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道观又上热搜了》 1、第 1 章 春分日,拜北斗之期。 即使是凌云观这样香火并不旺盛的道观,也应举办礼拜北斗科仪道场,为信众人消灾解厄、祈福延寿。 但此刻,本应举办道场的三清殿门口,祭品零落一地,被一堆壮汉踩得乱七八糟,为首的男人长了一双吊梢眼,看上去就很凶,他一脚踢翻了一个香炉,贱兮兮地说:“小朋友们,让你们师父别躲了,出来和我说话。” 凌云观里的小道士们都是掌门收养的孤儿,都还是小孩儿,大的也就十八-九,最小的才六七岁,一看这阵仗就吓得哇哇大哭。 只有掌门的大弟子温纶站了出来,对着男人拱了拱手,小声说:“黄总,有什么事情好商量,过了今天再说,师父受伤了在修养,不会出来,您先回去吧。” 黄老板没吭声,他背后那群狗腿子又开始摔东西恐吓,黄老板等他们闹够了才贱兮兮地回头,假意呵斥手下,说:“你们安静点,别吓到小孩儿。” 说完黄老板才回头,对着温纶笑说:“我说的话你们师父明白了吗?凌云观的都没有香客上门了,还不如现在就卖给我们,换个人多点的地方盖个新的道观,你们一样过日子。” 不知道哪个小道士激动了,特别大喊了一声“不卖”,那群壮汉又开始咋咋呼呼地威胁人,黄老板很欢乐地看着小道士们慌乱和惶恐,任由壮汉们威胁了一通,正打算出来继续唱白脸的时候,人群里突然传出来“扑哧”一声轻笑。这声音不大,但两方严肃对峙的时候,这笑声就很突兀了。 所有人都转向了笑声的来源,就瞧见一个磕着瓜子满脸看戏的少年。 少年长得是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他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道袍,发髻上插着的是最普通不过的木簪。但由于人实在是太好看,这一身朴素的装扮,愣是让他穿出了金光闪闪的味道,整个人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画中仙——如果忽略他正在磕的瓜子的话。 见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少年停下了嗑瓜子,还没开口,温纶就对他抛来了眼刀子,不耐烦地说:“怎么又让许清木跑出来了?把他给拉回去,赶紧的!别让他在这儿发疯!” 叫做许清木的少年上下瞄了温纶几眼,没搭理他,直接就走到了两堆人中间,看着黄老板浅笑。 黄老板被这笑搞得有点不舒服,冷下脸问:“小朋友,有什么好笑的吗?” 许清木磕着瓜子绕着他走了一圈,说:“贵姓?” 黄老板没好气地说:“免贵姓黄。” “好的,绿总。”许清木说,“有个东西跟着你,他一直在扯你的后脖子,你就没觉得凉吗?” 黄老板脸僵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对身后的狗腿子们说:“看,这就是典型的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没前途,只能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黄老板说完,他身后那群人立刻开始哄堂大笑。 许清木继续磕着瓜子,相当淡定地说:“跟着你的东西说,你有急事儿就回去吧。” 黄老板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止住笑,用力拍了拍许清木的肩膀,说:“小朋友,别闹了,你是不是想说我被脏东西缠上了,印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啊?” “血光之灾是有的,很快就来,但你印堂不发黑。”许清木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你印堂发绿。” 黄老板顿时一僵,过了会儿脸拉了下来,说:“你什么意思?” 许清木道:“尊夫人……挺年轻漂亮的啊。” 黄老板懵了一下,拔高音调道:“你个小兔崽子说这个干什么!” 许清木想了想又说道:“绿总啊,你磕瓜子吗?绿茶味。后院还有些青菜,你带点回去吧,都翠绿翠绿的。还有,我有盆迎客松,也是四季常青,送你了。” 众人:??? “还没懂啊?”许清木有点为难,随手在地上凌乱的祭品堆里捡了一片绿叶子放在黄老板的脑袋上,说,“那我就直说了。想要生活过得去,就得头上带点绿。” 这话一说,众人都炸了,黄老板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立刻撸起袖子往前冲,边走边骂道:“你他妈说什么呢!” 许清木一避,极其灵活地闪开,甚至众人都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躲开的,人已经到了十米开外。 而朝着许清木冲过来的黄老板直接就摔了个狗吃屎。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响彻云霄,黄老板满脸是血地被人给扶起来,牙都摔松了,头上的绿叶子还稳稳当当地插在头发里。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了许清木的身上,他依然只是悠闲地站在十米开外磕着瓜子看戏。 黄老板一时间晕头转向,疼得麻木了,半天都没法动弹。 许清木凑近了黄老板,在他的耳边低声为难地说,“跟着你的东西还说了,尊夫人大腿上,有个拇指大的胎记。” 黄老板一愣,而后一阵天旋地转。 他老婆大腿根上,真的有胎记! 许清木给了黄老板一会儿反应时间,然后轻轻在黄老板的肩膀上扫了一下。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泛着红,张开口,语气淡淡的,但有种让人脊背发凉的感觉。 “你真的……不觉得你后脖子凉吗?” 话音一落,不仅仅是黄老板,他手下一群人都突然觉得背后阴风阵阵。 有个壮汉咽了口唾沫,低声在在黄老板耳边说:“老板,还是先下山,你这伤也得看看……” 另一个男人哆哆嗦嗦半天,又小声说:“对啊,这小道士不对劲,他怎么会知道嫂子右腿上有胎记……” 许清木忙说:“可别冤枉我,是跟着他那个东西说的,他还说你现在回去能抓那什么在床,那个……等等!” 许清木突然顿住,皱眉盯着刚才开口那男的说:“那个东西没说是右腿啊,你怎么知道的?” 男人:…… 众人:…… 黄老板:??? 一群人震惊的目光落在那男人身上,男人迅速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任何解释,而后突然拔腿就跑。 许清木:“啧啧啧。” 黄老板:!!! 一群人瞬间乱了套,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许清木连忙抬手止住他们,说:“绿总的伤要紧,赶紧下山。反正我这小道观就在这儿,要砸摊子过几天来也成。” 黄老板举起哆哆嗦嗦的手指,对着许清木艰难地挤出一个“你”字,然后猛地开始极速喘息,没几下就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一堆狗腿子们顿时乱成了一团,想找许清木理论,可看着他的眼睛就觉得有点犯怵,闹闹哄哄一阵之后还是觉得先带老板去医院比较好,然后又手忙脚乱地把黄老板往山下抬。 一群人就那么气势汹汹地来,莫名其妙地走。 许清木眼看没意思了,拍拍手就往凌云观内堂走。 后面和黄老板说的许多话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一群小道士没听清楚,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群脸懵逼。半天温纶才反应过来,赶紧吩咐小道士们收拾满地的祭品,自己则追着许清木去。 许清木凭着感觉走了一阵,又感觉到了有点头疼,记忆也很混乱。 但他还记得,凌云观本来不应该残破成这样。 一直走到了凌云观的最深处那间房舍,看到木匾斑驳的“灵殿”二字,许清木终于憋不住气了。 许清木记得这里原本是他的寝殿,从前可算是相当豪华,匾额上的字都是镀金的。而如今,连房梁上的雕饰都掉了漆。大门也上了锁,看上去一片萧条。 许清木正在气,身后突然响起了温纶的声音。 “许清木!” 许清木回头,对上了激动的温纶,对方还没有开口,许清木就指着匾额道:“我的金箔呢?那么大一片的金箔呢?” 温纶要说的话一下卡在了喉咙里,由于许清木太过义正辞严,从气势上压到了温纶,他突然觉得许清木和以前很不同,愣得半天不知道开口。 许清木这会儿也在自己的记忆里扒拉出了点有用的信息,懒得理他,拐弯往现任掌门岳野鹤的卧房走去。 温纶想拦,但许清木非常嚣张地直接推开了门走进去,然后迅速关门,拍了温纶一脸风。 温纶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了俩人的对话声,闭上眼狠狠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许清木回头就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岳野鹤。 岳野鹤须发皆白,眼神深远而宁静,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但身姿依然很挺拔。 许清木看着他,脑子里涌现出一大段记忆。 他这一世生下来就有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痴傻,三岁的时候被父母遗弃,是岳野鹤将他捡回来养大的。 岳野鹤向来严肃,但对许清木却很有温和。所有凌云观的弟子都知道他心疼这个小傻子,所以无论许清木发什么疯,他都很有耐心地护着。 岳野鹤道:“冷吗?坐下说。” 许清木坐了下来,摇头,岳野鹤还是把自己脚下的烧着的暖炉踢到了他的身边。 接着,岳野鹤对上了许清木的眼睛,看了一眼以后,他愣了一下,而后起身快步走到许清木的眼前,伸出一根手指迅速在许清木的眉心点了一下。 红光在岳野鹤指尖一闪,他快速后退几步,震惊地看着许清木,道:“你……都想起来了?” 许清木没能完全恢复记忆,但他确实不是岳野鹤从小呵护到大的那个小傻子了,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这位严肃的老道人“你徒弟没了”,只好茫然地点头又摇头,说:“没全想起来……” 岳野鹤脸色一变,突然激动地扑上来,一把抓住许清木的双手,老泪纵横地道:“亲娘嘞,你终于想起来了啊!我快装不下去了,我的祖师爷,你可算回来了啊啊啊啊!” 许清木:??? 2、第 2 章 岳野鹤还要嚎,许清木见他的鼻涕都要甩到自己手上了,连忙躲开,惊恐道:“你什么情况?” 岳野鹤抹了把脸,止住自己的号丧,问道:“祖师爷,您还记得多少啊?” 许清木一边想一边说:“我记得我创建了凌云观,很多人恨我……然后我就被雷劈死了。好像……我死了很多年,如今的衣冠发饰,全都变了。” 岳野鹤道:“是的,一千年了,我是凌云观第九代掌门。” 许清木恍惚道:“一千年?” “嗯。跟我来。”岳野鹤说完就带许清木去了那个被上锁的灵殿,打开门,许清木慢慢走了进去,千年的时光,仿佛在眼前凝结成了一瞬。 他眼前飞快地闪过当年在这里修炼的破碎画面,屋子没变,但从前用具摆件,如今都不知去向,而对着门的长桌上,供奉着一张以前没有的画像。 许清木一看那画像就愣住了。画像没有落款,没有题字,画中人穿着一身素衣,带着斗笠,轻纱遮面,只能看见下半张脸。 尖下巴,微微泛红的嘴唇,右边唇角下有一颗小痣。 “这是……是我?”许清木情不自禁抬手摸了摸自己唇下的小痣,总觉得这画有点不对劲。画意缱绻,情意太浓,哪里像是在画一门宗主,倒像是画的不敢言明的心上人。 岳野鹤一脸骄傲,大声宣布:“是您!凌云观祖师爷凌云子,玄门第一小霸王!” 许清木对这个称呼满脸嫌弃。 岳野鹤继续骄傲地说:“凌云观历代掌门一直供奉着您的画像,从来没断过!” 许清木一阵恶寒,想着千年来他的徒子徒孙都对着这样一张画供奉他……他正要开口,突然感觉眼前迷迷蒙蒙地出现了一个男人,黑衣黑发,身形颀长。 许清木就穿着那身素衣,戴着那个斗笠,站在男人面前,拿着块一文钱的废料玉骗他,说这玉价值连城,那人回了句什么,许清木就笑。 许清木隐约觉得那人应该是长得非常好看,但他想看清楚那人的脸,却怎么都拨不开眼前的迷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岳野鹤的声音再次传来:“怎么了?” 许清木回神,摇摇头说:“想起一个人。” 岳野鹤问:“谁?” “记不清名字,也记不得长相,只是……” 只是,一想起来,就觉得心口痛,一股火气直窜脑门,拉扯着浑身都难受。 后面的话许清木没有说出口,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抗拒自己去想这个人,于是摇摇头,淡淡地道:“可能是不重要的人,没事。” 岳野鹤也没有多问,又说:“您现在的灵力还没有恢复,所以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不着急,转世的您也是天生仙骨,修炼回到从前境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许清木感受了一下身体里虚弱的灵力,有点烦躁地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岳野鹤摇头说:“不知道啊,典籍遗失了,太可惜了,没能留下您当年的英姿。” 许清木翻白眼,岳野鹤轻咳一声,说:“师父只是告诉我祖师爷转世的时间,让我掐着点去接您。然后我接您的时候就发现您魂魄残缺,丢了一魂,没法修炼……还有点……额……” 岳野鹤没说,但许清木知道,他要说的是“傻”。 魂主神志,魄主骨肉,只有三魂七魄安稳才能投身为健全的生人。许清木丢了一魂,所以才会生来痴傻。而现在,那丢失了千年的一魂,突然归体了,许清木也就恢复了神志,甚至还想起了许多前世的事。 许清木思索片刻,问了问还模糊记得的一些人名和宗门,得到的答案是“几场战乱过后,典籍失落,这些已经成为支离破碎的神话故事了”。 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豪杰辈出玄门鼎盛的年代了。如今仙道凋零,天地间灵气枯竭,众生信仰崩塌,许多宗门和家族,都已经消散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凌云观混得不算好,但也不是最差的,好歹还守着一方山头。只是这凌云观除了岳野鹤一个人,其他弟子都资质平庸,没有仙缘,搞成如今这个萧条的样子,也不奇怪。 许清木心下有些感慨,也懒得多想,缓了缓就把门给关上,退出来大步离开。 反正他已经再次活了过来,命还在别的就不怕,且走且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岳野鹤跟在他的身后,嘿嘿笑着说:“祖师爷,既然您回来了,这传承玉就还您。以后,这光耀门楣、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就交给您了!” 说着岳野鹤就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个小东西,许清木接过来看了一眼,就感觉双眼被刺了一下。 这就是他模糊记忆之中那块不起眼的玉,竟然传承了下来。被几代掌门宝贝似的养着,还养出了灵,如今通体润泽,触之温凉,视之流光,还真是价值连城了。 这小玩意搞得许清木又开始思绪混乱头痛欲裂,他的食指快速摩挲过那块玉,又毫不留情地扔回给岳野鹤,道,说:“你留着吧。当年创建凌云观只是一个意外,可没想维护正道。我都死了一千年了,让我安息,这掌门谁爱当谁当。” 说完许清木直接大步走开,岳野鹤急得在原地跳脚,呼喊道:“祖师爷,您可不能这样,我搁这儿装深沉一百年了,快憋死了,就等着您来解救我啊,您怎么能撂挑子呢?” 许清木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要走,岳野鹤立刻冲上来拽着许清木的袖子,撒泼耍赖地说:“这一世是我养大你的,你欠了我养恩,得还我。” 这倒是……许清木没法反驳,只能倚老卖老说:“我是你祖师爷。” 岳野鹤继续撒泼:“我不管,反正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我还给你喂过奶呢!” “……”许清木万分惊恐地看着岳野鹤,怒道,“你竟然敢给祖师爷喝你的……不对,你怎么会有奶!” 岳野鹤连忙道:“奶瓶!奶瓶!想什么呢!” 许清木松了口气,拍着心口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连这个功能都修炼出来了……随便吧,反正玉和道观都送你了,告辞。” 说着许清木继续试图甩开岳野鹤,对方继续嚎叫,这动静把外面的一群小道士吸引了过来,刚听到脚步声,岳野鹤一秒变脸,等小徒弟们赶过来,他瞬间恢复了高冷严肃仙风道骨,变了一个人。 许清木趁机脱身,退得远远的,对岳野鹤做了个鼓励的表情,然后迅速消失。 许清木也没走远,只是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没打算离开凌云观,毕竟岳野鹤虽然有点疯疯癫癫,但作为掌门很让许清木满意。凌云观交给他,自己安心修养就好。 只是许清木低估了岳野鹤的鸡贼程度。 第二天早上,许清木迷迷糊糊起床洗漱,门外就响起了急急忙忙的敲门声,许清木还没怎么醒,火冒三丈地去开门,就见个女弟子泪眼汪汪地朝着他哭诉说:“不好了,师父不见了。” 许清木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女弟子叫贺星楚,是他师妹,也是凌云观唯一的女弟子。从前他还傻着的时候,贺星楚一直对他很好。 贺星楚眼睛圆圆的,很可爱,只是从小和一堆男孩儿养在一起,有点男孩子气。 看着这一直对自己很不错的小师妹,许清木稍微收了收自己的起床气,耐着性子说:“不见就不见吧,他还能离家出走啊?” 贺星楚就哭丧着脸说:“真离家出走了,留了一封信……” 许清木脸色一变,赶紧就跟着贺星楚去了岳野鹤的房间。 桌上放着传承玉和灵殿的钥匙,一堆小道士们都在,温纶站在最中间,正拿着一封信在看,脸色相当不好。 许清木走过去,两根手指头把信给捻了过来。 难怪温纶脸色那么难看。 岳野鹤在信里写:为师掐指一算,天地间将有一场大劫,许清木就是那场大劫的救世主。而这个救世主现在终于从混沌之中醒来,为师也该功成身退去游历人间了。 信的末尾还说了,让所有弟子都听许清木的话,以后也会在拯救世界的过程之中留下功勋。 看完信,许清木一顿翻白眼。 他是真的不想当掌门了,也不想带孩子。 许清木的目光在在众多弟子间逡巡,想矬子里拔将军,找个资质稍微好些的来接这口锅。 很遗憾,虽然温纶人挺烦的,但看来看去也就他有这个资格。 “我其实……”许清木刚开口,温纶就微笑着抢先说话:“许师弟,师父的意思是,以后这掌门就由你来当。” 许清木道:“我本来……” 温纶身后一个小道士连忙打断他:“那怎么行?他根本就是个……” 不知道想说“疯子”还是“傻子”,反正没别的词。 许清木忍着火想不和小孩子计较,说:“我根本……” 温纶继续打断他:“许师弟的确是身体不太好,让他做掌门,真的是为难他。” 许清木:…… 这群小孩儿还能不能好了?一个香火都没有的破道观,争成这样。 几个和温纶关系好的弟子都开始窃窃私语,说什么温纶才是更合适的掌门,唯有贺星楚小心翼翼地开口:“可是……师父都说了许师兄清醒了,师父算什么都是准的,既然师父……” 温纶微笑着看了过来,贺星楚瘪瘪嘴,没再吭声。 温纶又用那凉飕飕的微笑看许清木。 从前的许清木也是很怂,温纶好多时候都不需要多说话,看他一眼就赢了。 但今天这一眼,看得许清木火大,满脑子都是“这熊孩子缺少毒打教育”。 许清木轻声道:“我本来就是不想当掌门的。” 温纶很满意,径直就往前走要拿那块玉,许清木斜眼看他,一脚踹在那桌背面,只听见“砰”的一声,那块传承千年价值连城的脆弱古玉就飞在了半空中。 众人齐齐发出惊呼,个个都伸手去接,却见一个身影迅速闪过,片刻后,那玉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许清木的手里。 众人回过神来只觉得一阵后怕,却见许清木漫不经心地玩着那块玉,说:“但是我这人天生反骨,越是有人想抢,我就越是不给。” 温纶顿时脸色铁青,缓了缓才说:“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师父希望我能当凌云观的掌门,我同意了。”许清木带着点无辜的笑意看着他,说,“以此来报答你师父的喂奶之恩。” 众人:…… 3、第 3 章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温纶义愤填膺地道:“你又说什么疯话!师父没有奶!” 许清木微微叹气:“倒也不必这么郑重其事地解释。” 温纶愣了一下,感觉自己才像是个傻子,又要发作的时候,外面突然又传来有人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是个小道士惊慌的声音:“又……又来了!绿总……不是,黄总又来了!” 一群人立刻又慌了,没空再讨论奶的问题,全都望向了温纶。 温纶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通红,不自觉地缩起脖子,显得异常局促。 许清木看着他,淡声道:“不是想当掌门吗?麻烦来了不去解决?” 温纶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来。他今天比以前更不敢出头,毕竟以前还有岳野鹤在,现在,他真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许清木有点失望地摇摇头,心道看来岳野鹤跑路以后,自己短时间可能真的很难脱身了。 于是许清木伸手推开了这群慌张的小道士,径直往外走,刚到三清殿门口就对上了黄老板。 小道士们躲在殿内探头探脑地看,没一个人上前。 黄老板昨天摔伤的部分贴上了纱布,嘴有点肿,但不妨碍他的吊梢眼和以前一样很凶。 许清木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说:“今天又要找什么麻烦?直接走流程,我们早点结束。” 那双吊梢眼看着许清木,片刻之后,突然变得通红,五大三粗的壮汉,盯着许清木涌出了两行可怜的热泪。 “???”许清木一脸一言难尽,“有话好好说,你哭什么,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 黄老板张口,原本是门牙的地方现在黑洞洞的,那样子太滑稽了,许清木差点没忍住爆笑,用力吸了一口凉气,好歹是没有笑出声。 黄老板张开漏风的嘴,艰难地说:“噗是我要付,太痛了忍噗住。” 这一次,躲在后面的小道士们倒是都忍住不住了开始笑,许清木干咳两声,回头对他们挥挥手让他们散开。 小道士们继续探头探脑地偷看,许清木只好带着一脸倒霉相的黄老板去了客堂,给他倒了杯绿茶,让他慢慢说。 黄老板看了眼绿茶又一脸幽怨地推开。 许清木略有些歉疚地把茶拿开,换了杯白水,道:“别委屈,看样子你也不是什么专一的人,也不吃亏。” 黄老板努力克制住自己漏风的嘴,把话给捋清楚了:“那是以前!我和她结婚以后就收了心,是想要和她好好过日子的!她倒好,给我戴绿帽子,一次还两顶,勾搭了我身边的兄弟就算了,连楼下理发店的tony都不放过。你知道吧,我昨天回去的时候,正抓个现行!我亲眼看到……” “差不多行了。”许清木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现世的语言逻辑,说,“这里不是居委会,不负责解决感情纠纷。” 黄老板缓了缓自己的怒气,这才可怜巴巴地说:“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就想问问,你……您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真的有什么东西,跟着我?” 许清木道:“她说她是你大姐。” 黄老板猛地长大了眼睛,结巴道:“大、大姐?” 许清木点头:“她说去世的时候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一直很担心你,所以一直跟着你,就看到了尊夫人……” 黄老板的心思瞬间就从绿帽上转移了,愣了一会儿,突然又眼眶通红,这一次不是痛的,是真的非常动情伤心,忍不住就开始哽咽着讲起了自己的事情。 黄老板父母去世得早,姐弟俩相依为命,一直感情很好,直到黄老板遇到了现在这个妻子。 他大姐和他妻子相处得不好,黄老板为了维护妻子彻底和大姐闹翻了。后来大姐遇到车祸意外,他为了妻子高兴,赌气没有接大姐的电话,于是错过了和大姐见最后一面的机会。 这些年黄老板也很愧疚,但人死不能复生,他什么也不能做,只是一遍遍地后悔,一遍遍地想,大姐肯定恨透了他,以后就算是死了到了地下,也不愿意见他。 而现在,许清木却告诉他,大姐不仅没有怪他,还因为担心他,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他心里的悔恨和愧疚更加汹涌地漫了出来,让他控制不住地痛哭流涕。 许清木又说:“你身边还有些脏东西,她一直在护着你。” 黄老板更加崩溃,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等哭够了稍微能控制住自己,他才说:“道长,能不能再让我见见大姐,我想和她说点什么,还想,为她做场法事。” 许清木瞥了他一眼,说:“你为了你那个什么破楼盘,在我的小道观找事一个月了。你觉得,我看上去是那么不记仇的人吗?” 黄老板慌忙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深深鞠躬,声泪俱下地道:“道长,那个楼盘,我也不是主要投资方,我可以马上撤出!还有,您要什么供奉都可以,我……我愿意帮您重新修葺凌云观,给三清塑金身,只要您答应……” “算了吧。”许清木满脸嫌弃地道,“现在的这些匠人啊,手艺差了太多,越修越毁。” 黄老板有点急了,腰直接弯成了九十度,继续期期艾艾地说:“我真的……这辈子没什么心愿了,我就想再见大姐一面,希望她能走得安心……不管我做了什么错事,她是无辜的啊,求您让她安安心心地走,您是修行的高人,必定大人有大量。” 许清木斜斜地瞄了他一眼,说:“我真的很记仇。” 黄老板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是悲伤地看着许清木。 许清木瞄了一眼躲在黄老板大姐那半透明的魂魄。 她是个看上去很胆小而且和善的中年女人,从许清木第一眼看到她开始,她就一直很害怕,只是小声地说着自己没有恶意,说着自己生前的事情。 许清木有些不忍心。 至少这个女人是无辜的,不让她解开执念,她就一直没办法离开人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遇到高人,直接被打散了魂魄。 许清木又看向黄老板,说:“算了,你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还有救。” 黄老板大喜过望,赶紧就凑了上来,急急忙忙地说:“要准备什么祭品?无论多少钱都可以,什么时候能见到她?还是要算个日子,我……” 许清木听不进去他的唠唠叨叨,抬手在黄老板眉心之间用指甲一划,黄老板只感觉额头一阵刺痛,眼前的突然就出现了一阵白雾,雾气里现实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了。 许清木快速道:“我的伤还没有好,灵力不稳,所以你只有半柱香的时间,自己抓紧。” 刚说完,黄老板就在模模糊糊的白雾之中看到了他许久不见的大姐,他怔楞片刻,又猛地冲了上去。 许清木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等他们哭着说着这些年的种种,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大姐的身影在黄老板的眼里变得越来越淡,许清木才走上前去,对着那个女人说:“差不多是时候了。” 那女人抹了抹泪,看着许清木的眼神满是得偿所愿之后的感激。 许清木右手抬起,在略高于她天灵盖的虚空之中画了一道符,顺着他手指流过的方向,金色的符文就显现了出来,淡淡的金光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去吧。”许清木轻声对她说,“会有人来接引你的。” 女人点点头,最后再看了自己弟弟一眼,终于慢慢转身,往外走去。 黄老板就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走着,直到身影彻底融入了一片大雾之中,黄老板眼前的景象,才终于恢复了真实。他半张着嘴站着整个人都恍惚着。 许清木没管他,说了句“缓过来了就自己走”就准备离开。 黄老板猛然回神,赶紧站起来,用万分崇敬的眼神望着许清木,道:“您……您是仙人吧?我、我能为您做什么吗?什么都可以,我愿意……” 许清木说:“你不能。” 黄老板脸色发灰,突然感觉到惶恐。在他的概念里,受了仙人的恩却没有供奉,是会收到惩罚的。 于是他只能继续说:“随便什么也好……我能做的……对了,我可以退出那个楼盘项目,本来我投资也不大……我这里还有项目的一些资料,如果对您有帮助……” 许清木稍微有了点兴趣,站定脚步,让他继续说下去。 黄老板感激涕零,立刻开始说。 他们这个项目,名为“万里桃林”,是打算打造集高档住宅和度假休闲为一体的大型项目,覆盖的范围包括凌云山以及紧挨这凌云山的玉泉山。 凌云山自然风光得天独厚,并且村民自古以来就以桃树作为经济作物,万亩土地种植着约40万株桃树。每年春天花季,置身于无边花海之中,那美景只能用震撼二字来形容。 春季赏花,夏季品桃,秋季忙一忙秋收,冬季又能赏雪,凌云山的村民们每家每户都开着农家乐,从来不愁游客。 所以,自然是有人眼馋这块肥肉的,前前后后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把凌云山给包下来吃独食。但村民们自己的日子过的好好的,都不愿意转让,这项目就一直搁置着。 直到两年前,本市一家房地产公司花费了不少精力,最终还是启动了这个项目,将紧挨着凌云山的玉泉山盘了下来。 他们花了一整年的时间培育桃树,建立景区。到今年已经差不多打造出了玉泉山景区雏形,已经开始宣传起了“桃花节”,楼盘项目的一期工程也已经启动。 玉泉山的桃花虽然规模不如凌云山,但也有配套设施完善和交通方便等等优势。 当然,他们的目标不止于此,最终还是想拿下风景更好的凌云山,将这两片加起来超过万亩的桃花林打造成为一个品牌项目。凌云观这一片山头是他们看好的绝佳位置,打算用来建立星级度假酒店。 所以,找凌云观和凌云山村民的麻烦,就成了黄老板的日常任务。软硬兼施,花样百出,就为了能让他们退出凌云山。当然,只是找些壮汉武力威胁什么的,都是低级手段,黄老板还透露,那边还有后招,要让凌云山这边的村民在今年花季都赚不到游客钱,之后就会乖乖将土地转让出来给他们。 但具体有什么措施,黄老板只是一个没什么文化水准的土老板,他也说不清楚。 许清木沉默了一阵,走到窗前往远处看了去,初春的桃树还是光秃秃的,但能感觉到花苞已经准备就绪,期待着一场灿烂的盛开。 可在她们还在期待的时候,就有人等着想要毁掉她们了。 许清木喃喃低语道:“一千年了,人心还是那样脏,没变。” 黄老板问道:“您说什么?” 许清木没回答他,转头再望向他时,就看到他脑袋后面冒出来一团比手掌长一些的黑影。 许清木有些奇怪地“咦”了一声,继续盯着那黑影。 4、第 4 章 那黑影也不怕,就那么对上了许清木。 隐约能看出是人形,眼睛的位置有两块不规则的白,看上去有些渗人。 许清木略微皱眉,那黑影应该是嘴的地方,突然就裂开了弯弯的缝隙,露出一口密密麻麻的尖牙,冲着许清木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硬要解释的话,应该是在笑。 许清木更觉得奇怪了,一般来说,就算是凌云观香火不旺,但各位仙尊的塑像还是有威慑力的,脏东西都不敢出来露头。 但眼前这个小黑影,不仅是不怕,看着许清木,竟然还露出一脸亲切。 虽然它亲切的样子,实在是很丑。 许清木觉得好笑,抬手对着那黑影道:“过来。” 黄老板正要动,猛然发现许清木的目光不在他的脸上,他顿时又觉得后脖子一阵发凉,僵在原地不敢动了。他背后那黑影却像是得了什么奖赏一样,欢天喜地飞到了许清木的掌心,又裂开巨大的丑嘴讨好地冲着许清木笑。 许清木非常仔细地将黑影的模样看了一遍,认出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个小小的,守墓灵。 守墓灵和一般的鬼不一样,年头久的墓穴自己就会长出来。因为是自然形成,没有母体父体,守墓灵都是野蛮生长,样子大多以墓穴里的陪葬品做参照,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 眼前这一只,也过于随心所欲了。身体能看出参照了持剑陶俑,有些憨厚,脸部则应当是参照了某些壁画中的鬼怪,组合起来,实在是丑得别出心裁。 而且,这一只应该是第一次出墓穴,对外界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也不怕人,只是瞧着许清木灵力强,本能地就想靠近汲取。 蠢得有点天真了。 许清木有点好笑地看着那小东西在自己手心里蹦跶,竟然没有生出要掐死的心。 等了好久,黄老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长……怎么了?” 许清木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倒霉催的黄老板,又望向他,问:“你最近有去过什么荒山荒地吗?” 黄老板紧张地道:“没什么荒山荒地……硬要说的话,就是去考察了玉泉山准备开发地块,那儿没什么人去,挺荒的。” 许清木“哦”了一声,又走出门往玉泉山的方向望去,绵延遮挡之中,只能看到一点点山顶的轮廓。 千年前,玉泉山也算是一块福地,许清木隐约记得自己和谁说过,要是自己死了就埋那里。后来自己被雷劈得死无全尸,也不知道谁占了那块好地,还养了这么个守墓灵出来。 过了很久,黄老板才小心地问:“怎么了,我是惹上了什么……脏东西吗?” 许清木答道:“也不算,就是……你们的项目,可能动到谁的阴宅了。” 黄老板大惊,道:“不可能啊,我们早就请先生看过,玉泉山并不适合建阴宅。” “那是现在。”许清木快速道,“都一千年了,山川地势不知道变化了多少。” 黄老板简直快哭出来了,惊慌地道:“我退出项目,马上就退出,我……” 后面的絮絮叨叨许清木没有心情听了,摆摆手示意他自己走。 黄老板匆匆忙忙跑了,到门口又折回来,满脸惊恐地找到温纶,直接掏出支票给凌云观捐了十万功德,那轻飘飘的支票把凌云观所有小道士都给弄懵了,看着许清木的眼神都十分怪异。 但许清木现在可没有心情管这群人,他想了想,决定自己去玉泉山看看那群人还想干什么。 许清木慢吞吞地散步往玉泉山的方向去,守墓灵就乖乖地把自己当做一个挂件挂在许清木身上,路途上时不时能偶然撞见一丝丝天地灵气,那小东西就抓过来,像小狗啃骨头似的慢吞吞地啃。许清木觉得好玩,也就没管它。 刚忘到玉泉山脚,许清木就听到有人喊着“小道士”,几声之后,许清木才确定是叫的自己,停下脚步回头,瞧见了个扛着锄头的中年男人。 许清木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会儿,想起来了,这是凌云山的村民。 凌云观的日常食材大多数都是在村民处购买的,这个男人负责的就是隔几日给凌云观送菜,以前许清木叫他全叔。 全叔是个典型的劳动人民,身体结实,黝黑皮肤上的每一道沟壑都看起来很健康,对着许清木笑起来也非常温和。他在包里掏了掏,拿出一个橘子递给许清木,说:“是又找不到路回去了吗?全叔送你。” 许清木有点犹豫,但看着那笑,又还是收下了橘子,说:“不是,有点事情,出去一下。” 全叔盯着许清木的脸看了一会儿,笑说:“今天是清醒的啊,但是……你这是去哪儿啊,你师妹怎么没跟着你?你一个人多少还是有些不安全。” 许清木老师回答:“去看看玉泉山那帮人在搞什么。” 全叔一愣,然后“扑哧”地笑了出来,说:“你一个小孩儿,能看出什么来?反正不就是种树做景区什么的,我都去看过了。” 许清木问:“哦,做的好吗?” “挺好的,桃树的花苞都长得很健康……”全叔越说越是声音低,然后叹了口气,“今年真的很奇怪,我们这边的桃树,都长得很不好,花苞长出来莫名其妙地就掉……也检查不出来是什么毛病,这快到花季了……树一棵接一棵地枯萎,我看今年的果子收成一定会很惨淡,那真的就太麻烦了……” 许清木说:“怎么会?凌云山种桃树多少年了,经验丰富,怎么会收成惨淡?” 全叔苦笑一声,说:“我听说,玉泉山那边请了专业人士,在做什么科学种植,规模化管理。可能是我们的方法太老,跟不上时代了。” 许清木没说话,全叔沉默了一阵,又说:“如果真的收成不好……可能大家都会考虑要不要把土地转让给玉泉山那边的人……只是……我们都是些农民,没了土地又能做什么呢?而且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真的很舍不得……” 许清木皱皱眉,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了不远处的玉泉山景区售票处。 确实是修得很气派,两座威武的石麒麟正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死盯着凌云山的方向。 原来是这样。 许清木轻笑一声,回到了全叔的身边。 石麒麟能消灾避煞,属火气旺盛的神兽。而桃树怕火,对上石麒麟就会被火气所伤,渐渐枯萎。对方应该是请了风水师,还对石麒麟做了什么手脚,让它们火气更旺,死盯着凌云山这边,就是为了烧死凌云山的桃树。 但这些也只是低级手段,许清木并没有放在心上,道:“你放心,桃树至少要三到五年才能进入花果盛期,他们这才第二年,花果都不会比凌云山更好。科学种植也需要总结前人经验的,你们的技术没有问题。” 全叔温和地笑了笑,并没有把一个经常发疯的小傻子的话放在心上,说:“行了,我先走了,你要玩就自己玩一会儿,还是早点回去。” 说完全叔就转身离开了,许清木拿着橘子看了一会儿玉泉山的售票处,也溜达回去了。 第二天,全叔来凌云观送菜的时候,许清木特意去找了他,给了他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符。 全叔拿着那符上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笑说:“这有什么用吗?” 许清木道:“克火气,拿回去随便找一颗桃树挂上,五百亩内的桃树,都不会被火气伤到,很快就能恢复。” “你这孩子……”全叔笑了笑,又摇摇头,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说,“谢谢。” 许清木强调道:“一定要挂上。” 全叔不甚在意,点点头将符纸放回兜里,就和别的小道士清点今天的食材了。 傍晚回了家,全叔先去了自家桃林,看着那些奄奄一息的桃树,计算了一下损失,难受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垂头丧气一阵,他突然想起了许清木给他的那张符纸。 虽然知道没有什么作用,但毕竟是那孩子的一番好意,他轻笑了一下,还是将符纸拿出来,挂在了树枝上。 但他并没有抱有任何希望。 夜幕降临,淡淡的月光一点点笼罩了这片死气沉沉的桃林,慢慢的,那张没有被抱有期望的符纸发出了金色的光芒,然后一点点扩大,在它金色光芒照耀的范围之内,所有的桃树就仿佛是突然喝饱了水,即将枯萎的花苞和黯淡无光的树枝渐渐有了生机,在初阳升起的时候,迎着阳光,舒展开了身体。 5、第 5 章 与此同时,玉泉山桃花节的第一波宣传也已经准备就绪,市区内的地广已经投入,新闻媒体宣传也已经到位,今天还邀请了榴莲直播平台两位最当红的主播进行直播宣传。 山海一梦就是其中之一,他做直播已经很多年了,一直致力于给粉丝们分享生活的美好,目前在榴莲直播的人气排名第二。 小助理开着车,快要到玉泉山景区大门的时候,山海一梦问道:“景区那边有没有说今天邀请的另一外主播是谁?” “那边没有说。”小助理哼了一声,又嫌弃地说,“反正,只要不是二少爷那个弱智就好。” 山海一梦摇摇头,说:“小姑娘不要说脏话。” 小助理吐了吐舌头,过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吐槽,说:“但是他真的很烦啊,之前蹭您的热度,火起来之后又拉踩您……真的太讨厌了!而且他那种低俗猎奇的东西到底是谁在看啊,为什么还不被封掉啊,凭什么能保持人气第一?” 山海一梦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搭腔。 小助理的吐槽一直持续到了二人见到景区的接待室,和景区宣传的负责人对接了一下流程,然后才问起另一位主播。 负责人笑道:“应该快到了。” 这话刚说完,接待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烫着锡纸烫穿着紧身小脚裤的男人走了进来,正好和山海一梦对上目光。 真是冤家路窄,这不是小助理吐槽了一路的二少爷是谁? 二少爷阴阳怪气地开口:“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山海前辈。上次见面都是三个月之前了,对,就是榴莲颁奖夜那天。” 这话一说出来小助理就要气炸了,那天晚上,二少爷拿走了山海一梦拿了好几年的“最佳直播”奖项。 山海一梦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小助理的手,得体地对二少爷微笑道:“的确是好久不见,先说工作。” 二少爷一脸傲慢,和景区负责人寒暄了几句,几人就落座在了会议桌边上,开始快速地商量这次直播的方案。 山海一梦一直走的就是自然真实美好的路线,所以认为宣传重点应该放在景区的桃花美景上,但他说了自己的直播方向后,负责人有点为难,委婉地说:“其实吧,要说自然风光,我们肯定是比不过上隔壁凌云山的,桃林的规模也比不上。直播宣传要最大程度地吸引游客来,什么手段都要用。” 二少爷一拍桌,兴冲冲地说:“哎,我就说嘛,让我来,吸引眼球我最会了。首先吧,编点那什么的关于桃花的小故事,打擦边球,我帮哥们儿就爱听这种。我看你们这一些服务的小妹儿长得也挺漂亮的,到时候可以让她们换点带劲的衣裳出镜晃悠一下,还有……” “等一等。”山海一梦听不下去了,阴沉着脸道,“这些不违背平台规定吗?” 二少爷不在乎地说:“嗨,我玩直播都多久了,知道怎么躲那些规则,放心吧,我一次都没有被封过。” 山海一梦憋了一口气,又说:“但是明明是宣传景区,就正常地进行宣传不行吗?” 二少爷不屑道:“刚才人不都说了,正常宣传的话,媒体和网络都已经铺开了,选择直播就是专门来搏出位的啊。你这老思路,难怪直播越来越糊。” 小助理再也听不下去了,腾一下站起来,说:“你说什么呢!” 山海一梦忍着火气,安抚了小助理,然后看着景区的负责人说:“对不起,我不太认同这种方式,我还是坚持要向观众传递健康积极的内容。” 负责人笑笑,打圆场道:“额,没事没事,二位分开直播就好了,不冲突不冲突。不过我们这边请主播的目的,的确是想要和传统宣传区分开。” 山海一梦坚持道:“但是我不希望我的观众看到一些低质量的直播内容。” 二少爷翻了个大白眼,说:“那你就走呗,不播了呗,你质量高你上百家讲坛去啊,你搞什么直播。” 负责人小声地说着“大家别动气”,但看样子,他对山海一梦自诩清高的发言也很不屑。 山海一梦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我觉得就没有必要进行今天的直播了,感谢您的邀请,有机会再合作。” 说完,山海一梦就带着小助理离开了会议室,负责人没有拦,走出门不远的时候,房里还隐约传来二少爷的声音:“他早就糊穿地心了还拽什么拽啊……” 小助理气疯了,都开车出了玉泉山景区了还在大骂二少爷,山海一梦没回应她的话,只是一直看着窗外。 就在他想得出神的时候,窗外突然闪过了一抹粉色,那一抹粉色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瞬间就抓住了他的眼睛。 “停车。”山海一梦突然出声,吓了小助理一跳,她赶紧踩了刹车然后又惊呼道:“对不起,我骂人骂得太专注了,居然走错了路……这是那条小道啊……” 山海一梦摇摇头,说:“你没有走错,你走对了。” 说完,山海一梦就看着那一抹粉色,顺着山坡的小路慢慢走上去,一直走到山坡上,这一片的风景终于全然呈现在他的眼前。 一整片生机勃勃的桃林,每一棵在微风之中轻轻摇摆的桃树,都像是一个在起舞的少女。走近了些看,虽然花苞还没有完全开放,但那饱满的颜色就已经很美了,每一朵都透着昂扬的生命力。 山海一梦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不仅仅是因为美,在美丽之外,他觉得这篇桃林还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仙气。比较起来,他以前看过的那些观赏花,就只能用庸脂俗粉来形容。 就在山海一梦震惊的时候,桃林深处的一栋小楼里走出来了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他看到山海一梦便热情地走上前来,问道:“先生您好,请问是喝茶还是吃饭啊?” 山海一梦从惊喜之中回神,忙说:“哦,对,喝茶,能让我坐在这桃树下吗?” 与此同时,二少爷的直播也开始了。 和往常一样,一到直播时间,二少爷的铁粉们都涌进了直播间,很快就将直播间的人气冲到了第一。 按照之前的方案,二少爷打着擦边球讲了不少低俗的段子,还时不时将镜头对准了正在工作的女员工们,惹得那些姑娘满脸都是反感,而他和他直播间的观众却乐呵呵的大笑不止。 直播人气和以前一样旺,但并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于是他独自走向了景区深处,寻找更有噱头的东西。 直到他走到一棵又高又粗的榕树下,看到了挂在树杈间的鸟窝,他突然灵机一动,让助理拿着手机,自己则对着镜头说:“那儿有一个鸟窝,我爬上去看看有没有鸟蛋。” 弹幕里顿时刷过一片“不要去”“别吓到鸟了”“掏到保护动物就违法了”。 但二少爷并不在乎,反正他平时都被骂惯了,皮厚的很。而且他的粉丝也会帮着骂那些反对他的人。两方吵得越厉害,弹幕就越多,人气也会越高。 于是,二少爷像个猴一样利落地爬上了,抬手就把那个不知道废了多少心血铸造的鸟窝给摘了下来,笑嘻嘻地说:“有一只雏鸟,还几个鸟蛋,我拿一个回去煎了。” 说着话,二少爷直接就捡了一颗鸟蛋拿在手里玩。 他以前为了夺眼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吃,老鼠、蟑螂、蚯蚓都吃过,吃一个鸟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一次,弹幕静了片刻,又突然爆炸。 新刷上来的全是谩骂,没有一个帮他说话。 “赶紧放回去”“退出取关”“你还要不要脸了”“太没底线了”。 助理刚开始还得意,但屏幕上的谩骂越来越多,观看人数却越来越少,人气闷猛然下降,刚才的人气排行榜第一的数字,突然就变成了第二。 助理有点懵,赶紧示意二少爷从树上下来,二少爷看着他的表情也知道不对劲了,于是有点慌,犹豫着要把鸟窝怎么办,然后手一抖,鸟窝没拿稳,窝里的三个鸟蛋抖了出来落地,全摔碎了。 二少爷一下有点懵,缓了缓面对镜头假笑,说:“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赶紧把鸟窝和仅剩的那只雏鸟放了回去,飞快地下了树。 但这个时候,弹幕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谩骂像潮水一样涌来,人气也迅速地下降。 二少爷立刻滑跪给观众道歉,紧张地示意助理去查看现在的热门排行榜。 于是,他们赫然看到,热门第一的是被他们吐槽了好久已经“糊穿地心”的山海一梦。 6、第 6 章 山海一梦很久没有做过这么让人身心舒畅的直播了,这片桃林真的有一种奇怪的仙气,好像连空气都格外让人沉醉。 他只是安静地拿着手机在桃林里走着,将这一片充满仙气的美景分享给了观众,走到累了的时候,又回到桃树下坐着喝茶。 他坐的蒲团和面前的小茶几都是农家乐老板自己手工做的,有一种质朴纯粹的美感,他忍不住又和观众们分享起了这传统的手工艺。等到了饭点,农家乐的小老板又给他送来了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 蔬菜都是自家院子里种的,鱼是鱼塘里新鲜捞上来的,柴火烹饪出来的白米饭有一种特殊的清香味,隔着屏幕都让人犯了馋。 山海一梦看了一眼屏幕,被刷过去的一片片弹幕给逗乐了。 “天呐,这可真的是世外桃源了,这片桃花林真的美得不像人间。” “这就是我梦想中的田园生活,在钢筋水泥森林里困得太久,看到这样的美景真的很治愈。” “这场直播真的唤起了我观看直播的初心啊……不要忘记这个世界的美好。” “你们都在羡慕,而我已经行动,正在驱车赶往主播所在位置!主播等我啊,晚上一块儿喝桃花酒!” “被隔壁掏鸟窝的给恶心吐了,在这里总算得到了安慰。” “快别提隔壁那个傻-逼了,我已经报警了,什么都敢吃,等着吃牢饭吧。” “不要说隔壁,恶心死了。主播再把镜头往上移一点,我要看那朵胖胖的小花苞。” “我想看那朵白白的!” “给我看小粉!好可爱好可爱啊啊啊,这桃花林好像真的有仙气!怎么会这么吸引人!” …… 山海一梦一直在认真直播,没有太注意数据,但小助理在一边咬着手指头看着热门榜,简直快哭出来了。她是一步步看着山海一梦的人气超过二少爷的,人气重回第一的那一瞬,她真的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 直播一直进行到了傍晚,还没有结束就已经吸引来了不少本市市民来游玩,这已经冷清很久农家乐,很快就热闹了起来,连带着周围几家都坐满了游客。大家都从水泥森林里逃离出来,在这仙气缭绕的桃林深处,寻找到了短暂的内心安宁。 天色擦黑,山海一梦离开了农家乐,小助理看了今天的数据,就对山海一梦说恭喜。 山海一梦笑了笑,说:“行了,暂时第一罢了,以后继续努力。” 小助理摇摇头,咬着牙说:“不止是这个!我想说的是二少爷终于倒霉了,他刚才掏鸟窝有人报警。令人敬爱的警察叔叔效率奇高,雷霆出击,他还在直播着,直接就被带走调查了,抓获现场全程被录了下来。” 山海一梦有点惊讶,说:“啊?” 小助理继续气愤地说:“有大神认出来他掏的鸟窝里那只雏鸟是燕隼,国家二级重点保护动物!一窝四只多不容易啊,他竟然给摔了三只蛋!所以林业局和警察局立刻就出动了。” 山海一梦凑过去看小助理的手机,屏幕里清晰地展示了二少爷的伏法现场,他那猥琐的二流子形象,将警察叔叔的气质衬托得更加高大挺拔。 山海一梦注意到,被警察叔叔按倒在地的那一刻,二少爷的直播间人气短暂地又冲到了第一,而且,这个数据达到了他直播间的巅峰,他终于是梦寐以求,破了历史记录。 小助理叉腰,神清气爽地道:“我要大声地喊出那句话:傻-逼猥-琐男都去吃-屎!” 第二天,许清木依然是睡到自然醒。 刚下床就觉得自己踩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那东西“吱”一声叫唤,吓了许清木一跳,他低头一看,瞧见自己踩着守墓灵的脚了。 小东西模仿墓中的持剑陶俑摆了个肃然的姿势站在床边,显然是守了许清木一晚上。 许清木将它拎起来,说:“还没走呢?” 小东西眨了眨没有眼珠子的白洞眼睛,然后又裂开丑嘴对许清木笑。 许清木指了指自己,说在:“看清楚,活的,在喘气,不用你守墓。” 小东西歪了歪脑袋,不懂许清木说的意思,困惑了一会儿,再次裂开丑嘴笑。 “算了,随你。”许清木没再管他,自己溜达去厨房找吃的,守墓灵见许清木要走,又自动挂在了许清木的腰间,老实又本分。 这个时间,凌云观的其他弟子们已经做完了早课,准备开始修炼了,许清木这个掌门,才醒。 虽然现在许清木拿着传承玉,但他什么事情都不管,无论是组织弟子们做功课修炼还是各种俗务都依然又温纶在操持。 不过,许清木解决了黄老板的找茬,还平白得了十万的功德,温纶和他拥趸们也不好这个时候发作,按下了搞幺蛾子的念头,小道观就这样暂且维持了微妙的和谐。 吃完东西的许清木正准备睡个回笼觉,就来了个小道士说全叔找他。他去了客堂,刚和全叔一打照面,全叔就冲过来抓住了他的手,直奔主题道:“孩子,真谢谢你了!” 许清木轻笑一声,说:“桃树好转了吗?” “不止是好转!”全叔笑得满脸的褶皱都在发亮,“那道符,好像是有什么仙法!桃树变得……怎么说,太好了,太好了,总之,谢谢!” 全叔把昨天的直播后引来游客的情况告诉了许清木,许清木听了一会儿有点云里雾里,没太明白什么主播直播的,但看样子,是好消息。 许清木任由这个兴奋的话痨说够了,这才说:“所以,不是你们的技术问题,不必太担心。” 全叔点头道:“嗯。不过五百亩的范围,比起整个凌云山来说,也太小了。往年那么多游客来,也是看中了这万亩桃林的气势,今年可能没能和往年一样了,多少还是会受影响。” 许清木点点头,正准备说“我会多画些符给你们”,全叔就率先开口了,说:“所以我算了算,今天开始就轮流给村民们挂符,这样来轮一圈下来的话,在花期内就能照顾到凌云山几乎全部的桃树了。这样大家的损失应该会减少,撑过今年不是问题了。” 许清木一时有点呆,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我以为,你今天来找我,是想多要些符。” 全叔瞪大了眼睛,也缓了一会儿才说:“这样神仙的东西,哪能随随便便有多的?怕是画符的人也会废不少精力吧?也不知道你哪儿弄来的,多问你要,不是给你找麻烦吗?” 许清木哑然,许久之后,终于是忍不住浅笑了起来,他看着全叔那张淳朴的脸,久久没有说话。 这世界的确和以前一样,有很多心脏的人,但更多的,应该是像全叔这样,坦坦荡荡,干干净净。 许清木突然觉得安慰不少。 全叔见他许久都没有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这孩子又怎么了?” 许清木回神,对全叔道:“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许清木自己去了内堂找出符纸和朱砂,一口气花了二十多张符。 画完之后,许清木微微有些疲惫,但他并没有停下,而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小心地在每一道符上滴了一点血。 那些血泛着淡淡的金光,飞快地融入了朱砂之中,瞬间看不见了。 而后许清木又回到了全叔面前,将那些符地给他,说:“拿回去,每五百亩桃林挂一张。” 全叔相当惊诧,瞪大眼睛说:“这是……这是干什么?” 许清木微微弯起眼睛,露出少年人有些狡黠又调皮的笑容,说:“对面那帮孙子好烦人,我们一起搞死他们好不好?” 7、第 7 章 玉泉山这个项目投资最大的是姚远地产,是本市一家实力雄厚的地产公司。 此时,董事长姚远就坐在景区办公室里,将景区宣传的负责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才放走。 姚远还没有气够,擦了一把肥脸上的汗,对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男人笑了笑,说:“抱歉,柳大师,让您看笑话了。” 被称作柳大师的男人名为柳译,他穿着一身棉质的黑衫,四十来岁,头发异常稀疏,但为了维持高深莫测的形象,他还是坚持将几根稀疏的毛发留到了齐肩。 柳译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反正责任都推给了主播个人,放心,媒体舆论那边您控制得很好,景区没有□□传出。况且,我们目的是要吸引眼球,昨天那事,吸引到的眼球还不够多吗?未必是坏事。” 姚远继续擦汗,又说:“虽然的确是这样……但我昨天也看了一会儿榴莲直播,凌云山的桃树好像恢复了,吸引到了不少游客,我怕我们这边花大价钱宣传桃花节,最后给他人做嫁衣。您也知道,楼盘马上就要开工了,就等着这桃花节回血……” 柳译打断他,说:“我知道,应该是对面的凌云观有人看出了我们的风水局。我们柳家在如今玄门中的排位,虽然不是顶尖,但至少踩一个凌云观不在话下。您只管放心大胆地宣传桃花节,其他的交给我,三天之后,桃花节准时开幕,保证会有大量游客,资金很快就能活起来。而凌云山那边,桃树一定会死光的。” 姚远越听越是放心,往后躺在椅背上,拍着自己的肚子说:“承蒙您的关照,一路都走得很顺,当然是相信您。哎,就是不知道老黄这次是发什么疯,眼看着我们就要赚大发了,突然要撤股。” “他没有您这样的好命。”柳译笑道,“等楼盘开起来,才是最赚钱的,他现在撤了,肯定会后悔。” 姚远点点头,畅想起了三天后钞票大把大把地涌入自己的口袋的美好场景。 三天后。 玉泉山桃花节准时开幕。 一大早,姚远就赶来了景区,在售票处看到熙熙攘攘的排队买票的游客时,他心里的大石头就落了地,喜滋滋地驱车从工作通道往核心景区去。 而车开入景区的时候,姚远脸上的笑渐渐挂不住了。 他看到原本挂在桃树上一个个漂亮的花苞都落在了地上,桃树都没精打采,所有枝丫都往下垂,死气腾腾。 姚远被吓了一跳,赶紧开着车到处逛了一圈,到了景区最核心的地方更是心惊。这里有几百棵他花大价钱引进的多年树苗,应该是花苞开得最好的。但现在,那些桃树肉眼可见已经死透了。 姚远赶紧下车去瞧,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群游客拦着几名工作人员质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花了那么贵的门票钱,就是来看这些枯树吗?” 工作人员满头大汗地道:“对不起,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明明还是好好的……” 又一名游客更加愤怒地道:“而且你们发现没有,这些树死得太诡异了!感觉特别晦气……” 工作人员都快哭了,被群情激奋的游客们质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姚远看了看这景象,没敢往人群里去,赶紧回头上车。 发动汽车之后,他急急忙忙打了两个电话,一个让负责种植管理的工作人员来看树是怎么回事,另一个电话把柳译给叫了过来。 一个小时过后,种植管理那边已经给了姚远解释,说是遇到了桃树常见的细菌感染。这种病传染性很强,死一棵就能感染一片,现在工作人员正在排查病树。 柳译姗姗来迟,到了办公室,姚远还是恭恭敬敬地说:“大师,你来的路上,应该也看到情况了吧?” 柳译说:“种植方面的事情,我不懂,交给专业人士。如果是对方破了我的风水局,那就可以放心了,我会去凌云山看情况的。” 姚远心里计算着损失心痛不已,但想着一直以来柳译都没有出过岔子,也慢慢平静了下来,然后又咬牙切齿地骂道:“那就麻烦柳大师了,绝对不能让对面那群人好过。” 对面那群人现在正在欢天喜地。 符挂上以后,桃树很快就恢复了生机,整片山都呈现出了无比吸引人的仙气。 山海一梦最近每天都会来直播,每一次直播都会吸引新的游客前来。当然,还有一部分游客是被玉泉山铺天盖地的宣传给吸引来的。 今年的花期其实还没有到,凌云山已经是游人如织,不少游客赏花以后,也会顺道来凌云观看看,连带着这些天凌云观的香火都旺了不少,小道士们都特别高兴。 但作为掌门的许清木,对这一切都不关心。他大部分时间都关在自己的房里,努力地恢复自己的灵力和记忆。 今天和往常一样,许清木在屋里打坐,突然感觉到指尖有一点轻微的麻痒,他低头一看,是那天画符时刺破手指的位置。 不用多想就知道,对面做石麒麟风水局的人发现了做的克火符,正在反击。 许清木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抬起手来,轻轻掐了一个诀,然后抬手就在虚空之中挥了一掌。 虽然眼前没有人,但“啪”的一声响,仿佛眼前有人被甩了一巴掌。 一切又归于沉寂。 学着他打坐的守墓灵非常敏锐地发现了许清木的异动,顺着许清木的袖子爬到了他手上,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的手。 许清木摸摸他的黑脑袋,笑说:“没事。一会儿那人应该找上门了,带你去看看热闹。” 果然,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小道士又开始炸锅。贺星楚来找他,说是柳家的人来了,要找岳野鹤。 许清木走出房门,顺便问了问贺星楚柳家的情况。 贺星楚就给他科普。 柳家是这几年才兴起来的家族,在玄门协会里排名不算特别高,但有柳老爷子这个大能,于是也成为了协会管事的一员。 许清木就笑。 和当年一样,玄门的人还是喜欢抱团扎堆,一群人聚在一块儿就觉得自己代表人间正义了。 到了客堂,许清木看到柳译立刻没忍住笑。 他的脸上五个指印异常清晰,红彤彤的一看就疼。 柳译满脸耻辱,从高深莫测的柳大师到灰头土脸的中年大叔,只需要一个隔空的巴掌。 柳译看了许清木一会儿反应过来这就是和自己斗法的人,大惊道说:“你是谁?克火符是你画的?岳野鹤呢?” 许清木道:“岳野鹤跑路了,现在我是凌云观的掌门。” 柳译盯了许清木半天,根本不敢相信,他居然破不了这个少年的局,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梗着脖子说:“你把克火符撤了!” 许清木震惊道:“现在的玄门的人都这么不要脸吗?是你先立石麒麟,我被迫反击。你自己斗不过就上门来撒泼,真有你的。” 柳译脸色微红,半晌才说:“立石麒麟,自然有我的考虑……你别管那么多!柳家是玄门协会的管事之一,凌云观也是在协会成员,要服从协会统一管理。” 许清木翻了个白眼,说:“我最近学了一句话适合你:有本事就放学后操场见,哭哭啼啼找家长算什么英雄好汉?” 柳译感觉自己被甩巴掌的脸更疼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很久以后,他突然找到了突破点,指着许清木的背后,义愤填膺地说:“你一个修行之人,居然养鬼!” 躲在许清木背后的守墓灵吓了一跳,瑟瑟发抖地想溜。 “你这撒泼的姿势可真是千奇百怪。”许清木把守墓灵拎了出来,接着说,“这小东西是那个姓黄的从玉泉山带过来的,你们的楼盘挖到大墓了,马上就停工。连个墓都堪不出来,你回去找家长哭吧,别撒泼了。” 说到这里柳译终于挺直了腰背,大声说:“开玩笑!我入门就是学的堪舆,我选的位置不可能有墓。而且这么个又黑又丑的鬼东西,我不可能没有发现!” 守墓灵愣了一会儿,听懂了这句话,突然跳出来站在许清木的肩膀上呲牙咧嘴,指着柳译的脑袋叽叽喳喳。 “你怎么还鬼身攻击呢?他也不是自己想长成这样的啊。你自己都秃头了还笑别人丑。”许清木拎起守墓灵,安慰道:“算了算了,别动气,你挺好看的,以后你就叫白美美。” “还白美美你什么审美水准……我还没秃呢!”柳译突然又反应过来,急道,“你转移什么话题?现在说的是你养鬼的事!你这个只会歪门邪道的妖人,赶紧的,把你的克火符给撤了,否则柳家和协会都不会放过你!” 许清木叹气道:“早知道你只会撒泼我就不来了,不想和你掰扯,乖,回去找你协会的爸爸妈妈给你喝奶。” 柳译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但现在他也没有退路,还打算继续用协会压许清木。 许清木为了避免听他的车轱辘话,想了想,说:“要不这样,我们打赌——你选的地下有大墓,五天之后你的项目就会停。” 听到这话柳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就不撒泼了,急匆匆地说:“好!立字据,要是你输了,就把克火符给撤了,凌云观也搬走。” 许清木有点嫌弃地看了柳译一眼,说:“那就赌你腰上的八卦镜吧。” 柳译“哼”了一声,得意洋洋道:“算你有眼光,我这八卦镜……” 许清木打断他道:“虽然是个没什么用的东西,但应该可以垫桌脚。” 柳译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还想闹腾突然又觉得脸上的巴掌印隐隐作痛。他摸不清眼前这个少年的深浅,也不想再多惹事,咬牙就掏出了符纸朱砂,快速写下了违反赌约的种种反噬恶果,然后滴血,按手印,签名,一气呵成。 许清木对他竖起大拇指,道:“看来对自己很自信。” 柳译冷哼一声,说:“你敢不敢签?” 许清木接过来,准备签名之前,又提笔加上了一条,“不履行赌约脱发加重,脱成地中海”,然后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柳译感觉自己受到了内涵,气得又掉了几根头发,再白了许清木一眼,抄起那张字据就跑。 许清木看着柳译的背影,道:“来,白美美,挥挥手,给这位大师最后倔强的几根秀发告别。” 8、第 8 章 柳译离开以后,躲着的小道士们才敢陆陆续续地冒出头来。 刚才的争执,他们只是隐隐约约听懂了一些,也不知道柳译怎么回事,和黄老板一样,气冲冲地来,急匆匆地跑。 温纶阴沉着脸,咬牙看着许清木。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暗暗希望许清木赶紧傻回去,但看样子,许清木不仅没有如他所愿再次变傻,还越来越红光满面,一双眼睛亮得要命,实在邪门。 贺星楚跑到许清木身边,担忧地看着许清木,说:“师兄,我们怎么会惹上了柳家的人?” 许清木对她笑笑,道:“没事,就是一个小斗法而已。” 众人大惊。 那可是柳家的人,玄门协会的人,就算是岳野鹤也不一定能和他斗法。 贺星楚又要哭了,慌忙将许清木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急道:“你没事吧?” 许清木奇怪道:“我为什么会有事,他那么弱。” 众人:…… 温纶实在听不下去了,嗤笑一声道:“当着祖师爷的灵殿还吹什么牛啊,也不怕被先人笑话。” 许清木轻轻笑了一声,说:“我刚和柳译立了契,斗法输了的人会秃头。要不你也加入一起赌一把,看看自己会不会秃。” 温纶条件反射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头顶,突然心里有点慌。 许清木接着说:“五天之后见分晓,要是我赢了,你以后就闭嘴,老老实实帮我管着观中的俗务和弟子。只要做乖小孩,就不会秃头的,知道吗?” 温纶脸色发青,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底气反驳许清木,只能任由许清木这样嚣地转身离开。 但许清木走了几步,温纶实在又忍不住,在他背后说:“那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许清木头也没回说:“我没有输过。” 说完人就不见了。 温纶在原地握紧了拳,低声自语:“不自量力……” 而后,他又提高了音调,对一帮弟子们道:“你们也听到了,‘掌门’说了什么?” 他刻意加重了“掌门”两个字,更显得阴阳怪气,众人就附和地点头。 贺星楚气这群人有眼无珠,哼了一声就跟着许清木跑。 温纶心里得意。 许清木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输了还有什么脸继续当掌门?到时候他就去找玄门协会求情,不管怎么说,凌云观是协会的一员,岳野鹤再怎么也有两个熟人在协会里的,对方不会完全不给面子吧? 温纶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美好的未来就在自己的眼前。 五天时间转眼过去。 全叔再次拜访许清木,这次还带了另外几个村民,挨着将凌云观供奉的仙尊都拜了一遍,还送了不少自家种的蔬菜水果。 许清木知道他们的好意,于是也没有推辞,爽快地收下了,顺便问了问全叔现在的情况。 全叔喜气洋洋地说:“这还没有到花期,游客已经爆满了,往年哪有这样的好事。” 另外一个村民就说:“多亏了小道长!难怪岳道长特意将掌门位传给您啊,之前就听他说您不一样,我还不信……没想到您这么厉害啊!” “我早就想到了!小道长一看就非同寻常,根本就是小神仙嘛!” …… 一群人围着许清木,一边表达感谢一边夸赞,把许清木都给逗乐了,打断他们道:“大家还是回去吧,游客多肯定很忙,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而且对面的人应该也还没有死心,大家也要警惕。” 说到这里,全叔就义愤填膺地道:“他们的确是没有死心,这些天他们的桃树遭了传染病,居然偷偷摸摸把病枝条扔到了我们这边来!幸好我们一直以来防治桃树传染病的经验充足,已经将病枝条焚烧处理了,也做好了预防。我们这里,一棵树都没有被传染。” 许清木道:“嗯,你们的技术真的没有问题。” 村民就马上说:“那也要多亏了小道长,要不是您帮忙,我们这次真的麻烦了……” “以后我会经常来凌云观拜拜的。” 许清木被夸得都听不下去了,再次叫停,又说了几句,就客客气气将他们给打发走。 这群人走后,许清木也没能得到清闲,没一会儿,一直安安静静挂在腰上的小东西突然又跳到了许清木的肩膀上呲牙咧嘴。 许清木嫌他吵,说:“别闹。” 小东西不肯听,还在闹腾。 许清木叹气,无奈道:“白美美,别闹。” 小东西立刻安静了。 许清木有些好笑,现在叫他小东西、守墓灵,他都不会应了,看来很喜欢白美美这个名字。 安抚好了白美美,许清木算了算时间,猜应该是柳译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小道士们又开始炸,贺星楚又哭丧着脸来叫许清木去背锅。 许清木刚走到前殿就听到了柳译的声音,对方实在是相当着急,小人得志的爆笑声比人还先到。 然后才是那张指印还没有完全消除完的脸,出现在了许清木的眼前。 “你这个妖道!”柳译迫不及待给许清木扣上了一顶大帽子,义正辞严地指着许清木说,“我们的项目,今天准时开工了!没想到吧!哈哈哈哈!” 温纶简直比柳译还高兴,立马就不躲了,从殿门后跳出来,瞪着眼睛说:“真的吗?” 柳译道:“真的!我特意拍了照!” 说着柳译就立马亮出了手机上的照片,一群工人站在“开工大吉”的横幅下热火朝天地工作着。 看着这照片,柳译和温纶同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五天来,柳译没有一天睡好了。 每一天玉泉山的桃树都在枯死,他的方法都用尽了也没能好转,只能甩锅给负责种植的工作人员。 反观凌云山这边,桃树越长越好,游客越来越多,他让人偷偷把病枝条扔到凌云山来也没用,人家养护得好,一棵桃树都没有被感染。 柳译正在失去姚远对他的信任和恭敬。 这些不仅关系到他的荣华富贵,更关系着他本人以及柳家在富豪圈子里的声誉。 他只能拼命安抚姚远,并且给了一个最后期限。 就是今天。 他说了,只要吉时开工,一切就会慢慢好起来,在花期之前,玉泉山的桃树就能原地复活。 于是,工人的第一铲开挖的以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拍下了照片,来找许清木对峙。 今天,他就要一雪前耻!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柳译阳仰着他还有些红的脸,拿着那张契约晃悠道,“不想被反噬就赶紧撤了克火符哈哈哈哈哈!” “你好吵啊。”许清木拿小指头挠了挠耳朵,说,“我说的是五天,你看现在到五天了吗?” 柳译一愣,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日期是对的啊,他每一天都煎熬地数着,像望夫石一样把凌云山给望着,不可能算错日期……他猛地摇头道:“拖延是没有用的。” 许清木只是淡定地看着柳译,慢悠悠地眨了一下眼。 柳译莫名其妙地觉得心里有点发毛,慢慢地回想了一阵,才想起,那一天,他离开的时间应该是过了正午,现在…… 柳译抬头看了一眼悬在天空正中的太阳,隐约觉得自己脑袋发凉。 正当这个时候,柳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看到时间时间正好是十二点一分。 许清木掐了下指,轻声道:“啊,过了五天了。” 柳译慌了片刻,又连忙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冷哼一声接着说:“要是和你比别的,我可能还会被你给唬住,要说堪舆,整个玄门协会也没几个人能比的过我!” 许清木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说:“接电话吧。” 柳译道:“也好,不差这一刻。”说着他自信满满接通了来自姚远的电话,依然用他大师的低沉嗓音说:“喂。” 姚远发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挖到墓了!大墓!” 柳译反应了一瞬才知道电话里的人在说什么,他愣了片刻,茫然地抬头看着许清木。 那张漂亮的少年脸带着浅浅的笑,没有一点恶意,甚至连站在许清木肩膀上那个黑丑的鬼东西都没有咧开嘴嘲讽他。但他就觉得寒意从头顶蔓延,自己几根稀疏的长发在微风里瑟瑟发抖。 一阵天旋地转后,柳译僵硬地听到姚远的怒吼声继续传来:“大墓!保存完好的大墓!还有人在旁边拍到了!传上网了!瞒都瞒不住!你他妈死了啊!大墓啊!你说话啊!” 柳译眼前一黑,手一颤,手机和那张契约一起落了地。 完了,都完了。 但凡是做地产的,没有不怕挖到墓的,这不仅仅十分晦气,更重要的是,挖到保存完好的大墓,文物部门立刻就会下来一纸文书,为了保护文物,整个项目就必须停止,工期顺延。 曾经就有某个地产公司一个项目,被一座大墓生生拖了两年,拖到公司破产。 更有甚者,这片好不容易征来的地会被收回,原地建起博物馆。 一旦发现墓,尤其是保存完好的大墓,对地产公司来说真的是巨大灾难,损失难以估量。而这种由于不可能抗力造成的损失,连补偿都很难得到。 挖出大墓来,绝对是地质勘探和柳译这个风水师的严重失误。 这一次,要砸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牌子,甚至更是整个柳家的牌子! 柳译缓了好久,才终于悲痛的接受了眼前的现实,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凉,瞪大眼睛看着许清木,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开口道:“你、你究竟……是谁?” 9、第 9 章 许清木从容地回答他的问题:“凌云观掌门,许清木。” 柳译绞尽脑汁也没能想起这么一号人物,很久以后,依然是不敢置信地说:“这么可能……我真的没有感觉到那里会有大墓……这不可能……不可能……” 许清木带着些怜爱,轻声说:“也不算你学艺不精。当年建墓时的那个风水师相当厉害,用了不少手段将那墓给隐藏起来。再加上这些年山川地势也有了很大改变,你发现不了才是正常的。” 柳译惨白着脸看他,说:“可是你怎么会发现……” 许清木懒得回答,只是抱臂看着他。 柳译的手机再次响起,来电人依然是姚远,柳译听着那催命一样的电话铃声,终于从恍惚之中清醒了。 他现在必须要立刻回到工地,想办法尽量安抚姚远,无论如何要保住他自己和柳家的名声。 想到这里,柳译猛地抹了一把脸,捡起手机迅速转身就要离开。 许清木叫住他,道:“东西留下。” 柳译身体一僵,咬牙切齿地站定了脚步,回头看着许清木。 许清木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那张契约,那东西现在正在隐隐地泛着金光,正准备发挥反噬的作用。 柳译顿时感到心脏一阵绞痛,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声,许清木就说出了更令人扎心的话。 “想秃头吗?” 话音刚落,白美美已经忍不住了,子-弹一样瞬间冲到了柳译的脑袋上,猛地抓住几根可怜兮兮的头发,一把扯了下来。 柳译发出一声惨叫,慌忙伸手去护自己的头发,发疯一样到处瞎跑起来。但白美美相当灵活,一边躲着柳译的手,一边利落地在柳译的脑袋上快速除草。 原本柳译的头发虽然稀疏,但遮遮掩掩还勉强不会露出头皮,可现在,没一会儿工夫,白美美就给他扯出了标准的地中海。 躲在各个角落里的小道士看不见白美美,但他们能看见柳译突然就发疯了,还秃头了,惊奇之余,实在是忍俊不禁。 贺星楚看得目瞪口呆,许久之后才惊呼出口:“天呐,他怎么会突然变成了河童?” 另又一个小道士喊道:“是反噬!他们立的契真的有用!” 听到这句话的温纶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一阵后怕。 柳译简直要哭了,受不了地大叫起来:“行了!行了!给你还不行吗!” 说着一把扯下了八卦镜,扔在了地上。 这时候,白美美也终于满意了自己给柳译设计的新发型,喜滋滋地飞回了许清木的肩膀上站好。 头上和心脏传来的疼痛瞬间停止,柳译跌坐在地,艰难地大口喘气。 许清木上前一步,脚尖踩住了那张契约,小小的火苗瞬间燃起,那张契约在眨眼之间已化为烟尘。 柳译喘了很久,再抬头看许清木和白美美一眼,他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慌忙捂着脑袋迅速逃走。 人跑远以后,贺星楚第一个跳出来,激动抓住了许清木的衣摆,满眼崇拜地道:“天呐,师兄,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我都不知道?” 其余躲着的人也都一个个走了出来,看着许清木的眼神越发奇异。 许清木没管那些人,只是对贺星楚笑笑,弯腰捡起地上的八卦镜,递给她道:“送你了。” 周围瞬间一片沉寂,每一双眼睛都瞪大了看着那面八卦镜。 他们都知道柳家,也都听说过柳家的八卦镜能鉴妖邪,是个很厉害的法器。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光看这镜子的做工和材质,就知道这玩意儿肯定很值钱。 许清木居然毫不在意,随手就送了。 贺星楚也愣了,半晌才说:“给我?这也太……不行,看上去好贵,我不能……” 许清木不管,直接塞到她手里,说:“这太厚了,不适合垫我的桌角。” 众人:…… 太嚣张了! 贺星楚犹犹豫豫之时,许清木打着哈欠走了,一边走一边说:“但是要小心,姓柳的好像很在意这玩意儿,应该没那么容易放弃,如果遇到什么问题,立刻来找我。” 贺星楚喊道:“师兄……” 许清木快速道:“别烦我了,好困。” 贺星楚原地站定,那群想跟上去的小道士也都不敢了,一窝蜂涌到了贺星楚的身边,七嘴八舌地让贺星楚给他们展示一下那面镜子。 唯有温纶,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满脸都是委屈。 许清木也没能清静一会儿,当天下午,贺星楚就来找许清木了,说是柳家的老太爷柳德宇给他来了电话。 许清木没有手机,也不知道柳家的人是怎么辗转联系上了温纶,又把电话拨到贺星楚那里的。 许清木看着手机有点不想接,对贺星楚说:“这姓柳的真的回家找爸爸哭了。” 贺星楚皱了皱鼻子,说:“没出息。” 许清木说:“他爹也不懂事,有求于人都不亲自登门,一个电话就完事儿了?” 贺星楚说:“说是他年纪大了,不方便走动。不过,真正原因是……柳家是协会管事之一,应该觉得他家老爷子来找你一个后辈没有面子。” 许清木心道,这帮人才是后辈,叫他们一声孙子都给他们抬辈分了。 但他还是接了电话,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柳德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低低慢慢的,很符合柳家高深莫测的大师形象。 “喂,是许小道长吗,不好意思,叨扰了。” 对方语气还算好,许清木也就放缓了声调说:“嗯,是我。” 柳德宇接着说:“小道长应该知道我来电话的目的,所以我就直说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犬子的确是做得不太好,不过,小道长也有不对。你应该知道,玄门势微,成立协会就是为了大家能通力协作,为振兴玄门做贡献。我们在玉泉山立石麒麟是协会同意的。哦,对了,你们凌云观不怎么参加协会工作,可能对很多大的方针政策有不理解的地方,所以难免产生冲突。但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 许清木听得叹气。 这柳家的不要脸还真是祖传的,反复拿这个破协会来压人。 于是许清木语气就不怎么好了:“我不知道你们协会的事情,只知道自古以来玄门最大的规矩就是强者为尊,愿赌服输。立了契就得遵守,不遵守就反噬。” 电话那头顿了顿,或许是觉得自己拉下老脸来和许清木讲道理没有作用,再开口语调也冷了些,说:“是犬子技不如人,低估了小道长。老夫也是孤陋寡闻,没听说过小道长这一号人物,有机会的话,真的很想向小道长请教。” “小人物一个,不足挂齿。”许清木轻笑道,“不过也扯平了,我也没有听说过柳先生啊。” 柳德宇:…… 又安静了一会儿,柳德宇压住怒气说:“八卦镜对柳家来说,是很重要的传家法器,要使用得道行够深,一般人拿着也没用。” 许清木道:“谁说没用的,送给我师妹盖泡面了,挺香的。” 柳德宇:…… 贺星楚:惊恐.jpg 半晌后,再也憋不住的柳译在电话里怒吼道:“你竟然用它来盖泡面!你竟然……” 后面气急败坏的脏话许清木就当没有听见。 柳德宇制止了柳译的狂吼,微微喘着气说:“我就说最后一句,小道长何必得理不饶人呢?八卦镜对柳家来说非常重要,希望小道长能将它归还给我们,就当是卖我一个面子。” “不卖。”许清木干脆利落地道,“而且你说了四句。” 到这里,柳德宇终于是装不下去了,猛然拔高音调道:“你这个小兔子崽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知道你得罪的……” 许清木“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手机扔给贺星楚,说:“拉黑。” 贺星楚目瞪口呆半天,瑟瑟发抖地说:“师兄……太……太嚣张了……” 许清木微笑问道:“爽不爽?” 贺星楚又深吸一口气,道:“爽!” 许清木微笑:“那就行了,其他的不要担心。” 贺星楚笑盈盈道:“师父以前就说你是小神仙,我一直就非常相信师父的话。师兄,以后得道了,可不要忘了我啊。” 许清木戳了下她的脑袋,把这闹腾腾的小姑娘给打发走了。 屋里就只剩下了许清木和白美美,许清木爬上床开始打坐,白美美又乖乖地站在床边守墓。 相处久了,现在看这丑东西都眉清目秀,许清木拎起白美美说:“你要守着就好好守,要是柳家的人来找事,就迅速地叫醒我。” 白美美裂开丑嘴一笑,非常乖巧地点头。 许清木摸摸他的头,安心打坐,神识很快陷入虚无,直到被白美美的一阵乱叫给叫醒。 许清木睁开眼,看见白美美的两个白洞一样的眼睛瞪着他,叽叽咕咕地发出怪叫,像是十分着急。 许清木微微扬起唇角,说:“这么快就来了。” 10、第 10 章 许清木安抚地拍了拍白美美的的头,然后起身走出房门。 此时月上中天,刚过了午夜不久,凌云山本应安静下来,但远处凌云观弟子们居住的院落却异常喧闹。 许清木顺着声音走过去看,刚走到院门口,还没瞧见里面的情况,就有两个小道士揪着头发互殴着从院子里冲出来,差点撞到许清木。 许清木身影快速一闪,那俩人双双倒地,摔得惊天动地。 但他们就像是不知道疼一样,依然互相谩骂着互殴。 许清木有点奇怪怎么没有人拦他们,往院子里看去,所有人都乱了,六七个弟子现在都打成一团,其他人拉都拉不住。 许清木盯了倒在地上互殴的俩人一眼,抬手掐了一个诀,往俩人眉心一按,瞬间那俩人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然后许清木才往院子里走,抓住了一个不敢劝架在旁边干着急的小道士问情况。 那小道士着急地说:“我也不知道啊,就几个师兄在商量什么事情,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怎么会这样……” 许清木皱眉道:“温纶呢?他不管吗?” 小道士指了指院子里打得最激动地那个,说:“大师兄在那儿……” 许清木一看,那人脸都肿了,根本认不出来。而且他好像疯了一样,眼睛血红,没有一点理智,下手也特别狠。 小道士简直要哭了,急道:“怎么办啊,拉不住,这也太邪门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会受伤的!” 这的确不是正常的情况。 许清木也没有废话,在几个小道士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中,他的身影像是鬼魅一样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了那一堆互殴的人之中。 大家看不见他是怎么移动的,只看到青色的道袍衣摆轻轻扬起,所过之处,互殴的人就发出一声闷闷的呻-吟,然后悄无声息地倒下。 十秒钟之后,刚才还打得热火朝天的一群人,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几个围观的小道士都没看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全都傻了。 许清木蹲下,将眼前这个被打得脸和猪头差不多的人给翻过来,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瞳孔,又摸了摸脉。 几个小道士这才缓过来,赶紧凑上来问道:“怎么样了?” 许清木答道:“都是皮外伤,用些外用的药很快就能好。”顿了顿他又说,“幸好你们都很弱,打起来也不会真的伤到对方。” 几人:…… 这是夸还是损啊? 正在这个时候,晕过去的温纶突然睁开了眼睛,带着血色的大眼珠子仿佛要掉出眼眶了,他张开嘴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那声音一听就不是温纶的,倒像是一个老年人。 小道士们瞬间就吓哭了,连连尖叫后退喊着闹鬼。 温纶笑着站起来,用那种老年人的声音说:“我……” “咔”的一声,许清木迅速抓住了温纶的脖子,把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都给掐断。而后,在温纶满脸的惊诧之中,许清木抬手就从他的胸口扯出一个纸片。 纸片扯出的瞬间,温纶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许清木松开手,温纶眨了眨眼,原地愣了几秒,而后大梦初醒一般道:“我……我这是怎么了,哎呀,脸怎么这么痛……谁打我!” 许清木没有回答他的话,走到晕倒的弟子身边,挨个从他们胸口扯出了纸片来,数了数,一共八张。 弟子们缓缓醒来,全都不明所以。 许清木抬起手,将纸片展示给众人看。 这是八个剪得惟妙惟肖的纸人,五官非常清晰,像是活人,不……它们就是活的,肢体都能动,全在许清木的手里挣扎,脸上都是愤怒的表情。 小道士们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情况,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只惊恐地盯着许清木。 “纸人附魂。”许清木解释道,“不用担心,是柳德宇搞得事情。他果然是有几分道行的,能将魂魄分散在这么多纸人里。” 小道士们都傻眼了,他们听岳野鹤讲过纸人附魂这个法术,但从未见过,还以为是假的。 “完了,完了。”有人战战兢兢道,“得罪人了,得罪大能了,怎么办……” 许清木满不在乎地道:“柳德宇算什么大能。很简单,他分了几个纸人就抓几个,全抓起来,他就跑不掉。” “全抓起来的话……”几人都开始回忆,说:“还有……还有别的师弟也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也被纸人控制了。” 许清木点点头,跟着他们的脚步去弟子们的卧室挨着检查。 众人转身之后,墙角突然闪过一个小小的白影,一片薄薄的纸人偷偷看着许清木的背影,露出轻蔑的笑意。而后,它转身,蹦蹦跳跳地朝着另外的方向去。 没一会儿,它就感觉到了八卦镜所在,它顺着门缝将扁扁的身体塞进了房间,找到了那个锁着八卦镜的木盒,然后又顺着那木盒的缝隙钻了进去。 确认了八卦镜完好,它就放了心,计划了一下,打算钻出去连盒子一块儿给背走。 许清木就算是知道是他柳德宇偷的又怎么样?许清木有证据吗?能斗得过他吗? 小纸人得意洋洋,正打算钻出去的时候,这漆黑的木盒里突兀地出现了两个白洞,太过突然把它给吓了一跳,它刚发出一声惊呼,那白洞下面又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一口尖尖的白牙差点闪瞎了他的眼。 “妈呀!好丑!”小纸人情不自禁地大喊。 白美美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怒火冲冠,一声尖叫,然后冲上去就抓住小纸人的头发,一顿猛撕。 小纸人火冒三丈,在木盒里疯狂躲避白美美的拔头发攻击,但木盒太狭小了,它怎么跑都跑不掉,白美美受了很大的刺激,对准他的脑袋一阵猛拔。没一会儿就感觉自己脑袋凉了,等它好不容易艰难地从木盒的缝隙之中爬出去,突然发现外面不是暗的,而是灯火通明。 小纸人抬头,看到了许清木那张带着笑意的漂亮脸蛋。 “柳先生。”许清木对他挥挥手,看着它的头顶说,“发型很别致啊。” 小纸人:…… 五分钟之后,许清木将所有的小纸人都揉在了一起,柳德宇完整的魂魄也就显现了出来。那一团比拳头略大的魂魄原本应该是大师的形象的,但很遗憾,现在被白美美给拔成了河童,十分滑稽。 而柳德宇也没心情挣扎了,纸人附魂需要耗费的灵力不少,这样折腾一晚上,要了半条命,被白美美抓着就不动弹了,睁着眼睛一脸心如死灰。 许清木随手拿了个泡面盒子把柳德宇的魂魄罩住,扬手对白美美道:“走了,睡觉。” 白美美立刻跟上,异常乖巧。 许清木这一觉睡得很踏实,日上三竿才慢悠悠地起床。 走出房门,贺星楚就不知道从哪儿蹦蹦跳跳地冒出来,说是柳家的人来找他。 许清木应了,慢悠悠地洗漱完,又慢悠悠地吃了东西,这才去了客堂。 刚到门口,贺星楚又窜了出来,美滋滋地对许清木道:“师兄,柳家的人一早就到了,说是要负荆请罪,态度特别恭敬,我说叫你起床,他们都很惊恐地说不要吵你,真有排面。” 许清木道:“所以,以后都要好好修炼,不要偷懒,不然排面就是别人的了。” 贺星楚吐吐舌头,溜了。 许清木走进客堂大门,一眼就看到了站着的柳译和躺在担架上的柳德宇。父子二人现在是同框河童头,长发及肩,露着圆滚滚的头顶。 光滑,透亮,纤尘不染。 11、第 11 章 出于道义,许清木憋着没有笑,正在想着应该怎么开口,柳译抬手打开了放在桌上的一个木盒,一道金闪闪的光,刺得许清木眼前一晃。 许清木定睛一看,看到了满满一盒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许清木:…… 还真是负“金”请罪。 “小道长,小神仙!”柳译猛地一个九十度鞠躬,颤声道,“您放过我父亲吧!我们是有错,但罪不至死,好歹是一条命,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吧。” 许清木斜眼看了看躺在担架上的柳德宇。 他魂魄离体后折腾太狠,现在肉身已经快不行了,睁着眼张着嘴,脸上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胸膛也完全没有起伏,就这样拉去火化也一点儿不冤枉。 许清木将面前装满金条的盒子往柳译的方向推了推,说:“你们知道,凌云山的桃树,也是很多村民的命吗?我观里的小道士们,也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命,你去看看他们的脸,现在还有一个能看的吗?” 柳译满头都是汗,将腰弯得更深,又带着哭腔说:“我知道错了,所以……今天才会来,找您请罪。请您让我父亲魂魄归体吧,再不归体,他就快不行了!给我们一次机会,无论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许清木说:“我不需要你们做任何事。” 柳译简直要急疯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只能凄惨地重复自己错了,许清木抬手打断他,接着又道:“不过,我也不会随便要人命。” 柳译双眼一亮,终于逮到了救命稻草,满眼通红地看着许清木。 许清木冲着白美美挥了挥手,白美美心领神会地回到了许清木的房间,掀开了泡面盒。没一会儿,许清木和柳译就同时看到了柳德宇的魂魄飘了过来,然后从肉身的天灵盖钻了进去。 魂魄归体,柳德宇立刻猛地大吸一口气,然后开始剧烈喘息。柳译赶紧冲上去给他顺气,好半天以后,柳德宇死气沉沉的脸才终于不那么吓人了,但依然很虚弱,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 顶着河童头的父子二人惊魂未定地互相看了几眼,然后又赶紧冲着许清木千恩万谢,许清木面色沉静地道:“修炼可以不是为了什么匡扶正义之类的崇高理由,但至少不能是为了仗势欺人。在你们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前,不要再出来蹦跶。回去吧。” 父子二人慌忙点头表示知晓,互相搀扶着,立刻就想走,一刻也不愿意在凌云观这个鬼地方待着了。 “等一下。”门口冒出来贺星楚忍无可忍的脑袋。 “负的‘金’得留下吧!”贺星楚一把抓过一个脸上还有乌青的弟子,说,“看看这俊俏的小道士,要恢复往日容貌,怎么着也得点医药费啊。” 许清木有点好笑,转头去看柳德宇父子,那俩人哪还有心思管金条,直说着“应该的应该的”然后灰溜溜地就跑。 一群弟子们瞬间就涌入了客堂,全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金条。 上次黄老板的十万功德还没能缓过来,这又是一盒金条…… 有个小道士开口,说:“掌门,这些金条,够给祖师爷塑金身吗?” 许清木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于是就没有回答,但更七嘴八舌的“掌门”就喊了起来。 “掌门,您到底对柳家父子做了什么啊?” “掌门,您真的太厉害了,比师父还厉害,以前其实一直在装傻吧?” “掌门,您是不是会轻功啊?昨晚我瞧见你那个速度,真的不是人的速度……” “你说什么呢!什么叫不是人?” “掌门的确不是人,掌门是小神仙啊!” “掌门,这些金条……” 许清木被问得头疼,一句话没答上来。 温纶拨开众人,走上来用那张还肿着的脸对着许清木,别扭半天说了一句:“掌门,我粗略算了下,这些金条大概值三十万。” 许清木没注意数字,只注意到了“掌门”那两个字,微微眯了眯眼看着温纶。 温纶很不自在,但还是继续说:“凌云观是千年的古观,仙尊的塑身也出自当年最杰出的匠人,如果只是简略修葺,会毁掉它们原本的价值的。所以哪怕加上上次黄老板的十万功德,要重新修葺也是不够的。” 许清木道:“我本来也没打算现在修,得找到真正有手艺的匠人才行。” 温纶又说:“这笔钱可以用于置办一些生活物资和祭祀用品,后堂用于起居的房舍也可以加固,差不多就是要这个数。” 许清木很烦算账,立刻点头:“行,你了解你去办。” 温纶道:“账做好会给掌门看的。” 说完就叫上另外两个弟子,把那一盒金条抱走了。 人走了贺星楚才小声在许清木耳边说:“温师兄还是不服的。” 许清木有些好笑地说:“随便。” 别的弟子都服了,温纶没了支持不得不低头,但心里肯定觉得憋屈。 许清木管不了温纶的情绪如何,反正他需要一个对道观管理有经验的人帮忙,不管温纶喜不喜欢他,能把凌云观管好就行。 余下的弟子很快对金条失去了兴趣,继续围到许清木身边,缠着问怎么才能像他一样厉害。 许清木很耿直的说:“天赋。” 弟子们不甘心,又说:“那我们努力呢?” 许清木微笑:“当然要努力,努力过后你们就更知道天赋有多重要了。” 众人:…… 逗得小道士们满脸都是沮丧以后,许清木才接着说:“不过,掌握正确的修炼方法,还是能快速提升的。” 众人又有了希望,全眼巴巴地看着许清木。 许清木走到殿前的院落,随手捡了一根树枝,行云流水地舞了一套剑法。那剑法飘逸灵动之中又带着决绝狠厉,刚开始舞的时候,弟子们各个睁大了眼鼓掌叫好,到后来随着招式越来越变化多端,速度越来越难以捕捉,众人都看得呆了。 岳野鹤往常最主要的就是教弟子们剑法,相比起复杂的修炼来说,练剑更容易入道。而且,只要认真练,就算是不能在修为上有所精进,至少能练成个武林高手,自保不成问题。 所以,凌云观的弟子们都是懂剑法的。粗略一看,就知道许清木这套剑法的厉害。 最后一个招式舞完,许清木站定,弟子们怔楞了好半天,突然又炸了,惊喜道:“这是以前师父教我们的云中剑!但是……好像更厉害!这力道和速度,也太可怕了,我们真的可以吗?” 许清木道:“什么云中剑,这是我自创的剑法。以前你们师父教的是失传了精髓的简易版,以后你们就练我教的。” 贺星楚立刻鼓掌道:“这么厉害的剑法,肯定有一个振聋发聩、掷地有声的名字吧!” 许清木叉腰,道:“当然,它叫想怎么舞就怎么舞剑。” 众人:…… “果然厉害!师兄最棒!”贺星楚毫无负担地闭眼无脑吹,见许清木高兴了,然后立刻转移话题,“那轻功我也可以学吗?” “纸人附魂呢?” 许清木一脸老年人的慈祥,道:“只要你们好好学,能学会的,我都会教。” 弟子们简直像是捡到宝了,一个个忙不迭地回房找自己的剑,立刻就练了起来。 许清木在树荫下坐着,懒洋洋地指导那群热火朝天的小道士,虽然他们现在还很弱,但个个都劲头十足。 白美美也自己变了一根的剑出来,跟着练,黑乎乎的小短手十分笨拙,剑都抡不起来。 许清木磕着瓜子看着,心情十分愉快。 看来,做凌云观掌门的小日子,也还是挺好玩的。 凌云山今年的桃花期,比往年长了一些,一座山头刚有凋谢,另一座山头又起了势头。 于是凌云山的游客累计,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数量。 反观玉泉山,短短几天花全部枯死,投入景区的钱打了水漂,而楼盘部分更是雪上加霜。 那挖出来的大墓还没有开墓门,仅仅是看着外观就十分华丽。根据仪器探测显示,该墓保存完好,墓室众多,陪葬品丰富,而且机关重重。专家鉴定,建造的年限在一千年之前,墓主人应当身份贵重,但查遍古籍,暂时也未能确定这位墓主人的身份。 可以说,这是一座相当神秘又相当有价值的古墓。 这注定了姚远地产别想再开工了。姚总这位本市地产界数得上名号的大佬,很快成为了数得上名号的倒霉蛋,公司濒临崩溃的边缘。 这一切都是绿总……不,黄总来朝香的时候说的。经过上次的事情以后,他似乎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将金钱看得没那么重了,开始接触起了慈善事业,并且时不时就要上凌云观来拜一拜,每次来都会夸赞许清木高瞻远瞩,说什么“要不是小道长让我退出项目,我现在也赔掉底裤了”。 为此,黄老板又大手一挥,捐了十万功德,顺便去凌云山的农家乐住了半个月,怀着感恩的心激-情消费。 这些许清木并不关心。 在花期临近末尾的几天,游客数量也逐渐减少。许清木感觉自己精神不错,也就挑了个阳光很好的日子,带上白美美,出门去逛逛。 许清木特意挑了桃花已经凋谢、人少僻静的地方,想享受一下自己独揽一山美景的自在。但没有想到的是,有人也和他想得一样。 还没走几步呢,许清木就瞧见桃花从中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从许清木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黑发黑衣,肩很宽,坐在一张轮椅上,一动也不动。 但许清木没有心情和陌生人打交道,正准备转身离开,男人慢慢回过了头,和许清木对上了目光。 那是一张非常好看的脸,五官的精致即使是画都难画出来,不夸张地说,这一山的桃花,加起来都不如这人美貌。 只不过这美貌的男人脸色过分苍白了,唇色淡淡的,像是随时都可能会晕过去。 许清木瞬间有些愣神,他恍惚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12、第 12 章 轻微的头疼让许清木的思绪断了,他立刻打住,不为难自己。 因为再多看一眼,许清木心里就隐约升起了些烦躁,总觉得看到这个人就讨厌。 他失去了前世很多记忆,这一世的前面十几年又都是混混沌沌的,或许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却忘了,只记得讨厌。 那就不用想起来了。 许清木移开目光的同时,本来一直乖乖挂在他腰上的挂件白美美突然“吱”了一声,对着那男人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胳膊。 许清木:??? 男人看不见白美美,也听不到他的声音,目光一直在许清木的身上,白美美就特别着急,两只白眼对着男人不停地眨。 要是他有尾巴,现在肯定都摇起来了。 白美美的举动让许清木烦躁升级,他对着白美美瞪了下眼,白美美“嘤”了一声,不愿意回来。 以前没见过白美美亲近别人,许清木再瞪几眼他都“嘤嘤嘤”不肯回来。 许清木看那男人就更不顺眼了。 但表面上许清木依然面色沉静,他迅速转身,没有管白美美。 那肤浅的小东西,要走就走,不走以后就别想跟着他了。 白美美左右为难,嘤嘤嘤了半天,委屈巴巴地准备跟上许清木时,男人突然开口,道:“请等一下。” 这声音很低沉又温柔,是很能蛊惑人的好听的嗓音。 落到许清木的耳朵里,却只觉得烦。 可许清木还是站定了脚步,半转过身用凉凉的目光看着男人。 男人将他的轮椅转了过来,用正脸面对着许清木,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男人的正脸更好看,双眼水盈盈的,眼角像是印着桃花粉色的光。 白美美似乎完全沉浸在男人的美貌之中,盯着男人一动不动。 许清木很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这时候真的是火气蹭蹭蹭地往上窜,于是干脆利落地回道:“没见过。” 男人听出了许清木语气里的不耐烦,他犹豫了片刻似乎是想说点什么,许清木却注意到了他手里拿着的几根树枝。 那是新折的桃枝,上面的桃花开得正好。 许清木心里那点无名火总算是找到地方发泄了,他盯着那几枝桃花,凉悠悠地开口道:“先生,这花在树上开得好好的,你把它摘下来,问过花的感受吗?” 男人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桃花,接着说:“这是……” 许清木语气不善地打断男人继续说:“山里应该到处都立着告示让不要摘花吧?你没看见吗?还是你不知道这些桃花除了观赏还是村民重要的经济作物?一朵花将来就是一个桃,你看看你摘了多少?得有一筐桃了吧?” 男人张了张嘴想解释,但看到许清木眼里的烦躁,也明白自己不招人待见了。于是男人不再开口,也没有再继续保持礼貌,冷下脸来直接将轮椅转了回去,再次用背影对着许清木。 许清木没管白美美,大步离开,白美美嘤嘤嘤一阵,还是老老实实跟了上来。 还没能走两步,就撞见了全叔和黄老板,他身边还跟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三人正在说着什么,心情很好的样子。 黄老板瞧见了许清木,就高兴地将他给拦下,道:“小道长!你来了啊,来的正好,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宋总!” 说着黄老板就不由分说地把许清木再次给拉到了那个男人面前,热情洋溢地开始互相介绍。 旁边那个穿西装的青年人应该是助理,很快递上了一张名片给许清木,上面写着男人在宋氏集团的一堆头衔,以及男人的名字:宋玦。 宋玦…… 想不起来是谁,没有记忆。 黄老板继续喜滋滋地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啊,二位都如此年轻有为,肯定很谈得来。” “很谈得来”的俩人对视一眼,相看俩厌。 黄老板完全没有发现问题,还在一头热地说:“宋总,小道长很厉害的,您有空都可以去凌云观拜拜。” 宋玦浅浅地笑了,看着许清木的道袍,用他那好听的语调轻轻慢慢地说:“嗯,小道长一看就佛法高深。” 许清木:…… 黄老板有点尴尬,忙说:“不是,小道长修的是道。” “哦,是吗。”宋玦拉长语调,有点欠欠地说,“这圆滚滚的小脑袋,不剃秃瓢真是可惜了。” 许清木:…… 另外俩人:…… 许清木缓了缓,微笑起来,也用欠欠的语调开口道:“宋总谬赞了,您一看也是红光满面、精神矍铄、老当益壮、老骥伏枥、老而弥坚。” 宋玦:…… 另外二人:……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傻子都看出来这俩人互相不对付了。 黄老板连忙打圆场,说:“二位真爱开玩笑哈哈哈。” 二人继续皮笑肉不笑,并且同时轻微地翻了个白眼。 “额,那个……”助理开口打断了不和谐的气氛,对全叔道:“就谈到这里吧,后续合同的问题我们会让律师过来和你们谈的,今天我们就不打扰了。” 全叔连忙说:“好的,慢走,谢谢了。” 接着,在白美美依依不舍的目光之中,助理把宋玦给推走了,黄老板给许清木拱手道别,也赶紧跟上。 全叔送了几步,又回到许清木身边,有点不解地抠着脑袋说:“小道长,你们之前认识吗?怎么突然就掐起来了?” “可能前世有仇。”许清木心里还窝着火,没忍住又多问了一句,“他们刚才说什么合同?” 一说到这个,全叔就高兴,说:“哦,那个宋总好像是个大老板,想想和我们签桃子的超市供应合同,黄老板帮我们牵的线。嘿嘿,直接卖给他们比我们自己零售方便多了,今年花开得好,我们之前还担心销路,现在都解决了。” 许清木微微一愣,又说:“那……那他干嘛折花枝?” 全叔道:“不是他折的啊,那是我今天修枝修下来的,本来是不要的,但那花开得好看,扔了可惜,我看衬着宋总合适,就送给他了。话说,宋总真是好看啊,我活这么大岁数了,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小道长和宋总了。” 许清木:…… 额,所以刚才是冤枉了宋玦,还劈头盖脸把人给训了一顿。 许清木心里升腾一丢丢微微的小愧疚,白美美又在这个时候拱火,叽叽喳喳地乱叫,像是慌忙想给宋玦解释。 许清木一把捂住白美美的嘴不让他出声,干脆地把那一点儿小愧疚都给扔了。 反正只是一个第一眼看到就讨厌的陌生人,以后也不会再见了,误会就误会。 许清木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宋玦给弄得没心情看桃花了,想了想,索性下山去散散心。 告别全叔,许清木很快地朝着山下走。 路上白美美还不死心,一直在叽叽喳喳,许清木听不懂他的意思,就问:“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姓宋的长得好看,想长成他那样子?” 白美美点点头,又摇头,丑脸上满是焦急,可就是不会说话。 许清木捏了下他的脸,说:“你别那么肤浅。好看只是皮相罢了,再说这世上好看的人多得是,我回去就给你买一百张当红明星的照片,你想参照谁长就参照谁长。” 白美美很急切地叫了半天,可还是没办法表达自己的意思,便十分沮丧地不再出声,安静地挂在了许清木的腰上。 许清木只当他睡着了,也没再管,优哉游哉地溜达下了山。 这是许清木清醒过来之后,第一次离开凌云山的地界。 世事变迁,如今的人间相当繁华喧嚣,高楼广厦,车水马龙,从前修道者们穷尽一生幻想的仙境,也不过如此。 许清木以前还傻着的时候,有几次和岳野鹤到市区里逛了逛,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些难以适应。 好在凌云山脚下并不属于城市,仍然是一个偏僻的小乡村,这里还有大片的农田和瓦舍,路上的行人也不像是城里一样密集,许清木在其中闲逛也不会有太强烈的割裂感。 沿着大路走了很久,许清木才碰见第一个行人。 那是一个走得很慢的年轻人,打扮和面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他还是引起了许清木的注意。 他微微低头,眉头深锁,完全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活力,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丧的气息。那股气息简直快要实体化了,变成了一团黑雾紧紧笼罩着他。 擦身而过的时候,许清木特意多看了两眼,这个年轻人没有被脏东西缠上,他就是单纯的自己很丧。 他恍恍惚惚地从兜里掏东西,一张卡片顺着掉了出来,但他没有注意到,仍然沮丧着往前走。 许清木捡起卡片,叫住了年轻人。 “你好,你的东西掉了。” 年轻人茫然地回头。 许清木虚晃了一眼,看到卡片上贴着年轻人的照片,写着“枝城市人民医院实习医生:沈良才”。 叫做沈良才的年轻医生勉强露出笑容对许清木说:“谢谢。” 他一边说,一边点头致意,伸出手要接工作证的时候,目光往下撇,落在许清木腰间的时候,他猛然一抖,然后“啊”地一声尖叫了出来,接着又迅速倒退几步,惊恐万状地快速喘息。 他一直盯着许清木的腰间,像是马上要晕过去了。 13、第 13 章 许清木低头,和有点懵逼的白美美对视了一眼。 讲道理,白美美虽然黑丑,但看顺眼了还是丑萌丑萌的,不至于这么吓人。 白美美感觉自己又受到了侮-辱,冲上去就想薅这人的头发,许清木连忙抓住他往袖子里一塞。 沈良才没有修为,但能看到白美美。这并不奇怪,有些人就是天生的阴阳眼,能看见很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作为一个普通人却一天到晚都能见到鬼,这大概就他看上去那么丧的原因。 许清木有些抱歉地说:“你看到了啊?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他没有恶意的。” 沈良才还是没能缓过来,浑身都在抖,听到许清木的声音以后才回神,他猛地一咬牙,嘶哑着嗓音说:“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有!” 说完,沈良才立刻转身拔腿就跑,连工作证都没拿。 “唉,你的东西……”许清木出声,换来的是沈良才更加矫健的步伐。 白美美从袖子里探出头,相当不忿。 许清木无奈,只能暂且将沈良才落下的东西收好,打算找找有没有派出所或者村委会,把沈良才的工作证放下。 又走了一会儿,远处的田埂上出现了一群村民,他们敲锣打鼓,高呼着乱七八糟的口号,听上去就像是某种奇怪的仪式。 走近许清木就听清了,这群人在喊着“小宝儿快回来”,领头的是个穿着长袍的老男人,翻着白眼神神叨叨的念着奇怪的咒语。 这是给生病的小孩儿喊魂,旧时的巫医经常用这手段给小孩儿看病,遇到好的巫医,倒是能解决问题。 但许清木看这老男人就觉得不行,比柳译还不靠谱。 只是他现在逛到的区域,距离凌云山已经挺远了,这里的村民应该有自己的信仰。他们从来没有去过凌云山朝香,也都不认识许清木,他说什么,这些人应该都不会信。 所以许清木没有贸然开口,只是跟在这群人的身后,看着他们一路喊魂,到了巫医的小诊所。 诊所的大门上一边贴着红十字,一边贴着奇怪的符文,对比起来,实在有些好笑。 许清木抱臂往里看,果然是看到了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孩儿,正病怏怏地被一对老年夫妇抱在怀里,脸色微微发着红,小眉毛皱得很紧,看上去非常难受。 这孩子身上倒是有一些鬼气,魂魄也确实是很不稳,在肉身周围飘飘忽忽。 有些小孩儿身体弱魂魄轻,容易被脏东西缠上,其实也是小问题,很容易解决。 巫医开口,语气却相当凝重:“这孩子……怕是很危险啊!这样隔三差五地发烧,哪个小孩儿承受得住啊。” 抱着他的老年夫妇立刻慌了,连忙道:“大师,您可要想想办法救救小宝儿,我家可就这一个孙子,他不能有事啊!” 旁边热心的村民也都着急了,七嘴八舌地喊着“大师救命”。 巫医撩了撩自己的胡子,说:“虽然很麻烦,但只要有我在就不是问题。小宝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不管要费多少功力,我都一定会救他。” 老夫妇二人面露喜色,急忙感谢。 巫医微笑着道:“小宝儿的爸妈一直在城里打工,也算是我们村里比较有出息的了,做法事需要的一些祭品,都没问题吧?” 老夫妇一边掏自己的包一边表态道:“只要能救小宝儿,无论要多少钱,我们都会尽力拿出来的。” 许清木听不下去了,正想要出声教训一下这个神棍,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 “等一下!” 许清木回头,看见了刚才那个满脸丧气的年轻人,沈良才。 沈良才的注意力全在生病的小宝儿身上,都没看见刚才吓得他不轻的许清木和白美美。 因为生气,沈良才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丧了,还微微有些泛红,他急匆匆地推开人群,走到小宝儿和老夫妇身边蹲下,恳切地说:“五爷爷,五奶奶,让我看看小宝儿吧。” 老夫妇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巫医。 巫医一脸不屑,道:“让他看,他能医好就怪了。” 沈良才脸涨得更红了,眼里有些屈辱,他咬了咬牙,没吭声。 老夫妇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 沈良才赶紧探了探孩子的体温,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小电筒,看了孩子的瞳孔和喉咙,轻声说:“小宝儿不是撞鬼,和以前一样,还是扁桃体发炎引起的高烧。我之前不是给你们说过吗?小宝儿天生扁桃体肥大,很容易感染,还会引起呼吸困难。他现在高烧不退,必须得去医院看儿科,如果实在是频繁感染高烧,就要考虑扁桃体切除手术了。” 老夫妻沉默了片刻,五奶奶就开口了,面色为难地说:“孩子,我知道你从小就成绩好有文化,考得也是名牌大学。但是……你说小宝儿不是撞鬼是生病,让你给他开药你又不肯,我们这不是没办法才来找大师的吗。” 沈良才道:“我现在只是在实习,不能贸然开药,而且我的专业是外科,轮值儿科岗的时间很短,经验不是很足。儿科方面需要慎重,一定要看专业医生。” 五奶奶又说:“你说的什么啊,我都听不明白,你们不都是穿白大褂的吗?还不是什么都能医,你看大师就是,一副药治百病。” 沈良才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高热处理不当的话可能会引起癫痫等后遗症,一定要抓紧去医院,你们……” “我不是针对你啊,你别生气。”五爷爷打断了沈良才,面色为难地说,“医院不就是骗人的吗?去了就给你开一堆这样那样的检查,一样检查都好几百,都是有辐射的,没毛病都给你查出毛病来。” 旁边的村民们附和着,七嘴八舌地指责起了医院。 “我家老头子不就是被医院给坑了吗?明明只是胃痛而已,送到医院去,十来天好好的人就给医没了。” “以前的老中医悬根丝就能把病给你瞧出来,现在的医生连把脉都不会了,一点都不靠谱。” “话说回来,这生病和撞鬼还是不同的,你看看小宝儿这样子,分明就是沾了脏东西,之前好几次都是大师给瞧好的。” “孩子这么小这么能开刀做手术呢?平白无故切一刀少块肉怎么行。” …… 沈良才握紧自己的小电筒,鼻翼轻轻扇动,看样子是有些生气。但看着小宝儿幼小的脸上满是痛苦,他也不想和人争辩,站起来说:“我给他爸妈打电话,他们肯定会让你们送小宝儿去医院的。” 听到这话,老夫妻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五奶奶满脸瘪了瘪嘴,开口就阴阳怪气,说:“良才啊,我说句不中听的话,管好你自己就行。小宝儿好了,我自然会给我儿子儿媳说这件事情,咱们虽然是沾亲带故,但也还轮不到你管我家的事情吧?” 五爷爷也脸色不善地开口:“给他们说又能怎么样?我儿子小时候就从来没有去过医院,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儿子我都养大了,还养不大孙子吗?他们不得听我的?” 这些话说出来,沈良才不窒息,许清木都要窒息了。 沈良才说不过去他们,再次握紧了小电筒,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必须去医院。” 众人都不搭理沈良才了,他只能站着干着急。正当这个时候,小宝儿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嘤咛,然后睁开眼,“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沈良才急了,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小宝儿的手。 巫医也不高兴了,抓住了小宝儿的另一只手,厉声道:“你这个毛孩子懂什么!赶紧走开,我好不容易把小宝儿的魂给喊回来了,现在只要把缠着小宝儿的鬼赶走,他立刻就会好!你别耽误事了!” 沈良才挺直胸膛,大声给自己壮胆,吼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话音刚落,小宝儿的身体里就发出一阵“嘻嘻嘻”的怪笑声,一个青面獠牙的怪东西从小宝儿的背后窜了出来,血红的大眼睛死盯着沈良才。他伸出长长的舌头,像是要在沈良才的脸上舔一口。 沈良才被这突然冒出来的鬼物给吓得脸色煞白,他控制不住地在鬼物的逼近下颤抖着快速后退,一个踉跄身体就不稳了,仰着往后栽倒。 许清木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沈良才。 沈良才握着自己的小电筒,用极低的声音自语道:“幻觉……是幻觉……” 他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要上前和鬼物搏斗,但他看着那鬼物就双腿发颤,一动也不能动。 接着,他感觉到那个扶着自己的少年将他给推到了一边。他转头去看,看见少年随手捡了一片地上的落叶,快速在那落叶上画了几道,落叶上就出现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沈良才惊奇不已,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他震惊。 少年轻描淡写地抬手将那落叶往前一抛,轻飘飘的落叶突然就变成一枚及其可怕的利刃,以破风的速度猛地朝着鬼物射去。 一眨眼的工夫,落叶狠狠钉在了鬼物的胸口,鬼物根本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在剧烈的挣扎之中四分五裂,然后化作一道黑烟,连同那片落叶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这一切,只有沈良才一个人看见。 他微微张着嘴,机械地转头,看到的是许清木那张过分年轻、又过分漂亮的脸。 14、第 14 章 许清木看沈良才快被吓晕过去了,便温和地对他笑笑,安抚道:“放心,那小孩儿没事了。” 沈良才赶紧转头去看小宝儿,果然看见了他的小脸上痛苦的神情已经褪去,迷迷蒙蒙地陷入了睡眠之中。 “你……你……”沈良才瞪大眼睛看着许清木,半天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许清木看了眼擦黑的天色,道:“我得回去了。” 他没有手机,跑出来逛了一整天,凌云观里那群小孩儿应该挺着急的。再不回去,怕是他们会以为许清木也和岳野鹤一样跑路了。 沈良才仍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傻乎乎地点头,直到许清木都走了老远,他才想起来,急忙喊道:“请问,能不能留一个联系方式,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许清木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轻轻的。 “凌云观,许清木。” 而后,那人就像是鬼魅一样消失在淡淡的夜色之中。 沈良才低低重复了几次这个名字。 身后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唱词,沈良才回过头去看,巫医拿着一柄桃木剑,手舞足蹈地围着小宝儿瞎跳,用树枝沾着水四处撒。 闹腾了一会儿,他终于停了下来,摸了摸小宝儿的头顶,说:“嗯,鬼物已经被我除掉了,小宝儿很快就会好起来。这是我给他开的药,按照上面的说明吃三天就行。” 听到开药,沈良才一个激灵,赶紧又拨开人群冲了进去,一把抢过了巫医的药方。 这巫医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药方,药品和剂量没有大问题,都能缓解小儿高热和发炎。 沈良才稍微没那么惊吓了,但还是对着老夫妇说:“这药虽然没有问题,但给小孩儿吃的一定慎重,你们别听这个神棍的,还是去医院……” 五奶奶一把将药方给抢过来,说:“你没看到小宝儿已经缓解了很多吗?别在大师面前闹了,刚才要不是他杀了缠着小宝儿的鬼,这孩子怕是都没了!” 沈良才急切道:“那鬼不是他杀的!” 巫医冷笑一声,说:“不是我杀的,难不成是你杀的?” “是一个小孩儿……”沈良才说着就往许清木刚才离开的方向指了指,说,“他刚刚还在,长得很好看,穿着道袍,你们要是看到了他,肯定能记得。” 巫医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沈良才又满脸通红。 “我说你这个年轻人真是的。”巫医一边大笑一边说,“一会儿说没有鬼,一会儿又说鬼不是我杀的。前言不搭后语,我看你真的是读书读傻了。哦,也可能是撞邪了,有空的话,我可以帮你也做做法。” 周围的村民们们纷纷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沈良才,仿佛他是一个误入正常人群的白痴。 那些目光刺得沈良才浑身难受,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扭头就跑。 回家以后沈良才依然很难受,一夜都没有睡。第二天天刚亮他就起床了,急匆匆地往凌云观赶,到的时候,道士们都才刚起没多久,还在安静地洒扫。 沈良才抓住了一个小道士,着急地询问关于许清木的事。 小道士连忙竖起手指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声地说:“掌门还没醒,别吵到他了,你没看到我们都尽量轻慢不发出声音吗?” “掌门……”沈良才越来越觉得恍惚,实在很难将那个漂亮的少年和这么大一间道观的掌门联系在一起。 焦躁地等待到了中午,许清木才悠悠转醒,在客堂里接待沈良才。 直到看到许清木在全道观弟子肃穆敬重的目光之中懒洋洋的走来,他才终于有了真实感——这个少年真的是个高人,不是一个玩cosplay的学生。 许清木打了个哈欠,说:“你昨晚没睡吗?怎么看上去那么累。” 沈良才只觉得自己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几乎是要哭出来了,哑声道:“小道长,帮帮我,我真的……撑不住了。” 然后,沈良才开始字字泣血地讲述起了他的故事。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在一场工地意外之中去世了,我成了孤儿,靠沈家村的村民接济着长大的。 “沈家村并不富裕,一直以来也没有好的医疗条件,再加上父母的意外,我从小就坚定了做一个医生的梦想。 “我为了这个梦想非常努力,终于也考上了全国顶尖的医科大。八年的本硕博连读,我没有一天放松。今年好不容易完成了学业,我甚至放弃了留在首都工作的好机会,回到本市的医院,就是为了回馈养育了我的家乡。 “我已经实习了快一年了,很快就能实现梦想成为一个正式的医生。但有一天,我一觉醒来,世界突然就变了。 “我开始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患者垂危的时候我看到有鬼怪在他们的周围盘旋;患者死亡的时候,我看到他们的魂魄离开身体;我甚至看到有鬼怪在手术台上和外科医生争夺病人的魂魄……医院里……大街上……到处都是鬼…… “我也想说服自己这些都是幻觉,但对一个医生来说,出现幻觉何其严重。我完蛋了……无论我究竟是怎么回事,都无法再继续做医生。这二十多年来的心血全都白费了,我现在……根本就是一个废人……我实在……我实在……” 说到这里沈良才已经是泣不成声,他的神经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找不到任何人诉说的痛苦都在此刻化成了汹涌的眼泪。 许清木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机缘这个东西很奇妙,很多修行的人修了半辈子也开不了天眼,而沈良才这个最不需要天眼的人睡一觉就开了。而且倒霉的是,开了天眼就没办法让它关上。 真是造化弄人。 连白美美都不忍心了,小心地从许清木袖子里飞出来,轻轻拍了拍沈良才的后背表示安慰。 沈良才这会儿也不觉得白美美可怕了,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了白美美的小爪子,放声大哭。 等沈良才眼泪都要哭干了,他才终于停下,羞愧地看着许清木,断断续续道:“小道长,抱歉,我实在是忍不住……” “没事。”许清木安慰他道,“你没有生病,还可以继续做医生。” 沈良才脸色煞白地道:“所以这世上真的有鬼……” 许清木道:“你自己看得真真切切的,这会儿不还抓着一只?其实你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 沈良才和白美美对视一眼,艰难地道:“可是,我坚信了那么多年的唯物主义……我学了那么久的科学……” “嗯……怎么说呢,有鬼和科学并不冲突。”许清木尽量让自己适应这个时代的语言系统,慢慢解释,“你所见的一切并非不科学,你可以这样想,是你现在掌握的科学知识还无法解释这一切。你可以继续努力学习,有可能你就是解开这个科学谜题的第一人。” 沈良才有点晕晕乎乎地没有绕过来。 许清木继续说:“既然你信奉科学,也相信你学了那么多年的专业知识,应该也检查过身体吧?现代医学告诉你,你是不是生病了?” 沈良才答道:“生理、物理、心理各方面的检查都做了,并没有发现明显的病变,同事说我应该是太累了,让我休息一段时间……” 许清木按着他的肩膀,说:“所以,你没病,相信自己,度过实习期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 沈良才惊恐地道:“可是……真的有鬼……我很怕,真的很怕……我没办法面对着那么多鬼还平静地给患者诊断……” 他压抑得太久,背负的枷锁太沉重,已经完全钻进牛角尖了,怎么着都不行,开导对他完全没用。 许清木想了一会儿,说:“我昨天看到你拿着一个小电筒是吧?那是干什么的?” 沈良才把放在上衣口袋里的小电筒拿出来,说:“外科医生检查用的小电筒,我都是随身携带的。形成习惯了,紧张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握紧……你……注意到了啊?” “嗯。”许清木点点头,摊开手说,“给我。” 沈良才有些迷茫,但还是听话地将小电筒放在了许清木的手心里。 许清木握着那枚小小的手电筒,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好半天之后,他才睁开眼,将小电筒放回了沈良才的手心里,说:“好了,现在我给你的小电筒注入了我的灵力,还用了上古的神秘法术将它打造成为了一枚强力护身符。拿着它你就可以放心了,没有任何恶鬼可以伤害你。” 沈良才双手发颤地拿着小电筒,结巴道:“真、真的吗?” 许清木挑挑眉,说:“不信我?” “当然不是!昨天那片落叶我已经看到了,您有多厉害,我是知道的。”沈良才红着眼眶,道,“我只是不敢相信……我还能有救,我太……太高兴了……我真的……” 他已经语无伦次了,许清木打断他道:“你太累了,回去休息,等假期过去,就回医院去好好工作。” 沈良才感激地冲着许清木鞠了好几个躬,这才欢喜得捧着小电筒走了。 许清木和白美美在凌云观门口目送他的背影远去,白美美站在许清木的肩膀上,挥着手激动的乱叫,应该是鼓励的意思。 许清木戳了下白美美的黑脸,说:“放心,心干净的人,会有福报的。” 15、第 15 章 这是这三个月以来,沈良才睡得最好的一次,手里握着小电筒,他感觉自己好像是有了强有力的后盾。 接下来的半个月,他还是有看到鬼,但因为有了小电筒,他感觉那些鬼都不敢靠近他了。 然后,他积极地健身、调整作息,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害怕,并且准备好了投入工作。 就在沈良才收拾行李准备回城里上班的那一天,小宝儿又发烧了。老夫妇二人还是跟着巫医拿着小宝儿的衣服在田埂上喊魂。 沈良才在家门口远远瞧见了这景象,顿时脸色一变,行李也不收拾了,赶紧就跟着那群人跑到了巫医的小诊所。 沈良才还没有进门就看到小诊所被一团黑气笼罩着。他心里咯噔一下,明显感觉到了这次的鬼物比上一次的更加厉害。 “没事……我有护身符。”沈良才低低地安慰了自己两句,然后握紧了小电筒,大步走进了小诊所。 然后,沈良才就对上了那个缠着小宝儿的鬼物。 这鬼物是个人的形状,但已经没有人的样子了,它半边脸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满是狰狞的伤疤,另外半边脸则满是没有愈合的刀伤,不停地往下滴着粘稠的污血。它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的皮肤,到处都是脓疮。 沈良才倒吸一口凉气,握紧了小电筒才没有让自己转身逃走。 巫医继续他那套发疯一样的跳大神,但那鬼物根本无动于衷,一点儿也不怕,甚至用黑乎乎的舌头舔着嘴唇,想咬巫医一口。 巫医注意到了沈良才,立刻不满地说:“你怎么又来了?” 沈良才根本不管他,直接走到了小宝儿面前,用手掌探了探小宝儿的额头,烫手得可怕。 “这样烧下去会出问题的!”沈良才厉声对这老夫妇说,“必须马上送小宝儿去医院!” 五奶奶着急地一把推开沈良才,说:“大师马上就会治好小宝儿的,你别捣乱!” 巫医冷哼一声,道:“拦住他。” 几个村民立刻上前抓住了沈良才,在他耳边说:“大师很灵验的,很快就能医好小宝儿。” “知道你是为了孩子好,但你也不要捣乱啊。” 沈良才快急疯了,眼睁睁地看着鬼物的舌头和爪子在小宝儿的身上划拉。 “他是骗子!他都看不见那个鬼!”沈良才着急地喊着,但没有一个人理他,大家都在看着巫医念咒语。 唯有那只恐怖的鬼物转过了头,用那张流着脓的鬼脸冲着沈良才“嘿嘿”地笑,明显是挑衅。而后,它尖利的长爪一把掐住了小宝儿的纤细的脖颈。 小宝儿身体猛地一僵,在五奶奶的怀里疯狂抽搐起来,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呼吸非常困难,因为缺氧,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众人都吓了一跳,瞬间炸了锅,巫医也愣了愣,然后又慌慌张张地烧了一张符纸把灰烬融在水里,叫嚷道:“快给他喝!” 沈良才简直要哭了,在两个村民的桎梏下猛烈挣扎,喊着:“不要喝,朱砂遇火会析出汞,有毒的!” 没有人听他的话,五爷爷和五奶奶把疯狂抽搐的小宝儿按在地上,掰开他的嘴,准备让巫医给他灌符水。 而那鬼物满脸都是狰狞的笑意,只等这碗符水灌下去,它就要狠狠地咬一口小宝儿。 一向温和的沈良才,生平第一次暴发了冲天的愤怒,这愤怒让他有了可怕的力气,他猛地挣开了抓着他的村民,飞身朝着小宝儿扑过去,在那碗符水碰到小宝儿的嘴唇之前,一巴掌给掀翻在地。 那鬼物眼看着到手的食物飞了,立刻勃然大怒,它张开血盆大口冲着沈良才发出一声尖厉的怒吼,震得沈良才的耳朵嗡嗡作响。 “我不怕你……”沈良才握紧小电筒低声自语,而后又抬头,对上鬼物狰狞的脸,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我不怕你!” 那鬼物在一瞬之间愣了愣,而后缓缓向后退了半步。 沈良才趁着这个时间,一把抱起了小宝儿,推开众人就往外面跑。 巫医连忙喊道:“拦住他!”。 村民们立刻就呼喊着追了上来。 沈良才知道,村民和那个鬼物都在追他,但是他不能停下,他只能一路狂奔。 他这二十多年的人生,有过很多次毫无意义的狂奔。 比如九岁那年,他拼命朝着工地狂奔,依然赶不上见父母最后一面,只能留下一生的悔恨;比如十七岁那年,他拼命朝着书店狂奔,依然赶不上打折的最后一套参考书,只能咬牙吃了半个月馒头买下;比如二十岁那边,他拼命朝着公交车狂奔,依然赶不上打工结束的末班车,只能冒着雨徒步两小时回家,节约了十五块的打车费。 但这一次,他不能让自己的狂奔没有意义。哪怕是他跑断了气,跑折了腿,他也不能让怀里的这个孩子出事。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在他快要晕倒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辆警车,一老一少两个民警下了车,瞧见他赶紧上前,紧张地:“这是怎么了?” 沈良才终于抓住了希望,气都来不及喘,忙说:“这孩子发烧抽搐,后面那些人要给他灌符水!快,让我给他做一点简单急救,我是医生!” 两位民警一看那孩子的状态,也有点吓到,赶紧就拉开警车门让沈良才上车,然后利落地拦下了追过来的村民们。 村民们见到警察以后倒是不敢再瞎闹,但仍然围着警车,开始控诉沈良才。 沈良才顾不上那群人,他小心地将小宝儿放在座椅上,调整好姿势,又解开了上衣,让孩子的呼吸顺畅些。休息了两分钟,小宝儿的抽搐已经停下了,但温度依然很高。 两位民警还在教训那群村民,沈良才将脑袋从车窗伸出去,说:“必须马上去医院,还有,警察叔叔,你们有没有温水?得给孩子做一下物理降温。” 民警应了声,快速丢开那群村民上车,一人迅速发动警车,另一人把车上的保温杯和矿泉水瓶给了沈良才。 沈良才兑好水给小宝儿降温,这时候,年轻的那名民警才注意到,沈良才的左边小臂上有一排深深的牙印,正在不停地渗血。 年轻民警惊呼道:“哎呀,你的手怎么了?” 沈良才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臂,说:“刚才孩子抽搐,怕他咬到自己的舌头,情急之下找不到东西,只能让他咬我了。”说着沈良才又急忙解释,“放心,我刚做过体检,没有血液传染病,孩子不会有危险的。” 年轻民警愣了愣,然后郑重地说:“你辛苦了。” 沈良才没有应声,只是一边专心地给小宝儿降温,同时不停地往后看。 老民警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就安抚道:“我开车又快又稳还不违章,那些人追不上来,保证用最快速度把孩子送到医院。” 沈良才苦笑,轻轻“嗯”了一声。 他哪里是怕村民们,他怕的是那只鬼物。 它现在还跟在警车后面,一双不甘心的死鱼眼瞪着沈良才,沈良才稍微退缩,它就会立刻上前。好几次,沈良才都感觉到了它身上脓疮的黏液滴在了自己的身上,冰凉刺骨,让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我不怕,我有护身符。”沈良才小声嘀咕,时不时摸一下小电筒。 到医院的路途极煎熬,警车终于停下的时候,沈良才飞快下车抱着小宝儿就跑去了急诊室。儿科医生很快开始给半昏迷的小宝儿诊断治疗。 沈良才闲了下来,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发呆。 到现在,他依然能看到鬼,但他突然发现,其实只要不是厉鬼,和生人也差不多的。 我好像,不那么害怕了。他想着,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笑,然后捂着脸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多久以后,沈良才被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吵醒,他刚一睁眼,就对上了白美美黑乎乎的脸。 许清木把白美美拎回来,说:“你别吵他。” 沈良才清醒了过来,站起身道:“小道长,您怎么也来了?” 许清木笑了笑,说:“我一直都在的,不然你以为警察怎么会那么巧就出现在了那个地方?” 沈良才“啊”了一声,一脸懵逼。 许清木继续说:“我担心那个神棍又搞事,所以一直让白美美盯着他。今天出事我就赶过去了,如果你处理不了,我就会出手。” 许清木顿了顿,拍拍他的肩膀说:“不过,你真的很棒,出乎我的意料。” 沈良才的脸色微微泛红,不停地对许清木表示感激。 许清木用下巴指了指沈良才的胳膊,“刚才你同事给你消毒包扎了,你太累了都没醒。要保护好自己啊,虽然是小孩儿,但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牙齿的咬合力还是很惊人。你这双外科医生的手,不能受半点伤。” 沈良才傻笑,说:“我自己也知道,所以用的胳膊,没用手指……” 二人说着话,病房里传来了小宝儿的笑声,沈良才也顾不上许清木了,立马就冲进了病房。 孩子已经退了烧,现在精神很好,老夫妇和两位民警都在,正在说着什么。 沈良才缓缓走近病床,看着小宝儿的笑,忍不住就湿了眼眶。 许清木轻声宽慰道:“哭什么啊,你救了他。” 沈良才又含着泪轻笑了起来。 他哪里是救了那个孩子,他分明是救了在那个泥潭之中苦苦挣扎、看不见希望的自己。 他终于……再次活过来了。 16、第 16 章 病房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房门被人推开,小宝儿瞧见来人,立刻扬起手,高兴地道:“爸爸妈妈!” 年轻的夫妻俩从外地开了五个小时车回来,一刻都没敢休息,一看小孩儿纤细的手臂上挂着的吊针就心疼不已,赶紧迎上前问医生情况。 医生说:“这次没有大碍,不过这孩子的扁桃体的确是有些肥大,应该再详细检查,考虑切除手术,否则下次就不好说了。” 听到这里,五爷爷和五奶奶面露羞愧之色,小宝爸爸实在是忍不住了,转头对着老夫妇道:“爸,妈,我不是之前说过,小宝儿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及时送医院的,你们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假医生了?” 五爷爷道:“以前几次,他都医好了……大家都说他很灵验……” 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他自己大概也知道没什么底气,缩着脖子就不吭声了。 站在一边的老民警开口道:“那人就是个神棍!他根本没有医师资格,已涉嫌诈骗和非法行医,现在我们的同事正在进行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不过,你们也是,随随便便开的药怎么能给小孩儿吃呢?也不怕出事。” 老夫妻再看了小宝儿一眼,满脸都是愧色。 经过民警这一下午的批评教育、又对比小宝儿经过治疗以后的状态,他们终于意识到了及时就医的重要性,也知道了自己之前是多么愚昧。 五奶奶脸色微红,缓缓开口道:“我们一辈子都在种地,没有什么文化……所以才会被骗的,真是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警察同志……” 老民警指了指沈良才,说:“你们应该感谢这个年轻人,要不是他急救措施做得好,这孩子能不能撑到医院来都是个问题,瞧瞧他这胳膊被咬成啥样了?” 老夫妇又转头将沈良才,脸涨得更红。之前他们挤兑沈良才的那些话,现在都变成了一个个实质性的巴掌,不停地打他们的脸。 沈良才摆摆手,不在意地说:“我小的时候,你们一家人也一直很照顾我,我都记得。我现在当了医生,就要尽医生的职责,你们不用太在意。” 这样的大度更让老夫妇羞愧,他们别扭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小宝儿的父母便上前,抓住沈良才的手不停地感谢,并且表示一定会负责他被咬伤的医药费和营养费。 沈良才被这么多人盯着夸,实在是不好意思,他挠挠头,说:“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得感谢……” “小道长”三个字没能说出口,因为沈良才回头想找许清木,发现这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沈良才愣了愣,心里不由地又对许清木多了几分崇敬。 小神仙就是小神仙,不会为世俗所动,做好事不留名,果然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事实上,这位“不为世俗所动”的小神仙只是犯了懒病,打着哈欠回去补眠了。 又是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贺星楚就来通知许清木,沈良才找他。 许清木叹气,对白美美说:“哎,这掌门当得好累,每天都有人找,我要不干脆开个挂号收费好了。” 白美美没听懂,但晃荡着许清木的胳膊催促他赶紧去。 许清木笑说:“你喜欢这个医生?” 白美美点点头。 “越来越像人了。”许清木捏着白美美的黑脸,说,“你明明应该只是一个混混沌沌的鬼物才对。现在却知道美丑,也有了好恶。真好奇是什么样的墓,能养出你这个小东西。” 白美美又听不懂了,歪着脑袋看许清木。 许清木也不给他解释,起身去了客堂见沈良才。 这一次再见到沈良才,许清木就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一样,从前那股颓丧之气一扫而空。现在的他,眼神发着光,充满了年轻人应有的活力和希望。 精神状态的改变对一个人的影响实在是相当大,连他原本平淡的脸都变得生动了几分。 他一见到许清木,就立刻笑了起来,然后对着许清木行了一个标准的作揖礼,郑重又恭敬。 许清木道:“也不用这么正式。” “要的,现在村民们终于肯相信我了,那个神棍也被带走调查了,村委会也开始做科普宣传工作了,一切都好起来了。”沈良才严肃地道,“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我的感谢,如果不是您给我的护身符……” 许清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沈良才顿了顿,有点紧张地:“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许清木咳嗽了两声,说:“你真的相信,我给你的小电筒做法了吗?” 沈良才瞪大眼,“啊”了一声。 许清木继续说:“我没有对小电筒做什么,它依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电筒。我只是看你钻进牛角尖了,必须给你一个希望而已。” 沈良才眼睛瞪得更大,有点激动地说:“怎么可能,它明明打败了那个鬼物。” “不是的。”许清木摇摇头,看着沈良才的眼睛,认真地说,“打败鬼物的,是你的勇气。” 沈良才猛然怔住。 许清木就继续说:“人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灵,既脆弱又顽强,既渺小又伟大。脆弱起来的时候,仿佛一颗烟尘都能压垮,而顽强起来,面对万千厉鬼也能面不改色。” 沈良才依然没有懂。 “而且,医者本身就是很特殊的。”许清木温和地看着沈良才,说,“即使看不见鬼物,也能从鬼物手里抢回人命。你们靠得从来都不是什么灵力道法护身符,靠得是智慧,是脑子,是几千年来一代一代的医者们传承下来的珍贵经验。所以,能打败鬼物的,并不只是高深的道法,还有一切积极的特质:勇气、善意、信念、光明、纯粹、智慧。用一个最简单的词来说,那就是邪不压正。” “邪不压正……”沈良才缓缓地重复这一句。 许清木道:“很多时候,人并不是因为被鬼缠上了才生病,而是因为本身体质不好或者精神脆弱才会被鬼缠上加重病情。那小孩儿就是体质不好又一直没有得到好的调养治疗,才会有鬼物频繁趁虚而入。你救了他,以后他们家里人只要能相信医生,好好调养,那孩子就能健健康康长大。医者天然拥有鬼物惧怕的光明特质,非常了不起。旧时许多医者也修行,治病救人,匡扶正道。所以命运给你这天眼也许并不是为了折磨你,或许对你有用。你继续坚持下去就好,不需要什么护身符的庇佑,因为你自己就很了不起。” 这一大段话让沈良才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怔怔地看着许清木,眼眶又泛起了红。很久以后,他哽咽着对许清木道:“我明白了,但……还是,非常感谢您,我……我会继续坚持下去的!” 看着沈良才目光坚定,精神振奋,许清木非常欣慰,语重心长地说:“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去吧,时光宝贵,不要辜负韶华,快去奋斗。” 沈良才挺起胸膛,气壮山河地应道:“好!我现在就去!” 许清木庄重地点点头,沈良才再次郑重地一鞠躬,飞快地跑了。 讲了这么一番大道理,只觉得疲惫,许清木长长松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终于走了,带孩子真累。” 许清木微笑,正打算再去睡个回笼觉,贺星楚的脑袋突然从门边冒了出来。她一双大眼睛水盈盈的,像是马上要哭了。 许清木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接着又是七八个小道士的脑袋都冒了出来,一群人星星眼地看着许清木。 许清木:…… “掌门。”一个小弟子泪眼汪汪地看着许清木说,“掌门的话,太让人感动了。” “我已经都哭了……” “掌门果然是有大智、大道……您还能给我们讲讲道吗?” 许清木:…… 好困,想睡觉…… 收回那句“当掌门还不错”的话。许清木心道,带孩子真的、真的……太累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许清木每天都要面对孩子们诚挚的眼神,必须得忍痛牺牲一个时辰的睡眠时间,给孩子们讲道法。 但好的是,这群孩子也因此受到了鼓舞,每天修炼都十分积极,好几个弟子都进步了不少,贺星楚甚至都能拿着那面八卦镜看到一点点隐隐约约的鬼气了。 而且这一个月都没有人蹲点来找许清木,许清木过得非常悠哉,每天都能抽时间下山溜达一圈消消食。 今天许清木也和以前一样悠哉地溜达,但没想到的是,刚出山门就又撞见了沈良才。 许清木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掉头。但没来得及,沈良才看见他了,老远就举起手喊道:“小道长!” 许清木无奈站定,转头看着对方阳光明媚地朝着自己跑过来。 “太好了,我正好有事情要找您。”沈良才喜气洋洋地道,“您果然是神机妙算!肯定都知道我要来,所以特意下山来等着我吧。” “……”许清木无奈道,“你说是就是吧。那什么,有事情直接说,能拉一把的我就不会踩一脚。但是……不要让我带孩子了。” 沈良才有点迷糊地说:“怎么扯上带孩子了……那我就直说了吧,就是,我老师有一个病人,非常奇怪,他的腿没有知觉,站不起来……” 许清木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宋玦那张俊朗又讨厌的脸,然后心里又开始烦躁,迅速摇摇头让自己忘记宋玦,然后说:“带他检查病因不就完了,你是专业的。” 沈良才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检查不出病因。他是从小就双腿没有知觉的,国内外的专家都看了不知道多少了,依然没有效果。我刚开始以为他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但我看了发现不是。然后,我触碰到他,发现他好像……怎么说……魂魄有点奇怪,好像是不完整的……但是我不敢确定。” 许清木“咦”了一声。 魂魄有残缺,那不是和自己的情况一样?许清木还以为自己已经很特别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也是这样。 见许清木有兴趣,沈良才就继续说:“但我只是有一种隐约的感觉,您知道,我没有别的能力,只是简单地开了天眼,也看不真切,所以想来问问您。” 许清木道:“倒是可以去看看。不过,你给他提过这方面吗?也许人不信。” 沈良才道:“据我所知,他自己也研究玄学,这些年也没少有大能帮他看,所以我也就给他提了一句,他就说麻烦您去看看。他人特别好,很好说话的。” 许清木点头:“那行,他既然腿脚不方便,就不让他上山了。你找他约个时间地点,到时候去就行。” 沈良才特别高兴,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夸许清木,吵得许清木头疼,只能赶紧把他给哄走。 过了两天,沈良才和那边联系好了,就找了辆车来接许清木,去了约好的餐厅。 许清木和沈良才来得有点早,就在包厢里等着,餐厅的服务很好,来了人就先送饮料和小吃。其中,瓜子仁深得许清木的心,都不用自己磕,还能拿着小勺子一勺一勺地享受。 许清木心情倒是不错,等了没一会儿,包厢门被推开了,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出现在了许清木眼前。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特别好”的——宋玦。 二人目光相对,同时怔住。 许清木:…… 宋玦:…… 17、第 17 章 沈良才特别高兴地就开始给二人互相吹捧对方,说了半天才发现两人都僵在原地不吭声。 一个脸黑,一个脸臭。 唯有白美美,奇奇怪怪地站在许清木的肩膀上叽叽喳喳。 沈良才终于意识到了好像有点不对劲,小心地问了一句:“二位好像……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沈良才:…… 这同步的开口和同步的小白眼,看上去不仅是认识,而且还挺有默契的呢。 沈良才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状况,一时间有点尴尬,想了好半天才说:“二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宋玦笑得十分谦和得体,温声道,“不过,突然想起来我有个十分重要的会议。” 沈良才急道:“啊?现在啊,那治疗怎么办?” 许清木也微笑起来,道:“还治什么啊,抓紧时间吃点好的,想开些。” 宋玦:…… 沈良才:!!! 宋玦嘴角抽了抽,再次恢复了彬彬有礼的笑容,说:“多谢小道长,受益匪浅。今天的费用算我的,小道长好像喜欢吃瓜子仁,打包几份回去吧。” 许清木有点惊讶,宋玦这人不像是能服软的,怎么今天…… 宋玦的笑容放大了一些,而后又说:“不过瓜子仁还是少吃一些的好,我听说瓜子仁都是老太太们用嘴磕出来的。一群老太太晒着太阳聊着天,一下午就能磕好几盘,价格还便宜。” 许清木:…… 沈良才:??? 虽然知道这人多半是胡说八道故意膈应自己,但许清木还是觉得刚才吃下去的瓜子仁有点怪怪的味道…… 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不适之后,许清木起身,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宋玦道:“开口闭口都是钱的只有满身铜臭的商人。宋总看着人模人样的,别让自己太俗了。告辞。” 宋玦回以阴阳怪气:“不送。” 说完俩人同时冷下了脸,许清木快速从宋玦身旁走过,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良才根本一脸懵逼,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劝哪边,他有点无助地望向白美美,但发现白美美根本没空搭理他。 白美美看上去非常着急,他拼命拽着许清木的衣袖想要把他给往回拉,但许清木不为所动,甚至还威胁地瞪了白美美一眼。 白美美很怂地消停了片刻,但眼看着许清木就要走到走廊拐角了,他一下松开了许清木的袖子,立马转身飞快地飞到了宋玦的身边。 许清木站住脚步,皱眉盯着白美美。 白美美显然很害怕许清木发火,所以身体都在抖,但他还是没有回到许清木的身边,而是突然张开了满是尖牙的嘴,一口咬在了宋玦的手背上。 虽然白美美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墓灵,但确实是个鬼,生人被鬼咬一口怎么着都会难受。 宋玦眉头一皱,感觉到手背上一阵阴冷和疼痛,他低头去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再讨厌宋玦,许清木也不能由着自己养的小东西伤人,他迅速转身,阴沉着脸就要去抓白美美。 那小东西瞪着自己的白眼睛,满脸都是惶恐,可他依然没有松口,直到许清木怒气冲冲地朝他伸手,他才灵活地一跃,从许清木的手心里逃走了。 于是,许清木的手,刚好就触碰到了宋玦的手。 温热的肌肤相贴的一瞬,许清木感觉自己眼前猛地闪过一阵白光,那光耀眼得要命,顷刻间夺取了许清木的视力。 伴随着失明而来的,是浑身上下要命的疼痛。那是他早已遗忘的,被雷劫劈得恨不能没有活过的痛。 许清木浑身发颤,险些站立不住,猛然后退。 那瞬间,宋玦也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许清木的失明结束了,疼痛也消失了,脑子里却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疑问。他茫然地将目光投向宋玦,发现宋玦也在用同样茫然和奇怪地眼神看着自己。 许清木迟疑了一秒,微微喘息着问:“你刚才是不是……” “是。”宋玦简短回答,而后也开始轻轻喘气。 二人甚至不需要将话说明白,但就是冥冥之中有一种感应,觉得刚才雷击一样的痛苦对方也感受到了。 可……这也太无法解释了。 许清木摇了摇脑袋,试图回忆当年的事情,眼前居然零星地闪过了几个画面,虽然没有得到什么信息,但这些的确是新的记忆片段。 更重要的是,在疼痛之后,丹田处一股暖流涌动,而后一直疲惫沉重的身体,突然变得轻松了。 这是灵力恢复的表现,虽然微弱,但比起自己打坐修炼,这简直可以说是神速。 许清木又惊又喜,他连忙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又转头问宋玦,“你……有没有感觉?” “有点热。”宋玦答道,“我好像感觉到我的下-半-身了。” 沈良才:…… 在沈良才的视角里,看到的是许清木和宋玦碰了一下手,俩人就紧张地收回,脸红喘息,接着又互相问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都是些什么诡异的剧情! 沈良才实在忍不住小声插了一句嘴:“二位……那个……” 没有人理他,二人紧盯着对方,又再次同步地开口: “再试试。” “再试试。” 话音刚落,许清木和宋玦就同时向对方伸出手,握在了一起。 宋玦觉得不够,稍微用力将许清木拉向了自己,而后俩人的手就变成了十指紧扣的状态。 许清木微微皱眉,不甘示弱地腰弯凑近了宋玦,脑袋靠近了他的肩膀,鼻息都喷在了他的脖颈间。 沈良才:!!! 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这一次,握手的二人已经准备好了再次承受雷击的痛楚,但偏偏,疼痛没有到来,有的只是说不出来的舒适。 灵力在恢复,许清木微微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身体和精神无比的舒畅,这甚至让他浑身舍不得放开宋玦的手。 他不知道宋玦是什么情况,但他隐约又感觉,宋玦和他差不多。 许清木睁开眼,又直起身子看着宋玦道:“只看的话看不出来,触碰到能感觉到你魂魄有残缺,丢了一魄。魄主肢体,所以你才会生来残疾,并且药石无医。” 宋玦从小听多了“这腿治不好”之类的话,早就不会失望了,于是只淡然道:“我也研究过一点玄学,倒是听说过丢了魄会导致肢体残疾。不过,我现在感觉比以前好了一些。” 许清木沉默。 虽然不记得前世的事情了,但现在看来,他和宋玦之间确实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丢了魂,一个丢了魄,而且还同时拥有雷劫的痛苦,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他们前世肯定有牵连。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牵连,他们碰到对方,竟然会让受伤残缺的魂魄好转。 许清木想了想,又说:“你有没有过关于雷劫的记忆?” “我没有被雷劈过。”宋玦顿了顿,“至少这一辈子没有。” 许清木微微一挑眉,道,“那看来,我们是上辈子有仇。” 宋玦轻笑:“很好,我很满意这个状况。” “巧了,我也是。”许清木同样轻笑回答,然后开始自己脑补他们前世的仇。 可能是许清木受雷劫之后还没死,这人上来补刀结果不小心和他一起被雷劈了,然后他们就同时在雷劫之中伤了魂魄,牵连从前世到了今生。 简单来说,虽然说不清原理,但现在他们和对方互为鸡血,吸一口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对方就是自己的药引子。 即便如此,“互相之间一看就讨厌”的立场也坚决不能变。 “合作吧。”宋玦是个很讲究效率的人,立刻开口,“现在看来我们靠得越近恢复越快。为了速战速决,我提议我们搬到一起住。” 许清木点头道:“可以,不过我不能离开凌云观,要搬你搬。” 宋玦迅速道:“我可以搬,但是宋氏的工作一天都不能落下,我要带上我的工作助理团队,另外必须有安静且舒适的环境保证我工作不受影响。” 许清木冷哼一声,说:“凌云观是清修的地方,让你来已是破例。你爱来不来,反正腿治不治是你的事。” 宋玦也冷哼一声,说:“我已经瘸习惯了,并且在金钱和现代科技的辅助下,生活还算舒适。就是不知道小道长的灵力恢复是不是很要紧了。”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感慨:看来前世的仇怨不小。 但能怎么办呢?眼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方案解决自己的问题,他们都不想放弃。 于是又只能咬着牙,夹枪带棒你来我往,讨价还价半天,最终二人各退一步,达成协议。 凌云观给宋玦提供三间房,但宋玦只能带一名工作助理在凌云观常住。在必要的时候,他的团队才能上山商讨工作。 最终成交,二人带着笑,但看着对方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目睹了一切的沈良才十分摸不着头脑。 这二人看上去很不爽对方,谈话却默契十足,旁人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明明在咬牙切齿,却不知道怎么就聊起了搬家同居…… 该说他们是火花四溅还是火-药味十足? 沈良才彻底风中凌乱,感觉自己跟不上神仙的世界,看了眼俩人的手,恍惚地说:“那……好像没我的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沈良才就自己麻溜地出了包厢。 二人同时低头看了眼依然紧握的双手,然后都露出了十分嫌弃的表情,迅速甩开。 “明天再搬。”许清木扭头出了包厢,边走边说,“今天看您这张脸,已经看得够够的了。” 宋玦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瓶酒精喷自己的手,一边凉凉地应道:“彼此彼此。” 第二天,许清木难得起了个大早,倚靠着门框,精神恹恹地瞧着那个相看两厌的宋玦,搬到了自己的隔壁。 因为宋玦搬来,白美美相当兴奋,一直在许清木面前上跳下窜。 许清木拎着他看了很久。 那天要不是他突发奇想冲过去咬宋玦,许清木也不会发现他和宋玦之间有这种奇妙的联系。 “你这个奇怪的小东西。”许清木捏他的脸,说,“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白美美瞎叫唤代表回答,许清木听得心烦,索性放了他,他就溜到宋玦身边去摇尾巴。 只可惜宋玦看不见,他的热情全白费了。 还有一群小道士都在围观着宋玦搬家。 毕竟凌云观从前只接待挂单的道士,从不会让信众留宿。而现在这阵仗看起来,这位看上去有点病怏怏的先生,要在凌云观长住了。 那么多小道士好奇地看着宋玦,他也不生气,还特别温和善意地挨个对他们微笑,又拿了一大袋各种各样的糖,给小孩儿们发。 贺星楚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有点不好意思上前,宋玦瞧见了,就对她微笑,特意选了几颗粉色的糖给她看。 贺星楚特别高兴,蹦跶着就过去了,然后又有点羞赧地说:“哎呀,我都不小了,还吃糖……” 宋玦开口,用他那容易迷惑人心的好听嗓音说:“明明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贺星楚顿时满脸桃花开。 许清木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心里相当不爽。 不过,他向来是很随便的人,自己都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嘛就干嘛,也不好以忌口的理由拦着小道士们不准拿宋玦的糖。 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胳膊肘往外拐的小道士和宋玦其乐融融。 “虚伪。”许清木哼了一声。 贺星楚领了糖,特别高兴地凑到许清木身边,喜滋滋地小声问:“师兄啊,这个先生要入我们道门吗?” “怎么可能,不是谁都能当我弟子好吗?”许清木又望向她,说,“你很开心?” 贺星楚脸有点红,说:“不是,只是他长得非常仙气,肯定是有仙缘的。” 许清木“呵呵”一声。 贺星楚继续问:“他来凌云观是干什么的啊?” 许清木也没打算瞒,就如实道:“他和我有渊源,和他接触,我的伤好得快些。” 贺星楚瞬间安静,愣了好一会之后才扶着自己险些掉下来的下巴,结结巴巴道:“炉、炉鼎?双、双修?” 18、第 18 章 许清木被贺星楚的话搞得异常愤怒,道:“他也配!充其量就是个药引子。”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的药引子也听到动静了,条件反射地朝着这边投来目光,俩人目光已对上,情不自禁地同步翻起了白眼。 果然还是很有默契,一看到对方就讨厌。 紧接着,俩人同时转身,眼不见为净。 只不过,谁都知道逃避是没用的。 吃过晚饭,宋玦的房间也差不多收拾好了,许清木就阴沉着一张脸去了隔壁找宋玦。 原本古朴的房子被宋玦摆上了很多现代化的用品,结合在一起感觉很新奇。 许清木进门的时候,宋玦正在摆弄着书桌上的摆件,见许清木进门,他就操作着轮椅到了茶几前,对许清木道:“随便坐,就当自己家,不要客气。” 许清木:…… 到底谁不客气啊! 许清木烦躁地在沙发上落座,或许是给他添堵了,宋玦就心情不错,还给倒了一杯茶。 许清木斜眼看着宋玦。 之前他还以为,像宋玦这样的情况,肯定恨不能饭都有人喂到嘴边上。而经过这一下午的观察,许清木发现宋玦自理能力很强,他其实很不喜欢不熟悉的人触碰,有些微洁癖,动不动就拿个酒精瓶出来喷喷喷,显得非常事儿逼。 因此,他带来的助理只在工作上辅助他,其他事情他都是尽量自己动手,并没有因为腿脚不方便就将私事假手他人。在各种现代科技和设施的帮助下,倒是不会让他有多为难。 许清木忍不住想,这个人,非常自尊好强。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但曾经肯定也因为这双腿痛苦过很久。 不久之前,许清木用贺星楚的手机联系了沈良才,了解了一点宋氏的事情。 宋氏是一家集金融、地产、影视为一体的大型企业集团,家族成员个个都是狠角色,宋玦能在这么年轻就当上董事长,可见他手腕多硬。 许清木并不太懂这个时代的什么集团、董事,但类比一下,应该是挺像古代皇子夺储的,宋玦就是那个在血腥厮杀里突出重围的胜利者。 当然,这双腿应该给宋玦带来了不少的阻力,所以他几乎不以宋氏董事长的身份在公众场合露面。很多人都只知道宋氏的董事长很年轻,但他的照片从未在媒体前曝光过。 他有着出众的容貌、聪明的头脑以及坚定的心志,要不是因为这腿,他本来应该是更出色的人物。 虽然他现在也已经相当出色了。 许清木心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遗憾和不忍,但抬头看到白美美又在宋玦身边撒欢儿,赶紧就收回了对宋玦的正面印象,凉凉地开口说:“直接说重点吧。你来都来了,我们就尽快解决,然后就可以各走各的。” 宋玦点头说:“很好。” 而后俩人达成了默契,暂时放弃互怼,很快就商量好了方案。 从明天开始,在互相不侵犯隐私的情况下,俩人要尽量多待在一起,不管是许清木教弟子们修炼还是宋玦工作,除了晚上睡觉,其他时间都不分开。 当然,要想效率更高,最好晚上睡觉也在一块儿。但是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惊悚了,俩人都避开不提,免得自己伤还没医好就先心梗死了。 除此以外,俩人还要每天抽一个小时时间去山崖边上打坐,吸收天地灵气。 商量好以后,二人就立刻开始执行。 于是,凌云观的小道士们,就瞧见了这两个奇怪的人。 从起床开始就形影不离,时不时还要碰碰手什么的,但两人的表情看上去都对对方嫌弃得要死,还时不时就要互怼互翻白眼。 最开始小道士们还试图劝架,但后来渐渐习惯了,不管这二人是冷嘲热讽、明枪暗箭、阴阳怪气,大家都面不改色,就当没有听见。 如此吵吵闹闹,宋玦的精神好了许多,人看上去也没有那么憔悴了,最重要的是,他受了许清木灵力的影响,竟然能看见白美美了。 许清木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能看见的,总之他发现的时候,白美美和宋玦已经其乐融融。宋玦这个虚伪的奸商都不怕白美美,也不嫌他丑,还一天到晚哄孩子似的哄那小家伙,给他吃糖。 于是……许清木对宋玦的印象分又减了百分之十。 如此一个月后,一直没有出现的沈良才,又上山来了。 他进门就撞见了贺星楚,连忙小心地问许清木是不是又在睡觉,贺星楚答道:“哦,没呢。这会儿和宋总在后山上双修。” “双……双……双修?”沈良才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要被震惊晕过去了。 贺星楚道:“怎么,你有事找我师兄吗?我带你去找他们。” 沈良才满脸都是惊恐,道:“还是……还是不了吧!” 贺星楚看了看时间,说:“没事的,差不多应该结束了,走啊。” 沈良才犹豫了好久,满心忐忑地跟着贺星楚去了后山。 老远,沈良才就看见了许清木和宋玦。 悬崖边是一大片山间缭绕的云雾,夕阳正在缓缓下落,将那些云雾都映照成了淡金色。 各色的野花一大片开得正好,那两个神仙似的人物就对坐在这片野花从中,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闭着眼睛打坐。 沈良才看得愣了一愣,脱口而出:“这和杨过小龙女练玉女心经有什么区别?” 贺星楚“扑哧”一笑,说:“形容精准!果然是文化人。” 正说着,那边的“杨过”和“小龙女”也已经结束了修炼,俩人的脸颊都有些微微泛红,看上去精神不错。 沈良才越看越觉得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上前给二人打了招呼,询问了一下宋玦腿的恢复状况,得到“感觉不错”的答案以后,便建议他有空去医院查一查。 然后沈良才用一种求助的目光望向了许清木。 许清木摊手:“我就知道……行吧,你说。” 沈良才道:“您听说过银河疗养院吗?” 许清木摇头,宋玦开口道:“银河疗养院建在b市太阳岛风景区,目前来说是全国做得最好的疗养圣地。除了疗养,银河也是太阳岛风景区最奢华的度假区,号称拥有超过五星级酒店的配置,只服务于高端人群。” 这就是有钱人的敏感,无论什么行业,但凡是业内顶尖的公司,他都有所了解。 许清木当他是在显摆,懒得理他,又问沈良才:“这疗养院怎么了吗?” 沈良才面色凝重地答道:“我是听我师兄说的,这个疗养院里的护工,都非常漂亮。好些富豪进去疗养以后,都闹着和原配离婚,娶了疗养院里的工作人员。” 许清木有点无语:“这个问题,建议找居委会。” “不是的。”沈良才连忙说,“那几个成功离婚娶了护工的富豪,后来都因为不明原因脑损伤,智力严重受损。简单来说,就是突然间痴呆了,有一个比较严重的,还伴随着瘫痪。” “怎么会这么巧?”许清木摸了摸下巴,说,“就没有人觉得奇怪吗?” 沈良才道:“有家属觉得不对劲报警了,警察和专家医生连番查了好几次,但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这些患者的突发痴呆有关联,也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我想……如果不是人干的,那就只能是鬼。” 许清木看着他说:“你去那个疗养院看过了?” 沈良才点头道:“是的,我在门口看了看,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我想,这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了,只有您出手才行。” 许清木略有些无奈:“孩子啊,你为什么正义感这么强?” 沈良才挺了挺腰板,说:“是您教我的啊!您告诉我,命运给我这双天眼,不是为了折磨我,肯定是有用的。所以我想用它们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啊!” 许清木:…… 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大的坑。 不过这对许清木来说本身只是一个顺手就能解决的小事儿,反正他最近感觉自己恢复得不错,去验收一下成果也好。 于是许清木答应了:“行,我安排一下时间去详细查一下。” 沈良才欢呼一声,眼神又立刻暗淡下来,有点为难地说:“但是,银河疗养院的管理非常严格,不是会员进不去的,他们的会员最低充值金额是……二十万。” “……”许清木大声道,“这就是你只在门口看了一眼的原因?” 沈良才羞愧地点头。 许清木眼神平静,道:“哦,那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有二十万吗?” 沈良才有点急了,抠着脑袋说:“那怎么办啊……” 旁边突然发出“唧”的一声,安静了许久的白美美又开始闹。许清木和沈良才转头,看到了站在宋玦肩膀上蹦跶得欢快的白美美,然后,二人又同时望向了宋玦。 夕阳照射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闪耀着一层金钱的耀眼光芒。 宋玦:…… 19、第 19 章 有钱还有病,宋玦真的是个相当好的人选。 但他不愿意,开口就道:“看我干什么?没我的事。” 许清木说:“你就不能学学你眼前这位年轻人的正义感和责任感吗?” “没有。”宋玦毫不动容地开口,“毕竟我只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庸俗商人。” 许清木顿了顿,说:“真记仇,都一个多月了还记得呢。” 宋玦微微笑了笑,说:“你不是也记得我说你适合秃瓢吗?不过你真的很适合。” 说完宋玦自己操纵着轮椅转身。 这人真的好烦! 但的确也是没有理由勉强宋玦出钱出力,沈良才有点着急,说:“那怎么办?疗养院那边也是捂得很紧的,不进去看看情况,很难拿到一手信息吧?” 许清木翻了个白眼,转头对沈良才说:“先去看看再说,我们……” “等等。”宋玦走了一会儿又眉毛一皱,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一改刚才的冷漠无情,笑得风度翩翩,“我改主意了,可以帮忙。” 沈良才大喜过望,瞪大眼睛道:“真的吗!太好了!” 许清木怀疑地盯着宋玦,道:“你会这么热心?” 沈良才激动地说:“我就一直说,宋总是个大好人!” 宋玦微微颔首,谦虚地说:“不敢当。不过我觉得你说得对,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作为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管理者,力所能及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许清木浑身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良才特别高兴,又开始疯狂夸赞宋玦,听得许清木耳朵都疼了,也不知道宋玦这人脸皮是什么做的,居然面不改色地照单全收。 夸了个够以后,沈良才又说了些他知道的信息,但依然是很模糊,而且看不出银河有什么问题。 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收拾一下两天后把宋玦打包送进去,先看看情况再说。 有了许清木和宋玦的帮忙,沈良才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在下山之前,又对着许清木和宋玦一通夸。 宋玦依然坦然收下。 送别了沈良才,许清木才抱臂看着宋玦,感觉自己或许误会了宋玦,这人也许没有那么烦人。 于是许清木挑挑眉,道:“哟,真是看不出来,宋总的正义感还挺强。” “当然不是,想什么呢。”宋玦微笑着,满脸写着“小朋友你太天真”,转头就给助理拨了个电话去,说:“把之前几份兴建太阳岛度假酒店的企划再整理发我,重点划一下和银河对比的竞争优势。我过两天要去银河考察,等回来以后再改详细方案……” 许清木:…… 所以,宋大老板的主意打在这儿呢……要是许清木一不小心掀翻了银河,那他宋氏即将在太阳岛兴建的度假酒店,可不就能取而代之了。 这铁血奸商……果然还是相当讨人厌! 太阳岛处太阳湖的中心,面积约八十平方公里,属于比较大的天然内陆岛。岛上风景秀丽、青山如黛,空气似乎都格外香甜。 银河疗养院就建在太阳岛风景最优越的中心地带,环境非常对得起它的会员价格。 许清木和宋玦按照预约时间到了目的地,一下车许清木就被这风景给吸引了,调侃道:“以后要是凌云观要建个分社,就建在这里。” 宋玦见缝插针地打击他:“你还是先考虑一下什么时候筹集一点资金修一修凌云观漏雨的屋顶吧。” 许清木瞪他,还想和他互怼,疗养院的接待就来了,一大群姑娘站在大门口两边迎接,给了他们非常隆重的排面。 一眼望去,果然是个个都很漂亮。 漂亮姑娘们看着许清木和宋玦都微微脸红。 许清木换下了道袍,穿了一身常服,齐肩的浓密黑发并没有挽成髻,随意披散着,微微卷曲就像是特意打理过,比电视上的明星还惹眼。 宋玦就不用说了,长得好还很事儿逼,随时随地都得维持住他那人模人样的精英范儿。 这俩人一出现,姑娘们眼神都变了。但她们很专业,还是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为首的姑娘上前,笑盈盈地进行了一番欢迎致辞,然后就开着观光车,领着这二人参观园区,介绍各种房间类型和套餐。 许清木听了一会儿,就豪气地开口,说:“不需要说那么复杂,直接上最贵的,你看看,这位像是差钱的吗?” 宋玦斜眼瞄许清木。 接待姑娘捂嘴笑了笑,说:“并不是最贵的,就是最适合的。我们会根据客户的身体状况选择最适合的方案呢。一般来说,最贵的套餐包含了私人医生专业护士,主要适合有严重基础病的或者年龄较大的客户,宋先生看上去身体相当健康,或许并不需要最高规格的套餐。” 许清木看了宋玦一眼。 这个无良奸商,和许清木修炼了一个月,的确是精神了不少,红光满面的。 “他只是看上去健康。”许清木面色凝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其实这里不太好使,要不怎么往你们疗养院送呢。” 接待姑娘满脸惊诧地看着宋玦,似乎难以想象这么好看的一个人脑子有问题。 宋玦凉凉地看了一眼许清木,然后对接待姑娘说:“你别理他,他是我老婆,正和我闹别扭。” 接待姑娘:!!! 许清木:??? 宋玦又从容地继续说:“之前我们天天都在一起,形影不离,每天都要牵着手看夕阳。我这不是要来疗养院住吗,他舍不得我了,一直在闹别扭。” 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许清木开玩笑!他一时有点楞,任由宋玦说完那段屁话之后才反应过来怒吼道:“谁是你老婆!” 反正互相膈应,宋玦这老油条脸皮厚也不怕恶心着自己,还对着许清木笑得温柔,道:“乖,别闹了。” 许清木:…… 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许清木第一次感觉到和宋玦互怼落了下风,他想不出来更能恶心宋玦的话,顿觉奇耻大辱,语言系统一度混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不是现在还用得着宋玦,许清木肯定立刻掐死他。 气鼓鼓好半天,许清木朝着宋玦抛去一个恨恨的目光,用眼神示意“早晚掐死你”。 宋玦相当默契地领会到了许清木的意思,冲他微微点头,回以一个“别先气死自己就好”的眼神。 许清木翻着白眼扭头,拒绝再看宋玦一眼。 好烦。许清木心里有些崩溃地想,为什么会和这个死对头这么心有灵犀?!还有没有天理了?! 接待姑娘满脸通红地看了半天他们的眉来眼去,见二人终于消停了,才开口说:“二位感情真好啊,哈哈哈。要是许先生实在舍不得宋先生,也可以留下陪护的,我们有双人间。” 许清木冷笑一声,再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下午一直在忙,做了体检和各种乱七八糟的登记以后,在晚饭之前,宋玦总算是入住了一间高档套房,选择的是为期一个月的腿伤复健套餐。 办好入住,许清木就气鼓鼓地跑了,再见都不想和宋玦说。 接待姑娘很好心地在他背后挥手喊道:“许先生,要是想宋先生了,随时都可以来探望的!” 许清木火冒三丈,跑得更快。 但其实许清木也不可能走远,他出了银河疗养院在附近找了另一家看上去不太起眼的小酒店入住。 为了能够及时的互相了解情况,许清木买了个手机。 许清木有点不会用,洗漱完躺在床上就想捣鼓一下,但不知道怎么搞得,居然给宋玦播了电话过去。接通铃声响起的时候,许清木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他立刻就想挂断,但没来得及,宋玦那边已经快速接了起来。 居然还是播的视频电话,宋玦那张好看但是可恶的脸出现在屏幕里的时候,许清木情不自禁地嘴角抽了抽。 宋玦欠欠地说:“哦,这么快就想我了?” “呵呵。”许清木疲惫地道,“今天已经吵够了,暂时休战,先说正事——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宋玦缓缓说:“这边的服务和设施的确是非常优秀而且人性化,作为一家度假酒店来说,竞争力很强,如果宋氏……” 许清木打断他道:“行了,你不要夹带私货。” “哦。”宋玦想了想,又说,“暂时没看出来有什么异样,你有发现什么吗?” 许清木道:“隐约看到一点鬼气,但隐藏得很好,几乎找不到。不确定是自然飘荡在天地间的鬼气,还是有人故意隐匿了一些鬼物的踪迹。” 宋玦道:“那可能得多花点时间慢慢查了。” 许清木应了一声,正准备说挂电话,就听到宋珏的房门被敲响了,一个娇中带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宋先生,您好,我是您的专属护理,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宋玦回了句“请进”,接着,许清木从屏幕里看到看见房门打开,四个年轻的男孩儿走了进来。 他们全都二十出头,模样个顶个的漂亮,眼睛水灵灵的,全含羞带怯地盯着宋玦看。 深度洞察客户心理,精准满足客户需求,银河疗养院,一家一切以客户为准的超五星级疗养度假中心。 被四个男人盯得浑身发毛的宋玦:…… 这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许清木看着宋玦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顿时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他没忍住立刻开嘲讽,道:“恭喜啊,请宋总好好享用这人性化的服务。” 说完,许清木“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在床上愉快地翻滚了好几圈。 啊,舒适! 20、第 20 章 电话挂断以后,宋玦满脸无奈地看着这四个漂亮青年殷勤地围在他身边,眼含春水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整理行李、洗漱、洗澡等等。 宋玦浑身写满了拒绝,简单回答不需要,然后迅速将这几人给赶走。 不过他们并没有死心,第二天宋玦刚起床不久,那四个人又来了,积极地准备照顾宋玦。 宋玦受不了他们,阴沉着脸继续拒绝:“不用,日常起居我自己可以,我不喜欢和人太多触碰。”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青年露出了委屈的神色,说:“可是,您这样我们会被主管处罚的,我们本来就是您的专属护理,怎么能什么都让您自己做呢?” 他的眼睛不停地眨,仿佛要抽筋,声音也是扭扭捏捏令人不适。 宋玦想,这些人怎么回事,就算自己有一天真的想不开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这样的。 他没心情继续和这些人掰扯,就说:“那你们打扫一下房间。” 说完宋玦就操纵着轮椅到了阳台看书晒太阳,眼不见为净。 那四人总算是找到理由继续赖着不走了,以宋玦为圆心,展开了打扫工作。 银河疗养院里有不少有钱人,但像宋玦这么优质的从来没有过,所以那几个人简直把“想要巴结”几个字写在脸上了。时不时找点理由和宋玦聊天,什么都要问——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恨不得祖宗八辈都给你挖出来。 宋玦正烦的不行,许清木就发来了一条信息。 【许清木:现在有情况吗?】 宋玦烦躁地拍了一张几人打扫的照片发过去。 不知道是因为许清木刚用手机不太会操作还是因为躲在屏幕那头幸灾乐祸,很久之后才回了消息,四个字:您辛苦了。 宋玦快速敲着屏幕回复。 【宋玦:最开始只是说让我来调查一下情况,可没有说要出卖色-相。】 【许清木:您受累了。】 宋玦几乎都能想象出许清木在屏幕那头偷笑的样子,一口一个阴阳怪气的“您”,小模样不知道多坏。 宋玦咬了半天牙,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吃亏,又回了过去。 【宋玦:也不是不行,但这是另外的价钱。】 宋玦现在的处境让许清木实在是太欢乐了,于是心情很愉快地回复。 【许清木:您说您说,您牺牲太大了。】 【宋玦:我要带厨师上山,你家孩子做的菜实在是太难吃了!】 【许清木:您现在这样子,才像是抱人裤腿要糖吃的小孩。】 宋玦要炸了,但许清木今天很体贴地没有再惹他,又回了过来。 【许清木:行,但是也只能带一个人哟。】 这小没良心的。 宋玦咬着牙,快速回复和许清木讨价还价,俩人说着说着又开始斗嘴,一斗嘴就停不下来,很快就打发走了一天的时间。 就这样隔空吵架了好几天,除了宋玦被那四个人烦得不行,依然一切正常,许清木则是把太阳岛都逛完了也没发现什么情况。 而且来之前担心白美美的存在会暴露身份,许清木暂时把他交给了沈良才带。 于是许清木连个说话的鬼都没有,非常无聊,只好打电话去找宋玦麻烦。 结果又一不小心按到了视频电话,而且又被宋玦接起来了。 不过,这一次,许清木从屏幕里看到的不是之前那四个人,而是另外一个青年。 这个青年穿着银河的工作服,长相比起之前那几个人来说,只能算是清秀。但他的气质很不一样,干净温和,眉眼弯弯,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许清木微微歪头,看了看那青年,但他和宋玦都还没有开口,那青年含着淡淡的微笑,对宋玦说:“宋先生,您先通话吧,我一会儿再来和您说。” 说完他就微微点头致意,退出了宋玦的房间,体贴地关上了门。 许清木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开口说:“哟~” 宋玦阴沉沉地说:“哟什么哟,唱rap吗?” 许清木继续用那种怪怪的语调说:“这小漂亮是谁啊,大眼睛水灵灵的,真讨人喜欢。” “新换的专属护理,之前那几个人太烦我投诉了。”宋玦斜眼看许清木说,“你能不能正常说话。” 显然是不能。 许清木继续阴阳怪气:“多大了?看上去真年轻,也不知道有没有婚配……” 宋玦问:“你想说什么?” 许清木“嘿嘿”地笑,说:“我想说终于出现转机了。看来之前那几人只是试探,这才终于进入了正题。” 宋玦的脸已经彻底黑了,道:“你够了吗?” “其实说起来,小漂亮年轻貌美,气质清丽脱俗,您虽然也还行吧,但毕竟也是大龄剩男老油条,谁吃亏还不好说呢。”许清木眨着眼睛,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但是,您万一把持不住着了道,可是会变智障的。” 宋玦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许清木尾巴要翘上天了,正要单方面宣布自己的胜利,就见宋玦唇角勾了勾,轻笑起来。 许清木心里想着不好,要挂电话,但没来得及,宋玦就开口了:“你吃醋了?” “……”许清木嘴角抽动,“什么玩意儿?” 宋玦慢吞吞地继续说:“你不必有危机感,我现在暂时没有感情需求,如果有的话,也优先考虑你,毕竟都叫过老婆了,得对你负责。” 许清木脸一凉,说:“你知不知道,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哦。”宋玦轻笑,“那看来我对你还挺特别的。” 许清木被老油条的厚脸皮气得炸毛,跳起来用小学鸡式的威胁道:“你等着,总有一天掐死你。” 宋玦面不改色地发表小学鸡反击:“我等着,不来是猪。” 然后俩人都气鼓鼓地沉默了。今天这一架打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双方都被膈应得不行,疯狂掉san值,也不想吵下去了,同时发出一声冷哼,然后挂断了电话。 宋玦自己安静了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外面的人问:“宋先生,我能进来了吗?” 宋玦整理了一下表情,“嗯”了一声,刚才那个青年才又开门走了进来,继续刚开始没有说完的话:“宋先生,我叫孟安靖,是您的专属护理,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对我说。” 宋玦刚才都没有仔细看这人,现在上下打量了两眼,又想和许清木杠了。 哪里年轻貌美,哪里清丽脱俗了?什么审美。 宋玦转过身去拿了本书自己看,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你打扫一下房间吧。” 孟安靖应了一声,利落地开始工作。 比起之前的那几个,孟安靖的确是识趣得多,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要是宋玦有电话来,他还会主动回避。他完全没有打扰宋玦,但又一直照顾着宋玦的需求——杯子里永远有温度适宜的茶水,房间的空调永远在最舒服的温度,想看的书永远都在手边。 孟安靖不刻意和宋玦套近乎,但也没有在维持雇主和雇员冰冷的关系里。他时不时会对宋玦提出一些不讨厌的建议,比如,推他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或者是给他推荐书和电影。 这个人,还算不让人讨厌。 但要说他有意勾搭宋玦,又不像。 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好几天,有天下午天气不错的时候,宋玦同意了孟安靖提出的推他去楼下晒晒太阳。 孟安靖推着宋玦,沿着岛边的小路走,正好能欣赏太阳湖广阔的湖景。 的确是很漂亮,但宋玦的眼睛在这里,心却想着凌云山落日的云、五颜六色的野花,以及和许清木那些气急败坏的吵架。 虽然这样显得自己仿佛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似的,宋玦不得不承认,比起在这里,他更喜欢待在凌云山。 或许,自己只是想快点结束这些事,回去将腿上的毛病给医好。 宋玦不出声,孟安靖也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一阵有些凉意的微风拂过,孟安靖道:“宋先生,天有点凉,我给您腿上盖一张毯子吧。” 宋玦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孟安靖就从轮椅后背挂着的袋子里拿出一条薄毯,走到宋玦身前蹲下,盖在了宋玦的腿上。然后,他拉起宋玦的手,小心地放在毯子的外面。 在皮肤被触碰到的时候,宋玦心里对这人还不错的印象瞬间崩塌,他眉头一皱,条件反射地就想收回手喷酒精。 在动作的那一瞬间,二人的目光对上了。 因为是蹲着,孟安靖只能微微抬头看宋玦,他的眼角微微下垂,泛着些红,黑白分明的眼里有些无措和茫然,总结一下就俩字:无辜。 宋氏旗下有影视娱乐公司,他偶尔也会去视察,所以多少了解艺人的表情管理,其中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就是无辜感。 无辜感很能蛊惑粉丝,让他们放松警惕,产生怜爱,不知不觉间就打开了钱包。 眼前这一位,显然是比很多花瓶更加有天分,这无辜和脆弱掌握得恰到好处。 宋玦的第一反应是把他签下来给自己赚钱,缓了缓才想起,不对,他这是在勾搭自己。 所以,他终于是开始行动了。 要结束了。宋玦想着,于是忍住了立刻抽出自己的手用酒精消毒的念头,用一种人模人样的虚伪笑容面对着孟安靖。 孟安靖松了一口气,也对着宋玦笑,然后站起身,说:“您的头发上,有一片落叶。” “……”宋玦勉强微笑,咬牙问,“哪里?” 孟安靖上前一步,从宋玦的头发上将那片落叶拿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手指缓缓在宋玦的发间揉搓了一下。 宋玦:…… 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想把头摘下来消消毒。 “好了。”孟安靖的笑容放大,眼睛弯弯得很是讨喜,充满活力地说,“宋总,您的头发可真好,又黑又亮。” 宋玦敷衍应道:“哦,是吗?” 孟安靖继续弯着眼睛笑,然后说:“我爸爸是理发师,所以我也会不自觉地注意人的头发,头发好的人我就特别容易有好感。” 宋玦有点装不下去了,还不知道怎么回答,突然听到非常轻的一声笑。 宋玦和孟安靖同时转头,看到了坐在不远处凉亭里,正捧着脸看他们的许清木。 21、第 21 章 三人都沉默了片刻,最先是孟安靖反应了过来,他对着许清木微微点头致意,面不改色地道:“许先生,您好。” 他很机灵,刚才那种乖巧温柔的神情很快消散,现在看起来就是个非常专业而且冷漠的护理。 许清木微微眯眼,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孟安靖又说:“那你们二位先聊,我就不打扰了,需要的话,叫我一声。” 说完,孟安靖又微微点头,很识趣地离开。 许清木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身后传来宋玦的声音:“看什么?” 许清木转过头来,严肃地对宋玦道:“你小心变智障。” 宋玦翻了个白眼,满脸嫌弃地从包里拿出酒精喷手和头发,一边喷一边烦躁地说:“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吭声?” 许清木道:“就小漂亮给你盖毯子的时候,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们吗?” 宋玦目光凉凉地看了许清木一眼,道:“无理取闹。” 许清木就哼了一声说:“智障警告。” 然后俩人就互相不搭理了,就那么僵了半天,直到宋玦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来电人是沈良才,宋玦刚接起来,沈良才就在电话那头惊喜地说:“我、我联系到了一个曾经在银河疗养院住过的患者家属,他们同意让请小道长去看看。” 声音有点大,许清木都听到,宋玦把电话开了公放,听沈良才继续说:“我已经看过患者的病例了,从检查单上看不出问题。” 许清木对沈良才的评价直线上升。 这年轻人,既有正义感又有行动力,比温纶不知道优秀多少倍。许清木简直忍不住挖医院墙角了,说:“沈医生,有兴趣做道士吗?我把凌云观传给你。” 沈良才还认真想了一下回答:“应该不行,我还是更喜欢做医生。” 许清木十分失望地道:“我可太喜欢你了,真的不考虑吗?” “先说正事。”宋玦冷着脸打断他们,对沈良才道,“你还从患者家属那里了解到了什么?” 沈良才回神,开始说这位患者的事情。 患者名为文泰贺,今年36岁,c市本土品牌泰贺百货的董事长。去年骨折后在银河疗养院修养了一个月,之后立刻和疗养院的一个护工闪婚了。结婚两个月文泰贺就因为不明原因智力永久受损,接着那名护工就提出了离婚。 因为文泰贺对那名护工爱得痴狂,也没有做婚前财产公正,于是护工非常顺利地拿走了文泰贺一半的财产和股份。 接着那名护工将股份全部折现,人就彻底消失了。文家后知后觉文泰贺的病可能和那个护工有关,想要将那个护工找出来对峙,但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现如今,文泰贺已经傻了半年了,他年迈的父母已经放弃了寻找护工,只一心一意照料儿子,希望能医好他。 听完,宋玦道:“如果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话,那就能解释为什么这几年银河发展那么快了。他们赚钱的渠道不止这家疗养院,还有骗婚。” 许清木摸着下巴说:“现在这些人,可真是花样百出。这样……我现在就去c市吧,看看那个患者本人再说。” “太好了!”沈良才高兴了一下又说,“那宋总呢?一起来吗?” 宋玦道:“也没必要,这边可能还有什么信息没有挖掘出来。” 许清木看了眼站在远处的孟安靖,对着电话说:“你放心,宋总在这儿过得可好了,有小漂亮照顾着,老房子都着火了。” 沈良才傻乎乎地问:“小漂亮是谁啊?” 但已经没有人搭理他了,宋玦和许清木又开始互怼。 沈良才试图插话劝一劝,但几次尝试失败以后,最终放弃,默默听着。 两个人吵了至少二十分钟,吵得都要缺氧了,才不得已疲惫地停下,各自转身不搭理对方。 目睹了一切的沈良才表示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无聊的两个人。 然后许清木就带着一肚子火走了,边走边问沈良才要文泰贺的地址,他现在就要去。 沈良才说了地址之后,又有点担忧地说:“小道长,你要是走了,那不是只有宋总一个人在银河疗养院里了,他会不会有危险?” 许清木冷笑一声道:“关我什么事?反正他是为了宋氏挤垮银河疗养院才来的。” 沈良才道:“啊?” 许清木走到拐角了,转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孟安靖又走到了宋玦的身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小道长?”沈良才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许清木回神,又说了一句:“他好得很,乐不思蜀。” 而后许清木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气冲冲往前走。 但走着走着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他又停下来再看了一眼宋玦和孟安靖。 这个孟安靖……不管怎么看,都是很能迷惑人的类型,搞不好宋玦那个白痴真的会被迷住,然后变成弱智。 许清木咬牙切齿地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愤愤地在心里嫌弃地道:算了,就当积德。 接着,许清木让贺星楚给自己发来了柳译的电话,给他拨了过去。 因为没有想到许清木会联系自己,接起电话的时候,柳译十分战战兢兢:“小道长……我们最近都没惹事,真的没有……” 许清木直奔主题:“我不是找你麻烦的,我是找你帮忙的。” 柳译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道:“不敢不敢,有什么安排您说。” 许清木道:“你现在来b市一趟,帮我看着一个人,别让他出事。” 柳译满口答应,大言不惭地说没问题,但听许清木说了银河的名字以后,立刻就焉了。 许清木奇怪地说:“有什么问题?” 柳译连忙道:“太阳岛……是叶家的地盘,银河疗养院是叶元征开的,我……” 许清木不耐烦道:“我不知道叶家,怎么,很了不得吗?” “您不知道?”柳译有点惊奇,但还是很快给许清木解释,“叶家也是玄门的老家族了,协会排名比我们家靠前。而且上次输给您以后,我的名声也受损,在协会里很抬不起头……我不太好得罪叶家……” 又是那个玄门协会。 里面都是一帮什么下-流人,凑在一块儿装什么上流社会呢? 许清木轻笑了一声,说:“果然还是凌云观好得罪啊。” 柳译简直快哭了,忙说:“不是的,真不是的,叶家有大能在,我不敢……真的不敢找他们麻烦啊!” “行了。”许清木道,“我不是为难你,没有让你来找叶家的麻烦,只是让你以游客身份上一趟太阳岛,这没问题吧?” 柳译道:“不敢有问题……” 许清木又说:“做游客的过程顺便帮我看着一个人,别让他丢了性命就行,这怎么会得罪叶家?也没有问题吧?” 柳译哼哼唧唧地道:“确实……没问题……” 许清木很满意地就要挂电话,柳译又开口问:“我要保护的人……他对您很重要吗?” 许清木顿时炸毛,怒道:“胡说八道!一个药引子有什么重要的!” 柳译:…… 不重要你火急火燎地威胁我干嘛?! 柳译十分委屈。 许清木自己胡乱发火以后又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说:“总之,他要是出事,你这辈子脑袋上都不要想长一根毛了。” 柳译可怜地应了声,许清木就挂断了电话。 最后看了一眼宋玦的方向,许清木抹了一把脸,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快步离开。 22、第 22 章 三个小时后,许清木到了c市,很快就和沈良才、白美美碰了面,三人到了文泰贺家里,见到了他和他的父母。 坐在轮椅上的文泰贺斜眼歪嘴,口水顺着嘴角缓缓地往下淌,头发蓬乱干枯,喉咙里发着咿咿呀呀的怪叫声,而且还相当暴躁,动不动就要打人,于是只能把他手脚都给捆着。 而他身后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张他之前工作时的照片。西装革履,精神奕奕,虽然人不算英俊,但气质很好,挺拔自信,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非常精神。 对比起来实在令人唏嘘。 沈良才满脸都是忧虑,忍不住小声对许清木道:“我都不敢想象宋总要是变成这样……他一个人真的太危险了,要是他也中招了怎么办啊!” 白美美也跟着拱火,不停瞎叫唤。 许清木瞪了这俩乌鸦嘴一眼,一人一鬼同时闭嘴,不敢再闹。 许清木这才得了清静,向前两步,对文父文母自报了家门。 文父上下打量了许清木很久,眼神里写满了失望,很明显,许清木和他想象之中的大师相去甚远。 于是他并不太热情地说:“小道长今年多大了?” 许清木不知道应该说自己是一千多岁的古人好,还是说自己今年实际刚成年。 沈良才忙道:“小道长虽然年轻,但真的是很厉害的,请二位放心。” 文父敷衍地点了点头,文母就接着说:“我们跑了很多医院,没有办法了才想到要找个先生来看看的,原本还以为……” “小道长是凌云观的掌门。”沈良才再次强调,“凌云观已经传承一千年了,小道长真的很厉害。” 文父文母互看了一眼,俩人的眼里都是疲惫,文父叹了一口气,说:“我们不能让泰贺再遭罪,喝符水什么的绝对不行,他已经够可怜了。” 许清木也知道他们经历了许多痛苦,于是安慰道:“二位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可这个表态并没有得到文父文母的认可,他们同时苦笑了一声,而后,文母开口,把话说得更直白:“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不知道怎么把主意打到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上来……现在想想……还是带泰贺去国外看病更靠谱。” 沈良才瞪大眼睛道:“可、可小道长都来了……” 文母道:“麻烦你们特意跑一趟,辛苦了,车马费辛苦费我们是会付的。”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很慈祥,语气里满是对胡闹小孩儿的包容。 许清木明白了,他们看到自己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是个骗人的小屁孩儿,不愿意让自己折腾文泰贺。 许清木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笑了笑。 文父文母的态度让沈良才相当着急,他还想要强调许清木的厉害,许清木却抬手制止了他,继而开口对文父文母道:“既然二位不信任我,也不必勉强。不过,希望二老在照料文先生的同时,也要兼顾自己的健康,尤其是文老先生,心血管方面的疾病要多注意。” 文母笑笑,说:“我们会的,谢谢。” 许清木从怀里拿出朱砂符纸,快速地写了一张驱邪符递给文母,道:“如果遇到奇怪的事情,可以用这个挡一挡。” 文母客气地收下了,再次表示感谢,然后就让文父上楼去拿现金给许清木。 许清木站起身说:“不用了,也没帮上忙。我们就先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许清木对着文父文母以及在轮椅上留着口水的文泰贺点了点头,再看了两眼文泰贺的头发,转身就走。 沈良才左右为难地,慌慌张张地左顾右盼,最后也只得告辞,追上了许清木的脚步。 送走二人之后,文母将许清木给的那张符随手往茶几上一扔,然后就拿着纸巾,去给文泰贺擦嘴角的口水。 文父疲倦地靠在沙发上,看着儿子痴傻的表情和妻子日渐苍老的背影,只觉得万分难受。这份难受已经化成了实质性,正在攻击着他的脏器。他清晰地感觉到心口又堵又痛,像是有人正在啃食他本来就已经脆弱不堪的心脏。 文父紧皱眉头闭上双眼,用手轻轻捶着自己的胸口,缓缓说:“也不知道我们两个老骨头还能照料泰贺几年,要是以后我们没了,泰贺怎么办?” 文母的手顿了顿,说:“你别说这些。明天就带泰贺出国去找最好的医生,泰贺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也要放宽心,和儿子一起度过难关。” 说完,文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回过头来看文父,她想对文父做出一个鼓励的微笑,但回头的瞬间,她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眼前的一幕,让她骤然间浑身发冷。 一个婴儿身体、老人头颅的怪物正趴在文父的胸口,两只爪子扒开了文父的胸膛,正在贪婪地啃咬着文父的心脏,怪异畸形的身体沾满了文父的鲜血。 文母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叫,文父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趴在他胸口怪物的血红的眼睛。 文父一阵窒息,跟着也惊恐地尖叫起来,他慌忙用手去赶那个爬在他胸口的怪物,但那怪物就像是长在了那里一样,怎么都弄不下来。 文母一边尖叫,一边随手拿起了身边的东西打那个怪物,可她的武器都从那个怪物的身体之中穿过了,丝毫没有对怪物造成什么伤害。 怪物眼里也闪过几分迷茫,似乎不明白文父文母是如何看到它的。 但困惑片刻后,它又坦然了,毕竟这二人根本拿他没办法,只能胡乱尖叫。它“嘿嘿”笑了一声,更加肆无忌惮地张开嘴,大口啃食文父的心脏。于是文父的尖叫声越来越小,晃晃悠悠地翻着白眼歪在沙发上,像是要晕过去了。 文母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可她没有退缩,哭喊之中依然捡着手边的东西往哪个怪物身上砸,一阵无用功之后,她不知道自己抓到了一个什么纸片,却还是茫然地朝着怪物扔了过去。 她并没有觉得会有效果,可就在她绝望的时候,那张黄色的小纸片落在了怪物的身上,猛然发出一道金光。 怪物一愣,立刻停下了啃食的动作,它慌忙伸出肥胖的爪子去抓那张纸片,却在碰到的时候,发出痛苦的尖叫。 紧接着,那怪物燃烧了起来,在刺目的火光之中,它那肥胖扭曲的身体不停垂死挣扎,满是鲜血的嘴张到了最大,发出一阵阵刺穿耳膜的难听嘶吼。 文母浑身发抖地看着这一切,一动都不能动,直到那张符纸的金光散尽,那怪物也在烈火之中化成了一缕黑烟消散。 文父终于缓缓从半昏迷之中苏醒,挺着身体不停地大喘气,文母赶紧扑上去抱住他。 他胸口没有了血淋淋的洞口,也没有那个怪物,甚至连焚烧过的痕迹都没有,唯独剩下那张符纸,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 “老头子!”文母惊魂未定地喊道,“你没事吧!” 文父喘了很久的气,用颤抖的手捡起了那张黑符纸。 他清晰地感觉到这一段时间以来心口那种堵得很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呼吸顺畅过。 “快!快!”文父指着门口,颤声说,“快点把小道长给请回来!” 23、第 23 章 许清木出了文家的宅子,不紧不慢地在大路上走着。沈良才追上来,着急地问:“小道长,您怎么走了?是已经看出情况了吗?” 许清木摇摇头,说:“没啊,就远远看了文泰贺一眼,什么都看不出来。如果真的是有人在他背后搞鬼,肯定是隐藏很深的,至少得触碰到他,详细将他检查一遍才能发现问题。” 沈良才更着急了,道:“那……那您怎么走了?” 许清木道:“文父文母如果不配合的话,也会很麻烦。所以,找不到文泰贺身上的鬼物,也要抓个别的邪祟,只有他们亲眼看见了才会发自内心的信任我。” 沈良才抓着头发说:“您是说,文家有鬼?可我没有看见啊,一点儿鬼气都没有啊?” 许清木解释道:“不是所有邪祟你都能看到的,比如修炼成人形的妖、在人间停留久了学会了隐匿的鬼物、或者有些是人为隐匿起来的鬼物。在一些情况下,甚至是连我都可能看不到。” 沈良才“啊”了一声,想到周围可能还有更可怕而且自己看不见的鬼,就觉得头皮都发麻了。他赶紧打住自己现在这种想法,又问许清木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许清木抬头看了看正在西落的太阳,算了下时间,说:“倒计时。” 沈良才迷茫道:“倒计时?” 许清木嘴角勾了勾,出声道:“三,二,一。” “小道长!小道长!” 就在许清木倒计时结束的瞬间,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着急的呼喊。 许清木和沈良才同时回头看,只见文家的保姆正在快速朝着他们跑来,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了,还在不间断地喊:“小道长,别走!先生和夫人说请您救命!” 再一次回到文家宅子,待遇就完全不同了,文父文母亲自到了门口迎接,看到许清木就赶紧弯腰,脸上带着羞愧的神色,不好意思地说着感谢的话。 许清木不甚在意,道:“二老不必有心理负担,这世上神棍骗子太多了,你们谨慎一些是对的。” 这时候沈良才也发现了文家宅子和刚才的不同——刚才,他看不到一丝丝的鬼气,现在居然看到客厅里四处都有没有消散的鬼气。白美美正在到处飞着玩,把鬼气全给抓在一起,揉成了球抛着玩。 沈良才奇怪地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老鬼物,它很狡猾地隐匿了自己,所以你也看不到他,以为我也看不到。”许清木拍了拍白美美的头,然后说,“白美美今天也立功了。守墓灵其实本身是没有多大能耐的,唯独可以给人短暂地开天眼,让看不见鬼的人在一定时间内能看到鬼,以此来吓退进入墓穴的盗墓贼。” 白美美非常得意,仰着脸乖巧地笑。 沈良才想了一想,明白了这件事情的缘由,心里对许清木的佩服又蹭蹭蹭地上涨。 文父和文母也满脸焦急,文母后怕地回忆刚才的景象:“那个东西……长得实在是太可怕了,老头子不会有事情吧?小道长,您帮帮忙,再给我们一些符,否则下次那个东西再来怎么办?” 许清木安抚道:“您不必惊慌,那个鬼物已经消散了。文老先生也并不是因为被鬼物缠上才得病的,而是因为自身心力交瘁才会被鬼物缠上加重病情。所以,你们相信医生,不随便相信神棍是对的。” 受到巨大惊吓的二老还是相当不安,颤颤巍巍又不好意思地说:“但是……刚才那个符纸,能不能……” 许清木道:“这个没问题,谁都会有精神脆弱被脏东西趁虚而入的时候。” 文父和文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着许清木,眼里又燃起了希望。 文母给傻傻流口水的文泰贺擦了擦,问:“那泰贺是不是也是因为那个怪物才变成这样的?” “这倒不是,那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的鬼物罢了。”许清木看向文泰贺,说,“文先生的情况更加复杂,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我现在需要一间安静的房间和充足的红烛,希望能尽快查出文先生的问题。” 得知还有救,文父文母连忙答应,半个小时以后,许清木就在一间新腾出来的空房间里,和被五花大绑的文泰贺盘腿对坐着了,他们左右两侧各燃着一只红烛。 文泰贺并不配合,被捆着依然相当暴躁,胡乱叫喊着并且想要咬人。 许清木没有把他当做一个傻子看待,还耐心地和他解释:“我现在要进入你的神识,去找到你变成这样的根源,不用害怕。” 文泰贺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被许清木抓紧了手腕,然后根本动弹不得。 许清木渐渐收紧双手,文泰贺吃痛地发出惨叫,但许清木不为所动,双手愈发收紧,幽黑的瞳孔紧紧盯着文泰贺。 就在文泰贺挣扎最激烈的时候,又突然像是脱力了一般,白眼一翻,脑袋重重地垂下,彻底晕了过去。 许清木也闭上了双眼,然后,走进了一片混乱之中。 这就是文泰贺的神识,已经彻底乱成了团浆糊,许清木只能在一片乱七八糟的碎片里寻找一些稍微能看的画面。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许清木感觉到自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异常疲惫,他终于是找到了一点有用的东西。 他看到纷纷扬扬落下的黑发,还有一个人女人的脸。 于此同时,一直守着红烛的沈良才也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他按照许清木的吩咐,在快要燃尽的时候就点一根新的,不让红烛熄灭。 许清木没有给他说理由,但他相信,要是他搞砸了,许清木搞不好会有危险。 所以他一点都不敢放松,但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他都快要精神崩溃了,许清木和文泰贺依然是一动不动。 窗外一阵强风刮过,快要下暴雨了。尽管已经是门窗紧闭连窗帘都拉的严严实实,屋里还是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风,两只小小的蜡烛火苗在风中就开始轻轻跳跃。 沈良才很紧张,连忙用身体护住一只红烛,可另一只的火苗又开始变得虚弱。沈良才又起身去了另一边,刚护住这一边,对面那边的红烛就已经开始闪烁个不停。 “小道长……”沈良才简直快要哭了,“您快点吧,我护不住了……” 就在沈良才说话的时候,窗外一阵呼啸的大风刮过,拍打得窗户发出阵阵诡异的响声,窗帘就在这风中轻轻扬起。 沈良才惊恐地从掀起窗帘的一角看到了窗外随风摇曳的树影,那根本不像是树,倒像是什么活物,扭动着身躯要朝他扑过来。 沈良才倒吸一口凉气,拼命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那小小的火苗。而他的对面,没有遮挡的火苗轻轻一个跳跃,只剩下最后一豆的光,窗外的暴风骤雨好像瞬间变得更加狂躁,像是要将这最后的火光都吞噬。 沈良才慌张地喊了一声:“小道长!” 片刻后,火苗毫无征兆地灭了,一阵青烟缭绕升起,沈良才呼吸一窒,就在这个时候,许清木猛地睁开了眼,深深吸了一口。 许清木眨了眨眼缓了片刻,而后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暴雨,又看了一眼还护着那仅剩火苗的沈良才,轻轻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道:“辛苦了。” 沈良才如释重负,一下瘫坐在地上,大喘着气说:“能医好文先生吗?” “目前不好说,不过我从他的神识里,理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许清木带着些疲倦神情说,“鬼有什么可怕的,人心比鬼脏多了。” 24、第 24 章 一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经过暴雨洗刷后的银河疗养院,空气变得更加清新,阳光也更加灿烂,不少人都到了院子里晒太阳。 但柳译就只能蹲在草丛里喂蚊子,紧张地看着远处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看书的宋玦。 正在柳译紧张不已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许清木的电话,柳译身体都抖了抖才接起来,接通就连忙表态道:“小道长,您放心,您让我看着的人,好得很。” 许清木依然是冷哼了一声,说:“说得我好像很在意似的。” 柳译笑道:“嘿嘿,不管您在意不在意,我都是把您的吩咐放在心上的。您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儿进来的,24小时都盯着呢,保证不会让他有危险。” 许清木“哦”了一声,听上去语气轻松了一些,于是柳译就继续说:“这会儿他正在看书呢,旁边那护工也在很尽心地照顾,看样子心情不错。” 许清木那头顿了顿,又“哦”了一声。但这一声,语气突然变差。 柳译没搞懂这是怎么回事,正紧张着,许清木那边已经利落地挂断了电话,留下柳译一脸懵逼。 困惑了一分钟以后,柳译又摇摇头,打起精神,继续盯着那边花园。 花园里晒太阳的宋玦,突然打了个喷嚏。 孟安靖立刻走上前,非常体贴地问:“宋先生,您感觉冷吗?要不要加一件衣服。” “不冷。”和孟安靖说完,宋玦又侧头低声自语,“总觉那个小没良心的在骂我。” 大约又是那些“智障警告”“老油条”“大龄剩男”之类的。 想到这里,宋玦连书都没兴趣看了,随手放在了一边的石桌上,然后就看着远方的景陷入了沉思。 许清木已经走了两天了,他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回音,电话也没有人接通,许清木连架都不和他吵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尽管明白许清木很厉害,但宋玦还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了很多担心。 沉默很久之后,一直没出声的孟安靖终于也是忍不住找存在感了,用一种轻轻柔柔的声音对宋玦道:“宋先生,要不我推您回房间吧,太阳快下山了,凉起来了。” 宋玦被拉回现实,没什么心情地回应:“嗯。” 孟安靖就推起宋玦的轮椅带他回房,一边走一边和他说着刚才那本书的内容,宋玦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但其实他完全不知道孟安靖说了什么。 很快二人就回到了房间里,孟安靖把宋玦推到阳台上,然后说:“那我帮你剪剪头发吧。” 宋玦刚才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怎么就从书扯到了头发上。 不过听到孟安靖要碰自己的头发,宋玦立刻满心都是厌烦,他想拒绝,在开口之前,突然又想到那些给许清木发的有去无回的消息。 也许目前许清木面对的情况很麻烦。宋玦想,所以,剪头发而已,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宋玦半天没有吭声,孟安靖的脸上就显出了慌张和委屈的神情,接着就小声地说:“我只是看宋先生的头发有点长了……其实,我剪头发的手艺挺好的,小时候和爸爸学过呢。” 他倒是很会给自己立温柔贤惠家庭幸福充满爱意的人设…… 宋玦轻轻咬了咬牙,说:“好。” 孟安靖立刻弯起眼睛,笑盈盈道:“那您等等。” 没一会儿,孟安靖就拿来了全套的装备。 宋玦眼观鼻鼻观心,尽量让自己超脱三界外。 可孟安靖的手扫过额前的刘海时,宋玦还是感觉一阵恶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先生,您的头发真的好好啊。”孟安靖软软地说着。 他的一只手拨弄着宋玦的头发,另一只手拿着剪刀,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剪刀正在合拢,那一缕黑色的头发很快就要剪断。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砰”的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给踹开了。孟安靖吓了一大跳,转头去看,但什么都还没有看清,就感觉眼前黑影一闪,有个人已经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一切变故发生得很快,宋玦和孟安靖都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唇角带着笑意,眼神却格外冰冷的许清木。 许清木只是微微侧头瞄了宋玦一眼,然后又紧盯着孟安靖,手上的力道不断收紧,孟安靖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手里的剪刀就落了地。 宋玦总算是不用被陌生人触碰了,松了口气,但看着许清木风尘仆仆的样子,又满是疑惑地问:“怎么了?” 孟安靖立刻转向宋玦,双眼含泪,用一种带着些撒娇味道的口吻道:“宋先生……” 宋玦:…… 掐死算了。 而后,慢了一步的沈良才到了,柳译也从半开的房门里溜了进来,他紧张得要死,弯着腰慌慌张张地说:“我的天,我的小神仙,您为难一个服务员干什么?要是让叶家的人知道了,肯定会找您麻烦的,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您要实在看不惯他勾搭您的人,找他们主管投诉啊,你这……” “普通人?”许清木挑挑眉,盯着孟安靖清秀的容颜,说,“你倒是厉害,连我的眼睛都骗过了。说,是自己坦白还是我打你?选一个。” 孟安靖小脸煞白,惊恐万状地说:“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请您……” 许清木已经没有耐性听他的废话了,另一只手直接伸进了孟安靖的嘴里堵住了而他的话,在几人惊诧的目光之中,许清木的手一把抓住了孟安靖的舌头。 孟安靖从喉咙里发出呜咽声,眼里全是眼泪和祈求。 但许清木不为所动,就顶着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做这么可怕的事。一手紧紧制住了孟安靖,另一只手猛地往外扯孟安靖的舌头。 孟安靖的脸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眼珠子变得血红往外凸出,像是小鸡仔一样在许清木的手里疯狂挣扎。 柳译急得满头大汗,感觉自己的心和头顶一样凉,一直在一边小声地哭丧:“完了完了完了,要出人命了,我……” 就在他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许清木猛地一用力,抓住舌头的手狠狠地往外一扯。 柳译和沈良才同时发出惨叫,仿佛舌头被扯断的是他们,然后他们情不自禁地抱在了一起,闭上眼睛瑟瑟发抖。 但想象之中喷洒出来的热血并没有喷在他们的脸上,孟安靖的呜咽很快停止,一切恢复了宁静,然后,他们听到了宋玦有些好笑的声音:“没死人,睁开眼睛看看。” 紧抱着的二人才终于紧张兮兮地将眼睛打开了一条缝。 眼前哪里还有刚才那个小漂亮,有的只是一个在许清木手里痛苦挣扎的丑陋鬼物,和躺在地上用纸和竹条扎成的栩栩如生的纸扎人。 25、第 25 章 许清木抓着手里的鬼物,在宋玦面前晃了晃。 宋玦仔细看了看,这是一个非常丑陋的鬼物,虽然还是人形,但脸上的五官都已经没了,只剩下空洞洞的骨架,相当怪异。 许清木见宋玦满脸好奇和探究,哼了一声说:“你倒是不怕。” 宋玦岂止是不怕,简直是恨不得出去放鞭炮庆祝。 既然孟安靖是鬼,那这几天撩他头发摸他手的就不是人,只是一堆纸和竹条。 太好了。 宋玦露出满意的微笑,从包里拿出酒精棉片,仔仔细细地给自己擦手消毒,说:“你们继续。” 柳译如梦初醒,突然“啊”地一声大叫,然后推开了紧紧抱着的沈良才,看着纸人说:“天呐,是纸人!” 许清木道:“嗯,我们没瞎。” 柳译又大叫:“是那个护工!脸上的痣位置都一样!” “……”许清木认真道,“嗯,我们也没傻。” 柳译急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叶家早年间就是扎纸人起家的,叶元征……就是银河的老板,扎纸人是一绝,他扎的纸人,能让魂附在其中,和活人无异。” 许清木问:“那他比起你父亲的纸人附魂如何?” 柳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他当然是厉害多了,我父亲的纸人附魂只能让自己的魂附上去,一旦被抓住就完了。但叶元征扎纸人那简直就是再造肉身了,任何魂魄都能附在上面,而且还看不出来,您不是也打眼了吗?” “确实。”许清木又看了两眼地上的惟妙惟肖的纸人,它连皮肤的纹理和眼睛里的神采都完美复制了真人,这手艺谁看了不夸一句厉害。 许清木说:“那现在事情就很清楚了,我们从头到尾理一遍。首先,让受害者们脑损伤的原因找到了——鬼剪发。” “鬼剪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鬼剪了生人的头发。这比被鬼咬一口还要严重,因为鬼剪发会带走生人的部分神志。 刚才宋玦就差点中招。只要第一次成功被鬼剪了头发,他就会被带走一部分神智,然后越来越依赖这个剪走他头发的鬼,后来被剪得多了,最终会脑损伤变得痴傻。 许清木来得非常及时,差一点宋玦就完蛋了。 白美美应该是心疼了,又飞到宋玦的面前去摇尾巴,宋玦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没事。” 许清木好气。 感觉像是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了个孩子,却更亲他爹……不对,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许清木被自己给雷到了,又迁怒宋玦,用眼神示意“对救命恩人多一点尊敬”。 宋玦也瞄了一眼许清木,用眼神回应“我是为了谁才在这里出卖色-相的”。 然后俩人同时轻哼一声,转头不看对方。 沈良才拍了下脑门,道:“所以之前那些患者都是这样遭殃的,而在背后操纵鬼剪发的,就是叶元征,直接害人的是鬼物,但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人。” 叶元征将鬼物附在纸扎人上,让它们去勾搭受害者,也难怪受害者会为爱痴狂,毕竟他都是根据你的喜好量身打造的定制产品。然后,鬼物骗婚成功,将受害者彻底害成智障,拿钱跑路。 这就是后来受害者家属找不到那些骗婚的护工的原因——它们根本就不是人,这副纸扎的皮囊一脱,再换一幅,直接就人间蒸发了,谁还能找得到? 安静很久的宋玦发出“啧”的一声,然后说:“这么好的技术,为什么不用在正道上?这手艺如果拿去做仿生机器人,绝对会在市场上占据先机。再不济,做高端定制的计-生用品,也很能赚钱的,这多大的商机啊。” 另外三人:…… 铁血奸商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商机。 宋玦抬起头,看着柳译问道:“你们玄门还有别的人有这样的手艺吗?有没有可能,把这项技术发展成产业链?做成低成本量产?” 柳译恍惚道:“叶元征只有一个,没有人再有这样的手艺。” “遗憾。”宋玦颇为可惜,然后说,“你们继续。” 沈良才突然想到了什么,着急地问:“那患者们还能医好吗?” 许清木回答:“如果能找回被鬼剪掉的头发带回去做一场法事,就能慢慢恢复。如果头发被毁掉了,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还有希望就好,沈良才表情松了一下。 “事情清楚了。”许清木问柳译,:“你们玄门协会里都是些这种玩意儿吗?” 柳译擦汗,忙道:“不是的,协会虽然内斗严重,各种报团,也不少人心脏……但这种害人的事情还是严厉禁止的。叶元征的手段厉害,您也看到了,协会肯定不知道这事儿啊!不过……或许也可能有一些人知道,但要么是和他报团的,要么是不敢反抗叶元征的。” 许清木翻白眼:“那你们这个破协会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柳译就茫然地说:“但是自古以来都有……有协会多少有一点制约,没有的话,说不定更糟……” 许清木也不想管那个破协会,转头继续看着孟安靖说,“你害了那么多人,该付出代价了。” 说着,许清木就准备先直接手撕了眼前这鬼子,他手刚一用力,被他抓住的孟安靖就开始哀嚎求饶。 “小道长饶命!”孟安靖空洞洞的嘴里发出凄惨的求饶,“我还有用!我知道很多事情!我都说!” 许清木微微松了手指,但仍然没有放开它的脖子。 孟安靖不敢怠慢,慌忙说:“除了我以外,叶元征还豢养了许多鬼物。他从很多地方收集来了很多尸骨,有些是偷的,有些本来就是野鬼野尸。我们都不是自愿害人的,只是我们的尸骨在叶元征的手里,受到尸骨的限制,我们无法投胎,也无法逃走,只能听他的摆布。” 许清木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说:“这个叶元征还真是够不要脸的,人鬼都要压榨。” 孟安靖点头,哽咽着继续说:“只要将这些尸骨都找到,超度了我们,以后叶元征就再也不能用我们害人了。另外,从第一次鬼剪发开始,所有被害生人的头发,我都收好了。我真的没想害人,一直想如果有一天我能解脱,就将他们的头发还回去,让他们也不必受苦……” “太好了!”沈良才立刻满脸都是惊喜。 许清木也松了手,将孟安靖放在了地上。 它还不算是罪大恶极,能将功补过最好。 许清木又转向柳译,说:“那好,既然都是叶元征搞的鬼,现在我们就先想办法,先找到叶元征藏尸骨的地方,解决以后就把他暴打一顿。” 柳译满脸懵逼,道:“这么、这么简单粗暴吗?” 许清木奇怪道:“那不然呢?” “这样……可就……就和叶家为敌了……”柳译有点为难地说,“叶家可是个大家族,有不少大能……您要得罪人了。” 许清木笑:“得罪全天下都有过了,还怕多得罪一个家族吗?” 柳译也知道许清木厉害,对他的嚣张也就无话可说。 许清木蹲下来,问还在瑟瑟发抖的孟安靖:“这疗养院里,还有多少和你一样被叶元征控制的鬼?” 孟安靖回答:“加上我一共十四个在疗养院里,还有一些放出去了。” 许清木“嗯”了一声,然后又把孟安靖的塞回了纸人里,那干瘪瘪的纸人很快就再次饱满了起来,又变成了可以动的活人。 “去把疗养院里的鬼都叫到这个房间里来。”许清木的眼睛眯了眯,年轻的脸看上去格外天真,但话语之中透出来的威胁,却让孟安靖不寒而栗,“不要搞幺蛾子哦,我很讨厌被人耍,被鬼耍也不行。” 孟安靖狠狠哆嗦了一下,麻溜地爬起就跑出去了。一会儿,孟安靖就一个个地将鬼物们带了过来。许清木一手扯一个,很快地上就躺了一排纸人,手里也抓了一堆鬼魂。 宋玦挨个欣赏这纸扎人的精湛工艺,依然是满脸可惜。 许清木懒得搭理他,给了白美美一张符纸做武器,然后这些鬼物都交给白美美看管。 或许是气这些鬼想剪宋玦的头发,白美美现在正在发脾气,挨个给鬼物们拔头发。 鬼物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地任由白美美拔。 柳译相当愉快,神清气爽地叉腰给白美美打气:“拔!拔得再狠些!都拔成河童!” 沈良才问:“这样把它们关在这里有用吗?” “你真笨!”柳译瞪了沈良才一眼,然后开始谄媚地拍许清木的马屁,“小道长这是隐匿了这些鬼物的踪迹,叶元征就找不到它们了。一下这么多鬼物一起消失,他肯定是会以为自己藏尸骨的地方出了问题,自己就会去查看啊,到时候小道长不就找到他到底把那些尸骨藏在哪里了?” 沈良才恍然大悟,立刻又肃然起敬,而后,他和柳译俩人就如同训练有素的海豹,同时啪啪鼓起掌来。 柳译一边鼓掌,一边继续拍马屁道:“小道长这么厉害,我这么没用,肯定不需要我了,那什么……我先回去了,阳台上衣服还没收……” 说着柳译就想溜,许清木抬手拽住他衣领把他给拽了回来,说:“别想跑。” 柳译哭丧着脸道:“小道长,我还能做什么啊?” 许清木笑道:“最后帮我一个小忙,打个电话,帮我把叶元征约出来见一面。” 柳译稍稍放心了一点。打个电话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算牵扯太深,叶家应该不会迁怒他。 许清木的笑容放大,用纯洁又无辜的语调说:“放心吧,匡扶正道你也出了大力。所以我暴打叶元征的时候,一定会提起你不可磨灭的功劳。” 柳译:…… 宋玦道:“你看,他在狂笑。” 柳译:…… 满脸都写着开心.jpg 26、晋江独家发表 银河的办公楼在太阳岛的半山坡上, 叶元征的宅子也在这儿。他和玄门协会里不少人也不对付,所以更喜欢俗世, 大部分时间都是以银河疗养院老板的身份待在办公楼里。 叶元征正在办公室里修指甲,听到许清木这个名字, 他都没反应过来是谁, 后来才想起来,这人赢了柳家的八卦镜。 这件事情在玄门协会里掀起了一点儿小小的讨论, 但并没有被关注太久。毕竟在大能辈出的玄门协会,柳家和八卦镜都不够看。许清木赢了就赢了,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但是听说许清木要来见自己,叶元征还是很高兴的,年轻有前途的玄门新人要来投诚, 他怎么不乐意。 他有心要挫一挫年轻人的锐气, 于是一直晾着许清木,让人在会客厅等。自己慢悠悠地修指甲,上了透明的甲油,又抹好护手霜, 直到天色擦黑,才整理好了自己的形象, 慢吞吞地去了会客厅。 但到的时候,叶元征都没有看到人, 他想象中等得焦头烂额的少年看到他就恭恭敬敬迎上来的画面根本没有出现。 叶元征愣了一下,快步走进门,这才看到了许清木。 少年已经陷入了真皮沙发里, 非常惬意地睡着了。 叶元征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再看许清木的模样,顿时觉得更气了。 这个人,未免也长得太好看了!这精致的眉眼,这完美的身段……哪怕是他的手艺再巧夺天工,也绝不可能做出来。 他有点不高兴,就那么死盯着许清木的脸,一寸寸地看。 许清木丝毫没有感觉,依然是睡得香甜,叶元征等了一会儿,气更大了,他一个没忍住,推了许清木一把,咬牙问:“你是不是整容了!” 睡梦之中的许清木微微皱了皱眉,终于悠悠转醒。 睁开眼的许清木更好看了,那双眼睛流光溢彩,哪里是纸人能比得上。 叶元征心里的火再次上升,小年轻来找自己投诚的愉快瞬间消失,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许清木,愤愤地说:“你肯定整容了!” 许清木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用力揉着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五官变形了。 叶元征:…… 整容的人谁敢这么揉脸! 叶元征觉得不服,又说:“不可能有人皮肤这么好,肯定是化妆的!” 说完就去盯许清木的手掌,哪里有粉底液的痕迹,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 叶元征:…… 好气啊! 许清木慢慢清醒了过来,有点不解地说:“额,你好,你说什么?叶先生来了吗?” 叶元征把手背在背后,仰着下巴,倨傲地说:“我就是叶元征。” 来之前柳译给许清木打过预防针,说叶元征是个非常自恋、非常臭美、非常注重外表的人,还有点gaygay的。 但亲眼看到还是觉得出乎意料。 他那个扎纸人的手艺,没个五十年练不出来。就算是修行者驻颜有术,他这也太夸张了,像是十八岁。 而且他的打扮也很年轻骚包,还化着精致的妆容。虽然乍看一眼是好看的,但细看就觉得这整个人都修饰太过了,让人不太舒服。 许清木有点迷糊,说:“这么年轻?还这么……” 听到“年轻”两个字,叶元征心情瞬间就好了,轻笑起来坐在了许清木对面的沙发上,说:“怎么,不能这么年轻吗?” 许清木是个完全不会交际也不会说客套话的社交废柴,实诚地道:“其实也不是。毕竟,皮囊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装扮,眼睛的疲惫还是能看出来,叶先生确实不年轻了。” 叶元征:…… “你走。”叶元征站起来,指着门口怒道,“这就是你投诚的态度吗!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额……”许清木一时无言。 他来,是为了在叶元征身上放一个追踪符,这符咒必须要非常精准地拍在胸口正中的神藏穴才有效。 柳译还提醒过,叶元征很小气。所以许清木表态了,在追踪符贴好之前,不会惹人不高兴。 结果来就把人给惹到了,别说是碰叶元征的胸口,怕是碰一下手指甲都难。 许清木顿了顿,尝试平息叶元征的怒火,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这不是夸你上妆技术好吗,能返老还童。” 叶元征:!!! 许清木精准触动关键词“老”,叶元征怒气值30%。 许清木看着叶元征脸色变了,又立刻找补:“不是的,我瞎说的,其实你五官真的很好看,不上妆也好看,上了脸和脖子都不是一个颜色,脖子黑黑的。” 叶元征:??? 许清木精准触动关键词“黑”,叶元征怒气值60%。 许清木简直没搞明白怎么就把人气成这样了,急急忙忙地继续夸:“哎呀,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这上的是戏妆吧,眼皮子上金灿灿红彤彤的,真像孙悟空,眼睛铜铃似的,炯炯有神!” “……”叶元征怒气值瞬间爆表,“你才是孙悟空!你全家都是孙悟空!这是桃花妆!你懂不懂啊!” 许清木:??? 不是一直在夸吗?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怎么会把人给气成这样??? 叶元征要跳脚了,语无伦次地乱吼道:“保安呢?把这个白痴给我叉出去!” 许清木生平第一次这么厚脸皮,赖着不走还努力挣扎道:“等一等,我觉得我们还能再谈!” 叶元征已经气疯了,盯着许清木道:“你不走是吧?好,我走!” 说完叶元征立刻起身离开,拉开会客厅的门气急败坏地往外冲,但刚走到门口就站住了脚步。 门口有个坐着轮椅的男人,长了一张俊朗有型的脸,也是好看的不像话。 叶元征顿时更气了。 从前他是太阳岛美貌top,现在前二都排不上了。 叶元征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身后的工作人员就吼:“保安呢!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 工作人员连忙说:“叶总,这位是疗养院的高v客户……” 宋玦自报家门,道:“叶总,你好,我是宋玦,目前正在银河做复健。” 哦,这个就是新来的待宰肥羊。 叶元征迅速止住了自己的怒气。尝试调整表情,想着要对眼前的肥羊说点什么。 不过,宋玦比他的反应更迅速,就在这一瞬之间,宋玦的脸上里已经迅速地闪过了惊艳、喜悦、欣赏等等一系列复杂而有层次感的表演,他的目光无比真诚,开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让人信服的决绝:“这就是叶总?我没想到,真没想到……叶总居然这么容貌出众。” 这话说得,好像他看到的不是人,是天仙下凡。 许清木:…… 演,你接着演。 叶元征听到这话,立刻抚平了满心的恼怒,笑说:“宋先生谬赞了。” 宋玦神情严肃,十分认真地说:“叶总的外形和气质,很适合在大银幕上展示,不知道您有兴趣拍电影吗?” 一边说,宋玦一边从上衣口袋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叶元征。名片上的身份是宋玦众多头衔之一——星光娱乐首席市场官,cmo宋。 叶元征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已经是乐得满脸菊花开,轻轻拍着自己的脸说:“的确是很多人想找我拍电影……不过我工作很忙,抱歉,只能拒绝宋先生了。” 许清木险些呕出了隔夜饭,宋玦却面不改色,甚至还露出了相当失望的神情,仿佛错失明珠,叹息道:“这真是观众的巨大损失,实在太可惜了。” 三言两语,叶元征已经彻底从暴怒的情绪之中出来了,心情相当美丽。 果然是能在大家族夺-权中厮杀出来的狠角色。许清木暗自想,这个男人不去拍电影才真是可惜了。 现在战场交给宋玦就行,许清木知道他完全能控制住,于是他轻松地起身,说了一句:“那什么,叶先生要是有事我就不打扰了,下次再谈。” 叶元征这才想许清木这个讨厌鬼还在呢,转过头来抛给许清木一个“赶紧滚永远别再出现”的眼神。 许清木慢悠悠地站起来走,路过宋玦的时候,二人眼神都没有对一下,却相当默契。一个抬手,一个放手,只在擦身而过的一个瞬间,许清木手里一张小小的符纸就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宋玦的掌心之中。 叶元征还沉浸在宋玦的花式夸奖里,丝毫没有察觉。 许清木走后,叶元征就将宋玦的轮椅给推进了会客厅,宋玦也没闲着,继续说说:“叶总的品位也的确不俗,这一身服饰真的很契合您的气质,没有特意追求品牌,只选择适合自己的。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 叶元征颇为得意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摆,说:“宋先生真是好眼光,这套西装,可是特意找的老师傅定做的,不是品牌,品质却不输品牌。” 宋玦点点头,又摇摇头,深深皱眉道:“可是……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叶元征也跟着皱眉,上下看着自己,说:“哦?是吗?哪里?” “缺少一点亮点……”宋玦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恍然道,“对了,如果能配一只稍微亮一些的领带夹的话……” 叶元征赶紧在镜子面前照了一下,顿时也觉得自己这一身差那么一点儿意思了。 宋玦不慌不忙地取下自己的领带夹,操纵着轮椅到了叶元征的面前,说:“不介意的话,先试试我这一款。” 谁能拒绝一个英俊、真诚、夸你上天的优秀男人的建议? 反正叶元征不能,他微微弯腰,对宋玦道:“麻烦宋先生了。” 宋玦拿着领带夹,小心地夹在了叶元征的领带上,然后十分严谨地调整了半天的位置。终于调整好后,他满意地轻拍了一下,手掌轻触过叶元征的胸口正中。 而后,宋玦快速后退,紧盯着叶元征。 如同针尖一般的金色光芒在叶元征神藏穴一闪,迅速消失不见。 叶元征什么都没有察觉,还花枝乱颤地照着镜子,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 宋玦宛如一个资深造型师,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轻声道:“完美。” 叶元征也觉得非常完美,在镜子面前不停地自我的欣赏。 “宋先生真是有品位。”叶元征一边对着镜子孔雀开屏,一边说,“这个领带夹什么牌子啊,我也去买个同款。” 被人用过的,宋玦才不会要了,开口就道:“这是孤品了,如果叶总不嫌弃的话,就送给叶总了。毕竟……它相当配叶总的气质。” 叶元征眨巴着眼睛,说:“那怎么好意思?” 宋玦道:“我和叶总投缘,一个小玩意儿而已,叶总也不用在乎。如果真的觉得不好意思,就考虑一下我提出的拍电影的建议。” 叶元征的毛被顺得服服帖帖,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小礼物,心里想着,或许可以晚一点再宰这只肥羊。 又臭美了一阵,叶元征突然想起来宋玦是银河的客户,然后问道:“对了,宋先生今天来找我是有事吗?有什么服务不满意的地方吗?” 宋玦道:“不是,银河的服务很好,我很满意,但是今天,我的专属护工突然不见了,怎么都联系不上,所以只好来办公区找工作人员问情况。但是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说我的专属护工的工作是和叶总直接对接的,我就只好来麻烦叶总了。” 叶元征也有点惊讶,说:“怎么会?你的护工叫什么名字。 宋玦答道:“孟安靖。” “孟安靖?不可能。”叶元征脱口而出,“他怎么可能消失?他敢……” 宋玦有点奇怪地歪了歪头,叶元征就调整了下表情,笑说:“我的意思是,他是我们银河最优秀的员工之一,不会无故旷工的。宋先生请稍等,我去了解一下情况再给你回复。” 宋玦得体地微笑同意。 而后叶元征就急匆匆地安排了一个员工来招待宋玦,自己出了会客厅,回了办公室。 人一走宋玦就飞快拿出酒精棉片,给刚才碰到叶元征的手疯狂消毒。 擦了半天,宋玦心里才稍微舒坦了点,而后就从会议室半掩的门看对面的总裁办公室。 叶元征没有关上玻璃墙的百叶窗,所以虽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但能看到他在办公室里打了几个电话,表情越来越凝重,后来整个人都炸了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暴走。 看来,已经知道十几个鬼物消失的事。 没一会儿,叶元征就从脸色铁青地从办公室里出来,回到会客厅给宋玦道歉,说是他会处理员工的失误,请宋玦先回房间休息,明天再给他回复。 因为着急和暴怒,叶元征褪下了他骚包又臭美的皮,眼里的阴鸷和狠厉全透了出来,让人一眼看了丝毫不怀疑他会干那些缺德事。 宋玦不动声色,依然保持了得体的回答,将已经快急到跳脚的叶元征送走。 回到房间,许清木和其他人都在等着他这个大功臣回来。 宋玦漫不经心地看了许清木一眼,轻声道:“谁才是智障?” 许清木自知理亏,没有立场和宋玦闹,瘪瘪嘴没吭声。 宋玦看着那个小没良心的后脑勺,嘴角微扬。 啊,舒适。 叶元征一路火急火燎地出了疗养院,沿着条小路越走越偏,到了一块杂草比人还高的荒地。 这里建着一个垃圾处理站,味道有些刺鼻,也完全没有景色可以言,平时就没有什么人来。 但叶元征还是很小心地走到了一个缓坡的背后,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以后,他才闭上眼睛掐诀念咒。随着他嘴唇的开合,一个半透明的、由薄雾组成大罩子出现在了空地上方,他走了几步穿过这片薄雾,也草丛中就出现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木板。 叶元征掀开木板,直接跳了进去。 这木板下藏着一间地下室。这就是他藏鬼物们尸骨的地方,虽然很简陋,但这里这么偏僻,他又设了结界,根本不可能有人找到,那些鬼物更不可能。 可它们就是平白无故消失了,叶元征找不到它们,也想不出答案,只好自己过来确认。 他用手机照亮了小小的地下室,一眼就看完了这里的全貌。 小小的地下室里堆了不少的白骨,有些胡乱用草席裹着,有些就散架在到处乱放。他走上前去一副白骨一副白骨地确认,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些白骨在这里一直就没有人动过。 叶元征满脸都是困惑,咬牙愤愤地自语道:“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在捣鬼?” 正说着,叶元征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吱嘎”一声,木板被人给掀开了! 他明明设好了结界,怎么可能有人发现这里! 叶元征大惊,上前几步仰头要看是谁,结果上面那人轻盈地一跃,纵身跳了下来,一脚就踩在了叶元征的脸上,直接把叶元征给踩得跌倒在地。 叶元征顿时火冒三丈,怒吼道:“不要踩我的脸!” 踩他的人“哎呀”一声,然后立刻后退,道,“你干嘛站在这儿?我没注意到。” 叶元征气急败坏地爬起来,定睛一看。 这不是许清木那个讨厌鬼是谁! “你、是你!”叶元征又是气恼又是震惊,看到许清木就和看到鬼一样。 许清木看着他脸上的鞋印和差点被自己踩歪的鼻梁,真诚而愧疚地说:“十分抱歉。” 叶元征愤怒地一抹脸,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清木用下巴指了指他身后的骸骨,说:“当然是来拿你干缺德事儿的证据的。” 叶元征回头看了一眼,仍然是非常困惑,道:“你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我分明就设了结界!” 许清木没有回答,宋玦的脑袋就从他们头顶的洞口探了出来,充满探究地看了一眼地下室里的景象。 叶元征愣了一下,瞬间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好啊,你们是一伙的!”叶元征立刻想明白了所有事情,一把扯下了领带夹扔在地上,随着他的动作,胸口藏着的一片符咒也被扯了出来,现了原形。 叶元征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盯着宋玦道:“你之前夸我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你根本就没有想找我拍电影!” “……”看到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宋玦只好真诚而愧疚地道,“十分抱歉。” “我呸!”叶元征大怒,阴狠的目光扫过二人,道,“既然你们自找死路,那就怪不得我了。入了我的结界,就等于人间蒸发了,我现在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结果了你们,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 许清木:“哦。” 宋玦:“嗯。” 这二人的轻描淡写让叶元征的肺都要炸了,他大口喘着气,恨恨骂了一句脏话,然后一把从兜里掏出一把符咒,往自己的头顶一撒。 符咒下落的时候,叶元征的周身就闪了起了五颜六色的光芒,他紧闭双眼,微微仰头,张开双臂,沐浴在光芒之中,身体就轻轻漂浮了起来。紧接着,在光芒之中,他的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把剑。 许清木面无表情,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根大腿骨,轻轻地颠了一下。 叶元征在光芒之中缓缓漂浮着,冷笑道:“我的这把法器是上古秘宝,我的法术是家传秘法,我今天就让你们看看……” “嗖”的一声轻响打断了叶元征的话,许清木手里的白骨如疾风般射出,狠狠地钉在了叶元征的胸口。叶元征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都飞起来猛地往后,就像是被一只巨大的脚狠狠地踹了出去,猛地撞到了背后的墙壁才停下,而后又缓缓地顺着墙壁滑落下来。 叶元征想象中的一场激烈持久的恶战,一分钟不到就结束了。 许清木道:“我的法器是捡到什么就是什么,我的法术是想这么舞就怎么舞。” 叶元征痛得半天没能说上一句话,只能瞪圆了眼睛盯着许清木。 宋玦认真看着热闹,说,“以后打架就抓紧时间打,不要学巴啦啦小魔仙,没人会等着你变身的。” 叶元征:…… 一口血闷在胸口,简直吐都吐不出来,叶元征艰难地缓解了很久,才断断续续地说:“你、你到底是谁……怎么可能……” 许清木都没看他一眼,随手又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顺着头顶的洞口轻轻往上一抛。 小石头擦着宋玦的睫毛而过,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又是“嗖”的一声,那小石子飞快地飞入了半空之中,狠狠钉在了那层半透明的薄雾里。就像是玻璃被打碎了一般,薄雾迅速四分五裂,顷刻间所有的雾气都消散了。 叶元征自以为没人能破的结界,在许清木的手上就像是一张纸片一样脆弱。 结界破碎没一会儿,那一群鬼物就跟着柳译和沈良才飞到了洞口前,全伸着脑袋往地下室里瞪。 叶元征抬头一看,震惊地发现,这些鬼物不知道为什么全变成了河童头。 许清木道:“都进来吧,找自己的尸骨。” 话音一落,鬼物们都激动地嘶叫着涌进了地下室,但它们并没有着急去找自己的尸骨,而是第一时间冲向了一直以来奴役它们的叶元征。 一群鬼物跳进来,全踩在了叶元征的脸上。 叶元征着急地捂着脸喊道:“不要踩我的脸!” 鬼物们又把他给抓起来,将所有怒气对准了他的头发,几十只爪子同时开始拔叶元征头顶的毛。 柳译在洞口插着腰,精神振奋地道:“拔得好!拔得再狠些!哈哈哈哈哈!” “行了。”许清木开口,“不能伤人命,否则你们更难投胎了。” 虽然声音很小,但鬼物们听了还是很恐惧地赶紧退下去找自己的尸骨。 再看叶元征,已是元气大伤,而且还和鬼物们统一了发型,变成了标准的河童头。 柳译心里舒坦了,鼓掌道:“好!很好!” 宋玦瞄着他说:“你现在不怕得罪叶家了?” 柳译摸着自己的河童头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只觉得爽。” 宋玦咂嘴:“啧啧啧,这就是仇恨的延续。” 许清木抬头看柳译,说:“别乐了,下来把这个人带出去,这种该报警还是交给你们那个协会,你看着办。” 柳译应了一声,麻溜地从洞口往下一跃,为了避开许清木,身子一歪,又踩到了叶元征的脸。 已经虚弱地快要晕过去的叶元征,坚强地发出了闭眼前最后一声绝望的呐喊:“不要踩我的脸!” 柳译把叶元征拖走以后,鬼物们也从一堆乱七八糟的遗骸里将自己的尸骨整理了出来。许清木数了数,一共是二十一副。 也不知道叶元征用这些鬼物做了多少缺德事儿。 许清木嗤了一声,而后就在原地给这些鬼物一一做了简单的道场,鬼物们终于从不再受桎梏。 孟安靖上前,将自己藏着受害生人头发的地方告诉了许清木,对许清木行了大礼,接着从洞口飞出。它的魂魄越飞越高,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其余的鬼物也都一一行礼,而后消失。 他们解脱了,以后是要还清害人的孽债还是能转世投胎,都要看它们自己的造化。 晨光渐渐亮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许清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地说:“总算是解决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许清木和宋玦在太阳岛都消耗了不少的精力,回到凌云山都感觉非常疲惫。 于是,每天得比以前还要更多地黏在一起,下午一块儿牵手看夕阳的时间,也不得已要增加。 虽然这很容易让人心情暴躁,但俩人黏得更紧密以后,都感觉身体恢复得很快。 一周后的下午,刚练完玉女心经,贺星楚就乐颠颠地来找了许清木,给他汇报刚才柳译打电话送来的消息。 头发还给受害者以后,柳译给他们做了法事,受害者们都开始了好转,预计两个月以内可以全部恢复正常。 叶元征的事情也报给了玄门协会。 在协会处理之前,叶家家主首先内部处罚了叶元征,把他打了个半死,而后协会将叶元征开除了玄门。由于叶家的严肃处理,协会没有严惩叶家,虽然免除了叶家的管事职位,但并没有将整个叶家开除正统。 很长一段时间,叶家应该是抬不起头的。 玄门的事情归玄门管,世俗的事情自然也由世俗管。 叶元征偷偷藏了那么多来历不明的尸骨这事儿,是个相当震撼的新闻,一爆出来就炸了,警方很快介入了调查。他涉嫌盗窃尸体,可能面临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至于银河疗养院这个原本的业界top,口碑全毁。老板收藏尸骨,再加上之前那些富豪莫名其妙智力受损的传闻,让银河疗养院染上了一层恐怖而神秘的气氛。网络上各种八卦灵异账号都开了大版面渲染这件事情,于是,一夜之间,所有客户都要求退款,并且提起了民事诉讼。 总之,银河疗养院废了,甚至因为那些尸骨,太阳岛景区都受到了很大影响,游客骤减。以后谁想不开去这里度假,等于去人坟头蹦迪。 许清木听完,斜眼看着宋玦,道:“我听说宋总早就拿下了太阳岛一块地,一直在筹备着建度假区,这可这么办?宋总打眼了,那么多钱可不得打水漂。” “一周前我已经打回了所有关于度假区的企划,重新制定了方向。”宋玦不慌不忙地道,“宋氏拿下的那块地,依山傍水,景色优美,风水绝佳,不建阳宅不可惜,反而是建立阴宅的上选之地。目前宋氏关于太阳岛豪华陵园的企划已经启动,预计在两年内打造出本省最高规格的高档生态公墓。” 许清木:…… 铁血奸商! 嗅觉敏锐、眼光独到、行动迅速,他不赚钱谁赚。 许清木正无语,宋玦又义正辞严地说:“作为一家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宋氏太阳岛生态公墓坚持在新形势下加强现代殡葬文化建设。将以绿色科技为动力,采取多种措施降低污染产生量,减少殡葬对自然资源的消耗以及对自然环境的污染与破坏,实现殡葬与社会、生态、科技、经济的协调和可持续发展。” 许清木:…… 这铁血奸商的道理还一套套的! 宋玦微笑看着许清木,又说:“所以,小道长有兴趣提前为自己选一块上好的阴宅吗?如今阴宅涨价的速度早就已经超过了地产,以后还会越来越贵。不要犹豫,现在预订,可享八折优惠。” 贺星楚啪啪鼓掌,摸着下巴认真地想了一下,说,“宋总,我想买。不过以我们的交情,怎么也得六折啊。” 实在是不想和这个庸俗的奸商说话,许清木冷着脸把还在讨价还价的贺星楚给叫走,问她柳译还说了什么。 贺星楚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重要的事。柳译还说了,下个月玄门协会要开年度会议了,给师兄发了邀请函,让你去参加。” 许清木道:“我怎么不记得这么个会?以前你们师父也参加吗?” 贺星楚道:“以前……凌云观没资格参会,师父也不想去。” 许清木同样不稀罕这个破协会的资格,不过,在山上待久了也无聊,去看看热闹他还是有兴趣的。 于是许清木应了下来。 玄门开会肯定是不方便带宋玦一起去的,他们又得分开几天。许清木问了开会的时间,然后简单地给自己的伤情恢复做了一下规划。 按照他们现在的进度来看,许清木要完全恢复前世的灵力至少还要一年。而宋玦的腿好得倒是很快,到现在脚趾头都能动弹了。他自己也很积极地配合医生,在做一些复健运动。每天早上许清木睡懒觉的时候,宋玦都会早起在凌云山晃悠,找个人少开阔的地方尝试站立。 所以,看情况肯定是宋玦先康复的。那以后许清木要他帮忙,还不知道会被他怎么挤兑。 想到这里许清木就很气,然后愁得一晚上都睡不安稳,第二天也没有和以前一样睡懒觉,天还没亮就醒来了。 而后许清木去灵殿逛了一圈,看了看自己以前的屋子和那张画像,希望能想起一些前世的事情,但依然只有一些模糊的画面,而且还弄得他又开始头疼。 这头疼让许清木很烦躁,他不准白美美跟着,想一个人静静。于是走出了凌云观,在山里四处闲晃,想要缓解一下自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 但运气就是那么不好,没走两步,许清木就看到了那个让他心情不好的根源——宋玦。 宋玦就在距离许清木对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面,在清晨迷蒙的雾气里,扶着一棵树尝试站立起来。 这一早上他应该已经试过很多次了,远远就能看见他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脸颊和鼻头都泛着粉,显然很吃力。 眼前的宋玦和平时那种总是带着精英人士职业冰冷假笑的宋玦不太一样,没那么浓的奸商气息,微红的嘴唇看上去软软的,一点也想象不出会说那么多气死人的话。总之,这时候的宋玦,莫名有种脆弱又坚强的美感,似乎……没那么讨人厌。 许清木安静地看了两眼,犹豫了一下要不上去帮忙,但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既然是这么早一个人在这里做复健,就是不想让人插手。 他真的是个很要强很坚韧的人,摔多少次都无所谓,能再站起来就行。 所以……虽然许清木上辈子和他有仇,但在这件事情上,许清木不会羞辱他的自尊。 于是,许清木装作没看见,直接转身就走。 刚走了两步,就远远地瞧见了三个夜游登山的游客,全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之前有一次许清木也遇到过几次外国游客。这些热情自来熟的老外对许清木的装扮和身份都会非常好奇,非得拉着他合影还要问东问西,许清木真是怕了,于是瞧见这群人赶紧就转身往反方向走。 还好这时候转身了,因为转身的瞬间,许清木刚好就看到宋玦站起来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惊喜,一张本来就好看得过分的脸更是生动。 只可惜,没能高兴一会儿,就站了大概三秒钟,宋玦的眸色就突然变了,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然后脚一软,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往前摔。 这一跤摔得比之前更重,也不知道怎么就往前滚了两圈,刚好到了一个台阶边。眼看着人就要摔下去了,许清木心里一急,立刻就飞身跃起,像是一只轻盈的鸟儿,从山坡下迅速地跃到了宋玦的身边,在宋玦要摔得更严重之前,一把抱住了他。 两个人的体温叠在一起的时候,双方都感觉到了眼前白光闪过,而后对上了对方的目光。 不知为什么,他们同时陷入了沉默,就那么傻傻地互相看着。 好半天,二人才反应过来,尴尬地发现,此刻,许清木就以公主抱的姿势,亲密地抱着宋玦。 宋玦轻咳了一声,干巴巴地说,“看不出来,你这小胳膊力气还挺大。” 许清木也干咳一声,说:“看不出来,你捋直了还挺长。” 宋玦有点受不了了,说:“行了,把我放轮椅上。” 许清木巴不得呢,但一转身,俩人都没看见宋玦的轮椅,找了一圈才发现,轮椅已经到了山坡下边儿。 “……”许清木顿了顿,说,“我刚才跃上来的时候,是觉得踢到了什么东西,原来是你的坐骑。” 手工制作、真皮座椅、高档定制、能够全自动驾驶还带按摩功能的奢华轮椅摔得四仰八叉,一个轱辘还给摔掉了,正在欢快地四处撒欢乱滚。 哦豁,宋总的八十万又打水漂了。 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没了轮椅,宋玦只能这样由许清木公主抱着,抱回凌云观了。 27、晋江独家发表 好消息是, 这时候太早了,凌云观的弟子们还没起来, 许清木把宋玦抱回去的时候,并没有人看见, 所以尴尬并没有扩大化。 把宋玦给抱回房, 许清木就想直接把人给往床上扔,但看了眼宋玦刚才摔倒不小心擦伤的脸和破了的衣裳, 又觉得有点不人道。 于是许清木忍着心里的别扭,把这人当成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小心地放在床上。 宋玦也别扭,浑身肌肉紧绷,满脸都写着英勇就义。 因为靠得过近, 许清木的呼吸全都喷在了宋玦的脖颈间, 松手的那一刻,他的嘴唇好像擦了一下宋玦的耳廓。 但太轻微了,他们都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许清木迅速直起身子,远离了宋玦。 在初夏的早晨, 不知道为什么而紧张的俩人,紧张得出了一身的薄汗, 心跳也快得要命。 是互相打鸡血的效果。许清木在心里想,每天他们在山崖边修炼完, 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别扭个鬼啊! 许清木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两句,想说离开,但开口的瞬间却脑子一抽, 说:“你的伤可能要处理一下。” 宋玦顿了顿,绷着一张严肃的脸,说:“哦,那麻烦了。” 许清木“嗯”了一声,快速离开了宋玦的房间,一会儿又拿着医药箱回来,用碘伏和创可贴,不太熟练地给宋玦的伤口做处理。 幸好都是是小小的皮外伤,不然宋总这精英又刻薄的英俊长相毁了,还是挺可惜的。 许清木沉默着,靠得宋玦很近,用棉签认真地擦拭他脸上的伤口。宋玦的目光无处可避,只能近距离地看着许清木。 怎么说呢……第一眼看到这个少年的时候,宋玦就忍不住发愣。他不知道是因为许清木穿着一身道袍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仙气缭绕,还是他幽黑的眼珠太过深邃,那一刻,宋玦是看得移不开眼的。 即使是现在,相处了那么久,吵了那么多的架,看许清木都看习惯了,宋玦还是时不时会感慨,怎么会有人长成这样呢?他投资过许多电影,见识过许多美人,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许清木的。 这样一个人,如果是自己以前见过,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但要说以前没见过,那第一次见面那种熟悉感又是怎么回事? 想来,也只有前世有着牵连和未结的债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牵连,让他们这辈子能这样一见面就开始吵得不可开交。 想到这里,宋玦竟然觉得有点好笑,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这明朗的笑容晃了下许清木的眼,他有点心慌别扭,于是呲牙装凶道:“笑什么笑?我可不会赔你轮椅的,你看到了,我道观漏雨都没钱修。” 说着许清木就转到了宋玦的背后,去给他处理后背擦破的衣服和弄到的伤口,顺便避开宋玦的笑。 宋玦轻描淡写地说:“没打算让你赔,八十万而已。” 许清木:…… 富有的奸商,真的很气人。 许清木不想搭理他,抬手就把他这写满了“我好贵”的运动服给撕了,露出了奸商白皙的后背。 薄薄的肌肉流畅而有力量感,线条十分漂亮。虽然腿没有知觉,但宋玦从未放弃过自己,能看出他一直在坚持锻炼,练出了很好看的形体,不是那种肌肉虬髯可怕的状态。不得不得说,这人真是从后脑勺到脚指甲都是好看的。 许清木有点恍惚地想,宋玦这人,克制自律,聪明果决,胆大心细,其实真的非常优秀,而且刚一起处理了银河疗养院的事,怎么着也算是战友的。 从各方面来看,宋玦应该是自己会欣赏的那种人,怎么会一见面就想和他吵架呢? 冤孽啊冤孽。 没一会儿,许清木清理好了这冤孽后背的伤,然后说:“好了,特意给宋总贴了个粉色的创可贴,娇俏,动人。” 宋玦说:“符合你的审美,猛男必选。” 然后两人都忍不住轻笑起来,难得的和谐的一刻,他们都没想吵架。 许清木笑了一会儿,起身说:“行了,我回去补眠,你自己注意这两天伤口不要沾水。” 宋玦“嗯”了一声,在许清木要抱着医药箱出门的时候,慢吞吞地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许清木也有点惊吓。 或许是这一刻的气氛太怪异,他们都没敢看对方。 许清木说了句“没事”,然后迅速消失。 这天之后,许清木和宋玦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一些,虽然也和以前一样忍不住互怼,但没一会儿就能和好。 因此,二人恢复的速度都变快了不少。 转眼又是一个月,宋玦已经能坚持站立五秒钟了。至于许清木,灵力恢复很快,也想起了不少前世的片段。 不过,想起最多片段的,还是关于那个让许清木胸闷头疼的黑衣男人。 有时候是许清木拿着那块玉和他说话,有时候是他在练剑,有时候是他朝着许清木伸过来的一只白皙的手。零零散散,看了他许多身体部位,就是没有一次能看清他的脸。 不过,他暂时得打断这件事情,他开会要离开凌云观两天,宋玦也要回家几天,处理一些家事。 二人没有矫情地道别,醒来以后就各走各的路。 为了避免麻烦,白美美又被送去给沈良才带了,这一次去开会,许清木就带了贺星楚一人。 在坐大巴前往玄门协会的半道上,许清木靠着座椅睡着了。梦里又是一片迷迷蒙蒙的雾气,那个黑衣的男人背对他站着,无论许清木怎么喊,他都不肯转过来。 许清木火大得不行,几步上前抓住那个男人的肩头,硬将那个男人拽过来面对着自己。 对上那个男人的脸,许清木瞬间呆住。 是……宋玦。 不是西装革履短发利落的宋玦,而是穿着黑色长衫,长发挽成髻,脸上全是冷冷疏离的宋玦。 许清木愣愣地后退几步,心口又传来一阵让人恼怒的疼痛,白茫茫的雾气变得更加浓烈,明明还在他的眼前的宋玦,却突然又远在了天边。他不知道为什么气得要命,想喊宋玦的名字,张口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而后,这白茫茫的世界开始不停地晃荡,他听到有人喊他,然后猛然惊醒。 许清木睁开眼,看到了贺星楚有点尴尬的脸。 许清木发现自己还在大巴上,但恍恍惚惚有些不真切,迷蒙地问:“怎么了?” 贺星楚小声说:“师兄,你刚才说梦话……叫了宋总的名字。” 许清木顿时眉头紧皱,道:“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叫他的名字!” 贺星楚道:“真的,你说‘宋玦你这个龟孙王八蛋挨千刀的’” 许清木:…… 难怪这一车的人都看着自己。 许清木清了清嗓,故作平静地说:“这就对了,我骂他不是正常吗,我们本来就关系不好。” 贺星楚眨了眨天真的大眼睛,说:“可是这一个月,我看你们相处得挺好的啊。” “哪里好了?”许清木想起梦里宋玦故弄玄虚的样子就来气,心里万分确定前世宋玦把他得罪狠了,有点愤愤地说,“我们不还是天天吵架吗?” 贺星楚幽幽地说:“但你们吵得就像是……” 打情骂俏。 后面的话贺星楚没敢说,于是迅速转移了话题,说:“好像快到了,不过应该没人来接我们,我们得自己坐出租车去。” 今年负责组织会议的是花城的宣家,开会的地点在宣家的一栋半山别墅。 宣家除了在玄学方面有不少人才,经商也很不错,宣家家主开着一家传媒公司,挺有钱的。 所以,派个车来接一下许清木也是小事,但人家就是不把凌云观和许清木放在眼里,很傲慢地通知了时间地点就完事儿。 许清木也不在意他们的轻视,跟着贺星楚悠哉地在花城转悠了一圈,到了下午,才慢悠悠地打车去了宣家给的别墅地址。 说是别墅,其实都可以算作山庄了,山门非常豪华,贺星楚一下车就忍不住发出了“哇哦”的感慨。 接着许清木也下了车,脚刚一沾地,那紧闭的豪华大门就从里面开了。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弟子乌泱泱地涌了出来,一部分人站成两排,严阵以待地做好了迎接的姿态,另一部分则紧张地朝着许清木和贺星楚涌了过来。 贺星楚一惊,道:“这欢迎也太隆重了,不应该啊。”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停下了一辆迈巴赫,那群弟子直接目不斜视地绕开了许清木和贺星楚,直冲着那辆迈巴赫去。 迈巴赫的车门打开,一群弟子立刻鞠躬,齐刷刷地喊道:“少爷!” 接着,那位少爷才从车上下来。 二十出头,年轻稚嫩的脸十分精致,一身青色的道袍,朴素的木簪将头发完成髻。 这身装扮,和许清木一模一样,相似程度可以说是从背后看都分不清谁是谁。 许清木和对方互相看了一眼,都非常惊讶于对方的的装扮。 贺星楚微微张着嘴,有点惊诧地说:“哎呀,撞、撞衫了。” 相似的人,待遇却是不同,那位少爷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山庄的大门,又上了另一辆豪车。 看来这山庄内部也很大,还得开车才能到地点。 少爷上车之前,目光有些倨傲地匆匆略过了许清木。 那眼神很复杂,分明很在意,却又要装作自己漫不经心,只是眼里的那一点愤恨还是让许清木抓到了。 许清木微微挑眉,那位少爷就连忙露出满脸的不屑,扭头上了车。 然后这车立刻开走。 这时候才有人想起许清木和贺星楚还没上车呢,那边一群人商量了一下,一个年长些的弟子就跑到了许清木的身边,微笑着对他解释道:“是凌云观的许小道长吧?这时候来客多,车辆有些安排不过来,请稍等一会儿。” 许清木不甚在意地略略点头,那弟子就给许清木和贺星楚在门口的一建简易会客厅安排了座椅等候,接着很快消失。 连茶都没有倒一杯。 贺星楚有点不高兴,说:“这就是宣家的待客之道?玄门协会就这水准?” 许清木淡淡地说:“玄门向来就是这样,要么看实力,要么看家族,反正千百年来就是这么拜高踩低的。” “可是师兄你明明很厉害的,只是我们不显摆罢了。”贺星楚不甘心地搓着自己衣摆,嘟嘟囔囔道,“那个‘少爷’又是谁啊,为什么排场那么大?他干嘛和师兄穿那么像,还没有师兄好看。” 许清木也不知道,正摇头,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说:“那个少爷叫宣景焕,是宣家家主的独子。” 这时候许清木和贺星楚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和他们一样坐冷板凳的年轻男人。那男人眉眼淡淡的,气质淡淡的,存在感也淡淡的,丝毫不引人注意,是那种人看了好几眼都记不住的长相。要不是他出声,简直就完全融入了背景里。 贺星楚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忙道:“你是谁?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男人抱着脑袋,十分沮丧地说:“又没注意我啊?我比你们先进来啊,你们进来的时候我还给你们挥手来着。啊啊啊啊,我今天都故意穿这么亮了还是这么没有存在感啊啊啊啊。” 贺星楚和许清木认真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有点这样的记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好像有一种百分百没有存在感的特殊体质,即使用力看了他的脸半天也记不住他的长相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男人就幽怨地盯着他们。 许清木被盯得有点愧疚,就主动拱手行礼道:“在下凌云观许清木,这是我师妹贺星楚,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没有注意这位兄台,敢问兄台高门?” “算了算了,我早就习惯了,本来就是个普普通通不引人注意的人。”男人叹口气,摆摆手说,“我叫王三,没什么高门,不是你们玄门大家族的成员,也不属于哪家道观,我是国-家公-职人员。” “???”贺星楚奇怪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叫做王三的男人道:“我是我们单位和玄门协会、佛教协会的接洽人员。你们的一些什么降妖除魔活动涉及到了社会事件或者法律问题,就由我们单位负责处理。比如上个月叶元征那事儿,就是我们单位和检-察-院、公-安机-关那边协调的。‘你们’以及‘一些东西’的存在,对大众来说还是很难接受的,所以,须得专门的部门来处理对接。” 这一点许清木倒是不奇怪,官方不可能放着这么多能人异士任由他们瞎胡闹,从古到今,官方都有这样的为了保护民众而设置的隐秘组织。 贺星楚道:“那这个部门到底是什么部门啊?” 王三凑近俩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有关部门。” 贺星楚:…… 贺星楚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就特别气愤地说:“那这宣家也太仗势欺人了吧,官方也不放在眼里的吗?为什么赵先生也在这里坐冷板凳啊!” 王三又抑郁了,抓着自己的头发吼道:“啊啊啊啊我姓王!” 贺星楚十分紧张,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的名字就是过耳即忘,连忙套近乎:“对不起王五哥,我不是故意的!” 许清木微怒,拍了下贺星楚的头,说:“人家叫王二!” 王三:…… 抑郁了。 王三自己顺了半天气,喃喃低语:“王三……算了,名字也是因为没有存在感被户籍单位工作人员登错了……但登成这么简单的名字依然让人记不住……我就是这样一个不会被人注意和记住的人,在单位是个没人在意的小科员天天坐冷板凳……在这里也被人遗忘坐冷板凳……” 许清木和贺星楚都觉得非常羞愧,低着头轻轻道歉。就这低头的几秒钟,好像又忘记了这个男人的长相和名字呢…… 这是一种什么神奇的现象! 王三自己抹了一把脸,很快自我消化掉了抑郁情绪,又积极地说:“算了,我就是我,完全不被人注意的烟火。我们说回刚才的话题吧,你们问我来这里做什么是吧?是这样的,玄门协会和佛教协会每次开会我都会参加,主要做一些消防、备案、会议记录等等工作。所以,与会人员我都认识,你们玄门或者佛门那边的事儿,我可能比你们俩还清楚。” 贺星楚接着问:“哦,刚才那个宣景焕你也认识啊?他排场好大。” 王三瞬间来了精神,满脸八卦地说:“是这样的,据说,宣景焕刚生下来就天有异象,彩云坠入了宣宅环绕着他。后来齐云观掌门找上了宣家,说是宣景焕天生仙骨,要收他为徒。然后宣景焕就去了齐云观修道,从小宣景焕就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当齐云观掌门羽化仙去,年仅十九岁的宣景焕继承了齐云观,很快就将齐云观发展得更为壮大。刚当上掌门那年,宣景焕还除了花江的一只大水祟,很是风光了一阵。少年天才,一门宗主,背后又有宣家这样的有钱家族做靠山,可不得排场大吗。” 贺星楚眨巴着眼,说:“我好像在微博上看到过……哦,对了,齐云山云中仙!” 王三道:“没错啊,就是他,之前一段他在浓雾里舞剑的视频被游客拍到传上网,齐云观立刻成了网红道观,很多人去打卡。大家也没想到道观的掌门还能这么年轻,长得也不错,于是传出了‘云中仙’这个名号,还称他是‘玄门千年第一美人’什么的,连粉丝会都有了。” 贺星楚当即拿出手机搜了云中仙那个舞剑的视频,看了两眼说:“我觉得这剑法也就那样啊……他真有那么厉害?” 王三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我说句实话,宣景焕可能资质不错,但天生仙骨什么的……我看了单位里所有的资料,已经快一千年没有出现过了,宣景焕不像。主要是营销手段吧,宣家开着传媒公司呢,营销可以说是层出不穷铺天盖地。就算是我这样没有存在感的人,都能营销成顶流。” 许清木和贺星楚无言地看着王三。 王三挠挠头,说:“额,好吧,我还是营销不出来的。不过,我觉得宣景焕很像是流水线打造的网红,只是这个走玄门路线的网红很少见,大家都图新鲜。” 贺星楚一拍大腿,说:“这我就明白了,难怪刚才宣景焕看我师兄的表情那么不善。他俩不仅仅是撞衫,还撞人设了。” 这可以说是连环撞了,都是年轻的道观掌门,都着青衣戴木簪,都年纪轻轻天赋卓绝,连道观名字都差不多。 而且面对面一比较,许清木更是宣景焕的高配版,他比宣景焕更年轻更好看,宣景焕见了许清木还营销“第一美人”的称号,不知道得要多强的心理素质。 所以宣景焕怎么不瞪许清木呢,他可能觉得许清木在抄他的作业。 许清木有点无奈地说:“冤,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他。” 贺星楚也道:“凌云观一千年前就叫凌云观了!明明是他学的我们好不好!copy精!” “你小声点。”王三压低声音,说,“宣家名气大嘛。而且这是人宣家的地盘,宣家这次打的主意不小。本来每个家族或者宗门只能在协会管事里有一名成员。宣家家主已经是管事了,还想这次趁着宣家主办会议,想办法让宣景焕也能成为管理员,这说是开会,其实是专门捧宣景焕的,让宣景焕‘登基’。毕竟前期那么多营销手段都很成功,可你……突然杀出来,让原本非常特别的宣景焕变得不那么独树一帜了。” 贺星楚不屑道:“这不就是个靠爸爸的爹宝吗?” 许清木更加无奈:“这可更冤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掺和他们协会的事。” 王三拍了怕许清木的肩膀,充满怜爱地说:“那你可管不了别人仇视你。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你们那些神秘力量,你俩自求多福。” 许清木对他笑笑,说:“多谢。” 想了想,许清木又严肃地说:“但你也不是普通人。你的神秘力量是‘完美被人忽略且记不住’,这真的是千年不遇的奇才,我生平从未见过。” 王三:…… 那还真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呢。 外面会客厅又响起了汽车引擎声和弟子的脚步声,三人估计着是有车来了,就出了会客厅。 不过,这次的车依然不是来接他们的,又来了另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中年人,弟子们招呼着男人上车,又准备把他们给落下。 王三等得窝火,道:“那车明明可以坐四个人,我们不是一车就过去了。”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负责派车的弟子吃了一惊,困惑地看了王三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哦,您是……您是有关部门的钱副科长是吧?” 王三:…… 都没脾气了,王三有气无力地说:“我姓王。” 弟子换上笑脸,说:“孙副科长,您来,和陈掌门一块儿坐车过去。” 王三指了指身边的许清木和贺星楚,说:“我姓王。那他们呢?” 弟子依然笑:“大家都是贵客,怎么能挤呢,李副科长您先和陈掌门坐一辆车,小道长稍等,我马上就安排车。”弟子又指着山顶说,“不过,其实也没有多远,步行也能到的。小道长年轻力壮,走上去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这就有点故意欺负人了啊。 王三看不下去,冷着一张脸说:“我姓王。我就乐意和这两个小朋友挤一辆车,这车坐不下,你们就开走吧,我和他们一起等。” 弟子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估计是知道王三在单位里职位不算高,所以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假笑着不走心地说:“实在抱歉,那周副科长就和小道长一块儿等着吧。” 说完也不伺候了,转身就走。 王三倔强重复:“我姓王。” 贺星楚气得跳脚,怒道:“这什么破地方啊,干嘛在这里受这气!师兄我们走啊!回去了!” 许清木慢吞吞地走出会客厅,在一排景观紫竹前站定,说:“干嘛要回去?现在回去显得我们怕了他们似的。” 贺星楚气得满脸通红:“可是……” “怕高吗?”许清木打断了她。 贺星楚摇头,许清木又问王三:“王四兄呢?” 王三道:“是王三。我不怕。” 许清木笑道:“那就好,我带你们飞。” 王三和贺星楚都有点懵,没明白许清木什么意思。他也不解释,选了一颗修长挺拔的紫竹给拔了出来,随手劈了两下,又让贺星楚拿了根发圈出来,将一长一短两根紫竹简单地扎成了一柄剑的形状。 接着,许清木将竹剑随意地往空中一抛,那柄竹剑竟然没有坠地,而是平直地悬在了距离地面半米处。 王三和贺星楚皆是大惊,揉着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继而就看到许清木一撩衣摆,抬脚就以一种仙风道骨的姿势站上了竹剑。 “御……御剑!”贺星楚震惊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学会御剑的!” 学会御剑,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但这辈子恢复到可以御剑也没多久,就上次从山坡下飞上去抱住宋玦那会儿,许清木才发现自己又能飞了。 许清木短暂出了一会儿神,想着这几天宋玦的复健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 “太厉害了!”贺星楚的大呼小叫把许清木的神志拉了回来,他看到贺星楚自己把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揉回去,而后又理所当然地道,“我就知道没有师兄不会的!” 许清木对她微笑道:“上来。” 贺星楚二话不说,飞快地把还在震惊和懵逼之中的王三硬拉着上了竹剑。接着,贺星楚又着急地催促许清木:“师兄,快快快!追上他们!这排场不能丢!” 许清木微微点头,心念一动间,竹剑便立刻升空,既快又稳,比敞篷车还拉风。 一群弟子刚开始还没注意到,直到突然听到猎猎风声才回头,下巴立刻就掉了一地。 但许清木没有给他们太多的震惊时间,竹剑速度极快,瞬间就向前飞出,远离了他们的视线。 半山腰上的几辆车还没有开到目的地。 坐在豪车后座的宣景焕看着车窗外,听着身边的齐云观弟子对他的吹捧,于是刚才和许清木面对面引起的不愉快才终于散去。 就在这个时候,宣景焕恍惚看到半空之中有个东西飞过,还没看清,司机突然“啊”的一声尖叫然后猛踩刹车。宣景焕毫无防备,脸直接冲向了前排座椅,撞得他头晕眼花。 宣景焕大怒,正要发火,就见司机惊恐地指着半空说:“飞、飞碟!” 宣景焕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猛地看清了刚才晃着他眼睛的东西。 那是许清木,正在施展御剑术的许清木。 宣景焕还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急忙拉开车门下车看个究竟。他身后的一溜车也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从车上下来了,全都像是仰望神迹一样看着半空。 “不是飞碟!”有人震惊地喊道,“是一把竹剑,上面还有两个人!” 被突然起飞给吓得云里雾里王三听到这话就回了神,急忙冲着下面道:“三个人!我还在呢!” 下面的人没有理他,只是依然在震惊之中:“是御剑术!” “他怎么年轻,怎么可能会御剑术?” “而且就是一把竹剑,这……这得上辈子是个鸟才能练出来吧……” “飞得好快,好稳,好好看……” 许清木从容淡定地用心念操纵着竹剑,青色的衣袂飘飘,没有扎紧的碎发随风飞扬,周身都散发着仙气,隐约还能看到一圈彩色的云在追随着他。 宣景焕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盯着半空中的许清木无法动弹,等他还想揉揉眼看清楚时,那御剑的人已经飞快地将他们甩开,奔着山顶去了。 没多久,许清木就看到了山顶的那栋豪华的大宅,在半空之中晃悠了半圈,会议厅里的人全都跑了出来,一个个瞪着惊奇的眼睛看着他们。 半道上的几辆车也时间恰好地到了,于是,那逼格满满的降落无一人遗漏。 当那柄竹剑下落至地面时,许清木以一种超凡脱俗挺拔俊逸的姿态走下了竹剑,仿佛是有着电影场景里的bgm配慢动作,光线风速一切都恰到好处地美,将许清木衬得如同天仙下凡。 那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止住了乱七八糟的惊呼,安静地看着他。 这才是真正的天有异象、彩云环绕、仙气缭绕。 看着这一切的宣景焕,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撞在前排椅背上的脸特别痛,特别肿。 许清木却依然是神色淡然,对这几十双眼睛的注视毫不在意,只是转身将已经快要腿软的王三给扶下了竹剑。 人群在经历短暂的静默以后,突然炸了,好几个憋不住的人已经直接朝着许清木跑了过去,瞬间把他给围了个团团转,都在问他关于御剑术的事。 虽然更多的人出于傲慢或者别的原因没有屈尊降贵地凑到许清木这个年轻的新人面前去,但他们还是忍不住不停地往许清木那边瞄,想假装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可……完全失败了。 总之,许清木从一出现就彻底成为了人群的中心和关注点。而准备“登基”的宣景焕彻底被晾在了一边,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下车的。 从震惊的情绪里缓过来以后,宣景焕看着许清木不由地咬紧了牙,彻底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了。 宣景焕是在众星拱月里长大的,只要有他的场合,人群的焦点就是他,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风头都被别人给抢光了,而他无人在意……这还是在宣家的地盘!尽管他们故意为难许清木,明目张胆地轻视他,却还是掩盖不住这个人的光芒。 他会御剑! 他居然会御剑! 这世上会御剑的人已不足五人,他为什么会是其中之一! 御剑的技法其实说起来也不算特别难,但如果在这方面天赋卓绝,就需要大量的刻苦练习才能熟练掌握。这原本应当是玄门弟子人人必学的基本技能,但随着科技的发展和生活节奏的加快,肯花心思去练御剑的人已经快绝种了。毕竟这玩意儿既不能用来赢斗法,也不能杀鬼物赚信众的供奉,学习的效率还很低。 练得再好也飞不过飞机,充其量只能用来装逼。所以,现在这些急功急利的玄门人士,大多数都放弃练御剑了。 但宣景焕万万没想到,装x居然这么重要!x被别人给装了,会让他如此忍无可忍。 早知道当年就应该听师父的好好学御剑,不要叫苦也不要嫌没有用,如果好好练的话,现在应该也能和许清木一样…… 不对,宣家家族志里写过最快学会御剑的先人也学了五十年,他哪怕学到吐血也不可能和许清木一样。 天呐,许清木是个什么怪物!是专门生来克他的吧! 宣景焕简直快气疯了,死盯着许清木的脸对自己身边的齐云观弟子说:“你去看看我爸在哪,叫他赶紧来!不然这群人还不知道要围着许清木到什么时候!” 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得到及时的回应,他转头一看,自己身边哪里有人?那个一天跟着他屁股转的小狗腿子不见了踪影。他气急败坏地找了半天,才终于发现,那个小狗腿子已经居然仗着个小子人矮从人群里挤到了许清木的面前,正满脸热切地问许清木:“那您练御剑练了多久啊?我能和您一样吗?” 或许是看他年纪小,许清木对他还挺温和,说:“我当年练的时候,很快,也就一个时辰吧,你可能要久一点。” 那人忙问:“久一点是多久啊?” 许清木想了想,说:“也就百八十年吧。” 众人沉默一阵,然后又开始踊跃积极地提问自己需要多久。 吹什么牛呢!宣景焕心里大骂,你怎么不说你天生仙骨呢还一个时辰! 宣景焕已经是彻底窒息,已经忍不住想要出声的时候,突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他红着眼转头去看,看到了他爸同样紧绷的脸。 宣家家主宣天元对自己这被宠坏了的独子摇摇头,低声说:“沉住气,这么多客人在,不要失礼。” 宣景焕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协会里那些对亲近宣家的家族和宗门瞧见宣天元就赶紧凑上去捧臭脚,尽力淡化许清木那边的注意力。众人见主人来了,也不好意思再围着许清木,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寒暄社交进入了正轨,总算是暂停了御剑这个话题,暂且将注意力拉回了宣景焕的身上。 宣天元招呼了一群人之后,才慢吞吞地带着宣景焕走到了许清木的身边,冲他微微点头,道:“是凌云观的许小道长吧,真的是太抱歉了,今天来的客人多,万一没招待好,还请小道长海涵。” 贺星楚没忍住,阴阳怪气地开口,说:“您贵人事儿忙,想不给我们安排车也是正常。” 宣景焕没想到一个小丫头还敢这么和宣家家主说话,当即就变了脸,道:“只不过是一时疏忽罢了,你们何必得理不饶人?” 贺星楚不肯甘心,还想开口怼回去,许清木就抬手制止了她,非常识大体地说:“没关系,还好我会御剑。” 话题又拉回到御剑上,刚才几个热切围着许清木的人立刻开始七嘴八舌地吹起了御剑时的许清木是如何仙姿动人。 宣景焕:…… 肺管子被精准戳中一次,半天说不出话来。 贺星楚简直想跳起来鼓掌,说起戳人痛揭人短,她师兄也是相当专业呢。 “小道长可能在这方面有天赋,的确很不容易。”宣天元敷衍地跟着夸了一句,接着迅速转移话题,说,“我们为各位准备好了房间,晚餐也会让人送到房间的,今天各位从各地赶来,应该也累了,就好好休息吧,明天会议正式开始,再详谈未来一年的玄门规划。” 众人都应声,各自准备散去。 贺星楚仗着有许清木的撑腰,再次阴阳怪气地开口:“那房间远不远啊,需不需要再等半天的车啊?” 宣天元还没说话,许清木就满脸慈爱地摸了摸贺星楚的头:“车还是安排不过来也不碍事的,还好我会御剑。” 宣景焕:………… 肺管子被精准戳中两次,已经快咬碎了后槽牙。 连宣天元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但混了多年的老家伙到底是有城府的,依然笑得非常得体,道:“车的事情的确是弟子经验不足没有协调好,我一会儿就说他们,不会再有失误的。而且客房不远,就在隔壁那个院子,步行就能到。” 许清木眼神诚挚,认真道:“也不用怪他们,年纪小难免失误,再说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啊,毕竟我会御剑。” 宣景焕:……………… 明明这一刻安静得落针可闻,但所有人都仿佛听到了“砰”的一声响。 清脆嘹亮、绕梁三日。 那是宣景焕气炸成碎片的肺管子。 28、晋江独家发表 虽然宣家安排的住处很豪华舒适, 但许清木还是习惯了他的小道观,夜里有些失眠。第二天一早贺星楚就来敲门叫许清木起床开会, 许清木没睡好,自然精神不振。 收拾完吃过早饭去了会场就碰见了王三。 王三拉着他提醒:“小道长昨天已经把宣家父子气得够呛了, 今天可别得罪人。” 许清木应了。 只是得不得罪人, 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而后,许清木和贺星楚在会议厅找到了贴着自己名字的位置坐下——在会议厅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而王三, 又很没存在感地被忘记了,找了安排座位的弟子协调了半天,最终在许清木的身边坐下了。 王三习惯了被忽略,还安慰许清木:“虽然我们一起坐冷板凳,但比起斗法失败的柳家和出了犯罪嫌疑人的叶家好多了, 毕竟他们现在连参会资格都没有。” 许清木本就不在意, 转移话题说:“现在人应该都来得差不多了,要不你给我讲讲这些人啊。” 王三顿时来了兴致,开始手舞足蹈地给许清木讲起了玄门八卦:谁和谁是前情侣关系;谁和谁有仇偏偏儿女相爱了;谁和谁兄弟阋墙争家产争得不可开交;谁和谁拉帮结派谁和谁互相拆台。 许清木磕着瓜子,正听得津津有味, 王三突然停下了,眼神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缓缓飘走。 许清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发现不少人都盯着门口走来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女性,长得非常大气美貌, 一双桃花眼明媚动人,雪肌乌发,红唇和黑衣搭配得相得益彰。 “这个姐姐好漂亮啊!”贺星楚都看傻了, 说,“她是超模吧?怎么会到这里来,是不是走错路了?” 说着话的时候,这位漂亮的超模已经走过了他们的身边,目光还正好和许清木对上。 她颇有些兴趣地上下打量了许清木几眼,然后点头表示打了招呼,许清木也浅笑着,对她点点头。而后,她扭头大步往前,走到了前排vip位置落座。 走路带风,又美又飒。 贺星楚连忙扯了扯王三,问道:“这个姐姐是谁啊?她居然也是玄门的人吗?哪个家族的啊?” 王三回神,开始回答:“她叫玉问,玉家是个很不起眼的家族,但她的天赋很高,十来岁就闯出了名号。当然,除了她自己很强以外,漂亮也是一个因素。” 贺星楚蠢蠢欲动道:“我能去认识一下她吗?想加个微信。” 王三道:“还是……别了吧,她脾气很不好,不太喜欢和人来往,以前从来不来开会的,不知道这次怎么来了。我上次因为一个案子要和她对接,所以加了微信,不小心看到她微信有一百多个未通过的好友验证。” 贺星楚闷闷地说:“啊,这就是大美女的烦恼。” “贺仙姑您十分可爱,只是和玉问不同风格罢了。”王三说,“玉问啊,是玄门里所有未婚直男的梦中情人。” 贺星楚“嘿嘿”一笑,说:“所以,你也知道,玄门里有很多弯男?” 王三笑而不语。 许清木奇怪地问:“玄门里好看的皮囊不少,宣景焕是怎么好意思吹自己第一美人的?” “现在流行美貌小鲜肉嘛,宣景焕急着要出名得有固定人设,反正他营销咖无所畏惧。”王三特别好笑地说,“而且以前叶元征还因为这个第一美人和宣家闹过。叶元征骚包不准别人比他美,宣景焕好胜心强不准人家是第一,于是,玉问一个姑娘都不在乎的虚名,他们两个男人争得你死我活,笑死我了哈哈哈。所以我这么喜欢吃你们玄门的瓜,各个都保熟保甜。” 正说着,营销咖本咖已经随着他爹到了会议厅。他先看了玉问一眼,眼神就有些烦躁了,再看了看角落里的许清木,脸色更是难看。 紧接着,亲近宣家的人开始凑上去很给面子地围着他夸,给他抬咖,他的虚荣心很快得到了满足,总算是没那么脸臭了。 而后,会议正式开始,各种无聊又冠冕堂皇的大话听得许清木头疼,很快就伴着这些声音睡着了,直到被贺星楚戳醒过来。 许清木迷迷蒙蒙地睁眼,看到了贺星楚紧皱的眉头。 许清木揉着眼睛问:“可以回去了吗?好无聊啊。” 贺星楚气鼓鼓地说:“回去什么啊!师兄,copy精营销咖在诋毁你!” 许清木看了眼宣景焕的方向,瞧见宣景焕正在发言,仰着下巴挑着眉,一脸高高在上。 从他简短的发言,许清木总结出了重点:作为年轻有为的玄门高才和齐云观的一门宗主,他有能力也有责任为玄门的发展壮大贡献以及世界和平自己的力量。 为了这个崇高的目标,宣景焕提出了三项建议:首先,各家族和宗门应该摒弃前嫌通力合作,那些毫无意义的斗法都应该禁止。其次,希望大家能遵守协会的规定,紧密围绕在协会周围,统一协作,不要为了出风头擅自行动,为玄门更好的明天一起努力。最后,各宗主应该多给弟子教导一些实用、有意义的术法,不要把宝贵的光阴浪费在那些花里胡哨对修为提升毫无意义的炫技上。 王三小声对许清木道:“这三条都是针对你的啊……尤其是最后一条,可能还是昨天连夜改的稿子。看来你会御剑真的扎他的心了,非得在这上面踩你一脚才行。” 许清木道:“他说破天也气不到我,不影响我嗑瓜子。” “可是气到我了。”贺星楚不甘心地说,“这个人,明明是个又虚荣又小家子气的爹宝,凭什么能当掌门啊?这样的人和师兄放在一个位置平起平坐,太恶心人了。” 许清木还没来得及回答,宣景焕的发言已经结束了,那些捧臭脚的迫不及待就开始鼓掌尬夸他“年轻有为”“高瞻远瞩”。 宣家父子特别满意,假谦虚了一阵,宣景焕又说:“我这几年一直在研究典籍,算是小有成果,从大量的残卷里将失传的云中剑剑谱整理了出来。我决定,无偿将这本剑谱上交给协会,让大家都能练习提升。” 宣天元开始和他打配合,故作惊讶地道:“你什么时候整理的,我都不知道!” 宣景焕道:“爸爸平时在协会的工作也很繁重,不想打扰你。我虽然年轻,但毕竟也是一门宗主,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宣天元立刻满脸心疼:“但……这也太辛苦了,都不知道费了多少的时间和精力。” 宣景焕大义凛然道:“年轻人就应该多做一实事,辛苦一点也没什么。” 另外的几个狗腿子赶紧道:“那就请宣掌门给我们演示一下这套剑法吧,我们都没有见过这套剑法的完整版呢。” 宣景焕连忙不好意思地推辞,几人又劝,最终实在是盛情难却,勉为其难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剑,道:“那我就给大家献丑了。” 许清木差点笑出声。 这戏也太足了,一出一出的。 宣景焕朝着他这边瞄了一眼,眼神充满了挑衅,而后,他走到了会议厅的正中,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起式,舞剑。 许清木认真地看了一遍他这套剑法,比起昨天看的那个视频里表演性质的剑法来说,他这套剑法的实战性和杀伤力要强得多。 “这个copy精居然还copy我们的剑法!”贺星楚看了一会儿就怒了,道,“这剑法和师父以前教我们那套云中剑太像了。” 许清木也看出来,其实这些剑法都是一脉相承的,是当年许清木自创的那一套剑法,竟然流传至今了。 只是,宣景焕费劲巴拉地收集了那么多古籍整理,也只还原了七成,最精华的部分全遗失了。这导致他没练出个什么名堂,太弱了,实在是令人失望。 贺星楚小声嘟囔道:“就这?就这?我觉得还不如我。” 许清木道:“只比武力的话,他是不如你,但如果要比灵力,他能一剑给你物理超度了。别骄傲,还是好好修炼。” 贺星楚吐吐舌头,不再吭声。 很快,宣景焕的剑已经舞完了,几个狗腿子立刻就开始鼓掌,有个头发都白了的老道老泪纵横地说:“这可太好了,云中剑对修为低微、天赋不佳的年轻修者很有启发作用,好好练习哪怕不能有所成,至少能强生健体延年益寿。老夫这辈子都在遗憾云中剑的残缺,没想到居然被宣掌门给整理齐全了。” “是啊,真是后生可畏。这剑法比起那些华而不实的炫技有用多了,宣掌门居然要无偿将剑法捐赠出来,我真是太感动了。” “上次宣掌门除水祟已经够辛苦了,现在又整理剑法,这才是做实事的年轻人,我们玄门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刚好,这次管理成员退了一个叶家,有了一个空位,我看,让宣掌门补上不就正好吗?” …… 王三又开始八卦地道:“来了来了,接下来就是下面的人拿刀逼着宣景焕登基,他多次推拒最终不得已答应了。” 事情果然按照王三的推测发展,尽管也有反对宣家的人不同意宣家在管理层有两个人存在,但也架不住那么多狗腿子捧臭脚,几番拉扯之后,宣景焕终于是要说出那个“好”字了。 就在他要出声的前一瞬,安静了许久的许清木突然传来了不紧不慢不大不小的一声:“等一下。” 29、晋江独家发表 宣景焕心里一紧, 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僵硬地转头看许清木, 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把许清木一口咬死。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关头坏自己的好事! 许清木不管宣景焕要吃人的眼神,只是看着那几个积极地要把宣景焕拉入管理成员的老家伙说:“你们要让谁当管理员我都没有兴趣。只是, 你们要是打算让一些初入门的弟子都练他这套剑法, 至少要自己实践一下看看,究竟适不适合。” 几个老家伙呆愣了一下, 然后就都板着脸开始教训许清木。 “云中剑是蒲剑真人建议玄门弟子修习的,蒲剑真人虽然隐退多年,但他依然是当世剑修第一人,这世上要说有人懂剑法,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你是觉得你比蒲剑真人还懂?” “我还不知道许小道长在剑法上也有什么高深的造诣, 居然可以指点起别家的掌门来了。” 贺星楚不甘心地反驳:“蒲剑真人建议修习的只是以前的云中剑, 可不是宣掌门整理的这一版。” 立刻就有人怼她:“宣掌门又不是自己瞎编的,是从古籍上整理的。古籍还能有错?我说实话,御剑只是一个机械重复的训练而已,和需要领悟力的剑法练习到底是不同的。不懂的方面, 还是别多嘴为好。” 许清木对这些人的挑衅完全不生气,按下了要冒烟的贺星楚, 磕着瓜子慢悠悠地说:“如果你们的‘云中剑’指的是我知道的从一千年前流传下来的那一套的话,那么宣掌门的整理就是错漏百出。他整理的很多招式都不适合长期练习, 只是一个花架子而已。所以,虽然辛苦了,但毫无意义。” 宣景焕勃然大怒, 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来整理典籍吗?你知道每一个招式都是我试过很多次的吗!” 许清木平静地看着他,说:“既然试过很多次还没有发现问题,那么你可以考虑放弃剑道,改修他途。” 宣景焕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死咬着牙克制着自己说:“那你倒是说说看,到底哪里有问题!” 许清木道:“首先,你整理出来的剑法,太过套路,太过死板,每一招每一式都固定了,很容易就能分解找出克制的招式。剑法要讲究灵活变化,实战之中根据对手的出招而调整。要是大家都练这么套路的剑法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反正每一招都有另一招来克,不用比了,互相念招式,面对面报菜名不就得了,还不容易受伤。” 众人:……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宣景焕脸都绿了,许清木不管他,还继续说:“仅仅是没有好处也就罢了,你这剑法练多了还伤身。第二式第三招损膝关节,第三式第一招损脊椎,第五式第三招损足根骨。太多了,没全记住。” 他的语气实在是太笃定,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容反驳的气势,一时间众人都没有说话,都开始默默回想并且比划了一下刚才的宣景焕舞的招式。 坐在主座上的宣天元轻轻拍桌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他面色不善,但还是维持着大家主的体面,说:“小道长可不能胡说啊,你说的这些,有什么依据吗?” 许清木眨眨眼,道:“依据就是,这套剑法根本就不叫‘云中剑’这种俗气的名字,而且一直以来从未失传。它就是我们凌云观多年来传承的一套普通剑法而已。” 宣景焕要窒息了,道:“玄门弟子练了快一千年的云中剑,你说这不叫云中剑,那它叫什么?” 许清木道:“它叫想怎么舞就怎么舞剑。” 众人:…… 整个会议厅安静了一瞬,四处就开始传出窃笑声。 连续受了许清木两天气以后,宣景焕实在是忍不住了,大步走到许清木的面前,说:“既然你说得这么头头是道,那不如我们来比一场,比了就知道谁对谁错。” 许清木没有吭声,只是抬眼无言地看着他。 宣景焕歪着嘴,道:“怎么,怕了,不敢?” 许清木依然不答,贺星楚立刻就跳起来,道:“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自取其辱?我师兄不搭理你,是不想让你在自己家里丢人,就你那个剑术,连我都打不赢,还想和我师兄打,省省吧。” 现场又是一阵静默,王三有点不安地看着许清木,说:“你们凌云观的人……都、都这么嚣张吗?” 许清木认真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王三:…… 宣景焕回过神来了,哈哈大笑了两声,开口道:“我没有欺负小姑娘的爱好。” 贺星楚挑眉看着他,说:“仅仅是因为我性别女,你就觉得你高我一等吗?我看你也就是个头比我高了一点,还不都是两条腿的人,没看你多天赋异禀长出三头六臂来。再说了,玄门都是看实力说话,你搞性别歧视还挺骄傲嘛,要不等你能赢了我再骄傲吧。” “你简直……”宣景焕这两天被这师兄妹二人连番怼,对他们都恨得牙痒痒,也不管自己有多失态了,立刻道,“比就比!赢了你再赢你师兄,我也不损失什么。” 贺星楚很鸡贼地说:“既然是比剑法,我们就纯用物理攻击,谁都不准用灵力怎么样?这样更能看出谁的剑法更优越。” 宣景焕立刻上当,道:“好啊!怎么比都让你们心服口服!” 贺星楚嘿嘿一笑,已经忍不住摩拳擦掌要暴打这个copy精了。 宣天元眼看宣景焕脾气要失控,连忙干咳一声想要阻止宣景焕犯蠢。他宣景焕一个掌门和别家的普通弟子比试已经是自降身份了,还要说这种怄气话,简直是丢人。 只不过宣景焕年轻气盛受不得激,根本没有管他爹的暗示,死盯着贺星楚说:“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是不会让你的,到时候可别哭!” 贺星楚冷笑一声,许清木幽幽喝了一口茶,对宣景焕说:“可千万用全力,别让这丫头赢得太轻松。” 宣天元听不下去了,冷着脸大声道:“行了。” 他正要出声阻止这场比试,许清木就轻飘飘地率先开口道:“既然要比,就不要这么无意义的比吧,怎么着也得下个赌注……这样吧,我就拿凌云观来做赌注。” 宣家父子突然同时挺直了腰背,眼睛都亮了。 宣天元的眼珠子开始转动,瞬间就决定了不阻止他们的比试。 凌云观虽然说没落了,但好歹也是千年古观,存了不少有价值的旧典籍,而且凌云观可占着桃花林景区最好的位置,光是那块地就值不少钱。 谁都没想到许清木为了逞强竟然把凌云观都拿出来赌了,简直是昏了头! 宣天元生怕许清木反悔,连忙冠冕堂皇地说:“其实,你们都是年轻人,互相切磋一下技艺也是有助于修为的提升,主要注意点到为止,不要伤人。” “真要打啊?”王三连忙站起来,急匆匆地说,“剑太危险了,必须得换成木剑。还有说好了不能用法术的,任何人都不能掉一根汗毛,不然我这工作都要丢。”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全望着王三,非常惊诧这个人的存在。宣天元看着他,惊道:“你是谁?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王三已经习惯了,默默亮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证,而后宣天元旁边的一个弟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恍然大悟,转头对着王三笑起来,说:“原来是吴副科长,真是怠慢了。不过你在也好,你不是我们玄门中人,正好做个中立的见证。” 王三道:“我姓王。做见证没问题,但是你们千万不能伤人。” 宣天元道:“自然不会。”说完又把目光转向许清木,说,“既然小道长这么有诚意,拿凌云观来赌,我也就拿我这栋宅子和小道长赌吧。” 他这话说得非常轻松,显然有着百分百的自信。 许清木笑了笑,问贺星楚道:“你觉得怎么样?” 贺星楚四下望了望,说:“我就说实话了,这宅子装潢太俗,我不太喜欢。而且我们修行的人对物质要求没那么高,这样吧,用宣掌门的迈巴赫来赌。我觉得那车代步挺好的,毕竟我不会御剑。” 宣景焕:…… 心都要被扎成窟窿了…… 但想着一会儿就能让许清木出丑,宣景焕又有了精神,冷笑着开口说:“赌注再加一项,你们要是输了,许清木以后再也不许穿青衣戴木簪。” 这话简直太太太小家子气了,许清木说:“好啊,只要你能赢。” 说到这里,许清木突然想起了宋玦说他脑袋圆适合剃秃瓢。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特别气,现在却觉得特别逗。 于是许清木又说:“你赢了我就去剃个秃瓢。” 说完许清木兀自“扑哧”一笑。 那笑容明艳得过分,比这正午的阳光还要耀眼,更显得宣景焕上不了台面。 宣天元瞪了这不成器的儿子一眼,忙不迭就让人拿纸笔朱砂准备立契。 “我能买个马吗?”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众人又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玉问单手托腮,正在用看热闹的眼神看着这边,说,“其实我也挺缺代步车的,想加入战局。” 立刻就有年轻的男修凑到她的身边,殷勤地说:“玉小姐,你看凌云观的样子,像是能拿出豪车来的吗?你不用赌,想要什么车,我可以送你。” 玉问看都没看他,翻白眼说:“我赌的可是小道长赢。” 四下顿时哗然。 许清木也转头去看玉问,那英姿飒爽的漂亮姑娘脸上带了点儿狡黠的笑,继续说:“宣老爷子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把那辆卡宴也拿出来赌吗?我还挺喜欢卡宴的。” 几名年轻的男修又着急了,围着玉问小声说:“别想不开啊,你背后没有家族靠山,都没有同等价值的东西拿出来赌。” “你怎么想的啊,这百分百输的赌局参加什么啊,千万别任性。” “输了还要得罪宣家,不值当,想要车我真的可以送你。” …… 宣天元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这个漂亮姑娘,皮笑肉不笑地说:“玉小姐想加入也可以的,只是,不知道玉小姐想用什么做赌注呢?” 玉问道:“我的微信号。” 众人:!!! 30、晋江独家发表 片刻后会议厅突然炸了, 十来个年轻的未婚男修都跳了起来激动地表示要加入战局,纷纷叫嚣: “我也有卡宴!我赌宣掌门赢!” “我有保时捷行吗?” “我本市二环有房!让我来!” 许清木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就算是和玉问平分也是一大笔巨额收入了,于是十分苦恼地说:“我最烦算账了。” 玉问远远地听见了, 目光瞄过来, 说:“我来算,给你算得明明白白, 精确到分。” 许清木放心了,冲着玉问礼貌地笑,说:“麻烦玉姑娘了,成交。” 宣天元简直被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给气笑了,快速就拿着纸笔朱砂开始写契书。 王三严肃提醒:“不要立生死契哦, 我还在这呢。” 宣天元头也不抬地道:“郑副科长放心, 我是有分寸的。” 王三道:“我姓王。木剑也拿上来吧。” 宣天元应声,很快写好了契书,所有加入战局的人都上前一一签了名按了手印。而后,宣家的弟子送来了两柄木剑, 顺便将宣景焕手里的真剑给拿到了一边。 要比试的二人很快站到了会议厅的中间,拿着木剑面对面。 贺星楚礼貌地对着宣景焕行了个礼, 宣景焕傲慢地盯着他,又想口无遮拦地说点什么侮辱人的话, 但他还没有开口,许清木就先下手为强,对贺星楚道:“悠着点, 注意分寸,打人不打脸,毕竟……” 毕竟人家可是大力营销“第一美人”的人设的呢。 贺星楚欢快地道:“知道啦!” 宣景焕:…… 要气死了,想说什么狠话来着都给气忘了! 场外围观的未婚男修全都紧张地看着宣景焕,给他加油鼓劲道:“宣掌门,别动气,稳住,我们能赢,我相信你!” 相信个屁!这些人根本不是支持他,分明就是拿他当撩妹的工具人! 宣景焕原地站着抖了半天,握紧了木剑剑柄,只等王三说了一句“开始”,他就迫不及待地拿着木剑冲着贺星楚飞身而去。 他的速度极快,连风都追不上。而贺星楚就像是个傻子一样,根本反应不过来,只知道在原地傻站着。 哼,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宣景焕在心中冷笑,这个死丫头这点反应力都没有,还想和他打? 一眨眼的工夫宣景焕已经冲到了贺星楚的近前,他决定速战速决,对准贺星楚的膝盖,一剑过去让贺星楚跪下叫他爸爸! 就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贺星楚漂亮的柳叶眉轻轻上挑,那双天真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飞快地扬起了手中的剑。 下一刻,贺星楚的身影如同一道光一般闪离。宣景焕的眼睛都看不过来,只见一道残影飞过,不知道贺星楚怎么就到了他的背后。木剑的剑身狠狠在宣景焕的后背一抽,他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抽得发颤,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痛,双腿一软直接就跪下了。 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痛和屈辱的宣景焕一个没控制住,生-理-性的眼泪就涌了出来,条件反射地就和往常一样找他爹求助,脱口而出:“爸爸!” 所有围观人员都没看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全目瞪口呆,现场仿佛空气被凝结了一样瞬间安静得可怕。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所以三秒钟就结束了! 贺星楚的娇笑两声,说:“这就叫爸爸了,要和我师兄打,你得哭着喊祖师爷。” 宣景焕的耳边嗡嗡响了半天,抬头对上了宣天元吹胡子瞪眼铁青的脸。 他真的懵了,又茫然地向四周张望,看到了一群抓狂的男修,全都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于是,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输了! 一招都没有过就输了! 跪下叫爸爸了! 宣景焕仿佛在做一场噩梦,剧情发展打得他措手不及。 一瞬间涌上脑海的羞愤让宣景焕失去了理智,他猛然从地上跳起来,转身就去抢了身后弟子手里拿着的真剑,立刻就将那灵力注入剑身。 剑身上闪着银光朝着贺星楚攻去,贺星楚提剑格挡,但木剑怎么能是真剑的对手?更何况宣景焕还动了灵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许清木抬手往前一掷,手里的一枚瓜子壳飞快地飞了出去,精准地打中了宣景焕手里的剑。 碰撞声又响又脆,那把剑开始猛烈震动,宣景焕被震得虎口生疼,他的手就像是棉花一样软,连剑也握不住,“啪”的一声,剑就落了地。 宣景焕感觉自己仿佛又被抽了一棍子,浑身脱力地跌坐在地,大口地喘着气。 从昨天开始一直很温和、对什么都不在意的许清木,这时候脸色很不好看,他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宣景焕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认输。输并不丢人,输了就耍赖才是丢人。还有,再敢对我凌云观的弟子下黑手,你会更丢人。” 宣景焕唇色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又条件反射地去看宣天元寻求帮助。 宣天元的脸色比他这不争气的儿子还要难看。 首先他没想到宣景焕居然会输,其次,宣景焕输了就食言想用灵力伤人,等于是把自己拉出来的屎吃下去。当着玄门协会所有人的面,丢了整个宣家和齐云观的脸! 在场众人全都惊呆了,一个二个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着,好像连空气都不再流动了。 半晌,玉问开口道:“呀,我有卡宴了,二环的房也有半间了。” 话音一落,众人立刻爆发,各种喧闹声不绝于耳,宣景焕都听着。 “我去,他真的输了!啊啊啊我的房!” “啊,这输得也太快了!我都没看清!” “输了还耍赖……” “我刚起了一卦说他会输我还以为自己算错了……我怎么不相信自己啊!怎么不赌啊我也想要卡宴!” “输”这个字如同尖刀,把宣景焕扎得体无完肤,他一阵阵天旋地转,还想叫爸爸,宣天元却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赶紧用眼神暗示弟子们将跌坐在地丢人现眼的宣景焕给弄起来。 大部分人见这状况都安静了下来,觉得尴尬没好意思再出声,只是默默地看。 在这些围观之中,宣景焕总算是慢慢回过了神,他晕晕乎乎仿佛行尸走肉一样站起身来整理自己的仪容,在他爹疯狂的眼神暗示下,努力扮演一个体面输得起敢认错风度翩翩的大男人形象。于是他拱手对贺星楚道:“我认输,贺仙姑的剑法……出神入化。刚才有些激动失礼了,还请仙姑海涵。” 只是他的演技太烂,那别别扭扭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性子全在脸上暴露了,谁都知道他有多不甘。 贺星楚“哼”了一声,转头就跑回了许清木的身后。 要是别的谁这么丢人,得当场自尽,但宣景焕还得维持人设,只能继续演,溜回了自己的座位装死。 尽管他现在真的想死。 场面依然是很尴尬地安静着,可这种沉默,也是对宣家父子的一种鞭打,他们分明能感觉到这沉默之中隐隐约约透出来的嘲讽。 又是玉问的声音打破沉默。 “那现在,可以开始兑换奖品了吧?” 宣天元血压狂飙,还没缓过来又看着眼前这张契书,心痛到窒息。 两辆顶配豪车,快四百万…… 其实顾及着现场有公-职-人员在,契书上的反噬写得倒是很温和。但没有反噬他也不敢反悔,毕竟这也是玄门的年度会议,整个玄门的人都在看着,他和他儿子都得维持人设,要是反悔,这些人会怎么看他?他以后别想在玄门继续混下去了。 宣天元只能在心里疯狂骂街,脸上却脸上带着不在意的笑,但谁都知道他在装大度。 宣天元说:“自然是愿赌服输,两辆车而已,我这就让弟子给二位安排。” 玉问很满意,又说:“刚才那些下了注的都过来啊,登记一下车的型号配置公里数,压房子的带上产权证,我这方便做评估。” 一群未婚男修怨愤地盯着宣景焕这个废物工具人,恨他害的自己没要到微信号还损失一大笔。 宣景焕维持假笑鼻孔直翻。 这群人凭什么把撩不到妹的责任算在自己身上?傻x直男没有心! 宣天元越想越不甘心,怀疑玉问和许清木联合起来骗他钱,还是没忍住咬牙问:“玉小姐真是好眼光,怎么知道贺仙姑的剑法那么好的呢?据我所知,玉小姐也不修剑道啊。” “不好意思,我作弊了。”玉问坦然地说,“我把宣掌门舞剑的视频发给了蒲剑真人,他说的和小道长差不多——宣掌门整理的剑谱漏洞太多,练久了伤身,所以我才肯定,小道长是有两把刷子。” 宣天元脸顿时绿得发青。 蒲剑真人已经不问世事很多年了,这时候还能被炸出来说一句宣景焕整理的剑法不行,可见这剑法真的相当有问题。 玉问又说:“所以,想让弟子练这套剑法的人自己好好考虑,到时候练毁了可怪不得别人。”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又有人弱弱地说:“可是……蒲剑真人不是早就隐退了吗?他怎么会……” “不相信我?”脾气很不好的玉问立刻就怒了,把手机调到最大声,放了一段语音,蒲剑真人的声音在整个会议厅响了起来。 “……好好的云中剑谁要他整理了,整理的什么玩意儿,伤膝盖伤脊椎的,你可千万别乱练。要是你想学剑法可以来找我,我教你……不不不,你跑来跑去太辛苦了,我来找你吧,请你吃饭。上次你答应的让我请你吃饭都还没兑现呢……” 众人:……………… 宣景焕如坐针毡,脸上还在尴尬地假笑,脑子里却开始幻想天降绝世大魔王把这世界毁灭算了。 玉问收了手机,继续拿着纸笔说:“好了,那个压房产的呢?过来登记。” 四下又是一阵嘀咕,有人说了一句:“难道凌云观真的有云中剑的传承?” 许清木说:“我都说了不是云中剑,是想怎么舞就这么舞剑。” 但事到如今,这剑法到底叫什么名字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许清木会一种相当厉害的剑法,一颗瓜子壳就能把宣景焕的剑打下来。 昨天围着他想学御剑的人又已经无法忍耐,围上去又请教起了剑法,许清木再次轻而易举地夺取了全场的注意力,把宣家父子衬得如同跳梁小丑。 王三觉得自己作为唯一一个官方成员应该维持一下现场秩序,免得这些个个身怀绝技的人不高兴闹起来掀房子。于是他赶紧出声转移话题并且试图安抚快要发疯的宣家父子。 “那什么,宣先生。”王三的脸一本正经,完全没有看他家热闹的意思,“会议继续吧,不要拖的时间太长了,我今晚还要赶飞机回单位。” 经过刚才的一番闹腾,宣天元又忘了王三,看着王三愣了半天,身边的小弟子便上前在他的耳边低语。 王三瞬间满脸笑意。 从昨天开始,“赵钱孙李周吴郑”都轮过了,现在,终于有人能叫对他名字一次了。 宣天元听了小弟子的话才想起来王三,对王三勉强扯出了笑容。王三怀着满心的期待,用鼓励地眼神看着他。 宣天元疲惫地道:“冯副科长说得对,会议还是要继续的。” 王三:…… 啥玩意儿?! 你叫我什么?! 轮都轮到王了凭什么要特意略过?! 怒火瞬间烧光了王三的理智,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戳人肺管子是吧,当谁不会呢! 愤怒的王三猛地调高音调,说:“刚才不是在讨论谁补上协会管理员空缺的位置吗?好,我来提议!” 王三一把拽住许清木的胳膊,说:“我提议,就由凌云观的许小道长补缺!” 要死一起死!大家都别过了! 31、晋江独家发表 按理说, 王三一个不属于玄门协会的中立人士是没有资格提名人选的。但他这话说出来,立刻得到了四面八方的响应。 一群是刚才输车输房子的倒霉男修, 另一群是本来就和宣家不对付、不想让宣景焕进入管理层的家族。 众人趁机发宣难财,为了膈应宣家, 简直像是发现了旷世奇宝一样簇拥在许清木的身边, 玩命儿似的夸他,并热烈欢迎他成为协会管事成员。 宣景焕看到这景象, 眼睛一翻一翻的,随时准备厥过去。甚至连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宣天元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嘴角疯狂抽搐。 许清木被一群人围着头疼得厉害,急切地拒绝三连:“我不干,我不要, 你们不要逼我。” 玉问在一边数着房子车子, 听到这些闹腾,也抬起头看着许清木,带着笑意说:“小道长就从了吧,就凭你的剑法和御剑术, 够资格加入管理层。” 刚才还是战友,这会儿就开始互相伤害, 玄门协会果然是相当黑。 许清木一咬牙,高声道:“谁都能提名是吧?那我提名玉问姑娘, 玉问姑娘天赋卓绝,仅凭着自己就能在玄门之中占有一席之地,简直是协会管理人员的不二之选。最重要的是, 玉问姑娘加入了协会管理层,得加入协会管理人员微信群啊。现在,支持玉问姑娘的请举手。” 众位未婚男修一愣,而后全都把手给举了起来,群情激奋强烈要求玉问成为管理员。 “……”玉问美目一瞪,怒对许清木道,“刚才我还帮你说话,你凭什么把这口烂锅甩给我?” 许清木摊手:“是你先开战的。” 玉问恨恨一咬牙,立刻开始了声情并茂的即兴演讲,主题是许清木多么优秀,多么适合管理员一职。许清木不甘示弱,当场和玉问battle起来。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宣家父子正在头顶冒烟。 他们费尽心机想让宣景焕进入协会管理层都没有成功。而这俩呢?像是生怕被屎糊上一样狂躲,那副恨不得买站票连夜跑路的惊恐模样把宣家父子气得死去活来外焦里嫩。 场面一度鸡飞狗跳,成功搅屎的王三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幽幽地坐下来喝茶。 内心十分舒适呢。 这闹剧折腾到大半夜才终于消停,由于许清木和玉问抵死不从,最终进入管理层的,是一个和宣家处处做对的家族家主。 会议一宣布结束,许清木连忙就带着贺星楚开溜。 不过由于和玉问还得分赃……分奖,许清木没立刻回凌云观,还在花城停留了三天,等玉问将能够折现的部分分割清楚。但另外还有两套房没卖,已经挂了中介,卖出去玉问再折现给许清木。 三天后,贺星楚请了个代驾,开着那辆迈巴赫,风光地回了凌云观。 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开着豪车带着几百万……这把从来没见过多少钱的凌云观小道士们都给吓傻了,互相掐着大腿确认不是做梦。 “真不是做梦,你们都不知道,师兄这次多风光!”贺星楚骄傲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看神仙似的看着许清木,说,“师兄,你给他们讲讲吧。” 许清木又犯了懒病,打着哈欠说:“你讲吧,我想睡觉,对了,温纶呢?我这账又理不清楚了。” 温纶从角落里走出来,对着许清木一拱手,叫了一声“掌门”。 许清木把车钥匙和装着巨款的卡都扔给了温纶,说:“你去理一理账,看看够修缮道观哪些部分。但是记得,一定要找手艺最好的匠人,别给修毁了。” 温纶双手有些颤,接过了东西,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好,我会的。” 许清木转身准备回房睡觉,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宋玦。 许清木熟稔地对他一抬下巴,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就不修炼了,我好困。” “嗯。比你早几个小时回来。”宋玦看了看他身后的温纶,皱皱眉说,“那些……” 说到一半宋玦又顿住。 他想说,那么多钱,交给温纶不靠谱。毕竟他也来了凌云观这么久了,能看出来温纶这人不安分。况且,就算温纶老实巴交的,几百万和这么大一座道观的修缮也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 可凌云观其他小道士更不行,都是些见到几百块功德都会欢天喜地的小屁孩。 许清木自己对钱完全没有概念,还特别怕麻烦,让他自己处理这些俗事他得原地爆炸。 所以,凌云观也就温纶能用了。宋玦想,许清木大约是觉得,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师父奶大的,就算他对许清木有再多不忿,至少心还是向着凌云观的。 而他宋玦……尽管一起经历了很多之后,他和许清木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他依然是个外人,只是在凌云观暂住,等他们的伤都好了,他也就应该离开了。所以……他没有什么立场管凌云观和许清木的事。 宋玦突然想起那天许清木给他清理后背的伤时的轻笑,想起他后来把那张粉色的创可贴撕下来的时候,微微的发神。 于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便忍不住有些低落和烦躁。 许清木一直等着宋玦说话,但宋玦只是无言地看着他。许清木莫名其妙,伸手在宋玦的眼前晃了晃,说:“你干嘛盯着我?” 宋玦回神,立刻换上了他平时那种冷冷的欠欠的神情,说:“没有。” 许清木“哼”了一声,说:“几天不见你又开始烦人……算了,我好困,懒得和你吵架。” 说完绕过宋玦,打着哈欠回房睡觉了。 许清木走后,宋玦还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贺星楚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停地窜入他的耳朵:“你们看,这就是那个营销咖爹宝大红的‘云中仙’视频,这也配和师兄比吗?” 宋玦操纵着轮椅上前,也跟着一群小道士一起看。 宋玦简直不要太懂这些网红的套路。这视频的运镜剪辑配乐都非常专业,拍得不错,显然就是冲着红操作的。而且不懂武术的普通人很容易就会被唬住,要不是这两个多月在凌云观天天看小道士们练剑,大概宋玦也会觉得这个视频里的舞剑很美很厉害。 “没有你们练得好。”宋玦客观评价。 贺星楚笑了笑,说:“我们这算什么啊,你是没见过师兄,那剑舞得叫一个出尘绝艳。只是他太懒了,宁愿坐在躺椅上嗑瓜子指导,也不肯给我们示范一下。” 宋玦能想象许清木舞剑一定会很好看,但能好看到什么程度,他没有概念。 于是宋玦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直到那个画面里那个青色的身影在一片缭绕轻轻地跃起,宋玦的目光突然一凛,道:“不对。” 贺星楚问他:“什么不对?” 宋玦依然紧盯着屏幕,说:“这几秒的画面,和其他画面拍摄的设备不一样,这就是普通手机拍摄的,拍摄也不如专业摄像师那么稳。但……这个视频精华全在这几秒,出彩的也就是这几秒。” 要说是“仙”的话,也只有这几秒配得上。画面中那青衣木簪的少年看不见正脸,在迷迷蒙蒙的云雾之中,只能看到一个飘逸灵动的身影从山坡下轻轻跃起,像是一只优雅的仙鹤,轻盈的身影一闪而过,再看时人已到了山坡之上。那翠绿的山,缭绕的云,映衬着那一身青衣,宛如一幅意境悠远的古画,美而不可触碰。 贺星楚回答:“哦,这几秒的画面的确是很好看,是国外游客拍下来的,先在国外红了,又出口转内销红到了国内。过了挺长时间才被人给扒出来说是宣景焕,接着宣景焕就拍了‘云中仙’这个舞剑的视频,把这几秒的画面也剪在了里面。” 宋玦紧紧皱眉,道:“这人根本就不是宣景焕。” 众人都奇怪又震惊,贺星楚问:“啊,不是宣景焕是谁?” 宋玦也十分奇怪又震惊,疑惑地看着他们说:“你们真的看不出来?这是许清木。” 小道士们全都傻了眼,掉转头去再看那视频,可尽管他们再怎么瞪大眼,也看不清视频里的脸。 宋玦接着说:“你们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就是……” 就是许清木把宋玦抱回来的那天。 所有人都眨着眼睛等宋玦接下来的话,宋玦清了清嗓,没吭声。 明明就很明显,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人是许清木。顿了顿,宋玦只好说:“你们看不出来人,看看这景,是不是凌云山。” 小道士们又揉着眼睛努力去看后面的景。 凌云山那么大,他们也不是每个地方都很熟悉。没有种桃树的地方,就和其他普普通通的山景没有什么区别,再加上雾气那么浓,小道士们看了好久,才隐隐约约地确认,这可能真的是凌云山,视频里的人,可能真的是许清木。 小道士们就很懵,迷糊地问:“这要是掌门的话,怎么会出现在宣景焕的视频里?” 宋玦面露嫌恶,道:“这不是很明显吗?这个几秒钟的视频在国外红了却找不到视频里的人是谁,宣景焕就动了心思拿这个营销,他应该也不知道视频里的人是许清木。” 众人一想,也明白过来这个道理了。 贺星楚一跺脚,道:“早知道我就多抽他几下,这个copy精,不仅要copy,还要偷东西,天呐,气死我了!” 小道士们也都群情激奋,一个个气得要死。但他们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都只是迷茫地气愤着。 看着这群六神无主的小道士,宋玦反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 “营销而已,小问题。”星光娱乐首席市场官宋面露精英人士的微笑,如是说,“他可能是嫌自己被打得还不够惨,想将这个教训记得更深刻吧。” 32、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又睡了个昏天黑地, 直到第二天中午被隔壁的笑闹声给吵醒。 凌云观的弟子是不敢吵他睡觉的,连扫地都会很小声, 只有宋玦那个铁血奸商那么烦,会扰人清梦。 许清木迷迷瞪瞪地起床洗漱, 然后去隔壁敲门找宋玦吵架。 宋玦很快来开了门, 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白美美。 也是好几天没见到了,白美美一见许清木就冲上来抱住了他的胳膊撒欢。许清木的气瞬间就消了一半, 捏着白美美的脸说:“沈医生什么时候把你送回来的?” 白美美咿咿呀呀,宋玦就教他道:“说今天早上。” 白美美张开满是尖牙的嘴,艰难地发音。 “嘎嘎嘎嘎。” 许清木大笑,说:“像小鸭子。” 白美美顿时撅起了嘴,特别委屈地飞到了宋玦腿上坐着, 拿后背对着许清木。 宋玦又温柔地安抚这小家伙, 说:“不着急,慢慢来。” 然后就让开位置,请许清木进门,说:“沈医生送他回来的时候你还在睡觉, 就没有吵你。” 许清木“嗯”了一声,很不客气地进屋自己倒了茶, 然后在宋玦舒适的真皮沙发上躺下,笑说:“我说你们一上午闹什么闹呢, 你在教他说话?效果怎么样?” “还行。”宋玦道,“有些孩子就是说话比较晚,不过他还是很聪明, 其他的都学得很快。” 许清木往宋玦的书桌上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堆了不少婴幼儿益智玩具,应该是这次下山专门带回来的。 宋玦从能看到白美美的第一天起就没有怕过他,一直把他当做一个人类幼崽看待,教他说话,陪他玩,给他吃糖。 只是这个幼崽长得不那么漂亮。 但幸好,宋玦从不以貌取人。 许清木半眯着眼睛看那俩人宛如亲父子一样的互动,心里想,其实宋玦这人……也没有那么讨厌。 那好吧,前世仇怨减千分之一。 那边宋玦很快就安慰好了白美美,小东西也不记仇,又高高兴兴地在许清木身边撒欢。 许清木捏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白美美好像没有第一次看到那么丑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纯黑色了,有点发灰,像是换毛期的毛绒动物,眼睛也不是两个吓人的白洞,已经有了正常的形状。 许清木仔细一看,这桃花眼……分明就是照着宋玦长的。 这小东西,果然是个颜狗! “他居然照着你长。”许清木愤愤不平地盯着宋玦,说,“明明就是我把他捡回来拉扯大的,吃里扒外。” 宋玦就很有慈父风范地说:“你不要凶,对孩子要耐心。” 许清木呲牙威胁白美美,但其实没有生气,反倒是开始期待缩小版的宋玦。 一个幼崽型的宋玦一定很有趣。 许清木想着就觉得好玩,一直面带微笑,宋玦不动声色地看了他的笑意许久都不忍心打断。 直到许清木发现了宋玦的目光,转过头来,他才迅速冷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道:“对了,还有正事要和你说。” 许清木坐直了,问道:“什么?” 宋玦那个“云中仙”的视频找出来给许清木看,顺便把昨天的发现告诉了许清木。 许清木看完视频都惊了,不解地道:“我自己都看不出来,你这是怎么看出来是我的?这视频连一点点脸都看不到吧。” 宋玦也很不解,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出来?这还不够明显吗?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不管多大的雾,多少人熙熙攘攘,多少年月过去,他都能一眼认出许清木来。 但这些话宋玦没法说出口,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模糊冒出来想法的含义,摇摇头,又说:“我每天都会去这里复健,所以很熟悉这个山坡。就是那天……你踢翻我的轮椅那天。有几个国外的游客路过,应该是他们拍到了你的视频,发在国外的社交网站上,被宣景焕利用了。” 许清木脸上露出了些烦躁的神情,他从来不在乎虚名,但现在实在是有点被膈应到了,叹气说:“现在这些后辈,不好好修炼,幺蛾子倒是一套一套的。” 除了把人给揪出来暴打以外,许清木这个一千年前的古人想不出怎么解决这种新时代的问题和矛盾。 宋玦道:“这个人这么虚荣,应该很享受现在的流量红利和粉丝追捧,要是这些都没了,他肯定能感觉到痛。” 许清木就笑,说:“宋老板又有坏主意了?” 宋玦道:“你相信我的话,就让我来处理。” “我……”许清木开口又把话咽了回去,总觉说“我当然相信你”这种话对他们来说有点过界。于是就点点头,说:“行啊,就当你交给凌云观的住宿费。说说看我们要从哪个角度暴打这个虚荣的爹宝。” 宋玦摸着下巴打量许清木,说:“首先,你要录一个舞剑的视频,吊打宣景焕。” 许清木道:“这简单啊,然后呢。” 宋玦说:“接着,我们要把这个视频首发的外国游客给找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宣景焕在说谎营销。” 许清木摇头,说:“这上哪儿去找啊?我甚至连他们的脸都没有看清楚。” 宋玦说:“互联网是有记忆的,但凡走过都有痕迹。用技术手段一层层追根溯源,能找到。” 许清木听得云里雾里,宋玦勾了勾嘴角,又说:“强大的技术,离不开资金支持。简单来说,就是我想找肯定能找到——因为有钱。” 许清木:…… 富有的奸商,真的很气人! 许清木还以为宋玦说的录视频就是简单用手机录一下就完事。谁知道宋玦那么较真儿,直接从他公司搬了一个摄制组上山来,掌镜的还是和国内诸多大导合作过的知名摄像师姜永。 一群工作人员浩浩荡荡地出现在凌云观的时候,许清木都被惊到了,眨着眼问宋玦,“有必要吗?为什么要搞这么大的阵仗?” 宋玦淡然道:“因为有钱。” 许清木:…… 摄制组在凌云山堪景了好久,最后选定了一片竹林作为拍摄地点。按照宋玦的要求,摄制组并不和许清木沟通怎么拍摄,就让许清木自己发挥,想怎么舞就怎么舞。 于是许清木也没准备,随便去库房里扒拉了一根看起来还行的软剑,稍微擦拭,就走到了竹林的正中。 宋玦坐着轮椅,在一边静静地看。 摄像师偷偷地给身边的助理小声吐槽,说:“这个小道士……漂亮是漂亮,但这小胳膊小腿……怎么可能会舞剑呢?剑都拿不稳啊。还不让我们沟通,一会儿怎么拍啊?我招牌要砸了,宋老板真是……肯定是为了花钱哄人开心。” 助理也小声说:“人家是个道士啊,修行的,你别乱说。” 摄像师就翻白眼,说:“你这就没文化了吧,道教某些派别是可以结婚生子吃肉喝酒的。” 助理憋了会儿道:“说可以结婚,没说可以搞基。” 摄像师:…… 这就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二人站在原地懵了半天,看着许清木还是很无语,总觉得宋玦在搞什么迷惑行为大赏。 这到底要怎么拍?砸钱哄人也不是这么哄的。 许清木耳力强,其实听到了他们的嘀咕,也看到了他们的疑惑。但并没有拆穿,只是投过去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准备工作很快做好,许清木懒懒散散地站着,等摄像师喊出“action”,他便闭上了眼睛,一秒后再睁开眼时,神态已经完全不同。 那眼神的凛冽和出尘是宋玦从未见过。 很快,许清木扬手,举起了手中的软剑,一剑利落冲着虚空刺出,宋玦分明是看到了实质性的剑气。 那剑气扬起一阵风,将那些安然躺在地上的落叶轻轻掀起,落叶像是突然有了生命力一样,全围绕在许清木的身侧。而后他便轻轻跃起,踩着那些飞扬的落叶轻盈灵动地飞身入半空之中,再一脚踩着那弯弯垂下的竹顶。他的身体轻若无物,被踩的竹顶竟丝毫没有弯折。 宋玦还来不及惊愕,那竹顶轻盈的人又柔韧地在翻转着身体下落,翠绿的竹叶裹着青色的衣袍随风摆动,那人就那么悄然落了地。 宋玦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何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天光透过密密的竹林洒在许清木的身上,他就带着天光的柔美和剑气的刚强,挽了个极美的剑花。那软剑行云流水,仿佛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每一招每一式都极其洒脱。刺出最后一剑时,那柄平平无奇的软剑发出了龙吟般的剑鸣,随着那声剑鸣,许清木一剑刺穿了眼前一棵粗壮的翠竹。 持剑人的身影在竹林中隐隐绰绰,似凡人盗得天机将飞升入云,又如谪仙翩然降世这凡尘。 而后,他站定,收式,微微眯眼,在翩翩而落的竹叶之中轻笑。 那笑,三分美,七分魅,搅得宋玦心神慌乱。他感觉到竹叶飘飘然地落了他满身,每一片都带着许清木的温度,直烫得他灵魂都在发颤。 他无法移开目光,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剑鸣犹在耳,震得他的头脑嗡嗡作响。 总之,就在此时,他的眼中只看到一个许清木,那花花世界和万千的过往,都变成了灰色。 他总觉得,他从前就这样看过许清木。 有可能只是一瞬,也有可能是一生。 直到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尖叫将他从震撼之中拉出,他才恍惚回神。 许清木走近他,有些小骄傲地问他:“喂,怎么样?拍下来了吗?” 宋玦一时间忘了回答,许清木等了片刻便不高兴了,说:“反正你也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说着抬手捶了宋玦肩膀一下,顺便将落在他身上的竹叶给拂去。 工作人员们全在疯狂鼓掌,手都拍红了,连连喊道:“好!好!好!” 接着又是一群人热烈的掌声。 摄影师激动坏了,忙说:“岂止是好!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舞剑舞到这个程度。刚才那是……轻功吧?绝对是轻功!” 助理也道:“那剑鸣……不是特效出来的那种声音,是真实的剑鸣!这也太清脆响亮太好听了,吓到我了!” 许清木幽幽地说:“假的,幻觉。我其实根本不会舞剑,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剑都拿不稳。” 摄像师和助理:…… 相当尴尬。 二人便赶紧道歉,摄像师也挺爽朗的一人,拍拍自己的脸,笑说:“打脸了,的确是我见识浅薄,请不要见怪,小道长剑法高深,我也拍得很过瘾。” 许清木其实不在意,摆摆手说:“你也是对作品负责。” 摄影师嘿嘿笑,然后又开始激动,说:“小道长有兴趣拍戏吗?有机会合作就好了,你要是进圈,我保证别的武生都没饭吃了。” 助理道:“岂止是武生没饭吃,就这形象,当红流量也没饭吃了。” 另一人说:“你们可别胡说了,小道长好好地修着仙,怎么可能进圈蹚浑水?刚才那几下分明就是仙法。小道长你别进圈,我跟你进道观修仙吧。” “小道长说实话,你是不是学了什么绝世武功,有什么武林秘籍?” 众人一开始都十分迷惑,现在却对许清木佩服得五体投地,情绪转化十分顺畅,那简直恨不得立刻拜许清木为师的景象把他逗笑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直接利落否认:“这世上没有轻功,也没有仙法,你们要相信科学。” 一群人又笑又闹,围着许清木问东问西。 宋玦在人群之外,安静地看着许清木的背影。 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拽着一片从许清木身上掉下来的竹叶。 33、晋江独家发表 盛夏, 凌云山蜜桃采摘节开幕,凌云山迎来了一年之中的第二个旅游旺季。 凌云观也趁着香客旺盛时, 开通了官方微博,发了一条15秒钟的视频。这视频内容是凌云观远景以及成熟的蜜桃, 主要是为凌云观和蜜桃节一起做宣传。 而视频的最后一秒, 是一名年轻的青衣道人的背影,他手握软剑, 站在翠绿的竹林深处。 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旅游宣传视频,唯一的亮点便是那个背影。 本地的官方服务号转发了这条宣传。 【枝城发布v:大家还记得今年春天与满山桃花约定好的品尝今夏的甜蜜吗?如今是时候赴约啦!凌云山蜜桃节盛大开幕,这个周末,约上亲友,一起去凌云山采摘蜜桃吧~更有青山薄雾中的千年古观相邀, 一起与那谪仙习剑道, 内修侠肠外修剑,品青山如黛,悟大道自然。】 枝城发布的粉丝不算多,这一条普普通通的旅游宣传微博基本上也只是本地人能看到, 因此关注度并不算高。 但因为带了关键字“仙”“剑道”“千年古观”,很快就被这宣景焕后援会给巡逻到了。 宣景焕的支持者们已经不能用“信众”来形容了, 而是高度粉圈化的粉丝,于是, 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粉圈思维——控评。 枝城发布这条微博很快被宣景焕的粉丝给占领了,评论区的凌云山旅游攻略、解惑、路线等等全给挤没了,前排一溜都是宣景焕的粉丝。 当然也有网友抗议, 毕竟大家只是想周末找个地方近郊游,谁知道攻略没看到,莫名其妙就被这群人给糊了一脸控评。 但粉丝集中管理统一出动多个小号自由切换,简直不给普通人说话的机会。没一会儿这条微博的转评就超过了三万,涨幅还很快,几乎全都是宣景焕的粉丝在骂凌云观模仿宣景焕,并且蹭齐云观热度。 但好歹,“凌云观”三个字,被许多人看到了。 许清木也在一个小时以后看到了这些转评。 一千年前的古人连手机都用不利索,更不要说微博这么复杂的操作。于是他就躺在宋玦的沙发上,由宋玦拿着手机翻给他看。 宋玦偶然翻得快了,许清木就伸手去戳屏幕,刚好碰到了宋玦的手指。反正都天天拉手,许清木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宋玦却指尖轻轻一颤,心中莫名有些慌,又想起了许清木在竹林中舞剑的景象。 只是一瞬。 那天的竹叶他不舍得扔,那天的许清木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向来喜欢欣赏美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别的什么。毕竟他和许清木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伤好下山以后,他们就再不会有任何交集,可能做朋友都没有共同话题。 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一刻,那一点点的荡漾和迷茫,对他来说很好克制。 于是宋玦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任由许清木紧贴着他的手戳屏幕。 许清木看得认真,问:“这个转发和评论,算是人多吗?” 宋玦道:“算多,而且一直在涨,很快就能出圈。这都是他的粉丝自己跑过来帮我们冲数据,我这边准备好的第一阶段营销费都给省了。” 许清木斜眼看他,说:“我怎么觉得这都是你计划好的,根本就是挖着坑等他们跳。” 宋玦一本正经地道:“怎么会,我不是这种人。” 许清木继续斜眼看他,说:“那你第一阶段准备的营销费是多少?” 宋玦道:“五块,不能再多了。” 许清木:…… 顿了顿许清木又开始笑,他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欣赏这位铁血奸商的鸡贼了。 宋玦也看着许清木微笑,说:“宣家开传媒公司,营销套路他们懂,那边应该也马上要反应我们借他家的粉丝给自己冲数据了,很快就会从坑里爬起来。” 许清木支着下巴说:“那怎么办?” 宋玦垂眉轻笑,凛冽的眉眼霸总味十足,他也学许清木支着下巴,说:“没关系,我们有连环坑。” 玄门协会年度会议以后,宣景焕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顺风顺水二十年,一朝受了那么大的打击,他觉得自己没有就此消沉已经是很坚强了。 当然,在玄门内部他被狠狠嘲笑了一番,但随着更多的热闹和新闻出来,这场笑话也不再有人提及。 而玄门以外没有人能得到这些消息,他依然是那个网红道观的云中仙,依然有人狂热地追捧。 也是靠着这些粉丝的追捧和彩虹屁,他才慢慢做好了心碎复健。 不过,宣景焕对许清木的仇恨根本不可能放下,每天早课晚课都会认真祈求祖师爷显灵,一道雷把许清木给劈死。 但可惜的是,祖师爷没有显灵,许清木不仅没有被劈死,还突然蹦跶到了他的眼前。 这个晚上,他本来是和往常一样打算刷一会儿微博看看自己的美图和粉丝们的彩虹屁,谁知道在微博一搜自己的大名,出来的居然是凌云山的旅游宣传视频。 宣景焕顿时头皮发麻,一下从床上跳起来,点开了那个十五秒的视频。 最后一秒许清木那个拿着剑的背影实在是太过扎眼,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慌乱之下赶紧找爹,一个电话就拨了过去。 宣天元那边也刚知道了这件事情,接通电话就先安慰儿子,说:“你先别着急,一个十五秒的视频,成不了什么气候。” 宣景焕嚎道:“我怎么不着急?许清木都出镜了!他到底想干什么?要出道吗?” 宣天元冷静地分析道:“这就是一个当地官方正常发布的旅游宣传而已,重点在蜜桃采摘,又不在许清木,你没看他只是露了个背影吗?不要大惊小怪。只是你那些脑残粉太蠢,一点沉不住气。不给眼神是最好的,但他们居然第一时间去闹,本来不出圈,现在搞得大家都知道凌云观了,还和你的名字捆绑在了一起。” 宣景焕就哭丧着脸,说:“那怎么办啊?爸爸,我真的烦死许清木了!” “哼,许清木算什么?或许他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儿剑道天赋,但在残酷的世俗世界,还是资本说话。”宣天元轻蔑一笑,说,“凌云观背后,有咱家这样专业的传媒公司吗?有大量营销号吗?有你那么多粉丝吗?我们要控-制舆-论还不简单?反正都已经捆绑在一起了,干脆就趁此机会,踩着他的脑袋往上爬,彻底搞臭许清木,再把咱们齐云观的营销和门票收入都提升一层。” 宣景焕稍感安慰,和宣天元聊了聊接下来的计划,爹宝的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挂断电话以后,宣景焕就让自己的弟子联系了一下粉丝会,安排好了控评,而后又再虔诚地祈求了一遍祖师爷劈死许清木,终于是美美地睡了。 当晚,凌云山的这条旅游宣传微博热度已经很高了,不少人知道了凌云观的存在。 这时候,各大宣家门下的营销号又开始发布云中仙的视频,宛如蝗虫过境的宣景焕粉丝再次铺开了控评。 不仅仅是这些营销号的评论里,包括枝城发布、凌云观官方微博,甚至一些带了“道观”关键词的路人微博,都有他们的控评。 这一次的控评经过了组织更为阴阳怪气。他们一边踩凌云观,一边宣传宣景焕,是彻底不打算给凌云山的旅游宣传一点机会,势要自己吃光肉,不给人喝汤。 …… 【唯爱景焕:我就是枝城人呢,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凌云山的千年古观呢。我只听说过齐云观呢,这个凌云观感觉好像是蹭热度呢。】 【焕焕小可爱:蹭热度不要太明显哦,人家是千年古观你也是,人家有仙你也有,人家修剑道你也修,连衣服都穿得一模一样emmm……你知道什么叫做东施效颦吗?】 【爬山小能手:别的就算了这个青衣木簪真的有点……太过分了吧?既然是修行之人,就别丢了自己的道心,搞这种宣传手段太俗了。】 【宣家美图站:没听过凌云观,不如大家来看看我们新鲜出炉的齐云观宣掌门美图呢。[图片]】 【吃瓜小号:我想说,宣掌门从小修道,是有武术功底的,一直在练剑。其他没基础的还是别玩,伤着自己不值得,为了蹭热度也不必这样啊。】 【云中仙的云:不露脸只露背影是因为露出来会吓跑游客吗2333(只是一个猜测没有要说这个人丑的意思)(但是我的猜测可能是对的)】 【只待齐云:枝城发布好歹是官方账号,发这种模仿加蹭热度的宣传,不觉得掉价吗?希望能删掉,否则我将保留我向上级部门举报的权利。】 …… 围观群众也是第一次见到两家道观像是粉圈一样拉踩了起来,一时间都十分新奇,关注度竟然超过了某位当红流量的新戏开播。 于是,“东施效颦”这个关键词,迅速地爬上了微博热搜,越升越高。凌云观的官方微博也被宣景焕的粉丝骂了几千条了。 凌云观官方微博依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当“东施效颦”这个词条爬到热搜第一的时候,默默地发布了一则由著名摄像师姜永掌镜的视频,名为:想怎么舞就怎么舞剑。 34、晋江独家发表 视频刚刚发布, 宣景焕的粉丝就迅速巡逻到了,连视频都没有看, 第一时间展开了控评,依然是各种骂“东施效颦”。 他们控评控习惯了, 还以为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粉圈有多大, 耀武扬威地想控住这条微博。 但万万没想到,这舞剑的视频, 拍得实在是太精彩了,说是大制作电影也不为过,网友们受到的震撼,不亚于当天亲眼所见的宋玦。 于是,十分钟, 评论就彻底翻盘。 …… 【草莓自由 :现在道教的准入门槛都这么高吗?啊啊啊, 长成这样当什么道士???小哥哥求求你出道吧!】 【十二:这片子拍得也太美了吧,就这一个片段吊打今年上映的多少片子了……当然主要还是人美的缘故。】 【qcumber :看到这位小道长站在竹林里的画面,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仙的人了,直到他开始舞剑……嗯, 比小道长更好看的,是舞剑的小道长。】 【碳水化合物:难怪这剑法要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果然是恣意潇洒,想怎么舞就这么舞啊。】 【来自星星的哈士奇:我说你们是不是太肤浅了?就只看到脸吗?你们瞅瞅那身段, 腰也太柔韧了,是怎么做到后弯成那样还轻轻松松又直起来的?】 【ma424 :本专业武术指导表示,这位小道长的爆发力和对肌肉的控制都非常厉害, 核心肌群不是一般强。就从竹顶落下来那个连环翻身,电影都拍不出来,因为没有几个武替能做到。而且……他的威亚呢?我怎么感觉完全没有威亚的痕迹啊……他是真的会轻功吧……】 【索兰皓月:这位是练家子,我想起昨天蝗虫控评说不专业的不要玩冷兵器哈哈哈哈哈。】 【不萌你們我萌誰 :这岂止是专业,太可怕了,那个剑鸣你们认真听,不是加的音效,确实是他舞出来的,还有绵长的回音,特别好听。另外,最后穿竹那一下是有点吓人,我真的不是活在一个武侠世界吗?】 【焕家小迷妹: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你自己拿根棍舞也能舞出声音来。而且那个穿竹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的新竹没那么硬,还是嫩绿色的。】 【开学了,不能咕:楼上的蝗虫跑得真快呢。本太极剑半职业选手给你讲道理。首先棍的材质和形状就决定了它比剑更容易舞出声音哦。其次你拿根棍只能在特定的动作下出声,他这是舞得美还保证杀伤力的情况下出了剑鸣。别说你不行,我师父练了二十年太极剑都不行。再说最后那个穿竹,确实牛逼,他拿的是软剑,竹子表面又圆又滑,这么快准狠地直接对穿,绝对的练家子。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肯定很牛逼呢,自己去拿菜刀砍一下今年的嫩竹试试呢,再不服还可以上凌云山去和人对打呢。】 【隰止:我不是蝗虫,我话就放在这儿了,我觉得也就那样,要是和我单挑,不出三分钟他就要跪在地上求我不要死doge。】 【黑黑 :蝗虫滚啊!老娘真的受够你们的控评了,是谁家的营销鬼才他妈的想出来把饭圈带入宗教界的?还好意思说别人失了道心?你家宣网红手里的营销号比流量还多,病-毒营销强行给人喂-屎,长得也就那样吹什么第一美人我真是醉了。】 【江河湖海 :考据党来了!我特意翻了枝城市志,猜猜我翻到什么了?五十年前的凌云观老照片,看看哦,凌云观一直以来的制服就是素色的道袍和木簪,老观主当年的采访说:“因为祖师爷凌云子一生都着青衣木簪,所以这成了凌云观的一种传承。”来我们再看看宣掌门去年还没开始病-毒营销时接受当地媒体采访的照片。啧啧啧,这昂贵的真丝道袍,这骚包的金线刺绣,这华丽羊脂白玉簪。宣掌门不是挺富贵挺世俗的嘛,怎么突然换衣服开始艹云淡风轻的出尘仙子形象了?】 【白茶爱好者:哇,热搜这个词条“东施效颦”就真的很有灵性。所以到底谁是东施?】 【二号鸟:你们发现没?齐云观还只是和云齐平,凌云观都凌云之上了,直接踩了齐云观一头啊,这名字取得也真有意思。】 【司吾:本人受营销咖的苦太久了,看到他倒霉我就开心。我今天就要大声说,宣景焕,宣东施!】 【玉生烟:我这个人比较暴躁我直接骂了。宣东施,营销你大爷呢,控评你大爷呢,蹭热度你大爷呢。营销咖是要进火葬场了吗热度这么高?把我的旅游攻略还回来呢!】 【柠檬酸不酸:宣景焕,宣东施在呢?出来走两步呢?人间copy精,好好来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云中飞仙呢。】 【阿筝:不就是控评嘛谁不会啊,我先来打个样,楼下控评跟上,把排面给我们小道长!一门宗主许清木[心],人美剑利许清木[心],天赋卓绝许清木[心],人间西施许清木[心]。】 【捏捏小熊猫:我都说了不要宣景焕叫人家宣东施,你们非要宣景焕叫人家宣东施。虽然宣景焕的确很东施,但是我们私下说说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宣景焕叫他宣东施?都听我的,以后不要宣景焕叫他宣东施了。】 …… 控评翻车以后,宣景焕粉丝会都慌了,急急忙忙联系了宣景焕那边。宣家父子还做着搞垮凌云观的美梦,结果一看热搜顿时两脸懵逼。 宣景焕点进去看了那个视频,差点当场羽化登仙。 他是想过许清木剑法厉害,但没想过能舞到这样的程度,就他看来,这剑法哪怕是要去和当世剑修第一蒲剑真人比也不见得会输。 可是……凌云观明明就是个破烂没香火的小道观,许清木哪里来的资本拍这样的视频?还搞出了这样轰轰烈烈的阵仗。 明明是他们花钱买的热搜,结果因为那个视频,全都是骂他们夸许清木的,粉丝犯蠢给凌云观送热度就算了,一代老营销咖了居然犯了轻敌的错误,花钱给许清木送热搜。 宣景焕没想到连许清木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能被他气个半死,又开始对着他爹哭天喊地。宣天元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说:“这个视频的拍摄手法是大片级别了,根本不是一个市级宣传口的设备和水准。视频也是掐点发的……他背后肯定有专业团队,这不是临时起意,他确实是在针对我们。” 宣景焕简直要崩溃了,又嚎道:“他坏了我那么多好事,我简直……” “别嚎了!”宣天元也烦得不行,大声吼道,“都已经这样了,现在要调整一下我们的策略。从一开始就不该小看他,不管什么方面来说,这个小子都不简单。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深浅,暂时消停点。我这边把热搜撤了,你让你的粉丝也别再骂,去铺一下那个从山坡下往上跃起的动图。然后你就安静一段时间吧,躲一躲。” 宣景焕不服地道:“凭什么安静?他有什么了不起……” 宣天元再次打断他:“闭嘴!你知不知道这种时候,最好的公关就是装死。让你消停你就消停,交给我安排!” 说完宣天元就挂了电话 ,宣景焕委屈地不行,连夜开坛做法求祖师爷下雷劈死许清木,而后才憋屈地通知粉丝们放弃辱骂控评。 于是,“东施效颦”的热搜很快就撤了下来,宣景焕的粉丝在广大网友的围攻下也迅速滑跪,没敢再对许清木阴阳怪气,而是一边刷着那个出圈的动图,一边说两人都很好很帅不比较。 但“宣东施”这个名字已经传开了,凌云观和许清木也足够出圈了,枝城发布收到的旅游咨询一夜之间爆表了,这个周末开往枝城的动车站票都卖完了。 许清木再次躺在宋玦的沙发上看这些热闹,对粉丝控评非常好奇。 他发现这些人吵架真的是很有天赋,尤其是那个客服腔的“呢”,表面恭敬又有礼貌,其实是阴阳怪气到极点。 许清木一边看一边记。 吵架小技巧get! 宋玦专注看手机屏幕,说:“一个冷知识:撤热搜比买热搜贵。宣总为我们破费了。” 许清木“嘿嘿”笑没回答,宋玦转头盯了他一会儿,皱眉说:“你这个表情,感觉没安好心。” 许清木微笑道:“没有呢。” “……”宋玦严肃道,“对出钱出力宣传凌云观的金主爸爸多一点尊重。” 许清木继续微笑:“非常尊重呢。” “……”宋玦轻轻吸了一口气,又说,“再对金主爸爸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金主爸爸就要撤资了。” 许清木故意夸张地捂了下嘴,然后又眨巴着眼说:“不要呢,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呢,希望您不要误会呢。” “……”宋玦,“你宣传没了。” 说完宋玦立刻就不搭理许清木,操纵着轮椅转身去了书桌前看文件。 许清木乐颠颠地在宋玦的沙发上躺下,捂着肚子偷偷地笑,内心爽到了极点:我真厉害,把铁血奸商气死了。吵架小技巧果然有用。 宋玦则把文件上的字都看成了一堆乱码,那天被竹叶烫到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连带着耳朵都有些红。 那一点的荡漾和迷茫,突然变得不那么好克制了。 好像……有点点……可爱。 35、晋江独家发表 嘴上说着要撤资, 实际上金主爸爸却加大了力度,已经连夜挖好了连环坑的第三个坑。 宣景焕装死、粉丝滑跪挽尊发动图的一天后, 这事儿都快要被遗忘了。 偏偏这个时候微博上一个名为“网红翻车bot”的微博号发了一条微博,短短的一句话, 突然又将这件快要被遗忘的事情掀起来了, 装死几乎就要成功的宣景焕,猛地被人掀开了棺材板。 【网红翻车bot:我听说, 那个出圈的飞山坡动图,不是宣东施哦,是他偷的,doge。】 四处巡逻的宣景焕粉丝会很快发现了这条微博。在他们看来,这和凌云观起冲突事件很不一样, 毕竟这只是一个营销号发了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测, 被营销号造谣是很多流量都经历过的。 投诉控评一条龙就完事儿。 于是,他们很没有吸取教训地、在第一时间控住了这条微博的评论。 网红翻车bot任由他们骂,就是不删博,惹得宣景焕粉丝异常愤怒, 于是更多的谩骂涌入,无形之中又将这条微博的热度给提起来了。 宣天元的反应算是快了, 一知道这事儿就马上骂了宣景焕,让他管好自己的粉丝, 立刻装死。 很可惜还是没来得及,网红翻车bot趁着宣景焕粉丝跳得最高的时候,再次发博。 【网红翻车bot:这飞山坡的动图从外网红到国内以后, 很久都没有人扒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后来是有好几个营销号同时说扒出来是宣东施的吧?好巧哦,这几个营销号都是一家公司的,并且从今年年初开始就一直在无偿帮齐云观做宣传。又在一个多月前同时折服于这位“云中仙”的魅力,大力宣传起了宣东施。可能都是巧合吧doge。】 这种没什么实质证据的猜测只会惹得宣景焕粉丝更加愤怒,更加心疼自家这位出尘脱俗的云中仙,形成一种“这是有人要害我家仙子”的心理。 一旦形成了这种心理,粉丝们就有了冲锋陷阵的理由,很容易不受控制。 于是宣景焕的粉丝根本不肯装死,更热闹地骂起了网红翻车bot。 不过吧,他们这次的猜测还算是准的,还真有人要害他家“仙子”。 这也是连环坑的一步——诱敌深入。 生气是对的,闹是对的,就怕你不闹。 热度再一次新高时,网红翻车bot又发博了。 【网红翻车bot:说谁造谣呢?嗯?看图[图片],这是刚截的凌云山旅游宣传视频里的一个景,让我们对比看看这张广为传播的动图后面的景,是不是一模一样?】 这条微博发出来,宣景焕的粉丝都懵了一瞬,毕竟从图片上来看,虽然大雾笼罩,但的确有点像。吃瓜路人也在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开始加入战场。 【一口水井:之前蝗虫过境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我其实早就怀疑这件事情了,最开始就是宣景焕自己在微博转发营销号认领那个动图里是他自己的。后来云中仙舞剑的视频为什么不重新录一个飞山坡,还要把那个模糊的游客视频剪进去?当然,如果这一切是假的,这就说得通了。】 【小机灵儿:我想说当年齐云观老观主在的时候,齐云观真的是个很好的清修之地。宣东施接手以后修葺了一遍,建筑和塑像都搞得很粗糙,完全弄成了商业化旅游景点,各种纪念品卖得贼贵。后来云中仙视频火了,门票和纪念品又涨了一倍,其实根本不值那个价!总之就是……骗钱的,别去。ps:看了“云中仙”本人觉得也就那样,架子还挺大。】 【羲言:我觉得这就是凌云山的景,我去玩过,好像到过这个山坡,有点眼熟,我找找图片……】 【夏木桑 :雾有点大看不清,但我个人觉得是小道长。看了竹林舞剑的视频就知道,这身段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十二:我去过凌云观,我盖章这绝对是小道长,不是我吃屎。所以,宣东施不仅是东施,还是李鬼呢。今天开始有了一个新成语:李鬼效颦。】 …… 宣景焕的粉丝懵了一会儿,又反应了过来,开始胡搅蛮缠说山景都是差不多的没什么特别,还说那只是大雾影响了视线造成的错觉,并且急急忙忙地找了无数的齐云山山景图片出来对比,死活要说那就是宣景焕。 两方都不堪示弱,整整一夜大家都没睡觉,从气候特点、山川走势、植被分布、日照角度等等多方面分析了这么短短一个视频,一个瓜都吃成了刑侦片,宣景焕的粉丝依然坚持,那就是宣景焕。 于是这热度真是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了。 但这热度一点都不让宣景焕开心,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张动图里的人不是他。 爹宝又开始哭唧唧地给宣天元打电话求助,谁知道这一次,连宣天元都慌了,在宣景焕哭天喊地的时候,一直沉默。 宣景焕急得要命,口不择言地说:“爸爸,明明最开始就是你让我用那个动图营销的!” “但是……谁知道那是许清木!那时候他一点儿名气都没有。”宣天元终于开口,但这几天被搞得疲惫不堪,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继续说,“我算是知道了,他背后的人对营销和公关非常了解,这手法太专业了,就是一步步阴我们掉坑。要不是他们故意把战线越拖越长,这个事情早就过去了。” 宣景焕不敢置信地道:“爸爸,连你也没有办法吗?我不相信!实在不行……去弄点他的头发和指甲,我……” 宣天元怒道:“你闭嘴!咒术是能乱用的吗?而且我都说了他不简单,不要小看他!现在还没到动用灵力的时候,乱搞小心反噬!忍一时之气,等探清楚他的深浅再做打算。这时候你一定要稳住!” 宣景焕不敢吭声,但心里万分不服。 宣天元继续说:“我想想……那个动图是国外传过来的,不可能找到最开始的发布人了。等于说他们也没有实质证据证明那是许清木。我们死不认账,这样你的粉丝就有继续骗自己的理由,但是也不能坚持说那就是你。总之,好好装死等事情过去,不要再闹,还有你那帮粉丝,让他们也不要再闹了!” 宣景焕感觉自己这一辈子的委屈都在这几天受尽了,小声答应,然后挂了电话。 宣天元的分析是对的,如果一切都按照他说的走,宣景焕面临的危机最终会慢慢过去。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飞山坡视频的最初发布者,还真被找到了。 就在宣景焕粉丝刚刚接到通知装死的时候,国外的那名视频发布者亲自开通了微博,发布了自己最早拍摄的原始视频,亲自证实那个视频是他一个月之前在凌云山旅游拍摄的。 宣景焕的粉丝第一时间冲过去想骂他造谣蹭热度,但由于对方发布的视频显示时间是目前为止最早的,他们翻遍了全网都没有找到更早的,顿时大受打击,彻底蔫了。 网红翻车bot迅速转发了这位国外网友的微博。 【网红翻车bot:都是千年的狐狸,大家就别玩聊斋了。其实回头看宣东施的每一步都是流量打造的模板,随随便便看过几个流量的走红史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唯一的不同的就是以前没有修行之人把自己当流量营销,他第一个吃螃蟹,大众有新鲜感。你们觉得他不俗,特别,仙气,但其实他和营销出来的流量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这一波波的骚操作,比流量俗多了。至少流量还有业务能力呢,而且人光明正大地营销,光明正大地赚钱,这个所谓的‘云中仙’呢?道貌岸然爱慕虚荣谎话连篇,他不值得被人喜欢支持,更不配作为当代道门的代表人物。要不是齐云观老观主仙去了,这会儿得跳起来把他逐出师门。一句话,道门的清静,不应当被这种人玷污。】 社会各界人士都冒出来吃瓜看这场跨圈的热闹,学术圈、影视圈、体育圈……于是这条微博的转评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超过了五万。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是什么公关都没有办法阻止事情的扩大化。最开始或许有些人只是嘲讽一下营销咖,现在则是真情实感地对这个人恶心不已。甚至当时因为云中仙那个视频入坑的粉丝都大量回踩,美图站都跑出来他的无修丑图了。 毕竟,向来在大众之中有着天然光环的修行之人,一旦翻车,恶感反弹更是加倍。 享了营销红利,偏偏德不配位,必将承受营销带来的反噬。宣景焕声名扫地,不管玄门内外,都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这才是真正地出圈,真正的大红。宣景焕如愿以偿,红过了目前的顶尖流量。 只可惜,评价都是反面。 一系列的组合拳把宣景焕彻底给打蒙了,他连续好多天没有出门,将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里发臭。哭天喊地,要死要活,撒泼打滚,破口大骂。 他至今不明白,这件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他一遍遍地回想从第一次遇到许清木开始的种种,仍然觉得自己没有道理会落得这个地步。 但无论他想不想的通,他都没有了还手的力气,这件事情都由不得他了,就此告一段落。 这个受到无数追捧的“云中仙”,终究成为了万人踩的地底泥。 宋玦很满意地验收了自己的挖坑成果,冷漠地给坑底的宣家父子盖了一把土。 而围观全程凌云观小道士们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一直都在山上修行,心思很单纯,完全想不到宋玦几乎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让宣景焕彻底趴下了,轻松地给许清木找回了公道,这一步步的套路看得他们是头晕眼花。 之前宋玦就很招这些小弟子喜欢,现在小弟子们更是对他好感爆棚,一群人围着他问东问西,全都好奇得不行。 宋玦便很温和地对他们笑,说:“其实没什么,术业有专攻,这是我专业的一部分,做得好是应该的。每个人的能力都有限,学海无涯,我还要继续努力。你们会的也很多,都是我怎么也学不会的。” 一群小道士们“哇”,更热闹地围着宋玦冒星星眼。 许清木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晒太阳。 往常遇到这种情况,他必须得说一句“奸商虚伪”。可现在,许清木一句话都没说,虽然没有看过去,但一直默默地听着。 贺星楚凑到许清木的身边,认真说:“我觉得宋总好聪明啊。” 许清木没吭声,只是瞄了她一眼,她就拿着手机戳了两下给许清木看,接着说:“师兄你看,凌云观朝香预约微信小程序都做出来了。在做这一切之前,宋总就已经想好了这次会引来大批游客,也计算好了每日凌云观能承受的每日游览人数,提前做好了预约程序,把人数控制在一个合理范围内。不然的话,现在我们的山门应该已经被挤爆了。” 这些的确是许清木这个古人考虑不到的。尽管宋玦一直很谦虚地说这是他的专业,但客观来说,把一个专业做到极致顶尖,也没几个人了。 宋玦是真的很聪明。 许清木眯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几不可闻。然后嘴角噙起一点浅浅的笑意,在心里想,对奸商的前世仇恨,再减千分之一。 贺星楚又说:“不,不仅仅是聪明,我觉得,宋总是有大智慧的!他真的很有仙缘,要是……”说到这里,贺星楚又顿住,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出声,但声音低了一些:“也不知道他要在我们观里待多久?” 许清木愣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往宋玦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还在浅笑着和小道士们聊天,尽管那么多人都在出声,他也没有忽略任何一个人,每一个提问都耐心回答。并且白美美一直在他的身边蹦跶,他还能抽出空来给白美美挠头,不让这小东西感觉到自己被冷落。 和许清木完全相反,他非常适合带孩子。 或许是因为许清木的目光太直白,宋玦注意到了,转头看向了许清木的方向,二人的目光突然对上,都是一呆。 许清木很快回神,故意用往常那种不屑的眼神斜斜地望了宋玦一眼,而后又快速闭上眼睛。 但不知道为什么,许清木还是能感觉到宋玦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很久。这让许清木浑身都不自在,莫名感到焦灼,直到那视线撤去以后,许清木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不过,思绪依然很乱。 其实宋玦的伤好得很快,能站起来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应该……很快就能好。不知道他好了以后,什么时候会提出下山。 毕竟,山下才是他的世界,他的事业,他的家人,他的一切,都在那里。他和许清木终究是不同路的人,他们只是偶然间相遇,一起走了一段,早晚要说告别,并不会因为同走的这一段就成为永远的同路人。 许清木心里有些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烦闷,他紧紧皱着眉,对自己说:既然终有一日会陌路,那也不必要成为朋友了。 只是……不知道真到了分别那一天,是不是能忍住不要再吵架。 36、晋江独家发表 为期一个月的凌云山蜜桃采摘节很快过去。今年凌云山蜜桃大丰收, 村民们原本还担心会不会滞销。但没想到,因为宋氏春天定下的一大批采购再加上凌云观旅游热的带动, 蜜桃的销量非常好,创造了新高。 凌云观这边也是经历了一个游客暴增的阶段, 很长一段时间许清木教导弟子剑法或者讲道的时候, 都有一批香客围观。好在宋玦的预约小程序控制好了人数,一个月的爆红生涯也没有让许清木感觉到不自在或者压力大。 但他还是低调了一段时间, 渐渐让他自己的热度下来了,凌云观的香客人数渐渐恢复了正常状态。 转眼已是夏末,许清木和宋玦修炼的后山山崖上的野花也渐渐进入了衰落期,不过凌云山四季有不同景致,山间的红枫慢慢有了颜色, 依然很美。 这一天, 许清木和宋玦在红枫的注视下完成了修炼,睁开眼睛相视一眼后,许清木快速地松开了宋玦的手,站起身懒洋洋地说:“好累, 回去睡觉了。” 宋玦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 似乎还能感觉到许清木温热的残留。 宋玦觉得,这一个月以来, 偶尔许清木会表现得有些奇怪。 虽然他还是会和宋玦吵架斗嘴,也从来没有避免和宋玦接触,旁人来看, 他们还和以前一样。 但宋玦就是非常敏感地觉得,许清木在故意避免和他关系走入一个太过密切的范围。 他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宋玦有些沮丧又烦躁地想,但是……我连自己的感觉都弄不清楚,他究竟会感觉到些什么?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正当这个时候,许清木的手机响了起来。 许清木通讯录里就没有几个人,平时是不会有人给他打电话的,他有点奇怪地接起来,玉问暴躁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你这个小兔崽子!为什么不加姐姐的微信!” 这声音太大了,连宋玦和白美美都听到了是女孩儿。俩人怔了怔,同时把耳朵给竖了起来。 许清木没注意到这俩,还被电话里的声音吓了一跳,拿远了些电话,说:“怎么了吗?” 玉问继续不满意地吼:“最后一套房已经卖出去了,加你微信和你商量分赃!都快一个月了,你都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到底什么意思?你知道从来都是别人求着我加微信的吗?” 许清木道:“抱歉,我不太会用手机,很快就加……” “快点!姐姐很忙的!”吼完玉问就挂了电话。 许清木拿着手机不熟练地戳了半天,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他转头去看,发现宋玦和白美美都盯着他。 白美美的一双眼睛已经完全长成了宋玦的样子,连目光中的冰冷都和宋玦如出一辙。 许清木奇怪地问:“你们盯着我干什么?” 没人回答他,他也没当回事,心很大地把手机递给宋玦,说:“你帮我看看,微信好友怎么通过。” 宋玦安静了一会儿,问:“是之前你去开会的时候认识的那个玉小姐?” 许清木道:“是啊,她说加我微信一个月都没有加上,让我赶紧通过。” 原本许清木的微信好友里,只有宋玦一个人。 “……”宋玦吸了一口气,突然用一种很久都没有过的充满嘲讽的凉凉语气道,“小道长多忙啊,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女香客慕名而来,小道长被乱花迷了眼,玉小姐也好,别的谁也好,在小道长这里都排不上号。” 已经休战好几天没有吵起来了,许清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茫然道:“哈?” 宋玦眼睛半眯,语气更加冰凉:“不过,玉小姐因为漂亮,好歹还能在小道长这里有点记忆,过了一个月还能想起来要加人的微信。至于别的芳心,辜负了就辜负了吧,反正小道长不会在乎。” 许清木表情扭曲满眼茫然:“啊?” 宋玦“哼”了一声,说:“渣男。” 白美美跟着义愤填膺:“嘎嘎!” 许清木:??? 而后宋玦就冷着脸把轮椅调转了方向,白美美撅着嘴跟上,留下一脸懵逼的许清木。 好半天之后许清木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冲着宋玦已经走远的背影吼道:“你吃火-药了你?你才渣男!” 宋玦没搭理他,只是冷哼了一声,走得更快。 爱加谁微信就加谁微信,谁稀罕和这个小渣男建立更亲密的朋友关系?宋玦咬牙想,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腿好了连夜就跑,多待一分钟我就是狗。 许清木简直莫名其妙,原地跳脚大骂宋玦奸商,半天才气鼓鼓地回房。 半道上,许清木光顾着生气没看路,迎头就撞上了一个人。 许清木说了声抱歉,抬头就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他个子高高的,皮肤很黑,不是那种健康的黑,而是黑得暗沉不均匀,就像是柴油抹在脸上洗不干净,头顶也很惨,一块块的斑秃痕迹,非常难看。 说句不好听的,这人很丑。不过他眼神温和干净,有种书生的儒雅感,即使相貌不好,一眼看上去,也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这男人许清木认识,叫冯志国,是本地电视台的一个主持人,在当地小有名气。 早年间冯志国其实是很帅的,算是电视台的台柱子,后来生过一场大病,吃药的副作用导致色素沉淀激素紊乱,就变成了这样。形象变差以后,他渐渐被新人取代,被电视台换去主持深夜鬼故事节目。 他是个很好的人,工作很认真,并且一直在积极做慈善。 许清木认识他,并不是因为他的工作。 那年他生病时是有鬼物作祟的,岳野云帮过他,他一直记得,于是非常虔诚,但凡有空就会上山拜拜,从多年前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冯志国一见到许清木就笑,行了礼说:“小道长好。” 许清木对他印象很好,于是缓和了脸色,也回了礼问他:“冯居士今天也是来上香的吗?怎么走到后堂来了?” 后堂是凌云观弟子们的居所,白天都是关闭的,一般不允许香客入内。 冯志国笑道:“哦,温道长让我来拿洗发水的啊。” 说着冯志国就把袋子里的一个大瓶子拿了出来。 许清木看了一眼,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粗糙和廉价的洗护用品塑料瓶,上面贴了张塑料标签,写着大大的“凌云观”三个字。 许清木一看就皱紧了眉,问:“这是……” 冯志国说:“就是凌云观出的洗发水啊,怎么了吗?” 许清木接过塑料瓶,看了一眼,上边儿还有标价:398。 这一看,许清木就搞清楚了情况,顿时火冒三丈。 有时候信众会求一些护身符或者镇宅的法器之类的,许清木也会鼓励弟子们练习画符做法,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接受信众供奉。温纶这大半年修炼精进不少,是有不少信众信任他、也信任凌云观,所以,他时常也接受信众供奉或者下山帮信众做法事。 但卖洗发水也实在是太过离谱了,许清木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这种操作。 而且这东西的外观如此粗制滥造,里面装的东西也可想而知。四块钱许清木都嫌贵,温纶居然敢标价接近四百。 冯志国又不是个傻子,要不是真的对凌云观非常信任,怎么会爽快掏钱买下? 许清木忍了又忍才没有把那破塑料瓶给捏爆。 冯志国见许清木很久没有说话,奇怪地问:“小道长,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洗发水……”许清木说到一半又停住。 温伦只是个无名小卒,有姓名的是许清木和凌云观,他打着凌云观的旗号招摇撞骗,万一出了问题是整个凌云观背锅。 想了想,许清木有了更好的解决办法,笑说:“可能拿错了,这瓶是试用,你在这儿等等,我去重新给你拿一瓶。” 说完许清木也不等冯志国回答,拿着洗发水转头就走。 许清木绕了个弯,快速去了上锁的灵殿打开门。 进去就看到了那副他自己的画像。 许清木一般是不来灵殿的,因为他一看这画像就头疼。 但这画是有用的,它受了凌云观历代掌门的千年供奉,再加上许清木上一世的灵力加持,这画像早就有灵了,画像下落的灰,便叫做“座下泥”。 座下泥是一味灵药,只要足够多,能使得腐肉重生,白骨重活。 许清木在画像下扫了扫,捻到了指尖那么一丁点儿座下泥。然后他打开了洗发水的瓶盖,把这点座下泥放了进去,瓶口闪了一下金光,又在瞬间消散。 虽然数量很少,但这么点就足够,哪怕这里面装的是砒-霜也能全化成十全大补药。 而后,许清木将洗发水给了冯志国,坚持将收的钱退还给了他,又送了他一张护身符。冯志国依然不疑有他,高高兴兴地拿着东西离开。 人走远以后,许清木的脸迅速垮了下去,转头就找到贺星楚,让她召集观里所有弟子到三清殿。 不一会儿小道士们就集合了起来,宋玦也到了。他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想明白了这是许清木有关于凌云观的事情要说,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外人应不应该进门。 许清木在里面看到了宋玦,但只瞄了一眼,而后便将目光放在了温纶身上。 宋玦看得真切,许清木现在的情绪非常不对,应该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所以宋玦没有再犹豫应不应该的问题,他只想,这个时候,他希望自己能在许清木的身边。 于是宋玦没有离开,而是直接进了门。 37、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很久都没有说话, 温纶被他看得浑身紧绷,有点结巴地说:“掌门, 怎么了吗?” 许清木深吸一口气,压着怒气说:“洗发水是怎么回事?” 温纶一怔, 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笑了笑, 说:“也、也没什么……就是……我觉得那个洗发水挺不错的,或许……” “说实话!”许清木快气炸了, 他完全没有一点儿耐心和温纶瞎扯,抬手朝着温纶一指,只见寒光一闪,温纶头上的发簪竟然突兀地就断成了两截,发髻瞬间散乱, 温纶的脸霎时间就白了。 殿内人人噤若寒蝉, 落针可闻,温纶抬头看着许清木像是要冻死人的眼神,第一次感觉到了……非常可怕。 尽管之前的种种已经让他知道了许清木很厉害,但许清木在凌云观里从来都是一副懒散又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于是他老是有一种错觉,许清木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没那么了不起。 但现在这个眼神,看得温纶只想跪下, 一个没忍住,就竹筒倒豆子把他干的事情都给抖了出来。 原来他管着凌云观的俗务以来,就没少中饱私囊, 具体数额有多少他自己也说不清,太多的钱在他的手里,他就鬼迷心窍了。 而洗发水则是他脑子一抽被微商给骗了,花了二十多万买了一大堆,后来微商跑路,他这些洗发水找不到下家出手,许清木又催着他请匠人上山修道观,他才着急地想到要卖出去,挑选的买家都是对凌云观极虔诚的信众。 许清木差点被气笑起来,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也想的出来!” 也不知道是说温纶在山上待久了单纯,还是说他足够蠢。这人也配做凌云观的弟子吗?居然能被微商给骗到,脑子里全装的豆花吧。 许清木呼了口气,说:“账本拿来我看。” 温纶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但很快就有弟子在温纶的房间把账本拿了过来。 许清木接过来一看,那么多密密麻麻的账,瞬间眼花。 一直安静的宋玦突然出声,说:“如果不介意,我……” 许清木想也没想就把账本给了宋玦。宋玦退到一边,拿着一只笔一边看一边写。 这个过程许清木一句话都没有说,温纶也不敢说话,就低着头满不停地冒汗。 大概十来分钟,宋玦初步理出了亏空的数额,再次交给许清木看。 许清木一看只觉得火气更大。 加固弟子们的房舍和添置道观用品并没有花多少钱,让他去找匠人修缮道观也一直没有动静,但账上的钱少了一半。 一百多万就那么不翼而飞。 许清木闭了闭眼,问:“钱呢?” 温纶好半天才说:“和人斗法……输、输了……” 众弟子一阵哗然,没有一个敢相信的。 温纶急忙又自己辩解道:“我……我只是觉得,我这半年修为大有精进,我以为,以为……” 他是被许清木一次次的赢给搞昏了头,以为自己哪怕没有许清木七成,至少也有一半。 听到这里许清木忍无可忍,一步上前抓住了温纶的衣领,轻飘飘地就把人给拎了起来。 弟子们从来没有见过许清木发这么大的火,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丝毫不怀疑,许清木下一刻就能直接把温纶给撕了。 温纶浑身都在抖,他猛然意识到,他在许清木面前有多渺小,许清木以前对他有多容忍。 而现在,许清木不打算容忍,他突然扬起了另一只手,温纶便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他连尖叫都不敢尖叫,只是颤抖着闭上了眼。 然而许清木的手却放缓了力道落了下来,覆在了他的天灵盖上,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但身体却一阵发凉,好像所有的温度都在瞬间被抽走。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一团银色的光晕随着许清木的手从温纶的天灵盖里冒出来,那团光晕彻底离开温纶的身体时,他整个人好像暗淡了一圈。 而后,许清木松开了手,将已经瘫软的温纶往地上一扔。 温纶软趴趴地倒在地上,看样子连站起来都十分困难。 许清木冷眼看着他,手里握着那团光晕,淡声道:“你欺骗信众不仁,背叛宗门不义。在旧时,这是要彻底剔除灵骨的再受鞭刑。” 温纶瞬间抖如筛糠,惊恐地看着许清木。 剔除灵骨……那他就彻底成为一个废人了,再也没有修炼的可能。 “现在时代不一样,法治社会不能用私-刑。”许清木道,“况且,我作为掌门,过分信任你,也有我的错。所以你罪不至死,我只抽了你的灵力。” 可温纶并没有轻松,他抬眼看着许清木手里的那团银色光晕,双眼猛然睁大。 那是他辛辛苦苦修炼了十几年才有的灵力。 “不要!”温纶惊恐地大叫,想要冲上去抓许清木的腿,但许清木快速地后退,让他扑了个空。 许清木冷眼看着他,五指快速收拢,“啪”的一声轻响,那团银光就在许清木的手里变得稀碎。 温纶张着嘴,发疯了一样徒劳地想要去抓,但他只抓到一片虚无,那些银光,最终还是彻底消散在了空气里。 “再练二十年,一切都能回来。”许清木冷眼看着他,“你师父教过你不少,堪舆、算卦你都在行,你以后好好做人,至少不会饿死。从此你就和凌云观无关了,你再也不是凌云观的弟子,要是敢打着凌云观的旗号出去骗钱,我一定会亲手废了你。” 温纶从未想过离开凌云观,他怔怔地看了许清木半天,直到许清木转身准备走,他才慌忙扑上去,哭喊道:“掌门,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想留下,我要是走了,我怎么办?我都没有地方去!我会把钱补上的!我做牛做马都可以,我一定会把钱补上的!掌门!我错了!” 钱算什么呢?一百来万而已,许清木如果愿意,随便去给哪些大户人家做做法事也能赚回来。 这根本不是钱的事。 许清木根本没有给他碰到自己的机会,头也没有回地飞快往外走。 温纶趴着狠狠地捶地,然后彻底疯了。对一个修行之人最大的惩罚莫过于抽走他的灵力和被逐出师门,这意味着他以后在玄门什么都不是了。他涕泪横流,疯狂乱喊乱叫,怎么都不肯走。 众弟子这才慌慌张张地上去拉他,不让他继续发疯。谁不想给他机会呢?都是一起长大的,谁也不想看他这么惨,但这次他不仅仅是犯糊涂,他的错太严重了。 许清木听得糟心,根本不想管这烂事,走得更快。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许清木一个人走到了黑暗的后山山崖边,看着一轮明月发呆。 不知道多久以后,身后传来了响动,许清木没有回头,却感觉到来的人是宋玦。 过了一会儿,宋玦的声音就在他的身边响了起来。 宋玦说:“不用报警吗?” 许清木道:“报警也没用,他还不上钱。我给他的惩罚,对他来说比报警严重多了,江湖事江湖毕,我们自有我们的处理规矩。” 宋玦顿了顿,又说:“如果实在是觉得太难过的话,可以说出来。” 许清木勾了下唇角,淡笑着说:“笑话,我为什么要觉得难过?” 宋玦没有出声,只是无言地看着他。 许清木盯了宋玦一会儿,又叹口气,说:“行吧,我认,就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许清木想起了一点儿他的前世。 那时候也和现在一样,玄门各大家族和宗门联合起来成立了一个叫做玄门联盟的组织。他们把自己叫做正统,名义上维护正道,实际上这个联盟里不乏欺世盗名之徒。没见着他们维护正道或者好好修炼,就整天党同伐异、争权夺利。 那个联盟和现在的玄门协会如出一辙,一千年了,这些人并没有太大的长进。 而那个时候,许清木突然冒了出来,无父无母无师门、不属于任何家族的一介散修,却有着天生仙骨和卓绝的天赋,年纪轻轻便一战成名。 联盟希望能收服他,但他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根本不想理那个联盟的规矩和约束。他心中自有正道,才不管是谁家的地盘,若是让他见到不平事,他想出手就出手。他也不管惹到他的人是谁,反正让他不高兴了,他想打就打。 所以许清木的仇家不少。但那些人恨他又干不掉他,就时不时给他找些小麻烦,或者天天聚在一块儿开会以正统的名义骂他。 许清木也烦了,为了和所谓的“正统”互相膈应,他占了凌云山的山头,创建了凌云观,专门就收留一些正统所不容的怪人。 他们不守所谓正统的那一套,他们剑想怎么舞就怎么舞,道想怎么修就怎么修,他们自在随心,天地任游,无拘无束。 后来,许清木被雷劈死了,但凌云观还在。即使是因为典籍遗失,历代掌门并不知道凌云观的由来,也也从未丢弃初心。直到如今,凌云观也没有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同流合污。 所以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凌云观始终是许清木心里的一方净土。他嘴上说着不想带孩子,可实际上,他对凌云观的每一个弟子都尽心尽力了。他重活一世的每一天,都因为凌云观而感到自在。 而现在……温纶的所作所为,让他感觉到了背叛。 他真的很讨厌背叛,有那么大的反应,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难过。 他不知道宋玦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这会儿他瞒不了了,就索性往地上一坐,双手撑地看着天,晃悠着两只脚说:“行了,你想笑话我就笑吧,我就是心里不舒坦,就是难过。反正今天没力气和你争,你赢了你赢了。” 宋玦坐在轮椅上,就比坐地的许清木高了许多,他默默地看了许清木一会儿,目光像是镀上了月光的轻浅,变得格外温柔。那温柔像是深不见底的湖,轻而易举就能将人溺毙。 许清木心里没由来地紧张。 宋玦低低地说:“我小时候,父母走得早,我自己腿有残疾,所以,在家族里很不受重视。” 这是宋玦第一次说起自己的私事,许清木不自觉握紧了拳,安静听着,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宋玦目光落在远方,继续说:“那时候,我姑姑一直很照顾我,在家族里我只信任她。后来……我长大了,进入了公司,我才知道她一直以来只不过是想要我父母留给我的股份罢了,很多次我在董事会腹背受敌,都是因为她。而且,我渐渐发现,比起别人,她更恨我,公司很多人可能只是希望我能退出,但她好像希望我能消失。刚认清这一点的时候,我也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宋玦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语气也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但这样……许清木更难过了,他嘴唇张张和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宋玦反而望向他,笑了,然后突然伸出手,在许清木的脑袋上轻轻摸了两下。 许清木顿时浑身僵直,目瞪口呆地看着宋玦。 宋玦继续温柔地看着他,说:“所以,小朋友是要受点挫折才会成长的。我是这样,你也是。” 许清木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子疯狂发烫。 肯定红得不像话了,许清木想。 但这月光并不明亮,很好地掩饰住了他的不对劲,他喉头动了动,猛地压住心脏的乱跳,突然从地上弹起来,炸毛道:“从来没有人敢摸我的头!还有,你说谁是小朋友?和前世加起来我比你大多了。” 宋玦就笑,说:“哪有你这样算的,就算是有前世,前世我也比你大。” 许清木站定想了想,要是宋玦真是那个他一想起来就头疼的黑衣男人,还果然是前世今生宋玦都比他大。 但许清木不认,不知道怎么又有了和宋玦吵架的力气,冷笑一声说:“胡说八道,你有什么依据你比我大?” 宋玦上下看了许清木一眼,说:“不用依据,我能感觉到我比你大。” 许清木也上下打量了一眼宋玦,然后说:“那我还感觉我就是比你大呢。” 虽然这吵架内容实在是过于降智,但二人还是认认真真吵了半天,然后在一个奇妙的时间节点,又突然同时顿住。 二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他们要大晚上,盯着对方,大来大去地吵了半天? 这也太奇怪了! 38、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越想越觉得奇怪, 瞪着宋玦道:“流氓。” 宋玦顿了顿,道:“渣男。” 刚才那种悲伤的气氛瞬间就没了, 许清木翻了个白眼,说:“我多余理你。” 说完许清木转身就走, 都不再看宋玦一眼。 宋玦看着他的背影, 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愉快的弧度,等到那人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转角的时候, 宋玦又突然出声:“喂。” 许清木没有停留。 宋玦继续说:“有人不会背叛你。”顿了顿,他又沉下音调,认真地说,“我不会背叛你。” 宋玦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但这句话像是早就在胸中的, 他不需要准备, 到了合适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说出了口。 许清木快速离去的身影突然停住。 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触动了。许清木甚至有一刻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他站在原地呆了片刻, 身形有些微微地晃荡,而后他嘴角上扬, 轻轻地笑。 很久,他才转过身来, 对着宋玦翻了个白眼,说:“呸。” 而后,他又扭头离开。 这个老流氓啊, 这些话,不知道骗了多少小姑娘,能信就有鬼了。 可是扬起的嘴角还是下不去,之前那些难过和悲伤,已经无声无息地被治愈了,此刻许清木的心下只剩这一片月光的柔美。 他……是个好人。 不必想以后是不是还有交集,至少,现在他们可以是朋友。 赶走了温纶,但他留下的烂摊子还是得收拾,首先那笔乱七八糟的账得要处理好。 许清木本来开始打算自己整理的,但每次一对着账本就眼花,不出三分钟就能睡着,后来实在没辙了,便将这个光荣的机会让给了他的新朋友宋玦。 铁血奸商果然是相当专业,很快就把各项开支以及被温纶中饱私囊的数目都整理了清楚。总之,现在凌云观的账上的钱有点紧张。 许清木想起来就生气。刚好前段时间因为他大红,有位古建筑保护领域的专家教授注意到了凌云观,联系了许清木希望能进入凌云观做研究和保护性修葺。许清木和对方通过几次电话,也看过了一些他的作品,很相信他和他团队的水准。两方都商量好了,过段时间老教授就要带着工程队上山来修葺凌云观,许清木生怕钱不够。 许清木就有点后悔,说:“当时气糊涂了,应该把那个叛徒切片卖了。” 宋玦冷静地看着账本,说:“你不是说了他还不上吗?就算是你把他切片卖了也卖不出那么多钱。现在重要的是开源节流,把剩下的钱好好计划。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准什么时候你再赌一场,又能赚回不少。” 宋玦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根据他公司开发楼盘的经验,给许清木做了个修葺道观的初步预算。 许清木看了看那数字,又抬头看了看宋玦,突然笑了,说:“宋总,我觉得您在做会计方面,真的很有才华。” 宋玦斜眼看他,说:“你又打什么主意?” 许清木道:“我寻思着下山请个专业的会计挺麻烦的,而且我这许多山上隐秘也不方便让外人知道。” 宋玦道:“这是想好了把我当免费劳动力?” 许清木眨巴着眼睛,说:“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呢。就是觉得反正我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互相帮帮忙啊。” 宋玦没出声,许清木就高兴地说:“您人真好,时间也不早了,我回去睡了,麻烦您了,告辞。” 说完许清木就溜,把乱七八糟的账本留给了宋玦。 宋玦看着他耍赖,又忍不住觉得可爱。 所以嘴上说着不愿意不帮忙,但实际上每天还是在工作以后特意抽出时间来处理凌云观的账和一些其他的俗务,助理想帮忙他都不让插手。 他管着那么大一家公司,凌云观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一个星期就把凌云观混乱的管理给梳理得清清楚楚。按照宋玦这种支个煎饼摊子都恨不得搞上市的较真精神,飞快地就把凌云观给经营了起来。 温纶留下的另一个烂摊子就是那些洗发水。他一共卖出去十多瓶,还有几十箱堆在仓库里。这些东西扔了都怕污染环境,只能先堆在这儿,等资金不那么紧张的时候,再花钱请人做环保处理。 至于愿意花几百块买这个粗糙玩意儿的,都是凌云观最虔诚的信众。许清木不愿意坑人,就收集好了座下泥,挨个找到他们,每瓶洗发水都倒了一点,又把钱都退了,这才安心。 总之这烂事儿就暂时告一段落,和许清木联系好的建筑教授也上山考察了一次,近期就将展开凌云观的修葺工作。 日子恢复了暂且平淡。 又是朔月,拜北斗之期。 红过以后的凌云观比从前香客更多,信众早早上山准备,只等科仪开始。 就在凌云观人最多的时候,两个挂着记者工作证的人进了观内。一个扛着摄像机,一个拿着话筒手机,大摇大摆面色不善,开口就要找管事的。 这架势一看就是找茬,小道士们知道自己应付不来,赶紧去找许清木和宋玦。 记者没等许清木来,已经打开了摄像机直接对香客们做起了直播采访。 记者拿着话筒,堵住了一位年轻的女香客,笑得很温和地说:“您好,请问能耽误您一点时间吧?” 女香客应了,记者继续问:“您应该是凌云观的信众吧?请问您是什么时候知道凌云观的呢?” 女香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一个多月前嘛,小道长那个竹林舞剑的视频火了以后我就来了凌云观。” 记者就笑说:“哦,看来您也是和很多年轻女孩子一样,被小道长的颜值所吸引的。” 记者的话有着很强的引导性,他刚说完手机里的直播弹幕就刷过一片“还是靠脸”“我想说之前大家不是骂宣景焕炒作营销颜值吗?为什么到了这位小道长大家就双标不骂了?”“我没有双标哦,我就一直觉得不妥。” 女香客听了记者的话有点不舒服,就辩解说:“只是第一次是被颜值吸引来的。但我上次在这里拜过以后,求了一个安睡符,就一直睡得很好,所以这次听说要拜北斗,就又来了,不是为了见小道长。” 记者眼睛眯了眯,说:“啊,原来凌云观也卖纪念品啊。” 弹幕又刷了一片“反正这些旅游景点都是骗人的呗”“半斤八两”“我这是在线观看凌云观翻车?” 女香客彻底不高兴了,冷脸说:“凌云观从来不卖纪念品,符都是信众找师父求的,供奉也是信众本着自愿随缘,你别胡说八道污蔑人。” “哦,是吗?不卖纪念品?”记者露出一个“你上当了”的笑,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瓶洗发水,说,“那这是什么?上面贴着凌云观的标签,这么小一瓶,售价398。” 女香客也是一愣,她哪知道这是什么,没敢再随便开口。 弹幕里顿时刷过一片夸张的瞎叫唤,说什么凌云观骗人,这洗发水看起来就很廉价之类的。 女香客有点急了,红着脸,说:“这肯定是误会。” 那记者就说:“这绝对不是误会哦,我们有独家消息来源,了解到凌云观的确是在卖这种洗发水,据说已经卖出去了不少。” 女香客不知道说什么了,匆忙躲避镜头,那记者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又拿着那瓶洗发水到处问:“请问各位知道这个洗发水吗?” 正热闹着,许清木和宋玦也赶了过来。 宋玦眼尖,瞄到了记者手机上直播屏幕,找到了直播平台,进去看了一眼就搞清楚了。 这个记者是一个叫做“新奇网”的工作人员,这算是一家挺会吸引眼球的媒体。为了制造话题,在报道时会预设立场对观众发表引导言论,而且他们为了做大新闻经常罔顾事实肆意歪曲,作为新闻工作者的基本职业道德已经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抛弃。 看他今天这个架势,就是打算来挖大新闻的。宋玦简单在许清木耳边给他讲了一下这个新奇网,许清木也很快搞懂了。 许清木调整了一下表情,对着那记者淡淡地开口,说:“怎么了?” 记者一见许清木就笑得满脸都是褶子,迎上前来,说:“小道长来了?正好。关于这瓶洗发水,想采访一下你。” 许清木面无表情地冲着他看了过去,又看了一眼直播镜头。 弹幕里那些骂人的话突然顿了一下,刷过一片“靠真好看”“看这脸真有点下不了口骂”“镜头挪挪我看到那边有个坐轮椅的也很帅”。 许清木依然没有表情,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记者故作无辜道:“只是想问问,凌云观是不是在卖这种洗发水呢?” 许清木答道:“因为一些原因,凌云观在前段时间的确是给信众送过洗发水,并没有收费。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拿的这一种,谁知道你上哪儿找了一瓶呢?万一是想碰瓷我呢?” 记者脸抽了抽,他没想到许清木一个年纪不大又天天在上山待着的小屁孩儿还挺机灵。 顿了顿记者才继续说:“我们有独家消息来源,能保证这瓶洗发水的确是和凌云观的洗发水是同一批货哦。” 许清木冷眼看他,说:“什么独家消息渠道?” 记者神秘秘地笑:“这个就不方便透露了。” 然后他迅速转移话题,接着说:“我们在上山之前,给这瓶洗发水做了检测,发现其中含有一种可至敏防腐剂,可能导致皮肤瘙痒、红疹、接触性皮肤炎,另外还有多种有害成分。这里是我们的检测报告,小道长可以看一下。” 许清木说:“奇怪,你的洗发水成分不合格关我什么事?谁给你的你找谁去。” 记者摇摇头,对着屏幕说:“这上面贴着凌云观大大的标签啊,这都不认?” 这记者说话的语气贱兮兮的,是很擅长挑事想让人发火那种,他应该靠这手段录到过不少当事人发飙的新闻。 白美美听得生气,想上去薅他头发,被许清木给抬手就给拎了回来。 许清木就是不上他的当,完全不生气,依然是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道:“那标签谁都可以贴一个上去,我也可以贴个新奇网。你这算不上证据。” 记者咄咄逼人:“看来小道长是真的不打算认账。” 弹幕里那群新奇网的无脑粉也爱搅屎,立刻就开始了乱七八糟的谩骂。 记者很满意现在的热度和讨论方向,感觉自己挖到大新闻,这个月的奖金有了着落。 他又转向了围观的信众,说:“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朋友们能够提供线索?采纳以后,我们将会予以一定的奖金感谢。” 他话音刚落,外围举起了一只手,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说:“我有一瓶,我知道情况。” 39、晋江独家发表 众人顺着声音转头去看, 瞧见了一个个子高高的中年男人,穿着休闲服, 戴着顶薄薄的线帽,既儒雅又有风度。虽然他年纪不小了, 但保养得很好, 身材依然挺拔,肤质细腻白皙, 五官十分周正。 许清木觉得这人非常眼熟,但一眼看过去,并没有认出来是谁。 可能是记者的托,来打配合的。 许清木突然觉得有点好玩,他和宋玦对视了一眼, 都轻轻笑起来。 他们倒想看看这人要干什么。 记者一看有人要爆料, 立刻就笑开了花,拿着话筒和摄像机走过去,连忙问:“先生您好,请问您是有什么独家消息要透露吗?” 中年帅哥往许清木这边看了一眼, 然后才看向镜头,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说:“我才刚到, 还不太清楚情况,听到你们在说洗发水我才出声的, 是不是在说凌云观的洗发水?” 记者满脸挖到大新闻的得意,道:“是的!您放心说!镜头在这儿呢,还有这么多直播观众看着, 您别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谁都不敢为难您。” 中年帅哥放了心,面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意,然后高兴地说:“这洗发水真的是太神奇了,用之前我完全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要是知道这洗发水这么厉害,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小道长免费送给我的,今天再次上山,就是觉得不能白拿小道长的东西,打算把供奉补上。总之就是,这洗发水真的是太让人惊喜了!” 记者:!!! 许清木:??? 围观信众和弹幕里的观众也都懵了一瞬,而后都问起了怎么回事。 许清木有点奇怪地和宋玦对视了一眼,宋玦也没明白,再去看那中年帅哥,和他温和的双眼一对上,许清木终于是恍然大悟,道:“啊,是你啊,冯居士。” 这中年帅哥不是别人,正是半个月之前还满脸黑的冯志国。 冯志国“嘿嘿”笑了两声,说:“小道长也没有认出来我吗?其实我照镜子的时候也有些认不出……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敢照镜子了。” 许清木也笑,说:“虽然皮囊只是虚幻,但能帮到你就很好。” 记者刚才被打懵了,这会儿又快速反应了过来,快速微笑起来说:“看来二位认识,小道长也是有备而来。那很抱歉,为了新闻的公正性,我不能采纳这位先生的发言。” 冯志国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警惕地看着记者,说:“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记者举起手里的洗发水和检验单,说:“我们有国家权威机构的检验单,证明这瓶洗发水里含有多种禁用成分,有至敏、致癌风险。” 冯志国顿时大怒,拔高音调道:“你简直无中生有,胡说八道!我用这洗发水才半个月,头发都长出来了,而且原本肤色不均的脸都恢复了正常,还变白了!” 记者“扑哧”一笑,说:“先生,这话说得,虚假小广告似的,您自己信吗?” “不信是吧?”冯志国冷笑,摘了帽子说,“大家可以看,我额头上还有一块淡褐色的色素沉淀没有洗掉,头顶的斑秃部分正在好转。” 说着冯志国主动弯腰展示了他这正在恢复期的丑陋面貌,让围观信众和直播观众都看得真真切切。 额头上的确有一大块褐色的斑,这个曾经斑秃的脑袋,也正在积极地长绒毛。 弹幕里有人信了,开始刷着“是不是真的能治秃给我来一瓶”“没什么比治秃更棒了”“只要你能治秃我们就是朋友”等等。围观信众也是好奇地盯着冯志国的脑袋额头看,蠢蠢欲动。 记者眼看弹幕要被带偏,连忙说:“没想到你们准备还很齐全,戏一套套的。不过我这里还有爆料人提供的独家照片资料和证词,大家要冷静啊,不要上了江湖骗子的当!谁知道他这头是不是自己剃成那样的?又没个参照你们怎么就都信了?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好歹还要ps一个前后对比呢。” 直播里的观众又冷静了一下,纷纷觉得记者说得有道理。 “你说谁是江湖骗子?”冯志国直起腰,将帽子一戴,阴沉着脸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记者冷笑道:“我有必要知道你是谁吗?哦,我知道,你是一个托。” 冯志国“哼”了一声,说:“我相信本地没有人没看过《冯叔鬼话》吧?” 记者没搞明白还想嘲讽,但正要出声,他突然对上冯志国的眼睛,一下想起了什么,愣住了。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人群里冒出一个惊奇的声音:“你、你是冯叔!天呐,冯志国,冯叔!” “我说声音怎么那么熟悉,身形也对的上,这就是冯叔啊,每天晚上吓得我睡不着觉的冯叔!我怎么没认出来!” “啊?不、不是吧,冯叔不长这样啊,冯叔怎么可能这么帅!” 冯志国轻笑了一下,压低嗓音放慢语速,说了一句《冯叔鬼话》的经典开场白:“黄泉……无旅店……今夜……宿谁家……” 这声音阴沉又诡异,像是地狱来客,大白天地就叫人汗毛竖立。 众人又是一阵大惊,有人说:“真是冯叔!可是我昨晚上还看《冯叔鬼话》来着,明明……” 另一个小姑娘就激动地大喊着说:“啊,真的是冯叔!冯叔回春了!我小时候冯叔是主持娱乐节目的,那时候可帅了,我们全班女生的梦中情人都是二十岁的冯叔……我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到这样的冯叔,天呐,天呐!” 没跑了,他就是那个著名的鬼故事节目主持人冯叔,因为主持优秀和长相丑陋,经常吓到观众的冯叔。 一夜之间帅回二十岁了! 冯志国笑,说:“昨晚播的那一期刚好是半个月之前录制的。最近大家可以看看节目,按照时间顺序就能整理出来我脸上的色素减淡和头发生长的过程。” 众人就急忙问:“啊,这、这也太神奇了,难道、难道真的是那个洗发水的功效?” 冯志国道:“我不敢说别人的情况,但我拿人格保证,我本人的改变的确是因为小道长送我的洗发水。最开始我只是以为能生发,后来发现这洗发水不小心沾在脸上的部分,居然洗掉了我的色素沉淀。这太神奇了!可事实摆在眼前,让我不得不信。” 情况瞬间反转,围观的信众简直都炸了,赶紧朝着许清木涌过去问起了怎么购买洗发水,连记者直播里的弹幕都开始疯狂刷“谁给我带一瓶啊”“照这样说也能祛斑吧我也想要一瓶试试啊”。 记者一看这弹幕都气死了,急忙又开始引导言论,说:“这东西怎么能乱用呢,检测报告都说了有致敏物,你们倒是看看啊!” 许清木盯着他,自信地说:“我不知道你那瓶是什么情况,反正从我凌云观送出去的一共就十七瓶,你要是乐意就去挨个找那些信众,随便拿去检测,有一点儿有害成分,我全喝下去。记者先生和我赌吗?我凌云观的洗发水要是和你手里那一瓶成分不一样,你敢喝下去吗?” 记者顿时卡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玦见缝插针开始打起了广告:“凌云观洗发水,采用到了多种天然防脱成分及多重修护美容精华,绝对不含任何有害成分,能有效减少掉发、深层滋养头皮,让您的秀发重新焕发光彩。凌云观洗发水,青春的水,美丽的水。” 许清木:!!! 这人脑子也转的太快了吧!就这一会儿他连广告词都编出来了! 记者还想带节奏引导一点什么,但现在真的引导不过来,弹幕都炸了,全在嚷嚷要买这个轮椅帅哥推荐的产品,没有人听他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记者也认出来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给凌云观撑腰的男人确实是冯志国,短短半个月,从那个丑得吓人的冯志国变成了眼前这个中年帅哥。 记者本人都十分迷惑,甚至摸了摸自己粗糙的脸想问问这玩意儿对褶子有没有效果。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这洗发水是不是有什么神奇仙法,到底怎么才能买到,许清木只好摊手说:“这洗发水吧……确实是有凌云观不外传的秘方。但数量有限,不卖。” 信众又问:“啊,为什么会数量有限啊,小道长你头发那么多,不要自己私藏好东西。” 许清木也有些无奈,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凌云山空气质量太好了所以原材料的生产速度很慢吧? 于是许清木只好说:“不卖,只送有缘人。” 一名信众急忙举手,说:“小道长,您瞧瞧我这稀疏头顶,稀疏得够写俩字——那就是有缘!” 另一名信众不甘示弱拿出一张卸妆巾把眉毛都卸了,急道:“您看看我不仅脱发还脱眉毛,我脱掉的眉毛都觉得我最有缘!” 又一名信众直接掀开了厚重的刘海,指着自己的大脑门说:“小道长你看看我这发际线,都快后移成清朝阿哥了,我觉得我比他们都有缘!” …… 许清木被这些人给逗笑了,只好说:“那……行吧,我尽量多搞一点出来,但是送的话……” 送谁好呢?当代年轻人个个都有秃顶烦恼,每一颗反光的光滑头顶和脑门都在呐喊“有缘”。 许清木转头看向宋玦,有些无助。 宋玦眼睛一眨,迅速有了方案:“摇号。” 许清木:??? 宋玦对着众人露出客服一般的安抚笑容,道:“请各位不用着急,先在微信凌云观小程序注册成为会员,登记信息,以后每周一摇号领取,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许清木:…… 40、晋江独家发表 那边许清木宋玦和信众们热热闹闹, 记者这边完全没有人搭理,甚至连弹幕都瞬间少了一大半, 大家都跑去注册会员,留下来的还在弹幕里交流如何添加凌云观小程序以及如何注册。 记者知道自己工作失误, 回去肯定会被主编骂, 顿时气得半死。他赶紧关掉了直播,立刻就想跑路。 “请稍等。”宋玦礼貌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明明非常温和,却让记者感觉到了明晃晃的恶意。他回头,看到这个坐在轮椅上的英俊男人对他露出好看但虚假的笑意,说:“麻烦请留一下你的名片。” 记者警惕道:“没必要认识了吧?” 宋玦笑了笑,说:“先生, 你可能误会了, 我不是想认识你。只是,你拿着一瓶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污蔑碰瓷凌云观,我们总得要有个说法吧?” 记者眼神闪烁,心虚道:“我这里的确是有独家消息来源, 照片也有,检验报告也有, 人证物证也有……” 宋玦就继续说:“很好,请继续坚持这个说辞。另外感谢你的全程直播, 为我方录下了宝贵的证据。当然,如果实在觉得不方便留下姓名也没有关系,我方律师函会直接送到贵公司的, 到时候也能拿到你的个人信息。” 目瞪口呆了一会儿,记者咬牙看着这个没穿道袍也不像是道士的男人问:“你、你是谁?” 拥有众多身份的宋氏集团董事长宋玦犹豫了一下,而后正色,骄傲地宣布了自己的新身份:“凌云观财务总监兼法务经理。” 记者:…… 你们这加起来一共不到二十个人的小道观,部门还挺齐全的啊! 交代完宋玦礼貌点头致意,操纵着轮椅转头,没人再搭理这尴尬的记者,他只好夹着尾巴,自己灰溜溜地逃走。 许清木和宋玦被信众们围堵了好半天,后来让其他弟子们来帮忙接待,才终于脱身。 不过这也是暂时的轻松。 之后的两周,《冯叔鬼话》陆续播出,观众们眼睁睁地看着冯志国的皮肤由黑变白,头顶由斑秃变茂密。 于是,冯志国在微博热搜上挂了好几天,他吃水不忘挖井人,每上一次热搜,就要提一次许清木和凌云观。 于是预约摇号想要抢洗发水的信众一度把凌云观的微信小程序搞得崩溃,宋玦只得半夜打电话逼程序员加班。 好不容易让自己生活归于平静的许清木,又开始成为讨论中心,还要忙着应付暴增的香客。凌云观的治秃神水大火,甚至连柳译都来了电话,小心翼翼地问许清木能不能给他走黑幕,优先拿号。 许清木揉着白美美的脸对电话里的人说:“我家小东西给你设计的发型你不喜欢了吗?” 柳译哼哼唧唧地说:“不敢不敢,就是想……换个发型,换个心情。” 许清木笑得停不下来,然后说:“你不是有缘的信众,你要的话,可以拿钱找我买。” 柳译忙问:“多少?” 不能赚信众的钱,但柳译有钱可以随便坑,于是许清木说:“一千一瓶。” 柳译顿时大喜,道:“天呐!真的吗!我马上就开车过来拿!” 说完柳译就利落地挂了电话,两小时后就开车上了山,乐颠颠地问许清木能不能再走走黑幕。 许清木说:“你觉得呢?” 柳译扭捏道:“实在不行,潜规则也能接受。” 许清木还没说话,他身后的宋玦立马道:“你想得美!” 柳译连忙嬉皮笑脸地说:“开玩笑开玩笑,我哪敢啊,我配吗?二位慢聊,我先走了。” 说完就抱着洗发水赶紧逃。 许清木回头看宋玦,那人不知道又哪根筋不对发脾气,自己操纵着轮椅就回了房。 许清木跟上去,大咧咧地躺在宋玦的沙发上,气鼓鼓地说:“他那么爽快地付钱,我觉得我可能亏了。” 宋玦就冷漠地打击他:“是很亏。因为每周只送那么两三瓶,所以市价炒的很高,一瓶得要三千多。连宋氏的员工都在申请走黑幕,要求年终奖发洗发水。” “那你怎么不早说!”许清木顿时感觉自己损失了一个亿,死瞪了宋玦一会儿,把白美美拎起来:“你不是爱好薅人头发吗?去薅那个奸商,薅秃了我们卖洗发水给他赚他的钱。” 白美美瞪着那双和宋玦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对着许清木叫唤:“嘎!” 许清木勾起嘴角,说:“快去。” 白美美刷地就飞到了宋玦的腿上,这吃里扒外的小东西,不仅不薅宋玦的头发,还在他腿上愉快地打了个滚。 “……”许清木更气了,怒对宋玦说,“这是你亲儿子,以后你好好带,我不要了。” 宋玦心情终于慢慢好了起来,捏着白美美的脸说:“别这么无情,看看他的鼻子和嘴,和你一模一样。” 许清木哼哼两声,逐渐感到平衡。 白美美身体还是灰色,但已经有了人的样子,而且越长越好看。他并没有完全照着宋玦的模样长,至少脸上还有俩玩意儿像许清木。 “这不孝子……”许清木轻笑骂了一句白美美,突然又想起真正的不孝子温纶来,一下连脸就垮了下来。 宋玦正和白美美玩,突然发现许清木安静了下来,他抬头去看,就看到许清木紧皱的眉头。 他心有灵犀地看出了许清木在想什么,于是道:“温纶不值一提,连微商都能骗走他二十多万,他没有那个智商、也没有门路这么搞事,而且他被你抽走了灵力,几乎是个废人了,短时间内怎么敢打着凌云观的名义搞事?他多半是被人鼓动的。对媒体运营那么熟悉,一针见血地找到了颠倒黑白的新奇网,应该是我们的老熟人宣家。” 许清木也是这么想的,温纶只是个无名小卒,被逐出师门这事儿也说不上多轰动,但一直盯着凌云观的人肯定会关注到。至少宣景焕就很可能盯着,然后趁机拉拢温纶。 宋玦继续道:“宣景焕现在身败名裂,估计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事儿可能还没完。” 许清木挑挑眉,道:“那不是正好,他们不来我眼前蹦跶我就当看不见,蹦跶到我面前来,我正好松松筋骨。” 宋玦也不能理解宣景焕的执着。他和许清木只是想让这些背后搞事的臭虫受点教训,但他们自己好像特想找死。 许清木伸了个懒腰,又开始打哈欠。 宋玦有些嫌弃地说:“你不是刚醒没多久,怎么又困了?” 许清木眼睛已经半眯上了,说:“都怪你的沙发太舒服了……我睡个午觉,你慢慢工作吧。” 说完许清木就闭上了眼睛,大概半分钟就彻底昏睡了过去。 阳光透过窗户星星点点地洒在他的脸上,将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了出来。 明明是一个小孩儿……却有着巨大的能量,又恣意自由、无拘无束。宋玦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宋玦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他许久,直到白美美觉得无聊,飞到他的眼前乱舞。 宋玦伸手抓住他,他便张开嘴想出声,宋玦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白美美立刻闭嘴。 宋玦的嘴角上扬成了一个温柔的弧度,轻声道:“乖,让他好好睡。” 就在许清木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有人却寝食难安,煎熬了许久。 那就是宣景焕。 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后,齐云观已经几乎没有香客上门了,他彻底闲了下来,死撑了一段时间,还是回了宣家庄园,找他爹。 当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的宣景焕第一眼看到宣天元,还没来得及抱怨自己的苦,就被宣天元劈头盖脸地一顿骂:“新奇网那个直播的事儿,你瞎搞什么!我都给你说了低调,不要惹事,你为什么要背着我作死?你知不知道新奇网被告了!它们之前所有的虚假报道都被人给挖了出来,现在正在网上被大骂!” 宣景焕呆了呆,急忙说:“我没有自己出面,我只是给新奇网的记者透露了一个消息,都是他自己去调查的,算不到我头上。” 宣天元继续大声骂:“你是觉得许清木是傻子吗!他猜不到有你在搅屎就怪了!” 宣景焕低头,小声辩解:“那又怎么样?他不是什么损失都没有吗?” 而且还又赚了一波声名。 说起来宣景焕就恨得牙痒痒,许清木到底是什么运气,为什么每次都能顺利翻盘! “你闭嘴!”宣天元大声喝骂,“到现在还没有吸取教训,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看你是想死!我都给你说了,许清木不简单,他……” 宣景焕实在是忍不住了,立刻出声吼道:“他到底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御剑吗?真的斗法,我可不会输给他!” 宣天元高血压都要被气出来了,大喘着气说:“不知天高地厚!我找叶家打听过了,叶元征在许清木手里一招都没过,他绝对不简单。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我看你是一天天被捧得太高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宣景焕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对他凶神恶煞的宣天元。 他从来没有被这么骂过,就像是把他的自尊给撕碎了,在地上疯狂碾压,于是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就那么傻傻地看着宣天元,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宣天元发完脾气之后,看着自己这唯一的儿子,又觉得不忍心。 于是宣天元长长叹了一口气,招招手将宣景焕叫到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总之,你听爸爸的就是,不要再搞小动作。我知道你心里气不过,但我们不急在这一时,要对付许清木,可以慢慢计划,日子还长着,现在忍一忍,明白吗?” 宣景焕低头,委屈地应了。 宣天元总算觉得安慰了一些,又说:“行了,你回来也累了,好好休息。” 说完,宣天元便起身离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宣景焕握紧了拳,手指甲将掌心都掐出了血痕。 谁都觉得他比不上许清木……连他爸都这样觉得! 他就是不服,他就是不能忍,他就是要看看,到底是他强,还是许清木强! 41、晋江独家发表 初秋, 古建筑保护教授和他的工程队正式上山,开始了科研考察和对凌云观的修葺。 宋玦这个财务总监兼法务经理又承担了施工监察的职务, 他工作相当到位,统筹安排十分合理。一共四十人的考察和工程队进了凌云观, 也完全没有影响凌云观的日常修炼和香客上香。 他又主外又主内, 一个人顶三个人,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许清木什么忙都帮不上,就主……主要负责睡觉。 修葺从起居的后堂开始,然后是藏书阁。典籍、资料、法器什么集中在这些地方,得先收起来避免被破坏。 于是弟子们这几天都起得很早去收拾,许清木依然睡懒觉。 宋玦起得早, 无事可干便也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刚到藏书阁门口, 就听见弟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宋玦操纵着轮椅上前,问道:“你们在笑什么?” 贺星楚说:“翻到一本师父珍藏的相册,有很多凌云观的旧照片, 真逗。” 宋玦没搞懂这些小孩儿的笑点,应了一声就转头去看那些书页都黄了的古籍。 身后的小孩儿还在笑闹:“哇, 还有好多我们的,师父都保存得好好的啊。” “有掌门欸, 他照相可真好看。” “掌门本人更好看好吗!” 宋玦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手里的古籍突然就不香了,他默默地放下, 将轮椅调转了头,盯着那群笑闹的弟子,但没好意思直接上前去看。 正犹豫着,贺星楚突然“啊”地尖叫一声,一下就把手里的相册往桌上一扔,道:“啊!师兄!裸-照!浑身都是湿的!” 宋玦:!!! 瞬间宋玦就冲了上去一把夺过相册护在怀里,其他弟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宋玦拿着相册就要走,几名弟子忙说:“啊,等等啊,我们也想看看掌门……” “看什么看?”宋玦火冒三丈,说,“闪开。” 贺星楚捂着嘴偷笑说:“半-裸而已啦,我都看到了。” 宋玦火气更大,盯了她一眼,说:“你师兄让你抄的经你抄完了吗?” 贺星楚立刻噘嘴,道:“宋总,师兄不是让你检查啊,你说了我们是战友,你偷偷帮我减半!” 宋玦立刻不认账,说:“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污蔑我。” 贺星楚:…… 好气啊,为什么没有立字据! 然后宋玦拿着那相册便掉头,离那几个弟子远远的,他才紧张地盯着那旧相册,一边准备打开,一边乱想。 许清木为什么要拍半-裸-照片?还是湿身的,太奇怪了,谁给他拍的?他师父也是,干嘛要放在相册里,都被人瞧见了,实在是不好。不知道那照片会是什么样子?正面还是背面?肯定很白,线条也肯定很好看…… 宋玦心里翻江倒海的,火气一阵阵上涌,鼻尖也有些发痒。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了相册,看到了那张半-裸-照。 许清木只穿着一条白色的小裤衩,在一条小溪里玩水,笑得一脸天真,如宋玦想象之中一样白白嫩嫩、清清爽爽、可可爱爱。 旁边还有岳野鹤潇洒的亲笔题字——爱徒清木,三岁留影。 宋玦:…… 三岁的奶团子许清木萌得宋玦心都颤了……还真是半-裸湿-身照,但不是他想象中那种…… 又是一阵火气上涌,宋玦差点背过去。而后他鼻尖又是一阵痒,伸手去一摸,摸到了一手的血。 贺星楚和其他弟子远远地看见了,立刻大呼小叫地给宋玦送纸过来。 正当这个时候,睡懒觉的许清木也来了。 许清木打着哈欠,白美美就在他的肩膀上坐着打哈欠。 然后许清木睁开眼睛,看到一脸血的宋玦,忙道:“你怎么了?” 白美美也吓了一跳,急忙就冲上去抱住了宋玦的胳膊。 宋玦一时无言,贺星楚立刻咋咋呼呼地惊叫道:“宋总看师兄的裸-照看得流鼻血了!” 许清木:??? 宋玦:…… 这真是六月飘雪,比窦娥还冤。 宋玦的鼻血流了好半天,急得助理都想拉他下山挂急诊了,后来许清木给用了个止血符才好起来。 其实宋玦的鼻子有些敏感,以前也是一到秋季就经常上火鼻出血。从第一次开始,这一周他连续流了四天的鼻血。 宋玦自己不太在意,但其他人却特别紧张,厨房几天都做水煮青菜给他吃,连点盐都不加。下午,许清木盯着弟子们修炼的时候,宋玦在一边看书,许清木连嗑瓜子都要避开他。 宋玦被他搞的有点烦躁,放下书说:“你不要那么夸张,只是上火,秋季干燥,这是正常现象。” 许清木还是背对着他,说:“我知道,但还是怕你看到我又上火。这么多人看着呢,都说不清了,毁我声誉。” “……”宋玦道,“你太记仇,但凡找到能和我对线的点就疯狂报复。” 许清木乐颠颠地嗑瓜子,说:“彼此彼此。” 宋玦还想和他继续互怼,许清木却脸色一变,突然就扔下手里的东西,一个箭步冲向了正在练剑的弟子们。 下一刻,一个小道士翻着白眼晕了过去,许清木在他倒地之前,立刻就接住了他。 众人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去看。 这小道士面色潮红,嘴唇发白,汗雨如下,是明显的中暑症状。 许清木立刻将这小道士给抱进了屋,迅速给他降温散热,过了没多久,这小道士就醒了过来,但意识依然很模糊,看上去很虚弱。 初秋的天气的确是很热,但没人想在高温下练习惯了的弟子会中暑晕倒。于是众人都很紧张,全守在门外看着。 许清木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小道士的身体,确定他没有被任何邪祟缠上,应该只是因为体弱而引起的机体热适应能力下降。 这孩子叫小逸,才刚满十六,也不知道岳野鹤是从哪里捡来的,从小就是凌云观里身体最弱的,一年到头都在生病,一到冬天就会卧床不起。 自从许清木教导小道士们新的修炼法门以后,小逸的体质已经好转很多了。但现在看来,依然是凌云观最弱的一个。 许清木让他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小逸看上去没那么憔悴了,但许清木心里还是很心疼,一直守着到他要睡觉才离开。 许清木回了自己的院子,瞧见隔壁宋玦的灯还亮着,就去敲了门。 这一次,宋玦没有坐轮椅,居然是拄着拐棍走过来开门的,白美美正陪着他,灰色的脸上都是开心。 站起来的宋玦,比许清木还高半个头,许清木仰头看他,正好对上他如画的桃花眼。 因为小逸生病而有点丧丧的情绪总算是遇到了一点儿好事的刺激,许清木当即便舒展了眉头,道:“你什么时候能拄着拐棍走的?” 宋玦艰难地挪开了些,让许清木进门,然后说:“前天刚开始试的,看你心情不好,就没烦你。” 许清木想说看到你能站起来我也会心情好的。 毕竟许清木已经把铁血奸商纳入了“不错的朋友”行列。 但这话有点别扭,许清木没说。 他看着宋玦走得摇摇晃晃,担心他摔倒,于是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悄悄护着,想了想说:“还是很吃力吧?” 宋玦倒是不沮丧,道:“刚开始肯定吃力,不过,慢慢练就好。” 许清木在他身后扬了扬嘴角。但他还是不太习惯这种温情的气氛,就故意调侃说:“知道爸爸的好处了?乖乖给爸爸管账,爸爸会把你医好的,以后就健步如飞。” 宋玦“哼”了一声,说:“可算了吧。你还是早点回去,大半夜的敲我的门,这时候你不怕说不清了?” 许清木笑:“真记仇。” 宋玦回头,但他没想到许清木跟得那么紧,突然转过来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猛然之间距离就只剩一臂。宋玦心里一惊,脚下就不稳了,直接就朝着许清木扑了过去。 许清木也来不及躲,条件反射就展开了双臂,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直接就被掀翻了,往后狠狠一倒,这二人就这么紧紧拥着倒在了宋玦那个柔软的真皮沙发上。 巨大的冲撞力让许清木懵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觉得自己的脖颈非常热。 这一次他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了宋玦的鼻尖擦过了他的皮肤,被碰到的那地方像是被毒虫爬过一样又麻又痒又烫。宋玦的鼻息烫得可怕,让一股灼热从脖子猛然蔓延至全身。 许清木惊了一下,想,是……是因为药引子,又打鸡血了。 白美美突然“嘎”地叫了一声,然后捂着脸从门缝里飞走,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喂!”许清木喊了一声,但这小家伙就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溜得更快。 许清木回神,拔高音调凶宋玦道:“你……你倒是起来啊你!肉垫子压着舒服是吧?” 宋玦比许清木还要懵。他的鼻尖又在发痒,搂在许清木腰上的双手也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收紧,他脑子里晕晕乎乎地想着:怪不得能做到那个连环翻身,他的腰,真的好软啊。 宋玦深吸一口气回过了神,明明心跳如擂鼓,脸上还一派正经,面不改色地装得像个人似的,说:“不好意思,本人这双腿暂时还没能做到健步如飞。” 许清木暴躁地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推宋玦,一碰到他的胸口,许清木立刻顿住,眼神一凛,肃然道:“不对。” 42、晋江独家发表 这声“不对”让宋玦方寸大乱, 他连忙将脸色调整得更正经,仿佛是面对蜘蛛精的唐僧, 冷冷地开口说:“没什么不对。” 许清木的手还在他的胸口放着,接着说:“你心跳好快。” “……”宋玦不承认, “没有。” 许清木笃定道:“就是有。” 说着, 许清木的另一只手已经一把撕开了宋玦的衣服,直接将手掌贴在了宋玦的皮肤上。 宋玦呼吸瞬间乱了, 胸膛快速起伏,他近距离地看着许清木那双像是星空一样的眼睛,只觉得火气又开始乱涌,鼻尖痒得难受。 许清木依然是满脸严肃,紧紧盯着宋玦道:“你是不是觉得燥热?感觉要流鼻血?” 宋玦:…… 你这不是废话吗? 宋玦拼命忍着自己的不对劲, 他感觉到自己因为过分地控制脸部表情而导致肌肉都要扭曲了。 但他依然死不承认, 说:“没有。” “怎么会没有?”许清木急了,直接就把宋玦衣服的口子给撕得更大,双手都覆在了宋玦的胸口。 宋玦:…… 感觉……要窒息了…… 正当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 贺星楚冲了进来急道:“师兄,不好了!你快……” 后面的话贺星楚没能说出来, 她张大嘴看着抱着躺在沙发上的二人,僵住了。 三人互瞪了两秒, 许清木的脸烧得通红,急忙吼道:“不是你想得那样!” 贺星楚猛地打了个寒颤,后退着关门, 嘴里念叨:“我什么都没想,没想,没想……” 老油条脸皮厚得很,只在瞬间就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他表面上恢复了正常,出声道:“等等。” 贺星楚已经跨出去一半的脚又收了回来,眼睛都没敢往那俩人身上看。 宋玦还装得风度翩翩,仿佛一点也不窘迫失态,优雅地说:“麻烦把我扶起来,你知道,我腿脚不太方便。” 他的表情太过正直了,甚至还微笑了一下,立刻就把眼前的窘境拉回了正轨,让贺星楚和许清木都感觉到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许清木也呼了口气,找回了正常的情绪。其实不需要贺星楚帮忙,他很轻松地就抱着宋玦利落地起身,把宋玦给放在了轮椅上,而后冷着脸问贺星楚:“有什么事情?咋咋呼呼像话吗?” 贺星楚这才想起了正事,一下脸又白了,急忙说:“师兄,你快去看看小逸,他又晕倒了!” 许清木心里一紧,直接大步跨出房门,宋玦和贺星楚也紧随其后。 三人很快到了小道士们的院子,其他小道士也都到了,全围在小逸的床边不知所措,许清木推开众人,走到床边查看小逸的情况。 他突然又开始大量出汗,皮肤灼热,肌肉在微微痉挛,脉搏也快得不像话,看上去仍然很像是中暑。 但这大晚上的,他好好地躺在床上没运动也没有任何热源,怎么可能是中暑? 小道士们都慌了,有一人急急忙忙地发问:“看不出来病因啊,该不会是有鬼物吧?” 另一人就说:“你胡说什么呢,什么鬼物敢上道观作祟?是小逸旧疾犯了吧?” “那、那万一很厉害的鬼物呢?” 于是小道士们更慌了,七嘴八舌地闹了起来。 “安静。”许清木开口,众人顿时不敢再出声。 许清木握着小逸细瘦的手腕,感受着他乱七八糟的脉搏,很久以后才终于开口:“不是旧疾,也不是有鬼物缠上,小逸被人害了,是咒术。” “咒术!” 众人大惊。 许清木点点头,说:“这手法是应当是公输子门下。” 宋玦在人群之外听着许清木的话,微微皱眉。他也看过一些关于咒术的书,所以知道许清木说的这个公输子。 公输子,就是公输盘,也称公输班,春秋时期鲁国公输氏,名班,世人习惯称他为“鲁班”。 相传木匠祖师爷鲁班有神力,其所作奇书《鲁班经》分上下两册,上册是记载工匠建筑之法,下册这是护身害人之术。下册的许多篇章都已经失传了,留下的部分咒术精妙绝伦,诡秘莫测。旧时木匠间常有摩擦,都会以公输子的术法相斗。或者是为人做工时,若是对主家不满,也会偷偷以术法报复。 虽然这《鲁班经下册》神乎其神,但毕竟有很大篇章害人的邪法,修习也会对自身有损,千百年来道门都直接一刀切不允许修习公输门的术法——至少明面上不允许。 公输门下木匠都传承了公输子神力,多少都有些修行的天赋,若是修习了《鲁班经下册》,就有下咒术的能力。 巧的是,现在凌云观正在修缮,工匠一共来了三十多人。凌云观主要就是木质建筑,工匠里木匠就有十七个。 凌云观的小道士们到底还是单纯,纷纷不安地道:“那是我们无意间得罪了哪个工匠师傅吗?” “不会是对待遇不满吧?” 许清木说:“宋老板的安排你们也看到了,相当妥帖,在别的地方做工可没有这种待遇。” 这倒是,宋玦都安排不好的,那没一个人能安排好了。而且只是不满的话,不用用这么强的咒术。木匠手巧,法子也多,随随便便做个灵巧的小玩意儿就能让主家生活不便。 小道士们都不吭声了,瞪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许清木。 许清木又继续说:“木匠已经全面将后堂都修缮了一遍,每个房间都有许多木匠进去过,不确定是谁,但能确定,对方已经是无差别地在害人了。宋玦前几天一直流鼻血,也是因为这个,我刚才碰到他,感觉到了一点不寻常。” 宋玦楞了一下,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洗刷冤屈了。 小道士们更着急,慌忙互相问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清木微微垂下眉眼,看了眼虚弱的小逸,说:“你们应该没事,一直以来的修炼是有效果的,现在观里最弱的就是小逸和宋玦,所以就他们两人生病。” 宋玦:…… 许清木抽空转头安慰了下宋玦:“没有人身攻击你的意思。” 而后,许清木起身,在房间里仔细地检查,每一个被修葺过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最终在立柜后的一面墙发现了一处小小的新补痕迹,敲起来有回音。 许清木一拳头砸过去,墙面立刻裂开一个橙子大小的裂痕,显出里面的空洞。而那空洞里,有一个栩栩如生的黄泥小人。 这泥人制作得相当精巧,眉眼十分生动,只是看着可怖凶悍。它的位置正对着小逸的床,一双阴鸷细长的眼睛死盯着小逸。 众人一阵惊呼。 许清木眯了眯眼,将那泥人拿了出来,手指收拢,直接将那玩意儿在手里捏成了齑粉。而后,他走到了小逸的身边,一手握着小逸的手腕,另一手掐诀,闭眼念道:“赫赫阳阳,日出东方,手持雷掌,掌分阴阳。百病,消除。” 随着许清木的话音落下,病床上的小逸发出一阵短促的呻-吟,他眉心间金光一闪,身体抖了抖又突然安静。虽然还是没有清醒,但却眉头舒展,看上去好了很多。 贺星楚连忙去探了探小逸的额头,惊喜道:“好像温度没那么高了!师兄,小逸没事了吧?” 许清木点头,她又问:“这泥人是什么?” 许清木回答:“火伤咒。这泥人放在墙里,会一点点抽干人身体里的水,让人慢慢生病。有咒就有解,我刚才念的,就是《鲁班经下册》里救疾咒。” 贺星楚颤声道:“是谁……是谁和我们有那么大的仇?那些工匠和我们以前也不认识啊……” 想了一会儿,贺星楚和其他弟子们都愤怒了起来。 近期内和凌云观有仇的,不就是宣景焕和温纶吗? 但之前洗发水那事儿,他们心里也门儿清,虽然肯定温纶那个草包没能力搞那么大的事,但好多事情不是温纶透给宣景焕,宣景焕不可能知道那么详细。 而凌云观的修缮,前期也是有温纶的参与的,他知道很多信息,哪怕这次的咒术就算主谋是宣景焕,他也逃不了干系。 大家是念在同门二十年的情谊上没有对温纶赶尽杀绝,他却彻彻底底背叛了凌云观。 “没事。”许清木抬手,制止了弟子们的喧闹,而后说,“现在你们各自回房去检查修葺过的地方,发现异常的东西拿给我。” 众人立刻应了,快速分开各自行动,半个小时以后又都回到了许清木的房内集合,把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放在了许清木的面前。 宋玦的房里果然有那个泥人,其他的还有木马车、木雕鬼画、泥塑猛兽…… 许清木看了一遍,感慨这背后的人真的是恨凌云观恨得咬牙切齿,各种乱七八糟的咒术都有,巴不得凌云观的人明天全废了。 尤其是许清木,仅仅从他的房里就找出了短寿咒、残身咒、破财咒、断子绝孙咒、夫妻离心咒。 对方对许清木非常大方,什么玩意儿都要给他来上一份,哪怕他这会儿连个对象都没有,未来的事情都给安排上了。 宋玦看着这些玩意儿,表情非常暴躁,他很想轻轻揽一下许清木的肩膀,告诉他不要因为这种背叛而难过。 许清木却没有在面上透出情绪,还在冷静地安抚快要气疯了的弟子们,安排他们:“你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被任何人看出一点异常。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星楚安排两个弟子把小逸送下山找个条件好的酒店休息。但是遇到人就说他生病了,去医院看看。” 贺星楚应了,又问:“师兄,你有主意了吗?” “嗯。”许清木目光一凛,咬牙道,“这事儿没完。我们的人,不能白白受罪。” 43、晋江独家发表 凌云观一切如常。 几日后。 圆月如盘, 照耀着凌云观外不远处一块空地。 这空地很大,在凌云观鼎盛时期能供一百来弟子同时练剑。现在荒废了, 便正好搭建了移动板房让上山修葺的工匠入住,也堆了不少建筑材料。 工匠们还没睡, 聚在空地里纳凉玩牌, 热热闹闹地说着话。 “我也和于教授一起修葺了不少古建筑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保护得像凌云观这样好的……这些老房子, 看起来破旧,其实都很值钱。” “是啊,和尚道士都不差钱的,要不给咱们的待遇那么好呢。” “也不能这么说,这道观里都是些小孩儿, 我瞧着都挺单纯的。我觉得他们是在认真修行, 和很多商业化的寺庙道观不一样。” “有钱的是那个坐轮椅的老板,他应该是凌云观的信众,都是他出钱修的吧?他人也很好,还说中秋给咱们发福利, 不知道有没有那个传说中很厉害的治秃神水。” “难得一次遇到雇主这么好,咱们得好好给人做工。而且修缮道观, 应该是能攒功德的吧?” …… 众人说着的时候,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 表情相当别扭。 有人问他:“欸,赵师,你去哪儿啊?” 被叫做赵师的男人僵着脸说:“我回板房里抽根烟。” 那人就说:“你就在这儿抽啊, 不碍事儿。” 赵师顿了顿,说:“这儿木材太多了,引燃了不得了。我……我回去有水有烟灰缸,安全点。” 几人就笑,然后夸赵师道:“还是赵师考虑得周到,这样好。” “赵师毕竟是三十年的老木匠了,手艺好就不说了,做事儿还谨慎。” “赵师啊,就凭你这手艺,要是戒了赌,可不早就攒了几套房,娶上媳妇儿了?这次在这山上也学学小道士们修行,正好把那玩意儿戒了。” “对了,你们老木匠不是要学《鲁班经下册》啊,泥瓦匠能不能学啊?听说月圆之夜功力尤其强,要是能学,你教教我,我今晚就咒死那个欠我工钱的老板。” 赵师蜡黄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红,他站直了,急匆匆地:“一群没文化的,早就给你们说过没那种东西。别耽误我抽烟,滚滚滚。” 然后自个儿拿着烟盒就跑了,身后还不停地传来这群中年汉子爽朗的笑。 那声音搅得赵师心里慌张得不行,跑了老远了都听不到了,还是不安心。 他清楚自己为什么不安心——他在说谎,他根本就不是要回板房抽烟,而是借着朦胧的月光,偷偷从凌云观的后门走到了藏。 藏是凌云观现存最高的木构建筑,依据山势变化而筑建,十二根横梁交叉穿凿在一根主体立柱上。 一般匠人看到这藏,或许会感叹构思之巧妙,沉重力计算之精准,忍不住夸耀古代匠人的高超智慧和美学理念。 而若是学过公输子的《鲁班经下册》的匠人,看到这藏书阁还得加上另一个反应:这根立柱是这栋楼最主要的承重柱,用来实施压身咒,简直是绝妙。 选一个月圆之夜,在柱身下贴一张写着某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的小纸片,再念咒语,便是这将这人压在这立柱下。从此这人就要背负着这立柱所承受之重,日日夜夜不得顺畅呼吸,到最后活活憋死。 而藏这根柱体立柱,这一刻就正对着圆月,正好吸收月华。 赵师手里拿着一张写着许清木名字的纸片,偷偷进了藏,站在这立柱之下。 其实……不会很严重。赵师心里发颤地想着。毕竟我只是刚开始学,不是什么正经的修行者。而且我没有拿到那位小道长的生辰八字。最重要的,是要害他的不是我,我拿人钱财□□,哪怕以后死了到阴司清算,也只是个从犯。 况且,到阴司才会受的苦现在也管不了了。眼下他欠着的赌债才是最可怕的,再还不上,这双造了无数精巧物件儿的手就要被砍了。 赵师做好了心理建设,就慢慢蹲下来,拿出小铲子,小心地将立柱底部的泥挖开,将手里的那张纸片贴了上去,又赶紧埋好。 紧接着,他双手掐诀,仰头对着明月的方向,紧闭双眼,低声将那记了很多次的咒语念了出来。 片刻后,他又睁开眼,看着从窗户缝隙里透出来的月光。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世界依然如常。 他不知道那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小道长这时候是不是已经在承受压身之苦了,于是十分茫然,低低地自语了一句:“成、成功了?” 原以为不会有回答的自问,却在下一刻突然听到了一个意外的声音:“很可惜,没有哦。” 突兀的出声将赵师给吓了一大跳,他“啊”地尖叫了起来,正要问来者是谁,但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猛地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像是有一把看不见而且巨大的锤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背,他承受不住这雷霆万钧的重量,甚至连呻-吟都没有发出来,就猛地扑倒在地。 接着,肺中的空气猛地被夺走了一半,赵师在一瞬间脸色变得青紫,他张大嘴用力喘气,可根本无济于事。 后背的重量将他的肺压成了一张纸片,他无法和往常一样自在地呼吸,却又死不下去,只吊着一口气,偏偏让他清醒地承受这份痛苦。 这就是……压身咒! 赵师心下惶恐,却不得动弹,他张开嘴发出无意义地低声哀嚎,继而看见了一双黑色的布鞋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身体顿了顿,努力仰头去看,在朦胧的月光下看到了许清木冷峻的脸。 许清木的身后是坐着轮椅的宋玦,以及,肩膀上一个正在怒气冲冲叫嚣着的灰脸鬼娃娃。 宋玦用一阵冰凉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已经是个死人,然后挑眉说:“没想到会是你,可惜了,你的手艺很好的。” 赵师慌了,总觉得他下一句就是“以后只能去给阎王做工了”。于是他急急忙忙去抓许清木的脚求救,但许清木只是快速往后退了一步,他便扑了个空。 “我……我……”赵师张口,想说点什么,但这两个字又用掉了他肺里不少的空气,弄得他白眼不停地翻,就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许清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一种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轻柔的声音说:“你的灵力如此低微,居然也敢下咒害人。有没有人教过你,若是你敌不过被下咒之人,是会被反噬的。” 赵师的一张脸更是青紫,一边猛烈喘气,一边艰难地说:“我……我错了,我下次、再也,再也不敢了!放、放过我!” 许清木没有出声,宋玦便凉凉地道:“开口认错这么顺溜,可见平时坏事没少做。” 到了这个地步,赵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那点小伎俩早就被许清木给看穿了。今天这俩就故意在这儿守株待兔,看着他上钩,看着他反噬,看着他痛苦。 他们甚至还好心地给了他机会,要是他在最后关头能收手,现在就不会承受这份反噬之苦。 要想保命只能赶紧都交代。 赵师咽了口唾沫,忍着痛苦快速说:“是……是有人交代我害您的!我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木匠,那人找到我,说是木匠多少承袭了祖师爷鲁班的灵力,所以愿意教我已经失传的《鲁班经下册》。我……我欠了很多钱,也有很多仇人,就想着或许可以学了,咒死仇人……” 许清木盯着他,说:“我可不记得我凌云观和你有什么仇,而且观里的弟子对你们这些匠人都十分尊重。” 木匠忙说:“是、是那个人和您有仇!他让我先在凌云观给您和其他所有人下咒,要是有用的话,我就能出师了,他还会送我一笔钱让我先去还赌债……我、我一时鬼迷心窍……但是我真的知道错了!” 许清木蹲下来,用泛着寒光的眼睛看他,说:“那个人,是谁?” 赵师道:“我……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名字,反正,是个很年轻的人。” 许清木和宋玦对视了一眼。 这和他们的猜测对上了。 赵师见二人不说话,心里就更怕,急急忙忙说:“还、还有,那个人还让我收集您的头发,我……我前几天在您房里修木梁的时候,捡到了一根,已经托人送下山了……小道长,那人要害您!我可以……可以想办法帮你把他约出来,你就知道他是谁了,我可以帮您,只要您……救救我,我受不了了,太痛苦了!” 许清木看着眼前这人,觉得他真的是连一堆垃圾都不如,于是连眼神都懒得再给,侧过头去,说:“用不着你。” 赵师更慌了,在地上趴着一边蠕动一边道:“我还可以……我可以……” 许清木却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他废话了,打断他说:“看在我们的人都没有大碍的份儿上,我不会要你的命,但这反噬是你应受的。痛苦要持续多久,就看你自己下咒时的怨念有几分。放心吧,以你那三脚猫的工夫,死不了,最多一年半载。” 赵师顿时觉得后背的重量变得更重了,就这几分钟他都承受不了,还要一年半载…… “还有,去告诉那个人。”许清木只用了侧面对着赵师,于是赵师只看到了许清木眼里危险的光一闪而过,“我从不主动找事,但要是有人找事找上门来,就自己掂量掂量。” 说完许清木便准备转身,但在走之前,他又回头来看了眼趴在地上的赵师,突然笑了起来。 这笑容让赵师不寒而栗,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就挣扎着爬起来开始躲。 许清木看着他,那笑意一半天真一半恶意,缓缓说:“不好意思,还有项惯例。” 赵师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在宋玦肩膀上那个灰脸的鬼娃娃“嘎”地欢快叫了一声,朝着他猛冲了过来,他根本来不及躲,突然就感觉头顶一阵凉,眼前纷纷扬扬地落下了一片头发。 很快,那只灰脸的鬼娃娃又飞回了宋玦的肩膀上,讨赏似的“嘎”了一声。 宋玦眼神瞬间变得温柔,轻轻摸他的头,完全没有羞耻心地闭眼夸:“非常好,很有设计感,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发型师。” 白美美满意了,叉腰欣赏着自己成果——一颗在月光下泛着透亮光泽的崭新河童头。 44、晋江独家发表 当夜, 赵师就以急病为由被送下了山。 其余工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第二天早上只听说赵师突然秃头了。 工匠们讨论了一下, 便觉得他多半是不小心得罪了哪路神明。众位中年工匠十分感同身受地担心起了自己的头发,商量着要更认真地修葺凌云观, 避免自己和赵师一个下场, 并且纷纷注册起了凌云观微信小程序,紧张地开始预约摇号。 所以, 凌云观的修缮工作进行得更加有序和谐了。 当然,这一切赵师都是不知道的,他一直在承受着呼吸困难的痛苦和头顶没毛的冰凉,极尽艰难地才找到了那个教他害人的年轻人。 他一到茶楼的包间,见到对方就流下了两行眼泪, 哭喊着抱住对方大腿:“师父, 救救我!” 宣景焕看着他的脑袋,脸微微抽动了一下,异常嫌弃地躲开,冷漠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没用。” 赵师呆了一阵,急忙道:“师父, 我是为了你……” 宣景焕看着他光秃秃的河童头就来气,大声道:“别叫我师父, 你师父是教你木工的那个人,不是我!你是公输子门下,和我玄门有什么关系?” 赵师愣了一下, 然后喘着粗气道:“《鲁班经下册》是你给我的,都是你教我的!” “白痴。”宣景焕翻白眼道,“公输子的技艺天下无双,《鲁班经下册》里也有护身解咒、医疗术法,你偏不学,要学咒术,怪得了我吗?” 赵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去了阴司报道,他就知道这臭小子心黑不会管他。反正他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这呼吸困难没办法医,还不上钱手也保不住,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把抓住了宣景焕的裤腿,怒吼道:“你得意什么!你不管我是吧?好啊,你早晚和我一样!你根本斗不过凌云观那位!” 宣景焕的火顿时被点燃了,他回身就是一脚踹在了赵师的心口,吼道:“你说什么!” 赵师捂着胸口爬起来,都要吐血了还坚持往宣景焕心上扎刀,说:“小道长托我给你带个话,叫你不要不自量力,斗不过是会被反噬的,哈哈哈哈。” 宣景焕这辈子最恨得就是有人说他不如旁人!他突然起了杀心,手掌里聚齐一团灵力,而赵师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一把拉开包厢门就冲了出去,外面的人好奇地往里面看了看动静,宣景焕立刻收手。 赵师站在人群里,靠着众人给自己保护,一边喘一边说:“你会比我更惨的!哈哈哈!” 说完,这狡猾的家伙就像是兔子一样敏捷地逃走。 宣景焕觉得自己才是被下了压身咒的那个人,根本就喘不过气起来,站在原地缓了好久之后,他才阴沉着脸,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中离开了这破茶楼。 回到门可罗雀的齐云观,他更是暴躁。 偏偏温纶那个不长眼的还要在这个时候来烦他,像是个破喇叭一样围在他的身边叫唤:“是失败了吧?我就说了不行,许清木那个人邪门的很,上次洗发水的事情也是,这次的咒术也是……不行,他肯定能猜到是我们……他知道了吧!” 宣景焕简直想给他一巴掌,忍了又忍才开口道:“你不是恨许清木抽走了你二十年的灵力吗?之前还说他没什么了不起,一定要报复,现在又怕了?” 温纶脸有点僵。 恨是真的恨,恨到希望许清木立刻原地去世。但是…… 他原本以为宣景焕能为他报仇,才忍辱负重来的齐云观,结果他发现宣景焕完全不是许清木的对手。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让他又想起了被许清木抽走灵力那一刻的恐惧,他又怕了。 温纶惊恐地道:“我本来和这个事情无关的!我没想背叛凌云观,是你……是你鼓动我的!是你骗我说你可以给我报仇的,是你拉我下水的!” 宣景焕当即怒不可遏。 这是今天第二次被人羞辱不如许清木,他心里的火已经将理智全烧光了。他甚至想,他要是许清木,看到对手这样狼狈地和赵师温纶狗咬狗,不知道多得意。 他真的忍无可忍,抬手就给了温纶一耳刮子。 没有灵力的温纶根本承受不住这样一巴掌,当即被打得扑倒在地,鼻血顺着鼻孔就流了出来。 温纶懵懵地看着宣景焕。 宣景焕眼眶泛红,狠声道:“你以为我是个傻子吗?随随便便找个木匠就去对付许清木了?那个废物只是个幌子,我只是用他试探一下罢了。现在我已经拿到了许清木的头发,搭的祭台也已经吸收够了天地灵气,就今晚,我让你看看许清木是多么不堪一击!” 温纶捂着自己流血的鼻孔,眼神不停地闪烁,一句话都不敢说。 宣景焕再瞪了一眼温纶,说:“你已经被他抽走了全部的灵力,是个被逐出师门没人管的废物了!你什么都没有了!不看着他死你甘心吗?白痴。有胆子开始,就要有胆子一直做下去!” 说完,宣景焕拂袖而去。 当晚,月上中天,宣景焕独自一人登上了齐云山最高峰。 下咒的祭台已经搭好了,只见那片空地上,有一朵巨大的莲花印记,莲花的花蕊正中放着一只精致的木雕莲花,而在莲花印记的外围,则有一圈画着诡异图腾的黑旗,正迎着夜风猎猎作响。 这是公输门的血莲花咒,需要很高的灵力才能实施,否则难以成功。而一旦成功,被下咒者将会夜夜承受恶鬼食肉之苦,被鬼啃咬过的地方都会长满烂疮恶疽,活活不得,死也死不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成为一堆烂肉。 而且,只要下咒者灵力够强怨念够深,这份诅咒还能随着被下咒人的灵魂带去来世。 血莲花咒是公输门下最毒最狠的咒术,没有之一。非夺妻杀子、灭门毁族、国仇家恨,都不轻易用。 宣景焕和许清木之间其实没有那么大的仇,可他就是气不过。所有人都笑话他,觉得他比不上许清木,温纶、赵师,还有那些傻x网友……甚至是他的父亲,都在说许清木如何如何厉害。 他就是不信邪,他偏就要把许清木给比下去。 宣景焕脑子里出现了许清木那张被人称作“谪仙”的脸,他想要知道。要是这“谪仙”满脸生疮会是什么有趣的样子。 仅仅是这样一个有趣的景象就值得他冒险。 只可惜没有人能和他一起欣赏这一刻的壮举。 从前那些追随崇拜他的弟子们好些都背叛了他,温纶那个怂包甚至连夜收拾包袱逃走了。 一群白痴。 宣景焕心里暗骂,掀开道袍的下摆,慢步走到了莲花中间。他从怀里拿出用黄纸包着的那根头发,两根手指夹着,另一只手迅速掐诀,于是手中的的黄纸“嘭”地就燃起了团火。 燃烧的黄纸被他扔在了木雕莲花之上,在火焰燃烧最旺的时候,宣景焕一口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将一滴血滴入了火焰。 那一滴小小的血爆发出了刺目的光芒,那光芒从莲花印记的花蕊铺开,只在一瞬间就闪过了整朵莲花,那巨大的莲花印变成了鬼魅的血红色,周围一圈黑旗上的符文也同时泛起了暗红的光。 宣景焕的瞳孔亦如此血红,死盯着那团火,他的面目已不复往日清秀,变得尤其狰狞诡异。 而后,他轻轻启唇,低声念咒。 “百鬼众魅,此吾仇敌。听吾号令,以此为依。啖其血肉,食骨寝皮。” 这咒语在他的口中越念越快,血莲花也就越来越红,狂风四起,那一轮明月终于是被乌云遮蔽,一团团鬼气开始聚集在他的周围。 但他丝毫不怕,而是万分得意,嘴角牵动着笑,继续重复着怨毒的咒语。 随着那火焰越烧越烈,许清木脸出现在了火焰里,隐隐绰绰,飘飘荡荡。一团团的鬼气看见了这人的脸,就像是饿久了的狗看了食物一般,纷纷涌了上去。 宣景焕嘴角带笑,正要念出那个“去”字的时候,火焰中心的许清木突然朝着他笑了一下。 宣景焕大惊。 这……怎么可能?这只是许清木的头发化成的一道虚影,怎么可能看着他笑? 他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但那火焰里的人影确实在笑。 那笑意似乎在是警告,也似乎是嘲讽。 宣景焕想,或许许清木已经感觉到了他在做什么,似乎在尝试自保。 但他不在乎。 去死啊!宣景焕在心里大骂。 他从小到大没有输过,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傻了十几年的人? 于是,他也对着那虚影一笑,最后一次念了咒语,而后,他血红色的眼珠子一暗,指着那虚影厉声喝道:“去!” 一团团鬼气像是得到得到了莫大的奖赏,纷纷发出兴奋的嘶叫,而后如飓风一般朝着那火焰冲去。 “成了哈哈哈哈!”宣景焕仰头大笑,那燃烧的烈火,将他狰狞的面目映照得如同恶鬼。 凌云山的夜沉静而安谧。 宋玦还在书桌前工作,白美美在他身后安安静静地玩益智玩具,而许清木则和往常一样在宋玦的沙发上睡觉。 突然,白美美猛地从地上窜起来,眨眼间就飞到了许清木的面前。 宋玦回头看了眼,而后操纵着轮椅走到了许清木的身边,问白美美:“怎么了?” 白美美无暇回答,而是对着门口呲起了牙,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他现在变好看多了,没有了一口的尖牙,连威胁都变得异常弱,但仍然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宋玦赶紧去看许清木。 还在睡梦之中的许清木微微皱了皱眉,看样子有些不舒服。 宋玦小心地伸手,在许清木的额头上探了一下,而就在这个时候,许清木突然睁开了眼睛。 宋玦目光之中的急切和担忧来不及收回,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和许清木对上了,二人都在对方的瞳孔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们都恍惚觉得这个关切的眼神有点过,但还来不及细想,白美美举起了手里的玩具剑,突兀地大叫了起来。就在他大叫的同时,狂风突起,将门窗拍得砰砰作响,仿佛有无数双手正在扒拉着门窗。接着,不知是人是鬼的尖叫响起。 哭喊,嘶吼,狂笑,呻-吟,吵得人头疼欲裂,那是百鬼纠缠才能发出的怪叫。 白美美一张灰脸都要吓白了。 许清木利落地坐起身,道:“来了。” 顿了顿,许清木又勾起嘴角笑,轻声道:“他比我想象之中要强那么一点点。” 宋玦轻轻抿唇,有些掩饰不住自己心里的担忧。毕竟许清木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太弱了。 但许清木依然是很轻松,还笑着对宋玦勾了勾手指头,说:“药引子让我吸一口。” 宋玦:…… 许清木不等他回答,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摆,而后自己凑了上去,将鼻尖埋在了他的脖颈之间,狠狠地吸了一口。 只差那么多一点,他就要咬到了宋玦的大动脉。 宋玦顿时浑身僵直,许清木却毫无察觉,仍然闭着眼睛轻嗅。 他惯烧崖柏香,而宋玦常用古龙水,这两种淡淡的味道突然组合起来,竟然有种又浓烈又奇妙的感觉。许清木吸了几口就觉得浑身舒畅,丹田处被一股灵力填得暖暖的。 “神清气爽。”许清木又打了鸡血,眯着眼睛像是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而后盘腿坐在了沙发上,丝毫不管被他吸干了的宋玦。 宋玦轻轻握了握拳,脸上毫无表情,甚至还装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嫌弃。 其实心里就像是被猫爪子给抓了一样,又痒又麻,脑子里正在循环播放一句话。 还有……有点……可爱。 那位“有点可爱”的许清木已经收住了猫似的表情,眼神突然变得非常危险。他将舞着玩具剑的白美美拎起来塞到了宋玦怀里,起身站在了他们的前面,盯着那正在不停摇晃的门窗。 接着许清木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他抬手将符纸往空中一抛,符纸在半空之中就燃了起来,在缓缓落地的过程,那火焰里发出了金光,宣景焕的脸隐约出现在其中。 随着符纸的飘落,那窗外的怪叫也渐渐平息,当纸片彻底落地之时,狂风已止,一切恢复了平静。 许清木又伸了个懒腰,说:“没事了。” 宋玦还是皱着眉,有点忧虑地说:“能看出是什么咒术吗?” 许清木耸肩道:“暂时还不知道,但应该是挺强的咒术。” 宋玦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影,问:“你没事吧?” “开玩笑。”许清木轻哼一声,回头冲着宋玦轻笑,说,“有宋老板这颗绝世的药引子在,区区一个宣景焕算什么?是吧?” 说完许清木就冲着宋玦一笑,那笑容明朗极了,能驱散整夜的清冷。 宋玦突然呼吸一窒。 不是有点可爱。 是……很多点可爱。 45、晋江独家发表 宣景焕感觉自己昏迷了很久, 才在一阵剧痛中醒来,他缓缓坐起身子, 迷茫了片刻,直到看到眼前随着风飘动的破烂黑旗, 他才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 许清木是不是已经经历过了百鬼啃食的痛苦? 宣景焕的脑海之中首先冒出来的是这样一个念头, 但还没有深入想下去,刚才那股让他从昏死中清醒的剧痛又再次袭来, 他顿时浑身脱力地倒在地上,而后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宣景焕慌张地抬手想要捂着从口里流出来的血,却突然看到,自己的手背上有一个正在往外渗血的巨大脓疮,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牙印。 他愣了片刻, 而后猛地反应了过来, 立刻将袖子挽起来看。 他的手臂上,布满了这样密密麻麻的牙印。不止是手臂,身体上,腿上, 到处都是,每一个牙印都在发散着他无法承受的剧痛。 百鬼啃咬的印记! 血莲花咒! 宣景焕心下一凉, 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刚触碰到又是一阵死去活来的痛, 他赶忙将手放下,却看到手掌上有一块被带下来的肉。 鲜活的,温热的, 沾满了血和脓的一块肉。 宣景焕呼吸一窒,便在那要死死不了,要活活不得的剧痛之中,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玄门之中的坏事向来是传得最广的,没几天,宣景焕用公输门的术法对许清木下咒然后被反噬的事就传遍了整个玄门,宣景焕的惨相也被众人知晓。 不仅要每夜承受百鬼的啃食,为了保命甚至连灵骨都受到了极大的损害,他是彻底废了。而宣天元为了减轻他的痛苦,更是废了大半生的修为。据见过这父子二人的人描述,宣景焕已经彻底不成人形,而宣天元则一夜白头,憔悴得只剩下一把骨架。 但谁都明白,这事儿怪不到许清木的头上,不管去哪里说都是许清木有理。毕竟是宣景焕先用的咒术,许清木只是正当防卫,甚至都没有对他下死手。现在宣景焕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是他自找的,如果当时他心中的恶意怨念少一些,不对许清木那么狠绝的话,他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宣天元也曾试图上凌云山求许清木救救他唯一的儿子。但很可惜,反噬的恶果即便是许清木也解不了,他们都清楚,唯一能救宣景焕的,就是他自己……如果他愿意放下心中的怨念,静心修行,或许有朝一日能从这种痛苦之中解脱。 曾经在玄门也算是相当有重量的宣家就这样轰然衰败,这一切的最开始不过是因为两件相似的道袍,和一个人嫉妒不甘的好胜心。 许清木这个名字,彻底在玄门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和一千年前一样,“小霸王”这个称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悄悄地传开了。 而这一切许清木并不在乎,玄门外的普通人也完全不清楚,他们只知道凌云观有一位剑法高深、颜值爆表的年轻掌门,并且拥有能够让秃顶重新焕发青春活力的治秃神水。 尹若曼就是深受秃头困扰的广大年轻人之一,她拖了很多关系也没能买到凌云观的治秃神水,只好趁着一月一次的拜北斗上山来拜拜,期望被哪路神明看中,成为那个好运的有缘人。 虽说深秋的凌云山已经很冷了,但为了爬山方便,尹若曼并没有穿得很厚重。于是那凹凸有致的好身材便被完美得勾勒了出来。她的脸被一顶线帽和大墨镜遮住了一半,仅仅露出了一个饱满娇艳的红唇和挺翘的鼻尖,乌黑的长发编成了一根鞭子垂在肩侧。 即使不用看全脸,也知道她非常漂亮,于是这一路偷偷看她的人不少,她完全不在意,偶尔还会给人礼貌的微笑。 到凌云观的时间还早,科仪尚未开始,尹若曼将仙尊都挨着拜了,然后就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在石凳上休息。 没一会儿,有两个年轻男人笑着坐到了尹若曼身边那个石凳上。 那俩人一个龅牙一个老鼠眼,还不时地往尹若曼身上瞄,笑得让人非常不舒服。他们一直在窃窃私语,像是准备找尹若曼搭讪。 尹若曼见多了这种油腻男,非常容易就能分辨什么是善意的欣赏什么是不怀好意的打量,所以立刻就冷着一张脸起身,去了隔得远些的一个石凳落座。 那俩人脸僵了一下,也还算是有那么一点逼数,知道尹若曼不想搭理他们,也没有再继续跟着过来骚扰,而是嬉闹着聊起了天,声音很大,说得内容也很下三路,尹若曼听得清清楚楚。 “你有没有看新出的《mode》杂志写真啊?”老鼠眼把手机给龅牙看,乐呵呵地说,“这身材真是太好了……你说,她现在过气了,会不会经常拍这种照片啊?” 龅牙也笑,说:“嘿嘿,多拍,多拍,一看就很那啥。” 然后俩人就凑在一起猥琐地笑。 尹若曼在墨镜下翻了个白眼,打算站起来走得更远,结果下一刻就听到老鼠眼说:“那个新闻你看了吗?说是她要和那个导演,就是那个齐少辉一块儿拍电影了,那俩什么情况?到底有没有谈过恋爱?” 尹若曼瞬间脸一僵,坐着不动了。 龅牙就用八卦的语气说:“没有吧,齐少辉不是一直和孙雨盈在一起吗?我觉得说不定就是她想勾-引齐少辉,或者是炒作,这样还没开始拍就赚够了话题。” 老鼠眼说:“那但是怎么传出来齐少辉劈腿她和孙雨盈的啊?” “孙雨盈哪敢挖她墙角啊。”龅牙夸张地说,“那时候她那么红,孙雨盈是她师妹,全靠她带,要是她真的和齐少辉在一起,孙雨盈怎么敢背着她乱来?而且孙雨盈一看就是个傻白甜,和高中生似的,没那么多怀心思。” 老鼠眼“嘿嘿”笑了两声,说:“好像是有听说她经常爬导演的床,她长得那样儿,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龅牙说:“对啊,她后面还发声明说和齐少辉一直是朋友关系,肯定是心虚啊!她那个暴脾气,要是她有理怎么任由人家诋毁她那么久?说不定还有什么照片落在人手里当把柄了。” 老鼠眼顿时两眼放光,说:“有没有厉害的狗仔把那照片扒出来?吃不到,看看也好啊,肯定很带劲儿哈哈哈。” 然后这俩就开始放肆地大笑,那下流劲儿实在是恶心人。 听到这里,尹若曼真的忍无可忍,起身走到那俩人面前,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们。 两人抬头看着尹若曼,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尹若曼直接就举手,猛地给这二人一人甩了一巴掌,怒道:“放屁!” 那二人被打得懵了一下,等脸上的痛过了才反应过来,“腾”地一下站起来,老鼠眼捂着自己的脸,骂道:“妈的,哪里来的八婆,你发什么疯!” 龅牙正要开口,突然看着尹若曼怔住了,然后瞪大眼睛说:“你、你是……” 老鼠眼也反应了过来,说:“尹若曼!” 就是她,性感女神尹若曼,被八卦盛传劈腿后又要继续和导演前男友一块儿拍戏的话题女王尹若曼。 尹若曼墨镜一摘,横眉道:“是啊,就是你爸爸,你说什么呢,当着我的面再说!” 老鼠眼和龅牙互相看了一眼,先是有点儿心虚,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在,突然又大胆了起来。 这么一个漂亮姑娘,看似气势汹汹,其实身单力薄。 龅牙轻笑了一声,说:“我说就说,你整天穿那么暴-露的衣服,爬大导演的床,自己sao怪得了别人?” 老鼠眼也立马说:“妈的拽什么拽?不就是个戏子,有几个粉丝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尹若曼气得简直想杀人,抬手就要再甩这俩人巴掌,但他们反应更快,眼神一对就一左一右地分开,要去扒拉尹若曼。 就在他们要碰到尹若曼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个身影在眼前一闪,尹若曼被人飞快地往后一拉瞬间消失。 他们受不住自己的力道猛地朝着对方撞去,二人同时发出一阵惨叫,然后狠狠地摔倒在地,屁股都快裂成四瓣了。 他们哀嚎了半晌,回过神来再抬头去看,发现那尹若曼已经到了远处,站在她前面的,是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凌云观掌门许清木。 许清木表情冷峻,道:“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想在这里撒野?” 那俩人懵了一会儿,恼怒地站起来想要说话,可还没能开口,就见许清木的手在他们的面前虚晃了一下,他们隐约看到一张符纸在眼前迅速燃烧殆尽。 只是许清木的动作太快,他们并没有看清。老鼠眼感觉到不对,想要继续大骂,但张口的一瞬间,口水跑岔了道,一下全堵在了他的气管里,他瞬间失声,气也喘不上来,就像是被所一双看不见的手抓住了脖子,马上就要被活活勒死了。 老鼠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赶紧转身去找龅牙求救,龅牙看他双眼充血像是要憋死的样子也有点吓到,连忙问:“你怎么了?” 说话的同时他想上前一步去拉老鼠眼,但刚迈出一步,就猛地摔了个狗吃屎。他感觉到嘴上一阵剧痛,再爬起来的时候,那标志性的两颗龅牙就沾满了血落了地。 老鼠眼狠狠锤了自己胸口半天才终于缓过来,他条件反射地就要开口骂人:“妈的……” 话音刚落,又是一口口水灌进了气管,窒息感再次铺天盖地地袭来。 而另一边的龅牙爬了起来,慌张地往前走了一步又摔得惊天动地,而且摔的位置和刚才一模一样,准确地磕到了落了牙漏了风还疼得要命的位置。 尹若曼有点吓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二人就跟演戏一样在这儿此起彼伏地惨叫。她愣了好半天才僵硬地转头去看站在她身前的许清木,结巴地问道:“这……这怎么回事?” 许清木头也不回,淡淡地说:“在凌云观撒野,祖师爷看不下去了。妄言之人,就当受点罚。” 那俩人听了这话,不可置信地盯着许清木,而后老鼠眼怒道:“你……你是不是,是不对我们用了什么妖法!” 尽管他们自己也不愿意相信的,但眼前的这一切实在不能用科学常识来解释,太怪异了。 一想到那张在半空中燃起来的符他们心里就慌,于是二人更加激动,老鼠眼怒指着许清木道:“你不要不承认!我刚才看到你烧符纸了!你就是对我们做了什么!别想不承认!” 许清木眨眨眼,利落地说:“是。怎么了?” 龅牙和老鼠眼:…… 嗯??? 就承认了??? 这承认太过顺畅,这俩短时间没接上台词,缓了缓,没了龅牙的龅牙才拽着那两颗掉落的牙,一边说一边喷血:“好啊,你承认了!我要报警!我要告你!” 许清木又眨眨眼,说:“好。” 老鼠眼和龅牙:??? 紧接着,他们又听到不远处响起另一个男人有点凉的声音:“不管是报警还是诉讼都随便,不过,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们一下,你们现在的状况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是许清木的缘故。哪怕你们一个呛死、一个摔死,法医解剖尸体也只会得出一个‘意外去世’结论。” 俩人激动的脑子一下就冷了下来。 对啊,许清木从头到尾都没有碰他们一下,但是尹若曼是怎么瞬移到那么远的地方的?他们又是怎么突然出现了这种怪异的情况?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那个凉凉的声音又继续说:“你们坚持要报警或者提起诉讼的话,我方完全配合。但如果你们拿不出证据随意污蔑,我方随时准备反诉。” 那俩人僵硬地转头去看声音的来源,便看到了一个杵着拐棍的男人,面目英俊,眼含桃花。他分明在笑,但那笑意很凉,莫名有种上位者的强硬气势。 就像是他们在电视里看到的那种天凉王破的霸道总裁,又或者是随随便便就能把人给怼哭的精英律师。 总之,这副形象莫名给他的话增加了不少的可信度和威慑力,让这两个没什么见识的猥琐男硬是半天不知道怎么接茬。过了好久,老鼠眼才强撑着挺直了腰,弱弱地说:“我……我要告……” 这话刚说话,平地站着的龅牙又毫无征兆地摔了一跤,受伤的地方再次被磕,老鼠眼正想问他怎么了,但一开口又是口水赌了喉咙,窒息感简直要命,他差点没背过去。 这也太邪门了! 二人后背不停地冒冷汗,互相看着对方惊恐的脸。 许清木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说:“不要再口不择言,想说什么考虑好再开口。” 他们哪里敢再说什么,立刻怂了,连连鞠躬道歉,许清木扬了一下下巴示意离开,他们就互相搀扶着,狼狈地溜走。 没走几步,龅牙又是“啊”的一声尖叫摔了个狗吃屎,那血肉模糊的嘴摔得更惨不忍赌,而老鼠眼仿佛又被抓住了脖子开始原地疯狂挣扎。 许清木在他们的身后幽幽地说:“忘了提醒,不光是说哦,脑子里想也是会受惩罚的。期待你们以后好好做人,不要再说任何侮辱女性的话。” 那两人惨叫了半天,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立刻搀扶着溜走。 尹若曼眼睛瞪得老大,结巴道:“这……这是什么仙法……” 许清木面色沉静,道:“去客堂说,一会儿香客们来了,瞧见有明星在这儿怕是会引起骚乱。” 46、晋江独家发表 尹若曼带着满脑袋的问号跟着许清木还有杵着拐杖的宋玦去了客堂。 许清木给她倒了茶, 她喝了几口才缓过来,又惊吓又惊喜地说:“我就听说小道长你会轻功, 会仙法,刚才那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是仙法吧!肯定是仙法!” 许清木一本正经地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仙法, 都说了你们要相信科学。” 一边说许清木一边用朱砂画符,画完叠好递给尹若曼, 说:“这个你放在钱包里。以后再有人对你出言不逊,不要那么冲动地动手,妄言之人自会有惩罚。” 尹若曼十分迷惑,说:“你不是刚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仙法吗?” 许清木继续正经道:“嗯,要相信科学。不过你自己带着符也不能妄言, 否则会反噬。它能约束别人, 也能约束你。” 尹若曼接过了符,迷惑翻倍,道:“啊?那到底有没有仙法?” 许清木依然正经,道:“的确是没有仙法, 都说了要相信科学。不过,就一直放在钱包里, 不要拿出来弄破损了,否则就没有效果了。” 尹若曼:??? 她已经完全被许清木给搞糊涂了, 脑袋上的问号成倍增加。宋玦轻笑一声,对许清木道:“你不要欺负人。” 然后坐在了尹若曼身边,说:“不用想什么多, 带着是好事。如果一定需要一个解释的话,那就是……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尹若曼云里雾里半天,最后举起双手道:“算了算了,反正都说小道长是小神仙,你们说什么我都信。总之,今天真的太感谢了。” 宋玦问:“你怎么一个人上山,不带个助理吗?被人认出来会很麻烦。” 尹若曼说:“都过气了,还讲什么排场啊。” 她叹了口气,有点不好意思地接着说:“我也担心,所以出发得很早,趁着人少嘛。而且我听说要心诚的有缘人才能拿到治秃神水,我想到我要是前呼后拥地来,那不是一点儿都不虔诚了?” 许清木奇怪地看着她,说:“你也脱发吗?我记得之前看你的广告,头发很好啊。 ” 许清木几乎不认识这个时代的明星的,但他知道尹若曼,因为岳野鹤说这姑娘眼神干净,是个好人。 岳野鹤一百来岁的人,还学着年轻人给尹若曼打榜,带小道士们去看尹若曼的电影,天天在许清木面前夸尹若曼。 所以,许清木还挺了解尹若曼的。 在当今流行清纯少女的娱乐圈里,尹若曼算是少见的明艳型大美人,一双勾人的狐狸眼和曼妙的好身材是她的标志。 公司给她安排的人设是“暴脾气的性-感女神”,这人设有一半算是准确的——她的确暴脾气,时不时就有怼狗仔的新闻传出来。 不过,她极少有暴-露的装扮,也从未拿自己的身材做文章。只是她火爆的性格、充满攻击性的美貌长相和无法掩饰的好身材实在是吃亏。很多人对这种类型的女生有着天然的偏见,哪怕她现在穿着这一身简单朴素的运动衫,也会被猥琐男盯上想要搭讪。 她从不卖弄性-感,与其说性-感,不如说是一种属于成年女性的健康自然美。 当然,大众不会听她的辩解。尽管她从出道到现在唯一的绯闻对象就是齐少辉,围绕着她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传闻也没断过,基本上都是些走下三路的。 许清木之前去看她电影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不错的演员,演技好也很努力。再加上岳野鹤的关系,对她便很有好感,所以今天才不想看她被为难。 说完脱发的问题,尹若曼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她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苦笑说 :“那都是多久前的广告啊,那时候还没有过气。哎……小道长不要笑话我啊。” 说着,她一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把取下了戴在头顶的线帽。 许清木和宋玦这才发现,原来这顶线帽是连着假发的,那漂亮的辫子是假的,实际上尹若曼的头顶已经只剩几根暗黄枯燥的短发。 这样一个漂亮的女明星,脑袋却仿佛中年脱发男人,实在……相当怪异。 许清木和宋玦都吃了一惊,看着尹若曼暗淡的神情,他们都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 尹若曼垂着头叹了一会儿气,然后又把线帽给戴上了。 她是真的很要强,又抬起头对许清木和宋玦笑,自我调侃道:“再这样下去,以后就不能走性-感女神的路线了,不过可以转型做谐星。这也好,女谐星很少呢,说不定我能杀出一条血路。” 许清木沉默了一下,问:“脱发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有看过医生吗?” “两个月之前,看了很多医生,各种偏方也在尝试,但是却越来越严重。”说到这里尹若曼又咬紧了牙,怒道,“《武林》很快就要开机了,这可这么办,还得去见渣男和他现女友。” 她说的渣男和现女友,就是齐少辉和孙雨盈。 齐少辉是目前炙手可热的青年导演,而孙雨盈则是今年刚爆红的新晋小花,号称娱乐圈最后一朵纯情小白花,两人正在谈恋爱。 许清木和宋玦互相看了一眼,觉得有点不太好继续问。而且《武林》这片子,宋氏也有投资,只是不是占得最大头,所以宋玦没怎么管过这个项目,也不知道这里边儿居然还有这么狗血的故事。 尹若曼自己已经忍不住开始骂了:“孙雨盈我不想说了,都是女人我不骂她。最主要是渣男的错,也是我眼瞎看上了这坨狗-屎。我说实话,我们以前确实是在一起但没有公开,谈了六七年。这个吃软饭的垃圾玩意儿,早年他就是个没人看得起的导演助理,我看中他的才华,为了支持他的电影梦想,不仅零片酬出演他的电影,还到处给他拉投资求爷爷告奶奶。他终于出头了,回报就是和我同门师妹搞在了一起。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谣言说是我勾-搭齐少辉,说我是小三,啊,我冤,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都糊了还有人用这个破事儿乱嚼舌根!” 许清木听了都想打人,说:“那你应该撕啊!” 尹若曼道:“怪我自己蠢,捉奸在床的时候气疯了,没反应过来先留证据。总之,你知道我这形象,没证据出来撕保证被骂的还是我。还有,我怎么能让人知道我被劈腿了?我丢不起这个人,所以我干脆说没有谈过。” 许清木皱眉,说:“你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 尹若曼咬了咬唇,说:“其实我也不想再和渣男纠缠扯皮,撒泼打滚不是我的性格,他不配。我要好好工作,好好为了自己努力,不想给垃圾眼神。” 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 许清木和她气到一块儿去了,心想这世道真是哪哪都是脏东西。 宋玦从兜里拿出一包瓜子塞给许清木作为安抚,然后问尹若曼:“那你那电影还拍吗?” 尹若曼猛地一拍桌,道:“拍啊,凭什么不拍!不拍显得老娘怕他了似的!” 顿了顿,她又咬着牙一脸心痛地道:“当时为了带师妹又为了给男朋友撑场子,签约特别爽快,谁知道后来会被绿?没办法,签得太早了,钱赚不到几个,违约金还很高。而且,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和孙雨盈的爆红,我也好久没有好的本子可以拍了。不管怎么说,渣男虽然渣,但才华还是有的,《武林》是个很好的本子,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许清木磕着瓜子说:“是啊,要是我我也去拍,谁怕谁啊。” 尹若曼惺惺相惜地看着许清木,说:“对吧,我就想,开拍之前,我这头发得想办法长出来啊,凌云观的治秃神水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就是不知道,我这样算不算有缘人。” “肯定啊。”许清木快速应了,但很快又沉默。 尹若曼还没来得及高兴马上就又紧张了起来,忙说:“啊,怎么了吗?有什么问题吗?” 许清木摇头,说:“没什么,我给你去拿洗发水。” 说完许清木就去了灵殿,把画像下的座下泥搜刮了个干净,倒进洗发水拿回来给尹若曼。 尹若曼没想到自己还有这运气,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感谢了许清木和宋玦好久。 许清木请加一下自己的微信,让她用一段时间反馈效果。 尹若曼很爽快地答应了,加了微信又感谢了半天才离开。 将人送走后,宋玦才问:“尹小姐的脱发,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许清木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宋玦还真是聪明,他一个表情不对劲儿宋玦都能发现异样。感叹完了才说:“好像有,说不清,只是一种直觉,觉得她的脱发有点奇怪。但我不敢确定是不是有东西作祟……如果是我都看不出来话,可能是相当厉害的鬼物,或者是妖。” “妖?”宋玦有点好奇。 许清木点头道:“嗯,妖和鬼不一样。妖本身就是活物修炼成的,不会有鬼的阴气,所以很容易隐匿在生人里。反正,如果尹居士的脱发不是病理原因,那不管是妖还是厉害的鬼都很麻烦,那些座下泥不够,效果可能有限。所以……” “所以小道长就加了尹小姐的微信。”宋玦接上了许清木的话,又是那种有点凉、有点欠的语气,“不管是玉小姐还是尹小姐,总之是漂亮姑娘就有机会能加到小道长的微信。” 许清木:…… 他又吃了什么火-药? 许清木张口想说点什么反驳,但还没能开口,宋玦就冷着一张脸,留下一句:“渣男。” 而后杵着拐棍转头就走。 许清木:??? 原地懵逼了半天的许清木,拿出手机非常不熟练地在网页搜索:在我家借宿的男性友人总是说我渣男怎么办? 47、晋江独家发表 尹若曼离开后的一周, 许清木没有再提过她。宋大老板也终于恢复了正常,不再冷眼看着许清木满脸写着“你这个渣男”了。 许清木也就不再和他怄气, 继续和往常一样在他的沙发上睡觉。 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前世的牵连还是因为宋玦的沙发实在是太舒服了,许清木每天在这沙发上都睡得特好, 偶尔还会梦到一些前世的片段。 这一次他又梦到宋玦了, 穿着黑色长衫的宋玦,打着一把伞, 站在瓢泼大雨之中,面对着他,正要开口和他说话,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嘎嘎嘎”的笑声。 许清木被惊醒,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宋玦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 白美美正欢快地在手心里蹦跶, 不停地笑。 宋玦看上去也很高兴,还竖着手指在唇上让白美美小声一点。 白美美乖乖点头,放低了音调。 许清木看着这俩傻乐的样子,起床气都没了, 于是揉揉眼睛,说:“不用了, 我都醒了。” 白美美听到他的声音,赶紧就飞过来, 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这小东西的脸已经全白了,长相是宋玦和许清木结合体的幼崽版,特别可爱。但目前他只有脸能看, 身体部分还有些发灰,比例也短粗不像是正常人。 宋玦整天给他看童装图,他就给自己幻化了一套特萌的幼儿园制服。白衬衫红领结背带裤,遮住了不好看的身体大部分,还背着个黄色的小书包,一眼看上去完全是个漂亮小孩儿。 许清木摸了摸他的头,说:“高兴什么呢?” 宋玦声音很温柔,道:“白美美终于会说话了。” 许清木一愣,然后有点惊喜地道:“是吗?会说什么了?” 白美美骄傲地扬起脸,看着宋玦的方向,脆生生地喊出了一句:“爸爸!” 宋玦轻轻应道:“嗯。” 许清木:??? 许清木怀疑白美美看错了方向,把他的脑袋给掰回来面对着自己,然后说:“你个傻子,叫谁爸爸呢!再叫一次!” 白美美甜甜地笑,然后又转头冲着宋玦的方向,叫了一声:“爸爸!” 宋玦:“嗯。” 许清木:…… 懵了两秒之后,许清木一股气涌上心头,怒瞪着宋玦道:“你整天教他些什么!” 宋玦无辜地摊手,说:“你可别冤枉好人,我没教他,是他自己跟着幼儿启蒙视频里学的。” 许清木气得不行,想了一下,揪着白美美的脸,说:“看我。” 白美美盯着他,眨了眨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许清木勾唇一笑,道:“叫我爷爷。” 宋玦:…… 虽然想占宋玦的便宜,但奈何白美美不配合,他歪了一下头,发出疑惑的声响:“嘎?” 许清木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听话,叫爷爷。” 白美美依然是满脸不解,他缓缓回头,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宋玦,满怀疑惑地再次出声:“爸爸?” 许清木:…… 在心里的账本记上:和铁血奸商的前世仇怨增加一倍。 而后许清木把白美美塞回了宋玦怀里,往沙发上一躺,瞪着天花板满脸幽怨地说:“倒霉孩子,送你,我不要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宋玦拍了拍白美美的头,用眼神示意他自己出去玩儿会儿,那小家伙“嘎”地应了一声,从窗户里飘了出去。 他现在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小孩儿,不再傻乎乎地整天蹲在许清木的身边守墓,也会自己溜出去,和那山间的精怪玩耍交朋友,也会学着说话,学着走路,学着成为一个人。 天地万物有灵,即使是这样一个本应当混混沌沌的丑陋小鬼物,也有了一颗向往真善美的心。 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只是,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叫宋玦“爸爸”,美好打折了,许清木就觉得很气。 宋玦想安慰一下许清木,但看着他在沙发上躺着一脸深受打击的样子,又觉得特别可爱,忍不住坏心眼地安静欣赏了起来。 等他欣赏够了要出声,敲门声突然响起,贺星楚的声音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师兄,宋总,你们在吗?” 许清木往门口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宋玦,实在不想看他,宁愿和贺星楚说话。 于是说:“你进来吧。” 贺星楚推开门进来,坐在许清木对面的沙发上,一脸的严肃郑重。 许清木看着她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坐直了问:“怎么了?” 贺星楚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艰难地说:“师兄,宋总,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一直瞒着我和其他师兄弟?” 她话都还没说话,那俩人就异口同声地抢答: “没有。” “没有。” 默契依然是百分之百。 许清木是因为正在气头上发誓要仇视宋玦到底,于是急于和他撇清关系。 而宋玦则是因为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正在心虚。 贺星楚盯着这俩,一句话没说,表情已经完美诠释了她的内心:“还说没有呢看你们默契成啥样了坦白吧我都知道了”。 许清木瞪她,说:“你有话直说。” 贺星楚叹了口气,说:“你们要是有心结为道侣,没有人会反对的。但是你们为什么背着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许清木:??? 宋玦:??? 许清木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问道:“你……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贺星楚的目光缓缓地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叹气说:“还不承认呢……” 说着,伸手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个小东西,许清木和宋玦一看,这不是那个穿着幼儿园制服的白美美吗! “……”许清木正色道,“不是,这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可以解释。” 贺星楚道:“还解释什么啊……我看得清清楚楚,这眉毛眼睛像宋总,这鼻子嘴巴像师兄,就这相似程度,被拐卖了半天就能找回来。” 许清木忙道:“不是,我……” 话还没说话,许清木就在贺星楚手里“嘎嘎”地笑打断了他,然后朝着宋玦伸出胖手胖脚笑呵呵地喊道:“爸爸!” 贺星楚的眼睛斜睨着这二人。 白美美这小东西就会关键时刻拱火,许清木瞪他,怒道:“你个破孩子闭嘴。” 白美美顿了一下,又转向许清木伸出胖手胖脚,甜甜地喊道:“妈妈!” 三人:…… 空气凝滞了三秒,而后贺星楚了然地点了点头。 贺星楚:我就知道.jpg 许清木:生无可恋.jpg 宋玦:干得漂亮! 宋玦轻咳一声,又开始装得像个人似的,冲着白美美招手,说:“过来。” 白美美挣开贺星楚,朝着宋玦飘了过去。宋玦这才一本正经地说:“目前的科技水平还不能实现男男生子。” 贺星楚也一本正经道:“师兄什么都会,搞不好也会男男生子的术法啊!” 许清木:…… 这个真不会。 宋玦差点笑出了声,赶紧用他那种“正儿八经不苟言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总裁脸道:“你看清楚,白美美是只鬼,怎么也不可能是亲生的,是捡来的。” 贺星楚每每都会被他的正直和严肃唬住,然后又觉得自己真的是想多了。她顿了顿,如梦初醒地一拍额头,说:“对啊。” 许清木终于从那种生无可恋的无语状态回了神,一下拿出了掌门的气势开始教训她:“守墓灵不知道吗?守墓灵就是会照着周围的人、物自己幻化长相。都让你好好修炼,好好看书,你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劈头盖脸地一顿教训之后,许清木又给贺星楚讲了白美美的由来。 贺星楚听完羞愧不已,捂着脸认错。 但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不忿。 反正这俩就是怪怪的! 许清木教训了贺星楚一会儿,突然又停住,说:“等等,我之前是没有给你们说过白美美的事情啊。” 反正观里的弟子都没开天眼也看不到白美美,许清木就懒得说。但今天怎么贺星楚突然能看到白美美了还把他给拎了回来? 贺星楚骄傲地昂起头,说:“我有好好修炼啦!我现在已经能灵活运用八卦镜了,是用八卦镜看到的。这小家伙,我刚开始以为是什么鬼物溜了进来,抓住之后发现他长成这样,就拎过来了。” 说着就把八卦镜给拿了出来。 许清木恍然大悟,然后一下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哎呀”一声。 宋玦问:“怎么了?” 许清木回答:“我都差点忘了这东西了。这可是个好东西,能照邪祟,如果是妖气的话,我没那么容易察觉,但它或许可以照出来。” 贺星楚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宋玦立刻get到了,回道:“那,和尹小姐联系一下吧。” 许清木点点头,然后拿出手机给尹若曼发消息,问她头发恢复得怎么样了。 尹若曼很快回了一张自拍过来,从照片上看,她的脱发有所缓解,而且还冒出了一些短短的发茬。 尹若曼非常高兴,回了一段语音:“真的太谢谢小道长了,我都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效果!” 按照之前冯志国的效果来对比的话,其实尹若曼的恢复情况是很慢的,这就证实了许清木的猜测:她的脱发可能不是自然的病理原因,是有人搞事。 许清木没有立刻告诉她真相,只是回了一条消息。 【许清木:我找到了一点资料你脱发的新思路,尹居士如果有空的话,抽时间上山一趟,我再给你看看。】 48、晋江独家发表 看了那么多医生都没有效果, 现在突然有了转机,尹若曼已经是非常高兴了, 于是当天下午就乐颠颠地上了凌云观。 见了面也没废话,许清木让尹若曼坐下, 然后将八卦镜拿出来, 照她的头顶。 从八卦镜里,许清木和贺星楚都看到了萦绕在尹若曼头顶的一丝丝诡异的红色烟雾。这的确是妖气, 虽然看不出来是什么妖。 不过,奇怪的是,连宋玦都看见了这妖气。 许清木不知道宋玦这是受了他的影响,还是因为本来就有修行天赋觉醒了。 但这会儿他也没多想这事儿,只是详细地问了一下尹若曼这几个月的行程, 以及有没有得罪过人, 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尹若曼回忆了一会儿,说:“我得罪的人可多了,哪家狗仔不记恨我啊,而且我这么漂亮, 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路,要说奇怪的事情嘛……” 尹若曼又是猛地一拍桌, 说:“要说奇怪的事情的确是有一件,又是和渣男的现女友有关。哎, 反复说显得我太怨妇了,你们愿意听吗?” 许清木道:“说说看,现在任何一点能解决你问题的思路都不要放过。” 尹若曼有点感动, 对着许清木眨了眨眼,然后才继续说:“两个月前,就是我开始脱发之前,《武林》试妆,我和孙雨盈在造型老师的工作室碰了面。我没搭理她,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原因又主动上前和我套近乎,想拉我的手,不过刚碰到她就像是被开水烫了一样惊叫了一声,然后连连后退,接着我的手串绳就断了,珠子落了一地。” 许清木很敏锐地发现了问题,说:“方便给我看看那个手串吗?” 尹若曼取下了手腕上的一串水晶手链递给许清木,然后说:“这是我外公去世前送给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我都戴了快十年了,一直很珍惜,每年都会记得换串绳,就是怕它断了丢珠子。那次也刚换不久,突然断了是很奇怪。不过我当时很着急,只一心想着我的珠子不要弄丢,完全顾不上孙雨盈。小道长您现在提起来,我才想起,当时她的反应真的很不寻常,一直捂着自己的手,脸也煞白。” 许清木仔细带打量这手串,通体晶莹,在日光下泛着点淡粉色的光,很漂亮,也的确是隐隐有些灵气。 尹若曼又急急忙忙地说:“我听说,手串这些东西如果突然断了,就是在帮主人挡煞。所以,当时是孙雨盈想对我做什么吗?是它帮了我?” 许清木双手捧着手串将它还回给了尹若曼,说:“是你外公帮你的。他离开了你,但他的爱没有。” 尹若曼怔了一下,而后眼眶就红了,她轻轻地抚摸着这条手串,哽咽道:“我……我会好好努力的,会过得很好,不会为垃圾难过,更不会辜负外公的爱。” 许清木微笑道:“嗯,这样想就很好。不过,我们还是不要放过做坏事的人。” 尹若曼忍住了自己眼泪,又说:“所以,当时孙雨盈是真的想对我做什么吗?” 许清木道:“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还有限,至少得让我见到孙雨盈本人才能确定。不过根据我的猜测,应当是有什么妖物缠上了你。” 尹若曼困惑地道:“啊?我以为只是有鬼的事儿……居然还有妖的事儿?这真的科学吗?” 宋玦淡定地给她解释:“如果你觉得量子力学还不足以说服你,我们还可以聊聊电磁波和宇宙全息率。” 尹若曼:…… 信了信了。 尹若曼二话不说自我说服接受,然后问:“那现在该怎么办啊?看孙雨盈的电影行吗?最近她一直在山里拍戏,如果小道长要见她本人的话,只能下下个月等《武林》开机。” 许清木道:“那正好,这三十来天的时间,你就在凌云观住着,这里阳气旺正气足,妖邪不敢侵。光用那洗发水不够,你得在这儿好好养,一个月时间,够你养好头发了。” 尹若曼当即大喜,道:“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许清木点头。 尹若曼又激动了起来,说:“我之前就看过小道长舞剑的视频,一直希望有机会能让您指导一下我就好了,《武林》正好是武侠片,我现在就是一直在做训练呢。” 许清木随便教教应付一下还是可以的,但还没开口,突然就感觉后背凉凉的,他有点心虚地回头,看到宋玦正在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盯着他。 许清木:…… 顿了顿,许清木招手叫来贺星楚,说:“我师妹的剑法也很好,指导你不在话下。” 尹若曼也很满意,特别高兴地起身给贺星楚行了道礼,两人很快聊了起来,许清木挥挥手,让贺星楚带尹若曼去收拾房间。 这二人走了以后,许清木才去看表情怪异的宋玦。 又是这副吃了火-药的样子,虽然他没有出声,但许清木知道他一开口必定是“渣男”。 许清木直接投降,说:“这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匡扶正道而做出的选择,没有任何私心,再骂我渣男我咬你。” 宋玦“哼”了一声,表情很倨傲。 许清木觉得宋玦最近越来越难以捉摸了,今天没什么心情和他吵架,索性转移话题,说:“干脆抽空去看下孙雨盈的电影,先了解一下她。” “看电影?”宋玦轻轻挑了一下眉毛,许清木隐约觉得他眼睛亮了些,但没来得及细看,宋玦又恢复了往常的表情,说:“我最近视频会议很多的,得提前安排。” 许清木想说“你忙你的啊我又没说一定要你一块儿”,结果话还没有说出口,宋玦就又道:“什么时候?去哪里看?还有其他安排吗?宋氏百货商场都有电影院,你定好时间我让人清场。” 许清木:…… 明明看上去一脸嫌弃,但又积极地开始安排起来了,宋玦的心思不可捉摸。 算了。 反正许清木不怎么下山,对城里的状况都不了解,有宋玦在他或许能自在些。况且宋玦还是他的移动大血包,遇到突发情况还能吸一口补充灵力。 然后许清木说:“你别弄得那么大动静,就普普通通地去买个票看一眼孙雨盈什么情况就完了。” 宋玦似乎有些失望“哦”了一声,但还是很快翻着手机看了行程,迅速给助理发消息把后面的几场视频会议都推后了几天。 于是,第二天安排好了尹若曼在凌云观的住宿等等问题,许清木就带着白美美,和宋玦一块儿下了山去了市里最近的宋氏商场。 宋玦现在已经能杵着拐棍走了,走得慢得话,甚至还看不出来他的腿有问题。而且他又打扮得人模人样的,像是走复古路线的英伦绅士,拐棍都被他拿成了装饰手杖。 许清木也换了便装,没有宋玦那么骚包,十分随意,但刚好是和宋玦同一个色系的,走在一块儿还挺搭。 进了商场,就有不少人偷偷地看他俩。 许清木有点不适应这繁华的现代都市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身上那股嚣张劲儿都收敛多了,跟在宋玦的身后显得特别乖。 宋玦偶尔看他两眼,就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特别软。 闲逛了一阵,电影即将开场,二人带着白美美入了场,白美美表现出了相当的热情。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下山,也是第一次看电影。 许清木偷偷交代他:“乖乖看,不要乱跑也不要骚扰其他人,更不要发出声音。” 大多数人是看不见鬼,但鬼声却能穿破生死的阻隔,让一部分人听见。 白美美很听话地点头答应。 很快,电影开场。 这是一部悬疑惊悚片,和宋玦看过的许多惊悚片一样烂得毫无新意,它拍出来就是为了将女主孙雨盈的美貌通过大屏幕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毕竟这是孙雨盈出道七年来第一次挑大梁演女主。 宋玦的注意力一分钟都没有停留在屏幕上,但许清木和白美美看得很认真。 许清木是想看这个孙雨盈到底有哪里不对劲,而白美美则是因为没有看过电影,非常新奇。 一会儿,随着音乐声变得诡异,画面变得暗沉,宋玦就猜到了套路:接下来就是突然冒出来的鬼,刻意吓人。 宋玦面无表情甚至是有点想睡觉,等到屏幕里那满脸血的女鬼出现的时候,他的耳边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声尖叫。 “嘎!” 宋玦和许清木同时被吓了一跳,转头去看,白美美那只真鬼,被电影里的假鬼给吓得瑟瑟发抖,头上的毛都炸了。 电影院里的其他人也有点吓到,等回过神来,就奇怪地四处张望,寻找这怪叫的来源。 他们看不见白美美,于是就将目光集中在了许清木和宋玦身上。 许清木毫不犹豫、当机立断,抬起手指指向了宋玦。 宋玦:…… 突然背了好大一口锅。 49、晋江独家发表 宋玦嘴角抽了抽, 然后面带微笑对不满的路人道:“抱歉。” 因为长得好看,宋玦很快得到了原谅, 众人又将目光移到了电影屏幕上。 但只过了三分钟,音调陡然加大, 屏幕上突然出现一只血手, 白美美又是一阵控制不住的怪叫,众人再次回过头来, 愤怒地盯着宋玦。 宋玦:…… “真的,非常,抱歉。”宋玦的脸再抽了抽,斜眼去看正在捂着肚子幸灾乐祸憋笑的许清木。 白美美已经被吓傻了,躲在许清木的背后抱着他的脖子努力地把他往门口拽, 想离开这个地方。 宋玦把白美美拎过来, 冷着脸对许清木说:“走了,不看了。” 许清木憋着笑,跟在了这两人的身后。 出了电影院,再次见到光明, 白美美才缓过劲儿来。 许清木捏他的脸,笑他说:“你到底在怕什么?你自己不就是鬼吗?” 白美美还是很怕, 不停地发抖,被许清木笑了以后又很气, 独自飘到角落里蹲下,根本不搭理许清木和宋玦。 宋玦走上前去哄了半天也不见好,于是无奈地回头对许清木说:“看来是真生气了。” 许清木对哄孩子不在行, 于是只好瞪着宋玦。 宋玦想了想,蹲在白美美的旁边,低声对他说:“想去游乐园玩吗?” 白美美稍稍侧头过来,眼睛里有一点儿期待。 宋玦又说:“我之前视频里给你放过的,就是有很多漂亮的灯,玩具,零食的地方。你没有去过。” 白美美一下又蹦跶了起来,艰难地开口说:“要!” 然后白美美就高高兴兴地扒拉起了宋玦的胳膊。 许清木伸手给这位铁血奸商·霸道总裁·专业会计·法律顾问·营销总监·育儿高手宋先生点了个赞。 宋玦轻笑了一下,非常谦虚地说:“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技能。” 但是那表情,分明就是内心暗爽。 许清木也笑,看在他安抚好了白美美的份儿上,没有拆穿。 三人很快坐着出租车到了游乐园,此时天色已擦黑,游乐园开启了夜场,斑斓的霓虹灯闪烁着,既美丽又梦幻。 这不仅是白美美第一次见这样的景象,也是许清木第一次见,他愣愣地看了许久摩天轮上的彩灯变幻,不由地赞叹:“人真奇妙,能造出这么美的东西。” 宋玦侧头看他的眼睛在霓虹灯下闪烁的光芒,便含笑说:“嗯,平凡又伟大。很美也很有趣,有很多好玩的,我带你去试试。” 许清木点头,难得顺从地跟在宋玦的身后。 三人逛了没两步,白美美就被一个人非常多的场馆给吸引了,拽着宋玦的胳膊往那边飘。 宋玦和许清木顺着他的意思走了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射箭游戏的场馆,走进去一看,场馆又大又专业,有新手体验区和比赛区,赛道是标准的室内比赛18米。 负责人正在给比赛区做简介:“大家来瞧一瞧看一看,本游乐园最具挑战的射箭游戏就在这里了。和其他的简易射箭游戏不同,我们特意邀请了省队退役运动员作为教练,增加游戏的趣味性和挑战性。只要您能赢过教练一箭,就能获得三等奖,和教练打平,就能获得二等奖。” 白美美等不及介绍,已经自己飘到了礼品区,围在一等奖的旁边不停地喊着“要”。 一等奖是一条女式的品牌项链,宋玦看了一眼就知道价格还有些小贵,一般来说,游乐园都舍不得拿出这么贵的奖品,可见这个游戏为了吸引游客的确是下血本了。 不过,白美美独具慧眼,他看上的并不是那条项链,而是铺在项链盒里用来装饰的干花。白美美星星眼地看着干花,想往自己的头上戴。 也只有天真的小孩儿才会不计价值只为热爱。许清木和宋玦互相看了一眼,都微笑起来。 宋玦就出声问负责人:“那要是赢过了你们那位教练呢?” 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全转头来看宋玦和许清木,那位一直坐在角落里和人聊天休息的教练也站了起来,往这边看。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宋玦,最后盯着他手里的拐棍,微笑说:“如果赢过我,那么这里所有的奖品都是你的。” 周围一群人就开始劝,说:“别啊,他真的是专业的,你看我们这么多人都输了,我还算是业余选手里比较厉害的。” “是啊,这个射一箭的费用还挺贵,不值当啊。” 宋玦没有搭理这些人,只是看着教练,说:“请问,去哪里付钱?” 负责人笑着说:“我们这里不接受没有基础的新手比赛的,您要不去新手体验区先试试。” 宋玦道:“玩过几年,不是专业,但不算新手。” 许清木没开口劝宋玦,他知道宋玦这人不吹牛,说是会就一定会。 但宋玦还是小声给许清木解释:“因为以前腿不方便,主要进行上半身的体育训练,射箭、射击、弹弓我都练过。我老师还说我射箭有天赋,如果不是腿的原因,说不定可以入国家队。” 许清木轻轻“嗯”了一声,倒是有了些期待。 负责人上下打量了宋玦半天,估计想说您这人还挺身残志坚。 而后他才把安全协议拿过来给宋玦签,接着说:“比一箭一千,我们采用最简易的比赛模式,三箭定胜负。看您的情况,嘿嘿,我可以做主给您打个八折。” “不用。”宋玦微笑,说,“不过,那条项链我们不是很喜欢,只是想要里面的干花,一会儿可以麻烦负责人把项链折现给我们吗?” 负责人:…… 教练:…… 好嚣张的一瘸子…… 教练哈哈大笑,说:“老板,准备弓箭吧,这位先生看起来也是个不缺钱的,花钱买开心,我们配合就是。” 负责人乐颠颠地对宋玦说:“嗯嗯嗯,高风险高收益嘛,我们的奖品也很丰富,而且不管输赢如何,参赛就有纪念品的。” 说着赶紧将装备给拿了上来,许清木帮忙拿了宋玦的拐棍,然后退后一步。 不走路的话,宋玦站着是完全没问题的。他简单做了一下热身,接过了负责人手里的装备,熟练地戴护具、组装弓上的瞄准器和平衡杆。 看着样子的确是玩得很溜的,那认真的模样还有点帅。 一边组装,宋玦就一边问许清木:“你应该也会用弓箭吧?” 许清木回答:“会。但没见过这种,我以前用的是牛角牛筋做的。” 宋玦道:“那种现在我们叫传统弓,玩的人比较少了,不过,我偶尔也练练。我手里这个是竞技反曲弓,和传统弓材质不一样,还增加了一些辅助设备。但始终是弓箭原理,你看看应该就能上手,想玩的话一会儿也可以试试。” 许清木微笑,轻轻点头。 教练也戴好了护具调好了自己的弓,然后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宋玦,说:“如果……” 宋玦直接打断了他:“体育精神就是要全力以赴尊重对手,既然你是专业的,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教练觉得自己是好心,结果被怼了,于是心里很不爽,然后轻笑一声,稍稍有些轻蔑的意味。 二人都已准备就绪,站在了比赛的位置上,周围看热闹的都安静了下来。 教练先射第一箭,他的目光很是犀利,认真但轻松地射出了第一箭,“啪”的一声,箭矢已在箭靶之上。负责人看了一眼,非常高兴地用喇叭宣布:“九环!” 这是很不错的一个开局,虽然没有进到十环,但已经很贴线了。 而后教练的目光便投向了宋玦。 宋玦根本不看对方。他已经拉开了弓,专注地看着箭靶,弓弦后拉,抵上他高挺的鼻梁,他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微微一眯,同时手指一松,箭矢便猛然射出,划出将空气刺破的声响,狠狠地扎在了箭靶上。 九环! 而且不用细看就知道,比教练刚才那一箭更贴十环线。 对于一个业余的、半残的选手来说,这个开局成绩相当优秀,围观人员顿时暴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 宋玦回头去看许清木,许清木便笑,指了指奖品,说:“现在我们赢了两个小手机挂件了。下个目标,那部手机。” 宋玦点头,轻松地说:“好。” 教练和负责人员惊得半天没能合上嘴,互相耳语了一阵,他们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嚣张的瘸子果然是练过的。 下一箭准备,教练已经不敢再小看宋玦,拿出了参加正式比赛时的认真,全神贯注地盯着箭靶,射出那一箭时,他就感觉自己发挥得很好,果然,随着箭矢着靶,负责人立马激动地喊道:“九环!” 很稳的九环。 教练稍稍松了口气。 宋玦的表情依然是很轻松,他再次拉弓,潇洒地射出一箭,“嗖”的一声,箭矢着靶。 九环! 依然比刚才教练那一箭更靠近十环线。 围观人群又是一阵欢呼,看着宋玦的眼神都变了。 谁能想到,一个需要拄拐杖的瘸子居然能这么厉害! 许清木摸着白美美的脑袋,说:“我们有新手机了,接下来的目标是那个干花。” 负责人顿时非常慌张,凑到教练身边小声说了半天的话,然后才让他开始第三箭。 教练深吸一口气,很快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好歹他之前也是省队的成员,也曾经参加过不少比赛,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而后,教练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好,利落地射出了最后一箭。 着靶的那一刻,负责人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他猛地一看,以为是十环,正想尖叫,突然发现并没有压线,还是差那么一点儿。他想干脆作弊直接喊十环得了,但围观的众人已经喊了出来:“九环!” 紧接着,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宋玦的身上。他似乎听不到周围这些喧闹,只是回头,目光沉沉地看着许清木。 许清木也看着他,然后突然觉得,这样的宋玦真的很好看,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眼前那个前世的男人又一闪而过,穿着一身黑衣,拿着一把弓。 许清木突然觉得,这就是宋玦,就应该是这样的,挺拔地站着,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憋屈地坐在轮椅上度过那么多年月。 许清木有片刻愣神,甚至忍不住对宋玦无意义地微笑。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生怕自己的表情太肉麻,连忙控制住,然后轻轻翻白眼掩饰自己的不对劲,说:“别显摆了,赶紧的。” 宋玦:…… 怎么会有人翻白眼都这么可爱。 宋玦呼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特别精神,而后,他终于站定,拉弓,“嗖”地射出了第三箭。 “啪”的一声响,正中靶心! 现场顿时暴发出一阵欢呼,简直像是要把房顶给掀翻。 许清木和白美美也同时发出“哇”的惊呼,然后走上前,默契地和宋玦击掌。 “你赢了。”许清木理所当然地说,然后把拐杖递给了宋玦。 “嗯。”宋玦也理所当然地回答,然后才接过拐杖。 站了这么久,又射了三箭,其实宋玦的腿多少还是有些吃不消,他额上微微冒了汗珠,脸色也有些发红。 许清木看着看着,差点想伸手去给他擦汗。 惊呼和尖叫依然在持续,教练紧紧握在手里的弓落了地,他大张着嘴,僵硬地看着宋玦,而后,他突然情绪爆发,不敢置信地说:“不、不可能!” 许清木猛然回神,伸出去的手又赶紧收回。 教练继续抓狂地说:“省内所有专业选手,包括残联的选手,我都认识,我不知道你……” 负责人也懵懵地说:“我们的教练,退役前是省内记录保持者,是省冠军,怎么可能……” 宋玦正看许清木的眼睛看得入神,被这声音打扰了,有点不爽地回头,但还是保持着风度说:“我没有得过奖,只是爱好,可能是老师教得好吧。” 教练情绪激动,道:“你老师是谁!” 宋玦道:“austin kennan。” 这话说出来,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没一个能发出声音。 许清木可能不知道,但在场爱好射箭运动的都知道austin kennan这个名字——已退役职业射箭运动员,男子反曲弓公开级个人赛世界纪录保持者。 宋玦便小声给许清木解释了一下。 众人下巴都掉了一地,惊呆地看着宋玦,教练简直憋不住了,脱口而出道:“真的只是爱好?那为什么要请世界冠军来当老师?” 从前许清木被富有奸商钞能力打击的憋屈终于也让其他人感受到了,于是许清木神清气爽,代替了宋玦回答,道:“因为有钱。” 众人:…… 许清木:好爽。 白美美不知道这些人在干嘛,只是着急地想要自己的干花,蹦跶着催促,宋玦便不再管众人的惊诧,走上前让负责人兑换奖品。 负责人额头上不停地冒冷汗。 手机和项链都是今天晚上刚挂上来的新奖品,靠着教练赢了不少游客。但现在让宋玦赢走了,那得大亏! 负责人支支吾吾半天,不想说话也不愿意行动,围观的都看不下去了,起哄道:“你们游乐园是不是说话不算数啊?这么搞以后谁还来玩啊。” 负责人只好苦着一张脸把奖品拿了下来,宋玦拿了手机挂件、手机和项链盒里的干花,又对负责人微笑,说:“如果方便的话,能把项链折现给我们吗?” 负责人的脸疯狂抽搐,教练咬牙走过来,在负责人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负责人想了想,又笑了起来,对宋玦说:“那个,先生,有兴趣再玩一场吗?其实我们还有一个特等奖没有摆出来,是和项链同品牌的耳环,价值还更高。” 宋玦往教练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正抿着唇,表情很严肃。 估计心里还是觉得不服。其实也是,一场标准的比赛得比五局,十五箭呢。三箭怎么能让他一个省冠军服气呢? 负责人就继续诱导宋玦,说:“最后这一箭我们不收您的费用哦。您只要赢了,这些奖品都可以带走。” 宋玦知道他的套路,是输急了想翻盘,于是说:“那要是我输了,之前赢得都归还给你们是吧?你这算盘打得也挺好。” 负责人谄笑道:“高风险高收益嘛,您说是吧?” 宋玦突然回头,对许清木说:“你来试试怎么样?” 宋玦突然很想看许清木射箭的样子,那一定很好看。 许清木还没来得及出声,负责人突然激动地大喊一声:“可以可以!” 他瞧着许清木年纪小又长得好,立马就在心里给他打上了“小菜鸡”的标签,感觉自己的本钱赚回来了。 旁边的教练特不高兴,他就是不服气输给宋玦,还想和这位世界冠军教出来的学生比,结果被负责人一个眼神制止。 先把赔了的奖品赚回来再说,钱比较要紧。 教练没再说话,但看着许清木也很是嫌弃,满脸都是“不想和小菜鸡比”。 旁边围观的人也觉得不妥,七嘴八舌地说:“别答应他们,他们就是想赖账。” “怎么回事啊,欺负小孩儿呢。” 许清木也不在意,只是对宋玦说:“我没试过这种弓。” 宋玦三两下把弓上的瞄准器和平衡杆给拆了下来,这样,这弓看上去就和传统弓差不多了。 而后宋玦把这弓递给了许清木,把着他的手告诉他反曲弓和传统弓的区别。 二人靠得很近,又是那种呼吸交缠的距离。宋玦在许清木身后半步,体温从身后传来,让许清木后背有些发烫。他没有看到宋玦的脸,但眼前全是刚才宋玦射箭时的模样。 许清木感觉到心跳加快,一阵暖流从丹田涌过。 又打鸡血了。 宋玦终于讲清楚了两种弓的区别和用法,退到了一边。 教练也磨磨蹭蹭走到了自己的比赛位,看着许清木拆下了瞄准器和平衡杆的弓,顿时火冒三丈,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他嘴唇蠕动了半天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毕竟,今晚要是把手机和项链输出去了,他和负责人都得赔钱。 于是,他不情不愿地调试着自己的弓,很没有精神地取箭。 围观的人又在闹。 “虽然理解你们刚开局就把礼品给输出去很倒霉,但也不能这么欺负小孩儿啊。” “人家都把瞄准器取了,一个光弓还比什么啊。” “等等,我们要不要走远一点,万一这小孩儿脱靶伤到人怎么办?” …… 教练听得火大,觉得自己赢了也是没脸。 许清木等了一会儿,见这人还不开始,已经是很不耐烦了,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教练,说:“那我先了。” 负责人连忙说:“请,请,您乐意先就先。” 许清木随手拉了拉弓弦试了试力道,而后迅速取箭,搭弦,只在一秒之间,那箭已经猛地射了出去,划破空气时发出的鸣响一闪而过,接着“砰”地一声,箭矢直接扎中了宋玦刚才那一箭的位置。 但更猛的是,许清木的箭把箭靶给射穿了,箭都射到了后面的水泥墙上,狠扎了进去。 众人见这状况,正要惊叫出声,接着又是“咔咔”两声响,那箭靶从许清木射中的位置裂开,直接就碎了个稀里哗啦。 众人:!!! 许清木:…… 额,鸡血打多了,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力道。 50、晋江独家发表 这还比个鬼啊! 整个射箭馆都哗然了, 教练拿着自己的弓箭,完全僵成了一尊塑像。 许清木放下弓, 回头看着负责人有点紧张地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墙要赔吗?” 负责人:…… 见对方不说话, 许清木又回头看着宋玦,无辜地道:“要不耳环我们不要了吧, 赔给游乐园修墙。” 宋玦微微一笑,道:“那就不要吧,反正也只值那么一点钱。” 负责人:……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今天是遇到了两个什么神仙! 负责人云里雾里,简直要当场晕厥。正当这时候,旁边围观的人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啊, 这是凌云观的许小道长!” 他这一声喊出来, 陆陆续续也有人认出了许清木。 “啊,没错,是他,换了便服我就没有认出来。” “是他就没错了, 难怪能把箭靶给射碎!啊,我没有亲眼看到软剑穿竹, 但亲眼看到了射碎箭靶哈哈哈哈!” “能、能合影吗?” 众人说着就开始朝着许清木和宋玦围拢,各个都非常激动, 许清木一看这么多人,顿感头疼,一把抓起宋玦的手腕就开溜。 因为担心宋玦因为腿的原因追不上, 许清木抓宋玦抓得非常用力。 好在宋玦在关键时刻非常靠谱,一直能跟上许清木,到最后也没有掉链子。 跑了好一阵,许清木才停下,宋玦微微喘着气,脸色有些发红。 他不确定是因为被许清木抓着手腕,还是因为跑了这样一段路。 “没追来吧?”许清木呼了口气,说,“都过了那么久,我居然还这么红。” 宋玦轻笑,说:“你这话让一些一直火不起来的明星听到得气死。” 许清木想摊手表示自己的无奈,然后才发现,他们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牵到了一起,还握得很紧。 二人同时低头去看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而后有些发愣。 虽然每天修炼的时候都会牵手,但……在游乐园这个充满了梦幻色彩的地方牵手,好像是有点不一样。四面八方围绕着他们的是闪烁变幻的霓虹,耳边是轻快的音乐和喧闹的人群。 而他们在这样的状况下,和对方十指紧扣。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二人对视一眼,突然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白美美“嘎”地叫了一声,朝着不远处的旋转木马飘了过去。 二人同时回神,终于自然地松开了对方的手,随着白美美去了旋转木马的方向。 但心里那点小小的别扭,始终是难以抹平。 这一晚三人在游乐园玩到闭馆,大部分项目都试玩过了。白美美玩得开心,终于是从被鬼片吓到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坐出租车回程的时候,疲惫的白美美就窝在了许清木帽衫的帽兜里睡着了,香香的干花全装在了他黄色的小书包里。 到了院里,各自回房之前,宋玦拿着奖品问许清木:“这些怎么办?” 许清木想了想道:“项链卖了吧,也没人戴。手机放那儿,等月底看哪个弟子进步大就给谁做奖励。至于那两个手机挂件……” 这俩小玩意是两个拳头大小的毛茸茸圆球,有鼻子有眼有两个尖尖的小耳朵,但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一个粉色,一个浅蓝。 许清木看到过小姑娘挂这种手机挂件,实在是过于可爱。 宋玦笑说:“一人挂一个吧,好歹是奖品,算是个好彩头——这才是猛男该挂的手机挂件。” 许清木挑了浅蓝,说:“粉色给你挂,猛男的选择。” 宋玦轻笑了一下,没什么障碍地表示接受。 而后,俩人都将挂件挂上了,然后各自转身回房。 在许清木房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宋玦突然说:“晚安。” 声音很轻,又是那种非常温柔,非常能骗人的好听嗓音。 许清木呆了片刻,感觉耳朵有些发红,想了想,轻声回道:“晚安。” 说完,二人没再看对方,各自关上了房门。 夜恢复了沉静和黑暗,但这一夜的霓虹彩灯,注定在今后无数的梦里重现。 而当晚挂了一整晚的“游乐园的墙被射穿了”的热搜,在梦中的许清木自然也不知道。 第二天,睡够了的许清木才把宋玦和尹若曼叫来,开始说正事。 尹若曼有点紧张地问:“小道长,你昨天在电影院看出孙雨盈有什么异常了吗?” 许清木微微皱眉,说:“演技不太好,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红。而且她的粉丝对她表现得很痴迷,她每一次一出场,观众的眼神就变了。” “是真的很红,很多人喜欢她。”尹若曼噘嘴,有点委屈地说,“最开始公司让我带她的时候,给我说我们路线不同,没有竞争。可谁知道把她带起来以后,我好多粉丝都爬墙了,就特别喜欢她,还回踩我,真的……冤。圈里人果然没有一句实话。” 宋玦也觉得很奇怪,说:“我查了一下孙雨盈以前的照片,觉得她以前和现在差别很大,但我仔细对比了五官,感觉没有大动过,但就是比以前好看多了,是整容了吗?” 孙雨盈出道五年一直在演小配角,去年演了尹若曼一部大女主电影的女配才突然红了。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大家才突然看到了她惊人的美貌。整个娱乐圈仿佛眼瞎了五年看漏了这样一个绝世美人,然后又在去年同时恢复视力发现这颗沧海遗珠。 “据我所知,没有整容,最多就是打针或者做了些医美项目吧。”尹若曼也是很困惑地说,“很多年前我也就见过她,她的五官真的一直没有太大的变化。有些人变好看是因为公司的训练和包装,慢慢提升气质。但她的情况不一样,最开始公司一直不怎么重视她,是去年她先变好看、红了以后公司才开始捧,给了她更好的包装和宣传。后来,她就更好看了,好像一夜之间,她就变成了万人迷,所有人都喜欢她,公司的高层们都争先恐后地要捧她,甚至很多女孩子都对她特别痴迷。” 许清木微微眯眼,说:“啊,是这样啊,有趣。” 宋玦侧头去看许清木,说:“你有头绪了吗?” 许清木点头,说:“这种情况,倒是有一个解释——孙雨盈可能养了狐仙。” “狐仙?”尹若曼十分惊诧,“我听说过养狐仙的传闻,但是传闻主角是我自己。有些八卦小报总喜欢写我眼睛长得像狐狸,是因为养了狐仙。当然这是冤枉的,我只相信科学。孙雨盈这种清纯小白花、元气美少女,怎么看都不像是养狐仙的啊。” 许清木摇摇头,说:“这就是你们对狐仙的刻板印象了,我这个老古董都知道慢慢学着用手机上微博,狐仙当然也知道。如今信奉仙家的人少了,等着人类供奉的精怪仙家太多了,竞争十分激烈,不逊于你们娱乐圈。所以,要做一只优秀的当代新狐仙,肯定得顺应时代的发展,追求潮流的脚步,紧跟审美的变化。” 尹若曼:…… 感觉进入了一个好奇妙的世界…… 晃了晃自己晕晕乎乎的脑袋,尹若曼又问:“所以,她突然变美,是因为狐仙吗?” “是的,狐仙不仅能让主家变得美,提升主家的运势,幻术还很强。”许清木道,“那些对孙雨盈痴迷狂热的粉丝、还有突然想要捧她的公司高层,可能都是受了狐仙的幻术蛊惑。” 尹若曼没忍住撸起袖子,道:“她养她的狐仙,我招谁惹谁了?好气,现在就想找他们单挑。” 许清木觉得这暴脾气的姑娘特别有趣,笑了笑,说:“狐仙是很狡猾的,不会轻易现真身,要抓住很不容易。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等,等到能和孙雨盈见面、接触,再慢慢将她藏在背后的狐仙给引出来。” 尹若曼也不着急,反正现在头发在一点点地长起来,每天跟着凌云观的小弟子们一块儿习武练剑也进步很快。 “那就等。”尹若曼把袖子又撸了下去。 这一等,又是一个多月,整个初冬就这样慢慢溜走,转眼已是年底。 孙雨盈的上一部戏终于也结束了,《武林》的开机发布会即将召开。 在发布会前两天,尹若曼又来找许清木和宋玦,商量见孙雨盈的事儿。 许清木让尹若曼给他两张发布会的粉丝票,他和宋玦打算悄悄去。 商量好了行程,宋玦突然又问:“尹小姐,你和你公司的合约,是不是要结束了?” 尹若曼答道:“是啊,就这个月。” 宋玦微微笑了笑,说:“你有兴趣签我的公司吗?” 许清木:…… 又来了,铁血奸商又来了。 通过这一个多月观察,宋玦发现尹若曼真的是极有潜力的青年演员。 有演技有话题,又沉得下心努力,一个多月,她硬是能为了下部戏安安心心地训练、研究剧本,一次都没有下山,一点儿幺蛾子都不搞。她现在正在低谷期,要是有更好的资源和更大的平台,一定很快再次起来,也会有更好的发展。 当然,也会为老板赚更多的钱。 趁着他们公司高层现在正昏头捧孙雨盈,宋玦当机立断就要挖角。 尹若曼也巴不得呢,当即就笑:“那好啊,宋老板和小道长仗义,给你们打工我乐意。我这就让我经纪人来和您谈。” 许清木恍惚听到个“你们”,觉得有点怪,但没来得及抗议,这二人已经迅速地谈起了后续的合作安排,许清木听得犯困,立刻就把这事儿给抛在了脑后。 等到了发布会前一天,效率极高的宋玦已经将尹若曼给签到了星光娱乐旗下。 51、晋江独家发表 发布会当天, 尹若曼和许清木宋玦兵分两路,她由星光娱乐安排做妆发, 开着保姆车去了现场。而许清木和宋玦则衣着低调并且戴上了口罩,混在粉丝区里进入了发布会现场。 主创人员还没到, 记者和粉丝先行入场。 现场几乎全是孙雨盈的粉丝, 尹若曼的粉丝区就可怜兮兮的十来个人,举着一小片的应援和照片。 等了许久发布会终于开始, 各位主创在主持人的介绍下依次出场,从第一人开始,孙雨盈的粉丝就开始疯狂地尖叫,那狂热程度非常可怕,简直是要把嗓子都给叫破了。 这一次许清木比看电影的时候更直观地感受到了孙雨盈粉丝的狂热, 于是有点惊讶地问宋玦:“别的明星的粉丝也这样吗?” 宋玦道:“粉得太入迷会这样, 不过,我觉得这位孙小姐似乎不具备让人着迷成这样的魅力。” 许清木悄悄把八卦镜拿出来照了一下,宋玦指着镜面问:“这些粉丝的眼睛是不是有点泛红?” 许清木道:“你也看出了啊?的确有点红,是妖气, 他们应该是被幻术蛊惑了。” 正说着,孙雨盈已从后台走了出来。 她个子很娇小, 眼睛不大,但笑起来弯弯得像月牙, 很甜很软,的确是有点像高中生,完全看不出来已经出道五年, 快要三十了。 随着她的出现,现场的粉丝更加狂热了,那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震得许清木头晕眼花。主持人试图调节粉丝的情绪,但没有效果,他们根本停不下来这尖叫。主持人无奈,只好等他们尖叫完,才继续介绍下一位主创。 按照番位尹若曼是第三,所以她第三个出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很利落的棕色工装风套装,妆也画得很淡,戴着一顶很酷的贝雷帽,遮住了头发部分。 这身装扮挺中性的,刻意降低了她的美貌。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尹若曼的小粉丝非常高兴,立刻举起了手里的应援,想要喊几声尹若曼的名字,结果还没有开口,孙雨盈的粉丝突然发疯,开始了整齐划一的口号: “梨花带雨,盈盈秋水,雨盈冲啊!” 这声音比之前都所有声音都大,根本就是刻意在针对尹若曼。 尹若曼的粉丝们特别不服,想大喊压过去,在台上的尹若曼却对轻轻对他们微笑了一下,做手势安抚他们,让他们安静。 虽然她自己是个暴脾气,但面对粉丝的时候,总是要求粉丝们低调不惹事,过好自己的生活再追星。 见尹若曼都表态了,粉丝们虽然有气,但还是乖乖闭嘴,安静下来不让自己影响发布会。 而孙雨盈的粉丝却仿佛赢了全世界一样骄傲,更加激动地大喊着他们的口号。 许清木皱眉说:“这狂热程度,我觉得他们应该喊‘一统天下寿与天齐’才对。” “是很疯。”宋玦指了指前排的记者,说,“你看,有几个记者的眼神也很像是这些粉丝。” 许清木道:“我现在可以肯定,孙雨盈的确是养了狐仙。” 宋玦道:“那这不是很严重?一个狐仙就能蛊惑出这么多疯狂的粉丝。” 许清木道:“说不严重也不严重,说严重也算是严重。狐仙的幻术,还是直接接触才会有损害性的效果,比如那个齐少辉,还有公司高层。像这些没有直接接触狐仙却被蛊惑了的粉丝,主要还是本身心智就不成熟不坚定。但是,任由她这么弄下去也是不行的,粉丝们会越来越疯,都是些小孩儿,怕是以后会出事。我想想……” 过了会儿,许清木又道:“等尹居士开机拍摄,我和她一起去剧组吧,早点把那只狐仙揪出来。” 宋玦一愣,然后脱口而出:“我也去。” 说完,许清木就奇怪地说:“你不是说过几天你要回家吗?” 临近年底,宋玦公司的事情也多了起来,需要他亲自到场的场合太多了,所以他必须得回去一趟,至少过完农历新年再回凌云观。 宋玦有点烦躁,没吭声翻了翻自己手机上的行程表,的确是抽不出时间。 憋了半天,宋玦越来越暴躁,没忍住欠欠地说:“进剧组啊,那不知道多少漂亮的女明星在。” 许清木斜眼看宋玦,说:“只有你这样肤浅的奸商才一天到晚在意这个漂亮那个漂亮,皮囊在我眼里根本都是虚幻。” 许清木还以为说宋玦肤浅他会和自己吵,结果宋玦在生闷气,居然没吭声。 许清木也没有在意,继续看着宋玦说:“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有见过真正美丽的皮囊。” 他不在意外表,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什么是美丑。至少他每天照镜子都知道自己在众人眼里有多好看。 宋玦顿时呆住,连忙侧过头去,耳朵全红了。 许清木:我知道我好看,所以我不在意别人好不看。 宋玦:他为什么突然盯着我夸我好看! 这边许清木迷迷糊糊,宋玦云里雾里的时候,那边台上的发布会已经开始了。他们各自安静了一会儿,便将注意力集中在台上,注意看孙雨盈和尹若曼。 导演——也就是渣男齐少辉,开始讲起了自己对《武林》这个剧本的喜爱。听上去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故事,角色人设也很好,唯一的败笔大概就是那个很有魅力的女主角居然是孙雨盈演。 齐少辉是有心要捧孙雨盈,让她做了女主角还不够,还让尹若曼给她抬轿,另外还请了好几位口碑不错的老戏骨做配。 孙雨盈这人实在是有点烂泥扶不上墙,说起角色内心等深层次的地方就磕磕巴巴,显然没有为了角色下苦功。 不过她每次要翻车,就有粉丝尖叫掩盖过去,齐少辉也会帮她打圆场,于是她只需要时不时露出娇羞的笑容,展示美貌就行。 许清木看这状况都看得烦,可想而知在一边微笑的尹若曼内心一定在幻想暴打对方。 扯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孙雨盈才终于将话题放在了电影上,轻笑着说:“因为这部电影是武侠片,所以在开拍之前,我也做了很多准备。闲暇时间都请了教练在训练武术,小半年了,还算是小有成效。” 齐少辉就赶紧站出来给孙雨盈撑场子,说:“是啊,雨盈现在可厉害了,我都不敢惹她,怕被她揍。” 下面立刻一阵起哄声,这对正在甜蜜期的情侣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然后围绕他们恋情这个话题又说了大半天,主持人才开始控场,将话题抛给了尹若曼,说:“若曼也很久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了,也在为新电影忙吗?” 尹若曼回答道:“是的,怕自己驾驭不了角色,就进行了一个半月的体能和武术训练,感觉颇有成效。” 孙雨盈眼睛眨了眨,转过头来天真地看着尹若曼,说:“啊,尹姐姐也训练了武术吗?” 那热情的样子仿佛她们是亲姐妹。这演技,要是用到电影上也不至于演成那个鬼样子。 尹若曼也跟着演上了,假笑对她点头。 下边就有记者突然开始起哄,说让两位女主过两招。 这是台本上没有的环节,尹若曼立刻就拒绝:“不用了吧,我们都不是专业的武术运动员,没有经过动作设计打出来不好看啊,还容易伤到人。” 但那记者继续起哄,说:“就是想看两位大美女互相比划一下,我们拍几张照片就好,摆拍也行啊。” 尹若曼没有来得及吭声,孙雨盈倒是笑了,说:“其实也可以欸,拿着道具摆拍几张就行。” 下边一群记者都起哄,尹若曼没办法,便应了。 二人起身走到舞台中间,摆了两个对打的动作,下面的记者们“咔嚓咔嚓”地拍着相片,然后又说:“动作再夸张一点。” 孙雨盈听了,就对着尹若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尹姐姐再动作大一点。” 尹若曼点头,然后伸手假装去抓孙雨盈的手,但孙雨盈却灵活地绕开了尹若曼,冲着尹若曼的帽子来了。那动作快准狠,尹若曼没想到她真的动手,根本来不及闪避,她的手已经一把就掀开了尹若曼的帽子。 这时候尹若曼才如梦初醒,她身形一闪迅速后退避免再被那爪子碰到。 这些日子她在凌云观其实是学了不少真功夫的,这一闪身利落漂亮,有许清木一分风采。 而尹若曼的迅速躲闪让冲过来的孙雨盈扑了个空,她身子一晃,一下没控制住力道直接冲着旁边一根立柱猛地撞了上去。 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就那么直愣愣傻乎乎地往柱子上撞,那场面简直不要太蠢太滑稽,许清木没忍住“扑哧”一笑。 只是她的速度非常快,除了许清木旁人都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又若无其事地飞快转身,没有让她刚才那一幕丢人的画面被记者的镜头记录下来。 而后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做出惊恐的表情,对着尹若曼夸张地道:“天呐,尹姐姐,你的头发……” 她本来应该说的是“你的头发怎么脱光了”,可话没有说完她就顿住了,只是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尹若曼。 52、晋江独家发表 尹若曼没有如同孙雨盈想象之中秃头, 她的头发依然是乌黑茂密,只是原本一头迷人的长卷发现在被剃成了短短的寸头。 这模样, 令在场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中性的打扮和寸头很好地中合了她五官的艳丽感,让尹若曼在美貌之中透出了几分英气, 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高强度的武术训练, 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利落和潇洒。总之,现在的尹若曼, 既美又帅,比前从更有性格和辨识度,和她比起来,小白花显得如此寡淡无趣。 甚至连齐少辉看着她都愣了。 孙雨盈当场石化,一点儿声音都发布出来。 许清木:没想到吧。 记者和粉丝们在一阵沉默之后突然炸了, 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快门声。 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尹若曼,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提问:“若曼怎么把头发剪了?” “为什么会剪成寸头呢?” “今天的妆容和从前很不一样呢,是因为换了新公司,所以打算走新的路线吗?” 尹若曼看都没有看孙雨盈一眼。尽管刚才孙雨盈掀帽子的动作,已经让她确信了自己的脱发就是孙雨盈造成的。 她对着记者的话筒, 自然地笑道:“没大家想得那么复杂,我不是打算走什么固定路线和人设, 只是前段时间有些脱发的困扰,索性就剃了寸头, 没想到效果还行。当然……做造型的时候要麻烦一下老师了。” 说完尹若曼就冲着造型师做了个抱拳礼,造型师这才从惊诧之中回神,双眼发亮地和身边的编剧说:“啊, 其实我之前就觉得若曼的造型稍微有点不贴人物,看到她剃了寸头,反倒是有了不少的灵感,要不干脆这个角色就设定成寸头吧!” 编剧也惊喜地说:“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若曼的角色,本来就是一个反抗不合理父权、反抗封建压迫的勇士,既然如此,何不让她剃了这‘受之父母’的头发?” 二人热烈地讨论,说完就将目光集中在了齐少辉身上。 渣男这会儿看尹若曼都看得出神了,他的眼神非常亮,而且根本看不见孙雨盈。 他突然想起了和尹若曼的初见,这个暴躁的漂亮姑娘在第一眼就抓住了他的心。 他恍恍惚惚,直到听到孙雨盈的一声轻咳,才终于回神。 他转头去看孙雨盈,见到对方委委屈屈的神情,心口顿时一痛,然后满是愧疚,他没再看尹若曼一眼,只是转头和编剧造型师一起讨论起了这个问题,而后说:“对……你们说得很有道理,倒是可以加一场尹小姐给自己剃发的情节。” 尹若曼便明艳地一笑,说:“太好了,还以为我的任性给大家添麻烦了。” 这一笑,又是惹得一阵快门声。 记者又问:“若曼还为角色做了其他什么准备吗?” 若曼将袖子撸起来,握拳秀了秀自己的肱二头肌,说:“就是练了两个月的武术,感觉现在肌肉很结实,力能扛鼎。” 尹若曼看上去很瘦,但这经过高强度训练出来的紧实线条非常漂亮。不是很多女明星那种饿出来病态的瘦,而是一种极其健康的美,下面的小姑娘们都忍不住尖叫,有个大胆地喊了一声:“姐姐好帅!娶我!” 然后便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姐姐我可以”“老公看看我”。 尹若曼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然后竖起手指在唇边做了个霸气十足的噤声手势,下边被帅晕了的小姑娘们立刻就乖乖闭嘴了。 接着,尹若曼又说:“大家还是专注作品吧,我们可以聊聊新戏。” 她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了角色上,在不剧透的情况下开始讲述她对角色和剧本的理解,任谁都可以看出,她真的对这个角色下了苦工了。 于是发布会的重点完全转移道了尹若曼和《武林》本身上了,原本预计被抬轿的孙雨盈却彻底成了边缘人物。 但又能怪谁呢?她一心想炒和导演男友的恋情以及自己的美貌,主持人抛话题给她都接不住。 再加上尹若曼对她的无视,更加把她衬得一无是处。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她爆红之前,那时候,所有的光彩都在尹若曼的身上,而她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演尹若曼身边一个跟屁虫小丫鬟。 孙雨盈不停地轻声喘气,藏在身后的手一直紧握成拳。一场一个半小时的发布会,至少一个小时她的脸都是绿的。 许清木没想到一场发布会也那么精彩,结束后走出会场就对对宋玦道:“尹居士好争气啊,又要给宋老板带来巨大的收益了。” 宋玦“嗯”了一声,但其实心思并不在这件事情上,他还在晕晕乎乎地想着:许清木究竟为什么要突然夸他好看? 发布会结束之后的一个小时,《武林》即将开机和尹若曼寸头同时上了热搜。 今天的尹若曼出了大风头,宋玦顺水推舟给新员工送了签约福利,给她买了一整天的营销,一边安利旧作品一边宣传新作品,很是给尹若曼拉了一波好感。 自从“爬导演床”的丑-闻爆发以来,尹若曼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这么多好评了,网上一片“老公”的喊声,还有不少人迅速就跟风剃了寸头。 在接下来的几天,“寸头美人”这个词条,一直挂在微博热搜上。 尹若曼翻身的第一仗,打得相当漂亮。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于是和许清木宋玦碰面的时候,简直恨不得给二位当场烧高香。 她是个特耿直的姑娘,二话不说就给还在修缮的凌云观捐了三清塑像金身,得一百来万呢。 许清木也仗义,就对尹若曼拍胸脯保证:“放心,工作上的事情交给宋老板,狐仙的事儿交给我,咱们不会让好人吃亏。” 那个“咱们”听得宋玦耳朵一抖,他斜眼看了看许清木,没说话,心里有点儿小得意。 接着又开始商量起了许清木跟着尹若曼去剧组的事儿。 尹若曼有点担心地说:“小道长,您愿意跟着去剧组帮我我真的是很感激,但是现在你在娱乐圈也挺红的,我怕你去了会让对方有所警惕。” 这点许清木也在考虑,“小霸王”的称号又在玄门内兴起了,那些要作乱的精怪们说不定也都听说过,他要是被认出来,狐妖肯定不敢现身。 不过许清木还是气定神闲,问尹若曼道:“你有面具之类的东西吗?可以覆盖在脸上的,比较贴合人脸形状的东西,兽皮也行。” 尹若曼问:“面膜可以吗?” 许清木想了想点头,然后尹若曼很快就拿来了一张面膜。许清木撕开包装将面膜铺在桌上,然后随手拿了只笔在上面画了几笔,最后咬破手指在额头的部位画符咒。 等他画完,那血色的符咒发出一阵金光,然后瞬间消失不见。 尹若曼震惊,道:“我没眼花吧?刚画的什么怎么没了?这真的科学吗?” 接下来更让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许清木拿起面膜往自己脸上一贴,那面膜又是一阵金光闪过,瞬间消失不见。 再看许清木的脸,尹若曼顿时呆住。 他那每每让人惊艳的容颜彻底变了样,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清秀的年轻人,除了一双干净的眼睛以外,这张脸完全没有一点儿特别的地方。 尹若曼尖叫:“这、这就是画皮吧!你们骗我,这一点都不科学!” 宋玦淡定地喝了口茶,说:“是科学的。你想听的话,我们可以从宇宙大爆炸开始讲起。” 尹若曼:…… 行了行了,我信还不行吗? 那个平平无奇的许清木轻笑了一下,说:“现在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武术指导小许,这些可以放心地跟着你去剧组了。” 几天后,宋玦准备回家,许清木也准备好了进组。 宋玦要下山回家的那天,一向要睡懒觉的许清木不知道怎么就醒的特别早,他想起床去隔壁给宋玦个招呼,但又觉得有点没必要。 修仙之人寿命绵长,便注定了人世的情感淡泊,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都会慢慢地离去,如果每一次都要道别的话,也太过于残忍。 许清木向来不喜欢道别。 于是他没有起来,还在装睡。 但他清楚地听到了宋玦隔壁正在收拾行李,弄好之后到了院子里和贺星楚还有其他小道士们道别。 贺星楚说:“宋总还会回来吧?” 宋玦扬了扬手里的拐杖,笑道:“当然,还需要你们的帮忙。大概也就是分开两三个月而已。” 有一个小弟子就说:“虽然只是两三个月,但还是觉得有点不舍得。” 贺星楚拍他的头,道:“你舍不得什么,轮不到你!” 那小弟子连忙改口,说:“啊,不是,是不习惯,大家都是道友,在一起久了突然分开不习惯。” 宋玦就笑,说:“我在这山上待久了,突然要回去,也是觉得很不习惯。” 小弟子又问:“要不我把掌门叫起来,你们也道个别。” 宋玦看了眼许清木紧闭的房门,想了想,说:“还是别吵他睡觉,否则他一会儿起来又有起床气。” 于是众人又说了点话,终于是放宋玦离开。 许清木耳力强,其实在屋里都听得真真切切,等外面的喧嚣归于平静以后,他才睁开了眼睛。 然后,许清木把那个挂在手机上的猛男吊坠拿出来看,眼前又浮现出了宋玦射箭的样子,然后嘴角轻轻牵起一点笑意。 多少还是……有点点不习惯吧。 53、晋江独家发表 磨蹭了很久, 许清木终于起床,收拾好东西, 然后给贺星楚交代了一下照顾白美美,然后就准备下山。 白美美哭得惊天动地, 抱着许清木的大腿非要和他一块去。 之前几次把白美美交给沈良才带的时候他都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现在他和俩人的感情更深了,就像是第一次要送去幼儿园的小朋友, 不适应,也离不开爸爸妈妈。 许清木只好耐着性子劝,贺星楚又给了好多糖和玩具,才终于把白美美给哄住,顺利下山。 中午, 许清木和尹若曼碰了头, 戴上了那个画皮面具后,经过了一下午的驱车,傍晚终于到了影视城,进入了《武林》剧组。 开机仪式在第二天早上, 演职人员陆陆续续到场后都各自回房休息,准备明天的早起。 所有人都住在同一个酒店的一栋楼里, 主创们住的是楼顶几层的套房,其他一般工作人员则在楼下几层的普通房间。许清木也有自己的一个单间, 环境还行,隔壁房间住的是武替,场工等等。 回房打了会儿坐, 许清就听到酒店走廊里闹腾了起来,好像这一层楼所有工作人员都出了房间在笑着说什么。许清木本来不关心,但从纷纷扰扰之中,他隐约听到了孙雨盈的声音,于是也就走出了房门去看情况。 原来是孙雨盈带着两个助理,拿着热饮和夜宵,亲自来慰问工作人员们。 武替们都是些年轻小伙,看到这么漂亮的姑娘笑盈盈地给你送东西,怎么不高兴?各个都乐呵呵的,看着孙雨盈满眼放光。 孙雨盈甜甜地笑:“大家今天都辛苦了,之后几个月就麻烦大家照顾啦。” 年轻小伙儿们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孙雨盈又说:“那大家喝了热饮吃了宵夜早点休息吧,我还要去下面一层给工作人员们送东西,就先走啦。” 感谢声此起彼伏,在一片“谢谢雨盈”“雨盈慢走”“雨盈最好了”的赞美之中,孙雨盈款款离开。 年轻小伙儿们还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半天不肯散去。 她还挺会做人。 许清木正抱臂看热闹,一个四十来岁的壮汉走到了许清木面前,问他:“要啤酒还是奶茶?” 许清木道:“不必了,我……” 但话还没说完,这热情的汉子已经塞了一杯热奶茶到许清木的手里,然后说:“小孩儿就喝饮料,走,去吃点宵夜聊会儿天,现在还早。” 许清木看了眼这汉子热情,想起来下午见过。他也是个武替,自称老江,年纪小的都叫他江哥。 许清木倒也配合,拿着奶茶就跟着老江去了他的房间。 房里已经有不少年轻小伙在了,大家都在笑闹,吃着烧烤聊着天,主题全围绕在孙雨盈。 “近距离看,真的好漂亮。” “说起来也奇怪,五官好像也就那样,怎么组合起来那么好看呢?” “而且她人真的好好,好像看她一眼就觉得浑身舒畅……” “雨盈一直都很好的,对工作人员都非常友善,经常请我们吃东西。” 不用八卦镜看,许清木也知道这几个小年轻被狐妖给蛊惑了。 见多识广的老江就很稳得住,完全没有对孙雨盈的痴迷,淡定地说:“又不是第一次见女明星,一个个还发什么疯呢?大家合作就是同事,咱们虽然不是大明星,也别把自己的位置放那么低。” 几人就笑,有个皮肤黑黑的小伙儿就说:“你老年人不懂,雨盈就是小天使。” “去去去,让开点位置。”老江踢了下他的屁股,让他挪到一边,然后说,“来了个新朋友,大家认识一下。” 许清木就乖乖地笑,说:“叫我小许就行,我是尹姐的武术指导。” 他说完话,几个笑闹的武替们都沉默了,然后互相看了看,没说话。 老江给这些人使眼色,说:“别欺负新人啊。” 许清木明白这群人为什么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因为他们都很喜欢孙雨盈,所以对“爬导演床抢人男朋友”的尹若曼就不太喜欢。而他是尹若曼带来的,他们自然地就把他给划到了尹若曼的阵营里,一并不喜欢他。虽然他们肯定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最多以一种对新人不太熟悉的状态面对许清木,但许清木还是很敏锐地感觉到了他们的排斥。 其实这些年轻小伙都是受了狐妖的蛊惑才这样激进,他们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许清木自然也不生气,若无其事地坐下,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些人对孙雨盈的狂热程度。 显然,那个黑皮肤的小伙中-毒最深,看着许清木的眼神也最为不善。聊了一会儿,许清木知道他叫邵小磊,今年二十六,虽然年纪不大,但他从小习武,已经做了十年的武替了,在业内也算得上小有名气。 上个月,邵小磊给孙雨盈做集训的时候第一次见面,立刻被孙雨盈圈粉,现在他的手机屏保都是孙雨盈。 许清木脑子里正在想着这事儿,不知道话题怎么又转到了他的身上,邵小磊颇有些自傲地看着他,问:“小许看着好年轻,是刚入行的吗?练武几年了?哪家公司的?跟过几个组了?” 许清木道:“嗯……第一次跟组,没公司,练武是从小的个人爱好。和尹姐偶然认识,她觉得我练得还行,就请我帮她做了一点儿训练。” 没有师承,没有公司,没有经验,又这么年轻,这样的武指在行业里完全是鄙视链的底层。 但老江还是人很好的帮许清木解围,说:“发布会我也看了,尹小姐的站姿走姿的确是有很大变化,是有点侠女的味道了,你训练得不错。” 邵小磊立刻不甘示弱地说:“雨盈也很不错的,要进组前几天还一直在努力训练。” 老江哭笑不得,立刻说:“行行行,你训练得最好,你最牛逼。” 对自己的专业邵小磊那是相当自信,扬起下巴接受了这个夸奖。 周围其他的小年轻也跟着夸他,说:“小磊又能做替又能做指导还能做动作设计,是真的很难得啊。” “毕竟是从小习武,练的是真功夫,童子功,是真的能打,和一些表演性质的花架子还是不同的。” “而且你们不知道吧,小磊可是受过凌云观小道长亲自指点的。” “噗!”听到最后这一句,许清木没忍住笑出了声,刚喝到嘴里的奶茶差点喷了出来。 正聊得热火朝天的众人将目光集中到了许清木的身上,许清木把奶茶咽下去,连忙控制住表情,说:“不好意思,听岔了,你刚说,你受过谁的亲自指导?” 邵小磊仰着下巴,用一种“你果然不是专业的真没见识”的眼神盯着许清木,说:“你不会不知道小道长吧?他能软剑穿竹,还能射穿箭靶,现在我们武术界都以能受到小道长的亲自指导为荣,你居然都不知道吗?” 许清木憋着笑说:“许清木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只是不知道原来他在武术界也这么红了。” 尤其是射穿箭靶那事,居然也传得这么广。 众人立刻露出一种“你真是太孤陋寡闻了”的表情,然后开始对凌云观的小道长大吹特吹,并对许清木科普,谁要是能复刻小道长那个舞剑视频里的半空连环翻身,谁就能荣登武替界一哥。 许清木:…… 脸皮再厚被这样夸,也有点羞耻了。许清木打断他们,转移话题说:“额,我知道他啦,只是不知道他还会亲自指导凌云观以外的居士。” 立马就有个小年轻说:“嗨,一般人当然是没机会被指导的啦,小磊可不一样。小磊是有真功夫的,参加全国武术大赛得过银奖,被小道长欣赏也是正常的嘛,小道长还夸小磊很有天赋呢。” 许清木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邵小磊说:“哦,是吗?什么时候?” “就……就不久。”邵小磊有点心虚,红着脸说完这句话又赶紧转移话题,说,“反正,我抽空就会上凌云山去学习,我亲眼见过小道长舞剑,你们不知道那是多大的运气。反正……我有空就会上山,学了不少东西。” 他说到这里许清木倒是想起来了,每天许清木指导弟子们修炼的时候,都会有香客围观,或者在旁边跟着学,只要不打扰修炼,许清木都任由他们看。 只是,指导弟子们许清木都懒洋洋的,哪里还有空去指导外门还夸人有天赋呢? 可能偶尔教训小道士们不努力的时候会说点“你看旁边的居士都比你练得好”之类的。 邵小磊还在滔滔不绝地吹许清木怎么教他的,说得有鼻子有眼,许清木嗑着瓜子带着笑认真听。 要不是自己是当事人,他简直都要信了。 一会儿,有人注意到了许清木一直含笑的表情,就不太高兴地对许清木说:“怎么,小许是不信吗?” 众人就盯着他,许清木就继续微笑,说:“没有啊,只是没听说过,就觉得有趣。” 那人就很不高兴地说:“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和小磊比划比划啊。” 自从“小霸王”这个称号在玄门重启以来,许清木已经很久没有听人说要和他比划比划了。 许清木有点犹豫,而后邵小磊抬手制止了那人,严肃道:“学武是为了强身健体,遇到不平事能挺身而出,不是为了逞凶斗恶争强好胜。学武第一课就是学武术精神,你都还给师父了?” 那人立刻羞愧地低下了头。 老江也赶紧打圆场,说:“拍摄的时候自然就能看见真功夫,大家都是同行,第一次见面,没必要喊打喊杀。” 邵小磊点了点头,又开始和人聊起了孙雨盈。 许清木哑然,而后轻笑。 这群年轻的武替们,虽然不太认可“小许”这个新人的工作能力,也因为尹若曼的关系不喜欢这个人,但并没有抱团为难他。这就是一群爱憎分明的爽朗汉子,他们没读过多少书,很小就出来混生活,颇有些旧时跑江湖人的义气,还挺可爱的。 总的来说,他们也是狐仙事件的受害者。 所以许清木并没有揭穿邵小磊的吹牛,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地听着他吹嘘自己如何得到了凌云观那位的赏识。 一顿烧烤吃完,总是安静微笑的小许得到了这群年轻武替的好感,他们总算是不像最开始那么排斥他了。 回房之前,喝得有点半晕的邵小磊走到了许清木的面前,将手搭在了许清木的肩膀上,说:“小许啊,你还是个挺不错的小孩儿,以后,在工作也要继续努力啊。” 许清木点头,说:“嗯。” 邵小磊很是欣慰,用力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说:“嗯,你加油啊,像我一样努力,说不定也有机会得到小道长的指点和认可啊!” 许清木:…… 那还真是谢谢了…… 54、晋江独家发表 第二天, 《武林》剧组在开机仪式之后就迅速进入了紧张的拍摄之中。 按照通告单上的安排,尹若曼今天只有一场戏——和孙雨盈的武戏对打。 在女演员们开拍前, 武术指导部先开了会,完成了导演齐少辉的要求的动作设计, 而后总武指将流程定了下来, 就让各自的武指去单独指导演员。 这些仅用于表演的花架子武术动作对许清木来说简直就像是抡一把上古名剑去砍一颗小指头高的杂草。他懒得指导,就给尹若曼随便示范了一次, 然后问:“看清楚了吧?” 尹若曼也争气,笑说:“当然,这一个多月也不是白练的,得保证以后出去说我在凌云观学过,不会丢小道长的脸啊。” 许清木挑眉, 说:“但是孙雨盈有狐仙加持哦。” 尹若曼就撸袖子, 说:“别说是孙雨盈,就是狐仙本仙来了,我也要打爆它的狐头。我一个本本分分的好人,还能怕这种邪魔外道了?” 许清木冲她竖起大拇指, 道:“很好,保持这个状态, 邪不压正。” 两个小时后,妆发齐全的两位女演员终于是在拍摄现场互相面对面了。 孙雨盈又笑出了月牙眼, 娇滴滴地走到了尹若曼的身边,乖巧地说:“尹姐姐,我给你买了咖啡。” 尹若曼和许清木同时斜眼看她, 然后尹若曼说:“我不明白你现在还和我套近乎是为什么。你喜欢回收垃圾,齐少辉那个渣男就送你了。你想红,也带着你红了,你满足了就离我远点给我个清静吧,一直烦我我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孙雨盈的眼眶立刻红了,咬着嘴唇说:“尹姐姐,真的很对不起,我只是对你很愧疚,所以希望能补偿你,也希望我们能回到以前的关系。” 尹若曼用力地翻白眼,说:“我入行快十年了,什么白莲花没见过?你这一套在我这儿不顶用,走开啊,工作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没兴趣要你的补偿。” 孙雨盈可怜巴巴地伸手想去抓尹若曼的手,但看到尹若曼手腕上的粉色手串,又讪讪地收回手。 许清木注意到了她细小的动作。 她并没有发现许清木的身份,于是还是很忌惮尹若曼外公留下的那条手串。 正在这个时候,齐少辉也到了片场,一看孙雨盈站着红眼睛尹若曼坐着翻白眼的模样,立刻急了,赶紧冲过来把孙雨盈给护在身后,冷着脸说:“你是不是又为难雨盈了?有意思没?我都说了我们的问题是我的错,你不要为难雨盈。” 尹若曼惊恐道:“导演,你可别瞎说,我和你之间哪有‘我们’?单身声明还在我微博挂着呢,咱俩一直是普通朋友关系,你可别给我糊屎了。” 齐少辉最烦的就是她这张嘴,看着周围那么多人,也不想闹大,就压低了声音说:“随你怎么说,既然签约了就好好工作,不要把你的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 孙雨盈连忙拉了拉齐少辉,说:“是我自己来烦尹姐姐的。” 齐少辉顿时更心疼自家懂事乖巧的现女友,转身温柔地对她说:“没关系的,别怕。” 许清木感到脸一阵酸,抽了半天,尹若曼转头去看他,尴尬地说:“真不好意思,都这个年代了,还让你看这种没营养的古早狗血剧情。” 许清木含笑,道:“没事的尹姐,我这个人比较守旧,看过时剧情也能看得津津有味。文明观戏,精彩有趣。” 齐少辉简直惊了,尹若曼一向就是暴脾气,糊了也依然嚣张,但为什么连她的带来的武指都那么嚣张? 明明他才是导演,是片场权威最大的人!于是齐少辉立刻拿出自己的导演架子,对尹若曼道:“还不知道收敛你这臭脾气,早晚要吃亏!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被人骂着玩儿的小助理导演了!你搞清楚,你是在拍我的戏!” 尹若曼眨眨眼,说:“哦。那又怎么样?你要删光我的戏份还是现在毁约换角?” 齐少辉顿时卡壳。 虽然他夹带私活给女朋友抬轿,但总得来说他是个有才华也会对作品负责的好导演。尹若曼演技好有话题度而且非常适合角色,所以他们闹得那么僵了他也没有要求换角,坚持让尹若曼演女二这个角色。他从来不会糊涂到毁自己的戏,拿“你不听话就删光你戏份”的话来威胁人不是他的风格。 他已经觉得非常生气了,偏偏尹若曼身后那个看起来年轻清秀、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小武指还阴阳怪气地“呀”了一声,然后天真地眨巴着眼睛,说:“尹姐签了新公司呢,是宋氏旗下的星光娱乐呢,《武林》的投资方之一呢。” 还是自带气死人buff的客服体呢。 尹若曼微微一笑:“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我现在可是带资进组,啊,后台咖,无所畏惧。” 齐少辉:…… 孙雨盈:…… 居然就这么不要脸地承认了! 这真的好吗? 齐少辉虽然是导演,但也只是一个刚刚出头、只有一部拿得出手作品的青年导演,资方爸爸的大腿是他怎么也刚不过的。此刻的他,想起了十多年来作为导演助理的憋屈和无助,然后就只能那么傻乎乎地瞪着眼睛看着尹若曼和她身后那个嚣张的小武指。 孙雨盈暗暗地咬了牙,胸膛不停地起伏,白莲脸都气成了绿莲。 正当此时,几位配角老戏骨也陆陆续续到了现场,众人给齐少辉打招呼,总算是让这位导演有了台阶下。 于是他就只能就牵着委委屈屈的女友灰溜溜地走了。 尹若曼看着那俩人憋屈的背影,说:“小道长您戳人肺管子真厉害。” 许清木微笑:“和宋老板学的,钞能力攻击。” 说完,许清木又不禁想起了宋玦的情况。 回到腥风血雨的宋家,那些恨不得他死的宋家人,估计又得闹许多事情出来。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许清木微微有些发神,而尹若曼乐疯了,一直到准备开拍嘴角都没有下来。 《武林》这个片子,讲述的是在□□逐渐兴起的年代,一家百年武馆的兴衰,通过武馆馆主两位女儿的不同境遇,展现了传统武术的衰落过程,旨在探求传统武术的出路与发展。 尹若曼饰演的是女二,馆主的大女儿,是一个激进桀骜,一心想离开武馆去外面闯荡的大胆姑娘。孙雨盈饰演的女主则是一个柔中带刚、坚韧有主见的馆主小女儿,在父亲去世,姐姐离家以后独自撑起了风雨飘摇之中的武馆。 第一场戏,刚好就是全片最激烈的一场。父亲去世之后,姐姐和妹妹关于是否要卖掉武馆而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姐妹二人以一场恶战作为分道扬镳的起点。 进入工作状态,齐少辉就不再是那个渣男,也没有那么疯癫了,认认真真给两位女演员讲戏,紧张地准备拍这第一场。 许清木在场外安静地看着,心里还是有点担心狐仙又搞幺蛾子,于是眉头一直轻轻皱着。 邵小磊突然凑到了许清木的身边,对他说:“你别担心了,我检查过几次道具,都是安全的。而且我也给雨盈说了注意事项,她是个小天使,怎么可能伤到尹小姐呢?” 许清木没什么精神地敷衍了一句“嗯”,邵小磊又很精神地说:“如果尹小姐一会儿武戏部分表现得不好被导演骂了你也不要沮丧。毕竟你是个新人,也没有跟组的经验,看在你人不错的份儿上,我以后也可以教教你。我这人,专业方面是没得说的。” 许清木继续敷衍,说:“哦,那你还挺厉害。” 邵小磊骄傲地说:“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小道长的亲自指点的。” 许清木:…… 正无语着,那边齐少辉已喊出了“action”。 镜头下的两位女明星已经成了剧里的姐姐妹妹,孙雨盈很努力地拿捏出了剧中人的感觉,开口道:“姐姐……” 结果刚说出来这两个字,就被齐少辉喊了“cut”。 齐少辉当即怒道:“不要那么娇弱!你演得是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刚强的角色,你要体现出人物的层次感!停留在外表的柔弱上是非常不合格的!” 工作时齐少辉不会留情,孙雨盈也就不敢向齐少辉撒娇,只是委屈地说了“对不起”,立刻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再次开拍,她刚又刚喊了一句“姐姐”,再次被齐少辉无情“cut”。 一连七次,每次都只是两个字就cut,直到孙雨盈濒临崩溃的第八条,择终于通过。 下一句台词是尹若曼,她一开口,只是轻微的一个“哼”。周围的人全都安静了,定定地看着她。 这根本就是剧本里那个嚣张的姐姐走了出来。 接下来的一大段台词尹若曼更是气势十足,一直强压着孙雨盈演,一直到那段重要的打戏开场,孙雨盈都没能翻身。 她深深地吸气,在打戏即将开场之前努力让自己进入了状态。 姐姐的兵器是一对鸳鸯短刀,而妹妹则是一柄长剑,在兵器上来说,越长自然是越占优势。 按照剧本和动作设计,尹若曼先出招,她右手横劈左手刺,一个利落潇洒的进攻姿态,完美地展现了角色的内心。妹妹提剑格挡,然后反手就是一剑朝着姐姐袭去。 这是个非常好的开头,二人的身段都很漂亮。孙雨盈有狐仙的帮衬,打得是行云流水。而尹若曼经历了刻苦训练,也是流畅潇洒,缠斗在一块儿,衣袂飘飘的模样居然相当有美感。 刚才试走位的时候都没有用全力,谁知道真打起来尹若曼那么凶残,围观的武替们全都惊呆了,邵小磊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瞪着眼睛一会儿看许清木,一会儿看尹若曼。 许清木谦虚地道:“是尹姐自己争气。” 两个回合下来,孙雨盈心里便有些着急。她是真的没想到尹若曼是这么能打,文戏被尹若曼碾压的确是没办法,她业务能力没有人家好,但武戏为什么会这样?尹若曼到底是哪里去找的武术指导,居然短短的一个多月,就练成了这样的效果。 她心里烦躁,在尹若曼抬手的一瞬,又看到了那个粉色的手串。 上次被手串灼伤的痛苦一下又回到了她心里燃起一阵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无名火,一个有点蠢,但是解气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尹若曼恍惚看到孙雨盈眼里闪过一阵红光,但她没有来得及细想,孙雨盈的进攻突然加快,她虚晃一剑,直冲着尹若曼的手串袭来。 这是武术设计里根本没有的动作!和上次发布会一样,孙雨盈又突然搞事。 但这一次尹若曼有了防备,她立刻就用右手的鸳鸯短刀挡住自己的左手手腕,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孙雨盈剑锋一转,直接冲着尹若曼的脸来! 为了安全,道具剑并不会开锋,但这毕竟也是金属材质,以这样的速度和力道,若是刺中脸,肯定会受伤留疤。 尹若曼心里一阵火大,跟着迅速地变幻招式,双手交叉格挡那刺过来的剑,孙雨盈没想到尹若曼能挡住,当即就是一惊。 再看却见尹若曼轻笑,轻松地用短刀架住了孙雨盈的剑,再然后,尹若曼双手网上一提,孙雨盈立刻就抓不住手里的剑,那剑脱手而出,在空中打了个璇儿,然后狠狠地扎在了孙雨盈的脚边。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几个武替。 他们设计动作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效果会是这样。尹若曼的动作十分到位,狠厉中带着些许仙气,邵小磊甚至从她几个动作里看到了一点儿凌云观那位的影子。 齐少辉坐在监视器旁,眼珠子和下巴一起掉地,直到尹若曼冷哼一声,一把丢了手里的鸳鸯短刀,齐少辉才猛然惊醒,忍不住一拍大腿,大声道:“好!” 随着他一声喊,摄影师也停下了拍摄,周围陆陆续续响起了鼓掌声,尹若曼听到四面八方的夸奖,却愤怒不已,她上前一步,盯着孙雨盈道:“你为什么突然改动作!最后那一剑不是我们之前练过的!” 众人的叫好猛然停下,这才发现不对。 是啊,最后这一剑根本不是武指的设计,要不是尹若曼反应快,绝对会伤着脸。 在尹若曼的逼近下,孙雨盈娇娇柔柔地后退,她的眼眶又红了,咬着下嘴唇道:“姐姐,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你逼得太紧,我太害怕了……一下紧张不小心出错了剑……” 绝了,她还想把责任全给推到了尹若曼的身上,尹若曼白眼直翻,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想上去直接开打,但她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或言语,孙雨盈突然抬起自己的手“啊”地叫了一声,然后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满脸惊慌地跌坐在地。 尹若曼顿时一愣。 她百分百确定自己没有碰到孙雨盈的手,而且,就算是她伤到手,突然摔倒是怎么回事?你伤的是手不是脑子为什么要突然倒地! 这是什么古早的狗血剧情! 受了狐仙蛊惑的人却想不到这么多,只看到孙雨盈受伤,都紧张炸了,简直天塌了一样一窝蜂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孙雨盈的伤势。 孙雨盈虚弱地靠在齐少辉的怀里,柔柔地说:“不怪尹姐姐,是我自己不小心……” 尹若曼快气疯了,当即就要大喊“本来就不怪我”,但她没有喊出口,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的许清木轻轻地拦住了她。 尹若曼看着许清木气定神闲的表情,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这位小神仙从第一次见面就一直把控全场,她完全信任他。 许清木和她眼神一对,接着夸张地“啊”了一声,大声道:“天呐,尹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尹若曼只愣了一瞬,立刻心领神会,也“啊”的一声惊叫,跌坐在地,捂着心口喊:“我可能……受内伤了……” 众人一愣,又连忙朝着尹若曼看来,只见她脸色惨白,眉头紧皱,满脸都是痛苦,看上去比孙雨盈严重多了。 一群人又慌了,急急忙忙地往尹若曼的身边冲。 孙雨盈:??? 尹若曼悄悄和许清木对视一眼,发现许清木眼里对她透露出了无比的赞赏。 白莲花碰瓷而已,演就是了,谁还不是个专业演员了? 这事儿一闹,接下来两位女主演的戏都没法拍了,齐少辉只得安排人把俩人送到医院检查,都确定没有大碍以后,又送回了酒店房间休息。 尹若曼一点儿都不着急,毕竟这是孙雨盈的失误。不管是因为吓到还是蠢,反正就是她做错了动作导致两个人受伤,怎么着屎盆子也别想扣在尹若曼的头上。 而且尹若曼今天也就这一场戏,休息就休息了,孙雨盈要继续装柔弱不去拍戏,那耽误的也是她自己和渣男的进度。 尹若曼简直爽翻了,躲在酒店房间里开了红酒庆祝,还有由衷地感谢许清木,说:“我真不知道我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遇见您和宋总,今天我肯定气死那俩了哈哈哈。” 许清木也笑,说:“还是尹居士自己争气。你今天发现了吗,你越是出彩,狐仙对周围人的蛊惑能力就越是淡。人心向往的真正美好时,幻术的力量就会减弱。” 尹若曼连连点头,说:“我今天隐约看到孙雨盈的眼睛好像有红光,是不是狐仙的缘故?” 许清木道:“是的,她就是着急了。保持下去,应该很快就能把背后的狐仙给逼出来。” 尹若曼信心百倍,激动道:“行,一起努力!” 第二天孙雨盈就装不下去了,硬着头皮又出来赶进度。 于是尹若曼也不装了,精神奕奕地出了酒店房间拍摄。 今天尹若曼的戏份是几场文戏,用不到武指,许清木就理所当然地在酒店房间里睡懒觉,等他一觉睡醒,剧组外边又变天了。 走出房门,就听到老江和几个年轻武替在走廊尽头的露台抽烟聊天,正在说今天的事。 原来,今天拍了一场姐姐和父亲彻底决裂的戏份。父亲为了保住武馆逼迫姐姐嫁给一个老男人,姐姐索性剃了自己的头发离家出走。 这一场戏,尹若曼表现得尤其好,可以说是演技炸裂震撼全场,饰演父亲的老戏骨当即大喜要收尹若曼为徒。接着就给导演提了要求,要给尹若曼加戏。 而这个提议,很快受到了编剧的响应。 过了会儿就传来了孙雨盈身体又不舒服的消息,然后人又回了酒店房间。 谁都知道孙雨盈不高兴,但不高兴有什么用?尹若曼就是表现得非常好,连齐少辉都不得不得承认地好,根本没办法偏袒孙雨盈。 而且连好几个对孙雨盈痴迷不已的年轻武替在看了尹若曼的几场戏之后,都减淡了许多对尹若曼的恶感。 许清木心思都在狐仙那,没等到狐仙的踪迹也就没心情参与他们的讨论,假装自己没有听见,转头去觅食,顺便半道上给宋玦发了个微信。 【许清木:尹居士表现得非常好,宋老板有眼光。】 没一分钟,那个备注为“奸商”的号码就回复了。 【奸商:看来要追加《武林》的投资了。】 【许清木:宋大老板的心里果然只有赚钱。】 【奸商:……也不是。】 这个消息搞得许清木有点莫名其妙,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回什么,然后宋玦的另一条消息又来了,直接转移了话题。 【奸商:狐仙有线索了吗?你那边情况还好吗?】 许清木也就没有纠结上一个问题,飞快地回答了宋玦。 【许清木:暂时还没有露面,不过应该快了。】 许清木发完这条又慢吞吞地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学着用微信没多久,打字很慢,除了给宋玦发消息,也没有谁可以发。 这行字用了很久才打出来,他想问一下宋玦有没有被家里为难,但又一直很犹豫,总担心自己问了会有些过界。 磨磨蹭蹭半天,宋玦的又一条消息又发了过来。 【奸商:注意安全,加油。】 许清木盯了手机屏幕好一会儿,还是删掉了那句打了半天的话,重新编辑。 【许清木:嗯,你也是。】 然后,许清木看了看在手机上晃悠的那个毛茸茸的猛男手机挂件,有点烦躁地把手机给扔进了兜里。 接着许清木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新时代的通讯工具太发达,真是不好,有些话好像通过电子数据的转化,就变得有些奇怪了,无论是否发出去,都让人那么别扭。 许清木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在那一团乱麻之中,唯一抓住的就是暴躁。 真奇怪,到底为什么和宋玦有关的事情,就让人这么暴躁? 55、晋江独家发表 酒店顶层的套房内, 有人现在更加暴躁。 不过她还在忍,毕竟对着好不容易挖角来的男朋友, 柔弱小白花的人设不能崩。 齐少辉每次看着孙雨盈委屈的样子,总会觉得心口疼, 这种疼让他感觉他是真的非常爱孙雨盈。于是, 明知道孙雨盈演技还有欠缺的情况下,还是让她演了自己这部重要作品的女主。 孙雨盈的演技有短板他愿意慢慢教, 一点点讲戏,自己多辛苦一点也没什么,他真的做了很大的让步了。 但经过昨天和今天亲眼看到了尹若曼的表现后,他没办法再让步下去。 尹若曼太优秀了,一定会成为《武林》最大的亮点, 他看着尹若曼的时候, 甚至感觉自己的心口痛都会缓解不少。 并且尹若曼能让编剧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演员同时折服,他们提出剧本改动方向非常棒,比原来的剧本有更深刻的主题。 齐少辉完全心动了,一整个下午都在为了那个新剧本而开心, 和编剧组简单商量了一会儿,他几乎当场就要拍板给尹若曼加戏。 但为了照顾女友的心情, 他还是组织开了一场剧组会,让大多数主创表态以后, 才拍板了新剧本方向。 孙雨盈还是接受不了,于是当时就“身体不适”回了房间休息。 齐少辉立刻就来安抚她了,各种道理都讲了, 嗓子都要说冒烟了,对方还是以这种眼神看着他。 齐少辉心口痛得简直要窒息,只好侧着脸不看她,说:“雨盈,我之前就给你说过了,什么都可以依着你,但工作上的事情,我不能妥协。你不是说你最喜欢的就是我对作品的坚持吗?这一次,希望你也能支持我。” 孙雨盈眼泪汪汪,咬唇半晌,很久之后才说:“我知道我有些任性,这样要求你很过分,我也的确能理解你……但……” “太好了!” “但”后面的内容还没能顺利说出口,齐少辉已经激动地打断了孙雨盈,说:“我就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支持我、最理解我的人。” 孙雨盈有点懵,然后用自己的眼睛瞪着齐少辉试图蛊惑他,又说:“其实我……”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齐少辉感激地看着孙雨盈,用力抱了抱她,然后说,“这次的确是让你受委屈了,但你放心,你的戏份我一定会用心雕琢,绝对不会比尹若曼差。” 孙雨盈再次着急地开口:“可是我……” 齐少辉再次打断了她:“好了,我都懂,你休息吧,我再去和编剧聊聊剧本。” 孙雨盈急道:“我……” 齐少辉用力点头:“我也爱你。” 说完齐少辉就急匆匆地起身离开,直奔编剧的房门。他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在作品身上了,根本顾不上孙雨盈。 孙雨盈呆呆地看着齐少辉离开的方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发生在了她的身上,房间里空了很久之后,孙雨盈才在暴怒中猛地起身,一把掀翻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这是第一次,齐少辉没有对她妥协,看着她眼睛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心痛。 孙雨盈深深吸气,闭了眼睛许久,再睁开已经不是她平时那里又甜又软的模样。这双眼里隐约泛着红光,阴鸷得像是只猛兽。 她快步走到了衣柜前,打开衣柜门。衣柜里有一个精致的木雕箱子,她拿出贴身带着的钥匙将木箱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精美的神龛。 这神龛供奉的并非神明或者祖宗牌位,而是一只模样秀丽的红色狐狸。 孙雨盈请出香烛点上,而后对着神龛之中的狐狸鞠躬,在缭绕的烟雾中道:“有请仙家。” 随着她话音落下,眼前的香烛突然燃烧得更为旺盛,虽说没有风,但烛火却还是在轻轻地跳动。 又片刻,缭绕的雾气里渐渐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形,最开始只是一个朦胧的轮廓,而后慢慢由虚到实,彻底显现了模样,站在了孙雨盈的面前。 那女子的模样身材竟然和孙雨盈如出一辙,如果不是头顶上的两只狐狸耳朵,简直分不清谁是谁。 孙雨盈一见那狐仙,焦躁就控制不住了,连忙道:“大仙,你在看着吗?齐少辉已经不听我的了!你看到了,就这么一天,剧组里好多人都偏向了尹若曼!” 狐仙面上露出无奈的神色,道:“是的,我看到了。但是我早就给你说过,幻术的蛊惑能力是有限的,我不能完全控制住他们,一旦他们有了向善向美的心,幻术就会失效。你想要长久地留住现在的一切,还需要靠你自己的努力。” 孙雨盈气恼道:“而且尹若曼根本没有毁容!她只是掉了一段时间的头发,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又长好了!她根本没事啊!” 狐仙有些疲惫地说:“你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手串有灵气。” 孙雨盈更气了,急道:“可是你不是说,那个手串只能为她挡一次吗?为什么现在她还好好的?” 狐仙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或许……可能是家里有人生前死后有功德,在护着她。” 孙雨盈快气疯了,拔高音调道:“当时你求我把你从市场里买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保证了尹若曼一定会倒霉,我也一定会大红大紫,所有人都喜欢我。” 狐仙一咬牙,满脸都是烦躁,心道:那时候谁知道你是这样的草包啊!又坏又蠢,烂泥扶不上墙! 但她没说这话,孙雨盈又靠近她,咄咄逼人地道:“希望你记得,要不是我把你救回来,你现在已经被人做成皮草大衣了!” 狐仙也气得不行,呲出了尖牙道:“要不是我渡劫受了伤,谁要你救?我活了几百年了,轮得到你这个废物凡人来要挟质问我!” 要是别人见狐仙发怒,可能都吓得不行了,但孙雨盈并没有,她后退一步坐到沙发上,有恃无恐地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早就了解过了,你们这些修仙的畜生是有规矩的,你永远不能伤害我。因为我是你的恩人,要是不还够了我的恩,你再活个一百年也别想得道。” 狐仙的肩膀微微抖动,耳朵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它看着眼前这个笑眼弯弯的漂亮女人,很想撕了她一口吃掉。 但这个女人说得对,自己不能伤她,只能忍着。 很久之后,狐仙平复了自己的怒气,慢慢地说:“你知道我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能帮你的也有限,如果你还想要以前的效果,我只能去吸人阳气补充自己的灵力。” 孙雨盈满不在乎地道:“这组里全是年轻小伙子,就那一群武术指导个个都身体好阳气足,你吸不就行了。” 狐仙冷哼一声,说:“好,是你要我吸的,万一以后事发,你也少不了责任。” 孙雨盈懒得听这些废话,只在瞬间已经选好了那个倒霉蛋,她眯了眯眼,又甜甜地笑起来,说:“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的人选。” 邵小磊正在没精打采地吃着盒饭,瞧见许清木嗑着瓜子朝他走了过来,就别扭地调转了头。 他真的很喜欢孙雨盈,但是又亲眼看到了尹若曼的优秀,甚至对尹若曼的反感都越来越淡了。 于是现在就自己和自己较劲儿,蹲墙角捧盒饭玩自闭。 而且昨天的表现看来,尹若曼赢了孙雨盈,就是小许赢了他,他牛逼都吹出去了,结果输得那么惨烈。 许清木看他满脸沮丧,就上前拍他的肩膀,说:“那个,昨天的事情没必要生气啊,你的专业真的没问题,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厉害的。” “我当然没问题!”邵小磊找回了一点自己的信心,道,“我可是得过全国武术大赛银奖的!” 许清木立刻点头,学着老江夸他的样子说:“嗯嗯,牛逼。” 邵小磊继续说:“我教过的艺人,上戏谁不说打得漂亮,所以昨天……” 说到这里他又顿住。 但是他也不能承认孙雨盈太弱了啊,那是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明星,他简直把孙雨盈当亲妹妹看了,要说孙雨盈不好,他心口会发闷。 于是邵小磊又自闭了,捧着盒饭往更角落里蹲。 那盒饭里的米饭简直要在深冬里冻成了冰棍。 许清木看他这样下去怕是要抑郁,就觉得有点可怜,只好硬着头皮尴尬地说:“至、至少……你得到过凌云观那位小道长的亲自夸赞。” 邵小磊想了想,天真地仰头道:“对啊。” 眨了几秒眼睛,邵小磊又突然满血复活,立刻起身,激动地看着许清木,道:“我不能自暴自弃,输了就应该继续努力啊!毕竟我可是小道长亲口夸过的有天赋啊!” 许清木:…… 嗯,行,你开心就好。 这边刚让邵小磊从自闭状态之中回神,许清木还没来得及笑一下,突然就感觉到一股非常细微的灵力波动。 细微得就像只是天地偶然孕育出那么一丁点露珠般的灵力,丝毫不引入注意。 但许清木还是眼神一凛,把手里的瓜子往邵小磊怀里一塞,突然转头。 邵小磊后面还有一大堆自吹自擂没来得及抒发,接着就看许清木拔腿就跑,身影快得成为了一道残影。 邵小磊一惊,赶紧跟着跑,焦急地喊道:“食堂发鸡腿了!快跟上,不然小许一个人抢光了!” 许清木的速度非常快,也就半分钟就找到了那灵力的来源——就在孙雨盈的房间里。 他没想那么多,就打算简单粗暴地直接踹门进去把狐仙抓住,但还没动脚,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走出的人是孙雨盈,清白的生人孙雨盈。 孙雨盈看到是许清木还吃了一惊,问道:“你……你是尹姐姐的武指?你怎么在这儿?” 许清木迅速在房内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狐仙的踪迹,但他还是眼尖地看到了一小撮落在地上火红色的狐狸毛。 果然是狐狸啊,又谨慎又狡猾。它根本没有来片场,只用一撮毛当做替身,想要引她出来还没那么容易。 许清木对着孙雨盈演出了一个小年轻的憨厚,说:“不好意思,我是找尹姐,敲错门了。” 孙雨盈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小武指。 长得平平无奇,唯有一双眼睛干净清澈,从这两天的表现来看,他倒是挺专业的,把尹若曼训练得那么厉害。 说不准以后还能合作,万一用得上呢? 孙雨盈向来不会放弃发展任何一个可能有用的人为自己舔-狗的机会,于是就对许清木露出标准的甜笑,掩嘴道:“尹姐在那间房,你个小迷糊。” 许清木:…… 就这?就这? 就这把那么多武指和粉丝给迷得晕头转向?这也太腻了吧! 许清木忍住要出口的吐槽也回以甜笑,然后说了句“谢谢”,赶紧溜。 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了孙雨盈伴着轻笑的低语:“真可爱。” 许清木:…… 鸡皮疙瘩都落了满地,许清木咬牙想:这没品位的狐仙,跟谁不好跟了这么个令人不适的姑娘。等抓到它,一定扒光它的毛,让它一天听五百次“真可爱”。 56、晋江独家发表 目送着许清木离开以后, 孙雨盈才款款地走出了酒店房间。 她换了一身淡粉色的运动衫,脸上不施粉黛, 长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看上去就像是个漂亮的女高中生。 遇到工作人员她都点头致意, 于是每一个和她擦肩而过的人, 都会带着满脸幸福的笑意。 但她的目标并不是这些人。 她到了楼顶的训练室,等了没一会儿邵小磊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接到孙雨盈的电话, 他连刚领到的鸡腿都没有啃就给了旁边的人,匆匆赶了过来。 孙雨盈微微皱眉,弯弯的眼睛里满是抱歉,说:“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还麻烦你, 但是有几个动作我真的怎么都练不好, 担心影响明天的拍摄。” 邵小磊忙说:“不、不碍事,你说还有哪里不会?” 孙雨盈便笑,说:“就是那个下腰的动作,我往后仰的时候, 会有一点害怕。” 邵小磊拿着道具剑,一个利落的下腰又起身挽了个剑花, 给她做了个示范,然后说:“你放心往后倒, 保证你的姿势在镜头里是好看的就行,到时候吊着的威亚会保护好你的。” 孙雨盈又眨眨眼,扶着旁边的栏杆小心地往后仰, 但突然一个手滑,她没有抓稳,邵小磊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稳稳地扶住了孙雨盈的腰。 孙雨盈惊慌失措,一把勾住了邵小磊的脖子。 于是,这个偶像剧一般的画面就这样持续了五秒。 邵小磊猛然反应过来这个动作不好,慌忙想要松手,但孙雨盈却惊叫一声,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 邵小磊很快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只当成一般工作对待,道:“你别怕,可以放松,就当我的手是威亚吊着。” 孙雨盈眨了眨眼,慢慢松开了手,再然后,她笑道:“和威亚还是有点不一样嘛,毕竟是信任的人。” 邵小磊心脏有一瞬的收紧,他连忙又正经地“嗯”了一声,然后严肃地说:“再练几次明天就没问题了。” 孙雨盈弯了弯眼睛,甜笑道:“好。” 当晚,邵小磊做了一整晚关于孙雨盈的梦。 梦里很多事情都十分模糊,记得孙雨盈一直在对她甜笑,然后…… 邵小磊在一片迷梦之中,紧紧地皱起了眉,满脸都是不安的神色。 睡到半夜的许清木突然惊醒。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了灵力的波动,就在不远处,但具体哪个方向不知道。 如果是鬼的话,许清木不用一秒就能给它抓出来,但活物作祟真的很难找,它们的气息和人类太相似了。 更何况,这还是只狡猾的狐狸。 可许清木还是不想放弃,他快步走出房间,四下寻找,但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隐约的方向时,那灵力的波动又瞬间消失。 又跑掉了。 许清木烦闷又暴躁,非常讨厌这只半夜打扰他睡觉的狐狸,脑子里已经酝酿好了一万种狐狸拔毛的方式。 于是这一夜许清木都没有睡,一直蹲在走廊尽头等着,但很可惜,到天亮狐仙都没有再次出现。 没有睡好的许清木,到片场的时候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直不停地打哈欠。 而他看到邵小磊更是大吃一惊,邵小磊的黑眼圈比他还严重,精神状态看上去很不好,仿佛一夜之间憔悴了不少,脸颊都凹下去了。 许清木走上前,盯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邵小磊看了许清木一眼,又侧过头去,自闭。 许清木奇怪,昨天不是安抚好了邵小磊吗?怎么今天他又不对劲了? 许清木还要开口问,化妆师就招手喊邵小磊,邵小磊没再搭理许清木,转头就去了化妆间。 许清木觉得邵小磊今天特别奇怪。 而且奇怪的不止是他一个人,整个武替团队那帮小伙看着许清木都表情怪怪的,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没一会儿,妆发齐全的演员也到了现场,齐少辉给演员们讲戏的时候,许清木又特意观察了一下他。 今天他对孙雨盈的态度更加温柔耐心百依百顺,比起前两天,给尹若曼讲戏的时候,明显没有创作热情了。 许清木不动声色地挨个看着,等尹若曼来了现场,他便走到尹若曼的身边,小声说:“昨晚狐仙短暂地出现了一下,没能抓到,它应该是做了什么,今天灵力又变强了,你拍摄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孙雨盈。” 尹若曼道:“我也觉得齐少辉和我说话的时候特别阴阳怪气……今天没有我和孙雨盈对打的戏份,不过我会注意的,小道长你也要注意安全。” 许清木应了。 然后直到开拍,二人都保持了低调,没有再去刺激齐少辉和孙雨盈。 今天要拍摄的是一场群戏,内容是带着枪-炮的土-匪开始大规模洗劫城镇,武馆上下合力抵挡土匪。 这场戏需要很多有武术功底的群演,武替团队的年轻小伙儿们全都上了,许清木因为没有做群演和武替的经验,并没有被选中。 邵小磊专业过关而且做过很多次群演,得到的角色相对来说露脸比较多——一个围绕在女主和女配身边、保护姐弟二人的师弟。 很快开拍。 虽然别人看不出来,但许清木清楚地感觉到邵小磊的状态非常不好。他的动作没有出错,可不如从前流畅,甚至连他的反应都慢了那么半拍。他看孙雨盈的眼神也很躲闪,好像是有什么心虚。 眼看着这个状况,许清木心里已经猜测了个大概。 镜头下,姐妹和师弟三人,一起被手持枪-炮的土匪逼到了绝路,在一座木凉亭前做最后的抵抗。他们现在的非常危险,并且都不知道,土匪已经在这里埋下了炸-药,就是想一口气将他们炸死。 涉及到爆破戏,剧组都会非常谨慎,在保证演员安全的前提下,要尽量让拍摄效果的逼真,所以,炸-药的用量要非常谨慎。 所有人严阵以待,直到那“砰”的一声巨响袭来,□□在三位演员的身后炸开,火花四溅,烟尘骤起,他们就在这巨响之中保持着表演水准——惊恐之后,赶紧朝着前面扑倒保护自己。 他们的身前有工作人员早就准备好的保护垫,扑过来不会受伤。 但无论人为的安排多么谨慎,还是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故。 当那声巨响炸开起的同时,一阵奇怪的断裂声伴随而来,三人还来不及向前跳,凉亭的一根立柱突然开裂,屋顶的瓦块霎时间纷纷往下落,整个凉亭的承重结构突然被破坏,房顶只在一瞬间就开始往下塌。 饶是三位演员反应迅速也来不及逃出去,尹若曼立刻抬手护住了自己的头,而邵小磊也在第一时间冲上去保护孙雨盈。 但邵小磊没有想到的是,孙雨盈的动作比他还要快,在他冲过去的时候,孙雨盈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领让他挡在自己的上面,用他的身体护住了自己。 邵小磊心中一凉,脑子里“轰”的一声响。 众人的惊呼声响起,根本来不及往凉亭里冲,似乎就要眼睁睁地看着那房就要塌下来半边。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一个黑影飘过,仿佛一阵风,等他们看清的时候,许清木人已经闪电一样出现在了凉亭内。 明明看上去就是个精瘦的小孩儿,却一把扶住了要断裂的立柱,于是那马上就要垮下来的屋顶,居然就那么神奇地在他手里稳住了。 许清木扶着立柱,厉声喝道:“愣什么愣!出去!” 谁都没想到一个看起来这么年轻又普通的武指能发出这么有气势的声音,顿时全都回了神。邵小磊这才反应过来,拉着两个女演员跑出来,其他工作人员又急忙冲过去帮忙,扶那根立柱。 其实许清木不需要他们,但为了不显得自己力气大得太怪异,他还是接受了这群人的帮忙。 这只是一座小凉亭,二十来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儿一起上也能暂且稳住立柱,然后又慢慢地挪动到了统一的方向,最后一起放手后退。 众人一后退,那凉亭的半边屋顶就轰然倒塌,一声巨响,砸中的刚好是刚才三人所在的地方。 站在凉亭外的邵小磊惊诧地看着许清木,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对世界的怀疑。 现场一片鸡飞狗跳,作为导演的齐少辉简直要发疯了,旁边一直等着的急救车上立刻下来了一群医护人员,赶紧将几人全都送到了医院。 许清木是第一个冲过去的,齐少辉怕他也有事硬逼着他做了一场体检,并没有发现任何伤处。 做检查的时候许清木就向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尹若曼和孙雨盈都只是简单的擦伤,但俩人都受了惊吓,现在正在病房休息。 问题比较严重的是邵小磊,因为护着孙雨盈,他被几块瓦砸到了小腿,轻微骨裂,不算特别严重,现在打了石膏,暂时不能工作。 许清木立刻就去了邵小磊的病房看他。 武替和不少工作人员都在,虽然受了伤,但许清木却一眼看出邵小磊的精神状态变好了,之前一直混混沌沌的一双眼睛,突然之间变得无比清明。 至于其他武替,眼神也不一样了。 许清木打了声招呼,众人见他来,既紧张又吃惊,赶紧给他让位置,让他坐下休息。 邵小磊在病床上躺着下-半-身不能动弹,但还是艰难地坐起来,急切地问:“你怎么过来了?你都没有检查吗?你没事吧?” 许清木说:“检查了啊,没事。” 邵小磊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许清木,似乎依然非常慌张,许清木只好原地蹦跶了几下,向他证明自己真的没问题。 邵小磊目瞪口呆,道:“这……这怎么可能呢?你一个人顶住那根柱子,连腰都没有闪到一下吗?” 众人一愣,而后纷纷开始惊呼。 刚才因为着急救人没有想那么多,现在才惊觉当时许清木的动作快得不像是正常人,而且他究竟是怎么稳住那根立柱的? 许清木只好说:“额,可能是我的腰比较好吧……” 邵小毅又说:“但这也太夸张了,我们都是练武的人,一个人有多大力量还是知道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围着许清木表示惊诧,许清木突然又想起了宋玦。 要是他在的话,可能能扯一堆乱七八糟的科学原理唬人。 反正也解释不了,许清木索性不解释,装傻道:“对啊,怎么做到的,我也很惊讶啊。” 这一脸的天真无辜演得倒是不错,邵小毅想了想,迷茫地说:“我以前看科普动画片,好像说过人在紧急情况下会有超越自身能力爆发,是不是因为这个?” 许清木连忙点头,众人想了想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又夸了一会儿许清木反应迅速力气大,就都得回剧组赶进度了。 毕竟这么大的一个剧组,每停摆一个小时,就要损失一大笔钱。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许清木和邵小磊,邵小磊盯着许清木看了一会儿,特别郑重地说:“小许,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那房梁压下来,我这条腿就废了。你以后就是我过命的兄弟,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说。” 许清木不在意地说:“你刚才已经给我说过很多次谢谢了。” 邵小磊还是重复了好几遍感谢,然后又心情不太好地叹气,望着窗外。 许清木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斟酌着语句说:“那个,小磊,我觉得吧……你今天好像有点怪怪的。” 邵小磊脸僵了一下,说:“也……也没有吧……” 许清木说:“我觉得以你的反应速度,当时即使跑不出来,应该也能拉着两个女演员稍微躲避一下,但你今天一直精神恍惚,当时房梁塌下来的时候,你在愣什么?” 邵小磊低头说“没有”,过了一会儿,他自己又憋不住了,一把抓住许清木的手,道:“哥们儿,我就和你说实话吧,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许清木点头,连忙竖起耳朵认真听。 邵小磊表情怪怪的,慢慢说道:“我在圈里很久了,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明星有过特别喜欢的感觉。但孙小姐很特别……我觉得她非常干净,像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妹妹。她要是有一点儿不高兴的地方,我就觉得自己心口闷闷的,还忍不住特别讨厌为难她的人。” 许清木心道:这就是狐仙的典型手段,表面上却继续装傻说:“我没追过星,额……大概追星就是这样的心态。” 邵小磊摇摇头,眼神是有些暗淡:“今天房梁砸下来的时候,我的确是精神非常恍惚……不知道你看到没有,当时……我站在孙小姐的身边,她伸手拉了一下我,用我的身体去挡住她自己……” 许清木当然看到了,他的眼力很强,或许看得比邵小磊本人还看得清楚。 孙雨盈真的极端自私,即使她站在最不危险的角落,也生怕有一点东西砸到她的脸,要用邵小磊的一条命来维护自己。 邵小磊看上去非常难过,语调更慢了:“其实她不用拉我也会去救她的,我反应过来的第一瞬,就是想冲过帮她挡。” 许清木觉得自己清晰地听到了少男之心破碎的声响,太惨了,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然后……就到了医院。”邵小磊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怔怔地说,“腿疼起来的时候,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突然清醒。莫名其妙地就觉得孙小姐其实一点也不特别,对她也失去了那种保护欲。就感觉……以前的自己,好像个神经病一样……你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吗?就像是……从前的我好像中-毒……中蛊……或者是中了什么妖术,反正就是,太奇特了。” 许清木无言地看着他。 少年,恭喜你发现了真相。 邵小磊看着许清木正直的眼神,有点尴尬地说:“你不相信吧?觉得我在瞎扯。” 许清木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说:“嗯,你要相信科学啊,让科学的光辉照耀你。” 邵小磊:…… 57、晋江独家发表 过了会儿, 邵小磊叹了口气,说:“算了, 我也不怪她,但是……我现在清醒了。” 许清木拍了拍他的肩膀, 心里特别安慰。 邵小磊伤得不重, 而且看清了孙雨盈的真面目,以后就不会被狐仙蛊惑了。当时好多武替应该也是看到了这个情况, 也会渐渐清醒的。 顿了一会儿,邵小磊的表情又变得怪异起来,他捂着脸,崩溃地说:“即使是我最喜欢孙小姐的时候,也只是把她当做我的妹妹看待, 对她和齐导的感情也是一直祝福的。昨天只是指导了一下孙小姐武术动作, 我到底为什么会做那个梦!想在想起来,好恶心啊!我到底在干什么,搞得一整天都精神恍惚,我简直……” 许清木连忙问:“什么梦?” 邵小磊放下手, 转过头来看着许清木年轻的脸和清澈的眼睛。 太单纯了。 他顿时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又捂着脸说:“没什么!你不要瞎想!” 但其实许清木已经猜到了。 许清木无言地看着邵小磊,邵小磊再次崩溃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嚎叫了半天, 又说:“那你必须要为我保密!你要是说了,永远都不能得到小道长的赏识。” 许清木:…… “好,我保证。”许清木还是应了, 然后又劝邵小磊好好休息。 邵小磊今天的确是搞得自己很累,闹了一会儿,终于疲惫地睡去。 许清木起身离开房间,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邵小磊说的那个梦。 那么现在,一切都和许清木之前的猜测对上了——邵小磊今天看起来那么憔悴,是因为被狐仙吸了阳气。 吸人阳气是走邪道的狐仙常用的修炼捷径,具体操作也不复杂,先是勾搭阳气足的男子让对方对自己有点意思,然后再趁机入梦,在梦中吸食对方的阳气。 现在看来是这狐狸和孙雨盈是分工的,狐仙很谨慎,让孙雨盈负责勾-引,上钩了它才出现。 吸了邵小磊的阳气以后,狐仙的灵力已经增强了,但因为今天这场事故里孙雨盈的骚操作,这狐仙的蛊惑能力又得大打折扣。估计孙雨盈很着急,接下来还得找人吸阳气才行。 想着想着,许清木已经走到了尹若曼的病房前,虽然今天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她依然精神非常好,还在和关心她的前辈演员视频,表示自己完全没问题,晚上的夜戏就能赶回来拍。 许清木等她聊完才出声:“尹居士也不用那么拼啊,我看你好几处擦伤,休息一下吧。” 尹若曼神情严肃地道:“那可不行,前辈们都闹着要给我加戏,我不能掉链子,这加戏我一定得加到!” 许清木“扑哧”一笑,说:“努力的人都会有回报的,加油。” 尹若曼骄傲地接受了这个称赞,又突然想起来,问:“对了,小道长,今天这事儿是不是狐仙干的?那房梁怎么会突然倒下来。” 许清木摇头道:“刚和几个武替聊,他们说是那立柱被白蚁啃坏了,之前没有人察觉,被炸-药一炸就出了问题。这就是一个意外事故,孙雨盈本人应该也没有想到,否则她怎么会连累自己受伤?” 尹若曼想了想又说:“哦,那邵小磊呢?我觉得今天邵小磊特别奇怪。” 许清木道:“你也看出来了?那狐仙确实是对邵小磊做了点不好的事情。” 尹若曼惊奇地道:“啊,是真的啊?那他到底怎么回事?” “不能说。”许清木一脸高深莫测,“我要是说了,我以后就得不到我自己的赏识。” 尹若曼:??? 疑惑了一会儿尹若曼又放下了,反正她早已经习惯了听不懂许清木的话,于是说:“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许清木道:“嗯……得想个办法,先让孙雨盈知道我的八字。” 孙雨盈在医院多住了一天,而尹若曼下午检查没事之后就回了剧组继续拍摄。 尹若曼依然表现优秀,孙雨盈依然又蠢又坏,幻术的蛊惑效果明显在持续减弱。 拍摄几天后,新改编的剧本也已经完成了,主创们看了新剧本都十分激动——当然,要排除孙雨盈。于是,她感到身体不适的次数也在持续增加。 在孙雨盈第七次身体不适回房休息耽误拍摄的时候,齐少辉终于是失去了哄她的耐心,转而专心投入了和尹若曼对于角色的讨论之中。 好几场文戏不需要许清木,但他也不是无事可干,在傍晚的时候,和武替们热热闹闹地在酒店的露台上吃烧烤聊天。 孙雨盈房间的阳台正好对着那露台。 一群年轻小伙的嗓门特别大,她在房间里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他们的笑闹声。她本来已经非常火大了,现在更是情绪处于爆炸的边缘。 她咬着牙,猛地拉开阳台门,脑子里幻想着一瓢开水泼下去,让这帮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叉武替们吃点苦头。 但她不能那么做,她还是习惯性地带上了她标志的甜笑,想开口对这群人撒个娇。 但她还没开口说话,就突然就听到了令她感兴趣的内容。 露台上,一个年轻的武替正搭理着许清木的肩膀,说:“小许啊,你也是刚出来工作,赚的钱就自己攒着,一个小孩儿过什么生日。” 许清木微微笑道:“得过啊,本命年嘛,难得一次,而且和大家也很投缘,请大家吃饭也开心。” 那武替就惊诧道:“你都二十四了?不会吧,我看着就像是只有十八-九。”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不信,许清木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是长得不太成熟。我是甲寅年丙申月的,刚好今年二十四。” 老江笑了笑,说:“现在还有年轻人也过阴历生日的吗?很少见了,你也信八字命理吗?” 许清木说:“只是之前有人说我的八字是很少见的纯阳,所以觉得有趣,一直记得,是甲寅、丙申、戊寅、庚申。” 他刚说完,老江就把脸一板,说:“快别说了,这个傻孩子,八字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知道?” 许清木看着他,眨眨眼,说:“很要紧吗?” 老江一拍大腿,说:“你们现在这些小孩儿真是把传统文化都给丢了,连这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吧,八字纯阳是很少见的,这种情况很容易被妖邪盯上。” 众人一愣,然后都开始笑。 老江顿时十分气恼,又快速说:“是真的,你们别不信,我小时候我们村里有个八字纯阳的年轻人就被狐仙给吸过阳气。后来直接被吸干了,死得不明不白。” 众人又继续笑,说他不是酒喝多了就是故事书看多了。 老江更气了,涨红了一张脸,说:“你们都不信是吧?哼,我还告诉你们,八字纯阳的人情路坎坷,青灯孤守,是很难找到对象的,不信你们问小许,他是不是到现在都没有对象!” 本来很满意事情讨论方向的许清木突然脸一僵。 所有人都转头过来盯着他,他旁边的武替勾着他的肩膀笑说:“哎,是不是真的啊,小许都二十四了,连对象都没有吗?” 还真是……活了两辈子,许清木都没有对象…… 有个年轻的武替微微眯眼,嘿嘿笑道:“看小许那一脸单纯的样子,肯定还是个雏-儿。” 许清木:…… 修仙之人的元-阳可是很重要的,要好好守着,非真正倾心相许之人哪能随意交付? 许清木本来也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这一群热情又精力旺盛的小伙非要拿这个事情调侃他。 大家没有恶意,只觉得好玩,但说了半天还是把许清木活了两辈子的老脸皮都说红了,只好支吾地道:“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你们别闹了。” 说完这话,许清木的脑海之中,隐隐约约闪过一个人影。 但他没去细想。 老江继续嘿嘿笑,颇为得意地道:“姜还是老的辣啊,我就知道。所以啊,小许你千万要小心,你这种八字纯阳的童男子简直是妖邪的移动餐盒,以后千万不能随便给人透露你的八字,知道吗?” 许清木连连点头,赶紧将这话题给岔了过去,一群人又笑闹着讨论起了其他的话题。 而在楼上的孙雨盈也轻轻笑了起来。而后,她悄悄地退回了房间,将门窗都锁死,又再次打开了衣柜,露出那个藏好的神龛。 接着,她再次点燃香烛,对着神龛鞠躬,念道—— “有请仙家。” 和武替们吃完烧烤,许清木就回房休息了,顺手打开了电视。 特别巧的是,电视一打开就刚好在播新闻,说的是宋氏集团的事。 本来对电视没什么兴趣的许清木立刻就坐下了认真看。 这新闻讲了挺长时间,许清木听不太懂,就抓住了一个重点:宋氏今年的股权争夺依然很激烈,宋玦用雷霆手段收拢了对公司的控制权,现如今集团的控制权几乎掌握在了这位年轻的董事长手里。 至于这位神秘的董事长,依然没有在新闻里露脸。 许清木觉得自己应该为宋玦骄傲一下,但因为不太懂现在公司的运营,所以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骄傲比较好。 新闻放完,许清木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宋玦的情况,想发视频去问问,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犹犹豫豫半天只是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许清木:在忙吗?】 发出去两分钟之后,许清木突然后悔。 这是什么没话找话的废话啊!新闻里都说了股权争夺非常激烈了,那肯定很忙。 许清木僵硬地操作手机想撤回,但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自己把自己给尴尬得不行,看着手机就像看着一颗炸-雷,立马就按了关机键。 不过就在手机提示是否关机的一瞬,宋玦的视频请求突然发了过来。 许清木手有些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按下了接通键。 下一刻,宋玦俊朗的脸就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比起在凌云观里轻松自在的样子,今天的宋玦看上去尤其正经,头发用发胶固定得相当严肃,一身笔挺的西装闪着有钱人的光。 看样子他刚结束工作回家,连家居服都没来得及换。他身后是装潢奢华但冷冷清清的大房子,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 许清木别别扭扭地板着一张脸,说:“干嘛突然发视频?” 宋玦顿了两秒才回答:“想看看你……你们那边的情况。” 接着两人都觉得好像没什么话好说,在视频里大眼瞪小眼,气氛十分僵硬。 许清木真的觉得很奇怪,待在一块儿的时候总觉得烦,总有吵不完的架,现在却莫名其妙因为一个视频连话都不会说,架都不会吵了。 还是现代通讯工具的错! 现代通讯工具把原本的简单交流都变得复杂了! 甩锅成功之后许清木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于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说:“我这边的情况还行,现在想到引出狐仙的办法了。” 宋玦微微皱眉,眼底透露出一丝担忧,轻声问:“会有危险吗?” “不会。”许清木懒洋洋地说,“那狐狸不就是仗着自己是活物不容易被抓到瞎嘚瑟吗?等我抓到不拔光它的毛。” 然后许清木简单给宋玦说了一下最近剧组发生的事情,特意略去了邵小磊不让说的部分,只告诉宋玦这是狐仙在修习邪道,吸人阳气。 听到这里宋玦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死盯着许清木,搞得许清木非常心虚,突然一下结巴,道:“怎、怎么了吗?” 宋玦深吸一口气,说:“你说的办法,该不会是用你自己做饵,让狐仙出来吸你的阳气吧?” 许清木还什么都没有透露,这人怎么会这么聪明?一下就想到了。 但许清木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妥,眨了眨眼说:“这不是很好吗?与其让狐仙以别人作为目标,不如我来当靶子,反正我是不会受伤的,而且只要它敢出现在我面前我肯定就能抓住它。” 宋玦又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你说的吸阳气,该不会和《聊斋》里讲的一样,狐仙化成美丽的女子勾搭男子,然后通过一夜缠-绵吸人阳气吗?” 许清木:…… 你一个奸商,好好钻进钱眼里不好吗,为什么那么好学看那么多书? 许清木干咳一声,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区区一个狐仙……” 许清木想说区区一个狐仙根本不可能让我丢元-阳。 可刚才被那群人调侃了一通,这原本在许清木心里正常无比的一句话都变得别扭了,实在难以启齿。 宋玦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咄咄逼人地问:“剧组里那么多年轻力壮的男性,狐仙为什么会单单选中你?难不成你还得自己去引诱孙雨盈?” “怎么可能,我也不至于牺牲那么大啊!”许清木连忙说了自己刚才在露台上已经编造了个假八字故意让孙雨盈听到的事。 可宋玦的脸色依然没有好起来,许久都没有说话,许清木看他这眼神就觉得不对劲,憋了好久才弱弱地说:“你那么激动干嘛?” 宋玦还是不吭声,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已经可以用阴沉得可怕来形容。 许清木简直不明白今晚上是怎么了,一切都那么尴尬,他想打岔说点别的事,但还没开口,宋玦突然说:“你等一等。” 许清木有点茫然地点头,接着宋玦那边就利落地挂断了视频。 许清木懵了一会儿,而后放下手机去洗澡,但回来的时候,宋玦还是没有回消息。 许清木想着宋玦忙,大概是有别的事情耽搁了,所以一直没有关机,还在等着。 结果等到快天亮,那个倒霉催的奸商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回。 许清木这才惊觉自己被放了鸽子,气得半死,在心里的账本上记上了一笔:和奸商的前世仇怨加一。 第二日,混混沌沌醒来的许清木依然心情不好,接着又得到了剧组新的炸锅消息——有投资爸爸要来探班,今天的夜戏取消了。 许清木吃早餐的时候就顺便问了下老江,老江也不太清楚状况,说:“就听说是有投资爸爸加钱了,下午要来剧组,可能主演都要陪着去吃饭,应该没有我们这些一般工作人员的事。” 然后老江又压低了声音开始给许清木说八卦。 投资爸爸这个时候来,多少有点让人担心,要么是来干涉剧本的,要么是来“选妃”的。 在拍摄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剧组出了好些事故,每天都在烧钱,投资爸爸这个时候加钱简直是雪中送炭,齐少辉肯定恨不得把投资爸爸供起来。让主演陪着吃饭算什么?他巴不得投资爸爸来“选妃”呢,而且也有的是人自告奋勇。 许清木有点担心尹若曼,赶紧去找她问情况。 结果尹若曼笑得一脸神秘,说:“嘿嘿,小道长请千万放心,投资爸爸选妃也不会选到我头上。” 许清木并不是很放心地说:“但是……” 尹若曼笑着打断他,说:“真的,您千万放心,投资爸爸看不上我。” 见她那么有底气,大概是有点什么独家消息,许清木不感兴趣,便没再问。 一晃悠一整天的工作结束,许清木以为自己能回酒店偷懒了,结果老江又来了新消息:投资爸爸包下了影视城最大最豪华的餐厅,要求全剧组几百号人一块儿去吃饭。 许清木精神恹恹地被老江拉去了餐厅,在大厅里和武替们坐了一桌。他对豪华餐厅的菜色没什么期待,但菜还没上就先给上了一堆的零食饮料,许清木一看,居然有好几个口味的瓜子,顿时觉得这餐厅的安排不错,愉快地嗑了起来。 导演主演都还没露面,可能是去接投资爸爸了,一会儿应该要去包厢。 嗑了一会儿瓜子,餐厅大门口突然喧闹了起来,又几个年轻的演员激动地冲了进来,然后突然凑在一块儿开始尖叫。 许清木抬头看他们,有些好笑。 一个女演员说:“我的天呐,我看到了,这也太帅了吧!这根本就是男明星!投资爸爸有必要长成这样吗!倒贴我也愿意啊!” 另一人就说:“是来选妃的吧?化妆组有没有机会?选我啊求求了!” “完了,万一看上雨盈怎么办?” “你别瞎操心了,谁不知道雨盈和齐导在谈恋爱啊。再说雨盈也很洁身自好的,刚都卸了妆,特意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 突然,一个年轻的男演员说:“姐妹,看看我的妆会不会不太自然?我要补一补吗?” 几个姑娘冲他翻白眼道:“谁和你是姐妹!你一个男的凑什么热闹!” 男演员也跟着翻白眼:“谁说选妃就一定要选女的?大家公平竞争!” 许清木听得好笑,连瓜子都嗑得更起劲了。 又一会儿喧闹声戛然而止,乱成一团的龙套演员们都恢复了端庄,乖乖地站在餐厅门口等着。 一群人进了餐厅,被簇拥在其中的投资爸爸背对着许清木,从许清木的方向看过来,就只看到一个鹤立鸡群的后脑勺,头发乌黑浓密,很是亮眼。 许清木手里的瓜子一下落了一地,接着,他又看见尹若曼低声对那位投资爸爸说了几句话,指了指他的方向。 投资爸爸就转过了身,看着许清木的方向。 剑眉桃花眼,刻薄的唇,这位传说之中的投资爸爸露了正脸。 宋玦。 许清木微微张着嘴,持续发呆。 而后,那一群人讨论了几句,接着宋玦就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中,拄着拐棍径直朝着许清木的方向走来。 许清木完全傻眼,想起了昨晚上宋玦挂断视频前说的那个“等一等”。原来他的意思不是“等会儿给你回消息”,而是“等会儿我来见你”。 他应该是走得急,衣服还是昨晚那套。估计坐了挺久的车,西装都不如昨天那么笔挺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是这人群之中最惹眼的存在。 许清木没有来地一阵紧张。 而宋玦已经气定神闲地走到了许清木的面前,带着些礼貌的微笑看着他,问:“你好,请问旁边的位置有人吗?” 坐在许清木左右的两个武替呆了一秒,接着同时起身,异口同声地大声说:“没有人!” 宋玦就非常礼貌得体地说:“谢谢。”然后,风度翩翩地在许清木身边坐了下来。 旁边围观的众人一个个瞳孔骤缩,一串惊呆的眼白对着他们。许清木从这一张张脸上看到了统一的无声呐喊: 我们搁这儿紧张了一下午妆都补了五百次了,投资爸爸选中的居然是一个仅仅是有些清秀的武指! 如此地普普通通! 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人间不直的! 58、晋江独家发表 宋玦看着许清木嗑瓜子, 没话找话地说:“嗑瓜子啊?” 许清木看到宋玦的脸就条件反射地想和他抬杠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但猛然想起来, 自己是武指小许,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投资爸爸杠。 于是武指小许只好愣愣地点了点头。 宋玦看着他的脸, 露出了愉快的表情, 说:“怎么不是嗑好的瓜子仁?” 许清木:…… 接着宋玦又压低了声音,说:“要不让村口老太太现给你嗑?我刚看到好几个老太太。” 许清木:…… 奸商真的好烦啊! 许清木感觉自己有点气, 但看着宋玦带着笑意的脸,想着他在那么忙的情况下匆忙赶过来,又好像气得不是那么坚定。 正在许清木满心都是纠结的时候,受到严重惊吓的众人才终于缓缓捡起了自己掉落的眼珠子。 齐少辉也不再惊诧,立马笑着安排座位, 制片主演都没去包厢, 就陪着宋玦和武指小许在大厅里落座。 宋玦完全不在意这些人的热情,还对着许清木演得起劲,一本正经地说:“若曼说她的武术是你训练的,一直夸你不错。” 许清木抬头看了眼尹若曼, 她正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见许清木看过来, 她连忙止住笑意,正色道:“嗯, 宋总一直都对传统武术有非常大的兴趣。” 许清木恍然。 难怪今天问她的时候她才那么自信满满地表示没问题,原来她早就和宋玦串通好了。 许清木瞄了这二人两眼,又开始纠结自己要不要生气。 只是,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也只能和宋玦认认真真探讨传统武术。 整个饭局之中,宋玦几乎都没有和许清木以外的人说话,在聊武术的间隙顺便问许清木菜合不合胃口瓜子要不要再来两碟,全程没有对其他人表现出热情,也没有要干涉剧本的意图。 所以,投资爸爸真的是来选妃的。 不用被投资方毁作品,齐少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没有选中孙雨盈,而是口味奇葩地选中了一个小武指,齐少辉又松了一口气。 饭局结束,宋玦起身和许清木握了握手,说:“小许果然是专业的武术运动员,解答了我很多疑惑,真的非常感谢。” 那语气有点欠欠的,许清木还不能回怼他,只能假装谦虚地说:“宋老板谬赞了。” 齐少辉也跟着站起来了,心里十分紧张。 但凡有点脑子的,这时候就应该主动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告诉投资爸爸,接着私下联系就要问投资爸爸的酒店房间号,然后一切顺理成章。 但这个刚入行又嚣张又单纯的小武指肯定不明白。 齐少辉立刻上前,假装热情地揽了一下许清木的肩膀,说:“难得宋总和小许有共通的爱好,要不小许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宋总吧,以后还可以交流武术经验。” 说完齐少辉就含笑盯着许清木,带着些威胁的意味,然后自己在心里酝酿起了一会儿回酒店以后劝说他的话。 什么“反正胳膊拧不过大腿想开点就行”,什么“直的弯的不重要,就一晚上的事儿”,什么“眼睛一睁一闭一夜过去少奋斗二十年”。 许清木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怪异眼神,无言以对。 “不用了。”宋玦轻轻含笑道,“下次有机会见面再聊。” 说完,宋玦颇有风度地冲着许清木点头,再次达了感谢,然后让助理去开车,转身就走。 众人:??? 这是什么操作? 不是来干涉剧本也不是来选妃的?那你这一晚上殷勤又热切地拉着人的手聊这么久是为了个什么? 难不成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聊武术??? 众人云里雾里地将投资爸爸的车送走,然后惊诧地发现,或许是为了避嫌,宋玦根本没有选择剧组包下的酒店,而是自己在另一条街选了一家酒店入住。 接着,无数道惊诧又懵逼的目光投向了许清木,他左右瞄了几眼,满脸正直地朗声道:“真没想到,宋老板腿脚都不方便,居然还是一位真诚的传统武术爱好者!如果人人都有这样的热爱,那传统武术的传承就有希望了啊!” 众人:…… 饭局结束,众人带着一肚子的揣测回了酒店,各自回房自己慢慢消化这一晚上的惊讶。 许清木把房门给反锁了,从窗户翻了出去,趁着夜色到了宋玦所在的酒店。 宋玦没有关窗户,就等着许清木。 许清木翻进去的时候,宋玦刚洗完澡穿着睡袍,头发还在滴水。 沐浴乳清爽的香气扑面而来,许清木感觉有一瞬自己脑子里怪怪地响了一下,要说出口的抱怨突然都卡在了喉咙里。 宋玦倒是自在,拿着毛巾慢吞吞地擦头发,淡定地继续演:“小许功夫真不错,这么高的楼轻轻松松就翻进来了。” 许清木回了神,瞪他一眼说:“别演了,你今天还没演够是吧?” 宋玦轻轻“哼”了一声,意味不明,然后他就不说话了,侧头看着另一个方向,一脸不想搭理许清木的样子。 许清木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就感觉不怎么有底气和宋玦吵架,于是慢吞吞地挪到宋玦身边,说:“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你坐了多久的车啊?我看新闻说你在西南那边看什么项目,好像还挺远的吧?” 宋玦没回答他工作的问题,只是凉凉地说:“我腿还没好,万一药引子出点事情怎么办?” 许清木挠了挠头,说:“真没事,狐仙只是狡猾不肯现身,但只要它出现在我面前它就完了。” 宋玦又没有吭声,一脸“我就是在发脾气而且哄不好”。 可他到底在发什么脾气! 明明是他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搞得自己很尴尬好吧! 许清木实在搞不懂宋玦的心思,犹犹豫豫半天,正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二人同时往屏幕上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新的通知。 【来自微信群“武林剧组”的“雨盈”向您发出了好友申请。】 许清木这才想起,今天的饭局上孙雨盈这个人被他给忽略了。现在努力回想了一下偶尔扫过几眼孙雨盈,她的脸色都很难看,一幅相当着急的样子。 一猜就知道她在急什么。一是她一个女主角完全被边缘化没人搭理她气不过,二是她好不容易选中的八字纯阳的移动餐盒居然被别的人给盯上了。 估计是怕宋玦得手,小许今晚泄了元-阳,效果会打折扣,于是迫不及待就行动了。 所以这事儿总算是走到了尾声,许清木终于要抓住那个狡猾的狐仙了。 许清木还挺高兴的,立刻通过了孙雨盈的好友申请,刚通过,孙雨盈的语音就发了过来。 【雨盈:小许,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想问下你有空吗,我有个动作怎么都做不好,能不能麻烦你教我一下。】 许清木回了一句“现在吗”,孙雨盈的语音很快又发过来了。 【雨盈:嗯,明天就要拍摄了,小磊又出了事故,我自己真的没办法,能不能麻烦一下你啊?】 她故意将尾音拖长放软,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许清木听得差点当场去世。 不过他还是忍着浑身的不适回复了好,并告诉孙雨盈在训练室等一等自己,他很快就到。 放下手机,许清木才觉得有点冷,他打了个寒颤,赶紧寻找这寒冷的来源,转头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宋玦。 许清木:…… 宋玦现在就仿佛是一块巨大的冷源,连头发上的水珠都快变成了冰碴。 许清木眼神飘忽,弱弱地说:“额,这是为了……” 话还没有说完,宋玦突然挑眉,然后迅速凑近,只在一瞬之间,二人鼻尖的距离只剩下一指。 宋玦的桃花眼越来越靠近,直到最后许清木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璀璨的光,但他没有来得及细看,宋玦又微微侧头,拉开了睡袍的上摆,将自己脆弱的脖颈展现在了许清木的面前。 许清木目光向下,看到了宋玦苍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纹路,颈动脉微微凸起,正在规律地跳动。 许清木突然有些口渴,总觉得想要对着那颈动脉一口咬下去,尝尝他的血是不是桃花味。 宋玦微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药引子让你吸一口。” 许清木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鼻息间尽是宋玦的味道,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立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宋玦的味道立刻充斥了他的全身。他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在浑身的血液之中流过,丹田处微微发烫,充沛的灵力让他甚至有点缓不过来。 就这样静静地呆了很久,许清木像是有点醉了一样晕晕乎乎,宋玦头发上的一滴水滴到了他的脸颊上,冰冰凉凉的,刺得他一个激灵,立马就往后退。 许清木感觉到自己心跳比以前快得多,他睁圆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宋玦,彻底僵住了。 对方的气息也快了许多,脸颊也有些若隐若现的泛红,但表情依然是相当正直正经。 许清木顺了顺自己的紊乱的呼吸,想说点什么,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宋玦也后退了半步,整理好了自己的浴袍,目光从容地看着许清木。 现在,他不生气了。 59、晋江独家发表 “回去吧。”宋玦非常认真地看着许清木, 说,“不要被狐仙的幻术迷惑。” 许清木有点僵硬, 条件反射地反驳说:“怎么可能。” 宋玦轻轻点头,眼底有些浅浅的笑意。 许清木想自己或许应该说点什么, 但脑子里一片空白, 于是最终只是轻轻抿了抿唇,转头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十分钟以后, 许清木乱七八糟的心跳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他到了训练室,看到已经换好了运动服的孙雨盈。 孙雨盈冲着许清木眨眼,笑说:“小许,真是麻烦你了。” 许清木尽量装作友好地道:“没有, 孙姐您说是哪个动作不会?” 孙雨盈软软地道:“就是那个……下腰, 往后倒的时候,会有点害怕。” 说着孙雨盈就扶着栏杆开始下腰,吃力地说:“就到这里,就不敢往后了。” 话音刚落, 孙雨盈突然就发出一阵惊呼,然后手一滑, 整个人就开始往后倒。 “小心!”许清木反应迅速,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伸手去揽孙雨盈的腰,孙雨盈在那一瞬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但——许清木动作都那么快了, 却还是晚了一步,他的手和孙雨盈的衣摆擦肩而过,孙雨盈就那么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地摔下去。 “咚”的一声响,孙雨盈摔目瞪口呆四仰八叉宛如一只翻壳的王八。 许清木眨巴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孙雨盈,无辜又天真地说:“天呐,孙姐,你没事吧?” 孙雨盈:…… 孙雨盈的脸僵了半天,然后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意,说:“有一点点疼。” 许清木蹲下来,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说:“那怎么办?都怪我不好,我没来得及拉住你,要不我帮你叫救护车。” 但根本没有伸手扶一下孙雨盈的意思。 孙雨盈心里怒骂了一句:这个傻-逼!难怪找不到对象。 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乖巧,笑意盈盈,然后猛地一把抓住了许清木的胳膊,死活不放手。 许清木一瞬间想起了之前宋玦在银河疗养院被纸人抓着手时满脸痛苦的表情——原来是这种不适的感受,难怪他总是要拿酒精消毒,许清木这会儿也想把自己的胳膊给砍下来消消毒。 孙雨盈抓着许清木的胳膊自己撑起来,然后盘腿坐在地上,露出了元气少女的甜笑,说:“你不用这么担心,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没事的,你陪我聊会儿吧。” 许清木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胳膊从孙雨盈手里抽出来,说:“嗯,好。” 孙雨盈继续用她的漂亮眼睛看着许清木,又慢吞吞地把手搭在了许清木的胳膊上,轻轻慢慢地说:“这些天我一直在观察,你真的是个很单纯的小孩儿。今天晚上饭局的事……没有吓到你吧?” 许清木悄悄地抽自己的胳膊,装傻道:“晚上没什么事啊,瓜子还挺好吃的。” 孙雨盈再次搭上了许清木的胳膊,叹气说:“你刚入行,好多事情不懂……不过,你可以考虑一下找个女朋友,有个人在你的身边,就会少遇到一点儿这些事情。” 许清木感觉自己的胳膊简直要废了,抽了一下没抽出来,整个人都很抑郁。 孙雨盈看着许清木的眼睛,说:“怎么不说话了,不好意思吗?没关系的,可以和我聊聊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嗯……我觉得,那种笑起来很乖很甜的女生,就很适合你呀。” 然后孙雨盈就对着许清木笑得又乖又甜了。 许清木:…… 能把眼珠子也抠出来消消毒吗…… 演不下去了……许清木只好僵硬地盯着孙雨盈。 孙雨盈见他双眼发直,微微叹了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这个傻-逼处-男终于上钩了。 “算了,摔疼了,今天不练了。”孙雨盈噘着嘴,矫揉造作地道,“明天再练吧,回去休息。” 说完,孙雨盈款款伸出自己的手,等着许清木扶。 许清木就像是没看到一样,回了一句“哦”然后自己站起来,直接就往门外走。 孙雨盈:…… 这个不解风情的傻-逼! 活该一辈子当处-男! 吸干了就扔! 回了房间,许清木赶紧翻箱倒柜地找酒精消毒,然后洗了个澡,点了根香,躺在床上等着。 没过多久,许清木渐渐入睡,进入了一片迷离的梦中。 周围全是混沌的大雾,大雾之中突兀地有一张床,床边坐着一个女人,带着甜笑,他慢慢走近,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 那就是化做了孙雨盈模样的狐仙。 狐仙朝着许清木招招手,说:“过来。” 许清木眼神迷茫呆滞,仿佛彻底失去了意识,只知道听话慢慢地走近,坐在了床边。 狐仙伸手在许清木的肩膀上一推,许清木的身体便软软地倒在了床上,狐仙嘴角含笑,一边伸手去解许清木衬衣的纽扣,一边慢慢地靠近了他的唇。 距离许清木嘴唇还有半臂的距离时,狐仙慢慢地舔了舔嘴唇,露出尖牙,眼里闪现出猛兽将要进食之前的贪婪。 也就在这一刻,狐仙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那人猛地抓住了狐仙的手腕,它心里一惊,连忙回头去看。 它入了小许的梦,这个梦不应该有第三人! 直到看清这个男人,狐仙才更加惊诧。 这个男人,竟然是今天突然出现的那个宋总。 但在小许的梦里,这个男人并没有拄着拐杖,也没有穿着西装,而是穿着黑色的长衫,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做一身古人的打扮。 狐仙微微张唇,呆愣片刻之后突然反应过来,转头恶狠狠地盯着许清木,怒道:“妈的,好不容易挑中的纯阳童男子,居然是个姐妹!” 许清木:??? 谁是你姐妹! 狐仙一把甩开那个拽着它手腕的男人,伸手一挥,穿着长衫的宋玦就像是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狐仙怒不可遏,呲出尖牙自语道:“难怪找不到对象,分明就不直!” 许清木:…… 狐仙缓了缓自己的怒气,而后又盯着许清木,有些馋地说:“还好下手快,不然怕是没得吃了。不管,姐妹也得吸。” 说完这话,狐仙的脸又开始变化,弯弯的月牙眼慢慢地变成了一双桃花眼。 它要变成宋玦的样子。 躺在床上的许清木目光一凛,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怒火攻心。 什么脏东西也敢变成宋玦的样子! 许清木抬手就抓住了狐仙的脖子,狐仙根本来不及反应,还在变化之中的脸顿时卡住。 “你……”狐仙只发出一个音节,许清木的手突然收紧,接下来,它便只能发出一阵阵断断续续的惨叫。 大雾飞快地散去,世界不停地摇晃,迷梦之中的许清木缓缓地睁开了眼,从那一片混沌之中醒来。 他还在酒店的房间里,而他的手里,抓着一只火红的狐狸。 这只就是孙雨盈养的狐仙了,许清木终于将它引了出来。 狐仙在许清木的手里惊恐地挣扎,许清木冷漠地看着,然后伸手在它的眉心一点,它立刻感觉到了一阵异常强大的灵力,压制得它连骨头都要散架了。 金光从许清木的指尖荡开,像是一圈圈涟漪,从这小小的房间里扩大到更远的地方,狐仙猛然发现,它引以为傲的幻术蛊惑,轻而易举地就被破了。 狐仙停止了挣扎,因为它反应了过来。 这是一个局!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武指小许,自己狡猾了一辈子,还是遇到高人了。 它的狐狸眼里立刻流出泪水,非常识时务地滑跪:“先生饶命!我、我没有害死过人,我都是为了报恩,我、我罪不至死啊!” 许清木微微眯眼,用一种冷冽而危险的目光看着它,缓缓说:“你在梦里,说我是什么?” 狐仙:……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狐仙哭丧着脸,说,“我的意思是,您面善,看到您就觉得像是兄弟姐妹一样亲切……” 许清木又扬了扬下巴,说:“还有,你刚才想变成谁的样子?” 狐仙:…… 你还敢说你是直男?! 你为什么生气自己心里有点数! 但这话狐仙不敢说出口,只能低低地说自己和孙雨盈之间的恩怨,强调自己不该死。 许清木的火渐渐淡了下来,听完狐仙的诉说,也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不是死罪,但你做的孽也不少,应受的罚不能免。”许清木松开了狐仙的脖子,把它给往床下一扔,起身去拿朱砂符纸了。 狐仙也不敢跑,瑟瑟发抖地蹲在床边。 许清木画好符,随意地往狐仙的方向一扔,符纸贴在了狐仙额头上后,立刻变成了一条闪着金光的锁链,在狐仙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又消失不见。 狐仙惊恐地抬起前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继续发抖。 许清木看着它,说:“以后你就在凌云观修行,再敢有修习邪道的想法,就等着被脖子上的锁链勒死吧。” 狐仙一怔,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许清木道:“您……您是……凌云观那位……那位小霸王!” 许清木抬了抬下巴,道:“怎么,你们也知道我?” 狐仙“哇”地一声大哭,然后伏地用前爪捶地,悲痛地道:“要知道是您,我怎么也不敢造次啊!可是您为什么长这样啊?他们分明说……” 许清木把脸上的面膜一撕,露出了原本的脸,狐仙一看,一下收住眼泪,眼神更加惊诧,不敢置信地道:“您……您居然……居然……这么好看吗……” 许清木品出了它话里的意味,眉毛一挑,说:“哦?那你听到的传言是什么样的?” 狐仙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转着眼珠子想逃避这个话题,但在开口之前,许清木已经盯紧了它,目光深沉而危险:“说实话。” 狐仙的整个狐狸身子都到在了地上,恐惧地说:“他们说您非常凶残暴力……杀鬼不眨眼……小狐狸遇见您是会被连皮带毛生吃掉的……” 许清木听得有些想笑,歪着头问:“你们是拿我当钟馗吓小孩儿用呢?还说了什么?” “还、还说……”狐仙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说,“还说您长得也是相当恐怖,是、是个秃头的肌肉壮汉……” 说完,狐仙四脚一蹬,安详地躺下准备死亡了。 许清木:…… 说凶残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造谣秃头! 60、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恼怒道:“你毛没了。” 然后怒把狐仙一顿殴打, 拔了狐仙几撮毛。 由于没有白美美的技术,并没有成功拔出河童头, 这狐狸的毛还是很浓密。 但许清木也暂时消气了。其实恶名在外对他来说也是好事,免得总有不开眼的人想找他麻烦。 然后许清木把瘫在地上的狐仙拎起来, 从窗户翻了出去, 几分钟之后又从宋玦的酒店房间翻了进去。 宋玦居然还没睡,已经又换了一身西装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许清木把恹恹的狐仙拎给宋玦看, 带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得意语气,轻快地说:“看,抓到了。” 宋玦对上他的目光,问:“没有被幻术迷惑吗?” 许清木“哼”了一声,道:“就这蠢狐狸还想用幻术迷惑我?想得美。” 他说完, 宋玦的肩膀松了一下, 笑意才慢慢绽开,他没有说“那我就放心了”这样的话,但明显能感觉到他紧绷的神经恢复了正常。 一直闭着眼睛装死的狐仙总算是小心地睁开了一只眼,它一看宋玦的脸, 忍不住惊呼出声:“你……你们!” 宋玦和许清木同时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狐仙,它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原来这俩根本就认识, 一切都是一场局! 刚才对我那么凶残,现在对着这个男人就那么甜! 妈的死gay! 狐仙彻底陷入了生无可恋的状态, 完全蔫了。 宋玦的目光很轻柔地看着许清木,然后说:“那我回公司了,明天还要开会。” 许清木一愣, 说:“这么晚?你不休息吗?” 宋玦道:“公司的事情有点急,一会儿在飞机上睡。” 许清木心道:那他特意跑这一趟,就是为了给我打鸡血吗?现在看到我抓到了狐仙,就放心离开了。 宋玦看着许清木发愣轻笑了一下,穿上外套拿起拐棍,说:“那我走了。” 但人都走到门口了又退回来,对着许清木张开了双臂,许清木以为他要抱自己,顿时吓了一跳。 结果宋玦只是将手放在许清木的后背轻拍了一下,而后又重复了一遍:“我走了。” 说完,宋玦总算是走了。 关门声响起之后,许清木还在宋玦的房间里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被他拎在手里的可怜狐仙发出了一阵有些凄惨的呜咽,他才回过神来。 之前宋玦没有来的时候,许清木还觉得剧组挺好玩的,现在却突然觉得没意思了,演武指小许也没有了热情。 许清木给尹若曼发了个消息,而后趁着夜色直接御剑回了凌云观。世俗的恩怨不归他管,作恶的人自然有他的报应。 天刚亮,弟子们就看到了拎着只火红狐狸归来的许清木。 白美美老远就感应到了许清木,许清木刚一落地他就朝着许清木飘了过来。 而后,他又焦急地围着许清木转了几圈,奶声奶气地说:“爸爸?” 这是在找宋玦呢。 许清木揉揉他的头,也没有生气这个称呼,而后柔声道:“过段时间他就回来了。” 白美美点点头,看上去可怜又懂事。 许清木想了想,把手里的狐狸丢给白美美,说:“它做了坏事,交给你看管,不准它离开凌云观,不乖的时候就要惩罚,别手软。” 白美美歪了歪头,对惩罚的力度表示疑惑。 许清木微笑:“它毛多,你随便惩罚。顺便好好练手,争取以后成为优秀的发型设计师。” 白美美再看那狐仙火红而茂密的毛发,顿时双眼发亮,高兴地说:“狗狗!毛多!” 狐仙弱弱道:“我是狐狸……” 许清木瞪它一眼,它又浑身发抖,哭丧着脸说:“我是红毛哈士奇,汪。” 许清木很满意它的识时务,把全观的小道士们都叫来,指着狐仙说:“这是我们凌云观的新成员,以后和我们一起修行。对了,它的名字叫哈士奇,大家可以亲切地叫它哈哈。” 四面八方顿时响起一片愉快的“哈哈”。 狐仙:…… 白美美特别高兴地喊着“哈哈”,然后飞到了狐仙的头顶,抓起了一撮毛,认真地思考起了应该从哪里开始设计发型。 三分钟之后,哈士奇拥有了未来著名发型师tony白的新创意——莫西干发型。 效果嘛……反正许清木学会了宋玦的闭眼吹,给了白美美相当的自信。 狐仙可怜巴巴地用前爪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流出了两行眼泪。 感觉……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第二日清晨,《武林》剧组也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孙雨盈没有得到狐仙的反馈,于是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齐少辉此刻就在她的身边睡着,但似乎是睡得并不安稳,突然,齐少辉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大口地喘着气。 厚重的窗帘将光线给遮蔽了大部分,齐少辉和孙雨盈都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脸。 齐少辉迷迷蒙蒙地说:“我……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孙雨盈习惯性地想用温柔甜美的姿态去安抚他,但她还没有拉到齐少辉的手,齐少辉猛地坐了起来,抱着自己的脑袋说:“不对!《武林》本来应该是姐姐做主角的!是若曼做主角的!” 孙雨盈的脸顿时一僵,她一把拉住齐少辉的胳膊,急切地道:“少辉,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这声音让齐少辉眼神有些飘忽,他转头再去看孙雨盈,然后身体一抖。 孙雨盈凑近盯着齐少辉的眼睛,道:“你……” 话还没有说话,齐少辉突然“妈呀”一声尖叫,往旁边一滚就摔下了床。 孙雨盈赶紧打开床头灯,着急地朝着齐少辉的方向去,可灯光一亮起来,齐少辉更加惊恐,连喊了好几声妈,像是遇到鬼一样尖叫着打开房门逃走。 孙雨盈心中一惊,知道事情不妙,急忙翻下床去了浴室,站在镜子面前打开灯。 灯光亮起那一刻,看到自己的脸时,孙雨盈呼吸顿时停住。 脸还是那张脸,但从前的那些光环突然不见了,就像是离开了精修的高清图。 她的眼下是一片青黑,脸上长满了大块的斑点,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牙齿暗黄面无血色,这副形象,别说是女明星了,就说她是刚熬夜工作了三天的女工都有人信。 孙雨盈瞬间惊叫起来。 这是离开狐仙幻术以后,她真实的样子,她比谁都清楚。 可为什么会这样! 孙雨盈赶紧伸手去捂自己的脸,接着便发现,她的头发和牙齿突然开始脱落,只在一瞬间,就掉了一大半。 孙雨盈连滚带爬地打开神龛点香请狐仙,可这一次,狐仙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迅速出现。 孙雨盈一边痛哭一边大骂,继续不停地点香催促,接着“砰”的一声响,整个神龛就被包裹在了一阵大火之中。 孙雨盈吓得一阵尖叫,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大火越烧越烈,火光映照着她丑陋的脸,燃烧发出的每一声爆裂声,都是对她的警告。 终于,她所做的恶,全都回馈到了她的身上。 后来尹若曼又上了一次山,豪气地捐了一座仙尊金身,表达对许清木的感谢,顺便告诉了许清木《武林》剧组的动向。 由于女主角孙雨盈突发疾病,拍摄暂停。后来剧组宣布更改了剧本,重新进行选角,恢复开拍的时间定在了农历新年之后。 就在这段时间,全世界就像是去年突然发现了孙雨盈的美貌一样,又突然发现了她有多难看,各种丑图开始层出不穷地冒了出来,原本痴迷她的粉丝也毫无征兆地脱粉了,所有人都表示不知道自己以前发了什么疯粉了这么个矫揉造作的绿茶。 一夜之间,这个迷倒了无数人的女明星,失去了她的魅力。 齐少辉也从这个名叫“孙雨盈”的魔咒之中清醒了过来,他几乎是崩溃地找到尹若曼要求和好,悔不当初地诉说自己曾经不知道怎么被鬼迷了心窍。 尹若曼当然知道齐少辉是被狐仙的幻术蛊惑了,可她并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只是轻笑着说:“如果不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又怎么会被轻易迷惑呢?至少不是每个接触过她的人都被她迷住了。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时候觉得是男人都会犯这样的错,清醒过来了又把责任推给女人,你觉得你还配和任何人谈感情吗?” 从此以后,无论这个男人有着多少的悔恨和懊恼,都无法再挽回这样一个曾经真心爱过、也为他付出过的好姑娘,他永远都在遗憾,也永远都无法圆满。 农历新年的前一天,许清木难得地亲自指点弟子们练剑。 这个时节的凌云山,已经被白茫茫一片的大雪覆盖,但香客并没有减少,一大早就等着跟许清木学武的武术爱好者也将弟子们修炼的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许清木指导完一个小弟子以后,突然在一群人之中看到了好久不见的邵小磊。 他的伤已经养好了,人又恢复了精神。现在专心地在模仿许清木的动作,非常认真地在学习,眼里全是真诚的崇拜。 许清木看着他,突然有些想笑,冲他拱了拱手,说:“那位居士,你刚才那个招式错了,不要强行去练习,可能会伤到关节。” 邵小磊左顾右盼,确定了许清木是在和自己说话以后,简直激动得找不到北了,急忙从人群里跳出来,看着许清木语无伦次地道:“请、请小道长指、指教!” 许清木快速给他示范了一遍,然后挑眉,道:“我只教一遍,会了吗?” 邵小磊强压住自己的澎湃的心情,连忙将许清木教的招式重复了一遍。 虽然强度速度差了许清木一大截,但他是真的用心,所以只看了一遍,就学了下来。 许清木很满意地点点头,又连续教了他好几个招式,他每一个都认真学了。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得还不错。 结束的时候,许清木说:“能看出你真的很热爱武术。” 邵小磊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受到了许清木的指导,傻笑看着许清木说:“我……一定向您看齐,当然……是很难达到您的高度,但我一定会努力的。” 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邵小磊,看得他浑身一抖,然后他突然觉得,他从前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清澈单纯,纤尘不染。 在哪里呢…… 许清木含笑,又道:“哦,对了,你真的很有天赋。” 又是一个激灵,邵小磊猛然想起来了! 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的主人时觉得不顺眼,但接触之后就知道这人干净单纯,而且这人还救过他的命,他感激这个人,真心将这个人当做朋友。 只是,这个人突然消失了,就像是他做了一场梦,他甚至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过。 而现在,看着这双眼睛,他都想起来了,一切怪异和无法解释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个救过他命的人,是真实存在过的,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邵小磊捂住自己大张的嘴,道:“你……你是……你……” 许清木抬手,在自己的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好像是有一阵狂风在邵小磊的脑子里卷过,他想起了他在对方面前吹过的牛,装过的x…… 邵小磊顿时烧红了脸,尴尬得手指脚趾全都抓紧了。 许清木轻笑两声,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以后继续努力。” 说完,许清木就打着哈欠转身离开。 邵小磊欲哭无泪,依然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脚,恨不得当场从凌云山最高峰跳下去物理登仙。 舞到偶像面前还被偶像爆锤是什么体验? 这个问题,全世界都没有任何人比此刻的邵小磊更有发言权。 61、晋江独家发表 除夕。 凌云观一年唯有除夕当天不开放, 这一天,所有人都早起了, 包括许清木。一年到头他也就勤劳这么一天,和全观弟子们一起洒扫、写春联、做年夜饭、为大年初一的祈福道场做准备。 许清木在忙碌之中, 简短地想起了前世, 那时候,凌云观也有几个这样自由自在的人, 虽然已经记不清他们的面容了,但许清木还记得一起过春节的感受。 那时候他很开心,现在也很开心,但眼下这份开心里始终是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和不圆满,许清木也想不透。 吃完素饺子, 全观便一起到了三清殿, 预备打坐诵经守夜。 除夕夜是一年新旧交替之机,最适合静心诵经修炼,可偏偏许清木半天静不下来心,他旁边的小道士们同样静不下来, 一直在瞎聊天。 哈士奇和白美美也窝在一块儿打瞌睡,哪有听经的心思。 许清木向来不会强求他们, 索性也就跟着小道士们聊了起来。 贺星楚笑闹了一阵,突然又安静下来, 说:“今年的除夕好晚啊,算一算,宋总都回去三个月了。” 听到有人说起了宋玦, 正在打瞌睡的白美美一下睁开了眼睛。 许清木斜眼看了贺星楚一眼,没说话。 贺星楚就叹气,说:“我说怎么老觉得新年有点不完整,要是宋总也在就好了。” 另一个小道士就说:“可能快回来了吧。” 听到宋玦还没有回来,白美美又窝进了哈士奇的毛里继续打瞌睡。 几人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宋玦,一下就搞得许清木心更不静了。他不想理这些小道士,起身独自一人离开了三清殿,去了后山和宋玦一块儿修炼的那个悬崖边。 除夕夜没有月亮,山里除了凌云观点着灯笼的地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过许清木目力强,还是能清楚地看到这片山被大雪覆盖了,美丽而冷清。 许清木站在山崖边,总觉得自己在等着什么。 快到零点的时候,许清木的手机响了起来,宋玦发来了视频通话。 许清木好像知道了自己在等什么,他呼了一口气,快速按下了接通键。 宋玦的脸很快出现在了视频里,依然是西装革履,发型正经,表情严肃。 从他的造型来看,他现在还没有结束应酬,依然在工作,只是抽了个间隙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给自己发来了视频通话。 至少在看到视频里的许清木时,宋玦轻松了不少,他淡声说:“你那边好暗,都看不太清。” 许清木道:“看那么清楚干什么?一天天的还没看够吗?”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往有灯笼的地方稍微挪了一点。 宋玦更加放松了,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说:“马上就过去一年了。” 许清木道:“对啊。” 然后俩人沉默了一阵,宋玦又说:“你是在我们平时修炼的山崖边吗?看上去好多雪,我在南方,这里都没有下雪。” 许清木有点笨拙地将镜头调转了方向,让宋玦能看到眼前的雪景。 虽然很暗,但还是勉强能看清白茫茫的雪覆盖了原本苍翠的山和凌云观的青瓦屋顶,更突显了朱红的墙。这强烈的红白对比很有趣,是大自然造出来的美景。 宋玦发自内心地赞叹:“真美。” 接着宋玦也调转了镜头,说:“让你看看我这边。” 他此刻在一栋摩天大厦的最高层,大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灯火阑珊,山河万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那景象壮阔得很。 许清木也由衷地赞叹:“勤劳的双手造出来的景,也很美。” 话音刚落,新年的倒计时就响了起来。二人都安静下来,听着不远处传来的人群热闹的喊声,到结束的那一秒,二人同时含笑道:“新年快乐。” 然后,他们又一起笑了起来。 在新年伊始,他们一起分享了对方眼里所见之景,于是这个夜晚就变得格外温柔,他们甚至都没有想和对方吵架的冲动。 许清木开口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宋玦也和他同时出声,说:“我很快就回来。” 接着二人都是一愣,被他们这奇怪的默契逗笑了。 鞭炮声和欢呼声在倒计时后响了起来,许清木听到小道士们在喊他,视频里的宋玦也被助理催促回到酒局。在短暂的相逢以后,他们对对方点了点头,说:“那么,再见。” 然后,他们又默契地同时挂断了视频。 许清木那一点的遗憾和不完整,在听到宋玦的“新年快乐”之后,已经补上了。 或许这就是有朋友的感觉吧? 不,宋玦对许清木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朋友了。而是一个虽然天天吵架斗嘴,但关键时刻总是给自己强有力支撑的亲密战友、一个重要的知己。 手机上的猛男挂件轻轻晃悠,许清木含笑戳了戳它,又将手机放回了兜里。 宋玦说是“很快”,但还是又过了一个月,早春都结束了他才回到凌云观。 白美美和众位小道士异常激动地欢迎了他的回来,许清木却和分开的时候表现得一样淡淡的。睡懒觉起来看到宋玦出现在了自己隔壁房间,许清木就抬了抬下巴算是打招呼,仿佛宋玦只是早上出去上了个班,下午就回家了一样自然。 日子回到了从前,许清木和宋玦继续每天修炼,大部分时间相处融洽,偶尔吵架斗嘴又迅速和好。 又是一个拜北斗日。 许久没有见过的冯志国又上山了,在科仪结束以后就找到了许清木,想请许清木下山,帮他给朋友的儿子做一场法事。 许清木将他请到客堂,和宋玦一起接待了他。 但其实许清木是不常出山的,做法事这种事情,观里的弟子完全不在话下。 但冯志国还是很诚恳地说:“这个孩子的情况有一点特殊,我觉得可能只有您能应对。” 许清木见他的确是很着急,道:“那你说说详细的情况。” 冯志国便从头将事情给许清木讲了一遍。 出事的是冯志国多年好友的儿子,一个叫做孟修远的八岁小男孩儿。 十多天前,孟修远睡着后突然就醒不过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昏迷了十来天。在医院各项检查都做了,但根本查不出问题,孩子的身体没有问题,人就是不醒。 许清木问:“在他昏迷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冯志国回答道:“倒是有,出事前他们一家三口去过碧溪谷景区玩。我朋友那两口子都脾气有些急躁,吵了一架,没注意到孩子,修远就走丢了。景区工作人员和警察们找了几个小时都没找到人,修远又自己回来了。他没受伤,可情绪亢奋,说自己认识了一个大个子的新朋友。刚开始我朋友他们两口子都没有在意,可过了两天,修远就这样昏迷了。” 其实这种状况是很常见的,许清木甚至不需要去看,只听冯志国的叙述就能猜到:小孩儿八字轻,可能被什么脏东西勾了魂魄困住,所以才一直醒不来。 冯志国忧心忡忡地说:“碧溪谷不是一直有闹鬼的传闻吗……” 许清木不知道这个景区,就看了宋玦一眼,宋玦去过碧溪谷,也挺了解那里的,就给他介绍了一下。 碧溪谷是c市的知名景点,是由一条长十公里的峡谷构成的自然风景区。这里青峰对峙、四季青碧,自然风光非常美妙。 而除了美景以外,碧溪谷还有很多神秘的传说,其中最负盛名的就是碧溪谷的禁入区有鬼。 碧溪谷的禁入区是一片没有开发过的原始森林,传说那里时常会传来鬼怪的啼哭,县志中有不少的文献记载过人进入禁入区的奇妙境遇。 进去过的人其实都没有遇到危险,没多久就会自己就会走出来,但奇怪的是,进去过以后的人完全不记得自己走过了哪些地方,也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心情会莫名其妙地很好。 后来,《走入科学》节目组专门做了一期碧溪谷禁入区的揭秘,经过专家的严密调查和分析,得出了结论:禁入区未经开发,有许多恐龙时代留下的珍稀植被。而其中就有一种奇特的植物,花粉有致幻效果,不小心吸入就会产生幻听幻觉。虽然这种花粉不会对人体造成太大的损害,但保险起见,景区管理还是禁止游客进入禁入区。 可实际上,越是禁止,就越是有人不听话非要去,各种社交平台经常都有游客po自己去过禁入区以后的美妙感受。 许清木听完,百分百肯定,这个禁入区里是有什么东西。 于是他又对冯志国说:“请过人做法事吗?只是离魂的话,灵力稍微强一点的修行者都能把魂叫回来。” 冯志国答道:“已经请了好多先生了,都和您判断一致,是离魂。可无论怎么叫,这魂魄就是叫不回来。我想,可能是那个缠着那孩子的鬼物很厉害,一般人解决不了。我朋友两口子都快崩溃了,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来请您出山。” 结合碧溪谷的传闻来看,这事情倒是有些复杂,许清木觉得可能真得他去看看。 于是许清木很快答道:“那行,你和孩子的父母联系一下,安排个他们方便的时间,我去看看。” 冯志国大喜过望,谢过许清木之后便匆匆下山。 62、晋江独家发表 几天后, 冯志国就开车上山来接许清木了。 宋玦很自然地跟着许清木一块儿上了车,到了现在, 俩人已经默契地达成了共识,不管什么事情都一块儿行动。 半道上冯志国给许清木简单介绍了一下孟家的情况。 孟妈妈是外企高管, 孟爸爸是建筑工程师, 这二人都是名校毕业,属于高薪高知分子。这本来应该是个人人羡慕的好家庭, 但小两口都脾气暴躁,对孩子都十分严厉,而且经常吵架,所以家庭氛围不是很和谐。 孟修远这小孩儿却完全不像是他的父母,性格又甜又软, 是个惹人疼的小可爱。 说话间, 人已经到了孟家。 孟妈妈暂时不在家,是孟爸爸接待的他们。这段时间孩子的情况将他折磨得够呛,从他憔悴的脸上就能看出他的悲伤,但他还是保持着克制, 彬彬有礼地给许清木和宋玦讲了一下孩子的近况。许清木也不和他多寒暄,直奔主题说是要去看看孟修远。 然后孟爸爸就将许清木和宋玦带去了孟修远的房间。 一进门, 许清木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小男孩。虽然是闭着眼睛的,也能感觉到这孩子长得多可爱, 小脸白白嫩嫩,睫毛又长又翘。 许清木走到床边,探了探孟修远的脉门。这孩子的呼吸和脉搏都很微弱, 体温也非常低,完全感觉不到魂魄,是非常典型的离魂。 但和一般的离魂比起来,又有一点不一样。孟思远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愉快神情,嘴角微微上扬,能看出幸福的笑意,仿佛他正在经历一场奇幻美好的梦境。 “的确是离魂。”许清木起身,对孟爸爸道,“但这孩子很特殊,他的魂魄被鬼物勾走以后,并没有受到伤害,所以他的身体也没有损伤。但现在魂魄怎么都叫不回来,应该是他现在很开心,所以自己不愿意回来。” 许清木的话一说完,孟爸爸就愣住了,他看了看床上的孟修远,正要开口,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和人语声,接着,外面的人一把推开了房门。 正是一脸火急火燎的孟妈妈。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位青年僧人。 僧人和许清木对上了目光,互相都有些愣。 孟爸爸赶紧看了眼许清木,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对孟妈妈道:“你怎么……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孟妈妈看了眼屋里的几人,目光落在许清木的道袍上,她礼貌但冷漠地冲着许清木和宋玦点头,然后脸色不太好地看着孟爸爸说:“你还问我怎么回来了,我不是给你说过了我今天会请灵兴寺的法师过来吗?我说的话你从来都当做耳旁风。” 孟爸爸脸色也很不好看,说:“你后来不是说能仁法师不出山吗?我也给你说了志国帮我们请了道长。” 孟妈妈道:“能仁法师没空,还有别的法师!慧安法师是能仁法师的大弟子,能请到他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 小两口又忍不住音调拔高,要不是有这么多外人在,他们估计又会和以前一样大吵特吵。 冯志国连忙走到小两口中间分开他们,劝说道:“是我没有协调好时间,你们就别吵了,还是给修远看病要紧。” 小两口这才阴沉着脸停下了争吵。 但现在,屋里有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在,大家都很尴尬。 不过许清木向来对这些事情就看得淡,摆摆手说:“我已经瞧了,现在就有劳这位师父了。大家都是为了解决孟居士一家的困境,目的是一样的,没有冲突。” 慧安双手合十,道:“原来是凌云观的许小道长,失敬失敬。” 他认识许清木,许清木却不认识他,于是便有些尴尬地行了个道礼。 慧安的脸色稍微阴沉了一些,点点头,也不再说话。 许清木觉得慧安对自己似乎有些抵触,也懒得和他闹不愉快,拉着宋玦就出了房门等候。 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对宋玦道:“好奇怪啊,玄门和佛门自古以来就是互不干涉的,我虽然把玄门都给得罪了个遍,但应该没有得罪过圈外人,为什么慧安一看到我就满脸不爽?是觉得我今天抢他生意了?” 宋玦低声对许清木说:“我可能知道原因。” 许清木眨巴着眼睛等他的解答。 宋玦道:“枝城原本就是佛门道场,灵兴寺在全国都很有名,香火也一直非常旺。灵兴寺的主持能仁,据说是有通天之能,也是不轻易出山。不过,之前我有请他帮我看过腿。” 许清木道:“请到本人了吗?” 宋玦答道:“请到了,花了不少功德钱。他倒是说了我的腿医不好可能是魂魄有问题,但没能给出解决的方案。” 连宋玦也觉得“不少”的功德才能请得动能仁,看来这位法师倒是真的厉害。 宋玦继续说:“但是凌云观火了以后,上灵兴寺进香的信众就少了很多。许多要做法事道场的信众,也多了凌云观这个选择,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单一地选择灵兴寺。” 许清木有些想笑。 他是知道的,自古以来华国人的信仰就很庞杂,大多数人都不是单纯地信某一教派,而是保持着一种非常实际而且实用的信仰观念:不管是庙是观,遇到就拜,不管是神是佛,能起作用就信。 就像是孟家这小两口,搁平时他俩估计不管是佛是道都不信,现在确实是没辙了,那就是佛是道都试试。 所以,许清木以为自己只是得罪玄门的人,谁知道无形之中,还是舞出了圈,的确是抢了灵兴寺的生意。 但许清木也不觉得这算得罪人。 二人正说着话,屋里又传来喧闹,二人推开门进去看,果然,那小两口又吵起来了。 孟妈妈坐在床边,抹眼泪说:“就是怪你!你一天到晚凶他干什么!他这哪是离魂,他是在这个家待不下去,离家出走了!” 孟爸爸也生气地道:“你就没错了?那么小的孩子你一天逼着他上那么多补习班,他受得了吗!他不愿意回来,就是不想上补习班!” 冯志国无奈地上前拉开这二人,大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吵!既然知道修远是主动离魂的,你们就都要反省,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孩子找回来。” 小两口这才冷静下来,不说话了。 慧安道:“目前的情况有点复杂,我估摸着,他是去了那个所谓‘朋友’的地方,肯定就是碧溪谷的禁入区里。这样叫魂是叫不回来了,得抓紧时间去一趟碧溪谷,把那鬼物抓住,将小施主的魂魄带回来。” 孟爸爸连忙问:“那会有危险吗?” 许清木立刻摇头,想说不危险。慧安倒还是靠谱的,他的判断和许清木完全一样。许清木想着,既然慧安能行,他干脆不和他抢生意,回去睡觉挺好的。 不过许清木还没开口,慧安就抢先一步说:“不危险。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自然是会尽一切努力帮助小施主回魂。我们灵兴寺其实做过很多这样的法事,非常有经验。虽然师父可能没有时间,但我会安排全寺弟子一起施法,尽快将小施主找回来,二位施主放心交给我就是。” 说着慧安又看了一眼许清木的方向,又说:“哦,对了,小道长如果想要从旁协助的话,也是可以的。” 这什么意思?许清木是买菜搭的一根葱吗? 许清木和宋玦对视一眼,都很想笑。这位出家人,你的好胜心那么强真的好吗? 而后,慧安就双手合十不说话了,他继续用一种空远的眼神看着许清木,这眼神比许清木从前见过的许多不屑的眼神还让人感到挑衅。 于是许清木的叛逆心又被激了起来,那句都要出口的“那就麻烦你们了”被咽了下去,许清木抱臂,故意欠欠地说说:“你们也太麻烦了吧,还得全寺出动。其实我一个人就能把人找回来,要不你们别去了,那么一大票人不仅要车费还要景区门票费,怪费钱的。” 慧安:…… 气氛僵硬了几秒,依然是老好人冯志国出来打圆场,两边安抚说:“大家都是好心能一起合作快点找到修远是最好,是吧?” 宋玦微微一笑,说:“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事件,其实并不需要合作。” 慧安:…… 出家人的高冷有点维持不住了。 慧安呼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看了看许清木和宋玦,而后略带着些□□味地给这二人行了礼,二人也回了礼,接着一前一后地和孟家小两口道别。 虽然没有明说,但现在他们的确是在暗暗较劲,也是凌云观和灵兴寺的较劲。没能先找出孟修远魂魄的那个人,丢的不止是自己的脸。 许清木和宋玦很快就回到了凌云观。 半道上他们商量了一下,的确是得去一趟碧溪谷,走之前,凌云观的日常要安排一下。 当晚,十几个小道士和一只鬼一只狐狸排成了整齐的一排,乖乖地听许清木说话。 白美美现在会说不少话了,于是许清木就安排了贺星楚给他进行儿童早教,每天他都得抽时间学认字。有哈士奇陪着,他倒是过得开心。孩子长大了,也不像以前一样黏人,和许清木宋玦分别就要死要活的。 至于哈士奇,天天都得听经修炼,闲暇时间陪白美美玩,一段时间下来,它身上的邪气都消散了不少。 凌云观的一切都井井有条,许清木很放心,于是第二天一早,许清木就和宋玦一块下了山,前往碧溪谷。 63、晋江独家发表 碧溪谷很大, 而禁入区的范围比核心景区还要大,约莫有五十平方公里。 许清木和宋玦去的时候并没有暴露身份和目的, 而是和普通游客一样买了门票。检票进入大门后,工作人员就给宋玦和许清木一人发了一个手环, 叮嘱他们不要弄丢了, 等出景区的时候还要还。 许清木问工作人员:“这个手环有什么作用吗?” 工作人员回答:“我们的景区太大了,经常有游客迷路。手环里有gps定位装置, 如果迷路的话,只需要按上面的一键求救,工作人员就能迅速找您。” 许清木跃跃欲试地道:“既然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去禁入区了?” 工作人员连忙劝阻,说:“千万不要!虽然在禁入区里手环的定位不会失效, 但人还是会出现幻觉, 工作人员进去了很难通过定位找到您,并且自己也可能迷失方向,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绝对不要去哦。” 许清木露出少年人乖巧又天真的笑容, 说:“好。” 然而十五分钟后,许清木和宋玦就绕开了工作人员的岗哨, 站在了禁入区的门口,看着大大的“游客止步”的牌子。 一眼看去, 禁入区和外面还是有些区别的。这里的植被更茂盛,每一棵树都高耸入云,遮天蔽日, 山更高,峡谷更深,阳光完全无法透过这密密麻麻的树林照射到峡谷底部。所以即使是大白天,这片密林依然很暗,一层浓重的雾气缭绕在林间,更让这密林变得迷蒙,即使是没有灵力的人也能感觉到这里的怪异和阴森。 许清木搓手,说:“要偷偷做景区不允许做的坏事了,还有点小激动。” 宋玦有点好笑地看着他,然后指了指雾气之中隐隐约约的黄色袈裟,说:“看来慧安比我们积极,他们的人已经进去了。” 里面的几个僧人应该也是看到了许清木和宋玦,于是凑在一起说了点什么,然后迅速地在一个范围内划了结界,立刻前往下一个范围。 “我们也进去吧。”许清木说完拉了一下宋玦的手,又很快放开。 他自己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心思都还在找孟修远的魂魄上,宋玦却因为他这自然的举动轻笑了一下。 二人走了十来步,身后的警示牌就已经看不到了。 许清木感受了一下,说:“这林子这阴气重,非常适合阴物隐蔽。而且这林子地形复杂、瘴气弥漫,人走进来本来就很容易迷路,再加上鬼的干扰,不出事就怪了。” 宋玦问:“那个带走孟修远魂魄的鬼,和县志里记录的鬼,以及网友描述中的鬼都差不多。它不伤人,只会把人困在密林里一段时间,离开之前抹去了人的记忆——这应该就是一只鬼所为。” 许清木点头,想了一下又说:“还有,他应该是出不了这片密林的,因为离开禁入区之后,游客就完全不会受到他的干扰了。要找到倒是不难,只是有点繁琐,毕竟这片禁入区的区域很广,那鬼对这里比我们熟悉多了,得花点时间。” 按照县志最早的记载,这鬼在这儿得有三百多年了。三百多年的老鬼,确实是有点道行的。 许清木估计了一下,自己这样找,到天黑差不多就能找到那只鬼。 灵兴寺的僧人们虽然灵力不如许清木强,但他们人多,就这样通过不停地划结界缩小鬼物的活动范围,一两天应该也能排查完整个禁入区,将那只鬼物圈定在一定的区域内。 二人说话时又往密林深处走了几步,雾气更浓,阴气更重,光线已然比黄昏还要昏暗,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看不清距离自己两米外的人了。 许清木只在林子里晃悠了十分钟,就对宋玦说:“走了。” 宋玦挑眉道:“怎么,不找了吗?不是要和灵兴寺比谁更快吗?” 许清木也挑眉,说:“我当然会比他们更快。但那天你怼慧安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已经想到了什么钞能力手段,所以才那么自信。既然你有偷懒的法子,我就不费力气了,赶紧拿出来。今天起的早,我想睡个回笼觉。” 宋玦轻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该说许清木聪明还是和他太有默契。 明明他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话,许清木就从中分辨出他隐含的意思。 但,不管是哪种,都让宋玦觉得可爱。 宋玦晃了晃腕上的手环,说:“不是钞能力,这次是高科技。” 没一会儿,许清木和宋玦又回到了游客中心,直接找到了景区负责人,表明了身份和目的。 景区对外倒是可以一本正经地说禁入区没有鬼,一切都有科学依据,但作为管理了碧溪谷快二十年的老同志,负责人心里对禁入区那块的怪异情况一直是门儿清。有小孩儿在碧溪谷游玩之后丢了魂这事儿他也一直在跟进,可以说是相当关心。 许清木一说情况,他也就不矫情了,立刻坦白,说:“关于禁入区,要查什么我们都是配合的。不过……” 负责人看了看这两个好看得和明星似的小年轻,并不放心。 他不太上网,所以只是隐约听说过凌云观和许清木,于是在他的心里,这样一个漂亮的小道士自然是不可能比过灵兴寺那些声名远播的法师。 于是他说:“禁入区最好还是不要去,灵兴寺的法师们佛法高深,慧安法师也再三保证了他们的安全我们才同意他们进入的。他们已经去了那么多人了,应该够了吧,你们二位还是……” 许清木道:“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的,他们的方法太笨了。” 负责人:…… 一个小屁孩儿,一个瘸子,怎么这么嚣张…… 宋玦把许清木往后拉了点,风度翩翩地对负责人道:“我们用的是不同的方法,但目的都是一样,请您放心,我们不是强行要进禁入区,只是希望能用一下碧溪谷景区所有手环近半年来记录的数据。” 只是要数据的话,负责人倒是松了一口气,那些手环都是循环利用的,也不涉及游客隐私。他们要用就用,能早点解决那小孩儿离魂的问题,他也能早点放心。 于是很快宋玦就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然后交给了他早就安排好的程序员。接着,宋玦又带着许清木在景区里的酒店开了两间房,让许清木能自在地睡回笼觉。 许清木一觉睡到晚上,醒来吃了景区里的特色美食,程序员也给了宋玦反馈信息。 宋玦给许清木简单阐述了一下原理:手环保留了半年内所有游客在景区里的游览路径和每个地点的停留时间,通过与地图的对比,首先筛选出去过禁入区游客,将他们的活动路线重叠,再根据停留时间,通过建模推算出最有可能的鬼物隐藏的几个地点。 简单来说,就是大数据算法。 许清木听得云里雾里,快速地眨巴着眼睛,十分不解。 宋玦想了想,认真道:“ knowledgepower,知识就是力量。” 许清木“扑哧”一声笑,然后又对宋玦竖起了大拇指。 无论是刻苦修炼得来的灵力,还是认真钻研科学获得的智慧,总归都是人对抗死亡、黑暗、邪祟的好手段。无论采取何种手段,都值得敬佩。 因为生命的可贵就在于这样的百折不挠,积极向上。 然后,俩人研究了一下算出来的几个疑似地点,规划了一下路线,立刻动身去抓那只三百年的老鬼。 许清木对宋玦笑了笑,说:“感谢宋老板的高科技让我偷懒,那现在我就带宋老板体验一下传统手艺,带你飞。” 宋玦还有点没理解,许清木就指了指他的拐棍,说:“借给我用一下。” 宋玦将拐棍递了过去,许清木便拿出了自己十二分的精神,非常装x地拿着那拐棍挽了个漂亮但没有必要的剑花,接着才把拐棍往半空中一扔,拐棍落下的时候,就悬浮在了他们的脚边。 这就是御剑了,宋玦听贺星楚说过许清木会御剑,但没有见过。 许清木非常潇洒地一撩衣摆踩上了悬浮的拐棍,然后对宋玦伸出一只手,说:“请。” 宋玦轻笑了一下。 许清木这嘚瑟的小模样,莫名让他想起了在舞会上邀请女伴跳舞的开屏花孔雀。 不过,还是万分可爱。 宋玦也就毫不介意地扮演了被邀请的女伴,款款伸出手,矜持地握住许清木的指尖,一步踏上了拐棍。 许清木唇角勾着一点笑意,说:“稳住哦,我们马上起飞。” 说完这话,那拐棍就像是得到了命令,“嗖”地一声就升入了半空之中。 虽然快,但许清木御剑真的很稳,宋玦也并不怕高,就觉得这种没有过的体验非常新奇有趣。 许清木在半空飞了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宋玦一脸的惬意。 许清木想:宋玦这人为什么一直是这么一幅很见过世面的样子呢?明明自己会御剑这件事情让整个玄门都大吃一惊,宋玦第一次跟着他飞,还那么从容淡定。 许清木一边很欣赏宋玦这种大气,一边又忍不住想要捉弄宋玦。 于是他突然掐了个诀,心念流转间,猛然加快了御剑的速度,宋玦像是坐上突然发动的跑车一样后仰了一下,然后条件反射地“嗯”了一声。 许清木立刻特得意,觉得自己总算是把气定神闲的宋老板给捉弄到了。 有点突然是真的,但其实宋玦也没有吓到,他顿了顿就知道许清木的心思,于是一挑眉,索性伸手就抱住了许清木的腰。 许清木身体一僵,忙说:“你干嘛!” 宋玦唇角含笑,大言不惭地说:“我害怕。” 可他的语气,分明就没有一点害怕! 宋玦的体温和气息源源不断地传到许清木的身上,这让他又浑身发热,丹田隐约有热流涌动,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有点控制不住灵力的疯狂增长,心下一慌,这脚下的剑就飞得更快。 宋玦这老油条立刻找到了借口,又喊了一句“我害怕”,然后收紧了怀抱。 许清木:…… 他感觉宋玦的双臂非常有力,明明穿着衣服看上去很瘦,但这样近距离地贴在一起才发现宋玦的肩膀很宽,几乎是整个把他给圈在了怀里。他有点别扭地想挣扎出来,但又怕自己动作太大让宋玦摔了下去。 就这样身体僵硬脸颊抽搐了半天,许清木还是不想投降说软话,于是悄悄地放慢了御剑的速度,并嘴硬地说:“你太弱了。” 宋玦道:“嗯。” 然后厚颜无耻地再靠近了些。 许清木又一声轻哼,挺直了自己的腰板,维持好了自己从容镇定、丝毫不慌的假象。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他耳朵尖儿一点薄红,被他身后的宋玦看得清清楚楚。 而这时候,碧溪谷景区里正在赏月的游客们突然看到了这快速飞过去的二人,众人纷纷惊呼,想再仔细去看,那飞在半空之中的身影又迅速地消失。 不久之后,碧溪谷又有了新的传说:这碧溪谷不仅有鬼,还有仙。若是你运气好的话,就能看到仙人翩翩然从半空之中飞过。 然而造成了这一切的许清木,依然毫不知情。 64、晋江独家发表 再说还在天上飞着的许清木和宋玦。 二人飞了一会儿, 很快到达了第一个目的地。 许清木已经快无法掩盖自己心跳的声音了,好在总算得了解脱, 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赶紧下降, 回到了地面迅速将拐棍还给宋玦。 宋玦颇为意犹未尽, 接过拐杖,心道:或许他们运气不是那么好, 不会在第一个目的地就找到那个鬼物,一会儿还能飞几趟。 但很可惜,他们就是运气那么好。 刚落地走了没几步,许清木的目光就变得凛冽起来,他压低了声音, 对宋玦道:“有鬼的味道。” 宋玦遗憾道:“啊, 是吗。” 许清木点头,说:“我感觉到了,就在不远的地方。的确是只老鬼,要小心一点, 你跟紧我,千万不要走散。” 这话刚说完, 许清木回头一看,宋玦已经不见了, 他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雾。 许清木心里一急,连忙喊了一声:“喂,宋玦!” 但没有任何回应, 周遭静得可怕,许清木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白雾更浓,鬼气在聚集,一团团的,像是要拦住许清木向前的道路。 许清木看不到宋玦,心中怒火升腾,抬手便在虚空之中画符,金色的符文飘飘荡荡地出现在空气里,照亮了许清木眼前一圈,他也就立刻看到了那只鬼物。 那鬼物倒不像是一般鬼物一样狰狞,模样虽然有些凶悍,但五官都还维持着人形,身材相当高壮魁梧,肩膀能顶许清木两个那么宽,像一座小山似的。 他以为许清木看不见他,所以根本没有躲,就飘在距离许清木二十米外的地方,紧张地看着许清木。 许清木冷笑一声,随手扯了片树叶迅速在树叶上画出了金色的符文,而后猛地朝着那鬼物将手里的树叶掷了出去。 树叶快如闪电,以人的目力根本看不清,只见金光在空中划出长痕,顷刻间树叶已经逼近了那只鬼物,只差一点就要钉入他的眉心。 但就在这一刻,那鬼物竟然猛地往旁边一扑,躲过了许清木的攻击。 而后,他一声大叫,趴在地上惊恐地瞪大眼看许清木。 许清木顿时一愣,这是第一次有鬼物躲开了带着他灵力的符咒。 这只是一个三百年的鬼,怎么可能? 于是许清木的怒火烧得更旺,他再扯了一篇树叶画符,朝着那鬼物掷了过去,顷刻间树叶又射向了鬼物的眉心,可就在要钉入眉心的那一刻,那鬼物又是一阵尖叫,猛地朝着旁边翻滚,再次躲开了许清木的攻击。 而后,那鬼物爬起来,万分惊惧地看着许清木。 只是这两下,他就知道了许清木的厉害,他不敢再和许清木硬打,那庞大的身影迅速地化成黑烟,朝着密林深处窜。 许清木简直火冒三丈。 居然,第二次,也没有打中! 还让他有机会逃跑! 许清木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他抬手就从旁边的树上撸下了一大把树叶,将树叶往空中一撒,树叶就像是听话的士兵一样在空中整齐划一地排列了起来。许清木咬破手指以血画符,金色的符文将所有树叶包裹住,每一片都闪着凛冽的光。 许清木大声喝道:“去!” 话音刚落,所有的树叶都发出了嘶叫呐喊,猛地朝着那团逃窜的黑烟射了过去。 密密麻麻,凛冽凶悍,一只蚊子都别想逃掉。 可事情就是那么令人意想不到。 那一大片密集的树叶,居然没有一片射中了那只鬼物。 他一边惨叫一边躲避,硬是在那一片要命的攻击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除了几片树叶擦破了黑烟的一点边儿,愣是没有一片伤到他的要害。 许清木双眼微眯。 虽然没有打中那东西,但他看出了端倪。 这只鬼物并不是速度比他快才躲过的,而是这鬼物有一种其他鬼物都没有的特殊技能——他有先知。 许清木清楚地看到,他的速度并不快,只是树叶要打到他之前,他明显地朝着反方向躲避。他的动作很清晰地展现了一个事实:他提前知道树叶的动向和最终落点,所以,他的每一次躲避都是提前的。 要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打到天荒地老都打不中他? “有趣。”许清木轻笑一声,而后放弃了去追那只鬼物。他摊开了自己的左手,用右手食指在掌心猛地一划,掌心之中立刻出现了一条又长又深的血痕,鲜红的血液不停地往外涌出。 许清木用满是血的手捡起了地上一根树枝,他握着树枝的一头,闭上眼睛,猛地将树枝的另一头狠狠地往地面一扎。 树枝插入了柔软的泥地之中,本不应发出声音,但却仿佛有重物相撞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金光在树枝底端骤然亮起,淡金色的圆球以许清木为中心迅速炸开,所到之处,狂风肆虐,满地的落叶都被卷起,所有高耸入云的大树都在狂风之中剧烈摇晃。整个密林之中的鸟都被这巨大的响动惊起振翅高飞,发出惊恐而凄厉的鸣叫。 那团正在逃跑的黑影又是一声惨叫,他慌忙想躲,但又能往那里躲? 这金色的光晕展开的速度根本不是他能比拟的,这无差别攻击的范围也是他无法想象的,即使他能预测到下一秒的动向也没有用了。 因为,下一秒,这金色的光晕已经荡开到了一里外,他躲无可躲,只感觉到一阵强大的灵力像是千斤巨石一样碾压过他的灵体,他发出一阵惨叫,然后再也无力逃跑,猛地被狠压在地,完全不能动弹。 但其实,压在他胸口的只是一片小小的树叶。 浓重的雾气也在这个时候散开,许清木一抹流血的手,那伤口竟然就在片刻间复原了。 宋玦的身影也出现在了许清木的面前,他们相隔不到十米。 许清木赶紧冲上去,一把抓住宋玦,他正要开口宋玦就抢先一步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许清木连忙说:“我没事,你呢?” 宋玦摇头,许清木还是握住了宋玦的脉,检查了半天确定宋玦真的没事。 不远处突然传来那只壮硕鬼物的呼喊:“啊啊啊啊别秀了!我有事!好痛啊!能不能把这片叶子给拿开啊!” 许清木面色冷峻,快步走到了那只鬼物身边。 树叶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座巨山,将他的灵体都压得有些扁平了。 那鬼物看着许清木和宋玦,说:“认输认输认输,要杀要剐随便,先把这树叶拿掉啊!” 许清木抬手一挥,他胸口上那片树叶就翩然飞走,那鬼物又“啊”地叫了一声,快要被压扁的灵体又恢复了正常。 许清木盯着他,说:“孟修远呢?把他的魂魄交出来。” 那鬼物还没说话,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突然窜出来一个人,那可不就是许清木在找的孟修远吗? 不对,准确地说,这不是一个人,是一个魂。 这就是孟修远的魂魄了。 跑过来孟修远朝着躺在地上的鬼物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急道:“大个子你怎么了?” 那鬼物连忙坐起来咧开嘴笑,摸了摸孟修远的脸,说:“我们在玩,打架游戏,他们好厉害啊,我输了。” 说着他用力敲了敲自己厚重的胸口,说:“你看,没事呢。” 孟修远眨了眨眼,转头看许清木和宋玦,虽然害怕,但他还是挡在鬼物的面前,眨着大眼睛说:“哥哥,你们是在和大个子玩游戏吗?他没事吧?” 眼前的状况是许清木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他和宋玦互相看了好几眼,都有些懵。 宋玦想了想,蹲下来,冲着孟修远微笑了一下,柔声说:“嗯,我们刚才是在玩。对了,我们是你爸爸妈妈的朋友,他们让我们来带你回家。” 孟修远眼里氤氲着泪花,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那鬼物,鬼物也就对他笑说:“哎呀,你回去吧,下次再来找我玩,我都说了你在这里这么久不回去你父母肯定会担心的。乖啊,跟着两个哥哥回去。” 可孟修远并没有听话,他依然挡在鬼物的面前,突然大哭道:“你骗我!他们要伤害你!我走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然后就哭得惊天动地。 那哭声让许清木想起了白美美,他心里不忍,便将自己的手往后背一背,认真说:“你别哭了,我保证不伤害他。” 说着许清木和宋玦默契地后退了一步。 孟修远似乎感觉安全了一点,然后又抱着鬼物的胳膊,小声地抽抽噎噎。 许清木看着鬼物说:“但你得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那些在这里迷失方向的人是不是都是因为你?你把孟修远困在这里干什么?你有没有害过人?” 鬼物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目光变得空洞,看着很远的地方慢慢地说:“从哪里开始说呢?我死了很久了……都不记得多久了,只记得我活着的时候,男人们都是梳辫子头的。” 那的确是清朝的鬼了。 那鬼物继续说:“我姓文名宜字博涵,是个秀才。” 听到这里许清木和宋玦都吃惊地瞪大了眼,异口同声道:“秀才?” 不怪他们惊讶,毕竟这位的形象和古话本里描绘的羸弱文雅的书生实在是有很大出入。 他这副身材,哪里像是秀才,分明就是驰骋疆场力拔山河顶天立地的一员猛将。 65、晋江独家发表 文博涵也不生气, 应该是早就习惯了别人对他身份的惊讶,又气壮山河地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 一个十里八乡最高最壮的秀才,一餐能吃两个肘子的秀才, 参加乡试时一个人要坐两个人位置的秀才, 我必然是与众不同的秀才,承载着天命的秀才!” 许清木:…… 宋玦:…… 然后文博涵又蔫了下去, 沮丧地说:“然而,谁能想到,天命给予我的竟然不是满腹的文采。我寒窗苦读,悬梁刺股,乡试考了十次依然没有考中举人。却偏偏发现了我居然很有相术天赋。” 宋玦:…… 许清木:??? 作为一名秀才, 长得如何凶悍壮硕也就算了, 最强的技能不是科举居然是算命? 这要素也太多了。 文博涵转头看了他俩一眼,说:“我活着的时候就有神算之名,死了这相术能力还加强了。不信吗?来我给你们算算,嗯, 这位道长,您一命两世, 天生仙骨,而这位兄台, 病骨支离,堆金积玉。” 就只看了这么几眼,他就能算得这么准。 许清木和宋玦突然都有些忐忑, 他们对视了一眼,许清木又问:“那你再多看看,前世今生都能算吗?” 文博涵再认真地看了看他们,说:“二位确实是命运纠缠,不要经常吵架啦,你俩的牵扯深,吵也吵不散。但二位都不是凡人,多的就不是我能算出来的了。” 能算出这么多,已经相当厉害了。许清木也不强求,没有继续问下去,心道:难怪文博涵能预测一秒后的动向,原来因为生前就有堪破天机之能,死后还有了这样的加成。 宋玦道:“你继续说你的事情。” 文博涵叹气,语气低沉地道:“考不上举人,穷苦潦倒,我就一边苦读一边上街摆摊算卦。可能是我泄露天机太多,后来便遭了天谴。就在我好不容易考上举人那年,朝中有我同族犯事,我被无辜牵连发配钦州,结果我刚走到这儿就病死了,被草草扔在了这个山谷里。 “我的尸骨无人收敛,被这山谷里的野兽虫蚁所食,于是魂魄就被困住了,既无法投胎,也无法离开,就这样一直在这里飘荡着。 “这个山谷因为地势的缘故,千万年来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结界,我出不去,别的鬼物也进不来。于是,这世上那么多人,那么多鬼,偏偏只有我一个在这里,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好几百年啊,我这么爱说话的一个鬼,都找不到可以说话的对象。好在,偶尔会有人闯进这片林子来,能让我见见别的活人。我没想害他们,就是把他们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喝喝酒,聊聊这世上的事情,让我不至于完全和外界隔绝。 “我又怕这些人出去瞎说把什么道士高人引来,那我就危险了,所以他们离开之前我会抹掉他们的记忆,保护下自己。 “只是,修远这孩子吧……实在是可爱极了,他迷路到了这密林里,我一眼看到他就喜欢的紧。我在想,要是我活着,考上举人之后,我一定也能成亲,会有一个孩子,和他一样可爱。 “他说他在家过得很不快乐,父母总是吵架,还逼着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我真的很心疼,一时心软,就舍不得抹去他的记忆。他离开的时候,我就教了他离魂的咒语,让他在想见我的时候就可以随时来。 “可我没想到也就过了两天这孩子就来了,而且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走,我真的对他没辙,舍不得凶他,自己又没办法把他送出去。 “他来了几天我就想开了,他魂魄离体这么久,父母很快就会请先生,到时候先生找来,差不多也就是我的最后期限了。我以为……最后结果我的会是那群和尚,没想到……居然是你这样一个小道士。 “算啦,无所谓啦,这种日子我也过够了。太寂寞了,真的太寂寞了,没有人会明白的。” 文博涵说得很轻快,但他说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沉重。 宋玦静静地看着文博涵,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样无人的寂寞,他似乎也经历过。 但他想不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文博涵突然轻笑,望着天朗声道:“灰飞烟灭也比现在这状况要好,我受够了。” 孟修远没太听懂文博涵的话,但被这凝重的氛围吓到了,他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只是紧紧抱着文博涵的胳膊,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文博涵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说:“我给两位哥哥讲故事呢,就像是我给你讲的精卫填海、女娲补天的故事一样。你听话跟着两位哥哥回去,下次再来找我玩,要是你不听话,以后我就不见你了。” 孟修远被这威胁吓到了,小声抽噎了很久,然后转过头来看许清木和宋玦,吸着鼻子说:“我会听爸爸妈妈的话的,我马上就回家。” 文博涵在孟修远的身后对着许清木用唇语说了几句话,连带着手脚都在不停地比划,许清木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在说:杀我的时候不要让他看到。 许清木想了想,就对孟修远说:“那你休息一会儿,睡一觉,醒来就到家了。” 孟修远点点头,许清木就在他的眉心一点,孟修远便闭上了眼睛昏睡了过去,魂魄在许清木的手里变成了一小团白色的烟雾。许清木将那魂魄拎起来,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存放,于是灵机一动,塞进了自己的手机挂件里。 文博涵见孟修远安全了,然后就捂着胸口再次往地上一倒,望着天说:“灰飞烟灭之前能认识修远这样可爱的小友,我也算圆满了。” 许清木蹲下来,看着他道:“你没有做过坏事,但尸骨散落,又在人间滞留了几百年,确实是没办法去阴司报道投胎,连超度法事都没用。” 文博涵的唇边勾起一抹笑,说:“是啊,我知道,所以,看在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的份儿上,给我一个痛快吧。” 他已经闭上眼睛准备好了去感受这灰飞烟灭的痛苦,以结束这几百年的寂寞。 许清木轻轻道:“不过,你还可以选择去道观或者庙宇里修行,只要功德修够了,就能重新投胎。” 文博涵扯着嘴角轻笑了一声,说:“哪有寺庙道观要收留我一个鬼啊?而且我出都出不去。” 许清木道:“我带你去凌云观。” 文博涵怔了一下,然后猛地又坐起来。即便是他已经死了没有呼吸了,还是做了一个猛吸气的动作,然后急切地说:“真的吗,你真的能带我出去吗?愿意让我去凌云观修行吗?” 许清木点头。 文博涵连忙捂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要再死过去一次,又说:“你是许清木?我听游客说过凌云观和许清木的名字,单知道这人很出名,多的就不了解了。你真的可以吗?真的吗?真的吗?” 文博涵在这山里消息闭塞得很,不像外面的鬼一样消息灵通,否则他看到青衣木簪就应该知道这人是那个传说之中的小霸王许清木。 许清木有点受不了他的话痨,说:“你话怎么那么多?安静点。” 文博涵还有一肚子的惊诧和疑问,但现在都没敢说。 许清木转头对宋玦道:“用一下你的手机挂件。” 宋玦将手机拿出来,亮出了那个晃晃悠悠的粉色毛绒挂件。 文博涵脸色一变,有些别扭地说:“这、这会不会,过于可爱了?” 许清木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猛男挂件,这才是你这样壮硕的猛男该喜欢的东西。” 宋玦赞同地点头,说:“没错,猛男的选择。” 文博涵:…… 纠结了两秒文博涵就振作了起来,毕竟能出去比什么都强。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又开始不停地絮絮叨叨:“我、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那、那要不我冒着遭天谴的风险再给你们算算?哦,我算到了,这两个手机挂件,表面上看是普普通通的毛绒玩具,但其实这里面包含了一段情。” 许清木:…… 宋玦轻笑:“不想被殴打就赶紧自己钻进去。” 文博涵非常机灵,当时就应声,然后立刻化成一道黑烟,钻进了挂件之中。 许清木没能抓住他殴打,也没生气,只拍拍手,说:“这事情解决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林子里突然传出响动,慧安带着一群僧人跑了过来,满脸都是焦急。 在看到许清木和宋玦的时候,慧安的惊诧简直无法形容,他不可置信地道:“刚才那阵灵力的波动,是……是你?” 许清木歪了歪头,没回答他的话。 慧安闭了闭眼消化这份惊诧,而后又睁圆了眼睛问:“那、那鬼物呢?孟小施主呢?” 许清木拿起宋玦和自己的手机挂件一起晃了晃,说:“都在这儿。” 因为着急,慧安一时间没有看清挂件里的魂魄,不耐烦地说:“你拿两个毛绒玩具干什么?” 文博涵从挂件里伸出来头,悠悠地说:“其实这是一段情。” 许清木:…… 宋玦:…… 因为惧怕被殴打,说完文博涵又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慧安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两个挂件里分别装了孟修远和文博涵的魂魄。 慧安大惊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 宋玦冲着许清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这个装x的机会给了他。 许清木就冲着慧安道:“大数据算法,简单高效,比纯靠人-肉方便多了。” 慧安:??? 许清木一叉腰,道:“knowledgepower,知识就是力量!” 66、晋江独家发表 慧安没忍住出了一口粗气, 鼻翼轻轻扇动。 他们人那么多,没有先找到孟修远不说, 还根本听不懂许清木在说什么。 作为出家人淡泊都维持不了了,慧安心头火起, 忙在心头默念《妙法莲华经》才稳住自己的情绪。 而其余僧人也沉默了片刻。他们是听说过许清木的名字的, 只是,佛门向来比玄门兴盛, 灵兴寺的香火比大部分的道观旺得多,主持能仁又是名僧。所以即使是在玄门已经闹翻天了的许清木,灵兴寺依然不了解、不来往、不在乎。 而现在,慧安输了,那就是灵兴寺输了, 是佛门输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事件, 甚至连斗法都算不上,但对于一直处于上风的佛门弟子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尤其是,他们输的对象还是分流了灵兴寺香火的凌云观。 许清木感觉这群僧人可能都在默念经文让自己冷静。 过了片刻, 慧安在表面上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对着许清木双手合十, 道:“总归,解决了孟施主一家的问题就好。” 他多少还是有些气不过的, 但只要他不表露出来,不挑衅不阴阳怪气,许清木就当没看见, 懒得理他。 于是回了个道礼,许清木就打算和宋玦一块儿离开。 慧安忍了一下还是开口叫住了许清木,问道:“小道长是打算将这鬼物带出景区吗?” 许清木点头,慧安又说:“贫僧认为此举不妥。这鬼物在这个地方盘亘了几百年,具有相当的道行,已经迷惑过不少人了,带出去可能会有危险。” 许清木皱眉,说:“他的情况很特殊,不能超度也无法投胎,我会把他带回凌云观看管,让他好好修行,绝不让他有机会作恶。” 慧安道:“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文博涵从挂件里冒出了一个脑袋,捏着他沙包一样大的拳头怒道,“你这个和尚坏得很,不让我修行你是想怎么办?把我原地掐死吗!哦,我已经死了。你难不成还想直接打散我的魂魄让我灰飞烟灭?你们出家人那一套慈悲为怀好生之德的口号呢!” 众僧目瞪口呆。 许清木嚣张就算了,为什么鬼物找他做了靠山以后也这么嚣张! 慧安盯着文博涵,道:“你……” “你什么你!”文博涵又打断了慧安的话,继续大声说,“修远不是你找到的,我也不是你抓到的,你一个和尚,哪来的大脸管人一个道士怎么行事?说好的佛门和玄门互不干涉呢?嗯?不允许跨圈执法你不明白吗!” 慧安气得血压狂飙浑身都在抖,指着文博涵道:“我……” “我什么我!”文博涵再次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我今天就冒着遭天谴的风险来给你算算。你这个和尚,六根不净七情不舍,争强好胜,逞凶斗恶,就你还想顿悟?这辈子都不要想了!” 慧安:!!! 从来没有人这样指着慧安的鼻子骂过他,他简直是七窍生烟。 许清木和宋玦差点没忍住爆笑出声,顿了顿,许清木才严肃地对文博涵说:“文兄,过于嚣张了。” 文博涵道:“啊,是吗?不好意思,狐假虎威,一时没掌握好度。” 宋玦道:“你有没有想过,你遭天谴可能不是因为泄露天机,而是话太多。” 文博涵想了想,讪讪地缩回了挂件里窝着。 慧安喘了半天,旁边的僧人就扶着他不停地劝他冷静,可他怎么冷静得了?这下连《妙法莲华经》都压不住他心头的火,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对许清木冷哼了一声,说:“行,我不管小道长的事。小道长果然是名不虚传,今日也算是给贫僧开了眼界。” 宋玦见他不服,也不惯着了,继续怼他说:“不客气,以后继续来往,开眼界的地方还多得是。” 慧安:…… 到底还是出家人,已经气成这样了,慧安还记得为了灵兴寺的形象不能和人起冲突,他咬碎了牙往肚里咽,说:“今日受教了,不过,希望小道长能说到做到,好好看管好这只鬼物,不要让他有机会离开凌云观到外面伤人。” 许清木微笑道:“这就不劳慧安法师操心了,他要是作恶,我能抓住他一次,就能抓住他两次,当然,慧安法师不放心,从旁协助也是可以的。” 慧安:…… 现在他成了那根买菜搭的葱了。 半晌,慧安抖着嘴唇,对许清木行了礼,丢下一句冷冰冰的“告辞”,而后拂袖而去。 人走远以后,许清木抱臂,对宋玦说:“他们分明就是针对我,但我以前没有得罪过灵兴寺那边啊。” “以前是没有。”宋玦含笑道,“不过从现在开始,是成功得罪了。” 第二天早上,许清木和宋玦回到了孟家。 两天不见,这夫妻二人又憔悴了不少,一直都在床边守着孩子,连吵架都没有空吵了。 许清木也没废话,直接走到了孟修远的床边,将挂件里的魂魄取了出来,往孟修远的天灵盖上一放,孟家小两口就清楚地看到金光一闪,有什么东西从孟修远的天灵盖钻了进去。 二人还来不及惊呼,一直沉睡着的孟修远就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缓了缓,左右看了一眼,怯怯地出声道:“妈妈……爸爸……” 孟妈妈见状,立刻扑上去,一把将孟修远抱起来嚎啕大哭,孟爸爸也红了眼眶,缓缓走到了孟修远的床边,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这十多天来的煎熬和痛苦,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解脱,他们上下左右地摸孟修远,检查他的心跳呼吸体温,都确定没问题以后,他们才敢相信,自己的孩子回来了。 小两口喜极而泣,又哭又笑半天才反应过来许清木和宋玦还在,他们又赶紧起身双双对着许清木和宋玦鞠躬道谢。 许清木摆摆手,说:“小事,冯居士之前也帮了凌云观不少。既然二位是冯居士的朋友,遇到麻烦凌云观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小两口还是不停地感谢,说着不日一定会上凌云观进香捐功德。 坐在床上的孟修远一直等着几个大人说话,好不容易抓到了间隙,他就立刻着急地开口问:“大个子呢?他还好吧?” 宋玦把手机拿起来,轻轻晃悠了一下,一阵黑烟从中钻出,落地就变成了一个壮硕的大汉。 孟家小两口看到这状况,差点吓得尖叫,许清木连忙道:“别怕,这是孟小居士的朋友。” 孟修远从床下跳了下来,一头扎过去想抱文博涵的腿,可他这次没有成功抱到,而是一下就从文博涵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撞到了文博涵身后的许清木。 孟家小两口更是吓得脸都全白了。 文博涵连忙说:“别怕,我没有恶意,再说了,小道长还在这儿我能干什么呢你们说是吧?我就是……有点话想和你们聊聊。” 小两口往后看了一眼,看到气定神闲的许清木,这才稍微放了心。 可孟爸爸依然警惕,把孟修远拉回来,挡在母子二人身前,说:“你想说什么?” 文博涵道:“你们夫妻二人并非是命定之缘,但还是相爱了,还有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说严重点,你们这都算是和天命抗争赢了,这真的很不容易,所以不要再吵架啦。想吵架的时候,想想最初相爱时的对方。” 孟家小两口互看了一眼,而后都有些脸红,低着头没吭声。 文博涵继续说:“而且,夫妻吵架对那么小的孩子来说真的是很大的灾难,他会很没有安全感的,所以他宁愿跟我待在一起那么久都不回家。” 小两口愧疚地看着孟修远,过了一会儿,孟妈妈蹲下来,摸了摸孟修远的脸,说:“对不起,经过这次,妈妈也有了教训,修远原谅妈妈好不好?” 孟爸爸也蹲下来诚恳地说:“爸爸也做错了,以后会好好改正的。” 孟修远这个小可爱的确是很好哄,听到道歉很快笑了起来,伸出小手抱了抱爸爸妈妈,表示原谅了他们。 文博涵欣慰地笑,然后对孟修远说:“这就好啦,以后在家也要快快乐乐的。” 孟修远上前一步,皱着小眉毛说:“你要走了吗?可是答应过以后还会和我玩的。” 文博涵笑道:“当然啦,我搬家了,搬到凌云观去,你以后要是想找我玩就来凌云观。” 说着话的时候,文博涵伸手在孟修远的眉心一点,将教给他的离魂咒语给收了回来。孟修远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迷茫,还没反应过来,文博涵接着又变了一只飞舞的蝴蝶,孟修远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开心地跑去扑腾那蝴蝶。 几人又留了一会儿,将疲惫的孟修远哄得睡着了,文博涵才又钻进了猛男挂件里。在许清木要准备离开之前,文博涵又从挂件里冒出头来,再次叮嘱小两口道:“以后你们千万不要再吵架了哦!” 小两口应了,将许清木一行人送到了大门口,走了一段路以后,文博涵再次冒出头,对许清木和宋玦道:“也是在说你们俩,不要吵架了。” 宋玦一脸严肃,道:“的确,当着孩子的面吵架,对孩子的成长非常不利。” 许清木想了想,说:“没有啊,我们最近吵架都很少了吧,白美美在的时候几乎都不吵的。” 文博涵道:“这还不够,还要让孩子感觉到家庭氛围是有爱的。” 宋玦点点头,非常认同地和文博涵聊起了育儿经验。 许清木听了一路,回到凌云观又困了,于是他暂且把文博涵交给了贺星楚,让她教教文博涵凌云观的规矩——也就是,根本没什么规矩。 然后许清木就去睡回笼觉了。 白美美几天不见他又黏他的很,乐颠颠地飘了过来,找回老本行要给他守墓。 许清木拎着白美美上下左右认真看了半天。他现在已经完全是正常小孩儿的样子了,体型也长大了不少,有两三岁孩子的高度,要不是走路脚不沾地飘着,都看不出是只鬼。 许清木看得很满意。白美美没有被自己和宋玦一天到晚吵架影响生长发育,还长得这么可爱。 但许清木还是认真地说:“为了你的健康成长,我以后不当着你的面和宋玦吵架了。” 白美美歪了歪头,似懂非懂。 许清木捏了下他的脸,然后爬上床开始睡回笼觉,心情非常愉快。 并且,一直到现在,他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和宋玦,为什么要对标人家一对小两口。 67、晋江独家发表 睡到第二天中午, 许清木才起床找来文博涵,准备将他介绍给观中的其他成员, 顺便安顿好他。 结果把人一集合,许清木发现, 也就这一上午, 全观上下都认识了文博涵。 许清木非常惊讶,问宋玦道:“这是怎么回事?” 宋玦斟酌了一下措辞, 委婉地说:“文兄实在是……太健谈了。” 贺星楚立刻抱怨:“岂止是健谈,我这辈子没见过话这么多的鬼!” 昨天许清木把文博涵给带回来以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现身,给观中每一个人做自我介绍,拉着人对饮畅谈, 硬要给人算命。 如此, 全观上下都认识了他,并且被他的话痨给搞得精神崩溃,拒绝和他聊天。 也就白美美和哈士奇不怕他。白美美是因为还在学说话,本来就很喜欢有人在他耳边念叨。哈士奇则比较幸运, 因为不是人形,文博涵和它说话感受不到兄弟间把酒言欢的快乐, 于是逃过一劫。 文博涵感受了一下小道士们的疲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说:“抱歉,我就是太想说话了,而且几百年没有从那个山谷出来, 对一切都很好奇,憋得慌,没人和我说话我就浑身难受。” 许清木点点头,道:“既然大家相处得这么融洽,我也就放心了。” 众小道士:…… 谁和这个话痨融洽了! 文博涵的事情解决好了,许清木就换了话题,说:“那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最近的安排。马上又到了桃花花季,凌云山的游客量会增长,相应的,来进香的信众也会增多。” 因为一系列事件,凌云观现在太红了,频繁登上微博热搜。于是一直以来,学武的、买洗发水的、找许清木签名的,层出不穷,许清木是真的觉得麻烦,所以一直希望自己能不要那么红。 这些话其实也是十分嚣张,要是让流量明星们知道,大概全都要气得半死。 宋玦轻笑,目光轻柔地看着许清木。 许清木一脸严肃地继续说:“所以希望大家最近都低调行事,不要让凌云观的影响力再扩大了,哦,主要是怕大家太辛苦,不是我懒,知道吗?” 众人:信你个鬼。 不过,小道士们还是按照许清木的要求低调行事。于是在桃花节开幕的时候,凌云观微信小程序抗住了流量,没有崩溃,每日来的香客还是控制在了一个合理的范围内。 桃花节的最后几天,有一队外地的旅游团来了凌云山赏桃花,最后一个自选项目是进入凌云观参观。 有人信就有人不信,有两名年轻游客没有选择这个项目,就在外边找了个凉亭,坐着休息玩手机。 那俩一胖一瘦,都二十出头。 小胖给小瘦递了一只烟,俩人点上就聊了起来。 小瘦问:“你怎么不去凌云观里面看看呢?听说那里面有个道士非常出名。” 小胖答道:“炒作的啊,没什么好看的。我刚去过灵兴寺,那边够灵验了,还去什么小道观啊。” 小瘦笑道:“灵兴寺啊……这几天好像在网上看到说什么碧溪谷闹鬼被灵兴寺的法师解决了,哈哈。” 小胖立刻严肃地说:“是真的,碧溪谷闹鬼的事儿都几百年了吧,当地人都知道。就前不久,好多人看到一群灵兴寺的法师去了碧溪谷,那天晚上碧溪谷禁入区刮了一阵狂风,还闪着金光,半夜三更几千只鸟惨叫着从禁入区往外飞。然后……禁入区就再也没有闹鬼事件发生了。” 小瘦不太认同地道:“闹鬼这事儿,我觉得不一定是真的,而且景区负责人都辟谣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抖烟灰,突然听到脚边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不要。” 两人低头去看,看到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小男孩儿。约莫两三岁大,穿着白衬衣黑色背带裤,背着黄色的小书包,可爱得要命。 那小孩儿漂亮的小眉毛皱得紧紧的,指着地上的烟灰,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禁烟标志,说:“不准。” 这是在让他俩不要抽烟也不要乱抖烟灰呢。 小瘦“扑哧”一笑,想伸手去掐小男孩儿的脸,可小男孩速度飞快地后退,没让他掐到,表情还很气。 小瘦更可乐了,笑说:“这哪儿来的小孩儿?还挺可爱,父母呢?” 小胖瞄了一眼,吸了一口烟说:“肯定是附近游客的,别管啊,没被巡逻的看到不会罚款的。” 小瘦点点头,也不搭理小男孩了,继续抽着烟和小胖聊,并把才刚说的那个辟谣视频拿出来给对方看。 视频里,碧溪谷景区的负责人一本正经地道:“之前的确是有法师来过碧溪谷,但只是作为普通游客前来游玩的。那晚禁入区的大风只是个巧合,群鸟乱飞是有的,但那是因为被暴风惊吓。什么耀眼的金光……没有的事。不过不排除大风将致幻植物的花粉吹出了禁入区,游客们误吸入导致集体出现幻觉。哦,至于在天上飞的仙人?那更是无稽之谈,《走入科学》的专家已经来调查了,天上飞的是猫头鹰啦。保留浪漫的想象很好,但请大家不要以讹传讹哦,碧溪谷真的没有仙人,禁入区也绝对没有鬼,大家可以放心游玩。” “哈哈哈哈哈。” 突然响起的一阵爽朗又豪迈的笑声把小瘦给吓了一跳,他转头去看小胖,说:“哥们,你突然笑那么大声干什么?” 小胖一头雾水,说:“我没有啊,还以为是你在笑。” 小瘦皱皱眉,说:“那可能是视频里的声音。” 二人继续看视频里景区负责人的辟谣,接着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大爷可真能扯,还说没有鬼呢,他明明和我喝过酒。” 俩人又是吓了一跳,连忙互相看,但都觉得不是对方的声音。于是他们谁都没说话,只是紧张地看着对方。 视频里的人还在一本正经地解释,那声音又再次响起:“哎哎哎,游客们怎么回事啊,只看和尚去了景区,又没有亲眼看到和尚在禁入区抓鬼,怎么就把和尚给传的那么神乎其神了?就不许人和尚到碧溪谷爬山团建啊?” 这话说完,两个人都非常确定了,这声音,绝对不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就是有人在他的身边说话! 大白天的,二人同时感到阴风阵阵,他们慌忙四下张望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一眼望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又是一阵凉风吹,他们的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只火红的狐狸。那狐狸顶着一头莫西干发型,紧紧地盯着他们手里的烟。 一只狐狸,本来应该是不会有表情的,但他们分明从狐狸脸上看出了厌恶。 二人越来越觉得这眼前的景象诡异,小胖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看着狐狸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个怪异想法,开口道:“是……是你在说话吗?” 小瘦连忙拔高音调给自己壮胆,但声音还是发着抖:“想什么呢,那是只狐狸!不是它在说话!” 话音刚落,狐狸就点了点头,用表情表示“你说得对我没有说话”。 小瘦表情僵硬地笑起来,说:“哈哈,我就说吧,狐狸怎么可能说话哈哈哈哈,太好了……不对它在点头!它听懂了!” 二人立刻一阵天旋地转,莫名觉得这天越来越暗,风越来越凉,他们连身体都没办法动了,只能转过眼珠子去看对方。 那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又幽幽地响起:“你们傻啊,狐狸都没开口,怎么可能说话,分明是我在说话……” 顿了顿那声音又说:“咦,不对,你们怎么会听到我的声音?我不是静音模式吗?” 话说完,那两人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接着,更让他们翻白眼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的眼前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彪形大汉,那大汉往前窜了几步,从狐狸身后揪出来刚才那个可爱的小男孩,怒道:“白美美你干嘛裹乱!给他们开天眼干什么!他们看到了我!” 两个游客同时吸了一口凉气没吐出来,因为他们清楚地看到,那个彪形大汉和小男孩虽然跑来跑去的,但脚根本没有沾地,是飘着的。 大白天的,这是见鬼了吗! 两个倒霉催的游客已经吓傻了,只知道张大嘴傻站着。 文博涵抓住了白美美的脚,把他给倒着拎起来,白美美就乐呵呵地大笑,还觉得特好玩。 文博涵看着两个倒霉乘客,挠了挠头说:“算了,反正你们也看到了,那我澄清一下。” 那俩人看着文博涵凶悍的脸和钢铁一样雄壮的身躯,牙齿直打颤。 文博涵说:“灵兴寺的和尚是去过碧溪谷,但闹鬼的事情不是他们解决的,分明是凌云观的小道长解决的,你们不能因为小道长低调就瞎传啊!” 小瘦瑟瑟发抖地说:“不是我传的,我只是看到网上好多人都在说……” “哼,传到我面前来,我非得一个个给他们辟谣不可。”文博涵非常不屑,道,“要不你们自己上灵兴寺去问问,你看那群和尚谁敢说他们解决了碧溪谷闹鬼的问题?” 小胖连忙道:“是、是,我知道了!我们也会帮忙辟谣的!” 文博涵这才满意,拎着白美美准备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指了指小胖,说:“你,减减肥,你的肝已经受不了那么多油脂了。” 小胖连忙点头,文博涵又指了指小瘦,说:“你,别一天到晚好高骛远光想着跳槽,先提升自己!” 小瘦又惊诧又恐惧,忙不迭应声。 而后文博涵就拎着白美美,对哈士奇说:“走了。” 两游客听到这话,恐惧才终于消散了一些,但悬着的心还没有彻底落下,那狐狸又回头盯了他们一眼,然后目光往下,看着地上的烟灰和烟头。 两人立刻心领神会,赶紧蹲下来捡起烟头,用自己的袖子擦地上的烟灰。 哈士奇这才扭头,跟着文博涵往前走。 没几步,两人一狐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在了两名游客的眼前。 二人后背狂流的冷汗终于止住了,但他们还是在用力擦着地上的烟灰,直到把凉亭的石砖擦得光可鉴人,他们的紧张和恐惧才终于全然散去。 小瘦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仿佛世界观坍塌了一样说:“刚、刚才那是……是鬼吗?” 小胖猛锤了一把小瘦的后背,道:“怎么可能是鬼!是鬼怎么可能不害人,还给我们提点让我减肥让你不要跳槽?那必然是显灵的仙人啊!” 小瘦一恍惚,呆呆地说:“他、他说……碧溪谷的闹鬼是凌云观的小道长解决的,是……是让我们不要乱传吗?” 小胖恨铁不成刚地说:“你没听懂那意思!是让我们辟谣啊!” 小瘦“啊”了一声,小胖突然就兴奋了起来,搓着手继续说:“我们,是被仙人选中的男人!我们以后要交好运了!” 小瘦依然云里雾里,说:“啊,那、那到底是什么仙啊?” 小胖信心满满地道:“那位壮硕的仙人,虽然不能确定身份,但如此魁梧,必然是武神一类!那只狐狸就简单了,肯定是苏妲己!” 小瘦似乎渐渐被说服了,犹豫了一会儿,又说:“但是……那,那小孩儿呢?他好像穿着的是幼儿园的制服……也是仙人吗……” 小胖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一拍脑门,大声说:“我知道了!他必然是——哪吒!” 68、晋江独家发表 太阳落山的时候, 两人一狐回了凌云观。 白美美看到宋玦和许清木刚修炼完,就朝着他们扑了过去, 一左一右牵起了他们的手。 许清木问:“今天去哪儿玩了?” 白美美绽开笑脸,道:“修、修功德。” 文博涵立刻说:“我们今天看到有游客抽烟、乱扔烟头, 就对他们进行了劝阻。而且得知他们被谣言迷惑, 还帮他们辟谣了,还有……” “行了。”许清木怕他一开口又止不住话, 连忙打断,立刻表扬,“嗯,做得很好,积少成多, 从小事做起就行。” 修功德也不一定要做多么惊天动地的大善举, 除了平时听经打坐,也可以帮忙捡捡垃圾,给迷路的游客指指方向,这些小事都可以一点点地积累。 哈士奇要修功德抵消从前作的恶, 文博涵要修功德等一个重回轮回的机会。而白美美,本身就是天地孕育出来的鬼物, 慢慢修功德,以后可能也能修出一个肉身, 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听说他们做的不错,许清木也就放心了,没再管这事, 放心地让这仨每天在凌云山的范围内,自己修功德。 一转眼,桃花花期就过去了,凌云山的游客在减少,许清木以为来凌云观的人数也会减少。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天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香客居然越来越多。有些没有在微信小程序上预约到门票的香客,居然在门口聚集了起来,还排起了队,等着看有没有门票捡漏的机会。 这种情况,也不好将香客往外赶,又只能给聚集的香客分批发放门票。 许清木以为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很久,可在桃花节过去后的第一个周末,凌云观的预约小程序久违地崩溃了,门口更是排起了长龙。 许清木一觉醒来,刚走出后堂就看到观里人满为患,于是他赶紧又退回了后堂,到宋玦的房间找他,问是怎么回事。 宋玦也被这情况搞得有点迷茫,问了助理之后,找到微博给许清木看,然后说:“凌云观又上热搜了。” 许清木顿时眼前一黑。 他低调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都过气了,为什么又上热搜! 宋玦看了一会儿手机继续说:“网上在说什么仙人显灵了,我让助理去看看什么情况。” 许清木有点着急,说:“外面排了好长的队,我们顺便去打探一下。” 然后俩人都换了便装戴上口罩,从后门溜出去,然后到了前门游客聚集的地方,排在队伍的末端。 许清木正想找个排队的香客问问情况,突然就有个年轻人裹着风衣紧张兮兮地凑到他们的面前,压低了声音说:“要票吗?我有票。” 许清木:??? 那年轻人左右看了一眼,拉开自己的风衣衣襟,露出一串内兜以及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票,接着说:“门票有,洗发水的号也有,还有小道长亲笔签名的符咒。” 许清木:…… 许清木可从来不给人签名的。 “是黄牛,倒票的。”宋玦小声地给许清木解释了一下,然后又感慨,“明星演出和一些热门景区的确是有卖黄牛票的,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洗发水摇号也有黄牛倒号,签名符咒更是闻所未闻。你真的……太红了。” 许清木有点气到,拉着宋玦立刻就要走,那黄牛不放弃地跟着,继续说:“哎,你别走啊,因为最近仙人显灵的事件,凌云观越来越火爆了,你想见小道长的话,就在我这儿买票啊,排队要排很久的,微信预约也约到下个月了。” 听到这里,许清木干脆地站住了脚步,回头问那黄牛:“仙人显灵是怎么回事?” 就黄牛惊诧道:“这你都不知道啊?” 然后就兴冲冲地给许清木科普。 这还和前段时间的碧溪谷闹鬼事件有关联。说是凌云观的小道长收服了碧溪谷的恶鬼但是网上误传,于是仙人们看不下去了,亲自显灵辟谣。最近这段时间,好多来凌云山的游客都亲眼看到了仙人。 许清木一脸懵逼道:“仙人?” 黄牛兴奋地说:“是啊,有一个非常壮硕的武神,不知道是谁,哦,还有哪吒和苏妲己呢!” 许清木:…… 宋玦:…… 这样一说,许清木和宋玦立刻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除了那三个活宝还有谁! 刚好宋玦助理那边查到了点眉目,给宋玦发来了一个论坛的链接,宋玦点进去看了一眼,对许清木说:“这论坛里应该有详细状况。” 说完俩人就准备走,黄牛又跟上去说:“诶,哥们儿,我都给你们答疑解惑了,你们到底买不买票啊?这么热的天,我给你俩说这么多,口水都说干了,你们就不感动吗?” 许清木回头看他,对他的解惑十分感动,然后打电话报警将这卖假签名的黄牛扭送至了派出所。 回到道观,许清木才紧张地打开了论坛,和宋玦一起看了起来。 【主题:我今天在凌云观遇到仙人显灵了……】 主楼详细描绘了仙人因为谣言怒而现身辟谣的神奇故事,讲的是绘声绘色。不过这个帖子是半个月之前发的,当时回复他的人很少,只有一个叫做小瘦的id一直在顶帖,力证他说的是真的。 但最开始根本没有多少人搭理他们,来来回回就是他俩在那不停地重复碧溪谷的恶鬼真的是许清木收服的,苏妲己如何以狐形现身,哪吒如何可爱,武神如何威武。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讨论,说起了自己在凌云山遇到仙人显灵的事情,这个帖子才终于火了。 【想吃鱼丸:我的妈,楼主和小瘦说的是真的!我自己去了一趟凌云山,看到狐狸了,真的是莫西干发型!也真的能听懂人话,乱扔垃圾还会被它凶!但很可惜没看到楼主说的那位魁梧的武神和哪吒。】 【矣兮:我看到了!那小孩儿太可爱了,太可爱了,真的太可爱了,就冲那长相也绝对不是凡人啊!不过他没有梳哪吒头啊……】 【恨其不争陆上校:你们为什么要对神仙界有刻板印象,神仙也得与时俱进,哪吒也可以有新时代的审美啊。】 【来一瓶旺仔:我奇怪的是,哪吒的话……怎么会和苏妲己一块儿行动?】 【我将我心寄明月:都成仙了的话应该是一个部门的同事了吧。我记得,白娘子最后不是也和法海一块儿成仙了。】 【wa咖咔:我……也看见了……那个特别壮硕的武神,天呐,真的好壮,他一个胳膊能顶上我的腰了,不过不知道他是什么仙?二郎神杨戬?门神秦琼?武财神关二爷?】 【凤十九:我也去了!真的是真的!仙人一直在认认真真辟谣碧溪谷闹鬼的事儿,给小道长正名呢……那这样看来,小道长真的不简单啊。】 【那盛夏的微风:你们刚知道他不简单?就凭那个神奇的洗发水,小道长在我这里早已经是活神仙了。】 【某琥:我还以为你们是在吹牛,今天特意去了一趟,故意大声说了碧溪谷,结果没一会儿真的显灵了,武神非常认真地给我辟谣说恶鬼是被小道长收服的。我的天呐!现在我心脏还在砰砰跳……】 【金陆离:啊,既然不是灵兴寺收服了恶鬼,这传言怎么会传出来……不太好吧?】 【九郎家的奶羊:是游客看到了灵兴寺法师出现在碧溪谷之后传出来,灵兴寺可没有说自己去解决恶鬼。我听那仙人说,他们好像是去碧溪谷爬山团建。】 【旃檀:……?和尚也团建?】 …… 随着后续上山来求证的香客越来越多,这帖子也就越来越火,好多人都表明的确是看到了仙人显灵,帖子又被转载到微博,影响力越来越大。 有记者想找许清木证实,但凌云观限流,许清木又不肯接受采访,记者只好去采访灵兴寺。 采访的视频也发在了这个帖子里,许清木顺道看了。 镜头里的慧安脸色非常不好,嘴角一直往下撇,看样子又在心里默念《妙法莲华经》。 记者问:“慧安法师,听说前段时间很多游客看到您去了碧溪谷,说你是去收服禁入区恶鬼的,请问确有此事吗?” 慧安的脸有点发绿,他一个出家人不能说谎,但他又不想说实话——他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许清木就已经完事儿了。 于是慧安只好阴沉着一张脸,避重就轻地道:“我们的确是去过碧溪谷。其他的都是游客们自己的想象和猜测,和灵兴寺无关,请大家不要误传。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没有做过,灵兴寺是不会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记者继续问:“那碧溪谷是不是真的有恶鬼,恶鬼是不是真的已经被凌云观的小道长收服了?您当天就在碧溪谷,究竟亲眼见到了什么?真的天有异象吗?” 慧安:…… 记者这样一问,他又想起当时被许清木宋玦还有那只嚣张鬼物的联手爆锤的窘境。于是慧安憋气憋得满脸通红,要是他脑袋上有毛,现在肯定已经全都竖了起来。 记者见他不答,又接着问:“网络上盛传有仙人显灵亲自为小道长正名一事,请问您知道吗?方便向大家透露一下吗?” 慧安只好深吸一口气,再次绕开话题,说:“佛门与道门向来各自修行,小道长的事情,请各位施主去问他本人,贫僧不适合作答。” 记者顿时露出了然的微笑,表示自己懂了。 于是,网友们也觉得自己懂了。 【白泽 :慧安法师否认了灵兴寺收服恶鬼,但没有否认小道长收服恶鬼!这就是默认了啊!】 【棠棠:他肯定不方便直说,但出家人又不能打诳语,所以只好默认。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从法师的只言片语和神态表情之中感受出了真相。】 【葱花鱼:我看他那意思……搞不好慧安真的亲眼看到了小道长收鬼的壮举。啊,只是听网友描述的群鸟奔逃狂风四起金光乍现都觉得好壮观好刺激,羡慕慧安,我也想看……】 【super忍者:那仙人显灵肯定也是真的咯,仙人不愿意让小道长做好事不留名,所以一定要出来辟谣。】 …… 于是,这个采访视频一发,众人就越来越信“仙人显灵”是真的,这帖子的热度越来越高,当晚就把凌云观再次送上了热搜。 所以今天早上就有了这样凌云观门口大排长龙的景象。 许清木看得一阵阵地窒息。 说好的低调做人,早日过气呢! 69、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稍微顺了一会儿气, 等自己不那么暴躁了,才让人把文博涵白美美和哈士奇一起叫回来。 这仨回来的时候, 文博涵就特别得意地邀功说:“我们今天又做了不少的好事呢!” 许清木一挑眉:“好事?是啊,看你们做的好事。” 许清木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 让这仨好好看那帖子。 哈士奇比较聪明, 看完就知道许清木生气了,于是直接四脚一蹬, 趴地上准备受死。 白美美认识的字不多,看了半天就看到俩字——可爱。然后乐颠颠地跑到宋玦和许清木脚边眨巴着大眼睛,说:“可爱,可爱,可爱。” 宋玦完全没有立场地袒护他, 抱起来捏脸蛋说:“嗯, 就是说你可爱,你最可爱。” 文博涵还傻着呢,翻着那帖子嘴没有闲着。 “我就说呢,最近怎么这么多人反复说那群和尚的事儿, 敢情他们是在钓鱼呢!故意引我现身!还好那和尚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不敢说谎,现在就好了, 大家都知道是谁抓的我,我也就放心了。哈哈哈, 这些人也太好笑了,什么哪吒苏妲己……不过,等等, 为什么白美美和哈士奇都有身份,我就是一个笼统的武神?啊啊啊,人家明明是个秀才!是书生!我不想当二郎神!我要当姜子牙!” 许清木:…… 宋玦:…… 嚎了半天文博涵才停下来,因为他发现大家都很安静,哈士奇更是用一种看傻子的怜爱眼神看他。 文博涵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站定了紧张地看着许清木,说:“嗯?怎么了吗?” 许清木感觉自己好疲惫,连发火都不知道从何发起。 贺星楚听不下去了,上前把文博涵一顿殴打,然后说:“师兄强调很多次了,我们不要上热搜,我们要低调,这就是你的低调吗!” 文博涵恍然大悟,蹲下来抱住自己壮硕的身躯,委屈巴巴地小声说:“明明是他们钓鱼!我也是受害者!我看到有人被谣言蒙蔽我就忍不住想开口辟谣,不说话我多难受啊……而且那天小道长你不是还夸我们做的好吗……” 许清木哭笑不得,彻底被他们给搞得没脾气了,于是象征性地教训了他们一下。 哈士奇被罚去景区捡一天的烟头,而文博涵则在嘴上贴了禁言符,罚他一天不许说话。 白美美……因为太可爱了,被徇私枉法,免于处罚。 不能说话对文博涵的打击相当大,一天后他整个鬼都憔悴了,看着怪可怜的。 许清木也不忍心看他继续憔悴,但放他出去怕他又忍不住和游客聊天,把他关在观里其他弟子又受不了他的话痨会崩溃。许清木非常为难,就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宋玦。 宋玦想了想,说:“以灵体和游客说话不行,但如果是实体,游客看不出来他是个鬼,那就没问题了。” 许清木一想,觉得有道理,如果他有个实体修功德也方便些。 不过怎么给他找一个实体呢?许清木一时没有想起来,宋玦提醒许清木说:“叶元征啊。” 许清木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个臭美的骚包,然后高兴了起来,说:“对啊,不过……他现在好像在服刑吧?看来得找那位有关部门的什么什么副科长帮帮忙。” 许清木说完眉毛一皱,又想不起副科长的名字了,心里十分愧疚。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看到“王三兄”三个字,才稍微安心了一下。 拨通电话的时候,许清木再三地在心里默念王三的名字,警告自己不准说错。 电话一接通,王三欢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啊,小道长啊!好久不见啦!” 许清木自信满满地开口道:“王二兄!好久不见!” 王三:…… 顿了一下,王三才说:“是王三。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哦,对了,我看到热搜啦,苏妲己到底有多漂亮?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一下。” “……”许清木有点无语,给他简单讲了一下事情的原委,然后才说起了想找叶元征扎个纸人。 王三立刻答应:“没问题,叶元征现在就在牢里扎纸人挣补贴争做先进呢。他判得挺久,得好好改造减刑。你把要求告诉我,我这边马上安排。” 许清木道谢,王三就说:“没事没事,帮你一个小忙,你记着就行,万一有我要找你帮忙的地方呢,嘿嘿。” 许清木爽快答道:“没问题啊。” 王三笑说:“那行,要是以后小道长能叫对我的名字就更好了。” 许清木有点奇怪地说:“咦,我不是叫对你的名字了吗?王六兄?” 王三:…… “算了,至少你还记得我姓王。”王三倒是很会自我开解,愉快地就放下了这件事情。 没两天,王三就上了一趟凌云观,把纸扎人给送了过来。 不少游客已经见过了文博涵的灵体,对他魁梧的身形印象深刻,于是纸扎人也不好和他真实形象做的一模一样。许清木送去的画像做了艺术化处理,缩小了文博涵的体型,将他威武五官给改得稍微柔和了一些。 文博涵看到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欺负鬼啦,凭什么书生就必须瘦弱秀气了?我之前壮实的样子也是我自己活着的时候凭本事一口一口吃出来的,怎么就不能壮实了……” 一边没完没了地抱怨,一边钻进了纸扎人。 不得不说叶元征的手艺真是挑不出错来,一钻进去文博涵就发现了这玩意儿的好,活动起来简直不要太流畅,就和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文博涵兴奋得要命,也不嫌弃这副外观了,然后又开始没完没了的絮叨和夸赞。 许清木实在受不了他的话痨,给他发了个景区文明劝导员的红袖章,然后把他给赶了出去,让他在门口规劝游客不要聚集。 能够一口气面对上百号人说话,文博涵简直太幸福了!立马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快乐地当起了这个劝导员。 维持秩序也是修功德呢。 文博涵的问题总算是得以解决,接下来就是高居不下的热搜。 这事儿许清木完全没经验,只能问宋玦的意见。 宋玦也很无奈,笑说:“你知道,‘红’这件事情就是玄学,有些人无论砸多少钱都捧不红,而有些人就是什么都没干就能上热搜。你太耀眼了,没办法。” 许清木斜眼看他,说:“你是不是在讽刺我,又想吵架了?” 宋玦盯着他,认真说:“我说的实话。” 许清木一时没能接上话,愣了半天,然后支支吾吾地说:“说正事你闹什么闹。” 宋玦看着他又开始泛红的耳朵尖,浅笑说:“太红这种事情,我们没办法全然掌控,只能尽量先降低热度。” 也只好如此了。 于是这段时间许清木就闭门不出,降低存在感,把这件事情全交给了宋玦处理。 不久之后,《走入科学》栏目组上了凌云山,对之前的仙人显灵事件做了科学的调查,严谨的分析,终于得出了结论——哪有什么仙人显灵,那不过是一位艺术家的行为艺术表演啦。 壮汉和小男孩儿脚不沾地飘在半空?那是用了迷惑人眼的魔术手段让人产生的视觉误差。 能听懂人话的狐狸?是从马戏团里解救出来、经过了长时间人工驯化的狐狸,确实是很聪明,但也并没有太特殊,和许多人家里养的哈士奇智商差不多。 仙人辟谣碧溪谷的恶鬼事件其实是凌云观解决的?碧溪谷闹鬼本来就是个谣言,碧溪谷就是没有鬼! 节目的最后,主持人严肃说了总结词:希望大家不信谣不传谣,也不要在凌云观门口围堵,有序进行预约参观。 但是,这解释根本说服不了人。 【二山上的某兽:这要不是这是《走入科学》发出来的辟谣,我就要信了……】 【无情的哈哈机器 :神特么行为艺术哈哈哈哈这个节目才是在搞行为艺术吧!】 【镜中花水中月:那位武神说我最近可能会有车祸,因为我没有驾照所以我最开始没有相信,结果……昨天我在游戏里开车撞树死了装备全被爆了……我就不得不信了……你给我科学地解释解释。】 【 …… :对不起我笑了,这辟谣真的是《走入科学》的祖传味道!反正不管你们看到多少奇怪的事情,我们不承认就是不存在!】 【棉花 :哈哈哈,要不你们说风太大把碧溪谷的花粉吹到了凌云山,大家又集体幻觉了吧?】 【洛随影:楼上快别给《走入科学》思路了!我看下一期他们就会拿这个说法出来了!doge。】 【吸溜吸溜:别的不说,那狐狸聪明得太诡异了,它还知道制止游客抽烟!你和我说是因为马戏团训练???闹呢!】 【 ysy:随便你们辟谣,反正小道长在我的心里已经供起来了。不说了,明早七点还得调闹钟起来摇号呢。】 【妖童万空:这什么欲盖弥彰的辟谣笑死了哈哈哈,反正我又看到小道长神奇的一面,现在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已经无比高大了,说啥都没用。】 …… 反正解释就这么放这儿了,随便众人信不信,也随便他们怎么猜怎么传,凌云观就是不回应。 许清木:啪叽倒地,冷静装死,等待过气。 70、晋江独家发表 这一次仙人显灵的热度持续了很长时间, 之后“仙人”再也没有显灵过,时间长了, 也没有人再纠结这件事情。随着新的热点上来,许清木终于慢慢回归到了他梦寐以求的过气状态。 但这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 夏天都快要到了。 每年这个时候, 最紧张的就是高三学生,而枝城高中依照惯例, 在这个时候会组织学生进行一次初夏小游,让高三学生放松心情。 舒静亦所在的班级这次的游览点是凌云山。 因为凌云观太出名了,这次上山大家都抱着来了都来了看看也好的心态,早早在网上预约了凌云观的门票。未必是真的都信,但总归是要讨个好彩头。 舒静亦心情很好, 虽然在凌云观参观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那个传说之中神奇的小道长, 但能看到这么多精美的古代建筑和塑像,她也非常满足了。 正在舒静亦专心致志地看着木梁上的雕花时,班主任走了过来,神情温和地说是要问她点事情。 但舒静亦还是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班主任要说什么。 果然,班主任在关心了她的成绩和心情以后, 说到了重点:“静亦,那个考试期间的食宿费和这个月学校的伙食费, 你还没有缴吧?” 舒静亦憋红了脸,低头小声地说:“对不起,我一会儿就给家里打电话, 可能是妈妈忘记了。” 班主任再次放软了声调,说:“也不是老师要催你,你要是实在困难,就给老师说吧,反正也只有最后一个月了,老师帮你补上。” 舒静亦摆手说:“不用的,我马上就给妈妈打电话。” 班主任看着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小姑娘,有些心疼,她犹豫了半天,最终只是拍了拍舒静亦的肩膀,说:“好的,你不要太大的心里压力,最后半个月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复习调整心态。你以后前途无量,现在遇到的挫折,都是小事。” 舒静亦点点头,对着班主任道了谢,等班主任离开之后,她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不远处扎堆在一块儿热热闹闹说话的同学和她穿着一样的校服,和她一样年轻,好像和她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舒静亦自己心里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比如,今天爬山她带的干粮就是就是馒头和一瓶凉白开,而别的同学则是从国外买回来她听都没有听过的零食。再比如,校服虽然统一,但鞋不统一。她很珍惜的白球鞋,连别人的品牌鞋一次的干洗费都比不上。 她知道自己和那些同学不一样,她条件不好,她是乡下来的。 她并不以此为耻,却还是阻止不了别人因此而排挤她。 其实这些排挤也不会让她觉得难受,她难受得是……自己又给班主任添麻烦了。 于是,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了一个人无人的角落,把那个破旧的二手手机拿出来,拨通了备注为“妈妈”的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的人才接了起来,女人有点疲惫的声音响起,说:“静静啊,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不是在上课吗?” 舒静亦道:“今天学校组织的考前动员会,带我们到凌云山爬山了。” 女人连忙紧张地说:“啊,这个时候还出去玩啊?去景区吗?要……要交钱吗?” 舒静亦安静了一会儿,小声说:“凌云观门票不要钱的,爬山也不要钱。” 女人那边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个长舒一口气的声音就像是一根刺一样刺在了舒静亦的心口,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又说:“但是,我在学校的最后一个月伙食费,还有高考三天的食宿费都没有交。” 女人沉默了一下,然后支支吾吾地说:“哎,你……你知道,你哥最近工作环境不好,也没攒到什么钱,到处都要用钱……” 舒静亦心里窜起一阵火,稍微拔高了音调,说:“他少去赌一次钱喝一次酒,我一个月的伙食费就有了。” 女人讪笑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男人总是得应酬啊,而且……” 舒静亦忍不住打断她:“妈,我也是你生的,我从来没有过分的要求,我只是希望你和爸能支持我念完高中,等我上大学了,绝对不再为难你。这是最后的半个月了,你们马上解脱了,能不能为我想想?你在外面做工那么辛苦,如果不是必要我真的不会问你要钱的,但是你宁愿把这些钱给我哥挥霍,也不愿意给我交一点食宿费吗?就因为我是女孩子?妈,你自己也是女人,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 这番话顿时让电话那头的女人火了,她的声音当即变得尖利起来:“你现在是在怪我对你不好?我对你不好你怎么长了这么大的!而且本来我就不同意你去城里上学,学校承诺了你成绩好可以免除学费和课本费,还会给你发奖学金。结果呢?还不是这也要钱那也要钱,我们家哪有城里人条件那么好,拿得出那么多钱吗?” 舒静亦气得直发抖,大声道:“学校已经给我免除了很多费用了,只是交每个月的伙食费而已,我是未成年人,抚养我是你和爸的义务,不是学校的义务!” 女人再次拔高了声调,说:“你说实话,到底是学校要钱,还是你拿钱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同学攀比了?” “我没有!”舒静亦看了眼自己洗得已经有了毛边的白球鞋,眼眶酸涩得要命,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能用力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很久之后,女人缓和了语调,说:“妈妈已经尽力支持你的学业了,养你这么大真的不容易,你也要有点感恩的心。妈妈现在真的拿不出钱来,要不然,一会儿你爸爸回来,我问问他。先这样吧,我去给你哥做午饭了。” 说完,女人就挂了电话。 舒静亦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心里一阵阵地发凉,她茫然地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接着突然听到“啪”的一声。 舒静亦吓了一跳,抬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看见前面一个个子很高戴着红袖章的青年正慌张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扫帚。 二人目光一对上,文博涵就慌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你打电话的,是我先在这边扫地的,不过你过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我,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这长廊的修缮还没完工,可能有些砖瓦会掉落。” 文博涵说了一长串,舒静亦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好不容易等到他停下,舒静亦正要口,他突然脸色一变,说了一句“小心头顶”然后快速地朝着舒静亦跑了过来。 舒静亦抬头看了一眼屋顶,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文博涵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拉着她的胳膊往后一带,接着她头顶的几块瓦突然落了下来,文博涵伸手帮她挡了几下,一块瓦都没有砸到她,但刚好就有一片落在了文博涵的脑袋上。 “啪”的一声响,吓得舒静亦一声惊呼。 瓦块停止了下落,文博涵才拉着舒静亦离开了房檐,带她去旁边的石凳休息。 舒静亦回过神来,这才紧张地看着文博涵,说:“你没事吧!” 奇怪的是,他额头上竟然只有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划痕,看上去就像是纸张上折痕。 舒静亦越来越觉得奇怪了,刚才青年朝他跑过来的时候,瓦块根本还没有开始下落,而落下来之后,他就像是知道每一块瓦块会砸在哪个地方一样,精准地帮她挡开了。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舒静亦还是紧张这个帮了她的陌生人,连忙说:“你没事吧,赶紧、赶紧去医务室。” 文博涵“嘿嘿”一笑,说:“小问题,一会儿找浆糊贴一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有创可贴吗?贴一下就好了。” 舒静亦连忙点头,在背包里找出了创可贴给他贴上,他立刻就精神奕奕了。 舒静亦很快不再纠结这件事情,她也听说了很多凌云观的传说,所以对凌云观有这样的能人异士也并不惊奇。 舒静亦有点腼腆地笑了笑,说:“真的太谢谢你了,刚才要不是你的话,我脑袋已经开花了。” 文博涵也跟着笑,挠了挠头,说:“没事的,就是……那个……刚才你打电话的内容,我听到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聊聊。” 舒静亦沉默了一会儿,又侧头看了看文博涵。虽然这个五官粗犷身材高大,像个黑社会似的,但对方的眼神真的很亲切。 为什么陌生人能对她有这样的善意,家里人却要给她那么多的压力呢? 舒静亦想到这里眼眶又红了。 文博涵连忙给她递上了一张纸巾,有点着急地安慰道:“小姑娘,你别哭啊,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等你考上京大计算机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舒静亦怔了一下,抬起泛红的眼,看着文博涵迷茫地说:“你……你怎么知道我想考京大计算机系?” “额……”文博涵顿了顿,然后才认真说,“我看和你投缘,就跟你说实话吧。我算命很准的,刚一看到你,我就感觉到了,你,魁星点斗,独占鳌头,是状元命啊。” 舒静亦的眼神依然很迷茫。 文博涵有点着急地说:“真的,你要信我!我算命准到泄露天机,我都是冒着遭天谴的风险给你算的。” 听到这里,舒静亦一下被逗乐了“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管怎么样,看到这小姑娘心情稍微好了些,文博涵也高兴了,正打算继续说下去,他们突然听到从长廊后面传来了嬉闹声,有个声音很尖的小姑娘在大笑:“嘻嘻嘻嘻,快看,这个狐狸真的是莫西干头啊,好好笑啊!” 71、晋江独家发表 接着就是几个小姑娘热热闹闹的笑声和话语声。 “这难道就是传说之中的苏妲己?” “不是啦, 听说是信众从马戏团解救后放在凌云观养的。” “不是说它能听懂人话吗?我试试把垃圾丢地上……哇,它真的在盯我!” “真的是有灵的吗?这凌云观还真是神奇。” 而后, 又一个女声响起,和别的小姑娘咋咋呼呼的不同, 她的声音轻了许多, 但带着傲慢和不屑。 “这有什么好神奇的?一个炒作出来的小道观罢了,要不是学校组织我都不爱来。下次我带你们去灵兴寺, 见见能仁法师,你们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大师,什么叫真正的神奇。” 刚才那几人立刻就开始惊呼。 “哇,你能见到能仁法师吗?不是说他不轻易见香客的吗?” 傲慢的小姑娘就继续说:“你们去当然是不行,但我可以。我爸爸每年给灵兴寺捐那么多功德, 想见能仁法师还不简单吗?” 几人就对那傲慢的小姑娘一阵吹捧, 然后突然又有人惊呼:“哎,那个狐狸要跑了,抓住它,还没照相呢!” 听到这里, 文博涵的眉毛已经皱得不成型了,他对舒静亦说了一句“抱歉你等等我”, 然后就起身绕过长廊,顺着声音的方向去。 走到长廊后的空地, 文博涵就看到了几个小姑娘把哈士奇团团围住,嘻嘻哈哈地拿手机拍它,还试图抓它。 文博涵有点生气, 大声道:“喂,你们干什么,不要欺负它!” 几个小姑娘被这雄浑的声音吓了一跳,全回过头来,一看是个带着红袖章拿着扫帚的男人,态度立刻变得无所谓了。 一个小姑娘笑说:“保洁大叔,你那么凶干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只是想和这个狐狸合个影。” 这就是刚才那个傲慢的声音。 文博涵不满地说:“你没看到它不愿意吗?” 那小姑娘就说:“一个小畜生罢了,你怎么知道它不愿意,你让它开口说话啊。” 然后几个小姑娘便开始很夸张地笑。 文博涵上前几步,挡在了哈士奇的前面,那个傲慢的小姑娘有点不高兴,往前走了一步,盯着他说:“你一个保洁大叔好好扫地就是,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就在那小姑娘上前的瞬间,文博涵突然看到了一阵金光在自己的眼前闪烁,那金光刺得他浑身发痛,冷汗直流,他连忙倒退了一步,慌忙站定一看,才发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小姑娘的戴着一串紫檀木的念珠,藏在校服里,隐隐发着金光,他和哈士奇一靠近,那念珠的光立刻就会变强。 这应当是高僧开过光的念珠,妖邪不侵。 难怪,虽然哈士奇在修行不能伤人,但恫吓一下普通凡人还是可以的,这些小姑娘一直在为难它,它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惊恐地逃窜。 就是因为这串念珠。 那小姑娘看文博涵发愣,不耐烦地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我们就想抓住它拍个照片,又不怎么着,你再多事小心我投诉你。” 文博涵被那金光给刺得动弹不得,哈士奇也在他的脚边瑟瑟发抖。 那小姑娘露出狐疑的神色,奇怪地看了他们几眼,然后又摇摇头,继续不耐烦地说:“我就照个相,你让开啊!” “庄采采。”舒静亦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姑娘,刚还在抽抽噎噎,现在却声音洪亮充满了气势。 叫做庄采采的小姑娘回头,看到舒静亦就翻了个白眼。 庄采采身边的小姑娘也跟着翻白眼,怪怪地说:“哟,班长来了啊,又怎么了?要抓我们的把柄告教务处啊?我们今天可没有干什么影响你学习的事情,你不要诬赖人。” 舒静亦没搭理那几人,只是看着庄采采,说:“你不觉得无聊吗?” 庄采采道:“管你什么事?” 舒静亦道:“你答应过我,如果我拿到了编程比赛第一,一直到毕业你都不会找我麻烦,现在要食言吗?” 庄采采嚣张的气焰顿时焉了下去,脸色也很难看。 她又想起了在舒静亦站在学校领奖台上拿全市青少年编程大赛冠军时那意气风发的样子。 穿着最朴素的校服,头上扎着五毛钱的发圈,但青春自然的漂亮脸庞和自信的风采让她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庄采采真的很讨厌那样的舒静亦。 一个乡下丫头,穷得连二手笔记本都买不起,只能用学校的破电脑每天学习一小时。 庄采采怎么会想得到,这样的人竟然真的能拿全市第一。 而庄采采,穿着昂贵的品牌服装,有着对方见都没有见过的最新款电脑,却完全看不懂那些复杂的计算机语言。只能在台下看着舒静亦领奖,听着周围人都在说,她好漂亮,好厉害。 天赋这两个字,还真是让人火大。 庄采采不想承认自己有多嫉妒,于是只能傲慢地表示:“这个比赛你到底要拿出来说多少次?你没别的可说了吗?” 舒静亦也不生气,只是重复:“反正你答应过的。这位先生是我的朋友,请你也不要为难他。” 旁边的小姑娘满脸不服还想说话,却被庄采采制止了,她轻笑了一声,满脸不屑地说:“行了,乡下人才和野畜生玩,不就是一只破狐狸吗?也就几千块,我让我爸给我买十只,给你们一人送一只。” 说完就仰着脑袋饶过舒静亦往前走,另外的几个小姑娘也闭了嘴,跟在庄采采的身后,认真地当着小跟班。 庄采采走了两步,突然又站定脚步,回头看着舒静亦,轻轻地笑了。 她长得也蛮可爱的,笑起来有一对很甜的酒窝,可说话的语气,却一点都不甜。 “舒静亦,你记着,那个编程比赛就是你人生的巅峰。以后你再也不会有得第一的机会,尤其是高考。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你输给我输得有多惨。” 她这话说的,就连旁边小跟班都倒抽一口凉气。 庄采采的成绩不算差,肯定是能上一本线的,但比起舒静亦这种准备冲刺市状元省状元的尖子生来说,是要差得远了。 谁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但她就是满脸的笃定,仿佛自己是从一个月之后穿越回来的,已经见证了一切。 舒静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你有自信就好。” 庄采采又轻笑一声,说:“你就等着哭吧。” 说完话,庄采采继续仰着她头,拿下巴当眼睛一样趾高气扬地走了。 那念珠的金光随着庄采采的远去而消散,哈士奇和文博涵才从紧张的状态里缓过神来,他们的额头还在不停地冒冷汗,身体也有些微微地发颤。 舒静亦回头一看,吃惊道:“怎么了?你没事吧?” 哈士奇转头就跑了,文博涵缓了缓,冲着舒静亦笑,说:“没事没事,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 舒静亦摇摇头,说:“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说了两句话。还要谢谢你帮我挡了瓦块。” 俩人就互相谢来谢去半天,搞得自己就都想笑。 正说着,哈士奇已经带着许清木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 当着舒静亦的面,文博涵也没办法直说那念珠的事情,但看哈士奇那样子,应该是已经告状了。 文博涵一下就觉得自己嘚瑟了起来,挺着腰板特得意地说:“啊,小道长来了。” 舒静亦转头去看许清木,一看到顿时深吸一口气浑身僵硬硬。 她听过很多关于许清木的传言,也看过那个流传很广的软剑穿竹视频。 但看到真人,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冲击。 怎么会有人好看成这样?像是浑身上下都镀着一层圣光,看得她止不住地脸颊泛红,心跳加速。 许清木对着她轻笑,行了道礼,说:“哈士奇和文兄都是凌云观的吉祥物,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难他们,刚才谢谢这位居士帮他们解围了。” 舒静亦还在发愣,许清木说完话半天,她才猛然回神,结巴地道:“不、不谢,我、我没做什么!” 刚才她身上的阴郁气息此刻已经一扫而空,看上去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文博涵:…… 刚才他叨叨叨说了那么多都没让人这么开心呢…… 果然,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从八岁到八十岁的姑娘都很专一地喜欢着十八岁的帅哥。 舒静亦呼了口气,还想和许清木说点什么,但这个时候,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是“爸”,于是并不想接,迅速地挂断了。但刚挂断一秒,电话又再次响了起来,没完没了吵得人心烦,大有她不接就要一直打的架势。 舒静亦有点尴尬,说了句“抱歉”,走到角落里将电话接起来。 她真的不想再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她窘迫的处境了,于是尽量平静地对着电话喊了一声“爸”。 而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立刻开始了含糊不清的咆哮,震得她耳朵都在嗡嗡响。 “你为什么又打电话来要钱了!” 舌头都捋不直,明显又是喝多了,舒静亦从小到大听够了他这带着浓重酒气的咆哮,她已经习惯了,但她怀疑这声音太大,已经让许清木和文博涵都听到了。 她只觉得无比地难堪,尽量小声:“这是最后一个月,交完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放暑假我立刻就去打工,读大学的期间我也会一直打工的,绝对不再问你们要钱。” 中年男人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地道:“之前就说读高中也会有奖学金,结果还是一直问我要钱!什么玩意儿!最后这一个月的钱我可以给你,但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你要是想继续读,除非奖学金够,否则你就老老实实回来给我相亲,我可是没钱再供你读四年了!” 舒静亦实在忍不住哽咽道:“我是捡来的垃圾吗?你能不能有点当爸的责任感!” 男人的咆哮更加凶悍,要是舒静亦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忍不住动手打她:“你什么态度!我已经对你够好了,我们村有谁家的丫头是去城里读的高中?又有几个丫头上了大学了!你自己也清楚,要是你现在结婚能赚二十万的彩礼,可你就算考上省状元政府最多奖励十五万,已经很亏了!我告诉你,要是你没考……” 舒静亦实在是忍无可忍,猛地挂断了电话。她真的顾不上周围现在身边还有人在看着,今天这一出出的事情,已经让她濒临崩溃,她蹲了下来,失声痛哭。 文博涵着急得不行,走到她面前抓耳挠腮地说:“你、你别哭啊,你马上就能遇到你的贵人了,不管是这个月的伙食费,还是之后读书的钱,都会有贵人赞助,你会成为非常优秀的工程师,你相信我,我真的算得很准的。” 许清木不善于安慰人,但还是尽量放软了声调,说:“是真的,别难受了。” 舒静亦抬头,看到许清木的脸,一下又忘了哭,脸颊又开始泛红。 文博涵:…… 但她不哭了,文博涵还是很高兴,又掐着手指头说:“我算算,贵人真的很快就出现,咦?也太快了吧,就三秒。三,二,一。” 许清木抬手,指了指走廊的尽头。 穿着一身昂贵品牌服装带着名表甚至手里的拐杖看上去都十分奢华的宋大老板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浑身的行头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人真的很贵,闪闪的“贵人”金光刺得人眼花。 许清木轻笑:“贵人。” 宋玦轻翻白眼,无奈摇头。 又来了。 72、晋江独家发表 宋玦没什么表情地往前走了几步。 他刚就在不远处的一间房里看文件, 其实许清木他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也知道文博涵算出来这姑娘以后前途无量, 会成为高薪都挖不到的顶尖工程师。 按照宋玦的敏锐程度,那是现在就要把人给签下来以便于以后给自己赚钱的。 不过, 他走过来, 看到这小姑娘一直对着许清木脸红,就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开心。再加上许清木还软着声调安慰她, 宋玦就更不想表态了。 他沉默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舒静亦面前。 舒静亦看到宋玦的脸,又猛地吸了一口气浑身僵硬,再次将阴霾一扫而空。 文博涵:…… 大概除了有钱,好看也是一种超能力。 许清木上前两步和宋玦并肩, 然后才对舒静亦说:“好, 既然宋贵人已经来了,我们现在可以相互认识一下了。” 舒静亦连忙红着脸说:“我、我叫舒静亦,是枝城高中的高三学生。” 许清木道:“我是凌云观掌门许清木。这位文兄,名宜字博涵, 从前是个秀才,现在是凌云观的文明劝导员兼妇女儿童保护协会会长。” 舒静亦听到这里, 没忍住“扑哧”一笑。 “至于这位贵人。”许清木非常自然地扒拉了一下宋玦的胳膊,说, “你自我介绍吧。” 宋玦脱口而出:“家属。” 许清木:??? 宋玦转头看许清木,面不改色地说:“白美美叫我爸爸,怎么就不能是家属了?” 许清木拿手肘怼了他一下, 不满地说:“你说正事。” 但也没有否认“家属”。 宋玦心里又开始暗戳戳地爽。再加上这姑娘看到他也脸红,属于无差别地喜欢好看的人,他也就放下了成见,然后递上了一张名片,说:“你好,我是宋玦。我可以资助你后续的学业,如果后续有研究,也可以考虑提供科研经费。不过,前提是希望你能接受在毕业后和我们公司至少十年的用工协议。” 舒静亦有点懵懵地接过了名片,一看上面的“宋氏集团董事长”几个字,差点没晕过去。 她原以为自己活到现在见过最有钱、最大排面的人物就是庄采采他爸了,现在居然还能看到那个只在新闻里出现的富豪。 她茫然地看着宋玦,有点云里雾里地说:“您、您还真是……真的是……贵人……” 学生们对凌云观的参观到中午结束。班主任把所有学生都集合在了一起,在凌云观门口清点好人数,很快准备离开。 许清木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引得小姑娘们一阵尖叫,差点闹着不愿意走。 但许清木身影一晃,迅速消失。 毕竟他只是来找茬的。 哈士奇给他指了是哪几个小姑娘欺负他凌云观的吉祥物以后,他扔了一张符,然后翩翩地退了回来。 那些小姑娘是未成年,虽然爱恶作剧且出言不逊,但念着年纪小也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许清木最多只是给她们一点小小的教训,并不会真的严厉惩戒。 于是,这几个小姑娘,在高考结束后的一个月内,连续每天晚上梦见自己变成了莫西干头,一群狐狸围着拍照欣赏,躲都没处躲,无数张狐狸脸重复出现,满世界地摇晃,造成了严重的精神污染。 在深刻体会了一把哈士奇当时的窘迫以后,她们突然开始看到毛绒动物就觉得浑身难受,也总算是学会了一个小学生就应该明白的道理——不要欺负小动物。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舒静亦给文博涵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觉得发挥得很好。 文博涵特别高兴,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回复,鼓励舒静亦。 这手机还是认识舒静亦以后才买的,为了能和舒静亦聊天,鼓励这小姑娘,他每天都在努力地学习如何打字。 俩人聊了几句就没有再继续聊下去了,舒静亦其实还挺忙的。 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姑娘,不愿意白拿宋玦的钱,于是提出高考结束就去宋玦的公司打工,做保洁也愿意。 宋玦当然没让她去做保洁,毕竟她对计算机真的很有天赋,宋玦就让她和那些程序员一块儿去工作,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 大学开学之前的这三个月,班主任将家里的客房收拾了出来,借给舒静亦暂住。现在,舒静亦就忙着把行李从学校搬出来放在老师家,从明天开始,她就要自己打工养活自己了。 虽然以后的日子可能会有些辛苦,但她确实是感觉到了自由。 很快又是半个月过去,高考成绩公布那天,宋玦在房间里看文件,许清木躺在他的沙发上玩白美美,文博涵和哈士奇则一直在院子里发呆。 所有人都很紧张。 放榜之后很久舒静亦都没有来消息,文博涵实在是紧张得太过,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一直念叨,许清木被他烦得不行,就吼他说:“可能网络延迟还没有查到啊,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自己都是考过十几次的人了!” 文博涵委屈地闭嘴。 宋玦就转过头来对许清木笑,说:“你也别紧张。” 许清木道:“谁说我紧张了?” “哦,是吗?”宋玦挑挑眉,道,“你把白美美拿反了。” 许清木低头一看,发现他把白美美倒着抱的,拿白美美的脚当头揉了半天,自己毫无察觉。 白美美傻乎乎地咯咯笑,觉得特别逗。 许清木有点尴尬,连忙将白美美给倒转过来,放开他让他自己出去玩。 宋玦笑说:“要是以后白美美也能修出肉身,也会去读书、参加高考,到时候不知道你会紧张成什么样子。” 许清木脑子里立刻就出现了这样的想象:他和宋玦一块拉扯着白美美慢慢长大,白美美求学、念书,高考的时候,他站和宋玦拿着冰淇淋在考场外焦急地等。后来,白美美成为一个大人,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成家,终于离开了他。 不过他也没成为凄惨的空巢老人,身边还有一个宋玦…… 想到这里,许清木又有些警惕,正在想为什么这种幻想里宋玦的存在感会那么强,院子里的文博涵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彻底打断了他的思路。 “啊啊啊,我忍不住了,放榜快两个小时了!小舒查到成绩了吗!我受不了了啊啊啊啊我要给她打电话啊啊啊!” 嚎完文博涵就立刻拨通了电话,等待接通的过程之中,文博涵一直在念“为什么还不接为什么为什么”。 可一直到自动挂断,舒静亦都没有接电话。 文博涵懵了几秒,抬头和房间里的许清木和宋玦对视,众人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没有考好吧? 文博涵这下也不嚎了,顿时整个鬼都垮了下去,那种沮丧……比不要他说话还要严重。 仿佛那十几次乡试落败的痛苦在此刻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尽管他已经死了几百年了,但许清木此刻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上写着“生无可恋”四个字。 众人一阵沉默。 接着,文博涵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这沉默。 文博涵看到来电人是舒静亦,连忙接了起来,激动地喊了一声:“小舒!” 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并不是舒静亦的声音,一个焦急的女声响了起来,道:“我不是舒静亦,我是她的班主任。她不见了!请问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文博涵一懵,重复道:“不见了?” 班主任连忙说:“是的,我刚回家就发现她不见了,手机落在家里,我看她最近和你联系最多,所以打电话问你,你也不知道吗?” 文博涵哪里知道?他算命也是有局限性的,必须得看着本人的脸才能算。 文博涵魂魄都要从纸扎人里飞出来了,紧张地轻声问:“是……是因为考得不理想吗?” 班主任沉默了一下,说:“岂止是不理想,简直是……不可能。静亦的分数连一本线都没有上。” “啊?你说什么?”文博涵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 “是啊,这太诡异了,不知道是不是成绩统计错误,或者有别的什么原因……还可以申请复核。”班主任在电话那头也很着急地说,“高考对静亦来说真的非常重要,她的确受不了这个打击,现在重要的是把人给找回来。” 文博涵握紧双拳努力镇定,然后说:“对……这天都快要黑了,她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我、我会出去找的,也麻烦老师了。” 然后班主任又和文博涵说了一下舒静亦平时常去的地方,俩人决定分开行动,去不同的地方找。 文博涵还在修行,是不能随便下山的,许清木和宋玦自然得跟着他一块儿。 要出门的时候,哈士奇突然出声,说:“我……我也去帮忙吧,让我闻闻小舒的贴身物品,我就能循着味道找到她。” 狐狸其实是犬科动物,嗅觉也非常灵敏,再说哈士奇还是成精了的狐狸,比一般狗狗厉害多了。 平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狗的哈士奇,终于大公无私地按照现代科学分类,把自己放在了犬科里。 73、晋江独家发表 有了哈士奇的帮忙, 没多久文博涵一行人就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找到了舒静亦。 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鱼塘边,看着池子里的锦鲤发愣, 虽然看上去精神非常恍惚,但人没有事。 大家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文博涵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走上前坐在了舒静亦的身边。 舒静亦有点茫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回头, 看到了许清木和宋玦,还有哈士奇。 她的脸上露出愧怍的神情,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难受地说:“对不起,我辜负你们了。” 文博涵连忙道:“怎么会?这还不是定局啊, 我们不是还可以申请复核吗?” 舒静亦抽噎着说:“但复核也不能看到试卷, 我也不可能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每一科的选择题都几乎没有拿到分,主观题更是一塌糊涂,这不是复核能复核出来的问题, 是我出了什么问题……” 文博涵也不太懂现在的高考,就继续安慰说:“那……那就算是你失误了, 没有发挥好,还可以再考的, 你怎么年轻,别怕重来。” 舒静亦顿时泪如雨下,她已经完全崩溃了, 语无伦次地道:“我没有重来的机会,就在刚才,我爸已经知道了我的成绩了,他说他不会支持我复读,让我回去相亲,是我太没用了!我其实一直在做白日梦,以为我可以靠自己从那个泥潭里挣扎出来,以为有一天我也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现在才知道……梦醒了,是我不配……” 文博涵他猛地站起身来,一张脸涨得通红,他盯着舒静亦,显然是生气了。 舒静亦有点吓到,瞪大眼睛看着他。 文博涵胸口剧烈起伏,然后大声道:“你在说什么!你难道想放弃吗!” 文博涵从来没有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对舒静亦说过话,她吓得浑身都抖了一下。 文博涵继续大声道:“读书考试是唯一身处下层的人打破阶级的机会,你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也是我,是那些面对着黑暗和不公,依然在不停地向上、不停地争取话语权的读书人。我们读书人,可以很羸弱,可以很穷困,但骨头却不可以软!况且,多难得,你还是一个女孩子,从前的女孩子们哪怕有你这样的天赋,都没有一个能和男人公平竞争的机会。你过去的确是受了很多的挫折,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崩溃,但如果你现在放弃了,那些苦都白受了!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啊!” 这段话说完,文博涵眼眶已经泛起了红。 他也是有过理想抱负的,也是努力了很多年好不容易考上,却是在命运的关键时刻栽了跟头,所以他不愿意看到有人和他一样了。 舒静亦呆呆地看着文博涵,那双含着泪的眼睛让她非常触动,半晌,舒静亦咬咬下唇,用袖子擦干眼泪,猛地站起身来,郑重地对着几人鞠躬,然后说:“对不起。” 这一次再说对不起,心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舒静亦重新振作了起来,不管是要成绩复核还是再战一年,她也绝不会放弃。 班主任刚好赶了过来,舒静亦也给这位负责的中年老师鞠躬,为自己的任性向大家道歉。 班主任不忍心苛责,安慰了几句之后,把她的手机还给她了,说:“你有好多电话和短信,我没看,你看看有没有重要的需要回复。” 电话大部分都是他父母打来的,她根本不想回,而短信全部来自庄采采,内容都一样——她在骄傲地邀请舒静亦去参加她的升学宴。 舒静亦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一条消息,庄采采发了她的成绩,总分701。 舒静亦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响,哪怕是她自己估算分数也不敢估算这么高。这个分数,至少是全省前几了。她有点茫然地将问班主任这是不是庄采采的成绩,班主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头。 成绩刚出来庄采采就已经在他们班微信群晒了,现在整个群都在疯狂地讨论庄采采是如何超常发挥拿到这个分数的。 庄采采那得意的笑容突然出现在了舒静亦的眼前,当时她那么自信笃定地说自己一定会赢,结果她真的赢了。 接着,庄采采又发了一条微信语音,舒静亦这二手机有点不灵敏,她明明是想删掉这段语音,结果手一抖不小心就点了播放,庄采采那傲慢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出来,所有人都听到了。 “我说什么来着?哎,真可惜了,我们的状元苗子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哭。对了,好想听说你拿不到奖学金就得回去相亲啊?虽然有点惨,但这挺适合你的,乡下人就早早结婚带孩子吧。不过,回去之前还是来参加一下我的升学宴,吃顿好的再走。” 几人听到这语音,表情都非常难看。 一个小姑娘,说话也太恶毒了。 文博涵听完简直气得都要跳起来了。 “不可能,这不正常!”文博涵激动地说,“那天我看过,庄采采根本没有状元命,小舒头上有魁星的光环照耀……” 话说到这里,文博涵突然顿住。因为他看到舒静亦头上的光彩正在一点点地消散,原本耀眼的魁星不见了。 许清木虽然不像是文博涵一样能算得那么准,但还是隐约能看到一点人的运势,所以他也能感觉到,舒静亦身上的光环变得暗淡了。 但,这不是正常的命运变幻,这很像是人为的干涉。 文博涵大怒道:“庄采采在炫耀什么?她为什么会知道小舒考得不好?她知道什么!肯定是舞弊!是舞弊案!我以前见的多了!” “不太可能。”班主任笃定地说,“高考是国之重器,为国家选拔人才重要手段,现在的高考有多严你们根本想象不到,要作弊太难了,而且被发现处罚极重。庄采采虽然家庭条件不错,但绝对没有达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操纵高考的程度。” 文博涵还是不信,坚持说是舞弊案,舒静亦苦笑了一下,说:“国家为了高考公平,已经做了很多的措施了。也不是没有超常发挥的可能,庄采采其实……挺聪明的。我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吧,等会儿回去就申请复核。” “等一下。”一直安静着的许清木突然开口问,“申请复核的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 班主任答道:“27号晚上8点。” 许清木道:“那还有好几天。我想说,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今天就不要急着复核,等一等。” 舒静亦和班主任都对这话非常惊诧。他说这话没有给出理由,但看着他年轻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地非常信任他,不由自主地点头。 “那好。”许清木对着舒静亦微笑,说,“你先和老师回家,这几天什么都不要想,沉住气,等我和你联络。” 和舒静亦分别,在回凌云观的路上,文博涵还在不停地念叨他那个年代层出不穷的舞弊手段,那时候科举舞弊案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他也曾经深受其害。 但宋玦打击了他的猜测,说:“以现在科技水平来说,你那些传统的舞弊手段已经跟不上时代了,非常规手段不可能做到。” 许清木跟着打击他说:“你好歹也是个鬼,好好想想,庄采采手里有高僧开光的辟邪念珠,又在成绩公布前一个月就已经知道自己会考得很好,这明显就是有神秘力量的介入。” 文博涵道:“你的意思是……鬼?妖?还是什么先生?” 许清木答道:“我有个猜测,但是也不确定,反正,我得先去做点坏事。” 宋玦转过头来看他,说:“你又想做什么?危险吗?” “也不危险,但为了不给人添麻烦,还是偷偷行动。”许清木严肃道,“我觉得,我得去把庄采采和舒静亦的试卷都给找出来看一看,研究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考结束以后,所有学生的试卷都经过严格的密封措施,统一存放在了省招生考试院的保密室。在试卷批改之前,保密室24小时监控都开着,多名工作人员轮流看守。 在批改试卷之后,招考院的氛围稍微没有那么紧张了,但依然是严防死守,保证连一只苍蝇都很难飞进来。 不过,无论是监控还是看守,对许清木来说都是小问题,只需要一个简单的障眼法就能骗过监控和众人的眼睛。趁着工作人员换班的时候,大摇大摆地跟着他们进入了保密室。 此时正值中夜,工作人员最后一遍检查了保密室之后,就回了值班室休息,独留下许清木一人和一排排书架上推挤如山的试卷。 按照准考证号找两个人的试卷倒是不难,许清木很快就从浩瀚如山的试卷堆里把庄采采和舒静亦所有的试卷都找了出来。 许清木将所有试卷摊开放在地上,甚至不需要仔细对比,看一眼他就看出了端倪——这俩人的试卷,姓名栏和答题栏的字迹根本对不上。 简单来说,写着庄采采姓名的试卷上,答题的所有字迹都和舒静亦姓名栏的字迹高度相似,而反过来,写着舒静亦姓名栏的试卷,字迹却很像是庄采采。但这根本没有涂改的痕迹,哪怕是复核也复核不出任何问题。 许清木微微眯眼,缓缓地翻看舒静亦的试卷。 主观题部分很多空着,或者明显敷衍地随便写了几个字。每张试卷看起来都很干净,所以分数也很干净。 于是,许清木心中的猜测已经有了证实,他微微一笑低声自语道:“果然。” 话音刚落,这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平地起风,整齐码放着的试卷被风吹得卷起,“哗哗”的翻页声由小到大,慢慢汇聚成了一股令人头疼的尖利嘶叫。 许清木看着那平地起的风,缓缓站起身来。 74、晋江独家发表 风更大了, 无数张的试卷被卷起来,然后慢慢汇聚到一处, 变成了一个高大的人形,比文博涵的本体还要壮硕。它的五官全由试卷上的题目组成, 密密麻麻的字看得许清木有些眼晕。 那怪物张开大嘴, 在狂风里朝着许清木一声咆哮,狂风更加肆虐, 它就在狂风之中大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什么地方你也敢乱闯!” 许清木有点嫌弃地挡了一下脸,然后说:“管你是谁……不过幸好是试卷变的,不然你这么大声怕是口水都喷到我脸上了。” 试卷人:…… 它顿时恼怒了起来,又是一声怒吼然后大喊着朝许清木跑过来。 许清木不慌不忙,随手拿了张试卷卷成筒状在手里掂了一下。 在那试卷人山一样的身躯朝着许清木奔来的时候, 地面都有些微微的颤动。 在距离许清木只有三米的距离时, 试卷人猛地往前甩了一根锁链,那锁链是由一串红色的勾叉组成,虽然细细的,但却有一种莫名强悍的力量, 快如闪电疾风,猛地就将许清木给套在了其中, 缠绕了好多圈然后越收越紧。 试卷人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地道:“你这个不自量力的小道士, 在考场贡院里,没有人比我的力量更大!” 许清木“哦”了一声,说:“果然是死在考场上的考场鬼。” 考场鬼是科举制时代特有的产物。旧时科举考场称为贡院, 文人们不仅仅是读书苦,进贡院参加科考也苦。进入贡院以后,考生先搜身,然后带着自己的卧具食物进入一方相当小的号房。进去了之后,没考完就不能出来。考生不管是答题、饮食、方便都只在这巴掌大的单间里。 而乡试大多在夏日举行,白天烈日灼烧,闷热无比,乱七八糟的食物味道和秽物味道杂糅在一起发酵成一种奇怪的臭味,令人干呕。要是下雨降温,那更惨,号房风雨难避,比号房外还要冷。 再加上精神压力巨大,几天下来,考生简直要脱一层皮。身体不好熬死在贡院里的考生数不胜数,于是自古以来贡院开考就没停止过闹鬼。 当然,现在新社会不一样了,高考制度完善科学,不会发生那种死在考场上的可怕事件,考场鬼很少见了,这一只应该是以前没有投胎的,至少是清朝的鬼。 考场鬼很特殊,它们的死亡和存续都和考场息息相关,于是只能附在一些考试相关的地点或者物品上,如考场、招考院、阅卷室。可以说,只要和考场相关,它们就能呼风唤雨,就是最强的。 所以它那么嚣张,因为招考院也是它的地盘。 考场鬼继续哈哈大笑,说:“算你还有点见识!” 许清木轻轻眨眼,问它:“我知道你是谁,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考场鬼冷哼一声,说:“我管你是谁,只要不是那位小霸王,就没人能在考场里赢过我。” 许清木谦虚地笑了一下,说:“在下凌云观许清木,人送诨号小霸王。” 考场鬼:??? 一秒钟之后,考场鬼猛然反应了过来,堆积成人形的试卷轰然倒塌,一团小小的黑影从其中窜出立刻就要逃跑,许清木展开双臂轻轻一挣,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红色锁链发出“咯嘣”一声,立刻就碎了,勾勾叉叉掉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后,许清木将手中卷成筒的试卷猛地朝着那黑影丢了过去,只听到“哎呀”一声惨叫,黑影瞬间倒地不起,许清木慢步走上前,一把将那黑影给拎了起来。 那是一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鬼物,瘦得脸都凹下去了,它开口就要求饶,但许清木没有给它说话的机会,拿着手里的试卷筒就当做教鞭,狠狠地把考场鬼一顿抽,一边抽一边骂道:“我让你作弊!让你作弊!那么多人那么努力地想求一个公平的机会,你居然敢作弊!你知不知道你会毁了一个姑娘的人生!” 考场鬼被打得不停地惨叫,整个鬼都在地上翻滚,直到许清木打得累了,喘着气停了下来,考场鬼才终于停止了嚎叫,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 许清木呼了口气,说:“你做了什么手脚,给我还原回来!” 考场鬼哪敢不从,立马爬起来双手一挥,那些散落在地的试卷全都飞了起来,一张张地回归到了原本的位置。而片刻之后凌乱的保密室恢复了整洁,地上摊开的只有舒静亦和庄采采的试卷。 考场鬼走上前,伸手在试卷上划拉了几下,然后试卷上的答题的部分的黑色字体就想是活过来了一样,变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小人儿,蹦蹦跶跶地往原本的位置上跑,最后安详地躺了下来,依然没有任何的涂改痕迹。 那份字迹隽永清秀的舒静亦的答案,终于回归到了她的试卷上。 再然后,考场鬼一挥手,这些卷子又都回到了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 这还是许清木第一次见识到考场鬼的能力,觉得十分新奇,不由地鼓了鼓掌。 “我、我都弄好了……”考场鬼捂着自己满是伤痕的可怜身躯,弱弱地说,“能……能放我走了吧?” 许清木一挑眉,道:“你想得美。这事儿还没完。” 说完,许清木就将考场鬼拎了起来,迅速离开了保密室。 回到凌云观天已经快亮了,宋玦房间的门窗都开着,应当是一夜没睡在等着他。 许清木看着还觉得心里有点暖,便直接去了宋玦的房间。 宋玦原以为他只是去保密室看一眼不会遇到什么,谁知道回来就拎着一个鬼,当即就问:“有遇到麻烦吗?” 许清木摇头:“太弱了。” 但宋玦还是有些后悔,说:“我还是应该一起去的。” 许清木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立刻转移了话题,说:“哎,不说这个,我们先来审审这个家伙。” 文博涵听到许清木回来,也赶紧带着白美美和哈士奇过来了。 考场鬼到了凌云观已经给吓傻了,哪里还敢隐瞒,立刻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它是一只明朝的鬼,熬死在贡院里因执念太深重没能顺利投胎,一直在贡院徘徊。新社会以后,贡院成了旅游景点,它就开始在各大考场里徘徊,偶尔做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骗一点点香火,后来就被一个和尚抓住了。那和尚也是个坏东西,让它帮忙作弊,就给它香火吃,于是它就仗着自己在考场无所不能的力量,将庄采采和舒静亦的考-试答-案调换了。 许清木问:“和尚是谁?能仁吗?” 考场鬼摇摇头说:“不是,能仁是当世名僧,我也听说过很多关于他降妖伏魔的传说,哪里敢惹他……不过,那和尚倒是和能仁有关,也是能仁的弟子,法号慧空。” 许清木不认识这个慧空,考场鬼就给他科普了一下。 能仁除了是灵兴寺的主持,还是明园寺的方丈。名僧兼任多家寺院的方丈古来有例,像能仁这种名僧,自然也有兼任。但他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在灵兴寺驻守,别的寺院多是用一下他的名,他未必知道那些寺院究竟在做什么。而慧空者是明园寺的监寺,也是能仁的二弟子,慧空才是明园寺的实际负责人。 所以这事儿还真和那些大和尚有关。 许清木想了一会儿,对宋玦说:“这是佛门的事,我要是管的话,岂不是跨圈执法了。” 宋玦笑道:“哦,那不管了?” 许清木“哼”了一声,说:“废话,当然要管。” 只是现在的情况对舒静亦很不利,虽然许清木已经将答案给换了回来,但舒静亦申请复核也只能复核自己的成绩,又不能代替庄采采申请复核。许清木总不能抓着这只考场鬼去到处给人说这玩意儿是怎么调换答案的吧? 所以许清木在想,怎么才能将事情做得最圆满,让每一个做了坏事的人都能得到惩罚。 文博涵有点急,忙说:“那这样庄采采岂不是要逍遥法外了?不行,我……我要去……” 许清木打断他:“你想干什么?你要是乱来你就别想再投胎了,永远做孤魂野鬼吧。” 文博涵立刻焉了,垂着头沮丧地说:“那……那怎么办?” 许清木道:“高考作弊太恶劣了,但庆幸现在不是你们那个时代,国家对高考很重视,也有能力管控这中恶劣行为。你没看到到处都贴着标语‘有困难找政-府’吗?我们有巨大的优势,那就是……副科长。” 为了避免把人名字说错,许清木干脆不叫名字。 文博涵“啊”了一声。 宋玦接着说:“我查了一下庄采采家的情况,她父亲是采矿起家的,确实挺有钱,不过刚富起来没多久,就是一般人常说的土暴发户,在圈里属于鄙视链底端。她自己也能考上还不错的大学,却还是冒着风险要替换小舒的成绩,应该是她家里想要洗掉‘土暴发户’这个标签,给庄采采营销一个‘高考状元’‘名校毕业’的名媛人设,方便打进那些瞧不上他们的政-商圈,为以后联姻做准备。我猜测,他们的下一步就是开始大肆宣传庄采采的‘高考状元’了。” 许清木一下明白了宋玦的意思,笑道:“啊,要闹大啊,那可有的热闹看了。” 考场鬼瑟瑟发抖地听完几人的商议,然后突然插嘴说:“那现在能……能放我走吗?我以后保证再也不敢乱来了!” 许清木挑眉看它,说:“想走?” 考场鬼立马哭丧着一张脸,说:“该、该不会是要给我拔河童头吧……” 许清木看着它,微笑道:“怎么会呢。” 考场鬼拍着胸口喊了一声“幸好”。 它是听说过的,得罪了凌云观都会被拔成河童头,他已经够丑了,不能秃顶。 刚放松下来,它又看到许清木眼里满是狡黠的光,考场鬼顿时浑身一僵,许清木对它笑了笑,说:“你也要学着与时俱进啊,我们早就有了新发型了。” 话音刚落,白美美立刻欢快地“嗷”了一声冲上去,对着考场鬼的脑袋一阵拔,片刻后,考场鬼有了它的新发型——两边全秃,中间一串保留,巴掌长的头发像鸡冠一样支棱着。 相当非主流杀马特的一颗莫西干头。 75、晋江独家发表 高考放榜的第二天一早, 本省媒体都开始着急地推送起了今年的高考省理科状元,铺天盖地的通稿堪比当红一线明星。庄采采带着甜笑的脸开启了刷屏模式, 让全省乃至全国关心高考的网友都看到了她这张脸。 通稿里描述了这样一位及其受欢迎的高中女生:她家境优渥、品学兼优、聪慧努力、年轻美貌,她是一个完美的高考状元, 更是新一代有智商有学历有美貌的豪门名媛。 就在这位完美高考状元热度到达顶峰的时候, 网上一个有数十万粉丝的大v突然发博,指名道姓地说这位高考状元作弊。 【网红翻车bot:最近得到一个爆料, 目前这位炒作很厉害的高考状元涉嫌作弊,据说作弊手段很高级,和某位尖子生试卷调换了。】 他就这样发出了这个没头没尾的微博,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却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之前在爆锤宣景焕的事件上这位大v积攒了不少粉丝, 再加上“高考作弊”如此敏感的话题, 这条微博刚发出来不久就有了大量的转发。 网友们刚开始自然是不相信在如此严厉的政策下还能有换卷这种事的存在,转发大多都是看热闹的心态。 而嗅觉灵敏的记者们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热度,立马展开了追踪调查。 记者采访了几位匿名的学生,都对庄采采这个成绩表示不可思议。 同学甲:“庄采采平时成绩还没我好呢, 突然拿了全省状元是撞鬼了吧!但要说她调换试卷我也觉得不可能,她爸就是个食堂卡都要给她充满的土老帽, 操纵高考不可能,但是违章了操纵个交警队消罚单还是行的吧。” 同学乙:“今年的题很难, 大家都考得不高,小舒考出来的话我信。庄采采嘛……可能一个月内连番踩狗-屎,每天二十次, 踩得全枝城的狗看到她都自动排-便,才能有这样的狗屎运。” 同学丙:“我真的觉得有点奇怪……好早之前我就听庄采采炫耀自己肯定能考得很好,现在看来……好微妙……” 同学丁:“庄采采这个人一直都神神叨叨的,整天带着串珠子说是那珠子有什么神秘力量,她要真有什么神秘量也不好说啊……是不是她联系上了外星人?说到外星人,我其实拍到过ufo你们有兴趣聊聊吗?诶诶诶别走啊我真的拍到过!” 同学戊:“成绩的事儿我懒得说,我想说庄采采本人真的很讨人嫌,不知道在拽个什么,根本不是营销里说的那么受欢迎好吧,根本谁都不喜欢她,我们管她叫下巴精,因为她走路不是拿眼睛看路的,是拿下巴哈哈哈哈。” 记者们抓到了“神秘力量”这个关键词并大肆渲染,顿时让这个事件变得更抓人眼球,热度节节攀升。 当然记者们也不会放过采访传说之中被调换成绩的学霸舒静亦。 舒静亦面对镜头,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衫,大方得体地道:“我不太关心别的同学的成绩,她考得好就祝贺她。当然,我相信自己的实力,所以申请了复核,希望能早点出结果吧。” 说完舒静亦还对着镜头微微笑了一下,又乖又甜。 不少网友都被这可爱的笑容给击中了,顺便上网查了一下这个学霸妹子。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吓了一跳,这个妹子三年高中拿过好几次的各种竞赛的奖项,可以说各科平衡发展,都非常强。高三以来全市联考五次,她四次都是第一。 所以,这样一个学霸没考上一本,一个成绩中上的人考了全省第一,这已经不是超常发挥可以解释的了。 于是,在完美的高考状元铺天盖地的宣传下,评论却突然变了风向,很多人都开始怀疑起了这位状元的含金量,并带上了很多怪异的传说。 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当然也传到了教育局和招考院领导的耳朵里,招考院院长立刻组织全院开会,要求高度重视舒静亦的复核申请。 高考作弊这个罪名太重了,他们谁都担不起。 正沉浸在铺天盖地宣传和吹捧之中的庄采采自然也看到了这些对她的质疑,但她和她全家都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舒静亦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谁在乎她,谁会为她讨回公道?而且那天-衣无缝的计策,无论用什么现代科技手段都不可能查出来,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在乎的是那些嘴毒同学的采访。网友们最爱看这种热闹,几句才华横溢的吐槽,转眼间就把她从一个完美的高考状元打成了一个笑话。 网友还给她了一个头衔:庄·风暴降生的下巴精一世·狗见愁·饭卡必须充满女王·神秘力量拥有者·名媛之光·交警队克星·采采。 这些吐槽把庄采采气了个半死,再接受采访的时候她都装不下去谦逊的人设了,露出了傲慢的本性,趾高气扬地说:“舒静亦同学……自己失误就失误,不要随便攀扯别人。算了,我也不计较,他们就是嫉妒我!毕竟他们努力一辈子也不可能达到我的高度,只能在背后说闲话,随他们说去,我在乎吗?” 和舒静亦的采访一对比,这庄采采的嘴脸还真是不好看,之前不少对这姑娘有好感的网友都转而支持其了舒静亦,于是网上要求彻查这次高考的呼声也越来越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招考院飞快地将舒静亦的试卷找了出来,进行复核。 选择题部分的复核很简单,机读卡重新过一遍机器就完事儿。几个科目过完以后,整个招考院的人都懵了。 这个分数,不仅仅是和舒静亦之前的分数大相径庭,更可怕的是,选择题部分和庄采采这位高考状元的分数一模一样。 如果是因为俩人正确率都高所以分数一样也不是不可能的,但在网上盛传她们的试卷调换过以后,这个一样的分数就显得有那么一点不正常了。 招考院原本是准备选择题部分复核就第一时间公布结果稳一下大众的情绪,可这下他们自己都有点慌,捂着半天没敢公布。 没有及时回应的结果就是网上越来越炸锅,最开始不相信高考居然能作弊的网友,也感觉到了这事情的诡异。一时间招考院教育局公安局的电话、邮件、微博都被轮番轰-炸,无数心系祖国未来的网友都要求要彻查这件事情。 庄采采想要的热度终于有了,但方向和她想得完全相反,她这才知道慌,连忙给舒静亦打了个电话,气势汹汹地问道:“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舒静亦才是一脸懵逼,她只是按照许清木的吩咐申请了复核,有记者采访她就如实说话,但现在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局面?她奇怪地对庄采采说:“我才想知道你做了什么?我是不相信你有能力操纵高考的,可现在我一直等不到复核的结果,我也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庄采采气得要破口大骂,但舒静亦懒得理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尽管庄采采没有要求复核成绩,但如此诡异的状况却不得不复核,在网友的围攻下,省教育厅和公安厅联合展开会议,很快成立了专项调查组,对这高考换卷疑云进行专项调查。 专项组来招考院的当天,院长一早就到了办公室。这次高考负责组织阅卷的领导都在,大家都捏了一把汗。 现在的高考真的很严格,考生的试卷密封送到招考院以后,就在严密的监控下扫描至电脑,打乱顺序由多名阅卷员进行批改,任何一个环节都没有作弊的可能,但为什么舒静亦仅仅是选择题部分的分数差距就那么大?那主观题部分还会差距那么大吗? 等专项调查组来了以后,所有人都开始在全程的录音录像下进入了保密室,将庄采采和舒静亦的试卷拿了出来,进行核对。 这一次,众人更是惊诧不已,因为她们发现,庄采采的答题卷干干净净的,好多题根本都没有做。 那她究竟是怎么成为高考状元的! 这一眼看上去,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了奇怪的想法: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真的很像是成绩掉包。 院长顿时汗如雨下,连忙道:“这……这不可能啊,监控一查就能查到阅卷和统计分数的过程,怎么会……到底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试卷扫描过程出现了问题?” 专项调查组的组长拍了拍院长的肩膀,院长转过头去看他,一下更懵了。 这人是组长吧?是吧?怎么不记得这张脸了,也不记得这人叫什么了…… 正是王三。 他对院长笑笑,说:“请不要紧张,我们现在来看看电脑里的扫描件。” 院长又赶紧让人找扫描件。 这一对比,众人更是大惊,在电脑的扫描件里庄采采的答案和舒静亦的字迹一模一样,而舒静亦的答案分明就是庄采采的字迹。 负责扫描的领导顿时眼珠子都瞪圆了,急忙道:“扫描也有全程监控,绝对不是我们的问题!”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所有参与到这件事情的人都在冒冷汗,心中莫名地想到,这绝对是神秘力量! 院长脑子一热,说:“之前就有学生采访说是有外星人搞鬼……是外星人吧!肯定是外星人!外星分子亡我之心不死!” 王三:…… 76、晋江独家发表 缓了一会儿王三才开口, 说:“院长,您也不用着急, 请对我们专项调查组放心,我们绝不放过一个嫌疑人, 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我们要相信科学啊!” 院长忙不迭地说“对对对”, 但依然不停地冒汗。 王三再安慰了他几句,转头就让人把试卷、扫描件、以及所有所有相关监控都带走了, 一点儿也没有给招考院留。 送走专项组的时候,院长心里还嘀咕呢,其实备份带走就可以了,为什么原件都不给留呢?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里面有不方便被太多人知道的内情。 果然还是不科学…… 过了几天,王三就带着两名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喜气洋洋地上了凌云观, 刚进门就撞见了贺星楚, 王三对她行礼道:“贺仙姑,好久不见了。” 贺星楚回了个礼,然后茫然地说:“请问您是……” 王三非常习惯地亮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证,贺星楚立刻涨红了脸, 连连鞠躬道:“对不起陈三哥!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是王三。”王三今天是来说正事的,也不生气, “带我去见你师兄。” 贺星楚立刻安排。 到了客堂,许清木和宋玦已经在等着了, 文博涵、白美美、哈士奇也都在。 许清木看到王三就绷紧了神经,王三用一种期待又紧张的目光看着他,许清木鼓起勇气道:“王四兄!好久不见!” “……”王三悲愤道, “我就不应该因为你太厉害而对你有期待……” 转而王三就将目光投向了宋玦。 宋玦双眼有神,嘴角含笑,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气定神闲大局在握的自信从容,王三觉得,或许他可以…… 宋玦相当坚定地开口道:“褚副科长,你好。” 王三:…… 既然你也叫不对为什么还要一副掌控全局的样子这不是骗人感情吗! 王三沮丧了一秒很快就振作了起来,毕竟今天是来说正事的。于是他坐了下来,喝了口茶就开始说:“小道长这次立功了啊,以前虽然也出过高考舞弊案,但都是用现代科技手段作弊,利用鬼神之力还是第一次,所以以前我们部门都没有参与过高考这一块,这次要不是小道长发现,可能就让嫌疑人逃脱了。” 许清木道:“高考的公平对社会和个人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官方这么重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就放心了。” 王三笑说:“你也就别装什么小老百姓了。今天来就是来找你要那只考场鬼的,它可是重要证人……不,证鬼。” 许清木示意贺星楚去把考场鬼提溜过来,文博涵终连忙说:“都会受到惩罚吧?庄采采和她爸,那个和尚,还有这个考场鬼,一个都不能放过。” 王三道:“请放心,一个都跑不掉,这可是舞弊大案,连省状元都敢顶替,官方不可能不重视的。这也是给那些仗着自己有超自然力量就胡作非为的修行者们一个警告。玄门和佛门的内部事宜官方不会干涉的,但要是为非作歹危害社会,绝不姑息。” 正说着,贺星楚已经将考场鬼给提溜了过来——就被装在一个简陋的泡面盒里。 文博涵继续说:“青天大老爷,你们可要判得重一点啊!让他们牢底坐穿!” “这次肯定会从重处罚的,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不法分子好好看看。”王三一边说一边掀开了泡面盒的盖子,对考场鬼道:“这也是杀鸡儆猴,你就是被杀的那只鸡……噗!” 一看考场鬼的发型,王三就没忍住大笑,半晌之后才说:“那你还真是自觉,连鸡的鸡冠都自己做好了。” 考场鬼:…… 王三继续大笑,许清木打断他说:“但怎么给大众解释这件事情呢?” 王三正了正脸色,说:“我们单位可是专业的,不管多诡异的事情都能解释得通,过两天你看新闻就知道了。” 考场鬼被带走后的几天后,王三给许清木发来了一个链接。 打开链接,便看到新闻女主播正在严肃地播报新闻。 “近日,我市公安局接到热心市民许先生报警,称有不法分子以调换试卷的方式进行高考作弊,警方引起高度重视,立即成立专项调查组。经过摸排掌握了这个作弊团伙的作案方式:通过技术手段,利用系统漏洞,在扫描阶段将两名考生的答案调换。警方根据许先生提供的信息,成功抓获三名犯罪嫌疑人,现场扣押作弊设备两台。犯罪嫌疑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肃制裁。” 视频的最后附上了抓获现场视频,警察叔叔十分威武,一举拿下了三名犯罪嫌疑人。 虽然脸部被打了马赛克,但许清木还是能认出来庄采采,她已经不复往日的骄傲,在马赛克下依然难掩颓丧,还有她的土大款爸爸,一身名牌硬是穿成了地摊货,而光头的慧空和尚,也是一脸倒霉相。 看完,热心市民许先生忍不住对有关部门的严谨的解释点赞。 又几天,王三再次上了凌云观,给热心市民许先生送来了举报奖金五百元,以及一面“模范道观”的锦旗,这轰轰烈烈的高考舞弊案,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舒静亦的成绩通过最后的复核,她也终于拿回了属于她的荣誉,以及政府和学校共同奖励的十五万奖学金。无数的媒体都想采访这位真正的高考状元,但她只接受了一家媒体的采访,表达了对公安机关和教育局招考院的感谢,然后又回归了她低调的生活。 拿到钱舒静亦自然是不敢乱花,虽然宋玦会给她赞助,她以后的学习和生活是不用愁了,但以后要更多地提升自己,各种费用是少不了的,这笔钱还是得谨慎地花销。 但有一笔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省的——她想请这些帮助过她的人一起吃一顿饭。 因为她还在宋氏打工,为了方便她上班,特意将吃饭的餐厅选在了公司附近。 下午,许清木和宋玦带上白美美文博涵哈士奇一同赴约,一起去祝贺舒静亦。 他们到餐厅包厢的时候,舒静亦和班主任已经到了。 已经快半个月没有见到了,舒静亦和之前一样素净,扎着马尾,穿着简单的衣衫。 但又有一些不一样,那笼罩她的阴霾彻底消散,她头顶上的那颗魁星重新绽放了光彩。所有人看到她,都丝毫不怀疑她会有一个光明的前程。 人到齐以后,舒静亦就非常郑重地对着大家鞠躬,红着眼眶表达了自己的感谢。大家都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于是并没有刻意为她节约钱,点了不少好吃的,权当是鼓励她靠自己赚到了这么大一笔钱。 一桌人吃着聊着,以茶代酒,气氛正热烈的时候,包厢外突然响起了喧闹声,他们听到服务生小姐姐在着急地说:“请三位稍等,我进去问一下客人……” 然后就是一个男人蛮横的声音:“问什么问,我是她爸!她还敢不让我进去吗!” “您等一下……” 服务生小姐姐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外面的人蛮横地闯了进来。 众人转头一看,看到了一中一青两个男人,俩人长得很像,都是人高马大满脸横肉粗俗不已,一看就是父子。 而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有些畏缩的中年女人。 舒静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三人半天说不出话。 中年男人嗤笑一声,大摇大摆地直接在餐桌边落了坐,并且挥手招呼他儿子和中年女人落座。 服务生小姐姐有点愧疚地说:“对不起几位客人,我……” 宋玦摆摆手,示意无所谓,让她关上门出去。 房门关上以后,舒静亦才回过神来,她有些难堪,于是激动地站起身说:“你们怎么来了?” 中年男人不满地道:“怎么,你是不欢迎我们吗?不想让我们来吗?你这丫头,现在是飞上枝头了,就连你亲生父母和哥哥都不想认了是吧?” 这对中年夫妻就是舒静亦的父母,而那个吊儿郎当的青年,就是舒家老大,舒静亦那个倒霉的哥哥。 舒静亦不想在自己的恩师和几位贵人的面前这么难堪,于是走到走到舒父的面前拽了拽他的胳膊,僵硬地说:“你们先走,我晚点再联系你们。” 舒父又是一阵冷哼,说:“还晚点再联系,我呸,这几天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了?你一个都没有接。今天要不是我找到那个什么宋氏去,保安告诉我你在这儿吃饭,怕是我们爷俩在外面蹲大街一夜也联系不上你吧!” 保安可能是不知道舒静亦家里的情况,听到说是舒静亦的家人,就好心指了路。但很明显,保安好心办了坏事,明明好好的一顿饭吃得开开心心,却无端混进来进来了三颗老鼠屎坏人心情。 文博涵按耐不住自己的嘴又要开始疯狂骂人,正要开口,就被许清木给拉住了。 他憋得满脸通红,转头去看许清木,对方脸上甚至还带了一点儿笑意,正在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三颗老鼠屎。 原本许清木都忘了他们,现在既然找上门来恶心人,那就别客气了,不要把他们给落下了。 77、晋江独家发表 舒静亦都没敢回头看大家的表情, 努力忍着自己的激烈的情绪,对舒父道:“你先走, 我之后肯定会联系你的。” 舒父不仅不走,还直接用手拿了一块点心喂到嘴里, 一边嚼一边说:“你现在混得好了, 拿了那么多奖学金,认识了大人物, 去了好公司上班,还在这么贵的餐厅请客,怎么,我作为你爹不配和你一桌吃饭吗?” 舒老大也是大咧咧地,扯着嗓子就喊:“服务员!人呢!那小妹, 给我们拿三副碗筷!” 舒静亦简直要窒息了, 她用求救的目光望向舒母,希望她能看在自己也是亲生的份儿上,体谅一下她的处境。 然而,舒母讪笑了一下, 在那蛮横的父子俩唱完黑脸之后唱起了白脸,轻声对舒静亦说:“静静, 你也别着急啊,我们就是好久没有看到你了。一起吃顿饭大家也好好聊聊嘛, 你看,都来了这么久了,你也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啊, 哎呀,你的朋友真是……真是太俊了,像电视明星一样呢!看到你现在交到了这么好的朋友,妈妈也为你开心啊。” 舒静亦彻底绝望了。 在她被换卷的阴霾笼罩的时候,父母只是不停地来电话让她回乡下相亲,这个哥哥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而新闻一报道她拿了十五万奖学金,他们突然就冒了出来,要重新拾起对她的亲情。 她从前或许对舒母还有一点儿期待,但现在这一刻,她无比地清醒,就连她的亲生母亲也一点儿不在乎她,甚至,因为舒母自己当奴隶一辈子当习惯了,所以一直也想把她拉下水当奴隶。 舒老大还在冲着门外的服务生小姐姐叫嚣:“快点啊,拿碗筷来!” 舒静亦抹了一把脸,很快让自己从悲伤的情绪里走了出来,她冷漠地看着那三人,说:“不用拿碗筷了,我们不吃了,你们想怎么样,直接说就是。” 舒母面色尴尬地道:“哎,静静……” 舒静亦直接打断了她,说:“你要什么现在不说,之后就别想说了。” 三人顿了一下,然后互相看了几眼,舒父清了清嗓,一边继续吃桌上的点心,一边说:“学校奖励了你十五万块钱是吧?你一个小孩儿,拿着那么多钱不安全,把这钱给我,我帮你保管。” 舒静亦就知道他们的目的是这个,冷笑一声道:“不给。” 舒父也冷笑,说:“你有钱了还敢不给你爹,要翻天是吧?我要去你单位,找你们领导!让他们评评理!” 舒静亦慌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宋玦,宋玦轻笑一下,说:“不好意思,我就是她领导。” 舒父顿时来了劲儿,说:“领导,你看看……” 宋玦毫不留情地开口:“本领导觉得,小舒做得对,这个月加奖金。” 舒父愣了一下,然后猛地一拍桌站起来,说:“好啊,你们是串通好的是吧!那我去报警!我告诉警察你有钱了不养你爹娘!” 宋玦微微一笑,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只是对着舒静亦道:“小舒,未成年人享有完整的财产支配权,监护人只有代理权,你的钱在你手上就谁都别想拿走。如果有人想诉讼,宋氏背后强大的律师团队都是你的后盾。官司随便打,我们不怕耗时也不怕花钱。哦,我甚至觉得你可以反诉这位先生,毕竟你还是未成年人,他现在对你还有抚养义务。” 这番话对舒父来说太深奥了,他没听懂。但眼前这个青年有种常年处于上位者的凛冽气势,光是这些专业的法律名词就让他一阵阵地发愣。 他其实也是在强装气势,在真正强悍的人面前,很容易就怂了。 舒父一时间没接上话,眼看着气氛变得更加僵硬,舒母又笑着开口粉饰太平:“静静啊,妈妈和你说实话吧,其实是这样的,我们想搬到城里来,看了一套房,但是现在钱不够。这不你刚好拿到奖学金了,先垫一垫,之后你读书再慢慢想办法。而且咱们都是一家,到时候你也可以经常回家住……” 舒静亦简直要被他们给气笑了,说:“你们其实是想给哥买婚房吧?” 舒老大非常不要脸地承认了:“难道不该吗?我可是三代单传,咱家的独苗了。” 话音刚落,他们的背后就传来了“扑哧”一声笑。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声音的来源,就看到了许清木,而许清木的目光对上了舒老大,更是笑得停不下来。 明明是很好听的声音,却让舒老大觉得诡异莫名,他被这笑声弄得非常紧张,突然坐立不安起来。 而且,他看着许清木,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但他还是正了正自己的脸色,强装镇定地说:“有什么好笑的!” 许清木道:“是挺笑的。刚我的神算告诉我,你家三代单传,传到你这儿就断了,还费劲儿买婚房干什么呢,存着钱吃点好的吧。” 这话说出口舒家三人都跳了起来,全怒瞪着许清木吼道:“你在说什么!” 许清木眨眨眼,说:“这都听不懂啊?简单点说,你不孕不育。” 众人:…… 舒父还想说话,许清木已经伸了个懒腰,对宋玦说:“热闹看得差不多了,赶走吧。” 宋玦点了点头,按了一下桌上的呼叫铃,很快门外就进来了一个漂亮的服务生小姐姐,宋玦指了指这那三人,说:“麻烦了。” 舒父得意地道:“想赶人?就凭这个小丫头片子?” 话还没有说完,小姐姐的身后就走进来了五个又高又壮的保安,个个都凶神恶煞。 舒父:…… 舒母轻轻拉了拉舒父的袖子,小声劝了两句,舒父就“哼”了一声,看着舒静亦道:“反正你是我生的,今天不来找你,明天还能来。” 说完扭头就走,还顺手拿走了几个点心。 舒母又讪讪地冲舒静亦笑,说:“静静,妈妈晚点联络你。” 这恶心人的一家三口离开以后,舒静亦眼眶一下就红了,她想哭,但还是尽力忍住。 班主任忧愁地道:“怎么办啊,看样子他们还会来找静亦麻烦……” 许清木摇摇头,说:“别担心,不会的,从今天起,他们再也不会找小舒的麻烦了。” 舒静亦和班主任都觉得不相信,还想说什么,但抬头看到许清木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又相信了他的话,一下就有了信心。 未来……好像真的就要光明了起来。 舒家三口人在五个保镖的护送之下离开酒店,舒父和舒老大还在骂骂咧咧,走到大街上时,他们刚好通过落地窗看到了在包厢里其乐融融吃东西的一桌人。 “呸!”舒老大盯着包厢的方向骂了一句,“小妹现在是翅膀硬了,就是欠打,爸你对她太好了,多久没收拾她了?” 说着从舒父手里就拿过了一块点心丢在嘴里。 舒父也正在吃点心,正想咽下去附和舒老大的话,那点心突然一下卡在了他的喉咙里,他猛地感觉到一阵要命的窒息,胸腔里只有一丝气息在,痛苦来得太过剧烈,他连忙伸手去扒拉舒老大。但他刚碰到舒老大,对方也突然发出短促的惨叫,然后开始剧烈地颤抖,同样呼吸困难。 父子二人同时涨红了脸,艰难地倒地,以同样的姿势不停地抽搐。 这突然的变故吓得舒母一阵尖叫,赶紧去蹲下去看着二人。 “你们怎么了?”舒母茫然无措,只知道大喊,而躺在地上痛苦的父子二人却无法回应她,她就像是个傻子一样叫唤了好半天,舒父才艰难地从嗓子里吐出“救护车”三个字。 然后满脸是泪的舒母才傻傻地重复“救护车”,急急忙忙地拿手机拨打120。 但她完全没有别的主意,就一会儿看着扑在舒父的身上哭,一会儿扑在舒老大的身上哭,急救都不会。 而且,这个时候人来人往的大街,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助他们,任凭舒母不停地大喊大叫,路人们都仿佛听不见。 舒父心中大惊,只觉得这眼前的状况诡异,在不停地挣扎之中,他突然抬头看到了在包厢里的许清木。 许清木就含笑看着他,气定神闲,那秀丽的眉毛轻轻挑动,而随着他眉毛的一上一下,卡在他和舒老大喉咙里的点心似乎也在这么一上一下。好几次,他明明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要把那点心吐出来了,许清木一挑眉点心又猛地向下,卡得他生不如死。 他抬起手来艰难地指着许清木,许清木就带着些天真笑意冲他眨了眨眼。 这时候,舒父突然想起来了,许清木就是传闻里凌云山那个神奇的道士。 他肯定会妖法!肯定是他在捣鬼! 所以现在才没有人来救他们!他们明明嚎叫得那么大声!所有人都看不见! 于是,他这份痛苦就这样被无限拉长了,就在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这样过去了的时候,救护车终于来了,医护人员将他和舒老大搬上了救护车,立刻就展开了抢救。 舒父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他感觉到自己得救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上救护车才是真正痛苦才刚开始。 医护人员正在努力地将他们喉咙里的点心取出,但那块点心就像是用胶水粘在了他们的喉咙里,弄得医护人员满头大汗也取不出。舒父一边自己痛苦,一边还要分神去看那个他身边同样痛苦的儿子。 就在这个时候,救护车里突然金光一闪,舒父看到了一个穿着幼儿园制服的小孩儿,就飘在他的脑袋上冲着他咯咯笑。他想大叫但根本叫不出来,接着,又一个彪形大汉出现,壮硕得像是一座山。 那大汉一屁股坐在了舒父的胸口,又抬起脚搁在舒老大的胸口。 随着大汉的落座,舒父明显感觉到胸口被沉沉地压住了,呼吸更为困难,他僵硬地转头去看舒老大,对方也是一样,嘴已经张到了最大,依然呼吸不畅。 那大汉坐下就开始絮叨:“可憋死我了,不让我说话。哼,你们太坏了,我坐死你们,坐不死你们我臭死你们。好好闻闻我这百年老鬼的脚,闻了以后你们天天吃饭都是我的脚臭味。” 一阵熏得人眼睛痛的臭味飘来,舒父差点背过去的同时,看到自己儿子的脸已经彻底绿了,一边抽搐还在一边干呕。 而那些医护人员还在研究怎么抢救他们,舒母只知道哭,一点忙都帮不上。 好像除了舒父和舒老大,其他人好像根本看不到那个咯咯笑的小孩儿和大汉,更听不到大汉让人崩溃的絮叨和令人恶心的脚臭。 舒父彻底疯了,开始咿呀地乱叫唤。 但这还不是结束,小孩儿又一声咯咯笑,这拥挤的救护车内竟然又出现了一只狐狸,还是飘在他们的头顶。 这诡异的状况让舒父和舒老大魂飞魄散,但他们根本没办法给任何人诉说,就看到狐狸的眼睛红了,一圈圈的红光荡漾开,他们看到那光圈,眼前的景象就变得模糊了起来,他们感觉自己离开了救护车,竟然到了一个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衙门之中。 但再细看,他们猛地发现,这哪里是阳间的衙门,这分明是地府!眼前就是穿着官服的判官,黑白无常立在左右两侧,青面獠牙的鬼卒们气势汹汹。 判官面目凶狠,瞪着舒父道:“暴虐、嗜酒、贪婪、无情,你这些年可算是把魁星折磨惨了。这种人根本不配做魁星的父亲,不过就是魁星渡劫的一个工具人。现在魁星的劫难已过,这工具也该清算清算了,来来来,刑具都拿上来,现在先从他的肝开始吧,拿百年烈酒来泡!给本官把这肝泡烂!” 话音刚落,就有鬼卒冲上来,一把挖出他的肝,他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心口,这才知道什么叫做疼得死去活来。 疼痛终于让他解放了自己的喉咙,艰难地开口说了一句:“可是我还没有死啊!我为什么会来地府受刑啊!” 判官道:“阴刑阳受没有听说过吗?有些恶人的罪孽太深重了,还等不及死魂魄就要先开始受刑。另外那个年轻点的,我看看,嗯……兽心、忘义、好色、骄奢,这种人不配有后!来啊,给我绝了他的后!” 立刻又有两个鬼卒上前,一鬼拿着一柄大锤子,猛地砸向了舒老大的裆部,一边砸还一边骂:“你以后还敢纠缠魁星吗!” 舒老大屁滚尿流满脸泪痕,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开始求饶:“我再也不敢啦,我再也不敢啦!” 可判官才根本不听他们的惨叫和求饶,只说:“这就受不了了?还没完,死了会更多刑等着你们的。” 舒父看着那一锤锤地落下,心都揪起来了,那可是他三代单传的独苗啊!怎么能绝后!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挣脱开了压着他的鬼卒,飞快地朝着舒老大扑过去,发疯一样随手拿起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往鬼卒的身上扔,将那正在捶打舒老大裆-部的鬼卒给赶走。 又是一阵小孩儿“咯咯”的笑,然后,幽暗的地府景象戛然而止,舒父胸口的疼痛缓解了,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一个不认识的医疗设备。 已经被他弄成了两截,坏了。 狭小的救护车里全是惊呼,医务人员慌慌张张地按着他,喊道:“镇定剂!” 舒父晕晕乎乎地被更多人摁住,脖子处传来一阵刺痛,再然后,他就带着深沉的恐惧和疼痛,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舒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舒母又在他的身边哭,一见他醒来,哭得更惨了,抽抽噎噎地不停说:“怎么办啊,老头子,你打坏了医院好多设备,要赔好多钱的!而且医生说你的肝好像有问题,怎么办,我们能怎么办啊!” 舒父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瞳孔骤然放大,他想起在判官说的话,不由地惊恐自语:“阴刑阳受……都是真的!” 那、那他儿子绝后的事情,也是真的! 他转头去看隔壁病床上的舒老大,对方也刚醒,正在恐慌又茫然地看着自己的下-半-身。 胸口的剧痛再次传来,这一瞬,舒父是真的想原地去世,但他又想起了判官的话:死了就好好来受罚,会更痛苦。 舒父的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他恨不得自己能再晕过去,这样就不用承受这份打击。 但他就是晕不过去,疼痛一直让他清醒,他终于意识到,他们这一家子,这辈子彻底完了。而舒静亦青云直上,他们永远高攀不起,也不敢再去骚扰了。 至于还在不停哭泣的舒母…… 她没有受刑,但她自然有她的报应,那就是非要一生为奴任劳任怨地伺候这对垃圾父子,那么,她下半辈子的做牛做马都是自找的,也永远解脱不了。 78、晋江独家发表 高考舞弊案结束以后, 许清木也没有休息多久,很快又得干活了。 上次王三来给热心市民许先生发锦旗的时候, 就拜托他去查一查能仁。 能仁是名僧,王三他们单位里没有人怀疑能仁有问题, 于是他想调查能仁的提议没有得到回应。而且慧空这个和尚的嘴也很紧, 审了半天他只认高考作弊这一件案子,而且一点儿也扯不到能仁的头上。 但王三还是觉得, 能仁哪怕只是作为明园寺的一个名誉方丈,也不可能对慧空的所为完全不知道吧。 王三怀疑又没办法自己查,就拿着以前的人情来找许清木帮忙,许清木就应了下来。 只是,他一个道士去查和尚的事情, 到底还是属于跨圈执法, 于是也不好太高调。选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换上了一身便装,就和宋玦一块儿下山,打算先去明园寺看看。 到了目的地, 一下车就看到了络绎不绝的香客,明园寺的香火依然旺盛。 宋玦道:“香客们应该都还不知道慧空被抓了。为了避免大众继续往诡异的方向猜测高考舞弊案, 新闻播报的时候用的都是化名,也没有提慧空的职业是个和尚。所以慧空的事情只是在佛门内部处理了, 对外也没有公布,所以香火还是很旺。” 许清木点头道:“走吧,先去看看。” 没走几步, 就在明园寺门口瞧见了汪造景优美的人工湖,湖上有一座小小的石拱桥,许多香客正在从这桥上过去,不少人都小心翼翼地扶着护栏,神情紧张。 许清木和宋玦同时开口,道:“奇怪。” 说完,许清木就转头惊讶地看着宋玦,问道:“你也看到了吗?” 宋玦自己也很惊讶,点点头说:“对,我看到了,这桥下有鬼气。” 宋玦和许清木刚开始修炼没多久他就能看到白美美了,后来渐渐能看到越来越多的鬼,现在竟然只是一点儿鬼气都能看到了。 看来宋玦还真是有仙缘的,有朝一日要是突然有了灵力也不足为奇。 但眼下没有时间细想这件事情,宋玦很快将注意力放到了正事上,问道:“但是,这可是寺院正门口的桥,怎么会有鬼气?而且很像是鬼物盘踞多年留下的,一时半会儿除不掉。” 许清木皱眉,往前走了几步,再看那些香客小心翼翼过桥的姿态,更觉得奇怪。 这桥分明就不陡峭,这些香客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一个中年男人下桥之后,满脸都是惊喜,他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仿佛劫后余生一样明园寺里走去。 “啊。”许清木恍然大悟,道,“是奈何桥和血污池。” 宋玦抱臂,等着许清木的解答。 许清木继续道:“按照佛门的说法,人死后魂魄前往阴曹地府经过的第一道关卡就是奈何桥。桥下是一条涛涛的血河,其中布满了蛇虫。只有生前坦荡安分的善人才能顺利走过桥,而那些生前作恶之人就会掉下桥被蛇虫啃食。有些寺院前有桥,善男信女拜神都会在桥前烧香焚纸以表虔诚,求死后神佛能保佑顺利度过奈何桥。旧时有些僧人为了骗钱,会故意在桥面上涂抹桐油使香客摔跤,香客若是担忧死后掉落血污池,便会捐功德出钱消灾。” 宋玦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看这桥,并没有涂抹桐油的痕迹,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用桐油的话,到底还是太明显了。假设这下面有一只鬼物,抓住人的脚踝往桥下拖拽,可比桐油的效果好多了,更让人害怕。” “对,这明园寺的慧空和尚……嗯,也真是个赚钱的奇才。”许清木顿了顿,又说,“你说,就你都能看到这桥下的鬼气,不可能能仁看不到吧?能仁当这个名誉方丈这么多年,也不可能一次都不来这明园寺啊。他不一定参与了,但慧空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才怪。” 宋玦接着说:“慧空被抓前应该处理了这桥下的鬼物吧。” 许清木也觉得如此。 然后俩人就从这桥上走过,往明园寺内走去。 看了一圈,倒是没什么发现,撞见了好几个僧人,都只是没有灵力的普通僧人。看样子,整个明园寺,只有慧空一人有灵力。 或许在这里是不会有什么发现了。 二人打算去大雄宝殿看一眼便返回,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竟然在门口的香炉前看到了一只瘦骨嶙峋的鬼物。 那鬼物以为没人能瞧见它,正趴在香炉前大口大口地吸食香火,满脸都是餍足,好像怎么吃都不会饱,活脱脱就是一只饿死鬼。 哪怕是明园寺除了慧空都没有一个和尚开了天眼,到底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寺,寺中如此多的佛像法器,这鬼物竟然完全不怕?也是奇了怪了。 许清木和宋玦对视一眼,都十分惊诧,然后又开心了起来。 这一趟没有白跑。 许清木走上前,蹲了下来,看那趴在地上嗑香火嗑得欲-仙-欲-死的饿死鬼问:“哥们儿,味道怎么样啊?” “还行吧……”饿死鬼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继续嗑着说,“最近效益不太好,有钱的香客上门都少了,尽是些劣质香,味道一般。” 许清木道:“看你还是挺享受的样子啊。” 饿死鬼道:“有什么办法呢,我这鬼比较不挑,先满足基本温饱再谈生活质量。” 说完,饿死鬼又吸了一大口,悠悠地说:“还是以前慧空在的时候好,那时候……” 说到这里,饿死鬼突然顿住,它迷蒙了两秒之中睁开了眼,看着许清木震惊地道:“等等……你是谁?你看到我了?” 这依附佛门的鬼看样子也不太瞧得上玄门,完全不知道许清木。 许清木对着它笑,说:“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道士。” 饿死鬼猛地再吸了一口,缓缓站起来,然后说:“你一个道士跑这来干嘛?算了,你走啊,别耽误我嗑香火,我告诉你,要打就打,我不怕你的,我连大雄宝殿的释迦摩尼像都不怕。” 许清木道:“哦,是吗。” 说完只轻轻打了个响指,一阵强大的灵力带着威压朝着饿死鬼袭去,它感觉自己瞬间被压成了一张纸片,刚吸进去的香火都呕了出来。 而后许清木收手,饿死鬼一下又恢复了饱满,“啊”了一声,然后痛苦地喊道:“我的香火!” 说完它还猛地又吸了一口尽量吸了一点回来才化成一道黑烟想跑,许清木不慌不忙,上前一步伸手一拽,轻松地就拽住了饿死鬼的脚踝,饿死鬼无力地挣扎,但还在坚持不懈地吸香火。 许清木都无语了,左右看了一眼想找东西装它,宋玦就体贴地递上了一个矿泉水瓶。 许清木把饿死鬼往瓶里塞,它艰难地扒拉着瓶口,努力地张大嘴吸,艰辛地说:“让我再吃一口!” 在许清木完全把它塞进去的以后,它痛苦地靠着矿泉水瓶的边缘望着外面的香火开始流泪:“啊,都吐出来了,好可惜呜呜呜呜呜。” “你也太能吃了。”许清木简直要被这饿死鬼给逗笑了。 还以为今天不会有什么收获,谁知道这里有个脑子不好使的主动上门。俩人一鬼离开了明园寺,在附近的小公园休息,顺便审这只饿死鬼。 饿死鬼生无可恋地倒在瓶底,哭丧着脸说:“好饿,好饿,好饿。” 许清木道:“你说了就让你吃。” 饿死鬼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我是只无人祭奠的野鬼,被慧安抓来的。他让我蹲在桥下,看到有钱的香客就往下拽,骗香客的钱。他给我做了庇佑的法事,我就能在明园寺内活动,不会被佛像和法器所伤。只要我做得好,慧安就允许我天天吃明园寺的香火。啊,你们不知道,有些有钱的香客,供奉的香火那叫一个精致,真的是太好吃了,想吃……” 许清木无语,摇了摇瓶子让它继续说,别光想着吃。 饿死鬼继续说:“慧安好像还抓了不少鬼帮他做一些其他事,但我只负责在桥下拽人,也不太清楚。后来大概是他知道自己要出事,听到了一些风声,就开始处理手里的鬼,我因为跑得快没被他打散魂魄,就逃过一劫。” 许清木问它:“你都跑了为什么又回明园寺?” 饿死鬼立刻崩溃大哭:“呜呜呜呜呜我在外面真的完全吃不饱啊,我太饿了,所以我又偷偷回来吃点香火……我也没做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啊,就是一诈骗犯罢了……您手下留情……说了这么多好饿啊,能不能给点吃的……” 许清木:…… 宋玦:…… 别的鬼被抓了都是求饶命求放过,就它一个鬼一直在念要吃的。 许清木本来不想搭理它,但它一直哭的特别惨,仿佛受了极大的虐待,许清木没办法,就给它扔了几颗瓜子到矿泉水瓶子里。 阳世的食物鬼也能吃,只是没有香火对它们来说那么美味。反正有的吃了,能勉强堵住饿死鬼的嘴。 接下来就应该去灵兴寺看看了。 到了门口,二人也没有急着进去,只是在门口看。灵兴寺不愧为名寺,香客真的是络绎不绝,庙宇修得也是大气豪华,远远就能见到一尊巨大的普贤菩萨塑像金身。 毕竟上次在碧溪谷和很多灵兴寺的僧人见过面了,闹得也不太愉快。 许清木倒是可以再画皮穿个马甲进去,但慧安和尚也不是吃干饭的,撞见可能更尴尬,还会被认定是来砸场子的。 许清木只是想查一下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并没有想真的和佛门起冲突。 二人有点犯难,就在门口远远地看情况,饿死鬼又开始哭哭唧唧地嚎:“呜呜呜好香啊,里面的香火好香啊,让我吃一口吧呜呜呜呜呜,吃一口我现在魂飞魄散也没有关系了呜呜呜呜。” 许清木突然想念起了文博涵。 他在这饿死鬼的面前,真的一点儿也不话痨啊…… 79、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和宋玦在灵兴寺门口找了个高处蹲守, 却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 到了下午,灵兴寺门口来了个很引人注目的僧侣, 他背着大大的行囊,身上的僧衣全是补丁, 手持瓦钵, 边走边低声诵经,慢慢地穿过拥挤的人群。 灵兴寺的僧人们虽然朴素, 但也不会穿这么破旧的僧衣,这人不是灵兴寺的和尚,是行脚到此处挂单的。 许清木再仔细看了看那行脚僧的模样。他很年轻,不超过三十岁,面部是经过长时间风水日晒的黝黑, 虽然看上去风尘仆仆, 但他的眼神没有一点疲惫和憔悴,而是非常地坚定有神。虽然只是远远地看一眼。许清木也能感觉这行脚僧身上有淡淡的金光环绕,这就是佛门常说的“有慧根”。 看来,虽然这僧人很年轻, 却应当有着高深的佛法。 许清木不由地开始注意他。 这位行脚僧走到了门口便有一位年轻的僧尼迎了上来,二人互相行了礼, 便聊了起来,许清木连忙竖着耳朵听。 行脚僧道:“师兄, 小僧是慈源寺学生善导,行脚至此处,想借贵寺修行一夜。” 小僧尼听到慈源寺的名号, 连忙又行了一礼,恭敬地说:“原来是慈源寺的师兄。那您请随我来。” 叫做善导的行脚僧跟着那小僧尼去了,一边走一边问:“听闻贵寺能仁法师佛法高深,也不知弟子有没有机会能见见法师,听听法师讲学。” 小僧尼摇摇头,说:“今日师父已与人有约。” 善导又问:“那明天呢?” 小僧尼又说:“恐怕要让师兄失望了,师父已经许久不见外客,一月一次的讲学也过了时间。” 而后那俩人就走远了,再听不见说了什么。 许清木有点感慨地说:“啊,慈源寺啊……竟然还在。” 宋玦道:“你知道慈源寺?” 许清木答道:“慈源寺比凌云观建立得还早,在我的前世的时候,慈源寺就很得人心。慈源寺中不设功德箱,全体僧人持金钱戒律,保持佛陀制度,每年都会有很长的时间行脚,途中托钵乞食,不接信众的钱财供奉。慈源寺的僧人,修的是苦行。” 宋玦上网查了一下,慈源寺果然是千年古寺了,到如今竟然还保持着千年前的这些森严的戒律。所以,虽然在信众之中并不是很有名,但在佛门,慈源寺还是很有声望。 许清木道:“不知道今天和能仁有约的是谁?竟然连慈源寺的僧人都见不到能仁,搞不懂他们,就凭这大和尚身上的金光,我也想和他聊聊。” 又盯了一会儿,那个和能仁有约的人便出现了。他刚一到门口,就有僧尼迎上前,道:“夏居士来了啊,师父已经等您很久了。” 许清木和宋玦都连忙瞪大了眼睛看着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这是一个面目清秀却没什么特点的青年,穿着深色的棉麻衫,短发有些凌乱微卷,怎么看都非常普通,甚至他和小僧尼说话之前,许清木都没有注意到他。 这倒是奇怪了,能仁专门等着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普通的青年。 想了想,许清木对宋玦道:“你瞧瞧这是不是你们富豪俱乐部的成员,哪家豪门的贵公子吧?不然能仁等他干嘛。” 宋玦看了看说:“我没见过这人,而且他这一身行头看上去并不太精致。” 但他肯定是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许清木等了那么久都没有收获,现在终于来了精神。他们继续等,伴随着饿死鬼连绵不绝“好饿好饿好饿”惨叫,约莫一小时后,那青年就从寺院中走了出来。 许清木和宋玦互相看了看,悄悄跟上了上去。 见过能仁法师以后,夏子明感觉自己轻松多了,离开灵兴寺他就上了一辆开往更偏僻城边的公交车,在一处有些破旧凌乱的城中村下了车。 然后,夏子明沿着河边的小路走着,心情不错。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天色渐暗,夏子明独自一人走了一段,突然站住脚步。 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喊“救命”,循着声音看去,他看到了河中心有一个长发的少女正在艰难地扑腾着,马上就要沉入水底了。 夏子明心里一惊,连忙扒着河边的围栏大喊:“有人落水了!” 但周围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他心里一急也顾不上能仁法师交代的“要保护好自己别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急忙就将兜里的手机钱包掏了出来扔在地上,迅速翻过护栏一头跳进了水里朝着河中心游过去。 这时,跟在远处的许清木和宋玦也瞧见了青年突然的跳河,大惊之下连忙冲上来看。 但那河中心哪里有人?分明是一片风平浪静。但再仔细多看一眼,在那风平浪静的水面之下,隐约藏着一团黑乎乎的漩涡。 宋玦指着那问:“那是有鬼物吗?” 许清木快速回答:“溺鬼,这是要找替身。” 溺鬼死后会被困在河里,必须得找到替身才能解脱投胎。溺鬼为了投胎,就会这样骗人下水,害死下水者。 “我去看看,你在岸边等。”说完许清木便折了根树枝飞身而去。 也就说这两句话的工夫,夏子明已经扑腾到了黑乎乎的河中心。 但此时,他猛然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刚刚那个拼命呼救挣扎的少女竟然一瞬间消失在了他的眼前,萦绕在耳边的呼救声也戛然而止,河面一片平静,唯有他自己拍打水面引起的水花。他心里一慌立刻就要掉头,却感觉什么凉悠悠的东西飞快地缠住了他的脚,一把就将他拽下了水面。 夏子明以为是水草,可低头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那不是水草,是飘散在水中的头发。 夏子明条件反射地想要深吸一口气,可在这水里却是猛地呛了一大口水,口腔里都是河水的腥臭味。 夏子明一边挣扎一边往下看了一眼,在一团黑乎乎的长发中间,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它已经被水泡得浮肿得像是个发面馒头,眼眶过分地大,占了发面馒头的一半,眼珠子却只有黑色的一小点。 是鬼! 夏子明心脏狂跳,拼命挣扎,想要抓自己挂在胸口的佛像,但那鬼物的反应更快,另一缕头发随着水飘了上来,缠住了他的两只手,于是他就完全动弹不得了,就被这长长的头发五花大绑,死摁在了水里。 肺中的空气越来越少,夏子明的意识渐渐模糊,而那浮肿可怕的白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就在此时变故突起,一块石块猛地划破水雾,像是一把有生命的利刀,在水中飞速带出一串行动的水花,只几秒就将那狠狠缠绕着夏子明的头发给割断了。 夏子明翻着白眼往水面上看,什么都还没有看清,就感觉到一个人狠狠地扎入了水中,快速地朝着他游过来。 那不是别人,正是许清木。 许清木立刻抓住这快要窒息的青年往水面上带,只这一瞬的工夫,那狡猾的溺鬼就已经掉头逃窜,一头扎进了河底的淤泥之中,许清木捞着半昏迷的青年再往淤泥里扔了几块石块,但都没能打中那溺鬼。 宋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跳下了水,此时已经游到了许清木的身边,将半昏迷的青年从许清木的手里接了过来,示意许清木去追那溺鬼。 许清木看着因为水波而有些扭曲的宋玦的脸,有点生气他跟着来了,但现在也不是吵架的时候,他连忙指了指水面示意宋玦快走,然后一个猛子就扎向了更深处,寻找溺鬼。 许清木常年住在山上,水性其实不是那么好,再加上溺鬼在水里多年无往不利,许清木竟然没能一招制服它,追着它跑了老远。 但那溺鬼也逃脱不了许清木的掌控范围,两分钟之后,许清木在那溺鬼故意搅动起的淤泥之中分辨出了鬼气所在的方向,他立刻瞄准了那溺鬼,手中一道符纸飞出,金光迅速划破淤泥照亮了河滩底部,符咒如刀一样狠狠扎在了溺鬼的腿上,溺鬼逃脱不得,顿时一声惨叫。 就这两招它就知道了许清木的厉害,连忙求饶:“先生饶命!我不跑了!” 这溺鬼虽然坏心但还没有真的害死人,属于犯罪未遂,直接打散魂魄也不恰当,许清木便没打算继续打,正准备游下去将那溺鬼抓起来的时候,另一个方向突然射出一串佛珠,狠狠地扎在了溺鬼的另一条腿上。 溺鬼又是一声惨叫。 许清木惊诧地抬头去看,在渐渐沉淀的淤泥之中,看到了刚才在灵兴寺看到的善导和尚。 善导也看到了许清木,二人大眼瞪小眼,都十分惊诧。 溺鬼被佛珠和符咒的金光刺得连连惨叫,崩溃道:“我都求饶了为什么还要打我两次!好痛啊啊啊啊!” 许清木和善导互相看了看,在水里也不方便说话,就一同下去,将那溺鬼拎出了水。 上岸了溺鬼还疼得不行依然惨叫,许清木听得烦,盯着它道:“别嚎了,谁让你今天运气好,这属于买一赠一,满三百返五十。” 80、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瞪过溺鬼之后又去看善导。 善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双手合十,对许清木行了个佛礼道:“原来是凌云观的许小道长, 久仰久仰。刚才是不知道小道长也在,实在是见笑了。” 许清木连忙也回了个道礼, 说:“是我闹笑话才是, 要知道善导法师在,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溺鬼:…… 我这都要痛死了, 你们两个到底在互相谦虚什么! 你们比鬼还可怕! 说完话,二人相视一笑,心中对对方的目的都有了一个猜测。 许清木又开口,非常直接地就说:“我是刚跟着那个卷发的青年从灵兴寺出来的,一路跟到了这里。” 善导也不矫情, 说:“小僧也是。” 许清木猜得没错, 佛门也有人怀疑上了能仁。而以能仁如今的修为和威望,除了慈源寺的法师,没人能够管、也不敢管。 二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对方所想, 许清木也就不绕弯子了,说:“这到底是你们佛门的事, 既然有善导法师出手,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善导再行礼道:“佛门的事的确是不应当麻烦小道长, 但小僧修为平庸,对枝城又不太熟悉,如果能得到小道长的帮助或许能尽快解决这事儿。虽然大家不是同门, 但维护正道的心都是一致的,小僧也就厚着脸皮请小道长出手相助了。” 善导这话说得坦荡又真诚,许清木真喜欢他。要那些大和尚都这样,许清木也不至于对和尚们有那么大的偏见。 于是也没磨叽,立刻就应了下来。 刚说到这里,远处的宋玦就冲他们喊了一声,挥着手说:“他醒了。” 许清木和善导连忙就拎着溺鬼往宋玦的方向去。 把夏子明救上岸以后,宋玦立刻就给他做了急救,排出了他胸腔中的水,他睁开了眼睛,均匀地呼吸着,但还有些没缓过来,晕晕乎乎地半眯着眼睛看天。 宋玦一边给夏子明顺气一边把矿泉水瓶递给了许清木,许清木把溺鬼揉吧揉吧也塞进了矿泉水瓶。 饿死鬼一见有新伙伴进入,连忙振奋了起来,激动地说:“你有吃的吗?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 溺鬼现在两条腿还痛,可怜地问饿死鬼:“你有药吗?我好痛,我好痛,我好痛。” 然后二鬼沉默片刻,转头幽怨地看着许清木。 许清木才懒得理它们。 躺在地上的夏子明慢悠悠地将目光放在了矿泉水瓶上,看着那两个哀嚎不已的鬼物,完全没有惊吓,只是叹了口气,缓缓地说:“怎么又撞上这些东西了……” 但也只沮丧了一秒,夏子明又立刻开心的起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拍着胸口笑道:“哈哈,捡回一条命,又多活了一天,幸运幸运。” 看来撞鬼这件事,他是相当的熟练而且习惯了。 “哎呀。”夏子明嚎了一声,连忙自我介绍,又感谢了这三个救了他的人,然后他突然特激动,对善导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居然是慈源寺的善导法师。我去年去慈缘寺参拜过时见过您,远远地听过您讲经,您可能没看见我。” 善导微微一笑,说:“没想到与居士还有这样的善缘。” 夏子明嘿嘿地笑,又转头看向许清木,连忙拱手行了个道礼,说:“小道长慈悲,我今日竟然有这样的运气,也见到小道长了。您不知道,我预约的凌云观门票都排到明年了。” 许清木也对他回礼,说:“居士慈悲。” 最后,夏子明将目光转向宋玦对他伸出手说:“先生您应当是在凌云观修行的居士吧?之前我瞧见看直播的时候见过您,就洗发水大火的那个直播,不得不说,您本人比视频里看着帅多了。” 宋玦和他握了手,道:“免贵姓宋。 ” 夏子明亲切地抓着宋玦的手,说:“宋先生,那洗发水能走黑幕让我得一瓶吗?” 宋玦看着他顶茂密的头发,说:“你可能不太需要吧?” 夏子明笑说:“头发是不太需要,但其实我想长点胸毛,这样显得我比较威武有男子气概,你们的洗发水能长胸毛吗?” 三人忍俊不禁,被他给逗得大笑。 夏子明也跟着笑,有点不好意思,然后说:“怕你们觉得我墙头草,我就直说了,我这人从小运气就超级差,经常被鬼缠上,所以佛道都要拜的,看到教堂也会进去求god bless me,能顺利活到今天离不开各路神佛的保佑。看,今天我不就还集齐了善导法师和小道长两位高人吗?” 说着夏子明就把藏在衣服里的一串东西拿了出来,那上面挂着弥勒佛、符纸、十字架,以及一些许清木都不认识的佛牌。 许清木含笑:“夏居士还真是一位妙人。” 善导显然很喜欢夏子明,也微笑看着他。 夏子明一拍脑袋,道:“哎呀,在这儿说了半天,竟然就让三位救命恩人湿漉漉地站着。不介意的话去我家先把这身衣裳给换下来啊。” 对夏子明还有很多问题要问,许清木和善导都立刻应了下来。 夏子明特高兴,说:“啊,我运气差了二十年,今天竟然能遇见三位,是时来运转了吗?我以后要交好运了。” 话音刚落,“啪叽”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夏子明的脑袋上,他抬手一摸,摸到了淅沥沥的一坨鸟粪。 夏子明:!!! 其他三人:……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夏子明家,他在这城中村租了一套一居室,房子并不大,但很整洁,阳台上还种着不少的盆栽,能看出是个很热爱生活的小伙。 夏子明回家就连忙处理了自己头上的鸟屎,又急急忙忙地给三人拿干衣服和毛巾,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他不是撞头就是撞脚,大平地都能摔得自己七荤八素。三人看着他都揪心,感觉他能长到这么大真的很不容易。 他果然如同自己所说,运气极差。 借用夏子明的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几人都换上了夏子明的衣裳,坐在他家客厅里,喝着茶吃着夏子明做的素餐,聊了起来。 夏子明很是乐观的说:“嗨,让三位看笑话了,我这人就这样,喝口水都能呛到自己。” 话音刚落夏子明就喝了一口水,接着一声惨叫,那水呛的他满脸通红,三人都吓得不轻,连忙起身给他顺气,急得三人快叫救护车了,他才终于缓了过来。 不过夏子明倒是完全不在意,缓过来以后立马就又“嘿嘿”地笑。 许清木觉得有点奇怪,夏子明分明就是个开朗善良的好人,从面相上看,他不该运势这么差。 或许是出生的时辰不好,也或许是前世有因,总之他就是这样一个命。但好在这人相当积极乐观,热爱生活,一点儿也不因这倒霉的命运而沮丧。 夏子明喝着茶,自己乐颠颠地说:“我小的时候经常生病,又经常撞鬼,我父母为了保住我,各大医院都去了,十里八乡所有的道观寺院也都求过,我身上也挂满了各派的护身符,但病从来没有好转,直到遇到了能仁法师。” 终于说到重点了,许清木竖起耳朵,格外认真地听。 夏子明继续说:“五岁那年,能仁法师给我做了一场法事,从那以后我的病才渐渐开始好转。只不过我这倒霉的体质实在是太凶悍,能仁法师说就算是他也不能给我改运。所以啊,这些年我一直倒霉,周围的人都被我给瘟到了……不过好歹活了下来。” “十五年前啊……”善导缓缓说,“灵兴寺就是十五年前建立,能仁法师第一次降魔也是在那一年。从那以后,灵兴寺慢慢也就成了全国闻名的大寺了,到现在,也算是国内几大名寺之一。” 许清木听着,心中暗道:只是短短的十五年,这灵兴寺和能仁的发迹也太快了。 许清木和宋玦交换了一个眼神,依然很默契地感觉到了对方所想,再去看善导,他的神情很平静,但应该和许清木他们想的一样。 但夏子明一点儿都没察觉,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继续说:“能仁法师不愧为当世大能,他也不嫌弃我信仰不单一,还送我护身的佛像。在我父母相继去世之后,多亏了能仁法师的照拂,我才顺利活到这么大。” 许清木微笑问:“能仁法师的护身佛像啊,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瞻仰一下。” “小道长客气了。”夏子明说着就将自己脖子上那一串东西里的弥勒佛取了下来,交到许清木的手里。 许清木轻轻地掂了一下,发现这佛像一点护身的灵力都没有。 真正能护身的法器,如能仁给庄采采的那串手串,许清木一眼就能看到金光。带在身上妖邪不侵,连哈士奇和文博涵都不敢靠近。 但今天那溺鬼还是差点将夏子明给搞死。 这东西,根本不是护身的佛像。 81、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又细细的看了一遍这佛像, 尝试往其中注入灵力,想看看这玩意儿究竟是干嘛的。但灵力一注入, 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力在往外推。 能仁和尚在佛像上加了很强的禁制,就为了不让人探究, 这也是明晃晃的警告, 摆明了设下禁制的人不好惹,别管闲事。 许清木心里冷笑, 又将佛像递给善导。 善导看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深,表情也越来越严肃,但什么话都没有说。 许清木笑着对夏子明说:“你这个佛像看起来很新啊,不是说玉佛应该常年佩戴, 年岁越久越有灵。” 夏子明道:“能仁法师说我和旁人不一样, 我的运势太差,佛像用不了多久就会失去护身的效力,所以过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要去一趟灵兴寺,能仁法师会给我一块新的开光过的佛像。” 许清木问:“那你戴过的旧的呢?” 夏子明回答:“给能仁法师处理了, 他说贴身戴过的物品不能随便给人,不知道会被人用来做什么。” 能仁说了那么多, 也就最后这一句是真话。 前后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来,许清木没有再问关于能仁的事, 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话题绕回到了夏子明本身,这个善良乐观又有趣的青年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他自己一直在引导话题, 聊开心了,他就突然说:“我给大家唱首歌助下兴吧。” 刚才还皱眉的善导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浅笑道:“好啊。” 夏子明很快去卧室取来了一把吉他,轻轻清了清嗓子,说:“我给大家唱一首我的原创歌曲《向上》,这也是我们乐队新专辑的主打歌。” “《向上》?”善导突然出声,面露惊诧地说,“奔跑乐队的《向上》?你说,这歌是你原创……你是奔跑乐队的主唱?” 夏子明也非常惊讶,道:“啊,善导法师,您竟然知道我们乐队吗?” 一直情绪平静的善导突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激动了起来,说:“小僧、小僧非常喜欢奔跑乐队啊,也非常喜欢《向上》这首歌。” 夏子明难掩兴奋,一把抓住了善导的手,说:“真的吗?真的吗?啊,善导法师您也听摇滚乐啊!” 善导连连点头,又报了几个奔跑乐队的原创歌曲歌名,说这都是他很喜欢的。 夏子明乐开花了,道:“天呐,我真没想到,真是太荣幸了!” 许清木一脸懵地转头去看宋玦,宋玦也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过这个乐队。 那这就应该是一个不红不赚钱的乐队,否则以宋玦的敏锐程度,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夏子明很快就要开始自嘲,笑说:“奔跑乐队真的很糊的,万万没想到我们这个苦逼的地下乐队竟然会被善导法师喜欢,顿时觉得自己倍儿有排面。” 善导也从惊诧之中回了神,然后又有点疑惑地说:“但……但夏居士,你在照片里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小僧最开始根本没有认出来。” 夏子明将手机里的几张乐队合影翻出来给大家看,说:“看这头卷毛,不是我是谁?” 照片里的四个人都穿着非常张扬的服装,各种金属链子挂着,脸上也带着妆。而站在最前面的主唱最为夸张,脸上涂得根本都看不清五官,正在声嘶力竭地唱着歌,脖子上的青筋全爆了起来。 但再仔细去看,这双单纯的眼睛没有变,那一头卷毛也没有变。 眼前这个看上去乖巧普通青年竟然和图上那个叛逆愤怒的歌手是一个人,反差也太大了,真是让人完全不敢认。 许清木从来没有接触过摇滚,趁着善导和夏子明聊得起劲儿,宋玦就简单给许清木介绍了一下摇滚的起源和摇滚精神。许清木很快理解了,摇滚乐不仅仅是一种音乐形式,也是表达一种人生态度的哲学。 听宋玦说完,许清木就笑着看善导说:“没想到,善导法师竟然也如此叛逆。” 善导双手合十念了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佛法要求信众慈悲,度己度人,而优秀的音乐也能度己度人。摇滚精神中的自由、独立、力量等等与佛法是有相通之处的。当然,摇滚精神的嗔怒和痴狂是修行之人应当摒除的。” 这话让许清木心中略有所悟。 夏子明鼓掌道:“说得太对了!我这就给大家来演奏一下这首代表自由和力量的《向上》,献丑了。” 说完,夏子明立刻就扫着他的吉他开始了演唱。 唱歌的时候,夏子明和平时完全不同,他不再是那个看上去毫无特色的普通青年,沉浸在音乐里的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光彩。 许清木安静地听着,从这首歌里感觉到了一种非常强悍而且积极的生命力。 在逆境中的不屈在黑暗中的坚韧,生命的脆弱与顽强都如此迷人,就是《向上》这首歌要表达的精神。 许清木明白了,支撑着夏子明度过这么多年艰难岁月的,其实不是神佛和宗教。他看似什么都信,但其实他什么都不信。陪着他一路走过来的,这是他自己不屈的心。如果硬要说他有什么信仰,那一定是信仰音乐,信仰摇滚,这份信仰和对神佛的信仰一样值得尊敬。 三人沉浸在这份歌声里,仿佛在宇宙洪荒之中畅游,一曲结束,他们心中都有了不少的感悟。 而唱完之后的夏子明又变回了那个乖巧和普通青年,他有点害羞,挠了下自己的头说:“献丑了。” 几人都在沉默,许久之后,许清木轻声道:“诸般皆是道。夏居士的歌,让人感悟颇深。” 善导终于是稳不住他的高人形象,忍不住露出粉丝的状态,啪啪鼓掌道:“太棒了,能这么近距离的听到《向上》真是太棒了。” 夏子明非常高兴,忙说:“那我们一起来一遍,小道长和宋先生也一起吧。” 善导立刻星星眼忙不迭地点头,又转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许清木和宋玦。 这歌的旋律倒是不难,许清木本来也习过音律,听一遍差不多会了大半。 于是,这首鼓舞人心的音乐再次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响起,一直到天色渐暗。 要离开的时候,善导还有些意犹未尽。 夏子明将他们送到楼下,分别之前前给三人送了三天后在本地举办的音乐节的门票。奔跑乐队到时候会有表演,他很希望这三人都能去。 善导立刻应了。都走出夏子明家很远,他似乎还沉浸在那音乐里。 许清木轻笑说:“善导法师,该说正事了。” 善导回过神,摇摇头道:“阿弥陀佛,小僧实在是惭愧。” 许清木宽慰道:“善导法师虽然是佛法高深,但如今也还是凡人,是人就有喜好的欲-望,修行的过程就是慢慢求内心平静,您不用太过苛责自己。而且,夏居士的音乐的确是能给人力量,您不算是破戒。” 善导定了定神,再念了两遍佛号才问许清木:“小道长刚才拿着那佛像的时候,感觉到了什么吗?” 许清木和宋玦同时开口,道:“借运。” 许清木回头看了一眼宋玦,已经完全不惊讶现在宋玦现在的感知力了。 宋玦对他轻笑了一下,示意他继续说。 许清木就接着道:“虽然没有问夏居士的八字,但从他的叙述也已经能猜测出事情的全貌。夏居士当是天生气运极佳,小儿身弱,承受不住这样的运势,所以他小时候才会一直生病撞鬼。但随着年岁渐长,他是能渐渐撑起这份气运的。五岁那年如果没有遇到能仁,本来一切都会好起来。而能仁在那个时候看出了他的命格,就借了他的运。那个佛像根本就不是什么护身的法器,而在吸他的气运,隔一段时间,能仁就将佛像攒的气运吸走,所以要不停地换佛像。十五年,能仁就仗着夏居士善良单纯,骗了他十五年。如果不是夏居士本人心性坚定,现在或许会过得更惨。” “和小僧想法完全一致。”善导的面色非常沉重,道,“只看能仁如今的声望和灵兴寺的规模也就知道,夏居士原本的运势应当是极好的,或许他的父母本不应早亡……可现在……” 许清木也长长叹了一口气。 能仁这玩意儿太缺德了,分明吸了夏子明的气运让自己成了得道高僧,还以夏子明的恩人自居,让人对他感恩戴德那么多年。 许清木说:“很难想象佛门也有这样的败类,我的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已经按耐不住,千万不要放过他。” 善导点头,立刻和许清木商量起了对策。 尽管能仁在佛像之中下的禁制很强,但对许清木来说也不难,只需要准备一些法器和祭品,一场简单的法事就能破。破掉禁制之后再毁掉这吸气运的佛像,能仁就借不到夏子明的运势了。 暴打能仁的问题,等先解决了夏子明的困境再说。 准备时间大约要三天,在音乐节的时候就能准备好。 于是,善导和许清木分配了一下任务,许清木去准备法器和祭品,善导继续回灵兴寺蹲一蹲能仁,说不定还能有什么发现。 毕竟,他们都觉得能仁这种借人气运十五年的缺德玩意儿,肯定不止干了这点儿坏事。 商议好之后,许清木和宋玦便向善导道了别,各自行动。 82、晋江独家发表 三天后, 音乐节即将开幕。 善导也从灵兴寺回来,带来了一点消息:他依然没能见到能仁, 但他看到了能仁的豪车和豪宅。那栋豪宅的风水布局很奇怪,不像是阳宅, 到很适合做阴宅。能仁可能和慧空一样, 在养鬼。除此以外,没有查到更多的有用线索, 能仁精得很,什么都藏得严实。 许清木道:“也不着急,那就先把借运的事给处理掉。等能仁伏法之后再慢慢查他其他的。” 善导还是有些忧虑,说:“我们算过要破禁制最好的时间当是今日黄昏日落时。那个时候,差不多夏居士就要表演了, 这场音乐节他很重视, 最好不要耽搁他的表演。” 许清木轻笑,说:“不会耽搁的,我们直接去音乐节现场做法,有钞能力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善导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许清木也没解释,但一会儿他就明白了。 许清木和宋玦带着善导去了音乐节现场, 现在时间还早,工作人员们正在做着开幕前的筹备工作, 乐队还没彩排完,观众不许进场。 但宋玦拿出了个工作证,直接带着许清木和善导去了后台, 竟然还有很大一间休息间是留给他们的。宋玦打开门,这休息间里已经搭好了香案,法器也摆好了。 善导一时间觉得有些穿越,出门确认了一遍他们的确是在音乐节后台,然后才说:“是小僧没见识了,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许清木笑着回答:“宋老板在我算出时间之后就联系了音乐节主办方,提出了赞助,今天全场的饮料和冰淇淋都是免费的,宋老板出资,所以我们就有了这间休息室。” 宋玦笑得风度翩翩:“善导法师想不想吃冰淇淋?” 善导,一位从不接受金钱供奉的苦行僧,此刻被钞能力所震撼,感到十分迷茫。 总之,事情得以顺利地按照计划进行,到了下午,观众们开始陆续进场,距离算好的开坛时间也越来越近。 夏子明给三人都发了消息,还懵懵地什么都不知道,问他们能不能来参加音乐节看他表演。结果三人就趁着夏子明彩排结束后的休息的间隙,把人给叫到了这间休息室。 夏子明一进门瞧见这香案法器就吓了一跳,大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许清木他们都还没想好怎么给他说能仁一直在吸他的气运这件事,毕竟一直以来他都非常敬重能仁,也不知道说了会不会对他打击过大。 犹豫过后,三人还是决定等表演结束之后再谈。相信他这样乐观积极,这一次也能顺利度过。 于是许清木只是简单地对夏子明说:“是这样的,我发现你那个护身的佛像,有一点的问题,可能需要做一场法事。” 夏子明皱眉:“但是现在,也不能找能仁法师啊,他应该在闭关……” 许清木道:“夏居士,你要是信得过我们的话,就将佛像给我。我们会帮你处理好的,所以搭了这样一个祭台。” 夏子明二话不说就把脖子上的那一串东西取下来递给了许清木。这三人救过他的命,又欣赏他的音乐,他当然对他们十分信任。 许清木本来还想解释两句,但夏子明完全是个容易信任人的傻白甜,还乐呵呵地笑,说:“反正,那就麻烦你们了,不过,法事能在我表演之前做完吧?期待了好久你们来,可千万要看我的表演啊。” 三人都点头,夏子明这才放心了,又说:“那我去准备表演了,你们一会儿千万别耽误哦!” 说完就急匆匆地跑了。 善导将门一关,接着双手合十默念了一阵口诀,门外的喧嚣立刻戛然而止,门里的声响也就传不出去了。然后,善导对许清木道:“小道长请。” 许清木闭眼凝神片刻才走到祭台前,他将夏子明那一串东西里的佛像给取了下来,放在祭台中间的一个木质托盘上,请了香烛点上,接着拿出朱砂和符纸写下了符文。他写的每一笔都在散发着金光,符文写就,许清木便口中念词,将符纸往前一掷,符纸立刻钉在了佛像上,原本那安静躺着的佛像突然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猛地立了起来不停摇晃,似乎是要挣脱那符纸。 宋玦一直在一边安静地看,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善导有些紧张。 又一会儿,那符纸和佛像同时发出金光。两种金光略有不同,正在互相的抵抗。 善导小声对宋玦道:“宋居士,小道长真的不需要帮忙吗?毕竟能仁的修为真的很高。” 宋玦轻松地说:“不用。” 但顿了一下,宋玦又嘴角含笑,说:“他如果需要帮忙,会对我说的。” 善导:??? 正在此时,那两道金光变得更加刺目,许清木依然掐着手诀口中念念有词。善导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小声说:“做法的最优时间也就这半个小时内,如果在这个时间不能快速将禁制摧毁,能仁可能会反扑,小道长一个人在半个小时内……” 善导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响,缠绕在一起的符纸和佛像同时燃起了烈火,那火苗瞬间就窜上了天花板,照得人双眼刺痛。 再一秒,又是“轰”的一声,火苗骤然熄灭,一切归于平静,符纸凭空消失,而佛像落回了木托盘之中——现在再看,它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块黑乎乎的焦炭,无法辨别原本的模样。 善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道:“这、这就完了?” 许清木对他微笑道:“完了。” 善导:…… 说好的半个小时呢…… 震惊了几秒之后,善导慢慢缓了过来,他眼神透露出欣喜,道:“今天小道长真是让小僧开了眼界,实在是正道之光。” 许清木连忙说:“善导法师才是修为高深,令人敬佩。” 眼看着二人又要互相谦虚地吹捧起来,宋玦抬手打断了他们,说:“一会儿能仁应该就能察觉到不对劲了。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能仁,不知道他的深浅,警惕一点。” 夏子明和队友沟通了一下一会儿的表演流程之后,就独自一人在休息室里待着了。 今天他挺紧张的,他们这个糊团乐队其实没多少正儿八经的表演机会,专辑都是自己贴钱出。难得这音乐节办得专业,来了很多热爱摇滚乐的乐迷。所以他希望的表演不要出错,至少能稍微将这个糊团在乐迷之中打出一点名号来。 正坐立不安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夏子明看了眼还有点奇怪,来电居然是能仁。 夏子明立刻接了起来,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能仁急切的声音就在电话里响了起来:“你在哪里!你那边出了什么事?” 夏子明奇怪道:“没什么事啊,我在体育中心,等着一会儿表演。” 能仁喘着气,声音有些颤抖:“我给你的佛像……” 夏子明依然傻乎乎的,说:“啊,能仁法师不愧是高人,你也感觉到了有问题吗?我刚才取下来给了凌云观的许小道长,他说……” “许清木!”能仁在电话那头突然大声,把夏子明都给吓了一跳,他还想再问,能仁却挂了电话。 夏子明心里有些不安,隐约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事,脑子一边想着一会儿的表演,一边又忧虑着能仁刚才的怪异举动。 十来分钟后,能仁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休息室,夏子明的队友把他给带过来的。 夏子明彻底懵了,站起身来说:“法师、法师你怎么会来?” 能仁紧盯着夏子明,不停地喘息,此刻的他,和从前那个总是从容高深的老和尚完全不同,他现在显得非常狼狈,额上全是冷汗,嘴唇也一片惨白。 最重要的是眼神。 夏子明觉得他的眼神不对,凶悍阴鸷,完全不像个出家人。 夏子明不由地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很担忧能仁,又上前一步想扶能仁的胳膊,说:“能仁法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能仁深吸一口气,止住了喘息,而后一把抓住了夏子明的胳膊,厉声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佛像不能给任何人吗!” 能仁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夏子明说过话,夏子明顿时呆住,再看能仁的眼睛,更觉得可怕。 他就这呆愣的片刻,能仁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手上的力道收紧,说:“许清木现在在哪里!” 夏子明被掐得骨头生疼,此刻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想抽出自己的胳膊。 就在这时候,能仁看到了一团紫色的光晕出现在了夏子明的头顶,由浅到深,从最开始根本看不清,到后来越来越清晰,甚至有些发亮。 这就是……原本属于他的气运。 能仁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顿觉怒火冲天,他突然掐住了夏子明的脖子,怒吼道:“你竟然敢串通那个小道士害我!” 突然的窒息让夏子明浑身一僵,他立刻开始挣扎,却完全没有作用,他根本不明白事情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只觉得自己现在就要死了。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能仁和夏子明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一袭青衣的人已到了能仁的面前,细白修长的手指抓住了能仁的手腕,轻飘飘地往后一拉,能仁却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立刻就倒退了好几步。 能仁定睛一看,看到了许清木年轻的脸上满是对他的厌恶。 虽然没有见过,但他早就知道了许清木,在新闻里看到过,也听徒弟们说过。 二人无声地对峙了一秒,夏子明已经双腿发软往后跌倒,宋玦和善导来得及时,连忙扶住了差点昏死过去的夏子明。 能仁定了定神,看着自己对面的几人,用阴沉的声音道:“善导,你一个佛门中人,居然和这个道士一起算计我。” 善导道:“小僧不算计任何人,只维护正道。” 夏子明从窒息的痛苦之中缓了过来,他摸着自己的脖子,有些沙哑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本来是打算等表演结束再给夏子明说的,但没想到能仁反应这么快,直接就杀了过来。不给夏子明解释清楚,大概会更影响他之后的表演。 许清木挑眉看着能仁,说:“是我说还是你这个老秃驴自己坦白?” 83、晋江独家发表 能仁冷哼, 对着善导说:“善导,这个小道士骂你老秃驴。” 善导:…… 许清木:…… 这人还真是厚颜无耻。 到了这个地步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了, 能仁彻底将他那虚伪的高僧假面给撕了下来,他完全变了一个人, 表情越发阴鸷地问:“我的佛像呢?” 许清木把手里已经变得焦黑的那块佛像扔在了地上。 夏子明迷茫地看了看佛像, 又看了看能仁,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 他目光闪动,艰难地开口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仁冷笑说:“你想要一个答案?年轻人,糊涂一辈子未必不好。” 夏子明总觉得这件事说出来会颠覆他的三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能仁道:“我修了那么多年的佛,都五十岁了还是一个化缘都会遭白眼的可怜老和尚。佛说得生是苦还来前世因, 修来世福。可前世来世和我的今生有什么关系?我不想过那样的一生, 我为什么不能是被万人敬仰的高僧?” 能仁又死盯着夏子明,说:“你……一个什么功德都没有的五岁的小孩儿,凭什么会有那样的气运呢?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一生顺遂。你有这气运也只是对你个人有利,但如果那气运属于我, 我定会将它好好利用。你们看到了吗?灵兴寺如今这样光大,不知道多少信众受益, 我这年也一直降妖伏魔,做错什么了?夏子明这个小孩儿即便拿着这样的运势,他能做到像我这样的吗?” 许清木被他的无耻给震惊了, 瞪大眼睛道:“你竟然还觉得你挺有理的,那你也做了那么多坏事呢?高考舞弊案、明园寺利用鬼物骗取信众供奉都是你的主意吧?肯定还有更多我们都不知道的恶心事,你自己能不能心里有点数啊,你是个反派啊!” 能仁大言不惭道:“我可不觉得我那是在作恶,不亏心的人怕什么在桥上摔跤?至于其他啊,我不是在帮他们修行,佛让他们此生受苦还前世因修来世福啊。” 他还挺会给自己找理由的。 他倒不是不知佛法佛理,而是修到了走火入魔,佛法佛理都在心中融会贯通,于是都被他给扭曲来为自己的行为做辩解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做!”陡然知道真相的夏子明险些要晕过去了,他确是受了很大的打击,甚至脑子都有点不利索了,就反复重复“怎么能这么做”。 能仁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充满自信地说:“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我今天都给你们说,好让你们死个明白。” 几人都没说话,都在关切地看着夏子明,生怕这个单纯的年轻人受不了。 “喂!看我啊!”能仁气急败坏,怒道,“看我,我在说话!” 几人这才转过头来看他,能仁继续愤怒地说:“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的人真的很讨人厌。有人生来天赋绝佳,有人生来气运绝佳,有人天生富贵命。而我呢,我刚生下来父母就把我丢到了寺庙门口,我从小…………” “等一等。”许清木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然后一脸严肃的道,“我们可没空听一个变态反派心路历程。谁在乎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啊,你坏就坏,扯什么童年阴影悲惨命运。” 能仁瞪大眼,怒道:“我……” 许清木再次无情打断,捂着耳朵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能仁:…… 善导:??? 宋玦满脸笑意,目光温柔地看着许清木。 啊,真可爱。 半晌过后,暴怒的能仁嘴角抽搐,猛地一声大喝,然后双手合十仰头对着西方道:“弟子能仁,恭请不动明王!” 随着他的话,他周围平地起风,缠绕着他的袈裟下摆飞舞。 这是决定要打了。 看样子这个能仁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还能借不动明王的力。 善导神色严肃,立即也双手合十道:“诸天神佛,各有神通。大梵天王,赐我神力。” 话音刚落,他手中原本只有手掌长的犍稚便猛然放大半人高,并散发出了刺目的金光。 “额,大家都借力……”许清木有点为难,觉得自己要是说“我不用借”是不是显得有点嚣张。 犹豫片刻,许清木严肃道:“行,那我也借一下。” 宋玦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许清木直接就抓住了他的领带,猛地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对着他白皙的脖子狠狠地吸了一口。 善导:??? 能仁:…… 借力就借力你们突然秀什么秀! 然后许清木松开了宋玦,整个人仿佛受到灌溉后的小树苗一样欣欣向荣。 能仁勃然大怒,道:“你这是在玩儿我呢!” 说罢能仁就冲着许清木伸出了手。 夏子明心里一惊,慌忙喊了一声:“小心!” 他这一声喊出来,能仁的脑袋上突然出现了一团黑气,大平地的能仁就那么“啪”的一声摔了下去,直接跪在了对面四人的面前。 气氛一时变得尴尬了起来,大家都安静地看着跪着的能仁。 缓了缓,许清木说:“过年还早,你也不用这么客气。” 能仁借运的反噬已经开始了,这就是和气运绝佳的天选之子作对的下场…… 今天的一切都让能仁无比愤怒,他现在就想撕了这几个人!他颤抖地指着对面的四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并没有成功,只觉得气顶到了胸口,眼前一黑捂着心口倒地,艰难地大喘气。 许清木懵逼地眨眨眼,宋玦立刻上前一步,严肃地道:“大爷,许清木可没挨着你,我看着的,你别碰瓷。” 能仁:…… 想了想宋玦又说:“是高血压或者突发的心脏问题吧,毕竟年纪不小了,老年人气性这么大不好。” 能仁:¥%¥¥*…… 他嘴角疯狂抽搐,看样子是想说脏话,但就是说不出来,竟然活生生被宋玦给气得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善导打架的准备姿势都做了半天了,结果能仁晕了。 善导没遇到过样的状况,手里还拿着那巨大的犍稚,无措地道:“就、就这样?那现在怎么办?” 宋玦道:“先送医院吧,被这种老大爷碰瓷缠上很麻烦的。” 善导懵懵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许清木抓紧时间给王三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下现在的情况,让他找两个靠谱的人去医院守着能仁,这事儿还没完,能仁修为高,不是那么容易扑街的。 因为是大型演出,主办方的急救措施准备得很周全,救护车和医护人员就在场馆内,三分钟就赶了过来。 门口围了一群人,看着热闹看得一头雾水。 这不是摇滚音乐节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两个和尚一个道士,其中那个老和尚还倒地不醒,这是什么魔幻的剧情? 众人也懵懵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能仁被拖走以后,夏子明才从震惊的情绪之中缓过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仍然无法相信他从小敬重到大的能仁法师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眼眶泛着红,捂着脸疲惫地弯下腰,久久没有说话。 善导安慰道:“夏居士想哭就哭吧。” 可夏子明没有哭,很久以后,他抬起有些苍白的脸,说:“那……这件事情……结束了吗?” 许清木回答道:“还没,能仁可能还犯了别的案子,官方那边应该还要查一查。而且他的惩罚还没受,他害得你这么惨,哪能这么便宜的他。” 又是一阵沉默,很久之后夏子明才说:“我这么多年都很好的活过来了,以后也会好的。” 他还是那个坚强乐观的他,即使突然遭遇了这么大的打击和变故,也无法撼动他的内心。 或许这就是他气运极佳的原因,能仁这种垃圾人永远不会明白。 夏子明不想再提能仁的事情,又说:“一会儿的表演,你们要看啊。” 他已经开始转移注意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了。 另外三人应了。 夏子明又扯出一个笑,说:“那……我现在……想静一静。” 三人悄悄地退出了休息室,把空间留给夏子明一人,直接去了观众席。 天色暗了下来,音乐节也进行到了后半场,最红的几个乐队也表演完,有不少观众离场,气氛已经过了最热烈的时候了。 而奔跑乐队的表演在倒数第二,留下来的观众都是想看最后一个乐队的,没人冲着他们来。 所以,许清木他们三人到观众席的时候,看到不少观众都在玩手机。 奔跑乐队上场的时候,欢呼声寥寥。台上的四个青年,甚至还不如台下的和尚道士更吸引人眼球。 善导和许清木都很着急,善导小声地念叨:“阿弥陀佛,奔跑乐队真的很棒,为什么观众不多等一会儿呢?” 宋玦低声说:“你们别着急,看他头上的紫气。” 许清木和善导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夏子明的眼睛还泛着红,脖子上青紫的痕迹还很明显,开口向观众们介绍他们乐队的时候,声音十分沙哑。 许清木身边的那个花臂大汉头都没有抬一下,一直拿着手机发消息。 许清木实在忍不住了,转头对那花臂大汉说:“你看看奔跑乐队吧,我听过他们主唱的歌,真的很棒。” 花臂大汉抬头瞄了一眼,说:“不认识。这种小年轻只是玩两天就散了,能有什么好歌,我算是个资深摇滚乐爱好者了,不会轻易被触动,更不会浪费嗓子为这些小年轻尖叫的。” 许清木无奈,微微叹气。 舞台上,奔跑乐队的表演已经开始了。 夏子明的指尖迅速扫过琴弦,一阵激烈的旋律伴随着躁动的鼓点炸开,瞬间点燃了这首歌的基调。夏子明用他那还有些嘶哑的声音对着话筒,唱出了嘹亮而绵长的第一声。 歌词听不清,或许根本就没有具体的歌词,只是一种含糊的呐喊,带着极大的愤怒和不甘。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所震撼,全场突然静默了一秒,在夏子明第一声的尾音落下之时,呼喊猛然响起。 而欢呼的众人还没能从第一声的震撼里缓过来,夏子明又开始了接下来的演唱。 他今天嗓子受了伤,本来对他的演唱应当是不利的,但沙哑破碎的嗓音在今天尤其有魅力,恰好诉说了他内心的不屈,那歌声能让人感觉到他多年来对命运的积极抗争。 他的创作非常优秀,演唱技巧也炉火纯青,刚才经受过了巨大的打击,他的情感表达更是达到了巅峰,在这饱满的情绪里,没有一个人不被感染。 于是所有的观众都进入了这情绪里,和他一起嘶吼呐喊,走到门口的一些观众全都折了回来,对面居民区的阳台上慢慢的站满了人,欢呼声排山倒海呼啸而来,几乎要将这块地给掀个底朝天。 现场的环境越来越热,甚至达到了这一届摇滚音乐节最高-潮。 而就在许清木的身边,刚才那人说自己不会被触动的花臂大汉已经彻底陷入了癫狂,声嘶力竭地疯狂吼叫,许清木甚至都听不见台上的声音了,耳朵里全是他的呐喊。 第一曲结束的间隙,花臂大汉一把脱了自己的上衣挥起来,狂躁喊道:“我的天呐!奔跑!奔跑!夏子明!子明!妈妈在这儿!看看妈妈啊子明!” 许清木:??? 84、晋江独家发表 按照节目的安排, 奔跑乐队一共要唱四首歌,而这四首歌演唱完毕, 现场的气氛已经热烈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观众的热情实在是太过,不停地大喊要求他们继续唱, 情绪激动的还要往台上冲, 保安都忙不过来了。 台上站着的夏子明和他的队友都手足无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狂热的欢呼。 但他们不能擅自增加曲目耽误时间, 毕竟后面还有一支乐队。 主办方几位负责人见到现在的情况也是很懵,简短的商量一下之后让主持人上台安抚大家的情绪,告诉观众们,等最后一支乐队表演完毕,再让奔跑乐队为大家加演一首。 但也只能有一首, 举办这种大型活动都需要提前向消防、公安等部门报备, 表演时长是固定的,不能随意加时。 夏子明还有点云里雾里的。如果再表演一首的话,唱什么好?主打歌《向上》也已经唱过了。 夏子明的目光扫过观众席,看到了正在对他挥手的许清木。 于是他突然有了灵感, 轻笑了一下说:“最后一首还是唱《向上》吧,但我想有一点不同。今天有三位我非常要好的朋友来了现场, 最后这一首我希望他们也能上台和我一起演唱。” 观众们听到这话,便顺着夏子明的目光方向看去, 竟然在观众席里看到了一个和尚一个道士。 再仔细一看,更不得了,这小道士怎么长这么好看? 突然, 观众里响起了一个尖叫声:“啊啊啊,这不是凌云观的小道长吗!” 现场的气氛又再次掀起了高-潮,这块地都要被他们给掀翻了,保安们欲哭无泪简直想发疯,一部分要拦着冲上台的观众,另一部分又要拦着因为看到许清木而躁动起来的观众。 主持人只得再次安抚大家,拿着话筒高声道:“大家请冷静啊!冷静啊!如果引起骚乱,活动会被叫停的!到时候连最后一首歌都听不到了!” 在主持人的不停劝说下,观众们终于冷静了下来,现场的秩序恢复了正常,但停留在许清木身上的目光依然没有减少。 企图低调,再次失败。 许清木只能赶紧离开了观众席来到后场。 一到后台见到夏子明,许清木就埋怨他:“夏居士,你怎么突发奇想也不跟大家商量一下。” 夏子明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气氛太热烈,情绪太激动,一时没有忍住……不好意思啊……不过你们能跟我一起上台表演吗?” 这傻白甜真是让人不忍心拒绝,善导的粉丝情绪立刻就上来了,想也没想就道:“我可以。” 然后善导把自己的木鱼拿出来,口中念念有词,“砰”的一声,一阵烟雾缭绕,他手中巴掌大的木鱼竟然在片刻间长大成了直径快一米的巨大木鱼。 善导道:“我在寺院里偶尔自己听歌的时候也会敲木鱼,正好可以和鼓手配合。” 夏子明都惊呆了,略有些结巴的道:“还、还可以这样?” 善导笑道:“木鱼最开始就是民间的敲击乐器,后来才被佛门吸纳,成为法器。” 夏子明特别高兴,连忙又去看许清木和宋玦。 宋玦毫不留情地否决了这个提议,说:“我们合唱过了,我的演唱水平你们有目共睹。” 宋玦这人只会赚钱,天生没有艺术细胞,那天合唱他是最惨烈的一个。 于是夏子明放过了他,又眨巴着眼睛看许清木。 许清木无奈道:“我倒是习过音律,但我只会弹琵琶。” 夏子明一拍手,说:“那就巧了,都是拨弦乐器,琵琶和吉他还是亲戚呢,正好可以配合。” 还没高兴两秒钟,夏子明又忧虑起来:“啊,但是,我们这时候上哪去找琵琶?” 最后一个乐队的表演时间也就十多分钟,而这体育中心本就在挺偏的城边,用手机地图一搜,最近的乐器行来回也得一个多小时,哪怕是许清木御剑狂飞也来不及。 “小问题。”宋玦突然出声,说,“这里虽然偏,但好歹还有两个小区,那么多住户不可能一个弹琵琶的人都没有。” 说着宋玦起身出门拨了一个电话,很快又回来,对另外三人道:“你们现在可以商量表演流程了。” 夏子明没能明白过来,但许清木却道:“宋老板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你说,我们要怎么配合?” 与此同时,音乐节的官博突然发了一条微博。 【摇滚音乐节v:急!急!急!重金求购一把琵琶!按琵琶原价购买并赠十万感谢费!送往音乐节后台105室!十分钟内有效!天呐!别问为什么!小编已经疯了!恨自己不会弹琵琶啊啊啊!】 今天这场音乐节的热度本来就很高,官微这个时候发这样一条微博又引起了轩然大波,无论是场内观众还是对面阳台上的围观的住户,都在异口同声地喊着“琵琶琵琶琵琶”。 在这附近的恨自己没有琵琶,有琵琶的恨自己距离太远,一时间官微下全是哀嚎。 然而,还是有幸运儿那么巧地在这附近且有琵琶,于是一路狂奔而来,不到十分钟,一把材质不错的琵琶就送到了许清木的眼前。 许清木见怪不怪,从容地拿起了琵琶试手感。 夏子明被这一番操作给搞得非常茫然,傻乎乎地问:“这……又是什么魔法?” 善导已经学会了举一反三,双手合十从容道:“阿弥陀佛,钞能力钞能力。” 最后一个乐队表演完之后,音乐节现场的气氛依然十分热烈,观众们没有离场,正在疯狂的大喊着夏子明和奔跑乐队。 夏子明和他的队友就在这欢呼声之中上了台。他依然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热情,对观众们笑了笑,然后说:“刚刚已经唱过《向上》了,现在要唱的是另一个版本。在表演之前,我要给大家介绍一下今天和我们乐队一起表演的两位新朋友。” 紧接着,观众们就看到了穿着青色道袍抱着琵琶的浑身仙风道骨气质的许清木,以及穿着破旧袈裟扛着巨大木鱼一脸高深莫测的善导。 全场观众:??? 这景象也太魔幻了,观众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和尚和道士和谐地一起观看摇滚音乐节就已经够让人摸不着头脑了,现在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上台和摇滚乐队一起表演吗? 观众们满头雾水,台上的表演已经开始了。 鼓点响起,木鱼恰当地配合。而后吉他手开始弹奏,许清木指尖拨动琴弦,琵琶清澈透亮的音色融入电吉他里,竟然丝毫没有违和感。 接着,夏子明开始演唱,许清木和善导都默契地与他合唱。 歌还是那首歌,但放缓了旋律和节奏,降低了躁动和愤怒,又新加入了木鱼和琵琶的元素,古典与现代完美融合,碰撞出了更新奇的火化。 现在再听这首歌,除了保留它原本那积极的生命力以外,竟然莫名多了一种悠远的味道。观众们在经历了长时间的狂躁和激动之后,再听这样的音乐,情绪竟然慢慢地开始平静,他们缓缓地坐了下来,安静地听着台上的人演奏。 因为佛道元素的加入,这首歌仿佛有了一种深入人心的力量,一点点流淌进观众的心灵最深处。 到歌曲的最后一句高音,三人共同合唱。这时候夜色已深,明月被渐渐聚拢的乌云遮蔽,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之后,天空之中一道闪电伴随着雷鸣忽然炸裂开,一瞬之间,闪电将现场照的如同白昼,清晰地照亮了台上所有人的脸。 而后万物归于寂静,如世界之初始。 观众们已经忘记了鼓掌,所有人都沉醉地看着台上。 但此刻的静默和感动却是比鼓掌更让人有共鸣。 于是,以躁动和狂热开场,却以这样一种沉静的方式收场。 演唱完毕后,夏子明眼中含着热泪,声音哽咽地向观众们鞠躬,而台下的观众也眼含热泪,觉得心中震颤。直到乐队已经从舞台上离开,台下的观众才猛然反应过来,再一次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掌声。 这一场演出,但凡看过的,都会在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回到后台,夏子明依然无法从那种强烈的情绪之中缓过来,他抱着自己的吉他,一直在微微的愣神。 许清木上前,拍了拍夏子明的肩膀,说:“夏居士,我得走了,善导法师会留在这里陪着你。” 夏子明这才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着许清木,道:“啊,有什么事情吗?” 许清木神色严肃,道:“刚才那打雷闪电不正常,要出事了。” 夏子明愣了一下,又说:“是……是能仁吗?” 许清木点点头,说:“嗯,我们都猜测是。能仁之前气晕过去纯粹是他借运的反噬,但他靠着你的气运修炼了这么多年,修为已经很高了,是不可能那么容易伏法的。而且,我们可能小看了他,他或许比我们想象之中还要强一些,可能副科长那边的人没有看住他。” 许清木正说着话,王三也发来了消息证实了许清木的猜测。 能仁打晕了两个看守从医院逃了出来,现在正在往灵兴寺的方向去,王三已经通知了附近能帮得上忙的修者,能去的都去堵能仁了。 善导沉重地道:“我们到底还是小看了能仁。不过,我会一直护着夏居士的,就麻烦小道长跑一趟了。” 许清木轻笑了一下,说:“但至少没有影响这一场表演,很过瘾,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85、晋江独家发表 从体育中心出来之后, 宋玦和许清木都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天空之中的乌云越压越低,眼看一场倾盆大雨就要袭来。 很久之后许清木和宋玦又和以前一样默契地突然出声。 许清木说:“你先回去。” 宋玦说:“我和你一起去。” 然后俩人又陷入了沉默。 虽然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 但他们都有些不开心。 那天抓溺鬼的时候,宋玦跟着跳下水, 许清木就非常担心, 现在这个情况,他真的怕宋玦去了会出事。 但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他要是说他担心宋玦出事,并不会让宋玦觉得安慰,倒是有些伤人心。 宋玦沉默了片刻,似乎是不愿意让许清木为难,他没有再坚持, 隔了一会儿开口道:“那你去吧。” 许清木抬头看着宋玦的眼睛, 只觉得过分温柔,又一阵惊雷响起,在刺目的闪电下,许清木看到宋玦的瞳孔之中满是自己的身影。于是许清木仿佛失了神志, 只知道定定地看着宋玦。 宋玦见他半晌没有动作,就轻轻笑了一下, 扯了扯自己的衬衣领口,偏头说:“怎么, 需要吸一口吗?” 许清木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像是着了魔一样, 突然往前一步。他靠近宋玦得颈间那一刻,是真的想一口咬下去。 许清木仿佛被蛊惑一样微微张开嘴唇,但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的动作延迟了,于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真正下口,突然感觉自己的颈间传来一阵刺痛。 宋玦咬住了他的颈 侧。 又一阵惊雷闪电狂舞,许清木觉得那雷根本就是劈到了他的身上,让他浑身过电,瞬间僵直,大脑立刻停止思考。 片刻后,许清木稍稍回神,他感觉到了宋玦的体温过分灼热,连带着他身体里的血液都要沸腾了,有一股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情绪正在他的体内疯狂搅动,他丹田内聚集起巨大的灵力,他自己都难以控制。 他甚至觉得自己要被这股力量给震晕了过去。 他不知道宋玦是什么时候松开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宋玦已经后退了,站在一臂以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许清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摸到了点点血珠。 他恍惚地想宋玦的牙为什么会那么利,再看宋玦,眼前又是一阵迷雾,许清木觉得宋玦似乎应该是穿着黑衣梳着发髻的模样。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愣神,宋玦又再次开口,说:“快去吧,时间紧迫。” 迷雾消散,他的眼前还是那个短发衬衣的宋玦。 许清木彻底清醒了,然后一股躁动的热血在他身体里流动,这躁动让他非常不安,他甚至没有精力去计较宋玦为什么会突然咬他一口,他慌忙躲开了宋玦的目光,含糊地说:“我走了。” 而后,许清木迅速折了一根路边的柳枝,朝着灵兴寺的方向御剑而去。 乌云越来越密集,甚至要将这灯红酒绿的城市淹没。 许清木到达灵兴寺就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圆形结界,将灵兴寺整个给笼罩了起来。 结界内鬼气冲天,王三就在结界外站着,看上去非常焦急。 许清木立刻落地,王三冲上来抓住他的手,说:“哥,我的大哥,你赶紧想想办法,这能仁居然养了那么多鬼在他的豪宅里,现在已经全放出来了!” 许清木往结界内看去,一只由数百只混混沌沌的鬼物组成的巨大鬼物正在结界中心,被站在大雄宝殿屋顶的能仁指挥着。那巨大鬼物约莫三十来米,因为是由许多鬼物组成的,于是身体长得异常恶心扭曲,这里一只眼睛那里一只嘴,没有皮肤的红肉裸露在外,泛着一阵阵令人干呕的恶臭。 少说这也有两百多只鬼物被困在这个结界之中。 这个结界是刚才先赶过来的修者和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合力布下的,一共八人,在八个不同方位镇守。他们布下这个结界已是筋疲力尽,还要应付那些零散攻击他们的鬼物,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对付那只巨大鬼物和能仁。 王三是一个普通人,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外围守着打电话喊人,对着许清木快哭了,说:“大哥你快进去吧,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我已经通知武警和特警了还有我们部门以及其他近一点的修者,都在来的路上。” 许清木这会儿血燥热的很,他现在就想进去打爆能仁的光头,释放自己心理和身体上的那股燥热。 “我一个人就可以。”许清木将手中的柳条一捋,软软的柳条瞬间变成了一柄长剑,而后许清木继续说,“别让太多普通人牵扯进来。” 听到这话王三真是热泪盈眶,忙说:“大哥您要是解决了这东西以后叫我王八都没问题!” “别聊了快进来!”一个女声响起,许清木转头去看,看见了守在正东方位的玉问,玉问一张漂亮的脸蛋全都扭曲了,咬牙道,“我给你开这个阵眼,你快点!” 许清木立刻前去,玉问便一手挥着符咒抵挡鬼物一手开了阵眼,许清木迅速飞身而入,没有让一只鬼物跑出去。 那巨大鬼物很快发现了有人进去,庞大的身躯便朝着许清木奔来,大地微微震动,转眼间巨大鬼物已经到了许清木的跟前,他的鬼手张开想要抓住许清木,手心之中猛然张开一张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眼看着似乎就要将许清木吞噬,他却轻松一跃,直接踩上了巨大鬼物的胳膊,足尖轻点,他灵活地顺着巨大鬼物的身体向上跃,飞快地就跃到了巨大鬼物的头顶,正好和能仁面对面。 能仁的脸颊和眼白之中布满了黑色的细丝,面目已经彻底狰狞扭曲。 失去了夏子明气运的庇佑,他之后的命运会越来越惨,唯有将这些鬼物放出来背水一战,如果能赢,就还有机会翻盘,即使是不能,他也不愿意让这些毁了他的人好过。 他已经是彻底走火入魔了。 “哈哈哈哈。”能仁大笑起来,看着许清木说,“你这个小道士,是不是觉得你赢了?我告诉你,没那么轻松,我……” “不听!”许清木又是往上一跃,一脚踩着那巨大鬼物的头顶往上飞去,他明明非常轻盈,却踩得那鬼物庞大的身躯狠狠地颤动,脑袋像是被猛砸了似的往下垂,它发出尖利的惨叫,硬生生打断了能仁的话。 能仁:¥*%t(*&^$…… 巨大鬼物勃然大怒,转身又要再去抓许清木,但许清木非常灵活,巨大鬼物在他面前显得非常笨拙,还没能转过身来,许清木又已经朝着能仁飞快地跃去。 能仁张开双臂迅速后退,同时口中念道:“散!” 那巨大鬼物立刻就坍塌成了大大小小丑的千奇百怪的小鬼物,像是风一样朝着许清木卷过来。 许清木一边追逐能仁,一边握着柳条剑一剑戳死一个飞到他身前的鬼物,他速度极快,但挡不住这些丑东西数量多,偶尔有那么两只还是会飞到他的前面挡住他追逐能仁的步伐。 但他没有停下,丹田猛烈的灵力和胸中的燥热让他异常地凶悍暴虐残忍,那杀红了眼的架势让下边镇守着方位的八人都看呆了。 到底谁才是反派??? 要不要这么凶啊! 随着许清木越来越靠近,能仁渐渐也明白了自己的穷途末路,但他并没有感到害怕,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还站在屋顶最高处狂笑道:“反正我今天就要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也不亏哈哈哈哈!” 那声音听得许清木更是火大,他加快了速度朝着能仁冲去,甚至不想管这些对他围追堵截的脏东西。 他决定,先打爆能仁的光头再说。 于是,许清木将注意力全放在了能仁的身上,手中杀鬼的频率放低,那些鬼物便找到了机会朝他猛扑,他的裤腿下摆被一只鬼物撕碎,露出一截细嫩的小腿。 那些鬼物仿佛见到了什么美食一样全冲了过去,许清木避让很快,却还是让一只鬼物划破了皮肤,血痕显出,那被鬼气灼伤的部位立刻泛起了黑。 但许清木才不管,他只死盯着能仁,顷刻间到了能仁面前。 能仁无处可退,举起手中的法杖抵挡,他以为,自己至少能撑过三十招。 但此刻许清木丹田里的灵力乱窜,抬手一剑下去,只听“咔”的一声,能仁手中的法杖迅速就断了。 能仁甚至完全都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许清木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光头上,像爹打儿子似的。 能仁:??? 就在许清木举起第二剑的时候,能仁猛地反应过来用尽毕生修为往后狂奔,口中大声念诀,狂风和暴雨席卷而来,鬼物仿佛是得到了激励,突然更猛烈地朝着许清木袭来。 许清木并没有分神,他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能仁的身上,他握紧手中的树枝将灵力灌入其中,柳枝顷刻间拉长变软,像是一条锁链猛地朝着能仁而去,一下套住了能仁的脖子。 而此刻,最前方的那只鬼物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对准许清木刚才被划过的小腿,很快就要冲过来咬下一口。 许清木完全没有管身后那些鬼物的疯狂,他只是专心地收紧手中的柳条防止能仁逃跑,柳条勒住能仁的脖子将他往许清木的方向拖拽,与此同时,鬼物们越来越近。 许清木他清楚得很,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要抓住能仁,他必然得受伤,而受这一点小伤也没什么。 一秒后,鬼物的嘶叫已经到了许清木的耳边,它嘴角的恶心的涎液差点都滴到了许清木身上。 许清木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微微皱眉,预想中的被鬼气灼伤的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 暴雨中,闪电再次点亮夜空,一支带着金光的利箭刺破密集的大雨,比闪电更快更狠,直直地钉在了那只想要咬许清木的鬼物后心,鬼物大嘴张开发出最后凄厉的嘶叫。 而箭上发出的金光一闪,那鬼物在嘶叫之中化成了一道黑烟,和箭矢一起烟消云散。 许清木惊诧地回头,目光穿过浓重的雨雾,看到了站在远处手持长弓利箭的男人。 那是宋玦。 86、晋江独家发表 此刻, 许清木心中的震撼无法形容,但他只来得及和宋玦对视了一眼, 互相都没有探究出对方的情绪,更多的鬼物就朝着许清木围了过来。 宋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快速搭箭拉弓, “嗖嗖”地又射出几箭打死了围攻许清木的鬼物。 宋玦在给许清木争取时间, 许清木也猛然回神,赶紧收紧手中的柳条。 能仁还在垂死挣扎, 他倒在地上,狂蹬着两条腿,脸已经涨得青紫,但他还在上翻着他那双阴鸷的眼睛,看着许清木。 能仁艰难地咧开嘴, 狞笑道:“你以为没了我, 这世道就干净了吗?” 许清木没搭理他,但他还在坚持不懈地说:“就算没有我,还有别人。这世道早就不干净了哈哈哈哈。而且……你自以为的正道只在胜利者的嘴里。今天你赢了,你就是正道。哪天你输了, 你就和我一样,是被正道讨伐的弃子。总有一天, 你会和我一样!你会和我一样!哈哈哈哈!” 许清木心中越发窝火,更用力收紧了手上的力道, 能仁这张破嘴终于是说不出话来了,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能仁失去意识以后,鬼物们沉寂了片刻, 而后又猛然开始嘶叫,它们本就没有意识,现在更加混乱,大张着嘴开始无差别地到处攻击。 许清木迅速用柳条将能仁五花大绑,然后掏出符纸贴了他一身,确保他完全不会动弹以后,许清木立刻房顶跃下,飞身就到了宋玦的身边。 这过程之中又抽空折了一根树枝。 他们来不及说话,立刻默契地背靠背,一人用弓一人用剑,一戳一个准,像是蝗虫一样的鬼物就在他们这样和谐默契配合里,一个个迅速地消散。 暴雨和雷电狂啸,鬼物凄厉的嘶叫和狂吼连绵不绝,将这长夜变得更加喧嚣。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约莫20分钟之后,最后一只鬼物同时被宋玦的箭矢和许清木的木剑刺中,它张大口,发出一阵嘶哑的吼声,瞬间化作黑烟,消散在雨中。 许清木之前被宋玦打的鸡血这会儿总算是渐渐平复了,他的血液停止了沸腾,已经不再燥热。 “你没事吧?”宋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清木轻轻呼了一口气,回答了一句“没事”,然而他依然不太敢回头去看宋玦。 宋玦又说:“那就好。” 话音刚落,许清木就感觉自己身后的人晃悠了一下,他立刻转身去看,宋玦便一头栽倒在他的怀里,许清木连忙抱住宋玦,触手滚烫的温度让许清木吓了一跳,他焦急地喊宋玦的名字,但对方只是闭着眼紧皱着眉,完全没有回应。 一向冷静的许清木,在这一刻突然无比慌张,他就那么愣愣地抱着宋玦,看着他的脸不知所措。 旁边守着结界的其他人终于可以动了,连忙迎上前来查看许清木和宋玦的伤势,许清木被众人着急的声音惊醒,猛然回神,将宋玦一把打横抱起,然后说:“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说完,许清木便抱着宋玦御剑而飞,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幕之中。 许清木抱着宋玦回了凌云观,就把他身上的湿衣服给撕了,给他擦了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把他放在床上,让他能舒服一点。 宋玦昏迷着,他们俩人都不尴尬。 但许清木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他检查了宋玦的身体,并没有发现伤处,只是体温很高,体内有一股灵力在乱窜。 这情况和许清木刚醒来的时候有点相似,都是前世的灵力在恢复,所以许清木知道宋玦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看着宋玦紧皱的眉头,还是忍不住觉得揪心,就一直守在床边。 白美美从门外走来,拉了拉许清木的手,满脸都是忧虑。 许清木勉强对他笑笑,说:“没事的,他只是有点不舒服,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去休息吧,一会儿他醒了我叫你。” 白美美特别乖,也没有多话烦许清木,就去宋玦的沙发上乖乖窝着睡觉了。 许清木继续看着宋玦,脑子里一片乱七八糟。 自从开始和他修炼以来,宋玦渐渐就开了天眼,许清木也不奇怪有一天宋玦能修出灵力,但这样突然爆发却还是他没有想到的。或许……是和今天咬了自己一口有关。但他为什么要突然咬自己一口?前世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今生他们的牵扯那么大?既然宋玦已经觉醒了灵力,会不会也想起前世的事? 越想许清木的脑子就越是乱,疲惫和无力感袭来,他就那么坐在宋玦的床边,依靠着床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玦做了一个绵长而混乱的梦,梦中的他穿着一袭黑衣,和许清木在说着话。最开始的时候很平和,能看出他们关系不错,后来渐渐有了争吵,到最后竟然打起来了。 他想探究更多的细节,但那些画面却非常破碎,无论他多努力都串联不起来。 他迷迷蒙蒙想,他们前世果然是有什么误会,今生才会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不过那些不对付的画面在宋玦看来依然很有趣,他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些破碎的画面,直到那些画面越来越模糊,他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 缓缓睁开眼,宋玦就看到了在他床边睡着的许清木。 宋玦懵了一下,目光又变得柔和起来,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许清木,用手指轻轻勾画了一下他的脸部轮廓,正想要真实地触碰上去,许清木突然睁开了眼。 宋玦的手来不及收回,但他也没来得及尴尬,许清木连忙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探他的脉搏。 “灵力稳定下来了,体温也正常。”许清木皱着眉严肃地说,“好像没问题了,你还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宋玦坐起身,和许清木视线平齐,说:“没有不舒服,还觉得挺畅快。” “那是你魂魄修补好了,之后慢慢修炼,会越来越好。”许清木的脸色很严肃,避免提起宋玦突然咬他一口那件事情,继续装作镇定地说,“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玦慢慢地回忆。 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总之许清木离开以后,他突然眼前白光一闪,就觉得丹田里莫名地爆发出一股灵力,然后他叫了辆出租车去了灵兴寺,远远地就看到了结界里的鬼物。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再附近商场随手买了弓箭就上了。 其实到现在宋玦自己也还懵,他平时多练习的是反曲弓,但昨天那把传统弓他竟然用着更为顺手,连发箭矢的速度他自己都想不到,就像是上辈子射出了无数只箭矢才练就那样的速度。 许清木听完,说:“确实是前世的力量觉醒了。那……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说话的时候许清木手都拽紧了床单,很想听宋玦说,但又很怕宋玦说想起来俩人前世互相杀了对方全家。 宋玦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表情,然后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沉重地说:“的确是想起来一点前世的事情,我们关系不好,还打起来了。” 许清木越发紧张,把手下的床单拽得更紧,却还是嘴硬地说:“哦,那不是正常吗,就……为什么打起来?” 宋玦皱眉:“可能是你对我爱而不得所以因爱生恨之类的吧。” 许清木顿时勃然大怒,跳起来说:“你在说什么梦话!” 这一声把在沙发上睡着的白美美给惊醒了,他坐起来有点茫然地望了过来,许清木一下想到不要在白美美面前吵架,连忙把自己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白美美看宋玦醒了,赶紧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冲到宋玦的怀里抱住他。 宋玦摸了摸他的头,说:“我没事了,放心。” 许清木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音调说:“你说正事!” 宋玦无辜地道:“我说的是正事啊。刚开始的确是相处很融洽的,后来就打起来了,怎么看都觉得因爱生恨。” 许清木:…… 这厚脸皮的老油条又有精神气自己了,看来真没事了。 许清木冷哼一声,说:“你晕着的时候,衣服是我换的,你的床单被褥我全都碰过了!一会儿你自己慢慢拿酒精消毒吧。” 宋玦:…… 还有这种好事? 为什么当时没醒着? 许清木说完扭头就走,根本不想搭理这老油条,回自己房间去睡觉。 这人刚走,哈士奇和文博涵就冒出头来了。 文博涵摇摇头,说:“啧啧啧,宋老板,你这样不行啊,我再冒着遭天谴的风险帮你算算啥时候才能追到小道长,唔……怎么算不出来……好烦啊,你们到底什么来头啊啊啊算不出来!。” 哈士奇眨了眨它的狐狸眼,说:“别的不说,谈恋爱方面,我们狐族是有一手的,要不我教教你。” 宋玦心情很好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裳,说:“不急。” 贺星楚的脑袋也冒了出来,说:“你不急我急,我磕的cp什么时候才能发糖啊?想看这部小甜饼的大结局。” 宋玦轻笑一声,并没有回答。 许清木两辈子都没有感情经历,也从来不考虑感情问题,在某些方面,真的是迟钝到了极点,也可爱到了极点。宋玦在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以后,就很喜欢看许清木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那种亲近而不自知的暧昧感,实在是让宋玦非常愉快。 况且,宋玦能感觉到,许清木对于前世的事情还是很在意,或许等差不多都想起来的时候,许清木也能开窍一些。 反正宋玦是真的不着急,他知道他们肯定会在合适的时候戳破那层窗户纸。 宋玦抱着有点傻乎乎听不明白的白美美,轻笑说:“你们不觉得,总是搞不清楚状况的许清木非常可爱吗?” 被暴打过的文博涵和哈士奇:…… 只有你一个人觉得小霸王可爱! 87、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回屋也没来得及睡觉。王三就急匆匆的上了凌云山来找许清木, 要提走污点证鬼。 许清木这才想起来前几天被他抓的饿死鬼和溺鬼还关在矿泉水瓶子里,于是找了好一阵才在房间角落里找到那俩倒霉蛋。 溺鬼躺在矿泉水瓶子里不停流泪, 还在小声说痛。而饿死鬼眼巴巴的靠在瓶壁上,眼睛瞪得老大, 一边抹口水一边说:“凌云观的香火看起来好好吃, 让我吃一口。” 王三晃了晃瓶矿泉水瓶,说:“这是俩什么活宝?” 饿死鬼突然一下跳起来, 说:“是要让我做污点证鬼吗?那现在必须让我吸一口!我吸一口就什么都交代!否则我什么都不说!” 说完往矿泉水瓶底一瘫,一副不让我吃我现在就魂飞魄散一了百了的表情。 许清木觉得好笑,干脆放饿死鬼出来,它立刻飘到了香炉边上,大口猛吸。 趁着这个时候王三给许清木讲了一下昨晚他离开之后发生的事。 昨天在结界布好之前, 有不少鬼物还是跑了出去, 都是冲着夏子明去的。能仁还是想借夏子明的运势翻盘,但好在善导一直守着夏子明,解决了大部分鬼物,有一些逃脱了, 有关部门和其他修者都在全力抓捕。 然后有关部门趁着夜里将能仁的豪宅彻底检查了一番,他果然是用那豪宅在养鬼, 他自己也认了,还有高考舞弊和利用饿死鬼诈骗的事他也承认了。 被许清木暴打再加上多年借运的反噬, 已经彻底掏空了能仁的生命,他快要不行了,现在正在承受器官衰竭的痛苦。趁着他还没死透, 有关部门正在加快速度提审他,希望能将他犯的案子和隐患全部一起解决掉。 如果只是为了名利,其实养几只鬼已经够了,但能仁偏偏养了好几百只,现在也没问出来他究竟想干什么。 灵兴寺的其他和尚都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甚至包括他的大弟子惠安。这些年他主要是和慧空协同作案,但慧空也不知道他养那么多鬼究竟有什么意义。 至于善导,他托王三给许清木带来了问候,但他这会儿没空和许清木见面。佛门出了这样严重的事,已经乱成了一团,也只有善导能暂且稳住局势。 为了安全,夏子明暂且和善导待在一块儿。 事情进展得还顺利,许清木拍拍王三的肩膀,说:“那之后的事情就辛苦副科长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王三笑得特别高兴,说,“查了这么大两个案子,我也可以升职了吧?等我升职后,多在部门里多露脸,说不准同事们也会渐渐记住我叫什么名字。” 许清木用力点头,说:“嗯,肯定的。” 但都不忍心告诉他,聊了这么半天许清木也没想起来他到底叫什么。 王三抠着脑袋笑,然后又说:“小道长之后也辛苦了。” 许清木说:“我有什么辛苦的,事情都解决了,后续又不需要我出力。” 王三没解释,又笑着走了。 他离开之后没多久,许清木就知道了他所说的辛苦是什么意思。 凌云观刚开门,大批的香客就涌了进来,许清木在后堂都听到了前殿的喧闹。宋玦的助理哭唧唧地来找他,说是微信预约小程序又崩掉了,加班的程序员现在在集体抗议,要是不给送凌云观的洗发水,他们就要辞职。 一回生二回熟,这时候许清木已经隐约猜到,自己肯定又上热搜了,他先打发走了宋玦的助理,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稳定好了情绪,再打开微博。 决定点热搜榜的时候,许清木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一个热搜而已,可能很快就会下去的。 结果许清木打开热搜,顿时两眼一黑。 微博热搜前十竟然三个都跟他有关。 #许清木道系rocker# #许清木万金购琵琶# #许清木大战哥斯拉# 许清木:??? 这三个热搜把许清木给弄得一头雾水,在点开网友评论之前,他又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可能是因为音乐节的缘故吧,应该讨论的重点还是在音乐节上。 【冰姬:昨天那场演出是要成为一个传奇的,最开始你们说和尚和道士在摇滚音乐节上和乐队一起表演,我觉得是炒作,影响表演的纯洁性。我是带着批判眼光去看的视频,结果看完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天看了现场回来的都发疯了……因为我只看个视频我都要疯了啊啊啊啊!】 【年岁朝暮:琵琶和木鱼配合乐队竟然那么好听!大开眼界,我已经重复这首歌好几百次了。】 【奶瓶小可乐:哈哈哈哈作为在对面阳台上免费听了的观众,表示赚到了。】 【问淼:为什么还有人说炒作?和尚和道士怎么就不能玩儿音乐了?你们是不是对我国的佛道教音乐成就有什么误解?实际上不同艺术形式之间都是有共通性的,宗教可以吸收世俗艺术,世俗艺术中也可以从宗教之中汲取能量。只要结合得好,就是这场表演的炸裂效果。一个字:专业,两个字:牛!】 【肖鹤:这特么不是摇滚精神什么是摇滚精神!比许多自诩摇滚老炮儿要朋克多了,太特么反叛了,太特么自由了!】 【农夫人家:那个敲木鱼的大和尚也蛮可爱的,是哪家寺院的?法号有人知道吗?】 【我会长很多头发的!:我知道,如是我闻,法号摇滚。】 【椒盐草莓拌尖椒:楼上有才哈哈哈哈,那对应的,小道长岂不是道可道,rocker道。】 【小土逗:说琵琶和电吉他配合好的来了解一下价格,这价格可不配合的好嘛。】 【白泽:有一说一,我看过了,琵琶不贵,中等价位款,五千左右一把,运输费:十万。】 【却道天凉:昨晚看音乐节官博的发的那条微博我就疯了,太震撼了。或许人家花十万买个琵琶和我花十块买杯奶茶的意义差不多吧……】 【隔壁王富贵儿:万金买琵琶这个举动,是真朋克,是道家精神和朋克精神的完美结合,是一种普通人无法理解的人生境界和高度。】 【江淮远:嗯???楼上在说什么???是不是太过夸张了?怎么上升到人生高度的,我觉得他就是简单的有钱orz。】 【贫道掐指一算:道家思想崇尚自然与自由,重视人性的解放,主张逍遥。这恰好与摇滚精神中的自由抗争不妥协不谋而合。鄙人认为,小道长万金求购琵琶这一举动,并不是为了炫富,更不是一时兴起的临时行为!这一举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有着深刻的哲学含义的!你仔细体会,一定能体会到更多关于自由和不羁的新感悟。】 【水曜日:楼上的道友说的对。悟道修行那么多年,直到看到小道长万金买琵琶,才突然悟到了真谛。】 【和月亮跳舞:这样说来,买琵琶不止是买琵琶,是我狭隘了,多谢各位道友指点。】 【神说要有冰:为什么你们都只讨论音乐节?你们没有注意到昨天半夜小道长突然出现在了灵兴寺附近吗?有人拍到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消失,接着灵兴寺里不知道怎么了,一晚上鬼哭狼嚎。】 【李氵氵:我听到了,不过我觉得就是暴雨狂风的效果啦,小道长说了很多次了,大家要相信科学。】 【不萌你們我萌誰:绝对不止是暴雨。我给你们说个秘密,我这个人天生有阴阳眼,昨晚是我亲眼看到的,灵兴寺里出现了一个至少有十层楼高的哥斯拉!红色的!特别丑!有个穿着青色衣服的人,一直飞来飞去的打那个哥斯拉!亲眼所见,绝对没有说谎!】 【黑球:等等,小道长不是在参加音乐节吗?怎么跑去灵兴寺的,这俩地方我记得距离挺远的啊。】 【时雨:众所周知,小道长会飞。都看过竹林舞剑的视频吧?没看过我就在这里放安利了。人间仙子许清木心】 【玉玉子最牛:那不就对上了,不是哥斯拉为什么要飞来飞去地打。doge。】 【金陆离:今天灵兴寺不开放!十五年了,大年三十都开放的灵兴寺,为什么今天不开放?我这位名侦探柯南经过严谨的推理,觉得是昨晚出事了。】 【石安安:举手!今早我去准备去上香被警察叔叔拦住啦~外面围了一堆武警和特警,我从门缝里看到大雄宝殿房顶都被掀翻了一半,昨晚风没有那么大吧?我也是觉得灵兴寺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 【易鹤:就是哥斯拉!绝对是哥斯拉!哥斯拉才有那么大力气掀翻屋顶!】 许清木看到这里简直是无语问苍天。 网友们的脑洞也都太大了吧? 而且rocker派和哥斯拉派还吵起来了,互相说对方是歪楼,越是吵这件事情的热度就越高,硬生生把三个话题都给顶到了前排。 许清木无语,干脆登录了自己的微博,企图将讨论重点拉开。 【不太会用微博的一个小号:买琵琶就是炫富!上台演唱就是炒作!哥斯拉不存在,所以也是炒作!大家不要再给凌云观和许清木关注度了!没有炒作他很快就会销声匿迹的!】 刚发出没几分钟,立马就有一堆人上来驳斥许清木的观点,许清木实在是吵不过这些网友,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要被气哭的感觉。 更可气的是,五分钟之后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和网友们继续争论,因为短时间内被大量网友举报投诉,他这个号暂时被禁言了。 许清木:……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占据了热搜前三以后,许清木将手机给扔到一边,怒斥现代科技对古人的歧视。 最后,躺平,认命。 或许,这就是作为小霸王的代价吧…… 88、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除了在各种灵异事件论坛里刷屏以外, 在摇滚界也开始了刷屏。 而摇滚圈向来也不太平,互撕起来比娱乐圈更严重, 所以有人欣赏,自然就有人看不惯, 许清木和夏子明没多久就被摇滚圈资深音乐人给炮轰了。 善导因为之前就不出名, 这次也没有怎么被扒皮而逃过一劫。 那位资深音乐人名为钟济,在二十年前是家喻户晓的摇滚明星, 有过许多非常优秀的作品。近年来作品少了,也减少了在公众面前的曝光,但时不时还是有他夸赞了谁炮轰了谁的新闻。 记者采访钟济的时候,就在自家客厅里,身后的展示墙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吉他, 他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留着长发, 看上去依然非常非常叛逆。他面对着镜头,有些不屑地说:“我这个人,并不是只炮轰年轻人,我也表扬年轻人的。但对于这种明显的吸引眼球的作秀行为, 我的确是看不惯。摇滚不仅是音乐,也是哲学。如果是想要红, 想要出格,去做烂大街的网络歌曲我完全没有意见, 但现在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影响摇滚的纯洁性,我就不高兴了。至于那首歌?嗯,我听过, 还行,作曲人有一些小聪明,小才华,但很可惜没用到正道上。至于那个道士?哦,经常在新闻里看到他,嗯,只想说他挺会炒作的。” 倒也不是说他蹭热度,反正他就是自视在摇滚圈的地位高,经常批评人,因为许清木和夏子明最近关注度高,被这样一位大佬炮轰了,爱看热闹的网友和好事的媒体自然是会大肆讨论,之后的热点很快就转移到了这上面。 许清木不关心这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但还是很烦那些天天在凌云观守着想要问他对钟济的炮轰怎么看的记者。 一个月以后,这事儿还没消停。 这天早上许清木醒来贺星楚就急匆匆地来找许清木,说:“师兄,不好了,夏居士找了过来,硬要皈依当道士。” 许清木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匆匆洗漱完就去见夏子明。 宋玦已经在客堂里里了,和夏子明聊了一会儿。 夏子明一看许清木,就哭丧着脸,说:“小道长,我真的受不了了。” 许清木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连忙坐在他对面,说:“怎么了?是能仁吗?不过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还是你又遇到了别的问题?” 夏子明立刻开始嚎叫:“为什么我现在这么红?我完全没有想到,我现在上街都不敢露脸了,越来越多人认识我,无数的记者要采访我,娱乐公司要签我……我从来不想要这么红的,我只是希望能稍微靠音乐果腹,稍微有一些人喜欢我的音乐就好了……可为什么会这样啊!” 许清木听完大为感慨,感同身受地抓着他的手,说:“我太理解你了。” 宋玦叹气:“要是我公司的流量明星都有这烦恼就好了。” 夏子明握着许清木的手继续说:“现在这运气太好了我真的不习惯,毕竟倒霉那么多年,我习惯了。结果现在走路捡钱,买汽水中手机,煎个蛋都是双黄蛋。连带着我周围的人运气都开始变好。一个多梦想留学的队友拿到了offer,一个多年不孕不育的队友媳妇儿怀孕了准备回去陪产,一个想考幼师的队友终于被录取了。然后他们纷纷决定远离娱乐圈回去当普通人,我的乐队……没了!为什么啊啊啊!” 宋玦一下有了精神,说:“既然这样,你要不要考虑去我公司上班?想要什么职位随你,天天在办公室睡觉都行。” 许清木:…… 宋老板还真是会见缝插针。 夏子明摇摇头,说:“我受不了这么优渥的生活,我想出家,我就要来凌云观扫地。” 许清木一时无言,正当此时,突然就听贺星楚在外面嚎:“啊啊啊啊,今天练剑也太顺利了吧,这么难招式居然一下就练好了!” 文博涵也跟着嚎:“找了好久的卦钱都找不到合适的,今天居然在网上淘到了!” 哈士奇:“今天月圆,终于天晴了,可以拜月修行了!好几个月的月圆之夜都下雨今天终于晴了!” 白美美突然从外面冲进来,激动地抱住许清木,许清木猛然发现,修了好久没有实体的白美美,居然在今天修出了实体。 果然是天选的气运之子…… 许清木和宋玦对视一眼,半天都没说话。 既然如此,要留下就留下吧,反正凌云观就一直收留这种奇奇怪怪的人鬼妖了…… 但出家是不可能让他出家的,许清木自己都不算个严谨的出家人,于是给夏子明找了间房,让他以居士身份在观中修行。 夏子明特高兴,第二天就把自己的行李搬上山了,高高兴兴地开始在凌云观扫地。 但这就让宋玦又那么一点儿不高兴了,观里整天围着许清木转的人越来越多,十分影响他谈恋爱。 正好,宋氏目前有一个新的地产项目即将竣工,这是宋氏筹备了好几年的大型的高端社区,在未来几年要打造成一个连锁品牌,会在全国各大城市都铺设开,目前第一站是在安市。 因为项目挺重要的,宋玦得亲自去看看。这一来一回的,又得一周多的时间,宋玦不想和许清木分开,就忽悠许清木和他一块儿去。 许清木听完没立刻答应,宋玦就说:“我们的修炼最好是不要落下,这样能快点想起前世的事情。而且重要的是,你现在在凌云观里待着,天天都有记者想采访,去躲一躲也正好。” 许清木想了下觉得是这个理,立刻就同意了。 宋玦正高兴呢,白美美就眨巴着眼睛过来抱着他的腿,说:“我、我要……” 这大眼睛湿漉漉的,看得宋玦和许清木心头发软,许清木将他抱起来,说:“嗯,会带你去。” 宋玦也没不高兴,想着带孩子一块儿出游也挺好的,算是亲子游吧,有利于家庭的和谐。 得到允许的白美美特别欢乐,高高兴兴地背着他的小书包去收拾行李。 宋玦正打算让助理安排那边的住宿,夏子明突然跳出来,说:“我也要去!” “……”宋玦板着脸说,“你去干什么?” 夏子明道:“我也被记者堵啊。” 许清木迟钝得感觉不到宋玦的意思,还一本正经地说:“要不带上他吧,他就是个幸运符,要是你项目上有什么问题,带上他说不定能好。” 宋玦忍了半天,没好说他是想和许清木一块儿去,于是咬牙说:“那行。” 心里暗道到时候联系记者来堵夏子明,让他被围攻。 这边话音刚落,哈士奇也跳了出来,说:“那我也要去。” 宋玦眉毛一挑,哈士奇立刻躲到许清木身边主动阐述理由:“我是美美的爱犬!他会同意带我的!你们不带我就是虐待宠物!” 许清木回头看了看白美美,白美美就眨着眼睛,可怜地说:“带……哈哈!” 宋玦一下没了脾气,许清木就笑,说:“也行吧。” 宋玦道:“那现在……” 话还没说话,文博涵跟着跳出来,宋玦忍无可忍,连忙说:“你可不是宠物!” 文博涵往地上一倒就开始耍赖:“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他们都去了不让我去就是不行!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不带我去等你们回来我天天念,念到烦死你们!” 宋玦:…… 就是想单独约个会,怎么这么难? 宋玦的助理得到通知,在安市给宋老板准备的两室总统套房换成了家庭别墅套房,还附带着一个巨大狗屋。 第二天,这浩浩荡荡的检查队伍,就到了安市,跟着宋玦一块儿去检查项目。 这小区的定位就是高端,从进门开始的每一项景观都非常精致,当然,最大的亮点还是梧桐公园。这不仅是要打造成为小区内的一处景观,更是要打造成整个安市最豪华大气的湿地公园。 公园中的梧桐路长达两公里,石板路修得充满了古韵,在两行梧桐树掩映下,斑斑点点的阳光洒下,伴随着阵阵鸟鸣,实在是充满了梦幻的味道。 走到这片梧桐林,白美美就牵着哈士奇到处跑撒欢了,夏子明和文博涵也很喜欢这公园的景致,好奇地到处看。 许清木跟着宋玦,在项目经理的带领下,慢慢走在这石板路上,实在忍不住感慨:“设计很美。” 项目经理笑说:“那是。这一片梧桐景观造价可不低,就这么水桶粗的梧桐树得要好几万。但最值钱的还是那儿,二位请看,这梧桐林尽头的那两棵可是精心培育了几十年的,一颗价值都上百万。” 走到尽头 ,果然是看到了那两棵巨大的梧桐树,树干粗壮有力,树冠遮天蔽日,生机勃勃,充满了生命的美丽。 项目经理继续笑着介绍,说:“古语有云‘凤凰鸣矣,梧桐生矣’,凤凰只栖息在梧桐树上,而且安市自古以来就有凤凰栖息的传闻,所以种这梧桐,也是一种吉祥的寓意。总之,我们宋氏的这个项目是目前国内最高端的社区,选择我们是没错的。对了,您看那栋独栋别墅怎么样?五层,十个房间,最适合大家庭居住,还有超大院落,宠物的活动空间也足够。客厅正对着梧桐林,要是真有凤凰栖息,那栋应该是第一时间就能看到的。” “……”宋玦无语,“陈经理,我是你老板,不是来买房的。” 项目经理猛然回神,一阵尴尬,立刻鞠躬道歉:“宋总,不好意思!职业习惯带出来了!” 也不怪项目经理入戏太深,谁检查项目这样拖家带口甚至连宠物都一并带上的! 实在忍不住,把他们当成看房客户啊…… 89、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被项目经理给逗得大笑, 然后拍了下宋玦的肩膀,说:“宋老板, 这房真那么好啊,说得我都心动了。你这员工真不错, 有你的风采。” “那这房就不卖了, 留着吧。”宋玦也浅笑起来,看着项目经理说, “业绩也给你算上,就当是你卖出去的。” 项目经理大喜过望,没想到陪着老板视察还有这种好事,于是接下来更卖力地给宋玦和许清木介绍梧桐公园。 又走了一会儿,宋玦就把陪同的人员打发走了, 想和许清木单独逛逛这梧桐林。 俩人安静地在梧桐林里走着, 都没有说话,但他们都没有感到尴尬,反倒是听着远处白美美几人的喧闹声,觉得这一刻的氛围特别和谐。 宋玦道:“我以前听人说, 梧桐除了能吸引凤凰,象征高洁以外, 也象征爱情。梧是雄树,桐是雌树, 梧桐总是同生同长,同老同死,是忠贞爱情的象征。” 许清木含笑道:“的确。” 宋玦又接着说:“而且, 有哲学家说,并肩从梧桐林里走过的爱侣都会天长地久。” 许清木皱眉:“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是哪位古代哲人说的?” 宋玦大言不惭,道:“宋玦子。” 许清木“扑哧”一笑,说:“你这人真是,脸皮越来越厚了。” 虽然许清木领会不了宋玦的深沉含义,但宋玦看着他眉眼弯弯的笑,还是觉得心下一片温柔。 二人就这么说说笑笑地走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噗嗤噗嗤”的声音,头顶的梧桐叶被风卷得不停摇晃,二人以为只是起风于是并没有在意,可伴随着这一阵风声,身后竟然响了两个清越动人的声音。 “快看,有人在谈恋爱。” “咦,肉麻死了,腻腻歪歪。” 俩人同时回头,感觉到一阵五彩斑斓的光芒照耀在了他们的身上。 两只展翅快三米的巨大禽鸟扇动着缤纷的翅膀停在了那两棵价值百万的梧桐树上。二鸟眼睛狭长上挑,浑身的羽毛流光溢彩,那长长的尾羽色彩斑斓,动作间每一段都是展现出了不同颜色,朱红、石青、湖蓝、紫棠,应有尽有。而那么多颜色混合在一起,竟然丝毫没有违和,反倒是美得不像话,圣洁得不像话。 许清木顿时眼睛一瞪。 凤凰! 这梧桐林,还真是引来了凤凰! 尾羽为三头有凤鸟冠者为凤鸟,尾羽为二无凤鸟冠则为凰鸟。虽然是第一次见,但许清木一看就知道,凡鸟长不成这样,这只可能是凤凰。 宋玦也看了出来,惊诧地回头看许清木,一时忘了说话。 凤凰以为他们看不见自己,还在笑嘻嘻地对话,凰鸟说:“真的有点肉麻。” 凤鸟就笑:“肉麻得让本王想唱歌。” 于是,凤凰就栖在那梧桐树上,拍着翅膀开始了合唱。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凤凰的鸣叫已经足够动人了,这一开口唱,更是悠扬悠远,清澈空灵。而这歌词取自《诗经》,表达的是浪漫纯真的情长意浓,在这象征贞洁爱情的梧桐林里由凤凰吟唱,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凤凰唱到一半,这周遭的鸟都开始往这边飞,纷纷发出清脆的鸣叫与之相合。 这简直是一场大型的交响乐,视听享受绝佳,许清木和宋玦就一直都没吭声,安静地听着。 凤凰唱完,又高兴地扇起了翅膀。 许清木和宋玦也连忙鼓掌,凤凰皆是一愣,而后,凤鸟惊诧地说:“啊?你们不是人族吗?看得见我们?” 许清木眨眨眼,道说:“嗯,看见了啊。” 凰鸟也十分惊诧,盯着俩人看了一会儿,说:“这两个的确不是凡人,有仙骨。” 正说着,远处的白美美那四个也狂奔了过来,夏子明激动地看着凤凰说:“我的天呐!是凤凰吧!是凤凰啊!” 凤凰:…… 仔细一看,这是一群什么生灵! 两个有仙骨的人族,一个天地间生出来的鬼物,一个狐族的小妖,一个纸扎人,还有一个紫气当头的普通人族。 凤鸟就不高兴了,立刻跳脚说:“你们到底是一群什么奇怪的生灵!为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也能看到我们!” 许清木没吭声,心道应该是白美美给夏子明短暂地开了天眼,让他也听到了这动人的凤凰鸣叫。 凰鸟立刻起飞,说:“走了走了,好不容易看到这么满意的梧桐林,以为可以住下了,结果竟然被这么普通的人族看见。” 凰鸟也哼哼道:“普通人族不配听本后的歌声,搞得我们逼格都没有了!” 说完这二鸟就展翅高飞,只留下一阵风。 “别、别走啊!”文博涵大声嚎。 那四只跑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点儿残留的星星点点的光彩,刚才的狂喜现在全都没了。 夏子明最悲伤,抱着文博涵开始流泪,说:“这唱得也太好了,我这辈子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要是能编在我的歌里就好了……可惜,为什么要走啊……” 许清木安慰他:“凤凰不仅高洁,还很高傲,‘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这样的祥瑞神鸟,旧时帝王都没有资格轻易见。连音律都是伶伦听了凤凰鸣叫造出来的,你作为一个音乐人,能听到这么一曲,已经是运气非常好了。” 夏子明天生乐观,听了许清木的话很快又高兴,眼泪一抹就笑说:“也对,我见过凤凰!这牛皮我能吹一辈子,我听过凤凰鸣叫!虽然只是这一小段,但我依然是受益匪浅。啊,有灵感了!我要写一首歌!” 说完夏子明立刻掏出手机就开始如痴如醉地记录新进入自己脑子里的旋律。 另外三只还有点痴迷地望着凤凰消失的方向,文博涵傻傻地说:“我这一辈子竟然见过凤凰……就是不知道之后还有没有机会。” 许清木想了想,说:“试试吧,或许有。” 那四只都转过头来,期待地看着许清木,许清木眨眨眼,说:“需要一些很难得的东西,大概只有宋老板的钞能力才能解决。” 第二日,黄昏。 凤凰二鸟飞了许久,除了这片梧桐林,依然没有找到另他们满意的栖息地。于是他们又在这梧桐林上方盘旋了一会儿,在周围没有看到昨天那群奇怪的生灵,才又慢悠悠地落脚在了这梧桐上。 落脚之后,凤凰都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开始缓慢又高傲地梳理起了自己的羽毛。 过了一会儿,凤鸟突然说:“我好像闻到了一阵香味……” 凰鸟抬起头,尾羽颤了颤,说:“是竹实的香味,还有泉水声。” 凤凰对视了一眼,便振翅从那树上落了下来,循着香味往前走了几步,在梧桐林的深处,他们看到了一个白色容器正在循环流淌着清冽的泉水,即使是远远地闻一闻也知道,这水非常甘甜。 凤鸟立刻上前小饮了一口,漂亮的凤鸟眼一亮,惊喜地说:“这水也太甜了!你快来尝尝!” 而凰鸟没有立刻过来,而是低头在旁边一个黄金碟里啄食着,一边吃一边说:“这是上好的竹实,也太好吃了!” 凤凰都大为惊喜,连忙欢快地享用起了这美食。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这些?”吃到一半突然回过神来的凤鸟奇怪地说,“许多深山里的泉水都被人类活动给污染了,而且竹实也是,竹子几十上百年才开花结果一回,能有这么多竹实,每一颗都还这么饱满优质,也太难得了。” 正说着,凤凰听到脚步声,同时抬头,就看到了昨天那一群奇奇怪怪的生灵。 凤凰:…… 许清木笑着冲他们挥挥手,说:“还满意吗?宋老板的杰作。” 宋玦谦虚地说:“水是取自青藏高原的冰川水,全程冷链保鲜空运而来。冰川水是现在地球上最干净的水资源,远离工业污染,含有多种矿物质,能有效抗癌抗衰老。至于这竹实……在古时候的确是很难得的资源,但在现在已经有大规模的科学化培育种植了。人工种植的竹实大约是四十八年一个收获周期,虽然产量依然很低,但想要的话,花钱就可以买到。” 凤凰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宋玦继续道:“知识就是力量,科技改变生活。” 凤凰稍微消化了一下宋玦的话,然后点点头,满意地绕着这一群奇奇怪怪的生灵转了一圈,然后又开始飞舞着唱歌。 盘旋在半空之中的凤凰美丽得无法用言语形容,那婉转的歌声听得人心旷神怡。周遭百鸟朝着这个方向飞了过来,跟着凤凰盘旋鸣叫,在这落日下,凤凰的光彩和落日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一曲完毕,百鸟散去,夏子明又忍不住哭了。 凤凰这才落下,然后凤鸟仰着头高傲地说:“既然你们诚心诚意地供奉了本王。” 凰鸟也仰着头道:“那我们就大发慈悲地留下吧。” 凤鸟接着说:“每月供奉一次清泉竹实。” 凰鸟又说:“不能再让别的凡人进入这片梧桐林。” 听完许清木就面露尴尬。 半晌,许清木严肃开口:“额,那个什么,昨天孩子们没看清二位,所以今天才请二位来给他们开开眼界。只是……没考虑过二位会有留下常住这个想法。” 凤凰:??? 许清木清了清嗓,更直白地说:“是这样的,这梧桐林是这个项目最重要的景观,打的就是这个招牌吸引住户,怎么可能不让人进来?我们宋老板还得做生意呢。” 凤凰:…… 这个人族怎么回事! 为何如此嚣张! 90、晋江独家发表 蒙了一会儿之后, 凤凰勃然大怒,脖子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凰鸟尖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疾病!你看清楚!我们可是凤凰!” 许清木道:“嗯,看清楚了, 刚才的表演很精彩, 鼓掌!” 说完,众人便一起非常默契地齐声鼓掌。 凤鸟跳脚了, 怒道:“我们可是祥瑞!祥瑞!你知道要是我们在这里栖息会给你们带来多大的好运吗!” 许清木把夏子明往前一推,说:“你们看看这脑袋上的紫气。我们已经运气好得有些自闭了。” 凰鸟咬牙道:“我们还可以带财!让你家财万贯!” 许清木指了指宋玦,受:“你看这位像是缺钱的吗?” 凤凰快气炸了,凤鸟想了想,憋得自己的凤冠越发红, 而后又说:“我们可以驱邪避鬼!超凶!” 许清木叹了一口气, 忧愁地道:“我现在的名声都已经够凶残了,可不能再凶了。” 凤凰:…… 凤凰二鸟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说服许清木的理由,半晌,凤鸟索性耍无赖, 一屁股坐地,挥着鸟爪就撒泼说:“反正本王就要住在这儿!本王不管不管不管!” 凰鸟也往地上一坐, 大声道:“反正我们已经决定接受你们的供奉了!” 文博涵道:“啊,你们可是神鸟, 这么无赖的吗?” 宋玦斜眼看他,说:“别忘了你是怎么死皮赖脸跟过来的,你可没有资格说别人。” 文博涵“嘿嘿”笑了笑, 不吭声了。 许清木和宋玦互相看了看,都摊手,然后宋玦笑说:“算了,宠物一只也是养,三只也是养,一个月一次的竹实和冰川水也花不了多少钱。” 凤凰面上都露出喜悦的神色。 许清木却皱眉:“但是我觉得,不能养闲人,闲鸟也不行。” 凤凰咬牙为了证明自己有用,嘀嘀咕咕一阵,凤鸟丢出来一本乐谱:“这可是失传的《戈矛》!拿去好好看看!比你们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音乐高档不知道多少倍!” 许清木兴趣缺缺地说:“哦,这对小夏来说可能有用。” 没有震撼到许清木,凤鸟特别生气,又说:“我们有很多的好东西的,哼,等我抽空去我的藏宝阁带过来,吓死你们这群无知的人族!” 许清木哄孩子似的道:“再说吧,都同意你们住下了。” 凤凰觉得自己被敷衍了,还想闹,但宋玦凉凉地开口,说:“二位别闹了,不然一会儿我们可能会改主意。” 凤凰立刻不吭声了,想着这么好的梧桐林,这么美味的竹实和清泉,神鸟也低头。 但小声商量了一下,这俩还是开始提起了条件:“反正,一个月一次的竹实和清泉不能少。” 宋玦应声:“可以。” 许清木接着说:“这梧桐林可以随便住,但不可能不让人进来,这就是大家的公园,你们可以不让人族看到你们,但要学会和可爱的人族和平共处。” 凤凰咬牙,也认了。 凤鸟兀自气了一阵,拿脚趾指了指装着水还在循环流动的那个容器,又开始谈条件:“这个给本王换掉。” 许清木道:“为什么要换?这是宋老板专门买的,能循环流水,有效抑制细菌。” 凰鸟屈辱地道:“可这是个猫咪喂水器。” 许清木眼睛都不眨的地胡说八道:“不是,这是神鸟专用饮水机。” 凰鸟暴躁大喝:“你是不是当我傻?这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猫咪自动喂水器’!我都看到了!” 许清木摊手,拉了拉宋玦的衣摆,说:“哎,毕竟也没有凤凰饮水器卖啊,可不能委屈神鸟。那要不……” 凤鸟连忙跳起来,用翅膀把那饮水器往自己面前一带,接着说:“罢了罢了,这些人族到底是能力有限的,本王就原谅这一点小瑕疵吧。” 而后赶紧和凰鸟一起仰着头开始巡视起了周围,一副主人的样子。 许清木很满意,想了想,又说:“啊,对了,可不能在这儿白住,既然能驱邪避鬼,就好好当保安吧。” 凤凰停下了巡视的脚步,转过头来惊诧地盯着许清木。 许清木根本没有看他们,而是看着宋玦,又说:“这么大的小区,安保费很贵吧?现在有二位神鸟驻守了,至少可以减少一多半的保安,哇,那一个月能省不少钱呢,这钱正好付给二位神鸟当伙食费。” 宋玦看着许清木眼睛闪闪的样子,觉得实在是太可爱了。 凤凰看着许清木满眼算计的样子,觉得实在是太奸诈了! 反正,经过这一番闹腾,凤凰还是在这梧桐林住下了。 白美美哈士奇文博涵亲眼看着许清木对凤凰一顿爆锤之后,都对凤凰失去了尊重。唯有傻白甜夏子明依然星星眼看着这对凤凰,非常激动地想和他们讨教音乐。 许清木打着哈欠要回去睡觉,凤凰看着许清木远去的背影,还在背后异口同声地说:“早晚让你这个人族看看我们有多有用!” 几天后,许清木一行人又回到了凌云观。这两天记者依然没有减少,还在门口堵着。许清木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知道是钟济还在孜孜不倦地炮轰他和夏子明,所以这事儿一直没能消停下来。 许清木觉得不搭理钟济可能事情会渐渐平息,结果没两天夏子明就自己跑来自首,忧愁地说:“小道长,这事儿可能过不去了。” 许清木道:“怎么会,我们不搭理这人,时间长了他自己也应该觉得没有意思了。” “可现在做不到不搭理他啊!”夏子明哭丧着脸,说,“我之前签了一档唱作比赛的节目,叫《摇滚歌手》。钟济是导师,之前还没有和钟济起冲突,我是想着能认识一些前辈学一点东西……谁知道他后来盯上我们了,一直挑刺。” 许清木竟然有点兴奋,说:“你们会当场掐吗?你们玩摇滚的应该都很暴躁吧?打起来,打起来!” 夏子明:…… 许清木搓着手说:“不好意思,以前都是别人看我的热闹,我这次终于可以看别人的热闹了,有点没忍住。” 夏子明说:“那……小道长陪我去参加节目吧,现在我队友都没了,自己单枪匹马有点可怜,您可以当观众在下面近距离看热闹。” 许清木想了想,觉得也可以。反正他现在的热度是下不去了,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干脆不躲了,四处去刷脸,说不定看那些人见他见多了,也就看腻了失去了兴趣。 夏子明特别高兴,连忙就给节目组回复,让他们给自己准备几张观众票。 过了几天,夏子明提前下山,先进入了节目组。在直播前一周,选手们会和自己的导师沟通交流,确定曲目以及排练几次,这个过程会录一些花絮在直播之前播放。 节目组蔫儿坏的,还故意把夏子明的导师安排成了钟济。 还没见到钟济,夏子明就已经快紧张死了,找到导演商量,企图给自己换一个导师。 导演摇摇头,说:“哎呀,你这个傻孩子是第一次参加电视节目吧?这套路都不懂啊?钟老师之前批评你的那些话到现在都还很有热度呢,我们不能放过这个热度。你是不是怕钟老师看不惯你,在指导你的过程之中和你起冲突?” 夏子明赶紧点头。 导演就笑,说:“这就对了!你们理念不合,沟通困难重重,但最后在台上表演的时候,你拿出了非常优秀的作品,点燃全场,然后你终于理解了钟老师对你的严厉,钟老师也终于认可了你的才华,你们冰释前嫌,互相拥抱,是不是非常充满了戏剧性?是不是会成为全场最大的亮点?” 夏子明有点懵懵的,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节目组都给他把人设和剧情安排好了。 “可是……”夏子明不太喜欢这样,拒绝道,“钟老师也不一定会认可我,我们风格差异很大的。” 导演笑了笑,说:“哎,到底是小年轻。你听我的就是,拿出你现在的天真热情,钟老师会认可你的。” 说完导演就走了,让助理继续给他对节目流程。 夏子明这才反应过来,钟济也想要热度,已经和节目组商量好了,在这儿等着他呢。 夏子明对钟济的尊敬立即打了折扣,对他那些批评自己的话也产生了微妙的感觉,甚至都有些后悔来参加这个节目了。 但后续和其他歌手的接触和探讨还是很愉快的。 下午到了排练室,夏子明终于见到了他的导师钟济。 钟济的长发依然自由不羁,在曾经某个年代,也是许多姑娘的梦中情人。现在老了,有点秃了,变成了平平无奇的油腻中老年。 但这没有损害他在摇滚圈的地位,他一进来大家都鞠躬喊“钟老师好”,他扫视一圈,用鼻孔对着夏子明。 二人简短地互相认识了一下,就聊了曲目,然后说了没两句立刻就有了理念冲突。 夏子明的新作的曲子加入了凤凰给他的《戈矛》的一些古琴旋律,将国风古曲和摇滚做了混搭。 但钟济很不喜欢,说夏子明这混搭不洋不土的,让他改掉。 夏子明很固执地说:“我真的很喜欢这原曲,创作过程也很愉快,不想改。” 钟济“哈哈”大笑,说:“你还是太自信了,你是这个曲子会让得冠军吗?还是你觉得我当了你的导师,就一定会给你高分?” 夏子明是踢馆歌手,只参加最后两期,而经过前面十期比拼的四位选手都非常优秀,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拿多好的名次。 所以他坚持说:“不管钟老师给我的分数如何,都没有关系,名次垫底也无所谓,本来我就是来学习的。” 钟济双手交叠在胸前,后仰在椅背上轻轻摇晃,带着浅笑说:“年轻人,是不是在音乐节上大出了一番风头以后,你就觉得自己挺厉害了?那次的混搭的确是有些小成功,但观众看得更多的是猎奇,而不是欣赏你的创作才华和演唱技巧。一次可能会让人有新鲜感,次次都以这种猎奇的方式走捷径行不通,这不是一个优秀的创作人应该有的心态。哦……还是你觉得那个爱炒作的小道士比我专业,你还打算找他来陪你闹。那你找他当你的导师啊,你找我做什么?” 因为是大佬级别的人物,他这么损人在场的其他人都不敢吭声。 摄像师赶紧怼着俩人拍,争取把俩人所有的面部细节都拍出来。 夏子明皱眉不语,钟济又说:“反正,你要是坚持用这种不入流的混搭的话,我拒绝给你指导。” 夏子明沉默了很久,说:“我不改。” 这小年轻,看上去总是乐观爱笑,但其实轴得不行,当着那么多人也不给钟济面子。钟济的脸抽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眼看着就要走,摄像师连忙跟上。 这可是绝好的节目素材啊!拍下来给观众看,之后的反转观众就更感兴趣。 接着,钟济转身,打算以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负责任导师的形象摔门而去,结果他刚走了两步,还没来及摔门,结果“哎呀”一声,他自己摔了。 钟济身量不小,这一摔惊天动地,肥硕的身躯尤其笨拙,高冷严厉导师形象立刻崩塌,摄像机还对着他拍呢,他气急败坏地指着摄像机说:“不许拍了!剪掉!” 摄像师忙说:“没拍了没拍了。” 但作为一个爱搞事的电视台摄像师,他机灵着呢,机器根本没有停。 排练室的人都觉得地板颤了一下,回过神来都连忙去扶钟济,夏子明也好心去扶,钟济却看到这张脸都来气,伸手一推他的肩膀怒道:“你走开!” 结果这一推又没推准夏子明,竟然是手一滑“咚”地一声戳到了夏子明身后的门板上。 一阵钻心的疼,钟济倒吸一口凉气,没忍住说了句脏话。 夏子明手足无措,干脆自己站起来离得远远的,免得钟济又遭殃。 钟济才在众人的搀扶下,逼格全无地缓缓起身。 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再看了夏子明一眼,再次摔门而去。 这一次,他成功地摔了门。 摄像师连忙跟上,生怕错过一点儿镜头。 没两秒,夏子明又听到走廊里传来了“哎呀”的惨叫,然后是“不要你扶不准拍”的怒吼。 训练室里的众人掩嘴,有些止不住地好笑,有人说:“钟老师这是怎么了?大平地也能摔成这样?” 夏子明没有吭声,但他知道,都是他脑袋上这团紫气啊…… 钟济还真是说到做到,完全不给夏子明一点儿建议和指导,一直到直播当天,他都没见夏子明一面。 夏子明从前就独立创作习惯了,也不喜欢有人干涉,倒还挺开心的。 直播比赛那天,夏子明给许清木和善导都发了消息,善导太忙了来不了,许清木则是不需要他的提醒已经拖家带口地来了。 观众在门口遇见了许清木,身边还跟着宋玦,抱着白美美。 昨晚节目组放出了花絮,剪掉了钟济连环摔跤的窘相,凸出了钟济和夏子明的冲突。又有好事的人把之前钟济炮灰许清木和夏子明的那些视频都翻了出来,节目还没开播热度就已经有了。 这个时候,偏偏许清木也出现在了节目现场,于是节目还没开始,这热搜就已经预备好了。 夏子明安了心,节目开始之后在后台给远远地给观众席的许清木几人打了招呼,然后就开始专心地看其他歌手演唱。 大家都非常优秀,拿到的分数也很高,钟济在评论和打分的时候也非常公正客观,给了每一个选手都很中肯的意见和批评。 轮到夏子明上场的时候,气氛明显格外热烈,观众们的欢呼声比之前都大。吃瓜的热切眼神在许清木夏子明钟济三个人身上来回流转,直播镜头也非常懂,分别给三人镜头。 夏子明永远带着积极乐观傻白甜的笑,钟济一脸苦大仇深,而许清木……反正众人看到他的脸,除了好看,别的也暂时想不起来。 夏子明上了台,主持人简短地采访他说:“听说子明今天要演唱的这首歌混搭了古曲,不知道子明是怎么想到这样创作的?” 夏子明也不能说是他听了凤凰鸣叫以后有的灵感,就含糊地说:“嗯,的确是有老师给了我这样的灵感。” 台下的导演微微一笑,对着夏子明竖拇指,夸奖他想得通。 钟济也有些没想到,夏子明这几天都没有服软来找他指导,他还以为这小子不懂,现在看来,分明还是挺上道的。 钟济的脸色缓了缓,已经开始酝酿期之后的剧情了。 主持人又简单地问了一下创作心得,就将舞台交给了夏子明,很快,夏子明的演唱开始。 这是夏子明第一次自己演唱,身后不是熟悉的队友,而是节目组的乐队老师们。 但他面对话筒的时候,却一点儿没怂。 许清木在台下看着,对宋玦说:“我们小夏很自信啊,当然,我也很相信他。” 宋玦道:“他的确很棒。” 许清木笑,然后说:“哼,钟济那个倚老卖老的家伙真当自己是根葱了。我们小夏可是受了凤凰的指导,连音律都是受凤凰启发造出来的,这金手指上的汗毛都是金的了吧!拔下来都比钟济的腰还要粗。” 宋玦被这想象力给逗乐了,轻笑一声,说:“别闹,马上开始唱了。” 许清木这才安静。 夏子明拿起吉他,迅速地开始扫弦,而他的身后同时响起了古琴声作为配合,夏子明仰头,唱出第一句时,他就不是那个总是乐呵呵笑着的傻白甜了。 他突然变了一个人,眉宇之间有了股浩仁之气,像是一位古代名士,但他分明又穿得非常摇滚。 观众恍惚之间,他的演唱越来越激昂,曲调的起伏发展都在诉说着反抗精神。这曲调配合夏子明绝佳的演唱技巧实在是让人精神亢奋,全场都被这热烈的气氛所感染,情绪全都跟着夏子明跑。 其他选手在一边听着,表情都非常震惊。毕竟之前这首歌还没正式面世就被钟济批的一无是处,他们都以为不行,结果唱出来效果这么炸裂。 这首歌在观众们的欢呼下唱完,观众久久不能平静,导师也忍不住,坐在钟济身边的导师立刻就拿着话筒说:“这加入的古曲元素是《戈矛》吧?。” 虽然不是同一种音乐形式,但只要是专业音乐学院都要学古曲《戈矛》。这是晋朝时期一位名仕为他的游侠朋友所做的曲子,这曲子表达的就是自由不屈的精神,配合夏子明的创作相得益彰。 那位导师继续说:“唱得完美,作曲也完美,古曲《戈矛》的加入更非常奇妙,这效果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不过,总感觉这古琴弹奏的有些片段我好像都没有听过……《戈矛》是又发现了新的片段?” 另外一位导师也说:“《戈矛》表达的也是不屈和自由的精神,子明结合得很好。我能感觉到子明是真的很爱音乐,很爱摇滚,甚至已经将摇滚作为一种生活态度了。” 轮到钟济了,他拿着话筒久久都没有发言,镜头也就对准了他。 他有点后悔那天没有听完夏子明演唱就直接说了不行,现在的现场效果看来,这创作真的蛮好的,唱得也好。 钟济不想打自己的脸,依然维持着他严厉认真的大佬形象,说:“嗯,的确是有突破,在那天我们商量之后又做了一点儿小的调整吧?感觉和谐多了。虽然效果的确不错,但今天别的选手也表现得非常优秀,我不会因为是你的导师就偏袒你的。” 夏子明感谢了三位导师,又恢复了那个知道乐呵呵笑的傻样子。 导演在台下对主持人使了个眼色,主持人心领神会,知道现在是戏剧反转的时刻了,音乐部门也快速将音乐调整得缓慢轻柔。 主持人上台对夏子明道:“子明刚才的表现真的太棒了!让人眼前一亮!对了,刚才听说,这首曲子的成曲很不容易,也有很多要感谢的人是吗?” 夏子明点点头,真诚地道:“其实他不是我的老师,但他真的帮了我很多,从遇到他以来,每一步都离不开他的帮助,这首歌的灵感虽然不是他给我的,但……如果不是他的话,肯定是没有这首歌的。” 此时,直播镜头已经切到了钟济的身上,钟济心中暗道:这小子说的有点肉麻啊,是不是演得太过了? 但他还是非常配合地在眼里含满了泪水,甚至已经微微张开了双臂,大度地等着这个好学生上来拥抱。 夏子明深吸了一口气,说:“之前也不好意思说,今天站在这个舞台上,我一定要说出口!我能有今天,真的要谢谢你!小道长!” 直播的镜头还在钟济的大脸上,他通红的眼眶恰到好处地在这个时候,流出了感动泪水。 91、晋江独家发表 有那么一秒钟, 现场陷入了一片沉默,好像世界都停止了, 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然而,一秒后, 观众席发出了排山倒海的喧嚣。 这喧嚣声让钟济猛然回神, 他仿佛被雷劈中了一样浑身难受,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保持高人的形象, 好好地将这场戏演下去,但他真的不行,不用多想都知道现在看直播的人会发出怎么样的爆笑。 导演和主持人也没有想到夏子明会突然来这样一句,但导演很鸡贼,反正他就是要热度, 要话题, 管这话题给谁造成尴尬了呢。反正也不是他们的错,钟济有怨恨,也只可能去找许清木和夏子明。 于是导演赶紧让摄影师将镜头对准了台下的许清木。 许清木这会儿也非常懵逼,镜头对准他的时候, 一脸茫然。他眨眼的时候,总有一种天真和无辜感, 现场观众的尖叫简直要疯了,当然许清木也不知道, 守着电视的观众也在疯狂地尖叫。 主持人稍微控制了一下观众的情绪,然后就开始引导话题,想让夏子明多说一点关于许清木的事情, 这位神秘又神奇的小道士,必然能给节目带来更多的热度。 但夏子明知道许清木不喜欢太引人注意,简短地说:“我是来参加唱作比赛的,不是讲故事大赛,所以就不多说煽情的话了。但……我还是要表达真诚的感谢,让大家知道,在我的音乐道路上,小道长给予了我非常重要的帮助。” 然后死活不肯顺着节目组的意思煽情,没办法,节目只好进入评分的环节。 镜头再次对准了导师席位,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钟济自己悄悄地坐了下来,擦干了脸上那滴尴尬的眼泪,想继续装作那个高深的前辈导师。 但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嘴角还在疯狂地抽搐,就仿佛是面部神经出现了什么问题一样止不住。 评分出来,夏子明是第二——这还是钟济明显给他压了分的结果,但其实这场比赛,夏子明在很多人心里是第一的。 节目刚结束,神经敏锐的娱乐记者们已经围堵在了门口,分别包围了钟济、夏子明、许清木。 面对镜头钟济向来是游刃有余,但现在,他嘴角抽搐就是停不下来,自己都控制不了。 记者们非常毒舌地逮着他问话。 “钟老师,这一场您给了夏子明全场最低分,和其他两位导师的分数差别非常大,请问有什么理由吗?” “钟老师,刚才您好像哭了,是因为感动吗?还是别的什么?” “钟老师,您作为夏子明的导师,但却没有得到他的感谢,而他感谢的是您一直以来炮轰的另一位,您有何感想?” “钟老师,节目花絮之中您的确没有参与太多对夏子明的指导,请问对于网友质疑您对夏子明根本没有任何指导帮助,您有什么看法?” 钟济深吸一口气,用他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对着镜头,继续抽搐着说:“首先,不是我不指导夏子明,我给他说了我的意见,是他自己觉得自己有主意,不愿意听我的。我对他本人没有任何成见,毕竟在圈里这么多年,什么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什么爱炒作的人也都见过。我只是想告诉年轻人,选择做摇滚就是选择了一条孤独而且不赚钱的路。而有些人一开始就是冲着炒作来的,就是想红,想出风头,想哗众取宠,他们注定会被钉在艺术历程的耻辱柱上。对于这种人,我的态度永远是不认可,反正他们就是走不远,不会有未来,我们摇滚圈不收。” 反正来来回回就还是那一套,首先把自己的身份地位摆出来倚老卖老,然后又疯狂质疑别人炒作。 记者们得到了好素材,转头又去围攻夏子明,夏子明这人是没那么多话的,面对镜头太多,他就只知道笑,然后乐呵呵地说:“我什么都没想,我就是写我喜欢的歌,感谢我该感谢的人。” 再然后,是来不及溜走被堵在门口的许清木和宋玦。 白美美没见过那么多记者,觉得好玩,还想去抓记者的话筒,宋玦怕他惹祸就把他给抱在怀里,护着脸不让记者拍,许清木则挡着记者们,脚步飞快,对于抛来的问题都不回答。 不过有个记者非常机灵,一边围攻许清木,一边把钟济刚才的采访录音给放了出来,许清木听了这段采访,目光一凛,突然就不走了。 记者们知道机会来了,连忙将话筒递到了许清木面前。 许清木轻轻皱眉,说:“钟老师说这段话的意思是,他不承认小夏摇滚音乐人的身份,所以摇滚圈不收小夏是吗?” 记者们立马拱火,说:“毕竟钟老师是摇滚圈的大前辈嘛。” 许清木挑眉,说:“多前的前辈?摇滚乐是从他这儿发明创造开天辟地的?怎么着他是摇滚界的盘古还是太上老君?” 这是记者们第一次采访许清木,都没想到这看起来年轻有美貌的小道士居然说话这么冲。 但更冲的还在后头,许清木轻笑一下,一本正经地说:“哦,我知道了,钟老师一定是摇滚界的孙悟空,自己画个圈儿就叫摇滚圈,没有他的允许,别的人想进都不能进。人悟空的金箍棒上写着定海神针,他的金箍棒上写着耻辱柱,然后瞧着谁不顺眼,就拿小纸片写个谁的名字钉上去。嗯,既然这样,我们就叫他钟空空吧。” 宋玦插了一句嘴,说:“辱悟空了。小孩子不懂事,别拿名著开玩笑。” 许清木面上露出愧疚的神色,面对着镜头,说:“对不起,悟空。那我们换一个说法吧,既然钟老师这么喜欢圈来圈去,以后我们就叫他钟圈圈。” 现场记者都沸腾了,止不住地开始狂笑,然后许清木就继续和宋玦一块儿大摇大摆地走了。 记者们立刻加班加点地把几人的嘴炮视频做好放了出来,网友们听完许清木的吐槽之后,集体炸了。 那一晚,“许清木炮轰钟济”和“夏子明炸裂新歌”两个热搜轮番上下,全网的热度都在他们的身上。 而宋玦露了那么一点儿脸,照片都开始在网上刷屏了,无数网友尖叫着要查这位帅哥是谁。 许清木已经看淡了热搜,躺在宋玦的沙发上自娱自乐地对宋玦说:“爱妃,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热度。” 宋玦也没有反驳这个观点,浅笑着和许清木一起看网友的评论。 【小机灵儿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以前看小道长那么仙气,还以为他不食人间烟火,现在才知道他怼人那么厉害。顶着那么漂亮的脸说那么恶毒的话,我爱了。】 【一只安静的狗砸:钟圈圈哈哈哈哈!钟圈圈那滴眼泪把我笑死了!我当时都以为夏子明要冲上去拥抱圈圈节目组要升华主题大煽情了,结果他愣是把圈圈晾着哈哈哈哈。】 【我有两只小仓鼠:直播我简直不敢回头看第二次,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手脚疯狂蜷缩,把我家地板都抓穿了!圈圈你赔我地板嘤嘤嘤!】 【哒哒鱼:钟圈圈早年间是有过好作品的,这几年真的不行了,年纪大了创造力下降了,突然开始倚老卖老到处炮轰人吸引注意力。】 【莫行之:不仅炮轰,还爱演。我敢说他当时哭就是演的,事后给人低分也是报复行为。妈的戏真多,我宣布这节目改名了,《摇滚歌手之我就是演员》。】 【了不起的饕 :圈圈,听姐姐一句话,带着你那滴晶莹剔透的泪,进入影视圈,三年内有望拿下奥斯卡影帝,为国争光。】 【哩哆喵喵:我觉得小道长说得对,圈圈你有什么资格界定人家是不是摇滚圈的?我看夏子明那耿直不配合的态度就很摇滚,小道长手撕别人的狠厉也有摇滚那味了。】 【raysa:我刚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我把这首歌里的古琴部分扒了下谱,的确是有那么一段不在现存《戈矛》的残谱里,而这一段非常精彩,我怀疑夏子明真的搞到了失传的《戈矛》啊!不行我得去问问我老师……】 【是大黄不是哈士奇:那要是他真的能整理出《戈矛》的谱子还得了,得上声乐教科书吧……】 【陌上花 :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小道长身边那个高个子帅哥到底是谁!我看到过他几次了!之前洗发水事件直播那次我也看到他了,他真的好好看,想认识一下……】 【年糕糕:楼上别想了,他怀里抱着个孩子你没看见吗?】 【从不给负分的沉默小可爱: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要大声说!他们仨这样太奇怪了!高个帅哥抱着孩子的模样,像不像女明星生完孩子从医院出来护着孩子的脸的样子?而小道长就像是护着妻儿的称职丈夫哈哈哈哈哈哈!】 【^_^_:女明星哪有那么高的,女超模吧,好多好莱坞大牌男星找的超模女友都比自己高呢2333。】 【酒九:我去,楼上不要太有才华哈哈哈!来来来,我们给这一则新闻重新拟标题:知名超模产子出院,身材依旧曼妙!奥斯卡影帝全程呵护,尽显为夫职责!】 …… 看到这里,许清木和宋玦同时沉默。 网友们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92、晋江独家发表 秦友霜一般都是不看音乐节目的。 作为著名歌唱家、国家一级作曲、国家艺术学院名誉院长、享受大军-区正职生活待遇和政-府特殊津贴的音乐界泰山北斗, 这位八十三岁的老艺术家已经处于退休的状态了。 秦友霜一直对年轻音乐人都是非常包容和鼓励的,只是在娱乐泛滥的如今, 许多音乐人心态很浮躁,许多音乐节目也只顾哗众取宠, 很让他反感, 所以他几乎不看音乐节目,包容和鼓励也无处安放。 不过今天, 这个叫做夏子明的年轻音乐人,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因为新闻里老是报道,他就用手机搜了一下,看到了夏子明摇滚音乐节的表演视频。 虽然摇滚乐和民族音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音乐形式,但欣赏美好和感知情绪是学艺术的人共通的。看了这个视频, 他对这个叫做夏子明的年轻人有了一点好感。 刚好, 他的学生又给他发来了一个新的视频,说是夏子明最新的创作和演唱,其中结合了古曲《戈矛》做了混搭。 学生还说,其中有一部分谱子他没有听过, 翻了很久的资料也没有找到,想问问秦友霜《戈矛》是不是又在古籍之中找到了新的残存片段。 秦友霜轻笑了两声, 说:“我这二十几年翻过的古籍还少吗?《戈矛》的片段我都能倒着背了,要是有新片段我还能不知道?应该只是那年轻人自己创作的旋律, 借一点儿失传名曲的名作噱头吧,一点小聪明也可以理解。” 学生说:“可是,那一段真的和《戈矛》的原曲非常契合, 那种宏大磅礴的感觉真的很动人心,这么年轻的音乐人,会有这样的创作力吗?” 秦友霜依然没有太放在心上,笑说:“我先听了再说。” 然后秦友霜就打开了那个视频,起初他也没有太在意,将手机放在了一边,坐在摇椅上看着报纸漫不经心地听。当吉他和古琴同时响起的时候,秦友霜的眉头微皱,很快又舒展。 这年轻人的混搭竟然意外的不错。但他还是更在意其中古曲的部分,专心听着古琴的旋律。 直到一段旋律响起的时候,秦友霜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他放下了报纸,拿起手机盯着屏幕,全神贯注地听。 随着视频的播放,秦友霜的表情也越来越变幻,当这一段视频放完,秦友霜“啊”的一声,脸上又是惊奇又是惊喜,他茫然地看了半天天空,又突然惊醒,立刻给学生播了电话去,激动地道:“快!立刻联系这个年轻人!立刻!” 新一周,夏子明依然是要在电视台做准备工作,钟济根本没有来做指导,甚至根本不出现在电视台。 他看到网友的评论已经是气得半死了,要不是违约金太高,他都想耍脾气拒绝最后总决赛的录制了。 夏子明巴不得他不来,正好自己一个人在训练室开开心心地琢磨着新曲子。 正专注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然后外面的人推开了门,摄像师和一堆工作人员簇拥着一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进来。 夏子明起身看着老人,瞬间呆住。 竟然是秦友霜。谁不是从小音乐课学着秦友霜老先生的作品长大的? 秦友霜也好多年没有新作品了,这些年主要在研究古曲,只是偶尔出现在重要庆典、节日的大型晚会上。夏子明上次看到他还是在阅兵典礼上献唱,这下人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夏子明顿时觉得自己都穿越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紧张地围着秦友霜,然而老先生身体很硬朗,大步流星地走到夏子明面前,带着些兴奋地大声道:“小夏是吧?我听了你的新歌,混搭得非常好!我就是想问一问,其中《戈矛》的部分,有一段是我没有听过的,是你自己创作的吗?还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夏子明一下有点犹豫,他不能说是凤凰给他的,但面对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他又不想说谎,想了一下,说:“《戈矛》的境界,不是我能达到的。这曲谱是……是凌云观的小道长给我的。” 秦友霜“啊”了一声,自语道:“就是在音乐节上和你一块儿唱歌的那个小道士啊?他手里怎么会有《戈矛》的曲谱呢,我找了二十年,都只找到了很少的片段。” 夏子明“嘿嘿”地笑,说:“小道长很神奇的,他拿出什么奇妙的东西来都不惊讶。” 秦友霜点点头,说:“那好,那现在,麻烦你带我去凌云观,拜访一下这位神奇的小道长。” 许清木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屋顶叽叽喳喳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有歌声传来,虽然非常动人,但是把许清木吵醒了,他还是非常暴躁地起身去看谁在扰人清梦,到了院子就瞧见凤鸟在屋顶上,仰着头一直唱。 许清木斜睨他道:“保安翘班了,扣工资。” “王后在守着呢!不准扣!”凤鸟怒道,“本王是来给你送好东西的!” 然后,凤鸟朝着许清木丢下来一本泛黄的旧书,说:“你们这些人族果然还是太弱了,一个音乐节目而已,竟然第一都拿不到!气死本王了!赶紧暴打钟圈圈啊!” 许清木拿起那书翻了翻,竟然是一本曲谱,曲谱里记载的乐曲,都是在历史上非常有名但失传了的名曲。 想着凤鸟也是好心来的,许清木暂时消了气,凤鸟得意道:“本王说了我们很有用的吧。” 许清木打了个哈欠,兴趣缺缺地说:“对小夏是有用,但这没办法俘获我的心。神鸟,你还要加油。” 凤鸟又气得炸了毛,不过很快毛又顺了下去,笑说:“那当然俘获不了,毕竟你的心已经被宋超模给俘获了。” 许清木:…… 你一个傲慢的神鸟,要不要这么紧跟时事和网友打成一片? 在许清木要跳起来打他的时候,凤鸟已经拍着翅膀迅速飞走了。 许清木回屋刚放下曲谱准备睡个回笼觉,小道士又来报告,夏子明带着节目摄制组一堆人,还有个老先生一起来了。 夏子明知道许清木不会接受采访,但还是带着摄制组的人来,应该是有不能拒绝的情况。他是有分寸的,许清木相信他,于是也没有推辞,简单洗漱就去了客堂。 宋玦已经接待上了那一堆人,许清木一去,宋玦小声就给许清木科普了一下秦友霜在音乐界的地位。 难怪夏子明不好推辞秦友霜要上山来的要求。 许清木也不怪他,对满脸抱歉的夏子明投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夏子明这才安心。 秦友霜看上去心情很愉快,寒暄了一下,然后说:“刚才一路走来,一直在欣赏凌云观的建筑和塑像,和宋先生聊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小道长是和陈教授一块儿做的凌云观的修缮工作。陈教授是我国古建筑领域的权威,和我也是老相识,我们一直致力于保护传统文化,还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在意这方面,却没想到小道长年纪轻轻,竟然有保护传统文化的如此决心。” 许清木道:“我也没做什么,主要是陈教授的功劳。” “不不不,小夏刚才已经和我说了,小道长真的是有心了。”秦友霜抓住了许清木的手,严肃地说,“像《戈矛》这样失传的古曲,如果拿出来贩卖的话,市价一定会非常高的,但小道长竟然毫不吝惜地就给了小夏,我听到都觉得非常感动。不知道小道长是从哪里找到的《戈矛》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看完整的版本。” 许清木也没办法说凤凰的事情,道:“曲谱现在是小夏的,秦老先生和小夏商量就好。凌云观传承了很多年,留着一些古籍,偶然间翻出来的,对你们有用就太好了。” 秦友霜接着说:“当然有用,太有用了!实在是太感谢小道长了!我这二十年都在研究《戈矛》,做梦都希望能听一听这磅礴大气的曲子的完整版,没想到竟然在有生之年能看到曲谱,所以我一定要上山亲自感谢小道长。” 被这样一位老人郑重地感谢着,许清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谦虚地说自己没做什么,但激动的秦友霜不听,还在继续把许清木给吹得天上有地下无,许清木真的特别不好意思,就说:“我真的没做什么,这儿还有一本曲谱,您要是觉得有用的话,就一并拿去。” 秦友霜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许清木快速回房,把刚才凤鸟留下的那本曲谱给拿了出来。 秦友霜翻了翻曲谱,眼睛越瞪越大,呼吸急促,面色发红,简直像是要晕厥过了。 众人大惊,以为他不舒服连忙凑上去看,可他却非常精神地站起来,突然两眼泛红,开始哽咽。接着,他对着许清木郑重地九十度鞠躬,老泪纵横地道:“这些古曲,都是我们华国的传统音乐啊!这是我们中华文明的精髓,是几千年来先人智慧的结晶!小道长,您为华国人民和华国艺术作出的巨大贡献,老朽实在是无以为谢,无以为谢啊!” 这老先生,怎么连敬语都用上了?许清木连忙伸手去扶秦友霜,心里更加懵逼,这高度给他拔得,他都觉得自己下不来台了。 摄像师们一通拍,简直满意到了极点。 这下,热度又有了呢。 93、晋江独家发表 被网友疯狂嘲笑“圈圈”以后, 钟济好几天都没敢上网,一直磨蹭到直播前一天, 他让助理给自己买了热搜,将他以前那些有口碑的作品翻出来炒冷饭营销, 网友对他评价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儿。 于是钟济也稍微平衡了一点儿自己的心态, 终于纡尊降贵地去了电视台录花絮。 但他还是拒绝指导夏子明,只专心地给他手下另外一名选手做指导。 对这名选手钟济可以说是尽心尽力, 他没有来电视台,但他私下给人开了不少的小灶,还一直在另外两位导师面前疯狂暗示这名选手有多优秀。 反正他就是不想看到夏子明赢,不想让夏子明和那个小道士那么得意。 钟济刚道训练室,见到那选手都还没来得及说话, 那选手就哭丧着脸对钟济说:“钟老师, 节目加了新的导师,是夏子明找的外援,资格非常老……” 钟济满脸不在乎,冷哼一声, 说:“老,还能多老?谁能老过我?” 话音刚落, 外面走廊里就响起了人群喧闹的声音,钟济听到节目导演谄媚的声音:“老爷子, 这边请。” 导演对钟济都从来没有用过这么恭敬的语气,钟济当即非常不满,起身拉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他倒要看看, 这个人有多老。 而一打开房门,钟济就看到了一头白发,他瞬间呆住。 是秦友霜! 还真是……老资格,老到人家做音乐的日子都比他年纪还大了! 老就算了,关键还真是有威望有作品有地位,连钟济的爸妈都是听这老爷子的歌长大的,哪个音乐人看到秦友霜不鞠个躬喊一声前辈? 可这尊大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钟济完全懵了,甚至都忘了应该要给人打招呼。 秦友霜上下看了看钟济,竟然主动先开口,说:“哦,这是小钟啊。” 钟济这才回神,前辈的架子瞬间就摆不下去了,他连忙鞠躬,恭敬地道:“秦老,真不好意思,看到您有点激动都没有主动问候。” 秦友霜笑笑,说:“没事,我这个老头子没那么多规矩,随意一点就好。我知道你,早几年有两首歌还不错。” 钟济面上一喜,说:“没想到您也听摇滚。” 钟济一边说看了眼在后面跟拍的摄像机,脑子一转又觉得这是个很好营销的点,能沾一波老艺术家的光。 秦友霜点点头说:“无论什么音乐形式我都能欣赏。小钟啊,你和小夏都是难得的优秀后辈,以后要一起为国内摇滚乐的发展做贡献啊。” 最后这一句说出来的时候,钟济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秦友霜这是把他和夏子明放在了一个辈分上! 这让一直以前辈身份自居的钟济瞬间就火冒三丈,要是别人这么给他说,他可能当场就能跳起来骂人。周遭的人听到也面色尴尬,有年轻的导演助理忍不住,躲在人群后面偷偷地笑。 钟济隐约觉得秦友霜好像是有点给夏子明出气的意味,故意这么说的。 钟济有点茫然地看着秦友霜,他慈祥地笑着,这德高望重的脸上似乎清晰地写着“你别多想没有针对你”。 钟济慢慢把火气给压了下去。 对方可是秦友霜,以秦友霜这个地位来看,他看谁都是一样的年轻,一样的后辈。于是钟济也不好露出不高兴的脸,还笑着谦虚地道:“会努力的。” 秦友霜点点头,说:“那就好,你忙吧,我去看看小夏联系得怎么样了。” 说完,秦友霜又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了下一个训练室。 等到秦友霜走了,钟济才终于将他吃了苍蝇一样的脸色露出了出来,冲着自己身后的选手怒吼道:“你怎么不早说夏子明找来的外援是秦友霜!” 选手有点委屈地拿着手机,说:“我正想要给您说啊,没来得及,这不是刚放出来的一波花絮我才看到的啊。” 钟济气急败坏地一把抓过手机,点开那部分花絮看。 花絮非常详尽地拍摄了秦友霜和夏子明其乐融融为新歌作曲填词的画面。秦友霜那么大的咖位,和夏子明说着说着还笑闹起来。他对夏子明理念不认可的时候,虽然也会很严厉,但绝对没有摆一点儿大佬的架子,反倒是很温和地和夏子明互相讲道理阐述观点。 看到这里钟济已经要气死了,要是没有秦友霜突然冒出来,他原本的严师形象就非常饱满,而秦友霜这样一来,突然就把他显得像是个无理取闹的神经病。 而更可气的还在后面,秦友霜居然亲自上凌云观参观了一番,不停地夸奖凌云观的建筑和塑像如何精美,许清木如何为保护传统文化尽心尽力。 当然,最让钟济崩溃的还是最后那个九十度鞠躬。 钟济简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刚对这秦友霜鞠躬,秦友霜却对许清木鞠躬,这不是用鞋底子抽他的脸吗!这花絮放出去那些网友还不知道怎么说他! 钟济气得要命,立刻打电话给自己的助理,让助理加大力度营销他的老歌,不要让嘲讽他的论调占了上风。 助理在电话那头紧张地说:“来不及了,网友已经开始嘲讽上了……而且许清木拿出来曲谱据说很可能都是真的失传古曲,这个讨论度,我们现在买热搜超过他的话……也太尴尬了,一看就知道是买的了……” 钟济一阵窒息,连忙打开了微博热搜看了一眼。失传古曲的找回的确不仅仅是音乐圈的事,这对历史研究也有非常大的帮助,不仅仅是音乐圈,现在文化圈历史圈都炸了。 钟济根本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突然觉得许清木这个人有点邪门。选手在他的身后小心地喊了他的名字,他又猛然回神,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把手机一摔,说:“妈的,都是炒作!都是炒作!你好好练习啊!明天拿到第一了就是对炒作最好的打脸!” “好……”选手应了声,但有些委屈地继续开口道,“可……可您摔的是我的手机啊!” 第二天傍晚,《摇滚歌手》最后一期总决赛的直播比赛准备开场。 决赛和之前有所不同,比赛场地没有选择电视台,而是露天体育馆。体育场的布置得更为大气,观众也能容纳更多。 许清木给秦友霜送乐谱的的热搜还挂着,他现在可是比娱乐圈顶流还要有热度,刚露脸现场观众就一片尖叫闹着要签名的小姑娘一堆堆的。 所以这次许清木都没敢让白美美来,就和宋玦俩人。二人落座了vip席,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们在一块儿,好歹是隔开了要签名的热情观众。 比赛即将开始,和以前一样,三位导师先出场,入座了导师席位,钟济依然在c位。 但今天,有一个在c位以外的,更高更豪华的位置只旁边空着,钟济一直看着那个位置,表情相当暴躁,一直到要坐那位置的人出现,他才稍微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秦友霜,在观众们的热烈欢呼之中,他终于出现了。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老爷子为了配合节目,换下了他一向喜爱的唐装,竟然搞了一身铆钉皮夹克,一头白发梳成了酷炫的大背头,耳朵上还挂了两个特别闪的耳饰。 这形象比钟济肥硕的身躯看上去有范儿多了,任谁一眼看去都会觉得这人才是真正的摇滚老炮儿。于是他一出来观众们眼前一亮,又开始尖叫。 主持人连忙迎上去问:“秦老爷子这一身造型也太酷了吧!怎么想到弄成这样呢?” 秦友霜笑呵呵地说:“看了摇滚音乐节上小夏和小道长合唱以后,就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很酷,所以我也想跟上一点年轻人的潮流。我觉得啊,老资格只是代表经验多一点,但不代表你的天赋比年轻人高。人老了,千万不能倚老卖老、故步自封。不接受新创意、新思想可不符合摇滚精神。” 钟济的脸抽了抽,他又觉得秦友霜是在针对自己,但再看秦友霜的脸,又觉得对方坦坦荡荡。 想来想去,秦友霜那么大一把年纪也不至于吧,他只能压下自己心里的火。 可还是有人要那么联想,现场观众已经开始偷笑了。 主持人立马一堆彩虹屁堆上来,夸了秦友霜半天,然后,老爷子就回到了那个比c位更有地位的位置落座,全程都没有看钟济一眼。 紧接着,选手们依次出场,比赛正式开始。 夏子明抽签依然抽到了最后一个,他前面的选手都表现得很好,尤其是钟济指导的另一位歌手,那首歌无论是歌词,作曲,演唱都堪称完美,得到的分数很高,现场观众的回馈很热烈,连秦友霜都在夸,也给了他高分。 钟济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他想,虽然秦友霜是音乐圈的大佬,但他大半辈子都是在做民族音乐。摇滚乐方面,秦友霜懂得未必有他多,说不定秦友霜没能帮到夏子明什么呢? 正想着的,夏子明已经上台了,主持人例行做了简短地采访。 主持人道:“子明这一期要带来的歌新歌名为《朝凤》,听上去还是很古风,依然是与古曲混搭吗?” 夏子明道:“没有,这一次采用了新的创意,我吸收了一些鸟类的鸣叫写在旋律里。” 主持人赶紧一通夸赞,钟济就在台下冷笑,心道:什么吸收大自然的声响素材都是些客套话,谁不会说啊,就应该是早上在公园晨练随便录了点鸟鸣罢了,说的那么高大上。 但表面上,钟济还是微笑着鼓了鼓掌,反正这是最后一期了,这一次面对镜头他绝对不能露馅儿,不能再让人捕捉到一点儿他丢人的画面。 很快,夏子明调整了一下他的姿态,开始了演唱。 这一次开场,他开口的第一句嘹亮而清澈,但竟然不是歌词,而是模仿了一声鸟鸣,竟然又比真实的鸟鸣听上去更空灵。紧接着乐器的配合加入,他才缓缓唱出歌词的。 往常夏子明的歌总是唱着反抗、叛逆、不屈、自由,总是有一种愤怒和狂躁的情绪,但这首《朝凤》没那么燥,因为这是一首写爱情的歌。 在摇滚乐里,爱情也算是永恒不衰的主题。这首歌在狂野之中透露着了柔情,激烈又压抑的感情通过曲调全都铺展了开。 台下的观众都沉浸在了这样的情绪了,正在沉醉的时候,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天呐,快看天上!” 这时候,夏子明的演唱刚好进行到了高-潮。 暗沉沉的夜幕之中,一群飞鸟振翅而来,就围在场馆上方的天空盘旋! 众人大惊,有人喊道:“天呐,还真是百鸟朝凤!” 百鸟随着夏子明的演唱鸣叫,仿佛是排练好的配合,让这首本来就已经非常动人的歌曲更增加了神秘的色彩。 许清木和宋玦也在这个时候抬头,看着天上的鸟。 不是自己来的,是凤凰引来的……其他人看不见,但许清木和宋玦看见了,凤凰二鸟正在非常嘚瑟地飞着,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非常有用。 “实在是太努力了。”许清木忍不住感慨,“宋老板,要不给他们加点工资吧。” 宋玦轻笑:“好,你说了算。” 想了想,许清木又无力地扶额,说:“可能……又要请《走入科学》栏目组帮忙解释了吧……” 而其他人都在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连钟济指导那名选手都忍不住站起身鼓掌道:“天呐!这也太酷了!” 台上的夏子明完全没有受到这一切的影响,他依然在动情地继续他的演唱,直到一首歌结束,那些盘旋在他头顶的鸟儿才渐渐地散去。 众人从这梦幻般的场景和演唱之中回过神来,秦友霜率先站起身来,激动地鼓掌道:“好!太好了!不愧是百鸟朝凤!” 而后,观众们才想起来惊叫和欢呼。 这还比个什么劲儿啊!这都唱出神秘现象了! 现场至少混乱了十分钟,导演组都非常懵逼,后来好不容易让主持人控制住场面,评委开始点评。 即使是没有百鸟合鸣的神奇画面,夏子明的创作和演唱也是全场最佳,钟济就是不想夸他,便挑刺说:“虽然子明这一场表演不错,但还是不够触动我的内心,描写爱情还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秦友霜非常夸张地“呵呵”了一声,众人看过去,老爷子又满脸慈祥地笑,说:“没什么,喝水呛到了。” 钟济有点尴尬,但为了不让夏子明太得意,他还是硬着头皮给了一个不太高的分数。 只是,他这个分数根本没有意义,另外两名导师都快疯了,直接给了夏子明满分。 于是,分数一平均,夏子明依然拿到了全场最高! 主持人立刻激动地宣布:“本届《摇滚歌手》的冠军已经诞生了,让我们恭喜——子明!” 夏子明简直不敢相信,人家那些选手辛辛苦苦比了十期才走到最后,他两场踢馆就拿了冠军。 但其他选手还是心服口服地上了台,对他表示恭喜,请他发表获奖感言。 夏子明懵懵的,十分迷茫地说:“我可能是真的运气好……总之……我要感谢很多人,首先,当然是秦老在专业知识方面给予了我莫大的帮助,至于在专业知识以外……” 夏子明茫然地看向许清木,又看了看正在缓缓飞走的鸟儿们,说:“专业知识以外,还是要感谢小道长……” 主持人“扑哧”一笑,说:“子明,《朝凤》的主题是爱情,也要感谢小道长吗?他一个道士,又不能谈恋爱,没有爱情故事吧?” 夏子明还没有回答,台下就有观众激动地大声喊:“道教正一派可以谈恋爱!” 另又有一人大喊道:“怎么没有故事?小道长与超模的天生一对!” 许清木:…… 宋玦:…… 夏子明看着台下那俩人脸都要绿了,连忙说:“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总之,今天拿到这个冠军,也很惶恐,以后会继续努力的!” 然后,庆贺冠军的音乐响了起来,节目在非常热烈的氛围下结束,众人的关注度和欢呼都夏子明身上、在许清木的和那位神秘超模身上。 钟济悲愤欲绝地看着这群人。 热闹都是他们的,而他,什么都没有! 可这还不是钟济悲愤的顶点,节目结束以后,秦友霜还接受了一场采访,看了采访他才更痛苦。 面对镜头,穿着皮夹克相当有范儿的秦老爷子笑说:“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创造力和想象力真的会下降,逐渐就是去了创作的灵性。但也不是没用了啊,我还可以做学术研究,支持有创造力的年轻人做音乐。年轻人难免犯错,真有做不好的地方,我也会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建议就好,不要动不动就炮轰谁。我就从来不不炮轰人,这没意思。哦,我说的是我自己,没有炮轰任何人的意思。” 看到这个采访,钟济顿时大怒,又摔了手机对助理怒道:“他就是那个意思!他在说我!” “别、别动气……”助理可怜地道,“可您摔的是我的手机啊……” 不管钟济如何愤怒,他也堵不住别人的嘴,于是,这段视频放出来以后,钟济终于是短暂地在许清木和夏子明刷屏的热搜里占了一点空间,这热搜的词条也不知道是谁想得名字,够损。 #我从来不炮轰任何人但我就是在炮轰钟圈圈# 网友的评论也格外扎心。 【薛家棠糖 :在这个节目之前我对钟济还是很尊重的,但现在我真的滤镜全碎,自己爱炒作才一天说别人炒作。】 【前排出售大大胖次:我还是要感谢钟圈圈,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小道长为了保护传统文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我决定最近一定要抽时间上凌云山,去看看古建筑,欣赏我们的传艺术。】 【风襄:钟圈圈现在真的是个笑话,最后一起夏子明的表现有目共睹,他还是给人打了那个低分……不敢相信他真的是这样的人,把私心都私心脸上了吧。】 【时疏 :钟圈圈如果不出来参加这个节目的话安安静静地糊着,他还是好多人心中那个曾经叛逆过年轻过的摇滚音乐人,而现在,他竟然也逐渐老去成为了一个肥胖油腻的笑话……令人唏嘘。】 …… 钟济看到这里,气得已经没法再气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网友们说的是对的,一旦成为笑话,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至于许清木,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后续。 秦友霜专门开了一场专题研讨会,邀请了不少音乐界大佬和历史界大佬,将许清木给的曲谱做了初步鉴定,得出了结论:这本曲谱上记载的几首古曲艺术价值极高,并且很大可能都是没有经过后世修改原作曲谱,学术价值也极高。 所以这不仅仅是上热搜的事儿了,各大官方媒体都真相报道,“热心市民许先生无偿捐献失传古曲谱”这一新闻标题成为了最新的热点。 而看多了和许清木相关的各种神奇事件以后,网友们竟然觉得,别说是许清木拿出古曲谱了,就是有一天他拿出屠龙宝刀来都是正常的。 围绕着许清木,一切不可能,都是可能。 枝城文化局也火速出动,立即宣布要给许清木颁发“保护传统文化重大贡献奖”。 没多久,文化局领导和枝城市政府领导一起上山,给热心市民许先生颁奖。 于是,在枝城政府官方网站发布的新闻视频里,众人总算是看到了仙气飘飘的许清木非常接地气的另一面。 许清木年轻的脸上带着有些无措的笑,和各位和蔼可亲的领导们轮番握手合影之后,在热闹而激-情的唢呐吹奏声中,工作人员“啪”地拉响了五彩斑斓的彩带,许清木就在那纷纷落下的彩带之中,接过了领导递过来的五百元现金奖金和一面巨大锦旗。 那锦旗上书写着金灿灿的几个大字——“传承古曲,大爱无疆。保护文明,舍己为公。” 94、晋江独家发布 获得“保护传统文化重大贡献奖”后, 许清木又陆续获得了“枝城旅游特别贡献奖”“道教文化优秀宣传奖”“青年致富带头人奖”等等奖项,奖金共计两千三百元, 钱不多,但那一整面墙的红彤彤锦旗, 却是荣誉的象征。 网友们对许清木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可以仙气缭绕地在竹林之中舞剑,可以张牙舞爪地怼人, 可以穿着道袍唱摇滚,可以所到之处总是带着一连串的神秘事件。而现在,他竟然还可以这么接地气地接受各种官方表扬,如此根正苗红。 这人设也太过于丰富了,比那些营销出来没有任何业务能力的流量有趣多了。 所以, 许清木自然也有了数量庞大的粉丝, 但他不是明星,不需要维系粉丝,因此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困扰。 不过因为最近这一系列奖项实在是太过于根正苗红,于是, 今年的“道教国际交流会”,官方就向许清木发来了邀请。 “道教国际交流会”和“佛教国际交流会”是省民宗厅和有关部门联合举办的活动, 每年都有。这两项活动会分别选寺院和道观,组织团体出国交流演出, 展示华国宗教的音乐、武术等艺术。 过去很多年因为道门的没落,道教交流会都办得很冷清,几乎没有人知道, 而现在许清木和凌云观大火,这个活动的首选也就是许清木。 升职成为正科长的王三上山向许清木发出了邀请,还以为许清木不会答应,谁知道许清木听说能公费旅游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打算带着全观一起薅王三的羊毛出去玩。 于是王三收到的团体成员清单如下:人数15,鬼数2,狐数1。 王三觉得有点好笑,但有关部门还是批了,毕竟他们都知道了许清木的厉害,以后要是有大案子,还指望着许清木能帮忙呢。 于是,凌云观一纸通知宣布闭观半个月,一切准备好后,凌云观全体成员就和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一块儿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大洋彼岸。 这对许清木来说,有很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国,第一次离开他的心理安全区。 但他竟然一点没有感到忐忑,因为宋玦在身边,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似乎一点也不让人恼火,落地之后,后面对完全陌生的语言和环境,他也没有觉得不适,反倒是涌起了许多的新鲜感。 米国这边的交流会负责人早早地等着接机,将许清木一行人接到了酒店,休息一夜,第二天负责人就带着他们去了表演场馆。 表演场馆定在了剧院街。剧院街有不少的剧场,时不时会有各种表演话剧演出。这次他们的交流会选在了一座不错的剧场,共有两层,能容纳一千名观众观看演出。 许清木将剧院上下看了看,说:“这剧院修得倒是漂亮,但有点小了,才一千坐席,不够啊。” 宋玦将他的话翻译给了负责人,负责人听完,非常礼貌地对许清木用英文说:“应该是够的,不够的话。我们二楼还可以开设两百位的站席。” 还没翻译,许清木就从负责人的面部表情读懂了他的意思——他们这场演出并没有太受欢迎。 当然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是异国他乡,人家有自己的信仰,这场也只是交流活动,票大部分都是送给了高校或者政府机构的工作人员。卖票的渠道也有,估计只有一些做研究的或者爱好华国文化的当地人会买。 但许清木还是悠悠然地说:“表演一共有三场啊,真是为第一场来的观众感到庆幸,因为后面两场的票价都要涨。” 负责人听完宋玦的翻译,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但最后还是礼貌地微笑,继续给许清木介绍剧场以及表演安排。 简单地熟悉场地和彩排之后,一群人就没事儿干了。 负责人再次出现,给了许清木一沓票,然后说:“这是隔壁拳击场的门票,是这边市政府送的,今晚是业余综合格斗赛的五强赛,各位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但小孩儿就不要带去了,恐怕过于血腥。” 许清木接过票,看见票面上画着两个肌肉虬髯的大汉戴着拳击手套对峙。 负责人还有别的工作要忙,也没给他们解释,宋玦就上网搜了一下。 虽然名字叫做业余赛,但其实选手也都是经过系统训练的,不输专业选手。特意取名业余,就是相比于专业赛,规则更加开放,限制更少,刺激程度也更强,它是介于正规格斗赛和黑拳赛之间的灰色地带,所以非常吸引人。 而且去年的中量级拳王今年也进入了决赛,目前是关注度最高的选手。原因无他,这人长得帅还是个富二代,可是偏偏不愿意继承家产要追求梦想搞格斗。 刚好这比赛时间和许清木他们的表演时间是重合的,而且还都在一条街上,那位富二代拳手的冠军赛就在三天后凌云观的最后一场表演时。 难怪负责人会那么笃定他们表演的票卖不出去。别说是这一条街了,估计现在他们全国都在期待这场格斗赛,谁还看一个国外的文化表演啊。 小道士们听完有些不忿,都不想拿那格斗赛的票。 贺星楚说:“我在网上看过这种格斗的,打的一点儿美感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 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啊,这票不要,撕了撕了。” 宋玦拿着票道:“撕了也不必,既然这比赛这么火,这票应该挺值钱的,要不拿出去卖了。” 众人:…… 许清木觉得好笑,说:“宋总,你那么大一老板,平时花钱如流水,上百万买块表眼睛都不眨的,这点儿钱你也要赚啊?” 宋玦一本正经道:“不然你以为那么多钱是哪里来的?” 周围一片笑,许清木也掩嘴。但他知道宋玦这人没什么爱好,就真的很喜欢赚钱,于是也就顺着他的话,说:“行吧,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咱们就陪着宋老板去买票。” “等等。”贺星楚笑了笑,说,“师兄,你陪宋老板去吧,我们其他人都想去主题公园玩。” 她话刚说完,一群人齐刷刷地点头,连一向黏人的白美美都跟着点头。 宋玦站在许清木身后,满脸笑意地对他们比起大拇指点赞。 这群孩子终于懂事了。 许清木依然没有搞清楚状况,看着那群人高高兴兴地走了,还喃喃地说:“他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商量的。” 宋玦轻笑一声,说:“别管了,我们也出去逛逛。” 此时天色擦黑,华灯初上,剧场街的夜景也显现了出来。 剧场街沿着宽阔的运河而建,各个华丽的剧场都点亮了灯光,在河中投出摇曳的倒影,颇有些浪漫的味道。 二人沿着河岸边走边聊,靠得很近的身影也倒影在了水里。许清木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这异国他乡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和归属感。 宋玦嘴角含着笑,时不时瞄一眼许清木的侧脸,只觉得心里一片安宁,心中想,希望这条路能够再长一点。 没一会儿,俩人已经走到了那个格斗赛场馆的门口,现在比赛还没有开始,门口已经是大排长龙,等待入场的和等着门票捡漏的都在。 许清木也就这么看了一眼,旁边突然就窜出来一个裹着风衣的外国青年,勾着腰凑到许清木身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说完神神秘秘地拉开了自己的风衣,内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票,其中有几张格斗赛的票,还有一大堆凌云观道文化表演的票。 许清木一下想起了那个在凌云观门口买票的黄牛。 虽然有着不同肤色不同国籍,但他们有着同样的神情和同样的目的,所以许清木就算听不懂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要票吗? 许清木和宋玦相似一笑,然后宋玦也拿出一沓票,用英文问他:“我也有,你要吗?” 这外国黄牛一看眼睛都直了,连忙惊喜地道:“你竟然有这么多票?哪里来的?格斗赛的票能难抢的!” 宋玦看着他,微微笑起来,说:“想要吗?我们可以换。我这里有十六张格斗赛,换你手里全部道文化表演,怎么样?” 黄牛张大嘴想说什么,但回过神来又立刻调整自己的表情,装作没有那么惊喜的样子。接着说:“哎呀,我这些票是用来卖的,一般不换。” 宋玦拉长音调“哦”了一声,说:“这样啊,那算了。” 说着就要走,黄牛拦连忙伸手拦住他俩,讪笑道:“哎呀,今天和两位先生聊的开心,就当认识一下,换就换吧。” 他很怕宋玦后悔,连忙把自己包里的所有文化表演的票都拿了出来,双手递给宋玦。 宋玦和他换了票,他的脸上立刻露出满意的笑容。 许清木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笑容,说:“恭喜你,你就是宋总宋老板逮到的蚊子腿了。” 95、晋江独家发表 黄牛听不懂许清木在说什么, 但看他笑,就夸赞道:“这位年轻的先生笑起来真是很好看, 很亲切呢。” “的确。”宋玦看了许清木一眼,而后颠了颠手中那厚厚的一沓道文化表演票, 粗略估计了一下, 这些票都是明天的,也就是第一场。总共两百来张, 这黄牛估计从哪儿获得的赠票,都没卖出去几张。 宋玦问道:“第二场第三场的票,你都有吗?” 黄牛吃了一惊,说:“你还想要啊,我倒是有, 但是你拿来干什么呢?哪怕是赠送这票也……” 说到一半黄牛都有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仿佛自己在诈骗这两个东方人,于是他想了想,在自己风衣里乱七八糟的口袋之中把第二场第三场厚厚的两沓票都给了宋玦,然后说:“就都给你吧。” 宋玦没有一点羞愧地把票接了过来, 但在第一场的票里拿出一张vip席位,给了黄牛, 说:“留一张吧,有空的话, 明晚也可以来看看表演。” 黄牛道了谢,心里还是不安,又忍不住说:“去唐人街卖票吧, 可能会华人喜欢,在剧场街不好卖。” 宋玦微笑道:“没事,我们运气很好。” 黄牛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将这两位虽然很亲切但是有点傻乎乎的东方帅哥送走。 看着人走远,他的愧疚也一扫而空,然后非常兴奋地举起了自己手里格斗赛门票,开始吆喝叫卖。 第二天中午,黄牛卖完了当天格斗赛的门票后,掏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发现还有一张道文化表演的门票。他想了想,反正也卖不掉,干脆自己去看看算了。 距离表演开场还早,黄牛也不着急,就在对面的咖啡厅随便吃了点东西休息。 门口有两个东方人正在向过路人宣传售票,一个面目清秀总是带着笑,另一个个子很高大脸看上去有点凶。好笑的是,他们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特可爱的小男孩,以及一只火红的狐狸。 虽然这售票的组合很吸引人,但票价依然很低。 黄牛叹气,想,这些东方人有点倒霉。往年也有过道文化表演的,票多少能卖出去一两张,但今年刚好撞上了格斗赛。 正在黄牛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就有一个路过的女孩停了下来,询问了两句,就掏钱买了票。黄牛正惊讶,接着又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停下了买票,过了一会儿,还有父母带着孩子来买。 黄牛十分惊诧,这些人买票的理由也很五花八门:觉得票面上的道袍好看、喜欢东方文化、约会看电影看腻了想看点新鲜的东西、启蒙孩子学中文等等。 正如昨天那个和他换票的男人所说,他们真的运气很好,恰好今天所有路过这里的人都有理由驻足。 于是很快,这奇奇怪怪的几个东方人就卖完了票,乐呵呵地走了。 但黄牛仍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这一下午卖出去的票,还抵不上一张格斗赛门票呢。 天色渐暗,广播开始通知入场,黄牛收拾了一下心情就进入了场馆。他的位置刚好在第一排中间,是很好的位置。 表演开始之前,他仔细地看了看场馆的布置,虽然他不是很懂,但也知道这布置很花心思,非常有东方韵味。 观众们陆续进场,黄牛不由地再一次感慨,这些东方人真的是运气很好。不知道票都是送的还是卖的,反正上座率还挺高的,空着的座位比较少。 又一会儿,他身边响起了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你好。” 黄牛转头一看,这不是昨天找他换票的那个男人吗? 黄牛立刻对他笑,说:“你好。看来你的票都卖出去了啊,你和我是同行吧?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合作。” 宋玦微笑入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表演快开始了。” 黄牛“嘿嘿”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渐渐的,场馆内的灯光暗了下来,舞台背后的大屏亮起,显出了凌云观精美的古建筑。虽然文化不同,但欣赏美的眼睛是大家共有的,观众区们渐渐安静,看着舞台。 灯光开始变化,像是晨间山林的风云涌动,两位身着素色道袍的年轻道士登场,对观众们行了道礼,接着互相面对面,再行礼,便抽出了腰间的剑。 黄牛并没有太认真地看,只觉得其中那位女道长长得挺可爱的,但对他来说这些表演性质的武术根本不及格斗赛有意思。 正想着,台上一男一女两位道长已突然发出呼喝声,开始了对打。 从对打的第一招起,黄牛的眼睛就瞪大了。那流畅的剑花、那招招直取要害的狠厉、那变化莫测的身形,都是他从来没有在电影之中看到过的。 男道长并没有因为女道长的娇俏可爱就手下留情,他的剑尖如毒蛇一般缠着女道长的面门,一剑过去过去,竟然挑断了她一缕碎发。 黄牛猛地为那女道长揪心,只怕她那张可爱的脸蛋被划伤,可那女道长只是一个利索的后下腰就躲过了迎上来的剑,再一个利落的翻身,提剑上前毫不留情地攻击,二人剑身相撞,竟然溅起了清晰的火化。 看到这里,黄牛终于忍不住是“啊”地一声尖叫。 其他观众也和他一样,在这一刻都惊叫了起来。 然而台上表演的二人根本没有受到这些影响,继续真刀真枪地对打,每一次剑身的碰撞都发出了令人紧张的声响,每一个转身,每一个跃起,都充满了美感和杀伤力。这刺激程度比起格斗赛不妨多让,又完全没有格斗赛的野蛮,倒真像是两位神仙在打架。 这一场表演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当俩人打完,台下的观众揪着的心也总算是放松了,他们喊得嗓子都要哑了,但这还不算完,接着又是十个小道士一起上场,开始群体舞剑表演。 明明只是十个人,却硬是舞出了千军万马的阵仗,那磅礴大气的对打让人心潮澎湃,肉眼可见的火化不停地飞散,随便看俩人的对打都非常精彩,观众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两双眼睛,否则看到了这里又错过了那里。 这一场表演也持续了接近半个小时,观众们情绪已然激动到了极点,等道长们行礼立场的时候,尖叫已经控制不住了。 下一场的表演继续。 这一次,并非武术表演,而是常规的道教祈福斋醮。 观众看到道长们陆续登上舞台,手持法器,奏告关牒,木鼓引磬奏响,齐声的诵经也渐渐响起。 在经历了两场激励的武术表演之后,观众们都心潮澎湃,而这古朴、庄严、清雅的科仪却像是突然降了一场雪,让全场躁动的气氛冷了下来。 他们听不懂华国语,但那些年轻道士们念出来的经文仿佛有一种莫名安神的力量,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那木鼓每敲击一次,就仿佛有仙气从中飘散出。 场馆内渐渐安静,每一个在其中的观众都感觉到了身心无比的舒畅和安定,仿佛在做一场极美好的梦境。 他们彻底沉沦在了其中,直到那位女道长宣布了今天的表演结束,他们才恍惚回神,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没有尖叫和欢呼,只是学着道长们行了道礼。 场馆的音乐灯光重新亮起,台上的道长们下了台,广播开始提示观众们有序退场,而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的黄牛很久都没有动静,宋玦看了他两眼,轻咳了一声。 黄牛猛然回神,看着宋玦。 许清木也从后台走了出来,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他胸口起伏着,很久之后才说:“第二场的票,还有……还有吗!能不能……能不能退给我!” 宋玦冲着他眨了眨眼,说:“不好意思,不能,昨天我们已经换了。不过,看在我们聊得开心的份儿上,我可以送你一张。” “一张……一张怎么够!”作为剧场街卖票卖得最好的黄牛,他已经觉得自己非常敏锐了,但面对眼前这个男人,还是觉得自己掉进坑里了,半晌,他咬牙道:“行,那我买回来!” “今天只是凌云观的弟子表演,明天掌门才会出场,你现在买票,很划算。”宋玦报了价格,然后说,“要不要考虑,第三场的票一起全买了?第三次还有更加特别的环节。” 黄牛犹豫了一下,想,但第三场的时间可是和格斗赛的冠军赛正好撞上了啊。那位全国有名的人气拳击选手要上场,哪怕是这道文化表演再精彩,也不可能打得过吧? 而且这价格不便宜,黄牛担心自己亏,于是道:“不了吧,这价格太高了。” 宋玦点头,并没有再劝说,很快和他进行了第二场的门票交易。 许清木依然是微笑看着他,道:“实在对不起这位外国友人了,您的蚊子腿即将被宋老板逮到第二次。” 黄牛听不懂许清木的话,但也回以了微笑,继续说:“这位先生,笑起来依然是非常亲切啊!” 黄牛花了一大笔钱将自己亲手送出去的票又买了回来,但他依然非常开心。 因为第二天,不止是整个剧场街炸了,连他们的社交网络也全都炸了,所有看过这场表演的观众都疯了一样到处宣传这场表演。社交平台也有人发布了少量的视频,观众们用手机录制出来的视频虽然观看效果有限,但依然能感觉到这场表演的精彩。 社交媒体上到处都在讨论这场表演,讨论起了华国功夫。虽然还不到全民讨论的程度,但的确是关注度不低了。 当天,本市有名的新闻节目正在街头随机采访,逮住了一位刚从健身房出来的男人,询问他对气候变暖的看法。 这位已经超过一米九身高体壮的男人满脸严肃地面对镜头,厉声道:“希望我们的国民能够警惕!一定要警惕!华国人非常危险!他们早晚会踏平我们整个国家!” 记者一头雾水,问道:“请问您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壮汉激动地一把抓住话筒,凑近了镜头,惊恐地道:“华国人都会功夫!真的都会功夫!” 96、晋江独家发表 “华国人都会功夫”这个话题在米国的社交媒体上本来就很有讨论度, 因为这位健身房大哥的严肃认真而又引起了一波讨论。 黄牛为这件事情特别高兴,因为道文化表演火了, 他手里的票在第二天中午就被一抢而空。 赚的是不少,但每数一张钱, 他就会想起一次自己亲手将票给那位东方人的情景, 于是一边开心一边心痛,不停地想这要是这些票还在自己手里得赚翻了。 黄牛还给自己留了一张票, 想再去看看这群东方人还能有什么花样。 入场没一会儿,换走他票的东方人就落座在了他的身边,二人简短地打了招呼,很快表演就开始了。 前面的表演和昨天一样,第一幕双人对打, 第二幕群体对打。黄牛还以为自己昨天看过了就不会觉得太有趣, 谁知道今天的表演依然让他无比紧张和揪心。 在第二幕表演接近尾声时,观众都准备鼓掌了,可舞台的半空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青衣木簪的小道士。 黄牛只顾着惊诧,一时间都没认出来这又仙气又漂亮的小道士是谁。因为东方人在他眼里都长得很相似, 再加上前两次见面许清木都穿着常服,他更是反应不过来, 只觉得这些东方人怎么个个都长得那么好看。 观众们都还在想这小道士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背后是不是吊着威亚,却见他迅速下落, 竟然落在一人的剑尖上,稳稳地站定。 台下一片静默,观众们连忙倒吸一口凉气, 接着又见他又一踩那剑尖,那柄剑就仿佛有了意识一样突然从原主人的手里挣脱,悬在了半空之中,但依然被他稳稳地踩在脚下。 观众们简直都看惊呆了,就见那飘逸的身姿踩着剑就飞了起来,观众们的目光都追随着他,一片脑袋齐刷刷地转动,眼睁睁地看着他就那么从舞台上翩翩然地飞到了二楼,长剑悬停在半空之中,他就像是一只仙鹤一样轻盈地站着。 二楼最前面的女观众刚好正对着他,捂着胸口张着嘴忘了呼吸,许清木对她轻轻一笑,迅速转身,观众就看到他的身影飞向了剧场屋顶的装饰间,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幔帐之中,仿佛飞仙入云。 灯光骤然一暗,剧场内一片静默,观众们仿佛在做梦,直到灯光再次亮起,他们才如梦初醒,欢呼和尖叫排山倒海而来。 将观众们的热血都给调动了起来之后,舞台却安静了,小道士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开始了祈福科仪,那带着灵力的经咒声在礼堂里回荡,慢慢抚平了观众们的躁动。 到表演结束,观众们还在剧场里坐了好一会儿才陆陆续续缓过来,慢慢退场。 黄牛也愣了很久,他有点心动地想问他身边的东方人买明天最后一场表演的门票,但想起价格他又没开口。他心里想着,这么高的价钱,自己收了票再卖也赚不了多少了。而且自己手里可是有许多明天格斗赛的决赛门票,依然会大赚一笔。 于是黄牛硬生生地忍住了收票的想法,咬牙迅速立场,远离这些东方人对他的蛊惑。 表演结束以后,网上立刻就有了几个视频片段,这位年轻的道长御剑而飞的景象让米国网友十分震撼,他们连忙摸到国内社交网络寻找这位道长的来历,很快把这位神奇的小道长相关的神秘事件给扒了个底朝天。 于是仅仅在一个多小时候,米国几乎所有的社交媒体头条都是这位会飞的小道长了。 敏锐的媒体立刻抓住了这个热点,当晚就在剧场街做了街头采访,快速报道这场掀起热潮的道文化表演。 第一位接受采访的女孩儿非常兴奋地说:“那天只是偶然路过,看门票便宜就想随便看看,所以有幸观看了第一场表演。我的天呐,你不亲眼所见是无法理解华国功夫的优雅和美妙!这美好的体验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另一位年纪稍大的市民说:“我没有固定的宗教信仰,但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某种超自然的力量。因为在我听到他们的祈福仪式时,真的感觉到了内心的安宁,这和我在教堂听到唱诗班的演唱一样。” 还有一位看上去很活泼的大学生手舞足蹈地表示:“这种力量速度杀伤力,竟然只是表演!不敢想象如果是真的打起来……” 这位被采访者话说到这里,镜头里突然窜出来了那个一米九的健身房大哥,他死盯着镜头,抢过话筒道:“相信我说的话了吧!华国人不仅会功夫,他们还会飞!所以他们真的很危险!” 周围发出一阵爆笑,然后这位大哥就被自己的同伴捂着嘴强行拖走,被拖走的时候他还在坚持不懈地喊着:“真的要警惕啊!” 那种严肃认真的劲儿有一种莫名的倔强可爱,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于是这采访刚放出来就火了,在许清木霸屏讨论度的时候,还杀出了一条血路。 反正重点都是围绕着这场道文化表演,不管讨论什么都是让他们的表演越来越火爆。 外国网友还很快找到凌云观官方微博,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了,但并不妨碍他们热情地留言,认真询问华国人是不是真的都会功夫,是不是会飞。 许清木看得有些好笑,就让宋玦去解释,宋玦编辑了一条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微博,硬扯了一通技术手段和魔术手法,强行把许清木会飞这件事情进行了科学解释。 有些人被忽悠住了,但有些人不信,仍然坚持在这条微博下留言,国内网友便友好地在这条微博下对外国友人的疑问进行了回答。 【华国人的确是人均功夫高手啊,我们蜀省姑娘从小就要学《九阴真经》,有天赋的还会被保送峨眉派呢。】 【这一天终于来了,我蛤-蟆功第253代传人的身份实在是隐瞒不住了。】 【国际友人看这里!不要信他们的忽悠,华国根本不是人均功夫高手,像我们湘省人就不学功夫,我们都是学巫蛊的。】 【我就比较幸运了,家住枝城,所以略略学了一点仙法而已啦,所以大家也可以叫我仙女。】 …… 于是这些调侃和玩梗都很吸引人,于是在国内外都掀起了热潮,凌云观和许清木在国内外的社交媒体热搜上轮流霸榜,热度高居不下。 这带来的后续反应就是道文化表演的最后一场门票价格暴涨,格斗赛被抢走关注度,门票价格都下降了。 黄牛泪流满面地想起自己那么豪爽地送出去的门票以及高价收回来的格斗赛门票,捶胸顿足哀嚎了半天。 而且后来他明明有机会再从东方人手里将票收回来,却放过了这个机会。 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面对那么多着急地问自己要票的老顾客,他只能硬着头皮再去找那东方人。 而他的语气真的不错,刚到门口就碰到了宋玦和许清木。 黄牛连忙迎上去,打过招呼之后就急切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先生,能否将您手中第三场演出的票卖给我,许多顾客都在找我要票。” 宋玦微笑说:“距离表演开始只有几个小时了,我何必卖给你呢?在门口自己卖也能轻轻松松的卖掉吧。” 黄牛谄媚地笑着,说:“可这本身这票也算我无偿送给您的,因为送了您票,导致我现在面临着巨大的亏损。您心肠这么好,一定不忍心看我亏成这样吧?” 宋玦点点头,道:“那也行,但比起上次价格又涨了哦。” 黄牛:…… 黄牛简直快哭了,但还是咬牙掏钱将这些票全买了下来。宋玦看在他是老顾客的份儿上,再次友情赠票一张。 黄牛乐呵呵拿了票走了,很快就将这些票卖了出去,小赚了一笔,补上了格斗赛门票降价的窟窿。 宋玦那张赠票他没舍得卖,毕竟是最后一场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看到。 到了表演开始之前,黄牛提前入了场,等宋玦在他身边落座的时候,发现他正在捣鼓着一个小型的电子设备。 宋玦问道:“这是什么?” 黄牛笑着回答:“高清摄像机!网上现在的视频都是手机拍摄的,很模糊很不专业,所以我带了更好的设备,要将这场表演录下来售卖视频!” 宋玦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可是,入场的时候保安不是会要求寄存摄影设备吗?这表演是有版权的啊。” “你不知道,我常年混迹在剧场街,手段多着呢。”黄牛有点得意地看了眼宋玦,说,“看在我们聊得来的份儿上,如果你虚心想我请教的话,我并不介意和你分享我赚钱的秘诀,毕竟我是剧场街最优秀的票商。” 宋玦含笑,并不答话。 表演很快开始,前面的表演前一天一样,一直到了许清木御剑而飞之时终于有了变化。 他刚刚起飞,舞台上就有数道光芒朝着他射来,那光芒划破空气,明显带着杀伤力,就像是这些外国观众看过的华国武侠片之中那些神奇的功法一样,每一道光束都想要许清木的命。 许清木只是从容地看着那些光束飞向自己,根本没有动作。 观众们担忧的尖叫响了起来,这时却见数只箭矢从舞台的某个角落飞出,对着那些光束猛然袭去,瞬间与那光束和相撞,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接着同时在空中消散不见,就仿佛是炸开了一道道的烟花。 观众们大惊,四面八方光束再起,箭矢再发,密集地让人眼花缭乱,而踩着剑的许清木也在那空中躲避光束,和那迅速发出的箭矢配合,一道道金光闪现,根本不需要灯光,观众也能清楚地看到许清木游刃有余地闪避和箭矢狠厉的攻击。他们的配合极其默契,于是便更有一种奇妙的美感。 观众们反应了过来,这是在表演遇袭时许清木和某人的完美配合。但和许清木配合的人是谁呢?观众只见那箭矢以正常人难以达到的速度发射,却根本找不到源头,一切都那么神秘莫测。 汹涌的欢呼和喝彩一直没有听过,直到将这些恼人的光束全部击散,那箭矢和许清木又同时消失。 观众们仿佛掉入了神奇武侠片的世界,谁都无法相信技术手段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而炸裂的表演之后,依然是用一场静心的祈福仪式让观众们平复情绪。 等观众们终于恢复了平静,这表演也进行到了尾声,表演者们都上台给观众道别。 黄牛傻乎乎地拿着自己的摄像机,一点儿也没有发现他身边的宋玦是什么时候悄悄离开的,自然也不知道在角落里射箭的是宋玦。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观众们已经在兴奋的讨论声之中退场了,而宋玦也再次回到了这个位置,和他打了招呼,对送出的票表示了感谢。 黄牛乐颠颠地说:“虽然你赚了门票钱,但你赚不到这个视频钱了啊!今天的表演我基本上全录了下来,哈哈哈,所以我还是剧院街最有头脑的票商!” 宋玦含笑看着他,递上了一张星河娱乐的名片说:“不好意思,表演的版权在星河娱乐,我们不允许售卖视频,当然,如果你确实还是想售卖的话,可以支付版权费用。” 黄牛瞬间有些懵逼,他看了半天手里的名片,终于是忍不住暴发了,崩溃地道:“我的天呐!你这几天是不是在逗我玩!既然你是这么大一家公司的老板,为什么要自己上街卖票?而且你卖几张票也要赚我的钱,有意思吗?” 宋玦认真地道:“很有意思。” 黄牛:…… 许清木从后台走来,看着黄牛对他笑得很亲切,道:“对不住了,毕竟我们宋老板真的很喜欢赚钱。” 黄牛依然没有听懂许清木说的这话,但他终于看清楚了,这笑容并非亲切,而是……明晃晃的看热闹。 黄牛欲哭无泪,内心涌起了一股悲凉:健身房大哥说得对,华国人的确非常可怕! 在许清木搭上回国飞机的时候,他再次上了国内外的热搜,但他并没有太在意这些事情,只觉得这次的国际之旅非常愉快,在飞机上美美地睡了一觉,回到凌云观之后,又接受了“道文化宣传大使奖”的锦旗。 国内外网友为了他都快发疯了,甚至一群魔术师都加入了研究他这场表演原理的行列,他又引起了社会各界的轩然大波,但他完全不回应,只是在他的小道观里享受安宁。 连一向忙得脚不沾地根本不上网的沈良才也看到了这新闻,还打电话来关心他会不会受到太红的困扰。 许清木和他聊了几句,很久没有上山来的他,提出了想请许清木下山去他家看看的想法。医院的工作他正式转正了,还攒钱按揭了一套二手房,他也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家。他就很想让许清木这个恩人看看他的现在的生活。 许清木自然是同意的,挑了个周末,就和宋玦一块儿带上白美美,去找沈良才。 刚一见面,白美美就特别开心地朝着沈良才扑过去抱住他的腿,有点不熟练地开口喊道:“沈叔叔!” 沈良才惊喜看着白美美,说:“白美美现在居然都有实体了,还会说话了!长得好漂亮啊!” 白美美骄傲地扬起自己的脸,说:“像爸爸!” 沈良才笑着捏他的脸,说:“谁是爸爸?” 白美美连忙指了指许清木,又指了指宋玦。 经过许清木严肃的纠正,白美美总算是不把许清木叫妈了,学会了叫爸爸。但他还是会把宋玦也叫爸爸,也不区分,反正一开口俩人都会应声。 “真好。”沈良才笑说,“而且美美还长得这么好看,完全结合了宋总和小道长所有的优点。” 许清木“哼”了一声,说:“像我比较多。” 沈良才笑说:“你们都好看,像谁都好看,孩子健康,当家长的就省心了。” 宋玦点头表示认同,许清木觉得这话有点儿别扭,还没来得及深入想,沈良才已经招呼着几人落座了,许清木一杯打岔就忘了这事儿。 沈良才的小家很温馨,虽然不大,但都是他亲手布置的,今天的一桌家常菜也是他自己做的,看上去都很可口。 在开始吃饭之前,沈良才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小道长,宋总,我能不能顺道邀请一下我对面邻居一起来吃饭啊?他自己一个人在枝城打工很辛苦,经常忘记吃饭。” 沈良才有一颗很温暖的心,总是默默地关心着身边的人,真的很可爱。 许清木和宋玦都同时点头。 沈良才道了谢,这便起身去敲对面的房门。 许清木听到沈良才在喊“陈大哥”,但房里半天没有回应,于是就嘟囔了一声:“刚才明明看到他回家了啊,难道又出去了?” 这话音刚落,许清木的脸色一变,突然起身,说:“不对,我闻到了鬼气。” 说完话,许清木立刻就朝着沈良才的方向小跑去。这时候沈良才和宋玦也都闻道了那一点儿似有似无的鬼气,正准备商量怎么办,许清木已经直接抬起一脚就对着房门踹了上去。 只听到“砰”的一声,防盗门就被许清木给踹倒了,一声巨响后,许清木的身影一闪就进了屋,宋玦和沈良才也立刻跟了上来。 下一刻他们都看到了鬼,但他们却都没有动手,反倒是同时愣住。 沈良才的邻居用一根跳绳挂着自己的脖子,把自己给吊在了客厅的大灯上,脚边是踢掉的凳子。他的脖子上勒出了长长的红痕,但他并没有死,只是晕了过去。 因为他的脚下,竟然有一个鬼物在费力地托着他的身体,不让他窒息而亡。只是因为那鬼物的鬼力虚弱,他托得很费劲,一直咬着牙,整个鬼都显得非常憔悴。 那只鬼物看上去很年纪不大,但眼神非常呆滞,表情憨憨的,身上的衣衫是破烂的马褂,本应该在腰间的腰带却挂在脖子上,还系了一个结。 这很明显是一只缢鬼,也就是上吊自杀的鬼,他脖子上的腰带就是吊死自己的工具。 缢鬼也溺鬼一样,是要找到替身才能投胎的倒霉鬼,所以经常会骗人自缢来做自己的替身。 但这只也太奇怪了,他竟然托着邻居的身体不让他吊死。 这奇怪的缢鬼抬头看了看许清木的道袍,然后迟缓地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可他也没有跑,又傻乎乎地说:“这个人……想自缢,快放他下来,告诉他,不要死,自缢很痛苦的……很痛苦的……很痛苦的……” 他有点机械地重复着这些话,看上去脑子不太好。 三人都被这情况弄得有点迷糊,但还是先赶紧将那上吊的邻居给救了下来,沈良才连忙给邻居做了检查,发现他只是有一点儿缺氧晕过去了,但好在缢鬼一直托着,救了他一命,经过休息,他很快就能好起来。 邻居悠悠然醒来,有点茫然地看着沈良才和屋里的其他人。 那只缢鬼紧张地抓了抓自己脖子上的腰带,然后露出憨憨的笑容,说:“醒过来了,甚好,甚好。” 许清木和宋玦对视一眼,觉得这情况也太奇怪了,于是就让沈良才留下询问邻居的状况,他们把这缢鬼带去隔壁问问。 缢鬼依然是晕晕乎乎的,因为本能地害怕许清木,就一直蜷缩着身子,到了隔壁就找了个角落蹲着,紧张地抓着自己脖子上的腰带。 许清木看他这样子都觉得有点可怜,于是放软了声调,说:“你不要怕,我虽然是道士,但是我也不会随便伤鬼的,而且你刚才还做了好事,你救了那个人,知道吗?” 缢鬼缩成一小团,混乱地说:“他没事了?自缢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就算死了也没有解脱……还要找到替身……不对,我找不到替身的,我要回去了。”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听得许清木直皱眉,说:“你到底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缢鬼有点茫然,抬头看着许清木,很久之后才眨着眼说:“什么?我没有怎么……我在哪里?我要回去了,我还得做工,今天的工完不成的话,又不能吃饭了。” 都死了还做什么工?这是把生前和死后搞混乱了? 许清木越听越是糊涂,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你在那里做工,你老板是谁?” 缢鬼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认真思考,但想不出来,于是又开始傻乎乎地重复说:“我要回去做工……” 97、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被缢鬼给搞得头大, 就对宋玦说:“你来吧。” 宋玦上前一步,道:“你好, 请问……” 话刚说到这里,缢鬼突然就站起来给宋玦九十度鞠躬, 然后紧张地说:“老板, 我真的没有偷懒!我会好好做工的!” 说完,因为太过紧张, 他的两颗眼珠子“啪”地就掉了出来,像两颗弹珠一样欢快地在地上蹦跶,接着他的舌头也控制不住地往外吐,瞬间就掉到了胸口。 这景象吓得白美美“嘤”了一声,一下扑到许清木的怀里。 自缢的人死状通常非常凄惨可怕, 变成缢鬼以后也会保留死前的形象, 这只缢鬼平时能控制自己的形态不那么吓人,但到了紧张的时候,还是会露出原型。 宋玦回头看许清木,无辜地说:“我语气很好啊。” 许清木扶额, 道:“大概是你身上作为霸总的气质太过明显,吓到这个小打工仔了吧……” 缢鬼也听不懂着俩人在说什么, 慌慌张张地把舌头卷起来塞回嘴里,又赶紧蹲下来捡自己的眼珠子, 弄好后又快速起身给辛沐和宋玦鞠躬,紧张地说:“老板,我这就开始做工!” 说完缢鬼就开始了无实物表演, 双手快速地上下翻动,固定一套动作做完又从头重复一次,无限循环。 宋玦看了一会儿,道:“一直重复做简单机械的碎片工作,可能生前是什么工厂的低技术的车间工,还真是打工仔。” 但这缢鬼实在是怕许清木和宋玦,不敢和这俩说话,于是他们只好晾着这缢鬼,等他自己在一边儿重复手上的无实物表演。 过了很久沈良才照顾完邻居回来,许清木便问他情况。 沈良才道:“陈大哥说,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又被公司解雇了,各种打击之下一时没想开。现在他已经后悔了,以后不会再做傻事。而且他说,上吊的时候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告诉他不要死,让他坚持,他感觉可能是有神仙保佑,所以重新振作了起来,打算以后都要好好生活。” 许清木道:“是这只缢鬼吧,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搞明白他一个缢鬼为什么要救人。他很怕我们,要不你去和他聊聊。” 沈良才点头,然后走到了缢鬼身边,非常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你好,我姓沈,是个医生。你叫什么名字啊?” 缢鬼看着沈良才的脸,情绪渐渐镇定,他没有再重复手上的机械动作,而是看着沈良才,很久之后才着急地说:“我……我工号307……我叫什么……不记得了。我叫什么?你知道吗?我叫什么?我到底叫什么?” 沈良才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不要着急,我们后面可以慢慢想。除了做工,你还记得别的什么吗?比如你的家人。” 缢鬼摇摇头:“他们……好像在家里等我,不对,他们好像死了……我是不是也死了?我记不清楚了。” 沈良才耐心地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要救陈大哥?你是不是和他有什么关联,仔细想想。” 缢鬼皱了皱眉,神智稍微恢复了一点,说:“我不认识他,只是突然碰见了,看到他周身都是死气,我就一直跟着他,过了两天,他果然就上吊了。” 沈良才感觉有戏,接着又问:“那你是在哪里遇见他的?遇见他之前,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缢鬼又昏了头,说,“我好像在做工,对,我应该做工了!” 说完,缢鬼又开始重复手上的机械动作。 沈良才无奈地回头,对着许清木和宋玦耸肩,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了,这缢鬼的脑子不太清醒,也不知道是生前就这样还是死后变成这样的。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心肠很好,这样让他飘在外面哪天被人给打散了魂魄也有点冤,也只能收拾一下带回凌云观先修行着,说不准什么时候能清醒,或者说修满了功德去投胎。 然后许清木就找了个矿泉水瓶子把缢鬼揉吧揉吧装了进去。 吃完饭再聊了一会儿,许清木三人就回了凌云观。 因为缢鬼精神状态不稳定,做个纸扎人给他的话可能会吓到香客。于是许清木和宋玦商量了一下,就让这缢鬼以灵体的形式飘着,文博涵负责看守,不让他闯祸。 许清木想,文博涵那个话痨天天和缢鬼说话,说不定这缢鬼就想起来什么了。 可无论文博涵说什么,缢鬼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他大部分时间都三清殿待着,小道士们做早晚课的时候他都认真地听经,没人管他的时候,他一个鬼就安安静静地在角落待一整天。只是有时候他会突然不清醒说着要回去做工,然后又开始重复机械动作,或者偶尔紧张会掉出舌头和眼珠子,除了有点吓人,并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于是大家都渐渐习惯了缢鬼的存在。 半个月以后的一个傍晚,凌云观已经闭观了,夏子明正在做着最后的打扫工作,在山门口扫着地,就见一个金发碧眼身高腿长的外国帅哥背着个大包急匆匆地来。 凌云观偶尔也会有外国游客来参观,夏子明见怪不怪,但这个时间凌云观并不接待游客,于是他拿着扫帚在那外国帅哥赶到的时候拦住了他,用他蹩脚的英文连比划带说:“这位居士,凌云观今天已经闭观了,要上香明天再来吧。” 那外国帅哥冷哼一声,说了中文:“我是丹尼尔·泰特斯。” 发音不太标准,勉强能听清。 可夏子明没搞懂他突然自我介绍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很礼貌地行了礼,说:“我是夏子明。” 叫做丹尼尔的外国帅哥愣了愣,然后震惊道:“你竟然不认识我?” 夏子明有点紧张,也很震惊地说:“我竟然需要知道你吗?” 丹尼尔被堵得有点说不上话来,他僵了片刻,把背上的背包一扔,突然就对着夏子明摆出了攻击姿态,说:“行吧,那来!和我打一场,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夏子明看着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和壮硕的胸肌,十分慌张地连连后退,道:“我什么都不会,我只是一个扫地的。” 丹尼尔勾起嘴角,眼神里竟然透出了点兴奋,然后说:“我就知道,你是扫地僧!” “……”夏子明无奈道,“我们这儿是道观,这位国际友人,你是不是武侠片看多了。” 丹尼尔继续用他不熟练的中文说:“我就要打败你这个扫地僧,然后再打败那个姓许的小道士一雪前耻!” 夏子明露出一眼难尽的表情,觉得这情况自己搞不定了,于是往院子里嚎了一声:“哪位师兄喊一声小道长啊,这门口有位国际有人想和小道长切磋切磋。” 听到有人挑衅,小道士们全都激动了,不到二十秒一群人都涌了出来,齐刷刷地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准备看热闹。 丹尼尔又哼了一声,不太高兴地说:“都是些小孩儿,我和你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赢了都没有成就感。” 小道士们掩嘴窃笑。 正此时,许清木和宋玦也在后山修炼完了,慢悠悠地出现在了门口。 丹尼尔死盯着许清木,说:“你就是传说中那个会飞的小道士?既然你来了,我们就先打一场再说。” 许清木觉得这位国际友人有点傻傻的,于是直接拒绝,说:“我为什么要和你打?你是谁?” “丹尼尔。”说着丹尼尔拉开腰带,亮了一下自己的金腰带,满脸都是骄傲。 许清木大为震惊,道:“蛋妞儿?难道米国也有贱名好养活的说法?不过,就算是贱名也不用取个女孩儿的名字吧。” 贺星楚笑道:“可能他在泥塑自己!” 许清木又不解了,问:“什么是泥塑?” 贺星楚道:“就是把漂亮男孩子当成女孩儿一样夸。比如说,网友亲切地把宋总叫做女超模,就是一种泥塑。” 宋玦脸色一沉,贺星楚立刻不敢说了,吐了吐舌头往人群后面躲。 许清木看着宋玦说:“可是,我们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蛋妞儿?” 宋玦看到金腰带已经猜到了,就说:“我们在米国表演的时候,黄牛不是说有位人气选手的冠军赛门票因为我们降价了吗?这位应该就是那个人气选手了,他好像不服气,所以千里迢迢找了过来。” 宋玦话一说完,好几个小道士就跃跃欲试地举手。 “不服是想打架吗?” “又要打架了吗?让我来!” “要不我来吧,我刚学了新招式。” 许清木微微叹气,说:“门票减价已经很可怜了,还这么远过来,我们就不要欺负国际友人了吧?” 他们说的话丹尼尔不是全部都能理解的,但看着他们的表情也能猜到他们并没有把自己这个拳王给放在眼里。 丹尼尔怒不可遏,大声道:“你们太过分了!你们知道我为了拿到拳王训练有多辛苦吗?我的努力为什么要被抹杀啊!凭什么观众都去看你们的魔术表演啊!我告诉你们,要是我不一一把你们给打败,我是不会走的!” 许清木皱了下眉,说:“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小夏,上。” 夏子明握着扫帚有点慌,眨巴着眼睛看许清木,许清木轻笑:“你放心,你可是气运之子,他能碰到你一个头发我们就算他赢。” 丹尼尔气得简直要冒烟了,怒道:“你们太过分了!” 说完立刻朝着夏子明冲了过来,夏子明拿着扫帚站在原地没动,众人齐刷刷地后退一步。 而丹尼尔已经冲到了距离夏子明两米的位置,他提起的自己的拳头,喝了一声道:“你出手!” 话音刚落,他突然踩到了一颗石子,而后脚下打滑,直接就摔了个狗吃屎,啃了一嘴的泥。 丹尼尔恼怒站起身,吐掉嘴里的泥,怒道:“刚才不算,再来!” 说完又冲了上去,然后刚一行动,脚下又是一颗石子,他一脚上去,又是一个重重的狗吃屎。 丹尼尔都要摔懵了,抬头看到夏子明还拿着扫帚一脸呆地站着,顿时更怒,他再次站起身,把地上的石子全给踢开,然后才不信邪地又冲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他的脚下根本就没有石子,小腿却莫名其妙地抽筋了起来,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狗吃屎,这一摔特别狠,泥地都砸了个坑出来,凌云观的众人看到都觉得有点心疼。 丹尼尔:??? 他到底是怎么摔的!!! 98、晋江独家发布 丹尼尔感觉这个世界有点魔幻, 他茫然地抬起满是泥的脸,看到夏子明依然还站在原地, 一动没动。 于是他在地上趴了整整一分钟冷静自己的情绪,接着猛地从地上爬起来, 胡乱抹掉自己脸上狼狈的泥土, 然后深吸一口气,咬牙说:“刚刚的一切都不算!现在重新开始!我要认真了!” 这一次, 丹尼尔稳住了自己的下盘,许清木看他那架势就觉得他要倒霉,想劝劝他,但刚刚说出来一个“别”,他已经朝着夏子明猛冲了过去。 许清木清晰地看到夏子明头上的那团紫气“嘭”地亮了一下, 也就在同一时刻, 丹尼尔毫无征兆的浑身抽搐,然后猛地向后一仰。 摔就算了,摔了之后仿佛有人在踢他似的,他就那么骨碌碌地滚了好几圈, 一转眼就滚到了楼梯前顺着往下摔。 这楼梯特长,真摔下去肯定会受不小的伤。 而许清木动作飞快, 原地跃起身影一晃就到了台阶下,抬脚就拦住了丹尼尔往下滚的趋势, 接着提起他的后衣领就把他拎了起来。 丹尼尔本来就已经被滚晕了,现在脖子猛地被衣领勒住,他突然感觉到一阵窒息, 接着就开始翻白眼。 但许清木没看见,领着他跃上了那几阶楼梯,再次回到了平地,轻松地把丹尼尔给放在了地上。 而这个时候,丹尼尔已经半晕了。 几人赶紧上前检查丹尼尔的伤势。 外伤不严重,但他张着嘴,翻着白眼人事不省,明显就是缺氧。 贺星楚摸着丹尼尔的脉搏,说:“不是,师兄,你把人给勒晕了。都跳下去救他了,为什么就不能把他给抱上来?” 话音刚落,许清木和宋玦就异口同声地喊道: “凭什么!” “凭什么!” 说完两个人互看了一眼,表情都有点别扭。 然后他们又迅速转头,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可有两次宋玦需要的时候,许清木都是对宋玦公主抱的。但对许清木来说单手拎起一个壮汉和拎一只小鸡仔没什么区别。 这其中的差别他不愿去细想,反正他就是不想那么抱着宋玦以外的人。能把这个蛋妞儿从台阶下拎上来已经不错了。 贺星楚摊手道:“行吧,行吧,反正已经晕了,先弄回去检查伤势,等他醒了再说。” 然后许清木就扭头不管这人了,其余小道士把他拖进了凌云观找了间房安置好,处理了外伤之后,文博涵和夏子明就负责守着他。 第二天早上,俩人正瞎聊着天呢,突然听到一阵抽咽声。他俩惊讶地转头望床上看去,瞧见丹尼尔在床上躺着,双眼盯着天花板流泪。 也不知道他哭了多久了,眼眶都是红肿的。 文博涵惊恐地道:“蛋妞儿,你可别碰瓷,我们没欺负你啊!” 丹妮尔侧过身去面对着墙壁,然后幽幽怨怨地用并不熟练的中文说:“你们华国人……太过分了!那个小道士明明比我轻那么多,都不是一个量级的……却有那样的速度和力量……我也是练武的,他一出手我就知道我输了……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就是华国人的种族天赋吗?我辛辛苦苦那么多年才拿到了金腰带,还是打不过华国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丹尼尔的中文也不太标准,说得乱七八糟的,俩人也听不懂他究竟在嘟囔什么,只好把宋玦和许清木给叫了过来。 再见到许清木,丹尼尔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眼神幽怨地看着他,更多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许清木道,“难过要取个姑娘的名字,果然是水做的。” 丹尼尔受了极大的打击,觉得自己哭也是正常的。他死盯着嫌许清木,过了会儿突然道:“我不走了,我要在你们这里学华国功夫!” 许清木还没说话呢,文博涵立刻反对道:“你这个黄毛仔好大的口气,又不是道士你凭什么留下?我们从来都不留闲人的。” 丹尼尔大声说:“不就是扫地吗?我也可以扫!” 好脾气的夏子明都怒了,道:“你还想抢我的位置?” 丹尼尔委屈,心里还有点怵这位扫地僧,犹豫了一下,又说:“我有钱,我可以给你们道观投资,给你们扩大规模。” 他说完突然看到许清木身边那个英俊的男人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慢悠悠的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他。 丹妮尔看了一眼,险些窒息。 他对生意没兴趣,知道的华国内公司不多,但像宋氏这种大集团他却当然是知道的。 “怎么回事!”丹尼尔简直要疯了,道,“你们不是一个小道观吗?究竟藏着些什么神仙?!” 许清木懒得理他,就说:“差不多行了,回去吧。” 丹尼尔不甘心地咬着嘴唇。 他从前的优势在这里竟然显得如此一文不值。他又忍不住想流泪了,然后绞尽脑汁的想自己的优势,连忙说:“我还会唱rap,还会b-box。” 还在说着话,人已经被宋玦给拽着胳膊架了起来,宋玦毫不留情地道:“会口技和报菜名的话,去隔壁相声社,那里适合。” 被拖拽出去的过程之中,丹尼尔还在垂死挣扎地喊:“我还会很多!我煎蛋从来不糊!我还能吃螺蛳粉!” 许清木劝道:“你别被那些网友忽悠,你要相信科学,我们的功夫就是简单的拳头硬速度快,一点儿都不神奇,而且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仙法。你不都说了我们那是魔术表演吗?别太在意,乖乖当你的拳王吧。” 丹尼尔很抓不住重点地说:“当王八也可以!但是你要让我留下学武!” 许清木:…… 许清木挥挥手,宋玦就继续把他往外拖,他一路鬼哭狼嚎,把其他小道士也给吸引了过来,甚至连一直在三清殿待着的缢鬼听到这动静都飘了出来,在人群外远远地看着。 看到丹尼尔的脸以后,缢鬼轻轻“啊”了一声,突然出声,说:“这个人好像……好像见过……” 这声音很小,在人群里也一点儿不明显,但许清木还是很敏锐地注意到了,于是他立刻喊宋玦:“等一下。” 宋玦停了下来,丹尼尔也立刻停下了哀嚎,抱着旁边的一根柱子不肯撒手。 许清木对缢鬼道:“你见过这个人吗?” 缢鬼有些怯怯地往前飘,飘到了丹尼尔的面前,紧紧盯着他的脸,然后缓缓地说:“好像……见过,很眼熟,但是……” 说完,他又有点控制不住地要无实物表演做工。 宋玦回头对许清木道:“缢鬼想不起来,可能蛋妞儿能想起来。” 许清木点点头,喊了一声“美美”,在远处和哈士奇玩得正欢快的白美美就赶紧往这边跑了过来。 丹尼尔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开始就对着空气说话了,但他认为是一种赶走他的策略,于是抱着柱子说:“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 许清木懒得理丹尼尔,只是用下巴示意白美美,白美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丹尼尔的面前,握紧拳头,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丹尼尔只觉得白光一闪,他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个穿着马褂脸色憔悴的青年。 这青年完全是凭空出现,毫无征兆,一点儿缓冲都没有,脸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丹尼尔吓了一跳,连忙后仰惶恐地道:“这又是谁!怎么突然冒出来的!你不是说要相信科学吗!” “这非常科学。”许清木敷衍了一句,然后对缢鬼说,“你仔细看看他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缢鬼慢慢靠近丹尼尔,死盯着他看。 丹尼尔的心都揪起来了,他觉得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有点奇怪,靠过来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都凉了几分,而且这人的脸色还泛着青紫,有一种死气,完全不像是正常活人。 丹尼尔越发紧张,死死抱着柱子,大声说:“你们又在玩把戏,想吓我!可我是不会走的!” 缢鬼看了丹尼尔的脸半天,又是“啊”一声,突然道:“我应该做工了!” 然后立刻开始了无实物表演。 这诡异的景象把丹尼尔给搞得更加惶恐,他实在忍不住拔高音调,大声道:“你到底在干什么!离我远点啊!” 他这声音一大,倒是把缢鬼给吓得一个激灵,他猛地一鞠躬,道:“对不起老板!我会好好做工的!” 一紧张,那两颗眼珠子突然就从眼眶里掉落了出来,落在了丹尼尔的脚边。丹尼尔大惊,呼吸一窒差点又晕了,急忙在心里说这是魔术,可接下来他就看到眼前这个人蹲下来捡起眼珠子就往眼眶里塞。 丹尼尔终于疯了,放声尖叫,缢鬼也被他这一惊一乍给吓得不轻,连忙抬起头,紧张地道歉:“老板,对、对不起!让我吃饭吧!” 说完这话,他鲜红的舌头也掉了出来。 丹尼尔猛地吸了一口气,幽怨又恐惧地看着许清木说:“你骗我……这不科学!” 说完这话,他就再也承受不住这轮番的刺激,再次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99、晋江独家发表 为了谨防被碰瓷, 许清木上去掐了一下丹尼尔的人中,确定他的确是真的晕了, 才又让宋玦把他拖回去扔在了床上。 看样子他受到的打击不小,三观又逐渐崩裂, 所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趁着他昏迷的时候, 许清木再问了一下缢鬼:“你是不是确定见过这个人?” 缢鬼含含糊糊:“眼熟……但是又不像……” 这可是缢鬼第一次说有人眼熟,看来他们的确是有牵连的。 但缢鬼怎么会和万里之外的一个外国人有牵连?许清木想不通。 “找到了。”宋玦突然出声, 把手机拿给许清木看。 丹尼尔作为人气拳王,在米国很受欢迎,所以外国网友早已总结出了他的基本资料。 丹尼尔·泰特斯,23岁,泰特斯电子科技公司股东, 董事会成员。其祖父是泰特斯公司的创始人, 他父亲去世以后,由他母亲担任董事长,现在他和他母亲的股份加起来,超过百分之五十一。 泰特斯主要业务是为原始设备制造商提供电子元器件的代工厂, 总部在米国,而华国及东南亚的两个小国设有工厂, 泰特斯在同行业中排行中上,不算特别大的代工厂。 所以丹尼尔虽然不是什么富可敌国的贵公子, 但也是家庭富裕,比起那些苦哈哈的拳手来说的确是富二代了。 听到这里,许清木就有了思路, 说:“泰特斯在华国有厂,缢鬼从前可能是泰特斯的员工。”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泰特斯的工厂在粤省,也挺远的。”宋玦转头问缢鬼,“你之前是不是在粤省?” 缢鬼歪着头想了想,说:“不记得了,风很大,我就顺着风一路飘。” 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继续看网上的资料。 泰特斯华国工厂在设立在粤省a市的工业镇,已经有25年的历史了。 早年因为华国劳动力价格低,a市有很多外企设厂。但随着这些年华国经济结构的调整,劳动力价格逐渐上涨,民族企业的崛起,外企受到的冲击很大,不少已经转移至了一些劳动力更低廉的国家。但泰特斯的华国工厂效益依然很好,全厂的产值占泰特斯的一半以上,处于泰特斯的主导地位。 现如今,泰特斯华国工厂的董事长和法人代表是亨利·泰特斯,从网上搜来的照片看,亨利和丹尼尔长得有点像,应该有血缘关系。 然后许清木又把亨利的照片给缢鬼看,缢鬼刚一看到照片,立刻就“啊”了一声,不停地鞠躬喊着“老板”,接着地眼珠子又落了一地。 这样看来,他们的猜测对了。 宋玦接着说:“像这些代工厂的车间工都是很累的,尤其是普工。长期从事单一机械的工作,经常昼夜颠倒加班倒班,压力很大,出现精神问题也是有的。我在网上看了一下关于泰特斯华国工厂的评价,基本上都在说,即使是a市有那么多工厂,对比下来泰特斯也是非常辛苦的。” 许清木看了缢鬼一眼,说:“所以缢鬼可能是被工作给逼成这样的,说不定上吊自杀也是因为工作压力。那不行啊,在咱们的地头还能让外国人给欺负了?要缢鬼真的是那破工厂害成了这样,就得让他们负责。” 然后许清木又皱眉看着丹尼尔,说:“没想到这蛋妞儿长得挺精神,居然还是出自黑心老板世家。” 宋玦道:“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也是,他脑子里只有他的格斗赛,怎么可能管公司的事情?也不会知道下层工人的辛苦。 许清木强行把丹尼尔给戳醒,丹尼尔一醒来看到那个眼珠子往下掉的人还在,险些有要晕过去。 许清木拽着他的手腕说:“别晕,还有事情问你。” 丹尼尔努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然后别开脸小声地说:“那不是人吧?那是鬼吧?我看到他是飘着的……” 许清木道:“你不要这么惊恐,他不会害人的。” 丹尼尔有点窒息,道:“你承认了!他就是鬼!那可是鬼啊!你拿什么保证他不会害死我!” “这我可没法儿保证,毕竟很可能和你俩有仇。”许清木表情轻松,过了会儿又安慰道,“但是你可以换个角度想,要是你被他害死了,你也会变成鬼,到时候他一个虚弱的吊死鬼肯定打不过你一个拳王鬼。” 丹尼尔:…… 想一想竟然觉得好有道理,仿佛没有那么害怕了…… 看丹尼尔的情绪镇定了下来,许清木接着就说了重点:“是这样的,现在我们这位缢鬼朋友精神有点问题,不记得自己是谁。根据我们的推测,他生前可能是你们泰特斯华国工厂的员工,而且他的精神问题极大可能是你们工厂造成的。所以你现在必须得帮忙,试着找回这位缢鬼朋友的记忆,助他消除执念,重新投胎。” 丹尼尔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捂着脸,然后从指缝里看着那在角落继续做着无实物表演的缢鬼。经过他极少的几次下工厂经验来看,缢鬼的动作真的很像是车间工在组装什么的东西。 而且听许清木说完之后,他突然觉得缢鬼不是那么可怕了,看着他凹陷的脸颊和青紫的脸,竟然觉得有点可怜。 他想了一会儿,小声地说:“那……那我帮忙了的话,能不能让我留下来学武啊……” 许清木一挑眉,道:“你这个黑心老板竟然还敢提条件!” 丹尼尔连忙说:“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都没去过几次公司,我只管每年分红的!尤其是华国工厂,这是我亨利叔叔在管理,我和我母亲都和他关系很差,他在华国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宋玦把手机上的照片给丹尼尔看,然后问他:“你说的亨利叔叔是这个人吗?” 丹尼尔看了一眼,道:“是的,他是我父亲的亲弟弟。我父亲去世以后,他一直想从我和我母亲手里抢走公司。而且因为华国的工厂的效益很好,他一直很嚣张。华国工厂的事情,我管不了太多。” 许清木顿时更生气了,说:“都管不了太多你还敢提条件!” 丹尼尔可怜地道:“我……我就是真的很想学武嘛……” “学武的事情之后再说。”宋玦道,“虽然你管不了太多,但作为大股东,你要查员工资料还是可以的吧?我们先想办法确定一下缢鬼的身份。” 丹尼尔不敢拒绝,连忙答应了,然后打了几个电话,到了晚上,工厂那边的一个经理就给丹尼尔发来了电子档存着的在职员工和部分离职员工的资料。 缢鬼得知几人是在帮他找自己的身份,就很开心,神智也稍微清晰了一些,连连给许清木和宋玦道谢。 宋玦画了张缢鬼的画像扫描进电脑,用人脸识别软件识别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这个缢鬼。 缢鬼非常失望,又开始混沌了,难过地说:“我到底是谁?我怎么了?” 宋玦道:“代工厂的普工人员流动很快的,有些可能干个一两个月就会离职,没有资料也很正常。” 丹尼尔说:“可能厂里存了一些纸质档,还可以去找一下,或者带他去工厂里看看,说不准他就能想起来了。” 总算是提了一点儿稍微有用的建议。 缢鬼又燃起了希望,他看着许清木,眼珠子在眼眶里晃晃悠悠,像是随时要落下来,但还是让人看出了一点儿恳求和期待。 许清木对宋玦说:“那我们去一趟粤省吧?” 宋玦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安排好了前往粤省工业镇的飞机,二人带上了缢鬼,和丹尼尔一起前往了粤省。 当天晚上,三人一鬼就到了工业镇,也没有耽搁,直接就坐车前往了泰特斯工厂的地址。 越是靠近那个地址,缢鬼的眼神就越是清明,等到门口看到泰特斯的门牌时,缢鬼立刻就从车上飘了下去,有些激动地说:“是……是这里,我……我应该回去做工了!” 说着缢鬼就要往里面飘,许清木皱眉喊道:“等一下!” 但没有来得及,缢鬼已经撞上了一道透明的屏障,然后“啪”地一声被弹了出来,立刻倒在地上开始惨叫。 许清木连忙下车去看他,他的眼珠子和舌头又掉了出来,看上去这一下还挺疼。 “怎么、怎么会这样?”丹尼尔也蹲下来看缢鬼,有点紧张。 这次出来没有带白美美,但许清木给丹尼尔抹了牛眼泪。 牛能通灵,抹了牛眼泪就能在一段时期内看见鬼物,所以丹尼尔也就看见了缢鬼的惨状。 许清木抬头看了眼这工厂,然后说:“这些建筑组合起来是个阵法,可以避鬼,而且外圈还设了结界,缢鬼进不去。” 宋玦道:“a市这个地方,信风水的人很多。难道亨利到了这里也入乡随俗信起了风水?” 丹尼尔说:“应该是的,亨利叔叔一直非常喜欢华国文化,他从来都不做礼拜的,好像听说信什么元始天尊。” “我们玄门真是出息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外国的同门。”许清木轻笑起来,说,“虽然没有见到这位亨利先生,但已经忍不住对他感兴趣了啊。” 100、晋江独家发表 丹尼尔着许清木的语气都听激动了, 立刻说:“那现在要进去看看吗?是不是亨利叔叔在做什么不好的事?小道长也会像把我勒晕一样勒他吗?” 能看出这叔侄俩确实是关系很差,丹尼尔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亨利和他一样被爆锤。 许清木瞄他一眼, 说:“收收你看热闹的心,既然有结界就不要乱闯去打草惊蛇。还是先去会会这个亨利吧, 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 然后几人商量了一下, 安排丹尼尔去找这边的经理查看纸质档案里有没有缢鬼,许清木和宋玦去见亨利。 要见亨利很简单。 宋氏之前就有过开发产业小镇的规划, 一直在找合适的公司合作,这时候向泰特斯发出意向,很轻松就能见到亨利。 宋玦给助理拨了个电话让对方安排了一下,接着就是等。 许清木把缢鬼重新塞进了矿泉水瓶让他暂且休息,然后就和丹尼尔告别, 分开行动。 第二天在酒店休息了一整天傍晚助理就来了电话说是安排好了, 明天一早就能去见亨利,顺便去泰特斯工厂参观。 许清木对着宋玦竖起大拇指,说:“宋老板真棒,明儿就给宋老板当一天的助理。” 宋玦上下看了他一圈, 脸色很正经地说:“不是助理,是小蜜。” 许清木觉得小蜜这个词有点儿不对劲。但他也没法理解, 就说:“小蜜是什么意思?和助理有什么不一样吗?” 宋玦眼睛都不眨地欺骗单纯的古代人,说:“就是秘书的意思, 比助理级别更高。” 许清木还想问,宋玦已经迅速地转移了话题:“你的形象要伪装一下,得去商场买身西装。” 许清木看了下自己身上随意的运动服, 觉得的确是不太适合,于是立刻应了。 二人叫了出租车,前往工业镇最大的商场。虽然只是一个镇,但工厂众多,消费水平不低,商场倒也豪华,有不少奢牌以供选择。 宋玦熟门熟路地带着许清木去了男装区,非常悠闲的给许清木挑衣服。 一圈逛下来,宋玦觉得这些当季新款他都想让许清木穿上看看。挑了半天,选出了一套白西装。 这白西装没有复杂的设计,但剪裁合身、用料高档、做工精良,纯白的一片,只有胸前的口袋有一点银色的水钻。 这衣服好看也贵,明显不适合秘书穿,但宋玦就想看他穿,许清木不懂,老老实实地拿去了更衣室。 一会儿许清木就换上走了出来。 宋玦还是第一次见许清木穿西装呢,还是这样特别的白西装。 衬衣是非常淡的蓝色,只是稍微和纯白的西装有一点点色彩的区分,这白和蓝衬着他乌黑的头发和殷红的嘴唇,实在是……好看得太过分了。 宋玦还以为自己见惯了许清木的样子不会有什么特别,可现在竟然还是被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许清木有点紧张,他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身前,稍微有些局促的拉了拉下摆,然后说:“不太习惯了。” 这小模样简直是太乖了,像是谁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让人忍不住轻言慢语,仿佛说话大声点都生怕唐突了着他。 宋玦那么久都没吭声,许清木就暴躁了,眉毛一挑,说:“你那什么眼神?你是不是又想嘲讽我?” 商场导购“哎呀”一声,说:“这位先生明显是被好看得说不出话来了啊,这要是难看还让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活?” 宋玦干咳,然后又板着脸说:“不是,我也没说什么,你别那么敏感。只是吧,作为秘书的话这衣服有点太耀眼了,换一件。” 接着他又给许清木递过去了一套黑西装白衬衫。这套的设计很古板严肃,有点过头了,其实也很不适合秘书穿,但宋玦就是想看。 许清木依然不懂,拿着去更衣室换了出来。 宋玦看到又是一愣。 这衣服设计越正经,纽扣扣得越规整,就越是让人想搞点什么破坏,非得把他这正经和规整给毁掉才好。 更不要说这个时候许清木还扯了领口,皱眉说:“不舒服。” 宋玦快窒息了。 而且这次连导购都看傻了,盯着许清木半天没说话,宋玦慢慢回神,转头看到导购的眼神,顿时非常不爽,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挡住导购的目光,将许清木给推往更衣室,接着说:“这件也不行,换一件。” 许清木不耐烦地吼道:“还不都是你选的!你什么破眼光!” 但还是老实去了更衣室换,反正总共试了七八套,许清木已经到了暴起伤人的边缘,宋玦才总算说好。 最后选择的是一套价格材质做工都中等的平价西装,很符合秘书的身份。 只是许清木这人就长成这样,穿上还是很好看,到底还是掩盖不住光芒。 结账的时候,宋玦把许清木试过的全卖了下来,又选了好几套不同风格的新款。 导购简直了乐疯了,这一晚上就卖出去几个月的业绩,能不高兴吗。 许清木从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裳出来,就看到宋玦脚边是一大堆包装袋,于是惊诧地道:“你买这么多干什么?就穿个几天,最多买两套。” 宋玦毫不留情地刷卡,说:“买了再说,以后可能还有机会用。” 许清木知道这就是有钱人的任性,于是也没有管他。 之后宋玦又去了体育用品区选了一套牛角弓,买了一堆箭。 他们都直觉这次搞不好又要打架,以防万一先准备着。 这套弓箭一下又花出去十来万。 这一晚上宋玦就在这商场花了好几十万,商场经理都被惊动了,亲自出来迎接这位财神爷,强烈要求要送宋玦他们回酒店,绝不让这财神爷亲自动手拿这么多东西。 宋玦也懒得叫出租车,就同意了。 半道上,酒店经理非常热情地和他们攀谈,介绍a市的景点和风土人情。 路过河边上一座很大的船舵石雕时,许清木一眼看到了这石雕的不寻常。 这石雕是有些香火气的,得常年有人祭拜才能形成。 许清木就指着问:“那个是什么?” “那个啊,是纪念碑。”商场经理特意减速,说,“是为了纪念反抗外国资本家而牺牲的工人建立的,二位要下车看看吗?这也算是我们工业镇的地标性建筑了。” 许清木点头同意,商场经理就将车停在了路边,带着二人前往参观,然后很贴心地在一旁给他们讲解。 “这纪念碑已经有快一百年的历史了。我们这个小镇自古以来就是沿海地区的船舶修造中心,许多手工业者都是靠船舶修造谋生的。民国年间,c国人在这里建立了一家外资造船厂,逐渐吞并我们本地的船坞,当地修造船的工人都沦为了外资造船厂的廉价劳动力,也算是工厂镇最早的车间工。后来c国和我国的战争爆发,民族矛盾激烈,受压迫的工人们和工厂发生冲突,愤怒地捣毁了许多外资船厂。这场冲突逐渐演变成为一场武-装混-战,死了三千多人,大部分都是工人。在战争胜利以后,当地人就建立了这个纪念碑,纪念这些奋起抵抗侵略的工人,每年清明都会有很多人来这里上香。” 难怪这纪念碑有这样的香火气,它逐渐有了灵,也在保佑着这一方水土。 许清木和宋玦都听得感动,便对着这石雕行了礼,念了几句经文。 那些工人们用鲜血换来了和平和自由,如今国家越来越强大,现在在工厂镇的工人,也不能由得这些外国资本家欺负。 上车以后,商场经理接着又说:“但是吧,太晚还是不建议在这里逗留。因为当时死的很多工人尸骨破损无人收敛,然后就变成了野鬼在这一带飘荡,有时候还会集体在这里哭。那几千个鬼的哭声渗人的要命,撞上了都会大病一场。” 许清木完全没有在这里感受到一点鬼气,于是说:“吓小孩儿的传闻吧?你有听到过鬼哭吗?” 商场经理立刻激动地说:“这是真的,我们很多当地人都听到过,我当然也有!不过都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吧,据说是有高僧超度了这些亡魂,他们投胎去了。” 许清木道:“那就好,都是些英雄,该有好去处。” 商场经理表示赞同,很快将二人送回了酒店。 修整一夜过后,许清木换上宋玦买的西服,拿着个公文包,跟在宋玦的身后乖乖地扮演秘书一角。 装扮好以后,泰特斯的车队也来迎接宋玦他们了。乘车到达到了工厂门口,还没下车二人就远远地看见了亨利·泰特斯。 他很热情地在门口亲自迎接,一眼看去就觉得他和丹尼尔真的长得很像。只是丹尼尔有点蠢蠢的,这位外国大叔双眼有神,一看就非常精明。而且他应该真的很爱好东方文化,西装上还有华国风的刺绣。 宋玦和许清木下车,亨利就迎了上来,热情地说:“宋总来了啊,真没想到您会亲自莅临,实在是让我们这小工厂蓬荜生辉啊。” 这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这熟练的成语运用,简直都能当播音主持了。 宋玦和亨利握了手,道:“亨利先生太客气了,既然要合作,面谈也是基本礼貌。” 亨利点头又寒暄了几句,接着他身后的几位工厂高管也轮番上前做了自我介绍,分别递上了名片。 然后亨利看着许清木,说:“这位先生也是器宇不凡,也是宋氏的股东吗?” 许清木礼貌地说:“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了,我不是股东,我是宋总的小蜜。” 众人:…… 101、晋江独家发表 周遭的空气骤然凝结, 所有人都仿佛被冻住了,许清木猛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有点无措地看着对面那群人的表情。 有几个高管是米国人,对华语没有那么精通的, 表情十分困惑。而亨利显然是非常了解华语的, 眼神就很奇怪。 许清木觉得自己可能被坑了,转头去看宋玦, 缺只看到了一脸的理所当然。 其实许清木刚开口的时候宋玦还是慌了一秒,但他这种老油条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迅速镇定下来,等许清木看向他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直。 于是,他直视着对面的众人, 从容不迫地微笑说:“有什么问题吗?” 亨利:…… 您是甲方爸爸, 您没有问题谁敢有问题? 于是亨利也笑,点头说:“嗯嗯嗯,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完全没问题。” 然后亨利很聪明地转移话题,说:“那现在就请二位跟我们一起去参观工厂吧?” 宋玦点点头, 轻描淡写就将这事儿翻了过去,许清木也只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 跟在他的身后。 泰特斯的工厂不小,进门几人就上了观光车,绕着整个厂区逛了一圈。亨利在介绍着厂区, 许清木就一直留意建筑和景观。 进来看更直观了,这些建筑和景观的确是形成了避鬼阵。也不知道是谁帮他布的这阵,还挺厉害,许清木有点想认识一下。 而后亨利又带着二人进了车间参观工人的生产线。 这还是许清木第一次进入现代化的工厂,一眼看到那么多统一着装的工人齐刷刷地做着一套动作,便觉得十分震撼。 只是,流水线的工作真的单一到可怕,有些工人的工作就只是将零件翻个面。就这样的工作,要站着做一整天。 亨利带着俩人一边走一边介绍:“这一条生产线是三个月之前刚更新的,主要作业是基板表面贴装。设备是最新的,炒作很便捷,简单培训就能上手。如果要规划科技产业小镇的旅游,还可以将这一项设置为游客体验项目。” 宋玦浅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去看许清木。 二人没有说话,但他们都发现了,现在这些工人单一的动作和缢鬼的无实物表演一模一样。 关于泰特斯工厂,怪事越来越多。 宋玦很认真地在和亨利谈合作,于是从头到尾亨利都没怀疑过什么。一整天的参观以后,亨利又安排了特色中餐。 亨利连华国的酒桌文化都十分熟悉,席间和宋玦推杯换盏好不愉快。许清木一直都话很少,饭都快吃完了,亨利酒喝多了发热,将西装外套脱下,撸起衬衣的袖子,许清木立刻就注意到了他左手手腕上佩戴的一个东西。 那是两个连接在一起的银质小环,上面还刻着北斗七星。 许清木眼睛一亮,突然开口问:“亨利先生,手上戴着的是阴阳环吗?” 亨利有些惊讶地转头看许清木,说:“许先生也知道阴阳环?难道也是道友?” 许清木道:“不敢,只是对道文化有一点点粗浅的了解罢了。” 宋玦和在场的其他人都不太懂阴阳环,许清木就解释道:“阴阳环也叫乾坤圈,是一种道家修持法器。平时佩戴在腕或臂上,能修行修性。诵经时拿在手中转动,代表阴阳循环,周而复始。” 这话让亨利瞬间来了兴致,他转头热切地看着许清木,说:“二位应该也已经看出来了,我很喜欢华国文化,尤其是道文化。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很少研究此道了,能遇到一位小道友,也真是荣幸。道友饮酒吗?不介意的话可以喝一杯。” 许清木点头道:“可饮少许。” 亨利连忙让服务生给许清木倒了酒,碰杯之后就和许清木套上了近乎,然后说起了自己对华国文化的尊重,说起来自己如何喜欢华国人,所以非常希望能和宋玦合作。 许清木的感觉,亨利这人挺会做生意的,也会做人。 酒喝够了,许清木和宋玦也离开了泰特斯工厂,丹尼尔刚好发来信息问他们在哪儿,宋玦就回复了酒店地址让他过来会合。 泰特斯的员工将二人送到到了酒店才离开,服务生非常优雅地带着二人去了房间,一到房间许清木就懵了。 亨利给他们开的是总统套房,但,只有一间。 许清木惊诧地站在门口问服务生:“为什么只有一间。” 服务生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和我联系的负责任最开始是定的两间,后来才换成这一间的。” 许清木一下想起了什么,对服务生说了句“谢谢”就把他给打发走了,然后刷开房门走进去。 镇定地上网打开了搜索引擎,很费劲地输入了“小蜜”搜索,看到解释的那一刻,许清木顿时眼前一黑。 他居然就信了宋玦的话!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是宋玦的小蜜! 许清木还维持着一点冷静的情绪,咬牙看宋玦,宋玦干咳一声,道:“容我解释。” 许清木深吸一口气,压着怒意瞪他。 宋玦张张嘴,觉得自己完全没法解释“我就是对你心怀不轨但你太迟钝了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件事情。 于是宋玦最终只是干咳一声,说:“这事儿没法解释。” 许清木顿时火冒三丈,觉得宋玦对于占自己便宜这件事情真的是乐此不疲而且丝毫没有愧疚和悔改之心。 宋玦就是随时准备着把自己给气死! 许清木一步上前,抬手就掐宋玦的脖子要和他同归于尽,这一下冲击力太大,直接把宋玦给撞翻在地。 许清木跟着倒地,顺势骑在宋玦的身上,道:“你这个奸商掐死算了!” 宋玦也不挣扎,说:“要不等这事儿查完了再掐死?” 许清木不听,但其实也么有真的用力。毕竟俩人皮肤一触碰打鸡血,丹田处的灵力不停地暴增,血液也越来越烫,要他要真的动起手来能把酒店这栋楼都给掀翻了。 “这样……不行。”宋玦从下面看着许清木的脸,觉得自己血液越来越烫,他抬手抓住了许清木的手腕,说:“你先起来。” “凭什么!”许清木大怒,反手去扣宋玦的手腕,然后用力往两边一压,就将宋玦的双手给压到了脑袋两侧。 而俩人的距离更近了,宋玦都能看到许清木脸上的细小绒毛了。 宋玦轻呼一口气,微微侧过头去,脸还有点红。 许清木本来还在气,可一看他这表情,搞得自己也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他顿时拔高音调怒道:“你什么表情!脸红个什么鬼啊!” 宋玦严肃地道:“是因为打鸡血了。你别多想。” 但说着他耳朵也红了。 许清木:…… 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许清木简直要被宋玦给疯了,正无措的时候,门口传来“啪嗒”一声,二人同时转头去看,只见房门大开着,丹尼尔站在门口,原本拿在手里的资料落了一地。 他尴尬地看着许清木和宋玦,结巴道:“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许清木顿时大声道:“等等,容我解释!” 丹尼尔茫然地看着他们。 许清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和宋玦的动作,二人衣衫不整面色潮红,而他还霸道地压着宋玦。 “……”许清木感到生无可恋,道,“这事儿没法解释……” 不过宋玦到底还是脸皮厚,面对外人脸一抹就恢复了正常,他风度翩翩地抓着许清木的手腕,让自己和许清木都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微笑,说:“闹着玩而已,别在意,进来说吧。哦,对了,要喝茶吗?” 这正直的表情立刻把丹尼尔给唬住了,丹尼尔晃晃疏忽地走进来关上了房门,坐在了沙发前。 宋玦若无其事,许清木满脸暴躁,但二人对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再提 宋玦问:“你查了档案,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丹尼尔回神,答道:“纸质档案其实存的不多,没有查到和缢鬼长得像的人,我甚至还查了最近几个月的入职培训记录,也没有找到。” 宋玦道:“那这就奇怪了,我们今天参观了生产线,发现缢鬼的这一套动作和最新生产线上的工人一致。而且亨利告诉我们,这条生产性是三个月前刚刚更新的。” 丹尼尔道:“那你的意思是,缢鬼进行了新生产线工作以后才死的工人?三个月内离职的员工档案还是会保存的,没有查到啊。要是他是在工厂里自杀的,不会整个厂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啊,还是说……” 丹尼尔突然又万分紧张,道:“你们该不是说,他自杀以后,亨利叔叔利用自己的权势买通关系隐瞒了他的死亡!可能还藏起来了他的尸体!让任何人都不知道他死了!” 宋玦又道:“他要是真的在是在厂里死亡的,隐瞒死讯难度很大,毕竟现在是信息化时代了。对那么大一家工厂来说,赔钱消灾迅速大事化小更好,这又不是没有先例。说句残忍的话,资本逐利,你亨利叔叔精明得很,这种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对他来说就不是事情。” “这样说的话,我想到了一个新的可能。”许清木严肃地说,“那如果,他在泰特斯工作的时候,已经死了呢?” 102、晋江独家发表 说完话许清木就把矿泉水瓶子里的缢鬼放了出来, 缢鬼依然是浑浑噩噩,看着几人有点茫然, 说:“我今天的工做完了,可以吃饭了吗?” 许清木给他点了香让他吃, 他在旁边吃完了, 就很开心地继续做工。 许清木看着缢鬼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微微叹气。 丹尼尔没听懂,但宋玦想明白了,说:“之前我也很困惑,从泰特斯的财报来看,华国工厂的效益和产能的确是好的有点夸张。我还在想在那么多外资代工厂持续走下坡路的时候, 泰特斯是怎么二十年如一日地保持这么高的产能。原来……问题在这儿。” 丹尼尔着急地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让我也听听。” 许清木解释道:“亨利比你想象中还要恶毒, 在你能看到的地方有活人的生产车间,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还有鬼魂的生产车间。他不仅压榨活着的工人,还压榨死了的工人。” 丹尼尔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吓得快哭了:“你是说……鬼……工厂里有鬼……怎么可能……我没看见啊……你不是说抹了牛眼泪……” 宋玦道:“别说你了,我今天在工厂逛了一圈都没有看见。” 许清木面色沉重, 继续说说:“是工厂里风水局的原因,外面的鬼进不去, 里面的鬼也出不来,还全给隐匿了起来,我们都看不见。” 宋玦继续问:“是他背后有高人吗?” 许清木一挑眉, 说:“我现在在想,那个高人,或许就是他自己。” 宋玦微微有些惊诧。 许清木继续说:“今天和他喝酒的时候,我特意专注地看了他手上的阴阳圈,通体泛着灵光,不是一般人能养出来的。他果然如同自己所说,对华国文化研究很深。” 丹尼尔都听晕了。 许清木道:“简单来说,就是他或者他背后的高人会驱鬼,让这些鬼免费给他打工。” 丹尼尔抱着自己的肩膀瑟瑟发抖,说:“那我现在就把股份折给他,我和我母亲以后就靠我打格斗赛的奖金生活了。” 许清木说:“你一个拳王,为什么这么胆小又爱哭?” 丹尼尔理直气壮地说:“武功再高有什么用?他会魔法!鬼都怕他!” 许清木都懒得理他了,接着对宋玦道:“根据时间来看,缢鬼很可能是之前七月半从工厂的风水局里逃脱的。鬼节风水局的灵力减弱,鬼力大盛,缢鬼意外跑了出来,顺着风一路飘到了枝城,后来又让我们捡了回去。总得来说,这也是一种缘分,既然遇见了,就把这事儿给解决好吧。” 宋玦点头:“直接打架吗?” 许清木想了想,说:“还是再去工厂看一眼确认一下,这个亨利古怪的很,谨慎一些好。子夜时阴阳交替,那时候要隐匿鬼气最难,应该就能看到。” 丹尼尔想着工厂里全是鬼就害怕,然后说:“我……我也帮不上忙,那就……” 许清木转头看他,说:“也不知道他的深浅,要是我直接破他的结界进工厂,可能会引起他的注意,最好你带我们去。” 丹尼尔眼眶红了,还没来得及说话,许清木就道:“你要是同意,以后让你在凌云观学武。” 丹尼尔猛地把眼泪给憋了回去,一咬牙说:“好!” 接近凌晨,三人坐车前往了泰特斯工厂。 泰特斯是一天两班倒,为了保证效益最大化,所有设备都24小时不断电,工人晚上也要继续工作,所以这时候工厂依然是灯火通明。 经理打着哈欠来迎接了丹尼尔,实在是有点搞不懂这个总部来的富二代草包究竟怎么了,不好好打拳偏要跑来找他的麻烦。 但他还是不得不赔笑脸,带这位草包富二代大半夜去参观最新的生产线。 许清木和宋玦用了点障眼法,装作小跟班跟在泰特斯的身后。 到了车间门口,丹尼尔就让经理走了,他要自己去看看。 车间里依然喧闹不已,在暗夜下,设备还在运转,工人们也没有停歇,一边工作,一边说着话。 丹尼尔立刻就怂了,紧张地抓着许清木的衣摆,说:“这里面工作的,不会都是鬼吧?” 许清木摇头,说:“不是,还没有到时间。” 说完许清木就闭上了眼睛,一阵凉凉的夜风吹过,许清木又睁开了眼睛,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右手在那符纸上一划,符纸就燃烧了起来。 随着那火光闪烁,三人眼前的景象也在发生改变,夜越来越黑,厂房里的白炽灯泛起了点点的蓝光,人语声渐渐淡去,而机器的轰鸣依然在。 丹尼尔打了一个寒颤,感觉到气温在一瞬间降了好多,冷得他头皮都有些发麻。 “走去,去看看。”许清木说完,就和宋玦默契地同步往前,丹尼尔有点不想进去,但留在原地也非常害怕,还是跟了上去。 推开厂房,一股阴气便扑面而来,然后,丹尼尔看到了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可怕的景象。 厂房里依然是忙碌的工人们在做着重复机械的工作,但那些工人和白天穿着整齐工作服的工人们不一样。这里的工人,大部分都和缢鬼一样穿着马褂,脸色憔悴,疲惫又饥饿,互相之间完全不说话,眼神麻木地重复着同一动作。 他们明显不是活人。没有呼吸,胸口不会起伏,有些半边脑袋没了,有些脸上全是烧伤的痕迹,有些浑身都是血,有些肠穿肚烂。 丹尼尔立刻惊恐地尖叫,险些又要晕,宋玦眼疾手快直接掐住了他的人中,说:“等会儿我们还要出去,你别晕。” 丹尼尔不敢晕又不敢看,颤抖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清木走上前几步,抓住一台机器上的一颗小螺丝轻轻拧了下来,在手里一揉搓,那螺丝就变成了灰色的粉末,然后迅速消失在空气里。 “设备都是纸扎,烧给了鬼魂,活人一碰就化成灰了。”许清木又拿起传送带上的一个芯片,看了一眼递给了宋玦。 宋玦研究了一下,冷声道:“这造出来的产品倒是真的,而且看上去做工还很不错。亨利真是个赚钱奇才,纸扎的设备,不需要吃饭的工人,想得出来,胆子也够大的。” “这些鬼……”许清木说到一半有点说不下去。 些鬼的衣服和缢鬼一样,大部分都是马褂,其实他们早应该往这个方向想的,缢鬼说话偶尔蹦出来的一些词,也不像是现代人。 那么现在,事情就很明了了。 这些工人和缢鬼,都是在一百年前为了反抗压迫而死的造船厂工人。还以为他们早就安息了,谁能想到,竟然有人能恶毒卑劣到这样的程度,在他们死后依然压榨他们。 而且看样子,他们明显被摄走了神志,除了重复这些机械运动等着一点点可怜的香火吃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许清木心里难受,再次把矿泉水瓶子里的缢鬼放了出来,他一出来看到熟悉的场景,就像是设定好了程序一样,飘到了工号307的位置。 但现在那里已经有了一个新鬼,没有了他的位置。 缢鬼表情非常茫然,他转头看着许清木和宋玦,混乱地说:“这好像不对……我……我是谁……我在哪里?” 许清木看着他,认真地说:“你是一个英雄,你放心,我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缢鬼似乎有点听懂了许清木的话,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许清木再看了一眼这些依然在忙碌的鬼魂们,抱拳行了个礼,然后对宋玦说:“走吧。” 宋玦点点头,默契地跟在他的身侧。 丹尼尔紧张地问:“怎么走了?我们不做什么吗?” 俩人都没有回答他,因为他们已经默契地知道要做什么了。 要准备法器祭品,须得将这些鬼魂超度,而且还要先把他们被摄走的神志找回来,否则,超度了他们转世也可能因为魂魄不全而变成痴呆。 当然还要小心亨利鱼死网破,伤到这些鬼魂。 三人走出了厂房,许清木再拿出一张符纸一烧,一阵阴风再次吹过,厂房里的人语声恢复如常,白炽灯没有了蓝光,仿佛一切都很正常,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他们都知道,看不出来不代表没有,但凡做过恶,谁都不要想逃脱。 算好时辰,准备祭品,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许清木不想和亨利这种人多纠缠浪费时间,也觉得没必要和他再绕弯子了,于是祭品和法器准备好以后,带着东西去了泰特斯工厂门口。 临近子夜,银月如钩,夜风静静地吹着。 这个很宁静的夜晚,实在是合适打架。 宋玦给亨利拨了个电话过去,亨利很快就接了起来,应该还在做着建科技产业小镇的美梦,异常热情地道:“宋总,这么晚了,有事吗?” “有事。”宋玦的声音听上去依然是很有礼貌,“我们已经知道你驱鬼的事了,特意来找你打架。” 他说完这话,许清木就从他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当做剑似的挽了个剑花,然后将剑尖对准了泰特斯的门牌,一剑猛地刺去。 在接触到的瞬间,那门牌立刻就裂开了两半,那缝隙自下而上,而后空气也出现了这样的缝隙,慢慢的,就像是玻璃突然从中间裂开了蜿蜒的痕迹。 “轰隆”一声响,仿佛是惊雷炸开。 在电话那头的亨利,也清楚地听到了。 那是结界被破的声响。 103、晋江独家发表 随着结界的破裂, 整个工厂都跟着发生了变化,阴风阵阵, 乌云遮蔽了明月,一群黑压压的鬼魂从厂房里飘上了半空, 全都神情呆滞。 许清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香点燃, 那些许久没有吃饱过的鬼物就循着味道飘了过来。 许清木折了根树枝御剑,和宋玦一起飞向半空, 那几千只饿极了的鬼都追了上来,跟着他们一路飞到了纪念碑所在的位置。 此刻正值深夜,工业镇的居民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到纪念碑附近,周遭一片寂静。 许清木已经在这里设好了结界,摆好了祭坛, 丹尼尔就在这里守着, 一看到那么多鬼跟着许清木来,脚一软差点又要晕。 许清木和宋玦落了地,鬼物们也就跟着一个个钻进了许清木设好的结界里。接着许清木点燃早已经搭好的香塔,鬼物立刻就全扑了上去大快朵颐。 丹尼尔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那些死状凄惨的鬼, 低着头说:“之后……还要做什么?” 许清木回答:“等亨利过来,先暴打一顿, 再将这些鬼被摄走的神志夺回,然后就可以超度他们了。” 丹尼尔说:“那看样子……没有我的事了吧?” 许清木点头道:“你回去吧, 免得误伤你。注意安全。” 丹尼尔点头,然后立刻溜走。 然后许清木和宋玦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吃着香的鬼。 没多久, 宁静的夜被一道刺耳的发动机轰鸣声打破,一辆迈巴赫急匆匆地驶来,急刹停在了路边,亨利从车上下来,一见这场景脸都绿了,他愤怒地往前走了几步,死盯着许清木和宋玦怒道:“你们不是来谈合作的。” 宋玦道:“很遗憾,和你谈的时候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但很可惜,你的人品实在是太过低劣,这合作进行不下去。” 亨利冷笑一声,厚颜无耻地说:“我就当你夸我了。直说吧,你们究竟是谁?想干什么?” 许清木将脸上的伪装给撕掉,道:“既然都是玄门中人,或许你应该认识我。” 亨利看清许清木脸的那一刻,略有些惊诧,道:“你、你是许清木?” 许清木点头,道:“我们已经亮了身份,你也说老实话吧,帮你做风水局,还有驱鬼的是谁?” “用的着别人吗?我自己就可以。”亨利不屑地看着许清木,慢慢脱掉了自己的外套,摸着手腕上的阴阳环,说,“所有人都说你这个小崽子厉害,那我们就来试试。” 果然如许清木所猜测的一样,亨利背后没有高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搞的。很难想象,他一个外国人竟然有这样的修行天赋。 许清木皱眉道:“那么有天赋,干嘛不干点儿好事呢?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你懂个屁!”亨利拔高音调,“反正他们都死了,那么长时间困在一个地方不能投胎,待着也是浪费鬼力,还不如做点什么,也算是回馈社会了。而且我还给了他们香火吃,让他们不用当成为孤魂野鬼饿肚子,有什么不好?” 许清木听这套歪理听得火大,说:“别给自己找理由,你就是纯粹地不要脸,为了赚钱没有底线。你对华国文化那么了解,应该也听过一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亨利面上露出嘲讽的表情,他没有再看许清木,而是转过身去面对那群正在吃着香的鬼物,大笑两声,道:“哈哈哈,这个世道,哪里还有道可言?你不知道我这经历了什么,就没有资格评判我的对错!我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家族和公司,但到头来,还是要给我那个愚蠢的侄儿打工,凭什么?三十年了,我一个人在华国辛苦奋斗,泰特斯有今天,都是我的功劳,可董事会是怎么对我的!他们……” 说到这里,他愤怒地转身看向许清木和宋玦,但他惊诧地发现,那俩正凑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完全没有在听他的话。 许清木道:“我瞧着,他可能不是个草包,应该有点道行。” 宋玦心中窃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说:“可能要打一下鸡血吧。” 许清木犹豫着没有吭声,表情有点别扭。 亨利震惊地看着他们,大喝一声:“喂!” 二人这才转头看他,满脸不明所以。 亨利大怒道:“你们为什么不听我说话?” 许清木眨眨眼,道:“哦,不好意思。我们有一项传统,那就是不听反派的心路历程,谁管你爸你哥你七大姑八大姨怎么着啊,打架都就打架,不做居委会调节员。” 说完许清木又不看他了,而是转头看着宋玦,正经地说:“你确定需要吗?” 宋玦摊手道:“那也没办法。” 因为前两天的事情,许清木还有点别扭,但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亮了下自己的脖子,说:“哦,那行吧。” 然后,这俩就在亨利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凑近对方,在对方颈间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同时露出奇怪的表情。 亨利:??? 半晌后,亨利火冒三丈,大声道:“你们两个死断袖!有完没完!” 许清木面色一僵,血一下就烫了。这几天他都压着火没发出去,现在亨利算是主动来找死,他顿时精神奕奕,突然就提剑飞身冲着亨利心口刺去。 亨利没想到许清木动作这么快,他已经是反应极快了,迅速下腰躲避,但还是被猛冲过来的许清木剑气所伤。空气划破了他胸前的衣襟,他闻到鲜血的味道,一条手指长的伤口就出现在了胸口。 亨利迅速跃起,转瞬间已到了一棵树上站定。 “你这个小道士,果然是有点厉害。”亨利一边说,一边从手腕上取下了阴阳环,两手往外一拉,那两个连在一起的银环就分开了,与此同时,白光闪现之下,原本两个小小的银环竟然瞬间变得如同篮球一般大小。 亨利握着阴阳环左右手分别掷出,阴阳环就如同有生命一样,一个朝着许清木,一个朝着宋玦,毫不留情地攻击。 许清木提剑,宋玦搭弓,只在一瞬之后,“砰”的两声响,兵刃在半空之中相撞,发出了刺目的火花。 这一撞之下,他们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实力不俗。 阴阳环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又迅速飞回了亨利的手中。 难得遇到这么强的对手,许清木也来了兴致,他提剑再次上前,以凶悍的攻击步步紧逼,而宋玦的箭矢也嗖嗖地从背后飞来。二人并没有急着要亨利的命,而是非常默契地在将亨利往祭台的方向逼去。 亨利面对如此凛冽的攻击的确是有点吃不消,他一直退到了纪念碑旁,看到祭台的时候,终于知道了许清木和宋玦的目的。 他们想要将他逼上祭台,驱鬼者的血才能解除约束。 亨利恍然大悟,在拿着阴阳环努力反击的时候,竟然大笑起来,说:“我明白了,你们想做好人,想超度这些鬼魂,想找回他们的神志是吗?” 许清木和宋玦都没有答,只是箭矢发射更密集,许清木的出招更凛冽。 亨利得意地笑:“既然如此,你们有软肋,我可没有。” 说着,他突然收回抵挡的趋势,飞身跃起逃跑,转眼间到了另一颗树上,然后他抓紧时间闭眼念咒,将阴阳环扔向空中转了一圈,“叮”的一声响。 那响声分明不大,却震得人耳膜疼,许清木和宋玦同时看见一圈波纹从阴阳环荡漾开,扩散到那些正在吃着香的鬼物身边,于是,那些原本一个个正在狼吞虎咽的鬼物突然都定住了。 而后,他们齐刷刷地抬起了头,望向了许清木和宋玦的方向。 许清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但还是止不住那些鬼物慢慢开始动作,然后速度越来越快,都朝着他们都扑了过来。 这就是他们最大的麻烦,许清木和宋玦一出手,他们就会魂飞魄散。 亨利得意万分,立刻放声大笑,在鬼物的掩护下从树梢跃下直奔祭台而去。 他就是毁了这个祭台,让他们的目的无法达成! “臭不要脸!”许清木骂了一句,迅速追上。 亨利才不管许清木,他只在许清木的攻击和宋玦箭矢抵达的那一刻迅速念咒,一群浑浑噩噩的鬼物立刻就护在他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于是许清木和宋玦的攻击只能撤回。 亨利回头看了一眼,一把抓住了一只鬼物的脖子,道:“你不是要保这些脏东西吗?有本事来呀!” 在这一刻,许清木的怒火达到了顶点。 但他却反而冷静了下来,头也没有回,对着身后喊了一声:“宋玦!” 他什么都没有说,宋玦依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支箭矢从后像是闪电一样从后方射来,然后又是密密麻麻的箭,都直冲着亨利的眉心,亨利用空闲的另一只手去抵挡那些箭矢时,许清木已经飞身到了亨利的身边。 然后,一人一箭,配合得□□无缝,直直打在了亨利的手背上,亨利吃痛放开鬼物。 与此同时,更多的箭矢围绕在许清木的身边,伴随着他一剑刺向了亨利的心口。 亨利急忙用阴阳环抵挡,但暴怒下的许清木攻击力实在是太强,他根本想不到自己连这一招都挡不过,猛地心口一痛,吐出一大口血来。 亨利这时候意识到了自己不是这俩人的对手,已经慌张地想要逃了,于是继续念咒让鬼物们全扑向许清木和宋玦,掩护他。 许清木被一团团鬼气缠绕不得脱身,宋玦也不好受,站在原地连动弹都难,但箭矢不受影响,依然能发出。宋玦便冲着许清木的方向道:“向上!” 许清木没有回应,但他明白宋玦的意思,立刻脚尖一点再次跃起,黑漆漆的鬼物们追着他的脚边起飞,却是慢了一步。 宋玦紧紧盯着那些鬼物,一把抓了五箭搭弓,手一松,五箭齐发。 破风声响起,而后又是砰砰的五声响,五支箭没有一支射死了一直鬼物,竟然全部精准地串起他们的衣角,将他们给钉在结界之上,没有一只鬼物魂飞魄散,但他们都不得动弹。 一箭至少串起了七八只鬼物,瞬间许清木就轻松多了,他嘴角含笑,没有回头去看宋玦一眼,但内心无比安定。 更多箭矢从身后而来,许清木在宋玦争取到的时间里,已经快追上了亨利。 筋疲力尽的亨利已经力气再飞,他从半空跌落,依然在口中念咒操纵鬼物。 几千只鬼物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群在掩护他,一群在试图将祭台摧毁。 眼看着亨利已经躲到了祭台旁,一群鬼物正要将那祭台摧毁的同时,丹尼尔不知从哪跑了出来,张开双臂挡在了那祭台前。 亨利顿时站住,惊诧地看着丹尼尔。 丹尼尔已经做好了拳击的准备,虽然那一群黑压压的鬼物让人非常害怕,但他没有退缩,咬牙道:“亨利叔叔,认输吧,你做错了。” 亨利勃然大怒,甚至没有力气和这个草包废话,他一挥手示意那些鬼物冲上去,丹尼尔已经吓得腿软了,但依然,丝毫不肯退。 于是那些冲上来的鬼物,竟然迟疑了一瞬。 这就是许清木常说的邪不压正。 但也只是一瞬,他们本来就是去了意识,只会按照亨利的命令继续往前冲,眼看着就要吞噬丹尼尔的时候,宋玦的箭和许清木的人已经到了,一左一右,直射向亨利的双手。 “叮叮”两声响,亨利猛地往前一扑,双手被箭矢和树枝同时戳了个对穿,狠狠地扎在了地面。 亨利再也动弹不得,猛烈挣扎惨叫,手中的阴阳环也瞬间掉落。 许清木从半空中落下,站在依然发抖的丹尼尔身边,说:“虽然没什么必要,但,谢谢。” 丹尼尔瞬间受到了极大的鼓舞,都敢睁眼看了。 许清木往前走了两步,抬脚狠狠地往下一踩那阴阳环,两个银环在许清木的脚下瞬间化为齑粉。 又是一阵惊雷,一道刺目的银光闪现,照在每一个浑浑噩噩的鬼物身上,他们突然就停下了动作,呆呆的站在了原地。 那些应该属于他们的神志的记忆,慢慢回来了,眼泪也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时候,时间刚好,许清木没有空闲多言,迅速点燃香烛,用符纸沾了丹尼尔的血,开始做法,等解除了丹尼尔和鬼物们的联系后,又抓紧时间念咒,将这些鬼物们超度。 启明星升起,天空泛有淡淡的金光,这些在人间停留了太久的鬼物们,也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们慢慢地飘了起来,往那金光的方向飘去,在离开之前,都抱拳向着许清木和宋玦行礼。 缢鬼也在其中,他的眼神已经全然清明,闪耀着光芒,一点儿也不像是阴鸷的鬼物。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来不及了,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空中飘,变得越来越透明。 于是,他只能含着泪水,抱拳道:“我想起来了,我的名字叫杨和旭,几位恩人的大恩不知如何报答……但我相信,来生我们一定有缘,还会再见。” 更多的话没有时间说出口,他的身体已经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在了那片金光里。 旭日逐渐从东方升起,照亮这片天地的时候,那些曾经的英雄们,也终于得到了安息。 许清木和宋玦就那样目送着他们离开。 许久,被钉在地上的亨利实在是受不了了,再次开始惨叫。 许清木听着这声音就火大,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天灵盖一拍,一团银色的光晕就被抽了出来,握在许清木的手里。 亨利惊恐地尖叫:“不要!” 那是亨利这么多年苦苦修炼而来的灵力,就像是什么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在许清木五指收拢的瞬间消散。 亨利瞪大了眼,就如同全身的骨头都软了,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这还不算完。”许清木冷笑一声,捏着他的手腕一用劲,亨利这才感觉到什么叫做软了骨头。 全身都在剧痛,那痛楚根本是常人无法承受的,许清木直接毁了亨利的灵骨,从此以后,哪怕他再有天赋也无法修炼了。 亨利面如死灰,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摊烂肉。 许清木冷眼看他,说:“痛吗?你不想想你做的事,这样我都觉得太便宜你了。” 亨利喘息了着,挣扎着,很久之后才虚弱地说:“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不会……” 许清木浅笑:“你也算是玄门的人,知道玄门规矩就是谁强谁有理,你要怎么不放过我呢?” 亨利艰难地抬起眼皮,说:“我不会……” 躲在后面的丹尼尔战战兢兢地说:“他……他可以告我们啊……故意伤害……跑不了……” 宋玦回头看他一眼,轻笑说:“你倒是有法治意识。” 许清木“哦”了一声,抬手就抽走了亨利手心的箭和树枝,亨利两手出现了大大的两个血窟窿,又是一阵痛苦的尖叫。 接着许清木从怀里拿出两张符咒扔在亨利的手心上,符咒闪了一道金光,立刻消失。那血窟窿竟然奇迹般的愈合了,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 许清木道:“现在,他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内伤的痕迹了。” 丹尼尔彻底傻了。 亨利再挣扎两下,终于是承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正当此时,从远处跑来了两个年轻的男人,丹尼尔还紧张被路人看到不知道怎么解释,却见那二人径直朝着许清木走来,亮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证,说:“小道长是吧?我们是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已经接到通知来处理后续了。” 许清木打了个哈欠,说:“那麻烦你们了。” 行动之前许清木就已经联系过了王三,他向来是只管杀不管埋,后续交给王三他们单位处理最好。 当然,亨利的恶□□件史无前例,他一个外国人奴役我国的鬼,暴打、摧毁灵骨都还不够,得有个说法才行,有关部门最适合解决这种事情了。 于是,许清木和宋玦和那俩交涉了一番,很快离开。 回枝城的机票定在了今天下午,他们还有一上午的时间,好好看一看这座小镇。 那些努力为了生活拼搏的工人们也已经起床了,正迎着阳光,朝气蓬勃地继续去奋斗。 许清木看着他们浅笑,心里想,努力的人,都应该有回报。 二人慢慢地走着,一路到了工业镇的博物馆,重新仔细地看了一下百年前早造船工人勇敢反抗的那段历史。 看着留下来的实物和照片,比听到讲解更震撼人心。那些古老的物件诉说了勤劳善良的工人们是如何通过自己的双手创造除了财富和幸福,又是如何用自己的双手抵抗压迫和不平等的。 在一面墙泛黄的老照片之中,许清木和宋玦突然同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们立刻站定,看着那照片。 照片上带着年轻朝气笑容的青年,正是杨和旭。 照片下一行短短的简介,介绍了他的一生。 他家世代造船谋生,在受到压迫时,也是第一个掀起反抗的家族,整个抗议活动之中,他全家人倾尽了财产,为抵抗的工人们付出了全部。而当武力冲突加剧的时候,他们也是第一个受害的家庭,全家灭门,只剩下他一人。 他忍着悲痛,一直熬到了这次反抗的胜利,但在胜利以后,他还是受不了全家人的离去的痛苦,最终选择了上吊自杀。 这是一个充满了悲剧色彩的英雄。 许清木看着黑白照片里杨和旭那张年轻的脸,喃喃自语道:“他和他的家人,肯定还能见面的。” 宋玦点头:“会的,一定。” 许清木便觉得安慰不少。 他们最后看了那照片一眼,行了礼,转身离开。 照片上的青年就那么浅浅地笑着,看着那两个身影并肩走远。 104、晋江独家发表 回到凌云观之后不久, 王三就给许清木来了电话,讲了一下亨利的后续。 虽然许清木已经给了亨利作为一个修行者最严重的惩罚, 他以后就是个彻底的废人了。但由于这次事件实在是太过恶劣,有关部门还是展开了调查, 并且以别的由头将亨利驱逐出境了。 没有了灵力的护身, 从前作孽的恶果开始显现,亨利的身体出现了严重的健康问题, 据说是为了保命,回国都是包机并且在飞机上配备了专业的医疗团队。 而且因为这严重的健康问题,亨利难以继续再胜任泰特斯华国工厂的董事长以及公司总部董事会成员的工作。 于是,丹尼尔也回了米国,召开了股东大会。经过这次的事件之后, 他终于没有和往常一样习惯地把自己的公司和责任交给旁人, 他同意参与公司的经营管理,努力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富二代。 但丹尼尔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格斗梦想,他花了一段时间将这些事情处理好,又才再次来了凌云观, 找许清木兑现那个学武的承诺。 许清木是答应了丹尼尔留下,可是丹尼尔一个人来还好, 他现在还是泰特斯中国工厂的董事长,时常要开会, 还带着几个工作人员,一群人来凌云观可不行,毕竟他没有宋玦的待遇, 凌云观已经腾不出来位置给他做办公了。 丹尼尔能留下学武已经很高兴了,就自己在凌云观旁买了村民的旧宅住,每天早上一早自己过来跟着小道士们一起练功,需要工作的时候,就回到那个旧宅工作,一点儿也没耽误。 丹尼尔还特别想拜许清木为师,但许清木不收徒,丹尼尔只能含恨作为外门弟子跟着修炼。 在凌云观学武一段时间,丹尼尔和全观上下也都混熟了,愉快地作为编外人员留了下来。 转眼即将入秋。 夏天末尾的早上,许清木睡得正香,房顶上又传来了凤凰叽叽喳喳的声响,许清木被吵醒,昏昏沉沉地走出房门,大骂凤凰:“你们两个保安为什么又要翘班?扣工资!” 凤鸟道:“我们要抗议!我们要休年假!” 许清木斜眼看他们,那俩立马怂了,凤鸟马上又说:“其实是我们又找到了好东西,专门给你们的。” 说着凰鸟便从翅膀下抓出俩小东西往许清木手里扔,许清木接住一看,居然是一把只有手掌大的弓和拇指大小的箭筒,里面还插着两根小牙签似的箭矢。 这小东西做工非常精致,轻抚上去有淡淡的凉意,能感觉到它是有灵的好东西。 凤鸟得意地仰着头,说:“这可是落日弓,后羿射日用的!给宋超模正好。” 许清木眼睛一亮,喊了一声:“宋玦。” 宋玦不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在哪儿,但许清木喊了一声,没一会儿他就来了。 许清木将这手里的小东西递给宋玦,宋玦在手里把玩了一下,表情之中满是惊喜。 凰鸟傲慢地说:“会用吗?” 宋玦都没抬头看他们,轻轻一眨眼,新年一动之间,那弓和箭突然就变大到了正常打小,宋玦取箭搭弓,对准了几百米之外的一棵树射了一箭,片刻间那就看见那一整棵树半个树冠的叶子都掉了。再心念一动,想要从箭筒之中取两只箭,箭筒里竟然就有了两只。 凤鸟也有些惊诧,说:“哇,你居然能用。” “很顺手。”宋玦满意地说。 普通的弓箭对于宋玦来说其实很不实用,弓箭都承受不住他的灵力,损耗很快,而且箭矢用完也很麻烦,有了这个就方便多了。 凤凰得意洋洋地跳着脚求表扬,说“我没有用吧,我们有用吧?” 许清木点头笑说:“行行行,有用有用,可以休年假了。” 宋玦手一握,将那弓和箭收到了手掌大小,揣进兜里放好,接着说:“不仅休年假,还可以发奖金,年底多发点竹实和冰川水吧。” 凤凰立刻高兴了,挥着翅膀又准备开始唱歌,但还没开唱,院外就响起了吵闹声。 宋玦和许清木没空欣赏他们的表演了,走出院子去看怎么了。 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了丹尼尔穿着凌云观弟子们的道袍,发髻也挽了起来,插着木簪。这身装备还是入门时间满十年的师兄级别弟子才能穿的。 文博涵一看许清木来就立刻不高兴地告状:“小道长你看蛋妞儿!他为什么有制服啊,我和小夏都没有呢!这样一来显得他级别比我们还高了。” 丹尼尔道:“我自己上淘宝买的,不行吗,我至少也是外门弟子,我得穿制服。你俩只是居士,级别比我低点正常啊。” 夏子明也觉得自己地位受到了威胁,连忙说:“谁认你是外门弟子了?你都没进观里住,你分明就是隔壁邻居。” 隔壁邻居顿时感觉十分屈辱,并热血奋勇。 他已经学了一段时间武了,现在感觉自己非常膨胀,也是时候再次挑战这位扫地僧了! 于是,夏子明超大声地道:“小道长都说了,我们玄门就是谁强有有礼!不服气来打!” 夏子明拿着扫帚站在原地。说:“哦,那你来。” 丹妮尔摆好了拳击的姿态,尽量下压身体让自己的下盘稳住,然后才猛地往前冲,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双腿狠狠地抓着地面,怎么着也不会摔倒了! 可就在他的拳头距离夏子明只有一臂的时候,他猛地看到夏子明脑袋上冒出了一团紫色的光,他眼睛一瞪,下一刻就是一个重重的狗吃屎。 丹尼尔摔得怀疑人生,抬头一看,夏子明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夏子明从容地看着他,说:“你输了哦,所以你级别不能比我高,隔壁邻居。” 丹尼尔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盯着文博涵说:“再怎么说我也不是底层啊!怎么也比话痨更厉害吧!你整天除了一直说话你还干什么了!” 文博涵搓手说:“那你来。” 丹尼尔猛地爬起来,让自己脚下稳住,百分百确定了不会滑倒之后,他才猛冲了上去。 这一拳挥得极其漂亮,下盘稳如泰山,谁都不要想让他摔倒! 然而文博涵仿佛提前一秒知道了他的动向,身子一歪躲过了他的拳头,他扑了个空,力气收不住,竟然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狗吃屎。 丹尼尔趴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你就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是食物链底层小虾米吧。”文博翰把他扶起来,说,“但是我们也是很好心的,可以认你这个小师弟的身份,从今天起我和小夏要打扫的卫生都归你这个小师弟了。” 夏子明嘿嘿笑着,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 一边说一边就把扫帚递了过去。 丹尼尔眼眶又红了,然后委屈巴巴地四下望了望,看着在不远处撒欢儿玩的白美美和哈士奇,还没开口,文博涵就道:“你简直胆大包天,看到美美多可爱了吗!就凭他长成那样,他就是我们的老大!” 说着文博涵和夏子明就站定,齐刷刷地恭敬喊道:“大哥!” 正在玩泥巴的白美美转过头来,很有大哥风范地点点头。 丹尼尔十分悲愤幽怨,又看了一眼陪着白美美玩的哈士奇,说:“难道我的级别,连一条狗狗都比不过吗?” 哈士奇一愣,怒道:“你说谁是狗?!” 然后猛地跳起来就要挠丹尼尔的头发,丹尼尔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就跑。 这下丹尼尔彻底被打服了,边跑边嚎。 凤凰也飞了过来,站在屋顶看着楼下的热闹。 这时候丹尼尔已经被哈士奇挠哭了,躲在角落里抱着柱子,可怜地说:“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就是底层小虾米……” 凤鸟大笑道:“哈哈哈,这个人族好弱啊,是本王见过最弱的人族的了。” 丹尼尔抬头,一看到这五彩斑斓美丽的凤凰,都怔住了,他傻乎乎地开口,说:“啊……哪里来的山鸡……好漂亮啊……” 凤凰:…… 片刻后,凤凰同时扑腾着翅膀过来啄丹尼尔,愤怒地异口同声道:“你说谁是山鸡!” 丹尼尔崩溃地再次开始逃跑。 许清木和宋玦全程看着热闹,一句话没有说,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乐了起来。 这日子,还真是“鸡”飞“狗”跳。 丹尼尔开始连续挑战文博涵和夏子明,一次都没有赢过,于是就老实接替了扫地的工作,每天闭观前扫山门。 扫了一周之后,也是在要闭观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背着大包小包急匆匆来的青年。 丹尼尔赶紧将人拦下来,说:“不好意思这位居士,凌云观已经闭观了,要上香请明日再来。” 那青年一看丹尼尔,迟疑的说:“怎么是个老外?这道观还收外国弟子啊?” 丹尼尔想起自己还没被收徒呢,顿时觉得十分委屈,不满地说:“你管得着吗你?反正关门了,明天再来。” 那青年也急,说:“我不上香,我找你们管事的!” 这话一出口,丹尼尔就觉得看到了当时傻乎乎上门来被爆锤的自己,顿时就兴奋了,朝着山门里大声嚎了一嗓子:“小道长快来啊!有人又来挑衅啦!” 105、晋江独家发布 现在竟然还有人敢上门挑衅, 凌云观的众人都惊奇。这一嗓子嚎得,瞬间全观的人都出来冲出来了, 摩拳擦掌,要么等着打架, 要么等着看热闹。 而那找上门来的青年一看那么多人, 连忙就滑跪,说:“不是, 我不是来挑衅的!我来找人……那个……宋玦是不是在这里?” 正说着话,许清木和宋玦也走了出来。 青年立刻站直了,突然大声道:“啊,我的亲爷爷啊!” 众人:??? 这叫谁呢,怎么突然还这么客气呢? 宋玦微微皱眉, 道:“是我。” 众人都转过头去看宋玦, 只见他满脸嫌弃地看着那青年,说:“是我远房亲戚,按辈分来说该叫我二爷爷。” 那青年连忙冲着众人道:“对对对,我叫秦阳秋, 是我二爷爷的大孙子。” 许清木看着宋玦,有些好笑地说:“你竟然有这么大一个孙子了。” 宋玦对他“嗯”了一声, 继续很嫌弃地看着秦阳秋,说:“你不是被派去国外工作了?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秦阳秋说:“外面太苦了, 就自己回来了。我在网上看到二爷爷您不是去看那个什么节目吗,网友在扒您,我看到就发现了, 二爷爷,您腿都好了,真是谢天谢地,我太为你高兴了!” 说着他就要往前扑,试图抓住宋玦的手,宋玦迅速后退让他扑了个空,他站在原地,左手抓着右手,小声说:“二爷爷,管管我吧,现在我已经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小可怜了。” 宋玦冷声道:“你又干什么被你妈给赶出来了?” “这次不是被赶出来的,是我自己跑出来的!”秦阳秋特别骄傲地吼出了这一句,然后又蔫了,“我妈竟然要让我相亲!想让我为了家族利益政治联姻,天呐!我这样的娇花怎么能被这样糟-蹋!自由的灵魂怎么能被包办婚姻所束缚!” 宋玦毫不留情地道:“哦,滚。” 秦阳秋不肯,继续厚脸皮地嚎:“我真的没处可去,只能投奔您了,咱俩小时候感情最好了!高中的时候的时候你不小心摔了我一个手办我都没说什么,初中的时候和你打游戏你把我一个月零花钱都赢走了,小学的时候你天天打我我也没给我妈告状,还有……” “行了。”宋玦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似的了,再让他说下去怕是俩人穿开裆裤的事儿都能抖出来。 宋玦拿起手机迅速操作了一阵,然后说:“给你转了十万,可以走了。你不想接受家里的安排就自己奋斗去。还想投奔我,我也是寄人篱下你没看见吗?” “寄人篱下”这个词从来就和宋玦不沾边,秦阳秋眨巴着眼,又将目光转向在一边抱臂看热闹的许清木,说:“啊,新闻不是说你俩……” 宋玦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了秦阳秋的嘴,然后把他一顿殴打。 秦阳秋顿时不敢吭声了,抱着脑袋缩在角落里。 “回去吧,他脑子不太好使。”宋玦微笑着驱散看热闹的众人,然后拉了拉许清木的手腕,带着他往观里走。 走了几步宋玦还是没忍住,停下来回头对秦阳秋说:“十万元普通人家够花一年了,你要是真的有心独立就拿着这钱随便做点什么都好。也不小了,别一天就想着花天酒地。” 秦阳秋连忙说:“不是,二爷爷,我主要是想你了,您不要那么肤浅地觉得我就是为了钱,钱不钱的不重要……” 宋玦对着他摊开手,他立刻倒退了一部,讪讪地说:“当然二爷爷的心意我拒绝也不太好您说是吧。” 宋玦瞄了一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转身,观里的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都渐渐散去。 秦阳秋抱着自己的行李,站在门口看上去有点凄惨。 唯独丹尼尔留了下来,他充满同情地看着秦阳秋,说:“啊,我可太理解你了!” 秦阳秋转头看他,满脸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表现出自己的可怜。 丹尼尔握住他的手,说:“像我们这种不羁的灵魂,就是要和世俗对抗!绝对不能接受政治联姻啊!这样吧,哥们儿,我在凌云观隔壁买了个房,你可以来住着,然后天天求你二爷爷,早晚能死皮赖脸进入凌云观的。” 秦阳秋感动地回握了丹尼尔的手,说:“人间还是有真情在的,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们儿了。” “亲哥们儿就不必了。”丹尼尔收回自己的手,说,“我是你二爷爷对象的外门弟子,我们辈分也不能乱。反正,你加油啊,早日进入凌云观。这样……我就不是底层小虾米了!” 宋玦回了自己的房间,但还是听了一耳朵外面的小弟子说丹尼尔把秦阳秋给捡回去的事儿。 许清木跟在宋玦的身后,又在他的沙发上躺下了,然后笑说:“蛋妞儿自己都还是个编外人员,还收留别人。” 宋玦道:“两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自然惺惺相惜。” 许清木有点感慨地想,原来不是所有豪门家族长大的孩子都像是宋玦一样精明强干,丹尼尔和秦阳秋这样的草包富二代也不少。 安静了一会儿,宋玦又皱眉说:“丹尼尔不想继承家业,至少还靠着自己的努力拿到了拳王。秦阳秋……虽然人不坏,但整天正事不干,是个十足的废物。” 许清木看着宋玦,轻声说:“但你还是很关心大孙子啊。” 宋玦张口就想否认,但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必要在许清木的面前嘴硬,于是说:“我父母去世以后,他爸妈照顾了我一段时间。他们家自己也开着地产公司,和宋氏的利益牵扯很小,一直对我不错。” 这还是许清木第一次看到宋玦有关心的人,也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轻柔的语气说起从前的事。 这样让许清木感觉到,宋玦在遇到自己之前的人生至少不是全然灰暗的,还有一丝温情在。 所以许清木很自然地对秦阳秋这个有点儿傻的富二代生出了点好感来。 后来几天秦阳秋跟着丹尼尔到凌云观里蹭饭,许清木也没赶他。 秦阳秋在山上住了几天,依然是什么正事都不做,抱着个手机成天傻乐。宋玦本来是不想管他的,可后来看着他的蠢样子实在是心烦,就把人给叫到了自己房间臭骂一顿。 秦阳秋还委屈呢,低着头小声说:“我不是还在思考做什么嘛……十万块的确也不多啊……” 在宋玦要暴怒之前,秦阳秋立马捂着脑袋后退然后说:“不过我已经想到了!我准备去做微商卖茶叶!我已经找好渠道了!” “卖茶叶?”本来没吭声的许清木突然开口。之前他还在新闻里看过茶叶骗局,他有点记不清细节了,但如果是秦阳秋这个智商,很可能被骗。 宋玦听了更想打人,呼了一口气忍住,尽量冷静地说:“货源渠道是哪里来的?” 秦阳秋连忙报了一个品牌名,宋玦发给助理让对方去查一下,没一会儿就给了回复。这居然不是个三无品牌,在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有备案,卫生许齐全,线下也有门店,看上去是正规的。 不过秦阳秋是怎么接触到卖茶叶的微商的? 宋玦感觉到不对,问了几句,秦阳秋就憋不住红着脸说了:“是、是这样的……其实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儿……她就是做微商卖茶叶的。我本来想带回家给我爸妈看看,可他们非说她是骗子,我这才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了嘛。” 宋玦看着他傻乎乎的脸,说:“你是不看新闻还是怎么的?卖茶女这种骗局早都不新鲜了,我看小学生都不会上当了吧。” 秦阳秋连忙激动地说:“不,苏苏她不一样!她真的不是骗子,从来没有问我要过钱和礼物!也没有让我花钱买的她的茶叶,而且我给她说我和家里人有矛盾要离家出走,她还主动给我发了红包!她绝对不是骗子!我们是真爱!” 说完秦阳秋就立刻展示了他和那个叫做乔苏苏的女孩儿的微信聊天记录,许清木和宋玦瞄了一眼,发现头像是一张很漂亮的自拍。 而且乔苏苏也真的给秦阳秋发了几个红包,1514和520都有,秦阳秋没收,但还是感动地要死要活的。 接着秦阳秋有有点愧疚地说:“最开始我也担心她是骗子,所以我都没有给她说我家里的真实情况,她道现在都以为我是个没房没车没工作家里条件还很差的穷小子。她真的不是骗子,没骗我的钱,而且她那么好,我现在要是有钱的话,我还心甘情愿地被她骗呢。” 宋玦忍不住又要发火了,许清木拦了一下他,浅笑问秦阳秋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聊了多久了?见过面吗?” 秦阳秋挠着头傻笑说:“还没见过呢,最开始她就是拉客户加附近的人,把我给加上了。聊了两个月,我发现她真的是个非常真诚善良努力的好女孩儿,自己努力创业,照顾年迈的姥姥。虽然我们还没有见过面,但是互相发过照片很多次了,我已经可以确定她绝对就是月老给我安排好的灵魂另一半。” 许清木又笑,说:“大孙子,我不是打击你,你就说这样一个努力善良的好姑娘,是怎么看上你这个没钱没工作的无业游民的呢?她图你什么?是响应国家号召精准扶贫吗?” 秦阳秋顿时愣住,过了一会儿又振奋起来,自信满满地说:“那她肯定是看上了我这朵娇花的美貌啊!” 106、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和宋玦同时陷入沉默, 许久都没有说话。 窗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爆笑。 秦阳秋跑到门口一看,窗框下趴着一群齐刷刷的脑袋, 这些人平时练功没那么积极,听八卦倒是有积极得很。 秦阳秋脸涨得通红, 结巴道:“你们、你们都是嫉妒我。算了, 和你们说不清,你们都不知道苏苏有多好!” 外面又是一阵笑。 秦阳秋转头不搭理他们, 又凑到了宋玦身边,说:“二爷爷,反正你也知道了,我就和你说实话了吧,我真的很喜欢苏苏, 而且已经说好了最近就要见面, 再慢慢计划下一步。” 外面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你确定她敢跟你见面吗?有可能和你聊天的是一个180多斤的壮汉呢,这种诈骗我们我早就看到过了。” 秦阳秋恼羞成怒地道:“你们这群单身狗!有谁谈过恋爱!你们懂什么!我马上就给苏苏发消息,她肯定会见我的!” 这话吼出来,四下一阵沉默。 秦阳秋心里舒坦, 特别嘚瑟地当着众人的面给乔苏苏发了语音,腻腻乎乎地说:“苏苏, 有空的话,这个周末我们见一面吧。” 没一会儿消息就回了过来, 听筒里传来了甜美动人的女声:“好啊,这个周末我正好有空。” 秦阳秋立刻得意到了极点,四下扫视了一圈, 又凑到宋玦的身边,说:“二爷爷,得空你也见见苏苏吧,我保证你见过以后肯定会很满意的。你和我妈好好说说,我妈都听你的。只要你同意,她肯定也会同意的。” 宋玦斜眼看他,说:“你也这么大个人还能被绑架了?要去要去你自己去。” 秦阳秋挠挠头,说:“也对,毕竟是第一次约会,带着长辈也不好。嘿嘿,我就自己先去见见,过段时间再和她提见家长的事情。啊,我得去准备一下,看看约会的时候穿什么。” 说完秦阳秋就捧着手机满脸幸福地走了,那肉麻的笑容看得人满身都起鸡皮疙瘩。 等真的到了要和乔苏苏见面的那天一早,秦阳秋天都还没亮就起来了,折腾着丹尼尔帮他选衣服,穿得特别骚包地就去赴约了,到了傍晚,秦阳秋才回来。 他眼神恍惚,好像是丢了魂一样,各位八卦爱好者瞧见他这样子,赶紧都凑上去问,是不是看到了一个180斤的壮汉。 秦阳秋根本就不搭理他们,回神以后直奔宋玦的房间,一见到宋玦就激动地抓住了宋玦的手,说:“二爷爷,你赶紧跟我去见见苏苏吧!我刚回来的路上连我们孩子在哪儿上学都想好了!” 宋玦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说:“怎么,是照片上的那人吗?” 秦阳秋激动地说:“苏苏可比照片上还要美多了!当然,我不是以貌取人,就是,我说不出来……那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啊,苏苏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宋玦懒得理秦阳秋,面无表情地把他给赶了出去。但他还没完,接下来隔几天就要和乔苏苏约会一次,每一次回来都变本加厉地肉麻,嘴角都咧开到了耳朵边上,不停畅想他们的未来,天天央求宋玦给他妈打电话,让他和乔苏苏能赶得上年底结婚。 宋玦实在是烦了,终于是松口同意,说:“我可以帮你去看看,如果真的是个不错的姑娘,我也可以在你爸妈面前帮你说说。但你是个成年人,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 秦阳秋简直快高兴疯了,立马就是一个深鞠躬:“太谢谢二爷爷了!” 许清木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没忍住说:“我也一块儿去看看吧。” 虽然目前来看,应该不是那种简单的卖茶女骗钱套路,但许清木直觉有点不对。这是宋玦关心的人,所以许清木也就不想他出事。 秦阳秋特别开心,连连给二人道谢,然后走出房门,又开始腻腻歪歪地给乔苏苏发消息,说:“苏苏,我二爷爷刚同意了见你,这样的话,那我们不是年底就能赶上办婚礼了,还有我二奶奶……” 后边儿的话许清木没注意听,外边看热闹的听到了,连忙冲上去捂嘴掩盖他的大胆发言,避免了他又被一顿殴打。 等到了约好的时间,秦阳秋还是一早起床收拾自己,完了看到穿着常服的许清木和宋玦,一下又满脸都是沮丧,低声委屈地说:“你俩怎么能这么能这样呢?好看得太过分了吧?把我这朵娇花都比下去了。” 许清木想了想,以他和宋玦现在的知名度,可能那姑娘也认识他们。如果那姑娘真是想图点秦阳秋什么,见了他俩也会有所犹豫。 于是许清木转头给自己和宋玦涂了两张画皮伪装糊在脸上,秦阳秋看不出来,但在别的人眼里,他们已经变成了两个相貌普通的青年。 三人下了山,前往乔苏苏家。 在路上秦阳秋就一直没止住过夸乔苏苏:“苏苏真的很贤惠的,她说既然要见长辈,我们就不出去吃了,她自个儿在家里做家常菜,还问了好多关于你俩的喜好和口味,反正就是特别好。” 许清木和宋玦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的话,没多久就到了乔苏苏小区门口。 一下车二人就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皮肤白皙的年轻姑娘,和头像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甚至比照片上看上去还要漂亮灵动。她也远远地瞧见了秦阳秋,很有活力地冲着他挥手。 秦阳秋的脸顿时笑成了菊花状。 几人碰了头,乔苏苏便眨着大眼睛,乖巧地鞠躬道:“两位爷爷好。” 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了,噘嘴道:“之前听阳秋说是两位长辈,我还以为……居然这么年轻啊。” 秦阳秋忙说:“我二爷爷年纪只比我大三岁,但是他辈分高,在家里说话特有分量。” 乔苏苏又乖巧地点头,然后保持着对长辈的尊重,接着就将三人带到了她的单身小公寓里。 许清木一直在暗暗地观察着这姑娘,平心而论,她真的很漂亮,而且礼数周全,乖巧可人,善解人意,饭做得好吃,家里也打扫得一尘不染。 吃完饭,乔苏苏很麻利地收拾好了厨房。时间也还早,秦阳秋舍不得和女朋友分别,于是又提出去看电影。 恰好这附近就有一家宋氏的商场,里边儿就有电影院,四人步行去,选了一部最近很火的喜剧片。 付账的时候,秦阳秋要掏钱,乔苏苏却摁住了他的手,说:“我来吧,你都还没有找到工作,钱省着点花。” 秦阳秋着急地说:“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儿付钱呢?” 乔苏苏甜甜一笑,说:“没事的,我有这家电影院的金卡,还能打折,省一点。” 秦阳秋简直感动得要哭了,恨不得当场跪下来向乔苏苏求婚。 许清木和宋玦看到这里,表情非常一致地微微挑眉,但都没有说话。 很快就是电影开场,看完又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晚,把乔苏苏送到家门口以后,三人也打车回了凌云观。 一上车秦阳秋就忍不住着急地说:“我就说苏苏好吧?二爷爷,现在就给我妈打电话,我们立刻着手准备,下个月领证,再下个月就能拍婚纱照了。” 宋玦和许清木同时沉默,很久之后,宋玦才盯着他说:“我直接说结论:这姑娘有点奇怪。” 秦阳秋一下瞪大了眼睛,抓着许清木的胳膊说:“小道长,你看我二爷爷他在说什么!” 许清木把胳膊抽出来,同情地看着他说:“你二爷爷说的对。” 宋玦接着道:“她手里那张电影院金卡,是要一年内要在宋氏的影院消费五万元以上才能获得的。这种金卡都是针对会在影院内买周边的客户设置的,从她家的布置情况来看,她不是会买周边的那类客户。而普通客户的话,按照五十元一张的电影票来算,她一年要买一千张电影票才能买够五万。” 宋玦说完,许清木就接着分析:“影院周边的奶茶店、小吃店她都非常熟悉,每个店的招牌是什么、折扣怎么划算她都清清楚楚,好像一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尽在这电影院泡着了。” “嗯。”宋玦点头,又说,“而且今天这部电影是真的不错,笑点很密集,而我注意了一下,笑点来临之前她已经开始笑起来了,好像是之前就看过这片子。” 许清木露出相当赞同的表情,继续说:“从我们见面开始,她的手机信息就没有断过,而且能清楚地看到,她每一次发消息都尽量把屏幕避开你的视线。” 秦阳秋连忙张嘴要说话,宋玦拍拍秦阳秋的肩膀,说:“她可能和你说过是在卖茶叶联络客户,但我下午和她聊了一下,以她目前的营业规模来看,我觉得她可能不会有那么多客户。” 秦阳秋都被这二人一唱一和给说懵了,脑子里渐渐也有了一些奇怪的想法,于是有点愣愣地说:“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宋玦道:“结论就是,这姑娘可能是个海王。你觉得她是你的唯一,而她可能只当你是她网中的一条鱼。” 107、晋江独家发表 秦阳秋目瞪口呆, 脸色一下变得非常绿。 许清木和宋玦都没有再开口,给了他一点时间来消化, 过了好半天之后,他终于是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绿着脸说:“苏苏绝对不是这种人!” 宋玦摊手说:“我们只是说出自己的推测, 剩下的你自己判断。” 秦阳秋很久都没有说话,表情不停地变幻, 最终是低下头开始喃喃自语:“不可能,我们是真爱……” 他一直说着这话,一直到回了凌云观,表情都还很纠结。 回房睡觉之前,许清木对宋玦道:“大孙子看起来似乎受了点打击。” 宋玦漫不经心地说:“打击是小事, 只要那姑娘没有要秦阳秋命的企图就好。我今天仔细看了, 她身上没有鬼怪的气息。” 许清木说:“八卦镜也照不出来妖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姑娘大概率是个人。” 反正只要性命没有危险,被骗钱骗感情都是小事, 二人决定暂且不再插手这件事情,看以后的发展再说。 然而秦阳秋却因为许清木和宋玦的一番话陷入了纠结之中。他依然没有断掉和乔苏苏的联系, 每次和乔苏苏约会或者收到乔苏苏发来的消息,他都会非常开心。但更多的时候, 他满面愁容,显然非常痛苦。 许清木觉得还挺好笑的,每天傍晚, 凌云观闭观之后,许清木都能瞧见秦阳秋坐在山门口发愁,那群八卦爱好者们旁边围成一圈听他讲述他感情之中的苦恼。白美美虽然听不懂,但也捧着脸坐在旁边一脸认真。 今天的情况也是一样,秦阳秋愁容满面地道:“听二爷爷他们说了那些话之后,我也是越想越不对,以前我都没有怀疑过苏苏,可最近我真的是忍不住……趁她不注意偷偷翻了她的手机……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对,但我确实是感觉有点问题……” 一群人就兴奋地问:“发现什么了?” 秦阳秋哀嚎一声,说:“我发现……和她一直聊天的都是什么客户一号、客户二号,那些发给我的腻腻歪歪的情话,每一个客户她都发了!电影果然是批量看的,那个喜剧片她都看了七次了!而我的备注,竟然是、竟然是……客户三十八号……” 众人:…… 这姑娘也太厉害了! 夏子明道:“哎,你这娇花的美貌也不好使啊,排位那么靠后。” 文博涵出声安慰:“你要不撤了吧,我已经冒着遭天谴的风险帮你算过了,你情路坎坷,得三十五之后才能定下来,这姑娘绝不是你的最终归属,再等等。” 秦阳秋当场崩溃,道:“可我真的……真的放不下……” “放不下你就忍啊!不就是海王吗!”贺星楚认真地道,“说起来这姑娘可真有出息啊,你能把她微信给我吗?我想跟她讨教讨教。” 哈士奇点头表示赞同。 丹尼尔拿胳膊撞了贺星楚一下,说:“别闹,你们这些漂亮姑娘,个个都没安好心。” 贺星楚顿时激动了,道:“试问这天下有哪个女人能抵挡住年轻漂亮小哥哥的诱-惑?女人喜欢帅哥有错吗,喜新厌旧有错吗?希望能坐拥三宫六院有错吗?她在外面拼事业已经很累了,不管她做什么都是逢场作戏,只要她还愿意回家,还愿意骗你,就说明她心里是真的有你啊!你作为男人应该大度点,多支持她,包容她,理解她。俗话说得好,不修男德,国将不国!你好好修一修男德,她就会更爱你了!” 哈士奇深以为然,继续点头。 秦阳秋目瞪口呆,整个人都不好了。 贺星楚见秦阳秋顶不住快要情绪崩溃,就道:“不是,我瞎说的,劈腿不是好行为,应该强烈谴责!” 众人赶紧把裹乱的贺星楚给拖走,不让她再戳秦阳秋的心,然后夏子明才说:“哎,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秦阳秋想了很久,然后突然站起来,咬牙说:“我要把一到三十七号全都约出来谈判!让他们都知难而退!” 听到这儿许清木终于是听不下去了,上前几步打断他道:“你可别瞎闹,就你那小胳膊小腿还想和人打架啊?” 秦阳秋说:“不是打架,是谈判,我要用我的真情打动他们,让他们知道,我和苏苏才是绝配,他们都比不上我。” 许清木都无语了,半晌才道:“大孙子,你可长点心吧……还有你们,都散了散了,回头他被人给揍了你们这群教唆的都跑不掉。一个个什么感情经验都没有,就在这儿给人瞎出主意。” 众人目光转向许清木,表情一言难尽。 大家没吃过猪肉好歹还见过猪跑呢,您呢,猪都费力拱您这颗白菜大半年了你还毫无知觉! 众人嘻嘻闹闹,很快散去。 许清木又教训了秦阳秋几句,再三叮嘱他不准打架,他也同意了。 然而过了两天,一大早的,许清木还在睡觉就听到隔壁宋玦发怒骂人的声音,他连忙起来去隔壁问情况,就看见宋玦气急败坏地说:“秦阳秋那个白痴和人打架,把人给打到急诊室了,现在他在医院,我得去看看。” 许清木想也没想,立刻简单洗漱,就跟着一块儿去。 等他们到医院的时候,被打的客户一号已经从急诊室里出来了,在普通病房里休息。 秦阳秋一脸倒霉相的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宋玦一到就先把他殴打了一顿,被的护士给拦住才没有让秦阳秋一并住院。 秦阳秋特别委屈捂着脑袋缩在角落里小声说:“我真没打他,就是把他约出来跟他聊聊,可我才刚开始说,根本没有碰他,他自己就晕了过去,只能赶紧把他送医院来。二爷爷,你问问医生啊,不是我打的,他就是营养不良还贫血,自己晕倒的,身上一点外伤都没有,绝对不是我打的。” 宋玦和许清木走进病房去看,躺在床上的客户一号确实是没有外伤的痕迹,这会儿正打着吊瓶,睡得很沉。 不过这一看,许清木和宋玦倒看出这人有点不对了。他的唇色惨白,脸颊凹陷,眼下一片青黑,这模样许清木非常眼熟——之前被哈士奇吸过阳气的邵小磊就是这副模样。 许清木上前摸了摸客户一号的脉,转头对宋玦说:“这个人好像被吸了阳气。” “……”宋玦道,“这集我好像看过。” 但为了谨慎起见,许清木还是给贺星楚打了个电话,让她把八卦镜带过来,顺便让哈士奇跟着一块儿来看看。 没一会儿二人就到了,八卦镜照不出来他身上有妖气,但哈士奇看了,很肯定客户一号的确是被吸了阳气。 乔苏苏是第一怀疑对象。 可许清木和宋玦都和她接触过,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她确实有问题。 几人避开了秦阳秋,去病房外讨论了一下。 哈士奇非常专业地说:“刚看了客户一号的病历单,他是八字好阳气重的类型,秦阳秋也是,这种人的阳气最适合修炼了。” 许清木道:“你闻到同类的气息了吗?你觉得乔苏苏可能是狐仙吗?” “当然不是!”哈士奇义愤填膺地道,“我们狐仙是讲基本法的,只吸人阳气,不骗人感情!” 许清木斜眼看她,说:“你还挺骄傲。” 哈士奇干笑了两声,道:“我这不是改邪归正了吗……反正,如果乔苏苏是妖,肯定不是狐仙,劈腿三十多个,腿这么多……搞不好是蜈蚣。” 许清木认真想了想,说:“其实靠吸阳气修炼的妖邪还挺多的,除了妖还有僵尸什么的,反正这世上千奇百怪的精怪多得是,看不出来也正常。” 宋玦道:“不管是什么,反正她已经露出破绽来了,再去试探一下就行。” 贺星楚问:“怎么试探啊?” 宋玦满脸严肃:“那要再牺牲一下大孙子了。” 几人决定好之后再回了病房,这时候病床上的客户一号已经醒了,虽然还是十分虚弱,但精神已经振奋了起来,和秦阳秋再次对骂了起来 秦阳秋气得浑身直抖,说:“苏苏和我才是真爱!你这个弱鸡!我们都见过家长了!” 客户一号也怒道:“三十八号不要自取其辱了,我好歹是排在最前面的!我和苏苏才是真爱!” 贺星楚听得鼓掌,道:“不管是不是妖吧,反正这姑娘真是厉害。” 宋玦想着大孙子有点惨,于是没冲着他发火,只是把和客户一号吵的不可开交他给拖走,这执迷不悟的傻子被拖走前还在冲着客户一号灵魂呐喊:“苏苏一定是最爱我的!” 宋玦一路把人给拖出了医院,拍了一把他的后脑,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在争谁是真爱,有没有点出息?现在你该把人给约出来摊牌了,每个客户都这样闹一次你得把你自己气死。” 秦阳秋还有点紧张,看样子似乎是怕摊牌之后自己成为被放弃的那个。 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宋玦这么盯着他他也不敢反抗,就给乔苏苏打了电话,磕磕巴巴地说起了自己已经发现了她劈腿,并且客户一号见面的一系列荒唐事。 乔苏苏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起来非常镇定,而且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甜甜地说:“啊,你知道了啊,行吧,我们现在见一面吧,就在我家楼下的咖啡厅。” 说完就挂了电话,秦阳秋有点茫然,宋玦就冷着一张脸对他说:“你是成年人,这点小事情自己解决。” 秦阳秋继续在原地茫然,好一会儿才紧张地赴约。 但其实宋玦几人并没有走,还是偷偷跟着秦阳秋。 秦阳秋到了咖啡厅在卡座里落座,没有一会儿乔苏苏就出现了,在秦阳秋的对面坐下。 乔苏苏一点儿没有不对劲,还是自然地冲着秦阳秋笑,然后叫来服务员,给秦阳秋点了他最爱喝的饮料和甜点。 秦阳秋看着乔苏苏的脸,痛苦瞬间全然消散,他又蠢蠢地傻笑起来,乔苏苏自然地和他说起一些好玩的琐事,他立刻就被绕进去了。 宋玦默默地给秦阳秋发了条微信问他谈得怎么样,秦阳秋才猛然回神,反应过来说:“不对啊,我是来找你摊牌的!苏苏,我已经发现了,你手机里那些客户都是你的男朋友!” 乔苏苏对着秦阳秋眨眨眼,说:“嗯,刚才电话里你已经给我说过了,你不是还和小一打架了吗?” “小一……”秦阳秋愣了一会儿,然后又激动地说,“苏苏,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或许你可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误会,只要你说我就相信你。” 乔苏苏噘嘴,特别可爱地说:“什么误会啊,他们都是我的男朋友。” 秦阳秋:??? 偷听的几人:…… 这坦然的程度,让秦阳秋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一个一妻多夫的世界。 缓了一会儿,秦阳秋才有点儿结巴的道:“可你这不是劈腿吗?” 乔苏苏撒娇道:“不要说劈腿那么难听的词啊。人总是有缺点的,就像我,也能包容你没有工作这个小缺点。女人嘛,三心二意总是难免的嘛。你不是说过爱我,愿意包容我的一切小缺点吗?你就包容一下我这个小缺点不行吗?” 秦阳秋又愣住了。 乔苏苏眨巴着眼睛,继续循循善诱,甚至是有点委屈地说:“这样吧,既然你不喜欢小一,以后我和他联系的时候一定会尽量避开不让你知道。” 偷听的几人:…… 竟然不是断绝联系,只是不让秦阳秋知道! 秦阳秋的智商又不够用了,呆呆地乔苏苏。 乔苏苏拉住秦阳秋的手,眼里闪起泪花,说:“其实今天的事情我还挺感动的……你和小一打架不就是想证明我是你的真爱吗?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你确实是真爱。” 秦阳秋道:“那一号……” 乔苏苏露出痛苦而纠结的表情,说:“我对他也是真心的……哎,我不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对两个男人动心的女人吧?” 这下不仅是秦阳秋听呆了,躲在旁边的几人都听呆了。 宋玦又一条微信消息发过去,秦阳秋这才回神,急忙道:“可是,你不是爱上了两个啊,我都排到第三十八号了!” “啊,原来你为了这个不高兴啊。”乔苏苏很善解人意地道,“其实我只是按照姓氏首字母选的号,排名不分先后。要是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把你改成一号。” 秦阳秋:…… 偷听的几人:??? 还能这样?! 秦阳秋的世界观已经快坍塌了,他一直看着乔苏苏那张清纯漂亮的脸,感觉又彻底陷进去了,他甚至觉得乔苏苏说的很有道理,立刻就要点头同意。 正在这个时候,秦阳秋的耳边响起了几声轻笑,那声音一下把秦阳秋的神志给拉回了一半,他转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一个穿着火红衣裳、长着一双迷人狐狸眼的姑娘站在了他们面前,正含情脉脉地看着秦阳秋。 那姑娘一屁股就坐在了秦阳秋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说:“哥哥你傻不傻呀,这种话都能忽悠到你。” 秦阳秋惊诧地说:“你、你是谁?” 那姑娘一噘嘴,不高兴地说:“阳秋哥哥你太无情了,这就忘了人家了?我们刚见面没多久,我是哈哈啊。” 还能是谁? 化成人形的哈士奇呗。但秦阳秋没见过没见过哈士奇的人形,也根本不知道哈士奇是狐仙。 乔苏苏眉头一皱,盯着秦阳秋,秦阳秋就连忙把胳膊从哈士奇怀里抽出来,转头看乔苏苏,说:“苏苏你别误会,我真不认识她。” 哈士奇眼眶一红,低低地说,“阳秋哥哥也太冷酷了,其实人家从第一次见就仰慕你,本来听说你有女朋友了不想打扰你的。但现在看到哥哥你这样好的人被糟-蹋,我真的很心疼。哥哥你能不能醒醒啊,甩了这个劈腿的渣女跟我过,我肯定会好好对你的。” 乔苏苏再皱眉,秦阳秋忙道:“我、我也没办法,像我这样的娇花,是很多人觊觎。” 乔苏苏:…… 哈士奇:…… 接着秦阳秋激动地说:“但是,苏苏,我心里真的只有你!” 乔苏苏没有吭声,哈士奇也没有吭声,二人只是目光相对,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接着,她们都看到对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点儿红光。 乔苏苏轻轻笑了笑,说:“不知道这位姐姐是看上了阳秋什么呢?” 哈士奇道:“我是觉得他很有阳刚之气,不知道姐姐呢?” 乔苏苏道:“和姐姐一样,我也很喜欢阳秋的阳刚之气呢。” 这话说出来,算是二人之间挑明了。妖邪之间也有属于他们的行事准则和黑话,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真身是什么,但能肯定对方和自己的目的一致。 乔苏苏又微笑了一下,说:“可是姐姐要讲讲道理,这分明是我先看上的。” 哈士奇也微笑:“姐姐,你有三十多个男朋友,也不差这一个吧。” 乔苏苏就说:“姐姐,这和你无关吧。” 许清木和宋玦在角落里看得无语。 乔苏苏顿了一会儿,又转头盯着秦阳秋,一双眼睛像是含着秋水:“阳秋,我改主意了,我觉得我真的是最爱你,你跟我回去吧,别的我都不要了。” 秦阳秋瞬间来了精神,把哈士奇往旁边一推,忙说:“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走!” 哈士奇还想说话,但秦阳秋怕乔苏苏反悔,立刻拉起乔苏苏的手就走。 二人一路回了乔苏苏的家,秦阳秋还陷在一种天上掉馅儿饼的惊喜之中,他傻笑看着乔苏苏,整个人都愣愣的。 乔苏苏冲他微笑,把他往沙发上一推,他身子不稳,立刻就倒在了沙发上。 然后乔苏苏走到窗边将窗帘一拉,再回到沙发前看着秦阳秋。 秦阳秋顿时紧张了,猛地吸了一大口气。 乔苏苏俯身向前,压住秦阳秋,然后轻轻掐住他的脖子。 秦阳秋浑身都僵硬了,结结巴巴半天没能说出来一句话,看着乔苏苏越来越近,他就闭上了眼,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嘴撅了起来。 因为闭上了眼睛,他也就没有看到乔苏苏眼中红光一闪。 可乔苏苏却并没有去亲秦阳秋撅起来的嘴,而是慢慢靠近了秦阳秋的鼻尖,在距离他鼻尖一指的距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鼻息之间就冒出了一点点金色的光晕。 乔苏苏面上露出喜色,正要一口将那光晕吞下去时,突然“砰”的一声响,一颗石子猛地穿破了客厅的玻璃,朝着乔苏苏飞速射了过来。 一颗小小的石子,乔苏苏并没有放在眼里,她反应极快,立刻伸手去接。 而那颗石子在碰到乔苏苏手的时候,猛地暴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将乔苏苏整个人都给撞得狠狠往,乔苏苏一声惊呼,被撞得后退了几米,狼狈地跌坐在地。 乔苏苏吃痛,倒地艰难的喘息起来。 秦阳秋也被这声音吓得不轻,回过神来就连忙去扶倒在地上的乔苏苏,关切地问:“怎么了?苏苏,你没事吧?” 但乔苏苏根本不需要他扶,自己利落地从地上翻身起来,怒道:“是谁!” 哈士奇骑破窗而入,笑盈盈道:“姐姐,是我。” 乔苏苏气得咬牙,说:“姐姐是非要和我抢咯?” 哈士奇十分嫌弃地说:“谁要和姐姐抢一个傻子?” 紧接着,宋珏、许清木、贺星楚也都破窗而入。 乔苏苏看到许清木和宋玦都懵了,她是认识这俩人的,也知道这俩人不好惹,所以一直避开,可为什么还是会被盯上? 见乔苏苏满脸都是困惑,许清木就把宋玦往前推了一步,说:“哎,大孙媳妇儿,这么快就不认识你二爷爷了?” “不对,你们的脸……”惊了一会儿,乔苏苏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不敢置信地说,“你……你就是二奶奶?” 108、晋江独家发表 屋内的气氛尴尬了几秒, 谁都没敢率先开口,许清木突然暴起去揍宋玦, 宋玦连忙抓住了许清木的手,委屈道:“我一句话都还没有说!” 许清木才不听他的辩解, 怒道:“就怪你!” 贺星楚怕许清木暴躁起来把房子给拆了, 连忙拦住他们,说:“正事要紧啊!回家再打!” 哈士奇比较机灵, 主动冲上去张开爪子就挠乔苏苏,她动静太大了,许清木都不由地停下来看。 在一爪子下去,乔苏苏躲闪不及,肩膀上立刻就被抓出了四条长长的血痕, 她连忙后退躲避, 哈士奇得意地扬着下巴,说:“小道长,不用你动手,这种级别的小菜鸡我来就行。” 说完再次亮出爪子上前, 乔苏苏反手就抓住了哈士奇的两只手腕,冷笑说:“姐姐这会儿承认我小了啊?” 哈士奇脸色一变, 说:“姐姐可不要这么不要脸,说得是你道行浅。” 乔苏苏突然亮了獠牙就要去咬哈士奇的脖子, 哈士奇慌忙避让躲了过去,乔苏苏就笑说:“自然是比不上姐姐道行深,毕竟是只老狐狸了。” “老”这个字眼让哈士奇大怒, 她的指甲瞬间长了一寸,头顶上也冒出了两只耳朵,她又扑了过去大声道:“姐姐看出来我是狐狸了,那我就来看看姐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然后俩人撞在了一起,齐齐倒地,突然开始以原始的方法非常没有技术含量地满地打滚,互相撕扯对方的头发,嘴里不停歇地呛对方是“姐姐”。 许清木看得愣了,简直都忘了生气。 这俩可真厉害,都啥时候了还在争谁是姐姐。 贺星楚看得不耐烦,大声道:“你俩有完没完啊!哈士奇你到底行不行?不行让我来!” 哈士奇冷哼一声,而后一声长啸,背后突然冒出了一条巨大的红火狐狸尾巴。 秦阳秋被刚才这一系列诡异现象都给吓蒙了,可一看乔苏苏这被扯头发扯得狼狈不已的可怜相,立刻道:“别、别伤害苏苏!” 但根本就没有人搭理他,打架的专心打架,看打架的专心看。 哈士奇的大尾巴战斗力极强,一尾巴扫过去就把乔苏苏给扫得狠狠一摔。哈士奇冲上去骑在乔苏苏的身上,长满长指甲的手掐住了乔苏苏的脖子,乔苏苏挣扎不脱,张口就去咬哈士奇的手。 哈士奇被咬到,顿时吃痛地放手,乔苏苏趁机展开双臂,那一双臂膀竟然在瞬间就变成了一对长着深蓝色羽毛的翅膀。 乔苏苏转头就要从窗口飞出逃走,但哈士奇的大尾巴没有给她逃脱的机会,直接甩了上去,乔苏苏后背被猛地一抽,“啊”的一声惨叫,立刻倒地不起。 哈士奇深吸一口气上前,看着乔苏苏说:“你说谁是姐姐?谁老?” 乔苏苏别开脸,一声不吭。 秦阳秋激动地朝着乔苏苏扑了过去,护着对方,着急地说:“你们别、别伤害她。” 哈士奇翻了个白眼,然后温柔地看着他,说:“哥哥,别担心,你这只是被迷惑了,这套路我们狐族非常清楚。这姑娘根本不是人,等你清醒过来之后就会觉得她一点儿也不特别,甚至会觉得这对大翅膀拿回去做烤鸡翅也挺好。” 秦阳秋一边害怕得发抖,一边红着脸傻愣愣地说:“我们、我们是真爱!不管苏苏是什么,她没有害过我。” 乔苏苏的眼泪瞬间下来了,她连忙往秦阳秋怀里缩,死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迷惑他,然后说:“对对对,阳秋,我们是真爱,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没有害过你。你帮我求求情……” 乔苏苏估计是打着主意,既然许清木能饶过狐狸,兴许也能饶过她。 许清木上前一步,慢悠悠地说:“你不是没有害秦阳秋,只是还没来得及害他。” 乔苏苏低头掉眼泪,依然是往秦阳秋的怀里躲,秦阳秋着急地开口想为她辩解,但许清木打断了他,说:“不用解释了,这翅膀我认得。非妖非鬼,所以我们都没感觉到不对劲,但你也不算人。古书记载,海上有岛国,名僧诃罗,国中男皆极丑,女甚姝美,食啖于人。” 乔苏苏低头不语,秦阳秋还抱着她,一脸智障地表示自己没有听懂,许清木就继续给他解释:“僧诃罗也叫罗刹国,你是罗刹魅,对不对?罗刹国男子长得丑,女子都很美,以人血肉为食。罗刹不吃人肉是活不下去的,这位能长这么大应该害过不少人。不过据我所知,罗刹国经历过几次大灾似乎已经灭国灭族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活着的罗刹。而且,罗刹不是吃人的吗?你怎么会吸人阳气?” 秦阳秋连忙抱紧了乔苏苏,说:“苏苏那么善良,怎么会做这种事?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真是有苦衷的。”乔苏苏连忙说,“我小的时候被姥姥从罗刹国偷走。后来罗刹国灭国了,就剩我一个罗刹,我不吸食人阳气,是姥姥要吸食男子阳气修炼,就逼我用美貌勾引男子,吸了阳气给她修炼,我都是被她逼的。” 说着就开始假哭,眼神还偷偷地瞄许清木他们。秦阳秋那个傻子瞬间又被迷惑,怀抱立刻收紧。 宋玦道:“哦,这集我也看过。《倩女幽魂》演过了,你换一个剧情。” 乔苏苏脸一僵,不再说话。 秦阳秋再次张嘴,执迷不悟地想要给乔苏苏辩解,许清木便道:“我看你是没有接受过社会毒打,我让你看看这罗刹魅的真身。” 说完许清木就掏出一张符纸往乔苏苏脸上一掷,那张符纸像是有生命一样黏在了乔苏苏的额头上,灼烧感立刻传遍了乔苏苏的全身,她大叫一声,甩开秦阳秋就开始满地打滚挣扎。 秦阳秋都快急死了,却又不敢靠近,嘴上正焦急地喊着乔苏苏的名字,突然就在一片白雾之中看到乔苏苏的模样变了。 那是一只人面鸟身的怪物,双臂是巨大的翅膀,双腿是尖利的鹰爪,身后还拖着长长的尾羽。但最重要的是,原本那张漂亮清纯的脸变了模样。她面色发青唇红如血,双眼放大了一倍,如铜铃般放光,嘴里则长出了长长的獠牙。 秦阳秋瞬间吓得冒了一身冷汗,尖叫着就往宋玦的身后躲。 宋玦冷眼看他,说:“那尖牙一口就能咬断你的大腿骨,还是真爱吗?” 秦阳秋双腿直打哆嗦,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乔苏苏,他想说点什么却又看不了口,只觉得心里乱成了一团。 乔苏苏艰难地站起来,说:“我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哈士奇道:“姐姐,你讲点道理,分明是你自己不是好东西先骗人的,还想吸人阳气,臭不要脸! 众人:…… 你一个狐仙说这话好意思吗? 哈士奇看了一眼周围怪异的目光,理直气壮地说:“至少我没想过要人命啊!罗刹魅把人吸干了以后还要吃人血肉,这也太恶毒了。” “行了,别吵了。”许清木看了眼时间,说,“还是交给我们尊敬的科长处理吧,还得查查多少人命害在她的手里了。” 说着许清木又拿出了一符咒在手里搓了搓,那符咒就变成了一条长绳,他把那长绳往罗刹魅的身上一套,长绳瞬间就收紧,罗刹魅就变成了小小的一只怪鸟。 许清木打了个哈欠,宋玦看了眼立刻说:“你累了就先回去睡觉,让星楚去找科长,我秦阳秋送回家。” 许清木点头,转身就自己先走。 秦阳秋还躲在宋玦的背后没敢抬头,在贺星楚抓着罗刹魅要带走的时候,他终于是鼓起勇气看了一眼贺星楚手里的那只怪鸟。 他渐渐从迷惑之中清醒,才觉得是真的……很可怕。 罗刹魅知道秦阳秋没有利用价值了,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可在贺星楚把罗刹魅带走以后,秦阳秋还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少男,振作点。”哈士奇用手肘靠上了秦阳秋的肩膀,冲他眨眼说,“初恋嘛,难免受点伤。别伤心了,毕竟以后几十年,伤心的日子还多的是呢。” 秦阳秋:…… 宋玦把秦阳秋送回家还多待了两天,耐着性子开导他,也希望他能从伤害之中成长,以后再也不要那么蠢。 过了两天宋玦才凌云观,但秦阳秋留在家里了。他走以后,八卦爱好者们都特别想念他。 所以这群人还是每天在凌云观闭观之后坐在秦阳秋坐过的地方,一起翻微信朋友圈继续八卦。 许清木下午遛弯儿的时候,看到那群人凑一块儿狂笑,就问:“大孙子都回家了,你们还在凑什么热闹呢?” 哈士奇道:“大孙子实在是太逗了,我们加了他的朋友圈,每天都要看一下寻找快乐。” 许清木叉腰教训他们:“他刚经历了唯物主义世界观的崩塌和初恋失败的双重打击,人家已经够惨了,你们这样笑是不是有点过分?” “可是真的很好笑。”丹尼尔皱着眉,憋笑憋得很辛苦。 许清木便凑过去看他们究竟在看什么。 原来是秦阳秋的朋友圈。 宋玦从家里离开之后,秦阳秋就被家里安排去了白江市负责一个项目。他能开始工作也是好事,但在工作之余,他每天都要发四五条朋友圈,内容全是中二少年做作矫情的青春疼痛文学。 【泪已干,心已死,如同秋叶被吹落树枝。】 【真心离伤心最近,极爱离极恨最近。】 【这几月的情爱和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关键是,每一段文字都还带着他迷茫心碎双眼通红泪痕满脸的自拍。 看了几张角度表情都差不多的自拍以后,许清木真是没忍住“扑哧”一笑。 丹尼尔道:“小道长你也笑的太大声了,人家已经够惨了,你这样笑是不是有点过分?” 许清木连忙正了正自己的脸色,说:“对不起,但这真的很难不笑。” 正说着,文博涵又刷新了一下朋友圈,然后张开双手说:“大家先停一下!又更新了!” 众人赶紧把脑袋凑上去看,接着就瞧见秦阳秋又更新了一条朋友圈,配文字依然很好笑。 【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已烫好了渣男锡纸烫,穿上了渣男椰子鞋。从现在起游戏人间,做一个断情绝爱的渣男!】 照片有两张,而且这一次终于不是眼含热泪的怼脸照。第一张是在理发店里对着镜子拍的锡纸烫新发型,第二张则是放在桌上的一朵玫瑰花和一杯鸡尾酒,从虚化的背景来看,这像是一个正在开派对的游艇。 虽然还是很中二,但看上去他渐渐从罗刹魅的迷惑之中走了出来,情绪也好了很多。所以众人继续爆笑,纷纷在他的朋友圈留言调侃。 许清木跟着笑了一阵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远远地看见宋玦刚工作完,从书桌前站了起来。许清木见他开着房门,正想走进去,宋玦就将食指竖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许清木一看,白美美在宋玦床边的小木床上睡得正好。 许清木转头走到了院里的石凳上落座,宋玦给白美美掖了掖被子,也走出了房间,到了许清木对面的坐下。 白美美现在身上几乎已经没有鬼物的气息了,除了他依然能短暂地让人开天眼以外,已经和正常的人类小孩儿无异。他不会再守墓,到点了就得睡觉,于是许清木和宋玦都在房里放了小床。反正他把俩人都叫爸爸,有时候在这个爸爸房里睡,有时候在那个爸爸房里睡。 二人在院里聊天,尽量不吵白美美睡觉。 许清木看着宋玦笑说:“你看了秦阳秋的朋友圈了吗?” 宋玦漫不经心地说:“我没空关心他的朋友圈。” 嘴上说着自己不关心,可宋玦还是打开朋友圈看了一下秦阳秋发的内容。 翻了两条宋玦眼睛就被辣到了,他有点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你那个座下泥给他吃点,能不能医好他的傻?” 许清木笑说:“一点儿可能不行。不过他的情况也不能全怪他自己傻,毕竟罗刹魅的迷惑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而且……他陷得那么深,那么久才走出来,可能也是因为动了真情。” 宋玦沉默了一阵,说:“嗯。” 许清木抬头看着被云层半遮住的月亮,说:“爱情究竟是什么呢?真奇怪。” 此刻夜色微凉,四下安静得只能听见虫鸣,清冷的月光和暖黄的烛光一起洒在许清木白皙的脸上,微风吹拂而过,发丝就在这交织的光晕里轻轻飘动,宋玦看得有些入神,然后缓缓说:“爱情……大概就是情非得已,身不由己吧。” 许清木勾起嘴角,将目光转向宋玦,他本想和宋玦吵两句,笑宋玦也学到了秦阳秋的矫情。可转过头去,看到宋玦的目光,他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那神情太过温柔,让人害怕。 许清木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有点慌张的把头别开,说:“太酸了。” 宋玦低头笑了笑,轻声道:“对,可能有时候还有些酸。以前不明白,现在总觉得渐渐有点懂了。” 许清木握紧了自己的双手,一直没看宋玦的脸,他心里似乎是有点期待的,但究竟在期待着什么也说不清,就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一团理不清的线,搞得他非常混乱。 “你……”宋玦刚开口说了一句话,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那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动静特别大,把俩人都给吓了一跳,许清木一下从刚才那种怪异紧张的情绪里走了出来,连忙把手机拿出来看。 是王三打来的。 许清木松了一口气,可又莫名觉得有点恼怒,于是这两种混乱的情绪让他有些茫然,拿着电话含糊地“嗯”了一声,接着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王三很习惯地自报家门:“我是王三,是这样的,小道长,有两个事情要和你说说。” 许清木又“嗯”了一声, 王三才说:“第一件事是罗刹魅死了。” 这倒是能够预料的,罗刹魅必须要吃人肉才能活,关起来以后她早晚得死。 王三又说:“死之前她也没说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囤那么多年轻男子吸阳气。总之有点怪,但现在也没办法再继续查下去了。” 许清木说:“受害者都安全了就不管这事了吧。” 王三应了,又说:“第二是白江市出事了。最近一个月白江发生了六起投河案,都是二十至三十的年轻男性。其实以前白江也有过好几次投江自杀的事例,但不像是这个月以来那么频繁。我的同事感觉到了这事情不太寻常,所以正在查,似乎是白江里有什么妖邪作祟。现在好几个修士在帮忙查,但白江的范围太大了,大家查了好久一直没有头绪,所以想请你去帮帮忙。” 反正许清木闲着也是闲着,倒是能帮忙。他同意了,不过又说:“那你也得帮我给白美美上个户口吧,孩子大了,还是得去上幼儿园。” 这对王三来说也是件小事,他立马答应,接着二人又商量了去白江市的时间,然后王三就挂了电话。 周遭再次恢复了安静,但刚刚的气氛已经没了,宋玦看着许清木,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再说什么似乎也不太适合。 许清木清了清嗓,起身故意装作自己一点儿也不别扭,说:“那什么,不早了,我先去休息。明天早点起来,收拾一下尽快去白江市吧?” “好。”宋玦答了一句,然后也起身,看着许清木回房。 许清木走了两步,身后又响起了宋玦轻柔的声音:“晚安。” “嗯。”许清木匆匆回答,“晚安。” 第二天许清木也没能早起,睡醒以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和宋玦一块儿前往了白江。 半道上许清木又刷到了秦阳秋刚更新的朋友圈,这次的内容是工作开会,定位就在白江市。 许清木这才想起来,秦阳秋也在白江,于是对宋玦道:“秦阳秋现在有好好工作了啊,那等他下班以后我们去看看他吧。” “他能好好工作就好。”宋玦看了几眼秦阳秋的朋友圈,感到很欣慰,便给秦阳秋发了消息,和他约晚上见面。 到了白江市天色已晚,秦阳秋还在忙碌,许清木和宋玦就先去了白江边逛逛。 根据死者生前在道路监控视频拍到的行动轨迹,公安机关推测了一下这几名死者的投江位置。范围很大,前后有十几公里,从市中心一直覆盖到郊区。 麻烦就麻烦在这儿,江中可能有溺鬼作祟,而那玩意儿能四处游荡,实在是太好找。 “可以一点点缩小范围。”许清木道,“明天我多画些符咒,顺着这江边一点点地将结界布好,虽然有些麻烦,但目前也只能这样。” 宋玦点头,说:“那今晚就不继续这样没头没脑地找了吧?你想去坐船玩吗?” 白江岸江面很宽,江岸两边的大楼都装饰了霓虹彩灯,江中还有夜游观灯的游船,即使夜色已深,也是热闹非凡,繁华又美丽。 许清木揉着肚子说:“有点饿,还是先去找大孙子把晚餐解决了再说。” 宋玦微笑看他可爱的样子,快速给秦阳秋发消息,让他准备好餐厅。 二人前往约好餐厅时,秦阳秋已经等了许久,远远地看着二人,他就站起来高兴地挥手。 许清木和宋玦慢慢穿过人群往那边走了去,边走许清木边说:“大孙子好像瘦了,也黑了一些,可能最近是在认真跑工地做项目。” 宋玦嘴角微微牵起,轻轻点头。 接着,二人终于走到了秦阳秋面前。 但一和秦阳秋面对面,许清木和宋玦的脸色都同时发生了变化,因为一对上秦阳秋的脸,他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秦阳秋黑了瘦了,绝对不是锻炼辛苦出的效果,而是一种病态的憔悴。他的嘴唇惨白,脸颊凹陷,黑眼圈覆盖了整个眼眶。 这模样,分明就是…… 许清木连忙抓住了秦阳秋的脉,略一探就感觉到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他们费劲把秦阳秋从罗刹魅的手里解救出来才没有让他被吸阳气,可到头来这个傻子居然还是被吸了! “……”许清木满脸无奈,看着秦阳秋到,“大孙子,你可长点心吧!” 109、晋江独家发表 秦阳秋不明所以地看着许清木, 还蠢蠢地问:“怎么啦?” 宋玦已经被他给搞得没脾气了,无奈地说:“这世上要是有能提高智商的药, 不管多少钱都想给你买点来。” 秦阳秋有点委屈,又不不敢吭声, 只是偷偷地瞄宋玦。宋玦呼了一口气, 接着说:“你不是发了朋友圈说你要断情绝爱当渣男吗?所以现在还是又被漂亮姑娘给迷惑了是吗?” 秦阳秋急道:“冤枉啊,我现在确实没谈恋爱, 但……” 说着秦阳秋就有点脸红,扭扭捏捏地看了看周围,又压低声音说:“不是……我开始工作了,现在要应酬啊……就应酬的时候,有个领-导点名要求去一个会所, 我也没办法只能陪着去, 倒是遇到了漂亮姑娘。” 许清木:…… 宋玦:…… “但我发誓我没有谈恋爱!”秦阳秋自信满满地说,“只是当时的情况得喝酒,那姑娘就给我倒酒,靠得很近。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宋玦已经被气笑起来, 说:“你还学会应酬了?” 秦阳秋的脸又红了两分,接着说:“倒不是……就是……要陪领-导啊, 他要求我也没办法。但是是正规的,就是看看表演, 和姑娘们喝点酒聊聊天,那姑娘要加我微信我都没敢加,真的就喝了一杯酒。” 可宋玦还是很气, 怒道:“你个傻子被吸了阳气,再吸点儿你就要没命了。” 然后当场把秦阳秋一顿殴打,把他刚烫好的渣男锡纸烫给搞成了鸟窝。 宋玦甚至有点后悔没有带上白美美给秦阳秋设计个新发型。 打完以后,许清木才说:“这次真的不能怪他,他也是在努力工作。毕竟这情况防不胜防。而且他本身就属于阳气很纯净很适合妖邪修炼的类型,被盯上也无可厚非。” 许清木一开口,宋玦的气就消了一半,秦阳秋委屈地道:“小道长您就不能在二爷爷打我之前说这些话吗……” 许清木道:“抱歉,下次一定。现在重要的是去那个会所,把那个吸了你阳气的姑娘找出来,免得她再害人。” 秦阳秋“啊”的一声,紧张道:“我又、又碰见罗刹魅了?” 宋玦不耐烦地说:“谁知道你遇到的又是什么东西?少废话,赶紧带我们去。” 说完,三人连饭也顾不得吃,叫了辆出租车便走。 出租车沿着白江岸边一路开往了城郊,越来越偏,人烟越来越稀少,灯光越来越昏暗。 出租车司机从前排后视镜看着后面那三人,一个鸡窝头满脸苦相,另外两个长得倒是和明星似的,但脸色凝重冷若冰霜,气氛实在是非常怪异。 出租车司机冒了一身冷汗,从绑架到走-私各个乱七八糟的想象都过了一遍,秦阳秋才终于叫了停车。 而这里距离市中心已经非常远了,周围几乎没有人烟,只有一个废弃的江边小公园。 出租车司机更觉得怪异,收了钱立马掉头一脚油门就跑路。 许清木转头问秦阳秋:“连出租车司机都觉得这个地方怪异,你就没有怀疑一下吗?” 秦阳秋小声说:“我不是寻思着,去会所什么的多少是有点不光彩所以才这么偷偷摸摸的……那么多同事在,大家都没有异议,我就想我得努力点把工作做好,也别得罪人……而且都是大男人也不至于是对我有什么企图想害我啊。” 宋玦道:“搞不好那领导和你同事这会儿都被害得找不着北了。” 秦阳秋这才开始紧张了起来,许清木便道:“那还不赶紧的,从那儿去那个会所?” 秦阳秋回神,从包里拿出了一支玫瑰花,然后拿着那玫瑰,走到了公园里的一个小码头上。 站了没一会儿,远处的江面上渐渐响起了音乐声,接着漆黑的一片江面出现了一点点的亮光,那亮光由远及近,破开了迷雾,三人就看到一艘大船缓缓驶来。 那是一艘华丽的游船,音乐声和着姑娘软软的唱腔以及男人们的笑声,在这宁静的夜里,有些诡异。 秦阳秋还解释说:“确实是正规的,我没有乱来,我可是很洁身自好的。” 这边正说着话,船已经靠岸停了,船舱里走出来一个高挑的漂亮姑娘,笑盈盈地对秦阳秋道:“秦先生来了啊,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我可是天天惦记着你呢。” 秦阳秋有点不记得这姑娘的名字了,她就自我介绍道:“我是小羽,那天是我给你倒的酒。” 秦阳秋点头,然后把手里的玫瑰花展示给那姑娘检查,说:“小羽,这两位是我的……我的新同事,我带他们来玩玩。” 小羽上下打量了这二人一番,然后才让开了上船的位置。 三人很快上船,进入了船舱更感觉到了这里的热闹,最前边有一个舞台,正在进行着舞蹈表演。 舞台下设置了二十来个卡座位置,每个卡座都有三三两两的男顾客,身边都有漂亮姑娘陪着,有些是一个两个,有些是一群。 许清木微微眯眼,说:“这就是应酬啊,宋老板生意做那么大,平时肯定少不了这些应酬吧。” “……”突然被扣锅的宋玦连忙说,“你不要污蔑人,我从来不需要参加这种应酬。” 许清木“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小羽将三人带到了一处卡座落座,秦阳秋点了酒水点心,小羽笑盈盈道:“那三位就稍坐,我去准备,顺便叫几位姐妹来和三位聊聊。” 说着小羽很快就转身离开。 许清木四下扫视了一圈,接着问宋玦:“你看出来了吧?” 宋玦点头。 秦阳秋害怕得直哆嗦,说:“看到什么了?小羽真的有问题吗?她、她也不是人吗?” 许清木没有向秦阳秋解释,而是伸出手对着他打了一个响指,秦阳秋眼前白光一闪,所见的场景瞬间改变。 这哪里是什么金碧辉煌灯火通明游船啊?这分明就是一艘破烂的老木船。五彩的霓虹灯光都变成了蓝色的磷火;游船各种豪华的设施不见了,都成了缠着水草沾满淤泥的破旧木板;桌上的美酒变成了泥水,精致的点心竟然是一团团水草和死鱼烂虾。整个船舱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就仿佛是在水底泡了一百年被捞起来的味道。 最可怕的是……那些美丽又娇俏的姑娘们,竟然是一个个行走的白骨! 白骨靠着那些男人说话,男人的眼神就变得恍惚,白骨对着男人的鼻尖勾勾手指,金色的光晕就从男人的鼻息之中流出。 那就是男人们被吸走的阳气。 秦阳秋一头锡纸烫都竖了起来,他倒吸一口凉气,许清木轻笑一声,又拿起那玫瑰花往他的眼前一晃。 秦阳秋定睛一看,这哪里是玫瑰花?分明就是一只被水泡的发白的死人的手。 秦阳秋简直想死,这些天,他还一直把这玩意儿放在包里随身携带着! 秦阳秋白眼一翻就放声尖叫,宋玦眼疾手快,迅速捂住了他的嘴。 秦阳秋的胸口不停地起伏,好半天之后终于是把那尖叫咽了下去,宋玦这才放开手。 于此同时,舞台上的表演也进行到了最热闹的部分,音乐声变得暧昧而绮丽,台上表演的姑娘说要邀请一位管着上台,台下立刻就开始鼓掌欢呼,都把手给举了起来。那姑娘随便指了指,挑中了一个男人。 男人立刻惊喜地欢呼,赶紧上了舞台,整个人都非常兴奋。 “是我们同事!我们项目经理!”秦阳秋低声惊呼。这时候他也看出来了项目经理的不对——整张脸都被一团黑气所笼罩着,看着像个半死的人。 项目经理全然沉浸在了这场表演里,他看到他的眼前有一张被轻纱幔帐掩盖着的大床,床上有个衣着清凉的漂亮姑娘对他微笑着,他呆呆地朝着那姑娘走了过去,抬腿就要跨上那床。 台下的观众也看得如痴如醉,立刻发出欢呼雀跃。 但秦阳秋看得清清楚楚,项目经理哪里是在登床,分明就是在翻越那破烂的栏杆,马上就要栽到白江里去了! “原来是这样。”许清木恍然道,“居然这么误打误撞地找到了投水事件的真相。” 而且还是因为秦阳秋才意外发现的。 宋玦看了眼秦阳秋,对他的愤怒少了两分。 秦阳秋这会儿已经快急死了,他站起来指着舞台说:“项目经理要掉下去了,快!去救他啊!” 他话音一落,接着就是“噗通”一声,项目经理落了水,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许清木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这种好色之徒就该掉水里好好冷静冷静。” 正当此时,小羽也带着两个漂亮姑娘来了。 秦阳秋看得清清楚楚,她们分明就是三具骷髅! 许清木也没有废话,当她们走近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小羽的脖子,然后利落地两手开拆,小羽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直接就被拆成了一堆白骨,散乱地落了一地。 而随着这些白骨的落地,整艘船都突然开始摇晃,狂欢的观众们停了下来,迷茫地四下观看,在渐渐升起的白雾之中,这大船的原貌显现了出来,怀里一个个漂亮姑娘也都突然变成了白骨,沉默片刻之后,尖叫声骤然响起,排山倒海。 许清木被吵得头疼,转头对宋玦道:“把这破船拆了。” 宋玦应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了他的迷你落日弓,只在转瞬之间,弓箭就变成了正常大小。宋玦迅速取箭搭弓对准脚下的船板就是一箭,只听“嗖”的一声响,箭矢戳穿了船板直射入江中。 大船开始更猛烈地摇晃,木板碎裂的“咔嚓”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从箭矢射穿的地方开始,整个船就从中间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迅速地劈成了两半。 骷髅们意识到不对立刻就要逃,但许清木已经飞入了半空,一道符咒烧出,虚空中便出现了半透明的结界,将那些骷髅全困在了一个范围内。 而大船已经彻底破裂,那些男人们全都落了水,挣扎着尖叫着,把这江面的平静彻底打破。有些会游泳的已经往岸边游了去,而零零散散几个不会游泳的,都抓着破木板狼狈在在水上飘着。 这一片狼藉之中,宋玦还稳稳当当地的站在一片漂浮的船板上,手中握着弓,长身玉立,不染纤尘。 许清木看着他,就觉得这人这样子真好看。 秦阳秋就在他脚边的水里可怜地扑腾着,有点郁闷地说:“你们为什么那么帅啊……” 宋玦低头看了他一眼,说:“你的项目项目经理还在那边挣扎,还不去救他?” 秦阳秋这才赶紧游过去,从后面搂住项目经理往岸边游去。 会游泳的差不多已经自己上了岸,剩下一些还抱着木板在哭天抢地,许清木看着那些人对宋玦说:“这里交给你了,我去把那些人带上岸。” 宋玦轻轻点头,然后迅速搭弓射箭,一箭就能拆一只骷髅,于是这一片就像是下了骨头雨似的,一块块的白骨往下落。 许清木以一块烂木板御剑,利落地躲开这些骨头,将落在水里那些男人一个个拎起来扔回了岸边,等他将江里的男人们都拎上岸的时候,宋玦也都把这些白骨给拆完了。 许清木又欣赏了两眼宋玦站在江中的景象,这才再次掏出一张符纸搓成长绳,他站在岸边将长绳扔出去一套,那些白骨就都给套住了,像是一网鱼似的被拎了起来。 得救的男人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有人发抖有人大哭,在一片鬼哭狼嚎之中,他们终于渐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们都惊呆了,惊诧地指着许清木和宋玦大呼小叫,然后又三三两两地凑上来想要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清木是懒得给这些人解释的,直接给王三那边去了个电话,告知了一下现在的状况,让他找同事来解决。 “啊啊啊我的小道长,您太神了,这么快就解决了啊啊啊。”王三在电话那头大声嚎了几句,又立刻崩溃地道,“但是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让我们怎么解释?” 许清木毫不在意地说:“反正这是你们的专业,我的事情已经完成了,等我找个地方把这些骷髅审一下再给你逮回来。” 说完许清木一手拎起骷髅们,一手拎起秦阳秋,御剑朝着江心而去,到了宋玦面前,宋玦便利落地往剑上一跃,潇洒地站在了剑上。 被拎着正在和骷髅头空洞的眼睛对视的秦阳秋:…… 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帅啊! 110、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一路拎着这些骷髅头飞到了秦阳秋在白江市的住处, 从窗户里飞了进去,然后给王三报了酒店的地址和房间号。 秦阳秋去换湿衣服的时候, 许清木就在这群白骨里翻找的脑袋,乱七八糟的白骨不停地扭动, 骷髅头们都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姐姐, 你脚趾骨戳我嘴里了。” “这谁的大腿骨啊压到我指头了好痛啊。” “过去一点好不好,好挤啊!” 声音依然是娇俏动人, 但从白骨堆里发出这样的声音,实在是有点渗人。秦阳秋换了衣服出来看到这一幕,简直想哭。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惊恐地道:“以后不管多大的项目,多大的领-导, 我都绝不再去会所应酬了, 拿qiang指着我也不喝酒……” 许清木一边捡骷髅头一边说:“你的阳气很适合修炼,可不是你自己躲就能躲得掉的。我一会儿给你画一张平安符,你戴在身上,再遇到想吸你阳气的, 可以抵挡一下。” 秦阳秋崩溃:“还有以后啊啊啊啊,我以后再也不接近女孩子了!” 虽然有点可怜, 但许清木和宋玦都没空安慰他,在白骨堆里继续翻找骷髅头, 一共找出来十八个,排列好全放在了茶几上。 许清木往沙发上一倒,懒洋洋地问:“你们谁是管事的?” 叽叽喳喳的声音总算是停了下来, 一个骷髅头张开了嘴,说:“是我,我是小羽。” 许清木道:“行吧,自己说。” 骷髅头便道:“小女本是明末年间一名小小的乐户,经营着这样一艘画舫,收留一些乐户姐妹,在这画舫上做一些歌舞表演的营生。也不知道得罪了哪位权贵的夫人,这船被人凿了底,我们十八个姐妹全淹死在了江中,身体被鱼虾啃食,就变成了这江中的白骨妖,再也不得脱身,几百年了,这鬼船就一直在这江上飘着。” 许清木道:“倒是可怜,但为什么要害人?” 白骨妖们沉默了一阵,似乎是犹豫着不敢说。 宋玦开口:“白江有年轻男性投水的案件,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而且这个月之前,投水案都没有那么频繁。你们的事情有蹊跷,不想被打散魂魄就说实话。” 骷髅头们开始“嘤嘤嘤”地哭了一起来,小羽抽抽噎噎地说:“最开始我们都是浑浑噩噩的,魂魄都快散了,也没想过害人。只是后来……遇到了姥姥,她蛊惑我们害人找替身,然后教我们吸年轻男子的阳气供给她修炼……” 听完,许清木和宋玦互看了一眼。 又是这个姥姥! “没想到罗刹魅说的《倩女幽魂》的剧情居然是真的。”宋玦十分嫌弃地转头看秦阳秋,说。“就你这样还宁采臣呢。” 秦阳秋哭丧着脸说:“分明是唐僧啊……一天到晚都被女妖惦记,也不知道我这多娇花的阳气是有多香……” 说完紧张地裹紧了自己的衣裳,把自己抱得紧紧的。 许清木瞄了秦阳秋一眼让他别打岔,然后严肃地问小羽:“姥姥是谁?” 小羽继续哭着说:“我也不知道,她只是让我们叫她姥姥,她很厉害,我们根本反抗不了……” 许清木继续问:“那怎么才能找到她?” “找不到的。”骷髅头在桌面上齐刷刷地摇了一起来,小羽继续说,“她隔一段时间会来找我们,将我们积攒的阳气吸食干净。我们甚至没有见过她的脸,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也感觉不到她究竟是个什么。” 许清木又问:“除了你们,还有别的妖邪鬼怪在帮她吸食男子的阳气吗?” 小羽又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被困在鬼船上,无法离开白江,白江以外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 许清木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这样说来,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背后操纵着一些妖邪害人供自己修炼,不知道这些妖邪有多少,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更不知道这个东西现在在哪里,修炼到了什么程度。 怎么想都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 正沉默着,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严肃的声音,说:“那这事儿可麻烦了……” 许清木和宋玦吃了一惊,回头一看王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俩人瞪着眼睛看着王三,王三无奈道:“嗯?我又被忽略了吗?刚才不是你们大孙子给我开了门,我进来就冲你俩挥手了!” 二人仔细一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王三咬牙道:“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吗?” 二人:…… 王三深吸一口气,说:“算了算了,叫我科长就可以了,我们继续说正事。就现在有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需要找出来,是吧?” 许清木点头,说:“嗯,这很麻烦,单靠我们俩人的话太慢了,也不知道那东西会害多少人了。现在让玄门佛门以及一些散修都注意一下,将但凡是有被吸阳气的情况都要警惕,再整理一下这两年发生的类似事件,看看能不能尽快将这东西找出来吧。” 王三点头,说:“而且这些白骨妖暂时也不处理吧,把它们放会白江继续飘着,然后让人守着,看看那个东西会不会再来找它们,守株待兔。” 许清木应了一声,但觉得这希望渺茫,他们动静闹得那么大了,那东西除非是个傻子,否则肯定不会贸然现身了。 于是他将这些白骨妖交给了王三,给秦阳秋画了平安符,然后也没心情继续在白江逗留,当天晚上就和宋玦包车回了凌云观。 至于那些掉到江里的好色之徒,被随后赶来的警-察解救,送去了附近的医院。 虽然身体是没有什么大碍,但这一晚上的所见让他们着实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个个在医院里胡言乱语情绪激动,医院方面便统一给了他们万能的科学解释:幻觉。 根据有关部门的解释,那是一艘没有经营资格的黑店,是不法分子的新型诈骗手段,船上的美女会给受害者服用一些致幻药物以便骗取钱财。所以什么行走的白骨啊,江心里射出去闪着金光的箭啊,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人啊,都是假的!都是幻觉! 但这解释并没有让他们完全信服,这些男人们还是将这事儿给传开了,在白江本地引起了一点儿讨论,论坛上闹了好几天。 【我家里有人修行,的确是给我说过这段时间不要去白江边玩,说是之前的投江事件有蹊跷……】 【我发誓,我真的看到美女化成白骨了!绝对不可能是幻觉!】 【我当时落在水里了,但真的感觉到了有个会飞的人把我给拎起来扔在了岸边……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长得有点想之前有个很出名的小道士……】 【啊啊啊啊肯定是凌云观的小道长,他会飞!】 【那这事儿肯定就是真的了啊,有小道长的地方就有灵异事件……】 【啊,不管是上次大战哥斯拉还是这次手撕白骨,都是默默在背后保护我们大家的安全,这果然就是真实的超级英雄故事啊!】 【你们没有觉得这几年各地都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吗?总觉世界越来越魔幻了,感觉这世道很危险啊,之后不会再有什么大事件发生吧……】 …… 虽然这事儿在白江闹了一阵,但因为没有影像留下来,目击者也比较少,于是最终没有闹到很大。 过了半个多月,这事件渐渐平息,那在江上飘着的鬼船依然没有将“姥姥”给引出来。玄门和佛门也都在整理这几年有过的被吸阳气事件,但依然没有什么发现。 情况一直很平静,这些事情也只好暂时放下。 而秦阳秋也还好,这段时间没有再被盯上,安安稳稳地完成了他以第一个月的工作,拿到了工资还能休几天假。 于是秦阳秋特别高兴地给许清木来了电话,要请全凌云观一块儿出去玩几天。 许清木接到电话说:“你一个月多少工资啊?请全凌云观的人一块儿去玩怎么够?” “扣掉保险四千多一点。”秦阳秋笑道,“是不够的,不过我还有一栋楼在收租啦。” 许清木转头瞪了一眼宋玦。 行吧,这一家有钱人真的好烦人。 但许清木接着又问:“不过,你第一个月拿到工资,不应该给爸妈买点东西吗?” 秦阳秋笑道:“本来最开始我想的就是带我爸妈去玩的,是他们提议要见见你,我才想起说干脆让全观人一块儿去玩。” 许清木一愣,然后说:“他们为什么想见我?” “啊……那个……那个……”秦阳秋在电话那头有点慌,半天没说出来话,许清木又转头去瞪宋玦,本来在安静看着文件的宋玦突然感觉有点危险,他正了正脸色,转过头来看着许清木。 白美美坐在宋玦的腿上玩着玩具,同时感觉到了危险,转过头来小声地叫了一句:“爸爸?” 俩人的表情都非常无辜。 好在这个时候,电话那头的秦阳秋反应了过来,急忙说:“您都救了我的命两次了,我爸妈当然就想见您。” 许清木“哦”了一声,将放在宋玦身上的危险目光收回。 宋玦和白美美同时呼了一口气。 好险。 警报解除。 111、晋江独家发表 秦阳秋选的地方距离枝城不远, 就在隔壁的一个小县城。那县城边上的景区有一汪巨大的淡水湖,沿湖的风景很美, 最适合短期游。 到了秦阳秋假期那一天,全观就收拾好了行李, 贴上闭观的公告, 坐上包车大巴去往目的地。大巴抵达进去酒店,秦阳秋和他爸妈已经先到了, 一家三口都在酒店大厅里热切地期盼着。 许清木一下车就看到了秦阳秋的父母。那是一对看上去就很随和慈祥的中年夫妻,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气质出众,彬彬有礼,远远地一看就有好感。 许清木心里想着, 按照年纪自己应该叫他们伯父伯母, 可一走近还没开口,这夫妻二人就带着慈祥的笑容对宋玦和许清木微微躬身,齐声说:“二叔,好久不见了。” 然后他们又迅速地将目光转向了许清木, 满脸笑意。 秦父快速开口:“这位就是许叔叔吧。” 许清木:…… 感觉十分别扭呢…… 这夫妻二人真的很有慈祥长辈的气息,竟然要叫自己叔叔。许清木非常不好意思, 忙说:“叫我叔叔不太好吧?” 秦父便笑了下,说:“应该的应该的, 虽然二叔年纪小,但毕竟辈分在那儿,您是二叔的……” “朋友!战友!良师益友!”秦阳秋一脸惊恐, 连忙开口。 秦父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看了一眼宋玦,带着点高深莫测的笑。 宋玦将那笑容的意味看得清清楚楚,他分明在说:二叔你不行啊…… 宋玦干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秦父又看着许清木说:“对,您和我们二叔是朋友,是平辈,叫您叔叔也是应该的。” 许清木更觉得别扭,“嗯”了一声,不太好意思接话。 白美美站抱着许清木的腿,小声叫了一声:“爸爸。” 秦母低头,看到了白美美,立刻惊喜地呼喊道:“啊,这就是网友说的那个小孩儿啊,天呐,这也长得太可爱了,你们看看这眼睛这鼻子,长得分明就是……” 宋玦将美美抱了起来,说:“他叫白美美。” 然后又看着白美美轻柔地说:“叫哥哥姐姐。” 白美美一点儿也没有疑惑,甜甜地冲着秦父秦母喊道:“哥哥姐姐!姐姐好漂亮啊。” “哎呀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秦母乐不可支,看着白美美简直心都要化了,捏着他的小爪子不肯放手,特别满意地说,“太好了,太好了,看到二叔现在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秦父也是一幅老怀安慰的模样,许清木感觉气氛十分微妙,他看了眼宋玦,那种从容和坦然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让许清木感觉奇怪的好像是自己。而且再看其他人,大家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觉得这气氛不对。 许清木隐约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众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但他完全不知情……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许清木想。 “哈哈,那什么,大家都认识一下吧?”秦阳秋打断了秦父秦母感动到要老泪纵横的情绪,连忙将凌云观的其他人介绍给了秦父秦母。 这夫妻二人真的很和善,非常善于和年轻人相处,大家很快便都放开了,互相认识之后,就开始从大巴上把行李往酒店里搬。 秦阳秋热情主动地上前帮大家拎行李箱,给大家介绍起了这景区的特色,很快将眼前微妙的气氛给掩盖了去。 第一天到景区的行程没有安排得太紧凑,在酒店附近的景点逛了逛,体验了特色美食,众人就回了酒店休息。 秦父秦母很喜欢白美美和许清木,一直待在许清木的房间和他聊天,陪着白美美玩,直到白美美到点了犯困,宋玦便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去哄他睡觉。 于是许清木的房里就剩下了秦阳秋一家三口。 秦父斜眼看着秦阳秋,有点嫌弃地说:“你也自己回去吧,我们和许叔叔说会儿话。” 秦阳秋有点儿委屈,说:“干嘛呢……我就跟个工具人似的,把人约来了我就没用了。” 勤母微微一笑,说:“但凡你有点儿用,我和你爸早就回家享清福了。” 秦阳秋瘪瘪嘴,无话可说,可怜巴巴地地起身离开。 秦父很体贴,生怕许清木不自在,于是自己也换了个很随意的姿势,降低了许清木的紧张感,然后才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很想再次感谢一下许叔叔。” 许清木道:“小事情而已。” “可不是小事情。”秦母的神情非常严肃,说,“上次二叔回来,给我们简单讲了一下您两次救了阳秋的事,真的太感谢您了。我们知道您大概是有很多不方便向普通人透露的隐秘,所以不会多问的,只是想表达对您的感谢。” “你们已经说过好多次感谢了。”许清木浅笑。 这对夫妻真的很真诚,况且还是宋玦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其实那些事儿不给普通人说也只是怕吓着他们,对信任的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许清木就将宋玦进入凌云观这一年多以来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秦父和秦母听得认真,表情跟着许清木的叙述变幻,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开怀。 说完以后,二人都有点恍惚,秦父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说:“真没想到,网上说的好多事情居然都是真的,您真的会飞……那个大战哥斯拉也是真的……” “那……网友说的那个,也是真的吗?”秦母脸上带着些期待,压着自己有点颤抖的声音说,“那次你们去看节目,网友拍到二叔抱着美美,说美美是他生的。我今天瞅着美美长得也和你们太像了……” 许清木急忙道:“这个是假的!白美美是捡来的!” 秦母一愣道:“啊……听您说了那么多神奇的事情,觉得您真的是无所不能,就以为……” 许清木:…… 秦母脑回路怎么和贺星楚一样一样的…… 得知白美美不是亲生的,秦母颇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秦父用手肘撞了一下她,她倒是很快又开心起来,说:“不是亲生的也没关系,美美太可爱了,比亲生的好多了。像我们亲生的那个,哎,就不行。” 秦父赞同地点头,说:“是啊,亲生的也就那样。” 俩人感慨了一会儿,秦父才接着说:“还有,二叔虽然辈分高,但毕竟年纪比我们小那么多,从小又是跟着我们一块儿长大的。说句不太合礼数话,对我们来说,二叔其实和儿子差不多。” 许清木点头。 “所以啊,我们一直担心二叔。”秦父说着说着就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许清木,说,“不过现在好了,二叔的腿没事了,而且能感觉到他真的很开心,我们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能表达对您的感激。” 许清木说:“哪有哪有,其实宋玦也他也帮了我很多的。” 秦父更加欣慰地说:“你们能互相帮衬着就最好了,以后我们以后也好向二叔他爸妈交代。” 许清木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然后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对啊,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肩负了宋玦下半辈子的幸福似的。 然而秦父秦母已经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看着时间不早也就提出了告辞。 许清木送走他们,很快又开始打哈欠。 住在对面房间宋玦刚好也将白美美哄睡了,打开门想过来再看一眼,刚好就撞见了秦父秦母。 “许叔叔好像累了,准备睡了。”秦父拍了拍宋玦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二叔啊,你还要加油啊。” 宋玦:…… 秦阳秋回房以后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于是总觉得他父母可能又在说他坏话,他揉了揉鼻子,郁闷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觉得睡不着。 今天就拎了那么一会儿行李逛了一会儿景区,现在就腰酸背痛的。 难怪老是被嫌弃没用。 秦阳秋记得订酒店的时候客服给他提过酒店里有按摩推拿,于是就揉着腰乘电梯去了顶楼找按摩部门。 秦阳秋到了一看,前台就站着好几个漂亮姑娘,吓得他一哆嗦,差点转头就跑。 好在负责接待的经理是个男的,秦阳秋连忙抓住经理的手,说:“我就是有点累,给我找个技术好点的技师吧,注意,要男的,一定要男的。” 经理应了,礼貌地带着秦阳秋往按摩房去,路过那些漂亮姑娘的时候,秦阳秋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看一眼。 进房间等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问能不能进来,秦阳秋稍微放松了一些,说:“请进。” 一个十□□的男孩儿走了进来,长得乖乖巧巧白白嫩嫩,笑起来很亲切,还蛮可爱的。 那男孩儿对着秦阳秋鞠躬道:“先生晚上好,我是技师2号,您可以叫我叫我小姜。” 秦阳秋应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趴在按摩床上等着小姜的服务。 没一会儿,小姜微凉的手就触上了秦阳秋的后背,力道正合适。 过了一会儿,秦阳秋就听到小姜说:“先生,您转过来下,我给您按一下头部。” 秦阳秋转过来,目光落在了小姜的手上,刚好看到了他挽起手臂露出了一块有十多厘米长的暗红色不规则斑块。 秦阳秋盯了一眼,小姜连忙就解释:“您放心,这不是有皮肤病,不会传染的。” 然后小姜又冲着秦阳秋可爱地笑了笑,说,“真的没什么,只是尸斑而已啦。” 秦阳秋“扑哧”一笑,也跟着看了句玩笑说:“哦,是尸斑啊,还以为是皮肤病,那没事了。” 说完秦阳秋就闭上了眼睛,等着小姜继续按摩。 小姜微微舔了舔嘴唇,伸出那只有着红斑的手,试图抓住秦阳秋的脖子,然后慢慢俯身,靠近了秦阳秋的鼻尖。 秦阳秋感觉到有一股凉飕飕的风向自己靠近,他只以为是空调太低并没有在意,继续闭着眼。 但下一刻,金光突然闪现,即使是他闭着眼也感觉到了刺目,他的身体猛地一抖,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金光淡去,他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贴身藏着的平安符正在他的胸前燃烧。 他并不觉得痛,甚至到浑身的寒冷都被驱散了,火苗很快窜到了小姜的身上,他惊声尖叫迅速后退,直到靠着墙壁退无可退。 秦阳秋猛地一下跳起来,紧盯着在墙角挣扎抽搐的小姜。那白白嫩嫩的少年不见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吸干他身体的水分,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迅速干瘪下去,原本白嫩的皮肤开始发皱发黑,皮肉像是熏干了的香肠,紧紧地覆盖在骨头上。 秦阳秋顿时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他连鞋都顾不得穿,立刻拉开房门就跑,握紧那枚平安符一路狂奔跑到了许清木的房间门口。 这一层楼住得都是凌云观的人,他这动静太大,还在走廊惨叫,房门就都打开了,所有人都探出头来看他。 许清木一开房门就看到满头大汗,惊恐万状的秦阳秋,对面的宋玦也很快开门,看到了秦阳秋这惨状。 许清木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 秦阳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立刻将攥在手心里的平安符拿出来给许清木看。 那平安符已经彻底变成了焦黑的一团。 许清木和宋玦惊诧地看着他,同时说:“你又被吸了?” “还、还没有……”秦阳秋在痛苦的喘息之中艰难地开口,“顶楼……按摩部……有……有……” 许清木没等他说完立刻就往顶楼去,边跑边喊了一声“星楚”,贺星楚立刻从人群里窜出来,说:“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他们的!” 话还没有说完许清木人已经不见了,宋玦迅速地跟了上去,转眼间也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可到了按摩房,那东西早已不见。 墙角还有一摊灼烧的痕迹,地上有几滴黑色的汁液,许清木用食指沾了一点儿在手指上轻轻捻了一下,说:“是僵尸。” “僵尸?”宋玦轻轻皱眉,然后和许清木对视。 秦阳秋这个傻子,究竟要集齐多少种妖魔鬼怪? 许清木真是想给他送一张匾额,上书四个大字——当代唐僧。 112、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和宋玦同情了秦阳秋一秒, 然后许清木才说:“那僵尸受伤了,跑不远的。” 说完许清木走到阳台, 抬手就掰断了围栏的一根铁栅栏,往空中一丢, 然后踩了上去, 宋玦非常默契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也踩了上去。 二人紧靠着站在栅栏上, 顺着僵尸的味道就一路追了过去。 景区夜里不像是城市有灯,只剩清淡的月光反射在湖面上,微微能视物,有些阴森,僵尸血的臭味还萦绕在他们的鼻尖, 这并不是一个浪漫的氛围, 但两个人在一起,彼此都觉得安心。 没一会儿许清木远远看见了一个人形的东西在他们的前面,分明没有翅膀,却飞得极快, 他连忙对宋玦说:“你看!” 宋玦在许清木身后拿出落日弓,抽出两只箭矢搭弓迅速射出, 嗖嗖的两声破风声响起,那两支箭猛地射中了那东西的两条腿, 那东西发出一声划破长夜的嘶叫,而后便翻滚着落在了荒地上。 许清木御剑而下,落在那东西的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它。 的确是僵尸,而且还是僵尸之中很厉害的品种:飞僵。 人死后,尸体见了阳气或墓地风水适合养尸等等缘故,都可能化为僵尸。初等的较弱的僵尸都是浑浑噩噩没有神志的走尸,只知道盲目地攻击人畜。再慢慢修炼,还会逐渐变为紫僵、白僵、绿僵等等。飞僵是僵尸中的高阶品种,这一只不仅能飞还会幻化人形,如果不是许清木和宋玦的话,一般人怕是还对付不了。 而僵尸要修炼,最主要的力量来源就是男子的阳气,这一只飞僵修炼到这样的境界,也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于是许清木对这脏东西非常厌恶,上去就一脚踩在箭矢射到的伤口上,黑色的血流了出来,飞僵本来就可怕的脸变得更加狰狞,凄惨地嘶叫起来。 “你还挺嚣张。”许清木冷声道,“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们这么一群人都是有修为的,竟然还敢去吸秦阳秋的阳气。究竟是你对自己太自信了,还是秦阳秋的阳气真的有那么香?” 飞僵挣扎了一会儿,从嘴里吐出一口黑血,咬牙怒骂道:“几个修者算什么,我可是飞僵……” 许清木“哦”了一声,然后宋玦一只脚也迅速地踩上了另一个伤口。 飞僵:…… 飞僵忍了一会儿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它也算是僵尸中的硬汉,疼得要死要活哭天喊地硬是不肯求饶。 许清木突然灵光一闪,对宋玦说:“虽然有许多妖邪也会吸人阳气,但也有别的法子可以修炼,只有僵尸是必须以阳气为食才能修炼的。所以,那个姥姥,很可能就是僵尸。” 飞僵顿时一惊,警惕地看着许清木和宋玦,道:“你们怎么会知道姥姥?” 许清木也是一惊,说:“你居然也和姥姥有关系?” 飞僵愣了一下,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嘴。 许清木面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看着飞僵,义愤填膺地道:“你们姥姥实在也太不地道了!为什么就盯着秦阳秋一只羊薅毛呢?” 宋玦也严肃地说:“虽然秦阳秋是个傻子,但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飞僵眨了眨通红的眼,有点不解地说:“什么意思?” 宋玦摇摇头,说:“看来你们姥姥作为一个大企业的管理者也是不合格的,那么多员工都没有信息互通。你看,但凡员工之间能协调合作,你也该知道躲着秦阳秋,今天也不会暴露了。” 飞僵:??? 许清木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既然你已经暴露了,就乖乖把姥姥的事说出来。姥姥是什么东西,她在计划着什么,在哪里能找到她?” “我呸!”飞僵呸了一口说,“你们也配和姥姥相提并论?姥姥总有一天会把你们这些臭男人都吸干!” “啊,你一只飞僵都如此崇拜姥姥,看来姥姥的等级很高啊。”许清木摸了摸下巴,说,“飞僵再修炼就是旱魃,旱魃再化则为犼,姥姥是旱魃还是犼?” 飞僵没想到自己又暴露了更多信息,连忙别开头不说话。 但他不说话也没用,宋玦立刻道:“我倒是看过一些古书,上面写着犼以龙为食。且不说现在是否还有龙,反正姥姥还在以阳气为食,那肯定还没有化成犼。” 许清木点点头,又说:“秦阳秋以前也活的好好的,就是这几个月开始才频繁被妖邪盯上。白江投水案变多也差不多是同一时期,所以……这一段时间是姥姥从旱魃修炼为犼的关键时刻吧?” 飞僵顿时非常慌张,虽然尽量想掩盖,但它不安扭动的身躯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许清木用力踩着飞僵的伤口,说:“旱魃一出,赤地千里啊。” 宋玦也用力一踩,说:“今年秋季各地都雨水多,按照现在的科技手段,排查一下各地的降水,倒是很容易找到姥姥的所在。” 飞僵彻底慌了,虽然它什么都没有说,但这俩一唱一和,竟然就将它想掩盖的事情都给挖了出来,它在地上猛烈地挣扎起来,黑血流了一地。 许清木冲着飞僵微笑,说:“多谢你了,把姥姥的情况都告诉了我们。” 飞僵怒道:“我什么都没有说!是你们套我的话!” 许清木继续微笑感谢道:“放心,等我们把姥姥抓出来以后,一定会告诉她你帮了我们多大的忙。” 飞僵一口黑血吐出来,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来话。 许清木也没有再给它说话的机会,随手从地上捡了一块黄泥塞进它的嘴里,然后搓了一张符纸,将飞僵捆起来带回了酒店。 为了避免再刺激秦阳秋,许清木把飞僵关在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才去秦阳秋的房间看他。 全凌云观的人都守着,秦父秦母也陪着他,但他还是很丧,一看到许清木和宋玦回来,就委屈巴巴地说:“我现在就要出家!小道长,您不是和善导法师关系很好吗?能不能给我走个后门,我要遁入空门。” 许清木道:“你都已经当代唐僧了,出家都没用。” 秦父秦母立刻面露担忧,许清木又宽慰道:“但是你们也别太担心,秦阳秋之前二十年不是活的好好的?最近这几个月是因为有个东西在作祟,所以他才会频繁被盯上。我们现在已经有头绪了,会尽快抓到那个东西的,在抓到之前,秦阳秋可以随身带着我的平安符。” 秦阳秋沉默了很久,又有点可怜地说:“这次出来玩我都准备了好久了,还是不想扫大家的兴。不过,我们换个酒店吧?” 总之,这三天的休假还是在这景区度过的,有许清木和宋玦在,秦阳秋渐渐也没那么怕了,假期结束回去工作的时候,许清木给秦阳秋画了十多张平安符,他全贴身戴着,不仅如此,还给自己剃了个寸头,如此才感觉安心了。 而在景区休息的这几天,王三也赶过来带走了这只飞僵,很快也通过技术手段排查了入秋以来天气持续干旱的地区。 倒是真发现了一处怪异。 那是蜀省中部地区的一个小镇。这小镇本是气候宜人土壤肥沃物产丰富,可今年却遇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旱。周边县城都在下雨,这个小镇却连续两个月没有一滴降雨,小镇里水库的水位线也在持续下降。最近这几日更是干得厉害,镇里的井都要见底了。 结束三天的度假,许清木和宋玦都没有回凌云观,直接就前往了那个小镇。 旱魃现世毕竟是大事件,一只旱魃可能要修炼上千年,是相当凶残的邪祟,所以有关部门很重视,除了王三,还派有其他科室的工作人员来,每个工作人员也都有自己相熟的修者,于是林林总总,一共来了十几修者。 有关部门特意包下了镇上的招待所,让所有修者都住了进去。 许清木和宋玦来得晚,到了以后王三就立刻通知他们去招待所的会议室开会。 刚和王三碰面,他就拉着许清木小声说:“小道长,我知道你厉害,本来是觉得有你在这事儿就能解决,但我单位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请了许多别的修者。你可千万别介意。这次来的都是些大能,个个都有本事有脾气,你还没来的时候他们就一直在互怼……你就忍一忍,别得罪人。” 许清木无辜地道:“我不介意,他们愿意出力我可以偷懒。不过,哪次是我主动得罪人的?我其实可好相处了。” 说完许清木转头看宋玦,说:“是吧?” 宋玦含笑点头,说:“没错。” 王三:…… 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肉麻。 王三不想多看这俩,赶紧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玄门佛门的十几个修者围着会议室的圆桌坐了一圈,互相都没有搭理,看上去都非常高傲。见有人推门,这群人便都将目光都转了过来,王三正在紧张,却见众人的脸色齐刷刷地缓和,竟然都站了起来,亲切地看着许清木,一个个热情洋溢地给许清木打招呼。 “小道长来了啊。” “小道长请坐。” “小道长今天看起来依然是很有仙气呢。” 王三:??? 说好的高冷高傲的大能们呢?一个个这么温和有礼是几个意思? 王三看了看许清木,带着些妒忌地语气说:“看来小道长的名声还真是传开了,一年多以前,我们一起在玄门协会坐冷板凳,而现在,你都得到那么多尊敬了,我依然是没有人能记住名字。” 许清木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早晚你‘王九’的名字也会成为响当当的名号!” “……”王三:“我可真谢谢您了。” 郁闷了一秒王三又振作了起来,看样子这群大能其实脾气挺好的,能和许清木合作,早点解决旱魃的事情,他也能安心。 于是王三赶紧招呼许清木和宋玦落座。 许清木看了看圆桌,还剩了个主座,以及另外一个方向不起眼挨着的两个位置,他想也没想就往两人挨着的位置走了去。 其他修者们还很热情地邀请许清木坐主座,但许清木想和宋玦挨在一块儿,谦虚地以自己年纪小为理由拒绝,于是,在和谐的氛围之中,那个位置就空下了。 坐定之后,许清木就问王三:“还有人没来吗?” 话音刚落,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四十多岁穿着道袍的男人走了进来。 虽然是玄门,但这人和大家不同,他的装扮实在是太隆重了。法服、冠巾、靴履的形制颜色都非常传统且正式,手中还拿着拂尘,一看就觉得高深莫测,且格格不入。 许清木这个古人比起这位来都没有那么正式,毕竟他就一直不太遵循规矩,什么都按自己的喜好来。 其他玄门修者看到这人也是表情有点怪异,毕竟是现代社会了,玄门中众人的服饰也随着时代变化,有些已经常年穿常服了。乍一看如此复古隆重的一位,还有些没反映过来。 王三立刻站起身很积极的给大家介绍:“这位大家可能没见过,不太熟悉。这是元承基道长,常年旅居国外,是僵尸领域研究的专家学者,还在国外捕获过多只吸血鬼,在国际期刊发表过多篇论文。这次听说国内有旱魃作祟,特意应我们局长的邀请,回来除祟。” 元承基微微点头,颇有领导风范地走进门,自顾自地吹嘘了一番自己的研究成果以及在国外上层社会的受欢迎程度,最后还拿出几本自己的签名著作送给在场的所有人。 不仅许清木懵逼,其他人也都纷纷一头雾水。当道士写论文抓吸血鬼,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元承基没有管众人的懵逼,非常自然而且自觉地走到主座上坐下了。 整个会议厅顿时陷入了一片安静。 这个位置,是这群心高气傲的修者们在经过一年多许清木的毒打以后才心甘情愿让出来的! 这个国外回来的憨憨就去坐了! 众人顿时炸了,一个个表情都非常难看。 有个看上去六十多的老和尚凉凉地开口:“阿弥陀佛,签名书虽然是好意,但还是不必了,出家人不受礼。” 接着另一位黑衣道人语带嘲弄地说:“这位元道友这一身也太隆重了。不过也对,毕竟打扮得越传统,越能把外国人给唬住。” 一位女修道:“虽然穿得非常传统,在国外待得久了,国内的规矩礼数都不清楚了。” 接着又一年轻道人道:“我们国内的修者就比较朴素,不太会写什么论文,也不太会忽悠外国友人,更没有局长邀请,打架直接上就完事儿。” “元道长很坦然地就坐了主座啊。”又一小和尚道,“这位置,我师父都没坐,是主动让出来的,毕竟今天有实力更强的大能在。” 一散修又笑着,斜眼看元承基,说:“可能元道友在国外,不怎么看国内的新闻,也不知道现在国内玄门领军人物有多厉害了。” 王三:…… 脾气超差一言不合就阴阳怪气的大能们,突然就回来了! 113、晋江独家发表 元承基被人一通怼, 简直莫名其妙,他愣了一会儿, 然后也着炸了。 他可是局长亲自邀请来的!在国外也备受尊敬!坐个主座又怎么了!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元承基顿时怒了,立刻从自己腰间把一串法器给掏出来摆在桌上, 什么糯米、八卦镜、桃木剑、墨斗线……反正都是些古书上记载的对付僵尸的东西, 很齐全,最后竟然还有一串大蒜和一个黄金十字架。 众人无语。 这哥们儿难怪能忽悠住外国人, 这装备不仅齐全还十分混搭。 元承基冷哼一声,说:“我这些法器都是这些年在国外拍卖行拍回来的,都是先贤大能用过的。” 众人齐刷刷地翻白眼,这么整齐划一的白眼,也是难得一见。 元承基气鼓鼓地继续说:“原本想着, 大家可以合作, 可现在看来各位似乎是没有想要合作的意思,那无所谓,我们就各凭本事啊!” 本来这些人就是各凭本事,他们互相之间都瞧不起对方, 更不要提这么一个国外回来的假洋鬼子。 眼看着又要闹,许清木有点头疼, 开口道:“那什么……我说一句啊。” 许清木一开口,众位修者倒是真的就安静了, 转头来看着许清木,完全把元承基给抛在了一边。 许清木继续说:“把这个镇子的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小, 要找一个旱魃确实是得费些时间。开会也只是大家划分一下区域,然后各找各的不就完了?” 众人应了声,也不再说话,都开始拿地图准备划区域了,但元承基还在气头上,转过头来怒瞪着许清木,看他如此年轻,衣着如此朴素,便觉得他是哪个道士带的徒弟。 元承基当即便拔高音调,说:“我们说话轮到你这个小道士插嘴了吗?” 现场的所有人竟然都同时安静了下来,整个会议厅落针可闻。 元承基感觉气氛有点怪异,他目光扫过众人,满脸都是疑惑。 然而这群之前还对他冷嘲热讽的人,在这一刻竟然都看着他露出了笑意。 只是……元承基感觉到,那些笑不是善意的,仿佛有点幸灾乐祸。 元承基皱眉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那位女修的笑容突然变得非常亲切,然后说,“元道友果然是不关注国内新闻。很多事不知道,很多人也不认识。” 黑袍道人说:“可惜了可惜了,元道友虽然年纪不小,但这一头秀发还是很茂密黑亮的,真是可惜了。” 年轻道人道:“要不趁这会儿还有头发,多留几张自拍吧。” 老和尚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说:“阿弥陀佛。” 元承基:??? 许清木:…… 许清木转头去看宋玦,感觉自己非常冤枉。 他这个小霸王,竟然有这么可怕吗? 宋玦完全get了许清木眼神的意思,于是低声道:“他们太夸张了,你一点儿也不可怕。” 许清木顿觉十分安慰。 原以为被局长请回来是要受到各种隆重接待元承基已经气炸了,他是好久没回国了,有点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 而其他人则因为他得罪了许清木而幸灾乐祸,竟然迅速放下了最开始的芥蒂,开开心心地拿起地图划分区域。 元承基完全被晾在了一边,既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应对,最终是咬牙低声说了一句:“我看你们也是不看国外的新闻,守着自己那一片井,便觉得自己挺能耐了。” 一边说,他一边就将自己那些厉害的法器重新挂回了腰间,然后直接起身就走。 其余人赶紧商量好各自负责的区域,给许清木打了招呼,然后快速地离开了会议厅,立刻就开始寻找旱魃的踪迹。 大家都不想落在人后。 许清木和宋玦是最后走出会议厅的。 宋玦还在网上查了一下这个元承基,外网是有不少关于他的新闻,在国外的华人圈他还是有一定知名度和影响力的。 许清木也看了看,然后说:“他应该也是有些道行的,只不过在国外没人和他切磋交流,他困在井里,难免骄傲。” 宋玦道:“不指望他帮忙,只要他不添乱就行。” 许清木赞同地点头。 二人在小镇上简单逛了逛。 小镇的人口不密集,走很远才能看到一栋房舍。这里地处丘陵地区,矮矮的小山丘绵绵起伏,茂密的植被覆盖了山丘,绿油油的一片,还挺美。镇子里大部分道路都窄小的机耕道,汽车不方便开进去。 许清木和宋玦晃悠了一阵就折了树枝御剑,在天上往下看的时候,陆陆续续瞧见了别的修者,有步行的,也有乘当地客运摩托的。 最好笑的是元承基,坐着当地村民的拖拉机,被烟囱里冒出来的黑烟给熏得满脸暴躁。 许清木赶紧放慢了御剑的速度,对宋玦道:“快看,国外回来的大师一点儿排面都没有了。” 宋玦低头看了一眼元承基的倒霉相,轻笑一声,说:“还是跟着小道长混有排面。” 许清木嘴角一扬。 别人夸他他都从不骄傲的,宋玦每次一夸他,他就特别想翘尾巴,忍不住炫技加快了速度,甚至想来个空中转体两周半。 许清木嘚瑟了一会儿,但也没耽误正事儿,飞了一会儿他就指着前方说,“你看,能看出哪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宋玦对风水不太在行,但他还是一眼看出了一座山丘的不同——那小山丘周围都是隆起的高山,唯有它最低,看起来十分阴沉,裸露在外的土地呈白黄浅色,植被也很稀疏。 “那边那座小山丘,好像是太阳照射不到的,泥土的颜色看上去也很像是强碱性。”宋玦道。 许清木笑道:“宋老板真聪明。这就是三阳不照之地,一年到头不见阳光,且这种土壤不适合虫蚁生存,外邪不侵。所以这属于风水局里的绝佳荫尸地,若是将尸体埋在这地方,尸体便不容易腐坏,天长日久,就能养出僵尸。” 宋玦道:“那旱魃就在那里吗?” 许清木说:“闻到一点腥臭味,但也不确定,也不一定旱魃就在那里,先去看看再说。” 说着许清木就御剑而下,落在了这小山丘前。 这山里时常有野生动物出没,村民不怎么来这个地方,于是这里几乎没有路。沿着山坡走了一阵,很快就有了发现。 在山丘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山洞,从外面看,里面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什么都看不清。 许清木抬手摸了摸山洞边缘的泥,说:“这肯定不是自然形成的。” 宋玦往前走了两步用手机照射着洞壁,说:“但应该也不是村民挖的,没有工具的痕迹……像是指甲的抓痕,而且是从内到外抓出来的。” 所以,这个山洞很大可能和僵尸有关。 二人没有犹豫,沿着狭小的洞口里走了进去,宋玦打开手机电筒,稍微照亮了前方一小段距离。越往深处走,便越洞壁的痕迹像是爪印。 走了约莫一百来米,山洞内的范围就稍微开阔了一些。 应该就是这里了。 许清木正要说话,却隐约听到洞穴深处传来了一点儿声响,像是有什么活物在移动。 许清木和宋玦二人同时站定,宋玦立刻关掉了手机电筒。 虽然看不见对方,但下一刻他们却默契地向对方伸出了手,对方清浅的呼吸声在耳边,即使是看不见,也知道他们应该怎么配合。 二人慢慢地放低了脚步声,再往里走了一段,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内,听声辨位是非常优秀的技能,他们清晰地感觉到那东西在他们的正前方,于是许清木把宋珏的手拉过来,在他的掌心快速划拉了几下,宋玦也明白了许清木的意思,捏了一下他的手心。 许清木一下觉得手心特别痒,那点儿痒窜到了他的心里,差点把他节奏都打乱了。 还好许清木很快稳住了自己,在那看不见的东西往前走的一瞬,他迅速扑了上去,一把拽住了那东西。 粗略一摸是个人形,有腥臭味,不知道是不是僵尸,但许清木二话不说,抬手就冲着那东西脸位置一巴掌扇过去,那东西“啊”的一声惨叫,身子一歪就往宋玦那地方转了过去,宋玦也凭着本能抬手就是一巴掌把他给扇往了许清木的方向,那东西刚到许清木面前,只来的急发出“唔”的一声,许清木又是一巴掌把他扇往了宋玦的方向。 俩人来回抽了那东西好几巴掌,在许清木扬起第四次巴掌时,那东西终于发出了清晰的声响。 “shit!” 许清木抬起的手顿时停住。 嗯?怎么回事?好像是人声是? 宋玦一愣,问:“僵尸会说英文吗?” 许清木:…… “等等!”许清木连忙住手,将手机电筒打开往那东西脸上一照,然后许清木和宋玦同时深吸一口气。 这被俩人抽得陀螺似的来回转悠的东西,哪里是什么僵尸,这分明就是……元承基。 许清木:…… 宋珏:……… 元承基双腿不稳摇摇晃晃地倒地,晕了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然后他猛地跳起来,怒瞪着许清木和宋玦,大喝道:“是你们!你们疯了!打我干什么!” 许清木尴尬地说:“抱歉抱歉抱歉,实在不是故意的,你刚怎么不出声啊?” 元承基捂着肿胀的脸疯狂喊道:“你们给我出生的机会了吗?!” 许清木:…… 感觉到十分抱歉并且无言以对。 元承基猛地大喘气,不依不饶地从嘴里冒出了一串英文脏话,因为太激动,说得啥宋玦都没听清。 就在他飙脏话最激情的时候,又突然吨数“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就往前扑了去,狠狠地摔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 许清木和宋玦连忙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元承基打开手电筒一看,他的身后,有一只又高又壮的僵尸正张开獠牙朝着他扑了过来,他愣愣地来不及反应,许清木和宋玦确是速度极快,冲上去就把僵尸给摁住开始疯狂暴打。 元承基迅速忘记了自己刚才被抽的痛苦,兴奋地喊道:“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是这里!是我先发现的,是我先发现的!” 而这时候,许清木和宋玦已经将这突然跳出来的僵尸给揍散架了。 许清木转过头来,微笑看着元承基红肿脸上层层叠叠的指印,说:“嗯嗯嗯,是你先发现的呢。” 114、晋江独家发表 元承基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脑袋也高高扬起,感觉自己排面非常足。 许清木和宋玦就没有再搭理他, 将手机电筒都点亮,继续查看这个洞穴。 仔细一看, 三人都吃了一惊。 这洞穴里, 竟然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的尸体,少说有两百来具, 男女老少皆有。他们的面容还基本保持着生前的模样,虽然皮肉干瘪发皱,但毛发、指甲、牙齿尚在。身上的衣服十分破旧,可并没有腐朽。 宋玦走进看了看,说:“不是新死的, 根据衣服和发髻来看, 这些尸体至少有一百年了。” 许清木点点头,接着说:“这是个乱葬岗吧?可能发生了饥荒或者遭了什么灾才会一次性死这么多人,被草草掩埋在这里。当时应该没有请人看风水,随随便便就埋了, 也没考虑这里是荫尸地。” 然后许清木走上前,挨个检查了一遍这些尸体。有些长出了白毛獠牙, 有些指甲很长,已经是相当危险了, 随时可能暴起伤人。比如刚才那一只,虽然没有神志,但依然很凶残。 而且躺在这里的尸体并不是全部, 还有一些应该已经从那个挖出来的山洞里跑了出去。比如他们抓到的那只飞僵,还有那个传说之中的姥姥。 “这些干尸都必须要处理了,否则很快都会化成僵尸的。”许清木严肃地道,“而且,姥姥并没有离开这个小镇,所以这里才这么干旱。她已经是旱魃了,能驱使这些僵尸。” 元承基立刻背着手,做出高人的模样,说:“得立刻烧掉,今晚月圆,僵尸吸收了月之精华,又能进化。不过你们放心,有我在,我会控制好局面的。” 许清木没回他的话,很快给王三打了个电话,告知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许清木说的时候,元承基就在旁边跳脚道:“是我先发现的!” 于是许清木特意叮嘱了,说:“是元道友最先发现的,这次要发锦旗的话,给元道友发吧。” 王三不知道许清木在谦虚什么,但此刻也没有心思想这件事情,很快就安排了当地武警前来帮忙。 首先要将这些干尸都抬出来找个开阔向阳的地方烧掉,而干尸烧起来,尸毒至少要蔓延十公里,烧完之前得保证周边没有村民。 武警很快开始行动,拉了警戒线,准备好炭堆,然后以山中发现大型猛兽为由,请村委会开始组织遣散村民。 平时这地方没什么人来,但这警戒线一拉倒是来了一堆看热闹的,村委会喊了半天都不走。 许清木和别的修者们在商议的时候,被几个年轻人给认了出来,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其中有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笑盈盈地问驻守的武警:“不是说是发现野兽了吗?是什么野兽?熊还是狼?” 那姑娘长得实在是好看,虽然衣着朴素得有些过时了,但面目娇俏灵动,说话又带着笑意,实在是让人很难拒绝。 但这武警只负责在外围守着,也不知道情况,便道:“别问了别问了,不管是熊还是狼,反正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对付的,先离开这里,等我们这边解决好了再通知你们回家。” 他话刚说完,那几个年轻便闹着说:“我不信是野兽,嘿嘿,你看那儿还有道士,肯定是有鬼!” “我看到了,那还是凌云观的那个小道长,我知道他。” “有他就有鬼,我已经确定了!” 这名年轻的武警板下脸,说:“去去去,别闹,赶紧走。” 一群人笑笑闹闹地稍微走开了些,但还围在不远处看热闹。 元承基见状,特主动地朝着这群年轻人走了去,年轻人们立刻就朝着他围了过来,兴奋地说:“是道士欸,我就说有鬼吧。啊,也可能有妖。” 那漂亮姑娘也看着元承基,脸上露出了一点儿担忧的表情,元承基干咳一声,将手背在伸手,非常有高人风范地说:“有贫道在此,各位无需担心。” 漂亮姑娘皱眉问:“那的确是发现不寻常了吗?” 元承基答非所问地道:“是贫道最先发现的,不过发现了什么,你们就别管了。对了,我这里有一柄可以护身的桃木小剑。” 说着元承基就从腰间拿出了一柄比手掌略长的桃木剑,然后说:“别看它小,确实很厉害的法器。姑娘先拿着吧,等我这边儿事情解决了,再找你取回。” 那姑娘接过了桃木剑在手里把玩,漂亮的大眼睛眨着。 “咳咳,这东西只能暂时借给姑娘,毕竟是贫道重要的法器。”元承基面目严肃,道,“所以,麻烦姑娘留一下微信号,方便之后联系。” 在远处看着的众位修者相当无语。 这元承基,也快五十了吧?还真是人老心不老。 闹腾一阵,这群看热闹的年轻人才总算是走了。 村民正在有序疏散,尸体也都搬了出来,武警们戴上了防毒面具退到了安全距离以外,现场只剩下些有灵力护体的修者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渐渐西落,许清木的心里也开始隐隐不安,直到王三来了电话,告诉许清木现在可以点火,许清木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两百多具尸体加上炭,堆成了一座小山。许清木拿着点火器正要走向小山的时候,安静的山谷里突然响起一个女孩儿轻轻的笑声,那笑声在众人都神色严肃的时候,显得尤其突兀而诡异。 许清木立刻浑身紧绷,朝着笑声的来源一看,只见大树背后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刚才那个笑吟吟的漂亮姑娘。 元承基一看那姑娘就连忙走过去关切地问:“你怎么还没走啊?不是跟你说了很危险吗?赶紧回去啊!” 那姑娘笑笑,说:“等一等。” 元盛积急了,说:“等什么等?现在可不是玩闹的时候。” 那姑娘抬手指了指天,继续笑说:“太阳马上下山了。” 元承基还想说话,但他还没有开口,就感觉耳边响了了“嗖嗖”的两道风声,许清木和宋玦同时出手,一颗石子和一只箭矢猛地朝着那漂亮姑娘的眉心袭去。 元承基瞪大了眼,条件反射地想保护那漂亮姑娘,但他身体根本反应不过来去挡,却见那姑娘依然是笑意盈盈,手一扬起,一柄木剑便凭空而出,她用那木剑一挡,就将石子和箭矢同时给挡开。 那姑娘拿在手里的剑,分明就是不久之前元承基给她的那柄小桃木剑。 她笑吟吟的在手里掂了掂剑,说:“还挺好用的。” “她就是旱魃!”许清木喝了一声,又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上面,以树枝为剑,快速朝着旱魃袭去。 宋玦则迅速转身用点火器将那堆炭火引燃,然后再立刻与许清木配合,飞快地搭弓射箭。 众人大惊,这才发觉事情都不对,一个个慌忙掏出自己的法器来。 旱魃迅速后退,盈盈笑道:“晚了,太阳落山了哦。” 说完这话,她便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伴着这口哨声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山林遮挡住,那堆刚刚烧起来的火堆里突然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叫,两百多只干尸一瞬间全睁开了眼,张牙舞爪地从火堆里爬了出来。 一张僵尸的脸已经足够可怕了,而这么多狰狞的僵尸同时发出刺耳的嘶叫超这人跑来,那惊天动地的阵仗,即使是见惯了鬼怪的修者们也不由吃了一惊。 许清木头也没有回,心无旁笃地再次朝着旱魃挥剑,旱魃毫无惧色地看着许清木,飞起一脚就把已经彻底懵逼的元承基给踹了出去。 元承基身子猛地往前一扑,正好扑到了许清木的面前,许清木连忙收剑,那旱魃就趁此机会躲过了许清木的攻击,足尖一点飞身入空。 她悬停在半空之中,继续发出动人的笑声,那些僵尸随着她的笑声行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这些还不仅仅只是走尸,竟然有好些都会飞。 僵尸们张开獠牙,有的朝着修者攻击,有的则立刻朝着各个方向四散奔逃。 许清木连忙把挡在面前的元承基踢开,然后迅速跃起追着旱魃而去,修者们全都行动了起来,急忙去拦截那些往村子里去的僵尸。 现场一片混乱,元承基从地上爬了起来,赶忙拿自己腰间的法器。他是有些道行的,但比起眼前这些随手扔出去一张符就能定住一只僵尸的大能们来说,他那点道行真的不算什么。 他平时完全都依仗着法器,今天却为了装逼把最厉害的桃木剑都给了旱魃。 关键是……那旱魃都都不怕他的桃木剑!竟然还能运用自如!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他已经直面了那么厉害的旱魃,竟然没死! 元承基腰间还有法器,但比桃木剑厉害的却没有了,他只得握紧自己的腰带准备跑。 可僵尸并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一只僵尸朝着他猛扑而来,他拿出腰间的八卦镜去挡却没有作用,他狂奔大喊救命,那僵尸竟然平地起飞,以更快的速度朝着他追了来。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元承基的正前方却嗖的一声射出一支利箭,那箭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正中飞僵的眉心,而速度也没有丝毫没有减缓,就带着那只飞僵继续往前,直到狠狠地钉在了一颗大树上,大树猛地摇晃,落了一地的树叶。 元承基捡回一命,仍然心有余悸,他惊恐地看了眼箭矢射来的方向,之间宋玦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朝着许清木的方向飞快地追了去。 其余修者也都追着僵尸们去了,元承基僵硬地在原地呆坐片刻,只剩下了烧得正旺的火堆与他对视。 等人都没了,元承基才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他惊惶不已地想逃离这个地方,可就在此时,一只走尸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嘶叫着张开獠牙朝着他的猛扑。他连忙用腰间的法器去对付,可在慌张之下,没能将法器掏出,那只走尸的长指甲已经飞快划过他的腰带,腰带迅速被划断,那乱七八糟的法器轰然落了一地。 溅出来的糯米打在走尸的手臂上,它被烫得冒了一阵黑烟,顿时勃然大怒,大张着嘴就要去咬元承基。 元承基喊着救命却无人应答,跑得像个猴子似的。 他还记得这种普通的走尸身体僵硬不能攀爬,于是慌忙朝着最高的一颗树跑去,灵活地爬上了树,走尸紧随其后,但到了树下却怎么蹦跶也碰不到元承基。 元承基刚松了一口气,却又突然感觉到耳边一阵凉风,他侧头一看,惊诧地发现刚才被宋玦钉在树上的那只飞僵,竟然就在这里,而且没有死! 元承基都要窒息了。 那飞僵张开了眼睛,长指甲猛地朝着他的方向划拉,他无处可避只能赶紧顺着树干往下滑,然而他刚滑下去到了飞僵够不到的位置,树下的走尸立刻跳起来要咬他的腿。 元承基大叫一声,又赶紧往树上爬,刚躲开走尸,树上的飞僵的指甲又过来了。 元承基再次向下滑,而那走尸就再次跳起来咬他。 元承基:…… “有完没完啊!”元承基抱着树干,发出了悲愤的呐喊。 115、晋江独家发表 而另一头, 许清木已经追上了旱魃,她就悬停在小镇里水库的上方, 只停留了那么一会儿,水库的水面便波动, 水位又在缓缓下降。 旱魃还在诡异地笑着, 那笑声刺得许清木心烦,他微微皱眉, 盯着旱魃说:“你死了不过一百年就化成了旱魃,即使是荫尸地适宜养尸,一百年也太短了。” 旱魃眨眨眼,说:“也许是老天看我们死的冤,给我们一个机会, 让我回来看看这肮脏的人世吧。” 许清木隐约觉得这旱魃现世有蹊跷, 于是就耐着性子,听这反派的心路历程。 旱魃笑嘻嘻地继续说:“那年闹了饥荒,朝廷派下来的赈灾粮被贪官给克扣了,我们都是被饿死的, 不……有些还没死呢,就被知县命人给抬到这乱葬岗来, 一把土全埋了。人啊,一直都那么恶心, 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不会变。” 许清木冷眼看着旱魃,说:“你是可怜,是很无辜, 但那些被你吸了阳气、被你害死的人就不无辜了吗?” “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旱魃的大眼睛看起来甚至是有点天真,她继续笑着说,“这世道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做妖邪鬼怪有什么不好?做人就一定干净高贵吗?” 许清木同意她这句话,但他们的出发点不一样,许清木觉得没必要和她废话了,于是提剑上前直刺旱魃的心口。 旱魃大笑一声,立刻以手中的桃木将抵挡,她的速度极快,即使是在许清木那么凌厉的攻势下,依然几乎全挡住了许清木攻击。一人一尸飞入云中缠斗,在昏暗的天幕和云层之中,两道身影仿佛两条蛟龙。 宋玦赶了过来,仰头一看许清木,便觉得揪心不已,一大堆的僵尸追着他来,好些会飞的已经入了云层,在旱魃的笑声之中冲着许清木而去。 宋玦迅速爬上了一块巨石的顶端,瞄准半空之中朝着许清木而去的飞僵。 那些飞僵都相当厉害,几箭才能射死一只,但他箭无虚发,完全能控制住那些蝗虫一样的飞僵,在它们靠近许清木之前全给射了下来。 他的注意力全在保护许清木上了,所以地上这些朝着他扑来的僵尸他便躲不开,大部分走尸身体僵硬攀爬不上这块巨石,便围在下面疯狂嘶叫,而一部分更厉害些的僵尸爬了上来,他也只是一脚给踹下去,又继续盯着空中放箭。 于是那些尖牙和利爪便在他的小腿上划出了数道长痕。 许清木在天上与旱魃缠斗,却还是注意到了地面的动静,他低头瞧了一眼,正好看到一只僵尸咬了宋玦的腿,而宋玦根本都没有低头看一眼,却是一箭射向了在他背后的那只飞僵。 许清木顿时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大声道:“谁要你多管闲事了!管好你自己!” 宋玦根本没有回答他的话,依然是盯着天空放箭。 “嘻嘻嘻嘻!”旱魃一边用剑挡着许清木一边笑说,“还真感人呢。” 说着旱魃又是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随着它的口哨声,夜风突然变得更加阴凉,四面八方响起整整怪异的声响,更多的僵尸从树林里涌了出来。 不仅仅有刚才那些被挖出来的僵尸,甚至还有死掉野兽半腐烂的尸体,以及从地底里破土而出的森森白骨,还有那些刚死掉的蛇虫鼠蚁,全都冲着宋玦去了。 这只旱魃已然是尸王,再晚那么一点儿,她就真的要化犼了。 许清木后背出了一阵冷汗,他加快了出剑的速度,顺道低头看着了一眼宋玦,他的白衬衣已经被僵尸的黑血染得一片狼狈,裤腿下摆彻底烂成了碎布。 一只白骨巨鸟从远处嘶叫着飞来,利爪直对着宋玦的心口,而此时一直飞僵也正从背后偷袭许清木。 宋玦毫不犹豫搭箭朝着那飞僵射去,与此同时,许清木咬破手指画符从那天空之中狠掷而下。 金光如同猛然炸开的烟花渲染了半个夜空,白骨大鸟和一连串野兽被符咒爆破,直接化为灰烬,而那猛扑想许清木的飞僵也“砰”的一声炸成了一滩黑血。 二人都为对方着急,于是在对方面临危险的时候,就能爆发出最强悍的力量。 一直带着笑意的旱魃,此刻神情终于变得严肃了起来,她再吹了一声口哨,剩余的僵尸们就分别朝着许清木和宋玦攻击。她转身想逃,但在暴怒之下的许清木并没有给她机会。 这时候,许清木和宋玦甚至根本没有说话,也没有眼神交流,却配合地相当默契。宋玦从箭筒里一次性抽了一把箭,射出去全中飞僵,而许清木则趁着这个时间从怀里掏一串符咒,心念一动那一串符咒就连成了一条会飞的锁链,飞上去就将旱魃给牢牢捆住。 旱魃挣扎着,面目变得狰狞不已,她艰难地将手中的桃木剑朝着许清木甩了过去,同时她的指甲猛然长长了几寸,她再一甩手,那指甲也朝着许清木飞了过来。 许清木根本没有躲,依然飞身上前以剑直指旱魃的胸口,而宋玦的箭来得恰到好处,只听“砰砰”几声响,就将那指甲和桃木剑给打开了,许清木就在这掩护之下,毫不犹豫地将剑送入了旱魃的心口。 旱魃仰头发出了凄厉的嘶叫,原本娇俏的脸在这一刻变得极其狰狞,她还想挣扎,但根本没有作用,只能从半空之迅速落下,狠狠砸向了水面。 当她砸下来的那一刻,水库中的水竟然在倾刻被吸入她的身体,水位线在几秒钟之内迅速下降,许清木落地的时候,水库的已经彻底干涸,土地都皲裂了,满水库的鱼虾都在上下跳跃。 但这也只是一瞬的事,随着旱魃生命的逐渐消逝,很快水又漫了起来。 许清木没空管那旱魃,和宋玦一道快速清理剩余的僵尸。没有了旱魃的助力,这些浑浑噩噩的僵尸,变得非常蠢钝,很快就在宋玦和许清木的联手之下被解决完了。 许清木和宋玦都废了不少力,停下来的时候满身都是汗,不停地大喘着气。 许清木身上略微有些被旱魃剑气刺到的伤口,宋玦要严重一点,两条小腿都肿了起来。 许清木连忙蹲下身子去看宋玦的腿,被尸气灼伤的两条腿全都肿了,皮肤已变成了焦黑色。 宋玦腿疼,有些站不稳,身子歪了一下,许清木连忙扶住他,他还有心思开玩笑,说:“这下好了,好不容易医好的腿,现在又瘸了。” 许清木心里一抽,板着脸说:“胡说八道,很快就好的。” 二人正说着,身后又响起了旱魃的笑声。 这一次,旱魃的笑声变得非常虚弱,但她似乎是很开心,笑声比之前还要诡异。 许清木心烦,扶着宋玦靠在大石头上坐好,然后才过去,狠狠盯着旱魃,说:“你现在肯说了吗?你到底是怎么在一百多年里就变成旱魃了的?” 旱魃继续笑,笑得咳出了一滩黑血,然后就用那张狰狞地脸看着许清木,缓慢而艰难地说:“知道……又怎么样?反正、反正你会死的,你们……都会死的,死之前,保证你、你什么都会知道的,哈哈!” 这一段话说的简直要了旱魃的命,说完就彻底不行了,然后又开始剧烈地咳嗽,黑血一滩滩地从她嘴里漫出来,许清木还想问,但她已经彻底说不出来话了。 许清木只能站起来,眼睁睁地看着旱魃的皮肉腐烂成为黑水,最终只剩下一堆白骨。 “好像……有什么问题。”宋玦有些不安地说。 他本来就受了伤,许清木真的不想再让他操心,于是回过头来看着他笑,说:“放心,有我在还能有什么问题?” 宋玦也垂下眼眸,片刻后又抬头,也对着许清木笑。 许清木觉得那笑容有些耀眼地过分,于是他避开了宋玦的脸,然后直接将他给打横抱起,接着再次御剑而飞。 将宋玦带回了镇上招待所休息以后,王三也来了电话,跑出去的僵尸都被其余修者们收服了,目前他们也没有休息,正在四处排查是否还有遗漏。 许清木担心宋玦就没有去,而是在镇上买了些糯米回来,准备给宋玦拔尸毒。 上次宋玦受伤也是为了许清木,那一次许清木也给宋玦处理过伤口,不过当时宋玦是晕着的,他没有那么不自在。 这一次,许清木小心撕开宋玦裤腿的时候,宋玦那双桃花眼就紧盯着他,即使他不抬头去看宋玦,也能感觉到那目光的灼热。 许清木尽量让自己的心神集中在宋玦的腿上,专心地将糯米抹在伤口处。 一团黑烟冒出,雪白的糯米很快变黑,宋玦的身体微微颤了颤,似乎是很疼,但他没有吭声,尽量忍着。 许清木又觉得揪心,连忙放轻了动作,小声说:“我会轻一点的。” 好像小声一点宋玦就不会那么疼。 宋玦“嗯”了一声,目光温柔地看着许清木的动作,越发觉得安心。 来回换了三次糯米,宋玦的腿便消肿了一半,但伤口还在,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这时候许清木才发现,他刚才把宋玦的裤子给撕到了大腿根,像旗袍似的露着白白的大腿。 许清木觉得不太好意思,干咳了一声然后转头,说:“那个……要不你休息一会儿?我先出去了。” “等等。”宋玦理所当然地出声拦住想要逃跑的许清木,接着说,“衣服也得帮我换一下吧?” 许清木深吸一口气,说:“你不是洁癖吗?以前我碰你一下你恨不得拿酒精泡澡。” 宋玦眨眨眼,道:“我很早就对你免疫了,你没有发现?” 许清木脑子里“轰”的一声,他简直不敢面对宋玦,盯着自己的脚半天,又找借口说:“你以前腿没好的时候不是自己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啊?” “……”宋玦顿了顿,耍无赖说,“现在动一下就觉得腿疼呢。” 许清木顿时没话说,想了想一咬牙把宋玦直接给扒得只剩个裤衩,然后又打了盆水来,一点点给宋玦擦身上的黑色污迹。 二人的皮肤一接触到,许清木就热得发慌,空调都开到了十六度,还是没有效果。 给宋玦清理擦了后背,许清木已经是出了一身的汗。 宋玦刚还美滋滋地欣赏着许清木耳朵红红的窘迫模样,可许清木转到正面准备给他擦前胸的时候,他看到许清木喘气又觉得有点后悔,不想让许清木累。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宋玦没忍住伸手轻轻的摸了一下许清木额头上的汗珠。 许清木一愣,耳朵更红,体温更高,整个人都要炸了。 他快烦死宋玦了,板着脸把毛巾往水盆里一丢,怒道:“闭嘴!不要动!不然掐死你!” 宋玦看他炸毛的样子又觉得可爱得不行,于是不再吭声,便任由他红着耳朵满脸暴躁地继续给自己擦身,再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全部弄完以后许清木总算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又小心地扶着宋玦躺下,说:“你躺会儿,我去看看其他人回来了没有。” 宋玦难得享受了许清木嘴上暴躁行为温柔的对待,便觉得自己这腿伤得很值,于是尤其乖顺,像个小媳妇儿似得看着许清木点头应声。 许清木的耳朵又在发烫。 他避开宋玦的目光,给宋玦盖好被子,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在要关门的那一刻,宋玦的声音传来,柔柔的带着点甜腻的笑意。 “谢谢。” 许清木顿了一下,嘴角微翘,但很快又压下去,并不太温柔地说:“闭嘴吧你。” 这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其余修者们陆陆续续的回来,将剩下的收尾工作留给了王三。 众人简单地复盘了一下今天的状况,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那个旱魃有点怪异。 可现在也没有头绪了。 反正他们一直以来就这样,摸索着和不同的邪祟鬼怪斗争。现在危机解除,大家都客气地互相夸奖了一番,然后打着哈欠准备回房休息。 那位女修拽着自己的辫子,走了几步之后,满脸困惑地说:“总觉得我们好像忘了什么……” 她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都觉得怪怪的,想了半天之后,黑袍道人突然开口说:“啊,那个假洋鬼子呢?” 众人:…… 这天都要亮了才想起来,元承基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事了吧? 老和尚赶紧给他拨了个电话去,但他并没有接。 众人就有点慌,虽然假洋鬼子是很讨人厌,但也不至于要他去死。于是都准备休息的众人又赶快出了招待所,大晚上的去找元承基。 许清木也去了,他隐约记得在他追着旱魃去之前,元承基在最开始准备烧干尸的地方,于是他直接御剑朝着那个方向去。 山里没有灯看不太清,但到了地方许清木就听到虚弱的求救声,他御剑向下,一落地就看到了抱着树干的元承基。 他还在不停地爬上去滑下来爬上去滑下来,嗓子都已经喊哑了,精神已经彻底崩溃,而没有神智的僵尸不知疲倦,还在疯狂地折磨他。 “喂。”许清木轻轻出声,元承基呆了一下,转头一看许清木,眼泪都要下来了,而后他又忍不住开始张口说了一长串英文,许清木听不懂,但不妨碍从许清木从他愤怒的表情看出来,他说的全是脏话。 许清木这会儿心里的火还没消,热得要命,再一想到要不是这个白痴把桃木剑给了旱魃,旱魃也不至于那么难对付。 所以宋玦的腿伤成那样,这个白痴至少有一成的责任。 于是许清木心头的火更胜,他突然浅笑了一声。 那笑声让元承基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立刻想服软。 但很可惜,晚了。 许清木从怀里抽出了一张符纸,轻飘飘地往前一掷,扔出去的过程之中,符纸凭空燃烧了起来,擦着元承基的头顶略过,“轰”的一声响,两只僵尸都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顷刻间化为了灰烬。 元承基总算是得救了,手脚疲软地从树上滑了下来,他眼泪止不住地流,整个人都非常崩溃。 接着,他又听到许清木的轻笑,于是茫然地坐起来,感觉自己的脑袋上热过一阵之后又有点凉。他的发髻散了,乱七八糟的碎发落了一脸。他抬手一摸,惊诧地发现,他脑袋上正中间梳发髻的那一块,头发没了! 元承基顿时眼前一黑,大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清木微笑看着他,说:“今天美美不在,为父只好代子出征了。怎么样,新发型还满意吗?” 116、晋江独家发表 因为瘸了腿, 宋玦价值接近百万的轮椅又再次派上了用场,在小镇里休息的两天, 他除了被许清木抱着,就是在轮椅上坐着。 两天后, 旱魃的后续处理完毕, 许清木和宋玦也准备回凌云观了。 在走之前,许清木看着宋玦两条小腿像黑炭似的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虽然半个月就能好起来, 但看着宋玦每天都忍受着尸毒侵蚀的痛苦,许清木还是觉得有点心疼。他想了想,便对正在订机票的宋玦说:“要不,我们先别回去,找个有温泉的地方待一段时间, 这样阴寒的痛用温泉缓解最好。” 不过在许清木的记忆之中枝城附近没有什么好的温泉。 而一听到“温泉”两个字, 宋玦就来了精神。要说懂得享受,宋老板也算数一数二,国内外最好的温泉他都去过。 但他没有和许清木一块儿去过。 宋玦的脸色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手上已经开始了飞快的操作, 嘴里不停歇地说:“我知道一家温泉度假酒店很不错,温泉是天然的, 风景也很美,环境非常好。泉水温度也不是特别高, 这个季节去正好。当然不用担心会很拥挤,酒店的私密性很好。我已经让助理下单了,定了山头整一座庄园, 绝对放心,不用和人挤。” “……”许清木斜眼看着宋玦,道,“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宋玦脸色正经,说:“还行,另外给观里的其他人也定好了机票,到时候我们可以直接在机场回合。” 许清木哑然。宋玦真的是效率太高了,他这边儿才提了一句,那边宋玦已经全安排好了,也不知道温泉有什么好期待的,让他那么开心。 但受伤了的人是老大,许清木也没有多言,很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当天下午就在机场和凌云观的其他成员在机场碰头了,接着就是宋玦助理安排好的大巴,一路将他们送到了温泉酒店门口。 这温泉酒店位于一片连绵的山脉之间,虽然不是最高的山峰,但海拔已经不低了。这里的景致比起凌云山来说,更加粗狂野性,温泉酒店建在这山间,建筑都以竹木装饰,尽可能地贴合在这自然的景致之中。 虽然是人造出来的美景,但也雕琢得极为用心。 宋玦一次性定了山头最高处的五个院子,把视野最好的房间全都订了,酒店管理人员一看这大财神来了就赶紧接待,热情洋溢地帮忙提行李,介绍房间。 管理人员介绍完,众人就开始选房间了,大家非常自觉地特意避开了宋玦和许清木,把最大一栋院子留给了他和宋玦还有白美美。 许清木有点奇怪地说:“这院子这么大,有五个房间呢,干嘛都空着?” 贺星楚干咳一声,说:“宋总腿伤着呢,师兄你要照顾他,不方便。” 许清木还想说没什么不方便的,可众人已经嬉闹着赶紧跑了,往自己的房间去,就是不和这一家三口掺和。 许清木见他们高兴,自己也没有多想,便推着宋玦的轮椅,带他一路看这酒店的风光。 此时已临近深秋,山上比山下冷些,但树木依然很苍翠,只有远处一座海拔超过三千米的高峰落了雪,从酒店的这个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仿佛冰淇淋是的雪山。 许清木不由得发出赞叹,说:“好漂亮。” 宋玦回头看他,说:“喜欢吗?那我找老板商量一下入股,以后随时都可以来这里度假。” 许清木轻笑一声,说:“倒也不至于。就算没有入股,只要有宋老板在,还不是可以想来就来?” 宋玦心里一阵暗爽,接着说:“嗯,那你以想来的话,我陪你来。” 许清木“嗯”了一声,白美美就在一边偷笑。 很快三人就在酒店管理人员的引导下到了他们所在的院子。这院落故意用了竹墙茅草顶,倒是很有原生态的美感。院中空间很大,巨大的温泉池子就正对着雪山,皑皑白雪和池子里冒起来的缭绕烟雾交织在一起,非常漂亮。 白美美特别开心,立刻朝着院落里跑去撒欢了。 许清木的关注点却在那温泉上,连忙就对宋玦说:“我先用糯米给你拔毒,然后再去泡一下,疼痛就能缓解了。” 宋玦点头,然后眨着桃花眼看许清木。 许清木无奈,将宋玦从轮椅上抱起来,先给安顿在沙发上用糯米拔了毒,再把人给扒得只剩个裤衩子。 这些天许清木照顾宋玦已经很熟练了,虽然他还是不好意思,但至少在表面他能完全稳住自己的情绪,一点儿也没有让宋玦看出来他不敢看宋玦的身体。 接着许清木就抱着只穿裤衩的宋玦走到了温泉池边上。 白美美已经把自己脱得只剩个小短裤了,在池子边上跃跃欲试地要跳。 许清木皱眉说:“你赶紧下水去,外面温度低。” 白美美捏着鼻子鼓起脸蛋,站在岸边上“啪”的一下跳进了水里,“噗通”一声,这小家伙就狠狠地砸在了水里。 明明是个小不点儿,溅起的水花还不小,许清木和宋玦被溅了一身水,白美美看着哈哈笑,然后扑腾着白白嫩嫩的胳膊和腿游到岸边非常开心地喊:“爸爸!快进来,外面好冷,水里暖和。” 说着白美美就朝着二人泼温泉水,许清木冷着脸教训他说:“你这个破孩子别闹了,我不下水。” 说完许清木眼珠子一转,干脆把宋玦当个炸弹往水里一丢,溅起的水花又泼了白美美一脸,他拿小爪子揉了揉,然后又咯咯地笑,在水里来回游了起来。 宋玦入了水就觉得双腿非常舒服,他转头看着许清木,笑说:“你也下来啊。” 许清木略有些犹豫,然后说:“还是不了。” 这些日子虽然看惯了宋玦的身体,但许清木到底还是没有在宋玦面前光裸过,有点不太自然。 可白美美才不管那么多,又游过来朝着许清木泼水喊道:“爸爸快下来!” 许清木瞪他一眼,他就笑着往宋玦的背后躲,宋玦也笑,在岸边轻轻抓了一下许清木的脚踝,假意要把他往水里拉。 宋玦根本就没有用力,只是吓唬人,但许清木和宋玦皮肤一接触就心头一颤,他突然觉得自己脚下一滑,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就往水里砸了去。 许清木连忙闭上了眼,还以为自己会直接砸向水面,可下一刻他整个人却落入了一个温度格外高的怀抱之中。 宋玦轻松地抱住了他,连忙问道:“你没事吧?” 许清木楞了一下,发现他还抱着宋玦的脖子,于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天天就这么抱宋玦的,宋玦自己都没有觉得一点儿不对劲吗? 二人的距离非常近,近到宋玦能清晰地看到许清木眼里的慌乱和睫毛上盈盈的水珠。 而许清木很快掩饰好了自己的慌乱,把宋玦给推开了,然后板着脸说:“你拉我干什么?” 宋玦无辜地说:“抱歉,只是想逗逗你,没想到小道长这么不经吓。” 许清木哼了一声,远离了宋玦在靠着岸边的位置,然后说:“看在你还残疾的份上,暂且不和你计较,等你好了再掐死你。” 宋玦浅笑,说:“反正都落水了,就在这里边儿放松一下吧。” 许清木在氤氲的雾气里看着宋玦的头发全湿了,水底顺着发丝从脸颊流到了脖颈,突然觉得这样的宋玦真年轻,真好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玦的脸居然从一看就讨厌变成了一看就生不起气来。 而且这温泉水真的很舒服,许清木慢慢的放松身体,他往水底看了一眼,雾气腾腾之间,其实互相也看不太清楚。 于是许清木就在这水里把一身湿漉漉的衣服给脱了下来扔上了岸,瞬间就感觉到了无比的放松。 宋玦也知道许清木不好意思,没有故意去靠近他,只看了一眼许清木露在水面上雪白的肩膀和锁骨,然后就带着白美美在另一边游泳玩。 许清木坐在一边看着他们,不自觉地嘴角带笑。 这场景太让他安心,他竟然昏昏沉沉地开始打瞌睡。 白美美和宋玦玩了一会儿,回头看到许清木已经睡着了。 宋玦对白美美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白美美立刻乖巧了起来,再不扑腾。 宋玦也停了下来,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许清木。 这满山的苍翠和皑皑的白雪加起来,也比不上眼前这人安睡的容颜。 白美美捂着嘴偷偷地笑,然后蹑手蹑脚地从水里爬起来,裹上自己的卡通睡袍溜了,把空间留给了二人。 宋玦还完全没有察觉,看着许清木就入了神,脑海之中是他们前世的景象,或是争吵或是并肩。 他很想知道他们的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很想知道,那时候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抓住许清木的手,否则今生也不会浪费那么多的时间用来和许清木争执。 就在许清木睡得正熟,宋玦也想得入神的时候,他们突然同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声稚嫩的惊呼。 许清木猛然睁开了眼睛,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眼神立刻变得凛冽。 二人再一听,是白美美的声音。 下一刻他们的脸色都变了,瞬间就从水中跃起,抬手就抓了睡袍裹上。宋玦甚至都顾不得自己腿上的疼,迅速跟着许清木往声音的来源去。 很快二人就顺着声音找到了白美美,他就在后院里待着,什么事情都没有。 但他的眼前,有一只夹杂着黑白斑纹、比犬更大些的兽类,那兽类的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不是常见的野兽,看上去毛茸茸圆滚滚很可爱,但再仔细一看,它的四肢都非常粗壮,指甲看上去也相当锋利。 最重要的是,它嘴边还残留着一点儿铁渣,刚才立在后院的一个铁艺秋千,没了。 这肯定不是普通的动物,至少宋玦从来没有见过,他惊诧地看着那东西,说:“它是把那个秋千给吃了吗?” 许清木点点头,说:“嗯,没错,这是貘兽。” 许清木话刚说完,这貘兽全身的毛立刻就炸了,它摆出一种凶悍的攻击姿态对着许清木和宋玦,眼神非常警惕。 白美美连忙说:“别怕,我爸爸不会伤害你的!” 说完又连忙拉了拉许清木和宋玦的手,说:“它有小宝宝啦!” 二人再仔细一看,只见这只貘兽的背上背着一只巴掌大的幼兽。幼兽身上的毛还没有张全,稀稀疏疏的毛里露出粉色的肉,眼睛都还没有张开,发出吱吱的声响。 白美美眨着大眼睛,然后指着旁边的铁艺花爬架说:“你饿了吗?要吃铁是吗?那边还有铁可以吃。” 貘兽听懂了白美美的意思,那一身的毛慢慢顺了下来,白美美又说:“不够的话,我爸爸的轮椅上还有铁。” 宋玦:…… 说着白美美就要进屋去推宋玦的轮椅,许清木“扑哧”一笑,说:“你这个败家孩子,宋老板的轮椅多贵啊,你给貘兽吃了,宋老板怎么办?” 白美美理所当然地说:“爸爸可以抱着他!” 许清木:…… 宋玦看了白美美一眼,顿时觉得孩子非常懂事。 “别白忙活了,貘兽是吃铁,但只吃铁是不够的。”许清木正了正脸色,开始给宋玦和白美美做科普。 貘兽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妖兽,对自然环境的要求很高,因此自古以来就很少见。它们一般生活在远离人类的深山老林之中,以天地之间的灵力为食。除非是生活环境被破坏,它们才会吃铁矿,若是山中找不到铁矿了,它们就会出现在人类活动的区域,以铁为食。 实际上,铁是无法满足貘兽的巨大的胃口的,吃得再多它们也不会饱,只能勉强维持生命。 而这只刚刚产下幼崽的貘兽冒险到了人类的活动区域,应该找不到食物饿惨了。 听完白美美就很着急,连忙说:“那怎么办?” 许清木没有说话,而是上前一步,貘兽立刻警惕地后退。 许清木没有追上去,只是捡起了地上的一块铁片,突然在手心一划,一道长长的伤口出现在了许清木的手心,鲜血涌出,许清木就将血滴在了那堆铁渣上。 “你干什么!”宋玦急忙上前一步拉住许清木的手。 许清木摇头说:“没事的,用一张止血符立刻就能好。” 说完许清木就拉着宋玦后退了一步,那貘兽愣了愣,接着快步往前,立刻张开口大吃那些沾着血的铁渣。 貘兽是以灵力为食的,许清木的灵力强,它吃这么一摊血,比吃一大堆铁都有效。 许清木对着自己的掌心念咒,以血画了个符,很快掌心的伤口就愈合了,仿佛没有受伤过。 可宋玦还是心疼得不行,皱眉说:“下次别那么着急了,让我来。” “你腿都还没有好,不要逞能了。”许清木不在意地说,“而且这只貘兽需要喂养幼崽,你的灵力不够。” 宋玦的脸色顿时非常难看。 他很想保护许清木,但现在依然是力不从心。 许清木没有在意宋玦的沮丧,而是继续说:“妖兽和普通的兽类不同,他们已经修出了神志和意识,也有灵力,甚至有些妖兽灵力还很强。他们有了和人类非常接近的情感,但还不能彻底化形成人,是介于兽和妖之间的生灵。” 宋玦能理解,妖兽本来应该和人类互不相干的,但现在人类逐渐侵占了野生动物的领地,这些妖兽大概是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了,才会出现在人类活动的区域。 貘兽很快大口吃完了地上的铁渣和血,眼神看上去明亮多了,然后它上前两步,伏低整个身体,将毛茸茸的大尾巴紧贴着地面,自下而上地看着三人,嘴里发出了“嗷呜”的一声。 这是它表示感恩的动作,许清木看懂了,然后对它点点头,说:“去吧,回到你们的地方,妖兽和人靠得太近,不管是你们还是人类,都很危险。” 貘兽慢慢起身,点点头,然后灵活地跳上了竹墙,再回头看了一眼,凭空就从三人的眼前消失了。 白美美还有点舍不得这毛茸茸的可爱妖兽,脸上露出了失落的神情,许清木摸摸他的脑袋,说:“这里不是他们呆的地方,保护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不要干预,你今天已经做得很好了,能遇到这样少见的妖兽,也是你的幸运。” 白美美是个天生乐观的乖孩子,很快就又开心起来,回房里去玩宋玦的手机了。 遇到貘兽只是他们在这酒店的一个小插曲,很快就众人就给遗忘了。待了一周以后,宋玦的小腿恢复了,皮肤上也看不出伤痕,那要命的痛终于消失,也差不多应该回去了。 唯一有些麻烦的就是,退房的时候,酒店负责人惊诧地发现,宋玦他们院子里铁艺秋千竟然凭空消失了。 当了那么多年酒店的接待,他们倒是见过有游客损坏或者带走酒店物品的,但那么大一个秋千连渣都不剩,这群人是怎么做到的?! 白美美仰着脸看着酒店负责人,乖乖地说:“被吃掉啦!” 负责人满脸都是问号。 宋玦一本正经地说:“的确是吃掉了,抱歉,多少钱,我们原价赔偿。” 负责人:??? 总之,这温泉之旅就这样愉快地结束了,宋玦意犹未尽,回了凌云观还在琢磨找老板商量入股的事。 回去一周以后,日子恢复了平静。 就在一个一点儿也不特别的晚上,睡得正香的哈士奇突然从梦中惊醒,因为她鼻子灵,闻到了一点儿奇怪的味道。 像是别的兽类,但又像是妖,她分辨不出来,担心是什么危险的东西,连忙跳起来就去找许清木。 许清木刚睡着就被哈士奇给叫了起来,然后全观的人都醒了。 不管是妖还是有人作怪,敢上门挑衅凌云观的都是稀有物品,众人都想着看热闹。 于是不到一分钟所有人都集合了起来,哈士奇循着那一点儿味道领着众人一窝蜂地走到了三清殿的门口。 远远的,众人就看到了一团黑漆漆的毛,那一点儿似妖似兽的味道,就是从那毛里发出来的。 许清木很是警惕,抬手示意众人等等,然后拉着宋玦,缓缓地往前。 电筒照亮那黑漆漆的毛时,许清木和宋玦同时呆住。 在那团毛里,有一只小小的、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的小动物,圆滚滚毛茸茸,四条腿胡乱地蹬着,发出不安的低叫。 竟然是在温泉酒店遇到的那只貘兽的幼崽! 许清木和宋玦对视了一眼,都非常惊讶。 它竟然把孩子给送到这儿来了,这是高级碰瓷吗? 117、晋江独家发表 见许清木和宋玦愣住了, 其他人便也都积极的凑上来,一看这景象全都大眼瞪小眼。 白美美高兴得不得了, 拍起手来说:“是小宝宝,是那天见过的小宝宝!” 但高兴了片刻, 他又皱起小眉毛说:“但是, 它的妈妈呢?” 宋玦道:“是啊,它妈妈呢?是养不起了还是有别的情况?” 众人叽叽喳喳一阵, 没猜到真相,却还是被这小崽子可爱到了,一群人都围在旁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它,都不敢大声说话。 可那小貘兽还是感觉到了很多陌生人的气息,它越发不安地低声叫唤起来, 然后开始扭动。过了一会儿, 众人就发现它在朝着许清木脚边挪,直到它费劲地将小脑袋靠在了许清木的脚背,才终于安稳地呼了一口气,用小爪子抱着许清木不肯撒手。 宋玦微笑道:“它喜欢你。” 许清木感觉有些无措, 僵硬地站着,然后说:“那天貘兽吃过我的血, 身上应该有我的味道,这只小幼崽闻到了吧。” “那正好。”宋玦笑说, “你暂且带一下它吧,夜里冷,先回房间去。” 许清木也狠不下心不管这小东西, 没办法只能小心地将它给捧了起来,然后让众人回去休息,别吓到这小家伙。 众人依依不舍地散了,许清木就带着小幼崽回了院子。但他总觉得一个人带这个幼崽压力太大,没有回房,而是跟着宋玦去了宋玦的房间,立刻就在宋玦的沙发上躺下了。 小幼崽还在发抖,许清木不知道怎么办,便紧张地看着宋玦,宋玦道:“是冷着了。” 许清木稍微敞开衣襟,将它贴在自己身上给它保暖。 而那小幼崽靠近许清木就更加安心了,片刻后,竟然努力地往许清木怀里拱,张开嘴咿咿呀呀地叫。 许清木又茫然地看着宋玦,宋玦脸色严肃,试探地道:“它或许是……想……吃奶……吧?” 许清木:#%##¥*&…… “你胡说什么!”许清木冲宋玦发火说,“我有血,没有奶!要喂奶你来!” “我也没有。”宋玦满脸无奈,然后想了想又说,“凌云观的藏书阁里是不是有关于妖兽的古籍?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关于貘兽的记录,看看应该拿这小东西怎么办。你就先休息吧。” 现在也只好那么办了,许清木阴沉着脸点头,宋玦便很快离开房间,往藏书阁的方向去。 宋玦走后,那小幼崽叫唤了一会儿,估计是累了,就窝在许清木的心口睡了过去。许清木也不敢乱动,躺在宋玦的沙发上发愣,没一会儿自己也困得睡着了。白美美特别乖地自己洗漱完毕,然后也爬上沙发,抱着许清木的大腿闭上了眼睛。 等宋玦从藏书阁带回古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仨睡得安安稳稳的样子。 他嘴角立刻含笑,便觉得这夜的风格外温柔。 许清木一夜安睡,醒来的时候,宋玦已经记好了整整三页关于貘兽幼崽的饲养笔记,并且连夜让人买了奶粉奶瓶送上山。这会儿他已经自己试过了很多次冲调奶粉,重逢掌握了冲调奶粉的温度和计量,调好了一瓶奶粉,在许清木睡醒的时候就递了过去。 小貘兽闻到奶的味道,立刻醒了过来,又开始咿咿呀呀地叫唤着往许清木的怀里拱,许清木尴尬地赶紧接过奶瓶,往那小幼崽嘴里一塞,那小家伙立刻安静了,吧嗒吧嗒愉快地喝起了奶。 白美美醒过来,揉着眼睛说:“小宝宝好乖啊……” 许清木抽空揉了下他的脑袋,说:“你也很乖。” 还好宋玦靠谱,经过了第一夜的慌乱以后,现在他们也算暂且稳住了情况。 “可是……以后该怎么办呢?”许清木还是有点不安,说,“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养着这只貘兽?妖兽和妖不一样,和人、鬼也不一样,似乎不太适合饲养。” 宋玦点点头,说:“要养倒是养得起,现在就是喝奶,大一点它要吃多少铁都可以给它买。但我看了古籍,按照上面的记载来看,这些妖兽和野生动物差不多,自然的环境更适合它们的生存和繁衍,一时救助是可以的,但最终目的还是要放归自然。” 许清木皱眉,有些忧虑地说:“也不知道貘兽究竟遇到了困难……我们得想办法找找它啊。” 说着,那小貘兽已经将奶喝完了,舒服地打了一个嗝,然后又往许清木的怀里拱,找个舒服的姿势打算继续睡。 宋玦用手指头轻轻揉了一下这小幼崽的脑袋,说:“没办法了,先养着,再慢慢找它的妈妈。” 许清木脸色很沉。 宋玦轻笑,说:“现在,只能辛苦一下小道长做它的临时妈妈了。” 许清木:…… 有了小貘兽的加入,和谐的一家三口瞬间变成了一家四口。 每天许清木负责抱着小貘兽哄它睡觉,它要喝奶的时候许清木就大声一声宋老板。宋老板宛如声控机器人,喊一声以后十分钟之内就能飞速地调好温度适宜的奶粉递到许清木的手边,许清木心安理得的享受了宋玦的劳动成果,得到了小貘兽的全部的依赖和爱。 过了一个月,小貘兽睁开了眼睛,开始学着慢悠悠地爬,它比一般的野兽要聪明得多,很快就能认全凌云观的人,也和大家都亲近了起来,所有人都很喜欢它。 晚上白美美和哈士奇会负责教他怎么爬,两只小崽子和一只狐狸在院子里蠢蠢得爬来爬去的时候,许清木和宋玦就在旁边一脸慈祥地看着。 而其他人也磕着瓜子看热闹,无比羡慕。 孩子和宠物都有了,这小日子,还能更红火吗? 小貘兽长得飞快,等能够顺利自己爬行的时候,许清木便不拦着白美美带它离开凌云观去山里灵力充足的地方游玩了。于是白美美每天都会在傍晚的时候带着小貘兽出去溜一圈,都是尽量避开游客。 但今天就是运气不那么好,白美美正和小貘兽玩得开心,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那男孩儿长得非常胖,脸上的肉都堆了起来,差不多有白美美的两倍宽。 他一看到小貘兽,立刻就“啊”的一声尖叫。 小貘兽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往白美美的身边爬,白美美将小貘兽抱在怀里,板着小脸蛋就准备离开。 但那小胖子飞快地把路给堵住,指着白美美怀里的小貘兽说:“这是什么狗,长得好奇怪啊。” 白美美摇头说:“不是狗狗,你让开一下,我要回去。” 小胖子不肯让,说:“你的狗看起来好乖,让我玩。” 他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有种特别讨厌的娇纵感,白美美非常反感,噘着嘴不肯回答他,就想从他的身边绕过去。 可那小胖子仗着自己长得宽就不肯让白美美,白美美眉头一皱,身影一闪突然就消失在了小胖子的眼前,小胖子奇怪地转头,发现白美美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他的身后。 “你在搞什么!”小胖子生气了,大声喊道,“快点把你的狗给我玩!” 白美美拔腿就跑,小胖子两条肥短腿追不上,跑了两步便开始喘气。然后他更加生气了,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哇哇大哭。 白美美惊诧地停下脚步回头,就看那小胖子在地上打滚又哭又喊:“妈妈!有人欺负我!” 话音刚落,白美美突然觉得眼前有点暗,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白美美的面前,她一看自己孩子哭了,立刻推了一把白美美,跑到小胖子面前,蹲下来给小胖子擦眼泪,连忙哄着说:“乖宝宝不哭不哭,谁欺负你?” 小胖子大哭指着白美美,说:“我要他怀里的狗,让他卖给我!” 女人一看许清木怀里的貘兽,倒是一愣,说:“这东西……是熊猫吧?这不是狗啊!” 女人一下又有点兴奋,站起来说:“这是熊猫,让我看看!” 说着就往白美美的方向走,还想动手提溜小貘兽,白美美身影再次一闪到了几米之外,那女人扑了个空,心下一慌便被高跟鞋崴了脚,狠狠地摔了一个屁股蹲。 她惨叫半天,然后勃然大怒,站起来大声说:“你这个没有教养的野孩子!你爸妈在那!叫他们过来!你们竟然敢抓熊猫!” 白美美彻底生气了。 虽然长得可爱,但到底是个鬼。他闭上眼睛,小拳头轻轻一握,一阵黑雾便从他的身体飘散开。 小胖子还在哭,女人还在大喝,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原本冷清的山路上,突然出现了好多拥挤的……人? 有些暂且不能投胎、没有做过恶的鬼会在凌云观附近游荡修炼,偷偷吃一点凌云观里飘出来的香火,许清木是从来不干涉的。于是这凌云山聚集了不少鬼物。 虽然这些鬼没做过恶,但大部分还保留着死前的凄惨模样,依然长得很可怕。 有摔得脑浆迸裂的,有生病肠穿肚烂的,有车祸被撞得四分五裂的…… 女人和小胖子同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小胖子“啊”的一声尖叫,更加放肆得大哭起来,嗓子瞬间干哑。 女人慌忙过去抱住小胖子,眼泪都要下来了,她眼前有个看起来四肢都正常的男人背对着她,她就寻求保护一般叫住那个男人,说:“帅哥!你快看!看到没有!这些都是什么啊!” 男人愣了一下,慢慢将脑袋转过来,女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后背组合着正脸的男人盯着女人眨眨眼说:“咦,你居然看见我?” 女人白眼一眼,更加凄惨地惊声尖叫,小胖子则哭得嘶哑没了声音,尿了一裤子。 白美美再一眨眼,他们眼前的一切都突然消失。 女人还在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叫,半晌之后才发觉眼前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她缓缓地站起来,看到的依然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抱着一只像是熊猫一样的小动物。 小胖子惊魂未定,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而这个时候,听到动静的许清木和宋玦也刚赶了过来。 白美美立刻躲在他们的身后。 女人猛然醒了过来,只觉得刚才那十几秒是幻觉,看着自己怀眼吓傻了的小胖子,顿时心疼得要命。 她站起来,插着腰看着许清木道:“是你啊!那个小道士!” 她经常看新闻,所以认识许清木,但她一次都没有去过凌云观。因为她从来就对鬼神没有敬畏,一直觉得许清木就是个会一些高级骗术的江湖骗子。 此刻,白美美抱着许清木的腿,女人更是火冒三丈。而且她认定了,刚才自己和小胖子看到的怪异景象,就是许清木这个小道士搞的鬼!他肯定对自己用了什么产生幻觉的迷-幻-药! 许清木低头看白美美,白美美就小声说了一句:“爸爸。” 其他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女人顿时更加来劲,拔高音调,叉腰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正经道士!你和这个超模果然是来真的,连孩子都有了!” 许清木:??? 118、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和宋玦都愣住了, 那女人就继续叉着腰指着俩人怒吼:“早就看不惯你们这些搞封建迷信的神棍了!封建迷信就算了,你一个道士居然还搞基, 孩子都有了!” 许清木真是被这人给蠢得生不起来气,看了她一眼, 说:“你到底在想什么?男人真的不能生孩子。” 那女人愣了一下, 看着白美美长得简直就是许清木和宋玦的复刻版,她真的很困惑, 然后她继续叫嚣:“谁知道你们上哪儿偷的孩子!骗婚也有可能!你们连熊猫都敢偷!” 许清木真诚地觉得这人脑子不太好,于是都不想和她计较了,拉起白美美的手,说:“我们回去。” 女人见他们转身,依然是很气愤地吼:“你们是不知道我老公是谁, 你们等着!” 白美美一皱眉, 转头对着那女人一眨眼,女人的眼前又出现了那群死状凄惨的鬼,那个脑袋转了一圈的男人还站在她的面前,奇怪地说:“怎么又看不见我了?” 小胖子这次吓得哭都不敢哭了, 白眼不停地翻,女人还壮着胆子带着哭腔说了一句“你们等着”, 然后才惊恐地抱起小胖子赶紧溜走。 回到凌云观以后,许清木才问白美美刚才发生的事情, 白美美气鼓鼓地说:“我没有欺负人,是小胖子和他妈妈想碰小宝宝,我不让他们碰, 他们就耍赖。” 说完白美美就紧张地看着许清木。许清木交代过他很多次不能伤人,他一直都记得,但这次是真的很生气。 许清木拍拍他的头说:“没关系的,有人欺负你,先要保护好你自己。” 许清木还挺高兴的,现在不需要他出手白美美也能保护自己了,而且还能掌握一定的分寸,这样之后把他送到幼儿园去,许清木也能放心。 所以这个对他们来说非常小的事件很快就被他们给抛到了脑后。 然而他们不计较,对方却没有忘。 当天晚上枝城很火的一个当地论坛,有人就发了关于许清木的帖子。 【主题:凌云观的那个小道士是不是仗着自己红了开始无法无天了,居然公然搞基!还敢养熊猫!】 楼主放上了一个一分多钟的视频,视频内容就是许清木和宋玦一左一右地护着白美美,而白美美手里抱着小貘兽,开开心心往凌云观走的画面。角度是偷拍的,但拍摄者的技术不错,能清楚地看到三个人的脸,以及白美美怀里那只小貘兽的大部□□子。除了视频,楼主还自己附带了解说。 【楼主:这个大家如果一直看新闻应该能看出来这个长得很高的男人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什么超模。我发现他从去年凌云观卖洗发水开始就一直和许清木在一块,每次许清木有什么事情被拍到他都在身边。现在可好了,还有个孩子,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这两人长得也太像了!而且第35秒,能清楚听到这还在叫了一声爸爸,两个人都答应了!许清木一个道士,居然公然搞基!】 许清木本身就自带热度,所以很快这个帖子很快就有了大量的回复。 【石佐游鸣:啊啊啊啊啊!嗑到了谢谢楼主!不看楼主的帖子还不知道他居然一直都陪在小道长的身边,这……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想念化作铭:天呐!!!我以为我的cp永远都不会有糖了居然意外发糖!!!】 【糖果仙子:我晕,我有点吓到!那个小孩儿长得也太像小道长和超模的合体了吧?好可爱啊!】 【叶十七: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下,小道长似乎是把那位超模叫做宋玦。宋是什么宋?玦是什么玦?嗑了快一年了我一直都想给我的cp取个名的,卑微_(:3∠)_】 楼主根本没想到发出啊来帖子以后网友的重点竟然不是批评许清木搞基,而是非常乐于看到这样的景象,都欢乐得不行。 楼主有点着急地回帖。 【楼主:你们怎么回事?许清木是道士!他怎么能搞基!这种行为不是应该谴责吗!】 楼下立刻就有人怼楼主。 【咿呀呀:讲道理道家并没有严格限制搞基。道法三千,顺其自然。搞基也是自然存在的现象。】 【哩哆喵喵:姐妹们!看我查到了什么!宋氏集团年会流出的照片一张!站在最中间那个宋氏集团总裁就叫做宋玦!快看是不是和超模长得很像!】 【东黎:我的天呐,对比照片我觉得就是同一个人!】 【胖et愛eating:是同一个人没错了,我叠图看了,脖子上一颗小痣刚好对的上。我的妈呀,这是什么耽美文的设定……霸道总裁爱上俊俏小道士……这组合也太戏剧了,晋江都不敢这么写……】 【布丁:楼主,你做了大好事!我cp的时髦度顿时上升了一万个点!都来嗑这个cp啊!不能更好嗑!】 【熊猫:我好像已经想出来了cp名了……掘墓cp怎么样?】 【糯米·骆驼:虽然这个名字很霸气,但楼上不觉有点不吉利吗,哈哈哈……】 【楼主:你们怎么回事???】 眼看众人的重点歪了,楼主急忙又放了几张图,然后继续回帖。 【楼主:你们这群神经病!搞基就是变态好吗?你们到底在兴奋些什么?不觉得恶心吗?他们违背天性,违背自然!居然还搞出了一个孩子!太恶心了!】 【艾艾:妈的,看到这里才发现楼主是黑子……没想到我小道长一个道士居然都有黑了……】 【黑球:黑子你醒醒,男人是真的生不出来孩子的!他们怎么搞也不可能搞出孩子来啊!凌云观一直以来就有收养弃婴的传统,你去查查以前的新闻报道吧,现在观里的小道士都是老观主收养的。】 【十年一生:嗑还是黑子会嗑,我都不敢想那孩子是他们搞出来的……楼主真棒……】 【素玖酒:理智上告诉我男男不能生子,但情感上真希望这是真的,今晚我就要做一个我cp儿女双全的美梦。】 楼主简直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于是气急败坏地和其他网友对骂起来,因为骂的话实在太脏,没一会儿管理员就把这个帖子给锁了。 网友没有管这个楼主,另外又开了一贴,开始讨论起了掘墓cp。 但这楼主并没有死心,很快又再开了一贴转移了重点。 【主题:许清木是不是太胆大了,他居然养熊猫!】 这一次楼主没有说宋玦的事情,而是自己带上了一些刚注册的小号水军,一直车轱辘熊猫的事情,不停地刷白美美怀里小貘兽的照片。 【楼主:反正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和林业局很快就会去调查的!他跑不掉!】 【新用户578:搞基我管不着,我就想问凌云观之前不是在养狐狸吗?有正规手续吗?狐狸都没搞清楚,又在养熊猫了?】 【新用户675:真的是熊猫,别的你能找到什么动物长成这样吗?】 【新用户460:我还是觉得许清木这个人有一点的邪门,围绕他的一直都是些奇怪的新闻。】 【新用户590:哦,你们不是说那个和他搞基的男的是什么大总裁吗?嗯,总裁给他送的熊猫?那总裁一起被抓起来吧。】 虽然楼主自带的水军很明显,一眼能看出来楼主就是想黑许清木。但关乎到国宝,众人还是很重视。 再仔细一看,这还得了,真的很像熊猫! 所以,非常自然而然的,凌云观、许清木、宋玦、熊猫,在帖子越来越热的第二天就全一起上了热搜。 许清木睡醒起来看到凌云观门口人又暴增,已经非常淡定了,熟练地打开微博热搜,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原委,他的重点也没有在熊猫上,而是……掘墓cp。 看着看着,许清木就忍不住耳朵泛红。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说他和宋玦是一对…… 如果是在一年多之前他刚认识宋玦那会儿有人这样说,他肯定会把对方一顿暴打。但现在大家都这样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许清木竟然敢一点儿都不会不高兴,只是心里怪怪的,还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 许清木犹豫了很久才去隔壁找宋玦,宋玦也刚了解完情况,他还挺高兴的——毕竟网友都在夸他们般配。 不过许清木阴沉着脸推门进来,宋玦就恢复了严肃,正经地说:“已经在花钱降热搜了。” 许清木往宋玦的沙发上一躺,清了清嗓子,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说:“你看到网友说的了吗?cp是什么意思?” 宋玦连忙绷紧了自己的表情,但还是用眼角偷看了许清木一眼。 他不想许清木又生气暴躁,就装作正人君子的样子,说:“没什么,网友瞎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许清木一下顿住,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玦的语气太从容淡定了,好像……根本一点儿都不在乎。 或许宋玦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心态,他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胡乱揣测他们的关系,因为假的就是假的,别人怎么说也真不了。 想到这里,许清木顿时暴躁了起来,脑子里对宋玦种种行为有了一个非常确切的形容:渣男。 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阴沉着脸轻轻地磨牙,想咬一口宋玦。 偷偷观察许清木表情的宋玦便也非常矛盾。一面觉得懵懵懂懂的许清木太可爱了,一面又觉得全世界都知道了自己的心意,许清木还不开窍,自己实在是有点惨。 二人各自怀着心事,于是都陷入了沉默。 安静的氛围被一个小道士打破,说是王三看到热搜已经赶了过来。许清木赶紧就从沙发上爬起来逃离这尴尬的氛围。 宋玦在他的身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很快跟上。 对于王三和有关部门来说,许清木是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和技术人才。接到群众举报许清木养熊猫,他立刻就上山来核实情况。 许清木让王三看了眼小貘兽,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王三立刻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给许清木打包票说:“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科长,但因为我们单位处理的事件都关系到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因此是级别很高的,不管谁举报的,交给我来摆平就行。你好好养着这小貘兽,在你这儿更好,交给别人我才要担心。” 又说了几句,王三就提出了告辞,许清木刚把王三送到前殿,突然就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蛮横地站在院子里,小道士们站在一边儿正在和他们说话。 警服许清木倒是认识的,另外还有一套制服许清木不认识,不过对方很快出示了证件,说:“我们是枝城市林业局的工作人员,接到群众举报,说是凌云观非法捕猎、饲养熊猫。现在来调查,希望各位配合一下。” 周围的香客也都围了过来,毕竟大家都想知道凌云观是不是真的养了熊猫。 王三刚跟许清木打了包票说没问题,结果立刻被打脸,顿时就不高兴了,连忙上前将几人给拉到一边儿小声说了几句,同时也亮了一下自己的证件。 王三的证件不会透露他的工作内容,但能看出级别和权限很高,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工作人员看到王三的证件便十分紧张,小声说:“可是熊猫毕竟是国宝啊,您是领导,要求我们来调查的也是领导……我们也很难做。而且是……是刘书记的夫人亲眼看到的他们在养熊猫啊……那个照片和也很像是熊猫。” 许清木耳力强,听到了工作人员的这番话,于是恍然。原来那天那个女人说的话是这意思,这还是一位领导夫人。 王三也没有为难工作人员,说:“我刚其实看过了,真不是熊猫,不过,你们还是检查一下放心,但不能带走,我给小道长沟通一下。” 工作人员同意了,许清木就让把美美把小貘兽给带了出来。 周围围观的香客都乐呵呵地站在不远处看,一群人都被白美美和小貘兽给萌晕了,但又没敢大声叫唤,生怕吓着这俩小可爱。 工作人员上前仔细一看,这圆滚滚的可爱小东西真的和熊猫很像很像,但这像松鼠一样毛茸茸的大尾巴却和熊猫完全不同。 工作人员有些惊诧地眨着眼睛说:“这……这是什么新物种吗?感觉我没有见过……” 许清木道:“是狗。” 众人感到疑惑,有人便道:“啊……可又不像狗啊……这毛色……” 宋玦眼睛都不眨地说瞎话:“这本来是一只白狗,耳朵四肢和和眼圈的毛是用天然植物染料染黑的,不会损伤狗狗的健康。” 有香客瞪着眼睛,说:“啊,真的吗?那这是什么品种的狗狗啊,长得也太可爱了。” 宋玦微笑,笃定地道:“松狮。” 与此同时,论坛上那个骂许清木养熊猫的帖子,又被楼主给顶了上来。 【楼主:根据我的可靠消息,派出所和林业局已经上山去查熊猫事件了,嘻嘻嘻,你们追捧的小道长马上就要铁窗泪了哦。】 楼主这贱兮兮的语气很招人烦,许多网友都看不过去和她互怼了起来,然而她以不变应万变,不停地发“铁窗泪”三个字惹人生气。 两方吵架吵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林业局官方微博就发布了公告,局长也出来为许清木辟谣,证实经过专家的研究得出结论,许清木养的的确不是熊猫,那就是一只松狮。 看到新闻,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哈士奇是非常高兴,她用自己的狐狸爪子摸着这和熊猫一样珍贵且可爱的小貘兽,愉快地说:“恭喜你加入咱们犬科队伍,以后,我就叫你松松啦!” 119、晋江独家发表 凌云观饲养熊猫的新闻在热搜上待了好几天, 网友们都被这小貘兽给可爱得不行,它毫无知觉地就成了网红, 网友天天都在催凌云观那个安静很久的微博恢复营业放一些小貘兽的照片,他们甚至愿意付费观看直播。 但许清木就是那么不宠粉, 不管热搜闹得多大, 习惯性装死。 有会抓热点的宠物店顺势推出了美容服务,用植物染料给狗狗染毛。 于是很多人尝试了给狗狗染毛, 但很可惜,他们染出来的狗狗怎么都没有凌云观的那一只像熊猫。要不是亲眼看到林业局发的辟谣照片里那毛茸茸的大尾巴,他们真的会觉得那确实就是一只熊猫。 网上闹腾了一周左右,大家都很欢乐,唯有那位刘夫人不太高兴, 看着网上帖子里一片祥和, 再想到自己和宝贝儿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更是火冒三丈。 尤其是她的宝贝儿子,回家之后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许清木那个神棍却一点儿惩罚都没有受到,凌云观还又出了一次名, 这凭什么! 而且,林业局还给了她回复, 说是认真检查了,并且工作人员偷偷给她透露, 有别的领导也在关注这件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凌云观养的的确不是熊猫。 听到这个回复,她就更加不高兴了, 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她觉得这件事没完,非得要把这件事情给闹大了不可。 于是,在一个人多的周末,刘夫人特意带上了一堆记者,亲自上凌云观来讨说法。 这一次有这么多香客和记者在,她不相信许清木还敢对她用迷-幻-药吓唬她。 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现在了凌云观的门口,小道士们一看就知道是来找茬的,于是一边拦住了不让人进去,一边去找许清木。 刘夫人也没有强求,反正门口人也很多,她示意记者打开摄像机,她便面对着摄像机做采访。 镜头一对准她,她的神情立刻变得无辜又可怜,眼睛里含着泪花,委屈地说:“那天我带着我儿子在凌云山玩,遇到了凌云观的一个小孩儿。那小孩儿跋扈得很,欺负我儿子。而凌云观的那位神奇的小道长作为小孩儿的监护人,居然没有说要教育他家小孩儿,倒是和那小孩儿一起吓唬我和我儿子。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我和儿子回去以后就一直做噩梦。我倒是没什么,就是孩子是无辜的,他才七岁啊!他不过想看看那是不是真的熊猫……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呢?” 说着说着刘夫人的眼眶就红了,抽噎着开始假哭。 香客们见此状况也都围了过来,小声地在周边讨论。 刘夫人带来的人立刻见缝插针地说:“您的意思是,凌云观的小道长对您的儿子做了什么,才导致他做噩梦的,你有什么凭据吗?” 刘夫人就可怜地摇头,说:“就是找不到凭据我才着急,但是大家都说小道长非常神奇,有神秘力量,我真的是……算了,真的不敢再得罪他,万一又遇到什么清怪的事情呢?我今天上凌云观来就是想找小道长赔罪了,希望他能看到孩子还小的范儿上,原谅那孩子,让他不要再做噩梦了。” 这副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倒的确是惹人同情。 眼前的状况让刘夫人很满意,她对记者使了个眼色,记者就装作客观地继续说:“关于这件事情,我们会继续想办法采访小道长本人的。不过,我想问的是,您亲眼看过那只疑似熊猫的动物,现在还坚持它不是松狮吗?” 刘夫人立刻点头,笃定地说:“我敢肯定绝对不是狗,否则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染色,怎么没有见到一只那么像熊猫的?最开始我也只是好奇……算了,或许这本来就不是我一个家庭妇女能操心的事情,也许小道长手眼通天,有别的渠道能堵住大家的嘴吧。” 记者便脸色严肃地道:“您反映的这些问题我们大家也非常关心,所以在也希望凌云观能正面回答我们的这些疑问。” 就在记者和刘夫人一唱一和的时候,许清木早已经走到了凌云观的门口看了半天的热闹了。他任由这些人颠倒黑白,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一点儿也不着急。 见许清木出来,记者便立刻要围上去采访,但许清木打了个哈欠,说:“没什么好说的。” 对于这种小喽啰,他根本都懒得出手,他往后看了一眼,对哈士奇说:“你来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说完这话,许清木头也没回就往凌云观里面走了,接着,一只火红色的狐狸从人群就之中穿过,悄无声息地跑到了刘夫人的面前。 哈士奇和刘夫人面对面,刘夫人正要惊叫,哈士奇便冲着她轻轻微笑。刘夫人感觉后背一凉,接着眼前的景象突然就变了。 刘夫人很恍惚,觉得自己还坐在自家豪华的客厅里,对面是自己的几个最亲密的姐妹。 刘夫人眨了眨眼,渐渐有些发晕,等再清醒过来,刚才的委屈端庄瞬间消失了,她眉毛一挑,尖酸刻薄的嘴脸露了出来,她立即大声地“呸”了一声。 记者们本来要追着许清木去的,可听到这声音又回过头来,有点奇怪地看着刘夫人。 众人只见这位刘夫人不知道什么毛病,突然就变了脸,然后气势汹汹地吼了一句:“那个小神棍!真想抽他两耳光!” 众人十分惊诧,全看着刘夫人,而她就像在自家客厅一样放松,冷笑一声,又恨有:“我活了这么大就没有人被这样对待过!更不要提我家宝贝儿,那可是真正的掌上明珠,为什么会被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欺负?” 香客们里还有白美美的粉丝,听到这话立刻不高兴,大声道:“你说什么!谁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刘夫人面对着那香客,继续张牙舞爪地说:“不是说凌云观的道士都是收养的吗?所以全观都是些野孩子,没爹没妈没教养!” 记者们顿时很慌,拿话筒那人上前,想要拉一把刘夫人,可刘夫人只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冷哼一声,说:“反正不管那个东西是不是熊猫,我都要让他们养不下去!我儿子只不过想看一下那小畜生而已,他们竟然不给我儿子看!哪怕我儿子要去动物园摸真的熊猫,还不就是一句话安排的事情!一个小道士究竟在拽什么?是不是林业局领导是他亲戚?哼,不就是领导吗?谁家还没个领导了。” 记者着急道:“等等,您先别说了。” 刘夫人继续翻着白眼,对她幻觉里的姐妹说:“让他们养不下去还没完,我还要让那个小道士亲自给我道歉!把道歉声明挂在凌云观门口三天!” 香客们露出了厌恶的表情,都拿着手机拍着这刘夫人叉腰嚣张的模样,刘夫人浑然不觉地说:“他们以为他们是在和谁作对呢!用那种态度对待刘书记的儿子!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这话说出来,众人都愣了一下,这位刘夫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刘夫人就继续说着石破天惊的话:“就一个破道观还什么古建筑呢,我让城-管局过来看一眼就能给判定成违章,全给拆了,有个屁的价值!我看着全观上下加起来还不如我玛莎拉蒂的一个车轱辘呢。” 众人顿时焕然。 这位夫人还有玛莎拉蒂开呢! 记者简直都崩溃了,躲在人群里恨不得自己不认识这个傻缺刘夫人。 而刘夫人依然洋洋得意,继续说:“你们可真大惊小怪,玛莎拉蒂算什么?算了有些东西不方便给你们说罢了。行了,这口气我怎么都咽不下去,论坛上的东西我还是会继续发的,不让搞臭这个小神棍我是不甘心的。对了,我还联系了记者,马上就要上凌云观去采访了,我要让他们看看我的厉害。” 然后安静了一会儿,她又继续说:“我知道卖洗发水的时候有记者得罪了他们后来被针对的。但是管我什么事情?我又不是记者,反正记者为了博眼球和赚钱没有脸皮的家伙罢了,让他们来他们还敢不来吗?” 香客都对记者们投来了异样的眼光,他们脸都绿了,一个个都难堪得不行。 围观群众倒是乐于看这种狗咬狗的戏份,一个个都非常开心地起哄,刘夫人就在这起哄声之中更加得意了起来,说:“行了,不多说了,今天说的这些话别让其他人知道了。你们出去也千万要低调,你不知道现在这些小老百姓,不知道多刁钻,低级又特别难伺候。” 诸位小老百姓听到这里,脸色都是一僵,顿时群情激奋,冲着刘夫人大喊。 哈士奇也觉得差不多了,她优哉游哉地舔了舔毛,冲着刘夫人轻轻一笑。 于是慢慢的,刘夫人眼前的景象又变了,她晕乎了一阵再清醒,发现自己并不是在自家豪华的客厅里,而是站在凌云观门口,面对的是一堆记者和香客。 她面前有一只狐狸,那狐狸咧开嘴对她笑了一下,笑容非常应声诡异,她又吓了一跳,一声尖叫后退一步便身子不稳,再次狠狠地摔了个屁股墩。 这一摔让她猛然惊醒,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脸色瞬间就白了。她立刻让自己镇定了下来,然后又做出委屈的脸色来,慌忙道:“许清木……就是他!他又在搞事情,他又在用哪个迷-幻-药了!那些话不是我的真心话!是他让我说的!” 有人看不下去了,怒道:“你可要点脸啊!小道长就出来了一分钟看都没有看你一眼!” 刘夫人连忙又拉了个记者,说:“许清木那个神棍就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招数,他是不是……” 记者没搭理她,突然转头就走,毕竟刚才都被人指着鼻子吗没脸没皮了,谁还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围观香客都对这位刘夫人露出鄙夷的声色,开始冷嘲热讽。 “刘书记的夫人,好大的官威啊。” “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确是不如刘夫人高级,竟然还能开玛莎拉蒂。” “让我上网来查一查,看看咱们枝城有几个姓刘的书记。” …… 刘夫人慌张得要命,还想狡辩解释点什么,但众人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在她要继续开口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声“滚”,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滚”。 看着一个个怒目圆睁的香客和对着她的手机,刘夫人终于是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这些内容,一旦被发上网,群众的愤怒可想而知,但她现在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再说只怕现场的人都克制不住要打她。在众人朝她吐口水之前,狼狈地跑了,一路回了自己的家里。 到家以后刘夫人的心还在砰砰直跳,她感觉自己可能闯了大祸,想给自家老公打电话又不敢,只能一直在客厅里来回走着焦虑地想要自己要怎么办。 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了两个小时,刘夫人终于忍不住想要给自家老公打电话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满脸阴沉的刘书记回来了,他一看到刘夫人就冲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肩膀声嘶力竭地怒吼:“你是不是疯了!你说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我要被你害惨了!” 刘夫人一愣,接着道:“你们单位里都、都知道了?这么快?” 刘书记瞪大眼睛道:“岂止是单位!已经上热搜了!很快全国人民都知道了!我可是让你搞得全国出名了!” 刘夫人瞬间眼泪就下来了,急忙给自己找借口,说:“我还不是想给你儿子讨回公道!能怪我吗?!” 刘书记一阵窒息,正要说话的时候,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着那号码就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接起来腰都弯了下去,卑微又紧张地“喂”了一声。 然后,他长时间都没有说话,脸色只是越来越惨白,后来电话里没了声音,他的手一软,手机“啪”地就摔在了地上。 刘夫人梨花带雨地道:“是……是谁?” 刘书记喉咙干哑,低声道:“纪、纪-委……” 说完,夫妻二人一同翻起了白眼,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 这位坑老公的刘夫人把刘书记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他们夫妻在大众面前狠狠地露了一把脸。仅仅半个月之后,那辆玛莎拉蒂的来龙去脉就被查清楚了,于是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刘书记很快开始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后续经过一年的调查和审理,刘书记以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这位夫人想让许清木铁窗泪的梦想没有实现,倒是成功将自家老公给送进了铁窗。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而眼下,许清木根本依然过着逗狗带孩子时不时和宋玦吵架的悠闲生活,在得知刘书记被调查以后他就没有再关注过这件事情。 然而,王三还是特意上山,给许清木送来了一面新的锦旗。 许清木很习惯地接受了彩带和唢呐的祝贺,将那新锦旗挂上了那面象征荣誉的墙。 金灿灿的四个大字,代表着许清木在新的领域又做出了贡献——反腐先锋。 120、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的热度稍微下来, 掘墓cp又短暂地上了一段时间热搜。 因为宋玦的身份被网友们扒了出来。大家都很惊诧,从前都以为他是太丑了才常年不露脸, 谁知道居然长得那么好看! 而且重点是,长成这样就算了, 他和许清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一个大老板一天正事不干为什么一直守在许清木的身边? 这俩也太real了, 简直就是按着网友的脑袋逼着他们嗑这个cp。 许清木在微博上看了一会儿,竟然发现有不少的掘墓cp的产出, 文和图都有。出于好奇,许清木点开了一本文看了两眼。 其实也没有写得太过分,就是一些暧昧的小段子,许清木还是浑身不自在,没好意思看下去, 连忙退出微博。 正想把手机给丢一边, 突然看到他们凌云观的微信群有了新消息提示。 许清木点开一看,是贺星楚发了一个链接。 那链接竟然是一本掘墓cp的同人文。 【贺星楚:《残疾霸总俏道长》第三十七章更新啦!姐妹们!快去看啊!给大大排面!】 一群人连忙附和。 【文博涵:我来也!今天这一章是不是要表白了!】 【夏子明:啊啊啊啊终于更新了!】 【蛋妞儿:我好多汉字不认识,你们谁能给我朗读一下,感恩姐妹。】 【哈士奇:等等……你们这帮傻子, 这是大群!!!!小道长和宋老板都在这群里!!!快撤回!!!】 许清木:…… 紧接着,消息页面开始出现一行行小字。 哈士奇撤回一条消息。 贺星楚撤回一条消息。 文博涵撤回一条消息。 夏子明撤回一条消息。 【蛋妞儿:啊啊啊我不会用撤回!谁来教教我!】 群里一片安静, 一分钟之后,消息提示才重新响了起来。 【许清木:都不用撤了。三分钟以后前院集合, 教你们新剑法哦。(* ̄︶ ̄)】 众人:…… 于是,三分钟之后,全凌云观在前院空地集合, 接受许清木爱的新剑法教(殴)育(打),每个人都受益匪浅,然后躺在地上揉着自己的伤,默默流泪。 宋玦在一边一手撸白美美,一手撸小貘兽,悠闲地看着热闹。 教育过这帮八卦精以后,许清木的心情终于是好转了一些,他喘着气坐在躺椅上,继续口头教育这帮人:“你们格局大一点,不要一天到晚八卦好不好?多看点有意义的社会新闻,关注一下哪里有不平,需要你们出手相助。” 宋玦点头附和,然后拿着手机,念了一下最近的新闻。 “粤省两男子因琐事烈日下争吵三小时,双双中暑。” 许清木“扑哧”一笑,说:“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无聊的人。” 宋玦说:“就是。” 众人:…… 你们好意思说别人吗! 宋玦又接着念新闻:“男子失恋请巫师做法挽回女友,被骗五万元。” 许清木又笑:“这名男子不是我们的大孙子吗?” 宋玦仔细看了看报道,说:“很遗憾,不是。但这说明我们大孙子并不孤单,在这世界上还有和他一样单纯的同伴。” 许清木大笑,宋玦又继续念新闻:“某废弃铁路段因风景优美被称为爱情铁路,游客纷纷前往岂料铁轨已被盗走。” 许清木简直要被这些沙雕新闻给乐死了,捂着肚子笑了半天,贺星楚便委屈地说:“师兄你看啊,目前真的是天下太平,只有些沙雕新闻,我们不八卦就没事干了。” 许清木笑了一会儿,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起身对宋玦道:“等等,你把那个铁轨被盗的新闻给我看看。” 宋玦走上前,将这条新闻的详细报道给许清木看了一下。 在d市有一条长约二十公里的废弃铁路,两侧的植木疯狂生长,于是相连接在一起形成了天然的拱廊,绿意盎然的拱廊下,笔直绵长的铁轨看不到尽头,很是浪漫唯美。 而最近因为某位著名摄影师偶然发现了这里的景观,拍了一组照片之后,这里突然就火了。网友赋予了这条铁路新的意义,说它象征了情侣相互扶持走过漫漫人生路被,于是这里有了“爱情隧道”这个名字。 就在大批游客前往的打开的时候,这条隧道的铁轨竟然有一段不翼而飞!少说也少了十公里,那爱情隧道的美景和寓意顿时减少了一半。 许清木看了一下记者拍下的铁轨被盗后现场画面,说:“我就说有问题……你看着铁轨,哪里像是被盗的?这不是工具切割的痕迹,仔细看,这分明就有牙印。” 宋玦也凑近看了一眼,说:“你说……是貘兽?” 许清木道:“感觉是,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松松的妈妈。” 宋玦看了看还在地上乱爬的小貘兽。 这小家伙已经长大了不少了,吃奶已经越来越难满足它的生长需求了。他们现在也很苦恼,毕竟不是同类,他们没办法给予小貘兽最正确的生存教导。如果一直将这小东西养在人类环境里,它可能会对人类太过亲近,以后很难放归自然。 哪怕那只吃掉铁轨的貘兽不是它的妈妈们,至少是它的同类,或许能帮帮它。 宋玦道:“什么时候出发?” 许清木说:“现在就走,要是晚了,可能就找到不到那只貘兽了。” 说完许清木就回房,简单收拾了一点儿必需品,接着带上小貘兽还有白美美哈士奇,前往d市。 到的时候是傍晚。想着那爱情隧道最近正是网红景点,怕人太多吓着了小貘兽,就让小貘兽和白美美留在了酒店里,哈士奇留下来照顾着俩,宋玦和许清木了乘坐出租车前往爱情隧道。 一下车就看到了一堆堆的游客,虽然有很长一段铁轨都已经不见了,但还好剩下了一部分,来打卡的游客依然没有减少。 许清木和宋玦沿着铁轨慢慢地走,一边走一边找在新闻图片里看到的那个齿痕。 由于许清木实在是太专注,没怎么注意脚下的轨枕,突然被轨枕给绊了一下,身体不稳立刻就往前摔去。 宋玦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见这状况立刻道:“小心!” 然后伸手就揽住了许清木的腰,将他往自己的怀里一带。 许清木的身体倒是稳住了没有摔下去,但这一瞬间俩人就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宋玦还亲密地揽着他,就在这条风景优美象征着爱情的铁轨隧道下。 许清木顿时觉得一股热血冲击了他的头脑,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又红又烫,心跳也陡然加速。 而宋玦眼里全是他,温柔又专注。 二人都没有说话,时间仿佛都停止在了这一刻。 直到不远处传来的惊呼声打破了这沉默,许清木吓了一跳,仿佛做坏事被抓住一样连忙将宋玦给推开,迅速倒退一步去,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三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儿正捂着嘴压抑自己的尖叫,有个姑娘还拿手机对着他们。 见许清木和宋玦看过来,那三个女孩儿立刻红了脸,紧张地说:“对不起,小道长,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你们继续!” 许清木:…… 继续什么啊! 许清木大声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三个女孩儿心领神会地捂脸,但笑容还是从指缝里透了出来,许清木一猜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肯定和网友们说的都差不多——掘墓是真的!都一起来逛爱情隧道了!还在爱情隧道下搂腰拥抱了!这是把糖塞到我们的嘴里逼我们嗑! 许清木无力地道:“我们……是来……调查……” 说着许清木自己都没有底气了,声音越来越小。 宋玦倒是自在,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走到那三个姑娘面前,风度翩翩地说:“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不是拍照了?” 拿手机那姑娘连忙说:“对不起,真的不是想偷拍,就是觉得那个画面太美好了,情不自禁……要是宋先生您觉得不妥的话,我马上删掉!” 说着那姑娘赶紧将手机给宋玦看。 这一瞬的抓拍的确是很美,爱情隧道的全景都照了出来,而宋玦和许清木就在这隧道下相拥着,眼里满是对方。 要删掉还真是可惜,三个姑娘依依不舍地看着那照片。 宋玦用嘴型对那姑娘说:发给我。 三个姑娘一愣,然后又兴奋得要命,赶紧把照片发给宋玦,然后删掉了自己手机上的照片。 虽然自己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么美好的照片了,但原本只是随便一嗑谁知道竟然搞到真的了!原地升天! 宋玦拿到照片很满意,三个姑娘也很满意,激动地对他们表态,:“小道长,宋先生,你们放心,我们嘴很严的!绝对不会对外透露你们一起来逛了爱情隧道!” 宋玦说:“谢谢。” 可她们不说有什么用啊?这里这么多游客都看到了,你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 许清木疲惫地捂脸,想:希望最近沙雕新闻多一点,让他们没有上热搜的空间吧…… 和三个姑娘道别以后,许清木便努力克制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 而那三个姑娘一边走一边小声的讨论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是真的!掘墓cp是真的!” “虽然是真的,但是都说了不要叫这么不吉利的名字啊啊啊!” “我就觉得这cp名挺好的,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和凌云观作对的人下场都很惨吗……所以这cp名非常合适啊,你要是得罪了掘墓cp,祖坟都给你挖了。” 许清木:…… 宋玦很难不同意地点头。 也是很多事情这些小姑娘不知道,要是所有内情她们都知道的话,一定会更加感慨,这cp名真是天赐一般的合适啊。 121、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缓了一会儿, 将自己的情绪镇定了下来,开始专注在正事上。 没走一会儿, 俩人就走到了铁轨被盗的地点,找到了新闻图片里那个铁轨断裂的地方。 直接看比照片上更加直观, 能很清晰地看到这是兽类的牙印。 “肯定是貘兽。”许清木道, “我们把这一小块敲下来带回给松松闻一下,看看是不是它熟悉的味道。” 宋玦点头, 然后许清木就左右看了一眼,没有人注意的时候,他就直接敲了一块巴掌大的铁块下来,做贼一样藏到了自己的怀里。 然后二人站起来正打算走,转身就看到身后有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的道童正看着他们。 这师徒俩虽说也是穿得道袍, 但还是和许清木有些不同, 他们身上都背着布袋,袋子里露出几颗刚摘的草药,身上也有股淡淡的草药味。 这名中年道人是道士,而且应该是一名道医。 道医还没有说话, 倒是小道童有些激动地道:“啊,是凌云观的许小道长, 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师父!是小道长啊!” 道童好像很崇拜许清木的样子,激动地吼了半天之后又觉得让师父有点尴尬, 连忙闭嘴退到了一边。 许清木不认识这位道医,但对方认识他,也很主动地打招呼, 做了自我介绍。 这名道医名为江平灵,也是玄门协会的成员,去年玄门协会开会的时候他和许清木见过面,只是许清木忘了。 江平灵的确是名道医,在这d市有一家自己的医馆。他也是在新闻上看到了铁路被盗的事,觉得有点奇怪,所以来看看。 说完以后,江平灵又谦虚地对着许清木拱了拱手,说:“既然小道长在调查,我也就不多事了,要是有妖邪作孽,您一定能解决好。” 许清木也很谦虚地道:“还是我多事了,d市一直以来都很太平,想必是有江道长的庇佑。” 互相寒暄了一阵,算是认识了一下,但俩人都忙,只是约了一下下次再聊,很快便各自散开。 回了酒店,黏人的白美美和小貘兽立刻就冲着许清木和宋玦扑了过来。 扑到一半,小貘兽却突然刹车,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盯着许清木和宋玦看,它歪了歪头,似乎是有点困惑。 许清木将怀里的那块铁给拿了出来,丢给小貘兽让它闻,它闻了一下,喜欢这个味道的,尾巴摇了摇就将那块铁圈在了怀里。 许清木立刻高兴了起来,说:“太好了,这是小貘兽熟悉的味道,有可能是它的妈妈。哈士奇,你来闻闻,试试看你能不能顺着这个味道找到它。” 哈士奇也上前闻了一下,说:“只要这个妖兽没有走得太远,循着这个味道我应该能找到。” 许清木摸了下哈士奇的脑袋,夸了她两句。 宋玦已经很乖地去给小貘兽兑奶粉了,弄好以后把奶瓶递给许清木,许清木伸手去抱小貘兽,准备给它喂奶。 可不知道怎么的,以前天天要缠着许清木的小貘兽,这一次竟然躲开了许清木的手,而且许清木一靠近它不安地叫唤,守着那块铁小声叫唤。 许清木脸垮了下来,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奶妈奶了你这么久,现在要找到自己的亲妈了,就不要奶妈了是吧?” 小貘兽不会说话,只是瞪着眼睛看他,发出“嗷呜”的一声叫。 许清木有点受伤,然后就把手里的奶瓶扔给宋玦,说:“你来。” 宋玦拿过奶瓶准备把小貘兽给抱起来,可它却仿佛受了惊吓,叫唤了一声赶紧躲到了白美美的身后。 这情况让几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眉头全皱起来了。 许清木道:“难道是今天我们在外面接触了太多的人,我们身上的味道它闻不习惯?” 宋玦想了想,说:“要说近距离接触的也不多,就出租车司机、那三个女孩儿,以及江道长和他徒弟。对了,是不是江道长的味道小貘兽不喜欢?毕竟它是妖兽,江道长还是要抓妖的。” 许清木也不太清楚,就打电话给王三,问了一下江平灵的情况。王三便将他知道关于江平灵的事情都给许清木说了。 江平灵虽然也隶属于玄门协会,但并没有背靠大家族,而是一介散修。但他的修为还挺高的,还抓过不少的妖邪。而且他不仅能降妖伏魔,医术也很好。所以江平灵在d市非常有名,d市的富豪都在他那儿看病,对他非常推崇。 说不准以前小貘兽的妈妈就和江平灵有过冲突,所以小貘兽记得江平灵的味道。 这也不能说江平灵不好,他到底还是个修行之人,遇到妖兽影响人类正常生活,以他的立场应当是要对付妖兽的。 哈士奇说:“你们去洗个澡吧,把这味道给洗了,别吓到松松。” 许清木顿时怒道:“你说什么!你的毛不想要了!谁要和他一起洗澡!” 宋玦:??? 哈士奇连忙跳开免得被打,慌忙说:“天呐冤枉啊!我是让你们分别洗!谁说让你们一起洗了!” 许清木:…… 空气又安静了几秒,许清木尴尬得要命。 也不怪他太敏感,最近这段时间关于掘墓cp的内容看得太多了,随便别人说点什么他分分钟要炸毛。 于是许清木整个人都很僵硬,紧张地转头去看宋玦。 宋玦嘴角还带着一点儿说不清的笑意,他摇摇头,隔开许清木和哈士奇,轻柔地说:“行了别闹,你回你的房间去洗澡吧。” 许清木气冲冲地转头就走,把喂奶的任务交给了白美美。 这二人分别洗了澡,将身上的味道给洗掉以后,小貘兽才终于肯亲近他们。 然后几人又凑到一块儿商量了一下,应该要在d市待上个几天了,找一找那只貘兽。 只是,接下来的几天,许清木决定一出门就把脸给捂住。 就这么一晚上的工夫,他和宋玦一起去逛了爱情隧道的事儿就广为人知,虽然没有到上热搜的程度,但在因为有了大量群众的目击,cp粉的讨论还是很热烈。 许清木很是疲惫,觉得自己会像对上热搜这件事情躺平一样,逐渐对网友嗑cp躺平。 而且这一下午宋玦的手机就没有停过,一直在响。宋氏集团在d市有很多项目,所以宋玦在d市的熟人很多,知道他来了d市,都要找他。 许清木正郁闷着,宋玦的手机又响了。 宋玦看了一眼,来电备注的名字是傅建元,这是和宋氏有合作的一个建筑公司的老板,人还算不错,和宋玦还算是熟悉。大部分电话宋玦都不会接,但一直以来和这人的合作还算愉快,于是宋玦接起了电话。 刚一接起来,就听到那个四十来岁的大汉竟然在电话那头声音嘶哑带着点儿哭腔地喊了一声:“宋总,您救救我!” 听到这话宋玦倒是愣了一下,而且对方嚎得太过大声,许清木也听到了。 宋玦和许清木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宋玦才对着电话奇怪地说:“傅总,你先别激动,慢慢说。” 傅建元接着道:“我……我生病了,很严重,我估计我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您救救我,您一定有办法……” 宋玦没吭声,他和这个傅建元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这个人怎么会想到找他求救的? 傅建元很快自己解释:“确实是没有办法了才想到找您帮忙的。凌云观的小道长请不动,从来不出山……我在网上看到您和凌云观的小道长来了d市,这肯定是天意,老天都让你们来d市救我,我不是八卦,就是想请您救我一命……” 宋玦通电话的时候没有避开许清木,电话里的内容许清木听到了,很自然地就对宋玦点了点头表示他可以去看看。 宋玦对电话里的人应道:“行吧。今天有点晚了,我们休息一下,明天就到你家来。” 傅建元原以为很难才能请得动许清木,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功了,然后又开始在电话那头哭。 许清木听得烦,就让宋玦挂了电话,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许清木安排了一下行程,他和宋玦去傅建元的家里瞧究竟是怎么回事,哈士奇带着白美美和小貘兽,拿着那块铁到处去闻。 傅建元一大早就派车来接宋玦和许清木,刚到他们家门口,傅建元就自己出来迎接了,他拄着根拐棍,一瘸一拐地来。 宋玦都有些吃惊,在他的记忆之中,虽然傅建元长得不怎么样,但至少还算有精气神,现在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满脸的病态。 一走进,傅建元忍不住又想流泪,开口就是惊惶的声音:“救救我,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许清木道:“不想死就把你知道的情况都说清楚,就从你这条腿开始。” 傅建元招手叫来旁边的保姆,保姆就将傅建元的左边裤腿给挽了起来。 这哪里像是一条人的腿?膝盖以下的部位都是灰黑色,就像是石头雕成的假腿,轻轻敲上去,声音也和敲石头的感觉一模一样。 宋玦有点惊诧地说:“这是腿变成了石头吗?” 傅建元满脸痛苦地道:“还不止是腿,我刚体检过,肝脏也全变成了石头,沉甸甸地在压在我的胸口,太痛苦了,每一次呼吸都痛得要命!宋总,小道长,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啊!” 许清木道:“先进屋再说。” 进了傅建元家,许清木就让傅建元躺在沙发上,他从头到位地检查了一遍傅建元的身体,然后才问:“你这个状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傅建元道:“一个月之前,睡了一觉醒来突然就这样了,去了好多医院,但医生都没有办法……” 许清木道:“江道长在你们d市不是很有名吗?你没有找江道长帮忙吗?” 傅建元有点尴尬地说:“您也认识江道长啊……确实之前一直是在他那看病,但这一次,我遇到的麻烦应该挺大的,江道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我才一直想办法联系凌云观,只是之前您一直不肯出山。” 许清木顿了一会儿,皱眉说:“你的确是惹上大麻烦了。” 122、晋江独家发表 傅建元猛地吸了一口气, 慌张地左右看,总觉得哪里都不安全。 许清木道:“我猜测, 你惹上的是地羊鬼。” 傅建元红着眼道:“我真的被鬼缠上了……” “说是鬼,实际上是一种妖。”许清木慢慢地说, “古籍记载:地羊鬼, 短发黄睛,性奸狡, 出没不常。这是一种长得像人的黄眼睛妖物,与人结仇后会以妖术把人的内脏四肢用木石沙土替换。地羊鬼很少现世,我也只是在古籍上看过记载,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地羊鬼的妖术。” 傅建元脸色灰白,冲上来抓住许清木的手,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恳求道:“您肯定……肯定有办法吧!您救救我!我才四十岁!我还不想死!” 许清木没吭声, 宋玦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东西在古籍上都记载很少,所以许清木也没有把握能救傅建元的命。 但宋玦也不好直接给人说“你死定了准备棺材吧”,只好拉住他的手,将他扶回了沙发上坐好, 说:“只要我们有办法肯定会尽力的,傅老板, 你先不要激动。” 许清木点点头,说:“嗯, 我会尽力。你先想想,在发病之前你可曾有得罪过什么人?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傅建元白着一张脸,缓缓地低声说:“我做生意这么多年, 不敢说从未得罪过人,但一直还算是本本分分和气生财,和人有矛盾都尽量好好地商量解决,要说有人恨我恨到希望要我死,我是真的想不出来。奇怪的事情更是没有……真的就是睡了一觉起来,突然就这样了……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哪里有怪事……” 那这就更麻烦了。许清木本来就没有见过地羊鬼,古籍上的记载也很模糊,记载的先人估计都对这玩意儿不太了解。 所以除非地羊鬼下一次来害人被当场碰见,否则这天大地大,许清木上哪儿去找这么一只狡诈的妖物? 许清木想了想,说:“那我先给你画两张符。一张可暂且缓和你现在身上的疼痛。另一张则能护身,你警惕一点,下次感觉有异常的人就把这个护身符扔出去,如果是妖邪,就会被网住的。” 说着许清木就从怀中拿出符纸以血画符。 画好傅建元立刻将那两张符贴在胸口的,那一瞬间像是凉风拂面,身体的沉重和疼痛果然是缓解了不少。 傅建元顿时燃起了希望,觉得许清木就是他的救星,恨不得立刻把许清木给供起来。 可许清木也不可能一直在他家守株待鬼,除了地羊鬼的事情要解决,他们还得找小貘兽的同类。 走之前,宋玦又宽慰了傅建元几句。 出门以后,许清木的表情就十分地凝重,现在情况也太复杂了,搞得他脑子都很乱。 许看着许清木皱眉,宋玦便冲他笑笑,说:“你别担心了,我掐指一算,你很有福气,想要的答案都会自己跑到你的面前。” 许清木轻笑一声,说:“你以为你是文博涵啊,还掐指一算呢。” 话音刚落,宋玦没消停过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是宋玦父亲的旧友,名为伍鹏。 这人的电话宋玦也不会挂断,他刚接起来寒暄了几句,对方就说到了正题。 他找宋玦竟然也是因为得了怪病治不了,想托宋玦的关系请许清木去看看。 许清木有点好笑地说:“我这趟d市竟然是来出诊的吗?” 宋玦道:“没办法,谁让你红?” 许清木知道是宋玦父亲的旧友,也没耽误时间,就让伍鹏说了个地址,他们趁着这会儿没事,自己打了出租车就过去了。 和伍鹏碰面,许清木便特意关注了一下他,虽然面色有点苍白,但还算是精神,看不出哪儿有问题。 许清木悄悄用八卦镜照了一下,的确是发现他的身上有妖气。 他暗示了一下宋玦,宋玦也就对伍鹏道:“伍叔叔,你要是有哪儿不舒服,直接说就是了,我们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伍鹏的脸色僵了僵,欲言又止,很久以后才慢慢地说:“我身上……有个地方,很奇怪,变得像是石头一样。” 许清木和宋玦都是一怔,然后互相看了一眼。 刚才还说没有线索,这居然就来了线索。 许清木便问:“是哪里?我能看看吗?” 伍鹏的脸色越发不自然,顿了一会儿,把周围的人都给遣散了,这才在宋玦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说完他自己都很难堪,只能尽量地将脸绷得正经。 宋玦听完也是眉头一皱,他转过头来,看着许清木,似乎是不知道怎么给许清木转述,半天之后才说:“和傅老板的情况一样,身体器官变成了石头,敲起来也是石头的声响。” 许清木也没太听明白,但看宋玦的脸色也很不自然,就没有开口问。 宋玦清了清嗓子,接着问伍鹏道:“伍叔叔,你这个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有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与人结仇?” 伍鹏又犹犹豫豫地说:“结仇倒是没有,说是奇怪……也不知道算不算,反正就是……你们也知道,我这个年纪,总是要吃一些滋补的药……” 听到这里,许清木恍然大悟。 中老年男人吃补药,多半是补某方面。所以这位出问题的地方……果然是不适合观看。 许清木保持着自己的脸色没有变的怪异,伍鹏才继续说:“之前吃过许多药也没有问题,大概就三个月之前,我吃了种新的补药。那药效很烈,是真的很厉害,吃过以后我就没有再吃别的药……然后,上个月的一天,睡了一觉醒来,突然就……不对劲了。” 许清木忙:“那你那个药是在哪里买的?” 伍鹏答道:“我们d市有个很出名的道医叫江平灵,我平时都是在他那儿拿药。” “江平灵?”许清木和宋玦同时出声,都显得非常惊讶。 伍鹏转过头来看他们,说:“你们也知道江道长吗?” 许清木心里有些奇怪的猜测,但只是笑了笑,说:“都是玄门的人,见过两次。这不重要,你接着说。” 伍鹏就继续说:“他也算是一位高人,除了能医病,还能做法什么的。这次这个他也说是我惹到脏东西了,不是药的原因,但具体是什么脏东西,江道长也没有说,他只是说让我暂且不要担心,他会想办法帮我解决。可是都过了那么久了,我真的很担心,所以想请您帮帮忙。” 许清木顿了一会的儿,说:“的确是脏东西,还是地羊鬼。” 然后许清木给伍鹏解释了一下地羊鬼的事情,伍鹏听完坐立不安,结巴:“那我还能……还能医好吗?” 许清木面色为难,也只能说:“我尽力。” 给伍鹏画了两道符,从伍鹏家里出来,许清木和宋玦就同时开口说:“去江平灵的医馆看看。” 默契依旧,二人相视一笑,然后就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江平灵在d市果然是很出名,他们都不知道地址,只说了江平灵的名字,出租车司机就准确地将他们给带到了江平灵的医馆门口。 远远地就看到这条街大排长龙,许多人都在等着找江平灵看病,幸好许清木和宋玦很红,靠着刷脸很成功地进了医馆,在会客室等着。 过了一会儿,江平灵便道了会客室。 得知宋玦和许清木来,他非常惊诧,许清木也没有和他绕弯子,很直接地就说了傅建元和伍鹏的事情,然后问他知道多少关于地羊鬼的事。 江平灵听完地羊鬼便面色为难,说:“我是在是孤陋寡闻了,竟然不知道这种妖物,真是羞愧。能不能请小道长给我详细讲讲这地羊鬼?” 他的表情很诚恳,也很着急。 毕竟这真的是一种非常非常罕见的妖物,他不知道也不奇怪。 许清木就简单地给江平灵科普了一下。 听完以后,江平灵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忧虑地说:“难怪傅先生和伍先生的病来的那么奇怪,医书上也找不到案例……原来是有妖作祟。” 许清木点头说:“之前我以为是他们得罪了地羊鬼才会被换了器官。不过现在我有了个新的猜测,江道长平日里降妖伏魔,有没有可能无意得罪过地羊鬼?它斗不过江道长,就以你的患者作为报复。” 江平灵的脸色越发沉重,喃喃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难辞其咎……只是,我确实不认识这种妖物,什么时候得罪了它我也毫不知情。” 许清木又说:“那您想想伍鹏和傅建元有什么共同的地方?你那么多的患者之中地羊鬼为什么要选中他们?下一个受害者又可能是谁?” 江平灵闭上眼睛思考了很久,最后痛苦地说:“这些患者在我都是一视同仁,在我眼里他们没有什么特别。而且我坐诊一天得看一百个患者,实在是猜不到它下一个会对谁下手。” 许清木又问说:“那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看看这二位患者的病例和药方?” 江平灵道:“这倒是没问题,既然二位患者已经联系了小道长,必然是信任小道长的,我这就让徒弟给你拿。” 没一会儿徒弟就将许清木想看的东西给拿了过来。 旧时常有十道九医的说法,道门多少都是要学点医术的。只是许清木这人野路子没有师承,因此医术也没有正经学过,就是个半吊子。 从他半吊子的水准看,这些就是普通的滋补药方。 到这里,线索又断了。 123、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叹气, 习惯性地往宋玦那边看寻找安慰,宋玦也就习惯性地对他露出安抚的笑容。 江平灵也忙, 很多患者都在等着他,许清木和宋玦也没有多耽误他的意思, 很快提出了告辞。 二人要走之前, 江平灵依然很忧虑:“我自从入了玄门,就秉承着悬壶济世修身渡人的宗旨, 如果说是因为惩戒妖邪而害得普通人受罪,那我真的是没办法原谅自己。所以,还是希望小道长要是有消息尽快通知我,我能力有限,但肯定会尽全力将这妖物给降服的。” 许清木应了, 江平灵就亲自将许清木和宋玦送到了门口。 走远了一阵, 许清木才开口,说:“我有一种直觉,虽然江平灵看上去很义正辞严,但他可能没对我们说实话, 他似乎还有什么隐瞒。” 宋玦点头:“我也是怎么觉得的。这药方……要不拿去给专业人士看看,你有没有认识的修医术的同门?” 许清木想了半天, 还真有。 那就是玉问。 于是许清木给玉问打了个电话去,请她帮忙看看这药方子。 玉问在电话那头非常兴奋地说:“看药方子可以的, 不过,你给我透个底吧,掘墓是不是真的?” 许清木:…… 玉问在电话里大笑, 然后才说:“算了,一切尽在不言中,我都懂。行了我挂了电话了啊,等看完晚点给你回复。” 然后电话那头就响起了忙音。 宋玦看着许清木的脸色,道:“怎么了?玉问姑娘不肯帮忙吗?” 许清木正了正脸色,说:“倒不是……别问了,先回去再说。” 回到酒店,忙活了一天的哈士奇他们也累得不行,小貘兽依然是不喜欢许清木和宋玦身上的味道,洗过澡之后才肯靠近他们。 哈士奇那边的情况比他们好一些,目前是追踪到了d市市郊的一个森林公园。 哈士奇道:“这个森林公园以前很偏僻,几乎没有人去,所以可能有貘兽生活在那里。而现在d市要开发工业区,已经在森林公园施工了,后期可能整个森林公园都会变成工业区。这应该侵占了不少野生动物和妖兽的生活区域吧,所以就有貘兽跑了出来,而且肯定还有其他妖兽也跑了出来,反正现在d市不太平,不知道多少妖兽在瞎跑。” 许清木道:“那你闻到那只貘兽还在森林公园附近吗?” 哈士奇点头:“在,就躲在还没有开始施工的那半块森林公园里。我圈定了一个范围,再给我一两天慢慢缩小,应该能找到。” 这算是好消息。 第二天傍晚,玉问那边也来了好消息。 玉问颇有些骄傲地道:“小道长,要是你把这药方给别人看,肯定是看不出来什么的。我就不一样了,我手里可是有上古秘籍。” 许清木就顺着她的话恭维道:“当然,玉问姑娘本就不是凡人。” 玉问便很得意地道:“这两张方子,一名万寿方,一名大阳方。万寿方是调节身体延寿用的,大阳方是壮那啥的。现在许多的道医也都在用这两方子,很常见。” “那还什么上古秘籍啊。”许清木兴趣缺缺地说。 “你懂什么!”玉问大声道,“现在流传的这两张方子是残缺的,根本没效果,真正的方子可不是这样,我这里有秘籍的遗失本,所以我知道。” 许清木就继续顺着她的话夸:“那就请教一下玉问姑娘,这两张方子的正品又有什么不同之处,到底遗失了什么?” 玉问答道:“遗失了最重要的药引子!万寿方缺了狛兽腿肉二钱、肝二钱,大阳方缺了银麂肾子一颗,这俩写上去就齐活了。” 狛兽和银麂都是妖兽。 许清木“啊”了一声,感觉事情瞬间变得非常清楚。 难怪江平灵医术那么好,给人吃吸收了天地灵气的妖兽血肉脏器,多难治的杂症还不都是药到病除。 而傅建元和伍鹏被地羊鬼替换成石头的脏器刚好和药方上记载的一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地羊鬼这明显是在为那些妖兽同态复仇。 江平灵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就算他不知道地羊鬼这种妖物,但他肯定知道傅建元和伍鹏的脏器是因为什么而石化。 玉问不知道许清木所想,还在电话那头说:“哦,对了,你最近不是在d市吗?d市有个很有名的道医叫做江平灵,这方子就是他家的家传,绝密不外泄的那种。所以我研究的不多,你要是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问问那个江道长。” 许清木吸了一口气,说:“既然是绝密不外泄,你怎么会有?” 玉问道:“他儿子想约我吃饭,巴巴地给我送来的,估计他现在都不知道他儿子把家传秘方都给我了。” 许清木:…… 难怪江平灵那么爽快地就拿了药方子出来,原来是他认定了自己的秘籍外人看不出端倪。可谁知他的不孝子已经坑了他的这个爹,给他拖了后腿了。 玉问笑了笑,又说:“不过我很厚道不砸人招牌,这本书里的方子我从来不用。而且吧,妖兽是开了灵智的,以它们做药有点怪怪的,谁下得去口啊……” “嗯。”许清木应了一声,说,“玉问姑娘,我现在在查一个案子,涉及了这本医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把医书的内容发给我看看?还有,这医书其中涉及妖兽的部分,我建议是销毁。” 玉问特别大方地说:“也行,反正又不是我的家传秘方。” 许清木正想夸玉问这姑娘真大气,还没夸出口,玉问立马又说:“那你给我说一句掘墓是真的。” 许清木:…… 过了会儿,许清木稍微避开宋玦,小声说:“微信发可以吧?” 玉问娇笑着同意,然后挂了电话,没一会儿她就把医书每一页都拍了照片发过来。 这医书也不厚,总共就二十多页。 完了玉问又发了条微信来。 【玉问:行了,这书我烧掉了。小道长你记得你欠我一个大人情。】 许清木忍辱负重地回消息。 【许清木:谢谢,掘墓是真的。】 玉问回了消息,狂发了一场串“啊啊啊啊啊”。 许清木把手机给扔到了一边,眼不见为净,而后就和宋玦看了一下这医书的内容。 里面的方子好些都涉及到了要以妖兽的骨肉脏器作为药引,而且药材都很珍贵,反正不是平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有几页还特意提到了好几种肉质鲜美的妖兽,其中有一种就是貘兽。 貘兽肉质鲜美,皮毛比任何动物皮毛都能御寒,脑子吃了还能提升修为,简直浑身都是宝。 许清木和宋玦都忍不住皱眉,不约而同地想小貘兽的妈妈会不会因为“鲜美”而被江平灵给抓起来喂谁吃了。 难怪每次他们接触了江平灵小貘兽就会抗拒,江平灵这些年来的美名不知道是以多少妖兽的性命堆砌而来的,他身上有挥之不去的妖兽血味,许清木闻不到,但小貘兽能闻到。或许还有貘兽同族的血,所以小貘兽不是不喜欢这个味道,而是害怕。 宋玦连忙安慰许清木:“不会的,你放心,哈士奇他们不是已经有了线索了吗?问一下情况。” 许清木点头,给哈士奇那边拨了电话去,哈士奇马上激动地道:“小道长真是神算!刚想要给你打电话!啊,我们找到了,但是这里有结界,太强了我进不去,你赶紧过来,我给你发个微信定位。” 说完哈士奇的定位就发了过来,许清木和宋玦打了个出租车赶过去,很快就到了地方。 三个小家伙守在一棵巨大的槐树之前,小貘兽应该也是嗅到了什么,一直焦急地围着大槐树绕圈子。 许清木走上去分别揉了揉这仨的头,然后御剑而起,自上而下地看了看这结界的范围。 就在这半片的森林公园内,范围不大,用八卦镜一照,却是看见许多妖气。 就这小小的一块地方,竟然有那么妖兽吗? 现在工业区的施工还没有进行到这边,妖兽们还能窝在这一小块儿地方,以后慢慢往这边开发,他们连着一小块地方都待不下去了。 许清木心里还挺难受的,他掏出符咒先圈了个结界的范围,然后才从半空中落下,在这棵槐树前。 他咬破手指以血画符,贴在大槐树上,那粗壮的槐树立刻便开始抖动起来,符咒融入半透明的结界里,“啪”的一声,那结界就突然散开,噼里啪啦地在风里消散。 许清木的动作非常轻柔,已经尽量小心了,但结界碎裂的瞬间还是将妖兽们给吓得不轻。 四面八方传来妖兽的惊叫,一群色彩艳丽的飞鸟振翅而起,遇到结界又飞不出去了,只能在半空之中盘旋。地面上的妖兽四处瞎跑,自己寻找着地方躲避。 许清木知道这些妖兽能听懂人话,于是开口,尽量温和地说:“你们放心,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所以你们也不要乱跑,出去吓到人就不好了。” 妖兽们渐渐冷静了下来,胆小的都躲了起来,大胆的就站在许清木他们的对面,奇怪地看着他们。 许清木接着说:“我来找一个朋友。” 话音刚落,小貘兽已经忍不住了,自己撒腿就往前跑,飞快地消失在了一大大的树洞前。 许清木几人跑过去一看,竟然真的看到之前遇到的那只大貘兽,也就是松松的妈妈。 但这一次遇见,它比上次跟憔悴了,已经是瘦骨嶙峋,原本漂亮的黑白毛色现在沾满了黄泥,它蜷缩着身子窝在这个树洞里,闭着眼睛微弱地呼吸着。 小貘兽轻轻地往它的怀里拱,但它完全没有知觉,眼睛都没有睁开。 小貘兽急得“嗷嗷”直叫唤,转头来惊慌地看着许清木。 “它受伤了,你先过来,我看看。”说着许清木就上前检查了一下貘兽的身体。的确是伤得很重,不过还好遇到了许清木。 许清木画了张符贴在貘兽的身上,然后又咬破手指给它喂自己的血,没一会儿,貘兽的呼吸就渐渐变得平顺了起来,看样子像是缓解了不少,但一时半会儿它应该也醒不过来。 几人看着貘兽正在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众人警惕地转头起身,接着就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粗略一看,这男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貌不惊人,留着简单的短发。 再仔细一看,他的眼珠子,是黄色的。 许清木和宋玦同时反映了过来,这就是地羊鬼。 124、晋江独家发表 地羊鬼神情平静地看着他们, 说:“我认识你们。” 许清木上下打量这只地羊鬼,能感觉到它的妖力很强, 身上也有淡淡的血味,它应当是吃过不少人肉的妖, 否则味道不会强烈到许清木都闻得到。 对待这样厉害的妖物许清木不敢大意, 然而只是微微一皱眉,周围那些妖兽就都感觉到了危险, 即使是害怕,也还是纷纷围在了地羊鬼的身边,做出攻击的姿态来。 地羊鬼轻笑一声,道:“不用紧张,你们都自己找个地方待着吧, 我和这几位客人有话要说。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要是他们是存着要毁了这里的心,这会儿我们都死了。” 那些妖兽全都看着地羊鬼,呆站了一会儿,又听话地纷纷散去。 地羊鬼手一挥, 幻化出了一座凉亭,其中座椅茶水和点心俱全, 它冲着几人笑笑,说:“坐吧, 你们想知道的我都会说。这些都是山里的野果清泉,可以放心吃。” 许清木和宋玦便走上前,坐在了地羊鬼的对面。 地羊鬼喝了一口茶, 慢慢地说:“小道长应该看出来我是个什么了吧?” 许清木点点头,道:“嗯。不过,我从前只是在书上见过地羊鬼的名字” “同族应该都死得差不多了吧。”地羊鬼歪着头想了想,说,“本来我们的种群就很难繁衍的,反正这几百年来,我没有见到过一个同族。” 许清木问:“因为没有同族,所以你就和这些妖兽生活在一起吗?” 地羊鬼点点头,说:“嗯……我以前也是在人族的地界生活的,倒是害了不少人的性命。因为受伤偶然间流落到了这个地方,发现这里灵气充沛,很适合妖的生存。在这里的妖兽在我要死的时候帮了我一把,所以我就留在了这里,几百年都没有出去吃人了,就和这些妖兽在一块儿。” 许清木道:“后来你离开这里,是因为那个工业园区的施工吗?” 地羊鬼点头道:“是的,工业园区破坏了这里的风水和灵力,一些妖兽因为在这里吃不饱,就出去觅食。然后……遇到了那个道医。” “江平灵?”宋玦问。 “是的。”地羊鬼回答,“那个道医是真的很厉害,抓了很多妖兽,然后……把它们都做成了药。有些连药引子都当不了,就给人解馋吃了。” 说着地羊鬼就转头去看着在小山洞里窝着的貘兽母子,说:“它们就比较倒霉,一家三口都被那个道医抓住了,小貘兽的父亲为了救这这母子俩,和那个道医拼了老命才让他俩逃出来的。不过母兽也受了伤,它想在死之前报仇,所以就把小崽子给你们送了去。” 听到这里大家的脸色都非常沉重,没想到原来事情这么复杂。 地羊鬼继续说:“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貘兽的力量到底还是太弱了,它怎么会是那个道医的对手?受了重伤,我把它给带了回来,可是我医不好它。” 许清木道:“我可以医好它,它不会死的。” 地羊鬼嗤笑一声,说:“就算它现在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这片森林公园建成工业区以后,这么多妖兽要去哪里再找一个合适的家?像这样有灵力适合妖兽生存的地方并不多,没关系的,反正最后的结局都一样,大家都会死。” 过了一会儿,许清木才继续说:“我能理解你的愤怒,不过,你不能再继续害人,否则就算是我放过你,别的修者也不会放过你。伍鹏和傅建元他们不算是直接加害者,他们被你换掉的脏器呢?你把它们换回去,能减轻一些你的罪责。” 地羊鬼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舔了舔嘴唇,说:“换不回去了,就像它们吃掉妖兽一样,他们的脏器已经被我吃掉了。妈的,人肉可比什么山泉野果好吃多了。” 许清木深深皱眉,看着地羊鬼黄色的眼瞳里泛着诡异的光。 地羊鬼道:“我可不觉得我有什么罪责,我本来就是要吃人的,已经忍了几百年没有吃了。现在嘛……他们要了妖兽的命,我只吃了他们一部分的脏器而已。腿可以截肢,肝可以移植,生-殖-器没了大不了下半辈子清心寡欲,有你在他们至少不会死,而那些妖兽可是连命都没有了。” 许清木哑然。 而后,地羊鬼站了起来,它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行了,你们想知道的东西都知道了,回到你们的地方去吧,这貘兽母子你们要救便救,不救就让它们继续自生自灭,我也要去做我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了。” 许清木和宋玦也站了起来,然后宋玦伸手地羊鬼,说:“你不要再去……” 可话还没有说完,地羊鬼又挥了挥手,眼前的凉亭和茶水点心都消失不见,他回头对着许清木和宋玦轻轻点头,然后“嗖”地一下迅速钻进土里,立刻没了踪影。 天色倏地一暗,宋玦急道:“它估计是要去找江平灵。” 许清木回头看了眼哈士奇,道:“你守着这里!” 哈士奇还没来得及应声,许清木连忙就御剑而飞,带着宋玦就往江平灵的医馆去。 这地羊鬼还真不是一般厉害,许清木的剑升空就遇到了一阵狂风和迷雾,那迷雾像是有生命一样,拦住了许清木的去路。许清木尽量在这狂风之中辨认方向,但还是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等好不容易从这迷雾之中飞出去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越是靠近江平灵的医馆,许清木和宋玦就越是觉得紧张,这整条街道都静谧得可怕,医馆更是没有一点儿声音和光亮。 但许清木和宋玦都清楚那笼罩在结界之下的腥风血雨。 二人脸色沉重,迅速御剑而下,破开那结界冲进了医馆内。 一进去便感觉到了强烈的灵力波动,晃得俩人的眼前都有些花,他们站定再看时,发现道童们倒了一地。 许清木和宋玦连忙分别去探道童的鼻息。 都活着。 地羊鬼算是知道什么是冤有头债有主,没有害这些无辜道童的性命。 许清木和宋玦悬着心快步往里走,推开最里间院子的大门,立刻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在昏暗的灯光下,地羊鬼和江平灵已经将整个院子给打得乱七八糟,这一人一妖都浑身是血,伤得非常严重。 而现在战况进入了胶着的状态,江平灵的桃木剑插在地羊鬼的胸口,地羊鬼则死死抓着江平灵的天灵盖。 他们的表情都非常痛苦,谁都动弹不得。 江平灵一看许清木来了,面色一喜,连忙道:“小道长!快杀了这个妖物!” 地羊鬼的目光也看了过来,黄色的眼瞳里甚至还带着点儿笑意。 它知道许清木不会杀他,但许清木也不可能帮它,许清木来这里,就是要阻止他们继续杀下去。 而地羊鬼不会给许清木这样的机会,在许清木正要迈步上前的时候,地羊鬼发出一阵沙哑的嘶吼,黑雾猛然从它的身体之中满眼开,他暴发了自己毕生的妖力,平地卷起了一阵狂风,猛地将许清木和宋玦往后狠推。 狂风之中,地羊鬼不顾一切地朝着江平灵扑了过去,二人狠狠撞在一起倒地,那柄桃木剑便立刻刺穿了地羊鬼的心脏,与此同时,它冲着江平灵一呲牙,一团黑气“嘭”地炸开,江平灵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地羊鬼的手上就多出了一团血淋淋的人脑。 江平灵的惨叫戛然而止,他的表情还维持着刚才的狰狞,大张着嘴,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许清木和宋玦猛然怔住。 “哈哈哈哈哈!”地羊鬼发出大笑,拿着那人脑转过头来看着许清木和宋玦,接着说,“吃掉貘兽的脑子,可以增长修为,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吃掉小貘兽父亲的脑子吗?” 地羊鬼将那血淋淋的人脑往嘴里一塞,瞬间嚼碎吞了下去,然后说:“就这样,活生生地挖出来,生吃。” 最后这一句已经要了他全部的力气,它说完之后,伤口便涌出大量的血,黑雾和狂风骤然消散,它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许清木和宋玦稳住身形就立刻冲了上去。 地羊鬼已经奄奄一息,仍然舔着嘴唇,露出了餍足的表情。 “做妖……就是这样才痛快……”地羊鬼发出满足的叹息,在闭上眼睛之前,缓缓地道,“人肉真是好吃啊……” 许清木道:“你……别说了。” 地羊鬼摇摇头,继续说:“小道长……人都是我害的,和它们没有关系……要是可以的话,你帮帮……它们。它们也只是想……活着而已啊。” 许清木道:“我会的。” 地羊鬼舒了一口气,再满意地笑了一起,而后,它终于彻底没了气息,双腿很快变得僵硬,然后迅速石化,自下而上,直到整个身体都变成了一块灰黑色的石头。 地羊鬼死了。 再看江平灵,他倒是没有死,但他没了脑子,人已经彻底废了。 许清木无言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很久都反应不过来。 他只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难受,完全说不出话来。 宋玦的表情也很凝重,但他还是走进了许清木,揽了一下许清木的肩膀,轻声说:“这份恩怨,只能等到了阴司再慢慢地算。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那些妖兽应该怎么办。” 许清木立刻清醒了过来。 的确,那些妖兽没有了地羊鬼的保护,会面临很大的威胁,他顾不得心里的难过,给王三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然后蹲下去将变成石头的地羊鬼从地上抱起来,再次和宋玦御剑飞回了那半个森林公园。 当他们御剑而下的时候,妖兽们纷纷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许清木把地羊鬼的尸体放在地上时,妖兽们都默默地低头,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它们其实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害过人命的妖,都不会有好的结局。 许清木突然想起旱魃的话:做人就一定干净高贵吗? 至少在许清木看来并不是这样,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人也很很多脏心烂肺,而地羊鬼虽然是妖,虽然吃人,但也能为了保护这些妖兽忍了几百年的饥饿。 许清木转头望向宋玦,道:“但这么多妖兽在这里始终是很不安全,到施工进行到这边,不管是他们还是工人们,都不安全。得重新找一块灵气充足的地方。要自然环境好,风景优美。哪怕是和人类活动区域交叉也是没有关系的,我可以设个结界将他们保护起来,让人看不见他们,但是……上哪儿去找那么合适的地方?” 又是一阵沉默。 片刻后,宋玦突然道:“对了,如果说是要自然环境好的话……你觉得梧桐林湿地公园怎么样?” 说到这里送觉一阵恍然。他转过头了看着许清木说自然环境好。就行了嘛,那你觉得梧桐林的湿地公园怎么样?” 125、晋江独家发表 宋玦这个提议顿时让许清木眼前一亮, 他眨着眼睛看宋玦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梧桐林湿地公园的灵气连凤凰都能吸引来,只真的很适合这些妖兽生存。” 宋玦看到许清木表情缓和, 自己心里也轻松了一些。 许清木转头看着那些妖兽,说:“你们愿意搬家吗?去一个更适合你们生存的地方。” 妖兽们全都睁大眼睛, 呆呆地看着许清木。 一个星期之后, 妖兽们陆陆续续地搬家到了梧桐林。 小貘兽的妈妈喝了几天许清木的血,渐渐恢复了健康, 小貘兽也就回到了妈妈的身边。 虽然有些舍不得它,但这才是对它成长最好的选择。而且好在这片地方是宋玦的低头,想它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看他们。 傍晚的时候,许清木和宋玦带着白美美去梧桐林, 凤凰就在梧桐树枝上唱着歌, 妖兽们全围在树下听得如痴如醉。 新的环境它们适应得不错,虽然仍然能感觉到它们的离开原本的家园,失去重要朋友的悲伤,但总体来说, 它们在逐渐地好起来。 地羊鬼付出生命,想要的也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许清木和宋玦也安静地听完了凤凰的一曲。 凤凰的歌唱完了, 得意地飞到了许清木和宋玦的面前。 凤鸟说:“哼,人族, 知道我们多有用了吧!以后这些妖兽就靠我们罩着了。” 凰鸟也仰着下巴说:“以后可不要叫我们保安了,我们的作用比保安大多了。” 许清木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说:“那可不是吗, 恭喜两位优秀员工升职了。从此以后,你们不再是普通保安,而是保卫科科长。” 凤凰倒是很好忽悠,听到了“有用”两个字,立刻高兴地原地起舞又开始唱歌,妖兽们便跟着凤凰跑,愉快地应和着他们的歌声。 许清木看着他们,露出浅浅的笑意来。 结界内,是各种美丽而奇异的妖兽自在地奔跑,而结界外,是三三两两的行人忙碌着自己的事。 很奇妙,他们就在同一片天空下,共同沐浴着自然的恩泽,却又互不干涉,互不打扰。 许清木看着这场景,有些感慨地对宋玦说:“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不管是人还是妖兽,都能好好地共同地在一片蓝天下。” 宋玦道:“需要我们共同努力,以后,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为了帮助这些妖兽适应这里的生活,许清木和宋玦还在这里留了一段时间,宋玦也顺道处理了一下在这里的工作。 宋玦工作起来就很忙,但是到了傍晚他还是会回到别墅,和许清木一块儿出去带白美美遛弯。 通常他们会去看看梧桐林的妖兽,然后在到社区里的儿童游乐园让白美美和别的小孩多接触接触,适应一下以后上幼儿园的日子。 白美美倒是很讨人喜欢,几天下来就和一群四五岁的小孩儿混熟了,几人每天都约在一起用沙子堆房子玩。 许清木和宋玦就和其他家长一样在不远处坐着看,当然,尝过太红教训的许清木已经学会了出来就戴上画皮免得被人给认出来又要说他和宋玦的八卦。 不过许清木还是没处可躲,他万万没想到易容了都还是有人八卦他。 小区里新修了一个很高的滑梯,小孩儿们不太敢去滑,于是爸爸们几乎都去陪小孩儿了,妈妈就坐在旁边看着。 宋玦护着白美美上滑梯,许清木就懒洋洋地在长椅上坐着看,有个二十七八的女人坐在许清木的身边,微笑和他打了招呼。 这是正在和白美美一块儿玩的一个小女孩儿的妈妈,许清木见过她几次,知道他们丈夫姓宋,这对年轻的小夫妻觉得她人挺热情自来熟的。 许清木点头回了句“你好”,然后宋太太想了想,很小声地说:“嘿,你和刚才那个帅哥是一对儿吧?” 许清木顿时一惊,转头瞪大眼睛看着宋太太。 宋太太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不是想打探你们的隐私,就是看你们一直也没避讳什么,每天都带着孩子出来玩……” “那个……”许清木无言以对,总觉得自己反驳什么都很无力。 宋太太就继续说:“真不好意思,就是觉得你们的孩子长得好可爱,有点好奇……” 许清木又是一阵无语,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突然看到游乐园的角落突然出现了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他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群正在滑滑梯的小孩儿们。 许清木的目光瞬间就被这个小男孩儿给吸引了。 男孩儿虽然年纪小,但现在就能看出来是个浓眉大眼的帅哥胚子。不过许清木不是因为他的长相才格外注意他,而是许清木看到他身上有点淡淡的白光。 身上有光,可能是很适合修炼,也可能是有什么别的异于常人的能力。 就在许清木看着那小男孩儿的时候,那小男孩儿也突然将目光挪了过来,定定地看着许清木。 那眼神看上去很疲惫,一点儿也不像是这个年纪小孩儿应有的感觉,他好像经历了很多事,于是格外早熟。 许清木心里正为这个小孩儿奇怪,接着就见他将目光从许清木的身上移开,他慢慢地走到了那群玩滑梯的小孩儿面前,突然出声。 “喂。” 他说完话,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然后他指了指正在和白美美玩的那个小姑娘,轻轻地对她说:“你脖子上有锁。” 那小姑娘愣了一下,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她爸爸就赶紧将那小姑娘给抱起来退了一大步,然后坐在许清木身边的宋太太也着急地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拉着老公孩子就退后了一大步。 周围的大人们也像是突然撞了鬼一样一样纷纷赶过来,带着自己家孩子往后退。 瞬间,那小男孩儿周围就空开了一大圈,唯有宋玦和白美美还在原地没有动。 就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男孩儿身上有什么病-毒似的,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紧张地盯着他,但又不敢得罪他,表情又害怕又嫌弃。 小男孩儿对这样的情况仿佛是很习惯,依然看着那个小姑娘,说:“你的脖子上有锁,叔叔阿姨的脖子上也有锁。” 听到这里,许清木才终于明白了过来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个男孩儿如此地不同。 男孩儿脖子上挂了一个小小的圆镜,他其实不是亲眼看到宋家一家三口脖子上有锁的,而是通过圆镜看到的。 这是一种名为圆光术的法术,连许清木都不会,因为圆光术讲究天赋和机遇,只有未长成的小孩儿能学会,而且可能数万名小孩儿之中才有一个有这样的运气。 圆光术可以通过镜面看到过去未来、吉凶生死、阴阳两界,是相当高阶的占卜。 而他口中所说脖子上有锁,则是大凶的征兆,这说明这一架三口的生魂已经被阴差套上了锁,只等合适的时候来取,他们命不久矣。 许清木往前走了几步,没有开口,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小男孩儿。 宋家夫妻俩的脸色非常难看,他们讪笑了一声,然后宋太太说:“小筠,别说胡话了……那个,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这儿准备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男孩儿看着他们,再次认真地说:“锁没有锁死,或许还有专辑。” 然后,他又指了指许清木,说:“这个人,好像可以帮你们。” 夫妻俩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左右看了一眼,有点不高兴地问:“你家保姆呢?” 小男孩儿没有说话,那双淡淡的眼睛看着宋家小夫妻,看得他们浑身发毛,他们已经和他说话的兴致了,转头就走。 走了两步,许清木隐约听到这夫妻二人小声地说了一句“晦气”。 别的家长们也都紧张抱着自己的孩子,东拉西扯地说了“天色不早了”之类的话,赶紧抱着自家孩子走了。 小男孩儿从头到尾脸色都没有变,依然维持这那份超过年龄的冷漠。 许清木正想上前和他说点什么,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喊着“小筠”。 这个声音终于让小男孩儿的眼神里有了些慌乱,他飞快地转过头,朝着那个声音的方向跑了去。 许清木很好奇那男孩儿,但现在更担心的是宋家一家小口,想了想,许清木便让宋玦抱起白美美,一起去追刚才那对夫妻了。 没一会儿,他们就追上了这一家三口,宋太太的脸色道现在还没有缓过来,仍然在小声地说着:“他今天怎么跑出来了?也太倒霉了吧,回去跨个火盆去去晦气。” “宋太太、宋先生。”许清木出声,叫出他们,那夫妻二人回过头,往后面看了一眼,宋太太才问:“小筠没有跟上来吧?” 许清木摇头,宋太太才惊魂未定地说:“那就好,你是不知道,那个小孩儿太不吉利了,简直是个天生的煞星。” 126、晋江独家发表 白美美听了这话, 连忙激动地说:“那个哥哥很好看的!” 许清木有点想笑,白美美还真的是一如既往地颜控。 宋太太也没有和一个小孩儿较真, 而是面色严肃地继续说:“我看和你们人不错才提醒你们的,最好不要和那个叫做小筠的男孩儿多接触。” 许清木就问:“为什么啊?” 虽然周边没有人, 可宋太太还是很紧张的, 左右看了半天,然后才压低声音, 小声地说:“小筠大名林筠,你出去问都知道他,他是我们市里远近闻名的‘神童’。” “神童?”许清木略有些差异地说,“是指他从小就很聪明吗?” 宋太太摇摇头,很有八卦兴致地说:“小筠很出名, 他们家搬进我们小区的时候, 还闹了一阵,其实大家都知道不太想他搬进来,但也没办法。但般都搬进来了,大家只好躲着他们家。本来他也不怎么出来的, 他爸管得严,可不知道今天怎么又跑出来了。” 许清木道:“他到底怎么了?” 宋太太叹了口气, 带着点恐惧但有怜悯的语气说:“小筠从生下来一直到四岁都不会说话,开口的第一句说的是‘爷爷死了’, 然后没多久他爷爷就真的死了。后来他陆陆续续说过几个人会死,结果真的就都死了。后来有先生来看过,说这个孩子不是寻常人, 但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没人能说得清。反正晦气得很,但凡他说谁要死谁要倒霉,那都是跑不掉的。所以后来就传开了,大家都知道这小筠生来带着诅咒。” 许清木皱皱眉,说:“一个小孩儿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力量。” 宋太太连忙道:“哎,你们是外地的不知道罢了,他们家的事情在我们这儿都传了快十年了。” “十年?” 许清木和宋玦同时出声,都很惊讶。 小筠看起来最多八-九岁。 宋太太点点头,说:“他其实已经十二岁了!所以说他是‘神童’呢,他长不大的。” 宋玦说:“应该只是营养不良,身体发育得不好。” 宋太太摇摇头,再次压低了声音,说:“还有更邪门的事情,小筠的家庭条件原本并不是很很好的,他爸原本只是一个做小生意的,但这几年突然发家发得莫名其妙,越来越有钱,谁都不知道他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他爸妈是离婚了的,他爸娶了个年轻的女人,怀孕了好几次都流产了,一个孩子都没能留下来,反正吧……他这一家子经常有怪事发生的。” 虽然宋太太说得神乎其神,但许清木刚才看了那孩子,并没有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力量。他能占卜,会圆光术是事实,其他的应该只是这些不知道真相的人对未知的恐惧,于是瞎传的。 于是许清木便道:“太夸张了,很多都是以讹传讹吧” 见许清木不信自己的话,宋太太就有些着急地说:“我真的是觉得和你们投缘才给你们说这些的,都说那孩子是偷了人的运势和寿数才那么邪门的……” 宋太太还想说话,但她丈夫已经不耐烦了,拉了拉她然后上前一步对许清木和宋玦道:“不好意思,我太太也只是和你们闲聊而已,信与不信都是大家自己的选择。外面怪冷的,你们也带孩子回去吧,别冻着孩子了。” 宋先生很明显不想多聊,许清木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便道了一声谢,在宋先生怀里的小姑娘伸出肥肥的小爪子挥挥,乖乖地说:“叔叔再见。” 然后又对白美美挥手说:“哥哥再见。” 那小模样实在可爱。许清木看不见他们脖子上是否真的有锁,但隐约能感觉到这可爱的小姑娘额头上有一点点黑气,他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递给宋太太然后说:“谢谢你们了,这平安符很灵验的,如果觉得不安的话,可以把这个戴在身上。” 宋先生低头看了一眼许清木手里的符纸,只觉得那符似乎是画得很讲究,心道或许真能去去今天的晦气,便道了一声谢收下了。 然后,便和许清木他们道了别。 回到别墅以后,许清木的情绪就一直不太好,白美美还在念叨着那个哥哥多好看,许清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有点心不在焉。 宋玦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就问他:“你还在想着小筠的事?” 许清木回神,摇摇头说:“没想啊,我没那么多管闲事。” 嘴上说是不多管闲事,可他们认识以来,许清木可没少管闲事。 宋玦知道他就是很关心,于是说:“要不我找人问问看林家的情况?” 许清木这才转头看宋玦,说:“刚才我让星楚查了一下观里的古籍,看到一点关于圆光术的记载。这个法术很耗费心力的,每一次通过镜面看东西,都会让施术的小孩儿很痛苦。而且圆光术一般来说只有小孩儿才会,很可能慢慢长大就会失去这个能力,所以有些人会为了留住这种能力,刻意不吃饭,以保证身体上的羸弱,将这能力留住。” 宋玦听了表情也变得有点忧虑,但还是就安慰许清木,说:“你别担心太多,我们一步步来。” 许清木再次点头,然后心里想,宋玦现在真的是很贴心,什么都能想到,真是难以想象以前他那么烦人。 可现在要他对宋玦说点好话,他还是觉得有点别扭,于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把白美美给拎起来,回房睡觉去。 第二天,宋玦下午没有按时回来,傍晚给许清木发了消息让他不用等自己吃饭,许清木吃完饭就一个人带着白美美出去遛弯。 到了昨天的那个儿童游乐园,却发现今天非常奇怪。 往常热闹的游乐园,现在就小筠一个人,他安静地坐在秋千上,也不摇,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天发呆。 白美美远远地看见了就眼前一亮,这个毫无原则的颜控立刻欢呼了一声:“是好看的哥哥!” 然后说完就撒开了许清木的手,朝着小筠的方向跑了过去,很是自来熟地喊着“哥哥”。 小筠还没有回过神来,白美美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于是他就有些无措地看着白美美。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热情过,他非常不习惯,甚至是慌乱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白美美特热情地说:“哥哥,你是不是荡不起来秋千呀?我帮你!” 小筠想说“不用”但还没有开口,白美美已经走到了他的后面去,伸手就是一推。 白美美本来就不是普通小孩儿,力气非常大,没怎么用力秋千就荡起来了,小筠一下就前后晃悠了起来,表情依然很慌张。 白美美可高兴了,怕拍手说:“好高啊。” 这小家伙实在是太可爱了招人喜欢,即使是小筠这样冷漠的孩子都很难抵挡,于是嘴角渐渐露出了一点非常浅的笑意,白美美的笑真的很感染人,融化了小筠的冷漠,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未成年小孩儿应有的天真和快乐。 接着小筠伸脚踩住地,将秋千停了下来,说:“你坐上来,我们一起荡。” 白美美“嗯”了一声赶紧爬秋千坐在小筠的身边,小筠伸腿一蹬,再次将秋千荡了起来,还很细心地护着白美美,生怕他从秋千上掉下去。 许清木远远地看着,立刻就对小筠有了很多好感。他就是这么爱屋及乌,白美美喜欢的人,他也喜欢。 所以虽然对小筠有很多疑问,但他还是没有靠近,而是放弃了和小筠交流的想法,没有走上前去打扰他们。 两个小孩儿正开心着,不远处传来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焦急地喊了一声“小筠”。 小筠听到了那声音脸色一变,连忙将秋千停下,又把白美美抱下来,皱着小眉毛说:“我要回去了。” 白美美很乖地点头,说:“哥哥,那你明天还来吗?” 小筠皱了皱眉,似乎是无法拒绝白美美,于是点头应好。 那个叫着“小筠”的声音再次传来,一个50多岁的女人从转角快速跑来,看着两个小孩儿正在说话,连忙就将小筠拉到身后。 小筠细瘦的胳膊被女人拽在手里,显得有点可怜。 那女人急匆匆地说:“你怎么又跑了?一个不留神你就跑了,赶紧回去。” 这时候,许清木也走到了他们面前。 那女人冲着许清木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从女人的衣着上来看,她是小筠长辈的可能性很低,倒像是个保姆之类的角色。但这保姆有有点过于严厉了。从她对小筠的态度和小筠对她的抗拒来看,她更像是一位监视者。 白美美有点不清楚状况,迷糊地冲着小筠挥挥手说:“哥哥再见,明天我再在这里等你。” 那女人看了看白美美,又看着许清木,说:“先生,你和你家小朋友快回家吧。我们家小筠身体不好,他平时不怎么出来玩的。明天让小朋友不要等了。” 小筠嘴唇张了张,还想说话,但那女人转头微笑盯着他说:“先生和太太很担心你,你再这样乱跑的话,他们肯定会不高兴的,以后就不能出来玩了。” 小筠楞了一下,低下头没再说话,甚至也没看白美美一眼,只是咬了咬嘴唇,很快便转身离开。 白美美也感觉到了气氛有点不对,他没再追上去,只是看上去神色很失落,过了一会儿,他抓着许清木的手,说:“爸爸,那个哥哥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我们能帮帮他吗?” 许清木看着那瘦弱小孩儿远去的背影,道:“好,不管他是什么情况,我们都要帮帮他。” 127、晋江独家发表 小筠走了以后, 许清木和白美美就没有心情再继续玩儿了,很快便步行往家的方向走。 半道上就碰到了刚回来的宋玦。 宋玦今天找人打听了关于小筠家里的事, 和昨天宋太太说的内容差不多,小筠在这一带很出名, 大家都传着差不多的谣言, 并没有太多新信息。 许清木也简单给宋玦讲了一下今天他和白美美遇到小筠的事。 说完俩人都觉得有点沉重,白美美没太听懂, 但还是小声地说着:“哥哥好像不太开心呢,他爸爸是不是对他不好?” 许清木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突然响起了宋太太的声音,她特别着急地喊着“两位帅哥”,许清木回头一看, 宋家俩夫妻正在着急地朝着他们跑来, 宋先生怀里还抱着他们的女儿。 等他们跑到许清木和宋玦身前,就开始不停地大喘气,一边喘气还一边着急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许清木问道:“怎么了?” 宋太太连气都来不及喘过来,就红了眼眶, 连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谢谢”。 许清木猜也知道,多半是那张符纸起作用了。 宋先生缓了缓, 心有余悸地将整件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今天上午宋家来了保洁阿姨, 将家里打扫了一遍,离开之后,这一家三口就在家里客厅看起了电视, 也不知道怎么的,三人竟然都觉得昏昏沉沉,一起睡了过去。 宋先生在半睡半醒之间觉得胸口闷闷的,想起来却觉得身体像是被千斤巨石压着,怎么都起不来。 就在他要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大腿上传来了一阵强烈的灼烧疼痛,他猛地被痛醒,跳起来一看,昨天许清木给他的那符纸在他的裤兜里发着光。他连忙将符纸取出一看,符纸已经变成了黑色,而他大腿上一块皮肤都被烫出了水泡。 宋先生惊吓之后又恍然大悟,他终于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家里有一种奇怪的臭味,是从厨房传来的。 宋先生跑向厨房一看,才发觉原来是保洁阿姨做卫生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燃气灶的开关,打开了天然气,却没有点燃火。于是那要命的天然气就一直源源不断地传出,将他们都给迷晕了。 宋先生一阵后怕,急忙关掉了天然气,赶紧把宋太太和女儿都给叫起来,然后打开窗户通风。接着一家三口连忙离开了家,去医院做了检查。 幸好发现的早,他们的身体都没有大碍。 当然,这要多亏了昨天许清木给他们的那张符纸,否则他们一家可能这会儿已经没了。 于是他们从医院回来以后,连家都顾不得回,赶紧来找许清木道谢。 宋太太还有些害怕地掉眼泪,小声说:“真不知道你给的符竟然那么有用……实在是太神奇了。” 许清木看他家小姑娘可爱,又和白妹妹玩的来,于是又给了他们一张符,说:“枝城凌云观的符,很灵验的。” 夫妻二人感恩戴德,连连朝着他们鞠躬。 许清木摆摆手,说:“我只能给你们符,也看不到你们脖子上的锁,真正帮你们的躲过这场厄运的不是我。” 夫妻二人脸色都变了,过了一会儿,宋太太才小声道:“我明白,是……小筠。” 许清木点头:“对,是小筠救了你们,或许你们不知道,他每一次为了人看生死都会消耗极大的心力,所以,以后对他善意一点就好了,他其实是个很孤独的小孩儿。” 那夫妻二人表情都十分愧疚,又有点僵硬。他们毕竟也只是普通人,那么多年听的都是关于小筠一家邪门的传说,怎么可能不害怕?所以他们一直人云亦云,将小筠视作洪水猛兽。 如今他们被小筠救了一命,心情自然是很复杂。 但好在这夫妻二人还是很知道感恩的,很快便转换了心情,还自己开始分析了起来。 宋太太道:“我想到了……所以说,并不是小筠说了谁死谁就会死。而是他能够提前看出来谁会死,他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却被人误会了吗?” 宋先生道:“对,没错,应该是这样了,他是不是有什么先知之类的能力?“ 宋太太又道:“说起来……他好像真的没有害过人。真是……还要多谢你们告诉我们这件事,不然我们可能会一直误会下去。” 宋先生严肃地说:“但是除了感谢你们,我们也没办法了……要怎么对小筠表达善意?他爸和他后妈把他管的非常严,几乎不让他出门和人交往。好像,小筠到现在也没有去上学。” 许清木道:“要感谢他,我们可以帮他。现在还需要知道关于小筠更多的事情。不管什么都好,他的事情,他家里的事情,你们随便说,任何细节都可以,说不定就能帮到他。” 宋太太仔细回忆了很久,开始一边想,一边说,虽然有些凌乱,但还是给出了不少的新信息。 “小筠父母是在他五岁那年离婚的,离婚的原因是他的父亲出轨。当时他们还在打离婚的官司,那一年多小筠暂时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很平静,好像都没有传出过什么关于他的怪事。 “他父母离婚以后也都再婚了,他母亲很快再次怀孕,刚好关于他抚养权的争夺开庭,因为他的父亲的经济条件好些,并且没有孩子,所以法院就把他的抚养权判给了他的父亲,他从此以后就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了。 “还有就是……关于他后妈。他后妈这个女人怎么说呢……非常非常漂亮,像明星似的。而且据我所知,他父母还没有离婚这个女人就已经和小筠父亲在一起了,也是她导致的小筠父母离婚的。 “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想不通,那个女人那么年轻又那么漂亮,是怎么看上小筠父亲那样一个人的呢?那时候他根本没有钱,家里还有这么一个远近闻名的诡异的儿子。 “说起来那个女人这些年一直流产也很奇怪,得流了五六个孩子了吧?她一点都没有憔悴,甚至一直都没有变老,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到现在,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我们这小区也算高档社区了,但我可没见哪家富太太比她保养得好。” 许清木想了想,转头对宋玦说:“我觉得我们可能要见见这家人,还有小筠的母亲。” 宋太太突然又说:“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要见小筠母亲的话,明天有可能她会来。小筠父母离婚以后,他父亲都不让小筠和他母亲见面的,但是小筠母亲从来没放弃过找小筠,之前好多次还在小区一号门那边的接待室闹起来过。我们这个小区的安保很严,没有住户允许保安不可能让小筠母亲进来,所以,她经常都会在那个接待厅等,一等就是一整天。一般来说,她会周日来,明天刚好是周日,碰碰运气,或许能找遇见她。” 许清木点点头道:“真是谢谢你了,你帮我了解了很多。” 宋太太连忙说:“哪有,我们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 那张符已经让这夫妻二人对许清木他们非常信任了,他们尽量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许清木和宋玦,也真心地希望他们说了这些,许清木和宋玦能帮到小筠。 最后,这夫妻二人又说了很多次感谢,并表示一定要抽时间郑重地感谢他们一次,才终于离开。 回家以后,许清木和宋玦就商量了一下,明天先去接待室看看。如果小筠的母亲没有出现也没关系,以小筠的知名程度,要查到他母亲应该不难。 他们的运气倒是不错,第二天一早到了接待室,就看到了小筠的母亲。 接待室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五官和小筠几乎一模一样,一看就能分辨出有血缘关系。 只不过,小筠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而这个女人似乎是受了生活许多摧残,看上去很累,皮肤很黑,双手也很粗糙。 但能看出来,她今天尽量打扮得体面了。穿了一身朴素大方的衣裳,头发也专门打理过,还涂了一点口红。 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蛋糕盒,女人的手就一直在那蛋糕盒的提绳上放着,没有松开。 保安队长在那女人身边站着,好声好气地劝着:“你一直在这儿等也是没有用的,要不你回去吧……别为难我们了,我们保安也只是打工的,这小区里住的人都非富即贵,我们都得罪不起,哪里敢放你进去。” 女人抬起头对着他苦笑了一下,说:“我也不是为难你们,我不会闹的。” 然后她又指了指桌上的蛋糕:“今天是小筠十二岁的生日,我只是想看看他……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他了……我保证不会闹。” 保安队长也不忍心说重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女人浅浅地笑起来,说:“他最喜欢吃甜甜的东西了。” 保安队长又叹气,说:“可是……你也知道,他们不会让你们见面的……” 女人紧紧地抓着蛋糕的提绳,眼神迅速暗淡了下来。 128、晋江独家发表 保安队长看着那女人的样子都不忍心再说出打击她的话了, 于是只是叹了口气,去给她倒了杯水, 别人让她自己等。 许清木和宋玦看完全程才走近了接待室,然后走到那女人身前。 许清木道:“你好, 请问你是小筠的妈妈吗?我姓许, 叫许清木,算是认识小筠。” “许清木?”女人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 然后看了看许清木的脸。 她显然是知道许清木的,但这张画皮过后的脸她不认识。 她也没多想,只当是重名。 宋玦也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女人站起来,有点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和一个小孩儿, 犹豫了一下, 她才慢慢地有些警惕地说:“我是小筠的妈妈,我叫潘蕊。不过……你们是怎么认识小筠的?” 许清木能理解她的警惕,毕竟小筠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许清木还没有想好怎么给潘蕊解释,宋玦就把白美美抱了起来, 很自然地说:“我们家孩子和小筠是好朋友。” 这个“我们家孩子”让许清木和潘蕊都愣了片刻,但潘蕊的注意力还是很快转移到了自己家孩子身上, 她看着在宋玦怀里那可爱的小孩儿,立刻便展开了眉头, 说:“小筠竟然有朋友了,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担心没有人和他玩……” 白美美笑眯眯地道:“阿姨好。” 潘蕊笑了一下, 又低下头开始紧张和局促。 这一家三口这么光鲜,更衬得她狼狈,她低着头,小声说:“不知道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许清木放软了声调尽量不让潘蕊感到不自在,接着就继续说:“你想进小区里去见小筠的话,我们可以带你进去,我们是这里的住户。” 潘蕊瞪大了眼睛,惊喜地说:“真的可以吗?但是……” 潘蕊话都还没有说完,保安队长又跑了进来,急急忙忙地说:“先生,虽然你是这里的住户,但林先生家里的情况很复杂,您应该也知道。您带她进去,万一闹起来,这责任我们可担不起啊。” 宋玦冲他微笑,很有礼貌地说:“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来担责任。” 保安队长更着急了,说:“您可别吓我了,您怎么担呢?” 许清木瞄了保安队长一眼,轻声说:“你这个保安队长不太称职了,竟然连开发商的大老板都不认识。” 保安队长整个人僵住,仔细看了宋玦半天,然后“啊”地叫唤了起来。 宋玦冲他微微一笑:“你的工作很认真的,没关系,不用紧张。” 那保安彻底呆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宋玦也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打开了门对潘蕊道:“潘女士,请随我来。” 潘蕊心里想着要见孩子,于是顾不得别的,连忙拿着自己的蛋糕,快步跟上了宋玦。 进入了小区,走了一段潘蕊就发现许清木和宋玦并没有带她往林家的宅子去,而是走向了另一个相反的方向。 看着周围那么华丽的建筑和景观,潘蕊越来越紧张,等停留在宋玦别墅前的时候,潘蕊便不肯再走,捏着蛋糕绳说:“这不是小筠他们家。” 许清木转过头来看着潘蕊,诚恳道:“我和你说实话吧,我是个道士。关于小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了,我正在调查,是想帮帮小筠。今天也是特意去找你的,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当然,今天日子特殊,我保证一定能让你见到小筠。” 潘蕊低头抿了抿唇,她其实不太愿意对外人说关于小筠的事情,她只希望他是个正常而且普通的孩子。 于是潘蕊退了一步,作势要走,说:“对不起,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许清木也不能强迫她,但还是上前了一步,诚恳地说:“我是凌云观的许清木,我想你或许听过凌云观。” 潘蕊一下站住,看了看许清木又看宋玦和白美美,然后肩膀突然开始颤抖。 在网上看到了很多关于许清木神奇的事件以后,她甚至想过要去凌云观求许清木帮帮小筠,只是很可惜,她连小筠的面都见不到,又怎么能去求人? “可……可我记得……”潘蕊想说她分明记得许清木长得非常好看,不是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张脸。 许清木当着她的面,轻轻地掀开了脸上了画皮,原本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就露了出来。 潘蕊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傻了。 许清木忙说:“不好意思,是不是吓到你了?” 潘蕊却是眼眶一红。亲眼看到许清木的神奇之处,不会让她害怕,只会让她心里燃起希望,她立刻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的孩子,有救了。 于是潘蕊上前一步抓住了许清木的手,激动地说:“小道长,真的是你!你帮帮小筠吧!” 宋玦打开了房门,对潘蕊道:“潘女士,不要紧张,进来慢慢说。” “你们在外面听人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潘蕊坐下以后,连一口茶也顾不得喝,连忙就说,“但关于小筠那些恶意的揣测都是假的,他只是能占卜一些事情,但绝对没有能力害人。” 许清木坐在潘蕊的对面,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我看过了,他用的占卜是圆光术,这是一种天生就有的能力,但要练习到小光这个程度,不可能只是天生,应该是有人训练他的。” 潘蕊这些年也拜访过许多先生了,她当然知道自己孩子的情况,听到许清木再复述一遍,实在是忍不住哭了出来,说:“是他爸那个人渣!是那个女人!是他们!就是他们!” 许清木其实也是这样猜测的,于是他没有开口,任潘蕊继续说。 “在遇到那个女人之前,我和小筠爸爸已经有了很大的分歧。他一直觉得小筠是个灾星累赘,让我把小筠给送去福利院,后来,那个女人出现了……他突然就变了,不再害怕小筠,反倒是带小筠出去,给一些人做占卜。那个女人……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但她绝对不是普通人,什么圆光术,什么抑制小筠的生长,都是她的主意。这些年来,他们靠着小筠发了家,越来越有钱,过着这样好的生活,可小筠……” 宋玦道:“他们不让你见小筠是违法的,你试过报警和诉讼吗?” 潘蕊抹了抹眼泪,说:“当然报警过,也起诉过,吵过闹过,社区民警都认识我这个泼妇了……可有什么用?负责执行的工作人员调解了很多次了,罚款也很多次了,他们就是不让我见,警察不可能随时盯着他们。我也是没有用,生下了小筠却保护不了他……我现在在努力赚钱,希望条件好些的时候,能够再次有资格争夺小筠的抚养权。但是……” 宋玦皱眉,接着说:“那不让小筠上学呢?” 潘蕊愤怒地道:“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开了证明,说是小筠有自闭症不适合入学,要给他请家教。反正……他们有钱有势,办法多的很。” 许清木已经听不下去了,怒而道:“这是两个什么垃圾?气死我了,干脆我直接去把小筠抢回来,再暴打他们一顿。” 说着许清木已经站了起来,宋玦连忙拉住他的手安抚他,说:“法治社会,别冲动,我们可以合理合法地把小筠从火坑里解救出来。” 许清木瘪嘴,慢吞吞地坐下,然后又想起了什么,说:“也对,还有那个女人,也得看看她究竟有什么问题,别打草惊蛇让她逃脱了。” 眼前着俩人不知道为什么让潘蕊有一种非常信任的感觉,她只觉得小筠似乎是马上就要得救了,急忙哽咽着道谢。 许清木道:“先别谢我们吧,什么都还没有做呢。不过,首先让你们先见一面吧,今天毕竟是小筠的生日。” 宋玦想了想,说:“对哦,以什么理由见面?嗯……干脆直接把小筠抢过来,再暴打那两个垃圾一顿。” 许清木“扑哧”一笑,说:“法治社会,我们要合理合法地行动。” 宋玦也笑,然后说:“开玩笑的,我想到了,既然他们是靠给人占卜赚钱,那我们可以装作要占卜,先把人给骗过来再说。” 这是很久没有派上过用场的钞能力!许清木还挺想念这感觉的,搓手道:“行,宋老板人脉广手段多,骗人这种事情,宋老板来。” 宋玦起身,往阳台的方向去,打了几个电话,特意挑的是本地他认识的、又一直很信命理风水的富豪,辗转请人联系上了小筠的父亲,说是有急事需要请小筠占卜。 宋玦打完电话回来,说:“搞定了,约了傍晚见面。” 潘蕊还有点不敢相信,说:“可是……这么匆忙地要请小筠占卜,需要很多钱的,他们非常贪心,怎么可能……” 宋玦轻松地道:“送了一辆车做见面礼,之后占卜的费用另算。” 潘蕊瞬间吓得脸色惨白,道:“这、这怎么可以!这也太……” “放心。”许清木微笑着安抚潘蕊道,“我们宋老板是个貔貅,只进不出的。等到时候你看,多的都给你薅回来。” 129、晋江独家发表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越近, 潘蕊就越是紧张,下午, 几人找了家酒店开了个套房等着,从进入房间起, 潘蕊就一直坐立不安。 一直以来, 她想要见小筠都会受到小筠父亲的多番阻挠,必须要以泼妇的形象大闹一场, 才能有机会和小筠见面。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小筠的生日,她真的不想让孩子看见自己妈妈那么狼狈,她希望自己能是小筠心目中那个漂亮的妈妈,永远都不要改变。 许清木看出了潘蕊的焦虑, 便安慰她道:“请放心, 今天肯定会让你们过一个愉快的生日的。” 白美美也凑过来安慰潘蕊,好久才终于让她放松了下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门铃就响了起来,小筠的父亲和他的后妈带着他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潘蕊深吸一口气, 立刻激动地起身,宋玦连忙拦住她, 说:“潘女士,请冷静, 忍一忍,在卧室内稍等片刻。” 潘蕊咬了咬唇,很听劝地往卧室的方向去了, 一边走一看着房门口。 等潘蕊和白美美在卧室里藏好,宋玦和许清木便分别带上了画皮,打开了酒店的房门。 小筠和他的渣爹后妈准时到来了,许清木的目光快速地在这俩人的脸上扫了一圈。 渣爹的眼神不停地闪烁,透着一股奸诈和油腻,而他旁边的那个女人,确实是非常的漂亮。应该怎么说呢?她整个人都神采奕奕,充满了活力,看不出年龄,五官也挑不出一点儿瑕疵,甚至是屏幕里那些光鲜亮丽的女明星都不及她好看。 她真的很漂亮,而且漂亮得诡异不正常。 “是许先生和宋先生吧。”小筠的父亲微微弯着腰,表情非常谦卑,毕竟这俩是大客户,出手那么大手笔,于是他的自我介绍格外热情,“鄙人林梁天,这是我的爱人冉晓曼。” 说着着俩人就伸出手,分别和许清木宋玦握了握。 许清木特意注意了一下冉晓曼,是活的,没有妖气也没有鬼气,的确是个人,但肯定不是普通人。她绝对也在修行,而且可能还是修习的邪术。 林梁天又摸了摸小筠的脑袋,把他往前推,接着说:“这就是灵童,二位想知道什么,他都能给二位算。” 小筠抬起头,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许清木和宋玦,他的眼睛毫无波澜,没有一点儿神采。 然后,他微微歪了歪头,张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许清木知道,他肯定已经看破了他们的伪装,只是他没有吭声。 宋玦很快将这三人给迎进了房间,给他们倒了茶,然后林梁天就笑着说:“二位想占卜什么,给灵童说就是了。我们灵童立刻就能算,不需要做什么复杂的法事,也不要什么祭台祭品。” 许清木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请问,能让我们和灵童单独待一会儿吗?反正占卜的时候你们二位也帮不上忙吧?” 林梁天和冉晓曼似乎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要求,他们都愣了愣,然后林梁天才开口,讪笑说:“我们在也不会影响什么,灵童占卜是很强的,没有那么多规矩。” 许清木也对着他微笑,不容拒绝地说:“因为涉及隐私,所以不太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林梁天不肯让步,继续说:“二位是余先生介绍来的,你们可以问问他,我们的口碑很好,不会乱传任何的客户隐私。而且我们是灵童的父母,占卜的时候只是陪着他,不会干涉什么。” “可是,我们不想被太多人看着。”宋玦面不改色地道,“我们要算的是姻缘。” 林梁天惊诧道:“啊……二位……” 宋玦握住许清木的手,点点头认真地说:“嗯。” 许清木:…… 林梁天反应了一下,表情微微有些不自在,但他很快又恢复正常,笑了起来。他似乎是有了点松动,像是被这个理由给说动了,就在他要说“好”的时候,冉晓曼却笑盈盈娇滴滴地开口,说:“两位先生,真的不好意思,占卜的时候我们一向都是要陪着灵童的,以前都没有让我们回避的规矩。” 然后林梁天立刻又倒向了冉晓曼,跟着说:“啊,对啊,真的不好意思。” 许清木再次看向冉晓曼。 这个女人即使是没有用妖邪的魅术,依然是把林梁天给迷得晕头转向,让这个垃圾男人连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也不顾了。 宋玦看着这二人皱眉道:“是吗?可是我们来找你们,真的是很有诚意的。” 说着他放开了许清木的手,将双手放在膝盖上,衬衣的袖子自然向上,不动声色地亮出了他腕上那块名表。 就那表,少说得好几百万呢。 林梁天突然眼前一亮,仿佛有一道无法直视的光芒闪瞎了他的眼,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挡了一下,然后又忍不住再继续去看那块表。 财富的光芒让他略有心跳加速,他直起后背,急匆匆地说:“虽说以前没有这个规矩,但与二位先生投缘,倒不是不可以……” 冉晓曼眉毛一皱,正要说话,林梁天就拉住了她的胳膊,对她使了个眼色。 宋玦见缝插针地说:“那真是谢谢了,价钱方面,好说。” 冉晓曼想了想,终于是闭嘴了。 许清木:…… 宋玦这个人,还真是能把钞能力给发挥到极致,鬼主意真多。 而后这两人又和宋玦说了说价钱还有些别的注意事项,终于是退出了房间,去了酒店内的餐厅等候。 他们一离开,一直安静的小筠才终于开口,奇怪地说:“你们找我占卜……是真的很急吗?” 许清木没有回答他,而是笑着问,说:“圆光术能看到过去未来,那前世的事你也能算吗?” 小筠道:“别人的话,或许很简单,但你们,可能很难。” “哦?”许清木挑挑眉。 “天生仙骨的人,不是我能看得透的。”小筠直视着许清木,说,“你是凌云观的小道长,我认识你。所以,不需要在我面前做伪装了。” 许清木心道这小孩儿果然是很厉害,于是二人便将脸上的画皮给拿下来,以真面目和小筠面对面。 许清木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小筠说:“玄门谁不认识你?我勉强也算是半只脚在玄门内。” 许清木觉得这孩子说话有点太成熟了,实在让人心疼,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小筠。 小筠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小圆镜取了下来,放在茶几上,然后说:“如果你的确真的很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试试。” 说着小筠就准备将手指咬破在镜面上做法,但他刚伸出手,许清木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筠惊讶地抬头看着许清木。 许清木看着这只苍白瘦弱的小手,说:“其实每一次你都很痛苦吧?” 小筠一下呆住,然后抬头看着许清木,他有些无法理许清木说这句话的目的,但他能感觉到其中的善意。于是他低下头,轻轻地说:“谢谢,不过没关系。” 许清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接着整个客厅的灯全都灭了,窗帘拉得严实,屋里一点儿光都没有,瞬间伸手不见五指。 小筠吓了一跳,但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又有一道浅浅的光亮袭来,他朝着光亮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卧室的房门打开了,走出来了两个人。 那提着小花篮撒花的白美美和抱着蛋糕的潘蕊。 光亮就是潘蕊手里的蛋糕蜡烛上发出来的,一共十二只,小小的,微弱的,但却充满了温暖。 白美美继续撒花,同时唱着蹩脚的生日歌,没有一句在调子上。 小筠长大了嘴,在那暖光之中看着潘蕊,然后终于卸下了他所有的防备,朝着潘蕊猛扑了上去,抱着她的腿,立刻就哭了出来,喊道:“妈妈!” 他终于是像个正常的小孩儿了,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灵童。 潘蕊的眼眶也一片通红,她将蛋糕放在桌上,蹲下来搂着小筠,缓缓说:“哭什么呀?今天是个好日子,小筠已经12岁了,是个大孩子了。” 可说完自己却忍不住哭了出来。 白美美乖乖地拿纸巾给他们擦眼泪,然后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和阿姨都不要哭啦,我们吃甜甜的蛋糕吧!” “对,我们吃蛋糕。”潘蕊极力忍住眼泪,拉着小筠的手说,“还要许愿。” 小筠也抹点眼泪,甜甜地笑。 然后白美美和潘蕊继续给小筠唱生日歌,他戴着幼稚的寿星皇冠,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尽管他知道这没有用,但他还是将三个愿望都许给“希望能和妈妈在一起”。 他们玄门,生辰的时候应该要拜本命星君。但对于小筠来说,让他回归世俗才是最好的,所以就从这样一个小蛋糕开始,许清木和宋玦希望他再也不要回头了,不要这折磨人的天赋,只要快快乐乐地长大。 于是许清木和宋玦也围在了桌边,陪着小筠许完了愿,看着他腼腆地笑着,吹灭的了蜡烛。接着几人又一人戳了一小块奶油在小筠的脸上,再将那块不大的蛋糕分成了五份,每个人都吃了一点。 看着小筠露出真心的笑容,许清木一直沉重的心也觉得好受多了。 很快酒店的侍者们送来了晚餐,一大桌可口又营养的食物,都是潘蕊提前来酒店做的,全是小筠爱吃的东西。 小筠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然后也顾不得礼仪,立刻就用筷子夹起一块糖醋鱼塞进嘴里。 常年的忍饥挨饿和各种训练几乎让他失去了味觉,他很多时候吃东西都和白水差不多。但现在,妈妈做的菜唤醒了他的馋虫,他从来没有这么饿过,立刻就开始不停地吃。 “慢慢吃,不要着急。”潘蕊轻声对小筠说,“今天先将就吃一些,等以后你回了妈妈身边,妈妈天天都给你做。” 小筠正在夹菜的手突然顿住,他神情又暗淡了下来,低声说:“可是,怎么才可以呢?” 潘蕊温柔地看着他,说:“可以的,小道长说了,他会帮我们的。” 小筠抬头茫然地看着许清木,说:“真的……真的可以吗?” 许清木支着下巴看他,道:“可以的,谁让我家颜控的孩子喜欢你呢?” 130、晋江独家发表 小筠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如此温馨和幸福的时刻了, 也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就是和妈妈、朋友待在一起, 随便聊聊天看看电视,他心里就充满希望和快乐。 只不过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一个小时后, 宋玦的手机响了起来,几人同时看向手机屏幕, 看到了林梁天的来电。 宋玦直接把电话挂断,顺便调成了静音,然后微笑对小筠说:“你们继续聊。” 但小筠的心已经开始了不安定,他尽量没有表现出来,和潘蕊继续聊着,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 林梁天那边应当是等不及了,没有再打电话,而是直接到了房间门口。 林梁天的声音在店门外响起,依然是很恭顺:“许先生, 宋先生,你们在吗?这么长时间……应该好了吧?” 小筠听到这恶魔一样的声音, 立刻就往潘蕊的的怀里钻,潘蕊连忙说:“别怕, 别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但潘蕊也知道她自己其实根本无能为力,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许清木。 许清木轻轻对他们点了一下头, 说:“没事。” 外面的声音开始有些着急:“你们说句话啊!再不出声我就报警了!” 许清木的确没来得及出声,冉晓曼已经忍不住了,厉声对林梁天了一句“让开”,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冉晓曼竟然一脚就将那沉重的实木门给踹坏了,大门砰的一下打开,潘蕊连忙抱住小筠。 这个冉晓曼,果然不是个普通人。 接着着急的两人冲了进来,一屋子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等着对方。 林梁天看到许清木和宋玦的脸变了以后,整个人都很懵,他茫然地看向冉晓曼,却见冉晓曼眉头一挑,反应了过来,冷笑一声说:“竟然是你们。” 她也修行,所以她也认识许清木和宋玦。 “姐姐真是有办法啊。”冉晓曼将目光放在了她一直看不起的潘蕊身上,冷笑一声说,“我真是没想到姐姐还有这本事,竟然敢能从凌云观把人给请出来。” 这一口一个阴阳怪气的姐姐,听了都让人火大。潘蕊护着小筠,怒道:“谁是你姐姐!” 冉晓曼没再看她,继续盯着许清木和宋玦,说:“既然你们掺和进来了,事情就麻烦了。” 许清木道:“你知道麻烦就好。” 冉晓曼拉着林梁天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将那摇摇欲坠的房门给关上,说:“你们想怎么样直说。” 许清木道:“很简单,希望你能回头是岸,主动让小筠回到他妈妈的身边。” 冉晓曼听完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眨着漂亮的大眼睛说:“是玄门协会那帮废物给你的自信,让你以为你真的无敌了?好吧,我倒是可以承认你这人确实是有几分本事,不过嘛,我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许清木倒是有些兴趣了,微微扬起下巴,说:“哦,那你说说看,你想怎么样?” 冉晓曼大言不惭地道:“我要带走小筠,而且还要把你们两个小崽子暴打一顿,让你们知道姐姐的厉害。” 许清木:…… 宋玦:…… 两人愣住。 台词都被人抢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比他们还要嚣张的人。 林梁天看着眼前的情况一头雾水,他还想着宋玦的豪车名表和高昂的感谢费呢,弯着腰低声周旋道:“哎呀,这是怎么了?大家有话好好说啊。” 可没人要听他的,气氛剑拔弩张,宋玦瞄了他一眼,说:“你是不是个傻子?没看出来这儿准备打架了?” 林梁天一惊,接着说:“占卜的账你还没有付!” 宋玦翻了个白眼道:“付你个鬼。” 林梁天立刻把腰挺直了,再不给宋玦好脸色,然后将火发在无辜的小筠身上,冲着他喊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给我过来!” 小筠立刻就往潘蕊的身后躲。 许清木火冒三丈,道:“到底谁没良心啊?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虐待儿童你还有理了!“ 林梁天脸色都不变地接着说:“你知道什么?我这是在帮他,他以后得道成仙可不得感谢我们?” 许清木还忍了一下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对潘蕊道:“潘居士,你把两个孩子带到卧室去等一下。” 潘蕊听话地照做,林梁天和冉晓曼都急了,同时上前想要拉小筠,许清木一张符纸扔了出去,林梁天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要帮冉晓曼挡。 他简直没救了,许清木干脆顺水推舟换了一句咒语,那张符纸半路上燃了起来,突然变成了个巴掌,对着林梁天的左边脸直接就是一个抡圆了的大嘴巴子。 这一巴掌可以说是结结实实,林梁天只觉得自己的脸在一瞬间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他在巨大的力量下控制不住地原地转了个圈,回过神来以后,人就迷迷茫茫的靠在冉晓曼的怀里,整个人都很呆。 白美美跳起来就拍手道:“爸爸真棒!” 许清木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赶紧进卧室。 等卧室的门关上,林梁天才恍然知道了许清木的厉害,他捂着脸往后退,惊恐地看着冉晓曼说:“亲爱的……你自己能应付吧……” 冉晓曼还没说话,宋玦突然就拿出落日弓射了一箭出去,林梁天看着那闪着寒光的箭简直吓得魂飞魄散,可他的身体来不及反应和躲避,那箭到了他的面前却猛然变成了一个巴掌,“啪”的一声巨响,另外一边脸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宋玦微笑道:“一边脸肿不平衡,我比较喜欢对称。” 林梁天一阵窒息。他算是知道了,这屋里四个人,现在就他自己一个普通人,这些人较劲不是他能承受的。 他挣扎着从冉晓曼的怀里起来,说:“亲爱的,我……出去……等你……” 林梁天刚一撑起来许清木和宋玦就同时出手,一张符纸和一支箭矢同时朝着冉晓曼袭去,那两样东西在半空之中冒出了阵阵金光,看上去就相当不简单,冉晓曼想要挡,可却在一瞬之间却敏锐地察觉自己挡不住,她心里一急,抬手就把还没走远的林梁天拉过来往自己面前一挡。 二人都没想到冉晓曼居然拉普通人给自己挡,许清木迅速掐诀念咒,符纸和箭矢在要刺中林梁天的瞬间突然变成了两只巴掌,又是“啪啪”两声,左右开弓的两巴掌再次将林梁天给抽了个晕头转向。 半晌之后,脸部的剧痛让林梁天火冒三丈,他抬手捂着自己的两边脸颊道:“为什么挨打的又是我啊!” 许清木耸耸肩说:“反正你也不冤,一边儿待着去,一会儿再打你。” 林梁天捂着脸就跑出了房间。 在许清木说话的同时,冉晓曼也准备好了,她上下打量了几下许清木和宋玦,冷笑一声说:“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挺厉害。” 说完,她双手掐了个极其复杂的诀,口中默念着咒语,而后整个房间的灯光都开始闪烁,立刻就有了鬼片里那诡异阴森的味道。 灯光闪烁两秒之中,“呲”的一声,一半灯都熄灭了,紧接着,一团团的黑烟从冉晓曼的身上溢出,伴随着那些黑烟,是一阵阵怪异的笑声。 “嘻嘻嘻。” “哈哈哈。” 那笑声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并且全是稚嫩细软,是小孩儿的声音。 许清木脸色倏然一变,再看着冉晓曼那张年轻美貌的脸,顿时觉得非常恶心。 黑烟很快变成婴儿的模样,浑身光-裸,肚子上都挂着短短的脐带,少说也有三十多个。有些大的看上去已经快足月了,有些小的只有拳头大小,眼睛还半眯着,就像是实验室里泡在福尔马林之中的死婴尸体,悬浮在半空之中。 哪怕是许清木见惯了各种鬼怪,看到这样的场景也觉得心里一凉,宋玦也是感觉特别不舒服,特别想干呕,眉头越皱越紧。 “难怪……”许清木有些恶心地道,“你这么年轻。” 冉晓曼撩了下自己的头发,娇滴滴地说:“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宋玦十分警惕了起来,低声问许清木道:“这些是……小孩儿?” 许清木严肃地道:“算是小孩儿,是还没有生下来就死了的……婴灵。” 怀孕之后未能出世的婴儿都很可怜,他们阳寿未尽,却又不得活。于是阴间不收,阳间不留,魂魄无法往生,便会产生极大的恶念和怨气。如果被有心人炼制,就很容易成为力量强大的婴灵。 自古以来就有巫师残害孕妇炼制婴灵,而从冉晓曼的情况看起来,她是主动将孩子流产炼制成婴灵的,而且还借了孩子的寿,用自己孩子的命和运维持着自己的年轻美貌。 而这些孩子不仅为她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甚至在成为这样不人不鬼不死不活的婴灵以后,还本能地认她做母亲。在这样紧张的时候,竟然全都在她的身边护着她。 三十多个婴灵,算下来,冉晓曼作孽的时间不短,她应该快两百岁了。 这些孩子,本来是可以投生到更好的人家,过平凡普通的生活的。 许清木气得浑身发抖。 他不想让冉晓曼回头是岸,她这种人……没有回头路。 131、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再拿了一张符纸, 宋玦也准备好了落日弓,冉晓曼看着他们严阵以待的架势, 却是丝毫不怕,她轻轻一笑, 扬起手在半空之中画了一个圈, 主动开始了攻击。 那些婴灵立刻跟随者她的心意又开始怪笑,并带着那些怪异的笑声迅速地向着宋玦和许清木袭来。 许清木一愣, 看着那面目已然有了人形的婴灵,怎么都下不去手,而那些没有神志的婴灵却不会留情,他们怪笑着,像是苍蝇一样覆盖在了许清木和宋玦的身上, 立刻张开那没有牙的嘴, 猛地开始吸血。 许清木和宋玦同时发出一阵吃痛的闷哼,而后立刻才烧符纸将婴灵给赶开了些。 但许清木根本不敢下手太狠,这每一个婴灵都是一个完整的魂魄,很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被许清木给打得魂飞魄散。 许清木总算知道冉晓曼为什么那么嚣张了——她有那么多护着她的婴灵, 她不在乎他们的命,他们却视她为母亲。 许清木用符纸划出一个结界躲开了婴灵, 怒道:“我真的没有见过你这样无耻的人,这些都是你的孩子, 你怎么下得去手?” 冉晓曼眨眨眼,说:“是我的孩子,而且永远陪着我, 不好吗?” 说完她又用手指画圈,那些婴灵便又不顾一切地用身体往结界上扑,金光灼烧着他们惨白的身体,将他们烧得不停惨叫,可他们却根本不愿意停下来。 那声音听得许清木毛骨悚然,他实在是受不了抬手就撤了结界,婴灵便立刻有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许清木和宋玦快速躲闪,尽量不要伤到他们,但因为数量太多,还是避无可避,二人的身上都出现了被吸血后的血斑,疼痛也想到要命。 冉晓曼悠然的看着这眼前的这一幕,接着便在一众婴灵的守护下,非常从容不迫的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宋玦突然站定,任由那些婴灵在他的身上吸血,立刻射了一箭出去,那箭矢居然瞬间将那钢制的门把手给射穿,然后狠狠地钉在门框上,冉晓曼的手碰上去立刻就被金光刺得后退。 许清木也在这个时候站定,在一众婴灵的围攻之下口中念诀将一串符纸支了出去,符纸变成一串锁链猛,迅速地就将冉晓曼给套住。 冉晓曼不以为意,立刻念诀想要挣脱,但在挣脱的那时候,她却猛然发现那锁链收得更紧了。 挣扎之间冉晓萌身体不稳,突然倒地,她脸色开始巨变,神情之中终于出现了惶恐,她看着许清木和宋玦就那么站定任由那些婴灵吸血,表情相当镇定。 婴灵的力量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被婴灵啃咬的痛苦也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但眼前的这两个人…… “不……不可能!”冉晓曼惊诧地道,“你们怎么会这么厉害!” 她没有加入玄门协会,但她活了快两百年了,什么厉害的人都见过,所以听玄门协会那帮废物传许清木厉害时,她一直不屑一顾。 可现在,她却不得不心生惶恐,在那锁链的捆绑下不停地挣扎。 许清木带着怒火一步步上前,然后站在了冉晓曼的身前,将怀中最后的符纸拿出,掐诀念咒之后,猛地就朝着冉晓曼的胸口贴了上去。 冉晓曼“啊”的一声惨叫,然后在地上疯狂地挣扎起来。 烈火灼烧起了她的身体,她痛不欲生,这时候她才真正的体会到,为什么玄门协会的那些人对许清木如此忌惮。 婴灵们终于不再围着许清木和宋玦吸血了,他们慌张不已地回到了冉晓曼的身边,围着她无措地叽叽喳喳起来。 许清木是真的很生气,所以他不想管什么合理合法的手段,他就是想看这个没有心肝的垃圾痛苦。 可翻滚了几圈之后,冉晓曼又迅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那些婴灵喊道:“回来!” 片刻后那些婴灵竟然迅速化成黑烟,冲上去覆盖在了冉晓曼的身体上。 那被灼烧的痛苦顷刻间就转移了一大半到那些婴灵上,婴灵们齐刷刷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稚嫩尖叫,刺得许清木和宋玦的耳朵都要聋了。 冉晓曼猛吸一口气,然后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竟然还能冷笑,说:“你可以杀了我……但这些婴灵,也全都要魂飞魄散了。” 许清木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上去就是一脚踹在了冉晓曼的胸口,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下手这么狠过,但现在她真的恨不得立刻把这个毫无人性的东西给捅死。 婴灵的惨叫仍然在继续,许清木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抬手一挥,金光从冉晓曼的身上消散,铁链也在一瞬之间消失不见。 冉晓曼再次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用那双怨毒的眼睛看着许清木,断断续续,艰难地说:“你……你放我走,否则这些孩子今天都要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许清木微微喘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宋玦上前轻轻揽了一下他的肩膀作为安慰,许清木感觉自己的情绪好些了,这才接着说:“可以,我不要你的命,但从今以后,你和林梁天再也不准骚扰小筠。” “可以。”冉晓曼答应得干脆。 可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许清木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或许她现在答应,只是顺着许清木的话保住自己的命,心里还是估算着许清木不能一直护着小筠。 可现在许清木是真的不想看到婴灵们一张张年幼的脸,不想听到那些惨叫了。 所以,许清木这样冷眼看着冉晓曼在婴灵们的守护下,艰难地往外走。 很快她就出了房门,然后许清木听到林梁天的声音:“晓曼,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他们怎么你了?我要报警!” 冉晓曼不耐烦地道:“你闭嘴!” 林梁天立刻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我背你。” 再然后,这俩垃圾就没有声音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淡了下来,屋里的三人也走了出来。 潘蕊整个人都在发抖,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说:“刚才怎么了?我们在里面听到你们好像打起来了。” 许清木很庆幸没有让他们看到那么多可怕的景象,于是勉强牵起嘴角,笑说:“没什么的,不用担心,以后小筠就回到了你的身边,再也没有人能把他夺走了。” 潘蕊听懂了这句话,但不敢相信也反应不过来,又有点茫然地将目光转向了宋玦,宋玦温和地对她笑,轻轻点头。 潘蕊突然有些呼吸不畅,她一阵颤抖,然后蹲下来抱住了小筠,忍不住大哭出声。 小筠也是惊喜又茫然,他抬头用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宋玦和许清木,轻声问:“真的、真的吗?” 许清木点头,异常笃定地道:“嗯,真的,没有人能分开你们。” 再然后,小筠也忍不住立刻哭出了声,白美美依然是很乖地在一边,给他们擦眼泪。 眼前这一幕真的很温馨,许清木不想打扰,拉着宋玦走到了一遍。 宋玦皱眉:“可这样不行的,要想彻底解决后顾之忧,肯定需要一些证据,要让法律保护好他们母子。” 许清木道:“这个交给你吧,你肯定有办法的。” 宋玦点头:“我是在安排了,但还不够,还有,冉晓曼不彻底给解决掉,他们还会有危险。” “谁说我要放过她了?多让她蹦跶几天,让她简单死了都是便宜她了。”许清木咬牙,满脸都是厌恶。 宋玦道:“要怎么解决那些婴灵?超度可以吗?” 许清木摇头,说:“婴灵必须要父母亲自超度才行,我们根本没办法。” 宋玦有些急:“现在有那些婴灵在,我们根本没办法靠近她。” 许清木的表情慢慢放松,说:“我们是没办法,但有人有办法。” 宋玦看着许清木,等他进一步解释。 “你知道东岳泰山的碧霞元君吗?”许清木问。 宋玦答道:“倒是听说过,碧霞元军也称泰山娘娘,是泰山女神,但我知道得不详细。” 许清木接着说:“碧霞元君庇佑众生,灵应九州,这天下的幼童婴孩都归她保佑。我们劝不动那些婴灵,也无法超度他们,但碧霞元君可以。虽然阴司不会收这些婴灵的魂魄,但碧霞元军会收,也会妥善安置他们。” 宋玦听完眉头舒展了一下,但又皱了起来。 这样一位神,是他们凡人请的动的吗? 许清木看出了他的担忧,说:“碧霞元军不要想了,但我们可以想办法将碧霞元君身边捡香童子请来,他们也是有办法的。” 宋玦点头,立刻开始安排起了行程。 当天晚上,许清木就让凌云观来了几个人来了两个人守着潘蕊小筠和白美美。 虽然冉晓曼受了很重的伤,但他们还是不放心,怕她趁着他们离开搞事。 安排好以后,许清木和宋抉择立刻前往了东岳泰山。 两人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便到了泰山脚下,虔诚地一步步爬上山,到了碧霞元君庙。 二人直接到了碧霞祠,看着那宝相庄严、慈眉善目的玉女天神,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敬意。 132、晋江独家发表 二人在殿门外看了两眼, 还跨进大门,里面便有个穿着道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紧张地看着他们,和他们行了道礼, 自我介绍了说是碧霞祠的主持张道长。 许清木也对他行了礼, 接着他就有些紧张地说:“小道长,宋居士, 不知道你们二位怎么会突然到了碧霞祠?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许清木看着张道长一脸的紧张,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们上山的一路上遇到的年轻道士和道童都很紧张地看着他们——估计以为他来砸场子的。 这就是长时间恶名在外的一点儿小尴尬吧。 于是许清木便将自己的语调变得更加谦和,将此行的目的说了一遍。 张道长听完才终于松了口气,连忙将二人迎到了客堂,然后才说:“二位要做的是义举, 我们自然是要配合的。但碧霞元君座下的捡香童子……可不是那么好请的。” 许清木道:“碧霞祠拴娃娃, 不是一向很灵验吗?” 张道长点头道:“碧霞元君心中有苍生,自然是会应虔诚的信众之愿,童子们也都是心善,但并不喜欢与人接触, 我在碧霞祠侍奉多年,也就见过几次童子现身。” 许清木道:“来之前我也想到了童子可能不好请, 但必须得试一试。” 张道长很是配合,立刻便开始帮忙准备祭品祭坛, 忙活了一上午,算好了开坛最好的时间在傍晚。 还有几个小时才到傍晚,时间还长, 许清木和宋玦也没事可干,便在周围逛了逛,每个神殿都去上了香,最后才到碧霞元君的主殿,请了香,准备上。 碧霞元君的塑像旁就是两位捡香童子,一男一女,皆是七八岁小儿模样,梳着总角,实在是玉雪可爱。 许清木拿着香正要点,突然却听到那两尊童子塑像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两位童子的真身从塑像之中走了出来,圆滚滚胖乎乎的,比塑像还要可爱得多。 “哈哈。”童男笑着对童女道,“你看这两个人,居然是少见的天生仙骨。” 童女道:“的确是,可现在也只是凡人而已。” 说着两位童子就从神台上慢慢地爬了下来,然后盯着许清木和宋玦看,他们神态自若,很显然以为这二人看不见他们。 童男有点奇怪地说:“咦,我看到了,好粗的姻缘线!太奇怪了,怎么会粗成这样?月老是给他们捆了多少根?” 许清木:??? 宋玦顿时心里一阵欢喜。 他就知道他们是命定的。 转头再去看许清木,尽管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慌乱,但耳朵已经红了,愣愣地站着都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二位童子。 童女道:“咦,他们有姻缘线,难不成是来拴娃娃的?” 许清木:??? 童男叹气:“可是,就算他们的姻缘线再粗,两个男人怎么栓娃娃也不会有的啊!” 童女便叉腰冲着他们道:“是来捣乱的吧,回去回去,我们忙得很呢。” 许清木被二位童子说得脸色通红,他浑身都不自在,甚至都不敢去看宋玦的表情。到这里他实在是憋不住,开口道:“那个……我不是来栓娃娃的。” 两位童子顿时吓了一跳,立刻后退,惊诧地看着他,说:“你能看得见我们?” 许清木点头:“对啊,我们看得见。” 两位的童子皱起了小眉毛,有点不开心地说:“那你们干嘛一开始不说?” 许清木也很无辜:“你也没跟我说话的机会。” 宋玦行了个拱手礼,道:“我们的确是有事想要请二位童子帮忙。” 拣香童子是侍奉神灵的童男童女,负责将世间人所求传递给神灵,虽身已在仙界,但到底还是小儿,修为未必有一些凡人的修者高。 比如这两位,便只看出了许清木和宋玦的仙骨,却没有瞧出来他们的修为。 这时候再一看,两位童子才知道了眼前这两个不是普通的凡人。 所以他们有点不高兴,小声说:“他们修为分明比我们高。” “这么高的修为却说是要请我们帮忙,太奇怪了。” “看见了还故意不说,肯定是来戏弄我们的。” 许清木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得他们还真是小孩儿心性,连忙就将自己的语调换成了哄小孩儿的方式,说:“二位童子不要误会,我们真的是有事情想请你们帮忙。” 但两位童子依然很难哄,不肯听许清木的解释,伸出自己圆滚滚的胖胳膊又爬上了神台,许清木连忙说:“那什么,别……” 可童子们还是飞快地跑回了塑像之中,根本没有给许清木和宋玦多说话的机会。 许清木万分无奈,道:“都现身还是不肯听我说话……估计祭坛搭好了,他们也未必肯降坛。” 宋玦转头看许清木,说:“那……要是童子真的不肯的话,是不是又要采取非常规手段了?” 许清木也有些无奈,严肃地点头。 非常规手段……那就只能硬抢了,在碧霞元君的地头,把她的童子给掳走…… 这个念头别人一冒出来估计都会把自己给吓死,也就许清木敢想。 宋玦还在为“姻缘线”的事情偷偷高兴,忍不住就为两位童子说好话:“等先开坛再看情况吧,碧霞元君慈悲,不会看着那么多婴灵继续受苦,两位童子肯定也是讲道理的。” “嗯……”许清木应了一声,突然转头看到了宋玦看他的眼神。 怎么说呢……有点温柔,有点荡漾,许清木当即就心慌了,连忙干咳一声避开宋玦的目光,找借口要和张道长论道,扭头就走。 到了下午许清木才又出现在宋玦的面前,他已经恢复了镇定,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和宋玦一块儿到了搭好的祭坛前,烧香点烛,以最虔诚的心态有请童子。 可他无论什么请,那两位童子就是不肯来。 张道长就在一边干着急地说:“童子是真的很不喜与凡人来往的……不过,遇到这样严重的事情童子还是会帮忙啊,你们今天下午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了童子?” “下午没得罪。”许清木叹了口气,然后说,“估计这会儿要得罪了。张道长,你有麻袋吗?借我用用。” 张道长茫然道:“啊?要麻袋干嘛?” 许清木严肃道:“绑架儿童。” 张道长:??? 许清木撸袖子准备开干,宋玦却突然出声,道:“再等等,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我们还可以试试别的方法。” “哦,你还有别的方法?”许清木转头看宋玦,总觉得这人总是很多鬼点子,让他很安心。 宋玦道:“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想了一下午想的,已经安排人执行了,应该很快。” 这话说了没多久宋玦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起来说了一阵,又一会儿竟然来了一大堆宋氏集团的工作人员,从山下运来了一堆小型的游乐设施,就地开始组装。 许清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滑梯、摇摇车、小旋转木马、抓娃娃机,整个人都很懵。 宋玦严肃地道:“我总觉得他们很像美美,因为还没有经历过人类小孩儿的人生,所以可能会格外喜欢这些游乐设备。” 许清木对宋玦竖起了大拇指。 他果然是真的育儿高手。 天色渐晚,等工人们将这些游乐设施都组装好,也快要到十一点了,山上几乎没有灯光,于是那些游乐设施的霓虹彩灯一打开,就各位的闪耀迷人。只能容纳两个小孩儿乘坐的旋转木马也打开了,慢慢转圈,唱起了可爱的儿歌。 这一切就在那祭坛边。 许清木感觉有点分裂,问道:“真的可行吗?” 宋玦道:“我们先去试试抓娃娃机,或许他们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玩。” 说完,宋玦便非常自然地牵住了许清木的手,走到了娃娃机面前。 许清木愣了好半天,直到宋玦已经投币了他才意识到刚才他们是在牵手。 但现在宋玦已经放开了。 “你来。”宋玦微笑看着许清木。 许清木眨了眨眼,盯着娃娃机里那只胖乎乎的小猪,迷迷蒙蒙地就开始操作起了控制杆,第一下按下去的时候,许清木脑子都还是晕的,注意力都还在刚才被宋玦牵过的手上。 那欢快的音乐响着,娃娃机的爪子落下去,抓住了小猪,宋玦吸了一口气,紧张地正要说“好”,那爪子又突然松了,娃娃立刻掉了下去。 许清木眼睁睁地看着娃娃落下,这才突然回神。 他经历了两世,那么多强敌都赢了,居然输给一个娃娃机! 许清木立刻不高兴,对宋玦道:“再投一个币!” 宋玦照做。 音乐再次响起,许清木开始了第二次尝试。 而第二次依然那么气人,许清木看着爪子将娃娃给抓了起来,他和宋玦顿时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可娃娃又是在半空之中突然落了下去。 许清木憋着的一口气放了出来,恨不得一圈打爆这个气死人的机器。 宋玦却是微笑了一下,看着许清木在霓虹彩灯下因为生气而变得格外生动的脸,柔声道:“没关系,再试一次,我们有用不完的币。” 第三次音乐响起,许清木全神贯注地操作起了控制杆,用了自己这辈子都没有用过的专注力,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个娃娃机中。 可爱的小猪再次被爪子给抓了起来,许清木紧张到了极点,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宋玦的手。 娃娃距离出口越来越近,而就在只有几厘米的时候,突然又落了下去。 许清木突然血压爆表,他一咬牙准备立刻给这个娃娃机人道毁灭的同时,听到身后传来了“哎呀”两声。 脆生生的,嫩嫩的。 是两位童子的声音。 133、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和宋玦同时回头, 看到了两位童子。 因为着急而憋得小脸蛋通红,两位童子的小眉毛皱得像虫子似的, 童男不满地说:“你们两个烦人是怎么回事,抓了三次都没抓起来, 是要急死谁呀?” 许清木恼羞成怒地锤了机器一下, 道:“这个很难抓的好吗?简直就是反人类!” 童女连蹦带跳地说举手说:“让我来试试!让我来试试!” 许清木道:“来来来,你来。” 说着就将位置让那两个小娃娃, 只是他们还没有娃娃机的操作台高,许清木和宋玦就一人抱起一个让他们玩。 投币进去以后,音乐再次响起,两位童子全神贯注地操作着娃娃机,很容易就被抓起了那个小猪, 但令人崩溃的是, 那个小猪还是在半空之中掉了下去。 两位童子发出“哎呀”的声音。 许清木感觉非常开心,悠悠地说:“我就说很难。” 童女非常着急地说:“再来再来。” 宋玦就再次投币继续让他们抓,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一连抓了十几次都没抓起来。 两位童子简直要怀疑人生,眼睛都急红了, 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东西反人类,童男气鼓鼓地盯着许清木, 说:“你还是把它给打爆吧!” 宋玦微笑着,从容地道:“让我来试试。” 另外三人斜眼看他, 对他十分怀疑。 但宋玦的表情却自信满满仿佛掌控了一切。 童女抱着小胳膊,说:“我就不信你真的能抓起来。” 宋玦瞅准了机会说:“要是我抓起来了,你们就得下山帮我们忙。” 童难立刻大声说:“两个男孩子再怎么拴娃娃也是生不出宝宝来的!娘娘也没有办法!” 许清木:…… 宋玦摸摸童男的脑袋, 说:“你想多了,不是要求这个,反正对你们来说是小事。” 两位童子这才放了心,站在一边盯着宋玦,等着看他笑话。 宋玦从容不迫,镇定投币,在音乐响起的时候操纵着机器爪子到了小猪的上方,轻松地按下了抓取,爪子晃晃悠悠地下去,又晃晃悠悠地夹住了娃娃,升入半空之中。 许清木又开始紧张了,而两位童子则是握紧了小拳头,激动地异口同声道:“掉下去!” 可这一次,这机器却非常听话,牢牢地抓着小猪一路到了出货口然后“啪”地松开爪子,小猪就从出口落了出来。 许清木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是出来了,“啊”地大叫一声,赶紧就把那小猪给捡起来了。 两位童子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宋玦的眼神都变了,然后童女才说:“再来再来,把那个小熊也抓出来。” 宋玦点头,继续投币再接再厉,刷刷地一抓一个准。每抓一只就往另外三人怀里塞,直到最后把那娃娃机里的十几只娃娃全给抓了出来,三人抱都抱不下。 两个童子终于是高兴了,一只欢呼着,最后数了数抱在怀里的娃娃,童女便道:“这太好玩了,以后你再带一个这个机器上山来玩吧。” 宋玦点头道:“可以。” 童男又看着小小的旋转木马,说:“那那个呢,我再去玩玩其他的那些。” 宋玦有着丰富的带孩子经验,于是领着童子将所有的游乐设备全部都玩了一遍,许清木抱着抓来的娃娃在一边看着。 一直玩到两位童子累得打哈欠,宋玦就带着他们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摇晃着休息。 童男道:“我们今天玩的非常开心!所以你们是好人!” 童女也很同意地说:“那你说说吧,看看我们有什么可以帮你。” 坐了好半天冷板凳的许清木赶紧起身,将婴灵的事情给两位童子讲了一遍。 两位童子听完大为震惊和气愤,童男立刻道:“竟然有这样恶毒的人!碧霞祠庇佑天下小儿,你们早说我们肯定会帮忙的,为什么不早说呢?” 许清木:…… 想早说也没有机会啊,和小孩儿交流果然是非常麻烦。 童女想了想,骄傲地说:“难怪你们修为比我们高,却要求助我们的帮忙。婴灵是没有神志的,只会本能地守在母亲身边,所以你们没办法……不过,小儿的魂魄都是受碧霞元君的的庇佑,也必须听从碧霞元君的驱使。作为碧霞元君的拣香童子,我们确实有这个能耐。” 宋玦就顺着毛哄他们道:“的确,你们最棒了。” 两位童子高兴得不行,又咯咯地笑起来,童女回了神台去向碧霞元君复命,童男则拿着法器,准备随着许清木和宋玦下山。 童男玩了一晚上也累了,许清木就让他缩成一小团,躲在自己的手机挂件里休息。 等挂架里传来轻轻的呼噜声,许清木才小声地问宋玦:“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要抓起来那个娃娃,需要什么秘诀吗?” “也不是什么秘诀。”宋玦一脸正义凛然,拿出了手机,找出一个app给许清木看,然后说,“这是娃娃机的程序,调整一下它爪子的松紧度就可以了。” 许清木震惊道:“你作弊!” 宋玦还是一脸正直:“没错,为了正道。” 许清木看着他那么义正辞严都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他们成功地将绑-架儿童变成了诱-骗儿童,这样算来,可能对碧霞元君的得罪,要轻微一点儿了吧…… 第二日中午,许清木和宋玦回到了别墅。 他们离开的一天里,小筠一直和妈妈在一起,和白美美也玩得特别开心。潘蕊很耐心地照顾着两个孩子,但心里却一直非常焦虑,总是担心冉晓曼和林梁天突然出现又抢走她的孩子。 看着许清木和宋玦回来,她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宋玦宽慰了她几句,然后说:“别担心,一切都在今天尘埃落定。” 而后,宋玦也不再和她多言,和许清木一起做准备工作了。 傍晚,夕阳西下,许清木一行人走出了别墅,到了小区一处水景公园,这是除了梧桐林以外,小区里造价最高的景,这个时间,正是住户们散步赏景的最佳时刻。 许清木拿出手机挂件晃了一下,童男就从里面钻了出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便将自己挂在腰间的三清铃取下,说:“我开始了。” 说完童男就闭上双眼,一手掐诀,一手拿着三清铃轻轻晃动,同时口中念道:“法铃一振,神鬼咸钦。” 童男的话音落下,一阵微风就打着旋在他的身边缠绕了起来,将他的衣角掀起,半空一种一阵乌云飘荡,没一会儿,不远处便传来了那些嘻嘻哈哈的诡异笑声。 众人抬头看,只见一群婴灵排着队飘了过来,大大小小,全跟随着童男手中的三清铃行动。 这一行人里就潘蕊一个普通人,她看不见眼前发生的一切,但她能感觉到空气凉了几分,便紧张地抓住了小筠的手。 当婴灵们都飘到了童男的身边,他便摊开了左手,道:“来!” 说完,摇铃的频率降低,每摇一次,就有一个婴灵变成一只小小的蚂蚱落在童男的手心之上,很快这三十多个婴灵就全变成了小蚂蚱,被童男调皮地用一根绳穿了起来,系在腰上。 对于碧霞元君的拣香童子来说,要让这些婴灵听话就这么简单。 “好了。”童男看着许清木和宋玦,笑了笑,说,“我把他们都带走啦,回去以后娘娘会给他们洗干净魂魄再次投胎的,剩下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宋玦再摸了摸他的头,说:“谢谢了,下次有新玩具也会想着你们的。” 童男非常满意,“嘿嘿”笑了两声,提溜着那一串蚂蚱,蹦蹦跳跳地走了,然后迅速地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潘蕊感觉到空气又恢复了正常的温度,她紧张地走到许清木的身边,问道:“小道长,没问题吧?” 正说着,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怪叫,正在散步的住户们突然被推开,冉晓曼从人群之中跑了出来,脚上只穿着一只鞋,像是疯了一样拨开人群冲着这个方向跑来,眼睛还不停地看着天,像是在找什么。 直到冲到了许清木一行人的面前,她才猛然站住脚步。 她早没有了前几天的嚣张,整个人都在微微发着抖,看着许清木,咬牙道:“我的孩子呢?” 许清木偏了偏头,并不回答冉晓曼的话。 冉晓曼轻轻颤抖着,深呼吸冲着天空喊了一句:“回来!” 而微风刮过,却没有一个婴灵回到她的身边。 冉晓曼的脸色再次白了三分,虽然不知道许清木是怎么做到的,但现在,那些庇佑着她的婴灵,都不见了!她知道自己在这个状况之下完全绝对是死路一条,于是直接转头就跑。 刚好这个时候林梁天追了上来,他满脸关切地拦住了冉晓曼,着急地道:“晓曼,出了什么事了?你怎么了?” 冉晓曼满脸都是惊恐,想推开他跑,但这会儿她丝毫没有力气,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本身就是一个快两百岁的人了,完全是靠婴灵的能力维持着自己的年轻和美貌,而现在没有了婴灵,她的身体开始急剧地老化。 她感觉到了,先是心脏不活跃了,血供不上来,而后是大脑,混混沌沌,理不清思绪。 林梁天还没有发现冉晓曼的不对劲,他一边扶着冉晓曼,一边看着许清木他们,愤怒地指着潘蕊道:“你们到底要怎么样?小筠不是已经在你们身边了吗!” 许清木活动了一下手腕,说:“这怎么够?你们做了那么多孽不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吧?” 宋玦也活动了一下手腕,说:“没错,送你们的车不能白给,我得加倍薅回来。” 134、晋江独家发表 冉晓曼听完许清木和宋玦的话, 立刻露出了惊恐万状的表情,她急忙用灵力护住自己, 不让自己再继续变得更苍老下去。 她还想跑,许清木没有给她机会, 默默地看着她, 挥手烧了一张符。 旁人看不到,但那张符纸燃起的瞬间, 冉晓曼突然感觉自己眼前发黑,然后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困在一个狭□□仄的空间里。再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震剧痛,像是被利刀切成了千万块碎片。 接着,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孩子已经成型了, 各项检查看起来都很健康, 确定不要了吗?” 然后是她自己的声音:“不要了。” 剧痛更加强烈,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粉碎了。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过来,许清木现在让她承受的, 就是那些曾经被她无情残害的婴灵死前经历的痛苦。 三十多个婴灵,每一个她都要经历一次。 冉晓曼没想过居然会这么痛, 她抑制不住地疯狂尖叫起来,在地上不停地翻滚。 这喊叫将周围三三两两的散步的住户都吸引了过来,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她。 林梁天急忙将冉晓曼抱住,道:“晓曼,你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给你叫救护车!” 说着林梁天就转头去看许清木, 怒道:“她怎么了!” “想知道啊?”许清木回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白美美,白美美点点头,捏着小拳头“嗯”地一声发力。 林梁天眼前的景象变了,他突然看到,原本年轻美丽的冉晓曼仿佛一下老了十岁,皮肤松弛,眼角满是细纹。 这改变让林梁天吃了一惊,他忍了一下才没有松开抱着冉晓曼的手,还想再仔细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再一看冉晓曼又变得更老了。 她的头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脸上的皱纹一道道加深,牙齿也慢慢地脱落,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林梁天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了一个苍老到甚至无法估量年龄的人。 林梁天见过最老的人也没有老成这样的,他当即吓了一大跳,竟然一个没有忍住,“妈呀”一声怪叫,一拳头朝着冉晓曼的脸上砸了过去。 然后他立刻放开了冉晓曼,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腿疯狂后退。 冉晓曼在巨大的痛苦之中,抬起了血红的眼睛看着林梁天。 痛苦和急速的衰老让冉晓曼彻底没了理智,这一拳下来,她更是眼前迷蒙,看着林梁天,却像是看着那些婴灵稚嫩的脸。 林梁天对上冉晓曼的眼睛,快要吓尿了。她的眼皮下垂到眼睛已经只剩下一条缝隙了,而这缝隙里还冒着红光,林梁天毛骨悚然,尖叫喊道:“你别过来!” 声音传到冉晓曼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婴灵的惨叫,她受不了这声音,猛地就扑上去一把掐住了林梁天的脖子。 这个狰狞可怕的女人掐着林梁天的脖子,他感觉到她手掌的干瘪和粗糙,那触感让他浑身都发麻,他挣着着到处摸索,好不容易在地上摸了个石头,他想也没有想就奶起来朝着冉晓曼的脑袋用力砸了去。 冉晓曼又是一阵怪叫,从林梁天的身上滚了下来,林梁天急忙连滚带爬地要跑。 而冉晓曼却是被这一砸给激得更加亢奋,她再次朝着林梁天扑过去,又掐住了林梁天的脖子。 在旁边围观的人来,这两口子就是突然发疯打架,众人说着要拉架,可他们打得实在是太激烈了,谁都不敢上前去拉。 扭打的二人又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林梁天好不容易挣脱了要跑,冉晓曼却是一脚踹上了林梁天的心窝,林梁天整个人都猛地往后狠扑,只听到“啪”的一声巨响,那人工小溪里的一座莲花雕塑就被林梁天的身体给撞得四分五裂。 周围顿时一阵惊呼。 林梁天痛得根本起不来,瘫在水池里连惨叫都发不出,而冉晓曼也彻底没了力气,在地上躺着艰难地喘息。 原本漂亮的小花园因为着俩人发疯被搞得一片狼藉,看热闹都看傻了的众人都不明白冉晓曼那儿来那么大的劲,这才慌慌张张地说着“不要出人命了”,然后便想要上去查看。 眼看着冉晓曼和林梁天各自都掉了半条命了,许清木才出声,说:“大家等一等,小心他们碰瓷。” 宋玦也道:“我们已经报了警,应该很快就会有警察来。” 这边话音刚落,警察已经出现了。 这两位民警是之前处理过很多次小筠探视纠纷的民警,原以为这次的情况和之前差不多,但来了现场才吓了一大跳,看着林梁天和冉晓曼互相把对方打成猪头的样子,立刻就叫了救护车。 一位民警去检查伤势,但也不知道着俩人伤得怎么样,没敢轻易动他们,只是简单把他们处理外伤,另一位民警便开始询问情况。 住户们便开始了七嘴八舌地讨论。 “不知道啊,我们就看到这两个人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跑,跑过来之后也没说两句就突然开始打架了。” “也没人刺激他们啊……这边小筠妈妈和她的朋友们甚至都没碰他们一下,他们突然就发疯了。” “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我感觉他们真的不太正常。” 宋玦以报警人的身份上前,彬彬有礼地说:“警察同志,这里有监控,后续我们会配合调取的,监控里都很清晰,和我们没有关系。” 冉晓曼她还在地上瘫着,不时发出惨叫,而林梁天则捂着胸口艰难地站了起来,他脸色惨白,看上去随时要厥过去。 不过眼前的两个警察倒是给了他一点儿安慰,他跌跌撞撞地往警察身边跑,然后抓住一个民警的胳膊,激动地说:“你们看到了吗?她的脸好可怕!” 民警看了一眼冉晓曼,虽然头发凌乱鼻青脸肿,但也只是普通外伤,这时候冉晓曼的衰老还没有从身体里透出来,普通人根本看不出异样。 民警怒道:“还不都是你打的!” 林梁天激动地喊道:“不是!” “是有点可怕。”许清木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热闹,笑说:“这就是你一直护着爱着的爱人啊,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林梁天一阵窒息。 他知道冉晓曼有特殊的驻颜法,但只要他眼睛看到的人是美丽的,他哪里在乎本质。 而现在,赤-裸-裸的真相摆在他的面前,他才感觉到了崩溃。他想到以前的温存都是和这样一个干瘪皱巴的老人…… 林梁天突然胃里一阵翻腾,没忍住一扭头就开始吐。 民警简直要被这两个人给搞晕了,又叫了增援。 和宋玦了解情况的民警低声询问:“他们是不是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宋玦也小声回答:“我觉得也是,他们的情况的确是太适合继续抚养小筠。” 然后宋玦又说:“而且我们这边也收集了一些证据,能证明他们一直在虐待小筠。” 吐了半天的林梁天将强地忍住呕吐,抬头虚弱地说:“不是我……是那个女人……” 宋玦转头看他,继续微笑说:“这件事情我们让警察同志慢慢取证吧。林先生,你现在清醒吧?那我说了,你和尊夫人刚才打架毁掉的造景和雕塑已经无法修复了,所以你们必须赔偿。现在可能不方便详谈,等之后你伤势好转,我会安排律师和你对接的。” 视财如命的林梁天听到这话,猛地倒吸了一口气,慌张道:“多少……多少钱?” 宋玦道:“花园造景应该是三百来万,这雕塑比较贵,是知名雕塑家的作品,目前市价六百万以上,我粗略算了一下……总得加起来不会超过九百万。” 抵得上宋玦送给林梁天那车的十几倍。 林梁天简直疯了,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跳起来喊道:“是她弄得!是她!找她赔!” 宋玦微笑道:“夫妻共同财产,你们谁赔都一样。” 林梁天喘着粗气转头去指了指冉晓曼,这时候他看到的是冉晓曼更加苍老的身躯,佛是一根被风吹雨打了几万年的枯树,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失去了活力,死气沉沉。 林梁天又是忍不住一阵反胃,再次呕吐了起来,这一次真是吐到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加上胸口被踹的那一脚,他真的是支撑不住,终于吐着吐着晕在了自己的呕吐物里。 这一次,不病个一年半载他是好不了。 冉晓曼的衰老慢慢地在透出来,很快连普通人也能看出来她的不对劲,好在救护车及时到达将这两人拖走,没有太过于惊吓到围观的路人。 许清木也给王三那边去了电话,让他安排一下工作人员去医院对接,也免得吓到医生。 等警察和救护车都离开以后,躲在角落里的潘蕊和小筠才敢出来。 “都结束了是吗?”潘蕊满脸泪痕地看着许清木,虽然刚才那一切看得很解气,但她还是忍不住害怕。 宋玦道:“对你们来说,是结束了。其他的你们不用管,都交给律师。” 许清木揉了下小筠的脑袋,说:“以后好好吃饭睡觉好好长大。不要再占卜,随着你逐渐长大,可能这个天赋就会消失。不过,也可能它会跟随你一辈子,但你不用再害怕了它,因为没有人能逼迫你忍着痛苦去使用这个能力,你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新……生活吗?”小筠仰起头,和潘蕊互相看了一眼,妈妈的眼里都是希望的光。 他还是忍不住低头,匆匆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小圆镜,他看到了一团模糊的光明。 新的生活……是真的要开始了。 135、晋江独家发表 这边的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 也到了该回凌云观的时候。 妖兽们自在地生活着,凤凰天天开演唱会, 白美美和小筠也特别开心地玩了好几天的游乐设施,到了要分开的时候, 大家也不伤感, 反正离得不远,以后能经常见面。 不过, 临走之前,白美美还是郑重地给小筠送了一个礼物——他黄色小书包里的干花。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两个爸爸去去游乐园的时候射箭赢来的,对他来说相当重要呢。 白美美笑得特别甜,说:“香香的,给哥哥。” 小筠还没有收到过朋友的礼物, 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想了想就把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小圆镜取下来给了白美美。这东西跟随了他很多年了,已经被他盘出了灵性,可以当做护身符用,遇到危险的时候, 还能挡一下。 许清木本想说他这东西珍贵不要随意送人,但看了两个小孩儿不计较得失的天真脸庞, 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再珍贵的礼物,也没有孩子之间的友情珍贵。 两个小孩儿互相约定了下次见面一起玩的时间, 高高兴兴地说了再见。 要走之前,小筠突然又叫住了许清木,说:“那个……你们真的不需要我帮忙看前世的事吗?我其实可以试试的。而且我现在感觉自己好像比之前灵力更强了, 不用圆镜,即使水面、玻璃,凡是能反光的地方,都能占卜。” 说着小筠就盯着许清木和宋珏两人的手腕,他那眼神,仿佛是他们手腕上有什么东西拴在一起。 许清木立刻就想起了拣香童子说的那条好粗的红线,顿时整个人都别扭了起来,他迅速瞄了一眼宋玦,然后说:“不,不用,没有必要让你陷入痛苦。” 小筠道:“如果没有人强迫我,是我自己想算的话,那还好,不会难受也不麻烦。” 许清木连忙再次摆手,急道:“不用不用,真不用,我自己会去查的。” 宋玦看了眼许清木窘迫的模样,还是觉得很可爱,然后还牵了一下嘴角,接着才对小筠说:“嗯,真的不用。” 小筠点点头,过了一会儿,还是提醒了一句:“不过,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相信对方。” 宋玦立刻说:“我一直很相信他。” 许清木红着耳朵想,还要怎么相信宋玦呀?他活了两辈子都没有这么坦然的把后背交给另一个人过,宋玦绝对第一个如此进入他安全范围的人。 但这话太肉麻了,许清木说不出来,还故意抬杠说:“信谁也不能信奸商啊。” 宋玦也不生气,只是继续含笑。 又东拉西扯了一阵,才终于是真正地告别,踏上了回凌云观的路。 半道上,宋玦的助理就来了电话,和宋玦说了很久工作上的事情。 又快要到年底了,宋玦的工作再次忙碌了起来,将许清木和白美美送到凌云观,他也要和许清木暂时分开,回家一趟,处理工作。 之前宋玦就给许清木说过这件事情,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真到了要分开的时候,许清木又莫名其妙有点焦躁。 而这种焦躁在到了凌云山脚下、和宋玦分别的时候达到了顶点,许清木心里不痛快,也就没有给宋玦什么好脸色,宋玦看着他那样子还笑呢,故意有些嬉皮笑脸的说:“我就回去一小段时间,你可别太想我。” 许清木有点儿恼地说:“谁要想你。赶紧走。” 宋玦低头掩饰了一下嘴角的笑意,低低地说了一句:“但我会想你。” 这话说得极小声,许清木只是听到了个大概,他有点茫然地看着宋玦想等一个解释,宋玦却毫无征兆的抬手揉了一把许清木的脑袋,动作非常亲昵自然。 许清木一下就僵了。 然后宋玦又去揉白美美的脑袋,说:“爸爸去工作了,很快就回来。” 白美美很懂事地挥着白嫩嫩的小胳膊,说:“嗯,爸爸加油!” 说完宋玦就转身回了车上。 许清木看着那车远去,还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回神往观里走,路上他一直牵着白美美也没有太多话,白美美似乎是知道他心绪不宁,也没有打扰他。 回了凌云观,许清木也没心思和众人瞎玩闹,回房洗了个澡就上床躺着,没精打采,却又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宋玦走之前说的那些话,心里乱糟糟的。 这段时间以来,他从无数个人的嘴里听到过无数次关于他和宋玦之间的暧昧。他又不是个傻子,再迟钝也渐渐明白了一点点,他和宋玦的关系,绝对超过了什么朋友知己,但…… 许清木没有过感情经验,一切都很模糊,从不矫情的他在这件事情上真的是乱七八糟,他什么都理不清楚,只觉得刚才看着宋玦车开远,是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伤感。 许清木悠悠的叹了口气,很想找一个人来聊聊,但把凌云观那群八卦精回想了一遍,觉得一个都不合适。 要他真的和那群人说点什么,他们估计只会高兴地磕cp,完全给不出一点好的建议。 因为找不到人商量,许清木正在郁闷,恰好此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把他给吓了一跳。 许清木还以为来电的是宋玦,结果拿出手机一看来电的人,是玉问。 许清木接起电话,玉问就在电话那头非常兴奋地喊:“小道长,你好呀!” 许清木安静了片刻,突然觉得玉问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似乎可以帮他分析一下他这一团乱麻的感情问题。 于是许清木振作了一点,正想鼓起勇气给玉问说自己的困惑,玉问就率先开口了,说:“小道长,我给你打电话,其实是有感情问题想让你帮忙分析一下。” 许清木:!!! 搞什么啊,他自己的感情问题都还没掰扯清楚呢! 玉问也没发觉许清木的无语,半喜半忧地说:“就是……我男朋友向我求婚了,我在考虑要不要答应他。” 许清木震惊了,说:“等等,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居然都开始考虑结婚了,是不是太快了?” 玉问说:“刚认识一个月……就是觉得有点太快了,所以我才犹豫。” 许清木笑道:“玄门第一女神竟然要结婚了,不知道多少男修要心碎,嗯,不知道得到玉问姑娘芳心的是哪家公子?” 玉问难得娇羞地说:“他不是玄门的人,是一个没有修行过的凡人。不过他真的很好,很温柔,工作是小学老师,比我小六岁。虽然我们才认识了一个月,但我确实是……很喜欢他,很想他和他结婚。” 玉问这洋溢着幸福的语气很明显就是她已经想得好好的了,根本不需要人的分析,于是许清木便顺着她的话道:“那就恭喜你了,我也相信你的眼光,能被玉问姑娘看上的,肯定是个很好的人。” 玉问娇笑了一阵,又说:“你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朋友,玄门里男的接近我都是有目的的,女的都看不惯我。我也就你们两口子……” 许清木:“嗯?” 玉问连忙改口:“不是,也就是你和宋老板没打我主意,所以,我这恋爱的郁闷和快乐的心情找不到人分享,只好骚扰你了。” 许清木嘟囔道:“我还郁闷呢。” “心情不好啊?”玉问道,“那要不我骚扰宋老板得了,让我跟他聊聊呗,他一直都那么气定神闲的样子,感觉什么事情都很有把握。” 许清木低声说:“他工作上有事情,回家了。” 玉问突然大笑起来,然后说:“啊,难怪!我就说今天你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没什么精神,原来是想宋老板了。” 许清木恼羞成怒,打算放弃和玉问沟通,正要挂电话玉问又大笑叫住他,说:“别别别,别生气,除了我也没人和你聊感情了吧,你自己郁闷得郁闷到什么时候?不如问问我。” 许清木想了半天觉得有道理,于是很久之后,终于红着脸憋出了一句:“那个什么,我觉得……我和宋玦的关系……是不是有点暧昧……” 玉问“啊”地叫唤了一声,说:“我的苍天啊,这全国人民都看出来了,你竟然现在才知道吗!” 许清木一愣,过了好半天才说:“真的很明显吗?” 玉问大声道:“我的天呐,宋老板简直就把‘我就是超级喜欢小道长’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你都没有发现吗?” 许清木再次愣住。 玉问又叫唤了几声,说:“天呐,我可真为宋老板委屈,小道长,人怎么可能迟钝到你这个程度!” 许清木挠了挠头,想起宋玦时不时的低笑,总算是明白了一点点,然后红着脸为自己辩解说:“他委屈什么啊!他分明一直在暗爽!” 玉问继续说:“你这么迟钝这么好逗还不许人暗爽了?宋老板这腹黑的人设,正适合你这个吃顿的恋爱白痴。” 许清木又开始抑制不住地脸红。 玉问顿了顿,又严肃地说:“虽然我只是知道你们一些事情,也能感觉到宋老板真的很用心。不说别的,就说那次他突然出现在灵兴寺帮你打能仁。那时候,他真的有种不顾自己死活的感觉了,一心一意就护着你。” 许清木的眼前立刻全是宋玦的影子。 回想这一路走来,宋玦是真的一直在默默地维护许清木,有求必应而且没有任何企图……不对,他有企图,他图的就是许清木这个人。 许清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完全说不出话来。他渐渐开始想明白了宋玦以前为什么老是说他渣男……现在想来,一直享受着宋玦的好却没什么回应,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倒是有那么一丢丢渣男。 玉问也感觉到了许清木情绪的变化,于是很开心地说:“我就知道掘墓是真的。” 许清木清了清嗓,打断她一本正经地说:“行了,不早了,那什么,告辞。” “小道长你怎么过河拆桥啊。”玉问不满地嚎了两句,接着又说,“而且我不是来找你分析感情的吗?怎么反倒是给你分析了一番?算了,姐姐心里有数,不用你这个迟钝的恋爱白痴分析。” 许清木快速道:“行行行,你最有数了,告辞!” 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但玉问很快通过微信又给他发了一串消息。 【掘墓是真的!】 136、晋江独家发表 挂断电话以后, 许清木躺在床上失眠了整整一夜。 从第一次和宋玦见面到刚才分开的种种都就像是放电影似的在他的眼前走过了一边,等停下来的时候, 许清木发现自己嘴角一直带着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笑意。 于是许清木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脸,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回忆起过去的种种, 许清木确实明白了宋玦对他的用心。这份用心让他感动也欢喜, 但许清木两辈子没喜欢过任何人,也自在惯了, 从未想过去承担一份感情,所以现在十分茫然,他觉得自己需要一点儿时间来想清楚。 而且就那么巧,在宋玦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开窍了。 他能想到, 要是这个时候宋玦在他的身边, 他一定会别扭到完全没办法面对宋玦的。 所以……分别虽然很不习惯,但分别一段时间时间,也好让他自己冷静冷静。 不过,许清木还没理清楚自己这乱七八糟的感情线索, 玉问又来了电话给他说感情问题。 而且这次非常突然,玉问居然说她要结婚了。 许清木被玉问给惊呆了, 忙说:“半个月之前你来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在犹豫吗?这就要考虑结婚了?也太快了吧,从认识到考虑结婚, 还没两个月吧?” “不是考虑。”玉问特别幸福地说,“严谨一点儿来说,也算是已婚了, 毕竟我们都领了结婚证的。” 许清木真没想到玉问从前一直不谈恋爱,这一谈竟然直接就闪婚了,这也太雷厉风行了。许清木想说你可别被骗了,但转念一想,这姑娘这么厉害,她不骗别人就不错了。 玉问娇笑,接着说:“还有呢,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想告诉小道长一声,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回他了老家举办订婚仪式。” 许清木便也笑起来,说:“那恭喜你啊,好姑娘一定会幸福的,虽然是有点太出乎意料了。” 玉问说:“只要双方感情确定了,就赶紧走下一步。人生苦短啊,就几十年,我得抓紧时间和我喜欢的人天天腻乎在一块。不是谁都像宋老板那么倒霉催的,也不是谁都像你这颗白菜,丝毫没有作为白菜的自觉。” 许清木耳朵一红,沉声说:“我挂电话了。” 玉问笑了一阵,说:“别啊,还有一件事找你帮忙呢。” 许清木总算是没有无情地挂断电话,玉问才继续说:“订婚仪式,女方也需要家人出席,但我这边父母都去世了,我和叔伯们关系不太好,找不到信任的,所以希望小道长能帮我这个忙,以家人的身份出席。” 许清木爽快答应:“我当然是可以的,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干。只是宋玦这段时间挺忙的,不知道他能不能抽出时间来。” 玉问“嘻嘻”笑了两声,说:“你看吧,我只说小道长你一个人呢,还没提宋老板。你看看你这思维,下意识的就把你和宋老板给捆绑在一起了。” 许清木:…… “我挂电话了!”许清木说不过又恼羞成怒,玉问就笑着说:“我错了,我错了,明知道你是个恋爱傻瓜,还拿你开玩笑。” 许清木怒道:“说正事!” 玉问就稍微正经了些,说:“正事就是,其实我也给我褚和平家里说了,我会带两个弟弟去。不过呢,得委屈一下小道长和宋老板了,你们得把脸给遮起来。” 许清木问:“怎么,你对象家里那边有我得罪过的人?” 玉问回答:“倒是没有,但情况有点复杂。” 然后玉问就给许清木解释了一下她对象的事情。 玉问的对象名叫褚和平,出生在滇黔蜀三省交界的一个小村庄的小寨子里。那个地方多民族混居,信仰庞杂。因为交通不发达,一直很贫穷落后。 但越是这样的地方,鬼怪之事就越多,巫师之类修行者也就不少。 许清木就知道不少。 苗族的蛊、傣族的琵琶鬼、彝族的甲马、汉族的端公舞、阿昌族的放歹。每一样都神秘莫测,总得来说,都可以总结为“巫”。 而生活在这样庞杂信仰环境下的普通人,其实对“巫”有关的一切都是敬仰又排斥,恐惧又推崇。 许清木前世去过那里,知道他们对有特殊能力的人有多忌惮。在那时候,如果一个普通人被认定沾上了“巫”,那么必然会受到整个寨子甚至更大范围的攻击,命运往往十分悲惨。沾染上“巫”的人家,是不会有人和他们通婚的。 而真正有能力害人的“巫”,却反而会因为恐惧被推上神坛。 过了这些年,随着科技的进步,那些落后地区的普通人渐渐没有那么恐惧“巫”了。但要结亲,惯例还是会审核一下对方家里是不是“干净”,也就是有没有和“巫”扯上关系。 虽然生在落后的小寨子里,但褚和平的父母一直很开明,花了很多精力培养他读书让他走出寨子,成了寨子里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大学生。他工作以后在城里买了房,将父母带出了寨子,过上了不错的生活。而且现在,他还找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媳妇儿,带回去那些亲戚不知道多羡慕。 当然,前提是他们不知道玉问也是玄门的人。在寨子里的人看来,玄门也属于“巫”。 解释了一番之后,玉问又说:“我男朋友和他父母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们很好,一点儿也没有排斥我。但我们这次是要老家去定亲,那些年纪大了的亲戚们很固执,没办法说服他们,所以也就不吓唬他们了,只给他们说我是个开中药铺的。但是你和宋老板实在太红了,可能有些年轻人会认识你们。” 许清木也觉得这些普通人没有必要知道太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于是同意了玉问的请求。 玉问特别开心,然后便开始和许清木分享起了她的恋爱故事,怎么相遇,怎么擦出火花,怎么在短时间内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对方飞快地见了家长要结婚。从她的语句来看,她是真的感觉很幸福。 许清木被迫吃了一嘴的狗粮。 在说再见之前玉问都还在往许清木嘴里塞狗粮:“行了,不跟你说了,我男朋友给我发消息了。小道长你也加油啊,给你家宋老板发消息,让他把时间空出来哦。” 然后玉问迅速地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许清木就开始愁。 这半个月他都在躲着宋玦,宋玦每次给他发视频或者是打电话,说不到几句他就心慌,找借口说想睡觉,避免和宋玦多聊。 但现在,他必须得主动给宋玦联系,说一下去寨子的事情。否则,以宋玦那工作的忙碌程度,不提前安排是肯定抽不出时间来的。 许清木犹犹豫豫好久,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直到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冷酷到无以复加,才终于点开宋玦的微信,给他发了一个视频请求去。 三秒钟总觉就接了起来。 这会儿已经不早了,但宋玦还在工作,接起来许清木就看到背景是办公室,还能听到几个下属在说着点什么。 许清木道:“你还在忙干嘛接起来?我晚点再联系你。” “不用。”宋玦说完,下属们立刻就非常懂事地出了门,都没让宋玦开口,还特体贴地关好了门。 许清木从视频里隐约看到了两个下属的笑脸,总觉着这些人也门儿清。 果然是……全世界都清楚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于是许清木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差点又崩溃,他表情都管理不好了,只能彻底冷脸,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脸红。 宋玦看着他这样就觉得特别甜,笑盈盈地说:“难得,小道长居然主动联系我。” 许清木干咳一声,别扭地把玉问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宋玦听完,皱皱眉说:“是因为别人的事情联系我啊,还以为是你想我了。” 许清木瞬间炸毛,怒道:“想你个鬼!” 宋玦轻笑,用一只手支着下巴,目光灼灼的看着许清木,很小声地说:“但我挺想你的。” 许清木:!!! 这人简直不要脸了!故意那么小声却又刚好让人听见是什么绿茶行为!有本事你就憋着别说! 虽然没有真实地面对面,但隔着屏幕许清木也觉得那种目光让他承受不了,他躲闪着宋玦的目光,在屏幕外把两个只手绞得和鸡爪子似的。 但许清木心里也清楚瞒不过宋玦,这个奸商如此的鸡贼,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不对劲肯定全落在了他的眼里。 所以,他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知道了他心思。 这话真绕口……许清木自己都被绕晕了,瞬间又产生了逃避的想法,打算挂视频。 “等下。”宋玦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正经。 他总是能懂得逗许清木不要过分,在适当的时候收手,不让许清木不自在。 宋玦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着手里的行程表,说:“玉问小姐之前也帮过我们很大的忙,她结婚是重要的事,我一定会抽出时间的,到时候,我从公司直接过去吧,我们在她男朋友老家那边回合。” 许清木偷偷呼了一口气,刚才在心里骂宋玦不要脸的那些话很快烟消云散。 137、晋江独家发表 接着两人又讨论了一下关于玉问结婚的事情, 正事儿都说完了,许清木想着宋玦还有工作, 也就没有和他多聊,很快说了再见。 在挂断视频之前, 宋玦又支着下巴带着点笑意说:“我离开了那么多天, 真不想我?都没有不习惯吗?” 许清木怒吼一声:“滚!” 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然而整整一晚上许清木眼前都回荡着宋玦带着笑脸,简直形成了强烈的精神污染, 让他一夜都没睡好。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了出发去参加玉问的订婚典礼。 当天许清木先到,到县城里的餐厅等了一会儿,宋玦也到了。 俩人半个月没见了,许清木看到宋玦从餐厅门口背光走来,总觉得这人好像比半个月之前好看了一些。 但仔细一看, 明明没有一点儿变化。 就这么愣神看了宋玦那么两眼, 又让宋玦爽到了,奸商嘴角上扬,看上去就心情很好。 许清木连忙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转头不再看宋玦。 宋玦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玩笑说:“小帅哥一个人啊,不介意我坐你对面吧?” 许清木斜眼看他, 懒得搭理他这个戏精。 宋玦又抬手想摸许清木的脑袋,但这次没能得逞, 许清木看到玉问也从餐厅门口走了来,于是迅速地躲过了宋玦的爪子,表情无比严肃仿佛他根本就不认识宋玦。 宋玦只觉得好笑, 默默地看着他。 玉问她的身边跟了一个个子很高的青年男人,长相并不出挑,但气质倒是很温柔,双眼明亮笑意盈盈,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这人很让人舒服。 而玉问穿着白色的大衣,长发微微卷曲,挽着他的胳膊娇笑着。和以前的飒爽不同,这时候的玉问完全变了模样,温婉得仿佛大声说话都会害羞的小家碧玉。 许清木和宋玦都十分吃惊,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了一句可能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玉问也看见了他们,特别高兴地冲着他们挥手,然后将男朋友带到他们的面前,将两方介绍了一番,然后就在这小餐厅点餐,一边吃一边聊。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玄门里的事情。褚和平也是看新闻的,知道和许清木有关的很多神奇的事。虽然他很好奇,但还是很礼貌很克制地没有多问,玉问和许清木偶尔聊到一点他才搭腔。 他不知道玉问是能一鞭子抽死好几个鬼物的女中豪杰,很突然地说:“小问这么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在玄门里肯定受了很多气,多亏了二位的照顾了。” 许清木和宋玦一时无言,玉问瞪了下眼睛,这俩都憋笑然后清嗓。 许清木便说:“也没照顾什么,玉问姑娘自己是很棒的人。” 褚和平还是很真诚地说:“哪有,小问没有别的朋友了,这次订婚你们能来,真的很感谢。” 于是许清木有点没有忍住,在他们去结账的时候就小声对宋玦说:“难怪玉问会喜欢他,他倒是个不错的人。” 宋玦点头道:“的确,从他的眼神看来,他真的很喜欢玉问小姐。” 许清木轻笑说:“你瞎说,眼神能透露什么。” 宋玦幽幽地道:“是你看不出来罢了,你要是能稍微关注一点别人的眼神,早就什么都看出来了。” 许清木:…… 这意有所指的…… 许清木干咳了一声,抛下宋玦去找玉问和褚和平了。 宋玦很快也跟上。 驱车会寨子的路上,二人还观察了好一会儿褚和平。他虽然是个普通人,但还是时时刻刻都注意着保护玉问。玉问不爱吃花椒他会小心地挑出来再给玉问夹菜,过马路牵着她的手,把玉问当做小朋友一样哄着,对玉问唯二两个信任的朋友也十分照顾尊重。 总之是个不错的人。 褚和平家的宅子距离县城还有五个多小时,后半段全是山路,虽然很偏僻,但一路上风景还是很好,高高低低起伏的山峦和翠绿的大江很是壮美,临近寨子更是感觉到了不一样的风光。 作为多民族聚居地,这里的建筑也是很有特色,砖瓦结构的漂亮平房,墙壁上画满了彩色的图腾,四处都充满了艳丽的颜色。 冬天天黑得早,他们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随便吃了点什么,又见了褚和平的父母和几个亲戚。这对夫妻人也很和善,很好相处,难怪能养出这么好的一个儿子。 订婚仪式是在明晚,今天一路舟车劳顿的亲友们都要先休息。 分房间的时候,他们族长为了表示对玉问的尊重,便对许清木和宋玦道:“那和平家里的那间大房就给小宋和小许住吧,那屋改造过,有厕所和浴室,很干净的。” 许清木一愣,道:“我俩住……一间?” 族长点头道:“嗯,你们不是表兄弟吗?安排你们住一间比和别人方便吧。” 许清木:…… 别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这个情况……他怎么能和宋玦睡一间房!他躲宋玦都来不及。 许清木整个人都不好了,坐立不安满脸焦躁,褚和平便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亲友们都很热情,来了很多人,一人一间的话,是住不下的。不过,那间房的确是很好的,很干净。” 许清木连忙说:“不是的,我这人睡草棚也行,你们太客气了。” 宋玦接着说:“嗯,你们方便就好。” 玉问在旁边偷笑,一脸吃瓜的表情,把她温婉娴静的小家碧玉形象维持得很好。 许清木也不好再说什么,因为他们俩人是玉问唯二带来的人,今天褚和平和他父母便一直将他们当做贵宾对待,许清木真的不想再给人添麻烦,默默地不在多言。 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终于到了要睡觉时间。 许清木表面上还装得很镇定,但心里慌得要命,尤其是进屋以后看到那一张不算特别大的床,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玦这人反正是滴水不漏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进屋以后也没和许清木多话,非常自觉地去了厕所洗澡。 许清木坐在小书桌前给玉问发消息。 【许清木:我们的友情到今天就结束了!你再也不要想得到我的信任!】 【玉问:奇怪,你心里没有鬼你怕什么!人家宋老板还能吃了你吗!】 【许清木:拉黑了,告辞。】 【玉问:山里晚上挺冷的,宋老板给你暖床不好吗?嘿嘿嘿,早点休息,晚安。】 许清木气急败坏地把手机给扔到了一边,然后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脑子里不由地浮现出了之前在温泉酒店看到过的宋玦的身体。 身材很好,肌肉很漂亮,水珠划过他胸膛的时候好像都会变慢速度。 刚想到这里,水声戛然而止,许清木猛地反应了过来,惊觉自己刚才想了什么,连忙把脸色调整过来,假装自己在看书。 没一会儿,穿着睡衣的宋玦就从浴室里出来了,许清木一眼都没看他,他就乖巧地掀开被子躺了上去,主动暖床。 许清木顿了顿,说:“好像也没那么冷……要不……” 话还没说完,许清木就打了个喷嚏。 宋玦掩饰了一下笑意,说:“别折腾了,挺冷的,快去洗洗睡。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我的,等玉问小姐的订婚仪式结束以后再说吧。” 许清木背对着宋玦听完这话,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不管怎么说,明天是玉问的重要日子,宋玦这个人,总是很有分寸的。 于是许清木也把放在自己和宋玦身上过多的注意力给移开,专注地想玉问的事情。 这样一来,仿佛没有那么慌了。 之后再洗澡,换上睡衣,走出了浴室。 宋玦已经关了大灯,开着床头一盏暖黄的小灯,他闭着眼,好像已经睡着了。 许清木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准备往床上爬,想只睡一点儿边免得和宋玦靠得太近会打鸡血睡不着。 谁知宋玦醒着,往旁边挪了一点儿,说:“睡过来一些,我已经给你把中间暖好了,一点儿也不冷。” 许清木“哦”了一声,爬上床果然觉得很暖和。 被子里还有宋玦的味道,也很让人安心。 宋玦关掉了床头的灯,在黑暗之中,声音温柔得仿佛清晨的风抚过刚开的花。 “晚安。” 许清木抿了一下嘴唇,将脸埋在被子里,小声应道:“晚安。” 原以为靠近宋玦会打鸡血,谁知道许清木这一觉睡得尤其好,几乎是倒头就睡了,一晚上还做了好多模糊的梦,全是彩色的。 清晨,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房间,许清木慢慢从那梦里醒来,在迷迷蒙蒙之间,许清木感觉自己身体很舒服而且很暖和,身心都无比舒畅。 他轻轻“嗯”了一声,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然后整个人猛然僵住。 难怪这么暖和,他现在整个人都蜷缩在宋玦的怀里,被宋玦的两条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脸在宋玦的胸膛上,而宋玦的下巴就在他的脑袋上。 大概有整整五分钟,许清木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这样!睡前他明明是背对着宋玦的! 许清木深吸一口,企图从宋玦的身边挪走,而半梦半醒之间的宋玦却以为他是要掉下床了,非常自然地伸手将许清木往回一捞。 许清木的脸再次贴在了宋玦的胸膛上,这一次贴的更近,许清木都听到了宋玦强有力的心跳。 血液突然开始翻滚,灵力不受控制地再次暴涨,许清木感觉到,他下一秒就能原地爆炸将整个寨子夷为平地。 完犊子了。 138、晋江独家发表 就在许清木精神紧张到快要崩溃的时候, 宋玦轻轻呼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许清木连忙将眼睛闭上假装自己还没有睡醒。 但即使是闭着眼睛, 许清木也能感觉到宋玦在看他,那目光无比地温柔, 又无比地灼热, 许清木被这目光包裹着,后脖子不停地冒汗。 宋玦也并没有丧心病狂地盯着许清木看太久, 他很快起床,动作非常轻柔,像是生怕惊醒了许清木。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但许清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忍不住嘴角上扬了。 浴室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许清木渐渐放松了自己。又一会儿宋玦洗漱完毕, 便走到床边轻柔地拍了拍许清木的后背, 许清木假装自己自己刚从睡梦之中醒来,伸了个懒腰懒腰,半眯着眼睛略过宋玦去了于是洗漱。 二人准备好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许清木身体里的燥热其实还没有散去, 但至少表面上已经看不出来了,也不会在玉问这样重要的日子掉链子。 二人到了玉问的房间, 她已经换上了寨子里的传统服饰,长发挽起, 戴着复杂的金饰。 玉问这样明艳的美人就应该配这样艳丰富又华丽的打扮,她实在是美得不像话,寨子里几乎所有的小孩儿都围到了褚和平家门口, 来看着仙女一样的新娘子。 玉问很温柔地给小孩儿们发了糖,脸上始终带着甜蜜的笑意。 又一会儿,族长到了玉问的房间,开始给玉问还有两位小表弟将讲订婚仪式的步骤。 寨子里的仪式很复杂,全程都要有巫在场,巫会先给褚和平做祈福。然后再给玉问做祈福,还要审核玉问的家人是不是干净。接着准新娘和准新郎见面,一起祈福、祭拜先祖和山神,持续到傍晚要是先祖和山神都不反对这二人结亲,巫再给他们算正式婚礼的时间。 介绍完毕之后,族长又说:“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在外面读过书的年轻人可能对我们这老一套有点看不上,也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吧。” 三人:…… 族长笑笑,接着说:“但这毕竟是寨子多年的传统,既然小问选择了我们家和平,也就要遵循一下我们这里的规矩。” 三人都异口同声地表示,绝对配合。 族长很满意,接着又继续说:“我们这次请来的巫是那诺先生,他是我们这三省最负盛名的巫。无论是哪一族的法事他都会做,本领也相当神奇,我以前就亲眼见过他踩刀山。在我们这里,无论是婚丧嫁娶还是驱邪祭神,能请到那诺先生,都是很荣幸的。和平这次也是花了不少钱,所以,你们千万要尊重那诺先生。最最重要的是,绝对不可以得罪他,否则后果非常严重。” 说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族长的神情相当严肃,可见寨子里依然非常忌惮巫。 三人乖巧地点头,表示绝对会听话。 族长这才放了心,走出门去,等着迎接这位那诺先生。 没多久,房门外的响声戛然而止,刚才还在笑闹的小孩儿们全都静了下来,许清木好奇地从窗户往外看了眼,接着就看到了族长弯腰迎接的那诺先生。 那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留着非常长的胡须和头发,都乱糟糟的,看上去有点邋遢,一身色彩艳丽的长袍也让这人显得有点怪异,更不要说他身上还挂着各个民族和宗派的不同法器。 果然是很有民族聚居地巫师的风格。 而这位十分混搭的怪异巫师显然十分受尊敬,连刚才跳得最欢快的调皮小孩儿都安静了下来,全场没一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许清木和宋玦也随大流地低了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族长迎着那诺走进了房门,他从许清木和宋玦身边走过的时候,有一股很淡的桑蚕味道传到了许清木的鼻尖。 宋玦也闻到了,趁着众人没有注意,便问许清木道:“他身上的味道有点奇怪。” “你也闻到了?这说明你灵力增长了很多。”许清木小声说,“是湘西的金蚕蛊,算是巫蛊的顶尖了。金蚕蛊的味道很像桑蚕,但夹着一点血腥味。” 宋玦仔细一闻,果然是有血腥味,他想了想,说:“看来这个那诺先生,不是个骗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许清木点头,说:“那我们更要低调,不要让他看出来我们的修为,否则可能会坏玉问的事。” 宋玦应声,然后和许清木一起退了一步,再次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诺目不斜视地走过了许清木和宋玦,然后走到了玉问的身边。 玉问连忙站起来行了寨子里的礼,族长便给那诺笑着介绍,说:“那诺先生,这就是我们的准新娘玉问。” 那诺先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直到玉问抬起头,那诺突然僵住。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玉问的脸,突然沉默,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族长和其他人瞬间非常紧张,心里都在想着:不好,难道玉问不干净?和巫有牵扯。 可玉问对上了那诺的目光,却很明显感觉到了另一层的意思。 这个那诺先生看她的眼神她太熟悉了,这么些年,那些被她美貌惊艳的男人,都是这样看她的。 只是玉问没有想到,这个年纪都能做她爷爷的老先生,居然还有这心思。 玉问心里有点反感,微微皱了皱眉。 但这个场合,她也不太好表露出来,只是冷了脸,不再表现出对那诺的尊敬。 许清木和宋玦在一边看得不太真切,只觉得气氛突然有些冷了。 那诺就那么盯了玉问真正三分钟,在族长和其他人都紧张得要窒息的时候,他才高深莫测地开口,吐出一个字:“嗯……” 族长忍不住说:“小问肯定是干净的吧?” 那诺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手掌大的精致木盒,然后用那木盒对着玉问的眉心。 虽然木盒没有打开,但那混着血腥味的桑蚕味道更浓烈了。 果然,是金蚕蛊。 这小毒虫虽然很小,但真的很厉害,的确是能看出人身上的灵力的。 139、晋江独家发表 木盒之中传出来了一点动静, 金蚕蛊开始躁动。 玉问低垂着眉眼,对身后的许清木和宋玦做了一个手势。 许清木不动声色地拿出一张符纸, 然后背在身后,五指收拢之间, 一团火焰立刻在许清木的掌心之间燃烧。 没有人看到, 那符纸一瞬之间化成了灰烬。 但那诺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一点儿不对劲儿,他越过玉问看向了许清木和宋玦的方向, 微微皱眉。 族长和其他人越发紧张。 那诺慢步走到许清木和宋玦身边,用木盒对着他们的眉心照。 金蚕蛊的躁动在一瞬意见停了下来,安安静静地躺着,仿佛根本懒得理人。 金蚕蛊的制法是将十二种罕见的毒虫放在一个瓮中中密封。比如蜈蚣、蛤-蟆、蝎子。让这些毒虫互相搏杀,吃来吃去。下蛊人通过复杂的仪式和技法不停地炼制, 一年以后, 在搏杀之中活下来的这只毒虫便是最强的,而且会变成另外一个形态。模样像是桑蚕,皮肤却是金黄色,有灵性, 有灵力,又有着强悍的剧毒。它能和主人心意相通, 甚至不需要下蛊人在受害者的饮食饮水之中做什么手脚,完全只需要根据下蛊人的意念, 便能完成蛊术。 所以,这样强悍的金蚕蛊,本身便非常傲慢, 别说是寻常的修行者,哪怕是厉鬼它也不会怕。 可许清木这符咒一烧,金蚕蛊却立刻怕了,在那小小的木盒里缩成了一团。 那强大的力量压制,让它根本不敢将心意传递给那诺,它清楚地知道,它和那诺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此刻装死才能避免之后真死。 那诺再用心念召唤了一下金蚕蛊,它却依然没有反应,像是睡着了。 那诺有些奇怪,金蚕蛊出现这样的状况,要么是因为遇到的敌人强大到连令它害怕,要么就是彻底是个庸俗的废人,经常股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那诺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肯定是后者。毕竟他拥有金蚕蛊的几十年以来,还没有遇到过金蚕蛊会怕的人,而眼前这两个如此平凡的年轻人,何德何能让金蚕蛊看一眼。 那诺放下了心,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扬起。 既然是普通人……那么…… 那诺不再多看他们,而是走到了族长的面前。 族长捏着双拳,满脸严肃地说:“怎么样?” 那诺微微眯着,回头看着玉问,从上到下,看得非常仔细,然后才说:“干净。” 族长和其他人瞬间松了一口气,都在轻轻地说着好。 那诺的眼神又再次留在了玉问的身上,玉问相当不爽,终于是忍不住张口就要骂人,但她还没能发出声音,族长已经高兴地轻拍她的肩膀,说:“快走吧,吉时快要到了,和平还在等着你。” 心里想着今天是和褚和平的好日子,玉问也就压下了心里的不满,准备等仪式完了找个机会把这个糟老头子套麻袋黑打一顿。 这样一想玉问高兴多了,又带着幸福的笑意随着族长出门。 许清木和宋玦作为女方的亲眷在背后跟着,那诺则作为祈福的巫,走在最前面。手中拿着树枝和一碗水,一边走一边用树枝沾着水四处撒,口中还念着奇怪的咒语。 许清木没有听过,也不知道是哪族的语言,但他能感觉到那言语之中的力量。 这场复杂的仪式一直进行到傍晚,虽然很麻烦,但好歹玉问顺利地通过了山神和先祖的审核,得到了祝福。 那诺也算出了最合适的婚礼时间……就在农历大年初六。 许清木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 他一直觉得那诺有点奇怪,所以这一天都紧紧盯着那诺生怕他搞事。但现在看来,那诺并没有使坏,金蚕蛊也被许清木吓得够呛,一整天都没敢有一点儿动静。 天色黑了下来,寨子里举行了一场热闹的篝火晚会,庆祝订婚的顺利,丰盛的当地特色美食和美酒是对这对新人的祝福,玩到深夜才各自散去。 许清木又要面对和宋玦被迫同一张床的窘迫,放下了对玉问的忧虑。 而玉问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依然满心都是欢喜和对爱人的想念。 这就是热恋期的情侣,虽然刚刚才分开,现在就忍不住拿出手机给褚和平发消息了。 而她刚准备发,褚和平也心有灵犀地给他发了消息来。 【褚和平:小问今天肯定累了吧,早洗了澡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得去寨子里挨家挨户地送酒和通知婚礼日期,这是这边的习俗,要辛苦一下小问了。】 玉问看得甜,立刻回复。 【玉问:不辛苦,和你在一起就很好。】 【褚和平:小问,你今天太美了。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你穿新娘装的样子。真想快点到婚礼那天,和你成为真正的夫妻,然后相守一辈子。】 玉问害羞地想,她比褚和平还要想快点结婚呢。 【玉问:其实我也很想快点,不过……时间还是很快的,忙完婚礼的前期准备,应该就到了。】 这条消息发完以后,褚和平却很久都没有回复。玉问并不生气,因为她知道今天褚和平有多忙,要面对多少亲友。 这会儿可能褚和平有别的事,玉问也就自己玩手机,没有再发消息去打扰。 又过了半个小时,褚和平的消息再次发了过来。 【褚和平:其实我觉得,今天和婚礼也差不多,我们得到了山神和先祖的祝福,已经可以算是夫妻了。】 玉问看着这段话,觉得有点怪怪的。 她也说不上哪里怪,想了半天,觉得可能是自己今天今天喝多了有点晕。 玉问还没有来得及回,褚和平的另一条消息又来了。 【褚和平:我想现在就见到你,你想见我吗?】 【玉问:当然想见你,想一直和你不分开。】 【褚和平:那你开门,我就在外面。】 玉问顿时一楞。 这寨子自古以来都是家族聚居,所以每家每户几乎都没有院墙,房门打开就面对着山,深夜褚和平来她门口,完全不会惊动任何人。 可褚和平是个本分人,回寨子族长安排他们分开住,他就老老实实地遵从,也很少给玉问这种“深夜在你家楼下等你”之类的惊喜。他的感情都在细节处,温柔又温暖。 玉问又感觉到了奇怪,但从窗户看出来,看到了黑暗之中褚和平隐约的身影,心里又放下了这怪异的想法。 或许今天褚和平也喝多了。 玉问很快跑去给褚和平开了门,浅笑说:“你不该来的,让人看见不太好。” 褚和平笑说:“山神和先祖都同意我们了,其他人谁敢有意见?” 说着褚和平便往屋里走。 平房的单间都是很小的,屋里就一个衣柜和一张不太大的床,褚和平进来就只有坐床边。 然后他盯着玉问,嘴角含着一点浅浅地笑意,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说:“小问,你坐过来,让我看看你。” 玉问嘴上说着“有什么好看的”,但还是坐了过去。 “你今天……真的好美。”褚和平抬手捋了捋玉问的头发,然后慢慢靠近,眼神半分都没有离开玉问的脸。 玉问呆地看着褚和平,只觉得今天的一切都格外不寻常。 “你……”玉问刚开口,只说了一个字,褚和平就打断了她,说:“小问,我们是夫妻了。” 玉问瞬间怔住,一股强烈的不适感弥漫到了全身。 玉问会那么快爱上褚和平,就是因为褚和平一直很克制。 褚和平第一次见到玉问的时候,的确是被玉问的美貌所震慑。但他又怕自己太过直白地看对方会显得不礼貌,于是整个人都很别扭,那目光躲闪又紧张,仿佛被玉问给吓着了。 这和那些对玉问有所算计的男人完全不一样,玉问就是爱这样害羞又干净的眼神。 但现在,这双眼睛中的贪婪和色急比玉问见过的所有男人更加重,他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冲上来将玉问给扑到。 一阵凉风拂面,玉问瞬间酒醒,脑子也立刻恢复了清明,看出了这一切的不对劲。 她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褚和平! 而这个披着褚和平皮的恶心男人还没有一点儿察觉,依然试图靠近,玉问瞬间跳了起来,抬脚就要踹这个假褚和平的心口。 但对方的反应也非常快,只在一瞬间就回过了神,在玉问抬脚的瞬间立刻躲闪,玉问这一脚直接就踹在了床上。 只听“轰”的一声响,那木床竟然在顷刻间就断裂成了两半。 躲在一边的假褚和平惊诧地看着玉问,说:“你怎么会有灵力?” 玉问张口啐了一声,骂道:“妈的,你个垃圾玩意儿!赶紧给姑奶奶现原形!就你也配用这张脸!” 假褚和平皱眉呆了两秒,然后又贱兮兮地笑了起来,说:“我以后,就是这张脸,我就是褚和平。” 玉问心里一揪,握紧了自己挂在腰间的法器,说:“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假褚和平从怀里拿出装着金蚕蛊的木盒,笑说,“从今以后,我就是褚和平。小丫头,反正都已经订婚了,不如今天我们把最重要的仪式也给办了吧。” 140、晋江独家发表 玉问听了这话, 心里就有了些底,她深吸一口气, 说:“你是那诺。” 那诺不承认,微笑看着玉问, 那笑容让玉问火冒三丈, 想也没想就从腰间抽出了她的长鞭,然后抬手就朝着那诺挥了过去。 长鞭带着风声狠厉地进攻, 那诺并没有抵挡也没有进攻,只是灵活飞快地躲闪,长鞭扑了过空,抽在了墙上。雪白的墙体顿时被抽出了长长的一道鞭痕,露出裂开的红砖。 “没想到, 小丫头还挺厉害。”那诺观察了一下玉问的身手, 然后笑得更加放肆,说,“不过,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玉问心头火气再次要挥鞭, 那诺却笑着又开口:“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这个褚和平, 你好好的看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和我动手。” 玉问瞬间愣住,当即停下手。 她瞪大了眼睛看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人。 无论她愿不愿意承认这个人的脸和身体, 就是她爱着的那个褚和平,甚至连一颗痣的位置都没有便。 易容是不会这么一丝不差的。 玉问呆住的这一瞬,那诺又邪笑一声起来, 然后口中念起了复杂的咒语,金蚕蛊听到召唤,发出了一声低吟,在木盒中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听从了那诺的安排。 一阵淡淡的黄光从木盒之中渗出,迅速地将玉问给缠绕了起来,被这黄光缠绕住的玉问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了,根本动弹不得。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还能转动。 玉问心中又急又怒,却只能瞪大了眼睛死盯着那诺。 那诺那个卑鄙的玩意儿就顶着褚和平的那张脸,慢慢地朝着玉文走了过来。 他嘴角带着笑,就在他的脏手要碰到玉问的时候,又是“轰”的一声,大门猛地被人一脚踹开。 那诺还没有反应过来,接着许清木和宋玦就一起出现在了房中。 二人相当默契,同时抬脚朝着那诺一踹,他根本躲闪不过,身体在重击之下狠狠退,猛地地砸在了墙上。 那诺疼得叫都叫不出来,嘴角立刻渗出了血。 许清木再一道符纸在手心中燃烧,玉问的身体立即就能动了。 “你没事吧?”许清木紧张地看着玉问。幸好今天他一直很警惕,才没有放过这一点儿灵力的波动,否则让玉问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他以后不用混了。 玉问快速摇头,连忙冲过去一把掐住了那诺的脖子。 再细细地看一遍,玉问发现,这确实是褚和平的身体。 玉问一瞬间红了眼,转头对许清木和宋玦说:“别打了,这是和平的身体。” 许清木和宋玦互相看了一眼,都十分太恶心这个玩意儿。可现在,想直接掐死他都没办法。 玉问抓着那诺的衣领问道:“你把和平怎么样了!快说,不然我活剐了你!” 那诺渐渐从痛苦之中缓过来,他轻轻的喘着气,用心意催动金蚕蛊,想让金蚕蛊趁机对许清木和宋玦下手。 可刚才还将玉问压制住的金蚕蛊瞬间没了动静,又像是早上一样开始装死。 那诺十分不解,等了片刻终于是忍不住一把推开玉问的手,大声喝道:“金蚕蛊!” 这一声之后,金蚕蛊竟然向他传来的了恐惧的呼应。 那诺顿时浑身僵硬,他总算明白了:他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人,金蚕蛊不是不屑,是真的吓到了。 但现在明白却为时已晚,许清木走到那诺面前,直接就将装着金蚕蛊的木盒给夺了过来,然后从那里将手掌大的金蚕蛊取了出来,捏在手心里。 金蚕蛊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发出低低的哀鸣。 金蚕蛊的表皮有剧毒,寻常人碰一下都会痛不欲生。那诺心中暗暗祈祷许清木被毒死,可他失望了,许清木一点儿事也没有,金蚕蛊在他的手里只是一只任人宰割的丑虫子罢了。 许清木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诺,等着他解释。 那诺咽了口唾沫,自己给自己壮胆说:“反正我现在在褚和平的身体里……你们要是杀了我,他的身体也毁了,他也别想活。” 许清木笑道:“你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 说完这话,许清木又在手心中烧了一张符,将金蚕蛊扔在了火焰之中,金蚕蛊瞬间发出尖利的虫鸣,扭曲着肥胖的身体疯狂挣扎。 金蚕蛊和主人心意相通,灵魂相连,它的痛直接会传递到主人的身体里,所以褚和平的身体没有事,那诺的魂魄却痛苦万分,他忍不住大叫起来,开始在地上翻滚,却根本解不开这烈火焚烧的痛。 许清木尤觉得不解气,又让宋玦把落日弓给了他,小小的箭矢没有变大,许清木就拿着那小箭矢,像是容嬷嬷一样无情地往金蚕蛊的身体上戳,一戳一个窟窿,一戳金蚕蛊就惨叫一声。 那诺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紫薇的痛苦,终于是忍受不住,不再嘴硬,大喊道:“饶命饶命!我马上说!” 许清木停下了对金蚕蛊的折磨,金蚕蛊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那诺也喘着粗气慢慢地恢复,终于开口:“是……夺舍。” 其实许清木也想到了夺舍,只是这夺舍又有许多讲究,有可能能将人救回来,也有可能不能。 通常来说,要对一个阳寿未尽的人夺舍,最大的问题还不在于用法术占据对方的身体,而在于怎么处置他的魂魄。如果只是直接将魂魄从身体之中赶出来,那游荡的魂魄早晚会回归阴司,夺舍之人所为也会被清算。 而如果将人的魂魄打散,这记载在生死簿上的魂魄莫名其妙没了,也很容易被发现。 所以,厉害的修行者会采用最安全的做法——将被夺舍人的魂魄藏起来。或者贴身带着做成傀儡,或者藏到不易被阴司发现的地方,这样夺舍人才会能逃过因果的惩戒。 所以,褚和平的魂魄很大可能被那诺藏在某个地方,只要找回来,让他回到自己的身体就行了。 许清木便问:“直接说实话,你将褚和平的魂魄藏到哪里去了?把他弄回来就饶你一命。” 那诺身体抖如筛糠,小声说:“可、可我……弄不回来……” 玉问脸色巨变,立刻又要给他一巴掌,但抬起手的瞬间看到是褚和平的脸,又根本下不去手。 她已经急得快没有分寸了,宋玦走上去小声安慰她,许清木则再次拿出金蚕蛊威胁。 那诺连忙再次求饶:“不是我不想,我是真的不行……我做不到啊!我将他的魂魄给送到了……无间。” 无间两个字一出,许清木的眉头立刻深深地拧了起来。 “无间”幽冥世界世界之中,对极恶魂魄的处置之地。堕入无间的魂魄,永远没有任何解脱的希望,永世受烈火焚烧。苦无间,身无间,时无间,形无间,无边黑暗,无尽时空,无数恶鬼。 这些都只是听说,没有任何人知道无间究竟是什么样子,毕竟无间有来无回,没有人知道无间之门在何处。 “你放屁!”玉问喝了一声,说,“你确实有几分本事,但凭你也能打开无间之门?” 许清木又哼哼地戳了一下金蝉蛊,那诺惨叫一声连忙说:“我,我是没有本事打开无间之门,我只是知道一种咒语和法术,可以魂魄打成恶鬼送到无间去……是我从我师父那里学来的。他便靠着这样的手段,一直夺舍,在人间滞留了许多年……” “还有人有这样的本事?”许清木肃然道,“你师父是谁?” 那诺战战兢兢地道:“师父他……没有固定的长相和名字,隔一段时间就会夺舍,换一种身份活着。我拜他为师是在二十多年前,在湘西,他最主要的活动范围也是在湘西。那时候他的身份是个年轻的女孩,那段时间他都是夺舍女孩,但他的魂魄是男人,好好像这样夺舍他人,一千多年了。” 许清木又问:“你现在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诺摇头说:“当年……师父不肯讲这样厉害的夺舍术交给我,是我趁着他受伤,在他夺舍的时候偷学的。后来我怕他追究,我从师门叛逃了,这些年我换了两个皮,他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我们没有再碰见过。” 这情况实在是过于复杂,许清木想了一会儿觉得很危险。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居然能隐藏自己一千多年,这何其可怕。 但现在重点不是那诺的师父,而是褚和平。 许清木不再追问,玉问到现在也终于是稳定了心神,看着那诺道:“你把我的魂魄送到无间去。” 那诺怔了怔,接着才说:“倒是……可以。但无间只进不出,你要是去了怎么回来?” 玉问怒道:“你闭嘴!只管送我去!老娘的男人老娘自己知道救!” 那诺立刻不敢再吭声。 宋玦突然开口,说:“我也去。” 说完他就看着许清木。 许清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很清楚许清木会主动提出要和玉问一起去的,为了避免一会儿和许清木掰扯要不要他去的话题,他率先提出了要去。 在这严肃又紧张的时刻,许清木难得感觉到了一点儿温暖。 烈火地狱,有人陪他一起去闯,似乎这无间,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141、晋江独家发表 那诺听着他们商议去无间的事, 便忍不住说:“可是无间……不是你们想去就去想回就能回的,真的没有人能从无间回来……” 许清木打断他道:“你是不是傻?如果真如果是有去无回去再也没有人能出来, 那我们外面的人是如何知道无间的传说的?必然是有人去过且回来了,关于无间的可怕传闻才流传得那么广。” 那诺顿时呆住。 宋玦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说:“那个‘有去无回’应该是对无间凶险的一个形容。” 玉问犹豫了一下, 小声说:“可是……这太危险了,小道长, 宋老板,我不能那么自私地让你们陪我去。” 许清木这边还没回话,倒是那诺突然急了,大声喊道:“什么!你是凌云观的那个许清木!” 许清木回头看了他一眼,都懒得回答。 那诺顿时开始焦躁。 难怪金蚕蛊那么怕, 如果是凌云观那两个人, 这一切就说得通了。而且,如果真的有人能从无间出来,那凌云观那强得可怕的人便也有可能回来。 那诺在夺舍褚和平以后,原本的那具身体没了魂魄, 成了个死人,他就迅速地将尸体给处理掉了。 而这个时候, 许清木他们如果去了无间回不来也就算了,如果真的找回了褚和平的魂魄, 那他的魂魄就无所依,他必然会死,必然会去他该去的地方。这些年, 他夺舍占人身体的事情也会被清算。 三人正商议着,那诺忍不住大声打断了他们,说:“不行!你们将人找回来,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玉问瞪着他骂道:“你活该,死有余辜!” 那诺不管她的咒骂,突然在地上打滚撒泼说:“好啊,反正我就是烂命一条了,你们找回了褚和平的魂魄我也是死。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要死一起死,拉上褚和平垫背我也不配合!” 玉问气得又想来打那诺,刚一抬手却被许清木拦住,他上前蹲下来看着那诺的眼睛,带着点儿浅笑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干脆签一个生死契。” 那诺立刻变精神起来了,也不再打滚了,坐起来认真地听许清木继续说。 许清木道:“我可以承诺,只要你将我们送到无间不瞎搞事,那我们找回褚和平的魂魄以后,也会给你找一具新的身体,让你的魂魄有所依托,不会让你死。” 那诺听到这话稍微放了心,眼珠子转了转,,他又继续说:“那你们还得承诺,褚和平的魂魄归位以后,就放过我,不许再找我的麻烦。” 许清木点头,很轻松地回答:“行。” 玉问受不了了,道:“凭什么还给这个找一具新的身体?就让他……” 但她话没说完就被宋玦给打断了,宋玦看着许清木,对玉问轻声说:“相信他。” 玉问憋着火,终于是不再吭声。 那诺自己在旁边想了想,觉得这就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假设他们三个在折在了无间,那谁还能奈何他?即便是三人回来了,他也不会有事。 于是那诺赶紧让许清木写生死契,许清木也没磨叽,很快写好,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了血手印。那诺看着那那生死契上严重的反噬,心里非常踏实,很快也签名,按上了血手印。 许清木很满意地看了看生死契,然后浅笑将那东西放进了怀里。 接着三人就将那诺给五花大绑带去找褚和平的父母,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二老险些崩溃。他们一辈子都是老实人,对巫没有偏见,却不曾想遇到这样的事情。 玉问安慰了他们很久,再三承诺一定会将褚和平给救回来,二老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第二天一早,几人便以工作繁忙为理由离开了寨子,关于褚和平被巫夺舍的事都没敢给寨子里的人说,只怕这些人知道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排斥褚和平一家。 一行人到县城找了家酒店,宋玦便将酒店给包了下来。 为了防止那诺作妖,许清木把凌云观所有人都给叫了过来,当天晚上一群人全部抵达。众人都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于是一人扎了一次金蚕蛊,把那诺给折腾得够呛。 那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有这么高修为的修者死盯着自己,整个人都蔫了,一直老实巴交地猪呢比着祭品,不敢惹事。 月圆之夜,子时将近,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一群人到了酒店的屋顶,那诺就在这二十0号人紧盯之下,开始了仪式。 许清木宋玦玉问三人盘腿坐那诺对面,他站在祭台之前,用自己的血画下了一张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符纸,而后他将符纸在蜡烛三点燃,就在那火光之中闭眼念出了一串极其复杂的咒语。 随着咒语越来越快,这初冬的风竟然渐渐变得灼热,空气中出现了一圈圈的热浪,那热浪包裹着三人,让三人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 而后,所有人都看到他们的魂魄从身体之中慢慢抽离。 白美美看到这景象,不由得着急喊道:“爸爸!” 只是这时候的许清木和宋玦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他们看上去有些混沌,眼神迷蒙,魂魄轻轻柔柔地开始往空中飘。 白妹妹着急地想用手去抓他们,却被贺星楚给拉了回来,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但其实贺星楚也很害怕。 凌云观的所有人,心都被揪起来了,却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魂魄越飘越高,最终消散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许清木觉得自己睡了特别沉的一觉,然后被热醒了过来。 许清木有点懵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他慢慢站起来看,发现周遭一切都是黑的。 有光,但非常遥远的地方,只有黄豆那么大一点儿,而他目之所及,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全是黑。 许清木缓了一会儿,终于回想了起来,他是到了无间,和他一起来的还有玉问和宋玦。 许清木连忙爬起来,四下跑着,喊起了玉问和宋玦的名字,没一会儿,许清木就看到了躺在不远处的玉问,他赶紧将玉问给叫了起来,又跑了一会儿,便看到了背对他站着的宋玦。 许清木大声喊道:“宋玦。” 但对方没有回音。 这背影让许清木很慌,他赶紧跑过去,用力拍了一下宋玦的肩膀,紧盯着宋玦道:“喂!宋玦!” 宋的反应慢了半拍,他就盯着远处那一点儿光亮,缓缓地将目光转向许清木。 “不会……不会傻了吧?”许清木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想开个玩笑让宋玦理他。 宋玦没有和他吵架,只是深深地望着许清木,眼神之中充满了痛苦,轻轻地喘息着,说:“我觉得,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 142、晋江独家发表 听到这话许清木十分吃惊, 他转头看着宋玦道:“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来过的,你还有记忆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宋玦突然暴发了一阵难以忍受的头疼, 宋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不记得了……但这里很熟悉。” 许清木正要说这可能是和他们的前世有关, 但话还没有说出口, 宋玦突然眼神一变,道:“小心!” 而后, 宋玦迅速地拉着许清木和玉问飞身后退。 下一刻,就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一道火光炸开,像是莫名其妙的小火山暴发,将那片全给烧焦了。 这就是烈火地狱, 不知道什么时候烈火就会突然降临。而宋玦, 似乎是本能地就能躲过。 但宋玦也说不清这种本能是哪里来的,他看着这无边的黑暗沉思了片刻,而后淡声说:“走吧。” 玉问茫然地问:“去哪里?四处都是黑的。” 宋玦道:“只是看起来是黑的,但实际上有路, 你们随着我走。” 许清木憋了一肚子的问号,但忍着都没有问。 涉及到前世的事情, 他总是很慌张,他真的很怕自己和宋玦有解不开的仇怨。从前也就算了, 现在他已经模糊地知道了自己对宋玦的感情。要是真的这个时候突然发现俩人前世有仇,许清木都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应对。 三人各怀心思,默默地在这一片漆黑之中走了一阵, 竟然真的找了路。 在一片漆黑之中的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城池。 那城墙像是用煤堆成的,城里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但很微弱。 城门口有不少的人……或者鬼,反正模样看起来是正常的人族,只是长得稍微有些凶。 这堆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玩什么赌博游戏,其中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 玉问皱眉道:“这不是恶鬼才能来的地狱吗?为什么还有小孩儿,小孩儿怎么也在赌博?” 说着玉问有点忍不住想上前去和那小孩儿说话,宋玦立马抬手拦住了她。 那群人突然开始爆发出了巨大的笑闹声,那小孩儿大喊一声:“我赢了哈哈哈!” 小孩儿的声音浑浊苍老,有些渗人,他话音刚落,对面那个男人脸色猛然变化,然后迅速爬起来就跑。 小孩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地没有动。等那男人跑了几米远之后,他才大笑着将脑袋往前一伸。 这一伸,脖子就拉长到了好几米,瞬间追上了逃跑的男人,然后小孩儿张开嘴,一口就将男人的脑袋给咬掉了大半。 男人还在惨叫想跑,可小孩儿却没有给他机会,再次伸长脖子张开嘴,三口就将那男人给吃光了。 一群人见状便都忍不住大笑鼓掌,乐呵呵地喊着好,要求再继续。 玉问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这个时候,那群人也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三人。 小孩儿慢慢地将脖子给收了回去,嘴角牵起诡异的笑容,然后说:“哟,有新来的!” 周围的人立马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的身上,一道道像是从来没有吃饱过的目光都向他们投来了,所有人的眼睛都发着绿光。 玉问并不害怕,但心里还是很难受。 褚和平一个普通人来到这样的地方,也不知道会遇到点什么。 一群人慢慢朝着他们靠近,似乎是在打量这他们的实力,过了一会儿,这群人似乎是确定了这三个漂亮的新人并没有什么可怕,人群之中的一个壮汉先站了出来,说:“新来的,要进城得先交点过路费。” 许清木在人世间嚣张惯了,难得在这里被一群人威胁,倒是有些新鲜感,便说:“要什么过路费?我们什么都没有,孤零零来的,没有家人给烧纸钱。” 壮汉脸色很难看,瘪了瘪嘴说:“操,又是几个穷鬼,那你们一人留下一条胳膊。” 说完这话,一群人已经人全部舔着嘴唇朝着他们慢慢走了过来,仿佛他们是三盘美味的菜。 许清木淡淡地看着那群人,正在想拿谁开刀比较好,一直安静的宋玦却上前一步,走到了那男人的面前。 男人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宋玦的脸似乎是有些困惑,但他还没能细想,宋玦已经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胳膊。 男人惊诧的叫声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下一刻,宋玦便往下一用力,直接将他的胳膊给撕了下来。 那一瞬鲜血四处喷溅,男人的惨叫和众人的惊呼同时响起。 宋玦依然是没什么表情,将那胳膊随手往旁边一扔,目光缓缓扫过了一群人。 男人倒地不起,而其他人见这状况,脸色也都变得警觉起来,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玉问都呆了,在她看来,宋玦一向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谁知道竟然如此暴力血腥直截了当。 许清木忍不住想维护宋玦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小声对玉问说:“这种地方,关押的都是十恶不赦的恶鬼,他们是没有底线的。你不狠,他们就会对你狠。” 玉问心里也清楚这个道理,点点头不再吭声。 接着,宋玦才看着那群人接着说:“我打听一个人。前天到的这里,男的,二十三岁左右,个子很高,长得白净。” 几人面面相觑,很久以后,才有一个人小声说:“好像是有新人来,但一来就被城主给带走了……我们没有见到。” 玉问惊喜道:“他的魂魄还好好的?没有死?” 那人就接着说:“这几百年来新来的很少了,大家很久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所以都不会杀新来的。城主偶尔也会让新来的给他讲讲外面的世界,所以,他确实是没有死,只是……说不准会不会缺胳膊缺腿。” 玉问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接着又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城主?” 那人正要回答,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一个惊奇的声音:“宋、宋爷?” 这一声喊出来,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喊出声音的人从人群之中挤出来,瞪大眼睛盯着宋玦道:“宋爷,您、您怎么回来了?” 众人都惊诧不已,七嘴八舌地开始闹。 “怎么可能是宋爷?谁出去了还愿意回来?” “但正是宋爷,我见过他的脸!太久没有见到了,我竟然都没有认出来!” “他真的,真的离开了!真的从无间离开了!还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喊完以后,众人似乎是更加害怕了,围观他们的圈子又放大了一圈,所有人都在不动声色地后退,唯有刚才出声的那个老年人往前走了,既惊恐又尊敬地看着宋玦,说:“宋爷,真的是您,我正是太惊奇了,您回来这是……做什么?” 宋玦上下打量了他很久,说:“你认识我?” 老人愣了一愣,而后又反应过来,说:“也对,您出去以后,魂魄应该是重新投胎了,不记得这里的事情也是正常。” 宋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你还知道什么?” 那老人承受不住这样的直视,便恐惧地说:“您要是想问您以前在这里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只能告诉您,您从前是这里的城主,是大约在一千年来的,当时您来,也是说要找一个人。” 许清木瞬间便紧张起来,说:“找谁?” 老人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何德何能,哪里能知道宋爷的事情……我只知道宋爷后来就留在了无间,做了一千年的城主,大概是三十年前,又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许清木看了眼宋玦沉默的脸,也跟着沉默了。 老人讪笑着,对宋玦道:“不管您是要找人,还是要问以前的事情,都只能去找现在的城主,您可能不记得他了,但他肯定认得您。” 宋玦微微点头,说:“谢谢。” 这两个字简直把老人给吓得不轻,他连忙不停地鞠躬。 宋玦回头看了看许清木和玉问示意他们跟着走,俩人便也沉默地跟上,刚才那群围观的人自动地让开了一条路,在两边恭敬地守着。 宋玦不需要问去哪里找城主,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应该往哪里走。 进了城门,看到的是一个破破烂烂的黑色城市,和人简界的战乱环境差不多,还更加脏乱差。 更让人绝望的是,这里永远漆黑一片,没有白天。 而且城里的人没有外面的人那么正常,很多奇形怪状的。 有半边身体没了的,有兽脸人身的,有一人六足的。 这些鬼应当都是在这残酷的环境下和别的鬼搏杀被吃掉了一些身体的部分,于是找了别的东西代替。而门口那些还能保持四肢齐全,应该是很厉害的鬼。 许清木四下看着,只觉得这无间比传闻之中更加阴森怪异。 虽然这些怪异的鬼物看起来都很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认出了宋玦,全都惊恐又好奇躲在道路两旁,一直盯着三人看。 宋玦一直皱着眉,努力地挣扎着、回忆着什么。 他非常确定,这里每一栋黑漆漆的建筑,他都认识,每一张怪异的脸,他都看过。他在这里度过了非常漫长的岁月,留下了非常痛苦的回忆。 但具体是些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143、晋江独家发表 三人各自怀着心事, 于是谁都没有说话,沉默的走着。 没一会儿走到了这座不大黑色城池尽头。 在惨淡的灯火之中, 他们看到了一栋相对其他低矮简陋房屋来说不那么寒碜的砖木建筑,看建筑的形质, 应该是唐朝以前了。 “这里就是城主的居所。”宋玦轻声道。 门口有鬼守卫着, 但他们不敢为难宋玦,也根本不需要去通报。 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 这个曾经在无间无人能敌的前城主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包括现任城主也知道,于是他们三人一出现,守卫便立刻恭敬地让开路,有个穿着看不出年代飘逸服饰的漂亮女鬼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恭敬地对着他们行礼, 然后说:“宋爷,城主已经在等着您,酒菜都给您备上了,请您随我来。” 这张脸宋玦也很熟悉,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他能感觉到这个女鬼很怕他, 所以他并没有太防备,点了点头, 就跟着那女鬼走了。 三人穿过木雕的画廊,走到了一间客堂。 这里比外面豪华得多,竟然还奢侈地点了蜡烛。 一个男人坐在主座上。他四肢齐全, 身上没有任何奇怪的器官,他看上去很温和,不像是这里其他鬼一样,透着一股亡命之徒的狠厉和绝望。 他看到宋玦便笑了起来,三两步走到宋玦的身边,很是热情地想要和宋玦拥抱,但宋玦退了一大步,躲开了他。 他并不尴尬,依然笑,说:“大哥,我真没想到,你真的从无间出去了,我还以为你已经……” 宋玦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明显表现出了陌生感。 男人一拍脑门,说:“对,大哥你应该重新投胎了,可能都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没关系,先坐下,我慢慢给你说。” 宋玦道:“不急着叙旧,我是来找人的。” 男人说:“我知道你要找人。那个人我另外几个兄弟给请去将人间界的事了,我这就派人去把他请回来。你们稍作休息吧。” 宋玦回头去看玉问和许清木寻求他们的意见,两人都点了头,宋玦这才对男人说了好。 男人立刻满脸笑容,让手下的鬼将食物和酒送上来,四个人围着一个大餐桌入坐,男人这才开始自我介绍。 “大哥,你可能不记得我的名字了,我叫凌骨,现在是这个小城的城主。”叫做凌骨的男人一直看着宋玦微笑,说,“这无间的日子苦,从前多亏了大哥的照料,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早就魂飞魄散了。你走以后,我就成了城主,都是托你的福。” 宋玦想说,这么一个鬼地方,哪有什么福。 但他也不知道怎么,不太喜欢这人,于是只是淡漠地说:“我都不记得了。” 凌骨道:“没关系,要不吃点东西,喝点酒吧?我慢慢和你说。” 宋玦拿起酒杯晃了晃,又看着眼前盘子里有些烤焦了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的肉。 虽然这是非常简单的食物,但在这寸草不生的烈火地狱,这一块肉,一杯酒,都足以让任何鬼拼上永世不得超生的痛苦去抢。 宋玦抿了一下嘴唇,强烈的饥饿感毫无征兆又铺天盖地地袭来,他觉得自己仿佛从来没有吃过东西,饿得连整个胸腹都在绞痛。而眼前这简单的食物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向往。 宋玦的眼神有一刻的迷茫,但很快又清醒了过来,他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能吃,无论如何都不能吃。 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许清木便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轻声说:“不能吃。” 宋玦转头去看许清木,只见许清木的眼里满是担忧。 许清木进一步解释道:“我们是生魂离体闯入了地狱,我们是不能吃阴间的食物的。如果是吃了,等到魂魄回归的时候肚子里的食物就会变成阴间的腐肉,到时候会肠穿肚烂而死。” 宋玦并不知道这件事,但他只是本能地知道自己不能吃。 “我只是看看。”宋玦还牵起嘴角对许清木笑了笑,安抚了他有点焦躁的情绪。 凌骨弯了弯眼睛,看着他们的动作,然后慢慢地说:“大哥还是和以前一样啊,真能忍。” 说着凌骨就拿起一块大肉猛地咬了下去,还没有烤熟的血和油一起溅了出来,凌骨毫不在意地用手背一抹,继续吃。 宋玦看着他夸张的吃相,淡声说:“趁着现在,不如你给我说一下以前我在这里的事。” 凌骨喝了一口酒,慢慢地说。 “大哥你以前,话很少的,你的事情也不会都给我说。但我知道,上一次你也是生魂闯进的无间,要找一个人。而你一来就将那人找到了,然后……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将那人给送出了无间,那也是我们第一次知道,居然有人能从无间离开。” 宋玦道:“可我并没有出去,我在这里待了一千年。” 凌骨点头,说:“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能想象你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为了将那人送出去,你的魂魄几乎全都要散了,受了非常严重的伤。那时候,你身上的血腥味将无间里的鬼都吸引了过去,你险些就灰飞烟灭了。” 许清木听得揪心,不由地皱起了眉,呼吸也忍不住有些紊乱。 宋玦注意到了他的情况,便轻轻笑了笑,说:“但是我没死。” 凌骨感叹地道:“是啊,你……太可怕了,你将那些想吃掉你的鬼全撕碎了,所以留下来的那些鬼都那么怕你。但你受得伤太重,没办法出去,所以,就在这里待了一千年,还成了城主。” 听到这里,许清木的脑子里,已经将事情给串了起来。 他被雷劈了本应是灰飞烟灭或者重新进入轮回。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魂魄到了无间。他本来要受这永世的烈火之苦,宋玦却找过来,拼上了自己的命送他离开。 而许清木在无间也是魂魄受损,丢了一魂,所以才会在在一世一世的投胎转世里都是傻子。 一千年漫长的岁月,他丢的那一魂才终于修补好,而宋玦受的伤也好了,也从无间里冲了出去。 所以他们才会一触碰到对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在无间的遭遇和千年的纠缠早已让他们的魂魄被绑在了一起,只有合在一起,才是最完整的。 许清木很难形容这时候心里的感觉,像是针扎一样,绵绵密密地疼。 凌骨又出声:“大哥,你这次要找着那个人和你一样坚决,打定了主意要出去,到现在都不肯吃东西。” 玉问眼泪都要下来了,没忍住脱口而出:“那太好了!” 许清木注意到的重点却不在这里,他死盯着凌骨,咬牙缓缓地说:“你的意思是宋玦以前在这里这一千多年都没有吃过东西?” 凌骨理所当然地道:“对啊,是一千年都没有吃过东西,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宋玦没什么反应,许清木确实心中无比震惊。 凌骨继续感慨地说:“其实在大哥来之前,也有生魂误入了无间,幻想自己能出去,忍着不吃东西,虽然已经是魂魄了,不会死。但不吃,真的很痛苦啊……而大哥,真的就熬了过去,终于也从无间出去了。这不知道要多大的决心。” 宋玦不记得自己饿了一千多年,但还记得那饿的感觉——还不如死了痛快。 “那时候,大哥常常看着远方的光亮,自言自语呢。”凌骨笑说,“他说,一定要出去,还有话没有对那个人说,无论如何,一定要出去,再次见到那个人。” 许清木的脑子都炸开了,他看着宋玦平静的侧脸,那针扎一样的疼痛变得更加强烈,他陷入了一种悲伤又愧疚的情绪之中,完全无法抽离。 宋玦也转过头来看他,二人就这样无声地对望着。 正当这个时候,门边传来了褚和平惊喜的声音。 “小问!” 玉问猛然回神,立刻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两个丑陋鬼物将褚和平带到了这间房。 褚和平立刻朝着玉问跑了过来,也顾不上其他人,他一把就将玉问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焦急地道:“你怎么会来这里?这太危险了。” 说着话就将玉问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他明明是个普通人,自己的命都悬着,却还是一心要保护玉问。 玉问眼里含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宋玦站起身,对凌骨微微点了点头,说:“人已经知道了,多谢。我们也该走了。” 凌骨也跟着站起来,表情非常惊诧。 过了一会儿,凌骨才笑起来,又说:“大哥,你就要走了吗?我们哥俩好不容易才见了一次面,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你不多留一会儿吗?” 宋玦绝对凌骨没有记忆,也并没有什么兄弟情科学,于是只是冷漠地“嗯”了一声。 凌骨的脸色沉了沉,又说:“大哥,你都失去前世的记忆了,还能想起怎么离开这里吗?” 宋玦眯了眯眼,在一片混沌的记忆之中,找到了一点点模糊的片段,虽然没有太具体,但宋玦还是说:“隐约知道一些,或许试试我就想起来了。” 许清木也跟宋玦一起起身,但他并不知道现在凌骨和宋玦在说什么,脑子里依然全是刚才凌骨的那些话。 一千年的岁月,宋玦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144、晋江独家发表 凌骨没有再阻拦, 宋玦微微点头便转头离开,许清木愣愣地跟着他走, 而他们的身后,是紧紧拉着手的玉问和褚和平。 凌骨依然是带着笑, 默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宋玦凭着记忆走, 在那黑漆漆的道路上往前,很快又回到了刚才他们来的那个地方。 远处的那一点亮光依然在, 宋玦就沉默地带着几人往那里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亮光渐渐放大,空气也越来越热,热浪不停翻涌,让空气都变得扭曲, 近在咫尺, 许清木也有些看不清宋玦的脸。 那种干燥和热是许清木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就像是在火上烤。 直到真正地走近了这光亮,许清木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这么热。 那是一座正在不停燃烧着的火山。 许清木有些不安地看着那火山,说:“这是……” 宋玦回答:“这就是无间之门, 要从烈火地狱里出去,就得从这里跳下去。” 许清木倒是不怕火, 但仅限于凡火。而这里的火,应该有着某种非常可怕的力量。许清木没有来过无间, 也很少在古籍上看到关于无间的记载,于是一切都是模糊的。他有点焦躁,说:“很危险吗?” 宋玦说:“这是无间的阴火, 不管是灵力多强的魂魄,都可能在这火里五脏成灰,四肢皆朽。千年的苦行,全化为虚幻。 许清木安静了一会儿,接着说:“那你当时,是如何把我送出去的?” 他没有问当时你找的那个人是如何送出去的,直接就说了“我”。 宋玦也直接认了,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但其实宋玦能记得,他拼上了一身的修为,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护着许清木从阴火之中逃离无间。于是许清木只是伤到了一魂,许清木便顺利地进入了轮回,而后在几世的轮回之中,渐渐地将修复好了自己的魂魄。 可这些宋玦并不想说。 凌骨讪笑着上前对他们道:“罪孽不深,心智坚定,能扛过烈火灼烧的痛苦,就能出去。” 说起来好像很简单,但要是真的这样简单,无间也不会让那么多人闻之色变。 “真的要走?”凌骨又问,眼神很是真切担忧。 宋玦轻轻点了点头,再没有看凌骨一眼,他转身对着许清木说:“你能出去的,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 许清木久久没有吭声,只是深深地望着宋玦。 “快点走吧。”玉问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和褚和平一直牵着手,表情很轻松地说,“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过,无论是什么痛苦,都会熬过去。” 说完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这一生都没有什么罪孽,可以说还做了很多好事,所以离开无间最重要的条件就是你自己的心念。 当时,宋玦能离开也是凭着心中想要见到许清木的执念。 所以玉问和褚和平很有信心,而宋玦和许清木也很信心。 有些话,已经一千年没有说清楚了,他们必须要离开这里,将那一千年前的未尽之言好好诉说。 几人轻笑一阵,便默默地往那上山走。黑漆漆的山寸草不生,越是靠近火山口,就越是感觉到火烤的难受。浓烟熏得他们的眼睛都睁不开,皮肤也都已经泛起了焦黄色,空气里甚至还有一点肉类被烤熟的香味。 宋玦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跟着的凌骨,淡淡地说:“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回去吧,多谢了。” 凌骨咧开嘴笑,说:“大哥,我想多看看你呢,也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就这样天人永隔了。再说了,穿过烈火时不得受干扰,若是这个时候有觊觎你们魂魄的鬼出现,那就危险了,我会守着你的。” 宋玦又“哦”了一声,转头不再和凌骨多言。 几人走到了火山口,热浪将他们的发丝和衣角全部掀起,玉问在让空气都变形的热浪之中笑道:“走喽!”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扑进褚和平的怀里,抱着他猛地往下一跳。 许清木心情沉重,他回头看了一眼宋玦,突然主动抓住了宋玦的手,还是十指紧扣那种。 宋玦有些惊诧,转头去遏制看到了许清木嘴角一点儿微微扬起的弧度。 许清木什么话都没有说。 宋玦便也不说话,嘴角微微勾了勾,用力紧了紧许清木的手。 而后,俩人便默契地站在火山口,轻松地往下一跃。 被烈火灼烧的那一刻,许清木才知道这烈火地狱的真正可怕之处。 太痛了,活了两辈子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痛。那火能从皮肤烧到骨髓,身体的每一寸都在承受这超过极限的痛,仅仅是进来的这片刻,许清木就已经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撕裂又重组了无数次,这痛苦仿佛永远不会有尽头。 而这样的痛苦,宋玦已经再经历第二次了。 灼烧渐渐让许清木的脑子变得模糊,他明显感觉到了那火是有意识的。它不仅在折磨着他们,更是在控制他们的思想。 许清木的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丝念头。 如果放弃,就能立刻结束痛苦。 这就是烈火的企图,试图让他们放弃抵挡,顺从地化成灰烬。 有那么一瞬,身体的疼痛让许清木差点真的选择了放弃。 而下一刻,他看到了紧紧握着自己手的宋玦。 就像是宋玦忍了一千年,一定要回到人间界找到他,有句话要给他说一样,他现在也有话要对宋玦说,为了说这句话,无论多大的痛苦他都一定会忍受。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头顶突然传来了凌骨的大笑声。 许清木和宋玦同时抬头,抬眼就看到了站在火山边缘的凌骨。 不知道是因为热浪让他的面部扭曲了,还是他本来就长得那样狰狞。这一刻他的脸看上去无比怪异,眼眶巨大,眼珠子却是小小的两颗,而那两颗小小的眼珠子里透出来的全是恶意怨毒和妒忌。 这赤-裸裸的恨意,和刚才的恭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了起来,对着宋玦怒道:“你以为你自己很厉害是吗!你这个分支!无间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你去死吧!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许清木从他泛红的眼珠子里看出来了:他是真的嫉妒宋玦,他想出去,却永远都无法出去。而宋玦却可以,他假意恭顺,确实最希望宋玦死的人。 许清木火冒三丈,想骂人却感觉到喉咙被烧焦了不开口。他还没有动作,倒是凌骨挥了挥手,一团黑烟从他的手中散开。 然后,许清木眼前的宋玦突然变得模糊,他看到了一个浑身是伤的自己,穿着血淋淋的道袍,倒在一片漆黑之中。 许清木知道这是凌骨造出来的幻象,目的就是要干扰他们,让他们陷入幻象之中,扛不住这烈火的灼烧。 心里虽然知道不能手影响,但这个时候许清木还是忍不住受了影响。 因为下一刻,他又看到了穿着黑色长衫竖着发髻的宋玦。 那是前世的宋玦,穿过了生死,来着无间找他。 宋玦看到昏迷倒地的许清木时,那眼神之中的自责愧疚几乎是要化成了实质,他轻柔地将许清木抱起,珍惜地抹去了他脸上的血。 他抱着在混沌之中的许清木,抵挡过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恶鬼,那些鬼闻到道血腥味就像是疯了一样,都想吃掉他们。 而宋玦一直护着许清木,艰难地到了这座火山上,将许清木送入了火山口。 那些恶鬼并没有后退,他们依然在试图啃咬宋玦,宋玦护着许清木无法顾及自己,于是被咬得浑身都是伤,那黑袍几乎已经被撕碎。 昏迷之中的许清木并不知道这一切,也不知道,他被宋玦从火山口扔下去以后,宋玦将自己的九成灵力都用来保护他了,于是只剩下一分灵力的宋玦,被万鬼啃食撕咬,直到魂魄只剩下了一缕。 许清木毫无知觉地来了一趟无间,又毫无知觉地离开。受了重伤的宋玦却再也走不了了,他在这无间苟延残喘,那一缕魂魄挣扎着慢慢地养,一点点地拼凑起自己的魂魄,用了很久才再次恢复成了那个宋玦。 然后宋玦就开始了报复,将那一次啃咬过过他魂魄的恶鬼都给找了出来,一个个撕碎。千年的岁月,他在这里越来越强,无人能敌,终于是成了万鬼之首。 可他从未有一刻放弃过离开这里的想法,所以整整一千年,都忍着饥饿,等待自己能从这里离开的机会。 而在那些啃咬他的人之中,唯有一个凌骨被宋玦给放过了,不是因为宋玦突然好心。那不过是因为他在这里呆了几千年,他一切都熟悉,他什么都知道,宋玦留着他,是有用的。 这样浑浑噩噩又痛苦的日子,宋玦过了一千年,直到他确定自己能离开,才开始尝试。 很幸运,他足够坚定,于是承受住了烈火的焚烧。 凌骨当然嫉妒,他比谁都嫉妒,他在这里几千年了,无数次地登上这座火山,无数次地想跳下去。 但因为心念不纯,仅仅是被那烈火熏一下眼睛,他都觉得无比地难受。 他出不去,他要永世在这里。 凭什么宋玦能出去! 凭什么宋玦出去了还能回来,而且,宋玦还想要第二次出去! 凌骨是真的是忍无可忍,他想要这烈火将宋玦烧得灰飞烟灭,他要亲眼看着宋玦一切都成为一场空! 145、晋江独家发表 凌骨的大笑不断从头顶上方传来, 在这笑声之中,许清木的幻觉越来越严重, 他努力地分别幻像和现世,隐约宋玦也陷入了某种幻觉之中。 而玉问和褚和平也一样, 表情都很痛苦。 凌骨还在狰狞喊着“去死”, 根本不知道,许清木已经从幻觉之中挣脱了出来。 他在这里待的太久了, 不认识许清木,更不知道人间界的事,还以为宋玦这次是主动来找死。就在他等着看宋玦灰飞烟灭的时候,许清木突然咬破手指,写了一串符文在手上, 而后轻轻地往头顶一指, 虚空中便出现了一条金色的锁链。 那锁链仿佛一条长蛇嘶叫着蜿蜒而上,迅速地缠足凌骨的脖子。 凌骨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喉咙间一阵要命的疼,他的舌头不可抑制地掉了出来, 一下就落到了胸口。 许清木冷笑一声,用力往下一拉, 那锁链就拽着凌骨的身体猛地往这火山之中下坠。一瞬间凌骨痛不欲生,手脚并用的地挣扎, 却完全没有作用,他造出的幻像在一瞬之间消散,而他却落入了更深沉的痛苦之中。 烈火地狱,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凌骨的心念不纯,于是受到的痛苦便是许清木的千倍万倍。他的身体和脸都在烈火之中开始变形,脸和身体的器官开始不停地变幻,一会儿是人,一会儿又是兽,五官幻化了无数的模样。 而这些变幻,都是这些年来被他吃掉的鬼。他想大叫,喉咙却被火烤的干瘪,根本喊不出声音来。 许清木冷眼看着这一切。 没多久,他从凌骨变幻的五官之中看到了一只非常漂亮的桃花眼。 这只眼睛他太熟悉了,那是宋玦的眼睛,是曾经,宋玦被他撕咬下的一只眼睛。 许清木心中怒意已经暴发到了顶点,他用力紧了紧手里的锁链,将灵力传输到了凌骨的身上,硬是护着凌骨的魂魄,让他不至于那么快灰飞烟灭,好多承受一些痛。 想到宋玦被万鬼啃食的痛、一千年的饥饿和挣扎,许清木觉得用什么报复眼前这个恶心玩意儿都觉得不够。 烈火将凌骨彻底包围,终于全让将他吞噬,锁链另一头只剩下一团黑烟,最后那黑烟都已经消散不见。 许清木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过去的一切,他已经无法挽回了,但他们还有无限的未来。 许清木用力地抱住了宋玦,看着他脸上的痛苦渐渐消散。 宋玦从幻象之中出来了,许清木便安心不少。 从前,宋玦就是这样保护他的吧?这一次,他要在这烈火之中保护宋玦。 火舌像他们舔舐而来,温度越来越高,但但许清木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痛苦了。他心中平静,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出去的那一刻。 于是那烈火慢慢就变得一点儿灼热了,许清木的意识完全属于了自己,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很多画面,从这一世第一次见到宋玦,一直到刚才牵起宋玦的手。每一个他们相处的片段,都回来了,许清木清楚地记得他们每一次吵架斗嘴,又每一次的并肩作战。 许清木的嘴角不由地泛起了甜蜜的笑意,现在他,丝毫没有犹豫,没有怀疑,他十万分地确定了他对宋玦的感情。 他非常、非常喜欢宋玦。要不是火已经将他的喉咙烤干了,他甚至迫不及待,想在烈火的灼烧之中对宋玦说出那句话。 又过去了很久,热度终于全然降了下来,许清木感觉到那刺目的火光淡了,他的眼前又是一片黑暗。他适应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便是那个酒店的屋顶。 宋玦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地方打坐,褚和平的魂魄也跟着回来了,就在玉问的身后。 周遭传来凌云观众人的一阵欢呼,但许清木根本无暇顾及他们,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宋玦。 宋玦也睁开了眼,第一时间转过头来看他。 许清木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心中陡然一酸。 差一点儿,这双漂亮的眼睛就被别的鬼给夺走了。 许清木情难自己,直接就朝着宋玦扑了过去,用力地抱住他。 宋玦愣了片刻,又很快地伸出手回抱住许清木。 许清木轻轻张嘴,想说点什么。 其实刚才他已经设想了很多,想着怎么把内心澎湃的感情表达出来,但到了现在这一刻,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脑子里只剩下唯一的想法,就是想抱着宋玦,保护好他,再也不要让他受伤。 于是这一瞬的犹豫,让宋玦抓住了先机,他稍微松开了怀抱,对上许清木的眼睛,微笑说:“这句话我一千年前就想对你说了。我是真的、真的非常喜欢你。一千年前,我没有来得及说,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放手了,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许清木眨了眨眼,有点懊恼地道:“我打算先说的!为什么连这个你也要和我抢先?” 宋玦含笑,然后用一只手敷上了他,道:“是我等的比较久,我想先说。” 许清木还有什么话说,他这时候感情正是激烈,宋玦要是说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立刻去给宋玦摘,于是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用力点头。 宋玦的手温柔地抚摸他的面庞,又说:“那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几乎是在宋玦问出的那一刻,许清木立刻脱口而出,道:“好。” 宋玦终于是可以不在忍耐,他轻柔地捧起许清木的脸,快速地靠近,吻住了许清木的唇。 许清木呆愣了一瞬,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 虽然这只是轻柔的一个吻,却让许清木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潮澎湃。宋玦的嘴唇柔软又甜蜜,有着令人战栗的温度,许清木感觉到和他触碰以来,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但这感觉并不是让他不舒服的。他无比地确信自己内心有多欢喜。好像两辈子的空虚都在这一刻填满了。他终于知道为何千百年来的艺术作品,爱情都是永恒不灭的主题。他也终于明白了这世间为何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许清木心中的念头已经转了千万,身体却依然十分笨拙,他如何回应宋玦的吻,只是有点愣愣地收紧了自己的怀抱。 这个清清浅浅的吻持续了非常长的时间,两人都舍不得离开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这是什么场合。 而这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的二十来号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惊诧地眼珠子落了一地。 唯有白美美非常开心,假意用手捂着眼睛,却从指缝里偷偷地看,小嘴巴忍不住上翘,笑得十分激动。 整整五分钟,周遭一片静谧,似乎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凌云观所有人都没办法发出一点儿声音。 而等了半天,那诺终于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他瞪大眼睛喊道:“这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众人也从渐渐回国了神,玉问站起来,说:“差不多行了,我们都还没秀恩爱,你们怎么还先秀上了。” 宋玦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许清木。 经过了刚才的激动,现在许清木才想起来,全观的人都在着他们。 作为掌门的威严实在是维持不住了,这时候的许清木脸颊泛红,眼眶湿润,自己都不好意思面对这一众弟子,他慢慢地站起身来,干咳了一声,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等着众人的调侃,但等来的,却是这一阵非常热烈的欢呼尖叫和鼓掌。 凌云观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欣慰的笑容,贺星楚的眼角甚至泛起了泪花。 一群人仿佛是婚礼上激动的家长,抹着眼泪七嘴八舌地闹腾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你们去无间发生了什么……但回来竟然有好事,这也太令人激动了。” “能再亲一下吗?刚才我忘了拍照。” “你们知不知道,等这一刻我等了有多久!” “我的妈呀,白菜居然知道主动了!” 掌声继续响,虽然大家都在调侃,但祝福和开心是真诚的,许清木能感觉到。他的脸越来越红,干咳一声,说:“差不多得了,别看戏了。” 众人这才缓缓将掌声停下,许清木渐渐也没那么不好意思了,他回头看着宋玦,嘴角的笑意就变得格外甜蜜。 宋玦也温柔地看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看完这一切一脸懵逼的那诺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觉得这群人都有病。看着褚和平的魂魄顺利归来,他现在无比地焦躁,出声打断了这喜气又甜蜜的气氛,说:“你们有完没完?我们说好的条件呢?赶紧的!” 听到那诺令人作呕的发言,许清木脸上的笑意渐渐变了,有些冷冷的,他转过头去看看这那诺,那诺立刻又打了一个寒颤。 但想着有生死契的保护,那诺倒是没那么慌,他又挺直了腰板,冲着许清木道:“你说过的不为难我!你休想反悔。” 许清木温和地对他笑笑,说:“怎么会,我已经给你找好了身体。” 146、晋江独家发表 那诺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 有些惊慌地说:“可是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么快?” 许清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废话多, 赶紧从褚和平的身体里出来。” 说完许清木就一把抓住了那诺的脖子,那诺一声尖叫, 魂魄受不了这疼, 很快就从天灵感里冒了出来,被许清木一把抓住。 那诺完全被人捏在手心里, 整个人都很慌。 褚和平的身体没了魂魄便软趴趴地往地上倒,玉问连忙示意褚和平归为,褚和平的魂魄飞快地漂了过来,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玉问赶忙上前去抱住他,他翻着白眼, 又过了一会儿, 脸色才慢慢恢复了红润,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之后,褚和平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又回来了。 玉问没忍住瞬间哭了出来,褚和平连忙搂着她的肩膀, 轻柔地道:“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多亏了你们, 将我从那地方救出来。” “也是你自己坚定。”许清木微笑看着他说,“你要是受不了诱惑吃了无间的食物, 回来也得马上死。” 褚和平站直了,非常郑重地给许清木和宋玦行了大礼,而后又说:“两位恩人的大恩, 都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以后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千万要告诉我。” 许清木也回了礼,说:“玉问姑娘也帮过我们很多忙,这次算是扯平了。都是朋友,不说这些客气话。你们还是快去给二老保平安吧,他们应该等得急了。” 二人又对许清木和宋玦千恩万谢,而后才急匆匆地离开屋顶去找褚父褚母。 众人目送他们离开,又将目光转向了那诺。 现在重要的是要解决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作为魂魄,那诺本来应该感受不到寒冷了。但这一刻,他分明觉得许清木的目光让他浑身发冷。 下一刻许清木颠了颠手里的一个木盒。 那是那诺之前放在褚和平身上的,现在褚和平给了许清木,里面装的是金蚕蛊。 那诺的魂魄颤抖了一下,急忙说:“你想干什么?你别忘了我们还有生死契!” 许清木就和听不到他的话似的,直接就将金蚕蛊从盒子里拿了出来。金蚕蛊也感觉到了危险,立刻发出了凄厉的虫鸣,不停地尖叫。 但这一切根本没有作用,许清木捏住金蚕蛊的头,轻轻一捏,刚才还是不停扭动的金蚕蛊瞬间就停止了挣扎,成为了一只丑陋的死虫子。 这助纣为虐的死虫子害人不浅,死得活该。 那诺终于明白了许清木的意图,还在垂死挣扎,许清木却不管他,拿着他的魂魄就开始揉。 许清木故意动作很粗暴,于是这简直是一种酷刑,那诺感觉自己的魂魄被拆散了又重组,疼得他差点被当场送走。可许清木偏偏掌握着分寸没有让他魂飞魄散,只是折腾够了他,便将他给塞进了死虫子的尸体里。 那诺好一阵尖叫,然后猛然发现,自己所有的喊声都变成了怪异的虫鸣。 他简直惊呆了,一双金黄色的虫眼瞪得巨大,盯着许清木无比地愤怒。 但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他的魂魄被塞进了一只虫子里,就失去了作为人的资格,他没办法做法画符,也没办法夺取他人的身体,根本就不能主动从这死虫子的身体里出来。要是许清木不管他,把他往草丛里一扔,他可能很快就会被一只野鸡给吃了!然后,他的魂魄才能从死虫子里出来,再去阴司接受他的惩罚。 那诺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一世英名,怎么能被一只鸡给啄死! 他疯狂地对许清木发出抗议,但出口指示一串虫鸣。 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的凌云观弟子们,看到这一幕终于感觉到了安慰,纷纷鼓掌叫好。 “行了,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许清木看着他们,说:“这一晚上你们也累了,现在我还有些问题得审一下这家伙,你们先休息。” 贺星楚嘻嘻地笑着,说:“行行行,我们都走,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两位刚刚确定了恋爱关系的丑情侣。” 许清木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发作,贺星楚已经抱起白美美就跑了,其他人也都嬉皮笑脸地跟上,一会儿就跑没了影子。 那诺看到现在只剩下他和许清木宋玦三人,顿时感觉空气更加寒冷。 而这两人只是优哉游哉地慢悠悠讨论着一些关于前世的事情,根本不理他的挣扎和尖叫。 关于前世,许清木和宋玦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会互相一触碰就会打鸡血,也知道了他们之间的羁绊。但还有很多具体的问题他们都不知道,比如,许清木和宋玦在去无间之前是什么关系,许清木总是在梦见他们吵架是为什么,许清木为何会又会去无间。 而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他们觉得可能和那诺的师父有关。 二人商讨了一阵,宋玦说:“得再问问那诺师父的事情。” 许清木“哦”了一声,又掐着金蚕蛊的脑袋把那诺的魂魄给扯了出来。扯的过程依然非常粗暴,那诺的魂魄被扯得变形扭曲,差点又被送走。 好不容易扯出来,许清木就掐着他的脖子,温和地说:“关于你师父的事,你还知道多少,全部告诉我,最好不要有一点隐瞒哦。” 那诺准备和许清木谈条件,便赶紧说:“我师父主要在湘西一带活动。他很低调,无论是玄门佛门,还是巫,基本上都不知道他。但他的真的特别强,我感觉,现在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能强过他。” 说到这里那诺顿了顿,又讪讪地说:“不过……你们二位应该能吧。” 许清木点点头,那诺就继续说:“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现在还在湘西的一个寨子里。当年我还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他就在湘西在炼什么蛊,那蛊比金蚕蛊还要厉害,得练好几十年,有些炼蛊的毒虫,只有湘西才有。” 许清木听完点点头,那诺正想要谈条件,许清木就又开始残酷地揉吧那诺的魂魄,将人给塞回了金蚕蛊。 那诺的声音再次变成了凄惨的虫鸣,重点都还来不及说。 二人对虫鸣充耳不闻,宋玦继续说:“看来我们得去一趟湘西,找到他的师父。” 许清木非常同意,说:“我有一种预感,只要找到这个人,我们前世的事情就都能水落石出了。” 宋玦轻笑一声,说:“其实我还挺好奇的,我们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一见到我就觉得那么讨厌。” 宋玦说完,许清木的便陷入了沉默。 在得知宋玦在无间经历的一切,许清木已经没有那么在乎前世的恩怨了。他更多的是懊悔和愧疚,不停地想,如果自己能早一些发现宋玦的感情,早一点给宋玦回应就好了,也不会让宋玦受那么多苦。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渣男,看着送酒的眼神都十分愧疚。 宋玦不需要许清木说什么,只是看他的眼睛就默契地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宋玦轻轻揉了下许清木的头,轻声说:“你不必觉得愧疚,不管从前发生了什么,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而且现在,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只要现在在一起以前的一切都值得。” “可是……”许清木开口吐出两个字,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宋玦在无间承受的一切。 宋玦突然凑近许清木的脸,有点耍赖地说:“那要是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再亲亲我。” 许清木看着宋玦近在咫尺的俊脸,脸颊立刻就泛起了红。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没有犹豫地凑过去,在宋玦的嘴角亲了一下,还是轻轻的,速度也很快。 但宋玦还是觉得非常甜,笑说:“满血复活,值了。哪怕现在再去无间待个一千年,也觉得无所谓了。” 许清木拉下脸来,说:“别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那诺简直要窒息了,他大神尖叫,许清木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再次粗暴地将那诺的魂魄扯出来,继续问:“对了,你刚才还没有还说你师父之前活动的那个小寨子叫什么名字,具体在那个地方,怎么去。” 那诺疼得半天没缓过来,断断续续地说了情况,又艰难地准备再次谈条件,可惜依然没有机会开口,又再次被许清木给粗暴地塞进了金蚕蛊里。 那路的魂魄再次承受了这份疼痛不说,还要继续看着这两个人没完没了地腻歪! 此刻初阳升起,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二人好看得不真实,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旁人看了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宋玦说:“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日出呢。” 许清木笑道:“对啊。不过以后我们还有漫长的日子一起,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坚持早起陪你看。” 那诺:…… 你们适可而止! 那诺再次发出尖叫,许清木又注意到了他,接着说:“哎,对了,还有些细节可以了解一下吧?比如那诺的师父有一些什么小细节小特征可以发现的,用的法器和修炼的路数等等……唔……还得再问一下那诺。” 说着,许清木第三次残暴无情地将那诺的魂魄从金蚕蛊里扯出来,那诺的脸和身体全然变形,整个人都崩溃了,一出来就开始疯狂尖叫。 许清木和宋玦被这尖叫声给震得耳朵疼,还没来得及发文,那诺便喊道:“不要再把我塞进去了!太他妈痛了!想知道什么一次性问完!问完直接超度我!我受不了了,我要去阴司接受审判!” 147、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脸上带着无辜的表情, 把怀里的生死契拿出来晃了晃,然后说:“这怎么行呢?我们可是有生死契的哦。我已经承诺过事情解决好了之后就给你找一具新的身体。现在差不多也解决了, 你就安心回你新身体里去,以后你该干嘛干嘛, 我绝不为难你。” 说着许清木又要将那诺将金蚕蛊里塞, 那诺急忙挣扎着说:“不用了让我走吧,去阴司受审也不过如此了。这生死契, 烧了吧,根本没有卵用!” 许清木道:“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就笑盈盈打了个响指声,生死契就在许清木的手里燃起来,很快化为了灰。 那诺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流泪。 许清木原地点燃符纸, 简单地做了法事将那诺的魂魄送走, 没一会儿,那诺的魂魄开始变得透明,慢慢地往半空之中升,很快就消散在了风里。 在彻底消失之前, 许清木还看到他脸上带着泪痕。 但现在哭也晚了,他做过所有的恶事都将会在阴司得到公正的审判。 这个时节, 距离农历新年已经很近了,刚确定了关系的许清木和宋玦, 本来是想回一趟宋玦家,给大孙子和大孙子的父母交代一下他们的关系,也应当去拜拜宋玦的父母。 但二人始终还是放不下那诺的师父, 有那么一个在暗处不安好心的人,他们都不没办法放心过年。于是只是给宋玦家里去了一个电话,将事情简单说了,决定直接前往湘西。 第二天商量好之后,和褚和平一家以及玉问道别,凌云观的其他人便先回了观里等消息,许清木和宋玦两人一起前往湘西。 根据那诺提供的消息,他们坐了飞机又做大巴又坐驴车翻山越岭,前往那诺说的那个叫做白马寨的小寨子。 这个小寨子在大山的最深处,比起其他寨子来说更加闭塞,于是对各种巫和超自然现象也就更加信仰。 联系驴车的时候,二人就伪装成为慕名来拜访当地巫师的游客。 赶驴车的车主是个四十来岁的当地汉子,长得黝黑健壮,非常地热情。 车主见二人出手大方,于是便有问必答,在前面赶着车,还不停地回头,主动和二人攀谈了起来,讲起了当地的巫。 车主一挥鞭,大声说:“两位看起来就是年轻有为的样子,竟然也有困扰要来找草鬼婆吗?” 草鬼婆是当地话,也就是蛊婆,指的是当地传女不传男的巫。 宋玦笑说:“是啊,非常困扰。我应该是中了情蛊,喜欢一个人,喜欢得不得了,命都不想要了。” 许清木瞬间脸红。 这人说起骚话来真是让人受不了,许清木满脸愠怒,用手肘撞了一下宋玦。 宋玦把他的手拉过来握住,嬉皮笑脸地哄他,许清木碍于有外人在,不好意思发作,就瞪了他几眼,示意他不准再胡闹。 车主却将宋玦这调侃听进去了,连忙严肃地说:“也不一定是中蛊啊,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就是为了感情要死要活的吗?不过呢,不管是不是中蛊,都可以找我们这里的草鬼婆给你看看,她很厉害的,身体上有什么病痛,她也都能帮你医好的。外面很多人也都知道她,我都拉过不少人去找她解厄。” 许清木问道:“我听说,湘西这边对巫蛊术很忌讳也很害怕。怎么感觉你们好像并不害怕似的,而且似乎还对这位巫很尊敬。” 车夫便道:“其实也是分情况的,我们寨子里的这个草鬼婆是个好人,她从来不害人,还经常帮我们看病。别的寨子里要是遇到草鬼婆就不一定了,总之你们跟着我去就行,免得被人害了。” 许清木又接着问:“那,这位巫是姓滕吗?” 这个姓氏是那诺之前说的,他从师门叛逃的时候,他师父就以一个滕姓女巫的身份在湘西活动。 车夫摇摇头,说:“不是的,你说的姓滕的草鬼婆也很出名,不过她死了很多年了。我现在带你们去拜访的这位叫符山柳,也是很厉害的。” 来之前他们已经料到了可能那诺的师父又换了身份,也不知道这个符山柳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只能去碰碰运气。 许清木就进一步问:“那符山柳是怎么在寨子里扬名的啊?她有哪些本事呢?” 车主顿时来了劲,声情并茂地说:“大概是十多年前吧,有一次符山柳和她家里的男人打架,打得不可开交。寨子里多少人都劝不住,都打到了老祖宗的祠堂面前了。正激烈的时候,天上突然就开始刮起了狂风,然后符山柳白眼一翻,口吐白沫地就昏了过去!你猜怎么着!” 车主回过头看来看两人,满脸都是神秘的笑意。 许清木就很配合地说:“怎么着?猜不着啊。” 车主说:“符山柳被老祖宗上身了!” 许清木和宋玦同时发出夸张的“嚯”。 车主很满意两个听众的配合,继续说:“她醒来以后,语气和眼神完全变了,声音低沉苍老,分明就是老祖宗显灵。老祖宗非常气愤后人打架,就严厉地教训了符山柳的男人,告诫他们以后不准再打架。还说符山柳不是常人,很有本领,她男人再和她闹,肯定会吃亏。” 许清木微微笑了下,说:“真的……是老祖宗吗?” 车主眼神笃定,认真道:“绝对是!我亲眼所见,她说话的语气,和我太爷爷在世的时候一模一样,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许清木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质疑,车主便又说:“从那以后,她就觉醒了,有了能下蛊、解蛊、化解厄运的能力。而且老祖宗也经常会上身,通过她的口给大家一些指示。” “是这样啊……”许清木想了想,说,“那她还真是很厉害。” 车主忙不迭地点头,不停地夸耀起这位厉害的女巫。 正说着话,驴车已经到了白马寨,车主直接拉着二人去了符山柳家。 刚到门口,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药草味,车主解释到:“符山柳家传就是卖草药的,她医术也是不错的。” 一边说着,车主就一边敲着院门,喊道:“满丫头,快来开门,有客。” 很快,里面响起了一个少女的清脆的声音:“来了。” 话音刚落,院门便被打开了,一个十八-九岁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她的目光落在了许清木和宋玦的脸上,然后看着俩人,瞬间愣住。 车主还等着这个叫做满丫头的姑娘待客,可这小姑娘却是整个人都呆住,眼睛都不知道眨动了。 车主有点好笑地说:“小丫头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客人吗?赶紧把客人带进去见你师父,我还有活儿,得走了。” 满丫头慢慢地“嗯”了一声,像是反应不过来。 车主小声地在许清木耳边说:“别见怪,她脑子有一点儿问题,反应比较慢。” 许清木点点头,对她轻轻微笑。 然后,满丫头终于是回过了神,对车主道了谢,然后将两人带进了院子。 院子里四处都晾晒着草药和一些蛇虫的尸体,虽然蛇虫是有点吓人,但整个院子明朗整洁,并没有让人感觉到巫的阴森和可怕,倒像是进了老中医的院子。 到了堂屋,也没有太多故弄玄虚的法器,只是正常地供奉一些湘西的传统神。 满丫头依然是反应慢慢的,给宋玦和许清木倒了茶,很快离开,没等到一会儿,那位传说之中的厉害女巫符山柳就出现了。 从长相来看,她倒是个模样标志的中年妇女,个子不高,但眼神倒是有几分威严,看上去风风火火的,很是泼辣。 许清木和宋玦起身,扮演好了慕名而来的信众,很恭敬地对符山柳鞠躬。 符山柳上下打量了二人,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不用客气,年纪小点儿的先来,坐,手放在这手枕上。” 许清木顺从照做,符山柳便握住许清木的手腕给他把了脉,又看了他的舌头和眼珠子,然后说:“小年轻,身体挺好的啊,不过火有点重。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许清木哑然。 这还真是老中医呢。 顿了顿,许清木才说:“那个,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我没有不舒服。” 符山柳道:“我知道,就是顺便看看。你没什么问题,另一个高点儿的,来,坐,手腕也放上来。” 宋玦和许清木对视了两眼,还是照做。 符山柳又给宋玦把了脉看了舌头和眼珠,问了问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最后得出结论:“你身体也很好,不过还是火重。你们这俩小伙儿怎么回事,这么血气方刚吗?” 宋玦幽幽地说:“可不是吗,憋好多年了。” 许清木又瞪了宋玦一眼。 要不是现在状况不对,许清木真的很想打他。 符山柳轻笑两声,说:“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也没有不舒服,那就是没有中蛊。不需要解,也不需要吃药,回去保持心情愉快,多行善事就行。火重的问题……找个对象吧,年纪轻轻的,别憋坏了。” 许清木:…… 148、晋江独家发表 宋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又叹气,慢悠悠地说:“对象倒是有。” 接下来的话许清木没让他说, 还怒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宋玦嘴角扬了扬, 不再说话。 许清木整理了一下情绪准备说正事儿, 还没开口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有人在外面喊着“符大姐”, 符山柳听到就让许清木和宋玦等会儿,自己走了出院,打开院门。 一群年轻人急急忙忙地冲进来,抬着一个半昏迷的青年,那青年脸色惨白, 嘴唇乌青, 看上去很不好。 许清木和宋玦都一眼看到那受伤的年轻人肩膀上趴着一个丑陋的鬼物。 符山柳作为巫,她本来应该也看得到,但她却对那鬼物视而不见,只是快步走上去给青年把脉, 又问青年这是怎么了。 有人边激动地说:“是遇到了鬼!我们明明带了驱蛇药,他还是被蛇咬了!肯定是有鬼要害他!” 众人很是着急, 符山柳却很镇定,掀开青年的眼皮看了看, 安抚地说:“把他放凉亭里,别担心,等会儿。” 说完符山柳就回屋拿了个药箱回来, 很快找到了青年腿上被蛇咬的伤口,然后拿了个真空抽血器抽了点污血出来,又用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处,最后拿出颗药丸化水塞进了青年的嘴里,做完以后,便道:“好了。” 这些操作的效果很好,那趴在青年肩膀上的鬼物本就很弱,青年的身体好转,它就有些抵挡不住这样的阳气。 但它还是不甘心,突然就张开嘴朝着青年的伤口猛地咬了一口,眼看着就要好转的青年突然脸色一边,躺在地上开始疯狂地抽搐。 众人惊呆了,连忙朝着符山柳求救。 许清木特意注意了符山柳的动作,符山柳根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对付那只鬼物。准确来说,她根本看不见那东西。 符山柳心里也着急了起来,对这个被毒蛇咬了的青年采取了正确的治疗方法。可现在青年看上去突然恶化,她慌了片刻,又叫人赶忙摁住青年,给他嘴里塞了木条,免得他咬到自己的舌头。急忙叫满丫头去打水,准备加重一点儿解药的剂量。 医药手段对付这些普通的鬼物是足够的,等青年身体扛过去,那鬼物自然自己就会抵挡不住。只不过效果比较慢,青年要多受一点罪罢了。 满丫头很快打来水,正要给符山柳送去,许清木便拦下了她。 满丫头看着许清木又发愣,许清木温和地对她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水碗,端着走到符山柳的跟前,在符山柳将药丸化在水里的时候,许清木又朝着符山柳的手里塞了一张符纸。 符山柳有点震惊地抬头看着许清木,许清木却对她温和地笑笑,说:“试试。” 符山柳愣了一秒,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年轻人的笑容,内心就升腾起一种强烈的顺从感,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灌药之后才将那符纸贴在了青年的伤口上。 紧接着,他们都看到那伤口突然冒出一阵白烟,众人吓了一大跳,却见受伤青年立刻停下了抽搐。 他们看到的只是白烟,但许清木和宋玦看到的却是那只鬼物被符纸烧焦消散的场景。 又等了一会儿,青年的脸色渐渐好转,从半昏迷的状态清醒了过来,众人当然地认为那张符纸是符山柳的手段,连忙欢天喜地地对符山柳道谢,夸赞符山柳法力高强。 符山柳回头看了看许清木,又对着那群人说:“药还是吃着,过几天再来看看,你们快回去吧,我这边有点忙。” 说完又给青年开了几副草药,草药钱也不肯收,就将这群人给打发走了。 回过头来再和这两个年轻人对视,符山柳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她神情严肃地将他们再次请进了堂屋,谨慎地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许清木和宋玦刚才看得真切,符山柳所有的处理都是以医者的角度来的,她根本不是什么女巫,就是一个精通草药、医术很好心肠也不错的普通人,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于是许清木率先开口,说:“那个……我说实话了,姐姐,我觉得吧,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拥有神秘力量的女巫蛊师,你应该只是医术很好的苗医吧。” 符山柳倒是不尴尬,还很坦荡地说:“对啊,我其实只是个苗医,阴差阳错二十年,成了现在的局面。不过……你们两个才是真正的巫吧?” 许清木道:“是玄门中人,修行的。按照你们的理解来说,也可以说是巫。” 符山柳道:“难怪。不过,刚才的事情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出手,他应该还得多受几天的罪。既然你帮了忙,有什么想问的,也就直说吧,不用绕弯子了。” 这姐姐倒是个性情中人,态度让人很舒服,许清木索性也不和她兜圈子,直说道:“有一个害人的巫一直藏在湘西,他最后的消息就是在你们这个寨子里,所以我找了过来。原以为你是那个巫,现在发现是误会你了,真是抱歉,来的时候没有说实话。” 符山柳摆摆手,道:“没事,你们也是为了做好事。不过可惜,我确实只是一个苗医,帮不上你们什么。” 许清木倒也不觉得遗憾,认识了这样一位善良有趣的姐姐。 于是许清木有点好奇地说:“那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从一个苗医,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巫的?” 符山柳道:“我们这个地方啊,大家都很信巫蛊的。我是行医的,我多清楚啊,巫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只不过湘西复杂的地理环境造成了有毒的动植物比较多,人要是中毒了,总以为自己中了巫蛊。其实草药医一下就好了,但只给草药他们不信,非得装模作样地做个法,他们才信服。我没所谓的,能医好病人,就陪他们演了。” 这种情况在各个不发达地区都是常见的,巫医合一,总得故弄玄虚保持点神秘感才能骗人花钱。像符山柳这样坦荡直说的倒是第一次见。 说到这里符山柳又笑,接着说:“这一切还得从我家那不争气的男人说起了。他啊,太不爱卫生了,不肯洗澡也不肯做家务,我和他怎么打架吵架都纠正不了,索性假装老祖宗上身吓唬他。哎,那个蠢男人,就信了,只是当时很多人看到。然后,因为我医术还不错,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觉得我是巫了。” 这个起因,也太戏剧化了吧!许清木和宋玦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符山柳自己也笑,然后看了看时间,说:“我家那蠢男人应该也要从地里回来了,他厨艺不错的,我让他给你们烧几个特色菜。” 说着话符山柳就出去开了院门,没一会儿就有个黝黑的中年男人扛着锄头走进了院子里。符山柳叉腰指挥他道:“今天家里来了客人,你去逮只鸡来烧。还有,你烧菜的时候把灶房收拾干净点!都说了几次了,碗柜怎么还没有擦!” 中年男人放下锄头,大咧咧地说:“哎呀,麻烦死了,上个月才擦过碗柜。还有……烧什么鸡啊,太麻烦了,随便吃点不行吗?” 符山柳不高兴地道:“懒死你算了!赶紧去做,不想和你吵架。” 中年男人应着好,却又说:“有点累了,等我先休息一会儿。” 说着就往卧室的方向去,一身泥也换下衣服,就准备往床上倒。 许清木和宋玦觉得好笑,但也不想多打扰人符山柳的生活,便提出了告辞。 符山柳“哼”了一声,说:“你们尽管留下吃饭,看我怎么整治这个蠢男人。” 说完符山柳就把袖子撸起来,转头去了院子,然后“啪”一声将院里的一辆独轮车给掀翻了。 中年男人听到这动静,赶忙出院子来看。只见符山柳满脸威严地坐在石凳上,双手放在膝上,怒目圆睁。 中年男人一看,脸色刷得就变了,赶紧站直了,试探地叫了一声:“太爷爷?” 符山柳大声咳了一声,声音立马就变成了粗犷又苍老的男声,神态也全然是个严肃的老者,她张开口就对着男人大声道:“是不是我好久不来,你又开始作怪了!我怎么教你的!让你勤快讲卫生是为了害你吗!” 符山柳一阵劈头盖脸地骂,中年男人脸都白了,像是个小孩儿一样站着,不敢还嘴。等骂得够了,符山柳又脸一抹,恢复了自己原本的状态,眼神有点懵懵地说:“咦,刚才怎么了?” 中年男人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哭丧着脸说:“没什么,你去待客吧,我这就去换衣服然后烧菜。” 说完立刻就溜了,简直乖得不行。 许清木和宋玦:…… 这姐姐……演技也太好点!简直残酷吊打当红流量。 宋玦忍了半天没忍住,道:“请问符女士有意愿开展新业务吗?想请你去给我们公司的流量上几堂课。” 149、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又瞪着宋玦说:“你快别闹了。” 宋玦可认真了, 给了符山柳一张自己的名片,还认真的叮嘱如果有想法, 请务必联系他。 之后,二人山柳家里待了一阵, 吃过这位热情的苗医一家为他们准备的晚餐之后, 提出了告辞。 在离开之前,许清木掏出一张符纸给符山柳, 说:“这是一张平安符,如果有鬼怪接近,它能护你一阵。而且如果是有人对你有什么坏心思,它也能形成一定的威慑作用。” 符山柳也没怎么和许清木客气,道谢之后就大方。 许清木和宋玦很快便离开, 准备去附近镇上找个小旅馆入住。 等二人走后, 天色也暗了下来。山里夜间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符山柳夫妻便早早地回了卧室休息。 满丫头坐在院中,看着他们卧室的灯关上以后,便拿着小电筒轻手轻脚地到了药房, 安静地走到药房最里面的一间小隔间。 隔间里放着一个巨大竹编笼子。编笼的竹条十分细密,内部被分成了若干个巴掌大的小笼。每一个小笼里都装着活的虫或者小蛇。 这些都是符山柳在山上抓来的珍贵毒虫, 留着研究毒性,几本上都是活的。 满丫头打着电筒在其中挑挑拣拣, 选了几个颜色最深,毒性也最强的撞进了自己带着的小笼子里,而后又面无表情地离开。 趁着夜色, 满丫头很快走出了院门,完全没有丝毫的留恋。 只是,她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就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这是要去哪儿呀?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多不安全啊。” 满丫头顿时呆住。 这声音,是许清木。 满丫头在原地愣了好久,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他身后的许清木和宋玦。 这两个好看得过分的人似笑非笑阴阳怪气的表情,紧盯着她看。 满丫头皱了皱眉,本想开口辩解一点儿什么,但想了想,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许清木道:“你这小丫头,果然有问题。” 宋玦道:“别说什么小丫头了,她应该不是什么小丫头。” 满丫头眨了眨眼,依然看上去反应很慢,但她很快从慌乱之中镇定了下来,缓缓说:“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许清木道:“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奇怪了。虽然有点不想承认,但你那种愣愣的样子,很像是我在魂魄残缺时候的傻样。” 宋玦突然看着许清木,幽幽地来了一句:“那时候能认识你就好。有点想看你傻傻的是什么样子。” 许清木斜眼看他,说:“你这人怎么回事,白天都还甜甜的,现在又逮到机会想和我吵架了是吧?” 宋玦连忙拉了下许清木的手,轻声说:“不是,就是想看你愣愣的样子,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觉得可爱。嗯,这样还甜不甜?” 许清木“哼”了一声,转头去不理宋玦。 满丫头翻了个白眼,轻咳一声说:“这个时候,似乎不适合打情骂俏。” 许清木盯着她道:“我们想什么时候腻歪就什么时候腻歪,你管得着吗。” 话是这么说,但许清木还是说起了正事,接着又说:“本来我只是以为你和我一样魂魄有残缺才愣愣的。不过吧,就是一种直觉,总感觉你不对。所以我给了符姐姐那张符纸,当时你的表情,分明是忌惮的。这不应当是一个一心一意跟着师父的傻丫头应有的反应。” 满丫头轻笑了一声,说:“是我太自信了,这些年装得好,没人看出来我的不对劲,便以为你也一样。还知道了些什么?” 许清木道:“知道的也不多。大部分是猜测。我猜,你的魂魄残缺,与我和宋玦的情况不一样,你是自己将魂魄分开了,夺舍了许多人,以不同人的身份活着。这一缕魂魄留在符山柳的身边,是因为她精通湘西的毒虫,你方便学习以便来炼你那个蛊吧?” 满丫头点点头,道:“猜得挺准,还有吗?” 许清木继续说:“还有,我前世应该和你有关,搞不好之前受罪就是你还得。” 满丫头轻笑,说:“这个问题,我现在不回答你,早晚你会知道的。” 许清木道:“别早晚了,反正你现在都被我抓到了,不如现在就说你到底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急。”满丫头又笑起来,说,“哪怕是你不来找我,有一天我也会去找你的。很抱歉,现在我还没有想和你摊牌的意思,下次再见。” 说完这话,满丫头突然转身就跑。 许清木和宋玦反应极快,飞扑上去,一人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可在他们抓住的同一瞬,满丫头突然就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整个身体软趴趴的往地上倒。 许清木再一看,这哪里还是一个活人?她的脸色只在转瞬间就变得惨白,瞳孔迅速放大,已经没有了一丝神采,就在许清木抓住他的同时,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僵硬了。 这分明是一具死了很久的尸体。 而藏在她身体里的那一缕魂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离体了,许清木抬头一看那魂魄进然已飞入了半空之中,正以极快的速度飞远。 远远的看不太清楚那半透明的魂魄具体是模样,只能感觉到,确实是一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此刻正以许清木想不到速度逃离,哪怕许清木立刻御剑去追也跟不上。 许清木快速从怀中拿出符纸,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一张符,往空中扔出的瞬间喊了一句:“宋玦!” 宋玦不需要许清木明说就与许清木配合默契,他掏出落日弓搭弓射箭,箭矢对准了符纸射出,然后带着那符纸像是闪电一样追击着那飞快逃窜的魂魄。 魂魄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动静,想要躲避,却还是没能躲得过,箭矢带着符纸狠狠滴扎在了他的后心。他“啊”的惨叫了一声,将手放在背后想扯下箭矢。可那符纸却发着金光,硬是将箭矢狠狠地钉在他身上。 但即便如此,那魂魄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以更快的速度逃窜,真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魂魄就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许清木和宋玦看着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夜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许清木的脸色很不好,他咬了咬牙,轻声说:“仅仅是一缕魂魄罢了,竟然就这样厉害,我们联手都抓不住。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感觉到许清木明显的焦躁,宋玦就安慰道:“别担心,至少我们在他主动找我们之前,找到他了。” 许清木的追踪符已经钉入了那个魂魄的身体,想取出来没那么容易,许清木顺着去就能找到他。 宋玦说得对,这个人,不知道究竟力量有多大,也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他说了以后会见面,那一定是等他所有安排都已经圆满的时候,那时候许清木他们还不知道要面对,至少现在,在那个人的筹备准备完毕之前,他们已经发现了他。 许清木看了两眼宋玦漂亮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和白美美一样颜控了,竟然觉得,看到这双漂亮的眼睛,心里就没有那么焦躁了。 宋玦凑近了些,然后捧起许清木的脸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说:“放心,不管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许清木点点头,抱了一下宋玦,低声应好。 短暂的温存将沉重的气氛带走,许清木和宋玦分开,又商量了一下,就将满丫头的尸体抬回了符山柳家门口。 敲门一会儿符山柳就来开了院门,打开院门看到满丫头的尸体,符山柳吓了一大跳,当即一声尖叫,整个寨子都能听到那种。 许清木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满丫头的事,符山柳满脸都是震惊,说:“可……可我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出来啊,这丫头在我家待了好几年了,一直都只是专心的学医……” 说到这里符山柳顿了顿,她想了想,日子相处得久,她的确也是觉得满丫头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只是没有太在意。 现在再看满丫头装在小笼子里准备偷偷带走的几只毒虫,就更觉得奇怪了。 许清木接着说:“真正的满丫头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你不必觉得伤怀。不过,现在还是要麻烦你,将满丫头的事情都给我们所说,我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能找到这个占据了满丫头身体的人。” 符山柳还是很难过,将满丫头的尸体抱回了院里,给许清木和宋玦倒了茶,这才又说起满丫头的事。 来历不明,没有父母,一出现就是傻乎乎的状态。六年前符山柳看她可怜就收留她当了徒弟,她一直没能符山柳夫妻二人亲近起来,大多数时候都愣愣的。只有符山柳教她关于毒虫的知识时,她会比较上心。 虽然这些信息对于许清木抓到那个人根本没有什么用,但他还是感谢了符山柳,并且陪着她一直到了天亮,等着寨子里的其他人来帮忙处置满丫头尸体时,许清木和宋玦才离开。 离开这个小寨子前,许清木看到不少人家都在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各种年货,农历新年越来越近了。 而这个时候,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许清木在心里想:可能,这个新年,并不会那么好过了。 150、晋江独家发表 离开湘西许清木和宋玦顺着那张追踪符, 一路寻找那个逃跑的魂魄。他残缺的魂魄不足以抵挡许清木的符咒和宋玦的箭矢,要想不灰飞烟灭, 他至少得有一半的魂魄合体。 追了一路,许清木发现, 那人竟然一直在前往枝城的方向, 最后停留的地点,就在距离凌云观不远的地方。 第三天的下午, 二人到了枝城新开放的一栋写字楼下,顺着追踪符找去,发现那个魂魄就在这栋楼一家叫做寰宇的小公司停留。 这时候正是白领们上班的时间,许清木和宋玦怕伤着无辜的人,没敢有太大的动静, 低调地在寰宇的门口站了一会儿, 看了看贴在门口的简介。 这公司是卖三无化妆品,是这些年常见的直销模式,通过发展下线来赚取提成,有那么一点儿传销的意味。 为什么会是这里? 许清木和宋玦都十分疑惑, 镇定了一下情绪才走了进去,一进门便看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点的前台姑娘。 她目光澄澈, 充满了热情和积极,一见有人来, 立刻便起身对着二人鞠躬,非常礼貌地问好,仿佛对自己这份工作十分热爱。 许清木见这状况都有点懵, 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人家正在正常工作的公司,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在宋玦大老板的身份比较好用,亮了一下名片,扯了一通要和他们公司谈业务的瞎话,前台姑娘就信了,很是诚恳地说:“我们老板现在正在开讲座,二位可以稍等,等老板出来就可以和二位谈了。不过,我们老板的讲座还挺受欢迎的,要是二位不赶时间的话也可以去听听,就在会议室。” 许清木也想知道这奇怪的公司究竟在搞些什么,便同意了,由前台姑娘带着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岗一打开,许清木就听到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他有点惊诧地顺着声音往前方的演讲台上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曾经的熟人。 竟然是温纶。 许清木惊诧不已,转头看向宋玦,宋玦也微微皱眉,搞不清状况。 正在台上做着演讲的温纶也看到了二人,他神色并未有什么怪变,甚至还对着二人笑了笑,然后便继续他的演讲。 前台姑娘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领着二人走进了屋,找了个角落和人交涉了几句,便让许清木和宋玦有了一个座位。 许清木和宋玦默默地落座,环顾了一眼这不大的会议室。 这不大的会议室竟然容纳了快两百人,男女老少都有,年龄职业性别不同,但每个人都有着相同表情——像是那个前台姑娘一样,充满了热情和活力,眼神都非常明亮,对台上正在演讲的温纶也充满了崇敬之情。 平心而论,现在正在演讲的这个青年,和从前那个畏缩小家子气的温纶完全不同,台上,他举手投足之间的潇洒和魅力的确是很吸引人的眼球。 许清木轻笑一声,说:“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宋玦道:“是温纶,但也不是温纶。” 许清木点头。真正的温纶应该和满丫头一样已经死了,身体被那个魂魄给占据了。 从表面上看,温纶还在风度翩翩自信满满地演讲,其他人都看不到,但许清木和宋玦都清楚地看到,符咒和箭矢还插在他的后背上。他伤得不轻,现在还精神奕奕地给人演讲,也没有要逃跑的意思,也可以说是个人才了。 “末法时代,众神伏息,信仰也早已崩塌。”温纶缓缓地开口,神情凝重地说着,“这是一个已经彻底崩坏的时代。” 台下的听众们全都认认真真地听着,神情也都很凝重。 许清木低声说:“买洗发水的讲这些?” 宋玦道:“大概是借着卖洗发水的幌子把人给骗过来洗-脑吧。难怪要选择直销模式公司,这样容易发展成员。” 温纶继续慷慨激昂地说:“上古时代,人神妖鬼混居。在那样的时代里,无论什么生灵都能在这个世上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而后来,人族无休止地掠夺占据了这个世界大部分的资源,最终引起了神的愤怒,斩断了天梯,远离了愚蠢和贪婪的人类。” 温纶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可人族还是不知悔改,终于引起了神之怒,用一场洪水荡涤了人间。” 他说到这里,宋玦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世界各国各民族的神话里,的确都有过类似天梯的传说。比如《淮南子》称昆仑山能登天,《圣经》中也有巴别塔的记载。至于洪水灭世的传说更是广泛,除了我国,希腊、印度、玛雅等文明中,都有不同时间洪水灭世的传说。我国有大禹治水,西方有诺亚方舟,这些难道是人族在上古时代共同的记忆?” 许清木道:“确实是,天地之初,人神鬼妖没有隔阂,应该也是有共同的文化和语言,不过后来人族渐渐分散到了各地吧。” 温纶的演讲也是在往这个方向引导,他说了一阵,又停下来让听众们自己思考和消化。过了一会儿,便有听众提问:“那您的意思是,天地之初,人族的信仰都应该是一至的,而我们的神,应该也都是一致的。可现在,不同的宗教之间,究竟谁才是沿袭了上古的正统?” 温纶道:“都是正统,其实,那些所有的神,到了最高阶,也就只有一个宇宙唯一的、至高无上的神灵。是它创造了这个世界,守护着这个世界,许多人喜欢把它人格化具体化,让他有一个形象和名称,但其实,它无相无形,无悲无喜。道教叫他道,佛教叫它因果,唯物主义者叫它客观规律。都是对的,它是宇宙唯一的神,世上一切生灵应当向往的唯一信仰。” 最后这段话说得慷慨激昂,眼含热烈,台下的听众都被这样的话给激励得群情激奋,眼睛更亮了。 许清木皱眉,转头看着宋玦说:“他说的,倒都是真的。只是,他说得太有煽动性了,这些听众也太盲目地信仰他了。而这份信仰,是会给他带来信仰之力的,他那么厉害连我们都抓不住,就是有这些信仰之力的作用。” 宋玦道:“管他说什么,反正这是标准的邪-教,我们可以报警了。” 说着宋玦已经给王三发短信了,台上的温纶不着急地继续说着:“虽然宇宙之神已经用一场大洪水给过人族警告了,但愚蠢的人族依然没有收敛,甚至变本加厉,到如今,原本干净的世间更是被人族给糟-蹋地污秽不堪。宇宙之神一定会再次给予人族惩罚的,而我们作为宇宙之神的侍奉者,会奉献出自己卑微的灵魂,让这天地重回洁净,让万物生灵获得自由。” 到这里,温纶的演讲结束了,他微微朝着台下鞠躬,所有的观众都站了起来,掌声雷动,争相表示愿意为这个崇高的理想献出灵魂。温纶听到这话,便哽咽道:“诸位高义。无论你们的灵魂身在何处,都将得到最终的安宁。” 再然后,听众们一一和温纶道别,怀着虔诚又满足的神情走出了会议室。 最终留下的自然是许清木和宋玦二人,他们和温纶面对面,温纶便矜持又礼貌地冲他们笑了笑,然后从讲台上跳了下来。 跳下来的过程牵动了插着箭矢和符咒的伤口,疼得他表情扭曲,但他走过来面对着二人,又依然风度翩翩,轻声说:“掌门,宋老板,又见面了。” 许清木一挑眉,说:“你不是温纶却还是把我叫掌门。前世确实有关联,我死了,你却好好地火了一千多年。所以,你是凌云观的人,而且是凌云观的叛徒。” 温纶轻笑道:“掌门真是敏锐,什么都没办法逃过你的眼睛。可是要说叛徒,我觉得我不算。掌门,你才是叛徒吧?” 许清木脸色一沉,说:“凌云观是我创立的,我叛徒什么叛徒?” 温纶悠闲地慢慢说:“那掌门是否还记得凌云观创立的初衷?以及当时对我们说过的那些豪言壮语?” 许清木有些发愣,慢慢地在记忆之中搜寻从立下的那些誓言。 “我们和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不同。我们不要那些正道的规矩束缚住我们的手脚,我们永远自由。” “人就一定干净高贵吗?不,这天地生灵都是平等的,凌云观就是要收留这些正道所不容的鬼怪妖物。” 历经两世,许清木依然做着和从前一样的事情,他并不觉得自己违背了曾经的誓言。 可温纶并不这样觉得,他定定地看着许清木,说:“你还是和那些肮脏的正道人士走到了一起,助纣为虐。” “等等,哥们。”宋玦不满地开口,说,“我觉得你有点走偏了,人不一定干净高贵,但人也不一定都脏啊。至少你说的安歇正道人士里,也有很多好人。” 温纶“哼”了一声,说:“道貌岸然罢了。还是那些妖鬼更坦荡,地羊鬼、旱魃,他们都只是想活着而已。” 许清木恍然道:“原来那些作怪的鬼物,都和你有关。” 温纶眼睛一弯,笑道:“掌门,你终于发现了,这一年多以来,你们遇到的各种危险多多少少都和我有关。很多次面临选择的时候,我都希望掌门你可以悬崖勒马,看清那些所谓正道人士的肮脏,重新找回自己的初心。可太遗憾了,到现在,你依然执迷不悟呢。” 听到这里,宋玦终于是怒了。 原来就是这个人让许清木一再陷入危险之中,他上前一步,道:“你真的有毛病,自己好好想想,在些年你为了所谓的宇宙之神让那么多无辜的生灵献出生命,他们都死了,你还好好地活了一千年,你还要不要脸了?” 温纶道:“他们很伟大。而我只是时间问题,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也会献出自己的灵魂的。” 许清木和宋玦一阵无语。 这个人已经给自己洗-脑了一千年了,他对自己的一切想法深信不疑,和他说什么都是白费。 宋玦翻了个白眼,然后对许清木说:“浪费时间听他那么多废话,这人和电影里那些神经病反派没有什么区别,还以为自己的理念多了不起。但其实多看几部电影就会发现,其实都是些编剧玩剩下的反派设定,幼稚中二又自以为热血正义。” 许清木点点头。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打吧。 151、晋江独家发表 在许清木靠近温纶的时候, 他飞快地转身,一句话多余的废话都没有说,纵身破窗, 从这二十多楼层的写字楼一跃而下。 也不知他从哪里找了把剑往空中一扔,立刻便御剑而飞。 这还是许清木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有人和他一样会御剑。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用来惊讶, 许清木和宋玦也配合得相当默契。宋玦从箭筒里抽出一根箭扔在空中, 许清木便以箭为剑,拉着宋玦一步上前,飞快地朝着温纶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青天白日, 许多路人一抬头见看到了半空之中飞行的人,纷纷停下脚步,发出一阵阵的惊呼。 这时候接到通知王三也刚好赶了楼下,连忙安抚众人,硬是睁眼说瞎话, 非说那是两只风筝在飞。 幸而片刻间这他们都飞快地远离了闹市区。 温纶一直朝着郊区的方向去, 许清木便神色严肃地说:“他好像是朝着凌云观去了。” 宋玦“嗯”了一声,站在许清木的身后用箭矢瞄准了温纶。 但一箭射出去, 温纶却还是灵活地躲过了。 许清木怕这人会对凌云观的那些弟子们有所不利, 便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不过, 在他们要到达凌云山的时候, 温纶突然转弯,朝着凌云观对面的玉泉山方向飞了去。 许清木和宋玦都有些没有想到。 自从一年多以前玉泉山发现古墓以来, 整座山就被封了。除了考古的科研人员和一些政府部门的人,就没有别的人员出入。许清木偶尔看新闻会关注到一点儿这边的情况, 知道专家学者们认为这座古墓很有研究价值,一直在缓慢地挖掘之中。 许清木心里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接着, 他就看到了温纶一路飞过了政府拉的警戒线,到了古墓的入口,然后飞快下落。 许清木也赶紧下落。 幸好今天放假,这古墓入口处并没有工作人员守着,否则还不知道这个神经病会不会又伤人。 温纶面对这古墓的入口,背对着许清木,魂魄上的箭矢还插着,看上去很是痛苦和疲惫。 但他却是看着那古墓轻轻地笑出了声,越发显得中二神经病。 许清木烦躁地看着他的背影,说:“你这一千年,也算是修炼得够厉害了,只有一半的魂魄还带着伤,也能跑那么远。” 温纶慢慢地转过身来,耸耸肩道:“但也不是掌门的对手。不跑了,我知道跑不掉。” 可他还有一半的魂魄不知道在何处,也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 许清木还想套一下他的话,但他似乎没有和许清木说话的意思,只是自己自顾自地说:“我以前还以为掌门永远都回不来了,所以这些年我时常都会到这,来怀念一下掌门。” 许清木警惕道:“你什么意思?这墓和我有关吗?” 温纶答非所问地说:“我依然是很崇敬掌门的。虽然你背叛了最初的誓言和承诺,但还我心目之中最接近宇宙之神的人。” 许清木真被这个神经病给搞得没脾气了,说:“你差不多得了,别试图用你那套邪-教理论来试图洗-脑我。” “什么叫邪-教理论?”温纶微微皱眉,“其实我给信众们讲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当年掌门教给我的。像我们这样平庸的凡人,怎么可能窥探天机?只有掌门这样天生仙骨的半仙才有那样的资质。哦,对了,包括掌门认为的那个很无耻的法术——就是将人的魂魄送去无间的方法,也不是我能想出来的。只可惜掌门忘了,这分明是你的奇思妙想。” 许清木略微愣了一下。 宋玦在他身旁轻声说:“别听这个神经病的,他是说不出阳间的话来。” 许清木回神,决定不再和温纶废话,随手捡了根树枝便朝着他袭去。宋玦的箭矢几乎是和许清木同时发出,一左一右,非常默契地袭向了他。 温纶立刻抬剑抵挡了两下,虽然尽力了,但一个回合之后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后,索性躺平。 片刻后,树枝和箭矢插-入了温纶的左右肩头,温纶猛地倒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许清木一脚踩在他的伤口上,怒道:“少装什么高深莫测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有话就说!” 温纶艰难地咳出一口血,依然是不肯说人话:“反正,咳咳,你早晚会知道的。” 说完又开始笑,这笑声简直是有神经病气息浓重到了极点,许清木真的是忍无可忍,又用力踩了一脚他的伤口。 温纶立刻痛苦地大叫起来,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要说实话的意思。 许清木知道他现在就是在给自己躲在暗处的那另一半魂魄拖时间,好让那一半魂魄将暗中谋划的事情完成。 但目前真的拿他没办法,他这个千年的神经病,又不是暴打就能让他吐露真相的。 许清木目前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的魂魄从温纶的身体里抽了出来,然后用一张符纸五花大绑。 温纶的身体迅速地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而在许清木手里的魂魄也因为受伤呈现出了半昏迷的状态。 许清木心里想知道真相的念头像是猫抓一样。 这个神经病到底想干什么?前世他们究竟有什么恩怨?眼前这座墓穴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个个的问题都让许清木无比得头疼,也无比得烦躁。 宋玦上前,安抚地摸了摸许清木的脑袋,说:“先别着急,把他给带回去,走一步看一步。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许清木很快沉溺在了宋玦的声音里。 不管怎么说,宋玦在身边,倒不至于绝望。于是,许清木冲着宋玦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轻声说:“嗯,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将这神经病的一半魂魄带回凌云观关押起来以后,许清木和王三见了个面,沟通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然后就彻底地什么都不想,决定让自己放松一下。 因为他们疲惫地跑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竟然已经到了农历新年了。 这一次的新年,宋玦没有下山,而是陪在了许清木的身边。 除夕的清晨,许清木被院子外的吵闹声叫醒,他迷迷糊糊地爬起床,打开窗户看出去,便看到了在院子里扫雪的宋玦和白美美。 二人穿着父子同款的黑色羽绒服,一边扫雪一边玩雪,将院子给弄得狼藉一片。许清木看着着俩人,心里的焦躁和起床气都消散了。 宋玦也注意到了床边的许清木,便回头对他说:“今天难得起来得早,快来帮忙扫雪贴对联,除夕就不要偷懒了。” 许清木笑笑,披上衣服就走出了院子。 或许是有宋玦在的原因,许清木感觉这个除夕尤其得热闹,白天忙了一整天给凌云观洒扫,傍晚全观都聚集在厨房包素饺子。夜幕降临之时,大家吃着素饺子,温着酒,赏着纷纷扬扬落下将整个凌云山都覆盖的雪。 好像整个世界的喧嚣都不见了,许清木的心尤其安稳。 零点将近之时,贺星楚便开始咋呼:“倒计时要到了!在新的一年来临的时候,去拥抱你最爱的人啊!” 她话音刚落,众人便开始笑着打闹着要找人拥抱。看上去都互相嫌弃,但又互相感情都很好。闹腾一阵,每个人都找到自己要拥抱的对象。 白美美却陷入了纠结之中,他的小脸蛋全皱起来了,表情非常紧张。 毕竟他有两个爸爸,都是最爱的,在新的一年来临之际,他要去拥抱谁呢? 宋玦很快帮他做出了选择,他迅速将白美美给抱了起来,塞到了许清木的怀里,然后他走上前,张开双臂,用他宽阔的胸膛将这一大一小都圈在了自己的怀中。 许清木在这寒冷的冬夜撞进了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鼻息之间全是宋玦的味道,而怀里软乎乎的白妹妹像个洋娃娃,这感觉……好像做梦一样。 强烈的炽热感让许清木的耳廓又泛起了红,身后响起其他人的起哄声,许清木越发不好意思。 宋玦却完全游刃有余,还收紧了怀抱轻声说:“倒计时了。”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许清木数了宋玦的心跳十下,然后,众人的大声欢呼就响了起来。 “新年快乐!” 宋玦轻轻的声音并没有淹没在众人之中,他柔柔地说着:“新年快乐。这是经历了一千年以后,我们相拥的第一个新年,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 许清木“嗯”了一声,感觉到心里有点痒痒的,他想抬头轻轻吻一下宋玦,却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然后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起哄说:“哎呀,掌门和宋老板不亲一个吗?” 许清木心思被戳穿,脸色一沉就要发怒。而宋玦却是抿嘴一笑,他突然捂住了白美美的眼睛,然后抬起许清木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就吻了下去。 又是一阵欢呼和起哄响起,未成年白美美发出了强烈的抗议:“爸爸放开我!不和爸爸好了!” 喝多了的文博涵和丹尼尔在人群后面东倒西歪,还傻乎乎地大声说着胡话。 “咦,他们怎么变成两条鱼了?还是接吻鱼。” “哈哈,你的脑袋才是鱼头呢!” 夏子明激动地嚎叫:“啊,我吉他呢,这么浪漫的时候怎么能没有配乐!” 哈士奇在角落里颇为骄傲地仰着头,自顾自地说:“哼,我早就知道又这么一天。妈的死gay。” 许清木在这些纷乱嘈杂的声音之中,依然能听到宋玦强有力的心跳。 于是,他突然就不害羞了,抬手搂住了宋玦的腰,轻轻地回应这个吻。 炙热的嘴唇触碰在一起,许清木心里恍惚的想:这个新年,或许也没那么糟糕啊。 152、晋江独家发表 新年后, 许清木也没能放松多久,毕竟那个占据温纶身体的神经病还一直关在凌云观里。 王三那边也在调查着寰宇那个公司,几天之后, 也给许清木来了电话,讲述了一下调查的结果。 这一年多以来, 寰宇这家公司表面上在卖着化妆品, 实际上却是一直在暗地里搞邪-教。那个占据了温纶身体的魂魄在湘西学的巫蛊术真的很有作用,蛊惑了不少人,竟然发现展出了数量庞大的信众, 这家公司的生存完全就靠着这些信众的金钱在运行。王三正在尽力排查这一年之中与温纶有过密切接触的人,希望能从中找到那另一半的魂魄躲。 但很可惜,这大海捞针一样的寻找,可能需要花费很多时间。许清木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和王三通过电话之后,许清木就有些疲倦地睡了。迷迷糊糊之间, 他突然开始做梦。 而且, 梦里的内容居然是好久没有梦到过的前世。 梦中的许清木还是个少年,但已经创立了凌云观并且名满天下, 应得众多正道人士所不满的时候。 而他与宋玦的相遇也是在那个时候。 那次对许清木来说不过是一次非常寻常的下山游历, 却因为遇到宋玦而变得不同。 许清木化名易容, 以一个普通小道士的身份游历, 在一次抓鬼物之时,偶然和宋玦撞上。二人联手将那只鬼物制服, 就这样算是认识了。 这是许清木第一次看到宋玦,一身黑衣, 背着一把弓,样貌好看得过分,刚对上脸的时候, 许清木甚至是有些回不过神来。虽然只是一个灵力底下的散修,但许清木还是对他很有好感,于是,萍水相逢的二人,就这样结伴而行,一同游历。 五年的时间对于修行的人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他们一起走过了很多山水,看过了很多风景,少年之间的感情有了很多微妙的变化,只是那时候他们都还太年轻了,懵懵懂懂,谁都未曾察觉。 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才知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许清木是那个为正道所不容的凌云观掌门,而宋玦却是当时玄门正道最大宗门的大弟子。这是一个非常狗血的巧合,本不应该有来往的二人,偏偏就那么相遇了。 后面的场景变得模糊而混乱,玄门正统和凌云观之间的冲突越来越明显,许清木和宋玦之间也渐渐有了争执。 再后来,冲突已经无法缓解,中间很多乱七八糟的场景太过混乱,许清木看不清,只看到自己越来越暴躁,最后的结果是他做法引来天河之水,和上古时代那场刻入人族记忆之中的可怕大洪水一样,这洪水铺天盖地,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无数的人在这场洪水之中丧生,包括宋玦宗门之中许多的师兄弟。 许清木多年的修行毁于一旦,在历天劫之时,无数的玄门人士都趁机来补刀,宋玦也在那些人中间。 可那些人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他就被雷给劈死了,死之前,他看到的是向他飞快冲过来的宋玦。 梦境到此处戛然而止,许清木突然惊醒,后背上一全是冷汗。 此刻正值深夜,许清木从窗户里往外看了一眼,心中的焦躁又冒了出来。 许清木不相信自己会偏激到以洪水灭世,更不相信宋玦会来杀他,但梦里的场景实在是太过真实,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许清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起了那个被他关在藏书阁的神经病。 那个人肯定知道所有的事。 许清木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去了藏书阁。 那个神经病的魂魄被符咒牢牢地捆住,明明应该是很难受的,可他的神情却分外悠闲,仿佛他是来度假的。 许清木看着他的样子,便觉得自己的情绪越来越没法控制,愤怒像是火苗一样在心里窜。 那人还在对许清木笑,慢悠悠地说:“掌门这么晚了还不睡,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 许清木顿了顿,说:“一千年前那场洪水,不可能是我引来的。” 那人面露惊诧,说:“啊,掌门,你想起来了?就是你引来的啊,除了你还有谁有那样的能力?” 许清木道:“那你呢?我倒觉得是你做的,然后嫁祸我呢。毕竟你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却在的记忆之中,完全一丝存在感。” 那人道:“我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掌门不记得我也是应当的。只要掌门能记起曾经为宇宙之神荡涤人间的壮举就可以了。” 许清木冷声道:“所以你将我引到那墓前,就是刻意让我刺激我的记忆,让我想起一些前世的事?但就算我想起来了,我也不觉得那些是我真实的记忆,你这人邪门的很,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干扰我的?” 那人对着许清木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说:“怎么?没办法接受事实,不敢承认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许清木又道:“就算我不是什么好人,可我相信宋玦,他要是真的想杀我为他师门上下报仇,又何至于去无间找我,在那里呆了一千年?” 那人勾起唇角,说:“杀你报仇是为了恩,去无间找你是为了情,这不冲突。你死了,他也还清了师门的恩,当然可以再为了你不要自己的命了。” 许清木觉得眼前这个神经病完全是在瞎扯故意激怒他,但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控制心里的火气。于是许清木抬手就是一张符咒朝着那人掷了去,一团火焰在那人的灵魂上燃烧起来,他发出痛苦的哀嚎,却还是在笑着,说:“恼羞成怒做什么?哈哈,掌门,你慢慢想,越想,你就会越来越清晰地认清自己哈哈哈哈。” 那笑声实在是太过刺耳,许清木受不了了,一道静言符扔了过去,那人立刻没了声音。 世界一片安静,许清木的内心却是喧嚣不已。他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听信他的话。 许清木的记忆是残缺的,而这个神经病却什么都知道,他只需要两句真话里掺杂几句假话,就能将许清木的记忆扰得更加混乱。 虽然道理知道,可脑海之中前世的记忆却是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他都能回忆起自己引来那场大洪水谁狰狞又狂躁的脸,以及宋玦师门全灭以后,痛苦地找他报仇的模样。 那人的眼里还有笑意,许清木一对上的他的眼睛就暴躁得想打人,忍了又忍,终于是转身离开。 回去以后许清木就再也没能睡着。后来他听到宋玦起床了,和白美美在院子里玩雪,俩人还商量一会儿做点好吃的再叫他起床。 听到这些话本来许清木心里应该是感动又温馨的,但情绪实在是太过糟糕,许清木根本提不起兴趣,也不想面对宋玦。 等二人离开了院子去了厨房,许清木才从床上爬起来,给王三打了个电话去,想从王三那边打听一点儿关于那座古墓的消息。 电话接通,许清木开口问了一句关于古墓的事,王三就激动了,连忙说:“小道长,我也正想找你说这事儿呢,那个古墓有点古怪,可能需要你帮忙。” 许清木皱眉,有点忐忑地道:“你说。” “最近几天文物局和我们联系了,给我们看了一些那古墓的发掘进展和一些文物。”王三语气严肃地道,“那古墓的发觉很麻烦,保存非常完好,没有被盗过。但考古人员在这墓中接连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目前进展缓慢,还没有进入主墓室,但也有一些极有价值的文物发现。最重要的发现,是一副保存非常完好的古画,那画是张人物画像……我照片已经发你微信了,你先看看画再说。” 许清木“嗯”了一声,就拿过手机看王三发来的图片。 图片打开的瞬间,许清木看清了画中人,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画上的人是个年轻的道士,青衣木簪,美如冠玉。 那张脸,分明就是许清木。 这画的风格和多年来凌云观供奉的那张许清木前世的画像一模一样,虽然没有落款,但能一眼看出,这绝对是出自一人的手。 除了前世的宋玦,许清木想不出来谁会画这样一张画。 所以……那墓果然是他的墓。 许清木还在愣,电话那头王三又大声地说:“小道长,你看到了吧?这画上的人,分明就是你。这画是刚出土的,考古人员看到这画都惊呆了,他们都认识你,所以没敢将这画公布,赶紧就联系我了。总之……现在的情况有点麻烦,你有什么线索吗?” 许清木回神,说:“我这里也有一幅画,和这幅画很像……我想,这座古墓或许和我有很多的牵连,如果可以的话,下一次考古人员下墓,我能不能一起去看看?” 王三连忙道:“正需要你的帮忙……这墓实在是太怪异了,考古人员都不敢下了。“ 153、晋江独家发 和王三又聊了一下关于这座古墓的情况, 安排好了和考古队一起下墓的时间,许清木就挂断了电话。 许清木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去找了宋玦, 将宋玦带到了他好久没有去过的灵殿。 他每次看到这张图都觉得头疼,所以也不怎么来, 于是也没有想过让宋玦看看这张被凌云观历代掌门供奉的画像和掌门的传承玉。但现在, 许清木心里严重怀疑这画是前世的宋玦画的。 看到挂在灵殿内的画像和王三发来画像的对比时,宋玦眉头一皱,然后脱口而出:“这画是我画的。” 他的眼前隐约出现了自己画这幅画时满眼悲伤的景象, 正想再说点什么,脑海之中又飞快地闪现了一些前世的场景。 一场滔天的洪水,以及在洪水之中挣扎求人的普通人,还有,他拿着弓箭, 目光冷冽地走向许清木。 宋玦的脸色突然一变, 许清木看到他这样,心里也是十分慌张, 勉强笑了一下, 许清木才说:“是想起什么了吗?果然我们前世是有仇吧?” 宋玦沉默地望着他, 这眼神让许清木心里更难受, 微微泛着凉意,他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 转身要走,宋玦却突然回神, 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给拉了回来。 此时宋玦的脸色不太好,但眼神依然非常坚定地看着许清木, 说:“我们前世有仇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许清木有些无言地看着他,宋玦又说:“我不想管前世的仇,我只知道,我等了你一千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的。” 宋玦的坚定让许清木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他努力压制住心里的焦躁,抬手抱住了宋玦。熟悉的味道传来,让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儿。 俩人就那么默默地抱了半天,直到白美美笑闹着闯了进来,小家伙“嗷”的一声叫唤,又立刻跑出了门。 许清木有点不好意地放开宋玦,说:“那之后我们再一起下墓,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管。” 宋玦点头,又轻轻亲了一下许清木的额头。 许清木笑了笑,感觉自己的情绪好了一些。 就这样怀着复杂的心情等了好久天,上面的审批还没下来,还没有到预计的下墓时间,那墓穴就出了事。 十二名考古队的工作人员在主墓室门口神秘失踪了。 众人都慌了,也等不到审批,急忙就将许清木和宋玦叫了过去。 这一天乌云密闭,整个天空都阴沉沉的,有些闷,像是要下雨。 许清木和宋玦随着王三来到了墓穴外。 一圈戒备森严神情严肃的武警将整个墓穴的外围守着,穿着考古队工作服的一个工作人员见他们到了,连忙就满脸焦急地上前,众人也没有时间客套寒暄,工作人员急忙就带着二人进入了墓穴发掘现场,一边走,一边对二人介绍。 “这就是我们挖出来的墓葬坑,经过一年多的小心发掘,目前是刚研究到了主墓室。通过扫描,我们发现主墓室结构保存得十分完好,而且也很有研究价值,所以没有采取大开顶的方式进行挖掘,而是通过墓道进入。 “出事的当天,考古队一共下去了二十个队员,队长和另外十一名工作人员进入了主墓室,我们在外面。队长正在研究棺椁上的纹饰,上一句还在和我说这让我去拿便携显微镜,我转头去拿,再回过头来时,主墓室中的十二个人全都不见了。 “那墓室上下左右都是石砖,人怎么会平白无故不见?这也太奇怪了。其实从一开始发掘以来,这墓就经常出现一些怪事……但我们做考古的都够胆大,一直也不会在意这些。但这次的事情,真的太奇怪了,如果不是我自己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我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宋玦左右看着,还有零星的工作人员在已经挖开的墓葬坑里整理工作,越看,宋玦就觉得有些记忆越发清晰。 很多东西都很眼熟,像是从前就用过。 宋玦便接着问:“这墓主人的身份确定了吗?” 工作人员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许清木的脸,然后说:“很复杂……现在我们也是一头雾水。这样说吧,这座墓穴呈‘甲’字型,‘甲’字中间的竖就是墓道,上部分‘田’字的四方是回廊形长阁,划分了不同的功能区,这次主要的文物都是从这些长阁里发现的,包括那张、那张画像。” 工作人员又看了一眼许清木的脸,似乎是到现在他依然很难相信自己见到的一切。 宋玦又问:“那长阁中间呢?” 工作人员继续说:“长阁中间是两间主墓室,这是一座合葬墓。我们发现这两个墓室之间有一扇小窗。这种构造在考古中很少见,学名叫做‘过桥仙’,是夫妻合葬墓才会有的,寓意是虽身死而情不灭。” 许清木表情有些古怪地说:“为什么会有过桥仙?” 工作人员的表情也很古怪,接着说:“还不止。随葬品应该都放在了长阁内,两间主墓室只两具棺椁和两张小榻,两具棺椁上最主要的装饰都是一面的残镜。而这两面残镜能合在一起,断面是完全吻合的。古人也常以铜镜作为爱人间的信物,生前互赠,死后随葬,取“残镜重圆”的意向,寄希望来世二人还能相遇相爱。” 许清木脑子已经全乱了,转头去看宋玦,而宋玦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一直很凝重,接着说:“但这墓中合葬的,根本不是一对夫妻吧?” “这、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工作人员又表情古怪地看着宋玦,说,“这种墓中的随葬品,非常精美,具有极高的价值。通过墓中部分含有文字的随葬品,我们大概拼凑出了这座墓建造者的身份。北宋末年,相传江浙一带有一巨贾人家,姓宋,富可敌国。而宋家的小儿子因为有仙缘而很小就随着道士修行去了,最后因为在一场大洪水之中救了许多平民,而得道成仙。” 许清木:…… 宋玦:…… 工作人员的表情也很难以置信,感觉自己在讲故事似的继续说:“但根据墓中出土的石碑记载来看,这位姓宋的道士并没有成仙。在大洪水平息之后,他就开始修这座墓了,主墓室东边的那一间,原话是葬的他‘一生执念’,西边是他留给自己的。五年之后,这座墓穴建好了,这位姓宋的道士突然就陷入了昏迷,醒不过来,但又不像是死了,胸口任有微热。按照一些宗教的说法,这应该是生魂离体,不是真的死了,还有可能魂魄归来,可能还会活过来。” 宋玦和许清木都陷入了沉默,好半天之后,许清木说:“可他最后也没能魂魄归来,是吗?” 工作人员点点头,说:“是的。家人将他的身体放在冰窖之中保存了几年他也没能醒来,最终家人放弃了,将他安葬在这座墓穴之中,和他那个‘一生执念’葬在了一起。我们通过对随葬品的研究,发现随葬品之中根本没有女子所用的饰物,这墓葬合葬的是……两个男人。” 听到这里许清木已经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了,不仅是他,可能这些考古队工作人员心里都有了猜测。 工作人员继续说:“这座墓穴给我们带来的迷惑还有很多,比如,为什么只在四周长阁放置随葬品,而在两间主墓室的陈设却很简陋。根据古人视死如生的观念来看,这两间墓室应该是仿照的墓主人生前的住所所制。按理说,墓主人既然富可敌国,怎么会住这种简陋的居所?” 宋玦转头看许清木,道:“这是以前在山下游历时住过的小木屋。” 工作人员不懂,许清木却听明白了,轻轻点头。 正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了墓道口。两名武警守在这里,神情严肃。 工作人员也没细问小木屋的事情,指着墓道的入口说:“就是这里,下面没人了。队长,一群人失踪之后,武警也下去搜寻过,但一无所获。后来,我们就没敢让人再下去。” 许清木道:“嗯,我和宋玦去就行就行。” 工作人员紧张地说:“千万要注意安全安全。腰上的安全绳还是要系好,对讲机也拿着,有什么事情立刻就回来。” 他们也是好意,虽然知道根本没什么用,许清木和宋玦还是把安全绳捆好了,两位武警将另一头给牢牢地捆在了巨大的起重机上,又调来了周围守卫的三十多个武警,全都在墓道口守着。 一切准备就绪,许清木和宋玦才并排走进了墓道,手中拿着电筒,往黑暗深处而去。 大概走了七八十米,墓道中已经完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只剩下手中的电筒还发着微微的光。 一阵淡淡的香味从墓室深处传来。 那是上好的杉木经过了长年累月沉淀才会有的香味。 在这阴气森森的墓穴之中,会用到大规模的杉木,唯有棺椁了。 154、晋江独家发表 二人往里面走着, 气氛实在是有点奇怪,许清木想了想就故意开玩笑地对宋玦说:“没想到我们真的要掘墓了,而且还是来撅自己的墓, 这感觉也太奇怪了。” 宋玦也笑,道:“但是我还是很好奇们前世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许清木表示赞同地点头, 然后俩人便并肩从主墓室的大门走了进去。 进门的一瞬间, 许清木恍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非常熟悉,一座小木屋,两个少年……那一切难以忘怀的时光, 好像都发生在昨天。 但这画面只是一闪而过,接着,许清木和宋玦同时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赶紧去护住身边的人,于是立刻就撞在了一起。 一道白光在他们的眼前闪烁, 刺激得他们都没办法睁开眼睛, 再然后,那铺天盖地的黑暗不见了, 周遭虽然黑, 但并不是完全看不见, 朦胧的月光凉凉的, 照亮了周围的景色。 许清木缓缓睁开眼,先是看到了宋玦的胸膛, 适应了一下环境以后,才发现他们莫名其妙地到了一个荒郊野岭。 “我们……不在墓地里了?”许清木有点晕乎地问。 宋玦抬头看了一眼, 发现眼前的景象竟然很美,青山如黛,绿树环绕, 一条清澈的小溪从他们的身边流过,不远处的小山丘下有一座小木屋,隐约闪烁着油灯昏暗的光。 不过,更远的景象看不到了。以他们为中心点大概方圆五百米以外全是浓雾,什么都看不清。 宋玦道:“这应该是我前世为我们的合葬墓设下的阵法,为了防盗墓贼的。不过,不知道这阵法是造出幻想困住来者,还是直接将人送到别的什么地方去。这么多年这座墓都没有被盗,应该得益于这阵法,看上去应该很厉害,或许还费了我毕生修为什么的。” 许清木微笑,问道:“那你还记得这是什么阵法、怎么破阵吗?” 宋玦理所当然地说:“怎么可能还记得。” 许清木斜眼看他,说:“那还真是多谢你了,我们也不知道在这里会碰到什么危险。” 宋玦挠挠头,然后把人给搂回来,说:“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许清木用手肘撞了一下宋玦的胸口,感觉和他插科打诨一下,情绪就好多了。二人也没有心情再开玩笑,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十二个失踪的考古队员。 考古队员如果进来看到的景象是和他们一样的话,应该也是会第一时间去那座小木屋。所以二人整理了下情绪,一边欣赏着这沿途月光下的夜景,一边快速朝着那小木屋走去。 走到门口,那种熟悉感又更强烈了,不用宋玦说,许清木也知道这就是他们前世住过的小木屋,推开院门,房内的灯光迅速就熄灭了。 但他们还是接着月光看到了简陋但充满生活气息的温馨小院,正中间两间卧房和墓穴的布局一模一样。 许清木心情复杂地再往里走,隐约听到了东边的那间卧房里有很细微的人声传来,他和宋玦互相看了一样,快步走了过去。 推开门的一瞬,黑暗之中就有一个瘦弱的成年男子就朝着他们尖叫着冲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小锄头,闭着眼睛试图攻击他们。 虽然非常恐惧,但他还是坚强不屈地尖叫着冲了过来,宋玦眼皮都没抬一下,一手护着许清木,另一手精准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腕,毫不费力地将锄头从他手里卸了下来。 男人再次惊叫,这才睁开眼连连后退。 许清木抬手打了个响指,放在桌上的油灯就亮了起来。 男人还闭着眼睛惊恐地喊叫,许清木便道:“别嚎了,我们没有恶意。” 男人听到人声,愣了一下赶紧睁开眼,许清木也将油灯拿得近了一些,看清楚了男人。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稀疏,皮肤苍白,带着副厚重的眼镜,一看就是常年做科研的。 男人也看清了许清木和宋玦的脸,然后眼睛瞬间睁大,急急忙忙地道:“是……是小道长和宋老板吗?不对……还是那两个墓主人啊……” 许清木看他的样子有点好笑,就故意吓唬他说:“当然是墓主人,你们不是都看到画像和石碑记载了吗?” 男人白眼一翻,差点要晕了,宋玦揉了下许清木的头发,说:“别闹。” 然后才对男人说:“他胡说的。我们是活生生的,不管你们现在的研究到了哪方面,有了哪些猜测,只管相信我们进来找你们的,你不用怕。” 男人看了两人的衣着很久,确定是当代的装扮以后稍微放心了一些,他又往外看了几眼,说:“就你们两个吗?没有别的人了吗?不是有很多武警在,怎么也得下来两个警察同志啊……” “我们就够了。”宋玦快速打断了男人的絮叨,然后说,“你快点把你知道的情况都给我们说,还有其他人在哪里也都找出来,我们尽快想办法离开。” 男人应该是被许清木和宋玦的气势给镇住了,立刻开始老老实实地说。 他就是考古队的于队长,和另外十一个队员是三天前一起进入到这里的。进来以后就怎么都出不去了,他们尝试过想走到迷雾边缘出去,但根本行不通,这个地方就只有迷雾那么大一点儿的范围,走入迷雾的话,又会回到原地。 许清木又问:“那其他队员呢?” “都在的。”于队长说完又冲着床榻后面道,“是来帮我们的,大家出来吧。” 接着躲在床下和床背后的十一个队员才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许清木皱眉问道:“这里很危险吗?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很害怕的样子?” 众人都灰头土脸,看上去非常憔悴,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这几天的遭遇。 他们进来以后就一直在努力自救,分成好几队探寻了这一块不大的地方,然后他们发现,浓雾不仅让他们走不出去,里面还有不少奇形怪状的鬼东西,天黑就会出来袭击人,只有躲在这小木屋会安全一点。 不过,这三天他们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在小溪和迷雾交界的尽头,有一道门,看样子,那道门就是出去的关键。 155、晋江独家发表 初步了解了情况以后, 许清木和宋玦就立刻决定要要去那道门看看。于队长和其他队员都很害怕,不敢晚上出去,也就没有跟随。 走到迷雾的边缘时, 小溪的水流量已经很大了,不像是源头一样浅浅地能看到底, 这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水坑, 只能隐约能看到深处似乎是有一点光亮,的确很像是一道门。 俩人二话不说就脱了外衣跳下去看情况, 这水冷得刺骨, 下水以后许清木就打了个哆嗦,连忙将宋玦的手抓住。 这二人都不擅长在水里活动,但有对方在,便没有那么害怕。 于是,他们就一直抓着对方的手, 朝着水底深处那隐约白光的地方游了过去。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 这看上去窄窄的一条小溪,潜下来才知道那么广阔, 看不见边界和底, 简直就像是大海深处。如果不是那一点儿光亮, 在这里面几乎要迷失方向。 再下潜了一会儿, 光亮更近了,许清木和宋玦警惕地靠近, 隐约看到了那光亮后,似乎是有人声和人影。 这里真的很可能就是阵法的出口。 就在他们非常专注的时候, 平静的水波突然开始荡漾,一只棕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图突然窜了出来,快得脸许清木和宋玦都没有看清。但二人还是迅速做出了反应, 立刻做出了防御的姿态,寻找那突然窜出来的东西。 那东西停在了白光之前,许清木和宋玦也终于看清楚了它。 那是一只比人要壮硕一圈的……怪物。鬼气森森,猴身鱼尾,獠牙又长又粗,眼睛里还发着红光。 许清木没见过这东西,不过突然想起来了,到处都在传说水猴子,如果真的有,也要长成这样才对得起水猴子可怕的名声。 脑子里的念头刚一闪过,这只水猴子就突然摆动起了自己的鱼尾,速度极快地朝着许清木和宋玦游了过来。 二人的反应已经算是非常快了,可水里不是他们的主场,他们竟然没能第一时间躲过水猴子的攻击。那东西的速度快得看不清,一道残影划过,宋玦和许清木几乎是同时感觉到了手臂上传来的钝痛。 虽然是趁着二人不备的偷袭,但那只怪异的水猴子,竟然在一瞬之间将许清木和宋玦的手臂都同时咬伤,又迅速地逃走,可见它在水里的速度真的是非常可怕。 许清木睁着眼睛看着水中的这只怪物,对方也用红彤彤的眼睛啊看着他,守在那光亮之前。 鲜血慢慢地在水里荡开,水底深处传来了更多的划水声,一片片棕色的水猴子游了上来,它们比这只最先冒出来的水猴子要小很多,但数量庞大,聚集在一起也有一种非常震慑人的力量。 许清木给宋玦做了个手势,打算试探一下,宋玦皱了皱眉,但还是点头任由他去。 然后许清木便开始往前游,宋玦便立刻取箭搭弓在后方护着许清木。 要靠近光亮的时候,大水猴子立刻张开嘴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其他小水猴子便立刻拦截了过来。 许清木没有去冒险,很快后退,而那些水猴子也就不再继续攻击。 看样子,它们并没有想要人命,只是不准人靠近那光亮。 许清木和宋玦也没有逞强,试探了一下水猴子们的数量和速度以后,终于浮出了水面。 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二人就回到了小木屋。 于队长和队员们并没有好好休息,大家紧张地等了一晚上,看到宋玦和许清木安心回来,才终于是放心了,于队长满含期望地说:“怎么样?是不是已经走到了出去的办法?” 许清木道:“我们潜到了水底,确实是看到了很像是一扇门的东西。但我们其实并不知道知道门后是什么,也不确定是不是能出去。” 于队长道:“但我们将这个地方走遍了,唯有那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只能……试一下啊。” 许清木点点头,将他们在水下遇到的事情给考古队员们讲了一下。 众人的脸色都非常沉重,有受不了的已经情绪崩溃哭了出来。 许清木和宋玦都没办法违心地安慰他们一定没事。毕竟那水下深不见底,他们根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水猴子。如果只是他们两个人,许清木有信心能出去,但要在那么多水猴子的守卫下将十几个队员都带出去,太难了。 许清木有点埋怨地看了宋玦一眼,说:“宋老板,只是为了保护这座墓穴而已,也不用这么霸道的阵法吧?” 宋玦也无奈,拉了下许清木的手,带着点撒娇意味地道:“抱歉,我都不记得了。” 许清木还没有见过宋玦这样呢,竟然觉得分外新鲜,还被宋玦这副示弱的样子弄得心里痒痒的。在这紧张又严肃的时刻,他立刻就原谅了宋玦,要不是现在人太多,他还想亲下宋玦。 但这格外腻歪的气愤还是让其他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腻歪完以后,便开始了准备工作。 许清木咬破手指,尽可能多地画了护身符给队员们,又用符咒化作一条长长的锁链,试了试将所有人都捆在一起。 经过一整天的计划,天色渐晚,圆月初升,月光凉得过分,好像也像水猴子的眼睛似的泛着红。 一行人到了小溪边,看着水底隐隐约约的白光和门。 许清木象征性地安慰了一下众人,也没给他们太多的犹豫和逃避的时间,第一个跳了下去。 于队长为了给队员们做榜样,咬咬牙跟着也跳了下去,队员们没办法一个个也都跟着往下跳,就像是下饺子似的。 宋玦垫后,俩人一前一后护着这群队员,往水底游去。 在靠近白光的时候,许清木扔出了手里的符咒,将这十二个队员都捆了起来,锁链头就拽在自己的手里。 不出所料,近到了一定的距离,昨天那只巨大的水猴子就冒了出来,呲牙咧嘴地看着他们,红彤彤的眼睛里都是警告。 许清木没有看那东西的眼睛,带着众人义无反顾地往前游。 水猴子知道警告没有作用以后,便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发出了绵长浑厚的一声嘶叫。 声音随着水波荡漾开,打在人的皮肤上,让队员们都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刺痛,而且随着大水猴子的叫声远去,更多的小水猴子从水底游了上来。 成千上万密密麻麻,从那仿若是没有尽头的水底飞快地涌了出来,那数量简直让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这情况,哪怕是许清木已经给他们做过心理建设了,考古队员们还是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 许清木转头对宋玦打了个手势,宋玦一点头,就在水里拿出了落日弓搭弓射箭。与此同时,许清木的一张符纸也扔了出去,迅速地粘在那箭矢的尾部。 然后,许清木一把抓住那一只飞快向前射出的箭矢。 考古队员们都感觉到一阵迅速的前进力量,他们眼前的水就立刻分开,仿佛是被切开的果冻。 宋玦的箭加上许清木的符,速度直逼昨天那只水猴子。 大水猴子也是一愣,但它反应极快,冲着许清木猛地游了过来,利爪和獠牙试图拦住许清木,而其他的水猴子则在他行动以后,全都扑了过来。 这无边无际的水底,这被锁链链接之前的一串人渺小得就像是一条小虫子,而这些水猴子则是想要捕食他们的猎手,密密麻麻地扑了过来。 考古队员们在水下没办法发出声音,只能按照许清木的嘱咐抓紧自己手中的几张护身符。 在水猴子试图用自己的牙和利爪咬断他们喉咙的时候,护身符发出金光,瞬间将靠近的水猴子给弹开了。 一波波的水猴子被符咒刺激发出了刺耳尖叫,刺得人双耳生疼,有人扛不住,耳朵里甚至冒出了血珠。 许清木无暇顾及这些,在迅速前进的过程之中,他还得费力地避开大水猴子的攻击。那东西速度太快了,他根本抓不住它,只能尽量躲避不让自己受伤。 在第一只箭矢速度减慢的同时,许清木和宋玦又再次默契地发出了箭矢和符咒。 而这一次,大水猴子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已经有了防备,以疯狂地呼唤来更多的水猴子,然后利用自己在水中的速度优势继续换着方位地攻击许清木。 许清木全力抵挡,有时候躲不开,脸上的脖子上也被抓出了几道血痕。 而他给考古队员们的护身符作用也渐渐开始减弱,水猴子却是无穷无尽。 必须要速战速决,将这些人送出去,否则就算是他们不被这些水猴子咬死,也会在这水里淹死。 箭矢速度很快,距离着那道门越来越近了,只差最后几米的距离。那只巨大的水猴子似乎是着急了,它眼看拦不住许清木,索性便采取了同归于尽的方式,在许清木朝着他扔过来符咒的时候,它完全没有躲,任由那符咒的金光刺伤它,而它猛地前冲,对准许清木的喉咙就要一口咬下去。 许清木看准时机正要躲避,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的于队长竟然将手里的符咒全都扔向了大水猴子,大水猴子被金光刺得身体一顿,攻击立刻停止,根本没有咬到许清木。 但于队长这符咒一甩就坏了,他是锁链的第一个人,他符咒丢了,锁链就从他这里断开了,他以及他身后的队员以及宋玦立刻就被落下下去,而那群疯狂的小水猴子则像是蝗虫一样扑向了甜蜜。 就在距离光亮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 许清木瞳孔一缩,立即松手丢开了箭矢,箭矢继续往前冲,瞬间从白光之中消失。 许清木飞快回身,趁着那只大水猴子受伤,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它的身上,终于是在它扑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它的脖子。 而这个时候,宋玦也没有掉链子,他接替许清木抓住了锁链,自己发出一道箭矢往前冲来,许清木赶紧朝着他扔去一张符咒阻力,宋玦就在那千军万马的围攻之下,突破了出来,拎着一串人到了许清木的眼前。 这一小段时间,这群人在水里已经严重缺氧,好几个都晕了过去。 但他们已经到了门口! 宋玦和许清木同时伸手,在握住对方手那一刻,他们都安心了。 白光近在眼前,门后的景象隐约可见,那确实是他们的现实世界。 还醒着的考古队员脸上露出惊喜,但就在这个时候,变故突生,一道剑光在水中突然射出,直冲着许清木的方向! 156、晋江独家发表 剑光袭来的瞬间宋玦已经注意到了, 他的手飞快地去挡,“呲”的一声,鲜血就在水中蔓延开了。于是剑光的速度减弱, 等飞到许清木面前的时候,许清木便轻松地挡了下来。 许清木先去看了一眼宋玦, 宋玦立刻便对着他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但他们并没有时间用来开心, 很快,又是数道剑光袭来,这一次的目标却很明确, 根本就不是朝着许清木和宋玦,而是那根长长的锁链。 许清木和宋玦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瞬之后,只听“啪啪”几声,锁链应声而断, 队员们立刻四散开, 许清木和宋玦慌忙去拉,但速度极快的小水猴子已经扑了上来, 飞快地将他们给拖拽进了水底深处。许清木和宋玦手再快, 也只捞回了三个人。 许清木心头火气, 一张符咒朝着剑光的方向飞快地掷了出去, 混乱的水波之中传来一声闷哼,似乎有人受伤。 但这也没有什么意义, 现在更多的水猴子涌了上来,他们出去的最好时机已经错过了, 许清木和宋玦只能飞快地将捞回来的那三个人从门里扔了出去。 白光一闪,三人不见了,许清木和宋玦也不再逗留, 冲破水猴子的突围,抓着那只大水猴子,朝着白光的反方向游去,没多久,他们离开了小水猴子们的攻击范围,冒出了水面。 离开了水的大水猴子在岸上完全没办法动弹,只能支撑着上半身,有些狼狈地摆动着它的鱼尾。 许清木和宋玦缓了缓,互相查看了一下对方的伤势,而后,许清木站了起来,压抑着愤怒,说:“你出来吧。” 周遭一片安静,许清木又说:“我几乎已经全想起来了,易安,是你吧?” 平静的溪水慢慢有了涟漪,再然后,又一个人从水中冒了出来,然后御剑悬停在半空之中。 是于队长。 但又不是于队长,真正的于队长,应该也是早就死了。 他依然是顶着于队长的皮,很是瘦弱。但眼镜摘了下来,双眼发出了精光,他的样子和之前的满丫头、温纶都不一样,但嘴角牵起的神经病笑意,却如出一辙。 许清木和宋玦对视一眼,目光冷冽地看着他。 “你应该是叫做易安。”许清木目光冷冽地看着他,说,“我没记错吧?这么长时间,我们私下一直叫你神经病来着,也不太好。” “是易安。”那人笑了笑,终于是不再故弄玄虚,承认了这个名字。 随着他的承认,一连串的记忆也都回到了许清木的脑海中。 前世的许清木,捡过一个叫做易安的小孩儿。 易安是当时某个大家族家家主的私生子,因为身份从小到大受尽了兄长们的欺辱。最严重的一次,那些人点火烧了他的屋子,将他半边脸都烧烂了。那火不是普通的凡火,因而这脸再也治不好,许清木到死都只见过易安的半张脸。 他后来从从家里逃了出来,险些误入邪道,被许清木捡回了凌云观。 易安的天分不错,许清木一直很喜欢他,教他了很多东西,他也一直非常崇拜许清木。 当然,是在许清木和宋玦认识之前,当他发现下山游历之后的许清木和所谓的正道人士有了牵连以后,他就彻底愤怒了,认为是许清木背叛了凌云观。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易安非常偏激、冲动、歇斯底里。他不仅是厌恶正道人士,而是厌恶所有人。用现代的话来说,他应该是有点反社会人格障碍。 许清木一直以为好好教他他一定能改回来,谁知道……许清木死了,他就这样中二了一千多年。 许清木看着易安,眼神之中不由地露出一些难过,他低声说:“或许是我错了,我或许不应该因为你天分高就教你那么多东西。这样的话,你就算是再偏激也不可能造成那么多大的破坏。” 易安眨了眨眼,笑道:“所以我一直都很感激掌门,我的命是掌门救的,我的一切都是掌门给的。” 许清木懒得搭腔,慢慢地从后颈扯出来一条小虫子,那小东西通体雪白,只有两只眼睛是黑的,肥硕短粗,在手心里蠕动着格外恶心。 宋玦也抬手从后颈里扯出了一条同样的小虫。 两人看着那虫子都觉得恶心,扔在地上一脚踩爆,白色的粘液就喷了一地。 “这就是你花了十多年在湘西炼出来的蛊虫吧?”许清木有些嫌恶地把自己的鞋底在地上磨了一下,说,“看来还真是很厉害,能影响我们的记忆的情绪,这段时间,我没少因为这东西暴躁。忍了这么久,终于把你引出来了。” 易安有点失望地说:“居然被掌门识破了。我还以为,你的记忆真的已经被我影响了,哎,到底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啊?” “你弄巧成拙了,你用温纶的皮将我们引到墓穴,希望我和宋玦的记忆收到干扰,反而是回到这个墓穴,让我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许清木顿了顿,又慢慢地说:“宇宙之神,天河之水,人族共同记忆里的灭世大洪水是天罚……这些东西的确是我教给你的,如何做法能引来天河之水也是我从古籍之中整理而来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厌恶过人族,也不会那么自恋地觉得我有资格代替宇宙刑罚,一千年前那场洪水,不是引来的,而是你。” 许清木定定地看着易安,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许清木就继续说:“你的天赋很高,又利用了我的信任,是你将那场天河之水引来的,然后嫁祸给我。” 易安还有点调皮地歪了下头,道:“说嫁祸就太难听了吧,我真的是没有私心的,我是为了宇宙之神将肮脏的人世间给洗干净罢了。这分荣耀,我甘心让给掌门。” 宋玦忍无可忍,爆了一句粗口然后说:“神经病,别宣扬你那套歪理邪说了,听了就恶心。前世要不是你从中挑拨,后来我和清木的关系也不会那么差。但我一直就知道那场洪水不是他引来的,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清木。他渡劫的时候,我不是要去杀他,我是想要去救他。” 只可惜,宋玦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他没能救下许清木,易安却逮着了空,将许清木的魂魄给送到了无间去。 易安看着他们,有些感慨地说:“感情这东西还真是坚韧,不管是前世还是精神,想分开你们都失败了。” 其实所有的事情都很清楚了,许清木也实在不想听易安的废话,在他要再次开口之前,已经已经随手捡一根树枝当做箭矢,飞身而起。 他的身影如疾风闪电,带着强大杀伤力,划破了月色,朝着易安飞快地袭击。 宋玦的箭也已经密集地射了出去,和许清木做着配合。 易安现在只有一半魂魄,逃跑倒是容易,但这阵法内他根本无处可逃,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赢过许清木和宋玦,根本不可能。 易安全力抵挡,但整个人还是神经兮兮的,每次被许清木和宋玦伤到,都会发出怪异的笑声。 许清木听着他的笑就心烦,怒道:“你笑什么笑!脑子有病!打不过就认输!” 在许清木和宋玦默契的配合之下,易安的肩膀又中了一剑,但他还是飞快地逃窜,又故意大笑,说:“但是,我本来就没有想要打败你们啊。” 他这话说出来,宋玦的脸色突然一变。 宋玦又想起了新的东西。 前世,许清木在死之前,告诉了他如何将天河之水封印,解决那场大洪水。 这里……这条小溪,就是宋玦封印起来的天河之水。那道门,不仅是通往现实世界的门,也是隔绝天河之水和人间界的门。要是打开了,那又是一场大灾难。 打开门的办法,是要杀死这只大水猴子,它是许清木和宋玦用了一生的修为设下的结界,是一把锁,只有许清木和宋玦两人能打开。 一直以来,易安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要许清木和宋玦的命。他是故意将这二人引到了这阵法里,目的就是要让他们打开这道门。 宋玦想起来的瞬间,立刻道:“清木,他想让我们开门。” 许清木也飞快地想起了什么,他最后朝着易安刺去了一剑,正中易安的胸口,易安受伤不轻,已经无法御剑,重重地从半空之中跌落。 落地以后,受伤的易安还在疯狂地大笑:“哈哈哈,掌门,一千年前的洪水确实是我引来的,但现在,你有机会亲手洗干净这人世间的罪孽啊。” 许清木的火再次开始往上窜,他抬手要再打易安,易安又大声说:“对了,还有九个被水猴子带走的考古队员,你们猜他们怎么样了?” 许清木和宋玦的眉头拧了起来,心情沉重地说不出话来。 易安嘴角含笑地说:“他们应该还没有死,杀了这只水猴子,其他的小水猴子也都没了,再把这几个人捞起来就好,掌门的手段多,救几个溺水的人很简单吧。” 许清木的脸色越来越沉重,易安就继续说:“不过,一直这样拖下去就危险了。他们不仅会死,而且魂魄可能会被永远地留在这个地方,然后慢慢地消散。要不,你们也可以一辈子都不打开这扇门,就在这里面好好过,反正你们只要在一起就行了。九个人换天下人,还有你们的一生相守,这样算来,不亏啊。” 157、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真的是被易安给气得头疼, 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易安口里吐出鲜血,两颗牙都没了, 还在坚强地说:“反正世人都肮脏自私,谁死了都活该, 我都开心哈哈哈。” 许清木掐着他的脖子把他的魂魄从于队长的身体里扯了出来, 然后用符咒化作铁链将他五花大绑,咬牙道:“你做梦,我不会让任何人死的, 要死你自己死。” 易安叫嚣道:“啊,是吗,掌门还是和一千年前一样,觉得自己能拯救世人啊。再搭上自己的命一次,看看能不能啊。” 许清木不想和他废话, 转头去和宋玦商量对策。 肯定是不能打开这扇门的, 但也不能放弃那些考古队员,他们只能下水去看看情况再说。 二人没有耽误时间, 飞快地跳下了水, 一直往下潜, 再次靠近了那扇门。 在他们靠近的时候, 那群小水猴子又冒了出来,但因为没有大水猴子的指挥, 他们的行动就没有那么有条理了,除了数量众多, 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许清木和宋玦假意往那扇门的方向去,但当小水猴子要攻击他们时,他们立刻后撤。 小水猴子在原地守了一会儿, 见他们没有没有再来,又慢慢地往水底深处潜。 许清木偷偷地扔了一张符纸在其中一只水猴子身上,那符纸发出非常淡的金光,一点点在水中消散。 等了一会儿,许清木就顺着符纸的感应,和宋玦一起往水底深处潜去。 游了很久之后,他们终于在一片看不见边界的水中看到了底。 这水底的世界依然澄澈无比,无数的水猴子都趴在水底的闭着眼睛沉睡,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头。 而那九个被拽到水底的考古队员们也躺在水猴子之中,看上去像是没有了生命。 再仔细一看,而他们的脸上已经开始长出了棕色的容貌,腿上也长出了零星的鱼鳞。 再耽搁一段时间,他们就要永远地留在这里了。 许清木有些后怕,他和宋玦用眼神和手势交流了一下,定好了计划。 宋玦飘在水中,手里举着弓箭给许清木做掩护,而许清木慢慢地游下去,将符咒化成锁链,把队员们一个个绑起来。 将所有人都捆好以后,许清木抬手对宋玦做了个“ok”的手势,宋玦点点头,将弓箭准备好向水面的方向。 许清木小心地拉起这一串人,这一个个人就像是萝卜似的慢慢地被拔起来,动作足够轻,沉睡着的水猴子们丝毫没有知觉。 一个,两个,三个……最后一个是一位女队员,她的手臂被左右的水猴子压着,需要更加小心。 许清木的动作非常轻,随着水波的流动一点点地将她拉起来,手臂从水猴子的身下安全地拽出,许清木心里一放松,抬头对宋玦笑了笑。 而就在他拽着那女队员向上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拉扯,许清木心里一惊,回头一看,那水猴子的一只爪子竟然抓着女队员的脚踝! 于是,这起来的动作瞬间将水猴子给惊醒了,它猛地睁开了眼睛,赤红的瞳孔正对上许清木。 一阵尖利的嘶吼在水中传开,水底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全都睁开了。 许清木一张符纸扔去,这水猴子吃痛放开了女队员的脚踝,而宋玦也已射箭而出,拽着那箭矢就往水面飞快射出。 宋玦在前,许清木在后,中间是一串考古队员,身后则是无数的水猴子,和要命的攻击。 许清木一手抓着锁链,一手尽量抵挡那些速度水猴子。但数量太多,他也不能完全避免。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抓住了许清木的小腿,抓出了一道伤痕,许清木抬脚将它猛地踹入了水底,但接着又是一只扑上来。 宋玦焦躁地回头看着,却无能为力。他现在对许清木最大的帮助就是赶紧离开,速度越快,许清木也就越安全。 头顶的隐隐地闪现出初升的太阳,他们已经看到了水面。 宋玦一咬牙,再次射出一箭,这一箭几乎耗尽了他的心神,于是他们上升的速度陡然加快。 滚滚的水流在许清木的耳边呼啸,他们狼狈而慌张地冲出了水面,直冲入半空之中,又狠狠地跌落在地。 数以万计的水猴子也跟着冒出水面,却最终是没有抓住他们,冒在水面上发出可怕的嘶叫。 但他们不能上岸。 许清木和宋玦躺在岸边,俩人浑身都是伤,大口地喘着气,仿佛骨头都要散架了。 而易安嘴都被塞住了,还在尽力发疯地从喉咙里发出笑声。 许清木都没有力气和易安折腾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这些队员救醒,再把他们给送出去。 许清木和宋玦缓了一下,再去看队员们,他们身上的棕色长毛和鱼鳞一上岸就脱落了,人很快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只是现在他们到了半死不活的状态,要想让他们醒过来,只有用血里的灵力了。 许清木想也没有想,抬手就要咬自己的手指画符,宋玦看得心疼,一把抓住许清木的手腕,然后率先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说过:“用我的吧。” 最后那一箭让宋玦也损耗不少,许清木不想再让他受伤,但抬头一看宋玦的眼睛,就什么话说不出来了。 他们都心疼对方,都想自己扛。 二人相视一笑,心里已经达成了共识。 索性一起受伤得了。 许清木笑说:“那一人一半?” 宋玦摸摸他湿漉漉的头发,说:“好。” 俩人毫不顾忌的腻歪让易安有些受不了,他终于是不笑了,干呕了一下,说:“我真的是受够了不管什么时候你们这种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秀恩爱的举动,能不能不要再恶心人了?” 许清木头干脆地亲了宋玦一下,头也没有会地说:“要你管。” 易安似乎很受不了地再次干呕。 让易安不高兴,许清木就很高兴,接着他就和宋玦一块咬破了手指画符,一个个地贴在考古队员的胸口。 很快,随着第一个队员慢慢地醒了过来,队员们也都渐渐清醒,只剩下最后的那名女队员。 她可能受伤比较严重,需要多一点灵力。 许清木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又再次画了一张符贴在她的心口。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指动了动,终于是有了要清醒的迹象。 连续这样折腾,许清木和宋玦的消耗都不小,看着这些人都没事了,他们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稍微轻松的神色。许清木疲倦地说:“都醒了就好,今天别折腾了,休息一下,明天再出去吧。” 女队员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着他们,眼神一点点地清明,她看了许清木和宋玦一会儿,突然对着他们勾起了唇角,轻轻笑了一下。 这笑声不大,但在这安静的夜里却分外清晰,宋玦和许清木同时回头,惊诧地看着女队员的脸。 这疯癫又神经质的笑容,不是易安那个神经病又是谁! 于队长身体里的魂魄并不是他剩下的全部,他竟然还将自己的魂魄分了一个出来! 许清木反应了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披着女队员皮的易安一边大笑一边抬手在虚空之中一抓,那只躺在地上的水猴子凌空而起,转瞬间已经到了她的手上。 许清木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已经一掌打在许清木的心口,再凶猛地用水猴子的心脏直对着许清木的手狠狠地插了进去。 “扑哧”一声,一阵滚烫的血液喷溅了许清木和宋玦的一脸,那只水猴子连挣扎都没有,瞬间毙命。 这只巨大的水猴子,很快化作了一道残影,彻底地消失不见。 易安狂躁的笑声从女队员的身体里传出,很快他的魂魄也逃窜了出来,他迅速地解开了那被捆着的一缕魂魄,两个魂魄就合在了一起。 许清木猛地站起身想要去追,胸口的钝痛却让他身体一顿,宋玦急忙上前扶住他们。 他们还来不及说话,大浪翻涌的声音便从小溪深处传来,刚刚亮起来的天被乌云填满,整个世界再次暗了下去。 溪水飞快地,远处显出了水底的大石头,那发着光亮的门从水底显露,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滚滚的水流,正在穿过那扇门,流向人间。 易安的魂魄飘在那门上方,轻笑说:“掌门很聪明,但是我也不差。一千年的绸缪,终于是骗过了掌门。” 许清木胸中怒意翻腾,半晌说不出话。 易安狂笑道:“最终还是掌门自己打开了这扇门。现在你可以好好看看了,你想要保护的这些肮脏愚蠢的人族,在这样的巨大灾难面前,是多么自私,多么丑态毕露。” 说完这话,易安便飞快地穿过那扇门,白光一闪,人已消失不见。 “别急。”宋玦快速道,“前世我们能封印这天河之水,这一次也能。” 许清木快速看了宋玦一眼让自己安定,不给自己时间用来暴躁。 而后他飞快地将女队员的尸体从一串锁链之中卸了下来,这些人现在还晕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清木御剑而起,宋玦就跟在他的身后,用锁链将这一群人给拽起来,快速从那扇门冲了出去。 又是一阵白光闪过,又迅速地陷入了黑暗,他们很快跌落在地,发出一阵哀嚎。 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他们终于发现自己回到了主墓室之中,手电筒还在地上发着昏暗的光。 几名队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忍不住喜极而泣,嚎啕大哭。 许清木没时间和他们多说,拽着他们飞快地就跑出了墓穴。 外面还有一群武警以及最先出来的三人,一群人围上来紧张地看着许清木和宋玦,但还没来得及说话,许清木随手就抓了一个人,急道:“赶紧报警,或者找消防,做洪水预警!快!” 刚过了新年的初春,天气还没有暖起来。在往年的这个时节,枝城即使是下雨,也只会是绵绵细雨。 这一天本是晴天,太阳刚刚升起不久,就被密布的乌云遮蔽了。 天暗沉沉的,显得很低,在早起上班路上的人们望着天,心中都在想着:看样子,很快就会迎来今年春天第一场暴雨了。 158、晋江独家发表 易安从阵法里出来以后, 飞快地去了凌云观,在凌云观的上方,他扔下一道符, 最后一缕被捆起来的魂魄就挣脱了开,飞快地飘了上来。 所有的魂魄都合在了一起, 易安便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的胸中萦绕, 他觉得他已经完全强过了许清木和宋玦。 再加上,他还有天河之水的帮助,那两人又何足畏惧? 易安嘴角微翘, 仰头看着天,突然,一阵惊雷和闪电撕破了天空,暴雨猛然倾盆,整个世界都成了这样迷迷蒙蒙的一片, 温度骤然下降, 仿佛又回到了寒冬腊月。 从枝城开始,大雨一点点地蔓延开。易安看着乌云像是有着生命力的病毒一样爬满了整个天空。而乌云之中, 有一只由水组成的半透明巨龙, 正在不停地咆哮嘶叫。 而随着巨龙在空中的游走, 那宛如用巨大水盆从空中泼下来的大雨也在慢慢地走, 雨水像是有着愤怒的力量,没一个被砸中的人都感觉到了奇怪的疼痛。 易安御剑在这雨水之中飞行, 低头看着这雨中的众生相。 他们狼狈、慌乱、不安,的确是如同易安想得一样丑态辈出。 在几乎要将人视线都遮蔽的大雨之中, 一辆没有乘客的出租车出现在街道上,立刻便又两名年轻男子冲上去招手。可这只有这一辆,他们争执了几句, 便在雨中大打出手,互相谩骂。 再往前,拥挤的公交车站台边上挤满了躲雨的路人。公交车要驶来之时,一辆小车急着超车,飞快地从水坑旁边碾过,混着污泥的脏水立刻溅起了几米高,一众人都弄得浑身脏污。 再往前,一个男人抱着个纸箱子走到了小区单元楼门口,看了看外面那瓢泼的大雨,又皱眉看了看纸箱里几只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的小奶猫。最终他想了想,将那箱子给扔在了垃圾桶上。 他旁边的女人说:“这雨这么大,小猫会死的吧?” 男人毫不在意地道:“管我屁事。” 说完俩人看也没有看那些小猫几眼,转头就又回了单元楼。 易安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始终带着笑意。 不过过去多少年,肮脏的人族始终不会让他失望。 易安随着那条水龙,飞过一个个城市和乡村,看到一个个肮脏的人。 那雨越来越大,诡异又恐怖,整个世界都被雨声掩盖。也就几个小时的功夫,大半个华夏都泡在了这场雨水之中。 许多城市的降雨量已经严重超过了排水系统的符合,河堤全满了,河水漫上了岸,不少地方的积水都超过了成年人的大腿。 而在边远的乡村,破旧的老房和泥石流是更大的威胁。 易安对看到的一切都很满意。 这些肮脏的人,都死了才好,一千年之前他就应该完成这一场大清洗,被宋玦和许清木搅局,让这些肮脏的人又多苟且了一千年。 但现在再来一次也很好。 过去的这一千年,人类给这个世界带来的伤害更多了,罪孽也更重了,他们也会受到宇宙之神更严厉的惩罚。 易安面带微笑,在这人间界缓缓地看着。 到了这个时候,许清木和宋玦也终于追上了他。 在这一片大雨之中,他们互相都有些看不清对方。 易安丝毫不着急。 水龙也暂且停了下来,在一个小山村上方盘旋着降雨。植被破坏严重的山坡被大雨冲刷露出了黄色的泥土,看上去有些像是随时都会垮塌。· 山坳下有一个不大的村庄,即使是在这么大的雨里,还是有两伙人没有回家,因为田里一点儿小事儿,冒着雨吵架吵得不可开交。 易安津津有味地看着这群人吵架,笑着对疲惫赶来的许清木和宋玦说:“你看啊,人就是这么愚蠢贪婪的东西。其实就算我不将天河之水给引过来,人早晚也会把自己给作死的。我不过是加快了这个进度,让这个世界能早点变干净罢了。” 许清木翻了个白眼,说:“又来了,你废话真多。” 但易安还是闭不上他的嘴:“你们很累吧?这两天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想来想去,还是掌门自己能折腾自己,那阵法明明是你自己设下的,却把你自己弄成了这幅样子。掌门真是辛苦,要杀我,还要封印这天河之水,你真的可以吗?” 易安上下打量了一下许清木,慢悠悠地说:“你们真的损耗很大啊,我觉得你们可能很难胜过我。” 许清木道:“谁说的?我们有秘密武器。” 易安还想说你别自大了,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许清木转头亲了一下宋玦的嘴。 易安被肉麻得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接下来更让他受不了的肉麻情况发生了。 宋玦一手楼主了许清木的腰,另一手放在许清木的后脑上,他加深了这个浅浅的吻,动情地将许清木给搂在怀里,亲得许清木面红耳赤,他才终于放开。 这场雨仿佛都变成了粉红色。 “妈的!”易安没忍住爆了一句出口,神经病也是有底线的,这俩太腻歪人了,他露出吃屎一样的表情,怒道,“你们为什么又开始了!” 许清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打架之前,习惯打一下鸡血。嗯,这时候你再看看呢。” 易安再定睛一看,这俩人身边的灵力波动,竟然因为这个吻,突然加剧了。 “你们怎么……”易安脸色一变,突然感觉自己又不是这二人的对手了。 宋玦微笑:“爱的力量。” 易安又是一句粗口:“妈的!” 他还想继续骂,许清木已经飞身上前,剑尖直指他的胸口。而宋玦和许清木配合默契,射了一支箭出去,抓着那箭就朝着水龙的方向去。 水龙咆哮嚎叫,在乌云之中布雨,看到宋玦袭来,他便张开巨口发出一阵疯狂的咆哮,随着它的咆哮,一道闪电迅速划破长空,直逼宋玦而来。 宋玦飞快地闪身躲过,再一箭朝着那水龙射去,逼着它后退。 与此同时,易安提剑挡住了许清木来的这一剑,只听“当”的一声响,许清木的剑被他挡了下来,但他却被震得虎口生疼,剑身不停地颤抖。 而许清木这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点娇羞的红晕。 易安微微皱眉,不敢再大意,他将全部的心神都专注在了许清木的攻击好。 好在,他的剑法、法术全都是许清木教的,从前的许清木对他完全没有私心,所以,许清木的一切招式他都非常清楚。 怎么出剑怎么格挡怎么化解,他太了解了,若是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许清木的对手,那一定是他。 浓重的乌云之中,电闪雷鸣之下,两道身影以一种看不清的速度在互相攻击者,彻底地融入了两道闪电里。他们的剑每一次撞击都发出巨大的声响,撞出激烈的火花。飓风在他们的身边萦绕,狂风骤雨,黑云压顶,那末日的气氛比万鬼出没更令人恐惧。 和水龙缠斗在一起的宋玦也并不轻松,虽然他很强势,的确是能将水龙逼着后退,但在后退的过程之中,水龙也没有放弃过布雨。 滔天的洪水仍然在这人世间肆虐。 易安回头看了一眼,终于是放心了,他又再次大笑起来,说:“哈哈哈,我死了也无所谓,灰飞烟灭又怎么样,只要你们封印不了这天河之水,愚蠢的人族就都全完了哈哈哈!” 许清木怒不可遏,突然加快了手里的攻击,这一剑直指易安的眉心,他只顾着大笑猝不及防,想要抵挡时晚了一步,脸上立刻被划出了一条长痕迹。 那痕迹发出一道金光,而后,他被烧毁的半边脸就慢慢地露出了真身。 许清木看了一眼,想起来了,这就是易安真正的模样,半边脸都是狰狞丑陋的疤痕,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虫子在他的脸上爬。 这些伤都刻在了他的魂魄上,永生永世都没办法去掉了。 许清木愣了一下,易安却是微笑了起来,他摸了下自己脸上的疤,说:“掌门觉得害怕吗?觉得丑陋吗?但我很喜欢,因为这就是人族给我的永恒记忆啊,每一次我要心软的时候,都是这些疤痕提醒我,他们不值得。” 说完,他突然放弃了和许清木的缠斗,转身朝着宋玦的方向追了去。 宋玦那边倒是顺利,水龙没有易安那么难缠,它一直被宋玦逼着在后退,飞往了枝城的方向。 这是宋玦第二次试图封印天河之水,对上水龙的时候,他的记忆也回来了。 那块凌云观的传承玉就是封印的钥匙,只要将水龙赶回到墓穴所在的位置,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他设下的阵法就会启动,再将那块传承玉放在阵眼之中,这天河之水就能封印住。 而现在,易安跟着往回跑,显然是知道他打不过,已经做好准备不要命了,打算拖着时间,让这水龙多在人间滞留一段时间。 其实不需要多久,这样的暴雨,最多也就下个一整天,就能让整个人类社会陷入崩溃。 159、晋江独家发表 许清木猜到了他的目的, 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这个神经病,他赶紧朝着易安的方向追过去,符咒不要钱似的往易安的身上招呼。 易安好几次都中招了, 但他都不怎么躲避,也不怕那些东西打在他的身上有多痛, 他现在眼里只有宋玦, 拼了全力要阻止宋玦将水龙封印。 宋玦独自对付水龙已经很吃力了,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只剑光,他来不及躲避, 剑光划过他的脸,一道血痕瞬间绽开。 要是在偏一点,这剑光就会直接割到他的大动脉。 许清木顿觉心里窝火,怒骂道:“易安你这个神经病!适可而止!” 宋玦回头看了一眼满脸狰狞的易安,微微皱了皱眉。 也就是这一瞬, 水龙又敏捷地逃了很远。 宋玦没有心思管易安的攻击, 他知道许清木就在自己的背后,他很安心。 所以宋玦不再分心, 全心全意地去追水龙。 三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在这乌云和暴雨之中飞行, 时不时传出的剑光符咒的激烈碰撞, 即使在这遮天蔽日的乌云和闪电之中, 依然闹出了巨大的动静。 天越来越暗,这下了一天的雨, 还没有停下,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暴雨的不寻常。 这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 此刻都包围在了棕黄色的泥水之中,城市供电短暂地停止了,黑沉沉的天, 只能看到闪电在亮。 宋玦已经将水龙给感到了阵法附近,但易安也追了上来。 他就像是疯了一样,狂笑嘶吼着,在许清木的密集攻击下,带着满身的伤,飞快越过了宋玦,守住了阵眼。 要弄死他再把传承玉放回去,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时间,而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关键。 水龙走不开也不能进入阵法,就那么在半空之中盘旋,于是整个枝城成了这场暴雨之中最惨烈的地方。 许清木也快疯了,密集地立即地朝着易安攻击,手中的剑也没有停歇过。一剑劈下去,就像是一道巨大的闪电直冲着易安的天灵盖,他举起自己手中的剑抵挡,金光轰然照亮了大片夜空,易安发出一阵惨叫,却依然不肯后退。 许清木是真的搞不懂这个神经病了,咬牙骂了易安几句,易安根本不听,他忍着痛,抹了一下脸,血和雨水在他的脸上往下流,加上那满脸狰狞的疤痕,真的是狰狞到极点,比恶鬼还要可怕。 玉泉山脚下来了大批的修士,他们也都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赶过来帮忙了。 许清木和易安都从半空之中看到了下面的人。有凌云观的弟子,也有和许清木并肩作战过的朋友,还有一些从前甚至都看不惯许清木的玄门中人。 许清木转头对宋玦道:“把传承玉给他们!” 宋玦点头,猛地射出一箭,那箭矢射出去之后就变成了一根锁链,缠上了水龙的一只脚,水龙暂且逃脱不得,但宋玦也不敢大意,落地随意将传承玉给了玉问,然后又狠还拽着锁链,飞身跃入半空,继续和水龙缠斗。 易安被许清木困在阵眼处走不开阻止,但他也不着急,只是红着眼说:“来再多的人也没有用,你看看那只水龙,要不了多久,它就能将最后积攒的天河之水都放出来了,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说完,易安掐诀念咒,再用鞭子一样的剑光狠抽下去,就将整个阵眼都护得严严实实。 一个豁出一切的神经病真的强悍到了可怕的地步,许清木看着那些修士一个个地冲上去,又满身伤的退回来。他从未感觉过如此疲惫,可就是怎么都打不死易安,而宋玦那边,也越来越控制不住水龙,它的身体在慢慢变大,看样子,真的要不了多久,便有更大的雨。 易安便在大雨之中狂笑起来。 大洪水的肆虐,让很多人都陷入了危机,于是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鬼物妖邪都趁机冒了出来。天空弥漫着一股黑气,刺耳的鬼叫到处都是。 寸步难行雨幕之中,有个男人艰难地推着一辆小三轮车在前进,货仓里还有半仓的苹果。水已经漫上了他的大腿,推着这辆车会让他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和艰难。 但他不能放下这辆车,这里面,是一家整整两天的生计。 他在艰难地推着车前进,憔悴的脸上满是焦躁。 这时候,一个鬼物悄悄地爬上他的后背,露出了狰狞的笑意。獠牙在他的脖子上轻轻滑动,男人的体力越来越跟不上,他像是随时都要淹没在这雨水之中。 许清木看到了,心中一惊,赶紧一张符咒扔了下去,就在那鬼物要咬上男人的脖子的时候,金光一闪,鬼物立刻消散,男人也终于从疲惫中挣脱,他慢慢地往前走,依然拉着他一车的生计。 易安不知廉耻地笑着说:“你救得了这一个人,你救得了天下人吗?这些普通人的生命,和蝼蚁一样脆弱。” 许清木又一剑慈祥了易安,他眼神坚定,语气却无比平静:“我没有资格审判这些普通人的生命,自然也没有资格救下这天下的普通人。” 易安想说话,但许清木没有给他机会,人已经飞快地跃起,剑风像是巨大的巴掌一样狠狠地从易安头上落下,“啪”的一声响,猛抽向了易安的脸。 与此同时,宋玦咬牙射出的一只箭矢,也狠狠地扎入了水龙的眉心,水龙和易安同时挣扎嘶吼起来,那声响让整个世界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片刻后,水龙熬过了疼痛,张开大口,隐隐的水光在它的口中闪现,很快,他就要将所有的天河之水都给吐出来了。 许清木的剑和符咒变得更多了,他的身影也快得只剩下了残影,像是一张密集的网,牢牢地困住了易安。 “没用的!”易安一边看着水龙,一边继续用剑光阻止修士们靠近阵眼。 水龙的嘴已经长到了最大,惊雷和闪电猛地增强,易安的眼眶瞪大到了极点,已经看到了大洪水从水龙的嘴里冒出。 他亢奋到了极点,发出前所未有的夸张大笑,许清木飞到了他的正对面,剑尖直指向他的眉心,旋转着、带着刺目的金光,猛冲了过来。 易安知道,这一剑他躲不过了,他象征性地挡了一下,却还是抵挡不过许清木的雷霆之势,剑尖狠狠地扎入了他的眉心,他感觉到了一种灵魂都在战栗的痛。 但他还是笑着,看着水龙,说:“我还是赢了,来不及了,你们没有将传承玉放入阵眼,一切都来不及了。” 下一刻,他看到许清木唇角一勾。 易安心中猛地一颤,不好的预感在心里升腾了起来,许清木的剑再往前送了两分,轻笑着说:“要救这些普通人的,不是我,而是那些你看不起的的普通人。” 说完这话,易安的身体便开始从半空之中往下掉落,他茫然地睁大眼睛,看着大雨之中的世界。 穿着迷彩服的年轻的武警战士和消防队员们跳入了裹满了泥的洪水之中,帮着那个艰难推车的男人扶住了那一辆小三轮,又拖又拽,很快的将男人和小推车送到了浅水区,半车的苹果一个也没有落水。 男人甚至来不及道谢,他们又迅速集结,前往下一个需要他们的地方。 电网工作人员们冒着雨抢修好了电路,暗沉沉的城市又坚强地恢复了明亮,网和电都没有断,于是人们迅速地在网络上展开了互帮互助的活动。 在排水系统较好的高地,有人开着车将滞留在街边的路人送回家,也有人给冷得发抖的路人送了热水和毛巾,网络上,还有不少人号召给地铁口公交站的人送伞。 这些是易安眼睛能看到的,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这些脆弱的普通人们,也在闪着光。 大雨中,争抢出租车差点打起来的俩人,在看到路边有孕妇时,立刻放弃了争执,一起帮忙将孕妇扶上车。等车开走,他们相视一笑,头也不会地消失在雨中。 路边的积水不断被车轮碾过溅起,但很快就有一个小男孩儿蹲了下来,用手清理干净排水口的垃圾,让这些水顺畅地排走。 小猫在雨渐渐大起来的时候,发出了凄惨虚弱的叫声,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路过,看了一眼便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裹着那些小猫,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带回了家。 更有无数的人民解放军,听从指挥,前往了抗洪第一线。他们年轻的脸庞还很稚嫩,但身躯却坚毅挺拔,他们深入了那个暴雨肆虐的小山坳,开始排查险情,而那些田间吵架的两堆人也不吵了,很快自发地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大雨肆虐,黑压压的鬼物妖邪都在伺机寻找着突破口,但每一个普通人,都在努力地自救,或者将他人拉出泥沼。 他们都是普通人,别说是这样天罚的大洪水,哪怕只是一只厉害的鬼,都能让他们死。 而脆弱生命的美丽就在这样的坚韧和不屈里,生命不死,爱也不死。 这就是人类繁衍至今的力量,支撑着人类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不是不是多高的灵力,多厉害的仙法,而是这些简简单单的□□凡胎的普通人。 许清木冷眼看易安,说:“你看到了吗?” 易安重重落地,在落地之前,他看到水龙闭上了嘴,最后的天河之水没能吐出来,它很快被宋玦一只只的箭矢逼得缩小了身体,慢慢游入了阵眼。 “这……怎么可能……”易安望向阵眼的方向,看到了一个非常普通,丝毫没有穿在感的男人,他就拿着那块传承玉,站在阵眼里。 是他将传承玉放进去的,但是什么时候,易安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么多人他都拦住了,唯独这个男人……易安看着那不起眼的男人,虚弱地说:“你……是谁?为什么……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你的靠近……” 男人微微一笑,说:“我叫王三。” 易安心口一堵,还想开口,却已经完全忘记了男人的名字和脸。 “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王三挺起胸膛,骄傲地道,“我的名字不重要,是谁也不重要。但是,你可以叫我——人民公仆!” 易安一口血吐出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许清木和宋玦从半空之中落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易安的笑容变了形,他挣扎半晌,仍然只是吐出一口血来。 许清木将虚弱的易安拎起来,冷声道:“我倒要让你看看这个人间,是不是不值得。” 说完,许清木将已经快要不行的易安给拎了起来,带着他再次飞入了半空之中。 雨停了,天渐渐亮了,抗洪还在继续,那些努力抗洪的人们,像是一道道闪着的光。 人们互相安慰着,哭着笑着,却依然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有人很艰难地从机会已经被洪水毁掉的家里找出了一些干净的食物,但他们也舍不得吃,而是小心地拿去给那些刚刚从抗洪一线下来的武警和消防战士们。 有人站在打开的井盖前守着,提醒路过的人不要掉下去。 有人找到了一个还能出声的音响,在集中安置的临时帐篷外,跳起了广场舞。 天慢慢地亮了,所有人都抬头,看到了冉冉升起的太阳,以及雨后那绚烂的彩虹。 许清木带着易安看这矛盾的人间,有肮脏,也有美丽;有黑暗,也有光明;有一场大雨,也就有这雨后动人的美景。 易安一缕魂魄对上了朝阳,他定定地看着,张张嘴,想对许清木说点什么,但开口的一瞬,他已经支撑不住,在那阳光之中,化做了一道烟尘。 许清木松开手,将那一缕烟尘慢慢地扬散。 然后,许清木才慢慢地抬起头,看着那天空之中的绚烂色彩,虽然疲惫,却还是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雨后总会有彩虹。 一场特大的洪灾,带来了很长时间的后续影响,之后的两个月的微博热搜几乎都是关于灾后重建的工作。 时间再久了一些,微博的热搜上有了流量的新剧开播消息,明星恋爱生子离婚的消息,人们终于从灾难之中走了出来。。 他们并不知道解决这场大洪水的由来,更不知道为了阻止这场大洪水受了重伤的许清木和宋玦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但许清木和宋玦也不在意,就像王三、消防和武警们、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们,虽然没有人知道,但他们却默默在这场灾难之中奉献了温暖力量。 只要大家现在还能愉快地讨论明星的八卦,那就真的再次安居乐业、四海升平了。 而水龙被封印起来以后,那座墓穴也没有再发生大事,在征求许清木和宋玦的意见以后,大墓的挖掘工作继续,而已经挖出来的文物也都在旁边新建立起的博物馆展出了。 当然,为了避免公众过多猜测,那副许清木的画像并没有展出。 在博物馆开馆的第一天,许清木和宋玦特意带着白美美去了馆里参观。 白美美特别高兴,一进入馆内就兴奋地到处看,当看到一座持剑陶俑,他突然站住脚步,有点困惑地说:“好熟悉啊……” 他成功地成为了一个人,作为守墓灵的往事,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前世的事情。因为现在还小,还能记得一些,随着他长大,这些记忆都会彻底消失。 宋玦和许清木一左一右牵着他的手,互相看了看,轻轻地笑着。 许清木和宋玦看着一样样的物品,脑海之中也渐渐地浮现了关于前世的事情。 有很多美好,也有很多遗憾,但好在,这时候他们还能牵着手,走在这里看关于自己过去的回忆。 又走了一小段距离,便到了一间3d放映厅,讲解员正在通过3d投影讲解墓穴的结构。 “挖掘工作还在继续,所以墓穴内部暂时不能展示,但大家可以通过我们的投影看到,这座墓穴采用了非常少见的‘过桥仙’结构,而且还做了‘残镜重圆’的设计。” 说到这里讲解员顿了顿,又神秘地微笑了一下,说:“想必大家也在网上看到了,这座寄托了再续前缘身后情谊的墓穴还是两位男子的合葬墓。” 游客们立刻发出了“哇”的惊呼,有个漂亮的小姑娘激动地道:“我来之前就看过介绍了,说是两个墓主人,一个姓宋,一个姓许,但具体的身份,还只有一些猜测……” “我就直说了吧,网上早有风言风语,说是当时帮忙挖掘的工人看到了随葬品里有一张画像很像是这是凌云观的小道长,所以一直有人猜和宋氏集团的董事长宋玦前世的合葬墓!” “那这过桥仙和残镜重圆还真是有起了效果了啊,这一世他们可不是又在一起了吗?我上个月去凌云观参加了拜北斗,的确是看到了宋老板在。他们会不会是真的?” “就是真的,不用猜了,我舅舅是道士,知道他们可多内幕了,嘿嘿嘿,可惜我不能告诉你们。” 许清木:…… 宋玦:…… 听到这里,白美美突然眨了眨眼,说:“咦,爸爸,是在说你们吗?” 这甜甜的童声将一群游客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游客们都回过了头,看着这一家三口。 谁能想到,这在聊八卦,这八卦的当事人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众人万分惊诧,但更多的是惊喜,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死盯着他们。 许清木慌张了一瞬,又很快镇定下来,他已经低调做人很久了,所以网友们应该忘记了他,不会认出他来…… 才怪。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惊呼出声:“啊,是小道长和宋超模,还有他们的……嗯……孩子?!” 许清木急忙想解释一句不是亲生的,但转念一想,白美美是他和宋玦合葬墓里自然生长出的守墓灵,又是他们亲手带大养出了实体……这还真是亲生的…… 卡住的一瞬间,宋玦已经微笑着挡在了许清木和白美美的身前,礼貌而微笑地对游客们道:“不好意思,请不要拍照,我们今天只是带孩子出来放松一下,不想被打扰。” 说完,宋玦便自然地牵起了许清木和白美美的手,转身走向下一个展厅。 游客们愣在原地,好半天之后,惊呼声再次传来。 “这相当于是承认了?” “掘墓cp果然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前世合葬,肯定也是真的!” …… 许清木无奈扶额,有些郁闷地想,看来,今天的小道观,依然是要上热搜的啊…… 160、番外一 临近九月开学季, 许清木琢磨起了送白美美去幼儿园的事。为了给白美美选一个合适的幼儿园,许清木已经愁了好多天了。 不过送白美美上幼儿园这件事情,宋玦倒是不太乐意, 他工作不忙的时候,就爱和白美美一块玩, 非常享受其乐融融亲子时间。 夜里, 白美美在许清木房里玩着积木,宋玦和许清木又因为幼儿园的事情商量了起来。 宋玦依然是有点舍不得,便说:“你要是实在想让美美上学, 我们可以给他请私人教师,从早教到高中,什么精英人才都能请回来,保证将美美培养成才。” 许清木还记得,他们小的时候, 岳野鹤也会送他们去上幼儿园、小学、中学, 让他们好好读书,后来有些人考上大学就离开了凌云观。有些喜欢这里, 就一直留着。许清木知道这是一般人类的成长过程, 所有也不想让白美美错过, 便摇摇头, 对宋玦说:“你这人真是的,小孩儿幼儿园也学不到什么的东西的, 就是玩,小朋友还是要和小朋友一块儿玩的, 你这样舍不得他,以后他长大了谈恋爱了你不得郁闷死。” 宋玦半天没吭声,默默地去和白美美一块儿玩积木, 又过了好半天才说:“你说得轻松,但实际上你可能比我更舍不得吧。” 许清木叉腰道:“胡说,我是那么黏人的家长吗?” 宋玦幽幽地看着他,道:“当然是,不然你怎么每天都得守着美美睡觉?” 说到这里,许清木一下愣住,慢慢地有点脸红。 事情是这样的,白美美在宋玦和许清木的房间各自都放了一张小床,他想在哪里睡就在哪里睡。 以前一直都是这样,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后来许清木和宋玦明确了关系之后,就有点尴尬。因为白美美太小了,他还不太能理解作为伴侣应该睡在一个房间的事实。于是,白美美在许清木房间睡的时候,就会催促宋玦回房,在宋玦的房间睡的时候,就会催促许清木回房。 因为这件事情,宋玦已经抱怨了很多次了。 现在宋玦又用那种幽怨的眼神看着许清木,许清木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宋玦,支支吾吾地说:“美美还小嘛。” 宋玦还想说点什么,但白美美已经打起了哈欠,然后转头对宋玦说:“爸爸,我想睡觉了。” 大眼睛眨巴着看着宋玦,那意思就是催宋玦回房。 宋玦没吭声,将目光转向许清木,许清木看着他那样子就像是被丈夫冷落的小媳妇,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白美美起身凑到宋玦跟前,亲了一口他的脸,又说:“爸爸晚安。” 宋玦看着这张自己和许清木结合起来的可爱小脸,一下什么脾气都没了,于是亲了一下白美美的脸,又起身去亲了一下许清木的额头,说:“行吧,你们俩抱着暖暖和和地睡,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冷床。” 白美美嘻嘻地笑着扑进了许清木的怀里,许清木也抱着他笑,略带着一点歉意地用目光将宋玦送出门。 在关上房门之前,宋玦看了一眼他们其乐融融的景象,便笑着对许清木说:“我看到时候真的送美美去了幼儿园,舍不得的应该是你才对。” 许清木不以为然,说:“我都说了我才不是那种黏人的家长。” 宋玦轻笑一声,关上房门离开。 第二天两人继续给白美美选择适合的幼儿园,最终在开学之前选好了一所还不错的幼儿园。 开学那一天,宋玦和许清木一块儿送白美美去上学,白美美换上了新的幼儿园制服,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对上学充满了期待。 而把白美美送到了学校门口,许清木突然心里涌上了一阵不舍,恍惚地想,从前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睡觉,宋玦做好早餐以后,俩人就会来叫他起床,一人亲一下他的脸。 以后白美美要上学,那他睡懒觉的话,岂不是就得不到白美美的叫醒亲亲了。 转头在看白美美的脸,奇怪的不舍情绪一下就涌了上来。在这之前,许清木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被宋玦说中,只是送孩子上个幼儿园,他真的能有那么不舍得。 白美美一点没有察觉大人的情绪,站在门口乖乖地对宋玦和许清木挥手说了再见,然后就跟着老师和其他小朋友一块儿进了学校。 许清木站在门口看着白美美潇洒离开的背影,直到人都走得完全看不到了,还愣愣地在原地站着。 宋玦没忍住轻笑出声,许清木一下被这笑声给惊动了,转头愠怒地看着宋玦。 宋玦笑说:“我就说你舍不得,你看吧。” 许清木有点不甘心地嘴硬说:“有什么舍不得的啊,晚上就会把他给接回来。” 但许清木的眼睛还望着教室门口的方向,宋玦又笑,接着说:“要是真的舍不得,我们还是给他请家教吧。” 许清木居然对这个提议有点心动了,想了想,还是咬牙忍住,说:“不行,既然他现在已经是人了,就还是按照普通人类小孩儿的成长历程来吧。” 说完许清木终于是转头离开。 不过这一天没有和白美美一块儿玩,许清木始终还是有些不习惯,等到晚上,幼儿园还没有放学,他就急匆匆地去了幼儿园。 也有不少家长都在门口等着了,宋玦看了看,笑说:“果然当家长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啊,都想早点把孩子给接回家。” 许清木依然嘴硬地说:“没有。” 宋玦盯着他说:“没有的话,你堵在门口不让人靠近干嘛?” 许清木:…… 正说着话,老师便打开了门,道:“哪位小朋友的家长到了?” 许清木第一个冲进门,举手说:“我!” 宋玦立刻笑了出来,许清木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走上前将白美美的手牵起来,赶紧带着人走出了幼儿园。 回了凌云观,许清木更是和白美美黏糊了起来,宋玦便又怂恿他说:“那我们还是请家教吧。” 许清木这次更加动摇了,但他努力挣扎了一下,问白美美的意见,说:“你今天在幼儿园开心吗?” “开心!”白美美一双大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我认识了好多新朋友,老师还教了我们好多的新东西。” 许清木有点酸溜溜地说:“那你明天还是愿意去上幼儿园吗?” 白美美充满期待地说:“愿意啊!我还和我的新朋友约好了,明天一起看故事书。” 许清木和宋玦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话说了。 白美美自己喜欢去幼儿园,他们也不能不顾孩子的意愿啊。 宋玦皱眉说:“上幼儿园有什么好的。” 许清木又瞪他,然后继续酸溜溜的没吭声,打算以后晚上多花点时间陪白美美玩。 三个人一直玩到了白美美打哈欠,许清木这才让白美美去洗漱。 白美美洗的干干净净以后,许清木揉了揉他可爱的脸,说:“行了,今晚就在这儿和我睡。” 白美美摇了摇头,说:“不了,我以后不和爸爸睡了。” 许清木以为他是想和宋玦一起睡,就又瞪了宋玦一眼,宋玦有点好笑地说:“行吧,那和我睡。” 谁知白美美还是摇头,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不,我要自己一个人睡。” 这话说话,宋玦和许清木都摸不着头脑,奇怪地看着白美美。 白美美严肃地道:“老师今天说了,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是大人了,不能再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要有自己的房间,要自己睡,做一个成熟的大人。” 王三给办的户口本,上面写的白美美的年龄是四岁了,的确不是三岁小孩儿了。 许清木失笑,道:“你也才四岁啊,还是小朋友,干嘛……” “好!”宋玦突然出声,打断了许清木的话,然后抓住了白美美的手,同样严肃地说:“没错,美美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儿了,应该自己睡,也应该有自己的房间了,老师说的是对的。” 白美美高兴地不停点头,宋玦就继续说:“这样,我的房间以后就给你,这几天先将就睡一下房里的小床,等周末你不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带你去买新的玩具还有装饰,把你自己的房间装饰起来好不好?” 白美美当然特别高兴,连忙亲了一口宋玦的脸,说:“好!谢谢爸爸!爸爸最好了!” 但缓了一下,白美美又有点担忧地说:“那我睡了爸爸的房间,爸爸去哪里睡呢?” 宋玦满脸微笑,道:“我和你清木爸爸一起睡啊。” 许清木:…… 原来他是打着这个主意呢! 白美美立刻同意,宋玦接着说:“那行吧,爸爸带你去隔壁睡了,等你睡着爸爸才走。” 说完就牵着白美美去了隔壁。 许清木:……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许清木听到门外传来宋玦的脚步声,不知道怎么就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自己上了床,用被子捂着脑袋假装睡着。 没一会儿,宋玦便爬上了床,从背后将许清木一把抱住,轻声说:“我知道你没有睡着。” 许清木还闭着眼睛,没搭理他。 宋玦也不恼,收紧了怀抱,说:“害羞也没有办法,反正以后我天天都在这儿睡了。” 许清木继续把头埋进被子里,宋玦从背后看着他的耳朵脖子全红了,被可爱得完全说不出话来,没忍住轻吻了一下许清木的后脑勺。 许清木发间的香气盈满了宋玦的鼻息,宋玦心中发出感慨:上幼儿园,实在是太好了啊! 161、番外二 闽省有个号称华国香都的小镇, 以制香闻名,即使是现代工业化对传统手工业强烈冲击的当下,香都依然延续着几百年前的传统制香工艺。 自古以来, 道教斋醮科仪、养生修行都离不开香,道教本就有深厚的香文化基础, 许清木本人也对制香工艺感兴趣。 刚好最近宋玦有个项目就在香都附近, 于是许清木便跟着他一块去出差,等宋玦的工作完成,俩人就一起去了香都参观。 出了市区得驱车四个小时才接近香都, 还没有到目的地,许清木远远地就闻到了很浓烈的香料味道。那味道十分醇厚,让人的心很容易就安定了下来。 进了小镇,许清木在路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招牌,写着“廖记香场”。从招牌下的大门望进去, 能看到正在晾晒的香。铺展开约莫上千平, 晾晒着各种各样的香,五颜六色, 大大小小, 一眼望过去还挺好看的。 宋玦的车停下, 当地领导和廖记香厂的老板都等着了。 在现代社会, 传统手工艺面临着许多困境,所以香都没有仅仅是死守着传统制香这一碗饭吃, 也在利用自身优势发展旅游业。廖记传承了三百多年的香厂建立起了一座博物馆,游客能体验制香过程。并且当地用于制作篾香的麻竹林也是规模宏大, 自然景观非常美妙。 这里是有发展旅游业的潜质,不过是就是差点投资,所以宋玦这个大老板要来, 当地政府自然是相当重视,一早就安排好了人等着接待。 二人从车上下来,一群人便迎了上来互相打招呼,当地领导将廖记香厂的老板介绍给了宋玦和许清木。 老板是个很年轻的姑娘,模样非常稚嫩。虽然年轻,但这姑娘气场倒是很足,在一群领导里站着也一点儿不怯场,很是干练老成。 “小道长、宋总,久仰了。”香厂老板上前一步,笑盈盈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廖记的老板廖英兰,今天由我带二位参观香厂。” 旁边的领导说:“别的小姑娘这个年纪还在读大学呢,但小廖都管理着这么大一家香厂了。廖记是香都最大的制香厂,镇子里其他一百多户香厂加起来的产量都还没有廖记高。廖记传承了三百多年,制的香卖向了全国各地,可以说,现在市面上的香,十只有六只都出自廖记。” 廖英兰笑了笑,说:“只是做点小生意罢了,不敢在宋总和小道长面前托大,让你们见笑了。” 领导立刻又说:“小廖太谦虚了。二位是不知道,小廖是家传的制香,家里还有好些叔叔伯伯,手艺都没有小廖好,所以现在是小廖继承了香厂。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得多有魄力才能压下那么多叔叔伯伯啊。” 廖英兰显然不想多说这件事情,接着说:“我们先去参观香厂吧。” 一边说着,一行人一边进入了香厂,许清木看着正在晾晒的香,果然是品质很好,而且好些香他都见凌云观的信众们供奉过。和这位年轻的老板聊起了制香工艺,许清木发现她的确是对制香这门手艺非常擅长,也注入了很多心血。她自己手搓的香一点即燃,品质极高,和机器压制的一对比,香味和成色都好很多。 许清木对这种认真努力的人,向来都非常有好感。 参观完整个香厂和制香博物馆,时间已经不早了,吃过饭以后,将许清木和宋玦安排到了镇里的招待所入住,领导们先行离开。廖英兰留下来,似乎是有些私下的话想对这俩人说。 等领导们一走,廖英兰刚才绷着的干练老板的模样就放松了不少,她轻笑起来,表情立刻就变得活泼了,褪掉了成熟老道,恢复了她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的娇俏。 许清木微笑看着他,说:“廖老板有什么想说的吗?” 廖英兰笑了一阵,有点腼腆地说:“那个……我能不能和二位合个影啊?” 许清木道:“刚才在香厂不是已经照相了吗?” “那不一样的,那是为了配合宣传,我想私下和你们照一下,可以吗?”廖英兰一边说着一边亮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表情越发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掘墓的cp粉来着……” 许清木:…… 她的手机屏保照片果然是许清木和宋玦的合照,也不知道是哪次出门被人拍的。 许清木震惊了一下就缓了过来,他现在已经非常习惯到哪儿都能遇到掘墓的cp粉。 宋玦微笑看了眼许清木说:“不过别老是叫掘墓,我家小道长现在都收敛多了,很低调,一般不轻易欺负人,也不挖人祖坟。” 廖英兰点点头,说:“是啊,就是因为你们很低调,很久都没有看到你们的消息,我们cp站都很久没有更新物料了。所以听说你们要来香都,激动得几个晚上都没能睡着。” 宋玦看了看廖英兰手机上的那张合影,照得很好,他很满意,便说:“这照片拍的很好,能发给我吗?” 廖英兰特别开心,连忙说:“我们站子里收集了很多你们的合影,还有宋老板一些媒体采访……都挺有意思的,宋老板想要的话,我都可以发给你!” 宋玦非常满意地说了“谢谢”。 三人照了相,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廖英兰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很激动,所以声音特别大,许清木和宋玦没有故意去听,但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老板,你二伯他们,又、又来了!这次的人还更多,又闹起来了,我们实在顶不住!” 廖英兰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挂下电话,匆匆对许清木和宋玦道:“二位,真不好意思,厂子里有点事情,我先回去处理一下,明天再带你们继续参观,你们好好休息吧,谢谢了。” 说完廖英兰都没等他们回话,急匆匆地就往外跑。 宋玦转头看许清木,道:“走吧,我去开车。” 许清木回头对着宋玦笑了一下,也没说话,便跟在宋玦的身后走了。 他和宋玦有一种不需要说的默契,所以宋玦知道,他对这个姑娘很有好感,而且这姑娘还是他们粉丝呢,所以他又打算多管闲事了。 二人晚了廖英兰一步到了香厂,老远就听到了香厂里传来喧闹声。 下车一看,大概有三十多人堵在门口,全是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廖英兰和一众员工在他们面前和他们对峙,双方表情都不好看。 许清木注意到,和廖英兰对峙的男人之中,为首的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一眼看上去就很招人讨厌。 许清木眉毛一挑,不动声色地和宋玦站在一旁,听他们闹。 为首的男人就是廖英兰的二伯,他大声叫嚣道:“老爷子的秘方,是留给你一个人的吗?是我们廖家人的!你倒好,一个人霸占了秘方,又霸占了厂子,生意做得那么大,听说还有大老板来投资了,一个人便宜都占完了,我们怎么办!” 另外一人也跟着嚎叫道:“你一个丫头,凭什么能继承家产?你当我们这些叔叔伯伯都死了是吧?自古以来,家传手艺都是传男不传女,你凭什么霸着秘方!” “给谁都不能给她!以后她嫁人了,咱们廖家的厂子和秘方,可不都是别人的了!” “过两天就是老爷子的忌日了,到时候家里人差不多也都回来了,再闹起来更不好看,你不如现在就好好表态,免得尴尬!” 廖英兰冷眼看着这些人,道:“厂子交给我打理,是爷爷写在遗书里的,不服你们上法院告我去。另外,我说过多少次了,秘方早就失传了,我现在只是在尝试复原。就因为这么个没影的东西,你们闹过多少次了?有完没完!” 对面的人个个都发出冷笑,廖老二说:“谁信?没有秘方,为什么你的香比我们做得好,比我们卖的多?你一个人把我们都快给挤得没活路了,说没有秘方,谁信。” 廖英兰道:“我的香好,是因为我从小就跟着爷爷用心学了,到现在也一直坚持品质,你们用心做也会有好销量的,自己做不好怪别人做得好,要脸吗?” 廖老二顿时暴跳如雷,道:“你个小丫头,我们都是你的长辈!你居然敢这么说话,还有没有规矩了?” 廖英兰也是性格强硬,一点不肯服软地大声道:“二伯,你搞清楚,是你们先没有规矩的,爷爷走之前当着你们的面说的清清楚楚,香厂以后给我打理,遗嘱里也写了。你们当时看着爷爷走了,觉得香厂支撑不下去了都不想接烂摊子,现在看着我做好,又厚着脸皮想来分一杯羹,说句不要脸都是轻的。” 对面的几个男人脸上有点挂不住,香厂的员工也一个个表示认同,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对面的男人们。 这些男人嚎了一阵,反正都不要脸了,又厚着脸皮闹:“我们不想听你说那么多,反正廖家的秘方,是廖家所有人的东西,你休想独吞!” 162、番外二 看到这里, 许清木简直火冒三丈,已经看不下去了正要插手管闲事的时候,旁边出现了几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 警察们连忙将两伙快要打起来的人隔开,开始进行调节。 廖记香厂是这个镇子最大的经济支柱了, 所以官方还是很维护廖碧兰的。所以就站在廖英兰的一方, 劝说其他人回去。但现实问题就是这个地方就那么小,几乎所有人都是沾亲带故的,要是得罪这些人太狠了, 搞不好整个镇子都要联合起来要找廖英兰的麻烦,警察那边也很难办的。 所以闹过好多次,他们都是尽量选择调解,安抚这些人的情绪,就能消停一阵。 他们还是要给警察面子的, 廖老二挥挥手让后面的人暂时先不要闹了, 但要走了他们还骂骂咧咧。廖老二回头看了看廖英兰,咬牙说:“现在我们先不和你说了, 反正过两天到了老爷子忌日, 全家人都在, 到时候我们再让族长主持公道。” 廖英兰一声不吭转头回了厂里, 满脸都是疲惫。 警察们安慰了廖英兰一阵,很快也离开。 许清木看了看, 默默地跟上去,廖英兰发现许清木和宋玦也跟了过来, 有点尴尬地说:“你们……也看到了啊,真是,见笑了。” 许清木摇摇头, 说:“没有,你已经很棒了,需要我们帮忙吗?” 廖英兰摇摇头,说:“也不用,反正他们就是无理取闹,我有爷爷的遗嘱不怕他们。只不过,过几天爷爷忌日,确实是有点麻烦……” 许清木顿了一会儿,问道:“他们说的秘方,是什么秘方吗?” 廖英兰叹了口气,道:“是返魂香。” 许清木有点惊讶地重复道:“返魂香?” 廖英兰无奈地笑了笑,说:“对,就是你们道门说的那个能令人起死回生的返魂香。” 宋玦不知道,许清木就给他解释,说:“返魂香据说起源是西胡月氏使者献给汉武帝的神药。道门的确也是一直自己制香,返魂香倒是一直有人在做。但其实根据我知道的情况来看,返魂香并没有真的能令死者重生,但是对一些时疫倒是有很好的扼制功效。” 宋玦点点头,说:“时疫啊……就是传染病啊,能治传染病,算是很厉害了。” 廖英兰道:“但是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我手里的确是有一张爷爷留给我的方子,据说几百年前,祖上与一位道人交好,那道人便赠与我家祖上返魂香的方子。查一查我们当地的县志,还能查到当年我家祖上用这个方子制香救人的故事。我也想复原返魂香啊,只是,我按照那个方子做出来的香,怎么都不对,品质也非常不好。” 许清木皱眉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原料的问题?” 廖英兰点头,说:“的确就是原料的问题。” 说着,廖英兰带着两人走到了一颗粗壮的大树前,说:“看这颗树,叫做枫树,但和我们现在常见的枫树不同,这是当年那位道人种下的。返魂香最重要的原料就是枫树的树根,我家祖上用的就是这棵树的树根做的返魂香。可能是这些年树老了吧,树根的功效也减弱了,我用它做出来的香,品质非常不好。后来我也请了不少研究植物的帮我鉴定过这棵树的品种,用了同品种的其他树,同样没办法做出来返魂香。” 许清木绕着这棵树走了几圈,仔细地看了几遍,而后发现,这的确不是普通的凡品,它是有灵力的,也不知道当年的道人是从哪里找来的这颗珍贵又神奇的树。 只是这树干上有一个非常大的伤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伤,现在还没有恢复,所以没办法再做出好品质的香。 要医好这棵树,对许清木来说倒是简答,他随手咬破手指,滴了两地血在树干底部。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在夜风之中舒展了身姿,廖英兰感觉很奇怪,这棵树好像突然抬起了头,变得非常有精神。 “啊,小道长,你做了什么?”廖英兰惊诧地盯着这棵树,越看越觉得奇怪。 许清木道:“没什么,你再试试做返魂香,这次应该能成功的。” 廖英兰眨了眨眼睛,许清木又认真说:“你要悄悄做出返魂香,然后惊艳所有人。” 廖英兰扑哧一笑,说:“我知道小道长有很多神奇的本领,您说可以,就一定可以,我马上就开始做。” 话说完,廖英兰已经摩拳擦掌等不及要工作,许清木和宋玦也没有打扰她,很快告辞离开。 接下来的两天,廖英兰都没怎么露面,应该是一直在制做返魂香,许清木和宋玦就继续在镇里参观玩耍,一直待到了廖英兰爷爷的忌日当天。 这个镇子有一半的人都是姓廖的,也都在制香。忌日当天,浩浩荡荡百来人都在祠堂里聚集了,许清木和宋玦站在人群里围观。 祭拜仪式之前,这些人就撇开廖英兰私下吃了一顿饭,商议好了今天要怎么逼迫廖英兰。 等廖英兰来了祠堂,这群人全都气势汹汹地看着她。 族长坐在祠堂的主桌,昨天那个咄咄逼人的廖老二就在他的身边站着,一脸小人得志。 廖英兰依然没有怯场,只是冷冷地看着这群人。 族长清了清嗓子,说了一大堆家族荣辱的废话之后,终于以看似慈祥、实则很不要脸的语气说出了他们的主题:他们想要廖英兰的手里的秘方。而且这还不够,香厂的收入,他们这些爷爷叔叔伯伯们都分一杯羹。 廖英兰语气轻松地说:“之前我做过很多次返魂香,但都失败了,这一次做出的品质倒是很好。不过,起死回生是不可能的,最多有些医疗保健功效。” 众人的眼睛都亮了,即使只是保健功效也是巨大的商机。 廖英兰冷笑一声,说:“但是我是不会给你们的。要是你们有能力振兴廖记香厂,爷爷也不会把香厂给我的。你们这些人,就知道勾心斗角,根本不配拿到爷爷的秘方。” 说完,廖英兰对着祠堂里的排位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就走。 祠堂里的一群人炸了锅,嚎叫着让廖英兰留下,正在这个时候,廖老二突然眉头一皱,然后快步跑出祠堂,蹲在路边“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众人吓了一跳,赶忙围上去看,他却止不住地继续吐,吐得脸色发白,然后捂着肚子倒地打滚喊疼。 惊叫声四起,周围人还没来得及问他一句怎么回事,突然角落里又有人干呕了一声,接着便跟着开始吐。 恶臭味迅速弥漫开,好些人脸色都开始发青,然后有几人捂着肚子,神色慌张往厕所跑,一群人顿时乱成了一团,吐得吐,拉的拉,狼狈不已。 许清木见这状况,嫌恶地皱起眉头连连后退。 廖英兰看着状况也吓了一跳,想靠近去找个人问问,宋玦却抬手拦住了她,问:“这些人之前是不是一起吃过饭?” 廖英兰点头,宋玦立刻拉着许清木和廖英兰远离这群人,然后说:“不要靠近,这么多人都在呕吐腹泻,可能是食物中毒,也可能是诺如病毒。如果是诺如病毒的话,传染性很强的。” 廖英兰神色慌张,连忙问:“啊,怎么会呢?刚才都还好好的,怎么会……”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小孩儿的声音,有点害怕,却还是大声说:“是爷爷显灵了!他们欺负姐姐,爷爷就……” 一个大人连忙捂住这小孩儿的嘴,把他给拉走。 廖英兰有点迷茫,转头看着祠堂里的排位。 “说不定是这小孩儿说的这个原因呢。”宋玦看着廖英兰,说,“别担心,打电话叫医生吧。” 廖英兰回过神,说:“镇上的医疗条件不好,这么多人一起出事,医院都住不过来,怎么办……” 许清木道:“你不是做了返魂香吗?试试。” 廖英兰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反正用了也没什么损失,就打电话叫人将返魂香从香厂给送了过来。 很快员工送来了返魂香,廖碧兰连忙围着呕吐的众人点了一圈返魂香,随着那沁人心脾的熏香味道弥漫开,那些痛苦哀嚎的人竟然渐渐都消停了下来,呕吐也都止住了。 廖老二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周围的香,然后又慢慢将目光放在了廖英兰的身上,面上露出贪婪又欣喜的神色,缓缓说:“返魂香……果然是有的……” 这时候,医院的救护车也来了,开始分批将人给往镇医院送。一位女员工忧虑地在廖英兰的耳边说:“老板,这下他们更得来闹了……” 廖英兰还没说话,许清木便道:“他们不敢。” 说着就看着祠堂的方向,说:“廖家的先祖们都看着呢,他们真不敢。” 说完许清木就随手烧了张符。 那员工瘪瘪嘴没说话了,还是满脸的忧虑,显然不太相信许清木的话。许清木并没有解释,打着哈欠准备回招待所补眠。 163、番外二 所有不舒服的人都送往医院以后, 这边的喧闹也总算是结束了,廖英兰和一众员工们还在焦虑地说着什么,许清木和宋玦已经走远了。 而医院那头, 经过熏香以后,这群人上吐下泻的症状已经好转了一多半, 医生再给用了药, 到晚上的时候,这群人也就没事了。 身体状况好了起来,心思也就活络了, 廖老二在床上躺了很久,然后在家族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让一群人到他的病房来。 很快人都到齐了,个个都非常有精神,一点儿都不像是病人。一群人兴奋地搓着手, 又开始商量起了怎么去香厂闹, 非得要廖英兰将秘方交出来。 坏主意出了一箩筐以后,这群人总算是回了自己的病房。 廖老二心满意足地躺在病床上, 闭上眼睛准备入睡。他模模糊糊地做起了梦, 梦的开始, 他看到一个非常好看的年轻人出现在了他的病床前。好像是白天和廖碧兰站在一起的那个人。年轻人在他的面前烧了一张黄色的符纸, 烟雾缭绕之中,他突然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也就是廖碧兰的爷爷,廖记香厂的老厂长。 廖老爷子和年轻人握了握手, 连说了好多个“多谢”。 廖老二晕晕乎乎的,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有点傻地喊了一声“爸”, 廖老爷子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他,然后快步上前,直接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的力道非常猛烈,廖老二都被扇晕了,从病床上滚了下来,耳朵嗡嗡直响。 他还没有缓过来,廖老爷子又上前,举起拐杖就开始暴打。 廖老二在地上捂着脑袋打滚,惊恐地说:“爸,你不是已经……已经……” “是啊!我死了!我已经死了!”廖老爷子继续追上来,一边打一边大骂:“我死了你就欺负小兰是吧!小兰爸妈走得早,是我一手带大的,手艺都是我教的,我乐意把香厂给她就给她!我走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看她把香厂弄得好了,你又想来占便宜了是吧?我呸!” 廖老二而在给自己找补,哭丧着脸说:“不、不是,我也是没办法啊,现在除了那丫头的香,我们的都卖不出去啊……再说我也是廖家好,她一个女孩儿,早晚……” “你闭嘴!”廖老爷子又是一棍子敲在廖老二的头上,大骂道,“女的怎么了?你不是女的生的?还好意思说,你几十岁的人了,手艺还不如一个小丫头,经营也跟不上时代,你卖不出去香活该!” 廖老二不敢再辩解,只能灰头土脸地任由廖老爷子打骂。廖老爷子是气得狠了,下手完全没有一点儿留情,廖老二简直感觉自己浑身都要被抽散架了,疼得都快嚎叫不出声音来了,廖老爷子才终于停下。 廖老二话都不敢说一句,惊恐地蜷缩在角落里,廖老爷子瞪了他几眼,警告地说:“不止是你,你那群兄弟们,都等着,反正我死了,我时间多的很,一个个教训。” 说完,廖老爷子转身,又朝着那个年轻人的方向去,再次和那年轻人握手,接着又说:“多谢小道长了啊,以后我不在的时候,还要麻烦您多费心,这些狗东西再闹这种事情你就再叫我出来,反正以后谁欺负小兰我就把谁带走。” 廖老二听完浑身一哆嗦,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还在病床上躺着,廖老爷子不在,那个年轻人也不在。 但刚才那个感觉……不像是在做梦,太真实了,廖老二抬手摸自己的脸,想来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发烧,刚一动就感觉自己浑身疼,脸上更是火辣辣的。 廖老二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不是做梦! 老爷子说的那句“谁欺负小兰我就把谁带走”清晰地在他的耳边回荡,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加上身体上要命的疼痛,廖老二脸色惨白浑身发抖,颤抖了好久才艰难地按下了呼叫键,叫来了医生。 廖老二忍着身上的疼,含着眼泪向医生说着自己身上的疼痛,但医生检查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他哪里有问题,可碰到他哪里他都喊疼,医生没办法,就给他开了b超、x光等等一系列的检查,花了一大堆钱,检查下来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廖老二心都要凉了,生怕自己有什么问题,赶紧在微信群里问其他人情况。 不问还好,这一问,所有人都吓得半死——原来他们都做了一样的梦,亲耳听到廖老爷子的威胁,被老爷子暴打了一顿,现在浑身都痛。 有人在群里说:“除了老爷子,我还看到了今天和小兰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我现在想起来了,他好像是之前那个很火的小道士,都说他有神秘力量。” “我也觉得他很邪门,我们就不该惹他,也不该惹小兰……” “让小兰交出秘方也不是我的主意,不管你们怎么样,我不要秘方了,也不管香厂了,我这条命还想要呢!” 群里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自己的惶恐,廖老二看得浑身发抖,差点吓死了。 而这一切,廖英兰根本都不知道,她现在还沉浸在返魂香成功的巨大喜悦之中,接连几天都认真研究她的香。 那天早上廖英兰刚香厂门口,廖老二就被自己儿子推着个轮椅送到了她面前。 廖英兰看见他,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说话,廖老二就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小兰,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和你抢秘方了。你给老爷子说一声,让他别打我了……” 廖英兰一头雾水,廖老二差点哭了,继续说:“还有那位……那位小道长,请他也别折腾我们了,我们保证都不会再来骚扰你了。小兰,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廖碧兰一脸懵逼,也不知道这廖老二到底是是哪根筋不对头,听了半天才总算搞清楚了状况。她突然想起许清木前几天那个笑容,信誓旦旦地说的那句“他们不敢”,恍然大悟是许清木在背后帮了她。虽然不知道许清木做了什么,但她多少是听过许清木的神奇本领的。 廖英兰想了一下,清了清嗓,非常正经地对廖老二说:“早这样不就好了。” 廖老二哭丧着脸,没敢再吭声。 廖英兰手一挥,大方地说:“行,二伯,你放心,只要你不找我麻烦,我也会请小道长和爷爷放过你的。” 廖老二赶紧道谢,谢得廖英兰都烦了,他终于才交代自己儿子推他走。 这一天,上门来闹过事的廖家人陆陆续续都来给廖英兰道歉了,个个都非常害怕,也表示以后再也不敢胡来。 困扰了廖英兰许久的问题,居然就被许清木这样简单地解决了,廖英兰都不知道怎么感谢许清木了,特意请许清木吃了一顿饭,并表示只要她香厂还开着一天,凌云观的香都由她包了。 许清木很高兴认识这样优秀的姑娘,于是高高兴兴地和她吃了这顿饭,接着便准备离开。 这些天许清木已经把香都周围给玩了个遍,现在也想白美美了。但因为投资的缘故,宋玦还得在这里留几天,便把许清木送到了机场。 换登机牌之前,许清木闲得无聊,就将廖英兰发来的cp资料拿出来看。 这cp站还挺有意思的,不仅收集了他们一起的照片,也收集一些他们单人活动的照片、视频等等。 许清木翻了半天,看到一个宋玦的音频采访,那采访是在宋玦搬到凌云观之前。他那时候还坐着轮椅,所以一直不愿意露脸,只有音频。 许清木觉得有趣,就点开听了。前面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宋玦的事业,后半部分一点说到了宋玦的私人生活,其中记者提了一个问题,问宋玦是否知道凌云观的那个小神仙,关于他的腿,是否想过去凌云观上香试试看。 那个时间,是凌云观刚刚在枝城有了一点名声,小神仙这个名号也刚刚传出去不久。 许清木倒是很感兴趣宋玦在认识他之前是怎么评价他的。但听到这里,宋玦脸色已经变了,他慌忙想阻止许清木继续听下去,立即按下了暂停键,说:“要登机了吧?” 许清木斜眼看他,说:“还早呢,你催我走呢?” 宋玦冲着许清木笑了笑,很是乖巧。 以往许清木都是吃这一套的,但今天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有不对劲,猜到肯定没说什么好话,于是推开他的手,按下了播放键继续听。 宋玦高冷之中带着点嘲讽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一向反对将希望寄托在虚妄的神灵上,更反对个人崇拜。我见过那个所谓很灵验的小道上,看上去才刚成年吧。将一个小孩儿拔高到这种地步?看来目前我国的神棍事业发展得还真是挺好。” 主持人还特别认真地说:“可是,都说他真的有很神奇的本领啊。” 宋玦“哦”了一声,又淡淡地说:“呵呵。” 即使是没有露脸,许清木也能想想宋玦的样子,他从前有多损多欠,许清木又不是没见过,仅仅是听到这两个字,许清木都感觉到了宋玦嘲讽开满的模样。 宋玦干咳一声,说:“那个时候,我们刚因为一只桃花掐起来了,我的确是对你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偏见。” 许清木斜眼看他,宋玦立刻认怂,说:“我错了。” 宋玦还想哄下许清木让他别生气,广播里已经开始通知登机。许清木凉凉地看了宋玦两眼,都没说话,就直接丢下他走人。 其实许清木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偶尔和宋玦闹闹别扭也挺好玩的。不过宋玦倒是特别紧张,许清木刚回去没一会儿他就来了好多条短信嘘寒问暖。 许清木觉得好笑,故意不理宋玦,晾着他让他着急,等到第二天早上。许清木睡够了起床,觉得也闹得差不多了,准备给宋玦打个电话。然而刚拿起手机,就看到微博推送的消息,凌云观又挂在热搜上了。 低调很久的许清木想不通这次又是什么缘由上了热搜,打开微博一看,发现这次上热搜的关键词是“高香”。 许清木从来不提倡性信众花大钱买高香来上,这次上热搜关联高香倒是有些奇怪了。 点开热搜一看,许清木便明白了缘由。 有游客拍到,一个男人扛着三根长约两米、直径超过大碗碗口的高香从山脚下一步步走了上来。。 这惊人的体力让众人都非常惊诧,不少人围着拍照,自然就上热搜了。 许清木刚开始还震惊一个普通人怎会有这样的力气,结果仔细一看,这哪是普通人,这分明是宋玦。 许清木一惊,自语道:“他这又干什么?” 话刚说完,外边就闹起来了,凌云观的众弟子们嬉笑着喊许清木,许清木出门走到前殿,老远就看到了被围观的宋玦。 许清木:…… “小神仙。”宋玦冲着许清木笑,说,“这比碗口还粗的香,廖小姐教我,我亲手做的,足够说明诚意了吧?能向小神仙求个事吗?” 周围的人眼睛全都亮了,一个个兴奋地直喊“掘墓是真的”。 许清木觉得又好笑又尴尬,摆着手说:“你别闹了,回去再说,求什么啊求!” 宋玦想说“求你别生气了”,结果他话还没说出口,旁边就有人大声喊道:“求婚!” 许清木:??? 宋玦:…… 宋玦愣了一下,索性借坡下驴,扛着那三根巨大的香,单膝就跪下了。 许清木:!!! 一圈人的手机都举了起来,激动万分地对着他们。 这景象百年难得一遇,谁都没见过扛着高香求婚啊! 周围人都忍不住喊起了“快答应他”,许清木真是哭笑不得,上前拉了一把宋玦,说:“你别搞些有的没的,是生怕我们热搜上的不够多吗?” 宋玦道:“那你不生气了?” 许清木道:“我本来就没生气,只是逗你一下,谁知道你那么激动。行了行了,快起来啊。你怎么会那么认真呢?” 宋玦一脸郑重,道:“我们那么不容易,经历了两世,足足一千年才在一起,我当然要认真了。” 许清木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听到这里一下呆住,心里有点软绵绵的疼,突然想用力抱抱宋玦。 只是碍于这么外人在场,他也不好做的太明显,于是只是轻轻地捏了一下宋玦的手心。 肌肤相贴的时候,宋玦就感觉到了许清木的意思:他是认真的,许清木也是认真的。 宋玦脸皮可比许清木厚多了,他才不管那么多人在场,于是放下高香,站起来一把就把许清木就搂住了。 旁边磕cp的简直要幸福晕了,全捂着嘴低声尖叫。 许清木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没能推开宋玦。 二人拥抱了一会儿,眼神一对,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他们之间,有没有婚姻关系都无妨,他们是志同道合、并肩作战、相互守望的爱侣和战友,是一千年来,互相等待着的唯一。 可围观的cp粉们可想不到这么深,他们只知道宋玦求婚了,许清木也答应了,还当着众人的面腻腻歪歪了起来。这刺激程度,绝对是cp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之后许清木和宋玦在热搜上挂了三天三夜,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们即将结婚,这就是后话了。 164、番外三 白美美的幼儿园通知, 这个周末要组织一场亲子活动。除了家长可以参加,还可以带上兄弟姐妹或者好朋友。 白美美没有兄弟姐妹,便约上了他的好朋友小筠。 到了周末, 许清木和宋玦就带着两个孩子,前往了亲子活动的地点。 这次的亲子活动选择在了城郊的一家很大的农家乐, 这里风景不错, 场地也开阔,小孩们可以尽情地玩乐。 最开始许清木还略有些担心,像他和宋玦这样的情况带着个孩子会不会太突出了, 其他人看到可能会对白美美造成困扰。 但和白美美班上的其他学生们汇合之后才发现,各位家长还都听开明的,氛围很好,虽然对他们有些好奇,但都是善意的。 许清木这才安心, 很快地融入了亲子活动之中。 等人都到齐了, 老师便给大家讲述今天的活动。 今天又几个简单的游戏,优胜者可以得零食和玩具的奖励, 还有小红花。 老师说完就将装着奖品的箱子给亮了出来, 小朋友们一看, 都激动地发出“哇”的声音。 小筠以前没有上学, 所以很少经历这样的活动,他眨巴着眼睛, 很是向往地看着那些奖品。 白美美拉了拉他的手,说:“小筠哥哥, 放心吧,我爸爸都会给我们赢回来的。” 小筠立刻点头,更加开心了。 许清木笑着揉了一把白美美的脑袋, 说:“你对我们这么有信心啊?这就慷慨上了。” 白美美仰头,满脸崇拜地看着许清木说:“当然。” 许清木和宋玦相视一笑。 这边说着的时候,老师已经宣布了第一个家长间的比拼——掰手腕。这个比赛只是热身,为下一个套圈比赛争取优先权。当然,掰到最后胜利的家长,还是可以给自家小朋友赢得小红花和一些奖品。 老师刚刚宣布完规则,人群里就有一个稚嫩的声音激动地大声说:“我爸爸最厉害了!”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声音而去,接着就看到了一个圆乎乎的小胖墩儿举着手。 小胖墩儿的身边站着一个非常高大的男人,起码有一米九,比其他家长们大了一圈,胳膊上的肌肉鼓鼓的,一看就非常壮硕有力。 小胖墩儿爸爸带着微笑默默地往前走了一步,周围人都开始笑,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这样我们还比什么比啊?” “小胖爸爸直接第一名吧,你先去套圈。” “是啊是啊,反正奖品还很多,我们后面赢回来就是了。” 老师也有捂着嘴笑了一下,然后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有人出来挑战。小朋友们,老师说过,输赢都无所谓,主要是要敢于挑战,全力以赴。” 老师刚说完,就有好几个小朋友拉着自家爸爸要站出来,可爸爸们谁都不想丢人,硬是不站出来。 白美美和小筠同时仰头看着许清木和宋玦,许清木便道:“那我来吧。” 这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到了,于是目光都转向了许清木这边。 立刻便有人窃窃私语,说起了他的身份,许清木也不在意。 小胖墩儿爸爸也是认识许清木的,他冲着许清木哈哈一笑,说:“是凌云观那位小道长,听说你是小神仙,很灵的,我要是赢了您不太好吧。” 许清木笑道:“有什么不好的,都是带孩子来玩。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输赢不重要。” 小胖墩儿爸爸点点头自信满满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但其实在心里还是在嘀咕,这么多人在,而且许清木家小孩也看着呢,也要给人留点颜面才是,别让人输得太难看,就让他稳个五秒吧。 这样想着,许清木已经坐在了比赛的位置上,将手放上桌等着。 小胖墩儿爸爸也落了坐,老师站在中间当裁判,将他们两个人的手捏在了一起。 白美美在一边兴奋地喊:“爸爸加油!” 小筠也乖巧地喊道:“小道长加油啊!” 宋玦却没有吭声,含笑看着许清木。 紧接着老师大声宣布道:“比赛开始!”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老师松开了手,许清木微微用了一点点力,猛地就将小胖墩儿爸爸的手给掰得歪向了桌面,只差那么一点儿就直接赢了。 小胖墩儿爸爸并没有太在意,只以为自己是大意让许清木钻了空子,他根本没有想自己会输,于是立刻开始发力。 而发力的一瞬间,小胖墩儿爸爸的心就是一惊。因为他感觉到对方的手腕又稳又有力,他用了不小的力道,许清木的手就是纹丝不动。他有点着急,赶紧再一发力,便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短短的两秒之间,小胖墩儿爸爸脸已经憋红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掰手腕,而是试图掰断一根铁棍。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许清木,只见许清木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 五秒钟时间一到,许清木就对小胖墩爸爸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然后,他稍稍用力,轻飘飘地就将小胖墩儿爸爸的手给掰向了桌面,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他粗壮手臂上暴起了青筋,感觉到了他已经全力以赴。 可是,他的手却毫无招架之力地被许清木给压倒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只有五秒钟,周围的人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小胖墩儿爸爸却觉得这五秒钟无比漫长,在许清木松开手之后,他慌忙就后退,慌张又惊诧地看着许清木,只觉得许清木的力量简直是不可思议。 周围的人终于确定是小胖墩儿爸爸输了,都惊奇得要命。 接着有人就看着小胖墩儿爸爸说:“小胖爸爸,你怎么放水啊?” 小胖墩儿爸爸缓了缓,轻轻喘着气看许清木,半天才艰难地说:“不、不是,我没有放水,是我输了,小道长这手劲儿,也太可怕了。” 大家看着他粗壮的胳膊,都不敢置信,他再缓了缓,又笑起来,擦着汗爽朗地给自己挽尊:“输给小道长也不丢人,毕竟是传说中的小神仙,不是一般人。” 他说完这话,人群里又有个小姑娘的爸爸站了出来,笑说:“那我来试试。” 许清木点头同意,很快再次上了比赛桌。 但这一次许清木没有给人留脸面了,一秒钟们直接完事儿。 还有不信邪的几人接连上前来试,都是被许清木一秒给掰得面红耳赤。 大家从最开始的不可思议到后来的兴致勃勃,每个爸爸都上来试了试,清楚地感觉了自己是怎么输的以后,终于都心服口服。还特别乐呵地和许清木讨论起了健身技巧。 许清木怎么可能健身,他懒出下炕都费劲,便说:“我天生力气大。” “不是健身,也不是力气大。”有人神秘兮兮地说:“小胖爸爸说的对,小道长不是一般人,有神秘力量。” 各位爸爸一阵哄笑,他们倒是玩的开心,小朋友们却不太乐意,小红花和第一份丰盛的奖品,都被白美美给领了去。 老师拍拍手,安慰着一个个噘着嘴的小朋友,说:“大家不要沮丧,我们还有很多的奖品,我们赶快开始套圈吧!”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兴致勃勃地准备套圈。 礼品都摆好了,各种玩具和零食,越远的位置奖品越好,遥控汽车、零食大礼包、超大玩偶都有,但距离很远。 有小朋友说闹着想要最远的礼品,可家长们却为难地表示,那也太难了。 白美美也看中了最远的一个遥控汽车和遥控飞机,拉了拉许清木的一角说:“爸爸,我要那两个!” 许清木立刻答道:“好。”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上前去套圈,周围的家长们出来阻止了,说:“不行不行,小道长是有神秘力量的,这不是欺负我们普通人吗?让宋老板来套!” 许清木转头看了一眼宋玦,忍不住想笑。 他们只知道许清木不是普通人,却对宋老板的神秘力量一无所知。宋老板作为一个用了两世弓箭的神弓手,对于需要瞄准类的上肢运动,简直是所向披靡。 许清木偷笑,将手里的圈给了宋玦,宋玦愉快地接过来,转头问老师:“怎么算套上呢?” 老师答道:“挨着就算。” 宋玦点点头,颠了颠自己手里的和篮球直径差不多大小的圈,然后,看似漫不经心地随手扔了一个圈出去。 那圈弹出去就碰到了装小汽车的盒子,然后把小汽车给碰倒了,正好砸在遥控飞机上,两个礼盒立刻摞在了一起,而那圆圈刚好在这俩礼盒中间,两个礼盒都挨着。 安静片刻之后,周围一阵惊呼,众人目瞪口呆。 有人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说:“是、是巧合吧!” 宋玦并不吭声,而是又拿了一个圈儿往前扔,这一次更过分,他直接将零食大礼包、大玩偶、一双球鞋给打包了。 众人眼珠子都要落下来了。 两个圈,最后一排十个贵重礼物,就被他套中了五个。 宋玦没有管周围人的惊诧,弯下腰问白美美和小筠想要什么,两人高高兴兴地点了想要的东西,宋玦刷刷扔出去圆圈,全给套住不说,多的都给套了回来。 十个圈全扔完,场上一半的礼物都被宋玦给套走了,而且都还是贵的,小朋友们都想要的。 家长们都傻眼了,小朋友个个都变了脸色,瘪着嘴像是要哭,老师震惊了几秒之中连忙安抚大家的情绪,说:“大家不要生气,我们这里还有别的玩具!今天的礼物很多的!我这里马上补上!” 但补上也没有那么好的了,小朋友们还是有些委屈。好在白美美很大方,开开心心的把玩具和零食都和同学们一起分享,大家才不至于哭出来。 老师见状,急匆匆地将小红花和奖品给了宋玦,然后赶紧宣布下一个游戏:“小朋友们看这里!我们现在要进行最后一个游戏啦!那就是——挖土豆!大家看那块地,农民伯伯种了很多土豆,小朋友们去挖,一定时间内挖出土豆总和最重的小朋友就是今天的第一名,可以获得很多奖品和小红花哦。” 许清木和宋玦撸了撸袖子,老师连忙道:“这一轮是小朋友们自己的游戏,家长不要帮忙!” 许清木和宋玦有些失望,其他家长们却开心地松了一口气。 于是家长们都退到了同一边,看着小朋友们拉着小铲子和走进了土豆田里。 白美美牵着小筠的手,认真的说:“哥哥,我们要加油啊!拿到第一。” 小筠转头问他说:“你想拿第一吗?” 白美美扬小脸,认真地道:“嗯。” 小筠点点头,默默地拿出自己藏在衣服里的小圆镜。 生死祸福都能从这里看到,要看几个土豆……简直不要太容易好吗? 小筠粗略将整块农田扫了一眼,然后拉起白美美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说:“挖这里。” 白美美乖巧地蹲下,拿起他的小铲子卖力地挖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挖到了一个巨大的土豆。 白美美将土豆拿出来,惊喜地道:“啊,这个土豆好大啊!” 其他小朋友都看了过来,都很羡慕又慌张。 小筠看着白美美笑得高兴,他也很开心,又拉起白美美的手走向另一个方向,说:“这里。” 白美美乖巧地蹲下,再次迅速挖,又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土豆。 周围又是一阵艳羡声,白美美高兴地直拍手。 接下来的几分钟,小筠带着白美美,轻松地挖出了几个超大的土豆。等时间一到,甚至根本不用称重量了,一看就知道,白美美这几个土豆比好几个小朋友挖到的加起来还要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白美美家人的身上,老师都有些尴尬了。 白美美还眨着天真的眼睛,问老师道:“老师,现在要称重量吗?我是第一名吗?” 老师还假装称了一下,这才说:“是、是第一名。” 然后,老师拿出礼品和小红花递给白美美,白美美兴奋地接过来,然后把小红花给小筠戴在了衣服上。 小筠有点茫然地说:“你赢的小红花,给我干什么?” 白美美道:“爸爸说,哥哥你没有上过幼儿园,所以没有得过小红花,我的送给你。” 小筠眨着眼看着白美美,眼睛亮亮的,半天说不出话。 白美美又道:“爸爸还说过,花要送给喜欢的人。” 小筠用力点头,开心地笑起来。 而其他小朋友酸溜溜地看着他们的小红花和礼品,简直委屈得说不出话来。人群里一个小朋友终于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这哭声像是有着传染性,一个哭,个个哭,顿时哭声一片。 奖品零食小红花,全都是白美美一家的了。 宋玦想乐,许清木戳了一下他的腰,他连忙止住,走到老师的身边低声说他可以赞助全班小朋友一人一份玩具和零食大礼包。老师点点头,又出面安抚大家。 “小朋友们不要伤心,其实我们还有参与奖的,所有今天付出努力的小朋友们都有奖品和小红花。” 小朋友们的哭闹声终于是渐渐止住,他们倒是没有什么心眼,有礼物就很开心,但家长们却是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白美美这一家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 总之,这一场愉快的亲子活动一直持续到傍晚,吃过饭以后,老师宣布活动结束,原地解散。 在回家的车上,玩了一天的白美美和小筠都累得睡了过去,怀里各自抱着一个玩具,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宋玦开着车,在等红灯的时候,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朵小红花,递给许清木。 许清木道:“干什么?” “我赢来的,送给你。”宋玦笑着将花戴在许清木的衣裳上,说,“花要送给喜欢的人。” 许清木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宋玦的脸颊,然后回头看了看熟睡之中的两个小朋友。 或许,这就是幸福的含义吧。 165、番外四 一个夏日的傍晚。 小村庄外的一家路边茶馆从前都没有什么生意, 但此刻,小茶馆里已经坐满了茶客,而这些茶客, 看上去都不是普通人,好些都做修行人的打扮。 众人看着落日, 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着。 一个带着斗笠遮着脸的人从雨中走来, 问掌柜的要了一杯热茶。 虽说脸被斗笠遮住了,但这人的身姿说得上是玉树临风,声音也十分悦耳, 应当还是个少年。 茶客们转头看了他几眼,又闲聊了起来。 “你们有谁见过那个许清木吗?他是不是真的如同传说之中一样厉害?” “我师兄说,的确是很厉害,而且人非常嚣张,很是讨厌。” “据说他年纪不大, 怎么会那么厉害的?” “说是他天生有仙骨。” “他好像还占了个山头, 说是要自立个门派,叫什么……凌云山……” “可能修的不是正道吧, 谁知道他到底修着了什么。” “我听许多人说过什么天生仙骨, 哪有真正的仙骨啊, 都是哄人的。等下次我见到他, 保准打得他露出原型。” 少年偏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似乎轻笑了一声。 这些人并没有管他, 又说到了其他事情上。 “对了,那个魅妖真有那么厉害吗?” “厉害的很!说是陈老爷已经花了许多钱请人来救他儿子, 但到现在都还没有成功。” “那你具体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村里有一户富商,姓陈。他有一个独苗儿子, 今年才十八,也不知道怎么的被一只魅妖给缠上了,魂魄被勾了去,如今只剩下身体还在家里,痴痴傻傻的。 陈老爷便贴了告示,希望有人能救出他儿子的魂魄,若是成功则有重金酬谢。可半年过去了,小村子来了不少修士,不仅没将陈老爷的儿子救回来,修士们全都折了,被魅妖吸干了精气。运气好的还留着一条命,但全废了,运气差的人直接没了。 于是便有人打了退堂鼓,说:“这么说来,那魅妖可得有千年以上的道行了,我觉得我肯定不是对手,要不……我还是算了……” “可是这次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谁说的准?都半年了也没人能将那魅妖给拿下。咱们去了,可能也会有危险啊。” 一群人政治啊商量着和,那喝茶的少年站了起来,轻声说:“你们不用去了。” 众人回头,惊诧地看着他,接着又听他说:“我去就行,你们不用冒险。” 众人愣了愣,便有个年长些的男人嗤笑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你以为你是谁啊?” 少年扔了一粒银锭子在桌上,快步走出茶馆,声音缓缓传来:“许清木。” 御剑没一会儿,许清木便到了一片竹林前。根据他了解到的信息,那个魅妖就藏在这竹林里。 许清木从剑上下来,慢悠悠地往竹林里走,他并不着急去找魅妖,那东西会来找他的。 魅妖要说有多强的力量能伤人,倒也不至于,它最大的本领就是能幻术和蛊惑人心,一旦人识破他的幻术,它就无能为力了。 走了没一会儿竹林里突然弥漫起了浓雾,浓雾之中,渐渐出现了一个身影。 许清木看了一会儿,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衣,背着一把弓。 魅妖迷惑人都会按照那人内心深处的喜好幻化出模样,许清木心里一惊,暗想道:为什么会是个男的? 正想着,那少年渐渐走得更近了,脸也看得更清楚了。 面如满月,眉目含情,好看得不得了。 许清木一下就淡然了,长得这样好看,要真是他内心深处喜好这样的,也说得通。 虽然这样想着,但许清木也清楚地知道,这是魅妖变幻的。因此他假意被迷惑,带着点笑意缓缓走向了那魅妖。 那魅妖看着他,眼神里似乎也是闪过了一丝疑惑,但很快又掩去,冲着他也微笑起来。 二人就在这诡异的对视微笑之里渐渐靠近。许清木装作自己被魅妖迷惑的样子,笑着去贴近他的身体,甚至还假意要去亲他的脸。 这时候的许清木,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以后会和他纠缠两世、花了一千年才在一起的宋玦。 而他更不知道,此刻的宋玦,也将他误认成了魅妖。 宋玦看着越来越靠近自己的许清木,心里也嘀咕了起来:这魅妖怎么会如此好看?若是再让他靠近些,怕是真的舍不得下手了。 宋玦生怕自己真的被这好看的魅妖给迷了心智,于是,在对方呼吸喷到他脸上的那一刻,他迅速从箭筒之中抽出一只箭矢,打算直接刺那魅妖的心脏。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对方也行动了,他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张符纸,而那符纸在瞬间变成了一道铁链,似乎是要拴住他。 二人同时出手,一瞬将,箭矢和铁链触碰到了一起,强大灵力猛然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轰鸣声,荡开的灵力将二人都给震得猛地往后一倒。 许清木刚好落在泥坑里,一身衣裳都脏了,头上脆弱的白玉簪也被震碎了。 二人耳边轰隆隆地响了一阵,等反应过来以后,他们都惊诧地看着对方,同时开口道:“你不是魅妖?” 许清木从地上爬起来,一边随手折了根树枝把散乱的发髻整理好,一边恼怒地说:“你不是魅妖长成这样干什么!” 宋玦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来不及说话,他们便看到一团黑烟从竹林里冒出来,急速朝着远处飞去。 他们的动静闹得太大,那魅妖机灵得很,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干脆都不出来了直接跑。 可许清木不会给它逃跑的时间,他直接将宋玦给扔下,折了树枝便御剑而去。 这魅妖在别人眼里很厉害,在许清木眼里却是一只可怜的小弱鸡,他飞快地就追上了这魅妖,符纸化成的锁链猛地扔过去拴住了魅妖的腿。 魅妖并没有坐以待毙,它嘶叫一声立刻开始挣脱,但就在这一瞬,一只箭矢猛地射过来,直插入魅妖的心脏。 魅妖连惨叫都没有发出,瞬间毙命,化成一道黑烟消散。 许清木回头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宋玦,微微挑了挑眉。 这人还挺厉害,长得也好看。 但许清木也没打算和这人深交,回到了地面,和对方互看了一眼,便往竹林深处走,去找陈公子的魂魄。 这人和他的目的一样,都是来救陈公子的。 魅妖死了之后,陈公子的魂魄倒是很容易就召了出来,那魂魄离体太久,有点傻愣愣的。 许清木拿着陈公子的魂魄,想了想,转头问宋玦道:“要不,你带回去给陈老爷吧,我不是为了赏金。” 宋玦瞄了他一眼,说:“我也不用。” 许清木看了几眼这人一身的行头,感觉这人应该挺有钱的。于是想了想,便给陈公子的魂魄贴了一张符纸,写上了陈府的地址。 然后,陈公子的魂魄就跟着那符纸飘回去了。只要魂魄回到了肉身,他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许清木和宋玦互相看了几眼,都不知道说什么。萍水相逢,互相行个礼便各走各的。 但巧的是,行礼过后,他们要走的方向是同一边。 于是二人就这样无言地同步走了一会儿,许清木渐渐发现,这人和他走的方向完全一样,好像是要去同一个地方。 随着他们越走越偏,许清木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说:“你该不会……也是要去找那朵雪莲吧?” 三年前,许清木在这山里发现了一朵还没成熟的雪莲。 雪莲成熟以后能让人修为大增,但得好些年才会成熟,许清木这就是来看看是不是已经成熟了。刚好到了这村子听说了陈公子的事情,就顺手帮个忙。 看样子,宋玦和他也是一样的。 宋玦顿了一下,说:“你也发现了那朵雪莲?” 那朵雪莲长在瘴气弥漫、鬼物横行的深山之中,宋玦一直以为,除了他没有旁人发现。 现在好了,俩人一起杀了魅妖,又都发现了那雪莲,目前看来,俩人灵力都很强,要是为了那雪莲打起来,应该都会受伤。 许清木有点无奈,不过看着宋玦那张好看的脸,倒是没有太生气,略微叹了一口气,说:“要不,咱俩把那雪莲分了?” 宋玦没有犹豫,点头应好。 接着他们又不说话了,尴尬而沉默地并肩走着,穿过了密林,终于找到了那朵雪莲。 比起三年前雪莲又长大了一些,但要完全成熟,看样子还得五六年。 许清木也懒得走了,五六年对于修行人来说可能就是一个打坐就过去了,所以他也懒得再四处跑了。就在这山下四处晃悠,打算随便找个山洞窝着等个五六年。 不过他运气好算好,没一会儿竟然找到一座被人废弃的小木屋。他这人很随便,哪里都能待,立刻就决定在这里住下。 站在小木屋钱,许清木问宋玦道:“我就在这儿等着吧,你怎么打算呢?” 宋玦其实是想回家的,但看着许清木的脸,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说:“我也等。” 许清木轻笑一声,说:“你还怕我摘了雪莲就跑了啊?放心,我说过一人一半的。” 说这话,许清木已经推开了小木屋的院门,说:“有两间房,一人一间。” 进屋以后,许清木很随意地收拾了一下房间,而后就在那床上打坐入定了。宋玦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非常嫌弃地皱起眉,开始认认真真地打扫着这小院。 许清木这一次打坐入定,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等他走出房门的时候,发现这整个院子都不一样了。 坏掉的栅栏、屋顶都修好了,到处都干干净净整整洁洁,那个好看的黑衣少年,还在厨房做着饭。 而许清木还穿着一个月之前的脏衣服,头上还是一根树枝,和这干净整洁的小院以及丰神俊朗的宋玦真是不搭。 很少感觉到不好意思的许清木,此刻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宋玦注意到他的表情,转身从自己的房里拿出一套新的衣衫,青色的,很衬许清木的肤色。 许清木道了声谢便拿了衣服回屋换上了,他只觉得蛮合适的,也没在意自己头上的树枝。但宋玦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宋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出于一个什么心态,他只是觉得,这样好看的人,插着根树枝做簪子,也太不合适了。 于是,二人就在这小屋里住下了,没有太多的交流,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问过,但却以外地相处地非常好。有时候互相切磋一下,有时候又打坐几个月都没有一点儿交流。 五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许清木已经完全习惯了宋玦在身边,甚至很喜欢和宋玦在一块儿的感觉。 而宋玦收到了家里几封信,族中有长者病危,想请他回去看看有没有办法。 宋玦已经准备好了要走,在那之前,他准备和许清木说一下,好好告个别。 只是今天,许清木这人不知道跑去了哪。 宋玦正在愁,屋外突然就想起了许清木的声音。 “喂,你快出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正说着,许清木已经来拉着宋玦往外跑了。 五年了,许清木都没问下宋玦的名字,一直就叫宋玦“喂”,就和他五年如一日地插着树枝做簪子一样。 宋玦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被许清木御剑给带走了,飞到了一条小溪前。 许清木特别开心地说:“我今天刚发现这里的,这水里有灵力,很适合修炼,走,我们去试试。” 宋玦道:“不用了,我今天……” 话还没有说完,许清木已经瞬间扒了自己的衣裳。 宋玦立刻呆住,他恍惚看到了许清木雪白的后背,但也只是一瞬,许清木已经“咚”一声跳进了水里,宋玦模糊地看了一个大概,但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热冲得他头昏脑涨,整个人都呆呆地看着泡在水里只露出一个头的许清木。 许清木还在乐,抬起雪白的胳膊挥着说:“喂,快来啊,水里特别舒服。” 宋玦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许清木也看出了,于是靠近岸边,皱着眉奇怪地说:“啊?你不会是脸红了吧?” 听到这话的宋玦,脸烫得更厉害,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立刻转身就跑。 许清木靠在岸边,迷糊地还说:“啊,他还真的害羞啊?” 另一边,回了小木屋的宋玦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冷静下来,但脑海里还是挥之不去许清木的背和胳膊。 他深呼吸好久,坐在桌前,将怀中的书信拿出来看了看。 不管怎么样……现在必须得先回去一趟的。 宋玦深吸一口气,将怀里的一根木簪给拿了出来。 这是他亲手雕的,五年的时间,一点点雕出来的,样式很简单,但很精致。 他一直都看不惯许清木头上那根树枝,所以自己雕好了这木簪,想送给许清木,但五年了,似乎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机会。本来打算告别的时候给许清木,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没办法面对面地看着许清木道别。 叹了口气,宋玦慢慢走到了许清木的那间屋子,将木簪给放在桌上,转身准备离开,想了想又折回来,写了张纸条压在木簪之下。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