去穿越了好几回,难道他一不小心,让老子和这方以智交上了朋友? 方以智见易铭摇头,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不过,他来时李千秋也给他打了预防针,当然不出意外又是那一套:李千秋对这几人说易铭西方游历,得了健忘症,就连身边韩三,也认之不得……。 方以智想到了这一层,只好说道:“公子,您忘了?当年闯……王攻陷京师,那刘宗敏见在下在皇帝灵前大哭,于是指使他那手下将士,说在下任工部观政及翰林院检讨,又身为定王殿下和永王殿下的讲官,恐怕有不少钱,就生生问在下要。在下被他等讹了千余两,拿去却嫌少,自不遂他等心意,再要在下又没有,所以往死地里严刑拷打,后来又要在下投降。要不是公子您及时救我,恐怕早教他等整死……。”方以智说着说着,给易铭施礼道谢不停。只是他开头差点骂李自成为闯贼的,骤然间想到易铭这一支,也是李自成手下,所以话到嘴巴边,硬是改作了闯王。 原来崇祯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农民军攻入北京,崇祯皇帝自缢,方以智在崇祯灵前痛哭,被农民军俘获。农民军对他严刑拷打,以致“两髁骨见”,但他始终不肯投降。不久,李自成兵败山海关,方以智侥幸乘乱南逃,大难不死。当方以智在北京誓死不降农民军之事迹传入江南时,天下人对他很是佩服,甚至有人把他比文天祥。 其实哪儿有那么容易乘乱逃脱的,无非又是李千秋及易铭,素来敬仰方以智为人,也大概是为了日后招募他,这才想方设法,救了他一条小命而已。 方以智得以脱身,到了南方,只说自己乘乱南逃,对于易铭及李千秋大恩,只字未提,其实恐怕是他担心说出来有通敌之嫌。江南世人,哪里得知,所以对他铁骨铮铮硬汉子作为,极为推崇。那方以智不敢坦白,于是坊间对他赞誉过甚,这个,易铭心里明白得很,看来方以智绝对不老实。 易铭想明白了,于是装作恍然大悟样子,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原来是方先生驾到,失敬失敬,来来来,方先生,咱们坐近一些摆谈摆谈……。” 易铭说话间,走近方以智身旁,找了张椅子也坐了下来。李千秋不失时机,一边说道:“主公,密之先生此番前来,是要鼎力襄助我黔府,非但如此,太冲先生、而农先生、忠清先生。也是久仰主公大德,千里来投,在下想来,这是我黔府天大的喜事,主公应召集文武官员,为几位大贤接风洗尘呀。” 易铭听得李千秋如此说,心里实则恨他,于是看了李千秋一眼,心里想着:这几个旧时穷酸,迂腐不堪,真要投靠于我,以后恐怕又要费尽心力去对付。何况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你这龟孙难道不知道?我黔府经费支出浩大,早已赤字,动不动就要设宴请客,下边已经早有意见……。 易铭尚还未来得及表态,他那文武百官,听说名满天下的四大奇才都来到黔北,早就仰慕不已,这遵义城中,早就传开,是个人都知道了。范旷早就在易铭府邸外等不及,要求觐见。赵龙甲、朱信、秦任、尤华、许铎等等十几号人,亦不能免俗,这些个不约而同,丢下手头宗政军要务不管,也到了易铭府邸。 易铭自然不能不近人情、掠其美意,听了秦会报告说外头热闹,易铭大手一挥,说书房太小,又不够庄重。让秦会安排在大堂会见,且吩咐有司大宴伺候,叫在遵重要臣僚,一并都来吃大户,算是隆重欢迎四人莅临黔北。 这四人何许人,自然不会有受宠若惊之感觉,一切听任易铭安排,受之无愧、理所当然一般。 四人表现,让易铭心里不爽,他心想:老子不过是看在你几个好歹算是历史文化名人,所以对你几个稍加客气。老子这样做,实际上是李千秋未作请示,擅自作主领来了,老子照顾他面子的成分倒还要多一些。 只不过易铭也想到:自个儿先前剽窃顾炎武诗作,内心有愧,这顿饭局,算是赔罪,于是,不自觉地多看了这家伙两眼。 等得大堂上百号子人都坐定,易铭委托李千秋作了欢迎词。李千秋起身,举杯从容不迫,热情洋溢讲来,自是不在话下。只言语间,对黄宗羲等四人,溢美之词,毫不吝惜,不加掩饰,将几个捧上了天。 那黄宗羲自恃四人中长者,所以当仁不让,也作了一番答辞。对易铭盛情款待,再三致谢,又言不由心,颂扬易铭功德。其言文绉绉、弯弯绕,口音奇怪,易铭听明白了不足十分之一,出于礼貌,易铭只好不住点头、微笑面对。 此人话说了许多,临到末了,转而就夸奖起易铭所作诗词来,他兴致又高,于是大庭广众之下,当众吟颂了几篇易铭佳作。 黄宗羲哇啦哇啦唱着,旁边一人,早就坐不住了。你道为谁,原来是顾炎武忠清先生是也!他来遵之前,曾手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八个大字儿,挂于自家中堂之上,每每见之,聊以自励。不曾想到了黔府,发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已然成为黔府一地众人皆知的名言,而提出此慷慨激昂的名言的,却是黔府的头头李易铭。所以这顾炎武不住地纳闷,心里想着:难道他顾炎武想法,与李易铭暗合!他被自己这种想法,激动了一整天。要只是这样,还属巧合,只是大堂上黄宗羲夫子,朗诵易铭诗词的过程中,其中一篇,让他顾炎武惊讶无比的,则是他最近作的新诗,诗曰:《精卫》 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苦;长将一寸身,衔木到终古? 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 呜呼!君不见,西山衔木众鸟多,鹊来燕去自成窠。 顾炎武本来酝酿好了,也写了下来,只差与黄宗羲、方以智、范旷等交流一番,然后等上几天,投稿到黔府中央日报社发表的,却不防被黄宗羲给吟诵了出来。这让顾炎武冷汗都冒了出来,他心想:要是草草地将这诗作拿出来,不知廉耻、广而告之,大家知道了,如何得了。恐怕欺罔之罪倒还是小事,他顾炎武自恃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居然公然剽窃主公大作,这老脸只怕是丢尽了,恐怕将成为古往今来第一大笑话。不过他仍然感叹万物的神奇,这作诗填词,怎么会有如此蹊跷之事,自个儿所思所想,怎么又一次与主公“暗合”。 黄宗羲终于唱罢,对于易铭大作,众皆叹服,拍手叫好,连绵不绝。 正文_第63章 第八章:明末四杰(第三十七节)(63) 第三十七节:再托名篇作巨制,书生意气荒不经。 (63) 大堂正气氛热烈之际,不料黄宗羲话锋一转,却关心起政事来,他冲易铭拱手行礼,随即转身遍视全场,对易铭及众人说道:“主公,各位大人,老夫追随鲁王已是四五年时间,虽数度起兵抗清,每每受挫,如今已然大势已去。张国维、郑尊谦、钱肃乐、张煌言、张名振、郑成功等,非成大事之人。侥幸未死难之辈,于公不多,于私者众,鲁王亦难以驾驭。老夫无奈,自请与阮美、冯京第欲东渡日本国求援,然而自知此事无异于异想天开,在下眼见大势已去、失望之极。恰逢主公挥师斩阿济格,进占四川,抗清形势,重现光明。所以这才应万世先生之邀,决心不远千里,来投主公,万望主公莫弃在下老朽之躯,委以百夫,老朽自当仗剑以效死命,即便血溅沙场,亦不失为人生幸事。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易铭不曾料想这身为著名的经学家、史学家、思想家、地理学家、天文历算家、教育家的黄宗羲太冲先生,在鲁王那儿过得不如意,听了千秋先生一阵的规劝,居然千里迢迢跑到黔北。大堂之上,公然向易铭要官儿做,还自甘堕落,去求个什么百夫长之类的差事,这让易铭实在难以置信。 堂上众人听罢,也是一愣,这黄宗羲什么人?这可是东林七君子之黄尊素长子!身世不可谓不显赫,同时,这黄宗羲当时也可谓名满天下,世人多为敬重,怎么这会儿如此下作,所以不少人竟立即就有轻视之意。 易铭看了一眼李千秋,私下问他道:这个黄宗羲和那几个,都是你费尽心思搞来的吧? 李千秋不动声色,自然回答道:这是自然!我黔军锋芒所致、势如破竹,你李易铭如今名震天下,岂是寻常人等!这天下名士,有点儿气节的,听得你的大名,仰慕你的功绩,均愿投靠于你。以期为你所用,施展他们的抱负才华,这个太自然不过了,何况这几位本来就世间大才,如若弃之不用,岂不可惜,所以我费尽心思、用尽手段,好不容易把他们请来,难道你不大用重用? 易铭想想,觉得李千秋言之有理,于是转而看着黄宗羲几个。其实这几位也忐忑不安望着易铭好一阵子了,他们眼见易铭沉默不语、若有所思,以为易铭对安置他几个似乎犯了难。 顾炎武直脾气,见易铭犹豫不定,正想站出来说话,易铭就轻轻咳嗽一下,正了正坐得酸麻的身体,决定把和李千秋当场商量好了的意见作个明确。易铭说道:“黄先生客气了,在下在想:太冲先生、而农先生、密之先生及忠清先生四位,世之大儒,旷古奇才,我黔北一隅之地,实在不敢屈尊啊!” 易铭这样一说,倒有些出乎李千秋意料之外,同时,大堂众人,对于易铭不冷不热的态度,似乎也颇为诧异。而黄宗羲四个,也是一怔,竟被搞得有些难堪。 其实众人倒是误解了易铭本意,非是易铭不重视眼前这几个,而是鉴于几个在历史上名头太响,鼎鼎大名,让易铭如雷贯耳一般,这冷不丁一家伙冒出来,人家都是些青史留名的角色,易铭初见,有自愧不如之感而已。 眼见得堂上众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易铭哈哈笑了一阵,连连又说道:“诸位误会了,我黔北义军,如有四位鼎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只不知四位先生愿不愿意,比方密之先生吧!当年不怕血溅当场,当众哭祭思宗,放着大明朱由榔不去,这会儿要投我黔府,这是何故?” 易铭这样说的时候,赶紧暗地里向李千秋求助,他暗自对李千秋说道:我看这几个老夫子文绉绉、酸兮兮,怎样安排才好? 李千秋自然早有意见,于是如此如此,也暗中说给易铭。 话说方以智听得易铭如此问他,自然站起身,答道:“各位,在下早年狂生耳,六龄知文史,八岁游京师。后来有幸见得皇帝,皇帝问政于在下,因在下语中机要,皇帝颇为看重,所以点头称善。皇帝知遇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只是当年皇帝鼎湖弃世,小生本应死节,只是清军入关,天下危急,陈子龙兄卧子先生说我,叫小生“拼此五尺之身,驱逐暴清,是为大节。”小生于是投弘光,为马士英、阮大铖不容,无可奈何,这才西投明主。至于先皇隆恩,小生感念永世不忘。而今要紧,是为恢复中华大计,放眼天下,唯主公有此大志。所以小可就来了,主公,在下不才,当效犬马之劳……。” 易铭感觉此人狂放不羁,他那些经历,虽真有其事,但在这时间地点场合讲来,且旁若无人,犹如吹牛皮。易铭知道他载书泛游江淮吴越,遍访藏书大家,博览群书、四处交友,在他的学友之中,还有汤若望、毕方济等人。正是从这些西洋传教士那里,方以智多少接触了一些自然科学知识,所以他以为:“今天下脊脊多事,海内之人不可不识,四方之势不可不识,山川谣俗,纷乱变故,亦不可不详也!”他曾作诗曰:“繁霜如雪孤南征,莫道能无故国情。斥抱揄方始大笑,牵牛负轭总虚名。凌云久动江湖气,仗剑时成风雨声。海内只今信寥落,龙眠山下有狂生。” 崇祯十三年(1640年),方以智中进士,经人推荐,见到了崇祯皇帝,于观德殿问政于方以智,因“语中机要,上抚几称善”。后来任工部观政,翰林院检讨,并成为定王和永王这两个小王子的讲官。所以此人因此极为自负。 易铭深知,此人得与崇祯皇帝亲自接见又颇受看重,一般人自然看不上眼,于是易铭觉得要想个法子打压一下才行,否则这厮恃才傲物、不服管教,还不知道以后会闹出什么事来。 范旷等人,却不知易铭心思,自然虚与委蛇,狠劲赞誉着方以智。李千秋自然知道易铭想法,他也感觉方以智狂妄,必须打压,让其必须对易铭心悦诚服,他只想及片刻,计上心来。 李千秋于是站起身,大声说道:“密之先生忠诚之士,天下尽知,在下也素来佩服。在下听人讲,说密之先生诗词文章,独步天下,先生可否让在座各位,悉心聆听一篇呀?” 方以智未及回答,那顾炎武站起来,说道:“主公,资政大人及各位仁兄,密之老兄大才,在下也自感不如,我前头见密之兄新词,为《忆秦娥·花似雪》,很是绝妙,在下这就当着大家伙儿,诚惶诚恐,代为诵读。” 顾炎武语毕,不管方以智同意与否,也不顾及堂上众人感受,摇头晃脑,唱诵起来,词曰:忆秦娥·花似雪 花似雪,东风夜扫苏堤月。 苏堤月,香消南国,几回圆缺? 钱塘江山潮声歇,江边杨柳谁攀折? 谁攀折,西陵渡口,古今离别。 众人听罢,大声道好,易铭也觉得不错。李千秋早有预谋一般,称赞了方以智佳作,就转而说道:“诸位,咱们主公文章,也是黔府一绝,依在下看,咱们是不是请主公也给咱们当场来一篇,诸位,你们说好不好?” 众人皆说好,易铭惊得牙齿打绞绞,咬了舌头,脑子嗡地一下,差点没气晕过去。他暗自对着李千秋骂娘,那边传来声音,说道:“你不会照着这词牌,也来上一段吗?” 他这样一语提醒,易铭即刻就想起来一篇,只是要剽窃伟人文章,易铭着实忐忑不安,原来易铭想到的是*他老人家名作《忆秦娥·娄山关》是也! 易铭因此不再慌乱,眼光冷冷看了一遍众人,见文武群臣、先生夫子,都在那儿期待不已。 他装模作样地酝酿良久,随后说道:“各位,我写诗填词,不像密之先生那样,香销南国、断肠离别,读来简直把人给愁死。前头咱们娄山关大战清军,虽然大胜,也异常惨烈。我有感于雄关漫道、战场悲烈,所以填词一篇,为《忆秦娥·娄山关》。” 易铭特意顿了一下,喝了一口小酒,那众人学着他样子,也喝了一巡酒。易铭这才朗诵道: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一番诵罢,大堂顿时一阵死寂,过得许久,不知何人领头,就爆发出阵阵欢呼声和掌声。那范旷夫子,尤为激动,站起身走到大堂中间,摇头晃脑,又重复朗诵了一遍。他被这词作气概,深深折服,所以一遍之下,竟记了个完全。 范旷朗诵完毕,对着易铭恭敬地行了个礼,方才说道:“主公,您这娄山关小令,真可谓慷慨悲烈、雄沉壮阔。何等气度!何等胸怀!就苏辛也不能及。恐怕千万年后,也属词中翘楚,老夫佩服、佩服……。” 范旷一番感叹,众人莫不和他一般,对易铭词作,五体投地。方以智自知,这忆秦娥词牌,又名秦楼月,双调四十六字,前后阕各三仄韵,一叠韵,均须押入声字儿,要一韵到底,格式有讲究。这词作虽好,但平仄对偶押韵,似乎不太严谨。 不过他不敢指出来,转而想到:这李家三公子本就不偱常理、特立独行,他就即便这样作了,恐怕后世文章,也得照着他这个给改过来。本来这填词作诗,就是个约定俗成的事情,他李易铭天下文雄,开世之先河,也是可以的……。 方以智如此想来,顿觉得心情豁然开朗,就去附和范旷,对易铭又说了不少肉麻的话。 正文_第64章 第八章:明末四杰(第三十七节)(64) (64) 易铭觉得这事儿可以算完,他厚着脸皮,承受了众人吹捧,然后不停拱手,又谦虚了一阵子,突然想到后院约好的牌局,于是眼光看了一眼李千秋,那边也朝他望着。 李千秋传过来话音说道:“你这酒可以少吃一些,这几个如何安顿,你得想好了。依我看:这黄宗羲是最早提出君主立宪思想的,他的主张限制君主权利,明辨君臣之间的关系,所以后来提出设立宰相,还说让学校成为舆论及议政的场所,我看此人可协助朱信干点宗务上的事情。你不是要搞一点民主吗?这人有点民主思想的理念,或许对于目前繁文缛节、规矩陋习做一番改观,亦无不可。至于方以智,这个见过汤若望,了解一些西方科学知识,可以辅佐秦任,那顾炎武也是,放在秦任那儿,也还妥当。只王夫之年纪尚轻不成熟,是否去从事一下教育类,你自己看着办吧!” 易铭还在和黄宗羲等敷衍,听了李千秋的话,心里有了主意,于是随后郑重宣布他的决定,这让四人顿有受宠若惊之感。 原来易铭任命黄宗羲为宗务第一次长,仅列于朱信之下,范旷之上。那方以智、顾炎武为政务副总理,也仅仅排名在秦任之后。而王夫之也顺利当上了教育部第一次长,虽然教育部也在政务院统属之下,本由何晏主持,王夫之也不是一把手。但他这个教育部次长,也还是个正部级,所以王夫之也是说不出来的满意。 易铭一阵的说完,就又叫喝酒,他几杯下肚就装醉,韩知礼懂得,过来扶了退入后堂。他三下五除二,搞定了这边场合,前脚离席,即刻就往后院赶。见着思沅、怡晴那一桌,撵走琦玉,赶紧接下,捉了牌码好一看,果然手气不错。十几圈下来,天儿就暗下来,他和牌连连,赢了一大堆,感觉牌瘾过足,随手将辛苦赢来的,又都叫众女子给分了。 这黄宗羲果然有几把刷子!他上台之后,就极力鼓动朱信,说什么“原夫作君之意,所以治天下也。天下不能一人而治,则设官以治之。是官者,分身之君也。”又说:“臣之与君,名异而实同。”他还说:“有明之无善政,自皇帝罢丞相始也。”说:“古者君之待臣也,臣拜,君必答拜,秦汉以后废而不讲。然丞相进,天子御座,在舆为下,明朝罢除了宰相,就再没有人能与天子匹敌了。这样,天子就更加高高在上,更加奴视臣僚,更加专断独行,为所欲为。导致天子之子一不贤,更无与为贤者矣!”他还说:“废除宰相后设立的内阁大学士,其职责只是备顾问以及根据皇帝的意旨批答章奏,内阁没有僚属,没有力事机构,其事权很轻,根本不能与昔日的宰相相提并论,内阁既无实权,而天子又不能或不愿处理政事,于是就依靠一群凶残的宫奴来进行统治,这就出现了明代为害至深且巨的宦官专权。” 所以黄宗羲提出设宰相一人,参知政事若干人,每日与其他大臣一起,在便殿与天子共同议政。章奏由天子批答,说“天子不能尽,则宰相批之,下六部施行。更不用呈之御前,转发阁中票拟,阁中又缴之御前而后下该衙门如故事往返,使大权自宫奴出也……。” 他这样一再鼓动朱信,无非是想在易铭基础上持续推行新政。因为黄宗羲发现:易铭这黔北的主公,对待下属,往往礼敬有加,听得进去不同意见,况且对于哪怕是与他意见相左的政见,虽然不采纳,但绝不打压群臣积极性,更不会因此离隙进谏之人。所以他大胆谏言,无所顾忌。 他建议设立宰相一职,并提议由千秋先生任之,说李千秋资政一职,称谓非但不妥,尚还有歧义。说政者,国之体也!资政者,大计之参谋也!而李千秋大才,宗政军务,无一不抓、无一不管,其宰相无异,所以他绕过朱信,又笼络了一帮子人,直接上表易铭。 易铭被他搞得很是被动,无奈之下,召集群臣议政,一番争论下来,李千秋虽然没有立马成为宰相,然而经易铭亲自明确,规定以后鼎定天下了,再议不迟,这才搪塞过关,李千秋暂时还是以黔府“资政”履职。 没有设立宰相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这黔北四川,尚且还不是个国家,你这里皇帝都还没有,宰相倒呼之欲出了,传之四海,人家岂不讥笑于你,其所谓名不正而言不顺是也。 那范旷凑热闹,认为这问题不大,解决起来也很容易,说只要易铭据两省而称帝就行了。 所以他非得让易铭称帝,不过附和者虽然多,易铭自感辖地有限,时机未到,德望不堪负,所以此事不了了之。 不过黄宗羲主意多多,连连进言,易铭与李千秋商量,择其要采纳不少。黔府后来下了几道政令,都是黄宗羲主意:一是关于礼仪的,规定以后觐见主公,不必磕头,百官作个揖即可。大堂设百官座位,前有文案,礼毕即各安其位,大可端坐,如此方便起草文书及抄录易铭训示等等;二是应黄宗羲提请,着即重启商鞅治秦模式,奖励耕战,施行军功爵制,不过对于严刑峻法、实行连坐等,易铭没有同意。李千秋等也觉得不妥,所以并未一概照搬;三是对于天下贤士,*求贤令,普天之下、四海之内,举凡愿投黔府的良谋之士,许以土地金帛美女,诚心相邀,为此,极尽笼络之能事。 四人中方以智较为实在,可能被易铭大作,全然吓傻,所以就收起他狂放不羁毛病,虚心求教,尽力履职。易铭叫他全力辅佐秦任,他自上任开始,只做不说,直把手中政务,处理得条理清楚,各方均满意。 他对于李千秋,佩服的五体投地一般,每见面,总磕头作揖,不尽的亲热,说不完的感谢,也有事无事,爱往李千秋住处跑。 易铭一度奇怪,担心他是否是看上了李千秋身边女子,待易铭往李千秋处一个个看了,见几个女子,均姿色平庸,也少见识,实在不敢登大雅之堂,这才放心。 方以智闲暇,将他大作《通雅》与《物理小识》给易铭看过,易铭现代社会人,知道他那书里,虽有新意,谬误也多,但碍于礼貌,不忍驳斥。只送上自己《宗主文集》,那家伙挑灯夜战好几个月,潜心拜读、悉心领会,后来见了易铭,请教几回,仍不得要领。 易铭岂可与他浪费宝贵时间,将他支去王夫之处,说大学有宗主思想学会,可参与专题讨论或王夫之组织的“沙龙”。这方以智于是去了几次,长进不少。 王夫之年纪轻轻,就当了教育部第一次长,这让黔北四川芸芸学子,颇为不服。比如范旷老前辈就对此大有意见,他这会儿官儿,不过一个副部级闲职,见王夫之深得易铭信任,心中不爽,所以见了王夫之总是爱理不理的,人前人后,多有诋毁之词。 好在王夫之还算争气,在职期间,著述连连,屡见于核心刊物。比如他在哲学上造诣颇深,接连提出了“行先知后”的唯物主义观念,以反对当时风靡天下的“知行合一”的认识论,进一步指出“行可兼知,而知不可兼行。”他还提出“温故而致其新”的理论,籍以探讨历史发展的规律,反对厚古薄今,认为历史在不断趋时更新,所以应当厚今薄古,“法后王”而不是“法先王”,反对倒退。他把历史发展的趋势称为“势”,其规律称作“理”,理即势的必然,而势必然合乎于理。 他这期间发表了许多哲学著作,比如《周易外传》、《周易内传》、《尚书引义》、《思问录》、《老子衍》、《庄子通》、《宋论》等等! 他说宇宙除了“气”,更无他物,鉴于对程朱理学不太友好,所以他这些思想带来了极大争论。易铭对于他们讨论的什么哲学命题中的“理”、“气”缺乏直观的印象,觉得是些玄而又玄的问题。好在易铭提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所以虽然争议很大,吵得火热,不过黔府此时宗政军务为重,不必为之深入展开讨论,所以易铭要求上上下下求同存异,把精力放到具体事务上来,这才平息了这场泛泛无边的争论。 四人中顾炎武要率性直爽得多,他身上也较少有迂腐之气,这让易铭对他很是看重。工作之余,易铭总爱叫上他,或府内畅谈,或一道外出巡视。这顾炎武也好诗词,总喜欢向易铭讨教,易铭对于此道,其实修为有限,所以往往涉及这文章诗词,总是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 初时炎武不解风情,以为主公藏而不露、隐忍不发,乃是深沉。后来他回家想及再三,以为主公殚精竭虑,恐怕心思多放在宗政军务上。于是往后就概不涉及这种腻腻歪歪、之乎者也之事了。他专司分管事务,不敢有失,易铭愈发看重,他就愈发感恩戴德,竟丝毫不敢懈怠了。 他一直纠结自己那篇《精卫》诗作,因与易铭暗合,千思万想猜不透。后来翻了翻易铭《宗主文集》,年前就出版,发现此诗赫然在列,时间比他早。何况此集一版再版,犹自畅销,心中才服气,问了身边小厮,人家斗大的字儿认不了几个,对这篇诗文,却也能吟诵两句。 这几人初到黔府就得重用,自然个个信心满满,都想施展才华、大干一番,以不辜负易铭信任为念,时时不忘,处处感念易铭知遇之恩。他几个工作之余,于易铭府邸,来往勤密。 不过易铭对几人谈不上真正的了解,他虽然俗务不多,但打牌赌钱、谈情说爱,整日里还居然少有空闲。心里想着择日找几个好好聊聊,听听四个对黔府大政方略的意见,但一直未能如愿。 正文_第65章 第八章:明末四杰(第三十八节)(65) 第三十八节:旧时文人履新事,书房对策天下计。 (65) 这日易铭正用早膳,黄宗羲、方以智、顾炎武、王夫之四个,不约而同,都赶到易铭府里来。 几个见了礼,易铭赐了座,四个刚坐定,易铭决心垂询一番,他想从年纪大的黄宗羲那儿开始。 易铭看了一眼黄宗羲,问道:“黄先生,你几位来我黔北,也有些时日了,生活是否习惯?这宗政军务,都还顺利吗?对我大政方针,有何高见,可畅所欲言,在下当择其明智,着手施行。我早想找你们请教请教的,前头事务繁忙,一直不得空,几位今日正好来了,正好请教请教。黄先生先说吧!” 这黄宗羲等见易铭说的时候,还嘴里包着汤水,啃着包子馒头。旁边还有侍女茶水伺候着,显得随意怠慢不严肃。所以这黄宗羲心里又几分生气,他不加思索,道:“主公,国之大计,当于庙堂之上,慎而言之,老夫以为,规矩法度,是第一要信守遵行的。” 易铭听了黄宗羲这一番话,岂有没听出来他弦外之音的道理,所以易铭即刻意识到,自己这儿汤汤水水,于国家大事,不分场合,有所不妥。 易铭赶紧吩咐身边秦会,道:“秦公公,你去叫他们把书房收拾好,我随后就到,叫外头听好了,有人来访,一律不见,就说我正会商要务,记住了?” 秦会自然记住了,连声称:“是!”自下去办理不提。 这边易铭带着黄宗羲等,一路往书房而去。 一行进了书房坐定,易铭劈头盖脸就问黄宗羲,说道:“太冲先生,我这一路都在想,先生刚才所说的规矩法度,是何本意,在下愿听先生教诲,还烦请先生细细道来。” 那黄宗羲赶紧说了一句:“不敢!”又道:“主公,老夫以为:这俗话讲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其语虽浅显,却分明道出了至理之所在。主公您看:这世间万物天地人牲,阴阳五行霜雪雷电,表面看互不关联,其实莫不也守着一定的法度。这个,老夫以为:这就是万物的“理”而已,万物如此,何况复其他。老夫见天下形势,主公眼下坐拥两省,将来称王称霸,亦或登极大宝,亦有可期。只事务凌乱,无规可循,无距可守,老夫斗胆建言:应及时制定律令,明赏罚,树规矩,辖地万民百官,无论文武,从上至下,一体遵行。故明有“大明律”。我川黔两地,是否也要制定相应刑罚制度,以此约束百官,教化百姓,当为妥当,不知主公以为如何?” 这家伙不说则已,一说便滔滔不绝,让易铭甚为反感。易铭以为:自己现代社会过来之人,岂有不知这些的重要性,只是自己眼下事务众多,还未腾出手来而已,哪有时间精力考虑这些事情。不过,易铭也认识到,这眼前的几个旧时文人,本就穷酸迂腐到极致,要是你对他几个说的不以为然的话,这几个自感受到漠视,立刻就有怨气,说不定以为他这主公昏聩,听不进贤良谏言,自个儿文章抒发冲天怨气,于易铭声望有损也难说。 易铭还想到,对于这几个,到了和他们来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的时候了。他决定将自己将来的考虑,一并都讲给这几个。其实这哪里是他易铭的想法,又无非李千秋生的主意而已。 易铭看了看几个,这才慢慢说道:“太冲先生及诸位,在下刚才听了先生一席话,深感有理,为此,在下也夜不成寐、食不甘味。只我川黔尚还一隅之地,太冲先生所言,虽然切中时弊,但眼下情形,言之尚早。” 易铭说着,就又看了几人一眼,见几个均聚精会神,眼睛直愣愣望着他。 易铭又道:“几位大贤,不远千里投我,为我黔府大计,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在下深为感动。诸位所思所想,自然不似在下那些粗鲁将领,你等考虑的,都是安邦定国的大事。” 这黄宗羲、顾炎武、方以智及王夫之,均客气说道:“主公过誉了。” 易铭又道:“其实在下对此思虑甚久,与资政也商议好多回,意见基本一致,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这黄宗羲等,真假莫辩,都恍然大悟的样子。顾炎武道:“哦!原来主公早就有安天下的大计,只是可否烦请主公,道与在下几个。” 易铭白了他一眼,说道:“我黔府治下,自然不同于前朝,更有别于满清南明。其实前次大会,已制定了我黔府方略,诸位闲暇,可领会一二。在下还有拙作大行于世,对于国是大政,散见于只言片语之间,诸位读来,自然懵懵懂懂。今儿个在下想与各位,深入探讨一番,你们以为如何?” 这几个赶紧客气,连连谦虚。 易铭又说道:“我黔府方略,总结起来,无非就这么几点,就这么几条:就是确立一个核心,围绕两大任务,遵照三种方式,实施四个要点,推行五种政策。” 易铭这么一说,几个惶惶然不知所云,易铭一笑,说道:“我这么说你们一定会奇怪,我一一细细道来,你们自然就懂了。什么是确立一个核心?简而言之,就是确立我这个人为首的黔府领导集体在眼下川黔两地的领导核心,这个是重中之重。将来发展了,地盘大了,也要不遗余力确保这个核心。没有了英明的政治引领和坚强领导集体,大事如何能成?” 易铭说着,几个一言不发,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易铭接着说道:“所谓两大任务,就当今天下而言,不外乎是满清入关占我华夏,奴役万民。因而今后很长一段历史时期,两大任务就是实现驱逐鞑虏、振兴中华的历史使命。这驱逐鞑虏是第一位的,只有实现了这样的政治目标,才会对振兴中华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黄宗羲等,不由得点头暗暗称是。 易铭又道:“至于三种方式,就是宗政军三司,确定这种架构,体现了我黔府上下卓绝的政治智慧。你们想想看,这宗务政务军务,互为倚重、互不统属、互为促进,是否是高明的政治选择?” 这四人只得服气,不复他言。 易铭道:“而实施四个要点,第一是大力发展现代工业、农业和科学技术的发展,促进商业;第二是强军强政,一方面通过建立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威武之师、文明之师,保证我黔府社会各项事业的发展和辖地万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另外就是建立一个强有力的、为人民服务的、执行力强的和能尽可能代表各阶层切身利益政府,实现在我黔府统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富足幸福。第三就是要办好教育,建立体系完备的大学、中学和小学,培养人才,提高文化素质专业技能,为我所用。第四就是要朝着建设自由、民主、文明的大同社会不断前进,深化改革,加快发展,总结经验,克服不足。” 易铭说到这里,那黄宗羲等几个,如同听天书,倒懂不懂,似懂非懂,只感觉精辟,所以眼睛都放着光。 易铭还在说,他继续说道:“这个五种政策嘛!其实都是既定了的政策,你们下去了解了解,就会明白,无非就这五个方面,是关于民族之间平等对待、国家之间和平共处、男女之间一夫一妻婚姻自由、宗教管理与信仰自由。最后一点就是以反封建愚昧、反贪污腐化、反宗族势力、反剥削压迫、反邪教异端为内容的五反了。你们下去之后,对于我黔府方略,有何意见,大可直抒己见,不必顾虑,这个,其实也是民主。各位以为如何?” 当即这几个,感觉自己那点政论水平,与眼前这位,差距老远,所以四人有愧,茶水不住喝着,又暗暗使眼色,找了个理由,赶紧告辞。 黔府新政,在易铭及李千秋极力推动下,各项事业均势头良好,眼见国力蒸蒸日上,这大清南明,自然颇感惊奇,今儿参观访问,明儿考察学习,如是再三,使臣一拨接着一拨,络绎不绝。 甚至为了方便流通,发行了黔府纸币。严格规定了黄金、白银及纸币兑换比值,由此,黔府发行的纸币“中元”因币值稳定,方便携带,便于结算,因而成了天下的硬通货。 又鉴于汉字中数字表达很多弊端,易铭及先生决定采用阿拉伯数字来表述。这阿拉伯数字实则是印度人发明,因本身笔画简单,写起来方便,看起来清楚,笔算时演算很方便,所以虽然阻力重重,经易铭严令推行,倒还一下子就流行起来,成为黔府的标准数字符号。 李千秋又进一步规范,规定采用定位计数的“十进位法”,至此从0到9,在黔府风风火火地运用起来。同时,那正数负数小数点,英文字母abc……,一干符号,均照着现代社会国际通行惯例,也一步到位,得到了切实的推行。 正文_第66章 第八章:明末四杰(第三十九节)(66) 第三十九节:败军之际人惶惶,请军河南少思量。 (66) 山西平阳,公元1644年,李自成败军大营。大顺朝的宰相,牛金星快步赶往。 这两日,牛金星心里始终萦绕一件大事,那就是李岩一日两次求见大顺皇帝,一再要求皇帝准他带兵两万,意欲前往河南。说河南情势复杂,他愿带兵前往,替皇上平复河南乱事。 牛金星感觉大顺皇帝这两日频繁召见自己,支开左右,二人促膝长谈,言语之中,皇帝对李岩、李侔领兵回河南,早就心存猜疑。而正因为如此,李自成早已心生杀机,他这种意欲剪除异己的想法,牛金星看得透透的。大顺皇帝皇帝已不止一次对自己说李岩留守北京时,就和那帮河南籍的将领赵龙甲、孙象丙、李马丁等,暗中联络,笼络了不少弟兄,有弃他而去、自成一体之嫌。 牛金星素来与李岩不和,这在大顺一朝,也不是秘密。大顺皇帝为此还数度训勉二人,要他俩捐弃前嫌、将相一心,不得朝中倾轧、勾心斗角,牛金星和李岩于是将矛盾潜在暗地里,进京前彼此相安无事,并无冲突。 然而进了北京,李岩和他牛金星对于朝中大事,多有分歧,甚至双方几度争执激烈,闹得很不愉快。幸有刘方亮、田见秀、刘宗敏、李过等重臣居中斡旋,不然矛盾公开化了,还不知道会闹到什么田地。 李岩于义军进京后,见军纪松弛、胡作非为,就择准时机,向李自成进谏四事。他于御前军事会议上,正儿八经提出严肃军纪、招纳吴三桂父子、以大国封明太子及尊贤礼士。李岩如此堂而皇之搞什么“进谏”,让牛金星很是恼火,本来牛金星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只要劝进李自成登了大位,自己首功一件,这宰相一职,非他莫属。而李岩不失时机跳出来表明“政治主张”,有和他牛金星争抢宰相一职之嫌疑,这让牛金星内心愤懑。想当年,李岩投闯王,还是自己给引荐的,而今大功告成,就忘恩负义、落井下石来了,好在大顺皇帝并没有听他的。 皇帝自从离开北京,心情糟透了,举凡不顺心,就爱骂娘,就要杀人。前方一败再败,大顺军一退再退。再这样下去,河北不保、山西不保,甚至传来消息,说河南一地,蠢蠢欲动,背弃之心昭然若揭。这样下去如何得了!看来皇帝只好西向,退守陕西了。 牛金星在那儿这样想着,李自成又差人宣他觐见,他不敢懈怠,赶忙和来使一起,一路小跑,到了李自成行在。 行了觐见之礼,李自成吩咐左右,赐牛金星座,金星再次叩谢,侧身刚坐下,正欲说什么,李自成挥手制止。他神神秘秘,屏退左右,待闲杂人等皆退下,李自成上来就问道:“李岩所请之事,你都考虑两天了,今日这厮又来,还是要朕准他回河南。朕被逼无奈,只好表面上答应了。爱卿怎么看?” 牛金星不敢正面回答,他想了一会儿,就说道:“陛下,眼下情势错综复杂,人心不固,谨慎小心一些,方才万全。” 李自成深以为然,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李岩几次三番请兵回河南,有何目的?又这样急切,似在逼朕,你说他都安的什么心?” 牛金星虽然早就看出来李自成对李岩兄弟有疑心,但他不知道李自成心里究竟怎么想的,牛金星虽然一直与李岩不和,但远没有到想置李岩、李侔于死地的程度。考虑到李自成态度不明,他依旧不敢正面回答,他只好提示李自成,说道:“想当年项羽放过了刘邦,曹操放走了刘备,一时失策,后患无穷。张献忠不也是挥师西进,占了四川,如今也成了气候,陛下不可不防啊!” 李自成听了牛金星这话,一双大眼就恶狠狠盯着牛金星,牛金星感觉李自成已动了杀机,这让牛金星感觉毛骨悚然。眼前这位爷,平生就没有怜悯二字的,他想到了罗汝才,也是叫李自成给杀了,其部众分崩离析,一部分只好投靠了李自成。甚至人家几十位夫人小妾,都叫李自成一并给收罗了,这才几年啊! 果然,李自成又冷冷说道:“朕早就知道李岩心怀鬼胎、别有用心,他身边总有那么些人,让我不得不防。比如那个李千秋,高深莫测、肚子里花花肠子、烂点子、阴谋诡计等等真他妈多,本事大得很,朕叫他出来为我做点事,他也不愿意。” 牛金星答道:“陛下,这个李千秋,简直忠奸莫辨,不知其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听说前头劝谏陛下,就是他的主意。” 李自成听了,说道:“哦!你怎么不早点禀告于朕?你们这些人,总是事事瞒着朕,要早知道,把这人杀了,不就耳根清净了。眼下刘宗敏、宋献策,还有你牛金星,对朕不及先前,是不是各有各的打算呀?” 那牛金星听得李自成这样说,魂都快吓没了,赶紧跪下来,哆哆嗦嗦说道:“陛下,卑职不敢隐瞒,请皇上恕罪,卑职只是未曾料到李岩包藏祸心……。” 李自成见牛金星惶恐,扶了他起来,说道:“朕还是相信你的,你说,李岩究竟是何目的?” 这下牛金星再也不敢替李岩说好话了,他以为眼下只得顺着李自成意思来,否则,自己以后下场同样凄惨。于是牛金星说道:“陛下,汝侯(刘宗敏)对我说过,说他率师退出京城时,李仲、李岩家的三弟,就是皇上亲口封的那个征北将军,叫做李易铭。此人和李马丁、周文秀带着上百士兵,和刘宗敏都督的家人打了起来,说是为了抢夺吴三桂的小妾陈圆圆,后来竟然让李易铭人给放跑了。这帮河南人无法无天,连都督的人都敢动,我看早有二心。” 李自成见说到陈圆圆,顿时有了兴致,说道:“哦!这个陈圆圆貌若天仙、倾国倾城,难怪刘老弟撕破脸皮去吴府抢啊!只是朕忙,竟然没有见过。朕记得,前头你也给老子说过,要弄来孝敬朕的,怎么不了了之啦?那个什么李易铭,色胆包天啦,朕都不和刘老弟争,他这不是找死么?” 牛金星回答道:“就是,卑职看来,李岩早就想反了,陛下想想,他手下那些弟兄,都胆大妄为成什么样子。” 李自成看了牛金星,即刻就作出了决定,他说道:“这样,事不宜迟,你下去安排,既然李岩不义,休怪朕无情,找个机会,把这几个都给我杀了省心。” 牛金星断断没有料到,这么快就要杀死李岩等人,而且竟然要由他执行。他惊恐万分,片刻过后,联想到李自成绝情毒辣,不由得吓得脸色如土,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他怕李自成对他也产生疑心,所以不敢为李岩、李侔兄弟等求情。他的声音微微打颤,用迟疑的口吻说道:“陛下,李岩兄弟虽有异心,但是罪恶未彰,杀之无名,奈何?” 李自成听了,语气斩钉截铁,说道:“谋叛就是罪名,难道不该杀?” 牛金星回答道:“皇上,谋叛虽然该杀,但是尚无实证。” 李自成却说道:“你、你还要等待他谋叛成功之后才杀他么?” 牛金星只好吞吞吐吐说:“皇上!我军新败,人心不固……” 李自成又说道:“朕全明白,你们这些文人,啰里啰嗦,是不敢下手还是不愿下手?” 牛金星一听,吓得赶快跪下,说道:“请陛下赐臣手谕,臣奉旨杀之,昭示中外,才是名正言顺。” 李自成并无犹豫,立刻提笔写了一道手谕。牛金星双手捧接手谕,揣进怀中,然后问道:“陛下,杀了李岩兄弟之后,红娘子必然心中不服,如何处置?” 李自成考虑片刻,说道:“这个嘛……,杀人就要斩草除根,杀了李岩兄弟之后,你代朕差人前去传谕。就说李岩兄弟谋逆,奉旨处斩,赐红娘子自尽。至于李岩其余家眷,大多在皇后处,你着人宣朕旨意,一并处死,不得婆婆妈妈、妇人之仁。只是李岩所部几千将士,概不株连,最好传谕钱虎乙、吴能奇等,将队伍管好,朕看这些将士,战场上尚还用命。” 牛金星问道:“陛下,红娘子性情刚烈,本来就是走江湖出身,倘若以她的秉性脾气,拒不奉诏,闹将起来,众人不明就里,如附和于她,这个,这个该如何是好?……。” 李自成说道:“你怕什么?料想她一介女流,也不敢就此犯上作乱的,这几千人就是反了,我这里就有数万之众……。” 牛金星接着说道:“皇上英明!杀了李岩李侔,除去心头大患。即便向西退保西安,也还有关中半壁江山,他日东山再起,也不是难事。”李自成说道:“不要扯远了,你看着办吧,你操办此事,务必要计划周密一些。你办事,朕历来放心,但如若此事搞砸了,只好唯你是问,多叫上一些兵马,城里城外,都要详作安排,绝不能粗心大意,你都知道了吗?” 牛金星心惊胆战,慌忙答:“是!”下去代李自成拟好圣旨,又回来恭敬地呈上御案。李自成看了一遍,盖上玉玺,递给牛金星,冷冷地嘱咐一句:“明早务须办好,朕等候你前来复命,如若有个什么闪失,提头来见。” 牛金星只觉得背上汗流不止,望了一眼李自成铁青的面孔和充满杀机的眼神,心神惶惶,叩头辞出。 正文_第67章 第八章:明末四杰(第四十节)(67) 第四十节:无情相戕义士死,自绝肱骨终相弃。 (67) 黄昏时候,李岩、李侔兄弟俩满心高兴,一道骑马回到营帐。早有红娘子、李千秋、李易铭、赵龙甲等,已经在辕门外等候。迎了他俩进去,军帐内一时坐满了人,除李岩、李侔、红娘子、李千秋、李易铭、赵龙甲外,还有钱虎乙、孙象丙、李马丁、周文秀、吴能奇、郑可望、王定国、冯德清、陈步明、褚正烈、卫好才、蒋赤信等人。这些人大都是河南桑梓之地跟随李岩、红娘子一道出来的,彼此之间知根知底、肝胆相照,均愿听从李岩号令。所以几年以来,义军之中,凡杞县、开封、河内一带的,心里只认李岩、红娘子,眼里没有其他什么人。甚至李自成那里,也敢对着来,襄阳西安如此,北京亦如此。 听得皇上同意李岩、李侔领兵回河南老家,众将皆欢天喜地,兴奋之余,还叫了烈酒喝着。唯有李千秋神色凝重,旁边站着的易铭也面露悲戚之色。 李岩见状,笑着说道:“先生还以为皇上疑心我等吗?明早皇上将亲自为我等饯行,皇上如此圣明,我等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众将听此,皆大笑,均以为李千秋先前是在危言耸听。 李千秋不以为然,依旧顽固,听李岩说完,却冷冷说道:“将军不听我言,明日将有去无回,将军果真相信李自成和牛金星?此二人历来狠毒阴险,翻云覆雨、变化无常,将军不可不防啊!还望公子三思……。” 李岩听后,觉得扫兴,他心里有些不快,对于李千秋一再警告,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因为他白日里面见了李自成,大顺皇帝亲口承诺,次日平阳城相见,当调拨两万军士,随他河南平叛。还说将委以经营河南之重任,李岩见自己仍得皇帝信任,内心高兴,所以虽然气恼李千秋,仍就笑着说道:“哎!先生多虑了。想我李岩,自投皇上以来,虽不敢说皇上言听计从,但往往择优而用,就已令微臣感恩莫名了。何况皇帝对我一直倍加信任、尊宠殊绝,从来不会对我有所怀疑。你放心好了,明天别过皇上后,我们即刻挥师东南,抢占河南。先生奇才,运筹帷幄,在座各位都不能及,所以我想好了,明日起,先生就是我部军师,自我以下,都要受你节制。先生可不要推辞啊?”说完,与众将大笑。 李千秋仍心有不甘,因为他知道下场的悲惨,不忍心看到李岩、李侔落得个人头落地、身首异处的结果。他无可奈何,内心悲叹,心里知道:看来李岩是无可救药了,俗话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李千秋无法改变什么,无奈之下,只好听之任之、随他去了。 眼下李千秋只想如何救出李侔,他思虑再三,看着众人,转身对李岩又说道:“事已至此,在下不便再顽愚坚持了。只是在下还有话说,容公子听我一言。将军,还记得那日在京城,我给将军几兄弟说的所谓谶语吗?将军,李仲将军一片石蒙难,这才没多少日子啊!将军啊,难道你还不信?” 李岩听了心里一惊,不过他只想了想,却又说道:“先生神人一般,既然天意如此,我李岩能拼此一死,换来三弟前程无量。那我就死了又有何憾?” 李岩说着,想了一想,又道:“明日前去,要果真不测,三弟才德,可堪重任。以后众将须听三弟号令,对,就这样定了。” 众人听他仿佛交代后事一般,只众口一词,说道:“将军……。” 李岩大手一挥,决绝说道:“好了,我说了,就这样,如若天意如此,我岂能逆天行事。”话未说完,又看着李千秋,继续说道:“先生,还望先生不辞辛劳,全力辅佑三弟,在下谢过了。”说着,对着李千秋长揖俯地施礼。 李千秋见状,知道再也无法挽回,自还礼毕,点头叹气不已。那余下众人,不知他两个在说些什么,见二人无意道明,又不好多问,于是,均不言语。 李千秋突然想到什么,接着说道:“将军,我有一策,可否容我一言?” 李岩平静地说道:“先生但讲无妨,在下愿闻其详。” 李千秋说道:“将军,明日将军前往平阳面见皇帝,到时候可否说李侔将军身体有恙,就床都不能下。实则与在下领兵一千,尾随公子,以作接应,万一有变,可临机相救。另着各将,各领兵若干,收拾家当,保护眷属,确保进退无虞。将军,烦请将军听从啊!” 李岩听后细想,顿觉颇有道理,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照李千秋所讲,李侔老弟托病,这也无关大局,想必皇上也不可能怪罪。李岩还想到了当年皇上杀了罗汝才、贺一龙,不就是这样么!杀了罗汝才,还鲸吞了手下将士。他想到罗汝才,李岩心里打了一个寒颤,越发觉得李千秋言之有理。他再抬头看看那些将领,见一干人等,点头暗许,似乎都同意李千秋之计。 于是,李岩下了决心,说道:“好吧,我决定只带三十人前去,李侔兄弟你带五百人尾随而行,人多了难免让人生疑。韩三、蛮牛,你二人亦随我去。韩知礼小孩一个,机变聪明,懂得相机行事,这一路去,注意打探城中动静。蛮牛勇猛,当尽可能护我左右,以保万全。其余将士,当奉先生号令,如若天将亡我,有三弟在,可堪大任,我无忧也,何况先生德高睿智,经天纬地之才,各位弟兄,听明白了吗?” 众将面面相觑,想不到这事情的严重性。只大都不以为然,于是异口同声说道:“我等谨遵将军号令。”其实这话等于没有说,还是听他李岩的。 红娘子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插话说道:“二爷,我也要去,你一个人去我放心不下,再说我是皇后娘娘义女,想来他们还不敢把我怎么样。” 李岩想了想,无限深情地看了一眼红娘子,点了点头,两人对视良久,却不知飞来横祸,就在眼前。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讲来讲去,再无良策,只好一一告退,各自准备去了。 易铭及李千秋自李岩帐中出来,两人骑着马,并排走着赶往驻地。未及三里,翻过一处小岗,前方营地已然不远,李千秋叫住易铭,说道:“你可先回去了。“ 易铭不明白这回去是指何地,问道:“我回去?去哪里?” 李千秋答道:“当然是回你的黔北去呀!你不必多问,以后自然明白。” 易铭无奈,只得沉默不语,李千秋送走易铭,自赶往营地不提。 正文_第68章 第八章:明末四杰(第四十节)(68) (68) 翌日清晨,平阳城中,牛金星临时丞相府前,李岩一行三十余人,天不尽亮,早早赶到。牛金星将李岩随身亲兵留在前院,又斥退杨明义,让他也在前院留下。杨明义看看李岩、红娘子,李岩微微点头,努努嘴,表示杨明义要听从牛金星安排。杨明义直心肠、木瓜脑壳,无可奈何退下了,把李千秋叮嘱他万不可离李岩夫妻半步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进入第二进院落,从大门起每过一道门,便有待卫数人躬身叉手,并有人高声向内传报,礼节十分隆重。 牛金星走在前头,一把抓住李岩的手,说道:“老弟,德齐老弟没有来吗?” 李岩答道:“哦,愚弟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下不得床,骑不得马,不能前来。相爷,卑职在此赔罪了……。” 牛金星一阵阵地失望,心里想:可惜!一网打尽看来是不行了,不过一会儿待我收拾了你夫妻两个,再收拾李侔也不迟。 他心里还在惋惜,口里却说道:“老弟,哪里哪里!何罪之有啊!你与德齐明日即可驰援河南,收拾中原乱局。皇上期望甚殷,愿贤昆仲从此得展韬略,必建千秋宏业。” 李岩谦虚不已,说道:“我兄弟碌碌无能,数年来未建寸功,辜负上恩,深自惭愧。今去河南,仰赖皇上威名,丞相妙算,我兄弟得尽犬马之劳,只要有益于国,死而无憾。” 两人说话间进入上堂,重新施礼坐下,相府仆役献了茶。牛金星虚情假意,问了李岩准备情况,又说道:“贤弟,皇上已命从各营抽调两万精兵,步骑各半,今夜可以陆续开到城南,不误明日开拔。” 李岩听了,起身又谢过,一时酒宴摆好,堂下奏乐。因皇帝着牛金星代为设宴饯行,所以李岩、红娘子入席前,跪下叩头谢恩。两人入席,牛金星举着酒杯,一面说着勖勉期望的话,一面心中七上八下。他想到:李岩、红娘子毕竟是很有身份的人,叛逆的罪名也无佐证,今日由他将他们杀掉,他心中虽喜却十分不安。就后悔在皇上面前不断陷害李岩的言行来。他接着又想:就这么除掉李岩,大顺一朝、文武官员,会对这件事情怎么看呢? 牛金星内心忐忑不安,强作笑脸,劝着李岩夫妇,喝了一巡酒。继而想到:如今一路败退,军心不稳,皇帝疑心肱骨之臣,不惜杀之后快。可皇帝叫他来代为其难,借他的手来杀死李岩,将来人家问起来,皇帝大可将这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 牛金星想到这里,心里打了个寒颤。他认为:要这样下去,文武大臣都会受到怀疑,皇帝说杀就杀,他身为大顺丞相,国势突变,如此险恶,自己也将前途莫卜。凡此种种,都是亡国之象。万一大顺迅速灭亡,他将如何自处?眼下是李自成命他诛戮大臣,而被诛杀的又恰恰是他的河南同乡,又是他的乡试同年,也是经他向皇上推荐的。这就更使他忽然产生了兔死狐悲之感。他又想到,皇上随便一纸手谕就可将李岩兄弟除掉,什么人都可以杀,于我牛金星呢?……。 他一面同李岩谈话,一面心中纷乱地想这想那,十分不安。到了后来,心一横就又想到:不杀李岩、红娘子,皇帝那里无法交代,他也活不成。 牛金星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叫一仆役,斟上酒,然后向李岩、红娘子举起酒杯子,劝了一杯。李岩、红娘子喝了,尚未坐下,牛金星右手按剑,左手持杯,忽然收了笑容,说道:“李岩听旨!”说完,将酒杯摔到地上,他决心已下,自然不再留情。 李岩、红娘子大出意外,震惊失措,赶快放下酒杯,跪在地上,等候宣旨。此时,一群武士手持刀剑,站在李岩、红娘子身后。 牛金星手指也微微打颤,从怀中取出黄纸手谕,对着李岩、红娘子宣读道:“皇帝诏曰:李岩、李侔兄弟暗怀异图,罪证确凿,着即处死,以绝乱萌,而儆效尤,此谕。” 李岩心惊胆战,方才知道李千秋所言非虚,魂飞胆丧之际,大声叫道:“天哪、天哪!先生啊!果然不出你之预料,想不到我李岩一片忠心……。” 红娘子也慌了,双脚瑟瑟发抖,也大叫道:“牛金星,你蒙蔽皇上,残害忠良,你、你不得好死……。” 牛金星对着那数十个军士,厉声喝道:“还在等什么?还不下手?” 他话音未落,这数十人早按先前交代好了的,一拥而上,对着李岩、红娘子猛刺乱砍。只转瞬之间,两人已血溅当场,身首异处、不成人形。 那等候在外的三十亲兵,正在外边饮酒,听得里院响动,知道大事不妙。于是人心惶惶,企图夺路而逃。哪里知道这丞相府里,早就埋伏几百军士,得了牛金星命令,所以从四下门中,蜂拥而来。那三十人中,被当场砍死大半,余下四散逃窜的,无头苍蝇一般,如何能逃得出去。不一时,全被制服,一人几个地押了,推往偏院,乱刀砍死。 韩知礼正隐藏在相府大门外,忽然看见大门关闭,又听见宅院里有人大叫,随即惨叫连连。韩知礼知道必然有变,大惊失色,惶恐间,只见大门轰然垮塌,随着一声爆喝声,杨明义手持砍刀破门冲杀出来。他跑到大街上,身后随即冲出几十个大顺军士,因见杨明义生猛无敌,不敢近身追杀。杨明义满身是血,多处负伤,只杀红了眼,堵在大门口,又伺机砍翻两个。他突然回身,看见了韩知礼傻傻站着,不知所措。于是急忙大声喊道:“狗日的,还不快去报信,将军和夫人都被他们杀了。” 韩知礼听罢,如梦方醒,这才撒开脚丫子,一阵狂奔,不见了人影。他临近平阳城门,大街上抢了一匹马。因情势突变,韩知礼风驰电挚一般赶来,那守门军士来不及,竟让他一阵乱鞭,打马出了城门。他出城未及三里,早碰见李侔带着五百骑兵,慢腾腾地走过来。 韩知礼又快马加鞭,跑上前去,拉着李侔坐骑缰绳,话都说不出来了。李侔见他神色张惶,揪住韩知礼,问道:“韩三,我二哥呢?” 那韩知礼声泪俱下,将李岩、红娘子已死的消息,上气不接下气地向李侔禀报了。 李侔听后,惊怒万状,又问了一声,气逆而上,“哇”地吐了一口鲜血,却是气晕了,竟从头朝下从马上栽落于地。 韩知礼及身后将士,慌忙抱在怀中,死劲掐着人中,李侔半天才清醒过来,于是“哇哇”大哭。热血上涌之际,头脑自然不清晰,所以顾不得危险,就指挥他那五百人,不顾一切向平阳城杀去。韩知礼苦劝不住,呆在原地没有主意,又突然间清醒过来。人马一溜烟往驻地跑去。到了驻地,报与李千秋及众将,李千秋、赵龙甲等,众人听后,简直不相信会有此事,都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李千秋倒也冷静,问韩知礼道:“韩三,李侔将军现在何处?” 韩知礼回答道:“先生,我劝不住将军,将军说大不了同归于尽,就杀进城报仇去了,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众人大惊,李千秋心也慌了,自个儿暗地里想:难道他还是逃脱不了宿命?我又要功亏一篑? 他极力抑制自己悲愤心情,对众人说道:“荒唐,这不是以卵击石吗?李侔将军这样冷静的人也乱了阵脚。”说完,又问韩知礼道:“杨明义呢?”韩知礼答道:“先生,我来的时候,杨明义正在和牛金星的人厮杀,现在怕是早就叫砍死了。” 赵龙甲等众将义愤填膺、愤怒不已,人群中窜出李马丁,大叫道:“兄弟们,咱们杀*阳城,为将军报仇。”他这一喊不要紧,一众将领及数千军士,都高声呼喊道:“杀*阳城,为将军报仇……。” 李千秋挥手示意众将士安静,随即大声喊道:“弟兄们,不能去平阳啊!咱们这一去,只有死路一条。平阳城有李自成数万大军,去不是送死吗?”他大声说完,众将士情绪稍稳,但仍有不少人心情激愤,所以就有人质问道:“不去救?你是说不管两位将军死活了吗?”李千秋抬头望去,那说话的军士已哭成泪人。 李千秋又喊道:“弟兄们,不是不管,是于事无补哇!李岩将军和夫人已然遇难,李侔将军生死不明,我们千万不要冲动。咱们要想到,数千弟兄和这些家眷怎么办?眼下之计,唯有迅速南下,逃离此地。不然的话,我们一个也活不了,我们不是还有三公子吗?” 众将士六神无主,没有主意,私下议论纷纷,有人质疑说道:“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见此情形,赵龙甲于马上“刷”地拔出佩剑,大喊道:“各位弟兄,难道我们忘记了将军的嘱托吗?将军说过,假如事有不测,我们都要听先生号令。眼下我们只能听先生的,南下才是正途。要回老家的跟我来呀!” 赵龙甲说罢,打马向前走了,钱虎乙、孙象丙等将领,也朝赵龙甲方向走去,数千人这才停止争执,稳住阵脚,向南奔去。 大军才走不远,断后马队见有人马尾随而来,急忙报与李千秋。等得带到李千秋处,却只有五骑,是皇帝身边的传诏文官,带着四名卫兵,显然不是来拿人的。李千秋尚未问话,李马丁在一旁先问那官员,说道:“你这厮是谁?老子问你,李岩将军夫妇身在何处?真叫李自成害死了?” 那官员脸色铁青,没有回答,却说道:“圣上有旨,众将听宣……。”此人说罢,却见众将却端坐马上,怒目相视,没有人有下马接旨的意思。那官员也不理会,自己只管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李岩、李侔兄弟欲乘国家危难,背叛朝廷,几次请兵,妄图回河南。别树一帜,理所不容,李岩、红娘子已加诛戮。李侔私带甲兵,犯上作乱,妄图谋逆,着即赐死,你等见着,均可代为诛之。倘有煽惑军心、违抗圣旨者,杀无赦!钦此。” 那官员话音未落,不提防孙象丙策马上前,只见他手起刀落,又骂了一句:“*李自成。”一道寒光闪过,只见那官员瞬间就身首异处、血溅当场。余下四人,吓得瑟瑟发抖,竟忘了打马逃跑。 见孙象丙杀了官员,作势又要杀余下几个兵士,李千秋正要出手制止,却已经来不及,四人之中,已被砍死三人。不过李千秋终于保得余下一人性命,众将士还不放过,对李千秋说道:“军师,杀了他……。”李千秋摆了摆手,众将士这才止住喧闹,李千秋对那军士大声说道:“听着,并非我不想杀你,我要留你一条小命,回去给李自成说一声。你就说我李千秋说的:从今以后,我等心里没有他这个皇上。今日之仇,不共戴天,他日必将血债血还。滚吧!” 那小厮唯恐爹娘少生了几条腿,手里的鞭子一下接一下,直打得坐骑几成惊马,一溜烟地跑了。 话说李侔带着他那五百人,先是趁平阳守军不备,夺了东门,顺利杀进城去。眼看只差一里地就到牛金星丞相府,但李自成早已得到李侔杀来的消息,所以连番传令,将他城内城外的军队,一概调来。由于援军越来越多,李侔所部渐渐不敌,他先前脑子一热,不顾后果杀*阳,本欲抢下李岩尸首,以期即便自己死了,临终兄弟还可见最后一面。 他后悔未能听李千秋劝告,本来李千秋要他一起制止李岩进城,李侔对李千秋说过的话,不以为然,他心里抱有向大顺皇帝请兵南下,平定河南的幻想,所以头一晚与李岩长谈至深夜,也终归没有劝谏。 李侔脑海里还闪现出易铭的形象,就在昨日晚上,李千秋对他说,易铭眼看兵败,心灰意冷,所以竟不辞而别,只身走了……。 想着想着,李侔突然清醒平静下来,他放眼望去,见前方不远处,李自成亲自骑着马,也到现场督战。李侔距他不远,于是张弓搭箭,对准李自成射过去。箭到之处,一名卫兵应声而倒,手捂心口,血流如注、哀嚎连连。李自成大惊,他正指挥马步军围攻李侔所部,却没有注意李侔暗箭偷袭。他躲过一劫,恼羞成怒,大声吩咐道:“给我杀了这些反贼,一个不留,不要放走李侔……。” 李侔见没有射中,恨得咬牙切齿,见李自成兵马越来越多,自己这边因为据街巷战,才未被包围。所部人马,却已死伤过半,断不可再恋战了,如不及早撤军,将会全军覆灭。想到此处,李侔急忙指挥人马,往城门处且战且退。然而为时已晚,城门外已有李自成援军赶到,布好了阵势。李侔见状,牙一咬心一横,指挥他这已剩下不足两百的勇士,直朝城外援军扑去,以求必死之心,杀开一条血路。 两军本是一起同甘共苦、并肩作战的弟兄,而今反目成仇兵戎相见,双方军士,其实已知道事情的原因。特别是李自成阵营的将士,听得李自成杀了李岩,都愤愤不平、心生怨恨。本来李岩在军中一直足智多谋、威望较高。留守北京时又运筹帷幄、调度有方,颇能体恤下属、以身作则。所以见今日无故蒙冤被杀,李自成又欲对李侔不留情面、赶尽杀绝,心里均不忍痛下杀手。所以李侔一行冲入城外军阵,虽然损失惨重,也得以透阵而过。李侔侥幸逃脱,身边却只剩下十几人。后边追兵逼迫得紧,他带着十几骑,一路狂奔,片刻不敢停留。等得一行奔回先前驻军之处,见己方军队,早已开拔不见踪影。他见此情形,反而放了心,想到李千秋及数千将士,应是安全无忧,南下走了。因前面有大顺军挡路,后有追兵,李侔不得已,十数骑只好先折向北方而去,复又往东,再向南行。一路上东躲西藏,边问边行。 正文_第69章 第九章:兄弟重逢(第四十一节)(69) 第四十一节:蛰伏几载心意冷,谁知数年复鼎盛。 (69) 李自成得到李千秋等数千将士逃走的消息,震怒之余,连番发令督促发兵追赶,只因两军实在相距甚远,奋力追了几十里,见仍然追赶不及,也就收兵回营去了。 那统兵在外的将领李过、高一功等,得到后方生变的消息,赶忙快马赶来。自进了平阳城,问清楚事实真相,扼腕叹息不止。李过素来钦佩李岩为人,所以在城外乱坟岗寻得李岩、红娘子尸首,痛哭一番,重新安排下葬。又在高皇后处见到了李岩小儿,于是带往自己军中抚养不提。他是皇帝侄子,对于皇帝诛杀李岩一事,虽然知道李岩冤屈,他也不便说什么,只是田见秀、刘芳亮等,惋惜之余,捶头顿足地在李自成面前发了脾气。自此那手里头有兵的,唯恐李自成狐疑猜忌,对他等不利,所以万分小心地呵护着自己队伍。以至于后来李自成在通城九宫山被乡民杀死,身边也没有几个大将,所带兵马也少得可怜,当然,这是后话。 李千秋、赵龙甲等人带着队伍,日夜疾驰,渡过黄河,绕洛阳南下偃师。大军在途中等了一整天,又派出探马回程打探,也没有探知李侔消息。李千秋无奈,只得指挥大军赶路,其间又遇到北上的明军,只好避其锋芒。走到偃师,却见杨明义夺了两匹马,换了骑着,居然死里逃生,追上了大部队。李千秋见杨明义匹马赶来,向他问及李侔一行消息,杨明义说不上来,只是他说李自成那里,并无李侔消息,想来应当是跑了。不然,李自成定然不会再派人去追。李千秋想了一下,认为杨明义所说,大有道理。于是以为:这一次好歹总算救下了李侔,虽然还是没有能改变李岩、红娘子命运,但想到远在黔北的易铭,他的目的基本达到。于是,李千秋没有继续留下来等待李侔,他向全军宣称:说李侔全军覆没,已经遇难,眼下之计,就是挥师南下,寻找李易铭。他故意让所有的消息变得扑朔迷离,由于李侔和易铭都音讯两无,以至于军中谣言四起,都在说李侔和李易铭都怕是全死了。 大军经河南、湖北、湖南,一路躲避袭扰,最终赶到了湘西及黔东北,方才找到相对安全的立足之处。回首一看,六七千人倒还损失不多。 殊不知李侔找李千秋大军未果,李侔一行十数人,回乡隐藏在杞县、太康交界处的一座寺庙里,为了掩人耳目,除了留一个小厮充作农户,在寺庙不远处给人当了上门女婿,其余的都剃度出了家。 好在这庙宇由于兵荒马乱,寺里和尚早避祸四方云游、逃之夭夭了。李侔等人将留下的残垣断壁,稍加整修,这十几人便装模作样,打坐念起经来,时间长了,坐地安身,庙子里也渐渐有了香火钱。 不一年,清军南下,进占河南,杞县、太康,相继陷落。李侔见豫内皆为清军所占,虽然有当地民众组织过一些抵抗,但清军势大,不几年,由于情势迅速安定,老百姓只要有饭吃、有衣穿,不流离失所,就不会在乎是哪家天下,所以反抗竟然销声匿迹。见此情况,李侔心灰意冷,那些雄心壮志都抛到九霄云外,打定主意就此出家了。 那作农户的小厮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县上走上一遭,以寺庙采办用度物品为名,打探消息。经多方接触,常常从各种渠道听到一些有价值的讯息。杞县、太康,离南方湘赣鄂几省并不遥远,这几年南方战场你争我夺,往往风云突变,形势反复不定。李侔数度想再次举义,但一直缺乏良机。后来就得知西南方向,似凭空冒出来一股反清力量,枪支大炮、威力无比,听说还击败了清军十万,击毙了阿济格。又乘胜追击,占领了四川全境,天下震动,据说多尔衮也招架不住,兵败之余,派出使臣前往求和。 李侔得到这些消息,初时不以为奇,直到这天,那打探消息的将黔府情况,探得真实,于是火急火燎,跑回来给李侔讲了。李侔听了,不敢相信,再三询问,那厮一口咬定所说事实。李侔只好亲自出马,多方求证,这才确信占据川黔一地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三弟李易铭。据悉易铭不但没有死,而且还在西南边成了气候,成了威震天下的抗清英雄,手里雄兵数十万,已挫败清军多次,眼下俨然一方霸主……。 得到消息,李侔狂喜之情,溢于言表,他想到当年在军中,易铭勇敢无畏、智谋过人,既能文、又能武,宁武之战,立下首功,要不是牛金星等人反对,他会被大顺皇帝当场封侯。于是李侔心想:三弟文武全才,这几年在他和先生带领下,竟然取得如此辉煌战果。他又想到了还有赵龙甲、钱虎乙、孙象丙、李马丁等将领,心里断定:这是他“李家军”东山再起了……。 自确定了消息的真实性,李侔一刻也不想耽搁,他急切万分,决定立即动身赶往西南,跟随他那十几个也兴奋不已,这下感觉四五年的孤苦和尚没有白当。要知道,这军队是李岩、李侔拉起来的,就易铭来说,不过是李侔的小兄弟。这些人这么些年跟随李侔左右,甘当和尚,不离不弃,这样委屈自己,还不是心存幻想,指望将来有个出头之日。这几个想着:这要是到了那里,李侔重掌大权,那自己还不高官厚禄、锦衣玉食啊!所以一个个不等安排,早就作好动身的准备。 李侔在这些人鼓噪之下,也决定不再当这个“酒肉和尚”了,他想着:这些年隐姓埋名,不就是为了找到他的兄弟挚友,不就是为了兄弟团圆这一天吗?这十几个想好了,就一天也不想待下去,于是选了个吉利日子,一把火烧了寺庙,趁夜出了门。那上门女婿的小子,已生了儿子女儿若干,见有这等好事,也狠心别了丈人媳妇,偷偷也跟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清廷使臣未达到出使效果,多尔衮急了,因为前方一再报来不利消息,先是成都失守,接着四川全部沦陷,川中清军一败再败,而今已仓皇退回陕西、湖北。只有湖南、广西、广东战事尚还顺畅,但耿仲明父子、尚可喜、吴三桂等汉将,见四川清军失利,自己却突然坐大,就变得有些骄横起来,再这样下去,如何节制都成了问题。想到这里,多尔衮不寒而栗,他担心要是自己阵营的汉八旗都反水了怎么办? 但多尔衮这个“睿亲王”可不是吃素的,此人少时就聪明机智,十六岁就获“墨尔根代青贝勒”(满语:聪明机警)之号,成为正白旗旗主,其“定国开基,成一统之业,厥功最著。”虽然其历史上死于1650年,但时下顺治年幼,军国大计,多由多尔衮裁断。他知道眼下形势,黔军势大,只能避其锋芒。他有闻永历、孙可望巴结黔军未果,心里很明白李易铭是想单干,于是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找来身边高参,如此这般交待安排,自然是妙计……。 话说易铭梦见自己到了山西平阳,经历了一次与李岩、李侔和众将士的别离,在那儿,他和李千秋费尽心思,也没有能挽救李岩夫妇的性命。于是,在一片肃杀、危机四伏那个晚上,易铭只得按照李千秋安排,未打招呼、不辞而别……。 当他醒来,想着梦中情景,感觉异样,他深知,这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的经历。只是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一夜之间,就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他翻身起来,唤进怡晴,问了一些事,见怡晴讲来,并无异常,于是,他知道了原因,断定又是李千秋在捣鬼……。 川中黔北,在易铭“励精图治”下,各项事业得到全面发展。人民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经济总量再上新台阶,国民经济保持健康、快速、平稳的发展势头,国防工业继续跨越发展,早就不是“小米加步枪”了。开年三月以来,他们一再招兵买马,再次扩编,其总兵力已好几十万。 但最为远见卓识的,是在重庆等地建立了水师。由于去冬今春以来,每战必胜、损失很小,大可忽略不计。而攻城略地,则收获颇丰,按时下话说,简直打疯了,其结果导致士气爆棚。又由于新装备列装,武器升级换代,后勤保障进一步加强。三军上下,个个感觉良好,目空一切、不可一世。当然放眼当时天下,无人敢与之争锋,确也是事实。 在这些成就中最让易铭欣喜的,是教育事业上也取得长足发展,已在川黔渝三地筹建了十数家大学,且均按照他的意见,建立完善了几乎所有的学科门类。 政治体制改革也按部就班的进行,在部分地方先行展开了选举试点,群众踊跃投票产生了宗务代表、政务参议,选举结果公开、公正、公平。达到了预期目的,老百姓积极拥护、好评如潮。 易铭一直想要笼络的王夫之、顾炎武、黄宗羲、方以智等名流均千里来投,当然,这些家伙此时此刻,还没有易铭之时代的那种名声和影响力,比如他和王夫之讨论哲学话题,感觉这王夫之还很肤浅。 凭着易铭对他们的重视,四人对自己的人事安排都很满意。易铭知道,这几个堪称高级知识分子的代表,为严防以四人为代表的高级知识分子,在理论层面和具体工作中思想跑偏、行为抛锚、自以为是、胡乱作为。易铭安排办了几期高级干部培训班,由易铭、李千秋亲自讲课,短期之内,统一了思想、提高了认识、强化了改造,大同宗及黔府的路线、方针和政策,由此得到了自上而下的贯彻执行。 自李千秋离开之日算起,将将一月时间,又神奇地毫无征兆地回来了。易铭知道,他无非又玩儿了一次时空之旅。他选择在离开的一个月后再介入,其目的易铭明白,那是在观察易铭独立治理下的走势,可能是为了将来离开作准备。李千秋不在期间,易铭倒还尽职,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麻将则一回没有打,和怡晴等女孩也疏远了不少。 他深入工厂、学校、矿山、军队巡视,还走访民众、体察民情,一路轻车简从。同时抓住赵龙甲、朱信、秦任等几个关键的头头不放手,每天都要宣召进见,大到军务政务,小到鸡毛蒜皮,都要问及。因一些参议闲官,对军务政务,就爱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动辄意见直密报与易铭,易铭择其紧要,组织质询几回。赵龙甲等,均感到自己工作没有做好,给易铭平添了不少麻烦,内心着实愧疚,又不敢欺上罔下,所以搞得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至此工作不敢半分马虎和懈怠。李千秋见了,对于易铭表现,甚为满意,他哪里知道,易铭生平当惯了甩手掌柜,还是当年村支书时就这样,愿意相信人人皆尧舜,人人均都可独当一面,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最欣赏*邓爷爷,工作抓大放小、举重若轻,注重方向就管头头,把要紧的几个管好了,就管好了全盘。他是懒人,人说但凡懒人最聪明,因为他知道怎么样才能偷懒呀! 易铭以为:要是事事都亲力亲为,那还不累死啊!就他当下,生杀予夺、大权在握,谁是能臣,谁是庸官。就是自己看不出来,有范旷等好事之徒,频频打小报告,听也听得到一些。所以易铭今儿提拔这个,明儿裁撤那个,时时诫勉赵钱孙李等。这川黔一地,大小官员,如有反宗反政*的、为害一方的、贪污腐化的以及作奸犯科、鸡鸣狗盗等等,情节较轻的,一般宽大处置,彰显仁德。但凡危害甚大,杀伐一二、以儆效尤,表明施行廉政决心。居然个个处置得当,久而久之、上下折服,域内无不颂其英明。 正文_第70章 第九章:兄弟重逢(第四十二节)(70) 第四十二节:一路风尘才到川,思君不见再入黔。 (70) 话说李侔一行十来人风尘仆仆往西赶路,为保证安全,一路上分为前后两拨人,前面安排三四个负责打前站,如有情况,派人告知李侔及余下几个。他这一行,一日百八十里,倒还走得顺利。因一路上兵荒马乱、土匪横行,所以这十几个,全都装作游方化缘的和尚。鉴于口袋里也没有几两银子,又不敢带醒目的兵器,只三人带了几把小刀,权作防身,所以一路走来,未遇险象。 他这一行,先是赶往汉口,接着沿江而上,过了一月,好不容易到了长江边上的奉节县,这里已是李侔旧部王定国将军驻军之地,在奉节一县,驻有王定国所部约五六千人。 奉节县原为人复县,唐朝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9年)也就是李世民老兄死的那一年,为尊崇诸葛亮奉刘备“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的品质,遂改人复县为奉节县。这个时候尚称为夔州府,奉节正是夔州府治所。 李侔到了奉节,客栈还未住进去,却早教人给盯上了。原来奉节城内王定国耳目,见一日就来了十几个和尚,进城之后,托钵要饭是假,四下打探黔府消息是真,因而行为怪异,让人大感蹊跷。这些个耳目以为李侔一行定是北方细作,所以秘密报了,上头派出军士,将李侔等人,一网打尽、全部锁拿。接着押往牢里头组织审讯几日,方才知道李侔等人身份,于是赶紧报与王定国知晓。 王定国见到李侔已是一两天过后的事情,待到亲眼见了,王定国方才确信这件事情的确切性。他原来以为四五年的时间,李侔应该早就死了,不料这会儿却从天而降似的出现在他眼前。更让他惊讶的是,李侔一行人,路上肯定没有吃饱饭,所以一个个骨瘦如柴,看样子银子也不够用,所以衣衫褴褛,如同叫花子一般。加之一行人均为和尚装束,李侔人倒是英俊依旧,却全然没有了以往风流倜傥的风采。 王定国因此感叹不已,他想到当年在军中,李侔可是讨北将军,一身戎装威风凛凛,非但战斗力爆表,人也长的帅,行军途中,大姑娘小媳妇见着都要惊叫套近乎。何况手下统管着千余个弟兄,也是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角色。他王定国当年不过是李侔手下的一名小头领,只管着百十来个弟兄而已。那时候王定国见了李侔,如同老鼠见猫猫,怕的要死,因而没有一点自信和尊严。因为当年除了李岩,他王定国还得遵李侔的号令,李侔叫他往东则不敢往西,叫他向前他万不敢后退。 不过几年未见,王定国咸鱼翻身,成了统帅数千兵马的将军,照时下流行的说法,王定国的级别可是“正将军”,肩头一边扛着一颗“金豆豆”,也管着这云阳、巫溪、巫山、巴东等地,况乎宗政军务大权独揽,士农工商事事全管,简直如同小小的一个诸侯,正是牛奔得很的时候。 军士请进来李侔,就在夔州府衙门大堂内,两人对视着,一时亦不知如何相见。 王定国这边犯了难,他想来想去,不知道怎样待见李侔,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管怎么说,也是他李侔旧属,何况李侔还是自己主公的兄长呢!将来人家兄弟相见了,两人不管谁当老大,谁当副手,都要比自己牛x,自己无非就又多了一个主子。 王定国想明白了,就赶紧整理一番着装,然后离开大座,向眼前衣着破烂的李侔规规矩矩地跪下,磕了一个头。他情不自禁、泪如泉涌,哽咽说道:“将军恕罪,卑职军务繁忙、迎候来迟,真想死卑职了,将军原来还健在呀……。” 那李侔一路问来,早就得知川东形势,知道王定国现在驻军东川,不过亲眼见了,也颇感惊讶。李侔知道:这王定国原来并不显山露水,当年自己没有注意到此人有这等帅才,甚是可惜,而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李侔见他自信满满、英姿勃勃,举凡因为长年征战,所以性格更显刚毅英武,不愧为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 李侔只是思虑片刻,赶紧俯身搀起王定国,客气地寒暄数语,两人相视再无多言。王定国请李侔坐于首位,那本是他自己的位置。李侔再三推辞,不敢上座。王定国自己也不敢坐,无奈之下,叫人抬过来一张木椅,和李侔并排坐着,那大位犹自空着。两人落座,佳茗香烟,自是招待妥当,众人一时无语,场面有些尴尬。待众人都坐了,李侔回头看了看自己这十来号人,全都衣衫不整、面黄肌瘦,活像一帮要饭的。他转而想着:这三弟治下,事业辉煌、名震天下,哪里像自己,落得这般田地。他这么一比,不由得羞愧难当。 他已经看出来了,眼下这支军队,已经不是先前那支自己可以说了算的军队了。就以王定国这里来说,那堂上堂下、来回走动的大官小员,自己认得的人没有几个。反观王定国,也绝不是先前那个唯唯诺诺,让李侔一度看不起记不着的王定国了,人家现在是镇守一方大权在握的将军。虽然王定国外表热情洋溢,吩咐左右,茶水香烟招待着,又为他李侔等人,换了一身的穿着。还安排手下,叫腾出宅院,供这一行下榻。王定国一阵的大呼小叫、呼来支去,他那身边下人,直叫他弄得手忙脚乱。王定国脸有得色,一阵的指挥,好不威风。 等这些事儿操办完,又吩咐设宴,为李侔接风洗尘,他让军中故旧,都来陪李侔叙旧闲谈。但王定国越是这样盛大招待,就越让李侔不自在,虽然王定国对李侔客客气气,不敢怠慢。但越是这样,就让李侔感觉这家伙在自己面前,似乎有意无意间透着的那一种态度,而这种态度很大成分是显摆。 得到消息赶来参加接待的,还有云中飞和苏飞虎。李侔对这二人,也几乎没有印象,更谈不上交情。原来二人在军中时,人还年轻,资历平平,基本没什么地位。熟料这几年下来,和这王定国一样,都是什么“将军”一级的将领了,这让李侔感概不已。 这二人也一如王定国,言谈举止间,自然流露出对李侔的轻视。因为李侔与几人在席间闲谈,听到的都是对易铭的颂扬、赞叹和敬畏。李侔甚至感觉到:这云中飞和苏飞虎眼里,已不再认为自己是他们的主子了,之所以还假惺惺的盛情款待,似乎只是看在三弟的面子上。 李侔心里想:为什么不派出快马,六百里加急报遵义,这样只需十几天,三弟不就得到自己的消息了吗? 他不懂也不可能知道,当他走进王定国在奉节的将军府不久,他远在遵义的“弟弟”易铭,早就通过电报得知了他还活着的消息。 在席上,李侔对这几天的一些见闻,有所不解,他向王定国、云中飞、苏飞虎等问道:“各位将军!”李侔应邀喝了一口酒,接下王定国递过来的那个叫“香烟”的东西,接着问道:“这个东西我点着抽了几口,除了感觉嗓子痒、直咳嗽,没有感觉有什么好处,几位将军觉得怎么样?” 那王定国听罢,放肆地大笑,云中飞、苏飞虎及席间众人也大笑不止,好一会儿,王定国才回答道:“大将军有所不知,这个东西开始不觉得怎样,但只要抽了这么十来回,以后想不抽都他妈不行。我开始不信邪,认为这么个小玩意让他们吹的神乎其神,后来我就拼命抽,脸儿都抽绿了,谁知道还真他妈丢不了啦!哈哈哈哈。” 他这说完,堂上又是一阵哄笑,李侔不以为然,认为这多少有些夸大其词。 李侔见堂下有士兵背着长枪,木头人一般站着,就有了话题。他也是这几天才亲眼目睹这东西的,因市面上传说这东西很厉害,他也风闻许久了。于是无心而发,为了营造和调节一下现场生硬的气氛,他就明知故问,说道:“将军手下的兵勇,一人一杆铁棒棒,这是个什么东西?” 果然,听李侔提及这个话题,王定国话就多了起来,他回答道:“哦!大将军不知,这可不是简单的铁坨坨。这是步枪,资政大人发明的,威力可大了!我们先前在保卫遵义的时候,不知道这东西有用,我就心里想:凭这三尺长的玩意,如何抵挡得住孙可望的十万大军?呃!却不知道真正打起来的时候,这东西还真他妈管用……。” 言及至此,王定国更来了兴致,吩咐堂下,说道:“快,快把步枪给老子拿一支上来”。 身旁亲兵,飞快跑下大堂,将那站岗背着的,气喘吁吁提了上来呈给王定国。王定国趁着酒兴,当众把玩一番,又看了看云中飞、苏飞虎和李侔。恰逢庭院的树上,有几只飞鸟呱呱乱叫,王定国扭头对李侔说:“大将军请看!”说完,快步走到大堂门外石阶处,李侔等人也跟了出来。王定国对着大树上方,举枪稍加瞄准,只听得“叭”的一声枪响过后,一只白鹤从树上噗噗啦啦地掉了下来,剩下的则惊恐万状飞走了。 大堂枪声余音未落,顿时响起一阵叫好声,云中飞、苏飞虎鼓起掌来,大声夸了一句:“好枪法!”王定国把枪扔给一个小兵接住,自己大步走回自己那空着的座位坐下来,神色有些得意。 李侔亲眼目睹王定国神奇的表演,心里着实佩服。恭维说道:“将军真是百步穿杨、弹无虚发,佩服、佩服!” 王定国赶紧谦虚,说道:“大将军不知,实在不是卑职的本事,是这枪厉害。我们这大堂上的弟兄,只要是玩枪的,像刚才打死个把飞鸟,这等小事,谁人不行?哪个不会?献丑了。” 云中飞此刻也附和说道:“说到军师,哦不,现在得称为资政大人,在下也十分佩服。不知道哪里来的奇思妙想,发明了这些玩意,特别是这个大炮,攻城的时候,只要轰上几炮,是铁做的城门都他娘的炸烂了……。” 苏飞虎听罢,不甘落后,又将身体凑过去,和二人一唱一和,说道:“就是,老子也佩服不已,要不是有了这东西,我们恐怕早就成了地下冤魂了,哪有机会在这里吃菜喝酒。”三人说完,众人又大笑。 又过几巡酒,李侔见王定国等已有几分醉意,就起身说:“各位将军,在下想告退安顿安顿,以便早日出发去遵义。” “呃!”王定国说道:“大将军不急,你这样一路颠簸劳苦干什么?骑马去是不是?多幸苦!等几天我和云中飞老弟要去遵义履职开会,我们一起去。” 云中飞也说道:“就是,我才不喜欢骑马去,大将军不知道,前两天从重庆来了一艘运军火的炮船,我们一起坐船回去。” 李侔刚想客气一下,王定国又说:“听我的,到时带上些歌女,一路唱唱小曲,也不发闷,逆江而上,有纤夫拉船,一点都不辛苦。船上又有大炮机枪,又舒适又安全,岂不更好。” 李侔无法反对,只好又坐下,他想:看来只好客随主便了。 李侔忽然又想到:刚进夔州城时,看见很多光着头的苦工,恐怕有好几百人吧,烈日下也不歇着,被一帮监工带着在城内修房造屋。 他就奇怪:这些人怎么有空不加固城墙,在城里瞎折腾什么?于是李侔问道:“各位将军,我在进城时看到的那些光着头的,都是些什么人?” 王定国听此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阵的狂笑,就以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云中飞,最后给李侔指着云中飞,说道:“大将军不说,我还不笑,大将军不知道,说起这件事,我们云兄弟可是被“打了板子”的,哈哈哈哈!云兄弟还好,现在还当着他的将军大人,可怜李兄就惨了,不但打了几十军棍,还撤了职,关了三个月“禁闭”呢!” 这云中飞脸都红了,见李侔不明就里,就说道:“这是些清军的降俘,我们在打下重庆的时候,李马丁将军,想来大将军是知道的。我们杀了清军一些俘虏,为此,我是受了处分的,李将军听说被主公撤职查办,现在刚刚恢复职务,也是暂时带军,说是要他反省反省、戴罪立功。主公是绝不容许乱杀人的,俘虏也不行,没有办法,我们就只好给这些俘虏全他妈的绞了辫子,剃光头发,让这些家伙做苦工。这些人杀了我们多少弟兄,眼下我们不但不能杀,还得养着。就这些俘虏做工,我们还得付他们每天二钱银子的工钱……。” “哦,原来如此!”李侔此刻恍然大悟,但他不明白,又问道:“他们如何不去加固城墙?” 王定国止住了笑,正色说道:“不得不说主公考虑问题,就是比我这等老粗长远。自从我们优待俘虏后,同清军作战,清军不像以前那样,被逼入绝境后还他妈的拼死抵抗,都愿意投降了。至于大将军所说要加固城墙,我先前也是这样认为。但是主公命令我们让这些俘虏给老百姓修复住房,以便安置流民,让到乡下避祸的百姓回城安心居住生活。你甭说,还真的让夔州迅速稳定下来。虽然不远的宜昌一带就是清军,但他们现在龟缩在下游不敢上来,前头倒是来攻过几次,被老子们一顿枪炮打得灰头土脸的,再也不敢来了,要不是主公严令不准出击,不然我们早就打过去了。” 李侔越听,心里越敬服他的这个三弟了,本来李侔也是坚决反对滥杀无辜的,打襄阳时是这样,战西安也是这样,后来进了北京,也还是这样。 不久宴席散场,李侔被这几个强拉着,又去检阅了一番军队,自去住所收拾准备。过了数日,果然见到了那炮船,只见木船造的较大,随船同来的,有不少喊着号子的纤夫。 那王定国、云中飞带着七八个女子、十来个亲兵,留下苏飞虎驻守,他俩和李侔一起,乘船往重庆而来。至于李侔随从,则和逆江岸而上的数百兵马,陆路赶往。 正文_第71章 第九章:兄弟重逢(第四十三节)(71) 第四十三节:阳春之际话重逢,乘势而为向神坛。 (71) 阳春之际,山花烂漫,李花樱花桃花竞相盛开,尤其桃花红艳艳,开得如同一片绚丽的红霞。遵义城北董公寺,是日锦旗招展,铺天盖地,人潮涌动,延绵数里。在大路上还列有三军仪仗和数百名儿童,手拿彩旗和鲜花,配带着红领巾。不用说,举行这样盛大而热烈的仪式,是为了欢迎失散多年的李侔一行的到来。与李侔一行同来的,还有奉易铭命令回遵履职的陈步明、钱虎乙、卫好才、王定国、云中飞等等在川宗政军部分负责人。 把这些人调回来,这是易铭、李千秋、朱信和秦任前头商议的决定,目的在于:抽调各方大员回遵,将会商对清用兵大事。 黔府首脑李易铭、资政李千秋、总长赵龙甲、参议长朱信、政务院总理秦任及黔府要员黄宗羲、顾炎武、方以智、王夫之、范旷、施道、张开、尤华、许铎、何晏、吕复等出席,而杨承藩、吴扶林、程精一、李之华、郑之珖、曹仲、黎佐清、胡钦华等等也赫然在列,还有周边大小土司、各方使节等,都到场迎接。军乐队奏响欢迎曲,现场欢声笑语,场面热烈而有序。 不久前,自李侔在夔州的消息传到遵义,易铭及赵龙甲等人,异常高兴之同时,也点燃了军民的热情。以至于这一天遵义万人空巷,都赶到城北,为的是争相目睹传说中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李侔将军的风采。 遵义城男女老少都出动了,在人群中还有一群艳丽的女子特别引人注目,那是易铭“府邸”里的,易铭特地全部叫上。那吴琦玉领头,可风头都被杨怡晴、魏如是、陶小小、姜小婉、戚玉荆、谢横波、邹湘兰、喻秉白、柏香君等盖过去了。群芳在侧,易铭挨个看了个遍,但见八艳各有千秋,艳丽异常,和在场众多大姑娘小媳妇相比,众皆黯然失色。旁边人群中,亦是阵阵骚动,自不必说,那是不少棒小伙在里头为了一睹群芳,在那儿拥挤推搡着。杨明义过去,喝退了十来丈距离,这才安静下来。 这一群女子平日守着易铭府邸几十亩宅子,难得外出,今儿齐齐赶了十几里地,虽然疲惫不堪,却兴致极高。所以嘻嘻哈哈、追逐打闹,没个正经,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面!而人群中却独独少了思沅,原本这女子要来,还特地起了个大早,坐在镜子面前化了一个小时的妆。打了扑粉腮印,描了口红,梳了高髻,穿了大红彩锻。易铭临近出门之际,众女眷都准备好了,唯独思沅拖沓,易铭赶到思沅住所,隔着花窗,只小声小气催促了一句,却不料引得思沅大怒,于是打翻铜镜,拂袖入内室去了。思沅赌气不来,搞得易铭极其没有面子,易铭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罪了她,鉴于不好和思沅计较,只得悻悻而出。 赶往城北的路上,易铭却听怡晴说原来思沅不来的原因,却并非是在生易铭的气,她是不敢来。易铭弄不懂思沅为何不敢来,怡晴又说思沅不敢来是怕见到李侔,怡晴说思沅自己说的,怕自己见到李侔会情不自禁要哭鼻子。思沅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哭鼻子,所以她就不来了。 思沅不来,易铭只是略有不快,自己还有怡晴和八艳,易铭只是听了怡晴的话,觉得心里酸溜溜的有着那么一种醋意。想到这里,易铭又转身看了看众女子,只见这八九个嘻嘻哈哈地打闹不止,让易铭看得人都醉了。大概见闹腾得厉害,琦玉回过头去,眼珠子都要恨出来一般,那些女孩见状,有所畏惧,因此稍有收敛。 易铭一个人坐着,身边站着秦会和十几个太监,这帮人打伞送水,摇扇执凳,忙得不亦乐乎。那些文武大臣排列在两边,已经站得汗水珠珠冒、脚杆打闪闪。好在春日阳光明媚,天气爽朗,并不是太热,但等得久了,还是有人沉不住气,所以场面乱哄哄、叫喳喳,轰然作响。 易铭也等得望眼欲穿,着实不耐烦,看见李千秋站着,似乎也很费劲。易铭心疼他这个乖孙孙,于是示意左右,给李千秋拿了把椅子,让他坐,李千秋谦让一番,又作揖谢过,方才坐下。旁边秦任、朱信、赵龙甲,未得易铭赏坐,依旧站得规规矩矩、不敢擅动。范旷老先生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咽了一口口水,内心愤懑,却万万不敢造次。 易铭烦躁看着远处道上,心道:妈的,怎么搞的,还不到? 又等了约莫半个小时,前方快马赶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来竟是韩知礼。只见他打马疾驰,一溜烟到易铭身前,翻身下马,跪着禀报道:“主公,到了!”易铭起身,远远看见一行人,均骑着高头大马,在两旁人群夹道欢迎下,往这边赶来。 易铭带着一帮大臣迎上前去,还未及这一行人跟前,前头钱虎乙、陈步明忽然下马,快步向前,就给易铭跪下了。两人异口同声,大声道:“微臣见过主公,主公万岁。” 见这两个家伙的举动,易铭、李千秋和在场文武官员、市民百姓都吃了一惊。 易铭暗自寻思:数月不见,这两个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见了自己,竟然说:“主公万岁”,而这两个,却自称“微臣”,易铭感觉怪怪,他认为:老子显然不是皇帝,你这两个离开黔北也没多久,就如此健忘,见着老子山呼万岁,是何意图?难道是打仗打多了、杀人杀多了脑子受了刺激? 易铭转眼看了看李千秋,他以为二人所作所为,可能是李千秋特意安排的,只是易铭见李千秋站在那里也是一头雾水,傻眼也望着他不明就里。易铭心里就明白了:定是这二人私下串联,搞的这些名堂。 易铭扶了二人起来,说道:“起来起来,让老子看看,好、好,你们打得好,老子很满意,你们这一路辛苦了。” 这两个可能丝毫不觉得自己年纪比易铭还大,尤其是钱虎乙,比易铭长了何止十岁,对易铭在他二人面前自称老子之举,都不觉得有何不妥。二人不知真心还是假意,眼里均泪花闪闪,连声说着:“不苦不苦!”易铭又看见了卫好才、王定国、云中飞三人,正拥着一人,也走了过来。 见此情况,易铭心里瞬间就对这二人先前举动的意图,算是明白了一些。 那人身躯伟岸,年纪约三十出头的样子,身着宽袍大袖的明朝文士服饰,只是短发,头上未戴方巾,浓眉大眼、英气勃勃,不用说,此人正是李侔。 卫好才等走过来,也如同钱虎乙、陈步明两个一般举动。几个给易铭跪下,那钱虎乙、陈步明又一起跪下了。这几个商量好了一般,在拜见易铭同时,高呼:“主公万岁!” 旁边赵龙甲、朱信、秦任等人,见这几个跪着不起,想也没想也跟着跪下。在场赫赫数万百姓见状,就有人鼓动,学着几人样子,都齐刷刷都跪下了。数万军民,在这几个带动下,一遍又一遍,口里山呼万岁。数万人异口同声,一时间,“主公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 易铭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是好,李千秋也觉得出乎意料,左右环视,看见现场除了他自己和李侔身后的十来人,全都跪下了。人山人海,顿时矮了一大截,就连先前嘻嘻哈哈的那群女孩子都不例外。 李千秋想了一想,也“扑通”跪下了,跟着高呼“主公万岁”的口号。 跟着李侔的那些人,显然被眼前景象吓着了,不由自主,也赶忙跪了下来。 李侔见状,正要跟着跪,易铭却赶紧走过去,他两手紧握住李侔。但见李侔面如桃花、神采奕奕、英姿勃发、气度不凡。易铭心道:这个祖宗哥哥,真是名不虚传的美男子。 两人深深拥抱在一起,易铭真情流露,动情说道:“二哥,想死小弟了。” 李侔见了朝思暮想的小弟,也感动得热泪盈眶,心里却有些诧异,自己排行不是第二,记忆中易铭从来都叫他兄长的。李侔心想:难道三弟成了一方霸主,这些事情都想不起来了?难道把自己认作了二哥李岩? 随即两人分开,又彼此握手相抚,欢悦无比,这时候李侔接着也跪下了,这可让易铭慌了神,他心想:你这厮可跪不得,名义上你是老子堂哥,实则是老子的先人板板,你这样做,老子会被天打五雷轰的。于是易铭赶紧去扶,扶了两次,李侔死心横竖不起,易铭尴尬地看了一眼李千秋,李千秋跪着,耸耸肩,嘴巴无奈一抿,易铭见状,也只好任由李侔跪着了。 易铭见这黑压压跪着的人还没有起来,还在一遍又一遍喊“主公万岁!”于是易铭灵机一动,不假思索喊了一声道:“人民万岁!” 如此一来,就更热闹了,只听人群山呼海啸,跟着回了一句“主公万岁”。就这样,两句口号重复了十来遍,易铭喊得口干舌燥,就不停地示意众人不要再喊了,费了不少功夫,现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原来钱虎乙、陈步明等应召回遵义,在重庆见到了李侔一行。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听得李侔也要一并赶往遵义,两人就犯了难,这两个于是多了一番心思。他俩私下商量一回,叫来卫好才、王定国、云中飞等,将心里头担心之事,摊开讲了,那几个方觉得事情果然棘手。 这钱虎乙、陈步明等,实则是担心李侔要是到了遵义,他们以后是听易铭的还是李侔的?这个可是上纲上线的大问题,所以他们以为:四五年前,这李侔在军中地位是要高过易铭不少,军中将领又大都是李侔旧部。可是钱虎乙等人又认为:有如今大好局面,实则是易铭及资政的功劳,与这李侔无关。何况他们原来在李侔领导下,这些人没有一个得到如此的信任和重用。 所以他们一个个精明着呢!他们商量好了,知道有这么个盛大的欢迎仪式,于是几个商定,趁此机会,给易铭来个“黄袍加身”一般的插曲。 他们这样做,可谓一石数鸟,用心良苦。一是明确告诉李侔,不要认为回来可以“重掌乾坤”,现在可是易铭的主子,最好认清形势,不要心存邪念和幻想;二是告诉黔北民众,李三公子才是黔北之主,可不能认错主子跟错了人;三是他们的私心了,无非是略表忠心,毕竟他们的权势地位都是易铭给的。 想到这些,易铭不禁感叹,驰骋天下、无所畏惧的钱虎乙等亦不能超脱免俗,甚至惺惺作态、媚相十足。他们费尽心思、机关算尽,看来这样下去,将来不弄个皇帝做做,恐怕都有负众人盛望。他易铭倒可以对此无所谓,眼前这帮文武大臣,看来也是断然不会甘心的。 李千秋其实内心本来不愿意这样,但他一旦想到,李侔回来后,地位待定,有很多事情就复杂了。毕竟黔北军中,李侔旧部众多,万一生出什么事,他不想也不愿意看到。所以为了他心目中的那个神圣的使命,看来有必要把易铭推向神坛,何况眼下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随后李千秋领命,按照易铭和他确定的意思,现场作了简短的欢迎词,仪式很快结束,这军民数万,浩浩荡荡,自城北延绵数里,就一窝蜂涌进了城。易铭骑着马,与李侔并排而行,待得进了城,李千秋打马上前,不知对李侔说了些什么,李侔就转而和李千秋齐头并进去了。一路之上,市民夹道欢迎,照例口号叫得震天响。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所以除了“黔军威武、主公英明”这两句,之余就异口同声山呼万岁,吵得易铭耳朵都嗡嗡作响,他只好笑脸相对,待回到“军政府”大堂,觉得一路强作欢颜,自己嘴巴都笑酸麻了。 正文_第72章 第九章:兄弟重逢(第四十四节)(72) 第四十四节:审势谦让名份定,再论立国复为秦。 (72) 李侔来遵,早有秦任安顿好了住所,那本是秦任自己的府邸,他见李侔一行实在无处安顿,于是秦任只好自己割爱,主动让贤,况且府内下人,也分拨一半,慷慨奉上。 易铭劝不过,就只好同意了,他早些时候召见杨承藩,叫杨承藩将他众多宅院敬献一处出来,可这老家伙不置可否半天不吭声,易铭失望之极,因怡晴就在一旁,不好对他发脾气。好在秦任高风亮节,主动将自己府邸奉上,这才给了易铭个台阶下。秦任还和琦玉协商,又从女营,调拨了不少妙龄女子,充入府内,以作差遣。至于吃穿用度等,也是考虑万全、妥帖周到。 李侔由此,算是欠了秦任一个大大的人情,多年以后,秦任不得不庆幸这会儿的明智之举。 欢迎宴会依旧在易铭府邸大堂举行,热烈而隆重,众人方进大堂,易铭就邀请李侔和他共坐上位,李侔看了看,却看见上面只陈设了一具宝座。他心里明白这其中的道道,所以坚决不受,自己强行到分列两排的座位里头去找。 李千秋见了,强拉李侔,要李侔坐在自己身边。李侔已然不接受,起身往更下面走,又有赵龙甲、朱信等拉着起身想让,李侔同样拒绝。 这场面让易铭一时竟没有了主意,不知怎样才好。大厅内众人还在客气地喧闹着,易铭无奈,和李千秋对视了一眼,于是李千秋站起身来,示意众人肃静,然后朗声宣布了头一晚上和易铭商量的决定。 只见李千秋说道:“各位肃静、肃静……。”众人不敢再吵闹,终于安静下来。 李千秋走到李侔跟前,拉着李侔左手,边走边说到:“主公和我,还有龙甲、朱议长、秦总理等已经商议过了。将军前些年来,和制将军一起,带着我们这一帮人马,出生入死,转战千里。可以说功不可没,没有将军,就没有我们今天这样的局面,弟兄们说是不是呀?” 堂上有一些先前故旧,立即表示赞同,均齐声说:“是啊!” 李千秋拉着李侔,在易铭右首位的座位坐了下来(文臣都在右边)。这大堂里只有易铭坐的地方要高出所有人几级阶梯,那是商议定了的安排。 李千秋这时又说道:“有鉴于此,主公决定,任命李侔将军为我黔北政务院第一副总理大臣,排名在方以智、顾炎武、尤华、许铎等之前,主抓外交工作,此决定即时起生效。”他见众人并未有何不满和反对的意思,又道:“你们还不鼓掌为李副总理庆贺吗?” 李千秋话音未落,大厅响起一阵子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李侔再三推辞,坚持不受,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他心里想:这可不是当年了,沧桑巨变、时过境迁。三弟作为主子高坐在大厅正中,下面都是他的臣属。自从自己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已然身不由己,从此也不例外成为自己弟弟的臣子了。而自己身份特殊,在这种情形下,可一定要头脑清醒,低调做人,更要夹着尾巴,才是正道。 他这样想着,于是内心惶恐,不敢接受任命,可哪里缠得过众人劝说,易铭也坚持再三相劝,李侔就同意了,心里却想:安排我尽做些不着边际的买卖,他们可真想得出来。 宴会进行正酣,易铭及众人正在赛酒,那王夫之也喝得七八分到位,站起身来,高声朗朗,说道:“主公,在下有话要说……。” 堂上众人,闹哄哄正各自为战喝酒,听了王夫之这么一说,都安静下来,想看看这夫子搞什么名堂。 易铭对站着的王夫之道:“先生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王夫之说道:“今日是我黔北一地大喜之日,李侔将军千里跋涉,终至兄弟重逢,刚才一番谦让,名份已定,可谓皆大欢喜。而各地首长、各路统帅,也云集一堂,正是商议大计之时,在下有几句话,不说不快,不知主公及众兄弟以为如何?” 易铭见他说话间藏头顾尾,有点不爽,就示意他说,同时堂上有急性子的,早嚷嚷不已,催促方王夫之快说。 王夫之不慌不忙,向易铭长揖一礼,又遍视全场,这才说道:“诸位,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如今我黔北一地,吞并四川,气势正盛,已然初成气候。但时下世人,却不知自身所属,也无法自称。说我们是义军吧!大明其势甚微、社稷几近倾覆,我们造的是谁家的反?清廷虽然势大,毕竟外虏,但总不至于是造的清狗的反吧?九州之地,本就我汉人天下。这个老百姓有一句话,叫皇帝轮流做,今年到谁家?在下以为唐宋元明,都是几百年天下,如今斗转星移,该十八子坐拥天下了。所以在下斗胆,请主公据川黔而立国,早日登基大宝,然后东征北伐,鼎定天下,诸位以为如何?” 一席话讲完,大堂之上,早就人声鼎沸,不少人就跟着瞎起哄。 易铭见这会又要来逼他当皇帝,赶紧说道:“不行、不行!在下才学不济、德浅行薄,不敢担此大任……。” 他边说边看着李千秋,意思是让他赶紧站出来引导一下舆论导向。 李千秋却不待易铭示意,早就站了起来,那大堂众人见李千秋起身,有话要讲,就都安静了下来。众人深知,这李千秋乃是个实权派,他的意见非同小可。举凡黔府之地,大小政令,他签了字,才敢下发,甚或大政方针,也要经他定夺,方才施行。他这个资政虽然不是宰相,然而李千秋权力作用,则几乎还要大过宰相,所以一干人等,自然更加侧耳倾听。 岂料李千秋所讲,却意外地附和王夫之,李千秋说道:“而农先生高见,我亦有同感,这个此一时彼一时也!去年盛夏之际,范旷范老先生就力主主公据黔地自立,临朝称制。只是那时我军势微,天下情势亦不甚明朗,而今主公雄踞西南、兵精粮足,是到了驱逐鞑虏、荡平天下的时候了。只是这个还得从长计议,不知各位有何高见?请各位推心置腹、各抒己见,面陈主公。” 听了李千秋大嘴一开讲出的话,易铭惊讶不已,心里想:你这厮怎么也糊涂起来,也经不住这些夫子酸儒的鼓动,硬要把老子往这“皇位”上推。你这孙孙之所以这样做,是不是觉得拥立老子当了皇帝,以后一代一代下去再传给你呀? 不过易铭想到他与李千秋,中间隔了一百多代几千寒暑,所以国祚要维系承袭到那个时候,恐怕不是很现实。 想到这里,易铭只好站起身摇着手一阵的反对,但事已至此,哪里还由得着他。见事情已不可掌控,易铭只好一声不响,冷眼观察众人高谈阔论。 那范旷坐在右边最后一排,听见王夫之“旧事重提”,早就兴趣盎然,按捺不住,正待要猴急猴急表态,抢着这劝进之不世之功,但王夫之棋先一着,范旷一时半会话插不进去。 王夫之见这事儿有戏,于是又娓娓说道:“资政大人高见,在下正是这个意思。只是在下以为,我黔府占有川黔,议定国号,头等重要。在下确信,主公姓李,李者,出自理氏,理征是也。为颛顼帝高阳氏之后裔,尧时,皋陶曾任大理一职,其子伯益被赐为赢姓。所以主公这一支,也可能是赢姓后裔。唐时皇族,也出自陇西李氏,就往前说,陇西李氏自秦开始,就是著名的世家。家族里涌现过西汉飞将军李广等人物。而《旧唐书》和《新唐书》中,则称唐朝皇族李氏是老子李耳(又名李聃、老聃)的子孙,十六国的西凉开国君主李暠是其远祖。因此,主公又当为唐室正统,按理应定国号为“唐”,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王夫之刚说完,那范旷终于坐不住了,只见他起身道:“王先生之说法,在下不敢苟同!” 王夫之听了,也不气恼,对着范旷道:“哦!请范先生赐教。” 范旷撸撸胡须,稍加思索,说道:“老夫以为,这个国号“唐”好是好,妙是妙,然而秦为水德,汉为火德,所谓黑水而赤火。阴阳五行,古时讲究相生。而有明以来,却讲究相克,要定为“唐”,则唐为土德,而明为火德。主公要是沿用大唐名号,是为土德,听说满清为水德,有所相克,所以不妥。在下以为,应另择其妥当国号,当为水德更为贴切。这相生相克,要紧得很,就说清廷吧!据说原为金,后来改国号为清,是为水德。至此,明朝总是敌他不过,就是这个道理。主公本就赢秦之后,秦者,水德也!水亦克大明之火,尚黑,所以在下建议定国号为秦,且朝野上下,自此应崇黑之色。何况我大秦与满清,同为水德,不过他那是辽河之水,浑浊不堪不说,还小气局促,难以驭我华夏。咱们这如同长江,浩浩荡荡,排山倒海,奔腾万里,气势不可阻挡,我们这个专司克他……。” 这范旷一番奇谈怪论,堂上众人不敢辩驳,一个个频频点头,深以为是的样子。易铭见这范旷说来口若悬河、头头是道,有点非“秦”不可的意思,回头亦征询李千秋意见,李千秋却不答,只是点头,看来应是认可了。 易铭没有主意,望见李侔,似乎有话要说,于是易铭道:“二哥以为如何?” 李侔本来低着头正学着抽烟,听见易铭叫他,吓了一跳,他杵灭烟头子,站起身回避着易铭直视的目光,小心说道:“回主公话,这个国号嘛!这个范先生言之有理,只是在下觉得,我李家本河内博爱县人,族谱明载为理利贞之后裔,至于与赢姓渊源,已不可考。所以至于国号称为秦,是否妥当,在下以为还需商榷。要说国号嘛!我以为是不是可定为“震旦”!是否妥当?请主公及诸位酌定。” 李侔乃易铭堂兄,一个老桩子传下来的,他代表老李家表态,抖落出老李家渊源,自然颇有说服力。只不过这“震旦”二字,放在这里,有点另类,旁人竟一时无话可说。 眼见讨论进入死胡同一般,黄宗羲就起身附和李侔,说道:“李副总理大人高见!在下深以为是。这震也,疾雷也!烨烨震电、雷霆万钧。我震旦就当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天下。这旦者,晨也!眼下我震旦一朝,不正如旦望一般,有了个无比辉煌的开头吗?李副总理大人见识精绝,在下佩服,敬请主公定夺。” 他这么一说,那左边武将之中,就有几个听得懂的不太情愿,其中陈步明胆大,走出座位来到大堂中央,说道:“主公,各位同僚,卑职以为,哪里有个什么朝代是两个字儿的,历来不都是这个这个夏商周秦汉、晋唐宋元明吗?这震旦说起来拗口,听起来刺耳,似乎不妥……。” 陈步明话未说完,谁知顾炎武插话道:“陈总长、陈督师,你有所不知,这个震旦的国号,在下初初听来,也觉得颇有几分不同凡响。其寓意深远、名头响亮,至于国号有两个字,也不奇怪,亘古以来,就有中华、华夏、九州之自称,主公开天下之先河,也是可以的。” 陈步明见易铭颇为倚重的顾炎武如此一说,不敢争论,也知道自己斤两有限,辩不过顾炎武,只好鸦雀无语、退而入席去了。 大堂热闹非凡,主要在大秦和这震旦国名上争执不下,不过随着讨论的深入,“大秦”国号逐渐占据上风。 易铭见堂上实在吵闹,本想制止,又觉不妥,他放眼望去,堂上文臣武将,三五成群、交头接耳地讨论得火热。易铭看了看身旁,见杨明义站得腿脚僵直,于是突发奇想,问道:“蛮牛,你觉得定个什么好?” 杨明义站着的身体笔挺笔挺,脑子里本来在想其他事情,熟料这等军国大事,易铭竟要问询与他,他觉得太过意外,以至于杨明义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他于这等场合,从来不敢说些什么,也没人要求他说什么,所以他无非就是充当一个雄性的花瓶。这下子听了易铭问他,他如何不心慌,于是慌慌张张问道:“主公,您问我?” 易铭点点头,说道:“对,老子想听听你的意见。” 堂上一些人,自然听到了易铭和杨明义的对话,渐渐的喧嚣的声响安静下来,然后将眼光齐刷刷朝杨明义看去。 杨明义哪里见过如此阵势,他满脸通红,不知该怎么说,回头看了看易铭,易铭笑眯眯看着他,大声问道:“蛮牛,你说,咱们这个国号定个什么好?他们说要么定为“唐”,要么定为“秦”,你看呢?别怕,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杨明义又傻站着想了一阵子,突然朝易铭跪了,激动万分地说道:“主公,卑职觉得还是“秦”好。” “呃!”易铭又问道:“你起来说话,你再说说看。” 杨明义只好站起身,说道:“卑职其他说不上来,卑职只知道凡是称为“秦”的,都很厉害,卑职听说当年秦国灭了六国,统一了天下。后来又有秦王李世民杀了太子,得了天下。” 杨明义一语说完,易铭早就笑起来,他指着众人说道:“你们听听,杨明义杨副总管心里头也是明白得很的呢!好好好,他说得好。” 易铭话音刚落,堂上范旷、王夫之、顾炎武三个就赶紧转变立场即刻表态,支持以“秦”为国号立国。易铭又看了看李千秋,李千秋就站起身,说道:“各位同僚,此事非一时可以定论,我看还是要多征求一下各方意见,然后上报主公,由主公裁定。你等下去之后,可将各自意见分别报来。”李千秋说着,转身向易铭俯身施礼,又问道:“主公以为如何?” 易铭点点头,算是认可,大堂文臣武将,见李千秋表态,易铭首肯,自是不敢反对。 正文_第73章 第九章:兄弟重逢(第四十五节)(73) 第四十五节:历经磨难诉离情,斩断情丝自伤神。 (73) 招待宴会结束后,易铭马不停蹄,先是陪着李侔到了原秦任府邸,过问了李侔居家安置情况。他见李侔住处,是一处三进的大宅院,厅堂院落、亭台楼榭齐备,环境都很理想。又见服务人员,男男女女,为数不少,感到放心。 易铭因对李侔第一印象颇为不错,感觉他这个祖宗哥哥真是帅呆了,其人谈吐儒雅,举止不俗,自己见了他,不知怎地,总是有一种亲切感。但一想到要撮合他和吴琦玉,易铭心里觉得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易铭想到吴琦玉长相丑陋又心机重重,配李侔确实很那个,所以易铭一旦想及此时,就有一点为李侔感到不公平。 随后易铭又回到住处,召见了钱虎乙、陈步明及卫好才、王定国、云中飞等,询问了东川、西川军政形势,对几人卓有成效的军政业绩,大加奖勉了一番。又过问了湖南、湖北的情况。几个热情高涨、满眶热泪,均说主公英明、形势喜人、天下都怕李易铭。 第二日,易铭一早百无聊赖,吃过早膳,就想到李侔住处看看,顺便和这个自己的“哥哥”兼直系“祖宗”交流交流,就黔府宗政军大计,讨教一番。临出门,却不想秦会公公禀告,说吴琦玉早早赶来求见。易铭不想见,吩咐秦会下去转告,秦会刚要退出门,易铭突然心念一动,心想:何不叫上这老祖宗一起去,见着李侔,顺便撮合撮合,保不准两人会“来电”。 想及于此,易铭对秦会说道:“回来,你去叫吴琦玉外边候着,我带她出去走走。”秦会应了一声,出去见了琦玉,照本宣科,将易铭意思给她讲了。 遵义城中,*府,李侔和他那十来个弟兄,刚刚睡了一夜的好觉,这会儿才起来。个个换了一身崭新的行头,上下左右看了,出乎意料的满意。 李侔梳洗完毕,正想出门逛逛街市,领略一番黔府风光。突然见门外值日的弟兄跑进来,慌慌张张又惊喜万分报告道:“将军,哦不,总理大人,邢小姐来了。” 李侔一惊,追问道:“邢小姐,哪个邢小姐?”那值日军士是李侔故旧,早就认识邢思沅,就回答道:“总理大人,是思沅小姐。” 李侔听了,惊喜交加,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一些年来,虽然他和思沅并没有私定终身,但这姑娘对他的万般情义,他李侔何尝不知。这几年虽然当了和尚,却不止一次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将思沅带上,他心想:要是有思沅在身边,两人成就了一番佳话,他李侔有此一女、夫复何求?所以几年来思沅的影子一直挥之不去,于孤灯佛影下想了何止千万遍。 他听得思沅来访,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赶忙说道:“快、快把她带过来。”话未说完,院门处早闪出思沅的身影。 当了几年的和尚,李侔安分守己未近女色,见眼前出现了这勾心摄魂的倩影,又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思沅,李侔恍若梦中,头晕目眩,不能自持。 邢思沅也激动万分的跑上来,心潮澎湃,含情脉脉,站在李侔身前。李侔毫不犹豫,伸出双臂,用力紧紧抱住。 时间倏忽为之停滞,身旁世界已然如若无物。府内上下人等,知道两人悲欢际遇、数年别离的,无不为两人真心欣慰,甚至几个千辛万苦一直跟着李侔的贴心兄弟,竟为两个的悲欢际遇感动得潸然泪下。 邢思沅扑在李侔怀里,激动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嫌多余,她已然哭成泪人。 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良久,李侔才推开思沅,两手无比温情地擦拭思沅噗噗掉落的眼泪,深情无比地问道:“小沅妹妹,你怎么在这里?我都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 思沅听了,眼泪又包不住,连连而下,哭泣了好一会儿,想到心上人就在眼前,才破涕为笑,用她夜莺般美妙的声音,柔情万种却大胆地说道:“小女子也是没有一天不想公子,他们都说公子被杀了,我不相信,公子这样的好人是不会死的,我这几年没有白等。昨日迎接公子,我、我不敢去,就是、就是怕见到公子……。”说着说着说不下去,欲说还休就抽搐哭泣起来。 李侔见她哭得伤心,爱怜不已,又拥了过来。两人正在情意无限地缠绵之际,突然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有人大喊了一句:“大人,主公驾到……。”话音刚落,从前门就进来了十几号人。 李侔慌忙将思沅撇开,邢思沅也急急擦拭掉脸庞泪水,两人朝来人的方向迎上前去。只见一行人中,易铭、吴琦玉走在前头,后面亦步亦趋跟着杨明义等人,易铭、琦玉正对这府邸各处指指点点,说说笑笑,看样子兴致极高。 易铭及吴琦玉见了到李侔、思沅二人,均有些惊讶,因他两人断断想不到思沅也在这里。 易铭见了思沅,啼妆满面、脂印残红,那李侔脸颊,也有脂粉印迹,心里就想:这两个恐怕是情不自禁亲嘴打了波的。 他深情盯着思沅,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在这儿卿卿我我、互诉衷肠么?又见思沅哭红了的双眼,易铭心里醋意就上来了,所以显得极为不快。 这表情怎么能逃过琦玉的法眼,她的心情跟易铭一样,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只是碍于场面不同,主公在一旁,因此隐忍不发而已。 本来易铭是想和李侔好好的聊聊的,见此情形,好心情早没了,正想走掉,忽地脑海里又泛起一个念头,他心想:真可笑,和自己八辈祖宗抢女人,自己也太下作了,于是释然开怀。 易铭见这二人惴惴不安的样子,他上前拍了拍李侔的肩膀,心情爽朗说道:“二哥,我们去走走。”说完,也不管李侔愿不愿意,拉着就朝后花园方向走。 而思沅也知道自己留在这儿处境尴尬,慌不迭告退,赶紧和几个侍女打道回府了。 琦玉却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而是尾随易铭、李侔二人,她见二人言语之间,谈笑自若,偶尔还笑声朗朗,就没有前去打扰。 不一时,易铭告辞,呼唤了琦玉两声,只见琦玉站着不挪步,易铭心里明白,他见琦玉不愿回府,想了想,认为或许琦玉找李侔更有话儿说,于是只好带着他那帮太监及侍卫随从,出门往李千秋处去了。 琦玉跟着李侔回到前厅,见李侔心不在焉直发愣,对她在一旁站着,也置若罔闻。琦玉何等人?只见她缓缓说道:“兄长!”她是称他为兄长的,“兄长还记得小妹吗?” 李侔回过头来,端详一番后,淡淡说道:“玉儿妹妹,你还……?”正准备说你还没有走呀?话未说完,顿觉不妥,于是电光火石间,急中生智,改口说道:“你还、还是那么漂亮!”刚说出口,考虑到琦玉与漂亮这两个字不是一个阵营,所以又是一阵的后悔死了。 举凡是个人都知道吴琦玉非但不漂亮,甚至还长得有些丑陋。不过,但凡女人不管长得怎么样,总喜欢人家诩她为美女、夸她漂亮的,这在三四百年以前的时代同样适用。当然琦玉也不能免俗,何况、何况这话是人家琦玉心上人说的。 吴琦玉羞羞答答,脸也通红了,心跳也骤然加速。她勇敢而含情脉脉地望着李侔,激动得话也不知道怎样说了。 李侔深知这女子历来暗恋着自己,从见到自己的第一天开始,琦玉的举动就很不正常。琦玉平日里虽然言语不多,但看他李侔的眼神总是火辣辣的。只要有谁说他李侔的坏话,或者谁敢对他李侔不敬,吴琦玉会站出来和任何人据理力争,甚至撕破脸皮都在所不惜。以至于军中流传着这样的笑话,说李侔曾经多看了一匹母马几眼,而吴琦玉为此哭了三天。 当然,这是谁的恶作剧已不可考了,但充分证明了李侔在吴琦玉心目中的地位。更匪夷所思的是,当这笑话传到吴琦玉那里时,传说吴琦玉非但不生气,还居然挺得意。是的,爱自己所爱之人,什么样的疯狂举动都做得出来,什么样的委屈都可以承受,而这种事情,既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折磨。 李侔决计不会想到,他将为刚才这句话付出怎样的代价。李侔本来想借故抽身离开的,但这美女吴琦玉就是赖着不走,实在没有办法,李侔只好悉听尊便,看琦玉究竟要搞些什么名堂。 吴琦玉是有备而来,他事情想得清楚,形势看得明白,特别是当她看到了李侔和思沅那一幕,她就想好了要做点什么事。她赖着不走留下来,是想给李侔提个醒的,这个,琦玉心里想得很透彻。自从见了李侔和思沅缠绵,她更知道这话该怎么说,她完全知道李侔如今的处境和弱点。所以,为了能和自己心上人在一起,琦玉豁出去了。 果然,吴琦玉第一句话就让李侔头大了,琦玉说道:“兄长,兄长做事,历来谨慎稳重,只是不知何故,兄长今日行为,颇为不智。小妹有些话犹豫再三,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讲与兄长……。” 她说到这儿,故意止住不说了,只一双眼睛望着李侔。 李侔等不及,问道:“玉儿妹妹,你、你有话就直说吧!” 吴琦玉这才接着说道:“兄长,小妹讲了你可不要生气,那邢小姐现在就住在主公府邸,那么大一处院子,就她一人占了。主公对他情有独钟,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知道主公对思沅小姐一往情深、百般迁就,都认为思沅终将是主公的人。刚才兄长和邢思沅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搂搂抱抱,这要让人添油加醋传出去,黔北万民要是知道了,该如何是好?难道兄长未想过,这样合适吗?” 李侔哪里能预料到这种情形,他只是见着自己心上人情不自禁而已。他听了吴琦玉一席话,自然惊讶不已,想了想由此产生的严重后果,紧张得嘴都合不拢了。他如何知道思沅与易铭有怎么个关系,初到黔北,也无从得知两人的那些事儿,更不知道也不会问到,思沅其实并没有要嫁与易铭的打算。 只是思沅和李侔都不知道,在野心勃勃、工于算计的琦玉那里,这样的说法符合易铭和思沅的关系。毕竟易铭对思沅百般迁就,至于易铭和思沅的那些事,早就朝野皆知了。人们以为,将来的主公夫人,定然是思沅无疑,甚至已开始传说思沅和易铭天造地设的爱情故事了。而易铭为思沅写的诗词,早就传至民间,唯有邢思沅当局者迷,一人不知而已。 对于两人关系,李千秋先前是反对的,但见到易铭情有独钟,对思沅意乱情迷的样子,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也只好听之任之。至于他那两个祖宗易铭和梅子怎么撮合,李千秋似乎也缺乏计划。 见李侔沉思不语,吴琦玉又说道:“眼下黔府形势蒸蒸日上,人民安居乐业,正是挥师北上鼎定天下的大好时机。主公威服四方,德披海内,上上下下,无不心悦诚服。这不正是兄长您希望看到的吗?不正是大哥、二哥九泉之下得以瞑目的吗?” 李侔内心如波涛翻滚,一时间无言以对,几次想反驳,然而自感理由苍白无力,更难以说出口。吴琦玉的一席话话,冠冕堂皇、字字在理而无从辩驳。可李侔一回想,又觉得心有不甘,于是惶惑间说道:“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兄长为了和主公抢夺女人,不顾兄弟情面,不怕反目成仇,不惜无故生乱,不惧天下人耻笑是么?” 李侔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已陷入极度矛盾之中,脑子一片空白,他只好沉默不语了。 吴琦玉见话已经产生了作用,目的已初步达到,此刻的李侔已经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于是琦玉狡黠笑了笑,说道:“天下女人那么多,为何兄长会和自己的弟弟抢同一个?你要愿意的话,娶个一妻数妾,就十个八个都没有问题。小妹我身边有的是女子,她们并不比思沅差多少,改天我选一些过来,兄长以为如何?……。” 李侔看了看吴琦玉,见她说话一套一套的,头头是道,顿觉陌生人一般。这女人已颠覆了李侔原本记忆中琦玉柔弱谦卑、内敛温婉的形象。 李侔算猜对了,自从易铭让她掌管内廷事务,这吴琦玉忙里忙外、绞尽脑汁,早练就了一身左右逢源、机智权变的好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方法多样,手段纯熟,把这上下内外管理的井井有条、服服帖帖,真可谓熙凤前世、武瞾再生。 “是的!”李侔心想:大哥豪气干云,视死如归,明知凶险,还是要随军出征,竟在一片石大战中,英勇就义。二哥不听劝告,妄图请兵河南,硬要去赴宴,结果死于乱刀之下。要不是先生料事如神、有所保留的巧做安排,自己何尝不是早成冤鬼,骨头都可敲鼓响了。而自己和大哥、二哥治国齐家平天下的理想,在李自成那里言不听、计不从,一腔热血化为泡影。而在自己兄弟这里,不正一步步变为现实么?这何尝不是自己多年的夙愿?这家仇国恨,犹自未报,而自己纠缠于男女情感,留念帷帐之欢,和弟弟那挥斥方遒、心怀天下的豪气比起来,真是羞愧难当、自叹不如。相较之下,自己的心性又是何其低劣呀!何况思沅有这样美好的归宿,不正是他李侔真心希望的么?” 一念至此,李侔终于下定决心,抬头望着吴钰儿,毅然决然说:“你不用多说,我知道孰轻孰重,为兄答应你,我发誓,以后为兄绝不近思沅半步。” 吴琦玉心花怒放、满心高兴,都已经表露在脸上了。她于是安慰李侔,说道:“兄长也老大不小的了,小妹回去,让主公给你好好的安个家。” 李侔见事已至此,摇头叹息数声,虽然内心舍不得思沅,然而话已出口,虽悔却不恼怒。对于安个家的想法,未做细想,他也只好打定主意,逆来顺受随他去了。 正文_第74章 第十章:几桩婚事(第四十六节)(74) 第四十六节:乘隙用情费心机,水到渠成已遂愿。 (74) 翌日拂晓,李侔起了个大早,所以头昏脑涨精神萎靡,实则是因为他头晚一夜难眠。至天色放亮,对于他和思沅之事,主意拿定。于是端坐书案前,毅然决然写下一封信,托自己亲信,递与韩三转与思沅。 那思沅一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头日里还温情无比的李侔,此时却写来这封言辞冷漠的绝交信,邢思沅看过后,决计不信李侔会有和她情义断绝的意思,思沅就跑到李侔府上,她想当面问个究竟。 李侔并未出见,只隔着大门,冷冰冰地说了些绝情断交的话。思沅仍旧无法相信这种事实,苦心央求,可李侔铁石心肠,终究没有打开大门见上思沅一面。 思沅欲哭无泪,伤心之余,只好流着泪回到易铭府邸住处。她不知道事情为何如此,稍加回想,心里明白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她也不笨,稍加打听,就知道这都是吴琦玉的把戏。 没过两天,思沅逮着机会,叫来琦玉身边秋菊姑娘问了,这傻丫头从来深得琦玉信任,所以琦玉和李侔之事,她自然知情。这思沅一问,她心性单纯,未作思量,毫无保留,根根底底全给思沅讲了。 思沅因此勃然大怒,房间里花瓶茶具、字画书籍,甚至桌椅窗棂,都成了她泄愤的对象。 要照现在的观点看来,此女子动不动就胡乱撒气,不顾惜屋里家当,败家人儿一个,又不懂得情绪控制,断然不是适合居家过日子的那种。只仗着易铭心疼她,所以恃宠而骄、恣意胡为。开始的时候,她与怡情同住这府邸最大最好的院子。后来怡情和易铭在一起了,这院子里就她和两个侍女同住,太监婢女十七八个围着她转。这院子亭台楼榭,最是齐全,园林花草,更是精致,家具陈设,极尽奢华,居住条件,比“八艳”优裕不少。 眼下她这么一砸,早惊动了“左邻右舍”,众姐妹纷至沓来,规劝的规劝,安抚的安抚。有知道个中缘由的,想人及己,陪着掉眼泪。韩三得知府内情况,也赶过来一探究竟,见是思沅“发疯”,这女子胡闹,不好说什么,只偷偷报易铭罢了。 他于易铭书房外撞见琦玉,不等琦玉过问,自然将思沅举止行为,一一给琦玉讲明。那琦玉本想约众女牌局,韩三这么一说,知道思沅所作所为,多是针对自己,考量片刻,唤上随行十来个女子及太监,自回自己住处去了。 然而不及一日,思沅余怒未消,她找上琦玉门来,不等外面下人通报,抢将进去。看见吴琦玉在一帮侍女服侍下,在那儿吃着瓜果、品着香茶,心情不错还哼着小曲,旁边站着两个太监,她正在安排他们差役杂事。 思沅怒从心头起,大步走上前去,那琦玉正待犹豫怎生招待思沅,谁知思沅直奔她而来,挥手就打翻了桌上碟子茶具,思沅并未解恨,随即又怒气冲冲,“啪、啪”直扇了吴琦玉几个耳光。 琦玉未料到思沅如此行径,料所未料、防不胜防,被她一阵耳光,打了个结结实实。旁边侍立众人,也绝难料想思沅如此行为。这琦玉于易铭府内,只手遮天、说一不二的角色,大凡都只有她打别人板子的份,府内上下,谁敢与她较劲,她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琦玉不曾防备,一时竟被打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见到琦玉被打,旁边的侍女也惊得目瞪口呆。 好一会,琦玉终于回过神来,觉得自己颜面全失,无地自容,她早怒火升腾,难以抑制。可转念一想,瞬间就清醒过来,虽然感觉太过丢脸,却深知此事决不能意气用事。 所以琦玉只是命令左右,遂将思沅连哄带骗、软硬兼施,押在自己府内,她又唤了太监,往易铭府邸而去,速速报与易铭知晓。 易铭知道了“后宫”出事,匆忙赶往事发现场,一路上太监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十之七八,易铭正要进琦玉院落,心里想:这两个女子打架,起因多为争风吃醋,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己去了难得断得清楚,所以要置身事外,决不能参与搅和。 他犹豫了一下,对紧跟自己的秦会说:“秦公公,你去给吴琦玉讲,此事就交由她自行处置。你就说我说的,她堂堂内务总管,女营首脑,怎么处置心里应该很清楚,自然不需要我来教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然,秦会因为感激吴琦玉,自然将易铭意思给吴琦玉讲得透彻。鉴于思沅身份特殊,吴琦玉冷静下来后,与秦会商议半天,除了把她关进思沅小院“冷宫”之外,也真还没把思沅怎么样。她想起来范旷给她说过的,这做什么?能做什么?琦玉内心明镜似的。 思沅什么人?可是易铭的掌上宝、心头肉,谁胆敢惹她流那么几滴眼泪水,平添了一丝憔悴,抑或让她生气而少了几根头发,要是主公因此怪罪,她吴琦玉自己觉得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当然,她要是知道易铭是她的玄玄孙子,李千秋更是她玄玄玄孙子,情况可能会大不相同,不知道她要是得知这种结果,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所以思沅人虽然是被关着了,还得好生将就,比如庭院深深蚊子多,就以熏香一刻不停的燃着,如果脸上手上被盯了几个红包包,主公生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又怕思沅想不开寻短见,十几个侍女太监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排轮子值守,还要陪思沅说说话、解解闷,百般迁就地哄着,甚至安顿了两桌麻将,如此一来,假以时日,思沅气儿居然慢慢就消了。 这吴琦玉得知易铭来过了又走,那秦会又告诉她说易铭让她自行处理的意思,吴琦玉心里就不禁有些得意。她心想:“毕竟我做的是对的,邢思沅要是跟了李侔,主公可怎么办?我吴玉儿又怎么办?虽然棒打鸳鸯,强拆姻缘,有违天理人伦,但为了主公也为了自己终身幸福,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吴琦玉没有错。” 琦玉绝不会闲着,她于李侔府邸去的更勤,兄妹相逢,本就话题多多,一来二去,李侔对琦玉,就不像先前那么反感了。相反,他和这吴琦玉交谈话题,有涉及黔府军政大事、里外上下人事,吴琦玉往往分析得头头是道,什么事情都有理有据、有因有果、拿捏准确、判断无误,让李侔佩服不已。 每到此时,李侔会有意无意瞅瞅面前女子,就感觉琦玉虽然长得丑,但是很耐看。这个我们都懂,大凡欣赏美女的时候,总是在挑刺儿。总觉得鼻子眼睛嘴巴,或者头发身材胸脯,要是怎么怎么样,就更完美了,因为我们会臆想美女完美的样子,这也是人之常情。而长相平庸一些的,我们自然会于丑陋中发掘出美的一面,习惯成自然,久而久之,也会别有一番感觉,大概李侔眼下就是这种心情。 吴琦玉除了没事儿套近乎,她还有其他手段,她分别拜访范旷、王夫之、方以智、顾炎武、黄宗羲等夫子,除了向他们请教学问和顺便送几个妹子笼络,她还主动请这几个去做李侔工作,目的是让李侔尽快娶她。因为她明白:在李侔还未有其他女子趁虚而入的关键时刻,自己要放下架子,赶紧把自己推销出去,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晚了,事情就不可预料。 这内务总管大人不顾羞耻,亲自出马,几位夫子虽然感觉意外,但眼看送来的妹子乖,自己轻易授人以柄,人家求的事情又是好事儿,所以这几个岂有不愿意的。因此李侔府邸一直都很热闹,往往前脚走了这位,后脚踏进那位,来访人员,均是黔府重臣大员及地方名流,如此阵势,让李侔感觉有点招架不住。 吴琦玉想的周全,所以也不是只推销她一个。她深知,要达目的,须得将思沅大事一并给办了。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文武百官给易铭提意见,让易铭和思沅,早日大婚。其理由冠冕堂皇,让人无法辩驳,因为此事还与前些日子讨论的立国大事有关。 原来就这些天,王夫之等早就统一意见,已经将“劝进书”呈于易铭案前,易铭不允,又搞了二次劝进。易铭还听说这王夫之等,在黔府上下,发动官员群众,正在搞什么“百官劝进”和“万民劝进”。 市面百姓,为了易铭当“大王”一事,几天来于外城聚集,静坐、示威、请愿,听说和军警还爆发了冲突,费了好大劲才平息。要不是周文秀态度强硬措施得力,还不知道要闹到何种地步。 赵龙甲、钱虎乙、朱信、秦任等重臣也不能免俗,纷纷表态,力主公推易铭为王,那范旷参议第三次长,还咬破手指写了血书。且将国号给定好了,是曰:“大秦”!年号也给定好了,为“武威”!公元1649年就是大秦武威元年。并且这个这个一旦易铭无法推辞,这国母就要理所应当提上议事日程。所以经琦玉上下撺掇,众臣推波助澜,辖地万众一心苦谏,易铭深知,自己骑虎难下,情势恐怕再也无法挽回了。 琦玉与李侔交往日久,李侔就越发觉得琦玉可爱,李侔可能男人堆里呆的日子太过漫长,所以每当琦玉在身边,听她莺莺燕语、触动心扉,心情竟放松许多。每每此时,他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那琦玉早就领会,知道经过这么一番全方位的攻势,已是功德圆满、水到渠成。 要是琦玉生于现代社会,我们可以想见,她同样会有个圆满的情感归宿和好的结果。因为她深深知道,人生一世,什么才是她想要的,她会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想尽方法、用尽手段。 这日,琦玉如同往常一样,在李侔府邸里来了就赖着不走,为了试探李侔,她决定主动出击捅破这层窗户纸。他见李侔正手持宗主文集拜读,只见她勇敢将李侔手里书籍拿过来放于茶几,对李侔说道:“兄长,小妹有一事还得请你为我做主。” 李侔不知道什么事,只随口应道:“哦!我……。” 琦玉不甚娇羞,说道:“兄长,我在主公府内,虽然进出自由,但天长日久,虽是主公不嫌,但小妹一个女孩子,终究要搬出来找个安身之地的……。” 李侔听了,不置可否,他情商不高,不知道琦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涉及这些话题,他没有主意。于是言不由心问道:“你想搬到哪里去?” 琦玉心里春心萌动,她不再犹豫,两眼放光,柔情无限说道:“小妹、小妹想搬到你这里来。”说罢两眼直勾勾看着李侔,态度暧昧。 李侔近日府内媒公媒婆来了不少,早就不胜其烦,人家方法用尽言语道干,盛誉之下,将吴琦玉夸作一朵花儿,乃天下第一柔情才女。一番强制灌输之下,李侔心里却也接受了,只是还在犹豫而已。此时见琦玉多情眼神,李侔不敢直视,翻身起来,身体背对着琦玉,犹豫不决。 正当此时,琦玉却猛然间从身后将李侔生生抱住,身体颤颤巍巍,却又不知真假,抽搐哭泣起来。琦玉哭得凄苦,李侔如何招架得了,他热血沸腾,转过身抱着琦玉,将嘴对上去,一阵乱吻。旁边下人,赶紧避之不及,这两个当然鸳鸯戏水、初试云雨……。 话说思沅在府邸里被囚禁日久,早就内心烦躁,却不曾料到黄宗羲、王夫之等却来劝她,让她嫁与易铭。 思沅历来反感易铭,自然决绝不同意,规劝的人一多,早让她心烦,后来实在气恼,就放出话来,其意思再明白不过,她要么去死,要么皈依佛门,绝不会嫁易铭。 后来这几个,感觉大男人搞这种拉郎配不甚妥当,于是动员“八艳”及怡情,轮流上阵,积极争取,过了十来天,无甚效果。 易铭对这暗箱操作的事情,开始时并不知情,后来见怡晴总是闷闷不乐,问了怡晴,方知道原来这帮朝廷大员,放着正事儿不做,在搞这些名堂。 易铭什么人?可是现代社会过来的,讲究你情我愿,崇尚婚姻自由。于是宣进黄宗羲、王夫之等,一通训斥诫勉,几个被骂的狗血淋头一般。但下去后犹自不改,仍然形成小团体,认定了思沅就是国母不二人选,这等顽固不化之辈,方法不得要领,最后厚着脸皮,居然去央求资政出马。 李千秋则态度暧昧,又警告这几位,声明此乃易铭私事,如何选择,易铭自有主张,闲杂人等,决不能干涉,如此云云! 这几个见说不动,下来却都说资政大人糊涂。他们以为,易铭婚姻,乃是“大秦”国事,大王李易铭天下至尊,富有四海,选择配偶,事关大秦国祚,决不能等闲视之。 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易铭江山社稷亿万子民着想,有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几个操作起来,因亚圣公良言不绝于耳,所以都心安理得,私下早就拟定选后方案。决定同时一并选择佳丽三千,以充盈易铭“后宫”,其操作方式,好比现代版的“超女”海选。 他几个说通秦任,向省府县各级下发政令,海选秀女。基本为这川黔两省,凡十四岁至二十岁适龄女子,均纳入备选名额。由乡、县、府三级政府负责,由县组织初选,到府一级再选,及省精选。然后将这两省秀女,集中于“都城”的琦玉女营,比照标准,看了身材长相、脚板牙口,择优初定数百人,每日里研习规矩礼仪,不厌其烦。以期将来易铭亲自从中选定贵妃、九嫔、才人、婕妤、美人、昭容、选侍、淑女等。 这些家伙兴趣盎然、热情高涨,感觉他们比自己挑媳妇还来劲,李千秋知道了,报与易铭,易铭及时严令制止,将所选秀女,全部遣回原籍,这才使得“超级女生”海选工程下马。就这样,也晚了一点,黄宗羲等,已帮易铭选定了“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和八十一女御。”就连纳彩、大征、册立、奉迎、合卺、庆祝、赐安等繁琐礼节礼仪,都给确定好了,这让易铭哭笑不得,感觉这帮人在这方面,真是极富想象力和创造力。 为了易铭娶媳妇的事,琦玉也没少操心,她在府上,密会了黄宗羲、王夫之、范旷等辈,亲自过问落实情况,只听说这几个做了不少工作,思沅还是不愿意。 思沅死活不允,琦玉也毫无办法,她见易铭态度摇摆不定,心里认定易铭对思沅势在必得,只以为易铭不愿表露出来而已。 易铭本不愿强人所难,所以这琦玉、王夫之等人,虽然尽力促成,结果却很不理想,如此再三,这件事就慢慢淡了下来。 正文_第75章 第十章:几桩婚事(第四十七节)(75) 第四十七节:自诩名士投内府,一场虚惊自胆颤。 (75) 这日吴琦玉早上在易铭处,安排完大事小务,刚回到李侔住处,一人就带着方以智信函前来求见,吴琦玉管家说了,原来前来拜会之人是方光琛。 方光琛何许人也?方光琛字献廷,徽州歙县人。他是晚明重臣、兵部尚书方一藻之子,他善奕、能诗,少时多游谈,常常以管仲、诸葛亮自比。彼时,吴三桂为镇宁远卫的舅舅祖大寿所器重,任为中军。其时方家得势,吴三桂善于交纳,于是主动拜于方一藻门下,照史书的说法,吴三桂与方光琛至此“缔盟为忘形交”。方一藻去世后,方家势微,方光琛虽然自视甚高,但一直仕途不顺不得启用,因而遂入吴三桂幕府,参与决策,开始了与吴三桂共进退的历史。 在历史上,方光琛是吴三桂重要幕僚,吴三桂衡州称帝后,曾任方光琛为尚书,不过后来吴三桂败,方光琛并二子被俘,于长沙凌迟处死,下场凄惨。 话说这会儿的方光琛,自清军入关,他原本指望吴三桂“借兵平乱”之后,然后“许虏分封、裂土以酬”,再“中兴明廷”,岂料吴三桂利令智昏、举兵降清,为满清所驱使,为其马前卒,屠戮同胞。方光琛还多少有些气节,所以心灰意冷,弃吴三桂而去。他后来南下,几年来,不问世事,隐居于家乡徽州歙县。 后来,他偶然间听人谈起,说眼下西南之地有个什么李易铭,本为李自成大顺余孽,很不得了。尤其打仗厉害,和清军数度交战,清军均不能敌,四川都叫他给占了,看样子会成气候。 他又了解到,说桐城方以智都拖家带口西去投奔了,昆山顾炎武也偷偷跑去了,就连余姚黄宗羲黄老夫子,不怕千里,不惧艰险也去了。据说这几人都成了重要幕僚,颇受器重,甚至还有衡州王夫之,早早的就去了。 于是方光琛就有点动心,他以为:只要能驱逐暴清、复兴汉统,他方光琛就愿意为此出点力。他想好了,毕竟这个方以智是本家,也是旧时老交道,自己也去,可以通过他引见引见。他还听说李易铭从谏如流,尊重文人,其本身也是个大文豪。所以方光琛认定自己这一去,一身的才华或许就有了用武之地,何愁不能飞黄腾达呀! 因此,方光琛不再犹豫,舍却家人,只身一人往西而来。他沿江而上,风尘仆仆走到夔州,不料被苏飞虎擒获,差点以间谍刺探军情罪处死。临刑之际,方光琛大声叫屈,再三申明自己是来投奔黔府,见苏飞虎不信,只好欺骗苏飞虎,说是自己是方以智特地引荐的,还说方以智修书与他,让他尽快赶来黔府共聚大义。 苏飞虎不加甄别,就信了,非但信了,可能见方光琛家世显赫,又文质彬彬、谈吐不凡,投了黔府,将来或许前途无量。所以有心巴结他,就派了几个兄弟,一路护送。 方光琛心情不错、得意洋洋赶到了重庆,又在这里遇见了一些家乡故旧。原来下游各省,不少文武人才,在清廷统治下过得不顺心,早就往这里来了。 他方光琛居于歙县,消息闭塞,不知这投靠黔府,已然成为江南各省文人世大夫之流行风气。所以方光琛懊悔不已,认为自己来的晚了。 方光琛行色匆匆翻过娄山关,一路看了,觉得黔府治下,井井有条。虽然山势险恶,土地贫瘠,条件恶劣,但这儿庄稼长的好,老百姓生活富足。在他看来,这里简直是人间天堂,就是苏杭之地,也不敢比。 他惊奇万状进了遵义城,毫不费劲找到了方以智,这方以智和王夫之等,正为易铭及思沅婚姻大事操心,见又来了个主意多的,于是顺理成章,一封推荐信,介绍给了琦玉。 琦玉对方光琛何方神圣,并不怎么关心,也对他显赫身世,没什么直观印象,只是碍于王夫之及方以智面子,她还是接见了方光琛。 方光琛感觉自己运气不错,初到黔府,就有幸见到琦玉这种实权派、核心层的人物。但他见琦玉架子大,不好说话,对他也丝毫瞧不上眼,开始时心里就凉了半截。 方光琛知道,要是不展现一点本事,这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从王夫之、方以智那里知道,这内务总管大人眼下最操心的事情,就无非是主公易铭的婚姻大事。于是他斗胆问了琦玉一句,谁知只这一句,方光琛柳暗花明、绝处而逢生。 方光琛小心问道:“总管大人,照理来讲,世间女子,如能得到主公垂青,这是天大的恩宠和造化,哪有却之不愿的道理?所以在下对这姑娘竟也佩服,在下斗胆问一句,这姑娘不知是何处名门闺秀,竟有如此之骨气?” 吴琦玉听着却嘻嘻一笑,见左右没有外人,就无不鄙夷地说道:“什么名门闺秀?就是一穷人家的女子,叫邢思沅。”琦玉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她有个姐姐,叫做陈圆圆的,听说是吴三桂的夫人,我前头听吴伟业骏公先生说过,就是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那个,名气倒是大得很。” 方光琛听了,激动得哆哆嗦嗦、浑身发抖,原来这思沅他不仅认识,而且前些年还颇有些渊源。 这得说到几年前了,方光琛当年与吴三桂“缔盟为忘形交”,于吴府出入自由。当思沅父女二人千里投靠吴三桂时,方光琛就见过思沅。并且把思沅父女安置在吴府外居住,那还是他方光琛的主意,后来这件事也是他给一脚一手操办的。只是那时候思沅尚小,方光琛与其父打过交道,而对思沅,却连名字也给忘了。 方光琛回想,依稀记得,自己还私下转交过陈圆圆接济父女两人的不少银子的。 方光琛心里有了底,就说道:“总管大人,不是在下夸口,这件事就包在在下身上,如若不能,在下任凭大人处置。” 琦玉听他这么说,虽然不信,但也就来了兴趣,先前不冷不热的态度马上转变。只见李侔扶着她,从卧榻上翻身而起,琦玉方才问道:“先生此话当真?” 方光琛其实心里没底,只不过他以为,就算自己做不到,你吴琦玉不会为此就杀了我吧!他也知道其实黔府一地,注重天下文人,往往极力笼络,待遇优厚。兼之政治开明,极少专断杀伐,何况李易铭大权独揽,这黔府两省之地,就奉易铭一人号令而已。 于是方光琛不复担心,他信心满满说道:“总管大人有所不知,这个思沅姑娘嘛!在下却是认得,只要能见到思沅姑娘,在下就有办法说服他。” 琦玉不信方光琛会认识思沅,她哪里知道思沅先前的事情,就问道:“先生不是在诓我吧!你怎么会认识?” 方光琛紧张心情轻松了不少,笑着回道:“总管大人,在下前些年和吴三桂交往颇深,想当年,这思沅姑娘父女在吴将军府上时,在下就认得了。” 方光琛只图嘴巴快,却丝毫不考虑这样说的后果,果然,琦玉听方光琛这会儿说到了吴三桂,她脸色为之一变,就转头对李侔厉声说道:“兄长,此人定是吴三桂派来的奸细,还不赶快把他抓起来?” 那李侔此刻恍然大悟,说道:“妹妹不说,我还真被他蒙骗过去。”接着又大声向外面喝道:“来人,快给我把这人绑了,押送有司严加审讯。” 那方光琛说的高兴,犯了大忌,他忘记了吴三桂和这黔府,眼下乃是敌对阵营。就这几月,双方交战连连,打得异常惨烈,可谓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所以此时此刻,如何还能攀这种关系。 方光琛腿都给吓软了,所以“扑通”就跪下了,他于夔州,已被绑了一回,小命都差点玩完,见这下子又要蹲牢房、喝稀饭,甚至死于非命,心里已然绝望。他不顾脸面形象,放声大喊道:“总管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在下绝不是奸细,绝不是呀!如若不信,方以智方先生可以作证。” 琦玉见这个自比管仲、诸葛亮的方光琛如此怕死,心里有些轻视,但想到方光琛有方以智引荐,此人是奸细的可能性不大,她这样做,无非是想吓吓方光琛而已。 琦玉还想到:主公对于奸细,向来宽宏大量,处置讲人性,大多择其优者笼络改造录用,即便顽固之辈,大不了集中关起来,劝慰教化,扭转其敌视心态,最严厉无非是罚作苦役而已,这些时日以来策反了不少。除此之外,琦玉还知道一件事,就是前些日子,吴三桂秘密派人来递交了一封信给主公。主公看过之后,据范旷老先生讲,说主公连说了几个“好”,看样子有策反吴三桂的意思。 所以琦玉以为:这个方光琛凭空冒出来,是否是吴三桂派来有所公干的也说不准,自己可不能自作聪明,坏了主公大事。一念至此,琦玉又思虑片刻,顿时慎重起来。 琦玉喝退赶进来的军士,起身上前,亲自扶起吓得半死的方光琛,说道:“先生受惊了,还请先生海涵。最近清廷派来不少奸细,在我黔府之地胡作非为,暗杀窃密搞破坏,坏事做绝,主公为之头疼不已,所以不得不防啊!” 方光琛平白无故受了这么一番惊吓,只觉得背心都湿透了,他颤颤巍巍站起身,琦玉让下人扶他坐在旁边椅子上。他惊魂未定,脚杆还在瑟瑟发抖,至此,他总算深深领教了这女子的厉害。 虽然琦玉扶了他起来,方光琛人倒是坐着,但眼光却死巴巴看着地面,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琦玉见方光琛虽然是个软骨头,本有些轻视,但想到方光琛出身名门,脑瓜子聪明、主意又多,此人立场不稳,大可笼络,她内心认定:此人可以收为己用……。 琦玉这会儿感觉到刚才做的似乎有点过,于是转变话题,对方光琛道:“先生刚才说只要能见到思沅姑娘,就有办法说服她?” 方光琛小心应道:“是!” 琦玉又说道:“这个嘛!安排你见思沅也不难,只是我等软硬兼施、方法用尽,思沅小姐依然固执己见,我也不指望你能说服她。” 方光琛只好又应了一声:“是!”先前的信心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琦玉又说道:“我倒是以为,先生不远千里来投靠主公,先生大才,小女子早有耳闻,像先生这种人才,主公历来看重。等几天我给主公引荐引荐,先生以为如何?” 方光琛听了,大为感动,直感觉琦玉比自己妈妈都要亲切。他生于官宦之家,父亲耳提面命,自己耳濡目染,这个政治上的智商,早就异于常人,何况自己一身本事,如不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简直愧对家严教诲。他想到:这么多年自己未能出人头地,无非就是得不到赏识而已。所以他认为:这个吴琦玉就是自己命中的贵人。方光琛还想到:李侔位高权重,琦玉大权在握,将来足可成为自己坚强的靠山。所以听琦玉这么说,一时感激,就起身给琦玉、李侔二人跪下磕头,口中说道:“在下何德何能?承蒙二位大人看重,献廷今生今世,绝不忘二位大人恩德。” 琦玉对着李侔会心笑笑,那李侔忠厚,见琦玉明目张胆、培植亲信,虽然感觉似有不妥,但也无可奈何。就对方光琛说道:“你先下去吧!” 方光琛感激不已,回了声:“哎!”又磕了一个头,转身正待退下,琦玉喝住,说道:“先生请留步……。”方光琛停住转身,双手自然垂下侍立一旁。 琦玉道:“方才所提之事,我安排好了自会通知你,你可不得与人乱说。先生大老远来,住在市面上欠妥,就人家家里也不方便。这城中凤凰山,有处宅子空着,先生先去忙着,下午过来,我安排人去说一声,这就住进去。里边还有几个守房子的下人,以后就由先生驱使吧!” 方光琛听了,泪水都感动得流下来,哽咽着说道:“是!”又磕头拜别了,到方以智处道了个别,顺便介绍了见面情况,只对思沅一事,只字未提。 方以智恭喜之余,却有些意外,心里想:这个方光琛使了什么手段?吴琦玉搞的什么名堂?想当初自己来遵,都没有受到如此隆重待见。 方光琛从方以智住处出来,琦玉府上人领着,自然去宅子安顿了。 正文_第76章 第十章:几桩婚事(第四十八节)(76) 第四十八节:巧舌如簧献诤言,直呼绛树出雕阑。 (76) 易铭自然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关注与思沅之事,这段时间,“全国”各地万人书、请愿团接踵而至,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挟”易铭,让他非当皇帝不可。 易铭已数次地拒绝,可这请愿、劝进的势头越来越强劲,易铭知道,后面定有不少人推波助澜。 李千秋开始时只作观望,后来见事态发展有利,又作了一番深入调查,发现易铭支持率已超九成九,他就转而让易铭顺应民意。不过,他俩通过密谋,决定部分接受,淡化处理。其意思是接受“大秦”国号和确定“武威”年号,当年为“武威元年”。但易铭不称帝,只称大王,也不举行登基大典等仪式,只颁布文告,同时告谕清廷、南明等各方知晓。 易铭自称大秦大王,消息传达天下,南明自然深感失望,气急败坏之余,宣称易铭为“逆”。并发布檄文,号召天下声讨。又组织其军事力量“进剿”,但其各路人马,连“大秦”疆域都不敢踏进一步,过了一月,偃旗息鼓了。 而孙可望、李定国,见易铭称王,他们也不甘落后,就去要挟永历。永历不敢拒绝,就照二人意思,孙可望被封为“秦王”,拥有贵州以南及广西局部,李定国被封为“晋王”,其势力范围遍及云南。这永历虽然是皇帝,却苟且栖身于安龙,除了这一县之地,余无寸土,直比那春秋后期的周王室还要惨,是个名符其实的“光杆司令”。 永历手下“十八文臣”并不同意孙可望、李定国架空永历,拼死反对。这可惹火了孙可望,他一怒之下,将这十八人统统诛杀,为“十八学士”惨案。至此,南明内部皇权势微,旗下诸侯拥兵自重、各自为政,满朝文武离心离德,距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然而此时此际,天下却有两个秦王,彼此都拒绝承认,过了不久,天下人为了区分,就把易铭称为东秦,把这个孙可望称为西秦。也有根据疆域大小区分,就把易铭称为“大秦”,孙可望为“小秦”,虽然奇怪别扭,久而久之,也习以为常了。 易铭当了大王,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对他治下,并不放心。就一方面派出工作督导检查组赴各地检查,由何晏副总理大臣总抓,负总责。另一方面秘密组织暗访调查工作组,通过深入基层调查走访的形式开展工作,由赵龙甲之子大秦内务府特勤处主管赵元成将军秘密进行。 这两拨人对各地宗务宗建情况、军务政令贯彻执行情况及社会建设各方面,详加考察。拟写报告,密报易铭。 通过明里暗里调查反映的情况来看,各地各项工作局面大好、形势喜人,但也暴露出不少问题。易铭根据两方提交的报告,对其中反映的问题,召集宗务政务军务主要负责人及时研判,就这些问题进行归纳总结,主要有以下几个突出方面:一是盲目追求政绩,不切实际、贪功冒进、劳民伤财、虚报浮夸、对上虚与委蛇;二是脱离群众,作风不端、行为不正、机构臃肿、官僚习气严重;三是贪污腐化、失职渎职、纪律涣散、吃拿卡要现象突出;四是宗政军务大官小员,素质不高、思想不纯、能力不足、成分复杂,导致实际工作往往跑偏走题、添乱添堵现象尤为严重。 易铭、李千秋根据查摆的问题,及时掀起整饬宗务、政务、军务风气的运动。要求各级各部门:一是高度重视、紧急部署,确保整饬工作全面开展,不得敷衍塞责;二是深入调查、听取意见,注重联系群众,保证整饬工作落到实处;三是从严要求、人人过关、发现问题、及时整改、严肃处理,绝不姑息迁就;四是抓住重点、有的放矢、总结经验、整改提高,力争整饬工作取得预定实效。 有此四条,易铭、李千秋加大调度、督导力度,查了一批,关了一批,更杀了一批。鉴于各项工作正在深入持续良性开展,各级官员提心吊胆、噤若寒蝉,“全国”上下衷心拥护、全力支持,风气竟为之一变,易铭这才多少松了一口气。 话说方光琛近日于李侔、琦玉处走动频繁,俨然李副总理、吴大总管座上宾,见深得二人器重,方光琛志得意满,心情大好。闲来无事,方光琛在琦玉赐给他的宅子里,往往以棋会友,结交大秦显要贤达。 由于他水平高、棋风好,花费有琦玉提供保证,一时之间,竟迅速形成自己圈子,结交的大都是这黔府各行各界成功人士。 他与别人下棋是假,费尽心思巴结笼络是真。因一般人下棋,虽然是消遣,却总不希望自己输,如此非但说明水平不行,还会影响自个儿好心情。所以方光琛深知这一点,于是,他不管人家水平如何,总是先赢上一盘,证明自己实力,却马上就还人家面子,就有心输一盘。如此一来,人人都说他好,也感觉他深不可测。 他听说魏如是亦是弈林高手,几番想讨教讨教,因碍于魏如是居于“深宫”,见面不易,只得作罢。 没有等待多久,方光琛终于得到了易铭宣召,他随琦玉进了“秦王”府,因易铭、李千秋及文武大臣,在议政大厅商讨国事许久,琦玉等得不耐烦,自吩咐方光琛于易铭书房外跪候。 那方光琛老老实实跪在外面,秦会叫了几遍也决绝不起来,无可奈何,秦会往议政大厅跑了几回。见众人迟迟商议未果,也不敢进去打扰,顿足叹气,回到易铭书房。半路撞见怡晴,说来了个傻子,怡晴一笑,没有心思管这闲事,自个儿忙去了。 这边大事议毕,易铭才想起方光琛来,急急问了,知道方光琛还跪着候见,心里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易铭赶往书房一看,果然见方光琛还在那儿跪着,已是摇摇晃晃体力不支了。易铭赶紧叫人扶进书房,赐了座、上了茶,又赏赐了一只烟抽完,那方光琛方才恢复了体力,精神也好了不少。见易铭关爱,感动万分,作势又要跪,易铭扶起,心里却鄙夷厌恶到了极致。 易铭怎么不知道方光琛其人,这个可是政治投机分子,为人虚伪狡诈,他这么跪了半天,其实是做给易铭看。易铭早就洞悉方光琛意图,他深知,这种人表明把他奉若神明,在他面前诚惶诚恐的模样,实则绝非大忠之人,其包藏祸心,乃大奸之徒。 易铭又好言安慰了几句,又问及方光琛家事,探讨了一会儿诗词,见方光琛阿谀奉承、马屁连连,易铭觉得更加厌恶。 于是,他转而问方光琛,说道:“方先生不远千里来投,本王甚为感动,不知先生对本王,有何指教?” 方光琛战战兢兢,不敢看易铭,低头激动地答道:“大王英明神武,威加四方,域内郅治,小人何许人也,不敢说指教二字。” 易铭点点头,承受了方光琛一番恭维,身上却鸡皮疙瘩,“嗯”了一声,方光琛终于直奔主题,说道:“小人承蒙大王召见,感激不已,实则是为了两件事,小人愿为大王分忧,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易铭“嗯嗯”两声,说道:“先生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方光琛道:“这一嘛!小人是为邢小姐之事而来。大王明鉴,这邢小姐小人老早认识,愿为大王去说一说、劝一劝。” 易铭见他又是为了来“拉*”,易铭早就从李千秋那儿知道,思沅在京时就肯定认得方光琛,他及时打断方光琛话题,说道:“算了,这件事情不需你来过问,她不愿意,本王也不会强人所难。” 哪知方光琛这时胆子却大了一些,接着刚才话题,说道:“大王,小人有个不情之请,请大王恩准,小人、小人想见一见邢小姐。” 易铭知道方光琛的心思,心想见人是假,无非是趁此机会做思沅工作。但想到方光琛对思沅有恩,见一见也是人之常情,易铭不好拒绝。就说道:“行,但她见不见你,本王可不管。” 方光琛答了一声:“是!” 易铭想到八艳处耍耍,就想早点把方光琛打发走,就又问:“你另外有什么事?” 方光琛见易铭并不反对他见思沅,心里有了点信心,易铭问他其他事,他早就想了好几天,已是综合判断权衡利弊了的。 于是方光琛又说道:“大王明察,小人自小与吴三桂交好,小人愿以三寸不烂之舌,管教他吴三桂降服于大王阶下,如若不成,听凭大王处置。” 易铭听他说到吴三桂,感觉如不快刀斩乱麻的表明态度,恐怕这方光琛一两个小时都支不走。 易铭对吴三桂其实也作了一番考量了的,和李千秋也有意见交换,他两人认为:如果能将吴三桂十万大军顺利收服,并改造为真正的革命队伍,那么招降策反吴三桂也并无不妥,毕竟有了吴三桂,可大大加速革命进程。 同时,易铭还有一个比较私人的想法,他想看看陈圆圆究竟长什么样?和这思沅相比如何?他甚至想“采访采访”、“接触接触”这个吴三桂,和他喝喝酒、抽抽烟、打打牌,了解了解吴三桂的内心世界。然而易铭内心深处却真不愿意把这帮杀人如麻、品质低下的家伙纳入自己阵营,他真实想法是不如把这支队伍打垮、打散,最后把吴三桂、陈圆圆抓了不就得了,但是易铭的这种想法李千秋认为不妥,所以一再反对。 顾及李千秋态度,易铭也觉得不能意气用事,想到这里,于是易铭对方光琛说道:“这个这个本王早有此意,方先生大可放手去做,你先去见见思沅,至于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你也不要对别人讲,本王考虑好了,自然会让你大胆去干。你把这件事做成了,本王定会重用,如何去做,你也要考虑清楚。” 方光琛直觉得眼前的易铭,直如他再生父母一般,他感激涕零,留下两行热泪,只答:“是!”无有他言。 易铭觉得是时候了,就道:“你下去吧!本王还有要务。”方光琛自然转身退下,走到门口,复又转身跪倒在地,不住磕着头,热泪盈眶,声音哽咽道:“大王!……。” 易铭见他情绪激动,又扶他起来,握住方光琛双手,亲切说道:“去吧!我相信你。” 正文_第77章 第十章:几桩婚事(第四十八节)(77) (77) 方光琛从易铭书房出来,秦会领着到了思沅住处,思沅早知道了,她心里对方光琛本就感激,所以听太监说方光琛来访,哪有不见的道理。所以赶紧吩咐侍女、太监等,拿来好烟,敬上好茶,方光琛刚刚坐下,这思沅正经其事,却给方光琛跪下行礼。 那方光琛吓得赶紧起身,将要扶起,又觉男女有别,不敢去扶思沅,口中连连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折煞小人了。” 思沅却说道:“恩公受之无愧,小女子感激当年恩公大恩大德,恩公千万不要见外了。” 方光琛听着心里却想:当年我无非是把你姐姐吴夫人的银子代她送给你老子而已,有何恩情?何况把思沅父女安置在吴府外居住,也是他方光琛主意。就这,似乎有不近人情之嫌,照理来说,是要在吴府安顿下来供着养着才对的。 方光琛不觉又看了思沅一眼,见这女子简直就是陈圆圆一个模子刻印出来一般,真可谓风情万种、绝代佳人,方光琛心头直惊为天人。 方光琛早年虽然见过思沅,不过思沅当年年纪还小,方光琛还没觉得怎么样,这才过了没几年,就长的这般模样了,难怪俗话会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乍见眼前邢思沅,感觉直将当年的陈圆圆也比了下去。 思沅也知道安置她爷儿俩是方光琛的主意,所以自然感激涕零,至于接济的银两,思沅知道出自姐姐,但不管怎样,这方光琛关爱她们父女,也是实情。 所以思沅还是施了礼,口口声声恩公恩公地叫个不停,方光琛起初感觉受之有愧,只后来见思沅重情重义,这才受了,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心里更加有了底。 方光琛见思沅并不把他当外人,于是拘束的心情缓解了不少。两人寒暄了一会,思沅问方光琛道:“恩公从老家来吗?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吧?” 方光琛见思沅问及自己情况,就把早想好的话拿来对付,他决定在思沅面前撒谎,设下套路让思沅钻。于是他回答道:“这路上倒没有什么,只是我却不从老家而来。”言及于此,他故意停下不说,却去端着茶杯喝茶。 思沅不知有假,果然问道:“恩公从何而来?” 方光琛左右看看,见两个太监及两个侍女在边上站着,思沅不让外人进来,秦会自然不敢进屋,在外边候着。 方光琛欲言又止,思沅见他如此,就说道:“恩公放心,这里边没有外人。” 方光琛这才放心,又想清楚了,就神神秘秘地对着思沅说道:“小姐,我实情相告吧,我是从吴大帅那里来的。当然,我这次来自有公务,不便道明,只是我未想到小姐也在这里。” 思沅就是再消息闭塞、不问政事,也知道这个吴大帅就是吴三桂,当然也是她姐夫。前段时间,她还听说吴三桂驻在荆襄、汉中一线,在川东与这“大秦”打仗。她虽然知道姐姐是在吴三桂那里,但详细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见方光琛说从吴三桂那里来,自然信了,就问道:“恩公有我姐姐的消息么?她还好吧?” 方光琛当然也是从世面上知道一些风言的陈圆圆情况,但他了解的,其实和思沅差不多,但他早就想明白怎么说了。于是方光琛回答道:“你姐姐现在虽蒙大帅恩宠,但其实过得很苦啊!” 思沅一听,想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实情,因此心情难过,眼泪就流下来了。 方光琛接着又说道:“小姐,我倒不是说你姐姐生活过的苦,大帅对你姐姐,一直嘘寒问暖、宠爱有加,按道理这就够了,只是、只是……。” 方光琛不说下去,就等思沅来问,思沅果然问道:“恩公不要顾忌,但说无妨。” 方光琛说道:“我与你父亲交往日久,我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我就直说了吧!眼下这天下都在谣传,说什么大帅“冲冠一怒为红颜”,大帅之所以降清,都是为了你姐姐。这天下就有人说闲话,说你姐姐是红颜祸水,甚至把她比作妲己、褒姒、夏姬、杨玉环。真是笑话,把天下失陷的责任都说成是你姐姐的过错,在下听了都义愤填膺,觉得对你姐姐不公……。” 思沅想了想,知道眼下是有这么一种让她无比生气的说法,但生气归生气,她又无法堵住世人的嘴巴。 方光琛又说道:“你姐姐知道了这些,就老是闷闷不乐的,何况、何况你姐姐名分上只是大帅的妾而已。大帅虽然看重,却……!你姐姐生性刚烈,亦是深明大义之人,她几度劝大帅脱离清廷,匡扶明室,希望大帅振臂一呼,为天下计,挥师讨清。无奈大帅一时不智,听不进去你姐姐苦劝,大帅犹豫不决,才有今日之窘迫境地。你姐姐失望之极,如不是顾念公子年幼,恐怕早想自绝于天下了……。” 思沅听得方光琛这样一说,更加难过了,泪水愈加泛滥,但当听得方光琛说公子年幼四个字儿,女人关心的话题就来了。她关切问道:“恩公、恩公是说我姐姐都有了孩子?我那侄儿多大了?叫什么名儿呀?” 方光琛后悔不迭,心里直骂娘,感觉刚才说的话太白痴,他哪里知道陈圆圆有没有孩子。这几年来他蛰伏于徽州老家,足不出户,连吴三桂影子都没有见着,哪里知道两个会不会有个一儿半女的。他这样说,只是一时兴起、心血来潮之际凭空杜撰的。 但他决计不会知道,事实让他真就给说准了,陈圆圆确实生了一个儿子,已经四岁,名为吴应麟。只是方光琛如何知道,眼下情形,自然要自圆其说,他只好灵机一动,说道:“小姐不知,我虽在大帅军中,却长年驻扎在外,只知道这么多,至于你侄儿,我也没有见过。” 思沅想想,觉得有理,她感叹许久,说道:“世事无常,一家人死的死,逃的逃,姐姐在吴三桂那里,又与大秦彼此敌对,要见上一面,实则难如登天。老家剩下的姐妹兄弟,是否安在?也没有消息,像我这般还活着的,今生今世恐怕也难以见上一面啊!”思沅说着,又流泪不止。 方光琛见火候已到,就转而说道:“小姐,其实这不难,都在你一人身上啊!” 思沅不解,问道:“恩公何出此言?” 方光琛道:“小姐,实不相瞒,我这次奉大帅之命前来,实则是为了办一件大事。”他顿了一下,又道:“其实当年大帅请关外之兵,因关乎数万弟兄的生死,也是情非得已。大帅这些年来,何尝不后悔身在绛州之时,没有听从你姐姐的劝告,和清廷决裂。但时至今日,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大帅重掌旧部后,多尔衮虽赋予大帅专征之权,但猜忌防范之心,日盛一日,大帅早就想幡然悔悟临阵倒戈,但由于势单力孤,不敢轻动而已。” 思沅不懂得这其中名堂,不置可否道:“恩公,虽是如此,但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也一概不关心。” 方光琛答道:“小姐此言差矣!这事情和你大大有关。” 思沅奇怪,说道:“与我有关?小女不解,烦请恩公道明。” 方光琛说道:“小姐,大帅虽然十万之众,但七爷子八条心,各有各的打算。弟兄伙中有几人真心跟随,亦未可知。这一盘散沙之下,要真反了清廷,在清军攻击下,大帅恐怕坚持不了几时。那十万弟兄,虽是北方旧部居多,也还有清军充斥其间,互为掣肘,大帅多有顾忌,所以两难啊!加之现在驻防襄阳及汉中等地,人生地不熟的,没个根基。何况大帅引清军入关,天下人早就恨之切切,有谁还愿意追随大帅?所以派遣我来大秦,实则是穷途末路,想归附大秦啊……!” 思沅一时无语,良久才说道:“真的吗?我姐夫如能投靠大秦,这样岂不更好?” 方光琛苦笑道:“小姐,这争夺天下掉脑袋的事情,绝不能儿戏视之呀!烦请小姐想想,大帅于清廷顺治、多尔衮处都备受疑心,处处小心防范,这是为什么?无非是大帅和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如果将来大帅归附了大秦,也是降兵降将,朝中也没个内己人,这和在清廷有何区别?” 思沅想想,觉得方光琛此言非虚,但这投降大秦的事情,还是和她没有半点关系,正想问,方光琛又说道:“小姐难道忍心看着十万将士抛尸荒野,喂了野狗豺狼吗?就算他们和小姐无关,难道小姐忍心看着你姐姐、姐夫和侄儿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吗?……。” 思沅听了,惊讶问道:“恩公,你何出此言……?” 方光琛不等思沅说完,接着说道:“小姐嫁了大王,就是大秦堂堂皇皇的一国之母,将来大王登基称了皇帝,小姐就是皇后。在下相信小姐并不看重和在乎这些,但小姐你想想,你要是成为我大秦国母,非但我等有了依靠,十万将士有了依靠,你姐姐一家不也有了天大的依靠吗?”方光琛说到这里,就闭口不言,他见思沅似乎若有所思。 思沅这时却心想:原来你方光琛绕了一个大圈子,就是和他们一样来劝自己嫁给李易铭呀! 思沅想到这里,觉得可能又是易铭派过来的,所以生气说道:“恩公,请你别说了。” 方光琛却又说道:“小姐,老夫是什么人?我可是你父亲旧交啊!今儿你同意我得说,不同意我也得说,在小姐面前,我不想隐瞒什么。小姐放心,假若我方献廷要是言语之间冲撞了小姐,也请你海涵,我走后,可以不再踏进这道门,但小姐千万要细细想想啊!老话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不是逼迫小姐去做伤天害理之事。何况儿女婚事,从来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虽然父母双亡,我与你父亲情同手足,也算你的长辈。小姐,你为何不信我一言呢?我知道你仰慕李侔大人,但眼下他与吴总管两人彼此爱慕,真可谓“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这个这个大王也已经赐婚。我是担心你拘泥于小节而忘了大义,更怕你固执己见连累了你姐姐一家和万千生灵啊!” 思沅依旧听不进去方光琛一席规劝的话,但听到方光琛说李侔琦玉郎才女貌,想到琦玉尊荣,不觉“扑哧”一下竟破涕为笑,直笑出声来,随后就沉思无语。 其实方光琛一席话丝丝入扣、句句在理,容不得她辩驳。思沅原本就没有想到过自己同不同意嫁给易铭这件事,还关乎这么多的脑壳,只在这片刻之间,潜移默化之中,她的决心信念不觉已开始动摇,即便她口头绝不承认。 方光琛适时告辞退下了,临走时还不忘告诉思沅说他即将动身前往易铭处,自然是按照他的如意算盘,去落实吴三桂招抚事宜。 过了两天,虽然方光琛没有得到思沅一事的任何进展迹象,但他坚信,思沅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她身系天下安危,关乎万千生命,方光琛知道,或许某个时候,这件事情就会忽然打破僵局的。 正文_第78章 第十章:几桩婚事(第四十九节)(78) 第四十九节:之子于归状空前,清静梵行又三年。 (78) 果然过了两天,方光琛决定动身前往吴三桂处。他先到李侔、琦玉处,千恩万谢过了,然后道了个别,吴琦玉问了方光琛此行的情况,方光琛犹豫片刻,还是原原本本的禀告了。吴琦玉大为满意,叫人从府库拿来黄金百两、白银若干,又叫来心腹小厮,安排与方光琛一路随行,负责照顾方光琛饮食起居打下手。方光琛拜谢,感动得又差点掉泪。他从吴琦玉府上出来,路过方以智住处,想想后就没有进去拜访。在路上恰巧遇见满大街找他的韩知礼,原来易铭知道他即将动身,特让韩知礼宣他觐见。 易铭见着方光琛,直将头一晚写给吴三桂的亲笔信交与方光琛,对方光琛此行,因涉及重大,所以不厌其烦交代了半个小时。方光琛跪在地上,连连称是,一再表示绝不辜负易铭盛望,只差对天发誓。又汇报了他此行的设想、做法和意见,易铭听着听着觉得有点烦了,随后叫过来韩知礼。原来易铭与李千秋商议决定,鉴于事关重大,特委派韩知礼带上十来人和方光琛一同前往,一方面保证此行安全,另一方面也打算历练一下韩知礼。 易铭还像模像样地任命方光琛为特使,全权负责相关事务。为了表明对此次出使的重视,易铭任命方光琛为大秦总理府外交部第二次长,地位仅次于李侔,享受正部级待遇,还刻了官印,制了任令,只是鉴于保密需要,没有发布任职公告及任令。方光琛感恩不尽,又磕头不止,易铭叫了起来。韩知礼也摇身一变,擢升为大秦内务府第一副总管兼招抚副使,级别也是个副部级。那随行人员,个个官升三级,均为大内二等侍卫,享受厅局级待遇。 方光琛刚从易铭处出来,思沅早托她贴身侍女,也带来一封给陈圆圆的书信,并叫这侍女给他传话,说经几日来深思熟虑,基本同意嫁给易铭,让方光琛去了一并将此情况给陈圆圆当面讲及。 方光琛和韩知礼风风火火出了秦王府,两个道别,自去打点收拾不提。却说那侍女见罢方光琛,就往怡情处去,向怡晴禀报说思沅小姐要见大王。怡晴自然不敢怠慢,找着易铭,如是如是禀报了,易铭不知道思沅见他何事,急急匆匆就赶了过去。 易铭生平第一次进了思沅院门,进了小院,看见思沅正在西厢房,房门紧闭,却开着窗。易铭走上前去,正待想要敲门,又觉得思沅又不是没有看见他,要开门不早就开了,于是易铭退而走下台阶,于窗户处看着里面伫立的思沅倩影,如痴如醉。 发怔半晌,易铭方才喃喃问道:“妹妹,你找我?”思沅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公子,(她还像四五年前那么称呼易铭)我同意嫁你!”说完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其它,思沅低下头,脸红红的却转过身去了。 易铭听罢心花怒放,拍了拍脑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正满心高兴想要说几句话,里面思沅接着又说话了,思沅对易铭温言细语说道:“公子,以前的思沅已死,我要在此带发修行三年,公子要是真心实意,就等我三年。我眼下可与公子全了婚礼,定了名分,但不得洞房花烛,这三年内绝不和你共居一室、共宿一床,公子要是不答应,你可杀了我。”说完,竟将窗帘放下,自己转身走开了。 易铭听罢傻了,他不知如何是好,他听懂了思沅的意思,思沅虽然同意嫁给他,也就做做样子举办个婚礼而已,但却不答应和他进洞房,成就帷帐之欢、共享鱼水之乐,就更别提年后给他生个儿子女儿了。照思沅的意思,易铭得等上三年,思沅行为,实在怪异,让易铭揣测不透。 可易铭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却时时刻刻想要回去,回到他熟悉而挚爱的现代社会去,那里才是他的归宿。 自从见到思沅,他就深深爱上了她,他想把思沅一并带去,他想着:要是给妈妈看看这个美到极致的儿媳妇,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另外,易铭有着这样一种想法,是想把思沅从这残酷的世界里彻底解救出来,然后在他那个世界好好安个家,过上让人眼羡的幸福日子,如此而已。可思沅生来不知怎地一根筋,让易铭感叹这年代的女人,怎地这般倔强执著。 易铭心想:这三年后是个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要是自己走了,这思沅该置身何处,易铭内心惶惶,一时不知如何对待这种事。 那寸步不离思沅的两个侍女,也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尼姑装束,看样子三个女人要以此为阵地,于秦王府内设一尼姑庵的!果然,那两尼姑趋身上前,双手合十礼毕,其中一个对易铭说道:“大王,请回罢。” 易铭无语,只得悻悻而退,走及院门,见门楣之上,却悬挂一匾额,来时未曾注意,但见上头写有三个大字:“静思庵”。易铭接下来没过几天,就知道思沅给自己取了个“静安居士”的法号。 又过了几天,黄宗羲、秦任等竭力促成下,易铭、思沅及李侔、琦玉两对新人婚礼同日举行。 李侔和琦玉婚礼自不必说,场面浩大、热烈而隆重,在遵各级官员、士绅名流、“外国使节”均到场祝贺。当然,呈上一番“心意”,进献厚重礼金,自不可少。以至于李侔、琦玉这库房,都堆得山一重水一重的,世道如此,李侔、琦玉自不能免俗。 婚礼当天,市井百姓看热闹的,把这大街小巷挤得水泄不通。而易铭思沅的婚礼却在秦王府内举行,按照思沅意思,简简单单草草收场。就连思沅大红的礼服,也是事到临头临时赶制出来的,哪里像个大王应该的婚礼场面。参与婚礼的只有大秦重臣寥寥十几人,另外就是这府邸里八艳、怡情和那些太监下人了。 仪式刚举行完,思沅立即换了一身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的素衣,众目睽睽之下,却要抛下易铭回“静思庵”去。 易铭虽然料到是这种结果,但眼见思沅要走,还是问了一句说:“妹妹,非得这样吗?” 那思沅已独自走了十几步,听见易铭如此说,站住背对易铭及众人。语气平和但态度决绝说道:“大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大王一言九鼎,这可是说好了的。” 易铭见她无情无义,亦无可奈何,只是感觉今日好歹也是“国婚”!最起码形式上也要应付过去,像她这样做事随心所欲、不计后果,又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性格任性而固执,哪里有大秦“国母”的样子。 李千秋、赵龙甲等,亦是惊讶万分,见这尴尬场面,均没有主意。还是“媒人”黄宗羲脑壳转的快,只见他将思沅刚才脱下的结婚礼服,拉过旁边傻站着的怡晴,就给怡晴披上了。 旁边众人见状,顿时懂了,都佩服这夫子想的恰当,于是场面就又热闹起来。众人均以为:这种时候找怡晴来替,确是最好不过。 怡晴起初羞羞答答不敢承受的样子,但她看见易铭此时却面露微笑,并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这女子哪有半点不情愿,满心欢喜接受了。 众人簇拥着她到了厢房,春兰给她覆上了盖头,夏荷给她穿戴整齐,秋菊帮她佩戴的首饰,冬梅给她穿上婚鞋。一阵忙活,收拾停当,又带着出来,和易铭拜了天地,就拥入准备好的洞房里去了。 怡晴喜从天降,自然如梦如幻、惊喜万分,所以极尽温柔。易铭一夜春宵,雄姿英发,感觉天上人间,来去几回,幸福之情,难以言表。 当日黔府上下,遵义一城,就都知道了大秦大王李易铭一日里娶了两位夫人,那李侔、琦玉处热闹场合的人群得知,也都欢喜不已,范旷老夫子组织现场数千之众,朝易铭所在方向,齐齐磕头,一遍一遍,山呼万岁。 易铭双喜临门,自是满足,就像当年刘备,有个甘夫人,又有个糜夫人,两个都是正牌。易铭也一样,这思沅就是邢夫人,这怡晴就是杨夫人,两个都是大太太。黄宗羲黄老夫子说,大秦大王真命天子,要即刻册封皇后,还要册定四妃,为贵、淑、德、贤。不过易铭在思沅、怡晴之间难以取舍,所以就只好搁置了下来。 第二天宣进杨承藩夫妇,易铭又拜了岳丈岳母,那老头头一天里,就简直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喜事。得到消息,府内上下,一家大小欢天喜地,即刻传书带信,通报亲戚故旧前来朝贺。并燃烛焚香,祭祀祖宗,排位前一遍一遍,磕了无数个响头,感谢祖宗在天之灵。怡晴高攀,他杨家或许因此得以恢复祖上的荣耀了,这一日间,喜从天降,顷刻间成了国丈,杨承藩岂有不喜之理。他安排杀猪弑羊、大摆筵席,期间红光满面、迎来送往,一直弄得彻夜未眠。 杨承藩这会儿见了易铭,反而给易铭跪下磕头,这是范旷交代的,眼下易铭为一国之君,说就是自己岳丈,也要给易铭下跪磕头。 只是杨承藩心情太过激动,生命里不能承受如此之重,从秦王府回到家里,不小心跌了一跤,立即脑溢血病发,好在医治及时,鬼门关上捡回一条老命,但至此后,半年都没有从床上爬起来。 琦玉大婚后,于这易铭秦王府,来往更加勤密。照理说这时候女人婚后,更应在家大门不出,相夫教子才对。但琦玉身份特殊,一来她深受易铭信任,委以内务府大总管一职,琦玉婚后数度请辞,易铭都不允。琦玉心里也着实舍不得这呼风唤雨的权势,见易铭不允,巴心不得,自然不怕辛苦,继续再接再厉,统管起这秦王府大事小务来。二来如今嫁了李侔,贵为李副总理大臣正室夫人,这李侔又是当今大王兄长,按理易铭要称之为“嫂”,何等尊荣!何其显赫!所以琦玉竟有些飘飘然。 她出入内府,总是仆役、随从众多,大秦王府,事无巨细,都要她经管。除了易铭居住宅院、思沅静思一庵,之余这府内前后左右,均无限制。府内大事小事,自个儿说一不二、独断专行。初初还小心谨慎,事事报与易铭知晓,后来见易铭也不详加过问,对她信任有加,所以就更擅自做主起来。 只是她决绝不知道当今大王李易铭是他玄玄孙子,照琦玉秉性,如若知道了,那尾巴还不翘上天。 她贪财,这府里上下,每月用度不是小数,所以她就千方百计,中饱私囊。更有各色人等,成心巴结、行贿讨好,她来者不拒,一概笑纳。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这“潜规则”,要办事,得先把她考虑周到了才行。 秦王府上下,忌惮琦玉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眼见琦玉深得易铭信任,人家又是大王“嫂子”,正牌的“皇亲国戚”,所以虽然看不惯,也只得听、不敢惹、躲远点,更不敢说。 只有这近卫军头头周文秀,不甚理她,琦玉数度与周文秀争执,但易铭往往各打五十大板,两边劝着。 然而这周文秀一回比一回更有恃无恐,几乎专司和她作对。周文秀明目张胆和琦玉对着干,和她琦玉过不去,琦玉不知道易铭真正怎么想的,易铭既不制止,也不支持。于是,她赶去参谋范旷老先生,那老夫子分析半天,提醒琦玉,说感觉易铭玩儿的帝王权术,好像在搞平衡。 琦玉被周文秀掣肘,诸多事宜不得方便,于是心里恨之切切,她千方百计、想方设法打压周文秀,正觉得无计可施、无处下手之际,谁知机会竟来了。 原来跟在琦玉身边做事的秋菊,无意间竟撞见周文秀和柏香君私下幽会,这等糗事,竟发于大王宫中,秋菊不敢隐瞒,因对琦玉忠心不二,就到琦玉处如此这般一股脑地讲了。 那琦玉听罢,当然大喜过望,急叮嘱秋菊不要声张,那姑娘哪里知道这事儿严重,所以一切听凭琦玉安排,没有多想就告退了。 正文_第79章 第十章:几桩婚事(第五十节)(79) 第五十节:青梅竹马两无猜,权作伐柯俱成全。 (79) 这日易铭在听取完李千秋、赵龙甲、朱信等人的工作汇报,回到住处已是下午了。易铭劳累了大半天,觉得腰酸背痛、头脑发昏,恰逢怡晴来邀约易铭打麻将,说姐妹们都打上了,希望陪大王玩儿几圈。 易铭为了“与民同乐”,愉快接受了邀请,这战场就在怡晴住过的院子里。话说怡晴成了易铭夫人,搬到易铭处后,这大王府有几处院子闲置,琦玉请示怡晴,同意改作“休闲娱乐中心”,这会儿名称叫作“*别院”。里边安放了十来张麻将桌子,王府上下,整日里就这里热闹非凡。 易铭还未进院门,早听见里头嘈杂不堪,这声音有女人的、太监的,还有杨明义、周文秀这种雄浑男人的,与那稀里哗啦竹牌子作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易铭打了几把,见香君不在,就感觉奇怪,这女子生平就好这个。她牌品很好、牌技也高,十场总赢他七八场。那两只手上下翻飞简直如花间彩蝶,又似林间跳跃闪转腾挪的两只可爱的小松鼠,收放自如、好不潇洒。 正想着,突然就听见院子外面一阵喧闹,紧接着涌进十来个人,为首正是琦玉。后面跟着秋菊、冬梅,再后面则是七八个太监押着周文秀和柏香君。 这二人神色慌张惶恐,被这一行人押进院内。一众太监,直将二人往地上一丢,周文秀及柏香君就跪在地上,气儿不敢出,话儿不敢说,浑身发抖、惊恐万状。 易铭将牌一推,起身出屋,赶紧问:“怎么回事?” 琦玉双手叉腰,鼻子里“哼”了一声,恶狠狠对易铭说道:“大王,瞧这两个,私下偷情,正卿卿我我呢!被我逮个正着。” 易铭轻蔑看了琦玉一眼,正欲问个究竟,琦玉又道:“大王,请将这对狗男女交与内务府处置,卑职一定严加审讯,绝不轻饶。” 易铭心想:谁不知道你对周文秀恨之切切呀!交与你处置,还不把这二人往死里整。 他又想到:这不过是一对男女谈恋爱么!关你琦玉何事?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棘手,这柏香君毕竟自己身边的女人,照这大秦上下的说法,将来是自己的女人,周文秀行为不是给易铭戴绿色帽帽吗?挖墙脚都挖到他易铭头上了。 想及于此,易铭又有些愠怒,他将眼光又狠狠地扫向二人。周文秀自然吓得要命,不住磕头认错求饶,只是那香君虽然跪着,却高昂头颅,面无表情,又一言不发。 见易铭看着她,香君目光也不回避,俨然视死如归、绝不忍辱偷生的样子。易铭见她这副模样,竟瞬间心软了,他惊异发现,这柏香君坚毅决绝的勇气和神态,简直神圣不可侵犯,更显得凄美绝伦。 这女子本就长相艳丽,但易铭府里,鲜花太多,所以看的久了,审美疲劳,所以易铭觉得香君也并不出众。只是经过琦玉这么一绑,绳子勒在人家粉嫩嫩、白皙皙的臂膀上,让易铭动了恻隐之心。何况,易铭与这柏香君,那日风雨交加的晚上,就有了一番故事。 柏香君傲然不屈的神情,易铭看了,反而喜欢,他内心喜欢,对周文秀戴他帽帽行为,愈加愤怒。 牌局自然早就散了,怡晴偷偷让其余人等先行退下,院内只剩下易铭、怡晴、琦玉、香君、周文秀及几个侍立一边的太监。 待众人完全退下,易铭也终于平复了激烈的情绪,但对于眼前这档子事,左右为难,不知怎么办才好。又过了片刻,想到了李千秋,唤过来怡晴,低声叮咛数句。那怡晴冰雪聪明,自然去传李千秋不提。 怡晴匆匆去后,易铭就对在场众人,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件事要好好的调查清楚,我要亲自处理。” 那琦玉想要再坚持,说道:“大王……。” 易铭白了琦玉一眼,打断说道:“我说过,我要亲自处理,怎么?你不同意?” 琦玉赶紧说道:“不敢!”心里却想:看来这回周文秀大祸临头了,于是就赶紧闭嘴,站在边上,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易铭强压内心的怒火,走上前去拍了拍周文秀肩膀,轻言细语说道:“你们起来吧!进屋去说。” 周文秀抬起头,声泪俱下,见易铭语调平和,无过多责怪的意思,有些意外,更多了几分羞愧。 进了屋子里,易铭再三让两人坐下,周文秀情绪激动,竟哭泣起来,是否真情流露,易铭说不准,只见他泪水都流过了河。 琦玉也跟着进了屋子,见周文秀和香君都坐了,自作主张也要坐下,谁知易铭看了她一眼,却对她说道:“吴总管,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琦玉听罢,感觉出乎意外,刚要问,易铭拔高声音,再次说道:“吴琦玉,这里没你什么事,你给我赶紧下去。” 易铭说完,又对站在房门外的那几个太监喝道:“你们几个,听到没有?也给我滚出去。” 这回琦玉算是听明白了,慌不迭和外面几个齐齐答道:“是!”自大惑不解,悻悻退下了。 房间里只剩下易铭和周文秀、香君三人,易铭不知从何说起,一时无语,又过了几分钟,怡晴风风火火领着李千秋、杨明义二人走了进来。怡晴刚作势要退下,易铭叫住,说道:“你们都留下。” 怡晴、李千秋坐了下来,易铭就问周文秀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周文秀见易铭语言温和,也有了些胆气,但这事要他说,他还真羞于开口,再三犹豫,拿定了主意,索性豁出去了,周文秀就答道:“大王,卑职死罪,断无可恕,卑职听凭大王发落,望大王念在旧日情分上,允许卑职自尽,只是希望大王饶过柏玉。” 易铭转身向李千秋问道:“柏玉,柏玉是谁?” 李千秋只朝香君努努嘴,算是作答,易铭问周文秀道:“香君原来叫柏玉?” 香君这回总算说了一句话,她凄切地应道:“回大王的话,贱婢正是柏玉,香君这名儿是后来义父给改的。” 易铭听了,又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李千秋,心里想到:你这家伙,人家名字也还起得不错,就你多事,擅自做主给乱改一气。 只是李千秋坐着,却没有说话的意思,看样子,他打算将这桩麻烦事,交由易铭自己裁断。所以他居然端起茶杯,似乎心情不错地喝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易铭本想通知他过来帮忙出主意、想办法,岂料竟是这么个态度,易铭无奈,只得又想了想,决定撇开李千秋,自己处理。 他再次看了看柏玉及周文秀,开口问道:“你们是怎么……?”他差点说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话未出口之际,顿觉不妥,灵机一动,改为说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李千秋未等两人回答,侧边递过来几句,说道:“大王,这两个本就一个地方出来的,要说起来还是一个村的人。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也是我的过错,前头没有给大王讲清楚,还望大王原谅。” 易铭听了李千秋一说,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二人彼此早就心心相通,只是一个在“深宫大院”,一个在军队服役。好不容易有了接近的时间和机会,却碍于易铭的原因,不得如愿,所以只好偷偷摸摸,私下里说说话、叙叙旧,交流一下感情,如此而已。 两个自然知道事情厉害,内心明白今生今世共携白头,已是奢求,如何敢互相表明心迹,又如何敢像易铭时代的男女,义无反顾、不顾一切、理所当然地走到一起。 易铭想明白了,责备李千秋道:“既然他两个有这意思,资政把她送我这里干什么,否则我……,你们该对我明说的。” 易铭本想说:否则那天我也不会和她如此如此,这个比较麻烦,看来是老子给这周文秀戴了绿帽。怎么办?周文秀要是知道了,岂不是哥们儿也不得做……。 易铭还在胡乱想着,李千秋自然赶紧自责,说道:“大王责备的是,是我糊涂,是我糊涂……。” 易铭白了李千秋一眼,却回头看着香君,想起和她情意绵绵的美好景象,心里舍不得。又问道:“香君妹妹,哦不……,柏玉,你对周文秀有意,也可以给我讲清楚的,是不是?” 柏玉听得易铭这么说来,方才坐着,一时就又跪下来,对易铭说道:“大王,奴婢前头在义父府里,本以为将来安定之后,能与文秀成就百年之好。只是、只是后来进了大王府里,就、就由不得奴婢了。” 易铭听罢,心里感慨万千,体验到了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的冷酷,他自然而然想起了一生悲情的陆游,这个被封建礼教束缚了思想与手脚的混账诗人,因不敢忤逆妈妈的意愿,竟然被迫和自己一生的最爱唐琬女士离婚。 可悲的是,既然离了吧,就要内心强大、斩断情丝,表现要爷们一些,而这家伙此时才陡然发觉唐琬才是最爱,痛定思痛,他凄凄切切复铮铮地写下了名篇《钗头凤》: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文章是好文章,易铭不得不佩服,只易铭觉得陆游夫子,真爱都守不住,所以对于陆游为人,甚是轻视。 易铭往往读完,无不咬牙切齿,他眼见这一对互相爱慕的男女,易铭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多余,觉得自己过分,觉得自己自私,觉得自己成了罪恶之源,也觉得自己居然成了需要排除的障碍。 易铭看了看李千秋,见他茶水喝了四五遍,还优哉游哉翘起了二郎腿,易铭心里生气,问道:“资政大人,你说怎么办?” 李千秋听易铭问他,想了一下,就站起身,说道:“大王,我听说昔日越国公杨素,家里就发生过这种事情,还不止发生一次,后来留下了几个典故,很美很美,所以千古流传,我以为主公可以借鉴一下。” 易铭听他说到了杨素,他看过隋唐演义,里头就有个杨素,他脑子里就有点印象,于是问道:“你说的是隋朝那个?给我讲讲,都是些什么典故?” 李千秋微微一笑,答道:“主公,这几个典故说来话长,当年越国公杨素举兵灭陈,又大破突厥,建下不世之功,因而荣宠无比。凡是他杨家人,要么位列公卿,要么官至柱国,家童几千人,姬妾以千计,府邸华丽奢侈,规模形制都按皇宫的来。据说亡陈后,陈朝乐昌公主与其夫徐徳言恐国破后两人不能相保,因破一铜镜,各执其半,约每年正月十五日卖破镜于都市,可得相见。后来陈亡,公主入越国公杨素家。徐德言依期至京,见有个老头子卖一个半边镜子,要价却很高,世人都笑他。徐徳言拿出另外一半,与老头子另一半相合。于是徐德言在镜子上题诗云:“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公主看到诗,悲泣得吃不下饭。后来杨素知道了,即召徐德言,把公主还给了他,这两夫妻才得以偕归江南终老,这个就是典故破镜重圆。又有李德林之子李百药,看上了杨素的一个宠妾,晚上偷偷潜入杨府与其私通,后来被抓着了。杨素本来想治李百药死罪,因见李百药是个“年未二十,仪神隽秀”的帅哥,顿起惜才之心,就把宠妾赐予李百药为妻,赏了不少钱给他,还向隋文帝保举李百药为官。李百药不但抱得美人归,还名利双收,成为一时佳话。这个典故就是成人之美。还有一个典故就是红拂夜奔,杨素身边有一位年方二八的佳丽乐伎,名叫红拂。“肌肤仪状、言词气佳,真天人也。”红拂很有见识,识得李靖是真英雄。趁李靖再次拜访杨素之机,相约私奔了。杨素非但不追究此事,反而推荐李靖出任马邑的郡丞。杨素就这样又成全造就了一段才子佳人的爱情佳话。后来李靖果然成了唐朝的肱股之臣……。” 易铭听着听着,心里很佩服,于是易铭打断李千秋说话,他决定“高尚”并“伟大”一回,但他毕竟舍不得香君,为了怕自己以后反悔,他决定快刀斩乱麻。于是,易铭对着忐忑不安的周文秀和柏香君说道:“你们两个听好了,我决定成全你们……。” 这二人千想万想,决计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好事,自从他们事情败露,就早已作好死的心理准备。所以周文秀感觉是自己听错了,又激动又迷惑问道:“大王,你难道是说……。” 易铭说道:“是,趁老子现在还没有反悔,你们最好离我远远的。刚才资政说的那些,你们也听见了,难道说老子还比不上杨素?” 李千秋见易铭如此处置,虽然不感到意外,但易铭真正这样做了,也是感动万分。只见他起身,突地给易铭跪下,大声道:“大王英明!”看到周文秀和香君还傻傻愣愣发呆,就喝道:“还不快跪谢大王?”这二人如梦方醒、惊喜不已,给易铭老老实实磕头,如母鸡啄米一般。 易铭话一出口,果然后悔不已,这香君文文静静,又漂亮、又秀气,温婉可人,错过了实在可惜。易铭觉得实在便宜了周文秀,心里想:老子好不容易有个漂亮“女秘书”让你给勾跑了,非得让你付出点代价不可。 于是易铭又说道:“本大王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从今天开始,我就认香君为妹妹,如何?” 李千秋极为赞成,所以又是一番赞颂感慨,不惜当面拍马屁,说着肉麻的话恭维易铭。香君岂有不愿的道理,留着泪点头答应下来,周文秀也满心欢喜,再三磕头言谢。 易铭又说道:“既然你二人情投意合,本大王愿意成人之美,周文秀你给我记住,我要你此一生不辜负香君情意,不准你他娘的讨小老婆,你要敢,老子这儿还差个端茶送水的太监。你听清楚没有?” 周文秀想也没想,满口应承,只是厚颜无耻、讨巧卖乖的秉性,露了出来。周文秀答道:“大王,如若我周文秀平生有负柏玉,死无葬身之地。只是能在大王身边当差,也还不错……。” 易铭见他拐了自己香君妹妹,还油嘴滑舌,心里气恼不过,大声骂道:“去你……,滚下去。” 易铭上前,扶了还跪在地上的香君起来,对她说道:“好了,你们下去,我还有事找资政商议。”这二人自然退下了。 原来,易铭想要和李千秋商量如何重新安排周文秀岗位和职务,他倒不是不想再见到此人,而是怕再见到香君。 李千秋何许人也!他建议让周文秀和李马丁对调,易铭同意,吩咐杨明义,出去将资政意思,给还未走远的周文秀讲了。他让府里众姐妹,帮着香君收拾,当日就是良辰吉日,易铭随了大礼,权当后家哥哥,办了陪嫁,打发出门。 这当然更让周文秀大喜过望。因为在遵义这段时间里,虽然可以接近自己心上人,但眼看那些弟兄在战场上捷报频传、战功赫赫,而自己整天和一帮女子和太监厮混,心里早就怀念以前那种千军万马、战场杀敌的军旅生涯了。 此事的处置大大出乎琦玉意料,她实在看不懂易铭心思,从心底里讲,对于易铭如此“雅量”及处理方式,也是暗自佩服五体投地。 她想到李马丁统领近卫营,此人要纯真率直一些,脑筋少,心里头也没有花花肠子,比不得周文秀,打起交到来要轻松许多,于是,琦玉也放心满意不少。 不过这件事情处理过后,却还带来另外一件事,原来易铭身边杨明义,大概见周文秀、柏香君一番周折,竟然因祸得福,他就再也稳不住。其实他早就对夏荷有意,那夏荷姑娘,也对他上心,就前几日,看到杨明义老爷们一个,衣服没人洗、鞋子没人做,所以给他操心了几回。这杨明义就对她特别满意,他心里想着夏荷,就瞅准了易铭心情不错的时机,向怡晴坦白,说他想要夏荷,请怡晴给易铭说说。 易铭听了怡晴这么一说,哈哈狂笑不已,易铭心想:就这个夏荷,以后如何找个婆家都是个问题,现在居然有人对她感兴趣,而且这人居然是自己身边“宠臣”杨明义。 易铭不得其解,找来杨明义,未等他说完,就问:“蛮牛,你想好了?你确定要娶夏荷?” 杨明义自然答:“是!” 易铭又问:“你这厮怎么看上夏荷了,老子可不许你反悔。” 那杨明义的回答,让易铭忍禁不住。杨明义说道:“大王,明义绝不反悔,这妇人妇人,就要富态,这种女人生孩子在行,又巴家、又旺夫……。” 易铭当然求之不得,愿意全力促成,找来夏荷问了,那夏荷不比香君,一刻也不犹豫,爽快同意了二人之事。易铭很快为二人举办了婚礼,还为二人保了媒,赏赐了一座府邸,允许二人秦王府来去如旧,以期尽力为易铭办差。 好事也传千里,易铭处置周文秀及杨明义之事,被人透露出去,市井传言厉害,说书人也添油加醋、虚构情节,均以易铭为“千古明君”。 正文_第80章 第十一章:两方议降(第五十一节)(80) 第五十一节:但见壮士入秦廷,家仇未忘心难平。 (80) 却说李过、高一功部因在大秦军支持下于常德、汉寿发动保卫战,经过数度交锋,终于击退多铎、孔有德、尚之信等部进攻,在这一带稳住了形势、站稳了脚跟。 其实在易铭邀请下,李过、高一功、郝摇旗等十三家部分首领同意与大秦合作,共御强敌。 李过、高一功见沈实根所部五千余人装备先进、作战勇猛,清军不敢与之争锋,均羡慕佩服不已。 由于南明朱由榔缺乏对二人的关爱和实际的支持,让二人渐渐生出离弃之心。自投靠南明以来,朱由榔最多就给李过改了个姓,赐姓为朱,叫什么朱赤心。 李过以前只是碍于何腾蛟面子,才控制着没有发怒,至于朱由榔开的几张空头支票,比如将来击败清军还都北京后,对于李过这种居功至伟的功臣,承诺“裂土以封”等等,李过又不是三岁小孩,对于南明皇帝这种惯常笼络手段,早就看的透透的。 随着南明退入贵州云南,李过、高一功这种离心离德的迹象就越发明显起来。就最近,通过常德、汉寿一役,看到大秦真心相救,派遣沈实根及时驰援,打退了清军,这两人心里感激不已。而多数手下将士,眼看大秦异军突起、国势强盛,早就有投靠大秦的想法。于是这二人私下商议决定,让沈实根和李过之子李来亨坐镇湖南,其部将郝摇旗、刘体纯、袁宗第等分别留守常德、汉寿、益阳等地,而他俩准备实地到大秦去看一看,有机会面见大秦大王李易铭,如果两军捐弃前嫌、既往不咎,或者就此投靠了大秦也是良策。 主意定了,于是再不犹豫,李过、高一功一行辞别所部,快马加鞭,经铜仁、思州,只十几日便到了遵义城。 其实大秦军中不少将领与二人曾经并肩作战,互相之间很熟悉。对李过、高一功为人,亦是钦佩不已,知道二人前来,心里早就按捺不住,向易铭建言说二人的好,建议易铭不失时机加以笼络。 易铭对这两位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早有耳闻,为了更加详细了解二人情况,易铭还和李千秋一起,通过各种手段把这两人信息收罗了个遍。 李过又名李锦,字补之,号称“一只虎”,陕西米脂人,李自成之侄。从李自成作战十五年,转战各省,大小数百战,封大顺制将军、都督。 李自成自北京败退时,李过受命镇守陕北,与清军阿济格部作战达三月,牵制清军南进,大顺军南逃时与高一功率部转战荆门。李自成在通城县九宫山遇害后,李过于湖南平江与余部会合,后联合南明何腾蛟、堵胤锡等抗清,所部号“忠贞营”。 高一功是陕西米脂人,李自成妻弟,历来多谋善断,为李自成臂膀。自成自北京败退时受命镇守榆林,配合李过与清军阿济格部恶战,牵制其南进,后与李过会合。 虽然历史上传说李过死于公元1649年春,但实际上李过并没有死,只是隐姓埋名退居二线,转为非实职领导干部而已。加之黔北军事力量横空出世,可能已改变或小范围改变历史,以至于他还能和高一功继续统兵作战到“武威元年”即公元1649年。 而高一功命运更能证明易铭的猜想,历史上高一功于1649年经贵州转战四川时,在贵州被孙可望伏击而战死。而在这个分岔的世界,易铭占据了黔北一地,高一功就不可能再选择经贵州到四川,所以就直接改变了高一功命运,历史的车轮在这里出现了分岔。 鉴于李、高二人矢志抗清、永不屈服的精神让易铭深为敬仰,易铭心里何尝不是想尽快招降二人,为大秦所用。何况二人所属军队还有几万之众,如果能收服这几万人,那大秦军将会空前壮大。 知道李过、高一功前来,大秦早就做好安排,自思州起,就安排驻军一路护送。易铭还命令方以智及来遵履职的钱虎乙、陈步明等,在距遵义百余里的湄潭,等候迎接李、高一行。 李过、高一功到遵义,时值武威元年六月的一天,这日风和日丽、繁花似锦、阳光明媚、气温适中。易铭、李千秋、李侔及大秦文武官员,在遵义东门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军乐团奏响欢迎曲,并鸣礼炮一十九响。李过、高一功以拱手礼见过大秦大王易铭后,易铭还与二人检阅了近卫营仪仗队。 三军仪仗注目礼下,易铭和李过、高一功神情严肃走过红地毯,那两人脑子懵懵懂懂,心里诧异,亦不知何为,大觉稀奇古怪。李千秋择机向二人解释了,二人方知此等大秦礼仪,乃是欢迎元首级领导干部来访方才会采用,就前头孙可望使节、大清使节、南明使节,都未曾得到如此礼遇。二人听罢,心里有点感动,所以两人照着易铭做派,从三军仪仗前板着脸走过。不用说,这接受检阅的近卫营的小伙子,都是从大秦军队中千里挑一选拔出来的。只见他们身材魁伟,都在一米八上下,身着崭新而威武的黑色军礼服,脚蹬黑皮鞋,队列整齐、步调一致,肩挎最新研制生产的自动步枪。 秦军威严,直看得李过、高一功啧啧叹奇、赞颂不已。当然,这是李千秋按照现代标准打造的仪仗队伍,不说李过、高一功,就是名城百姓,也是生平头一回见。 大概是见到自己军队威武雄壮的盛况,这看热闹的老百姓,不知在什么人的组织下,又群情激昂喊起口号来。早不是去年易铭来时的那句“主公英明、义军神勇”了,这回堂而皇之地喊着“大王万岁”,“大秦万古长青”这两句。 李过、高一功见此情形,均惊奇又激动不已。他们想到来的时候,自进入大秦国界,沿途所见所闻,让二人大为惊奇。 比如这沿途种植作物吧!有些都叫不出来名字,两人看见一种不知名的作物,叶子绿绿的,却种下田不久的样子,摘了两片咀嚼,奇苦无比。听了随行的大秦官员介绍,才知道这就是烟草。他二人如何得知,这烟草长得粗枝大叶,以为还是什么新品种蔬菜,哪知摘了一片嫩叶子嚼在嘴里,却一直苦到胃里去一般。两个出了洋相,旁边大秦迎接的官员,取笑之余,对这二人说将来开了花骨朵,摘下吸吮,甜如蜂蜜,二人以为又在捉弄他等无知,所以均不信。 其实烟卷他二人都已抽上了,只不过从大秦进口的是制成的成品,却不知道田间地头种着的,就是原料。 两个又见一种作物,遍为耕种,就半人高,叶子青青长长,眼下也还正值生长的早期阶段。一问之下,说这叫玉米,成熟时有一人多高,中间还挂着一二个包包,那玉米粒就在这包包里。二人还得知,玉米地里套种着的那种藤藤蔓蔓的鬼东西叫红薯,二人又是一番感叹,这玉米红薯也不知,觉得自己真他妈地孤陋寡闻。 两个途中还品尝了一种叫土豆的东西,觉得这东西煮熟了味道极好,又好吃、又经饿。哪知旁边农夫没脑子,回答说眼下这东西眼下基本用来喂猪。 两人吃了不少,听罢恶心不已,却无法吐出来,觉得胃里难受。那农夫赶紧赔小心,不住解释,后来亲自吃了几个,方才打消两人顾虑。 两人途中还在农家居住两晚,见寻常人家,谷物盈仓,猪牛马羊,膘肥体壮,又见域内事业,尽皆兴旺。 二人于是不住感概,认为大秦治下,民众生活富足,哪里像他两个所占的湖南常德、汉寿、益阳等地界,虽然自然地理条件好过这里不知多少,然而辖区内兵荒马乱、盗匪横行、千里饿殍、流离失所。见了大秦如此安定团结、“国富民强”,所以二人竟有些羞愧。 见过了大秦大王,李过、高一功才感觉大王虽然年纪轻轻,但性情稳重成熟,说话直率,并不是传言中那么威严可怕。何况对待二人真诚率直,又礼遇有加,两人对易铭就又多了一份信赖。虽然举行的这种欢迎仪式古怪奇特,搞得两人有些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不过李过、高一功还是体会到了易铭及大秦上下的真挚感情,二人有点受宠若惊。 进了城,接受遵义百姓沿街夹道欢迎,这两人又有别样的感觉。欢迎的人群高呼口号,站在道路两旁,秩序井然。同时精神面貌乐观向上,军民之间犹如一体,人人都可以体会得到大秦得到了各阶层的衷心拥护。 二人见城内建筑充分体现了规划控制和设计,所以布局合理、整齐有序、功能完善,又给人以舒适、协调、亲切、整洁的感觉,两人看罢,更加佩服不已。 到了内城,在高大宽敞的政务院大厅,宾主各归其位,易铭高高坐于中间主位,大秦各级军政大员分列于左右。 易铭让李过、高一功坐在自己右首位子上,见两人均接受了这种安排,心里有了底,这表明他们默认这种地位的不均等,甘于降低了身份。而这,也是李千秋执意作出的安排,他说如果二人默认这种安排,大秦就有最终招降二人的可能。 席间,首先由李千秋作欢迎辞。李千秋的讲话稿是他亲自起草的,洋洋洒洒数千言,且文辞华丽、情真意切,李过、高一功听罢甚为感动,所以再三言谢。 由于欢迎宴会也在此举行,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过兴致来了,就要求发言。 他用浓重的陕西口音说:“大王,先前在先皇(李自成)军中,虽然认识大王,但素无深交,今日如此盛情相待,在下深感荣幸。我与一功万分感激大王这回出兵相助,救我等于危难,打退了来犯清军。”说罢,就又长揖附地,高一功也站起来,向易铭示以敬意。 李过接着说道:“先皇听信谗言,错杀了李岩将军,我等也痛惜万分。在此,补之愿为先皇的不智深表歉意。作为先皇之侄,补之恳请大王捐弃前嫌。如大王答应在下请求,我与一功商量过了,愿意同仇敌忾、共御暴清,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易铭尚未说话,下边早站起来李侔。李侔亲身经历了当年之事,如若不是李千秋告诫,巧做安排,自己也早已成为刀下之鬼。这下听见李过如此提及当年之事,虽然感觉此事与李过、高一功无关,但李过、高一功毕竟是李自成重要臂膀,现在所辖军队,也是大顺一脉相承的余孽,李自成虽然已死,杀兄之仇却不知如何得报。 所以李侔鼻子里响亮地“哼”了一声,对李过、高一功二人怒目相向。 易铭看了看李侔,心里想:祖宗哥哥,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坏了老子的大事。 对于李岩的死,虽然易铭觉得可惜,但不论怎样,这李岩是祖宗十八代才论得上的亲戚,关系已经是老远老远的了。 易铭深怕李侔说出些不利于团结的话来,于是不假思索,赶紧说道:“将军,在下虽痛失兄长,然而时过境迁,在下再怎么悲伤,也于事无补。何况这是大顺皇帝听信牛金星谗言,一时莫辨,以致错杀。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这是牛金星公报私仇、残害忠良,不关你们什么事。” 见易铭各账各清、泾渭分明,并不计较在他李过、高一功头上,二人心存感激,竟有些惊喜和意外。 哪知李侔果然不依不饶,不等易铭说完,他又说道:“大王,怎么不关他俩的事?他们一个是李自成侄子,一个是李自成小舅子,与此事断难脱得了干系。” 李侔说话间直呼李自成名字,高一功火了,他站起身,对着李侔厉声喝道:“李侔,你可要对先皇放尊重些。想当年,你也是先皇麾下的将军,一日为臣,当终身感念先皇恩遇,先皇名讳,岂是你能直言相称的。” 李侔听罢,不由得也站起来,喝道:“你……。” 高一功丝毫不让,说道:“我怎样?难道此言有假?” 李侔已然怒不可遏,但他无言以对,转而向易铭说道:“大王,兄长一家死于刀剑之下,如今尸骨未寒。大王如若顾念兄弟之情,就把这二人交与为兄,千刀万剐,报仇雪恨,以告慰兄长在天之灵。” 那李过也面向易铭,正气凛然地说道:“大王,在下和一功非贪生怕死之人,大王要我俩性命,只管来取,我李过要是皱皱眉头,就不算英雄好汉。” 高一功和厅内众人,听得李过慷慨激昂、浩然正气的气概,都异口同声喝道:“好!” 易铭也是暗暗喝彩,他早已深深喜欢这两人,决心得之不可,所以怎么会有杀他们的想法。只是眼前李侔不顾大局、不识大体、囿于一己之私仇,其表现让他失望。 但易铭仔细回想,觉得这件事情确实有些棘手,如若处理失当,肯定后果严重,所以易铭犹豫着,竟一时没有主意。 李过、高一功就在大厅之内当着大秦文武百官的面,与李侔越吵声音越大,双方均情绪激动,一时剑拔弩张。要不是有众人分别劝着,恐怕早就打起来了。 易铭见大厅之内,众文武百官,劝架的多,搀和的少,整个过程附和李侔的人,只有那么两三个而已,且都是无关紧要的角色。 易铭看看李千秋、赵龙甲等几个大佬,见他们自坐着,气定神闲地一言不发,其意思就等易铭表态。 于是易铭心里就有了底气,他装作咳嗽了一声,起身站了,考量一番,厘清思路,就开口说话了。 正文_第81章 第十一章:两方议降(第五十二节)(81) 第五十二节:冰释前嫌明大义,军心思秦事终成。 (81) 堂上众人,见大王即将表态,就无一人再作喧哗,李侔及李过、高一功也停止争吵,先前站起身子看热闹的又都坐了下去。一会儿,人人各安其位,大厅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那李过、高一功及李侔,均自回到座位坐下。 易铭待众人安静下来,却将身子转向李侔,问道:“兄长,小弟有句话想问问兄长,不知可否?” 李侔见易铭大秦殿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称他作兄长,如何担当得起?这古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规矩大如天,不能乱的,所以李侔惊恐答道:“大王,卑职不敢,请大王示下。” 易铭就问道:“兄长,这国与家相比,哪个重?” 李侔不知易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答道:“大王,当然是国为重。” 易铭虽然只问李侔,却又转身面向众人,大声问道:“那国恨与家仇,又是哪个为重?” 李侔终于有点懂了,就答道:“禀大王,如非得分出个轻重,自然是国恨为重。” 易铭点点头,对众人说道:“自清军入关,迄今已五六年,中华大地大半沦陷,长城内外、大江南北,无数黎民百姓无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反观我华夏斯民,百倍于满人,却不能团结一致,共御满清。大顺、大明、大西政权,各自为政,互相倾轧、勾心斗角、互不统属,又不顾大义、不识大体、不知大节,纷争私斗,难道这是天下黎民百姓希望看到的吗?” 易铭讲到这里,见大厅之上,众人听得诚惶诚恐、战战兢兢,有不少人都面有愧色,其中更以李侔为甚。 易铭都被自己刚才大义凛然的话感动了,于是他又动容说道:“大顺皇帝一时糊涂,自绝肱骨,致使部众心寒,离心离德,自此不愿死命抗敌,所以才一败再败。今日我大秦绝不步其后尘。如今形势,中兴汉统才是大义所在。所以本王以为:杀兄之仇不是不报,而是冤有头、债有主,不能找错了对象,冤枉了忠良。我兄长之死,与李过将军、高一功将军无关,今后任何人不得在这件事情上和两位将军过不去,也不得和大顺过不去,如有违犯,必将严惩,你等知道了吗?” 众文武均说:“是!”李侔惶恐之余,也答着:“是!” 李过、高一功二人见易铭言语之间,左一个大顺皇帝、又一个大顺政权,对李自成和大顺充满敬仰之情和认可之意,不禁大为动容,两人抱拳施礼表示感谢。 高一功感概万分,说道:“久闻秦王殿下胸怀宽广,宽仁敦厚,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在下对大王不计前嫌、鼎力相助亦感激万分,而今天下大乱、清狗横行,我辈自知力量微弱,数年来自保不暇,何谈驱逐暴清。所以我与李将军愿投大王麾下,听凭大王驱使,今生今世,永无反叛,还望大王接纳。” 高一功刚说完,李过也道:“非是我等背弃大顺、大明,自先皇鼎湖弃世,我大顺军各散五方,群龙无首,互不隶属,不能合力抗清。所以和清军周旋常常落于下风,军队越打越少,处境日渐艰难。如若不是大王鼎力相助,我等或许早就兵败身亡了,放眼当今天下,能担此平定天下之重任者,唯大王一人而已。在下深思熟虑、决心已定,从今往后,李过愿遵大王号令。” 易铭听了二人表态,心里却想到:即便是李过、高一功这样的英雄,此时此刻也面临巨大的生存危机,他们没有更大的政治抱负和政治野心,他们不过是拖家带口、颠沛流离、东征西讨,希图有个稳定的安身立命的环境。而现实却时时生活在恐惧中,心理既脆弱又敏感,要么妻儿老小云云部众被别人无情剿杀,要么为了保全自己无情地杀掉别人。他们这支号称十万之众的军队,除老幼妇残外,能够作战的,无非就三五万人而已。而这样的军队打起仗来,瞻前顾后,行动迟缓,虽然为了家人的生命安危,作战中不惜以命相拼,战斗力非凡。但面对清军如狼似虎一再绞杀,也只是苦苦支撑、苟延残喘罢了!所以他们寻求大秦庇护,也是情势所逼、万不得已的选择。自己对他两个客客气气,还对他俩无比看重,可谓恩遇有加,所以也许两人再无顾忌,一心想投靠我大秦。 两人主动表示愿意投靠大秦,厅上众人,虽然不觉得意外,但话从两人口中主动讲来,却让大秦上下一时还顾虑多多。他们都知道,这李过、高一功本就是纵横天下、独当一面的大英雄,历来不愿受制于人,今日话说得好听,要是今后横生枝节、制造事端、不服管教怎么办?所以一个个沉默不语,就一股脑全看着易铭。 易铭也对两人的话沉思良久,他对此也顾虑颇多,心想:这件事情如果处理得不好,反而会很麻烦。 易铭知道,这些军阀视自己的军队,如同*一般,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哪能轻易投靠别人。何况,形势不好时四处寻求庇护,情势有变,往往又拉起队伍、翻脸不认人,你也拿他无可奈何。究其原因,则无非是这部队,就好比他家私人的责任田,怎么作怎么管,外人实在无法插手。要改变这种现状,除非将其军队与大秦军队混编,并对其各级军官进行调整,调离一批、安插一批,理顺统属关系,严明军纪政令,自上而下,贯彻执行也得绝无障碍才行。 所以易铭思考再三,犹豫不决。李过、高一功却是等不及,李过又说道:“大王,难道不允。” 易铭心里清楚,必须表态了。 他抬头又看了看李过和高一功,虽然他知道历史上李过面对清廷一年内招抚他六次,均人信不还,李过的抗清决心倒是很坚定。自己虽然不是大清朝,而这个高一功的真实想法又难得说清楚。易铭还听说这李自成的高皇后还在常德活得好好的,说是还曾经想立李过为帝,做什么大顺二世的,表面投了自己,以后一有机会又背叛,这不是反受其乱么。 所以易铭思量再三,就说道:“两位将军旷古奇才,是真英雄,我大秦如能得二位将军相助,似雪中送炭,如猛虎添翼,何愁大事不成。只是我不是不允,而是不敢屈尊呀!” 李过听后,爽朗笑笑,他已明白易铭心思,于是说道:“大王是有顾虑吧?” 易铭见李过直爽,直接点透,也不隐瞒,就道:“将军果然豪爽,我佩服。在下有三个条件,如若答应,将视李将军、高将军部众为大秦一体,绝无二致。大秦无论从装备、待遇、地位等,一视同仁。如若二位有苦衷,我大秦也绝不强人所难,今后仍将友好如初,彼此照应。不知二位将军意下如何?” 二人异口同声道:“大王请讲。” 易铭说道:“这其一嘛!着调周文秀、云中飞、苏飞虎以三万大秦将士入湘,与二位将军所部人马整编,组建我大秦东征军团,经略东线。 这其二就是二位将军人马,至上而下,必须宣誓效忠我大秦,接受大秦的调派、命令和纪律。 第三,身为大秦子民,自觉贯彻执行大秦的路线、方针、政策,所辖之地,也要推动宗务、政务建设,实行军政分离、互不统属,又要团结一致、密切合作,与我大秦现行政策无异。以上三点,二位将军可商议清楚,再作决定,如何?” 易铭见二人之间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踯躅犹豫,不敢表态,深知这样的要求确实有点苛刻。 易铭不想逼迫二人,但又觉得这几个条件必须坚持,于是又说道:“二位将军为难了,在下说过,绝不强人所难。二位将军在我大秦,多走一走,看一看,回去后再作答复也不迟。” 李过稍作思考,回答道:“大王,此事非同小可,在下与一功不敢擅自作主,当回去与众弟兄商议再定,万望大王体谅。”说完客客气气,和高一功又给易铭作揖。 易铭双手抱拳,说道:“这是当然,我不为难二位将军和众弟兄。” 大厅之上大秦文武,见易铭对二人诚心来投,却设置诸多障碍,提出三项先决条件,内心有赞成的,有反对但不敢说的,也有觉得可惜的。无论怎样,在目前情况下,要让李过、高一功表态,都知道绝无可能,毕竟军机大事,当然要慎重。因为人们都明白,即便李过、高一功他俩有心,这全军上下是个什么态度,也无法得知。还有,这李自成的高皇后还在,这女人什么态度,亦未可知,所以这二人推说商议再定,没有当面顶回来,已经是算客气的了。 虽然议降之事没有什么结果,但丝毫没有影响易铭殷勤款待二人。这两个也对易铭处理这件事情很理解,所以心情很好,易铭安排赵龙甲、尤华全程陪同,日程满满地参观了遵义及周边的工厂、学校、矿山、医院,二人一路看来,自然震惊至极。 二人还数次造访驻军,与将士联欢、座谈,一起体验了士兵伙食,觉得荤素齐全、油水丰富,感觉一个个养得壮壮的,士气嗷嗷叫。 易铭又时常安排些两人故旧,分批分拨裹挟两人,一起抽寸头香烟、喝毛台好酒、品乌江翠芽,打麻将纸牌,这些人故意点炮作假,输了不少银子与这两个,然后回来,财政部门全额予以报销。 知道李过、高一功喜欢美女,这琦玉私下在女营、学校偷偷组织海选,除了黔北八艳,其他能够拿得出手的,就决出个“八强”,一股脑全送往李过、高一功所住“凤凰山国宾馆”处,两个自然全部笑纳,自此温柔乡里流连,当然万分满意。 易铭又怕两人一个地方呆久了会心情烦闷,就安排游览了娄山雄关、赤水美河、乌江天险、梵净名山,二人早就爱死了这种生活,迅速地融入大秦的圈子,不觉时间飞快,这两个乐不思蜀、醉生梦死般,转眼就一月过去了。 终于警醒自己要回去,于是千恩万谢,拜别易铭,又自西向东,回了常德。 二人回到驻地,自然与众将说大秦见闻,免不了对大秦天花乱坠胡乱形容,只差说大秦月亮都要更圆一些、更亮一点。众将当然神往不已,于军队里那些原本性命攸关的原则,也不是那么执拗了。 于是,不久之后,李过、高一功等,就通过沈实根电报沟通,对于投靠大秦,就在细节上讨价还价、认真起来。 易铭见二人及众将士“军心思秦”,安排委任沈实根为全权代表,负责谈判李、高归附事宜。 不日,沈实根报上谈判触底的条件,这李过、高一功同意“招抚”,答应了易铭三个条件,但也提出了他们的三个条件,易铭看了,和李千秋、赵龙甲、朱信、秦任等商量,觉得不算苛刻,就回电,只两个字:“同意!”沈实根接此指示,自然立即对接两人,讨论操作具体事宜不提。 原来这两人提出条件无非是以下三点:一、要求大秦承认曾经的李自成政权的合法性,高皇后有生之年,大秦当以大顺皇后尊之,以常德为行在,死后与大顺皇帝李自成暂时葬于常德,天下大定后,还柩西安以国礼安葬;二、并入大秦军队完成整编后,东征集团的最高头头由李过担任,高一功、周文秀副之;三、李过、高一功为湖南一省宗务、政务最高首长,其旗下郝摇旗、刘体纯、袁宗第、李来亨等,个个军界政界,大权在握。 易铭见这李过、高一功无法就是想当个省宗务总长和省长,并外搭省军区司令,他与李千秋商议,觉得这足可满足。他本来就想重用二人,两人既然提出来了,易铭大可顺水推舟、趁势而为,还白捡了个人情,未尝不可,所以易铭就答应了。 而关于高皇后和李自成之事,易铭也一概准了,这源于易铭对历史上李自成的评价较为正面。他心想:人家毕竟正儿八经当过皇帝的,这好生安排人家身后之事也理所当然。 这几件事情未遇过多周折,很快就就这样定了下来,李过、高一功等,自然喜出望外,不出一月,周文秀、云中飞、苏飞虎率军进驻常德等地。 时下易铭将全国军队进行了大整编,这李过所部为大秦军第一军团,李过兼任军团长,周文秀、袁宗第为副,下辖三个师,共四万人;高一功兼任第二军团军团长,云中飞副之,也辖三个师,所部三万余人。两人部下郝摇旗、刘体纯、李来亨、马腾云、贺珍、塔天宝等,则分别担任了各部首长。 至于大秦的第三军团,就由李马丁充任,驻于黔北,只有三万人,为京畿卫戍部队。而在四川、重庆的大秦主力,则为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八军团,分别由钱虎乙、陈步明、吴能奇、孙象丙、蒋赤信任军团长,合计有二十余万之众。另外,在重庆还建立了水师,已有两个师兵力,由吴能奇一并统辖。 这整编如果如期完成,大秦正规军就有八个军团二十多个师,总兵力二十多万,可谓兵强马壮。 正文_第82章 第十一章:两方议降(第五十三节)(82) 第五十三节:难得枭雄生悔意,妻子岂应关大计。 (82) 汉水之南,襄阳古城,清军吴三桂将军府邸,阳光灼烧之下,院内花草树叶,和吴三桂的心情一样,垂头丧气、落魄已极。 最近传来的消息总让吴三桂心烦,由于在与大秦国川东鄂西一带的战事中连连失利,让吴三桂惶恐不已。就在前三月,驻守秭归一线的马宝将军,欲以两万之众突袭王定国五千余人,可不知怎地,被人家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消息传来,人人为之色变。甚至马宝自个儿绑了赶来襄阳谢罪,如不是众人力劝,吴三桂力保,恐怕马宝羞愧之余,还是要自杀。吴三桂还是信任马宝的,所以费了好大劲,将马宝好言抚慰劝了回去。 吴三桂怎么也弄不明白,怎么自己曾经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关宁铁骑”不堪到了如此地步。想当年山海关外,自己倾心打造的数万铁骑,那可是连关外清军都颇为忌惮的力量啊!哪知这几年,仿佛突然之间,从西南方向冒出来两个叫什么李千秋、李易铭的,带领一帮大顺余孽,凭借威力无比的各种武器装备,打得清军和他吴三桂的军队损失惨重、颜面全无,更有阿济格之辈,血溅沙场。 英亲王阿济格,也算得上满洲勇士,入关之后,先是与他吴三桂及豫王多铎等在山海关大破李自成农民军,又以靖远大将军入山西、四川,切断了李自成后路,屡次击败李自成,还杀死刘宗敏,俘获宋献策,可谓战功卓著、所向披靡。谁知去年南下征讨黔北一地,却落得个几近全军覆没、自己死于非命的结果。继而四川全部落入李易铭之手,要不是他吴三桂及时在荆襄陕南稳住阵脚,可能这两湖陕甘,早就丢了。而自己和大秦军队作战,几乎每战必败,弟兄们提起大秦军队可怕的战力和武器,无不心怀畏惧、胆战心惊,要是大秦以后挥师东进北上,那结果想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他吴三桂自视勇冠三军,这些年可说难逢敌手,怎么在和这大秦作战中,不但讨不到什么便宜,甚至一败再败。而最近他的将领总是抱怨,说什么现在“大秦愈千、则不可敌”云云。 他麾下猛将马宝,已数次要求率军撤退,说前面是硬骨头,实在打不过,所以只好据险扼守长江要冲。这一两万处处提防人家几千人来攻,瞌睡也睡不安稳,老是让弟兄们马不离鞍、人不卸甲,紧张兮兮的都快给逼疯了。马宝还说,眼下就连弟兄们都有点轻视他了,甚至不太服从管教。说有些家伙还私自联系大秦,暗中预设自己的后路,其反迹已现,如此下去,怎么得了。 虽然眼下自己势力遍及川、鄂、陕三省之地,坐拥十万大军,表面上看来也深得多尔衮的信任,被赐予“专征”之大权。但所有这些,都掩盖不了眼下面临的危机,照此发展下去,鄂陕之地,恐怕早晚要落入大秦之手。按照副将杨坤的说法,眼下大军军心不稳、士气全无、人心思秦、反迹显现。 吴三桂深知,这四句话中每一句都会让他面临万劫不复的危险,想当初叛变投降本是时事紧急、情非得已的权宜之计,本来自己就没有打算真正投降清廷。只是后悔身在绛州之时,“争得娥眉匹马还”,与圆圆重逢以后,没有听她的劝告和清廷决裂。自己转而接受清廷赐封,成了名符其实的投敌卖国的汉奸,坊间针对他吴三桂的流言蜚语,他已有耳闻,更可怕的是自己的众将士,对自己怕也难心悦诚服。为此,他决定要找他们好好谈谈,合计合计军国大事,以便便宜行事。 这天,人在襄阳的吴三桂,好不容易召集齐了他那一帮大多从关外就一起的心腹将领开会,参加会议的有副将杨坤、参将胡守亮、以及部将郭云龙、李本深、吴之茂、马宝、王屏藩、王绪、胡国柱等人,同时还有弱冠之年的长子吴应熊。 一干人中,杨坤生性最为草率鲁莽又沉不住气,吴三桂刚寒暄几句,还不及讲完眼下形势,他就“腾”地站起来,对着吴三桂和其余将领说道:“大帅,各位将军,最近形势不妙啊!秦军厉害,弟兄们连连吃败仗,像这样打下去,用不了多久,我们会把老本都打光的。” “就是”,马宝深有体会就接着说道:“大秦的大炮机枪实在厉害,我们莫说扑上前去厮杀,好多时候我们连他们的人都没有看清楚,自己就死了一大片。身上穿的皮甲子,根本就挡不住子弹,没个鸟用,往往把老子的人,前膛后背打个对穿。老子不知道他们怎地搞来这些东西的,把老子的弟兄打死了那么多,死得冤啊!” 郭云龙听了两个一阵牢骚,见吴三桂面无表情,铁青着脸,郭云龙就站起来,说道:“大帅,我们可不能这样打下去了,长此以往,怎么得了,得商量个万全之策才是。” 杨坤见自己说话有不少人附和,他是大嘴巴,有什么说什么,郭云龙话还没说完,他又急急地说道:“大帅,我们是不是该考虑考虑我们的出路了,再这样给人家卖命,弟兄们死得窝囊。我怕这样下去,弟兄们意见大,不好招呼,时间长了,就各有各的算盘,那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吴三桂看了看众将,脸色依旧沉郁,但还是没有说话。 此时旁边又站起来李本深,接着杨坤的话题,说道:“大帅,南边势力日盛,眼看清廷对其无可奈何。看样子,将来清廷恐怕站不住脚,我们为何不早作打算呢?” 吴之茂也说道:“大帅,各位将军,我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谶语,说天下当属十八子,原先我以为是说的李自成,现在看来,定然是李易铭,不知将军和各位做何感想。” 吴三桂听得吴之茂如此说,突然插话道:“这个我也是听说过的,谶语而已,老弟不可当真。” 杨坤却说道:“大帅,大帅不可小觑这话,谶纬之学,本就莫测高深,我看将来天下,非这个李易铭莫属。在下斗胆说一句,大帅何不以十万之众南投大秦,想来李易铭定然大喜过望,是会优待大帅和我等的。” 那胡守亮憋了半天,这会儿也接着说道:“大帅,各位,我担心这么些年我们和大秦交恶,双方打了这么多仗,死了那样多人,就哪怕投过去,李易铭未必会给我们好脸色的。” 郭云龙则插话说道:“胡兄此言差矣,我不这样认为,在下听人说李易铭文辞精绝、宅心仁厚、志存高远、礼贤下士、待人和善,有大有为之君的气概。比如他能超越家仇之念,捐弃前嫌,招纳李过、高一功等,此等胸襟,非同一般;又比如此人恪守独立,绝不臣服南明,坚持自成一体、割据一方,且进退有据、有礼有节;还有,其人稳扎稳打、励精图治,所作所为,目的明晰,其心在于图天下。其麾下藏龙卧虎、人才济济,有为之士我都耳闻不少。我前几日偶然得到此人大作,名为《宗主文集》……。 吴三桂听到宗主二字,却插话问道:“我老早就听说此人自诩为宗主,你们说说,他这个宗主是个什么东西?” 郭云龙答道:“大帅,据说他成立了个什么华夏大同党,由他自任宗主。当然,他们除了称他为大秦大王,还有称宗主、主公的,这个这个称谓上比较混乱。我草草看了他《宗主文集》,无所不包、无所不及,涉猎广泛,释惑答疑,确实不同凡响,在下也很佩服。只是有好多我看得不是很懂,我军中记室文书读书读得多,可谓满腹经纶,就这样也没看懂。说是有些文章,高深艰涩之余,立论荒唐,近乎于胡扯。比如他说咱们人和猪牛羊马,竟是同一祖宗进化而来。还有他说咱们都居住在一个圆滚滚的地球上,而这个地球悬在空中不掉下去,整天漫无目的围着太阳打转转,大帅您说可笑不可笑?另外他还提到什么牛顿伽利略爱因斯坦等等,在下没有搞明白,非但在下不明白,我就没有听说有谁搞明白了的!可见此等谬论,丧心病狂到何等地步?还有就是黑洞,我想不通的就是这个……。 吴三桂插话说道:“黑洞?老兄连黑洞也不懂,黑漆漆的山洞罢了。至于咱们是不是住在圆滚滚的地球上,这个早有定论,自古就有天圆地方之说。他这样颠倒黑白、胡乱猜想,他以为他是谁呀?未免太过自负狂傲了一些。” 郭云龙应了一声:“是!”至于吴三桂黑漆漆的山洞的说法,郭云龙本想说不是,他看过此书,知道此词所指,并非是这个。他想在此基础上解释一番,可想了一想,觉得自己也没有弄明白,于是默认了吴三桂黑漆漆的山洞的说法。 他接着刚才话题,又说道:“不过此人诗词不错,比方和英亲王娄山关大战时,据说他眼见战场惨烈景象,竟稍加酝酿,填词一首,为《忆秦娥·娄山关》……。 见众人期待,郭云龙摇头晃脑,无不景仰万分地背诵道:“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郭云龙吟罢,过了半晌,思绪还沉浸其中,良久才说道:“此词非真命天子、人中豪杰断然写不出来,起码我郭云龙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的。诸位看看,真可谓慷慨悲烈、雄沉壮阔,何等气度!何等胸怀!” 吴三桂虽然也读了些书,但诗词文章,却还差劲得很,平生未见得写过拿得出手的。但恰恰诗词文章,自己写不出来,却知道什么文章好,什么文章不好,这在文艺创作上属所谓的眼高手低,就是这个道理。 他们怎么知道这是几百年后*他老人家的名作,易铭无非是移花接木,又变成了他自己的原创。好在隔世几百年,没有人知道,也不会追究,所以易铭胆大妄为,一次又一次侵犯知识产权。 郭云龙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又说道:“至于那个资政李千秋,天上神仙一般的神乎其神,据说他们的那些稀奇玩意,比如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都是从他那儿来的。举凡其手下什么不懂或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他上知天文地理,中通世事人情,下知鸡毛蒜皮,满朝上下,大可求教于他,在他那里,往往都可迎刃而解……。” 郭云龙说着,吴三桂若有所思,他不打断郭云龙的话,其他人自然也不会。 郭云龙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另外,在下所知,还有文武双全的赵龙甲、钱虎乙、高一功,还有文臣朱信、秦任、尤华、许铎、何晏、吕复、施道、张开及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方以智、范旷等等。此等厉害人物,都投到他的麾下,可见此人志向远大、心怀天下。而其骁勇武将,有李过、高一功、郝摇旗、刘体纯、李来亨、孙象丙、李马丁、周文秀、吴能奇、郑可望、王定国、冯德清、陈步明、褚正烈、卫好才、蒋赤信、沈实根、云中飞、苏飞虎等辈,莫不是独当一面的将帅之才。我敢说,今后天下无人敢与之争锋,所以我劝大帅亦要下定决心、早作打算,以免错失良机,将来悔之晚矣。” 吴三桂听了,沉默不语,后来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吴应熊,就侧过身子,问道:“吾儿怎么看?” 吴应熊旁边站着,深感无聊,却不敢打瞌睡,听了吴三桂问他,心里为之一惊,他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如此军国大事,吴三桂居然会征求他的意见,所以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当然,即便他有准备又如何,他还不是榆木脑袋,庸才一个。所以,他迟疑一会儿,就小心翼翼回答道:“我、我听父亲大人的。” 吴三桂听他这么一句,直摇头叹气,不觉颇为失望。吴三桂心想:这是我吴三桂的儿子么?想当年自己也是这般的年纪,却已在父亲吴襄和舅舅祖大寿的教诲和影响下,既学文,又学武,不到二十岁就考中武举,从此跟随父亲吴襄和舅舅祖大寿,开始军旅生涯。二十岁就担任游击,二十三岁擢为前锋右营参将,二十六岁任前锋右营副将,差不多相当于副总兵了。到了二十七岁,就已经是宁远团练总兵了。自己一步步走来,战功卓著,光辉的军旅生涯,岂是一般人能比。只是眼前自己的这个儿子,实在不成器,做事优柔寡断,对自己唯唯诺诺,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在自己面前总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他又想到:麒儿、麟儿尚小,长大还需时日。现在看来这麟儿倒是不错,虽然年纪只有四岁,却天资聪慧、禀赋甚异,看来只好寄希望于他了。 麟儿即吴应麟,为吴三桂与陈圆圆所生,为吴三桂三子。 正文_第83章 第十一章:两方议降(第五十三节)(83) (83) 吴三桂正浮想联翩间,其属下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已吵得不可开交,吴三桂见此又是一阵叹息。他随即又想:自己戎马一生,历经大战无数,怎么打来打去却到了这般田地,居然还打了个汉奸卖国贼的名声出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和清廷划清界限,但当想到多尔衮实则对自己不薄,吴三桂为此,从来心存感激。他打第一眼见到多尔衮,就知道此人不是一般人。他聪明、强悍、政治手腕纯熟,在大清那么多王爷贝勒中,享有崇高的威望。更让他吴三桂敬佩的是,他在对待汉臣降将上,无不礼遇有加、关怀备至,极尽笼络之手段。对他吴三桂,几次促膝彻夜长谈,让他吴三桂至今想来,都感动得几乎落泪。吴三桂还想到:这和那个暴戾多疑、冷酷无情的朱由检比起来,无疑要亲切和可信得多。想到这里,他脑海里就浮现出几个人的模样,孙承宗、洪承畴、孙传庭、袁崇焕,哪个不是国之栋梁?哪个不是中流砥柱,却叫逼得死的死、反的反。吴三桂又想:眼下战事不利,自己就为之再叛,于情于理,好像说不过去。而这李易铭及其权臣李千秋是怎样的人,自己心里也没底,而关于李易铭、李千秋的那些种种传奇,越传越神、越传越玄,他吴三桂将信将疑,不置可否。 吴三桂深知,这只不过是众星捧月为他李易铭造势,其中添油加醋的成分,肯定是有的。但眼下这英明神武的大秦大王,是自己难求一胜的敌人。他吴三桂虽然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圣人,但其治下,国势军力,蒸蒸日上,也是实情。 吴三桂思绪万千、踌躇不定,冷眼看着众人吵闹,却一句话也不愿意再说,眼看这会是开不下去的了。 吴三桂知道,再这样下去也不可能形成一致的意见。虽说如此,他内心倒还是很信任眼前这些弟兄的,毕竟这么些年一起同舟共济、出生入死,命运是早就紧紧联系在一起了的。 他吴三桂也知道,实际上这些兄弟愿意听他的号令,也只听他的号令,只要他吴三桂一声令下,这些人冲锋陷阵、舍却性命都是在所不辞,他有这个把握。因为这些弟兄,当年不正是和他一起毅然决然都当了汉奸了吗! 正在此时,外面传进加急密报,杨坤赶忙下去拿了,就匆匆递到吴三桂手里,吴三桂撕掉密封的火漆,赶紧一目十行把信看了一遍。看着看着,在众将愕然惊异的目光注视下,吴三桂突然哈哈狂笑起来,一扫先前抑郁颓废的神情。 原来这是秘密派往大秦国的奸细辗转送出的信,那里面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于是,吴三桂决定,就这密信所涉及的内容,要再找一人好好商量一下。他慢条斯理地对他那些焦急万分的将领说道:“各位将军,刚才所议之事,我会慎重考虑。现有新的情况传来,请将军们就在这大厅听候消息,我去去便来。”他说完,指了指吴之茂、郭云龙、马宝,这几个懂了,跟着他,头也不回地匆匆走了。 一行人出了议事厅,往正房和后花园方向赶去,那里住着吴三桂的家眷。 刚进花园,迎面闯出来一个四五岁的男孩,笑声朗朗,快步跑着,正是吴应麟。为了避让他,吴三桂赶忙闪到一边,差点没有因此摔了一跤。 后面跟进的马宝赶紧将吴三桂扶住,吴三桂挥手笑笑,抓住那小孩抱起来想了又想、亲了又亲。 原本他军务繁忙,是很少这样亲近孩子的,要说亲近的话,亲近孩子他妈还差不多。但自从见到那封信过后,他心情不错。 这时一个悦耳的声音传过来:“麟儿,别闹了,到娘这里来。”说话的正是风情万种、曼妙多姿的陈圆圆。 吴之茂、郭云龙、马宝自觉侍立于房门外,吴三桂大步流星,踏进正房。偌大房间内,吴夫人及众妾正聚在一起闲聊,其中当然有陈圆圆,众女子见吴三桂到来,慌忙起身行礼不迭。 吴夫人谓三桂道:“夫君前来,有事吗?” 吴三桂并不言语,只是点头,“嗯”了一声,其余众女,以为吴三桂来找夫人有事,赶紧向吴三桂及夫人施礼告退,陈沅亦尾随其余小妾侍女,正待退下。吴三桂对陈沅说道:“畹芬,你留下,我找你有事。” 那其余女子,听了这话,均停下转身看着三桂,吴三桂挥挥手,心情不错地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众皆答:“是!”自退下不提。 吴三桂转身又对吴夫人道:“你也下去!”那吴夫人不明就里,又不敢问,只得说:“是!”然后在两个侍女搀扶下,一步一回头,大惑不解,又极不情愿地退下了。 见屋里再无旁人,吴三桂几步上前,横生只将陈沅揽入怀中,可劲儿亲了几下。陈沅也不反抗,只风情万种说道:“将军,这大白天的……。” 吴三桂温情脉脉,说着陈沅名字:“畹芬……。”两个相拥,良久无语。 陈圆圆自从“蜡炬迎来在战场”和吴三桂重逢后,又“斜谷云深起画楼、散关月落开妆镜”,和吴三桂在这鄂西北及汉中一带过起神仙般的日子来。本来吴三桂是奉命入川的,后来前线吃紧,四川也丢了,清廷只好又让吴三桂镇守襄阳、汉中一带。 “畹芬!”吴三桂深情唤道:“我有小沅的消息了。” 陈圆圆听了,挣脱吴三桂怀抱,急切地问:“小沅,她在哪里?” 吴三桂没有直接回答,就把手里拿着的信递给了陈圆圆。 陈沅急切取出密信,当她正看时,吴三桂满心欢喜在旁边说道:“据前方可靠消息,小沅妹妹不但没有死,现在还成了大秦大王李易铭的正室夫人……。” 陈沅看着,也迅速知道了信的内容,所以也喜不自禁说:“那太好了,我以为她已不在人世了,不料却在大秦……。”陈圆圆说话间,喜极而泣,眼泪流了不少。 她想着当年自己父亲不远千里到了京城,本应略尽孝道,岂料公爹吴襄不同意住入府内。那时吴三桂又统兵在外,自己多年未见生父,眼见生父千里来投,自己在吴府地位低下,竟不敢也不能对此说什么。后来只托方光琛,外头找了个小院子安顿下来,好在衣服钱粮,时时接济,总算没有在大街流浪。 陈沅每当念及于此,无不深为自责,只不过吉人自有天相,倒是这样,反而逃脱了刀兵之苦。 只是她悲痛父亲亡故时,天下形势已是风云突变,“一朝蚁贼满长安”之际,自己被刘宗敏掳去,自顾不暇,对家人失却照应,所以到其父死也没有再能见上一面。 而思沅怎么会流落到大秦那里,陈沅只想了片刻就明白了,她心想:看来是闯贼进京时被掳去的,自己不也是那时候被刘宗敏掳走的么!想起刘宗敏,陈沅心里荡起一阵涟漪,此人虽然狂野粗鲁,却也算是一条汉子……。 陈沅想到:自己小妹天生丽质、娇艳若花,京城兵乱之际,可能被李易铭看上,就掳了吧!她又想到:自己这个妹妹还真是好命,得了李易铭垂青,居然成了大秦夫人,看来比自己可幸运多了。 她自己虽然对大秦国所知甚少,她原来也不怎么关心这些,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大秦军队太厉害,总是打得她夫君的军队落花流水、苦不堪言。以至于吴三桂在她面前屡屡提及时,无不是咬牙切齿、深恶痛绝。现在突然传来消息说小沅在李易铭那里,居然还成了他的夫人,这让陈圆圆感觉恍若梦中一般,实在不敢相信。 她看完信,一脸茫然,问吴三桂道:“大帅,这是真的吗?” 吴三桂心花怒放,比她还激动,说道:“千真万确,当然是真的。”随即又说道:“畹芬,我们的细作人就在遵义,说大秦国举办了隆重的国家婚礼,成婚的新人除了大王李易铭和小沅,还有政务院副总理大臣李侔和内廷总管吴琦玉的婚礼。说其婚礼隆重程度,当地亘古未有、前所未见。我们的人和这个吴琦玉总管已经建立联系,也通过总管大人证实了小沅的身份,只不过这个还是机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陈圆圆听他说着,心情舒坦了不少,于是说道:“如此便好,真是谢天谢地,想不到我们姐妹都还人世,要是能和小沅妹妹见上一面,我就是死都心满意足了。” 她突然也想到邢思沅可是敌方阵营的,两边现在结怨颇深,几战下来,死了那么多人,其仇不共戴天,在此情形下,怎么可能见面呢?一念至此,陈圆圆转而用一双娇媚的大眼睛望着吴三桂,期许从他那里寻得一丝慰藉和答案。 吴三桂见状,走出门向吴之茂、郭云龙、马宝微微颔首,将密信递给郭云龙,三人看过,还与三桂,吴三桂努努嘴,几个就知趣地退下,只顾返回大堂议事厅去了。 见众人已不见了踪影,吴三桂方才回过头来,对陈圆圆说:“夫人,实不相瞒,我等正在商议。与其投靠大清做一走狗,屠戮同胞,背负千载万世的骂名,不如转而投靠大秦,献上这三省要冲之地。李易铭若得我军相助,兵不血刃得了这些地方,他将来鼎定中原、得了天下,我吴三桂开国元勋、居功至伟。我前头只是考虑到大秦国态度未明,我们过去后前途难以预料,所以踌躇。现在小沅亦贵为大秦国之夫人,我就不再犹豫彷徨了。这岂不是天意垂青于我?况且将来李易铭成就了大业,我吴三桂也是皇亲国戚了。将来你有了小沅这个靠山,自然尊荣无比,想我吴三桂以后恐怕还得靠夫人保全。刚才所讲,不知夫人怎么个看法?” 陈圆圆说道:“大帅,我本一弱女子,军国大事本来是不懂的,也着实不该过问。但贱内以为,将军自山海关降清后,虽然深得恩宠,但自古华夷有别,大清非我等正主。大帅若能及时反正,贱内也认为是正途,大帅自应痛下决心,不必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吴三桂说:“有夫人这话,我再无担心的了,我这就去和他们商议。” 说完,吴三桂又和陈圆圆亲了一波儿,方才别了陈圆圆,转身出来赶往议事厅,刚要进大堂之际,无巧不成书,此时从后面急急跑进来吴三桂府里的总管。 吴三桂见来人是信任的内己人,就让那厮过来,那人跑得满头大汗,见着吴三桂,不顾自己口臭,将嘴巴对着吴三桂耳根子,禀告道:“大帅,方、方光琛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吴三桂听了心里诧异,冷言问道:“方光琛?他来干什么?”原来这方光琛,自清军入关后,一度看不起吴三桂投敌卖国、为虎作伥,所以不辞而别回了老家,临行却顺带拐走了吴三桂两个漂亮丫鬟,让吴三桂痛恨不已。 那总管又将嘴靠拢吴三桂,接着说道:“大帅,方光琛私下对卑职说,他带来了大秦的使臣,要面唔大帅。” 吴三桂听罢,有些不信,他闻得总管重口味,不自觉仰着头躲开一步,骂道:“你这厮少吃点肉,怎地口气这么难闻……。”说着,觉得自己这话不妥,瞅见总管时,那厮早尴尬万分红了脸,吴三桂转而和颜悦色问道:“他是这样说的?此话当真?” 那总管点点头,说道:“大帅,方光琛当年在您府上时与我交好,卑职以为其为人禀性,此言非虚。” 吴三桂问道:“怎么在那边的人没有说到这些?这个方献廷是什么时候投靠大秦的?” 那总管如何得知,只道:“禀大帅,这个卑职不知,方光琛和大秦使臣,卑职已秘密安排在府上,大帅堂后一问便知。” 吴三桂看了看他这个心腹,觉得这事办的牢靠,心里大为满意,就温和说道:“你先去,好生招待,我随后就到。” 那总管答了一声:“是!”刚要转身退下,又给吴三桂叫回来,吴三桂低声说道:“你将献廷和大秦使臣安排在我会客厅就座,记着,千万不要张扬。你这事办完,去把邢夫人一并请过来,我要她也参与机密。”那总管虽然不明缘由,也不敢多问,自退下了。 吴三桂进入大堂,见堂上众文武官员,尚在交头接耳,讨论热烈。他自站在帅位,巡视片刻,就大声说道:“各位、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刚才我得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众人本就见到吴三桂与吴之茂、郭云龙、马宝去了一趟,不知道几个神神秘秘忙着什么,那吴之茂、郭云龙、马宝慌慌张张跑上跑下地,都预料到定然有大事发生,这下见吴三桂这么一说,自然屏气凝神唯恐听不到。 熟料吴三桂却卖起了关子,接着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去去就来,你等还是就在此地等我。郭云龙将军、吴之茂将军、马宝将军随我一道前往。其余各位弟兄伙,这会儿也是中午了,想必是饿了,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回来静等消息。” 吴三桂这么一安排,众人哪敢不听的。 正文_第84章 第十一章:两方议降(第五十四节)(84) 第五十四节:权衡再三心不定,一场姻亲舒胸臆。 (84) 吴三桂带着三人自大堂入二堂,转入三堂,这里是吴三桂私人办公场所及会见重要客人的地方。刚进三堂院落,见陈沅却先到了,但自守候在院内,却不进屋。见了吴三桂风风火火赶来,上前道了万福。三桂对旁人熟视无睹,亲热万分却有些做作地挽着陈沅手臂,言真意切道:“夫人,咱们进屋吧,夫人可要小心这门槛。” 后面三人,平日里极少见到这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这下见得,心里都嫉妒了好一会。但想到大帅对她虽然恩宠有加,陈沅也只不过就是一个妾而已。只是他几个奇怪,这大帅对于陈沅,就今天人前人后的这么客气,甚至媚态十足。几个知道一点原因,当然,这是先前那封信的功劳,所以几个相视无语,对于吴三桂当众疼他老婆,只会心笑笑。 会客厅内,方光琛、韩知礼都在,七八个随从却在外边笔挺站立候着。那方光琛本坐着,见了吴三桂,心情有些激动,赶忙起身迎上前去,正准备像原来那样习惯性地给吴三桂跪下请安,到了这会儿,却生生止住了。他转而微微躬身,双手抱拳,算是行了个拱手礼。 吴三桂也不在意,热情拉着方光琛,哈哈笑道:“献廷兄,让我想得好苦啊!当年何故不辞而别呀?” 方光琛也是打着哈哈,回答道:“大帅,在下这不是又来了吗。” 两个虚情假意,又寒暄了一会,方光琛就见了郭云龙、吴之茂两个,因属旧交,自然不会太过客套。三人中,只有马宝他不认识,这郭、吴二人又简单介绍了双方,方光琛、马宝二人之间,又客气了几句。 吴三桂此时早就注意到背着双手,面露微笑,不卑不亢却镇定自若的韩知礼。他何曾想到这大秦使臣,居然是个二十岁不到的毛头小伙子,他以为这年轻人不过是方光琛随从而已。 吴三桂见堂内站着的其余人等,都是年纪轻轻的棒小伙,并无其他人,就转身问方光琛道:“献廷老兄,这个大秦使臣何在呀?” 方光琛仿佛这才想起正事,慌忙说道:“大帅,在下(他以前在吴三桂面前自称卑职的)糊涂了,得罪!得罪!” 方光琛搀过韩知礼,对吴三桂道:“大帅,这位兄弟,尊姓韩,大名知礼,是如今大秦内务府第一副总管,副部级,也是此次的副使大人。” 这吴三桂一听,心想:这人年纪轻轻,见了他吴大帅也不磕头作揖或者请个安什么的,本以为不懂规矩,不知礼数,却偏偏叫个韩知礼,我道他缘何如此倨傲,原来这小子竟然是大秦要员。 经方光琛这么一介绍,吴三桂又审视韩知礼一会儿,感觉眼前的韩知礼确实气定神闲、安之若素,有那么点上国使臣风范。想到自己将来投了过去,恐怕还得时不时仰仗仰仗这个年轻人。 想到这里,吴三桂于是又哈哈一笑,上前捂住韩知礼双手,恭维道:“韩老弟年轻有为呀!老夫佩服,刚才怠慢,多有得罪,老弟千万海涵呀!来!坐,请花厅上坐如何?”花厅就是三桂的书房,也是客厅一种,安排在花厅会晤,少了些庄严肃穆,却多了点亲切随意。 岂料这上国使臣韩知礼,这会儿却盯着吴三桂身后的陈沅,目不转睛地傻傻看着。吴三桂就有些愠怒,鉴于众人在场,因韩知礼又是上国使臣,他不好发作,只咬牙切齿地忍了。 其实韩知礼并非好色之徒,只是他见陈沅模样,与思沅一样太过相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都是那么美丽绝伦。还有一个原因不便道明,韩知礼见过陈沅,这件事情已过了几年,韩知礼依然记忆犹新,不过陈沅对于韩知礼,几乎没有一点儿印象罢了。只是韩知礼不知道,他这种反应,却让吴三桂误会了。要是他懂得吴三桂为了陈圆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舍家国君父,明目张胆地当汉奸,或许韩知礼就不会盯着陈沅看了。 众人随吴三桂步入书房,在吴三桂盛情安排下,一众分宾主尊卑坐了,待侍女端茶送水,一阵忙活。吴三桂就寒暄说道:“各位,这茶叶产自福建安溪,制作工艺独具特色,叫做乌龙清茶。老夫品来,觉得其香其味,甚是独特,所以好之如命,这才不远千里重金*,实在难得呀!” 方光琛、韩知礼听他这么介绍,均学着他模样,端起茶碗,细细品了一口。 那方光琛故乡歙县,自是产茶之乡,始于宋之嘉佑,兴于明之隆庆。世人赞曰:“养生之仙药也,延年之妙术也。”每年清明谷雨,选摘“黄山种”初展嫩芽,手工炒制,其外形微卷,状似雀舌,绿中泛黄,银毫显露。后来清代江澄云在《素壶便录》中说:“黄山有云雾茶,产高山绝顶,烟云荡漾,雾露滋培,其柯有历百年者,气息恬雅,芳香扑鼻,绝无俗味,当为茶品中第一。” 所以方光琛听吴三桂说福建安溪“乌龙清茶”如何如何,心里不服气,他品了一口,也不管味道如何,就说道:“大帅,要说这茶吧!在下家乡紫霞山之紫霞松萝,为茶之最上品。余为雀舌、莲心、金芽,次者为走林、为罗公,再次者为开园等,名殊而一。当年在下千里采办,送往京师,大帅这儿,再不济也年年馈赠。大帅,在下所赠佳茗品来,与这个相较如何?” 吴三桂听方光琛一席话说完,知道此人在关于茶这个问题上,丝毫不让,竟有些小气和可笑,竟听不得自己说别的地方茶好。见方光琛较真,又听他旧事重提,将当年成心巴结自己,给自己年年送茶的事情都讲了出来。吴三桂当年倒是品了不少,不过他行伍出身,要于此中明辨个高下差别来,他还没那个修养和雅兴。 于是,吴三桂只淡淡说道:“献廷兄,当年全仗老兄有心,在下方能有这口福,不过,在下还是习惯喝这个乌龙茶。你那个什么,淡而无味,在下不甚喜好……。” 吴三桂如此说来,方光琛肺都快气炸了,他心里将吴三桂骂了不止十遍,心里想着:当年老子为了巴结你,费尽心思,花了不少的冤枉钱。还多方求人,要不是自个儿就是歙县本地人,不然就你那一年几十上百斤,老子无论如何也搞不到……。 所以方光琛气恼之余,明明觉得乌龙茶其味甚佳,口头也不认可。只不过他不知道,这个绿茶清茶,因人而异、各有所好而已。 所以,这家伙就不合时宜说了句:“大帅,这个乌龙清茶嘛!味道怪怪,在下也不是很习惯……。” 吴三桂内心不爽,说道:“献廷老弟呀,话不可这么说,大秦所产乌江翠芽我倒是品尝过。依我看,不在黄山毛峰之下呀!” 方光琛自大秦而来,当然乌江翠芽喝了不少,感觉与他故乡茶叶,并无二致。本来深山出好茶,这是至理亦是事实,可是他嘴巴不服软,说道:“非也……。” 他本想打压打压一番大秦茶叶,但话未出口之际,突然间就想到:自己现在可是大秦臣子,怎么一时不清醒、脑子犯糊涂,着了吴三桂的道道。这大秦乌江翠芽,眼下为“国茶”,大王一天要泡三开,时时以国礼馈赠贵宾,乃是大秦国宝,是敢乱加评论的吗?本来这“乌江翠芽”好就要说天下第一,就稍有不足也得要说顶好顶好。要是自己言语不慎,在这件事儿上犯糊涂,传出去就不好了。 所以他想清楚了,赶紧收住刚才思路,就转而说道:“嘿嘿!大帅所说,那是当然,这乌江翠芽,乃是极品。其香气独特,入口甘冽,氤氲之山峦造化,濛淜之雨露滋润。加之以能工炒作,品质当然上乘,近些年异军突起,大有引领绿茶之趋势……。” 吴三桂听罢,不便驳斥,也客气敷衍说道:“先生此言非虚,在下深有同感……。” 两个你来我往,谈了一会茶道,其实二人于此行均是不精,只不过活跃场面、言语及此而已。 吴三桂又咂了一口茶水,突然想起大事,不解问道:“献廷兄,刚才你说韩老弟为副使,老夫想问问献廷老兄,这个这个正使是谁?身在何处?该不会没来吧!” 方光琛早就知道吴三桂终归要这么问,他没有一语道穿,只是想在吴三桂面前玄虚弄够、派头做足。他就是要这样千呼万唤始出来,翘首以盼慢慢来,方才觉得过瘾,非此不足以彰显自己这个正使的价值。他前些年在吴三桂面前,这个气没少受、亏没少吃,原本自己老爸还是兵部尚书呢。说起来与吴家世交,可是后来家道中落了,自己窘迫无奈,只得厚着脸投靠吴家,在吴府混口饭吃,这种日子实在不好过。他想到吴三桂对他,历来支来喝去,有时简直如同对待下人一般。所以方光琛以为,自己现在贵为大秦外交部第二次长,享受正部级待遇,又是此次协调解决吴三桂归附大秦一事的全权代表,所以更要把功夫做到家,也好好出一口胸中恶气。 方光琛志得意满,冲着吴三桂无不得意地说道:“哦!大帅不知,这个这个正使嘛!嘿嘿!正是在下。” 吴三桂及陈沅、郭云龙、吴之茂、马宝等听了,都大为震惊,这大秦使者,怎么就变成了方光琛,所以一个个还犹自不信。 方光琛得意洋洋,只一使眼色,随从就拿出了大秦任命的官方文书和镌刻的印信。他递与吴三桂,吴三桂接过来,细细看过,震惊之余,不觉肃然起敬。 吴三桂说道:“哎呀!老兄,真是想不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这个几年不见,老兄就飞黄腾达啦!” 方光琛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这会儿见吴三桂及其属下,都投来羡慕的眼神,就更加忘乎所以了。于是又说道:“在下此次来之前,大王亲自面见于我,非但对在下嘘寒问暖、关爱有加,就来此之大计,也授予我全权决断之权,并叮嘱我放手去做。在下蒙大王恩遇,感激万分,所以暗下决心,此次与大帅面唔,有十足信心把这件事情办妥办好,不辜负大王期望。” 吴三桂此刻,心里转而有些迟疑不定,因他见方光琛一副盛气凌人、小人得志的嘴脸,心里就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火气。 于是吴三桂冷冷说道:“天下情势未明,鹿死谁手尚难预料,先生这话是不是有点过呀!” 方光琛见吴三桂态度冷淡,感觉自己刚才表现,得意忘形,似乎是有些过分。他慌忙说道:“大帅,在下不敢,这怎么决策还望大帅仔细斟酌不是,在下言语之间冒犯大帅之处,还望海涵。” 这吴三桂一听,心想:这还差不多,你这个方光琛不要以为现在得势就想骑在我吴三桂头上拉屎,我可不吃这一套。 他见方光琛态度转缓,也不想搞得大家都难堪,毕竟这归附大事,是众望所归、势在必行,何况也是自己下了决心了的。 他看了看身边的陈沅,有了些底气,就问道:“先生,我思沅妹妹还好吧?” 方光琛见他问及思沅,只是一瞬间就更加收敛了。 方光琛心想:自己蒙大王召见一回就这样牛皮哄哄,其实人家才是大蛇一条。要是促成了这件事,这吴三桂本来就是大王连襟,将来大王做了皇帝,这家伙就是皇亲国戚,眼下可不能得罪他,不然以后怎么混。 方光琛又想到:大王虽然表面说不强人所难,好像不在乎邢思沅似的,实际上谁看不出来,为了邢思沅,这个易铭大王可没少操心。天天都去静思庵,笑脸盈盈讨没趣,嘘寒问暖招白眼,甚至忍得下思沅不计后果胡来。想她邢思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不顾惜,尤为可惜,出家为尼瞎胡闹。但人家毕竟还是大秦大王夫人呀!将来人家两口子和好了,那思沅岂不是“薰天意气连宫掖”呀!这吴三桂龟儿子能傍上这棵大树,运气也未免太好了些。 方光琛冷静了不少,于是答道:“大帅、夫人,在下来时,思沅小姐,哦不!大王夫人托我带了书信,这就呈交夫人。” 说着间,方光琛赶紧将思沅书信恭恭敬敬呈与陈沅,陈沅接过,自拆了独自看着。众人皆等她看,那陈沅看着看着,女人的眼泪就下来了。吴三桂不管众人在场,旁若无人一般,凑上前去,递过一张手绢,讨好地揩拭陈沅脸庞的泪水,关切问道:“夫人,别太伤心了,我小沅妹妹说的什么?”陈沅不语,却将书信递给了吴三桂。 方光琛一时没有说话,他见陈沅心情终于平静了一些。这才说道:“要说大王与夫人成婚一事,在下也还颇费了一些周折。” 陈沅此时见方光琛说到思沅与易铭之事,关切不已,就不由自主说道:“呃!请先生讲讲。” 方光琛道:“我见大王后宫女子,虽然姿色不俗者众,黔北八艳,个个天生丽质、倾国倾城,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各有绝技。杨夫人也是温柔乖巧,深得大王喜爱。但在下以为,要说真正让大王动心的,就思沅小姐而已。但凡思沅小姐对大王发脾气、使性子,或者和大王怄气,我看大王也是风流情种,一点儿也不气她。这举国上下,除了思沅小姐,还有谁敢对大王如此不敬?就连资政、赵总长、朱总长、秦任总理大臣等,见了大王,不也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吗!” 陈沅这会儿插话说道:“先生所言极是,我这个妹妹就是这个脾气。不过大王如此抬爱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也不能恃宠而骄,乱了规矩和礼数,以后先生要多多劝谏才是。” 方光琛恭恭敬敬回答道:“在下承蒙夫人看重,自是循其臣子本分,愿为其难,只是、只是……。” 陈沅听方光琛说话之间似有隐情,赶忙问道:“只是什么?先生可坦诚相告。” 方光琛道:“我来时就听说思沅小姐成婚当日,才拜了天地,就身着素衣,自宫中设静思庵,和大王怄气,决定遁入空门三年。小姐与大王,自此只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要是一年两年,这杨夫人也是正室夫人名分,如若抢先生了儿子,那她杨夫人所生之子,就是嫡长子。多年之后,这、这这这,这就不好办了,烦请夫人今后多多规劝一些才是。” 那陈沅一听,自然万分着急生气,说道:“妹妹这不是小孩心性、恣意胡闹吗?你们这些当臣子的,也要诤言劝谏才是。” 方光琛只好回答:“是!夫人教诲,在下记住了。” 那吴三桂听方光琛说思沅如此胡闹,也只有苦笑,之余却心想:看来这个连襟治理国家没有问题,就是在女人面前跟自个儿一样,都他娘的没有章法。 但他又想到:照方光琛说来,这小沅妹妹与大秦大王,多有怄气争执,那大王居然也不计较,小沅妹妹得到如此宠爱,就是当年杨玉环、赵飞燕、卫子夫等等也不敢比。小沅妹妹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大秦大王还不爱屋及乌,好生对待自己这个外戚呀!吴三桂想到这层面,感觉今后的奔头很大。他以为:大可攀了高枝、青云直上,投了大秦,就是亲戚。所以他心里底气更足了。 正文_第85章 第十一章:两方议降(第五十五节)(85) 第五十五节:意外觅得好夫婿,痛下决心非儿戏。 (85) 吴三桂和方光琛恳谈时久,心里越来越敞亮,先前沉郁的心绪,自然一扫而光。他想好了,自己手底下,眼下有十万大军,要是自己归附了大秦,将来提兵兴师,或出击陕西,或东略河南,在大秦坚强后盾支撑下,自己绝无后顾之忧,一心讨虏,当会建立不世之功勋……。 吴三桂美美地想了好半天,仿佛是觉得冷落了坐在方光琛旁的韩知礼,吴三桂转而关切问方光琛道:“献廷老弟!这位韩兄弟深得大王信任,年纪轻轻的就是副使大人了,我看这位兄弟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恐怕你我都比不及,你说是吧?” 方光琛先前心里根本没有把韩知礼看上眼,以为韩知礼不过就是易铭近臣,就天天在大王跟前,混了个人熟而已。但他自遵义出发到襄阳的这么几十天时间,两个零距离接触了,却根本改变了方光琛对韩知礼的看法。 这韩知礼虽然年纪不到二十岁,但起兵之初,就追随李岩、李侔,在大秦也可堪称老资历了。他十三四岁就跟着李岩造反,由于脑瓜子聪明,嘴巴子紧,遇事极有主见。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更懂得哪些该说,哪些绝不能说。平日少言寡语、心机深沉,加之从军以来,从来居于核心领导层,甚至还参与了不少大事的决策。所以少年老成,于政治权谋这一套,早了然于胸。而正是这种品质,让韩知礼深得李岩、李侔及易铭的信任。 方光琛见吴三桂说到韩知礼,就无不称赞说道:“大帅,您莫看这位兄弟年纪小,可深得大王信任。又精明能干,在我大秦上下,可谓人人皆知,名声响亮得很啦!” 吴三桂听了,也景仰不已,说道:“哦!是吗?老弟年轻有为,在下佩服、在下佩服。” 两人一唱一和,使劲夸着韩知礼,不料韩知礼却不为所动,没有寻常人那种反应。照理讲,这二十郎当年纪,这好话歹话听在耳朵里,多少是有些效果的,哪怕不好意思地谦虚那么一下。 然而韩知礼只淡淡说道:“两位言重了,在下承担不起。” 见韩知礼淡定自若,应对沉着,吴三桂这才有些重视起来。他想到刚才和方光琛谈及关于思沅的话题,涉及的内容难免敏感,关乎大秦所谓“嗣子”之争、嫡庶之别。 吴三桂想到这一层,就暗自责怪方光琛,他心想:你方光琛也太不慎重了,于这种场合讨论大王和思沅的问题,有无端生事、搬弄是非之嫌。要是眼前这年轻人将他俩所说的话,原原本本抑或添油加醋讲给大秦大王,就麻烦了,所以吴三桂重新审视眼前的韩知礼,这会儿对他时不时偷偷朝自己小妾陈圆圆瞟也不甚在意了。 他以为这韩知礼情窦初开,似乎对漂亮女人有兴趣,所以吴三桂对韩知礼说道:“你们看看,这会儿我们就说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把韩老弟给冷落了。罪过罪过,还请老弟不要见怪呀!” 这韩知礼坐着,给吴三桂一抱拳,答道:“哪里哪里!大帅客气了!” 吴三桂和韩知礼客气数句,却突然笑着问道:“在下想问问:不知小老弟成家没有?” 方光琛是知道的,赶紧替韩知礼答道:“大帅!夫人!这个在下再清楚不过,还没有成家呢。这韩老弟天天在大王身边,美女如云,何止万千,寻常女子自然是看不上的。” 吴三桂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哦!原来这样啊!不过老弟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了。” 韩知礼只笑笑,却什么也不说。 吴三桂见韩知礼始终稳沉低调,心里越发赞赏,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个闺女的,名字叫如玉,那是大夫人张氏所生,也十四五岁了。长得是娇艳如花、美丽动人,尤其肌肤粉嫩,白里透红,显得与众不同。曾有人评价比之陈沅亦不输一二,正是吴三桂心头肉、掌上珠,前头有人想让吴三桂将如玉许配给部将胡国柱,吴三桂没有同意,他还看不上胡国柱。而如玉则更没有看上,她认为胡国柱一介武夫,性情莽撞没有内涵。 吴三桂左看右看,觉得韩知礼仪表堂堂,年纪轻轻又“事业有成”,他心血来潮,只一时之间,就有心将韩知礼招作女婿。 吴三桂转而面向陈沅,对着陈沅耳朵意味深长地悄悄说道:“畹芬,你让人下去把如玉叫来,我自有安排。” 陈沅何许人也!自然一下子就领会了吴三桂意思,她叫过身边侍女,耳语了几句,那侍女赶紧跑下去不提。 吴三桂见侍女跑的不见人影了,就又说道:“想当年在下也是二十来岁成家,眼下长子应熊都十六七岁了,最近睿亲王还多次催促应雄到京,说要兑现当年的承诺,把他妹妹和硕恪纯公主,也就是金福格格许配应熊,这……,我一直没有放应熊成行。” 方光琛见吴三桂说到吴应熊与建宁公主婚姻之事,目光炯炯,面有得意之色,他唯恐吴三桂被多尔衮重新拉过去,急忙说道:“大帅不可,世子这一去,就断难再回来了。” 吴三桂佯装不解,问道:“哦!这是为何?” 方光琛道:“世子这一去,名为额驸,实为人质。大帅如战事不利,尚还可保世子无虞,你父子还有相聚之缘。如若大帅功高权重,封王封侯,那清廷岂有放世子与大帅团聚的道理。大帅以为呢?” 吴三桂想了想,觉得方光琛所言有理,他只不过是拿吴应熊来说事,目的其实很明了,他想以此警告方光琛,他吴三桂并不是只有投靠大秦这一条路,自己在大清这边也还是很得势的。 然而方光琛在招抚吴三桂的过程中,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却有清醒的认识。他心里从来都看不起吴三桂,他认为吴三桂虽然精明,但却总是不识大节、不明大义、不懂大礼,他当时选择离开吴三桂也是这个原因。所以见吴三桂还在心存幻想、迟疑不决,方光琛决定必须和吴三桂摊牌,他以为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必须将吴三桂所有的幻想无情地击破。 于是,方光琛对吴三桂冷冷说道:“大帅,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三桂依旧客客气气,对方光琛说道:“老兄不必顾虑,有话请讲。” 方光琛继续说道:“大帅,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若说的不对,任凭大帅处置,请大帅细细斟酌才是。” 吴三桂见他说话啰里啰嗦、顾头顾尾,就不爽说道:“老兄哪里话,但讲无妨。” 方光琛接着又道:“在下想问大帅几个问题,得罪之处,请大帅海涵。” 三桂恼怒不过,只喝道:“老兄今日何故瞻前顾后,说话如此拖沓,讲!” 方光琛答了一声:“是!”接着说道:“这其一嘛!在下想问大帅,这几年时间,大帅及众兄弟移防数省,常年征战,风餐露宿,难得安定。在下想问:大帅准备给这十万将士,将来谋个什么前程和出路?哪里才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所?” 吴三桂哪里想到过这十万将士的出路,他不敢想象这些问题,眼下他连自己的出路在哪里都还不清楚,何谈其他,所以吴三桂听了,一时之间竟为之语塞。 方光琛并没有要吴三桂回答的意思,接着又说道:“这第二,大帅手握重兵,专征独断,肖小谄媚之辈,早有微词。大帅不防着别人,人家可要事事防范着大帅您呀!这穿插于大帅军中的大小满清将领,就是有力的证明。” 吴三桂仍然无言以对,方光琛又说道:“咱们大王与大帅,表面上互为敌手,实则为连襟,此等亲戚关系,非比寻常。余下在想有朝一日,大王和大帅之间的关系天下皆知之际,即便多尔衮大人大量,能容得下大帅您,那满清朝野的豺狼恶犬之徒,能容得大帅您吗?所以在下以为,清廷一旦知晓大帅与大王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大帅将百口莫辩,面对滚滚诋毁之词,如何能解释得清楚?彼时定是大帅与满清决裂之时。如若大帅此时不义无反顾、早作打算,他日形势一变,必然于大帅不利。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纵观过往历史,像这样错失良机、坐以待毙的例子还少了吗?” 方光琛一席话,让吴三桂听得胆战心惊、汗流浃背,他何尝不明白其中利害,他只是对于大秦如何“招抚”他一事,心里没底。对于自己将来的所谓功名利禄,颇多幻想,颇为看重,所以先前所说,只不过是借清廷之力要价大秦而已。 方光琛早看在眼里,于是进一步说道:“在下来时,大王托我带有密信一封,在下这就呈与大帅过目。” 方光琛从怀里贴身处,小心翼翼掏出了易铭的亲笔信,毕恭毕敬递给吴三桂。 三桂也赶紧离座,双手举着毕恭毕敬接了,然后转身坐了回去,严肃而小心地拆开,掏出里边一页十六开的白纸。 那上面总共就两百来个字,不用说,就这一张白纸的品质,全天下也无法比肩的,其生产的工艺和水平,也已经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吴三桂摊开信笺一看,只见易铭直言不讳用硬笔写着如下小子儿:“长伯兄明鉴:兄天下之英雄,如何背负千秋万代之骂名,为满清所驱使?将军以为关外满人,凭其人力军力,足可奴役我泱泱华夏乎?假以时日,我将统帅三军,沿江而下,东南之地,唾手可得。遂再挥师北伐,荡平天下,清廷当何以立足?大敌当前之际,还望将军助我,不得再作犹豫观望。旷世之功勋,将军十万大军,舍我其谁?至于条件,已全权授以方、韩二人,除了大是大非原则问题,什么都可以谈。更何况你我连襟,打断骨头连着筋,本就一家之事,将军难道要错失良机、遗恨千古吗?” 吴三桂迅速看完,一言不发,递与身旁陈沅,陈沅接了看过,也是一声不响,还给三桂。 吴三桂又将此信交与郭云龙、吴之茂及马宝三人传阅,三人看过后,那郭云龙开口说道:“大帅,大秦大王此信可谓不循章法、不落俗套、不讲礼法。而开诚布公、一片赤诚、殷切期待之情却跃然纸上。绝无拐弯抹角、遮遮掩掩、虚与委蛇,大帅不可不察呀!” 马宝也附和说道:“这李大王说的在理,我马宝佩服!大帅,下决心吧!我马宝跟着您,反了就反了,我看这个主子比现在这个不差。” 吴之茂也说道:“大帅,弟兄们早就想跟着大帅干点大事,何况这脑袋后面拖着这么一条尾巴,还真让天下人耻笑。就咱们这十万大军,就是反了,也不怕鞑子。” 吴三桂又看着郭云龙,此人素来能谋善断,他一直较为倚重。 郭云龙见吴三桂望着他,知道要他帮忙拿主意的时候到了,但他可不是马宝和吴之茂,这造反大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对此,他早就想好了。 于是郭云龙说道:“大帅,我看是不是这样:一则要将各部将领火速传来,一旦商议定了,即刻行事、不得拖延;二则就招抚事宜,与方先生、韩将军二位大人议定了,报与大王同意,照此实行,也是当下紧要;其三:我军有变,陕西、湖北豪格、多铎等部定会有所动作,大帅也要早作安排。” 吴三桂深以为是,转而向方光琛、韩知礼说道:“两位大人以为如何?” 方光琛深知涉及如此大事,有诸多细节还得一步步地来,猴急不得。于是说道:“郭将军所言甚是,在下赞同。不知韩老弟以为如何?” 韩知礼不说话,只点了两下头,算是赞同。 吴三桂见事情的大方向算是确定了,想到自己还有弟兄等着,就向方光琛、韩知礼道了别,朝大堂赶去。他才出门,如玉在两个丫头陪伴下就来了。 正文_第86章 第十一章:两方议降(第五十五节)(86) (86) 吴三桂刚走出花厅门槛,院子里恰好碰见赶过来的如玉,他审视着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貌美如花的女儿,心里竟有些得意。 待如玉走近,他一反常态,拉过如玉,悄悄说道:“闺女,为父给你找了个婆家,那小子就在里边,你进去好好地相一相,看能否相得中。” 如玉得到吴三桂差人传话,说书房来了亲戚,要她去上上茶、打个照面、拜见拜见什么的,这下听吴三桂说了,原来竟然又是媒婆上门。 这如玉年方十四五岁年纪,虽然先前每每有人提及过此事,不是她不想找个如意郎君,而是如玉心高气傲,一般人哪里会看得上。 所以听吴三桂又是为了这事,如玉就想转身退下,她口中娇嗔道:“爹,我才多大呀?你就怕我嫁不出去似的,我不见。” 吴三桂听罢,立刻就火了,他硬生生地说道:“你连为父的话都不听了吗?今日你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快去!” 如玉虽然贵为三桂长女,但自从陈沅嫁入吴府,自己老妈就彻底失宠了,虽然贵为正室夫人,而实际上就是个摆设。老妈失宠,她这个女儿心里照样压力山大,吴三桂工作太忙,又专宠陈沅,所以对于自己女儿,早就失之关怀。 如玉不敢违抗,只好违心答道:“是!”自然和身后侍女一起,往花厅走去。吴三桂又示意跟着的陈沅,那陈沅会意,赶上前搀着如玉,进了花厅。 韩知礼和方光琛送了吴三桂出门,本想告辞,与那总管说了,却不料总管大人神神秘秘说道:“二位大人稍安勿躁,但请安坐,大帅还有安排。” 方光琛不知他要搞什么花样,又不便追问,只好和韩知礼坐了回去,两个端着茶杯,狠劲喝着。不及片刻,屋外陈沅银铃般的声音就到了,方光琛及韩知礼赶紧站起身,目睹着门外走进来的四五位女子。 如玉被陈沅搀着,心里发慌砰砰直跳,自从知道屋内有自己的“如意郎君”,这女子情窦初开,如何不紧张。 韩知礼傻看着陈沅领进来的女子,惶然不知何故,陈沅却径直将身后如玉往韩知礼面前这么一推,口中笑着道:“如玉呀!我来给你引见引见,这位就是韩公子,不!韩将军……。” 如玉进屋早就瞄了韩知礼一眼,知道定是他无疑,她见韩知礼白面小生,长得英俊,又温文尔雅一般,自然比胡国柱强过百倍,如玉只一瞬间就有意。 韩知礼这边也差不多一个意思,看见如玉眉清目秀、娇小可爱很好看,让韩知礼心里砰砰跳,他火辣辣的眼神也瞟过去,两个对视一瞬间,却已彼此心生爱恋,一见而钟情。 如玉早涨红着脸,将头低得更深,不敢再看韩知礼。 韩知礼亦是举止失措,只将眼神毫不吝惜地直勾勾盯着如玉。 陈沅是过来人,男女情愫,她有深刻体会。见了这二人如此反应,心里明白,这两个有戏。于是,她就有意安排如玉,给韩知礼重新上茶。 那如玉心慌慌、手颤颤端着,走到韩知礼跟前,双手递过去。韩知礼慌忙去接,这边手还没有到,那边如玉却慌乱间放了手,以致双方并没有办好交接。以至于那茶杯直掉在地上,摔了个“天女散花”,茶水四溅。 本来这摔了就摔了吧,一个茶杯算得了什么,吴三桂土豪一般又不是损失不起。妙就妙在这二人同时弯腰去拾取,却不料慌乱之间,两人的头生生地碰在了一起,连旁边人都替他两个觉得疼。 那韩知礼更加心慌意乱,顾不得自己疼,却去一把扶着如玉,刚握着对方臂膀,赶紧又缩回双手,尴尬之余,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如玉本能地躲着韩知礼,却被他扶着直起身子,一时又气又笑,更不胜娇羞。鉴于众目睽睽,她只好转过身,捂着红红小脸儿。 二人行为,不禁让方光琛、陈沅呵呵一笑。花厅里总管、丫鬟等,也会心笑出声来,就连在门外侍立的七八个随从,也都艳羡偷笑不止。方光琛见了,知道就凭眼下两人意思,这辈子恐怕都断难分开了。 这边吴三桂出了门来,急急赶往大堂议事厅,那里众将正等得心急火燎,见吴三桂一行回来,忙围上前去。 吴三桂委托郭云龙当众宣布探子密信及易铭书信,众人听过后,原来尚心存犹豫的也都改变了看法和立场,认为这不就是像走亲戚那么简单罢了,打了这些日子的仗,原来打来打去是打的一家人啊! 吴三桂示意众将稍安勿躁,每当他要说话,众将是不敢交头接耳、嘻嘻哈哈不当回事的。相反,他们会身板挺得笔直笔直,嘴巴会闭得严丝合缝,一个字也不敢蹦出来。这么些年来,他们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吴三桂看了一遍堂上众人,说道:“各位弟兄,想必都在揣测我吴三桂的想法,这些年承蒙大家看得起,众弟兄抬爱,我吴三桂在此谢过。” 他俯身向众人弯腰深深鞠了一躬,那些人哪里见过吴三桂如此的客气过。见他如此,佯装吓坏了,赶忙将他扶住,一个劲的谦虚,不住的陪着不是,好像这样牺牲了尊严才能挽回大帅的颜面。 吴三桂内心在笑了,他想:还是这帮哥们够意思,这些年来老子说东他们不敢往西,说行没有人敢言否,就投大清,当年也还不是义无反顾的投降了。 只是吴三桂看着看着,对于众人脑袋后面拖着的辫子,却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觉得不自在。 他抽出身后墙上挂着的宝剑,众将正费解间,只见吴三桂伸手从脑后抓过那条黑黝黝的辫子,“哧”地一声,当即割为两段,众将见状,大为惊恐。 或许现在的人留个什么发型,比方锅铲头、飞机头、莫西干、胭脂鱼、马尾辫以及其他叫不出名堂的杂七杂八的头式,中分乱分、染黄染红,那都是个人爱好和自由。旁人虽然看着别扭、感觉不爽,你也只得忍受。而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呢?当时人男女都长发,男人梳辫,女人挽髻,头式颇多规定及限制,甚至下薙发令,强行剃发,所以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说法。 而吴三桂此举,不正是明目张胆要背叛清廷么!吴三桂其他本事不说,他在反水这件事上,可从来都是当断立断,颇有心得的。 有紧跟意识的几个将领,看见吴三桂如此举动,正要效仿,还是郭云龙冷静沉着有见识。他赶紧出面制止,对一干人说道:“各位,且慢!” 众将转而注视着他,郭云龙又说道:“各位将军,既然大帅决心已下,我等当义无反顾跟随大帅,反了就反了。当今之际,我们有众十万、兵强马壮,放眼天下,谁奈我何?” 众将听他鼓动,皆起哄说:“好!” 吴三桂也点头表示赞许,郭云龙得意洋洋,又道:“眼下情势未明,我们还不能剪了这条马尾辫子,以免清廷察觉。当务之急,在下以为,应当机立断做三件事。” 吴三桂追问:“哪三件事?先生请讲。” 郭云龙答道:“其一,设置关卡,封锁消息,在我军所辖之地,为了掌控形势,应当立即清除满人,诛杀异己,迅速稳定形势。就是不杀,该抓的都要抓起来,以免走漏消息。” 吴三桂说道:“好!就这样办,先生请再说。” 郭云龙又说道:“其二,除了加紧与大秦使臣谈判“招抚”之事,还得飞报大秦我军意图,让大秦派遣川中精锐,即刻东进,与我合军一处,防御北方豪格及南方多铎等。同时尽快准备向大秦派出使团,求得大秦援助,更面见大王,商议合军一处后诸事。如有可能,委以大帅或为鄂、陕之主,或封赠个什么名头也好,比如封个候?或封个王?这个也紧要。还得准备厚礼,恭祝秦王大婚之喜,也算是我等后家的陪嫁。” 吴三桂听到此处,不觉眉飞色舞,心花怒放,他连连说道:“好好好!我也算是娘家人。至于封赏一事,这个这个,各位弟兄,并非我吴三桂贪恋虚名利禄,这样无非也是为弟兄们谋一个好的前程。” 众皆心花怒放,乐于被他忽悠,均答着说:“是!” 郭云龙接着说道:“其三,各军收缩防守,坚守不出,整军备战,静观其变。如清军得到消息来攻,不妨一战,战事有利则趁胜追击,扩大战果,增加与大秦谈判筹码。不利则且战且退,步步为营,保证不失。必要时放弃陕西一线,向南靠拢,如清军不进,我军可适时而动,进退自如,主动在我。不知大帅和各位将军以为如何。” 吴三桂遍视诸将,见都深以为是的样子,一时心情大好,甚为欣慰,更加坚定了他的反叛决心。 吴三桂就说道:“各位弟兄,郭先生意思,你们以为如何?” 吴之茂抱拳朝吴三桂一揖,大声道:“大帅,卑职愿听大帅号令,只是我们表面上还要不动声色,大帅要提防陕西关内清军,数量也有好几十万。这关内清军由豪格统领,这家伙也不好对付,如果走漏消息,谨防他们翻脸不认人。” 吴三桂深以为是,道:“吴将军言之有理,我也担心这个。”他又征求其他人意见,有哪个敢说不同意的。 如是几天,吴三桂着郭云龙、马宝、吴之茂、吴应熊组成谈判小组,和方光琛、韩知礼加紧谈判。经过三番五次交涉,双方虽然还有较大分歧,但大方向倒是确定了。至于具体条款,因为事关重大,方光琛、韩知礼不敢私自作主,于是一日数次加急密电报易铭、李千秋,这二人召集赵龙甲、朱信、秦任,逐一研判回复。双方据理力争,又互相妥协,不到十天,基本达成了一致,其具体方式与李过、高一功等相差无几。 易铭同意吴三桂担任陕西、湖北两省大同宗总长、督师、省长,允其独揽两省宗、政、军大权,方光琛摇身一变,成为湖北宗、政、军副手,郭云龙为陕西宗、政、军副职。 并决定抽调西川卫好才、褚正烈带兵三万入汉中,吴能奇、王定国三万进驻宜昌,将吴三桂所部十万与这卫好才、褚正烈大军混编。分别由胡守亮、李本深、卫好才、王屏藩为各军统领,褚正烈、杨坤等为副。 虽然陕西只控制了汉中、安康一带,秦岭以北还都在豪格手里,同时武汉及以南也在多铎控制之下,所以吴三桂这两省之长,多少有些名不符实。但三桂清楚,照此下去,两省之地,终归是要归于大秦的。 至于对吴三桂军事援助,易铭、李千秋命令在重庆的钱虎乙、孙象丙,将众多武器装备,装船即刻起运,在宜昌设立办事机构,专司接收调配等事宜。 大秦经此一变,力量空前壮大。清廷多尔衮得知局势有变,气急败坏之余,更加收缩陕西、两湖防务,坚壁清野,只守不出,更不敢来攻。 他气急之余,就寻思报复,命令手下,将北京郊外吴襄坟茔直掀了个底朝天。又拖出吴襄溃烂尸首,鞭尸三百,仍旧不解恨,后来挫骨扬灰、化为灰烬。最后终于冷静下来,却又派出使臣西南求和,不料走到半路,被吴三桂截去,一行数十人,未作请示,便私自杀得一个不留。 易铭、李千秋因此去电,对于吴三桂未经请示,截杀清使,痛斥一番。鉴于三桂当前独当一面,正是用人之际,所以未作更多惩处。对于吴三桂祖坟被挖、父尸被辱,易铭、李千秋电文中极尽安抚劝慰。吴三桂披麻戴孝,全军缟素,闹腾完了,指挥他十万之众,四处出击。在大秦援军支援下,那湖北陕西清军,被他连连击败,丧尸数万,至此,吴三桂方才解恨。 吴三桂还照郭云龙意思,组成使团前往遵义,他令郭云龙、王绪、吴应熊三人立作准备南行,考虑到他那连襟可是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无一不通的,所以三桂精挑细选了随行人员。他遍收所辖之地,找了几个饱学之士。他这样做,无非是投其所好、唱和一番,也不希望让人家把他吴三桂看扁了。 吴三桂临行又唤来吴应熊,对他说道:“应熊吾儿,你知道为父为什么派你去吗?” 吴应熊莫衷一是,尴尬赔笑,回答道:“孩儿愚钝,请父亲示下。” 吴三桂轻叹一声,说道:“事关重大,你就不要再想那个什么建宁公主了,为父派你南行,是想以你作为人质,向大王表示我的诚意。你这一去,身系我军安危,一定要谨慎行事、处处小心,不辜负为父的一片苦心,你明白么?” 吴应熊跪倒在地,呜咽说道:“父亲大人请放心,孩儿明白。”吴三桂说道:“明白就好!” 吴应熊随即跟着韩知礼和那些侍卫,带着吴三桂使团启程到遵,因陈沅想念思沅日盛,竟要随使团西南一行。对于陈沅任性之举,吴三桂舍不得,就一再不允。但陈沅决心已定、去意坚决,吴三桂本想斥责一番,转念一想,脾气终归没有发。鉴于他这小妾而今贵为大秦大王的大姨子,成了“皇亲国戚”,信心爆棚、脾气见长。对于他吴三桂本人及正牌的夫人,不似先前那样低声下气,让吴三桂觉得再也惹之不起。 郭云龙及时劝导吴三桂,说夫人这么一去,又不是生离死别,人家去串门走亲戚,天理人情,不好横加阻拦。何况去去就来,顺带联络一下感情,有何不可?同时西去见了大王,公关一番,对自己也好处多多。 吴三桂想了想,虽然还是舍不得,怕自己部下说自己婆婆妈妈、儿女情长,就允了。陈沅自然将吴应麟一并带上,前往大秦。 正文_第87章 第十二章:流落红颜(第五十六节)(87) 第五十六节:群贤毕至论用兵,殚精竭虑自无趣。 (87) 遵义内城,大秦王府,易铭在书房召集大秦若干重臣商议要事。参加此次会议的有大秦资政李千秋,大同宗总长朱信,副总长黄宗羲、施道、张开,政务院总理秦任,副总理李侔、顾炎武、王夫之、方以智、尤华、许铎、何晏、吕复,参谋总长赵龙甲,副总长钱虎乙、孙象丙,以及专程从东川、西川、湖南赶来的陈步明、吴能奇、高一功、郝摇旗,另外还有冯德清、沈实根,与列席的李马丁、范旷、赵元成一起,共二十七人。会议主要商讨武威元年(公元1649年)夏秋东征、北伐大事,赵龙甲之子赵元成为书记官。 其实这次会议是在李千秋倡议下召开的,为了准备此次会议,李千秋已与易铭密议数回,费了好几个晚上,两人基本统一了看法和意见。易铭完全同意李千秋的建议,那就是通过此次会议尽快形成挥师东征和北伐决定。 近几个月来,在方光琛、韩知礼于吴三桂处密集谈判的时间里,李过则带领东集团约七八万人,早已展开了夏季攻势。 湖南多铎、孔有德、尚可喜、耿精忠等部,在李过军团猛烈攻势下,长沙先告失守,接着衡州、岳阳不保,多铎、孔有德退守武昌,吴三桂又北面攻来,大秦军队,将武汉三镇,全给围了个严严实实。尚可喜败走江西宜春,耿精忠溃逃广东,未及两个月,湖南大部已落入大秦之手,而湖北只剩下武汉三镇一带尚在清军手中。 李过、高一功大军进长沙后,凡三五日一封电报,向易铭主动请缨,陈述及时发动东征的重要性。李过一再说清军新败,眼下已望风而逃,此时当一鼓作气,荡平江西、湖北之地,不然!待清军重新集结、站稳脚跟,一旦缓过气来,就不好收拾了。 同时,方光琛、韩知礼已与吴三桂达成协议,吴三桂已派使团随韩知礼来遵,说不日便可到达。吴三桂也与方光琛、郭云龙以及褚正烈、卫好才、王定国联合来电,要求及时北伐。 吴三桂意图以他的所部兵马,全线攻击陕西豪格和河南尼堪部,力争占领豫陕两省,且信心满满,认为只要挥师北上,清军自然难以抵挡。 正是在此情况下,李千秋不止一次找易铭商议,说据此看来,形势比预见的更为乐观顺利,或许是全面展开对清军攻势的时机到了。 鉴于东征北伐,事关重大,两人觉得应从长计议、作好谋划,如此军机大事,也得听听大秦宗政军各领导人的想法及意见。所以易铭决定,召集在遵宗政军头头及各省大员来遵,召开此次战前军事会议。 会议已经开了两天,易铭、李千秋听取了与会各方意见,多数认为以眼下态势,尽早尽快展开对清军的军事行动的时机已成熟,大秦也具备组织大规模作战的能力。 但这仗打哪里?怎么打?谁来打?打到何种程度?则意见纷乱、思路不一。 到了最后,基本形成三种意见,分别由赵龙甲、李侔和钱虎乙提出。其中赵龙甲、黄宗羲、范旷三人主张先攻两广及云贵,说大明满清,几年来在两广互有胜败,进退无常,当已雷霆万钧之势,下两广、收云贵,除去后顾之忧,再举兵东征北伐不迟。 但易铭及李千秋以为,两广之地,耿精忠控制了广东大部及广西局部,余为南明和满清残余所占,且兵力有限,非用兵重点。何况耿精忠经此一役,立场有所反复,如逼之太甚,恐狗急跳墙拼死抵抗。李千秋以为,此等反复小人,他日清军再败,不消逼他,他自谢罪来降。 而南明一朝,派系严重,孙可望、李定国、白文选等,均拥兵自重、不服管教,对大秦无法形成实质性威胁。何况朱由榔虽然地处偏远,但身为大明一脉相承的嗣君,在此时此际,仍然还是有很大号召力的。如大秦将他灭了,明朝遗老遗少,恐怕失去了这点心里寄托,会转而迂怒于大秦。大秦放着清军不打,却攻击南明,亦会让天下人失望,如此下去,于大计不利。 所以易铭认为,两广云贵,暂时不宜用兵,待他日击败满清以后,再图不迟。 易铭、李千秋两人意见,因合乎情理,分析透彻,得到了众人一致拥护。 第二种意见是李侔、孙象丙、陈步明提出的,附和的也最多,有冯德清、沈实根、李马丁、范旷,朱信、顾炎武、秦任赞成。该意见认为:凭借大秦眼下实力,以吴三桂、李过、钱虎乙等,组成东征集团,沿江而下、水路并进,攻取武汉三镇,再拿下九江、安庆应无问题。且如果战事顺利,则攻占南京、苏杭,继而将江南之地收为己有,再行北上。 参会众人均认为,此方案沉稳有度、可进可退、把握较大、风险较小。易铭、李千秋也同样认为此方案可行。 该方案提出:组建吴三桂江北集团十余万,沿江以北陆路攻占武汉、安庆一线。钱虎乙、李过组成江南集团十四五万,与吴三桂合力拿下武汉后,沿江攻占今九江、南京、苏杭一线。而吴能奇水师三万,则顺江而下,居中配合南北集团作战。 可正待众人同意,易铭拍板定案之际,钱虎乙站出来,提出了第三种方案,他的想法或许与吴能奇商议过,因此有吴能奇附议支持。 钱虎乙认为:应组成四个大兵团,分为东川他自己为首的钱虎乙、吴能奇集团;西川陈步明、郑可望集团;湖南李过、高一功集团及襄阳、汉中吴三桂集团。兵分三路,其中吴三桂攻河南,李过、陈步明两大集团东征,而他则去占陕西。 为了使这种方案更具有说服力,钱虎乙进而提出:如各线战事有利,他可以出陕西、经山西直抵北京,而中路吴三桂可以经河北向北京挺进,东征集团也可以沿运河北上,同样水陆并进。 将来三路大军会师于北京城下,一举驱逐关内清军,实现收复中土的愿望。最后才是收拾南明、鲁王及那些杂七杂八的势力。 他还说如果采用该方案,那么一两年内就可实现天下初定。 当头一天下午,钱虎乙提出第三种方案时,他浓重的陕西口音一直在易铭耳际回想。易铭想到:这钱虎乙是陕西人,怎么独独由他去攻陕西?所以,易铭对此心存戒备也就不奇怪了。 易铭进而想到:这钱虎乙、吴能奇两个,该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吧?在所有的高级干部中,易铭最没有把握、最看不透的就这两个,而这二人,却偏偏就在一起。易铭私下听赵元成说两人关系非同一般,简直就像两个小孩穿着连裆裤。 易铭还想到:这陕西既然是钱虎乙故里,要是钱虎乙和吴能奇入陕,趁机捞取地盘、拼命做大,要是将来拥兵自重、不服管教,生出点什么事儿来该怎么办?而这两个手头人马,除了并入吴三桂和李过的,现在也有不下六七万之众,六七万大军啊!易铭一旦想及于此,就不寒而栗。想当年常遇春不是说过吗,他可以以十万众纵横天下的!而这钱虎乙能力,当不在常遇春之下。李千秋也说过,遵义城大战孙可望,钱虎乙是实际上的总指挥……。 易铭想到:这个赵龙甲正人君子无疑,生性沉稳少张扬,忠心耿耿不生疑。但作为大秦三军参谋总长,其军事能力似乎不及钱虎乙,这让易铭心里多少对赵龙甲有点失望。 易铭还以为:就赵龙甲提出的那个方案,简直一无是处,没有一点进取精神,考虑也没有钱虎乙长远大气。 易铭甚至认为:就是自己,也不至于提出如此下三滥的方案,所以易铭认定赵龙甲没有大才,这种人不能成为真正的军事家。 但钱虎乙是天生的冒险主义者,所提方案虽然恢宏大气,但也危机四伏。他这样不计后果、倾巢而出,要是南明背后捅刀子怎么办?或者因实力不济,进展不利、陷入对峙的僵局,那岂不是要全线溃退呀!所以易铭认为自己虽然不懂领兵打仗,但他生性也较为谨慎,他想当然地认为:这不和打牌差不多吗?把所有资本全部压上,毕其功于一役,要是输了,连个打车回家的钱都没有,还不要多惨有多惨啊! 大概早就预料到易铭犹豫不定又顾虑多多,李千秋头晚就到易铭那里,两个一直筹划到深夜,基本确定了基本方案,李千秋走后,易铭东想西想,生平第一次彻夜未眠。 书房里,冬日少见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直映在易铭锦袍上,易铭手伸出去,见阳光照在手上,没有一丝暖意。 他突发奇想,知道这光照在身上,一秒走它二三十万公里,以至于照到身上,产生了光压,虽然其数值微乎其微……。 想到光这种东西,易铭就又突然想到:李千秋不是说过吗?自己手头还有一张王牌,那就是在易铭、李千秋这里,一切都是可逆的。大不了这种演化,产生的宇宙演变结果不如人意,自己大可推倒重来,重新介入不就行了。易铭一念至此,看着还在激烈争辩的众人,心里轻松地暗自笑了笑,自己这是操的哪门子心,还吃不香、睡不好,损害脑细胞。 他看了一眼李千秋,见他微微闭目,气定神闲,对这书房之争,根本熟视无睹的样子,易铭真是佩服五体投地。他心想:这孙子倒是沉得住气。 易铭一言不发,佯装听众人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自己却学着李千秋样子,闭目养神去了。 哪知昨晚彻夜未眠,其间又和怡晴敦伦一次,到了这会儿,精神状态自然不佳,所以不可避免地,他睡着了。 一时间,鼾声大作,响彻书房……。 钱虎乙正与李侔据理力争、相持不下,两个各执己见,搞得面红耳赤,不料耳边大王如雷鼾声阵阵传来。 众人听了,诧异万分,未曾想到大王御前军事会议,正值紧要关头,却居然打起了瞌睡。这要是传之四海,天下人知道了,岂不是莫大笑柄呀!所以有几个,对于易铭打瞌睡,失望之极,所有的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赵龙甲虽然军事方略有限,这方面没有发言权,但他察言观色、掌握大局、平衡关系的能力还是有的。他这一年多以来,于易铭手下做事,每日里哪怕见不上个三次五次,这一次两次却还有保障。他感觉易铭虽然生性随和,平日里对属下客客气气、关爱有加,于军国大事,兴趣不高,每每马虎应付。只对他赵龙甲期望颇高,事事叫他做,离开半天都不行,今儿安排做这个,明儿安排落实那个,自己当甩手掌柜,就天天往女人堆里跑。只不过记性好,对于安排的事儿,记在本本上,有事无事翻翻,看到了、想起来了就都要过问。往往调度连连,每逢工作没有做好,免不了被大王板着面孔,训斥一番,又什么都瞒不了,其吹毛求疵程度,简直比李千秋都还难将就、还难伺候。 所以他见大王打瞌睡,想法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认为:大王英明神武,实则内心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得很。他见书房众人,还在各执己见,大王继续打瞌睡,赵龙甲就心里冷笑,知道这些家伙不识时务。 赵龙甲想的明白,于是从端坐的椅子上起身,对钱虎乙、李侔道:“两位老弟,各位同僚,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大王近来殚精竭虑,署理宗政军要务,实感疲倦。我等为臣子的,不能尽心尽力为大王分忧,已是罪过!在下以为:大王所虑,高屋建瓴,长远妥当,非我等所能企及项背。只须请得大王明示,道破天机,我等自当按部就班、遵令而行就是了,所以诸位请勿再作吵闹,微臣这就请大王释疑解惑、立作决断。” 钱虎乙、李侔见赵龙甲如此一说,顿觉心里亮堂堂、脑子灵光光,他这二十几个这两日来于易铭书房掰嘴巴、发诳语、打扰大王休息。又先入为主、咿咿呀呀,自然有失考虑,感觉这样急切沉不住气,是为不妥。所以两个均抬眼望着易铭,不复争辩。 李千秋见易铭眼睛闭着闭着,却突然坠入梦乡,也早已睁着眼,打起精神。他对着易铭道:“大王,龙甲所请,自然妥当,我也是这个意思。为今之计,如何决断,请大王示下。” 易铭刚才小睡,未及见到周公,虽然如此,大脑停车片刻,于精神有所增益,这会儿瞌睡自然没有了。 正文_第88章 第十二章:流落红颜(五十七节)(88) 第五十七节:乾纲独断定东征,大肆封赏振军心。 (88) 却说易铭于御前军事会议这等重要场合,闭目打了一阵子的瞌睡,哪里会想到钱虎乙几个人,肝肺都要气炸了,而赵龙甲等,也是满腹牢骚只是不敢发。李千秋及时叫醒了易铭,易铭方才醒过来,众人就止住争执,他见众人鸦雀无声,眼光齐刷刷都向自己聚焦。于是,他不慌不忙伸了个懒腰,打了会哈欠,整理整理衣襟。又见身前文案上,有乌江翠芽一杯,端来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将几日来与李千秋早就商量好了的意见,心里先打了个腹稿,随即慢条斯理讲与众人。 易铭说道:“我这三天来,听你们各抒己见、不遗余力地献计献策,各位实在是辛苦了。特别是钱总长钱督师,熬更守夜考虑大计,尤为不易,你们看,人都熬瘦了……。” 易铭言及于此,果然众人都看了一眼钱虎乙,只见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人似乎更加消瘦。钱虎乙见众人盯着他看,大王情真意切关怀于他,他深为感激,正想说些什么,易铭手一抬制止了,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接着刚才话题又说道:“本王见各位为了大秦国计,人都熬成了猴儿样,我大秦众臣,上下一体用命,本王深感欣慰!深感欣慰!我就说嘛!咱们“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你们说是不是?” 那端坐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谢大王褒奖!”赵龙甲起身似乎还想带领众人向易铭磕个头道谢一番。 易铭手一挥立即止住,又说道:“众卿不必多礼,本王已吩咐司膳房,熬了些银耳莲子羹,一会儿大家享用一些,提提精神。咱们言归正传,我听了你们各方意见,都不错!都动足了心思,值得表彰。但本王以为:龙甲所提方案,好是好,妙是妙。但放着东边北边不去,只大军向南向西,目的在于先剪除侧翼威胁,再一力向东向北,此方案比较稳重。但本王想法不一样,南明孙可望、李定国、白文选及广东耿精忠,实力有限,对我形不成威胁,不是我考虑的重点,所以此计稍显不足。而李副总理所提,赞成的人较多,我一度也是如此认为,但要说我真实打算,我更倾向于钱副总长、钱督师的意见。” 那钱虎乙见易铭这样说,脸上颇为得色,众人却稍感意外。 易铭见钱虎乙得意,接着又说道:“当然钱将军所提,我大致同意,但应作一定调整。” 钱虎乙急急插嘴,问道:“大王请讲!” 易铭见他插话,白了他一眼,钱虎乙惶恐不已,赶紧低下了头,不敢正视。 易铭随后说道:“这东征北伐,当有个主次之分,也就是说须得侧重考虑主攻方向,毕竟我大秦国力军力,尚还有限,如发动全面攻势,实力略显不足。假若一举失当,或者面临不可预计及不可抗力因素之影响,事与愿违,到时就没有个退路。所以本大王认为:兵分三路是可以的,但应以东征为主,北进河南为辅,而陕西方向,则应是牵制而非全面进攻。这分清了主次,力量就要适当调整,我决定加强东征集团,稳定吴三桂集团,相应减小陕西方向集团,这样的话,我看要妥当得多。” 钱虎乙听了,感觉这哪里是在适当调整,简直就是另起炉灶的方案,对此,他不禁大失所望,以至于脸上都有所反应。但他犹自不语,也无可奈何,他深知这种安排,在他基础上是完善了不少。 易铭接着说道:“另外,我以为西川陈步明、郑可望集团不必兴师动众东征,抽调郑可望南下重庆,主持东川大局,这个郑可望历来作风务实、沉稳有度,可堪此任。而钱虎乙将军、吴能奇将军等,你们两位,都是本王的磨快了的刀。好刀就要用在关键的地方,所以本王要你们全力东去,不顾一切进攻进攻再进攻。将来东南方向江浙闽等地,我要钱将军先思考思考,东南半壁江山,我的想法是要你给我管着。你不要推辞,我要你集中精力,将这几省钱粮物资人力都给老子准备好,全力支援北伐……。” 易铭讲到要钱虎乙替他代管三省之地的时候,钱虎乙心里高兴惨了!这几个地方,历来富庶,油水很足。他绝不是推辞,他是想站出来磕个头表示感谢,大王如此重用,他怎么会推辞呢?不过易铭这样说了,钱虎乙想了想,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易铭又说道:“如若进展顺利,老子在想,那么多地方,都要你们这些老子信得过的兄弟伙担当重任,所以你们一个个的我也都有大用,你们下去之后,如何治理地方稳定形势造福百姓,都要多动心思想一想。不得还像过去那样,整天里除了打打杀杀希图快活,你们都是要走上重要领导岗位的帅才呢!可不是小屁孩只知道瞎胡闹,老子不指望你们还能指望谁?……。” 易铭这样一说,众人都惶恐不安,有几个信誓旦旦表了态,而李马丁此人,听得大王教诲,激动之余,流下泪来。 易铭与众人客气一番,接着说道:“蒋赤信将军此人做事和陈步明将军一样,都是文能定国、武能安邦的帅才。本王要蒋赤信将军所部留守成都,与陈步明将军所部一起,凭借手中三万人,务必牵制陕西豪格大军。如果能将豪格死死纠缠在陕西一线,就是胜利,等咱们其他方向上目的达到了,再转回来收拾他不迟。” 易铭说着说着就说累了,赵元成看在眼里,于是起身掏出一颗“寸头牌”香烟恭恭敬敬递给易铭,又划着火柴点上了。易铭看了赵元成一眼,点点头,以示褒奖,接着说道:“至于东川现有兵马六七万及水师三万,全部沿长江东进,与湖南李过一起组成东线集团约十七万人,顺江而下,直扑南京、苏州、杭州。吴三桂集团十三万人主攻河南,配合东线集团作战,务必将江北清军全部牵制于河南、江淮北部等地。” 易铭说到这里,见一干人等,均连连点头,易铭自己回想,也很佩服李千秋昨晚高见。 易铭又道:“这打仗打仗,打的是后勤保障,打的是民心向背、师出有名,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所以我大秦要旗帜鲜明提出驱逐鞑虏、振兴中华这个中心思想,就是这个道理。同时,打仗更打的是综合实力,咱们一定要对自身实力有一个科学正确的判断,也要充分详实了解敌方情况。兵法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另外,举凡战争大事,还与战略战术运用、部队作战能力、执行能力、装备水平、指挥员意志、能力、素质等因素息息相关。非但如此,战争过程中还要注重安抚民心、维护稳定、团结民众。所以更要抽调大量政工干部,在占领区及时建立宗政军各级组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迅速稳定战区形势。只要做到约法三章、与民无犯,占领区才能真正稳定下来,才能腾出手来展开下一步军事行动。如果所占之地盗匪横行、治安混乱,老百姓流离失所,安全得不到切实保障。那么,你等以为还有机会北上么……?” 易铭言及于此,底下众人只得连连称是,感觉大王确实考虑得比他们高远恢宏。 易铭又说道:“所以我要理顺统属关系,成立前敌总指挥部,我已与资政商议决定,由本大王亲自担任前敌总指挥,这个总指挥的称谓也想好了,就称为三军总司令。赵龙甲将军、钱虎乙将军、吴三桂将军、李过将军、陈步明将军、吴能奇将军,你们六个就是副总司令。” 钱虎乙听得自己又得了个大官儿,更加激动不已,他终归还是出列给易铭磕了个头。 易铭叫了他起来,接着又说道:“我考虑好了,这黔北地界,虽然经过几年休养生息,经济有所发展,人民相对富裕。但是这个地方,毕竟属于“少边穷”地区,自然条件恶劣,历来非天下要冲之地。要是咱们进展顺利,将来定鼎天下,我堂堂大秦国都,还得另觅他处,这个嘛咱们以后再议……。” 易铭一席话,说得众人五体投地一般,话及于此,易铭问众人道:“你们还有何等高见,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讲来,本大王说过,言者无罪、闻者足戒的,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说:“是!” 这一干人等,沉默了一会,突然钱虎乙站起来,得到易铭许可的眼神示意后,钱虎乙这才说道:“大王,大王刚才一席话,微臣虑不能及、智亦悬殊,大王真乃真命天子,古今以来,人不两见,微臣以为,将大王训令好好归纳,装订成册,以便微臣等人下去以后更好地学习领悟……。” 钱虎乙还要说下去,易铭连连摆手,又插话说道:“钱将军,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大敌当前,应当关注要紧的事情,老子这会儿可不是要你说这个。” 钱虎乙答了一声:“是!”终于才说道:“大王!微臣想:为褒奖前线将士奋勇杀敌,优厚抚恤阵亡将士,大肆奖励有功之臣。微臣斗胆建议大王,是不是要制定一些奖励的措施?” 钱虎乙这么一说,易铭、李千秋及众人均以为,为了光复华夏大计,眼下是得在原来的基础上,制定不同于往常的政策。 易铭想了想,就刚才钱虎乙所提之事,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主意,他考虑了许久,突然说道:“咱们是不是这样:为奖励前方将士奋勇杀敌和各行各业的有功之人,必须制定*详尽而具有操作性的措施。这样吧!你们下去之后按照集体荣誉和个人荣誉两个方面,分个一二三等,细化优化之后,咱们再定行不行?” 众人听了,大多赞同。 李侔听罢,接着这些话题,自告奋勇,说道:“大王,吴三桂原来在山海关,因功勋卓著,明朝皇帝不就封他“平西伯”么!我看对有功之臣,应当封个公侯子爵,以示大王爱恤下情、浩荡隆恩。” 听他一说,其余人等,不敢表态。易铭心想:你这祖宗哥哥就会来事儿,这是要让我事前表态、许愿,笼络众将士。你倒是大嘴一张希图痛快说了,却是在给你孙子出难题,当着这么多人,看样子老子想不同意都不行。 易铭想到这里,盯了李侔一眼,李侔不知这话说的对不对、合不合易铭心思,所以内心反而忐忑。易铭原本脸色沉郁,考虑了一小会儿,脸色转而和悦,于是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让我重赏有功之人吗?你有什么意见,都讲出来。” 李侔答了一声:“是!”又说道:“微臣以为,像吴三桂这等大将,是不是给封赏个什么“伯”一类的,请大王明断。” 易铭听李侔一说,突然想到前头几天韩知礼来电,说吴三桂想封个什么名头,可能怕易铭生气,所以韩知礼没有明说。 易铭这会儿见李侔也这么说,于是看了一眼身旁李千秋,见他颔首表示赞成。易铭又移视众人,那些人就只盯着易铭看。易铭转而心想:历史上的平西王吴三桂,后来举兵造反,虽然最后失败了,人家好歹也是衡阳称过皇帝的,国号大周,建元昭武,虽然已是穷途末路之际,但不管怎样,也过了一把皇帝瘾了的。 易铭想清楚了,打定主意,说道:“嗯!这个我考虑考虑,吴三桂同志,从事革命这么些年,原来就是平西伯,崇祯皇帝封的。人家投靠我大秦,什么好处没捞着,连头上的贵族头衔都给弄没了,本大王不能让他吃亏是不是。所以本大王决定,就封他为“平北伯”,不,这个叫起来拗口,本大王给他封个侯爷。封他为什么侯呢?我想想、想想,就“周兴侯”吧!你们看呢?” 易铭话一说完,就有几个不太赞成,果然其中站出来朱信,施礼完毕接着就说道:“大王,吴三桂寸功未立,大王就封他侯爷,恐怕难以服众啊!” 易铭听罢朱信这么一说,心里一阵的气恼,他心里想:这不都是你们的主意吗!老子顺势而为,有何不妥?你这家伙,怎地忒他娘的不识时务的烦人。 易铭还未来得及表态,那朱信还喋喋不休,又继续说道:“余闻昔日汉高祖立下规矩,非刘不王,非功不侯,大王应当仿效之……。” 未等朱信说完,秦任则插话道:“朱总长所言,在下以为有失偏颇,吴将军能举兵十万投我大秦,单此功劳,就足可大加表彰。何况大王之雄心在于图天下,大可不必吝啬此等爵禄。微臣对大王圣断,衷心拥护,绝不迟疑。” 秦任带头表态,立即就有李侔、顾炎武、许铎等附和赞成。朱信见罢,本就不是真心反对,所以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正文_第89章 第十二章:流落红颜(五十七节)(89) (89) 易铭决定封吴三桂为“周兴侯”,众人并无明确的反对意见,易铭见状,觉得这件事情还算顺畅,心里正高兴,不料远远看见范旷站起身来。 易铭知道,这位老夫子轻易不说话,但若是他要说,就无论如何他也要说。这么些时间以来,易铭虽然烦他,但这老家伙可不管你心情怎样,他该怎么说就怎么说,绝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果然,范旷站起身说道:“大王,老朽有话要讲。” 易铭一见范旷要说话,本欲不允,只是这老夫子即便你不允,他也要讲,这厮老是如此,甚至搞得易铭好多场合几乎下不来台。易铭知道,虽然自己颇为看不得范旷,可是自己容人之雅量,竟叫范旷等穷酸之徒,给吹捧上了天,据说非但天下扬名,就连日本国德川家光、朝鲜国李淏都知道了。易铭想到这里,无可奈何,也只得示意范旷说下去。 范旷说道:“大王,大王抬爱吴三桂,封其为“周兴侯”,吴三桂举兵来投,此举良善、其功尤著,可暂封侯爵以安其心。此举彰显大王隆恩,昭示天下士人,大王求贤之心,老朽以为妥当。老朽以为:王者之制禄爵,天子以下,五等之爵,为公、侯、伯、子、男。而今我大秦已立国,大王可仿效古制,对有功之臣,一概封之。老臣斗胆建议,如将来群臣立下不世之功,均可封之,非但如此,官至柱国,仪同三司,也是褒奖之方式,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易铭知道这范旷对上古以来那一套懂得多,说起来无不头头是道,只不过这一次范旷所说,摸准了易铭脉络,顺了易铭心意。所以易铭连连点头,又说道:“老先生这话说的好,我正有此意……。” 他看了一眼众人,接着又说道:“只是我觉得这个柱国也好,或者开府仪同三司也好,咱们可以借鉴,但不宜照抄照搬。本王觉得汉高祖那一套不错,就直截了当封个侯,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不然将来革命成功了,一干功臣比势争争要待遇、论资排辈讲出身,可能几天几夜都弄不清楚,所以老子认为不要搞得那么复杂,给我弄简单一点,有功之臣,大家都是侯爷,见面一般大,免得你瞅不上我、我看不惯你。你们说说,老子这个法子好不好?” 他都这样说了,底下众人哪敢说不行,所以都答了一声:“谨遵大王圣命!” 易铭很满意,又说道:“刚才我封吴三桂为“周兴侯”,大家不要有什么意见,现在形势严峻,又是用人之际,人家大帅当得好好的,说是投靠咱们就投靠咱们了,换做你们,你们恐怕也不一定能够做得到,你们要站在老子的立场上多想想……。” 易铭话未说完,众人齐齐地说了声:“不敢!” 易铭无可奈何,心里想:老子刚才那句话就当白说了。他接着刚才思路,又说道:“我在想:我大秦有功之人,岂止他吴三桂一个,要封了这个,忘了那个,岂不顾此失彼,有薄情寡义之嫌。俗话说:手板手背都是肉,你们是我一手提拔栽培的,我也不得忘记。所以本大王一并决定,给你们之中有功之臣,也要封侯,待遇嘛!起码在现有基础上翻番。” 见众人敛声屏气,生怕听错听落,易铭又说道:“这个、这个吴三桂嘛就是周兴侯;李过功劳也大,我看就封个忠贞侯;高一功为大顺皇亲国戚,功勋卓著,就封个大顺侯吧!对大顺朝也是个纪念;赵龙甲呢任劳任怨,是我大秦三军总长,这下属都封了,他也得封,不然怎么能服众,我看就封为定兴侯;钱虎乙劳苦功高,第一次长,生于秦地,就封为秦兴侯;陈步明经营西川,行辕成都,成绩很好,成效显著,我给他个成兴侯;郑可望在重庆,重庆原来称为渝州,他就是渝兴侯;吴能奇水师统领,屡建奇功,为戚兴侯;本王这会儿只想到这几个,至于还要封哪些人选,你们下去后,登记造册、论功行封、充分讨论、再作定夺。凡是可以封侯的,就都一并封了,免得私下里头叽叽歪歪不服气、闹情绪。本大王这儿表态,以后弟兄伙子建立功勋了,我也一一封赏就是。还有就是像范老先生这样的,也得封个伯一类的,我看先生历来忠心谏言,就封个忠谏伯吧!还有黄宗羲、顾炎武、方以智、王夫之、方光琛等,也是如此,我在想:像他们这种文官,就先都封个伯爵,不是说他们功劳不大,而是咱们得分个轻重缓急,你们说,怎么样呀?” 那众人不敢不从,均施礼,齐齐说道:“谨遵大王圣谕。” 吴三桂反清时,于衡阳称帝,国号就叫大周,所以他这个周兴侯,易铭倒不是瞎封的。同样,李过所部号忠贞营,所以封个忠贞侯也还贴切。而吴能奇这戚兴侯,可能易铭认他为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而已,就顺便封了个“戚兴侯”,其实并无深意。 这在场的众臣,里面那些成了贵族、封了侯爷的,感激涕零,自走出来磕头不已、谢恩再三。 那文臣普遍抑郁,自然失落。易铭也看出来了众人心理,于是又道:“我有言在先,这个封侯吧是对我大秦有功之人的奖赏,凡为国为民作出过突出贡献的,封个侯也是应当的。但我封这个侯,决计不是世袭罔替那种,咱们来个世袭递降……。” 那尤华素来深得易铭信任,所以说话就很直白,也无甚顾忌。听易铭一会儿工夫,就封了七八个,他主管财政这一块,知道国库盈余不多,眼下这些侯爷伯爵,工资要上涨,待遇要翻番,所以他就感觉吃不消。于是,尤华不等易铭说完,大起胆子,插话说道:“大王,卑职有话要说。” 易铭正思路清晰在说着,听得尤华目无尊上、生生打断,心里有些生气,不过他总算没有表露出来。他看着尤华,问道:“你、有话请讲。” 那尤华看了一遍众人,这才回答道:“大王,论功行赏,本来理所应当。只是我大秦财政,数年赤字,前头不久,方才填平。就如此,卑职焦急得头发都白了,开征了赋税多种,方才办到,其实川黔两地百姓,已然不堪重负。大王要平定天下,自然耗资巨大,宗政军都要用钱,眼下又要提高各大首长待遇,这平添这么多支出,国库就空了。大王,这个是不是缓一缓,以后再议?” 易铭听罢尤华一席话,心里感觉直犯难,他知道尤华说的,事关重大,不得不考虑清楚、谨慎行事。只是自己话都说了,总不至于反悔吧! 众人听尤华说的这样具体,那先前被点名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这下子就傻了眼。李千秋见易铭左右为难,知道自己再不出面,这事儿不好办。 于是,李千秋站起身,对易铭及众人说道:“尤总理所说,事出非常,但我大秦功勋,不封不行。何况大王已经定了的,大王定了,就要照办。国库困难,尤总理是具体管事儿的,你就要想办法,职责所限、责无旁贷。我有几点想法,尤总理可试一试,有此,可暂时解决眼下困难。” 尤总理专心致志,生怕听掉一个字儿。李千秋接着说道:“一是开放军火贸易,前头孙可望不是一再要*买吗?他巧取豪夺,积聚了不少钱,我看卖他一些,也无伤大体……。” 尤华听到此处,插话附和李千秋意见,说道:“资政大人说的是,听说孙可望和缅王不和,似有兴师南下之意,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可能就是出于这等考虑。” 李千秋点头同意尤华意见,接着说道:“就这样,你们放心,坏不了大事的。这其二嘛!加征税赋绝不可行,要开源节流,开这个源就要多想办法,节流就要节俭度日。前头咱们发行短期国债,那国丈杨承藩参议大人,不就赚的多么!所以咱们可增发国债,除了短期的,还丰富一点中长期的。这四川一地,历来富庶,土豪乡绅,银子不少。多动员,自然有人认购……。” 李千秋话未说完,尤华一下子就开窍了,于是说道:“资政大人说的是,前头咱大秦也一度困难,就是凭这法子,解决了大问题。” 易铭听罢两人对话,多少松了口气儿,对于刚才一番慷慨赐封,有些后悔。他觉得是不是要设置一些限制?否则,这些家伙身居高位,拿着国家俸禄不干事儿,岂不麻烦。于是,易铭接着李千秋及尤华话题,就又说道:“各位……。” 他这各位两字儿一出,就忘了刚才自己说的什么了。不过易铭脸皮厚,就问道:“各位,我刚才说到什么地方了?” 他身边站着秦会,这时凑过身,对着他耳朵,轻声说道:“大王,世袭递降。” 见众人惶惶然,易铭也不慌,厚着脸皮,说道:“这个、这个世袭递降,就是说你们这个侯爷……。”他说到此地,没有主意,只好将目光看着李千秋。 李千秋接过话题,说道:“大王,依在下看,是不是这样:这侯爷的爵位,因是我大秦有功之臣受封,世袭递降犹可,是不是最多可管三世?就称“三世其昌”,再到以后,如无功勋,当降黜爵位。” 易铭听了,抢着说道:“好,就这样办。” 这刚才还高兴万分的几个,顿时又有稍许失望。 易铭又说道:“这个功业嘛要靠自个儿去建立,这方面我们要以史为鉴,大明朝这才垮台几年?其他弊政不说,就说它那个宗禄吧!朱元璋得了天下,他的后世子孙就要国家给养着。什么事不干,就吃国家,以至于财政不堪重负。这一代二代三五代倒没有问题,大不了有个千儿八百人,国家还养得起。但要是祖宗十八代了,又吃饱饭没事儿做就生育儿女,人丁兴旺,这个就很麻烦。好比眼下吧,天下是朱元璋子孙的,恐怕好几十万。你们说说,这么几十万人国家怎么承担得起?” 这众人只好回答道:“大王英明!” 易铭接着说道:“我听说明朝宗人府取名字都成了大问题,总共就那么些汉字,不够,不够名字就重复,没有办法。而这个朱元璋也太多事!他要求子孙后代取名按金木水火土周而复始地一代一代的取下去。这汉字中哪有那么多这几个偏旁的字儿,不够就又生造,不管什么字,拉来就给添个旁,简直胡闹……。” 这下众人深以为是,几个附和说道:“就是。” 易铭接着说道:“所以我大秦以后不管封多少侯爷,都只认他三代。再后来,要知道子孙自有子孙福,是龙上天、是蛇钻草,操那么多的闲心干什么?何况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天下没有这种道理,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只得答:“是!” 易铭说道:“至于你们刚才封了侯的,我和资政是考虑在你们为我大秦立国,是立下大功的。” 那几个惶恐答道:“卑职惭愧……。” 易铭继续说道:“但你们也要忠心为国、恪尽职守、谦虚谨慎、低调做人。决不能骄傲自满、目空一切、放纵堕落、为非作歹。我也在这里给你们讲清楚,这个侯爷不是免死金牌,到时候恐怕不管用的。” 众人更加忐忑了,均道:“卑职谨遵大王教诲。” 易铭心想:这算什么?表态吗?见这众人服服帖帖,易铭也很满意。 他转而说道:“至于刚才所议抽调政工干部一事,我安排秦任、顾炎武负总责,而需要多少?能抽多少?如何培训上岗?如何尽快建立宗政军各级机构?如何有选择任用占领区人才?你两个会同政务院,及时拿出实施意见报我。” 这二人听了,自是诚惶诚恐,允声领命。 正文_第90章 第十二章:流落红颜(五十八节)(90) 第五十八节:有人夫婿擅尊王,他年竟成薄命郎。 (90) 众人见大战在即,易铭许以封赏甚厚,只是侯爵全都给了一群武将,文臣要矮上一篾片,大多对此还算理解。只是其中一人对此有看法,原来此人正是范旷,他起身禀报道:“大王,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请大王决断。” 易铭示意他讲,那夫子就说道:“众将军为我大秦,立下赫赫战功,大王大加封赏,本也没什么不妥。只是资政大人和李侔副总理大人,前头为我大秦有开国奠基之不世功勋,这大秦上下好多门生旧属即是证明。何况李侔大人还是大王之兄,老夫以为:大王封赏,应给予资政大人和李侔大人一个交代。” 范旷什么都敢说,易铭是知道的,只是这家伙说话做事,总是有些不合时宜之嫌。果然范旷此言一出,书房众人,均沉默不语,不敢表态。 易铭和李千秋昨晚商议,未曾料到这种情况,所以易铭犹豫,吞吞吐吐,道:“这个嘛!……。” 李千秋何许人也!见易铭张头罗耳,没有主意,就对易铭说道:“大王,各位同僚,在下身无寸功,不敢有此非分之想,倒是李侔大人,我看可以……。” 易铭边听边看着李侔,见他高兴得汗水都涌了出来,只是出于惯例,在那儿谦虚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寸功未立,无功不敢受禄……。” 易铭见李千秋表态,所以插话说道:“既然资政不要这些虚名,眼下我也不封他,以后天下大定了,咱们再坐下来,就我大秦这些元勋,怎么个封赏安排,再议不迟……。” 易铭说的时候,对李侔怎么安顿,颇为为难,所以心里一直在想:要说起来,这部队原来是他这位祖宗的,人家老大本来做得好好的,却硬是被自己取而代之了,说什么自己心头还是有些受之有愧。 想到这一层,易铭不作过多思考,打定了主意。只见他说道:“兄长于我大秦,有开创之首功。我犹豫不决,并非是舍不得封个爵位,而是在考虑封什么才配得上我兄长,你们都商议商议、合计合计。” 易铭这样子表态,屋子里就热闹了,一时主意多多、倡议连连。有说封冠军侯的、全兴侯的、大兴侯的,等等等等!名目繁多、不一而足。 范旷又站出来,提议封李侔为唐国公。 易铭心里不满意这唐国公的提法,只好又冷眼看众人,还是赵龙甲懂事,他起身道:“大王,我看还得您拿主意。” 易铭就笑了,继而说道:“我看兄长不能封侯……。” 易铭话音未落,下面顿时一片惊讶和质疑的声音响想来:“啊”、“哟”、“咦”、“呵”……。 易铭故意吊他们胃口,这会儿见目的达到,自然心里有底。只是又看了看李侔,见他失望之极,却脸都绿了。 易铭见众人急切听他下文,就说道:“我看、我看兄长得封个王,你们看行不行?” 那范旷听了,如释重负,心里想:大王可真会罗织人。 他激动之情,比李侔更甚,于是起来向前几步,跪倒又匍伏在地,口中大叫道:“大王英明,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侔也是激动不已,不知是装的还是真情流露,只见他也跪了,冲易铭长跪不起,易铭只得吩咐旁边众人,扶了这两个起来。 见此二人哆哆嗦嗦,心情万分激动坐下后,易铭又道:“我看就封个唐王吧!毕竟我李氏一脉,或许源自大唐也难说。” 众人都齐声说好,均又跪倒一片,唱了几句:“大王英明!……。” 李千秋似乎很赞赏这种安排,看见李侔还傻傻乎乎、晕头转向且不敢相信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就对李侔道:“唐王殿下还不谢恩吗?难道你想不受?” 李侔如梦方醒,自然又跪了一次,连说:“谢大王恩典、谢大王恩典……。” 易铭心情复杂地看着李侔,心里想:这年代当个主子就是好,真理可以不在手里头,而话语权却无论如何要在手里头。自己坐在这位子上,真他娘的一言堂、无法无天。哪里像自己年代,想当年和自己一起的村主任,就这芝麻绿豆不入流的官儿,上台也经过颇为严格的选举。即便上头早就有意愿让他当这个村主任,但为了体现这新一届村委会选举工作的严肃性和合法性,自己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作了多少工作,跑了多少山路,见了多少村民。就这样,还有选票乱飞乱投。就连村里头话都不能说的娄哑巴、路都走不好的胡瘸子,两个都有十票八票的,让易铭大感意外。但这是人家老百姓的权利,宪法赋予的,神圣不可侵犯,不敢横加干涉。 易铭又想到:自己年代,就是大大领导要提拔任用个能人才俊。也还得多方协调做工作,不然开会定夺时,要是有旗帜鲜明的反对意见,你也只能光眼看。哪里像自己这会儿,任用裁撤说了就算,非但如此,就说用钱吧,那国库简直就是自己一人的。自己要动用,吩咐下去,连*都不打就办妥。更有这王府女子,想要谁那是天大的恩典、前世修来的福分一般,不过这方面易铭虽然开放,但他喜爱怡晴,除了极个别的,其他还真就没有乱来。 易铭胡思乱想着,那书房众人自是个个向李侔道喜,李侔连连抱拳,一句接一句说着感谢的话。 好一阵子,众人才安静下来,那有所斩获得到好处的自然喜形于色,而文官普遍情绪低落。但想到这天下还有这么多大事要去做,还有那样多的功业可以去捞取,而这大王又是如此的英明神武,所以一个个也无过多怨言。 就连范旷也心里在想:虽然时运不济,只是当了个第三次长,眼下也由大王钦定了个忠谏伯,但大王如此重大的决策会议,居然要自己也参加,看来不是大王不用自己,而是在观察考验自己呀!我得多多……!如此如此……! 赵龙甲也满怀激动心情,他起身对易铭说道:“大王,今日会议,命令是否即刻密发?封赏是否要拟写文告下发?” 易铭赶紧道:“对对对,命令等会散了,即刻秘密电告各地各部,要求接此命令后,即刻执行,不得拖延。有敢抗命不遵者,拖延扯皮者,严惩不殆。而刚才封王封侯,这个是喜事好事,不但宗政军要下发文告,还要广而告之,喻示天下知晓。更要层层传达,军队到连,地方到村,宗内到人。再张榜公布,组织开会,认真学习领会贯彻执行。” 赵龙甲、秦任、朱信等,齐齐答是:“是!” 易铭又问:“各位还有何意见?” 自然无不同意见,易铭又问李千秋,亦说没有。 正此时,秦桧外头一趟回来,走近易铭,对着耳朵根子说道:“禀大王,吴三桂的人早上就到了,已安排在驿馆休息,这会儿就在外面,是不是宣他们觐见?” 易铭问道:“吴三桂吗?派的是谁?” 秦会答道:“说是为首的叫郭云龙,另外还有王绪和吴三桂长子吴应熊。” 易铭说道:“韩三呢?这龟儿子在外头吗?” 秦会赶忙回答:“回大王,在的。” 易铭生气地说道:“这不瞎扯吗,这龟儿子来了也不立刻滚进来,他也要通报吗?这龟儿子见我几时通报过。” 秦会慌了,赶紧说道:“是是是,小的马上去宣他进来。”说完小跑着下去,未及三米,易铭喝道:“回来……。” 秦会小心问道:“大王有何吩咐?” 易铭道:“不是说陈沅也来了吗?没有一起来?” 秦会回答:“来是来了,不过先去拜访了吴总管,这会儿总管已安排进了王府,正在静思庵呢!” 听说陈沅在思沅那里,易铭就想赶过去瞧瞧,他想看看这陈大美女何等尊容。但外面有韩知礼、郭云龙等人听宣觐见,心里头有点不耐烦,还是只好吩咐秦会,宣吴三桂特使觐见。 这赵龙甲等,见易铭宣吴三桂特使,自是向易铭告退,易铭本想留他们下来,但考虑到刚才安排之事,人家也好下去尽快准备落实,就准了,但还是让李千秋、黄宗羲、王夫之、范旷、李侔留下了。 韩知礼先进书房,他给易铭磕了个头,然后一脸兴奋地站起来,易铭也很高兴,叫道:“你这龟儿子几个月不见,个头长高了不少,快点过来老子看看。” 易铭原来是把韩知礼当兄弟看待的,只是前头方光琛发电报说吴三桂准备招韩三做女婿,易铭去电以示祝贺,不过,易铭自此就再也不准备把韩三当兄弟了,他把他当小辈。 易铭心想:自己娶了思沅,和吴三桂就是连襟,既然吴三桂是韩三岳父,那么自己也随之升级,这韩三得称自己“姨父”。自己就哪怕就不是这个什么大王了,韩三也永远小老子一辈,易铭如此想着,心里很是得意。 韩三聪明无敌,知道大王这么叫,虽然近似于骂他,但当今天下,有几人能有这个福分天天让大秦大王骂来骂去的?所以韩知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很正常了。 见完韩三,易铭又接见了郭云龙。 郭云龙其实年纪不太大,也就三十几岁的样子,长相一般,身材也不高大,只是嘴皮子厉害,他言语并不多,但往往一语中的。易铭见他头上剃得光光的,只在脑后有那么一拽毛发,要不是郭云龙进来就给易铭磕头,易铭还只认为这厮是个光头。 其实清初剃发,远不是易铭电影电视上看到的那种,脑门子后面还留有黑黝黝一大片,只前头脑门光溜溜地,简直乌云密布半边天。而实际上早些时候就只有脑袋后面一小点,称为“金钱鼠尾辫”,很可怜不是,所以易铭认为这家伙天生就是一奴才。 但易铭或许忘了,他自己祖宗八代,也是康雍乾嘉、道咸同光手底下奴才了两百多年的。 那郭云龙、王绪、吴应熊给易铭磕过了头,易铭叫入座,但几个不敢也不习惯,仍旧跪着。 为什么?因为清廷规矩大,下级见了上级,如同过年参拜祖宗,更何况这易铭不是一般的上级,这个以后可能是要当皇帝的。 所以几个还跪着,易铭又叫了请起入座,几个方才坐下。四下看看,见李千秋、黄宗羲、王夫之、范旷、李侔等,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但他几个和一干人等,每个面前,茶几上瓜果点心、乌江翠芽、香烟糖果,简直名堂多多。几人这才知道,大秦不比清廷,大秦大王没有架子,臣属一概言论自由,上上下下一团和气,这个,要人性化很多的。 郭云龙正内心感叹,易铭就说话了,易铭说道:“郭将军、王将军,你等千里来遵,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 他没有提吴应熊,他感觉这家伙唯唯诺诺、小小心心,一点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心里看不起。易铭知道:这家伙历史上自懂事开始,就进了北京当人质,后来他老爹反清,致使他日子不好过,后来处绞刑而死,他这一辈子,活得窝囊憋屈。 郭云龙及王绪,听得易铭和他两个客气,赶紧起身,吴应熊也只好站起来,几人冲易铭长揖行礼。郭云龙说道:“小的们感谢大王关怀,不胜感激。” 易铭听了内心不爽,责怪说道:“唉,郭将军这是哪里话,怎么自称小的?这个不妥,我大秦不兴这个,你可以自称属下,或者称臣也可以。这清廷多尔衮、顺治自个儿不是人,也不把你们当人看,不把满朝文武当人看,他们以为天下人都是他几个的奴才,简直岂有此理。我大秦一朝,文武百官、士农工商,都是顶天立地的人。见了我这个大王,了不起就自称微臣、卑职、下官、在下的,人家范先生在我面前,有时还自称老夫,我就认为很好。就这样我还以为不妥,我们正在进一步改,以后朝堂上,要我说:就不时兴跪拜礼了,改成鞠躬,作揖也行,军人就行军礼,普通老百姓之间改成握手……。” 范旷见易铭说到他,内心得意,赶紧说道:“大王,那是以前,现在而今眼目下,在下实在不敢!” 易铭道:“如何不行,我看就很好。” 郭云龙见易铭范旷之间,嘻嘻哈哈、打情骂俏一般,君臣关系好比同僚,内心实在佩服。 易铭又道:“我听说清廷朝堂之上,下边文武大臣,连个坐的椅子都没有,有本要奏,从来跪着,时间长了,还不风湿麻木脑溢血啊!简直不把人当人。郭将军你看我们这里,不但椅子坐着,茶几摆着,瓜果香烟伺候着,大可随意享用。要讲个事情,但说无妨,且言者无罪。我听说清廷朝堂上,内急了上个厕所都不行,不知是不是这样?” 郭云龙哪里上过朝堂,他也只听吴三桂说过的,易铭所说,还真就如此。所以见易铭这样随意,又听得大秦礼仪,并无繁琐累赘,较为合理,心底里为之放松了一些。 他只好答道:“大王所讲,句句属实!句句属实……!.” 易铭话题一转,说道:“听说吴三桂托你们不远千里带来几十箱礼物,我就说,这黔北山路难行,一路上恐怕费了不少周折吧?来了就好,不必如此,我大秦国强民富,什么都有,难为你们了。” 这个,易铭就属于睁眼说瞎话了,眼下大秦国强民富是实,但要是讲有什么上档次的稀奇玩意,拿得出手的还真就不多。 这吴三桂带来的四五十箱礼物中,有名家字画、精美瓷器、金器漆器、珍珠玛瑙、和田羊脂、宝石翡翠,还有十年陈酿、百年灵芝、千年人参、万年龟酒!而大秦,恐怕只有谢横波书法拿得出去。 郭云龙只好请示易铭,说是不是可以将王府外面候着的礼品抬上来,易铭只问道:“郭将军,有没有唐寅四大才子的墨宝。” 郭云龙早知道易铭本大文豪,喜好这个,吴三桂因此早就重金*了若干。听易铭主动问及,赶紧说道:“大王,有,唐寅、文徵明、祝枝山、徐祯卿的都有,还有赵孟頫书法……。” 易铭听他说有赵孟頫,心里大喜,想到:这下好了,可以送给横波,以求一笑。 易铭就说道:“你把四大才子和赵孟頫墨宝给我,其他的就给吴总管抬去,叫他召集王府女眷,每人都选一件……。” 郭云龙听得大感不解,不曾料到这贵重礼物,易铭这么大方就给安排了。他心里暗暗痛惜不已,心里想:大王,这些好东西我家大帅是花了血本的呢!大帅因为这个,弟兄们饷银都扣了不少,花了那么多金子银子,可心疼了好久。 他见这么多东西,易铭竟然没有看重,郭云龙不禁有些泄气,心道:看来大帅要封个王什么的,这事可能有点玄。 他正这么想,果然听见易铭又说道:“吴三桂审时度势,幡然悔悟,同意归附我大秦,郭将军回去给他说,我大秦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只要真心为大秦,我今后绝不亏待他。就刚才,我已决定封他为周兴侯,还望他不要辜负我的期望,挥师北进,好好打仗,再立不世之功勋。” 郭云龙听罢,失望之极,心里想:这个周兴侯是个什么名堂?大帅要的是当王呢!果然这事不好办。 见郭云龙不明白,易铭知道,刚才的会议精神这家伙没有听到。他心系陈沅,于是想赶紧打发郭云龙走。 易铭说道:“好了,这样吧,郭将军有何不明白的地方,我安排范先生、黄副总长、李副总理和你接洽,你这段时间,也四下走走看看,他们几位全程陪同,如何?” 见易铭下逐客令,郭云龙虽然失望,但不敢辩驳,只好又起身和另外两个,给易铭磕头告退。而黄宗羲、范旷、李侔、王夫之,同时叩头退下。 只李千秋知道易铭心思,他笑笑,但什么也没有说。 正文_第91章 第十二章:流落红颜(五十九节)(91) 第五十九节:当时只受声名累,无边春色何相忘。 (91) 这边众人才走,易铭急急叫上候在书房外的秦会、韩三,和李千秋一起,往静沅庵一路赶去,他边走边问秦会道:“陈沅走没有?” 秦会答道:“启禀大王,刚才邢夫人和吴夫人聊得正好呢,又哭又笑的,只是不知这会儿……?” 易铭懒得听他多嘴,快步走去,好在王府不大,比不得紫禁城,所以几分钟就到了。 才赶到静思庵小院外,里边热烈欢快的谈话声音隔着围墙传来,还夹杂有小孩子的哭声,易铭一想便知,这小孩应当是吴应麟了。 只是院门外照样守着个面无表情的侍女,见易铭一行前来,心慌慌间,赶紧行了万福礼,却没有要让进的意思。 李千秋呵斥道:“大胆,还不快去通报一声,说大王到了。”那侍女听了,想了一秒钟,感觉承受不了这等罪责,赶忙转身跑了进去。 不及一会儿,只听得里面两个女子声音在争执,往后就往外走来几人,易铭等人这才跨入院门。 易铭一行刚进去,见里边花径一旁跪下三四个,旁边还有个四五岁的小孩,正是吴应麟。 易铭连声说请起,前头跪着那个这才抬起头,见了易铭,两人对视之下,均大惊失色……。 易铭见得的此人正是陈沅,但见她穿着一身大红衣裙,看上去艳丽无双,像秋天成熟了的大红桃子。脸蛋娇媚可爱,简直就是思沅翻版一样,只是面容圆润,比及思沅娇艳更甚,也更有女人味,照时下说法,更为性感。易铭感觉陈沅这等绝色女子,方才足可称为倾国倾城、天生尤物,所以一瞥之下,难怪易铭大惊失色了。 而让陈沅惊讶万分的,则是因为她万难料到,这大秦大王,却是先前见过并有过一番交集的。当然,这件事情原因复杂,后头自会道明,所以她见大秦大王居然是旧时熟人,这可让她绝没有想到,所以大惊失色就再也正常不过了。 陈沅惊讶万分,捂着嘴,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似的,跪在地上就忘了起来。 易铭见她反应过度,还以为是自己长得帅,把这位名扬天下的大美女吓着了,易铭慌乱之间,觉得见着大美女,是不是要问候一下,以免失礼,只是他慌不择言,就说了句现代问候语。 易铭对陈沅说道:“你好!” 说的时候,他差点伸出手去握手,只是此言一出,顿时就后悔不已,这让他自己也很惊讶,易铭心想:为什么自己一见到美女就紧紧张张、语无伦次的?先前见到魏如是等几个是这样,思沅更是如此,只有怡晴,自己帅帅,让她反而紧张了。 但易铭紧张举动,身旁只有李千秋会心笑了笑,韩知礼、秦会仍然面无表情站着。 易铭端详另外之人,那三个女子却还跪着,其中一人,看上去是陈沅贴身丫鬟,另外一人,应是吴应麟奶妈,长相一般*大大。另外一个容貌清秀姿色不俗的女孩子,易铭想想就认定,这肯定是韩三媳妇,吴三桂的长女。 易铭心里想:这下好了,都到亲戚处走动来了。 而吴应麟早就站了起来,陈沅见状,赶忙搭着吴应麟脑袋,只将他往地上狠劲按,那吴应麟却倔强的反抗着。 而这跪着的人之中,思沅却不在此列,原来刚才陈沅和思沅争执,是陈沅叫思沅出来“接驾”,而思沅早就习惯了横眉冷对李易铭,所以岂能照着陈沅意思来。陈沅虽然从方光琛那里对此有所耳闻,但今日亲眼目睹,还是惊讶不已。 陈沅觉得:她这个妹妹确实固执无礼,有失体统,所以强拉思沅,虽然自己尽力了,然而同样无济于事。 大概看这几个一时不知何为,秦会自然知道如何处理,他道:“夫人,还不为大王前头带路吗?” 这陈沅方才清醒,赶紧让开一边,领着这一行进了屋。 思沅屋内无处可走,只好静坐于厢房一角,半背着身子,见易铭等进屋,不施礼,不答话,更不起身。 易铭见状,只好尴尬笑笑,自己坐下了。 陈沅此时走在后面,跟着进屋,见易铭坐下,又给易铭跪下,一边拉吴应麟跪,一边又说:“奴家见过大王,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易铭赶紧客气说道:“请起请起,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那吴应麟见易铭进来,话没有说几句,也不像吴琦玉姑姑那样发甜糖糖,自己倒跪了几回,这个叔叔不好,所以他心里早就不高兴了。 吴应麟要在吴府,举凡淘气或使性子,总叫在吴三桂面前跪了赔罪,一年到头,他给吴三桂倒是跪了不少,不就因为吴三桂是自己老爸吗!眼前这是个什么人?这吴应麟心里想不明白,他想:这叔叔难道又是自己老爸……? 陈沅还在坚持让吴应麟磕头,只听她说道:“傻儿子,快点给大王请安。”但这小孩就是不干,也说了一句:“不要,妈妈,我要糖糖。” 易铭笑了,见这小孩白白胖胖,长得可爱,又胆大不惧,竟然有些喜欢。他心想:这个可比吴应熊强多了。 易铭转身对秦会说道:“秦公公,有没有?你带他去找一些。” 小孩见有糖吃,拉着秦会的手就哭着要,那秦会也笑眯眯的哄着,带了出去。 那边刚一出门,这陈沅却又跪下了,说了一句让易铭感觉莫名其妙的话,陈沅说道:“奴家谢大王救命之恩,当年若非大王相救,奴家早就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或者早就不在人世了……。” 陈沅说的那些话,易铭简直一句都没有听懂,他从来都没遇见过陈沅,如何对她有救命之恩?易铭觉得这也太奇怪了,他望望其他几个,见思沅也觉得诧异,一边问陈沅道:“姐姐,这……?” 易铭正想问,耳际里李千秋的话音传来,易铭知道:这又是他在指点迷津了,所以他客气对陈沅道:“不谢!不谢!请坐请坐!” 他听李千秋暗中讲道:“这个陈沅当年是随吴三桂住在关外的,所以真实的历史上,根本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之说。何况陈沅在清军入关时已经病死,姚雪垠先生的考证是对的。但我为了历史的需要,当吴三桂接到崇祯命令镇守山海关一线时,我让陈沅生了一场大病,所以只好留在吴府。我的介入改变了陈沅的命运,宇宙又分岔了,不过是极小范围的。后来义军进北京,陈沅才会被刘宗敏掳去,而义军败退时,本来刘宗敏想把陈沅带走。我又让你完成了一次时空穿梭,照样是把以后的你穿越到1644年。是你和李马丁、周文秀带着一帮子弟兄,和刘宗敏的人打起来了,你才放走了陈沅,所以她才会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至于这详细经过,以后你要有兴趣,可以问问李马丁、周文秀两个。” 易铭听罢,这才明白陈沅刚才说的话。他心想:原来是这样,吓我一大跳,李千秋要不这么说,自己差点认为和这个陈圆圆有一腿或者什么的。他又想到:要真是这样,嘿嘿!倒不失为人生乐事。 易铭一阵胡思乱想,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韩知礼,却发现韩知礼的目光却朝另外的方向投去,半天也不挪开。 易铭顺着他眼光方向看去,那里侧着身子小心坐着的,正是刚才院门处给自己下跪的女孩。 大概觉得场面一时冷场,易铭正好以此活跃一下尴尬气氛。 于是易铭说道:“韩三,你小子襄阳一行,收获不小啊!怎么,不给我引见引见?” 那韩知礼方才回过神,但不知怎样操作,眼光看了一下李千秋,李千秋微微点头,这韩知礼就有了主心骨。他又看了一眼陈沅,那陈沅自然冰雪聪明,只见她明眸皓齿地这么微微一笑,直教易铭骨头都酥了。 陈沅继而说道:“韩将军,你和如玉给大王磕个头吧!以便大王封赠你们两个几句。” 那韩知礼、吴如玉赶紧给易铭老老实实磕了头。 旁边陈沅不失时机地又说道:“大王,此女名叫如玉,为奴家姐姐张夫人所生,自小就乖巧懂事,奴家也喜爱万分,视这闺女如同己出。这闺女从来骄纵惯了的,见了大王天威,自然吓坏了,不敢给大王请安,还望大王恕罪!” 其实这就是陈沅说谎了,他关心的是如何与吴三桂那么多的女人争宠,关心的是她吴应麟的健康成长,几时关注过吴如玉来着? 易铭却不爽陈沅所说,心里想:我就算是皇帝,也不至于天威秒杀美眉的,照你说来,这大顺军倒可能有如此效果。 易铭就问道:“敢问姐姐(易铭喜欢叫美女姐姐),这吴大帅给定个良辰吉日没有?我看他两个彼此爱慕,早点择个佳期把婚事办了也好,姐姐以为呢?” 陈沅高兴不已,仿佛这闺女她亲生的一般,可以作主,就说道:“大王称奴家姐姐,奴家惭愧,绝不敢当。前头大帅军务繁忙,还未来得及操办,不过这闺女业已成人,又招了个好夫婿,大王今日赐婚,当然无上荣光。奴家以为,就照着大王意思,择个良辰吉日,先给操办了,将来回去,就算回门,也是可以的。” 易铭心想: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平生就爱凑热闹,操办人家婚事,关注度甚至超过自己的事儿。我堂堂大秦大王,对此可没有半点兴趣。 于是易铭说道:“如此也好,只是不知道他两个怎么想的?” 那两个敢辩驳反对么?如此喜事,又会反对么?两个自然害羞忸怩、幸福万状地答应了。 易铭、李千秋和陈沅等又说了一会儿话,正喜笑颜开、其乐融融的当头,外面来报,说李副总理有要事禀报。 易铭本准备再呆上一会,他以为就天大的事情,也不在这一时半会,自己好不容易见着陈圆圆。当然,要知道,易铭同时代那么多牛皮哄哄的人物,有谁有他这样幸运,可以和这中世纪绝世美女拉拉家常唠唠嗑? 不及一会,突然又传来吴琦玉的声音,易铭对这老祖婆没什么好感,心想:有她在,就没什么好事,不如暂且理理朝政、干点正事。 易铭、李千秋、韩知礼、秦会赶到书房,李侔已坐着等了好一会,见了易铭,刚想请安,易铭早挥手止住,道:“免了,有事快说。” 李侔禀道:“大王,清廷特使刚到,带来多尔衮亲笔密信,由于清使交涉,须面呈大王。卑职感觉事关重大,不敢擅自作主,所以带了清使前来面见大王,现人就在府外听宣。” 易铭听了也很意外,心想:这多尔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前头抄了吴三桂祖坟,派了使团来,让吴三桂杀了个干净,匹马未还,就这样还前赴后继呀! 易铭坐下来,谓李侔道:“这回这个什么来头?不会又是个汉奸吧?” 李侔答道:“大王,这回这个鼎鼎大名呢!” 易铭问道:“谁?” 李侔答:“范文程。” 易铭前头在李千秋的督促下,对这明末清初的历史作了一些了解,所以对这个范文程倒是不陌生。知道这个非但是汉奸,而且还是个大大的汉奸!想到这里,易铭就感概:咱们大中华真可谓地大物博、物产众多,就连汉奸,也产量颇丰。远一点的石敬瑭,宋有秦桧,元有张弘范。而这大明,为数更多,有范文程、洪承畴、祖大寿、吴三桂、耿精忠、尚可喜、孔有德、钱谦益,等等!就是在易铭的时代,这汉奸传统也发扬光大了,抗日战争期间,据可靠资料披露,有足足十五万。代表人物就是*、陈公博、周佛海……。 所以易铭见来了个平生看不起的,就想不见,李千秋却擅作主张,一旁说道:“宣!”又道:“把范旷老先生、黄先生、方先生都一并请来。” 易铭见李千秋发话要宣,不知他深意,只好也允了。 正文_第92章 第十二章:流落红颜(六十节)(92) 第六十节:恣意胡为辱清使,英雄扬州意会盟。 (92) 范文程字宪斗,号辉岳,时年五十岁左右。此人是辽东沈阳人,历史上历经努尔哈赤、皇太极、福临、康熙四代帝王。他是清朝初期一代重臣,清朝开国时的规制大多出自其手,被视为文臣之首。他自皇太极时开始备受重视,举凡对明朝用兵、进攻朝鲜、瓦解笼络蒙古等重大事件,都有他参与决策。他死于康熙五年(公元1666年),终年七十岁,康熙亲自撰写“元辅高风”四字,作为对他卓绝贡献的评价。他一生为清朝开创立下了不朽之功,有人甚至将他与张良相提并论。但也有观点认为:范文程对清朝功勋卓著,历事四朝,却对明王朝和汉族人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当时的满清政权每每入侵大明,且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而范文程仅仅因为自身不得重用,为了个人功利而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于大节有亏。 易铭见范文程长得人高马大、仪表堂堂,走起路来风风火火,举止不像文化人,倒有几分武将模样。易铭心里想:你这家伙,长得倒是高大帅,谁料却是软骨头一个。易铭又见范文程戴着“大檐帽”,给易铭作揖的时候,脑后的小辫子翘了起来。 后来易铭才知道人家这是红缨宽檐帽,还是红宝石顶,只见孔雀翎,披肩大领,马蹄箭袖,大襟旗袍,飞禽走兽补子,名目多多,还挂了一串珠子,易铭不知道是什么东东。虽然比大秦文武百官华丽繁琐,但易铭觉得,这身衣服,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范文程冲易铭俯身长揖,算是见过了,易铭也不计较,旁边赶来的范旷非得坚持让范文程行跪礼,范文程固执,坚决不受。 易铭虽然礼仪上不跟他一般见识,但内心看不起这家伙,就决心想羞辱奚落一下范文程。对于这个,易铭是有底的,他知道范文程那些烂事。 于是,易铭说道:“宪斗兄不必客气,我大秦没有那么多规矩,你看你看,我这些文武大臣都难得给我磕个头,所以还是免了。” 那范文程也很感谢,客气说道:“久闻大秦大王胸襟开阔、礼贤下士,君臣之间、犹如兄弟,看来此言非虚、此言非虚呀!” 易铭笑着问道:“宪斗兄此番前来,是代表大清呢?还是代表多尔衮?” 范文程心想:这不一样吗? 范文程于是答道:“回大王的话,在下此行,乃是大清钦使,有皇帝敕令及官方文书,临行之际,睿亲王亲自交代在下,嘱托在下见了大王,谨代睿亲王致以亲切问候……。” 范文程一席话让易铭诧异,易铭心想:多尔衮难道也穿梭时空一回了的?怎么将老子年代的官方语言也学会了? 易铭想着想着眼睛望向李千秋,只见李千秋似笑非笑在一边站着,易铭不知道这孙子在想什么,无奈之下,只好和范文程又客气两句。 范文程其实心里也在遐思:他有感多尔衮强势,眼下自称皇父摄政王,其弟多铎时下也权倾朝野,称作辅政王。他一旦想到豫王多铎,这个生生给自己戴了绿帽儿的家伙,范文程不禁咬牙切齿。 原来多铎曾经欺负范文程是投降过来的汉官,见范文程老婆漂亮,竟然据为己有,抢了去。范文程这官司直到诸王贝勒公审才断清楚,虽然罚了多铎一千两银子,夺了他十五个牛禄,范妻也完璧归赵。但这夺妻之恨、绿帽之辱,却让他怎么也抬不起头来。最可恨的是,这老婆和人家鸳鸯几回,却越发嫌弃自己来了,说多铎才是真男人……。等等什么的! 范文程犹豫,觉得是不是要申辩几句,说明一番,或者义正言辞、堂堂皇皇博白一些,他想着还没有主意呢! 易铭又道:“宪斗兄,你此番出使大秦,这个这个,是以大清满语禀明国是呢?还是讲汉话呀?” 范文程虽然懂得一些满语,但他汉人一个,平日自然讲汉话,只是这话由易铭说出来,心情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局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脸面实在挂不住。 他只好说道:“这个嘛!出使贵国,自然是讲贵国语言的,讲满语恐怕各位听不懂。” 哪知李千秋配合易铭瞎胡闹,就说道:“你但讲无妨,咱们大王听得懂的。” 李千秋一句话说完,范文程和易铭都很惊讶,范文程想不到这大秦大王除了诗词文章独步天下,就连这个也懂得,于是愈加佩服。 易铭心里却道:这龟孙又胡言乱语,自己什么时候学过满语了,老子当年学几句英国话,说出来英国人也听不懂。 李千秋自然以他俩私下的交流方式对易铭说道:这个有何难?我会你就会,充其量我当翻译,你依样画葫芦说几句不就行了。 易铭听罢,心里有了底,不过对李千秋的本事,简直佩服之极。 有了李千秋的提示,易铭和范文程,就以满语拉了一会儿家常。 范文程于清廷上下走动,时间长了,耳濡目染,多少会了一些。简单的对话,当然不是问题,只是他见易铭连这个也懂,却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易铭和在李千秋指点下,一阵胡诌,搞得范文程更加五体投地了。 这事儿算完,易铭接着却一本正经起来,对范文程明知故问道:“敢问宪斗兄是哪里人呀?” 范文程不知易铭有何用意,只得老老实实回答道:“回秦王殿下,在下就盛京人。” 易铭装作恍然大悟,说道:“盛京,是沈阳吧!那地方原来是大明的,后来努尔哈赤厉害,就给生生占了,于是就改作盛京。本王还有一事问范先生,先生是我汉人吧?” 范文程本来就嘴皮子厉害,脑壳也灵光,所以听了易铭这么无礼的一问,早气恼不已,鉴于不好撕破脸皮,所以忍了。 只听他淡淡回答道:“殿下,在下身为大清使臣,自然是大清人。” 易铭见他不上当,就又取笑说道:“先生聪颖敏捷,今日亲身领教了,果然不一般。先生大才,本王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本王在想:先生如此非凡,这下来都来了,不如就投我大秦如何?这样一来,本王也可任命先生为特使,到了清廷那边,先生认得的人多,上下打点、居中斡旋,也好尽力办差。” 范文程听着,末了只冷冷回答道:“殿下,在下谢了。” 易铭接着又说道:“老兄这是何苦?我听说清廷对先生不怎么好,所以本王这是为了先生考虑啊!” 范文程自然又谢过了,却说道:“秦王殿下有所不知,在下蒙摄政王看重,颇为仰赖,且言听计从,从不生疑,何况大清规制,多出己手,举凡在下献计献策,均得以遵行,为臣如此,夫复何求?在下不知有何不好?” 易铭见范文程被自己抓住了辫子、捏住了牛鼻子,接着就坏坏地说道:“宪斗兄,这个尊夫人还好吧?我听说多铎这厮,欺人太甚,简直不是人,连宪斗兄老婆他也敢胡来。” 那范文程听了,尴尬不已,脸面一时极为难看,脖子上的青筋毕露。要不是自己负有使命,要不是说这话的是大秦大王,他恐怕连和易铭决斗的心思都有。 他涨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千秋似乎觉得易铭说的太过刻薄,他认为像范文程这种人,奚落打压一番是可以的,但要适可而止,因为往往这种奸人小人,如同劣狗,逼急了是要咬人的。 于是,李千秋插话说道:“范先生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大可直言告与大王。” 李千秋说着的时候,易铭看见在旁边坐着的李侔、范旷、黄宗羲、方以智及韩知礼,一个个坏笑不已,易铭狠狠瞪了几个几眼,这几个方才止住偷笑,却将眼光看着一脸窘态的范文程。 范文程被易铭点着了痛处,无地自容,也气得脖子青筋毕露,好在好不容易来了个解交的,就对李千秋投以一瞥感激的目光。他赶紧岔开话题,说道:“哦!在下净说些没用的,几乎忘了大事。”说话间,就一边解开他那身官袍,从贴身处拿出来一封涂上火漆的信件,然后毕恭毕敬,低头举过头顶,呈于易铭面前。 李千秋接过来,一把撕了火漆,掏出一张写满了毛笔字的信纸,呈交给易铭。 易铭接过,见纸上字迹龙飞凤舞、刚健遒劲,他想不到多尔衮也写得一手漂亮的书法。原来多尔衮鉴于天下形势不妙,清军在吴三桂、李过等攻击下节节败退。而正因为吴三桂背信弃义反了,导致两湖和东南局势愈加动荡,特别是江浙一带亡明故旧蠢蠢欲动,到处危机四伏。他权衡利弊,觉得眼下情势,当收敛锋芒,要与易铭言和。于是他在信中提出:邀约易铭东去扬州晤面,以商大事。还说如果易铭愿意冰释前嫌,与大清缔结世代友好,清军或可主动退出江南数省,将江南半壁,拱手让与大秦,就此与大秦来个划江而治亦无不可。 易铭草草看过,见其中一些字太过潦草,他认不得,就交与李千秋,李千秋照着信件内容,当众大声读了一遍。 易铭见书房众人,除范文程身边两个副使以外,均点头赞许的样子。 易铭心里知道:这李侔、范旷、黄宗羲、方以智等,均是有心接受。易铭想了想也觉得可以理解,毕竟不损一兵一卒、不放一枪一炮,平白无故多了东南半壁江山。何况黄宗羲、顾炎武及方以智等等,均江南人氏,对于解放全中国、拯救江北亿万水深火热的同胞,是没有那个意识的。倒不是说这些人不想挥师北伐,这些人照现在的观点看来,属右倾机会主义者,对于眼下收复桑梓之地的天赐良机,当然不愿错过。 只有易铭、李千秋明白,这只不过是多尔衮缓兵之计而已。 易铭知道,以多尔衮的风格,他怎么会白白送上江南半壁。何况赵元成给他报告过,说先前多尔衮有感于大秦火器厉害,安排了不少奸细来遵潜伏渗透,甚至重金收买大秦军事工业人才……。 赵元成秘密调查后,说有那么几十个人间蒸发一样失踪了,开始还以为死于敌对势力暗杀,后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想来定然是投靠了清廷。赵元成也破获了几起投降卖国的大案,抓获了不少潜藏的间谍,赵元成还说:有可靠消息称清廷的枪支大炮都已经试制出来了。 易铭正想着,李千秋走到范文程跟前,说道:“请宪斗兄移驾到凤凰山国宾馆歇息,在下等有话禀告大王。”说完看了一眼易铭,易铭懂得,这是要撵走范文程,然后就多尔衮的意思,马上开个闭门磋商会。易铭就点点头,范文程施礼告退,自有人领着去了。 范文程刚走,李侔沉不住气,他站起身走出来说道:“大王,我看多尔衮会盟扬州,恐怕没安好心,多半是摆的是鸿门宴。大王万万小心,绝不可轻动,以免被他算计。不过咱们派遣专人前去谈一谈,似乎也可以考虑。” 李侔可能鸿门宴这种场合吃过了大亏,所以听到这一档子事儿,总是条件反射,他被这种事情给弄怕了。 易铭没有说话,他心想:这个还用你说!多尔衮什么人?人家睿亲王!肯定坏主意多多,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目标明确,意有所指、心有所图。但多尔衮究竟意欲何为?易铭不知道。 黄宗羲见易铭不语,知道大王在深思,于是也站起来说道:“大王,是不是要开个会?” 易铭正没有主意呢!见他这么快就领会了自己时代处理问题的惯常方式,这种方式其实就是开会,黄宗羲主意易铭当然赞成,他不由得满意地多看了这老夫子两眼。 开会可以解决好多好多的问题,如果自己没主意,不知道怎么办,在这种情形下最适合开会。 开会可以听取与会各方对问题的想法、意见及建议,许多事情都是通过会议解决的,自己还可以集思广益、博采众长,有利于正确作出决策。易铭还想到:就哪怕伟大领袖*,也是在易铭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通过会议确立在党和红军的领导地位的。 易铭对黄宗羲提议,大为满意,他心里想:我见你好歹是个历史文化名人,所以你一来我就给你那么大的官做,这一年半载没听说你有何出众之处,就今天这句话还让老子满意。 易铭同意,资政无意见,易铭就安排李千秋召集在遵高级领导干部,定于次日在军机处大厅会商扬州会盟一事。 正文_第93章 第十三章:定鼎天下(六十一节)(93) 第六十一节:剑指东南合一契,另起精兵捣黄龙。 (93) 这天晚上,易铭设宴招待郭云龙、王绪、吴应熊一行,同时邀请了清廷使者范文程。大秦在遵重要领导人也悉数参加,易铭还让秦会通知吴琦玉、陈沅也来,怡晴、思沅及七艳(没了香君)到场。宴会在大秦王府三堂举行,有歌女歌舞助兴,乐师奏乐,演奏的曲子除《春江花月夜》、《渔舟唱晚》外,还有《蓝色多瑙河》、《卡门序曲》等世界名曲。 照例由李千秋致欢迎词,易铭讲话。 晚宴开始后,陶小小演奏的琵琶曲《十面埋伏》博得了满堂彩;姜小婉唱戏,慢条斯理、婉转如夜莺,博得众人拍掌,掌声经久不息;席间,邹湘兰还邀请易铭跳了一曲华尔兹,将晚宴喜庆气氛推向极致。 然而,易铭稍感不足,知道陈沅曾经“教就新声倾坐客”,不知教的什么?有何不同凡响之处?于是极力邀请陈沅歌舞一曲助兴。 那陈沅最喜好这可以大出风头的热闹场合,所以丝毫不谦虚,走出来为易铭及众人歌舞两回。 易铭除了看她曼妙身姿,勾心摄魄,而唱的什么一概没兴趣,感觉曲子唱腔,太过一般。他心想:这陈沅也算是包养捧出来的,其实世上对其吹得太过,就唱戏这方面,比起邹湘兰来却差远了。 听了半天,易铭实在不知她咿咿呀呀唱的什么,旁边陶小小道:“大王,陈姐姐唱的是弋阳腔的《西厢记》,姐姐扮的红娘。” 易铭心道:原来是莺莺爱张生呀!他见陈沅人丽如花,似云出蚰、莺声呖呖,在场看客凝神屏气、入迷着魔一般。怪不得有人说他“声甲天下之声,色甲天下之色”,又有冒辟疆说她“妇人以资质为主,色次之,碌碌双鬓,难其选也。慧心纨质,淡秀天然,平生所见,则独有圆圆尔。”又说:“其人澹而韵,盈盈冉冉,衣椒茧,时背顾湘裙,真如孤鸾之在烟雾。” 这冒辟疆可能平生就对陈圆圆有意思,所以夸起来就不遗余力,他哪里见识过易铭时代的万种风情,所以,这让易铭的的确确见笑了。 陈沅唱罢,众人如痴如醉、欲仙欲死,只有易铭内心不以为然,但出于礼貌,还是数度起立鼓掌,以示赞许。 晚宴散场,已是深夜,易铭见怡晴整晚端坐,一言不发,以为她又在吃醋。想到昨晚柔情,顿时就有想法。待众人陆续告退,他上前挽着怡晴往后走,却不料李千秋依旧坐在远处,没有告辞的意思。 易铭有些不快,但见李千秋稳如泰山,知道他肯定有事,于是只好别过怡晴,与李千秋一起,去了书房,并吩咐秦会等人,外边侯着,杜绝闲杂打扰。 李千秋进了书房,迫不及待对易铭说道:“昨日涉及扬州之事,群臣意见纷乱,你考虑好了吗?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易铭没有主见,就问:“还没有,你怎么看?” 李千秋不由得笑了笑,这句话易铭一年多以来,问了他何止千回!李千秋答道:“我想好了,由我代你走这一趟,并且……。” 易铭见他说话躲躲藏藏、闪烁其词的,问道:“什么?” 李千秋接着道:“这回我准备带赵龙甲去,同行的有岳*师五千,我想为你做这最后的大事。” 易铭惊闻最后的大事,慌忙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 李千秋点头,回答:“是!我做完这件事情,使命就结束了,我也就要回去了。” 易铭和他相处许久,从来视他为依靠,凡军政大计、鸡毛蒜皮,都离他不得。何况,举国上下,只有与他才能开诚布公、无所顾忌交流,他是易铭唯一可以信赖的朋友。如今这唯一的“知己”都离他而去,易铭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以后会有多么无助、多么孤独,这王府里或许只剩下怡晴可以算是半个知己了。虽然他一度想把这一切原原本本给怡晴说明,但他担心,以怡晴的知识、见闻和观念,或许根本无法理解和相信这一切。 易铭于是说道:“为什么是现在?你能不能等一段时间?” 李千秋苦笑道:“没有可能了,就这样我也超出了预定的计划,再等下去我就回不去了。” 易铭不解,问道:“什么意思?回不去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想:他都可能回不去,那么自己呢? 李千秋答道:“我现在回去,是想给你尽可能多留下一些能量。我告诉你实情吧!我回去后,那能量将会所剩无多。我以为这个世界就这样演进下去,或许会成功,所以我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我也不能再留在这里。” 李千秋停了一会儿,又说道:“我这次带赵龙甲去扬州,自然有我的想法。我回去以后,你能够倚重的,赵龙甲算一个,朱信、秦任也是。其他如李侔则难堪大任,何况对你处处防范;李马丁莽撞任性,冲锋陷阵行,玩脑壳不行。但他莽撞之余,有点小聪明,所以可以自保……。” “自保?”易铭不明白李千秋所说的自保是什么意思,所以插话就问。 李千秋答道:“对,自保,你将来会明白的。其他的人之中,周文秀能力尚可,但此人聪明善变、立场不稳;顾炎武、黄宗羲等,旧时文人,也绝非大才;钱虎乙、吴能奇,倒是干练沉稳,有经略国家才能。但我走之后,恰恰应当防范的,就是这二人。放眼大秦上下,此二人尚不足虑,最为麻烦的,当是琦玉,我最担心她。她是我们最大的麻烦,也是你面临的最大课题,如何巧妙处置,你要多考虑。李过或许可用,但不可大用;吴三桂则小人一个,掌控得好,应无问题,如果形势有变,他终归是要露出小人嘴脸的……。” 李千秋所说的,易铭内心认可,何况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这会儿易铭听起来,李千秋像是在交代后事。 易铭听李千秋又说道:“我之所以要带赵龙甲,是因为我要他为大秦统一天下,立下首功。只有如此,才能名正言顺,成为你可以依靠的宰辅。将来你如果厌倦了这里,即便回去,国是也有个托付的。” 易铭问道:“你怎么才能让他立下首功,就凭这五千水师?怎么?难道你要大闹扬州、生擒多尔衮吗?” 李千秋笑道:“多尔衮扬州会盟,本来就是缓兵之计,他的目的在于让我们陷入长时间的谈判,最好能拖到他缓过气来。我预计他会安排庞大的谈判阵容,一州一县地讨价还价。” 易铭插话道:“这个我也知道,这和你带赵龙甲去有什么关系呢?” 李千秋答道:“你听我说下去,自然就会明白。这东南半壁江山,是他大清数年浴血奋战、死伤数万将士才换来的,岂有白送之理。何况,眼下清廷反对多尔衮专政的,恐怕比拥护他的还多,这方面,他也是放牛娃儿做不了主的。加之东南历来为我华夏富庶之地,国家经济的中心,财政的重要支撑,物产的第一来源,只有李侔和那些旧时文人才会相信这种天真的鬼把戏。达不成一致意见属正常,要是能达成协议,这才不正常。就是达成了,怎么平稳过渡?清军会拱手相让?主动撤回江北?所以我感觉这太离谱了。这样下去,不出意外的话,双方缔结友好没有问题,但我大秦,收获应当不大。你也知道,这不过是多尔衮玩儿的小把戏,目的在于拖延时间,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但我目的不在于此,我的重心在另外一个地方,你知道吗?” 易铭如何知道,就问:“哪里?” 李千秋说道:“你知道历史上的李氏朝鲜吗?现在在位的是后来的孝宗,名为李淏。” 易铭哪里知道什么你好我好的,只得不断摇头。 李千秋继续说道:“李淏是李氏朝鲜第十七代君主,仁祖李倧次子。1636年,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攻占平壤,仁祖李倧投降。李淏和他兄长李溰等被清军掳掠到沈阳,至此当了很久的人质,直到1644年才回到朝鲜。他父兄死后,于1649年被册封为朝鲜世子,是为孝宗。他痛恨清朝,时时刻刻不忘光复大明。所以他说:“群臣皆欲予勿治兵,而予固不听者,天时人事,不知何日是好机会来时。故欲养精兵十万,爱恤如子,皆为敢死之卒,然后待其有衅,出其不意,直抵关外,则中原义士豪杰,岂无回应者!”当然,这会儿来说,他还未正式即位……。” 易铭心想:你这孙子,这李淏即位与否和我大秦有何干系?不过他只这样想,不敢说出来。 李千秋早知道了易铭的心理,他也不生气,又说道:“我前次营救李侔的时候,又开启了一趟时空之旅,抽空去了一趟朝鲜,和这李淏交上了朋友。我与他击掌盟誓说:将来有一天,我会带兵自西面海上而来,与他合兵一处,抄清军后路,北上沈阳,直捣黄龙。我也于近期派人前往朝鲜联络,已传来消息,说李淏早就等得望眼欲穿了。我还承诺,将来大功告成之日,朝鲜中华,平等相待,缔结友好之邦……。” 易铭惊讶不已,心里想:老子原以为自从开了会、打了仗、占了四川当了大王,国事有朱秦尤许、何吕施张打理,军队有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担着。而你就乐得清闲,空空里头过日子,什么事情都一副站得拢来走得开的样子,原来你这家伙,在谋划这等大事啊! 他又想到:李千秋果然功夫做到了家,连联合朝鲜打大清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想到朝鲜目前,也是姓李,至于和自己有无渊源可考,易铭不知,但想到老李家桃李满天下,他也觉得自豪。 易铭胡乱想着,李千秋犹自不停,继续说道:“我这次带五千水师,就是要借扬州会盟,出长江,沿海岸北上胶东,然后渡海到朝鲜。此行我要多带枪支大炮弹药,把朝鲜军队迅速武装起来,尽快强化训练,然后北上占领关外之地,逼迫大清回防。你可带领我大秦将士,同时东征北伐,清廷会很快完蛋。那么,你统一天下的理想不就如此轻易地实现了吗?你想想看,这个功劳,赵龙甲大不大?” 易铭答道:“要说这不是你的功劳吗?和他赵龙甲有什么关系?” 李千秋答道:“假如我这期间走了呢?不就是赵龙甲的了。” 易铭承认,李千秋果然考虑得周到。他又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李千秋想了片刻,说道:“明日开会确定以后,咱们一边告知多尔衮,接下来我就与赵龙甲即刻出发,然后自重庆到岳阳,随后再到扬州。我这次去,还要带李侔、黄宗羲、王夫之三人一同前往。既然谈判,我就给多尔衮找几个会磨时间的,你可任命这三个为我大秦全权和谈代表,让他几个和多尔衮的人玩儿文字游戏。我自带水师北上,只不过这样一来,几个处境会有点危险。” 易铭道:“这可怎么办?人家有去无回,这样做是不是很不地道呀?” 李千秋说道:“我已与这几人说了,他们都说要是能帮助大秦统一天下,他几个粉身碎骨、绝不后悔,何况要真能拖住多尔衮,这也是大功一件。你放心,他们几个的安全有保障。” 易铭说:“好吧!能保证他几个的安全,当然更好了,你是不是可以周密策划安排安排?” 李千秋答道:“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这几个命运早已既定,该生则生,该死则死,像王夫之这种人,没个三二十年,想死也不得死。” 易铭听他这么说,知道什么事情在他那里,都会变得异乎寻常。于是易铭闭目独自冥想了一会儿,随后说道:“你们这次去,多带点人和船只装备,五千不够,就带一万吧!” 李千秋想了一想,说道:“行,就这么办,还有一事,我得讲清楚,你进军的最佳路线,最好沿长江到江南、浙江,占了这两地。再水陆并进北上,水师走运河,骑兵步兵分两岸齐头并进,可以一直打到北京。我取了沈阳,然后我们可以和清军于北京签订城下之约,这一招,清军无论如何也不能抵抗。” 易铭心里想:这倒是,他们那里见过这等铁甲洪流,见了大秦威武之师,还不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呀! 易铭又突然关注李千秋所说能量之事,就问道:“你说过,要将掌控这时空机器的权利交给我,你马上走了,是不是该“放权”了,不然我哪天想回去都不行。” 李千秋听易铭问起这个,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正要告诉你这件事,其实方式很简单,你只要用我们私下对话的方式和它建立联系,然后你按照提示操作就行了,它就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易铭继续问道:“它可以做到哪些?任何要求吗?” 李千秋只得说道:“它当然不是万能的,合理的要求应可满足。但你得注意几个问题:它能量已十分有限,所以超大年限的穿越已不可行;正是这个原因,你不能短时间内连续实现穿越,它的能量准备有一个过程。所以你除非形势所迫、必须使用,否则尽量不要动用它。这方面,它会提示你的;也还是因为能量有限,我不能保证它百分之一百不出意外,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 易铭不安问道:“你说他会出意外?什么意外?哪方面的?” 李千秋答道:“这个我可说不准,或许在各个分叉宇宙间的转换出问题,或者不能满足你的一些要求,所以我要你谨慎使用。” 易铭又问道:“我以后准备把怡晴带回去,行不行?” 李千秋笑了,说道:“你应该带思沅而不是怡晴。” 易铭问道:“为什么?” 李千秋说道:“她也是你媳妇,整天里吃斋念佛,心情抑郁,这样下去,活不到几天了。你把她带回去,治治病,长长见识、见见世面,开阔一下眼界也好呀!” 易铭听李千秋如此一说,自然颇为惊讶,他心想:又一个红颜薄命么?自己还没有和她“洞房花烛”呢!就这样死了,岂不可惜,难道无论如何做都难逃红颜薄命的宿命? 他就这样问了李千秋,李千秋点点头,说道:“和你一样,假如不实施干预,同样会死于非命。” 易铭听来难过不已,想到这女孩命运,果然又一个林黛玉,一念至此,心情越发沉重,心里为之隐隐作痛。 过了一会儿,易铭又问道:“怡晴呢?怡晴可是我媳妇,将来还要为我生孩子的,喂!我问你,我与怡晴有孩子吗?” 李千秋犹豫不已,最后却说道:“这个我现在可不能告诉你,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 易铭觉得他是在有意隐瞒着什么,易铭好奇问道:“要是我和她有孩子,这样发展下去,她会不会成为你的老祖宗?” 李千秋听得一愣,却严肃地答道:“不,绝无可能,我的直系祖宗是你和梅子的后代。” 易铭叹息不已,自言自语地说道:“那就太遗憾了!” 李千秋觉得可笑,说道:“这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易铭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说道:“最起码能证明:你的祖宗不都是吴琦玉那样的丑八怪,还有怡晴这样的仙女。” 说完,两个都笑起来。 易铭笑着笑着,就有不解,又问道:“梅子和别人儿子都生了,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难道我要当第三者横刀夺爱吗?” 李千秋也想着,继而说道:“我不知道,只能说你们缘分未尽吧!” 易铭见李千秋似乎真不知道,他想不通这个问题,无可奈何,只好又说别的话题。后来实在夜深,李千秋告退了,易铭回到卧室,怡晴已睡,他本想和她说会儿话,见她睡的香,就不忍心打搅,自己也很快睡去。 正文_第94章 第十三章:定鼎天下(六十二节)(94) 第六十二节:翘楚贰臣充重任,棋高一着复北进。 (94) 蜀岗瘦西湖,十里湖光,清澄缥碧,花木扶疏,滴翠连绵.而亭台楼榭,错落独具风韵,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没错!正是有竹西佳处,淮左名都之称的扬州。 扬州为南北交通枢纽,得漕运之利,历来富足。公元1645年,多铎率清军南下,弘光元年(1645年)四月,扬州被围。兵部尚书史可法统帅军民,坚守孤城,令各镇赴援,均无响应,至五月二十五日,城陷,史可法被俘后拒降就义。清军纵兵屠掠,凡十日,死难者计八十万。 其时扬州自此数年,尚未恢复,只不过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早已被逐渐淡忘。清廷治下,渐渐地有了一丝生气。 多尔衮已经到这里近半月时间了,这段时间以来,他这个在马上东征西讨惯了的人,忽然间这么安定下来,整天和一帮盐商、戏子、文人骚客打交道,闲暇之余,已把这扬州城游览了数遍。但再好的风景,看的久了也会觉得索然无味,何况当今天下形势堪忧、大局不稳,让他这个皇父摄政王更加高兴不起来。 就在不久前,吴三桂丝毫不顾念往日情分,毅然决然投降了大秦,致使天下形势急转直下。东南福建郑芝龙水师,也沿浙江北上,数次袭扰两江。镇守的清军,因为郑芝龙水师列于江上,袭扰江防,却不登岸作战。这清军水师,薄弱不堪,岸上八旗,自然和郑芝龙打不到一块儿去。又因其火炮厉害,所以数战不力,连江宁都差点丢掉。还有浙江张名振、张煌言拥戴鲁王,大举进犯吴淞。这东南局势本来够乱的了,偏偏江西、江南、山东、河北、陕西、山西,到处都有揭竿而起的举义。令大清军队防不胜防、疲于应付,按住了这头,又起来那头。前头更有消息来自朝鲜,说这李淏刚掌握了大政,就广招兵勇、厉兵秣马起来,说短时间就募兵数万。还说李淏也不尊大清,还沿用崇祯年号,如此下去,怎么得了?多尔衮岂能不知李淏心思,只是局势堪忧,苦于腾不出手来解决朝鲜问题而已。 朝鲜再难掌控,却远不是多尔衮担心的,他的心思,无时不刻不放在西南之地,那就是这个短短一两年才迅速崛起的大秦和凭空冒出来的李易铭。 多尔衮还听说此人曾经追随李自成进过北京,不过前头几年并没有什么异乎寻常的表现,只是不知怎地,突然于贵州群山之间横空出世。只及一年多时间,斩杀阿济格、占了四川、招降李过、策反吴三桂,国力军力空前壮大。 大清铁骑,以前纵横天下,少有一败,自和大秦交战以来,却未尝一胜。现在要说打,十个勉强低他一个。若守,堂堂上万之众也架不住人家千人来攻。起初战报传来,多尔衮还犹自不信,所以让他以临阵畏敌、惧战不前罪名,杀了十好几个大将,但就是这样下了狠心,局面亦无多大改观,多尔衮这才意识到实情的可怕,他才明白自己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前方总是坏消息传来,多尔衮愈加心虚,想了很多招儿,却苦于效果不甚明显。 多尔衮刚接见完关外来的亲信,原来在抚顺、鞍山、本溪等地,正在进行着一件秘而不宣的工程,那就是组织试制大清军队用惨重的生命代价缴获的部分大秦枪支火炮弹药。 这项工程于头一年的年底就开始了,然而时间紧促,准备不足,各项工程进展缓慢。半年时间过去,倒是搞出来一些生铁棒棒,但和那缴获而来的这么一比,才知道就其质量性能,简直不能相提并论。于是,多尔衮想到,这个定然是人的问题。所以后来,他下大力气、花血本从大秦笼络诱骗了不少人才,全部秘密集中到关外,经过努力,已试制出来了一些。不久前试射,虽然还是差距不小,但多尔衮刚才看了送来的样品,比及自家原先那些,要好很多。 就这样,他心里才多少有点底气,他知道,眼下应该求稳为主,只要他的秘密工程进展顺利,将来即便和大秦对决,也多少有了点资本。所以他决定稳住大秦,即使是付出极大的代价也值得。他想好了,如果情况紧急之下,就将东南几省双手奉送给大秦,至于自己的这种想法,太后和皇帝那里能不能同意?满朝大臣会不会反对?多尔衮已经顾不上考虑这些了。他还想到:这个时候决计不能瞻前顾后、犹豫不定,如若胆敢有反对的意见,对自己大政不利的文臣武将,他决心不惜痛下杀手,也要保证自己的想法得以遵行。多尔衮甚至还想到了如果万一和大秦谈判破裂,他也准备好了一个阴谋。 要说起这个阴谋的来历,源于多尔衮前头读到了关于后晋皇帝石敬瑭的史实,石敬瑭为了能够和后唐争雄,走投无路之际向契丹求援。为达目的,石敬瑭不惜割让幽云十六州,并自称“儿皇帝”,导致这片要冲之地失陷四百年,直到明朝北伐方才收复。 于是多尔衮盘算着:若大秦欺人太甚、执意北伐,他就准备向南和鲁王朱以海、郑芝龙等势力妥协。他打算退出江南、浙江、江西、福建等地,并将这些地方交给鲁王,以此恢复明室,继而怂恿鲁王和大秦争斗。只要把控得当,大清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只要大清缓过气来,一旦鲁王和大秦两败俱伤,形势有利,到时候再各个击破也不是不可能。 多尔衮也想到:单单这样或许还不够,于是他将眼光投向了朱由榔,他心里设想到,何不利用朱由榔和鲁王及大秦的矛盾,如果将两广也让出来,也是以退为进的高明之举。如果朱由榔得了两广云贵,肯定会和大秦及鲁王发生冲突。如果形势能向这样发展,那江南之地,终归是大清的地盘。甚至多尔衮还打算将湖南许诺给李过,湖北给吴三桂,要是能分化大秦,大清的压力就要小得多,到时候天下大乱,形势就会对大清有利……。 他胡思乱想着,外头报告,说洪承畴听宣觐见,人也来了。多尔衮听罢,赶紧吩咐道:“快、快宣彦演兄……。” 原来多尔衮对洪承畴这几年前稳定东南局势很满意,见他采取以抚为主、以剿为辅的策略,顺利招抚宁国等十三府,有效缓解了因自己下剃发令带来的*。这几年在洪承畴的治理下,江南形势一直很稳定,多尔衮尤其满意。因此,他决定不请旨,立即启用洪承畴,并委以他总督江南之大任,多尔衮考虑清楚了,准备扬州会盟之前,即刻到任。 洪承畴一进花厅,赶紧给多尔衮跪下了,叩首的时候又大声说道:“卑职洪承畴拜见王爷,王爷吉祥,王爷,您宣卑职?” 多尔衮赶紧扶起洪承畴,和蔼笑着,说道:“彦演兄,你我这么多年老相识了,不必如此客气,不必如此客气,坐……。” 洪承畴如何敢坐?只见他诚惶诚恐回答道:“王爷,卑职还是跪着吧!卑职有两年未曾见到王爷尊荣,想煞卑职了,这下见着王爷,磕个头也是应该的。王爷唤卑职前来,不知有何要事?”洪承畴说着,不知真情还是假意,流下来几滴眼泪。 多尔衮见状也是唏嘘感叹不已,他动情地说道:“本王两年不见彦演兄,也很想念你呀!你看你看,为了我大清江山社稷,老兄殚精竭虑、忠诚职事,人都熬瘦了。彦演兄,千万不要客气,你再这样格外,本王可真要生气了。” 洪承畴听罢,感动得屁滚尿流一般,他赶紧答道:“王爷言重了,卑职愧不敢当,不敢受此盛誉呀!” 多尔衮却说道:“彦演兄!江南能有如此安定之局面,老兄功勋卓著、首功不二,何必一再相谦呢?本王已奏明皇上,保举彦演兄为太子太师,经略湖广、广东、广西、江西、江南、浙江、福建七省。总督江南军务兼理粮饷,吏、兵二部不得掣肘,户部不得稽迟,可临机决断、事后报闻,彦演兄担此大任,可要忠诚为国啊!” 那洪承畴听罢大惊,心里想:老天!这不是在开玩笑吧!把江南军政要务悉数交与自己这个汉人,似乎太看得起自己了。这是何等信任?何等荣光?我岂不是祖坟上冒青烟,飞黄腾达了呀? 但他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说道:“王爷,卑职何德何能,能得到王爷如此信任?卑职才疏学浅、力不能及、德不堪负,断不敢担此重任,还望王爷收回成命啊!” 多尔衮听了,却说道:“哦!彦演兄,难道不愿意?” 洪承畴惶恐万分,不敢忤逆多尔衮的意思,他只好说道:“王爷大恩大德,卑职肝脑涂地,无以为报,只舍了这一身老骨头,但凭王爷驱使。”他又跪下,给多尔衮嘭嘭嘭磕了不少响头,花厅里地砖都叫他给磕破了。 多尔衮满意地笑了笑,心里想道:你这样还差不多,看来就你这种汉人的败类比咱们满人都好使。名义上我让你大权独揽、专征独断,实际上你得处处小心,须得看咱们满人的脸色行事。这江南数省几十万铁甲洪流,满洲八旗仍是主体,汉八旗之间互相扯皮猜疑,心思不合,你洪承畴要是一心为大清办差,自然都可以调度节制。但你要是敢乱来,于朝廷不利,是个人都可立即取你项上人头。 洪承畴不管怎样,也是投降过来的汉人,松锦之战以后,可能被清军吓破了胆,所以在大清这边,做事为人,无不小心谨慎、战战兢兢,这也是多尔衮敢放手叫洪承畴去做的原因。 洪承畴见多尔衮三言两语之间,轻描淡写一般,就给自己任命了一长串的大官儿。他心里清楚得很,知道多尔衮既然可以轻而易举做到,同样也可以轻描淡写给抹掉。不仅如此,要是多尔衮不高兴,甚至可以随意就把自己老命也一并给抹掉。于是,考虑到这件事情有可能的结局和后果,这年近六十的老家伙大汉奸为此着实淌了好些冷汗,背心处的衣服都叫浸湿透了。 多尔衮见他汗流浃背、惶恐不安,心里更加有底,他清楚洪承畴心里压力太大,应当适当减压,多尔衮就转而为洪承畴打气,多尔衮说道:“本王深知,彦演兄前几年经略东南,可谓功勋卓著。老兄是真心为我大清着想,只是你尽心尽力为大清办差,越是这样,几省之地难免有不少汉人对老兄恨之入骨。这个也确实难为你了,彦演兄大可放心,只要你与我大清形神一体,更无二心,我大清必定会保你一世平安。彦演兄,大敌当前,可不得犹豫呀!” 洪承畴忐忑不安说道:“岂敢岂敢!卑职决心竭尽所能、以死相报。” 多尔衮见洪承畴依旧惶恐不安,苦口婆心安慰了好一阵子,随后又说道:“彦演兄,这次秦国与我扬州会盟,本王叫给你传个信儿,让你提前知情,你都知道了吧?” 洪承畴老老实实答道:“王爷,我也是前几天才才得到王爷塘报的。” 多尔衮说道:“我叫他们给你通报一声,就是要让你心里有个准备,形势严峻,咱们要尽早谋划呀!”多尔衮稍停片刻,又说道:“我道李易铭如何如何厉害!原来也是个贪生怕死的角色,前头回信说不便前来,只委以其资政代为赴会。这厮狡诈多疑,处处与我大清过不去,将来我必定将此人生擒,乱刀砍死,方解本王心头之恨。” 见多尔衮说到这事,眼光语气都犹自恶狠狠的让人害怕,洪承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早就风闻李易铭如何如何了不起,大秦多么多么的厉害,也拜读过易铭文章,知道远非多尔衮说的那样。 正文_第95章 第十三章:定鼎天下(六十二节)(95) (95) 花厅里多尔衮和洪承畴谈了许久,但还没有涉及要害问题,两个都渴了饿了,所以简单用了膳,两人接着又商议。多尔衮接着刚才话题说道:“彦演兄,此次扬州会晤李易铭,实在是情势堪忧不得已之举。本王此次亲自前来,一是检查我东南吏治,二则巡视各省防务。本王一路看来,倒还平稳无虞,本王甚喜甚慰。只是秦国逼迫日甚,气势正旺,觊觎我东南之心,已是昭然若揭,要谨防其沿江而下,所以水师岸防,尤其要作好防范。扬州会盟期间,彦演兄务必立即到任,彦演兄就任之后,须得提防李易铭动作,刚才所说大江岸防,须得调遣强化,眼下这个最为当紧,彦演兄明白吗?” 洪承畴答道:“王爷,卑职明白,卑职也是这样想的。据说秦军于重庆、宜昌、岳阳等地,大建水师,打造战船,列于江上,旌旗铺天盖地,士卒操演,更是日日不歇,看样子近期将有所动作。奴才敢断言,秦军不久必然东犯,其水师当沿江而下。因此,卑职斗胆建议,我军可扼守形要险峻之地,多筑炮台。如秦军胆敢前来,即便其火器厉害,要突破我水师岸防,亦不是简单之事……。” 多尔衮见洪承畴想的清楚,说的明白,心里认可,就说道:“彦演兄乃有心之人,本王自然不会看错。你不要说建议,这就是你的事,你经略七省,要专征明断,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大可放手去做,本王相信你。” 洪承畴又道谢连连,多尔衮领了,又说道:“这次本王会盟李易铭,也知道他绝不会轻易前来,所以我安排范文程等人,就留在扬州,目的是和秦国使臣拖时间。要得好,最好拖上个一年半载,只要咱们也能造枪造炮,弄懂了这些奇技淫巧,然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只要他有的,本王也有,我大清勇士本就敢死用命,本王就再不怕他。所以本王明日启程,然后渡江前往江宁、苏州、杭州,然后本王就回京,将我关外英武之士,选练成精兵三十万,与李易铭争锋。江南军政大计,就得拜托彦演兄了。” 洪承畴赶紧一番客气,说道:“王爷放心,卑职当不负王爷厚望,殚精竭虑、绝不懈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多尔衮听了笑着说道:“彦演兄不必如此,怎么能说个死字儿,我大清今日之形势,一片大好,不比得当初诸葛亮,苦守一隅之地。” 洪承畴说了一声:“是!”又说道:“王爷,秦国嚣张跋扈,所恃不过火器,余则一无是处。奴才看来,其国形制,混乱怪异。秦王以下,有其资政李千秋大权在握,其宗政军首脑,也都是此人亲信。而秦王李易铭,着眼宏观,不愿打理日常政务,就整天吟诗作赋,和一帮子后宫女子嬉闹。卑职敢说,长此以往,君臣定有嫌隙,里外必将生乱。卑职还知道秦国君臣之间,没有体统,那秦王和大臣在一起,嬉笑怒骂,没个正经。其臣属对他,多有失礼,可跪而尊之,亦可倨傲立于朝堂,就一些事情,争得脸红脖子粗。更有在其国君面前,妄自尊大,互称同志,亦可老夫、在下、我自称。其规矩礼仪,更是有失法度……。” 洪承畴这样一说,多尔衮兴趣盎然,说道:“彦演兄所说,本王亦有耳闻,其所作所为,荒诞怪异、乌烟瘴气,确实不像话。” 洪承畴顺着多尔衮意思,又说道:“卑职还听说秦王手下周姓之将军,居然做出了韩寿偷香、相如窃玉一般的事情,掳拐了他的宠妃,而他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就将他宠妃认作妹子,赏赐周姓将军了事,可见其宫闱秽乱,已到极致。奴才还听说,这秦国朝堂议事,香烟烧酒、瓜子绿茶,随意沽取享用。甚或站坐躺卧,争执吵闹,他居然熟视无睹。看来秦国毕竟流寇习性,无甚长进。王爷,明君为政举事,告于宗庙、议于明堂,临朝称制,所谓天子。天子者,天之子也!斯民所属,徳配天地、臣服四方、万民敬仰,似这等山野粗鄙之辈,冥顽不化、粗鄙下作,坐着也不像话。哈哈哈!王爷,您说是不是?” 多尔衮也跟着哈哈大笑,但笑着笑着,觉得洪承畴这话儿味道怪怪,让他不高兴起来。你道为何?原来这洪承畴前头还说得好,打压秦王,抬高大清多尔衮拍马屁,这是对的。但到后面,说秦国山野粗鄙,确是不该。他大概忘了,这大清朝努尔哈赤、皇太极、多尔衮,均为辽东山野粗鄙出身。努尔哈赤七大恨告天反了大明,这才装模作样,端坐朝堂,装神弄鬼起来。所以多尔衮听洪承畴说到这个,无异于揭了大清疮疤老底,比当面骂他娘还难受,难怪多尔衮高兴不起来。 洪承畴也大概感到刚才这话说的笨笨,心里后悔死了。他暗自想到:老夫降清以来,一直谨言慎行,嘴巴从来闭得尸臭,怎么今日高升了,就忘乎所以起来。他想着,又赶紧将两眼余光瞄着多尔衮,见他也就是稍显不爽而已,于是他不安的心总算平复了一些。 多尔衮笑过后想了片刻,说道:“这个李易铭还是有些本事的,远不是你说的那样不济,你方才说的,恰恰是此人不同凡响之处。本王说过,欲灭大清,必为此人。听说大秦资政李千秋,此人厉害,在他面前也无比惶恐,可见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洪承畴心想:老夫原本想打压一番大秦李易铭,借此恭维一下你,看来这马屁都拍在了马蹄子上,不行,我得顺着你多尔衮意思说。于是,洪承畴又附和说道:“卑职也是这样认为,听说这李千秋神人一般,简直诸葛亮再世,天下人越传越玄。” 多尔衮道:“这等事情,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也是有的,你们不也说我是“墨尔根代青”么!” 洪承畴恭维道:“王爷当之无愧,卑职生平最是景仰。” 多尔衮得意笑了笑,转而说道:“我倒要看看大秦资政何许人物?听塘报说就派的他来,就这两天到,说是还带来一万水师。” 洪承畴道:“王爷,是不是要作好准备,以防万一?” 多尔衮不屑说道:“本王扬州、江宁,不下十万之众,水师江防,也还齐备,他秦军再厉害,远涉江河而来,我不信他敢乱来……。” 这两人正说着,外面塘兵传来新的塘报,多尔衮从亲信手里接过看了,就问了那侍从道:“这是真的?” 那人回答道:“禀主子,塘兵传报,应无虚假。” 多尔衮叹道:“果然名不虚传!” 见洪承畴不解,多尔衮对他说道:“刚才塘报说这秦国资政李千秋,已屯军于镇江一线江上,因偶感风寒,令其全权代表李侔、黄宗羲、王夫之三人,只带了五十随从前来扬州,已到城外。” 洪承畴也惊讶说道:“李千秋没有来?来的是李侔等人?” 多尔衮道:“正是,李千秋此人老奸巨猾、绝不简单,料定本王无心谈判,而他率军沿江而下,早已探得我军虚实。只是如此兴师动众,到了又借故不见,自列阵于江上,意欲何为?本王想不明白。” 正说着呢,外面塘报又到,多尔衮赶紧打开一看,开始时颇为费解的样子,但想了片刻,突然惊恐万状,但也就是转瞬之间,情绪回复常态。但仍旧长叹不已,后来语气沉重说道:“看来本王已输一着,佩服、佩服!” 洪承畴见多尔衮看了塘报,表情先是疑惑不解,再是惊恐万状,最后又是自言自语心气低沉。他不敢乱说,就拿眼睛小心地盯着多尔衮。 好半天,多尔衮才道:“此人颇有心计,难怪盛名传诸四海,这一招很高啊!我大清危矣!” 见洪承畴依旧不解,多尔衮又道:“李千秋只在镇江停留一天一晚,却带着数百大船走了。” 洪承畴傻傻问道:“他不来扬州,自己回去了,这不是闹着玩儿么?” 多尔衮苦笑道:“彦演兄也不想想,他要是回去倒好,可前方消息说他已率军出海了,这会儿恐怕已到了海上。” 洪承畴还是不解,问道:“李千秋到海上干什么?打渔吗?”这句话说完,洪承畴就又有些后悔。他心里也清楚,怎么会是去打渔,这打仗呢!流血流汗拼老命,又不是小时候玩儿过家家。 所以他趁多尔衮还在出神遐想,赶紧补充说道:“王爷,难道李千秋是南下去会郑芝龙、张煌言?” 多尔衮再想了想,却白了他一眼,说道:“秦国与鲁王、桂王,素来不和,我敢断定,他决计不是南下,而是北上朝鲜。” 洪承畴这才如梦方醒,也惊讶说道:“李淏!” 多尔衮道:“正是,单单李淏不足为虑,即便他有十万大军本王也不怕,只是这个李千秋,才是我心腹大患。” 洪承畴宽慰多尔衮,就说道:“王爷,我大清铁骑,从来不惧朝鲜,想来李千秋就是去了朝鲜又能如何?” 多尔衮说道:“彦演兄有所不知,这朝鲜原来惧我大清,乃忌惮我骑兵厉害。但假如他李淏军队武装了秦国那些装备,我大清还敢策马扬鞭、潮水冲锋吗?” 洪承畴不敢想象更不敢回答,只点头不语。 多尔衮又叹道:“佩服!以扬州会盟为名,带了水师沿江而下,我大清水师岸防,不作丝毫阻挡,一路友好放行,又眼睁睁礼送出海。要不是没有本王安排此次会晤,他秦国要万里之遥联手李淏,须得先扫清东南半壁,否则联手只是空话。这样堂而皇之从本王眼皮子底下过去,本王失策呀!本王不智呀!真是高啊!” 这会儿,又有手下文臣武将,七七八八涌进来十几号人,多尔衮问道:“这秦国水师现在何处?” 人群中一人禀告道:“主子,有水师派船尾随,是向北行驶,但已被敌军击沉一船,余下不敢靠近,远远跟着,只派人通报敌军消息。” 多尔衮对洪承畴道:“彦演兄,你看,果然不出我的预料……。”这话说完,突然又恍然大悟的样子,他眼睛睁得老大,手也在颤抖,比及先前恐惧更甚。只见他胡言乱语说道:“完了、完了!大清危矣!大清危矣……!” 众人见他堂上来回走动,踱来踱去、慌慌张张,均面面相觑、不知何为。 如是来回走了老半天,多尔衮突然站住,说道:“你等速去准备,本王即刻回北京。” 见众人不解,多尔衮又说道:“你们不想想,既然李千秋北上朝鲜,本王断定,近期秦军将倾巢而出,其水师一定会沿江而下,吴三桂定会犯河南。生死决战,就在眼前……。” 众人这才知道事态严重,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主意。 多尔衮对洪承畴说道:“彦演兄,你即刻赶往江宁,命浙江、江南两省兵马,尽快调往江西豫亲王(多铎)那里。务必加固城防,死守待援,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我自会收拢江北兵马前来。” 洪承畴赶紧答:“是!”又问道:“王爷,这就去吗?” 多尔衮吩咐道:“事不宜迟,即刻赶往,记住,本王许你专征杀伐大权,可临机决断,事后报闻,望你不负本王厚望。” 那洪承畴赶紧跪下,声泪俱下,叩别多尔衮而去。 见洪承畴退下,多尔衮这才想起秦国李侔、黄宗羲、范旷几人,就问道:“那秦国代表在哪里?” 下面回答说:“禀主子,已到驿馆,是否安排接见?” 多尔衮道:“既然来都来了,不见见也不好,赶紧准备。你等安排了接洽谈判的,这会儿更要谈,可多作让步,必要时就让了东南几省。至于这几位,务必好生款待,如有怠慢坏我大计者,定斩不饶。他几个带的人少,居处要增派兵勇,严加保护,没有本王命令,绝不能惊动打扰人家,都知道了吗?” 这众人齐声答:“是!”自有人下去安排不提。多尔衮刚安排完,外面塘报又来了……。 正文_第96章 第十三章:定鼎天下(六十三节)(96) 第六十三节:倾巢而出收故土,捷报频传天下定。 (96) 话说李千秋带着赵龙甲、黄宗羲及李侔、王夫之等自遵义启程后,易铭就按照先前既定安排,着手准备亲征。 他安排沈实根留守遵义,杨承藩、何晏、冯德清、杨遵和吴扶林、黎佐清等协助沈实根,署理黔北军政要务。而易铭则带领其余大小官员并王府上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恐怕不下数万人,沿娄山关浩浩荡荡向北,经桐梓、綦江、巴县,沿途招摇,用了六七天,方才到了重庆。 随即,易铭在重庆举行了盛大的东征誓师大会,会上秦任宣读了他起草的伐清檄文,文中历数暴清入关以来十八大滔天罪状。如奴我子民、强行薙发、烧杀淫掠、圈地害民等等!文中旗帜鲜明提出驱逐鞑虏、振兴中华的政治口号,表明了大秦的政治立场,还向参加集会的大秦民众宣传东征北伐的重要性,自然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大力支持。 鉴于自清军入关以来,部分满清将士对我华夏犯下了滔天罪行,其罪恶昭彰、民怨极大。于是,还别出心裁地公布了甲级战犯五十四名和大汉奸五十四名。为了使天下民众耳熟能详,便于缉拿,易铭叫来文化部门负责人,在两个版本的扑克牌中刻印了这一百零八位。一种是战犯扑克牌,另一种是汉奸扑克牌。战犯汉奸,一一对号入座。比如顺治就是就是战犯扑克牌中的大王,多尔衮则是小王,多铎则是黑桃a,以下还有豪格、尼堪等等!这汉奸版的就范文程是老大,以下有洪承畴、耿仲明、尚可喜、孔有德等! 鉴于祖大寿是吴三桂的舅舅,易铭与吴三桂实为连襟,所以这个非但是亲戚,还是长辈。为了照顾吴三桂情面,便于统战工作开展,易铭还是听从身边人的意见,将此人从名单中剔除。 下面人中也有善于动脑子的,他们在印制过程中还将上述人等罪名辅以文字说明,一一罗列,经过大小赌场、聚众赏玩等这么一普及,不出几月,顺治等臭名远扬,天下便人人皆知了。 后来这等事情传到清廷,那大小牌中人,除了感觉新鲜稀奇,还有荣幸、恐惧、惶惶不可终日等心情。 在易铭带领钱虎乙集团沿江而下之际,在湖南的李过、高一功,早就得知重庆誓师大会盛况。 这二人赶紧召集周文秀、郝摇旗、刘体纯、袁宗第、李来亨、云中飞、苏飞虎、马腾云、贺珍、塔天宝等,早就水陆并进,在吴三桂所部配合下,经半月激战,顺利拿下了围困日久的武汉三镇。 武汉清军,一概不敌,只得向东败退。 待易铭带着重庆钱虎乙、孙象丙、李马丁、吴能奇、王定国军团赶到武汉,这李过、高一功等却早已东进到湖口、安庆,正风风火火进行攻城战。 未及江南洪承畴援军赶到,湖口陷落,李过分兵周文秀、郝摇旗、刘体纯去攻南昌。南昌守军苦苦支撑,看样子也支持不了多久,洪承畴只好令援军即刻从前线退回江宁周边。 一月后,那安庆、九江守军如何抵挡得过李过、钱虎乙大军进攻,只好献城乞降。 是役击毙清军上万,俘获数万,缴获马匹、粮饷无数。 易铭不等两城形势安定,催促李过、钱虎乙等,继续向东攻克芜湖,七日而下,然后直逼南京。 洪承畴本想固守南京,但大秦水师于江上架起大炮,朝江宁城墙轰了一日。这砖石砌成的城墙,早垮塌过半,城楼上清军,不等撤退令下,早逃之夭夭、不见踪影。 洪承畴知道这仗实在不敢再打,江北多尔衮援军也不敢再等,只好弃城而逃,带着败军向苏州一带退却。 大秦几乎兵不血刃拿下江宁,这多少出乎易铭的意外,他以为再怎么样洪承畴也应该抵挡一下子的,就是装装样子也要敷衍一下。 可他哪里知道,自从攻陷安庆、九江、芜湖等地,清军兵败如山倒,早就为之破胆,哪里还敢组织抵抗。 大秦军队进了城,不几日,城中安定下来,见大秦军队纪律严明、爱护百姓,早有富商大贾、社会各界组织慰问。易铭一一热情接见、盛情款待,这各界代表见大秦大王生性随和,对他们尊敬有加颇为看重,于是一个个都说大秦远胜大清,大王远超顺治,以为中兴华夏在望,所以一时间江宁各界对于大秦及易铭,竟是拥护爱戴不已。 易铭也意气风发、信心满满,一日于秦淮河畔宴请江宁各界之际,突然诗兴大发,当即赋诗一首,诗名曰:攻占江宁,全诗如下:“钟山风雨起仓黄,百万大军下长江。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霸八荒。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自然众人叹服。 据说此诗传到多尔衮处,此人长叹数声,赶紧召开御前会议商议对策,除派人通知扬州谈判代表,说大清决意言和,表示愿意让出江南之地,请大秦允许大清江南各部渡江北上等等。 其实多尔衮没有认真拜读易铭所抄袭的*他老人家的诗作,这诗里不是说:“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吗”?既然大秦眼下势头正旺,怎么会有划江而治的想法。所以易铭不等江南形势未定,打乱两大军团建制,及时派遣李过、高一功、孙象丙、李马丁、吴能奇、王定国、袁宗第、李来亨等,沿运河北上,直扑山东、河北。而钱虎乙、云中飞、苏飞虎、马腾云、贺珍、塔天宝及在江西和多铎作战的周文秀、郝摇旗、刘体纯,则负责清剿东南清军残余。 同时,鲁王在张煌言等鼓动下,意图攻占杭州,但被清军击退。在福建的郑芝龙却趁势占了福建部分地方,此人派人前来江宁(已改为南京),表示愿意以福建之地进献大秦,生生世世为大秦效劳。 易铭见了来使,心想:郑芝龙这家伙历史上也当了汉奸了的,不过大秦锋芒未及,福建一地,让郑芝龙父子代为占了也好。 于是,易铭封郑芝龙为闽兴侯,其子郑成功为南平侯,督抚福建。 洪承畴也绝不会料到大秦军队会来得这么快,他更没有想到自己在短短两个月内就全线溃败,他原以为凭借手里二十余万大军,就是打不过,起码也能拖一阵子。 他哪里知道这交起手来,则远不是那么回事。他听前线下来的人说大秦一千人就敢攻大清上万之众。说浦口清军守军一万,硬是让大秦千把人给打跑了。初时洪承畴还不信,以为前线将领哄他,待秦军轰击江宁城墙,他才信了,感觉这火炮这个东西确实厉害,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所以洪承畴赶紧带上一彪人马,连夜弃城。走到苏州,又听说追兵又到,他又弃了苏州,赶往杭州,刚立足未稳,说大秦军队已攻下嘉兴了,洪承畴连杭州也不敢呆了,赶紧向衢州退却。 刚到衢州,见到了从南昌败退的多铎,才惊恐得知南昌早就失陷。这周文秀、郝摇旗、刘体纯追着多铎屁股后头打,多铎不敢应战,一路败退,却不料在衢州和洪承畴“胜利”会师。 两个清点兵马,还好!虽然慌慌张张一路败退,两个也还有四五万大军。这两人心神惶惶,见大秦似乎未进一步追击,就只好就地扎营,据衢州周边而守之。 在东征集团大获全胜的同时,在襄阳一线的吴三桂,带着郭云龙、褚正烈、胡守亮、李本深、卫好才、王屏藩、杨坤等,十三万大军倾巢出动,自南阳北上中原。通过三次大的战役,在大秦攻占南京之时,吴三桂集团攻占了洛阳。待李过沿运河北上,吴三桂又向东占领了开封等地,与李过集团会师,向北京挺进了……。 在四川的陈步明、蒋赤信,自然不甘落后,这两个唯恐错过平定天下、建功立业的机会。两人对先前易铭安排他们两个留守成都牵制陕西豪格的安排,早就忿忿不平。所以这二人和重庆的郑可望这么一合计,于是三个私下制定了攻击陕西的计划。 这三人决定由陈步明坐镇成都,而蒋赤信、郑可望则兵分两路入陕。蒋赤信带着三万人自剑阁去打宝鸡,而郑可望带三万经安康越秦岭突袭关中。本来三人没有这么多兵马的,不过这三个自有办法,他们临时从预备役中扩充了三万,于是就带着这拼凑的六万人,向陕西豪格十五万大军发动了全面进攻。 不过三人并非无法无天、私自行动,在易铭正处于安庆时,这三人一日数电,请求准予行动。 易铭征求钱虎乙意见,这钱虎乙说如此也好,起码可以拖住豪格,减轻吴三桂河南方向压力,易铭深以为是,就去电同意。 这三人自然感恩戴德一般,立即挥师北上。豪格陈重兵于宝鸡,正与蒋赤信僵持之际,却传来消息说郑可望翻越秦岭,经镇安、柞水,已突击到西安城下。 豪格见西安形势危急,唯恐被抄了后路,所以哪有心思和蒋赤信对抗,领着兵马回援西安,哪知刚到兴平,郑可望早就严阵以待。 前有郑可望堵截,后有蒋赤信追兵,豪格无计可施,只得拼死一战。 经三日激战,自己主力近二十万之众被打得找不着北,死伤上万。见损失惨重,豪格越打越怕,在郑可望、蒋赤信完成包围前赶紧撤退。但秦军像发狂了的疯狗,岂能让他跑掉,一路尾随追击,豪格部战死的、逃跑的,无计其数。 他本想往东经潼关出陕西,岂料郑可望早断了他后路。豪格无计可施,只带着越打越少部队,经黄陵、宜川,渡过黄河退到临汾。 好在这回郑可望、蒋赤信终于没有渡河追击,然而即便如此,豪格一路草木皆兵一般仓皇逃窜,到临汾清点人马,只剩下可怜的五万余人。 那西安守军数万龟缩城中,本想等豪格宝鸡来救,不料兴平一战,豪格败走山西。这城中主将见被团团包围,自感突围无望,知道大秦历来优待降俘,主将及以下,均以为安身保命要紧,于是很快就献城投降了。 易铭于南京得知陕西光复,自然发去嘉奖电令,对留守两川的陈步明及驻军陕西的蒋赤信、郑可望大加褒奖。电令说,希望蒋赤信、郑可望尽快平定陕西局势,条件成熟时攻击山西,配合东线作战。 易铭还与三人约定,现天下未平,不宜都作封赏,蒋、郑二人,因此没有封侯。易铭再次明确,待天下一统之时,定将兑现承诺,再为封侯不迟。二人自是感激,又复电再表忠心。 在三线均大获全胜之同时,李千秋、赵龙甲等,早与李淏成功汇合,在大秦开展东征北伐之际,李千秋与李淏联军,驱逐在朝清军,继而兵分两路攻击关东。大军陆路直扑辽阳,由赵龙甲、李淏率领联军,经辽阳七日血战,占领了辽阳,初步稳定后,赵龙甲、李淏迫不及待挥师北上,前去围攻大清陪都盛京(沈阳)。 李千秋率领水师,先是占领了人烟稀少的辽东半岛南端的旅顺口,然后并未北上,而是出人意料地在葫芦岛登陆,不出半月便占领了锦州,将大清的咽喉通道辽西走廊一举扼制住。 沈阳、辽阳、锦州被占的消息传到北京,大清朝野上下,均大惊失色、惶恐万分。 多尔衮也慌了神,他绝不会料到大秦军队来得这么快,更绝难想到曾经横扫天下的关外铁骑会如此不堪一击。从大秦沿江东下开始,这才几个月时间,不但东南丢了,中原也丢了,甚至山西方向,据前方塘报说几乎坚持不到这年冬天。 眼看已是金秋十月,多尔衮的心情却如同地上飘落的黄叶,满地凄凉。 他刚才接见了来自大秦的谈判代表,不用说是在扬州那几位,为首的是李侔、黄宗羲,另外还有王夫之。 原来这几个本来在扬州和大清的代表无休止地耗时间、磨嘴皮子,谈着谈着大秦就沿江而下了,后来东南几省也丢了,关外形势也岌岌可危。再到后来,自己谈判代表要不是撤得快,恐怕也一并叫北上的秦军俘虏了去。据说大秦军队,其前锋已到邯郸一带,照这样下去,年底北京恐怕也不保。 前方曾经禀报多尔衮,说这几人谈判是假,拖时间是真,是不是干脆给杀了。多尔衮未同意,他只是叫撤退时把这几个一道带上,因为他内心明白,或许与大秦握手言和少不了这几个从中斡旋。 果然如同他当初预料的一样,天下形势已到不堪收拾的地步,于是多尔衮前头就接见了这几位,恳请几人派人禀报大秦大王,说多尔衮不敢与大秦作对,愿与大秦握手言和,希望大秦能允许他退出关内,并愿意世代为大秦藩属等云云! 这几个早就将多尔衮意见报与易铭,易铭在南京召集了朱信、秦任、钱虎乙等人会商,形成了如下条件: 一是顺治必须昭告天下、立即逊位,取消清国号及年号,改称金,其首脑改称金王,改盛京为沈阳,为其首府。要求上表臣服大秦,各部立即就近向大秦投降。而朝鲜等,脱离其控制,允其独立,外蒙允其独立,内蒙并入大秦; 二是退出关内,奉还锦州以西原大明领土,满人入关以来所掠夺的一切财富,不得带走一草一木、一人一畜,就连满族权贵讨的汉人小老婆,也不能放过; 三是撤销八旗建制,金国只能保留数量不超过三万人的军队,大秦派军队进驻其行政中心沈阳及辽阳等地; 四是如退出关内,多尔衮等满人战犯,可免于惩处。而原清廷汉人自上而下,一并交由大秦处置。至于洪承畴、范文程等大汉奸,由清廷锁拿后交由大秦惩处; 五是辽东半岛南部、库页等,交由大秦代为管理。 李侔、黄宗羲等,半月前将这意见,原原本本给多尔衮讲了,多尔衮自然不能接受。他等了几天,却等到了洪承畴、多铎被俘、江南清军全军覆没的消息。 他内心惊骇,上朝讨论了数天,廷议中,见群臣明显分为两派。主战派虽然慷慨陈词,却明显没有底气,主和派虽然言辞谨慎,意见却逐渐占了上风。 这主和派说大清本就起势于白山黑水,大秦允许以“金国”称之,这条件还是不错的。况乎关内历来就不是满人地盘,如今退回关外,也还有所得。 多尔衮听了,深以为然,于是不再犹豫,他赶紧召集李侔等,说愿意接受大秦条件,只要求大秦不要再进攻沈阳。 李侔几个赶紧将此情况,报与远在南京的易铭,易铭电令李千秋、赵龙甲、李淏、吴三桂、蒋赤信、吴能奇等,暂停军事行动,立即组成受降工作组,率军进驻大同、保定、绥远、北京、沈阳等地,并要求各部组建政工队伍,迅速接管受降各地政务……。 正文_第97章 第十三章:定鼎天下(六十四节)(97) 第六十四节:红颜一朝返江乡,勾吴古国宴群芳。 (97) 话说大秦武威2年,公元1650年年初,这一年过了年不久,李侔、黄宗羲、王夫之等,代表大秦与大清在北京城签订了条约,是为“秦清北京条约”,按照约定条款,清廷须于三月前按照协定退出关内。 年前易铭带着数万大秦僚属,风光无限地入驻南京。钱虎乙早就准备好了,易铭浩浩荡荡之众,那内廷的,就住于江宁织造府,其余人等,也在周边就近安置。思沅、怡晴及魏如是等易铭的心肝宝贝,全部住进织造府内西花园。 易铭知道,这江宁织造府就是曹雪芹祖上三代居住过的地方,也是曹雪芹诞生的地方,红楼梦中,大观园也以此为原型。同时,这江宁织造府还是后来康熙、乾隆下江南时的行宫,据说康熙六下江南,其中五次就住在这里。 不过易铭看来,这时候的江宁织造府并不如后世奢华雅致,规模也不大,和自己在遵义的王府差不多。 易铭本想住江南总督府,那钱虎乙也已经早早的就安顿好了,他向易铭禀报数次,都说那儿大气,可作为易铭将来的皇宫。 易铭也听进去了,只是后来去见思沅,这女子喜爱西花园,说清净雅致,无碍修行,住进来就不打算走。易铭自然顺着她,于是就便宜了钱虎乙,以总督府为他江南一省宗务、政务、军务署衙。 易铭在南京刚过了年,在北京主持大局的蒋赤信、郑可望、李过、吴能奇等,已数度发报,说清廷退出关内,恢复中华,大秦威服四海,大王德披海内。且北京安定,万民感念天威浩荡,特恭请易铭北上,早日登极大宝,垂拱天下……。云云。 而关于易铭是不是要北上,舆论反应不一,在南京一地,早有士绅官商,力主大秦以南京为帝都。因此竭尽全力,动员各界请命,江南各地劝进易铭登极的奏表、请愿书、万人签名册,如江上浪涛滚滚而来。 易铭一直未表态,因见易铭似犹豫不定,这江南各界代表,无比着急,于是就想方设法,极力阻止易铭北上。 朱信、秦任、钱虎乙、许铎等似乎也赞成,几个天天在易铭面前念叨,说南京历来所处繁华、地当要冲,更为数朝故都,钟山风雨、龙盘虎踞,有王者气象。更兼文学之昌盛,人物之俊彦,山川之灵秀,物产之富庶,丝毫不输北京、西安。还说这有明一朝,洪武皇帝不也选择以此为帝都么……。 以上种种,令易铭烦透。他绝没有在南京定都的想法,这并非说易铭不喜欢南京,而是出于对天下局势的考虑。 李千秋对他说过,定都北京,有利于加强北部疆域的控制,两百多年前,明成祖定都北京,不惜天子守边,就是为此。否则,外族入侵之际,这朱家后世子孙,鉴于北部无关紧要,这疆域可能早就退到黄河之南了。 易铭自然赞同,所以打定主意,这大秦国都,一定要在神圣的北京,何况大臣之中有如此想法的也不少。比如顾炎武就说,凡是以南京为帝都的朝代,大多短命王朝。 易铭不迷信,但他那个时代的首都就不在于此,所以,他权衡再三,决心已下,决意北上。 易铭想到洪武皇帝朱重八,突然记起来一件事情。原来秦任前几日对易铭说过,大秦军占领南京之际,南京城内冒出来一些人,不知何处寻得个叫王士元的,称其为朱由检第五子朱慈焕,响应大秦,城中举为内应,城破即拥立此人为王。不过钱虎乙进了城,却叫人将这一伙子全给打散了。 考虑到朱家尚还有不小的号召力,朱由检子女尚还有人健在,虽然死了朱慈烺和昭仁公主,朱慈炯、朱慈炤不知所踪。但其子朱慈焕和其女长平公主尚在。易铭看过史料,知道长平公主虽然被朱由检砍断一只手,好在活了下来,后来在清朝还每受优待。有鉴于此,朱信建议易铭善待朱明皇室后裔,多抚慰笼络,易铭允了。再征求百官意见,同意之余,对易铭宽仁圣心,无不顶礼膜拜。易铭征求了朱信、秦任等人意见,安排人手寻找,不出三日将朱慈焕擒获。易铭叫押来看了,只十六七岁样子,见着易铭的时候,胆怯文弱浑身发抖,正是朱由检第五子。易铭动了恻隐之心,决定封他为“明公”,封邑凤阳、蚌埠、定远三县,还下诏拨付专款修葺凤阳明皇宫皇陵,赐朱慈焕开府仪同三司。朱慈焕匍匐于地,喊了易铭万岁万万岁,自称“臣”,易铭见他自我定位很清楚,脑子也很清醒,要求也不过分,于是很满意。 第二日,易铭率领百官,特别邀请“明公”朱慈焕同行,前往钟山南麓明孝陵祭拜朱元璋。他拈香奠酒,正儿八经行了三跪九叩之大参礼。后来手书“治隆唐宋”四个大字,安排朱彝尊等人镌刻于石碑之上,以示尊崇优渥。范旷其人,见得易铭此举,感恩莫名、尤为激动,这厮逢人就说:举凡朝代更替、江山易主,古往今来,有谁能像大秦大王这样:对前朝开国君主、皇室遗脉,会有如此尊崇优渥、仁义相待么? 世人听得,莫不身受感同。 就在这日拜谒事毕,已是下午,易铭回到住处,走进西花园,他本想告知思沅、怡晴及琦玉,让她们作好北上准备。 刚进园,见陈沅、思沅、怡晴、七艳及琦玉都在,只是陈沅以手巾频频擦拭眼泪,旁边众姐妹不住安慰着。 见易铭进来,众女子赶紧行了礼,那陈沅啼妆满面残红,越发楚楚动人。易铭心里奇怪,赶紧问道:“姐姐,谁惹你生气了?” 琦玉代为回答道:“大王,这王府内,谁敢惹她生气。姐姐是刚才得到消息,说周兴侯夫人养父过世,夫人感念当年养育之恩,所以难过,哭着呢!” 易铭这才想起来陈沅纷繁复杂的身世,于是说道:“这儿离苏州也不远,何不回去看看?” 听易铭如此说,众人大感意外,其中最为激动的,不是陈沅而是思沅,但见她朝易铭靠过来几步,问道:“大王,此话当真?” 易铭见她依旧身着素服,但清丽气质,超凡脱俗,易铭竟看呆了,他喃喃说道:“妹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思沅激动万分,握住陈沅双手,兴奋叫道:“姐姐,大王说了,准我们回老家去看看。” 那陈沅也感动不已,虽然还在掉眼泪,但内心更多则是欣喜,所以就不住地说着感谢的话。 琦玉一旁又问道:“大王,夫人也要前去吗?” 易铭看了琦玉一眼,心想:你这祖宗又要管起我家里的事情来了,又见她似乎也想出去散散心,就说道:“前头资政电报说将从海路到南京,与本大王汇合后一并北上,他南下需要些时间,这段时间我也想出去走走。眼下在苏州驻守的是周文秀,他发报说苏州形势安好,秩序恢复正常,所以我也想要去看看。你们在场的,一个不落下,全部都去。” 琦玉兴奋不已,早又施礼感谢道:“谢大王,奴家也想去苏州无锡走走看看。只是奴家想问大王,什么时候动身?” 易铭笑道:“吴总管迫不及待呀!我也是如此,这样,你们作好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 易铭话音刚落,底下早欢欣鼓舞,笑哈哈叫喳喳,声响四起,易铭这才知道,就自己身边这些,没一个不想出去转转。 大秦大王巡视苏州,周文秀不敢大意,沿运河两岸,派遣军队一路护送,南京富商大贾,出了份子钱,早准备好了十数条大船,一行浩浩荡荡,沿运河时走时停,如此十来天,方才到了苏州城。 苏州一地,从来让易铭向往的,不过是桃花坞。 桃花坞在历史上多有兴废,最早是农桑之地,到宋熙宁年间,梅宣义在此筑台冶园,柳堤花坞,风物一新,称“五亩园”,又名“梅园”。绍圣年间,枢密章楶在五亩园南筑“桃花坞别墅”,占地七百亩,章氏子弟在此基础上又广辟池沼,建成一座庄园式园林,人称“章园”。《吴门表隐》誉其“园林第宅,卓冠一时”。梅、章两家为世交,梅宣义子梅采南、章楶子章咏华,仿效曲水流觞典故,将两园池塘打通,建双鱼放生池,一端通梅园的“双荷花池”,一端通章园的“千尺潭”。当时郡人多于此春游看花,一时鼎盛。 宋末兵变,梅园、章园废圮不堪。元以后,桃花坞又屡有兴建。明弘治年间,著名画家唐寅以卖画所蓄,购得章楶的桃花坞别墅,取名为“桃花庵”,并在四周种桃树数亩,唐寅亦自号“桃花庵主”。 唐寅曾于弘治十一年(1498年)乡试第一,但在会试时因被人所累而下狱。唐寅由此厌恶官场,鄙薄功名,从而放浪形骸,足迹遍及名山大川。他曾治印一方,号称“江南第一风流才子”。他晚年隐居桃花坞,常与文人墨客聚饮,客去不问,醉便酣睡,很是洒脱。 苏州城外桃花坞也因为唐寅写了一首《桃花庵歌》的缘故,深深地印在了易铭的脑海中,歌曰:“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易铭与随行男男女女,在桃花坞流连一天,到了日暮时分,方才回城。 周文秀早就于府衙大堂,盛宴恭候,他召集了苏州一地士绅名流都来赴宴。 易铭对于这些陌生面孔,均未放在心上,所以敷衍了事。大概见大王兴致不高,周文秀暗暗着急,其时有亲兵跑来,对他附耳这么一说,周文秀这才兴奋起来。他走进易铭,附耳对易铭道:“大王,方总理方大人带了冒襄、侯方域、陈贞慧几个求见大王,大王要不要见见?” 易铭正无所事事,听得这“明末四公子”都叫方以智给凑齐了,所以兴致盎然,如何有不见的道理。 易铭看了一眼周文秀,赶紧说道:“快,快给老子宣进来。” 听得这名满天下的四个怪才一并到了,大堂上人人惊异,顿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不一时果然走进来五六人,为首之人,却是方以智。 方以智带着这一行男男女女,不出意外地给易铭跪下磕头,称罢“大王万岁”,易铭客气地赐了平身,这一干人方才起身。 席间早有识相的,腾了座位,一概拥挤着坐下了。 易铭素闻四公子大名,只是除了方以智,其他一个对不上号。易铭就对方以智及大堂众人说道:“方先生,久闻四公子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当属难得,你是不是要引见一下呀?” 这方以智早就安顿好了的,就单等易铭来请,所以听罢易铭这一说,他自然站起来,指着身边一人,对易铭道:“启禀大王,微臣未得王令,不敢擅自引见。这位就是素有“天际朱霞、人中白鹤”盛誉的如皋冒襄冒公子……。” 那冒襄此时冲易铭俯身长揖施礼,易铭也抱拳回礼。易铭见眼前冒襄,时年四十来岁,大凡因为这几年经历坎坷,所以那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轻浮形象,难寻踪迹,倒多了几分成熟又落魄的意思。这人长得也相貌平平,口鼻之间有蓄起了乌黑的胡子,下巴上则早就美髯飘飘了,看上去有点不修边幅,哪里有“人中白鹤”的感觉。 易铭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道:“原来是辟疆先生啊!久仰久仰。” 那冒辟疆连连说道:“在下见过大王,惭愧、惭愧!” 冒辟疆还未坐下,方以智又指着另外两人,则是侯方域和陈贞慧,易铭又说了好些客套话,这两人自然惶恐荣幸之至,不断谦逊。 方以智引见完四个,对余下众人,却不介绍。 易铭见随行有美女一人,低头一言不发,只偶尔一双美目,偷看自己。 易铭起初并不知道她是谁,不过一想便知,这女子挨着冒襄而坐,应该是董小宛无疑。 见这女子坐于与冒辟疆不时轻声说着什么话儿,易铭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易铭又说道:“辟疆先生,那是尊夫人吧?怎么不给我引见引见?” 易铭如此一说,大堂众人均感觉诧异,未曾想易铭如何对冒夫人感兴趣,不过众人目光所至,都知道了答案。原来那董小宛,二十七八岁年纪,眉目俊秀、妖娆万状。她这秋波流转、神韵天然一般的模样,竟然好些人给看傻了。 这冒辟疆亦是一怔,但他顷刻起身,对易铭道:“大王,正是拙荆,姓董名白,字青莲。” 易铭知道她除了叫董小宛,还有其他名字的。心想:你这女子,我们那年代戏说你和顺治还有一腿,据说顺治因你死了,就出家当了和尚。朝中大臣,苦劝不听,八头牛也拉不转来,可见你都把人家顺治迷恋成什么样子。 易铭一阵的胡思乱想,那董小宛早站起身,给易铭行万福礼。易铭抬手,让她免礼,看了几眼,见她倒有几分姿色,心里却想:你比老子的思沅可差远了,比怡晴也逊色不少。要是顺治和你那些事儿都是真的,这顺治也未免太脆弱了,恐怕连审美观念都有问题。 易铭心里想着,嘴里头却客气说道:“辟疆先生,你可真有福气,身边有这么个才艺出众、能诗擅画的大才女为伴。” 那冒辟疆赶紧谦虚,说道:“大王客气,要说诗词,天下谁敢与大王争锋。大王诗词文章,雄浑大气,立论精辟,放眼天下,世人不敢比。在下前几日吟唱大王诗作《攻占江宁》,尤其英雄气概,古今难得。” 易铭也客气地谦逊一番,又说道:“我听说冒夫人尤其擅长古琴,不知是否有耳福,如若尊夫人不介意,可否抚琴一番,以助酒兴,如何?” 他这么一说,虽然客客气气,却简直命令一番,董小宛、冒辟疆如何敢不听从。其实易铭要董小宛抚琴,源于他不想在这种场合和冒辟疆讨论什么诗词。 这董小宛只得取过古琴,于大堂之上,兴致勃勃,弹唱一曲《胡笳十八拍》,据说是蔡文姬所作。 易铭起初不知道,只钱虎乙赞许不已,又不合时宜,妄加评论,易铭才懂得了,这才没有出丑。 董小宛退而入席,易铭见大堂众人,本就“下里巴人”居多,刚才人家来了一曲“阳春白雪”,众人也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却鼓掌吆喝起哄,唯恐表现得无知。 易铭也不能免俗,事毕,觉得要对董小宛夸奖听一番才妥。于是易铭说道:“辟疆兄,尊夫人这一曲“胡笳十八拍”,移琴于声,浩然怨气。有诗云:“汉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客归”。尊夫人字青莲,那李太白也号青莲居士,本王以为:尊夫人可谓女中太白,了不起!了不起!” 董小宛见易铭盛誉有加,如何敢受,赶紧出来跪拜一番,易铭再赐平身,董小宛还是惶恐。 易铭见眼前董小宛,此刻容光焕发,自别有一番味道,心想:前头隔得又远,老子眼睛又不好,没有看仔细,这会儿近了,看得真切,原来还真是美人儿。 他想着是不是要对这冒辟疆等,委以一官半职,笼络在自己麾下的。眼见董小宛出彩,易铭突发奇想,觉得这董小宛通音律,诗文也不错,叫冒襄藏在家里头,是为可惜,不如将她委以重任,安置在大秦一朝。 他只想了一会儿,就有了主意。于是说道:“各位,前头资政大人说,将来我大秦得了天下,除了重农兴商、科技立国、大办教育,社会各项事业,都要蓬勃发展,所以建议本王,适时成立“大秦音乐学院”。本王只是苦于没有适当人选来领这个头儿,于是搁置了。今日见了辟疆先生贤伉俪,本王就有了主意,本王决定:委任辟疆先生伉俪为“大秦音乐学院”正副院长,专司组建教习乐坊等要务,辟疆先生意下如何呀?” 冒辟疆自视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雄才冠绝当时,文可闪耀古今,有经天纬地之抱负。不料自个儿在大王心里,竟是这么个尴尬地位,易铭对他这么个任命,让他颇感失望为难,他心里犹豫,受也不是,推也不敢。还是方以智聪明,他小心看了看易铭,转而对冒辟疆夫妇道:“二位,大王隆恩,难道不受?何况大王苦心之举,你等岂能领会呀!” 冒辟疆想了想,并未觉得大秦大王叫他做这个,里头暗藏有何等苦心?只是他对方以智历来尊敬信任,想到方以智对他说过,当年方以智初到大秦,大王也是不大理他,后来才渐渐得到赏识一步步重用的。冒辟疆想清楚了,于是意味深长看了董小宛两眼,这女子懂得,所以不等冒辟疆同意,她就先磕头谢恩,冒辟疆也跪了下来,领命不提。方以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得到易铭首肯,扶起冒辟疆。又说道:“老兄,照我大秦形制,你这个大秦音乐学院的院长恐怕是个正部级,在下羡慕都来不及呢!恭喜恭喜!” 这冒辟疆夫妇,这才满心欢喜,又一次谢了恩。 易铭本来想委任冒辟疆做点正经事,无奈这家伙先前举止轻浮,还闹出“艳照门”一般的事儿,于是易铭就不大看重冒辟疆了。 原来他与陈沅有那么点往事,二人阊门横塘、一夜之情,本来没什么,而陈沅也是靠这个吃饭,可是冒辟疆逢人就说这等艳事儿。他自谓与陈沅一夜春宵,欲仙欲死,一点也不顾及人家名声,见人就显摆。还将此事写成文章,满天下风传,这种不负责任之举,让易铭尤其反感。所以易铭此番任命冒辟疆之职,实乃轻视取笑冒襄之举。 易铭还想到:等以后陈沅夫君周兴侯吴三桂老兄来朝,你这样到处宣扬那些事情,要是见了你这厮,照老子那个连襟的脾气,恐怕你要被他一顿给打死的。 易铭想到陈沅就在堂后,心里突发奇想,他心说老子这时候要将陈沅传来,不知这两个四目相对,又会弄出点什么事儿来。不过,考虑到吴三桂眼下拥兵自重,自己这样一搞,这厮可能又要反,所以易铭最终没敢这么做。 易铭接下来又委以侯方域、陈贞慧要职,鉴于这两个文章写的不错,早已名声在外,所以侯方域被任命为文联主席,陈贞慧掌管作协,可能考虑到冒襄还有几分才情,先前那个任命也好像对冒辟疆有点亏待,易铭于是又给冒辟疆加了个官儿,让他兼任文联第一副主席。 众人对易铭安排,均大感意外,其实侯方域、陈贞慧两个,只名头响亮,就包括冒辟疆而言,也未见得文章写得有多好。好在几个官儿都当上去了,下半辈子大可躺在这职位上,衣食无忧。甚或拉帮结派、广收门徒,假以时日,桃李满天下。由于占据文化阵地顶层,将来或许可博得个一代宗师什么的,这多好!所以任命一下,三人欢喜只差尿裤子,众人也都朝贺连连。 众人还有恭维董小宛琴艺的,这让易铭突发感慨,他说道:“各位,这“胡笳十八拍”,不止浩然怨气,另当警醒目前之世人。昔日文姬归汉,抛夫别子,虽然义无反顾,却让人实在伤感。本王每每想到这里,就会想到:彼时天下,满清横行之际,那沦陷之地,恐怕有不下千千万万个蔡文姬。你们说,是不是?” 易铭这么一说,大堂之上,那夫子士绅,大多经历了这几年兵乱的,无不嗟叹连连,不少甚至黯然神伤、潸潸泪下。 一阵的花天酒地过后,易铭兴致高昂,不觉多喝了两杯酒,感觉头晕目眩,赶紧和众人拱手告退。怡晴及几个侍女上来,自然扶着去睡了。 正文_第98章 第十三章:定鼎天下(六十五节)(98) 第六十五节:青云始翔行诈死,将行踯躅夜未央。 (98) 易铭回到居所,躺在床上,觉得脑子清醒了一些。旁边众侍女已然退下,只怡晴坐在床边,不住用湿毛巾擦拭易铭额头。 易铭眯着双眼,不露声色看她忙上忙下。他头虽然昏昏沉沉,心里却很明白,见这女子对自己如此上心,不禁大为感动。 又及一会,这怡晴用手轻轻拍着盖在易铭身上的被子,竟然轻吟儿歌,像是在哄小孩睡觉一般。 易铭见她神情专注,本想笑,但见这女子自得满足又幸福万状的表情,易铭不忍忤其爱意,佯装睡着。 听她儿歌翻来覆去地哼哼,易铭慢慢品味,虽然就那么几句,但听着听着,就想起了妈妈。 过了许久,怡晴并没有休息的意思,易铭见状,正准备唤她一声,不料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随即响起几声轻微的敲门声。 怡晴看了一眼易铭,起身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小心说了一句:“什么事?去看看。” 那外面值守的侍女也轻声答了一句:“是!”之后是一阵轻碎的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易铭听得出来院门处似乎有不少人,在那儿声音低沉说着话。 易铭睡意全无,一翻身就坐了起来,怡晴见状,吓了一跳。 易铭不怀好意看着怡晴,取笑道:“媳妇,你歌儿唱得真好听。”怡晴听了,想到先前旁若无人唱儿歌,只道大王睡了,不料这大王明白无误没有睡着。想及于此,怡晴不觉羞得无地自容一般,两手捂着脸,说道:“哎呀!你……。” 易铭见她虽为人妇,却还是那么矜持腼腆,感觉这女孩真纯得可以。 易铭正要说什么,外面赶回来的侍女又在外面轻声唤道:“夫人……。”怡晴只好快步过去,开了门,又问道:“外面都是谁?什么事?”那侍女答道:“禀夫人,是秦大人、朱大人和周将军他们,说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要见大王。” 怡晴顿时觉得有些为难,就回头看了一眼,说:“这都……。” 她但见易铭不说一语,却自个儿把衣裤都快穿戴妥当了,于是硬生生止住话儿,转而进来帮易铭收拾。 易铭带着怡晴,出了房门院门,见外面黑压压跪着十好几人,远远的还有不少侍立的兵丁,打着数十个灯笼。 易铭一看,见跪着的有秦任、朱信、周文秀、韩知礼、杨明义等,但见一个个脸露悲戚之色,见易铭出来,均不约而同,低下头去,有几个还呜呜咽咽、痛苦失声起来。 易铭大惑不解,又有不祥预感来临之感,赶紧问道:“怎么了?韩三你说,怎么回事?” 韩知礼不问则罢,易铭这一问之下,却放高嗓门,嚎啕大哭起来。 易铭性急问道:“你这厮倒是说呀!” 韩知礼泣不成声,如丧考妣,断断续续道:“大王,资政、资政不见了。” 易铭大惊,喝道:“什么什么?什么资政不见了?你倒是好好说呀!” 这时朱信强忍悲痛,止住哭泣,跪着将一张对折的纸条呈过头顶,递与易铭,易铭接过来,借着微弱光亮,伸开一看,那上面写着:“罪臣赵龙甲泣告大王,资政大人与罪臣自辽地海路赴江宁,及夜子时许,资政大人与罪臣甲板赏月,不慎落水。罪臣及随行十二船,经一夜深海相救,但遍寻不见,想来恐遭不测。资政大人德高天妒,有此不幸,实属罪臣失职,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亦不能除却罪臣滔天罪责之万一,罪臣罪该万死,请自戕以赔罪于天下。” 易铭读罢,惊恐万分,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但他震惊之余,却决绝万难相信,所以满脑子里除了怀疑,却并不感到悲痛。 他手执纸条,哆哆嗦嗦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朱信感紧说道:“大王,卑职犹自不信,所以去电询问数次,龙甲已回电四次请罪,大王,这、这看来是真的……。” 易铭见眼前跪伏的众人,均低头抽搐哭泣不止,知道这几年来,与李千秋早就建立深厚感情,甚至将他视作再生父母一般。所以自打听此噩耗,自然悲痛万分、如丧考妣。虽然易铭与李千秋相处时日,未及眼前这些人,对于李千秋的离去也有心理上的准备。他知道,李千秋仅仅是离他而去而已,他回到了几千年后的世界,说不定还过着让这时代人都万分眼羡的幸福日子,绝不可能横生意外、死在这里的。 易铭想及于此,认定李千秋又无非是玩了他时常玩儿的手段,他肯定早就完成了一趟时空之旅。只是为何要装成坠海这等情景,易铭不甚明白。 见众人还在痛哭流涕,易铭冷静下来,长叹数声,就对着朱信、秦任等说道:“本大王听人说: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天意高难问。今日终于感同身受,资政为我大秦,这么些年来,无时不刻,莫不是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如今弃我而去,我这心里边痛啊……!” 那悲戚的众人,见易铭难过,纷纷止住哭泣,均你一言我一语,安慰起易铭来,易铭为之动容,留下了几滴眼泪。 随后易铭率领众人,趁晚赶到周文秀将军府大堂,那得知消息的都赶来了。 这一干人等,七嘴八舌商量如何操办李千秋后事,最后确定,因资政大人遗体遍寻不着,就将他衣着及其余遗物,在南京紫金山,寻得风水宝地,以国礼安葬。又决定设灵位于北京、南京及遵义三地,组织祭拜,令三军缟素,各地亦就地设灵位大祭。 将要安排完,一旁走出来范旷,只见他给易铭长揖于地,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易铭知道范旷生平尤其敬服李千秋,听了李千秋噩耗,悲痛欲绝。 所以易铭伤心之余,问道:“先生,你怕是有话要讲吧?” 范旷点点头,泣不成声,过了好一阵子,方才平静下来,说道:“大王,老朽是有话要说。” 易铭抬抬手,说道:“先生有话请讲。” 范旷流着眼泪点点头,说道:“大王,今天下初定之时,资政德高天妒,竟意外仙逝。天地不仁,断我肱骨,惜哉痛哉!莫可奈何。微臣斗胆请旨,望大王念在资政大人不世之首功,及与赐谥,昭示中外,以为优恤,大王啊!呜呜呜……。” 范旷说着说着不知真假又哭起来,易铭又是一阵的伤心,随后问范旷道:“你说说看?” 范旷见易铭重视,俯身作了揖,就说道:“昔周公旦、太公望功高德彰,辅成王业,其终将葬,遂行制谥。谥者,行之迹也;号者,功之表也。车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大名,细行受细名,行出于己,名生于人。大王当下诏,予以追封且谥之。以彰其德、以表其功、以正其名迹,大王圣断……。” 易铭知道范旷历来文绉绉弯弯绕,其所说所想,均是因循守旧老古董那一套。但易铭只想了想,见着朱信、秦任及周文秀、韩知礼、杨明义等也各自一对眼睛盯着他,知道眼下情形,恐怕要按照范旷意思来方才妥当。于是易铭又问道:“以先生看来,怎么个赐谥法?” 范旷此刻不哭了,答道:“大王,以老夫看,资政大人德高望重、胸怀大义、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旷世奇功,武侯不能及,良平亦输,更惭周公……。” 易铭听他啰啰嗦嗦,早就不耐烦,插话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要这样那样的。” 范旷听罢一怔,想了片刻,只好答道:“是,老夫以为: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文曰文,慈惠爱民曰文,愍民惠礼曰文……。”范旷说着说着,就观察到易铭脸色愈加不爽,他只得打住,转而说道:“所以历来有生晋太傅,死谥文正,老夫以为,赐谥文成及文贞尤为贴切,文正似乎太过,不知大王以为如何?” 将军府大堂,顿时就有不少人附和,朱信及秦任也点头,似乎认可。易铭想了想,他前几日恰好翻了几本这方面的典籍,更早些的时候,他也和李千秋讨论过这些在古时文人较为看重的形式主义的问题,所以他对这个,却还有点印象。让他记忆尤深的,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其谥号竟然有二十五个字,当易铭看到这里,对于其孝子贤孙如此不吝美言夸他老祖宗之举,佩服佩服。于是,易铭想到这里,就有心恶作剧一下,因为他内心知道,李千秋并不是真就死了。 易铭说道:“范先生高见,我不敢苟同,你那个文成文贞,似乎配不上我大秦资政。本大王以为:资政神仙一般的人物,将来我大秦雄霸天下,资政首功,比老子的功劳都要大。资政又聪明绝顶,运筹帷幄,诸葛亮一般的人物,依我看,就追赠为“睿王”吧!不,单单这样不够,前头得加上一些,我看就追封为: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端毅钦弘文定业高大睿王。这谥号嘛就单单一个“文”字儿。好,就这样,这个不作讨论,就此下诏吧!这个诏书就你来写。” 范旷眼珠子都惊得差点掉出来,只见他慌忙说道:“大王,这个可是不符合礼制,就您老人家以后……。” 范旷本来想说就易铭以后死了,恐怕也不能得到如此之极致的谥号。但他虽然情急之下不假思索,却终归没有将易铭以后也得死这种事儿说出来。 易铭知道如不快刀斩乱麻,恐怕又要和范旷吵架。 易铭眼神就盯住范旷死死看着,恶狠狠说道:“你敢说不行?” 范旷本来就想说不行,可是这老夫子想了想,感觉到易铭话都说尽头了,没有留下一丝余地,范旷就再也不敢反对了。说道:“大王,老臣、老臣谨遵圣命,只是这个恐怕有些过了,老夫以为……。” 易铭听着,却看了范旷一眼,只这一下,范旷余下的话就没敢说下去。本来范旷以为,生晋太傅,死谥文正,以文正谥之,就已经恰当了。熟料易铭觉得不够,于是追封大王就罢了,还非得加上那么多的“前缀”,又去掉正而单谥文,范旷虽然惊讶万分,还是吐着舌头,方才将诏书写好。 由于李千秋无嗣,因平素对韩三恩厚,易铭着即令韩知礼过继,为李千秋义子执绋,以当大事为计,等等等等……。 正在此时,忽见琦玉心慌慌赶来,见大堂议事,不敢擅入,易铭挥手示意她进来,琦玉入内,就给易铭跪了,禀报道:“大王,资政大人丫鬟桃红和柳绿两个,听闻资政大人不测,这二人决心追随资政,就一个三尺白绫悬梁自尽,一个撞了墙。只是发现及时,两个尚未断气,卑职请问大王,救也不救?如何处置?请大王示下。” 那堂上众人,听琦玉这么一说,均深深叹服此二女节烈,易铭正要表态,却见下面闪出一人,正是和易铭有一面之缘的朱彝尊,此人眼下只二十几岁年纪。 那朱彝尊说道:“大王,依卑职看,此二女节义,感天动地,可堪彪炳千秋,永载史册,大王应当成全。”堂上不少人,紧跟着朱彝尊意见,不住说:“是!是!是!” 易铭心里大感意外,顿时就有点生气,原先对朱彝尊的那点好印象,此刻全部转化为厌恶。他知道眼前这些老迂穷酸之徒,眼里有礼但无人性。 易铭就想起来,就头一天这夫子劝易铭学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易铭还了他“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夫子不服气,又不敢争辩,只得不了了之。 见了朱彝尊这么一说,易铭心想:你这小子年纪轻轻,读书都读到牛屁股里头去了,怎么说话这样不合老子胃口。想你前头所作《眼儿媚》,其中那句“那年私语小窗边”什么的,害得老子媳妇现在还不理我。先前我倒认为你有几分才情,这才游览桃花坞之际,不远百里把你从嘉兴传来,不料竟让我如此失望,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倡万恶的人殉制度。 想及于此,易铭就冷冷对朱彝尊说道:“依你的意思,是让本大王见死不救是不是?” 那朱彝尊一听就慌了神,他不知易铭心里怎么想的,但他又坚持说道:“大王,是,也不是……。” 易铭吼道:“究竟是也不是?”朱彝尊吓得“扑通”跪在地上,硬着头皮道:“大王,君子当成人之美……。” 易铭怒不可遏,及时打断,吼道:“你放屁!”朱彝尊不敢言语了,易铭又坏坏说道:“我听说你诗词歌赋、棋琴书画无一不精,你要认为这个是美事,本大王看资政大人正好也喜好这些,睿王在那边差个人陪陪,我看你是不是过去陪陪他老人家呀?” 朱彝尊听了,惊恐万状,人都僵化了。他浑身哆哆嗦嗦,两手抖得如同“帕金森”病发,随即,众人惊见朱彝尊面前地砖之上,一道涓涓细流延伸开来,原来,易铭一席话,早将他吓得屁滚尿流。 朱彝尊面如死灰,后来话不利落,喃喃说道:“君要臣、臣死,臣、臣不得、得不死。” 易铭心里好笑,又怕真就把他给逼死了,转而说道:“你听着,本大王不要你死,你要给本大王好好地活着,以后你还要给我大秦做事。你要敢死,本大王就学朱棣杀方孝孺,灭你十族。” 这易铭恶狠狠讲了,堂上众人,大感惊惧,全体跪下告饶求情。 那朱彝尊此刻听得明白,大汗淋漓之余,心想:大王厉害,我不惹他,这可开不得玩笑,千万出不得意外,自己这条小命,可关乎族下万千条性命。 他战战兢兢,又猛地磕头,易铭挥手,让他起身,这家伙由边上众人扶了起来,却站不稳。虽然感觉遗尿丢人,好在保住了身家性命,再也不敢乱说了。 易铭赶紧让琦玉下去,嘱咐她传医生,不遗余力,全力抢救二女,这般安排,众人如何再敢多言。 待众人散去,易铭回到所住之处,已是深夜,怡晴照样进来,服侍他歇了,然而易铭就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正恍惚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正是李千秋,易铭恼怒,倏忽间就醒来。房间里点着烛火,烛影摇红,见怡晴在身旁,睡得正香。 易铭努力整理思绪,感觉脑子清醒了一些,于脑际间就问道:“我还以为你真死了呢?搞得玄玄乎乎的。” 那边传来李千秋笑声,又说道:“这样不好吗?为我的离去制造一个合理的理由,不然你让我怎么离开,像你那样失踪吗?” 易铭转念一想,感觉有些道理,就问道:“你怎么做的?难道落水之际和那时空机器建立联系,让它把你千里迢迢地接过去呀?” 李千秋又笑着答道:“差不多吧!我当时正与龙甲赏月呢,忽然认识到,这不是离开的最好时机么?于是我逐渐靠近船舷,趁人不备,就佯装不慎落入大海。就在身体慢慢下沉之时,通过给出的指令,你知道的,我在电光火石之间,凭借那些手段,早就移形换影到了这山洞里。我此时此刻仍然在这里,目的就是和你道个别,然后我才可放心离去,临行之前,有些事情要交代一番,不然我真就放心不下。” 易铭此时方才懂了,知道李千秋假借溺水,实则人早就在千里以外。不过,见李千秋作别在即,易铭还是依依不舍,又不知怎样挽留,许久不语。 李千秋声音又传来,说道:“我知道你早就希望回去,我也无法劝阻此事,但你一定要知道,举凡世事总难免意外,你要谨慎行之。至于眼下,有赵钱孙李等人,我完全可以放心,天下形势,基本明朗,你大可放手去做,你是现代社会的人,怎样做,你内心有数,只是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易铭见他这样说,奇怪问道:“难道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吗?”李千秋答道:“我也说不清楚,预感吧!”易铭还想问,李千秋自传话道:“虽然这是生离死别,也不要婆婆妈妈的了,你记住,假如我们的所作所为是成功的,或许我们还能相见也难说。” 易铭见他如是说,原先还有点依恋的心情被淡化了不少,他只是象征性地和李千秋作别,那边只是隐约传来一声叹息,至此一切归于宁静,恍惚之间,易铭又不自觉睡去。 正文_第99章 第十四章:入主京城(六十六节)(99) 第六十六节:相见恨晚结兄弟,从此藩属成友邦。 (99) 在苏州又停留了两天,易铭及大小官员、眷属、兵士,又乘船回了南京。 及筹办李千秋葬礼,南京举城出动,万人空巷,搞得庄严肃穆,热闹非凡。 又耽搁数日,待一切准备妥当,又沿运河北上,一路走走停停,用了两月,方才赶到北京。 那一路上各部兵马护送、钱粮接济,竞相攀比着表示忠心,唯恐落后。更有士农工商、三教九流,都来捧场,天下趋之若鹜,人人不可免俗。 到了北京,进了紫禁城,易铭才发现,偌大的皇城,早已封禁。原来赵龙甲接易铭命令,不下南京而直赴京师,节制各部、主持大事。吴三桂、李过等,严守易铭军令,军队大部,均移驻城外,就连军队指挥中枢,也简单地设在多尔衮王府,也就是小南城。 至于紫禁城及西苑三海,均重兵看护,闲杂一概不得入内,而珍奇古玩、官府档案、国库金银,一概封存。易铭见状,唏嘘感概不已。原来与多尔衮城下之盟,这关外满人倒还说一不二、信守承诺,真就一人一物,绝不带走一二,可谓执行得非常到位。 见着赵龙甲时,此人刚从山海关巡防归来,见着易铭,直跪伏于地,头不敢抬,大气不敢出,哭着直呼死罪。 易铭看他惶恐万状,知道他为李千秋之死难过自责。易铭走上前去,扶了起来,温言细语说道:“你无罪,你有功,睿王命运,岂是你能左右的。” 赵龙甲听了,感激涕零,又跪了说了好些自责的话,易铭劝慰再三,方才将他情绪安抚下来。 易铭进了京,本想找个清静居所,无奈家眷众多,这思沅怡晴、八艳众侍本就不少,而太监又为数众多,琦玉在江南又收罗若干,来京浩浩荡荡,占了几船。 他装模作样,谦虚一番,众人深劝,于是只好理所当然,住进了紫禁城。 他自个儿住了养心殿,至于怡晴、思沅、八艳、陈沅,则分居东西六宫。 易铭感觉这宫内太监宫女过多,本想全给轰出去,却是秦会,又来求情说如此一来,简直绝了这些人生路。 易铭考虑半天,没有主意,见琦玉在一旁,就吩咐琦玉,将这里头数千太监,都给安置在了西苑三海之地,至于宫女等,择选了一些,交由内府,其余大部,全给充入琦玉女营。 这日稍觉安置停当,早膳方过,易铭于养心殿处传来秦会、韩知礼、杨明义等,想出去看看。 这几个自然委婉劝阻,易铭正要生气,赵龙甲就来了,宣了进来,赵龙甲磕头礼毕,兴奋禀报说道:“大王,李淏昨日到京,这会儿和他几个重要臣属,都在外候见,大王要不要宣他觐见?” 易铭听得此人,兴趣盎然,说道:“好好好!怎么不见,快叫他进来。” 少顷秦会领进来几人人,易铭一看,为首一人,约莫三十来岁年纪,身材中等,但红光满面、器宇轩昂,可能前些时候领兵征战势如破竹,报了仇、雪了耻,所以这下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此几人进来,见一年轻人端坐,笑眯眯盯着他几个端详,李淏知道这是何方神圣,所以慌忙带着随行几个行跪礼。嘴里同时说着:“微臣朝鲜李淏,拜见大秦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易铭不等他磕头,早就上前一把扶起,说道:“老哥,不要客气。”其实他又差点说句“平身”的。 那李淏本在大清囚禁日久,所以汉话讲得杠杠的,见易铭称他老哥,惶恐不已。他赶紧谦虚连连,说:“微臣岂敢,折煞微臣了……。” 那旁边侍立的赵龙甲、朱信、秦任、秦会、韩知礼、杨明义等,见易铭对李淏如此看重,称他为兄,均惊愕不已。 易铭笑道:“李兄不要客气,本大王早就想好了,你我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儿,本就一家人。何况中华朝鲜,兄弟情谊,同根同祖、源远流长,虽然咱们李家渊源,时日久远,无法考证,但彼此身体发肤,并无二致。更有亘古以来,山水相连,兄弟之邦,情同手足,所以我想与你缔结兄弟之好,你以为如何?” 那李淏及余下几人一听,更加大喜过望,本来北京一行,他们一方面要面见易铭,感谢大秦鼎力相助,方才能驱逐境内清军,恢复他三千里河山。另外就是要表明心迹,愿意作为大秦附庸国,只要能得到大秦许以朝鲜之主,就心满意足了。 而刚才易铭不但称他为兄,似乎还有与他朝鲜平等相待的意思,李淏惊喜之余,觉得这太不可想象了。要知道,历朝历代,这朝鲜几乎都是对华夏中央政权俯首称臣的,在明一朝,则地位更低,名正言顺的附庸小国。所以李淏直感觉自己听错,惶惶然不知所措。 易铭又笑道:“兄长不要顾忌,本大王一言九鼎,说话算话。你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本王安排他们,和你谈谈,最好双方议定边界、互派使臣、设立通商口岸,方便友邦往来。还可以商讨建立军事互信,免得彼此猜忌、相互防备,你以为如何?” 那李淏彻底服气了,大秦大王天恩浩荡,他李淏如沐正午阳光,温暖得几乎被烤熟,如此意外之喜,他如何有不干的道理。所以赶紧说:“好好好!一定一定!”此时此刻,李淏激动万分,不注意又跪下磕头。 易铭拉着他手,让他起来,亲切赐坐,李淏客气几回,方才坐了。易铭叫端上乌江翠芽,李淏及时咂了一口,丝毫不怕茶水烫嘴巴,卷动麻木舌头,开口大加称赞一番。见易铭态度亲切温和,胆子大了一些,这才敢时不时看看易铭何等尊荣。 又喝了两遍茶水,易铭心情不错,他关心李淏,于是说道:“兄长,你给本王说说,这一回你们是怎样做到的,这么快就挥师北上,占了满清老巢?” 听见易铭提到这个,李淏来了兴致,他感慨说道:“大王,资政真乃神人也!去年早些时候,那时候在下还未主政,资政大人见了在下,就要我一旦主政,须立即厉兵秣马,准备北伐,驱逐暴清、收复失地,以报家仇国恨……。” 易铭插话问道:“你就是那个时候认得资政的?” 李淏答道:“回禀大王,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大王和资政大人,后来才得知消息,说中土西南之地,大王神武,立斩阿济格于娄山湘水,清军遭此大败,在下就有了一些想法。恰好,资政不知是如何做到的,他老人家到了我朝鲜,见到了在下……。” 易铭又插话说道:“是,资政做事,历来出其不意,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这几年全靠他给我出谋划策。不过,让他不远数千里,联手兄长共图大计,那是我叫他做的。” 李淏听罢,恍然大悟,慌忙跪下来说道:“微臣该死,这等大计,定然是大王胸中韬略、英明决策,微臣刚才胡言乱语,请大王恕罪。” 易铭心想:你这样说还差不多,你可不要老是资政如何如何,你能恢复你三千里江山,靠的全是老子和我乖孙孙的功劳,你这厮最好明白这一点。 只是易铭看见李淏惶恐不已跪在地上,他只得起身走过去,亲自扶起来,接着说道:“不过资政办事,我从来放心,我大秦国事,本王从来都叫他放手去干。那几年本王不在,全靠资政和我这些大臣……。” 易铭说的时候,指着赵龙甲、朱信、秦任、范旷等,那几个听得大王如此褒奖,谦虚一番,就又跪下来磕头。 易铭叫了几个起身,又对着李淏说道:“老兄,本王有几句肺腑之言,很是犹豫,怕你不同意,所以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淏听了心就慌了,他又想给易铭磕头,易铭挥手止住,李淏只好说道:“大王,但说无妨,只要微臣能够办到,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易铭又考虑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老兄你看,你姓李,本王也姓李,所以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本王的意思是咱们两家就认个同宗,以后呢!大秦朝鲜,就是真正的兄弟之邦。我听说你们官方文书,也是奉汉文为宗,要本王说:兄长何不颁布法令,举国改奉汉文、改说汉话、改着汉服、该用汉姓、改尊汉俗、该归汉宗,本王称为“六个改”,兄长以为如何?” 李淏听罢,心里顾虑重重,他正犹豫间,其下属有一人,得到李淏允许,于是朝易铭跪着,说道:“禀大王,此事事关重大,微臣以为,可容许微臣主子召集朝臣商议再定。大王所说,本无不妥,想我朝鲜一国,应是中土当年之“东夷”后代,自古与中土,血脉相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归宗汉化,也并不是不可行。在下考证:中土之孔圣人,可能就是我朝鲜人,兵圣孙子,亦大有可能,而楚人屈平,更是我朝鲜人无疑。所以两家并作一家,我朝鲜承接中土之文化,也还名正言顺、自然而然……。” 易铭听着听着,不觉大感稀奇,孔子孙子屈原,什么时候成了朝鲜人了。不过易铭想了想,认为汉人构成,本就复杂,朝鲜人本来就是迁居过去的,自己祖上,恐怕也有亲戚在此之列,要是说自己也是朝鲜人,也不荒唐。 于是易铭插话说道:“你言之有理,本王赞同,要是这件事儿成了,本王就叫他们在所有典籍中明文载明,正式确定圣人孔子、兵圣孙子、诗祖屈原都是朝鲜血统。非但如此,亚圣公、韩非子、汉张良、杨玉环,都要确立朝鲜血统的历史地位。就连端午节,因为诗祖已经是朝鲜人了,所以咱们汉人要明白,端午节起源于朝鲜……。” 易铭说着,指着朱信、范旷等人又问道:“你们说,怎么样?” 朱信正想反对,范旷对他挤眉弄眼,抢先说道:“大王英明,本该如此,老夫也认为是这样。” 朱信智商可以,情商不足,听了易铭高论,范旷附和,起初不明白,等得想了两秒钟,突然茅塞顿开,不觉佩服佩服,于是也附和说:“行!” 李淏见状,只得出来表态,他说道:“大王,汉学博大精深,汉语高雅优美,汉人血统优良,在下深为折服。只是此等大事,在下还要回去征求朝野意见,如无明确反对,在下就按大王想法遵行不怠,大王以为如何?” 易铭点头,知道这个时候,须得暂缓,不得强人所难。 他想好了,为了转移话题,于是转而开玩笑说道:“我听人讲,说朝鲜女子,温婉淑娴、善解人意,又长的漂亮,不知是也不是?” 那李淏不防易铭说这个,大感意外,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心想:大秦大王喜欢这个还不简单,假以时日,选一些送过来,收入宫内,闲暇以博大王一笑,要是能意外衍个龙种,也是美事一桩……。 在这方面,李淏足够自信,因他宫内,漂亮女子本就不少。他也听人说过,说这大秦大王,宫内有八艳和二位夫人,个个国色天香一般,李淏想:自古英雄爱美人,看来大王亦不例外。 所以李淏赶忙道:“回大王,微臣当尽心尽力,选材调教一些,定然不负大王厚望。” 易铭也说道:“玩笑而已,兄长不必当真!” 那李淏则说:“大王真命天子,一言既出,断不可改,哪有玩笑的道理?” 易铭本想争辩一番,但想了一想,觉得还是不要辩驳的好。 易铭又道:“本王一人身居禁宫,虽然正值青春年少身体好,可是也要不了那么多啊!本王的意思是兄长何不将朝鲜女子,每年优选个万儿八千的,与我大秦通婚。本王这里也选一些,和你交换,兄长放心,本王加倍奉还,决不让你吃亏是不是?本王听说兄长就送了好几个给本王的定兴侯赵龙甲赵大人,定兴侯还不要。可惜可惜,人家一番好意,怎么不要,要是本王,就全都收下……。” 养心殿内,众人见易铭与李淏,见谈来谈去,却说起了这个,内心诧异,又不敢插嘴,所以一个个眼珠子骨碌碌转,却一言不发。 李淏一听,虽然觉得这个是个划算的买卖,不过时间长了交换的人多了,则对他朝鲜来说,无异于品种改良,所以李淏心里还是很犹豫。 易铭并不强人所难,又谈了片刻,外面秦会却时不时朝易铭挤眉弄眼,可能是有事禀报,见易铭与这朝鲜老大相谈甚欢,因此不敢打断。 赵龙甲早看在眼里,于是不住向李淏使眼色,这两个看来前段时间并肩作战,早有默契,所以李淏起身就要告退。易铭也不挽留,客气一番,这李淏自然下去了。 正文_第100章 第十四章:入主京城(六十七节)(100) 第六十七节:伤心荡尽春风语,霜条孤影更吹起。 (100) 这边李淏前脚才踏出门,秦会慌慌张张进来,禀告说:“大王,杨夫人刚才正御花园赏花呢!不知何故竟然头晕,要不是春兰发现的快,扶着了,不然怕是会摔着。” 易铭听了,赶紧问道:“怎么回事?” 那秦会有点慌慌,急匆匆回道:“大王,已传太医了,这会正看着呢!” 易铭放心了一些,说:“走,去看看。” 那秦会答:“是!”自然前头带路,易铭等赶到,太医早就诊断结束,见了易铭,跪在地上磕头。 易铭让他起来,还未来得及问,秦会旁边说:“大王,这个张太医,崇祯朝就在宫里了,最擅疑难杂症,大王万可放心。” 易铭眼见这姓张的太医在易铭面前,从容不迫、举止得体。 易铭知道这个在宫里,历经明清秦三朝,算是见过世面的。就态度温和地让他起来,待那人一起身,易铭一见,已然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了。 此刻在场侍女太监几十号人,早让喝退,易铭正想问这太医病情,哪知张太医又跪在地上,笑眯眯地禀告道:“大王无忧,微臣恭喜大王,夫人是喜脉,只是金身微虚,已开了几个方子,可保无碍……。” 易铭听了大喜,让秦会安排厚赏,那太医千恩万谢,磕头退下。易铭自径直走进房门,只秋菊还不离左右服侍怡晴,这会儿自然退在一边。 怡晴仰面躺着,眼见易铭进来,不说一语却满脸笑意,怡晴自然知道诊断结果,就有几分娇羞。易铭也情意无限盯着她,看的久了,怡晴更不自在,双手捂着脸,娇嗔一声:“大王!”便不复有言。 易铭却突然哈哈狂笑,上去抓着怡晴双手,见怡晴涨红着脸,牙齿咬着下嘴唇。易铭更觉得这女子另类而不同凡响,这孩子都怀上了,快当妈妈的人,却还是那种情窦初开少女心性一般,天真无邪、世事不谙。 易铭对怡晴道:“傻丫头,你可千万注意咯,好好保重身体,把儿子顺顺利利的给我生下来。” 怡晴只“嗯”一声,幸福万状,顺势靠在易铭怀里。 易铭见旁边春兰低着头,虽然面无表情,感觉自己两个如此情意绵绵,人家旁边似乎有点尴尬,就示意春兰退下。两人这才又深情相拥,憧憬着可以预期的幸福,那是一个家庭才能拥有的幸福。 天气依旧寒冷,京城一地,了无绿意,虽是初冬来临,但京城内却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 原来经范旷、黄宗羲等人串联,自易铭进京,就一刻不停,准备易铭登极大事,就连黄道吉日也确定了下来。这帮老夫子确立了万千繁琐的仪式,花样多多,名目复杂,让易铭烦之不过。 好在易铭这段时间,并没闲着,可谓日程满满、事情繁多。前几天刚接待完李淏,这赵龙甲、朱信又将郑成功给领了来,听到秦会禀报说赵龙甲等领郑成功求见,易铭这才想起,郑成功眼下替自己守着福建,自己前头还给他封了侯的。 郑成功先祖由中原入闽,他父亲郑芝龙是福建泉州南安人,母亲则是地地道道的日本人,为肥前国平户岛(日本长崎县)的田川氏,地点也就是那第二颗*投放之地。 郑成功也出生在日本平户,要照现在标准的说法,郑成功应当是华裔日本人,拥有中华日本双重国籍的。他六岁时回到了福建老家,稍长一些被送往南京求学。 1645年,清军攻占南京,弘光政权覆灭,随后唐王朱聿键福州称帝,建号隆武,由于郑芝龙手握重兵,成为隆武帝依靠的主要军事力量,隆武帝即位后不久,郑芝龙将郑成功举荐给隆武帝。隆武帝非常欣赏,他叹息说:“惜无一女配卿,卿当忠吾家,勿相忘也!” 皇帝许以女儿相配,这在封建时代是最高的礼遇。为了表示对郑成功的宠爱,隆武帝赐姓为朱,并将其原名郑森改为郑成功,自此,东南百姓都尊称郑成功为国姓爷。 他父子从事海洋贸易,凡是福建商船出海均得向他父子纳税,如敢不从,必遭倭寇洗劫,简直一方霸王,其行径一如强盗。只是在移民屯田台湾及海上贸易过程中,与荷兰福尔摩沙台湾殖民当局矛盾日深、冲突不断。后来明朝土崩瓦解后,郑成功失去大陆据点,为避清军锋芒,这才驱逐荷兰人,占据台湾,并以此为基地建立政权。 不过眼下正值1650年,因易铭横空出世,早就改变了这段历史。所以,这收复台湾的历史事件,是不是就像历史本该呈现的那样:郑成功率领二万五千人于1661年出击台湾? 将来的事情如何发展,易铭不知道,但起码现在台湾还被荷兰人控制着,将来怎么样收回来,易铭心里也没有底。 当年易铭还是读小学时,就学过郑成功收台湾的文章,认为此人是大大的英雄,历来佩服的不得了。所以这会儿就要有幸见到真人,如何不激动,他不复胡思乱想,赶忙让秦会请进来。 易铭于书房中正了正宽袖大袍的衣服,这也是琦玉新近添置的。因大秦尚黑,于是易铭身着一件黑色大襟袍,领袖处镶金,穿在身上,可能也不好看,只是显得庄重罢了。 随着门口处人影晃动,顿时就挤进来几人。为首一个,胡子长长,头戴棉帽,身着棉袍,面黄肌瘦、一脸的麻子点点,易铭却根本认不得。 他看看后面几个,却是赵龙甲、朱信、范旷、顾炎武和一位英姿飒爽的男子,约莫二十几岁年纪,想来就是郑成功了。 这几个刚一进屋,便自然地给易铭都跪下了,易铭让这几人起身,赏了茶、赐了座,琦玉却赶进来,身后领着个长相不俗的女子。 易铭看了看,这女子看样子三十出头的摸样,面容艳丽,只身形较瘦,身材不高,因举止得体,显得落落大方,竟然让易铭心念为之一动。 这女子行过礼,易铭一并赐了座,那顾炎武就指着那老者禀道:“大王,卑职给大王引见引见,这位是在下恩师,东林魁首,常熟钱谦益虞山先生是也!” 那老家伙听了,赶紧谦虚,说道:“不敢不敢,小民钱谦益拜见大王,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就又正经其事匍伏于地,生生磕了几个响头。 易铭见他态度谦卑,颤颤巍巍,感觉此人没有骨气,好比朱彝尊当时见自己,心里着实不喜欢。 钱谦益跪时,那女子也赶紧跪了,易铭起初不甚明白,后来恍然大悟,这女子不就是柳如是女士吗? 易铭心想:你这历史名人、色艺俱佳的明星范儿,怎么嫁了这么一个糟老头子?怪不得后来要出轨偷人呀? 原来关于钱谦益与柳如是往事,易铭心里再清楚不过,最让易铭记忆深刻的有这么几件事:一是弘光一朝,钱谦益巴结阮大铖,让柳如是出为奉酒,阮大铖随即赠以珠冠一顶,价值非凡。钱谦益令柳如是谢阮,又让她移席进阮,可能想色诱于阮大铖,其丑状令人作呕,他这样谄媚不顾体面,居然因此博得个礼部尚书一职。 这其二是清军兵临城下时,柳如是劝他与其一道投水殉国,钱谦益反复犹豫,长久沉思无语,后说:“水太冷,不能下”,柳如是:“奋身欲沉池水中”,他又舍不得,就给拉住,这事儿经人渲染且踏踏实实地记在了他名下。 第三则是多铎下令剃头,江南士绅,无不恨之切切,拒不执行者不在少数,为此,不知掉了多少脑袋。抑或钱谦益怕了,所以这老家伙一天忽然说头皮发痒,人家以为他去拿篦子篦头,哪里料到他竟然回应多铎大人号召,自个儿剃了头,把辫子也留起来,并恬不知耻地说:“这不挺凉快的吗?” 第四就是他北上充修明史副总裁期间,柳如是留守南京,寂寞难耐,红杏出墙与人通奸。钱谦益之子愤怒不过,捉奸告了官,要求惩治。这老家伙赶紧跑回家,将其子骂的狗血淋头,绝了父子之情,不容相见。他说:“国破君亡,士大夫尚不能全节,乃以不能守身责一女子耶?” 此言可谓平而恕也!易铭以往看到此处,对其雅量,深感佩服又无语。 这回见了钱谦益本人,易铭本想轰他出去,但前头了解过,钱谦益非但是顾炎武的老师,他还是郑成功的老师。同时,他更是著名的文学评论家、文学家金圣叹金老师的舅父。想到金圣叹,易铭老早就知道此人,当年这家伙在名著里头,动不动就说皮里阳秋一词,那时候易铭尚小,以至于这皮里阳秋怎么个意思,竟没有弄懂。 所以顾及这些关系,易铭不便做得太过。只是看见这家伙于自己面前一本正经的样子,易铭很生气,心想得奚落他一番,易铭心想:你这家伙我不喜欢,倒是你外甥,我还颇为看重,只是你这厮也不将他一同叫来让老子看看。 所以易铭一阵子地遐想,心里就认为:大秦要是收录了此等人才,将来岂不是要让天下笑话呀!所以易铭稍作思量,计上心来,他准备给钱谦益点颜色看看。 易铭对着钱谦益说道:“原来是虞山先生驾到啊!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请老先生海涵哟!” 那钱谦益一听易铭如此重话张施,以为易铭对他颇为看重,顿时又惊又喜,赶紧客气一番。 熟料易铭对钱谦益客气数语,不再理会,转而看着郑成功。 易铭对着郑成功道:“老弟就是国姓爷吧!” 郑成功起身,抱拳小心地答道:“大王,卑职正是。” 易铭赞赏有加,说道:“鼎鼎大名,如雷贯耳,你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那郑成功哪里晓得自个儿后来收复台湾,英雄事迹进了小学课本,得到了易铭万分的敬仰崇拜。他以为易铭是看重他为大秦夺取东南福建之地,眼见大秦大王这样说,只回答道:“卑职所立寸功,不足挂齿,得大王如此赏识,不胜惶恐、不胜惶恐。” 易铭见他谦虚,很是满意。 易铭自然而然,眼光又转而放在了柳如是身上,语气顿时温和万分地说道:“这位想来应是柳隐姐姐了,你持大节,讲大义,个性坚强,正直聪慧,魄力奇伟,诗书俱佳,不愧为女中豪杰,在下历来很佩服你。” 柳如是站起身,又给易铭施礼,说道:“大王,贱婢何德何能,承蒙大王如此夸奖,断断不敢受……。” 易铭见她客气,却又说道:“姐姐不必客气,本王最喜欢姐姐诗词,前头有幸读了几篇,很好,好得很!” 易铭说着,就背诵了几篇,一为:《金明池咏寒柳》 有怅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更吹起,霜条孤影,还记得,旧时飞絮。况晚来,烟浪斜阳,见行客,特地瘦腰如舞。总一种凄凉,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 春日酿成秋日雨。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纵饶有,绕堤画舸,冷落尽,水云犹故。忆从前,一点东风,几隔着重帘,眉儿愁苦。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 二为:《江城子忆梦》 梦中本是伤心路。芙蓉泪,樱桃语。满帘花片,都受人心误。遮莫今宵风雨话,要他来、来得么。 安排无限销魂事。砑红笺,青绫被。留他无计,去便随他去。算来还有许多时,人近也,愁回处。 三为:《南乡子落花》 拂断垂垂雨,伤心荡尽春风语。况是樱桃薇院也,堪悲。又有个人儿似你。 莫道无归处,点点香魂清梦里。做杀多情留不得,飞去。愿他少识相思路。 我们都知道,这是易铭有心为之,所以通过他那特别的手段,现学现用,于是就跟早就熟读才记牢一样。众人见易铭对柳如是大作,竟然随口朗朗背诵而出,又赞誉连连,均大感意外。这柳如是更是喜出望外,她这青楼出身的名妓,生平如何得到过如此盛赞。何况,这夸奖来自当今天下之主,大秦国的国君。人家不但是放眼天下舍我其谁的真命天子,同时还是文坛巨孽,自己那点小文章,期期艾艾,如蝇如萤,与大王相比,算得什么呀!且这大王居然众目睽睽,尊称自己“姐姐!” 所以柳如是竟听得易铭所言,却呆坐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易铭知道,这女子生性刚烈,为秦淮八艳之首,后来竟然自缢而死,下场悲惨。 想到自己后宫也还有个魏如是,也只不过是李千秋附会人家大名给取的,今日见了真的柳如是,虽然三十出头了,但人还是那么漂亮,魏如是与她两相比较,还真就差了不止一点。 想到她居然是给逼死的,也无非是后家无人,易铭不知这女子在今后,是否可以换一种平平安安的死法。 于是,他又对柳如是道:“本大王平生没个姐姐的,以后我就认你作姐姐,你觉得怎样?” 那柳如是更加惊讶,半天不说一语,这边钱谦益倒是满脸堆笑,皮包骨头的脸上,两眼瞪着,放着光芒。 众人赶紧均向柳如是道喜,那柳如是谦虚再三,方才惊喜万分受了,琦玉不失时机,走上前去,姐姐叫了好几遍,搀了起来。 易铭见堂上众人木讷地坐着,那钱谦益老鬼狡黠眼色,不停盯着柳如是看。易铭虽然知道这厮娶了柳如是,只是他对此尤其愤慨,所以易铭一时冲动,竟有心拆散这两个。于是,易铭对着吴琦玉说道:“玉儿妹妹,你将姐姐请进我府里去,和陈姐姐她们耍耍。” 那吴琦玉自然懂得,答了一声:“是!”就退下了。易铭又转而面向钱谦益,对众人道:“我原来听人家说过一个故事,讲来给你们听一听。”众人不知他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均专心致志、洗耳恭听。 易铭道:“这故事说有一条狗对它妈讲,说我们为什么要吃屎呀?我不想吃屎,我要啃骨头。他妈回答说,是狗就要吃屎,骨头哪里有。” 讲到这儿,易铭却停住了,故意不再讲下去。那钱谦益见易铭眼光盯着自己,心里疑窦丛生,不知所云,大胆问道:“大王,后来呢?” 易铭狡黠一笑,道:“不知道上虞先生有没有骨头,喂它一根如何?”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易铭转弯抹角挖苦钱谦益没有骨气呢!这赵龙甲、朱信对钱谦益生平所作所为,内心清楚,也对此人行径,多有不齿。只是以为大王先前看重此人,不好评判。见易铭如此一说,知道易铭心里厌恶此人,所以两个没有了顾忌,顿时噗呲一下,不防冲口笑出声来。 这边钱谦益何许人?见状大窘,脸红脖子粗,更不敢辩驳,一语不发,一时竟为之语塞。 见此情况,郑成功、顾炎武二人均尴尬万分,又不知如何圆场。 易铭恣意哈哈大笑不已,钱谦益更觉无脸见人,只是他小人秉性,瞬间展露无遗。 他小心谨慎地站起身,厚颜无耻说道:“大王,小民之所以献城降清,亦是迫不得已,非是不敢殉节。一则清军彼时锋芒正盛,江南断不可保,如是,保全了全城百姓性命;二则家眷众多,恐衣食无靠,前途堪忧,性命不保,所以顾怜于此,当时犹豫不定,如今也后悔不已;三则贱内柳隐,得大王看重,小民为此感激涕零,彼时亦风华正茂,正值妙龄,小民一旦舍却这肉身,而她断不会独活于世,如此香陨,于心不忍啊!” 易铭及众人听他如此说,均感诧异,易铭心想:原来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心性卑劣、厚颜无耻之徒。只是这家伙堂而皇之讲了,好像还大言不惭、振振有词。 易铭无可奈何,只得说道:“哦!原来这样啊!上虞先生用心良苦,用心良苦,我不怪你,我不怪你。” 后来,易铭见钱谦益尴尬神色,多有缓和,为不至于让现场太过尴尬,易铭只得又说道:“刚才所言,无心而发,先生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呀!” 这钱谦益听易铭如此一说,他如何敢,也只好答道:“大王,小民保全这老残之躯,只望为大王效犬马之劳,如蒙大王看重,小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易铭听这老家伙恬不知耻,刚才的事儿方才过去,竟公然向自己要起官儿来。易铭心里顿生鄙视,本想说你这胡子拉碴的,老得都快掉渣了,我大秦人才济济,怎么会用你这老流氓。 但他转眼看见顾炎武、郑成功两个,均是一脸期待的神情,知道不作恰当安置,于情于理,讲之不过。易铭想了一想,主意就有了,他对着钱谦益说道:“这大明大清,均已势微,当今天下,我大秦立国在即,改朝换代,已成定局。这后来的,都要编纂前朝国史,我看你学问渊博、泛揽史学,你今后就和范旷参议编纂明史清史吧!他是总编纂官,你给他当个副手,正部级的,待遇从优,这样安排你满不满意?” 这钱谦益生平自视甚高,喜欢做些诗词文章,所以哪里听得这种又好听又好看的文雅活路,所以觉得正合胃口。于是,他激动的差点尿都流了出来,赶紧哆哆嗦嗦说道:“大王,满意满意,微臣满意得很……。”随即谢恩再三。易铭喝他起来,挥手示意他退下,这个仍然激动,自地上爬起来,浑身颤抖地坐在一旁。 正文_第101章 第十四章:入主京城(六十八节)(101) 第六十八节:英雄未曾得殊遇,更遣能臣向西去。 (101) 易铭召见钱谦益的时候,对他先打压后重任,其余人等,均感觉易铭如此安置,甚为得当,就不住颂扬大王英明,易铭心安理得受了,又让众人坐。 易铭喝了两口茶,眼光盯着众人看,见郑成功还是很拘束,易铭这才又说道:“郑老弟,国姓爷!你给我讲讲,福建治下,现在怎么样呀?” 郑成功这才回过神来,见大王垂询福建政事,所以不敢怠慢,只见他站直身体,声如洪钟,一一道来……。 易铭对他述职报告,很是满意,只是对他讲到的关于和荷兰福尔摩沙台湾殖民当局矛盾一事,深感关注,就问他有何打算。郑成功快言快语,答道:“大王,卑职以为,当筹划长远,必要时令水师渡海征讨,将其驱逐,然后大加移民、设立屯垦、拓殖开发,又当开府建牙、常驻军队、严行吏治、教化百姓,方才万全。” 易铭听罢大喜,说道:“老弟说得好,本王正有此意,你在福建,当以此作为第一要紧之事,时机成熟,渡海攻台,这件大事,老弟可要放在心上啊!” 这郑成功未曾料到自己想经营台湾的想法得到大王首肯,亦是感激说道:“大王英明!如此一来,卑职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做了。” 易铭对他其实多少有一点点担心,非是忠诚,而是他做事的方式。这个郑成功在东南一带,海上一霸,可是黑白两道都通吃的角色。现在归顺大秦了,所作所为,应当堂而皇之一些,这代表着大秦的体统和脸面呢!同样,易铭也知道,历史上的郑成功,要不是后来渡海驱逐荷兰人,为我大中华守住一方疆土,那么,其人行事做人,也还值得争论。比如李定国约他用兵广东,而他忽悠李定国,放他鸽子,以致李定国功败垂成,李定国因此被他气得不要不要的。 当时李定国衡阳大捷,郑成功也拥兵自重,清廷畏惧,唯恐两个联手,所以想方设法招降郑成功。而郑成功态度两可,几番要挟清廷,欲效仿朝鲜,割据一方,称王称霸。清廷不允,只答应封他“海澄公”,郑成功自然不满意,所以竟没有谈拢。后来李定国兵败,清廷态度转变,此事不了了之。假如他当时重大局,与李定国合兵一处,共御满清,或许天下形势由此扭转也难说。 想到了这些,于是,易铭特地叮嘱郑成功,说道:“你在福建,乃我大秦一方长官,应当得民心、顺民意,想万民之所想,急万民之所急。不得像过去一样,征战杀伐过甚,重武轻文,要文武并重,体恤百姓,有所作为,造福一方。” 郑成功听了,心有所悟,连声答道:“是是是是!卑职一定谨遵大王教诲。” 易铭笑着道:“老弟如果能够收回台湾,我就封你为王,你郑家世袭罔替,如何?”这边如何不干,早又谢之再三,旁边自蹿出太史令司马小迁,早拿着本本,将易铭刚才所讲之事,记录在案。 郑成功不失时机告退,其余几人中,除范旷外,易铭还留下了朱信、赵龙甲及顾炎武。 正当此时,秦任、黄宗羲却又赶来了,易铭知道,这秦任一来,定是有事。于是几个一进屋,易铭吩咐旁边闲杂人等,都退了去,几个刚磕头起来坐定,秦任自然迫不及待,将他眼下面临的大事难事,一一向易铭汇报无遗。 原来秦任这几日署理政务,千头万绪事情繁杂,因易铭小事概不过问,秦任倒还可放手去做。他那些副手,易铭进京后又委派了不少,本应该条理清楚、事事明朗才对。只是这易铭又不上朝、不坐殿,大事小事,均不出养心殿,大不了召集一些部门头头开会这么一议,就万事大吉了。 所以秦任举凡有拿不准的或自个儿不敢擅自作主的,也不敢一天数趟往宫里跑,几天来竟导致许多要务堆积。刚才听说易铭会见郑成功、钱谦益等,又闻得这赵龙甲、朱信也在,感觉正好敦促大王,就此开个御前会议也好。出门就遇见黄宗羲,不分由说,一把拉了,往皇宫里赶。 难怪秦任不敢擅自做主,实在是事关重大,不能等闲视之。 因为秦任所言第一件事,则是东北来电,说满清退出关外后,本想以沈阳作为王城,岂料李淏不讲信誉,人在北京搞公关,暗中却纵兵占了不让。多尔衮打又不敢打,因此忧惧成疾,几日前郊外行猎,坠马重伤,不一日暴毙。鳌拜、索尼等,拥着顺治,到了本溪、抚顺,急急上表,再三与大秦要情,说是否允他等为大秦世代镇守长白一山,永不再叛云云! 易铭问了在场众人意思,见态度基本一致,就下令:封顺治皇帝为金王,自抚顺、本溪以东,方圆不过几百里之地,为其封邑。并严格控制其各部兵马数量,撤销八旗制度,非诏不得出封地等,同时要求其宣誓效忠大秦。 书房之内方才决定,就立即着韩知礼,将所作决定,立即电告还在路上的李淏和接替赵龙甲镇守东北的吴能奇、陈步明,让他三人即刻将此决定,告谕满清遵行。 第二件事情,则是关于罗刹国逐年东进,不听警告,大肆蚕食大秦疆土一事。蒙古各部,早就在其步步紧逼之下,一忍再忍,年年退却。又因其火器厉害,敌他不过,无可奈何之下,就有向大秦称臣归顺之意,并想大秦支援些武器装备,依靠大秦,打击一下罗刹国。 易铭深知,罗刹国就是后来的俄罗斯,历史上原本弱小,所辖疆域,连个出海口都没有。1547年莫斯科大公伊凡四世加冕称沙皇,建造克里姆林宫。莫斯科大公国逐渐发展为东北罗斯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宗教中心。他领导其他公国摆脱了蒙古鞑靼的统治,并从开始向东扩张。1613年,米哈伊尔罗曼诺夫成为新沙皇,继续其四方扩张政策,疆域横亘亚欧大陆,成为世界陆疆第一大国。直到1917年俄国二月革命被推翻,共经历十八位沙皇统治。沙皇俄国后来强占了中国170万平方公里土地,举凡新疆以西、外兴安岭,库页岛等,甚至觊觎东北,给中华民族带来了空前的耻辱和危机。 对秦任所禀报此事,易铭不敢大意,当即决定让内阁尽快召集宗政军要员,制定支援蒙古各部打击罗刹国计划。对于蒙古各部所提诉求,竭尽全力也要满足。同时要求东北大秦军队,做好北伐、西征罗斯的军事准备,必要时出击赤塔、乌兰乌德、伊尔库茨克等地。 如果不是考虑到西边甘肃、新疆等地尚还未收入大秦版图,易铭甚至想由新疆出击罗斯的西伯利亚。而眼下这上述几个地方是个什么模样?是否已形成聚居的城市?易铭一概不清楚,他只是这样吩咐了。 其实西伯利亚源自于蒙古语,蒙古人称为西比尔,意即“沉睡的土地”,后来罗斯向东发展,构筑秋明城堡,于是以此为基地,一路向东扩张到太平洋。要不是后来遇到康熙大帝不鸟他,和俄罗斯雅克萨干了一仗,签了一些条约协议,恐怕我大中华东北等地早就叫俄罗斯吞并了。不过康熙老爷子世界地理学得不好,他远没有料到他当年不够重视,没有采取积极措施,导致了后来的严重恶果。这种后果就是因为俄罗斯的步步紧逼蚕食,致使我们丧失了大片领土,给中华民族带来了空前的危机和耻辱。 易铭想到这里,又对在场人说道:“这个罗斯国,我叫他北极熊,他们的战略就是扩张扩张再扩张,历来垂涎咱们北边的土地,压迫我大秦的生存空间。我大秦可千万莫要认为那些地方荒凉无用,你们给我听好了,我要你们成立专门机构,专司对付罗斯国,就哪怕和他们干仗,也绝不后退忍让。不过这个国家很能打仗,战斗民族嘛!如何不厉害,即便他厉害,咱们两个干他一个,也要把他们打回去,如若不行,就十个二十个干他一个,也决不能妥协。以后呢!咱们就要西征,开拓疆土、广为殖民,这个就定为咱们大秦国策之一。” 下面赵龙甲、朱信、秦任等,听了易铭一阵的安排,却一个个惶惶然不知所云! 他们怎么知道罗斯国的情况,就这罗斯地界的这些地方!什么赤塔、乌兰乌德、伊尔库茨克、西伯利亚等,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后来易铭更说到了莫斯科,这几个更加孤陋寡闻,知道自己很无知,所以只得个个点头称是,不敢半点搪塞。甚至秦任怕这些名儿太过怪怪,所以赶紧找了纸笔,满心思收罗汉字,思量再三,方才把这几个地方记了下来。 易铭等他记完了,接过一看,感觉稀奇怪异,顿时哈哈笑了一通。原来易铭黔北口音,秦任听得似是而非,所以都写成了什么刺他、一二苦刺客等等! 秦任因对易铭所提地方,一概不知,当众出了丑,所以脸上挂不住,心里也难过。易铭见他窘迫万状,就不住地安慰,好不容易这家伙才平静了一些。 易铭接着又说道:“你们记下,以后咱们的国策还要确立一条,那就是除了西进,还得南下、开疆拓土,西进就是和罗斯争咱们北方那些地方,南下就是指南洋。一直南下,有个澳洲,那儿地大物博。要尽快占了,不然,西边有个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就是我说过的讲“英格里席”那个国家,他们就要下手。要得好就成立个西疆和南疆拓殖的衙门,其他事儿不做,就干这个。衙门隶属你总理直辖,由总理亲自抓、负总责,方式就是要实现这些地方殖汉民、讲汉话、用汉字、改汉姓、穿汉服、遵汉俗,归纳起来就两个字——“汉化”。你们下去想一想,提交个方案或报告上来,我批了随即施行……。” 易铭一阵的安排,听得众人惶惶然不知所云,所以这几个紧张得大汗淋漓,尤以秦任为甚。 他想到易铭曾经云游西方,世界大势,应是了然于胸,于是就想起来什么,他听得易铭大事还未安排完,所以即将要说却欲言又止,易铭明察秋毫,自然知道他定然有事,一问之下,果然如此。 原来大秦基本安定后,就有几个在京的西方人冒了出来,这些人听人说大秦大王到过他们老家那里,所以心情激动,拼死拼活就要求见易铭。且前头已了拜访秦任、朱信,甚至琦玉那里也去了,这会儿秦任想起来,就如实向易铭报告。 易铭其实早就知道这些人鼎鼎大名,无非是汤若望、邓玉函、罗雅谷等人了,于是易铭指示,让秦任安排择日召见。 秦任领命不提,此事方完,见易铭兴致盎然,知道今日大王精神好,得抓紧把要请示的事情赶紧请示,否则大王没了兴趣,不知这些要务又要拖上几天了。 所以秦任不失时机,又向易铭请示处置范文程、洪承畴等战犯之事,说这扑克牌上,大大小小五十四位汉奸卖国贼,均已锁拿关进大牢,只等易铭示下,秋后处决,也是顺理成章。 易铭一听,动了恻隐之心,就对秦任道:“算了,把这些人都关起来,判他个终身监禁、不得假释不就行了,非得手起刀落杀人见血呀!” 秦任听了竟一愣,稍作思量,就赞叹道:“大王真就胸襟广阔、宅心仁厚,历代帝王,不及万一,可谓三千年来,人不两见。” 易铭见他公然拍马屁,也不计较,只说道:“这些人关着,还要好生伺候,他们风光日子过惯了,在里面很苦的,你要多关爱一些。我想让他们闲暇无事,就多帮帮范旷、钱谦益他们修史,特别是清史。人家身受感同,好多是事件亲历者,自然能最大可能还历史本来面目,这个有益无害的,你说呢?” 这大王都安排了,秦任敢说个不字儿么! 正文_第102章 第十四章:入主京城(六十八节)(102) (102) 此事刚完,秦任又道:“大王,范旷老先生说汤若望等在吴总管处,将他们那里吹的是天花乱坠,说他们那里,生活富足、贸易发达,尤其天文科学航海,尤为领先。说什么哥伦一布,百多年前已远航发现美洲,并说其风物文化,与我大秦相较还强一些。于是范老夫子说何不学学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也委派使臣远涉重洋,去他们那里看看?” 易铭觉得范旷此话高瞻远瞩,有点战略眼光,就回想起在湄潭时他说要收复台湾之事,于是,对这弯里弯酸、迂腐固执的老头子的负面印象又多少改变了一些。 易铭沉思一会儿,对赵龙甲等人说道:“范老先生所谋深远,我看可以,你们说说,派遣哪些人去?” 见说到这等内容,众人都来了兴致,赵龙甲主动请缨,表示愿去。朱信也信心满满,愿为其难。易铭身边韩知礼,更信誓旦旦,表示一定不辱使命。甚或推荐他人,举贤不避亲,易铭见了,感觉满意,说道:“我大秦绝不实施海禁政策,不然固步自封,与明清无异。应当开放海疆、广交朋友。这南海西去,就是印度洋,沿红海北上,就是埃及,再渡过地中海,就是他们那里了。此去行程几万里,来去一回,少则一年,多则数年。我大秦眼下船舰,不能担此重任,要打造巨舰,方可远航。何况航海所需人才,也难以找得到,非得精通天文地理之人才可胜任。” 见易铭如此说,先前主动请缨的,这会儿均如同皮球泄了气,一个个偃旗息鼓了。 不一会儿,赵龙甲说道:“大王,既然汤若望等,自葡国而来,万里之遥、劈波斩浪,竟能平安抵达澳门。卑职以为,这汤若望等,定然通晓海事。加之西人尤擅星象之学,卑职斗胆建议,大王可令汤若望等为向导,我大秦再委派使臣兵士若干,一同前往,或许妥当,请大王圣断。” 易铭听他一讲,觉得有理,于是着韩知礼即刻宣汤若望觐见。 天已傍晚,易铭等人,用过晚饭,泡了茶喝着,这汤若望就到了。照例磕头请安,喊了易铭万万岁,不过汉话说得不利落,口音怪怪。易铭让他起来,见他头发胡子一大把,知道他也快六十了。汤若望还身着一身明朝服饰,看上去有些怪异,易铭心里好笑,赐他坐了。 易铭明知故问,客客气气对汤若望问道:“汤先生今年高寿呀?” 汤若望见易铭温和对他,又礼遇有加,很是感动,即回答:“大王,在下今年五十八岁了。” 易铭“哦”了一声,又说道:“你生在科隆吧!那儿我去过,有座很宏大的教堂,很不错。” 其实易铭刚才脑子里利用那时空机器临时才查阅到的关于汤若望的信息,只在场众人不知道而已。 这汤若望一听,如何知道实情,见易铭提到科隆和大教堂,只以为易铭真去过。他先前听说大秦大王到过欧洲,心里就佩服,这下亲耳听见大秦大王说还去过自己老家,他自然无比荣幸,。 所以汤若望愈加激动不已,就说道:“在下也是四十多年没有回过家乡了,听说大王前几年去了才来,不知情况怎样了?” 易铭如何知道,他这不过是字面上的了解一些,哪里去现场实地游历、感同身受一番。为避免这家伙喋喋不休发问,担心自己一言不慎露出破绽,同时也想向他及现场众人表明自己态度,打压打压一下汤若望。 于是,易铭板着脸,神情严肃对汤若望及众人道:“我非但去过科隆,我还到过罗马、巴黎、伦敦、马德里,对于你们那儿自然地理、风土人情、文化宗教、科学艺术都有所了解,所以你可骗不了我。我还知道,你十六岁离开家乡,到了罗马,后来从圣安德烈修道院出来的。你来我中华,则是以葡萄牙政府名义派遣,从里斯本出发,来我大秦,目的是传教。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大秦立国,儒释道教、耶稣基督,均可行其道。但不得只手遮天、一家独大,甚至迷惑民众,互相诋毁。你看我中华几千年,佛学专于心性,道家尊崇自然,而儒学经于世,三大教之间,彼此相安无事。” 秦任等人,听着易铭说起这些事,大感稀奇,所以不发一言,均专心致志听着。汤若望侧身坐在一旁,一双眼睛死巴巴望着易铭,不敢插言。 易铭喝了一口茶水,又说道:“你们那个上帝,被你们传得神乎其神、无所不能,说是咱们这世间万物,都是他几天之内给造出来的。比如说第一天他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然后第二天诸水之间要有空气,于是就有了空气,随后水聚在一起,然后就有了世间万物。神父,是不是这样?” 汤若望听了,高兴得不得了,连声说道:“是是是!大王,正是这样。” 他激动之余,正想开口问点什么,易铭不等他开口,接着又说道:“这个你就没有本大王懂得多,世界不是你说的那个上帝造的,是一百多亿年前起源于一次大爆炸,咱们世间万物都是从那场大爆炸中产生的……。” 易铭话未说完,众人惊奇万分,异口同声问道:“大爆炸?大王……?” 易铭不理会众人惊讶的目光,接着说道:“我大秦的宗教政策是宽容而合理的,咱们要提倡宗教自由。也就是说人人都有信教的自由,也有不信教的自由。在这个问题上,尤其要维护民众的自由权利,任何强迫手段干涉这种自由都是不容许的。但我们还要认识到,宗教能解决一些问题,但不能解决全部问题。你们记着我的这句话:宗教的很多问题与其说被证伪,不如说是被超越。什么意思呢!这个意思是说,我大秦科技立国,民风开化,思想文艺秉承“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尤其是自然科学领域,将来会不可限量。我们认识世界的能力提高了,形成了完备的科学体系,那么我们回过头来看,就会发现各个宗教之中所涉及的那些问题。比如世界的意义目的,宇宙的创生和终结,时空和生命的本质,精神、自我和自由意志等等问题。这些问题的新思想、新观点、新证据,将大大超越各个宗教先前涉及问题的范畴。我们就是要引导和培养人民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而不是将关注的重心放在那些泛泛无边、玄之又玄、荒唐可笑、谬误百出的宗教教义和观念上……。” 易铭说着说着就感觉说累了,他想到自己的时代,科学上取得的辉煌成就,却仍然未能根本改变普通民众的世界观念和人生观念。当微观科学层面在探知原子、分子、夸克和量子物理,宏观层面涉及大爆炸、暗物质、类星体、黑洞、时空这些问题时,于是宗教的学说和理论,在这些问题面前,就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所以当他看到什么什么佛学大师不知所云的夸夸其谈,或者生活在一隅之地的苦行僧,甚至那种动不动就导致流血冲突的宗教,易铭就觉得这个世界很疯狂,他都懒得和这样的人讨论这些问题,他真心希望那些人最好真的以为自己懂了。 易铭实在不想和这些井底之蛙讨论这等事情,他知道自己虽然懂的不多,但也要超越这些人很远很远。于是一席话说完,却挥手止住众人发问,又说道:“好了,咱们今儿不说这个,我想给汤先生把一些话说清楚。汤先生,你们那个基督教,听说分裂成了两大教派,长期扯皮,彼此视为异端,甚至不惜兵戎相见、大打出手,搞得惨案连连、血流成河,是也不是?” 汤若望想了一下,只得说道:“是,大王,可是……。” 易铭不等他说,自又说道:“你要在我大秦传教,我不反对,但要有个规矩,那就是各个宗教之间,要树立信仰自由、和平共处的原则。你说你那个上帝怎么怎么了不起,人家不一定认可。如果你因此要排斥异教徒,老子可不答应。我听说历史上你们就和伊斯兰世界打了不少仗,十字军东征吧!结果谁也没有说服谁。我大秦讲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至于主流意识形态,当树立唯物主义之世界观、人生观和科学思想,我这人是个无神论者,你那个上帝,我是不信的。本大王明辨世事,洞悉天机,参透生死,和宇宙对话。像我这样内心强大的人,自己就是自己的上帝,如何会去相信你那荒谬不经的宗教?” 易铭见汤若望听着,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其余人等,神情惶然。易铭自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你也不叫汤若望,你的本名是约翰亚当沙尔冯白尔,我说的对吗?神父?” 说到最后,易铭按照那波卡洪塔斯传过来的提示,用汤若望老家德语口音念出了汤若望的名字。 汤若望惊讶万分,断断想不到易铭除了对他欧洲大陆知无不晓,对他基督教也绝不陌生,竟然还对他汤若望来龙去脉一清二楚。 惊讶之余,这汤若望心想:难道在西方我现在有了点名气,就像马可波罗和利玛窦那样?他又想到,这大秦大王费尽心思去了解我干什么?难道有什么意图?想到这里,汤若望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起来。 易铭知道此人为了传教,飘落异乡几十年,虽然事事不顺,后来吃官司,几乎掉脑袋。但他犹自坚持不懈,其绝不动摇的决心毅力,易铭心里佩服。 汤若望绝难料到,历史上他差点被冠以潜谋造反、邪说惑众、历法荒谬的罪名砍了脑袋,若不是当时出现被古人认为不祥之兆的彗星,京城又突然发生了大地震,皇宫在地震中遭到破坏,而且有宫殿着火,这汤若望恐怕要被清廷千刀万剐一回的。 易铭见他年纪大了,离家数十载,也不知道老家他爸爸妈妈还在不在?甚至发小伙伴、初恋情人等是否安好?所以竟有心让他回去。 易铭说道:“你来我中华,也几十年了,现今我大秦刚立国,我想向西方派遣使臣,加强东西方的沟通往来,促进文化交流。本王想与大英帝国、尼德兰、西班牙、意大利等,建立联系。将来互设使馆、建立互信、促进贸易、开放口岸、互通有无。我看你信仰虔诚、知识渊博、才能出众,又深谙东西文化,通晓多国语言,我想委任你作为我大秦副使,出使西方,你觉得怎样?” 汤若望断不能想到大王要他回去,还以大秦国使之名。说实话,在中华传教三十余年,本来在明朝上流社会,已奉教的有那么二三百号人,假以时日,或许有光大教会的可能。不料清军入关,二十几年努力,前功尽弃。这好不容易又刚刚有点起色,当上了观象台的台长,又何曾想到大清也很快玩完了,变成了大秦。 他本以为大秦大王去过西方,所以幻想在大秦治下,耶稣基督、天主一教,或可大行于世,甚至把大秦大王也给洗礼奉教了,那才功德无量。所以他求见秦任、朱信、吴琦玉,就是出于这等打算,熟料大秦大王寥寥数语,断了他汤若望痴心幻想,他本来心灰意冷,但当听大王要他出使西方各国,于是心想:这先走一趟也好,将来东方西方,交往多了,或许传教大计,由此峰回路转也难说。 所以,这汤若望如何不愿意,他只考虑了片刻,就满口应承了下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1650年七八月间,不过依照大秦历法,这个可不是1650年来表述。因开年正月,易铭正式登基大宝,国号确定为大秦帝国,年号不再是武威了,是为“大正”,是年为大正元年,决定当年起采用黄帝纪年,公元1650年确定为“大秦中元4347庚寅年”。帝国秉承世界大同之思想,以建立大同之盛世,以造福世界万民为终极目标。 大秦以北京为首都,遵义、西安、南京为陪都,日月旗为国旗,义勇军进行曲为国歌。等等等等……。 这思沅、怡晴,不称夫人了,名正言顺,成了大秦皇贵妃。 怡晴贤淑,就称淑妃,思沅得易铭敬重,就称贵妃,本来一后四妃中除了皇后,还有德妃和贤妃的名号的,因易铭专宠怡晴思沅,其余八艳及后宫女子,尚无人有此福分,所以此几个位置空置。八艳余下七人,都称嫔,易铭养在深宫,一个都不宠幸,这个,却很意外。 本来要立个皇后的,但易铭在怡晴、思沅两人间无法取舍,就未确立。范旷等苦谏不过,易铭决心不从,说秦始皇当初就没有立皇后,所以他这么一说,众臣亦无可奈何。 开国功臣,论功行赏,共进爵封侯八十一,自上而下,基本满意。就连范旷这种言官,因敢于提意见,满朝佩服,也得了个“忠谏侯”;韩知礼年纪轻轻但资历老老,就封为“忠礼侯”;杨明义忠心不二、勤勤恳恳,也得了个“忠义侯”。只吴三桂功高震主,一门心思本想封王,但见大秦上下,只唐王李侔一人而已。赵龙甲功劳簿第一,也只是个侯爷,所以不敢再作强求,只是心里头愤愤不平。 因西南未定,尚有朱由榔南明据有云南及广西、贵州部分地区。 吴能奇因而建议,调吴三桂为四川、重庆宗政军之首,节制遵义杨承藩、沈实根,制定收复云贵大计,又将何晏几个抽调到京,易铭允了。 易铭又应赵龙甲提议,令孙象丙、李马丁、郑可望经营西北,以期收复新疆。易铭还令东北各部及蒙古、朝鲜李淏,组成联军,调吴能奇前去节制各部,专司对付罗刹国。而钱虎乙大才,易铭也要重用,于是将东南江南、浙江、江西数省,全给钱虎乙管着。 后来,易铭正式任命云中飞为大秦国使、汤若望、郑成功手下刘国轩为副使,带领一万将士,从泉州出发,出使西方。 至于文武官制,在遵义的时候已经制定,如今又加以修订,更加严谨。 改革币制,也是目前一件大事,明朝的钱币虽然还可以继续使用,但必须赶快大秦货币,来代替明朝的钱币。 自从天启年间以来,明朝因为国库枯竭,制造了很多又轻、又薄、铜质又坏,带着不少眼的小铜钱,民间称之为麻钱或皮钱。所谓麻钱,是指钱面不光,带有沙眼,像脸上的麻子一样。 所谓皮钱,是因为元朝时候币制混乱,缺乏黄铜铸钱,就用羊皮制造钱币,使人们十分反感。所以对那些又薄又小的钱,也称为皮钱。 由于天启年间中央政府铸造的钱币质量很坏,各地伪造钱币愈来愈不能禁止,银价日趋昂贵,钱价日趋低落,给百姓带来很大的痛苦。 江南苏州一带,民间曾经拒绝使用大启钱,酿成很大的风潮。易铭深明此弊,也深深懂得百姓的心愿,于是大秦法定货币“中元”应运而生。 他还决定采用金本位制(goldstandard)。 这是以黄金为本位币的货币制度,金本位制下,汇率固定,消除了汇率波动的不确定性,有利于世界贸易的进行,央行有固定的黄金价格,从而货币实际价值稳定。 正文_第103章 第十四章:入主京城(六十九节)(103) 第六十九节:世世延绵相承接,谁知此人是故人。 (103) 如此又过了几月,天已入夏,那怡晴腹内胎儿,已是瓜熟蒂落的时节了。 易铭小心呵护,百般关爱,这跨越历史爱情的结晶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来到了人间,果然是易铭想要的男孩。 易铭初为人父,很是喜欢,当即取名幻生。只是那怡晴痛得昏了过去,半天才见了幻生小王爷,欣喜之余,抱着儿子喂奶,见这婴儿生的瘦弱丑陋,稍感失望。怡晴为此,哭了数度,易铭好生安慰,费了不少口舌。 而幻生诞生的同时,琦玉也生了一个,却是个女孩子。 原来当日下午,琦玉不顾大腹便便,生生要进宫看怡晴,可能见怡晴腹痛即将临盆,她也有了反应,后来只好于怡晴处,两间屋子一墙之隔,就早产了。 大内副总管秦会及朱信,安排春兰秋菊,传进接生婆二,却屏退其他人。满头大汗忙了一个时辰,好在二女均是顺产,这边幻生小王爷才生下,那边唐王小公主哭声也响起来。 李侔本在会见日本德川家光派来的使臣,那使臣从江户(东京)而来。其人刚到北京,呆了十来天,这才得以见到大秦副总理,主管外交的第一号人物,使臣本就觉得窝火,见面不及半会,见李侔听了身边人耳语几句,甩了他就要出门,心里气个半死,后来却得知李侔喜添贵女,这才多少海涵了一些。 李侔到了宫里,见着皇帝,行了大礼,这才抱着他闺女亲亲,末了厚颜无耻,让易铭赐名。 李侔此举让易铭很是为难,他心里想:怎么说这小女孩也是自己姑老祖,哪里有让自己赐名的道理。于是就想拒绝,只是话将要出口,又觉不妥,后来又想了一会儿,心说这姑老祖是个女的,将来长大出阁嫁出去,大不了就是个亲戚关系,不是男系祖宗,所以取个名也无伤大雅。 易铭接过小女孩,但见她胖乎乎、粉嫩嫩,长得可爱万分,心里感叹:我这李侔老祖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孩子幸好像他,要是类乎于琦玉,就是罪过了。 于是易铭赐名为“如意”,是为如意小公主。 见易铭喜欢,李侔、琦玉心里很高兴,那怡晴见了,也是喜爱万分,抱了亲了又亲、想了又想,直比幻生还要令她喜爱似的。 几日间,易铭一因有了儿子,二则诸事顺利,所以心情爽朗,只是近段时间忽略了思沅。 易铭想起来,就问秦会,秦会说她低烧久久不愈,身体乏力,食欲不振,居然还咯血。还说她身边两个侍女,也是如此症状,药倒是吃了不少,病情却未见好转,反而日甚一日、渐渐加重。 易铭听了大惊,问了太医,说是肺病,将息调养,而不见好转。易铭突然间认识到,思沅此病恐怕没那么简单,他担心思沅之病,如果是肺结核该怎么办?易铭对照病例查了一下,思沅身体反应,正是肺结核病的典型症状。易铭就转而想到李千秋说过,思沅如此下去,活不了多少时间。 此病在历史上就几乎是绝症,古人患了这种病,由于医学不发达,无法有效治疗,所以死亡率极高。 先前李千秋没有说穿,他只是让易铭回去的时候要带上思沅而不是怡晴,易铭开始并不明白,以为李千秋要让他带着思沅,是希望两个假以时日建立点感情什么的,这会儿想起来,李千秋的意图似乎是为了思沅思沅的病情。 易铭想到这儿,赶紧唤上秦会往思沅住处赶去,到了院门处,忽然想起这种病传染,就让秦会外面守候,并下谕未经允许,闲杂人等,不得打扰思沅清修。 秦会记下了,易铭就进了院门,果然听见里面不断有咳嗽声音传来。 易铭径直走到思沅居所,不分由说进了门,见了思沅,却吓了一跳,原来思沅面上红光,早已不见,人也消瘦了不少。 易铭心疼不已,不管思沅态度如何,先自问道:“妹妹,你可病得不轻啊!” 思沅照例还是爱理不理的态度,咳嗽两声,才缓缓说道:“奴家谢皇上挂念,奴家的病自己清楚,恐怕已是时日无多。”说罢又叹了一口气,随即面向易铭,神情凄然。 易铭见她情绪低落、万念俱灰的样子,心里从爱恋转为了同情。 易铭深知此女子从来就谈不上爱自己,所以易铭从来对她不作强求,虽然有那么一些非分之想,但易铭清醒认识到:自己不过是被她华丽的容颜所吸引,谈不上感情。他觉得思沅不过是一幅绚丽的画卷罢了。 易铭打定主意,决心带她赶快回去,起码到了自己的时代,她这病还可治疗。 于是易铭说道:“妹妹,你这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你得答应我,我将会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你这身病很快就会痊愈。” 思沅听了,既不应承,也不反对,当然,她绝不会知道易铭会把她带到她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的世界,她只是小声说:“奴家听凭皇上作主。” 易铭本想说马上就去,但想到了怡晴和儿子,就对思沅道:“我安排好了身边这些杂事,就来找你,行吗妹妹?” 这下思沅只得说了声:“是!”易铭觉得事不宜迟,最好安排一下就走。 易铭自思沅住处钟粹宫出来,就赶往养心殿御膳房,那儿已传进进京的吴三桂、陈步明、褚正烈、吴能奇、方光琛、郭云龙、沈实根、郝摇旗等大员,为好好地招待这些地方大员,易铭特别安排,就在自己住处养心殿内,开了御宴。 将进养心殿,殿里太监赶来几个,向易铭禀报说勇嘉侯李马丁,就在刚才为了座位位次的事情,一言不合,将方光琛给打了。 这几个太监还在说的时候,赵龙甲、秦任、朱信早得到易铭赶回来的消息,于是跪迎易铭回宫。易铭知道,这几个跑来磕头,应该是为了李马丁的事情。 易铭问跪着的几个道:“怎么样?方光琛人呢?” 秦会趴在地上答道:“禀皇上,方光琛叫勇嘉侯眼睛都快打瞎了,这会儿没有圣谕,不敢擅自离开就治。” 易铭又问道:“李马丁为什么打他?就是为了争座位?” 秦任见易铭脸色不对,只好如实相告,答道:“皇上,表面上看来是,实际上这两位是在争功。” “争功?这两个有什么大功?敢和我的赵督师比吗?敢和秦总理、朱总长、吴三桂、吴能奇、李过比吗?你们去,叫方光琛先去医治,朕今天是请客吃饭,不是叫他们上演全武行。” 秦任得令,慌忙爬起来,赶紧前头去宣旨去了。 易铭早就知道李马丁此人脾气,就他那种行径,好比唐朝时候的尉迟敬德,易铭就是看不惯他那种居功自傲、处处惹事的张扬个性,所以一到南京,就将他外放统兵。谁知道这家伙自恃是自己结拜大哥,因而更加有恃无恐,他谁都敢欺侮,有什么离谱的事情都敢做,多有横行不法之举。易铭知道,这家伙到了必须好好敲打一下的时候了,于是,易铭准备学一学唐太宗当年处置尉迟恭的法子。 易铭铁青着脸走进大殿,里面除了有召回京城的大员,还有作陪此次御宴的在京大臣,总共不下百人。韩知礼、杨明义也在场,李马丁站得远远的,见了易铭,就慌忙跪下,他这一跪,众臣也都跪下了。 易铭叫了“平身”,众臣方才叩谢起来,易铭眼光一扫,有一人他并不认识,谁,易铭知道,此人应是吴三桂。 见到吴三桂,易铭不得不把李马丁的事情放到一边,他走到吴三桂跟前,握住吴三桂双手,转而言欢语笑,说道:“长伯兄!稀行稀行,来,你坐这儿……。” 吴三桂又要跪,易铭拉住了,易铭找了找位置,却不知道将他安排在什么地方好,还是赵龙甲懂事,只见他拉着吴三桂,坐在了他身边。 这时易铭方才仔细打量吴三桂,只见近四十年纪,身材并不高,大约在一米七多一点,身形也不强壮,只是精神矍铄、成熟干练,看上去英姿勃勃、内敛稳重而已。 吴三桂除了喊了声皇上万岁万万岁,尚还未来得及说其他的话,易铭不等他开口,先说道:“长伯兄!你看,一年以前我就说过,他日朕必挥师东南,北逐暴清,定鼎天下,如今看来,长伯兄当年决定,可谓英明之至啊!” 吴三桂听罢,赶紧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终于还是又跪了,说道:“皇上英明,微臣不及万一,微臣能有今日,全仗皇上当年一语点醒。皇上圣心烛照,微臣感恩戴德,愿今生今世,拜服圣君阶前……。” 易铭听他说话,言语间照样马屁连连,易铭不甚喜好,原来想采访采访、交流交流的想法只是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不过,鉴于吴三桂有开国不世之功,又是自个儿亲戚,所以易铭也得忍受他这一番恭维。 易铭转而明知故问,说道:“方光琛呢?方光琛在哪里?当年周兴侯战场举义,方光琛功不可没,怎么?没来吗?” 众人听他这么一问,深知此事有点麻烦,刚才李马丁打了方光琛,吴三桂可是站出来准备打群架了的,好在有王定国等人死命劝着。本来朱信秦任赵龙甲,不在现场劝架,跑出去自然是找易铭告状。而皇帝明明知道却明知故问,看来今天的饭吃不清静,这件事情恐怕要闹大。 这时候却走出来李马丁,只见他给易铭跪下,未等易铭说什么,他先开口说道:“皇上,方光琛叫微臣打了。” 李马丁说的时候,易铭一直在考虑如何处理这件事情,自李千秋走后,他虽然只抓大事不糊涂、不屑小事有人管,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赵钱孙李、朱秦尤许,总是把他当主子,而韩知礼虽然聪明,但好像总隔着一层,所以遇到事情,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不过话虽如此,易铭总体还算清醒明晰,他知道这种事情,最好的处理方式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暂时做不到,就下来分别做工作。 易铭想清楚了,就问道:“勇嘉侯,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为了一点小事,居然不顾形象,公然打架,要是传之市井,朝廷颜面何在?大秦脸面何在?你说,为什么要打诚义侯?” 李马丁只得答道:“皇上,方光琛说皇上能够位及九五、开国奠基,他方光琛首功一件。微臣看不惯,所以就……。” 易铭听他一说,什么都明白了,于是说道:“方光琛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老早就劝朕,说他但凭三寸不烂之舌,可以说服长伯兄来降。只是他这样说多少有些过了,长伯兄是天下之大英雄,最是审时度势,就哪怕诚义侯不去,长伯兄也会与我合兵一处,共图大事。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众人听了,如何敢说不是。 易铭又道:“不过诚义侯立下大功,也是事实,不然朕也不会封他为侯。你们都是朕的重臣,行事做人,怎么像个三岁小孩一样,这件事情叫我怎么处理好呢?” 易铭想了想,说道:“我看这样,你李马丁择个时间,在你府上摆上百桌宴席,再亲自去请方先生,权当赔罪。朕说了,在座各位到时候都去,以作见证。” 易铭说完,众臣又齐声说道:“遵旨!” 易铭想了想,觉得这次便宜了李马丁,为了打压李马丁,警示一下这些功臣,易铭又说道:“至于勇嘉侯嘛!屡屡做出些不当之举,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我看需要用点时间冷静一下。这样吧!这个这个兵是不能带了,着即撤销军内一切职务,留在京城家里,面壁思过,半年为期,以期改过自新、从新做人。李马丁,这御宴你就不要参加了,这会儿到无倦斋去,朕等一会儿有话给你交代。” 李马丁心里知道,这回自己又犯事了,不过他但求心安,所以理得。至于这个军内职务,他看得很淡,他心里清楚得很,这支军队,从来都是自个儿说了算。大事小事,那些哥们弟兄还不是要事事请示于他,因此自己在不在也是一样的,倒是趁此机会陪陪老婆孩子,也还可以。 所以他跪了谢恩,由太监领着,自转入殿后去了。 御宴结束,已是晚上,易铭到了无倦斋,李马丁吃过东西,还在等着。 这一回易铭没有骂他,他只是将当年唐太宗处理尉迟恭的往事讲给李马丁听了。易铭明白,李马丁此回一架打了,就打出来暗藏在大秦上上下下的一股暗流、一种不安定的因素,这些不利的东西甚至会妨碍大秦立国之初的政治、军事、经济等各项事业的健康发展,也会影响社会的稳定,所以,易铭想到这些,心情颇为沉重。 李马丁好歹明白易铭的苦心,他明白,现在的情况,尤其需要他站出来,至于这点委屈,他毫无怨言。 易铭见李马丁光明磊落,心里一激动,就有心带上李马丁一道走的想法,不过后来想了想,认为不妥,所以作罢。 易铭送走李马丁,独自在无倦斋坐了好久,他在计划此次一行的人选。后来到寝宫睡前,他终于下定决心,此次一行,只带上韩知礼、杨明义和思沅。 他早些时候准备把赵龙甲、琦玉带上,后来一想,李千秋说能量有限,带的人太多也大可不必,于是拿定主意,就让韩知礼、杨明义、思沅一道去就行了。 他这样考虑,其实前头是盘算了的,易铭认为,让韩知礼去见见世面、长点见识、学点东西,人家这么年轻,将来培养成大秦国的总理什么的,一国之栋梁,见过世面,毕竟不一样,自己不也是就是这样统领着这帮土包子么! 至于怡晴,易铭有心无意问过,怡晴不明白皇帝要带她去什么地方,所以一再小心追问,易铭转念一想,认为怡晴带孩子要紧,自己去去就来,大不了回来时时间介入作一些调整就是,就像李千秋一样,随心所欲。 易铭还以为,回来的时间可以放在时下一两天后,这样非但怡晴不知,这大秦国上上下下,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更好。 所以易铭主意拿定,就连夜传进来韩知礼、杨明义,几句交代了。这两个不知易铭要干什么,只是听命已成为习惯,如何敢放半个屁,所以家里也不交代一句两句,就这样跟着易铭,也玩儿了一把时空穿梭。 正文_第104章 第十四章:入主京城(七十节)(104) 第七十节:舍却家国无归路,不作思量歧路行。 (104) 话说易铭召进韩知礼和杨明义,三言两语给韩知礼、杨明义交代好了,就让秦会打着灯笼去叫思沅。思沅来后,易铭带着一行人从无倦斋出来,走到一处僻静的屋子里。 这地方在易铭所住养心殿内,相对冷僻,前些时日,易铭吩咐让秦会将此地辟为密室,举凡有需秘密商议的事情,易铭就会选择在这里。 由于平日里绝不容许闲杂人员踏进半步,甚至怡晴思沅八艳也不行,门口总守着几个站岗的太监,更显得此处神秘莫测,久而久之,这里成为宫内忌讳莫深的神秘之所。 都有哪些需要在此秘密操办的大事呢?这自不必多说,但有一点是可以道明的,这就是大秦隐秘战线的许多机要,大多由易铭在此专门安排指派和形成决定,然后由赵龙甲之子赵元成秘密操办。 此人担当角色,相似于国民党时期的军统、中统这种特务组织头头,也好比易铭时代的以色列摩萨德、苏联克格勃、美国cia、fbi。在大秦,这也叫做帝国安全局枢*,而赵元成,则好比就是大秦安全局的局长。 此处地点,就是安全局在宫里的秘密联络点,赵元龙所操办的秘密事务,均由易铭在这儿交代。所以韩知礼、杨明义虽然知道一些,但涉及机密大事,两人照样不得其祥,连赵龙甲、朱信、秦任等重臣,也无权祥加过问。易铭身边人中,就秦会知晓相对多一些,但他仅仅也是个居中联络的,对于这里发生的事,也无法探知真实。 所以这几个跟着易铭进了屋,思沅、韩知礼、杨明义三人,见里面陈设俱全,即便夜已交更,也有两个太监值守。于是这几个内心清楚,这里比及宫中其他地方,可是大不相同。所以几人并不说话,更不敢问,只内心忐忑不安,不知易铭究竟要干什么。 思沅身体虚弱,一路咳嗽不止,韩知礼懂得规矩,赶紧端过来一张椅子,恭恭敬敬请思沅坐了。易铭也找着地方坐下,韩知礼、杨明义及秦会肃立一旁,在昏暗灯光下,看着地面发呆。 思沅身体不好,咳嗽几次,方才安静下来,这女子就问易铭道:“皇上,黑灯瞎火的,就到这儿啊?不知皇上叫奴家到这儿干什么?” 易铭并未立即回答,他见思沅称自己为皇上,心想:干什么?总不是和你入洞房卿卿我我,只是你叫老子皇上,这个比较麻烦,这要是到了自己的时代,人家听了还不把自己笑死啊! 易铭还想到:即将开始的时空之旅,对于眼下几个,可是石破天惊一般,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易铭心里根本没有底。 他想到:当年自己来的时候,也还不是怀着难以置信无法接受的心情吗?相较于这几个,自己多少还有一些科学常识的。而他们之中,一个热衷于吃斋念佛,将精神寄托于玄之又玄、神乎其神的佛祖。其他如韩知礼、杨明义,愚昧之极,少见寡闻,科学知识几乎为零,心智远远未开化。这种穿梭时空的异乎寻常的事件,放在他们身上,有何体会?怎样理解?结果如何?易铭不敢想象,更无法预料。眼前这几个,英文地理数理化一概未曾领略,汽车飞机摩天楼,从来不曾见识,要是见了那些,直比非洲最最原始部落的人恐怕还要少见多怪,那可怎么办?这几个倒是神神怪怪的知道不少,到了那儿,一准出洋相。易铭想来想去,一再犹豫,觉得是不是要预先告知他们一些什么,易铭实在没有主意。 见易铭良久不语,韩知礼、杨明义及秦会自然不敢问,倒是思沅,这会儿早失去耐心,她看了一眼易铭,平生第一回娇嗔地说了句:“皇上……。” 易铭听了,不复多想,抬起头来,看着疑惑不已的思沅,却心都融化了。易铭见她虽然体弱无力,脸上皮肤没有光泽,眼神也暗淡失色不少。但人家本就美人胚子一个,远未走形,底蕴还在,照样是一副美丽绝伦的模样。 易铭看到她心里就感叹,他心想:你要是早点这样子对我,咱们俩鸳鸯戏水、春宵数度,我俩可能连小屁屁孩儿都有了。或者老子贪恋帷帐之欢、留恋鱼水之乐,就因此打定主意不回去了。何况这样一来,你也不会郁郁寡欢、神经衰弱得了这么一身病。要是你没有病,我大可不必带你,要带上怡晴和孩子,见了妈妈,那她老人家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 易铭出神遐思,又一言不发想了一会,多少有了些主意,易铭就开口说道:“我想带你们出去走走,怎样?想不想跟着我去转一转?” 韩知礼及杨明义,先前听了易铭说过要出去转转,只是到哪儿?去多久?干什么?他们一概不敢问,所以对家里人,只敷衍了事,草草作了交代。这下听易铭又这样说,那韩知礼大着胆子问道:“皇上,您老是不是要趁夜出宫微服私访?” 易铭听了,笑着说道:“算是吧!不过咱们要去的地方,有些不同凡响。” 易铭这样说的时候,脑子里也在再三权衡,他反反复复想着,如何将自己那个世界告知在场几人。所以易铭只好接着说道:“这回老子要带你们去的那个地方,你们从未见识过,那里好比人间仙境,与我们这里,大不相同。你们几个,相信有仙境吗?我要把你们带到这样的人间仙境里去。” 几人听了,万难相信,杨明义不说话,秦会目无表情站着,思沅只感到稀奇,也不问。韩知礼只得惶惑不已又问道:“皇上,还真有人间仙境呀!这个地方在哪儿呀?你老人家是说?……。” 韩知礼说着,想到易铭前头去过的地方,他睁大眼睛,但内心不相信,只好惊恐问道:“皇上,该不会是英格里席那里……。” 他没敢说下去。 易铭摇摇头笑了笑,说道:“不是,你他娘的想到什么什么地方去了,老子这回带你们去的地方,是个……。” 杨明义这会儿也憋不住,问道:“皇上,卑职听不明白。” 易铭见这几个,知道无论怎么说,以他们浅薄知识和惯常思维,他们都绝难听得懂。但几个左一个皇上右一个皇上地叫着,他听着刺耳,考虑到要是真到了现代社会,大街上走着,开口左一个皇上右一个皇上的称呼,岂不要丢人现眼,让人笑掉大牙。 于是,易铭觉得这称呼有必要改一改,就又说道:“你们千万记着,到了那地方,你们绝不能叫我皇上。那地方没有皇上,人家也不归我管,你们要还是叫我皇上,人家会笑话你们的,说不定还会有难以预料的麻烦。” 思沅这下终于按捺不住,问道:“皇上,要如此,那奴家怎么称呼你才好?” 易铭又色色看了思沅一眼,想了想,意味深长地笑着对她说道:“你是我媳妇,可以叫我老公,或者直接叫我的名字也行。” 思沅听罢,惊讶万分,如何能认可这种说法,于是情急之下,却说道:“哎呀!那成什么话?岂不是乱了规矩,没了章法。这样子称呼,有违礼数,粗俗不堪,奴家又如何说得出口?奴家以为,就是市井下人、山野农家,也不会如此称呼的。” 易铭听了思沅这么一讲,心里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有点道理。但他想到:要是将来见了自己父母和那些朋友同学,该不会让思沅称自己为夫君、老爷或相公什么的吧! 易铭想到这里,不觉哑然失笑,要是这样,一众面前出丑,会贻笑大方的。他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妹妹,你或者就叫我哥哥吧!这称呼好,人家起码不会觉得欠妥。” 思沅不置可否,不以为然说了一句:“奴家看那人间仙境,怎么称呼人都还没有弄明白,如此一来,奴家以为,这地方也恐怕好不到哪里去。” 易铭莫衷一是,不好回答,转头见韩知礼、杨明义及秦会在那儿嘀咕,就对那几个说道:“至于你几个,千万不要叫我皇上,很危险的!可以叫我大哥、老板、先生、老总,都行!” 他见秦会侍立一旁,就像个木头,他原本不想让秦会一道去,只是进院之时,匆匆忙忙,就忘了这档子事。这下见秦任也听了不少,易铭心念一动,就想到:让他去见见世面也好,像他这样战战兢兢万分小心地当了一辈子奴才,就人的那点自由幸福,一概未曾领略体会,又这么不男不女的,就易铭想起来,也替他难过,觉得他简直愧对父母及自个儿人生。 只是秦会年纪起码五十开外,一脸的皱皮子、婆婆相,偌大一把年纪,这让易铭犯了愁,自己年纪轻轻,不可能让他也叫自己大哥吧! 易铭只得对秦会说道:“秦公公,你可以称为我李先生,叫老板也行。” 秦会本就奴才,只长着眼睛耳朵,嘴巴多用来吃饭喝水,说话的功能已然退化,又历来谦虚谨慎,不似韩知礼、杨明义、思沅三人任性。所以秦会只答一声:“是!”不复他言。 韩知礼听易铭说那地方似乎还有危险,他心里为之着急,就说道:“皇上,要不要带上千把弟兄,一路上多带点弹药,确保万无一失。” 易铭见他这样说,心想:怎么,带人去打架!人家飞机大炮*,你这千把号子人,能做什么?何况这得耗费多少能量?这帮土包子,到了现代社会,如缺乏管教,还不知道要搞出些什么事请来。 于是,易铭就呵斥道:“去你娘的!老子是去办事,又不是去打仗,带那么多人干什么?” 韩知礼被骂,丝毫不生气,只辩解道:“皇上责骂的是,容微臣禀明,其实微臣就怕不安全,想保护好皇上,要是有什么意外,微臣这小命儿可担当不起。微臣还想问,皇上,这一路上要不要带点金银细软?” 听了韩知礼说到这关键点,易铭这才反应过来,他早些时候倒是考虑了的,自己时代,什么都可以没有,而这个却决不能没有,否则一无是处、寸步难行。 他昨晚也还咨询过那时空机器,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不止这一层,甚至连穿的衣裤鞋袜、提的密码宝箱,戴的洋气太阳镜,甚或思沅的洗面奶、防晒霜、睫毛膏、小香包,无不周全。除此之外,还有制备的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驾驶证、大文凭等等,也一应俱全。举凡是易铭能想到的,在波卡洪塔斯那儿,一一罗列出来,全都照本宣科,一概准备妥当,这,全都不是问题。 易铭忽然又想到:自己这一回除了真金白银,或许应该还带点古迹文玩回去,如有必要,可以捐给博物馆,也算是做了件功德无量的善事。 想到这里,易铭对韩知礼说道:“事不宜迟,马上就走,你赶紧和秦会公公去我寝宫,把唐寅的《桃花庵歌》画轴给我取来,四大才子有多少带多少,还有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那个《清明上河图》也要,要好带,就再拿上一些八大和牛石慧的。”说完,易铭走到文案前,寥寥数笔写了张*,将这些宝贝罗列出来。 韩知礼这厮自然赶紧接过手谕,和秦会一起,跑下照办。 不一会,韩知礼及秦会匆匆赶回来,除了几张画作,这厮还抱了个光芒夺目的笔筒。易铭一看,知道韩知礼识货,原来这东西来历不凡,那可真是国宝,乃正宗雨过天青的柴窑瓷器,真材实货、如假包换。 易铭见得,就骂了句:“我叫你带字画,你带这个干什么?要是弄碎了怎么办?” 韩知礼只得委屈回答说道:“禀皇上,秦总管说这个值钱,也好带,卑职没有细想,就带来了。” 易铭见他带也带来了,又不好叫他给还回去,他只得叮嘱韩知礼,让他千万给小心装好了。 这边事情多多,耽搁时久,易铭见思沅似乎失去耐心,几个也迫不及待。易铭不复犹豫,终于决定启动那千里之外的能量场。只见他神情专注,眼睛闭着,想着李千秋教给他的操作步骤,随着他意念驱动,房间里光线逐渐明亮起来。 几人开始不知他弄什么玄虚,但到了后来四周光芒变得耀眼夺目,他几个睁不开双眼,只得双手紧紧捂着面颊,随后几人意识慢慢丧失,站也站不稳了。思沅最先昏厥,易铭伸手扶住了,那韩知礼等,均瘫倒于地。 正文_第105章 第十五章:乱军之际(七十一节)(105) 第七十一节:置身他处自惊心,血战雄关先认亲。 (105) 易铭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的房间里的木床上,他赶紧踢翻被子,一脸惶惑走到木门处.他拉开门一看,见自己身处一处院子里,他从房间走到院内,里里外外边走边看,却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 原来这是一个有上百房间的院落,院套院、门套门,琉璃飞甍、砖石照壁、高台大屋、亭殿楼阁,门窗间多木雕,并多有楹联、匾额于上。 让易铭惊讶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院子里的住得满满当当身着古装的兵丁,他一间一间挨着看了,一屋之内,十个八个不等,但就是这么些人当中,他一个也不认识。各间屋子里的军士,多数神情木讷躺在床铺上,看到易铭身影,熟视无睹一般。举凡精气神好一点的,也自顾自地忙活着,没有一个理他。易铭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四下走动,这儿看看、那儿瞧瞧,不知身在何处。 易铭见这大宅院内,恐怕住了好几百兵士,看样子是军队强占了当地大户宅院,临时用作兵营。 不及一会,易铭终于看见了一个亲切的身影跑进来,居然是韩知礼。这家伙十六七岁的样子,见了易铭,就抱拳施礼,说道:“公子,你醒了,几位将军等着见你呢!” 易铭听他说的话奇怪,心里想:你这小子,怎么越活越年轻了,你叫的什么?皇上不叫却叫公子,也不过来给老子磕头请安……。 他见韩知礼已走到跟前,倍感亲切,一把拉了过来。问道:“韩三,这是在什么地方?” 韩知礼听罢却不回答,只用一只手摸了摸易铭额头,自个儿说道:“这都一天了,还有些烧。”他犹自不确信,又摸着自己额头,这才又说道:“公子刚来就病了,就发烧昏睡说胡话,好在吕复先生两副药下去,看来好了不少。” 易铭气恼不过,又说道:“老子好端端的,发什么烧?我问你,这是什么地方?” 韩知礼似乎被他一阵火急火燎的问话给吓着了,韩知礼四下看了看,半天才喃喃说道:“公子莫要生气,赶紧和小的过去,李先生也在,几位将军恐怕已经等不及了……。” 易铭见他啰里啰嗦、答非所问,正欲打断他说话,韩知礼又说道:“刚才公子问什么?这里吗?这里是宁武呀!” “宁武?这儿是宁武?”难怪易铭惊异万分,照韩知礼的说法,这个地方居然是宁武。他出发时想要到达的目的地是在自己的时代,哪里会想到会到了这会儿?易铭心里一紧,觉得事情不妙,他想到波卡洪塔斯可能会出了问题,自己不知何故置身宁武了。 易铭不知道为何懵懵懂懂地到了山西,他只以为,恐怕正如李千秋所说,波卡洪塔斯那里出了麻烦。他启动波卡洪塔斯,目的地是在自己时代,照韩三所说看来,差了几百年不说,就地点也天南海北相去甚远。易铭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这回麻烦大了。 易铭正狐疑间,忽见身前走过几个熟悉身影,易铭一看,竟是赵元英、赵元宏、赵元成仨兄弟及云中飞。这四人嘻嘻哈哈说着笑着,自易铭身旁而过,熟视无睹爱理不理,见了韩知礼,也只是一笑而过,算是打了招呼。 易铭见他几个目无尊上没有礼貌,而见了易铭,装作不认识一般,非但不磕头,就连个招呼也不打,这让易铭有些生气。 他心想:云中飞不是远航去了西方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而赵元英、赵元宏应当是在西北打仗,这两个也是统兵上万了的将军呢!易铭见这两人,均二十几岁年纪,一脸英气。而赵元成和云中飞两个,脸庞均稚气未脱,胡子也没几根,恐怕也只有二十来岁。 易铭见此情况,于是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那就是他可能一不小心,就回到了1644年,这时候,李自成大军在进军北京的过程中,受困于山西宁武。 但我们得假定这种可能性存在,若非如此,那笔者岂不是写不下去。所以,各位得耐心读下去,看看后来又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 易铭怎么不知道宁武,大秦的那些老兵,举凡参加过宁武之战的,总是将这场大战的情形一再提及。即便多年以后,对其惨烈情景,言语之间,仍然心有余悸。更重要的,是大秦皇帝于这场战争中的英勇表现,可谓勇冠三军、一战成名。易铭总是听到身边人每每说及此事,对他不吝美言、赞誉过甚。对此,他还以为自己贵为天子,自己在那场大战中勇敢无畏的光辉形象,恐怕都是他们恭维他,其中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成分居多。这下见自己到了实地,恐怕要将这段历史重复一回,致使易铭暗地里想:他们说老子在宁武之战中勇冠三军,难道还真有其事? 易铭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趁机又问了韩知礼及随行的思沅、杨明义、秦会等人的情况,韩知礼张着嘴,半天答不上来,表示不知道易铭在说什么。易铭问的急了,韩知礼方才说道:“公子,你说的这个思沅是谁?小的不知道也没有见过,小的也不认识秦会,只是杨明义这会儿和先生在一起,公子去了,自然就见得到他……。” 易铭听韩知礼说来,竟不认识思沅、秦会,感到莫名其妙。他想到来的时候,几人在大秦皇宫一并出发了的,难道、难道这几个让自己弄丢了? 易铭想着,又看了看韩知礼,见他身体愈加羸弱,看上去就十五六岁模样,嘴上还没长胡子,只是那机灵样儿,一脉相承,自这时候就显露无疑。 易铭想不通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问韩知礼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作罢。只对韩知礼说到李千秋,易铭更为惊讶,就问道:“不忙,老子问你,李千秋也在这里?” 那韩知礼看了易铭一眼,却说道:“公子看来病的不轻,您不是就与先生一起来的吗?” 易铭大感意外,说道:“是吗?这龟孙不是……?”他本想说这李千秋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眼下却在这里?他看着韩知礼,那厮与他同样迷惑,睁大双眼,惶惑无助看着易铭。 易铭知道韩知礼断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打定主意,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又有什么异乎寻常的事情发生。 韩知礼不断催促,易铭无奈,只好随着韩知礼身后,出了院门,又绕过两处院子,就到了一处更大的院落。大门外有兵士站岗,见了韩知礼和易铭,未加阻拦,韩知礼前头进门,易铭跟了进去。 韩知礼将易铭领进一间宽敞的大屋,那里面有十好几人,正在激烈争论着,易铭一见,顿觉亲切万分。 因为这些人中,易铭大多认识,里头有李侔、赵龙甲、钱虎乙、孙象丙、李马丁、吴能奇、郑可望、王定国,以及李千秋、朱信和杨明义。居中两人,其中一个,易铭早先梦中见过,应是李岩。而另一人,易铭从未见过。 韩知礼走进,向中间一人跪下,说道:“将军,公子带过来了。” 李岩三十来岁模样,中等身材,穿了一身亮丽的铠甲,却儒雅文秀,言谈举止间,风度翩翩。他见了易铭,打量了一番,顿时和颜悦色,转身对身边一人说道:“大哥,先生说这就是咱们家三弟,你看看,像也不像?” 那被称作大哥的人也抬头注视易铭,看了好一会,这才指着易铭说道:“虽然三弟当时只有六七岁,身体不大好,又生得矮小瘦黑。我看他长得高,骨架大,白白净净,有点不像,恐怕先生弄错了。”此人几句话说完就似笑非笑,看着李千秋。 屋子里众人都盯着易铭看,易铭心里觉得好笑,因为这情节,易铭想象过,他奇怪这军营认亲的情景,怎么与李千秋所说和自己的想象,居然这么相似。 那人又问道:“喂!小子,你说是我三弟,那你认不认得我,我是哪个?” 易铭见他发问,已感大事不妙,因为易铭确实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只是这时,一个声音在耳际想起来,当然这是李千秋说话了,他以与易铭两人间才知道的方式说道:“这人是李仲,他有个小名叫旺财,你就叫他旺财大哥,肯定不会错。” 易铭听了李千秋话语,心里窃笑,说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李千秋传话过来却说道:“一言难尽,你有何疑问,以后再说,眼下事情紧急,你先小心应付过去,不要怕,就照我提示的去做。” 易铭听罢,只得照着李千秋提示,接着李仲的话头,答道:“旺财大哥,这么多年了,虽然你胡子拉渣的,模样也变了不少,只是小弟还认得出你的样子。” 那人听易铭说出他的小名,吃惊不少,口里再也不小子小子地称呼了,换成了“兄弟”,且态度也和蔼了许多,李仲又问道:“兄弟,你慢慢说,我家都有些什么人?你对家里还有哪些记忆?还有,我名为李仲,如何是大哥?这个你知也不知?” 易铭哪里知道他家什么情况,只好在李千秋不失时机地提醒,易铭只照本宣科一般,说道:“小弟虽然记不得父母大人名讳,但知道别人称父亲大人为留根。我还知道站在你边上的是二哥李岩,小名叫花狗,我小时候都叫他狗儿哥,还有李侔,我叫他顺儿哥。因咱们弟兄仨本来还有个大哥的,不过生下来就死了,连名儿都来不及取,所以你明明排行第二,我们也得称你为大哥。” 易铭照着李千秋的话说了一通,这屋子里众人方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三位将军,虽然看上去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其小名竟然和他们差不多一样地粗鄙不堪。除此之外,听易铭说来,这李家还有个超级短命鬼,如若那厮不死,李仲就是老二,而易铭,就不是三公子而是四公子了。 当然,大庭广众之下,易铭说出三人的小名,李仲、李岩及李侔虽然感到有那么一分难为情,但听了易铭这么一说,对易铭是他仨的兄弟这事儿就相信了大半。 只李岩心细,他这时说道:“老弟,我这军中,好多都是杞县、河内老家带过来的,晓得咱们家里事情的也不少。单单听你这么说,不足以证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何况你怎么连口音也变了,似乎是四川那边的口音。你们说是不是?” 他这样的疑问,屋内众人觉得有道理,旁边就有人说道:“是呀!我也知道几位将军小名,这不稀奇。” 他们这样的反应,早就在李千秋和易铭预料之中,易铭只好亮出杀手锏,将这哥儿几个小时候的糗事说了出来。 易铭说道:“几位哥哥,怎么连小弟都不认得了?我被人拐带到了外地,长大了,自然口音就不一样。几位哥哥记得不?小时候你们三个偷看张妈洗澡,我告你们,你们三个全被父亲大人暴打一顿。后来大哥私底下又打我,把我牙都打掉了。还有,二哥爬树摘桃子掉了下来,腿都摔断了,瘸了好久,不知道好完了没有?还有就是顺儿哥那个东西上头有很大的一颗痣,我们小时候洗澡发现的,你们还取笑他。还有,旺财大哥打小就喜欢隔壁桃花姐姐,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我嫂子?……。” 易铭就这么源源不断说着,听得三人不住点头,可能觉得让易铭再说下去,又不知道还要说出些什么不雅的事情来,所以李仲赶紧制止,说道:“好了好了,三弟,别说了。” 三人此时完全相信了易铭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兄弟的事实,毕竟易铭所讲的这些事,从来只发生在极小的圈子里,如不是亲身经历,外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知。以至于易铭又突发奇想,心想就照老子这等法子,自己去冒充说是奥巴马、川普的兄弟,抑或安倍晋三的兄弟和普京大帝的兄弟,这几个都断然不敢否定。 李仲听着听着,其实泪水都流了出来,他突然就向易铭跑过来,一把拉了过去,紧紧抱在怀里,由于情绪激动,已然泪流满面,他哭着说道:“三弟,对不起!大哥没有照看好你,让人把你拐跑了。花狗、全顺,你们两个还要怀疑是不是?” 李岩、李侔,这才回过神来,就也跑过来,四个顿时拥抱在一起,他三个动情哭着,让易铭也随之掉下了几滴热泪。 几个忘情地相拥而泣,过了许久,旁边钱虎乙说话了,他说道:“李家四兄弟战前团聚,可喜可贺呀!这兆头好,看来宁武可破。几位将军,虽然是大喜事,但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们还得商量大事啊!” 几个经钱虎乙这么一提醒,方才醒悟过来,李岩拉着易铭也走过去围着一张桌子,易铭一看,上面如同作战沙盘,摆放着一个南北向狭长的城池。 李岩对易铭说道:“三弟,听先生说你还读过兵书,文韬武略,不在我等之下,你来看看,这宁武关怎么攻?刘宗敏都督已围着攻了好久,死了不少弟兄,这宁武关就是攻不下来。眼下我等接主上严令,三日之内如再拿不下来,主上怪罪不说,只怕我等也无颜面对死去的弟兄。三弟,你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易铭看了看,见他们沙盘堆得一团糟,以至于他竟没有看懂,易铭只好装作四下细看,李岩在一旁介绍两军态势。 原来大顺军队十来万人,已将宁武关围得严严实实,这宁武关内,领军主将是岱州总镇周遇吉,手里只有兵不足万人。李岩说他前头还与义军罗城大战,杀死义军上万,自退守宁武后,又导致义军损失不下两万。闯王李自成因而勃然大怒,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一定攻下宁武关,杀掉周遇吉。 易铭于行军打仗这一套如何能懂,只好在有李千秋在一旁,于是装模作样看了许久,易铭按李千秋的意思,说道:“几位兄长,主上为何不尽快挥师京城、直捣黄龙,在这里和周遇吉斗个什么气?哪怕我军挥师进京,担忧周遇吉背后袭击我军,也大可以一两万人在这宁武与之周旋,围而不打,等拿下北京后,再作打算也不迟。何况长期围城,给养不足,必将生乱,只提防周遇吉狗急跳墙突围即可。孙子云:攻城为下,眼下在这里耗着,实为不智,小弟想问:这都是什么人出的馊主意?” 易铭这样一说,旁边众人都无不尴尬,其实他们身经百战,何曾不明白其中道理,只是这攻宁武的决定,最初是军师牛金星的主意,眼下他正得宠。同时,该主意还得到刘宗敏等大将的支持,李岩曾劝过李自成,然而李自成对于李岩,已不像先时那么器重,而原因也在于李岩与牛金星政见不合,牛金星谗言导致的结果。 李岩听易铭说完,无不犹豫说道:“三弟所言甚是,为兄也这么劝主上,可主上决心已下,又令为兄接替刘宗敏大将军指挥攻城。眼下不是谈论孰是孰非的时候,我等当不遗余力拿下宁武,不负主上厚望,三弟有何高见?大可讲来。” 易铭见这宁武城,大致呈东北西南走向,城墙高大,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加之守城军士下定死守之心,导致义军数度强攻,也收效甚微。所以他哪里会有高见,又是李千秋,如是如是一番,易铭就懂了。 易铭指着沙盘,对众人说道:“小弟以为其东城,也就是东北方向较为薄弱,可主攻此地,但不可盲目冒进做无用功,守军凭险而战,咱们自然吃亏。咱们不是有几十架铸铁大炮吗?听说四个方向都有,应将大炮全部调往此方向,集中火力轰击城墙城门之一点。如一旦墙垮门塌,我军再组织敢死之士,全力攻城,周遇吉军队人数有限,决不能抵挡。” 李岩听罢,称赞道:“三弟这一招,果然妙计,为兄深感欣慰,想不到我李家有三弟这样的奇才!父母在天之灵,足可心安了。” 易铭心想:我是什么奇才,奇才站在你身边,是李千秋呢!这铸铁大炮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还有火药也是。 一群人正在热议,突然外面来报,说大顺钦使到了。 李仲等人,齐齐跪了,迎接王令。原来李自成又派人来催,说三日内拿不下宁武,李仲、李岩等,一律军法处置。并颁下严令,如宁武城破,里面人等,无论官军百姓,一律诛杀,不得姑息放过。 屋内众人,听了李自成旨意,内心惶恐,不寒而栗。 待送走李自成特使,李仲、李岩带着众人走出宅院,等了一会儿,有牛车拉来易铭说过的大炮,李岩一声令下,这几十架牛车,在数百名军士的扶持下,艰难地行进着。易铭朝前方一看,见不远处耸立着一道城垣,问了身边人,方才知道,自己就在宁武城边。 正文_第106章 第十五章:乱军之际(七十二节)(106) 第七十二节:城头挥舞大王旗,无敌勇气冠三军。 (106) 不及半日,几十门大炮架好,李马丁站在一旁,指挥他那些军士装填火药铁球,令旗挥过,只见一道道火光从炮口喷涌而出,响声震得易铭耳膜受不了,他只好两手死死捂着耳朵,一声声巨响过后,那宁武城高大城墙不断被击中,轰击了约莫一个小时,城楼也随之垮塌了。待霾烟散尽,那城墙已垮了两三处,豁口清晰可见。见时机来临,李岩抽刀挥舞,身边数万将士,喊杀声四起,一时响彻云霄。 易铭冲在队伍最前面,身后跟着临时组成的敢死队,而这是李千秋特别安排的,他让易铭报名参加敢死队,还当了个小队长,管着百来号子军士,韩知礼及杨明义,也被一并安排在一起。就在刚才,李千秋对易铭说,要在军中扬名立万,建立自己的威信,今日宁武一战,就是天赐良机,只要进攻令一下,必须舍生忘死、全力向前。否则,于大事不利。 易铭见李千秋说的时候,神色严肃,态度决绝,心里也下定了决心,但他总担心自己傻乎乎地冲上去就给人家搞死,所以也有些顾虑。李千秋笑着,对易铭说道:“你不要怕,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场决生死,英雄行为,往往就是脑子一热,看淡生死就成了。即便刀枪不长眼,伤了死了,要真是如此,不过是再穿梭一次,重新来过就是。” 易铭听了,想到李千秋和自己所拥有的那些手段,心想就哪怕躲不开刀枪棍棒,无非就是身上多几个口子,再淌一些麻麻血而已。他想好了,心里就没有了顾忌,所以令旗挥过,易铭提着一柄大砍刀,第一个朝城墙奔去。他一马当先,发疯似地狂奔,身后杨明义、韩知礼及他那统辖的百余人紧紧跟着也朝城墙处飞奔而去。李岩、李仲立于大军阵前,见易铭手提快刀,不顾一切向前跑,两个急得不得了,又恐有失,所以李岩挥动令旗,催促数万将士向前,见得令下,数万之众一时喊杀声四起,都操起手中家伙,潮水似的向宁武城涌去。 易铭跑到断垣处,不作细想就奋不顾身往上爬,城墙上面守军,面容狰狞,哇呀呀地大喊着,飞石箭镞、滚木礌石如同雨下。易铭身边人被击中不少,奇怪的是,易铭就连第一个爬上城头,身上居然毫发未伤,那利刃快箭乱石砖块,像瞎了眼睛一样,就擦着易铭身旁而过。 众多大顺将士就没他这么幸运了,刚到城墙下,恐怕就死了好几十人,爬上城头,又死了不少,等得在城墙立住阵脚,却死了何止几百。易铭从豁口上了城楼,身后杨明义递过来大顺大旗,易铭站立城头,迎风挥舞着,他身旁数百将士,挥舞大刀长矛,肆意欢呼着。 城外大顺军源源不断涌进城内,守军终于抵挡不住,开始溃逃。然而大顺军早杀红了眼,易铭带着几十人控制了豁口,打开了城门,外面万千人拥入城内街巷,一时之间杀声震天,混战不休。有军士举着火把,无论营垒民房,能点着火的,都给点着了。火借风势,逐渐蔓延失控,民房很快付之一炬,城内守军及平民,仓皇间四散奔逃,却被涌进的义军,逮着不分由说就给砍死。更有残暴之徒趁机作乱,或翻箱倒柜收掠财务,或强抢民女行禽兽事,*掳掠,无恶不作。 易铭随入城义军,沿街收索官军,由于各自为战,秩序大乱,一部分人杀红了眼,以致敌我不分,乱杀一气。易铭好不容易躲过了这些明枪暗箭,他浑身上下,已然血迹斑斑,大部却是厮杀时溅到自己衣服上的。他沿着狭窄街道往城中央赶,忽然看见前头数百义军爆出一阵欢呼,原来人群中有一人高举一颗人头,易铭随即得知,头颅正是周遇吉的。 原来自义军攻入城内,周遇吉临危不惧,组织巷战,被乱箭所伤,见大势已去,最后拔剑自刎,慷慨就义。义军寻得他尸身,将他头颅砍下,都想据为己有献功邀赏。因而你争我夺,乱成一团,又自相残杀死了十几条人命。最后到了一彪形大汉手里,他挥舞砍刀,连杀身边数人,一旁军士,退了好远,只团团围住,这才不敢去抢。易铭挤进去,才发现此人正是杨明义。但见他左手提着周遇吉人头,右手紧握大刀,霸气十足地遍视全场,不住喊道:“不要命的都来抢呀……。” 易铭见韩知礼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了杨明义身后,也握着长刀,保护着杨明义。 两人提防有人偷袭,背靠背看着众人,见他两个杀气腾腾,义军之中,如何还有人敢与他两个相争。两个转了两圈,韩知礼发现了人群中的易铭,就手肘顶了一下杨明义,给他指了指易铭方向。 杨明义见了易铭,朝他走过来,易铭身边将士,慌忙向后退让,几乎将易铭挤倒下。杨明义上前扶住了易铭,等易铭站稳,将手里提着的人头向易铭面前一递,说道:“公子,给您……。” 易铭一生连鸡都没有杀过,今日一战,竟公然提着凶器打群架,还伤了几人,这本来已是破天荒头一次。所以热血澎湃、四肢战栗、心虚胆寒,还在恐惧之中。眼见杨明义递过来这么一个血淋淋、肉呼呼的人头,心里又慌又怕,不敢直视,接过来本能地往天上一抛,说道:“不要,还给你……。” 韩知礼眼疾手快,接住了。 杨明义有些失望,也有些生气,于是说道:“公子,先生说以后我和韩三就跟你,这也是我一番心意,公子如何不要?” 易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家伙是将周遇吉人头献给自己,要自己去邀功请赏呢!只是杨明义不知道,这死人头竟让易铭感到恶心和害怕,只不过易铭接过来抛向空中,却掩饰了这种感受。杨明义以为易铭不领他情而已,所以将李千秋要他和韩知礼作为易铭亲随一事给讲了。 易铭不知怎样回答,韩知礼在一旁说道:“蛮牛,我们随公子一道去领赏,岂不更好?” 杨明义听了韩知礼的话,鼓着一双牛眼,想了一想,就爆出一声:“好!”随后跟在易铭后面,在众人簇拥下,往城门处走去。走了不久,易铭远远望见李侔带着几十人守在城门处。自有好事者将刚才争夺周遇吉尸身一事给李侔讲了,所以见着易铭三人,李侔跑过来,欢喜不已说道:“三弟,想不到你竟如此英勇,哥哥我亲眼看见你冲在最前头,又第一个爬上城头。”他说话间看见了杨明义手中人头,接着又兴奋地说道:“刚才二哥就叫我在这里等,说是下边报告说三弟抢得周遇吉人头,我还不信。三弟,今宁武城破,周遇吉身死,大王挥师东进,再无顾忌。要能灭了朱明,主上代之,三弟这一仗,首功不二,将来论功行赏,恐怕也是个侯爷。来来来,为兄看看,伤到哪里没有?以后战场厮杀,你可要万般小心一些……。” 易铭心情松弛下来,听着李侔关切的话,感激之余,答道:“兄长,不用担心,我没事。” 李侔见易铭并无大伤,放心了不少,就又说道:“三弟,当年楚汉相争,霸王自刎身死,王翳取其头,杨喜、吕马童、吕胜、杨武各得尸身一部,后来均为列侯。特别杨喜,因此开创弘农杨氏望族。那隋朝杨坚和其后杨凝式、杨万里及播州杨氏,都是他后人,均是因他军功而起,了不得呀!……。” 李侔滔滔不绝说着,易铭左顾右盼,终于见到了赶来的李千秋。他丢下李侔,向李千秋方向跑过去。李千秋见着易铭。长舒一口气,又说道:“好好好,终于成功了。” 易铭对李千秋说的话,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正待要问,李千秋拉了易铭走到城墙根处,小声说道:“你知道吗?就这个结果,我已经重复了七十四次,这一回总算成功了。” 易铭不解问道:“什么七十四次?你难道来来回回让我冲杀了这么多回?” 李千秋答道:“正是如此,你也死了七十三回,不过这一回总算成了。” 易铭接着又问道:“你又不是当导演拍电影,一个镜头不行就重来过,可这杀人放火不比拍电影,人家浪费的是胶片,老子付出的可是鲜血。我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李千秋答道:“对,就如你所说,就好比拍电影一样,不过咱们这个是真刀真枪的,非得这样,不然你怎么会服众?记着,我们那些秘密,外人不可知晓……。” 李千秋还要说,杨明义远处早叫了好几声,李千秋无奈,拍了拍易铭肩膀,说道:“好了,以后再说,你快去见李自成,他要赏你。” 易铭别过李千秋,在李侔、杨明义、韩知礼及上百弟兄簇拥下,出了城赶了三五里地,就到了中军李自成军帐前。易铭和杨明义、韩知礼三人并排跪着,不敢抬头,过了好一阵子,李自成才走出营帐,身边文臣武将众星捧月一般。 易铭不自觉抬头看了一眼,见中间一人,四十来岁模样,魁梧身材,一脸的络腮胡子,目光炯炯有神,只是杀气腾腾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一边走一边朝身边众人喊道:“你们传本大王号令,宁武城内,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全都杀了。这他娘的小小宁武关,死了几万人,杀了,都杀了,放火烧干净,叫他们把城墙也给老子扒了……。” 旁边一蓄着山羊胡子文士打扮的瘦弱中年人,赶紧俯身答:“是!”又朝身旁武将,交代几句,那武将转身跑着下去了。 易铭见他气势,知道这人应是李自成,正想着,李自成领着众人,朝易铭三人跪着的地方走过来。韩知礼、杨明义大声高呼万岁,易铭跟着两个腔调,也喊着。 李自成赐了平身,三个这才站起来腰板挺直站在一边,易铭这才看见人群中还有李仲、李岩及李千秋身影。 李自成径直走到易铭跟前,伸出大手,使劲拍了一下易铭肩膀,易铭不防被他这一拍,一下失去重心,身体向一边晃了一下,但他站着没有挪步。他偷偷又看了一眼李自成,见他目露凶光,眉宇间杀气腾腾,易铭竟然被他吓着了,赶快站好,两眼平视前方,一脸严肃地站着。 李自成说了几声好,转身对那个瘦弱中年人说道:“军师,这个就是他们给本王说过的李家三公子呀?不错!宁武城头,挥舞老子大顺大旗,勇冠三军啊!朕有如此忠勇敢死之士,大事可成,朕看要嘉奖才是,就封他个“征北将军”吧!反正老子这会儿就要北上,杀进紫禁城,捉了狗皇帝……。”说着,又转身向另一边,对着一位一身戎装,敦实粗犷的中年男子说道:“都督,你手底下,拨给他些人马,叫他带着,我看他打仗不怕死……。” 那被称为都督的,自然是汝侯刘宗敏,这会儿答了一声:“是!”转而对易铭爽朗地说道:“恭喜呀!兄弟……。” 易铭不知何为,看着刘宗敏,心里却想:原来你这家伙就是刘宗敏呀!看上去就不怎么样,无非就是个精力旺盛、粗鲁浅薄的好色之徒,怪不得要把陈圆圆……。 易铭正信马由缰胡思乱想,不料李自成身边那文士,阴阳怪气斥责道:“将军,还不跪下叩谢隆恩……?” 此人正是牛金星。 易铭无奈,只得跪下,正要谢恩,人群中早挤出来李岩、李仲,过来与易铭跪在一起,大声喊着万岁。 李自成哈哈一笑,赐了平身,转眼看到韩知礼手中提着的周遇吉人头,感概一番了,又说道:“周总兵也是晋中豪强忠勇之士,本王听说他发妻怕牵累于他,因此自刎殉节,还听说其小儿也尽孝撞死,老夫人与仆人也放火自焚,一家老小全死了,真满门忠烈呀!你们去,务必找到他尸身,厚重埋了吧。” 话说完,转身就走了,韩知礼答了一声,将周遇吉头颅,交于一旁军士。李千秋自人群中挤过来,对着易铭笑了笑,对李仲、李岩及赶来的李侔说道:“各位将军,没想到三公子如此勇猛,真是文武双全呀!”李岩眼里放着光,满脸堆着笑,不停答:“是!”易铭见他真心无比欢喜的样子,竟为之感动不已。 李家四兄弟、李千秋、韩知礼及杨明义回到驻地,天色已晚,但驻地喜庆气氛,却异常浓烈,官兵都不闲着。或围在一起吃肉胀饭、喝酒猜拳,或打着火把、唱着秦腔豫剧,不远处宁武城上空,惨叫声连连。易铭问了,方知刘宗敏正安排将城内军民,成排成排绑了,全部杀头。至于年轻女子,姿色过得了关的,全押往李自成中军驻地和他本人处,易铭心生不忍,抬头看着宁武城方向,那城头上空,一片红光。 不一会儿,韩知礼屁颠屁颠跑过来,神神秘秘给易铭说道:“公子,哦不,将军,都督差人给你送来两个女孩儿,你要不要?” 易铭听罢,看了看一旁李岩、李千秋等,正色说道:“什么?女孩子,怕是民女吧?你去,就说我说的,大明未灭,何以家为,他自个儿留着。” 李千秋听了,却赶紧说道:“将军不可,汝侯美意,岂能不从,韩三,你去领了带到我处,我自有安排。”易铭正想说什么,李千秋自传过话来说道:“这两个可是邹湘兰和陶小小,你可不要犯糊涂。” 易铭听了,方才知道,自己八艳中的两个,原来竟是这时候收罗的,想到这两个如花似玉一般,如何舍得,赶紧起身,和韩知礼一道去了。 李岩等人见状,自然会心笑而无语。 正文_第107章 第十五章:乱军之际(七十三节)(107) 第七十三节:早携娇鸟出樊笼,章台结义死相从。 (107) 接下来几天,大军分批开拔,李自成允诺的调配人马给易铭之事,却突发变故,李千秋催促李岩等问了几次,还是未果。 原来牛金星对李自成说了一些话,致使李自成犹豫不决,最后只令李岩自本部调配李马丁、周文秀二人不足千人,划归易铭统领了事。 易铭对此不作计较,只有感于一场残酷厮杀,终于完结。数万生灵,几日间魂飞魄散,化为陈尸烂肉。到了晚上,四野传来野狗抢夺尸身的吠叫,让易铭感觉毛骨悚然。过了几天,下了一场大雪,看上去,竟什么都给埋没了。 易铭带着千余人,出了山西,随大军到了北京城。三月十八,义军已将京城团团围了,至次日,太监曹化淳开了彰仪门,义军进城,崇祯上吊自杀。 过了四五天,易铭连内城都未能踏进半步,他这千把号人,都按都督刘宗敏的吩咐,驻守在外城。 易铭对此,只听命照办,但他手下就不干了。 这日,易铭在驻地和韩知礼、杨明义说话,李马丁、周文秀风风火火跑进易铭住的小院,李马丁还未行礼,却先嚷嚷道:“将军,弟兄们快管不住了,不但私自出军营,夜不归宿,还在外面抢劫路人,今天抓回来几个入室强抢的,怎么办?” 易铭知道,李自成入京,起初几天,尚还清醒,还下令:“敢有伤人及掠人财物妇女者杀无赦”,京城秩序尚好,店铺营业如常。只几天过后,纪律废弛,义军开始为非作歹、横行无忌。 易铭知道这结果,可是眼下他只能独善其身,大不了只能管好自己手下这些人。 所以易铭不假思索,说道:“你把抓回来的几个,先游街示众,再给我当众吊着往死里打……。” 易铭话音未落,周文秀却说道:“将军,这样恐怕不好吧?李过他们手底下的,到处敲诈勒索、明抢暗偷发横财。好多人都说大王不发军饷,只好自己抢。说大王只顾自个儿在皇宫享福,后宫美女如云,大王眼睛都看花了,骨头都酥了,哪里记得弟兄伙。” 易铭怒了,说道:“人家是人家,老子只管自己,你他妈要是觉得我亏待了弟兄伙,不听我的就是。要是还听我的,就按刚才我说的办,啰嗦什么?” 这周文秀不敢辩驳,只得答道:“是!”将院子外头随行的兵士叫进来,照易铭原话,如是如是吩咐了,那军士跑出去照办不提。 这边李马丁说道:“将军,严肃军纪没有错,小的也会约束他们,不得胡作非为。只是其他将军手下,也实在不像话,有些人抢掠的财物,多得带都带不动,难怪弟兄们会眼红。这都督也是,好事都叫他的手下给占全了,在内城吃香的喝辣的,把老子们留在外头,弟兄们不服啊!” 易铭骂了李马丁,又说道:“你以为老子心里好受?这样子搞下去,民心尽失,要出大问题的,不信你们走着瞧。” 说到这里,周文秀突然插话,神神秘秘对易铭说道:“将军,您知道我们管的这什么地界吗?” 易铭不知,周文秀又说道:“前头不远几个胡同里头有教坊司的场合,将军心情不好,去看看如何?” 易铭还是不知,问道:“什么场合?” 周文秀犹豫着,最后却说道:“禀将军,就妓院的场合,那里头有好多妓院,我们在这里别的没有,就管的窑子多。” 几天来,易铭因前些日子赶路,天寒地冻,生了严重的冻疮,所以几乎足不出户,在这院子里安心调养。不料李马丁、周文秀早将驻地周边情况,调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易铭也深知,或许这两个私下去了好多回都说不准。 易铭心里同样清楚,他和李马丁、周文秀章台结义就是这会儿发生的。他对于妓院青楼,颇为好奇,也想实地看看,这旧时妓院,都是什么模样。于是易铭来了兴致,说道:“走,咱们去看看。” 那几人如何听得这个,自然眼里放着光,猴急猴急,跟在易铭屁股后头出了门。 易铭带着李马丁、周文秀、韩知礼、杨明义及十几个兵丁,到了前门外正南坊的陕西巷,往胡同里头走了不远,李马丁在一处高墙围着的宅院处停了下来,回头对易铭说道:“将军,这家怡香院不错,就在这里吧!” 那周文秀也急着说道:“将军,这怡香院有几个女子,不似寻常,倒还风雅。擅长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正可谓秋波明媚、颦笑情深,这京城名流权贵,趋之若鹜。若将军不信,我叫老鸨将她里头头牌请来,定让将军满意……。” 周文秀说话间,早有一兵丁不等吩咐,抢进院内,叫道:“妈的,还不出来迎客,都死绝了……。” 其实院门处早有老鸨姑娘满脸堆笑迎着,这兵丁嚷着,无非是其他客人面前显摆,证明易铭这个征北将军驾到而已,别无深意。其实易铭这个征北将军,不过是个果毅将军,在大顺一朝,只是个初级将领,了不起就是个四品,手下充其量就有个几百千把号人。 三个到了里头,才陡然发觉里面人流攒动、热闹非凡,上至耄耋老夫,下及青壮男子,各自忙着勾栏之事。只大都衣着华丽、随从如云,易铭知道:来这儿人物,恐怕都是京城一地的精英。 这上上下下大概见了这些兵爷,心生畏惧,所以都躲着,即便有避之不及的,就对着易铭等,小心应对,满脸堆着笑。也有无事套近乎的,趋身给易铭抱拳施礼,打着哈哈,唯恐怠慢了。 老鸨亲自将易铭热情地领进了一处装饰华丽的所在,易铭尚未坐定,发觉身边李马丁竟然不在,一问方知是去寻他相好的去了。易铭清楚,大概李马丁去找小红去了。 易铭转而对周文秀道:“妈的!你们常来吧?”他明知故问,又道:“李马丁呢?跑哪里去了?” 周文秀不敢隐瞒,回答道:“将军,不瞒您说,我和李将军倒来过好几次,这周遭四下,就这一家风雅。李将军在这儿黏糊上了个江南女子,叫小红,两个亲热的不行,李将军一天都离不开。” 易铭心头有些生气,心想:李马丁丢下自己去风流快活,实在不像话。 于是,易铭对周文秀道:“你们这些将领进城后,寻花问柳、胡作非为,还说部下难以管束,自己不以身作则,上梁不正下梁歪,人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像你们这样,如何能让兄弟们信服?快,去吧李马丁给老子叫来,我有话对他讲。” 周文秀听易铭义正言辞这么一说,不敢争辩,只得答道:“将军教训的是,卑职当谨记于心,只是弟兄们好不容易才打进京城,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损失了那么多的弟兄,好不容易打进京城,如不趁此机会多少弄一点,将来回了老家,连修房置地的钱儿也没有,岂不是到头来两手空空、一无所获。就即便没有这等想法的,想到那些死了的兄弟伙,生前吃不像吃、穿不像穿,战场上玩儿命死了,就一具薄板给埋了,想到这些,所以在这儿得过且过、风流快活,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是与非。将军,你看刘宗敏、李过他们,整天还不是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手下弟兄伙,也还不是拼命敛财,希图以后回了老家,有个退路。” 易铭见周文秀这么说,对于眼下情势,虽然心知肚明,但也无可奈何。 旁边老鸨见易铭方寸不乱、高傲正气,表面上恭维了易铭好一阵子,实则对易铭嗤之以鼻。只见一旁周姓将军对易铭恭敬有加,言语之间,左一个将军右一个将军,知道他才是大头头。所以这老鸨有心巴结,嘻嘻笑着,说道:“哎哟!想不到大将军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还这么年轻正义。寻常人家的闺女是配不上爷的,爷莫急,我这儿闺女,并非像大将军以为的那样残花败絮、自甘风尘,今儿给大将军带妙真姑娘过来,大将军定然会满意。只是这姑娘也有几分傲气,写得好诗不说,还喜好弈棋,京城国手,在她面前赢少输多。又从来卖艺不卖身的,大将军能否得他芳心暗许,我也无能为力的,只看大将军的手段了……。” 见她说话啰嗦,半天不完,易铭本欲打断,不过听说这姑娘会写诗下棋,他就想到魏如是,于是平添几分兴趣,当即颔首,叫老鸨前去叫来。这老婆子自然欢天喜地的扭着*下去了。 不一会吱呀一声,木门推开,却见李马丁领头进屋,后面跟着个浓妆艳抹、如花似玉的女子,正是小红无疑。 这小红给易铭行了万福,神色自若站在一旁,李马丁憨憨笑着,幸福万状。 易铭见了,心里想:原来这两人就这么认识的,自己还给他两个保的大媒,这情节无非是要重复一遍而已,虽然自己只是知道后来结果,时下并没有亲身经历。 易铭对傻站着的李马丁说道:“老哥,李将军,既然你们有意,为何不给人家赎了身?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带着一路,将来成就一桩姻缘,也算你二人修得正果,如何?” 听了易铭如此一说,这李马丁急了,说道:“将军,卑职倒是有意,可哪里有那么多银子。” 易铭问了,才知道这小红正是大好年华,人家在这儿正当红,少了千两白花花的的银子,是无论如何谈不拢的。 正说着,让易铭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老鸨果然带了妙真姑娘进来,等易铭一见,顿时大惊失色,原来这姑娘不是别人,却正是魏如是。 虽然这时候的魏如是十七八岁年纪,在易铭面前一副腼腆矜持的模样,然而她娟秀文静、长相不俗,让在场众人,顿时眼前一亮。 易铭何尝不是如此感觉,想到和她一起度过的美好情景,易铭心里即刻就想入非非起来。 他不经意间看着韩知礼,见他虽然只有十四五岁,却情窦初开,在魏如是面前,傻傻站着,呆若木鸡,嘴角处,口水都流了出来。 见韩知礼如此反应,易铭感概万分,他想到:其实韩知礼心里早就种下了爱恋的种子,只是后来这魏如是成了他易铭的女人,不敢痴心妄想和易铭争,所以韩知礼才转而爱上了如玉而已。 易铭想着,心里头就有带这两个女子走的念头,他问了老鸨,却叫老鸨十分为难,一心的不愿意都写在了脸上。 那小红还好说,老鸨出价千两银子,说看在易铭面上,再也不敢少,就这样,也算是作了个大人情。 易铭见老鸨已定了价,不好和她争,他摸了摸身上,一文不名,只得看着周文秀,说道:“周将军,你有没有?” 周文秀犹豫片刻,却从贴身出掏出布袋子,走到桌前,将那里头稀奇玩意倒了出来,见易铭一直盯着他,周文秀慌忙解释道:“将军,这、这是弟兄伙们孝敬您的,只是将军前头那样说,卑职、卑职没敢拿出来……。” 易铭一见,那桌子上头花花绿绿一大堆,都是些珍珠玛瑙白玉黄金一类,都是值钱货。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周文秀明里暗里,搞了不少,自己前头那番话,却是已经说晚了。 易铭苦笑问老鸨道:“你看看够不够?” 那老鸨满脸堆笑,说道:“爷,够够够,嘻嘻……。”老鸨趋身向前,走到圆桌处,盯着这一堆看了一会儿,却从中选出一支发簪,感叹说道:“大将军,这怕是宫里头的玩意儿呢!我就挑这一件……。”末了却怕易铭误会,又说道:“不满大将军说,这玩意儿原来吧倒还值个七八百两银子,只眼下兵荒……的,掉价了、掉价了……。” 易铭只好领了她情,说道:“也好,你给我天大的面子,本将军谢了,不过本将军还要带走她。”易铭说着,手指着魏如是。 老鸨听罢,却慌了神,连声说道:“不可不可,大将军不可,这姑娘是我的命呢!” 周文秀听了这老鸨言语,自然生气,逼问道:“怎么?你敢不听咱们将军的?” 那女人如何敢不答应,答道:“听听听,大将军的话,我如何敢不听。只是前头你们刘都督来,也一眼就看上了,奴家好说歹说,都督大人也高抬贵手了呢!……。” 这老鸨接下来又不断诉苦,大凡从买进魏如是那天算起,说花了心血尽心调教不说,就单讲请琴师学琴、先生教字、国手授棋,寒来暑往,几度春秋,恐怕也几千两银子不得效果。其实,老鸨再三说她艰辛不易,还抬出刘宗敏,则无非是让易铭断了念想,虽然她无论如何不想得罪易铭。 易铭见状,亦无可奈何,他不便强人所难,虽然内心舍不得,也只好悻悻然回到驻地,后来一连数天,脑子里都是魏如是的影子,挥之不去。 那李马丁抱得美人归,自然大喜过望,于易铭处走动就多了。因他这媳妇赎身的银子,算是易铭借遍身边大小头目方才凑齐的,所以李马丁及小红对易铭颇为感激。 周文秀则是另一番心情,他逢场作戏,广施雨露,这怡香院三天两头进进出出,如同邻居串门,他比易铭及李马丁要放得开得多。 话说易铭刚回驻地,李千秋跟着就来了,易铭让进,李千秋却不,上前拉着易铭,就又要走。易铭一问,方才知道李千秋要他一起前往内城。原来义军党守素所部,自进京后在东华门,见方以智于崇祯帝灵前痛哭,于是抓了,打了个半死,又勒索上千银子。李千秋知道后,找了李自成倚重的顾君恩,前去一说,党守素依旧不放,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这才想起易铭。 易铭自然不敢耽搁,叫上李马丁、周文秀、韩知礼、杨明义及几个亲兵,一路风风火火随李千秋赶去。进了党守素所部驻地,易铭与他打过招呼,就直言不讳讲了,说要见方以智,要党守素放人。 岂料这支部队属刘宗敏直接管辖,那领兵将领党守素身为制将军,品级高过易铭,百忙之中亲自见过易铭,算是给了极大的面子。易铭见他态度倨傲,摇着头,表示不放人,只得将他拉在一旁,手里头比了两个指头,低声耳语允诺了两千两银子。岂知党守素近来拷掠收获颇丰,手头已有数万之巨,哪里会在乎这么点儿,因而看着易铭,又摇了好一阵子的头。易铭无奈,好说歹说,又搭上周文秀手里几件稀奇玩意儿,那党守素只答应易铭几个与方以智见个面,承诺不再加刑严比,而方以智这个人,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放。 李千秋闷声不语,朝易铭使着眼色,易铭知道他定然胸有成竹,无计可施之下,几个在党守素手下带领下走了好一阵子,总算见着方以智。 其实方以智早教关糊涂了,见着易铭,以为又要逼他要钱,所以人虽然绑着,嘴巴却未加管束,却趁易铭不注意,骂了两句,就吐了一口口水,不偏不倚,正中易铭面门。 一旁李马丁,扬起大手掌眼看就要打下去,易铭及时喝止,韩知礼对着方以智,报了易铭大名,讲了原由,方以智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征北将军,是来看望自己的。易铭又叫韩知礼向看守及一旁军士使了不少银两,只换来些许好脸色。因人无法带走,易铭一行,只得悻悻而归。 同样,易铭也无法赎出魏如是,他军务之余,也愿往怡香院跑,虽然下棋不是对手,好在他“长于诗文”,几回下来,魏如是自愧不如,对易铭越发敬重了。 易铭及周文秀总往怡香院跑,如此一来,友谊开始发端,过了几日,周文秀提议,与易铭义结金兰。易铭岂不高兴,当即答应,后来周文秀觉得两个似乎单薄,于是加上了李马丁,那李马丁更喜出望外。于是,三人于怡香院魏如是闺房,焚香立誓,结为章台之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并私下密议:此为私密,不便张扬,务必对外秘而不宣,如若走漏风声,堂堂义军将领,结义于下作之地,实属不妥。云云! 正文_第108章 第十五章:乱军之际(七十四节)(108) 第七十四节:拶夹拷掠人惶惶,建言四事帝不容。 (108) 未几日,易铭在驻地,方才吃罢早饭,正与李千秋商议营救方以智一事,苦无良策之际,屋外一阵喧哗,两人出门一看,却是一队刘宗敏亲兵前来。 李千秋望着易铭,笑容满面,易铭不知何故,李千秋传来声音说道:“今日喜事临门,这是刘宗敏要见你,你快随来人前去,能否救出方以智,就看你如何向他求情了。” 易铭迷惑不解,问道:“我与刘宗敏并无交情,他为何要见我?” 李千秋道:“他管着你,叫你去,你不敢不去,他见你是有事相托,你不管他求你什么事,只管应承下来就是,我自然有应对之策。快去,你看看,这些人都等不及了。” 李千秋话未说完,易铭果然见来的人之中站出个威武的黑汉子,见着易铭,开口就说道:“你就是李易铭?都督有令,传你前去,将军,快随在下走吧!” 易铭无主意,回头看了一眼李千秋,李千秋还是笑着,却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又点了一下头。易铭深知,李千秋如此态度,应当心里有底,自己不得再作犹豫。 易铭想清楚了,自不复犹豫,征得那黑大汉许可,只带了韩三,随这十几个去了。 刘宗敏自入京以来,将他汝侯行辕设在了崇祯皇帝的田贵妃之父田畹府邸,位于紫禁城东十王府街(今王府井大街),那田府相邻的几座宅院,也一并叫他给占了,住满了亲军护卫及他那所谓的家眷。之所以是所谓的家眷,源于这数百女眷,要么是大顺皇帝赏给他的大内宫女,要么是他手下抢了送给他的民女,进城不久,竟一时收罗了如此之巨。因此,即便他天天当新郎、夜夜进洞房,有一副好身板,也未能遍施雨露。何况不几日前,他往吴襄府邸一行,竟然有大收获,世人都知道,在吴府,他见到了陈沅……。 话说易铭刚到刘宗敏汝侯府,带着的人中有人入府禀报,未及片刻,里头传来刘宗敏爽朗笑声,随即大门口就闪现出刘宗敏壮硕身躯,原来他竟亲自迎出门来。见着易铭,大声说道:“将军,不,兄弟,哥哥今儿请你前来,是想和你说说话,来,外头天冷,进屋再说,好不好?” 易铭见着刘宗敏,正想按照李千秋交代过的给他行跪礼,那刘宗敏伸手一扶,拉着易铭就往里走,一边说道:“唉,老弟不要这么客套,这等礼节就他妈免了,走,老哥与你有事相商。”易铭只得谦虚说着:“不敢不敢!”内心忐忑,不知刘宗敏要搞什么名堂。 进得会客厅,易铭终于还是施了礼,刘宗敏叫坐了,易铭心慌意乱之时,刘宗敏却叫摆上小菜若干、烧酒两壶,又屏退左右闲杂,韩知礼自然也候在外面。刘宗敏急不可耐,菜盘子尚未摆放好,自端起大杯子喝了一大口酒,开口说道:“老弟,这京师的酒没山西那边的好喝,老子吃了这么多天,还是吃不惯……。” 易铭不知刘宗敏究竟要说些什么,只得赔笑答着:“是!” 刘宗敏见易铭拘谨,举起酒杯,朝易铭伸过来,易铭只得随之端起杯子,两人碰了杯,刘宗敏一饮而尽,杯口朝下的时候,说道:“老弟,哥哥我早就想请你吃杯酒,只是军务繁忙,一直不得空……。”刘宗敏说的时候,见易铭依旧端着杯子,就转而说道:“唉!兄弟,这喝酒就如同干仗,关键时候,心一狠、眼睛一闭,管他娘的后果如何,就是杯毒药都吞了下去,兄弟打仗倒是不惜命,怎么喝起酒来婆婆妈妈的?” 易铭无奈,只得狠心一口干了,那烈酒如一道火焰,沿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刘宗敏又说道:“兄弟,不是哥哥我说你,前头在山西,哥哥我给你千挑万挑,选了两个好的,你竟不领情,都给安置在那李千秋那里,你说,是不是看不起哥哥?” 易铭内心真还看不起这厮,只是他一点不敢表露出来,客气说道:“大都督,卑职不敢。”刘宗敏又是一笑,却说道:“兄弟,哥哥我开玩笑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易铭不敢得罪他,只好又回了声:“是!” 刘宗敏继续说道:“老弟还是这样放不开手脚就没意思了,不是哥哥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这京师好的女子有的是,难道兄弟就一个没看上?” 易铭听刘宗敏说着,心里却想到:那魏如是老子倒是看得上,只是那是人家台柱子,不肯给我罢了。 易铭还在想着,刘宗敏一刻不停,继而又说道:“兄弟你看哥哥我,就比你想得开,我这府里头女子,没有六七百,这四五百号子人总是有的,老哥我天天都当新郎官,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刘宗敏说着,又劝了易铭喝了一口,说道:“兄弟,想当年我随主上起兵,如今也十七八年了,历经大战无数,满身伤痕累累,为什么?不就为了这一天么?今日进了京,主上登极皇帝,老哥我再不四处征战,也该享享清福了。哦!对了,昨日主上召见我,我还给主上说起你呢!” 易铭一惊,问道:“主上……?” 刘宗敏道:“对,我给主上说了,以后你就跟着我,给我当个前锋营副将,兄弟,这职位要高过你这果毅将军不少哦!” 易铭正想拒绝,却突然想起李千秋叮嘱,于是未曾多想,说道:“卑职感谢都督信任,只是我还要给我大哥、二哥说一声,大都督,卑职何德何能?让大都督如此看重?” 刘宗敏说道:“也好,你去说了,就这几天过来,老哥我改天也给他们说一声。”刘宗敏说着,稍加思索,却转而说道:“兄弟,咱不瞒你,有件事情,哥哥要你去办,你可不要推辞哦?” 易铭顺着他意思,应允下来,刘宗敏说道:“兄弟,哥哥我看得起的人不多,老弟算一个,我在老弟面前,自当不做隐瞒,都是掏心窝子的肺腑之言。这件事情兄弟那里有人手,不难,我要你帮我杀个人……。” 易铭正喝着水,听罢刘宗敏如此说,直将口中含着的酒水都一并喷出来,惊问道:“杀人?杀谁?” 刘宗敏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老弟不要怕,此人姓钱,名叫钱虎乙。” 易铭不解,只得问道:“都督,这个钱虎乙卑职认得,只是何故要杀他?” 刘宗敏想及片刻,说道:“老弟不知,这钱虎乙是延安府人,早年在罗汝才军中,他两个是同乡,最是阴险狡诈。后来罗汝才和贺一龙被主上杀了,起因就是这个钱虎乙起的歪脑筋,当了叛徒。他先是给罗汝才出主意,叫罗汝才杀了主上和我,结果罗汝才不听,于是就转而投靠主上,主上这才下决心杀了罗汝才。后来哥哥我劝主上将他一并杀了,以绝后患,可主上惜才,舍不得,于是就饶了他一条小命。这厮脑瓜子聪明,打仗有一套,但主上不敢用,所以只是在你二哥那里当了个小小的记室文书。只是这厮历来反复无常,就前头,他一纸密信,竟在主上那里将老子告了,这不,昨日主上召见老哥,问起这等事情,哥哥我不敢不认,很是为难啊!” 易铭正想着是不是要问一问钱虎乙在李自成那儿告了什么,犹豫之际,刘宗敏继续说道:“老弟,哥哥我也不瞒你,就前几天吧,哥哥我在吴襄那里寻得个花儿一般的美人儿,是平西伯吴三桂的小妾,叫做陈圆圆,老子见了她魂儿都没了。这不,方才带过来几天,不知怎么搞的,主上也晓得了,昨日晚上召见我的时候,叫我下回带过去他看看。老子左左右右问了,才知道原来是钱虎乙的古怪,咱也不知道这厮和主上什么个关系,所以很为难……。” 易铭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心里想着:你那美人陈圆圆,要真带过去,李自成会见得这个,可能一下子就迷上了。 刘宗敏又说道:“本来老子要杀钱虎乙这厮也容易,真的,杀他不就好比踩死只臭虫吗!只是、只是主上已经晓得此事,我就不好下手了,你们文人不也说这个这个“欲盖弥彰”吗?老哥为难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这等鸟事真他娘难办。” 易铭心里一阵坏笑,心想:你这厮虽然权倾朝野、无法无天,可是在李自成面前,你算得了什么? 刘宗敏还在说道:“主上与咱,那可是商洛山中同甘共苦的兄弟,咱也不能为此失义,我想好了,改天在主上那儿要要情,看能不能躲得脱。兄弟,老哥我舍不得呀!老哥为了这女子,就死了都觉得值。” 刘宗敏说罢,拍了两下巴掌,外面进来个亲随,尚未站定,刘宗敏吩咐道:“去,把陈姑娘请过来给兄弟谢杯酒。”那厮得令跑下不提,刘宗敏转身对易铭说道:“来来来,兄弟,喝一口。”易铭举起酒杯,浅浅尝了一口,刘宗敏接着说道:“兄弟,哥哥叫你做这个是有缘由的,你知道钱虎乙还干了什么烂事吗?”不等易铭说话,刘宗敏又说道:“主上说这厮给他讲:说是他给兄弟你相面,说你有帝王气度,又说牛金星说的那个“天下当属十八子”,恐怕要应验在你身上。你说,咱主上听得这个吗?” 易铭心里想到:你这厮怎么会想到这事儿竟然真就应验了,看来这个钱虎乙虽然用心狠毒,倒还真有些怪才,只是他怎么会乌鸦嘴一下子就说准了,邪乎!易铭还想到:要是李自成真信了,这个就很麻烦,看来以后老子回到大秦,第一件事情就要找钱虎乙把这事儿算清楚。 刘宗敏接着又说道:“兄弟,麻烦的是那牛金星也这样说,他给主上说对你可千万不要重用,最好不得带兵。对了,兄弟忘了在宁武吗?本来哥哥我将三千人马都调配好了,专等你过来带,就是这个牛金星多了个嘴,这才……,老弟,这才是这个样子。” 易铭已知道其中古怪,所以只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正待要说什么,刘宗敏吃罢一口酒,又嚼了两片油腻的肥肉,接着说道:“老弟,你知道主上为何不用李千秋吗?” 易铭摇头,表示不知,又说道:“都是牛金星的坏主意,他进谗言,说李千秋神鬼莫测、心机深沉,虽然有大才,当慎用。主上听进去了,对李千秋素无好感,就是因为这个。老弟,这话儿就烂在咱哥俩肚子里,出去可不得乱说哈?” 易铭知道,这可能是真事儿,他对刘宗敏如此坦诚,心怀感激,于是拱了拱手,正想说什么,外头陈沅已到。 易铭一见,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对眼前的刘宗敏,心里骂了不下十次。原来,扶着陈沅一道进屋的,正是他为之失眠几个晚上的魏如是,刘宗敏不知使了何种手段,竟将魏如是也收罗在他府邸里。易铭再向外看了看,韩知礼眼神痴痴望着魏如是,一刻也不曾移视他处,魏如是进了屋,韩知礼痴痴傻傻,却犹自不知也跟了进来。刘宗敏气恼,对韩知礼吼道:“你是谁?出去。”韩知礼这才回过神来,又看了一眼易铭,慌不迭退出门。 魏如是进屋以后,一直低着头,那刘宗敏早将陈沅一把搂过来,无不得意对着易铭说道:“老弟,哥哥没有骗你吧!这个就是哥哥说的美人儿……。” 陈沅不敢反抗,只是被刘宗敏一搂之下,还是有两分难为情。 魏如是此时抬头看见了易铭,惊喜之下,叫道:“公子……。” 易铭也说道:“妹妹,你在这里呀?” 刘宗敏看着易铭,不解问道:“你、你们认得?” 易铭点头,答道:“都督,她是我……。” 易铭本想说魏如是是他妹子,可心里突然就想到,这样说可不行,要是说魏如是是自己妹子,恐怕自己要马上成为刘宗敏的大舅子。于是,电光火石之间,易铭说道:“她是我媳妇……。” 刘宗敏再看了一眼易铭,又转而望着魏如是,将信将疑,正想问,魏如是点着头,红了脸儿,娇艳若花,刘宗敏看得傻傻的,却似乎是信了。所以问道:“你们、你们真是……?” 易铭心里万分着急想着对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片刻后,突然说道:“都督,卑职以后就跟定您了,都督放心,您吩咐之事,卑职一定办好,卑职请都督将我媳妇交与卑职。” 刘宗敏万般不情愿,想了好一阵子,终于想通了,只还是舍不得,说道:“兄弟,哥哥给她赎了身,可花了一千两银子呢!” 易铭听他如此一说,气炸肝肺一般,想当初他即便花上上万之巨,恐怕都赎不出来,看来还是刘宗敏厉害,或许是用了非同一般的手段,否则,那老鸨财迷一个,如何舍得? 果然,易铭听得刘宗敏又说道:“兄弟,哥哥为了赎她,可是开了杀戒了的……。” 易铭及陈沅、魏如是听罢,均被这活阎王吓着了。他正不知何为之际,刘宗敏却转而说道:“也好,老哥就作个人情,这女子和兄弟也还般配,脾气也差不多,怪不得不愿意跟我,原来是名花有主了的。” 易铭不住地说着千恩万谢的话,他与刘宗敏两个,又喝了两大杯酒,陈、魏二人,自一旁斟酒不提,耽搁一阵子,易铭唯恐刘宗敏反悔,所以恳请几回,刘宗敏终于开了金口,和易铭道别。临出门之际,易铭想起方以智,又再要情,而这个,在刘宗敏那儿,却是芝麻绿豆一般的小事,如何会不允。易铭自然收获颇丰,所以自都督府出来,一刻不停,带着韩知礼、魏如是,朝自己驻地赶去。 到了驻地,李千秋还在等,见着魏如是,自然知道易铭此行顺利,问了易铭方以智一事,易铭自然讲明情况,李千秋一刻不停,出门去救方以智去了。话说方以智一条小命得救,李千秋自接到他住处,好生将息调养,这方以智才算鬼门关上,去了又来。后来千恩万谢告辞南下,已是后话。 正文_第109章 第十五章:乱军之际(七十四节)(109) (109) 又过了几天,易铭军中事务并不多,闲来无事,总往那几位哥哥处和李千秋处走动,因易铭将魏如是,交与李千秋照看,李千秋府邸里住着的,除了魏如是,当然还有邹湘兰和陶小小。 易铭几次见了李岩、李仲及李侔,这几人对城中乱象,无不忧心忡忡。特别李岩,每当言及于此,往往心情抑郁、长吁短叹、闷闷不乐。他对于易铭及李侔、李仲等,则颇多安排,要他们整肃军纪,把队伍管好,要几个做好万全准备,万一生乱,不至于应对失当。 这日易铭带着周文秀、李马丁、韩知礼、杨明义及十数个弟兄,过了几道关卡,到了内城李岩驻地。 李岩、李仲,刚从皇宫出来,正召集李侔、赵龙甲、钱虎乙、孙象丙等议事,见了易铭带着四人进了院,那赵龙甲等,领了李岩号令,自拱手告辞。偌大的正堂房间内只留下李仲、李岩、李侔、李千秋和易铭等几个,李岩亦神神秘秘,叫易铭身边周文秀、李马丁、韩知礼、杨明义几个也退下了,这才让屋内几人入座。 易铭刚坐下,李千秋就开始说话了,他问李岩道:“将军,如何?” 李岩及李仲都摇摇头,李岩又长叹一声,继而说道:“前头我按与先生商量的意思,向大王建言四事,以为大王会颁下严令,照此授行,今日又面见大王,只可叹大王对在下意见,似乎不比先前在意了……。” 李仲急问道:“二弟如何与皇上说的?” 李岩又叹了一口气,自将手中写好的奏呈,递与李仲,李仲接过来看了,见上面写道:“臣李岩叩首陈言:今京师虽初定,而四方未平,主上天威,未达万方,微臣建言四事,呈主上圣裁,着及授行。一则扫清大内后,请主上退居公厂。俟工政府修葺洒扫,礼政府择日率百官迎进大内。决议登极大礼,选定吉期,先命礼政府定仪制,颁示群臣演礼;其二文官追赃,除死难归降者外,宜分三等,有贪污者发刑官严追,尽产入官。抗命不降者,刑官追赃既完,仍定其罪。其清廉者免刑,听其自输助饷;其三各营兵马仍令退居城外守寨,听候调遣出征。今主上方登大宝,愿以尧舜之仁自爱其身,即以尧舜之德爱及天下。京师百姓熙熙皞皞,方成帝王之治。一切军兵不宜借住民房,恐失民望;四则各镇兴兵复仇,边报甚急。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择吉已定,官民仰望登极,若大旱之望云霓。主上不必兴师,但遣官招抚吴镇,许以封侯吴镇父子,仍以大国封明太子,令其奉祀宗庙,俾世世朝贡与国同休,则一统之基可成,而干戈之乱可息矣……。” 李仲看完,又交给李侔,一目十行看了,再交易铭传阅,未几都看完,尽皆叹息不已。 李仲一旁说道:“兄长建言之事,本为固国之根本,可主上如何听不进去?眼下牛金星正鼓噪大王登极,天天在搞什么登极礼仪,叫来那么多文官武将,正事不做,就教习什么登极仪式。” 李岩听了李仲说话,赶忙说道:“大哥,非常时期,说话要小心一些,当心隔墙有耳。” 这李仲答道:“怕什么?这天下是弟兄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他牛金星寸功未立,就只一门心思蒙骗大王,热衷劝进,大王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对他言听计从。这样下去,如何是好?我听人说他无非是想当宰相。” 李岩听了,也不多说,只将眼光投向李千秋,问道:“为今之计,先生以为如何?” 李千秋先是闭目听着两人对话,不置可否,这下见李岩问他,思虑再三,这才不紧不慢说道:“两位将军一片赤诚,可惜李自成听不进去,这丝毫不出意外,都在我预料之中。眼下他醉心于宫中花花世界,可谓纸醉金迷,加上身边有牛金星这样的佞臣,所以自进了京城,以为江山易主、天下大定,可以马放南山、解甲以治了。殊不知吴三桂反复不定、迟迟未降;关外满清厉兵秣马、虎视眈眈;而江南半壁,坐山观望、犹自未定。本来进了京,最当紧的事,就是要严肃军纪、收拾民心、笼络前朝重臣。对于吴三桂这种手握重兵、骁勇善战的将领,尤其要不惜代价尽快招抚,方能确保万全。同时对于已故明皇,以皇帝之礼,隆重安葬,对其太子,大国封之。就即便李自成以为眼下封赏过于厚重,将来天下形势趋于明朗,四海晏平之际,再予图之,为时也不晚。可惜李自成终究草寇,粗俗之人,难当大任。我断言近期必生大乱,所以将军当做好准备,以防不测。” 李岩不曾料到李千秋会说出这么一通话来,况且对大顺皇帝,缺乏应有尊重,言语间直呼其名、大为不敬。他惊讶之余,想到眼下形势,也觉得李千秋所言非虚,所以,李岩心事重重,对李千秋所说,竟不知如何作答。 李侔这时接着话题,说道:“大王住在明皇宫,已经封了宫女窦美仪为妃,就连对高王后,据说也疏远不少。这汝侯不知接了谁的命令,竟从二十七日开始考掠前明官员,带着兵丁四处抄家,所得钱财,名义上说充作军饷,实际上大部分都进了私人腰包。据说规定但凡中堂十万,部院京堂锦衣七万五万三万不等,道科吏部翰林,五万三万一万,部属也不下数千。他们还制作了夹棍,木皆棱角分明,以钉相连,被上刑之人,莫不骨碎皮裂,数稍不满,再行严比,其状惨毒,不死不休……。” 李岩其实何尝不知,听了李侔说来,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李千秋见李岩心事重重、闷闷不乐,一时心血来潮,就说道:“将军,你难道没有想过,将来生变,如何收拾局面?” 李岩听他一问,心里一惊,心想:难道将来事情会闹到无可收拾的地步?他深知李千秋历来神秘莫测,是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角色,仿佛天神下凡,世事通明,又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所以李岩惶恐万分,问道:“先生,难道将来之事,先生也洞悉一二,可否道破天机,在下兄弟,当不胜感激。” 易铭心想:你这几个前途命运,本来就是既定了的,只是李千秋说来恐怕你等不信,至于李自成及大顺朝,已成过眼云烟,是非功过,历史已有定论,我倒要看看,这李千秋如何给他几个讲明。 李岩一再相问,李千秋无法推脱,只好故弄玄虚,他犹豫一番,想了片刻,这才说道:“将军,你李家四兄弟,在下本不得妄加评论,只不过对你们几人,在下分别有几句话,谶语而已,不可当真,不可当真。” 李仲说道:“先生不必顾虑,但说无妨。” 李千秋又犹豫片刻,却先对李仲说道:“将军小心了!我对将军,就只这么一句话: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李仲听罢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先生所言,在下信,我李仲自举兵以来,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功成身退的那一天。能够战死沙场,为国尽忠,倒不失为人生得意之事,有此归宿,夫复何求?但愿先生说的是真的,哈哈哈哈……。” 李仲豪放无羁、视死如归,让在场几人,心生敬佩。 李千秋对着李岩,则无不凄凉,说道:“将军大才,可安天下,奈何: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李岩一听,不祥之感,跃上心头,但他内心以为,事情恐怕未必如此。于是,李岩问道:“先生此语,难道说我李岩谋事,中途而废?只是我志大才疏,蚊蝇之辈,如何敢比诸葛武侯,要真有他那番作为,就即便死了,也不遗憾。先生,可否详说一二?” 李千秋自不多说,摇着头,转向李侔,一边说道:“不可不可,话说多了,要遭天谴。至于李侔将军嘛,则是:死而复生自可喜,宫闱之乱更可悲。” 李侔听了,大惑不解,问道:“先生,这作何解释,在下不解,什么死而复生?什么宫闱之乱?” 李千秋笑笑,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公子好自为之吧!” 李岩望着易铭,突然说道:“看来我弟兄几个,将来前景堪忧,只不知三弟如何?” 李千秋又笑了,说道:“三公子天命所系,自然不同凡响,你李家兄弟,将来最不可限量的,就是三公子,在下不敢妄加揣测。” 李岩意味深长,看着易铭,却对李千秋说道:“先生是说我三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是什么样的前途?先生可否相告?” 李千秋觉得这话似乎说的太多,本不想再说下去,但李岩问及再三,他推不了,所以不得不答。李千秋神神秘秘,对这几个说道:“我听牛金星说天下当属十八子,此言非虚,而今天下皆知,尤其李自成对此,颇为得意。但这十八子,照我看来,非是指李自成,而是在此各位之中,三公子是也!三公子将来位及九五、鼎定天下、主掌神器,你们说这前途还不远大?” 李岩及众人,除了易铭,都大惊失色,对于李千秋所讲,自然无论如何断难相信。 李岩惊讶之余,责怪地说道:“先生怎么如此说?我李家自恃忠君体国,从不敢僭越,先生刚才所说,不必当真,你们几个,也不要乱了方寸,先生玩笑而已。” 李仲、李侔,自然答是,只李仲又道:“假如真如先生所说,那我就是战死沙场、葬身野狗之腹,也心满意足了。” 易铭听到这里,心里觉得惭愧,他心里想:你这亲戚怎么也想不到老子后来居然当了皇帝,但对你和李岩后人,却失之关怀,对之不起,更没有追封你们两个什么的。至于你那个叫李留根的老父亲,也没个交代。早知道你两个如此看重这些,自己当时就应该追赠你两个,或封赠个大王或者烈皇帝什么的,对你等后人,要么封个铁帽子王,世袭罔替,岂不荣光……。 几人又谈了许久,外面军士来报,说让李岩、李仲即刻进宫面见大王,这李岩、李仲,自然随着来人,赶往皇宫而去。 易铭正欲打道回府,李千秋却走过来,对易铭说道:“公子请随我到在下住处,有事相商。” 易铭只得跟着他,刚走出门,李千秋却又叫上了李侔。易铭叫外面韩知礼等,自回驻地去了。李千秋住处离此不远,易铭等人,一阵疾行,很快就到了。 这是一个精致的两进小院,里头也无更多人居住,易铭见过,就几个伙夫和六七个丫头,除此之外,就是魏如是等三人了。不过正堂此时客人不少,李千秋给易铭引见了,易铭个个认识,因这些人分别是朱信、秦任、尤华、许铎等十几个,据说都是李千秋的学生。旁边木椅上还端坐一人,正是捡了条命的方以智。 见易铭来访,正堂众人除走不得路的方以智,自然都告辞,李千秋未作挽留,等他们退下走远,转而安顿李侔及易铭坐下,突然神神秘秘说道:“两位,我这里有一人,想给两位引见一下,如何?” 李侔、易铭,自然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未等两人表态,李千秋吩咐身旁站着的丫头,说道:“你去,把她们带出来,说两位将军到了。” 那丫头答“是!”转身就走进后院去了,只是片刻,里头闪现出几个女孩身影,易铭及李侔一见,顿时就都几乎乱了心性,所以举止失态,心神惶惶。 原来这几人中有国色天香、光彩夺目的思沅,另外几个,李侔早见过,当然是魏如是、邹湘兰和陶小小,而思沅,两人却生平第一回得见。 思沅时下只有十四五岁年纪,长得眉清目秀、娇艳如花,一颦一笑、摄人心魂,又正值青春少年、情窦初开,在李千秋引见下,思沅娇羞无比分别望了两个一眼,这易铭、李侔,竟都让她给看傻了。 两个一时之间,窘态百出,李千秋似笑非笑看着,也不点破两个。倒是魏如是大大方方,笑着说道:“两位将军!怎么见了我思沅妹妹,魂都丢了似的?” 李侔这才回过神,嘴里喃喃说道:“思沅思沅,真是个好名字,敢问思沅小姐,家在哪里?” 易铭见了年轻的思沅,虽然还是震惊于她的艳丽,但他反应,却不至于像李侔这般失态。想到这女子后来还成了自己名义上的媳妇,如今恍若隔世、天各一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易铭想及于此,又不自觉看了思沅几眼,但心上人分明就在眼前,易铭对此感觉,真就不可思议。因为此人却分明不是彼人,这世间荒唐、造物弄人,莫过于此。 思沅对于李侔所问,娓娓道来,原来都督刘宗敏,几日前带着军士,闯进吴襄府邸,带走了吴襄家人。而吴三桂小妾陈圆圆,也就是思沅的姐姐也不出意外,也叫刘宗敏一并带走了。思沅父亲已病故,加之京城治安混乱,思沅无家可归之下,就到了李千秋这里。至于李千秋是如何将思沅接进自己府内,还认李千秋作义父,易铭不知。 李侔听罢思沅泣诉,立即义愤填膺,他大声说道:“反了、反了,刘宗敏无法无天、胡作非为,本将军要禀告大王,将他治罪。”说完又安慰思沅,说道:“妹妹放心,我想办法救你姐姐出来就是……。” 易铭见李侔慷慨激昂、大义凛然的模样,心里感觉他有些言过。毕竟他易铭,至今只见过李自成一次,要面见李自成,要求惩治刘宗敏,放了陈圆圆,恐怕这事儿不怎么靠谱。刘宗敏什么人?大顺第二号人物,李自成左膀右臂,铁杆的弟兄,就连李自成也忌惮他三分。何况,刘宗敏实为兵马都督,贵为汝侯,掌管大顺兵权,就连李岩、李仲,也只不过是其手下而已!李侔如此做作,在易铭看来,无非是美女面前吹牛皮、蹭表现,以期留下个好印象而已。 果然,李侔话倒是说了个痛快,可冷静一想,顿觉此事大大的麻烦。只是话已出口,不好挽回,只得一门心思,好生劝慰思沅了。 易铭不愿意掺乎这两人,他只和魏如是等三人说的热热乎乎。易铭不去多想,携魏如是几个院内边走边聊,那魏如是等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易铭感概不已,心里想:咱们虽然聊得火热,情意绵绵,到头来老子也没这个福分,也不知道你们以后跟的谁,要是有机会,老子给你们都保个媒,都找个好人家,否则我这心里悬着也放不下你们。 易铭在李千秋府邸逗留至天色将晚,准备打道回府,这边别过魏如是几个,前头去叫李侔,但见二人还情意绵绵难分难舍的样子。易铭不爽,心想:你这老祖宗,与我争什么?这思沅可是你玄玄孙媳妇! 易铭又强叫了数遍,这李侔方才恋恋不舍地别了思沅。两人走到街上,但见义军挑着灯笼火把,满大街查房抓人,搞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李侔见了,摇头叹气之余,无可奈何。 易铭回到驻地,与韩知礼、杨明义及周文秀、李马丁闲坐喝酒,对于李岩嘱咐严加管束军士意思,与这几个说了,几人自然连连称是、领命不提。 正文_第110章 第十五章:乱军之际(七十五节)(110) 第七十五节:若非壮士相成全,哪得娥眉匹马还。 (110) 又过了一些天,这天深夜里,有李岩帐下军士来传,说让易铭等人,紧急赶往李岩处会商要务。 易铭赶到,见李岩处聚集了大小头领几十人,赵龙甲等,不出意外也在。原来李自成见吴三桂反复不定,领兵来犯,遂让李岩等留守京师,他则统帅大军,御驾亲征。 易铭心想:这不是出城赶往山海关,与吴三桂一片石大战吗?易铭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同,毕竟历史的车轮,本就要照着它原来的轨迹演进。只是听说李仲,也在出征将士之列,易铭于是就有不详的预感,李仲此去,能不能全身而退?易铭知道,在随后的那些场景中,李仲此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易铭敬佩李仲为人,明知道他此行凶多吉少,于是就再三挽留,希望李仲留下来。只不过军令如山,易铭强作挽留,又如何能留得下。李千秋见此情形,过来拍着易铭肩膀,两人心知肚明,相视无语,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知道无论怎么做,也不能改变什么。 果然如同历史本应该呈现的那样,形势急转直下,四月二十一日,李自成与驻守山海关的吴三桂大战,双方战至次日,吴军渐渐不支。吴三桂情急之下,投降了多尔衮,两军联手,击溃义军。 义军主将刘宗敏也鏖战负伤,于是即令撤退,义军被清军马队,追逐砍杀,损失惨重。逃回京城时,已不足四万。二十九日,李自成在京称帝,次日即退出京城,大军即向山西退却。 易铭所部千余人,因管束得当,所以并不慌乱,他安排韩知礼、杨明义,去接李千秋及思沅、魏如是,所部亦与赵龙甲等汇合。他带着李马丁、周文秀及军士数十人,赶到内城,远远见到刘宗敏堂皇府邸前,军士进进出出,男女老少,正打点行装,装车启运。只是神情张皇、乱作一团,易铭一问,才知道正是刘宗敏汝侯府内管家仆从,得到前方消息,说汝侯负伤,准备收拾家眷财务撤离。 易铭心想:陈圆圆说过,自己当年救了她,她还当面感谢过自己救命之恩,原来这事儿就是在今天啊! 正胡思乱想着,果然看见一群红红绿绿的女眷涌出来,其中一人,面戴纱巾,被两个侍女,强行拖拽着。此女不停挣扎,抓扯间,不防纱巾脱落,随风而飘远,等她转过身来,易铭一见,正是风情万种、倾国倾城的陈沅。 易铭一行数十人,见得陈沅真容,片刻间就被迷倒,所以队伍之中,还起哄喝彩,什么样的举动都有。 易铭指着陈圆圆,对周文秀和众人吩咐道:“你们去,把那女子给老子抢过来。” 周文秀一双大眼傻瞪着易铭,答道:“将军,你疯了!这可是汝侯家眷。” 易铭白了他一眼,说道:“还用你说,老子知道,汝侯前头打仗身负重伤,这下子是不是死了都不知道,何况我抢的就是他家眷。这兵荒马乱的,汝侯哪里顾得上,快去。” 易铭严令催促,周文秀依旧不敢,好在还有李马丁和手底下那帮不怕事的弟兄。 李马丁不比周文秀,所以他什么都敢做,只见他大声说道:“老子从来就看不惯刘宗敏这厮,他抢得,老子也抢得。他是都督,咱们这位也是征北将军,和他娘的一般大。弟兄们听着,给老子上……。” 李马丁这一鼓动,随行数十人顿时来劲,也不管易铭和这刘宗敏具体哪个官儿大,只见他们蜂拥而上,推开阻拦的刘宗敏府内仆从,有几个抢身过去,一把拽住陈沅,不分由说,拉着就走。 其实李马丁哪里会不知道,李自成以下武将,一品的称为权将军,这个刘宗敏就是。而二品称为副权将军,三品是制将军,李岩的地位也就是个制将军。而易铭这个征北将军,说起来好听,而实质上称为果毅将军,不过是个四品。 却说这边几十个气势汹汹赶过去,周文秀连声惊呼,意欲劝阻,只是他一人势单力薄,如何阻挡得了,还在捶手顿足嚎叫间,这人都早带了过来。 那刘宗敏阵营,也有几个胆大不怕事,强行过来理论,早被李马丁等,一顿拳脚打得四散奔逃,鬼哭狼嚎、满地找牙一般。 易铭叫身边人给陈沅找了一匹马骑着,就这样带着陈沅出了城南。李自成兵败消息,早已世人皆知,所以易铭行军沿途,秩序大乱,住户大白天里,也大门紧闭。对于义军人马,亦多有畏惧,唯恐避之不及。有军士趁乱,强进民宅,杀人越货,胡作非为,易铭让随行军士,逮着几个,就地杀了。 易铭在陈沅身边,话没有说上十句,已向南过了卢沟桥,再向南行不远,有李岩所派信兵来催,说李岩及李千秋,已到固安县境内。眼看天将晚,易铭一行千人,一阵疾驰,后来见大路边有一小店,店里老板小儿,早就人去楼空。 易铭觉得慌乱出城,此时已是人困马乏,他叫住李马丁、周文秀等,传令军队就地歇息,自然干粮和水充饥,他则带着周文秀、李马丁等十几人进了小店小憩。陈沅只得跟着易铭一行进去,易铭让身边兵士,递了些干粮给陈沅。陈沅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就吃,见易铭一双眼睛就盯着她看,陈沅莞尔一笑,就问道:“将军,你胆子好大呀!你就不怕你们都督找你的麻烦吗?” 易铭听她说话,感觉是天下第一大的享受,而陈沅担心的,易铭真就没有放在心里。他感觉刘宗敏粗俗不堪,修养又差,只生的膀大腰圆、孔武有力。他配这陈沅,确实牵强又寒碜了点。 易铭于是回答道:“姐姐,我见你和吴三桂情真意切,是救你出苦海呢!” 陈沅笑了,质疑说道:“将军可不要唬我,如将军真心相救,可否给我一匹快马,我自去寻得平西伯,如何?” 易铭知道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真是救他,他读过吴伟业《圆圆曲》,知道有“若非将士全师胜,争得娥眉匹马还。娥眉马上传呼进,云鬟不整惊魂定。”这两句。易铭突然一惊,心想:难道史实上陈沅匹马重逢吴三桂,竟是自己所为?要是这样的话,等我以后回到现代社会了,我得把这段历史给那些专家说清楚,否则他们老是笔墨官司打不完。要得好,也给安排一回“百家讲坛”,我感同身受,讲来自然能够让人信服……。 易铭美美地想着,突然发现陈沅还用一双美丽无比的眼睛望着自己,神态自若,却有些轻视的意思。 易铭于是转过身来,向旁边李马丁说道:“你,给她一匹马,顺便包上些干粮,人家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这行军打仗,天天见死人,把她吓着了,何况风餐露宿的,带着干什么?” 易铭刚说完,李马丁惊呼道:“将军,你可莫要开玩笑,这可是弟兄们冒死抢来的呢!将军和她,我看也般配。将来和将军拜了堂、成了亲,生上几个娃,也不辜负弟兄们的好意。将军你……?” 陈沅听了易铭如此说,似乎大感意外,问道:“将军此话当真?” 易铭不想和李马丁多说,转而对陈沅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然说要救你,人家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岂能半途而废。” 李马丁等自然还在阻止,但易铭决心已定,这众人又怎奈何得了他。 陈沅这才相信易铭是真心救她,所以慌忙丢下手中的干粮,双腿一屈,竟跪下了。她声泪俱下,说道:“将军大恩大德,小女子今生今世没齿难忘,请问将军大名,他日如能相见,当牛做马,定当相报。” 易铭心里好笑,心想:要不是老子要去造反,或许就娶了你也难说,只是便宜了吴三桂。 不过易铭也只想想而已,他见陈沅还跪着,只好走上前去,扶着她臂膀,生生给扶了起来。岂料如此一来,竟让陈沅羞红了脸颊,易铭忽然想起来,这古人规矩大,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自己情急之下,把这一着给忘了。只是这陈沅也太矫揉造作,平生阅人无数,怎么还跟个大姑娘似的。 易铭正想送走陈沅之际,不料远处一溜烟跑来几匹快马,待近了,却是吴琦玉带着几个丫头,正是春兰、夏荷等,几人均腰悬利剑,英姿飒爽、好不威风。 吴琦玉下了马,朝易铭走过来,还未近身,就一路说道:“兄长,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耽搁?先生叫赶快赶路,说吴三桂追兵就在后面,和断后的已经打起来了。” 吴琦玉这会儿说到吴三桂,易铭转头看见,陈沅眼里都放出光来。 吴琦玉顺着易铭目光,也发现了陈沅。 她盯着看了一会,这才说道:“咦!这美人儿是谁?兄长真是个风流情种,就这时候了,还有这心思……。” 旁边一个小兵,自作主张,靠近吴琦玉,神神秘秘耳语了几句。吴琦玉听罢,不分由说,却抽出宝剑明晃晃提着,朝易铭及陈沅走了过来,旁边军士,见她举动,均惊奇不已。 那陈沅自然躲在易铭身后,易铭挡着,厉声问吴琦玉道:“玉儿妹妹,你干什么?” 吴琦玉停下脚步,却恶狠狠说道:“这种人尽可夫的女子,兄长也要?兄长让开,等我把她杀了,以绝后患。” 易铭不由得火冒三丈,大声呵斥道:“你敢!” 吴琦玉听罢,不敢造次,她扔了宝剑,双手捂脸,边哭边说道:“你就欺负我,先生那里都好几个了,你还不满足。”说完转身就走,春兰几个,也跟着她上了马。吴琦玉勒马转身,又说道:“我给二哥说,看你都做的些什么事儿。”说完,打马走了。 吴琦玉这一走,那陈沅,眼巴巴看着易铭,欲言又止。余下众军士,听说追兵将至,如何敢就地宿营,即刻收拾行装,上路不提。 易铭和陈沅骑马并行,走着走着,天就黑了下来。 易铭不时看着身旁陈沅,见她心事重重、一言不发。易铭心想:刚才自己说要放了她,这不正是天赐良机吗? 易铭想好了,转身看了看身后,见韩知礼、杨明义等,信马由缰走着,在马背上打着瞌睡。 易铭轻声对陈沅呼道:“姐姐……。” 陈沅听罢,看着易铭,问道:“将军,你……?” 易铭手指着前方路边一片小树林,对陈沅说道:“姐姐,你随我来。” 易铭及陈沅,驱马脱离队伍,走进林子。 韩知礼及杨明义,早看见了。韩知礼努努嘴,悄声对杨明义说道:“蛮牛大哥,他们搞些什么名堂?” 这杨明义嘻嘻一笑,想歪了,对韩知礼说道:“嘘!兄弟,你莫要声张,就要走,给咱们公子留个种也好。” 韩知礼听了,想了一想,又笑了一笑,自去打马赶路。两个走了不足半里地,却勒住缰绳,不再前行,往这边远远望着。 易铭下了马,回头扶着陈沅下来。四月里的夜晚天气寒彻入骨,陈沅衣单,自然冻得瑟瑟发抖。易铭见状,只好将身披的袍子脱下来,不管陈沅愿不愿意,给她披在了身上。 易铭关切问道:“姐姐,好些了吗?” 陈沅点点头,一言不发,却感动莫名,居然掉下泪来。见易铭也冷的不行,她稍加犹豫,勇敢靠近易铭,自然而然,却将头靠在易铭胸前。易铭一时激动,哆哆嗦嗦,双臂猛地将她死死搂住,嘴就凑了上去,情不自禁亲着。那陈沅也不反抗,逆来顺受一般, 如此良久,易铭却突然清醒过来,心想:自己这不是趁人之危吗?下作不堪。他轻轻推开陈沅,说道:“姐姐,对不起,我……。”待两人情绪回复平静,那陈沅才说道:“将军,想不到你也是个风流子弟。” 易铭答道:“姐姐,你这样的女子,谁见了不动心。只是我们有缘无份,我既然说要放你走,决不食言,你在这儿呆到明早,追兵可到,你就可以去找平西伯吴三桂了。” 熟料陈沅却说道:“将军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的,姐姐我就受了。只将军哪里知道姐姐心思,姐姐不求一生荣华富贵,只求平安而已。想我半生流落漂泊,何时才能安顿下来?将军也老大不小了,何故要做草寇强盗?眼下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如将军不弃,小女子愿随将军江南之地,找个清静之所在,终老一生,岂不更好?” 易铭听了,惊讶之余,差点一口应承下来。易铭心想:要是和这陈沅厮守一生,恐怕也很惬意。 不过易铭就只想想而已,他长叹一气,又想到:自己去意已决,难道还要带上她?不,她不属于自己,她只属于这个时代。 易铭想及于此,说道:“姐姐高看小弟了,我是造反当强盗的,这要么卷土重来,要么死无葬身之地,姐姐一生幸福,岂能毁在我手上?” 陈沅见易铭如此一说,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两个相视无语。后来易铭找来枯枝败叶,想法生了火,那柴火越烧越旺,火光冲天,直把韩知礼、杨明义都惊动了,打马朝两人容身之处,走了过来。 就此又冷又饿,熬过一晚,天将放明之际,四人听见林子外,有队队人马经过,人声嘈杂,偶尔还夹杂着一些听不懂的胡话。 易铭赶紧带着四人寻路而行,但刚出树林,迎头赶上一队彪悍的辫子骑兵,几个避之不及,顿时就被围了个严严实实。 韩知礼、杨明义早抽刀在手,神色惶惶,易铭也紧张得大汗淋漓。他看了看陈沅,已然惊恐万分、花容失色。 不一会,马队中闪出一个身影,易铭见了,松了一口气,原来此人竟然是郭云龙。只见他也剃了发,一只小辫拖在脑后,在寒风中飞舞着。 易铭慌忙之间,哪里顾得上这会儿郭云龙还远不是自己的臣子,他大喊喊道:“郭云龙,郭将军,是我呀。” 易铭说的同时,那陈沅也叫起来,说道:“将军,还记得小女子吗?” 郭云龙听罢,朝几人望着,惊讶不已,他早将眼光放在陈沅身上,只片刻之间,早认了出来。他于吴三桂府邸,进出频繁,与陈沅也数度谋面,所以如何记不得。 郭云龙赶紧下马,快步走到陈沅跟前,他边走边喊道:“兄弟们,不要妄动,这是夫人。”末了又吩咐道:“快去禀告大帅,就说夫人找到了。” 郭云龙走近陈沅,先是单膝跪地,算是见过了礼。起身就看着易铭,见他一身义军装束。郭云龙厉声问道:“你是何人?乱贼?如何认得我?” 易铭回答不上来,只盯着郭云龙看,旁边众军士,又围了上来。 陈沅急了,赶紧说道:“将军莫要误会,是这几位兄弟冒死救了奴家,请将军让他们走吧!” 郭云龙听了,想了片刻,挥手止住那些军士,对易铭三人说道:“你这几个草寇,本当押往大帅处处置,不过你等几个,救了夫人,也算做了件大好事。既然如此,本将军这就自作主张,就放过你几个,赶快逃命去吧!” 易铭三人,如何敢逗留,拱手谢了,转身就走。那众多军士,闪出一条路,易铭三个,丢了刀剑,快步穿出。不料正要挣脱包围,郭云龙却喊道:“等一下!” 他这一声不要紧,差点让易铭尿流。 郭云龙又说道:“你几个不要去当强盗造反了,回去安个家,好好种地吧!”说完,还委托身边军士,拿过来几两银子。 易铭心存感激,心里想:难怪老子以后会对你那样好!给你封了个关中侯,原来你这家伙还真就不错,有良心,识大体,会做人。 易铭三个寻得了马,急匆匆翻身而上,鞭子如同雨下,打得马儿死命向前窜。一阵疾驰,走的远了,这才稍感放心,只是想及前头险境,易铭几个,依旧心有余悸。 他其实倒不担心自己人生安危,大不了快刀将落于头顶之际,召唤波卡洪塔斯,瞬间就会无影无踪离去。他只担心韩知礼、杨明义两个,这电光火石间,要一并救了两个,这来不来得及、可行或否?这才是问题。 其实易铭多虑了,这决计是行的,他只没有试过而已。 易铭就这样送走了陈沅,他三个追上队伍。后来沿山西进发,到了平阳,不出意外,易铭又经历了一次事变。当然,这是李自成听信谗言,让牛金星设计,杀了李岩、李侔。 经历了此次变故,易铭对于这时候的这个世界,已然心灰意冷,他觉得,是时候说再见了。于是,在队伍向河南进发的一天晚上,易铭只和李千秋到了别,他启动波卡洪塔斯,展开又一次的时空之旅。 正文_第111章 第十六章:再起波澜(七十六节)(111) 第七十六节:百口莫辩功臣死,心怀不轨兴惊澜。 (111) 迷迷糊糊沉睡了许久,易铭醒过来,他睁开双眼,却发现黑漆漆一片,不知身在何处。等得思维清楚了一些,方才明白,这时候是在晚上,这让他大感惊异。又过了片刻,他发现了更令他感觉不妙的状况,那就是这时候非但是晚上,恐怕季节也颇为要命。因阵阵寒风袭来,风声萧萧,带来的都是寒意,即便不是冬季,也怕是只有北方深秋时节才有的天气。 易铭内心惶惶,他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处荒野,前方地形一马平川、横无际涯。狂野之中,四周树丛稀疏,但杂草丛生,不过已枯萎衰败,寒风吹过,枯草响起一阵阵沙沙的声音。他看了看远处,有七八处暗淡灯光,如同夏日夜空星光一般微弱,以至于不知相距多远。前方灯光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团,看样子是一个不大的村子。除此之外,在这夜里,四下地势,易铭无法看得清晰。 易铭慌乱不已,不知何为之际,右边方向,却传来一阵响亮的声响,易铭尖着耳朵仔细听了,这声响分明是熟睡的鼾声。 荒郊野外、四下无人,易铭被这声响吓得不轻。他壮胆喊了一声:“谁,出来。” 那声响依旧不停,易铭无奈,加大声音又连着喊了两声,那边方向传来一个让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易铭听那人欢喜说道:“皇上,你醒了?”说罢,又喊道:“蛮牛,快、快醒醒,咱们回来了。” 易铭听声音就知道此人正是韩知礼,另外还有杨明义在,这让易铭大惑不解。自己这次并未带上二人,怎么会在这秋风瑟瑟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见着这两个?易铭又想了想,还是迷惑不已。 当然,这一次的穿越,又出了麻烦。笔者说过,我们得设想这个可能。 话说易铭和韩知礼、杨明义二人又汇集在一起,虽然什么原因他不清楚,不过,好歹有二人在,易铭心里踏实不少。他朝两人处走过去,杨明义也醒了,叫着:“韩三,这是哪儿?怎么黑灯瞎火的?” 韩知礼及杨明义也同样迷惑不已,两个翻身站起身,问易铭道:“皇上,这天都黑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呀?好像不是在京城呢?” 易铭正要想问两人,不料这二人却先反过来问他,听得两人称他为皇上,易铭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于是不答反问道:“韩三,你们刚才称我什么?皇上?” 韩知礼听了,答道:“皇上,是啊!这回来就得要讲规矩,难道微臣两个还敢大逆不道称皇上为大哥啊?” 易铭不知韩三所指回来这事儿意味着什么,只得又问道:“回来?从哪里回来?你两个快点给老子说清楚?” 韩知礼听罢,仿佛吃惊不小,支支吾吾一会儿,却说道:“皇上,您老又健忘了,您不是和微臣两个从您那现代社会回到我大秦吗?皇上难道又记不起了?” 易铭听了,仍旧不知韩知礼再说什么,但他明白,这其中有不少疑问,比如韩知礼说到了现代社会,易铭更为诧异,要知道,当初几人动身之际,易铭却不知为何只身到了山西。思沅、秦会,竟不知去了哪里。易铭想着,百思不得其解,末了却意识到:难道这两个已经去易铭时代造访一回了……? 易铭想来想去,深知可能一时半会,他无法弄得明白,他决定等安顿下来,再作打算。冷风愈盛,易铭衣着还好,只他拍着韩知礼、杨明义两人肩膀时候,却惊讶发觉二人衣着单薄,早已冻得瑟瑟发抖。 易铭一时无语,待眼睛适应了这黑暗的环境,周围团转,看得更加清晰了一些,指着前方灯光处,对两人说道:“走,那边问问去。” 三个人高一脚低一脚,杂草中好不容易寻得一条路,朝那亮光之处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子。打头第一家,有院墙围着,三人未到院门前,几条恶狗越发叫得凶,正当前的院门处,一人已开了大门,朝这边望着。 易铭三人又走近,见开门之人是一个年纪约六十来岁的长者。易铭见他胡须老长,衣着破烂,身形消瘦,左手提着灯笼,右手却拿着一把柴刀。这人见了易铭三个,老远就问道:“客官,这么晚了还在赶路,到哪儿去呀?” 等易铭一行又近了些,这老头见了杨明义彪形大汉一个,如同铁塔一般,着实被吓着了,以为碰到强盗什么的,慌忙间竟似要关门。后来再看,见易铭衣着气概,不像坏人。加之另外几家,均开了门,出来了一些人向这边走来,这老头方才放心一些,举着灯笼大着胆子出了门。 易铭径直朝这老头走过去,未到跟前,自客气地说道:“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三个好像迷路了。” 那老头笑了笑,这才放心说道:“客官是进京考试的吧?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恐怕来得远呢!” 易铭朝他拱拱手,又道:“老人家,这黑灯瞎火的,是不是可以在你这儿歇歇呀?” 那老头满心以为三人是赶考的学子,怎么说也是文化人,岂有不愿的道理,赶紧侧身让进。 易铭等进了院子,打量一番,发现屋子是土砖搭成的,上头盖着黑漆漆的瓦片,几间房的灯光都亮着,光线照在旁边槐树上,那上面一片叶子都没有了。易铭这才明白,这时节已是深秋无疑。 那老头带着易铭三人进了屋,另外几家,又赶来三人,易铭一看,二老一少,老的两个都如同这老头年纪,悬殊不大,那小子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模样。 此时隔壁房间,传来两声女子轻咳声,又有小孩被吵醒,在那儿哭着。 易铭心生疑惑,心想:怎么都是些老弱病残? 等那老头用土碗端来开水,易铭客气一番,又都坐下,就问道:“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 旁边老者答道:“我们这里叫做卢家铺,前头不远就是楼桑村,客官,楼桑知道吧?蜀汉皇帝刘备就咱们这儿的。” 易铭大吃一惊,知道波卡洪塔斯断然出了问题。在地点上,他本想到大秦,经历了山西之旅,他决定先回大秦再作计较。所以他甚至想着最好醒过来立即就见着怡晴,岂料怎么会到了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还碰巧见着韩知礼、杨明义二人。至于这楼桑在何处,他书读的少,所以不知道楼桑是刘备故里,也不知道这地界具体在何处。 想到这里,易铭赶紧问道:“老人家,这里属哪个县哪个府?这会儿是哪年哪月?” 听他这样问,几个老头都有点惊异,其中一个说道:“客官,你几个该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摔糊涂了,不知天日了。” 易铭喝了一口开水,敷衍这几个道:“我们几个刚从外藩回来,当真不知,劳烦各位老人家相告。” 先前提灯笼的老头说道:“客官,莫说外藩,就外藩也该知道的,眼下是我大秦中元4353年10月,我们这个县叫涿州县,属京师顺天府。” 易铭三人听了,得知时下是4353年,那离这三人离开,已是三年了。易铭虽然感到意外,但时间只过了三年,易铭想了想,心里觉得可以接受。 易铭以为:这好在不是大问题,既然属京师顺天府,应当离京城不远。要是那波卡洪塔斯一不小心,将这几个误投在西南边陲、东北漠河或者西北荒漠该怎么办。甚至误差再大一些,玩笑再开大一点,将这几个送往东瀛。人家讲话空你几瓦、赛有拉拉、哟西八嘎,要一概听不懂,叫抓住了,然后将堂堂皇帝要挟大秦,那可真是坏菜坏菜。 易铭又问了,得知此地离京师果然不远。 那其中一个说道:“从这里往北,不足五里就是楼桑,再往北十五里,就是涿州城,客官几个如若明儿起个大早,过了永济桥,总共百余里,快一点晚上可到京城。” 这老者说到这儿,韩知礼仿佛想起什么,就插嘴说道:“皇……大哥,这涿县的县令,卑……我好像认得,叫什么潘胜安的。” 韩知礼刚说完,其中一人慌慌说道:“是,这位小哥说的对,咱们这一县之长,正是潘胜安潘大人。” 那几个老头,听韩知礼说认得县令大人,感觉这几个是大有来头的,几个顷刻间被震慑住了。可能觉得刚才怠慢了,所以一个个竟赔罪连连,又叫撤下土碗,另着那年轻人去拿来瓷碗,又叫起来那带孩子的妇女,张罗着做饭。 易铭见几人太过客气,道谢几回,这几人方才心里好受了些,又有人问道:“客官,为何到京师不走大路,到我们这荒郊野岭干什么?” 易铭说道:“这不天黑路远,迷路了吗!” 几人听了,觉得有理。其中一个说道:“我们潘老爷在涿县,当了三年的县令,真是爱民如子、铁面无私的好官,潘青天呢!不知这位兄弟与潘老爷,是个什么渊源?” 韩知礼也迅速学会了易铭糊弄人的本事,他回答道:“老伯,这个嘛!我们是亲戚。” 听罢韩知礼胡诌,三人中就有一个就无不羡慕地恭维着,说道:“小兄弟,有这种高枝的亲戚,当真可喜可贺啊!” 韩知礼赶紧谦虚说道:“不敢!不敢!” 易铭见韩知礼表情自然、对答如流,说谎的本事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感觉有些搞笑。这县令大人,芝麻绿豆一般大的官儿,值得如此奉承么。易铭心里暗想:老子独霸八荒、面南而君、富有四海、天下至尊,要是这几个山野村夫知道了,岂不被吓尿……。 易铭喝了一口刚刚换了的瓷碗沏的茶水,见红茶不是红茶、绿茶不是绿茶,更不是普洱、乌龙,甚或茉莉花茶,所以味道怪怪,感觉出奇难喝。 易铭先前见进进出出的均是些老弱病残,就放下手中瓷碗,好奇问道:“各位老人家,怎么家里都是些老人妇女小孩呀?我想问这身强力壮的都干什么去了?” 听了这话,几个面面相觑,半天没有言语,又都无可奈何连声叹气,过了一会,还是一言不发。易铭觉得奇怪,又问了一遍。 许久,几个老头中终于出来个胆大的,只见他无不苦楚地说道:“客官,实不相瞒,家里的壮劳力都抽去从军服劳役去了。我家老大前年充到东北,老二去年到了福建,今年大年刚过,孙儿才满十五岁,就拉到湖北去了。唉!大片土地没有劳力耕种,都大半荒着啊!” 易铭不解,对那个什么潘胜安一点好印象都没了,他心里疑惑不已,心想:老子才走三年,难道这赵龙甲、朱信、秦任等,就劳民伤财胡乱一气了? 易铭见韩知礼、杨明义也看着他,也满脸不解。易铭就又问道:“这涿县抽这么多人干什么?我想问问,邻近其他县份也是这样吗?” 那几个老头异口同声答:“是呀!都一样。” 其中一个接着说道:“客官难道不知道?这前年吴大将军,也就是戚兴侯打金国和朝鲜,用兵百万,单单天下税赋,就因此加了一成。如若家里穷,出不起钱粮,抽了壮丁服劳役,可抵税赋。去年福建郑成功造反,费了好大劲,将他赶往台湾岛上去了。到了今年,周兴候吴三桂也反了,这连年用兵,税赋又加了两成。像我这种人家,如何负担得起?只得抽了三个前往效命,就到今天,我家这几个也不知是死是活,所以家里就留下这些个老老少少熬日子……。” 易铭听他说东北、福建、西南都反了,内心惊骇万分。韩知礼、杨明义两个,也是蹬大眼珠,满脸惊恐,望着易铭,一脸惊恐,又激动得全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文_第112章 第十六章:再起波澜(七十六节)(112) (112) 却说易铭从这两个老人的口中听到说东北、东南、西南都先后反了,他怒不可遏,终于压抑不住,只见他站起身,大声骂道:“这赵龙甲、朱信、秦任他们是怎么搞的?大秦立国没几年,就叫搞成这样,你们说,这几个该当何罪?” 易铭说的时候,一只手死死指着韩知礼,韩知礼也被吓坏了,所以在那儿瞪着眼珠子,长大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几个老头见易铭情绪激动,张嘴骂着娘,他们可能早就知道事情的原因,所以对易铭如此强烈的反应,一点儿也不觉得诧异。这反而让易铭觉得刚才火冒三丈骂了娘,如此举止,实属失态。他想到这里,不得不强压胸中怒火,坐回了原处,然后一双眼睛,恶狠狠盯着韩知礼、杨明义看。如此一来,韩知礼、杨明义更觉惶惶不安,眼睛盯着地面,连头也不敢抬了,好像是他两个的罪过似的。韩知礼、杨明义见易铭余怒未消,心里忐忑,只好望着地下不太平整的三合土,不敢胡言乱语。 过了片刻,其中那位胆大的老头对易铭道:“客官,赵龙甲这种千刀万剐的大逆不道之徒,什么罪安在身上都不为过,只是都死了两年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易铭起初怒气冲天,见这老头说话间帮着自己骂赵龙甲,还以为这老头看出来自己是这三人中的头头,巴结自己呢!可是听到后面,这老年人居然说赵龙甲已死,而且已经死了两年了。 这老头如此一说,让易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把抓住那老头手臂,和韩知礼、杨明义几乎同时惊问道:“什么?你说赵龙甲死了?” 易铭及韩知礼、杨明义反应过度,几个老头却都用迷惑不已的眼神望着三人,那种表情好像在说:“怎么?赵龙甲死了这种事情,难道你们不知道?” 易铭从这几人眼神中已然明白,赵龙甲之死,已是事实。易铭内心慌乱,半天无法平静,许久才问道:“你们说赵龙甲死了,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有人回答道:“几位客官,赵逆臣被生生活剐,皮子做成了一张鼓,立于京师刑部大堂前,以此警示天下万民,还被枭首传之九边,身子挫骨扬灰,化为灰烬,至今尸骨散落,不知在何处,可惨了!” 易铭及韩知礼、杨明义,此刻均知道赵龙甲确实是死了,但三人都有共同的疑问,那就是赵龙甲因何而死? 易铭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和平静,他深知,时光荏苒匆匆而过,转瞬已是三年。在这三年里,他一手缔造的大秦,肯定发生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然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通过眼前几位老年人讲来,这些事情正一步步揭开面纱、浮现出来。易铭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异乎寻常之事,他只是强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他分明听见自己的两排牙齿在互相交错,发出异样的声响,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不停地颤抖。 易铭强装平静,问道:“赵龙甲犯了何等滔天大罪,要忍受如此酷刑?落得如此下场?” 那胆大老头,看了易铭一眼,见他神情怪异,自己也被吓着了。又见易铭对赵龙甲死因追问再三,似乎抱有同情。于是,他逆臣也不说了,硬着头皮答道:“赵龙甲的罪名可多了!他先是将睿王推入大海生生淹死,又害死圣祖文皇帝,害死敬贵妃和忠礼侯韩知礼将军、忠义侯杨明义将军和秦会公公。他结党专权、无恶不作,客官你说,像这种乱臣贼子,该不该活剐?” 听到这里,易铭三人惊讶之情难以言表。原来赵龙甲的罪名是害死李千秋,只是后来听说还害死了圣祖文皇帝、敬贵妃和韩、杨将军,且还加上秦会公公。 三个稍微一想,就立刻明白了,这几个在易铭带领下,和大秦众大臣不辞而别,该讲明的事情没有讲明,该交代的事情没有交代。这皇帝一行,凭空失踪,账却被算到赵龙甲身上。只是提到的圣祖文皇帝,易铭觉得这可能是自己,他心想:难道他们认为自己死了!还尊自己谥号叫什么圣祖文皇帝?这敬贵妃当然是指思沅,而韩、杨、秦三个,也成为罗织赵龙甲的罪名。易铭心里奇怪,又心想:这都他妈什么人的主意?朱信吗?或者秦任? 易铭一问,其中一个老头的回答让他感觉阴森恐怖,背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人说道:“这位爷,不是朱信,他前头也被抓了。说是勾结郑成功,密谋篡逆,听说最近就要问斩。据说一家二三十口,全被抓了,一个也没逃脱,和赵龙甲一样。赵龙甲全家五十几口,除了老三脱逃,剩下的,全部杀得干干净净。爷,这是太后她老人家的懿旨,谁敢不从?” 易铭听他提到太后,以为这太后定然杨怡情无疑,自己死了,儿子幻生当了皇帝,这怡晴自然是太后。只是易铭实难想到,怡晴弱不禁风、老老实实,对于权力似乎并不看重,想不到当了太后,竟然有这般狠毒。 但他还是不确定地问道:“太后,哪个太后?杨太后是不是?” 那老头见易铭等人,似乎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以至于什么都不知道,那人豁出去了,接着答道:“太后,吴太后呀!” 韩知礼听了,终于忍不住大声喝道:“吴太后,哪个吴太后?该不会是吴琦玉吧?” 那老头点点头,又对着韩知礼道:“小兄弟!说话小声一些,这个不比在圣祖文皇帝那阵子,那会儿天下太平、言者无罪,什么都可以说,眼下不敢啰!” 易铭不得不又进一步问道:“老人家,眼下是不是幻生的皇帝?” 那老头奇怪看着易铭,说道:“你们几个,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幻生太子登基不到一年,也驾崩了,因为太小无后,就由太上皇之子印生即位。那太上皇本来就是圣祖文皇帝兄长,我听人说这唐王不当皇帝,只做太上皇,是因为幻生太子好歹也是即了皇帝位的,太上皇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接他侄子的班,所以太后选定印生为新君,就是这个道理。太上皇闲事不管、百事不忧,就喜欢过清静日子。其实天下都是太后一言九鼎,称为垂帘听政的,那幻生太子,谥号哀帝……。” 易铭听他讲到这里,心里明白大半,这吴琦玉利欲熏心、无法无天,肯定是她害死幻生,夺了天下。然后对大秦重臣赵龙甲、朱信罗织罪名、痛下杀手。怪不得李千秋一再让自己小心提防,这才几年时间,大秦居然让她搞成了这般模样。 易铭听说幻生已死,心里隐隐作痛,悲愤之情,难以抑制,他忽然想到,既然幻生都难逃魔爪,那怡晴岂不是更危险……? 易铭问了怡晴情况和幻生死因,结果更让他难以接受,那老头说道:“这位爷,淑妃娘娘自幻生死后就自缢身亡,听说死之前又哭又笑的,怕是给逼疯了,惨啊!就死了,都不得随先皇葬在一起……。” 易铭见他未说幻生死因,又再追问。 原来幻生之死,竟被说成是吃饭吃死的。易铭听说过宋代赵光义斧声烛影杀了赵匡胤之后,又迫害侄子,后来解释死因,就有吃饭吃死的一说。这历代宫变,免不了对政敌大加迫害,琦玉恶毒,害死了幻生,又不想落下口实,掩盖罪行,也依样画葫芦,把幻生之死也说成吃饭吃死的了。 易铭强忍心头的怒火和眼眶的泪水,他此时此刻,悲愤之心久久难平,心中怒火万难抑制。他不敢再听下去,他唯恐这老头乌鸦嘴,又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只是想到这些事,悲痛之余,对琦玉作为,恨之切切,恨不得立刻将她扒皮抽筋,方才解心头之恨。 韩知礼、杨明义二人,早就痛哭失声,他俩万万想不到事情竟然发展到如此田地。二人见易铭神魂无主,表情呆滞得可怕,赶紧围在易铭身旁,不断安慰着。 但也就是转瞬之间,易铭心情却平复下来,他虽然没有想到三年后会是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但这一切,都因自己而起。同时,对于琦玉的野心,易铭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不会想到,他这位祖宗,心狠手辣、手段多多,简直恶魔一般的人物,趁他不在,搞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易铭冷静下来就忽然认识到,这次回来,将面临异常严峻的局面,如若处置不当,将会掀起一场惨烈斗争,万千人头落地,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那几个老头你一言我一语,还在说着,易铭越加慌乱,眼神无助看着韩知礼、杨明义两人。他心里没有主意,有许多的话想要对这两个说。韩知礼也望着易铭,许久,方才问道:“大哥,怎么办?” 易铭也不知该怎么办,只他想起先前这几人说过此地离京城并不远,又想到怡晴,就打算立即赶路,心里盘算着:到了京城,再作计较。于是,易铭对韩知礼及杨明义说道:“我看咱们得连夜赶路,到了京城,找几个靠得住的,再想想怎么办?” 易铭话音刚落,韩知礼则说道:“大、大哥不可,我想还得商议好了,再作打算。当前情势复杂,敌友不分,贸然行事,则危机四伏,如若一着不慎、应对失策,恐有风险。大……您以为如何?” 韩知礼一席话,虽然寥寥数语,竟让易铭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感,他被韩知礼说服,就问道:“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韩知礼答道:“大哥,咱们不如先到涿县,这个潘胜安,九分可靠,到了他那里,再权衡不迟。” 易铭赞同,眼光看向杨明义,这厮一直不说话,见了易铭向他征求意见,这厮无甚主意,却答道:“大哥,要得,我同意,您吩咐就行。” 三位老者听说易铭竟是要走,却一再挽留,一人说道:“客官,就有天大的事情,也不急这一时,何况已是深夜,就到哪里也还要上床睡觉……。”此人尚未说完,刚才那十几岁小子自厨房赶来,喊道:“幺爷,饭熟了。” 那被称为幺爷的,站起身,就拉了杨明义,招呼着这几个,指向厨房方向。那杨明义其实早饿了,看了易铭一眼,见易铭也不停吞口水,这厮爽性,不住叫着好,挽起袖子,跟在易铭身后,往厨房去了。 饭后茶余,围坐桌前,易铭又问及不少大秦之事。只是这几个老者要么知之甚少、道听途说而不得其详,要么捕风捉影、添油加醋与事实大相径庭。只是关于易铭这个圣祖文皇帝,总算知道了来源。原来琦玉上台以后,认定易铭死了,关于他这个皇帝庙号,则颇费周折。本来易铭开国之君,应为高祖皇帝。只是吴琦玉以为,眼下是自己儿子替代,有名不正之嫌。所以她提议尊李岩、李仲和易铭那叫李留根的老父亲为高祖皇帝,李仲为昭武高皇帝,李岩为威烈仁皇帝,而易铭已故之君,就叫做圣祖文皇帝了……。 她如此安排,朝中上下,都说极妥……。 至于关乎大秦人事,其实最清楚不过就是易铭三人,那三个老者,知之甚少。聊着聊着,易铭也没了要连夜赶路的心思,恰好相邻人家叫人过来,说早收拾好客房。易铭早有倦意,于是叫上韩、杨二人,随着来人而去。 盥洗完毕,三人进了客房,见床榻两处,竟是临时铺就,床褥枕头,均洗得发白,易铭这边铺盖卷中央,打着一处大大的补丁。 三人沿着床铺边上坐下不久,领路来的,自然告退掩上门。杨明义脱了外衣裤,爬上床掀过被子要躺下,叫韩知礼一句话就给止住了。 其实韩知礼早已看出易铭有话要对两个说,所以将杨明义被子,就又给叠起来,还未完事,易铭就开口说话了。 正文_第113章 第十六章:再起波澜(七十七节)(113) 第七十七节:落魄荒村觅良策,后世景状了完全。 (113) 话说杨明义见韩知礼不准他睡觉,不敢说什么,无奈之下,将已经脱下了的衣服裤头,又只好穿上。他两人那张床位于窗前,纸糊的窗子破了几个洞,秋风萧萧,无情地撕裂着那并不坚实的纸张,灌进来阵阵凉意。 易铭顾不得眼前情景,他心神惶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想了一会儿,脑子里仍然没有主意,他盯着韩知礼,只好就问道:“韩三,你们两个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韩知礼看了易铭和杨明义,回答道:“皇……。事到如今,微臣在想,是不是先找到潘胜安,再作打算?” 易铭想了一想,觉得有道理,他又问道:“韩三,你说这个潘胜安可不可以信任?” 韩知礼早就心里有底,只见他回答道:“回皇……话,微臣以为潘胜安此人忠厚淳朴、行事谨慎,非但可以信任,好多大事,眼前就在他一人身上。” 易铭进一步追问道:“我看未必,这个潘胜安老子不认识,至于见没有见过,我已经记不得了。你敢这样轻信于他,原因何在?你是不是认得此人?” 韩知礼压低声音,答道:“回皇上,潘胜安此人,微臣倒是认识,此人也是咱们河内府潘家寨的人,算是咱们老乡。这些年在军中,素来性情老成,言语不多,和身边人均合不来,只是有一件事微臣不敢隐瞒。” 易铭赶紧骂道:“你他妈什么时候了,还这样绕来绕去卖关子,快讲!” 韩知礼慌忙答道:“是!”又说道:“要说潘胜安,微臣不得不提到赵元成,微臣与赵元成,虽然平日里交往不多,但这会儿我得禀明您老人家。我们两个,老家相距不过三里,打穿衩衩裤光光屁屁的时候,照您老人家那个地方的说法,就是非同一般的死党。只是后来义父睿王,他嘱咐微臣,说赵元成所作是机密之事,要我俩来往尽量少一些。我在中枢行走多年,一般人爱关注卑职行踪,喜好和微臣套近乎,这个微臣不说,您老人家也明镜似的……。” 易铭点点头,表示认可,韩知礼又看了杨明义一眼,转过头来,又继续说道:“打遵义的时候起,我到赵元成住处,也只是去过那么四五次。只是微臣每次去,微臣都见到了这个潘胜安在那里,当然还有其他几个。这让微臣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您老人家觉得怪不怪?所以微臣以为:这个叫潘胜安的,表面上只是个小小县令,就管着这么个小地方。我敢说潘胜安绝不简单,他实际上应该是元成的耳目,也是您老人家秘密战线的特务。” 易铭听他这么一说,觉得言之有理。 韩知礼又道:“刚才那个老汉不是说赵家就这么个老三逃掉了吗?所以微臣想:找到了潘胜安,即便不能断定元成在他那里躲着,但通过他找到元成,应无问题。微臣以为,赵元成逃掉,迄今已是两年有余,如他没有一张网,没有一帮铁哥们,恐怕早就被收查出来搞死了。他这样能够销声匿迹两三年,说不定他是不是还在等待时机准备报仇雪恨也难说。您老人家想想,他和吴琦玉不共戴天之仇,费劲心机躲起来,恐怕正是在寻机报复。除非他眼见家人身死,万念俱灰、看破红尘去当了和尚,否则,换了是我,也要无时不刻想着报仇的……。” 易铭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并不打断。 韩知礼又说道:“微臣以为,以眼下形势,京城您老人家断断不可贸然而去。我要把您老人家安排在潘胜安那里,让我等处于台前,您老居于幕后,然后咱们通过他,联系其他人,然后再作打算……。” 易铭听到这里,赞赏之余,惊讶不已,他想不到韩知礼二十几岁年纪,心思却如此周密细致。且分析问题对待问题,能做到冷静思考、沉着应对,有方法、有手段,谋断机变,均为可行。 于是易铭夸奖道:“想不到你小子几年下来,也长进不少,你好好干,以后可以给老子当个总理,免得老子一天到头都是些军国大事缠着,总是不厌其烦,难得清闲。” 那韩知礼听了,自然内心欢喜,只是他分外冷静,知道皇帝这样夸奖于他,更得要小心谨慎、夹着尾巴做人,千万不能因此目空一切飘飘然。不过即便是这样,这家伙还是不可免俗地趴在地上谢了恩。 韩知礼俗套了一回,起身对着易铭,就又说道:“皇上,你看这样行不行?明日一早,微臣先行赶往涿县,争取联系上潘胜安。至于您老,恐怕呆在此地最为保险,微臣那边安排妥当了,自有人来报告消息,皇上得到消息,方可起身前往涿县与微臣等会合。皇上就在这个地方安心住着,微臣看这个地方虽然偏僻荒凉,但因此不惹人注目,万分安全。微臣叫蛮牛留在这里陪您,我看这儿山野人家,却还淳朴可靠,皇上以为如何?” 易铭听罢点头,算是许可,又说道:“也好,那你小子这一去,千万要小心一点。眼下形势复杂,人心难测,要是潘胜安居心叵测、不怀好意,你这条小命就悬了,你懂吗?” 韩知礼答道:“皇上所思所虑,微臣谨记于心,其实微臣就怕他来这个。所以微臣早就想好了,要是明日,不,最迟不过后天早上以前,皇上还未能得到微臣消息,就千万要赶紧离开此地。不到万不得已,皇上绝不能往京城走,微臣以为,皇上应离开京畿,到各地寻得信得过的人,然后再作打算。比如皇上可打听李过、高一功、孙五哥、郑可望等人,这些都是皇上可以信赖的忠臣,找到他们,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那杨明义听了,却没明白如果得不到韩知礼的消息,为什么要立即逃走,于是插话问道:“你不来,我们怎么走?为什么?” 韩知礼说道:“蛮牛大哥你傻呀,要是后天还没有消息,那只能说明多半事情不妙。蛮牛大哥你也不想想:假若潘胜安居心叵测、不怀好意,我这一去,还能逃得了吗?我一旦被捉住,蛮牛大哥你是知道的,就他们那些严刑手段,你以为我能坚持不把皇上行踪说出来吗?我让皇上走,就是避免我即使嘴巴守不住,也要争取一点时间保证皇上安全……。” 易铭想到韩知礼不惧龙潭虎穴,替他走这一遭,即便遇到最危险的境地,心里也无时不刻考虑的是他心里这个皇帝的安危。易铭听罢,内心感动不已,眼前的韩知礼,才是真正可以患难与共的兄弟。 易铭哽咽着说道:“好,还是韩三心里有我,你这个想法我赞成,就照你说的办。我看明日一早你就去,一路注意安全。只不过我还有些事情问你两个……。” 韩知礼说道:“皇上放心,微臣此去,处处留心,见了潘胜安,一定会小心从事。皇上有话嘱托,敬请训斥,微臣听着呢!” 易铭要说的,其实是关于这一次的穿越,他想起这次巧遇,实属蹊跷,中间很多疑问没搞明白。眼看这时候万籁俱寂,离天亮尚还有不少时间,他想趁此机会,将这些事情问个水落石出。易铭想清楚了,于是问道:“韩三,我想问你两个一些事情,你可要讲实话,你们两个从哪里来?都去过什么地方?” 易铭此话一出,韩知礼及杨明义只一瞬间就傻了眼,二人张嘴结舌,半天讲不出一句话。那杨明义后来翻身下床,两大步跨过来,一双大手捂着易铭额头,对着韩知礼摇摇头,说道:“韩三,皇上他老人家怕是又健忘了。” 易铭一巴掌推开杨明义手掌,骂道:“去,老子头脑清楚说话清楚,什么都好得很,怎么会健忘?” 韩知礼也在一旁注视着易铭,他小心看了许久,心里还是没底,因此接着杨明义的话,说道:“皇上,您老可不要吓微臣了。咱们不是刚从您老那个地方回来吗?” 易铭被韩知礼的话搞糊涂了,问道:“什么地方?老子记不起来了,快说。” 韩知礼无奈,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皇上,您老几年前在遵义的时候也是这样,就先前那些事情,一概都记不起,非得微臣说了,您老又才记起来。甚至您老的属下,有时候就假装不认识,微臣开始的时候不明白,最后微臣懂了,您老这样做,是让他们不能妄揣圣意,属圣君之道,驭下之举。只是这一回微臣得给您老禀明:微臣此次和蛮牛还有敬妃、秦公公,不都是由您老带着,到了您老人家的那个时代,咱们在那儿见识了不少,屈指算来,也一年多时间了。只是后来您老放心不下我大秦,于是留下思沅和秦公公,只叫上微臣和蛮牛,皇上,咱们这不才回来吗?” 易铭对韩知礼所说的话,不知道是不是确信,他想不明白也答不上来,看着杨明义,就知道韩知礼所说,并不像是在撒谎。易铭搞不明白,只得对着韩知礼又问道:“等一等,照你说来,是老子带着你几个,已经去过我那个地方了?你别急,慢慢讲,都发生了那些事情?怎么我一概都记不起来了。” 其实易铭无奈之下这么说,只是不知道事情真相而装糊涂,他知道这里面肯定发生了许多异乎寻常的事情。他想到李千秋高深莫测、稀奇古怪的作为,易铭只以为这恐怕又是他刻意安排的,所以在自己什么都没有弄清楚的情况下,只得从头问起。 韩知礼答道:“皇上,皇上这样问,微臣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禀皇上,微臣该从何说起?” 易铭想了想,说道:“你不知道怎么说的话,就从第一天开始给老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从头说来。” 韩知礼允诺一声:“是”,接着说道:“皇上,皇上您老可记得?那日皇上召集我等在养心殿,说是要带着微臣几个到一个地方去,微臣几个不知道皇上意图,所以微臣还建议皇上多带点兄弟伙去。皇上因此还骂了微臣了的,皇上说咱们去去就来,又不是去干仗,叫那么多人去干什么。皇上只安排微臣带了几件稀奇东西,然后就出发走了,微臣几个只见一阵强光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微臣几个醒来,却发现置身一个不大的山洞,当然后来才知道、才知道原来是皇上祖上所居之地。后来微臣几个随皇上下了山,微臣见了这个地方山形地势,方才知道这地方原来微臣也去过。” 易铭听得等不及,问道:“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韩知礼答道:“皇上,就在黔北,当初咱们到那儿去迎接过皇上,微臣就是在那儿才又见到皇上的。本来吧!微臣也不敢确信的,只是那儿有座山,生得较为奇特。这座山就像一匹奔腾的骏马,马首向南,很是不一般,因此微臣这辈子都记得,所以微臣才确信是到了那个地方。” 韩知礼说着的时候,易铭已经知道了,这家伙也面临了当初自己所面临的情况,也是经历了一场奇异的时空穿越。只不过自己是从现代社会穿越到了古代,而韩知礼却恰恰相反,反其道而行之地到了自己的时代。 易铭正信马由缰地想着,果然韩知礼就又说道:“皇上,就这个事情很蹊跷很难理喻,微臣即便在那里过了一年,想来想去,也无法全然想得明白……。” 韩知礼说着的时候,杨明义也插话说道:“是、是、是,就是,皇上,那地方可奇了怪了,微臣也见识了不少稀奇玩意儿,到这个时候,微臣脑子还是晕晕乎乎的想不大明白……。” 韩知礼继续说道:“您老那个地方确实不同凡响,叫微臣看,您老那儿的房子修得好,钢筋水泥、瓷砖墙面,只是让微臣惊讶的不是这些,而是沥青路、摩托车,高楼大厦,电视电脑和汽车飞机轮船……。” 正文_第114章 第十六章:再起波澜(七十七节)(114) (114) 易铭听他说着,内心却惊奇不已,易铭好奇地问道:“你们几个连这些都见识了?怎么样?你们当时恐怕被吓着了吧!” 韩知礼笑着答道:“皇上,还真是,那日微臣几个在您家的时候,蛮牛大哥往远处看的时候,说前头有个人在飞。微臣也看了,也觉得稀奇,后来过了很久,微臣才知道那人屁股底下骑着的东西叫摩托车。当时微臣几个不懂得,所以远处看着那人,腿不迈只坐着,却风驰电掣,一溜烟儿跑了,就好比是在飞的样子……。” 易铭觉得好笑,这几个土包子,哪里见识过摩托车,因此就这个东西也叫弄不明白。这几个没有见识过的东西太多,那儿的一切都超出了这几个的想象,易铭明白,这几个肯定闹了不少笑话,他因此也笑着说道:“你几个都干了些什么傻事儿,说说。” 韩知礼和杨明义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韩知礼又说道:“皇上,蛮牛大哥当时看见个框框里头人不少,一会儿是这些,一会儿又是另一拨,蛮牛大哥着实被吓得不轻。那里头演戏唱歌、打仗杀人,跟真的一样。蛮牛大哥搞不懂这么个小框框是怎样装得下那么多人的。还有就是十几二十人就围着草地踢皮球,旁边围着排山倒海的人在看。当时微臣想不通,为什么不一人给一个,还争个什么?当然,后来微臣才知道人家在比赛足球……。” 韩知礼笑了一会儿,易铭问道:“你们见着我父母了吗?怎么样?他们还好吧?” 韩知礼答道:“皇上,微臣正要说的,老人家并不住在那里,被您老一个朋友接到遵义住去了。” 易铭不知,只不复多想,问道:“谁?” 韩知礼答道:“皇上莫急,等微臣慢慢讲来。那人姓刘,叫刘相兵,据说是您老让他发了财,于是他将皇上家人都接去,市里找了个好的住处,管吃管穿地供着,老家就留你一个亲戚在住。” 易铭听得家人安好,心里放心不少,又听闻刘相兵重情重义、知恩图报,心里也感激不已。就说道:“你再说说,你们几个跟着我还做了哪些事?” 韩知礼接着刚才话题,又说道:“皇上,咱们先是赶往遵义,见过了你家人和刘老板,后来又见了一些人,到那时微臣才知道皇上家人,在您那个年代也是平常人。就这点,微臣也费了好大劲才弄明白。再后来皇上又给思沅小姐、哦不,敬妃娘娘治病……。” 易铭插话问道:“她什么病?要紧吗?” 韩知礼答道:“说是肺病,微臣也不大懂得,只半年时间就好了。后来皇上又带着微臣和蛮牛,走了不少地方,微臣两个可算开了眼界……。” 杨明义一旁插话也说道:“对对对,皇上,咱们还坐飞机到了天上呢!只是小的害怕,被吓了个半死,就怕这东西摔下来。” 韩知礼看了一眼杨明义,杨明义自然闭口不说了,韩知礼又接着说道:“皇上,微臣可真是开眼了,咱们去了京城上海哈尔滨,成都西安日喀则,方才领略我神州中华万里锦绣江山,有此一行,微臣此生,心满意足。” 易铭也感慨不已,说道:“你小子行啊,去的地界,比老子还多。” 韩知礼及杨明义都有些惊讶,韩知礼问道:“皇上,此话怎讲?那些地方不都是皇上带着微臣两个去的吗?” 易铭只顾感慨,忘记了这一层,虽然他就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明白从中发生了何等异乎寻常的事情,因为自己并没有上述的经历,易铭想着:难道真是自己忘了? 易铭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于是决定不再胡思乱想,转而问道:“韩三,你两个到了那地方还习惯么?没有给老子闹笑话丢脸吧?” 易铭问罢,却使韩知礼脸儿都红了,韩知礼尴尬笑了笑,说道:“皇上,微臣两个,如何能想到您老那个地方如此奇怪,当然也做了些傻事。微臣和蛮牛大哥第一天到遵义,就出了丑……。” 易铭问道:“说说,怎么回事?” 韩知礼答道:“是,微臣和蛮牛大哥看见大街上来往车多人多,不少人就往那大车上挤,于是我两个也挤上去,结果坐了两圈也不知道哪儿下,那开车的哥子不愿意,对咱俩不是很客气,后来叫蛮牛给收拾了,差点弄出大事。” 易铭看了杨明义一眼,说道:“你这厮就一身火爆脾气,又天不怕地不怕的,难怪不惹事?你两个可能坐的是公共汽车,老占着位置不下车,难怪人家不愿意。哦!对了,你们身上有钱吗?那儿就钱这东西重要。” 韩知礼赶忙答道:“有、有,皇上忘了,这都是您老带去的,除了红彤彤的两大箱票子,还有不少值钱玩意儿。比如这个,就是皇上给我俩买的。” 韩知礼说着,却从身上掏出了一件东西,易铭见了,不得不相信韩知礼所说的,都是不可置疑的事实。原来,韩知礼从身上掏出来的东西,正是一部制作精美、价值不菲的移动电话,那上面的标志是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比自己曾经带过来的要漂亮和先进很多,杨明义也不例外,也拿出这东西,递给易铭看。 易铭被他两个逗笑了,就又问道:“你两个说说,那地方好不好?” 韩知礼也跟着易铭笑了一会儿,这才又说道:“皇上,您老那地方当然好,与我大秦时下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比如那里的人出门就是车,有私家小汽车、出租车、大客车。都只喝油不吃草,身上披着铁皮子,皮实牢靠。道路大都宽敞,四通八达,坐车到哪儿都方便快捷。不像咱们大秦,了不起就有些马车牛车骡子毛驴,速度太慢不说,还颠簸闹腾。不注意那畜生还放屁拉屎喷口水,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韩知礼说着,仿佛想起什么来,于是接下来不住辩解,说道:“皇上恕罪,微臣该死,不该说我大秦。” 易铭见他惶恐,手一挥,却说道:“算了算了,你小子继续说,老子不怪你。” 韩知礼见易铭并不责怪,方才放心,又接着说道:“就比如火车,那日皇上带微臣两个去看,前方飞速疾驰着一道长龙,让我两个惊骇不已,魂都快吓没了!要不是皇上再三解释又看到里头还有人端坐,微臣两个都不敢爬起来。就这样惊魂未定,回去还做了恶梦。皇上,您老哪个地方,除了出行方便,让微臣感慨的就是那里的生活设施。比如房间里的自来水,管道弯弯拐拐,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牵来的。还有厕所也洒了香香,所以不臭。又比如电灯电话电视机,冰箱电脑热水器,等等事物,微臣眼光所见,均无不稀奇,什么东西都叫不出名儿来……。” 易铭听他说的烦了,及时止住韩知礼话题,说道:“算了,这个你以后再讲,先说说京城上海那些怎么回事?你们也去了?” 韩知礼答道:“回皇上,正是,咱们去的时候,还带着那几件稀罕玩意。有唐寅《桃花庵歌》画轴及两幅书法,还有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还有文征明、祝枝山几个的画作作,当然还有柴窑的笔筒也一并带了去。” 易铭急着问道:“怎样?有人买了吗?应该卖个好价钱的。” 韩知礼稍显失望,答道:“皇上,您老那儿的人就爱自以为是,咱们带去的东西,都不识货,说是赝品。” 易铭急了,赶紧问道:“什么?赝品?你说说怎么回事。” 韩知礼说道:“皇上,那日咱们在京城潘家园,找了一家门头大的,去的时候,里头老板在,还有几个专家。结果看了咱们这几样,都说是假的,不值钱。” 易铭又问道:“为什么?难道说吴三桂他们给老子的真是赝品。” 韩知礼接着说道:“皇上,微臣看未必,只是那几个不识货而已。比如您老的柴窑国宝,他们说全天下就只有几个瓷片片,像这样整件的器物,断断是没有的。还有就是唐寅的《桃花仙人图》画轴,您老一拿出来,那几人都笑起来。其中一个大师说他唐寅存世之作,他看过大半。他大都领略过,说从来没有听说有个什么《桃花仙人图》……。” 易铭知道,这唐寅大作存世很多,他闲来无事,也曾查阅过,有比如《洞庭黄茅渚图》、《贞寿堂图》、《王蜀宫妓图》、《王鏊出山图》、《沛台实景图》、《行春桥图》、《关山行旅图》、《山路松风图》、《春山伴侣图》、《落霞孤鹜图》、《西洲话旧图》、《幽人燕坐图》《古木幽篁图》及其花鸟《枯槎鸲鹆图》、《雨竹图》、《墨梅图》、《风竹图》、《鸲鹆鸣春图》、《临水芙蓉图》、《杏花图》。还有人物的题材的《对竹图》、《秋风纨扇图》、《李端端图》等,就没有这《桃花仙人图》,当初吴三桂供奉上来,易铭还以为吴三桂欺瞒他,于是找来行家鉴定,均说是真品无疑。 所以易铭听韩知礼这么说,不服气问道:“他们凭什么认为我这是假的?” 韩知礼答道:“皇上,那几个说作假之人,虽然手段高明、做工纯熟,但其实很幼稚,说作假之人以为将这满园桃花画于纸上,又画了花下仙人,题上《桃花庵歌》,落上款,让人以为这是唐寅原作,然后拿出来欺世。但是一不小心露了破绽,说仅此一点,就是赝品。” 易铭问道:“哪里?” 韩知礼说道:“那几个说唐寅画作,大则气势磅礴,小则清隽潇洒,题材广泛,作品不拘一格,丰富多样,一生所作甚多。本来藏家将其从未面世的作品拿出来,虽然难得,也不意外。您老这画作,问题出在这纸张上,他们说看这纸张年代,要么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顶多也不超过晚清。” 易铭仍旧不服,但韩知礼将那几人的话说来,字字属实、句句在理,自己这方面知识,几乎为零。所以虽然心里不服气,也无法辩驳。 韩知礼接着说道:“还有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和其他宝物,他们都说问题出在纸张上,都是假的。” 易铭听韩知礼说着说着突然就明白了,这大秦距离唐寅的生活年代,也就一百多年。自己超越时空到现代社会,这《桃花仙人图》当时也只一百多年历史,到了自己时代,中间少了几百年的寒暑交替、岁月蹉跎,这画作依旧光亮如新、成色不够,自然如同赝品。 易铭想明白了,不禁感叹:这些人一生深谙此道,却真就看走了眼。他们哪里能够想到时空穿梭这种情形,所以想到这里,易铭认为这所谓专家太过主观,其实不过尔尔!不过尔尔! 韩知礼看见易铭一时无语,关切问道:“皇上,您不要生气,就即便他们说是假的,咱们也不卖给他们。”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杨明义。杨明义自然懂得,于是将行李打开,易铭一看,先前说的那些宝贝,全在里面。 其实易铭哪里在生气,他是在想着这其中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听了韩知礼安慰的话,易铭顺势接过话头,却又问道:“咱们还干了些什么?” 韩知礼想了想,答道:“皇上,咱们还吃烤鸭,看了足球赛,只是输了,让人窝火。微臣就纳闷了,想我泱泱华夏,就找不出这十几二十个会玩球的么?……。” 其实大秦后来在易铭主导下,就有了足球,先是在军队流行,一度用作操练之余的消遣。后来这运动足够好,所以竟开始在民间流行。后来就举办了第一届世界杯足球赛,在这届杯赛上,大秦勇夺亚军……。 当时参赛的有朝鲜、蒙古、东瀛、安南、苏禄,李淏朝鲜国勇夺冠军,这几百年前就开始患“恐韩症”,让易铭很不满意。所以下来后,领队教练队员,都叫秦任打了板子、扣了工资、关了禁闭。 正文_第115章 第十六章:再起波澜(七十八节)(115) 第七十八节:世殊事异论世事,天下可托此人前。 (115) 话说韩知礼说到足球,让易铭难受,生气之余,骂了几句娘。等得冷静了,转而想到眼下还有比这更为重要的事情。他见韩知礼思路清晰、脉络清楚,比及先前,似乎真见了世面、开了眼界,懂得更多,人也成熟不少。所以易铭对这两个现代社会一行,是否有所得,颇有兴趣。易铭再也不在那些小事上为难韩知礼了,他转变话题,问道:“韩三,你两个去了那里,都有些什么看法,你都给我说说。” 韩知礼见易铭这么一问,其实他对这现代社会早就心生疑惑了。他比杨明义读书多一些,也要机灵不少,这么一年多时间,他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注意观察,还是看出了不少端倪。 韩知礼就说道:“皇上!微臣这段时间,看了电视,用了计算机,您老安排,我也看了一些书,特别是看了几本历史方面的。有李自成、多尔衮,我们那个地方,被说成明末清初。微臣不懂,难道满清真的得了天下?还统治华夏两三百年?这天下自明朝灭了以后,不是我大秦吗?微臣实在想不通,正想问您老人家,这地方人自己说是在明朝过后三百多年,难道我们是到了以后的地儿?怎么他们都不知道我大秦和皇上您老人家呀?” 易铭听韩知礼这么一说,心想:这韩知礼还懂得思考,虽然以他的知识,无法知道事情的本来面目,但对身处的世界,产生了正常的怀疑。且随着时间推移,逐步接近真相,要是假以时日,他会懂得的。 易铭就对韩知礼道:“你这厮爱动脑筋,老子很喜欢!我告诉你吧,我的那个世界,本来就是明朝以后三百多年的样子,清朝确实占了天下,统治我们两百多年。你们前段时间看到的,是这几百年发展的结果。就像我大秦的那些发明一样,比如枪支大炮、电报电话,只是这几百年间,我们在前人的基础上,不断进步、不断完善,通过这么几百年来的科技成果的积累,我的世界就变成了你们看到的样子。喂,老子这样说,你们懂不懂?” 韩知礼似懂非懂,说道:“那我大秦在哪里?难道我们被大清给灭……。”他怯生生看了一眼易铭,没有敢说下去。 易铭道:“放屁!我到你们那里,就是要改变这种状况。我大秦要灭掉大清、统一天下。” 韩知礼更不懂了,问道:“皇上是说您就是从那儿到我们这里,然后坐天下?然而皇上的时代,为什么不是我大秦一脉相承?他们都不知道我大秦?这里头奇奇怪怪,微臣实在搞不懂!” 易铭见如此说下去无异于对牛弹琴,他只好说道:“你知道世界可能是平行的吗?你知道时间是可逆的吗?古人说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在老子这里就有!” 韩知礼虽然依旧不懂,但他对易铭刚才所说,想了再想,若有所思,又问道:“皇上,您老人家是说我大秦几百年过后,就不是微臣来过的这地方了?在另一个地方?” 易铭心想,孺子可教!点头道:“嗯,就这样!” 韩知礼问:“皇上,您老人家这么做,微臣虽然不知道是何缘故,但只要不被清狗奴役,能服侍皇上就行了。” 易铭有些感动,说道:“你现在不懂,老子以后要给你两个讲明白,等那些事情收拾清楚了,我就回去,回到那里多好,现代社会,什么都有。” 这会杨明义似乎有些累了,扭动了一下庞大的身躯,说道:“皇上,微臣万望皇上回去的时候,照样带上我两个。” 而韩知礼则说道:“皇上,我大秦今日乱象,您老人家准备怎么办?” 易铭想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这些事情,以后再说不迟。” 韩知礼、杨明义两人想想,觉得也是。 这两人于是都答:“是!”不在多言废话。 易铭见这事可以算完,于是就又问道:“你们两个,在那儿呆了那么多时间,感觉如何?那里好不好?” 两个都说:“好!” 易铭问道:“好在哪里?” 杨明义抢着回答道:“皇上,微臣觉得那里什么都好。出门就是车,到哪儿都方便,卖的东西多,只要有钱,什么都买得到。就说小孩吧!不喝娘的奶喝牛奶,还有钙片维生素。拉屎尿尿有尿不湿,洗澡澡有洗发香波沐浴露。上街有游乐场,在家有玩具,要是我儿子在那里就好了……。” 杨明义可能在家带儿子带惯了,到现代社会还是在小孩子身上打转转,易铭听了,也是一笑。那韩知礼想法可不一样,他还没有小孩,所以哪里会关注这些芝麻绿豆点的事情。 韩知礼说道:“皇上,微臣也深感那里什么都有,物货充足,什么都不缺,但微臣想的可不一样。微臣以为,那里坐天下的不错,您看这么大个国度,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均各安其命、各司其职,上下齐心、政通人和、百姓富足。少有无依无靠之人,就是寻常人家,皆比我大秦百姓,康乐百倍!真是皇上提到的“大同”社会,要是我大秦像这样,该有多好!” 易铭见他能这样想,对韩知礼顿时刮目相看,心想:这个将来可以大用,不像杨明义,就只是关心小屁孩。 易铭笑道:“这里也有不好的,韩三你说说!” 韩知礼又道:“要说不好的,微臣以为,那里民风不纯,比如满大街姑娘小伙,穿的不成体统。女的搞得花枝招展,露得一塌糊涂,头发服饰,花花绿绿的。要多放浪有多放浪,家里不知怎样管教的,允许她们这样外头抛头露面。这男人中,上了点年纪的还好,那些小伙子,没礼貌、爱张扬、太好色、不懂规矩又无拘无束。微臣最惊讶的,就是这儿的人说话放肆,前头我在街上,听见有人说政府的不是,还洋洋得意的发牢骚,简直不成体统!要是在我大秦,早抓起来关进大牢,喂他两顿稀饭就老实了,再不老实,就砍了脑壳挂在旗杆上。” 易铭心想:你这厮哪里懂得这叫言论自由?他准备给韩知礼讲一点人权、民主或者自由、平等、博爱什么的,考虑到韩知礼的无知,所以想想也就算了。 易铭只好说道:“怎么穿也是人家自由啊,这样不是好看一点吗?政府什么事情没有做好,百姓发发牢骚也是可以的。往往这样,我们才知道究竟哪些事情没有做好,才能进一步改正。这统治者如果顺应民意,岂不更好!” 韩知礼嘟哝道:“好看是好看,就是看了让我心里头痒痒的受不了。” 易铭听罢哈哈大笑,道:“人家穿成那样,不就是想让你受不了吗?这样,她就成功了,你小子是想你那个如玉了是吧?” 韩知礼不敢回答,内心却真是。 易铭不想再和他说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因为在易铭心里,还有一种想法,那就是将来把韩知礼调教出来,好好代他治理好大秦。易铭盘算好了,这次回来,将大秦那些烂事情处理妥了,就去找怡晴,然后回到自己那现代社会。他以为,凭着自己那种可逆的神奇能力,在现代社会,恐怕也会成为商界成功人士。他这样想是有充分的理由的,因易铭认为,要是是不是来上一趟穿越,就哪怕到了几年后的世界,这什么东西能赚大钱,什么商品引领潮流,自己就做什么。就哪怕买彩票,自己弄他个期期都中,直到把发行彩票的机构都给他几乎弄垮。如此一来,自己恐怕会富可敌国啊!易铭还想到,即便这样还不行,李千秋说过,这癌症艾滋病在他那个时代,不是早就攻克了,自己了不起就将这造福全人类的医学成就奉献出来,那么,可能自己就得上十次诺贝尔医学奖也不过分。所以易铭想到这里,对未来自己所能取得的成就和幸福生活,憧憬不已。 易铭半天魂不守舍一般,竟让韩知礼紧张了,他怯怯问道:“皇上,您老人家在想什么呢?” 易铭听了,这才回过神来,又考虑片刻,对韩知礼说道:“韩三,你老实告诉我,你对于我的那个世界,如果说还有什么不足的话,你认为是哪些?刚才你说我们这里有人诋毁政府,我想考考你,假如你能作些变革,你以为有哪些事情可以做?我指的是军国大事,不是你的那些瞎胡闹……。” 韩知礼这段时间,也不是只和杨明义贪玩胡闹,他对于现代社会,体验虽然不深,但还是有所触动的。所以韩知礼想了一会儿,就说道:“皇上,你老人家这时候的国家,可谓政治清明,国力强盛,百姓富足,国防强大,小的以为什么都好。照这里的说法,党政军组织架构,均科学合理。只是有几点,我认为可以改一改……。” 易铭等不及,催促道:“你说你说!” 韩知礼回答:“是!”又说道:“我听说这儿也有贪腐现象,财政供养人员也太多,另外,这老百姓对于什么美利坚国,好像很崇尚,以为他什么都好,我就不信,小的以为,这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狗窝。总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实在不像话,这事儿也得管管。” 易铭觉得有意思,说道:“呃?你说!” 韩知礼说道:“贪腐我大秦也有,不过皇上您老人家未雨绸缪,这方面问题不严重。举凡贪腐,乃吏治出了问题,而不是出于文化、风俗、传承和你们这里说的意识形态问题,它只能是结构设计的问题。比方说您老那儿像我这等级别的官员,听说俸禄只比普通小吏多不了多少,只这么一点,让微臣感到很意外。” 韩知礼歇了一会,又说:“堂堂省部一职,在我大秦,比那普通职员,俸禄高出百倍,还是您老人家说得好,这权利、责任和俸禄,应当成正比。如若不然,他身居高位,吃穿应酬用度,方方面面都要用钱,如不贪腐,怎么养得活……。” 易铭认可,却还是说道:“你小子懂什么,人家出门有车,有专职驾驶员,还有秘书、厨师、保姆、医生,这些人都是体制内人员,其工资福利都要财政负担。住的大房子只是象征性地交一点房租,吃饭也基本不要钱,走哪儿都免费接待。况且,人家恐怕还有一些隐性收入……。” 韩知礼胆大妄为,回答道:“这不变相腐败吗?为什么不能一步到位,将他可能的花销合理计入应得俸禄?比如我大秦就不这样,就我这个忠礼候吧!在我大秦,相当于省部一级,俸禄不说最高,也是很高的了。微臣身为忠礼候,有爵位的补贴,又是大内侍卫内大臣兼步兵统领衙门副都统,从军这么些年,还有军龄俸禄。这三项算上,微臣收入不少。然后府内管家、账房、丫鬟、奶妈、护院、轿夫等等三四十人,这么些人的开销,都是我俸禄支出,就除了这些,月月都有盈余,这也是托皇上的福。微臣就哪怕以后老了,不当都统了,没有了职位上的补贴,钱也够用,所以微臣待遇上从来就不愁。皇上,您老想想,要是有谁想在我这里走个门路,微臣就算有那个胆子,也无心如此。因为卑职并不差钱,犯不着为此铤而走险,断送一世英名,何况,何况还可能被您老法办……。” 韩知礼见易铭听得专心,又道:“我听说您老这里,县长当了当书记,书记当了当大书记,或者干人大政协,还只能上不能下。一个正职,数不清的副职,为何?就因为哪怕当不了他正职了,也得找个副职闲职养着,整天正事儿不干就添乱,岂有此理!为什么就不能退下来当个普通职员呢?或者是官儿当惯了不习惯被领导?” 易铭插话骂道:“你小子懂什么?人家好歹是为国为民作了不小的贡献,本来官儿当得好好的,就该层层提拔,一路通天,不过职位有限,人数太多,安排不下。如不养着,难道要推出门去与市民为伍呀?” 韩知礼想了想,答道:“皇上,这有何不可?比如我大秦勇嘉侯李马丁,前头几年出生入死战功卓著,后来皇上定鼎天下,李老哥不想领军,退下来享清福,皇上您也是答应了的。就他这样的侯爷,只有一点补贴,所以收人比微臣可差远了,别的不说,单单下人,就养不起太多,只必要开支,稍有保障。他是侯爷,除了这爵位,余无特别之处,犯了错照样打板子、蹲班房,其他与寻常百姓,并无二致……。” 易铭见他一说起来就没个完,心里有几分厌烦,加之瞌睡早来了,所以没有心情听他继续说下去。不过,见他能如此考虑问题,考察一番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制止了韩知礼,不再让他说。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一老者声音,关切问道:“客官,还没睡呀?被子单薄,没冷着吧?” 易铭赶紧答道:“老伯,还好,谢过了。”语毕,对韩知礼两个说道:“好了,你明日要赶路,早些歇息,有些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韩知礼虽然意犹未尽,见易铭如此安排,他不敢说什么,只得答了一声:“是。”扯过被子,倒头就睡,过了一会儿,杨明义震天鼾声,早响起来 正文_第116章 第十六章:再起波澜(七十九节)(116) 第七十九节:机智相探明实虚,谨慎安排藏玄机。 (116)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韩知礼偷偷起来穿好衣服,又出门找到地方,盥洗一番,回到屋内跪在地上,又摇醒易铭,轻声说道:“皇上,您老保重,微臣这就去了。” 易铭深情看了他一眼,说道:“好,你这一去,务必谨慎小心。” 韩知礼哽咽着点点头,自转身走了出门。 话说韩知礼一路疾行,过了楼桑,天才放亮,赶到涿县,进了城,来到大街上,去裁缝店量身定做了几身服饰。原来韩知礼心细,知道易铭着装奇怪,还是义军起事时的装束,在这县城,如若太过抛头露面,是为不妥。而他和杨明义,虽然衣着也华贵,总还于事无碍,比及易铭穿的,也要逊色不少。 这厮找着一家面摊子,生龙活虎吃了两大碗,打着饱嗝的时候,前头不远处县衙的大门就打开了。 韩知礼看见县衙大门已开,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衙役,韩知礼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两根金*,递给站在门口处值守的二人。那二人地位卑微,差不多就是个门童,生平恐怕就没有见过这东西。只是看着韩知礼从容气质,自感形秽,两人怎么见得了这个,不辨真假,东张西望一番,各自迅速收下了,然后将头都递过来,问道:“兄弟,客气客气,有事儿吗?” 韩知礼高扬着头,派头十足,但温和说道:“你们两个,去通报你们潘老爷,就说他表弟到了,让他出来接我。快去!” 两人稍作犹豫,却还是明确一人,跨过门槛,自然去报告了。 韩知礼在门槛处和另一人说着话,未及两分钟,那潘胜安果然风风火火又满脸疑惑地走出来。 韩知礼见他走近,未等他开口,先高声喊道:“表哥,是我呀,你还好吧?” 那人见了韩知礼,惊讶不已,即刻呆立在原地,又仔细看了两眼,他终于反应过来,只听他说道:“哎呀呀!这不是韩将……吗?几时来的?你不是死……死我表弟吗?表弟,请进,请进。” 这家伙上来拉着韩知礼就往后堂赶,走了两进院落,到了三堂院,还未招待韩知礼落座,就赶紧斥退丫鬟仆役夫人老妈子,又关了门窗。 待众人都被他撵走了,这潘胜安对着韩知礼就跪下了,说道:“卑职潘胜安见过侯爷,爷,您不是已经死了么……?” 韩知礼扶着潘胜安起身,制止不让他再说,潘胜安冲着韩知礼拱拱手,没有再说下去,韩知礼将潘胜安扶起,自己毫不客气坐在了一旁椅子上。他也懒得和潘胜安胡扯,张口就说道:“潘大人,你这县令做得好啊!我尾随朝廷钦犯到了你这儿,亲眼见他进了你县衙,你还安之若素、泰然自若。你说,私藏钦犯,该当何罪?” 那潘胜安听了,大为吃惊,脸都红了,赶紧说道:“侯爷,断无此事,断无此事,卑职这里哪会有什么钦犯,爷,这可开不得玩笑。” 韩知礼见他反应过度,笑了一会,说道:“我又没有说是哪个钦犯,你这样紧张兮兮的,搞什么?是不是心里有鬼呀?” 这潘胜安生来老实木讷,哪里经得起韩知礼这么一诈,果然露出马脚。原来这潘胜安真就与赵元成私下早有联系,甚至参与密谋,以图大事。但这动辄掉脑袋全家死绝的事儿,搞得他本就紧张不已,唯恐密谋泄露自家万劫不复。这下倒好,韩知礼不分由说,给他毫不客气一一点穿,所以难怪潘胜安紧张了。 这潘胜安犹自惶恐无言以对,韩知礼见火候已到,就压低声音,说道:“我要见赵元成,你赶紧安排,给他说有大事相商,让他速来见我。”末了,从贴身处掏出御赐金牌,那是易铭早先给他办差用的,文武百官,见了此牌,如见皇帝本人。 果然这个起了大作用,潘胜安赶紧对着御赐金牌,三跪九叩磕头完了,韩知礼又扶了起来。这潘胜安想了想,脑瓜子想到了一些事情。于是突然间又惊又喜地问道:“卑职糊涂,不是说将军您也……吗?皇上,难道您和皇上一起的?皇上还……?” 韩知礼看了一眼花厅,里头就他两人,韩知礼方才放心,靠近潘胜安,低声说道:“皇上英明神武,岂是肖小之辈能够加害的。我给你讲,皇上这几年带我等西方逍遥去了,这次回来,就是要收拾朝中犯上作乱的奸佞之人,恢复当年局面。” 那潘胜安听了,不得不信,但只是转瞬之间,就悲从中来,只见他又匍伏于地,声泪俱下,悲痛万分哭道:“皇上啊!皇上,您都看看他们做了些什么事啊?伤天害理、丧尽天良啊!好好的朝廷,到了如今乌烟瘴气的田地呀!呜呜呜……。” 韩知礼见他真情流露,痛哭不止,也跟着哭了好一会。他哪里知道,这事儿还没有完,要是他知道了,他哭的日子还在后头。他前头知道自己老岳父吴三桂造反,但他忘了问为什么吴三桂会造反,就连皇上听到这儿也六神无主忘了问,他韩知礼除了担心自己也受牵连,在那儿惶恐着呢!所以如何想得起这一层。 潘胜安哭了许久,好不容易不哭了,知道韩知礼来找他,绝不是表弟没事做来看他表哥,他潘胜安也绝不是韩知礼表哥。韩知礼什么人?他可是皇上身边最为宠幸的近臣,还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皇亲国戚什么的。 当然,这是先皇那时候,韩知礼虽然身居高位,然而也时常和那些下属故旧,喝酒搓麻逛窑子,一同高尚一同烂。又老幼和三班,人人可答飞白,与弟兄伙能够打成一片。所以大秦一朝,上上下下,个个都信服他、亲近他、看重他。 潘胜安对韩知礼也从来敬服,所以对韩知礼先前的话,深信不疑。听韩知礼要见赵元成,知道这是大事,要掉万千人脑袋的大事,也是事关天下江山社稷、生死攸关的大事,他潘胜安如何敢怠慢。他还想到:韩知礼到了他这里,说不定皇上也来了都难说。想到此节骨眼上,潘胜安激动得一不小心小便差点失禁。他生平只远远的见过两眼皇上,景仰之至,却不能近身仔细端详,他潘胜安对此耿耿于怀,也引以为平生憾事。这会儿想着皇上都可能到跟前了,所以他如何不激动,但即便如此,他不敢问也不会问。 潘胜安起身,擦拭了脸上的泪水,对韩知礼道:“侯爷,您信得过我吗?” 韩知礼见他这样一问,虽然不知道他意图,但不管怎样,韩知礼认为潘胜安还是可以信任的。于是,韩知礼说道:“潘大人,你要知道,如若不信,爷就不来找你了。你想想,这件事情要是你办好了,可谓居功至伟。不说你一人,就是你子孙万代,都享福不尽。咱们为官一任,除了治国平天下,不就图个封妻荫子吗?潘大人,你可要想清楚喽!” 那潘胜安居然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点头不已,说道:“侯爷放心,卑职愿为皇上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卑职没有什么大的能耐,但忠君为国、礼义廉耻还是懂得的。” 韩知礼欣慰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这潘胜安又说道:“侯爷稍等,等我传进心腹之人,即刻出发,快马通知赵将军前来。” 韩知礼问道:“他不在你这里?” 潘胜安点头,说道:“来过一回,小心住了半年,又走了。赵将军神龙见首不见尾,天马行空一般的人物,卑职虽说不知他在何处,但我有办法联系。” 韩知礼知道,这赵元成是大秦安全局的特务头子,自然开展工作的方式神神秘秘、见不得光,并且从来都是忌讳莫深的。他那张秘密大网,大秦各个角落,应当都有涉及。 潘胜安开了门,韩知礼躲进另一间屋子,正是潘胜安书房。等潘胜安交代清楚了,也走进书房,既不上茶,也忘了安顿韩知礼用餐,两个傻坐了半天,终于想起这吃饭此等大事。 潘胜安却未敢安排韩知礼出门,他自个儿去饕餮一番了,竟带了两个小菜,三两碗米饭,装在木桶里头提了来。 韩知礼见这潘胜安特务做的久了,谨慎小心到无所不用其极,佩服之极,心想:此人或可大用,改天给皇上引荐引荐。 韩知礼就在潘胜安书房一个人傻等,拉屎拉尿都靠马桶,见潘胜安像伺候他老子一般地对待自己,韩知礼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这边易铭及杨明义,也起了个早,眼见阳光懒洋洋,秋风无力气,看样子今日天色不错。农家早来了几人,客气说了一会儿话,却又叫吃饭,易铭及杨明义盛情难却,啃着馒头就稀饭,窸窸窣窣,干了几大碗。易铭终于感觉饱了,吩咐杨明义又自包袱里拿了一根金*,那几位老者,却无论如何不要。易铭和这几个客气推搡许久,其中一个架不住这等盛情,好歹接过去,摆在桌上,眼睛盯着,一时却没谁去拿。 吃罢饭,在村子里傻等,那老者之中,一人主动请缨,说趁此好天气,正好进城看看。易铭担心这山野之人,不知其中要害,去了胡乱打听,唯恐生变,就一阵言语劝住。谁知到了下午,另外两人说,这老者已去了半天了。易铭担心韩知礼安危,等了一整天,眼见天黑,就不见韩知礼回来。易铭心急火燎、沉不住气,到了晚上,眼睛不时盯着村外小道,一直也无来人。 他烦躁之下,就开始骂娘,那韩知礼祖宗十八代也叫他骂了个遍,杨明义不敢来劝,怯生生避着易铭眼光,到后来亦沉不住气,也不停地唠叨,说韩三要么被潘胜安抓了,要么是变节投降了。 杨明义喋喋不休,就要易铭赶紧换个安全的地方,易铭烦之不过,斥责了杨明义两句。这厮如何敢放半个屁,只好老老实实呆着,易铭见他无聊透顶、坐立不安,像他这么大个儿,在外面太过招摇显眼,不敢让他乱跑。于是硬是吩咐这厮,叫他睡觉,杨明义无可奈何,只得爬上铺,倒头就睡,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半夜,那出门老者,却回来了,赶过来给易铭说了一会儿话,只是这老者费尽力气,多方打听,却一点韩知礼的消息也没有。 易铭绝不认为韩知礼会叛变,他只是担心另一种情况,那就是潘胜安有问题,只是易铭想到:这韩知礼年岁越大,阅历愈加丰富,他处理事情就愈加干练成熟。像他那心思,自然不会判断失误而带来不利,相反,他定然是按部就班,搞定了潘胜安,之所以不回村子,恐怕是在以防万一。他这样做,无非是考虑到假如潘胜安不值得信任,那么他韩知礼就危险了,既然韩知礼有危险,那么易铭和杨明义也是一样,他是在保护他易铭啊! 当时间到了半夜,易铭愈加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安下心来。易铭躺着无法成眠,他想到了可怜的怡晴和幻生。在他脑海里不停闪现着怡晴的模样,想到自己和她的初见,那是在易铭到这时代的第一天,怡晴手里捧着衣服,怯生生娇羞不已的神情,让易铭眼前一亮。 从那时候起,易铭就喜欢上了这个温柔娴静的姑娘。他想到了在老家县城,自己一时冲动,想占她便宜,这姑娘半推半就的时候,那含情脉脉的样子,让易铭永远也无法忘怀。 他脑海里还闪现了这样一幅场景,在遵义大秦王府和怡晴拜堂成亲时,怡晴幸福满足的神情,那一时刻,易铭就发誓要对得起这女孩,爱她、呵护她、保护她,要像一座山一样站在她前面,为她遮风挡雨。易铭期待有朝一日,他会带着怡晴,离开这残酷无情的乱世,寻得个清静之所在,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日子。易铭知道幻生身体一直不好,从来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他看这婴儿丑陋,两眼无神,又爱哭,易铭本不是很喜欢。但毕竟是自己和怡晴的孩子,是他和怡晴爱情的结晶,即便自己再怎么不喜欢,听得他悲惨的命运,易铭愈加心痛,无比自责。眼前残酷现实,将他所有美好愿景击得粉碎,他悲痛万分,眼泪顺着脸庞,不觉将被褥也浸湿了一片。 易铭东想西想,随着时间推移,眼见东方既白,韩知礼仍然音讯全无。易铭实在睡不着,披了衣服,趁夜走出房门,出门走了不远,杨明义就跟了出来。两人走到村口,望着小道远方,秋风依旧强劲,两人呆了一会儿,只得又转身回屋,一来一往,却有三五大狗跟着。原来白日里易铭只赏了几个黑硬馒头,这几个畜生就被降服。 两人刚回屋,那外面几条狗却起劲狂叫起来,易铭一惊,转身又出了门。杨明义跟着,身后说道:“皇、怕是韩三回来了。” 几条狗越发叫得凶,直将村子老老小小都惊动了,那三位老人赶出门,汇合到易铭身边,看着远处,一人说道:“来了、来了,你们看,前头来了几个。” 易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素来眼神偏近视,所以直看了好久,来人走进了不少,也仍未认出来。好在杨明义眼睛好,看着就一边说道:“大哥,不是韩三,这几个奇怪,天黑赶路,又不打个灯笼火把,是何道理?” 易铭等人看着来人逐渐走近,等得终于进了村,身旁一老人说道:“客官,这是衙门里的官差,看样子韩兄弟他表兄派来的,怕是来接客官两人的。” 老人尚在说着,来人已到易铭几人所在地方,易铭这下看得真切,果然是身穿黑色公服的官差。 三人中走出个领头的,看了易铭几人一眼,说道:“各位,这是卢家铺吧?我们老爷找李三爷,请问几位之中谁是李三爷和蛮牛大爷?” 杨明义听罢,不等易铭开口,抢先答道:“我就是你蛮牛大爷,这位就是李三爷,你们说,谁叫你们来的?” 杨明义回答时,指着易铭,这三个又对着易铭看了一眼,确认无误,方才问话的衙役这才又说道:“两位爷,我们潘老爷说见了两位爷,不得耽搁,当快快带两位赶往县衙,时间紧,两位爷,这就跟小的几个走吧!”这人说着,又毕恭毕敬,递上一封信。 杨明义接过来递与易铭,易铭火速打开,旁边老者,早将灯笼高高举起凑过来。易铭就着微弱灯光,打开看了,正是韩知礼手笔,信中写到:大哥,见此信犹见韩三,即随来人到涿县县衙,不复犹豫,韩三亲笔。 易铭看完,知道韩知礼事情办得顺利,所以哪里会犹豫,当即叫杨明义收拾行装,又对那几个老者,千恩万谢,随着这几个,一路赶往涿县不提。 原来韩知礼在潘胜安处等到晚上,赵元成仍旧未赶来,他心里不踏实,正不知如何办,等到半夜,潘胜安过来,却欢喜不已告诉他,说赵元成已到。 这韩知礼多了个心眼,他叫潘胜安将赵元成安排在厢房,他自己偷偷隔着木板壁的缝隙,看了一眼,确认赵元成无误,他却不进屋相见,带着潘胜安回到了花厅。 那潘胜安虽然不知道韩知礼玩什么花样,但见他颇有主张,人家官儿又比自己大了何止万十级,所以竟不敢多问,就一门心思听他安排,回到书房规规矩矩站着,聆听韩知礼吩咐。 韩知礼唯恐易铭担心,所以叫潘胜安即刻派人连夜前往卢家铺接人,韩知礼早将易铭所在村子,一路弄得清清楚楚。那潘胜安见韩知礼如此安排,心里猜到了七八分,只是韩知礼不说,他也不敢多问而已。末了,韩知礼草草写了几句,封好交与潘胜安,如此如此,又交代一番。 赵元成到了潘胜安县衙,自不多说,任由潘胜安安排厢房坐着。他怡然自得品茶,一言不发。昨日午间,他那心腹得到消息,说潘胜安找他有急事相商。他何许人?行走于江湖和朝堂,黑白两道通吃,几年来大风大浪,什么没有见过,对潘胜安,他有一万分的信任。他知道潘胜安找自己,必定是要紧的事。所以得到消息,带了数十人,一刻不停,赶到了涿县。其实他老巢离涿县不远,只四五个时辰就到了。进了县衙,他见潘胜安慌慌张张,急得满头大汗,他却闭目养神、稳坐如山。 正文_第117章 第十六章:再起波澜(八十节)(117) 第八十节:见君泣诉痛欲绝,满朝忠烈苦无依。 (117) 话说这三个公人领着易铭、杨明义,一路疾行,到了涿县县衙。几人从后门小心翼翼进去,里头潘胜安陪着韩知礼,找了两张椅子坐着,他已将闲杂人等,全都喝退,他两人呆在后门处,早等得火急火燎。赵元成处,潘胜安已安排歇下,到了早上,吩咐心腹之人,传去早膳。他于赵元成那儿,却将易铭消息,刻意隐瞒不说。这是因韩知礼特别交代过,说真人尚未现身,不得暴露这等紧要大事。潘胜安懂得,所以陪着赵元成说了好一会儿话,赵元成问的急了,只说传书带信,有人以求面见,对于韩知礼等,忌讳莫深,一点实情也不敢暴露。 赵元成虽然觉得潘胜安举动怪怪,不过鉴于两人过命的交情和绝对的信任,也不好过多追问,只好一言不发,就听凭潘胜安安排,他逆来顺受,很是泰然。 潘胜安这边招待好赵元成,即赶往后院,陪着韩知礼等了约莫两个小时,终于从后门传来约定好的敲门声,潘胜安亲往开了门,就迎着几人进来。 为首走着的,却是个高高壮壮的汉子,那潘胜安一看,此人他老早认识,正是杨明义。他见着杨明义,心里当然吃惊,到了此时,方知韩知礼所言非虚。杨明义贵为忠义侯,自然有侯爷的气度和架子,所以双目如电,只目无表情看了潘胜安一眼。潘胜安心里慌,跪在了地上,正要请安,被一旁韩知礼扶住,韩知礼对潘胜安说道:“潘大人,不必心急,先找个稳妥的地方再说。”潘胜安答:“是”,眼见着杨明义身后还有一人,个子较高,穿一身黑色襟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潘胜安心里激动得砰砰跳,他知道,心中的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原来见过,虽然远远的数面之缘,但他却知道这是谁。 潘胜安不敢拜见那人,按照先前安排,将几人领进花园,那里假山下面,有密室,他原本是为赵元成准备的,正是在里面,赵元成成功躲了半年。 易铭等下了几十级阶梯,方才进了密室,看见眼前韩知礼、杨明义边上,一个三十多岁年纪的人随后跟进来,躬身站着,虽然不认识,但易铭知道,此人正是潘胜安。 易铭觉得这潘胜安忠心可嘉,为了自己的事情,都急成了猴样,这下见了,应该打个招呼才是。于是易铭对那人说道:“你就是潘胜安吧?” 潘胜安早知道皇上驾到,先前还不能确定,这下听易铭问他,这厮就抬眼看了易铭一眼,一瞥之下,早认出来,对面之人,不是皇上又是谁?所以赶紧跪下磕头请安,易铭让他平身,这厮就起来了,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一副荣幸之至的样子。 韩知礼要他传赵元成前来见驾,这潘胜安才回过神来,想起正事要办,慌慌的退下了,不一会,带着赵元成过来。 赵元成走进密室,见着里头几个人,因刚才外头光线明亮,这密室里就点了一盏桐油灯,所以眼睛还一时不能适应,以至于这几人都没有看清楚。 也就是片刻功夫,他首先认出了韩知礼,接着是易铭和杨明义。 赵元成将这几人看得清晰了,实在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眼花,他揉了一下,再看看,那韩知礼、杨明义都对着他笑着,中间坐着的,是他朝思暮想而不得相见的皇帝,此刻也以温和的眼神注视着他。 赵元成觉得热血一下子就涌上了大脑,以致头晕目眩、不知何为,他傻傻地站原地,神色惊恐怪异,眼神呆滞,如同傻了一样。旁边潘胜安提醒道:“将军,快、快拜见皇上呀!” 赵元成这才反应过来,只见他“扑通”跪倒在地,刹那间泪如泉涌倾泻而出,他嚎啕大哭,一时声泪俱下,用沙哑的声音嚎叫道:“皇上,您让微臣想得好苦啊!皇上啊!这几年您都到哪里去了呀……。” 赵元成一边大哭,一边爬到易铭处,搂着易铭双腿就不放,不一会,只见他泪水顺势流到易铭袍子上。 易铭已得知他全家几十口,均已成刀下之鬼,而赵龙甲死得尤其惨烈,到现在连尸首都七零八落,不得入土为安。所以见到赵元成在自己面前不讲体统,哭得死去活来,易铭心里也难过不已。想到了可怜的怡晴,他本性情中人,也跟着失声痛哭。韩知礼、杨明义及潘胜安,全都跟着哭泣,一时密室之内,五人哭了个天昏地暗、地动山摇一般。 过来一会儿,杨明义、韩知礼不哭了,就和潘胜安不住地劝慰易铭。易铭见赵元成数度哽咽,声音也哭哑,话说不出来。他就止住哭泣,拉了赵元成起来,让他自己一旁椅子上坐着。赵元成依旧泣不成声难以自持,易铭又安慰了许久,这赵元成方才擦掉那些鼻涕眼泪,重新振作起来。 易铭见他好不容易心情平静下来,这才问道:“元成,这几年难为你了,你都怎么坚持下来的?” 赵元成听了这话,想到自家种种惨状,全家老小,都早化作刀下之鬼,自己忍辱偷生、苟活于世,要不是期待有朝一日平反昭雪、大仇得报,他赵元成恐怕早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所以想及于此,他鼻子一酸,竟又哭起来。 易铭见他仍然心潮难平,想到自己不在的这几年,怡晴不是也给琦玉逼死了么!自己连儿子也没有保护得了,想他在这世上,匆匆而来,尚未来得及体验这世间百态,甚至连自我的意识都没有确立,懵懵懂懂的就走了。易铭一念至此,心里难过,就又流泪不止、叹息连连,一时无语。 韩知礼见易铭和赵元成两人情绪低落,心里感觉不是个事,这渡尽劫波生死重逢,难道就这样婆婆妈妈哭哭啼啼不止,这还有好多大事呢!所以韩知礼看了两人一眼,却对赵元成说道:“将军,请节哀顺变,你快给皇上禀报,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 易铭听韩知礼这么一说,瞬间清醒过来,也问道:“对对对!你讲讲,究竟怎么回事?我们走了之后,不是有你父亲和朱信、秦任及众大臣吗?怎么就乱得一塌糊涂了?” 赵元成想了一想,回答道:“禀皇上,家父及朝中大臣,找了几日,均不得皇上及敬妃的下落,且秦公公、韩将军、杨将军也不见踪影。家父及几位中枢的大臣以为陛下或许有意为之、微服私访去了也难说。后来问了淑妃,淑妃也不知道陛下去了哪里,韩夫人、杨夫人也说不清楚。后来又拷问八嫔、太监、侍女等,就连敬妃身边的人,问了个遍,人也打残了不少,竟毫无结果。所以只好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宗政军务均不敢懈怠,又多方查找陛下下落。然而时间越久,事情就愈加不可控制,朝中谣言四起,上下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家父和众大臣实在不敢再隐瞒下去,于是只好将皇上失踪的消息告之群臣,继而诏告天下。” 易铭插话道:“不是有淑妃和幻生吗?他们这帮家伙不知道要辅佐我儿子呀?” 赵元成道:“皇上恕罪!国不可一日无君,家父及朝中大臣也是这么想的。范旷大人也说皇上失踪,生不见人、音讯全无,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实乃天下奇闻、亘古未有。于是他就主张另立新君,皇上失踪三个多月后,群臣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群臣公议,就立幻生为新君,改元至正……。” 易铭待他说完,又问道:“这不好吗?为何又生出祸乱?” 赵元成继续说道:“是,拥立新君本无不妥,只是幻生年幼,尚处于襁褓之年,无法理政,所以朝中宗政军要务,就由群臣议定,设立辅政大臣若干,代为署理,于是……。” 易铭奇怪问道:“辅政大臣?哪些人?” 赵元成答道:“禀皇上,在此事上争论日久,难以弥合各方矛盾,请了淑妃懿旨,淑妃也难以裁断。只说无意干政,朝中大臣议定了,报她知晓就是……。” 易铭心想:怡晴小女人一个,没有政治野心,虽然当时升格当了太后,可这天下大事,她确实难以胜任。 赵元成又说道:“后来各方妥协,达成一致,决定由家父、朱信总长、秦任总理、唐王李侔、秦兴侯钱虎乙、戚兴侯吴能奇、忠谏侯范旷七人辅佐新君。这家父主掌军队,吴能奇协助家父,朱信总长负责宗务,秦任总理负责政务,唐王协助秦任总理,又主抓外交,范旷也协助秦总理。” 易铭又插话道:“这几个本来就是我大秦中流砥柱,为什么后来不能协同一致,闹得你死我活?” 赵元成说到这里,心情又激动起来。赵元成道:“开始还好,后来家父因处置了吴能奇手下,这吴能奇护短,事情就变得复杂。因这事涉及到吴能奇,如若深究,照我大秦律令,恐怕要撤职查办,所以他狗急跳墙、倒打一耙,来了个恶人先告状。他就在朝堂议事的时候向家父发难,说家父是奸臣,家父有意隐瞒皇上去处,是包藏祸心图谋篡逆……。” 易铭怒道:“他说你父亲篡逆就篡逆呀!你父亲就那么老实呀?” 赵元成道:“家父自然义正言辞予以驳斥,但吴能奇还诬陷家父,说家父非但隐瞒皇上下落,家父甚至已弑君。又说家父先是迫害睿王溺水而亡,继而又谋害皇上,这样无非是要篡位自立、改朝换代。” 易铭愤愤不平说道:“这个吴能奇,本来就奸佞小人一个,只是老子想不通,这满朝文武都由他信口雌黄啊?” 赵元成道:“开始时是有不少大臣帮着家父,不过后来,后来没人敢说话了,因为还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 易铭急问道:“谁?” 赵元成答道:“吴琦玉。” 易铭道:“吴琦玉!她?” 听到吴琦玉三个字,易铭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深知这祖宗能耐,在他面前,吴能奇只是前头的跳梁小丑,真正的幕后主使,肯定吴琦玉无疑。 赵元成看了一眼易铭,又继续说道:“禀皇上,是吴琦玉,不但有吴琦玉,还有唐王。唐王后来也发难,质问家父,要家父交代皇上下落。家父实在不知,又如何顶得过众人一再追问,简直百口莫辩,后来连其他支持家父的大臣都怀疑起家父来。” 易铭生平最恨叛徒汉奸,就问:“谁?都有谁?” 赵元成道:“有李马丁、周文秀、孙象丙等……。” 易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他冷静一想,认为这些人当中,或许有立场不稳出卖朋友的,比如周文秀就有这种可能。而李马丁和孙象丙,应该是真心关心自己这个皇上的下落,只是未能认识到此时站出来质疑赵龙甲,有些不合时宜,也完全没有考虑到这样做的后果。 果然,赵元成又说道:“满朝文武,最后只有顾炎武、方以智和远在四川的吴三桂为家父说话。后来连朱信总长、秦任总理都不敢说话了。于是,家父被冠以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我赵家几十口被议以谋反弑君大罪一律诛杀,男女老少,只我一人幸免呀皇上啊!您可要为我赵家作主啊!皇上,呜呜呜……。” 赵元成说道此处,悲愤交加,又哭起来。 易铭义愤填膺、怒不可遏,他腾地站起来,由于情绪激动,他骂道:“妈的!朱信、秦任和那些大臣的良心都叫狗吃了,老子白白信任他们那么多年,就这样人云亦云跟着吴琦玉残害忠良。你们说!这几个该当何罪……。” 易铭说道这里,表情狰狞、咬牙切齿。那旁边韩知礼、杨明义还有潘胜安哪里见过皇上如此龙颜大怒,所以均被吓坏了,赶紧地跪下。 易铭大怒过后,又对赵元成道:“你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这吴琦玉又是如何逼死淑妃的?” 赵元成答道:“是,禀皇上,家父被吴琦玉逼死了,她就让王夫之顶了辅政大臣空缺,后来又增加了方光琛和钱谦益两个。同时,唐王就升为首辅大臣,对朱大人、秦大人百般限制。后来这朝中要害,都是她吴琦玉的人,九位辅政中,她的人也占了七位。她扫清了家父这个障碍,然后就对新君下毒,又逼淑妃自尽。” 易铭恶狠狠问道:“幻生真是她毒死的?淑妃就那么懦弱呀?” 赵元成答道:“皇上啊!这宫里不比先前了,淑妃身边的,宫女太监,上上下下,都早就换成吴琦玉身边的人了呀!” 赵元成继续说道:“吴琦玉狼心狗肺、狼子野心从此昭然若揭,世人都知道她要干什么。她害了新君,就立她刚出生的儿子为帝,年号叫做正统。说是奠定大秦千秋伟业的,是唐王而非陛下您呀!所以改弦易张,叫正统就是这个意思。她成了太后,唐王成了太上皇,不过朝中大事,都是太后说了算。” 易铭心想:这点吴琦玉倒是说得不错,自己本来就是外来人员,都是李千秋的馊主意,他来来回回这么一搞,竟硬生生地把老大位子抢过来给了自己。 赵元成见易铭不打断他,于是又道:“皇上,吴琦玉后来见朱总长碍事,又将魔爪伸向朱总长。构陷他结党专权、图谋不轨,也锁拿了全家,这就是前头不久的事情。看样子也要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易铭惊讶他这位老祖宗,果然绝情狠毒,照她这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搞下去,这大秦江山,还不败在她手头啊! 易铭问道:“那郑成功和东北、朝鲜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吴三桂,他怎么反了?” 赵元成看了一眼韩知礼,心头顾忌人家女婿还在这儿,话不好讲,所以支吾着。 易铭看出了他的担心,就强调道:“你只管讲,这吴三桂是吴三桂,韩知礼是韩知礼,他们各是个的,不是一路人,你但讲无妨。” 赵元成只好说道:“是,禀皇上,吴能奇协助家父掌管军务,就力主讨伐金国,说满清入关,欠下累累血债,天下人无不恨之入骨,举国上下,都赞同讨伐。家父反对,可众大臣支持者众,都说满清他日如若积蓄了力量,东山再起再祸害华夏也难说,不如趁现在大秦鼎盛,一鼓作气荡平东北、以绝后患。秦总理秦大人也不敢太过反对,岂知吴能奇挂帅出征,又进展顺利,三战皆胜,只半年不到,圆满平定东北。后不久将福临也给杀了,再迁山东、河北数十万人拓殖东北,又设立屯垦……。” 易铭又问:“那朝鲜李淏,与我拜了把子的,与我华夏,友邦相待,怎么也打起来了?” 赵元成回答道:“朝鲜王李淏与我大秦缔结友好,更与皇上亲如兄弟,天下皆知。先前与罗刹交战,他派军协同作战,也出力不少。只是吴琦玉认为皇上在双方议定边界时,多有让步,她不认可。所以她见平定金国太过顺利,吴能奇也声名日盛,于是派遣吴能奇举兵南下,征讨朝鲜。两方列阵于鸭绿江两岸,反复争夺,后来我军终于突破江防,大军随即南下,鼎盛之时,一度还占领汉城,那时候就连微臣也以为这决策是正确的,因朝鲜国不从汉姓、不着汉服、不说汉话,举兵征讨,就一并纳入汉统也好。只是李淏也会用兵,装备也不差,结果打来打去,双方都死伤惨重。据说我大秦,也伤亡十几万之巨,就这样也没有能灭掉朝鲜,吴能奇只好退入境内,双方打打停停,冲突不断,形成如今僵持之势。 后来出使西方的云中飞将军、汤若望、刘国轩等,回到福建。听说皇上失踪,新皇驾崩,朝中有变,就不再北上。他们知道朝中吴琦玉飞扬跋扈,容不得人,担心家人安危,所以流连踯躅。吴琦玉见云将军不愿北上,就杀了他家眷二十几口。南平侯郑成功及云将军等,无可奈何之下,仍旧奉皇上为主,不认新君。如此一来,吴琦玉岂肯善罢甘休,于是严令钱虎乙挥师南下,又和南平侯开战。双方打了大半年,南平侯不利,就弃福建退守台湾,仍以皇上大正为年号,奉皇上为宗主,如今也是隔海对峙、战事不断……。” 易铭听他这么一讲,恍然大悟,对于郑成功等所作所为,反而赞赏不已。 赵元成继续说道:“西南周兴侯吴三桂,本来在皇上失踪当年,便和陪都留守的敬兴侯杨承藩,率部一起平定了云南、广西的南明。吴三桂俘获了永历,不解至京师,竟自作主张,亲自用弓弦勒死。他本来平定西南大功一件,后来也总督四川、云南以示表彰。但吴三桂见朝廷在朝鲜和对南平侯之战中大伤元气,无力顾及西南,于是就反了。他以成都为都,称作大周,建元昭武。他坐拥西南,又攻入陕西、甘肃,后来退兵,接着又妄图两湖,只忠贞侯李过和大顺侯高一功厉害,他占不到便宜,只好退守西南,割据一方……。” 易铭见他说云贵平定,关心一人命运,所以插话问道:“你说吴三桂杨承藩平定云贵?那李定国呢?李定国和他那些人马哪里去了?也叫他们剿灭了?” 赵元成回答道:“李定国、刘文秀与我军数度恶战,后来看到打不过,就裹挟几十万军民,穿过横断山脉的缅北野人山,说是一路向西去了……。” 易铭又问道:“这个李定国虽然是造反起家,但他有本事,也很有气节,他们应该招降了的。” 赵元成又回答道:“皇上,朝中群臣本来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吴琦玉不允,她说李定国历来对我大秦不敬,我大秦当初逐灭暴清的时候,他在背后捅刀子,袭扰我后方遵义及川中等地,妄图拥立永历,复辟明朝,所以叫吴三桂务必全歼,绝不受降……。” 听赵元成这么一说,易铭心里又骂了娘,再问道:“孙可望呢?这家伙怎么样了?” 赵元成听了,答道:“南明内乱,孙可望与李定国争权,后来两个打起来了。孙可望打不过,就投了我大秦,将南明虚实,尽皆相告。平定云贵时,孙可望自请为向导,一路领着我大秦军队,一直打到了腾冲城。后来因功封为遵义侯……。” 易铭听赵元成说孙可望还是不可避免和李定国闹僵,主动投靠敌对阵营,还封了侯,易铭听罢,唏嘘不已。他未曾想到:这孙可望终究还是当了叛徒。鉴于他这侯爷居然叫做遵义侯,易铭尤其不满意,就插话说道:“这个孙可望汉奸卖国贼一般的小人,无信无义,也配称“遵义”两字?” 赵元成听了,只得答:“是!” 易铭又说道:“这么说来,孙可望于我大秦,也还功勋卓著的呀!” 赵元成却答道:“是,禀皇上,他就是因此被封侯,可是他性情张扬,去年也让吴琦玉毒死了,他一家老小,都给充了军,发配到了漠北。” 易铭听罢,叹气连连,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家伙还是躲不过这种下场……。” 片刻过后,易铭又问道:“吴三桂这厮云、贵、川都占了,人说得西南而得半天下,难怪他要造反。” 赵元成说道:“皇上,话虽如此,只黔北一地,敬兴侯杨承藩,未与他同流合污,从一开始就牵制于他。直到后来淑妃亡故,两年时间,与他冲突不断,成拉锯之势。这敬兴侯虽然也反了,只是对吴三桂,历来不让,大秦龙兴之地,工业基础本就不错,所以地方虽小,吴三桂也拿他没办法。敬兴侯就学台湾郑成功和云中飞,割据一方,只还以大正年号为正统。 如今天下形势,如同一团乱麻,吴琦玉败坏朝纲,为天下人所不容。皇上啊!吴琦玉才是病之根、乱之源、祸之由啊!皇上,您几年不在,可苦了天下百姓啊!可苦了为臣的呀!” 赵元成讲到这里,又两眼噗噗地掉下泪来。 正文_第118章 第十七章:重掌乾坤(八十一节)(118) 第八十一节:恣意乱政天人怨,干臣隐忍冷眼看。 (118) 潘胜安在一旁听了半天,想到在这密室耽搁的久了,外头是个什么情况不清楚,他唯恐走漏风声,于是向易铭禀告,要出去一探究竟。易铭允了,他自出了密室,花园内外,查看了个遍,又对守在四周的六七个心腹之人,叮嘱一番,方才放心不少。 易铭见赵元成说琦玉陷害忠良、败坏朝纲、飞扬跋扈、胡作非为,自然恨之入骨。 易铭为了尽快了解朝中形势,尽快摸清楚那些自遵义就跟随他打天下的文武大臣的情况,于是一再让赵元成讲来。易铭耐着性子终于听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不少,原来大秦开国的主要将领和那些关键人物如孙象丙、郑可望、王定国、冯德清、陈步明、褚正烈、卫好才、蒋赤信、沈实根等。外加李过、高一功、郝摇旗一帮子人,虽然不受琦玉待见,一部分还被免了职。但好在性命无忧,且对琦玉所作所为,早就看不惯,只是琦玉权倾朝野、大权独揽,为人又狠毒多疑。这些人见形势不对,为了保住脑袋,明哲保身、但求安宁,所以集体失声也就正常不过了。 只是勇嘉侯李马丁的情况让易铭揪心不已,赵元成说李马丁自易铭失踪不久后,竟让琦玉逼疯了。他兵也不能带,仗也不能打,啥事也不能干,整天关在家里,不敢放出去。否则他整天从街头骂到街尾,又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拉屎放屁、当街撒尿等,世人避之不及。不少大臣上书新君,说李马丁有失侯爷尊严,有违朝廷体统,应严处。所以琦玉派人看过,见是真疯了,就责令侯爷夫人小红,将李马丁圈禁在家里,严加管束,不得外出胡闹。 赵元成还说到了易铭后宫那七位女子,命运则各不相同。因易铭从未“恩泽”于几人,所以琦玉主政以后,把这几个和宫里部分女子,都逐出宫去。琦玉将魏如是赏给了范旷为妾,而陶小小给了钱谦益,姜小婉给了吴能奇,戚玉荆赏了方光琛。 本来方光琛平素仰慕魏如是,知道魏如是棋色俱佳,他想要魏如是的,但未争得过范旷,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要了戚玉荆。而谢横波给了朱信,他不敢要,但又不敢不要,于是就领回去祖宗一般养在家里。邹湘兰放在了秦任府上,秦任老兄也和朱信差不多一个态度,也不敢不要,可能秦任有心理负担,不敢纳为小妾,也只好小心供奉着。只喻秉白,琦玉让她服侍唐王,两个都不干,结果琦玉一逼迫,这喻秉白找了三尺白绫,自缢身亡了!琦玉赞叹其节烈,将其遗体,送往她故里,立上大大的贞节牌坊,以示表彰。 另外就是易铭认的那两个妹妹,一个是柏玉柏香君,跟了周文秀,生了两个男娃,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让外人艳羡不已。而真正的柳如是就不好了,这女子见钱谦益投靠琦玉,生气之余,就又自缢而死,如同她本来的历史命运一样。 易铭听完,心肝都给气炸了,对于这七个妹妹,易铭内心里个个都喜欢,本来八艳中让周文秀勾走一个,易铭犹自觉得可惜。易铭对这七位,内心其实矛盾重重,要说他不想全部据为己有,那是虚伪,他是真小人,不作伪君子。但要说他想强人所难,也不是这样,他心思着重放在思沅和怡晴身上,所以这几个养在深宫概不宠幸,只因他还未来得及侧重规划这几个的人生。易铭也曾经想过,像他手底下有几个年轻有为的文臣武将,比如苏飞虎、云中飞、朱彝尊等,到时候自己保媒,将这几个全部认作妹子,都给嫁出去,易铭可以想象:那结果该有多美! 听得赵元成说这几位被他那帮子大臣一个个瓜分了,易铭觉得可惜。毕竟这些大臣,胡子老长岁数老大,之乎者也老气横秋,就哪怕比照苏飞虎等几个,也不及自己有情趣有修养会疼人。 他特别为姜小婉和魏如是感到难过,像那吴能奇,长的暴丑,又一副烂牙,确实足以令人作呕。而范旷也来凑这个热闹,让易铭感到意外,这老夫子平日里不是清静寡欲,就爱舞文弄墨吗?何况家里也有了那么多,见了魏如是,难道也把持不住? 易铭越想越气,不住骂娘发脾气,又将旁边那张方方正正的木椅,飞起大脚踹去,顿时散架。 韩知礼、杨明义一旁慌忙一阵劝慰,之余,也觉得琦玉事情做得太过,这几位女子,本来就皇上心肝宝贝,平日里与皇上打情骂俏搓麻将,皇帝老子因此心情都要开朗许多,也不乱发脾气。这下倒好,全让琦玉给这么胡乱安顿了,难怪皇上龙颜大怒。 易铭嘴里骂骂咧咧,狠狠说道:“吴琦玉,我要杀你全家,诛你九族……。”韩知礼、杨明义及赵元成,慌忙跪下齐声道:“皇上息怒……。” 易铭这话刚一说出口,顿时就有些为难后悔,心里想:娘的,一不注意闹了乌龙,吴琦玉可是我先人板板,我再怎么恨她,咱也不能和我祖宗过不去不是。何况李侔眼下名义上是自己堂兄,老子要是真诛她九族,这祖宗血脉不能传承下来,岂不是等同连我一起给干掉了?所以易铭认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犯傻。 好一阵子,易铭尤自还生着气,哀叹不已,他自言自语道:“娘的!就这些心肝妹妹,要找个婆家,也要像模像样才是。比如云中飞、苏飞虎那种年轻有为、仪表不俗的大将,嫁过去也不亏,你们说,怎么鲜花都他妈插在了牛粪上。” 几个不敢正眼看易铭,过了许久,韩知礼小心答道:“皇上,皇上息怒,吴琦玉如此做,其心可诛,是为大不敬。就朱信、秦任、范旷几个,也昏悖糊涂,不循其臣子本分,乱其所为,将来皇上平定了琦玉乱党,微臣请旨,将这几个从重治罪。” 易铭看了一眼韩知礼,见他说话挺和自己胃口,因此气儿也消了大半,想了片刻,就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老子要打这几个的板子。” 韩知礼领命,又道:“皇上,您先歇着喝茶,微臣有话问赵将军。” 易铭听了韩知礼的话,自接过杨明义递过来的茶杯,余怒未消,骂骂咧咧地狠狠喝了两大口。 其实韩知礼见易铭问得差不多了,他关心自个儿一家情况,于是小心问赵元成道:“哥子,我家里还好吧?” 赵元成看着韩知礼,满怀同情神情,苦着脸,半天才说道:“兄弟,你不要难过,你不想想,你老丈人都反了,难道你家还会好?你媳妇会有好下场?” 韩知礼一听尿都急流了,上去一把抓着赵元成,吼道:“你快说,吴琦玉把我媳妇怎么了?” 赵元成任由韩知礼抓着,却无不凄凉地说道:“兄弟,你想哭就哭吧!你媳妇是叫人家用绳子勒脖子勒死的,我们两个半斤八两,为兄的还要比你惨一些,只是你三哥我眼泪水都哭干了,要不是见着皇上,我都不会哭了。你只是死了如玉妹子和她肚子里头的孩子,我就惨了,父母、两个兄长及嫂夫人、媳妇孩子,甚至侄子辈中的那些,哪怕是婴儿,一并处死,就连亲戚和奴仆下人,一概不放过,唉!造孽呀!” 韩知礼只听了前头一句人就傻了,他先前一直没有机会问,他也万难想到吴琦玉会对他的如玉和孩子下手。所以对于赵元成后面的话怎么还会听下去,他早已悲痛欲绝,杨明义也含着眼泪,搂着韩知礼肩膀慌慌地安慰着。 韩知礼痴痴傻傻站着,两眼无神,脸色惨白,一句话也不说,易铭及杨明义、赵元成也被他吓着了。如是许久,却不料韩知礼突然大声骂道:“吴琦玉,你这天杀的,*先人……。” 他这样高声大气一阵乱骂,心神恍惚之际,慌不择语,直将一切卑鄙下流的语言都骂了出来,他的声音在小小的密室里回荡,直把几个都吓了一跳。 易铭听了,除了也替他难过,之余,觉得韩知礼破口大骂话的味道有些怪怪,他心想:韩三你这厮骂的不对,吴琦玉再怎么说也是我老祖宗,你对吴琦玉不敬,这样明目张胆的骂她,摆明不就是在骂我吗?想你在老子面前一直谨小慎微的,平日里也还小心低调,今儿实在不像话,你再这样说老子要打你板子。 韩知礼自在那儿悲痛着,眼泪鼻涕如潮水涌出。一旁杨明义见状,对自己老婆夏荷和儿子,也担心起来,他战战兢兢、无不担心问道:“元成兄弟,我、我家没出事吧?” 听了杨明义一问,岂料赵元成却恶狠狠地看了杨明义一眼,鼻子里“哼哼”两声,然后无不鄙夷地说道:“你家?你老婆儿子好得很啦!” 杨明义一听,感觉语气不太对,不放心又问道:“老弟,你可不要吓我,哥哥我怕呀!” 赵元成再也懒得理会杨明义,却转而朝暗自神伤的易铭说道:“皇上,微臣请旨,将杨明义先杀了以绝后患。” 易铭听罢,惊讶之余,回过神,大声问道:“杀杨明义,为什么?” 赵元成接着说道:“皇上不知,像我等忠心耿耿之辈,安分守己之臣,无不被打压残杀。唯有杨明义这种,非但没有蒙受冤屈,其家人相反还为虎作伥、小人得势。他那媳妇,跟着吴琦玉,深得她信任,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眼下当了大内总管,红得很啦!” 杨明义一听,一双牛眼鼓得老大,他内心感觉异常复杂,一方面为自己一家老小平安无事感到庆幸,同时,又为他老婆所作所为感到羞耻。 他转身看了看易铭,惶恐之极,就跪下了,说道:“皇上,皇上恕罪,等微臣杀进北京,一定捉了夏荷,亲手杀了,以谢天下……。” 赵元成在一边冷冷说道:“皇上,杨明义说的好听,只怕他到时候下不了手。” 杨明义听罢大怒,一把捉住赵元成,说道:“你、你敢瞧不起我……?” 那赵元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素有武功,也反手抓住杨明义,吼叫道:“你这厮,放开,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两个怒目相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干起来,易铭喝道:“够了!都给我住手。” 两个虽然气咻咻地僵持着,见易铭发怒,各自想了想,还是都放开了。只是二人四目相对,怒气冲冲,都青筋毕露、喘着粗气。 易铭又说道:“事情都还没有搞清楚,你们就窝里反,还打起来了,像个什么话?你们别忘了,你们都是封了侯的,也算我大秦肱骨之臣,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还是这样不懂事?” 这两个被骂,不敢忤逆不遵,心里又不服气,只好都闭嘴不言。 韩知礼悲伤一阵后,率先清醒过来,他对易铭说道:“皇上,吴琦玉乱政误国、陷害忠良,其用心狠毒、罪恶滔天,像这种狼心狗肺之人,必须及时铲除。卑职请皇上诏令天下兵马,进京戡乱,安定天下,还我大秦清明之盛世……。” 这杨明义、赵元成二人,也觉得眼下之事,在于亟待恢复皇上大位,重振朝纲,可不是计较私利私仇的时候。所以两个也附和道:“皇上,请下令吧!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易铭心想:你这两个,这才说的是人话。 他哪里有什么令下,这朝廷里头,琦玉大权独揽、说一不二,她手下还有个皇帝,这天下兵马都在她那儿掌控着,可谓占尽天机。回头再看看自己,身边就这么三五个人,外头最多还有一些赵元成的虾兵虾将,就这些人进京戡乱?那无异于自投罗网,这样做,岂不成了笑话。 易铭苦笑道:“下令,下什么令?就凭你们这几个?” 韩知礼、杨明义听了,一时傻了眼,只是赵元成却似乎想起什么?于是接过易铭话题,却说道:“皇上,前头微臣要紧的事情忘记说了,差点误了大事。” 易铭未来得及问,赵元成又说道:“皇上,秦总理之所以没有告老还乡,还在那儿苦苦支撑,就是不相信皇上真的会失踪。秦大人更不相信家父会弑主谋逆,他老人家认为皇上有朝一日总会回来的,所以他虽然在位置上委曲求全、备受煎熬,对此还是笃信不移。” 易铭一听,觉得有了一丝希望,就问道:“呃?原来如此,只是你怎么知道他的心思?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不要受其蒙蔽,到头来害了老子。” 几人听着易铭说话老子翻天又不客观,心里诧异,不过想想就眼前这位皇帝老子,往往骂人的时候正是表明对人的喜爱,一般人物,远得不到这种无上荣光的待遇。今儿赵元成得了一回,所以韩知礼、杨明义为赵元成感到庆幸,甚或还有几分嫉妒。 赵元成果然深感荣幸之至,他谨慎小心地想了想,禀告道:“皇上,微臣不敢隐瞒,微臣当时本想与吴琦玉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正是秦大人,他暗中送来密信,及时制止了微臣的鲁莽行为,他让我无论如何要躲起来,先求得自保,以便等待时机,再作打算。他说皇上将来一旦御驾归来,就是我等苦尽甘来之时。何况,秦大人不与吴琦玉对着来,是想趁机保护我大秦的那些肱骨之臣,比如李过、高一功、孙象丙等等,都是他求情,吴琦玉这才网开一面,没有赶尽杀绝。皇上,吴琦玉之所以听得进去秦大人的话,我听人说是当年李侔到遵义,秦大人将他府邸和里头所有家什,全部奉送于他,所以吴琦玉对于秦大人,一直很好。” 易铭恍然大悟,说道:“原来这样啊!秦总理忠心可嘉,这个我是知道的,只是他现在要权无权,要兵没兵,光杆司令一个,无济于事呀!” 赵元成却答道:“禀皇上,吴琦玉一党虽然把持朝政、任人唯亲,对前朝重臣处处防范、报复打击,然而她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忠谏侯范旷老先生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已数度和琦玉对着来。虽然被吴琦玉连番打压,但这老先生犹自不改,吴琦玉也拿他无可奈何。至于孙象丙等重臣,并非真心服她,只是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大秦上下,莫不如此。何况这秦任大人早就巧做安排,比如苏飞虎、周文秀等,就是秦大人安插的几着妙棋……。” 易铭见他提到周文秀和苏飞虎,问道:“这两个怎么说?” 赵元成答道:“禀皇上,周文秀投靠吴琦玉,虽然以求自保的目的多一些,但周文秀与秦大人,从来走得很近,这个吴琦玉也清楚得很。所以秦大人原本想让周文秀驻守南郊,吴琦玉虽然同意了,却让他当了个副职,她另择亲信,叫做葛士仁,当了都督。这葛都督对周文秀百般打压、极力牵制,周文秀不得从心所欲,自然懊恼。只是这驻守南郊的三万将士,从来都是周文秀一手带出来的,周文秀处处掣肘,对吴琦玉不满,由此可见一斑。而苏飞虎将军,吴琦玉本来赐婚,要他娶了秋菊,那秋菊认了吴琦玉为姐姐,所以关系亲密得很。但苏将军仪表堂堂的人物,还会点琴棋书画、吹拉弹唱什么的,要娶这么个又丑又无知的丫头,心里自然不情愿,后来就认秋菊为姐姐,两个兄妹相称。苏飞虎与卑职,前些年也算推心置腹、无话不说的朋友,他的为人卑职自然清楚得很。他心气很高,平生仰慕的是魏如是小姐,一般女子看不上,何况秋菊……。” 易铭见过苏飞虎,知道此人除了会带兵打仗,还是个半吊子文人,对自己历来崇拜不已。易铭听人说苏飞虎曾对人讲过,说放眼天下,他只服自己和睿王,其他人等,在其眼中,蝼蚁一般。像他这么心高气傲的家伙,怎么会娶秋菊这种人为妻呢?秋菊长什么样易铭太清楚了,这女子还给自己洗过脚,丑不拉几不说,还三天不说两句话,性情抑郁阴心得很。 所以易铭见这么个阳光小伙居然差点和秋菊成了一家子,心里为苏飞虎感到一丝担心,又转而想到自己后宫那几个,都叫琦玉给胡乱处置了,心里着实厌恶吴琦玉。他想到:这吴琦玉撮合的这些个婚事,怎么看都好像是乱点鸳鸯,要是她在婚介所里头这么干,恐怕会将这婚介所搞垮。 赵元成继续说道:“只不过苏将军认了秋菊这个姐姐,三天两头往琦玉那里跑,就官运亨通起来,现京城应天府地界,就是他最高政务长官,还同时兼任九门都统一职。后来印生当了皇帝,吴琦玉还委以他领侍卫内大臣一职。虽然眼下未能位及阁僚,成为辅政大臣,但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只是吴琦玉断难料到,这苏将军却根本和她不是一条心。” 易铭问道:“照你说来,这个苏飞虎是可以信任的喽?” 赵元成答道:“禀皇上,正是。” 易铭又问道:“朕在的时候的那些大臣,现在能说得了几句话的、掌握着兵权的、没有被裁撤的,都有那些?可否一用?” 赵元成听了,狠劲儿恭维着易铭,说道:“皇上,这天下都是您老人家一手缔造的,大秦上上下下,都是您老的子民。那些个王爷侯爷,还不都是您老一手栽培的。您老人家只要说句话,谁敢不从?微臣以为,这凡是未被吴琦玉打击陷害的重臣,虽然多为副职,但只要您老一句话,还不诚惶诚恐、遵旨而行啊!” 易铭见他这么说,心里底气足了些,又问这几个道:“既然如此,当然更好,你们都说说,眼下都该怎么办?” 三人陷入深思,一时无语,那韩知礼想了片刻,就说出一番话来。 韩知礼说道:“皇上,微臣以为:为今之计,首先当要即刻赶往京城,找到秦任大人,以商大事;其次则是严守机密,决不能泄露皇上回来的消息,否则于大事不利;再则赵元成将军要尽快联络信得过的弟兄,做好举事的准备,不动则已,动则一击中的;另外就是要保证皇上回京安全,这一点头等重要,元成那里,须得安排忠勇之弟兄,效死命保得皇上龙体金安,若非如此,我等臣子渎失之罪滔天,如何担待得起。不知以上几点,皇上以为如何?赵将军和杨将军以为如何?” 易铭看了看另外两个,问赵元成道:“你看呢?” 赵元成正欲回答,韩知礼又说道:“皇上,以微臣看,这个潘胜安忠纯敦厚,可堪一用,像这种忠良贤者,眼下用人之际,皇上大可择优擢用。” 易铭听了,知道韩知礼不失时机荐贤,他决心卖个人情,从此渐而树立韩知礼威信,于是说道:“好好好!此人也是老资历了,从河南起兵就跟着我兄长,怎么到了今天,也还是个小县令。我看这样:即刻给他官升一级,要干得好,一年过后再升一级,要还是不错,就外放当个宗长或省长。” 赵元成听了大喜,说道:“皇上,微臣替潘胜安谢主隆恩,微臣请旨,是不是要将潘胜安宣来?” 易铭想了一想,说道:“算了,韩知礼晓得就行,以后这事儿就韩三经办,只记着就行。” 韩知礼一愣,却问道:“皇上,我、我来办?” 易铭笑着说道:“对,就你来办,非但这个事,就以后老子那些大事小事,就都由你来办,你们两个听明白了吗?”易铭说的时候,眼光分别看了看赵元成和杨明义。 这两个听得明白,知道韩三恐怕要得皇上重用,所以三个都跪下谢了恩。 易铭这才想起刚才的话题,问赵元成道:“刚才韩三说到哪里了,赵爱卿,你有何意见?” 赵元成答道:“皇上,忠礼侯所言甚是,微臣以为妥当!微臣手下,还有上千忠诚之弟兄,我将这些人派出去,联络各地将军,做好准备应无问题。只是微臣以为:皇上此番重掌乾坤举大事,当以京师为重,等与秦任大人商议定了,就先在京师下手。务必将吴琦玉及在京大小乱臣,一网打尽,然后皇上坐镇京城,天下则传檄可定。如有不听号令、冥顽悖逆之徒,诏令天下讨之,应无问题,如此方能万全。至于皇上回京,微臣也有主意,皇上可秘密驻进秦总理外宅处……。” 易铭听着,却插话问道:“秦任,他外宅在什么地方?老子为什么要住在那里?” 赵元成赶忙答道:“皇上,这事微臣得向皇上禀明:秦大人及微臣,早就政见相同、心意相通,几番晤面,都是在他于京城秘密购置的外宅里面,这个就连他夫人也不知道。皇上神不知鬼不觉住进去,谁也不会知道,然后我等通知秦大人等前往拜见皇上,再作打算。” 易铭听了,感觉妥当,于是询问韩知礼、杨明义意见,并无异议,于是这事就这么确定了。 正文_第119章 第十七章:重掌乾坤(八十二节)(119) 第八十二节:神鬼不觉入秦府,历数沧桑再相见。 (119) 大秦总理秦任府邸,这是一个三进院落。自进京的那一天起,这里的主人一眼就看上了这宅子。由于原主人急于出手,所以价格不贵,他就吩咐管家,立即给买了。 秦任并非找不到更好的府邸,恰恰相反,这大秦上下上至王爷侯爷、将军辅宰,小到文武各级官员。这入京后居家安置事宜,都经他总理衙门一手操办,所有的钱还得从国库里出。因之这事儿总得要遵循个规矩,所以按照职务高低、资历多寡,大秦一体臣工,从上而下,论资排辈,编了次序,严格职级,核了预算。 这人多了,自然房子就不够住,纰漏就多、麻烦就多,矛盾也更多。为了平衡各方矛盾,秦任大人不得不自个儿高风亮节、率先垂范,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堂堂总理大人先挑了这么一处清静偏僻的院落作为自己的私宅,为国库省了不少的银子。连当初圣祖文皇帝看了,也觉得实在过于寒酸,离紫禁城也远,上朝不易。所以数次叫他另觅宽大堂皇之所在,比如前朝王侯公卿故宅什么的,皇帝也亲自给他选了一处,正是前朝田弘遇田国丈大宅,位于紫禁城东不远,不过被李马丁占着,皇上还传喻李马丁,三日搬出,否则罢官夺爵打板子。但秦任固执,认为自个儿一家老小,加上丫鬟仆役,也就二三十人,住这三进院落,宽敞有余,所以赖着、硬顶着就这么一住就三四年。 有了总理大人的高风亮节之举,如此一来,上上下下自然不好再在这些问题上说什么了,那些发牢骚、拍桌子、骂娘,原来比势争争、唯恐吃亏之徒,因此少不了又被易铭一番呵斥。就连目中无人的李马丁,朝堂议事的时候,也叫范旷给狠狠参了一本,害得李马丁差点又被皇帝收拾。只这家伙反应快,赶紧搬了家,这才没有丢官儿,即便如此,也被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般。这样一来,群臣都很快懂得,天下初定,远不是坐下来享清福的时候,更不是自恃劳苦功高伸手向皇上要待遇的时候,眼下,恐怕要在皇上面前表现乖一点,否则……。 时间住久了,人就会念旧,就觉得狗窝都比金屋好。虽然如此,由于总理大人政务繁忙、应酬多多,皇上又看重,所以他这府邸,一时车水马龙,来人如织。但自皇上失踪以来,这总理府邸,逐渐冷清起来,到了后来,因秦任总受到吴琦玉百般打压、千般掣肘、万般限制,他这个总理,权力大不如前,因而这门前就冷清起来,简直门可罗雀了。 秦任不在乎这些,他以为这样倒清静,少了些闲杂人等的无端造访,他倒乐得清闲。工作之余,逍遥自在,自己找乐子,一点儿也不闲着。回家练练字儿,画点山水花鸟,抑或搓搓麻将打打纸牌下下棋。更多时候,则偷偷翻出宗主文集,用心拜读,潜心体会。每每觉得皇上文采奇绝、高屋建瓴、立论高远,他秦任五体投地、不敢望其项背。读着读着,就会想起皇上音容笑貌,是那样的亲切和蔼,他秦任如沐春风雨露,感念千古明君,自个儿有幸伴其左右,实乃一生之幸事。以至于秦任每当念及于此,往往嗟叹连连、老泪纵横,如此不知熬过多少个不眠的夜晚,灯枯油尽、天色放亮,方才罢休。 这日,秦任处理完公务,回到家已是傍晚。他换了朝服,洗了把脸,未及晚餐,这管家就神神秘秘把嘴巴子凑上来,只如此这般,耳语这么一句。 秦任听了,哪里顾得上吃饭,带着几个亲信,和家人招呼也不打,转身就出了门。在门口,他看了一眼门外几个走来走去百姓装束的人,那是明里暗里监视他的特务,都老熟人啦!不用说,自然是吴琦玉安排的。秦任熟视无睹、不加理会,上了轿子,直朝他那秘密的宅子抬去。 就这么拐弯抹角穿过几个胡同,后头监视的,自然跟上来,却早被沿途巷子里冒出来十几个秦任心腹缠着、阻挡着,这样一来,这帮特务,早就跟丢了目标。 秦任下了轿,一行数人又绕着圈子穿行了几百米,终于到了他忌讳莫深的神秘之所在。 他留下几人把风,自己到了宅子大门,和里头对上了暗号,接头的人出来领着,他就偷偷摸了进去。 天色已晚,前堂并未点灯,他跟着领路的人穿过前厅,走到了后院,那里面照样有深挖于地下的密室,秦任走进密室,门就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原来他那个管家告诉秦任,说赵元成来了。他与赵元成,其实私下早有联络,两人见面,自然事关大计,秦任自然不敢懈怠。只是秦任不会知道,这一回,除了赵元成,一同来的,还有他朝思暮想的人物,那就是曾经的大秦皇帝李易铭。 这密室较大,可能是先主人为了避祸,因此下足了心思。只见这密室有里外两间,里头陈设,吃喝拉撒、消遣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如同居所无异。 他刚到了外间,就意外看到了杨明义,旁边赵元成陪着,他一时之间,觉得诧异,疑问就无穷无尽涌上心头,这杨明义不是也失踪了吗?几年音讯全无,怎么在这里?他正想问个水落石出问,不料杨明义一言不发,扯着他衣襟,推门走到里间。 里面易铭端坐于木椅上,无聊之至,正借着昏暗灯光看着书,旁边韩知礼规规矩矩站着,面无表情。 见了端坐之人,秦任审视片刻,终于认出了真神,他惊骇之情,无法形容,只见他顿时跪拜于地,痛哭流涕地说道:“皇上,是您吗皇上?……。” 易铭笑眯眯看着,等他一阵嚎哭完了,照样亲切地扶了起来,见秦任两道泪痕流过了河,胡子都白了。就对他说道:“秦爱卿,几年不见,你可苍老多了。” 秦任早激动得语无伦次,浑身筛糠一般,颤抖着说道:“皇上,你让老老臣、臣想得好、好苦啊……!” 易铭见他六神无主一般,还在惶惑着,就安慰了好一会。待秦任倾泻完激动的心情和眼泪,又示意他坐下,这才说道:“我这匆匆一别,也只三年多时间,怎么就沧桑巨变、物是人非了?” 秦任也叹道:“皇上啊!您老人家总是紧要关头撇下臣民逍遥快活,几年前也是这样,却不知天下没有了您,就如同树木没有了主干,藤蔓没了依靠一般,如何不乱象横生呀?” 他这话表面上仿佛在巴结易铭,实则有责怪的意味。易铭听了,知道他拐着弯儿劝谏,其用心良苦,易铭自然心领神会,鉴于这一切是自己的失误导致的后果,所以竟无言以对。 那秦任见易铭面色尴尬,知道自己说的话似有不妥,他赶紧解释道:“皇上,微臣该死,胡言乱语,请皇上恕罪。” 易铭转眼看了看其他几人,叹道:“你不说我也明白,今天的局面,是我自己作孽,常言讲:“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朕深感有负天下万民盛望,也对不起我大秦一体良臣。就说赵龙甲吧!为朕之不智之举,蒙受冤屈,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赵家满门忠烈、感天动地,就是千秋万载之后,世人也无不敬仰其慷慨激昂的事迹。朕要给天下一个交代,所以朕要昭告天下,要为他赵家平反昭雪。至于如何表彰其功绩?如何抚恤其后人?你等先议了,报朕裁定……。” 易铭说到这里,那赵元成自然悲喜交加、百感交集。跪在地上,说了一句:“皇上……。”泪流满面,再也无有他言,韩知礼、杨明义好不容易才扶起来,又安顿着旁边坐了。 秦任见易铭说到赵龙甲一家,他内心有愧,所以秦任就又跪下了,禀报道:“皇上,龙甲忠君爱国、功勋卓著,为人正直善良、性情宽厚,又深明大义、信守大节,为其平反昭雪,自是理所当然,微臣在此替赵家谢过皇上隆恩……。” 易铭挥挥手,长叹一声,又指了指他,让他继续说。 秦任又道:“皇上,微臣未能站出来与龙甲一起反对太、太吴琦玉,致使龙甲一家被其残害,眼见同僚身死名裂,微臣身为大秦总理,却不敢挺身而出,微臣自知罪孽深重,请皇上降罪,处置微臣,微臣绝无怨言。” 易铭先前对秦任不能坚持原则、不挺身而出地和琦玉作斗争,任凭她胡作非为大感失望,也本想对他责罚一番。但他想到:吴琦玉自从害死幻生,立了她儿子印生为帝,她身为太后,所处强势,大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岂是秦任能干预得了的。加之琦玉用心歹毒、手段卑劣,秦任若敢和她对着来,其下场只怕和赵龙甲、朱信一样凄惨。 所以易铭想及于此,对秦任的种种不满,顿时就烟消云散了。易铭还想到:秦任身居高位,虽然被琦玉连番打压,然而他正是利用自己在位子上,不是也保护了很多人么!甚至还安插了一些故旧身居要害之职,为他易铭这会儿重掌乾坤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想到这里,易铭对秦任苦心,竟反而赞赏不已,以为这个秦任,人家才是为了大秦前途和天下黎民,忍辱负重、费尽心血,这可比赵龙甲、朱信高明多了。 于是,易铭对秦任说道:“朕知道你忠心耿耿、绝无贰心,又力所能及做了很多事。我怎么会怪罪于你,相反,我还要表彰你,因为你为我大秦,保留了一些人,朕才能看到反戈一击的希望。所以你对于大秦复兴,首功一件。你都说说,眼下有那些人还可用?眼下情形,你有何打算?” 秦任见说了半天,这才是正事。他想了片刻,就回答道:“皇上,您此番回来,微臣就再无顾忌了。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微臣如此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实则是为了暗中聚集力量。本来是要藉此辅佐太子幻生,熟料吴琦玉暗下毒手,微臣防不胜防,让她得逞。吴琦玉后来立了印生,卑职也想过,考虑到皇上您与太上、哦不,李侔,本就同宗同祖、一脉相承。天下还是李家天下,微臣如敢犯上作乱,是为篡逆,天下不容。您这一支,自幻生殿下崩薨,自此后继无人,所以虽然吴琦玉丧尽天良、胡作非为,微臣却一直不敢动作,微臣苦心,皇上明鉴。” 这下易铭才完全懂得了秦任良苦用心,他说道:“你能这样想,朕深感欣慰,爱卿忠心可嘉!忠心可嘉!” 秦任又说道:“皇上嘉勉,微臣谢主隆恩,这下皇上回来,微臣所作安排,自然有了用武之地。这大秦江山,本就皇上一手缔造,本来大位嬗递、世世相接,关乎国祚民生,非得皇上血脉,可以承接,岂能旁落他人。微臣以为:吴琦玉逆天行私,是为篡逆,皇上应以雷霆万钧之势,荡涤奸邪、除民疾苦、重掌朝纲、恢弘我大秦大正盛世。这禁军将领,多为皇上故旧,此番皇上御驾归来,运筹调度应无问题。只是朝廷有严令,非皇上圣旨加盖玺印,不得擅动,否则死罪,南北大营,亦是如此。眼下吴琦玉大权在握,玉玺兵符,均在她一人之手,要调动军队戡乱,决非易事。所以微臣认为得另觅他谋,微臣主张动用赵元成力量,周密计划,突然动作,吴琦玉一党绝难防备。只这千余人,控制了吴琦玉和小皇帝,及在京的方光琛、钱谦益等骨干,大事可成……。 秦任滔滔不绝,似乎说得口干舌燥,易铭让他喝了一口茶,秦任又接着说道:“皇上,而那吴能奇、钱虎乙等,一个远在东北,一个在东南。虽然手握重兵,通晓军事,兼善政治,但那都是皇上您老人家的军队,众将士一旦听说您老人家归来,怎么敢与您作对?如何敢跟随二人为非作歹?抗拒天威?所以微臣断言,彼时这吴能奇、钱虎乙绝难掌控局面。何况军中还有陈步明、褚正烈等忠诚之士。微臣敢说,只要吴能奇及钱虎乙胆敢犯上作乱,军队恐怕会临阵哗变也难说。即便二人造反,凭皇上雄才伟略,居于京师,运筹帷幄,调度天下兵马,荡平乱贼亦如探囊取物。微臣愚见,皇上以为如何?” 易铭听了想想,觉得眼下也只能如此,他只是担心,这赵元成千把人,似乎力量太过单薄。 于是,易铭无不担心说道:“秦爱卿言之有理,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只有赵元成这么点人,恐怕……。” 赵元成早按捺不住想发言,此时插话说道:“禀皇上,微臣手头人马,恐怕还没有这么多,微臣有点把握的,也就三四百人而已。其他人经历几番变故,能否调动得了,微臣心里没有底。” 秦任不等他说完,说道:“元成所言甚是,微臣以为:皇上可手书圣谕,以此调兵,能否调得了,微臣不敢断定。但只要京师各部,晓得皇上王者归来重掌朝政,他们只要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就是胜利。只要一旦知道皇上确切的消息,他们绝不会跟着琦玉走,孰高孰低、孰轻孰重、孰正孰邪,他们会分得清的,这个微臣有十足把握。 微臣还认为,这京师九门,都是苏飞虎节制,虽然被安插了不少奸细耳目,其权力也受到限制,但苏飞虎亲信也不少,这些人可一并参与大事。” 杨明义这会儿接着话题,也说到:“皇上,依微臣看,就领着弟兄们一路杀进紫禁城,擒了吴琦玉,杀了小皇帝,谁敢阻拦,一概杀了,何必优柔寡断、啰里啰嗦的!” 易铭听他心思,就知道他要胡来,心想:你这煞星一路机枪大炮的杀去,岂不搞得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啊!即便如此,恐怕会因此坏事。于是易铭骂道:“你给老子闭嘴,去,给老子弄一杯茶来,你到外头看看,有没有“乌江翠芽”,就刚才的茶叶,是个什么?难喝死了。” 杨明义被骂,只得答:“是!”秦任这才想起来,慌忙说道:“皇上,我叫人带忠义侯去找一找,看看有没有?”说完,将杨明义带到外间门口,推开门喊了一声,过来一个心腹,杨明义自推门随那厮出去了。 易铭等得秦任回屋,又想了片刻,就对几个说道:“此番大事,决不能纵容军队滥杀无辜,要是谁敢趁机挟私报复、草菅人命,朕让他抵命。如果不是遇到冥顽不化、拼死抵抗的,决不能轻易开杀戒。朕听说以往赵匡胤陈桥兵变,城头变幻大王旗,却只死了一个人。我倒不是说指望只死一两个人这事儿就能办成,但你等要珍爱生命、谨慎行事,这个是要务必遵行的。毕竟都是我大秦子民,属人民内部矛盾,少死点人好。就连吴琦玉等,最好生擒,非得朕命令,不得伤其性命,违抗者,杀无赦,这些,你们都听见了?” 几人听了,惶恐跪下,那秦任感概万千,说道:“皇上真千古仁圣之君主!亘古未见,微臣等如何敢不遵。”其他几人,也附和着,肉麻无比拍着马屁。易铭笑了笑,问道:“具体怎么干,你们有何高见?” 秦任想了一会,主意就有了,他回答道:“禀皇上,再过三日,是吴琦玉召集群臣商讨对吴三桂用兵大事的日子,朝会叫了大起。在京文官厅局府级以上、军队旅以上干部都得上朝,外地也有不少大臣奉诏赶来。微臣以为,就定于三日后,赵元成、苏飞虎率领所属军队,突然袭击,攻进皇宫,在朝堂之上将吴琦玉乱党一网打尽。皇上以为怎样?” 易铭正想着,韩知礼也说道:“皇上,微臣以为可行,到时候您老人家出现在众臣面前,那吴琦玉岂不吓得魂飞魄散啊!放眼大秦,谁敢与您老作对,群臣还不立即倒戈呀!” 秦任道:“忠礼侯言之有理,皇上可随赵元成、苏飞虎一并入宫,就在朝堂上将吴琦玉赶下台。只是这三天得计划周密,做好万全准备才行。微臣以为,应立即通知苏飞虎前来见驾。还有……。” 易铭听秦任安排得脉络清晰、头头是道,心里放心下来,等这一切都商议妥当,已是深夜。秦任、韩知礼与赵元成走出密室,自是去安排大事去了。杨明义在外间敲门,推开后果然端了一杯茶水,笑嘻嘻说道:“皇上,有,还真有乌江翠芽。”易铭让他放在一旁,将刚才决定的事项,给他说了一下,就觉得倦意来袭,躺在里屋床上,正要睡去,秦任就又回来了。 易铭听得秦任声音,只得又起来,正整理穿戴的时候,外面跟着秦任就进来一人,易铭一见,瞌睡转瞬就无影无踪了,原来进来之人,却是邹湘兰。 邹湘兰从秦任那里,早已知道易铭一行回来的消息,所以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易铭。秦任如何敢阻拦,当即就领着这女子前往密室。 原来琦玉虽然把邹湘兰赏赐给了秦任,这老夫子也动心了,几度几乎把持不住,但他谨慎,终归没敢乱来。他知道,这邹湘兰等“八艳”,可是圣祖文皇帝的心肝宝贝。皇帝不在了,换了天,不等于说可以把皇上的女人当做战利品给瓜分掉的,要是皇上哪天回来了怎么办。所以,秦任大人将邹湘兰迎进门,却立即找了这秘密的宅子,丫鬟仆从好生伺候着。而在邹湘兰面前,秦任丝毫不敢造次,一直正正经经、规规矩矩的,连邹湘兰小手都不曾拉过,甚或一双丽眼也未敢正眼看过。 其实他这儿的宅子哪里谈得上秘密,琦玉自然知道,秦任老兄原配夫人也知道,只是大家心照都不宣而已。不过吴琦玉还是大意了,她只以为秦任得了这个会跳舞的美女邹湘兰,不敢放在自己府上,是怕大夫人不依,继而帷帐生乱。她还以为:秦任这样做,多半是为避人耳目和处理与原配夫人之间的关系。而秦任老兄也明白,这地方绝不可能瞒过琦玉的眼线,只是他将计就计,每当有那些隐晦之事要办,他就表面上装作来这里与邹湘兰偷偷幽会,而实际上将这里变成了他的指挥中心。非但如此,因来来去去的人多,要更谨慎小心从事,他还挖了地道,这地道与不远处民房相连。那些见不得天的人物,走的都是地下的通道,面上却不露踪迹,这样一来,还真就瞒过了吴琦玉。 易铭在这院子里呆着,只有杨明义留下来陪着,和这厮又说不上几句知心话,正是觉得无聊的时候,此刻见了邹湘兰,心子都兴奋得要跳出来,自然想起了原来和她快三慢四、相拥而舞的美好情景。秦任、杨明义知趣,迅速退去,邹湘兰红巾揾泪、数度哽咽,易铭挽起袖子,替她揩拭泪水,一阵温情抚慰,邹湘兰方才止住哭泣,嗔道:“皇上,您这几年都哪儿去了?让奴家想的好苦。” 易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眼见邹湘兰经此两三年,越发成熟丰腴,更显楚楚动人,易铭不复犹豫,一把拉过来,搂在怀里,照着她娇妍脸蛋就亲了几下。随后温情问道:“妹妹,这几年还好吧?” 邹湘兰听罢,依偎在易铭怀里,凄然说道:“皇上,奴家还好,有幸碰到秦总理秦大人这样的君子。只是听说原来那些姐妹,有几个下场就不大好,皇上,皇上啊!您可要替他们作主啊!”说罢,邹湘兰又哭了起来。 易铭被她一席话,却说得哑口无言,于是自然又想起怡晴,见邹湘兰伤心,易铭也陪着掉了不少泪。 易铭与邹湘兰相拥许久,问了好些话,随后拉着邹湘兰两手,两个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缠绵一会儿,外面跑来杨明义,报告说苏飞虎到了。 如此过了两天,因有邹湘兰陪着,易铭呆在这宅子里,不觉得日子难熬。他这两日,还秘密会见了不少原来的老臣,这其中有孙象丙、王定国等,这些人都是应琦玉诏令进京商议大事的。不料进了京,却被秦任巧作安排,秘密拜见了易铭……。 正文_第120章 第十七章:重掌乾坤(八十三节)(120) 第八十三节:士别三年又回归,将军大营逞雄威。 (120) 却说这日傍晚,京师之南,丰台大营处,周文秀刚从葛士仁都督那里回到自己营地住处。他先前为军队集训一事,与那姓葛的头头分歧严重,两个吵了一架,回到驻地时,见门口站岗的军士,天还未黑下来,就抱着枪打瞌睡。周文秀自然生气,走上前去,抓住那卫兵,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的耳光。 随行的奚大才、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将军,见周文秀都督副先前吵了架,心情不爽,却将怒气发在小兵头上。眼见这卫兵鼻子嘴巴都被打出了血,几个赶紧上前,生拉活拽,劝了一番,周文秀似乎尚未解气,几个见状,怕周文秀盛怒之下出事儿,于是,各自大营也不放心回了,就涌进周文秀住处。那里头勤务警卫、贴身侍从,知道周长官习惯,早就安排小灶忙活,迅速备上酒菜,迎候这一行到来。 在丰台驻守着的,是大秦的一支精锐之师,为了更好拱卫京师,所以这支部队和京城东西边的另外两支,均是满编满员、装备精良,总共足足近十来万众,从来大秦主力,王牌中的王牌。这支部队是周文秀从重庆带出来的原李马丁的那一支,李马丁与他对调后,他率军入湘,隶属李过军团,后来大秦东征,他率军沿江而下,克武汉三镇,经湖口入江西,到浙江,其间生擒多铎、洪承畴,后来驻防苏州,最终移防京师。一路可谓所向披靡、百战百胜,为大秦立国,建立了赫赫战功。 本来这周文秀京畿卫戍都督干得好好的,那南北大营、东西城防,都是自己一人负责。但自从皇上失踪后,吴琦玉对周文秀不放心,于是将他军队,一分为三,为丰台、西山、通州三大营,分别统管。到后来印生上台,周文秀越发不受待见,这丰台南大营的都督一职,也被琦玉派来的葛士仁将军取而代之,只明确他当了个副职。 周文秀自然内心愤懑,想发牢骚骂娘也不敢,秦任数度密信,叫他韬光养晦、收起锋芒、等待时机、再作打算。 周文秀开始不听,直到后来渐渐明白,再这样下去,琦玉可能要动他了。于是他这才慌了手脚,赶紧疏通巴结,花了不少精力金钱,这副职总算保住了。 周文秀和这奚大才、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几位死党,这会儿指天骂娘喝着酒。稍有醉意的时候,外头营区大门岗亭打来专线电话,卫兵接了,急匆匆跑进禀告周文秀,道:“将军,外头报告,说有几个你老家的人要见您。” 自从大秦立国以来,那老家一带,但凡和他周文秀沾点亲、带点故的,莫不传书带信、人上托人,都朝他这儿涌来。要么指望他疏通活动打招呼,协调关系走后门,或者安排当个官当个兵什么的,这让周文秀不胜其烦。甚至前头有老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邻里之间扯皮的事情也找到他这儿,要他帮忙出出头,周文秀自然恼火,一阵的粗话,骂了出去。这下听卫兵说外头又有人见他,还一来好几个,以为又是亲戚求他来了。所以周文秀火了,骂道:“去他娘的,不见,你去说,叫他们给老子赶走。”说罢又端着酒杯灌酒。 那卫兵下去回了话,才挂了电话,转身没有多久,熟料那电话又响了,卫兵接了,跑来战战兢兢,对周文秀报告道:“将军,外头说那几个赶不走,非要见你,还说、还说……。” 周文秀正喝着酒、说着话呢!被这小兵一再打扰,当即就骂道:“老子不是说了不见吗?你他娘的,外头怎么回事?说。” 那卫兵只好如实禀告道:“将军,外头说有个大汉在骂你,说要日你娘,请示是不是要抓起来?” 周文秀及奚大才、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听罢均大感意外。放眼天下,四海之内,没人敢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侮辱顺义侯周文秀大将军的。 周文秀听了,面子上挂不住,他真火了,于是将酒杯一扔,对那卫兵道:“你给他们说,把外头那几个全都给老子押进来,老子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未及一会,外头早有十来个军士,端着枪,押着几人进了周文秀住地。 只见门外领头走进来一个庞大的身躯,器宇轩昂、牛眼如电,居高临下,鄙夷地看着周文秀几人。 周文秀一看,内心的火气变成了惊异,对于此人侮辱他妈妈,也早就不当回事了,而其他几个,也未尝不是这样想。 因眼前之人,几个早就相识,正是杨明义无疑。 周文秀赶紧迎上去,喝退那一帮军士,又无不惊奇地说道:“杨兄,你、你不是……?” 杨明义见那些军士走远,这才理了理衣襟,再看了看院内侍立着的那些卫兵,周文秀立刻就懂了,他转而对那些卫兵说道:“妈的!你们都下去,外头守着,没有本爷命令,任何人不得放进来。” 那些军士自然领命不提,杨明义走进酒桌,奚大才、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慌忙腾出位置,又赶紧打着招呼。 杨明义见菜肴丰盛,口水早就泛滥了,周文秀请他入席,这杨明义丝毫不客气,抓着酒壶先喝了一大口,随后说道:“周文秀,你这小子官儿越当越小,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说,老子来了,为什么不见?” 周文秀就连葛士仁都督也敢对着来,然而对杨明义他绝不敢对着来,他知道,杨明义这家伙要是被惹火了,一对铜锤般的拳头是要啃肉的。 周文秀赶紧赔不是,讨好说道:“哪里哪里!罪过罪过!小弟怎么敢?小弟也想不到你老哥子大驾光临呀!你不是、难道皇上……?” 杨明义见已无外人,这才点点头,对周文秀和其他几人道:“正是,几位兄弟,老子给你们说,皇上他老人家回来了……。” 几人听了,有人顿时就惊喜万分叫起来,这帮人被打压日久,受了这么多冤枉气,早就忍耐不住。这下听说皇上回来了,直好比听得亲爹回来还要亲切,所以几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却是再正常不过。 杨明义眼见着这几个一阵的兴奋,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从怀里掏出了易铭的手谕,递给周文秀。 周文秀双手接过,打开看着,随后又念了一遍。原来这手谕里说即刻免去葛士仁都督一职,周文秀接任,杨明义为副,二人即刻起掌管丰台,同时节制通州、西山等部队。要求奚大才、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将军,配合周文秀、杨明义立即接管丰台驻军指挥权,确保丰台军队稳定,并在杨明义实际指挥下,带领部队进京戡乱云云。手谕中还对奚大才、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及通州、西山部分将领,职务各有提升。 这其他几个,眼见目前寸功未立,职务倒是上去了,所以一个个感觉皇上隆恩、无以为报。又感觉无功受禄,心里惭愧,听易铭说要他们全力配合周文秀和杨明义,如何不愿意,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周文秀倒还冷静,只见他对几个道:“弟兄们,要是姓葛的从中作梗、不服调度怎么办?毕竟人家现在军权在手。” 那几人中,早有范宏志站出来答道:“都督,这姓葛的要是乖乖交出指挥权,随我等进军京城护驾,还可饶他不死。如果胆敢违抗皇上圣谕,在下以为,应毫不犹豫杀了他,不然他闹起来,我怕不好收拾,我看得想个法子才行。” 周文秀等听了范宏志一说,连连点头、深以为是,均苦思冥想、暗自揣度。熟料杨明义成竹在胸,说道:“这有何难……。” 他来的时候,易铭、秦任、韩知礼早就对他交代好了,所以杨明义说道:“诸位,皇上早已给在下交代清楚,你们过来,老子给你们说说……。” 那几个胆子倒是有的,只是除周文秀外,大多率直粗陋,于这主意却是没有,见杨明义信心满满,所以都将身子凑过来。 几个听了杨明义这么一说,感觉甚妙,佩服之余,对皇上妙计,自愧不如。 这几个酒桌子上划拳猜码,折腾到了半夜,又围着商议了一会,觉得都计划周密了,于是这奚、范、彭、郎、鲁几位,悄悄回了各自驻地。 次日天刚放晓,军营里四下响起军歌声、口令声,一对对士兵排着整齐队列跑步前行,不用说,这是惯常的早操。只是今日有些异样,因军队不出辕门,却径直赶往校场。又全副武装、荷枪实弹,就连行军背包都无一例外背着,那*袋、挎包水壶等均穿戴整齐,只是苦了伙头军,扛着行军锅,跑得汗如雨下,上气不接下气一般。 未及一会,这各个方阵,全都跑到了中军所在的大教场上,只是一会,数万之众,就列队整齐,黑压压地站在场内。 那葛士仁都督接到报告,说不知何故,校场大军集结。葛士仁感觉事情有些不对,赶紧叫上几个心腹,出门不一会儿就到了。他一路上想着,今日并未明确会操的,不知道谁吃了豹子胆,私自下令部队集结。眼看驻地军队,都叫带了过来,后来见到有几支部队,无一例外,上了全身的装备,这让他十分生气。 这葛都督对身边副官吼道:“妈的!怎么回事?谁下的集合令?是你吗?” 那副官照样不知,只回答道:“都督,是不是参谋长下的命令?” 这奚大才参谋长自然就是头一晚在周文秀那儿参与密谋的那位,然而这命令还真是他私自下的。下头除了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部,其他则不知个中缘由,只将部队按照要求及时带了过来。 等得部队集合完毕,天就大亮了。葛都督站在检阅台上,一旁果然站着奚大才和周文秀,还有几个卫兵笔挺挺站着。 这葛都督怒气冲冲,手指着奚大才骂道:“是你私自下的令?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那下面数万之众,站得笔直挺拔,又鸦雀无声,所以葛都督一阵的狂吼,在场云云众将士,几乎都听得一清二楚。 奚大才并未发话,而周文秀却朝检阅台中央走过去,丝毫不理会葛士仁惊讶的神情。 他走到中央,敞开嗓子,对台下他一手带出来的将士喊道:“弟兄们,今日集合大家,是有几件大事要给各位宣布……。” 说完这话,他回头看了一眼葛士仁,又转过身对众将士,说道:“这第一件事,就是皇上手谕,免去葛士仁丰台驻军都督职务,并由在下重新担任京畿都督一职,掌管驻京各部。” 下面万千人等,听他这样一说,虽然感觉这命令合情合理、自然而然,但这个都督不管是哪个,都他娘的高高在上、气势汹汹、牛皮哄哄,无非是去了个强盗来了个贼,没有什么区别的。 然而周文秀话音刚落,那葛士仁听了就急了,大声质疑道:“周文秀,你不要假传圣旨,皇上?我怎么没有接到命令?” 周文秀见下面实在吵闹,挥手示意半天,终于安静了下来,他转而对葛士仁道:“老兄,实在对不起,我说的皇上,不是朝廷里头还在吃奶的那个,本都督说的是圣祖文皇帝,他老人家回来了……。” 葛士仁抢身上前,说:“放屁!我不信,周文秀,你胆大妄为、妖言惑众,是要造反吗?圣祖文皇帝,圣祖文皇帝早死了,我问你,皇上的手谕在哪里?” 周文秀见他反应过度,冷冷说道:“葛士仁,你他妈对皇上最好敬仰一些,否则老子对你不客气。”说完,他掏出易铭手谕,递了过去。 葛士仁接过来,见毛笔字写的如同鸡抓一般,且下头只有签名,并无玺印。他一只手高扬着这便签一般的手谕,对众将士挥舞,说道:“弟兄们,不要听周文秀胡说八道,这手谕是假的……。” 下面众人,见两个正副都督于检阅台上争执,感觉太过不同寻常,所以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又听得周文秀说易铭回来了,那队伍前头的听得清楚,就赶忙向后头站着的一个接一个口口相传,不到片刻,全部都知道了。顿时秩序大乱,质疑声、叫好声,响做一片。 前头几个胆大的,往台上吼道:“周都督,真的假的?”、“不会唬我们吧?”、“皇上在哪里呀?不会在这儿吧?……。” 周文秀又挥手示意将士安静下来,他不管葛士仁歇斯底里的反应,就又说道:“弟兄们,皇上不在这里,这会儿他老人家在京城清剿乱党。弟兄们请听我说,你们只要见到一个人,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啦。” 这话说完,周文秀朝旁边一挥手,只见从队列的尽头处,缓缓走过来七八个人,为首的正是高大威武的杨明义。 见了杨明义现身,那数万将士,顷刻间就信了。 因这杨明义是皇上身边人,前头说和皇上一起都叫赵龙甲给害死了,如今既然杨明义死而复生。那么,皇上也肯定安然无恙,也是回来了无疑,何况这队伍中也有不少认得杨明义的。 这下不但台下众将信了,就连葛士仁及他那些心腹也信了。只是这葛士仁属琦玉一伙,自个儿得以委以重任,都是那吴琦玉一手栽培的。葛士仁冷静下来,转念一想:眼下皇帝回来了,吴琦玉恐怕小命不保。 想到这里,那葛士仁突然意识到,自己属吴琦玉一党,这吴琦玉完蛋了,恐怕自己也自身不保。想到吴琦玉杀赵龙甲,一家老小,概不放过,又逼死淑妃,毒死幻生,对朱信动歪脑筋。这葛士仁心中惶恐,一时脚杆打颤、冷汗直流。但他绝不想就此认命,所以面临眼前不利形势,他正心急火燎,想着对策……。 就在此时,杨明义走到台上,他对着下面人群,声如洪钟地喊道:“弟兄们,皇上对我说过,他老人家回来,就是要平定眼下乱局,清除朝廷乱党,要恢复到大秦立国的时候那样,天下太平、四方臣服、百姓康乐。皇上还说天下的老百姓,都好好的读书种田经商,在家陪老婆孩子,好好的不要打仗,你们说是不是?” 杨明义这么一鼓动,下面早就群情激昂,都众口一词说:“是!” 杨明义又说道:“皇上命令周文秀将军与我,立即率军进京戡乱护驾,你们说好不好?” 那万千将士,齐声说:“好!”杨明义又问:“你们说行不行?”自然又都说:“行!” 周文秀走到葛士仁面前,对着他说道:“葛大都督,你是不是要对弟兄们讲几句呀?我不为难你,你的罪自然有皇上裁定。” 那葛士仁无计可施,想到琦玉对他交代过,务必要将丰台大军指挥权牢牢抓在手里,他感念吴琦玉对他信任有加,亦有提拔重用之恩,眼下恐怕是生死相搏、舍命报恩的关键时刻。他自以为想清楚了,只见他走到杨明义身后,却冷不防掏出腰间配枪,抵着杨明义脑袋,又对台上台下的亲信喊道:“你们还不动手,快把这些乱党抓了……。” 事发仓促,他这一动作,不但杨明义没有反应过来,也大大出乎万千人的预料。片刻过后,万众回过神来,诧异地看着他。葛士仁却异常失望地看见,台上台下,就自己亲信中,虽然有几个一时间还想蠢蠢欲动,不过始终都不敢再有动作,因为这些人明白,这涉及掉脑袋的事情,可千万要谨慎了。 葛士仁不得已,只得将短枪顶着杨明义大脑袋。杨明义被他这么一搞,竟一时不敢动手。周文秀见状也傻了眼,不曾想这葛士仁竟然冥顽不化来这么一着。 那下面将士,对葛士仁其实早就心生不满,见葛士仁居然举枪劫持杨明义,当即就有人喊:“放下枪,杀了他……。” 周文秀想了一会,依然对葛士仁冷冷说道:“老兄,你可不要一错再错,你要是愿意随我入京平乱,老子还可以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求情,毕竟你还可以戴罪立功的。” 那葛士仁仍旧枪不离手,对周文秀等叫道:“你们都别过来,谁要是敢乱来,老子杀了他……。” 这厮其实一根筋、不开窍,智商有问题。他非但不能与时俱进、认清形势,他还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那就是他这样不动脑筋玩劫持,实在绝对选错了人。杨明义什么人?可是死人堆里头爬出来的,什么紧急又危机四伏的情况没有见过。 果然周文秀话音未落,杨明义早瞅准机会,趁葛士仁不备,电光火石之间,只一招儿,竟生生将葛士仁短枪,硬是夺了过来。 只在一瞬间,杨明义揪过来葛士仁,对准他心窝只一脚飞踹,就将他踢下了高台。那葛士仁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五脏俱裂,随即口吐鲜血、两眼翻白,挣扎一会,抽搐片刻,就四脚一蹬,死掉了。 他这一死,万千将士,竟都叫起好来,其余心腹及亲近之人,惊骇之余,总还算怕死,所以一个个均未敢有所动作。 周文秀、杨明义及奚大才、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方才集合军队,一路向京城赶去。 正文_第121章 第十七章:重掌乾坤(八十四节)(121) 第八十四节:直捣龙潭望风靡,梦断烟灭复灰飞。 (121) 话说杨明义、周文秀集结大军,浩浩荡荡杀向京城,前锋到了永定门,那城墙大门紧闭,见来了一彪人马,问明缘由,却依旧不开门。待周文秀、杨明义及大队人马赶到,里头出来几个官员,传了易铭旨意,要周文秀等就在城外驻扎。 这时城内百姓,均知道了宫内变故,大秦圣祖文皇帝又回来重掌了朝政,吴琦玉、李侔、范旷等均于朝堂之上被全部擒获。不知是有意安排还是自发的行为,北京城内一时间鞭炮声、锣鼓号角声就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原来在周文秀、杨明义集合队伍,杀了葛士仁的同时,趁吴琦玉在乾清宫召集群臣商议国事,易铭与韩知礼、赵元成、苏飞虎,带着数千将士,聚集于承安门前。那里头接应的,早就占据了五阙券门,易铭自中间券门,走了进去。 见皇上驾到,里头禁军、太监、宫女等,早就跪迎圣驾、山呼万岁。大军一刻不停,过了端门午门,抢过内金水桥,太和门处又杀了几个挡路的,就又占了三大殿。不一会,就到了乾清宫前。照样未遇抵抗,这荷枪实弹的军队,就迅速攻进乾清宫。 其时吴琦玉怀抱其子,正坐在珠帘之后垂帘听政,大殿之内,却没有李侔,原来太上皇对于朝政素无兴趣,他此刻还赖在床上,犹自酣睡呢! 吴琦玉及大殿上百文武官员,正开始讨论用兵事宜,不料外头急匆匆来人禀报,说有叛军数千,已杀进外朝,正赶往内廷,三大殿等,恐怕失守。 听得消息,众皆哗然,早有大臣,竭力催促琦玉,要求尽快散朝,移驾赶往神武门避祸。 朝臣早已吵作一团,幸好秦任、卫好才、蒋赤信等人,立即站出来安抚群臣。见众臣实在吵闹,秦任觉得有必要尽快将事情讲清楚,消除众臣疑虑,他大声对众人说道:“各位同僚,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听在下道明:外头不是什么叛军,是皇上回来了,我等应当就在此地跪迎皇上,决不能乱跑乱动,否则,立斩不饶。” 吴琦玉呆坐原处,内心惊恐,头脑昏昏沉沉没有主意,见秦任站出来说话,心里以为恐怕就是秦任领头要造反。 但当听秦任说到了皇上回来一事,琦玉不知所云,随后质问道:“秦爱卿,皇上?哪个皇上?皇上不就在这里吗?” 众臣听见秦任一席话讲完,吴琦玉接着又发问,大殿内即刻安静下来,眼光看着这二人,均惶惑不已。 熟料秦任听得琦玉问话,哼哼冷笑几声,挺直了身板,放开了胆子,又放肆地指着琦玉,太后也不叫了,他直呼其名,说道:“吴琦玉,你听着:你赶快给老夫下来,跪迎皇上大驾。老夫说的皇上,自然不是你手里那襁褓婴儿,老夫说的可是圣祖文皇帝陛下,他老人家回来了……。” 吴琦玉呆坐原地,被秦任几句话吓得半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想走,却浑身战栗发抖,两只脚也不听话,仿佛是长在别人身上,怀中婴儿印生,就不合时宜地哭起来。自易铭几个失踪后,她虽然一度担心过易铭或许会回来的情况发生,所以开始的时候她只是躲在后面,任由吴能奇、钱虎乙、方光琛、钱谦益等几个跳出来向赵龙甲、朱信发难。如此日久,见易铭等人始终没有消息,就如凭空人间蒸发一样,她这才确信易铭几个,或许真是叫赵龙甲等人给害死了。所以她这才敢站出来,强加给赵龙甲弥天大罪,又痛下杀手,诛灭了赵龙甲全家。后来索性一不作二不休,直将怡晴及幻生一并害死,继而又立了自己孩子当了皇上……。 所以她听秦任说易铭真像她担心的一样,竟然回来了,这消息直如晴天霹雳,震得她魂飞魄散一般。她脸色惨白,只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 虽然吴琦玉不敢相信,然而大殿群臣,经秦任等这么一说,虽然感到惊讶,却还是听了他几个的话,一个也不敢跑。就连范旷,震惊之下,哆哆嗦嗦、脚软无力,也就地跪下了。 正当此时,外面军队早一路杀进来,不一会儿,大殿之内就涌进上百人,人群散开,就闪出了易铭。 吴琦玉及乾清宫内众臣,这下看得真切,所以不得不信,因他们的这位圣祖文皇帝,虽然失踪数年,然而身材相貌,丝毫未变,目光炯炯,还是那么有神。 易铭见吴琦玉还在珠帘后面傻坐,怀中孩子哭闹也不管,易铭就对她说道:“吴琦玉,你还敢坐在上面,还要朕上来请你吗?” 吴琦玉这才清醒过来,看见朝堂之内,文武百官,均跪于易铭面前,头也不敢抬,大气儿不敢出。而自己那些亲信,比如钱谦益、王夫之、范旷等,一个也不敢站出来。她犹自失望之极,转瞬之间,感觉大势已去。正在此时,李侔亦被押了出来,见着易铭,魂飞魄散一般,不自觉地跪下请罪。 吴琦玉见李侔如此不争气,原本想指望靠他站出来力挽狂澜、最后一搏的想法,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吴琦玉慌乱之下,无计可施,这下也顾不得孩子,只见她将印生扔在髹金雕龙木椅上,自己挑开面前陈设的珠帘,连滚带爬,滚下宝座,到了易铭面前,匍伏于地,大喊饶命。有左右军士,在秦任示意下,走上前去,抖开绳索作势欲捆。 易铭摇头不允,只叫押李侔、吴琦玉及范旷等人下去,随后坐上龙椅,接受百官跪拜,就于乾清宫内,处理要务。 他下旨将琦玉和李侔一大家子,关押在其原来潜邸,而范旷及王夫之、钱谦益等,均立即锁拿,关押在刑部大牢,又令即刻自牢内放出朱信一家。 对于吴琦玉主政时造成的冤假错案,易铭吩咐秦任、顾炎武、韩知礼等,组成工作组,对所有案件重新审理、全面纠错、查明事实、改判追责。 易铭又紧急安排秦任、蒋赤信、卫好才、顾炎武、韩知礼,组成临时内阁,协同易铭处理朝政。 鉴于朝中大变,文武官员,均人心惶惶,京城一地,恐变而生乱,易铭又正式任命周文秀为京畿近卫军都督,苏飞虎、奚大才为其副。赵元成官复原职,韩知礼、杨明义,一个位及阁僚,一个统领禁军。对于其他百官,仍居原职,不作裁撤变动。 易铭还明确,对于琦玉乱党,要本着首恶必惩、胁从不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宽仁处置。决不能趁机大兴冤狱、牵连无辜,于易铭仁政有损。更要谨防有人栽赃陷害、落井下石,于易铭声望无益。 对于郑成功、云中飞、杨承藩、李过,易铭即刻明确,以上公卿,为大秦一体良臣,要隆恩安抚、大加表彰。并及时通报大秦变故,告知其易铭御驾归来的好消息,使其停止军事行动,等候朝廷旨意,再作动作。 而对于朝鲜李淏,除了电报告知停止敌对行动,另择使臣带易铭密信前往,宣慰安抚,不得拖延。 而吴能奇、钱虎乙,则宣布自接到命令,立即去职,押解回京。所任职务由陈步明、褚正烈分别代替,如若不从,则命令前方各部,予以锁拿。 对于吴三桂,易铭亦宽宏大量、仁义相待,电告吴三桂知晓,申明吴三桂西南称王,实属吴琦玉逼迫,乃走投无路,不得已而为之。只要吴三桂退回四川、去除帝号、上表臣服大秦,他就还是大秦之臣,还可以为四川之长,还能称周兴侯。 以上安排,众臣满意,对易铭胸襟,莫不佩服,所以感恩戴德,又跪了山呼万岁,这才算完。 易铭安排完毕,下朝已是中午,他进了午膳,带着杨明义到了养心殿,那里是他先前居住的地方。才进去,想起怡晴,于是又往怡晴住处长乐宫赶去,到了长乐宫,但见里面住着些宫女,怡晴旧物,均踪影全无。 这是一个两进的院落,长乐宫前院正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正殿有东西配殿各三间,后院正殿五间,东西有耳房,殿前东西也有配殿各三间,院落东南有井亭一座。 想到当年入京时,易铭让怡晴住慈宁宫,而怡晴不允,她说慈宁宫为皇后所在,她为妃子,不敢僭越,易铭见她谦逊,不好强求,就随了她。 时值深秋,但见眼前景象,万物飘零,了无生气,易铭怅然若失,心情抑郁,一时悲从中来,闷闷不乐。问了旁边宫女,禀告易铭,说怡晴就是在后院正殿悬梁自尽的,易铭又细问,因在场宫女不知,易铭无法了解当时情况,只得作罢。 出了长乐宫,易铭又赶往静思宫,这里原来叫钟粹宫,那是思沅修行之所。想到思沅,易铭心情多少好受了一些,想着自己带着她去了自己的年代,听韩知礼、杨明义说过,思沅到了现代社会,就住进了医院,几个月下来,病也已经好了。只是易铭一直奇怪,思沅及秦会,怎么不和韩知礼、杨明义两个一起回来。 随后,易铭随便看了看其它宫殿,这儿原来住着魏如是等八艳,想到魏如是几个人被琦玉赏给了范旷等人,易铭心里既惋惜又窝火,心疼得只骂娘。 易铭在宫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到了下午,随行太监秦草禀报说秦任、蒋赤信等在养心殿候着求见,易铭听了,只得回身赶往住处。 易铭到了养心殿,这秦任、蒋赤信、卫好才、顾炎武、韩知礼五位内阁成员,行过了大礼,易铭赐了平身,照几年前惯例,给几个搬来椅子坐了。 这几个见易铭还是如同先前一样体谅臣工,歌功颂德,又道谢了几回,方才又坐下。不及易铭垂询,秦任内阁之首,早将这日大事,一并报来。 原来散朝后,按照易铭旨意,这几人于内阁大堂,召集朝会文武百官,搞了个人人过关。 但凡与吴琦玉扯上点关系的,轻则监视居住、停职反省,重则就地免职、关入刑部大牢,严肃查办。杨明义还带过来上千禁军,会同刑部差役,举凡秦任、蒋赤信、卫好才、顾炎武、韩知礼等,以琦玉、李侔为主犯,范旷、王夫之、钱谦益、方光琛等乃胁从,按图索骥、顺藤摸瓜,凡与以上人等能够牵扯得上关系的,扯出萝卜拔出泥巴,当场定了嫌疑。不管其官儿有多大?功勋多显著?文才有多好?武艺多高强?均即刻控制。经此大网一张,大秦朝众臣工,竟牵连了十之五六。又传令苏飞虎处,将这些罪臣家眷,要么押解有司集中关押,或安排百八十人四面围了,外头进不去,里面出不来。京城一地,因此被搞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朝廷上下自然惶恐万分、人人自危,相互间又彼此揭发、栽赃陷害,甚或有不少被构陷蒙冤的,酷刑之下,张嘴如同疯狗,一般乱咬。如此一来,满朝文武,牵连者众,居然没有几个是清白的了。到了后来,甚至还有人检举说就连朱信,也勾结吴琦玉加害赵龙甲。 这几人越加感觉事情难办,又不敢私自做主,所以几个一商议,只得前来求易铭圣断。 易铭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他看了看这几个,好半天才说道:“朕不是说过吗?首恶必惩、胁从不究,你这几个都当耳边风啦?” 那秦任颇感为难,对易铭道:“皇上,自陛下西方云游在野期间,吴琦玉误国乱政,自然首恶之人。但其夫李侔,所作所为,不好定性,而其人又身为陛下皇兄,这该如何办?微臣等没有主意,请陛下示意。” 易铭从来以为他这李侔祖宗,谦谦正人君子一个,他断断不会乱来的,可能正因为如此,才会出现吴琦玉独揽大权,他这个太上皇有名无实的情况发生。否则,他为什么不自立为一国之君,而要让自己襁褓中的婴儿当皇帝呢? 所以易铭早就有了意见,他对这几个说道:“唐王与朕,实为兄弟,从来情谊深厚,他在这件事情上过错不多,所以就不要追究了,以后朕还要待他如初,绝不怪罪于他。” 秦任听了,虽然知道易铭历来宽宏大量、宅心仁厚,但对唐王李侔免于处罚,一句话就给定了性,也还是感到意外。他哪里知道李侔和易铭的这种关系,远非他心里想象的那样简单,以为就两人就堂兄弟而已! 易铭对于如何处置李侔、吴琦玉和印生,其实也左右为难,他想过:既然李侔和吴琦玉是自己直系祖先,那么印生是不是自己的祖先,对于这个可能性,他没有时间和机会详加了解。所以他想:假如要治吴琦玉、李侔和印生篡逆之罪,多半是死。然而这就麻烦了,自己岂不是亲手杀了祖宗先人板板,把自个儿存在的理由也给灭掉了,到后来,如何交代,这事儿复杂又难办。 秦任在那儿还在恭维易铭,见易铭一时沉思无语,又问道:“皇上,那范旷呢?还有钱谦益、王夫之怎么处置?” 易铭早就考虑好了,这范旷无非是和吴琦玉走得近,伤天害理之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段时间,易铭早就对琦玉一党作了细致了解,其中各色人等所作所为,早就一一盘算清楚,所以对于范旷的处置,易铭早就有主意。 他考虑好了,就对秦任几个说道:“至于忠谏侯范旷嘛!他的为人朕很清楚,这老夫子直脾气,大嘴一张,什么都敢说,也曾经数度给我难堪。虽然迂腐不可救药,但要说他有什么大罪,这可谈不上。只是话虽如此,他当什么辅政大臣,位及台阁,却是高看他了。朕也不想办他,就让他一门心思去修书吧!反省反省,将来把一些事情想明白了,我还要用他。而钱谦益这老混蛋,从来小人一个,属屈膝谄媚之徒。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敢要老子的陶小小,还逼死老子的义妹柳如是。你们说,此人该当何罪?” 秦任见易铭说到这儿,咬牙切齿一般,他心里也被吓得不轻,于是心想:还好还好,当年幸亏我把邹湘兰给供着养着,视为娘亲一般,一个指头也不敢碰,否则,老夫今日死无葬身之地……。 秦任明白了其中利害,战战兢兢地回答道:“皇上,陶小小已经接回,如何处置,请皇上示下。钱谦益小人嘴脸、狼子野心,又作恶多端。微臣认为,当诛灭九族、凌迟处死,皇上以为妥否?” 易铭听他说陶小小接出来了,他颇为关切问道:“她和钱谦益,怎么样?” 秦任听了,只得如实相告,答道:“禀皇上,皇上息怒,小孩都快半岁了。” 易铭听罢,怒道:“妈的!这老不死的,可恶。” 他刚想说将钱谦益杀了,可转念一想,如此一来,陶小小岂不是孤儿寡母从此没了依靠了吗? 所以易铭转而问道:“你问过没有?朕的陶小小怎么想的?还有,钱谦益老鬼有多少老婆?” 秦任答道:“皇上,微臣叫人问过,她、她不说,看样子左右为难。至于钱谦益家里头的,微臣听说,有七八个呢!” 易铭想了想,杀钱谦益的心思没有了,但他知道,钱谦益老家那些女人,其中姨太太五六个,还有他那些亲戚之中,七大姑八大姨,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历史上自钱谦益死后,可能因为争夺家产,柳如是就是让她们给逼死的。 想到这些,于是易铭说道:“你等传朕旨意,钱谦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了板子,遣回原籍,终身不得启用。他那个文渊侯的爵位,给老子抹了。慢着,抹了可以,但俸禄要照发,否则老子怕他饿死。至于陶小小去留,由她自己决定,她要愿意跟着钱谦益,回去就是钱家大夫人,我要他钱家一辈子给我供着养着。你们给苏州和常熟那里主事的说一声,就说老子说的,要他们一年多去看几次。朕今天认了陶小小为妹子,要是在钱谦益老家过得不开心,可随时到京城找朕,朕再给她选个好人家。如若她要留,钱家就给我好好哄着,如有怠慢,不需请旨,接出来我妹子,其他给朕全部杀喽!” 秦任等人,自然答:“是!” 易铭又道:“这王夫之先生,在位上做了很多事,并非奸恶之人,只是一时不智犯糊涂,这厮有本事,就无非官瘾大,因此才会被吴琦玉利用。朕的意思是让他停职反省,或者外放条件艰苦一点的地方,对,就放到新疆西藏,从当个县官重新干起,他还年轻,趁此机会历练一番,将来或可大用。” 易铭说着,这几个只有点头的份。那秦任又问道:“皇上,还有一人,如何处置,微臣很是为难,请皇上圣裁。” 易铭问:“谁?” 秦任答道:“夏荷,忠义侯杨明义发妻。此人追随吴琦玉,犯下了迫害淑妃、少帝的滔天罪行,其罪就是株连九族都不为过。只是刚才审讯这女子,她非要面见皇上,说有天大的秘密要对皇上亲口说,除此之外,别无他言。就是上夹板、老虎凳、辣椒水、红烙铁,此女咬紧牙关,绝不招供认罪。” 易铭听秦任等办案,未经允许就刑讯逼供、迫害犯人,心里不高兴。他无不责怪说道:“朕要你们组成专案组集中办案,抽了那么多人手,费了那么大力气,不是让你们去搞屈打成招这一套。要以理服人、以心动人、以情感人、以德化人,不得搞这些歪门邪道、白色恐怖。人家好歹当过大内总管的,职务不低,古语讲:“刑不上大夫,懂不懂?” 秦任知道易铭历来仁慈宽厚,只不知他在对待敌人时也这样,所以听了还是觉得有些意外,不过皇上一言九鼎,他不敢不从,只得答:“是!” 易铭又道:“朕现在没有时间见她,等杨明义回来了,你一并叫上,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就是死,我也要让她死得明白,死得毫无脾气,她的案子,要办成铁案,要给我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好多年过去了,也要天下人都知道,并非是朕无情无义,而是她丧心病狂、自作自受。你们听清楚了吗?” 几个只好答:“是!” 易铭又说:“至于吴琦玉、李侔一家,好生给我看好了。对她的罪行,都给我一一记录下来,理清楚了再报我,如何处置,朕要考虑考虑。” 几人又答:“是!” 易铭本还想说下去,只是外面内阁衙门差人来报,打乱了他思绪。 正文_第122章 第十七章:重掌乾坤(八十五节)(122) 第八十五节:天下乱局尚未平,二吴呼应费精神。 (122) 秦任见了来人,就吩咐道:“情况如何?快报与皇上。” 那人跪在地上,神色慌张,上气不接下气说道:“禀皇上,东南、东北、西南前方回电……。” 易铭关切说道:“不要急,慢慢说。” 那人接着道:“东南吴中侯褚正烈将军来电,说他已率军杀了钱虎乙,稳定了东南局势,又通电全国,拥护皇上重登大位、再造大秦、铲除乱党……。” 众人听了,都兴奋不已,易铭连声说:“好好好!” 原来东南江南省、浙江省、江西省、福建省,都在钱虎乙控制之下。褚正烈等大秦旧臣,知道了易铭发动政变、重掌乾坤的消息,因此不等钱虎乙有所动作,他联系信得过的军官,采取决绝手段,激起兵变,攻杀了钱虎乙,迅速平定了东南半壁。所以难怪易铭等人喜形于色了,只是易铭心情激动之余,还是觉得可惜了钱虎乙。 那人又报告道:“南平侯郑成功、威远侯云中飞、彰义侯刘国轩等将军等也来电祝贺,说不日将北上叩见陛下……。” 易铭更是兴奋,只是转而问道:“东北如何?有没有消息报来?吴三桂呢?这厮反应如何?” 那人答道:“成兴侯陈步明将军密电,说吴能奇抗命不遵,看样子已是铁了心要造反,陈将军说他会相机行事……。” 易铭等听了都急了,这吴能奇坐拥东北,麾下近五十万大军,要是他造起反来,事情就麻烦了。 吴能奇可不是等闲之辈,放眼大秦,能和他一较高下的帅才可没有几个。 易铭看了看眼前众人,秦任、蒋赤信、卫好才、顾炎武、韩知礼等,甚或陈步明、王定国、孙象丙、李马丁、褚正烈,感觉都不是吴能奇的对手,用兵征战,战场决胜,似乎还差得很远。 易铭见几人面面相觑,听闻吴能奇不遵王令、意欲造反,都被吓着了。他想了半天,心里仍旧没主意,只得又问道:“你们说:眼下怎么办?他要是反了,这仗怎么打?我大秦有多少军队?打不打得过?” 几个人没有主意,只韩知礼道:“皇上,是不是要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商议对策?” 易铭只得说:“好!你快去安排,至于什么人参加,你自己看着办。” 韩知礼听了,怔了片刻,想不到这么大的事情,安排叫他做。只是他不敢推却,只得答:“是!”就风风火火告退安排去了。 易铭见他走远,又问跪在地上那厮道:“吴三桂什么情况?快说!” 那地下跪着之人,此时顾不得腰酸腿疼、四肢麻木,答了一声:“是!”又禀告道:“吴三桂也拒不奉召,说皇上如顾念往日情分,他同意去帝号,但要皇上答应他永为西南之主,并要挟皇上正式封他为周王,不然、不然……。”这厮不敢说下去。 易铭急问道:“老子被你急得半死,不然什么?不然他要造反?” 那人答:“是!”又禀告道:“吴三桂说要兴百万雄兵,打进北京,灭、灭了大秦……。” 易铭生气骂道:“妈的!他口气不小。”但骂倒是骂了,这吴三桂也着实不好对付,易铭想到:要是西南东北,同时闹将起来,这天下谁执牛耳,鹿死谁手、尚难预料。 易铭问秦任几个道:“他手底下都有哪些人?郭云龙?马宝?王屏藩?胡国柱?方光琛呢?方光琛抓到没有?” 秦任一听就傻了眼,因为他还未来得及报告的就是方光琛,自早上事变,其他乱党都几乎一网打尽,就只有方光琛碰巧未上朝。可能泄露了消息,这方光琛居然留下一家老小,他自个儿跑掉了,城里关门收查大半天,连人影都没有见到。所以秦任以为,方光琛身在大秦,而其心思无疑在千里之外的吴三桂那里,看来吴琦玉也给他忽悠了。 秦任如是想,易铭同样何曾不是。方光琛从来自视甚高,往往自比诸葛孔明、管仲夷吾。自大秦立国,易铭对他素来不甚器重,所以方光琛有意见。好不容易易铭一走,他在琦玉这里,反而得到重用、位及台阁,琦玉一倒台,方光琛自然前途暗淡,所以易铭断定方光琛肯定是投靠吴三桂去了。 想到方光琛,易铭又对琦玉用人感到难以理喻,这家伙明显是吴三桂安插在朝廷里的耳目,吴琦玉连这个都未曾料到。想到这里,易铭不禁摇了摇头,心情颇为沉重。 御前军事会议在乾清宫召开,除了前头琦玉通知来京开会的上百重要将领,还有大秦各级重要官员,当然,周文秀、杨明义、赵元成、苏飞虎、奚大才、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功臣,均赫然在列。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十来点钟仍未结束,这种疲劳战术搞得易铭咬牙切齿痛恨不已,要不是事关大计,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原因在于与会文武百官,对于如何处理吴能奇、吴三桂二吴的对策,表面上积极建言献策,你方说罢我登场。然而众说纷纭、场面热闹,但好计良谋、措施手段,却是乏善可陈。议了几个小时,依旧久议不决,易铭无奈,传旨御膳房安排大宴,准备宵了夜继续开会。 后来百余人抓紧吃了点东西,又振作精神,再来争吵,易铭早已烦透,举目看了看,只见韩知礼精神矍铄,倒还精神抖擞样子,只杨明义坐着几乎打起了瞌睡。易铭亦哈欠连连,后来实在受不了,向韩知礼使了眼神,让他过来。韩知礼走过来,尚未来得及问,易铭对他小声说道:“韩三,你来主持廷议,老子先走了。”说罢,不等韩知礼说什么,自个儿离开大位就要走。韩知礼无奈,转身向众臣说道:“各位,肃静肃静,皇上昨晚殚精竭虑、彻夜未眠,今日又起了个大早,整日幸苦,未曾小憩片刻,此时深感疲倦。我等作臣子的,应当多为皇上分忧,所以列位臣工,当恭送皇上回寝宫歇息,方才所议大事,我等议定了,恭请皇上圣裁就是。” 众人听罢,恍然大悟,原来吵吵闹闹,耽搁了皇帝休息,于是一如韩知礼,就跪下,整齐说着:“臣等恭送皇上回宫。” 易铭心里大为满意,说道:“好好好,你们先议着,也不要搞得太晚了,今日形不成一致意见,明天又再来,此等大事儿,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说完,抬腿就走,临出大殿前,回头看了一眼韩知礼,心里想:“你这小子还真不错,以后这些事情,老子以后就都交给你办”。他丢下众臣,杨明义及几个禁军侍卫陪着,一路疾行,回到养心殿,头不梳脸不洗脚不泡,翻身上床,未及一会儿,自然睡着了。 他这样一走不要紧,乾清宫内一时热闹非凡,里头分为四五派,有主战派、言和派、折中派,还有一群可称之为没有主意派。那些出怪主意、想歪脑筋、馊点子、乱点炮、献昏招的,可一概归结为突发奇想派。甚至有人出的主意荒唐至极,幼稚近乎白痴,有人称之为异想天开派。 韩知礼眼见这会是开不下去了,只好草草散场,众人闹哄哄走了,韩知礼想了一阵,却意识到自己忙了一天,家也没回,不过,想到如玉,韩知礼有家也不想回了。只这会儿无甚去处,他只好叫住秦任,出宫一起赶往秦任府邸而去。 次日一早,易铭自床上赖着不起,太监宫女,屋外站了一大排,但无人敢叫他。杨明义和那几个侍卫头一晚未敢离开半步,就在易铭居室外靠着墙根,将就歇了一晚。终于养足精神,见皇上还在安睡,几个犹豫许久,无奈之下,杨明义只好壮着胆子,叫了易铭数遍。 易铭起床,已是隅中时分,御膳房传来早膳,易铭一见,那一溜长桌子摆的满满当当,只太过丰盛。他当年在大秦皇帝任上,对于“吃”这一套没那么多讲究,所以看了看满桌珍馐佳肴,叫不出名字,弄不清明堂,琳琅满目,都不知道怎么吃。易铭深知,这恐怕是吴琦玉主政时期搞的这些花活儿。易铭想到这里,不禁啧啧叹奇,口水就毫无节制泛滥了。一旁杨明义等几个,口水吞得“唝唝”响,只是自知身份礼数,不敢造次。 易铭一见,对那几个说道:“你几个过来,和老子一起吃,摆了这么一大桌子,吴琦玉可真会享受。” 杨明义心里犹豫,说道:“皇上,卑职可不敢……。” 易铭在身旁一个年轻太监的引领下,不管他什么东西,只傻傻不分吃了好几样。他知道,这等事情不能和这几个客套废话,于是说道:“你敢抗旨?你们谁要不听,老子砍了他脑袋。” 这几个如何敢,只得围了上来,文文秀秀吃着。易铭再看了外面,尚有太监宫女十几个,又叫道:“你们也来。”……。 话说易铭居于主位,旁边站着十几人,一干人等,吃得津津有味。易铭见方才那个年轻太监,手执一双长长的象牙筷子,盘盘碗碗,逐一夹了少许菜、舀来一匙汤,自个儿尝了,方才示意易铭吃。易铭懂得,这是担心有人下毒,所以这厮先吃,如真有毒,自然先毒死。易铭见他一脸的机灵劲儿,问道:“这些是些什么?你给老子说一下,还有,叫他们还做一些,这儿人多。” 那厮答:“是!”使了眼神,旁边又跑出去个太监,自然到御膳房去了。易铭边吃又问道:“你叫什么?老子原来那个川菜御厨呢?没叫吴琦玉杀了吧?” 这厮小心只答道:“回皇上话,奴婢叫秦草,先前那个郑大厨,因太后、不,吴琦玉吃不惯川菜,所以将他安排到北五所那边做杂役去了。”这厮一不小心,还说吴琦玉为太后,所以不等易铭发话,这厮自己骂该死,又自个儿掌嘴,扇了自己两个嘴巴。 易铭听了,心有不爽,停箸说道:“瞎扯谈,老子就喜欢川菜,你们传朕旨意,叫他回来,以后就叫他主厨。” 一众太监,赶紧答:“是!” 易铭又问这个叫秦草的太监,说道:“你叫秦草?很好,原来老子身边有个秦会,最合老子心意,可是走、死了。你进宫几年了?以后就在朕身边服侍朕,老子委任你个官儿,就当这敬事房的总管吧!” 秦草听罢,却慌了神,他不敢谢恩受任,却跪在地上说道:“皇上,奴婢进宫才没几年,眼下在卢公公手下当差,如此重任,奴婢如何承担得了?” 易铭听了,知道这厮还算是明白人,因而更坚定了他的想法,于是说道:“好了,就你来,别这样那样的,非你不可。起来,快给老子说清楚,这他妈都是些什么?”易铭说着,指着满桌子的菜肴。 秦草起身,哆哆嗦嗦逐一道来,原来这桌子上,有燕窝红白鸭子八仙热锅十品,葱椒鸭子热锅三品,炒鸡丝炖海带丝热锅三品,羊肉丝三品,清蒸鸭子鹿尾攒盘三品,煳猪肉攒盘三品,银葵花盒小菜三品,银碟小菜四品,咸肉两碟野鸡爪两品,白糕一品,螺蛳包子豆尔馒首三品,饽饽三品,果子粥两锅,大肉面十品,奶子十品……。 易铭终于用罢早膳,韩知礼又跑来,说乾清宫众大臣一大早议了,归纳了几条方针,要易铭再去主持廷议。易铭听罢,哪有这等心思,因而厌烦,打了几个饱嗝,却吩咐韩知礼,再去主持廷议了事。韩知礼尚未出去,这新任敬事太监秦草,神神秘秘凑过来,悄悄问易铭道:“皇上,奴婢听说前头不久蒙古王公来京,一并送来些金发碧眼的罗斯美女,吴琦玉叫老总管安顿在储秀宫,皇上要不要见见?” 易铭见这太监嘴脸,笑得牙口一览无余,感觉他实在滑稽可怜。只是这厮善于揣摩易铭心思,尤其这等事儿,更是投其所好,易铭对自己知人善任、慧眼识珠的本事,竟连自个儿都深为叹服。于是赶紧说道:“要要要!带来老子看看。”他岂有不知,这罗斯国历来盛产美女,且这地方美女与我华夏红颜不大一样,人家身材高挑、皮肤红润、面容艳丽简洁,只是经不得老,上了点年岁,就跟大妈一样。易铭心里满意秦草这差办的漂亮,冷不防一回头,却见韩知礼有些凄苦,杨明义有些落寞。 易铭觉得有必要安抚一番,就对二人说道:“你们两个也不要想得太多,韩知礼你那个如玉,死得冤枉,我一定查清楚,还你公道。你杨明义老婆怎么回事,我也要弄清楚,过几天带她进宫,我当面问明白了。你是你,你老婆是你老婆,可以撇清的,你也不要多想。要说难受,老子比你们还惨,不也要过下去。” 那二人答:“是!” 易铭又道:“你们去叫秦大人他们都散了吧!明日再议,这打仗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这两个还是答了一声:“是!”自退下了。 几天下来,韩知礼、秦任伙同群臣,拟定了应对东北、西南局势的几条方针。 通过广泛征求意见,该方针集各家之言、博采众长,可谓辛苦了群臣。自易铭让他们集中讨论决策的这几天里,不少大臣熬更守夜以致搞得头昏眼花,更有通宵达旦、夜不能寐之徒,为了大秦天下大计献计献策、奉上绵薄,致使接二连三地病倒。 如此集满朝文武之智慧的方略,这天呈于堂前,易铭岂可不看。不过,他拿在手里,草草看了几页,感觉文辞华美、义正词严,又浩浩然上万言。措施多多,具体而实在,不厌其烦。 易铭没有心思再看,丢在一旁,吩咐身旁边秦草道:“烧了!”秦草听罢,大惊失色,慌忙问道:“皇上,您是说?” 易铭瞪了他一眼,说道:“烧了,你没听见?”这厮听罢,犹豫片刻,眼睛直勾勾看着易铭,最后确认易铭是叫他给烧了,这才小心万分,拿了过去,丢在了火炉里。 易铭见面前这叫秦草的太监,机灵倒是机灵,可是没长骨头一般,几天下来,在自己面前万般小心,怕极了自己,和那位敢撞墙的秦会相比,差劲得远,一点也不合自己心意。他想到秦会,就自然想起思沅,闭目想了一下思沅美丽的样子,百感交集。 他正要找韩知礼,韩知礼就来了,待韩知礼行礼坐下,易铭见他一脸愁苦,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问之下,方才明白。 原来这两天韩知礼告假,回府处置吴如玉后事,他通过审讯夏荷及当时参与此事之嫌犯,得知如玉葬身之处,在京西郊外一处乱坟岗。 韩知礼找来一帮和尚道士,带着几十个哥们弟兄和几十个军士,西去一番查找,寻得如玉葬身之处。随后叫打开坟墓,揭开薄板棺材,重启了如玉尸骨,又另选风水佳地,叫上他那些铁哥们,重新入殓给埋了。他于如玉坟前,痛苦哀嚎,悲痛欲绝,完了又死命喝了一天酒,几乎醉死。 易铭见他两眼游离无神,尚未从悲痛中恢复过来。易铭本来准备问他一些关于东北西南局势的看法,见到韩知礼情绪低落、失魂落魄样子,心中不忍,就吩咐他退下。 韩知礼似乎半晌才听清易铭说的话,神智一时间就清醒过来。经历了这天翻地覆的几次变故,韩知礼算是把世事看透了。他明白易铭似乎想问他什么,韩知礼不用多想也知道是什么事,他因而振奋精神,清理了一下思绪,接过递过来的手绢,擦拭了脸上的泪水。说道:“皇上,这几天来,京城形势基本恢复平静,吴琦玉乱党,除方光琛在逃外,其余人等,均已缉捕在案。其谋逆篡权、残害忠良等大罪,基本审讯清楚,一干人犯均认罪具状画押,供认不讳,等将案情报与皇上圣裁,不日即可定案。而今迫切之事,皇上不问微臣,微臣也知,不外乎二吴之事,皇上,微臣所言对否?” 易铭见他主动说起此事,本来就想征求他意见,于是微微点头,算是认可。韩知礼见状,又说道:“皇上信任微臣,知遇之恩,微臣无以为报,自当以学义父睿王,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易铭见他连连表态,知道韩知礼有所顾忌,想了一下,知道多为吴三桂一事。 这韩知礼与吴三桂之间,本为翁婿,实则敌我,要轻易撇清关系,却是为难。 所以易铭插话道:“你他妈不要遮遮掩掩的,你我之间虽是君臣,然而老子把你当兄弟,所以你有话尽管说出来,老子有那个雅量。” 韩知礼本来心里确实有顾忌,这事儿本来就不是闹着玩儿的,搞不好把自己牵连进去。这下见易铭骂他,他就完完全全地放下心来。因易铭往往骂他之时,则无异于是在表明对他的亲近和喜爱,骂得越凶、爱之越深,这可是大秦上下都知道的秘密,文武群臣,何尝不知,只有他韩知礼有这么幸运。 所以韩知礼心一横,说道:“皇上,那微臣就不藏着掖着了,微臣以为:东北西南,二吴手握重兵,加起来超过百万,朝廷这几年侧重扶持的,不就是这二人统辖的军队吗?所以微臣想:这些年来,朝廷一边想要下大气力稳定东北局势,除平定金国,还要提防沙俄;另一边要攻灭南明,经略西南。所以朝廷人力物力、兵马钱粮,都大部用在二人身上,致使我大秦精锐大半,都在他二人手里。要是二吴都反起来,形成合力,只怕我大秦腹背受敌、难以兼顾,后果实难预料。” 易铭听了,感觉他分析有道理,打断插话道:“老子也是这样想的,这几天吃不好、睡不着,就是担心这种后果。秦任他们,也吵了几天,好不容易议定了,送给老子看,他们让我将东南褚正烈、郑成功、云中飞主力及两湖李过、高一功等部,和我大秦各地驻军,分为两部分,一部对付吴能奇,一部征讨吴三桂,这事你怎么看?” 韩知礼听了,慌忙答道:“皇上,此策下下、万万不可,不知何人出的主意?竟如此不堪,皇上千万要审慎处之,微臣以为:如此一来,二吴势必会勾结在一起,我大秦首尾难以兼顾,此计断不可行。本来我大秦天下初定,皇上重掌朝纲,人心思定,不宜举国大动干戈。眼下大计,在于稳定局势、与民休息、奖励生产、提振经济、恢复大秦元气,因而绝不能再兴战事,求得和解才是正途。二吴虽有反叛之心,但无反叛之状,皇上应广施仁德,如二人感念君臣一场、他日厚谊,自当请罪于陛下。皇上如宽仁待之,对二人大罪,赦免一二,则天下不起刀兵,万民幸甚;如二人迷途不返,执意犯上作乱,则辜负皇上好生之德、仁义之举、惜才之念,皇上仁至而义尽,二人胆敢自绝王道,兀自不遵,将失义于天下,臣民亦将恨之怨之,皇上再举兵征讨,可一战而定。微臣听说吴能奇私下里意图联络沙俄及蒙古诸王,共同对付我大秦,妄图攻灭大秦,即许以土地人牲、裂土以酬。这蒙古诸王尚在犹豫不定,而沙俄狼子野心,早就跃跃欲试了……。” 易铭其实早就知道吴能奇在暗中联络沙俄、蒙古之事,他问韩知礼,除了想考一考韩知礼见识,另外就想确定一下自己已经思考成熟的想法。 于是,易铭问道:“那你他妈怎么想的?” 韩知礼回答道:“皇上,并非吴三桂是微臣岳丈,微臣才这么说,微臣说了,也不怕天下人说我徇私。想当年:皇上安排微臣与方光琛,在天下形势尚不明朗之际,就能顺利招抚吴三桂。假如吴三桂其心不向往大秦,或者不感念皇上隆恩,他怎么能率十万之众臣服于皇上?所以微臣以为,吴三桂其心虽然可恶,其罪足以当诛,其野心勃勃意欲何为,世人其实都知道。皇上他日也必定会兴师讨伐,收复西南,将吴三桂乱党一网打尽,以绝后患,但眼下不能……。” 易铭指着韩知礼,道:“有道理,你说下去。” 韩知礼答:“是!” 接着又说道:“微臣以为,为今之计,当不惜一切代价稳住吴三桂,然后集中精力对吴能奇用兵,如集天下之力,一战或可平定。只要吴能奇战事不利,其部众本就大秦子弟,陈步明等,早晚图之,而那五十万众,也绝非死心塌地跟他造反,其内部生乱,可以预料。如此一来,不愁东北不平?所以微臣以为:眼下就暂时答应吴三桂请求,封其为周王,允其世袭罔替。不但要封他,就一直在我大秦为质的吴应熊,亦可让其回去,使他一家团聚。甚或皇上可一并封吴应熊为列侯,更兼赏赐抚慰,亦用其极,再拨钱粮多多,以安其心,如此更能麻痹吴三桂。吴三桂素无大志,又鼠目寸光、性情多疑、重利薄义,必定会按兵不动。微臣断言他必定会犹豫不决,虽然有豫东侯郭云龙、宁远侯杨坤为其干将,但要说二人会力促吴三桂趁机作乱,微臣以为未必,恰恰相反,二人对我大秦和皇上您,历来感恩莫名,所以如何会助纣为虐、行此不智之举呢?我敢说他们会力主吴三桂接受皇上的条件。微臣断言,即便有人苦谏,吴三桂一定会犹豫反复,坐失良机,吴三桂此举,是为可期。如东北平定,天下形势明朗,西南一隅,断难对抗,吴三桂恐怕会自己主动请求皇上降罪……。” 易铭听了韩知礼浩浩然一席话,深觉有理,大喜之余,夸奖说道:“行啊!韩三,你这小子,说到我心里去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韩知礼得了夸奖,谦虚答道:“这都是皇上心思,微臣不过是替皇上说出来而已!微臣见识不够,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易铭越发喜欢这小子起来,他对韩知礼说道:“你将我的意思,告知秦任他们,就不要再他妈旷日持久的打嘴仗了。就照你刚才说的,即刻电告天下,照此执行。另外,你顺便通知蒙古各部,叫他们奉诏,即日起出兵东北,如有违抗,他日新账老账一起算。哦!还有,你给我起草诏书,我要朝鲜王李淏,如同几年前那样,出兵东北,再建奇功。他与吴能奇,本就仇人,其仇不共戴天,这事少了他参与,未免遗憾。至于郑成功、云中飞,我要他们海军北上,登陆辽东半岛。大秦中央军、郑成功、云中飞,朝鲜、蒙古,我这回要来个五路大军直扑东北,生擒吴能奇,平定东北各省。而李过、高一功,叫他们守住两湖,侧重防范吴三桂就行了。” 那韩知礼听了,赶紧奉承道:“皇上此计甚妙,真诸葛再世、吴白重生,良平不能及,微臣佩服!佩服!” 易铭见他拍马屁,骂道:“你他妈怎么也学起这一套来了?快去照办。哦!等一下,杨明义媳妇不是说要见朕吗?你去安排带来,顺便叫秦任一道过来,还有朱信,都放出来几天了,也不来见朕,就是身体不好,抬也给老子抬来。” 韩知礼自然悉数领命,下去照办。 正文_第123章 第十八章:惊天真相(八十六节)(123) 第八十六节:忍辱负重仿程婴,大义救孤事竟成。 (123) 韩知礼召集秦任等内阁中枢,安排完易铭吩咐的那些军国大事,起草了赐封吴三桂周王诏令,告喻天下。又密令蒙古诸王、郑成功、云中飞、褚正烈等,还加派人手前往东北,暗中联络陈步明依计而行。 等这几件事办完,他去牢中提了夏荷,又安排人前往朱信府邸,传朱信觐见。他自己带着夏荷、杨明义、秦任,赶到宫里,问了几个太监,得知易铭在怡晴所居长乐宫。 韩知礼听得易铭所处之地,心里顿时就有不祥预感,韩知礼以为:皇上驾临长乐宫,那是怡晴生前所住,而怡晴悬梁自尽,也是在那儿死的。这几天皇上心情不好,喜怒无常,这下子到了伤心地,旧地重游,触景生情,要见了夏荷,还不咬牙切齿、大发雷霆啊!于是又以为:照此看来,夏荷恐怕大难难逃,杨明义也恐怕前途凶险。他担心起来,就心头一紧,看了看押着的夏荷和垂头丧气的杨明义,叹气连连又摇了摇头……。 易铭在长乐宫正殿端坐,身旁除了秦草,还有太监七八个,宫女十来人。易铭喝着茶,把玩着魔方,半天凑不齐一面,这是他从杨明义那儿要来的,听杨明义说,这是从易铭现代社会带过来的少数几样稀罕东西。 他单挑长乐宫亲自审讯夏荷,除了想弄明白夏荷从中都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更重要的,是想了解怡晴和幻生是怎么死的?吴琦玉都对她和幻生做了什么?鉴于前几天政务繁忙,对吴琦玉审讯也还没有结束,他难以抽出时间精力,关注怡晴之事,好不容易其他烂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他这才想起来此事。 韩知礼几人进了正殿,不出意外地行了大礼,易铭叫了平身,却只有韩知礼、秦任站了起来。杨明义自觉有罪,不敢起身,就陪夏荷依旧跪着。易铭见状,也不勉强,只一对怒目,看着夏荷。 夏荷虽然从牢里出来,也换了一身干净一点的衣服,但脸上伤痕却暴露无遗,原来臃肿的身材也消瘦了不少,所以面容憔悴,精神萎靡。 夏荷跪了一会,见易铭一言不发就盯着她看,这妇人大起胆子,偷偷抬头看了易铭一眼,确信端坐面前之人,正是大秦皇帝无疑。随后,这妇人竟哭泣起来,开始时身体颤巍巍地抽搐,随后,情绪失控,竟哭出声来。 杨明义听得厌烦,看了一眼易铭,见易铭脸色不好,他心里也七上八下,不知道怎么办,于是侧眼看着夏荷,呵斥道:“闭嘴!哭什么?你还知道哭,瞧你干的好事。” 易铭见她众人面前哭哭啼啼,有失体统,本想呵斥她两句,而杨明义替他出面制止了,易铭只好一言不发,看着夏荷。想到以前日子,夏荷和春兰、秋菊、冬梅几个丑丫头,虽然和琦玉走得近,但对他易铭从无异心,忠心侍主、任劳任怨,几年时间始终如一。所以易铭以为:这里头或许有隐情。如此过了许久,易铭方才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快说,吴琦玉和你是怎样害死淑妃的?” 夏荷听了,止住哭泣,却一时不回答,杨明义早就按捺不住,吼道:“你这婆娘,皇上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呀!”这厮急的不行,看样子要不是在易铭等人面前,他恨不得拳头耳巴子,统统打过去。 夏荷依旧犹豫,一言不发,只呆呆看着易铭,易铭火了,又说道:“其实朕没有必要见你,你做的那些事,他们早就查清楚了。自古杀人偿命,你害死淑妃和幻生,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你还想说什么?我听说幻生是你亲手下毒害死的,你还逼怡晴自尽,是不是?人证物证俱在,难道你想抵赖?” 夏荷这会却不哭泣了,只见她大胆看着易铭,对易铭说道:“皇上,皇上一定要听奴婢讲啊!奴婢想要皇上屏退左右,不然奴婢死也不说……。” 杨明义喝道:“你敢……。” 易铭见她举止反常,言语之间,似有玄机,于是向自己身边那些太监宫女,只一努嘴,这些宫女太监,岂不懂得,慌忙退下,秦草看了易铭一眼,心领神会,也退下了,出门之际,不忘关了正殿大门。 韩知礼、秦任,刚想抬腿也退下,只是看了一眼易铭,又想了想,终究还是原地站着,大殿之内,就剩下这几人。易铭说道:“这几个不是外人吧?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说?” 夏荷见殿内只剩易铭、杨明义、秦任及韩知礼四人,她点了点头,却说道:“皇上,奴婢恭喜皇上,幻生太子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易铭等人万万想不到她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惊讶之余,尽皆不信。 难怪易铭惊讶,幻生之死,天下皆知,且已安葬在自己位于京东的“长陵”一侧,寰宇之内,谁人不知。于是问道:“什么?你是说幻生还活着?你可不要以为死在临头就信口雌黄,那么多人亲眼所见,难道有假?” 韩知礼、秦任也不信,张嘴结舌,说不出话,见易铭问了,这二人各将眼光,死死盯着夏荷。杨明义分别将几人看看,也犹自不信。 夏荷不等易铭多问,自回答道:“禀皇上,此事千真万确,奴婢如果敢欺君罔上,情愿被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知晓此事的,除了奴婢,还有几人知情,不过现在只剩一个还在,其他的都叫奴婢处死了……。” 易铭还是不相信,他冷冷问道:“谁?” 夏荷答道:“奴婢绝无妄言,还有朱信朱大人知情。” 夏荷这么一说,易铭及其余三人,颇感意外,其实无所谓信不信,因朱信尚在,叫来一问,不就水落石出了吗?所以易铭对韩知礼道:“我叫你把朱信传来,你去办没有?” 韩知礼听罢,眼睛却望了望大殿外面,慌忙回答道:“皇上,我已安排人手去传皇上口喻:就是抬也要抬进宫来,想来很快会到。” 易铭听了,说道:“你们叫人去催一下。”说罢,就对夏荷又说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夏荷接着又说道:“皇上,奴婢虽然得吴琦玉信任,委以大内总管一职,奴婢虽然卑微,但忠心事主、绝不背叛,从不敢相忘。皇上自从失踪后,宫里宫外,遍寻三月不着,以致朝中人心惶惶、谣言四起,赵大人等只好辅佐幻生太子登极大位。然而吴琦玉等乱党,趁此机会兴风作浪,先是搞垮了赵家,将赵家满门抄斩,接着就想害死少帝和淑妃。吴琦玉叫奴婢对幻生下毒,并要奴婢毒死淑妃,她就许以奴婢大内总管一职。奴婢不敢,她又怕奴婢走漏消息,就有杀奴婢的意思。奴婢家里男人也随皇上一道失踪,家里没有个可以商量的人。后来奴婢想到,如若奴婢不从,吴琦玉自然会找别人下手,奴婢也不敢当面回绝吴琦玉。于是、于是奴婢就答应下来。奴婢虽然答应了,但无论如何,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不敢做。奴婢想了一个晚上,想明白了,就只好舍命找到朱信大人,奴婢将吴琦玉的阴谋全部告诉了朱大人。朱大人当时也无法制止吴琦玉,他手里无权无兵,于是,奴婢与朱大人就商量了个主意……。” 夏荷正说着,外面大声报告说:“禀皇上,朱信大人到了……。” 韩知礼开了大门,朱信果然被四个兵丁将一张木椅一起抬来,听得易铭宣进,这四个就径直抬了进去,方才放下,韩知礼自然吩咐退出大殿。易铭免了朱信行礼,韩知礼、杨明义随后又按易铭意思,扶着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易铭见朱信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早就不是先前那种英姿勃勃容光焕发的样子了。朱信浑身上下,瘦了两圈,眼光也失去了往日光彩,脸庞伤痕,历历在目,犹自还未好完全。他坐在椅子上,骨瘦如柴,有气无力,如果不是韩知礼一旁扶着,恐怕连坐也坐不稳,他干瘪的嘴角,还不自觉地流着口水。 易铭见状,长叹两声,又无比愧疚说道:“真是造孽啊!朕不辞而别,朱先生受苦了!” 朱信使劲撑着身体,听了易铭说的话,一时悲从中来、老泪纵横,他泣不成声,干嚎了好一会儿,方才悲恸不已地说道:“皇上、皇上啊!微臣罪该万死、愧对皇上啊!微臣有今天,实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请皇上恕罪呀!” 易铭见他情绪激动,更加坐不稳,一时还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还是韩知礼懂事,他紧握住朱信颤颤巍巍的手,背后扶着。 易铭也动情掉下两滴眼泪,说道:“先生何罪之有?是朕的不是,不怪你们,不怪你们。” 朱信还是激动,就又说道:“微臣非但有罪,还辜负皇上厚望,愧对先生教诲,微臣老朽之躯,已无颜面活在世上……。” 易铭见他一直自责,感觉他有点语无伦次、喋喋不休,就又说道:“先生不要自责了。” 朱信继续说道:“皇上明鉴,微臣如何无罪?当时微臣也听信吴琦玉谗言,也以为是赵总长图谋不轨、觊觎大位,害了皇上和家师睿王。要不是我推波助澜,吴琦玉、吴能奇、钱虎乙岂能轻易扳倒赵总长?所以卑职罪孽深重,不可饶恕,请皇上容许微臣自戕以谢天下……。 易铭没有半点想惩罚朱信的意思,想到自己带着秦会思沅及韩知礼杨明义,不辞而别,哪里想到会带来如此后果。朱信不明真相,伙同吴琦玉,将这烂帐算到赵龙甲头上,虽然赵家遭遇灭顶之灾,但恰恰反映出朱信忠心的一面。只是这家伙书读的太多,成了迂夫子,哪里会洞悉吴琦玉的真实意图,等到看穿了,却为时已晚,自己也成了吴琦玉刀俎。 易铭不想和他扯这些不着调的事情,他指着跪在地上的夏荷,问道:“她说幻生还健在,我不相信,你说说,怎么回事?” 朱信这才收起他那一套,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夏荷与杨明义,回答道:“皇上,这女子忠心可嘉,对皇上一片赤诚,又聪明务实、用心良苦,微臣自愧不如。那日夏荷找到微臣,说吴琦玉要加害少帝,微臣对此惊骇万分,但也束手无策。想那吴琦玉,对赵家冷酷无情、痛下杀手,大秦上下均人人胆寒。只是眼见她翻云覆雨、为所欲为,谁也不敢站出来反对。夏荷姑娘说她看过赵氏孤儿的故事,说她有一亲戚小儿,年纪和幻生殿下大小一致,长得也一般模样,微臣见了,也暗暗感叹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于是夏荷姑娘与微臣商议,就于吴琦玉面前来个程婴救孤。于是,微臣先是神不知鬼不觉换出少帝,然后夏荷姑娘依计而行,毒死了她亲戚孩子,那孩子本就有些相像,死后又面容狰狞,难辨真伪,就这样居然瞒过了吴琦玉一党……。” 易铭及在场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对于夏荷和朱信说的,应是真的无疑。 只是易铭听说了那替死的孩子,死得冤枉。他也读到过赵氏孤儿史实,不过他一直以为,程婴救孤,虽然其行感天动地,但也实在缺乏天理人性,为达目的,其所作所为,太过疯狂冷酷。为了那残酷的忠,亲手奉上自己孩子性命,这在易铭看来,其心歹毒,与屠岸贾无异,唤作易铭,绝不会做出这种烂事。易铭还以为,在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所谓的高尚,生命是平等的,凭什么死的不可以是赵武?赵家及屠岸贾,本就一丘之貉,后人对此大加赞誉,真他娘脑子有病。 眼见得自己亲眼所见了这么一种惊骇的行为,易铭居然一点也不感动和欣喜,他问道:“这死的孩子,姓甚名谁?” 夏荷回答道:“禀皇上,是我母舅第七子,恰好也姓程,名儿还没有来得及取,就叫小七……。” 易铭这下总算明白,这家子碰巧生了个像幻生的,断然不顾及自己孩子可怜,也不考虑到孩子的感受,为了或许有的那种忠君思想,把这孩子作为进献之礼了。易铭一时感概不已,为这孩子之死感到不值,可眼下他却不能这么说,易铭沉吟半晌,方才叹道:“这程家满门忠烈,为我大秦,可谓忠肝义胆、义薄云天,朕一辈子都要感谢,其心当感动天地,其行可彪炳史册。你们说,朕对程家,是不是要大加恩赏抚慰一番?秦爱卿,你说说看?” 秦任站着,躬身答了一声:“是!”又说道:“禀皇上,微臣以为:这程小七替少帝而死,这是他程家的荣光,皇上可下旨,对其义举,大加恩赏,并昭告天下,表彰其忠烈,千秋万代、彪炳史册。程家上下,受此隆恩,当永世不忘,感恩戴德……。” 易铭听了秦任一席话,感觉味道怪怪,心里不以为然,他心想:明明是老子欠人家,怎么这事儿由你这乌鸦嘴说出来,就变了味道。人家献出儿子宝贵生命,换了幻生,照你这厮说来,好像是这程家该我的一样。想及于此,易铭深感:要是大秦还这样搞下去,照样封建专制,人吃人,将来如何提前达到文明的高度?又怎么能实现自己和李千秋希望的那种结果? 易铭想着,半天无语。 朱信不及易铭发问,又说道:“皇上,这幻生殿下,眼下正在北郊一隐秘之处好生供着,皇上放心,除了夏荷姑娘和老夫,天下知晓这件事情的人没有几个。殿下虽然年龄虽然小,却天资聪颖、禀赋异常,又康健活泼、惹人喜爱……。皇上,微臣请旨,当着人即刻安排接进京来,事不宜迟,应即刻就办。想我大秦堂堂储君,身处荒郊野外之地,虽然也是在大户人家,也尽心尽力、细致入微地呵护着。但殿下毕竟天子血脉,关乎我大秦国祚,他一寻常人家,岂敢承受如此之重……?” 易铭听朱信说话,和那秦任一个德行,他越听越反感,心里又想:你这两个老匹夫说话不对老子胃口,人家像伺候祖宗一样养着老子的儿子,我都满意你还不满意,长期住在人家那里,又不收伙食费,你还嫌人家做的不够好。 易铭本来就以为:小孩子吃点苦算什么,易铭小时候就吃了不少苦头,那时候吃不像吃、穿不像穿,忍冻挨饿、营养不良,可他后来大了,却以为人生最快乐而最有意义的就是那个时候。 易铭想到皇帝教育子女,大多不合格,他以为有必要引以为戒。封建王朝历史上教养出来的那么多混账皇帝,无非都是养在深宫,自小规矩多多、尔虞我诈,早就泯灭了常人心性。多出于妇人之手,百般迁就,唯恐委屈,都是用眼泪泡出来的。以致孩子多情敏感、温顺软弱。又平生不当官,一当就是皇帝,世事纷繁,他体验甚少,如何能担得起重任。而教育上也大有问题,一般拜入酸儒门下,学了些狗屁文章,坐井观天、狂妄无知。外面的世界难得一见,又打小没有吃过苦、受过罪,自然人格不健全、性格多偏执。多静少动,缺少大自然风霜雨露的锤炼,所以身体大多羸弱不堪,就连其恒心毅力也有问题。所以易铭认为,最好的教育方法绝不是给子女提供一个应有尽有的环境,而应当让他们多吃苦头,才能懂得世事艰难。且关爱世界要从爱小动物做起,讲求宽仁要从对待身边的人做起,学会做事先要从学会做人做起。 朱信见易铭走神,还以为他对将堂堂皇子寄养在郊外一事有意见,所以朱信接着又自责道:“皇上,微臣有罪,将殿下托付给姜翰林一家,欠缺考虑、似有不妥,只是当时事出紧急,微臣无奈,只好出此下策!” 易铭这才停止他那些胡思乱想,转而问道:“朕怎么会怪你,你非但无罪,你还大功一件,朕感谢你都来不及呀!你说什么姜翰林?姜翰林是个什么人?” 朱信答道:“哦!禀皇上,这是崇祯朝的翰林学士,与我世交,从来忠心不贰、刚正不阿,清军入关,决意不仕,隐居于京郊。他博学多才,于是一门心思闭门著书立说,不问世事……。” 易铭道:“照你说来还是个人才,不用岂不可惜!我问你,此人才华如何?” 朱通道:“皇上,此人大才,微臣自比不如。” 易铭心想:你这样谦虚,恐怕未必,不过既然你也不怎么样,那人即便比你好,也不会好到那里去。只是人家对自己有恩,易铭以为,好歹也要回报一下才是。 所以易铭对秦任及韩知礼等人说道:“你们几个记着,给人家安排个好点的差事,既然此人有大才,可堪重用,就一定要用。读书人性格一般很孤傲的,就不要宣诏了,这样人家没有面子。你几个登门亲自去请,顺便接回幻生,叫邹湘兰一块儿去,幻生回来,就由她带。” 这秦任等齐齐答:“是!”朱信也于椅子上艰难地道谢。 易铭又说:“你们给我热热闹闹的去,搞得喜庆一点,最好以龙撵接回,我要让周遭县乡都知晓。” 这几人又答:“是!” 见夏荷及杨明义两口子还跪着,易铭走到二人面前,亲自扶了起来,他对夏荷道:“朕先前不知道,误会你了,你放心,朕会奖赏你的,你就给朕管着宫里,仍然做你的总管。” 那夏荷、杨明义,感激之情,难以言表,高兴之余,只差没有尿裤子。 秦任见易铭安排妥了,似乎有些疲倦,但他还有大事禀报,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皇上,微臣还有要事禀报。” 易铭虽然烦他事多,但见他态度坚决,心想可能真有大事,就允了。 易铭让其余几人退下,几个正欲告退,其中朱信似乎意犹未尽还有话说,他使劲坐直身体,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正文_第124章 第十八章:惊天真相(八十七节)(124) 第八十七节:再揭真相如惊雷,因缘和合似轮回。 (124) 易铭本想到储秀宫,前头和秦任、韩知礼约好了牌局,那儿有刚从朱信那里送回来的邹湘兰等着,还有魏如是、谢横波两个。同时,在那儿候着的还有周文秀媳妇柏香君,因属易铭干妹妹,算是回娘家。另外还有尤华、许铎、何晏、吕复、施道、张开、方以智等七八个重新得到启用的旧臣。这储秀宫里,摆了四五桌,专等易铭,只是可惜了八艳只剩四个,让易铭惋惜。 姜小婉在吴能奇那里,听说孩子都一岁了。戚玉荆自方光琛逃脱后也不知所踪,喻秉白又死了,陶小小又跟钱谦益回了老家。这尤华老兄赋闲在家一两年,爱上了麻将,可能感觉手搓着费劲,记得易铭说过要他研制自动麻将机的,所以他历经寒暑两度,早就成功试制生产。这不,他将十数台运进宫里,作为他的进献之礼,易铭岂有不喜欢的道理,所以近些天,挑灯夜战了几回。 易铭见秦任、朱信,事情没完没了,心里着实厌烦,心想虽然天下初定、大事缠身,我也要消遣消遣、放松放松才是。像秦任他们这样搞疲劳战,谁他妈也吃不消是不是。他内心骂娘,却装作笑脸,只好说道:“二位爱卿有事上奏,但讲无妨。” 岂料这二人都将双眼朝韩知礼、杨明义、夏荷身上看,其意易铭自然懂,于是易铭说道:“这都是我大秦肱骨之臣,参与机密,可不作隐瞒,你们无须顾忌。” 这两人只好称是,却互相谦让着,客气一会,易铭让秦任先讲,秦任只得领命,他原来是汇报李侔、吴琦玉之事。 秦任道:“禀皇上,微臣等已查实吴琦玉乱党阴谋篡逆、逼死淑妃、祸国殃民、残害忠良等十八桩滔天大罪,吴琦玉及李侔均慑于天威、不敢顽抗,目前已认罪,对指证罪行,供认不讳,亦签名画押。只是、只是吴琦玉及李侔,都要求面见皇上,说见了皇上,就是死了,也虽死无憾。微臣以为事关重大,不敢擅自作主,如何处置,请皇上示下,微臣等……。” 易铭未等他说完,打断道:“这吴琦玉确实有罪,但如何处置,朕还没有想好,改天叫大起,在京大臣,都来参加,就安排在乾清宫公议。你们以为如何?至于吴琦玉,老子现在不想见她,等我想好了再说。” 他都安排了,其他几个,也不敢说不行,所以只好都说皇上英明。 易铭转而问朱信,朱信又由于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说道:“皇上,微臣所说的,惊天动地,旷古奇闻,微臣也担不起这罪状。但事到如今,微臣就是拼了一家老小性命,也得告知皇上,否则欺君之罪,微臣万难承受,皇上圣明,应……。” 易铭见他顾忌颇多,要死一般,只好说道:“朕什么人?你只说就是,朕绝不怪罪。” 朱信还是担心,又说道:“皇上,微臣敢问皇上,您信得过微臣吗?” 易铭虽然对他这几年的表现略感失望,但对于朱信其人,还是觉得可以信任的,所以易铭不语,只点了点头。 朱信依旧迟迟疑疑,又想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这才说道:“皇上,那微臣就冒死相告了,这幻生殿下,他、他、他并非皇上亲生的……。” 朱信话音刚落,秦任、韩知礼等,均惊呼起来。韩知礼不等易铭发话,自个儿慌忙推着朱信后背,说道:“先生,你可不要乱说,是不是这段时间被关糊涂了。快、快向皇上请罪。” 易铭也惊讶不已,对朱信所说,自然断难相信。幻生刚出生,易铭就抱在怀里,看了又看,亲了又亲,怎么不是自己儿子?何况当时还有怡晴和接生婆在,假如幻生不是怡晴所生,这幻生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那怡晴生的,又到哪里去了?……。 朱信自然知道易铭及众人难以相信,他紧接着说道:“皇上,微臣所说,句句属实,幻生生母是吴琦玉,而淑妃所生的,是如意公主。这事儿千真万确,有凭有据,微臣如何敢欺君罔上?” 这易铭及秦任等,自然又是一阵惊呼。 易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着急问道:“你是说幻生和如意两个,生出来就被抱错了?” 朱信因为激动,在椅子上又艰难扭动了一下身体,继续说道:“皇上记得当天的情形吗?吴琦玉那天也在宫里,与淑妃一墙之隔,同时生下孩子。这本是巧合,不足为奇。只是让微臣觉得不可思议的,则是睿王,这、这一切,都是睿王一手安排的……。” 易铭听他提到李千秋,绝不敢相信,就问道:“你是说安排这掉包计,是李千秋的主意?为什么?他为什么这样做。” 朱信赶紧回答道:“是,微臣当时也不知道睿王为什么这么做?后来睿王对微臣说了,微臣方才明白了一些。先师对微臣说,将来他走了之后,皇上也会离开我等一段时间。睿王说皇上一走,大秦无主,吴琦玉肯定会祸乱天下。皇上生的是如意公主,未来得及生个皇子,皇上这么一走,名下无子嗣,她肯定会让自己孩子取而代之。于是,睿王让微臣想了办法安排掉了包,让微臣为以后做好准备,以备不测。睿王是在下先师,又是我大秦资政,于私于公,微臣不敢不从。只是微臣对睿王预言,总是难以相信,后来,皇上果真撇下大秦走了,微臣这才相信了。只是睿王洞悉天机、神机妙算,历来并无失算,不知何故竟也没有料到吴琦玉会对幻生下手,也没有想到大秦会变成这般样子……。” 易铭等人,听朱信说到这里,虽然还是难以置信,但思来想去,觉得朱信所说,似乎有些道理。 秦任一旁想了好久,这时也问道:“老哥,你说的虽然有几分道理。只是时过境迁,怎么才让皇上和我等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你这样说,欺君之罪,可要考虑清楚了。” 岂料听罢秦任如此一问,苦笑之余,却说道:“老弟,为兄一家,早就被吴琦玉下狱待决,如今死也死了好几个,假以时日,老夫一家,逃不过灭门大难。幸蒙皇上及时回来,重掌朝纲,赦了微臣之罪,微臣一家这才沉冤得雪。在下临死之人,,难道还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胡言乱语吗?何况微臣方沐圣恩,岂有隆恩之下,不思效命以报,反而做出辜负皇上的事来的道理?” 易铭等几人一听,均觉得他言之有理。 易铭还想到:怪不得幻生长得干筋筋、瘦壳壳,丑不拉几,一点也不可爱,自己和怡晴也不怎么喜欢,原来幻生竟然是吴琦玉的孩子。之所以长成这样,原来遗传了吴琦玉的基因,而他老子李侔的优点,一点也没有秉承下来。而如意小公主,自己和怡晴见了都异常喜欢,原来如意是自己生的,自家孩子,血脉相承,血浓于水,所以岂有不喜欢的道理。 他想着想着,越发认可朱信说的了。因为越想幻生,就越和吴琦玉相像,而如意模样,简直是怡晴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易铭正想着,突然就意识到这件事情不同凡响,因为李侔、吴琦玉既然是自己无可置疑的直系祖宗,那么,幻生该不会也是吧?易铭越想,就越是相信这种可能。他还想到了李千秋,李千秋费劲心机安排朱信掉包,如若幻生不是两人的祖宗,除去刚才朱信所说的那些关于大位传承、天下安定的理由,硬要这么做,岂不是本来没有必要。 他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可笑,自己的祖宗先人板板,居然叫自己给抱着哄着,将来还得叫自己老爸,天下没有比这滑稽荒唐的事情了!并且这都是他娘的什么混蛋逻辑?又是一种什么样的伦理纲常?易铭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于是就又怪李千秋多事起来。 朱信见几人似乎还不是太相信,又说道:“皇上,微臣为了保密,那接生婆和几个知情的太监侍女,都让微臣给秘*置了,淑妃后来自尽之前,微臣已将实情,原原本本告知了她。所以淑妃走的时候,哈哈地大笑了好一阵子,就是这个原因……。” 易铭、韩知礼、秦任及杨明义夫妇,听到朱信说到这会儿,不得不信了。易铭心里清楚,李千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作此安排,应是事先就知道自己在他走后,会不计后果带思沅、秦会及韩知礼、杨明义等人到现代社会去。虽然他以为:李千秋对易铭这样做所可能带来的后果,是不是早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易铭想了想,觉得未必,如果他知晓,为什么不制止,或者就像那些所谓真相一样,都给易铭讲清楚。所以易铭认为:如果李千秋什么后果都能预料,他这样安排,应该是在放任易铭这么做。否则,以李千秋的智慧,他绝不会让这件事情搞得不可收拾,或许,这是不是事情演化发展的一种无法逃避的必然……。 易铭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他想到了这几次行踪错乱的穿越,对于波卡洪塔斯,李千秋或许早已知道会出问题,他故意不告诉易铭,其心何在?易铭也一时难以明白。 易铭出神想了半天,见眼前几人,都神色严肃盯着自己,一时之间,无人说话。易铭想到朱信说吴琦玉和李侔要见他,先前不允许,这会听朱信说前头那一档子事儿,又想见了。易铭心想:或许老子叫他俩都知道这实情,叫她吴琦玉死得无话可说也好。何况他也想如意了,自己闺女三四岁了,当爸爸的还没有好生疼爱过,想起来有些愧疚。 易铭就问道:“如意在哪里?不会也关着吧?你们去把李侔和吴琦玉都带来,朕要见他们。” 秦任等答了:“是!”易铭挥手叫韩知礼即刻去办,秦任就回答道:“皇上恕罪,如意公主真是和李侔、吴琦玉一起关在原唐王府,由冬梅带着,微臣这就去带来。” 易铭见韩知礼还未出门,吩咐道:“秦爱卿,韩三去就行了,这件事情,你们几个可要保守秘密,如若传了出去,我将你们全部治罪,绝不姑息,听懂了吗?” 这几个听了,感觉背心都有凉意,他这几个,如何胆敢违抗,于是彼此面面相觑,就又答了一声:“是!” 易铭叫来人抬下朱信,安排他细心调养去了,而对于夏荷,易铭则叫进来秦草及刚才那些人,宣布了夏荷职务,这些人虽然惊讶,但也不敢说什么。有几个自然屁股后头跟着夏荷,照易铭意思,前去储秀宫让那牌局散了。因为易铭要见吴琦玉,一时半会,可能无空打牌。 易铭带着秦任、杨明义及秦草等几个太监宫女,出了长乐宫,到了养心殿,又让御膳房传进些吃的,用完漱口完毕,还未来得及喝上两口热茶,韩知礼带着一帮侍卫,押着李侔、吴琦玉就进来了。同时来的,自然有冬梅和如意,不过却没有印生。 途中,韩知礼自从知道如意公主,乃是皇上亲生,就再也不敢托付别人,他亲自抱着如意,还给了糖果,一路哄着,唯恐怠慢了。只是韩知礼对待如意如此顾惜疼爱,让李侔、吴琦玉觉得有些意外。琦玉犹豫好几回,看准韩知礼心情不错,小心冲着前面韩知礼说道:“兄弟,韩三兄弟,姐姐有话对你说……。” 韩知礼骑着高头大马,依旧怀抱如意,听得琦玉要和他说话,韩知礼回过头来,眼光恶狠狠地看了琦玉一眼,却一言不发,就回过头去继续打马赶路。他媳妇如玉和肚子里的孩子死于琦玉之手,所以如果不是易铭要宣吴琦玉觐见,韩知礼绝不会想来办这趟差,他连即刻抽刀杀了琦玉想心思都有。 韩知礼目露凶光、脸色可怕,吴琦玉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只是她并未死心,又心存侥幸,她知道,眼下韩知礼正得宠,一人顶了政务、军务要职,竟将秦任也挤兑一边去管宗务,自己那些事,要是他愿意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这事儿可能要好办一些。她想到此处,见韩知礼不愿理她,吴琦玉厚着脸皮,又说道:“韩三兄弟,你媳妇并非是姐姐我害死的,这事儿都是夏荷他们几个私下干的,姐姐我并非想这样。” 韩知礼听罢,又扭过头,冷笑两声,却说道:“此事我已查清楚,如非你的命令,他人如何敢这样做?你休得抵赖,等一会儿见了皇上,你的罪名自有皇上裁定,他老人家自然会还我个公道……。” 吴琦玉听了韩知礼如此一说,竟停下脚步不走了,等韩知礼勒缰止马,吴琦玉又说道:“韩三兄弟,非是姐姐不认,兄弟想想:姐姐滔天大罪都认了,何况你这个。当时姐姐无非是见你岳父反了,于是派人将你家看管起来,后来想将你媳妇隔离居住,岂料她以为我要害她。要怪的话,只怪你媳妇生性太过刚烈,于是就自尽了。” 韩知礼听着,终于忍耐不住,他大声吼道:“吴琦玉,你少来这一套,我媳妇可是被你的人勒死的……。” 琦玉听罢,辩解道:“是吗?这都是他们做的,姐姐真是不知啊!” 韩知礼见吴琦玉停下不走,早就气急败坏,于是厉声说道:“够了,我不听,你这些话和皇上说去。你走不走?来呀,弟兄们,给我绑了,她不走,就给我扛也要扛着走……。” 话音未落,旁边早有十几人答着:“是!”有人自将绳索也拿了过来,琦玉慌了,再不敢耍赖,赶紧说道:“走走走,我自己走……。” 一行很快进了宫,到了养心殿,李侔、吴琦玉葡伏跪了。易铭也没有叫二人起来的意思,他自坐下,看着眼前跪着的两人,心里五味杂陈。看来韩知礼、秦任等人,在审讯的时候,照着易铭旨意,并没有对李侔、吴琦玉用刑。只是两人衣着换成了平民服饰,精神也萎靡不振,情绪都较为低落。见了易铭,自知罪孽深重,所以匍伏于地,不敢抬头。 易铭一时并不理会二人,见了韩知礼抱着的如意,两三岁年纪,长得娇小可爱,进了宫,既不说话,也不哭闹,只用一双美眸,挨个看着众人。韩知礼心细,进宫之前,还给她临时换了一身衣服,不知是谁还精心给她挽了几条小辫子,上面还扎了两朵花儿。易铭心情无比激动,见着乖巧的如意,爱怜不已,所以起身径直走过去,从韩知礼怀里抱了过来,就贴着如意小脸,亲了又亲、想了又想,情到浓处,情不自禁,留下几滴热泪。 只是这如意小公主认生,又可能被他胡子扎着了,当时就喊疼,苦着喊着挣扎着不让他抱,哭闹间还将小手,冷不防“啪”地一下,照着易铭大脸打了一巴掌。如意脸蛋模样,简直像极了怡晴,想到怡晴,易铭眼泪噙着泪,强忍着没有流出来。又见如意小孩心性,无忧无虑又无所顾忌,易铭又哈哈笑了起来,用手捏她脸蛋鼻子,又逗了一逗。 如意哭闹更甚,竭力挣扎着,举手又打,易铭躲避不及,脸上又被如意三四下打了个正着,见如意两只小手伸向韩知礼,只好将她放在地上,如意尚未站稳,哭喊着跑向韩知礼,韩知礼自然慌忙跑过来,一把抱了,带出殿外,哄了好一会儿,方才不哭了。 易铭如此疼爱如意的行为,直将吴琦玉及李侔看傻了,他俩怎么也想不到易铭对如意,会如此怜爱。当然,二人的这种想法,源于他们不知道真相,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公主,并非是他们的孩子,而是易铭的心肝宝贝,在场韩知礼、秦任、杨明义倒是知情,而秦草先前在殿外,自然不知道,所以见了易铭动作,颇感诧异。 果然这样一来,却让吴琦玉误会了,见此情形,琦玉心头泛起一丝希望,她心想:我这闺女,长得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极其乖巧讨人喜欢。皇上如此厚爱,恐怕是念及兄妹旧情和手足情深,毕竟咱们总算是一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何况皇上从来宅心仁厚、胸襟博大,就自己那些事儿,或许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或许我杀赵龙甲等人,皇上或许认同?……。 易铭依旧没有让李侔和吴琦玉起身的意思,他走到跪着的冬梅面前,赐了平身,安排冬梅从韩知礼手将如意里接过来,他安排冬梅即日起进宫住下,帮着邹湘兰照顾如意。邹湘兰殿外早候着,两个女子带着如意退下了。虽然冬梅不知易铭这样安排是何缘由,她也不去多想,只是心里盘算着,这样安排,自家总算逃脱了罪责,所以只谢恩不提,感觉如此一来,自个儿小命算是保住了。 待邹湘兰、冬梅带着如意退下,易铭转而复坐,将眼光放在殿里跪着的吴琦玉、李侔身上,对于如何处置二人却犯了难。易铭一时竟不知怎样才好,想了许久,突然间意识到:眼前两个,可是自己真真正正、无可置疑的祖宗先人,不管怎样,让这祖宗跪于自己面前,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要让人知道了,会认为是自个儿不孝,那这罪过可就大了。 易铭越想越觉得不妥。于是吩咐秦草,叫搬过去两张平直椅子,示意二人平身一旁坐着。 这两个惶恐不敢,易铭冷冷又吩咐了,两人忐忑不安,犹豫一会儿,好歹总算坐下了。 一时半会,易铭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只盯着吴琦玉及李侔上上下下看着。吴琦玉内心惴惴不安,目光闪烁,易铭不说话,她也只好一言不发。 如是半天,易铭盯着这两位老祖宗看,心情十分复杂。终于,易铭叫身旁留下秦任、韩知礼、杨明义,其他人等,一概都退下。易铭这才开口说道:“吴琦玉,朕听说你要见我,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吴琦玉见易铭终于说话,她期期艾艾,叹了一口气,却说道:“皇上,奈何天日照汝不照我,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小妹无话可说。” 易铭内心奇怪,问道:“那你还见我做什么?” 琦玉答道:“兄长,为嫂的自知难逃一死,临死之际,万念俱灰,想我短短二十几年,也曾贵为太后,享尽富贵荣华。早年卑贱忍冻挨饿之时,何曾能想得到我吴琦玉能有像今天这样荣光,你就再是皇上,也得尊我一声“嫂”,咱们兄妹一场,皇上重情重义,厚恩于我,为嫂永世不忘,人生有此一回足矣!为嫂就是死了,要能再见皇上一面,然后绝了兄妹之情,再无遗憾。千刀万剐,就等着皇上来杀了。” 易铭冷冷说道:“是吗?呵呵!笑话,在你眼里还有兄妹之情?” 琦玉又答道:“小妹自知罪孽深重,但求一死,不复他想。只是小妹并非想要背叛皇上,而是见赵龙甲挟天子以令诸侯,意欲不轨,小妹没有办法,这才只好杀了他。” 易铭见她死到临头,还在狡辩,于是怒道:“你以为我幻生一样,三岁小孩呀!” 见易铭提到幻生,琦玉这才无言以对,不过她思考一会,就说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小妹也不想这样,只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当时我不杀幻生和杨怡晴,将来他们翻过身来,就要杀我。小妹没有选择,只能如此。这天下之争,这种事情还少吗?” 易铭正要驳斥她两句,旁边李侔却说话了,他岔开吴琦玉话头,却说道:“皇上,为兄有罪,无话可说。贱内胡作非为、狼子野心、大逆不道、弑主篡逆,为兄亦是帮凶。只求皇上念在大哥、二哥份上,允许微臣死得体面一些,准我自尽。我李家一门,堂堂正正,岂能让人笑话。皇上啊!你就答应了为兄吧……!” 易铭知道李侔其人,并不是奸佞之人,只是他性格软弱,媳妇面前耳根子软,说不起硬气话,琦玉所作所为,他虽然有心制止,却力不能及,所以易铭从来不想怪罪于他。 琦玉脸色凄然,却对着李侔道:“兄长不可苦苦乞求,如此便显得我李家人没有骨气,传出去让人家笑话。成者王侯败者寇,死就死了,怎么都是个死,有什么分别?” 她刚说完,就又朝易铭道:“兄长,小妹最后一次称皇上为兄长,假如小妹换做是皇上您,您以为凭小妹之为人,会饶了做臣子的犯上作乱、弑主谋逆吗?” 易铭心想,以你那种心性,绝对不会。所以易铭说道:“你以为呢?” 琦玉怪笑了一下,苍白的脸上态度决绝,说道:“小妹以为,假如我是皇上,对待这种犯上作乱之人,应斩草除根,诛灭九族,一个后患也不能留下,兄长以为是否?” 易铭听她如此一说,不禁汗毛耸立,直感觉这大殿之内也充满肃杀之气。又过片刻,琦玉无不落寞说道:“只是我死不足惜,可怜了我的印生和如意,小小年纪,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走了。”说完,吴琦玉居然落下两滴泪水来。 易铭内心恨她,已到极致,心想:你的儿子闺女才是人,其他人的都是猪狗吗?你吴琦玉儿子闺女死了可惜,其他人死了就可以无关痛痒啊! 易铭简直无法想象,他怎么会有这么个狠毒的祖宗。然而,易铭却也根本没有想杀印生的打算,何况假如印生才是自己老祖宗怎么办,自己下令杀了,恐怕无法挽回。 易铭想清楚了,于是说道:“你放心,咱们这一代人的恩怨,绝对不会计较在下一代身上,我就遂了你的心愿,朕答应你,绝不会杀你的印生和如意。” 琦玉听罢,却冷冷说道:“兄长不必假惺惺,我不信。” 易铭接着又说道:“不管怎么样,他们没有过错。朕不但不杀印生和如意,我还要把他们好好教养,将来长大成人,平平安安度过此生,等他们懂事了,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他们实情。如果他们通晓大义、明晰事理,他们就不至于恨我。朕一言九鼎,没有假惺惺骗你的必要。” 吴琦玉听了,深知以易铭为人,这一定是真的,她因此惊喜过度,一时头晕目眩,坐也坐不住,身体无力,从椅子上顺势瘫软下来。随即以头抢地,磕头连连,哭着又语无伦次地谢着易铭,说道:“皇上,这是真的?小妹叩谢天恩。快、快,兄长,还不谢主隆恩?”琦玉跪着,慌忙招呼李侔,李侔亦是喜出望外,自跪下叩首连连。 易铭一言既出,并不后悔,他心想:我非但不能杀什么印生,就连你这两个老祖宗,我也不敢背着大逆不道的骂名对你俩不利。 他想及于此,就有告诉这两个实情的冲动,不过犹豫再三,还是不敢将真实情况和盘托出。他并非担心二人承受不了,他只是认为以这两人的知识和常识,恐怕理解不了。何况!自己身为皇帝,这两人知道自己玄孙当的皇上,会有怎么个想法举动,易铭心里实在不敢想。 于是易铭对二人接着说道:“咱们彼此之间,本就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朕也不会杀你们,朕还想将你们好好养着,钱粮衣物,概不会少。只是这官儿就不当了,兄长不得称唐王,叫过侯吧!行动也要限制,改唐王府为过侯府,你们就在里头面壁思过、永远圈禁吧!” 正文_第125章 第十八章:惊天真相(八十八节)(125) 第八十八节:挥师西进复又退,当年汉使一日归。 (125) 易铭这么处置,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所以不但李侔、吴琦玉不敢相信,连身旁秦任、韩知礼及杨明义,也颇感意外。 秦任听易铭说完,不等李侔、吴琦玉谢恩,慌忙抢出身子,赶紧制止,他匍伏在地上,大声劝谏道:“皇上,这这这,就这样处置了?那岂不是开了不良之先例?假若今后有人犯上作乱,皇上不加惩处,如何警示天下?如何给大秦苍生万民交代呀?这不是乱套了吗?何况赵总长尸骨未寒、沉冤未雪,几近灭门;吴如玉孤苦无依。无端被害、一人两命;那朱信大人,满门忠烈,一家大牢之内,也有七八条人命。还有云中飞将军一家几十口莫名身死,皇上啊!皇上这不是让大秦忠臣寒心吗?微臣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 易铭听秦任一说,感觉是有些不好交代,但他话已出口,一时也想不出来其他法子。他只好对秦任道:“你叫我怎么办?诛她九族?连老子也牵连进去了。” 秦任听了,跪着说道:“无论如何,微臣不同意这样处置,请皇上收回成命,皇上不答应,微臣就不起来。” 易铭心里想:哟呵!你这穷酸老朽,要挟起老子来了。 他声色俱厉,对秦任道:“你敢抗旨?” 秦任如何敢,只是他赖在地上,就是不起来。易铭拿他无计可施,只好对韩知礼道:“你也这样想的?” 韩知礼老婆死于眼前人之手,岂有不恨之入骨的道理,他将琦玉一家押来,原以为易铭会历数吴琦玉滔天罪状,然后以阴谋篡逆、谗害忠良等等大罪,严加惩处,最不济也得夷三族。那里会想得到易铭仅仅将琦玉一家,圈禁了事。他见皇帝发问,自跪下来,哭着说道:“皇上,请恕微臣不敢奉旨。吴琦玉狼子野心,害人何止千万,其心歹毒、其罪当诛,如无吴琦玉造反谋逆,我大秦江山,何至于此呀?皇上,您老就收回成命吧!皇上,微臣一家死得冤枉,请皇上作主啊!……。” 韩知礼一阵嚎啕大哭,弄得易铭心情惶惶,他不知怎样收场,于是眼睛望着杨明义,期许他赶紧站出来劝住秦任和韩知礼。岂料杨明义被这两个眼泪鼻子口水,也弄得哭了几声,这厮也跪下来,说道:“皇上,吴琦玉不杀,微臣不服。皇上要是菩萨心肠下不了手,请将这等事情交给微臣。虽然她吴琦玉对微臣媳妇有恩,微臣也甘愿背负这等不仁不义骂名,杀了吴琦玉,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这厮说的时候,不等易铭发话,他自腰间抽出快刀,只见寒光一闪,那刀锋就架在了吴琦玉脖子上。 电光火石之间,易铭早跳将起来,对着杨明义吼道:“住手,杨明义,你敢乱来老子杀了你,你他娘的要干什么?还不快住手?” 听得易铭这么一阵歇斯底里的大喊,不但杨明义被吓着了,就连跪在地上的秦任、韩知礼,也被吓了个半死,于是止住了哭闹。那外面值守的秦草及十几个太监、禁军,以为里头有情况,也推门进了大殿。 秦草见杨明义手拿快刀,还在愣神,所以不顾危险,赶紧跑上前去,一把夺了,却说道:“侯爷,您这是干什么?快,还不快跪下赔罪?” 杨明义这才冷静下来,所以听了秦草安排,跪在地上,再也不敢胡乱行事。易铭见状,心底里长舒一口气,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对秦草举动,大感满意,于是说道:“好好好!秦公公,这事儿你做得好……。” 易铭一边说着,一边在急切想着对策,他以为:照眼下情势,秦任、韩知礼、杨明义三个,恐怕轻易不会让步。再这样坚持下去,君臣角力、互不妥协,恐怕事情会走入死胡同。眼下权宜之计,恐怕得冷处理,将这事情搁置一下,至于如何处置李侔、吴琦玉,先放一放再作打算。 易铭想好了,对着几人说道:“好哇!今天你们几个铁了心要和老子硬顶,老子今儿心情好,不想和你几个计较,这笔账先记着,老子以后再和你们算。你几个听着,如何处置李侔、吴琦玉,老子还要想一想,还要征求群臣意见,这是大事,不得草率处置,你们先给我带下去好好看管着,等东北吴能奇和西南吴三桂叛乱平定了,再议不迟。” 易铭唯恐这三人又要反对,接着又说道:“朕说再议,你们几个聋了还是哑了,还不给我押下去好生看着。” 韩知礼、秦任及杨明义,知道再不能逼迫皇上,这才极不情愿,起了身,吩咐禁军侍卫等几十人,进来带了琦玉、李侔出门。琦玉被架起身来,临行之际,转身看着易铭,既不感谢,也无喜形于色,只淡淡说道:“皇上,我不要你可怜。”说罢头也不回,坚决地走了。秦任、韩知礼及杨明义,也被易铭喝退,等得三人出了门,易铭仍旧傻傻怔在原地,半天无语。后来想着想着,内心生气,他抬起手掌,猛地打翻了茶具,吓得守候一旁的太监宫女,赶忙跑过来,一个个慌忙收拾着,唯恐被责罚。 易铭站起身体,对秦草道:“走!” 秦草早被吓破胆,战战兢兢哆嗦着,小心问道:“皇上,这是要去哪儿?” 易铭气之不过,说道:“储秀宫,打麻将呀!” 秦草不敢乱说,只小心提醒道:“皇上,奴婢已奉皇上旨意,叫他们都散了。” 易铭见他死脑筋,骂道:“你他娘的,散了就不会叫回来呀?难道陪老子打打牌你们也敢反对?” 秦草尿都吓流了,大声道:“皇上,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他说着,赶紧朝身边几个太监使眼色,这几个终于懂了,自去宣尤华等人不提。 接下来十来天,易铭就在宫里,除了里头各处走走,未出紫禁城一步。而东北西南大事,他委托秦任、韩知礼等自行商议处置,后来觉得几个人少事情多,忙不过来,他又将顾炎武、范旷、方以智、黄宗羲、尤华、许铎、何晏、吕复、施道、张开等,均充实到内阁。这人多了,主意就多,所以对于大秦国事,这帮子人,个个献计献策,倒还处置妥当。举凡有争议或拿不定主意的,一般涌进宫内,请示易铭圣裁。 易铭多叫上如意,顺便喊上邹湘兰,这儿走在、那儿看看,或逗如意玩儿,同时也顺便逗逗邹湘兰玩儿。 幻生是接回来了,易铭安排他和魏如是、邹湘兰、如意均住在钟粹宫。后来嫌远,觉得两个分开带更好,就又让魏如是专带幻生,住在了未央宫,也就是后来的太极殿。这样离易铭住处近一些,易铭想见幻生了,其实是想见魏如是了,或叫魏如是将幻生带来,或自己过去,要快捷一些。 不觉又半月将过,两方传来消息,原来东北形势多有转变,而西南吴三桂那里却大体平静。 单说吴三桂,原来吴三桂自从扯旗造反,他“周国”大军,入陕甘之地,岂料大秦经营西北的,为冯德清、王定国、郑可望大军,前头刚收复新疆、西藏等地,还进军中亚,兵锋所至,百战百胜,正是气势正旺的时候。所以“周国”大军和大秦西北军,打了一年,未分胜败。因旷日持久,吴三桂后防不稳,他无奈之下,只好退军。后来意图占两湖,只是在湖南、湖北的李过、高一功、郝摇旗、刘体纯、李来亨等,死命抵抗。吴三桂虽然兵精粮足,奈何这几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吴三桂占不到什么便宜。后来两军对峙,互有攻守,长期拉锯,只苦了两地百姓。正欲养精蓄锐,再征大秦之际,京城却传来让他惶恐不安的消息。当然,这个对他不利的消息,正是易铭从天而降,平定吴琦玉乱党一事。 吴三桂反了大秦,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方面虽然出于琦玉猜忌逼迫,自从赵龙甲全家惨死,让他担忧不已,后来种种迹象表明,下一个可能就是他,所以加之琦玉一逼,吴三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反了。让他多少有些遗憾的则是他那个宝贝闺女,也就是韩知礼媳妇如玉因此被牵连,落得个玉陨香消的悲惨下场;原因之二,则是他眼见大秦内乱,吴琦玉丧心病狂,对大秦重臣朱信、秦任等人,要么加紧迫害,要么百般打压,宗政军务,因此混乱不堪,天下万民,民生愈艰、怨声载道,这让他感觉有了可乘之机;其三则是东北有吴能奇拥兵自重,与李淏血战惨烈,双方损失较大,难以对他形成实质性的威胁。而东南钱虎乙坐大,掌管了江南、浙江、江西、福建四省大权,如此下去,恐怕成尾大不掉之势。所以他暗中去信,邀约钱虎乙一同征伐大秦,只是钱虎乙历来阴险狡诈、两面三刀,来个坐山观望,两面都不得罪。吴三桂也拿他无可奈何,于是转而下苦心经营西南,妄图割据一方称王称霸。 只是他的这个千秋大梦,因易铭无故又回了大秦而破灭,易铭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日之内,就平定了吴琦玉一党。那吴能奇远在东北,兵锋不至,所以眼看着大秦一朝,在易铭强力整饬下,迅速平定下来。而越是这样,吴三桂越是心慌,他深知,大秦皇帝一旦重归大位,接下来就会对他和吴能奇、钱虎乙下手。 而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东南就传来了钱虎乙被其副将、也是他历来颇为信任的吴中侯褚正烈率军攻杀的消息。 这消息让吴三桂心惊肉跳,原来他邀约钱虎乙造反,也算上了褚正烈一份,当时自己亲自修书数封,交亲近之人递与褚正烈堂前。然而褚正烈态度一直模棱两可,吴三桂还因此一度看不起褚正烈,以为他胸无大志,更没有男子汉的胆子。这下看来,这家伙连钱虎乙都给灭了,哪里是没有胆子,而是胆子超大!吴三桂深知,褚正烈上表效忠大秦,无异于把他逼入死地,因为这家伙手里,掌握着吴三桂造反的铁证,而这证据,就是那几封密信……。 吴三桂一旦想到这里,往往被自个儿吓得半死,因为吴三桂再不济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虽然自视甚高,大秦众将他除了佩服吴能奇、钱虎乙,其他就如李过、高一功等,也一概轻视有加。只有那高高端坐的李易铭,他无论如何都自认不是对手。使他害怕的当然还有一人,不过这人,照大秦的官方说法,早就死了,而这人,正是李千秋。 吴三桂夜不能寐、茶饭不思,就这么寝食难安过了一个多月时间。他在等,等吴能奇举动和皇帝对他的态度。 而大秦皇帝前头电文,对他似乎并未过多指责,这让他觉得心里更加没底,他同样知道皇帝秉性,举凡大秦皇帝骂人的时候,反而让人放心,就自己举兵造反这么大的事,大秦电文只字未提,还告诉他,只要他退兵,去除帝号,臣服大秦,他就还是西南最高宗政军首长,也还是“周兴侯”,更视他为大秦臣子。 他很快等来的这个消息,让他对皇帝意图,更难揣摩,于是只得又召集他那些谋士将领年,集中会商。但手下众人,意见不一致,议着议着,却明显分为截然不同的两派,一派主战,一派议和,让他二心不定。 又过了一些天,却又传来大秦皇帝赐封他为周王的电令,允其世袭罔替。非但如此,又恩赐吴应熊离京入川,与他父子相聚,甚至还封了吴应熊为“川中侯”。同时,大秦还拨了亿万之巨的粮饷,犒赏他平定南明、镇守西南之功。 吴三桂拿着明传电令,更不知是喜还是忧,他得了天大的封赏,虽然心里还是不踏实,却更让他难下决心。他照常召集手下兄弟伙,议了两三天,形成两种意见。其中马宝、王屏藩、胡国柱、王绪等,坚决要求吴三桂举兵造反,力主吴三桂照当年大秦用兵模式,举兵东征北伐。说可与东北吴能奇消除他年误会,最好结成同盟,与吴能奇遥相呼应、东西夹击,灭了大秦共分天下。而郭云龙、杨坤等,则一再劝吴三桂接受大秦赐封,毕竟坐拥三省,获利巨大,何况西南本就半个天下,皇帝许其世有其地,乃是天大的信任和无上的荣光。吴家因此更要忠于大秦,为大秦扼守西南半壁。同时,应通电全国,与吴能奇彻底决裂,要求皇帝允其带甲北上,出兵讨伐吴能奇这样的乱臣贼子……。 吴三桂历来重视郭云龙意见,心里就同意了大半,再问了手下众人,那主战的见他心意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而吴三桂同样看重的方光琛,时下生死不明,所以吴三桂虽然几度迟疑反复,后来想定了,还是发报大秦,接受赐封,上表臣服。 看到吴三桂的决定,易铭及大秦众臣,算是放了心,于是集中精力,一门心思对付吴能奇。 蒙古诸王,也颇能认清形势,所以按兵不动,都只作壁上观。吴能奇情知如此下去,无异于坐以待毙,但他不想妥协,于是纠结五十万大军,在沈阳誓师,发布檄文,历数大秦之非,随后倾巢而出,一路直向山海关杀来。 正文_第126章 第十八章:惊天真相(八十八节)(126) (126) 大军出沈阳,很快过了锦州,在山海关一带,和卫好才、周文秀、苏飞虎二十万大军激战十日,杀得异常惨烈,双方均损失惨重。大秦中央军据险而守,并不主动出击,因此几战过后,吴能奇受阻余山海关一线,不能前进半步。 然而吴能奇毕竟会用兵,他在山海关大战之时,早已暗中分兵,突袭京北长城居庸关、古北口一线。守关秦军不多,据险死战三日,古北口陷落,再一日,居庸关亦被突破,几处守关将士尽皆战死。吴能奇东北军挥师南下,凡三日,昌平、密云城破,守城将士全军覆没。消息传到京师,朝野惊骇、人心惶惶。 秦任及众大臣早就坐不住了,这日朝堂议事时,说吴能奇兵锋正盛,京城断不可保,要易铭弃守京师,避其锋芒,即刻迁都河南洛阳,号令勤王之师,即刻起向中原集中,云云。 易铭其实也慌了神,不过他昨晚召见韩知礼和赵元成的时候,得到了一个让他无比心安的消息。原来勤王之师,正源源不断赶来,而最先赶到的,正是来自山东的十万大军。这支军队大名鼎鼎,是早先李马丁带出来的那一支,最早是大秦近卫,后来征战天下需要,李马丁从近卫部队划了一半,因此成军。也曾沿江而下收复东南,又沿运河北上,逐步发展壮大,后来就驻守山东。虽然李马丁后来疯了,不带兵了,但不意味着这十万之众也疯了。非但如此,这支大军思维正常得很,自易铭清除乱党、重掌朝纲之际,山东李马丁大军在他手底下一帮铁哥们于海龙、时万水、傅千山、皮嘉木、卞建功等人的鼓噪下,早就杀了吴琦玉委任的几个统领,然后上表效忠易铭。赵元成说,其大军早接王令,倾巢出动,其前锋三万,已到涿州,预计再过一天,可驻防京城。 另一支来自老家河南,也率领十余万众前来,其领军之将,正是治军有方、功勋卓著的孙象丙。据韩知礼禀报,孙象丙大军,业已和于海龙、时万水、傅千山、皮嘉木、卞建功大军汇合,主力已到保定。 所以易铭、韩知礼、赵元成力排众议,坚持固守京城,绝不南下。又过几天,两路大军果然如期而至,在易铭敦促下,马不停蹄,直扑密云、昌平等地,战不下十日,吴能奇闯入长城以南的六七万众,架不住孙象丙等人的一通死缠烂打,慌忙退出关外了事。 吴能奇知道情势有变,他亲临山海关前,见大秦军死守关隘要冲,他虽然兵力两倍于卫好才、周文秀、苏飞虎,奈何山势险要,大秦军又死守不退,他情知旷日持久拖下去,对他不利,于是就有退兵之意。岂知正在犹豫之时,前方传来消息,说大秦军孙象丙、于海龙、时万水、傅千山、皮嘉木、卞建功等部,自收复长城一线,不来支援山海关孙象丙等,却自北边突入,对吴能奇辽西一带大军有形成钳形攻势迹象。吴能奇得知消息,惶恐不已,未及一日,后方又传来更令他惊恐的消息。原来朝鲜李淏,趁他后防空虚,将他二十万众,越过鸭绿江界,直向沈阳、辽阳等地杀去,边防重地,连连失守,自此紧急电报像雪片一样飞来。 吴能奇深感进退两难,于是慌了神,本来大秦山海关及京师沿线,驻军不及他一半,假如能兵贵神速,一举而下,或许攻进京城,天下局势就复杂难料了。他起初还以为:只要能攻取京师,西南吴三桂早就蠢蠢欲动,见他吴能奇得手,绝不会因此坐失良机。只要吴三桂兴师呼应,大秦将首尾难顾。何况,那塞北蒙古各部亦在观望,只要他吴能奇得胜,蒙古各王公,定会挥师南下,如此一来,势必天下大乱。如若此等局面出现,他自认,虽然不一定能率军荡平天下,但因此割据一方,也还足以成就王霸大业……。 只是他将前景设想得过于美好,他无论如何无法想到,大秦勤王之师会来得这么快,并且还来得这么多,足足二十余万之众。这还不算完,他得到消息,说山西又赶来近十万之众,西北也拔营东来,号称六十万;同时,云中飞、郑成功、刘国轩等,已率军沿海岸北上。甚至按兵不动的吴三桂,也和他彻底决裂,据说也要起兵北上。吴能奇这才知道事态严重,虽然几方大军未到,他却早已感受到了四面楚歌般的危局。在此情形下,他只好召集陈步明、伍英峰、余朝栋、黄文瀚、萧炳炎、尹耀坤等十几个重要将领,开了个紧急军事会议。会上,陈步明献计,说不如暂且退兵、退守东北,只要合力坚守,等大秦久攻不下,给养必然困难,成强弩之末时,应有转机。或双方议和,据地称王,也是可能。吴能奇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听信了,于是命令全军撤退。 熟料他此次造反,本就师出无名,加之数战不利,因而军心不稳,所以哪里见得他一纸撤退命令。他刚下完命令撤退,各部像赶鸭子一样溃逃,条条大路,竟被挤得满满当当。随后各部抢路,多有争执,甚或一言不合,互相打起来。吴能奇见此情形,情知不妙,赶紧传下军令,要各部就地设防驻守。哪里知道慌乱之际,如何能够节制得了。而大秦守军,见他大军撤离,所以不顾关防,弃关追击,潮水冲锋之下,东北大军死伤惨重。吴能奇这才彻底害怕了,于是带着他中军精锐,一刻不停向后方狂奔而去。走了不一日,又传来报告,原来他手下伍英峰、余朝栋、黄文瀚三人,宣布起义,临阵倒戈,将近十万之众,追着他东北大军厮杀,且说他亲信将领姚本聪、邵智深、汪明时等,已被乱军打死……。 吴能奇惊魂不定、胆战心惊赶回沈阳,清点大军人数,他身边军队,只剩下不足十万,且人心惶惶、难以掌控了。好在过了一日,陈步明带着本部五万之众,也退到沈阳,吴能奇听得陈步明率军到来的消息,方才多少松了一口气。 得知战场急转,京师自然万民欢腾,各界悬红挂彩、喜气洋洋,锣鼓鞭炮,不分昼夜连着热闹了好几天。易铭也心情大好,繁忙之余,还不忘召集许铎、顾炎武等,于养心殿打了两场麻将牌。但韩知礼、秦任、黄宗羲、赵元成等,却无福闲暇,这几个每日忙活,居中调度、运筹帷幄,人都熬成皮包骨头一般。 过了一些天,这日前方传来消息,说大秦各部约五十万众,蒙古大军十万,李淏所部二十万,计浩浩八十万大军,已将沈阳、辽阳、长春三座孤城团团围住,正一刻不停以大炮轰城。易铭心情不错,召来韩知礼等,吩咐军机处传下圣旨,着前方各部,发扬不怕牺牲、不怕流血的大无畏精神,力争短时间解放东北。并对前方将士,慰问犒赏甚殷甚厚,有功之臣、领兵之将,多有奖赏擢升,甚至因此又封侯二三十个,于海龙、时万水、傅千山、皮嘉木、卞建功等,赫然在列,而伍英峰、余朝栋、黄文瀚、萧炳炎、尹耀坤几个,鉴于临阵举义,可堪良善,也因此有名儿,那立有大功的孙象丙、周文秀、卫好才,因业已封侯,大秦规制,已到其极,因而不得再封,只改其“三世其昌”为“五世不降”,再调拨金银玉器如山钞票黄马褂,聊作褒奖。这几人自然满意,于是当即回电,上表叩谢圣恩,再表忠心。 此事安排妥当,韩知礼等,均恭维易铭,说了“皇帝英明”,自下去忙去了。才到中午,北上到京的郑成功、云中飞,在秦任引领下,进宫面圣来了。这二人自带着大军北上,一部早登陆辽东半岛,大部按易铭意思,驻扎天津,拱卫京师。他二人被宣进京面圣,一则为了东北之事,二则是由云中飞向易铭汇报前头出使西洋的情况。 二人在养心殿东暖阁见了易铭,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易铭赐了平身,赏了座,宫女敬了茶,易铭这才兴致勃勃,一支烟功夫,搞定了郑成功的大事,转而却关切问起云中飞西方一行的情况来。 在场几人,均知道易铭眼光长远,因此有大秦大正元年安排云中飞、汤若望、刘国轩出使西洋之举。这下见易铭关注此事,郑成功自然懂得,眼下可不是啰里啰嗦汇报他台湾一地宗政军务的时候。何况,自己当年打不过钱虎乙,退守台湾,也没有干成几件像模像样的大事来。所以见易铭关注云中飞西方一行的情况,自去抽烟喝茶,不敢多嘴。 云中飞所汇报的,并没有出乎易铭意料,就此去西洋,只有南下马六甲,再横渡印度洋,自红海北上,穿过埃及西奈半岛,就到了地中海,然后西行,可到意大利、法兰西、西班牙,如经直布罗陀,再行北上,可到大英帝国及德意志等。云中飞当年出使之前,易铭已将西行线路,告知几人知晓,还从波卡洪塔斯那儿搞了一张地图,所以云中飞一行几乎是按图索骥西向而行。上万将士到了印度、伊朗,因随行将士中有不少穆斯林,所以还到了圣地麦加和麦地那。不过当地势力不太友好,这一行向西到了埃及,找到了大金字塔,又沿尼罗河而下,自亚历山大城见到了地中海。几人本来想先去拜会奥斯曼帝国皇帝,因为人家见他等来历蹊跷、意图不明、行为怪异,又意见相左。所以费尽心思,也没有见到穆罕默德本易卜拉欣本艾哈迈德四世。后来前往地中海的亚历山大城的征途中,因为脚踏别人领土,就不可避免干了一仗。虽然装备精良打赢了,但双方从此交恶,以至于他们只得将船及一部分人留在埃及开罗,其他人则陆路抵达亚历山大港,又筹备了船,这才得以继续西行。 到了西班牙,拜见了哈布斯堡王朝的皇帝腓力四世,不过云中飞说,这哈布斯堡王朝已今非昔比,不但荷兰独立了,还损失了不少其他领土。他比较幸运,得到了腓力四世的接见。不过云中飞还说腓力四世长相奇特,是个地包天的下巴子,对于国家现状也焦头烂额,缺乏主张。 不过过了不久,云中飞终于了解到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他无不担忧地指出,即便哈布斯堡王朝正在衰退,但眼下也还控制着南海一侧的吕宋,虽然眼下被印尼的荷兰人时时逼迫。 云中飞还同样不解,为什么这些万里之遥的西方国家,怎么能远涉重洋到东方大秦邻邦建立殖民地。他特别提请易铭注意,说其实西班牙早就在经营美洲。据云中飞了解到,他们早就征服了阿兹特克帝国和印加帝国,设立了四大总督区。分别是西班牙、新格林纳达、秘鲁、拉普拉塔总督区。又将基督教传到了美洲,并在美洲掠夺数量巨大的金银矿产。所以云中飞建议易铭,也要加大对世界上其他地方的控制,最好也像哈布斯堡、荷兰及大英帝国一样,在世界各地建立殖民地什么的。易铭听了他的建议,对于这些情况,如何不知,所以只好客气接受、一笑了之。 当然,最令云中飞感到恐惧的,则是他在与哈布斯堡王朝臣民的实际接触中,得知了一个颠覆他思维模式的事实,那就是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他不得不相信这样一种情况,原来人间万物,居然生存在一个圆球上,这个圆球当然是指地球。虽然他思来想去,也无论如何想不通地球这么个圆乎乎、胖滚滚的东西,怎么能够悬在天上而不掉下去。同时,他更难想象说有那么多的人实际上是头朝下脚朝上整日里颠倒着……。 易铭听到这里,觉得有意思,就笑了,他本想给他讲讲牛顿及万有引力定律,不过想想后认为,对云中飞、郑成功、秦任及在场秦草等人说这个,可能无异于对牛弹琴,易铭盘算犹豫数度,最终也只好作罢。 不过这一行万把人,后来决定再往西行,到了英国,居然见到了奥利弗克伦威尔。云中飞说,这奥利弗克伦威尔胆大妄为,他不但处死了国王,自封为护国主,他还建立了什么资产阶级共和国。 云中飞等半天才汇报完,易铭设宴款待,那大秦重臣忙的不可开交的韩知礼、许铎、方以智、顾炎武、范旷、何晏、吕复、施道、张开等,均被易铭严令,丢下手头大事,都来作陪。君臣其乐融融、欢声笑语,自不必累述,酒足饭饱后,又围着打了几圈麻将,这才散去。 正文_第127章 第十八章:惊天真相(八十九节)(127) 第八十九节:红颜从来多薄命,自古多情徒伤悲。 (127) 过了几日,易铭接到报告,他那个远在遵义的大舅子杨遵及贵州宗政军首长沈实根,带着几十个随从,到了京城。 易铭接见了二人,对自己不在位期间,黔地一体大致稳定,依旧忠于大秦,没有受吴琦玉乱政影响而生乱,易铭对此大为满意。于是对沈实根、杨遵褒奖连连,并安排韩知礼,对黔地大小官员,予以嘉奖,即日起公告天下,二人代表黔地臣工,谢恩不提。只是这话儿说着说着,就涉及到了怡晴,杨遵对于怡晴之死,犹自义愤填膺、忿忿不平,所以跪求易铭,务必将吴琦玉、李侔、范旷、王夫之、钱谦益、方光琛等乱党,全部下狱打入死牢,待调查完结,及时押赴刑场杀掉。 对于如何处置李侔及吴琦玉,易铭心里依旧没有主意,然而对于范旷、王夫之二人,是非功过,早已定性。易铭欣赏二人禀性为人,所以对于两人过错,概不追究,甚至已让范旷官复原职,帮着韩知礼处理政务军务。他听得杨遵说起这个,心里不认同,就没有采纳。 杨遵无奈,因他对范旷等人,并不忌恨,只是尤其关心李侔、吴琦玉的处置,易铭一时半会儿,哪有圣断,由于给他说不到一处,杨遵自然更为恼怒。 易铭见他这大舅子犹自不服,只得进一步解释,说李侔、吴琦玉,乃皇亲国戚,虽有篡逆大罪,但如何处置,还得从长计议。 他希望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多少平息一下杨遵心中怒火。但杨遵如何能听进去易铭半点苦心,在养心殿里,和易铭争辩起来。他如此犯上不遵,搞得易铭极其没有面子,易铭也拿他这大舅子毫无办法。韩知礼及沈实根在一旁死死劝着杨遵,等得他稍稍冷静了一些,终于不再咆哮朝堂,但心里却更不服气。易铭一时不能说服杨遵,无奈之下,说了几句狠话,方才震慑住这厮,如不然,还不知道此事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不过对于杨遵提出的要将怡晴尸骨,隆重安葬于东陵,并昭告天下,追赠为大秦皇后的要求,易铭毫不犹豫答应了。他又问了身边秦任、韩知礼、顾炎武等,均无反对,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易铭斥退杨遵,此人起身不行大礼,扭头而去,让易铭颇为不满。 自杨遵退下,考虑到他意见依旧较大,为了平复其怒火,韩知礼趁此机会,奏请易铭,说杨家历来公忠体国,这回又有守成之功,建议易铭对杨家稍作安抚,以安其心,并对沈实根等,也一并褒奖,如此如此……。 易铭准了,就照他意思,封杨遵为黔兴侯、杨义为南川侯,而沈实根及杨承藩,原来就封了侯的,这回居功至伟,实在无法再封,就赐了黄马褂和金银珠宝,以示奖励……。 定了怡晴名分及迁葬大事,择了吉日,就此而行。是日天气好,易铭带着韩知礼、秦任、杨明义、黄宗羲、顾炎武、范旷、杨遵、沈实根、夏荷等人,出城移驾西山。自怡晴身死,夏荷将其遗骸,亲自出城安葬于此,自夏荷重掌内廷,早就安排人手,组织查找,方才于乱坟岗中,寻得怡晴所葬之地。 因怡晴葬于西山,要将其迁葬东陵,不可避免就要穿城而过,易铭有心要将此仪式办得盛大空前,于是安排秦任、范旷、黄宗羲等,几日前就做好安排。 幻生已正式册封为太子,为其“生母”怡晴灵柩起驾时行执绋之礼,也顺理成章。只是大秦上下,知道内情的,就那么几个人而已,韩知礼、秦任等,当然忌讳莫深,绝不敢泄露半点。 是日虽阳光绵柔,气温回暖,但易铭一行到了坟前,但见土坟埋于几颗枫树旁,残枝败叶,洒落一地。土坟之上,蒿棘枯萎,寒风袭来,卷起落叶,四下翻飞。 易铭只让韩知礼、杨遵及夏荷与他一起,走近坟头,其余人等,远远候着,不得靠近。他走的近了,见坟头只一小堆黄土,非但封土不成样子,就坟前连个墓碑都没有,显得寒酸小气。 见此情形,易铭悲从中来,眼泪再也包不住,顺着脸庞倾泻而出。 怡晴音容笑貌,犹自还在脑海,他一日之内,莫不想及十数遍,但每当想及于此,怡晴面容,就又含糊不清、虚无缥缈起来。自他回来这段时间里,因俗务缠身,尚不得有时间处置怡晴大事,因此让他更为愧疚。深宫之内,到了晚上,万物归于宁静,他总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他痛恨自己当时没有带怡晴一起走,以至于怡晴悲惨下场,都是自己的失误导致。所以他痛心疾首、每每自责,这种懊悔的心情,易铭一生之中,对于梅子也有过,不过,这次要惨痛得多。梅子虽然过得也不好,但总算还外表光鲜地活着。 而对于怡晴,遭受了琦玉无情迫害,不但性命不保,且生前赫赫、死后凄凉,此情此景,如何不叫易铭肝肠寸断。 就在昨晚,易铭想着怡晴,过去那些美好时光历历在目,怡晴温柔懦弱、娇羞矜持的样子,让他挥之不去、难以忘怀,半夜浑浑噩噩稀里糊涂间,易铭仿佛一直听见怡晴凄凉喊着:“皇上你在哪儿呀!皇上……。”易铭惊醒,见外面北风呼啸扯动着窗棂,却哪里有怡晴的气息。 易铭走到坟前,蹲下身体,将地上凌乱枫叶清理干净,想到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想着想着,悲从中来,泪水不加节制,又流下来。 他心里悲怆地喊道:傻丫头,我回来了,我对不起你呀……。 此时太阳藏于乌云之后,天色转暗,冷风习习,渐而强劲起来。韩知礼此时也泪流满面,走过来对易铭动情说道:“皇上,怡晴妹子知道您对她情义,应该可以含笑九泉了。” 易铭看了一眼韩知礼和哭得一塌糊涂的杨遵、夏荷,心头又是一阵难过,也哭出声来,好一会后,呜咽说道:“是我对不起她,我真后悔呀!你们怎么能懂……?” 韩知礼哭着,道:“皇上……。” 易铭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决绝说道:“这一切本来可以避免的,你们听着,将来我要挽回过来,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韩三,你懂不懂?” 韩知礼回答道:“皇上,我懂!” 易铭对着怡晴荒冢,又道说:“傻丫头,我在这里对天发誓,要让这一切重新来过,你安心等着吧!” 杨遵在一旁见易铭悲痛之余,似乎人也变糊涂了,以致语无伦次、打胡乱说。所以他止住哭泣,安慰易铭道:“皇上,皇上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皇上对小妹一片痴情,舍妹泉下有知,足以堪慰。舍妹能得皇上如此垂青,此生何求?皇上、皇上要振作啊!……。”说着说着,杨遵又哭起来。 易铭拭去眼泪,又沉默一会,想起来什么,就问夏荷道:“你说说,怡晴当日死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夏荷朝怡晴坟头又磕了头,答道:“禀皇上,皇后娘娘自尽那天,奴婢一直在场,她迟迟不想死,一直喊着皇上。后来又骂吴琦玉和朱信等朝中大臣,说满朝文武,没有一个站出来保护她孤儿寡母……。” 夏荷悲痛欲绝,不能自抑,话也说不下去,过了一会儿,心情平静一些了,接着又说道:“后来朱大人来了,进去给皇后娘娘说了几句话,娘娘就哈哈笑了好一会儿,然后就悬梁自尽了。” 易铭大概也知道朱信说的内容,问道:“是不是说到幻生的事情?” 夏荷答:“是!娘娘走之前知道了幻生太子原来是吴琦玉……。” 夏荷原本想说幻生原来是吴琦玉的亲生儿子,不过她见杨遵站在一旁,记得易铭就此事给几个打过招呼,所以她没有敢将实情说出来。 想了片刻,夏荷又说道:“娘娘临行前,就说了好几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的话,后来娘娘站在高凳子上的时候,还叫了奴婢,娘娘给奴婢说她不想死,可不得不死,她还说要去找皇上。呜呜呜……。” 夏荷情绪激动,再也无法说下去。 听夏荷这么一说,易铭又难过不已,更加坚定了他要改变眼前这种结果的想法。 夏荷继续说道:“娘娘遗体,吴琦玉叫宫里的曹公公、谢公公负责安埋,奴婢就想,这两个做完此事,恐怕多是一死,假若皇上以后回来了,找不着娘娘坟头怎么办?于是奴婢不得不主动请缨,要求也要参与此事。吴琦玉准了,后来、后来那二位公公,果然也叫害死了……。” 夏荷一刻不停地说着,易铭对于这些婆婆妈妈的细节,也不太关心。夏荷感觉到了易铭心思,所以一席话说完,却从贴身处掏出一纸信件。她跪在易铭面前,双手举过头顶,呈给易铭,一边又说道:“皇上,娘娘殡天之前,也不相信皇上真的被人谋害,所以娘娘私下写有此信,除奴婢以外,谁也不知。奴婢就家里男人回来,也没对他讲过,奴婢这就呈与皇上……。” 易铭一把夺过来,发现信件已被夏荷小心用封皮装好,封口处粘连得密实,以至于他试图启开也未能如愿。易铭只好拦腰撕开,就掏出里边几页对折的便笺,摊开一看,见几页纸上,字迹娟秀圆润,密密麻麻写着如下文字: “皇上万岁金安:陛下:如见奴婢此信,当是人间地府、阴阳之隔,奴婢深知皇上天威浩荡、雄才伟略,岂能为肖小之辈所谋害,他日自然龙御归来,再掌大秦。奸佞得意忘形之辈,自当授首伏法;忠诚蒙冤获祸之臣,一朝沉冤得雪。皇上千古一帝、圣心烛照,奴婢不敢多言。 奴婢豆蔻之年、未及及笄,有幸于故里小城,识得天颜,自此不离左右,伴于神君之侧,皇上恩遇,奴婢生前无以为报,死后当牛做马,再于皇上身前。 只可叹皇上血脉,假借他人之手,代为抚育,他年皇上知晓,年至及笄,皇帝当则其贤良人家,付以亲事,则奴婢九泉之下,可心安瞑目。 皇上不必顾念奴婢贱命,当以大事为重,有婢女一人,其心良善,忍辱负重,所思所虑,谋划长远。皇上当信其言,不复犹豫。则奴婢身死,断无顾虑。 奴婢杨淑妃怡晴叩首泣告。” 易铭看完怡晴绝命信件,已然知道她死之前,应当是明白了如意才是她亲生的闺女,所以有让易铭给如意找个好人家嫁了的想法。只是易铭对怡晴说的有些事情,竟没有看懂,他与怡晴,相识于山野荒村,这个地方,怡晴怎么会说成是“故里小城”,另外,两人认识之际,怡晴十八九岁年纪,她也给说成了“及笄之年”? 不过易铭想了想,认为怡晴被逼迫之下,可能脑子已经不清醒,所以这些往事,多有错误,易铭也毫不见怪了。 而怡晴信中提到的那位婢女,应该是指夏荷,可能是怕此信落入敌手,所以没有明说。不过,如此更能说明朱信和夏荷说的那些事情的真实性,这就是:幻生和如意果然是李千秋有意安排抱错了。 易铭呆呆看着怡晴坟头,想着她死的时候,孤苦无依,满朝大臣,谁也不敢站出来力挽狂澜,或者哪怕救一救怡晴“母子”。想到怡晴死时惨状,易铭心里隐隐作痛,他丢下怡晴信件,又趴在坟上土堆,哭得声嘶力竭一般。 岂料杨遵几步走过来,拾起怡晴信件,几下看完,却疑惑不已,就问夏荷道:“妹子,不、总管大人,这是我妹子的手笔吗?” 夏荷答:“侯爷,是!怎么不是?” 杨遵照样不解,狐疑不定自言自语道:“妹子怕是叫他们逼疯了,头脑如此糊涂,男的女的都不分了……。” 夏荷听罢,想了想,只得答:“是!” 易铭痛哭了好久,韩知礼、杨遵及夏荷,陪着痛哭流涕之余,竭力劝慰易铭,易铭终于止住哭泣,他站起转过身,傻傻呆立坟前,千思万绪,涌上心头。站的久了,感觉两腿僵硬,兼之冷风不断,地冻天凉,所以站也站不稳了。韩知礼找了一处突兀的石头,解下披肩垫在上面,扶着易铭坐了下来。杨遵、韩知礼、夏荷三个,上了香,点燃蜡烛,烧了纸钱,不远处人群也随即围过来,一拨一拨磕头拜哭。 正当此时,远处荡起尘烟,风驰电掣一般,跑来一彪人马,为首的竟是杨明义。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份电文,跑的近了,就从马背翻腾而下,朝易铭奔过来,边跑边大喊道:“皇上大喜!皇上大喜呀!前方来电,东北平定了……。” 他这样大呼小叫、屁滚尿流到了易铭跟前,突然看见众人于朔风之中,庄严肃穆跪于坟前哀号,知道自己刚才情绪激动过度,于眼下场合,似有不妥。于是这厮冲上来对着易铭就跪下了,一边说道:“皇上恕罪,微臣……。” 易铭见他举止慌乱,知道有要事禀报,对他道:“快说,怎么回事?” 杨明义慌忙禀报道:“皇上大喜!陈步明将军等杀了吴能奇,东北平定,这是前方急电,请皇上过目。” 易铭结过苏飞虎呈上来的急电,草草看过,接着对众人说道:“韩三,你、蛮牛和秦爱卿、顾爱卿随老子走,即刻回京,这里的事情交给黄先生、范老先生他们操办。” 众人听了,自领命而行,易铭带着韩知礼、秦任、顾炎武、杨明义,抛下銮驾仪仗,带着数百马队,风风火火回了紫禁城。 正文_第128章 第十八章:惊天真相(九十节)(128) 第九十节:捷报传来逆将死,眼见西边燃死灰。 (128) 易铭等人赶回京城,召集朝中群臣于养心殿,就平定东北局势商议对策。而前方一日数报,早将东北局势说得清楚明白。原来吴能奇自退守沈阳,他手下伍英峰、余朝栋、黄文瀚、萧炳炎、尹耀坤等将领,退军之际哗变,臣服大秦,得了封侯奖赏,更加积极,于是伙同大秦军队尾随而至,与北上的朝鲜李淏军队,将沈阳、长春、辽阳三城,围了个水泄不通、飞鸟难进。 如此坚持不到半月,因大军新败、城中无粮,使军心不稳、军纪废弛,陈步明趁机鼓动军士哗变,带着上万之众,于头天晚上趁夜涌进吴能奇东北军政府官邸,将吴能奇及其亲信数百人,乱刀诛杀殆尽。自杀了吴能奇,将其枭首示众,后来装在匣子里,正快马送来京师。陈步明及前方孙象丙、苏飞虎、卫好才、周文秀、于海龙、时万水、傅千山、皮嘉木、卞建功、伍英峰、余朝栋、黄文瀚、萧炳炎、尹耀坤众将,及时报与大秦,说东北短期可望平定,对东北大事及吴能奇家人如何处置等,特请易铭旨意。 易铭问了韩知礼、秦任等人方略及群臣意见,易铭委任陈步明暂代东北首脑,孙象丙、卫好才为其副,要他节制各路军队,迅速平定叛乱、稳定形势。留下李马丁部下于海龙、时万水、傅千山、皮嘉木、卞建功几人驻军东北。大秦其余军队,如孙象丙部,由周文秀接管,同时节制伍英峰、余朝栋、黄文瀚、萧炳炎、尹耀坤各部,共计约四十万,归入大秦中央军建制,在周文秀指挥下,还军关内休整,另有大用。关于吴能奇叛军处置,秉承易铭首恶必惩、胁从不究的原则,一律赦免其罪,只是除陈步明所部及战场起义各部以外叛军,均即日退出现役,转入地方或遣回原籍妥善安置。, 对李淏援军,慰问犒赏,有功之臣,造册登记,再行论功行赏。至于吴能奇家人,易铭吩咐不得伤其性命,即刻押解回京,再行安置。 安排完东北大事,已是傍晚,可事情还远远未完。原来易铭留下群臣,设宴款待,当然不只是为了庆功吃大户。而是散朝之前,易铭安排下去,叫群臣趁热打铁,晚上再议对吴三桂用兵大计。 及其晚宴结束,易铭却叫群臣一并赶往乾清宫,他开了晚朝,待众臣三跪九叩施礼完毕,易铭赐了平身,朝议开始。 照常又是范旷第一个站出来,他反对立即对吴三桂用兵,范旷振振有词,对易铭及众臣说道:“皇上,列位同僚,吴能奇叛乱,吴三桂出兵十万,虽然未能前线参战,然而其助饷一亿元,出粮百万担,可谓其功尤著。皇上不予嘉奖,已属不妥,更兴王师讨伐,恐为不义。何况他西南安定、太平富庶,全仗其数年苦心经营。如今再起战端,西南一地,不免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皇上三思啊!……。” 易铭自平定琦玉乱党一来,考虑到范旷老夫子虽然紧跟吴琦玉,有助纣为虐之嫌,好在这夫子在任上,总还没用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所以朝中一旦安定,就即刻启用了他,无非是看在此人铮铮铁骨,敢于直言犯谏的优秀品质的份上。只是这厮往往太过自我,有时对易铭决断之事,第一个站出来表态力挺,让易铭说服众臣的过程,少了很多口舌和麻烦。久而久之,群臣都知道,举凡皇上力主、范旷力挺的事情,基本就能定下来,也往往带来较好的执行效果。然而这老夫子脾气犟,但凡他以为不妥的事情,就敢立于朝堂,和易铭讲死理,吵闹争论,就搞得面红耳赤也在所不惜。 然而他每每这样,一点也不给易铭面子,易铭也拿他无计可施。因为易铭明白,这些迂腐夫子,已将自己标榜为千古圣君,尤其胸襟似海、宽仁大度,更兼圣心烛照、世事通明,所以易铭被他等越捧越高,自然不能轻易发脾气。况且这老夫子不怕死,要说杀他的话,他就先将脖子伸过来,引颈待决,就怕你不杀。又不能打他板子,因为可能打不了几下子,就他那孱弱身子,也可能给打死。甚至罚他俸禄也不行,这厮清廉无私,没几个钱,因子嗣浩荡,家里人多,罚款交不出来,还可能因此全家饿肚子,所以易铭一个字儿也没罚过。相反,易铭好几回还拿了自己体己钱,明里暗里接济于他。 眼见范旷还在喋喋不休说着,易铭终于忍不住,呵斥说道:“够了,老先生,你说完没有?” 范旷不料自己讲话被易铭打断,心里有些生气,于是答道:“皇上,老夫还没有讲完,皇上,微臣请皇上收回成命,吴三桂……。” 易铭再不等他说下去,岔断说道:“你这一通长篇大论,无非就是给吴三桂脸上贴金,为他歌功颂德罢了,你这样做,是何居心?难道你和吴三桂之间,嗯?你说,是不是?” 听罢易铭言语之间,竟给他戴了个和吴三桂勾结的大帽子,范旷更加生气了,咬牙切齿说道:“皇上此言,老夫不敢认同,老夫自视堂堂正正、行迹有矩,皇上如不信,即刻可调查。老朽如有此等事,可诛我九族……。” 易铭知道唬不住他,想了一想,计上心来,就问道:“范先生,朕问你,这天下是何人之天下?” 范旷不知是计,果然上当,答道:“皇上,这天下自然是皇上的天下。” 易铭却接着说道:“不对,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范旷想了一想,只好说道:“皇上这话也对。” 易铭再说道:“既然这天下是朕之天下,也是天下人之天下,我问你,你说吴三桂主政四川、云南,又架空贵州沈实根,拥兵百万,前头吴能奇造反,他因此要挟大秦,要朕封他为“周王”,允其世袭罔替。又必须放了他儿子吴应熊,还得封为“川中侯”,赏赐钱粮亿万之巨,他前头敬献给老子的,不过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老子赏的而已,你以为他这么大方啊?你们说,他除了黔北不占,那西南三省,就像他一人的一样,他这样割据一方、飞扬跋扈,养了那么多军队,难道不是想造反?” 群臣听了,果然有近半数附和易铭,点头说着:“是!”、“对呀!”等等,易铭一见,心里更有底气了。 范旷听得易铭如此一说,一时无语,他低着头、闭着两眼,认真想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睛,说道:“皇上,皇上所思所虑,不无道理,这天下当归于一统,决不能军阀割据、四分五裂,吴三桂其心其行,是有心怀叵测、居心不良之嫌疑。老朽建议,如吴三桂同意去除周王封号,还是称“周兴侯”,且将其云南交由大秦管理,另行指认委派官员施政,防务也由朝廷派军驻防。而黔地也由沈实根组建宗政军班子管理,不得像眼下一样,其防务政务,均由吴三桂代管。如此条件,吴三桂能够同意,则皇上不可兴师讨伐,皇上,老臣此议妥否?” 易铭看了看范旷,说道:“你这个想法很好,你们,你们觉得如何?”易铭将范旷建议,又问殿上众人。群臣都说:“好!” 易铭不放心,决心一个个征求意见,问了韩知礼,韩知礼答:“微臣听皇上的。”易铭想到吴三桂是他岳丈,知道就这件事情,韩知礼不好表态,就又问秦任,秦任说:“同意。”易铭又问顾炎武,也说:“同意。”下一个就是精神恢复正常的李马丁,说:“要得。”在问了黄宗羲、杨明义、方以智、朱信、尤华、许铎、何晏、吕复、施道、张开等人,均同意。 易铭这才放心,却转而问范旷说道:“老先生,要是吴三桂不同意怎么办?” 范旷还是又想了想,说道:“皇上,这样行不行?皇上可委派老夫钦差,就到吴三桂那里去一趟,吴三桂要是同意,老臣就当着他及手下官员将士宣旨。如若他要是有异心,老夫可能就会被他拘禁,恐怕也会被他造反之时杀了祭旗。不过皇上不必心痛老臣,老臣这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人家。皇上,请皇上准奏。” 易铭想了想,心里不同意,觉得范旷此行,性命堪忧。于是说道:“老先生,吴三桂此人一生,在这件事情上,从来都是有心得的,也从来不犹豫,颇为当机立断,你可考虑好了。何况山高水长,道路难行,你年事已高,要去,我也不要你去。” 那范旷一点不犹豫,说道:“皇上不这样说还好,皇上要这样说,老夫还去定了。” 易铭还是不允,眼看两个又要争执起来,秦任此时站起身,劝导范旷说道:“参议大人,依在下看,这人选一时半会儿,也难确定,我看是不是让皇上考虑考虑,再作定夺?” 范旷听罢,态度转为柔和,只得向易铭拱了拱手,当是同意了。 廷议终于结束,已是晚上,易铭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即将回府的韩知礼,见他表情复杂、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两目相视,心照不宣,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易铭心情复杂,红着眼圈回到养心殿,盥洗一番,自去睡了,京师百姓,都知道了东北喜事,所以不怕晚上天儿冷,都喜气洋洋走出家门庆贺着,鞭炮锣鼓,自然响彻天地,通宵不绝。 次日,易铭再召集群臣,一番商议,草拟了令李过、高一功、郝摇旗四十万大军及杨承藩八万之众,加紧操练,做好战备工作。还令郑成功部水师十万,及时挥师长江口,沿江西进。又调拨江西、江南、河南军队二十万,向两湖靠拢。又令周文秀即刻率军南下河南,以防吴三桂狗急跳墙、举兵东犯。 等得全都安排好,下边却来报告,说范旷抢了钦差大臣秦草公公的圣旨和节符,说皇上说好了的,要他西去成都,就带着秦草和他儿子范鹏程等几十个,一大早就走了。易铭听罢,见范旷老夫子如此积极,只好将错就错,追授范旷为“正钦差”,秦草为副,随他去了。 下朝之后,易铭单独召见李马丁,与他谈了整个下午。” 说到李马丁,不得不累言赘述一番,先前都说他疯了,哪知道自易铭政变成功,这家伙一夜之间就恢复正常,原来这家伙乃是装疯。这不,他前几天还生了个儿子,请朝中大臣,都去贺喜。这让易铭惊讶,心里想:这疯子能生孩子吗?……。 大秦廷议之事和集结大军向西调动的消息传到成都,吴三桂慌了,赶紧召集部将商议对策,不过议了半天,思想不一,难以形成一致意见。好在随后方光琛不失时机潜回,多少让吴三桂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以为:方光琛素有大才,也和他私交甚厚,这几年方光琛虽然得吴琦玉重用,位列辅政大臣之列,但方光琛却对他吴三桂,颇为敬重。但凡大事小事,两人多有密信交换意见,早已结成同盟,而今皇帝重掌朝纲,方光琛那日跑的快,因此逃脱。吴三桂深知,方光琛一定会千里潜行,要来投靠于他,吴三桂判断的没错,方光琛果然来了。他一来,吴三桂就有了可以商量大事的人。 本来吴三桂手底下郭云龙也还能谋善断,可是郭云龙前头劝他臣服大秦,受封周王,吴能奇兴兵造反,他一直按兵不动作壁上观,白白错过东征良机,所以对郭云龙就不是那么信任了。前头听到东北平定、吴能奇身死的消息,他早就坐不住了。然而坏消息接踵而至,直到大秦兴师而来的消息传来。 他心里恨极了郭云龙,几度都想将他杀了,但郭云龙名义上是他西南一地的二把手,非同寻常,轻易不敢动。但他一旦想到就是郭云龙几个人,不知出于私心还是公义,极力劝他接受易铭赐封。这才没有多少时间,东北初定,大秦皇帝厉兵秣马,调动大军,似乎就要对他下起手来,他就忍不住要骂人。 吴三桂懊悔不已,也痛恨自己按兵不动、错失良机,除了伸手打自己的脸,末了还赶到陈圆圆处,摔了杯子,吵了数句,发完脾气,又抱着和陈圆圆新生的小儿子,心里还是没主意。 问了陈圆圆意见,熟料这女子心向大秦,就劝吴三桂接受大秦条件,去除周王封号,退出云贵两省。最好自个儿绑了,解往京师,说负荆请罪,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如执迷不悟,执意造反,只有兵败身死、全家不保云云!吴三桂气急败坏,骂了句:“妇人之见”,陈圆圆苦劝,吴三桂如何听得进去,所以闹了个不欢而散。 吴三桂不知,他底下部众,实际上对他所作所为,多心存不满,又对于大秦重兵压境,没有了抵抗的底气。所以表面上还装作替吴三桂献计献策,暗地里都千方百计寻求途径,考虑起自身退路来。只有方光琛、王屏藩、马宝等死忠,犹自还在信心满满,鼓动吴三桂引兵抵抗。 正文_第129章 第十八章:惊天真相(九十节)(129) (129) 吴三桂十几日内,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多次,依然不敢决断。他与方光琛头晚密谋至深夜,终于下了决心,于是一大早又叫来二三十个重要人物,在他周王府大堂议事。 此日天色好,气温适宜,众文武兴致也高,待得茶水喝了数遍,人人都不敢发言。吴三桂遍视全场,见个个低头不语,不觉失望之极,看来看去,眼睛就放在了方光琛身上。他对方光琛,历来看重,吴三桂当年听了方光琛一席话,率领大军十万,主动投靠了大秦。直到如今,吴三桂也觉得当时决策是正确的,而促成此事,方光琛当年功不可没。 方光琛见吴三桂投过来期许的目光,知道要引领风向,不表态是不行了,他早已将自己意见,头天和吴三桂交代清楚,眼下还得将此想法,告诉在场众人。他这样做,归根结底,其实不外乎是为他自己考虑。 几月前,易铭发动宫变,擒获了吴琦玉一党,他那日拉肚子,没有上朝,居然躲过一劫。于是趁乱溜出北京城,一路昼伏夜行,历经千辛万苦,到了成都,无非是想把所有的希望,全押在吴三桂身上。 方光琛以为:要是这把赌赢了,他将所获甚多,在吴三桂这里,他也可谓首功一件,那吴三桂今后还不言听计从倚重与他呀!即便输了,他也有退路,他潜心分析过大秦皇帝心理,只要你主动示弱,顺从他意思来,一般都宽宏大量,饶过了事。就比如吴琦玉那帮胁从大臣,如黄宗羲、范旷、王夫之、钱谦益等,也没见皇帝要了他们的命,反而对于范旷、黄宗羲,比及原来更加信任有加,这让方光琛有点后悔。他以为:当时自己就不该跑,要留下来,恐怕也会没事,说不定还能得到重用。不过既然跑都跑了,就到吴三桂这里,怂恿其造反,若失败,自个儿秘密联系大秦,再作内应,将来搞垮了吴三桂,自己也是大功一件……。 方光琛想得万全,心里有了主意,于是回答道:“大王,各位兄弟,大秦调动的西征兵马,犹自还远,就即便到了,其兵力不过与我相当,他有七八十万,咱们大王也有百万之众,而秦军装备程度还犹自不足。李过这厮,这几年战功岂敢与我周王大军可比,其他领军将领高一功、郝摇旗等,大顺余孽,本就败军之将。即便投靠了大秦,也未见得立下大功,哪里比得上周王。而杨承藩此人,无非仗着是皇亲国戚,这才封侯拜将,守着旧都一隅之地,虽然兵精粮足,然而不过数万,不足虑也。至于郑成功此人,生性狡诈,善于投机专营,行军打仗,却是乏善可陈,打打小仗可以,要像咱们大王一样大兵团作战,未曾败绩,天下谁人能与大王争锋。所以这个,他是不行的。而周文秀这厮,年少轻狂,即便有大军在手,我看他调度用兵,也还差点火候,俗话说:嘴上*,办事不牢,此人远不足虑。而西北兵马,还得顾及北边西边的罗斯国,所以无论如何,腾不出手来。咱们大王就是兴兵北伐东征,也有五分胜算,就哪怕不能灭了大秦,退守西南,足以自保,秦国其奈我何?秦皇封我,我亦裂土为王,他不封,我照样为王。你们说是不是?……。” 方光琛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一般讲来,殿上众人,无不佩服。除了郭云龙、杨坤暗自冷笑之外,其余人等,竟然被方光琛侃侃而谈一席话给折服了,于是大殿上,立即就有不少人鼓噪着。吴三桂掏出手绢,擦拭了脸上汗水,原来他竟紧张得大汗淋漓,以至于他都没有意识到。这会儿见方光琛引导得好,众将附和,愿意随他吴三桂走在一起,他这才放下心来,却发现除了脸上,前胸后背都给汗水湿透了。 吴三桂冷眼观察着众将举动,直到后来郭云龙、杨坤等,都站起身表了态,他这才满脸推笑,客气地叫殿里众人复坐下来。他伸出双手示意众人雅静,待大殿归于宁静后,吴三桂站起身,将他几日来考虑斟酌千遍的话,徐徐讲来,吴三桂说道:“各位肃静!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请听本王一言。” 他遍视全场,不紧不慢继续说道:“想当年李自成攻破京城,有众百万,本王和睿亲王多尔衮,也还不是将他灭了。本王当时只不过区区几万人,这又过了几年,本王驻军襄阳、陕南,却不断壮大,拥有十万之众。就连秦国李易铭,也千方百计笼络于我,本王审时度势,将这十万之众,一并带过去。后来出襄阳、征满清,自河南北上,一路打到了京师。又引军西征,灭了南明,手刃永历,平定了西南。本王于大秦,可谓战功赫赫、居功至伟,绝不逊他人。你们想想,放眼大秦那些有功之臣,有谁能像本王一样打遍天下未有一败吗?就连大秦国主也不得不对本王刮目相看,至此颇为忌惮,防我之心一日不敢懈怠。岂料天下大变,李易铭无故失踪,吴琦玉乱政,东北局势不稳,东南钱虎乙坐大。于是本王顺应民意,自称周王,保有西南之地,不受乱局影响。几年来奖励耕战、发展生产,致使我西南气象,庶民富足,一派欣欣向荣,见此状况,本王也欣喜万分。 自秦国李易铭归来,大秦连连变故,君臣不睦,相隙生乱,有功之臣,先后身死。前有钱虎乙,后有吴能奇,如此下去,本王亦不可幸免。俗话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王未动手,他倒先要动起手来,李易铭倒行逆施、昏聩狠毒,由此可见一斑。 本王如今得了西南半壁天下,拥雄兵百万,东征西讨、百战百胜,锋芒所致,无不望风披靡,各位!莫看李易铭名声在外,就真打起来,本王绝不怕他。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他这样颠倒黑白、强词夺理地胡说一通,底下竟然还引以为是,都起哄说:“是!” 诚然!吴三桂这些年来,不管是投降满清、大秦期间,还是他拥兵自重自称周王以来,他东征西讨,所到之处确实尽皆平定,没有打过一次败仗。在这一点上,他倒丝毫不是在吹牛。 吴三桂随后又说道:“各位,我等拼死拼活跟了李易铭,到头来都得了他什么好处了?你们在场的,好像就方先生、郭云龙将军、杨坤老弟以及本王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封了个侯爷,其余人等,大秦皇帝顾念过你们吗?” 下面听他这么一说,转念一想,还真是如此。只是他们忘了,这大秦总共就不足百人封侯,吴三桂这样说,有些不地道。 吴三桂又说道:“最令本王气愤的是那杨承藩一家,无非就养了个好闺女,就他娘的一门三个侯爷……。” 吴三桂说的时候,郭云龙却暗自冷笑,又想到:这吴三桂只是忘了,他不也全凭思沅才得到易铭重用么?还恬不知耻,派了自己夫人陈圆圆前去公关。 吴三桂继续说道:“就连郑成功那厮,寸功未立,趁清军空虚,占了福建,投降过来,摇身一变,就成了南平侯,后来平定台湾,居然连儿子都封了个侯,比本王实惠多了。不过,就哪怕封侯拜将,天下还不是他李易铭一个人的,各位,是不是这样啊?” 底下乱哄哄说:“是呀!大王言之有理……。” 吴三桂狡黠笑了,又说道:“他李易铭逼我,本王反就反了,量他也拿我无可奈何。本王今日有几句心里话想和各位讲,你等知不知道本王国号,为什么称作大周?” 众人不知,于是就问,他接着就和盘托出他和方光琛商量好了的想法,吴三桂笑了笑,说道:“本王听说昔日武王拜姜尚为尚父,周公旦、召公奭、华公高等为其辅。攻灭了商,又东征灭了东方十七国,于是分封诸侯,以为藩屏。本王在这里向天发誓,如若本王得各位英雄相助,灭了秦国,本王自当效仿武王,亦分封同姓及异姓有功之臣为诸侯。本王决意实行大封建,采用内外服。封在外服的,自成国家,封在内服的,是为公卿。这就是本王定国号为大周之原因所在,本王决心效法周天子,分封诸侯以为藩屏,绝不迟疑。各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否追随本王?本王愿与你等歃血为盟,举兵东征北伐,灭了秦国,共分天下,如何?” 吴三桂将这种想法一说,立即得到下面胡国柱、王屏藩几人的相应,其余人等,也交头接耳、吵作一团。 原来这想法吴三桂和方光琛商议之时,实则是方光琛提出的这种意见,方光琛对他说,天下未稳,何不许以藩封,灭了大秦,如此一来,那文武官员,还不争先恐后,建功立业呀? 他分析了天下形势,劝谏吴三桂,说历史上有周一朝,之所以七八百年天下,无非是得到诸侯支持,天下归于王统的结果。只是后来周王辖地日狭、竟至饿死的情节他没有说。他同时劝谏吴三桂,说大秦李易铭旷古奇才、天降神君,吴三桂与其对抗,无异于自寻死路。然而天下形势,造反与否,都是死路。何尝不舍命一搏,许以天下共分,换得部众支持,或许因此扭转乾坤也难说。 吴三桂听了,虽然内心并不完全赞同,但他心想眼下自己势微,处境不妙,对抗大秦,料难取胜。不如就照方光琛意见,合力一拼,要是将来成功了,自己居于强势,怎么样做,再作计较也不迟,所以他就同意了。 这时人群中走出来王绪,只见他傲然遍视全场,转过身又给吴三桂行了礼,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请听在下一言,咱们大王自称周王,还有一说,可是来源远得很,你等都知道么?”说罢,却看着众人,一时不说话。 众人不知其意,于是全都鸦雀无语,其中有人就叫喊道:“王将军,你有话就快给大家伙儿说嘛!卖什么关子。”这人说完,余下众人,都叫王绪赶紧说来。王绪见众人浅显,他本就有意显摆,见众人催他,方才接着说道:“诸位不知,咱们大王这周王称谓,颇有渊源。在下日日手不释卷,也多少知道一些。据史书所载,昔日周太王的时候,周太王知道么?周太王就是古公亶父,姓姬名亶,周族首领。为轩辕黄帝第十五世孙,后稷的十二世孙,上承后稷、公刘之伟业,下启文王、武王之盛世。太王生有三子,长曰泰伯、次为仲雍、小为季历,季历生子姬昌,姬昌是谁知道么?姬昌就是周文王,自季历以后,他承袭西伯侯之位,故称西伯昌,四十二年,姬昌称王,史称文王,据说在位五十年,为一代明君。 文王在位期间,“克明德慎罚”,勤于政事,重视农耕,礼贤下士,广罗人才,后来拜姜尚为军师,问以军国大计,使“天下三分,其二归周”。又收附虞、芮两国,攻灭黎、邘等国,建都丰京。为以后武王灭商打好了基础。据传《周易》为其所演,此外,创周礼,因此被后世推崇备至,咱们孔圣人更是称他为“三代之英”……。 王绪说得口干舌燥,于是接过吴三桂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两大口,又说道:“当初太王见姬昌聪明之极,极其爱之,几欲直接传位于他,但其父季历尚在,何况还有泰伯、仲雍两位伯父,所以于礼不符。只是泰伯知道后,素知姬昌聪明睿智、不同凡响,就有心让贤,于是逃到江南,定居于梅里,自创基业,是为句吴古国。及泰伯死,无子因传仲雍,仲雍传其子季简,季简传子叔达,叔达传子周章。其时正值武王伐纣,后封周章于吴。周章死后,传位熊遂,熊遂传子柯相,柯相传子强鸠夷,强鸠夷传子余桥疑吾,余桥疑吾传子柯卢。然后传子周繇,传子屈羽,传子夷吾,传子禽处,禽处传子转,转传其子颇高,颇高再传其子句卑,传子去齐,去齐传子寿梦。自寿梦始称王,泰伯至寿梦,共计十九代……。” 第十九章:天下复定 正文_第130章 第十九章:天下复定 (九十一节)130 第九十一节:记名托孤封雍王,告庙兴师伪忠良。 (130) 话说众人于吴三桂王府大堂,听王绪一阵说来,如讲天书,以至于都听得晕晕乎乎,吴三桂亦是如此。他见王绪似乎就说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心里恼火,正想制止,又觉不妥。他不知王绪究竟要说什么,更怕问了显得自己很无知,所以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只好佯装听得饶有兴趣,心里却在骂娘。他无聊之极,四下看了看,见众人也是和他一种德行,他只好按捺住自己火爆脾气,又听得王绪说道:“诸位,后来吴国灭国,其子孙就以国为姓,自此吴姓子孙,方才遍布华夏。咱们大王毫无质疑,就是太王古公亶父直系后裔,想当初太王如传位泰伯或者仲雍,要如此,哪里会有姬昌子孙拥有周朝七八百年天下?那应该是咱们大王祖上的,是咱们大王祖上有德,主动谦让,后来才传给姬昌,方才有周啊!咱们大王如今东征暴秦,也算是恢复当日既有之天下而已。况乎李易铭者,起兵豪夺,硬是将大明天下,生生夺了。而今咱们大王再兴王师,恢弘大周,主掌神器,定鼎天下。名正而言顺,有何不可?” 王绪说完,叫好声响彻大殿,底下早热闹非凡讨论起来,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吴三桂到了这会儿,方才终于知道王绪说了老半天,是在绕着弯儿夸自己祖宗呢!他好武厌文、孤陋寡闻,如何能知道自己祖上,居然如此荣光,所以也叫起好来,谢了王绪好几回。王绪得意洋洋,就被吴三桂指着在他身边位置坐了下来。 乱哄哄闹了半天,人群中又站出来王屏藩,只见他连连喝住殿内众人吵闹,见他要说话,这一干人等,均安静下来。王屏藩随后说道:“大王,众弟兄!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刚才王绪老兄所说,在下深以为是,看来咱们大王天命所归,自然毋庸置疑。我王屏藩追随大王,非是三年两载。如今居于高位,深得大王信任,知遇之恩,永不相忘。在下倒没有什么封王封侯的打算,也绝无那个能耐,只要能追随大王,就心满意足了。大王能安定天下、效法武王,在下完全赞同。这殿内众兄弟,均追随大王多年,大王带着我等,哪一次不是于山重水复、险象环生之境地,化作拨云见日、柳暗花明之坦途呢?各位,难道不是这样?在下坚信大王假以时日,必定能逐鹿中原、鼎定天下。然后论叉行赏、大封诸侯,是为可期,诸位,为开创天下之新境界,奠定万古之基业,光耀门庭、封妻荫子、惠及子孙,难道不想放手一搏吗?” 他这一鼓动,下面顿时就热闹了,有不少没脑子的就跟着起哄,以为自个儿跟对了人,自此之后,大可追随吴三桂,一同灭了大秦,共分天下,所以竟然附和者众。 吴三桂很满意,觉得时机成熟了。于是等殿内众人激动情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他这才说道:“诸位,王将军所言有理。本王深以为是,试看如今大秦,内乱日久,国力衰微,君臣离心不睦,彼此猜忌。又有其肱骨之臣、领兵之将,如吴能奇、钱虎乙、赵龙甲、朱信等,要么死了,要么苟延残喘、行将就木。眼下形势,亦是有机可趁,大秦乱局、于我有利,正是兴师讨伐之大好时机呀!” 他这样说,果然众人连连称是,吴三桂说的时候,却转眼看见郭云龙和杨坤两人,整个过程不说一句话,情绪也不高,在那儿似是而非的样子,态度不很明确。他素来看重郭云龙才能,对于杨坤也较为倚重。于是,吴三桂转而对两人说道:“不知豫东侯郭云龙将军、宁远侯杨坤将军两位贤弟意下如何呀?” 郭云龙及杨坤听吴三桂问及他二人意见,心里一惊,郭云龙起身答道:“大王雄才,天命所归,卑职愿为大王驱使。”郭云龙说的时候,一旁杨坤也连声附和着。 吴三桂听罢,豪放大笑道:“有两位助我,本王无忧也!将来成了大事,本王绝不亏待众位弟兄。诸位,只要诸位与本王上下同心、以效死命,如我等上下一心,何愁大事不成?” 方光琛也站起身,对着吴三桂施礼,激动地大声说道:“大王,不得再作犹豫,下决心吧!” 殿内众人止住争吵,均将目光齐刷刷望着吴三桂,吴三桂见了,感觉这种情形有点熟悉,他当年山海关降清,也是危情之际,吴三桂立于当前毅然决然地下了决心。相同的情况在襄阳,他又是这样干了第二次。而这回,是第三次,鉴于前头两次,这厮运气好都赌对了,所以他也坚信这一回自个儿也会赌赢。他信心满满,几大步走到王位,坐下想了想,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又站起身来,对众人道:“各位,本王心意已决,东征暴秦,不复踯躅。本王苦心,并非心存私念,当日南下平定南明,永历皇帝非死于我手。只大秦残暴,逼迫日盛,皇帝无可奈何之下,乃托孤于我,付以大事,随后皇帝自绝于在下面前。在下跪送皇帝大行,临危受命,暗自立誓,他日将兴兵东征北伐,剪灭暴秦、恢弘大明。今日之势,绝不能错失良机,本王当奉立新主,代王亲征,兵锋所致,莫不来降……。” 吴三桂如此这般一说,众人都全明白了,你道为何?原来吴三桂平定了南明,亲手杀了永历,本是铁证如山、无法抵赖。但他脸皮厚、胆子粗,他竟将杀永历的过错,怪在了易铭身上。说是出于易铭逼迫,永历无法,只好将皇子托付于他,自个儿抹了脖子,还叫吴三桂他日必兴王师,重振天下云云。 吴三桂脸皮之厚,由此可见一斑。但他杀了永历上上下下,独独留下其中一子,也是事实,而这样做,他从一开始就有所企图。 吴三桂这等想法,也是盘算好了的,就昨晚与方光琛谈了那么久,总算定了大计,这就是此次造反,还不能公然以他周王名义。何况据说大秦朝堂廷议,将他这个周王也给抹了,让他再去做那个“周兴侯”。所以方光琛建议,既然永历皇帝朱由榔之子在吴三桂手里,何不竖起恢复大明旗号,就来个三十六计“借尸还魂”,将来事成之后,再予图之……。 方光琛出的主意漂亮,吴三桂也同意,于是这事儿就这么给确定下来。 其实他当时俘获永历之时,这永历皇帝糊涂,以为吴三桂尚可改造,于是情深意切,给他写了一封信,言辞诚恳,使人看过,无不感叹嗟讶!其信如下: 将军新朝之勋臣,旧朝之重镇也。世膺爵秩,藩封外疆,烈皇帝之于将军,可谓甚厚。讵意国遭不造,闯贼肆恶,突入我京城,殄灭我社稷,逼死我先帝,杀戮我人民。将军志兴楚国,饮泣秦庭,缟素誓师,提兵问罪,当日之本衷,原未泯也。奈何凭借大国,狐假虎威,外施复仇之虚名,阴作新朝之佐命?逆贼授首之后,而南方一带土宇非复先朝有也。南方诸臣不忍宗社之颠覆,迎立南阳。何图枕席未安,干戈猝至,弘光殄祀,隆武伏诛。仆于此时,几不欲生,犹睱为宗社计乎?诸臣强之再三,谬承先错。 自是以来,一战而楚地失,再战而东粤亡,流离惊窜,不可胜数。幸李定国迎仆于贵州,接仆于南安,自谓与人无患,与世无争矣。而将军忘君父之大德,图开创之丰功,督师入滇,覆我巢穴。仆由是渡沙漠,聊借缅人以固吾圉,山遥水远,言哭谁欢,祗益悲矣!既失世守之河山,苟全微命于秦服,亦自幸矣!乃将军不避艰险,请命远来,提数十万之众,穷追于仆之身,何视天下之不广哉?岂天覆地载之中,独不容仆一人乎?抑对王锡爵之后,犹欲歼仆以邀功乎? 第思高皇帝栉风沐雨之天下,犹不能贻留片地,以为将军建功之所,将军既毁我室,又欲取我子,读《鸱鸮》之章,能不惨然心恻乎?将军犹是世禄之裔,即不为仆怜,独不念先帝乎?即不念先帝,独不念二祖列宗乎?即不念二祖列宗,独不念己之祖若父乎?不知大秦何恩何德于将军,仆又何愁何怨于将军也!将军自以为智,而适成其愚;自以为厚,而反党其薄。奕而后,史有传,书有载,当以将军为何如人也!仆今者兵丧力弱,茕茕孑立,区区之命,悬于将军之手矣。如必欲仆首领,则虽粉身碎骨,血浅草莱,所不敢辞。若其转祸为福,或以遐方寸土仍存三恪,更非敢望。倘得与太平草木,同霑雨露于圣朝,仆纵有亿万之众,亦付于将军,惟将军是命。将军臣事大秦,亦可谓不忘故主之血食,不负先帝之大德也。惟冀裁之……。 堂上众人,知道此情节的,眼见吴三桂这时这样讲来,下面众人如何不惊讶,大多均被他花言巧语,骗了个无可奈何。 唯恐众人不信,吴三桂叫人传令后堂,他自己跪拜于地,一会功夫,果然迎来一人,大致六七岁年纪。吴三桂不失时机,说这男孩乃永历遗孤,叫做朱慈炅什么的,是为雍王。殿内众人见了,莫辨真假,只见吴三桂叩头连连,就是假的也成了真,所以如何敢不拜见。 接下来吴三桂将雍王朱慈炅推于正殿之上,坐于大位,自己匍伏于地,带领臣工,山呼万岁……! 方光琛等,当即择定吉日,于帝元4352年即公元1654年正月拥立了朱慈炅为大明皇帝,继而又让吴三桂认朱慈炅为干儿子,他自称皇父摄政王及总督天下兵马大元帅等,兵分两路,代王出征。令马宝、王屏藩领军二十万出击陕西,而他自己则由重庆率军三十余万沿江而下。 他还令方光琛起草征讨大秦檄文,方光琛欣然领命,于寓所苦熬了两个晚上,拟了出来,电告天下知晓,并西南一隅大小城头、水陆码头、道路险要,张贴数万之巨。檄文如下: 原镇宁山海关总兵官,今总统天下水陆大师兴明讨秦大周王吴,檄告天下文武官吏军民等知悉:本王深叨明朝世爵,统镇山海关。一时李逆倡乱,聚众百万,横行天下,旋寇京师,痛哉毅皇烈后之崩摧,惨矣!东宫定藩乏颠锫,文武瓦解,六宫恣乱,宗庙瞬息丘墟,生灵流离涂炭,臣民侧目,莫可谁何。普天之下,竟无仗义兴师勤王讨贼,伤哉!国远夫偈可言? 本镇独居关外,矢尽兵穷,泪干有血,心痛无声,不得已歃血订盟,许虏藩封,暂借夷兵十万,身为前驱,斩将入关,李贼逃遁,痛心君父,重仇冤不共戴,誓必亲擒贼帅,斩首太庙,以谢先帝之灵。幸而贼遁冰消,渠魁授首,正欲择立嗣君,更承宗社封藩,割地以谢夷人。不意秦首李易铭者,遂再逆天,乘我内虚,雄据遵义,锋芒正盛,本王不得已暂降以求完全,期以驱逐鞑虏、振兴中华,中兴大明,以全其臣节。熟料彼窃我先朝神器,前方驱虏,后为豺狼,本王方知拒虎进狼之非,莫挽抱薪救火之误。本王刺心呕血,追悔无及,将欲反戈北逐,扫荡腥气,适值先皇永历,密会约本王,奉抱先皇王子慈炅,年甫三岁,刺股为记,记名托孤,宗社是赖。姑饮泣忍隐,未敢轻举,以故避居一隅,养晦待时,选将练兵,密图恢复,枕戈听漏,束马瞻星,磨砺警惕者,盖三年矣! 兹彼君无道,奸邪高涨,道义之儒,悉处下僚;斗霄之辈,咸居显职。君昏臣暗,吏酷官贪,水惨山悲,妇号子洋以至彗星流陨,天怨于上,山崩土震,地怨于下,官卖爵,人怨于朝,苛政横征,民怨于乡,关税重征,商怨于涂,徭役频兴,工怨于肆。 本王仰观俯察,正当伐暴救民,顺天应人之日也。爰率文武臣工,共襄义举,卜取甲午年正月元旦寅刻,推封雍王,郊天祭地,恭登大宝,建元大历,檄示布间,告庙兴师,克期进发。总统水陆官兵一百二十万员,直捣燕山。长驱潞水,出铜鸵于荆棘,奠玉灼于金汤,义旗一举,响应万方,大快臣民之心,共雪天人之愤。振我神武,剪彼嚣氛,宏启中兴之略,踊跃风雷,建划万全之策,啸歌雨露,倘能洞悉时宜,望风归顺,则草木不损,鸡犬无惊;敢有背顺从逆,恋目前之私恩,忘中原之故主,据险扼隘,抗我王师,即督铁骑,亲征蹈巢覆穴,老稚不留,男女皆诛,若有生儒,精习兵法,夺拔痪谷,不妨献策军前,以佐股肱,自当量材优翟,无靳高爵厚封,起各省官员,果有洁己爱民,清廉素著者,仍单仕;所催征粮谷,封储仓库,印信册籍,解军前,其有未尽事,宜另颁条约,各宜凛遵告诫,毋致血染刀头,本王幸甚,天下幸甚!……。 吴三桂在成都拥立朱慈炅为帝兴师征伐大秦的消息传来,天下震动、人心惶惶,市井百姓,无不惊骇,大秦臣工,亦慌了神,于是集聚于宫外,要求面圣。 易铭这几日正处理吴琦玉乱党事宜,与文武百官角力日久、互不相让,已深感疲惫不堪,他不想妥协而将吴琦玉及李侔等杀了,这无非是鉴于他自己才知道的原因。 他本来指望韩知礼、杨明义、朱信、秦任等坚决站在他一边,但当他册封琦玉之子幻生为太子,又对处置琦玉一拖再拖,这韩知礼就首先不干了。 他的如玉死于吴琦玉之手,如不是易铭一再严令善待琦玉,韩知礼恐怕早公报私仇将她杀了。他以为易铭不管怎样,都要处死琦玉的,岂料几番朝堂议政,易铭对此总是支支吾吾、百般推脱,让韩知礼等心寒。早有赵元成、朱信等,几乎大闹朝会,如不是众臣呵斥着,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田地。 这吴三桂造反的消息传来,当即就有几个人坐不住了,其中有韩知礼、赵元成、朱信、周文秀,这四人自下朝之后,秘密纠集在一起,商议对策,易铭对此根本缺乏防范,以致于事情发生了,他缺乏心理上的准备。 几日后,前方传来消息,说吴三桂兵分两路,一路出川北,一路下长江,一南一北,进展神速。 等弄清了吴三桂虚实,朝中众臣,均放下心来。原来吴三桂兵力不过八十万,实力有限,而大秦在陕西、两湖一带,就有不下于六十万兵力,何况东北、东南、华中等地,还有大军百万。而朝鲜李淏,也是铁哥们,数度要求领兵西征,平定吴三桂叛乱。 易铭见了来京的李淏,当面谢了,让他回去安心作他的朝鲜大王了事。不过这样一来,易铭感觉大秦兵精粮足,似乎稳操胜算,于是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了一些。 话说范旷及秦草一行,尚未出得山西,前方就传来吴三桂造反的消息。范旷惊骇之情,可以想见,他越想越后怕,以为这次要真到了成都,难免被吴三桂刨腹挖心杀了祭旗,自个儿死了不说,还因此落得让人笑话,自己成了天下取笑的对象。他这样想着,觉得身边那些随行人员,似乎也在取笑他,他满腹的火气,不知道往哪儿发,见着每个人,都觉得极其没有面子。他浑身冒虚汗,又想起朝堂上当面顶撞皇帝,多有不敬,如今看来,皇帝毕竟和吴三桂是亲戚,所以知道吴三桂根根底底,原来皇帝早知道吴三桂会反。范旷想清楚了,即刻命令返京,临行之前,拍了电报,报告了所在位置,说明取消西去的理由,对易铭高屋建瓴的战略判断、未卜先知的神奇预测和知人识人的超强禀赋,莫不马屁连连,歌功颂德完了,对先前意气用事之举,上表请罪。 易铭岂能和他一般见识,只看在这夫子虽然迂腐,却也真心积极,为了大秦天下,不惜以命相博,差点因此尸骨不还。于是,易铭吩咐去电,对范旷任性之举,概不责备,只要他及秦草等,火速回京复命。 范旷接到电文,觉得皇帝真是千古圣君,三千年来,人不两见,他感恩莫名,懊悔不已,还流了不少眼泪。 正文_第131章 第十九章:天下复定 (九十二节)131 第九十二节:里外生乱起变故,传来消息人已亡。 (131) 自范旷等人回京,前方战事依旧胶着,又过了一些天,不觉就到了二月。这一日,易铭闲来无事,正在未央宫与魏如是一起逗着如玉小公主玩儿。不一会儿,秦草忙天火地跑进来,跑到明间大门,被门槛绊着了,结结实实摔了个半死,一只鞋子也绊掉了。这厮哪里顾得上,只靸了一片鞋见了易铭,脸色惨白、大惊失色地禀告道:“皇上,大事不好了!赵元成、朱炳忠谋反,这会儿都带着兵杀进宫里来了,皇上快移驾玄武门出宫躲躲……。” 秦会未说完,易铭早就大惊失色。不过他迅速冷静下来,说道:“你说什么?赵元成、朱炳忠谋反?朱炳忠是谁,朱信家那个公子哥儿是不是?这怎么可能?” 秦草不等易铭话说完,心急火燎说插话说道:“皇上啊!千真万确呀!您快走吧,再晚一些可就来不及了。” 易铭正欲再问,外面又跑来杨明义,带着上百禁军赶过来,一些神色慌张的太监宫女,也在殿外傻站着。 杨明义指挥禁军,四下站了,又大叫道:“皇上莫慌,杨明义在此。”易铭见了杨明义,心里不再惊慌。正当此时,果然见外面杀声四起,看样子好像到了养心殿一带。 易铭想着是不是要躲一躲,却听见前方吵闹声平息下来,一会儿就有太监跑进殿,报告道:“皇上,赵将军和朱将军要面见皇上……。” 易铭一听,不知如何回答,他心里心想:这可怎么办?这二人胆大妄为,难道真的要杀老子?只是这两个平时老老实实,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易铭还想到,自己平日里对这两个不薄,他们感谢都来不及,凭什么要杀自己? 他看了一眼杨明义,杨明义就懂了,说道:“皇上莫急,微臣这就去看看。”杨明义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又指着他那些禁军将士,大声吼道:“你等在这里守好啰!有人胆敢闯进来,给老子乱枪打死。还有,把这里守好,如有人擅离职守敢跑,也给杀了,听清楚没有?” 禁军上下,都齐声答:“清楚了!”声音整齐划一,响彻大殿内外,太监宫女,竟为之胆颤。 易铭见如意已被吓得哭闹起来,挥一挥手,魏如是抱着如意一边去了。不及一会儿,杨明义又跑进来,只见他并不惊慌,跪下禀告道:“皇上,微臣弄清楚了,赵元成及朱炳忠并非反叛,他两个只是前往过侯府,将吴琦玉一家老小全给杀了,这会儿带兵进宫谢罪来了……。” 易铭不等他说完,问道:“什么?你是说他们杀了吴琦玉?……!” 杨明义答道:“禀皇上,正是,一同被杀的还有李侔和府内四十多人。皇上放心,这几百号人都叫微臣的禁军缴了枪,就在外面跪着呢!皇上可随微臣前去。” 易铭无不惊骇,慌慌张张又问道:“你是说吴琦玉和李侔都死了?” 杨明义只好回答道:“皇上,千真万确,那吴琦玉和李侔的首级都砍了下来,挑在旗杆上呢!” 易铭被眼前事实吓得呆立原地,他想尽办法都要确保吴琦玉和李侔性命,虽然韩知礼、朱信、秦任及朝中大臣不依,非得要杀之而后快,易铭原本打算拖上一些时日,等得韩知礼几个气儿消了,他就想方设法赦免了这二人死罪。因为他清楚,这二人不但是李千秋的直系祖宗,还是他易铭的先人板板,而这下可好,照杨明义讲来,都叫人家给灭了门。易铭心里实在很乱,不知如何办,他暗自叹道:完了、完了,这该如何是好? 他这样自言自语说着,不料杨明义在一旁,满脸堆着笑,兴奋地说道:“皇上,皇上大喜,微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易铭眼睛瞪着杨明义,骂道:“你、你他娘的怎么这么说?” 杨明义答道:“皇上,您老想想:这不更好吗?两位将军替皇上诛灭了吴琦玉乱党,将这大麻烦背在自个儿身上。他们两个这样做,省得天下人说皇上不仁义,两位将军替天行道、忠心可嘉呀……!” 易铭大怒,骂道:“放屁,你也敢这样说。” 杨明义慌忙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易铭在殿内背着手来回踱步,气急败坏之余,又问道:“他们既然杀了吴琦玉和李侔,如果知罪,为什么不就地等我处置,杀进宫来干什么?” 杨明义却迟迟疑疑,不敢说,后来想好了又下定决心,回答道:“皇上,微臣问过了,他们还要、还要……。” 易铭又骂道:“还要什么?快说,老子都快被你给急死,难道说他们还要杀了老子?” 杨明义不敢不说,又答道:“皇上,不是,他两个怎敢!他们是要皇上交出如意公主,说如意公主是吴琦玉亲生的,好比她心肝宝贝,为了除去祸害,就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易铭这才终于明白,原来周文秀和赵元成见易铭迟迟不处置吴琦玉和李侔,唯恐日久生变,他二人于是领兵,杀进过侯府,将里面吴琦玉、李侔家人数十个,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等杀戮结束,这帮子人又想到还有吴琦玉生的如意小公主,于是合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难逃一死,不如逼宫,将如意一块儿诛杀,以绝后患,所以这才有闯宫一事发生。 只是易铭不知,赵元成、朱炳忠未经请旨,擅杀吴琦玉全家,根本就是朱信、韩知礼、秦任及周文秀、赵元成、朱炳忠几个合谋的结果。 其实秦任、朱信、赵元成见吴三桂造反,京城也有吴琦玉乱党蠢蠢欲动。心想如京城生乱,恐为讨吴大计不利。吴琦玉、李侔虽然关着,皇帝不作任何处置,还钱粮用度,一个子儿也不少,上上下下,竟好生伺候着,不得怠慢,这几个为此,肺都气炸了一般。 见皇帝左右为难,迟迟下不了手,这几个就有心想皇帝之所想、急皇帝之所急。于是几个聚在一起,私下商量好了,安排赵元成、朱炳忠私带甲兵,闯入吴琦玉、李侔府邸,将里头圈禁人员,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就给易铭来个先斩后奏,然后进宫请罪。 易铭心绪不宁,来来回回踱步走了好一阵子,最后终于同意前往太和门。原来这数百人缴了械,都按杨明义意思,退出了三大殿,齐刷刷跪在金水桥外。 赵元成、朱炳忠跪于队伍之前,身旁两位军士,果然手执旗杆,上面一共有三个人头。易铭不看也知道,这是李侔、吴琦玉和那小孩子印生的。易铭见这群人连小孩子也不放过,怒不可遏、火冒三丈,他对着赵元成、朱炳忠吼道:“你娘!赵元成、朱炳忠,你两个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赵元成听着,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却高昂着头颅,他满脸泪痕,答道:“皇上,微臣所作所为,实在情非得已,如大仇不报,绝无脸面苟活于世。苍天有眼啊!让我赵家得以报仇雪恨,我赵家数十口,当含笑于九泉。皇上,今日之事,实属我赵元成一人所为,与众兄弟无关,请皇上饶恕他等性命。如今我心愿已了,要杀要剐,全凭皇上处置,微臣绝无怨言。皇上……。” 他说着,又痛哭流涕连连叩首,连地砖都染红了血迹。他哭得声嘶力竭,令在场数百人,无不动容。就连一同陪易铭赶出来的宫女太监,知道他赵家先前之事,也陪着流泪不止。不过这当头,赵元成、朱炳忠和那数百军士,却再不敢说还要皇帝交出如意公主这档子事了。 正当此时,秦任、顾炎武、韩知礼、方以智、范旷等大秦重臣正在上书房议事,得知事变一并赶来,只见几百兵士,自动缴械投降,几个这才庆幸不已。只是见到易铭龙颜大怒,眼前局势如何化解,却是麻烦。所以一体臣工,要么也跪着苦劝易铭息怒,要么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想对策。 还是韩知礼反应快,他不等易铭示下,自己走到赵元成、朱炳忠跟前,使劲使了眼色,大声叫道:“来呀!把这两个犯上作乱的家伙给我带下去,即刻打入刑部大牢,严加看管,非皇上口谕,不得刑讯。” 他话音刚落,早站出来十来个禁军,分作两拨,将还在死命叩头的赵元成和旁边朱炳忠,三下五除二,擒了扛在肩上抬着,一溜烟儿般跑了下去。 韩知礼指着跪在地上的数百军士,又吩咐道:“来人,将这些带下去,即刻审讯,将事情调查清楚报上来,呈请皇上圣裁。” 杨明义听得他号令,自带着禁军,将这数百号人赶羊子一样,吆喝着带了下去。 韩知礼一阵安排完,走到易铭跟前,跪了下来,秦任等人见状,也跟着过来一并跪下。韩知礼这才说道:“皇上,微臣未经请旨、擅自作主,请皇上降罪。皇上、微臣将此事调查清楚,自会报与皇上处置,这里请交给微臣,还请皇上移驾……。” 易铭盯着韩知礼看了许久,因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他一时也想不出其他法子,心里想:既然这样,恐怕还得另外想法解决,让老子静一静,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他知道这一回穿梭到了这个年代,天下大乱、世事巨变,这种结果绝不是他想看到的,所以他已打定主意,就等波卡洪塔斯的能量准备好之后,再想法穿梭到大秦元年。因为那儿有他朝思暮想、红颜薄命的怡晴,他想从那儿,重新开始再来过。 易铭情绪低落,心情抑郁不已,长叹了一口气,望见韩知礼机智狡黠的眼神,一瞬间就明白了一些。于是他就有些生气,对韩知礼骂道:“你几个胆大包天了,还处置?怎么处置,你他娘的看着办吧!”一句话说完,易铭转身就走了,秦草、杨明义等,慌忙后面跟着。 未几日,韩知礼会同秦任、顾炎武等人,将事情原原本本调查清楚,草拟了处置意见,报请易铭同意,即予以执行。 朱炳忠虽然官儿小,但这厮胆子大,领兵私自杀灭吴琦玉一家,那些军士,都是他手下,议其罪罪状,原本当诛。考虑到这厮多有战功,尤其平定吴能奇叛乱,这厮虽然年纪轻轻,却杀敌不惜命。因此韩知礼等以为:本该奖励的,就此取消,其功过相抵,又不能及其罪,因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建议撤销一切职务,罚为一小兵,即日前往西北冯德清、王定国、郑可望处,于罗斯前线服役。伙同朱炳忠参与事变的数百官兵,动了刀子杀了人的,冒出来七八个认了罪,就判了三五年刑罚。其余之众,杖责一些数,又降职降级、罚款若干敷衍了事。只是悲壮不过赵元成,此人自知罪孽深重、死罪难免,所以万念俱灰,竟于狱中碰壁自尽。令大秦朝野上下,唏嘘不已。因其人已死,其罪自消,鉴于为皇上重掌朝纲,功勋卓著,所以其“忠信侯”爵位,不予褫夺。因赵元成新近迎娶的朱信之女,业已怀孕,韩知礼大喜过望,大加抚慰之余,派了十几个奴婢老妈子前去伺候着,唯恐懈怠。又请旨易铭,说一朝分娩,若为男婴,当承袭“忠信侯”爵位。 韩知礼如此奏请,易铭同意,考虑到赵家有遗腹之子女存世,或许不至于断种绝后,全军覆灭,易铭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这边处理完了这等烂事,不久过后,前方却连连传来战事不利的消息。 原来吴三桂两路大军,均进展较大,一部攻占了西安,陕西大半,皆被马宝、王屏藩、胡国柱占领。而吴三桂亲率大军五十万,顺利占领武汉。湖南、湖北,不少州县落入敌手,且其军队总数,很快达到百余万。前方李过等,数战不胜,只好在双方反复争夺,战况反复拉锯。只是时间越往后推,吴三桂各部逐渐进展艰难,两军陷入对峙。到了五六月,战场情势稳定下来。 韩知礼等人及时向易铭献计,说应出其不意兵出两广,联合黔地沈实根和黔北杨承藩,攻击云南、四川等吴三桂后方,开辟第二战场。易铭同意了,委派褚正烈、蒋赤信从东南调兵,经两广入贵州,攻击吴三桂四川老巢。 本来吴三桂起初形势不差,如能一鼓作气,胜败尚难预料。只是他因中途进展太过顺利,却听信部下馊主意,说大明大历皇帝他日必定是祸害,应予尽早铲除,扫清障碍。 吴三桂听信了,他居然迫不及待,使人毒死了朱慈炅,方光琛得知消息,想要制止,却为时已晚。方光琛深知,吴三桂这厮在这些大事情上又傻乎乎地犯浑,方光琛终于知道,吴三桂如此行径,他日必定失败。为了安身保命,方光琛果然打起了小算盘,他私下秘密联系大秦,将吴三桂兵力部署情况及虚实,尽情相告。 方光琛投敌叛变之举,吴三桂被蒙在鼓里,等得方光琛临阵投敌,挟带几百号人跑了,吴三桂这才得到报告。他回想起自己这些年和方光琛貌合神离、忽近忽远的复杂关系,不禁对此他大失所望,他怒火中烧,杀了好些人。不过就到此时,他也远未认识到杀了朱慈炅带来的恶果。这朱慈炅一死,吴三桂兴师东征北伐,竟置于师出无名、为害天下之不利境地,导致民心向背,突然转变。本来打着光复大明旗号,还是有不少号召力的,特别是大明那些遗老遗少,原本指望他中兴大明,恢复朱家天下,所以大军到处,鼎力助之,唯恐落后。他不计后果杀了朱慈炅,以至于让他心腹之人如马宝等,都对他转而怀疑起来,更有世人都说他见利忘义、口是心非、反覆无常。如此一来,神州处处、天下万民都看清了他真实嘴脸。 到了五月,形势果然急转直下,吴三桂在各地陷入被动,特别北路一线,马宝均、王屏藩、胡国柱三人,一反常态,大军节节败退,竟然不听王令,擅自退入四川。而他亲率大军的南路,仗打得不顺,丢了好几座城池,连武汉也丢了,他只好收拢大军,向南撤离,固守长沙、衡阳等地,看样子也是苦苦支撑,坚持不了多久了。熟料随后又得到消息,说杨承藩、沈实根及褚正烈、蒋赤信,大军出黔北,攻击重庆,吴三桂听罢,气的口吐鲜血。 再过几日,更让吴三桂生气的消息传来,原来远在成都的郭云龙、杨坤,又引兵举义,归附大秦。杀了他留守成都的王储吴应熊及全部家眷,并迅速占据川中。 吴三桂得到消息,又不可避免吐了血,他自知穷途末路,这回恐怕是真正完蛋了。但他心有不甘,岂可轻易服输,于是这年五月,为鼓舞士气,挽救危局,稳定军心、民心。他自衡州筑坛于回雁峰前馒头岭,举行称帝加冕典礼,自称“大周皇帝”,定国号为“周”,又重拾成都那一套,改元“昭武”,改衡州府为“应天府”,改钟鼓楼为“五凤楼”,回雁门为“正阳门”,大街名“棋盘街”等,一切用京城名称。册妻正妻张氏为皇后,陈沅为“懿贵妃”,再加封文武百官,颁制新历。大周帝国辖京师衡州、湖南一省、湖北十来县,又有云南全省、贵州小部、四川全境和陕西、甘肃一小点。他还搞了一次开科录士,录取者六十人。建造皇帝宫殿九十五间,其意象征九五之尊,等等。 他称帝不过三月,因焦虑过重,肝火过盛,突然中风。其太医百般调治,终不见效,临死之际,授意心腹大臣,传来随军出征的陈圆圆及吴应麟,托付后事。 他终于还是决定宣布退位,改称周王,复降大秦,上表请罪。委以陈圆圆以周王妃代行王事,节制各部,息兵罢战。又派出使臣,又公告天下,再度臣服。 他做了三个来月皇帝,每日里都是觉觉睡不着、饭饭吃不香,深感这皇帝大位不是谁都可以做的,整日里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担惊受怕,一点都不好玩。以至于到后来落得个全家不保、一并玩完。 所以,他紧急委以陈圆圆大权,是寄希望大秦皇帝看在思沅的情份上,或许能保住吴家香火延绵。他留在成都的家眷,已被郭云龙等杀了个干净,自己儿子孙子中,侥幸脱逃的,又唯恐大秦秋后算账,要保得吴家香火,他也只能奢望陈圆圆这一支了。吴三桂清楚,陈圆圆皇亲国戚,大秦皇帝又宅心仁厚、胸襟似海。甚至他也知道,陈沅和皇帝之间,据坊间传闻,有那么一些风言风语。所以他心存侥幸,如若皇帝顾念旧情,则圆圆所生吴应麟及小儿,性命或许可保无虞……。 安排完后事,吴三桂当夜就昏迷不醒,凌晨时分,终于溘然长逝、撒手人寰,时年五十有三。 要说起来,吴三桂这回总算是做对了。易铭得知他临终退位、上表臣服,且自请降罪处置,又附签名私信,托要害之人,呈于易铭堂前。易铭拆开看过,见三桂懊恼悔恨之情、痛心疾首之状,泣血相告。末了,话题一转,居然恬不知耻,告起饶来,恳求易铭感念他往昔功勋,法外容情,对他吴氏一门,赦免一二。 易铭看了,骂其厚颜无耻之余,总还动了恻隐之心。加之这日天气好、心情好,心中大患,得以化为无形,于是宣进众臣,大殿公议。 易铭极力为吴三桂开脱,所以力排众议,说三桂其人本来良善,一时糊涂、犯上作乱,并非其初衷,乃鬼魅奸邪,迷了心窍。好在迷途知返、尤为可贵,鉴于他曾经为大秦立下过汗马功劳,所以将功折过、不予深究。众臣听了,大感意外,皇帝竟然对待吴三桂如此仁义,可谓旷古奇闻。不过见皇帝本人都这样说,其余臣属阁僚,再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人家连襟一场,相当于亲戚之间互撕,一架打了,然后握手言和。 易铭摆平了秦任、方以智、范旷等顽固派,即下旨免了吴三桂大罪,允其以侯礼安葬,对其幸存后代,一律予以特赦。凡追随他造反的大臣、武将,大多均撤职了事,少数几个顽固分子,如马宝、胡国柱等,着有司审讯,后来判了个十年八年的徒刑。而中下级军官、普通士卒,既不恩赏,又不责罚,一律无罪,对其百万大军,大部裁撤,转入地方安置。 而方光琛此人,惯于见风使舵,如墙头芦苇两边倒,易铭不喜欢,只是这厮为平定吴三桂,又立新功,连坊间都说吴三桂“成也方献廷,败也方献廷”,足见方光琛叛变,对吴三桂打击有多大,因此不嘉奖又不行,这让易铭很是为难。好在其人在琦玉主政时,为官多有贪腐,易铭就抓住这等事儿不放,后来韩知礼建议来个功过相抵,既不奖赏,又不处罚,还是保留了他“徽南侯”爵位,又安排了个闲置了事。 而郭云龙、杨坤等有功之臣,则大加赏赐,提拔重用,也是自然。易铭提任郭云龙为四川宗政军负责人,而杨坤则调任云南之首,沈实根主政贵州,杨承藩为副,兼管黔北。这一番定夺完毕,众臣莫不叹服,大殿之内,山呼万岁。 大秦皇帝宽仁处置吴三桂造反一事,消息传诸四海,敌我莫不称赞,又深得万民衷心拥护。韩知礼等,皆感其英明,于是内心折服。 吴三桂此番造反,起初闹得轰轰烈烈,不料很快惨淡收场,世人对其所作所为,无不唾弃。大秦上下,也于此事件中得到深刻教训。 一时之间,易铭声望达到极致,朝鲜李淏,亲自前来朝贺,东瀛德川家族,也遣使前来缔结友好。更有大英帝国之克伦威尔、哈布斯堡王朝皇帝、奥斯曼帝国穆罕默德本易卜拉欣本艾哈迈德四世,都不远万里,派人前来。 易铭悉数接见,后来议定与以上各国,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互设使馆,又签订通商之条约,推进海上之贸易。 易铭还安排韩知礼再派使节前往着手欧洲,与哈布斯堡王朝商议在西班牙、新格林纳达、秘鲁、拉普拉塔等总督区设立领事馆事宜,建议与哈布斯堡王朝共同开发美洲。 大秦还与罗斯签订边界协定,东线葱岭以南、西线巴尔喀什以东、中线蒙古传统界线以南,都是大秦领土。易铭还遣使东南亚,与苏禄、马来亚、印尼、缅甸、锡兰等,广泛建立联系。 在内政上,易铭建立完善了宗政军三司体制,彼此分开、互不统属,一切权力归于皇帝,称作君主立宪。 他正式改任秦任为宗务总长,朱信、顾炎武、黄宗羲等为副;韩知礼为政务首辅大臣,许铎、何晏、吕复、施道、张开及方以智、范旷等为副;韩知礼兼任大秦军队参谋总长,云中飞、杨明义、李马丁、苏飞虎、郭云龙、李过、陈步明、褚正烈、蒋赤信、郑成功、杨承藩等为副。他还任命夏荷为大内总管,署理内廷事务。等等等等! 他将这些俗务忙完,不觉又两三月过去,感觉波卡洪塔斯准备得差不多了,于是他计划着,决定告别眼下的世界,再作一次穿越。 他临行之前,感觉还有几件事情放心不下,其中有关于陈圆圆的,有关于幻生、如意的,更多的则是对离开后,如何对大秦诸事有个交代。因为他不希望自己走后,这里又出现头一次那种情况。 他这次并不想带走韩知礼、杨明义等,想了再三,决定这一回不带上任何人。至于这一次的目的地,易铭定在了四年前,也就是他和韩知礼等人离开的时候。 之所以有这种考虑,源于易铭以为,既然眼下的世界带给自己那么多的痛苦,而这种现状他无法全部挽回和改变,只有让这分岔的平行宇宙自己演变下去,至于将来的结果如何,他无法预料,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因此,他要回到当初离开的地方,再次介入到大秦立国之初。在那个年代,吴琦玉还未生乱,吴三桂也忠诚王事,吴能奇、钱虎乙正是为大秦大展才华的时候。而更重要的,在那个年代里有怡晴、有思沅,他是那么急切想见到怡晴,和她说话,逗她开心,享受和她在一起惬意的日子,甚至将来条件成熟了,易铭会告诉她这一切的真相。 易铭也无法想象,没有怡晴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起码他会以为,他的生命就会黯淡无光,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至于思沅,虽然未曾有刻骨铭心的爱情,但有她的世界无比美好,即使易铭活在幻想中,哪怕思沅对易铭不理不睬,只要能见着她美丽的模样,就哪怕是生气的模样,同样让易铭感到欣慰。 易铭辗转反侧数晚失眠,对于下一步的打算,心里盘算清楚了,他作好了告别的心理准备。 正文_第132章 第十九章:天下复定 (九十三节)132 第九十三节:红颜流落诚可怜,春风又度干臣前。 (132) 这天,易铭就来到了翊坤宫,翊坤宫原本空置,自从平定了吴三桂叛乱,易铭接来了陈圆圆。他力排众议,将这里安排给了陈圆圆居住,如是已有半月。 天气不冷不热,恰逢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陈圆圆及众多宫女太监,在院落处懒洋洋晒太阳,喝着南方进贡的春茶,聊着天,小儿在旁边和几个宫女嬉戏,显得其乐无穷、惬意无比。 见了易铭一行,陈圆圆自然吓了一跳,腾地从摇椅上翻身坐起身,惴惴不安地站着。易铭见她云鬟不整、面若桃红,虽然也生了两个孩子,但看上去依旧光彩夺目、娇艳异常。易铭心里一阵的孟浪,几近难以自持。 想及于此,于是就暗骂吴三桂傻蛋,易铭心想:身边有这么个声色甲天下的绝色美人,人生一世几十年,有如此红颜作伴,当心满意足。还去造什么反?拼什么命?就与她相偎相依共度人生,也是美事一桩,所谓美人在侧、夫复何求。 易铭刚进去,陈圆圆慌不迭过来施礼,易铭赶忙止住,说道:“姐姐,不必多礼,这里生活得还习惯吧?” 那陈圆圆岂有不满意,老公造反、其罪滔天,自感没有被杀了亦或投监,算是万幸。何况皇上宽宏大量,担心她流落江湖,竟百般劝导,又着夏荷、秋菊等,软泡硬磨,安排进宫,太监、宫女、老妪,好生伺候着,唯恐怠慢了。 所以陈圆圆对易铭雅量,心存感激,又五体投地般佩服。她感恩戴德,说了好些客套感谢的话。 她进宫之际,心里惶恐,不知易铭意欲何为,就问夏荷,夏荷笑而不语。她如是再三,一遍一遍,问急了,夏荷无奈,只得神神秘秘对她说:“姐姐,看样子皇上要纳你为妃。东西六宫,多为皇上妃嫔皇子居所,岂是一般女子可以享用的……。” 陈圆圆听了,答了一句,说道:“皇上万金之躯、正值英年,岂会看上我这残花败柳,小女子不敢奢望。” 话虽如此,这陈圆圆夜半几回想起此事,竟数度失眠,心想:或许……。 易铭这会儿找着一张椅子,自己坐了,那陈圆圆一旁站着,握着两手,垂头不敢看易铭。 易铭见她脸颊绯红,举止忸怩,虽年过三十,依然肤色白皙润滑,身材匀称,却仿佛正值青春妙龄一般。特别一双媚眼勾魂,比思沅娇媚艳丽多了,这让易铭看了受不了。 他心想:怪不得吴三桂可以为了你背负万世骂名,怪不得刘宗敏为了你不惜坏掉李自成天下大事,怪不得我李易铭见了你魂都没了……。 一时之间,易铭竟看傻了。他半天不语,沉醉于她身上散发的茉莉花香和摄魂的气息。猛然间,他拉过陈圆圆双手,随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忘情地亲着陈圆圆,这千种风情,都付之这一场激情。 陈圆圆哪里会料到这一着,她胆战心惊、数月寡居,本来对于男女事,心若止水,已然认命,一切只属奢念幻想。这会儿被易铭抱着一阵乱来,这身心都叫弄酥软了,身体忸怩着,却一点推却的意思都没有,任凭易铭放肆。 不觉一阵凉风吹过,易铭瞬间就清醒了,他倏忽意识到:怀中女子,周王妻妾,并非怡晴,也不是思沅。他努力推开陈圆圆,竭尽所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易铭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见七八个宫女太监,虽然都深深低着头,熟视无睹的样子,其实有几个却偷偷暗笑着。 易铭终于平静下来,对陈圆圆道:“姐姐,对不起!……。” 陈圆圆其实早被他调动起情绪,正期待着易铭下一步举动呢!见了易铭竟然突然间偃旗息鼓,大感迷惑,失望之极,心都凉了。 她深知易铭不过是被自己美色所迷惑,这方面,她见过太多。想那冒辟疆、吴三桂、刘宗敏、田国舅等等!哪个不是心急火燎,以得之自己而后快。 然而虽然易铭一度迷失,却还能硬生生止住冲动的行为,他这戛然而止,悬崖勒马一般,让陈圆圆失望之余,却心生敬佩。 她此时知道,自己曾经的那种痴心妄想,看来到了这会儿,已然烟消云散,而自己后半生命运,同样尘埃落定,或许注定将与孤灯为伴。 一会儿两个都回复平静,陈圆圆无不凄凉叹道:“皇上,奴婢低贱秽乱,如何敢有损皇上天威?只要能闲恬于世,度此余生,就心满意足了。”说着说着,竟神伤不已,留下泪来。 易铭一看,这眼前女子,伤心落泪时,更娇艳如花、楚楚动人。易铭心念大动,几欲又想揽她入怀卿卿我我一番。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易铭深深知道,先前自己这一推之下,他与陈沅,瞬间已是如高墙相隔,再也不能逾越了。 待及两人相视无语许久,易铭终于厘清思路,要对陈沅作好安排,否则绝代风华,在自己手里,将来落得个红颜薄命或晚景凄凉的下场,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甚或辜负了天下陈沅粉丝的厚望,实为不妥。 其实他这些天已经考虑好了,自己要走,对很多事情,必须作好交代,而陈圆圆,就是他担心的几件事情中的一个。 易铭想清楚了,对陈圆圆说道:“姐姐,常言道天意难测、世事无常、造物弄人。你我互相爱慕,但有缘无份。我见了你,心里就总是想起思沅。” 陈沅不语,只看着易铭,易铭又说道:“姐姐,难道你不关心她怎么样了?今儿见了我,你也一直不问,这是为什么?” 其实自从易铭来访这段时间,先是搂着她亲嘴,随后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谈到了思沅,所以人家哪有机会问。陈圆圆想了想,只好回答道:“皇上,非是奴婢不问,关于舍妹,眼下风言太多,但大都是市井传言、小道消息,往往捕风捉影、真假难辨。奴婢不敢多问,只要她还健在,有皇上挂念,奴婢也,也不好说什么……。” 易铭见她闪烁其词、吞吞吐吐,知道思沅及秦会眼下居身何处?下落何方?已成为是大秦宫内悬案。宫里其实早有谣言,说这两人,恐怕已经死了。然而只是私下议论,因话题敏感,又忌讳莫深,所以上上下下,哪敢大张旗鼓非议来着。 易铭觉得,这件事情虽然不好明说,因为即便说了,陈沅照样无法理解,可为了让她安心,省却她心里胡乱猜忌,所以不说又不行。自己主动提到思沅,源于易铭已经想好了这话怎么说。 易铭对陈沅道:“姐姐放心,思沅很好,在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有秦会照顾着。你不必担心,我将这里安顿好了,我就会去找她。” 那陈圆圆听罢,大惊道:“皇上难道又要去云游四方?” 易铭笑道:“正是!” 陈圆圆感到太突然,这时却说:“皇上,这天下初定,如何能离开您?何况前几年,皇上一走,群臣无主,天下就……。” 她本想说天下就乱了,但想到这乱臣贼子,其中就有自己夫君一份,这话可不能说,说了太伤感情。于是,陈沅嘎然而止,生生打住,没敢往下说。 易铭笑了笑,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这回不一样,我就是要走,也要做好安排,姐姐大可不必担心,前几年的乱象,决不可再发生。” 这陈圆圆犹自还不敢相信,喃喃自语着,易铭却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易铭知道,这事实真相,相对于她,只能浅尝辄止,绝不可和盘托出。于是,易铭就转而说道:“我走之后,有几件事放不下,其中就有你。” 他说这话之时,深情无限望着陈圆圆,这陈圆圆听易铭这样一说,顿时又弄得脸都红了。 易铭见状,又舍不得了,他心里又想:假若将来那些事情办完,回到此地,就娶了陈圆圆,假以时日,生他一堆小孩,身前身后围着叫爸爸,这才是天伦之乐呀! 易铭见陈圆圆只羞不语,易铭又道:“我考虑好了,你这样年纪轻轻就守寡,将来没有个依靠。又带着两个儿子,会很艰难,所以我要赐婚,将你嫁出去……。” 陈圆圆不等易铭说完,呼道:“皇上不可,奴婢……。” 易铭笑道:“姐姐,怎么不可?你都不知道男方是谁,就一口回绝,你让我怎么来当这个媒?” 陈圆圆见易铭如此说,不敢再坚持,但她内敛,这女子找婆家,可不得切切追问的。 易铭岂有不知她心思,于是说道:“一般人是配不上你的,我也不会草率将你托付于人。这回我是深思熟虑了的,你应当满意。” 陈圆圆岂有不愿之理,只是易铭绕着弯子,好像轻易不告诉她一样。 陈沅等得心急火燎、不知何为之际,易铭才终于说道:“我大秦重臣秦任,朕历来颇为倚重。前头他夫人过世,他又忙于政务,没有闲暇找,因此没有再娶。他年纪四十多岁,正值英年,人也不错,忠诚老实,这人你也认得。他这样下去,身边没个伴,老了也不是个事。我看你两个,倒还般配,所以我想将你赐婚与他,你看怎么样?” 陈圆圆听了,一时不敢答应,她对秦任,数面之缘,虽无恶意,但绝无好感,只是出于敬重的更多。毕竟人家大秦重臣,薰天意气,从来天子一旁,定夺大计的。 易铭见她犹豫,并无出于他意料之外,于是就又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给秦任说了,他也无反对,我看就这样定下来,你以为如何?” 陈圆圆只想了片刻,觉得无法反对,心里又丝毫没有打算同意。其实她也没有反对的勇气,这旧时代的女人不比现在,婚姻大事,自己说了可以算,那时候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易铭天下至尊,下旨赐婚,哪怕美女配野兽、老妪配潘郎,谁敢说不? 所以,陈圆圆只好答道:“皇上,奴婢无意见,奴婢谨遵圣命。”说着竟低下头去,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似的。 易铭一看,这月老当稳了一半,却大感意外。他心想:你平生阅人无数,怎么这会儿听说找婆家,也羞答答的像个小姑娘一样。 好在陈圆圆总算是同意了,易铭回头即刻又叫秦草,让宣进秦任。 其实他压根儿就没有与秦任说过此事,前头只听秦草说秦任死了老婆,他所思所虑,全为了大秦政务,哪里有时间精力考虑这种事。 只易铭觉得,自从秦任老婆过世,这秦任整天情绪低落、闷闷不乐,看上去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时间长了,易铭担心他这种状态会影响工作。而秦任心气又高,一般人家闺女,尚还看不上。易铭体恤他,见他心事重重,又不再娶,就有心成全。 不及一会,那秦任听罢宣诏要他觐见,自然风风火火赶过来。见了易铭,行了大礼,易铭赐了平身,秦任起身,意外发现旁边还有个美眉。 其时陈圆圆一直意味深长看着他,秦任自然不知何故,所以心里慌慌,不敢正视。 易铭开诚布公,三言两语,对着秦任说道:“秦爱卿,这段时间,你可忙得很呀!辛苦辛苦,只是也要保重身体,可不能累垮了。”秦任傻站着,心里奇怪,皇帝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无事献殷勤,少见地关怀起他来。秦任想不懂,只好客气说道:“禀皇上,微臣不苦,微臣谢皇上褒奖……。” 易铭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打断他话题,又说道:“朕听说你那位夫人,前头也离世了,怎么?难道对亡妻感情深厚你就不再找了?” 秦任听得易铭问起这些,他不知道究竟是何原由,只得老老实实答道:“回皇上的话儿,前段时间平息二吴叛乱,事情多,微臣一直不敢懈怠,就这段时间,一日里从早到晚都在军机处,所以就微臣这等小事情,还未曾多想。”秦任说的时候,因提到“二吴”,不可避免看了陈沅一眼,见这女子一双媚眼就盯着自己瞅,秦任心慌意乱,赶紧将头扭过来。 这一切岂能逃过易铭法眼,他决意不再拐弯抹角,于是直言挑明,就说道:“朕前段时间也忙,不过你们最近事情不是那么多了,这婚姻大事,还得要抓紧考虑。就这样拖下去,身边没个嘘寒问暖的也不是个事儿,你们说是不是?” 秦任只得客气答:“是!”不过他回答的时候,陈沅和他几乎异口同声,也一并答着。秦任心里一愣,听得陈沅娇声婉转,心底里已泛起一阵涟漪。 易铭不等秦任多想,接着说道:“秦爱卿,朕倒是知道有一女子,平生最是仰慕于你,说你学问好、见识高,人也忠诚老实,是朕大秦不可多得的人才,就对你有点意思呢!乖乖,看来老子不当这个媒都不行。怎么样?我这就给她说说,看她同不同意嫁给你。”易铭如此一说,一旁陈沅觉得易铭说得稀奇,秦任却不知所云,场面很搞笑,所以“哧哧”地笑着。 秦任老兄虽然老实,但人可绝对不笨,他先前见了陈沅,心里就犯嘀咕,不知道今儿皇帝召见,安排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在一旁作陪干什么?不过听了易铭关注他婚姻大事,秦任就明白了七八分。对于眼前女子,他从来不敢生眼多看,这是胡乱看得的么?人家是周王妃,还是皇帝的大姨子,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他一旦想到如此绝色佳丽,竟有可能……。 秦任实在不敢想象下去,他以为这等美事,无异于异想天开,他自认恐怕没有这等福分。不过他转念又想:自己可得问明白了,假如真的……。老夫可要谢主隆恩了。 秦任想好了,哆哆嗦嗦问道:“皇上,微臣敢问皇上,皇上说的这位女子是……?” 易铭嘻嘻笑着,自不言语,只伸手朝陈沅指了一下。陈沅却大大方方朝秦任施礼,说道:“大人,正是小女子。” 秦任一下子就明白,这件事情居然是真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由于幸福来得太快,所以一时之间,心里难以承受,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嘴角流口水,站也站不稳,竟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沅见状,“哈哈哈”笑个不停。秦任只片刻间就反应过来,虽然晕晕乎乎,脑子还不清醒,于是爬起来跪在地上,大声说道:“皇上,微臣可要叩谢隆恩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易铭承受了秦任叩谢,又唤他起来,一旁陈沅,自然乖巧走过去,扶住秦任臂膀。秦草早将一张椅子,不失时机地塞在秦任屁股下。 秦任抬起头,见身旁女子微微含笑、百媚千娇、风情万种,秦任老兄觉得气儿都喘不匀了,他神情激动、幸福万状,闻见一旁佳丽的醉人气息,高兴得几乎背气儿。 易铭见秦任窘态毕露,开心大笑不止,随即对着二人又开了几句玩笑,就让这两个回去。秦任起身,让陈沅走了前头,他躬身跟着,屁颠屁颠,摇摇晃晃,还在迷糊着。由于实在大喜过望,所以这路走得不是很稳。 易铭对着两个远去身影,又是一阵大笑,他心想:这老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恐怕领回去都给哄着供着,百般呵护,绝无委屈陈沅的可能。易铭这才放心,心里以为:红颜流落,此际方才非薄命,陈圆圆半生颠沛流离,这下算是有了个好的归宿。 两天之后,就是良辰吉日,易铭及朝中文武,都去喝喜酒,秦任府上,热闹之极,京师之内,竟轰动了。 安顿完陈圆圆,易铭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关于韩知礼,于是易铭打算单独召见韩知礼。 正文_第133章 第十九章:天下复定 (九十四节)133 第九十四节:歧路凄凉生去意,推心置腹付真言。 (133) 韩知礼年纪轻轻,二十出头就当了内阁首辅大臣,不但出乎大秦上下的预料,同时也让他自己感觉意外。 他先前得到过易铭那么几次轻描淡写的暗示,他也知道自己会被皇上委以重任。不过,韩知礼内心以为:即便易铭要重用于他,再怎么样也得假以时日,过上十年八年,磨练一番才是。不料皇帝在天下尚未平定之际,就将军政大事,都交与他打理。后来皇帝更让他一步登天,顶了秦任政务总理大臣一职,继而又兼领兵部,转而安排秦任去管宗务。自己大权在握,而易铭政务也多不过问,大事小事,均由他一人说了算。何况这副总理中,许铎、何晏、吕复、施道、张开及方以智、范旷等,大多四十岁以上年纪,却整天围着他这二十郎当的小伙儿转,莫说其他人不习惯,就他自己也不习惯。 好在时日一长,这些同僚还是感觉到他的不同凡响来,而这个,恐怕与韩知礼前些时候去现代社会体验一番的经历和见识有关。毕竟经此一遭,见了世面、开了眼界、长了知识。所以对于眼前这帮土包子,自然有足够信心。所以他处理事情,谋划较为长远,也能迅速看清本质,所作决定,除了深得易铭支持赞赏,一来二去,也让他那些副手折服。 比如他推动建立现代教育体系,在大秦一国,由省及州县乡各级,设立小学、中学直至大学,同时废除旧时科考体系,所需各类人才,均由大学选拔任用。他还主张建立门类齐全的工业体系,委任许铎等多个副总理大臣分别统管,甚至提出尽快修建京师到江南的铁路,而此时此际,蒸汽机车才刚刚试制出来。他筹划开通海上航运,成立帝国海上贸易总局,设立海关等等立国大计!他又建议易铭建立国防工业、创建海军,提议陆军现代化、正规化建设,等等等等!易铭一概照准施行。 他每日忙于公务,一心都扑在工作上,所以对于个人生活,较少闲暇想及。对于如玉,夜不成寐之际,想到她凄惨下场,韩知礼总是感慨良多、痛惜万分,他回想过去那些温馨的日子,如诗如画,又如烟云缥缈,怎能让他忘怀。他虽然眼下无心再娶,但他不是和尚,打坐念经之时想的是佛祖。他那座总理府邸,桃红柳绿之妙龄少女,不在少数,每见青春妙龄在自己身边晃荡,韩知礼如何不想入非非、心猿意马。何况那来此说媒的,亦将门槛几乎踏平,这一干好事者中,比如黄宗羲、方以智等,京城之内,张家姑娘李家姑子,给他张罗了不少,韩知礼一概没看上。 这日他正在军机处处理公务,秦草亲自来请,说皇上召见,速去见驾。韩知礼不敢怠慢,将在议事项,委托给许铎等人,自己随即跟着秦草,过了大门到了养心殿,而秦草却将他直向无倦斋引。 韩知礼进入房内,只见与平日不太一样,因易铭身边,总有宫女太监不少,今日只大殿门口,站着两个太监,至于其他那些熟面孔,都不知道给叫到哪儿去了。 韩知礼进了无倦斋,门就从外面掩上了,里面就易铭一人坐着,隔着一具茶几的右边还摆放着一张椅子。韩知礼刚进去,易铭就示意他坐那椅子上。韩知礼怎么敢和皇帝并排而坐,易铭坚持,他无法推脱,好歹还是侧着身子坐了。 时值初秋,天气虽然不是太热,但韩知礼一路赶来,还是跑了个满头大汗。易铭见他这位总理大臣,近段时间操劳国事,事无巨细,都他一人作主,所以不堪重负,人都给熬瘦了。 易铭就爱怜说道:“韩三,你小子也要注意身体,当心累垮了,如果事情太多,叫秦任、许铎他们分担一些就是。” 易铭关怀备至,韩知礼心存感激,答道:“回皇上,微臣还好,事务虽然多,好在各位同僚尽皆用命,微臣这总理大臣,还算顺心。” 易铭见他对自己还是惶恐不已、处处小心,就说道:“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让闲杂人等都走开,单独和你说话吗?” 韩知礼哪能知道,只好说道:“皇上,微臣愚钝,请皇上示下。” 易铭骂道:“这会儿没有皇上臣子,你我两个,好比兄弟,老子叫他们躲远点,是有话要和你说。” 韩知礼不语,易铭又道:“我听李马丁夫人说给你说了个媒,女方是忠贞侯李过的千金,怎么,你没看上?” 那韩知礼见易铭说起这个,情知恐怕又要提及他婚姻大事,心里慌了,当即就道:“皇上,您老原来是说这事,微臣今日还要赶往大沽口,那边金贵金先生造了蒸汽轮机驱动的大海船,据说是烧煤的。这都定了,三天后下水首航。微臣还要代您视察京津轨道铁路建设情况,如皇上没有其他事儿,微臣这就告退,先去准备准备。” 易铭又骂,说道:“老子和你说话,怎么,没你那些事重要?你敢不听?” 韩知礼听了,慌忙跪下,答道:“皇上恕罪!微臣不敢。” 易铭见他跪下了,自上去扶起来,道:“老子又不是非得要你同意娶了李家小姐,不过你也不要还天天想着那个如玉,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要早点娶个媳妇进门不是。” 韩知礼起身又小心坐下,不等他回答,易铭又好奇问道:“只是不知道这李家千金何等模样?配不配得上我的总理大臣?” 韩知礼这回狡黠笑道:“皇上,您老有所不知,这李小姐实在、实在那个……。” 易铭一听就明白了,这李小姐肯定不怎么样,他问道:“怎么?你小子难道见过?” 韩知礼笑着答道:“皇上,微臣怎么会见过,只是忠贞侯管家,给微臣讲的实情。” 易铭又问,韩知礼只好答道:“他说李家小姐长得很胖,就像、像一座山一样。” 易铭一听,不觉大笑不止,又半开玩笑道:“这妇人妇人就要富态,旺子又旺夫,这个你龟儿子不懂。” 韩知礼正待要说什么,易铭止住,又说道:“既然看不上,也就算了,改天老子给你物色一个,你要不愿意,我就砍了你脑壳,看你还愿不愿意。好了,不说这个,老子有事要和你商量。” 见易铭嬉笑怒骂,性情随和,还和他开着玩笑,韩知礼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就贫嘴起来,说道:“皇上要砍微臣脑袋,那微臣还怎么为皇上做事。” 易铭指着茶几,叫韩知礼与他一起品了几口茶,突然说道:“这几天老子想清楚了,准备把皇位传给幻生,你觉得怎样……?” 韩知礼话没有听完,就大惊失色,拿不稳手中杯子,竟摔在地下,一时茶水四溅,沿着地砖流出好远。 他问道:“皇上,您……?” 易铭正色又道:“朕可不是开玩笑,我都考虑清楚了,就立幻生做皇帝。” 韩知礼内心惊恐,他不知易铭为什么这么做,事发突然,这太出乎意外。所以韩知礼小心问道:“皇上,您老说的,微臣没有听清楚。皇上难道要逊位?” 易铭说:“正是!” 韩知礼又问:“皇上,这幻生不是吴琦玉……?为何如此?” 易铭想了片刻,这又才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关于幻生,我一会给你说明,眼下我要去办一些要紧的事情,这个你也许是知道的,我又要走了。” 韩知礼这回彻底慌了神,他知道易铭要干什么,虽然他不知道易铭这样做真正的目的。 所以韩知礼激动万分问道:“皇上,难道您老人家要回那个地方去?” 易铭斩钉切铁回答道:“不,这回老子要去另外的地方。” 韩知礼正要问,易铭不容他发问,继续说道:“韩三,我问你,当初你和杨明义跟着我去了那个地方,能够想到回来的时候到了这里吗?老子的意思是说,到了三四年后的世界,你看看,这里都了成什么样子。” 韩知礼努力想着回到大秦时的情景,过了一会,问道:“皇上,您是说当时您老人家并非想要回到这会儿?” 易铭答非所问,自个儿道:“你看看,我们回来,怡晴给害死了,赵龙甲也给害死了,还有你老婆,都让吴琦玉害死了。还有,我问你,你以为老子不知道是你和秦任、朱信几个叫赵元成和朱炳忠杀了吴琦玉全家?” 韩知礼不敢辩驳,只得一双眼睛小心盯着易铭,易铭又说道:“这事儿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可这种结果,不是老子想看到的,所以我才会平定吴琦玉乱党。还有就是收拾吴能奇、钱虎乙和你他妈得老丈人吴三桂,这些事情做完了,老子就想走了。” 韩知礼这才又问:“皇上,这回您老要去哪里?” 易铭看了韩知礼一眼,说道:“还能是哪里,当然是当时我们离开的时候,我要去找怡晴。” 这韩知礼听罢,即刻高兴起来,说道:“皇上,皇上是说可以回到四年前,那我媳妇不是也还好好的吗?皇上,您老可要带上微臣。” 易铭却说道:“这回我一个也不带,就我一人前往。” 韩知礼慌了,说道:“皇上,请皇上带上微臣吧!微臣在皇上身边,跑跑腿,带带路,您老也有个照应不是,皇上……。” 易铭对韩知礼苦苦哀求,不管不顾,却说道:“你小子是想见你的如玉了吧!老子答应你,过去之后,把她给你带过来不就行了。” 韩知礼不敢相信易铭,他犹自不死心,又说道:“皇上,您为何非得孤身前往?身边带上几个人不好吗?” 韩知礼这样一说,却让易铭陷入沉思,这段时间,易铭一直在想,为什么本来要回到当初的出发地,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会一下子到了三年以后。波卡洪塔斯出了这样大的误差,是否和自己带去的人太多有关?他如此一想,觉得没有其他的理由会导致这种失误,于是他决定这次不带上任何人。另外,大秦眼下局势错综复杂,韩知礼正担当大任,易铭可不想将他带走后,将来大秦又生乱象,他想将韩知礼留下来。非但如此,他还要将天下交给他,让他在这里掌控全局。而韩知礼时刻牵挂着的如玉,易铭仔细想过,如果顺利,将来把如玉也一并带来,毕竟改变她一个人的命运,也是可能的。将这些想清楚了,就更坚定了易铭独自前往的信心。 所以易铭就对韩知礼说道:“我在你面前发誓,以后老子将你的媳妇给你带过来就是,你小子难道不相信我?何况还有怡晴,老子还要带她一道,无非多一人而已,你说是不是?” 想到皇帝和自己一样都是死了媳妇,命运都是一般地,皇上要去找相好的,也同意给自己把如玉也带过来,这让韩知礼也不好再苦苦逼迫。 所以,韩知礼只好说道:“皇上,您老去了,这大秦如何是好啊!假如又生出什么乱子,您让微臣怎么办?皇上,您老收回成命吧!皇上啊……。” 易铭见他说到紧要处,对此,易铭早就考虑清楚了,就说道:“我也最担心这些,所以这回不比头一回,我要安排好了,否则天下生乱,岂不是又要大动干戈、国家大乱、血流成河、万民遭殃啊!” 听易铭这么说了,韩知礼深知,易铭决心已下,再无可挽回。他内心惶然,转而对眼下大秦的事情担忧起来。韩知礼说道:“皇上,您老这回,如何对大秦和群臣作个交代呀……。” 易铭不等韩知礼说完,道:“我之所以不带上你,自然有所考虑,我走之后,幻生年纪小,所以我想把他托付给你,也把天下托付给你,你要做好准备。” 正文_第134章 第十九章:天下复定 (九十四节)134 (134) 话说易铭说到要将天下托付给韩知礼,韩知礼听了,慌忙又跪下磕头,说道:“皇上,微臣年少无知、见识浅陋,不敢当此重任,何况皇上所托,事关天下安危,微臣怎么能胜任?请皇上三思啊!” 易铭对韩知礼能力,早就考察日久,觉得大秦一朝,虽然人才济济,但最为放心的,还是韩知礼。他十几岁就参加义军,进京师、到遵义、降吴三桂,又随大军重占京师,可谓年纪虽轻、资历老老、功勋卓著、德高望重。大秦上下,莫不服他,更令他鹤立鸡群、不同凡响的是他随易铭到过现代社会,虽然有这么一段经历,建立了何种感受、体会和认识,易铭不知其详,心里不是太有底。他也准备接下来问一问,了解一番。 所以易铭就说道:“这天下我只交给你才放心,你不要推辞,我考虑清楚了,会给你找几个好帮手,免得你一个人势单力薄、孤掌难鸣,你觉得怎样?” 韩知礼无法推辞,见事已至此,只好说道:“皇上,您老准备如何安排?” 易铭道:“我将皇位传给幻生,你可能会迷糊,这幻生不是吴琦玉生的吗!是不是?” 这韩知礼也万分不解说道:“微臣愚钝,皇上就怎么传位,也不可能传给逆臣之子吧?微臣斗胆,皇上可不急一时,那宫里姐姐,皇上可遍施恩泽、宠幸几个,等将来皇子诞生了,再走不更好吗?” 易铭对他说的,不是很赞同,他想告诉他实情,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就转而问道:“韩三,我问你,你杨明义和思沅、秦会与我走了一趟,难道你认为那里真的是天上的世界?你是怎么看的?” 韩知礼见易铭问起这个,就道:“皇上,那不是天上的世界,那是几百年后的世界。虽然微臣不知道是怎样过去的,但微臣不比杨明义,他前几日还在和微臣说到这些事,微臣见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弄懂,但微臣是知道一些的。” 易铭问道:“你知道什么?” 韩知礼答道:“我在那里看了电视,知道那个时候是二十一世纪,原来他们生活在几百年以后,我还从中看到了我们这里的人物,比如多尔衮、吴三桂,甚至顾炎武、王夫之等!只是微臣不明白,吴三桂怎么会反清,他不是反我大秦吗?还有就是我大秦,怎么在那儿没有出现,微臣不懂,请皇上明示。” 易铭笑道:“你他妈能这样想,老子很高兴。我问你,你知道科学技术几百年后都达到什么高度了吗?” 韩知礼答道:“皇上,这个微臣知道一些,许铎、何晏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就是你那个年代所说的科学。” 易铭说:“就是,后来科学发展,社会进步,发明了很多东西,比如你和杨明义都见到过的汽车、火车、飞机、电视、电脑等等!还有我大秦的枪炮弹药,有这些我们才得了天下,金贵他们现在做的,不就是先生教给他们的科学知识吗?我们成立的那么多的大学,里头不正是传授的科学知识吗?所以你以后主政,就要重视科学发展,鼓励科学创新,培养科学人才,加大科技投入,或许以后你们也会达到你看到的那些成果,也会把人送到你所想送到的地方去……。” 韩知礼插话问道:“皇上,你们科技发展了,于是将您老送到我们这里,是不是觉得满人占了华夏国土,是为不妥,要您老重振天下,重新来过,只是这历史过都过了,何故多此一举,原因何在?微臣不明白。” 易铭道:“你小子还是开动脑筋想问题的,我很满意,杨明义就差远了。我告诉你吧!送我来的不是我们那个时候的人,我们还没有这个能力。要说道这个,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那就是先生。” 韩知礼道:“皇上是说义父睿王吧!” 易铭提到李千秋,顿时有时光错觉之感,他觉得眼下自己仿佛就是李千秋,而面前韩知礼,像极了当时的自己,也是什么都不懂,听李千秋说着让人不敢想象的事情。 易铭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韩知礼只知道李千秋是大秦军师,从河南造反起他就跟着,至于李千秋究竟是什么人?韩知礼只是感觉他高深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对外人从不透露其出处,所以韩知礼真就不知道。 易铭说:“我起初也不敢相信,李千秋不是你们这里的人,当然更不是我们那儿的人,他来自几千年以后的世界,只有那个时候的科学技术,才会让他在这世上穿梭自如。” 韩知礼惊讶万分,问道:“皇上,皇上是说他来自几千年以后?这、这如何能办到?” 易铭不答,反而问道:“那你随我去了一遭,又是怎么办到的?你龟儿子记得那个山洞吧!那里面其实有一个机器,我们就是从那机器里面,来回地穿梭,一会儿到了从前,一会儿又到了以后。这个,莫说你不懂,就老子也不太懂。” 韩知礼依旧不明白,比当时易铭更惶惑,他自言自语道:“这个、这个有很多问题,微臣不敢想,微臣不明白。” 易铭不容他想明白,说道:“你他妈就不要钻死胡同了,老子都不懂的事情,你小子也不会懂,我只能说科学技术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韩知礼犹自不敢相信,说道:“皇上,不对呀!要是您老重新改变了,那、那原来的那个世界,又到哪里去了?” 易铭只好倾其所有,说道:“李千秋说这世界是平行的,除了我们那时候的那个,还有现在这个,他们只是过程不同,结果迥异而已。但他们都还真实存在,李千秋把这个叫平行而时时分岔的宇宙。” 韩知礼依旧不懂,问道:“您老是说在另外的地方,还有其他的世界?” 易铭只好道:“差不多吧。” 韩知礼又问:“那义父他老人家带皇上来我们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易铭见韩知礼对先前事实,似懂非懂,只好在不认为自己在他面前胡言乱语。他决心告诉他全部实情,不管韩知礼是否能够理解。 于是易铭又说道:“我得把真相都告诉你,否则你会怀疑我说的这些事情的真实性,但你龟儿子听好了,老子九五之尊,不会欺骗你的。” 韩知礼虽然还是不敢确信易铭所说事实,但他绝难相信此时此刻易铭会骗他。韩知礼答道:“皇上但说无妨。” 易铭这才又说道:“说起李千秋,你道他是谁,他亲口对我说,他虽然来自距我的时代五千年以后,却千真万确是我李易铭的直系子孙。至于他来这里的目的,是因为他们那个时代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好像说世间万物,都面临毁灭什么的。所以他穿梭到这里,要从这里介入,重新建立一个理想世界,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喂!你他妈听得懂吗?” 韩知礼答道:“皇上,微臣听得……不是很懂,烦皇上明示。” 易铭继续说道:“你们这个时代,不但他娘的愚昧落后,连祖宗江山,都叫满人占了。所以李千秋不满意,老子也不满意。于是李千秋就从给李岩当幕僚做起,就是想改天换地,重新来过。我们那个时候,人家大清朝都坐了几百年江山,这才变过来没有多少年。你说你们他娘的这年代,有识之士都哪儿去了?天下除了投降派和亿万顺民,有几个敢站出来反对大清朝?还有,我华夏神州万民,个个都只关心自个儿生家性命小日子,哪里知道那时候西方人,非洲澳洲南北美洲都给占了,搞得后来咱们十几亿人,就活在个小框框里头,地狭人多,资源有限,干什么都腾不开手脚。人多地少难养活,落后挨打受欺负。所有这些,都是因为你们坐井观天、封建保守、愚昧落后、不思进取导致的,就是说直到老子的时代,咱们泱泱华夏差点亡国亡种,就是从你们这时候开始埋下的祸根……。” 易铭恬不知耻地骂着,不怪自己怪祖宗,韩知礼无可辩驳,居然给骂红了脸。他尴尬半天,说道:“皇上,微臣听到这会儿,总算明白了一些。义父将皇上带到我们这里,就是望皇上带着我们打败满人、重掌乾坤吧?只是皇上和大公子、二公子、过侯,你们不是兄弟吗?皇上自己说又来自几百年后,皇上,这个微臣实在不明白。” 易铭笑道:“我哪里是李岩、李侔的兄弟,还不是李千秋的安排,他让老子冒名顶替李家已经死了的三公子,叫什么李友的。” 韩知礼越听越糊涂,就问道:“微臣不懂,冒名顶替,这岂可冒充得了的?” 于是易铭将李千秋高明的所作所为给韩知礼这么一说,韩知礼何等人,立即懂了,一时两个不由得相视而笑。 易铭又说道:“你小子知道老子为什么不杀李侔、吴琦玉吗?” 这个韩知礼正想弄清楚,他撺掇赵元成、朱炳忠杀了李侔、吴琦玉,为此害得赵元成自尽,朱炳忠撤职充军,他与秦任、朱信,对此有愧。 易铭继续说道:“老子是爸爸妈妈们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生的,又不是孙猴子石头缝里头蹦出来的,所以在你们这里,老子也有祖宗不是?我告诉你吧,你可要听好了,这李侔、吴琦玉,就是老子在这时候的直系祖宗,也是李千秋直系的祖宗。那马脸长长的吴能奇,和老子也是亲戚,你们几个逼老子杀了李侔、吴琦玉,是让老子自绝生路、欺师灭祖啊!” 韩知礼万难相信,惊讶道:“皇上,您老可不要乱、乱……,微臣无论如何不敢相信。” 易铭苦笑道:“我要骗你,总得有个理由吧!你说,老子有骗你的必要吗?” 韩知礼又冥思苦想了许久,觉得要是前头都是真的,那么这种可能性也还可以符合逻辑。他想着,实在觉得太过离奇,所以一再惶惑,不知易铭所说,是真是假。 易铭又说道:“李千秋在你们这里,教了许铎、何晏他们好多学生,就赵龙甲等人也是,你以为李千秋是神仙呀?以为他什么都懂?他只不过将我们那儿的那些科学知识和成果,带过来教给他们。否则,当年那些枪支、火炮、炸药、电报,以及你们现在搞的蒸汽机车、轮船,不过都是李千秋教的,最不济也是得到了他的启示。你以为凭他们那些人,可以凭借自身的知识能力而办得到吗?” 韩知礼这下终于有明白了不少,想到在遵义时,这李千秋一日一个主意,甚或和许铎等高徒神神秘秘搞一些事情,后来什么怪东西都给产出来。比如香烟肥皂、电灯电报,等等等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下听易铭如此一说,原来竟是这样。 易铭又道:“我在我们那里,本来寻常人一个,你和杨明义去过,老子家里父亲母亲,不也是寻常百姓吗?” 其实韩知礼早就对此有所感觉,他无法想象皇上父母,居然居于闹市,身边连个仆役都没有。 所以韩知礼恍然大悟。说道:“皇上,前头杨明义还说皇上双亲,怎么……?” 他没有敢继续说下去,易铭知道他自个儿这么一说,韩知礼懂得了原因之所在。 于是易铭无不欣慰说道:“你比老子强多了,老子当时以为李千秋在痴人说梦一般,既然我将实情告诉你了,你应该会懂得老子的苦心。” 这韩知礼只听懂一半,只感叹道:“微臣只想不到,只是几百年以后,社会进步、文化鼎盛、科技发达,社会面貌日新月异,国民生活富足康乐,难以置信,这世界会变成那般模样。” 易铭见他提到自己时代,先前问过,这回又问道:“我们的时代,你也见过,那你说说,都有哪些好的?或者还有哪些不好的?” 正文_第135章 第十九章:天下复定 (九十五节)135 第九十五节:诸事不计总相托,此去一如绝人寰。 (135) 韩知礼望了易铭一眼,大胆说道:“微臣说了,皇上可要免了微臣直言之罪。” 易铭笑道:“那是自然,你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你还在担心什么?” 韩知礼这才放心说道:“微臣虽然在皇上那里,前后不过一年多,但微臣感同身受,又观察颇为细致。皇上的年代,当然好处多多,岂是眼下可以相比!微臣这一时半会也难一一说得清楚、讲得万全。但总的说来,大致有这么一些:一是人人平等,官不压民、富不欺贫,社会和谐、世界大同。男女老幼,彼此尊重,敬爱有加,而人人自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外人不会干涉;二是商业繁盛、物货丰足、万众富裕、应有尽有,实在超出微臣想象。微臣看过,普通人家,吃的都是鸡蛋牛奶面包,至于猪牛羊肉,顿顿都有。想我大秦眼下,黎民百姓,眼下能吃饱就不错了,要说天天吃肉,就是县令一级,也还难以办到;三是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有飞机、火车、汽车、轮船,遵义京师,数千里之遥,竟然几个时辰就到;四是通讯发达,人人手里都是移动的电话,哪怕相隔万里,均可互通消息。最让微臣感叹的是电脑,里头无所不包、无所不有,这是什么人发明的?微臣真就佩服;五是世风开化、思想活跃,尤其服饰亮丽、穿着打扮,尤为极致。特别少男少女,花花绿绿、别出心裁,有些张扬,还有女子,故意挺着,穿的也不成样子,虽然太过,但总的说来,还算不错;六是教育发达,上至耄耋之年、下至弱小之辈,无论男女,几乎没有不识字的,其中居然不少上了大学,国家还不录用!难道太多了?微臣不明白;七是国君不是世袭,择其禀异贤圣,一届两届下来,交于后来之人,称作什么换届选举,好比尧舜让贤。微臣每每想及于此,感叹于国之计,此法甚妙。至于其他好处,微臣一时之间,说不上来。” 易铭听了,大感意外,想不到韩知礼不说则已,他这一说来,易铭觉得也还符合实际,他关心韩知礼对自己年代里那些不好的都有些什么,于是又让韩知礼继续说。 韩知礼道:“不好的也有,恕微臣直言,有这么些:一是微臣听说小学生就要学什么英格里席,还说世界上国与国之间,这英语是通用语言。微臣不明白,为什么我中华语言,历史悠久、博大精深,放着不用,去学人家的干什么?而世界不用我等语言文字,是何缘故?其二就是据说七大洲四大洋,两百来个国度,我华夏居于东方,守有九百余万之土地,竟不及北方之俄罗斯!甚至天下国度,竟然蓝眼睛黄头发之西人,就有那么多!为何不举国征讨、使其臣服,我华夏一族,广为拓殖?三是据说神州之地,人口有十余亿众,拥挤不堪,以一隅之地,养活如此人口,岂不局促?四是据说有八国联军,攻破京师,又东瀛一国,侵我中华之大半,差点亡我,华夏竟至如此,奇耻大辱,怎么不挥师东进灭了他?……。” 易铭见韩知礼说着说着,情绪越发激动,对于他所说事实,一时也难以解释,想到眼下状况,只好说道:“你说的,不正是李千秋要改变的吗?我神州华夏,就是从你们这儿开始落后挨打的,你想想,泱泱华夏,人数岂止他十倍百倍,竟然让关外满人坐了天下,况且这一坐就是两百多年,你说可恨不可恨?不过我们的时代,和平和发展才是潮流,打仗会死很多人,你也要注意,不得轻易发动战争,应当秉承怀柔之思想,使其心悦诚服。至于看不惯人家占了那么多,只能怪我中华,失去了统领世界的良机,我们本来有这个可能的。你善于动脑子,天下托付于你,老子也放心,刚才你说的那些,我无话可说,事实就是这样,你从现在开始改变,在你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所以老子说过:能提出这些问题,就是回答这些问题,老子也相信你也能解决这些问题。” 易铭说完又想了片刻,接着问道:“韩三,如若你主政天下,你怎么做?” 韩知礼听了,怯生生看着易铭,犹豫不定,一时不敢乱说。 易铭见状,又说道:“咱们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你不要犹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老子特许你言而无罪。何况这么些年来,你见过老子因为这个怪罪过谁吗?就那个迂腐不堪、胆大狂妄的范旷,老子虽然嫌他的话难听,也不是从来就没有处罚过他吗?” 韩知礼听易铭如此一说,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说道:“皇上如此抬爱微臣,微臣自然剖肝沥胆、掬诚相示,绝不犹豫隐瞒。微臣以为:要治理好您老人家打下的锦绣江山,确保世世延绵,大位传承千秋万世,须得做到这几点,如若这几点确立了,我大秦当国威远扬、四方臣服,可奠定万世之基业……。” 易铭听着听着,迫不及待插话道:“嗯,好好好,你说你说。” 韩知礼答了一声:“是!”接着说道:“微臣以为:一是要做好顶层设计,也就是上层建筑,微臣看过一点马克思,所以微臣认为:虽然我大秦眼下尚不能朝着推动建立理想的共同产主义社会而根本改变现行体制,但在现有基础上作一些改观改变,是切实可行的。比如通过实行新政,推动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国家体制、经济体制和加强完善法律体系,革除弊政、深化改革,不但我大秦可以迅速富强起来,民计民生也能迅速改观。所以微臣想到:您老为建立我大秦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千古丰功伟绩,决不能抹杀忽视,您老的子孙后代,自然当仁不让,都是我大秦国君,任何时候都不能改变。所以微臣要制宪,将这种权利通过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微臣还知道东瀛皇室,万世一系,他能这样,其他原因微臣不讲,单只一点,微臣觉得可以借鉴,那就是将皇帝职权从日常而具体的施政管理事务中剥离开来。浅显说来,就是不当竞技选手了,改当裁判。将国家事务交由宗政军三司六部,皇帝只管头头,皇帝监察三司六部运行情况,如有偏颇,失之公正,可立即解散重组,就好比拥有一票否决制……。” 易铭看着韩知礼,见他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没有要打断的意思。 韩知礼继续说道:“其二就是要改变固关自守的状况,我大秦应制定开放开明的政策,与天下万国广交朋友,向西广辟疆土,向南移民拓殖。西去中亚西比尔等地,为我大秦生存发展之要害,应全力西进以武力纳为汉统;南下中南诸国,西人已捷足先登,此为我大秦后院,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所以微臣以为应奋力南下,彰显我大秦国威、浩荡皇恩,兼之以怀柔,使其遵我王令,为我大秦藩屏,驱逐西人,共御国疆。如能使其效法中国,施行汉化、改弦易张,则更为妥当……。” 易铭不曾料到韩知礼不说则已,说起来则滔滔不绝,且韩知礼所说,恐怕是我中华民族错失的最大的历史机遇,那就是称霸世界的机会。以至于到了后来,当我们面对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的时候,才明白失去了这个历史机遇是多么痛心疾首的一件事情。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中国完全有实力做到,不过,当时的统治者怎么会具有如此眼光,那时候他们都沉浸在天下盛世的假象里。 韩知礼继续说道:“第三就是树立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崇尚科学的良好风气,要从制定法律层面予以保证,微臣知道一点儿*,所以微臣也力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要予以合理程度的言论自由,老百姓也好读书人也罢,发发牢骚骂骂娘,这样不行那样不好,都应该理解容忍。只要不明目张胆叛国反宗对社会,一般不宜打压限制,就哪怕有祸害天下的行为,也应该以法律手段公开公平公正处置,不得像亡明一样,东厂西厂内厂,权势滔天、不遵法纪、恣意妄为。且擅断生死、打击迫害、构陷罪状、欺上瞒下、残害臣民,视生命如草芥、视治国如儿戏……。” 韩知礼说着,易铭不停点头说好,他越听越放心,就想到了李千秋,易铭突然间就明白:这一切是不是都在李千秋意料之中?因为李千秋定然会料到易铭的行为有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所以早就着重历练韩知礼,如果易铭的行为对大事不利,天下大事大可交由韩知礼承担? 易铭越想就觉得越是这样,如此更坚定了自己离去的决心,易铭打断韩知礼说话,夸奖道:“好了好了,韩三,想不到你小子懂得这么多。” 韩知礼不想自己一席话得到易铭如此夸奖,所以赶紧谦虚,说道:“皇上,微臣所说,胡言乱语,让皇上见笑了。” 易铭不想把话题扯得太远,转而说道:“好了,你能这样考虑我就放心了,不过你要注意,决不可穷兵黩武,也不要搞那些激进而不计后果的事情,老子要你稳一点。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办,你有的是时间。这些事情不说了,还是给你交代大事吧!我将皇位传给幻生,你懂了吗?” 韩知礼思绪也转过来,想了一会,却问道:“皇上,要是微臣没有发疯,这、这幻生是不是皇上您老的……。这个微臣实在不敢相信。” 易铭见他反应确实不同凡响,一会才说道:“老子也难以想象,这幻生甚至可能是老子的祖宗!你他娘的说奇怪不奇怪,老子的祖宗居然是我给带大的,不但给他擦屁屁换尿布,他还叫我父皇!我也想过,吴琦玉、李侔、印生都叫你们杀了,要是老子祖宗的话,我也希望是他了。这个不说了也罢,再说我感觉脑袋都炸了,也想不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知礼见易铭说道杀吴琦玉等,怕他一时想不通怪罪下来,他可难以逃脱干系,只好闷声不语。 易铭等了一会,长叹一声,又道:“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要是这种结果符合李千秋的设想,或者说只有这样,才会产生李千秋想要的结果,那我背负这罪孽,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琦玉还好,罪有应得,只是那么多人是无辜的,我心里很难受。” 韩知礼这才说:“皇上,微臣懂您老心思,为了天下大计,也顾不得这些了。” 易铭等了一会,又才说道:“我想幻生登基之后,认你为义父,你就以亚父摄政,我准备封你为忠礼王,位极人臣,朝中大事小事,你一人作主,这样做起事情来,名正言顺。你不要推,我不如此安排,只怕你掌控不了……。” 易铭说的时候,这韩知礼确实张嘴想推却,但见易铭后面话一说,想了一想,觉得易铭担忧,确实是事实,于是持续沉默,不复言语。 易铭继续说道:“我哪怕就这样安排了,能管几年?往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想当年张居正,一度权倾朝野,生前就被授予太傅、太师,后来死后还不是落得个身败名裂。而其生前所封,均被褫夺。他的苦心,万历皇帝能理会吗?所以幻生年小,尚不懂事,以后长大了,是否狠毒无义之辈,还是仁义守信之人,我心里没底。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你得从给他选个好老师开始做起,注意不要让奸佞之辈近他左右,否则,你小子恐怕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韩知礼听罢,只吓出浑身冷汗,他哆哆嗦嗦道:“皇上,微臣深知为君不易,为臣也难。皇上放心,微臣做事,但求问心无愧,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黎民,堂堂正正、不复他想。” 易铭听罢,却不同意他说法,于是严正对韩知礼说道:“假如十年二十年后,世人说你大权独揽、意欲篡逆,要将你治死罪,你怎么办?” 韩知礼凄然一笑,答道:“张居正是非功过,后来不也有争议。但给其平反,也是事实,微臣决意学他,生死之事,可置之度外。” 易铭却骂道:“混账,你他娘的糊涂蛋……。” 这韩知礼不知易铭意思,问道:“皇上,微臣我……。” 易铭又说道:“韩三你听清楚了,假如幻生对你不利,你为什么不将他废了,你自己当皇帝……。” 韩知礼听了,魂都快吓没了,尿也吓流了,他跪在地下,叫道:“皇上,微臣就是长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以下犯上、阴谋篡逆的事啊!皇上……。” 易铭不理会韩知礼,继续说道:“只要你做的事情,对得起我大秦亿万斯民,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换成我,我就这么做。厚待幻生,也算对我有所交代,这就够了……。” 韩知礼还跪在地上,不知出于感激还是惊恐,他泪流满面哭着,喃喃说道:“皇上硬要陷微臣于不臣之境地么?那微臣只好就此死了,以断了皇上念想。”这家伙说着说着,站起身就似乎要去撞墙。 易铭被韩知礼这等举动吓着了,因前头有思沅如此做作,秦会公公又来一回,后来有李千秋的丫鬟也跟风效仿,再往后,韩知礼堂堂五尺之躯,也学会了。 易铭唯恐再出人命,赶紧将韩知礼双手抓住,说道:“你他娘的死脑筋,可死不得,老子还要靠你呢!” 韩知礼这才松了一口气,要不是以死相逼,说不准易铭是不是还会为难他什么。韩知礼道:“皇上,微臣胆小,经不住您老这么吓唬的。” 易铭骂道:“去,你们撞墙的胆子都有,还胆子小,是你唬我吧!” 韩知礼赶紧说道:“皇上恕罪,微臣岂敢!” 易铭见韩知礼与自己,中间总有那么一道隔阂无法逾越,他视韩知礼为兄弟,韩知礼却永远视他为主子,而这种根深蒂固的成见,恐怕用一生的情谊都不能超越。 正文_第136章 第十九章:天下复定 (九十五节)136 (136) 易铭拍了拍韩知礼肩膀,见他还眼泪汪汪心情难过,又掏出手绢替他擦了,神情凝重地说道:“兄弟,这里拜托你了,好自为之吧!” 韩知礼万千思绪在脑海翻腾,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嗯”地应承了一声。 易铭这又才说道:“在我回来之前,你也不要硬撑着当和尚,我给你安排了一桩婚事,你可不要又这样那样的,胆敢驳了朕的面子,老子诛你九族。” 岂料韩知礼一听就笑了,说道:“皇上,微臣自小孤儿一个,至今孑然一身,您老就是灭了微臣九族,实际上就微臣和妹子两个。” 易铭也笑了,说道:“你这小子,牙尖嘴利,好!老子就杀你一个,让你韩家断子绝孙。” 易铭听他如此说,接着又问道:“你那个妹子找到了?” 韩知礼点头,说道:“回皇上话,找到了。” 易铭听了又问道:“你那妹子多大?找婆家没有?” 韩知礼见易铭关心他妹子,却答道:“皇上,我那妹子和苏飞虎从小就有心,前头苏飞虎来下了聘礼,只是未定吉期。” 易铭就说道:“改天你带来老子看看,你那妹子长什么样?漂不漂亮?” 韩知礼听罢,以为易铭那些毛病又犯了,犹豫片刻,却说道:“皇上,难道……。”他本来想说难道皇上也要收进宫里,不过却想到就连宫里的那些,都很少宠幸,于是,他终于没把这想法说出来。 易铭早听懂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易铭知道,苏飞虎历来自视甚高,他也看得上的,自然不会差,于是就骂道:“你他娘的想到哪儿去了,我不过是想见了她,顺便认个妹子,老子要钦封她为公主,再赐婚于苏飞虎,反正你们都说老子最会当媒。这样一来,对巩固你小子地位,多少有点帮助。对了,我也叫苏飞虎以后多帮帮你。” 韩知礼这才明白易铭的意思,所以就又谢恩。 韩知礼厚着脸皮问道:“微臣敢问皇上,又是哪家千金,不会又是山一样的吧?” 易铭故意卖关子,绕着弯儿说道:“这位姑娘虽不是名门望族、大家闺秀,但配你韩三还是绰绰有余,你小子恐怕前世修了千年的道,才会得到如此姻缘。此女诗词歌赋无所不能,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这女子长得又漂亮,脾气又好。最了不起的是,就连老子都看得起,把她嫁给你小子了,我还真舍不得……。” 易铭就像一层一层揭开谜底一样,让韩知礼对号入座去猜,果然易铭没有说完,韩知礼就惊喜说道:“皇上,难道皇上说的是魏如是姐姐。” 易铭不说话,眼睛望着韩知礼,只点点头。 韩知礼见易铭说的果真魏如是,惊喜之余,却有些为难,他迟疑说道:“皇上,这魏姐姐不是您老的嫔妃吗?何况、何况又大我三岁……。” 易铭又骂道:“是我的又怎么样?老子又没有动过她,就是动了,你胆敢不要?大三岁怕什么,俗话讲女大三、抱金砖,人家不嫌弃你就万幸了,你就知足吧!” 韩知礼也就说说,他哪有半分不情愿的,所以心里头偷偷乐着,感觉又怕易铭糊弄他,就问道:“皇上,此事当真?微臣可要谢主隆恩了。” 易铭见他答应了,赶紧对外嚷道:“快,快来人,秦草,把魏如是给朕传来。” 秦草远处站得腿脚发麻,听了易铭大呼小叫,半天才清楚是要传魏如是,所以不敢怠慢,慌慌应承了一声,自跑去了。 魏如是带着如意公主,两个一月两月下来,形影不离、感情愈见深厚,她对如意疼爱有加。虽然不是她生的,但如意小公主长得娟秀可爱,三四岁的小孩,又正是萌宠到极致的年纪。所以宫里上上下下,岂有不喜欢的道理,唤作魏如是,当然也不能例外。 原来这头一天晚上,易铭用过膳,着秦草传旨,晚上要移驾未央宫。他此次到魏如是及如意公主住处,却不是像往日为了如意而来,因为易铭竟叫秦草带了如意别处去了。 起初,魏如是以为这大秦皇帝吃饱了饭,又心情很好,恐怕是要临幸于她。这女子感觉这一天终归是要到来,所以虽然心慌慌魂不守舍,却安排沐浴更衣,又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做好了初为人妇的心理准备。 岂料见了易铭,几句话下来,皇帝竟要认她作妹妹,还要将她许配韩知礼。 魏如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这结局,开始时迟疑犹豫不敢表态,后来一想,居于深宫大院,为人做事,无时不刻都得小心谨慎,即便如此,还得战战兢兢、处处设防。自己贵为皇帝妃嫔,虽然看上去表面光鲜,实际上简直尼姑一样,自嫁了皇帝,却有名无实,一次也未得宠幸。大秦皇帝于她,倒时不时打情骂俏开玩笑,或想方设法作弄她,但外表似为轻薄,实则嬉闹而已。魏如是用了好久时间才明白,大秦皇帝心里,根本爱的是怡晴和思沅,于自己可谓寡情薄恩。而韩知礼大秦肱骨,身居高位,权倾朝野,且英俊潇洒,嘴巴又甜,心眼又好,还会疼女人。并且用情专一,不似轻浮之辈,所以魏如是只顷刻间,心里就已经同意了满百分……。 话说这边使人传魏如是觐见,魏如是知道前去多为此事,待见过易铭,见韩知礼也在场,魏如是如何不心情激动。见了韩知礼,一双媚眼,含情脉脉,勇敢望着。韩知礼两目相对,倏忽间竟发现,这魏如是与如玉,怎地会如此相似,于是两个情意无限对视良久。 易铭旁边笑着说道:“嘿嘿!这么快就有意思了,你看你看,还说不愿意,我看你两个就口是心非。老子做媒,一般不会错的,你们以为都像吴琦玉那样,乱点鸳鸯谱啊!” 两人心花怒放,自然都跪下谢恩连连。 这边易铭也高兴不已,说道:“妹妹先下去,朕叫杨明义、李马丁过来商议大事,改天叫秦任择个良辰吉日把喜事办了。” 魏如是自然告退,韩知礼不知是走是留,易铭就又吩咐道:“你还不去送送你媳妇,我给你讲好了,将来如玉回来,两个不分大小,都是穿红裙的正室嫡妻。这魏如是是老子的妹子,你小子可不要怠慢了。” 韩知礼答应一声,正待要走,易铭又道:“你这就去把秦任、顾炎武、方以智和许铎、何晏、云中飞等等在京的宗政军大臣都给我传来,老子在正殿给他们交代大事。” 易铭说完,韩知礼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似乎易铭要趁热打铁,刚才所说,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 易铭安排完韩知礼,也出门带着赶过来的杨明义、李马丁,就先往养心殿赶。路上将传位幻生一事,给这两个一说,二人自然反应强烈,傻站着路都不会走了。 两个瞪着眼,糊里糊涂傻傻跟着来到养心殿正殿,居然还未回过神来。 两个眼见韩知礼已奉命召集众大臣,皇上与韩知礼又密谈时久,知道这恐怕非虚。所以众臣未到的功夫,两个跪在地上苦求,易铭不为所动,直唤二人起来。 那杨明义明白易铭或许是去找思沅、怡晴,想了想,也就想通了,这皇上找媳妇,不过去去就来,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所以他想明白了,就不住拉着李马丁,直叫他闭嘴。 李马丁苦劝不听,无可奈何,只好站起来就一个劲地哭,易铭无法劝慰,只好任由他大殿内撒野。 不一会,养心殿内,秦任、顾炎武、方以智、许铎、何晏、吕复、施道、张开、范旷、云中飞、苏飞虎等等都到了,只少了在外地的郭云龙、李过、陈步明、褚正烈、蒋赤信、郑成功、杨承藩等和远在西疆的王夫之,同时还赶来的有滞留在京的杨遵和来京谢恩的杨坤、刘国轩,以及刚刚回京的周文秀。 其中朱信虽然病入膏肓,因易铭指定要他觐见,其随从只好将他及那些药用坛坛罐罐一并抬来。 众臣磕头礼毕,方才安静了一些,却不料李马丁大殿之内,如丧考妣一般,哭得眼圈红肿,嗓子也哑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众人均感奇怪,心想你这李马丁,大殿之上,如此庄严肃穆场合,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当即范旷老夫子,这才磕罢了头,见李马丁要死不活哭着,眼里简直对皇上熟视无睹,是为不敬。 他不比其他人对李马丁有所忌惮,与他面前总顾忌三分,这老夫子不怕死、不怕事的角色。只见他走过去对李马丁说道:“将军,侯爷,你要再这样天子面前举止失仪,大殿之上乱其所为,老夫就奏请皇上将你罢官夺爵、从严治罪以儆效尤,你还敢放肆是不是?” 范旷说完,依旧气咻咻情绪激动着,众人惊讶发现,经这老夫子一席话,醍醐灌顶一般,李马丁居然马上懂了,心存畏惧,即刻闭嘴,一声也不敢出了。 众人见状,惊异之余,对范旷作为,深感佩服。均以为这一对冤家对头,这么些年来于大秦一朝,简直钉子遇到钻。李马丁也只服范旷收拾,寻常人等,敢叫板李马丁么?只怕他狂怒之余,不计后果地抽刀拔枪将你杀了。 易铭等众人都安静下来,又都入座坐定,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说道:“天都快晚了,叫你们来,是有大事给你们讲。此事朕考虑了很久,决心已下,再也不复犹豫。因事关重大,朕前头与秦爱卿说过,他对于朕及大秦,可谓一片赤诚,也颇能体会朕之苦衷,有他支持,朕义无反顾,更加坚定了做这件事情的信心。我大秦有此肱骨之臣,朕深感欣慰!深感欣慰!……。” 易铭自说着,秦任心里犯嘀咕,心想:皇上不会是说老夫与陈圆圆之事吧?他想了想,又觉得不是,这喜事都办了,上下也都知道,皇上是不至于召集群臣兴师动众说这事的。何况这屁大的事,算得什么!那,还会有什么大事?……。 所以秦会犯了糊涂,他这会儿实在不知道易铭还和他讨论过什么大事,或者对他交代过什么? 秦任迷迷糊糊,又听易铭说道:“朕犹自以为须征求其他人意见,所以也和总理商议了,韩爱卿虽然犹豫,但他忠心可嘉,还是颇能体谅朕之苦衷……。” 群臣坐着,一言不发,不少大臣均心想:既然两位宰辅都同意,自然恰当,宣旨照例执行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皇上今日,不知怎地,说话间何故这般冗长拖沓? 众大臣凭空揣测,不知易铭葫芦里这都卖的什么药。 易铭见众臣等得着急,这才又道:“就刚才,朕将此事给勇嘉侯和忠义侯也说了,他两个并无反对,既然这样,朕总算下定了决心。喂!你们两个说,是不是呀?” 易铭说着,就指着杨明义和李马丁,这杨明义老实人一个,一般易铭叫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从来不讲条件、耍脾气,所以深得易铭喜爱。何况他认定易铭去思沅、秦会那儿,觉得此事无可厚非,至于传位幻生,也恐怕是暂时的。 所以杨明义就答道:“皇上,微臣无意见,皇上定了就行,微臣听皇上的。” 易铭又将眼光看着李马丁,这李马丁就想法多多了,前几年易铭一走,吴琦玉乱政,李马丁可是靠着装疯卖傻才躲过吴琦玉迫害而活下来的。这大秦上下,谁不知他与皇上关系亲密无间啊!虽然易铭与李马丁、周文秀章台结义的秘密还死死保守着,外人也始终猜不透易铭与李马丁之间,究竟是个什么联系。他们只知道,这李马丁乃是大秦第一号军霸,只遵易铭和睿王号令,对于其他人,哪怕你身居高位、位极人臣、手握大权,这李马丁一概不放在眼里。 所以刚才听易铭说不但要逊位,还要像几年前一样又要离他等而去,李马丁深感又失去了依靠,没有了皇上这主心骨,以后他怎么还敢嘚瑟呀! 李马丁犹豫着,不知该说同意还是不同意,红红眼圈望着易铭,半天才道:“皇上,微臣没有想清楚,这……。” 易铭听了,略感失望,不等他说完,就说道:“算了,这会儿想不清楚就回去想。” 他转而面对众臣,说道:“朕看你们都等不及了,朕就直言相告吧!朕这回重振朝纲、平定叛乱,全赖诸位爱卿鼎力拥戴、上下用命,众爱卿公忠体国、一片赤诚,这才得以扫清霾障、拨云见日。然而朕当年和诸位不辞而别,对国事未作交代,致使大秦无主生乱、上下离心,导致吴琦玉乱政。甚至我大秦肱骨之臣如赵龙甲等,突遭横祸、身死家亡。同时天下局势也是乱象横生,可谓众叛亲离、生灵涂炭。朕每每想及于此,深感此为朕之过错,有负天下盛望,愧对华夏万民,然而痛心疾首,追悔莫及。所以朕决定颁布罪已诏!以期对亿万斯民,有所交代。朕还决定另立新君、整肃朝政,以期大位嬗递、气象更新。朕决心已下,将大位传给幻生,朕就当个太上皇。自此居于幕后,或赏景听戏、栽花种草,与众臣工游娱。或四下看看、微服私访,领略华夏大好河山、奇风异俗。朕的天下,不好好走一走看一看,是为遗憾。这治理天下之事,就交由诸位去办,朕无心朝政,但对你等,尚还放心,诸位爱卿听明白了吗?” 易铭话及于此,不出意外,下面众臣自然惊讶万分,一时之间秩序大乱,交头接耳、众说纷纭。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易铭收回成命的,有抓耳挠腮想对策的,有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更有李马丁等哭泣哀号的。 易铭见状,喝道:“好了好了,哭什么吵什么?老子又没死,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易铭这一暴喝,众臣果然止住喧闹,但这秦任尤其惊讶,他心想皇上说征求过自己意见?皇上什么时候征求过自己的意见,还当着众臣说自己同意了。 所以秦任心里砰砰跳,感觉事关重大,这可开不得玩笑,他突然跪拜于地,说道:“皇上,微臣可没有……。” 易铭及时打断秦任,说道:“秦爱卿就是会体谅朕,朕知道你没有反对,只要你不反对,朕就放心了。” 他抢着秦任的话头接着说下去,却改变了秦任的本意,这秦任不比范旷,敢于坚持原则,他怯生生看了易铭一眼,见易铭也板着脸看着他,心里一慌,如何敢再说。 秦任不发话,韩知礼也不表态,更有杨明义公然支持,众臣虽然觉得此事草率唐突,要有人站出来劝谏才是,可是彼此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有人站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人群中出来范旷,他跪着说道:“皇上,微臣敢问,陛下正值英年,如日中天,正是纵横捭阖、大展宏图之际,如何竟传位于太子?况太子年幼力弱、少不更事,何况国事托付于大臣,恐为不妥,老夫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皇上三思呀!” 有范旷带头,下面众臣,这会儿终于来了精气神,齐齐跪下,均苦谏不已。 易铭不想与众臣吵架,他决心已下,岂容他人反对,于是易铭道:“还三思什么?朕定了,就这样,再敢胡言乱语者乱棍驱逐出去。朕还决定,今日之后,尽快定下日子,就在太和殿举行新君登基仪式。朕还要幻生拜韩知礼为义父,韩知礼封为忠礼王,由他摄政,事无巨细,就他裁定执行,朕信他定然不负众望。你们下去,只推荐几个能办事的,辅佐于他就是了。朕还有好多事儿要去干,这政务琐事,早就不厌其烦,如此安排,朕乐享其闲,有何不可。好了好了!刚才与你等说的,下去再议,都散了吧!” 易铭说完,不管这一干人等意见如何,他只叫上韩知礼、杨明义、李马丁、周文秀,对跪伏在地众臣,不作理睬,遂丢下众人,扬长而去。 易铭将韩知礼、杨明义、李马丁、周文秀带到无倦斋,屏退闲杂,又如此如此,苦口婆心,交代了大半个晚上。 过了三日,这下面只好按着易铭意思,推举了二十好几个人,其中不外乎是秦任、顾炎武、方以智、黄宗羲、范旷、尤华、许铎、何晏、吕复、施道、张开、杨明义、苏飞虎、云中飞、李马丁、周文秀,还有放在外地的李过、高一功、陈步明、褚正烈、蒋赤信、王定国、沈实根、郑可望、孙象丙、卫好才、郑成功等。 易铭大笔一挥,将这二十几个,大多删去,只指定八人为辅,加上韩知礼共九个,称为九辅政,成立枢密院,韩知礼为首。这余下八人,分别是秦任、范旷、尤华、许铎、何晏、杨明义、苏飞虎、云中飞,这九人除了秦任、范旷、尤华、许铎、何晏等五个老臣,其余四个,均二三十岁年纪。 不出一月,大秦在紫禁城太和殿,举行了盛大的新君登基仪式,三岁的幻生由韩知礼、魏如是抱着登极大宝,改元郅治,推行新政。 易铭还通过波卡洪塔斯,给韩知礼准备了一屋子的书籍。自不必说,这些书籍涵盖了近代科学、文化、艺术、经济、哲学等等领域的文明成果,易铭希望大秦在发展过程中,通过推动学习普及,能从中借鉴经验、汲取营养、释疑解惑、促进发展,解决发展中遇到的各种问题。他是这样想,但对于实际效果,则无法预判,他只这样做了而已。 在盛夏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易铭在养心殿又与韩知礼深谈大半个晚上,终于感觉可以放心离开了,与韩知礼道了别,易铭启动能量场,随着一阵耀眼的光芒过后,韩知礼发现,眼前的易铭竟瞬间消失,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正文_第137章 第二十章:歧路多歧(九十六节)137 第九十六节:再作茫茫歧路游,思君不见愁绵绵。 (137) 不知过了多久,易铭终于醒过来。骤然发现自己侧躺在地上,生硬的地面砢得他肩膀很酸很疼,他迅速回忆起失去知觉时的情景,惊愕中睁眼看了看身处之地,依旧伸手不见五指,待得心绪平静了一些,却无意间扶着一旁石壁,他只是一刹那间就明白,自己应当又回到了那山洞里。 他翻身坐起来,见石壁依旧严丝合缝,站起身,头脑眩晕不止,等得清醒了一些,向洞口猫腰走去。 等得出了山洞,举头就看见山下景象,突然心里一喜,他意识到这次穿越,可能未出差错,因那山下坝子上,零零散散,矗立着十几户人家,那是他曾经看到过的景象,而这种景象,出现在三百多年前。 易铭内心终于安定下来,他心里想:虽然自己这一回原本的目的地是大秦皇宫,出了点小差错,却又到了自己来过的这个山洞。不过,只要下了山,今日可暂歇县城,明日一早出发,辛苦一点,晚上可到遵义。此刻在遵的,应该是沈实根及杨承藩一家,然后叫人送往重庆,沿江而下,过不了多久,可到京城,就可以找到怡晴了。易铭盘算好了,心里越发迫切,在洞口小憩片刻,不顾天气闷热,迈开脚步,向山下走去。 他边走边看,见四周有许多高大的松树和柏树,有好几棵一两人才能合抱。所处之地,树大林深、幽暗深邃。时值夕阳西下,几缕阳光透过高大的树荫缝隙,投射在离易铭不远处的空地上,这让易铭内心十分惊讶。他想了想,此次经历的情景,似乎和前一次一模一样,易铭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赫拉克利特说:“人生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而他似乎正在经历这种难以理喻的事情。 未走多远,他听见远处树林里有人走动的响声传过来,从声音听得出来,那人在向自己靠近。来人脚踩在厚厚腐殖层上,发出噗呲噗呲的声响,这让易铭感觉特别异样。易铭心里的激动心情更加难以自恃,他眼光小心地注视着来人的方向。 终于,那人高一脚低一脚地走近了,易铭发现,却是李千秋,但见他手里正提着一个蓝布包裹,看上去累坏了。 易铭觉得这一切难以理解,他不禁问:李千秋怎么会在这里?这龟孙不是回去了吗? 易铭想着,却想不明白,感觉李千秋的举动都与上一次一模一样,他还是那身穿着,还是那般年纪,还是那样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 李千秋尚未到跟前,易铭大声喊道:“李千秋,我在这里。” 来人回应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到了易铭面前,站在一旁,喘着粗气。 易铭此时情绪更为失控,只见他猛地将李千秋拥入怀抱,死死抱住就不放。李千秋无语,后来推开易铭,自己找了一处凸起的石块坐了下去。 还是像头一次那样,李千秋断断续续说道:“你醒了?我刚才去探了探下山的路。”易铭满腹疑惑,心里想:说什么呢!你头一次就探了路的,怎么还是这么说? 易铭用手四下指了指,李千秋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笑着说:“一言难尽,待会儿我慢慢给你解释,让我歇息一下。”突然,李千秋问道:“你怎么穿了这么一身?” 易铭听他一问,这才自己看了看,见自己身着一身明末男子的服饰,那是他在出发的时候,在紫禁城穿的那一身便装。 易铭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一言不发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然后表情呆滞地注视着那几缕辉煌的阳光,知道已经是夕阳将下的时辰,最多再过两个小时,天会慢慢黑下来。对于这种情况,他没有心理准备,但好歹看到了李千秋,这让他喜悦之情,难以抑制。正想着,突然又意识到:难道山下不远处,杨明义、韩知礼和怡晴他们,照样也在等着自己吗? 易铭擦拭了汗水,赶紧说道:“你歇够了,走,咱们快点下山。”李千秋听了,神色有些诧异,眼睛眨了几下,终于没有再问,他自个儿站起来,前头走着。 走着走着,但见树木高大,林间灌丛甚少,由于地上覆盖了厚厚一层松针及栎叶,一脚踩去,偶尔会陷得很深。易铭不经意间还着实摔了几跤,慌慌的爬起来,李千秋自前面渐渐走的远了。 易铭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心里啧啧叹奇,这同样的经历,再来一次,竟是如此奇妙。 见李千秋前头走着,易铭大声喊道:“喂,等等我。”李千秋仿佛没有听见,不理不睬,只顾着赶路。 到了后来,似乎也走累了,两手叉着腰,抬头努努嘴,示意易铭朝前方看去,易铭看了看,说道:“我知道,那儿是我家。”李千秋这会才终于忍不住问道:“咦?我还没有告诉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易铭听他说话奇怪,就说道:“你怎么了?我们不就是穿越时空了吗?这里咱们来过。我问你,你不是回到你那五千年以后的世界去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李千秋颇感意外,又说道:“这、这怎么回事?你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未等易铭回答,李千秋又接着说道:“你等等,你让我想想,这事儿怎么不对劲,你是如何知道的?” 易铭对于李千秋的反应越加不能理解,心里说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这种反应也太奇怪了,易铭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李千秋的举动显得怪怪的。 他看着前面不远处有一条涓涓细流,就对李千秋说道:“我们到那儿坐一会儿,怎么样?” 李千秋点头,自然认可了。 他俩坐在小溪旁光洁的石头上,只见李千秋不紧不慢,他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递给易铭一支,易铭接过点着了。李千秋不等易铭问及,就问了易铭一句:“你知道这条小溪吗?”易铭点头,表示知道,他如何不知道。 李千秋说道:“这条小溪就是你家乡的那条小河,这是她近四百年前的样子。你我此时此刻都在三百多年前,你知道吗?” 易铭见他还是那样的开场白,一点新意都没有,觉得可笑,就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呀!这是在公元1648年,我们身处黔北,我再问你,你不走还在这里干什么?” 李千秋更加惊讶了,两人都各自答非所问,李千秋接着说道:“天啦!这究竟怎么回事?你已经知道了来这里的目的。等一等,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你说:你都知道什么?” 易铭不知道李千秋怎么会这么问,他也感觉事情不大对劲,眼前的李千秋,仿佛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似的。 易铭笑道:“你怎么会这么问?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不就是我五千年后的孙子吗?让我完成几趟时空之旅,介入改变历史的进程。你让我带着赵龙甲等人造反,还打进京城,赶走满清,我后来还当了皇帝。怎么?你是不是脑筋有问题,失忆了?都忘了这些事情?” 李千秋听了易铭这么一说,简直难以置信,惊讶惶惑,到了极致。只见他闭着双眼,苦思冥想了许久,突然睁开眼睛,说道:“完了,这怎么可能?难道你是说:你我已经经历过这一段历史了?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不仅仅是我的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吗?还没有付诸实施,这结果就发生了……。” 易铭见他这样说,大感奇怪,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经历是假的?还没有发生?这怎么可能,我从大秦穿梭来到这里,亲身经历,怎么会有假?” 李千秋又问道:“什么大秦?你是说你从大秦来的?哪个大秦?我问你,你是怎么来的?” 易铭答道:“还能是怎么来的?我启动了波卡洪塔斯,他送我来的。” 李千秋犹自不信,又问道:“呀!是吗?你怎么会知道波卡洪塔斯?难道你是说你也能启动这能量场?” 易铭无不郁闷,回答说:“怎么不可以,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李千秋似乎都明白了,只见他长叹不止,好一会才说:“原来事情竟然是这样啊!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易铭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穿越时空,总是不能正确到达目的地?那波卡洪塔斯总是出错,我本来想回到我那个时代,谁知道前回到了山西,接着又到了大秦三年,这次竟然到了这里,这又是什么年代?难道又分岔了?” 李千秋想了一想,答道:“你说的如果是真的,足以让我惊讶。这次不只是分岔,是又交汇了。我这会儿总算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波卡洪塔斯难保不会出错,你知道你穿梭到了什么时候?你到了我带你来的时候,而你说你已经与我经历了一次穿越,所以你应当又穿越到了从前,我们在这里完成了一次交汇。对!就是如此,你恐怕要从此再来一次。” 易铭这回总算明白了,原来他真就到了几年前,这时候的李千秋还没有与易铭一起经历过那段历史,所以对于易铭所说,自然感到意外。只不过李千秋终究知道波卡洪塔斯的功能,他在完成时空穿梭的过程中,可以导致这样的可能。 想到这里,李千秋好奇问道:“你说说,你和我都干了些什么?” 易铭回答道:“你让我成了赵龙甲他们的主公,咱们一起打天下,后来统一了全中国,建立了大秦帝国,我当了大秦皇帝,还封你为睿王。然后你就走了,我也想不通,你不是回到你五千年以后的世界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李千秋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已经完成这历史的使命,然后我就走了,这真是不同凡响!你知道吗?原本这仅仅是我不成熟的想法,我以为还没有发生过,谁料这都已经实现了。那么!难道我们还要再来一次,你已践行过,而我则未曾经历?这应当是你穿越到了另外的一次,而你经历的那一次,则是另一个宇宙。你的宇宙已经分岔了……。” 易铭如何能信,说道:“那这作何解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千秋说道:“我不知道,从此时开始,你我都未曾经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两人还要赶路,易铭说道:“赵龙甲他们是不是还在等着?他们的名字怎么奇奇怪怪的?比如周文秀、吴能奇、郑可望、王定国,我知道张献忠手下不是有刘文秀、艾能奇、孙可望、李定国几个吗?这几个人的名字是巧合还是你的恶作剧?” 李千秋听了,笑着说道:“这都是张献忠没文化,他听说我这手下有周文秀、吴能奇、郑可望、王定国,他也将他几个爱将这么取名,文秀能奇、可望定国,这是我取这几个名字的意思,被他借了去,用在他几个义子身上,你说可笑不可笑?” 易铭见他这样一说,也觉得张献忠确实可笑,可能书读的少,连取名都侵犯人家知识产权。 易铭这会儿抬头望了东南方向,他顺着密林的空隙看过去,看见了那列山脉和那座地标般的大山。它就如一匹奔腾着的野马,有马的头、马的身子甚至马的尾巴,不止神似,而且形似,像这样形神兼备,全世界也断然找不出来第二座。 他想起了安盘金的诗: “腾云驾雾更追风,不受羁绊不受笼。插脚崖前云飞渡,昂首天外欲行空。霜雪妆就银鞍色,雷雨方显汗马功。但凭秦王赶山鞭,踏遍神州亦英雄。” 眼见大山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那山上铺满了一层金色,明亮耀眼。他举头望着天上,但见飞鸟鸣叫着从林间的空隙处一闪而过。 易铭东看西看,不经意间,李千秋从身上拿出那个包裹。打开后抖落出几件衣裳,独自在那儿脱了衣裤换了。易铭不置可否,默默走上前去,帮他熟练地换上了。 李千秋自己收拾整齐,说道:“我们这就走吧!”易铭点点头,知道前头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李千秋照旧前面走了,算是带路。 他们“祖孙”二人一前一后赶路,慢慢的他们寻到了一条小路。出了树林,看见邻近集镇的地方,已经开发了一大片耕地,种植的各种作物都长势喜人。 易铭此时四处眺望远方的山,其实山形与他记忆里的区别不是太大。让他感叹的是,他的家乡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是清澈透明的潺潺溪流,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是如诗如画般的景致。 正文_第138章 第二十章:歧路多歧(九十六节)138 (138) 夕阳西下,埋没在一片淡积云里,那片云色彩红艳、绚丽多变,易铭知道这接下来几天照样是晴空万里的天气,这么一趟时空旅行,看样子还是在闷热的七月,连季节也没有变。 走近村子易铭就看见了几十步外站立着的十几个男人,易铭知道,这是来迎接两人的,人还是那些人,照样一个个不修边幅,胡子拉碴,显得邋里邋遢。 这些人均穿着一身右衽的袍子,下摆过膝,想到这里,易铭同样为他们感到一阵的头皮发麻。 看到李千秋和易铭二人走近,这十几人忽然齐齐跪下,趴在地上,齐声说道:“参见主公、军师大人……。”然后双手伏地,头也触及地面,算是给两人叩头。 易铭大大咧咧说:“都起来吧!韩三呢?韩三在哪里?怎么?杨明义也不来迎接老子?” 那些人听了,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小心答道:“主公,他们和督师大人在那边,随后就来迎接主公。” 那怀里别着牛角号的,这会儿拿出来,呜呜呜地吹了几响,果然不一会村子里又跑出约三四十人来,领头的正是韩知礼、杨明义。 一群人全都欢天喜地的跑过来给他俩磕了头,易铭都叫起来,自己朝着村子里盖得最“宏大”的那栋茅屋赶过去,他知道,这是临时接待自己的场所,他接下来会和这些弟兄们吃一顿饭,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就要赶往县城。 在这里,他还要见到吴琦玉,更让他急不可耐的,当然是怡晴。想着居然要重复和怡晴的第一次邂逅,易铭心里充满期待,心情也激动不已。 易铭在椅子上坐下,心想:接下来就该这些家伙给自己磕头了,然后李千秋会带着他们喊口号,随后吴琦玉要来给自己请安。 果然正如他设想的那样,他正想着,李千秋带着众人给他跪下,正经其事的叩头,易铭随口叫了起来。李千秋又讲了话,不出意外,还是头一回那几句,一点都没有变。不一会,外面就有人嚷道:“让开让开!小姐来了,小姐来了。”易铭眺望来人,为首的女子,不是琦玉还会是谁!她脸颊消瘦,长得不甚好看,皮肤也不怎么好,脸上雀斑严重,只是眼睛大而灵动,她身材麻杆似的纤瘦,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这女子衣着华丽,照样是明代穿着,头式挽着高髻,称作高髻插步摇,纷繁复杂。 她上来给易铭道了个万福礼,说道:“小妹见过兄长。” 易铭态度冷漠,有别于前次,这回他只淡淡说道:“你不在遵义好好呆着,跟着跑来干什么?” 易铭这样说,实则是因为眼前女子,居心叵测、狠毒无情,以至于将他的大秦搞得一团糟。所以易铭对待自己祖宗,就不是很客气。 女子慌慌地说了声:“兄长,小妹……。” 易铭不等她说完,又道:“你下去吧!准备准备,明天要赶路。”琦玉见易铭态度冷淡,只好凄凄说道:“兄长,小妹下去了。”说罢,就带着这几个丫鬟一般的女子转身退下了。 只李千秋不知何故,一直惊讶看着易铭。对于易铭举止,颇感意外。虽然他知道这里头大有问题,他也知道眼下这情形易铭一定经历过一次,所以易铭所作所为,自然理所当然一般,但他还是觉得这一切太过意外。 屋内安静下来后一会儿,李千秋站了起来,说道:“你们拿人去看看饭熟没有?叫他们快点摆上来,主公都饿了。” 人群中有人答“是!”就挤出去两个小伙子。 然后李千秋又介绍了赵龙甲,易铭见过了,心里想:你这厮命苦,老子可对不起你,你将来一家要被吴琦玉害得几乎全军覆灭,你也要被千刀万剐,肉皮子做成一张鼓,身子挫骨扬灰,一点骨头渣渣都不剩,那肯定是很疼的!……。 想着这些情节,易铭不禁又为赵龙甲感到一阵的难过。 接下来,易铭自然也见了韩知礼、杨明义,他心想:这两个我如何不认得?均对老子忠心耿耿,杨明义、韩知礼,都有好下场,又双双抱得“美人”归,这韩知礼几番历练,还成了大秦国之栋梁。 他想到韩知礼,在另一个平行的宇宙里,贵为忠礼王,首辅大臣,权倾朝野,哪里像眼前这小子,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 李千秋满腹疑惑,又介绍了在湄潭遵义及黔北各处的将领,易铭打断道:“你不要说了,我知道,就钱虎乙、孙象丙、李马丁和朱信、秦任他们是不是?” 李千秋听罢,一言不发,只暗地里郁闷不已。 吃罢了饭,众人散去,易铭想快点见到怡晴,就对李千秋说道:“你也去休息,我累了。” 李千秋带易铭到厢房,推开房门对易铭说:“今晚你就睡这里,早一点休息。”他又大声向外叫着:“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外面的人听到召唤,就走进来。 易铭看见这几个照样丑不拉几的,不禁大失所望。李千秋努努嘴指指易铭,狠劲盯了这几个头也不敢抬的女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们给易铭换了一身衣裤后,几个女孩一个铺床弄枕,一个蹲着挽袖搓脚,一个忙着捶肩擂背,另一个拿着一件马尾般的什么东西满屋驱赶蚊子。易铭见几个专心致志不苟言笑,只顾自己忙着,且好像对他敬畏不已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易铭脑子里就想:这回老子是不是要故技重施,又要捏杨明义老婆的肥屁股……。 他想了片刻,觉得占人家便宜不妥,何况这个夏荷,人家名花有主了的,又长得太那个,再要使坏就没意思了。 易铭见这几个丑女围着他忙活了半天,万分着急,心想:你这几个都赶快下去呀!老子要见怡晴谈恋爱,说不定进展顺利,还可卿卿我我一番……。 易铭不耐烦,于是吩咐说道:“夏荷,你们几个别弄了,你们下去吧,去把怡晴给我叫来。” 这几个女子,此时却似乎不知道易铭在说什么,不过叫她们退下,这句话却是听懂了。 于是这春兰、夏荷、秋菊、冬梅,赶忙将手头活计停下来,唯唯诺诺应着,都退下了,刚掩上门,敲门声就响起来。 易铭心里砰砰直跳,渴望那木门一开,闪现出怡晴美丽的身影。他想象着与怡晴再次见面的场景……。 他有说不尽的相思、诉不完的歉意,等怡晴进来了,易铭恐怕会情不自禁将她拥入怀里。即便这对于眼下这个怡晴却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易铭认为,反正两个以后要好在一起,这会儿自己过分一点没有关系,以后慢慢给她解释清楚就行。 易铭甚至想着:见了怡晴,要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无论如何,允许人家女孩子哭哭啼啼,自己大男子汉,可不能出丑掉眼泪。 那外面又敲了一次门,易铭这才回过神,感觉自己激动得难以自抑。他声音颤抖地大声说道:“怡晴妹妹,快点进来。”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即刻闪进来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儿。 易铭见了来人,顿时失望得翘着笑的脸皮都垮了下来,原本亢奋的情绪都变成了厌恶。 原来随着木门开过,闪进身影的不是别人,却是病怏怏的吴琦玉。 她手里捧着一些衣物,给易铭道了个万福礼,轻言细语说:“兄长,小妹我亲自缝制的,这天儿太热,请兄长明早换上吧。” 易铭见来人不是怡晴,自然失望之极,于是情绪低落地说道:“是你呀!怡晴呢?” 这吴琦玉本北方人,听了易铭说怡晴,只听成了另外一层意思,她回答道:“哦!兄长,是已晴了好多天了。” 易铭这时候如何会关心天气,见吴琦玉揣着明白装糊涂地答非所问,只好又说道:“怡晴,我是说杨怡晴,你去叫她过来。” 吴琦玉不知所云,问道:“兄长,杨怡晴!哪个杨怡晴?” 易铭内心有点火了,心想:不就是你手底下的丫头吗!你虽然恨她,时时刻刻恨不得将她置之死地而后快,不过这时候,你们表面上还好得情同姐妹……。 易铭又问道:“怎么?你没有把她带来?” 吴琦玉依旧没有听明白,只见易铭有些恼怒的样子,她倍感委屈,只好顺着易铭意思,答道:“兄长,小妹不知道杨怡晴这个人。听兄长说来应该是个女孩子,小妹女营里头姑娘倒是不少,改天叫他们查一查,看是不是有叫怡晴的。” 琦玉说完,突然就半开玩笑说道:“呀!原来兄长想……。” 她本想说兄长想女人了,可她见易铭神色严肃,没有敢说下去。 易铭这会儿犯了糊涂,心想:吴琦玉怎么连杨怡晴是谁都不知道,这可是她将来的嫂子兼玄玄玄孙媳妇呀!何况,当年的杨怡晴不就是吴琦玉亲自选了带在身边的吗? 易铭实在想不明白,感觉这一次穿梭大有问题,他见琦玉还呆呆傻站着,对她说道:“你把衣服放下,去把李千秋给我叫来。” 易铭话音未落,外头响起脚步声,走近了推开了门,正是李千秋。他这一进屋,琦玉旁边寻得一高脚板凳,招待李千秋坐了下来。 原来李千秋对于易铭今日表现,感觉难以置信,因为易铭本来从未来过此地,但今日一见,这易铭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对于眼前这些人、这些事,似乎早就了然于心。 所以李千秋想找易铭说说话,一探究竟。 琦玉见走进了李千秋,自个儿识相,退下了。 易铭等不及李千秋坐下,问道:“我问你,琦玉怎么连杨怡晴是谁都不知道。你说,杨怡晴在哪里?怎么没有一并带来?” 谁知道李千秋听了,也迷惑不已,就问道:“主公,你说的这个杨怡晴是什么人?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易铭惊讶万分,说道:“什么,你也不知道?这杨怡晴不就是杨承藩的女儿吗?杨承藩,播州土司杨应龙的嫡孙,杨家将的后人。要说起来,他的命还是你救的,怎么,你忘了?……。” 李千秋似乎越听越糊涂,说道:“怎么突然就说到杨应龙?他杨家兵败之日,但凡与他有关联的,大大小小被杀了几万人,官兵斩尽杀绝,怎么还会有后人?现在也过去四五十年了。我们到了这里,关他杨应龙什么事?又与杨承藩有何关联的必要?主公,你难道是说:你经历过的宇宙,有杨承藩、杨怡晴这些人?他们是你什么人?以至于主公再三问起他们?” 易铭彻底糊涂了,眼睛注视着李千秋,见他说话之间,不像是在开玩笑。 突然,易铭心里一惊,他意识到一种不好的结果,这种结果足以让他不寒而栗。而这种结果的后果,就是:在这个世界里,杨怡晴根本不复存在。 易铭想到这里,实在无法接受这种结果,他内心慌乱,脑子里除了无休无止的疑问,剩下的就只是怡晴美丽的倩影,后来竭力想着想着,怡晴的面容却越来越模糊虚幻起来。易铭心跳加速,肢体不自觉地颤抖,他感觉天旋地转,几乎晕厥。 李千秋见易铭表情怪异,说道:“主公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前些时候我读过这一段历史,对于杨家遭遇,深表同情。于是我就有这样一种冲动,我想也完成一次穿越到那时候去,如果可能,或许会搭救杨家一些人。哦!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啊!” 易铭听他说着,后来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问道:“快说呀!是怎样?” 李千秋到了这会儿总算搞清楚了,所以易铭一问,他就答道:“我知道问题在什么地方了,也就是说我的这个想法,在另一个宇宙里已经成为现实。我不但去了,还救了杨承藩,当然后来才有杨怡晴。只是我想起这件事情,与我们的大事几乎没有任何帮助,考虑到要平白无故浪费那么多能量和精力,所以直到这会儿,我都没有去做。主公,假如这对于你我的大事有帮助,这其实也很简单,我只要启动波卡洪塔斯,应该不难办到。只是、只是这杨承藩和杨怡晴,他们以后会充当什么角色?有那么重要吗?主公,这杨怡晴和杨承藩,后来都是你什么人?” 易铭也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只是他对此太过失望,恰逢李千秋这么一问,所以心里更是恼怒。易铭说道:“什么人,你以为他们什么人?一个是我老婆,一个是我老丈人,和你也都是亲戚,也是你的长辈,你说重要不重要?” 李千秋不答,自沉思片刻,方才说道:“你所经历的,在此时此地,尚未付诸实施。既然杨怡晴对于你那么重要,看来我还要把想法变为现实才行。” 李千秋这边说着,易铭又想起了另外的事情,当然,是关于思沅和魏如是她们。于是易铭说道:“在我经历过的世界里,除了杨怡晴是我老婆,还有思沅,甚至还有黔北八艳。你、你们这里,不会这几个都没有吧?” 李千秋却笑道:“你说什么?思沅又是谁?黔北八艳?你的想象力真的太过于丰富,黔北八艳,我从来只听说有秦淮八艳,哪里有什么黔北八艳?” 易铭听他说连思沅也竟然还不存在,对于此时的这个世界,顿时由期待变成了厌恶。他半天才说到:“那这里没什么意思,我来这里干什么?” 他还在喃喃自语,李千秋却又问道:“主公你说说,这思沅和什么黔北八艳是怎么回事?” 易铭本想指责李千秋一番,因为这几个,不都是眼前这人几年天下大乱之际于乱军中收容的吗? 但他想到:既然怡晴、思沅等都不复存在,看来这一回恐怕是到了较早的那个世界。在这儿,怡晴、思沅等人的命运,李千秋尚且还没有来得及介入,否则眼下的情形作何解释? 他想明白了,就说道:“思沅及八艳,都是你几年下来收留的,她们全部都是你的义女,后来又全都嫁给了我。当然,有几个的下场不太好,这怪我,命如纸薄、时运不济,无福消受。思沅是陈沅的胞妹,世间女子,老子就认为她最漂亮,就是怡晴也比不上,其他的八个也要差那么一点点。她是你在京城城收留的,我也知道,这个世界里,这些事实尚未发生而已。” 李千秋听了却突然大笑,许久才说道:“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应当想到,我的祖宗其实是个花花太岁,身边要是没有成群的美女,恐怕连这个无比美好的世界,都让他提不起兴趣。哈哈!你倒提醒了我,看来我要介入完成很多事,既然要让你代我履行这神圣的使命,我也应该投桃报李,为你考虑周全才是。我倒是曾经考虑过也许你和陈沅之间,有可能来上这么一场凄婉的爱情的,只是她年纪比你大很多,我怕你不愿意。” 易铭顿时来了兴趣,他想到了那日的情景,要不是自己要回到另外的世界找怡晴和思沅,他恐怕会娶了陈圆圆都难说。把她交给秦任,眼看着秦任如获至宝、欣喜若狂的反应,易铭心里真后悔死了。 李千秋这样说的时候,其实有戏谑的成分在里头,易铭所有心思被他点穿,心里也怪不好意思地无比尴尬陪着笑了几声。 过了一会儿,李千秋又问道:“你在那个世界里,除了和这些美女谈情说爱,你还干了些什么正事?” 易铭见两人话说到这种程度,心里想:正好将自己前头亲身经历的,全都告诉这龟孙。易铭想清楚了,于是说道:“我们两个在遵义,先是击败了清军的阿济格,他兵败身亡,我们就占领了四川。后来我们顺利招降了李过、高一功和郝摇旗等,又派方光琛、韩知礼招降了吴三桂。两年时间,我们东征北伐,赶走了清军,建立了大秦王朝。随后你中途诈死,实际上回到了你五千年后的世界。我后来一时心血来潮,就带着思沅、韩知礼、杨明义、秦会等人,又到了我的那个时代,岂料我想回到大秦,却不知何故到了三年以后。当时天下大乱,吴琦玉乱政,不但杀了赵龙甲,迫害朱信,她还杀了怡晴,杀了韩知礼媳妇。我以为那个世界是错误的,于是想回到几年前大秦刚刚立国的时候,也是君臣一心,国势蒸蒸日上的时候,却又一不小心,就到了这里。我也无法想象这个世界,那么多存在的事实,居然还没有发生过,你给我说说,如何会这样?” 李千秋听易铭说完,这才叹道:“李过本来已经死了,难道为了我的大事,还得让他活过来?这阿济格本来也小命不长了,难道他的死因,是战死在遵义?吴三桂心向大清,又怎么会轻易投降我们?看来我还要穿梭很多次,做很多事情。至于你说的穿梭失误的原因,可能是这样一种情况,就是说你在穿梭时,或许由于错误,或许是波卡洪塔斯自动让你介入到平行的宇宙里,既然你应该经历没有经历过的,他会让你自动介入经历一次,否则没有原因,就有了结果,岂不荒唐!” 易铭听他说来,觉得似乎有理,只眼见这身处的世界,荒野之外,密林深处,十几家草屋孤独地矗立。从这里到县城,更是山重水远,交通不便,想到这么些人存生于世,竟不惜居于蛮荒之地,了此一生,心里想想,颇感不值。但他回头想想自己,人生际遇,风云突变、大起大落,可谓跌宕起伏,然而似曾拥有的,到头来竟如幻梦一场,失去的往往是最心爱的东西。 李千秋见易铭陷入沉思,他自己对于经历之事,何尝不是感同身受,所以竟也沉默,长叹不已。 过了许久,易铭问道:“明天还是回县城吗?然后赶往遵义?” 李千秋不答,只点点头,易铭又道:“你也不要多说了,你那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想问你的是:我们到了遵义怎么办?是不是还要带着手底下这些人,北上入川打仗?” 李千秋仍旧点头,易铭这才又说:“既然眼下的世界不是你我都期望的模样,我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一天都不想呆下去,我看我还是走吧!” 这时李千秋却摇摇头,易铭不知什么意思,就问道:“怎么?难道我连走都不行?你以为你还能制止得了我?” 李千秋答道:“不是你不能,是波卡洪塔斯不能,他集聚能量有个过程,一年两年或许才能准备齐全。你这样胡乱穿梭,不出意外才怪,为了万全,你也得让它准备好才行,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你得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了。” 两人谈着,不觉夜之既然深,窗外好不容易吹进来一阵微风,让易铭感觉不是那么热了。 李千秋其实早有倦意,因次日要赶路,易铭也累了,见李千秋要走,易铭不作挽留。 李千秋走后,易铭爬上床睡觉,只是满脑子都是怡晴、思沅的影子,所以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终于到了外面公鸡都在鸣叫的当头,易铭才恍恍惚惚睡去。 正文_第139章 第二十章:歧路多歧(九十七节)139 第九十七节:心烦意乱入县城,无奈之余再胡诌。 (139) 到了第二天,易铭早上起来,照样这春兰、夏荷、秋菊、冬梅过来服侍他穿戴整齐,又吃了早饭,易铭知道,李千秋会过来,韩知礼该出场了。果然,未过多久,李千秋如期而至,两人寒暄了几句,韩知礼就风风火火跑进来。 因为没有怡晴的缘故,这吴琦玉对于易铭就要体贴得多,她围在易铭身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这让易铭有点感动。 一行人收拾妥当,就朝县城赶去,不出意外,赵龙甲等早在中途迎接。易铭见了吴能奇,考虑到这家伙将来会背叛自己,易铭心里与头一次一样,同样不喜欢他。而对于生性率直、忠心耿耿的李马丁,易铭则喜爱有加,与他拍打着肩膀,热烈相拥许久。 只人群中没有杨遵、杨义的身影,鉴于头晚李千秋说过,易铭心里知道,眼下杨家这兄妹三人,还属子虚乌有,易铭对此,深表遗憾不已。 队伍很快到了县城,他们走进狭窄的街道,打马前行,马蹄踏在青石板上,清脆作响。两旁住房都是木质结构,建筑低矮破旧,好在还算热闹。 县衙坐东而向西,正前方是一个不大的广场,南北纵贯两条街道,还有一条穿越广场西去的街道,透过这条街,举目眺望,可看到高大城墙,城墙之外,应是江边。因广场四周临街木楼成色较新,一问方知,果然是最近几年才拆迁建成的。而此时,广场早已被男女老幼军民夹杂给挤满了,见易铭一行到来,顿时人声鼎沸,群情激动。易铭在县衙前下了马,接着在赵龙甲组织下举行了简单的欢迎仪式,不出意外,李千秋话没有讲几句,又领着那数千人给易铭跪倒了一片。易铭叫了:“请起!” 浩荡大众闹哄哄地起身之后,交头接耳、那噪杂的声音跃跃欲试,准备来一番演讲,但李千秋、赵龙甲可能未作安排。易铭正犹豫着,李千秋已然知晓他意思,传来声音说道:“这些老百姓都在看你呢!你不想说几句?” 易铭再想了想,又憋了一会,脑子里一片空白,话不知从何说起。李千秋摇摇头,只得作罢。 转而向赵龙甲努努嘴,赵龙甲懂了,叫过李马丁,吩咐道:“将军,叫他们都散了吧!”只见李马丁领命走下县衙台阶,招呼他那些兵丁,暴躁地驱散人群。李马丁大嘴一张,吼道:“看什么?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散了,都给老子散了……。” 他一阵的大呼小叫,冲下台阶,人群避之不及,四散奔逃,因相互踩踏,顿时秩序大乱,有几个妇女,连娃儿都顾不上自个儿跑了,抛在一边声嘶力竭叫着娘。易铭见了李马丁还是那样,他心里生气,暗想:我得照前次那样,说几句话,打压打压李马丁。反正这厮是老子结拜弟兄,老子叫他怎么样他就怎么样,何况只是叫他跪一跪,赔个礼道个歉而已。 于是易铭对着脸红脖子粗的李马丁说道:“李将军,有你这样对待老百姓的吗?”那李马丁听了,无话可答,回头怔怔的看着易铭,一脸的惶惑。 易铭见不少百姓关注自己,知道这些人无非就是听说自己来了,跋山涉水进城凑个热闹,顺便看看自己长的何等尊荣而已。 易铭不复犹豫,几大步走到台阶正中央,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感谢你们来看我啊!我就是李易铭,如假包换。怎么样?和你们一样的:一个脑袋两只手,两只脚板谁都有,没有三头六臂,所以没有什么不同,是不是呀?”易铭讲着,那万千群众未曾料到他如此随和,就连连点头、笑声四起,现场气氛立即就轻快和顺了不少。 易铭见李马丁对自己刚才对待群众的态度有些不解和惊讶,知道这家伙长期以来习惯了骑在人民头上拉屎,就李马丁那种恶劣的群众态度,他以为要惩戒一下才行。他一念至此,手指着李马丁,却面向围观人群说道:“这个李马丁李将军,刚才大呼小叫、张牙舞爪的,像个什么话?这些都是我们的父老兄弟,我们的衣食父母和根本。你们说,他这样做是不是不妥呀?”易铭几句话说完,人群却意外很安静,只有几个胆子大一点的,在那儿点头小声答:“是!” 易铭早知道群众反应照常冷漠,对李马丁和他那如狼似虎的兵丁多有畏惧,他只好对李马丁说道:“李将军,你马上道个歉,给父老兄弟们赔个不是。” 李马丁听了慌了神,只想了片刻,不再犹豫,大声回答道:“主公,卑职该死,父老乡亲们,李马丁给各位赔礼了。”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挺直身体,纹丝不动。 易铭见了,一切都如同上次一样,所以都在他意料之中,不过,相同的事情来上第二遍,没有一点儿意外,也让易铭感觉特别异样。 易铭自不再理会李马丁,他还是像上次一样就让李马丁跪着,他心想:老子先去参观县衙和范旷他们对对子,然后吃饭喝酒的时候再让李马丁起来。于是易铭随着李千秋等人走进了这县衙,李千秋在一旁解释,说原来的县衙要小得多,现在看到的有很多都是近年才扩建的。新建了谯楼和仪门,正堂及院落原来就有,三堂院落是后来恢复的,整个建筑群靠山而建,呈阶梯状分布。将到山顶处还布设了后花园,向南则是廨舍。 易铭见红墙绿瓦、亭台楼阁,古色古香、好不气派。又见靠北一带直抵江边一大片地域,是工厂、兵营、民居等杂七杂八相间的低矮建筑,而在易铭的时代里,这里却是学校和闹市,最是繁华热闹。 进了大堂,只见大堂卷棚的匾额上,赫然书写着“正大光明”四个大字。还有一块匾额悬挂着,上书“明镜高悬”,毛笔大字均遒劲有力,刚劲十足。这大堂面阔五间,木制构件上绘有花鸟彩绘,姿态各异,栩栩如生,易铭还是不懂是何含义。 易铭见有楹联为:“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觉得还有点意思。 一行人过了大堂,穿过二堂院,到了二堂,和大堂一样,均为五间七架,屋面兰瓦兽脊,梁栋檐桷、青碧绘饰。在二堂屏门上方有金字大匾,上书“清慎勤”三个大字。易铭无心而发,说了一声:“好!”,众人出于礼貌,皆跟着点头称是。 时有陪同易铭一行进衙的老夫子,存心要为难一下易铭,就迈步上前,拱手礼毕,说道:“主公,在下听人说主公才高思敏,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无一不晓。主公是否可赐一楹联,高挂于堂上,以示训诫,我等当奉为圭臬。” 易铭知道,这范旷老夫子肯定会站出来存心为难一下自己,所以他不等范旷说话,易铭先问范旷,易铭道:“范老先生,这“清慎勤”三个字,你说好不好呀?” 得到易铭垂青,居然询问于他,范旷众人面前长了脸,于是很激动,就说道:“主公,好是好,可惜差一幅好点的对子,在下听人说主公才高思敏,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无一不晓。主公是否可赐一楹联,高挂于堂上,以示训诫,我等当奉为圭臬。” 易铭听了,早知道他要这么说,就故作风雅,佯装酝酿一番,随后信心满满道:“我看题这句吧!上联为:“养天地正气,”下联为:“法古今完人。”怎样?” 那老夫子听了大惊,眼睛放着光,沉浸其中,不住品味,周遭也有不少文人听了,惊叹的语气竟轰然作响。那夫子摇头晃脑,沉吟数遍,大声对众人叹道:“各位仁兄,主公所题,气势磅礴,非寻常人方能有如此气度胸襟。老夫觉得此言似曾相识,有文天祥正气歌的影子。实在是高!实在是妙!……。” 看样子这范老夫子于这群人之中,自是翘楚,所以连他都称赞连连,给予首肯,导致余下这一行人中,不管懂与不懂,也只好跟着起哄称奇。 易铭正内心得意,不料耳边传来李千秋话说道:“这帮酸儒不好对付,你可得小心,后世的文章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应个急,本无不可。但你要小心,千万不要把前人已经面世的文章拿出来说成是你的,以免出丑。”易铭看了李千秋一眼,很是惭愧,又深为感激,自个儿点了点头。 易铭得意洋洋,被这帮人簇拥着又到了三堂,三堂匾额上书“清如镜水”。左右的楹联分别写着:“今古今古今今古,古今古今古古今”这副颇具哲理和警示意义的对联。一行又评头论足,流连一番,就过了三堂。 向后进到后花园,那老夫子又说道:“主公风雅,在下佩服,这后花园是日常居住消遣之地,可惜历任县令,没有留下好的文墨,甚为遗憾。在下看这里缺少几幅对联,于是就有个不情之请,烦请主公赐予些则个……。” 易铭听罢,又看了范旷一眼,心里说道:你还没完没了啦是吧!看样子我不抄袭些后世名人的大作,侵犯一下人家的知识产权,你这家伙是绝对不会服气的。 于是易铭脑子里想了想,只顷刻间就有了答案。他胸有成竹地对那夫子及众人说道:“这个容易,诸位看这两句如何?上联题为:“清言宣至理”,下联让我想一想,这个这个,就“雅意发高文”吧!” 易铭两句说完,众人稍加回味,无不以为精妙,所以大声说着:“好!”、“妙!”、“高啊!”那夫子也念了一遍:“清言宣至理,雅意发高文。”回味再三,摇头叹道:“主公果然发的高文,在下佩服!在下佩服!” 易铭又走到书房门前,说道:“我看这里可以书一幅楹联。”他见众人有些急切期待的眼神,心里不似先前那样慌乱,于是有条不紊说道:“我看这里可用这一幅:“上联:“能清心则荣辱不惊,自古修身须淡泊。”见那夫子及众人尚在细细品味。易铭又说道:“下联为“不审势即进退皆误,从来处世要超然”。横批:“歧路无为”。” 此联一出,众人震惊,这下就如同炸了锅,交口称赞了好一阵子,在场众人对易铭文采,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接着此联,易铭摇头晃脑,再题一联,为:“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当然,这是两百多年后林则徐林老先生所撰。 只有易铭和李千秋两个心中有数,易铭无非是剽窃了后人名作,却紧要关头用在了此处。 李千秋见众人对易铭钦佩不已,于是走上前大声说道:“各位,肃静肃静,请听在下一言,主公不但喜好对子,诗词造诣,上追唐宋,亦是一绝,大家要不要一听为快呀?” 易铭见李千秋这样一说,明白接下来自己要剽窃龚自珍的大作,易铭想了想,说道:这个好说,我前头曾经写过一些,你们看这两篇怎么样?”易铭不等众人回答,自个儿念道:“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及“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是龚诗《己亥杂诗》中的两篇,在场众人怎么会知道,这两首诗在易铭的时代,也是几乎人人皆知的名篇。虽然易铭这样做显得不太地道,但不管怎样,大凡好的作品是放诸天下都会有共鸣的。易铭吟诗过后,随行众人均啧啧叹奇,越发对他敬重了。易铭看见李千秋也悄悄竖起大拇指,表情怪怪,但对易铭抄袭别人作品之行为,还是相当赞许。以至于易铭内心里想:以后可要多多的给他们吟诗作赋,最好都是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好诗词,让他们在自己面前永远低头认输、自愧不如,感叹自己笨笨,甚至怀疑人生。 易铭对了几副好对子,又兴趣盎然现场作诗两首,随行有此雅好的几个文士,不知从哪儿寻得纸笔,将刚才易铭大作,满怀敬意地记着。余下还有几个,找来一张椅子让易铭坐了,然后围在易铭身旁,舔肥卖乖的话说了不少。正在此际,韩三跑进来跪报,说大堂宴席已准备就绪,来请易铭一行赴会。又说县衙前老百姓都陪着李马丁将军跪着呢!均求情让主公饶恕李马丁。 易铭听了韩三一说,方才想起李马丁的事情,想着自己一句话,李马丁就跪了半天,心里有些愧疚。连这种高大威猛、一身横肉的家伙这么怕自己,看来这厮还真把自己当他的主公了。易铭又想到:外面那么多的老百姓也陪着跪在地上,给这个李马丁求情,如此看来,李马丁做事为人只是方法简单、行为暴戾了一些,群众基础应该还是可以的。易铭想清楚了,不复犹豫,赶紧吩咐韩三,传下命令,饶过李马丁。 正文_第140章 第二十章:歧路多歧(九十七节)140 (140) 易铭昂头挺胸背着手,带着这一行人又转而回到了大堂。大堂早已摆好左右各四排座位,此时也有足足几十号人坐在那里等着,见着易铭一行前来,就起身拱手施礼。易铭看了看,位于堂上正中的主位三个,尚还无人端坐,易铭知道这应该是他自己、李千秋和赵龙甲三人的位子。 易铭从容不迫,由赵龙甲扶着在大堂正中首位坐了,然后李千秋坐了自己右边以下第一个座位,赵龙甲坐在了左边。 易铭坐那儿一阵胡思乱想,半天没有举动,底下还在喧哗,他无聊至极,就自己掏出香烟,叼了一颗含在嘴上,又将从春兰那里要回来的打火机“噗”地一声点燃,就狠狠吸了一口。他见不少人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打火机看,知道这群土包子是在惊奇自己是怎样点燃烟卷的。易铭觉得好玩儿,于是得意洋洋,右手把玩打火机,故意打燃了又弄灭,弄灭又给打燃,如此不厌其烦,戏耍了十数下。如此一来,自然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易铭知道,眼前这些乡巴佬绝不会想到世间上居然还有这种稀奇玩意儿。 当即就有个易铭不认识的夫子站起来,掏出香烟,得到易铭点头首肯,就跑过来借火。易铭替他点着了,就有意将火机递给他,这夫子接过来,学着易铭样子,摁了一下,很容易打着了明火。这让这夫子惊讶不已,所以不住说道:“主公,这个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东西好、好得很……。” 易铭见自己手头这么一个最简单的东西都让他感慨不已,心想要是你看着咱们千里之隔电话聊天,不知作何感想?抑或见识一下老子宅在家里玩电脑,恐怕你这家伙羡慕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易铭胡思乱想之际,旁边赵龙甲赶紧介绍,说此人是当地儒士吴扶林。易铭岂有不知,此人在大秦立国以后,当了正部级的大官儿,还是自己特别关照了的。 吴扶林叼着纸烟吸了好几口,又将这个叫“打火机”的稀奇玩意儿还给易铭,接着对易铭长揖俯地,方才说道:“想不到咱们主公也好这口啊!我家夫人总是反对我抽这个,说是口臭。”他这一席话惹得堂上众人哈哈大笑,这夫子又说道:“我说你们这些妇道人家懂得什么?这可是好东西,抽这东西想事情、写文章、填词作赋,文思如泉涌,要周到很多,还不打瞌睡。现在可好了,我回去就给她说,就说这个如若不是好东西,怎么主公也抽?既然主公都抽,我们也要抽,我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反对?”众人笑的更甚,对夫子的话,个个深以为是。 易铭也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可,他一时心血来潮,就说道:“这个烟叫个什么名儿?怎么没有定个牌子?”那夫子见易铭居然附和他,得意问道:“主公的意思是?是不是给取个名儿?” 易铭答道:“对,给这香烟取个名儿。”易铭语毕,堂下又有人起身说道:“主公,在下看来,恐怕还得麻烦您老给赐一个。”旁边不少人跟着他意思,也要求易铭拿个主意。 易铭未料到有人称他老,心里不爽,他早想到原来取得的那个“寸头”,名儿一点都没有内涵,到了这会儿,易铭想顺便给改一改,所以他考虑来考虑去,一时之间,不知该定个什么名头好,抓耳挠腮没有主意。 他觉得定个“中华”牌吧!现在大半河山都在清军手里,“黄鹤楼”牌也不恰当,都不在一地呢!“南京1648”也不妥当,他又准备定“熊猫”,但转念一想,在座的有无人知道什么是熊猫都还难说。他照样理了理自己寸余来长的短发,突然灵光一现,决心恶作剧一番,他说道:“我看以后就称为“尼古丁”牌香烟吧!这东西里头成分复杂,就有这个叫尼古丁的东西,名字也卓然不群、独具特色,你们说呢?” 当然,在座各位,哪里知道这尼古丁是个什么东西,虽然觉得这名儿怪怪,但主公高雅,说不定这里面有讲究、有典故也难说。众人不知他深意,又怕在他面前表现得很无知,要是出丑就更不划算了,众人又想想:觉得这叫做个什么名儿不过就是个代号而已,所以大堂上下,如何有胆敢说不行的。 那吴扶林扔了烟头子,又离席走到中间过道,对着易铭跪了,磕了头,却还是说了原来那一腔话,吴扶林说道:“主公,您老还记得几年前不?主公真是神人也!那个时候分析将来天下形势,事事应验,无出其右。最让在下佩服的,是那个时候就知道张献忠不出一年会死,主公厉害,几句话就定了他生死,分了他阴阳,在下佩服佩服。改天在下叫上那些个,摆好酒席,专等主公赏光。” 易铭听吴扶林说完,自然点头答应下来,知道此事可算完。 抽了一颗烟,易铭后来又挨个盯着这些人看,看得坐着的众人头不敢抬,越发不敢动作了。易铭这会儿就想:老子威望甚高,这帮人总还算是怕自己。 由于一时冷场,易铭就看了看李千秋,李千秋起身,先冲易铭行了礼,又走到席间,朗声道:“苍天有眼,大难不死,主公回来了!”屋内众人附和,响起一阵欢呼声,但大都是些北方人的口音。 李千秋示意众人肃静,又说:“主公前些年对我说,将去西方万里之地寻求济世良谋,而今我与主公按照当年约定期限,在这穷山恶水的偏远之地重逢。屈指算来,正好四年,鄙人坚信主公一朝出山,定然能带着大家,南征北战、奋勇杀敌、扭转颓势、重现辉煌,大家伙说是不是啊?”众皆群情激昂说“是!” 易铭见众人聚精会神,听李千秋滔滔不绝演讲。只是什么什么西方万里、南征北战等等,云山雾罩。 他感觉这李千秋扯来扯去,还是前头那一套。 易铭听李千秋又对着这一干人等说道:“主公经历非凡,历经千辛万苦,万里跋涉,这才与我等,聚首黔北。你们要多体谅体谅,今主公历尽艰险,自西方孤身而来,着实不易。只是主公经此数年,性情或稍有改变,但主公道德文章、经世韬略,比及先前,在下看来仿佛更加纯炼、更胜一筹。各位以为如何?” 见一干人等频频点头称是,李千秋又说道:“如今主公安然归来,在下深信,定能为我等谋得光明出路。对此,想必主公已了然于胸。诸位应当精诚一致,有何奇谋良策,可与主公陈述一二。” 易铭心道:到了糊弄这帮家伙的时候了,看样子我还得把前回对他们说的,又来上一次。这孙子死搬硬套,总是又要为难老子。 他这样想着,不料却触发了他脑子里的机关,李千秋应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于是,李千秋也暗自传过来声音说:“你可以随便编一些,只要不太出格就是了。”易铭回道:“我讲了,你可不许笑。”李千秋答道:“你放心就是,任由你瞎编乱造,只不要太出格了就行。”有了李千秋在一旁,易铭似乎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 易铭见人群之中有好些人跃跃欲试,似乎有话要说。他抢着说道:“我这些时间,在西方万里游历,确实经历了一些异乎寻常之事。以至于我忘记了很多。你们在坐的,我有的认识,记得还清楚。有的就想不起来了,望大家谅解。” 他特意指着坐在右边第一排第二位的一人,正是刚才要易铭赐对联那夫子,那人就站起来。先生给易铭引见说:“这位是范旷范先生,南明弘光一品光禄大夫、大学士相国,陕西人士,不久前才屈尊来我黔北之地。” 易铭心想:县史上这人记载颇多,还留下了琴洲遗迹,这个官大,只是文绉绉的,以后他虽然身居高位,却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不过人还算正直,见了老子“八艳”之魏如是,好生养着,不敢擅动,后来叫韩三捡了个大便宜……。 范旷上前打着哈哈,说:“老夫惭愧,久仰主公大德。这才千里相投。南明朝廷上下离心,老夫早就看不惯,听说主公英名,老夫就来了,以后这把老骨头听凭主公差遣。”刚一说完,但见那范先生却屈膝给易铭跪了,易铭及先生慌忙扶起,范旷客气了好一会,自坐下不提。易铭接下来又见了余下的众人。 好一会儿,易铭才见完这帮“文臣武将”,他和李千秋回到座位坐定,其他人也各自坐下,大堂里安静下来。此时十来个侍女端进来些瓜果酒肆,易铭见了,也不客气,抓了一些瓜果就吃,侍女分别斟满了酒。易铭见众人闷声不语,心里很厌烦,心想什么时候快快结束,虽然怡情不在,但起码春夏秋冬四个可以说说话,和女孩子们在一起,心情要比和这帮大老爷们在一起好过不少。 正天马行空想着,但见范旷却站了起来,先是冲易铭长揖俯地,说道:“主公,我等听军师说主公不远万里到了西方,寻求济世之良谋。在下听闻主事者,内圣而外王,意谓内有圣人之德,外施王者之政,老庄也说: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按道理这就足够,今主公舍近求远,不怕山高水急、沙漠戈壁,主公深意,在下不知,难道西方万里之地,竟有治国平天下之道理?烦请主公也讲讲,这个西方之地,都有哪些国度?都有些什么奇闻怪事?” 易铭听了范旷一阵文绉绉的问题,头都大了,暗地里骂着:“就你他娘的多事,怎么还是那么问。”但他见李千秋也是一副期许的样子,又看了看大堂上,均是一片期待的目光,看样子易铭躲是躲不过去的,恐怕得有所交代了。 易铭只好说:“这个西方嘛!这个近一点的是印度,原来称之为天竺,也叫身毒,不知各位去过没有?”其实易铭就怕在座的有人去过。 这大堂上众人自然没人去过,范旷又道:“主公是说玄奘去过的那个国度?”易铭回答道:“正是。”范旷又问道:“请主公说来听听。”易铭道:“这国家和我们一样的古老,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只不过现在却是英国的殖民地。” 那范旷极不礼貌打断易铭说话,接着问道:“主公,这个英国又是什么国?在何地?殖民地是个什么意思?在那儿殖民吗?” 易铭听他这么一连数问,心里烦透:你这家伙,真他妈孤陋寡闻。 于是,他决心把他知道的那点常识告诉在座的这帮井底之蛙,易铭说道:“这个英国在欧洲呢,那里有好几个重要国家。一个是英国,以后的几百年最为强盛的就是他了。除此之外还有法兰西、尼德兰、德意志、意大利,中间还有个什么奥斯曼土耳其的。”易铭刚说到这里,耳内传来李千秋的话说道:“日耳曼人1871年才建立统一的德意志帝国,你可不要信口开河。” 易铭只好回答道:“惭愧!实在不好意思!世界历史学得不好,糊弄这些人可以,糊弄你可不行。要不是你提醒,我或许会把维多利亚女王说出来,或许就连林肯、拿破仑也没准。” 于是,他转而对众人说道:“还有非洲,不过我没有去过那里,听说那里长的有不少黑人兄弟。” 范旷接着问道:“主公讲的这些国家,怎么名字都怪怪的,人和我们长的一样吗?”易铭说道:“当然不一样,大鼻子,蓝眼睛,黄头发多,语言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范旷听罢恍然大悟,说道:“我听说在琉求和广东澳门一地居住的,就是一群西方人,说话叮铃冈啷的,听不懂,难道就是从主公说的那些地方来的。” 易铭道:“正是,澳门的来自葡萄牙,在琉求的,应该是些尼德兰人。”范旷又道:“我们的地方竟让他们占了,应该收回才是。”易铭听范旷如此说,顿时对这个范老先生刮目相看,心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如此远见。 范旷又问道:“主公,你在什么英国?他们的语言不知主公会不会?烦请主公略讲一二,让大家伙见识见识。” 易铭心烦不已,内心里直骂娘,想着:你这厮,就你不让我省心。 但人家当着众人发问,大堂上一干人等又盼之切切,他知道自己英文学得差,当年最多十几二十分,好在这大堂之上,除了李千秋,可能就是自己还懂那么几句了。所以易铭又看了看李千秋,见他依旧似笑非笑,易铭只好厚着脸皮,说道:“这个嘛!这个英国话他们自己叫英格里席,说起来有些奇怪,比如说“走”他们说成“狗”,狗却说成“多给”,“来”说成“卡莫”,“一”说“碗”,“二”说“土”……。 易铭说了一通,其间堂上众人,无不哄堂大笑,均感觉这英国人语言荒诞奇怪。范旷也是一通怪笑,鼻涕都喷在了胡子上,他又问道:“主公,这英国话说一说也要“应给利息”,不得了,这个地方有多远?来回一趟要不少时日吧?”易铭其实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心道:坐飞机快,几十个小时就到了。但他可不能这么说,于是答道:“当然非常遥远,怕不下万里。” 范旷听了,似乎对易铭肃然起敬,称赞道:“主公真是不易,不远万里到那些地方去,用心良苦,用心良苦……。” 易铭心里却说:我倒是喜欢去,埃菲尔铁塔、伦敦桥、阿尔卑斯山、罗马竞技场、荷兰大风车,老子一样都没有去看过,只是哪有机会。 范旷紧接着又问道:“照主公这样说来,西方各国似乎与我泱泱华夏格格不入,风土人情迥异,道德文章只怕差得太远,主公以为呢?” 易铭其实深知,从文艺、科学领域说来,中国竟应当是从此年*始落后的,他想到了大清入关后,不思进取,闭关锁国,以至于导致后来国弱民贫、处处挨打的局面,差点亡国。 易铭想到这里,就对范旷及在座众人道:“先生之言,我不敢苟同,在我看来,事实恰恰相反……。” 易铭未及说完,见众人之中不少人都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易铭知道,这些家伙其实是些坐井观天的自大狂,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不会懂得西方在各个领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哥伦布早已发现新大陆,麦哲伦已实现了环球航行,英国、西班牙、葡萄牙正涉足开发美洲大陆。他们还知道地球不再是世界的中心,易铭还知道一点哥白尼、伽利略和布鲁诺。他还多少知道一点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就同时期而言,还有培根、莎士比亚、牛顿等等。 所以易铭就问在场众人道:“那你们说,人家可以万里之遥远涉重洋来到我们这里,也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们去过他们那里没有?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各位,难道不是这样吗?” 果然,众人听后俱都安静下来。那范老先生也细细想了一会,就代表众人问易铭道:“照主公说来,他们比及我华夏,除了知天文、会航海,有火器、钟表等奇巧yin技,还有信奉什么耶稣之外,有何其它高明之处?” 易铭不想重复前次的失误,他想了片刻,说道:“他们出了许多厉害的人物,比如培根、牛顿、莎士比亚等等,我不一一枚举,总之我很佩服,改天将他们文章,与各位交流交流、探讨探讨。 易铭说完,看见下面不少人捂嘴嘻嘻偷笑,那范旷也一样,笑了一会儿,就又问道:“主公,这西方人名字怎就如此怪异?叫什么什么“赔根”,赔根什么?金*吗?还有,叫什么牛炖?这个好说,无非是把牛肉炖了吃着好吃。至于这个傻死逼呀!这个名字十分不雅,看看,诸位看看,他父母都怎么给取的?怎么总是异古稀奇的。 范旷这么一理解,易铭除了认为他懵懂无知外,觉得这几个人名翻译过来,确实有些怪怪,所以他突发奇想,认为如果改一改或许更好,比如培根应该改成“沛公!”牛顿应该改成“刘敦”!是否要好一些?也实在难说。不过莎士比亚不管怎样改,似乎也好不到那里去。 此时易铭和范旷你来我往,说了不少,众人听稀奇倒是听得聚精会神,都忘了喝酒吃菜。李千秋插话说道:“主公,各位,来来来,喝酒喝酒,让主公慢慢道来。”于是众人就喝了一巡酒。 正文_第141章 第二十章:歧路多歧(九十七节)141 (141) 虽然还是前一次那般,但经历过的事情再重新来上一次,不管怎样,这总让易铭感觉很奇怪。 易铭慢慢清理清理了思路,他准备再次逗一逗众人,就说道:“他们后来还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叫做孟德斯鸠,这个嘛!这个孟德斯鸠提出了一种学说,他的治国的理念简而言之,就是把国家的权力分为三部分:一是设立议会,有立法权;二是国君,有行政权;三是法院,有司法权。用这种方法来限制皇权,防止君主独揽大权。“三权”相互分开、互相制衡,并保持平衡。这就是三权分立、分权制衡。范先生以为如何?” 易铭知道,堂上众人,肯定不会赞同,果然,易铭话音刚落,这大堂上顿时不少文化人此起彼伏地说道:“这怎么行!”、“胡闹嘛!”、“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数典忘祖啊!”等等等等! 正是人声鼎沸乱哄哄吵闹闹之际,突然一个声音像是晴空霹雳般响起,原来是人高马大、声如洪钟的李马丁,只见他站起身大声喝道:“吵什么、吵什么?闭嘴、闭嘴!”他这一暴喝,大堂上竟然转瞬间变得清思雅静,没有人再敢言语。 那李马丁又大声说道:“主公说的是那个什么“梦的是酒”,是他说的又不是主公说的,就是主公说的,你们这些鸟人也胆敢说主公说的不对。谁要敢对主公不敬,莫怪老子活劈了他……。” 易铭见他瞪着眼,目光很是咄咄逼人般的凌厉,竟是强为自己出头。于是心里大为感动,心道:他这样忠心耿耿,怪不得自己走了,从此没了依靠,安身保命,不得不去装疯卖傻。 易铭转眼,却惊讶地看见范旷,挺身对着李马丁大胆站着,目光迎着李马丁,似乎毫无畏惧之感。其实这个也是犟牛脑壳九斤半,也算是个固执的主。 李马丁似乎发现了范旷的态度,认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忽视,顿时大怒,他抽出腰间佩刀,直架在了范旷脖子上,看样子要是把他惹毛了,范旷立刻会身首异处,大堂之上顿时一片惊呼。 李千秋及易铭见状,忙大声呵斥道:“住手!不得乱来。”李马丁很听话,收回了刀,气咻咻地一言不发,两眼生生盯着范旷,只差没有喷出火来。 易铭见李马丁还算理智,自己出声及时制止,好像权威比李千秋更甚。他心里有了底,正想说什么,李千秋对李马丁道:“李将军,还不快给范先生赔礼道歉,先生是南明重臣,而今投靠了主公,我们就是一家人。何况主公与范先生所论,都是经世治国的大事,你一个粗鲁武人,懂得什么?”说完,见李马丁仍旧怒气未消的样子,李千秋又大声道:“还不快去,要我下来亲自请你吗?” 李马丁无可奈何,只得走近范旷,俯身长偮,说道:“范先生,你大人雅量,在下得罪了。”范旷目无表情,虽说易铭及军师都呵斥了他李马丁,实则维护这家伙的成分居多。没有办法,天下大乱之际,武将更易受倚重一些。范旷见李马丁服软道歉,想想正好借此有个台阶下,也替刚才那些反对的文人墨客一个台阶下。 但见范旷扶起李马丁,转身向易铭道:“主公在上,老夫不得不多说几句,今天就是砍了我的脑袋,老夫也得说。” 易铭见范旷说话恶狠狠的,觉得这个是方孝儒一般的死脑筋,如果你真就敢砍了他,还成就了他忠臣死谏的名节。 易铭决定学习一下那些帝王将相的所谓权谋,于是他客客气气说道:“范先生哪里话,我才疏学浅,以后还要向各位多多请教。先生有话,但讲无妨,我有一句话,要对先生及各位说。以后凡是涉及军政大事,均可直言相告,无论对错,言而无罪。各位以为如何?” 易铭话音刚落,但见众人无不欢欣鼓舞、激动万分,均山呼:“主公英明……!” 范旷明显也感动不已,似是遇到了“明主”。于是又说道:“老夫并非反对主公,只是觉得主公身为一方之主,无论军政大事,都应当决绝乾纲独断,不可听信什么“梦的是酒”三权分立之谬论。诸位以为如何?” 易铭只听得下面众口一词,附和范旷道:“对!就是!”,下边众人如此一来,搞得易铭很是尴尬,易铭随即想到:看来这会儿不独揽大权都不行,至于要搞三权分立或者自由民zhu什么的,还真是不合时宜。 范旷又道:“主公坐拥黔北一地,已有遵、铜两府二十余县。民众五十万,精兵廿余千,上下同心,政通人和,域内大治、民众富足。放眼当今天下,清狗势大、刀兵所至、无不披靡。有言道:清兵愈万,则不可敌,这么些年,其锋向所至,竟占了国之大半。但毕竟是戎虏,非我族类,华夏之地,揭竿而起的举义,更是此起彼伏,有朝一日,主公挥师北上,逐鹿中原,淸狗定然会退出中土的。 南明羸弱、偏安一隅,且勾心斗角、派系严重,其主虽为正统,然得过且过、不思进取,看来朱家天下,已然气数已尽,如今苟延残喘而已。 而李自成、张献忠之辈,均已暴亡。李锦、高一功、孙可望、李定国之流,又难堪大任。依老夫看来,牛金星谶语“天下当属十八子”,应是勘破天机之语,然而这个十八子断然不是李自成,我看当是指主公您呀……!” 范旷言及于此,当即不少人附和。李马丁听了,哈哈大笑,大声说道:“你这老先生,这才是说的人话。说来说去,这天下还不是我老李家的,我看主公将来是要当皇帝的,到时候我们都是大将军、大丞相。我看你范先生就是个当丞相的料。喂!你们都说说,是不是呀?哈哈哈哈……。” 众人听了,有真心假意跟着笑的,有起哄附和说是的,交头接耳的,拍桌子、打板凳的,场面乱哄哄、叫喳喳,吵得易铭七窍生烟一般恼怒不已。易铭实在厌烦,就大声呵斥道:“不要吵了,吵什么?”他惊喜发现,这帮家伙听了,瞬间竟安静下来,刚才还是人声鼎沸的,现在连掉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出来。 易铭一时冲动,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太恰当,他认为应该温和一些,声音平缓一些,按照他那个时代流行的说法,要表现得有亲和力一些。所以他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看了看下面那百十双眼睛和对他无比景仰的神态。易铭说道:“范先生所说,在下不敢苟同,目前我等所处待化之地。地瘠民贫,经济落后,何况区区两三万人,有什么资格去争夺天下?” 这时赵龙甲却站直身体,下面“文武百官”立即又重新安静下来。易铭看得出,这个赵龙甲性格老成,作风干练,轻易不说话,一旦他要说什么,其他人还真就表现得规规矩矩,不敢乱说插言。 赵龙甲照例给易铭拱手一礼,然后声音低沉缓缓地说道:“主公不可妄自菲薄,想当年我等初到黔北,只有不足万人,能够上阵杀敌的,不及五千。孙可望来攻,大战十余日,遵义城下,尸横遍野,我们还不是守住了。就此一战,奠定了如今的局面,孙可望可是十万之众啊!我们仰仗什么?说到底无非是我们有枪有炮。如果不是有这些枪炮,如果不是靠先生的鲁班神技,发明了这些东西,别说守住遵义,恐怕这大堂之上的众弟兄,早成刀下之鬼了!” 赵龙甲话及于此,堂上不少人异口同声感叹:“对!就是!” 赵龙甲接着说道:“如今我黔北一地,南至乌江与孙可望划江而治,北抵习、綦一线俯视四川,东到思、铜已经营数年,西有毕节、大方与当地土司结成联盟。我黔北自成一体,与清、明及大西、大顺败军鼎足而立。况经几年休养生息,如今可谓兵精粮足,正是主公施展才华、大展宏图之际。主公只要一声令下,管叫弟兄们个个生龙活虎、拼死征战,不愁打不出个好局面,还望主公早作决断。”赵龙甲说罢,众皆喝彩连连,但见他自坐下,闭目养息,不再言语。刚才那些话,似是在将易铭的军。 易铭正欲说什么,李千秋及时插话,又让众人抽烟吃酒。大堂之上,一时竟无人言语。李千秋见状,也将身站起,众人聚精会神,听李千秋说道:“好了,好了!主公初到,对眼下诸多情形,尚无明了。你等下去之后,对于如今大计及军政方略,可写于纸上,报与主公及我处。等到主公回了遵义,自会召集你等,博采众长,确立下步方向。各位以为如何?” 李千秋说完,有谁敢说不行。于是众人均专心喝酒吃饭,不再吵闹,易铭又回答了一些关于他神奇历险记的提问。一会儿琦玉带着人给众人上茶,易铭感觉稀奇,就问:“这茶叶是哪里产的?” 那吴扶林回答说道:“主公,这些茶就出自湄潭、凤冈一带,种植历史可谓悠久,这个茶圣陆羽在《茶经》中说:“黔中生思州、播州、费州、夷州……,往往得之,其味极佳”,在下以为可好得不得了!” 易铭奇怪问道:“我怎么来时很少看到茶园?”吴扶林又道:“产的不多,就品质好,产区集中在永兴,军师这几年大力种植了不少,怕不下万亩,只是尚未丰产,再过一两年应可满足。”易铭说道:“原来如此!”心里暗暗咐道:将来要有机会,老子定要穿梭时空,到陆羽那儿看看他何等尊荣,还可顺便带上几斤“湄潭翠芽”,送给他品鉴一番,让他提提意见。 想到“湄潭翠芽”四个字,易铭就问到:“各位!这茶叫个什么茶?”那众人也是一愣,其间站出程精一,答道:“主公一问,在下还真就不知,我只道湄潭产的就叫湄潭茶,凤冈产的就叫凤冈茶。主公难道想给取一个?还真就没有人寻思给起个名儿,在下斗胆请主公给赐一个。” 见易铭、程精一两人一来一往品茶论茗,众人都有了兴趣,均表态让易铭给赐一个。易铭故弄玄虚,想了片刻,就把他那时的名儿借用过来,说道:“你们看称为“湄潭翠芽”如何?”范旷在一边也想了想,大胆建议道:“主公所赐,好是好,但黔北产茶县份太多。只是一个“湄潭翠芽”则单指湄潭一地,似乎不够。这黔北县份,江河溪流,多汇于乌江。老夫斗胆改称为“乌江翠芽”,不知主公以为如何?”易铭一想,认为贴切,就说道:“我看可以,就如先生所称“乌江翠芽”最为恰当。” 至此开始,“乌江翠芽”名满天下,当然,这已是事实了。 后来易铭心不在焉,众人再也无事,李千秋吩咐后,一干人等,自作鸟兽散。 易铭在李千秋、赵龙甲、李马丁、韩三、蛮牛等人的陪同下,经二堂、三堂,向南是一列瓦顶冰盘檐的院墙,过了院门,到了一个雅致的侧院,那里原是李马丁住所,现已给易铭临时居住。此时已是日暮时分了。 易铭见院门处还有两个兵丁把守,戒备森严。里面人却不少,都是些丫鬟、随从、杂工什么的,看样子为易铭服务的还真不少。吴琦玉和那几个丑侍女也在,此时见易铭一行进院,欢欢喜喜早迎上来行万福礼。前面自有韩三、蛮牛带路,易铭跟着走进了一处宽敞的木房,那是自己的临时居所。 会客厅里,一张条案,八仙桌、太师椅、花架镜架、掸瓶字画。旁边是书房,陈设有多宝格,有书橱书架,书桌一张,上面摆了些笔墨文具,但似乎很少用过。易铭联想到李马丁粗人一个,知道这些东西摆在这里算是白瞎了。再往里面就是卧室,易铭探头看了看,见陈设简单,一橱一柜一床,只有那像小房子一样的床给易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上面四周,雕有花鸟虫鱼,栩栩如生,一帘洁白的纱帐让易铭感到了安全感,因为这正是蚊虫肆虐的季节。 重回会客厅,李千秋让琦玉及众女退下,这帮女子嘻嘻哈哈地告退后,李千秋又让随行赵龙甲、李马丁坐了,当然,韩三、蛮牛是没有资格坐下的,这两个很知趣地守在了门外,会客厅里,此刻就易铭、李千秋、赵龙甲、李马丁等四人在场。 易铭知道,赵龙甲将要连夜赶回遵义,而李千秋将与自己一起次日登象山,他会趁此机会告诉自己真相。鉴于第二天仍旧是个大晴天,即便山巅微风轻拂,易铭知道,那太阳却足以让人焦躁。所以他此时此刻绝不想再来一次,于是易铭坚决要赵龙甲留下来第二日一起上路。 李千秋感觉易铭举动奇怪,赵龙甲坚持要走,易铭始终挽留,僵持一会,赵龙甲只好服软领命下去了。李马丁也随之退下,李千秋这才过来,对易铭说道:“主公,既然龙甲要走,他职责所在,也是可以的,况且这月明星稀,正是赶夜路的好天气,主公为何不允许?” 其实易铭这样做,并非完全出于体谅赵龙甲辛苦的目的,他的目的在于这两天的经历,除了没有怡晴,与头一次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既然可以介入历史加以改变,他想从赵龙甲这儿开始试一试,不然,老是重复先前经历过的,这未免也太单调无聊了。 于是易铭说道:“放心,明天阿济格打不到遵义来,赵龙甲恪尽职守这是对的,可整天满脑子的军国大计,不懂得劳逸结合的人,未免也太无趣了。我坚持让他留下来,放心,死不了人的。” 李千秋见易铭如此说,本想争辩一番,但见到易铭的态度,想了一下,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话不投机,李千秋自然告退了,易铭知道接下来春兰几个,会服侍自己就寝,果然几人进来了,他本想叫琦玉过来的,最后想想,琦玉就是来了,也没什么好事,所以这话本来都到了嘴边,他竟硬生生咽了回去。 几个侍女退下后,由于身边没有怡晴,这琦玉也不过来,易铭感觉这偌大的房间显得冷冷清清。他走进里间,翻身躺下,思绪多多,一时半会,又如何睡得着。 他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头上蚊帐,东想西想,莫衷一是,一度又坐起来,见外面月色明亮,他想出去走走。正当此时,外面传来春兰等人的声音,说道:“主公,吴总管求见。” 易铭听了,心想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这都是像电影剧本,都给安排好了的一样,即便自己没有通知吴琦玉过来,然而她还是按照既定的方式,死皮赖脸的也要过来。 易铭没有心情见吴琦玉,就对外头几个吼道:“去,给吴琦玉说,就说我已经睡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外面答了一声:“是!”自然退下不提,吴琦玉站着院门处,早已听见易铭吩咐这几个的话,只好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琦玉走后,易铭连出去走走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好又无助躺在床上,照样呆呆地盯着洁白的蚊帐出神,他想了很多,想到了可怜的怡晴,美丽的思沅,还有他的大秦那些人,甚至他想到了父母和安娜等等!他还想到了自己这几次的时空旅行,想到波卡洪塔斯的数次错误,他觉得绝不是错误,仿佛这一切有意为之安排好了的一样。想到这里,易铭心里感觉五味杂陈,因为每一次经历,都出乎他的预料,每一次正是刚刚步入正途的时候,又总是忽然间天翻地覆,全都变了模样。 易铭就这样胡思乱想直到深夜,后来迷糊之际,他脑子里闪现出这样一幅场景:九月晴空无云的天气,在一片小树林里,易铭身前站着一个女孩,既是梅子,又像怡晴,更有几分思沅的模样。眼前之人就这么不停地变换着角色。这女孩对易铭说道:“你躲什么?我又没有死皮赖脸硬要跟着你。”这口气,却似乎更像梅子。 易铭恍惚中听了,不知作何回答,犹豫一会儿,突然说道:“既然天已注定我们一生相守,我们就顺从天意吧……。” 正文_第142章 第二十章:歧路多歧(九十八节)142 第九十八节:恍若一梦话相聚,剪缠不断理还忧。 (142) 易铭一觉醒来的时候,举目四下望去,但见伸手不见五指,四周竟漆黑一片,以至于他什么都几乎看不到。他翻身坐起来,两手使着劲支撑身体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原本是躺在地上。石质地面冰硬无比,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以至于他感觉四肢都酸麻无比。于是他在地面坐了一阵子,等得好些了,再看看四周,景象还是很模糊,他依然不知身在何处。后来他糊里糊涂站起身,一不小心,头部一侧碰到了硬邦邦的石头墙面,他顾不上疼痛,用手摸去,一下子就明白,自己不知何故又回到了那个山洞里。 他心神惶惶地在黑暗的山洞摸索着走了一会儿,越往后来越是坚信自己判断正确,自己这一回果然又置身在那个山洞里,等得他磕磕碰碰满腹疑惑地从洞口走出来的时候,只见不远处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朝他这边看着,易铭见他怡然自得地抽着烟卷,像是在等他。不用说,眼前之人,正是李千秋。 他看见李千秋,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惊讶,“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易铭问道。 李千秋灭了烟头子,起身就站了起来,然后慢条斯理地答道:“我一直在想前头你对我说过的事情,我在想:既然那个叫怡晴的女孩子和杨承藩对我们的大事那么重要,那么我得在这个事情上作一些考虑,所以我已经作了一些安排。考虑到咱们这些事情不能少了你的参与,所以即便这件事情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也得让他演进一次。另外,我见你闷闷不乐,就知道你对前头那个世界很失望,不用说你又要走。与其让你没有目的地乱行其事,咱们不如将这个插曲考虑进来,让它呈现出它的本来面目,于是这回我自作主张,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将你带到这里来。” 易铭有些气恼,想到昨晚昏昏沉沉睡去,梦见了思沅、怡晴甚至梅子,他这会儿想起来,心里认同李千秋说的,那就是自己在没有这几个的世界里,可能一天也不想呆下去。 易铭问道:“这里又是什么年代?” 李千秋起身前行,易铭只好跟着,他边走边看,见四周有许多高大的松树和柏树,有好几棵一两人才能合抱。所处之地,树大林深、幽暗深邃。时值夕阳西下,几缕阳光透过高大的树荫缝隙,投射在离易铭不远处的空地上,这让易铭内心十分惊讶。他想了想,此次经历的情景,似乎和前两次一模一样,易铭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赫拉克利特说:“人生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而他似乎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这种难以理喻的事情。 李千秋却说道:“一言难尽,咱们到前头再说好吗?”他说着的时候,用手指着前方山下,易铭知道,正是河边。易铭点头默许,自不再多说,跟着李千秋往山下走着,到了那条小河边,两人各找着光洁的石头坐下休息,抽着烟儿的时候,李千秋说道:“咱们这回是在1644年二月,等办好了一些事,我就会带你到山西代州,李自成大军正在围攻代州宁武关,这次你要军营认亲,那李仲、李岩、李侔也在。我这样说你明白不明白?” 易铭听罢笑笑,说道:“宁武认亲我们不是来过一回了吗?难道又要重来?” 李千秋听罢,多少有些诧异,不过他想了想,却问道:“这里呢?这里你也经历过?” 易铭也想想,却摇头不已,反问道:“这回我们又要干什么?” 李千秋听易铭如此一说,已知道易铭未曾经历,于是答道:“我这次要带你见一些人。” 易铭问道:“谁?哪些人?” 李千秋笑而不语,起身又朝村子方向走,易铭见状只得跟上前去,李千秋走了一会儿,看见村子的时候,却说道:“那里有人还在等咱们,到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李千秋不说,易铭也不多问,两人一阵疾行,太阳即将落山之际,就到了村子,易铭看了看,见有约莫几十号人,正热火朝天喊着号子竖起木架子修房造屋,散落一地的还有不少木料,一群木匠围着忙上忙下。 两人走进村子,自有一壮汉看见了,大喊大叫地吼道:“大爷,来了,先生来了。”随着他这么一喊,从一幢木房子堂屋就走出七八个人来,易铭一见,认得好几个。 这一行人中,有吴扶林、沈实根、杨遵、杨义,易铭想了想,心头激动不已,既然杨遵、杨义这两个舅子哥都在,那么怡晴,也肯定会在什么地方? 沈实根等两人走近,走上前趴在地上,给李千秋磕头,李千秋扶起来,沈实根就看着易铭,问道:“恩师,这位难道就是李三公子?”李千秋还未来得及回答,吴扶林、杨遵、杨义早围过来,与李千秋行礼,待得一一见过,李千秋请出易铭,给众人介绍道:“各位,这位就是李三公子,李仲、李岩将军三弟,在下奉为恩主。” 易铭听他如此介绍,一时间想法多多,只好随他意思,和众人打着哈哈见礼。一行见过,到了屋内,里面早摆好桌子板凳,一行客气推易铭坐了上首。易铭想到这些都是自己子民,自然不会过多客气,于是大咧咧端着不提。如此一来,竟让众人有些不快,于是就有吴扶林站起身,对着易铭拱拱手,说道:“公子在上,在下这厢有礼了,在下听闻大顺军已出西安,天下恐遭大变,我黔北一地同样人心惶惶,前头张献忠大军来我黔北,掠杀过重,以致黔北万民,孤苦无主,流离无靠。听先生说公子麾下有良将数十人,精兵数万众,如来黔北,自当对我黔地济民于倒悬,何乐不为?请问公子,何时可将大军带来?” 易铭看着吴扶林,知道这厮正是与自己讨论过抽烟喝酒的那位,还与自己打过赌,因为输了,赔了几桌宴席,花了他不少银子,后来封了个黔中伯,当了个部级的官儿,也算是个大秦贵族,不过眼下看来,那些还未发生,这人也要年轻好几岁的样子。 易铭正欲回答,不料李千秋接过话题,说道:“吴先生,公子刚来,对我黔北情势不得其详,不过我与公子见过杨老兄,自然回到几位将军那里将人马带过来。如无意外,当于今年七八月间,最迟年底以前大军可到,先生不必心急。” 吴扶林听了,正想还问,不料李千秋转身面向杨遵和一旁坐着的沈实根,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杨遵点着头,答道:“先生,在下就照先生意思,和沈大人多方奔走,现铜仁一地,应无问题,于是在下与沈大人自赶来面唔先生和家父处复命。沈大人手里两三千人马现已集中一地,操练日日不停,只等公子大军前来。” 杨遵说完,李千秋点了一下头,看着沈实根,沈实根起身答道:“恩师,我手头人马,眼下只有这么多,要是公子大军前来,我若得到消息,当自黔东出湘西,以为接应,要顺利,再向东至常德等地。” 李千秋听罢说道:“如此更好,你等静待我传来消息,再作行动,不可暴露动向,且遵义一地官兵举动,要密切关注。” 李千秋说罢,这两个都说:“是!” 易铭不知这三个说的什么,暗自问道:“这个沈实根这阵子怎么这么多人马?” 李千秋传过来声音说道:“他眼下贵为铜仁一地最高长官,两三千人自然不是问题,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易铭听罢,感概不已,原来他竟对沈实根经历了解不够,一直对他不甚看重,从来都委任他当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原来这个沈实根在义军到黔北时,就已经是一方“小诸侯”了。人家对大秦贡献了这么多,义军初到黔北能立住脚,看样子这厮功劳不小。而自己疏忽,直到大秦立国,才勉强给他封了个侯,而即便封了,名次也排在了七十几位。所以易铭心里想:看样子你这家伙老实,又不会主动伸手要,我还以为你没什么功劳,这样说来,老子可对不起你。 易铭正胡思乱想着,听得李千秋又说道:“你们从思州一路过来,赶了不少路,可还得再接再砺,咱们这就收拾走,晚上可到县城。如今情势急迫,只是辛苦你们了。” 下边众人,说着客气话,又答了是,自一个个出门忙活去了。易铭暗中问道:“咱们还要赶夜路?” 李千秋起身,拍着易铭肩膀,私下说道:“那是,你不想早点进城?”说罢,看着易铭,诡谲笑了。易铭想了片刻,知道他这笑意所指,恐怕是在县城的怡晴。于是对于大晚上赶路,哪里会不愿意。 到了县城,已是夜深,只是县城一地,似乎早就知道易铭等人前来,所以在南门有上百人打着灯笼等候,还有数百民众聚集,只是其中夹杂着不少官兵,易铭一问方知,原来这县令与杨承藩,早结了姻亲,那县令长女,嫁与杨承藩长子杨遵为妻。易铭这才明白,自己无非又多了个亲戚。只是易铭未曾细问,这个姓程的县令,就是叫李马丁杀的那位。不过眼下这程县令,已然和杨承藩、吴扶林等勾结在一起,意欲举事,而这种迹象,从欢迎易铭和李千秋等人的隆重仪式便可感觉得出来。 一行见过礼,不往县衙,却赶往杨承藩处。杨承藩住处位于县城繁华地界,他杨家大宅院,临街而立,半边街都给占了,有好大一块地。 杨承藩举事之前,是黔北一地有名的地主兼资本家,这个,易铭岂有不知,想当年,黔府雄踞遵义之时,国库空虚,财政几近赤字,幸好杨承藩出钱出地,带头认筹国债,黔府方才度过了难关。据说杨承藩地有千倾、家产百万,易铭这会儿见了,方知传言非虚。因杨家产业,遍布黔北,易铭等人此时聚会之处,虽然规模不小,比及他在遵义的产业,还差得太远。李千秋说:杨承藩之所以有如此家产,不过是他杨家遵义称霸七百年,暗中集聚了不少财富,即便五十年前那场变故,仍未能将他势力全部剿灭。 在杨家晚宴过后,易铭连怡晴的影子也没有见着,却因为多喝了几杯,顿觉头晕目眩,不久,头疼得厉害,李千秋知道了,叫杨义扶着退席去睡了,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易铭将醒之际,一个脆生生、娇滴滴的声音在易铭耳际不断地说着话,此人同时使劲推搡着、摇晃着易铭,易铭迷糊了许久,听了这声音又叫了好几遍,他终于醒了,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即刻就看见面前站着个小姑娘,天真无邪,美丽动人,却正是梦中人。 这小女孩十三四岁般年纪,长得娇小秀气、美丽动人,额头留着刘海,脑后拖着两条长长的辫子,不过头发黄黄的,看上去身体羸弱不堪。 那小女孩用一双天真的眼神看着易铭,若羞若嗔地说道:“公子醒醒,都睡了这么久,快醒醒啊!先生叫你呢……。” 易铭犯着糊涂,任凭眼前女孩不住地推搡着,他迷迷瞪瞪,脑子一片空白。这女孩子岂肯罢休,又推了几下。 易铭却突然猛地醒来,只四下看了一下,张大双眼,看着眼前人,一时间睡意全无,眼前场景,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女孩被易铭吓着了,不自觉退了两步,只还是笑眯眯看着易铭,不停说道:“公子醒了,先生叫你呢!” 易铭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女孩,分明就是怡晴,只不过年纪小小的,约莫十三四岁,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易铭思维混乱,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疑问,他看着眼前站着一直搓着一双小手的女孩,问道:“小妹妹,这是什么地方?你、你是怡晴吗?” 正文_第143章 第二十章:歧路多歧(九十八节)143 (143) 那女孩被他问糊涂了,瞪着一双大眼睛,迷惑不解答道:“公子病糊涂了吧?这是我家呀!” 她说着就走进易铭,用一只小手贴着易铭额头,转而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道:“嗯!还有些烧……。” 易铭不自觉也摸着额头,是有些发烧的症状,他感觉自己耳朵根子一阵阵的火热。易铭顾不上关心这个,又问道:“怡晴,是不是你呀?” 那女孩依旧笑着,听易铭又问了,突然间就不好意思起来,随后忸怩说道:“公子,你怎么犯糊涂了?我是怡晴呀,前头你还说、还说……,要人家以后……。” 她娇羞无比,无法再说下去。易铭见她涨红着脸,小小年纪,却春心萌动,娇羞之下,美艳之极。 女孩娇艳动人,竟让易铭看傻了。易铭哪里知道自己曾经对她说过什么话,自己昨天才到,整个晚上都在和杨承藩、程县令他们他们喝酒,两个连面都没有见过。易铭想着却想不明白,他以为这又是李千秋的缘故,心里想着:管他呢!见着李千秋问了不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易铭不再犯糊涂,只是对怡晴说的话感到奇怪,易铭于是就追问道:“妹妹,我前头对你说了什么?”岂料易铭如此一问,那女孩就更羞了,后来实在难堪,捂着脸,娇嗔道:“我不和你说了。”说罢,转身跑下了。到了门口处,又回眸一笑,面若桃花,千娇百媚。易铭看得傻傻的,他呆坐原地,一阵的迷糊发楞,眼见这女孩瘦弱身躯,转瞬之间,就跑了出去。 不及一会,有凌乱脚步自下而上,响彻木楼,易铭这才知道,自己恐怕是睡在了木楼之上。脚步声叮叮咚咚,由远及近,到了门口处,就停了下来,随着“吱呀”一声响过,推门进来了两个人。 易铭一眼望去,见了进屋之人,一个是李千秋,还是熟悉的模样,而另一个却是杨承藩。 这两人进了易铭所在屋子,边上找了两把椅子,坐了下来。那杨承藩笑容满面,将身体朝易铭睡卧之处凑过来,对易铭无不关切地说道:“公子昨晚不胜酒力,看样子是着凉了,昨晚还发了高烧,把老夫吓坏了,好不容易请了陈先生过来看了,开了几剂药,陈先生医术果然了得,这才两道药入口,公子就好了不少。” 易铭听他说着,想到昨晚,是有如此情形。杨承藩话说完,一旁李千秋也关切问易铭,说道:“好些了吗?” 易铭只好随口答道:“好些了。”本想还想问问什么,李千秋就又说道:“就是要走,也要等病痊愈了再说,虽然事情紧急,但急也不急这几天。” 杨承藩也说道:“就是,依老夫看,先生何不就独自前往,公子呢就留在这儿,我们做好准备,也是一样的。” 李千秋却说道:“杨兄,这恐怕不妥,公子不去,那么些人我带不过来。杨兄可暗中做好准备。只不过你这里力量薄弱,人手有限,时机尚不成熟。我与公子走后,老兄千万不要贸然行动,以免事情败露,引起各方特别是川中那些势力的注意,如若举兵前来,一旦战事不力,必将遭受不必要的损失,于我等大事不利……。” 杨承藩只好答道:“先生放心,在下自当约束他们,小心从事,就专等先生队伍过来。只是先生要尽快,在下犹自等不及。” 李千秋点点头,放心了不少,就说道:“杨兄放心,不出半年,我将挥师西进,绝无食言。” 杨承藩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易铭张大双眼,听着两人一来一去的对话,他知道,李千秋为了将队伍带过来,之前却作了多方准备,甚至在天下情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在黔北一地联络杨承藩、沈实根、程县令、吴扶林等,密谋造反。后来,他将赵龙甲等几千号子人带过来,占了黔北、黔东北,自己才因此起兵,成了气候。他看着二人,心里莫名涌起感激之情,又想到:看来为了自己当皇帝,人家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难怪自己上台以后,事事顺利,原来功夫是下在前头的。 易铭听得杨承藩此时又说道:“先生放心,老夫虽然无时不刻不想着恢复祖上荣光,可这几十年过去了,我杨家在此,虽有些故旧,毕竟力量太过单薄,无法单独成事。有先生带人前来,共聚大义,老夫自然鼎力相助。” 李千秋又说道:“如此甚妥!在下和公子一同前往,不出半年,大事可成。” 易铭越听越无聊,只躺在床上装睡。 不料杨承藩这会儿却转而问易铭,说道:“公子,在下想问公子,你前头对在下小女提及之事,可是真的?” 易铭听他问自己,只好睁开双眼,恍惚不解,答道:“我,我说的什么……?” 听易铭这么一答,那杨承藩无比失望,原本笑眯眯的神情瞬间就阴沉下来。李千秋在一旁,却使劲在使着眼色,易铭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看着两人。 杨承藩木讷的脸上再无笑意,见易铭装聋作哑一般,不禁大失所望,他长叹一声,说道:“公子系出名门,文武双全、见识过人,又风华绝代、一表人才。我杨家家道中落,不比从前了!小女也如同山野燕雀,自知浅陋,本就不敢高攀。世间姻缘,也不可强求,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好说什么了!” 易铭听杨承藩哀声叹气的说着,他如何知道自己昨日里说过什么?就刚才,那小小杨怡晴也是这样,一再逼问易铭曾经说过的话,易铭实在不知道,所以对于杨承藩所讲,根本不知所云。 易铭只好又问道:“我真不知道说过什么?你们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杨承藩脸色此时越加难看起来,一双小眼睛放着光,目不转睛盯着易铭。李千秋似乎尴尬无比,见易铭无法作答,于是抢着回答道:“公子,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呀!在下请公子三思。” 易铭转而看着李千秋,心里想:你这孙子,怎么也这么故弄玄虚,老子究竟说过什么,让你们急成这个样子? 好在李千秋似乎要把这谜底揭开,他又说道:“公子忘了吗?你前几天对怡晴姑娘说要娶她,怡晴十几岁年纪,如何敢和你私定终身。所以回家赶紧给杨老兄说了,怎么你这一醉,就又忘了似的,这可如何是好?” 易铭心想:老子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对怡晴说过这样的话,何况老子昨天才来,连怡晴的面都没有见到。倒是前头些日子,还几乎把陈沅给带走做媳妇。 只是易铭忽然又想到:虽然没有对怡晴和杨承藩说过要娶怡晴,但怡晴是自己媳妇,杨承藩是自己老丈人却是事实无疑。 他这会儿其实也明白了一点,就是认为自己完成了的这一次穿越,没有能够顺利到达最先离开时候的大秦,却转而到了几年前。而这个时候,怡晴还是个黄毛丫头,义军也还未到黔北,自己也没有当主公,至于如何会出现这种情况,易铭不知。 易铭还想到:照怡晴和杨承藩的话说来,自己肯定确定无疑讲过这些话,只是自己昨天才来,而照怡晴所说,这件事情发生在好几天以前,难道……。 易铭想到这里,将一双眼睛望着李千秋,李千秋懂了,暗中说道:“前头和怡晴说要娶她的,自然也是你,不过此你既是彼你,而又非是你。我这样说你可不要犯糊涂,那个你发生在以后,我将你又带到了眼下世界的以前,你懂不懂?” 易铭想了片刻,虽然听得晕晕乎乎,还是懂了一些。好在易铭想到了问题之所在,见杨承藩此时关注这个,他易铭即便没有说过要娶怡晴的话,但要是能和怡晴在一起,不正是他时刻盼望的么!只是老天作证,易铭在这个时候并没有讲过要娶怡晴做媳妇的话,这几个硬生生安在自己身上,这二人无中生有一般,简直将老子冤死。 易铭又想:你这岳丈老泰山怎么这样!猴急猴急,问之切切,生怕老子不要,就即便不嫁给老子,怡晴那么漂亮乖巧,嫁给谁谁会不愿意?你就怕怡晴的婆家没有着落。 其实这一切不由易铭细想,在这个世界里,易铭经历的很多事,还远未发生。李千秋带着他,此时此际,却在黔北流落。既没有义军认亲,又没有挥师进京,更谈不上自己当了主公、大王、皇帝。这都还远着呢……。 所以易铭一旦明白,就说道:“我说要娶怡晴为妻,话已出口,岂能反悔,只是我看怡晴还小,怕委屈她了。又加上刚才睡得昏昏沉沉,哪里知道你们说的这个。我倒愿意,我只是怕怡晴不愿意。” 杨承藩本来不抱希望了,所以情绪低落,这会儿又见易铭亲口这么一说,他顿时乐呵起来,一脸的高兴,小眼睛如花儿绽放,他喜笑颜开说道:“愿意愿意,怎么不愿意,老夫及小女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小,也不小了!想当年老夫成家,还不到十五岁……。” 李千秋听了,也松了一口气,无比欢喜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三人都轻松了不少,易铭也陪着两人傻笑着,这会却突然于门口闪出怡晴身影,她自然偷听到了三人的谈话。易铭见她不胜娇羞,红着脸,双手捧着茶盘,那里边装着几个瓷杯,应当是过来上茶,却一不小心偷听到几人说的话。她一双美目意味深长,上茶期间,偷看了易铭好几眼。只是自门口听了刚才的话,心慌慌意乱乱,所以自打进了屋,连如何敬茶都乱了套,差点没有打翻李千秋杯子。 李千秋及杨承藩都意味深长地怪笑着,易铭也觉得有几分难堪,怡晴慌乱一时,终于上茶完毕,又深情看了易铭一眼,自跑下不提。易铭看着她远去背影,心里想:你这丫头,从来对老子有意思,原来就是这时候的事情。只是你这才多大?就一门心思地想男人啦。 易铭想着想着,突然间就想起来一件事情,他想到头一回在大秦三年,自己发动政变、重掌朝纲之后,带着韩知礼等人到了西山怡晴葬身之处。在那儿,夏荷交给易铭怡晴的绝命信件,怡晴在信中说过这样的话,易铭努力回想,怡晴在信中说得有“豆蔻之年、未及及笄,有幸于故里小城,识得天颜”这样的话。未及及笄就是还未成年,应该是十五岁以下的年纪,原来怡晴说她十三四岁就认识自己,今日看来,此事竟然是真的。易铭想到此情节,终于恍然大悟。 此时,李千秋暗自传话说道:你不要多想,我自从知道你与怡晴之事,于是,你懂得的,我带着你到了此地,咱们一起为以后的大事作了完全的准备,我们在此已有半年时间了。不过,那个你是以后的你,如此而已。 易铭终于全然明白了,心里又想着:看来这情形又要重新来一回,不过,想到自己见着怡晴,心里喜欢她,不顾人家年纪小,唯恐被别人抢了去,所以来个先下手为强,自己如此急切,就目前自己心情,却也再自然不过了。 自怡晴退下,杨承藩及李千秋,又对于刚才商议的大事,再次涉及周全。两人谈了许久,易铭这才明白,自己回到了黔北,由李千秋带着易铭遵义一行,目的是为以后义军西进做准备。而眼下要马上带易铭赶往山西去见李仲、李岩、李侔等人,以期兄弟相认,并随闯王大军进军京城。易铭从两人口中得知,其时李自成在西安已然称帝,正带领大军,自山西向京城进发,却在宁武关受阻于周遇吉。 两人与易铭商议许久,外面来人传进午饭,三人及怡晴用过,李千秋及杨承藩自去会当地名士吴扶林、黎佐清等人去了。 正文_第144章 第二十章:歧路多歧(九十九节)144 第九十九节:心意相通生情愫,难掩春心屡回顾。 (144) 易铭几乎没什么胃口,草草地吃过两碗饭,怡晴又给他敬上茶,他喝着,但还是感觉身体不适。这让他感觉惊奇不已,她心里想:我这样茶饭不思胃口不佳,难道我真就发烧感冒了……? 怡晴忙上忙下,对易铭关怀备至,她围着易铭忙活了好久。因外面似乎天寒地冻,易铭觉得冷,怡晴找来她两位哥哥衣服,虽然不太合身,也给易铭将就着换上,易铭方才感觉暖和了一些。易铭在屋子里索然无味呆了许久,后来一问怡晴,说眼下正是初春天气,外头大雪纷飞,冷得让人受不了。 易铭头昏脑胀睡到下午,终于决定穿衣起床,在怡晴陪同下,里里外外,看了看这杨家宅院。 这宅院在县城,算是最大的一家,为三进的院落,房屋均为两层,木结构,上盖青瓦,临街而立。杨承藩这些年来以此为基地,秘密联络了不少杨家故旧,暗中集聚力量,结交黔地豪杰之士,意图举事。 看完宅院,怡晴陪着易铭,又出门逛了逛县城。据怡晴说,此时县城最多不过两三百户人家,人口千余人。县城里就三条街道,连着南门北门及西门,城门洞上,连个门楼都没有,显得极其简陋粗放。易铭看了,连四周城墙也尚未完善,几处原本是粘土夯筑的已垮塌得不成样子,好在这县城历来并非兵家要地。从杨家宅院到县衙,也就百余米,再向北而行,转了一圈,这才不过半个小时。 易铭回到宅院,这一趟下来,与怡晴说说笑笑,好不惬意,到了晚上,易铭又见到了杨遵、杨义哥俩,此时年长的杨遵,方才二十几岁,而杨义却不到二十岁年纪。 两个初出茅庐、年轻气盛,一派英姿勃发的样子,前头自铜仁、思州等地归来,因沈实根牵线,结识了不少思州、铜仁一带豪强,总算收获不小。易铭和二人谈了谈,感觉两个舅子哥三句话总不离领兵打仗及治国平天下之事,年纪轻轻,思想却刻板僵化,缺乏生活情调。且和易铭所思所想,大相径庭、机机不对,因话不投机,易铭只好一阵敷衍了事。 好不容易这两个走了,易铭回到下榻之地,天色已晚,无聊间推开窗户,惊喜地发现,怡晴闺房,就在对面二楼。怡晴房间烛光昏暗,她此刻正依着窗户,朝易铭这边看着。易铭压低声音,唤了数声,叫她过来。怡晴笑颜如花,满脸通红,不住地摇头,却一句话也不说。易铭再三撩拨,怡晴依旧笑颜以对,末了,却生生关了窗户,留下易铭独自发呆。隔着中间天井,易铭痴痴看着对面,渴望那窗户打开,闪现出怡晴美丽倩影,易铭心想:或许人家正收拾着准备往自己这边来。想着想着,就朝那木楼楼梯看,过了许久,哪有怡晴身影,后来连怡晴房间的烛光也吹灭了。易铭失落不已,只得悻悻关了窗户,心里冲动,几番想赶过去。正犹豫之间,杨遵、杨义,带着十几人,沿着木楼,随着一阵叮叮咚咚的杂乱脚步,朝易铭住处而来。 易铭只得开了木门,十几个人涌进屋子里,好不容易找着地方坐了,那杨遵急不可耐,将这十几个,一一引荐给易铭。 原来这些家伙,都是二杨结交的“黔北名士”,其中就有易铭认识的吴扶林,易铭想起自己曾经在大堂之上和他公然讨论纸烟,颇为搞笑。想来吴扶林在家可能惧内,所以自个儿吸个烟都不敢,非得要将自己抬出来,自己这个主公有此雅好,他无非投其所好,然后讲与他夫人,自此吸烟的理由冠冕堂皇。易铭还记得,自己当时给那纸烟取名“寸头牌”,后来名扬天下、大行于世,成为馈赠之佳品,亦是大秦之风尚。有鉴于此,易铭看到吴扶林,条件反射,烟瘾早就犯了。于是就问吴扶林要,这夫子及余下众人,这当头哪里见识过这等稀罕玩意,所以均摇头表示没有,易铭见状,不禁大失所望。 那吴扶林围着易铭,就这香烟的事儿,问了好多话,易铭知道,这家伙离不开焦油尼古丁,恐怕就是这个时候落下的心瘾。 见过吴扶林,易铭又在杨遵、杨义的介绍下,见过了余下众人。一行人之中,有六人来自外县,其中还有下八府的土司代表。除此之外,当中有一人易铭印象深刻,可谓过目不忘,此人正是本县县令程大公子。易铭见他容貌猥琐,肥头大耳,脸大嘴大,像极八戒二师兄,个子也差不多,单单这样,本来也没什么。只是这家伙举止轻浮、不学无术、言语粗俗浅薄,见着刚才过来上茶的怡晴,眼神色迷迷盯着就一直不曾移视他处,这让易铭很是反感。 一行人见了易铭,兴致高昂,几番客气过了,各安其位,那程公子老实不客气,坐了易铭右首,易铭看了看杨遵、杨义,见二人对程大公子,奉承多多,易铭想到杨家暗中所作之事,方才明白过来。早有好事之徒,自街上打了几壶烧酒来,就着卤猪肉、豆腐干,一来一去赌起酒来,喧闹之声,直把街道四邻,都给惊动了。 酒意正酣之际,那吴扶林先是敬了程大公子一道酒,又和易铭对饮一杯,遍视全场,待众人雅静,他就提头讨论起天下大事来,吴扶林说道:“诸位,静一静,今日咱们这十几个齐聚于杨家,真可谓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呀!只是各位仁兄知晓否?我听北方过来的人讲,说李自成正月西安称帝,以党项人李继迁为太祖,建国大顺。那张献忠也在武昌称“大西王”,已率部再次入川,只眼下在夔州受阻,看来天下局势危急呀!如若匪军攻陷四川,又犯我黔北,如何得了,为今之计,诸位有何高见?” 吴扶林话音未落,程公子早插话说道:“吴先生,这不还远得很吗?那张献忠要的是四川,重庆的睿王及巡抚陈士奇陈大人,还有甲兵数万,怕什么?何况我黔北山路崎岖、地瘠民贫,他来这里干什么?” 程公子说完,旁边站起一人,也说道:“对,公子言之有理,张献忠本来就是个杀人魔王,我听说这厮立有七杀碑,说“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这厮见人就杀,良心都叫狗吃了,以至于蜀地州府,他乱军劫掠过后,闾巷不存,旧街难认,到处从莽,兔走雉飞,惨得很啦!” 众人都沉痛叹道:“是啊!”其间有一人骂道:“这个砍脑壳的将来不得好死。”众人听罢,似乎因此解气,之余,程公子又提议喝了一巡酒。 一巡酒毕,见众人不语,杨遵自站起身,对着易铭拱手礼毕,却说道:“诸位,稍安勿躁,先生说这位李三公子,文韬武略,非同寻常,咱们何不听听三公子高见?” 易铭听罢,心里暗暗叫苦,心里想:你这大舅子怎么也像李千秋一样?老子与这十几个喝酒吃肉还差不多,要老子发表什么什么高见,这如何是好? 不过易铭看见众人都眼巴巴看着他,目光充满期待。易铭知道,不说几句恐怕过不了关。于是,易铭只好站起来,不意间透过窗户,看见对面阁楼窗户边上,怡晴正痴痴地看着自己,不停地向他招手。易铭心念一动,心里想着:老子得快点结束这酒肉场合,等这些酸叽叽都走了,过去和怡晴谈情说爱,这多好! 那程大公子也看见了,起劲喊道:“妹子,怡晴妹子,到哥哥这边来。” 那边怡晴见状,似乎厌恶不已,所以“吱呀”一声,竟关了窗户。程大公子痴痴望着,落寞至极,竟连回头坐下也忘了,只自言自语,喃喃说道:“这妹子长得真好看……。” 易铭心里一阵恼怒,心想:这可是我媳妇,你这厮可不要痴心妄想和老子抢。你要敢这样,老子将来带来大军了,当了主公,可要打你这厮板子。 杨遵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唯恐易铭发火,就及时打圆场,提醒易铭继而说道:“公子,公子……。” 易铭听罢,回过神,又想了想,说道:“各位仁兄,高见谈不上,但在下对将来一年两年的局势走向,还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这个我有把握。我敢说张献忠这样子搞,不得民心,所以不出一年,这厮自然会死。不信,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而李自成挥师进京,照其实力,拿下京师应无问题,只是东北满清虎视眈眈,他如何应对,这个才是大问题。所以我说他搞不好要吃大亏,甚至因此一败涂地也难说,你们信不信?” 那吴扶林听罢,自然和其他人一样断难相信,于是他说道:“公子这话,在下不敢相信,想那大顺业已立国,如今气势正旺,挥师进京,自然锐不可当,天下形势,因此渐而明朗。虽大明江南半壁,尚有百万雄师,但各镇多拥兵自重,坐山观望,更难以调动,这些年被贼兵吓破了胆,难保不被李自成、张献忠之流各个击破。至于李自成能否定鼎天下,还得看一看,眼下就下定论,为时尚早。关外清军,虽然勇猛彪悍,若要与大顺为敌,孰胜孰败,也难以预料。如若断言大顺不敌满清,在下也不敢相信。而张献忠历来狡诈狠毒,活阎王一般,听说手下猛将如云,前头入川,就杀伐过甚,所以在下对李自成不感兴趣,在下担心张献忠啊!” 易铭接着他话题说道:“各位不必担心,我说了,这厮很快会死,只要他死了,那手底下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白文选之流,虽然也有些本事,但这几个能否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精诚团结、不生嫌隙?这个,才是大大的问题。所以,我以为张献忠不足虑,就是这个道理。” 吴扶林等人听罢,更加不以为然,他问道:“这位老弟话不要说得太过,假如到时候张献忠不死怎么办?” 易铭懒得给他啰嗦,就说道:“在下想和你们打个赌,假如一年后张献忠不死、李自成不败,我给你们各位磕头,还赌上一桌酒席,算是赔礼道歉。” 那吴扶林听罢,说道:“好!这个有意思,假如公子言中,老夫及在场各位,也给公子磕头,到时候也请公子赏光,我等摆好酒席,专等公子。只是万世先生说公子不久就要走,恐怕这一赌不得践约呀!” 易铭冷笑两声,说道:“各位,李千秋不出半年,自然会带领人马,进军黔北,以后咱们见了,各位自然知道在下所言非虚。” 众人虽然不信,不过杨义见纠缠于此,也不是个事儿,他替易铭解围,就将众人注意力转移到了诗词文章上。 虽然在场众人等多是年轻人,却都是迂腐夫子,有几个先前曾作得些歪歪文章、酸酸诗词,并无人要他等献丑,却一个个站出来,将自个儿诗词,洋洋得意唱诵出来。 吴扶林亦不免俗,待得几个吟唱过了,他举着酒杯站起来,众人见状,知道他要吟诵一番,于是不复喧闹,均注视他不语。吴扶林说道:“三公子、程公子,各位,在下前几日与黎佐清年兄在狮山畅饮大醉,幸得《如梦令》拙词,此时献丑吟来,聊助酒兴……。” 吴扶林尚未来得及吟诵,只听得众人同声爆口说:“好!”易铭耳朵都差点被震聋,他看了看这群迂腐夫子,明白吴扶林是其中代表,似这等场合,恐怕以往年月,酒兴正酣之时,就如此这般表演了好多回。 吴扶林大作为:《如梦令归寝》 豪饮狮子山顶,沉醉力求不醒。龙起挟风雷,但纵酒掩狂性。归寝,归寝,惊看日悬西岭。 吴扶林颂罢,众人叫好之余,知道他此词契合天下情势,应有所指,所以无人敢评判。易铭细细品来,也觉得此词甚妙,也附和叫好不已。 那吴扶林有些得意,遂将他词作又颂了一篇,为《采桑子窗灯》 此时月下纷飞处,满目凄凉,自感彷徨。何处人家灯上窗。泪痕难干山河破,血漫江乡。不住思量,挑得孤灯度夜长。 等他吟过,众人不敢说好,因他词中所指,竟是当下破败河山,所以有几人叹息连连,甚或还留下了几滴泪。 过了一会儿,吴扶林却一改颓废落寞心情,转而说道:“各位,我听先生讲,说三公子文武双全,虽然年纪轻轻,但著述颇丰,据说尤擅诗词,咱们何不恳请三公子吟诵一二?” 吴扶林语罢,众人都起哄叫起好来,易铭不曾想吴扶林会来这么一着,只是心里却想:你这厮可能不知道,老子虽然不懂得诗词歌赋,但是我这手段,却是你万万也想不到的,无非就波卡洪塔斯搜索一下子就行了。 于是易铭暗相操作,早就得了几篇,考虑到须是清以后的作品,他就盯上了纳兰性德。这厮词作中以采桑子为词牌的,就有好几篇,易铭择其喜好,当场不慌不忙,站起身吟诵了两篇。 其一,《采桑子当时错》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其二,《采桑子九日》 深秋绝塞谁相忆,木叶萧萧。乡路迢迢。六曲屏山和梦遥。佳时倍惜风光别,不为登高。只觉魂消。南雁归时更寂寥。 易铭方才说完,吴扶林听罢却想歪了,以为易铭感伤和他等殷殷离别之情、念念不舍之意,即刻接嘴就说道:“公子这词,可谓文采飞扬、愁绪断肠,只是先生说过,不出一年,自会前来,公子何故说“此后无来计”,又“南雁归时更寂寥”。在下斗胆建议,是不是咱们给小改一下?” 对于纳兰性德原作,易铭自然是不作甄别的拿来,只是为了应付场面而已,所以对其内容,自然不会较真。岂知吴扶林以为眼下李千秋及易铭,离别在即,以为易铭此词亦有所指。因见内容过于寂寥落魄,所以才要改一改。 易铭只好听他高见,吴扶林字斟句酌酝酿许久,就改成了以下模样。 其一,《采桑子当时错》 而今难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从头计,试想欢期。一别如斯,开遍梨花再向西。 其二,《采桑子九日》 深秋绝塞谁相忆,木叶萧萧,乡路迢迢。六曲屏山和梦遥。佳时倍惜风光别,不为登高。只觉魂消。南雁归时逞英豪。 不管怎样,这家伙如此一改,其意境陡然一变,易铭不知究竟好也不好,只得谦虚连连,又不住恭维着吴扶林。 此时李千秋及杨承藩都赶上木楼,一伙子人见了,打过招呼,这二人坐下,兴致也高,也附庸风雅,各赋诗一首,聊助酒兴。凡轮次到了,须得赋诗作词,否则罚酒三杯,一行吵吵闹闹,闹腾到夜深。 又过了两天,李千秋带易铭与杨家作别,不出意外,两人刚出县城,李千秋启动机关,就又完成了一次时空穿越,而这一次的目的地,是在几千里外的山西。 不用说,这一情景,易铭经历过一次,为此,他可不想再来上一回,虽然山西一行,有魏如是、陈沅值得期待,但与他易铭,这二人都有缘无分,何况时机未到,就这么翻来覆去地重复,实在没有意义。 所以易铭待李千秋启动波卡洪塔斯之时,他也意念驱动,却将目的地,放在了大秦立国之初。他希望与李千秋各走各的,互不干扰,他之所以迫不及待要回到自己第一回离开的地方,只因为在那儿,苦命的怡晴还等着他。 正文_第145章 第二十章:歧路多歧(一百节)(145) 第一百节:一行再向名城行,不见斯人何相付。 (145) 日头上了三竿,太阳晒屁股,易铭醒过来,习惯性地踢翻了薄被,却没有起床的意思。正在此时,屋外面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这二人还在小心地说着什么,易铭尖着耳朵听了,心中一阵狂喜。原来那外面正是韩知礼和杨明义。 易铭听见韩知礼小声说道:“蛮牛大哥,怎么办?这都隅中时分了,主公还不起……。”杨明义也小声说道:“韩三莫急,晚就晚点,就出门爬个山,路程不远,也不是什么大事……。” 韩知礼停顿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哥哥,话虽如此,只是我刚从军师那里来,军师早已吃完早饭,恐怕这会儿就已经过来了。”说罢,就又央求杨明义,说道:“哥哥,要不,你再去知会一声?”杨明义急着答道:“不可不可,主公习惯你不是不知道,他睡觉的时候最烦别人打扰,我可不敢……。” 易铭听了一阵子两人对话,又看了看自己身处之地,有几分熟悉,感觉先前来过,他未及多想,突然恍然大悟,自己安睡的屋子,不正是在县城的时候李马丁的县衙小院么! 易铭自然对这情形感到惊异和迷惑,想到在杨家宅院见着怡晴的两天时间,好比发生在梦境一样,但易铭清楚,那绝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的经历。只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绕了一个圈子,又回到了原地,至于与怡晴一唔,这中间蹊跷,说不清道不明更让他想不通透,他这一回经历,仿佛是一段场景中间的插曲。易铭突然又想到:这是回到了哪一回?要是有怡晴在的那一回就好了……。 易铭听得韩知礼、杨明义还在外头说话,易铭早睡烦了,于是翻身坐起来,朝外边喊道:“韩三、蛮牛韩三……。” 两个听了,推门进了客厅,又推开易铭寝室房门,见着易铭,躬身请安,说了主公早,易铭懒得理会两个,问道:“咦!老子衣服呢?” 韩三听罢,笑眯眯走过来,自易铭身后,小心拽着,原来易铭那一身穿着,都叫他压在了屁股下头。 待两个帮着易铭穿戴齐整,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音,说得最响亮的,正是李千秋和范旷两个。易铭及杨明义、李马丁三人走出客厅,见李千秋及赵龙甲、吴能奇、李马丁、范旷、吴扶林、黎佐清等,文武百官,早就在院子里,或坐或站,等得心急火燎。 易铭仍旧未睡醒,哈欠连连,伸着懒腰,众目睽睽之下,踢腿压腿、扭动身躯,又玩儿了几个高难度的拉伸的动作。 众皆附身作揖,算是给易铭请安,众口一词说道:“主公早!”易铭看了看天,竟也有些尴尬,心里想道:都约莫早上九十点钟了,怎么还早? 他只好对众人笑笑,难堪说道:“早、早,大家早!” 身边站出来夏荷姑娘,将一张粗糙的毛巾挤了水递过来。易铭看了她一眼,口里想吐,易铭已然知道,怡晴还是不在这里,他想到这里,对自己目前身处的这个世界,失望落寞已极。这儿不但没有怡晴、思沅,那八艳恐怕也属子虚乌有,在这样的世界里呆着,实在没什么意思。他草草洗了脸,觉得嘴里不太自在,知道是没有刷牙的缘故,看样子,这里又没有牙刷牙膏什么的。 这时春兰姑娘递过来一瓷杯水,易铭接过来,也看了她一眼,更加失望。他漱了漱口,又看了看手里的瓷杯,也还是那一只,但见做工细腻,那上面画了一孩童牧牛,背景为山水人家,竟也精致。易铭翻过来看杯底,并无落款。他心想:这玩意虽然放在自己时代,可能也算个好东西,只是老子以后的那些稀奇玩意儿,不知比你这个好过多少,只是就如此不同凡响的稀世珍品,自己年代的所谓专家,竟然不识货!……。 想及于此,易铭不由得一阵冷笑。 庭院里一干人等,见易铭先是自顾自的伸腰压腿,旁若无人洗了脸、漱了口,后来又看着手中茶杯发怔,又哼哼冷笑。这些家伙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疑窦丛生,实在搞不懂易铭这戏是唱的哪一出。 李千秋似乎也等得烦了,终于按捺不住,就小心翼翼提醒易铭道:“主公,我们都等你呢!” 易铭回过神来,觉察到自己刚才举止,有些傻乎乎的失态。他将茶杯递给春兰,对众人说道:“哦!这就出门吗?去哪里?我还没有吃饭呢!你们呢?都哪些人去?” 李千秋答道:“主公,您请用餐,我等早已用过了。李将军已安排好了,今日登象山,除了这院子里的二三十号人,一同前往的还有上百军士。” 易铭有意无意,说道:“出去爬个山也搞得兴师动众的,至于吗?”李千秋听易铭如此一说,竟有些尴尬,只好解释说道:“主公,您要出去巡视,这安全是第一位的。” 易铭看了看旁边,没有怡晴,只站着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四个,哪里还有心情去爬山。他深知这是李千秋要趁象山游玩为由,要告诉自己一些真相。但这些所谓真相,易铭岂有不知,所以易铭绝不想听李千秋再重复一次。何况,这是在阳光毒辣的盛夏。 于是,易铭对李千秋说道:“算了,不去了……。” 李千秋大感意外,说道:“不去了?主公,这都是昨日定了的,不去不好吧?”易铭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有气,他心想:你那些秘密虽然不同凡响,但老子可不想听第二回,这回我就不去,看你能将老子怎样? 易铭想好了,于是说道:“而今阿济格南下,对我黔北虎视眈眈,遵义一地,就是秦任、朱信这些文人在岗。赵督师、吴将军不考虑加固城防,跑这里来接我,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呀?还有你这当军师的也不想想,就叫其他人来接也行,放着大事不做,就搞这些形式主义。何况我有韩三、蛮牛保护,你们这样擅离职守,岂不是视我军政要务如儿戏?嗯……?” 那一干人等,本来起了个大早,提前吃了早餐,想到和主公一起登山游玩,心情都不错。却不料见了主公,因搅黄了主公瞌睡,以至于主公发怒,所以众人一时之间,心都凉了。尤其李千秋和赵龙甲,两个不曾预料到易铭会这么说,被易铭劈头盖脸,一番质询,竟然都不知如何回答了。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好在李千秋脑子转的快,只见他走出人群,对易铭及众人说道:“主公,诸位,主公训诫的是,如今大敌当前,咱们是应该坚守职位,不得怠政失职,否则,我黔北危矣!”说罢,李千秋接着转而说道:“各位,我看这象山之行,当予取消,为今之计,应即刻集合人马,赶往遵义,那各地头领,大多已经到了。吴能奇将军,你去传令,叫弟兄们准备开拔。” 众人听李千秋也这么说,只得众口一词,说道:“是!”不再多言,吴能奇也领命转身出了院门。不过易铭看得出来,不少人心存不满,恐怕在暗暗骂娘。 等得易铭用过早饭,队伍早就集合完毕,易铭骑了高头大马,李千秋居右,赵龙甲在左,后面跟着吴能奇、李马丁、韩知礼、杨明义,还有范旷及黔北名士吴扶林、黎佐清等人,一行数百人,从县衙列着队沿西街而行。队伍最前头有一列马队开路,有几个高举红旗,那旗帜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李”字,中间是百余骑兵,最后跟着步兵,都肩扛汉阳造,大声喊着口令行进。易铭回头又看了看,见队伍之中有一乘轿子,四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抬着,显得格外不同,等得轿帘子挑开,然后,易铭就看见了一张女子的丑脸,不用说,正是吴琦玉。 这一行旌旗招展,一路招摇过市,引得县城百姓两旁围观。易铭见男女老少,无不注目看着他,沿街人群,口中都整齐地高声喊着:“主公英明,义军神勇。”的口号,易铭觉得有意思,这人群喊的口号,恐怕是有人专门教的……。 两旁百姓见了这一拨人马,自然退避路旁侍立,躬着身,对易铭不敢抬头正视。 易铭见这些百姓对他敬若神明一般,知道是这几年李千秋治下,老百姓衣食无忧、生活改善、社会稳定的结果,心里充满了对李千秋的敬意。 一行慢腾腾刚走出县界,李千秋吩咐李马丁传令人马就地休息,时值正午,阳光尤其恶毒。易铭靠在树荫下,将就吃了些干粮,李千秋就来了。 李千秋见着易铭,施了礼,说道:“主公,这儿地势险要,水急山险,要过河,必定要靠摆渡,我看是不是可架一座石桥,再据桥设立一处关隘扼守,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主公以为如何?” 易铭正热得不行,哪有心思说这个,所以懒洋洋地答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李千秋接着又说道:“主公,咱们身后密林之上,有一台地,尤其险要,主公可否随我上去察看一番?”说完,不停地眨眼示意。易铭瞬间就懂了,知道李千秋有话要说。、 两人只带了韩知礼、杨明义二人,向上走入密林,只十几分钟时间,穿过密林,果然就看见了李千秋所说的台地。台地不大,约莫十数亩,地面为斑驳的坚实岩石,所以只在空隙处的土壤长有几蓬灌丛。因长年风化雨侵,岩体破碎不堪,两人随意对象而坐,韩知礼、杨明义二人,远远站立着。 “你想走?”李千秋刚一坐下,迫不及待问道。 易铭见自己心思被他戳穿,想了一下,决定不作隐瞒,所以坦率答道:“对,我一天也不想呆下去。” 李千秋表情复杂,看着易铭,又问道:“你考虑好了?为什么非得如此执着?你想想看:这里除了没有你说的那些女孩子和你那个老丈人,其他也还齐备,要实现咱们的那些所谓使命,也不困难。你是不是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易铭也望着李千秋,答道:“你在我眼里,好像不食人间烟火,没有七情六欲的一样,我问你,我那个玄孙媳妇,也就是你那个黑美人,你真的爱她吗?” 李千秋听罢有些意外,不过也想了想,平静说道:“爱,我怎么不爱她,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都超过了一百年,要是我们之间没有真挚的感情,我们怎么会相濡以沫长相厮守这么久?” “一百年!”易铭惊呼道:“你才多大?难道说……?” 李千秋答道:“对,我们在一起百年有余,要确切说来,我和她在一起已经有一百四十多年了!关于我的年龄,你知道的,我们那个时候的人的寿命,比你们要长寿很多,所以我虽然也活了一百八十多岁,在我们那里,也还是个年轻人,就和你们这时候三十来岁的小伙子差不多吧。” 易铭知道有这种可能,但他并没有兴趣关心这些,他只是觉得奇怪,既然李千秋与自己那个玄孙媳妇感情如此深厚,但李千秋说起她,却异乎寻常的平静,这让易铭觉得有些怪异的感觉。 易铭问道:“你们天各一方,你就没有想想人家?” 李千秋听罢,欲言又止,想了一阵子,却说道:“她虽然人很好,不过死了……。” “死了?” “对,死了!”李千秋接着说道:“我说过,我们遇到了麻烦,所以不只是她死了,我所认识或不认识的,全都死了。” 易铭听着却惊恐不已,听李千秋越是事不关己一般地平静讲来,这种悲惨结局就越是令人感到恐怖。看到李千秋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易铭内心愤懑不已,于是又问道:“你是说世界末日?那好,是不是像几千万年前的侏罗纪,我们时代的人认为恐龙就是那个时候灭绝的。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讲,恰恰因此因祸得福。因为假若恐龙没有灭绝的话,那么哺乳动物或许将永无出头之日,就更不要说咱们人类了。而你们这一次的灾难,可能和那一次差不多,是不是又是外来天体撞击地球?我说的对吗?” 李千秋听着,却不住地苦笑,又摇着头,说出让易铭更加难以置信的话,李千秋说道:“要真是天体撞击地球就好了,起码总有生命能够幸存,你要想到:在我们的年代里,任何可能对地球产生不利影响的天体,我们都可以做到防患于未然,所以,“火星撞地球”这一类的事件是不可能发生的。可是,这回不一样,这一回,所有的生命都无法幸存下来。” 易铭惊骇万分,急急问道:“真的?你是说所有生命?那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 李千秋答道:“当然是所有的生命,大到如人类,小到微生物,一概不能幸免。你得知道,咱们已经改造火星好多年了,那上面连同人在内,也有不少生物。除了火星,我们还有其他星体的生灵,这一次,同样避之不过。也就是说,所有生灵全军覆灭,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留下……。” 易铭听罢,只感觉头皮发麻、天旋地转,这种结局对于人和万千生灵来说,无疑是亘古以来最具决定性的事件,只是李千秋一直不愿说明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灾难。易铭又追问,说道:“你还未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何况,不是还有你幸免于难么?” 李千秋一时不答,眼光转而看着山下,只见下面人马,正有序乘坐木筏过河,他思量许久,叹道:“对,是啊!我还在,可是正因为如此,要不是来到你的时代,那么,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至于你说的这场灾难,这是因为……。” 李千秋说着,却似乎顾虑重重,所以终究没有讲出来,他转而说道:“时过境迁,再说又有什么必要?现在也不是告诉你真相的时候,到了那一天,我会给你明说的,你不要再问了。我说过,这种情况不是不可以改变,要行的话,就只能是在另一个平行的宇宙,也就是说,是从我们这么多次介入的新世界里。虽然我们面临重重困难,但我坚信,这种努力一定能够成功……。” 易铭插话说道:“你那个是死别,话说人死不知、一了百了,尘归尘、土归土,倒是这样,还落得个耳根清净、无忧无虑。可是你无法体会我的心情,我这个叫生离,这种痛切心扉的感觉,你好像没有过。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到那个时候,哪怕见怡晴一面,给她说句对不起,只要她能过得好,然后我就是死了,也不留遗憾,那么我才会心安……。” 李千秋不等易铭说完,插言说道:“你这样想是不对的,话说“否极泰来”,同样,“泰极而否来”,人生是不完美的,你应当允许留有遗憾。” 易铭听了,绝不认同,所以决绝说道:“不,绝不,其他遗憾可以,就这个我绝不容许。” 李千秋听罢,又叹了一口气,正待要说什么,一旁跑过来韩知礼、杨明义,韩三远远叫道:“主公、军师,李将军说可以开拔了,请主公和军师随小的下山。” 李千秋应允一声,转而看着易铭,说道:“好吧……,但愿你此行愉快,咱们各走各的,我们会再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咱们后会有期……。” 易铭见他临别之际,颓废落魄的心情,转而又变得振奋起来,易铭内心随之而变,李千秋又说道:“我见你要走,考虑到我们的大事,有很多的事情还没有做,所以我也不拦你,非但你要走,我也要走。” 易铭问道:“你也要走?到哪里?” 李千秋这时却笑着答道:“我这次决定应你的要求,去把你老丈人杨承藩救过来,然后和他交朋友,顺便给他定一门亲事,好把你那个杨怡晴给生出来。” 易铭听了,笑了两声,两人对视,万千心绪,都在心头。 下了山,两人又骑马赶到队伍前面,因有女眷随行,沿途又是泥石小道,好一点的地段才铺有石板,所以队伍行进不快。一路上因补水充饥、走走歇歇,又要躲避正午恶毒阳光,好不容易到了中途,天就晚了。队伍只好就地扎营,此地路旁有十数家农户,头天回遵打前站的早就安排好了,农人腾出房间来,易铭、先生及众女眷均安排住下。 盛夏天气晴空无雨,农历六月月色正浓,将士就地歇息并无怨言。农家孝敬了不少活鱼,易铭让燃起篝火,土灰里刨着土豆红薯,就着携带的干粮,和数百将士围坐一起,吃了不少。其间,他又讲了一些西方游历的所谓趣闻,当然都是易铭临时瞎编的,只见一个个听得饶有兴致。易铭将息之前,还带了韩三、蛮牛,到河边畅泳一番,自是神清气爽不提。 易铭回到农家住处,才进木楼,就闻见一股艾草香味,原来琦玉见蚊虫嗡嗡叫,成群结队一般,这家又没个蚊帐,怕咬着易铭,在易铭外头玩乐之际,吩咐夏荷几个,找来艾草,点着熏了好久。 易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好久,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一旦想到要赶往遵义,而那里并无怡晴思沅,心里无比落寞。易铭还想到:就这个单调世界,不值得自己留念,所以他顾不上波卡洪塔斯是否已经准备好,决意离开此地。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