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之心》 序 2020年，随着球员身体素质、训练方法等因素的进步，某些篮球技术已经升华至某种超越“科学”的存在。那种技术，被人们称作“zone”。顶尖的篮球运动员都是“zone”的拥有者。 所谓“zone”，常常指的是一种状态。很多年以前，“篮球之神”乔丹在和科比训练后曾分享过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他称之为“the zone”。一旦进入到这种状态，眼前的一切事物都会变慢，对手的防守漏洞会统统呈现在你面前，这时的你可以随心所欲选择攻击模式。科比甚至还拍摄过一部“ehe zone”的广告片。 只不过在那个年代，“zone”的说法并不为大多数人所接受，毕竟篮球是实打实的技术，而这种状态太过虚无缥缈。直到，另一个划时代的球星，史蒂芬·库里的出现。 如今人们普遍认为，库里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zone”的拥有者。2015年，他依靠一手出色的三分球绝学率领金州勇士队拿到总决赛冠军，人们以为这已是他的巅峰。然而到了2016年，他的三分球愈发夸张，射程甚至远至中线。他一度支配了整个篮球运动，被视为规则的颠覆者，新时代的开创者。 而他仍然还在进化，他的投射开始无视距离。在某些状态下，只要他身处球场，他能从任何位置将球投入篮筐。 “我的投篮来自于日夜不休的训练。而现在的我能开启某种状态，在那种状态下我可以投进所有的球。”他曾经这样说，“那种状态也许就是传说中的‘zone’。” 在某次偶然机会下，科学家们观测到库里进入“那种状态”时身体四周散发出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经过反复观测与科学实验，科学家们认可了“zone”的存在。“zone”成了专有名词，在汉语中，“zone”被翻译为“领域技”，日语则将它称作“秘术”或者“宝具”，而普通球迷则常常以“杀手锏”、“必杀技”甚至“开大招”来指代它。 库里的那种能力成为篮球历史上第一个“zone”，人们将它命名为“冈格尼尔”—— 传说中北欧主神奥丁的神枪，将它投出必中且必杀。 “zone”的特点在于超出普通篮球技术并引起肉眼不可见的能量波动。乔丹科比等人比赛中是否也引起过能量波动已经不可考证，但人们普遍猜测，他们的确是在某些时候开启过“zone”。那是属于他们的“领域技”。 自库里之后，越来越多过去从未有过的夸张篮球技术出现在篮球场上，越来越多的球员开始在严酷的训练下开发出“领域技”。一个球员开始掌握某项“领域技”被称作“觉醒”，拥有领域技的球员被称作“super man”，甚至“超能者”。虽然到目前为止，一个球员只能掌握一项领域技，但从顶尖联赛到普通的校园比赛，这一类队员们走入人们视野。 一个球队最完美的配置就是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领域技，不过这并不可能。但一支球队只需要围绕两三个领域技的拥有者，辅以一些可以与之配合的角色球员，就能够成为冠军的争夺者。 没人能够解释这种现象。人们只能猜测“领域技”是因为球员自身天赋和努力训练锤炼技术相结合而产生，却无法解释为什么这种能力仅能限于篮球比赛之中。不过这并不妨碍篮球变得越来越有观赏性。短短两三年的时间，更完备的规则、更高科技的裁判技术开始运用。对“领域技”的挖掘、分类、评级、训练也渐成体系。 “领域技”取代了身高、跑跳等指标，成为篮球运动员最重要的天赋。 也正因如此，北卡罗来纳大学的华裔大一新生陈驰（steve ）才春风得意，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作为在整个美国都屈指可数的、从高一起就已经拥有“领域技”的天才控球后卫，他如愿拿到全额奖学金，进入ncaa传统豪强、乔丹的母校北卡罗来纳大学。从15岁开始，他就被包围在镁光灯下，性感的拉拉队长频频对自己暗送秋波， nba各支球队在朝他招手，翘首以盼他宣布参加选秀…… 走在如此的康庄大道上，他连做梦都会笑醒。仿佛是拥有上帝的青睐，他那么轻易便可以得到“神”为之许诺的未来。 在这个资讯发达的年代，他还未步入职业篮坛便受到了全世界的关注。人们将他称作“the e”，那是继勒布朗·詹姆斯之后再度有人得到这个称号—— 天选之子，天之骄子，被神选中的人。 可转瞬之间，这康庄大道就变成了“断头路”。当他哼着歌，沐浴着阳光横穿马路时，一辆失控的轿车从旁边冲了出来。尖锐的刹车声响彻天际，他躺在地上，听着刺耳的喧闹，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 --------------------------------------------------------------分割线---------------------------------------------------------- 关于本书的核心概念“领域技”的一些说明（这一段可以先别看~只是资料性质和总结性质的……在后面的故事中也会有所说明~~所以请看官老爷们继续向后面看情节走向吧~） 1、解释：本质上讲是篮球技术的某种升华，标志是在施展的时候会有异常的能量波动，这种能量波动已经会被很多简易的仪器观测到。 2、施展：“施展领域技，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先是力量。从未有过的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那一刻他会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然后是视觉，视线仿佛变得异常宽广，场上一切——防守球员举起双手，队友正向另一侧扯开，甚至空气之中的灰尘缓慢飘落，都被他尽收眼底。接下来是领域，他能够亲眼见到深灰色的领域以自己为中心弥漫开来，将其他球员笼罩其中。到最后，便是技能的各种效果……” 3、对手：被领域笼罩的队员会因为能量波动影响心神，而产生各种幻觉——比如“叹息之墙”领域之下可能会看到无限拔高的墙壁。不同领域技笼罩范围也不同，“叹息之墙”笼罩己方三秒区，“冈格尼尔”则是笼罩全场。领域以外的普通人看不到这些幻觉，同样是领域技的拥有者可以察觉到能量波动。 4、觉醒条件：领域技是“心、体、技”合一的能力。“心”是指注意力的无限集中与内心毫不动摇的坚定，连续施展领域技之后会对精神造成一定的损害，一段时间内难以集中精力，这种损伤可以通过休息恢复。“体”是指足够的体能支撑，施展领域技会消耗大量体力。“技”则是指对某项技术基本技术的掌握。一个球员要觉醒领域技，“七分靠天赋，三分靠苦练”。 5、到目前为止已经已在比赛中出现过的领域技（持续更新） （1）冈格尼尔：人类历史上被观测到的第一个领域技。名字来源于北欧神话奥丁投出必中的神枪，作用是三分线外获得出手空间便能无视距离的投篮命中，位阶越高对投篮姿势、投篮机会的要求就越低。技能施展时，篮球若流星划过球场上空。掌控者：史蒂芬·库里。位阶：s。 （2）阿喀琉斯之踵：名字来源于希腊神话的阿喀琉斯。通过不断变向晃倒对手的重心进行突破的领域技。从未有人达到过s阶，据说s阶的阿喀琉斯之踵可以晃断任何敌人的脚踝。掌控者：陈驰。位阶：b （3）达摩克利斯之剑：名字来源于希腊神话：传说中被一根马鬃系着、悬于头顶、不知道何时会坠落的锋利宝剑。相对于其他的领域技，它可以算得上是相当特殊的一个。因为它的触发时机就如同其名称一样，不受拥有者本身意志掌控——通俗来说，你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技能就被施展了出来。作用是在比赛进行到某个最为关键的时候（拥有者对危险、时间的潜意识判断会影响这个触发时机），一定会投入某个扭转比赛形式的球。表现为篮球以超高弧度平移到篮筐上方再垂直落下。没有位阶之分。掌控者：张科。 （4）叹息之墙：来源于希腊神话中“分界极乐净土和冥界的一块墙壁，据说是由冥后贝瑟芬妮的三声叹息组成。意思：在冥界的灵魂眼看着极乐净土就要在前面却被阻隔着，望着为之叹息”的故事。原本是专属于高大球员的内线防守技，其效果是身体与脚步完美结合，在三秒区内不可突破的防守。不一定是要盖帽，而是能给进攻球员极大的防守压力，迫使对方投篮受到干扰并改变进攻选择。掌控者：龙宇。位阶：d （5）赫卡同克瑞斯：名字来源于希腊神话百手巨人，最强的单兵防守技，最强的正面抢断技。施展时若千手乍现，敌人往往晃眼之间球就被抢断。掌控者：德拉维诺瓦。位阶：b （6）不屈：强行无视体能消耗与伤病侵袭的技能。目前为止的研究普遍认为这种领域技更多的来自于队员的精神力，即对比赛和胜利的渴望压倒了对疼痛与疲惫的感知。但是，这种领域技的副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它会让比赛中的身体处于极度疲惫和没有防备的状态，诱发潜在伤病或者加重已有伤病。尽管尚无实例，但已有不少学者认为，每使用一次“不屈”，就会增加球员在下半辈子瘫痪的风险。掌控者：德里克·罗斯。位阶：a （7）五指山：五指山：来源于中国古代神话佛祖的“五指山”，最强的盖帽技能。同时，“五指山”拥有者可以连续起跳进行盖帽，往往第一次起跳起到“诱惑出手”的作用，对手以为晃起了对方所以出手，没想到第二次起跳和盖帽还等着他。 哈喽哈喽，回来开新书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今天是高考的第二天，祝愿所有的考生取得好成绩~ 多说一句~~高考是人生重要的转折点，但真正的转折却不是高考这两天，而是藏在无数个平日里的坚持、努力与奋斗之中。你过去读过的书、认识过的人、做过的事、走过的路，成就了现在的你，也将成就未来的你。 与所有的还未参加高考、正在参加高考、已经经历过高考的人，共勉。 1、穿越了！ 陈驰觉得右膝一阵剧痛。他心想自己一定是骨折了，这样的话估计得错过一段时间球队训练了。可接下来，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的疼痛却莫名消失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对面墙上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 奇怪……他心想，我昏迷了很长时间吗？可在他的感觉中，仿佛只是一眨眼，自己就被送到医院来了。 “本台驻北卡罗来纳州最新消息：ncaa希望之星，备受关注的华人控卫陈驰美国时间9月3日上午在学校门口遭遇严重车祸。现在被送入重症监护室，仍然处于昏迷状态。肇事司机目前在逃，警方尚未发布最新的调查结果……” 现在新闻越来越耸人听闻了。明明自己好端端躺在普通病房，新闻里偏偏要说他进了重症监护室。 不过，陈驰过去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那时候他刚打完一场高中比赛，然后队友与拉拉队员们为他开了一场生日party。凌晨时候，出于绅士风度，他送两位女生回家，第二天在媒体里就变成了一桩暧昧的桃色新闻。 他唯一觉得不太适应的是，新闻的播报竟然用的是汉语。得亏他身为华裔，学过一些汉语，日常的听说读写都没有问题。 旁边病床的华人小伙子正在用平板看nba比赛录像。勇士落后骑士2分，解说员的声音激情洋溢—— “现在拿球的是史蒂芬·库里，防守他的是德拉维诺瓦。现在已经是比赛的最后关头了，双方的体力几乎耗尽，德拉维诺瓦还能够使出他所拥有的、号称最强单兵防守的领域技吗！” “领域技”是心、体合一的技能，发动条件是专注的精神力、千锤百炼的技术与必要的体力。领域技本身就很消耗体力，而一场比赛进行到最后时刻，很少有球员还有足够的力量去施展它。 身穿8号球衣的白人后卫德拉维诺瓦降低重心，看着库里缓缓靠近，忽然双手张开，上下挥动，那一刹那仿佛千手乍现，层层叠叠，密不透风，每一只手都有若实体，四面八方无死角封死了库里所有的运球空间。 领域技，“赫卡同克瑞斯”，这个名字来自希腊神话的百腕巨人。最强的单兵防守能力，最强的正面抢断能力。 这种刺刀见红的关键时刻，他竟然仍有体力使出自身绝学，着实令人惊叹。 库里并没有类似于运球过人的领域技，照理来说很难躲过德拉维诺瓦的抢断。但作为全球最顶尖的球员，库里的篮球技巧本就远超常人。“领域技”是普通球员和顶尖球星的分界线，但领域技本身都是建立在顶尖普通篮球技术的基础上。只见库里稳步后退，连续两个花哨的背后运球。篮球从德拉维诺瓦的指尖掠过，又回到了库里的掌控之中。 “他躲过了！”解说员高声叫道，“他躲过了‘赫卡同克瑞斯’！战胜b阶的领域技，这是普通技巧目前能够做到的极限！而库里，很显然就是能够达到这个极限的巨星！” 每一种领域技，依据球员对它的掌控度，被分为d、c、b、a、s五个位阶。德拉维诺瓦只是个普通明星，他对这项领域技的掌控度为b阶。 库里先是后退半步，右手运球，又朝右前方跨出。德拉维诺瓦再度伸手，如幻影一般，似乎在一秒之内便连续五次出手抄球。可篮球缓缓转动，似乎是在库里的右手掌心多停留了半秒。而那半秒的时间差，躲开了对方的抢断。 德拉维诺瓦的领域出现一段裂痕。库里再度向右前方跨出半步，眼前便出现了一小段空当。库里毫不犹豫，脚踩着自家的罚球线，突然起跳，出手！ 那一瞬间，他张开了自己的领域！ 篮球仿若化作流星，甚至带着悠长而绚烂的尾翼，割开球场上空，以最为完美的45度角坠入对方网窝！ “来了！库里的绝招，s阶的‘冈格尼尔’！”解说员惊叫，“球进了！比赛结束！绝杀！” 神话中，当奥丁掷出冈格尼尔之后，神枪会变成流星滑过天际。正因为它每投必中的效果，才衍伸出了“向流星许愿必定实现”的传言。当库里使出这一招时，就像是在篮球与篮筐之间许下永不落空的诺言。篮球轻巧落入网窝，溅起雪白的浪花。 陈驰看得心潮澎湃，直到比赛结束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这场比赛，竟然也是用的中文解说！ 画面上显示的转播电视台的台标不是tnt，不是espn，而是……cctv？ 陈驰还在发愣，一位华人护士走过。见陈驰醒来，她赶紧上前问道：“你醒了？没事吧？” “我……” “有没有头晕，恶心，想吐的感觉？” 仍然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陈驰坐起来，喃喃地说道：“没有……” 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安——整个病房，无论是病人还是医生护士，清一色都是华人，就连电视里收到的也是汉语台。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学校周围竟然有一所纯华人的医院。 他转过头去，目光落在床头柜的镜子上。那一刹那，他大惊失色，从床上一跃而下，将镜子举起来。 这……这是谁？这张镜子里面映出来的，竟然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 “陈驰同学！”护士急了，“请你回到病床上……” 陈驰低下头。他记得自己是在学校门口被失控的轿车撞飞。然后，可能真的只是片刻之后，他就清醒了过来，并且行动自如，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疼痛的迹象，就连右膝也完好如初。 可是……可是…… 可是这副略显瘦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原本身高1米91，体重92公斤，肌肉发达，力量十足，是一名极其强壮的控球后卫，在比赛中常常依靠身体生吃对手。可现在，自己这模样，究竟是…… 陈驰觉得自己一定是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中，于是他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并未让他如愿醒来。他看到周围病人莫名其妙的目光，听到护士焦急的呼喊：“陈驰同学，你……” “女士，请问现在……是什么年？” “什么年？鼠年啊！” “不是……”陈驰知道以动物来为年份命名是中国人的习惯，但他问的不是这个，“我是的意思，什么年，就是说……是二零多少年……” “那你就问是哪一年不就好了……现在是2020年9月4日啊！”护士觉得他问得很奇怪，心想这个少年把头摔了一次过后不仅记忆产生了混乱，连汉语都有些说不顺畅了，看来必须得做一些进一步的检查…… 陈驰记得自己出车祸的时间是2020年9月3日。可如果这里是中国的话，算上时差，应该还是同一天吧…… 陈驰将手伸进裤包里，摸出一张身份证和一张学生证。上面显示着个人信息：2002年8月出生，江州财经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新闻系大一新生。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驰觉得非常荒唐，大叫一声，推开一脸茫然的护士，冲出病房。 外面阳光灿烂，陈驰却如坠冰窖。“江州财经大学校医院”的牌子破灭了他的幻想。看着四周来来往往黄皮肤黑头发学生，他觉得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自己撞坏了脑袋疯掉了，要么就是……自己穿越了。 他不能接受自己疯掉了的结局。可是穿越？那不是只有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事情吗？他很喜欢看中国的穿越小说，什么穿到异世界当神，穿到古代当王妃，穿到战争年代当大将军。可是自己现在情况，自己明显仍然生活在原本的世界中，仍然是那个库里拥有“冈格尼尔”德拉维诺瓦拥有“赫卡同克瑞斯”的世界。就算千里之外的中国有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人，那自己穿越之后，原本身处北卡罗来纳大学的那个陈驰，那个史蒂夫·陈，又去哪里了？ 他想起在病房里看到的那个新闻—— “这么说，我还活着……” 陈驰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手机，可裤包里除了那两个证件和一张入学注册表之外别无他物。 他叫住旁边路过的学生，指着注册表，问道：“请问，环湖5栋宿舍楼，我怎么才能到那？” “出门向左，沿着大道一直走到头，你会看到一片湖。然后沿着湖岸向左，大概走5分钟，就到了。” “谢谢。”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做法，就是赶紧与美国那边的熟人取得联系。 在去宿舍楼的路上，有一片露天篮球场地。夕阳的光辉下，无数少年正挥洒着汗水和青春。汗珠在赤裸的皮肤上滚动，如同一颗颗碎金子。 陈驰停下脚步，这画面让他有些感慨。诚然，这些学生的篮球水平实在不敢恭维，可他能感受到那一片热爱篮球的真心。 自从领域技出现之后，有不少人忧心忡忡地认为，领域技迟早会毁掉篮球这项运动。因为它加剧了球员的分化，使得篮球成为了纯粹的比拼天赋的比赛。不过也有人持相反的观点——支撑这项运动的从来不是天赋，而是热爱，而是拼搏，而是那些被称作“信任”、“团结”、“永不放弃”的情谊。 领域技觉醒之前，陈驰也是持后一种观点的。不过自从掌握了领域技之后，陈驰的想法有点向前一种靠。他倒不是觉得领域技会毁掉这项运动，但是下意识的会觉得，篮球的确是一件更加看重天赋的事情。如他这种早早就掌握领域技、天赋超群的球员来讲，相当于一早就被规划好了未来。其余人，不过是他登上神坛的垫脚石罢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the e”。 陈驰在篮球场上逗留了片刻，正要离开，最角落的球场上传来争执声，吸引了陈驰的注意。一个高壮汉子正将另一个稍显瘦弱的少年一把推开，冷冷地说道：“滚开，这块场地是我们的。” 陈驰朝他们了过去。 校园霸凌，这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应该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那个高壮汉子还在污染他们所喜爱的篮球。陈驰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他走上前去，一把将高壮汉子手中的篮球拨了下来，冷冷地说道：“不要欺负人！” “你活腻了，敢来管我？”高壮汉子瞪着陈驰，眼神有些古怪。 陈驰忍不住想起过去的自己。当他还是一个瘦弱的华人男孩时，也曾被强壮的黑人同学抢走场地。那时候他自然是不服气的，甚至提出要和对面斗牛，胜者留下败者离开。当然了，他自然是被吊打的，还顺便经受了言语上的“洗礼”。所以此后他花了很长时间苦练身体，到高中时论体格健壮程度已是球队中数一数二。等到了进入大学，人们普遍评价，光论身体的强壮程度，他恐怕已经可以与正式的nba球员扳手腕了。 有了那样一段经历，他自然是见不得谁在球场上恃强凌弱的。 “欺负人的话……我们可以解决问题，用篮球比赛的方式。”陈驰把球抛给他，“斗牛，5个球。你如果输了，就道歉，给他。” 高壮汉子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道：“陈驰，你果然摔坏了脑袋，疯掉了。” 他认识我？陈驰微微一愣。不过这种情势下也不由得他再多说什么。他只能继续说道：“如果你怕了……” “我怎么会怕？”高壮汉子大笑起来，“就怕你输得哭着回去找妈妈！” 他把篮球抛回给陈驰：“来吧，我不占你便宜，你先攻。” 陈驰几乎忍不住要笑了起来。开玩笑吧，虽然换了一副身体，但自己毕竟是ncaa传统豪强主力控卫啊，基本的技术应该都还在，这种普通的大学生也会是他的对手？ 不过这种得意洋洋的想法在运球的瞬间就没了。他觉得浑身上下如同一款锈蚀的机器，竟然找不到过去那种球感！ 下意识想做一个胯下换手运球的动作，可浑身上下，从肩到指到膝盖到脚踝，宛如放置废弃了几十年的机器重新开动，每一寸每一厘都像是缺乏润滑铁锈遍身的齿轮吱呀作响。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篮球竟然差点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穿越”过后，自己日夜辛苦练习而取得的技术，全都离他而去了？ 高壮汉子盯他的眼神充满不屑，他忽然举得有些不妙——过去他纵横球场拥有三大法宝，力量碾压，干拔投篮，突破过人。可以如今这体重身高，以及莫名生疏的球感，恐怕都施展不出来吧！ 幸好，他能感觉到，那个能力还在…… 按理来讲，领域技是对千锤百炼的篮球基本技能的升华。可是陈驰明显已经失去了那些技术，却仍旧没有丢失这种能力，大概是因为，它的存在已经高出普通技术的境界。就像一个人在幼年时学会了游泳，那他终其一生都不会彻底失去这项技能。 他盯着高壮汉子，集中心力，体能充沛——四周喧嚣声远去，球场似乎变成方寸之地，他的眼里只剩下对手与那一小片区域。他感受到对方重心正随着自己运球的方向而微微摆动。手中的篮球落地，弹起，再落地，再度回到自己的手上。那一刻，仿佛时间变得很慢，篮球凝滞在空中，而陈驰的身体以某个极限的姿势向左倾斜，左腿大踏步跨出！ “别想过去！”高壮汉子立刻一个滑步，朝自己的右后方退了半步。看得出来，他的确拥有不错的基本功。 缓慢的时间在那一刻突然加速，仿佛又比平常快了一倍。篮球随着陈驰左手的动作倏然滑落，几乎贴着地面划过高壮汉子的身体，落入陈驰的右手掌控中。高壮汉子想要调整重心已经来不及了，脚下完全失去控制，竟然向后跌坐在地上！ “哦哦！”围观的学生们发出一声惊叹！ 领域技，“阿喀琉斯之踵”，又称“脚踝终结者”。 这是如今已出现的、极少数从未有人达到s阶的领域技之一。它的名字来源是希腊神话中全身刀枪不入、只有脚踝是唯一弱点的阿喀琉斯。它的作用是无论面对何种防守，也能迅速找到重心的弱点，并将对手晃倒在地，是超级过人能力。传说当对它的掌控到达s阶之后，无论怎样的敌人都会在摔倒的瞬间扭伤脚踝。 陈驰对“阿喀琉斯之踵”的掌控度仅仅为b，面对顶尖的nba防守球员仍然可能被化解。但是对手如果只是普通的中国大学生，那完全是绰绰有余。他淡淡一笑，心想——要挑战我，你还未够资格啊！ 可他立刻就笑不出来了——那个瞬间，他的左肩和右膝同时传来一阵剧痛。他忍不住呻吟一声，跌倒在地。失去控制的篮球颓然向前方滚去，被迅速站起身的高壮汉子拿到。 高壮汉子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莫名摔倒的陈驰，说道：“现在，该我进攻了！” 2、失败的斗牛赛 虽然现在对领域技还处于研究阶段，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持这样一个观点：领域技是对某项技术的升华，它会使得球员实力达到质变，但球员本身所具备的素质仍旧是领域技得以施展的基础与源头。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算将“冈格尼尔”能力给一个7岁的小孩，他也不可能投出20米开外的超远三分球，因为他根本不具备那种手臂力量。 领域技是“心、体一致”的技能。首先是要有千锤百炼的技术作为基础，再集中心力使自己精神达到某种境界，最后由身体来承担施展的重任。所以，虽然陈驰集中心力时仍旧可以拥有“阿喀琉斯之踵”，技术施展的时候身体却无法负荷。 当他是steve 的时候，领域技的掌控是一件意料之外却也自然而然的事情，从d阶飞速上升到b阶的同时，自己的身体素质也因为中学校队中科学的训练和合理的饮食搭配而日益强壮。1米91的身高与92公斤的体重即便是与nba球员对抗也不落下风，强壮的肌肉保证了当他用超出常人理解的方式晃动身体以调动对手重心时，自己的身体可以不受到伤害。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这个陈驰，这个普通的中国大学生，这个明显缺少锻炼又有些营养不良的少年人的身体，看来是绝对负担不起b阶的“阿喀琉斯之踵”的。有那么一个刹那，陈驰甚至有些抱怨自己的领域技掌控度怎么上升得那么快——若只是d级的话，或许现在还能够施展吧。 陈驰缓缓地爬起来，左肩与右膝依然隐隐作痛，不过并无大碍。刚才的剧痛不是实质性的受伤，而是身体的警告。 他站在高壮汉子面前，双手摊开，双腿微屈，降低重心，挺直腰板，摆出了标准的防守姿态。 高壮汉子却没动，他只是冷冷地说：“陈驰，我不想羞辱你。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你道歉向他，我就退出。” 陈驰从来都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过去一个人在人高马大的黑人与白人中间夹缝求生，身为华裔的他本来备受歧视，却从未向任何人低头。 更可怕的校园霸凌他都经历过。那些挥舞的拳头，夹杂着恶毒的咒骂……他可以被击倒，被摧毁，却不容许在还未尝试的情况下就主动认输。 高壮汉子的脸色原本就不好，这时候显得更加阴沉了：“你要自取其辱，我就不客气了。” “来吧。”陈驰毫无惧色。 “另外，你说话真是颠三倒四的……”高壮汉子说话有些刻薄，“虽说有可能是因为摔傻了，但我必须思考一个问题——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堕落到连话都不会说的阿猫阿狗都能来读了？” 没等陈驰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高壮汉子已经开始发动进攻——左脚朝前跨出半步，瞬间放球，身体前倾，刹那间右肩就到了与陈驰平行的位置！ 陈驰的神色一凛—— 这家伙绝不是普通的野球场篮球爱好者！即使是放眼这块球场，这个高壮汉子也是佼佼者。 水平的高低是相对的。事实上在陈驰的眼中看来，对手的动作仍然是破绽百出。可无奈，身体肯定跟不上意识。高壮汉子只需要肩部稍一发力，就将陈驰顶开半步，然后直接收球上篮。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从运球到最后得分，用时不超过三秒。 1：0. 得分后的汉子仍旧面无表情，仿佛冲破陈驰的防守不过是理所应当的事。他将篮球扔给陈驰，自己站回了防守的位置上，下巴微微一扬：“该你了。” 相比陈驰的如临大敌，高壮汉子显得漫不经心。陈驰开始运球，似乎比刚刚顺畅了一些。 篮球弹起，在指尖微微一停，陈驰突然顺步跨出。高壮汉子侧身想挡，陈驰突然接上一个背后换手——换手之后略有不顺畅，篮球弹到了稍远的地方。不过无妨，因为高壮汉子毫无防备，陈驰跟上两步甩开了他。 高壮汉子的脸色微微一动，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陈驰的感觉却很爽——第二次触球虽依然生涩，但明显比刚才要好了很多。说不定再打上一会儿，过去的技术就都回来了。 甩开对手半个身位之后，眼前已是一马平川。陈驰右手托球，起三步上篮—— 篮球刚刚离手，便被身后紧追不舍的对手一巴掌扇到了篮板上。 那为数不多的围观者们继续发出惊呼。 “好了，到我进攻了。”高壮汉子拿着球，走出三分线。 这场斗牛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刚才吃了一次小亏过后，高壮汉子的态度认真了起来，于是陈驰再也没有找到突破的机会。而在防守端，对手根本不用太多变化，一个起步接一个身体接触就可以制造出投篮的空隙。 这种场面便有些让人感到索然无味了。围观的学生们陆续散去。而当比分来到4：0、又轮到陈驰进攻的时，他终于忍不住，再度施展出“阿喀琉斯之踵”—— 同样是观察对手重心。心力所至，防守球员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他都明察秋毫。篮球在指尖打着旋儿，粗糙的球面刺激着他。陈驰肩膀微微晃动，对手则如牵线木偶一般跟着他摆动。陈驰还未跨步，高壮汉子的脚下已经有些乱了。 然后，篮球从陈驰的指尖脱离，向前弹出一大截，直接落入高壮汉子的手中。 陈驰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不仅是身体无法负荷……因为下意识地惧怕那种疼痛，就连心力也无法完全集中。这一次的“阿喀琉斯之踵”，在对手没有施加任何防守压力的情况下，只施展了一半便彻底失败。 不过陈驰立刻打起精神：“你的轮次了！” “还有必要比下去吗？” “我还没有输……” 高壮汉子将球抛起，篮球落在他食指指尖打转：“难道你没注意，你想帮助的那个人都已经悄悄跑了，连个‘谢谢’都没说，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受辱？” 陈驰一愣，这才注意到，周围围观的人早已经散得差不多。刚才那个神情阴郁的瘦弱少年也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呃……那个家伙，的确是有点……不说义气……”陈驰觉得有些尴尬，“哦不，我的意思是不讲义气……” 他心里面把汉语中的“说”和“讲”的意思掂量了一遍，觉得头有点发晕。 “你是白痴吧。”高壮汉子转过身子，“你知道刚才在做什么吗？” “在帮一个可怜人，他正被你欺负……” “你真的够了。”高壮汉子觉得自己都快被他气笑了，“滚吧滚吧，我不想理你。” 陈驰还想和他理论两句，但看了看天色，似乎有些不早了。他想到自己还要赶回宿舍楼拿手机，于是也不去呈口舌之快了——当然，以他的汉语水平，估计吵架也肯定不是对手。 他只能在心里把对手骂了个痛快，尤其是某个以“f”开头的单词为多。他想，等他找回原来的身体之后一定专门来一趟江州财经大学，1对1把这个飞扬跋扈的汉子打得怀疑人生。 在去寝室楼的路上，陈驰一直在回想刚才的场景。自己的汉语好像是有点毛病，有些词句顺序、语法规则还没改过来，不过他明明学过不少汉语骂人的话，为什么刚才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呢…… 自怨自艾的他其实不知道，人生有三大事后总感觉没发挥好的事件：和喜欢的人聊天，考试，以及吵架…… 此时此刻，那个高壮汉子正一个人站在篮球架下，右手下意识地拍着篮球，目光落在陈驰远去的背影上。 他想起第一个球——陈驰做出一个幅度极大的变向突破动作。看上去并不花哨，可对时机的掌握妙至毫巅。自己的身体随着对方的轻轻摆动，来回两个动作之后便站立不稳，仿佛对方在自己身上牵着一根线，手指勾拉便操纵了自己的重心…… 那种技术……难道是“阿喀琉斯之踵”？ 不……高壮大汉立刻否认了这个想法。自己当时的跌倒应该只是个意外。如果对方真的拥有这样的才华，恐怕已经拿着校队给出的全额奖学金、挥汗如雨训练准备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了吧。 自从中国效仿美国实行选秀制度之后，大学生篮球比赛的水准直线上升，近几年来已带动整个国家篮球水平进步。再加上“领域技”似乎也格外青睐中国球员，如今来看，中国篮球已经隐隐有了超欧赶美的趋势。 与之相对的，大学为校队队员提供的奖学金相当丰厚。陈驰若真的坐拥“阿喀琉斯之踵”这种变态能力，没有理由还像现在这样的…… 3、我要回去！ 陈驰走到环湖五栋寝室楼下的时候，宿管大爷正闲适地躺在门口的凉椅上摇着蒲扇。太阳下山之后，江州的空气中漂浮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大爷眯着双眼，脸上每一条沟壑都舒展开来。 见陈驰回来，他开口问道：“小驰啊，听说你今天从楼梯上摔下来，还住进医院，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没事的大爷。”陈驰冲他笑，“我现在感觉很好，一根头发都没有受到伤害呢！” “什么大爷！谁是大爷！”宿管挥舞着蒲扇跳起来，张牙舞爪，“你来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了，我只比你们大20岁，叫我孙叔！叔！” “是的大爷，我错了大爷……”陈驰抱头鼠窜。都冲上了三楼，还能听到宿管的咆哮：“什么叫一根头发都没受伤，那叫‘毫发无损’！现在的大学生都是不读书的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陈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见那个怪物一样的宿管没有追上来，长出一口气。 回到自己所住的604宿舍，刚打开门，一个满脸带笑的大胖子便扑了上来，搭着他的双肩上看下看：“小驰你你你你还好吧？刚才我和汪灏去医院，护士说你连出院手续都没办就跑了。我们还担心你遇到了什么事呢！” 在他的身后，带着高度近视眼镜、对着电脑聚精会神的高瘦青年开口说道：“杨宁你放手吧，小驰说不定会被你压死了。” 杨宁松开手，陈驰也来不及多说什么，扑向左边的书桌。 江州财经大学的宿舍是四人间，下面是书桌和衣柜，上面是床铺。陈驰把书桌翻了个遍，没有找到手机，于是又爬到上铺，将床铺搅得乱七八糟。 杨宁目瞪口呆：“小驰，你在找什么……” “我的手机。” “你的手机……为什么要去我的床上找？”杨宁继续处于石化状态。 “……”陈驰默默地从床上跳下来，冲向右边的书桌。 “别别别……”杨宁急忙阻止，“那是张科的床！他打球回来看到别人乱翻他东西会杀人的！” 陈驰立刻一个急刹车，转向汪灏的对面。 这一次，杨宁没再说什么。陈驰从抽屉里翻出一个iphone 6s。这款2015年上市的手机已经算是老古董了。陈驰熟练地解锁——幸好他没有设置锁屏密码。 可是他刚刚输入一个“0”，就愣在了原地。 打给谁呢…… 他从小没有父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院的人们就是他的亲人，他可以去联系他们。或者是找自己的教练，过去的队友，甚至是那个在入学那天不断朝自己抛媚眼的拉拉队长…… 可问题是，他一个人的电话号码都不记得！ 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把号码存进手机，谁还会花心思去把它记到心里呢？ 他本可以利用同步功能，将储存在云端的电话号码同步过来。但要命的是，他竟然想不起密码了！一旦他试图回想，立刻就会头疼欲裂，仿佛有一把锥子在使劲地凿。 不仅仅是手机云端的密码，就连自己曾经那些社交媒体，比如推特啊ins的密码他都想不起来了……虽然他早就听说过，因为防火墙的存在，在中国也登不上那些网站。 完了完了，自己难不成真的摔坏了脑袋？ 陈驰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杨宁都担心他是不是站着晕了过去，他忽然将手机丢到一边，又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杨宁看他忙活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怯生生地问：“你……又在找什么？” “笔记本电脑。” “你……你根本没带笔记本电脑来上学。” 陈驰的动作一滞，转过头来盯着杨宁：“那你的呢？” “在……在书包里……” 陈驰二话不说，将杨宁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连上网，登陆北卡大学官方网站，终于在某个页面里找到了教练的邮箱。 “给我邮箱号！快！”他说。 “哦……好……”杨宁显然被陈驰的举动吓到了，唯唯诺诺地登陆自己的邮箱。 陈驰原本决定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告诉教练。但是当他刚刚敲出“dear”这个单词，手却停住了。 他要怎么说？告诉教练自己穿越了？告诉教练那个躺在医院里的家伙不是自己？教练恐怕会把这封邮件当成某个疯子的呓语而直接删掉吧！ 陈驰捂着头，坐在位置上发呆。 究竟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别人相信自己所说的，相信自己就是那个steve ，而不是一个精神分裂的陈驰呢？ 手机铃声响起，杨宁伸手戳了戳他的背：“老张的电话。” “老张是谁？” “老张啊！我们的辅导员啊！”杨宁看陈驰的眼神明显不对，“完了，小驰，你不会真的摔傻了吧……” 陈驰拿过电话，出人意料的，电话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是陈驰吗？” “是我。” “我是张老师，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你的助学贷款和生活补贴批下来了。” 陈驰本来不想理会这些杂事。他挂了电话，继续字斟句酌，想努力写出一封感情真挚又说服力足够的信件。倒是杨宁着急了：“小驰，你怎么还不去找老张啊？” “别管我。” “什么别管！你知不知道申请最高额度的生活补贴多么不容易！本来我们学院的名额已经被关系户占了，老张看在你是个孤儿的份上，拼了老命去给你申请了下来，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啊？你要不去签字确认，过了今天，名额可又被拿走了！” 陈驰微微一怔。 原来这个大学生也是孤儿。自己在美国可以依靠奖学金衣食无忧，这个大学生恐怕只能依靠来之不易的助学贷款和补贴才能生活下去吧。他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子里去，到时候这个陈驰醒来，发现补贴说没就没了，又该怎么办呢？ 他感到同病相怜又于心不忍，所以将自己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去行政楼找老张去。 “老张”是个很年轻的女性辅导员，他不知道为什么杨宁会给她冠以这么难听的称呼。 从老张那里，他也大概知道了些关于这个陈驰的情况—— 陈驰是江州本地人，从小父母双亡，由祖父抚养长大。然而祖父也在他开学之前因病去世。也就是说，如今他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孓然一身了。 因为家境贫穷又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老张才会那么积极地为他申请下来助学贷款和每个月1000块钱的生活补贴。 从行政楼出来，陈驰靠着墙，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他在这边是个穷小子，根本负担不起去美国的行程费。也就是说，想要直接去医院见自己“本体”的愿望实现的几率非常渺茫。 可是如果留在这里，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服美国那边的熟人，让他们相信steve 竟然穿越了。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明明身为“the e”，那么大好的前途，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重新回到美国…… 墙上的一张海报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全球快餐巨头肯当劳主办的3v3校园篮球赛的海报。三天后，江州财经大学分赛区的比赛就将打响。比赛海选采取自由组队、自由报名的形式，直到选出64支获胜队伍，然后开始进行单场淘汰赛。 原本这种比赛不会引起他的兴趣，可海报下面明明白白写着，获得前三名的球队队员将由机会被选入江州财经大学校队。而寒假，校队将去美国参加集训…… 美国！ 陈驰几乎跳了起来。这可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一路飞奔回寝室，在宿舍楼下顺口喊了句“大爷好”，引得宿管又是一阵咆哮。他打开宿舍大门，大声喊道：“杨宁！汪灏！我们组队去参加肯当劳3v3校园篮球赛吧！” 杨宁正坐在桌前大口大口啃鸡腿，桌上还摆着两个汉堡一包薯条和一杯可乐。闻言他几乎被呛到：“你在开玩笑吧？虽然我和汪灏喜欢看nba，都你看我们像是打篮球的人吗？” “你是指自己太胖？没有关系，我认识比你胖得多球技却很好的人！他比你更像一个球，但是连我都防不住他，因为他的灵活！” 杨宁翻了翻白眼：“这听起来怎么都不像表扬……” “没关系的，打球反正还能减肥，不是吗？”陈驰伸手去摇杨宁的肩膀，“走吧走吧走吧别吃了我们练习去！” “别别……咳咳咳……汪灏你快说两句……” 汪灏依旧聚精会神盯着自己的电脑，连头都没有偏：“你想组队打比赛的话，应该喊张科啊！那家伙可是篮球高手，据说校队的教练邀请过他好几次，只是他一直不愿意去。” “是吗？他这么厉害？”陈驰眼神发亮，“他在哪？为什么还没回寝室？” “谁在叫我？”身后有人说话。 “张科，你回来了！”杨宁嘴里塞满了肉，说话含混不清，“你和小驰组队参加比赛吧，赶紧把我解救出来。” “对，我们参加比赛去……”陈驰转过身子，然后大叫一声，吓得杨宁手一哆嗦，鸡腿差点掉地上。 “怎么是你！”陈驰大喊。 张科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驰，没有说话—— 他竟然，就是那个在球场上与陈驰斗牛的高壮汉子！ “是……是不是有句话叫……不是仇人就不会见面？”陈驰喃喃地说。 “那叫不是冤家不聚头。”杨宁看陈驰的眼光充满无限的同情，“完了，你真的摔坏脑袋了……” 4、不融洽的寝室关系 “张科，我们组队去参加肯当劳的比赛吧！凭你的技术，一定可以轻松拿冠军的！”陈驰一边恭维着对方，一边在心中腹诽。没办法，站在别人的屋檐底下，总得要低下头才行——就算是面对一个喜欢恃强凌弱的家伙，自己也得放下面子。 这只是暂时的……一个好人想要报仇的话，就算是十年后再回来也不晚！他愤愤不平地想。 张科才懒得管陈驰心里头这些幽远的心思。他将篮球放下，换上拖鞋，脱掉外衣和运动裤，取下浴巾，走向厕所。 “走吧走吧我们组队去。”陈驰的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努力让自己眼里闪烁着真诚的光芒，“用你的技术，配合我的……呃，我的经验，再随便加一个人，冠军不是一伸手就抓过来了……” “你说的是手到擒来？”杨宁弱弱地在旁边插了句。 “我当然会去参加篮球赛，因为前三的队伍有机会加入校队。”张科在厕所门口停下脚步，终于开口，“不过我并不打算和你这种白痴组队。” “我……” “好了，我要洗澡了。难不成你还想围观？” 张科吓得退了半步。张科“砰”得一声，重重关上门。 “哎呀哎呀。”杨宁凑了过来，“好奇怪，你们俩的关系怎么好像搞得很僵？” “大概……恩，我们八个字不合？” “是八字不合……” “有区别吗？”陈驰板着手指，“据我所知，‘个’字在汉语里作为量词，有时候可用可不用，不过意思不会变。比如三个人，也可以用三人……不过你倒是给我说说，究竟是哪八个字？” 其实这也不能怪陈驰。毕竟来孤儿院教他汉语的是大学生志愿者，自身水平就有限。陈驰能凭着努力将汉语水平提升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汪灏刚刚结束一盘游戏，推了推鼻尖的眼镜，“前几天入学的时候，你们相处得还算和睦啊。” “谁知道呢。”陈驰并没有把他们在篮球上的冲突说出来，“大概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坏事刚好被我撞破了，所以才会觉得不爽吧。” “做什么坏事？不至于吧。”杨宁说，“张科是个蛮仗义的人啊。比如说他还……”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陈驰摆摆手，“还是说正事吧。杨宁，汪灏，我们组队去参加比赛吧！” “怎么又回到这个话题了……”杨宁欲哭无泪，“我们真的不太会打啊……” “随便打打就好啊！你们不会，那些人也不见得怎么会。”陈驰想起他在球场上看到了学生们的平均水平，觉得心里头还是有底——当然，可能他并没有真正认清楚如今自己的实力——“有我在，至少进个前三没问题吧！我要求也不高，你们只需要在球场上认真防守，别被轻易突破，进攻的时候帮我挡下人，跑跑位，然后把我传过来的球投进去就好了……” 杨宁满脸黑线：“我怎么觉得这个要求很高……” 汪灏的注意力再度被游戏吸引了进去。他的手熟练地点击着鼠标和键盘，没有回话。 “拜托了，我们是朋友吧？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打完比赛，我不会亏待你们的！我请你们吃饭！”从资本主义国家回来的陈驰深谙一份激励一份付出之道，“不，不仅仅是吃饭。这样，现在虽然我很穷，但等我有钱了，我送你们一人一辆车……” “原来你知道自己很穷啊。”刚洗完澡、走出厕所的张科淡淡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 张科面无表情地擦着头：“我还以为你这两天中彩票当暴发户了，原来还是老样子啊。告诉我，你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给他们一人买一辆车？” “张科，你不觉得揭人的短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吗？”陈驰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只是想提醒一下你。”张科说话很刻薄，但语气却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与他无关的客观现实，“摔坏了头不要紧，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忘了，会很让人头疼的。” “好了好了，别吵了。”杨宁见势不妙，赶紧过来打圆场，“陈驰，我们答应你，反正就当是去锻炼锻炼身体。比赛什么时候开始啊？” “三天后。” “没问题。喂，汪灏，说好了啊，到时候我们和小驰一起组队参加比赛……” “哦。”汪灏的眼睛依然没有离开电脑。 见室友都出来劝和，杨宁甚至“牺牲”自己答应了陈驰不合理的要求，张科也见好就收。他双手一搭，没有借助梯子就轻轻巧巧地翻上床。 陈驰目测了一下，张科这家伙的身高应该在1米9以上，身上肌肉紧致，宽肩窄腰，看不到一丝赘肉，显然是经常运动。再加上他还算不错的篮球技术，陈驰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这家伙人品有些问题，他们能够组队的话，获胜的概率应该高很多。 陈驰打开自己的衣柜，贴在柜门内侧的海报吸引了他的注意。 黄色皮肤，琥珀色瞳孔，精干的短发，身穿北卡罗来纳大学白色13号球衣，肌肉发达，目光坚毅。海报的右上方，写着这个球员的名字：“steve ”。 陈驰看着海报中的自己，而海报中的自己也凝视着他。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仿佛隔着幽远的时空。 “又在对着自己偶像许愿啊？”杨宁说。 “什么？”陈驰没反应过来。 “这个，史蒂夫·陈啊，中文名和你同名的ncaa希望之星。”杨宁说，“来报道的第一天你就把他的海报贴在柜门上，每天晚上你都要向着他许愿。” “许愿干嘛……”陈驰心想我还没死呢，为什么向我许愿。 “大概意思是你想向他那样一往无前吧……作为黄种人，能在被黑人垄断的项目中打出一片天，本身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吧？他面对那么多挑战，球场内球场外的，歧视或者强劲的对手，却从未退缩过。你说你一直关注着他，希望自己的人生也能像他那样勇敢无畏。” 陈驰觉得有些感慨。他知道自己一直处在聚光灯下，也知道肯定有不少人是自己的球迷。但是听到原本这个身体的主人对自己的看法之后，他竟然有些感动。 “既然这么喜欢我……这么喜欢他，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想过好好练练篮球呢？” “张科也问过你这个问题啊，你说，你别无选择。”提到张科，杨宁的声音微微压低了些，似乎害怕再度挑起这两个人的怒火，“你说你所处的环境教育资源太差，光是想要考进咱们学校就已经拼尽全力，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闲去想其他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杨宁看他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好不容易拼尽全力考进咱们学校，却摔坏了头，这孩子，实在太可怜了…… 虽然他们年龄相仿，但是陈驰身体瘦弱，又长着一副娃娃脸，很轻易地就让杨宁他们产生某种怜悯的情绪。 陈驰微微握拳。 “所以你突然说要组队去参加篮球比赛的时候，我确实是惊呆了……不过现在想想也对，大学嘛，生活总要丰富多彩些对吧！如果就像高中一样，除了读书就是读书，那多没劲……” “他出车祸了，你听说了吧。”陈驰低声说。 “我看了新闻了。不过你放心，现代医疗技术那么发达，他一定会挺过来的。”杨宁拍拍他的肩。 “恩，他一定不会有事的。”陈驰咬着牙说，“我……我一定会回去的！” “什么？” “没事。”陈驰关上柜门，上床，“准备休息吧。” 他的床挨着张科的床，两人睡觉时处于脚对脚的状态。陈驰躺下之前看了眼张科，对方正专心致志地玩着ipad。 他摇了摇头——由于他的关系，寝室关系变得不是那么融洽。只能先给这个陈驰说声抱歉了。 5、晨练 早上六点过，陈驰就醒来了。 前nba著名球星科比·布莱恩特的名言：“你见过凌晨四点钟的洛杉矶的样子吗？”意思是他每天早晨四点就会出发，去训练馆训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洛杉矶街道早上四点的黑暗仍然没有改变，但他却已变成了肌肉强健，有体能、有力量，有着很高投篮命中率的运动员。 陈驰当然没有这么勤奋。事实上，作为“被神选中的人”，小小年纪就拥有b阶领域技的球员，他完全有理由抱着天赋睡大觉。不过幸好，他到底养成了6点起床7点训练的良好作风。 虽然身体不是自己的，但生物钟仍然保持了下来，并且似乎并没有受到所谓时差的影响。陈驰坐起身，天已经亮了。温柔的朝阳洒在靠窗的汪灏连上过。他咂咂嘴，看起来正在做什么美梦。 床身轻微地震动，另一个身影敏捷地跳下床。陈驰定睛一看，那竟是张科。 两人穿衣，洗漱，彼此无话，甚至不肯多看对方一眼。只是在抢着进厕所的时候，两人的手同时搭上厕所的门，僵持在门口。他们恶狠狠地瞪着对方，谁也不肯先让步。 “你给我让开！”陈驰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毕露。 “该让开的是你。”张科的声音要淡定一点，但语气不容置疑。 陈驰握拳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嘿，别嘴硬了，你已经撑不住了吧？” 张科脸色苍白，索性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终于还是陈驰做了妥协。他将手一松，说道：“算了，我们不如先让杨宁进去，咱们猜拳定胜负。” 杨宁？ 张科微微皱眉。这个每天不睡到日上三竿不罢休的家伙今天居然起床这么早？ 趁着张科些微分神的刹那，陈驰一步跨进厕所，将门反锁。奸计得逞的他忍不住笑出声：“嘿嘿，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从厕所里出来后，陈驰假装没有看到张科“要将你碎尸万段”的表情，乐呵呵地戴上放在书桌上的护腕，然后去换球鞋。 在清点球鞋时，陈驰还微微有些吃惊。作为一个家境贫困又很少打球的学生，他竟然拥有一双阿迪达斯的d-rose7代的战靴。 这是阿迪达斯为nba球星德里克·罗斯打造的战靴，也是自己还是steve 的时候最爱的球鞋。罗斯于2011年当选nba常规赛mvp，是联盟历史上最年轻的mvp。他招牌的变向突破、空中折叠极具观赏性，也给那时候还在读小学的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惜的是，罗斯随后遭遇了毁灭性的伤病，导致他再也无法回到巅峰。当人们感叹再也见不到曾经那个“风城玫瑰”之时，“领域技”的出现让沉寂数年的他再度回到一线巨星的行列。 罗斯的领域技名叫“不屈”，是一种强行无视体能消耗与伤病侵袭的技能。目前为止的研究普遍认为这种领域技更多的来自于队员的精神力，即对比赛和胜利的渴望压倒了对疼痛与疲惫的感知。 但是，这种领域技的副作用是显而易见的。疼痛是身体的警告，告诉你哪里受伤了，告诉你到达极限了，告诉你身体有隐患，告诉你该休息了……缺乏痛感的人是危险的——比如，被刀割伤而不自知，心脏疼痛没有感觉，被火灼伤也没反应，在这种情况下，会让身体受到严重的损害。 “不屈”便是这样。它会让比赛中的身体处于极度疲惫和没有防备的状态，诱发潜在伤病或者加重已有伤病。尽管尚无实例，但已有不少学者认为，每使用一次“不屈”，就会增加球员在下半辈子瘫痪的风险。 每一个夜晚，罗斯都张开自己的领域，用燃烧生命的方式重现当年那种风驰电掣华丽如风的篮球。他那么热爱这项运动，那么渴望胜利，不允许任何时候自己不全力以赴就输掉比赛。 而据媒体报道，每一场比赛之后，罗斯都会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他需要花数倍于普通球员的时间来恢复，并且忍受更加可怕的肌肉与关节的疼痛。 但是他……凛然不惧。 陈驰一直追随着他，追随着那种炽热到足以烧灼旁观者灵魂的热爱。 这位少年也买了同样的球鞋，看来他果然是自己的铁杆粉。陈驰决定了，等他恢复了身份，就会立刻找到这个少年，全力资助他。 可是在穿鞋的时候，他觉得稍微有些不对劲。脚底的缓震、脚踝的包裹感和他熟悉的那双球鞋完全不同。他忍不住把鞋脱下，仔细观察。这时候他才发现，脚后跟处印着的阿迪达斯的标志下面，写着的确实自己不认识的单词—— “dasabi”。 “大……大撒……”这可为难了陈驰。面对这种并不怎么符合英文规范的单词拼写，他竟然一时半会读不出来。 “那上面写的是‘大撒比’。”张科抱着篮球出门前冷冷地丢下一句。 陈驰满脸黑线——不仅是因为手里捧着的是羞耻的山寨货，更是因为他隐隐约约记得那三个字在中文里仿佛是骂人的话。 不过就算是山寨货，他也别无选择。总不能穿着布鞋或者跑步鞋去打球吧。他再仔细看了看，这双“dasabi”虽然山寨，但鞋底好歹比较厚，看样子对付楼下的水泥场地应该还是游刃有余。 为自己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陈驰终于下定决心穿上球鞋。可是等到出门的时候，他又傻眼了—— 他没有篮球啊！ 寝室里唯一的篮球是属于张科的，他刚才已经抱着球走了出去。这种时候去找别人借球显然也不现实。一来他并不认识其他人，二来，他深深地知道“起床气”这种东西是多么可怕。当他还在读高中的时候，某个他曾经心向往之的大学就发生过因起床气掏枪威胁室友的故事，吓得他后来果断拒绝了那所大学提供的奖学金，加入北卡。 没办法。当张科开始认认真真练习中投的时候，陈驰只能一脸怨念地围着操场跑圈。张科开始在五个点位练习定点三分，陈驰仍然在跑圈。张科开始练习简单的突破上篮动作，陈驰还在跑圈。 并不是因为他想不到其他的训练方式了，而是因为他一边跑圈，一边无不妒忌地瞪着张科，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跑了很长时间。等到大汗淋漓停下来休息时，他才发现，原来这具身体的体能状况比他想象地要好。虽然外表看上去有些瘦弱，但也许它原来的主人保持了良好的运动习惯。总之就算长着一张娃娃脸，但绝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小孩子。 这个时候张科也在休息。感受到了来自旁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他站起身，捡起球，看着陈驰。 陈驰微微一怔，以为这家伙良心发现，愿意把球借给自己玩一会儿。可等他满怀希望准备迎上去的时候，张科一言不发拿着球，回寝室了。 清晨的江州还有一丝丝凉意，陈驰站在篮球场边上凌乱。 他居然指望这种堂而皇之搞校园霸凌的家伙有良心？陈驰觉得自己穿越过后，是不是连智商都被狗吃了。 他有心不甘心地又在球场上转悠了一会儿，看会不会有其他的人下来打球，自己可以去蹭一下。但他只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或者拿着书或提着早餐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没有谁闲着无事大清早来打球。 他只得怏怏不乐地回寝室。恰好张科已经冲了个凉背着书包出门。汪灏和杨宁仍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上课时间是8点，现在已经是7点45了。课表显示今天头两节课是大学英语。陈驰并不觉得自己有学习那种课的必要，而另外俩人大概也已经铁了心要逃课了。 陈驰轻手轻脚地清点了下自己的“财产”。老古董的iphone 6s，两百块的现金，银行卡里还剩下大约300块钱，没有信用卡。一个大麻布口袋里装着换洗的衣服，三双山寨品牌的鞋子。这大概就是他的全部资产了。 申请的助学金大概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到账。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他得靠着这500多块钱过活，不太可能拿出多余钱去买篮球。 张科的球很随意地摆在地上，仿佛有着很特别的吸引力。于是陈驰起身，又坐下，一边在说服自己悄悄用一下不会被发现，一边自尊心不允许他用这种方式向张科屈服，一方面又觉得偷拿别人东西是很没有道德的行为。直到杨宁去上厕所，他仍然处于极度纠结的状态下。 “你干嘛呢？”杨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起床了？” “不啊，上个厕所继续睡。” 杨宁正要上床，被陈驰一把抓住：“再过两天就要比赛了，快起来，该去训练了！” “啊？还要训练啊？” “当然啊！”陈驰说道，“我们的目标是得到前三，不训练下怎么行！你们……我们不是常常说，有准备就不会害怕吗！” “……你说的是有备无患吧？” “对对，就是那个意思。”陈驰看了下手机，已经9点过了，“别睡了，你看都几点了。咱们随便练练，到11点半就去吃饭……” 杨宁一脸生无可恋：“你想怎么练？就咱们俩？” “当然是要叫上汪灏！不过……”陈驰的声音稍稍放低，“不过他还没有醒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叫醒不就成了。”杨宁伸手使劲推了推床上的汪灏，中气十足，“别睡了，快起来，小驰说要去训练！” 汪灏睁眼，豁然坐起。陈驰吓得脸色苍白，一睁眼功夫已经躲在了柜子后面。 他盯着面无表情的汪灏，心想这家伙会不会也掏出一把枪来……不对，这是个不允许私人持枪的国家，那会不会掏一把刀出来。 杨宁：“……你干嘛呢？” 汪灏沉着脸，果然开始伸手摸东西了。杨宁背对着他，对一切茫然无知。陈驰顾不了那么多了，拉着杨宁，死命将他拖出寝室：“快逃命啊！” 虽说不少小说里都有过“死了之后就会穿回原来的世界”的设定，不过陈驰并不打算亲身冒这个险。 等到他们跌跌撞撞跑了出去，迷迷糊糊的汪灏抽出手来，将刚刚摸出的眼镜带上。眼前的场景由模糊变得清楚，却只看到杨宁在寝室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以及陈驰的惨叫声。 汪灏：“……” 6、相遇 陈驰觉得自己想了一个很聪明的点子。 他知道，由自己出面找张科借篮球肯定行不通，说不定还会被那家伙冷嘲热讽说一通。当然，以他的自尊，也不会去开口。但总得训练不是？他们专业的男生本来就少，正儿八经要打球的除了张科就没别人了——当然其他一些男生偶尔会娱乐下——所以也只有张科有一个篮球。至于别的专业……拜托，他连本班的同学都还没认全呢，更别说外人了。 所以陈驰就让杨宁出面，负责借篮球。张科可以不给自己面子，但总不能不给另外俩室友面子吧！就算是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主意，那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陈驰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他越想越得意，忍不住笑出声。 “小心！”杨宁大叫。 陈驰刚刚回过神来，就看到一个橘红色的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砰”得一声，被篮球重重地砸在脸上，仰面倒了下去。 “你没事吧！”杨宁和汪灏围了上来。 “你们到底在干嘛。”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按照你的吩咐，练习互相传球啊！” “你们是在练习怎么传到我脸上吗！！” “这不能怪我。”杨宁两手一摊，“是汪灏传的力量太大了。” “胡说。”汪灏扶了扶眼睛，不满地反驳，“明明是你走神了没接住。” “是你的错。” “你的错！” 陈驰觉得头大如斗：“好了好了不要吵了！练球去！” 他觉得这一定是上帝在惩罚他的“欺骗”行为，不然的话怎么解释这两个明明在老老实实地练习互相传球，怎么就会那么巧砸到了他的脸上。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杨宁没有说谎，他和汪灏一看就是基本上不怎么运动的，传球时动作极不协调，也完全掌握不好力道。两个几乎是门外汉的人在一边练习传球，“擦枪走火”也就不足为奇了。 然后进行其他练习，这让陈驰的心彻底凉了。这俩人运球时动作极不协调，普通的上篮都上不进去。投篮则是典型的“三八式”投篮，这种动作指的是双手握住球、食指与拇成两个立着的八字、五指张开、把球推出去，一般而言女生会用的比较多一点，因为女生的腕力不足。可是男生用这样的姿势就很难看了——更别说他们的投篮命中率实在是低得离谱。 陈驰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要带着一个多吃少动的胖子和一个沉迷游戏的宅男一路高歌猛进取得名次，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现在的自己，并不是那个拥有领域技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的steve 啊。 “我说……到比赛的时候，杨宁你比较……壮实，就多帮我挡挡人，汪灏你个高点，就去篮下抢枪篮板，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他只能这样吩咐。 嘴上这么说，心里面只能暗暗祈祷，不要遇到太强的对手。毕竟这个学校没有体育专业，篮球特招生大多已经进了校队，想来也没有必要来凑这种热闹。剩下的一些篮球爱好者，水品参差不齐，他们如果遇到的对手实力不强，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 除了祈祷，更重要的还是应该提升自己。所谓自助者天助，他从来不是一个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 当杨宁和汪灏去吃午饭的时候，陈驰依旧顶着略显恶毒的太阳，在篮球场上练习运球和投篮。 他从6岁开始打篮球，至今已经有十多年了，篮球早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那些技术，那些指尖的颗粒感，早已经融入他的血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可如今，经历了一次“穿越”和“脱胎换骨”之后，那些东西都离他远去。仿佛是切割掉了一部分灵魂，那种感觉，痛彻心扉。 他想把它找回来，就像是寻找已经破碎的灵魂的碎片，再将它们一点一点拼凑回去。他知道十多年的努力换来的技术与身体，不可能靠短短两三日就弥补。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驰一边下意识地练习着不断的胯下换手运球，一边想着自己的事。穿越后的自己球感堪忧，往往运上三四次就会掉球。不过令他惊喜的是，随着练习的增加，运球的感觉越来越好，某个刹那，他甚至以为过去的感觉都回来了。 可那也只是刹那的事。仿佛是一个上升的刻度表，到了某个高度便陷入瓶颈。 大概这是某种“回光返照”吧。十多年来的东西深藏于内心，缓慢释放，却无法立刻体现在身体上。 篮球再度从指间滑落，朝前方滚去。陈驰捡起球来，懊恼地投了一个篮。 没想到，他竟然投出了一个三不沾，眼看就要飞向路边经过的一个拿着饭盒的女生。陈驰一边喊着“小心”，一边冲上前去，在篮球砸上去的最后关头伸手将它拨开，自己及时刹住车，却因为惯性摔了狗啃泥，不过毕竟没有撞到女生身上。 女生花容失色，甚至没有道谢，就急匆匆离去。 陈驰起身，揉了揉火辣辣的膝盖，过去捡球，前方却出现一个人—— 他抬头，正对上张科的目光。 “呃……”陈驰忽然有种被别人抓了个人赃俱获的感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的？”张科冷冷地问。 陈驰的目光闪躲了下，又觉得现在认怂太没面子。于是他梗着脖子，大声说道：“谁乱动你的东西了？这个篮球是我找杨宁借的，他可没说是你的东西……” 好吧，这确实有些不仗义。 “我没说篮球，我是说你手上的护腕。”张科指着陈驰，“那是我前天晚上洗了过后顺手放你桌上的。” “……”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的陈驰恼羞成怒，将护腕褪下，扔给张科，“谁让你乱放东西的？我还嫌你弄脏了我的桌子耶！” 张科接过护腕，不为所动：“你刚才也承认了这个球是我的，对吧？” “我……” “那我就拿走了。” 张科单手将球抓起来，转过身子，只留给无言以对的陈驰一个潇洒的背影。 陈驰自然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个混蛋碎尸万段，却忽视了张科身边的同伴。他走了过来，冲着陈驰微笑：“你就是陈驰吧？我听科科提到过你。” 陈驰被这个昵称震住了，还没等他回话，张科略显凌乱的声音传来：“表哥，我说过不要这样叫我……” “为什么呢，我从小不都是这样称呼你的吗？”那人向陈驰友好地伸出手，“我叫龙宇，法学院大二学生，请多多指教。” 陈驰和他握了握手，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人。这是一个大概有一米八几的胖子，体型和杨宁有得一拼，分明应该是一个存在感很强的人，偏偏刚刚站在气场强大的张科身边时，存在感低得可怜。 与总是冷面冷眼的张科不同的是，这个胖子脸上一直挂着笑，像是乐呵呵的弥勒佛。张科说话尖酸刻薄，龙宇说话却温和得体：“陈驰同学，科科虽然说话比较难听，不过心地善良，你别往心里头去啊。” 陈驰撇了撇嘴，嗤之以鼻。龙宇大概没见过他口中那位“心地善良”的家伙昨天欺凌别人的样子吧。 “听说你也要参加3对3篮球比赛？不如加入我们……” “不！”陈驰和张科同时开口。 龙宇愣在原地，一脸懵逼。 “我跟他八个字不合，绝对做不了队友。”陈驰说道，“不仅如此，如果在比赛中相遇，我会毫不留情把你们淘汰掉的！” “表哥，别和白痴废话，我们吃饭去，下午还要训练呢。”张科头也不回。 龙宇笑了笑，也不气恼：“陈驰同学，这事是不能勉强的。但是如果你真的愿意加入我们，就来找我吧。” 张科和龙宇并肩离开，陈驰还隐隐听到龙宇的话：“你说他‘白痴’，大概是指的他有点一根筋吧？刚才你也看到了，他不顾自己受伤也不让球砸到别人，其实是非常善良的一个小伙子呢……” “闭嘴吧表哥，这种表面善良实则愚蠢的人才是最难相处的……” 陈驰翻了翻白眼。 很久很久以后，龙宇还会回忆起这一次相遇—— 在这个世间，每时每刻，无处不在地发生着无数次的相遇。有的只是擦肩而过，有的相遇却点燃了改变世界的引线。认识陈驰便是如此。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一条他曾无数次梦想却从未接近的道路，一点点浮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7、酱油队 比赛前一天晚上，陈驰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重新找回了steve 的身份，穿着白色球衣，在球场上飞奔。 耳边回荡着观众的加油声，队友和对手的脸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白色与黑色的球衣交错。 比赛已经进行到白热化阶段，对方派出两人夹击他。但陈驰凛然不惧，身为核心，早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特殊照顾”。 他没有传球，而是向着中线缓缓退后两步。深黑色的5号与6号一左一右迎了上来。篮球落地，弹起，嘈杂声逐渐远去，只剩下篮球敲打地面的声音，如擂响的战鼓。 领域张开，“阿喀琉斯之踵”。 于是时间像是变慢了，对方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清晰和有迹可循。显然，这俩人的配合还不够默契。5号继续上步向前，想继续逼退自己，而6号显然担心因进逼太狠而失去防守位置，所以站在原地稍稍犹豫了下。 就是那个刹那！他刚刚停住脚步的瞬间！ 篮球在陈驰的指尖旋转着，他俯下身子，如同见到猎物的豹子，朝6号的方向冲了过去！ 6号一惊，显然没有想到陈驰会如此果断。他下意识第想侧移阻挡。然而脚步刚刚跨出一小段，陈驰接上一个背后换手运球，堪堪在6号的面前停住。 6号感觉自己脚下拌蒜，仿佛是一根原本平直的绳在陈驰的引导之下被打成了死结。陈驰再次启动，体前变向，从6号身边通过。而6号摔倒在地的同时，也带倒了从另一边跟过来的5号。 陈驰成功晃倒两人，却也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他收起自己的领域技，眼前的场景恢复正常。已经无人阻挡，他一马平川杀入三秒区。 对方剩下的三名球员开始收缩，但陈驰没有传球的打算。所谓球星，就是要在关键时刻自己解决战斗。 收球，起跳，冲向篮筐，对方的中锋9号也同时跳了起来。陈驰没有退缩，强壮的肌肉保证了他并不惧怕和任何内线直接对抗。 眼看就要撞上去，对方的脸却突然变得清晰。那是一张典型的欧美人的面孔，眼神凶悍，左脸颊有一道醒目的刀疤。 某种极度恐惧的回忆从内心深处升起。陈驰豁然睁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大汗淋漓。 拿过枕旁的手机，现在才刚刚四点。而5个小时过后，肯当劳的3对3篮球比赛就会正式开始。 陈驰睡不着了，索性起床，到阳台上用凉水冲脸。等他抬起头来，发现张科也已经起床，坐在床上发呆。 浓厚的夜色下，那铁塔一般的身影竟显得有些凝重。陈驰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家伙，原来是那么看重这个比赛吗？ 他的目的是什么？也是因为想要借此机会加入校队吗？可是陈驰明明记得汪灏说过，张科本人拒绝了好几次校队教练的邀请。 是为了奖金吗？然而冠军奖金也不过1000元，还比不上张科一双球鞋的价格。那家伙看上去就不像是那么缺钱的人。 --------------------------------------分割线---------------------- 早上七点半，张科收拾好出门，陈驰叫醒了杨宁和汪灏。 经过他这几天的观察，发现这俩人并没有传说那么可怕的起床气，便稍微放宽了心。虽然自己仍然站在门边随时处于准备逃跑的状态，但毕竟不再是那一副宛若惊弓之鸟的表现了。 三人洗漱完毕，吃过早餐，换上运动装备，赶往篮球场。 在楼下，他们碰到了一个女生。她穿着清爽的运动装，白皙修长的大腿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她扎着利落的马尾，脖子上挂着一款尼康单反相机，笑嘻嘻地向他们打招呼。 “杨宁，汪灏，陈驰，你们这是要去参加比赛吗？” “是啊。夏兰兰，你这是要去当报道新闻？” “对啊，现在我是江州财经大学校报的实习记者，报道这次篮球赛的任务落在我身上了。”夏兰兰摇了摇手中的相机，“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看上去不像是打篮球的样子啊？” 汪灏虽然高却很瘦，杨宁虚胖虚胖的，陈驰则又矮又瘦像是个高中生。夏兰兰这样直言不讳地一说，杨宁的脸忍不住红了：“我……我们就是去玩玩，重在参与嘛。” “那你们加油！一会儿我来给你们拍照！”夏岚朝他们挥手，“我先走了。” 她朝着球场跑去，跳跃的马尾下露出柔和的颈部。杨宁看着她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才跟着汪灏和陈驰往食堂走去。 球场早已人声鼎沸，“肯当劳3v3校园篮球赛-江州财经大学站”的海报迎风招展。主办方在四个场地分别设立了报名点，不少人已经排好了队准备报名，更多的观众聚集在周围，张望，议论，有的评头论足，有的跃跃欲试。 “听说有校队的人也会来报名呢。” “不过据说他们教练有规定，主力队员都不允许来参加这种比赛……大概会有几个替补球员闲着无事会来的吧……” “那是校队耶，就算是替补，也够我们普通人喝一壶了吧。” 陈驰听着旁人议论，稍稍放心了点。少了那群专业或者半专业的人当对手，拿到前三的概率应该会大很多吧。 第一天是比赛的海选阶段，规则很简单：依照报名顺序依次上场比赛，总共4块场地同时进行，直到选出64支优胜队，进入第二天的淘汰赛阶段。比赛时间是上午9点到12点，中午休息两小时，下午两点开始。 同学们对比赛的热情超乎陈驰的意料。他们是8点半左右来到球场，报名处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他们领到号之后就在旁边等待。轮到他们的时候，已经11点过了。 “学生证，身份证……好了，你们的队伍名字是什么？”工作人员很热情。 “还要有队名？”陈驰一愣。 “对啊，不然我怎么登记？” 陈驰还没说话，杨宁已经笑嘻嘻地围了上来：“我们叫酱油队！” 工作人员埋头登记，陈驰则望向汪灏：“酱油？是调料吗？可是我们又不做菜……” 汪灏本来还想说点啥，但是被杨宁笑嘻嘻地拉开：“这个队名的意思就是打完球我们就能吃饭了……” “不是才吃了早饭吗……” “明明都已经到中午了。我觉得我又饿了。” 杨宁站在球场上，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食堂。 “所以这就是你起这个名字的理由？” “民以食为天嘛。” “行了行了，赢了比赛，随你怎么吃。”陈驰说，犹豫了下，又咬咬牙补充了一句，“我请客。” 说这话的时候，他竟然下意识地想起张科——若是那家伙听到了，估计又会拿“贫穷”来讽刺自己吧。不过陈驰倒是下定了决心，下次张科如果再敢这么嘴欠，自己非得上去和他打一架不可。 他们三人在球场上等了两分钟，对手也就位了。 相比各自穿着简单运动衫、甚至连正儿八经篮球鞋都没有的陈驰、杨宁和汪灏，对方明显专业许多。他们统一穿着黑色的球衣，球衣的后背上分别印着“faith”（信仰）、“glory”（荣耀）、“loyalty”（忠诚）。 猜硬币之前，这三人围成一个圈，将手叠在一起，大声叫道：“一，二，三，加油！” 声音震天，让陈驰感到一脸懵逼，杨宁却被震得瑟瑟发抖。 汪灏把眼镜取了下来，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陈驰瞥了一眼那边的记分牌，工作人员正工工整整地用粉笔写上“荣耀队vs酱油队”，围观的群众们在一边嘻嘻哈哈。 等到对面三人赛前动员会完毕，双方猜硬币，陈驰获胜，由他们先开球。 信仰君的身高最矮，和陈驰差不多，于是理所当然的地站在了他的面前。荣耀君个子最高，于是主动对位汪灏。剩下一个忠诚君满脸凝重地跟上了杨宁。 “你就是王牌吧？”忠诚君一开口就是满满的中二气息，“放心吧，我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轻松得分的。” 杨宁吓得赶紧朝旁边躲开两步，恰好迎上陈驰的传球，于是他躲闪不及，篮球砸在他的脸上，弹出了界外。 “漂亮的防守！”信仰君和荣耀君打了鸡血似得大喊。 杨宁委屈地看着陈驰：“小驰，你这是公报私仇吧……” 陈驰却是满脸黑线：“杨宁同学，你的走位确实是……有些飘忽啊。” 对方发球，由信仰君传给忠诚君。陈驰一边跟着忠诚君朝球场另一边跑去，一边不忘吩咐杨宁：“记住我说的，防守时重心放低……” 然后他就听到“刷”的一声。回过头来，才发现忠诚君干净利落地过掉了杨宁，轻松上空蓝得手。 0：1. 根据fiba三对三篮球比赛的规则，比赛中，罚球和两分球算得1分，三分球算得两分。而一方进球后，由另一方将球运至或传至场地圆弧线外的任意位置重新开始比赛，此时，对方球员不得在篮下的合理冲撞区内抢球。 “快把球运出来啊！”陈驰高声提醒还站在篮下发呆的汪灏。 汪灏如梦初醒，笨手笨脚地运球出圈。刚刚离开合理冲撞区，就被跟在身后的荣耀君眼疾手快掏了下来。信仰君把球传给外线的忠诚君，忠诚君马不停蹄，直接将球再度高吊入禁区。荣耀君高高起跳，空中接力，将球打板进筐。 0：2. “好球！” 观众还没有说话，他们仨先同时爆发出喝彩声。忠诚君和荣耀君打鸡血似得互相一个撞胸，发出的闷响让陈驰都觉得……隐隐作疼。 一个中年男子拿着饭盒从球场旁边经过。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衫和休闲裤，脚下却趿拉着拖鞋，嘴里叼着烟，站在场边，将刚才三个球尽收眼底。他忍不住笑了笑，为这群孩子们的热情所感动。虽然这几个球服少年的技术也不怎么样，但显然他们的对手更加弱小。这不是一场有悬念的比赛，从技战术上也不会有什么亮点。 他也没兴趣继续看下去，向着食堂走过去。 陈驰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是他踏上寻回自己身份的第一步，却明显比想象中……更难一些。 “传出来！”他喊道。 杨宁捡起球，甩向陈驰。因为用力过猛，篮球高高地飞起。它旋转着，到达最高点，仿佛和太阳重叠。陈驰抬起头来，觉得有些刺眼。他向上伸出手去，那一刻，他像是想要拼尽全力，去触碰那一团炽热的火焰。 就在篮球即将落入手中时，陈驰突然被旁边的人撞了下。失去平衡的他踉跄几步，然后看到信仰君得意洋洋地将球抱在怀里。 裁判站在旁边，无动于衷，认定这是一次合理的冲撞。 信仰君拿到球后，对队友们喊道：“你们都拉开，我要单吃这个家伙。” 两个队友分别拿下了一分，风头正盛，信仰君自然不甘落后。既然对方个子最高的球员与身体最壮的球员都如此不堪一击，这位相对瘦小甚至看上去还像个高中生的少年自然更是毫无威胁。 运气真好——他心想，对方大概只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初学者，来参加比赛就是送福利的吧。这下子，应该可以轻松晋级64强了。 信仰君摩拳擦掌，已经开始构思自己进球之后应该用什么样的动作庆祝了。 然而下一秒，手中的球不见了。 持球时双手太靠前，几乎就是让篮球毫无防备地展现在陈驰的面前。这种机会都抓不住的话，也枉费了他那么多年的辛苦训练。陈驰下手很快，而且干净利落，轻轻松松就把球给切了下来。 幻想被打破，回到现实中的信仰君恼羞成怒地转过头来，决心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颜色瞧瞧。可是看到陈驰表情的一瞬间，信仰君的心中竟忍不住生出一股寒意来。 这个少年的表情变了。他捡到球时已经站在了三分线外，眉头微锁，眼神锋利如刀，说话却非常冷静：“不要急，我们先扳回一球！” 8、转折 有人说，判断一个人的篮球水平，从他拿球的瞬间就能看出来。这个理论并非绝对准确，但在野球场这种级别的比赛中还是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比如信仰君。无论是出于轻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种将篮球大咧咧地暴露在对手的抢断范围内的行为明显暴露出了他基本功的不足。 而反观此刻的陈驰，双膝略微弯曲，身体有些下蹲，双脚分开与肩部大概同宽。腰部绷直，身体躯干微微前倾，双手持球，眼睛向前。这是标准的“三威胁”姿势，这个动作意味着持球队员在瞬间拥有“突、投、传”三重威胁。不管陈驰在穿越后的技术、球感、身体素质是如何退化，至少在这个静止的刹那，他无懈可击。 可信仰君却浑然不觉，甚至从心底认为刚才的被抢断是一时大意。他冒失伸手，想把篮球反抢回来，而陈驰，看中的就是这一刹那—— 贸然伸手抢断势必失去自己已经站好的防守位置，“三威胁”本就是包含了可以瞬间转换为突破形态的进攻姿势。更何况，陈驰可是“阿喀琉斯之踵”的拥有者，那是传说中最强的突破技能。即便是如今这个技能处于无法施展的状态，仍不妨碍陈驰对于突破时机的敏锐嗅觉。 他几乎是在信仰君伸手的刹那就右手放球，左肩微微一侧，阻隔在对手与球之间。这是一个很有用的护球动作，但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在对手已经完全失位的时候，陈驰就算没有强大的爆发力，也在第一步就将它甩开了。 此后就是一马平川了。荣耀君和忠诚君为了让信仰君开心地单打，早就远远拉开到左右两个底角去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球场上会形式突变，攻守之势瞬易，他们根本来不及回到防守位置上去。 陈驰运了一步球之后便收球大跨步上篮，脚步干净地如简笔寥寥的泼墨山水画。感觉丢了面子的信仰君亦步亦趋紧跟在后，看准陈驰起跳时机高高跃起，准备赏他一个大帽。 “给我下来！”他厉声喝道，决心用盖帽挽回面子。 陈驰人在空中，眼睛盯着前方的篮筐，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背后强大的压力。那人以饿虎扑食泰山压顶之姿扑来，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恶狠狠第朝陈驰喷出“我要报仇”四个字。 陈驰当然不会轻易让信仰君如愿。他人在空中，没有轻易出手，而是将球护在胸前，后背微微弓起。 他知道信仰君一定会撞上来，而他，向来不惧怕身体对抗。不，一直以来，他都会在进攻和防守时有意识的在规则允许范围内寻找身体对抗，那是他赖以生存的武器之一。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身体开始下落，双手像是灌了铅，身体仿佛以腰部为分割点，被切成了上下两截。陈驰找不到发力点将球投出， 没！有！滞！空！ 首先是弹跳不够，就算是全力向上起跳也远远无法达到过去的高度；其次是腰腹力量的极度缺乏，在弹跳时，腰部是作为一个力的传递部分，从腿传递到腰传递到手臂，是人在空中还能做出各种动作的关键所在。 显然陈驰尚未完全适应这个身体，下意识中仍旧把自己当做那个叱咤风云的steve 。可是很显然，这具普通少年的身体承载不了他过分张扬的思想。 潜意识里他为自己计划的“起跳滞空空中拉杆发生对抗造成2+1”的局面没有实现。他原以为自己是雄鹰，但在被信仰君撞上之后，他无法保持平衡——于是他恍然而觉，自己已不是可以展翅翱翔的雄鹰，而是被追捕被恐吓的惊弓之鸟。 眼前的世界开始倾斜，颠倒……不，是自己的身体因失去平衡而倒下。他将篮球抱在怀里，闭上眼睛，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左手手肘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鼻尖闻到尘土的气息。 已经多久了……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烈日的光芒，飞扬的尘土，破旧的篮架，锈蚀的篮筐……当然，还有一个永远不知道疲惫的身影。那是他自己，他的脚步踏过飞扬的尘土，奋力地、永不停歇地奔跑着，跑过泥泞，跑过塑胶球场，跑进了宽敞明亮实木铺就的体育馆中。 他就是这样过来的。从孤儿院的普通小孩，成为全美瞩目的“天选之子”。而如今，他似乎在兜兜转转之后又回到了原点。 他又要从这充满飞尘与泥土的场地出发，一步一个脚印走向原先属于自己的辉煌。 他曾和朋友们一起，于一无所有的状态下跌跌撞撞前进。他不惧怕失去，因为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所以他一路向前，跟不上自己的朋友都被甩在了身后。他终于赢得了一切，名誉，称号，被神许诺的未来。而如今一夜之间他失去了一切，却不得不背负着巨大的包袱重新踏上这条道路。 意识变得清晰，耳边是脚步声，杨宁和汪灏焦急的呼喊声，尖锐的哨声，观众们的议论声，中间似乎夹杂着女孩子的惊叫声。陈驰睁开眼睛，看到场边有个很面熟的女孩正举起相机，然后又看到裁判正把信仰君拉到一边，严厉地对他说些什么。 在这样的比赛中，只有一个裁判，并没有什么主裁副裁之分。这位裁判在警告信仰君动作小心点之后，走到陈驰面前，察看他的伤势。 陈驰仔细打量了下这位裁判。他穿着深黑色的裁判服，身材消瘦，神情严肃。他脸颊略显突出，带着一副眼镜，眼底恍若古井，没有半点波动。 “还能坚持比赛吗？”他沉声问道。 陈驰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下：“还好，可以继续比赛。” 裁判看了眼陈驰的左臂，胳膊上因为地面的摩擦微微渗出血丝。他招呼现场工作人员来贴上创口贴，然后说道：“技术犯规，准备罚球吧。” 三对三篮球比赛对技术犯规的处罚是一罚一掷。陈驰站上罚球线，深吸了一口气，投篮。 篮球磕在篮筐的前沿，弹起，又落在篮筐边缘。仿佛是停滞了一秒，朝前方一歪，跌入网窝。 无论是手掌对球的掌控，还是腿腰肩肘腕的发力，一切的一切都和过去不同了。那么陌生，陈驰甚至能够预料到自己在比赛中投篮时可能会发生的尴尬情况。不过也幸好，他提前有过训练，除了尽可能适应这个身体之外，还藏了一个秘密武器。 眼看着篮球终于落入篮网，陈驰松了一口气，想和杨宁和汪灏击掌，却发现他们正一脸紧张地站在各自的对位球员面前。他哭笑不得：“回来，是我们的球权。” 罚球之后和队友击掌是篮球场上的惯例。他的意义在于告诉罚球队员，你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的周围都是你的队友，你的兄弟，你坚强的后盾。然而此刻，重新拿到球的陈驰微微叹了一口气——曾经他和一群人并肩向前，却因为跟不上自己的步伐被无情甩下。如今他从未那么需要过队友，却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孤独。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球，如今，无论是指尖的触感，还是对发力的掌控，都和过去完全不同。也得亏他这几天的训练还算辛苦，勉强能够找到投篮的感觉。 他把球传给杨宁，杨宁又回传给了他。 “我来防我来防。”信仰君瞪着陈驰，“刚才只是意外，我绝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陈驰没有说话，而是招呼杨宁过来帮助挡人。 无论什么时候，“挡拆”战术永远篮球场上最复杂又最简洁、最常用又最高效的战术之一。外线持球，内线挡人，可以带动起整支球队，衍伸出无数的变化。事实上，在野球场上，两个配合默契、个人能力出众的人若是打出挡拆战术，很多情况下都会是bug一般的存在了。 当然了，此时此刻的陈驰与杨宁绝不是“个人能力出众”，两人之间也绝对没有什么默契可言。他们只是简单地练习过挡人的战术而已——没错，陈驰其实也不指望杨宁能够成功内切，他只希望杨宁能够通过这一挡打乱对方的部署，同时为自己创造出错位的机会而已。 陈驰持球绕过杨宁，杨宁肥实的身材则牢牢地挡住了信仰君。这个时候，对方显然在配合上出了问题—— 信仰君大喊：“换防！” 忠诚君则有些畏惧杨宁的内切，毕竟在潜意识中，他仍然认为这个大块头是对方的王牌，所以他后退一步，警惕地贴住杨宁，同时喊道：“你绕过去！” 于是这三人就组成了一块三明治。那一瞬间的犹豫，以及暴露出来的空当，立刻给了陈驰突破的机会。他大跨步从忠诚君的右侧绕过，直接上篮—— 半场三对三的比赛，由于上场选手较少，空间被拉得很开。再加上他们在训练的时候，陈驰特意嘱咐过汪灏，一定要在他和杨宁挡拆的时候拉出去。于是这个时候，内线仍然空荡荡的毫不设防。 有了刚才技术犯规的教训，忠诚君和信仰君不敢再向那样扑防了。这个冰山脸裁判就站在旁边，嘴里叼着哨子，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驰上篮成功，把比分变成了2：2平。 “好球！好球！”旁观者中传来不少女生的叫好声。 原本陈驰就长着一副娃娃脸——脸型圆润，双眼清澈有神，皮肤也因为长时间宅屋中苦读而显得白皙，这种样貌很容易唤起女生们内心深处那种“怜爱”的情感。再加上刚才陈驰遭受那样严重的犯规，虽然后果并不严重，视觉冲击却是足够，也为他赚足了同情分。这样一来，观众们的风向自然也就转到了他那边去了。 热衷于看“门道”的男生们显然对这场低水平的比赛不那么上心，可热衷于看“热闹”的女孩子们则义愤填膺，纷纷为陈驰加油。 陈驰落地，转过身来，握了握拳，盯着信仰君。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因为在这种层次的比赛中得分而激动。 “别太嚣张啊！赢的人，是我们。”他冷然说道，仿佛回到了熟悉的赛场，仿佛找回了曾经的自己。 9、出师未捷 趿拉着拖鞋的中年男子拿着饭盒从食堂里出来了。他在篮球场边上晃悠了几圈，又看到了陈驰这一组的比赛。 他以为这场比赛早就该因一方摧枯拉朽的进攻而结束了。在肯当劳三对三篮球比赛中，获胜条件分为两种：一是在20分钟的比赛结束后得分处于领先地位，二就是率先得到21分。 他看向技术台，比赛时间还剩下不到一分钟，而比分是10：12，被冠以“酱油队”的队伍落后两分。此刻身穿黑色球衣忠诚君正如法炮制，一步过掉了那个大胖子。 他冲向篮筐，眼看又是一次干净利落的得分。却在这个时候，一个略显瘦弱的身体挡在了他的前面。 ----------------------------------------分割线-------------------------- “糟糕……”忠诚君暗叫一声。 他上篮时步子跨得很大。他太想得分了，太想一口气吃掉对手了—— 比赛刚开始的两个球本应该为整场比赛定下基调，对方看上去不过是普通的篮球门外汉。虽然他们也不是什么高手，但面对这样的对手理应轻松拿下。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看上去最不起眼的少年就这样站了出来，一次抢断，一个技术犯规罚球，一个成功的突破上篮，生生将已经倾倒的天平重新扶了起来。 队友显然受到了一些打击，进攻就变得不太畅快了。 而更过分的是，那之后，这个少年竟然吩咐球队，死守篮下，完全放空中距离！ “不管他们怎么往两侧拉开，你们就守在这个区域内，绝对不要出去！”他这样说道。 这其实是一种赌博战术了。偏偏他们三人都没有非常稳定的中距离投篮。如今心态有些失衡的情况下，就越投越离谱。好容易进的几个球，都是因为连续抢下进攻篮板勉强补进的，颇有“瞎猫撞上死耗子”的意思。 忠诚君忍不住想，那个突然间一脸严肃的少年，是不是从第一次攻方就看穿了己方不擅中距离的弱点，所以才会刻意做这样的布置。 外线投不进去，内线太过拥挤又没法突破，己方进攻就滞塞地像是泥沙淤积的河流。相比己方的进攻不顺，对方的投篮，相对于他们的实力而言，就顺利地像是有幸运女神在庇佑一样。 那个大胖子在篮下两次打板得分就不说了，他的动作虽然难看了点，但是毕竟是在篮下无人防守的情况下进球，还可以接受。但是那个高瘦眼镜男在三分线外用“三八式”投篮扔进一个打板三分是什么鬼。当时他们明明还12：8领先看上去胜利在望，一瞬间只差2分，仿佛就到了被翻盘的边缘。 当然，最难防的还是那个长着娃娃脸的少年。明明看上去毫无威胁，偏偏就靠着一招“挡拆”扰乱己方防守。而且最可恶的是，他就依靠一招，就连续得了三四分—— 抛投。 大概是真的打出感觉来了，这家伙的正面抛投又快又稳，篮球被高高地抛出，越过所有人的指尖，准确无误落入篮筐。有一次自己忍不住贴得紧了，空中接触之后就被裁判抓了个犯规，白白送给对方一次罚球。 而更让他憋闷的是场边的女生。这些女孩子围了一圈，只要己方进球，就唉声叹气或者出言嘲讽，只要对方进球就高声欢呼恨不得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在这种环境下，忠诚君难免心态失衡。 所以这个时候，好不容易对方在防守执行力上出了问题，将内线空了出来，让他看到了终结比赛的希望，他自然不肯放过。他起三步上篮时步子跨得那么大，仿佛要把整场比赛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可是他永远也想不到，为什么这个少年会忽然出现在那个位置上——他安安静静站在那，身体挺直，双臂下垂。相比酷爱健身的自己，略显瘦弱的对方简直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可是羔羊却一点都不害怕，他既不逃跑也不求助，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躲闪。他那如琥珀一般的眸子如此清澈，忠诚君甚至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忠诚君自己却生出了一股怯意。眼前这个少年拥有着比外表强壮得多的内心。分明他才应该是弱势的一方，可当他凝视自己的时候，忠诚君却觉得，他居高临下，高不可攀。 “彭！” 他跑得太快，没有任何躲闪的余地，重重地撞了上去。 少年平直地向后倒去，若忽然折翼的大鸟从云端坠落。裁判尖锐的哨声响起，忠诚君停下脚步，又听到了满场的嘘声。 ------------------------分割线-------------------------------------- 陈驰轰然倒地，胸口一阵阵发闷。他闭上眼睛，眉头紧皱，面露痛苦的表情。 那一股气堵在胸口，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忠诚君启动的瞬间，陈驰就已经判断出了他行进的路线。忠诚君的惯用手是右手，突破一般也是走右边。他虽然速度不快，但是过杨宁就像是过木桩一样，其实也就靠放球后的那一步。一步过掉之后就直接上篮，都不带转弯的——所以一旦内线堵死，他就没有了得分的机会。 但是这一回合，陈驰是特意吩咐杨宁和汪灏放弃之前的防守策略，扑出去放空内线的。杨宁那往前猛冲的脚步，简直就是在身上写上了“突破我”三个大字。 这是陷阱。陈驰知道忠诚君一定会按照这个线路突破，他早就偷偷往这边移动，第一时间冲上去，准备造成对手的进攻犯规。 与其冒着丢分的危险让对方蒙个投篮——即便不近对方还有可能抢到进攻篮板然后继续消耗所剩无几的比赛时间——还不如用这种方式抢来球权更加实在。 在过去那么多的激烈比赛中，面对那么多狡诈的对手，他也能够一次又一次准确判断、提前站位。这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游戏，他与对手在看不见的地方交锋，而很多时候，他都是获胜的一方。 除了判断准确，他更是一个优秀的表演家。便如同传说中的“沾衣十八跌”，他常常是与对手轻微的触碰之后便夸张倒地，还会睁着双眼无辜地盯着裁判。 “steve 这家伙，进攻时三个人都拉不住，防守时吹一口气就会摔倒！”有对手这么愤怒地评价过他。 但这一次，陈驰却没有表演。他实打实地和对手撞在一起，如同一场无望的螳臂当车之旅。他的身子甚至已经腾空，落地后，剧烈的冲击甚至让他一瞬间大脑空白。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昏迷了一两秒，恢复意识时便听到杨宁和汪灏的呼唤。他睁眼，看到两个队友焦急的神情，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校医院医生冲向自己，也看到了冰山脸裁判微微闪动的眼睛。 “你们有替补吗？”冰山脸裁判问。 “无妨，我还能继续。”陈驰摆了摆手，站起来，身体却微微晃了晃。 “你疯了！”杨宁冲他喊，“你不要命了？你前几天才刚从医院出来，要是又摔出个好歹……” 陈驰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裁判。 “技术犯规，一罚一掷。”裁判说。 陈驰不动声色偏过头去，嘴角微微一翘。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他冒着受伤的风险，放弃过去的演技，实打实地挨了这一下，就是要在裁判面前挣足同情分。整场比赛下来，他已经试探出了裁判判罚的尺度，知道由于自己第一个球的原因，裁判会稍稍偏向自己一点。 时间所剩无几，落后两分，如今的他又不具备三分线外开火的能力。就算是简单地抢过球权，打进一球，对方拿球之后依然可以稳稳当当地把时间拖到比赛结束，只要不犯错误，就不会让胜利溜走。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必须让比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于是便只剩下最后一招。 这是经验。就算身体无法承受，但意识是清醒的。从那么多激烈的拼杀中得出的经验，在这个时候救了他一命。 此刻背对裁判正对着忠诚君，陈驰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一笑，朝忠诚君扬了扬下巴，露出得意的神色。 “你……”忠诚君指着他，“你是故意的！” “我说过……”陈驰咳嗽几声：“别太嚣张，赢的是我们！” 他站上罚球线，轻轻抚着胸口，觉得身体的不适感稍微退了点，才示意裁判将篮球给他。 今天下午他罚了4次球，只中了第一次。而如今，第五次罚球，不容有失。 陈驰闭了下眼睛，回想起过去的辉煌。如今他已经争得了机会，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不能退缩，他必须要赢。这莫名其妙的穿越将他逼到悬崖边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向前一步，身后的道路就会自动毁灭，剩下的只有万丈深渊…… 只能不断向前，向前……若是退后半步，就是坠亡。 他屈膝，托球，投篮—— 空心，干净利落！ 酱油队发球。杨宁顺利将球传给陈驰，比赛也只剩下最后10秒。 和杨宁做了个挡拆配合，杨宁没有顺下只是拉开。对方换防，由忠诚君对上陈驰。 忠诚君知道刚才自己在进攻中犯了错误，所以他会更加全力以赴地守住自己的领地，绝不会让陈驰轻易投篮。 陈驰忽然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 穿越到这具身体上之后，原来拥有的技术像是化作虚空中的灰尘，他只能一点一点拼凑回来。以他目前的状态，想要单方面依靠节奏与晃动突破全神贯注的忠诚君不大现实。“一力降十会”，忠诚君只需要稍微靠上他，这具爆发力、速度与力量均比较缺乏的身体就会被彻底卡死。 抛投？忠诚君的大长臂就在眼前挥动，没有出手空间。本就是临时抱佛脚拿来当做“秘密武器”的，如今忠诚君明显有所防备。若是没有找到自己的节奏强行出手，即便不被盖下来，成功的机会也相当低。 只剩下5秒，留给陈驰的选择余地已经不大了。 对他而言，事实上只剩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他曾经拥有的、而如今被封印的绝学，无数次在关键时刻拯救他的技能。那是藏在剑鞘里的绝世利刃，他曾在梦中回味它那曾劈开世界的光华，如今却只能看见锈迹斑斑黯淡无光的外壳。 他想要……想要再次将它拔出来啊！ 陈驰吐了一口气，重重地一拍篮球，“阿喀琉斯之踵”随即张开！ 胯下换手，球交左手，调动对方的重心向这一侧轻轻移动。 篮球弹起的瞬间，陈驰身体朝右一侧，右肩晃动，于是对手连忙朝反方向调整重心…… 就是现在！ 篮球仍在空中，陈驰左手手腕手指发力，篮球朝左前方弹出。与此同时，他右脚朝后猛然蹬地，左腿朝前跨出！ 并不是一瞬间完成的。这一系列的动作虽然快，每一下却都交代得干干净净，让对手看的清清楚楚。没错，它追求的不是电光石火间的突然摆脱，而是要让防守者完全明白自己的每一次变向和节奏调整，迫使防守者——如果他不想站在原地当木桩——也不断调整自身来适应进攻者的步伐，如牵线木偶。直到最后，防守者会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间到达极限，再也调整不到下一个动作去——“啪”得一声，平衡打破，防守者摔倒在地，“阿喀琉斯之踵”完成。 理论上讲，防守越积极，“阿喀琉斯之踵”的效果就越好。因为如果你只是漫不经心、象征性地站在那里、即便被轻松突破也无所谓，那自然不会让自己失去平衡。 “哦！”惊呼声传来。就连那个趿拉着拖鞋的中年男子也瞪大了眼睛，朝前走了两步，想看清楚场上发生的一切。 忠诚君摔倒了！他被对方一个简单的变向晃肩动作晃倒了！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然而在他的身边，另一个人也倒下了—— 陈驰无力地半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左边膝盖。那一瞬间像是被刀挖过，所有的力气瞬间远去，只留下钻心一般的疼痛。 10、转机 “你的膝盖没事吧？”杨宁问。 “没事，已经不疼了。”陈驰低声说。 面对张科时，“阿克琉斯之踵”造成的疼痛转瞬即逝，而这一次足足疼了快半个小时才有所缓解。 “那……你的背呢……” “没问题的。”陈驰仰头，将可乐灌下。 “那，你的胳膊呢，在出血么……”杨宁仍然有些不放心。 “只是擦伤而已，真的没事。”陈驰站起身，“走，马上两点了，我们再报名去！” 杨宁和汪灏对望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了？我们上午打得很好啊！”陈驰说，“就只差一个球而已。海选是没有限制报名次数的，我们再去打一次比赛，我保证能进64强……” 上午的比赛中，最后那一次进攻，陈驰摔倒的同时，篮球脱离掌控飞了出去。陈驰无力地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远，耳边响起终场的哨声。 就只差一个球而已……但终究是功亏一篑。 那个时候他算是明白，自己拥有的这一柄稀世宝剑，恐怕是真的拔不出来了。 就算之前和张科单挑时已有过教训，但他始终还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然而那个时候的剧烈疼痛，将他最后的侥幸都狠狠击碎。 那一刻他觉得有些无力。他曾一度觉得，只有手里还握着“阿喀琉斯之踵”，他就不会惧怕任何困难。那是他勇往直前的基础，也是他在球场上可以嚣张跋扈的源泉。失去这种力量就像是失去了铠甲，赤身裸体被暴露在群狼环伺的世界里。 可是他很快就从那种无助中振作起来。没有关系的，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正是要找回过去的生活吗？他既然有资格成为“天选之子”，就必不能畏惧这种考验。他会回来的，依靠自己的力量。 不过，现在，他至少要完成第一个目标：拿到前三。 “小驰，不要去了。”杨宁突然说道。 “什么？” 杨宁又望了汪灏一眼，但是汪灏显然没有说话的打算。虽然他们在吃过午饭后有过商量，但是这个死宅男明显悄无声息地把“摊牌”的重任扔到了自己身上。 “我们已经体会到了篮球的乐趣，也知道你很想赢一场比赛。”杨宁说话的时候仍然有些犹豫，“但是放弃吧，这没有意义。”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是毫无意义的事啊。就算赢了第一场又如何呢？”杨宁摇头，“我们又不可能一直赢下去……” “什么啊，这什么烂理由。”陈驰撇撇嘴，“就输了一次，你就要放弃了吗？是个男人不就应该拿出点血性吗？ “血性？不，这是鲁莽。”杨宁仍旧不认同他的说法，“小驰，我知道你想获胜，但你也想一想，不过是一场普通篮球赛而已，你又不是职业球员，它值得你冒着受重伤去赢球吗？” “我们这是关心你。”汪灏推了推眼镜，“刚才吃午饭的时候，我和杨宁私下商量了下，不能再让你去打球了——你太拼命了。上午的比赛只是运气很好，下午如果再摔几次，你恐怕又得进医院了。” “你为了制造进攻犯规而被那个壮汉撞倒的时候，我和汪灏都惊呆了。”杨宁接着说，“我们很担心你，会骨折吗，会伤到内脏吗？小驰，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不能看着做傻事。” 陈驰怔住了——竟然是因为担心自己？可事实上，上午与忠诚君那一次冲撞并没什么大问题，自己的表演略显夸张不过是想在裁判面前博同情而已。现在可好，同情分是拿到的，却也让队友也后怕不已。最终不仅没能赢得比赛，还让杨宁和汪灏决定选择放弃。 他们是真的关心自己，但这种关心不是他想要的。陈驰更希望杨宁和汪灏能够在球场上更积极点，更想凶猛一点，而不是因为“关心”而退缩。 “我们帮不了你的……”仿佛看穿了陈驰心中所想，“只要和我们一起，你就必须冒着受重伤的风险去拼命。抱歉，这真的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你……你们……”陈驰心里头五味杂陈，嘴上却不肯认输，“你们这个借口……可真新颖。” 杨宁的脸色蓦地一变。 “你觉得我们只是在为不去打球找借口？” 陈驰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不是……” 杨宁转身：“真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他和汪灏头也不回地朝宿舍楼走去。 “等等，诶，等等啊！”陈驰急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自己去找有血性的人组队吧！”杨宁的声音远远传来，“懦夫们要回去睡觉了！” 陈驰觉得自己快要凌乱了。他也是因为真的着急了，才会口不择言。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看来他是真的伤了两位朋友的心。就算他们以后不记仇，今天也不太可能回来与自己继续组队了。 陈驰抱着头，觉得自己真的蠢到家了，自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他一个人站在路中间，逆着来往的人流，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的丧家犬。 他看着长长的队伍，看着球场上的奔跑、呼喊、对抗，感到一阵无法言喻的无助与孤独。 孤独……就像是小时候，瘦小的他抱着篮球到球场上，却被那些高个子嘲笑、拒绝，只能一个人蹲在场边与影子作伴的孤独？ 或者说，在他日后不断跋涉的过程中，在他一次次将跟不上自己步伐队友抛之身后的时候，那种孤独感也时不时困扰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能和我并肩前行的人呢？于是我一直向前，一个人背负良多。 这么多年了，一直是他在抛弃别人，终于又再度亲身尝到了被抛弃的滋味。 陈驰觉得，自己得严肃地想想该怎么办了。 不能闯入3对3篮球比赛三甲就没机会进校队，进不了校队就没法去美国，去不了美国就找不回自己的身体……难不成他要像在网上看到的那样，到学校外面立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求5块钱穿越回美国”？ 他会被当成精神病给抓起来的吧？ “陈驰同学。” 或者去借高利贷？但是据说还不起钱的会被卸掉一只手或者一条腿什么的。更何况光凭自己要出国也不那么容易，别忘了美国的签证官是很难缠的——“你为什么要去美国？”“因为我要穿越回去。”“rejected”（拒签） “陈驰同学。” 陈驰这才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他转过身子，看到一个大约一米八几的胖子，面带笑容看着自己：“陈驰同学，你们刚才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那是…… “龙宇学长？” 见到龙宇的时候，陈驰忍不住想，胖子和胖子是不同的。虽然杨宁和龙宇都有着很大的吨位，可前者看上去总是有些虚浮，显得缺乏锻炼，后者却显得沉稳有力，仿佛有光芒内敛。 “你还记得我啊，陈驰同学。”龙宇说道，“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所以是张科让你来嘲笑我的吗？”陈驰没好气地说。 “不是。”龙宇也不恼，“我是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球队。” 陈驰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陈驰同学，愿意加入我们球队，去参加3v3篮球比赛的海选吗？” “我不明白。”陈驰想起张科那张让人讨厌的脸，“一支球队最多可以带4个人，三个主力一个替补，我以为你们早就该满员了……” “没有。事实上，我们原本就只有三个人。可是除了我和科科，另外那位朋友旧伤复发去了医院，应该是赶不上比赛了。今天上午我看了你们的表现，我觉得，找你救场是最好的选择。” “切，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你？”陈驰双手环抱在胸前，开始脑补张科窘迫的样子，“你说这些话可不算数，让张科亲自来给我说呀！” 龙宇没有正面回应陈驰的挑衅，只是问道：“陈驰同学，你是不是很想拿到前三的名次？” “我才不……”陈驰还打算傲娇一把，最好是逼迫张科亲自出面，可话刚说出口就被龙宇打断了。 “如果不是，那你为什么在球场上那么拼命呢？”龙宇继续问道，“陈驰同学，你很想进校队，是吗？”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眼神，那里面有一种不加掩饰的欲望。你要的不是一场两场胜利，而是想走到最后。”龙宇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开学前没有递交入队申请也没有参加校队选拔，但这种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就和我一样……” 陈驰抬起头来，看着龙宇的眼睛：“学长你……很想加入校队吗？” “是的。大一入学前，大二开学前，我都参加过选拔，可是因为某些原因，都没能成功。”龙宇的声音微微放低，“可是我不甘心，我想再试一次，我要证明他们错了。” “他们是指……” “这次比赛有校队的球员参加的。他们严禁主力参赛，却没有对替补球员下禁令。至少我有机会在球场上击败他们。”龙宇说，“何况，对你而言——没有不敬的意思——但是你真的有把握带领两个平时都没怎么打过球的人拿到想要的名次吗？” 陈驰没有说话。 “跟我走吧，科科已经在报名点排队了。”龙宇转过身子，“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是时候去取得我们想要的东西了。” 11、最后的参赛机会 如果说上午还有人因为睡懒觉没来报名，那到了下午场，该出来的人都出来了。四个报名点全部人满为患，学生们一字长蛇似得排开。太阳更毒了，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盛夏的余韵仍在空气中肆虐。张科双手插在裤兜里，望着球场上已经开始比赛的球员们，看都没有看陈驰一眼。 当然了，陈驰也懒得搭理他。他时不时和龙宇聊上两句，更多的时候则安静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最终他们拿到98号——选出64支优生队伍，那么总共就只会有128支队伍参赛。 这就意味着—— “如果这一次输球的话，几乎就决定了他们没有机会再报一次名了。”龙宇说。 “某人别拖后腿的就行了。”张科说。 “我就是来拖后腿的，你还能打死我不成？”陈驰反唇相讥。 “不想好好打现在就滚蛋！” “我要是走了，你们准备去2打3？” “……”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龙宇给他们一人塞了一瓶脉动，“有什么气一会儿发泄到对手身上去。” 于是两人决定看在笑眯眯的学长的面子上停战，但他们身上都散发着令人难堪的低气压，就连过路的人都下意识地躲得远了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工作人员通知他们准备上场，这种尴尬的气氛才被打破。 在登记队名的时候，张科掷地有声地说：“名字就叫‘小卒子战队’。” “小小小什么？小竹子？”陈驰莫名其妙。 “小卒子，就是象棋里的小兵啊。”龙宇解释道。 “哦……”陈驰恍然大悟，“可既然是象棋，那为啥不是king（国王）或者queen（王后）啥的，却要当不起眼的小兵呢？” “因为我们没有退路。”龙宇说，“只剩下勇往直前。” “我明白了。”陈驰说，“一旦小兵走到底线，就能升级为王后。这意味着，一旦我们最后拿到冠军，就彻底翻身了，对吗？” “啊对，居然还有这层意思，我都没想到。”龙宇笑着书，“陈驰同学原来你玩的是国际象棋？” “……我才想到你刚才说的是中国象棋……”陈驰摸了摸头，“可是，这名字听上去，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啊……” -----------------------------分割线------------------------------- 事实证明，陈驰的尴尬完全没有必要。比赛进行到现在，工作人员什么奇怪的队名没有见识过。比如现在他们的对手，名字叫做“复仇者联盟队”。 比起这个名字，更让人觉得尴尬的则是他们队服后面印着的名字—— 个子最高的那人身后印着“洛基”，稍矮一点的球员背后印着“奥创”，最不可忍受的是个子最矮的那个黑壮小伙子，背后竟然印着“黑寡妇”。 陈驰的心里忍不住将斯嘉丽约翰逊的脸与这个黑壮小伙子的脸做了个对比，觉得自己嘴角在忍不住抽搐，心想如果黑寡妇的扮演者长成这家伙的样子，那打死他也不会走进电影院去支持复仇者联盟第八部了。 感受到了陈驰的目光，“黑寡妇”转身对“洛基”说道，“那家伙在向我挑衅呢。” “就那小身板……一会儿在比赛中撕裂他吧。”“洛基”低声说。 于是在比赛开始前，双方互相握手致意时，“黑寡妇”恶狠狠地瞪着陈驰，恨不得把他吃了。 当然了，陈驰自然不甘示弱，努力地瞪回去——这要是放在过去的自己身上，还是蛮有杀伤力的，因为过去的他是气势汹汹的猛虎，令人畏惧。可如今他这副模样，更像是一只柔弱的家猫，却偏偏要吹胡子瞪眼摆出凶恶的姿态，却只能起反面的效果。 “恶意卖萌，真的不恶心吗？”张科淡淡地说。 “你！”陈驰立刻将怒火转向队友。 “行了行了，快发球去……”刚刚猜硬币获胜的龙宇连忙拦在两人中间。 他觉得有些头疼——原本在他看来，陈驰打球聪明，又有好胜心，是他们在如今这种无奈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尽管他和张科有些不和，但这俩人都品性善良，就算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但如今看来，他们的矛盾似乎比想象中更深呢…… 此时此刻比赛已经开始，陈驰站在弧顶位置运球，“黑寡妇”盯防他。“洛基”跟在张科身边，自己则被“奥创”用绕前防守的方式扛在了背后。 陈驰将球举起来，有点犹豫。“洛基”的盯防稍微没那么严密，可陈驰看都没有看那边一眼，显然一点都不想给他传球。 3v3的进攻时间只有12秒，陈驰这么一耽误，时间就所剩无几了。 “喂，你这家伙……”张科怒吼，“传给我啊！” 龙宇也有些着急。他暗自发力，把身前的“奥创”往外面推了两步，就看到陈驰一个高球往内线吊了进来。 龙宇连忙调头朝内线跑，却晚了半步，篮球飞出了底线。 “我的我的。”陈驰向龙宇举手示意，“不好意思！” “没事，好好防一个。”龙宇回答。 “黑寡妇”出来发球。他没有选择强行突破，而是将球传给另一边的“奥创”。 不过—— 球刚一离手，“黑寡妇”便从侧方斜插入禁区。由于是突然启动，陈驰反应过来再跟上去的时候，已经落后了半个身位。 这三人显然经常在一起打球，彼此之间很有默契。眼见“黑寡妇”切入攻击区域，“奥创”立刻将球传了过去。“黑寡妇”接到传球，往地上一掼，肩膀顺势发力，把落后半个身位的陈驰往后顶开半步，然后上篮得分。 “嘟嘟！”裁判响哨，指着陈驰，“进球有效！加罚一球！” “什么？”陈驰摊开手，“我犯规了？” “你推人了。”裁判不为所动。 “明明是他顶了我一下……”陈驰撇了撇嘴。 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上午受了裁判的照顾，下午就这样还回去了。此时此刻，那个冰山脸裁判正在隔壁球场铁面无私地执法呢。 “进攻黑洞，防守漏勺。”张科冷冷地评价。 “闭嘴。”陈驰怒。然而刚才那个回合确实如此，所以陈驰竟然无言以对。 “黑寡妇”将球稳稳罚进，比分变为0：2. 张科篮下捡球，运出三分线。他转身，见“洛基”离自己比较远，选择了直接三分线外直接出手。 “当！”篮球砸在蓝脖子上，弹了出来。 “进攻黑洞！”陈驰吼道。 这是个长篮板，远离篮下，提前卡好位置的龙宇也无能为力。篮球弹向陈驰所在的方向，不过显然拼不过身体更加强壮的“黑寡妇”。 “黑寡妇”心中明白，陈驰是对方阵中最弱的一个点。有软柿子捏，他自然不会客气，作为一个矮壮型后卫，他最擅长这种“碾压”战术了——利用一个变向闪出空当，然后一边用肩膀靠住陈驰，一边如推土机一样杀了进去。 陈驰固然经验丰富，但面对这种无赖的打法也是无计可施。张科见势不妙，想过来补防。可这就漏掉了“洛基”，“黑寡妇”立刻将球传了过去。 无人防守的“洛基”站在三分线外，瞄了足足一秒钟，才缓缓出手。 球进！比分0：4. “防守漏勺！”陈驰扬眉吐气，因为他终于可以把刚才张科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还了回去。 张科脸色铁青，却无法反驳。这个球确实是他心急了。虽然“黑寡妇”突了进去，但远没有进入最危险的攻击区域。更何况内线有龙宇镇守，自己完全犯不上完全放空防守球员过来补防的。 开局不利，“小卒子战队”三名队员的脸色都严肃了起来。 陈驰再度在三分线外拿球。这个时候，他才开始仔细观察两位队友的站位。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身高超过1米9的张科站在三分线外的另一边，矮一点的龙宇反而在内线站定。 他把球传给了龙宇。 龙宇背身拿球，稍稍停顿了两秒，忽然毫无征兆地将球往空中一抛。 “他疯了吗！”陈驰目瞪口呆。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原来在龙宇拿球的瞬间，张科假意向底线扯动，脚掌却猛然蹬地，身体弹向相反的方向，把反应不及的“洛基”甩在原地，自己则冲向禁区。 他高高地跃起，不断拔高，迎向篮球。他的身体在空中完全舒展开来，宽广的后背仿佛张开了无形的翅膀。阳光下，陈驰甚至可以看到他身上滚动如碎金子一般的汗珠。他掌心向上，迎着球的方向，胳膊上肌肉被描出一条简洁有力的线条。 “空中接力……”“洛基”喃喃地说。 他仰望着张科，仰望着他仿佛停在了半空中的、如恶魔降临一般的剪影。篮球落入张科的掌心，他五指微微一缩，牢牢将球抓住，重重地灌入篮网之中。 “哐当！” 他落地，篮筐还在微微晃动。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四周竟然出现不合时宜的寂静。 张科看着陈驰，头微微一扬：“看到了吗——你什么都不用做，乖乖把球交给我就可以了。” 陈驰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臭屁什么。这种灌篮，过去的他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只是现在……哎，真是那什么老虎掉下来被狗欺负啊！ 12、冲突 由于三人彼此之间不熟悉，球队还没磨合好，所以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小卒子战队”打得略显艰难，失误不断。再加上由于陈驰和张科两人关系太僵，基本上互相不传球，只有靠龙宇这个中轴来运转，也使得球队的进攻受到很大的阻碍。张科一开始便手感不佳，只能连续通过突破内线造成杀伤，直到上半场的后半段，他才渐渐找回了一些感觉。 他接到龙宇的传球，三威胁，试探步，忽然启动，朝右边横向运了两步，收球，急停跳投。”洛基”跟不上他，起跳想封盖时，张科已经出手。篮球落入网窝，比分已经变成10：9，“我要打酱油队”成功反超了“复仇者联盟队”1分。 陈驰站在一边看着。一般而言，球到了张科手中，就没他什么事了。他只需要站在一边，把防守队员拉开，给足张科单打空间就可以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陈驰看得出来，张科的确有成为一支球队王牌的潜质。 从身高上来说，张科可以胜任本世纪初风靡一时的“锋卫摇摆人”的位置，进攻技巧全面，尤其擅长单挑——空切，背身，投射，突破。他能完成复杂的得分动作、能在外围投篮，也能依靠敏捷的移动和袭篮来打球。只要实力足够，他能够成为一个得分怪物，依靠疯狂刷分来带动队伍。 突前的尖兵，单兵作战的物种，全队得分的依靠。其实说到底，自伯德、斯科蒂·皮蓬开山立牌、勒布朗·詹姆斯发扬光大以来，如今已是组织型小前锋大行其道的时代，张科这种已经是相当古典的锋卫的类型了，如同上个世纪英格利什、丹特利、威尔金斯这类的球员，或者说，更像是经典漫画《灌篮高手》中的流川枫或者泽北荣治。 有些不合时宜，但的确很强，至少在目前的比赛中没有敌手。怪不得杨宁说校队的主教练曾数次邀请过他加入，也许这并不是吹牛。 至于他拒绝了教练邀请如今又来参加这种比赛的动机，其实也很好猜了——他应该只是想帮助龙宇而已。 他正想着事，“黑寡妇”再度运球，想从自己面前突破。篮球嘛，归根结底打的是错位，有一个软肋就会被人擒住，一直进攻到对方彻底倒下为止。更何况3对3的篮球场上，个人能力非常重要，短板效应尤其明显。足够宽阔的场地注定了要让队友来弥补短板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这也就是为什么，“复仇者联盟队”即便普遍实力都比张科低上几档，打到现在比分却仍旧没有拉开。 可是陈驰毕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黑寡妇”可以从他身上打开过几次缺口不假，却不意味着陈驰就真的束手无策。几个来回之后，他也算大致摸清了“黑寡妇”的进攻模式。 其实“黑寡妇”最擅长的就一招：右手运球，突然间体前变向，用身体扛开对手一步，紧接着走左路三步上篮。 既然看穿了对手的模式，就不会让他这么好受了。“黑寡妇”变向动作刚做到一半，球便已经不受他的掌控了—— 其实陈驰也没做啥事，只是降低重心，把右手横放在“黑寡妇”面前而已。”黑寡妇”运球变向时，直接把球就运到了陈驰的手上。 篮球弹了出去。陈驰正要去捡，另一个身影抢先一步将它拿了起来。 是张科！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就连陈驰也吃了一惊。 他分明应该跟着“洛基”站在场地的另一边的。没人注意到他是何时开始启动的。他应该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前来补防，毕竟所剩无几的上半场时间不允许“洛基”做更多的选择。 他的时机恰到好处，正好就抢走了被陈驰捅掉的球。他一步跨出三分线外，来不及做调整，直接出手。 球还在半空，上半场结束的哨声已经响起。张科落地，高举的右手握拳。 “刷！” 这声音清脆而纯净。篮网如挂在空中的琴弦，篮球的敲击让它蹦出没有杂质的音符。纵使现场人声鼎沸，也无法阻止这音律落入球员心底。 张科看着裁判的手势——三分球，进球有效。 他心中兴奋，表面却没有丝毫的表现，只是默默地与队友走到场地边上休息。 三人并排而坐，龙宇居中，陈驰与张科一左一右。陈驰拧开脉动，不经意间抬头，竟然看到球场外的杨宁和汪灏。 陈驰不由愣了愣。 他们不是回去睡觉了吗，为什么又出现在了这里？是来看他的笑话吗？还是说…… 陈驰知道，自己用这样的恶意去揣度别人不够大丈夫。可这也不怪他，毕竟自穿越以来，自己遇到的负能量太多了。校园霸凌，寝室不合，队友软弱…… 是的，这些他过去都经历过。不，他所经历过的事情，甚至比这些还要严重得多。所以他才会那么拼命，因为他必须不断奔跑，不断向上攀爬，才能够从那种令人窒息的环境中逃离。只要稍一松懈，他就会被追上，被淹没…… 当他终于以为自己成功逃脱了的时候，一场车祸，一次科学无法解释的穿越，让他不得不再度陷入深渊中。那些令人作呕的泥泞缠绕着自己的双腿，拖曳着他……这一次，他还能逃出来吗？ 这个时候，杨宁与他视线相对，坦然一笑，冲他竖起大拇指。 他的笑容坦荡阳光，没有掺杂其他东西，看得出来他是真心为陈驰而开心。 “我们帮不了你的……只要和我们一起，你就必须冒着受重伤的风险去拼命。”这是杨宁当时说的话。 陈驰忽然想起了什么：“龙宇学长，杨宁他们……找过你了对吧？” “准确的说，是找到了他。”龙宇放低声音，指了指身边的张科，“要不是他们俩，这个犟驴子还不见得愿意你来呢。” 陈驰有些感动。那两个家伙……他们并不是真正放弃，而是不愿意自己那么拼命，所以依照他们的理解，给自己找了个“大腿”来抱。相比之下，自己不仅说他们是懦夫，还怀着那样的恶意去揣测他们，可真是……逊毙了。 那种所谓的“被朋友抛弃、孤身一人”的感觉，其实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自怨自艾。他们从未抛弃过他，那才是真正的朋友…… 可他嘴上仍然不服气：“别搞得像是我求你们收留我似的。”。 “是是是。”龙宇真是好脾气，“是我求你们俩和谐相处的……” 话音未落，张科忽然将水瓶将地上猛一摔，站起身。 陈驰和龙宇吓了一跳。张科脸色阴沉得可怕，陈驰和龙宇正想着是不是刚才哪句话惹到了他，他已经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一言不发，径直走向技术台。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中，他扯着某个工作人员的衣领，将他恶狠狠的拎了出来。 “喂喂，发生什么事了！他疯了吗！”陈驰叫道，“快去阻止他！” 陈驰冲上去才发现，这个呗拎出来的工作人员有点眼熟—— 身材矮小，带着学生会的工作牌，竟然是那个几天前被张科欺凌的少年！ “张科，你这家伙……” “许明德，你负责翻分的对吧？”张科根本不理陈驰，“你是故意少翻了一分的？” 陈驰这才注意到了记分牌。张科那个三分球之后，比分应该是12：9，可现在只是11：9. 毕竟只是海选阶段，现场比较混乱，整块场地除了裁判和许明德没有其他的工作人员。如果有人翻错了分、又没其他人注意到的话，就很有可能将错就错下去了。 陈驰开口：“他也许不是故意……” “你就这么想看到我输球？”张科冷笑，指着陈驰，“即便是，误伤了这位帮你解围的‘圣父’也无所谓？” 陈驰莫名其妙地看着龙宇：“‘圣父’是什么意思？” “额……不是什么好话。” 许明德将张科的手掰开，一字一句地说道：“谁告诉你我翻错分了的？你们本来就只有11分。” 陈驰和龙宇都愣住了。 旁观的人注意力都在激烈的比赛上，一两分的差别可能的确分不清。但作为场上队员，每一分都算的清清楚楚毫厘不差。许明德作为记分员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已经……撕破脸皮了。 “为什么……”陈驰喃喃地说。 张科一咬牙，已经举起了拳头。 “干什么干什么！”裁判从远处跑了过来，“住手！” “快阻止他！估计他现在只会听你的！”陈驰急忙去拽龙宇，“如果真的发生暴力事件，最起码都会被禁赛的吧！” “不，我不会让他停手的。”一向好脾气的龙宇竟然拒绝了他。 “为什么！一分而已，其实是无关大局的吧！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付出更惨重的代价呢？”陈驰没想到龙宇竟然在这个时候犯浑。 “因为……”龙宇看着张科的背影，“科科从小眼里就揉不得沙子、心里受不得委屈。” “什么受不受得委屈，他如果被禁赛，我们就会被判负，你还想去校队吗？”陈驰大声吼道，“那不是你的梦想吗！他这一动手，可就全毁了！” “我的梦想本应该由我自己来守护，科科帮我是情分，不帮我是本分……为了自己的梦想却让别人受委屈，陈驰同学，你不觉得，那实在是有点自私吗……“ 陈驰一愣。 自私……吗？原来他，竟然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吗？理所应当地觉得别人该为了自己的前途负责，却完全没有思考他人的感受。 陈驰站在原地，无言以对，但他刚才的话显然是被张科听到了。张科缓缓放下拳头，深吸一口气，冲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洛基”说道：“你应该记得的吧……你应该记得，我们得了12分的，对吧？” “12分……”“洛基”耸耸肩，“我不记得了耶。一切还是以记分员为准吧！” 张科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位同学，请你冷静点。”裁判冷声说道，“否则的话，我就立刻取消你的比赛资格！” 许明德往裁判身后沾了沾，翻了翻白眼，嘴上更不饶人了：“你是想赢想疯了吧？做梦梦见自己多得了一分？篮球拼的是实力，不是谁的嗓门大，也不是谁的拳头硬，懂吗？”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可以肆无忌惮羞辱对方，为自己报仇。 陈驰站在张科背后，看见他双手垂下，死死地握着拳头，全身肌肉绷紧，身体微微发抖。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暴露在那些人的目光下，目光中有好奇，有审视，有怀疑，有鄙视，甚至有嫌恶。除了队友，没人可以证明他刚刚说的话——可队友即便出声，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围观者会怎么看待他呢？骗子？被迫害妄想症？暴力狂？ 那些目光有若实质，刀一样剐在张科身上。陈驰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与他并肩而立。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糟糕，尽管他心里头认为若不是张科先欺凌了许明德，许明德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他们。可现在，他们是队友，“无兄弟不篮球”，只要他们还并肩战斗，身边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战友。而陈驰的原则，就是无论何时，只要他们还是队友，那就不会让它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张科却抬起头，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他的目光从旁观者上扫过，神色倨傲狷狂。然后他一言不发，转身走向休息区，新开一瓶脉动，仰头，一饮而尽。 “是男人，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陈驰说，“在篮球场上，用篮球的方式。” “我知道。”张科面无表情捋了捋球服，“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13、怒火 张科与徐明德冲突发生的时候，旁边场地的比赛刚刚结束。趿拉着拖鞋的中年男子绕着球场转了一圈，四下张望了一下，径直走进了不远处的吸烟间。 冰山脸裁判坐在那里休息，刚好点燃一支烟。 “吴鑫，虽然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吸烟有害健康，尤其是对运动员来讲，损伤尤其大。你说你好的不学，为什么偏偏学会了这个？”中年男子一进屋就捂住鼻子。 “教练，我以后没打算通过选秀走职业球员的道路，所以不用担心。” “胸无大志。” “我又没天赋，对大学生而言，要想进入职业球坛，看的不就是天赋吗？我资质平庸，早就放弃这条路了。不是胸无大志，只是人各有志罢了。” 中年男人愣了愣，竟然无言以对。 这个客串裁判的冰山脸，是校队的大三年级得分后卫吴鑫，而这位着装风格奇特的中年男子，则是江州财经大学篮球校队的教练孙瑾瑜。 这个中年大叔穿衣随便，未经打理的头发乱糟糟的旁逸斜生，满脸沧桑的胡渣，一点都不像他的名字所表现得那样芝兰玉树风度翩翩。他打了个呵欠，问道：“怎么样，观察了一天，发现了什么有趣的选手吗？” “都是菜鸡互啄。”吴鑫不客气地下结论，“教练，你真的打算从那些参赛者中间选人进校队？” “没办法，这是学校要求的。必须要有这个噱头，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来参赛嘛。”孙瑾瑜摸了摸后脑勺，“对于某些领导来讲，这次规模壮大的肯当劳3v3篮球赛可算得上是他的一大政绩呢，可不能搞砸了。” “真要让那些人进校队？”吴鑫吐了一口烟，“校队迟早药丸啊。” “别这么悲观嘛少年，我又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不会让什么阿猫阿狗都随便进来的。”孙瑾瑜拍了怕你他的肩膀，“我虽然规定了校队主力不允许参加比赛，但是并没有禁止替补参赛啊。这写参赛队里面至少有四支队伍是自己人，起码都是校队替补带上两个水平不错的篮球爱好者。另外我也只答应了前三的球队队员有机会进校队，可没有说名额有多少。到时候实在不行，我就随便挑一个人进来看饮水机，也算交差了吧。” 吴鑫捻灭手中的香烟：“心机。”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真不好哄。一会儿说校队药丸，一会儿说我有心机。”孙瑾瑜无奈地一摊手，“对了，今天有一支队伍是在你负责的场地上打比赛的，不知道你还有印象没。” “今上午在我的场地上打比赛的队伍多了去了，你想问谁？” “就是那个，有个娃娃脸小不点后卫的球队。”孙瑾瑜想了想该怎么描述，“那个小不点后卫最后一个球把对方晃倒了。我以为他们要翻盘了，结果他自己摔倒了……” “哦，那个啊，有印象。小不点被撞得太惨了，我心中不忍，给了他们对手两个技术犯规。” 孙瑾瑜声音微微压低：“你不觉得，小不点最后那个动作……有些奇怪吗？” “你想说什么？” “他明明看上去不是那种很会打球的人，但最后却能用三次简单的运球就把对手晃倒……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能够随便晃倒对手……教练，你该不会是想说‘阿喀琉斯之踵’吧？” “对。” “别开玩笑了。”吴鑫那张冰山脸差点破出一个笑容来，“他要真有那么稀罕的技能，高考都不用参加，直接就能被特招进来，还没开学就会来篮球队报道了，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参加校队？” “也许他想当世外高人，不想加入球队？” “那他那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吴鑫摇头，“教练你应该看到第二个技术犯规了吧？他可是冒着受伤的危险去制造对面带球撞人的。如果仅仅是为了娱乐，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好像有点道理……” “更何况，我们都知道，就算领域技是个‘天赋与努力三七开’的技能，但那三分努力也意味着球员本身的千锤百炼。从来不会有篮球门外汉自发苏醒领域技，而是一定的技术基础觉醒领域技，领域技带动技术纯熟，技术纯熟再度带动领域技升阶。这是个良性循环。但无论如何，领域技也不是随随便便从天而降的馅饼。你看那个人打球的样子，哪点像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可那一瞬间，给我的感觉太像了……” “巧合罢了，防守球员恰好没站稳摔倒了而已。教练，你见过哪个用‘阿喀琉斯之踵’晃倒对手的同时还晃倒了自己的？” “唔……” “我知道你想的什么。你担心错过人才。”吴鑫站起身，将哨子拿起，准备去执法下一场比赛，“不过那种担心是多余的。如果他真的拥有那样的实力，迟早会走到我们面前来的。” -----------------------------------------分割线------------- 另一块场地，“小卒子战队”与“复仇者联盟队”下半场比赛开始。 “黑寡妇”一拿球就给了陈驰一个下马威。他脚下丝毫不停留，靠着力量运球强行突破。一个跳步的同时，手肘微微发力外张，将陈驰推倒在地。而因为这个动作相对隐蔽，裁判并没有看到。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重来补防的张科，于是将球举起来，做了一个投篮的假动作。 他知道张科一定会上当的。这家伙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吃了个暗亏，心里头憋了一股劲，绝对想要再开场的时候找回来的。果不其然，张科脚下像是装了弹簧似的，高高跃起，扑向“黑寡妇”。 可“黑寡妇”没有想到的是，张科竟然跳得那么高。那一刹那他有些害怕，急忙将球抱在怀里，身子微微一缩。收势不及的张科撞到了“黑寡妇”的身上。 裁判鸣哨。 由于跳得太高，他的膝盖顶在“黑寡妇”的肩上，失去平衡，整个身体在空中几乎倒转了过来。 “砰！” 他重重地摔下来，最后关头下意识用右手一撑地，避免了头部着地的严重后果。可是右手手腕不可避免地扭了一下。他坐在地上，捂着手腕，低下头，咬着牙，没有说话。 “黑寡妇”并非有意伤人。但这突发的事故，却明显有利于他们球队。 “张科！”陈驰连忙起身，“你没事吧！” “这位同学。”裁判走了过来，“你还能坚持比赛吗？如果不行的话，请派上你们的替补……” 许明德站在记分牌旁边，忍不住冷冷地笑了，心里头生出大仇得报的快感来。这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中场事件已经让张科心态失衡了。这一下可真够他的受的，说不定就直接受伤退赛了。 “可是我们没有替补……”龙宇低声说。 “那抱歉，依据规定，只能判你们……” “我没事！”张科站了起来，“继续比赛。” 说话的时候，他偏过头去，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脸颊抽出极其凌厉坚硬的线条。 “发球吧……”他对“黑寡妇”说。 那是从紧咬的牙关中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的话，“黑寡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科科，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要来补防了。”龙宇握起了拳头，“交给我吧，我可以……” “不用！”张科豁然转身，看着龙宇，“别忘了我之前告诉过你的，现在还轮不到你出头。” “就一次。”龙宇没有退让，“就一次，要彻底挡住他们可能反扑的势头。” 张科沉默了下：“我明白了。 一阵微风掠过，在他们身边盘旋，轻轻拂过陈驰的脸庞。陈驰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看着另外五个场上队员。 奇怪……刚才那种感觉，是有人在发动领域技吗？ 球员张开自身领域时会引起四周能量的波动，对普通人而言，这种波动需要一定的仪器才能检测到，而对同样拥有领域技的球员而言，他们可以更加敏锐地捕捉到这种不同寻常的变化。 能量继续流动。陈驰顺着风吹动的方向看过去。那能量在龙宇的脚下汇集。龙宇已经收起了笑容，眼里闪动着光芒。 他稳稳地站在篮下，双膝稍稍屈起，仿佛用上了全身的重量，要在地面摁下永不褪去的脚印。 陈驰的心忽然一跳。 那种感觉……那种发动技能、能量如风感觉，仿佛激发了陈驰心中某种回忆……那些很远又很近的记忆。那个时候，当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施展自己的领域技时，他可以感受到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能量波动，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能量与对手的能量相遇、碰撞、对抗。 火星四溅，令人……热血沸腾。 “喂，张科。”他开口。 “干嘛？”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那家伙，再也不会那么轻松地得分了！” 张科看着陈驰，看到陈驰眼底逐渐炽热的火焰，又看到他眼神中有被那炽热焠炼出的锋利。 他觉得陈驰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开学那天，这个少年独自一人背着大包行李走进寝室，说话小心翼翼，如同第一次踏入陌生世界的小孩；他将steve 的海报贴在衣柜上，却怯生生地拒绝了打篮球的邀请。在谈到自己的助学金可能会被抢走的时候，他坐在床上，下巴靠在膝盖上，差一点就要哭了出来。 张科从未想过，会在陈驰眼中看到这样的眼神。仿佛是栖息在灵魂深处的野兽忽然苏醒。 “切，你们两个……怎么莫名其妙都热血起来了？” “黑寡妇”发界外球，交给“洛基”，洛基运球突破。而这一次，张科只是象征性地阻拦了下，竟然就放他进去了！ “洛基”觉得有些奇怪，但随即释然。也许是刚才受伤太过严重，所以限制了张科的发挥吧。他加快脚步，准备冲击篮筐。 然后，他看到了龙宇。 龙宇就站在原地，等着他自投罗网。 “洛基”悚然心惊。他感受到从龙宇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和刚才的比赛完全不同的气势，仿佛利刃挥动，刺穿他的灵魂。 他想要上篮。陈驰站在原地，没有起跳，双手高举。“洛基”刚刚将球举起，就被龙宇死死地摁住了。 “什……什么……” 龙宇仿佛早就看穿了他的动作，提前在那里等着他。没错，他双手就举在那，别人看上去，就像是“洛基”主动将球送过去的一样。 在篮下的区域中，连飞鸟也无法逃脱的领域！ 陈驰看呆了，他停下脚步——同样拥有领域技的他，仿佛看到龙宇身边的能量陡然暴涨，在他的身后形成一堵铁墙！ “洛基”拼命想把球往上送，可龙宇丝毫没有放松。眼看“洛基”就要落地，他眼角瞥到从发呆的陈驰身后中路空切进来的队友“黑寡妇”。他想都不想，在空中勉强收球，将球传了过去！ “糟……”陈驰低呼。 篮球明明已经从龙宇身边飞过，却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洛基”定睛一看，才发现刚刚原地站立举手的龙宇以不可思议的方式侧身挥手，那巨大的体重使得这一动作看上去有些滑稽，却不妨碍他的指尖碰到篮球，改变了篮球飞行的方向。 正全力冲向内线的“黑寡妇”无奈刹车，勉强接住篮球，再往前运了一步，便靠在了龙宇的身上。 双方身体接触的瞬间，“黑寡妇”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巨大的铁壁给箍住了。他急忙背对着龙宇收球，却感到自己似乎下一秒就会被这墙壁给压死。身体动不了，既无法转身也不能回头，甚至连自己的位置都没法保持。对面稍稍碰了他一下，他就感到自己的轴心脚已经站不住了。 可偏偏，在裁判看来，龙宇一步都没挪，完全没有犯规动作。 “不行了……会……会走步违例的……” 关键时刻，“黑寡妇”眼角余光终于瞥见了另一边无人防守的“奥创”。他拼命将球传给“奥创”，退后两步，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气。 那种压迫……明明龙宇站在原地，明明两人只是有轻微的身体接触，为什么会给他那么强大的压迫？ 不过……“奥创”现在无人防守，总能得分了吧？ 进球，就可以把比分扳平了！ “奥创”上篮，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龙宇以超出人们想象的反应能力与敏捷度向斜后方跨出一步，虽然没有完全归位，但也已经到了一个可以实施防守的位置。他同时起跳，并不是正前方的阻拦，但双手举起，身体直上直下，完全处于一个不会犯规的“圆柱体”之间。 “奥创”感到自己的左侧被龙宇贴上了。他感受了那种强大的力量，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包裹、给禁锢，自己在那种对抗中完全处于下风。他觉得，他必须将全部的力量都用在那种对抗之上，否则的话，自己就会成为失去动力的飞行器，从空中坠落。 可这样一来，出手的时候就再也控制不住力道。篮球砸在篮板上弹出，被落地的龙宇抓住篮板。 连观众都目瞪口呆。 “你看到了吗，那个胖子……” “他刚才是……是一防三吗？” “好厉害！” “上半场完全看不出来啊！” 陈驰却看得很明白——那是只有同样拥有领域技的人才能看到的——不断汇聚的能量在龙宇身后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散发着金属一般冷锐光芒的铁墙，把整个三秒区都牢牢封住。任何想要攻击篮筐的人，都必须穿越这道看不见的墙。 “the wailing wall……”陈驰低声念了出来。 最强的内线防守技能，笼罩着整个三秒区的领域，“叹息之墙”！ 14、夏兰兰 “叹息之墙”，这个名字来源于希腊神话。传说中，极乐净土和冥界的分界线上有一块墙壁，名叫“叹息之墙”，这面墙壁由冥后贝瑟芬妮的三声叹息组成，在冥界的灵魂眼看着极乐净土就在面前却被阻隔着，只能眼巴巴望着为之叹息。 而当这面墙在三秒区内立起，进攻队员也只能叹息。 这是属于高大内线的防守技，其效果是身体与脚步完美结合，在三秒区内进行坚不可摧的防守。不一定是要盖帽，而是能给进攻球员极大的防守压力，迫使对方受到干扰，无论突传投甚至是灌篮都会感受到那无形的墙壁，强大的压迫力之下让人不可穿越。 拿到球的龙宇传给陈驰。陈驰持球后朝里运了两步，见“黑寡妇”要扑上来，陈驰突然停步、起跳单手托球，身体刚一离地就迅速出手，将球朝空中抛出。 抛投！ 抛投一般是小个子面对大个子球员时采用的一种投篮手段，因为弧线高，本身就不易封盖。理论上讲，它对手感的要求很高，是一项比原地投篮更有难度的技术，需要掌握好移动与出手的时机。 陈驰现在连投篮都还非常不稳定。过去习惯的干拔跳投与急停跳投，因为这个身体的力量、柔韧、爆发的全面弱化，使得命中率变得极端不稳定。反倒是抛投，他在昨晚的反复练习中，发觉这种进攻方式成功率更高，理所当然就在今天被他用作了常规武器。 篮球越过“黑寡妇”的指尖，上升到最高点，缓缓下坠，在篮筐边缘转了两圈弹了进去。 “没关系，运气而已。”“洛基”一边在篮筐下捡球，一边说。 陈驰眉梢一挑——运气？ 他看到“洛基”正沿着底线将球运出去，张科紧随，便突然上步，在上线位置卡住”洛基”的右手。 “包夹！”他厉声喝道。 突如其来的双人夹击让“洛基”措手不及，后面是虎视眈眈的”洛基”，右边是摩拳擦掌的陈驰。这两人的眼里都喷着怒火，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他勉强左手运球向前，却必须小心不能出底线。而往前没多远，他就被逼入了边线和底线的夹角处。那两条边界就如同天然的屏障，与陈驰、张科一起，把“洛基”围在中间。 “洛基”动弹不得，稍一犹豫，篮球就被张科给抢了过来！ 张科抢到球后，陈驰便往外撤。张科把球传出来，陈驰朝弧顶运了一步球——他背对着篮筐，篮球落地后弹入他的掌心，他不回头，手腕忽然发力，把球朝身后一送。 “我靠！”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惊呼。 篮球非常准确地落入位于篮下的张科的手中。他的身体便如旱地拔葱一般升起，左手将球重重地扣入框内！ 运球，突破，投射……这些技术会因为身体的转换而退化，但意识不会。只需要余光一瞥，他便能确定张科跑动的位置，并传出这种匪夷所思的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背传的精度掌握得不那么完美，力度稍轻。但是已经足够张科完成这次进攻了。 “好球！”龙宇喊道，与张科击掌。 陈驰却站在外圈，不为所动。 刚刚打出精彩配合的俩人一点也没有相互庆祝的意思。张科继续贴防“洛基”，陈驰也跟在“黑寡妇”身边。 “真是头疼啊……”龙宇低声说。 要改善俩人关系仍然是任重道远。不过让龙宇欣慰的是，至少这两个回合，他们开始互相传球了。 进步虽微，但总归是一步一步向前走的，不是吗？ 于是从那之后，“复仇者联盟队”自再也没能成功逼近比分。中场休息所发生的冲突彻底激发了“小卒子战队”三个人的怒火。他们都咬牙切齿，带着一股“撕碎对手”的气势在比赛，脚步似乎比上半场更加敏捷，投射也比上半场更加精准，防守自不必说，那种压迫性，比上半场上升了不止一个级别。 龙宇的领域技只施展了一次。可就那一次，就彻底让“复仇者联盟队”失去了进攻内线的勇气。 “真是个肉盾啊……”旁观的汪灏忍不住评价，“杨宁，同样是死胖子，他可比你好多了。” “我虽然不打球，也知道灵活死胖子是球场上的bug吧。”杨宁不满，“干嘛一定要拿我来做比较？” 没有领域技的观众自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有些领域技，一旦施展就能被观众所察觉，比如“赫卡同克瑞斯”，观众能在那瞬间仿佛看到“百手”的“残影”；但有些领域技，刚施展的时候与普通的篮球并无区别，必须要连续使用才会让人察觉到异样，比如“冈格尼尔”，看上去就和普通投篮没什么不同，就算是超远距离三分，不连续命中，别人也会认为这可能是一次蒙中的吧， “叹息之墙”也是如此。就那么一瞬间的施展，就算“复仇者联盟队”身处领域之内隐约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墙，也觉得是错觉。 但他们已然溃不成军，分差也越拉越大。张科一次又一次用左手扣篮摧残着对手的信心，而陈驰与龙宇的进攻也越打越顺。 他们甚至打出了非常漂亮的配合—— 张科拿球，试探步之后启动，突破“洛基”的防守。在“奥创”赶来补防之下，把球传到了篮下龙宇的手中。 “黑寡妇”补了上来。龙宇拿球之后没有强起，而是传给了另外一边无人防守的陈驰。 陈驰没有投篮。他拿着球往篮下运了两步，宛若惊弓之鸟的“黑寡妇”和“洛基”同时冲向他。 陈驰等的就是这一刻——他面不改色，左手轻轻一送，篮球便回到从中路插入的张科手中。 “黑寡妇”和“洛基”刚回头，篮球又已经不在张科手中了——陈驰退到了三分线外，篮球被张科传了过来。 这下再没人防守了，“黑寡妇”和”洛基”转了几圈，连补防的力气都没了。 陈驰慢条斯理地瞄了下篮筐，稳稳当当地出手。 篮球从空中落下，一点没有挨着篮筐。篮网轻轻晃动，像是微风吹过。 空气球……air ball……或者叫做，篮外空心…… 陈驰呆立在原地，满脸的尴尬。 万幸的是，篮球落到了张科手中。他再次以一个左手灌篮，结束了这次进攻。 21：13，“小卒子战队”获胜。 “白痴。”张科瞥了陈驰一眼，冷冷地说道。 ------------------------------分割线---------------------------- 比赛结束后，陈驰走到“黑寡妇”面前，神情严肃。 “你想干什么？”“黑寡妇”警惕地看着他。 赢球之后想要来挑衅吗？ “我说你……”陈驰开口，声音低沉。 “黑寡妇”握紧拳头，他的队友也从两边逼近，预备一旦起了冲突，不能让“黑寡妇”吃亏。 “能不能换件球衣，你这样让我怎么去面对电影里的寡妇姐？” “黑寡妇”：“……” 张科右手手腕敷着冰袋，翻了翻白眼：“他是白痴吗？” “你的手没事吧？”龙宇问。 “没问题，稍微扭了下。”张科说，“休息一晚上就好。” “我觉得咱们还是去校医院看看，别伤到骨头了。” “胜利的队伍要留下来抽签的……” “没关系，陈驰可以留在这，我陪你去医院。” 张科沉吟了下：“好。” 临走前，张科将篮球交给陈驰，让他抽签之后帮忙带回寝室。 陈驰低着头看着手中球，心想，这算是答应了把球借给自己了吗？ 球场上比赛继续，他像是不知疲倦似的站在场边原地运球。 指尖在篮球表面摩擦，篮球带着固定的韵律跳动。陈驰重心微垂，眼睛看着球场，双手凭着本能上下摆动。 绕双腿8字运球，单次胯下运球，左右变向运球，背后运球…… 篮球总会脱离掌控掉出来，陈驰也不气馁，捡回来继续。他在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找回被撕裂的灵魂碎片。 这个过程很艰难，但并非无法忍受。因为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进步。运球的时间越来越长，多运一次，身体那种滞塞的感觉就少一分。 诚然，要找回过去的自己是一个漫长而缓慢的过程。但陈驰明显感觉得到，比起小时候自己从零开始打基础练球，如今这种练习带来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可是…… 篮球再度掉落出去。 那种感觉又来了……每当身体恢复到一定程度，就会陷入瓶颈之中。就像是在玩拼图游戏，好不容易拼出了一小块轮廓，关键的一个碎片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陈驰叹了一口气，停止了练习。 看来，这件事情终归不能太着急。更何况，他的任务也不是恢复过去能力。他只是想赶紧进校队，然后去美国参加集训，伺机找回自己的身体。 他收好篮球，前去抽签。当看到抽签结果的刹那，他忍不住笑了。 淘汰赛第一场的对手，竟然是今天上午击败他们的“荣耀队”。 就算张科右手受伤，他们应该也可以顺利过关。 但是，这之后呢…… 后面的对手会越来越强，张科的手能撑到什么时候？ 而且，从赛程来看，明天会是相当疲惫的一天。因为明天就要决出冠亚季军。从早上8点开始，4块场地，64支队伍分别登场，捉对厮杀。 “上午8点到12点，决出32强……2点到4点决出16强，4点到5点决出8强，5点半到6点决出4强，6点半到7点半决赛，7点20到7点50同时开始决赛和三四名决赛……”陈驰忍不住咋舌，“主办方疯了吗，这种赛制，谁能撑得下去啊……” “没办法，比赛必须在周末两天完成。”夏兰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以前海选都只选36支球队的，这一届不知道为什么，赞助方想要扩大影响力和比赛规模，硬生生将比赛任务增加了一倍。他们的目的是达到的，受累的只有球员和工作人员咯……” “……能不能向工会投诉……” “什么？” “没事。”陈驰摇头，“谢谢你，我要回去了。” “等一等。”夏兰兰拖住陈驰，“先别走，我还有事拜托你呢！” 陈驰站定，看着她。 “我想采访你！”夏兰兰直截了当地说。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想搞个大新闻啊。”夏兰兰一笑。 陈驰没有说话。 穿越前他是个全国瞩目的球员时，接受采访是家常便饭。而且面对的都是espn啊、《体育画报》啊这种级别的媒体，当他出现在报纸头条的时候，的确会是一条“大新闻”。不过穿越后他也有自知之明，清楚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个小透明，当然他也没打算太引人瞩目，毕竟他的目标不是一球成名而是穿越回去。 所以当一个校报的一年级实习记者说要采访他的时候，陈驰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夏兰兰不知道陈驰心中所想，见他不说话，就当做是默认。尽管是刚刚开学、即便同班同学也刚认识没多久，夏兰兰还是充分发挥出了自然熟的本事，拉着陈驰就往外走：“走啦，我请你喝奶茶去。” 漂亮的女孩总是让人难以拒绝的。陈驰无奈地笑了下，便跟着夏兰兰来到校门外的奶茶店。 奶茶店的光线有些昏暗，装修却非常精致。大厅内摆放着欧式风格的桌椅，墙面上是各式涂鸦——有写着xxx我爱你的表白，有粗笔勾勒的蜡笔小新哆啦a梦。夏兰兰轻车熟路地带着陈驰到最靠里的位置坐下，墙面上的壁灯洒下暖黄的光。 “你想喝什么？” “呃……”手中的菜单让人眼花缭乱，陈驰想了想，只能说道：“随意。” “那就来两杯珍珠奶茶。” 她点完奶茶，低头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灯光之下，肤如凝脂，眉如弯月，睫毛之下，瞳孔清澈如同琉璃。那一刻，她显得那么清雅娴静。她的脸是温润匀称的鹅蛋型，典型的东方人的面孔，与陈驰平日里见惯了的欧美人完全不同。 陈驰觉得心里头忽然一跳，好像有什么遥远的记忆泛起……夏日的虫鸣，燥热的空气，花朵的幽香，还有如铃铛一般悦耳的笑声…… “陈驰？” 他有些发愣，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柔光灯下的画面，过滤掉一切现实的尖锐，如梦如幻。 “陈驰？陈驰同学！” 陈驰回过神来：“为什么是我呢？” “什么？” “你说你要‘搞个大新闻’，可为什么选中的是我？我相信这个学校，有比我耀眼得多的篮球明星，你为什么选中我？” “因为你看上去更像个小人物。”夏兰兰直言不讳。 “啊？” “你刚才不也说了，这个学校，有的是比你耀眼的人。篮球本来就是适合人高马大的人的运动，而你看上去这么矮小。”夏兰兰说，“可是我看得出来，你非常想打败那些比你高大的对手，甚至说，你非常想进校队。我想记录你的这段历程，它可以反映我们这一代大学生青春昂扬拼搏向上不畏失败的精神。” “……”陈驰觉得这个女孩脑洞有点大，“我才不是什么小人物……” 开什么玩笑，我是steve 啊！“the e”啊！ “你看，我今天可拍了不少照片。”夏兰兰将相机递给他，“我的拍照技术很不错的。咱们好好合作，说不定我能把你捧成校院红人哦！” 她嘻嘻一笑：“当然，我也可以成为校报体育部的首席记者咯！” 陈驰翻看照片。他看到自己站在球场上，被四周高大的身影衬托得相当渺小。他看到自己被信仰君撞倒在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他看到忠诚君如坦克一样撞上自己。他看到自己冲向篮下准备抢板，张科站在三分线外出手，背后的记分牌上明明白白记载着“10：9”。 “这张照片！”陈驰脱口而出，“回去过后，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好不好？” 虽然没什么用，但这招照片至少能够证明，他们在半场结束时，的确应该是12：9. “没问题！”夏兰兰翻开笔记本，“不过首先，你得回答我的问题。” 陈驰点点头。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打篮球？” 陈驰翻看照片的手微微一顿—— “why do you play basketball（你为什么打篮球）？” 过去的他，在那些耀眼的聚光灯下，也曾被人问到过这个问题。 他微微握拳。 答案非常明确。他从破旧压抑的孤儿院到光鲜亮丽的体育馆，从受人轻视的孤儿到闪耀全美的明星，或者说现在，他要从瘦弱普通陈驰重新变成叱咤风云的steve —— “为了改变命运。” 夏兰兰怔了怔。她可真没想过会得到这样“伟光正”的回答。可是陈驰表情严肃，绝不像是开玩笑。 “而且，我一定能够做到……”陈驰说。 15、圣人 陈驰一回到寝室，就感受到了杨宁和汪灏诡异的目光。他们将陈驰拉进屋子，一把关上寝室大门，神秘兮兮地问道：“你去哪里了？” “……问这个干嘛？” “哎呀，还藏着掖着。”杨宁不满地说，“我们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 “这种事情还要瞒着我们，就显得不够兄弟了。”别看汪灏平时看上去一本正经，遇到可以八卦的事情可就一点都不含糊。 只有张科一个人躺在床上用ipad玩游戏，表示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 “我真的不太明白，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杨宁撇了撇嘴：“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都说了我们在球场边看的清清楚楚——你刚抽完签，就被咱们班的大美女夏兰兰给拉走啦！” 张科的眼神往这边扫了下，又继续玩他的游戏。 “哎，你说这事啊。”陈驰恍然大悟，“她就是想采访我，于是拉着我去奶茶店喝了点东西，顺便问了我一些问题。” “就这么简单？”杨宁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就这样啊。她是校报的记者，负责报道这次3v3比赛，采访一个参赛选手，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就没说点别的？” “没有。” “可是你仔细想想啊，那么多参赛队员，他为什么偏偏选中你？”杨宁说，“你又不是表现得最好的球员，要我说，就连张科也比你够资格成为新闻的主角吧！” 杨宁的话直言不讳，可在陈驰听起来……咋就觉得这么刺耳呢？他勉强可以忍受不能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可是一想到会让张科更出风头，陈驰就觉得非常不爽。 “可能是她觉得，我在球队中的作用比张科更大吧。”陈驰说，“篮球可不是表面看上去热闹就可以了，内行才看得出来那些默默无闻的人的作用……” “嗤……”张科发出一声轻笑。 陈驰脸一红，不理他。 “原来市这样啊。”杨宁居然相信了陈驰的鬼话，“不过我还是觉得有问题。采访啥时候不能进行啊，偏偏要在晚上，还拉你去水吧。喂，你们是去的学校西门外的那一家‘花样年华’么？” “是的。” “那就对了啊！”杨宁一拍手，“那地方可是情侣专用的约会地点。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你就从了吧。” “从……了什么？” “别装傻了。”杨宁大咧咧地拍了拍陈驰的肩，“哎，女神啊，好白菜就这样被你这头猪拱了。” “不管怎么看都是你更像那什么动物吧……” “你去死吧！”杨宁伸出胳膊，卡住陈驰的颈部，“再说一次。” “救命……我错了……” 好不容易让杨宁松了手，陈驰赶紧躲到一边去，转移话题：“喂，张科，喂，你的手腕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张科翻了个身，淡淡地说。 陈驰点点头：“那就好——赛程网上已经挂出来了，你应该看到了吧。明天可不是那么轻松。”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张科将ipad放下，“你那小身板，承受得起连续高强度的比赛吗？” “别看不起人，看明天谁先倒下。” 张科没有理他。 陈驰站在下面，只能看到上铺张科的背脊，鼻尖闻到空气中弥散开来的云南白药的味道。他本来还有问题想要问他，比如……关于龙宇的领域技。 尽管现在打开电视观看nba比赛，每天都能看到不同的领域技互相争斗、碰撞，但归根结底，那技能依然是个稀罕的玩意。尤其是这种大学级别的比赛中，一般而言，只要拥有领域技，甭管它是最高的s阶还是最低的d阶，都会成为各支球队眼中的香饽饽。 更何况，领域技的核心是“千锤百炼之技”，是天赋与努力最大化结合之后的产物，没有最初基本功的沉淀，是不大可能凭空觉醒领域技的。换句话说，拥有领域技的人，即便是把那种能力拿掉，他的基本功也不会太差。 那么，能够施展出“叹息之墙”的龙宇，究竟是为何会两次被校队拒绝，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实现自己的篮球梦想的呢？ 但陈驰最终没有问出口，因为见张科那样子，似乎也不愿意和自己多费口舌。 此时此刻，闭上眼睛的张科却睡意全无，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从医院出来后与龙宇的争执。 “科科，我们退赛吧。”龙宇是这样说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退赛？你疯了吧！”张科说道，“你要加入校队，这才迈出第一步呢，你就想要放弃？” “可是你的手腕……” “你刚才不也听到医生说了吗，只是简单的软组织挫伤，没什么大问题的。” “可医生也说了，你要多休息。” “是啊，明天打完比赛我就休息。” “张科！”龙宇的声音严肃起来，“别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你……你可是应该成为职业球员的人。” 张科沉默了下，微微叹了一口去：“表哥，你应该清楚，我早就放弃走职业选手这条路了。否则的话，我暑假就会加入校队，打两年全国比赛，然后就去参加选秀去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轻言放弃。那件事情，本不应该成为你放弃一切的理由。”龙宇说道，“你有天赋，肯努力，甚至还拥有领域技……” “呵……”张科冷笑一声，“那种领域技，还不如没有呢。” 连别人的能量波动都看不到，那东西也配叫领域技？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技能。不过你想想，既然领域技能够在你身上觉醒，说明你的确是有天分的人。你命中注定走这条路的。” “表哥，现在我们是在谈论你的事。”张科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我的手腕没事，明天早上7点半食堂见。” “我不会来的。”龙宇摆了摆手，“我退赛。” 张科觉得怒火一下子升起来：“龙宇，你是个白痴吗？这是你加入校队最好的机会！如果是正常途径，你永远都会被那种不正当的手段排挤在外的！” “别把我想成那种自私的人……” “别把自己当成圣人！”张科音量提高，“为什么你总想着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上一次本来就可以加入校队了，你为了那个家伙而放弃。现在好不容易又有了机会，你怎么可以这样轻松地退出！你以为你是什么？耶稣？救世主？” “我……” “你要退出也行，我今晚就去把许明德那个混蛋揪出来揍一顿。反正最开始就是因为他在使坏，才有后面一系列的事。不过表哥，你应该知道，我这人下手没啥轻重……” “你……” “也许会受处分？在档案里留下污点？甚至如果情况不对，会惊动警察吧……” “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不是要当圣人吗？”张科盯着龙宇的眼睛，“那你说说，准备怎么拯救即将坠入黑暗的我？” 龙宇沉默了。良久良久，他终于说道：“我明白了……” ----------------------分割线----------------------- 第二天早上七点过，“小卒子战队”三人在食堂里一起吃早饭。陈驰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之前气氛有些不太对。 他和张科之间关系很僵，一路无话自然是常事。可是龙宇好张科，不仅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还是很好的朋友，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几乎没有一点交流不说，还各吃各的东西，连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吧？ “那个……”陈驰有些忍不住了，率先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赛程你们都看了吧？今天我们的第一个对手，呃，就是昨天第一场淘汰我的那几个。” “恩。”龙宇礼貌性质地回应。 张科低着头喝豆浆，眼皮都没动一下。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陈驰不是没有遇到过队友间闹矛盾的情况。一支球队里如果有谁起了贰心，对整支队伍都会是很大的打击——士气涣散，分崩离析。 尤其是马上要比赛了，强敌当前，自己人却闹起了内讧，这算什么？ 陈驰心想，好不容易抓到手的进校队的机会，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被毁了。他有心缓和俩人的关系，于是问道：“你们昨天去医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龙宇没有说话。 张科皱了皱眉头：“闭嘴，管好你自己。” “科科！”龙宇开口了，“别人是关心我们，你说话别这么难听……” “对，你们都是圣人，就我是混蛋。”张科豁然起身，端起餐盘就往外走。 “科科，你去哪？” “热身去！” 龙宇轻轻叹了一口气。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龙宇摆了摆手，也站起身：“没事，他心里不痛快，让他去发泄下。” 见龙宇这样说，陈驰心中愈发断定，一定是张科做了什么对不起龙宇的事情。毕竟龙宇是个不爱发脾气的好好先生，而张科有过“欺凌弱小”的前科。 想到自己为了进校队，竟然不得不报这样的人的大腿，陈驰就觉得很不爽。 可有什么办法呢？中国有句俗话说，站在别人的屋檐底下，总得要低下头才行。 16、强队 “小卒子战队”的比赛序号是23，比赛是8支球队一波，也就是说，他们的比赛是在第3波。 9点半，他们正式上场比赛。 “荣耀队”的三个队员依然在赛前站在场地上围城一个圈，将手搭在一起，打鸡血似得高喊“一二三加油”。反观“小卒子战队”这边，三个人各自隔开一小段距离，彼此之间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龙宇猜硬币获胜，“小卒子战队”先发球。 信仰君对上陈驰，荣耀君对上个子最高的张科，忠诚君对上身材最壮的龙宇。 “你就是王牌吧？”忠诚君例行的中二病爆表的台词，“我会拼死防住你的！” 这话曾经吓到了杨宁，但对龙宇不大管用。他指了指张科，转移仇恨：“我不是王牌，那家伙才是王牌。” 信仰君看着陈驰，则明显有些轻敌：“嘿嘿，手下败将，我会让你再输一次的。” 陈驰仔细对比了一下双方。荣耀君是对方个子最高的选手，但看上去也无非一米八几，比起一米九出头的张科自然是不如，从身材上看，也明显没有张科壮实。内线更不必说，忠诚君的个子也比不上龙宇，身材更是比这个死胖子小了一圈有余。信仰君的身材倒是和自己差不多，但是上场比赛打到最后不是已经被自己戏耍了吗。 所以对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啊！ “一会儿输了可别哭鼻子。”陈驰说。 打嘴炮谁不会啊。 陈驰说话的同时，将球传给了在内线要好位的龙宇。 力量和体重上的巨大差距，让忠诚君完全不可能在抢位置上占得任何便宜。见龙宇轻松拿球，忠诚君心里头一凉，正想招呼队友准备协防，龙宇却把球传了出去—— 因为陈驰传球的同时，便立刻绕过信仰君，朝内线空切进去。比赛刚开始，信仰君还有些不在状态，就那么一个愣神，便被陈驰甩开了。 可是陈驰这个完美的空切并没有接到球。因为他和另外一个冲入内线的队员撞在一起，他的身体朝后面远远地弹开，重重地摔倒在地。 篮球从他们头顶飞过，飞出边线。 “好疼……”陈驰摸着屁股，“裁判，这都不判犯规吗？” 裁判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赶快站起来。 “你是白痴吗。”张科的声音传来。 陈驰这才注意到，张科也坐在地上，冷冷地看着他，恨不得将他吃了。 “难……难道……”陈驰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难道，是你撞到了我？” 两人同时内切。陈驰从弧顶外插入，张科则从远端切了进来，并且在罚球线附近成功“撞车。” 这不能怪陈驰。毕竟面对毫无警惕之心的对手，这种空切是最有可能取得成效的。陈驰的经验指导了他的行动——既然被信仰君小看了，自然是要用这种方式来给对方个下马威呗。 但这次“撞车”同样也怪不了张科。要知道，张科与龙宇相差不到一岁，他们从小一起练球、一起长大，当队友的时间超过十年。龙宇主内，张科主外，彼此之间的默契到了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下一步要干什么的地步。 龙宇低位持球，张科走位空切，也是他们最经常用到的战术之一。开场第一次进攻，在彼此没有交流的情况下，凭本能而言，当然是用最熟悉的战术开局咯。 所以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们在赛前一点交流都没有，就这么懵懵懂懂开打了。 那又是谁导致这种局面的呢？ “当然是因为张科那家伙做了什么坏事的缘故！”陈驰这样想，在心中毫不客气地把锅扔给了张科。 不出所料的是，“荣耀队”三个人又聚在了一起，大声喊道：“防得漂亮！加油！” 声音震天，陈驰觉得自己尴尬症要犯了。 明明就是我们自己的失误，你们这三个人，除了在内线抵着龙宇的忠诚君以外，另外俩人都是站在原地当木桩，目送陈驰和张科插入内线的吧！ “嘿嘿，他们只是徒有其表而已。”信仰君得意忘形地对荣耀君说，“和上一场比赛一样，花架子。” 在他看来，这场比赛和上一场比赛一样。陈驰带来的俩队友看上去气势十足——上场比赛，汪灏总是一副世外高人的表情，杨宁则用强大的吨位震慑着敌人，可实际上他们俩都是不堪一击——这场比赛，陈驰又故技重施，带来了一高一壮的组合，当然也会重蹈覆辙。 信仰君不知道的是，自己犯了两个错误。 第一个错误，他不该看不起张科和龙宇。尽管体型有相似之处，但他们与篮球门外汉汪灏杨宁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第二个错误，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该让张科和龙宇听到。 “徒有其表？”龙宇耸了耸肩。 “花架子？”张科眉梢一挑。 刚刚与龙宇直接对抗的忠诚君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以免打击到队友的士气。 轮到“荣耀队”发球了。信仰君控球的时候稍微思考了下，决定先让队友打开心点。所以他把球传给了忠诚君。 可是忠诚君犹豫了半晌，又把球传给了荣耀君。 信仰君微微一愣。他第一次见到忠诚君居然没有着急地想去捏软柿子，反而想要逃避。 荣耀君倒没有想这么多。接球后他做了一个投篮的假动作，然后看到张科在他面前“飞”了起来。 他嗤笑——果然是头脑简单的家伙。 陈驰站在另外一边，微微皱眉——张科这家伙，看上去冷言冷语，实际上一被挑衅就炸。上一场比赛就是这样受伤的，居然还不吸取经验教训。 荣耀君从从容容地穿越张科，三步上篮。 篮球刚刚离手，，身后一个黑影同时窜起。如乌云蔽日一般，遮挡了对方飞翔的方向。 “好球！”周围的人惊呼。 张科的顶板大帽！ 诚然刚才他被晃了起来，可他并没有全力起跳，留有很大的余力。所有落地之后立刻大踏步追了上去。 荣耀君晃过张科之后有些放松，没有全力奔跑——当然了，就算他真的以最快速度上篮，也不见得能够摆脱张科——张科就像是老鹰捉小鸡一样轻松。 “可恶……这个家伙……”信仰君咬牙，“怎么跳这么高……” 篮球砸在篮板上弹出来，仍旧落到张科的手中。 他带球出三分线，没有任何传球的意思，而是向荣耀君招了招手。 陈驰虽然是组织后卫，但也不打算自取其辱向张科要球，而是默默地拉开。 他知道，这家伙是打算单吃对面，以报刚才被小看的仇了。他远远地看着，这才发现，张科的右手带着那个护腕。 没问题吧……陈驰心想，昨天受伤之后，他就再没用过右手投篮了，运球也是尽可能使用左手。 不过这一次，显然他想要做更多的尝试。只见张科右手运球，朝右前方突破。荣耀君滑步跟上。 篮球重重地拍在地上，张科欺进，左肩在荣耀君的胸口重重的一顶，以左脚为轴，右手拉球，右脚卡住荣耀君的右边，腰胯同时发力，猛然半转身，便甩开了荣耀君，左手运球，一步便切入篮下危险区域！ 如此轻易就被突破，稍微有点眼光的人恐怕都能看出来，荣耀君远不是张科的对手！ “喝！” 张科大喊一声，膝盖微微一屈，随即如拉满的弓弦一般释放出巨大的力量，带动整个身体不断上升。他左手单手擎着球，离篮筐越来越近。 陈驰站在外线，也懒得去内线抢篮板了，心想张科又要用暴扣来出风头了。 “当！” 篮筐微微晃动。 篮球落了下来，咚咚咚，缓缓滚出底线。场上的球员目瞪口呆，竟然无人去管那个球。 “嘻嘻！”“哈哈哈哈哈！”观众们发出大笑声。 陈驰捂着脸：“我不认识这货……他不是我的队友……” 原来这个球，张科起跳高度不够，扣在了篮筐的边缘。他自己因为巨大的反弹力摔倒在地，篮球则落了下来，滚出底线。 “嘟！”裁判如梦初醒，赶紧鸣哨，将球权判给“荣耀队”。 龙宇赶紧上前，将张科拉了起来：“你没事吧。” 扣篮从来不是一个光靠弹跳就能完成的事，他对身体的强壮度、平衡性、双臂的力量等都有着很高的要求。同样的，扣篮失败的后果可轻可重。轻的话，也许只是不轻不重摔了一下；而重一点的话……据说有职业球员曾经在对手干扰下扣篮失败而摔倒，最终报销了整个赛季。 张科摇了摇头，站起来。 龙宇松了口气，看上去张科并无大碍。 不过对“荣耀队”而言，虽然危机暂时解除，可刚刚张科带给他们的震撼却留了下来。 他们感受到了彼此之间实力的巨大差距。相比之下，上一场比赛发挥相对出色的陈驰，反而更像是小绵羊了。 信仰君发球，传给忠诚君。忠诚君背靠着龙宇，怼不动，又传给荣耀君。荣耀君迫于张科的压力，再次选择传球。球回到信仰君手中的时候，进攻时间只剩下5秒了。 信仰君无奈，只能选择自己进攻。毕竟陈驰看起来是最弱的点。他原地晃动了几下，干拔跳投。 他跳是跳起来了，手上也摆出了投篮的姿势，可球却已经落入了陈驰的手中—— 陈驰看得很明白：进攻时间所剩无几的信仰君除了强行出手别无他法，可他在出手前又没有晃开足够的出手空间，强行起跳的同时又忽视了对手中的球的保护，于是在上举的过程中被陈驰一把切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拿到球的陈驰运出三分线，传到内线的龙宇。龙宇不客气了，碾着忠诚君往内线两步，进入射程，直接前转身勾手命中。 1：0. 扎扎实实的内线进攻脚步，朴实无华简洁高效，明显是受过很不错的训练。 “好强啊……他们。”已经有观众开始议论了，“这三个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冰山脸裁判远远地朝这边望了一眼，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执法的比赛中来。 “你们……真的能够走到我们面前来吗？” 17、压抑 陈驰觉得自己是真的抱到大腿了。 忠诚君在内线完全不是龙宇的对手，所以陈驰非常开心地一次又一次把球往内线交。龙鱼也没有辜负陈驰，他今天手感火热。就靠着背身前转身勾手这一招便连续进了三个球，毫无压力。 荣耀君见势不妙，赶紧去补防，指望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给龙宇造成一点麻烦。 龙宇巴不得他这样做呢。因为荣耀君的补防，就意味着漏掉的是张科。张科的无球走位虽然不是顶级，但是这种场合完全是“溢出”的技能，更何况他和龙宇还有超过十年的默契。 第一次内切，张科就成功左手灌篮，震慑住了观众的同时，也出了刚才的恶气。 “听说我是花架子？”张科落地之后目不斜视从荣耀君身边走过，还留下这么一句话。 那种气势之下，荣耀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接下来张科稍微收敛了点，毕竟担心对手恼羞成怒下弄些小动作报复，一旦不小心受伤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他连续三次依靠左手上篮得分，连跳都没怎么跳。 “荣耀队”的反应也是有些慢，直到这个时候才如梦初醒，决定放空相对弱一点的陈驰，让信仰君去补张科这个点。 龙宇也不含糊。他站内线做中轴，谁有机会就给谁球。陈驰那边空出来了？那就连续给陈驰传球。陈驰当然也不负所托。通过这几日的练习，他发现自己抛投的手感异常地好，于是刻意加强了对抛投的运用，这场比赛也连着进了好几个。 顾此失彼下的“荣耀队”彻底蒙了。单防防不住，协防要漏人，3对3的比赛中很难形成有效的轮转换位，何况引起“夹击”的龙宇，本身就站在内线极深的位置。以“荣耀队”三人的个人能力和战术素养，根本不足以构成防守的伸缩性，一旦被龙宇吸引到篮下，很难再扑出来。 有一次，陈驰和龙宇打了好几次“里外里”的配合，荣耀君开始还出来防了两次，等到龙宇第三次将球传出来之后，荣耀君表示放弃了，只是远远地瞪着陈驰，仿佛希望自己用写轮眼干掉对手。 陈驰当然不客气，运了一步球，找到自己的节奏，稳稳地将球抛了进去。 下半场刚开始没多久，“小卒子战队”就以21：3提前结束了比赛。赛后两队列队握手，“荣耀队”三人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陈驰和龙宇对望了一眼，心想这是不是太过了。篮球比赛自然是要全力以赴，但它绝不是一个恃强凌弱的游戏。“荣耀队”三人不是那种多么专业的队员，但绝对是对篮球非常热爱的，充满激情。虽说刚开场的那几句话不大好听，也不过是无心之失。 “我说……”龙宇开口。 忠诚君突然抬起头来，望着龙宇，眼睛里闪着光。 “干什么……”被这种炽热的眼光吓了一跳，龙宇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大神！”忠诚君一开口就把“小卒子战队”三个人全部惊到了。 “我不是……” “大神！请让我们当你的粉丝！”忠诚君一把握住龙宇的手，“我可以给你们加油，我可以给你们买水，你把刚才的招数教教我！” “什么……” “就是那个背身，那个步子，太好看了，我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谁有过那么干净的内线步伐！”忠诚君满脸真挚，热情地恨不得将龙宇融化。 另外一边，荣耀君也握着张科的手不放开：“我只比你矮一点，可是弹跳却差了你几条街，能给我传授点秘诀吗，你平时是怎么练弹跳的？” 张科皱眉：“没有秘诀。” “我是真的也想尝尝灌篮的滋味啊！”荣耀君毫不气馁，“大神，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们‘荣耀队’三人就是你们的忠实粉丝，你就教教我吧！” 杨宁和汪灏这个时候才刚刚起床，一人拿着一个包子走过来给陈驰他们加油，没想到就看到这一幕。 杨宁手中的包子都吓掉了：“我靠，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搞基！” 最后剩下信仰君和陈驰。见信仰君的目光飘过来，陈驰忍不住后退半步，心里头已经想好了不下五种逃跑方式。 土遁火遁电话遁朋友遁尿遁，反正总有一款适合你。 没想到，信仰君的目光只是轻飘飘得掠过，明显表现出对这种“抱大腿”的人不屑，然后就冲向张科。 “我也想灌篮我也想灌篮，也教教我吧！” “……”陈驰愣了半秒，立刻把刚刚想逃跑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反而追了上去，“喂，喂，我也可以教你东西的，喂，别看不起人啊！回来！” “我好像感受到了一种深宫怨妇的气息……”杨宁悄悄对汪灏说。 汪灏点头同意。 陈驰追着信仰君跑了没多长的路，就被人叫住了。 是夏兰兰。 她穿着白色t恤，深蓝色短款背带裤，平底凉鞋，马尾辫散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显得既阳光又青春。她笑嘻嘻地看着陈驰：“这是干嘛呢？” 陈驰停下脚步：“夏兰兰，你是来采访我的吗？” “是啊。你们刚才的比赛我全部看完了，打得真漂亮。我觉得照这个势头下去，你们真有可能拿到冠军呢。”夏兰兰将手中的相机递给陈驰。 陈驰翻看照片。他看到了张科灌篮的瞬间——他全身肌肉紧绷，宛若古希腊工匠手下的雕塑，充满力量与美感。因为是仰拍的角度，他的身形尤其高大。他沐浴在阳光下，那一刻仿若光芒万丈。防守他的荣耀君站在一旁，仰视着他，表情说不清是无奈还是钦佩。信仰君则站在另一边，苦恼地抱着后脑勺。 陈驰继续往后面翻。他看到了张科突破荣耀君的瞬间，看到龙宇在内线翻江倒海。翻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呢？我在哪里？” “有你啊，每张照片都有你啊。”夏兰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相机，“你看，这张，这张，这张……你不都在吗？” “……”陈驰满脸黑线，“可是这些照片，我都是背景啊！” 不是站在边缘的角落，就是连焦点都没对准，甚至有一张照片是自己摔在地上，看着处于照片黄金分割线位置的队友进球。陈驰简直想咆哮——说好的我是主角呢！说好的要利用我来搞一个大新闻呢！ “因为你的表现不够出彩嘛。”夏兰兰理直气壮地说，“这可不是摄影师的锅好吧！” 于是，倍受打击的陈驰，在下午的32进16比赛中卯足了劲要“出彩”。他一反常态，发球后的第一选择不再是给内线的龙宇传球，而是自己选择突破。偏偏对手又是那种又高又壮的选手，几次陈驰都被对方逼到边角，无奈之下的传球又出现失误。选择抛投吧，不是因为勉强出手偏出，就是挨个大帽。 终于，在他又一次上篮被帽下来、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之后，陈驰坐在烈日之下，看着自己拉长的影子，莫名其妙感受到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 一道阴影覆盖在了脸上。他抬起头来，不出所料见到了张科如寒霜一般的眼神。 “你到底想干什么？”张科冷冷地问道。 “……”自知理亏的陈驰无言以对。 不过张科也说不出“不好好打球就滚出去”这样的话，因为他们球队就三个人，连个替补都没，赶走陈驰就意味着他们弃权。 所以张科紧握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对队友挥拳相向。 陈驰打了个寒颤。他毫不怀疑张科的拳头真的会真的落到自己的身上——许明德少翻了一分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 幸好这支球队还有龙宇存在，就像是润滑剂。他跑过来将陈驰拉起，顺势挡在张科的面前。 “别着急。”他对陈驰说，“把球给我。” 然后他回头拍拍张科的肩膀：“没关系的，有我在。” 张科冷着脸不回应。 陈驰起身后看了一眼场边，夏兰兰端着相机正对着他们一顿猛拍。陈驰心想，刚才那狼狈的样子都进了她的镜头，自己真是一世英名尽毁啊。 由于陈驰开场一顿乱打，一度让对方领先到了5个球。当对面以为“小卒子战队”实力不过如此、略微有些放松的时候，他们的逆袭开始了。 进攻端依旧以龙宇为轴，他的体重保证了自己在错位上的优势。张科这场比赛则减少了无球走位，增加了1对1的持球单挑。刚才对陈驰的怒火，就在对手身上发泄了出来——尽管依然以左手突破上篮为主，很少走右路也几乎不投篮，但显著的实力差距保证了张科进攻的成功率。于是比分一点一点迫近，到最后，“小卒子战队”仍旧以21：10提前结束了比赛。 连续两轮提前结束比赛，轻松打进16强，球队的气氛显得轻松了一些。三个人虽然仍旧不怎么相互说话，但神情上缓和了不少。 只有陈驰，仍然感到闷闷不乐。 刚才那21分钟，自己只依靠抛投得了两分，龙宇得了10分，张科得了9分。而对方得的10分钟，有9分都是从自己身上打开缺口得来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陈驰他都是靠着抱大腿进16强的。若不是因为张科他们原本约好的人临时爽约，恐怕杨宁再怎么说好话，张科和龙宇也不会容许像自己这样的“累赘”入队的吧。 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从进高中开始，他就是球队的核心，耀眼的明星，从来都是他carry队友，哪有存在感如此低的时刻呢。 心烦意乱的陈驰将水瓶扔向垃圾桶，却不小心偏离了方向。水瓶向前滚动，然后被一个人踩住。 “抱歉。”陈驰一边说，一边去捡瓶子。没想到那人脚下微微用力，竟然不松开。 陈驰一怔，抬起头来。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球员，半长的头发微卷，眼角上扬，神情带着一丝不屑。 “你就是‘小卒子战队’的一员？”他打量着陈驰，“你当校队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能进？” 意识到自己正在被，陈驰缓缓站直身子，盯着对方的眼睛，没有任何退缩。 他的心情正不爽呢。 “你不服气的话，就来阻止我啊。” “我当然会阻止你。”那人将脚底的水瓶彻底踩扁，“我就是你下一场的对手。” 陈驰握起了拳头。 18、替补的实力 陈驰和那个青年对峙，如临大敌。没想到几秒钟之后，那个青年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驰：“？？？” 那青年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将水瓶捡起来，扔进垃圾桶：“这么严肃干嘛，现在的一年级，可真不好玩啊。” 陈驰：“……” 他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这个家伙的节奏。 “好啦好啦，场上是对手，场下可以是朋友嘛，不用那么紧张。”青年伸手拍了拍陈驰的肩膀，“我叫肖虎，财税学院三年级，你呢？” “我叫陈驰，新闻传播学院一年级。”陈驰稍微放松了点，“学长你好。” “这才像话。”肖虎嘿嘿一笑，“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提前了解下对手，知己知彼才百战不殆嘛。不过刚才你们的比赛我也看了，你好像有点弱啊。” 陈驰：“……” “所以到时候，我们会先从你身上打开缺口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输了不要哭鼻子啊。”肖虎笑嘻嘻地说，“不过说实话，有一颗热爱篮球的心很好，但进校队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还是趁早收起来吧。” “是不是不切实际，球场上就能见分晓。” “哎呀哎呀，这么严肃，我就说了现在的一年级真不好玩。”肖虎摊了摊手，“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太多了，教练才会觉得很头疼呢……” “教练？” “对啊。本来开学的时候就出过那样的事了。”肖虎嘟哝了一句，“所以为了不让没水平的人混进校队，教练不得不让我们也组几个队来阻拦你们的。” 陈驰皱起眉头：“你是校队的？” “是。” “不是说不允许校队主力参赛吗？” “可我是替补啊。”肖虎微微叹气，“虽然很不甘心，但那位学弟太强了，我实在是争不过他……只能安心当替补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进了校队，甚至有可能把你彻底挤出去？” 肖虎微微一怔。 “是感受到威胁了，所以才来吓唬我的吗？”陈驰寸步不让。 肖虎有些惊异地看着陈驰，愣了半晌，才低声说：“年轻真好……我当年也是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什么牛不牛虎不虎的，我自己就是老虎。” “我明白了，小不点，我很欣赏你，就让我们在球场上酣畅淋漓来一局吧！”肖虎说，“不过，我也不会因此手下留情的……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该认清现实了。” 肖虎转身离去。陈驰咬牙切齿，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才是小不点！你全家都是小不点！” ------------------------------分割线---------------------------- 果然如肖虎所言，在之后进行的16进8的比赛之中，他们相遇了。 肖虎的队伍名字也起得很有意思，叫“楚河战队”，倒是和陈驰他们的“小卒子战队”凑成相爱相杀的一对。 “你们越不过这道楚河汉界。”肖虎说道。 陈驰看了一眼执法本场比赛的冰山脸裁判，心里又开始盘算着怎样才能继续给裁判留下个“弱不禁风”的印象，在本场比赛的执法尺度上占得一些便宜。然后他就看到了肖虎笑嘻嘻地在跟冰山脸裁判打招呼：“吴鑫，真没想到是你在执法啊。看在咱们是队友的份上，你就多照顾照顾我们呗！” 陈驰：“……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了……” 张科冷眼看着肖虎——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勾搭裁判真的好吗？ 果不其然，吴鑫毫不客气拒接了他：“抱歉，肖虎，公正执法是我的人格操守。” “哎呀，我只是开个玩笑嘛，干嘛这么严肃。”肖虎继续嬉皮笑脸，“现在的学弟，真的一点都不可爱啊……” 终于，连他的队友都看不下去了。一个个子稍矮的球员说道：“肖虎学长，你再过来猜硬币，说不定吴鑫判我们一个弃权认负都是有可能的……” “输球其实没什么。”另一个球员说，“但是肖虎学长，教练那边你就亲自去解释吧。” 仿佛是终于被擒住了软肋，一想到如果输球教练那暴怒的表情和可能到来的惩罚，肖虎耸拉着头，老老实实地去猜硬币，获胜，开局由他们发球。 两支球队站在一起，互相握手致意。那位个子稍矮的球员看着龙宇，开口说道：“你又来了。” “是的，樊洲，我说过我们会见面的。” “来参赛之前我就在想，会不会在球场上遇到你。”樊洲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惋惜，“可惜，这个时间来得太早了点。” “迟早会遇上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篮球场上，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樊洲说，“虽然我很想和你做队友，但是抱歉，你加入校队的愿望，恐怕要再度破灭了。” “我不需要谁放水，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打进去。”龙宇温和地笑了笑，语调却很坚定，“能和你交手，我很开心。” 而站在樊洲旁边的高个子球员就不那么友好了。他象征性地和张科碰了碰手，说话毫不客气：“张科，我很厌烦你。” “我又不需要你喜欢我，邱云鹏。”张科淡淡地回应。 陈驰立刻竖起耳朵，仿佛是遇见到了有什么八卦——张科又和别人交恶了？这家伙真是人见人厌的典型呢。 “我恨不得在场上把你碾碎。”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吧。”张科将手收了回去。 邱云鹏咬咬牙：“你为什么要回来？当初你分明两次拒绝了教练的邀请，现在为什么又要通过这种方式杀回来？你是故意来膈应人的吗？” “与你无关。” “……真是傲慢的家伙。”邱云鹏哼了一声，“可是我告诉你，校队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一会儿输了，可别回去哭鼻子。” 张科看着其他地方，连回应的话都懒得说了。 张科哭鼻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端上花生瓜子八宝粥的陈驰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竟然憋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然后他感到自己的头被一只大手给摁住了。肖虎矮下身子，把陈驰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的，笑嘻嘻地说道：“小不点，你想好怎么防守樊洲了吗？我告诉过你要从你这里打开缺口的。” “放手！”陈驰急忙朝另一边跳开。肖虎头发本来就长，又没有细心打理，几场激烈的比赛之后变乱得像鸟窝，陈驰可不想自己也遭到那样的厄运，“不要叫我小不点！” “没问题小不点。” “f***！” 担任裁判的吴鑫有些看不下去了。明明是严肃的比赛，单场淘汰的生死之战，结果这几个人倒像是小孩子一样互相斗气。 吴鑫觉得自己必须尽职尽责，维护球场秩序，保证比赛能在亲切友好，啊不，严肃认真的氛围中进行。他连续鸣哨，提醒他们比赛可以开始了。 于是吵吵嚷嚷的众人终于安静了下来，各就各位。樊洲担任控球后卫站在弧顶，陈驰负责防守。邱云鹏站内线，对上龙宇，而张科则负责防守肖虎。 陈驰目测了一下。樊洲的身高应该是1米85往上走，因为看上去他比龙宇还高上那么一点呢。肖虎显然也是打得分后卫的位置，身高倒是与张科差不太多。至于内线的邱云鹏，身高应该在两米左右，龙宇比他，矮了不止一个头。 似乎不太妙……至少从身体素质上来讲，他们已经处于劣势。不过幸好，龙宇是“叹息之墙”的拥有者，至少能够防住哪个邱云鹏。 相比之下，果然最应该被担心的，是自己。 陈驰将球传给樊洲，由对方开始进攻。樊洲没有选择强攻，而是把球掉给内线的邱云鹏。陈驰一愣——怎么，难道打算先从内线打开优势？ 就这么一愣神，樊洲已经冲向内线。 糟糕……陈驰心想，原来对方也是利用内线球员做轴，但是主打的却仍然是樊洲这个点！ 慢了半拍的陈驰已经跟不上去了。事实上他的反应并不慢，但是转身跟随的时候撞在对面的肩上，分明就被往回弹了半步。 樊洲接到邱云鹏的传球，往内线冲了一步，面对龙宇，后仰跳投命中。 0：1，比赛刚刚过了4秒。 樊洲却松了一口气——其实刚才，龙宇差点就干扰到他了。他的跳投并不稳定，这个球的确有些运气的成分。 “可恶……”陈驰低声说。 “别担心。”龙宇说，“将他放进来也无所谓，我在你们身后。” “什么叫无所谓……” “你防不住他的……但是有我在，放心。” 陈驰一边往外跑，一边愤愤—— 被人当做突破口，被对手轻视和嘲笑……就算是身后有从不责备自己的队友，那也是相当不爽的经历啊。 龙宇将球传了出来，陈驰手不粘球，直接击地传回内线。 樊洲倒是稍微一愣。在对手身高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时候，传击地球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让樊洲略微有些惊讶的是，陈驰没有丝毫犹豫，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看来这个小不点绝不是什么篮球的门外汉，至少有一定的经验。 龙宇拿球之后，后背靠住邱云鹏，静止住了。 球场另外一边，肖虎头也没回，紧盯着张科。 张科脚下一动，准备沿斜45度插入禁区。刚踏出半步，肖虎便挡在了他的面前。 “休想过去。”肖虎说道。 他看过之前那场比赛，知道张科非常喜欢依靠空切得分，于是这场比赛从一开场便紧盯住了对手。 别看他平时笑嘻嘻的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其实把局势是看得相当透彻的。这场比赛之中，另外两组对位都是己方巨大优势，只有自己面对张科没有必胜的把握，既然如此，他根本不用想着去帮队友补防夹击什么的，只需要全心全意防住该防的人就好了。 他看到张科稍沉的眼神，心想，真不巧，我恰好是个精通防守的队员呢。 张科改变方向，向底线移动。肖虎跟上，张科突然靠住肖虎，好像是将肖虎当做了一根中轴，一发力，整个身子朝反方向一个转身，便将肖虎甩在了身后！ “我靠！”肖虎惊呼。 还没从刚才的自吹自擂中醒来，就被狠狠打脸了！ 他被张科挡在身后，眼睁睁看着对方内切。与此同时，龙宇将球精准地传了过去。 “好球。”连陈驰都忍不住低声说道。 张科接到传球，调整了下，左手持球，直接上篮。 “小心！”龙宇大叫。 张科脸色一变。 篮球离手，然后被另一双大手扇飞了出去。张科落地，抬起头来。 补防过来、成功盖帽的邱云鹏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 “我说过，我要在场上将你碾碎！” 陈驰站在外线，看着对方摩拳擦掌的三人。以这副身体的角度看过去，他必须仰视对手，那三人竟然带给了他过去几场比赛从未有过的压迫力。 而且，刚才那个盖帽……那是张科这届比赛第一次被盖帽吧！ 和这两天遇到的所有对手都不同……这就是，校队替补的实力吗？ 陈驰心想。这是穿越过后第一次，他将要面临着，真正的考验。 19、令人叹息的铁壁 龙宇站在界外发球。邱云鹏站在他的面前，不断地挥舞着双手进行干扰。龙宇犹豫了一下，保险起见，将球传给了最外面的陈驰。 进攻时间只剩下6秒了。张科从底线穿插而出，举手要球。可陈驰没有传，反而是垂下重心，摆出了突破的架势。 “白痴！”张科忍不住骂道。 可陈驰听不到。 并不完全是赌气。上一场比赛，他的确因为赌气和太想在夏兰兰面前发挥而有过一段乱打的经历，但那是因为能够感受到敌人不够强大，所以精神上有些放松。但这次不同了，校队替补的表现激发出了他内心的猛兽。 “生杀大权”不能这样交出去。 他当了那么多年球队核心，球从来都是控制在自己手中。毫无疑问他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越是关键时刻越是不能手软，哪有轻易把球传出去的道理呢？ 樊洲见陈驰拿球，想要上步抢断。未曾想，陈驰最喜欢的就是防守球员的主动出击。如今的他，面对站好位置、严阵以待的防守者，的确没有太好的办法进行摆脱，但是对手主动露出破绽，陈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借着樊洲失位的瞬间，从他的右侧成功突破！ 张科微微一怔。 看陈驰这运球动作，似乎比他们在几天前斗牛的时候要娴熟了不少。 短短几天，足够一个球员发生那么大的变化吗——张科忍不住想。 陈驰突破之后，没有急于进内线，毕竟那里有两米多高的邱云鹏虎视眈眈。他在罚球线急停、起跳，身体微微前倾，右手单手持球，朝空中抛去。 抛投！ 这是现在他最有把握的进攻方式了，他要为自己的球队拿下第一分！ 然而，篮球尚未离手，身后的防守队员已经追了上来，同时起跳，准备封盖！ 陈驰心中一惊。他没有想到对方回防的速度这么快……不，不是对方太快，而是自己太慢。无论是突破的敏捷、起跳的速率还是出手的速度，都和自己的想象有太大的差距。 慌忙之中他加快出手。篮球弧度太平，力道不够，砸在篮筐前沿弹了出来，被樊洲拿到。 “可恶……”陈驰低声说。 “白痴。”张科冷冷地讽刺。 龙宇则面色微沉，双手张开，稳稳地踏在地上。 因为樊洲将球运出三分线后就直接传内线，邱云鹏拿球，队友拉开。 陈驰盯着樊洲：“怎么，这么快就改变策略了？” “鹏哥说他想试试龙宇的成色。”樊洲说，“动一动手指就能打爆你，只不过我们对龙宇的兴趣更大。” 陈驰咬牙。这种不加任何掩饰的轻视，像是压在心上的巨石。 “确定吗？”陈驰冷冷的说，“不会被打趴下了吧。” 龙宇可是拥有“叹息之墙”的人啊！ “不用担心。”樊洲平静地说道。 赛前有过充分的对策研究。樊洲进的一个球才是真正的试探——想要获胜，打垮陈驰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关键在于如何对付龙宇。 龙宇站在邱云鹏的身后，重心垂下，右手顶在对方的腰间。他的个子矮邱云鹏太多，在内线的对峙上本应处于绝对劣势。但此时此刻，旁观者看来，后背微微弓起的龙宇更像是准备狩猎的猛虎，对比之下略显瘦弱的邱云鹏反而像是利爪之下的猎物。 陈驰回头看了龙宇一眼。同为领域技的拥有者，即使处在龙宇的领域之外，他也看到了能量的汇聚，能看到了龙宇身后的三秒区、缓缓升起的铁墙。 张科唇角微微一翘。十年的默契，光看龙宇这收敛笑容满脸严肃的模样，就可以知道这家伙准备开大招了—— 领域技，“叹息之墙”！ 第二个防守回合就张开领域，这对龙宇来说是相当少见的。张科很清楚，他的比赛风格是偏向沉稳的。更多的情况下，他倾向于先试探对手实力，在择机开启领域。时机的掌握很重要，毕竟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整场比赛维持领域的存在，那可是相当消耗体力与精神的存在啊。 邱云鹏感到自己靠在一座墙上。那墙，冰冷，坚固，纹丝不动，仿佛带着金属的光泽，矗立入云，无边无际。而那墙不是死的，它好像还在不断扩张，一点一点侵蚀着自己的位置。 仿佛是，要保持站在原地不动，都需要花费极大的力气。 邱云鹏继续保持背身状态，身体轻轻地左右晃动，希望能够感受到对方防守薄弱之处。可是他失望了，那铁壁无懈可击，没有一丝缝隙。 一滴汗水从邱云鹏的额头上滑落。他低声说道：“这就是你的领域技吗……一直有所耳闻，却从未亲身体验过呢……” 龙宇不说话。他是个脾性温和、习惯性挂着笑脸的人，发动领域技真是他少有的严肃时刻。一波又一波的能量在自己的身体周围汇聚，精神高度集中，全身充满力量。 燃血为焰，铸身为铁。 邱云鹏终于开始动了。他压低自己的重心，左肩一靠，右手放球，顶着龙宇，往里面运了一步。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好像是原本的一道墙化作了三道，从背后、左边、右边三个方向同时向中间挤压而来。他拼命地呼吸，像是溺水一样窒息，身体被禁锢，灵魂也仿佛要在那样的压迫之下离开自己的身体。 邱云鹏觉得自己几乎要叫出来了。就在这个时候，压力却忽然一松，他回过神来，篮球已经被龙宇从身后捅掉。 龙宇抢先一步捡起球，传给外线的张科。 邱云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心想，果然是名不虚传。 过去只是有所耳闻，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硬刚“叹息之墙”。那种被幽闭进无限狭小铁笼之间、连灵魂的容身之处都没有的感觉，无论别人怎么描述，也不如自己亲身体验一次来得印象深刻。 他还没从刚才那种感觉中缓过来，便听到肖虎一声大吼：“邱云鹏，小心！” 邱云鹏回过头，发现张科已经杀了进来。 刚才张科接球之后，面对肖虎的防守，试探步向右，晃开肖虎重心的刹那，右脚脚掌蹬地，身体朝左边弹射而出，把肖虎甩在了身后。 左手运了两步球，便紧接上一个跳步，张科的身体来到左侧篮下的同时，彻底甩开了肖虎。 屈膝，双手托球上举—— “休想！” 邱云鹏起跳封盖。身体弹起的同时，他看到篮球离自己越来越远。 张科这家伙，竟然把球给收了回去！ “糟……上当了……”邱云鹏心想。 下落的时候，邱云鹏赶紧收手。但是来不及了，张科起跳，后背与邱云鹏相撞，双手却稳定地上举，右手手腕拨球。篮球打板入框，与此同时吴鑫吹响口中的哨子。 “进球算，加罚一球！” “啊啊……”肖虎懊恼地抱着头，“现在的学弟都这么狡猾吗！太不可爱了！” 这个球，虽然是邱云鹏被对方打成2+1，但更大的责任在肖虎身上。他太轻易就被突破，才导致后方防线空虚。 不过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球场上，水平相近的选手之间就不太可能完全锁死对方，何况真论实力，张科恐怕还要强上一点…… 但这都不是肖虎这样大呼小叫的理由吧！邱云鹏和樊洲捂着脸，心里暗暗抱怨，教练为什么要让他们和这个逗比师兄组队。 太丢人了…… 张科一言不发，从裁判手中接球，稳稳地罚进。 2：1，“小卒子战队”反超了比分。 樊洲在篮筐底下接到篮球，运出三分线。他观察了一下队友的站位，发现邱云鹏仍然站在内线，坚定地举手要球。 还是不死心吗？或者说，你还想再试探试探？ 樊洲稍微思考了一下，还是把球交到了邱云鹏的手中。 依旧是队友拉开，邱云鹏尝试单打。陈驰站在樊洲身边，坐观其变。 他心想，这个中锋，是内心有些失衡了吗？ 比如刚才的防守。虽说张科成功突破到了危险区域，但是邱云鹏只要站好位置，高举双手，卡住角度，以他的身高，就足够给张科造成足够的干扰了，完全不需要起跳。结果他不仅跳了，还被骗了一个犯规。 再比如现在……他分明已经见识到了领域技的厉害，为什么不寻求其他的办法，反而是要执着于单打呢？ 以一个普通校队替补的实力，是不可能在三秒区内击破“叹息之墙”的。 龙宇面不改色。对方既然要来挑战，那就如他所愿。他继续张开领域，牢牢地站在邱云鹏的身后。 邱云鹏这一次进攻换到了篮筐左边。他已经见识过了龙宇的“力量”，于是不再无脑硬怼，而是决定避实就虚。 这一次，他是左手运球，右肩只是轻轻一靠，也没见他怎么发力，立刻扭腰，一个前转身来到篮筐正面，右手在远离篮筐的地方持球，准备用小勾手解决站到。 而龙宇，只是稍微调整了下站位，保持在邱云鹏的面前，单手举起。 按理来讲，接近20厘米的身高优势，邱云鹏不应该受到龙宇这种似是而非连跳都没跳的防守的干扰。可事实上，此时此刻，在已经身处龙宇领域内的他的眼里，仿佛看到了那道高逾万仞的铁壁的具象化。不仅如此，那墙壁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的朝他倾倒，要将他压倒在下面。 更可怕的是，和刚才的进攻一样，当他转身过程中与龙宇有了身体接触后，那巨大的力量瞬间撕裂了他对身体的掌控能力。他觉得自己被铁壁远远地弹开，右手勉强将球扔了出去。 篮网微微晃动……他竟然投出了一个，三不沾。 出手之后的邱云鹏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的平衡，脚下踉踉跄跄，后退几步仍然没能站住，一屁股坐了下来。 “鹏哥！”“邱云鹏！” 吴鑫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事，微微皱眉。 他看不到那能量组成的墙壁，但直觉告诉他，龙宇应该是施展领域技了。否则无法解释为何两人只是最普通的身体接触，邱云鹏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个龙宇……以一米八出头的迷你身高，竟然声称打的是内线，果然还是有他的底气的。只是，很可惜的是，光凭“叹息之墙”，并不足以打动教练。 他还需要展示更多的东西才行。 吴鑫眼角的余光，已经瞥到了孙瑾瑜。那个中年男子混迹在场边的观众之中，嘴里嚼着口香糖。 而邱云鹏坐在地上，抬起头来，看着表情严肃的龙宇，轻轻一笑。 一年前，“教练将拥有领域技的球员拒之门外”的消息传来，着实让他们吃惊。那个时候教练将他们召集起来，毫不客气地宣称，虽然只是普通球员，可他们任意一人，都强过那个被淘汰的家伙。 这句话一直激励着他们……领域技是天才的证明，可教练说，他们这些普通人，可以强过天才？ “我见识到了……那墙壁，真是令人只能无奈叹息啊……”邱云鹏说，“可是，我一定会将它打破的！” “来吧，我接受你的挑战。在这里与你们相遇，本就是我逃不开的宿命。”龙宇稳稳地站在那里，领域张开的他像是换了个人，坚若磐石，“我必须要打败你们，才能向那位教练证明，我不是他口中所说的‘废材’，我是有进入校队的实力的。” 邱云鹏一怔。废材？教练竟然会评价一个拥有领域技的人为“废材”？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他嘴上不饶人：“那么，不让‘废材’进入校队，就是我现在的任务！” 20、守护 球权再度回到“小卒子战队”的手中。陈驰拿球之后没有找到突破的机会，于是将球传给了内线的龙宇。 张开领域技之后，邱云鹏没法单吃龙宇。但反过来，“叹息之墙”仅仅是防御性的技能，在进攻上并无加成。龙宇虽然基本功扎实，但在实力上并未对邱云鹏形成碾压，更何况巨大的身高差摆在那，龙宇自然不会选择硬碰硬强吃。 张科试了好几次，没有找到空切进去的机会。龙宇将球高吊传出，张科踩着三分线接球，摆出了与肖虎一对一的态势。 肖虎虽然说话的时候吊儿郎当不正经，但在防守时还是很认真的。他没有选择刻意放空弱侧手，而是摆出了标准防守姿态。 张科持球，做了一个投篮的假动作，再向左边试探了一步，肖虎都不为所动。于是这次，张科选择从右手边突破。肖虎滑步跟上，紧贴着他，逼迫他只能走一个横向的路线，而堵住了他通往篮下的路。 张科也不慌张。突破的第一步没有甩开对手，他果断转为背身，右手运球，往里面扛了两步之后，突然朝右边后转身，身上发力顶开肖虎的同时，身体也往斜后方跳了起来。 背转身的后仰跳投！ 虽然久闻这位胆敢当面拒绝教练邀约的球员的大名，但肖虎从未和张科交手过，既不知道他实力究竟如何，也不知道他的比赛风格。被打过一次2+1之后，肖虎自然而然认为他是个突破型选手，没想到接下来张科就展示出了娴熟的背打技巧。 这时候再起跳封盖已经来不及了，肖虎只是下意识地伸了下手。张科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在空中做完了所有动作——伸臂，压腕，拨球。篮球飞向篮筐。 孙瑾瑜也微微点头。肖虎的防守能力在球队里是排的上号的，已经大三的他经验也比较丰富，然而身为大一新生的张科干净利落地便晃开了投篮空间并且顺利出手，果然不愧是他“钦点”的球员。 但是一想到张科拒绝自己时那一副拽上天的表情，孙瑾瑜就恨得牙痒痒……这次你若真能击败强敌加入了校队，看我不好好地虐死你。 这时候，孙瑾瑜甚至有些希望樊洲他们输球了。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外人进校队，他肯定会选择张科。 更何况，这支队伍里还有另外一个值得观察的家伙。那个小不点，你身上所拥有的，真的是领域技吗？ 至于龙宇……孙瑾瑜摇了摇头。“叹息之墙”固然厉害，但是搁在龙宇身上确实是有些浪费了。 篮球飞出，毫无疑问地……打铁了！ 它连框都没有挨到，砸在篮板上，发出“砰”的闷响，弹出来之后，被邱云鹏收下篮板。 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投篮不中，龙宇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非同寻常。这种十拿九稳的球，就算不进，也不该这样离谱。 张科却忍不住啐了一声，轻轻抚摸了下右手手腕。 果然还是受到了影响。压腕的瞬间，疼痛就如同一根针，细微，却准确无误地扎在关节处，让他下意识地收力，于是手腕的动作便有些变形，挥臂的时候多加了点力，自然就失去了准星。 张科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他这个微小的动作并没有瞒过龙宇。他们彼此之间太熟悉了，熟悉到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所想。 感受到了龙宇的目光，张科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要声张，我可以处理好这件事，一切照常。 龙宇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其他事情吸引过去了——因为，樊洲已经杀了进来。 樊洲是接到邱云鹏从内线传出来的球后冲入禁区的——陈驰对他采取的防守策略与肖虎对张科采取的防守策略不同，他果断上压，堵住樊洲的右手，却把左手让了出来。 樊洲见到这条对方故意开辟出来的通道之后，也毫不客气，左手运球直入。在收球之前，他先是右肩轻微发力，将毫无抵抗之力的陈驰往旁边震开，顺势跨出一大步，便轻而易举甩开了防守球员。 陈驰的防守策略很正确，如今这种情况下的确不太可能面面俱到，与其如此倒不如放开弱势手，不让对方右手运球突破的同时，还能逼迫对方用不熟悉的左手来完成投篮动作，降低进攻球员的成功率。 但是啊……樊洲心想，无论想法是多么正确，在绝对的身体条件优劣对比下，策略什么都是浮云。 “别担心！有我在！”他随即听到龙宇的声音。 樊洲心中猛地一跳——他竟然忽略了这个领域！ 还是有些不习惯与领域技的拥有者对战，所以下意识地按照平常的打法在进行……一般来讲，他们这种普通人，都是要直接避免与拥有领域技的“超能者”直接对抗的。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踏入了三秒区，起跳，准备上篮了…… 樊洲的眼前蓦地一黑，强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 像是在突然之间，被抛入了一口干涸的古井之中，阴冷，幽暗，四周都是遍布青苔的井壁，敲击它只能听到沉闷的回响。唯一的光亮来自头顶三尺见方的井口，隐隐能够看到井外静立的篮筐，却那么遥远，只能徒劳地伸出双手，对着天空无望地祈祷。 这四周的墙壁，既不可攀登也不可穿越，更遑论打破。所以……哭泣吧，忏悔吧，期望领域的操控者大发慈悲网开一面，将你被禁锢的灵魂释放出来…… 那一瞬间竟然产生这么多幻觉。樊洲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撞在了龙宇的身上，篮球已经被摁了下来。 篮球落地，滚出底线。 樊洲后退了几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这三秒区内……这三秒区内，就是龙宇施展的“叹息之墙”的领域。原来刚才两个进攻的回合，邱云鹏是在和这么可怕的技能做对抗。 龙宇朝陈驰伸出手。 “不要担心，我就在你的身后。”龙宇说，“相信我，我来守护的后背！” 陈驰一怔——这算什么，对弱者的表态吗？他扬了扬头，单手叉腰，说道：“别搞错了啊喂，我是故意放他进来的！” 樊洲眼角一跳——明白正面扛不过，于是索性给自己设下了陷阱。他竟然被一个大一的小家伙给算计了。 那一刻，他突然有点理解肖虎说的话了——现在的学弟，真是太不可爱了。 龙宇仍旧伸着手，脸上带着笑：“我知道，但是你……可以相信我……” “我明白了。”陈驰点了点头，与他击掌，“那就拜托你了，龙宇学长。” 张科站在旁边看着，心想，龙宇的圣人模式又开始了。 篮球是一项充满激情和碰撞的运动，而无论是怎样的战术、阴谋与对抗，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球投入那个篮筐里去。 球星因为得分而伟大，观众也因为漂亮的得分——那些绚丽的过人，血脉喷张的灌篮，百步穿杨的远射——而疯狂。却偏偏有那么一个人，站在了所有的光环与荣耀之外，立志成为一个不起眼的“守护者”。 龙宇这家伙，从小就是如此。 别看他胖墩墩得很有存在感，做的却是最不起眼、最被看不起、别人最不屑、也最不可能得到观众的欢呼工作，却兢兢业业，毫无怨言。 “你们放心大胆地去进攻吧，我会站在你们身后，我永远是你们最后一道防线。”龙宇说。 他一次次被人晃开，一次次目送对手进球，一次次沦为背景只能看着对方球员得分后相互庆祝喜笑颜开，可是他依然握着拳头，重复着给队友的承诺—— “下一次，下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他进球了！” 于是不知不觉便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理所当然地习惯背后站着队友，那个队友温和，敦厚，又坚若磐石。有他在就会觉得心安，觉得永远会有一个依靠，因为你知道，他不会被轻易攻破。 而他的防守也是那么不起眼。他依靠的不是闪电般的抢断或是飞天遁地的盖帽，而是良好的选为、恰当的干扰、合理的身体对抗。可无论是怎么高效，那样的表现，始终注定了不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张科常常忍不住去想，那个老好人表哥，当他站在一支球队的最后，看着队友们青春的背影，看着队友们背后飞扬着的号码时，心里头到底抱着什么念头呢？能够让队友甩开膀子酣畅淋漓地进攻，能让队友们接受观众的赞誉，就算自己做着艰苦而无聊的工作，也能感受到快乐吗？ 所以，当某一天，“叹息之墙”觉醒在他身上的时候，张科觉得，这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了。 他以为那是上天赐予表哥的礼物……可没想到的是，当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得到的，却不是幸运。 邱云鹏底线发出球来，樊洲接球后再度选择突破。可是这一次，面对陈驰身后龙宇的目光，他不敢再硬扎入禁区，而是中距离处停步，挤开陈驰，原地起跳投篮。 人还在上升的过程之中，手中的球已经不见了！ 陈驰看得很准，瞅准樊洲举球的瞬间，自上而下，把篮球给切了下来！ “可恶……这个家伙！” 樊洲人在空中，怒视着陈驰。而陈驰已经捡起球来，运出了三分线外。 他完全看穿了樊洲的心理活动——既然内线有了“叹息之墙”的威慑，那他肯定不会再傻乎乎地再去硬碰硬，再加上进攻时间不多，所以樊洲最有可能的进攻方式就是中距离跳投。因此，陈驰这一次也就没打算放松防守，而是站在了一个“既没有完全失位，也不会被樊洲轻松顶开”的位置上，右手则早就严阵以待。只等樊洲跳起来、心中稍微松懈的刹那，立刻出手，成功断球。 要论经验……陈驰所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可不是这几个校队替补可以比的。 连续两次中计，樊洲有些恼羞成怒。见陈驰似乎打算自己持球进攻，他气势汹汹地逼迫了上去。陈驰见状，忽然持球朝右后方拉转，准备转身突破。 但这动作的频率实在太慢了，根本不可能对樊洲造成威胁。樊洲只需要贴上去，稍微往右后方侧半步，就能卡住陈驰。 在做这个转身动作的时候，陈驰顺带头部还朝右边偏了下，右脚向后侧，落地，左脚却没有抬起来。 他竟然只转了半个圈！篮球在手中稍稍停留了下，然后朝前，右脚蹬地之后，他的身子竟然转了回来。再度面朝篮筐的同时，他朝着自己的右边，也就是说樊洲的左边跨出一步。 樊洲本来是准备向右后侧堵住陈驰转身的方向，这样一来就来不及回位，被对方闪出了一个巨大的出手空间。 张科一边朝篮下移动准备抢板，一边暗暗吃惊。是的，这不是错觉，短短几天时间，陈驰这家伙的球感明显上了一个台阶。尽管不是多么顶尖的水准，但绝对是一个“从门外汉到内行人”的大跨越。 他知道陈驰这几天都有很努力地在练习，但也不过是几天时间罢了…… 这家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吗？还是说他是“天才”？或者说是，从进大学开始，他就在隐藏实力？ 但这么做的理由是啥…… 联想到这几日翻唱的表现，张科的心中隐隐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是，真的变了一个人吧？ 21、裂缝 完完全全被骗过了啊……樊洲有些自嘲地想。 不过两个攻防的回合，竟然被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骗了两次。他有些心灰意冷——怪不得自己在球队中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过是处于轮换边缘的球员，连这样一个这样的少年都搞不定，也难怪去年在全国大赛的舞台上，不断被人戏耍。 那一刻他想起队内几个“大佬”对自己的讽刺，不由有些灰心丧气。 可是…… 晃过了樊洲的陈驰，现在也不那么好过—— 他自知速度不够快，好容易骗开了一点空间，担心像刚才那样被樊洲反身追上，于是选择了快速出手。 然后他发现，自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他全力起跳，腰腹与手臂的力量无以为继。勉强瞄准把球推出去，又得到了一个“三不沾”的尴尬结果。 观众们哄然大笑。 陈驰脸一红。 就像是在玩网游，本来带着满级号的心态，手里操纵的却只是一个小号。你以为一个技能可以够打得对面鲜血四溅抱头鼠窜，其实对面轻描淡写吃了伤害然后回头准备反杀。 尴尬…… 这个时候，另一个穿着神色运动衫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篮下，接住了陈驰投出去的球。 张科！ 陈驰出手之前张科就已经在往篮下赶，因为一来他并不相信陈驰可以投那么准，二来他也知道陈驰绝不可能临时改变主意把球传给自己。果不其然，他堪堪接住这个球，趁着肖虎没有赶上、邱云鹏被龙宇卡在另外一边的机会，轻松将球放进。 3：1，领先两球了。 “哇哦，好帅啊！”观众群中有女生发出尖叫。 平心而论，像张科这种身材高大长相帅气的人，到哪里都应该是女生关注的焦点。何况他又在篮球场上这么出风头，每个动作都美如画，吸粉能力毫无疑问一流。 “我的天……”肖虎抱头，“你是什么时候跑过去的！太阴险了！” “切……”陈驰转过头去——又让那个人品不好的家伙出风头了。 真是矛盾……他打心眼里讨厌这个喜欢欺负弱小的队友，可他又非常清楚，如今的他，除了抱着张科的大腿，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 中国的那句古话确实有道理，他现在必须得忍受屈辱、背负很沉重的东西才行。 “嘟嘟！”吴鑫鸣哨，“‘楚河战队’请求暂停！” 根据规则，每支球队都拥有一次一分钟的暂停的机会。如今上半场比赛刚刚打了3分钟，“楚河战队”就将暂停的机会用掉，足以看出“小卒子战队”已经给他们造成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龙宇与张科击掌相庆。陈驰站在一边，没有丝毫参与进来的意思。 “科科……”龙宇罕见得没有招呼陈驰，而是压低了声音，对张科说，“一会儿暂停结束，我们能不能试着一波打垮对方，提前结束比赛？” 张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掌，掌心一大片湿漉漉的，全是油腻的汗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我尽量……” ------------------------------分割线----------------------------- 下场的时候，“楚河战队”的情绪有些低落，尤其是连续被陈驰戏耍的樊洲。反倒是一直喋喋不休抱怨学弟不可爱的肖虎，看上去情绪是最正常的一个。 “怎么了，你们看上去都很懊丧的样子啊。”有人在背后说道，“身为校队替补就这点实力，会让我觉得很难办的啊。” 肖虎愤然回头：“你再说一句……” 孙瑾瑜不紧不慢地将一片口香糖放进嘴里：“我再说一句你要怎样？” “您说得太振聋发聩了，请您务必再说一次，让我清醒清醒……”肖虎立刻转变成谄媚的笑容。 邱云鹏和樊洲立刻报以鄙视的眼神。 “我一共派出了6个队员出来，组了4个队队伍——另外三队都是一个校队队员带两个路人，只有你们是全校队班底。如果你们连8强都进不去，我可是会觉得很尴尬的。” “对不起，教练……” “邱云鹏！” “在！” “如果让张科这家伙进了前三，他大概会再来打我们一次脸的吧。那种不屑一顾拒绝我们的表情，你还想再看一次？” 邱云鹏一咬牙：“当然不想！” 孙瑾瑜点了点头，转向肖虎：“假如啊，我是说假如，那个张科这次改变主意，决定加入我们了，阿虎，你恐怕连替补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肖虎一怔：“您要我去当饮水机管理员吗？” “是啊，竞争就是这么残酷，毕竟你是他的手下败将，而我们锋卫线的竞争还是蛮激烈的。可是阿虎，你不觉得丢脸吗？身为大三的学生，却被一个新生这样欺负？” 肖虎拍了拍头：“教练您都这么说了，虽然学弟很可爱，但是我也得使出全力才行了……” 吴鑫恰好听到这句话，撇了撇嘴，心想，你刚刚明明才说了学弟不可爱的好吧！ “至于你，樊洲，你的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孙瑾瑜拍了拍樊洲的肩膀，“那个小不点看上去是占了上风，可实际上是因为你太急于为邱云鹏分担压力，反倒是使自己漏出了破绽。没错，那个小不点抓弱点的能力是很强，但是只要你不主动露出破绽，他就无从攻破。樊洲，你本身是个沉稳的人，刚才情绪的起伏太不应该。去年全国大赛的经历对你应该有所磨炼，让我看到你的进步，好吗？” “是！” 孙瑾瑜满意地点了点头。三言两语稳定了队员的情绪，他这个教练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他拍了拍手：“好了，我稍微做一下布置……” “嘟嘟！”吴鑫响哨，“暂停时间到，请双方球员回场。” “……”孙瑾瑜一脸懵逼，“我还没开始布置呢！” “与我无关。” “给我个面子，稍微宽限一分钟？”孙瑾瑜说。 “再不上场，我会给你们一个技术犯规。” 孙瑾瑜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弟子的脾气，只能挥一挥手：“你们上去吧。” 在这三人上场之前，孙瑾瑜最后说了句：“邱云鹏，我以前跟你聊过龙宇，你应该记得吧。” “我记得。” “那就对了……好好干，我相信你们。” 看着弟子们的背影，孙瑾瑜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他相信张科来参赛自然有他的理由，也许是忽然改变主意了，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回来。既然如此，利用手下这波人验验他们的成色也是好的。 更何况，他对那个那个小不点也很感兴趣。他倒要看看，这家伙是不是真的能够用出“阿喀琉斯之踵”。 回到球场上的“楚河战队”三人，显得比下场时更有精气神。樊洲一拿到球，就竖起一根手指，大声吩咐道：“不要急，我们先进一个球！” 作为控球后卫，他俨然恢复了“指挥官”的灵魂。 邱云鹏低位接球。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打算直接进攻篮筐，所以要到的位置也在三秒区之外。在这里，“叹息之墙”便压迫不到他。 背后那种莫名的怪力消失了。不过邱云鹏不得不承认，龙宇仅仅凭借自己的力量，仍然足以顶住他。毕竟龙宇敦实的身材可不仅仅是虚胖，那可是有实打实的肌肉的。 邱云鹏不着急，他在等待队友。樊洲刚才做的手势，表明了他们要打的战术。 他们是校队的正式队员，绝不是什么野路子，所使用的当然不是野球场上经典的“伸出一根手指，表示我要单打；伸出两根手指，表示我要投两分；伸出三根手指，表示我要投三分；伸出四根手指，表示四个队友给我让开；张开手掌，表示我要一打五”战术。只见樊洲交球之后由左向右横移，同时另一侧的肖虎也迎了上来。 两人交错的瞬间，肖虎脚步不停，樊洲则站定，垂手，挡住了跟在肖虎身后的张科。 无球掩护！ 眼见肖虎就要借由这个掩护跑向无人防守的空当，陈驰和张科同时叫了起来。 张科：“我绕过去了！” 陈驰：“换防！” 于是就这样一个防守不默契，刹那间两人同时去追肖虎。樊洲立刻起步，从陈驰和张科中间的空隙插了过去。 邱云鹏的球适时地传了过来。 无人防守，跳投命中！ 3：2. “我都说了换防了！”陈驰冲张科嚷嚷。 “我已经绕过去了。”张科冷笑，“而且如果换防，肖虎错位单打你，你觉得你顶得住？” 两人怒视对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接球啊！”龙宇喊道。 他从篮下捡到球传出来，陈驰三分线外接到篮球。这一次，樊洲没有贸然上前，而是紧盯着他。 看来他学乖了……陈驰心想。 他运了两步球，没有找到机会，于是击地将球传到内线。龙宇也没找到好机会，又再度交到张科手里。 这么一耽搁，进攻时间便只剩下7秒钟了。 张科仍然走左边，左手运球，靠着第一步甩开的半个身位，杀向篮筐。肖虎紧追不舍，张科却在接近底线的时候，忽然停步，右脚为轴卡住肖虎，向左转身。 肖虎被他发力背在了身后。他转到篮筐正面，稍稍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右手挑篮。 尽管关节有些疼痛，但这种姿势下用右手显然是最顺手的，交换到左手不仅浪费这稍纵即逝的投篮空间，而且还容易被左边的肖虎所干扰到。 但是他刚刚那个犹豫，已经给了邱云鹏足够的时间。张科想要临时改变主意传球已经来不及了，右手举着球向上的时候，被邱云鹏狠狠地摁在球上，连同他的手一起摁了下来。 篮球落地，张科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呻吟，捂着右手手腕，退开两步。 可恶……刚才那一股大力的冲撞，让手腕的疼痛陡然加剧。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一根针，现在就像是一把小刀在割。 这样一来，肖虎便处在了无人防守的位置。邱云鹏将球传了出去，肖虎三分线外接球。 “糟了……”张科向外扑去，却来不及了。 肖虎瞄了一下篮筐，三分球出手！ “啊啊啊啊糟了！”球刚出手，肖虎便感觉到不对劲，大声叫道，“快抢篮板啊！” 篮球重重地砸在篮筐边缘，高高弹起。龙宇和邱云鹏同时起跳—— 邱云鹏虽然被龙宇卡在身后，但他凭借身高的优势，先一步碰到了篮球。 篮球落入邱云鹏右手手心，他五指微缩，单掌稳稳控住球。两人开始下落，邱云鹏仍旧保持掌心向上托球的姿势，右手手臂稍稍屈起。 龙宇立刻反应了过来——他要直接补篮！ 领域技，“叹息之墙”，瞬时张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当领域的压力传来时，邱云鹏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动作。他落地有些不稳，篮球却非常听话地落入篮筐之中。 3：3，平分。 本场比赛，“楚河战队“第一次在三秒区内得分。 “龙宇。”邱云鹏开口说道，“你的那道墙壁，是不是已经被我撞开一条裂缝了？” 22、悬崖的边缘 “不要着急，我们先进一个球！”陈驰接球后说道。 “楚河战队”首次在龙宇镇守的领域里进球，对于他们的士气是一个极大的提升。陈驰很明白，这个时候，必须要用得分来打压对方。 可偏偏樊洲现在不犯错误了。稳稳当当地站好防守位置，坚决贯彻执行“敌不动我不动”的方阵。如今的陈驰依靠意识抓敌人破绽的本事仍是一流。通俗点说，敌方动了“杀心”之时，便是自己“反杀”的最好机会。可一旦敌人无欲无求只是静待你自投罗网，陈驰就无计可施了。 “把球给我！”张科叫道。但偏偏，肖虎将他缠得很死，连传球过去都很困难。 陈驰无奈，再次将球传到低位的龙宇。龙宇也别无选择了，依靠身高与力量朝内线强怼，转身低手投篮，但在邱云鹏的干扰之下不中。 毕竟面对那么高的防守队员，龙宇还是很忌惮的。尽管他低位的基本功扎实，最近一年也有苦练进攻，但毕竟一向不是专职进攻的球员。这点本事欺负普通的篮球爱好者颇有心得，面对来自校队的对手就有些心虚了。 篮板球照例被邱云鹏拿到。他往外运了一步，在45度角附近才将球传给樊洲。 樊洲心领神会，拿球静立在原地，伸出两根手指：“别急，这球好好打！” 陈驰看到，对方的站位出现了变化。 刚才那波进攻，樊洲与邱云鹏同侧，一个站低位一个站外线，肖虎则拉到另外一边。这一次，则是樊洲站弧顶稍微靠左的位置，邱云鹏站右侧45度角，肖虎反而沉到底线去了。 随着樊洲的指挥，邱云鹏面对篮筐朝内线靠，肖虎则迎向邱云鹏。 “小心！”陈驰立刻反应了过来，“他们又要无球掩护！” 其实这也很正常。挡拆，无球掩护，空切，光是这三点就能衍生出无数的战术变化来。尤其是在3对3这种场合，空间拉的很开，配合的机会就更多。唯一不好的一点是进攻时间只有12秒，一次战术失败后很难及时组织起第二波战术。 陈驰话音未落，肖虎已经加速。邱云鹏的掩护也很扎实，肖虎擦着队友肩膀外侧兜出来，樊洲传球及时到位，那一刹那肖虎已经处在无人防守的空位上。 张科拼命绕过邱云鹏追防上来，而邱云鹏挡完人之后也没闲着，继续沿着底线切入篮下。肖虎没有选择投篮，而是将球高高吊起。 内线终究是一个比拼身高的地方。肖虎的传球越过张科，平安降落到了邱云鹏手中。 张科虽然被邱云鹏挤在身后，已经失去了防守位置，但他并不惊慌。“叹息之墙”的领域张开，而邱云鹏身处禁区腹地，正是受到压力最大的地方。 邱云鹏站在原地，直立，高举篮球，没有放下来。 张科感到有些不太舒服了。当对手有意识想与“叹息之墙”进行对抗时，他施加到“墙”上的力量会被成倍返回回来，这是陷入领域内的球员感受到的压力的最大来源。 如果队员不主动寻求对抗，“墙”依然会压迫敌人，但速度与强度都会降下来。更何况邱云鹏并没有起跳——人在空中无所倚仗的时候，会最大化受到那种感觉的侵蚀，但若是脚踏实地，大地的引力就是足以支撑自己的力量，他便有了在一定程度上对抗它的资本。 以邱云鹏的身高，他根本不怎么需要起跳。就算同样如樊洲那样感觉像是陷入潮湿的古井中，他只需要伸直手臂，就能触碰到井口的边缘。 再厉害的领域技，归根结底也要以球员本身所具备的条件为基础。再高不可攀的“叹息之墙”，归根结底也是利用强大的力量与能量的波动给予对手心理压力与暗示，而不可能凭空制造一堵超过自己身高极限的真正的墙来。 邱云鹏脚尖微踮，双手轻轻发力，在失去平衡之前将篮球放入篮网之中。 3：4. 进球后的邱云鹏仍然向前踉跄了两步，他回头，略带得意地看着龙宇：“不好意思，你的领域，似乎已经被我击破了！” 龙宇单手扶着篮架，大口大口喘气，汗水若瀑布一般从身上滑落，甚至将地上濡湿了一片。 比赛没打几分钟，他竟然就已经累成了这样！ 孙瑾瑜懒洋洋地靠坐着，场上发生的一切并不意外。 正如他给邱云鹏所说，“叹息之墙”是有弱点的。而这弱点在龙宇的身上，则被无限放大。 “叹息之墙”是针对敌人进攻三秒区的领域技，对于其他的行为，比如中距离投篮或是抢篮板什么的，就算一刻不停地将领域开着，“墙”也不会有反应。再加上领域技本身就是非常消耗体力和心力的技能——体力不说，心力直接影响的是球员在场上的专注度，基本上过分使用领域技，到后来都会出现精神不集中的状态——所以，对龙宇而言，为了节省体力，他不可能无时无刻保持领域开启的状态，而是要等对手攻进来了再施展领域技。 这就涉及到一个反应的问题了。一个人的反应速度是有限的，刚刚邱云鹏的补篮，就是抓住了龙宇刚刚开启领域、还没完全产生作用的空档期，成功得分。 而第二点，就是和身高有关了。与专门进行盖帽的领域技“五指山”不同，“叹息之墙”的精髓在于“阻绝”和“干扰”，阻止你轻松进入三秒区，或者是当你进入三秒区之后，利用身高、力量、选位进行干扰。但是像刚才那种情况，身高差距如此明显的情况下，对方已经深入禁区并且接球之后高举高打，在龙宇进行足够的干扰之前，对方已经将球放进去了。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面对的对手“海拔”越高，“叹息之墙”消耗的体力就越大。龙宇要对抗超过两米的邱云鹏，所耗费的力气是平时施展领域技的几倍。而对手在自己的领域之内成功得分，也将对他的精神造成很大的打击，在后面的比赛中，他还有没有足够的集中力来张开领域，恐怕也要打一个问号了。 “所以，以不到一米八五的身高要打内线是不可能的。你的领域技不仅不能帮助球队，甚至还有可能成为球队战术中的漏洞。”孙瑾瑜当时是这样对龙宇说的，“除非你能向我证明自己其他的才能，或是能够胜任其他的位置，否则的话，抱歉，我只能拒绝你的入队申请。” 第二年，龙宇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报告教练，我叫龙宇，身高1米83，位置是大前锋或者中锋。” “还是不打算改变打法吗？” “我对自己领域的运用更加熟练了，进攻上也有进步，我相信自己能够胜任……” “可是身高的差距无论怎么努力都弥补不了，强行去打内线就只是一个废材。去年我说过的话你一点也没听进去。”孙瑾瑜摇摇头，“还没进校队就开始不把教练放眼里了？抱歉，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人。回去吧。” “请……请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想证明自己？那就去参加肯当劳3v3篮球赛吧。不要去求别人给你机会，凭你自己的力量，走到我的面前来！” 孙瑾瑜摸了摸裤包，发现口香糖没了。他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小卖部。 像今天下午这样的表现，恐怕你是没法走到我的面前来了……他心想。 在他的身后，比赛继续。张科突破、急停、跳投，分明已经甩开了肖虎，但是投篮就是不进。手腕的疼痛让他无法精确地发力，篮筐就像是加了个盖，毫不留情把他所有的投篮都拒之门外。 “喂，学弟！”肖虎唠唠叨叨，“教练这么看重你，会不会就是因为你美如画的动作，根本不在乎你投不投得进啊！” 张科觉得他根本不想理会这个神经病。 邱云鹏抢到篮板，球权转换。樊洲接传球，邱云鹏拉出来单档。樊洲持球绕过邱云鹏，见陈驰被挡住，龙宇缩在内线没出来。樊洲毫不犹豫选择了投篮。 “刷！”空心入网。 “好球！”肖虎和邱云鹏同时叫道。 樊洲的中投不算稳定。可如今，整支球队都气势如虹，就连他的投篮也莫名其妙准起来了。 上半场结束，比分3：8. 陈驰站在场上，烈日晒得他有些头晕。他看着记分牌，皱起了眉头。 不妙啊……这样一来，他们可就被逼入悬崖边缘了。 23、挑衅 龙宇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喝水。他的面前，已经摆着三个矿泉水空瓶子。当他拿起第四瓶时，张科按住了他的手。 “表哥，稍微缓一下。这样喝下去，会出事的。” 龙宇一言不发，拧开瓶盖，把整瓶水从头上浇了下来。他将水瓶放下，目光落在张科右手的护腕上。 张科上半场的挣扎他看在眼里。他关心的，不是张科投丢了无数个平时本应该投进的球，而是张科一次又一次轻轻抚摸受伤的地方，皱着眉头，脸上不时闪过忍痛的表情。 “我们退赛吧……”龙宇低声说。 “什么什么，为什么要退赛？”陈驰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才落后5个球啊，这就放弃了也太不男人了吧……” 他的观察自然没有龙宇那么细致，还以为龙宇是因为落后太多没有信心才提出退赛的。 “你闭嘴！”张科低声喝道。 “你才闭嘴呢！”陈驰当了那么多年的球队核心，啥时候不是从教练到队友都把他哄得好好的，哪里能忍受张科这种态度，“上半场你打铁也打够了吧！那啥，没有金刚做的钻头就不要去修瓷器，投不进的话就把球交出来，老老实实跑位去啊，还那么疯狂出手是什么意思？” “交出来？就算是交给你，你又能做些什么？”张科冷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每次拿球磨蹭半天，球到我手上就只剩下六七秒进攻时间了，你倒是一发球就直接传给我啊？” “我不给你球就是担心你浪投，只可惜龙宇学长没领会到我的意思，每次都还是把球给你了。”陈驰毫不退让，“听我一句，老老实实干你该干的事。明明就是空切的进攻效率最高，你为什么就不多跑跑？还是说，对面防守贴得稍微紧一点，你就被盯死了？” 张科一怔。陈驰态度是很恶劣，但他说得话，细细一想，竟然蛮有道理。手腕的伤势让他的单打与中远投效率严重下降，可是如果能够利用好空切这一招，不仅能获得近距离终结的机会，还很有可能造杀伤，的确比他无头苍蝇似的单打好很多。 上半场，他的确有些心急了——毕竟受伤前，单打是他最擅长的方式，而他又太急于帮助球队建立优势了。 “别吵了……”龙宇在旁边打圆场。 陈驰也不理龙宇，见张科沉默不语，以为他是自知理亏，说话也愈发不客气：“好歹你也是被校队教练邀请过好几次的人耶，平时打球都是这样不带脑子的么？我说那教练到底看上你哪点了？” “嘿，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张科怒道，“没错，你带着脑子，你带着一打脑子在比赛，你倒是帮球队得分啊！” 这句话可谓是绝杀了。无论陈驰“理论经验”多么丰富，他终归没有帮助球队拿下哪怕一分。张科直接擒住软肋，让他无言以对…… 要知道，上半场他们球队总共就得了3分，全部是被张科一手包办的。 准确的说，都是刚开场的时候进的。 陈驰突然觉得有些悲哀。过去的他，可一直都是球队的中心……所有的队友、教练都围着他转，他出于核心地位，举手投足之间都影响着整支球队。他得分，防守，获得两三人的包夹之后才视心情好坏将球分给队友。那种分球实际上是对队友的恩赐，因为在“阿喀琉斯之踵”下，即便是不传球，他也是能够得分的。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再也没有处在世界的中心了。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当好自己的辅助，尽心尽力地去为队友做嫁衣。因为不这样做的话，他们胜利的机会非常渺茫。 从穿越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失去了把所有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资格。也只能偶尔在梦中，去回顾过去的荣光。 “要我交出球来，可以啊。要我跑位，也可以啊。但是我跑到位了，你会给我球吗？倒是在这里说得那么带劲，可你贡献出了什么？”张科依然得理不饶人。 “好了好了，科科，少说两句……” 陈驰终于从咳嗽中缓过来。听到张科最后那句话，他握了握拳，背脊缓缓立起。 他看着张科，目光炯炯：“你的意思是说我毫无贡献吗？” “难道不是？” “那就等着瞧吧。”陈驰握紧拳头，他的自尊心被刺痛了，“下半场，只要你动动脑子，跑出空位来，我绝对在最好的时机把球给你传过来。” 张科正想讥讽陈驰的大言不惭，却在那个刹那被他眼中那种郑重其事的神态给镇住了。 喂，这是来真的啊…… 就像是昨天与“复仇者联盟队”对战时一样，张科看到了陈驰眼中的锋锐。 声音坚定，那是掷地有声的承诺；眼神毫不动摇，代表的则是一往无前的决心与毫不动摇的自信。 在张科的印象中，陈驰分明应该是温顺却无用的绵羊的。曾经他那无助而惶恐的眼神给张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可仿佛一夜之间，他就蜕变了。从温顺的绵羊眨眼间成了呲牙咧嘴的幼兽。 说他是幼兽，是因为他实在是长了一副纯良无害的娃娃脸。但几天接触下来，张科已经知道他绝不是什么善茬。尽管还没有到牙尖爪利的程度，但若是稍有疏忽，是真的会被他刚刚长出来的牙齿给咬伤的啊！ 两人彼此怒视，旁边却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还要坚持打下半场啊？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陈驰和张科腾地一下站起来，看着来人。 邱云鹏。 “你来做什么？”张科问。 “来看看你们的惨样。”邱云鹏指了指记分牌，“就这水平还想进校队啊？” 张科握起了拳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曾听说，在这学期开学的时候，有人托关系，想走后门进校队。”邱云鹏说，“来头好像不小，找的关系至少是校领导那个级别的。不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成功。” 张科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陈驰却叫了出来：“我靠，还有这种好事！这样都能进校队，那我们这样拼死拼活打比赛的意义何在？” “对啊，意义何在……不用付出一点努力，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且还会对整支球队造成很坏的影响。这样无耻的事，居然也有人做得出来。”邱云鹏冷笑着，看着龙宇，“而且，现在也有证据说，那个想走后门的人，就是那个连续两次被校队拒之门外的人啊！” 不等龙宇有任何反应，邱云鹏转身就走：“跟你这样的人做对手，我都觉得耻辱！你玷污的是一项我们大家都热爱的运动啊！” 龙宇站起来，说道：“不是的……” 可邱云鹏不仅不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 他就是来挑衅的——按照教练的说法，这支球队上半场打得不温不火，需要他来挑衅下激起他们的怒火，下半场或许会更加激烈点——有人找关系进校队这事是有的，他也确实听到过“当事人是龙宇”这种传言，虽然并没有确认，但这并不重要。他只是要激怒他们。 而且他的确是触景生情，想到了球队里发生的某些事…… 他们……明明是一支天赋爆表的球队，有着光明的前途，被多少专家、球迷看好，去年一路比赛却跌跌撞撞，勉强进入全国大赛，连8强的名额都没捞到。因为那些人，那些害群之马…… 下意识中，他就把这种想依靠后门进校队想象成了那种最坏的家伙。说话是狠了一点，不过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对方……应该也会爆发了吧…… 邱云鹏心中默数——一，二，三…… “你给我站住！”清脆的嗓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就像是正处于成长期的幼兽，面对敌人与猎物，从嗓中第一次发出嘶吼。 风声传来，邱云鹏侧身，一个半满的矿泉水瓶擦着鼻尖飞过，落在地上。 连张科都略感吃惊。他都还没来得及发怒，最先爆发的，竟然是陈驰！ “道歉！”这两个字像是从他的牙缝里迸出来的。 “如果我不呢？”邱云鹏说，“你为什么这么维护他？” “因为他是我的队友。”陈驰咬牙，“你刚才那些话，都是没有任何根据的指责。你……你向他道歉！” 陈驰的愤怒来得如此突然，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若是邱云鹏的讽刺是冲着他来的，他会反唇相讥并且卯足了劲在比赛场上打倒对手；如果邱云鹏是冲着张科来的，说不定陈驰还会心中暗暗叫好。但是龙宇，为什么偏偏是龙宇，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温和的、几乎不与别人起冲突的、总是笑脸相迎的龙宇？ 陈驰最见不得的，就是欺负弱小——诚然龙宇绝对算不上什么弱小，可他的确是“小卒子战队”中脾气最好的一个。邱云鹏将所有难听的话都倾泻到他的身上，不是明显的…… “只会找软的水果捏，你真够男人的。”陈驰冷笑。 “那叫捏软柿子，白痴。”张科在后面不咸不淡地说完，也走上前去，“邱云鹏，我会让你为自己刚才的言行付出代价！” 眼看这边的火气已经起来了，吴鑫遵照孙瑾瑜的指示，恰到好处的过来灭火：“双方球员，下半场比赛马上开始，请准备上场。” 他严厉地瞪了双方一眼：“若是你们敢在球场上有任何过激的动作，别怪我不留情面！” “走吧，跟他废什么话。”张科说，“你有什么本事都给我拿出来吧，我们绝对要赢下这场比赛。” “那是当然，你别拖后腿就是了！” 24、配合 下半场开始，由“小卒子战队”首先开球。 他们确实是精神了点——邱云鹏心想。他知道教练想利用这场比赛试试张科的成色，而张科上半场的表现确实不能让人满意。 “我要彻底打垮他。”邱云鹏自言自语，“我绝对无法忍受和这种傲慢的家伙当队友。” 第一回合，陈驰接过从樊洲手里传来的球，仍然没有给张科，而是交给了龙宇。 龙宇低位持球，站定。张科从另一侧沿着三分线往弧顶移动。出乎意料的是，陈驰也迎着张科跑了过去。 这是上半场他们没有用过的战术，就连张科心里也在犯嘀咕。 没错，他们几乎所有人，想到的都是，这是要克隆上半场“楚河战队”所使用的樊洲与肖虎交叉跑位的战术。 能成功吗——龙宇心想。他有些紧张。此时此刻，他是传球者，需要在队友跑出空当的瞬间舒舒服服将球送到。如果没有在正确的时机传给正确的人，他们的战术就失败了。 不可能成功的吧——樊洲一边跟着陈驰，一边想。从上半场就能看出来，对面这支队伍彼此缺乏默契，虽然偶尔能够打出灵光一现的传切配合，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个人单打为主，明显平时没怎么磨合过。 何况就算是那些零星的配合，也仅局限于“一跑一传”而已，基本上没有后续，如果这一传没有制造出直接得分的机会，他们依然会停滞下来，重新陷入单打之中。 这战术可不止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双人交错的瞬间，是谁站定进行无球掩护，对方夹击或者换防后如何跑位，如何处理后续的进攻，甚至持球者可能在虚晃一枪后选择自己强攻而不是传球……这些都需要平时无数次的练习，哪里说是看一眼就能依葫芦画瓢现学现卖的呢？ 陈驰与张科的距离越来越近，连张科都有些犹豫了——他是应该借用陈驰的掩护穿过，还是自己停下来帮陈驰挡人呢？ 就在所有人的念头都还没转过来的瞬间，陈驰左脚朝外猛地一蹬地，前进路线忽然一拐，竟然90度垂直变换方向，由原先的沿着外线跑位，化作一把尖刀直插内线而去！ 而就在那个刹那，场上另外五个人同时出现罕见的停滞。那一刻，就像是陈驰施展了一个神奇的魔法，将场上其他人全部定在了原地，而自己就变成了这副奇异的静态图中唯一移动的小黑点。 他利用了所有人的思维惯性。所谓的“交叉跑位无球掩护”只是个幌子，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自己空切进内线的打算。 他的身体素质很差，变向的爆发力、速度均是不入流的水准，偏偏就这样甩开了防守。 得亏龙宇最先清醒，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球击地传了过去。陈驰见邱云鹏还在发愣，于是慢条斯理右手反手上篮，从篮筐左边将球放入篮网之中。 4：8. 这可真是久旱逢甘霖的一球。要知道，自从上半场张科那个2+1之后，“小卒子战队”已经好长时间没进过球了。 极其提振士气的一球。张科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和队友击掌，但是…… 陈驰与龙宇击掌相庆之后，回过身来看着张科：“看到没，这才叫空切。你上半场那都跑的是什么东西？” 张科别过头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不好对队友发火，只能强行忍耐。 至于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击掌”的念头，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看着张科这种憋了一肚子火却发不出来的模样，陈驰心里头真是乐开了花。扬眉吐气，扬眉吐气啊，既震慑了敌方，又让这个讨厌的家伙吃了瘪。 肖虎在篮下捡到球，想传给外线的樊洲组织进攻。但是这个球力道稍小、速度稍慢、飞行高度也不够，出手没多久，便被等候多时的陈驰给拦了下来。 孙瑾瑜摇了摇头。肖虎这家伙，本来也是一个“老”队员了，今年大三的他参加了两届全国大赛，按理来讲这种球员应该是队伍中的“定海神针”，他却一直改不了比赛时不够专注的缺点，球队领先就开始漫不经心，颇有点“顺风浪逆风投”的味道。也怪不得都大三了，主力位置仍然争不过吴鑫 陈驰运球到三分线外，观察队友。张科则像是散步一样，慢悠悠地往外线靠，伸手要球。 陈驰觉得，一定是自己在中场休息时没把张科骂够。他的确答应了给张科传球，但前提是这家伙要尽心尽力跑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懒洋洋在外线要到球强行单打。 “喂，你蠢……” 张科靠住肖虎，身子定了一下。 陈驰明明还在骂着张科，那一刹那身体的反应竟然跑到意识的前面。“蠢”这个字的尾韵还在，他的手下意识地一扬，竟然将篮球高高地抛了出去。 “……吗？”最后个字刚刚出口。 “什么？”樊洲回头看球，“抛这么高，难道……” 另一边，张科已经突然转身，将反应不及的肖虎甩在了后面，如出膛的炮弹一样冲入禁区。他抬头看着篮球的轨迹，脚下发力，全力起跳。 他跳得很高，高举的双手已经超过了篮筐—— “空中接力！”樊洲惊呼。 知道已经阻止不了对手，肖虎也停住了脚步。 反倒是陈驰的脸色微微一变，突然撇开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的樊洲，也冲了进去。 “咚！” “白痴！”随着张科的骂声，篮球砸在篮板上沿，弹了回来。 太高了，就算张科全力起跳，也够不到它。 陈驰出手的刹那就感觉不对劲了。不光是投篮，就连传球时的精度都有些生疏。更何况这个球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哪里有时间调整手感。 所以陈驰赶紧冲进去想抢板。事实证明他的运气不错，砸在篮板上的球沿着直线重重地弹了回来，又落到了他的手上。没人防守的他，用小抛投结束了战斗。 5：8，只差3个球了。 “你说谁是白痴啊？没见过自抛自投吗？”虽然心里明知这是运球球，但陈驰绝不会放过这种在嘴炮上占得上风的机会，“见过麦迪这样打吗？见过科比这样打吗？啊对，一般00后都不太了21世纪初的篮球明星吧，也就只有我会去翻那些远古的录像来看……” 对于这种明显看出是在耍赖却又无言反驳的行为，张科决定暂时不理他，而是跟上肖虎，准备防守。 至于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楚河战队”进攻，这一次仍然把球交到内线邱云鹏的手中。 “既然是你去挑起他们怒火的，你就去承受他们的愤怒吧，我怕被他们吃了。”肖虎在上场前笑嘻嘻地说。 没想到邱云鹏竟然一口应承：“好，进攻时候仍然由我打起。” 但是他面对龙宇的表现与上半场没什么大的区别。叹息之墙张开之后，他这种普通球员是不可能在三秒区内兴风作浪的。邱云鹏刚刚背转身进入篮下，就发现自己被龙宇卡在了根本找不到投篮角度的尴尬位置上。他做了几个投篮假动作，龙宇都不为所动，反倒是自己被裁判抓了个三秒违例。 于是球权又回到了“小卒子战队”这边。 陈驰觉得有些奇怪。要知道，对方能够在上半场得分的关键因素，在于他们后来开始打出了流畅的配合。这些配合巧妙地避开了龙宇在内线的守护，将球传导至己方最薄弱的地方，然后得分。没想到下半场一开始，在已经连续丢了两球的情况下，他们竟然又回到了内线硬凿的老路上来。 是愚蠢吗……还是另有打算。 此时此刻，张科正从底线穿过。当他经过龙宇身边的时候，改变方向，朝外线撤出。龙宇恰到好处将肖虎挡住。 “换防！”肖虎沉声说。 对于配合良好的“楚河战队”而言，这种简单的无球掩护根本不能扰乱他们的防守。从双方身材对比来看，即便是果断换防，也基本不会形成太严重的错位局面。 张科见一次跑位没能甩开对手，正思考下一步行动，却见陈驰朝他招了招手。 他一愣——难道说，你是想要我来给你做挡拆？ 从未和陈驰打过类似的配合，张科其实有点犹豫。不过他清楚，依照陈驰的性格，如果自己不照做的话，这家伙估计拿着球就不会撒手了。 他在原地磨蹭了下，还是慢悠悠地凑了上去，双臂垂下，在樊洲身边左边站直。 邱云鹏也跟了上来。他扩得稍微有些向外，显然看准了陈驰身体较瘦弱身材也不高，如果陈驰敢运球绕掩护，他和樊洲会第一时间上线夹击。这是他们训练过无数次的防挡拆的配合，能够给予持球者最大化的压力，他们不相信陈驰能够应付得过来。 陈驰身体右倾。就在他准备朝右运球的一瞬间，作为“掩护墙”的张科，竟然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竟然提前拆开，从樊洲与邱云鹏的人缝之中离开，直奔禁区而去！ 挡拆挡拆，“挡”与“拆”同样重要。拆的时候，是外撤，还是内切，是挡完再拆，或者是提前拆开，都是很有讲究的。张科这一次提前拆开内切，时机掌握得很好。樊洲与邱云鹏准备夹击陈驰，目的是不让陈驰顺利出球！这个时候，是没有人跟着张科的！ 但唯一的问题是——陈驰反映的过来吗？ 传球路线就只有一条，那就是张科顺下时在樊洲与邱云鹏之间留下的狭小空隙。这条缝隙稍纵即逝，只要陈驰的动作慢了那么一点，就会被彻底阻碍。 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切开了水面，水面袅袅，洁白的浪花翻滚，留下的 “一线”会在片刻之后被弥补。可是那就是唯一的“生机”。 张科其实在心里面对陈驰的传球能力是有怀疑的，但是他的脚步却一点都没有慢，因为这是他在这一回合能够找到的最好的空切机会。错过这次机会，这个回合又没有时间再打其他战术了。 “下半场，只要你动动脑子，跑出空位来，我绝对在最好的时机把球给你传过来。” 对张科而言，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只有“相信”。只是他觉得有些讽刺——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把信任和希望放在这样一个讨厌的家伙身上。 “砰！” 篮球落地，弹起。樊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提前伸手，可是篮球依然以极快的速度越过他的指尖，朝内线飞了过去！ 击地传球！ 陈驰身子半转，单臂出球。因为力量不够，不得不借用了这转身的力量，这使得他传球的动作不够隐蔽，给了樊洲反应的时间。所幸，这球的角度太刁钻，仍然有惊无险地传了出去！ 而传球的时机与落地则与张科的跑位完美契合，天衣无缝。 “不错啊……”孙瑾瑜轻声说。 派邱云鹏去激怒他们，本来是为了更好地考察张科，没想到竟然看到了陈驰连续的精彩表现。这也算是意外收获吧 而且这个回合中，张科也没让他失望—— 他接到了篮球，左手持球，跨出两步后起跳，身体轻盈地离开地面，如同乘风而起。他全身舒展，赶在邱云鹏过来之前，将球扣入篮筐之中。 6：8，比分进一步迫近。 龙宇看着他们，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这俩人，在生活中各种不对盘，彼此看不惯对方，还在中场休息时险些起了冲突。可一旦他们真的有意识想要配合彼此时，竟然是如此默契，仿佛是……天生就应该成为好的搭档。 张科在篮筐上挂了下，落地，忍不住看向助攻者，恰好迎上了对面的目光。 他竟然真的在给我传球——张科心想。 他竟然真的一刻不停地在跑位——陈驰心想。 他们看着彼此，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觉得对方不是那么讨厌了—— 这家伙，好像和上半场变得有点不太一样了！ 然而接下来，他们同时转过头去。 果然，得分还是只能靠我——张科心想。 果然，没我的传球，他就得不了分——陈驰心想。 龙宇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人，还是让人不省心啊！ 25、只是小卒子 “当！” 邱云鹏再次篮下强怼龙宇翻身跳投不中。他转身的刹那撞上了墙，连抬起手臂都很勉强，所以在那么近的距离下，投篮是明显力道不足的砸篮筐前沿。 尽管个头不高，可是只要龙宇开启领域，邱云鹏除非能够像上半场那样抓住空隙，否则仍然是难有作为。 篮球弹出去，邱云鹏与龙宇同时冲出去抢球。两人一高一壮，移动上都不算灵活。不过龙宇终究胜在了重心稍矮，他勉强领先一步伸手碰到了球，自己也在地上摔了一跤，庞大的身躯落地时似乎激起了地面的尘灰。篮球在肖虎与邱云鹏的指尖改变了方向，飞到了外线的陈驰手中。 肖虎抢球的那一下扑得太猛导致失去了位置。陈驰不停球，手稍一沾球就扔了出去。张科接球的刹那无人防守，45度擦板投篮命中。 7：8，只差一个球了！ 张科甩了甩手。整个人打兴奋起来之后，仿佛连疼痛也减轻了些。 不，疼痛依然还在，只是状态正好的时刻，对疼痛的忍耐力仿佛也更强了一点。张科轻轻抚摸着右手腕，看着比分。 还差一分，还差一分他们就能回到同一起跑线上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看啊，校队遇到麻烦了！ 虽然只是三个替补球员组队，但是毕竟也是这支全国大赛级别球队的正式成员，对于普通的篮球爱好者而言应该是高山一般的存在。校队不允许主力球员参加这届3v3比赛，所以邱云鹏他们这支队伍几乎可以算是最强战队了。按理说冠军对他们而言是手到擒来，可如今，他们竟然在16强的时候就遇到了如此有利的狙击。 “加油啊，小卒子！”有人叫道。 以弱胜强，这是多少人都喜闻乐见的戏码。每个人的心中都藏有一个“逆袭”的愿望。更何况这支自称为“小卒子”的草根球队里面，有俩人的身高看上去和普通人差不多，更增加了观众们的“感同身受”。于是他们就自发地开始为陈驰等人加起油来。 “那个胖子好厉害啊，邱云鹏完全不是对手诶！”有人说道。 “就是啊，从上半场开始，一对一单挑几乎没有进过球。”另一人附和，“但很奇怪，明明成功率这么低，他还是不改变打法。” “大概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吧，所以非得要进一个再说……” 当然，也有些对校队比较了解的观众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这三个人，尤其是邱云鹏，不会是在放水吧？ “这不科学啊，我记得去年咱们出征全国大赛的时候，他们分明是夹道相送，那场面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的，怎么打个这个比赛，我们反倒成了全民公敌了？”肖虎有些郁闷地说道。 “大概是因为，我比你长得帅？”陈驰不失时机地上去拉了一波仇恨。 “走开，我不想和不可爱的学弟说话。”肖虎傲娇地一昂头。 邱云鹏看了一眼记分牌，又看了一眼龙宇——背后那道无形的墙似乎依然散发着不能回避的威慑力——然后说道：“是时候了。” 樊洲的神色一肃：“明白。” 张科心生警惕——是有什么阴谋吗？ 他在外线拿球，没有犹豫，再度将球传给邱云鹏。看上去和前几次进攻并无两样。 不同的是，这一次，邱云鹏终于改变了内线强怼的打法。他一边运球一边朝外走，樊洲则朝他跑去。 龙宇不明白邱云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邱云鹏停住脚步，樊洲从她身边跑过的时候，他单手持球，看上去似乎想做一个手递手的传球。陈驰绕过邱云鹏紧追不舍，他却做了一个假动作，仍然将球牢牢地握在手里。 陈驰被带开，龙宇固守三秒区，邱云鹏站在罚球线外一步，四周诡异地没有任何对手。他看了龙宇一眼，将手抬了起来。 难道…… 直臂，抖腕，脚尖只是微踮，邱云鹏中投的时候几乎不跳。他的出手点很高，篮球轻轻落入网窝。 7：9. 就像是两个互相追逐的人，落后一方看着前面那人的后背，伸出手去。双方的越来越近，眼见就要抓住他，可他突然一个加速，再度将双方的距离的拉开。 “中投……这是巧合吧？”陈驰喃喃地说。毕竟从比赛开始到现在，邱云鹏从未用这种方式得过分。 龙宇沉默不语，脸色苍白。 “别着急别着急，咱们再进一个球……”陈驰叫道。 没有关系，虽然丢了个球，但是他们现在进攻刚刚打出感觉。 张科连续拉扯了几次，都没能找到机会。包括溜底线穿过龙宇的掩护，肖虎都没有失去防守的位置。刚才那个球提升了“楚河战队”的士气，而连续被甩开的肖虎也提高了警惕。他像牛皮糖一样贴着张科，不给他任何机会。 张科没跑出空位，陈驰也处理不了球。樊洲踏着谨慎的步子上前紧逼，陈驰为了不被卡住身位只能一步一步后退。 无奈之下，他只能把球传给张科。 又回到了上半场的老路上，张科拿球的时候进攻时间只剩下四五秒。他摆出三威胁姿态与肖虎单挑，连续两个试探步，肖虎不为所动。张科无奈，原地拔起跳投，不中。 邱云鹏抢到篮板，分给外线的樊洲，然后拉出来，在中距离接球。 龙宇的脚步微微一动，然后仍然选择停在原地。 他在等邱云鹏踏入禁区与自己硬碰硬。 可是邱云鹏笑了笑，扬起了手。 又是……中投！ 这一次，篮球稍微偏了一点。可是肖虎冲了进来，助跑之后跳起，抢在龙宇与张科之前，用指尖将球再度拨给邱云鹏。 邱云鹏没有浪费机会，再度中距离投篮，这一次成功命中。 7：10！ 陈驰心中最大的担忧被证实了——这两分绝不是巧合。邱云鹏连续三次出手，无论是自己的坚定程度还是队友对这个战术的贯彻程度，都明明白白地展露了一个事实：中投才是他最常规、最有效的进攻武器。这家伙之前连续强凿内线，真的是在隐藏自己而已啊。 那他的目的，难道是…… 龙宇盯着从网窝里落下来的篮球，发了一会儿呆。裁判催促的哨声响起时，他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说道：“抱歉，我们请求暂停。” 他们下场的时候，听到场边观众惋惜的评论声—— “真可惜，眼看要追上来，看来校队这伙人是要开始发力了。” “是啊，之前都是打着玩的，一旦动真格了，他们就不是对手了。” “他们给自己起名叫‘小卒子战队’啊……果然，无论怎么努力，都只是普通的小卒子而已，对上车马炮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龙宇自然听到了这些话。可是他头也没抬，只是沉默地坐在板凳上，将两瓶矿泉水一股脑儿地浇在自己的头上。 “龙……” 陈驰刚开口就被张科打断了。 “让他休息会儿吧，别打扰他。”张科说，“暂停时间只有一分钟。” 每支球队拥有一次暂停机会，每次暂停时间为一分钟。龙宇在这个时候选择暂停，不是为了研究什么战术或者为球队做出什么调整，仅仅是想……休息那么一小会儿。 陈驰已经明白了邱云鹏连续生凿内线的用意。原来他们真的已经看穿了叹息之墙，不，准确的说是看穿了龙宇的弱点。 那就是体力。 “领域技”的出现，赋予了篮球运动员“飞天遁地”的能力，将篮球比赛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可是它毕竟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这项运动，把它彻底变成一项纯粹的“超能力对抗”。拥有“冈格尼尔”的库里不可能整场比赛都在本方半场投三分，拥有“阿喀琉斯之踵”的凯里·欧文也不可能每一个回合都在晃断对手的脚踝，最大的原因便在于球员的体力与心力的持久之上。 基本上，得到领域技的球员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一开始兴奋不已，恨不得随时都能开启这个酷炫的技能打爆对手；接下来就会发现，几个回合之后自己不仅体力不支，连精神都会变得恍惚——这是体力和心力到达极限的表现；吃了几次亏过后，终于开始学会控制领域技——除了要加强自身的体力与集中力的训练外，还要开始研究领域技释放的时机。他们必须明白，在什么时间段开启自己的领域，才能取得最佳效果。 领域技的觉醒意味着有机会成为巨星，可只有真正学会了对时机的掌控，才能成为那几个最顶尖的人物。 可对于龙宇来讲，他别无选择—— 面对身高超过自己20厘米的球员强凿内线，他所能依仗的也就只有“叹息之墙”了。所以他从第一个防守回合开始就开启了自己的领域。效果当然不错，但体力也在不断流失。对面显然是看穿了自己的策略，所以宁肯放弃一些进攻的机会，也要连续利用邱云鹏打自己这个点，以求不断消耗自己。等到时机差不多了，才让邱云鹏改变打法，使出他真正的杀手锏。 到了这个时候，本来移动范围就不广的龙宇，更加不可能扑出去防守了吧。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邱云鹏远离自己弯弓搭箭。一次又一次的进球，就像是利箭一次次射穿他的心脏。 这样了解自己弱点的人……只有那个教练了吧…… 随着暂停时间结束，龙宇抬起头来，果然在人群中，看见了孙瑾瑜的身影。 他是来阻止我的……龙宇心想，他完美地利用了我的弱点。他对自己的评价都是对的，如今他正在用一场正式的比赛彻底打破自己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感觉到了一丝绝望，那是即便是过去面对一次次的拒绝、一次次的冷眼嘲笑都没有过的绝望。极度的疲惫让他的意志力有些动摇—— 他想，我们终究只是无能的小卒子啊……无论前方有多少的诱惑和所谓的希望，那些“走到对方底线就能变成王后”的话终究只是传说而已。这个世界是属于那些王后丞相的，小卒子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最底端，成为被人遗忘的炮灰。 只是……小卒子而已啊…… 26、绝不想窝囊地失败！ “啪！” 一声脆响，陈驰的巴掌重重地拍在龙宇的后背上。龙宇忍不住一跳，觉得皮肤火辣辣地疼痛。 “你疯了吗？”张科瞪着陈驰。 “我没疯啊。倒是龙宇学长，你这么恍惚的样子，到底在想什么啊？”陈驰说道，“该不会是被对面吓怕了吧？” “我……” “不过才落后3分嘛。我们本来是从落后5分开始追的，现在已经快完成一半的任务了。”陈驰说道，“相比之下，比赛还没结束，自己倒先被对面给吓死了，恐怕这是比输球更加丢人的事情吧！” 龙宇站在原地愣了愣，苦笑道：“是啊，真够窝囊的……” “既然知道窝囊，就给我打起精神来啊龙宇学长。”陈驰又恶狠狠地拍了下龙宇的后背，“那个讨厌的大个子在中场休息时羞辱你诶。你不回去啪啪啪打他的脸，可就太不男人了啊！” 龙宇微微叹了一口气：”陈驰同学，有时候我真的是……很佩服你这样的自信啊。” “不，我并不是有多强大的自信。”陈驰摇头，“我也很害怕输球，此时此刻，我可能比你更加害怕……我也不是没有失败过，但失败的原因从来不会是因为害怕和窝囊。对我而言，即便是死去，也一定要是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比赛就是一场战争，如果子弹飞来之前就被吓破胆了，恐怕在我的余生之中，都会为自己感到耻辱吧！” 听到陈驰这样的话，张科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又想起了陈驰过去那无助的眼神。那个时候他可不是这样说的——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再向谁求助：“我拿不到助学金了……那个人是有背景的，我根本争不过他……果然，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注定是没有翻身的机会的吗……” 张科心想，如果不是这家伙演技真的太好，那就是他真的变了一个人。 再不济，至少也是这家伙的双重人格爆发了。 早知道是这样，当时就不应该去做那件事情…… “哼。”张科冷笑着开口了，“别说大话了，先赢了他们再说。” 他们回到了场上，由陈驰发球。眼见肖虎仍然防得比较紧，陈驰无奈之下，只能将球未能跑出空位的张科手里。 虽然很不愿意，但陈驰也不得不承认，如今他们球队的王牌只能是张科。 那么，到了这个关键时刻，无论王牌是什么情况——状态不好也罢，带伤上阵也罢，他都必须站出来了。 就像陈驰过去经历的那样。在这种情况下，赢球，自己收获万丈荣光，输球，自己接受千夫所指。没有借口，没有逃避的余地。谁让他是——王牌呢？ 张科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接过球来，毫无畏惧地接受了“王牌”的定位。 必须要进球，将气势翻转过来…… 试探步，投篮假动作……肖虎稳稳地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所以在张科右手运球大步跨出突破时，肖虎的跟防就慢了一步。 陈驰看着张科，有些紧张—— 他走的右手，是这场比赛以来第一次如此坚决地用右手发动攻击。陈驰知道张科真的拼了，知道张科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对于他，这是非常关键的一个球。假如，当一个人抱着牺牲一切的决心都换不回想要的结果，对他的打击将会是不可想象的。 张科全速突破，收球，跳步来到篮下，甩开肖虎。 眼前一黑，一道阴影覆了上来——那是补防到位的邱云鹏。 落后一步的肖虎也趁势赶了上来，与邱云鹏一起，把张科堵在了篮下。 陈驰忽然反应了过来——肖虎他是故意的！他不是站在原地发呆，而是故意放张科进内线，然后由邱云鹏共同配合，将张科钉死在这个危险地带！ 这种配合有一定危险性的。如果张科突破过程中不直插篮下，而是选择中距离急停跳投，邱云鹏势必补防不及，所有的防守策略都会成为个笑话。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张科是不会选择中投的，因为他今天投篮手感实在太差，有上空蓝的机会，当然是第一选择。 他们全部看穿了——不仅看穿了“小卒子战队”会让张科进行第一攻的策略，甚至看穿了张科会选择的得分方式！ 陈驰不认识孙瑾瑜，所以此刻他觉得背脊有些发凉——有什么人居高临下，俯视着整场比赛，甚至洞察了自己的思想！ 龙宇站在一边。他知道自己应该冲过去接应张科， 因为现在的他无人防守，接到传球就能直接上篮。可是……可是他的双腿像是灌满了铅，一步也挪不出去。分明是平坦的篮球场，在他眼里却变成了刀山火海。 太累了啊……真的太累了啊……从未觉得太阳如此毒辣，从未觉得阳光如此晃眼，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此沉重。衣服早已经湿透，黏糊糊地粘在自己身上，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刚才浇的矿泉水。 明明休息了一分钟，怎么感觉一点用处都没有？ “嘟嘟！”裁判的哨音将他惊醒。张科在篮下太想摆脱对手的防守，脚下交代不干净，被裁判抓了走步。 龙宇握拳。 张科他明明是在为自己而努力，可是他自己居然这么窝囊地站在旁边看戏？ “别担心啊龙宇学长。”连陈驰都过来安慰他，“我们先防下一个！” 球权交换。邱云鹏在内线靠了一下，感觉到，对方的力量明显变弱了。他知道，时机到了。 果断举手要球。接球之后，运球，肩膀靠了上去，龙宇抵抗不住，往后面退开半步。邱云鹏立刻转身，擦板投进！ 7：11！ 果然，那面墙，那种钢铁般的力量，那令人窒息的感觉，已经通通消失了。 “啊……”观众中有人惋惜，“那个胖子，终于顶不住了啊！” 他们看到的，是龙宇拼命死守内线，到现在终于到了强弩之末。而邱云鹏却非常清楚：“龙宇，你已经没有力量再施展‘叹息之墙’了吧？” 龙宇大口大口喘气，没有回答。 “没有了那个技能，你就真的是……一无是处啊。”邱云鹏说。 27、继续扩大的分差？ 龙宇闭了闭眼睛—— “移动速度偏慢，防守覆盖范围太小，即便是拥有领域技，也只守得住三秒区而已。更何况，你的防守过分依赖领域技，‘叹息之墙’却不可能整场都开着。太鸡肋了，抱歉，除非你改变打法，否则我不会让你入队的。” “可是……可是我真的想做队友们背后的守护者……” “固执对你没有好处。回去吧。” 龙宇有些恍惚，精神怎么也集中不到球场上来。他知道这是过度使用领域技的后遗症。他死命地摇了摇头，可眼前看到的东西仍旧有些模糊。 在这个时间段，双方相互试探，陈驰抛投失手，张科中投勉强命中，而邱云鹏再度命中一个中投。他真的是完全找到了手感，内外同时开花。比分变成了8：12. 依然是4分……如果再让他们得一分，就相当于宣告了“楚河战队”下半场的所有努力全部是个笑话。而且时间本来也不多了。陈驰看了眼放在工作台上的计时器。 只剩下3分钟了。 陈驰缓缓运球，樊洲压低重心迎了上来。 他的脑袋像是开了马达一样飞速转动——这次进攻必须得分，可是应该怎么处理？进攻上龙宇没那么可靠，更何况他现在筋疲力尽。张科现在仍然没有跑出空位来，难道依然把球交给他单打？ 陈驰还在犹豫，张科主动迎了上来。这一次，他不是为了要球，而是站在樊洲的身边。 挡拆？继下半场第二次进攻之后，他再一次选择了来和陈驰做挡拆的配合！ 不过这一次，樊洲和肖虎比较谨慎了，不会再给张科半挡之后突然撤离的机会。陈驰也很清楚这一点。他老老实实地运球绕掩护，同时观察张科的位置。 两人从来没有进行这方面配合的训练，所以比赛中一时兴起用起来，就得靠两人的随机应变。相对而言张科是主动方，而陈驰必须绷紧了神经好配合他。 防守方面，对方没有换防。肖虎继续紧贴张科，樊洲则从张科的身后绕过。挡了一圈没有产生任何实质上的效果，他们依然一对一地对峙着。 就在所有人站定的刹那，张科突然起步，朝内线狂奔而去。但肖虎反应也是极快，几乎同时加速，紧随而去。 肖虎成功的防守下，没有给陈驰留下传球的空间。但陈驰决定赌一把—— 毕竟进攻时间不多了。刚才的犹豫、思考以及挡拆战术失败，让12秒的进攻时间捉襟见肘。眼下的情况，如果不传球的话，让陈驰单吃樊洲也不现实。身体差距过大，而陈驰也知道，现在的控球技术也不足以支撑他纯粹依靠晃动就击败对手。 于是他起直线球，篮球飞向进去。 这个传球瞄准的是张科的跑动路线。角度并不刁钻，轨迹不高也没啥弧度，追求的是张科只要接到球就能直接一气呵成上篮，赌的则是它能够从正全力追赶张科而无暇回头的肖虎的头顶飞过。他几乎是要擦着肖虎的头发掠过去的。 眼看肖虎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樊洲大声吼了出来：“回头！” 肖虎下意识地回头伸手，篮球擦过他的指尖，轻微地改变了方向。而此刻，张科已经做好了接球的准备。于是这轻微的变向就要命了—— 张科没能接住球，篮球与他的掌侧碰撞之后，向底线飞了出去！ “糟了……”陈驰说道。 张科一咬牙，改变方向，追了过去！ 他的步子跨得很大，每一步都非常用力。很难想象，这么长时间的激烈对抗之后，他的动作看上去竟然一点都没减缓，仿佛不知道疲惫似的。 体能充沛，态度端正，奔跑起来似乎永远不知道疲惫——孙瑾瑜点了点头。这也是他看重张科的原因之一。 他在球场的边角处，也就是底线与边线的夹角地带陡然刹车，鞋底与地面剧烈摩擦，脚掌隐隐作疼，脚尖似乎离底线只有一公分的距离。 他下半身不动，上半身向前倾斜，于千钧一发之际，终于将即将落地的球给捞了回来。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听到了陈驰的大叫：“小心！” 肖虎与邱云鹏，这个球场上个子最高的两人，已经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了中间！ 包夹的时机与地点选得极为巧妙。底线与边线是天然的屏障，封锁了张科前进的道路。而另外两条道路，则站着肖虎与邱云鹏。张科只能弯下身子护球，因为对方一点运球的空间都没有留给他。至于传球？这是一个四面都密不透风的牢笼，即便是跳起传球，也突破不了邱云鹏的防线。 然后进攻失败，再被对手打成，分差继续扩大？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任何翻盘的可能吗？ 低头护球的确可以获得暂时的安全，但时间却不等人的。观众们一起倒计时—— “5，4，3，2……” 是的，这样下去和失误没有什么区别。进攻时间到了之后，球权仍然得交到对方手里。 张科埋着头，耳朵清楚地听到如死神脚步一般的倒计时，视线却被遮挡，除了对手挥舞的手臂之外看不到其他的东西。这次进攻是如此重要，只要成功，就能阻止他们回到上半场的最大分差中去，就意味着他们下半场迄今为止的努力并不是白费，就意味着他们仍然保持着逆转的希望。 但他已经被逼入死路了。这是一个根本无法处理球的位置，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1……” 仿佛有一股火焰在他的胸口燃烧。那是愤怒——无法抑制的愤怒。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深藏着如此多的愤怒情绪。他会因为陈驰的行为而愤怒，因为许明德的阴险而愤怒，因为龙宇所遭受的不公平的命运而愤怒，因为孙瑾瑜对龙宇的轻视而愤怒，因为邱云鹏的挑衅而愤怒，也因为过去发生的“那件事”而愤怒……他的外表是相对冷淡的，可每一次愤怒都在心中埋藏了细微的火种。这么多这么愤怒的情绪在此刻全部涌了进来，点燃了他的心脏，点燃了他的血液。那一股力量从胸口开始蔓延，直到四肢，每一寸肌肉都突然爆发了。 他大叫一声，高高地跳了起来。 邱云鹏与肖虎也预料到这家伙会在最后关头殊死一搏，早就做好了准备，同时起跳，四只胳膊高举。 能量！ 陈驰敏锐地抬头，他感受到了那一股不同寻常的能量。而能量的中心，竟然是张科！ 篮球迅速从张科的指尖飞出，在即将被邱云鹏封盖的瞬间，以极其不可思议的角度突然拔高，像是空中有谁在篮球上牵了一根线，将它提了起来。篮球越过邱云鹏的指尖，带着极致的后旋，在空中飞过，停留在了篮筐的正上方。 领域张开！ 有那么个刹那，仿佛连重力都失去了作用。篮球就在篮筐上方静止，连旋转都停了下来。那一刻，领域内的球员仿佛同时看到了篮球化作一柄利剑，剑尖垂直向下，正对篮网。 那利剑，是天罚，是神启……人们屏住呼吸，等待着审判的结果。 “the sword of damocles……”陈驰喃喃地说。 静止只是片刻。利剑突然下坠，剑尖闪烁着冰冷的寒意，刺穿篮网，钉入地下。 10：12！ 篮球落地，轻轻弹起。场上球员都愣在了原地。 领域技，“达摩克利斯之剑”！ 28、达摩克利斯之剑 施展领域技，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先是力量。从未有过的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那一刻他会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然后是视觉，视线仿佛变得异常宽广，场上一切——防守球员举起双手，队友正向另一侧扯开，甚至空气之中的灰尘缓慢飘落，都被他尽收眼底。接下来是领域，他能够亲眼见到深灰色的领域以自己为中心弥漫开来，将其他球员笼罩其中。到最后，便是技能的各种效果，比如“赫卡同克瑞斯”的千手抢断，比如“叹息之墙”的铁壁护框，比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无可阻挡的得分…… 刚才投篮的时候，张科全力起跳的同时拼命后仰，为的是躲开对手的封盖。落地后他向后坐倒，看着自己的领域在得分的瞬间消散。 那些涌入的力量都消失了，他又成为了普通的球员。可场上其他的队员依然停留在刚才的震惊之中，还没有回过神来。 陈驰最先清醒过来。他走上前去，对张科说道：“没想到，你的领域技竟然是这个……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它呢。” 他说完，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张科伸出手去，准备拉起他。 可是张科沉默地起身，没有理会陈驰的手。 “达摩克利斯之剑”，这个名字来源于希腊神话：传说中被一根马鬃系着、悬于头顶、不知道何时会坠落的锋利宝剑。相对于其他的领域技，它可以算得上是相当特殊的一个。因为它的触发时机就如同其名称一样，不受拥有者本身意志掌控——通俗来说，你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技能就被施展了出来。 迄今为止的研究认为，“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有位阶之分，也就没有威力大小的差别。它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比赛进行到某个最为关键的时候，一定会投入一个球，无论用什么方式。可究竟什么是“比赛关键时刻”，这种表述本就存在一定的主观性和不科学性。也许甲所认定的“关键时机”在乙看来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回合罢了，而技能拥有者自己所认定的“关键时刻”也不能帮助他自主掌控这个技能。根据统计，百分之八十的情况下，即便是面临绝杀机会，这个技能都不一定触发得了。更加特殊的是，拥有这项技能的人也无法感受到其他领域技发动时的能量波动。正因为如此，很多人压根不承认“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存在，认为不过是某些人在某些时刻因为幸运而扔出了匪夷所思的进球罢了。 当然了，在国际篮联官方的表述中，由于确实能够观测到这项技能发动时的能量波动，所以仍然将它列入了已知的“领域技”之中。但即便是承认它存在的人，也不约而同的认为，这是“最无用的领域技”。 所以，没有人愿意觉醒“达摩克利斯之剑”——毕竟出于种种原因，同时拥有两种领域技的顶尖选手是不存在的。如果这柄不知何时会掉落的剑降落到了你的头上，那你也只能是……自认倒霉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触发领域技之后的张科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兴奋。他冷着脸继续防守肖虎。就算是观众再怎么为他刚才精彩的表现欢呼也不回头。 其实在他的意识中，“关键时刻的进球”本来也就是个伪命题。饭得一口一口吃分得一点一点追，再怎么漂亮也只是得到两分，他们之间还差着两个球呢。 防守……时间已经不多了，得从防守做起。 樊洲持球，肖虎朝另一边拉开清空这一侧，邱云鹏提上来挡拆。三组对位里面只有张科对肖虎占据一点优势，但被拉开过后他只能干瞪眼，看着对方追着龙宇和陈驰来打局部的2v2. 樊洲绕掩护，陈驰跟上，樊洲回传给向外撤出的邱云鹏。就如同过去无数个回合，防守覆盖范围偏小的龙宇只能固守禁区，邱云鹏的的中距离投篮轻松地就像是在进行训练。 可这一次不同了。谁也没有想到，龙宇竟然冲了出来！他利用体重与力量卡住邱云鹏的身子，不让他获得投篮的空间。 “哟……”邱云鹏有点意外，“你竟然还有力气跑啊？” 龙宇咬着牙没有说话，他真的是孤注一掷了。已经连续两个攻防的回合站在一旁“看戏”，原本干涸的体力槽似乎稍微有点恢复。所以他下决心，不能再让邱云鹏如此肆无忌惮了。 “为什么这么拼命呢？” 邱云鹏看着汗如雨下的龙宇，这家伙垂下重心顶住自己的腰，庞大的身体看上去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我想证明，教练他……他对我的看法，是错误的。”龙宇低声说。 “是吗……为了这种可笑的自尊心来战斗，真是太幼稚了。”邱云鹏摇了摇头，“更何况，这场比赛的进程，不正是说明了教练的看法是正确的吗？” 从赛前的布置、暂停时的安排，到对龙宇的分析、比赛进程的预测，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孙瑾瑜的预料之中。 在邱云鹏看来，脱离了自己最强势的防守区域龙宇无异于以卵击石。 一个以“叹息之墙”为技术基石的球员，提到罚球线之外来做防守？ 邱云鹏侧身，左肩顶住龙宇，右手持球拉转，就要转身过掉他。 “鹏哥，小心！”樊洲忽然大叫起来。 邱云鹏一惊。他已经转过了身，篮球刚刚放下。陈驰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在他面前矮下身子，于篮球落地后弹起的瞬间，将它拍了出去！ 陈驰额前的刘海轻轻飘动，唇角紧绷，脸上神情肃然。 “还觉得我是防守漏勺吗？”陈驰冷冷地说。 对方的眼里是没有自己的——陈驰很清楚。在樊洲看来，自己这一点就是“一旦想起就可以随时取分的提款机”，就算自己传出过几个好球，那也不过是“巧合”罢了，他们在攻防两端不会对自己有特意的关注。也正因为如此，陈驰才敢于做出提前夹击这种冒险的事情来—— “他从哪里冒出来的！”邱云鹏惊怒交加。 “抱歉！”樊洲喊道。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邱云鹏刚刚在中距离对上龙宇，陈驰就果断放弃了自己，从另一侧包抄了过去。这明明是一场豪赌，赌上的很有可能是这场比赛的胜负，他居然一点犹豫都没有。 陈驰看穿了邱云鹏的进攻方式，而偏偏自己因为轻视和一时大意竟没来得及出言提醒，就被他钻了个空子。 陈驰拿球之后立刻传给正冲出三分线的张科。这个时候，“楚河战队”的防守犯下了第二个错误。 肖虎见这个球飞行轨迹似乎离自己比较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拦截。 但是陈驰这个球，传出去的时候微微抖腕，篮球带上了些许的弧线。就是这一点点弧度让肖虎的判断出现了偏差，篮球从他的指尖飞了过去，有惊无险地落到了张科的手里！ 对于肖虎而言，这样的赌博似的防守失败，就意味着完全失去了防守位置。张科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大步运球，如同越过空旷的草原，杀向内线。 他起跳，上篮，而邱云鹏也补防了过来。两人在空中撞在了一起。 在普通人看来，张科肌肉结实，手臂上线条流畅，算得上是标准的肌肉男。可在篮球场上，相比其他壮实的大汉，他的确不以力量见长。与邱云鹏这样的内线在空中对抗之后，他的身体明显向外弹出，想出球却在空中被邱云鹏结实的胳膊拦住，自己的则身体呈侧倾的状态。 张科一咬牙，再度举起手中的球。 “没用的。”邱云鹏冷笑。 他如同拦网一样阻止了张科直接上篮的的希望。如今张科已经在下坠，保持身体的平衡已经非常勉强，更别提还要精准地投出这个球了！ 更何况投篮时如此精细的活，光靠着摆动大臂或者小臂来发力是很难精确制导的，主要还是得依靠抖腕与指尖拨球。可此刻张科的手腕，疼痛有加剧的趋势。虽说受的只是很轻微的伤，但是这样不听医嘱不注意休息，伤势有加重是难免的吧。 邱云鹏的的双手略微前压，进一步封住张科出球的路线。 张科已经快要摔倒了。他努力抬起头来，眼光越过邱云鹏的头顶。 他看到了——他看到眼前的世界些许地暗淡下去，领域的力量扩散开来。而篮筐的正上方，被细马鬃拴着的长剑缓缓落下，剑身微微晃动、寒意森然。而他手中的篮球也不再是篮球，它变成了飞刀或是匕首。张科只要将他投出去，割断摇摇欲坠的马鬃，审判的长剑就会从天而降。 命运可真是给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在这种时候，两度将他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的，竟然是自己从来都看不上的那所谓的领域技。 张科闭上眼睛，将球投了出去。 篮球再度以诡异的忽然上升轨迹飞向天空，与此同时，没有收住手的邱云鹏重重地拍在了张科的手腕上。 “嘟嘟！”吴鑫响哨。 张科摔在地上，眼神依旧望向天空。 篮球飞速旋转着在空中飞动，却在篮筐正上方诡异地停了下来，仿佛是遇到了什么看不见的力量。静止不过是片刻，马鬃断裂，篮球与利剑化作一体，精确无误地落下。 在落地之前一直是悄无声息的，整个球场仿佛都安静了下来。……篮球空心入框，篮网甚至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29、最开始的战术 “咚……” 落地之后的声响，仿佛是解除“达摩克利斯之剑”的信号，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进球有效，加罚一球。”吴鑫淡淡地说道。 “我靠不是吧！”肖虎跳了起来。 “肖虎，这个球犯规是毫无争议的。”吴鑫说道。 “我不是说这个犯规……我是想说，我靠，身体失去平衡成这样了也能进球啊！” “……肖虎学长，那个语气词你不需要重复说。” 邱云鹏闭了闭眼睛，低声说：“这就是领域技的威力吗……如我们这样的平凡人物，就算是拼了命防到了极致，也无法阻止领域技的施展……” “不，他们原本根本没有施展领域技逆转比赛的机会的。问题出在你们自己身上——到最后关头，你们太疏忽了，才会导致局面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有人站在场边说道，“比赛还有30秒……你要记住，就算张科罚进这个球也无所谓，只要你们按部就班、不犯错误，比赛的胜利者依然会是你们。” “喂，大叔你谁啊？”陈驰瞪着那位突然出现的中年男人。 他有些不满。听这人的口气，他们坚持到现在的原因，只是因为对手的疏忽而已。这是对己方努力与实力最大的否定。陈驰虽然现在穿越成了普通大学生，但那种明星球员的心气还在，对于这种轻视也是相当敏感。 “那是他们的教练，孙瑾瑜。”张科低声说。 “……教练你好，我叫陈驰，想加入校队，请多多指教！” 张科：“……” 孙瑾瑜没有理会陈驰的装疯卖傻。他对自己的球员说道：“就算让张科罚进这个球也无所谓。龙宇体力耗尽不可能再使用领域技了，保险起见，用最开始的那个战术。得分之后好好防守，不允许使用赌博式的抢断，他们是不可能得分的。放心，最后的胜利者，依然是你们！” 孙瑾瑜说完，也没有走开，反倒是看向陈驰，嘴角轻轻一翘。 那表情，分明是在说——觉得我在轻视你们？那好，反正我也当着你们的面把战术都布置了，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你们准备怎么应对？要证明别人的错误，就拿出实际行动来吧！ 孙瑾瑜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底线外，目光饶有兴致地从“小卒子战队”三人身上一一扫过。 他原本是想好好观察观察被自己“钦定”的张科的，但这三个人都带给了他不同程度的惊喜。龙宇虽然整体没有脱离他的判断，但他是真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能在第二个回合就开启领域的情况下坚持到现在——他原本以为龙宇应该累得步子都迈不动然后退赛的。张科这场比赛有些失常，投篮的感觉与他高中比赛的录像中有些差别，但孙瑾瑜没有料到这家伙竟然是领域技的拥有者，这是他的档案里没有的。尽管只是最无用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至于陈驰，原本应该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也是球队中最大的缺陷，反倒是因为“楚河战队”死守“消耗龙宇”的战术上的原因，不仅没有最大限度暴露短板，反而在防守跑位传球这几点上不断给自己惊喜。不过呢，至于他有心想看到的所谓“领域技”的施展，如果当球队陷入了这种危机都一次也没出现过的话，那基本上可以证明自己上次看到的是只是巧合了吧。 陈驰自然不知道孙瑾瑜的内心活动，但是他现在的心情是相当不爽。说什么“不犯错就不会输”也就罢了，还当着他们的面布置接下来的打法，简直是完完全全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陈驰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一定要赢下这场比赛，然后再来看看他耸拉着脸的样子。 他把龙宇叫了过来，跟他耳语了两句。龙宇怔了怔，朝他点点头。 “总而言之，下一次的防守是关键。”陈驰补充了一句。 以龙宇目前的情况，他们是绝对没有办法再去打加时的。所以最佳状况自然是防下这个球，然后打成一次进攻。不出意外的话时间应该也走完了。 这样的话，他们这支临时拼凑的小卒子们，就算是跨过“楚河汉界”了。 当然了，首先的情况是，张科得把这个球罚进去。不首先扳平比分，一切都是空谈，毕竟他们目前没有能够扔三分的人——张科那个领域下的三分球不算，毕竟这个技能不是每次都能触发的。 张科这次罚篮也十足十地煎熬了他们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施展让张科短暂地忘却了手腕的疼痛，后果就是这个时候那样的痛感加倍给他还了回来。出球的时候小臂挥舞太用力，篮球生硬地落在篮脖子上，向回弹起，又落在了前沿上。 它像是在前沿上停了那么一下，仿佛朝外面偏了偏。那橘红色的球牵动着现场所有人的目光。这一分如此关键，以至于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陈驰觉得这球应该是进不了了……那一刻他脑海里闪过无数个争抢篮板的方法，但又在那个瞬间否定了所有的方法。在这种绝对的身材劣势的情况下，一个只有1米75的自己，另外一个虽然壮硕却早筋疲力尽的龙宇，怎么争得过另外两个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呢？ 所幸的是，一切的担心也就止于担心了。这球稍微晃了晃，最后还是掉了进去。 陈驰长长松了口气。 这下双方打平了。下半场他们一度打得异常艰难，可是依靠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的突然爆发，他们终于在最后关头扳平了比分。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觉得如坠梦中。 但陈驰还不能松懈。他看到樊洲拿着球在外面慢条斯理地运，脚步一边缓缓移动，一边 不断思考着孙瑾瑜刚才那些话的意思。 “用最开始的那个战术……” 这句话是在布置进攻吧？什么叫最开始的战术？专门叮嘱一句龙宇已经无法使用领域技了是什么意思？ 樊洲明显在拖节奏。运了六七秒之后，他把球传给了内线的邱云鹏。 是这样的吗……所谓“最开始的战术”，就是利用邱云鹏的身高优势在内线凿吗？当然了，他们当时这样做是为了消耗龙宇，现在这么做，则是瞄准了龙宇不能使用领域技的空当，邱云鹏可以放心大胆为所欲为。 是这么简单吗？这和之前一直进行的战术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既然如此，那个孙瑾瑜为什么要专门叮嘱一次呢？ 樊洲忽然起步，闪身内切！ 如同一道闪电在陈驰的脑海里划过，雷鸣阵阵，轰然作响。 他想起来了——最初的战术是什么？对方在本场比赛使用的第一进攻战术是什么？那不正是肖虎在赛前对自己说的，要以自己为“突破口”、由樊洲强吃自己吗？ 电光石火之间，陈驰脚步下意识地移动，跟上了樊洲。与此同时邱云鹏的球也传了过来！ 这个战术……整场比赛只打了一次，成功之后便没在继续，原因在于……他们忌惮于龙宇的补防。 樊洲的中投不太稳，这种错位的情况下习惯冲内线，但是一冲内线就容易陷入“叹息之墙”中。可是樊洲的身高与龙宇相仿，不会给龙宇的墙造成那么大的冲击。与其如此，还不如让邱云鹏来担当对龙宇的领域“水滴石穿”的作用呢。 可是到了最后关头，当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要继续邱云鹏的单打战术时，出其不意地突然一变，自然是有“奇兵”的功效。可孙瑾瑜那句吩咐固然隐晦，依然被陈驰猜到。 不过猜到也无所谓，樊洲顶多是损失了一次直接上空篮的机会。如今他已经低位站好，背靠陈驰，双手持球。队友则已经拉开。 龙宇已经跟着邱云鹏拉开了——他不能让对手在这个时候获得空位中投的机会。 “身后的屏障已经没了。”樊洲说，“陈驰，你该怎么办呢？” 30、阿喀琉斯之踵 理论上讲，3对3的篮球场上，对球员个人能力的要求是非常高的。相对于全场的5v5，3v3的比赛会将个人短板无限放大。 陈驰之所以没有被对方一股脑儿打到怀疑人生，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龙宇的领域技的威慑力实在太强。所以试探了一个回合之后，“楚河战队”就当机立断，全面改为了消耗龙宇。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龙宇的确无愧于“小卒子战队”最坚固最可靠的屏障。 而如今，屏障崩塌，旷野无据。陈驰褪去了所有的铠甲，手持短匕，对方则是凶猛的野兽，露出尖利的獠牙。什么迂回、试探、躲闪都不存在了，只剩下血肉之躯的互相撕咬。 樊洲侧身，放球，朝内线扛了第一步！ 刺刀见红，鲜血飞溅，无路可退。 陈驰已经拼尽全力了。他咬着牙，重心压得极低，双腿蹬地，身体前倾几乎到了45度，双手顶在樊洲的腰上。可即便如此，在樊洲的力量之下，他还是站立不稳，往后面弹开半步。 陈驰立刻又贴了上去。 樊洲第一次靠打没有施展全力，还带着一丝试探的性质。一来看陈驰那小身板怕他受伤，二来担心这家伙顺势倒下骗进攻犯规。但是没想到陈驰居然顶住了这一次，于是樊洲第二次靠打就加大了力量。 “顶住啊……”龙宇低声说。 他明明应该是所有队友身后的屏障的，但现在他无能为力。 可就在这个时候，背后那股力量竟然消失了！ 陈驰竟然躲开了！在所有人都以为着将是一次硬碰硬的较量时，陈驰竟然侧身闪开了！ “我靠！”肖虎吼道。 樊洲的所有力量全部打在了空气中，预料之中的反弹力没有到来，樊洲踉跄地向后倒去。 “撤凳子”，非常耍小聪明的一种防守方式。当对手全力背打自己的，突然撤开，进攻球员若是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很容易就失去平衡，或者摔倒，或者走步违例。 可风险是并存的。也许对手并没有发全力，或者身体的控制能力极佳，或者察觉到了防守队员的小聪明，那么这一下就相当于完全放弃了防守、让出了自己的防守位置。进攻球员可以非常轻松地得分。 有经验的内线球员当然会防范这一招，可樊洲本身的职责是控球后卫，背身技术一般，之所以采取内线强吃完全是因为他对上陈驰身材优势太过明显。指望他在硬怼的时候还想着那么多也确实不太现实。 陈驰猜的很准……他这么打球，倒不像是个热血上头的少年人，反而如同那些经验丰富的老球痞。 孙瑾瑜耸了耸肩，早知道还不如就让樊洲在中距离投篮了。虽说他的投篮极不稳定，但一来陈驰不太可能干扰到他，二来邱云鹏有很大几率抢到篮板球。这下倒好——陈驰快步上前从失去平衡的樊洲手中掏过篮球，运出三分线外，干净利落地送给了对手一次进攻机会。 比赛还剩下最后14秒。 “传球！”张科冲他吼道。 他也同样清楚，自己球队目前的状况，是绝对不适合再去打加时了。这种时候，身为王牌的自己当仁不让得站出来，接管最后一次进攻机会。 但陈驰没有理他。他盯着迅速跟上来的樊洲，嘴里说道：“拉开！” 什么……张科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家伙竟然要自己拉开，然后去单打樊洲？ “你是白痴吗，这个时候斗什么气……” “科科，拉开！”龙宇开口了。 张科一愣——表哥这是什么意思？他真的要放任陈驰单打？这……白痴是会传染的吗？ 这两个喜欢开启圣人模式的家伙在一起还真的产生化学反应了，不过这种反应似乎完全没把他们往正路上引。张科一边内心吐槽一边乖乖拉开，然后下定决心所有比赛结束之后一定要让表哥远离陈驰。 会变白痴的，太可怕了。 他们刚才的对话，樊洲也听在耳里。他明白陈驰这是打算和自己单挑了。 有了刚开场时被陈驰突破的教训，樊洲现在自然是不会贸然抢断。他保持着防守位置，双手张开扩大自己的防守范围，谨慎地逼迫上去。 陈驰胯下换手，往后退了半步。樊洲也同时向前进逼半步，右手前伸，差点碰到这个球。陈驰再退半步，樊洲继续向前，陈驰背后运球换手，而樊洲就抓住这个机会贴了上来。 以这俩人巨大的身体差距来看，陈驰想要突破樊洲必须依靠运球与晃动骗过他的重心，一旦被贴上就是死路一条。樊洲再往前一步，没有留给陈驰穿过自己的空间——他觉得，这次防守应该稳了。 然后他的眼前一暗。 灰白交错的线条组成无数的窗格形状，从陈驰的脚下弥漫开来，将自己与对方包裹其中。樊洲惊讶地发现，自己与陈驰之间，好像突然连上了若有若无的丝线…… 那丝线从自己的肩肘指膝踝延伸，然后接到陈驰的指尖。樊洲觉得，自己仿佛就要成为陈驰手中的牵线木偶，在他指尖的勾拉伸扯之下不由自主地做出动作。 领域技！樊洲突然明白过来了，这是自己被笼罩在领域之中所产生的幻觉。原来这个貌不惊人的陈驰，竟然也是领域技的拥有者！ 搞什么，还要不要人玩了，对面三个队员竟然全部是领域技的拥有者……樊洲忍不住想，这群家伙还一度显得非常被动的样子，真是把yy小说里面扮猪吃老虎的精髓学了个十足十啊！ 另外一边，邱云鹏皱着眉头，觉得樊洲的样子有些古怪。 被“领域”笼罩的球员，由于被其中的能量所影响，往往会产生某些奇怪的感觉。比如进入三秒区后在“叹息之墙”的领域中看到无限拔高的铁壁或者觉得自己陷入无底的古井，比如在整个三分线以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领域中看到空中缓缓下降的利剑。而陈驰的“阿喀琉斯之踵”仅仅只会笼罩身前一小片区域，处于领域之外的邱云鹏自然看不到那些东西。 但是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樊洲的不对劲——这家伙片刻之前明明还很积极地上步紧逼陈驰，下一秒整个身体就僵住了。前后两个动作如此不协调地被连在了一起，就像是突然失去动力的发条玩具。 樊洲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抬头看着陈驰。少年人的双眼被散落的刘海遮挡，看不清情绪。可是他死命咬着牙，下颌抽出凌厉的弧度，仿佛是在尽力忍耐着什么。 然后，陈驰动了。 他背后运球，从左手换到右手，身体朝右倾斜。这一次速率明显加快，右脚伸出之后一点即回，若轻轻点水，篮球弹地再度回到左手，陈驰仍然站在原地，没有方位上的移动。 樊洲的身体也向着陈驰的右边、也就是自己的左边微微一晃，但没有被这个动作骗过，在原地站住，等着陈驰的下一步动作。 当然，这一切也在陈驰的预料之中。“阿喀琉斯之踵”本来就不是一个动作就晃飞对手的绝技，而在领域之中他对对手的重心的移动变得异常敏感。他绝不会失手——除非，自己因为忍受不了那种疼痛。 这疼痛是逐渐升级的。之前两次他还没有发觉，原来从领域张开的瞬间，疼痛便开始了——那是从骨髓深处溅出的小火星，细微、黯淡、不起眼，小心翼翼地灼烧着舔舐着。领域技继续施展，不断扩散的能量便如同干柴之余烈火、滚油之余火焰，星星之火趁风而起，瞬间便成燎原之势。于是那疼痛便从肩肘膝等部位彻底爆发开来，超越自己可以忍受的极限。 所以，一定要在那极限之前完成自己该做的事。 整场比赛，他都在不断地赌博。他以自己过去的经验为筹码，不断地观察对手的习惯，以此为依据决定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如同踩着刀尖舞蹈。 所幸的是，龙宇相信自己刚才所说，认同了那个由自己单打发起的战术。 继续连续两次背后运球，此刻樊洲已经忍不住要跟着篮球运行的轨迹摆动。篮球再度来到陈驰右手，他右脚前跨，控球的右手也向着自己的右边伸出。 樊洲做出了朝左后方滑步的动作，但在陈驰手中旋转，又被他大幅度拉了回来。陈驰左手接住球，一个幅度很小的向左后方的后撤步，拉开了与樊洲的距离。 樊洲还在处于后退的状态，勉强稳住自己，想继续向前保持防守位置。可他仅仅跨出半步，陈驰又接上了左手换右手的体前变向，再度改变方向，向右边前进。 樊洲还想后退，终于是右脚绊左脚，坐倒在地。 眼见陈驰从自己身边轻而易举通过，樊洲满脸不可思议——这……这是传说中的“阿喀琉斯之踵”吗？自己就如同牵线木偶一般，只能跟着他指尖拨动篮球的节奏来回，毫无反抗之力。 邱云鹏已经观察他们很长时间了。樊洲跌倒的瞬间，他便迎了上去，堵住了陈驰前进的空间。 陈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微微抬头。 耳边的声音有些嘈杂，是有观众在欢呼吗？听得不太清楚……眼前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够看到邱云鹏朝自己奔来。 陈驰知道他会来补防的，就像正常比赛他一直做的一样。张科在此前的比赛中有过好几次突破肖虎，却在上篮的时候遭遇邱云鹏的封堵。陈驰一直在仔细观察他的防守习惯，就是为了这最后一次。 如他预料，剧烈的疼痛炸裂。他向前扑倒，右手却顺势将球往前一送—— 篮球恰好从邱云鹏两腿之间穿过，落入他身后无人防守的龙宇手中。 邱云鹏想要回追已经来不及了。龙宇在篮下，轻松打板投进。 13：12，“小卒子”战队反超了一分—— “龙宇学长，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最后一攻，请你守在篮底下就行，我会把球给你传过来的。” “……我相信你！” 31、记忆中的笑脸 陈驰趴在地上，右手小臂撑在地上，勉强抬起头来看着前方。可眼前的一切影影绰绰，阳光是那么晃眼。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却分不清究竟是谁站在前面。 施展领域技给这副身体带来的副作用越来越大。开始几次不过是带来身体上的剧痛，如今甚至开始侵蚀他的精神。 他神情恍惚，耳边仿佛听到樊洲在焦急地呼唤传球。没错，从时间上来看，龙宇进球之后应该还剩下两三秒才是。他挣扎了两下，想站起来，却一点力都发不上来。耳边听到篮球敲打地面的声音，似乎有人站在自己身边起跳投篮。 是樊洲吗…… 陈驰埋着头，咬着牙，周围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有力的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他抬头，看到龙宇的笑容。 “我们赢了。”他说，“樊洲的压哨投篮没进，我们赢了！” 陈驰的心情一松，手臂再也支撑不住自己。他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低声说道：“太好了……” 他的手向上伸出，五指张开，像是要抓住太阳。耳边，仿佛又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传球！传球！”那是他高中时候的教练，“我必须再给你强调一次，你是个控球后卫，需要多传球。” “我可以突破，可以投篮，被逼入绝境还有‘阿喀琉斯之踵’。明明可以自己解决问题，为什么要靠别人呢？”陈驰不以为然地说，“对了，先生，忘了告诉你，昨天晚上我通过了测试，领域技的阶层上升到了‘b’。” 教练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看着陈驰，微微叹气：“高中生就拥有b阶的领域技，确实非常难得。可我还是想说……” “教练，你太古板了。谁说控球后卫就要以传球为主？那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观点了。杰森基德、克里斯·保罗已经过时了，现在就需要攻击型的控球后卫，你看看维斯布鲁克，你看看凯里·欧文……” 教练摇头：“陈驰，你得知道，虽然你是明星球员，但队友不是你的附庸。你们是一支团队……” “不，教练，你错了，就一支球队而言，他们就是我的附庸。”陈驰淡淡地说，“我把他们藏在我的羽翼下，拖着他们前进。跟不上我步伐的人就会被抛弃。教练，你得明白，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the e’的。” 教练看着陈驰那张扬的表情，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不可能说服这个内心正膨胀的少年。他只好说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有的时候带动队友，比自己得分更让人快乐。” 所以，总有一天是指现在吗……陈驰摇了摇头——不，他只是迫不得已罢了。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阿喀琉斯之踵’的拥有者。”龙宇的声音将陈驰拉回了现实。 虽然当时站在领域外，但是同为领域技拥有者的龙宇感受到了陈驰周围能量的波动。 张科眉梢微微一挑，想起了前几天与陈驰斗牛时的场景。那时候的怀疑被证实了，这家伙竟然真的用上了领域技。 可更多的疑问翻涌了上来——为什么拥有这样的本事却不能直接拿着奖学金并加入校队？为什么两次施展领域技都半途而废？为什么他之前从未表明过自己会打篮球，为什么…… “走吧，该和对手致意了。”龙宇说。 两支球队各自列队，互相握手。 邱云鹏的表情有些阴沉。相对而言，他是最想赢球的那一个，因为他实在看不惯张科那傲慢嚣张的态度。同时，最后那个丢球，他也觉得自己应该负很大的责任——早知道陈驰过掉樊洲就会摔倒，自己绝对不会放弃龙宇前去补防的。 樊洲心里想的是回去会不会受教练的处罚。毕竟教练布置下来了任务，一定不要让那些阿猫阿狗都随随便便进校队。不过话又说回来，对方球队三名队员都身怀绝技，怎么看也不是所谓的“阿猫阿狗”吧。真要让他们加入校队了，球队的实力应该会得到一定的提升才对。 至于肖虎，依然是一幅逗比的样子。他似乎嫌光是握手不过瘾，一把按在陈驰的头上，将他的头发搓成鸡窝：“小不点，你们真的很厉害啊！我觉得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在校队的训练场上见到你们了。” “放手啊……”陈驰拼了命地想躲开他，“你说谁是小不点啊混蛋！” “肖虎学长，你还是快走吧，下一组的人马上上来热身了。”连吴鑫都看不下去了，冷冷地催促他们。 陈驰的身子微微一晃，似乎又要摔倒，但是被龙宇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扶住。 于是陈驰勉强能够挺直腰杆，直视樊洲：“倒在‘最弱的一环’手里，是什么感受？” 樊洲一窒，不知道怎么回答。 两支球队各自下场，陈驰在人群中看到了端着单反相机的夏兰兰。 “嘿！”陈驰觉得有些惊喜，挺起胸，“夏兰兰同学，刚才的比赛都看了吧？” “看到了，你们真的很厉害啊！”夏兰兰笑着说，眼睛里闪着光，“肖虎学长是球队的最佳第六人，樊洲与邱云鹏两位学长也是能够进入常规轮换阵容的。他们仨组队都没能拦住你们，我觉得这次冠军说不定非你们莫属了。” “那是当然，我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输球呢？告诉你，把赌注押我身上是绝对正确的。”陈驰得意洋洋，“何况那个肖虎学长居然还一直叫我小不点，现在被小不点打败，估计心里头会很不甘心的吧！” “其实叫你小不点也没什么不对啊。”夏兰兰反而对这个称呼感到兴奋，“你看，题目我都想好了，《小不点拥有大能量——专访本届肯当劳3v3篮球比赛冠军成员陈驰》，你觉得怎么样？” 陈驰：“……” “而且刚才你们绝杀对手的照片我也拍下来了！”夏兰兰晃动着手中的相机，“你们要不要看看？” 陈驰精神一振。之前的比赛，他几乎都处于“抱大腿”、“打酱油”的角色中，没有什么出彩表现，自然也不会被夏兰兰抓拍到什么精彩镜头。可这场比赛不同了——不说他carry全队，至少在关键时刻是相当亮眼吧。龙宇的绝杀球来自于他的助攻，而且他还施展出了“阿喀琉斯之踵”，将樊洲晃倒在地。他迫不及待地接过夏兰兰的相机，翻看照片。 他看到了—— 在夏兰兰的相机中，时间静止在了那一刻。阳光，球场，飞在空中的篮球，观众惊愕的表情。张科在篮下起跳，邱云鹏回赶不及，肖虎与张科互相抢占有利的位置，陈驰与樊洲倒在地上。 陈驰：“……我为什么是这幅样子……” “因为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夏兰兰说，“难道还要我把你p出一个站立的造型来？” 陈驰觉得自己脚下一软，差点再次摔倒…… 喂喂，这个记者真的不靠谱啊！就算陈驰不是这个专业的学生也大概懂得什么叫“新闻价值”什么叫“决定性瞬间”啊，你真要捧红一个球员为什么不去拍他最帅气的时刻——好吧，虽然那个时刻屈指可数——比如说你至少要能抓拍到她晃倒对手的那个刹那呀！ 陈驰觉得觉得自己在这所学校里是真的红不了了…… -------------------------------分割线----------------------------- 三个人坐在场边的长凳上休息。龙宇又“咕噜咕噜”干掉了两瓶矿泉水。 他真的很累……面对比自己高接近20公分的球员，他能够将“叹息之墙”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本身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由于8进4的比赛在半个小时过后就会开始，龙宇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体力。 这赛制……真是要累死人啊…… 陈驰的关注点没有放在眼前的比赛上——尽管这其中的胜者有可能是他们接下来的对手。他的目光追随着夏兰兰，后者正忙着给新一场比赛拍照，俏丽的背影在人群之中若隐若现。 陈驰有些发呆……那个少女的身上，总有某种熟稔的气息。陈驰每次看着她，总会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心脏不由自主地扑扑直跳。 这种感觉，难道是陷入恋爱了？ 18年以来，陈驰从未交过女朋友。这在美国那边是不可思议的——要知道腐朽的资本主义制度下，成年时还是个处男是相当可耻的。更何况steve 本身又不是一个loser。像他这样长相英俊、又是校篮球队明星的学生，自然有不少的女生暗送秋波投怀送抱，这其中既包括美女学霸也包括风情万种的拉拉队长。可奇怪的是，陈驰竟然一个人也没看上。 一度，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向问题了。可是现在，他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一见钟情吗？明明是刚刚见到夏兰兰，可是陈驰却觉得，他似乎已经认识了她很久。只要一看见她，陈驰总会莫名其妙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想起那极浅极淡的笑容。 那个女孩被人牵着离开。她不断地回过头来，面容被不断往来的人群遮挡，身影消失在人潮之中。 8岁……他记得那一年他只有8岁，只是一个瘦弱的、生活在福利院中的孤儿。可是他冲着那个女孩，大声地喊道—— “以后我要成为全国明星。到那个时候，你会在电视、网络、社交媒体上看到的，我的身影会无处不在。到那个时候，你一定要来找我！我会一直等着你！” 一直以来，他都沿着这条为自己规划好的道路前进。自从领域技降临后，一切都变得一帆风顺而又理所当然。可谁又能够想到，因为一次车祸，过去的一切努力都烟消云散了呢？ 那张记忆中的笑脸，他还有机会再看到吗？ 32、愿望 “表哥，我得和你谈谈。”张科坐在一旁，忽然开口。 陈驰瞥了张科一眼，默默地坐开了点。一见到张科这种开始皱眉的表情，陈驰就觉得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你说。”龙宇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低着头看空矿泉水瓶上的标签。 “你知道今天比赛中做了什么吗？” 咦，难道龙宇还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陈驰虽然坐在一边，可是竖起耳朵，一个字都不肯落下。 “打球，获胜……”龙宇把矿泉水瓶放下，“科科，我……” “你从一开始就张开了自己的领域，为什么？” 陈驰翻了翻白眼——这算什么问题。张开“叹息之墙”就是为了防住邱云鹏啊，有什么疑问吗？ 果然，龙宇回答道：“为了防守邱云鹏。” “邱云鹏上肢发达，可是下肢力量相对不足，下盘不稳，这些事你都知道。你明明先做一些试探——比如依靠自己的力量顶住他的下盘，干扰他的进攻，限制他进攻的成功率——为什么要从一开始就使用‘叹息之墙’？” “因为……” “你不是这么莽撞的人，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体力本来就不可能支撑整场的领域开放。按照你过去的风格，在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往往是以试探为主，不到关键时刻不会亮出绝学。邱云鹏不过是校队替补球员的实力，你却从一开始就拿出了最高的规格对待他，为什么？你在害怕什么？” 龙宇沉默了。他把矿泉水瓶拿起来，打开瓶盖，发现里面已经没有水了，又将瓶子放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没错，我害怕了……我太在乎这场比赛，所以……” “所以你害怕被他们先声夺人，你害怕对方气势起来就摁不下去了，你希望能够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然后靠我们在进攻端一鼓作气把他们打花、提前结束比赛？”张科说，“表哥，你不是这么愚蠢的人……参加过那么多的比赛，你应该明白一场篮球赛是一段很长的征程，除非实力相差巨大，不然谁也不可能一口气吃掉对手！表哥，这些东西还是你过去教给我的啊！” “对不起……” 见龙宇道歉，张科的声音稍微放缓了一点：“表哥，你的心态失衡了……可原因也许并不是你太在乎或者太害怕，而是因为……你太想证明自己。” 龙宇正在无意识把玩着矿泉水瓶盖的手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是。在这样的对手面前……我，我太想向他们证明，他们错了……” 陈驰敏锐地从这两句对话里嗅出了一丝不平常——身为领域技的拥有者，他还需要证明自己什么？ 于是他的屁股又挪了回来：“喂喂，龙宇学长，你是想向校队那些人证明什么吗？这是不是和……他们拒绝你加入校队有关？” “走开，我和表哥说话，你插什么醉？”张科的态度不怎么友好。 “我和龙宇学长，你又插什么嘴啊？”陈驰可不会任人宰割。”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龙宇对这俩人的互相敌视感到相当头疼，“陈驰同学，你说得没错……他们曾经两次拒绝我加入校队，对我而言是很难接受的。所以没人比我更想向他们证明，他们看人的眼光错了。” “这太没道理了。”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满足陈驰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样的球队，竟然可以拒绝拥有领域技的球员？我记得中……咱们有一句古话说，‘这个地方留不住我的话，我总能找到一个愿意留我的地方’……” “那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张科冷冷地打断他，“我说陈驰，咱们学校好歹在全国也是排的上号的，你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陈驰一点也不想理张科，而是继续对龙宇说：“总之你的一些行为，还是让我比较难以理解啊……” “大学和中学不一样，不太可能随随便便转校。更何况……”龙宇顿了顿，“只要是去一所篮球实力还过得去的学校，我的问题就会同样存在，我同样需要一个机会来拼了命证明自己……” 陈驰打量了一下龙宇，基本上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是因为身高吗？” 龙宇和张科倒是一怔，心想陈驰这家伙真够敏锐的，就这么几句话之间，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点。 “你的打法，完全是中锋的风格……甚至不是新时代的机动面框型中锋的风格，而是那种最传统的肉瘤型中锋。” “等等，肉瘤是什么鬼？” “不是，我是说……肉……呃，肉盾，对，肉盾型中锋。”陈驰赶紧纠正用词错误，“拥有力量，保护篮下，像是巨大的坦克，碾压对手，却不够灵活。本来这两种风格也没有优劣之分，但对你而言，龙宇学长，最大的问题就是身高吧？你应该最多在1米85上下，这种身高打内线，在大学生联赛中，实在是太矮了。” “我只有1米83……陈驰同学，你说的很对。”龙宇叹了一口气。 “可你拥有‘叹息之墙’，那本应该是专属高大内线的领域技。它的觉醒说明你在内线防守的训练中下过相当的功夫。这是为什么呢？明知道身高不够，为什么还执着于对内线技术的磨练呢？” “话说回来，陈驰同学你不也拥有‘阿喀琉斯之踵’，可你从来……” “你没有考虑过转型吗？改变自己的打法，去当一个外线球员？就算是当一个后卫，但在比赛中，你也有可能经常补防到内线，‘叹息之墙’并不会因此而失去用武之地。”陈驰迅速转移话题，“如果我是你的教练我一定会这样要求你——当然了，我相信那个让人讨厌的大叔应该也给你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很显然，你没有做出过任何改变。为什么？你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龙宇怔在了原地。他愣愣地看着陈驰，没想到对方竟然可以仅凭比赛的观察和只言片语的对话，就将自己的情况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个家伙对篮球的理解，看起来有些超乎他的意料啊！ 他转过头去，和张科对望了一眼。 “别说话！他和我们非亲非故，干嘛要让他知道这么多？”张科说。 龙宇微微摇摇头：“无妨……经历了那样激烈的一场比赛，我们也算是……好兄弟了吧。” 陈驰一愣。 好兄弟？龙宇说这句话的语气，倒像是自己过去那种“把他掩在自己羽翼下”的感觉。可他那句话确实有道理——经历了这样一场屡次被逼到悬崖边上、又多少次死里逃生、最终依靠彼此的信任战胜敌人的比赛之后，他们的关系理所应当有一个质的飞跃。 当然了，仅限于龙宇……张科这种家伙不包含在内。 “我和科科从小就在一起打球。那个时候他总是像抱着炸药包一样抱着篮球，一门心思进攻。而我，因为小时候的个子还算高，就一直站在内线，防守、盖帽、抢篮板。说实话，成为别人背后的守护者挺让我快乐的，所以我也一直没有想过要改变打法。” 龙宇稍微顿了顿。陈驰没有开口，他在等龙宇说下去。 “15岁那年，我的妈妈来看我一次我的比赛。那是初中联赛的决赛，作为中锋的我抢下了14个篮板，还送出了6个盖帽。是的，5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那么清楚。因为比赛之后，妈妈对我说，我站在篮下守护队友的姿态，就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张开臂膀守护自己在乎的人。她说，她真的很想一直看到我球场上的那个模样，那是可以让所有人感到安心的样子。” “初中联赛？”陈驰沉吟了下，“我猜猜看……大概从那之后，你的身高就没怎么长了吧。” 被一语道破，龙宇的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是的。” “这我就不能理解了……既然从高中开始就没怎么长高了，你明明就大把的时间改变自己的打法啊。就算那是阿姨的愿望，如果你连打球的资格都失去了，就根本谈不上其他事了啊？我就不信阿姨没有劝过你……” 龙宇没有说话。 “要我说……” “闭嘴！”张科喝道，“你懂什么！姑妈她，那一年年末就去世了！” “姑妈……”陈驰的内心将这个称谓掂量了下，“难道说……” “是的……”龙宇低下头，“那个时候妈妈已经身患绝症了……那是她看过我的最后一场比赛。到年底，她就去世了……” “对不起，我……” “我知道她会在天上注视着我。既然她希望看到我的这副样子，我就一定要以这副样子长大。我是你们的守护者，我要将这个角色做到极致。” 龙宇的拳头微微握起：“我相信我能做到，我一定能够做到……我要向所有人证明这一点！”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道路 陈驰战起身，走了过来，伸出左手，搭在龙宇的肩上。 龙宇抬起头来，看着他。 陈驰右手握拳，轻轻地击打自己的左胸：“可以的……只要有一颗坚定的心，我相信我们都可以做到的。” 龙宇点了点头，也伸出右手，学着陈驰的动作，锤了锤胸口：“加油，小驰。” 陈驰有些恍惚……已经多少年没有人和他做过这个动作了。 那个兄弟，离开他，已经好多年了…… 33、选择 虽然说陈驰表现得那样雄心壮志，可现实往往是骨感的。想依靠打打嘴炮就取得好成绩显然不太现实。在8进4的比赛中，他们就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其实说实话，理论上来讲，樊洲邱云鹏肖虎组成的“楚河战队”就是他们在本届比赛中遇到的最强对手了。毕竟是由三个校队常规轮换球员组成的队伍，所以后面的比赛理应越打越轻松才对。可事实上，他们现在遇到了这支略显“草根”的球队，在比赛中中一度领先了他们4分。 “小卒子”们实在太累了。前一天陈驰就已经吐槽过赛程了，如此紧锣密鼓的安排，根本没有给队员们足够的休息时间。与邱云鹏他们一番大战简直是要让龙宇和陈驰两人油尽灯枯了。陈驰是本身身体的原因，龙宇则是因为太多次使用领域技。他们在球场上脚步虚浮，进攻防守完全到不了位，平时很轻松的技术动作费劲全力都做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不断拉大分差。 也亏得有张科在。虽然没能再触发“达摩克利斯之剑”，但是毕竟本身就拥有进入校队的实力。张科自己又是体力狂魔，上一场比赛打到最后阶段别人都没了力气，他还是活蹦乱跳。虽然右手带伤，但上一场比赛着着实实把自己的状态给打出来了。 靠着张科的发挥，“小卒子战队”在上半场没有被对手甩开。下半场开始后，张科更是连得5分。对手毕竟草根，趁着这一波被打懵的状态下，龙宇也状态回升开始得分。比赛结束前他们成功将比分拉开，最终以18：13取胜。 可是越到后面对手越强，赛程也越是紧凑，留给他们的休息时间也就越少。半决赛遇到的队伍里面有校队的替补中锋王维。虽说另外两人技术相对较差，但也是野球场上中等偏上的水准。张科独木难支，很快就以8：21败下阵来。 输球之后他们的心情有些压抑。不过也没时间让他们沮丧了。龙宇安抚了下队友，便开始了三四名决赛。 可是三四名决赛的对手依然是拥有校队成员的——替补得分后卫谢离。这是一个防守型的球员，其余技术一般，但好歹也入选了校队。同样的，打到这个地步的队伍，另外两名队员的水准都不会太差。被领域技耗尽力量的龙宇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张科发现自己再度陷入了以一敌三的境界。 虽然拼了命挣扎，但实力上的差距太明显，“小卒子战队”最终输掉了这场比赛，名列第四。 这场败北来得太突然。当他们雄心壮志组队出发时，当他们历尽千辛击败最强的对手“楚河战队”时，所有关注过他们的人都以为，他们离前三名只有一步之遥。 陈驰看着前三名的队伍在灯光下接受颁奖，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杨宁与汪灏陪在旁边，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个时候，孙瑾瑜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们身后：“你们三个，跟我过来。” 孙瑾瑜没让杨宁与汪灏跟着，然后将小卒子们带到校园主干道的边上。天已经黑了，头顶的路灯闪着昏黄的光芒，一从小虫子绕着路灯萦萦绕绕。 邱云鹏、樊洲和肖虎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肖虎一见到陈驰就笑嘻嘻地冲他打招呼，并且忍不住要去揉他的头发。但是陈驰敏锐地躲开。 “哟，小不点很灵活啊。”肖虎笑着说。 陈驰黑着脸不说话。 孙瑾瑜见肖虎依然这么不像话，干咳了两句，狠狠瞪了肖虎一眼。肖虎这才耸了耸肩，收敛了起来。 见另外六人都安静了下来，孙瑾瑜才面对龙宇他们，开口说话：“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过来吗？” “心里头有人选了吧。”张科淡淡地说。 孙瑾瑜一怔——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敏锐。 陈驰跳了起来：“什么什么，不是说的前三才有机会吗，有人选了的意思是……在我们中间选人吗？” 他的心狂跳起来。十来分钟前，当他们埋着头垂头丧气离开球场时，陈驰的心沉入了谷底。他原以为之前一切的努力都成了个笑话，但突然之间峰回路转，教练将他们叫过来，竟然是因为在他们中间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 孙瑾瑜瞥了陈驰一眼，重新把目光落到张科的身上。 “你很聪明。那你再猜猜，我想选谁？” 张科对教练这种装神弄鬼的做法很是不满。他双手环抱在胸前，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意思是，别在这里卖关子，我不吃你这一套，有话就说。 他对孙瑾瑜是没啥好感的。这家伙连续两次让龙宇难堪，陈驰也是相当不爽的。毕竟在他看来，龙宇虽然身高不够，但是至少在校队中混个替补位置是绰绰有余的。孙瑾瑜那些毫不客气的评价，简直就像是在找茬。 但另外两人就没这么有骨气了。龙宇盯着孙瑾瑜，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陈驰则下意识地挺起胸，向前走了半步。 孙瑾瑜的目光扫过神态各异的三人，沉默了两秒钟，才继续说道：“但是，只有一个名额。” 张科的眉头微微一皱，龙宇的神色一僵，而陈驰几乎跳了起来：“喂，你什么意思，耍我们啊？” “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的省内预赛就要开始报名了。一支球队的报名名额只有十二个，而我的队伍里已经有了十一人。所以，我只需要再选择一人就够了。” “别开玩笑了啊教练！”陈驰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一支球队里总共有十五个人啊！十二个人只是上场名单罢了，另外三个人即便不比赛也可以先进入球队之中的！你当我傻啊！” 听到这没大没小的话，孙瑾瑜的眉头皱了起来：“我的队伍里不需要多余的人。十二个人，我当了这么多年教练，永远也只有十二个人可以进我的队伍。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都给我憋着，这里我说了算，我没有义务给你多做解释。” 这已经是蛮横无理了。可陈驰知道教练有这么权力。他咬了咬牙，暂时收敛。 见镇住了陈驰，孙瑾瑜从包里拿出一粒口香糖：“张科，你要不要猜猜，我究竟会选谁呢？” “少卖关子，有话就说。”张科不打算接他的话茬。 “喂，你这个家伙！”邱云鹏忍不住吼了出来，“给我放尊重点！” “少对我指手画脚。”张科冷冷地回应，“你愿意当他的狗腿子可以，但我没有义务陪着你表演。” 陈驰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张科的嘴巴毒他不是第一次知道了，但竟敢在这种本该向教练挣表现的时刻展示出来，张科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陈驰觉得这家伙肯定是听到“名额只有一个”的消息后觉得自己肯定没戏所以恼羞成怒了。 “混蛋！”邱云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本来就讨厌张科这一副傲慢的样子，如今心中的愤怒更是提升到了极致。若不是当着教练的面，他早就一拳砸过去了。 “有趣啊，小伙子。”孙瑾瑜反而不以为杵，“你早就猜到了吧？所以想用这种恶劣的态度打消我的念头？” 张科低低地啐了一口，龙宇的眼神一沉。 肖虎脸上的笑容都稍稍收敛了一点：“教练，难道你……” 就连陈驰也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喂，大叔，难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孙瑾瑜打断陈驰的话，“我的选择就是——张科！” 34、唯一的名额 这句话说出来，大概不会有人感到意外—— 张科是这三个小卒子的核心。在小卒子们晋级的道路上，他肩负最繁重的得分重任，兼顾着防守任何对手外线尖兵的任务，并且随时注意补防。尽管受手腕伤势的影响，他远未表现出自己的最好的状态，但已经符合了孙瑾瑜心目中对张科的定位与要求。一定要在这支球队中进行选择的话，张科毫无疑问是最合适的。 但同时……这句话说出来，恐怕不会任何一个“小卒子”感到满意。 身为当事人的张科嘴角一挑，冷然说道：“教练，你应该记得，我不是第一次拒绝加入校队了。” “这次你仍然要拒绝吗？”孙瑾瑜有些意外，“你参加比赛走到这个地步，难道仅仅是为了向我说出‘拒绝’两个字？” “当然不是。”张科傲然说道，“我知道这个名额一定会落到我的身上……” 邱云鹏哼了一声。没错，还是这么嚣张这么傲慢，他最厌恶的就是张科这个样子。 “……而我参加这场比赛的目的，就是将这个名额让出去。”张科指着龙宇，“教练，我要把这个机会让给他，请你将他招入校队！” “真是可笑。”孙瑾瑜不为所动，“我拒绝龙宇的理由你应该也知道，我不想再重复。只要他一天不改变打法，我就一天不会接受他。我想把名额给谁就给谁，你有拒绝我的权力，但不代表你想把名额让给谁就让给谁。最终的处置权，仍然在我手上。你不想进校队，有的是人想进来。” “恩恩恩。”陈驰站在一边使劲点头，又默默地往前走了半步，内心不断重复——“看这里吗，看这里，看这里……” “别忘了，你们只是排名第四的球队。前三名的队伍有大把的人才让我去选呢。”孙瑾瑜继续说。 陈驰：“？？？？？”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透明人，完完全全被忽视了。 “教练……”龙宇忍不住开口了，“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可是我可以努力训练——哪怕您让我打替补，每场比赛总会有那么几分钟时间，我可以张开领域技守护篮下，您为什么就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呢？” 孙瑾瑜依旧不紧不慢地嚼着口香糖，没有回龙宇的话。 为什么呢……他有时候甚至也想问自己，为什么他可以对那么多人宽容，偏偏就忍受不了龙宇呢？诚然如龙宇所说，毕竟是“叹息之墙”的拥有者，就算打不了主力甚至进不了常规轮换阵容，也可以作为球队第九第十的角色，在某些场合作为“奇兵”派上场去，张开领域守护内线。 更何况，龙宇本身的实力，也没有那么不堪啊。 可是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固执——只要龙宇不按照他的想法改变打法，他就坚定地不想接纳龙宇。他也没有想到龙宇竟然也那么固执。别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可龙宇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就算遍体鳞伤，就算头破血流，他也铁了心要一次又一次地撞上去，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真正地撞出一条原本不存在的路来。 孙瑾瑜闭了一下眼睛，他似乎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的笑脸在自己的头脑中一闪而过，让他本来有些动摇的思想再度坚定起来。他不会接纳龙宇的，绝对不会。既然龙宇选择了这条路，就让她承受这个选择的后果吧！ “我呢我呢我呢！”清脆的嗓音将孙瑾瑜从回忆中惊醒。 陈驰又往前走了两步，几乎都要贴上孙瑾瑜了：“我也是这支球队中的一员啊，你别把我当透明的好吧？” 孙瑾瑜没想到这个抱大腿的小不点居然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他正想说点什么，张科在一旁又开口了：“不，你不会从那些队伍里选人的。按照规则，原本就是前三名的队伍成员有机会进入校队，但你直接找到了排名第四的我们。我很清楚其中的原因，你根本不会从那里面挑人出来。” “哦？”孙瑾瑜饶有兴致地看着张科，“这么有自信？” “因为那三支队伍里面都有校队的人。替补中锋王维，替补得分后卫谢离，替补前锋张一苗。这次3v3比赛本来打的就是让草根学生同样拥有进入校队的机会，所以你绝对不可能把挑选目标放在有校队成员参加的队伍里——事前你也应该给他们说清楚了——如果你再选他们，就像相当于是作弊了，对吧？” “如果我说你猜错了呢？如果我偏偏就要从那些队伍中间选人呢？你也知道，加上樊洲他们，我一共派出了四支队伍。其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四支球队本应该会师四强的。如果真如你所说，难道我派出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一个人都不选？” “你本来就不想选人吧，孙教练。球队里的事我有所耳闻的，因为那三个人的原因，你甚至觉得球队只要十个人就够了。”张科的下颌扬了扬，眼神里带上了讽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多么看不上那些‘草根’。对球队内部的那些人那么软弱，对外就摆出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选人什么的，原本就不是你的本意，而是那位校领导强加给你的任务吧？所以你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如果前四的队伍里都是你的人，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招人，我说的没错吧？” 邱云鹏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如果是私下的某个场合，他的拳头估计已经向张科招呼下去了。他素来尊重孙瑾瑜，可张科却把那种带点傲慢，带点挑衅，带点鄙视，带点不屑的脸色甩给了他尊敬的人看。他忽然又有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他们。如果早知道最后那个球陈驰在过人之后会摔倒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放掉龙宇去补防的。而如果龙宇不能进球，一旦拖入加时赛，这群可恶的“小卒子”分明是没有丝毫的胜算的。如果他们赢了，教练的计划就成功了，哪轮得到这个令人厌恶的家伙在这里趾高气扬地和教练谈条件呢？ 但张科显然还不打算闭上嘴巴：“你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先出问题的，竟然是你最信任的这支‘楚河战队’。他们输了，输在我们手中。当时球场上可能有上百号人围观，围观一支由三名校队替补球员组成的球队，竟然输给了一支有三个矮的矮胖的胖的草根学生组成的队伍。这是大话题啊，学校的论坛早就刷爆了吧？所以你迫不得已，你必须从来选人入队。如果你不这样做的话，光是舆论，就够你喝上一壶的了。” “那个，教练，这家伙嘴巴这么糟糕，你完全可以不理他。选我吧，我一定会安安静静的。你看这家伙绝对是刺头，但我不同，你指左，我绝对不会往右……”陈驰谄媚地插话。 可惜在张科与孙瑾瑜互相对峙的气场之中，陈驰的存在感低得可怜。孙瑾瑜连看都不看陈驰一眼，更别说回话了。他继续对张科说道：“我为什么要在乎那些学生的舆论？如果我一意孤行呢？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会去发帖啊。别忘了，我可是新闻专业的，炒作舆论啥的最擅长了。”张科似乎早就料到孙瑾瑜会这样说，对答如流，分明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会添油加醋，说你拒绝我们的入队申请，将你‘作弊’的事娓娓道来。你看看会对明年的肯当劳3v3篮球赛造成多大影响？可别忘了，今年的比赛声势浩大，连电视台的人都来采访，不正是因为那个‘入队’的承诺吗？这也是那位分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最得意的政绩之一。你要是给他搞砸了，你觉得他不会在以后的工作中给你穿小鞋？恕我直言，一支坐拥豪华阵容的校篮球队，去年竟然连全国八强都没进去。孙教练，你不觉得自己的位置本来就有些不太稳吗？” 孙瑾瑜一咬牙，脸上故作轻松的神情终于散了。 他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打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去招惹张科。明明就是个刚满18岁的少年，说话却字字诛心，心思也深沉地可怕。现在陷入死局的反而是自己，因为张科的每一句话都完美得毫无破绽。 他有些妥协了——虽然有点不甘心——他的目光从张科身上移开，落到了龙宇的身上。 征召龙宇并不是不可以——他对自己说，无论如何，“叹息之墙”还是能够在特定时间段为球队服务。虽然他仍旧对龙宇的固执不满，但从如今的状况来看，显然他别无选择。 “你们真的当我不存在吗？”陈驰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没错，龙宇学长是拥有‘叹息之墙’，可是我也拥有……可是我也是球队的一员啊，难道我没有资格进校队吗？” 孙瑾瑜的眼神忽然一亮。 如果不从球队的角度考虑，而只是单纯地想压过这个嚣张的张科的话，这仿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他故作深沉地摸了摸下巴：“对，是我忽略了。说不定，这个在比赛中送出绝杀助攻的小不点，才是我一直在找的人呢。” “小不点你妹……” 原本稳操胜券的张科，没想到对方竟然来了这么一出。他的脸色一沉，可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么多天来的努力和算计、顶着伤病在球场上奋力拼搏、赛后还要殚精竭虑与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教练斗智斗勇，最终竟然换来的，是陈驰坐收渔翁之利？ 张科握起了拳头。 35、决定 孙瑾瑜的目光在陈驰和张科之间来来回回，眼角露出玩味的表情。 “开什么玩笑……”张科忍不住开口，“孙教练你不是瞎子，难道还看不出究竟谁对球队的作用更大？” 陈驰并不完全是个混子——张科也清楚这一点。没有那家伙忽然爆发出来的“阿喀琉斯之踵”，“小卒子”们或许根本过不了“楚河”。可从整体而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除却张科，球队最重要的成员显然是龙宇。 张科死死地盯着孙瑾瑜。如果孙瑾瑜真的说出什么“陈驰的作用更大”的话，那就是赤裸裸的耍无赖了。可是如果他真的耍无赖，自己又能做什么呢？陈驰本身就是“小卒子战队”中的一员，还拥有领域技，晃倒樊洲助攻龙宇绝杀那个球又给围观群众带来了非常深的印象，所以自己定下的那种利用“舆论”的策略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他总不能冲上去揍孙瑾瑜一顿。就算他真的想这样做，孙瑾瑜旁边还有三个大汉呢。自己在篮球场上与他们一对一单挑肯定不会落下风，但若论打架，别说3对1 了，就算是来一个人，也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孙瑾瑜对上了张科的眼神。不管是心思多么深沉的少年，终究还是缺少历练。片刻之前的胸有成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闪烁不定，甚至略带慌乱。 可是他依旧紧绷着脸，不肯露出丝毫的退让来……不愿意在自己讨厌的人面前有任何软弱的举动。 孙瑾瑜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居然在这种事情上和一个小孩子较劲。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准备开口。 然而陈驰再次叫出声：“别忘了，我也是拥有领域技的啊——我是‘阿喀琉斯之踵’的拥有者啊！” 孙瑾瑜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想要说出来的话被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没错，他怎么会忘了吗，这个小不点也是疑似拥有领域技的啊！ 相比龙宇的“叹息之墙”，如果这个小个子真的拥有“阿喀琉斯之踵”这种突破神技，那对球队的帮助才更大的吧！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真的可以熟练运用吗？ 如果可以的话……即便抛开任何私心，小不点都是更好的选择啊！ “别开玩笑了！”张科的声音大了起来，“你那种半吊子的技巧，怎么敢自称拥有‘领域技’？我从没见过有人用‘阿喀琉斯之踵’将自己绊倒的！” “等一等！”一直没有开口的龙宇忽然打断了张科。 他向前走了两步，看着陈驰，声音平静：“陈驰同学，你真的非常渴望加入校队吗？”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陈驰在球场上拼杀的场景。就像如今这样紧咬牙关，眼里有不顾一切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相信，怀抱这种决心的人，一定有他的理由。 必须实现某种愿望的理由。 陈驰咬牙：“是。”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陈驰一愣：“对不起，我不能说。” 就算是说出来，会有人相信吗？ “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龙宇的神情出人意料地平静，“我可以把这个机会……” “龙宇！”张科爆喝一声，冲了过来，打断龙宇的话，“你给我住嘴！” 他知道龙宇的圣人模式又要开启了。这是他决不允许的——现在至少还处于僵持阶段，可如果龙宇亲口说出“放弃”的话，那一切都结束了。 “够了。”孙瑾瑜终于说话了，“做决定权的是我这个教练，哪轮得到你们在这里指指点点的？” 三人同时闭嘴，看向孙瑾瑜。 只见孙瑾瑜指了指陈驰：“你，跟我到体育馆去。其他人就散了吧。” 此话一说，在场所有人的都愣了愣。 这边三个人争吵了半天，教练这算是……已经选定了？ “那个……教练……”连肖虎都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孙瑾瑜，你这个……”张科一急之下，竟直呼教练的名字。 龙宇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 “都消停点吧。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你们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孙瑾瑜转过身子，“陈驰，你跟我走。” 陈驰在跟着孙瑾瑜离开之前看了看身边的人们——他的队友，对手，以及可能即将成为队友的人。 樊洲的表现最为平静。他是个很顺从的乖宝宝，大概教练无论做什么决定，他都会第一时间举双手支持。 邱云鹏则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无论如何，在他看来，放这个存在感极低的小不点入队，还不如选择令人讨厌张科呢。 就连肖虎，也忍不住撇了撇嘴。事实上，他对陈驰这个学弟颇有好感，难听的话自然也说不出口。可他不瞎，怎么看，陈驰……都是最不够格的那个啊。 他干巴巴地说道：“喂，小不点，你可要努力啊，别辜负了教练的信任。” 至于张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现在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连皮带肉吃下去。 但最让陈驰感到意外的，还是龙宇。 被活生生横刀夺爱抢走了进入校队的机会，那还是他那么努力、那么用力地去渴望的东西，龙宇竟然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嫉妒或是仇恨的情绪来。他反而出声安慰道：“陈驰同学，这是你应得的。请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带着我的那一份努力吧。”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明年，我还会再试试的。” 前所未有的心虚的感觉包裹了陈驰。 怎么会这样呢……自穿越以来，他都一直在为“加入校队”这个目标而奋斗，目不斜视，心无旁骛。任何人，任何想要阻止他的人，都应该是他的敌人。而在听过了龙宇的故事之后，他下意思认为，龙宇也应该是这样的——他同样是拥有那样强烈渴望的人啊。 从孙瑾瑜宣布“只有一个名额”开始，陈驰就已经将张科和龙宇视作敌手了。所以才会那样毫无保留毫无顾忌地争夺属于自己的利益，就像是幼兽露出刚刚长成的牙齿，呲牙咧嘴地守护自己的食物。 陈驰自忖，如果孙瑾瑜最终选择的是龙宇，自己是绝不可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他的。可没想到，龙宇不仅没有丝毫的嫉恨，反而发自内心的……在祝福他。 陈驰觉得自己差点就要动摇了。他心慌意乱地转过头去，跟上孙瑾瑜的步伐。 他忽然觉得有点冷……汗水还没有干透，而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了丝丝的凉意。但这种寒冷并非完全是生理上的。他跟在孙瑾瑜的身后，亦步亦趋，每离开龙宇和张科一步，就觉得冷了那么一分。 孙瑾瑜一言不发，带着陈驰向学校的体育馆走去。到达的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9点过了。体育馆里显得很空旷，一个身高约为一米九的篮球队员正将最后一个篮球擦干净，放进篮子里，准备收回储物室。 那少年面目清秀，穿着校队的训练服，不正是刚刚淘汰过他们的校队替补后卫谢离吗？ 这也是大一刚入队的新生，实力也相当一般，在陈驰看来，与肖虎樊洲这样的球员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他们能够获胜，完全是因为自己与龙宇体力耗尽、张科几乎处于1打3的状态之下罢了。 如今看来，他在球队中的地位确实很低。即便是刚刚打过比赛，也要立刻赶回来收拾主力球员训练过的场子。 陈驰有些疑惑。教练将他带到球馆来干嘛？难不成要深夜开始训练？ “小谢，别急着收拾，给我个篮球。”孙瑾瑜吩咐道。 谢离奇怪地看着教练，没有多问，依言将篮球扔给孙瑾瑜。 孙瑾瑜接过球，拍了两下，又传给陈驰。 “教练，你这是……” “我还没有最后做决定呢。”孙瑾瑜说，“你想要加入校队，还得通过一个考验才行。” “您说。” 孙瑾瑜微微一笑：“你不是说过你拥有领域技吗？向我展示吧。” 陈驰怔住了。 孙瑾瑜毫不在意地将拖鞋扔一边，赤脚站在光亮的木地板上，懒洋洋地摆出防守的姿态：“来吧，用你的‘阿喀琉斯之踵’晃倒我，让我亲身感受一下。” “教练，我……” “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我就让你入队。”孙瑾瑜说，“否则的话……你知道的，我不会接纳一个骗子的！” 36、考验 陈驰低着头，看着篮球，没有说话。 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在十几分钟前，他刚刚亲手切断了来自队友的温暖。就像过去无数次所做过的一样，抛弃跟不上自己的人，独自上路。 可这旅程才刚刚开始，竟然就面临夭折的危险？ “怎么了？既然你拥有领域技，那么这应该是很好做到的吧。”孙瑾瑜说，“别紧张，我不是要为难你，而是想对你摸摸底。你只需要用‘阿喀琉斯之踵’晃倒我一次，就算你合格。” 说到这，孙瑾瑜的表情稍微严肃了一点：“但是，如果你刚才欺骗了我……那么抱歉，我只能召回龙宇了。” “我明白了。”陈驰说。 他轻轻拍了拍球，听着篮球与地面接触发出的沉闷声响。他缓缓弓下身子，望着站着对面的孙瑾瑜，开始集中精神。 见陈驰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孙瑾瑜自然也不敢怠慢。 集中，集中，集中……意识仿佛沉入深水，四周变得黑暗，变得宁静。一股熟悉的能量波动从指间开始，逐渐遍布全身，然后向着四周扩散…… 陈驰做了一个胯下换手，开始张开领域。 那一刹那，脑海里仿佛有闪电划过。几个小时前因施展领域技而带来剧烈疼痛的记忆像调皮的跳蚤，在自己脑海深处轻轻一蹦。 就那么轻微的、自己竭力想要忘掉的记忆，仿若蚊虫轻轻叮咬一般，却带来了极为严重的后果。刚刚张开、尚未扩散的领域土崩瓦解，连带着运球都变得不稳。孙瑾瑜见他露出破绽，稍稍一伸手，便将球捅了出去。 篮球蹦蹦跳跳地滚出边线，“咚咚”的声音由强变弱直至消失。陈驰看着前方，有些发愣。 领域技是心、体、技一致的技能。不过对穿越后的他而言，“技”已经被证明了无关紧要，“体”则是限制他将整个技能发挥完整的因素，至于“心”——只要他集中精力，将“阿喀琉斯之踵”前半段发挥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那要命的记忆，那微不可见的跳蚤，就是扰乱他心神最重要的因素。 人的记忆是有自我保护功能的。比如当一个人被火灼伤过一次，就会深刻地记住“那鲜红热烈的东西非常危险、不可触碰”，疼痛变成他的生活经验，于是在以后的生活之中便会避开火焰。同理，施展“阿喀琉斯之踵”给陈驰带来了那样的疼痛，人在下意识中便会想到逃避。 幸运的是，这种逃避的想法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变淡——这就是为什么陈驰每隔一段时间就可以用出这个技能。同样的，在时间间隔这么短的情况下，那记忆尚未消散，就连陈驰都无法控制不去想它。 无法集中精神，那么连最初的领域都没法张开，更别说后面的行动了。 “怎么了？”孙瑾瑜把球捡了回来，递给陈驰，“有什么困难吗？” 陈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再来。” 不能在这里认怂。校队的大门就在面前，近在咫尺，怎么能在这里停步。 开始运球，再度集中精神……可恶，那个该死的小跳蚤又来了。 陈驰咬牙，努力不去想它……不要害怕，他对自己不停地说，不要害怕，这点太疼痛可以忍受…… 一边想着，一边试图向右边移动半步。篮球刚刚离手，再度被孙瑾瑜断了下来。 太过于在乎那种想法，反而失去了那种“顺其自然”的感觉。领域技再度施展失败。 陈驰赶紧收住步伐，却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啃泥。 “起来。”孙瑾瑜说。 陈驰微微苦笑。真是讽刺，“阿喀琉斯之踵”明明是晃倒敌人的技能，自己却在施展它的过程中让自己如此狼狈。 陈驰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和过去一样，他孤身一人奔跑着，从粗糙的水泥地跑进了敞亮的体育馆。过去的他，也遭遇过无数次的危机，也多次几乎无法留下来。可是他都扛过来了。 连续失败两次并不是放弃的理由。陈驰再度接过篮球。 “不要紧张。”孙瑾瑜出乎意料地耐心。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只能靠自己的本事……才能留下来。” 孙瑾瑜一愣：“有志气。” 陈驰垂下重心，第三次开始运球。 两个胯下换手运球，身体微微晃动。精力不断集中，双目炯炯，眸子如漂亮的黑珍珠，将孙瑾瑜防守的姿态毫无保留地尽收眼底。 他想起了自己高中时候的教练。那时候他也要自己展示绝学，于是自己张开领域，用极其花哨的方式连续变向，将每一个前来防守自己的队友干脆利落地晃倒。 那个时候，他满以为会得到教练的表扬。没想到教练只是叹息着说道—— “为什么会是这个技能呢……你分明是那么有天赋的一个组织后卫，为什么偏偏苏醒的是这样一个无视队友的单打独斗技能呢？” “因为连上天都知道，所谓力量，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心才算牢靠吧。”陈驰傲然说道，“按照您的说法，组织后卫就必须要依靠队友才能生存吗？若真有那种虚弱的能力，还不如不要呢……” “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呢……不是你依靠队友，而是队友都要依靠你……” “所以我才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啊！不受其他任何干扰的，独立的，即便是抛弃所有人也能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方首级的力量啊！” 没错，这是他唯一能够仰仗的东西了。 其实如今这种局面也正是陈驰所愿意见到的……命运把他放在这样一个十字路口，不是让他依靠运气或者其他东西，而是必须用实实在在的实力，来确定继续前进的方向。 不靠任何人，甚至不靠命运，只靠自己。 陈驰一咬牙，领域张开！ 孙瑾瑜低下头。 他感觉到了——敞亮的体育馆刹那间被灰白色的领域笼罩，从陈驰指尖延伸出的细线系住自己的关节。而陈驰每一次晃动都带着如音乐一般的节奏，却像是放慢了一百倍的录像带，非要自己跟着对方移动不可。 所以他也随着陈驰运球的动作，向左，向右，不由自主……那是连灵魂都被对方操控的扯线木偶。 到了某个动作的时候，自己身体的重心无论如何也扭转不过来了。孙瑾瑜向后退了半步，坐倒在地。 这就是……“阿喀琉斯之踵”的威力！ 与此同时，陈驰也摔倒在地，捂着自己膝盖，身体蜷起，微微发抖。 笼罩在上空的领域在那刹那全部散去，光芒重新洒落。 孙瑾瑜看着微微发抖的陈驰——没错，和这两天比赛中的表现一样，和他猜想的也完全一样。这个少年的确拥有强大的技能，可是他却没有能力完整地施展它。于是这个绝学完全成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晃倒对手自然不假，可紧接着自己也无法再控制身体。 孙瑾瑜一时间没有说话，而陈驰捂着自己的膝盖，也紧咬着牙关，努力不发出丝毫的呻吟来。 他只是觉得……这实木的地板，可真是冰冷啊。冷得，像是他一直走过来的路。 和外表所表现出来的唠叨不同，陈驰从骨子里其实是相当冷傲自负的。过去十多年的篮球生涯里，无论表面上与队友多么能打成一块，可一旦那些人跟不上他的步伐，他连一点等待的耐心都没有，毫不犹豫就会抛弃他们。 甚至于，之所以选择“控球后卫”这个位置，既不是因为身高也不是因为教练安排，仅仅是因为这个位置可以拥有最多的球权。 谁也信不过，除了自己。只有自己能够温暖自己，只有自己能够拯救自己。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一条孤冷的道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逐渐减轻，陈驰站了起来，望着孙瑾瑜。 孙瑾瑜知道，他是在等自己的回答。 这是一场考验。最终陈驰施展出了“阿喀琉斯之踵”。虽然只有半套…… 可严格来说，真的能够算他合格吗？这种双刃剑似的技能，其实根本没法对球队带来什么帮助吧？今天比赛中陈驰利用它传出绝杀助攻的情况完全是个巧合，需要同时满足“对手对他丝毫不了解”、“内线有过度补防的坏习惯”以及“空间拉的足够开、对手轮转跟不上”这样苛刻的条件才能出现。 在正式比赛中，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孙瑾瑜还在犹豫，陈驰却突然抢先开口了。 他连续深呼吸，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然后他看着孙瑾瑜：“教练，我放弃……这个机会，还是让给龙宇学长吧！” 37、死亡与新生 孙瑾瑜静静地看着陈驰，没有立刻回话。 这个少年比张科好打交道多了。 张科习惯于不动声色，嘴巴还很毒，而且常常喜欢如棋局一般与人对弈，只有在局势崩得很厉害的情况下，才会表现出绷不住的样子。可陈驰显然不同。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眼神清澈地像是学校外边的湖水，清澈见底。 比如此刻，孙瑾瑜能够明明白白从陈驰的眼中读出痛苦——放弃这个机会给他带来了痛苦，甚至带着一丝对未来不知所措的迷茫。可他同时也能从陈驰的眼中看出坚定——那意味着，即使是再痛苦，他既然选择了“放弃”这条路，就一定会将它走下去。 “我能问为什么吗？”孙瑾瑜终于开口。 无论是什么理由，这个少年在之前的确是非常渴望加入校队的，甚至不惜以不怎么光彩的方式把这个机会从龙宇手中抢走。无论“阿喀琉斯之踵”实际效果如何，拥有领域技又默默无闻，至少意味着他曾有过长期的、不为人知的努力。 放弃近在咫尺的机会，总得有足以说服人的理由吧！ 陈驰却没有回答他，转身就走。 他觉得自己真实蠢。如果真要放弃，那就应该从一开始就别去抢，至少还能得到一个“光明磊落”的名声。或者就厚颜无耻在校队中占个名额，把这个恶人做到底，至少也符合自己的利益。结果现在这么一放弃，反倒是落得两头都不讨好——孙瑾瑜大概会觉得自己耍了他，而龙宇即便是重新接到入队通知，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感激的吧，毕竟这本来就是他的机会。 至于张科，八成会说“这个结果很正常啊，毕竟是‘皇帝的新衣’给剥掉了，露出原型了。” 陈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并不是害怕张科，但还是觉得那些话语太刺入了。 他在寝室门口徘徊良久，看着从门缝里透出来的光芒，依旧有些犹豫。 从体育馆走回寝室大概需要20分钟。如果孙瑾瑜在自己离开后就立刻通知龙宇，那张科此刻应该已经知道这个信息了。看到自己灰溜溜地回来，他会怎么嘲讽自己呢？ 陈驰转过身子，决定去外面逛一圈，等快熄灯了再回来。那时候说不定张科已经睡了。可是他还没迈过步子，旁边寝室的人刚好出门，见他站在这，拍拍他说道：“嘿，陈驰，你在这发什么呆呢？听说你们今天的篮球比赛连校队的队员都击败了？厉害啊！” 声音洪亮，至少传遍了半个走廊。 陈驰：“……” 眼前一亮，寝室的门被打开，充沛的日光灯光芒洒了出来。陈驰顿时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罪魁祸首反倒是笑了笑，转过来就走了。 “小驰，你回来啦！”杨宁笑呵呵地说道，“为啥站在门口不进来？” 陈驰板着脸，抱着豁出去的想法走进寝室，才发现—— 张科根本没回来。 刚刚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却全部落空，陈驰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杨宁兴奋地围着他，和他谈论今天的比赛。虽然他不怎么懂篮球，但真心实意为室友的胜利而高兴。汪灏一如既往沉浸在电脑游戏里。 可是陈驰的确有些心不在焉。略显敷衍地和杨宁说过话后，他默默地坐在书桌前。稍微冷静过后，他又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决定。 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冲动做出来的。当他站在孙瑾瑜面前的时候，总会想起龙宇温厚的笑容。那笑容就像是一面镜子，愈发映衬出自己的可鄙。 无论如何，球队一路走到那一步，龙宇和张科付出的东西都超过自己。更何况，自己目前这种身体状况，根本不能问心无愧地说出“已经完全掌握阿喀琉斯之踵”这种话来，却偏偏要依靠这个噱头来为自己争取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从某种意义来说，这是欺骗，是不劳而获。 无论他是多么想借由校队这个平台返回美国，这种不够光明正大的行为都是令人鄙视的。 用那样的方式进校队……陈驰觉得，他做不到。 陈驰忍不住苦笑了起来。现在倒好，自己的良心是安定了，可也意味着前面几天的努力全部白费了。自己又得重新思考怎么去美国的事了。 这几天，他不是没有思考过其他的方法，比如他知道学校还有什么美国夏令营的活动。可是这样的夏令营，学习成绩是首选——不说别的，首先大学语文这一块就够陈驰喝一壶了。更何况，作为新闻专业，大部分的东西都是和文字沾边的。以陈驰的中文水平，要在这样的专业里成为学霸，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么，还有一条希望更小的道路，就是先努力赚钱，然后去办旅游签证，寒假以旅游的名义去美国——首先他得赚够钱，其次是必须说服签证官。 陈驰将手机靠着墙，点开新闻—— steve 依然陷入昏迷中，医生说他仍然处于昏迷中，并且情况还在恶化，可能陷入脑死亡的状态。虽然以最新通过的洲法律，“脑死亡”还不能算完全的死亡，他们也不太可能撤掉呼吸机，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哪一天想不通连呼吸都停止了呢？ 陈驰下意识地在自己的抽屉里翻着，似乎指望着能够找到什么扭转的局势的东西。而这一次，他在抽屉的最深处，翻到了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写明收件人。出于好奇，陈驰将信纸抽了出来。 单张信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字迹有些凌乱，看得出写信人的心情很糟。以陈驰的中文水平，辨认这些字迹稍稍存在一些吃力。可将所有内容都读完之后，他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他一把将信纸抓起，揉成一团想扔进垃圾桶，又犹豫了下，把它握在掌心。 他闭上眼睛，连续深呼吸，平复起伏的心情，然后开口，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被听出异样：“杨宁，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受伤去医院的吗？” “啊，这个嘛……”杨宁想了想，“就在教学楼后面，那个地方挺偏僻的，平时都没啥人去，结果那天刚好有个人经过，看到你晕倒在地，看现场像是失足从楼上跌下来了。” “从楼上摔下来，我居然毫发无损？” “是啊，毫发无损，只是昏迷过去罢了。但是在医院做检查，ct啊还是其他什么的，也都显示你的脑袋和内脏都没有受伤的迹象。”杨宁说，“真是命大，你还记得自己是从几楼摔下来的吗？应该楼层不高，而且大概是被树枝什么的缓冲了下，所以逃过一劫。” “……我不太记得了……”陈驰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声音有些恍惚，“抱歉，我想出去走一走。” “诶，都快10点了你去哪里……” 陈驰低着头，飞快地冲出寝室。 那封信的内容让他心乱如麻，一时间思维一片混沌，就连刚刚发觉自己穿越过来也没有这种感觉。 那不是信……那竟然是，陈驰，这个普通大学生写的……遗书。 他在进入大学、本该开始新生活的第三天，选择了从教学楼上一跃而下，选择与这个世间告别。 他亲笔写下了自己的心路历程——从小就无人关爱，受尽歧视。考上大学却眼看被人以不正当的手段抢走了本该到手的助学金……最后是，心爱的姑娘因嫌弃他的贫穷而离开了他，仿佛成了压断骆驼最后一根稻草。 对于性格坚毅的人来说，生活的磨难不过是通往成功的垫脚石，就像是过去的steve ，他自认曾经遇到过的痛苦不比这个陈驰少。可从遗书来看，这个陈驰从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光是挣扎着如常人一般活下去就已经让他筋疲力尽，如今再受到这样的打击，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去面对茫然无知的未来。 只不过现在看来，在他纵身一跃的瞬间，也许是与自己出车祸的瞬间发生了某种程度上的奇妙重叠，才出现了“穿越”这种超自然的现象。 “愚蠢……愚蠢……你为什么这么愚蠢啊……”陈驰喃喃地说，仿佛是对着自己身体内那另外一个沉睡的灵魂在述说，“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有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啊！这样逃避，究竟算什么啊！” 他的心里堵得慌——这是他十八年来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直面“生死”。这种感觉非常难以形容，他只是觉得既难受又愤怒。如果这个陈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一定会冲上前去把那个懦弱胆小的少年狠狠地揍一顿，让他再也不敢起这种愚蠢的念头。 他靠着墙角坐下，揪着自己的头，心乱如麻。 那个普通的大学生，是不是已经死去了……上帝安排他穿越到这里，实际上是一种新生？ 不……他拼命摇头。无论如何，他是steve ，不是这个普通的学生。他必须想办法回美国去，找回自己的身体。 38、男朋友 陈驰振作了精神，重新站起身。 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陈驰迅速盘算了一下，觉得去找一家肯当劳打工赚钱是一件比较靠谱的事情。毕竟现在已经有顶格的助学金到手，省着点用的话，每个月应该能存下不少的钱。再加上去肯当劳打打零工，平时再找个什么外语家教啥的，至少攒钱是没问题了。 至于签证官……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驰心想现在时间不算太晚，学校东门外面的肯当劳应该还开着，于是决定先过去看看行情。 刚走出没多久，就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夏兰兰。 她应该是刚刚挂掉电话，正低着头，将手机放回随身携带的小挎包中。陈驰停下脚步，咽了一口口水，开口说道：“夏兰兰同学，这么晚了从哪儿回来呢？” 他心想，如果说现在的处境还稍微有个可以忍受的理由的话，那无疑就是夏兰兰了。 站在她面前，总觉得很舒服。 “陈驰！我正要找你你呢！”仿佛是为了回应陈驰刚才那一点绮丽的想法，夏兰兰的表现相当热情，“打你电话没人接，问张科接过他一副很不耐烦谈到你的样子，给杨宁打电话，杨宁说了刚才很郁闷地离开了寝室。” “啊……张科那个混蛋，不用理他。”陈驰说，“我也没有很郁闷，出来只是想散散心，手机丢寝室里了。抱歉。” “没事没事。”夏兰兰看着陈驰，眼神里更多是关心，“你应该是为了校队的事情而烦心的吧？” “算是吧。”陈驰耸了耸肩，“你也听说了？” “恩，是谢离把消息传出来的……不过当时他在体育馆门外，听得也不是很清楚，就说好像是教练要考验你，然后你几次想突破教练都摔倒了，最后说了点什么就跑了出来，似乎是被淘汰了。” “呃……虽然他说的不全对，但结果其实差不太多。”站在夏兰兰面前，陈驰一点点软弱的神情都不想露出来，强行要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看不上我是那教练没眼光。不过，倒是连累你的报道写不成了。你不会怪我吧？” “别这么说。”夏兰兰赶紧摆手，“虽然我是挺想怪你不争气的，可你这么提前说出来，我有再多想怪你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陈驰：“……” 这姑娘如此坦白，他竟然无言以对。 “那……那你找我干嘛？”陈驰定了定神，问道。 “我有办法帮你！”说这话的时候，夏兰兰的眼里闪着光芒，脸庞腾起一种神采飞扬似的鲜红。 “你怎么帮我？” “我男朋友是校队的，而且是孙教练很器重的主力球员哦！我刚才已经给他打电话了，他答应帮你说说好话。搞不好过一会儿你就会收到孙教练的通知，让你明天去报道了！” 男……男朋友？ 不对，刚才那句话的重点，不是重新入队的机会吗…… 可是……男朋友？夏兰兰说她有男朋友了？ 陈驰怔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夏兰兰的话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击落在他的心底。 从开口拒绝孙瑾瑜开始，陈驰的内心就没有平静过。那一封意外发现的遗书，更是让他的心情起伏不定。只不过陈驰勉强将那种“起伏”按捺下来，让他不轻易表现出来。就如同表面平静的海水，底下却有着不断汹涌的波涛。 可孙兰兰这句话，如同意料之外、毫无防备的闪电与风暴，陡然间搅动着这貌似平静的海水也跟着浪起潮涨来。表面的平静再也无法维持，内里的波涛更加肆无忌惮地汹涌。陈驰伸手扶住旁边的树干，大口大口喘着气，似乎要把那气血翻涌的感觉压下去。 “陈驰？” “……” “陈驰？陈驰！” 陈驰惊醒过来。不过是一瞬间的失神，却又仿佛经历了洪荒漫卷一般的漫长。他定了定神，才发现夏兰兰正摇晃着自己的胳膊，满脸担忧的神色：“陈驰，你没事吧？” “我没事……”陈驰摆了摆手，不动声色地挪开身子，悄无声息地挣脱夏兰兰的手，“你说下去……” “啊？我说完了啊……就是让你回去等教练的消息就好了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虽然你男朋友是校队的主力，但是他也不可能影响教练选择球员的标准吧？如你所见，我确实有点不太争气，没能入到教练的眼，这点我认。就像是一局赌博，愿赌服输…… “没关系的，我男朋友可厉害了。虽然才大二，但是从去年入校开始，有时候他说的话，连教练也没法反驳呢。”谈起男友，夏兰兰的脸上一片自豪的神色，“他可是校队中‘国宝’级的人物，校队的主力控球后卫，领域技‘赤兔’的拥有者啊！” “不不不，你得这么想，如果是走后门进校队，会被那些人瞧不起的……等等，你说什么……” 陈驰的思维仿佛迟钝了半拍。 他之所以不愿意接受夏兰兰的好意，倒不完全是因为拉不下这个脸，而是突然想起了邱云鹏在比赛中对他们说过的话。那可是会触及到他的自尊的啊…… 可是这句话说了一半，他才突然醒悟，夏兰兰的话里信息还不少—— 这支校队里还有别的领域技拥有者，而且那种队员竟然有可能在地位上凌驾于教练之上。这是一件非常不正常的事。陈驰从自己十多年的篮球经历中来看，一支球队，若是教练没能树立起绝对的权威，那球队内部绝对是有很大的问题，甚至面对着离心离德危险。 即便是他自己，虽然没能按照高中教练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梳理全队的“传统型控卫”，但领域技的苏醒本是天赋使然教练也无能为力，他对教练也同样毕恭毕敬，即便是偶尔的顶撞也不过是“恃宠而骄”罢了。 会不会，孙瑾瑜那“最多只招12人入队”的怪癖，也和这件事情有关呢？会是什么关系呢？如果真的有关，自己能不能从中找到什么破绽，为自己找到一个完美的、不被人嘲笑的、再度选择入队的理由呢…… “不会被人瞧不起的，我专门叮嘱过他，不要给别人说。你其实是有实力的，只是缺少平台。我帮你把这个平台立起来，你站上去，发挥自己的光辉，不就行了！”夏兰兰继续劝说陈驰。 陈驰的心狂跳起来，脑海里仿佛站着两个小恶魔。 第一个小恶魔狂笑着说道：“谁让你刚刚装高尚，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现在是上帝再次给你的机会，你可千万抓住了。被人嘲笑又怎么样，过程不光彩又怎么样？这世界上靠着不光彩手段成功的人的多的是。只要你站上那个平台获得成功，谁还会管你之前是怎么上来的？他们只会膜拜你，称赞你，传颂你。等你靠着校队这座大山找回自己身体了，你根本不会为此时此刻的决定而羞愧，反而会感谢当初的自己竟然让能够如此厚着脸皮……” 另一个小恶魔则“嘿嘿嘿”地怪笑着：“承认吧，其实你是看不惯那个大二的学长诱拐师妹吧！防火防盗防师兄，新生入学才几天啊，那家伙就把可爱的夏兰兰搞定了。你得进去啊，你得竞争啊，你得把那个家伙打败啊！” 陈驰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毕竟不是圣人……在两个小恶魔的轮番劝说之下，他终究是……动摇了。 “好吧……我答应你。”他颓然说，“只要教练给我通知，我就入队去……” “太好了！”夏兰兰高兴地跳了起来，连拉带拽拖着陈驰往回走，“快回你的寝室去，说不定教练正在打你电话呢！手机没人接听多扫兴啊！” 夏兰兰的力气自然不如他，可被她这么一拉，陈驰不由自主地挪动脚步，按照她的意愿往寝室走去。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毕竟现在还远没到熄灯的时间。张科八成还没有睡觉。回去的话，可得做好与那家伙起冲突的准备—— 如果真如夏兰兰所说，她的男朋友可以劝说教练把机会留给自己，那就相当于自己之前所有的决心都白下了。龙宇依然成为了被淘汰的那个。 所以他想，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必须先调整成炸毛状态，一旦张科有任何挑衅的举动，自己一定要迅速、敏捷、高效、精准地予以反击才行。 39、入队 事实证明，陈驰还是多虑了。 他到寝室的时候，张科确实已经回来了，依然是平躺在床上，万年不变地玩着ipad。于是陈驰觉得自己化身为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寝室门，进屋的时候脚步放得极轻，落地时一点声响都没。 明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可是在杨宁热情地喊了一声“小驰，你回来了”之后，陈驰的脸色仍然忍不住变了变。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张科的反应，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可是张科的手指依旧熟练地在ipad屏幕上敲打，似乎对陈驰一点都不在意。 陈驰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变得如此胆小怕事了？ 不，不是胆小怕事，而是有些理亏，才会觉得心虚。 陈驰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果然有一条未读短信。是来自于一个陌生的号码，内容很简单，要他明天中午一点半换好服装到体育馆报道，落款则是孙瑾瑜。 短信没有对其他事情做过多的解释，陈驰只能认为是夏兰兰的男朋友的劝说起了效果。想到要欠那个未谋一面却非常可恶的师兄的情，陈驰就觉得略有些不爽。 他忍不住再度看了张科一眼。张科恰好翻个身，留下一个背脊。 陈驰翻了个白眼，决定把张科抛之脑后，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他飞快洗漱完毕，晾好衣裤鞋袜，翻身上床。 “啪嗒”一声，眼前一暗。晚上11点，全楼熄灯。 汪灏抱怨了两句——他在游戏里正威风八面大杀四方，眼看要上对面的高地，结果被迫断网关机。杨宁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呼噜声——陈驰知道，再过上几分钟，他打呼的声音就将如天边滚滚暗雷呼啸而至。张科那边，ipad依旧亮着微弱的光芒。张科的半边脸庞没入黑暗，半边脸庞则留在光芒之下，显示出一幅诡异的场景。 陈驰仍旧想从那家伙的脸上看出丝毫的不寻常来了……哪怕是愤怒，哪怕是不屑。可是他依然冰凉，仿佛无悲无喜。 陈驰重新躺了下去，满腹心思的闭上了眼睛。 他真正在意的或许并不是张科会说什么，而是想从张科的表现中，得到一点龙宇的消息。那个敦厚的青年会愤怒或者懊悔或者低落或者沮丧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沉沉睡去。头脑昏昏沉沉，身体仿佛陷入混沌。于是奇特的梦境如一条滑腻的蛇，一点点将他缠住。 陈驰环顾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不知何处而来的光源照亮脚下的路——是的，它照亮的范围宽度只容一人通过，而前路只有不到半米。可这是他唯一能够下脚的地方。 他忍不住想要回头，可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阻止他。 “don"t look back， go ahead。” 不要回头看，往前走。 那声音很清脆，略微带了点嘶哑，像是正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发出来的声音。那种声音介于儿童与成人之间，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而这声音响起的刹那，陈驰的全身都僵住了。他的头稍稍偏了一点，就再也转不过去了。 “don"t look back， go ahead。” 那个声音有重复了一遍。 多么熟悉又多么陌生的声音。好多年没有听见它在耳边响起，又在这么多年里不断出现在他的梦中。 “你不会怪我吗……”陈驰低声说，好像自从穿越到了这个身子里，他已经习惯使用中文，“不会怪我抛下你、毫不犹豫地向前？” “don"t look back， go ahead。” 那声音第三次重复。 陈驰终于抬起脚，跨出第一步。 那光亮，随着他的步伐缓缓向前。他原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眼前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样子。 凶恶的白人，脸上有一道刀疤，眼里的光如锈蚀的斧。 陈驰停下脚步，深藏于内心的恐惧层层泛开。他咬着牙，身体微微发抖。 “don"t look back， go ahead。” 第四次重复。这声音好像已经变得很遥远，又仿佛一直在背后，从未离开过。 陈驰埋着头，冲了过去。于是那白人男子的身体有若幻影，被他冲散。一阵寒意自心底泛开，沁入五脏六腑。 陈驰陡然坐起，大口大口喘气。 外边天竟已经大亮，张科早已不在寝室。汪灏正在洗漱，而杨宁站床边摇晃自己的身子。 “起床了起床了，该去上课了！ 陈驰抹了抹头上的汗，跳下了床。 ---------------------------分割线--------------------------------- 星期一上午的课程安排得很满。先是上了两节大学英语。由于觉得书本上的东西太过无聊太过简单，陈驰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被眼尖的老师发现，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然而陈驰轻而易举用英语对答如流。于是英语老师立刻对他刮目相看，和他愉快交谈，双眼闪着晶亮的光芒。 “那个，汪灏……”杨宁凑在室友的耳边低声说，“我记得小驰给我们说过，他高考时候英语才刚过及格线的吧？” “我也记得……”汪灏回答，“他说要不是语文数学给力，他根本没可能考进咱们学校的啊……” “可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像是英语只能勉强及格的人吗？” 这两人的对话，坐在旁边的张科也听在耳里。他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英语课过后，又是连着两节大学语文。由于觉得书本上的东西实在太难，陈驰再度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于是眼尖的老师发现了，愤怒地点他起来，要他背诵《长恨歌》前半段。陈驰看着老师，一脸懵逼：“长……长什么来着？” “哼，看你这样子，我以为是什么牛人。”老师瞥了一眼花名册，“陈驰，你高考语文130分？作文满分？《长恨歌》一句都背不出来吗？” 他有意让这个胆敢在他课堂上睡觉的少年难堪：“我给你起个头，你背下去——‘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陈驰彻底晕了。他的中文水平也就勉强应付下平时交流中的听说读写，这突如其来的古诗词背诵，简直可以要了他的老命。他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地望着老师：“那个……您刚才说的，真的是中文？” “语文130分怎么就这样啊……”杨宁觉得心目中的偶像幻灭了，“不要啊……” 好不容易熬过了两节大学语文课，陈驰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匆匆忙忙地与汪灏杨宁一起去食堂吃过午饭，回到寝室换好衣服，顺手将空矿泉水瓶灌满，陈驰便兴冲冲地跑向篮球馆。 到体育馆门口的时候，时间正好是1点20.篮球入网声、打铁声、球鞋与地板摩擦的尖锐声、球员呼喝的声音响成一片，在陈驰听来如优美的交响乐。 终于又回来了……终于又回到这种氛围中来了。 篮球馆里已经有接近十个人，三三两两练着球。陈驰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樊洲、邱云鹏、张一苗、谢离…… 这么说，他也在…… “嘿，小不点居然来了！”一双大手从后面袭来，准确无误地摁在陈驰的脑袋上，然后开始毫不客气地将他的发型弄乱，“我还以为教练已经抛弃了你呢！” “你才是小不点！”陈驰奋力挣扎，“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给我放手！” 好不容易 挣脱肖虎的魔爪，陈驰怒气冲冲地理了理头发，“肖虎学长，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教练抛弃我了？” “因为你的两个队友都来入队了啊，我还以为是教练最终选择了他们放弃了你呢。”肖虎向旁边一指。 陈驰顺着肖虎的手势望了过去，手里拿着篮球的张科正对着龙宇说着什么。他们的目光也刚好移了过来。张科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眉头微微皱起。龙宇则微笑起来，向他走了过来。 “小驰，你也来了？”他说。 称呼突然变得亲热起来，连陈驰都觉得有些不习惯。他愣了愣，才回答：“龙宇学长，我没想到你们也在这……” “是啊。你也是接到教练的通知过来的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顽固的男人改变主意了？ 陈驰还想说点什么，孙瑾瑜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声叫道：“集合！” 队员们迅速一列排好。陈驰数了一下，在场总共有11个人。不知道夏兰兰的男朋友是否在其中。 穿越之后的第一堂校队训练，就要开始了。 哈喽哈喽~各位好~ 今天给大家推荐一部很好看的书，《今天开始做龙傲天》 这是一个可歌可泣的中二病男孩的青春之歌，哈哈…… 虽然作者中间断更了很长时间，但是他现在回！归！了！ 我特别愿意跟着作者一起，去经历那一场关于成长与爱的故事~ 40、考察期 排队之后，就是点名—— “吴鑫！” “到！” “罗兵！” “到！” 吴鑫看上去是标准的外线身材，罗兵则应该是内线。除了这俩人之外，其他的人陈驰都见过的—— 肖虎，邱云鹏，樊洲，谢离，张一苗，王维…… 然后是—— “龙宇！” “到！” “张科！” “我在这。”张科不耐烦地应声。 “陈驰！” “到！” 陈驰心想，只有十一个人，而罗兵和吴鑫应该都是主力——那个叫罗兵的家伙身高超过两米，体重目测在100公斤左右。这样庞大的一团肌肉棒子，绝对不可能拥有“赤兔”这种速度型的领域技。至于吴鑫，夏兰兰明显表现出和他不相识的样子。 夏兰兰的男朋友，并不在其中。 “好了，人都到齐了。”孙瑾瑜拍了拍掌，对刚才张科的举动并没有表示出不满，“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今天我们队伍里多了三个人。”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陈驰等三人身上。 “你们也应该有所耳闻了。这三个人，是打败了樊洲、邱云鹏、肖虎三人组的‘小卒子’们。” 轻微的议论声传了出来。 这么草根的三个人，之前从未有人听说过他们的名号。而且仅仅从身材上来看，龙宇又矮又胖——当然，1米83的个子在平常生活中并不算矮，但是在这群篮球队员中就略显迷你了——陈驰又瘦又小，只有张科稍微正常一点。就这样一支队伍，居然可以打败肖虎领衔的队伍？要知道，肖虎的定位，可一直是球队的最佳第六人啊！ “安静。”孙瑾瑜的声音稍稍提高，“你们都能够猜到，我之所以会临时选拔这三人入队，是因为他们的确有各自的本事。可另外一件事，大家也同样清楚——下个月就将进行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的报名，每支球队只能有12个人报名，而如今整个队伍里总共有14个人，也就说，你们中间，会有两个人被淘汰掉。” 陈驰注意到站在身边的谢离——这个瘦弱的少年明显有些不安，十指绞在一起。他应该是球队的边缘人物。如果真如孙瑾瑜说的那样末尾淘汰，他应该是相当危险的。 孙瑾瑜的目光在球员们脸上扫过，眼神略显严肃：“这一个月的时间是你们的考验期。到时候，没有被报上名的两人，虽然名义上仍然是校队成员，但实际上将不能参加校队的任何活动。包括平常的训练，也包括寒假去美国参加集训。” 陈驰一怔。 没想到教练这么快就说道问题的最关键点了。要知道陈驰的目的可并不仅仅是加入校队，最终是希望能跟着球队去美国。也就是说，如果他在一个月之后没能入选校队，这之前的工作仍旧难逃‘前功尽弃’的后果。” 真是令人心烦……就不能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吗？ “你们都知道我有一个怪癖：一般情况下，校队里只会招入12名球员，只能少不能多。至于这一次为什么打破常规，我不会做任何解释。”孙瑾瑜态度有些强硬地给队员们打预防针。 “废话真多……而且不知所云。”张科淡淡地说。 孙瑾瑜的目光从陈驰、张科和龙宇身上扫过——打动他、让他放弃这项不合理的原则，正是三个“小卒子”们团结一心、互相牺牲的团队精神。 至少，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所谓的“团队精神”。 无论是球场上互相信任、互相默契的配合，还是在比赛之后的互相谦让——张科要把入队资格让给龙宇，龙宇愿意把资格让给陈驰，陈驰又在最后关头再度把这个资格谦让回龙宇——都让孙瑾瑜忍不住感慨万千。 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团队了。那种友情坚若磐石，令人动容。孙瑾瑜忍不住想到自己的队伍，想到因为那几个人的存在而一盘散沙的队伍，忽然之间，就在陈驰转身离开的刹那下定了决心——他必须得把这三个人招进来。 哪怕只能让他们在球队里呆一个月，可他希望这些小卒子们，能给队伍带来一点变化。 这些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尽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他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作为一个教练，对于球队的风气的把控，竟然处在失控的边缘。 因为那三个没有出现的主力……那三个，明明无视自己权威，自己却对他们无能为力的主力球员。 当然，招进来容易，要留下来，还是得靠实力说话—— “特别是对三个刚刚入队的新成员来说，这一个月的考验期尤其重要。你，龙宇，你必须向我完全展示出有别于我的认知的东西来。我对你有过那么多的负面评价，我相信你都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那么，请你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用实际行动对我说‘你错了’。否则的话，你依然是我眼中的废材，我还是会毫不犹豫把你赶出去。” “是。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向您证明的。” “至于你，陈驰，你应该明白我要说什么。”孙瑾瑜继续说道，“我相信你的确拥有‘阿喀琉斯之踵’，但我确信那是你还未能完全掌控的、半吊子的领域技。每次，当你张开那个领域时，自己会在半途中摔倒。我不想去深究原因，只给你定下条件：一个月之后，我要看到你完完整整地掌控它！只有这样，你才有价值继续留下来！” 陈驰微微握拳，没有立刻回答。 恐怕……这真的有些困难啊！ 作为“心、体、技”结合的领域技，在穿越过后，他已经成功了抛弃了“技”的层面，只需要“心”和“体”就可以触发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已经算是上帝对他穿越后最大的补偿了。可现在，孙瑾瑜竟然要求他，要熟练地使用这项技能？ “心”是没有问题的，他可以很快集中注意力，“体力”本身也没有问题，但问题就在于这一具显然过去缺乏锻炼的身体无法驾驭领域技。强行发动技能就不仅仅是晃断对手了脚踝了，自己的踝膝腰等部位恐怕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一个月的考验期……他真的能够达到孙瑾瑜的要求吗？ “最后是你，张科。” 张科眉梢微微一挑，表示对这个考验期并不在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孙瑾瑜居然冲他一笑，“我们要淘汰两个人的话，你完全可以到时候自行退出，或者在这段时间内故意表现很差，这样就相当于白白让出一个名额来。于是，龙宇留下的机会就增大了。我说的没错吧？” “是又怎样？”张科回答，“我若是表现太差，教练你也不太可能让废柴留在队伍里祸害他人吧？” “所以为了防止你出工不出力，我早就想好了……”孙瑾瑜说，“你和龙宇是单向绑定的。龙宇的留存与否和你无关，但如果你被淘汰，就一定会连累龙宇一起被淘汰。” “你说什么……”张科脸色一沉，“这不太合适吧。” “不，这是最合适的做法。” 张科啐了一口，心思急转，没有说话。 孙瑾瑜初衷是让想让他尽力表现、拿出最好的状态。但是在这种“连坐”的情况下，别的球员真的不会因为竞争而暗中使绊子吗？毕竟只要搞倒了他就能连带赶走龙宇从而保全自己，一份工作却有两份收入，谁能保证别人不这么想呢？ “真是……”他低声说，“又要让我去见识到那些阴暗的东西吗……” “好了！”孙瑾瑜提高声音，“你们也算是互相认识了，现在开始训练！” 陈驰扫了一眼体育馆大门口，那里空无一人。 缺了三个主力……他们这是缺席训练吗？ 41、打抱不平 一旦开始训练，时间就过得很快。 从最开始的体能训练开始，到基本功的练习，到投篮练习，到简单的传切配合，再到短时间的分组对抗……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一天很快过去，一周也很快过去了。 陈驰和龙宇的训练很努力，张科则是得过且过，既不会太拼命，也不会让孙瑾瑜抓住把柄。手腕的伤势飞快复原，他稍微观察了下各位替补的实力，心里头便已经有谱了。无论怎么偷懒，他都不会落到最后两名去。不，甚至于面对位置与他相似的主力球员吴鑫，他都有信心一争高低。 当然了，他不会这么高调。这一周以来，他做出的唯一一件出格的事，就是险些和谢离发生冲突。 谢离也是大一新生。而这次冲突，几乎可以算是他故意挑衅的—— 篮球滚过来的时候，谢离想去捡。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不想侧身让位的张科用肩膀狠狠地顶了谢离一下。 谢离猝不及防，后退几步，，差一点摔倒。他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张科，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是对上了张科那略显阴冷的眼神之后，他忍不住一个哆嗦，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喂，新来的，你想干什么？”王维过来替谢离出头。 张科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地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目睹了全过程的陈驰都觉得张科有些莫名其妙。这家伙真是到哪都会惹是生非，而且仿佛是专门喜欢挑这种外表看上去不如自己的人动手。 恃强凌弱……真的是太令人讨厌的性格。陈驰真是越看张科越不顺眼——这家伙球打得不错，可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呢？ 张科自然不会关心自己在陈驰心目中的形象。几乎确定留队的他高枕无忧，而剩下的。就需要龙宇自己努力了。 为了帮助表哥，他几乎把该做的都做了。而他相信，龙宇不会让他失望—— 自从进入了校队，龙宇的心态放得平和一些了，不会一言不合就开领域了。于是在训练之中，他基本功扎实的优点就显现无疑。虽然身高太矮、内线对抗占据劣势，甚至面对超过1米9的锋卫球员冲击内线都会让人为他捏把汗，但他防守意识清晰，选位正确，又有体重与力量做保证，防守的效果竟然比孙瑾瑜预想要好得多。 而在进攻上，龙宇虽然不出彩，但也中规中矩。最让孙瑾瑜刮目相看的是，他竟然表现出了一定水准的策应能力。当他提上罚球线做策应的时候，不仅可以把进攻调度得井井有条，更有可能传出灵光一现的助攻来—— 当然，这样的助攻更多是给张科的。毕竟两人之间有十年的默契。 于是孙瑾瑜面对龙宇不再是紧锁眉头，其余队友也逐渐默认，这个总是微笑着出现、在大二才以“新秀”身份入队的“老年人”，已经逐渐站稳了脚跟。 相比之下，陈驰渐渐就成“小透明”了。 他不是不努力——他见到了江州财经大学校园每个凌晨5点的球场，张科也默认了将篮球借给他的事实。可是太过单薄的身子确实是限制了他。尽管他努力改善饮食，加强力量训练，但短短一周的时间不可能让他的身体素质得到一个质的提升。训练的时候，尤其是在对抗训练的时候，强度稍微一上来，陈驰就泯然众人了。 诚然，他控球娴熟，但光是能够控球不足以在高强度的比赛中为球队做出贡献。至于传球，他倒是有些灵光闪现如天才火花崩裂的传球，但大多以失误告终—— 倒不是他传得不好，而是有些球，甚至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理解。 每当这个时候，陈驰总会微不可闻地叹气。 当他还是steve 的时候，最初的最初，他并不是那样一个沉溺于单打独斗的人。他的传球其实极具灵性，也往往能喝那个亲密的朋友打出赏心悦目的配合。 事实上，在传球技术与单兵进攻能力并驾齐驱迅猛增长的同时，陈驰也在努力做着平衡。当对手越来越防不住他的时候，他甚至会做一些自我限制。 但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自从那件事之后…… “don"t look back， go ahead。” 他选择了向前，选择了加快脚步、再不回头。身后的温暖逐渐远去，他便永远失去了一个可以闭着眼睛将后背交付的队友。 而如今，当他想找回那种传球的感觉时……发生这样的事，也算是无言可对。这是他应该接受的惩罚。 不过，几乎所有人都忽视了一点，那就是陈驰突飞猛进一般的控球技巧。只有张科一个人注意到，相比一周之前，这家伙的球感又好了不止一个档次。两天以前，对抗训练中，面对樊洲的时候陈驰还显得有些跌跌撞撞。而不过两天，同样是面对樊洲，陈驰已经可以灵巧闪躲、如同精灵一般舞蹈了。 这家伙身上的谜团……确实挺多的。 ---------------------------分割线------------------------------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这期间，陈驰依旧没有找到熟练运用“阿喀琉斯之踵”的办法，几次的实验仍旧是以无法忍受身体的剧烈疼痛而告终。 就在他一筹莫展、以为日子就这样得过且过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天晚上，11个人仍旧是在体育馆里照常训练。孙瑾瑜有事要晚些才能赶到，所以他们都四散开来，三三两两进行自由投篮练习。 有三个过去从未见过的球员踏入了球场。 和身着深蓝色训练服的他们不同的是，这三个人穿着橙黄色的训练服，显得既张扬又高调。为首那人身高与龙宇差不多，身材健硕，尤其是小腿的肌肉，呈现出好看的流线形状。紧随其后的队员身高大约在1米9左右，半眯着的眼睛呈阴鸷的倒三角形状，脸上似笑非笑。最后进来的则是超过两米的大个子，看样子应该是球队的中锋。但他的身材却略显瘦小，如同蹭蹭蹭往上窜的竹竿。可陈驰注意到，他的双手很大，手指修长，手背可以看到皮肤下蜿蜒如蛇的暗青色血管，显得非常有力。 陈驰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那是迄今为止从未在自己面前出现过的校队三个主力球员。 这三个人，加上大前锋罗兵和得分后卫吴鑫，就是这支球队最强的先发五虎了。 “他们是杨益、徐力和李德林……”随着他们走入球馆内，肖虎也在旁边轻声为陈驰做介绍。 说话的时候，肖虎的眼神有些复杂。 “控球后卫……杨益是吧。”陈驰的目光落在最先进入球馆的那人身上。剑眉斜飞入鬓，双眼炯炯有神。那一副眉飞色舞、春风得意的模样，换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忍不住心动的吧。 可是他接下来的举动可就让陈驰有些吃惊了。 他随手从篮子里抓起一个篮球，微微皱了皱眉，高声问道：“昨天是谁负责清洗篮球的啊？” “是我是我……”谢离跑过去，对上杨益凶狠的目光，又吓得退了后退了半步。 大一新生会轮流负责清洗篮球，陈驰、龙宇、谢离……包括刚入队的龙宇甚至都没有例外。昨天则恰好又轮到了谢离。 这并不是一项复杂的工作，喷上少量的清洁剂、再用半干的抹布擦干净即可。只不过，由于训练用球众多，每次的清洗，也不会让人轻松。 杨益的瞥了谢离一眼，将球扔了出去，突然伸手，揪住谢离的衣领，将他拉了过来。 谢离的身高比杨益还高上一点，被杨益一拉，腰杆也被迫弯了下去。可是他脸色惨白，一点都不敢反抗。 “下次能不能将它洗干净一点？脏了我的手你知道吗？” “是……是……对不起……” 谢离吓得又往后退了半步，又被杨益扯着往前走：“说大声点，我听不见！” “对……对不起……”谢离提高了音量，脸色有惨白变得通红，“对不起……” “那个……杨益学长……”王维忍不住开口。 杨益眉梢一挑：“现在的一年级都这么不守规矩吗？” 王维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在唇尖转了几转，又咽了回去。 杨益的嘴角上翘，露出满意的神情。他正要放开谢离，却听到风声响起。刚刚抛出去的篮球忽然如离膛的炮弹一般朝他飞了过去。不过杨益反应也很快，右手对着篮球的来势，平直伸出。篮球在他的掌心旋转、停滞，再掉落了下来。 他放开谢离，看着扔球过来的人，冷冷地说道：“哟，这是要打抱不平呢？” 42、不该发生的比赛 陈驰对上了杨益挑衅的目光。他咬着牙，毫不畏惧。 他没有想到杨益是这样的人。要说张科也向谢离挑衅过，不过也就那么一次撞肩罢了，这之后各方相安无事。可杨益这举动，明显暴露了他“球霸”的个性。欺负人如此轻车熟路，看来是在球队里横行霸道惯了。 这是陈驰最看不惯的校园霸凌……更何况这个施暴者，还是夏兰兰的男朋友！ 而且自己，还偏偏……受了他的恩惠？ 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让那个笑容如鲜花绽放的美丽女孩，成为这种家伙的女朋友呢？陈驰越想越是气愤，于是果断捡起地上的篮球，朝杨益扔了过去。 他知道这球是不可能砸到杨益的。但是他必须在这里表明自己的态度——不是每个人都会对你唯唯诺诺的，我不怕你。 “新来的？”杨益朝陈驰走去，缓缓搬动自己的指关节，发出咯吱的脆响，“看起来，你还不太懂规矩呢。” 陈驰表情沉静——这家伙会打自己？他真的敢在篮球馆内闹出暴力事件？ 眼见杨益越走越近，站在一旁的肖虎赶紧向前：“咳，大家都是队友，没有必要闹这么僵吧……” 连一向逗比的肖虎都显得这么局促，杨益这家伙，在球队里的“地位”果然是不一般。 可陈驰偏偏就不信邪了：“敢在篮球馆里打人，你就不怕传出去了被禁赛？” 杨益伸手拨开肖虎：“奇怪，我为什么要害怕禁赛？打比赛那么累，我还想趁此机会休息休息呢。” 看着杨益那满不在乎的神情，陈驰心中略感悚然。是的，杨益没有开玩笑，刚才那句话也并非单纯的恐吓，他是真的……不在乎。 “你的领域技，是‘赤兔’，对吧。”陈驰忽然说。 “是又如何？” “既然拥有领域技，你不会仅仅满足于大学生篮球联赛这个层次吧？可若是在大学期间被禁赛、留下了污点，你觉得还会有职业球队会通过选秀大会将你挑走吗？谁会忍受自己球队里来一个trouble maker（麻烦制造者）呢？” “看来你还不怎么了解啊。”杨益脸上嘲讽的神色更浓，“自从我国实行选秀制度以来，拥有领域技的球员，入选概率是百分之百。所以，你觉得你这句话威胁的了我？” 陈驰怔了怔——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热爱篮球的人理应都害怕自己的职业生涯留下污点，尤其是这种还没正式踏入职业球场、尚在大学篮球界磨炼的球员，更是应该爱惜自己的羽毛，否则随时都会有“出局”的危险。他并不知道那个“百分之百”的数据，自然也完全没想到杨益可以满不在乎，甚至有恃无恐。 “怎么样，无话可说了？我可以开始动手了吗？” “等一等！” 杨益眉头一皱：“又是谁？” 怎么搞的，今天这些人都吃错药了吗，老是有来捣乱的。 龙宇快步上前，挡在陈驰的面前：“杨益同学，有话好好说。” “你又是什么人！”杨益上上下下大量了下龙宇，恍然大悟，“哦，就是那个身负‘叹息之墙’的废材啊！” “嘻嘻……” 大概是“废材”这个名号太响，杨益说出来的时候，他身后的徐力和李德林忍不住嗤笑起来。 龙宇捂着额头。 他和谢离自有恩怨，因此对这家伙的倒霉自然是乐见其成。他与陈驰素来有隙，这家伙圣父病爆发了让别人治一治他也是可以接受。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龙宇要去出这个头？ 如果对方开始针对龙宇，自己就断不能袖手旁观了啊。 张科轻轻叹了口气，也走了上去。 “杨益学长，咱们经常说一句话：‘能动手就尽量不bb’。所以请您赶快动手吧。”张科说道。 “喂！”陈驰怒视张科，“你这家伙竟然趁着这个机会往井里丢石头，是不是太无耻了啊！” “容我多说一句，那个成语叫做‘落井下石’。” “……少给我拽文。”陈驰彻底炸毛了，“你和那家伙果然是一个山丘上的狐狸，和你做队友真是一种耻辱！” “那叫一丘之貉。” “我说了少给我拽文！” 张科的出现暂时转移了杨益的注意力：“你叫张科是吧？我听说过你，好像老孙很倾向于把你拉进来给徐力做替补。不过你似乎也是那群‘小卒子’中的一员吧，这么快就出卖队友了？” “谁想和那两个愚蠢的家伙做队友啊。我早就看不惯他们那副总是多管闲事的模样了。杨益学长你一定要给他们一点教训，下手尽量重一点，不然他们记不住。”张科双手摊开，“反正学长你也无所谓，被禁赛还是能当上职业球员最多不过顺位下跌一点罢了。但那也还好啊，不过一年少拿几十万几百万罢了，学长你肯定不会在乎的。” 张科的语调阴阳怪气，杨益脸上原本嘲讽的笑容却定住了。他豁然转身，怒视张科：“你特么玩我呢？” “绝对没有！”张科双手向上举起，摆出“投降”的姿态，眼神无辜，“这些全部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啊！杨益学长，我可都是为你考虑的呀！” 陈驰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差一点就笑出了声。张科这一波实在太漂亮，虽然陈驰心里头仍然看不惯他，却也忍不住要为他点上32个赞。 心里头乐翻天的同时，陈驰也在反思自己。工资与顺位挂钩，并不是天朝的独创，nba早就已经在实行这个制度。陈驰一门心思为人出头，却难免埋头猛冲失之莽撞，反倒是不如刚才旁观者清的张科反应得那样快。 “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三个‘小卒子’，这就算是同进退，是吧？” “不敢不敢，谁想和他们同进退啊。这圣父的毛病一旦发作起来，我迟早会被他们拖累死。” 张科这句话倒是实话，但在杨益的耳朵里则是倍显讽刺。他冷哼一声：“很好。我也不会动手打架，是男人，就用篮球的方式解决问题。听说你们仨是参加3v3比赛一路闯进来的？敢不敢与我、徐力、李德林来一场？如果你们输了，就给我滚出这个篮球场……” 张科心想你倒是想得美咧，和你们仨主力组队打比赛，还让自己带上陈驰这个废物，这分明是一边倒的屠杀，我才不会上当。他正想找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回绝，不料陈驰竟然抢先开口：“来就来！谁怕谁啊！” 果然是个白痴——张科在心里面下了结论。虽然，这个结论已经下过千百万次了。 陈驰当然不是不知道这其中巨大的实力差距。其实开口的刹那他有那么一点后悔。之所以一口应承下来，是因为杨益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那颗名为“篮球之心”的自尊。他曾经是球场上的王者，从来不会在这种挑衅之下逃避逃跑。所以他几乎是本能一般，一口答应了杨益的要求。 是男人，就用篮球的方式解决战斗——这是曾经最擅长的方式啊。 可是答应了过后就有些后悔了。自尊是一回事，如今自身的实力如何又是另一回事。再加上，他看到了张科的表情，这家伙明显是不打算和杨益他们刚正面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人开口了：“好的，我们接受挑战。” “什么叫你们接受挑战，狂妄也稍微有个度。”徐力的表情更加阴鸷了，“你们才该是那个自下而上的挑战者吧。” 张科忍不住以手扶额。真该死！他早就应该想到的！龙宇这个家伙跟随陈驰一起圣父病发作，自然会接下这个挑战。而自己，既然已经接受了“与龙宇捆绑在一起”的设定，就一点逃避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只能无奈地说道：“来吧，怎样的规矩？” “你们不是从肯当劳3v3比赛中过来的吗？就沿用那样的规矩。不过我们不记总时间，先进6球的为胜，如何？”杨益说。 “没问题。”龙宇朝旁边围观的队员们点头示意，“麻烦你们腾出一个半场，我们要进行一场比赛。” “那个……谢谢你们，其实没必要……”谢离忍不住开口。 “住嘴，没你的事。”张科冷声打断他。 在他看来，这些事不都是谢离惹出来的吗？ 陈驰深吸一口气，突然问道：“杨益，你过去知道我会入队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杨益冷笑，“你以为我会帮你？” 陈驰点头：“我明白了。” 没什么顾虑了……这家伙欺骗了夏兰兰，他从一开始就被打算帮助自己。 吴鑫站在旁边，冷眼旁观，没有说话。 这种比赛本来不应该发生的……要和校队中三大明星球员对抗，恐怕你们还稍微有些不够格吧…… 他低下头，拨通了电话号码。 ===================================================== ps 今天是2016年7月12日，一张图表明我的态度： 43、赤兔 对于校园明星三人组而言，这次的挑衅其实挺严重的。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耀武扬威，习惯了别人的毕恭毕敬。 不仅是在大学里，甚至包括了高中。 他们都才大二，但去年刚一入校就牢牢把持了主力中锋、主力小前锋和主力控球后卫的位置。因为他们各自身怀绝技。 分管学生工作的那位副校长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们仨从不同地方搜罗过来，当然也毫不吝啬给出了巨额的奖学金，指望着他们带着校队出成绩。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在校队中往来横行，甚至连孙瑾瑜都镇不住他们。 其实那位副校长挺有眼光的，近几年和孙瑾瑜一起，也挖到了不少人才，使得校队的实力有所提升。可是他们的运气却也不太好，一来过去从未招募来“领域技”的拥有者，二来总是在省内预选赛来提前遇到很强劲的对手，成绩上一直没有突破。 所以招来明星三人组，他们是花了血本的。去年打入全国大赛，虽然被八强挡在门外，但也算是差强人意。今年，副校长希望有更大的突破。 毕竟明年，这三人很有可能就参加选秀去了—— 一般而言，国内的“领域技”拥有者，绝大多数会在大二结束就参加选秀，最迟也会是大三结束，很少有人拖到大学毕业的。 所以现在，“小卒子”们竟然惹怒了明星三人组，这可是摊上大事了。 陈驰倒觉得有些可笑。这明星三人组过去一周多从来没有出现，校队的合练也从未人齐过。现在好不容易人齐了，又闹了这么一出。 一会儿孙瑾瑜来了，会不会骂死他们……当然了，以一般教练的尿性，肯定是偏袒明星的。在nba里面，和明星发生不合，很多时候连教练自己都会被炒掉，更何况是这种校队？ 不过……不管了，先自己爽过再说。都这个时候了，坚决不能怂！ 还好，明星三人组稍稍展示出了一点绅士风度，将第一波球权交给了“小卒子”们。 六人决战，另外8人围观。而那个8个人之中，却也各有各的想法。 吴鑫觉得自己对这支老是出状况的球队烦透了。从去年开始，到现在，300多个日夜，他亲眼见证着那三个人加入校队后给校队带来的变化，包括实力提升，也包括对化学反应那些无可逆转的摧毁。这些负面的变化日复一日地摧毁着他对篮球的热爱。可他偏偏又无力改变这些，因为别人是天才，而他，只是普通人。 作为裁判，他嘴里衔着哨子，思维却飞到了其他地方去。 肖虎则为小不点捏了一把汗。“小卒子”之中，张科实力强劲，龙宇拥有“叹息之墙”，只有弱小的陈驰无依无凭，唯一拿得出手的“阿喀琉斯之踵”还是个半吊子。要知道，杨益可比樊洲高出了不止一档啊！ 果然，肖虎的念头还没转完，杨益一个快步上抢，几乎就断掉了陈驰手中的球！ 陈驰急忙侧身，退步，有些手忙脚乱。 同样是主动出击上步抢球，樊洲来做的时候，陈驰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行动的轨迹，并且及时作出了行动，不仅避免被抢断，而且利用这主动上抢露出的破绽完成了突破。可由杨益来做就不一样了，由于他的身体爆发力太过惊人，从静止到运动的瞬间犹如电光石火，陈驰根本来不及反应。 不是说杨益上抢就无破绽，而是……由于速度太快，破绽便稍纵即逝，不仅来不及捕捉，更来不及攻破。 所以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驰一侧身就被杨益贴住了。这种时候，他那种运球娴熟灵巧躲避的本事就半分也施展不出来了。 被贴死，又顶不开空间，甚至连传球的视线都找不到。最终的后果自然是……被抢断。 杨益拿球之后也不急着进攻，反倒是上下打量着努力挡在自己面前的陈驰。 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被踩死的可怜虫。 “你为什么敢答应跟我们的比赛呢？”他问，“谁给你这样的勇气？” “少废话。” “真可怜，你完全没有明白我们俩之间的差距吧。”杨益冷笑，“就像是从泰山之巅到东海海底。” 陈驰心想没错啊，我们之间差距确实是像从泰山之巅到东海还底啊，如果自己还是那个叱咤美国的steve ，哪还有你说话的份啊 可惜现在完全掉了个个，自己是毫无疑问弱势的一方。 陈驰还在想着杨益会用什么办法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眼前突然一暗。 灰黑色从对方脚下蔓延开来，纵横交错的线条组成一个个方形的领域。 陈驰悚然一惊——来了吗，杨益的领域技，“赤兔”！ 一言不合就开领域，而且是在第一个进攻回合，陈驰略显惊慌。他明白对手的想法，就是要从一开始便把自己摁到彻底抬不起头来。 陈驰看着杨益，感觉他浑身的肌肉散发着蓬勃的力量。尤其是那修长流畅的小腿肌肉，让人不由得想到扬蹄骏驰的神驹。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作为中国千百年来最著名的骏马之一，当以它为命名的领域技施展时…… 陈驰睁大了眼睛，牢牢地盯着杨益，不能稍微得让他从自己的视线之中离开。 可是没用。当杨益运着球，当篮球从地上落地弹起再回到他手中的刹那，他的身体朝右边微微倾斜。不到半秒钟的工夫，他便从陈驰的眼前……消失了！ 在陈驰的瞳孔中留下的，只是一道火红色的残影，仿若赤兔马疾驰而过，马鬃飞扬，赤红如血，张扬如焰。 战场如铁，铁蹄激荡。仿若两军将士对垒，局面森然，却有一道红色闪电穿过整块铁板，无可阻挡。 领域技，“赤兔”，速度型的突破技能之一。领域之内，依靠球员超强的爆发力与启动速度，由静止到突然启动，迈出极快的“第一步”，瞬间跨越一段距离，从来不及反应的防守球员身侧突破—— 传说中，在不算久远的过去，在那个还没有开始监测能量波动的年代，巅峰时期的特雷西·麦格雷迪已经拥有了这项领域技的雏形。 和同是突破技能的“阿喀琉斯之踵”不同的是，赤兔追求的不是让对手跟着自己亦步亦趋失去重心，而是从一开始就要让方没有丝毫反应的空间。 在领域外的球员的眼中，施展“赤兔”的球员只是简单地快而已。虽然这一步快得有些夸张，但也并不是无迹可寻。但领域内就不同了——受到领域的影响，在陈驰的眼中，杨益真的就是“突然消失”了。 瞬间移动，甚至如同游戏中的技能“闪现”，刹那间便从眼前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自己的身后。眼里唯一能够看到的，只有赤红的残影。 连对方的轨迹都捕捉不到，还谈什么防守？这是在搞笑吧？ “滋！” 杨益陡然停步，脚下因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领域收起，而他竟然没有选择继续进攻，而是运着球，竟又一步步退出了三分线。 “你想干什么……”陈驰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再过你一次。”杨益竟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有些狰狞，“刚才你根本没看清楚吧？这一次，可要好好睁大眼睛啊！” 陈驰没有回话，稍稍后退了一步。 连续开启领域技……这家伙，是想要彻底摧毁自己的信心，摧毁自己所拥有的那一颗“篮球之心”。 “如果你们输了，就给我滚出这个篮球场。” 没错，杨益要做的，是彻底放逐他们——不仅仅是要他们的身体离开这个球馆，还要让他们在精神上对篮球产生恐惧。” 所以他会返回三分线，要再突破他一次。陈驰甚至觉得，如果不是每一次进攻时间有限制，他还会使用第二次，第三次。 所以陈驰后退了一步——防守突破，最好的方式就是放开一段距离。贴得越紧越容易被对方用速度过掉，因为人的防守需要反应时间，放开这一段距离，就是为了给自己预留足够的反应时间。 可这只是普通情况下的应对之法，面对“赤兔”，显然不会有任何作用——你怎么能防受得了一个“突然消失”的人呢？ 不管陈驰如何睁大眼睛，不管陈驰如何高度集中精神，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杨益运球朝自己近了一步，再近一步……他能看到对方膝盖微屈，摆出爆发冲刺的姿态，小腿的肌肉绷起，然后身影凭空消失。 一滴汗水从陈驰的脸颊滑落。篮球敲打地面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已经在他的身后。 陈驰依旧看着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眼神略有些空洞。他低声说道：“赤兔啊……果然是，名不虚传……” 44、明星的真正含义 突破陈驰，杨益没有再停步，而是冲向“小卒子”们最后一道屏障——龙宇。 “小驰别怕，我在后面！” 龙宇的脚踩着三秒区的线，全神贯注。 此刻他必须冷静，所以没有贸然张开领域。杨益的速度稍减，难道是准备在中距离急停跳投？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必须考虑是否要扑出去补防，那么“叹息之墙”可以先不急着张开。 就这么一瞬间的犹豫…… 龙宇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脸颊上似乎还能感受到被谁掠过时产生的风。 杨益轻松擦板上篮。负责翻分的罗兵将记分牌变为了0：1. 来不及的……“赤兔”的速度实在太快，当龙宇意识到自己被对方领域包裹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甚至连开启“叹息之墙”的念头都还没有转过来，杨益就已经上篮得分了。 这家伙的突破就像是一根尖锐的针，而被钉在原地的陈驰和龙宇就像是被连续穿透的、可笑的糖葫芦。 直到这个时候陈驰才回过头来，最后看见的是篮球从篮网中穿过、落在地面的场景。 同样是突破型领域技的拥有者，陈驰知道这种“羞辱”对一个球员心理的影响有多大。 何况，杨益这家伙是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领域技的——因为总共只有6球就要定胜负，完全是速战速决的东西，根本不像一场40分钟的比赛需要小心谨慎地计算。 他们需要立刻振奋精神，发动反击。至少，不能一开场就被对方将比分拉开。 龙宇将球传了出来，陈驰接球，警惕地看着杨益。 他担心对方向第一个球那样，突然逼了上来。 虽然在非进攻状态下不可能施展“赤兔”，但作为这种类型领域技的拥有者，杨益本身就具有很强大的爆发力。第一个回合之中，陈驰就是因为忽视了这一点，才会被对方断球成功。 这一次，陈驰学乖了。眼看龙宇被林德林紧跟着，他直接将球甩给了另外一边的张科。 张科接球时都略显吃惊。显然，对手给予的压力实在太大，所以陈驰甚至来不及去思考过去的那些“成见”，而是凭借本能选择了最稳妥的出球线路。 张科站在三分线外拿球，对上了校队的主力小前锋，徐力。 “听说你过去至少两次拒绝了老孙的邀请？”徐力说道，“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张科当然不可能说——教练私下给他的承诺，只有他入队，龙宇才能入队。 “不愿意说也罢。可你不觉得，挑战我们是在自取其辱吗？” 张科皱了皱眉，觉得这些家伙好啰嗦啊。刚才杨益在那边对着陈驰说过不停，这边徐力对着自己说个不停。篮球场不就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罗里吧嗦打嘴炮有什么意思啊。 他心里想着，手中将球往上一举。 徐力不为所动：“这种程度的假动作，我怎么可能上……” 可这不是假动作，张科已经跳了起来，三分线外直接出手！ 他投篮的姿势带着一些后仰，全身肌肉似乎都绷了起来，有一种力量的美感。向后弓起的身体就像是被全力拉开的弓，弓弦绷紧，一点一点蓄力。篮球如同利箭从他的指尖飞出，直指靶心。 “我靠，白痴……”陈驰叫道。 在肯当劳3v3比赛中，他见过太多次张科打铁了。没想到这家伙还死性不改，继续浪头。 “刷！” “当呢……”徐力最后两个字刚刚出口。 “我靠……”陈驰低声说道。 2：1，小卒子们反超一分。 张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右手手腕已经不疼了，而今天的手感相当不错。有一种憋了好几天的老虎终于出笼觅食的感觉。 恐怕比赛进程不可能像明星三人组所预料的那样，是一边倒的屠杀吧！ “你的防守，没有一点存在感。”张科说，“我说，你们校队的人，是不是只有嘴炮厉害啊？” “你傻啊，什么叫‘你们校队’，别搞得像是我们不是校队的人一样。”陈驰对这句话相当敏感。 李德林一言不发，在篮板底下捡到球。徐力面不改色，一边招手，一边朝外面撤。于是李德林将球高高抛起，准确无误地落到徐力的手里。 此时的徐力，已经离三分线有着两步的距离。杨益站在一旁，纵声笑道：“徐力啊，那家伙在向你挑衅！给他点颜色看看吧！” “我早就迫不及待了。”虽然被张科当面射了一个三分，但徐力显得毫不在意，“小卒子，你真的不来防守我吗？” 张科脚踩着三分线，离徐力还有一定的距离：“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吧！” 这是相当不错的防守位置了。张科不相信，徐力在离篮筐那么远的地方，还能耍出什么幺蛾子来。 可是……徐力就真的耍出幺蛾子了！ 双腿平行，微微张开，膝盖稍屈。右手持球，左手托球，缓缓举起。右手的肩， 肘， 腕关节都保持90度。 这是……投篮的姿势？ 在……那么远的地方？ 吴鑫脸色微微一沉，低声说：“来了……” 徐力的领域瞬间张开，笼罩全场！ 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脚下依旧是灰黑的领域，天空却在刹那间暗淡下来。然后群星闪耀，如同银色的眸子，注视着世间。 膝盖缓缓打直，屈膝所蓄的力量释放出来，徐力跳了起来。 轻巧挥臂，食指、中指、无名指拨球。 篮球飞了出去，在星空下滑行，带着悠然而绚烂的尾翼，化作灿烂如火树银花的流星。而篮球的前端，仿佛与篮网之间，连上了一条有若轨迹的细线，那是绝不会落空的誓言—— 传说中投出必中的奥丁神枪，属于神投手的领域技，“冈格尼尔”！ 徐力投篮姿势既然潇洒又优美，仿若天鹅张翅引颈，和他的名字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当他跳在空中，星光洒落，神情肃穆，宛若神祇俯视众生。 那是奥丁投出神枪时的神态啊……奥丁是北欧神话中的主神，而这一投篮动作仿佛也被赋予了神性。即便是张科，看着他出手，神思也是一呆。 那一刻，所有人，都得仰视，都得向着神膜拜！ 篮球干脆利落地进网。2：3，明星三人组很快就得到了一半的分数。 “我们之间的差距超过你的想象。”徐力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吹了一口气，像是吹散手枪上的硝烟，“还觉得我们只会嘴炮吗？小伙子，是时候教会你尊敬学长了。” 身为裁判的吴鑫举起“三分”的手势，脸色却有些阴沉—— 徐力的领域技，“冈格尼尔”，位阶为d。自己同样也是以投篮见长，但在领域技面前，就渺小得像是刚刚蹒跚学步的儿童。 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差距吧。 “抱歉，你们做出的事情，并不值得尊重！”张科冷然回应徐力，同时伸手，“表哥，给我球！” 龙宇将球传了出来，张科接球，摆出三威胁的姿势，然后双臂上扬。 “又想投？”徐力立刻起跳封盖。 可哪里会那么简单呢？张科是如此被孙瑾瑜看好的人，即便是抛去“达摩克利斯之剑”这样的领域技，也算得上是勉强能够达到全国大赛级别的球员。“三威胁”的状态下，虚虚实实，岂会这么容易被对手看透！ 有了上一次不讲道理三分出手的“前科”，张科料定对手一定会全力防守自己投篮——反正彼此都不了解，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对方肯定不会想到自己最擅长的招式并不是三分球吧！ 徐力果然上当了！张科运球，突破了他！ 你能进球，我也能进球啊！如果“冈格尼尔”防不住的话，那我就用进攻打垮你！ 张科脚踩着罚球线，急停，起跳，带着些许的后仰，投篮！ 徐力落地之后并没有回追，而是站在原地， 低声说道：“愚蠢……” 李德林已经站在了张科的面前。不过张科没有畏惧——他们之间差着两步，自己还是后仰，对方个子虽然高，也没有理由干扰到自己。 徐力则是微微摇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你还不如面对我强投一个呢。 这样想着，张科已经出手！ 他原本相当有自信的一个球，在投出去后，就发觉自己已经陷入了另一个领域之中。 又是领域技！ 原来明星三人组的真正含义啊是这个啊……原来他们三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领域技，都有自己张扬跋扈的资本。这样的明星球员，也怪不得连教练都镇不住他们啊！ 45、所谓小卒子 和杨益徐力不同，李德林的领域技是防守型的。张科投出去的球还在上升途中，它的上方便出现了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那山的形状，竟然是……五指的形状。 五峰错落，掌心蜿蜒着浅灰色的石纹。山体好像散发着淡金色的柔光向外扩散，而那篮球就在这光芒的范围中，无论怎么飞行，都飞不出这巨大的掌心。 领域技，“五指山！” 名字来源于来源于中国古代神话佛祖的“五指山”，最强的盖帽技能。孙猴子纵然千变万化一个筋斗云翻过十万八千里，终究也翻不出佛祖的掌心。 以此为名的领域技之下，纵使有千般投篮方式，终究也只能在它的掌心无力挣扎。张科后仰跳投时心中的涌起的自信，在这样强大的领域技面前，就像是个笑话。 五指山压了下来，篮球在掌心无奈地旋转，却像是落入网中的小鸟，眼望着辽阔的天空，翅膀却被残忍地束缚。 “啪！” 领域消失的刹那，张科看到李德林奋力挥掌，将篮球狠狠地拍出了边线。 “嘟！”吴鑫响哨，“界外球。” 张科落地，默然无语，走出边线外，准备发球。 和龙宇朴实无华的“阿喀琉斯之踵”不同，“五指山”可是实实在在飞天遁地的防守技能。各种干净利落的血帽，极具视觉冲击色彩，令人血脉偾张。 但若是在敌对一方，就只剩下绝望。 不过张科不会绝望。这世界上存在让他绝望的事，但绝不会是“篮球场上一时被压制”。 发球的时候，龙宇呆在内线没出来，是陈驰过来接球。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竟然在这个刹那，从彼此眼中同时看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既然无法超越，那就避开他！” 默契……陈驰与张科恐怕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和对方在赛场上有了“心有灵犀”的感觉。 虽然可能只是昙花一现，但他毕竟出现了。 诚然，他们在现实生活中仍旧彼此看不惯彼此，但在踏上篮球场上的这一刻起，无论承认与否，他们都是曾经共同面临过“生死”的队友。 陈驰接到球，站在原地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杨益的脚步也跟着顿了顿，有些警惕。 然后，陈驰忽然以左脚为轴心，侧身转体，带动肩肘，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把球传向球场另一边的空旷处！ “他疯了么！”邱云鹏惊呆了，“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啊！” 是的，那个地方，没有队友，当然也没有队友…… 深蓝色的训练服微微飘动——张科身穿大一号的训练服，微微飘起的衣摆像是要托起他。 “他什么时候过去的！”徐力微微一惊，这才发现张科已经不在自己身边。 这家伙明明是在边线外发球……然后球在离手的刹那，自己如炮弹一般窜了出去，而自己注意力稍不集中，竟然浑然不觉！ 到了这个时候，徐力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一年级确实有两把刷子。自己虽然不以防守见长，但若是普通对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像这样，始终看不穿他——当徐力认为张科是个投射型球员时，他展示出不错的突破能力；而当徐力认为张科喜欢靠单打解决问题的时候，他突然展示出了自己优秀的无球走位能力！ 陈驰轻轻一笑—— 那块原本无人的区域，现在有了队友，却依然没有对手！ “传得漂亮……”有人低声说。 “意识不错。”吴鑫心中作评价。 陈驰在传球之前都没看人的。恐怕整个球馆里，除了张科，没有人会想得到这种传球吧！所以，即便是当篮球几乎贴着杨益飞过去，他都没来得及哪怕伸一下手做出干扰。 可是陈驰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传球的轨迹有瑕疵。 张科的跑动线路，是边线发球之后，立刻绕一个很大的弧线，从底线穿出，到另一边30度到45度角之间的区域。这时候理应无人防守，陈驰的球传过来之后，会有一个空位投篮的机会——当然了，如果李德林放弃龙宇扑出来的话，自己可以把球传给篮下的龙宇。总而言之思路很清晰，无论最后是谁出手，都要避开那可怕的“五指山”。 可当张科朝外面绕的时候，陈驰的传球却稍微靠里了一点。张科只能强行刹车，有些勉强得接到这个球。 “蠢货……”他心里骂道。 他不得不调整一下。此刻龙宇朝外面拉开，李德林却没有跟出去的打算，而是对上了自己。 张科做了个投篮的假动作——他想先试探一下对手。 而且他相信自己能骗到对手——拥有“五指山”不就是为了盖帽嘛？看到自己投篮动作都做出来了，哪有不起跳的道理呢？ 李德林果然上当了。他毫不吝惜地开启领域，山峰乍现。而张科看得清楚，领域之后，李德林高高跳起。 晃起来了！ 领域技再神奇，本质也是“人”的施放。纵使再怎么看到能量波动后的幻象，最终实施“盖帽”这一行为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空气，而是人的手掌。所以，只要将你骗起来…… 张科以左脚为轴，转身，绕过李德林的身子，右脚跨前一步，右手托球前伸，低手挑篮！ 眼前忽然一黑—— 第二道山峰从身后升起，密不透风地挡在张科的头顶，把他的投篮狠狠地拍在了篮板上！ “怎么可能……”张科回头，“你明明已经……” “明明已经起跳了，对吗？”李德林淡淡地说道，“你一点都不了解‘五指山’，第一次起跳，是为了诱惑你出手的假跳啊……” 张科轻轻啐了一口。 他原以为是自己在算计对手，没想到反而被对方算计。李德林太了解对手急于摆脱“五指山”的心态，所以第一次起跳看似果断，却留有很大的余力。当对手自以为骗过了防守球员、真正选择出手的时候，再开启领域全力起跳进行盖帽。 这也是“五指山”的能力——李德林无不得意地想，这技能本身也带有诱使对手出手的效果啊。 毕竟，如果没有出手，就不会有盖帽。 篮球砸在篮板上之后弹出，被场上队员轻轻松松地捡了起来。 张科回过头来，看到徐力正慢条斯理运着球到三分线外。 出三分线还不过瘾，还要再往中线带两步。然后他回过头来，冲着张科扬了扬下巴。 那意思同样是，小卒子，你真的不来防我吗？ 张科往前踏出半步，又有些颓然地停步。 此刻的他，处在罚球线靠里的位置，而徐力已经是在三分线外两三步了。对方出手投篮总共用时不会超过一秒，而自己除非是飞，不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及时赶到的。 张科望着徐力，眼底神情复杂。 更何况就算是赶了过去，“冈格尼尔”的领域之下，不彻底防得对方无法出手就没有意义。因为，那可是出手就必中的领域技啊！ 最聪明、最省力的做法，就是放弃这个回合的防守，下次进攻的时候追回比分就好。 张科这细小的举动没有瞒过徐力。他就喜欢看着对手这种无奈的表情。 拥有“冈格尼尔”，对对手而言随时随地都像是一种折磨。他可以不断远离三分线，却始终保持着对篮筐的威胁。而对位的防守者一旦稍不注意，给自己留下出手的空隙，那他就会还对手以绝望。 他有意想把这个折磨的过程延长，所以仍旧运着球，故意不收球出手，同时玩味似得看着张科的表情。 这种折磨的时刻是一种享受。这个一年级刚才不是很嚣张吗？他要彻底摧毁这家伙的自信。 可是张科竟然轻轻地一笑。 徐力觉得有些不对劲，眼角的余光像是瞥到一个人影。他下意识地将篮球往另一边运了半步，堪堪躲过了对手的抢断。 “切……” 只差一点。 陈驰立刻调整脚步，站到徐力的面前。 张科则迅速贴上杨益，完成换防。 原来刚才张科做出那样子都是故意的……徐力有些愤怒，这两个家伙联合起来在自己面前演戏，稍有些大意，差一点就被抢断了。 这些嚣张的一年级，一点都没吸取教训啊！ “我本来只想好好羞辱下张科的，既然你要主动撞上门来……”徐力冷哼，“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真是令人火大……分明自己没有逆天的实力，装什么少年漫画的主角啊？ “这世界是靠实力说话的……而有些人，就是可以毫不费力得到别人拼尽全力也得不到的东西。”徐力对陈驰轻声说道，“普通的凡人老老实实膜拜就好了，何必要自取其辱呢？” “这句话真是熟悉啊……”陈驰微微苦笑——他过去也对别人说过类似的话，谁知道风和水轮流着转，如今竟然轮到了自己身上，“不过很可惜，我现在是小卒子……所谓小卒子，就是一旦跨出第一步，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啊。” 勇往直前，要么死在荆棘遍地的半路，要么一路杀到最后，升格为整个棋盘上最强大的那个棋子。 46、废材三人组 陈驰紧盯着徐力。 他知道“冈格尼尔”的厉害。在美国，他曾多次与它对抗过。 对付“冈格尼尔”，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对方出手，或者将对方的投篮给帽下来。因为一旦对方领域张开、篮球进入正常的飞行轨道，几乎是不可能落空的。 当然，也有一些其他情况——比如d阶的“冈格尼尔”第一不可能支撑后半场的超远三分，第二对投篮姿势的完整程度有更严密的要求。但覆盖半场的攻击范围，也已经是相当可怖了。 徐力运球，向右后方撤了半步，重心向上一提，篮球在右手稍作停留，左手同时覆了上来。 要投篮了！ 陈驰右手伸直，对准徐力冲了上去。 以双方的身高差距，陈驰是不太可能封盖徐力的。可是，陈驰的劣势在身高，优势也在身高。个子矮，重心低，身体灵活，要抓的，就是徐力将篮球从低处向上的瞬间，把球给切下来。 徐力的左手从右手上空虚划而过，没有挨球。右手也顺势向下一拍，原本提起的重心再度沉了下来。 篮球落地，徐力快步向前。 他竟然没有投篮，而是做了另外一个过人的动作—— fake hesitation，“假犹豫”，或者被称作“拜佛”。 这是一个假投真突的突破招式，与张科之前在“三威胁”状态下做出的假投真突不同，“拜佛”发生在运球的阶段。身体稍一停顿，做出要投篮的姿态，非运球手划过的刹那重心垂下，看上去就如同行使了一个拜佛的姿势，故而有此得名。这一招与领域技“冈格尼尔”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因为对手太忌惮“冈格尼尔”的远投能力，又必须阻止自己出手，所以几乎一做出这个假动作就能取得效果。 陈驰上当了。徐力将陈驰甩在身后，前进两步，停在了三分线外。 收球，扬手，这一次是真的要投篮了。 “休想！” 陈驰几乎立刻就停步回追，从徐力的身后起跳，仍然没有放弃，想试图干扰他。 尽管陈驰心里很清楚，这种程度的干扰，对“冈格尼尔”根本没啥用。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不能什么都不做、目送对方进球。 可徐力再次将球收了回来。 陈驰这一次是冲刺两步后起跳，却扑了个空。他的身体在空中滑过，眼看着篮球牢牢地握在徐力的手上，离自己越来越远。 徐力的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见陈驰落地，他再度慢条斯理将球举起。 “还要来吗？”他冷笑。 “当然！”陈驰咬牙，再度跳了起来。 这场面实在有点惨不忍睹。以陈驰的身高与弹跳，这种样子的封盖简直就像是跳梁小丑啊。更何况他还在连续被戏耍…… 光就这一回合，他就在徐力的戏耍下蹦跶了好几次，更别提上一回合，杨益也使用“赤兔”连续突破了他两次。 这种戏弄带着没有底线的恶意。面对明星三人组的霸道举动，陈驰是最先站出来反抗的，甚至大言不惭地接受了打比赛的请求。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龙宇和张科也不过是“紧随其后”罢了，可恶程度远不及这个小不点。所以他们要摁着他，摁死他，将他的自尊心摧毁掉。 眼见陈驰再度起跳封盖无功，进攻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徐力才终于开启领域把球投了出去。 2：5，明星三人组再进一个球，比赛就结束了。 “传球！”陈驰忽然厉声喝道。 声音略显尖利，像是一杯由不甘和愤怒调成的酒，浓烈刺人。他拿球之后站在原地定了两秒，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科伸手要球，但陈驰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不是吧，难道你又要…… 领域张开，“阿喀琉斯之踵”！ 陈驰抬头，眼里射出凌厉的光 这片球场上，会领域技的可不止你一个啊！ 刚才进球之后，明星三人组还没有来得及回到正常对线状态，此时防守陈驰的，依然是徐力。 四周的声音变得渺远，这是只剩下两人的傀儡戏舞台。 徐力却没有惊慌。他看着陈驰，低声说：“我听说过你的事迹。‘半吊子的领域技’，怎么，这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是不是半吊子，要试过才知道！” 从未有过的怒火充斥着陈驰的内心。 领域技是上次赐予篮球这项运动的礼物，它让比赛变得更加刺激、更加精彩。但它绝不应该是肆意侮辱对手、恃强凌弱的工具。对面的这种做法，触及到的是陈驰的底线。 他怎么能容许对方这样肆无忌惮呢！ 陈驰开始牵动傀儡的丝线，连续的胯下运球，身体在原地稍稍一顿，忽然极力向右前方前倾，摆出了如战斗机高速俯冲的姿态来。 徐力下意识地全力朝左后方滑步，然而陈驰定在了原地，有那么一秒钟如静止的图画，身体折叠，呈现诡异的姿态。徐力见势不妙，想赶紧调整自己的位置，脚下却是一滑，情不自禁半跪在地。 陈驰咬着牙，勉强朝前跨了一步。 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如炮火一般陡然炸裂的疼痛灼烧着他的血液和骨骼。他凭着胸中的怒火勉力支撑，竟然没有当场倒下去，下一步却终于跨不出去了。 篮球滚落出去，被杨益捡到。 “结束了。”他嘿嘿一笑。 “这个蠢货……”张科暗叫不好。 明明知道领域技根本施展不了，逞什么强呢？这又不像与“楚河战队”比赛的最后一回合，他们有长时间的观察，知道对手的弱点，且有事先的安排部署。这个球，更像是陈驰自身失去理智了，完全不顾其他的要搏一把。 杨益知道他们就要赢了。他缓缓张开领域，准备用“赤兔”给予对方最后一击。却在这个时候，一声爆喝传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我让你们自由练习，但是谁允许你们私自开对抗训练的了？” 孙瑾瑜怒气冲冲地从门外进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场中央：“看什么看？都给我集合去！” “切……”见比赛被打断，杨益嘲弄似得笑了笑，停步，将手中的篮球抛给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的陈驰，“算你们运气好。” 陈驰看着来球，想要躲闪，膝盖的疼痛让他一步一挪不开。杨益这球抛得力道十足，就像是陈驰最初将球掷给他一样。若是正面被砸中，虽然不会受伤，但总归要难受好一阵子了。 “砰！” 张科从侧面闪出，站在陈驰面前，伸手挡住篮球。 直到这个时候，陈驰的身体才晃了晃，差点倒下去。龙宇恰到好处迎了上来，不动声色地在他后腰上轻轻一扶。 “啧啧。”杨益冷冷地说道，“小卒子们还真是情意深重呢。只可惜，一个半吊子的‘阿喀琉斯之踵’，一个根本无法自由施展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有一个毫无用处的‘叹息之墙’。我看你们也别叫‘小卒子’了，叫‘废材三人组’更适合你们吧。” “行了行了。”面对明星三人组，孙瑾瑜深吸一口气，语调略微放缓，“都是一个队的，你们少说两句吧。” “不说就不说。”见教练都在帮这些人说话，杨益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走了，今天不想训练了。” 他大踏步离开球馆，另外俩人紧随其后。 孙瑾瑜站在球场中央，脸色表情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吧，是怎么回事？” “他们先挑衅的！”陈驰抢先说道。 他闭着眼睛，微微喘气，汗水不断滴落在地板上，眉头皱起，显然是在极力忍耐。 “那个，教练，这不怪陈驰他们……”肖虎也开口。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孙瑾瑜有些烦躁地挥手，“都别说了，今晚解散，不训练了。” 他刚刚到篮球馆，而现在一怒之下，又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知道冲突从何而起，但结合过去的情况以及刚才的只言片语，他也能大概还原当时的场景了。 他曾经也踌躇满志想带好这支校队，然而如今校队出了严重的问题，他明明知道问题所在，却无能为力。 那三个人……不是他可以动的。 上面有校领导压着，下面管不住散漫而不服管教的明星三人组，还给其他原本老实的队员带来了极坏的影响。 原本他决心将三个‘小卒子’一起招入，看中的就是他们那种互相牺牲的团队精神，渴望为这支快要病入膏肓的球队带来一点新鲜的力量。可如今看来，仅凭这三个人，根本不可能对抗明星三人组。 他摇了摇头，掏出一片口香糖扔进嘴里。 算了，管那么多干嘛……身为教练，他依然在努力周旋，按照自己的方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想把球队带上好的轨道。但事实上，在内心深处，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 47、“霸凌”的真相 “咚！” 陈驰狠狠地一拳打在墙上，拳上的关节微微发红，隐隐作痛。 体育馆已经安静了下来，其余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陈驰、张科和龙宇。 因为关节实在太疼，陈驰不得不坐在板凳上休息。出于同为“废材”的情意，另外两人自然留下来陪他。 大概过了快半个小时，陈驰才缓过来。身体的疼痛容易缓解，心中的郁结却难以很快消散。所以，他才会狠狠地出拳，砸向背后的墙面。 体育馆的灯光有些耀眼，他伸手遮住眼睛，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不真实。 一次又一次地遭遇这种事情，他却无法轻而易举地说服自己，他已经不再是世界的中心。 过去他是天选之子，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即便是真的向他挑衅，最后的结局不也都是败在自己手下。他才是那个唯一有资格狂妄、霸道并且目中无人的家伙。 steve 是这样的，可陈驰不是，也永远不可能是。 所以……一定要找回自己的身体，找回自己的身份。到时候，自己所受的这些屈辱，一定要加倍还回去。 张科站了起来：“表哥，走吧。” “可是……” “这个蠢货看起来已经没事了。”张科淡淡地说，“反正这件事就是他惹出来的。” “我惹出来的？”陈驰心情正不好，这句话仿佛刺痛了他，“你把话说清楚！” “难道不是你？无缘无故的，非要去惹杨益。”张科冷笑，“你被痛扁一顿当然无所谓，可为啥要害得表哥跟你一起受苦呢？” “无缘无故？”陈驰也站了起来。 和张科对视半晌，他忽然冷笑一声：“啊，没错，在你看来，那样的事确实是理所当然吧。所以你才会说我是‘无缘无故’。”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清楚吧。”陈驰说道，“校园霸凌，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不正是你的拿手好戏吗？先是许明德后是谢离，在他们面前你都威风得很啊。怎么遇到真正棘手的人，你就表现得那么怂呢？你倒是去煞他们的锐气啊！” 没有料到陈驰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张科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脸色先是发红，继而又变得苍白。他的胸脯剧烈起伏，拳头握得紧紧的，似乎下一秒就会一拳挥过来。 终于，他克制住了自己，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体育馆。 陈驰反而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因为他从未见过张科这个模样。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见到的是那一天在球场上面对千夫所指时的张科，但那时候的张科是真的对许明德挥动了拳头。而这一次，他反而采取了忍让的态度。 陈驰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甚至觉得张科是自知理亏无言以对才选择逃避，于是心里头便添了几分得意，觉得自己赢了一回。 不料，一直沉默的龙宇却说话了：“小驰，你刚才的话，太过分了。你应该去给他道歉。” 什么，连龙宇也站在张科这边？陈驰看着龙宇，发现龙宇竟然收起了惯常的微笑，严肃而又郑重其事。 怎么会这样……连龙宇这样的人，竟然也赞同那种霸凌的行径吗？ 陈驰觉得这件事真的很讽刺。龙宇和张科毕竟是表兄弟关系——所以为了这亲缘，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讲了吗？ “我凭什么道歉？”他把音量提高，“我哪里错了？错得明明是他！” “是的，张科的有些做法确实欠妥。可是……可我觉得，这世上有两个人没有资格责备他。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我。” “我不明白你这句话的意思。怎么，这家伙敢做这些事，却不敢面对别人的指责？这是什么道理啊？” “因为他做这些，其实都是为了帮助我们啊……”龙宇叹气，“别看科科有时候心思深沉总是算计，但对待认准了的朋友，他做事其实挺直率的……他其实没有想过什么恃强凌弱，而只是单纯地想替我们出气而已。” “帮助我们？”陈驰有些糊涂了，“他去欺负许明德，关我什么事啊？” 龙宇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陈驰的肩膀：“小驰，你还记得刚开学的时候，申请助学金的事吗？” “记……记得……”陈驰勉强说道。 其实大部分有关事项都发生在他穿越之前，穿越后他就接到了助学金失而复得的消息。他记得那个时候杨宁是这样给他说的—— “你知不知道申请最高额度的生活补贴多么不容易！本来我们学院的名额已经被关系户占了，老张看在你是个孤儿的份上，拼了老命去给你申请了下来，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啊？你要不去签字确认，过了今天，名额可又被拿走了！” 而从他发现的那封遗书，也大概可以捋一捋事情的脉络。陈驰是孤儿，家境贫困，依照政策，拿到最高额度的助学金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然而，在公布的初选名单之中，竟然没有他的名字。 于是他慌了。辅导员支支吾吾，相关官员也遮遮掩掩。四处打听，原来是有关系户占了他的名额。 “龙宇学长，你问这个问题，难道是因为……” “我一直以为科科给你说过……那个挤占你名额的人呢，就是许明德。” 陈驰不由得一窒。 那个瘦弱的、眼神躲闪的少年，竟然就是害得自己“自杀”的元凶之一？ 回想起自己去帮许明德出头张科古怪的眼神，陈驰忽然确定，他的确曾给自己说过相关的内幕。可惜自己在穿越之后没有继承本人应有的记忆，才闹了那么一出。 “而且你本来已经失去资格了，可是为什么最后这笔助学金又失而复得呢？”龙宇问。 “不是说我们辅导员全力争取……” “一个辅导员，哪里有那么大的权力呢？”龙宇摇头，“其实是因为张科的父母在江州本地有一些影响力，辗转找到了本校分管另外领域的副校长。好说歹说，人家答应帮我们一个忙。” 说到这里，龙宇沉默了一下：“最后，依靠他，学校给你们学院增加了一个助学金的名额，落到了你的头上。” 陈驰咬了咬牙：“这后面的事，他从未给我说过。” “他就是这样的人……”龙宇说，“本来依照他的性子，托关系走后门都是极为不屑的。但这一次，他自己却不得不这样做了。虽然他觉得目标是好的，但那手段，他自己都不认可。他觉得耻辱，所以绝对不会到处宣传。再加上，你们辅导员的确也在为你全力争取这个机会，所以到最后，人人都把着功劳记在了辅导员的身上。” “他……我……”陈驰觉得心里有些乱，“那谢离呢，他和谢离又有什么仇怨？” “是因为我。” “你……你和他又是什么……” “也是和名额有关，不过是……加入校队的名额。” “你不是连续两次被孙教练拒绝吗？” “是啊，可其实，大二这一次开学申请，我是有机会的。”龙宇苦笑，“这几天训练你也看到了，说实话，我就算再不济，也至少……不会比谢离同学差吧。” “这倒是……” “孙教练的怪癖，是只要12个人进球队，而那个时候，除却大四退队或者参加选秀离开的，球队只有11人，也就是说，还剩下一个名额。这个名额，本来是我的。” “但为什么会被谢离抢走……难道是因为……”陈驰忽然想到在3v3比赛中，邱云鹏说的话—— “不用付出一点努力，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且还会对整支球队造成很坏的影响。这样无耻的事，居然也有人做得出来。” 那家伙当时是来挑衅的，可是这话里，竟然是……一语双关？ “对，因为谢离就是托关系挤占我名额的人。”龙宇证实了陈驰的猜想。 “这就更不对了。你们不也有关系吗，为什么不能用？” “是啊，我们也有关系，科科当时托父母联系上副校长，其实是为了帮我的，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说服孙瑾瑜网开一面，多增加一个名额。只是，人家说了，只能帮一个忙。”说到这里，龙宇终于淡淡地一笑，“恰好遇到你出事……科科和我没费什么困难就达成了一致，那就是，把这个帮忙的机会，让给你。” 陈驰完全愣住了。他下意识退后一步，似乎一时间消化不了刚才听到的话。他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喉咙里像是哽了什么东西，一个音节也不出来。 大脑里如同雷鸣一般，轰然作响。 竟然是为了自己……原来是为了自己…… 如果不是为了帮自己，龙宇早就顺利加入校队了，张科也将继续做他那闲云野鹤的闲人。什么肯当劳3v3比赛，什么一路艰辛晋级，都会不复存在。 可是自己不仅不知情、不领情，还如张科所说的那样，“圣父”情节发作，在张科想要教训许明德的时候去强行出头—— 诚然，在陈驰的内心，依旧不能完全认可张科那种欺负人的做法。但人家毕竟是为了自己出气，用龙宇的话来说，谁都可以责备张科，唯独他不行。 也怪不得自从那件事之后，张科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对自己的态度也极其恶劣。自己这是……实实在在地伤害了他吧！ “走吧。”龙宇说道，“去给他，道个歉吧……” 48、不愿让出这个世界 陈驰走出体育馆。 张科站在黑夜之下，靠着墙，双手环抱胸前，望着乌云低沉的天空。体育馆里的灯光透出些许，在黑暗之中勾勒出张科的半边轮廓。 “科科……” “走吧，表哥。”张科站直身子，头也不回。 “等一等！”陈驰叫道，“张科同学，我……” 张科并不打算理他，拔腿就走。 “对不起！” 张科的脚步微微一顿。 “真的抱歉……”陈驰的声音放得很低，“那些事情……那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谢谢你帮助我，我确实没想到……” 陈驰想起了那天的中场休息，张科不顾一切对准许明德举起拳头。龙宇说他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可是受到自己这样的冤枉，他居然克制住了殴打自己的愿望，还真是……难得呢。 他感到非常不安。倒不是担心自己会在未来某个时刻挨一顿揍，而是因为……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欠了这家伙太多东西，却不知道如何还上。 他不会轻易欠别人人情。steve 曾位居那么高的位置，但也是他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步爬上去的。他不轻易求人，也不相信别人，深信除了自己的力量一切都是虚妄。可他偏偏曾欠下某人还不了的情。而那人，竟然还不断对自己说—— “don"t look back， go ahead。” 那如今，这两兄弟帮了自己这么多，他真的能还得了吗？ “对不起……”陈驰只能重复说着，“我确实没有想到，原来在我们身边，竟然发生了那么多……蝇……呃……苍蝇和狗的事情……” 这个“用典”显然有些略显深奥，龙宇想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小驰，你是想说……蝇营狗苟吧？” 要放过去，张科大概又会说他是蠢货或者吐槽他到底是怎么考上这所大学的。可这一次，他依然没有看陈驰，反而是对着张科发问： “表哥，你说，是整个世界都这么肮脏，还是只有篮球如此？” 听到这句问话，陈驰一怔。刹那间，某种悲伤而愤怒的洪流突然从心底涌起，将他淹没，让他窒息。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灵魂仿佛是溺水了一般挣扎，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有些模糊。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张科的语气之中也有深切的悲伤。这种悲伤是刻在骨子里的，平时却被美好的皮相所掩盖，不露一丝痕迹。可是当表皮受了伤，有些东西便难以掩饰，于是在不经意之间，趁着那细微的伤口丝丝缕缕地逸散了出来。 而就是这种悲伤的气息触动了陈驰。他心潮起伏，想到了那封遗书中的一句话—— “是不是人生总是如此艰难，还是只有童年的生活才会如此？---总是如此。” 这是一部很老的电影里的台词了。那位选择自杀的大学生连续两次将这句话誊抄在遗书上。正是这一份无望的悲伤，促使他跨出了那样无可挽回的一步。 而如今，张科竟然问出了同样的问题。陈驰缓过劲来，紧紧地盯着张科，想看清他的表情。但张科始终没有转过头来，只留下一个侧脸。 “都是如此。”龙宇回答。 两人的对答让陈驰无可抑制地难受起来。搞什么啊，你们这是在演戏还是cosplay啊……不对，他其实想吐槽的是，这种绝望感深重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不应该是朝气蓬勃的青年吗！而且张科现在的情绪明显是罕见得低落，你个当哥哥的不劝他振作，反而拖着他一路往深谷狂奔，是几个意思啊！ 可没想到的是，龙宇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说道—— “可如果你不肮脏，这世界就多一分光明。”龙宇的声音稳稳的，没有丝毫的迷惘，“科科，你还要继续逃避下去吗？你真的甘心，将这个世界，让给那些肮脏的人吗？” 我靠，这话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诶！陈驰觉得自己要对这个敦厚的胖子刮目相看了。 不过，他刚才说的“逃避”，是什么意思？张科的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 可是张科显然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他只是淡淡地说道：“走吧，喝点酒去。” “好。”龙宇一口答应，“小驰也一起吧。” “呃，那个……”陈驰犹豫了下，“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龙宇心想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两人能把话说开的机会，不能错过。 “因为……呃……”陈驰支支吾吾，“我可没钱跟你们aa……” 太丢人了，真的是人穷志短啊。 “哎呀，你在想什么啊。”龙宇拉着他就走，“既然是科科开口，那肯定是他请客啦。” “指望他请我吃饭？还不如太阳从西边出来呢！”陈驰心想到时候刚落座就被张科赶走那就丢脸丢大发了。 “不会的。”龙宇仿佛是看穿了陈驰心中的担忧，“他要是敢赶你走，我们就先发制人，把他给赶走……” 张科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在他们的前面，不急不缓地走着。 ---------------------------分割线------------------------------------ 学校的西苑，是著名的夜市。入夜之后，这里人声鼎沸摩肩接踵。街道两旁灯火闪耀，烧烤摊、小吃店、奶茶屋、小卖部鳞次栉比。空气中永远浮动着爆、炒、烤、烧、炖所散发出来的香味。 张科坐在椅子上，望着玻璃杯中的啤酒，脸色依然冰冰冷冷的。店铺的光芒洒落，仿佛在醇黄的酒杯中晕开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陈驰的注意力则放在了略带焦色的烤肉串身上。可陈驰始终一言不发，他终归不好意思先下手为强。 他咽了咽口水，肚子开始咕咕作响。 要说穿越过后有什么让他乐不思蜀的东西的话，那毫无疑问就是吃了。中华的美食博大精深名扬天下，极短的时间内就俘获了他的心。 虽然说来的时间还不长，对所谓“美食”的理解还停留在食堂中的那些被无数学生吐槽“寡淡无味”的家常菜中，但他依然无法抑制地流连于这些极其的普通的回锅肉、黄焖鸡、臊子面之中而无法自拔。至于这香脆辣皆备、色香味俱全的烤肉串，已经让他跃跃欲试了。 只有在面对美食的时候，他才会产生这样一种错觉——过去18年自己是不是都白活了…… 所以，为了吃，他完全可以放下那虚无缥缈的面子——本来这件事情错的就是他。于是他学着在电视剧里所看到的，朝着张科端起了杯子。 “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自罚三杯！” 说罢，一仰头，将整杯啤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刺激着他的食道，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然后他便不负众望的……呛到了。 “噗……咳咳咳咳咳咳……” 陈驰俯下身子，连连咳嗽。然后，等他抬起头来，突然发现张科的表情不对。 他喷出的那一口酒……竟然全部砸在张科的脸上。 此时此刻，张科的脸色已经异常可怕。龙宇赶紧拿餐巾纸帮他擦，另一只手死死地摁住张科。否则的话，他可能会一怒之下把桌子都掀了。 陈驰觉得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于是他悄悄地将手伸向肉串，准备趁张科发火之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解决自己口舌之欲再说。 “陈驰！” 陈驰正将一串烤五花肉放进嘴里，听到这个声音，竹签差点戳伤自己的嘴。 他豁然起身，看着来人：“夏兰兰……你怎么在这里？” “刚好路过而已。”夏兰兰说道。 陈驰这才注意到，夏兰兰的表情有些不太对。他瞪着自己，眼神微沉，有些不太像平日里那副明眸善睐、笑靥如花的模样。 “夏兰兰？”陈驰声音放低，“你怎么了？” “陈驰，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夏兰兰愤声说道。 “什么……”陈驰看得出夏兰兰心中有火，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火气是冲着自己的，刚才还盘算着谁惹了我们夏大小姐自己要去替她出气呢，“我怎么了？” “今天发生在篮球馆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听说了？听说什么了？听说你的男朋友欺凌弱小被我打抱不平了？ “杨益哥他好端端地想去训练，却被你们这些刚入队的人挑衅，还说什么不服他们的主力地位，要用篮球比赛定胜负，输的人滚出球场！”夏兰兰声音激动，“杨益哥虽然在和你们的比赛之中极力忍让，可还是被是非不分的教练一顿臭骂，搞得他连训练的心情都没有了……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等等……陈驰目瞪口呆——你这是听说的哪门子的事啊！故事不是这样的啊！谁给你编了这么一段玄幻小说啊！ “你……你到底是听谁说的？” “谁说的，当然杨益哥告诉我的啊！我看他神情不对，几次询问，他才告诉我，还说让我别来找你。” 喂，我的大小姐，就那家伙的一面之词，你居然就相信了？ 陈驰觉得欲哭无泪。 “杨益哥为了帮你进校队，游说了教练好久。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这样对他。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你居然是这种恩将仇报的人……” “那个……”陈驰终于忍不住了——虽然有些残忍，但他必须把真相告诉夏兰兰，“杨益是骗你的，其实他根本没有帮我给教练求情……” “够了！”夏兰兰冷冷地看着他，眼里全是鄙夷，“恩将仇报也就算了，可竟然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会不会有点太卑劣了？” 夏兰兰跺了跺脚：“陈驰，算我认错了你。这个新闻，我不写了！” 不等陈驰再多做解释，夏兰兰便怒气冲冲地走了。陈驰在她身后连喊了好几声也不见她回头，只能颓然坐了下来。 “将这个世界让给那样肮脏的人们，确实是有些不甘心啊……” 张科忽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49、我们来帮你 夏兰兰离开之后，郁闷的陈驰一言不发，连灌四杯啤酒。 他的酒量不算好。四杯啤酒争先恐后下肚之后，他的脸色便显得略带潮红，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说什么要搞个大新闻，谁稀罕啊！”他看着桌子，也不知道在对谁说，“espn听说过吧？sports illustrated（《体育画报》）听说过吧？不知道比这区区校报高到哪里去了！我还不是一样，和他们谈笑风生啊！” “是是是，你厉害。”龙宇自然当陈驰说的都是醉话，“不给力啊小驰，这还不到一瓶啤酒，你就醉了？” “谁说我喝醉了？”陈驰毫不犹豫第又开了一瓶酒，“我只是喝的比较开心而已。” 张科静静地看着发疯的陈驰，将酒杯倒满，举了起来。 “别把这个世界让给他们。”他喃喃地说。 “是的！”听到这句话，陈驰忽然抬头，眸子微微发亮，“篮球的世界应该是纯粹的。我绝对不想输给他们！” “可你只是个小卒子。”张科说，“他们才是耀眼的明星。光芒只会打在他们身上，甚至连漏下来的那一小点亮也不一定会落到你的身上。” “你不也是小卒子吗！别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语气好不好！”陈驰怒，“是，我知道，我现在已经失去了站在舞台中心接受所有人欢呼的资格。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就甘心那么轻松地出局！你可以在球场上羞辱我，你可以把我赶到那些阴暗的、无人在意的小角落去，但是我不会离开这个舞台，我不会出局，我……我会一直呆在这里，我会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将那些混蛋赶下去！你说的对，我不打算把这个世界轻易地让给他们！”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以前好像还挺出名的？”相比陈驰，张科现在可谓是异常清醒，问话里稍微带着一点危险的气息，“舞台的中央？espn？你能给我解释下吗？” 这家伙身上的谜团，能不能趁着喝酒的功夫套出一些话来？ 可即便是在半酣状态下，陈驰也突然反应了过来。他绝对不会在这里暴露自己“穿越”的身份的，因为他不想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并且重新被送回医院。他不再说话，而是继续沉浸在了酒精里。 张科的眼神闪了闪，还想说点什么。但是龙宇扶住了陈驰的肩膀：“小驰，你放心，我们会帮助你的……” 张科也不好再多问。他伸出食指，一下一下叩打着桌沿：“小心了，别掉队，你可是最容易出局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三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一阵，也不再提及有关篮球队的事情，默默地吃着烤串、喝着酒。 说起来，这还是陈驰与张科两人难得的融洽呢…… 所以当张科扶着歪歪斜斜的陈驰回到寝室时，杨宁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去，你们俩终于和好了？” “我就知道今天有好事发生。”汪灏说，“我排位九连败都终结了。” 陈驰迷迷糊糊地说道：“我现在是欠着他人情，吃人的嘴软。等我把这个人情还了，我肯定会在球场上好好揍他一顿……没错，揍他，他太欠揍了……” 陈驰说话的时候正费力地爬上床，原本张科还绑着托他一把，听到这句话，张科便毫无征兆地将手收了回来。 陈驰猝不及防，喝多了的他也掌握不了平衡，于是便“哎哟”一声，摔了下来。 “妈的张科，我要打死你……”陈驰像是搁浅的鱼或是被翻过身的乌鸦在冰冷的地板上徒劳地挣扎，却没有力气站起来。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幸亏杨宁心软——陈驰的运气还真不错，认识的胖子都是那种脾气好心肠软的——过来把陈驰扶起，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帮助他上了床。 陈驰又困又累，在上梯子的时候就差点睡着，一上床就陷入了睡神无边的黑暗中。 可即便是这样，琐碎的梦境仍旧没有放过他。 这天夜里，他梦见了孤儿院中光影斑驳的墙身，深绿色的爬山虎在围墙上铺开一层又一层。 那个小女孩，有着纯净如黑色珍珠的瞳孔，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steve，i willyou……” 史蒂夫，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一双大手牵着她离开。年幼的steve 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逐渐远去。街道上行人往来，她则不停地回头，深红色的发夹如同一抹鲜艳的亮色。 他们已经走到了街角。这个弯转过去，他就见不到她了。于是他忍不住向前追了两步，努力想将她最后的身影刻进自己的心里。 仿佛是心有灵犀，她也最后一次回过头来。可那一瞬间，她竟然变成了夏兰兰的模样。 陈驰猛然睁开眼睛，拳头紧紧握起。 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心像是被绞在了一起。 难道他真的……喜欢上她了。 --------------------------------分割线------------------------------- 醉酒，外加心情糟糕，陈驰在第二天傍晚的训练中状态极差。投篮命中率快跌破百分之十，张科一度觉得这个篮筐都快被他给打歪了。折返跑的时候竟然半途而废，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气，几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而在分组对抗之中，他则连续出现了好几个失误——除了日常的传球失误之外，他还罕见地在运球时被对位的樊洲连着好几次正面直接抢断。 幸好明星三人组今晚再度缺训。否则的话，看到陈驰这个样子，他们不得笑掉大牙？ 见他表现这样，孙瑾瑜的脸色自然不会太好。不过整个夜晚，他似乎也有点心不在焉的，所以陈驰竟也没有受到太多的斥责。 倒是张科，冷嘲热讽一般地说道：“照你现在的表现来看，掉队是迟早的事……” 陈驰咬了咬牙。但是自知理亏的他竟然罕见地没有反驳。 到了训练结束，孙瑾瑜把大家召集了起来。 “新队员入队已经有差不多半个月了。半个月前我对你们说过什么，你们应该都还记得吧？”孙瑾瑜看着陈驰，开口说道。 “您的意思是……关于淘汰人的事情吗？” “没错。”孙瑾瑜面无表情，“现在球队里有14个人，而半个月之后向省内预选赛组委会提交的名单中只会有12个人。更何况，我再强调一次，被淘汰的两个人虽然名义上仍在校队，但从此以后会被拒绝参加任何有关校队的活动。你们明白吗？” “明白。” “那么，看大家今天的表现，我怎么觉得，有些人似乎已经准备放弃了呢？”孙瑾瑜仍然看着陈驰。 “还有半个月呢！现在说这话为时过早了吧！”陈驰大声说道。 “有这样的志气，很好。”孙瑾瑜终于移开了目光，“现在，我宣布一下，半个月后考察的方式。” 他顿了顿：“在场的11个人，我会抽选10个人出来，分成两组，打一场时间为20分钟的比赛。根据你们在比赛中的表现，我来确定最后的12人名单。” “真是简单粗暴。”陈驰低声说。 “下面，我宣布了一下分组安排。从今天开始，分到一组的人就可以找时间合练了一下了。”孙瑾瑜从包里掏出名单，“第一组，樊洲，吴鑫，肖虎，张一苗，邱云鹏。第二组，陈驰，谢离，张科，龙宇，王维。” 名单念完，别说陈驰，就连张科的眉头都微微皱了皱—— 教练将三个小卒子分在一组，可以说是有一定的照顾，毕竟他们有过一段时间共同比赛的经历，彼此之间比较熟悉，可以在比赛中产生不错的化学反应。可是……谢离和王维是什么鬼？ 这俩人可都是刚刚入队的大一新生，而且光从实力上来讲，也是这支球队中最弱的。更何况，这一组五个人全部都是大学校队的新兵蛋子，突然就被拉上战场，就算有战斗力，恐怕也不能百分百发挥出来吧！ 反过来说，另外一边，吴鑫是球队的主力，樊洲、肖虎、张一苗、邱云鹏也几乎都是常规轮换阵容中的一员。这样一对比，两边的实力分明完全不对等好吧！ “两边的账面实力应该是差不多的。”仿佛是感受到了某些人内心的吐槽，孙瑾瑜开口了，“虽然第二组都是新兵，但五个人中有三个人都是领域技的拥有者，所以第一组作为老兵的优势几乎都被抵消掉了。我期望看到一场精彩的比赛。” 孙瑾瑜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驰一眼。陈驰忽然一惊，一下子就明白了，孙瑾瑜这是在提醒他，如果自己不能展现出熟练控制“阿喀琉斯之踵”的一面，那么首先被淘汰的，肯定是他。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因为我不会以比赛的胜负作为选人的的标准。你们能够打动我的筹码，只有一项，那就是在比赛中的表现。”孙瑾瑜最后说完，挥了挥手，“好了，解散。” 队员们一边议论，一边换好衣服离去。可是陈驰却被张科和龙宇叫住了。 “等一下，我们有话对你说。”龙宇说道。 刚刚还人声鼎沸的体育馆变得安静，偌大的场馆内只有三个人，竟有几分寂寥。陈驰环顾四周——站在体育馆内，自己内心的某一处就会有野兽复活。 可是，就目前情况来看，他真的是很有可能被赶出去。 “昨晚我就就给你说过了，不要掉队。”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张科才开口说话，“你今天给了我很好的回应。” “我知道我状态不好。”自知理亏的陈驰没有反驳，“我会努力的。” “你做再多的努力也没有用。”张科说，“教练在第一堂训练课就已经明说了，对你而言，打动他的第一个条件，就是熟练掌控领域技。” “我……” “你的领域技很奇怪。”龙宇开口了，“说实话，这几年来，我也接触过一些拥有领域技的人，但从未遇到像你这样的情况。每一次，你都只能施展半套‘阿喀琉斯之踵’，然后自己就会受伤。这是为什么呢？真如你所说，是因为‘没有熟练掌控’么？同一个领域技的确有‘位阶’之分，但这种‘未熟练掌握’的情况，我是真的，第一次见到。” 对于这个问题，陈驰无言以对。一来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其中运行的机制，二来他也不可能坦诚自己是“穿越”而来的。他只能说：“我会努力的。” “别担心，我和科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每天晚上留下来帮你特训。” 陈驰一愣：“什么？” “毕竟我们都是领域技的拥有者，总归能够帮一些忙的。”龙宇说道，“我们‘小卒子’是一起加入校队的，当然要一起留下来！” “我们也想帮你！”突然，有人声从门口传了进来。 三人惊讶地望去，然后发现，从体育馆外走进来的，竟然是…… “王维，谢离……你们竟然……！！！！” 50、即将开始的队内对抗赛 “再来一次！” “好……来了，‘阿喀琉斯之踵’……哎哟！” “这样不行，再来一次！” “可恶啊，‘阿喀琉斯之踵’……我靠……” “有进步有进步，小驰你再来一次。” “我……我不行了……” “小驰，你已经可以坚持十秒了！你还有进步的空间的！再来一次！” “等等，这句话怎么有点黄暴……” 清晨时分，江州财经大学室外篮球场上，便回响着“小卒子”们的呼喝声。 此时此刻，陈驰正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篮架：“让我休息会儿吧……就休息一小会儿，求你了……” 龙宇正拼命拖着陈驰：“陈驰同学，一个月的考验期限只剩下一天了啊，时间宝贵，现在不是偷懒的时候……” “谁偷懒了……”陈驰恨不得自己双手粘在篮架上，“每天早上五点钟起来训练，每天在体育馆加练到11点回寝室，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啊！你就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可是……我们都是这样训练的啊。”龙宇温言相劝，“其实没那么可怕的，就稍微坚持一下，再来一次就好了……” “你们当然觉得没啥啊！因为你么根本没法体验我的感受好吗！”陈驰觉得，现在能让自己多休息一分钟，他甚至可以向魔鬼付出自己的灵魂，“很痛的诶！疼到骨子深处了诶！别坐着说话不腰疼好么！” “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龙宇不得不纠正他。 张科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觉得有些烦了，他忽然抬脚，毫不犹豫地朝陈驰伸直的胳膊踏了下去。 这一脚，真是又快又狠。陈驰赶紧松手，于是顺势被龙宇向后面拖了好长一截。张科这一脚踏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靠！”陈驰跳起来，怒视张科，“来真的啊！你这是想废了我啊！” “怎么……”张科眉梢一挑，“你这不是很精神吗？” “你！” “好了好了，小驰，抓紧时间吧……”龙宇说，“别人每天大清早来陪你训练，如果就这样把时间浪费掉，实在是对不起他们啊……” 陈驰看了一眼站在场边目瞪口呆又噤若寒蝉的队友，勉强点了点头：“来吧。” 龙宇松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站在他们旁边的，正是在队内对抗赛被分到一组的、同为校队新人的谢离和王维。 分组名单刚出来的时候，“小卒子”们都觉得，这样的环境实在太险恶了。不仅仅是因为两组实力的极度不对等，更重要的是，相对于已有丰富校队经验并经受过大赛考验的樊洲、肖虎他们而言，第二组的五个人才是“重点淘汰对象”吧。 一定要选两个人淘汰掉的话，从第二组里挑人，明显是最符合情理的做法。 五个人中淘汰俩人……接近百分之五十的淘汰率，这分明就是挑起内讧的做法嘛！ 就算“小卒子”三人可以团结一心，但只要谢离和王维有意捣乱，那么情况就会变得非常复杂啊…… 对张科而言，他甚至想不到理由那俩人不这样做。想要留队的话，想要击败三个领域技的拥有者留队，把水搅浑，是最好的做法。 可是，令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谢离与王维选择的，竟然是——来帮助他们！ 那个夜晚，当谢离和王维从体育馆外走进来，说“我们想要帮你”的时候，张科是相当警惕的。他拦在两人面前，冷冷地问道：“你们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谢离分明是很害怕他的——两人之间的间隙始于他抢走龙宇的入队资格。可是这一次，面对张科咄咄逼人的目光，谢离反而向前踏了一步：“我已经说了，我和王维想要帮助你们。” “你以为我会相信？” “你不相信也罢，我们会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的。” 王维也向前走了一步：“我们……很感激你们替我们出头。这些年来，无论是在高中校队，还是在大学校队，我们都是边缘人物，从来未受到过谁的重视。我们一度以为，对我们的人生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谢离点点头，接着说道：“可是你们不同。你们为了帮我们，甚至敢和这支球队中最有权势的三个人翻脸……” 张科心想这话可别对着我说，我是被旁边两个傻x强逼的。 “这是第一次，我们感到受人重视……所以，我们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科科，你让一下。”龙宇走了上来，看着谢离和王维，“可是你们真的想清楚了吗？帮助我们，很有可能就意味着，你们失去入队的资格……” “关于后果，我和谢离已经讨论得很清楚了。”王维坚定地说道，“没错，樊洲他们被淘汰的机会微乎其微，所以如果你们三人入队，就意味着我们俩被淘汰。可这是我们愿意的……” “既然如此。”张科冷冷地说道，“你们直接退出就好了，还省事得多，我们仨又何必费心费力训练呢？说到底，你们心中其实还是打着什么小算盘吧” 这话着实有些恶毒。可张科确实是这样想的——毕竟他也曾经历过黑暗，毕竟他也曾为了帮助龙宇进入校队而把自己抛在黑暗之中、用最阴暗的心态揣摩着这个世界。所以，面对谢离和王维这种“不合情理”的要求，他实在是很难用平常心对待。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愿意自我牺牲的人呢？ “不劳而获这种事，就算你接受，教练也不会接受的。”谢离坦然面对张科的眼神，“教练其实很讨厌这种走捷径的家伙——虽然他没有明确表现，但是我的确能够随时感受到他对我的不屑。如果我和王维主动放弃，你们以后在球队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吧……” 听到这话，陈驰其实特别想说好啊好啊我才不怕不给待见呢，让我老老实实呆队里然后寒假跟着去美国就行。但这话他说不出来——不只是那名为“篮球之心”的自尊，更是因为，他不能因此连累龙宇和张科也受这种待遇。 “我相信他们。”龙宇说，“我们一起努力吧……说不定，我们有机会把第一组拉下马呢！” “可是……” 龙宇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我相信他们！” 他相信他们，因为他从谢离和王维的眼中，看到了某些似曾相识的东西。好像是在很多年前，母亲去世后，他站在镜子面前，发誓要如母亲希望那样成为球场上令人骄傲的守护者时，也有那样的眼神。 那是下决心放弃某种东西、又下决心要守护某种东西的眼神。 张科心里仍然有些不愿意，不过看龙宇那坚持的模样，也不好多说。于是，五个新兵蛋子就开始了合练的日子。 合练的重点，自然是帮助陈驰适应“阿喀琉斯之踵”。除了常规的训练、简单的配合以外，他们做的最多的，就是充当对手，让陈驰一次又一次地开启领域技。 “坚持住啊……”龙宇说，“一定要完整地施展一次‘阿喀琉斯之踵’，一定不要摔下去啊……” 朝五晚十一的日子的确很辛苦，不过更辛苦的就是，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陈驰的进步却微乎其微。 陈驰也不可谓不努力，每天几乎都被榨干所有力气，有几次连走路的体力都没有，还是被张科和龙宇一起架着回寝室。有一天他在施展领域技的时候摔的鼻青脸肿，回到寝室后杨宁大呼小叫，还以为他和张科打架了。 但是，这样的努力，只起到了一点点效果——现在，陈驰晃人到一半，虽然剧痛使他无法继续接下来的动作，但他可以勉强努力站在原地，即使没法迈腿移动，但勉强可以保持站立姿态。 到这里，就已经是极限了。无论每天多么压榨精力，无论试多少次，都再难有进益。 甚至于，他只有是在状态特别好的时候才能保持站立，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情况依然是直接摔到。 所以，在这个早上，陈驰在张科的威胁之下，勉强再次使出半套“阿喀琉斯之踵”失败后，所有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吧……”陈驰坐在地上，低声说。 “可这样下去根本不行。”谢离的脸上露出焦虑的神色，“这样下去，留下的人估计八成是我……” 他很清楚，自己毕竟是托关系进球队的人，不管孙瑾瑜多么不待见自己，也不敢公然拂了那位介绍人的面子。唯一的情况，就是有实力极度强劲的人加入，让孙瑾瑜有理由强行替换掉自己。但以陈驰目前的表现来看，还不足以打动教练—— 陈驰的唯一的筹码是他的领域技，但最大的软肋也是这个无法彻底施展的领域技。 谢离和王维焦急，龙宇在一边搓着手掌，张科也皱着眉头站在一旁，心念百转。 至于当事人陈驰……他现在累得连自责的力气都没有了。 操场上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张科心中制定了好几个计划，可仿佛都有些疏漏。但是这世上本就没有百密一疏之事，曾经他想到的那么周密的威胁孙瑾瑜的办法，都会因为陈驰的突然搅局而失败，更别说这一次，所有的计划皆是冒险之举了。 他忽然开口说道：“我想到一个主意了。” “什么？”众人看着张科。 “领域技本就是极其消耗体力和精力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整场比赛一刻不停地使用它，所以顶尖运动员才会那么注重释放时机。那么，即便是孙瑾瑜想考察陈驰，也不可能强制要求他‘必须在某个时间使用领域技’吧。而且现在，在比较好的状态下，陈驰已经可以在半套领域技之后保持站立姿态了，只是没法自由活动而已。既然如此，如果能够创造这样一个机会，让陈驰施展领域技之后就能立刻下场休息，孙瑾瑜就不会看出破绽了……” “理论上讲的确可行，但具体怎么操作呢？”龙宇有些担心。 张科让众人围过来，压低了声音：“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马上演练。不过，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我们可得抓紧时间了……” 51、杨益搅局 孙瑾瑜嘴里衔着哨子，在场边踱着步，眼神在球场两边来回扫动。正在热身的两组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校队的主力大前锋罗兵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他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大个子，不爱说话的毛病和吴鑫有点像。有时候孙瑾瑜忍不住会想，是不是只有这种锋芒尽皆被自我掩盖的人，才能够得到明星三人组的容忍，才能够毫无压力地站在他们身边一起首发出场呢。 此时此刻，球场两边的气氛也不一样。相比樊洲这边，五个新兵蛋子的显然更加凝重。孙瑾瑜知道，在这场即将开始的对内对抗赛中，他们既是队友也是对手。队友要求同心协力，对手却要求貌合神离。孙瑾瑜并不知道他们在私底下早就达成了一致，所以还饶有兴致地想好好观察一下他们，想知道他们在这种被淘汰的压力下，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这样想着，吹响了口中的哨子。两边的队员集中起来。 “好了，根据计划，马上就要进行队内对抗赛了。”孙瑾瑜说道，“这次对抗赛的意义你们应该都知道，关系到你们中间可能有两个人会被淘汰出局。所以，我希望你们高度重视起来。” 说这话的时候，孙瑾瑜着重朝五个新兵蛋子那里多看了一眼。 “现在……” “老孙！” 孙瑾瑜的话被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皱了皱眉头，没有马上应答。 这支球队里，大家都是毕恭毕敬地叫他“孙教练”或者“教练”——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身为教练的威信早就荡然无存了——而敢于直呼其“老孙”的，事实上只有那嚣张跋扈的明星三人组而已。 而这个声音……显然是来自杨益。 也不管孙瑾瑜有没有回答，杨益已经快步走了进来。 众人惊讶地发现，杨益竟然和第一组的队员们穿着同样的橙红色训练服，脚踏新出的耐克深红色“欧文五代”战靴，右膝戴着暗红色的护膝，一副全副武装准备上场比赛的模样。 “你这是要干嘛？”孙瑾瑜问道。 奇了怪了，平日里打好多个电话这家伙都会缺训，今天不需要他来他却打扮得这么周正地出现了。 “来参加训练啊。”杨益看着站在一边的陈驰，脸上露出意义不明的笑，“说起来我也有小半个月没训练了，是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别捣乱。”孙瑾瑜压低了声音，“今天是队内对抗赛，没你什么事。” “教练你都说了是队内对抗赛，怎么会没我的事呢？”杨益咄咄逼人，“你的意思难道是想说，我不是校队的人吗？” “今天是选拔……” “啊对，选拔最终十二人，其实就是要淘汰俩人吧。”杨益指了指樊洲，“你，下来。” 樊洲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孙瑾瑜。 “我说了，别来捣乱……” “我也说了，这不是捣乱。”杨益冷笑，“教练你何必搞那么隐晦，要淘汰的人不就是从这五个人新人里面选吗？反正无论如何樊洲也是会留下来的，倒不如让我上场去玩一玩呢。” 他甚至不管孙瑾瑜有没有答应，自顾自地先走上场去：“再过段时间，省内预选赛就要开打了。我如果不能保持一个好点的状态，到时候成绩不好，教练您来负责吗？” 他一直对孙瑾瑜直呼“你”，这一句话，却特意将“您”加重了语气。 肖虎忍不住开口：“学弟，你……” “别说话，肖虎学长。”杨益笑了笑，“不然，以后不给你传球哦！” 杨益是控球后卫，战术的发动者、球权最初的分配者，如既然说到，自然也能做到——而在场上打比赛，一直摸不到球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无望的往返跑会不断削弱你的存在感，让你感觉自己被隔离在整场比赛之外，将你的状态拉入无底的深渊。 肖虎还想说点什么，孙瑾瑜终于开口了：“樊洲，你下来！” “教练，你……” “肖虎，你也闭嘴！” “……” 樊洲一言不发走下场。他是一个非常正统的球员，任何时段所受的教育都是“教练的话大于一切”。所以无论他是多么看不惯杨益这种“忤逆”的行为，但只要孙瑾瑜发话——哪怕是立刻把他逐出球队——他也会立刻接受。 吴鑫站在一边。这种场景在过去一年里早已司空见惯，反正无论杨益他们有多过分的举动，只要搬出“战绩”来，孙瑾瑜总会妥协。所以，他只是淡定地假装看风景。 “来者不善。”张科冷冷地说。 “是冲我来的。”陈驰眼神一闪。 “别害怕，我们都在你身后。”张科说。 “我什么时候害怕过。”陈驰冷笑，“正好，如果我能在场上打败他，孙教练就没有任何理由将我淘汰掉了！” ------------------------------分割线--------------------------------- 比赛开始，双方跳球，由王维对上邱云鹏。 两人身高相仿，但新兵蛋子自然比不了久经考验的“老人”。邱云鹏轻松碰到篮球，将它拨给吴鑫。 吴鑫也不做过多考虑，接球之后传给杨益。 可是—— 深蓝色的人影晃过，陈驰竟然抢在杨益之前，一把将球拍了出去！ “可恶……”杨益低声说。 陈驰这一次抢断可谓果断。队友见邱云鹏先跳到球，第一反应都是回防，准备好好组织一次阵地战的防守。这是非常正常也非常正确的思路，可陈驰偏偏逆向而行。他的站位本就靠前，脚踩着中线，一见邱云鹏拨球的方向是吴鑫，他便立刻锁定了杨益的方位，朝他冲了过去。 杨益是橙红组的控球后卫，又是最王牌的球员，于情于理，第一回合当然应该交给他分配。 陈驰判断得很清楚，虽然带一点赌博的性质，但建立在他刹那间准确的分析之上。由于是刚开始比赛，又有了开赛前杨益强行上场那一点插曲，吴鑫的注意力稍有一些不集中。也就是那么一点疏忽，便被陈驰抓到了机会。 技术可以大不如前，身体也变得如纸糊一般脆弱，可那在顶尖的比赛中磨炼出来的经验与意识不会消退。 篮球向前滚去，陈驰顺势跟上。猝不及防的对手们被甩在身后，陈驰毫无阻碍地杀向篮筐。 前方无人防守，陈驰收球，准备直接上篮！ “找死！”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杨益两三步就追了上来。 拥有“赤兔”的人必然拥有强大的爆发力，否则这个领域技根本不会苏醒，或者就会如同陈驰这样身体无法驾驭领域技。陈驰虽然启动更早，但杨益竟也能后发先至，赶了上来。 陈驰收球，跨出第一步，右手托着球上举，竟然要顶着杨益的防守压力强行上篮！ “小心啊！”谢离忍不住叫出声来。 陈驰这一下托球上举的动作很快，看样子也不打算三步上篮，而是准备第一步之后就出手，利用时间差打杨益一个措手不及。 杨益冷笑起来——这点小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他跟随者陈驰托球的动作，身体如同被安上了一个弹簧，骤然跳起。 盖帽！虽然他没有“五指山”，但要封盖这个瘦小的家伙，不费吹灰之力！ 杨益的身体从天空划过，手掌也同样从篮球的上空掠过。他有些徒劳地挥舞了下自己的右手，却没有碰到篮球。 他落到了底线之外。 篮球仍然在陈驰的手上——他托举了一半，又将球收了回来。同时，脚下在收球跨出第一步之后便没有第二步，而是停在了原地。 脚下交代地很干净，并没有走步。 被耍了！ 杨益咬着牙，想要尽快回到防守位置。但是没用，他第一下跳得太狠，离陈驰太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驰无人防守，轻松打板得分。 2：0，由新兵蛋子组成的深蓝队取得领先。 得分后的陈驰冷然面对杨益，毫无畏惧地对视着他燃着怒火的眸子—— “这可丢人了。”陈驰说道，“明星球员被一个rookie（菜鸟）戏耍了呢……” 杨益脸色阴沉，没有回话，就连陈驰“友好”地将球捡起来传给他他也没有接，任由他滚得老远，最后被樊洲给捡了回来。 这样也好——龙宇瞥了一眼摆在球场边缘的计时牌和记分牌，心想，这样也好，反正这场比赛实行的是死球不停表的政策，越是这样在其他地方浪费时间，那么用于比赛的时间就越少，对他们而言，也就越有利。 52、封锁“赤兔” 杨益带着球来到前场，一边缓缓走向斜方位45度，一边朝队友们挥了挥手。 陈驰跟着杨益“亦步亦趋”，同时眼角余光观察了一下队友们的移动位置。 全体拉开，晴空一侧——另外八个人全部集中在球场的右侧，只有自己和杨益在球场左侧对峙。 没错，这种战术就是典型而简单的粗暴的isolation（拉开单打）了。 就像是古代的角斗场，两边的勇士靠一对一解决战斗，胜者生败者死，各安天命、其余人都不得插手。从理论上讲，这种情况下，进攻方不会有人去接应杨益，防守方也因为各自都被对位球员扯开而无暇他顾。 当然那是理论情况。有些人热衷于这种血性的男人间互搏——似乎在他们的意识中，唯有这种单挑才是男人的体现，即便是实力不及对手、被连捅数刀流血倒下，他的尊严也不允许软弱得向队友求助。不过现代篮球越来越讲究整体，协防、夹击、轮转、换位、联防……毕竟，篮球是团体运动。 当然了，选择协防包夹就得面临自己对位球员被漏空的情况。如何权衡，仍然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比如现在，面对向外拉开的邱云鹏，在明知这家伙射程极远的情况下，龙宇依旧呆在三秒区附近，随时防备着杨益突破进来。 因为他说过，他是陈驰背后的屏障。 当然了，这并不是莽撞的举动——毕竟邱云鹏现在站在另一侧的底角，杨益不太可能冒着巨大的风险进行跨半场的长距离横传球。这种球极容易被人判断和阻断，而即便是真能平安传过去，它在高空中飞行的时间，也足以其他球员补防到位。 杨益也并不打算传球。他冷冰冰地看着陈驰，心里已经盘算了好几种羞辱对手的办法。 看穿了杨益心中的残忍和愤怒，陈驰却笑了：“怎么了，又打算用‘赤兔’？” “别太高看自己了。对付你，根本不需要领域技。” “你是在害怕吧？”陈驰的眼里尽是挑衅，“如果自己赖以成名的‘赤兔’被我一个无名小卒子给破解了，你可能都会羞愧地切腹自尽了。” “破解？”杨益忍不住笑了，“大言不惭，就凭你，也想破解领域技？你咋不上天呢？” “这么有自信的话，就来试试呗。”陈驰不为所动，“我很想看看你的脸被打歪时的表情呢！可别让我失望啊！“ “不知死活的小子！” 杨益真的怒了，他从未遇到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虽然现在人类破解领域经济的极限是b而他的“赤兔”位阶仅仅是b，但也非得要是国内顶尖球员才能做到这一点。这个在过去从未证明过自己篮球才华的家伙，凭什么敢这样大言不惭？ 心念一动，领域在刹那间张开，笼罩了自己和陈驰。从静止到极速仿佛只是刹那间的事情，杨益的身影从陈驰的眼前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罚球线附近。 而陈驰，甚至来不及回头。 “哼，就这样，还敢自称能够破解‘赤兔’？” 领域随着杨益的移动而扩张，将陈驰身后的龙宇也包裹了进去。 当然，龙宇也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早早地张开了“叹息之墙”。 领域技的正面对抗，不同的领域交错、碰撞，领域边缘对抗、变形，甚至能够摩擦出火花。那是不同能量波动之间的死斗，就连没有领域技的人也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非同寻常的气息。 “赤兔”很快，能够在刹那间突破，这没错。但内线是“叹息之墙”镇守的地盘，只要领域张开，就容不得你胡来。 速度再快，这面墙也一直在这，严实守卫不留缝隙。既然没有破绽，又如何突破？ 龙宇看着杨益离自己越来越近，严阵以待。 杨益收球，速度不变，右脚向前跨出一大步。 龙宇张开双手——来了。 右脚跨出去之后，左脚随即摆动，却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停在与右脚平行的位置！ 由极速瞬间转为静止！ 而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也没失去平衡，而是立刻摆出了投篮的姿势！ 多么可怕的身体控制能力！就像是骑士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停步，高扬铁蹄，发出高亢的嘶叫。 “别小看了‘赤兔’的速度啊……”他冷笑，“所谓‘速度’，除了从静止到极速，也有从极速到静止啊！” 杨益堪堪停在“叹息之墙”的范围之外。只要不靠近，那面看似冷锐无情的铁壁就没有了威胁。他起跳，出手，篮网发出清脆的响声。 2：2，扳平比分。 回防的时候，杨益经过陈驰，冷冷地问道：“你所谓的‘破解之法’呢？我看到的是你们无能为力惊慌失措的眼神呢！” 陈驰没有回话，脸上的表情意义不明。 下一回合，张科在内线要到位置，背身单打肖虎。扛了两步之后直接翻身跳投得手。这是肖虎第二次在比赛中与张科直接对抗，但这一次，张科摆脱了手腕的伤势，肖虎便无能为力了。 又轮到杨益进攻。同样是清空一侧的单打，杨益冷笑着问道：“怎么样，你还敢自称可以破掉我的领域吗？” “如果我说，被我看过一次的领域技就无效了，你相信吗？” “你以为你是圣斗士啊？”杨益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见识下吧！” 杨益第二次张开领域，再度轻松甩开陈驰。龙宇进退两难，最后仍然选择困守篮下，杨益则如法炮制，中投再得两分。 4：4平。 龙宇的脸色有点难看，但是他更担心陈驰。这小子连续受到两次打击之后，会不会心态有什么变化？可是当他看向陈驰，却发现陈驰脸上不仅毫无波动，甚至有一些想笑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他早就预料到他情况吗？他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吗？为什么赛前从来没给他们说过？龙宇又望了张科一眼，张科则冲他摇了摇头。 意思很明显——陈驰也没和他讨论过相关的情况。 毕竟杨益的搅局属于意料之外，陈驰又不是神棍，肯定不能未卜先知。 杨益也感到有些不对劲。他本想嘲讽陈驰两句，可陈驰这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让他也犯起了嘀咕。 “怎么了，这就是你给我的回应？”杨益忍不住问道。 “是啊。”陈驰说，“要不，下一回合，你再试一次？” 有诈，绝对有诈。杨益心想——是想诱使我陷入无限的单打之中，不断张开领域技消耗体力，然后等到体力不支再反击？ 不对，这仍然说不通……20分钟的比赛，又不停表，时间本来就不长，陈驰本身又不没有给领域技施展压力的能力——像龙宇那样必须花费两倍的力气来对付高个球员的情况不可能复制——所以就算是次次都使用“赤兔”，杨益也自信能够坚持大部分的时间。想等自己没体力了再反击，说不定那个时候深蓝队早就大比分落后全线崩溃、比赛时间也所剩无几了，他有什么资格翻盘？ 这个道理，杨益能想到，龙宇和张科也能想到。俩兄弟再度对视一眼，心想陈驰同学不会因为受到打击太大，现在有点精神不正常了吧。 杨益并非纯粹有勇无谋之人。毕竟他是可以在开学几天就追到大一班花的人……不是，毕竟他的位置是控球后卫，至少在领域技觉醒之前，在球场上是要靠脑子吃饭的。刚才受到陈驰连续的挑衅有些头脑发热，现在冷静下来，把所有的情况都梳理了一遍，忽然间灵光一闪—— 原来是这样！ 很显然，自己又被耍了……这个可恶的小子，竟然想到用这种方式来封死“赤兔”！ 53、陷入困境的杨益 深蓝队又打出一次成功的配合。张科利用王维的掩护空切，接张科罚球线击地传球，直插篮下，身体与邱云鹏发生接触后，顺势后仰擦板投篮得分。 6：4，领先两分。 再度轮到杨益进攻，他冷冷地说道：“陈驰，你那点小把戏已经被我看穿了。” “哦？”陈驰倒是稍显惊讶，“比我预想得要快一点……”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糟糕，这家伙居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你别得意地太早了。”杨益说，“对付你，就算是没有‘赤兔’，也是单方面的碾压！一年级，你要为自己的嚣张，付出代价！” 陈驰皱起了眉头。 杨益虎着脸，他不由想起了过去的一段对话—— “如何才能对抗‘领域技’这种超越目前一般科学认知的篮球技术呢？” 杨益记得，那是自己在高三那年，刚刚苏醒领域技的时候，曾这样问当时的教练。 拥有了“赤兔”，就已经拥有了可以戏耍那些自己看不惯的对手的资本。但是这还不够，他必须知道自己领域技的缺点，要确保自己不会反过来成为别人嘲笑的对象。 “一般来说，对抗领域技，有三种情况。”那时的教练还对“勤奋好学”的杨益感到欣慰，完全没有猜到这个少年的花花心思，“第一种情况，就是用功能相克的领域技互相对抗，这时候就考验双方的临场发挥、对领域技的掌控程度、甚至是球员的勇气与决心了。比如‘赫卡同克瑞斯’对上‘阿喀琉斯之踵’，一个是控球最强的技能，一个是正面抢断最强的技能，这就是‘相克’。两者对抗，谁赢谁都不意外。” 教练顿了顿，继续谆谆教诲：“第二种情况则是……第三种情况就是……” 听完之后，杨益觉得不死心，又追问道：“就没有其他情况了么？” “其他情况其实也有，但那都是打擦边球了，不成系统。比如趁着对方领域还没完全张开的空隙时期进攻，再比如，拿你为例子，你也可能利用领域技突破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另外的防守球员身上。毕竟‘赤兔’再不科学，也不会真的令你的身体消失……” 杨益想到过去这些对话，忍不住冷笑了下——那个时候教练肯定想不到，自己竟然会遇到陈驰这种球员，这种不采用以上任何办法，就能封住自己领域技的奸诈小鬼。 他运着球，在陈驰面前左右晃动。陈驰降低重心，不动声色退了半步。 陈驰想，这种靠突破吃饭的球员，远投的把握大概会比平均状况要稍微小那么一点点。对他而言，防守本就是个顾此失彼的活儿，所以选择顾哪一边，非常重要。 篮球从杨益的左手到右手，然后再回到左手。他稍微顿了顿。 陈驰几乎立刻绷紧神经——要来了！ 果然，随着一次力道十足的运球，篮球与地面碰撞发出战斗的鼓声，杨益陡然加速，从自己的右边冲了进去！ 果然，即使是不用“赤兔”，杨益的突破能力与爆发力仍然是大学生级别中的顶尖水准！ 陈驰已经尽可能快地向左后方滑步了，仍然被杨益甩开了半个身位。等到杨益跨出第二步，陈驰已经被甩到天远地远的位置了。 就算能用眼睛捕捉到对手前进的轨迹又如何……他的身体根本跟不上啊！ 然而杀红了眼的杨益多冲了两步，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进了合理冲撞区。 这其实是问题的所在。在不适用领域技的前提下，冲起来容易，减速就没那么游刃有余了。 那么，冲撞区内，就是龙宇的领域了！ 强大的……叹息之墙！ 杨益从头到尾都瞧不起这三个小卒子，不然那就不会对他们首创“废材三人组”的称呼了。但是瞧不上归瞧不上，“叹息之墙”是实打实的，龙宇也是这三人中唯一一个能够真正运用领域技力量的。而杨益的身高与龙宇相仿，断然无法如邱云鹏那样利用海拔优势给龙宇的领域造成麻烦。放弃了“赤兔”，他也无法打对手措手不及。 杨益没有贸然起跳，反倒是收球入怀，停在了原地。 他可没那么傻，要与“叹息之墙”硬碰硬。他得找到队友，避其锋芒。 但是，哪有那么容易呢？领域之内，四面望去，似乎都是铅灰的墙壁，不仅将他夹在中间，还在一点一点挤压自己的空间。他哪里找得到自己的队友！ 这样稍一犹豫，篮球就被龙宇给切了下来！ 领域解除的时候，他只能看到龙宇将球传给陈驰，对手发动快攻。 距离拉开太远，不管他起步多快，都不可能追的上了。 陈驰拿球冲向前场，吴鑫和张一苗两人飞快回防，跑在了陈驰的前面。其中，张一苗起步最早，已经来到了本方三分线。而陈驰刚刚冲过半场，吴鑫就准备贴上来。 杨益杀入内线，队友就随时准备回防——明显能看出来，橙红组这边还是有相当的默契的。 这种默契可不是平时里训练中温室栽培，而是在去年一路杀入全国大赛的路程中浴血铸成的。张一苗继续谨慎后退，封锁对手攻击篮下的线路，单防能力最好的吴鑫则给持球者施加压力，不让他轻松处理进攻。 可偏偏，两人这看似无懈可击的快速退防之中，陈驰发现了一闪而过的空隙。那是张一苗还未到位同时吴鑫也没没能挡住的传球路线。只见陈驰双腿依旧保持向前跑的状态，连头都没有偏一下，右手毫无征兆地将球送了出去。 球传出去的刹那，他忽然有些后悔了—— 这是个破绽没错，如果有人在那个位置接到球就能毫无阻碍攻击篮筐，即便是站位最靠后的张一苗也补防不到那个位置。 但问题是，这破绽太过隐蔽，而且出在快攻之中。球场上形式瞬息万变，几个人的位置稍有改变，破绽便不复存在。陈驰是把球传出去了，但有队友能跟上吗？ 这种球是典型的“成王败寇”，队友接住并得分就是神作，否则就是浪x瞎传搞不好还要进一次奥尼尔五大囧。 陈驰传出的球也不是那么完美，力道稍有不足，所以击地之后弹起来偏低。陈驰眼睁睁地看着篮球弹地之后无望地弹向空无一人的前方，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再度睁开眼睛，他发现，篮球已经落入了另一只手中。 这深蓝色的队服是从张一苗的身后闪出来的。那家伙，刚才一直在偷偷快下，却默然如收起爪子悄然靠近猎物的猫。即便是陈驰，在视线被吴鑫阻隔的前提下，竟也没能提前看到队友的行动路线。 那是……张科！ “哇！”龙宇星星眼，“你们俩居然也能有这种默契，太难得了！” “明明是活久见……”这段时间看惯了两人抬杠的谢离吐槽了句。 篮球弹起的位置稍低，张科不得不放慢脚步弯腰捡球，这影响了他上篮的节奏。等他把球控好，张一苗已经趁此机会回到了防守位置。 张科朝右前方运一步球，张一苗左后方滑步封堵。张科立刻侧肩，身体接触之后立刻顺势转身，来到篮筐左侧，把张一苗撇在了身后。 左手轻松挑篮命中。8：4. 他连得6分，现在占据上风的，竟然是新兵蛋子们组成的深蓝队。 众人看张科的目光有些不同的。刚才几波进攻，张科的技术选择合理，无论是背身、后仰、转身上篮都行云流水简洁有效。光凭一个月的训练其实看不出多少，但一旦进入比赛状态，就展现出真本事了。 “可恶……虽然不甘心，可不得不承认，教练那么看重他，是有原因的……”邱云鹏低声对肖虎说。 肖虎没有回答。不过他非常赞同—— 照这种趋势下去，球队未来的王牌，很有可能落在这家伙身上。 大家都在赞叹张科，陈驰转过头，却发现孙瑾瑜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 他在揣度刚才那个传球。非常精彩，甚至堪称神来之笔，自己站在场边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那个传球路线，陈驰居然毫不犹豫把球传了出去。 不过，更让他感兴趣的是，刚才陈驰到底对杨益说了什么，杨益竟然主动放弃使用“赤兔”。 “喂……”张科往回跑的时候，龙宇忍不住叫住他，“我还是不太明白，杨益刚才为什么不用‘赤兔’了？” “哦，被你防下来的原因是没用领域技啊……”张科说，“可即便是没有‘赤兔’也那么轻松地过掉了陈驰，那家伙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 “问你正经的呢……” “稍微一想就能明白啊。”张科说，“领域技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防不住的，陈驰被‘赤兔’打败是多么正常的事，孙教练就算再苛刻也不可能把这件事作为放弃陈驰的理由。所以陈驰巴不得每一个回合都被对方用领域技过一次呢，这样反而最大限度掩盖了他的防守弱点。” “原来是这样……”龙宇忍不住摸摸后脑勺，“你们竟然能想到这么远。” 张科心想你那实心眼又不爱算计人，当然想不到咯。不过这话只是在心里转了一圈，他便已经转过身，去夹击杨益了。 杨益没有想到张科会过来，于是将球传给了被放空的肖虎。没想到了肖虎竟然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篮球从眼前飞过，落到界外，连伸一下手的意思都没有。 众人都是一愣。 “肖虎，你干什么？”杨益怒道。 “啊，不好意思，是我反应慢了。”肖虎淡淡地说道。他虽然没有嬉皮笑脸，但这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根本不像是诚心要道歉。 “你这家伙……”杨益向前两步，“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放水，就这么想让那个小不点进校队？” 54、濒临淘汰？ 肖虎没有接到传球，在技术统计上，“失误”这个选项是应该记到杨益头上的。不过杨益愤怒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自己明明看得很准的传球，作为队友，肖虎竟然连伸一下手的欲望都没有。 要么是这家伙在梦游，要么就是他在故意放水。 杨益认为是后一个原因，当然肖虎是不会承认的：“杨益，说话得讲证据，我刚才只是走神罢了。” “比赛中你也会走神？” “啊，大概是没睡好的。昨晚做了一宿的梦，梦见……” 孙瑾瑜皱了皱眉，知道肖虎又要不着边际地说下去了。他刚想阻止他，场边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 “那个……你们的球……” 众人望向场边，陈驰则怔在了原地。 是夏兰兰，她竟然来了…… 她带着校报记者证，作为长期跟踪学校篮球比赛版块的记者，看样子是想来报道这一场队内对抗赛，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地想找个借口来看看自己的男朋友罢了。 她在场边捡到篮球，递给樊洲，又冲着杨益喊道：“益哥，加油啊！” 陈驰的心中蓦地一痛，像是被利爪狠狠地捏住。他想起那晚上的争执，知道自己和她之间有了隔阂，于是努力想让自己看向别的方向。可眼光仍旧忍不住，千回百折地飘了过去。 杨益则走到场边，牵起夏兰兰的手，毫不客气地秀起了恩爱。 他说：“放心吧，小兰，我会努力来一场精彩的比赛的。” 说话的时候，目光却毫不客气地落到了陈驰身上。 陈驰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像是什么隐秘的心思被看穿—— 这个家伙，其实是知道的吧……知道自己对夏兰兰萌发了异样的情愫，所以现在故意“如胶似漆”给他看？ “陈驰同学，你也要加油。”夏兰兰对男友的这种做法丝毫没有察觉，同时对陈驰似乎也一笑泯恩仇，“这会是一场精彩的比赛吧。” “是啊，会是一场精彩的比赛。”杨益脸上的笑容暧昧不明，“只要双方都全力以赴，比赛当然会非常精彩。怕就怕，有的人会消极怠工呢……” “怎么会呢？”夏兰兰刚进体育馆，刚才的那一幕并没有看到，只是单纯地顺着男朋友的话说下去，“竞技体育，精髓不就在于毫无保留的战斗吗？无论是面对强敌还是不及自己的对手，只有不留余力，才是对整个运动最大的尊重吧？” “是啊……这个道理，应该大家都懂才对。”杨益说着，重新回到了场内。 陈驰却咬了咬牙。 他知道杨益看似在和夏兰兰聊天，这话却是说给他听的。这家伙在给自己挖坑，但这个坑他还不得不跳进去。 于是他说道：“肖虎学长，谢谢你……可是我，想要光明正大的胜利。” 肖虎“切”了一声，嘀咕道：“色令智昏。” 自从夏兰兰出现开始，陈驰就摆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别人可能没注意，他这个已经大三了的老油子可看的清清楚楚。 “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陈驰声音提高，“学长们，来打一场精彩的比赛吧！” 杨益露出微笑——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就算己方还有别人有心相助，但陈驰既然都这么开口，他们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深蓝队的王维发界外球，队友们散开接球。 一般情况下，直接将球发给控球后卫是最好的。由控球后卫带球到前场梳理进攻，省略来回传球的步骤。 但是陈驰发现，自己接不到球了。 无论如何跑动，杨益都在自己身边，干扰自己，压迫自己，不给自己任何接球的机会。陈驰向左边扯动，停步，反跑，甩不开。再停步，向后跑，但杨益依然贴着自己，这种情况下王维根本不敢把球吊过去。因为双方身体接触之下，陈驰似乎都没法完全保持身体的平衡，这个球一旦接不稳，落到杨益手中就是轻松得分。 王维无奈，只能把球传给谢离。 谢离的运球也不太稳，刚过半场就险些被吴鑫抢断。他停球，还是找不到陈驰，于是只能将球传到张科的手中。 张科再度与肖虎单挑。这一次他选择走底线后反手上篮，在邱云鹏的干扰之下偏出，由肖虎抢到篮板球。 杨益启动，快下。肖虎稍微犹豫了下，想起陈驰说过的话，微微叹了一口气，还是将球传了出去。 陈驰退防，杨益进攻。事实上两人在一对一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悬念。这种情况下，陈驰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后退，保持与杨益的距离，以免被他一个加速就直接甩开。 杨益当然知道陈驰的想法。他步子稍微停了下，突然向前跨了一大步，随即迅速转身，用后背贴住陈驰。 这是要用身体强吃了——而陈驰，根本连躲的几乎都没有。 往里扛了一步，陈驰胸口生生地顶住，觉得自己被撞得一口气上不来。第二下又来了，陈驰毫不犹豫，向后撤开。 “又来了……”樊洲低声说。 撤板凳……肯当劳3v3篮球比赛中，陈驰就是用这种方法防住了他的背打。 但这一招在今天却失灵了。论经验，论技术，论力量，论对身体的控制力，樊洲都没法和杨益相提并论。杨益并没有用全力去顶开陈驰，而第二下发力时，他感到身后一空，立刻收力，同时转过身子。 他没有丝毫失去平衡的迹象，相对而言，撤开的陈驰自己反倒是失去了防守位置。杨益轻松将球放入篮网，得分。 8：6. 进球后的杨益挑衅似得看了陈驰一眼，转身回防。 谢离回来，底线发球给陈驰。陈驰一边运球，一边思考怎么才能还以颜色。哪知道本已背对自己的杨益忽然转身，一个纵身就扑了上来。 原来他并没有真正地选择回防，而是采取了以退为进的方法，给了陈驰一个出其不意！ 陈驰急忙退了一步，没有被正面抢断。他瞥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谢离，赶紧将球传了过去。 球刚出手，就被杨益给拍了下来！ “什么……” “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传球了！” 陈驰心想自己在更高水平的篮球赛场上纵横那么长时间，没想到这一回要在阴沟里翻船。杨益抓住的是自己身体弱、一旦被贴住就很难处理球的软肋，逼迫自己传球的同时，也兼顾了那一条唯一的传球路线。 上篮得分，8：8平。 “连续得分，杨益这边气势应该完全扳回来了。”樊洲说道。 “是啊……益哥真的好厉害。”夏兰兰看着场内，眼里全是掩饰不住的爱意，“陈驰同学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啊。” 进球之后杨益再度跟上陈驰，封锁他接球的机会。谢离几乎发不出球来，最终是张科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接应。 这一次进攻由龙宇擦板得分而告终，陈驰则自始至终没有碰到球。转过来，杨益发动进攻，张科协防，杨益传球到肖虎，肖虎再转给吴鑫。此时深蓝队因为局部夹击出现漏人情况，防守时轮转也不到位，吴鑫无人防守的情况下三分命中。 10：11.橙红队反超一分了。 这一次，杨益故意露出一点空隙，放陈驰接到了球。不过陈驰拿球的刹那，杨益又扑了上去。 孙瑾瑜看着这两人——杨益这家伙，竟然比去年的某些比赛还要卖力防守。看起来他和陈驰的关系不是一般的糟糕，以至于要卯足劲将他踢出局。 陈驰选择躲开，篮球如插花一般在两腿之间来回，双手不断变换运球节奏，终于抓住杨益露出的一点空隙，穿了过去！ “呀，陈驰同学也不错嘛！”夏兰兰说。 “不。”樊洲的眼光毕竟更准一点，“他更加麻烦了……” 话音未落，陈驰已经停步，发现自己陷入重围。 杨益的强大防守压力，使陈驰不得不尽全力护住球的安全，甚至是没有余力做过多的观察。 他应该早传球的。平淡无奇地把球传给另外一边的张科就好，虽无亮点却稳当。可面对杨益这种咄咄逼人的防守态度，那种软弱无力的传球代表的是认输和逃避。陈驰的自尊不允许他接受这种选择，更何况还旁边还有夏兰兰在看着！ 可是进去之后又能怎样呢……陈驰发现自己陷入重重包围，无论内外，似乎都找不到出球的路径。而停留时间稍长，他便更难脱身了。 他觅得一个狭窄的空当，击地传球，找到内线的王维。但这个传球略显隐秘，王维没有接到，篮球打在他的膝盖上弹开，落入吴鑫的手里。 “小驰……”龙宇低声喊了一句，但陈驰没有回头。 杨益的加入完全是个意外，打乱了深蓝队之前的部署。没错，陈驰机敏地封死“赤兔”，但事实上，他的本意是想利用“赤兔”来掩护自己，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就看穿了这个把戏。从那之后，陈驰便开始陷入被动，节奏逐渐被杨益掌握。 “防守时让陈驰接球都很困难，从源头上限制了他发挥自己的优势。进攻时则专攻他那一点，让陈驰成为整支球队的缺陷，无限放大他的弱点。”樊洲喃喃地说，“杨益啊，果然是个狠角色……” “我也觉得陈驰同学有些不妙。”夏兰兰说，“深蓝色球服这边每个人的发挥都还算正常，只有陈驰同学完全被压制住了……这样下去，他肯定会被孙教练给淘汰掉的啊……” “我说，夏兰兰同学。陈驰那家伙和你男朋友的关系好像不太好，杨益他这表现，分明就是要把陈驰给踢出去嘛……你还这么关心陈驰，真的合适吗？” “不是的，他们不是关系不好，而是理所应当的全力以赴。”不得不说，夏兰兰在这方面还是显得幼稚了点，完全没有看出杨益的用意，只当这是正常的对抗，“我觉得，陈驰同学想要留下来，需要一个亮眼的发挥……是的，只要有一个亮眼的发挥就够了……” 在全国大赛明星级别球员杨益的严防死守下，能有一次亮眼发挥，就足以打动孙瑾瑜了。 陈驰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气，忍不住看向孙瑾瑜。孙瑾瑜衔着哨子，面无表情。 他知道教练在等什么，他知道自己想要打动孙瑾瑜应该做什么。 可那唯一的筹码……现在还没到拿出来的时候啊！ 55、留下来！ 张科拿球，虚晃一枪，走底线突破。肖虎跟上，采取放底线堵上线的防守策略。然而张科的动作相当灵活，只见他重心一矮，右肩一扛，左手拉球，右手为轴并且卡住身位，立刻转身，来到篮筐正面。 吴鑫补防了过来，张科也不惊慌，右手托球，从远离篮筐的地方轻轻勾手。篮球划过一个很小的弧线，却恰恰从吴鑫指尖掠过，正面打在篮板上，弹入网窝。 现在的比分是18：30，深蓝队落后。 张科得分后看了一眼陈驰。这个瘦弱的少年被杨益牢牢看防着，即便是张科此球不进，他也没有哪怕百分之一的抢到篮板的机会。 张科低着头，刘海有些散乱，眼神藏在阴影之下。 如今的局面极度危险，他比谁都清楚。 橙红队进攻由杨益发起，不断冲击防守最弱的陈驰这个点。面对杨益，即便是没有“赤兔”，陈驰也是束手无策。杨益今天状态极佳，卯着劲要给陈驰一些颜色瞧瞧，中投不断命中。而突破的时候，他也尽量避免和龙宇的领域正面接触。而若是有人来协防和包夹，他便会轻松地找到处于空当的队友。也正因如此，他们进攻的成功率极高。 王维有些着急，于是他冒着放空自己对位球员的风险连续来夹击了好几次，看样子他单纯地是想将火力集中在自己身上，避免陈驰这个点被爆得太惨。但是杨益的传球让张一苗连得6分——对杨益而言，自己面对陈驰少拿点分也无所谓，反正其余队友得分的那些空当都是因陈驰而起。王维的举动看似是想帮忙掩护陈驰，实际上却更是扯下那早已经千疮百孔的遮羞布，将陈驰的缺陷不断放大，赤裸裸的、毫不掩饰地展现在了孙瑾瑜的面前。 那么丑陋，那么刺眼，那么令人……无地自容。 其中关键，陈驰自然也想得到，可是他暂时没有更好的主意。深蓝队不是没有练习过特定情况下双人包夹后全队的轮转换位，但杨益却是更加特殊的一个。陈驰和杨益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使得深蓝队在双人包夹的同时，还得有第三个人随时警惕，至少将一半的精力放在杨益身上——当一支球队几乎一半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对手身上时，其防守体系就变得相当脆弱甚至濒临崩溃，什么及时的轮转也就成了空谈。 既然在防守端问题太多，那就在进攻端找回场子？至少要有一点亮眼的表现，比如像开场时那个令人惊艳的快攻传球。可惜的是，在杨益的严防死守之下，那也是他仅有的亮眼发挥了。而当他没有机会组织起有效进攻的时候，深蓝队的进攻也就变得支离破碎。唯有依靠张科的个人能力零星得分，比分自然逐渐被拉开。 情况非常不妙。倒不是说比分差距，而是孙瑾瑜这个时候看着陈驰，绝对在心中开始犯起了嘀咕—— 都到这种局面了，你还使用领域技，是尚有余力，还是根本就没法达到“熟练掌控”的要求？若是后者，那么抱歉，这支球队里，将没有你的位置。 轮到橙红队进攻。依然是杨益，依然是轻松突破。这一次换张科补防，杨益跳在空中，也没有回头，将球扔到了肖虎手中。 肖虎拿球之后稍微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出手。 投篮命中，18：32. “抱歉，小不点。”肖虎低声说着，回防。 这是陈驰所希望的吧，不留余地的全力以赴……可是你倒是拿出自己的本事来回应啊！我现在全力以赴的目的，并不是想看着你这样窝囊得连续被动挨打啊！ 肖虎回到己方半场，看到杨益微笑着说道：“投的漂亮。” 肖虎没有理他——那笑容里面藏着某种令人背脊发凉的东西。 杨益罕见得没有从前场开始贴防陈驰，使得陈驰终于有机会运球过半场，并且开始思考本队的进攻。他的额头上沾满细密的汗珠，但值得庆幸的是，这具身体坚持下来了。 虽然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但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曾在漫长的中学年代为了节省车费而每天长跑十多公里来回于学校与住所之间。虽然比起体力狂魔龙宇要差一些，但这场比赛打到现在为止，他还是能游刃有余地坚持下来。 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到这个回合，杨益忽然放弃了之前那种虽然激进却效果良好的防守策略呢？ 他本能地感到危险，就像是野兽在郊外、站在陷阱旁边、却产生了奇异的直觉。陈驰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这个家伙怎么会轻易地放弃打垮自己的机会呢？ 但这的确是自开局快攻之后，最轻松的一次进攻机会了。他必须做点什么——就算真有陷阱，他也得先踏进去，再考虑随机应变。 他运着球，不断改变着自己的节奏。在这种没被贴紧的情况下，他可以稍微冒个险，考虑一下利用控球技巧骗过对手重心成功突破。 会有机会吗……眼前这个外松内紧的家伙，会给他机会吗…… 陈驰还在思考着，龙宇忽然主动上提，来到了杨益的身边。 这是……挡拆！ “别忘了，你还有兄弟在。”龙宇低声说。 陈驰一愣之下，忽然一笑—— 之前被杨益防得太难受，那禁锢的铁锁稍微解开，他就一心想着要靠自己的力量一对一来赢一次。这是他一直都没能完全纠正过来的思维定式——他始终还认为自己是那个一往无前的冲锋者，却忘记了身边站着同仇敌忾的兄弟。 他指了指自己的右侧，示意龙宇挡住这一边。 张科朝一侧拉开，看着这俩人。 这是他们之前练习过的挡拆配合，只不过，今晚这是第一次有机会实战。张科看着龙宇壮硕的身子牢牢地挡在杨益的左侧，陈驰则运着球，几乎与龙宇肩碰肩地擦身而过，把他甩在了身后。 防守龙宇的则是邱云鹏。他们俩自肯当劳3v3比赛之后再度相见。不过这场比赛的主导，到目前来看是杨益和张科，所以这俩人没有太多直接对抗的机会。 如今，面对龙宇的挡人、陈驰的摆脱，邱云鹏的防守位置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状态之中。要防止龙宇下顺接到传球直接攻击篮筐，所以邱云鹏没有扑出来直接换防陈驰，但他又没有完全龟缩内线，而是保持在一有机会就能向前扑出利用身高优势干扰陈驰投篮的临界点上。 陈驰的身形稍微一顿。 “邱云鹏学长这个选位，内外兼顾，看上去防守铺得很开呢……”站在场边的夏兰兰说。 “切……”樊洲对邱云鹏太熟悉了，忍不住说道，“也就是看上去这样而已，他的移动又不灵活，这其实是一个顾此失彼的选位……” 仿佛是为了证实樊洲的话，场上的陈驰估算了一下，觉得邱云鹏干扰不了自己，于是向前运了一小步，单脚起跳，右手托球，左手虚扶在侧，竟似是准备投篮了！ “就知道你会这样……” 杨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陈驰悚然一惊。那家伙没有强行挤过龙宇，而是将龙宇当成一根柱子，从身后绕了过来，迅速出现在了陈驰的面前，同时起跳。 龙宇急忙朝内线插入，期待给陈驰创造一个传球的路径。可邱云鹏此刻的站位就起了作用——他没那个能耐迅速扑出来干扰陈驰，但跟上龙宇不让陈驰传球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陈驰的身子微微后仰。可是他个子矮跳得也不高，杨益几乎遮住了他全部的视线。他看着眼神闪烁不定的陈驰，脸上得意的神情更明显了。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啊—— 他知道陈驰整场的压抑，知道陈驰不会放过这一次难得的机会、一定要“搞出点事情”。他甚至能够猜到在这种情况下陈驰最好的办法就是选择中远距离投篮，虽然不够稳定，但那是受到干扰最少的方式。 迄今为止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从一开始，局面就从未脱离过他的掌控。他一步一步把陈驰带入陷阱，现在是时候给他最后一击了—— 前面可以说是在杨益一刻不停的严防死守之下没有获得好的进攻机会，而现在则是，进攻机会已经给他了，他还是免不了被封盖的结局。就这点水平，又有什么资格要求留在校队之中呢？ “你完了！”杨益冷笑着说。 他等着陈驰的身体升至最高点然后出手投篮的刹那，准备用一个干净利落的封盖给他点颜色瞧瞧。 但陈驰竟然提前出手了—— 人还在上升途中，单手托球，突然朝天空送了出去！ 出乎杨益的意料，打了一个漂亮的时间差。同时，这球被陈驰托在掌心直接抛出，没有旋转，弧度却很高。杨益再想伸出手去干扰却已经够不着。篮球看似轻飘飘的在空中飞行，却异常准确地落入篮网之内。 那是…… 陈驰嘴角露出微笑，耳边仿佛响起自己的启蒙教练曾说过的话—— “你得有一把剑，一把属于你自己的、带上‘steve ’专属烙印的剑。那把剑或许现在并不锋利，也许很不起眼，可你要打磨它，无论何时都不停止地打磨它，直到有一天它刃锋身寒、出鞘饮血。到那个时候，你就要握紧你的剑，它会让人闻风丧胆。从那以后，就算面临再大的危险，再险的困境，你也可以无所畏惧，因为手中掌握着别人无法夺走的力量。” 陈驰一直牢牢地记着那句话，因此不遗余力地打磨着自己的技巧，直到领域技的苏醒。没错，他曾经拥有绝世神兵，那是“阿喀琉斯之踵”。可穿越到此，神剑遭遇封印，他不得不从头做起。到目前为止，他所最能倚仗的这一把还不够锋利的武器，叫做—— “抛投”！ 这是自穿越过后他手里所拥有的最有把握的武器。毫不客气，一击中的！ 他何尝没有想过对手的阴谋与陷阱——可陷阱算什么？荆棘与黑暗算什么？他只要用自己手中的刀，将它们劈开就好了！ 他知道在杨益的眼中，自己不过是可怜的、四散逃窜寻找着渺茫活命机会的猎物。但他在观察，在忍耐，在寻找机会，等着那么一个瞬间，让自己由被猎者反过来成为一个狩猎者。 他清楚得很，这场对抗赛不是真正的你死我活的比赛，而是一场在孙瑾瑜面前展示自我的“表演赛”而已。杨益的劣势在于，光在场上战胜他不够，而是必须掩盖他所有的光芒。但百密终有一疏，陈驰只要抓住那个疏漏，尽情闪亮就够了。 20：32. 陈驰落地，看着杨益，嘴角一挑：“你该不会是想一口把我吃下去吧？” 杨益没有说话。 “可惜啊，杀不死我，就只能使我更强大。”陈驰说，“我不会在这个地方停步的。我一定要留下来，留在校队的12人名单之中。杨益，你阻止不了我！” 56、施展领域技 “啪！” 杨益低声啐了一口：“糟糕……” 在进攻中他再度轻松突破陈驰。不出所料，如之前一样，前方出现了补防的球员。 这一次来的是谢离，而杨益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在他的认知之中，深蓝队中有威胁的，也就是张科和释放出“叹息之墙”的龙宇罢了。所以他轻描淡写背后运球、停步，准备变速之后顺便把谢离一起突破了。 可就是背后运球的刹那，陈驰的手起到好处地伸了过来，将球捅掉。 观察，观察，再观察，所以才能再不断跌倒之后有所进步。诚然，陈驰是在不断地被杨益突破，表面上看，他毫无还手之力，可他却没有放弃，一直在观察，一直在记忆，一直在从对手那些不经意的小细节中寻找着破绽。 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杨益的这个习惯——孙瑾瑜轻轻抚摸着下巴，心想。 陈驰在断球之前与杨益有刹那的眼神交汇。对面惊讶的表情明白无误地表明——这个回合，赢家是他。 这个叫杨益的家伙，习惯在面临第二层防线时稍微停步，如果不第一时间传或投的话，他便会接一个背后运球，利用这个节奏的变化思考下一个步骤。 就是要抓住那一刹那的机会，那是杨益对篮球保护最弱的时候！ 张科飞快接过被捅掉的篮球，陈驰已经在向前飞奔。张科第一时间传球，陈驰稍微调整了下脚步，直接上篮。 双脚离地，右手托着篮球缓缓举起。陈驰抬起头来，看到了轻轻飘动的篮网，看见了灯光下散发着光泽的篮筐。 然后，他看到一只手。有些粗糙，指关节略显粗大，掌心的纹路杂乱。那手掌盖在上空，于是球场的灯光只剩下一小点，从他的指缝之间透下来。 杨益！他竟然……还是追上来了！ 陈驰的冲刺不可谓不全速，张科的传球也相当到位。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仍然无法摆脱杨益的纠缠！ 杨益狞笑起来——这次你已经起跳，总不能再向第一个球一样，用假动作晃开我了吧！ 他封锁了陈驰所有的上篮角度。于是陈驰反而将球收了回来，双腿微微屈起，身体朝前折叠。 樊洲惊呼：“这……这难道是……” “拉杆？”夏兰兰也满脸不可思议，“不可能的，以陈驰同学的身体条件，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动作！” 可他们都猜错了。陈驰只是收腹，篮球没有再度举起，而是朝身后轻轻一送。 孙瑾瑜一怔。 连他的注意力都全部放在了跳在空中的陈驰和杨益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陈驰身后还有人跟了上来。篮球似乎在半空中停了那么一瞬，稍一停顿之后落向地面，却在下坠过程中被一双手准确无误地抄起。 张科！ 他跳了起来，再无人可以阻挡，他狠狠地将球灌入篮筐之中！ “咚！” 篮球如炮弹一样穿透篮网，极速落地，发出的声响震动所有人的耳膜，然后朝场外远远地弹了出去。 这场比赛张科已经得了不少分了，但这是他第一次灌篮，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本来的身体素质与弹跳能力淋漓尽致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陈驰给创造的机会。 龙宇看着眼前的一切—— 默契啊！默契啊！这场比赛两人第二次展现出这种默契了啊！ 龙宇简直是热泪盈眶，因为他看到了这两个原本应该有很深隔阂甚至字前几天的训练中还在不断争吵的两人，却在比赛之中连续有这种精彩的配合。这些配合并非毫无瑕疵，比如陈驰有的传球落地太低，或是这次进攻张科的后排跟上稍微慢了半个拍。但是这些小问题无关紧要，因为结果都是好的。 龙宇忍不住要去想，这两个人似乎天生就是应该成为队友的。自己和张科有过十年一起打球的经历，生活中他们关系融洽，比赛中则彼此心有灵犀、默契相通，那些配合无不经历了无数次的商量、演练、总结、纠正。可陈驰不一样，他明明与张科的关系那么糟糕，也基本上没有刻意进行过演练，却在比赛之中——无论是之前的3v3比赛还是现在的队内对抗赛——光是凭着本能造就了这么多精彩的配合。 或许没有他与张科的配合那么稳妥，像是在架于悬崖边的钢丝绳上舞蹈，令人胆战心惊，却又有一种危险的美丽。那些配合充满了想象力，往往超出旁观者思维之外——他竟然敢这么传球！他竟然会跑到这个地方！ 龙宇满怀期望地看着回防的两人，期待他们做点什么。 一般情况下，这么漂亮的配合之后，不是应该有个击掌相庆啥的吗…… 可是龙宇失望了，他们俩虽然平行跑位，却是各自回防，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 他倒是听到这两人之间的对话—— 张科说：“这种快攻机会都会被人追上，真是无可救药。” 陈驰则说：“你这么嚣张，这场比赛不还得靠着我的传球才能够扣一次篮，有什么好得意的。” 然后他们分散开来，去找自己的对位对象。 龙宇：“……” 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孙瑾瑜站在场边，看了看表。 这场比赛只剩下不到一分钟了。比赛到此，胜负并不重要，他也算达到了考察球员的目的。他大概可以确定淘汰者的名单了，但仍然还得等陈驰最后一攻的表现。 这家伙的确展示出了自己的灵性。就算整场都被杨益压制，但那种偶然间冒出的灵感的火花，孙瑾瑜自忖整支球队都找不出三个人比他做得更好。但这不够，远远不够，他必须看到陈驰做到承诺中的事情。 毕竟比赛不是靠着一两次火花就能取胜的，也没有什么比赛要让队友去撑一整场就为了陈驰突然迸发出灵感，那样的话球队早就崩盘了。他必须看到陈驰拥有即战力的作用，那个领域技必须是可以熟练掌握的。 哪怕只有一回合都行。 杨益再度得分。依然是突破陈驰，而这次深蓝队的其他队员们只是象征性地补了下位置。比赛打到这个时候，基本上大家都看明白局势了。陈驰算是已经熬过了之前时间，来到了最关键的一次进攻回合里。 杨益隐约能猜到些什么。陈驰整场比赛攥着自己的领域技引而不发，到如今最后一次进攻，肯定会做些什么。他进球之后便立刻贴住陈驰，便如同之前很多次做过的那样。 到这个时候也不讲虚虚实实一张一弛了，更不可能留力。他要完全破坏掉陈驰最后一次进攻，不让他有机会施展阿喀琉斯之踵。 陈驰往外拉扯，杨益跟上。陈驰停步，反跑，迎向底线发球的王维。杨益几乎同时跟上，甚至抢到了陈驰的前面。 陈驰再次停步，连续动静之间变换，他的膝盖微微发疼。他再度向前场跑去。杨益冷笑——这种急停急起最是考验身体爆发力，陈驰拿什么和他比？ 可是他马上就跑不动了……因为他撞上了另外一具强壮的身体。 “可恶……龙宇……” 龙宇恰到好处得站在杨益的前方，挡住了他。 杨益绕过龙宇，依然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陈驰。但陈驰已经不慌张了——因为趁着这个空档，王维已经将球传到了他的手上。 陈驰快速推进到前场，又向斜后方撤一步，与杨益拉开一步的距离。 杨益回到防守位置。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谨慎了——压低重心，双手张开，冷冷地看着陈驰，并没有贸然上抢。 “皇城单挑，来吗？”陈驰一笑。 “你还没这个资格。”杨益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陈驰运着球，又退了半步，顺便瞅了一眼场边的计时器。 进攻时间还有15秒，再等一等。 眼神转过，不小心瞥见了夏兰兰。 夏兰兰正看着他们，有些紧张，有些担心……不，准确的说，是看着他。 看着她的男朋友，杨益。 陈驰神思略有点恍惚，差点被杨益抢断。他急忙收束精神，再退半步。 进攻时间还有8秒，差不多了。 整晚的努力……不，这一个月的努力，就看接下来的了。 领域张开，舞台搭起。杨益冷静地看着陈驰指尖的线。 冷静……他对自己说，，不要跟着对方的动作行动。 可心里虽那样想，身体却抵不过“阿喀琉斯之踵”的威力。陈驰轻轻巧巧一个交叉步运球，篮球右手交往左手，杨益就不得不向自己的右边踏出半步，想要封堵陈驰的突破路线。 陈驰低着头，根本没看杨益，早已经料到杨益没得选择，必须跟着自己亦步亦趋。他随即接上下一个体前变向，篮球极低极低地从杨益的膝盖以下划过，再度回到陈驰的右手。 杨益正要朝自己的左边撤步，却看到陈驰的双肩微不可见地一晃，仿佛又要变到之前的方向。他一愣之下强行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可这一次，陈驰却不变了，顺步走右手向前。 杨益踉跄了一步，朝后坐倒。但他抬起头来，看着陈驰。 这个家伙，会跟着我一起摔倒吗？ 陈驰偏过头去，看不清他脸上表情——是得意？还是强行忍耐痛苦？ 孙瑾瑜则眼神一亮——来了！ 他用“阿喀琉斯之踵”晃倒了杨益！然后呢！在之前的比赛中，他只做得到这一步。所以，然后呢！ 连孙瑾瑜自己都忍不住有点紧张起来……他放弃自己的“12人”的怪癖原则给了陈驰一个机会，这个少年会带给他什么样的回报？ 57、对抗赛结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驰的身上，肖虎甚至悄无声息地侧了侧身子，让出了上篮的通道。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个努力的少年倒在终点线之前。如果他真的能坚持下去，就请上空篮得分吧！ 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陈驰的脚步停住了。 还是不行吗……肖虎心想。 孙瑾瑜摇了摇头。 谢离和王维咬了咬牙，皱起了眉头。 篮球从陈驰的右手掌心拖出，缓慢地弹向前方。陈驰没有倒下去，而是立在原地，保持了刚才脱手的站姿。 孙瑾瑜一愣——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龙宇冲了出去，张科则帮他挡住了邱云鹏。很难想象他那肥胖的身躯也有如此灵活的时刻。篮球落地，弹起，就这样恰好落到了龙宇的手中。 他想起昨天晚上陈驰说出的那个瞒过孙瑾瑜的办法—— “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无法施展完整的‘阿喀琉斯之踵’。我能做到的极致，就是在释放了半套领域技之后忍住疼痛，保持站立。”陈驰说，“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法控制住篮球，它会脱手而出。” “那该怎么办？”龙宇问。 “我可以勉强为这个施加一点力，控制它的方位，让它看起来不像是脱手而像是传球。”陈驰看着龙宇，“这个时候就得靠你们了……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方式，请你们一定要接住这个球。” “你的意思是……” “没错。只要我晃倒对手而自己不摔倒就行，至于之后我是上篮还是投篮还是传球都无关紧要，因为孙瑾瑜根本分辨不出来，他只能看到表面现象。”陈驰说，“但这个办法只能用一次，而且只能在比赛的最后关头用。最完美的结局就是你们接球得分之后比赛随即结束，我便顺理成章下场休息，而不会因为行动不便被看出破绽来。” 他们在陈驰说完之后有过很长时间的练习，所以今天的比赛中于关键时刻表现出了默契。陈驰张开领域的刹那，另外四个人的空切跑位、无球掩护便有条不紊地展开。一整场下来深蓝队都没这么打过，所有橙红队有些措手不及，被龙宇找到了机会。 “传得漂亮！” 见龙宇成功拿球，张科还不忘在一旁大叫一声。用意当然也很明显，就是要提醒一下站在还心存疑惑的孙瑾瑜——喂，看清楚啊，这可不是失误，是陈驰有意识的秒传哦！ 所谓天时地利，深蓝队的这一次配合相当成功。龙宇在穿过张科的掩护之后再无人防守，接到传球便直接上篮得分，把比分变成了24：34. 孙瑾瑜微微点头——不错，看来陈驰这家伙果然做到了…… 事情到此，按理来讲，深蓝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们骗过了孙瑾瑜，接下来就是比赛结束，陈驰在龙宇暗中搀扶下下场休息了。 陈驰这个计划很好，但他毕竟不是神，无论怎样也不可能算到所有的情况。比如，按照计划，龙宇得分之后，时间也应该走完了。但实际情况却是，比赛还剩了十秒。 十秒……如果节奏加快的话，足够橙红队完成一次完整的进攻了。可以目前陈驰的状态，他根本不可能跑回去防守的啊。 一旦橙红队进攻打起来，立刻就露馅了！ 吴鑫站在界外准备发球，一抬头，惊讶地发现，王维和龙宇两个人都站在了自己面前。他们挥舞着双手，阻拦了自己出球的路线。 奇怪……吴鑫心想，比赛都快结束了，为什么对方突然这么拼命起来？ 没有停表，时间依旧在走。同时，“五秒规则”也依旧有效。吴鑫皱了皱眉，从王维的右手边，发现一小块传球空当。 肖虎在那里等着呢。 吴鑫也来不及细想了，把球传了过去，然后身体一闪，从另一侧冲出—— 既然你们这样防守，那后场一定空虚。球传出来后马上摆脱、快下，就能发动一次快攻了。 不过他当然不知道，快攻，是深蓝队最不愿意看到的。 篮球在空中飞行，肖虎也瞥见了快下的吴鑫。他伸手接球，准备直接一传到位。 龙宇回过头来——要是让肖虎接到球，一切就完了！ 陈驰就站在肖虎的旁边，也看到这个球飞行的轨迹。也许跨过去一步就能干扰肖虎，但他怎么也跨不出这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谢离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在他腰上一推—— 陈驰有些踉跄，下意识挥手，想抓住什么保持平衡，却恰好一巴掌挥在了篮球上。 “嘿……”谢离这个位置在孙瑾瑜身后，他扶住陈驰，没让他摔倒，“吴鑫学长，这个传球路线是我们故意放过来的啊……” 这也是陈驰昨晚的计划之一。若是施展领域技之后比赛没有结束，就让王维和龙宇两人提前干扰发球，却让出唯一一条通往陈驰方位的通道，再由谢离充当“助推器”的角色。 机会只有一次，绝不可重复——发球者突然一下面临双人夹击，一定是来不及细想，本能地会把球传向空当。但若是多来几次，肯定就不灵了。 所以这在孙瑾瑜看来，是陈驰主动向前一个抢断——于是他更加相信，陈驰是真的已经掌握了“阿喀琉斯之踵”。 接下来则是…… 篮球改变了飞行轨迹，早有准备的张科抢在肖虎之前拿到了球，杀向篮下。 “可恶！”杨益大概看出了一点不对劲，可此刻也来不及追究，他急忙补防，怒喝，“一年级的家伙，不要太嚣张了啊！” 张科抬头看了眼篮筐——他本来想用普通的上篮结束这场比赛的，可突然间，他改变了主意。 他几乎是发全力起跳，单手握住篮球，连看都没看从旁边冲过来的杨益一眼。在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篮筐。 杨益都犹豫了。张科这锁眉怒目的表情，竟像是无数小说漫画中杀心深重的样子。 他稍微收了收步子，没有硬怼上去。张科怒喝一声，单手劈扣，将球狠狠地灌了进去！ 篮筐嗡嗡作响。与此同时，由于发力过猛，与杨益侧面轻微接触之后，张科身体一歪，摔了下来。 “咚！” 篮球弹得很远。可是没人去看篮球，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张科吸引了。 他会受伤吗？ 最后两秒缓缓走过，比赛结束的蜂鸣响起。张科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不过看上去并无大碍。 “这个时候都这么拼……他疯了吗？”邱云鹏说道。 凭借着多年的默契，龙宇忽然明白了张科强行灌篮的用意—— 不是为了立威，也不是因为热血上涌，他冒着受伤的危险灌篮，是为了……消耗最后的时间啊。 死球不停表，灌篮的话，篮球会最远距离弹出去。等到捡球回来，时间早就消耗完了。张科要用这种方式，冒着从空中摔下的危险，彻底阻绝陈驰暴露的可能。 这是……无懈可击的掩护，偏偏又让人看不出任何痕迹来。 “不错。”孙瑾瑜走进场内，拍了拍手，“陈驰，你干的很好。我会遵守承诺——只要你完全掌握领域技，我就答应你入队。” 孙瑾瑜说完，整个球场突然下陷入某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陈驰低着头，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陈驰？”孙瑾瑜有些奇怪。 “陈驰……”龙宇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可是陈驰仍旧魂游天外。 龙宇有些慌了——这是精神力几乎消耗殆尽的表现，他自己也经历过的——需要少许的休息才能缓过劲来。但是孙瑾瑜在和他说话啊，这要再多愣会儿神，不就被教练看出来了么？ 他们付出那么多，竟然在这种时候……掉链子了？ 而此刻的陈驰，的确陷入了挣扎之中。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周遭的泥沼困住了他，拖拽着他。他想挣扎却没有力气，却又莫名其妙地觉得这样很舒服…… 对，就是那种感觉……仿佛是劳累了一整天，终于见到了舒软温香的床被。于是什么都不要想了，只需要舒舒服服地躺上去，将所有的想法抛之脑后，好好地睡一觉就行了。 为什么要奋斗呢……奋斗是那么痛苦的事情。它带给你伤痛，带给你求而不得的失望。它在身体和精神上不断折磨着你，而你经历了那么多困苦与荆棘，也无法保证最后走到成功的彼岸。 这是释放“阿喀琉斯之踵”之后的的副作用，是精神力急剧消耗带来的意志薄弱与崩溃。 可是……不行啊！不能这样！陈驰挣扎起来，就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想将脑袋伸出水面，就想窒息的人渴求一缕新鲜空气。 现在哪里是松懈和休息的时候呢——哪位nba球星说过这样的话……“不要换我下场，我死了之后，有的是时间休息” 好像是查尔斯·巴克利说的吧…… 陈驰拼命挣扎，想从这无边的泥沼中挣脱。可是体力的消耗让他没有力气，仿佛无论向哪里奔跑也逃脱不出去。 他耳边已经能听到孙瑾瑜的问话，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现在应该立刻回应。但是，但是他挣脱不出来啊！ 天空越来越暗了，好像是仅存的光芒也在逸散。陈驰几乎绝望，这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 “小驰！” 他看到龙宇站在面前，伸出手要将他拉出泥沼：“快醒过来啊，小驰。” “陈驰同学，只差最后一步了！”谢离站在旁边。 “请你……再坚持一下。”这是王维。 这个时候，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最先想到的救命稻草，果然是这些队友们。他已经软弱到没有依靠就走不下去的地步了吗？ 那么，接下来…… “你要是再在这里装死，我就一脚把你踹下去。”张科的形象浮现，眉头微皱，双手环抱胸前，眼神不屑，“没用的东西。” 陈驰身体一震，觉得黑暗在急剧退却，光芒迅速洒落。一想到张科那鄙视的眼神，他竟然前所未有地希望自己赶紧挣从泥沼中挣脱出来。 完了，这是要成抖m的节奏啊。 他已经要挣扎出来了。在这个时候，身后出现的那个声音，推了他最后一把。 “go！” 陈驰猛然抬起头来，因极度疲惫而产生的幻觉分崩离析。他看到了锃亮的地板，看到了静止却如同火焰的篮球。他抬起头来，望着教练，眼里闪着光芒，嘴角微微向上一扯，那表情里有得意，有自信，也带上了少年人的张扬。 他说：“怎么样教练，我表现得还不错吧？” 众人松了一口气。 孙瑾瑜点了点头：“你的表现，算是合格了。” 杨益不屑地“哼”了一声。一直身处场内的他，看到的东西比孙瑾瑜要清楚一些。不够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能多说什么。于是他只是默默地牵起夏兰兰离开。 夏兰兰回头看了陈驰一眼，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不过杨益的手稍微用力，夏兰兰便被他拉出了体育馆。 陈驰看着这两人的背影，眼神微微一黯 58、正式队员 孙瑾瑜遵守了自己的承诺，宣布12人名单中有陈驰的位置。而淘汰的两人，正如之前所料想的，是王维和谢离。 张科本身的实力无需过多证明，龙宇的表现也中规中矩，但是拥有领域技的他毫无疑问强过王维。之前死守不让他加入的底线也就算了，如今既然已经把他放进来了，就不好再莫须有得将他赶出去了。 其实在淘汰谢离的时候，孙瑾瑜还稍微犹豫了一下。毕竟这是个“关系户”。不过稍微想想也就释然了——他又不是要把他开除出篮球队，只不过是在上报12人名单的时候把他排除在外罢了。至少名义上讲，这家伙还是呆在球队里的。 这样一来，最终的十二人名单就这样确定了—— “杨益，徐力，李德林，罗兵，吴鑫，樊洲，肖虎，邱云鹏，张一苗，张科，龙宇，陈驰。这就是明天我要交上去的名单。”孙瑾瑜说，“省内预选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从明天开始，训练还要加强度。至于谢离和王维……你们就自愿参训了。如果不想来的话，就不用来了……” “我们会来的。”王维抢先说道，“教练，别小看我们对篮球的热爱啊。虽然没有上场的机会，可是我们还是想留下来。这样的话，我们会一直觉得自己其实是球队中的一员的……” “你们愿意来，我也不反对。不过你们事先得明白，名义上你们仍然是球队的一员，但实际上一些关于球队的福利你们是得不到的。比如赢球之后的奖金，比如寒假去美国的机会……” “我们明白。”谢离说，“我们想来参加训练，是真的因为我们队这项运动的热爱……” 这话说出口，连张科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原先张科一直是把他视作敌人的，毕竟这家伙走后门的途径堵住了龙宇加入篮球队的希望，还导致了后来一系列的事件。不过现在龙宇已经顺利入队，谢离又不顾自己被淘汰来帮助陈驰，这使得在张科眼里，这个纨绔子弟反而不是那么惹人憎恨了。 而刚才孙瑾瑜所说的去美国的事，立刻吸引了陈驰的注意力。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教练，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美国？一放寒假就去吗？十二人名单里面所有人都能去吗？有附加什么条件吗？” “是的，十二人名单里的人都能去，一个都不会少。也没有什么附加条件……唔……” 陈驰有些紧张起来：“什么附加条件？” 孙瑾瑜看着陈驰这着急的样子，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咱们去美国还有附加条件？”肖虎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樊洲，“我在这里呆了两年多了咋没听说过？” “我也觉得奇怪……”樊洲说。 见吊足了陈驰的胃口，孙瑾瑜才继续说道：“这个条件就是，我们必须从省内预选赛中出线。” “切……”肖虎忍不住发出不屑的声音。其余人听了，也忍俊不禁。 陈驰仍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个……不难吧？” “怎么可能有困难？我们球队很强的好吧。”肖虎说。 “可是我听说过，咱们省内强队蛮多，竞争非常激烈……” “那咱们就是这些强队中最强的。拜托，小不点，我们可是全国八强的队伍咧！省内预选赛是最低级别的比赛了，此后还有地区预选赛，然后才是全国大赛，我们怎么可能第一关都闯不过去？”肖虎觉得球队竟然被这么小看，有些不满，“你想想啊，虽然那三个人家伙惹人厌，但毕竟是实打实的领域技拥有者啊。三个拥有领域技的球员，你觉得会在阴沟里翻船？” 陈驰知道，肖虎说的是杨益、徐力和李德林。的确，领域技是如此顶尖的技能，一支球队中能找出一个就不错了，而他们队伍竟然一来就是三个。“赤兔”、“冈格尼尔”、“五指山”，这三大技能往场上一放，一般的对手恐怕吓都被吓坏了，哪里还有斗志继续抵抗呢？ 更何况，如今球队中还加入了拥有“叹息之墙”的龙宇和拥有“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张科，当然了还有自己的半套“阿喀琉斯之踵”。一支球队里聚集了6个领域技，别说在中国了，就算是美国的大学也没有这样玩的。这算是史无前例、前无来者了吧？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省内预选赛出线简直就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也难怪在肖虎等人的心目中，这个“附加条件”根本不能称之为条件了。 ----- 等到孙瑾瑜和另外几名球员都散去了，“深蓝队”的五人在校园里漫步。 “谢谢你们。”陈驰由衷地对谢离和王维说。 他从来都是在你死我活的丛林之中拼杀，从未想过还会有这样一群人，愿意牺牲自己来帮他。 “没关系。”谢离说，“不过你可得记住了，现在的你身上可带着我们两人的期望，千万要表现好一点，不要丢我们的脸啊！” 龙宇看了下手机，才九点过，离寝室熄灯还有一个多小时。他拍了拍手，说道：“同学们，要不咱们去吃宵夜吧，我请客！” 作为这群人中唯一的大二学生，他还是要拿出点学长的气度来。 自然是一片附和声叫好声。有免费大餐吃，谁不乐意啊？ 龙宇看着张科：“科科，想吃什么？” 张科倒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略一思考：“吃点清淡的吧。东门外新开了一家汤锅，8折，怎么样？” 龙宇正要点头同意，没想到陈驰抢先开口了：“为什么要吃清淡的东西啊！江州不是流行吃火锅吗？话说我来这么久还没吃过诶！咱们去吃火锅吧！” 张科皱眉：“大晚上吃火锅就不怕拉肚子睡不着？” “哇你体质没那么弱吧，吃个火锅就要拉肚子？” “你……” “好了好了……”张科急忙打圆场，“那就换个别的吧。” 张科“哼”了一声。从来龙宇请客的时候，吃饭地点都是由他挑的。哪里想得到这个陈驰脸皮这么厚。他思考了下，说道：“那就吃烤鱼吧。” “鱼有啥吃的，不怕被鱼刺扎了喉咙啊。”陈驰撇嘴，“龙宇学长，咱们还是去吃烤肉吧。昨天我从东门外那家韩国烤肉店路过，啧啧，那香味，简直让人流口水啊……” “你……”张科的脸色更沉了。 “我怎么了，请客的又不是你。”陈驰不以为然。 眼看冲突可能升级，龙宇无奈，只能选择一个两人都接受的方案：“撸串去吧……” 这一下，陈驰和张科终于无话可说了。 59、女友 虽然在选择吃饭地点的问题上，陈驰和张科针锋相对。但一旦受到美食诱惑，两人自觉就把恩怨抛诸脑后了。 龙宇心想，这才像话嘛，谁会跟吃的过不去啊！ 食过五味酒过三巡，陈驰和张科都喝得有点多了。所以说酒是一个好东西，不管生活中有多看不惯彼此，酒桌上尽兴之后，那些矛盾仿佛都变得不重要了。 而喝多了酒的另一个特征，就是话变得特别多，而且平日里一些忌惮的话，意志力变得薄弱之后，就会说出口来。 比如现在，张科干了一杯啤酒，直截了当地对陈驰说道：“我觉得我有点不认识你了。” 陈驰忍不住翻白眼：“你都跟我当了一个多月的队友了，现在才说不认识我？你这一个月见鬼去了？” “不是……”张科摇头，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迷糊，“自从你进了一趟医院，感觉就变了。” “变成什么样了？”陈驰瞪他。 “你本来应该是个胆小懦弱的人，可是突然间就成了这种自大莽撞的样子。”张科毫不客气，“连挑战领域技拥有者的事都做得出来，真不知道你是蠢还是什么。” “胆小懦弱？”陈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几乎笑趴在桌子上。酒精在他的体内沸腾，他感到浑身都像是烧了起来，脸上更是火辣辣的，说话也不过脑子了：“我胆小？告诉你，篮球场上我还从来没有怕过谁。不过是d阶的‘赤兔’罢了，在我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继续扯淡吧你。就你一个勉强入队恐怕连场都上不了的家伙，何来勇气嘲笑别人的领域？” “嘿，你小子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吧？” “你是谁？”问这话的时候，张科的眼神略微凝聚起来，那些久久萦绕在心中的疑惑像是一块冰，让他忍不住一个激灵，“告诉我，你是谁？” “我啊？”陈驰又干了一杯酒，脑子已经完全陷入糊涂状态，“你居然不认识我？我是全美第一高中生，steve 啊！” 整个桌子一下子安静下来了。陈驰也突然觉得不对劲，酒吓醒了一大半。 糟了……说漏嘴了…… 他感到汗水流下，衣服紧贴后背。正想要说点什么挽回，其余四人疯狂大笑起来。 就连张科，竟也忍不住莞尔：“陈驰，你是天天对着那副海报意淫，所以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他了吗？”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说谎的时候别人深信不疑，可当你好不容易说了真话，反而没人相信了。 陈驰也附和着他们，干笑了几声：“是啊是啊，喝多了喝多了。steve 是我的偶像，我做梦都想成为他。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下辈子吧，下辈子一定要投胎成他那样……” 一场风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掩盖了过去。 龙宇见大家也都吃饱喝足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起身，结账，招呼大家收拾东西回寝室。 一行五人歪歪斜斜从烧烤摊走了出去。陈驰心情不错，忍不住哼起了他最爱的一首歌曲—— “i used to think that i ot go on 我曾经以为我无法坚持下去 ahing but an awful song 生命仅仅只是首忧郁的歌 but now i know the meaning of true love 但现在我明白了真爱的含义 i"m leaniing arms 找到了可以永久依靠的臂膀 if isee it， then ido it 只要我能看见希望，我就能成功 if i just believe it， there"s nothing to it 如果我相信我能行，那就没有什么不可以 i believe ifly 我相信我能飞翔 i believe itouch the sky 我相信我能触摸到天空 i think about it every night and day 日日夜夜，我想象这一幕 spread my wings and fly away 展翅高飞…… i believe isoar 我相信我能高飞 i see me running through that open door 我看见我穿过那敞开的生命之门 i believe ifly 我相信我能飞翔 i believe ifly 我相信我能飞翔 i believe ifly 我相信我能飞翔” 这是一首二十多年前的电影《空中大灌篮》的主题曲，电影主演正是有“篮球之神”之称的迈克尔·乔丹，而这首歌正是向他致敬。 这首歌伴随了steve 整个成长生涯。无数次面对挑战与挫折，无数个濒临放弃的黑夜，无数次旁人冷眼与嘲笑，他也从未放弃。他可以在无人的时候哭泣，然后听着这首歌，重拾继续前进的勇气。 i believe ifly…… 只可惜，他唱歌实在有点五音不全，醉酒之后更是如同鬼哭狼嚎，很快就被龙宇他们摁在地上一顿胖揍。 “陈驰？” 众人停手。陈驰趴在地上，勉强抬起头来，望向声音的来源。 “陈驰，真的是你。”她走了上来，“听说你进了校队，是真的吗？” “你是谁？”龙宇问。 “我是……陈驰的女朋友。” 连陈驰自己也愣住了，一脸茫然——他什么时候多出个女朋友？ 张科的眉头微微一皱，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女生。 这个少女长得还算漂亮。她穿着白色的衬衫，外面套着浅蓝色的吊带裤，背着银灰色的双肩小包。本来整体穿着并不亮眼，却极不协调地穿了一双深红色的高跟鞋，使得整体打扮有些不伦不类。 这种感觉是怎样的了……像是个还在努力长大的女孩，明明已经初步具有了“美”的意识，却又只从那朴实无华的“蛋”中挣出了一半。于是在她的身上，诡异地同时呈现出“风情”与“朴实”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来。 张科看了陈驰一眼，心想这小子隐藏地有点深啊。好歹当了一个多月的室友了，竟一点都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来。 少女对众人微微颔首：“我有几句话想单独给陈驰说，能麻烦你们……先走一步了。” “好啊！”众人坏笑着一哄而散，仿佛想到了什么邪恶的事，“今晚我们就把陈驰托付给你了啊！” 于是四周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少女和陈驰。陈驰挣扎了几下没站起来，于是索性破怪破摔地坐在路灯下面。几只深黑色的虫子在头顶嗡嗡盘旋，陈驰扯着朦胧的醉眼看着对方，问道：“你到底是谁……” “小驰，不要假装不认识我好不好……”少女蹲下来，“我知道，离开你是我的不对。但是我们现在重新开始好不好……” 陈驰愣了愣，脱口而出：“你……你是赵彤！” “终于不假装不认识我啦？”少女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我们去旁边的水吧坐一会儿吧。” 水吧……听到这个词，陈驰忍不住就想起了夏兰兰。 “我不去。”他冰冷地说道。 赵彤的笑容一僵。 “你既然已经离开了，就不要再回来了。”陈驰冷冷地说，“抱歉，我现在依然是个穷光蛋，只怕是配不上你。” 醉酒的状态之下，某些记忆却变得愈发清晰起来。那封充斥着绝望感的遗书，遗书上提到过的“赵彤”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本应是鲜红的，热烈的，如同前几日在语文课上所学到的“彤管有炜，悦怿女美”那样充满了绮丽的气息的。但在整封遗书之中，这个名字出现的地方，带来的确实那种灰白的忧愁。 那位自杀的大学生用了一整页的篇幅回忆他们在高中时代度过的快乐时光，又用一整页的篇幅描述她因为贫穷而毫不留情抛弃自己。那时候因为奖学金事件，他本就处于人生一个低谷，而她毫不留情抽身离去，则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酒精翻涌上来，陈驰觉得有些难受，说话的声音也硬气不起来了。 但这引起了赵彤的误会，她丝毫没有想到这具身体内，灵魂早已经换位。她以为她面对的还是那个深爱着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少年。所以她觉得他已经动摇了，便往前靠了一步，声音温柔：“听说校篮球队在寒假会组织你们去美国，真的吗……” “是真的……”陈驰有气无力地说，声音软软糯糯的。酒劲愈发强烈，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恨不得马上结束这段尴尬的对话，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那你……可以想办法把我也带去吗……”赵彤说，“你知道的，很久以前，我就想去美国看看了……” 陈驰看着赵彤，明明是细眉大眼肤白貌美的女孩子，可在他眼里竟显得如此令人反感。他感觉胃里面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忍不住转过头来，差一点就吐了出来。 赵彤轻轻地拍了拍陈驰的背，还想再说点什么，身后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嘿，说够了没？” 赵彤回过头来，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大踏步走了过来，一把将陈驰拎了起来。 “你……你是他的队友吧，好像是叫……张科？” “对，是我。”张科拽起陈驰就走，“今晚就到这吧，等明天酒醒了再来找他。” “可，可是……” 张科不再理会她，很快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60、开赛前夕 这一夜的事情像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赵彤没有再来找陈驰，生活又回到了正确的轨道。 偶尔的时候，谢离他们还会带着八卦之心追问一下。不过陈驰的态度模棱两可，回答也是顾左右而言他。如是再三，也就没人再多问了。于是赵彤这件事就这样翻了过去，连插曲都算不上了。 省内预选赛开赛在即，孙瑾瑜果然提升了训练量。每天训练完成之后大家都累得像死狗，自然也就没有精力再去关注那些奇怪的八卦了。 江州市所在省份名叫峨北省，隶属于全国大赛的西南赛区。一共有9个省同属这个赛区，最终进入赛区预选赛的会有16支队伍。也就说，各省只有第一名才能稳进赛区预选赛，第二名与第三名则必须向赛区组委会提出申请，视情况而定。 同样的，本次省内预选赛共有16支队伍报名参加。他们将被分到4个小组中，每组头名出线，然后进行单场淘汰赛。 队员们对即将到来的比赛都很重视，尤其是陈驰和龙宇，深知入队机会的来之不易，因而训练也格外刻苦。然而明星三人组依然没有来参加合练。看起来，他们似乎对省内预选赛一点都不上心。 其实他们也有自傲的资本吧……毕竟是三个拥有领域技的球员，，在区区省内预选赛简直是独孤求败的存在。至于赛区预选赛，即便是得不到冠军，拿到全国大赛的名额还是绰绰有余的。 对于他们这种“天才”级别的球员而言，进入全国大赛、增加增加自己的曝光率、争取以后选秀顺位高一点，也就够了。毕竟被职业球队选走，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他们该吃吃该喝喝该泡妞的去泡妞，哪里需要花时间来参加吃苦又不讨好合练呢？ 这期间，杨益其实也来过一次训练馆。但是他非常不客气地当面拒绝了孙瑾瑜让他参加全场5对5合练的要求—— “现在不是有11个在训练吗？哪里还用得着我上啊。”他不耐烦地说，“过去是因为人手实在不够，所以每次全场对抗练习你都要拉来我们中间的一个凑数，现在人数够了，你就放过我们吧。” 杨益坚持不上场，孙瑾瑜也是无可奈何。不过这一番对话，倒是让陈驰明白了孙瑾瑜那个“校队只让进十二人”怪癖的由来。原来这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想出来的下下策，目的是为了让每一次合练都能逼得明星三人组出一个人加入进来。不过，随着龙宇张科陈驰的入队，这个策略已经行不通了。 陈驰倒是没把心思放在那伙“天之骄子”身上。按理说，既然已经顺利入队，就应是高枕无忧，只等寒假到美国、寻得机会找回自己身体便是。至于比赛……得了吧，就算有“阿喀琉斯之踵”傍身，他大概也只能是个饮水机看守员， 可他绝不是那种可以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人。入秋以来，天气一日冷似一日，陈驰那颗篮球之心却一日比一日炽热。篮球敲打地面声音，篮球穿过篮网的脆响，敞亮的体育馆，奔跑的队员……任何与篮球有关的东西都像是小小的火星，不断地撩拨着他，点燃了他内心的火焰。 他……从来都不可能面对篮球而无动于衷的。 所以他反而是更加积极地参加到训练中来，刻苦程度甚至超过了吴鑫等人。身体瘦弱，他就加强力量练习。虽然时间不长，但也能够勉强在他身上看到了肌肉的线条，而不再是之前那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每天早上他仍然保持了五点起床的习惯，到操场上练习控球和投篮。虽然在跳投上他始终没有太好的感觉，但控球技术继续飞速进步。 这也体现在了队内的对抗训练中——当时樊洲贸然想从正面抢断陈驰，没想到被陈驰轻巧地背身运球躲开。紧接着，他运球向前，抢在吴鑫和肖虎关门之前把篮球朝前一送。篮球落地之后低低地弹起，陈驰则灵巧地一跳，从吴鑫和肖虎中间穿过，右手重新控制住球，最后一个背传找到张科，由张科上篮得分。 这个球来得太突然，陈驰表现又太惊艳，以至于众人都一致觉得这不过是个巧合。毕竟不到一个月之前，这个少年在球场上还表现得那么挣扎，只能靠着偶尔的灵光一闪来抓住教练的目光。当然了，陈驰也是那种自吹自擂的人，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只有张科——他想起这个少年过去几次非同寻常的“进化”速度，心想……这可能，不是偶然吧。 没过多久，分组结果也出来了。孙瑾瑜略略有些警惕——另外一支省内强队江州科技大学与他们同处一组，他们的队长、大三的控球后卫卢坤，则是领域技的拥有者—— “阿喀琉斯之踵”，位阶为c。 这是本小组最强大的对手。要知道，即便是杨益等三人，领域技也不过是d阶。当然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边是三打一，所以江州财经的胜算还是蛮大。只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否则搞不好就阴沟里翻船了。 相比之下，另外两支球队，潜州大学和东湖学院，则默默无闻了许多，这这个小组里更不过是承担了“陪太子读书”的角色。 因为卢坤的存在，明星三人组倒是稍微警惕了一下，在小组赛开赛前三天，罕见地集体出现了篮球场。 孙瑾瑜立刻安排他们上场进行5v5的对抗赛。于是5个主力球员新学期以来终于第一次有了合练。替补这边则由樊洲、张科、肖虎、张一苗、邱云鹏组成。陈驰和龙宇、王维、谢离坐在场下观战。 看来张科，是“废材三人组”里唯一受到教练信任的人。 夏兰兰也跟着杨益来到了球场内，坐在陈驰的身边。 队内的选拔结束后，陈驰与夏兰兰接触便不多了。两人既然是同班同学，平日里在课堂上相见的机会其实挺多，但陈驰似乎也有些刻意回避—— 他无法抑制住自己心中的火焰，但又不得不一再提醒自己她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尽管杨益这家伙虚伪可鄙惹人生厌，但挖墙脚这种事，陈驰还是做不出来。 夏兰兰似乎也感受到了陈驰的躲闪，不过她倒是误会了，以为是陈驰还在为那天晚上的争执而生气，心里头暗自吐槽这个男生咋心眼这么小。 也正是因为陈驰的不配合，夏兰兰那篇酝酿良久的“大新闻”也只能暂时搁浅。不过她当然不甘心这报道胎死腹中，心想反正陈驰现在是校队的一员，后面还有的是表现机会呢，报道晚一点出炉也无所谓，现在应该修复两者的关系。 所以她才主动坐到陈驰的旁边，开口找话题：“陈驰同学，今天的训练如何？” “还行。” “累吗？” “不。” 某种令人尴尬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陈驰接话的风格生硬地让夏兰兰觉得有些陌生。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训练赛所吸引。 其实陈驰从一开始确实是带着抗拒的姿态面对夏兰兰的，但看了几眼比赛，也确实是被主力队这边给吸引了，忍不住就在心中分析了起来。 说到底，江州财大校队的五名主力在场上基本上没啥战术和配合而言，无论攻防皆是如此。之所以能够碾压大多数对手，完全靠的是超出别人不止一档的个人能力。 说白了，就是靠着领域技的加持和巨大威胁，然后用最粗暴的单打与最简单的配合带动球队。 进攻毫无疑问靠后场双枪。杨益突破、突破、再突破，中间夹杂着防不胜防的“赤兔”。徐力与吴鑫则在三分线外，一左一右，替杨益拉开空间——吴鑫虽然没有领域技，但也是三分球的好手，而徐力自然不必说，由于“冈格尼尔”的存在，他几乎已经站到了中线附近——等到杨益突破得有点累了，对手防守稍微走神了，就可以由徐力来发挥几个了。 防守端，靠的则是李德林的盖帽。“五指山”并不是那种可以将整个三分线都覆盖的领域，但它能够以释放者为圆心，覆盖周围接近一米的的范围，再加上李德林本身的移动速度不算慢，所以几乎是靠他一人撑起了球队的防守体系。 无论攻方，都是单打为主……相比之下，倒是替补这边还有一些战术可言。不过由于张科是新入队的，还是有些游离于体系之外。 陈驰一边看一边在心中分析，夏兰兰喊了他两三声，他才反应过来：“啊？” 夏兰兰尽量不生气。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ipad，翻出搜集的资料：“陈驰同学，你了解这次比赛的对手吗？” 陈驰猛地回过头来：“夏兰兰，你那里有资料么？” 夏兰兰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回答道：“我这里搜集到一些简单的资料，可以供你参考下。” 她反动ipad：“我知道，你们最在意的球队是江州科技大学，毕竟里面有个会‘阿喀琉斯之踵’的球员在。不过我们与他们的直接对话是小组赛最后一轮，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我们都会两连胜，那么最后一场就是谁赢谁出线。” 陈驰点点头，这些话孙瑾瑜也给他们说过。他忍不住看着夏兰兰的侧脸，少女的睫毛微微抖动，像是刚破蛹的蝴蝶轻轻扑扇着柔弱的翅膀。尽管今天夏兰兰并没有化妆，可那一刻，陈驰觉得她前所未有地迷人。 “在这之前，你们要小心潜州大学，也就是你们的第一个对手。”夏兰兰的手指敲击着ipad，“我的朋友告诉我，他们今年也招入过一个新生，据说也是有领域技的，但是他们一直神神秘秘的，根本打听不出更多的消息。” 夏兰兰停了停：“潜州大学总给我一种很不安的感觉……据我了解，两支球队历史积怨很深的，打个比赛总会闹点什么事出来。虽然这两年由于益哥他们的加入的，潜州大学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了，可是我总是有点担心……” “你是担心我们输球……你是担心那个被当做秘密武器的家伙可能给我们造成麻烦？”陈驰陷入沉思，“有没有这种可能，这家伙拥有的是可以以一敌三的武器，所以潜州大学才会把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呢……” 夏兰兰抬起头来，刚好对上陈驰那沉思的模样。夏兰兰不由得想到，这个少年明明是球队的边缘球员，眼里却全是无法掩饰的、对篮球的热爱，一提到篮球就能够全身心投入进去。相比之下，作为绝对主力、明星球员的杨益，反而从未表现出这种情感。 大概也正因为如此，杨益才能把心思投入到其他地方去——比如，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杨益总会变着法子逗自己开心。浪漫，惊喜……他可以满足她一切的少女心。这也是为什么，开学没几天，她就投入了他的怀抱。 涉世未深的小学妹面对经验丰富、有颜有有趣有身材的学长，那种魅力总是难以抵挡的。 两人探讨了一会儿，场上的训练赛也结束了。孙瑾瑜召集所有球员，开始发放今年的比赛球衣。 大学生比赛的球衣分为红、白、绿、蓝四款，背后印着球员的号码与拼音字母。陈驰这才想起孙瑾瑜在上交名单之前连号码都没让他们选，看来是已经自作主张把号码给他们安排好了。 孙瑾瑜念名单，队员们上去领衣服。 “杨益，4号；李德林，5号；徐力，6号；吴鑫，7号；罗兵，8号；肖虎，9号；樊洲，13号；邱宇鹏，15号；张一苗，14号。”孙瑾瑜最后才把目光转给“废材三人组”，“张科，12号；龙宇，10号；陈驰，11号。” 陈驰的心微微一跳。 他过去的号码是1号，因为他所喜欢的那位nba球星，“不屈”的拥有者德里克·罗斯，就是穿着1号球衣在球场上进退如风往来纵横。不过显然这边的篮球氛围还没那么奔放，球衣号码都是从4号到15号的，自己能领到11号已经是一种幸运了——好歹这也是以“1”为主的，他也算满足了。 虽然今天发的球衣只是纪念款，比赛“战袍”是由球队的工作人员统一携带。但拿着球衣，就算是明知道自己不会获得上场机会，陈驰也忍不住感到“燃”了起来。 那是士兵握紧戈矛，将军跨上战马，弓箭手拉开了弓，冲锋队举起了长枪的感觉。 省内预选赛，我来了！ 61、潜州大学 2020年11月9日，省内预选赛小组赛第一回合的比赛正式开打。下午三点举行c组第二场比赛，江州财大对阵潜州大学。地点是江州大学体育馆。 江州财大的首发阵容没啥变化，潜州大学的首发则是45678号整整齐齐一字排开，像是德州扑克里拿到了顺子。 “他们的主力全部是大三的。”夏兰兰说，“去年咱们球队也和他们交过手，彼此都是熟面孔了。” 她是球队的随队记者，此刻挂着球队工作人员的牌子站在场上，手里拿着单反相机。 “我记得去年是89比60吧，接近30分的分差了。”陈驰说，“那些家伙还真是不手下留情呢……” “毕竟两边有历史宿怨。”夏兰兰回答，“你看，观众们也都不客气呢。” 他说得没错。此刻江州大学体育馆的观众席上，大约有一半是江州财大的学生，一半是潜州大学的学生，另外很小一部分中立学生。潜州离江州不近，坐动车也得接近三个小时，但是潜州大学居然有那么多学生跟过来为校队助威，足见他们是多么重视这场比赛。 比赛还没开始，两边拉拉队已经较上劲来。这边喊一声“加油”，那边必定接上一句“雄起”。潜州大学的队员互相传球，江州财大的拉拉队发出震耳欲聋的嘘声；而反过来，江州财大的队员练习投篮不中，潜州大学的拉拉队员们则发出不怀好意的嘲笑声。 “这么多人过来，是为了看主队输球吗？”张一苗不屑地说，“他们应该知道自己一点胜算都没有的。” 他之所以这样愤愤不平，是因为他就是刚才那个因为投篮不中而被嘲笑的。 不过他说得也没错——三个领域技拥有者坐镇，怎么看都是万无一失的样子。 “比赛还有五分钟开始，请全体球员下场。” 陈驰和龙宇等人一起下场，然后主力上场，互相握手致意。 “今年想输多少分？”杨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对面的4号、队长马诚，“20分？30分？40分？说两句求饶的话，我们可以卖你们一个面子。” “先顾好自己吧。”面对这种威胁，马诚毫不客气回击，“小心有来无回啊。” “真是。”杨益摇头，向旁边走去，把位置让给上来跳球的李德林，“连让我多出点汗的资格都没有，居然还狂傲地在这里口吐狂言。” 他想，也罢，一开场就好好羞辱下你们吧。 裁判站在球场中间，将篮球朝天空高高地抛起。观众们发出欢呼声，比赛正式开始。 马诚在比赛开始之前就被杨益挑衅，心里头正憋着一股火呢。他跳得相当之高，竟然抢在李德林之前碰到了篮球，将球拨给了队友、5号控球后卫钱文杰。 “哎呀，我赢了诶。”徐力一边往回跑一边笑嘻嘻地对杨益说，“李德林没争过对手——下来你得赔我200块钱哦！” “切……”杨益说，“这个李德林，太不给力。” 明明应该是激烈进行的比赛，他们俩却在讨论这些事情。坐在场边的陈驰都皱起了眉头。 就算是两边有实力差距，但是这样公然藐视对手真的好吗？ 孙瑾瑜反倒是平静了下来，嚼了一粒口香糖。眼前这事对他而言，仿佛是……司空见惯。 观众席上，杨宁和汪灏终于挤到了前排。杨宁用手抹了抹汗，大口大口喘气，眼神在场内逡巡：“小驰呢！小驰在哪里！” “场下坐着呢，看来是替补。”汪灏说。 作为一个深爱游戏的宅男，他居然能被杨宁拖出来看比赛，也实在是不容易。 “哎呀，张科也在替补席上。真没劲，我还以为能看到他们上场打球呢。”杨宁从包里掏出一杯可乐，大口大口灌进嘴里，“他们要是不上场，咱们不就白来了。” “不会的。如果不出意外，顶多半场，比分就会被拉开。到时候，替补球员应该会获得较多的上场机会。等比赛进入到垃圾时间，小驰就能上场了。” “原来是这样。”杨宁点点头，突然觉得不对，“诶你是谁啊，好像和小驰很熟的样子……” “我叫赵彤，是小驰的女朋友。” “噗……”张科将满嘴的可乐都喷了出来，“女……女朋友？” 赵彤今天换了一身酒红色的外套，挎着小巧的单肩包。包的质量看上去不太好，但外形的设计却较为精美，浅蓝的包身配上粉红色的包带，让她看上去显得活泼可爱。 “小驰居然有女朋友，他居然从来没给我们说过。”杨宁愤愤不平地说，“这都保密，太过分了，太不讲义气了！” 坐在替补席上的陈驰突然觉得鼻子很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赵彤捋了捋头发，继续说道：“而且我突然发现，咱们刚才说的话好像有些不合时宜……” “为什么？”杨宁问。 “因为……我们来错地方了。”赵彤叹了一口气，“我们好像走到潜州大学观众席这边了。” 杨宁这才发现，周围的学生都对己方三人虎视眈眈，显然刚才赵彤关于“垃圾时间”的言论激怒了他们。望着摩拳擦掌面带不善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的学生们，杨宁惨叫一声，带着汪灏和赵彤抱头鼠窜。 另一边，球场上，比赛正激烈地进行着。只听“啪”的一声，观众发出一声惊呼，马诚篮下转身投篮被李德林毫不客气地盖了出去。 “嘿，这次是我赢了吧。”李德林看向杨益和徐力，“我说过了，比赛中第一次盖帽绝对是我的。” “真是群蠢货。”杨益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他们知道你的厉害，绝对不会在你的面前尝试出手呢。” 马诚则“切”了一声。他不是不知道李德林拥有“五指山”，但总想着赌一把，赌这家伙没那么快张开领域。 “那个4号还真是不信邪诶。”夏兰兰说，“明知道面前横亘着‘五指山’，居然还硬要往上面去撞。” “是想抓空当期吧。毕竟领域技不是随时随刻一分不停地张开的。”陈驰回答，“作为普通球员，对付领域技的原则之一，就是在趁对方来不及张开领域的空档期发动进攻……” 他想起肯当劳3v3比赛之中，邱云鹏就曾依靠这一招打破了龙宇的“叹息之墙。” “……所以，如果空当被他抓住了，以普通人的能力却能够攻破拥有领域的人，对己方士气的提升是有相当的好处的。” 不过显然，马诚的尝试失败了。他在底线发球，篮球在空中，又非常不幸地被杨益阻截了。 抢断成功后的杨益迅速发起快攻。他带球朝前场飞奔，将身后一干拼命回防对手甩下。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踏过半场之后，竟突然停了下来，好整以暇原地运着球，侧身让回防的钱文杰通过。 钱文杰虽心存疑虑，不过好歹回到了防守位置。 杨益再让了让，对面的6号球员也回防到位。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杨益的面前，警惕地看着他。 再拖一会儿——他们心想，只要将他在这里阻绝一两秒，其他队友就都回来布防了。 杨益的嘴角带着笑，眼底却带着狰狞，看着他们。 62、灵魂的丑恶面 陈驰的心中微微一跳。 他们第一次对抗的时候，小卒子三人组对明星三人组，杨益也露出过这种表情。 这家伙，又要羞辱对面了。 杨益冷冷地笑道：“知道我为什么要等你们回来吗？” 钱文杰的心狂跳起来。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两个人够吗？ “我就想看着你们一点一点绝望的样子。”杨益说。 在他的身后，潜州大学的其余队员们拼命往回赶。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能追上了。 “我就是要让你们真切地认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弱小。” 杨益的领域技缓缓张开，几乎将周围所有人都笼罩了进来。 7号球员已经离杨益很近了。他看着跳动的篮球，伸出手，想从身后出其不意将它断下来。 眼看指尖就要碰到篮球，但就在一眨眼的工夫，连球带人，从他的面前消失了！ 钱文杰和6号仍然站在原地，连指尖都没来得及动一下。 “嘿，你们在发什么呆呢？” 杨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们回身，看到杨益站在篮下，单手托着球，轻轻抛玩着：“再不过来，我就得分咯。” “可恶……”钱文杰不死心，拔腿就往篮下跑。而杨益，偏偏就要等到钱文杰快要到位了，才轻轻踮起脚，把球放入篮网内。 现在的比分是8：2，江州财大领先。 江州财大的啦啦队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嘲笑声，然后变成整齐划一的呼喊—— “杨益！杨益！杨益！” 杨益春风得意，显然非常享受观众们的欢呼。 这是非常完美的“节目效果”。两支球队之间积怨颇深，江州财大的拉拉队们自然也不会去深究杨益的行为究竟符不符合体育精神。他们只是觉得看得爽、看得过瘾、看的解气罢了。 杨益本身对潜州大学没有那么深的历史怨恨，当然去年比赛的时候被挑衅加上自身狂傲的性格，注定了他在这场比赛非得要狠狠地敲打对手不可。 相反，潜州大学的拉拉队们对这种行为就非常看不惯。他们指着场内破口大骂，然后又与另外一边江州财大的学生们隔空对吼，手里头拿着的水瓶啥的机会就要扔出去了。 杨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身上的肥肉随着剧烈的呼吸上下起伏：“幸亏我们逃回来了……再多呆几分钟，咱们都得背撕成碎片了……” “你们倒是给点力啊。”球场上，杨益一边往回跑，一边说道：“要是太快就进入垃圾时间了，就太没有意思了。” 他转过身来：“毕竟，我明年就要进入职业球坛。到时候想要虐虐你们，都找不到机会了。” 替补席上的陈驰猛然站了起来，将周围的队友都吓了一跳。 “小不点你干嘛？”肖虎也赶紧跟着跳起来，摁着他的头往下压，“快坐下快坐下！” “……我不是小不点！”陈驰赶紧挣开，“我想去卫生间！” “呃……” 孙瑾瑜注视着场上的局势，心里头有点担心杨益是不是做得太过火，没空理会陈驰的胡闹：“快去快回。” 陈驰点点头，大踏步走出去。 关上门，将球场的喧嚣给隔绝掉。穿过长长的走廊，那仅存的一点吵闹声也传不过来了。卫生间里空无一人，灯光昏暗，洗手台干净整洁，前面挂着一面巨大的镜子。 “哗啦啦！” 陈驰拧开水龙头，双手合拢接了一摊谁，一把泼在自己的脸上。 已是深秋，天寒地冻，冰冷的自来水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毫不在意，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自己。 有些狼狈。 眼睛因水的刺激微微眯起，额头上的刘海湿漉漉地贴着脑门。这张略显正太的脸确实显得人畜无害，但内里却住着一个极具攻击性的灵魂。 杨益刚才在场上的所作所为，他其实也做过，甚至还很爱做，很享受。别忘了，他的领域技是“阿喀琉斯之踵”，那种把人晃倒、等他起来再晃倒一次的事情，不要太轻松。 球场外他倒是没这么跋扈，进入比赛可就难说了。 steve 是张扬的、充满攻击性的。或许这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对一个从弱小的孤儿院小孩走出来的他而言，若不从小在球场上展示出自己凶恶的、极具攻击性的一面，很有可能连正眼都不会看他一眼。而久而久之，随着实力的增长，这种攻击性便烙印了下来。 穿越之后，那种狂暴的烙印减轻了不少，似乎是灵魂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了一些损害。同时由于本身实力的下降，那种攻击性甚至带点侮辱性的行为就没机会出现了。但他没想到，刚才坐在球场边上，当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观察另一个做类似事情的人的时候，他竟然会觉得……那是多么得面目可憎。 “真难看啊……”他喃喃地说，不知道是在杨益，还是在说自己。 这本应该是一场干干净净光明磊落的运动，双方都在球场上拼尽全力，但所图的只是取胜而已。而无论胜败，无论敌人如何，他和你同是斗士，也应当平等，即便是实力不如，只要是襟怀坦白，竟应当受到尊重。哪有这种恃强凌弱的道理—— 这和仗着自己身高体壮、在校园里横行霸道、欺负那些身材弱小的同学，有什么区别？ 他自己深受这种霸凌长大，打心眼里厌恶这种行为，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不知不觉中，在另外一块场地上以另一种方式干着同样性质的事。最可怕的是，他自己却一直浑然不觉。 直到穿越过后，直到自己身处弱位，直到自己能够坐在场边旁观者清，他才恍然警觉，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灵魂中最丑恶的一面。 他有泼了几捧冷水，稍微冷静了一点，才回到球场边上。 场上的形式跟他离开时变化不大。第一节比赛已经快要结束，这个时候杨益和李德林被换下场休息，樊洲与邱云鹏顶上。球场上，徐力成为主攻点。 他的表现自然也不赖。只见他从后场运球，利用邱宇鹏一个挡拆甩开防守他的6号，刚过中线就作势起跳。这时候刚补到他面前来的7号眼看情况不妙，赶紧跳起来封盖。 “又来了……”陈驰低声说。 “废材想起那天的绝望了？”杨益毫不客气地说。 陈驰没有理他。 果然，徐力这只是一个假装要投篮的“拜佛”。得益于自己的领域技，对方面对他实在太过敏感了。 他穿过对手，往前一步，这才把球收了起来，转换为持球状态，膝盖轻轻屈起。 这次是真的了吧……6号扑了上去。 陈驰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家伙，连羞辱人的方法都没变过呢。 果然，6号球员太着急地起跳，等来的结果就是从徐力的面前飘过。连续两个假动作清空对手，徐力这才舒舒服服地起跳投篮。 来了，“冈格尼尔”！ 篮球飞出，似流星一般闪耀，又似长枪一般冰寒。球在空中沿着既定的轨迹运行，球身几乎没有带上任何旋转。 球进之后，篮网微微晃动，像是溅起了一点水花。 63、提婆达多（一） 第二节开始的时候，比分是27：15，江州财大领先12分。 孙瑾瑜在第二节开始的时候没让明星三人组都呆在替补席稍事休息。杨益坐在板凳上，打了个呵欠：“其实虐菜也蛮无聊的不是吗……我说兄弟们，第二节干脆一鼓作气把他们打趴了吧。” “我也这样想。”李德林说，他在第一节就贡献了三个盖帽，“与其浪费时间在场上蹦蹦跳跳，还不如好好想下今晚回去吃什么呢。” “所以教练……你打算让我们在场下坐多久呢？”徐力问。 “别着急。”孙瑾瑜无奈地说道，“现在是整场轮换时间吧。第二节还剩下7分钟的时候，我就把你们仨派上去。” “也好，在场下看看那家伙的笑话也不错。”杨益冷冷地说。 他指的是张科。 现在江州财大的场上阵容是樊洲、吴鑫、张科、肖虎、罗兵，是主力与替补的混搭。因为放上了三个锋卫类型的球员——吴鑫、张科、肖虎——而且把肖虎顶上了大前锋的位置，所以这个阵容就显得灵巧有余但海拔不足了。 这样的队伍相对而言更考验球员之间的配合，因为你必须想办法用更多的传切来绕开对方高大球员的防守才行。 可惜的是，仅仅跟队训练了两个月不到的张科，第一次上正规比赛，仍旧找不到配合的节奏。连续两个回合，他连球都没有摸到。紧接着一次进攻，他本想击地传给樊洲，却恰好遇到樊洲向底线跑位，于是篮球弹起，直接落到了对方球员的手里。 “喂，从战术安排来讲，这个球我应该沉底线，然后肖虎拉到弧顶来，你再给他传球的。”樊洲忍不住要教育下这个一年级的新生，“这是我们用过的最常规的战术之一，你不能一上场比赛就忘得干净了啊！” 毕竟是打过一年的老兵，身为控球后卫也是球队战术的发.asxs.——事实上，仅从记忆和理解各种战术而言，这支球队中还无人可以与樊洲相比。一来这是作为控球后卫必备的职责，二来球队的主力控卫杨益实际上是一个仰仗领域技拉开单打从来不管队友的主，所以樊洲承担的“场上战术指挥”任务就更重了。 不过在教训完张科之后，樊洲还有些警惕的。这个一年级毕竟曾连续拒绝过孙瑾瑜，说到“傲气”恐怕也不比那几个明星差。何况这家伙嘴巴是挺毒的，常常一不小心就说出点毒舌的话来，他可不得不防。 不过出乎意料，张科竟然一言不发，只是专心回防。 “真是太弱了。”杨益此刻正在场下和徐力他们嘻嘻哈哈，“我现在巴不得在场下多坐一会儿了——因为可以看着那个嚣张的一年级出糗，实在是太爽了。” “对啊。”徐力点头赞同，然后放大音量喊道，“喂，一年级，再失误一个给我看看啊。” 连潜州大学的队员都朝这边瞥了一眼，心想江州财大在搞什么飞机，哪有当众嘲讽自己队友的道理呢？ 陈驰忍不住转过头，怒视他们。虽然因为张科的毒舌，他们俩的关系只是稍有缓和还远谈不上成为朋友，但也容不得这三个家伙在这里肆无忌惮地嘲笑。 不过这三人理所应当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眼看张科又拿球，李德林笑嘻嘻地说道：“哎呀，又有好戏看了……” 话音未落，张科已经干净利落地利用三威胁+试探步+假投真突杀了进去，在左侧肋部45度角擦板投篮命中。 张科从明星三人组的面前跑过，嘴里轻轻地哼着一句歌：“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声音不大，不过恰好能够被那三个人听见。 陈驰觉得这家伙干的真漂亮，他别过脸去，憋着笑，憋得脸都红了。 不过现在场上的局势并不太好。潜州大学此刻仍然是全主力出战，事实上他们的主力球员从比赛开始到现在就没有进入过正常的轮换。而由于张科与球队的不够兼容，使得江州财大的进攻略显滞塞。此消彼长之下，潜州大学在缓慢地将比分拉近。 等到比分变成32：25，第二节比赛还剩下7分钟的时候，孙瑾瑜大旗一挥，换下了樊洲、张科和肖虎，换上明星三人组。 “科科，感觉怎么样？”龙宇站起来，将手中的佳得乐递给张科，有些紧张地问道。 毕竟这是张科第一次踏上正式的大学生比赛的场地，也是他自从那件事之后……时隔两年，第一次参加正式的篮球比赛。 两投一中，2分，1板，1失误。中规中矩毫无亮点的数据。不过张科似乎并不在意。他面无表情接过饮料，坐了下来，简单地说道：“还好。” 龙宇点了点头。见张科的表情并无异样，他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比赛之中。 上场的时候，杨益捏了捏拳头，淡淡地说道：“行了，一口气打垮他们吧。” 见明星三人组上场，潜州大学那边的教练在本场比赛做出了第一次换人调整—— 球场广播声响起：“潜州大学请求换人。5号钱文杰下，15号瞿迁上。 钱文杰下场之前，他冰冰冷冷地对杨益说道：“我和你打个赌，你们今年绝对进不了地区预选赛。” 不等杨益回答，钱文杰便头也不回地下场了。 而在场边，听到“瞿迁”这个名字时，夏兰兰猛然抬头。 “怎么了？”陈驰忍不住问。夏兰兰这个反应，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那个家伙……陈驰同学，我给你说过的，他们今年新招募的一个神秘的球员。”夏兰兰的目光跟随者那个15号球员，“传言那家伙是有领域技的，但是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而起他并没有首发，而是选择在这个时间段上场，是为了针对益哥他们吗？” “用他一个人，来针对明星三人组？”陈驰也陷入了沉思，“这个略有点玄幻了吧……除非这家伙拥有b阶或者更高的领域技，不然他有什么本事以一敌三呢？” 不仅场边替补、台上观众在打量，在讨论，连球场上的杨益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个刚上场的少年…… 头发很长，表情也有些阴郁，上场的时候只是简单与队友击掌，却没有其他的交流，看上去像是不爱说话、沉默寡言的人。而他的眼神也有些躲闪，被杨益上上下下打量着，竟一直盯着地下，似乎连与他正面对抗的勇气都没有。 太平凡了……这个少年太平凡了。身高大概也就在1米8上下，也不算特别强壮。怎么看，都像是那种一扔进人堆就再也找不出来的家伙。 可就是这样的球员，他们妄图用这样的球员来阻止杨益，甚至阻止这三个人？ 杨益想起钱文杰下场前说的话。他虽然狂妄，但是在这个时候却保持了一份警惕。于是进攻之中，他也没有保留，直接用“赤兔”突破了他。 上篮的时候，潜州大学的中锋马诚不过象征性地扑了一下，就赶紧闪开。 原本这是一个轻松得分的机会，与他过去无数次上篮没什么区别。江州财大其他队员都已经开始往回跑、防止对手打反击了。可令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球，竟然没进！ 杨益非常罕见地投出了一个“过桥”——篮球从篮筐的一边升起，又直直地从另外一边落下，没沾到篮筐，没沾到篮板，什么都没碰到，就直接落到篮筐另一侧的马诚手里。 上空篮却投出这种球来……这分明是连新手都不会犯下的错误好吧！ 江州财大的其他球员都怔了怔。就连杨益也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瞿迁。 这家伙，刚才一定是做了什么。 趁着江州财大的球员发呆，马诚将球传到了前场，潜州大学快攻得分，把比分追到剩5分。 陈驰转过头来，似乎是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龙宇：“龙宇学长，刚才那是……” 龙宇的脸上有露出迷惑的神情：“小驰，你刚才也感觉到了吗？” 没错的……就在刚才，杨益上篮的瞬间，他们同时感受到了一股非常微小的能量波动。那是领域技发动时引发的变化，可又是那么微小，而且稍纵即逝，若不是他们身处球场之外旁观者清，恐怕根本察觉不到。 所以陈驰一度怀疑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但这种幻觉又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自己和龙宇身上的？更何况杨益刚才犯下的那个低级错误，若说是没有领域技干扰，恐怕是根本不可能的吧！ 陈驰抬头四顾。球场的四个角落以及观众席上摆放着二十来架摄像机。虽然只是一场省内预赛的小组赛，但是组委会的重视程度一点也不低。陈驰知道，那些摄像机是经过改装的，不仅可以记录声像与画面，还能够记录领域技发动时引起的能量变化。 自从探测出“领域技”之后，各种检测手段与检测技术便日新月异地发展起来。比如场上裁判的手表，也是能够随时检测能量变化的——为的就是防止当那种裹挟全场的领域技发动后，裁判仍然能在能量的影响之下做出正确的判罚，而不是如其他球员那样产生无法解释的幻觉。 不知道就在刚刚那个瞬间，裁判的手表中的指数，是不是有了波动？是不是已经记录了下来？ 陈驰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难道在这里，竟然会有人拥有那个领域技？ 他低声念出了那个名字—— “提婆达多……” 64、提婆达多（二） “你们俩在说什么？”张科问道。 “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拥有者本身是察觉不到能量波动的。所以虽然他也为杨益刚才的举动感到奇怪，但并没有往领域技方向去想。 “我们在想，球场上除了杨益他们仨，可能还会有别人拥有领域技。”张科回答，“小驰，你刚才提到个名字……是什么，‘提婆达多’？” “对，提婆达多。龙宇学长，你听说过吗？” “这是佛教里面的故事吧。”龙宇倒是见多识广，“传说他是释迦摩尼的堂兄弟，却背叛了佛陀，犯下了大罪，甚至坠入了无间地狱。他曾经派五百人投石器想击杀佛陀，没有成功，后来又在耆阇崛山上投下大石，碎片伤害到了佛陀的脚。还趁佛陀进城的时候，放狂象想要加害他。具体的故事我记得不太全了，但总之不会是什么善人……” “没错。提婆达多是‘恶’，所以以它而命名的领域技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温和的东西。” “等等，你是谁有一种名叫‘提婆达多’的领域技？”龙宇愣了愣，“我竟然没听说过。” “因为它太罕见了，到目前为止甚至没在nba和国际赛场出现过，只在美国那边的高中联赛与大学联赛中出现过极少数的个例。而它引发的能量波动极小，所以官方甚至很长时间不承认这个领域技。”陈驰说道，“说实话，因为太少见了，所以我还不能确定……可如果真的是‘提婆达多’的话，恐怕比赛会有一些麻烦。” “奇怪……小驰，既然是那么罕见的东西，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感觉好像是你去参加过美国那边的比赛一样。” “……”陈驰一愣，急忙转移话题，“你看球场上。” 这时候正轮到杨益进攻。大概是实在对他的突破没有什么好的应对办法，瞿迁几乎要退开了四五步。杨益向前踏入三分线，然后瞿迁几乎就要站在内线去了。 面对这种防守，就算是“赤兔”，也不太好往内线扎了。于是杨益稍作准备，选择了中远距离跳投。 见杨益投篮，瞿迁赶紧扑上去想防守。但离得那么远，这样的防守顶多也就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法造成实质性的干扰。瞿迁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只是扑上去，举着手，连跳都没有跳。 就像是明明已经选择放弃，却又偏偏要自欺欺人地做出一副还在努力的样子。 但令人意外的事情再度发生。杨益原本张弓搭箭毫无阻碍，可当他跳到最高点的时候，投篮的动作突然变形。他勉强将球扔出去，身子却是一歪，向着一旁踉跄了好几步。 脸上有痛苦的神情一闪而过。而这个投篮，又是三不沾。 太少见了……孙瑾瑜站在场边，心想——杨益可从来没有过这么离谱的进攻表现啊！ 要说，距离去年打的最后一场全国大赛已经过去大半年了，杨益又对训练一直不上心，所以在比赛中出现状态不好的情况也是有可能的。可从第一节的表现来看，他分明……分明状态甚佳。而且刚刚才休息过，也不应该有体力上的问题。为什么会这样，突然一下就掉链子了呢？ 他正想着，场上情势又是突变。只见杨益忽然冲向瞿迁，将他狠狠地向后推去。 这便是冲突爆发的前兆了——两边球员迅速围了上来，潜州大学的球员们或护着瞿迁后退，或和杨益争执着。江州财大的球员自然也不甘退缩。于是双方很容易地纠缠在了一起，红色与白色的球服交织如没有按照正确比例调和的颜料桶，杂乱得让人难受。 场上球员的表现也影响了场下的观众，双方开始互相呛声，指责对方。现场安保们赶紧挥舞着警棍来回巡视——若不是双方的拉拉队被隔开在不同区域，搞不好一场群殴就此发生。 当然了，这两个学校宿怨颇深，比赛组委会也早有准备。所以除了提前隔开观众之外，现场安保力量也投入蛮多，就是为了避免出事。 要知道这都是一群十多二十岁的愣头青，要热血上涌，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呢！ 尖利的哨声响彻全场。两名裁判冲入场内，奋力地隔在了两拨球员中间。双方教练也冲入场内。尤其是孙瑾瑜，赶紧拉开情绪激动的杨益。 好在替补席上的球员们都还遵守着“不得离开替补席”的规矩。而见教练出面，双方球员终于暂时收敛了心中的怒火。 “好奇怪啊……为什么就突然打起来了？”观众席上的杨宁忍不住说道，“明明他们之前连身体接触都没有啊！” “是啊……”赵彤忧心忡忡，“打篮球的脾气都这么大吗？喂，我们家小驰在球队里会不会受欺负啊？ “你在想什么呢，都是队友，要欺负也是欺负外人去啊。”杨宁撇撇嘴，“小驰居然有个这么腻歪的女朋友，也不给我们说说，回来一定好好审问审问他……” 球场上，双方的情绪暂时平息了下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孙瑾瑜低声问杨益，“怎么好端端地就打起来了？” “那个混蛋……”杨益咬牙切齿，“那个混蛋使阴招！” “阴招？”孙瑾瑜一愣，忍不住看了裁判一眼。 至少从他这边的角度来看，那个15号只是补防不及时，有一个冲向孙瑾瑜的动作，但他及时在孙瑾瑜的面前停住了身子，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动作来， 更何况裁判就在旁边。连他都没做出任何判罚……杨益究竟是在愤怒什么？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你们都没看到吗？他刚才几乎就要把我从空中推开了！”杨益愤怒地说，“而且他还伸脚想垫我，你们都没看到吗！” 垫脚是一个太过危险和恶劣的动作——让对方落地时踩到自己的脚上，很容易造成对方的脚踝扭伤，这和你在一个上下不平起伏崎岖的道路上全力冲跳一样。许多年前，有一位名叫布鲁斯·鲍文的nba球员就经常使用这种肮脏的垫脚动作，包括卡特、科比等球星都曾在这一招之下受伤。他也因此被许多nba球星和球迷视作最令人讨厌的球员。 如果说瞿迁用了“垫脚”倒是有可能的——毕竟当一个球员跳投的时候，其他人的注意力大多都放在空中的领域，如果脚下使什么绊子是有可能瞒过裁判的。 但空中把他推开……没有这个动作的吧？ “喂，裁判，刚才那么明显的犯规动作，你居然不判？”杨益冲裁判吼道。 不过这句抱怨并没有换来什么实质性的效果。反倒是裁判在和技术台进行商量并反复观看录像之后，给了首先动手的杨益一个技术犯规。 “什么？你这算什么！”杨益怒了，还想继续前去和裁判理论。徐力和李德林赶紧将他拦着—— “冷静！再吃一个技术犯规就会被罚出去了！” “靠，就算是被罚出去，我也要打死那个15号”杨益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气话。 这句话落入主裁判的耳里，他眉头微微一皱。 一罚一掷，由瞿迁亲自执行技术犯规的罚球，并且成功命中。 32：29，只差3分。 仍然是潜州大学的球权。他们耐心地在外线组织进攻。三分的差距，理论上，甚至有可能直接在这一回合就把比分给追回来。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见孙瑾瑜站在场边焦急地指挥，龙宇忍不住继续问道，“我又感受到了——我可以确认，杨益投篮的时候，的确有某种我所不了解的领域技被触发了！但是哪到底是什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那就是‘提婆达多’。小动作是有的，可是身处领域内的杨益，那种感官的感受被放大了。”陈驰低声说。 “我还不太不太明白。” “龙宇学长，这样说吧。在fiba的规矩之中，当一个球员投篮时，是不允许对他遮眼或者在他身边用力跺脚或者是吼叫或者是假意做出冲撞推倒他的动作的，对吧？” “没错。因为这些动作有可能因为施展不当而对进攻球员造成严重伤害，比如遮眼的话有可能不小心戳到眼睛。有些动作也有可能会对投篮球员造成间接的伤害，比如如果你做出那种冲撞动作，就算是没有撞到进攻球员，他也有可能因为下意识地躲闪而动作变形，轻则投篮不中，重则甚至可能会失去平衡而摔倒……”龙宇说道，忽然灵光一闪，“小驰，你的意思是，那个领域技的效果是……” “没错。‘提婆达多’的效果之一，就是放大进攻球员的感官感受。外人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扑防，但在领域内的进攻球员看来，由于那略显夸张的动作以及之前可能存在的不断的心理暗示，他们就会对方那是不顾一切地冲向自己。那是彻头彻尾的伤人动作，所以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明明没有受到太大的威胁，杨益的投篮动作却突然之间变形。” “原来是这样。”龙宇点点头，“可是又怎么解释杨益那个离谱的上篮？那时候瞿迁在他的身后，他根本看不到的啊！” “这就是‘提婆达多’的第二个效果了。”陈驰的脸色沉了下来，“有的时候它只是吓唬人而已，但有的时候，他是真的可以对球员造成伤害的。” “你是说……刚才那个垫脚是真的？” “施展这个领域技的人，很擅长在别人完全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搞破坏，甚至在事后看回放的时候都会忽略那些动作。”陈驰点头，“他肯定垫脚了，而且他一定不是大张旗鼓地伸到杨益脚下，而就是把脚尖稍稍伸过去，而且是算准杨益因跳投而身体移动之后的落地位置。那是很难让人察觉的。”陈驰解释说，“至于刚才那个上篮……我想，大概是在杨益起跳之后施了个暗劲。这个劲不用太大，但杨益毕竟是在‘赤兔’状态下的全力冲刺，即便是那种程度的力量，也有可能使他的身体失去平衡。所以，为了保持自己不被摔倒，上篮的节奏自然就完全被破坏了。” “确实是非常危险的动作……”龙宇说，“难道裁判都看不见吗？” “在‘提婆达多’之下，即便是裁判也很难发觉这种犯规。”陈驰叹了口气，“不过好在，根据美国那边的研究，只要随时注意，低阶‘提婆达多’不会对球员造成太大的身体损害。但是自己的打球节奏会大受影响是无法避免的。” 龙宇摇了摇头。 不……心高气傲又几乎没有遇上什么挫折的明星三人组，现在却遇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偏偏还被搞得束手束脚，说不定会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 给大家推荐一部小说~ 烟波客的《深网禁区》~ 非常好看~~很刺激的一部小说！ 65、暴力冲突 徐力在三分线外接球投篮。领域技刚刚张开，他就感到另外一股力量侵入了进来。 那是领域和领域彼此冲突产生的波动。若是领域技直接相抗，那便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可对方突然使出的奇怪领域技却很奇怪，并不与他的领域刚正面，而是如一根细针刺了进来，尖锐，虽不会造成大伤，却又无处不在令人浑身难受。 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徐力有些奇怪，那个领域技一闪之后便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错觉？ 于是他没想太多，双手托起球来，神情肃穆，就要投出那一柄神枪。 就在这个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瞿迁。 那个家伙竟然放弃了杨益，主动过来夹击他。他就这么贴上了自己，没有起跳，却支起肘来放在自己的腰间，看起来立刻就要发力一推—— 那一瞬间，徐力联想到刚才杨益的表现，心里头陡然明白——原来这家伙一直在暗中使着恶劣的、可能伤人的小动作，甚至一直骗过裁判的耳目。所以杨益才会接连投出离谱的球来，所以杨益才会如此愤怒。 看瞿迁这个架势……若是真的被他一肘给推倒，只怕不会那么好受吧！ 一念至此，他的动作就变形了。 在领域技“冈格尼尔”之下，徐力的投篮动作应该是极其优美而完备的，而且d阶的“领域技”要求他必须尽可能做出完整的投篮姿势。但这一次，徐力只是勉强将球投出去，从挥臂到压腕都不完整。篮球偏出，徐力落地时勉强朝旁边躲开，显得有些狼狈。 “你！”他怒视瞿迁。 瞿迁则一脸无辜，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裁判站在一边，目露警告。 徐力这才发现，瞿迁根本没有挨着自己。刚才他支肘发力的模样看似恐怖，却只是虚晃一枪——甚至这虚晃的时候，连裁判都没有看到。 而潜州大学趁机反击得分，比分来到36：36. 追平了！ 谁都没有想到潜州大学竟然在第二节开始没多久就能追平比分。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们是在“明星三人组”的眼皮子底下追平比分的！ 这就等于说是，孙瑾瑜换上全部主力之后，江州财大不仅没有赢球，而且还在不断丢分！ 杨益等人的脸色不太好看了。在省内预选赛呼风唤雨了这么长的时间，从来都是他们予求予取，从来都是别人顶礼膜拜，从来都是对手从勉力抵抗到完全崩溃，哪有自己反而被逼入被动局面的说法？ 这可是一支拥有三个领域技的球队！这可是去年全国大赛级别的队伍！面对从来没有冲出过省内预选赛的潜州大学，打成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杨益急于打成这次进攻，接球之后向前场飞奔，准备攻潜州大学一个立足未稳。瞿迁则从前场开始延误，很快便站在了杨益的面前。 杨益没有减速，也没有使用领域技。因为瞿迁这次站位实在是破绽百出。本来前场延误就有很大的风险，因为身后的空间太大，对方有充足的加速突破的机会。而这一次，瞿迁的右手，也就是杨益的左边，露出了极大的空当。杨益坚信，他只需要稍微一个变向加速，就能把瞿迁甩在身后。 就在杨益一步跨到与瞿迁同肩的位置、准备突破的时候，瞿迁侧身，横向伸出右手拦在杨益的面前，似乎是想要从杨益手中将球抢过来。 这种抢断是有风险的。因为他的手拦在了杨益前进的位置上，一旦杨益继续前进撞了上去，这便是一个阻挡犯规。所以想用这种方式抢断必须“快准狠”，手臂稍去即回，看准篮球离开对方控制的瞬间，一把将球拍下来。 对于杨益这种控球高手而言，瞿迁采取这种抢断方式，成功率自然是极低。但是……他似乎并不完全是冲着抢断去的。 在杨益的眼里，瞿迁侧身之后，不仅是伸手，而且肩膀微沉，竟似是直接冲着自己的脸颊撞了上来。 “你感受到了吗……”坐在场边的陈驰说。 “又来了……”龙宇握拳，“连续使用领域技，他就不会累吗？” “我靠！”此时的杨益大骂一声，赶紧闪开。脸颊掠过一阵微风，仿佛是只要稍微晚上半秒钟，就会被重重地撞上。 进攻不顺，对手挑衅，对方观众的嘘声，瞿迁连续的小动作，以及裁判的视而不见……当所有的元素集中在一起的时候，杨益觉得自己心中的怒火无可抑制地熊熊燃烧了起来。 他收球，往旁边跳了两步。裁判还在斟酌这个动作是否涉嫌走步违例，杨益已经将篮球砸向瞿迁的脸。 距离太近，瞿迁只来得及侧过头去，篮球砸在他的肩膀上。由于用力太猛，篮球远远地摊开，竟然落入潜州大学的替补席上。 瞿迁自然也不甘示弱，挥着拳头冲了上去。 “砰！”他的拳头被杨益挡住。毕竟杨益更加强壮，一把就把瞿迁掀翻在地。 “我的天啊！”刚刚从球场另外一边转回来的夏兰兰惊呼，“这是怎么了啊！” 杨益喘了一口气，正觉得大快人心，骇人的拳风从另一边传来。杨益躲闪不及，脸上重重地挨了一下，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向右边推去，差点摔倒。 那是潜州大学6号球员。自己的队友受欺负，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何况在前一次冲突之中，他还挨了一个阴的。因为裁判的介入，他只能悻悻作罢，一肚子邪火正没处出呢。现在他正好站在旁边，于是便第一个冲了上去。 “妈的，给我上！”徐力骂骂咧咧地冲了过去。他的“冈格尼尔”才刚刚遭到瞿迁的封堵，现在心里头同样窝着火。潜州大学的队长马诚还稍微有点理智，冲上去想拦住徐力。但这个动作显然更容易遭到误会——徐力立刻摆出攻击的架势，一把将马诚推开。 徐力这一推可不要紧……他的身后，就是潜州大学的替补席啊！ 见队长受到攻击，那些队员们怎么忍受得住！什么禁令什么规矩全都抛诸脑后。好几个球员立刻冲上场，把徐力围了起来，而李德林则带着张一苗罗兵从更外面进行围堵。 埋藏良久的火药被彻底引爆。都是热血沸腾荷尔蒙过剩的青少年，火气一旦点燃就怎么也抑制不住了。两拨人搅在了一起，混战之中拳脚交加。在这种场面之下，就连裁判员都不敢轻易介入劝架，只能在外围连续鸣哨表示警告。 可是，杀红了眼的众人哪里会管这软弱无力的哨声？那一刹那，比赛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就是打赢这场架。 龙宇见势不妙，从替补席上站起来，也想要冲进场内。陈驰和张科几乎同时跳起来，一左一右拦在龙宇的面前。 “表哥，你想干什么？”张科皱着眉头，问道。 “去把他们拉开啊！”龙宇看到在场内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也劝不开队员的孙瑾瑜，“孙教练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我得去帮帮他。” “他什么时候控制住过局面？”张科嗤笑。 平时在训练中都hold不住那几个明星，现在他们正在气头上，你就更加拉不住他们了。 “就算再加上龙宇学长你也不会对这件事情有什么帮助。”陈驰拼命抵着龙宇的肩膀，力道稍小就会被他冲过去，“你这是去白白送人头啊！” “那句成语叫做‘于事无补’。” “闭嘴，张科！” “可是……”龙宇是真的焦急，“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暴力冲突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件，会被禁赛的啊！” “是啊，暴力冲突一定会导致禁赛。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逃不掉了。”张科淡淡地说，“如果你现在离开替补席冲入球场内，就是自己把自己送入禁赛名单中去。” “我是去劝架的！” “第一，组委会规定过，球场上发生冲突，替补球员不允许离开替补席。”张科此刻非常冷静，“第二，在场面已经完全失控的情况下，谁管你是去打架还是去劝架的？他们只会看着你冲向冲突人群，然后把你划分到打架的那个阵营里面去。到时候处分一下来，你就百口莫辩。” “那你说怎么办？袖手旁观？” “对，袖手旁观，看着就好。谁点火谁灭火，你为什么要去引火烧身呢？”张科感受不到能量波动，在他看来这场冲突不过是杨益那家伙因状态不好而心态失衡引起的，“为了救那几个混蛋把自己搭进去？太不划算了。表哥你看，其实还是有明白人的——” 龙宇这才注意到，同样是呆在替补席的樊洲、邱宇鹏、肖虎等人虽然站起来，紧张地关注着场内“战况”，却无一人越界进场。 似乎是被说服了，龙宇终于安静了下来。 陈驰松了一口气，顺手抓住身边的夏兰兰。 “陈驰，你放手……” “你不可以进去！”陈驰咬着牙，“会被误伤的！” 虽然陈驰的力量在球队中排名末流，但要拦住一个女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与此同时，同样身为主力球员、刚刚还在场上比赛的吴鑫，也站在了远离冲突中心、靠近己方底线的位置。 此时的他，眼睛里看着球场上的冲突，心里头却略微有些恍惚—— 他想，那些天才们行事果然乖张暴戾，可像罗兵张一苗这样的普通人干嘛要去凑热闹呢？凡人自然有凡人的生活，恪守本分就好。就算是强行想加入天才的圈子，也会因为“排异”反应而不得善终。 冲突是发生了……然后呢？杨益他们有领域技作为护身符，前途和未来甚至有可能不受大的影响。张一苗你们呢？你们有什么？ 他就这么恍恍惚惚地想着，不知不觉，这场暴力冲突也接近了尾声—— 混战之中，杨益一脚踹想瞿迁。瞿迁踉跄着退出战团，几乎要退出场外。杨益觉得不解恨，还想跟上去再踹几脚。可是刚跑了两步，就被两双强有力的胳膊给架住了。 “踏马的，放手，你们……” 可是他很快就叫不出来了——拦住他，是体育馆的安保人员。 大批保安终于冲入现场，强行分开这群热血上涌的球员。见情况稍微得到了遏制，裁判立刻宣布比赛暂停。 显示屏上，比分是那么鲜红刺眼—— 36：36. 去场上劝架的双方教练擦肩而过。潜州大学的教练周韬低声对孙瑾瑜说了一句话—— “你们完了……我要，彻底埋葬你们！” 66、禁赛？ 陈驰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站着的一排神情严峻的安保人员，看到球场上被分割开来的队友和对手，又看到了看台上正被工作人员有序疏散的观众们。 他想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场边和看台上架设着许多摄像机。有的因为冲突被撞到，有的从头到尾都忠心耿耿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而在冲突发生的时候，无数的观众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或者平板，将那混乱的场面给拍摄录制了下来。 这是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他们中间，肯定有人已经将现场的照片和视频上传到了各类网站、论坛以及社交媒体上。毫无疑问，不过半个小时，甚至十分钟，这些图片视频就会开始疯狂流传。 紧接着而来的，就必然是无数的指责和谩骂。对于这种眼中的暴力事件，恐怕除了江州财大和潜州大学学校的学生们，其他人是绝对不会支持他们的。 不管起因如何，这都是不可原谅的行为。 自从领域技觉醒，陈驰便一直生活在媒体的聚光灯下，深切地知道这种放大效应，也真切地知道“人言可畏”的含义。他还记得自己某场比赛表现不好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也记得自己某个夜晚出于绅士风度送两个女生回家被八卦媒体以极其暧昧的口吻报道之后，网络各路人等对自己的打量与嘲讽。他可以勉强说是“见过了大世面”，但这些人呢？ 而更加严重的是……这次暴力冲突是毫无疑问会引来组委会的处罚。如果舆论闹得太大，如果群情激愤，那处罚可能就会从重从严。 当他思绪万千之时，杨宁他们也在焦急地讨论着—— “喂，汪灏，你过去看篮球比赛，有没有见过类似的情况……” “暴力冲突其实经常有的，但是能够让裁判直接暂停比赛的眼中冲突，实在是少见……”汪灏也显得忧心忡忡，“搞不好整个球队都会被禁赛的……” “哎呀，如果这样的话，那不是连美国都去不了了？” 赵彤耳朵比较尖，一下听到了什么关键词：“你刚才说什么？美国？” “是啊，球队起码得冲出省内预选赛才能去美国集训。要是在这里就倒下了，那就没办法了”杨宁捶胸顿足，“哎呀，本来还指望着小驰和张科帮我带点特产呢……” 赵彤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分割线------ 果然不出陈驰所料，就在他们坐大巴回学校的路上，他已经在网上看到了组委会发言人接受采访时的言论—— “严厉处罚，绝不姑息。” 那条新闻下的评论，除了两所学校的学生互相激烈的争吵之外，更多的就是其余中立球迷呼吁严惩的话。当然了，也少不了冷嘲热讽。 尤其是对江州财大—— “多行不义必自毙！” “欲使他灭亡，先要使他疯狂。你看那群人这一年多嚣张跋扈的样，我就知道迟早会出事。” “禁赛打架球员？我看应该禁止整支球队参赛吧。” “精华比赛环境，就要杀一儆百。” 这一两年，由于“明星三人组”的加盟，江州财大的风头实在太盛。当年为了吸引这三个人，学校承诺了巨额的奖学金。这种“金元政策”毫无疑问是触动了不少人那一刻敏感纤弱的心。什么“金钱腐蚀球场”之类的言论层出不穷。而这三个明星又实在是不懂得低调，引来的嫉恨自然不会太少。 毫无底蕴又毫不谦逊的土豪，还总是叫嚣着“你看不惯我却又打不死我”，怎么可能不惹上众怒？去年全国大赛被淘汰时众多中立球迷都欢天喜地想过节了，现在遇到这事还不往死里踩啊？ 当然他们要踩的是“明星三人组”，可明显的……作为队友，其他球员不可能不躺着中枪。 大巴车将球队送回学校体育馆。孙瑾瑜铁青着脸和工作人员匆匆离开，这善后的工作绝对不会轻松。 肇事者们大多也没多停留。毕竟一个个鼻青脸肿手脚酸疼的，总得赶紧去处理。而夏兰兰，自然是跟着杨益的。 于是最后留在体育馆的，便是“废材三人组”，“楚河战队”三人组，以及一直在体育馆中等着他们的王维和谢离—— 至少从名义上来说，这俩人依旧是校队的一员。 至于吴鑫，虽然也没参与冲突，但似乎也不是很想和替补们掺和在一起，同样一下车就走向了寝室的方向。 “喂，吴鑫！”肖虎叫道，“你不留下来吗？” “留下来干嘛？”吴鑫淡漠地说，“无论我们做什么，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改变不了了。” 肖虎耸了耸肩。当了两三年的队友，他对吴鑫的脾气倒是习惯了。 八个人坐在体育馆中，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不安的气氛悄然蔓延。他们默不作声地刷着手机，看着微博和论坛上关于这场比赛的消息、猜测、流言、谩骂爆炸式得蔓延。 “我的天……”肖虎举起手机，哭笑不得，“居然还有人说杨益与瞿迁起冲突是为了某个女生争风吃醋。这种地摊文学似的文字也有人相信啊？” “不仅有人相信……”樊洲显然正在翻看同一个帖子，“而且还脑补出了好多我们根本不知道的细节。” “争风吃醋？说的是夏兰兰吗？”陈驰很警觉。 “当然不是咯。如果是夏兰兰的话，也许这消息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性。”肖虎撇撇嘴，“帖子里说是什么潜州大学的校花，本来是瞿迁的女朋友，被杨益横刀夺爱啥的……大哥，言情剧都没这么狗血好么！” 陈驰笑了笑。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他经历得够多了。 “还有人说我们球队早就劣迹斑斑了呢。”龙宇看到的东西似乎更阴暗，“说你们从去年开始就经常在财大内外惹是生非，是活生生的‘校园一霸’。什么打架斗殴无恶不作，却都因为咱们校长需要球队拿成绩而利用各种关系把这些恶劣事件压了下来。” “我靠，造谣不上税啊！”樊洲将手机拿过来，看到帖子上绘声绘色将从不曾发生的事情强行安插到他们头上，脸都气白了。 只见帖子上写着—— “我是江州财大一名大二的学生。今年6月份的时候，我和朋友在南苑撸串。这个时候校队的人刚刚训练完，也过来吃东西。就因为我多看了他们两眼，他们当中领头的，对，就是这个杨益，就冲了上来，质问我是不是想挑衅他们，还把桌子给我们掀了。其他队员也跟着动手想要揍我们，老板也是敢怒不敢言。他们是在学校里当流氓当习惯了，反正有校长罩着，谁也不害怕，谁也不放在眼里。我就知道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出事——你看，这不把脸都丢到外校去了？” 帖子下面，自然又是一番附和。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啊，什么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啊。果然是群情激愤，众怒已犯。 樊洲唠唠叨叨：“这都哪跟哪啊，去年5月份过后校队就没再集训了，大家都安安心心准备期末考试呢，哪里会有什么训练完出来掀别人桌子的事啊！不行我得问问他到底是谁，让他出来和我对质……” “这是不可能的。”张科冷冷地说，“发帖的人明显用的是自己的小号。既然是造谣，还会出来和你对质？你当别人傻？” “情况非常不好啊……”谢离焦急地在场馆内来回走动，“众矢之的啊，百口莫辩啊，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更严重的后果不是这个吧……”陈驰抬起头来，终于说出了最担心的话，“这种程度的暴力冲突，禁赛是最基本的处罚吧？” 没人答话，球馆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不是没有想到的……可没人愿意说出来。 禁赛……究竟是参与打架的球员禁赛，还是全队禁赛呢？ 如果是后者，那就等于之前所有的筹备、所有的憧憬、所有的雄心壮志尽皆成空。而即便是前者，那也好不到哪里去。要知道，江州财大几乎所有的主力球员都被裹挟进了这场冲突之中。如果他们全部不能出赛，别说冲向全国了，恐怕连省内预选赛都冲不出去了吧！ 谢离不断地在手机上查看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铃声响起。他拿起电话，脸色有些难看。 “我这边有了确切的消息。”他说，“今天晚上8点，大赛组委会将召开听证会，研究处罚结果。组委会官方代表、裁判代表、潜州大学代表以及我们学校代表都要出戏。地点就在我们学校的模拟法庭里。” “听证会……这么高端？”邱云鹏说，“我还以为几个大人物关上门来一研究，就把处罚给定下来了呢。” “听证会制度是今年刚刚确定下来的，没想到我们球队就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谢离苦笑了一下，“按照规定，两支球队所有球员都会出席，并且有为自己辩护的机会。” “辩护？”张科冷冷地说，“以杨益那小子的性格，不管做出什么事情来，恐怕都是不屑来为自己‘辩护’的吧。他恐怕到现在都会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正义。” “你说得没错……我得到的消息是，那三个人已经明确拒绝参加听证会。”谢离叹了一口气，“原先一直支持篮球队工作的副校长也不会去，这次事件对他的仕途而言是沉重的打击，他已经准备丢车保帅了。” “我们被抛弃了？”樊洲问。 “是的，只要靠我们自己了。”龙宇陷入了担忧，“可是当事人不出席，就等于是自己主动放弃了辩解的机会，再加上网络舆论汹涌，从重处罚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吧……” “从重处罚……就是说，球队会被禁赛？”陈驰问。 “是的。”王维表情沉重，“而且很有可能不只是今年，最高可能到连续三年……” 陈驰一咬牙，忽然朝外面跑去。 “小驰，小驰你去哪里！”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陈驰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被抛弃的话……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67、资料 自救！ 当你一个人跌入深渊，当周围的人都离你而去，当无人相信你可以成功……这个时候，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自救。 开什么玩笑，全队禁赛，还是可能连续三年的禁赛！这种结果怎么能够接受！ 他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好不容易加入了校队，就等着舒舒服服混吃等死然后寒假一起到美国去找机会换回自己的身体就行。谁能想到分明一切都走上正轨了，又闹了这么一出。 禁赛……别说浪费三年，一年都等不起的吧！这些天来，每当看到自己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新闻时候，内心似乎都会有个声音在催促着他—— 快点啊……快一点，否则的话，就来不及了。 他等不起……别说三年，一年都等不起！ 他一把拉开寝室大门，杨宁和汪灏都吓了一跳。汪灏刚刚打开游戏，就被陈驰强行给赶到一边去了。 “借下电脑……还有u盘……谢谢……” “那个……”杨宁忍不住开口，“小驰，球队没事吧？比赛还会继续吗？” “有事。” “什么事……” “很严重的事。”陈驰沉着脸，打开浏览器，迅速地输入网址，“搞不好，我们会被取消继续比赛的资格，甚至整支球队都被禁赛两三年。” “这么严重！”杨宁吓了一跳，“那你这是干什么？” “听证会……今天晚上在咱们学校会举行听证会，听证会的结果将直接影响到这次处罚的判定。”陈驰的手指拼命地敲击着键盘，“我得找到那个资料，为听证会做准备才行……” 满屏幕的英文界面出现，陈驰一目十行地浏览着，不断地点击进入子页面。杨宁在一边目瞪口阿迪：“我靠，小驰，你的英文水平真的很牛逼诶！明年考四级可就靠你了啊！” 陈驰却没空理会他。 于是寝室里安静了下来，只有鼠标与键盘的敲击声不断响起。陈驰打开了一个word文档，复制、粘贴，然后点击进入下一个页面，复制、粘贴……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完成了这一切。他一把扯下u盘，朝楼下的复印店跑去。 刚刚七点，江城的夜幕已经降临了。陈驰听着打印机咔哒咔哒的声响，看着窗外暗淡的天，不由有些发呆。 厚厚的一叠资料被打印了出来。陈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掏出一大把零碎的小票子付了钱，正准备离开，一双手伸了过来，将那一堆资料拿了过去。 “你……张科？” 张科面无表情地翻阅着这一叠资料，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来表哥没有骗我……真的是有‘提婆达多’存在啊。” 陈驰费尽心思在网上下载的东西，正是美国篮协关于领域技“提婆达多”的诸多资料。这种领域技非常罕见，且之前从未在美国之外的赛场上出现过，即便是fiba官方也没有承认他的存在，除了纯粹的、小范围的学术探讨之外，绝大多数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它。 陈驰离开体育馆之后，龙宇将这些事情告诉了队员们。张科一开始还对这一说辞持怀疑态度，但是在看到了陈驰下载的这些资料之后，所有的怀疑就烟消云散了。 关于“提婆达多”，美国篮协是做过相当的研究的。高科技仪器对能量波动的测试、运动科学专家的研究、资深裁判与球员的会议探讨，最终在一份报告中得出了“该领域技可能对其他球员造成严重伤害、甚至影响其职业生涯”的结论，并初步做出了“严禁在球场上使用该领域技”的决定。 不过，由于样本太少，再加上其他种种原因，该决定尚未生效，这一份研究结论虽然就挂在美国篮协的网站上，但也没有大规模推广。 张科虽然英文一般，但还是能够看懂资料上的结论性的文字。再往后面翻一翻，就是较为艰深的、论文性质的文章了。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无数的图表、照片、录像截图作为例证。 “老板，这资料，再打印10份出来。”张科说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彩打。” 这东西可以直接当做证据交到来参加听证会的组委会官员的手里，黑白打印实在是太寒碜了点。 “你妹……”陈驰叫道，“我可没钱彩打！” 张科面不改色地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红票子。 “我靠……” 陈驰撇了撇嘴。 好吧，算你牛逼……反正花的也不是我的钱。 ----------------分割线-------------------- 晚上7点50，陈驰和张科赶到模拟法庭的门口，却看到孙瑾瑜站在门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里头，还下意识地嚼着口香糖。 “教练？”陈驰尝试喊他。 孙瑾瑜一愣，像是在睡梦中被叫醒。他抬起头来，说道：“你们快进去吧，其他人基本上都到齐了。” “那教练你还在外面干嘛？” “干嘛？”孙瑾瑜苦笑了一下，“反正8点才开始，在外面耽误一下又怎么样？反正照目前趋势来看，全队取消今年参赛资格是最轻，搞不好就禁赛两三年了。明知道是死刑判决，我干嘛还这么急着去听啊？” “这可不一定。”陈驰将一份资料递给孙瑾瑜，“我可以证明，是潜州大学的队员先用了伤人的动作，杨益他们才忍无可忍进行反击的。龙宇学长给我说过，如果能证明对方的过错，可能落在我们身上的板子就会轻一点……” 孙瑾瑜接过资料，却连看都不看：“得了吧陈驰，我已经看过录像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都没有做出过什么过分的动作。球场上有身体接触是正常的，如果连这点都忍受不了的话……” “那不是什么正常的身体接触！那是‘提婆达多’啊！”陈驰叫出声来，“教练你看下我给你的资料，他们可以证明潜州大学的瞿迁在比赛中使用了一种罕见的、可能伤害到我方球员的领域技！” 孙瑾瑜仍然没有关注这份资料，而只是看着陈驰：“我记得你和杨益的关系并不融洽，为什么今天这么急着要为他开脱？” “谁想为他开脱啊！我是为了咱们球队！我不想看到球队被取消比赛资格啊！”见孙瑾瑜依旧一副认命的模样，陈驰有些急了，“教练你……你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球队处于被毁灭的边缘吗？” “是啊……按理来说，我应该全力为球队争取利益的。”孙瑾瑜叹了一口气，眼底竟然是深不加你的疲惫，“可是我累了……反正合同还有两年到期，干脆就趁着这次禁赛，把这个担子直接扔了就好了……” “什么……”没想到孙瑾瑜竟然是这个想法，陈驰愣住了。 “咱们学校的听证会发言代表就我一人，学校的官员一个也不出席，说明他们也准备放弃了，那我何必又继续趟这个浑水呢？”孙瑾瑜低声说，“实话说吧，我……早就想撂挑子了。” 这句话说出口后，竟然有一种奇异的轻松感涌了上来。 原来“放弃”也是一个相当美好的词汇啊——孙瑾瑜有些自嘲地想。 曾经有过坚持，当然也伴随着求而不得的痛苦；曾经有过目标，却在跨越荆棘时遍体鳞伤；曾经许下诺言，却发现自己离达成承诺越来越遥远。那种无力和崩溃，那种辗转反侧与自我怀疑，便像是无法忍受的酷刑。 反倒是真的有这么一天，心如死灰选择放弃，那就像是挣脱掉了带着锯齿的枷锁，不会再有钻心的疼痛日夜相伴，连跨出的脚步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教练你……”陈驰咬着牙，“您怎么能这样……” 他提高声音：“这点挫折就要放弃，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懦弱的男人！” “住口！”孙瑾瑜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与球员发生激烈的口角冲突，“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在这里妄自揣度别人的人生！” 他觉得有些愤怒——是啊，怎么能不愤怒呢？可这怒火，却不只是冲着陈驰，而更多的是……冲着自己。 懦弱？他过去不是这么懦弱的啊。他也有自己的理想与目标，也曾怀揣着热血的啊。 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家伙来指责自己！ 68、听证会（一） 别看如今的江州财大校队像是个暴发户光芒四射，他刚接手的时候，实在是弱得不像话，在全国大学生篮球的版图上，黯淡得没有一席之地。 他看着自己手下的“兵”——胖的胖，瘦的瘦，矮的矮。身材合适的技术粗糙，技术还算凑合的身体素质又难以满足比赛的要求。控球后卫从不传球只知道埋头猛干，主力中锋反而因为畏惧身体肉搏而飘在外线。除了球员个子的缺陷，更糟糕的是整支球队完全是一盘散沙，从场上到场下没有一点精气神。 可面对这一群天赋几乎为零的“歪瓜裂枣”，孙瑾瑜并没有退缩，反而凭空生出一股知难而进的勇气来。 他有自己的一套调教球队的手法。首先树立起作为教练的权威，其次培养出队员们彼此信赖的兄弟般的团队情意。既然天赋不够，那就高举团队篮球的大旗。他挥舞着“鞭子”逼迫队员们学习那些生涩复杂的战术，精细到每一个跑位传球甚至站位的细节。球员都有各自的缺陷没错，但当他把球队打造成一个天衣无缝的整体，那么缺陷就会被队友所弥补。 你若视野狭窄，队友可以作为你的眼睛；你若行动缓慢，队友便是你的翅膀；你害怕对抗，队友便会替你挡住那些肌肉棒子。 时至今日，孙瑾瑜依然觉得，他接手后的第一批队员，是最优秀的。 没错，在他接手江州财大校队的第一年，球队就一鸣惊人，从常年小组垫底到一路高歌猛进杀入省内预选赛四强。虽说最后仍然没能闯入地区赛，但那对江州财大而言，已经是相当大的进步了。 只可惜，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突破。 球队一直在进步，但运气始终没有站在他们那一边。他们总会早早得遇到霸主级的对手，或是因为各种状况折戟沉沙。终于，校领导对这种缓慢渐进似的发展感到不耐烦了，花重金直接引进了三位领域技的拥有者。 杨益，徐力，李德林。 一开始，孙瑾瑜是觉得欢欣鼓舞的。就像是打扑克，手中的牌突然间从34568这样的烂牌变成了同花顺，任谁也会觉得时来运转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的吧。 他没有想到的是，同花顺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别说大干一场，这反而是他这个教练……噩梦的开始。 他知道有些年少成名的天才，难免心高气傲不服管教，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三人竟然跋扈到这种地步。高中的篮球生涯带给了他们荣耀、掌声和光明的未来，却也把他们宠得无法无天。开学前的暑期集训第三天，他们就和自己爆发了严重的冲突。那三个孩子竟然毫无顾忌地对自己，这个年长他们二十多岁的教练恶语相向，并且不知悔改，甚至公然罢训。 若按着他以前的脾气，发生这种事情是一定要开除的。但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开除这三个少年的权力。 因为那是分管的副校长花重金引进来的天才球员啊，是球队战绩的救世主。在副校长的斡旋之下，那三人草草道歉了事—— 一场风波看似就这样过去，但孙瑾瑜知道，自己在球队中的威信从那天起便毁于一旦。 那三个人自由散漫，无论是训练还是比赛都从不听从指挥。但偏偏他们能够凭借碾压级的实力一路向前，轻松就突破了过去他们从未突破过的省内预选赛。这使得孙瑾瑜的话语权进一步降低。 连高年级的球员都因为受不了这三个人的举止而纷纷离队，所以今年开学的时候，球队里居然只剩下肖虎吴鑫两个大三学生，其余全是大一和大二的球员。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整肃，但除了来自明星三人组的压力之外，他甚至还要受到那位副校长的掣肘。孙瑾瑜有时候会忍不住自嘲似得想，只要有成绩，搞不好有一天这三个人把自己打死了，那位大人物也会想办法替他们脱罪的吧。 可他偏偏连辞职抗议的勇气都没有——他不是那个青涩的、热血沸腾不顾不顾天高地厚的少年了，这是一份工作，而他必须养家糊口。在他经济最困难的时候，即便是苟延残喘，也得硬着头皮呆下去。 成年人就得学会与肮脏的世界共存。他早已经没有了不顾一切的勇气。因为他不再是那个幼稚的少年。 但龌蹉的事情往复再三，孙瑾瑜终于是心灰意冷了。他曾经对这支球队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但爱之深，所受的伤就有多深。就像是含辛茹苦地养大一个孩子，到后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抱走，自己却无能为力。 “撂挑子”的想法一旦产生，便深植于内心之中，如病毒不断复制，然后生根发芽，扩散到躯体的每一个角落。 为了维持球队的训练，他甚至连“只进12人”这样的怪癖原则都出来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抵抗心中越烧越旺的“放弃”的你念头 现在机会来了……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只要稍微消极一点，就能够把这支球队推入万丈深渊。然后自己安安心心玩两年合同到期离职——反正个人经济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教练，您不能这么做！” “什么？” 陈驰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他那么多百转千回的心思。但是他所有的想法，就是要保住这支球队：“教练，这球队又不是您一个人的！除了您，还有其他人的心血啊！您当然可以放弃撂挑子，但您怎么能选在这个时候呢？我知道明星三人组很可恶，他们甚至没来参加听证会，可是其他人呢！您看看场下！龙宇、樊洲、肖虎、吴鑫这些学长们，他们都坐在场下！他们都真心爱着这支球队，他们都伸长了手在盼望着您，盼望您把球队从最坏的结果中拯救出来！船员们想把船救回来，可船长竟然第一个要放弃了？” “……虽然这段话很感人但我还是要提醒你那不叫伸长了手盼望着，叫翘首以盼。” “闭嘴张科！” “……”孙瑾瑜有些无语，“那我也纠正你一下吧……其他人也许会在意这艘船，但是吴鑫不会。” “……”陈驰一怔，想起了吴鑫那张淡漠的面庞。 那家伙没有卷入冲突之中，难道说并不是因为冷静，而是因为……不在乎？ “我不管你们在不在乎。”陈驰怒了，拔腿就往里面走，“你要罢工也行，我来参加听证会，我去给他们说去！” “等一等！”孙瑾瑜想拦住他。不过来不及了，他已经冲进了前门 然后……不出所料的，他被安保人员架着扔了出来。 张科：“……白痴” 孙瑾瑜低下头去，草草翻了翻陈驰给出来的资料，显得有些惊讶：“‘提婆达多’是什么……” 他曾经去美国进修过，看懂这些资料没有多大的问题。对情况有了个初步了解之后，他瞥了一眼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于是将证件带在脖子上，将更多的资料接过来，准备进去。 “教练，您……” “放心……你说得对，船长绝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弃船而逃。你们从后门进去，在听众席上好好呆着吧。” 陈驰的眼神一亮。但是孙瑾瑜却转过头去，仿佛是不敢于少年人清澈的目光对视。 他有些害怕……害怕从那不见尘埃的纯澈中，映照出自己的懦弱与丑恶来。 果然啊，还是少年最好。不计后果，不算成败，不溺得失，支撑他们的只有心中的火焰。那是信念，是热爱，当然了，还带着点疯狂。 “明星三人组”确实挺可恶的，但不能因为他们，抹杀了其他人的热情啊。若是他们知道自己那么轻易地放弃了他们，该会有多失望。 推开前门，走进模拟法庭，在安保人员的引导下落座。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旁听席上密密麻麻坐着两队的队员。三名组委会官员坐在审判席上，裁判代表、潜州大学教练周韬和自己三方就坐。 这里原本是提供给法学院的学生们进行实战模拟的场所，一切都按照真实的法庭现场建造，房间的布置显得非常肃穆。 入座的孙瑾瑜看到了周韬的眼睛，看到了对方脸上闪过的一丝不顾一起的疯狂。 疯了……他果然是疯了。哪怕让自己球队卷入这种暴力丑闻之中，也想要将他们埋葬掉！ 69、听证会（二） 这是实行听证会制度以后，第一次真正用这种方式来决定几支相关球队的命运。 组委会官员传达了听证会的流程与规矩。当值裁判向听证会提交了比赛录像与裁判报告，明确指出在比赛原本一直在正常进行，江州财大的杨益却连续两度莫名其妙的暴怒与挑衅，才最终酿成了这一场暴力冲突。 接下来是潜州大学发言。周韬顺着裁判的报告，毫不客气地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江州财大身上—— “我的球队里没有明星，没有大牌，球员们只是勤勤恳恳训练、老老实实地比赛，只不过是想追求属于自己的篮球梦而已。即便是他们知道眼前是无法逾越的大山，他们也毫无畏惧。因为他们知道，人生不仅仅是以成败论英雄，只要拼尽全力，只要问心无愧，他们都是胜利者。”周韬神情激动，指着孙瑾瑜，“可是你们……你们差点毁了他们的梦！不就是因为我们的球员超常发挥，追平了比分，你们就觉得受不了了？就对他们大打出手？我从来没有在篮球场上见过这么霸道的做法！” 他看着场下：“更可恶的是，罪魁祸首竟然连听证会也不来参加！这是藐视我们的制度！这种所谓的‘天才’球员居然是我国篮坛的未来之星，光是想想，都令人心寒啊！” 这可真是情理交融令人动容啊。孙瑾瑜一边听着他的指控，一边迅速翻完手中的资料。他站起身，对着审判席：“我要求重新回放录像，就是冲突发生前两个人进行对抗的画面，同时打开‘能量投影仪’。” 所谓“能量投影仪”，指的就是那些经过改装的摄像机所记录下来的能量波动。工作人员依言调出录像，一帧一帧播放—— “你们看，两次冲突之前，下面这一条‘能量线’都轻微地跳动了两下。这不是普通的攻防，他们之间有人暗中施展的领域技。而这个领域技，才是冲突发生的导火索。” 副审判席上的组委会官员仔细看了一下那条能量线，摇头：“如此轻微的能量波动，怎么能确定就是领域技引起的？要知道，有时候太阳黑子的活动、磁场的变化等因素也有可能引起这种程度的起伏。如今已经发现了领域技，即便是引发最轻微的能量波动，也比这种起伏剧烈好几倍。而且，能量线的这种形状，我也从来没有见过。” 领域技引发的能量波动会被能量投影仪记录在案。同时，那一条直线会随着能量的波动上下起伏，越是高阶的领域技，起伏就越激烈。更重要的是，这一条细长的有如心电图跳跃的线条，对应着每一种不同的领域技，有着不同的形状。 比如“赫卡同克瑞斯”，其能量线起伏不大却异常剧烈，如同在音轨上敲击细密的鼓点。而“达摩克利斯之剑”的起伏则是极大，但波峰与波谷之间相隔甚远。能量线的形状，是测定“领域技”唯一的标志。 “这个领域技确实不太常见，但不常见不戴天不存在。”孙瑾瑜看着周韬，“对方教练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吧，这是‘提婆达多’。” “你……” “我没有听说过‘提婆达多’。”主审判席官员插嘴。 “别急，请给位先看看这个。” 孙瑾瑜给三位官员、裁判员各自发了一份陈驰准备的资料。然后他走到周韬的面前，微笑：“我想，你应该不需要吧。” 周韬哼了一声，还是向他伸出手去。孙瑾瑜微微一笑，把资料递给他。 回到座位的时候，他再度看到了旁听席上的陈驰。那个少年紧抿着嘴唇，全神贯注。 他在网上搜集的资料相当详尽，对“提婆达多”的产生、认知、研究、能量线的判定、技能的效果以及处理结果都有详细的说明。尽管周韬仍然在以“国内没有类似的案例”、“该领域技尚未得到业内公认”等理由进行辩解，但是美国作为这个世界上篮球水平最高的国度，在那片土地上做出的研究拥有足够的说服力。基本上，组委会的官员们已经接受了“提婆达多”的说法。 孙瑾瑜觉得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了。尽管国内并没有明确规定不允许使用这个领域技，但是很明显，它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毕竟这是要对在场球员造成伤害的技能，只要证明了这一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即便己方是先动手的一方，但引发冲突的责任却推给了对面，所受处分应该会稍微轻一点了吧。 他看着周韬，心想——我赢了。 这家伙所能依仗的，不就是这个国内罕见的领域技嘛，于是所有脏水都能往江州财大身上泼。但是如今，孙瑾瑜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出去了。 有些事情几乎是不可能有回旋余地的，比如说直接参与的冲突的杨益等人很难受到宽大处分。但有些事情是可以挽回的，比如他可以尽量其他无辜的球员受到牵连。 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篮球之心”，不能因为别人的过错而在这里遭到终结。 可是周韬，这个放话要埋葬他们的教练，似乎还不打算认输——他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然后从包里拿出依仗照片，递到了官员们的手里。 看到周韬的模样，孙瑾瑜心中忍不住一跳，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给位官员，各位裁判员代表。”周韬说话了，“刚才孙瑾瑜先生的言论，无非是想向我们证明，他们球队的确存在那么几个不太好的球员，都整体而言却是好的，善良的，积极向上的。但恕我直言，在我看来，这支球队所有人都应该被禁赛，他们是一群蔑视规矩、暴力成性的球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放任他们回到赛场上，很难保证不惹出更大的事情来。” “住口！”孙瑾瑜豁然起身，怒视对方，“用这种恶毒的口吻诬陷一群二十岁上下的孩子，周韬，你不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吗？” “诬陷？不。”周韬慢条斯理地走到孙瑾瑜面前，学着他刚才的口气，“这东西，你应该想要看看吧？” 孙瑾瑜有些疑惑地伸出手，周韬把照片放在了他的手里。他看了一眼照片，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这张照片竟然是……肯当劳校园3v3篮球比赛中，某场比赛终场休息时，“小卒子战队”与工作人员发生冲突的照片！ 周韬同时提交了一个u盘。主审判席上的官员将u盘里的照片打开，投影仪上显示出清晰的图像，现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龙宇一惊，“他怎么会有这种照片？”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挥拳的这个人叫做张科吧，今天的比赛也有上场。”周韬冷冷地说，“旁边的两人，应该是叫龙宇和陈驰。” 他的声音豁然增大：“这就是你手下的球员啊，孙瑾瑜，这些一言不合就挥动着拳头的人，怎么有资格踏上球场、玷污纯净的篮球呢？” 他转过身，看着审判席上的组委会官员，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请求，将他们，全队禁赛。” 一语出，全场先是静了静。邱云鹏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喝道：“你特么在胡说什么？” “看——”周韬的眉梢一挑，“多么暴虐的人啊……” 孙瑾瑜愣在了原地。有那么一刻，他头脑里一片空白。他看过好几场小卒子们的比赛，但这个冲突发生的时候，他却并不在现场。他无法知晓其中的隐情，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那张照片，就是定罪的最好证明—— 这只是一个初次施行的、各种规则都不够完善的听证会，甚至是兼带了“法院”的功能。他们不需要多么严密的证据链，也不需要多么完备的“程序正义”。说得再难听一点，“定罪”与“处罚”更多地取决于那三位官员的一念之间。 在这种场合，“动之以情”甚至更重于“晓之以理”。而他，利用陈驰的资料，好不容易从官员们眼中扭转过来的关于江州财大校队的形象，眼看又要被周韬给带偏了。 “而且你们得看清楚了，张科所要殴打的，可是工作人员啊！”周韬的攻势还在继续，“我想，可以把当事人请出来，讲讲当时的情形？”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口。他缓缓走了进来，停在了审判席前面。 “许明德！”张科豁然站起来，紧握着的拳头咯咯作响，“我……” “别冲动。”陈驰反而冷静了下来，“先看看他说什么。” 许明德先是回过头来，目光从三个小卒子的脸上扫过，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神情。然后他面对审判席上三位官员，将早已准备好的故事缓缓抛出—— 龙宇听着许明德的话，脸色逐渐苍白。 这家伙……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得编了一堆瞎话。什么小卒子们场上情势不妙、眼看要被对手追上比分，所以恼羞成怒，看准了场边观众不多，竟然围了上来，强行要求他为自己球队多翻一分，而他自然是不愿意屈服，张科便不耐烦地想要揍他，也就被人趁机拍下了那张照片。 他站在那里，舌灿莲花巧舌如簧，官员们原本缓和的脸色逐渐紧绷了起来。 “我……”张科再也忍不住了。那一刻，无边的愤怒灼烧着他，他几乎就要冲下去，当着众人的面将许明德揍得趴在地上。 可另外有一个人，抢在他前面起身。 陈驰！ 他灵巧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翻了出去，走到了许明德的面前。 “你想干什么？”许明德连续后退三步，脸上露出极度紧张的神情，“又想打我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也不肯收敛一点吗？” 陈驰心中忍不住吐槽——这满分演技，你咋不去进军奥斯卡呢？ 不过他只是摇了摇头：“别害怕，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当着这几位官员的面，请你务必……不要说谎。” “放心，我从来不说谎！” “那么……”陈驰的嘴角露出微笑，“就是不知道你的信誉还值不值钱呢……” 70、处分结果 许明德警惕地看着陈驰，心中却涌动着复仇的快感。 那个张科……那个可恶的张科，谁叫他屡次在众人面前羞辱自己。不就是仗着人高马大身强体壮吗？可惜啊，风水轮流转，自己终于等到了报仇的这一天。 当周韬循着这张照片找到自己的时候，许明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一口答应了“作证”的请求。在他看来，这是上天赐予的、千载难逢的机会。阴差阳错的照片、令人大跌眼镜的暴力事件……这些巧合凑集在一起，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他复仇吗？ 可是，当陈驰镇定地站在他的面前时，他突然觉得有些惴惴。 “许明德。”陈驰开口了，“你能告诉我，当时身为肯当劳3v3篮球赛的工作人员，你的职责是什么吗？” “翻……翻分。” “那你还记得当时我们为什么会来找你，甚至差点发生冲突吗？” “这个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啊！你们认为自己应该多得一分，这分明就是无理取闹嘛！” “这么说……”陈驰指着投影仪上的照片，记分牌清晰可见，“我们认为己方的得分应该是12分，但是你只翻了11分，对吧？” “是的。”说到这里，许明德的情绪恰到好处地激动了起来，“我是一个在赛前就受过培训的记分员，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我记得清清楚楚，你们在中场前压哨投进了一个两分球，啊不，在3v3的比赛中那是一个一分球，所以得分从10分来到了11分。因为是个压哨球，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根本不可能有错。你们却硬要我多翻一分，不答应就要揍我，真是好大的面子。怎么了，我看张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又想打我啊？” 陈驰回过头来看了张科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他继续对许明德说道：“刚才你说的话，可以向上帝发誓，保证它的准确性吗？” “别说上次，什么佛祖观音都可以。”许明德说道。 反正都是空口无凭，谁能先入为主谁就占得上风。就算当时在现场真的有人注意到了自己计分的猫腻，陈驰他们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把他找来当证人。而处分结果，必须在今晚做出来。 “看来你说的话不可信啊……满嘴胡言乱语，甚至连发誓都如此不诚心。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当证人呢？”陈驰说道。 “你……” 陈驰不再理他，而是将手中的u盘交到了组委会官员们的手上。 “里面有一个叫‘photo’的文件夹，第一张照片，请你们打开看看吧。” 许明德看着巨大的投影仪上缓缓移动的鼠标光标，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照片打开，在投影仪上被放大—— 全场哗然。 盛放的阳光，飞翔的篮球。张科的身体腾空而起，定格在出手的那个瞬间。他起跳的地点是三分线之外，当值裁判用不容置疑的手势表明了这一点。计分员许明德看着裁判。计时器已经清零，在他的身边，记分牌上明明白白表明了，当时的比分是—— 10：9. “压哨得分对吧，这可是你说的。你信誓旦旦告诉我们，你记得非常清楚，印象极其深刻。”陈驰淡淡地说道，“这不就是压哨的那个球吗？毫无疑问是两分，毫无疑问你看得很清楚。怎么回事啊许明德同学，是你的记忆产生混乱了，还是说，你故意编造这个故事，想来陷害我们？” “不……不是的！”许明德有些慌了，“这……这张照片不是真实的！它……它是ps的！” “奇怪了……你的意思是，我竟然可以提前知道你会来作证，甚至可以猜到你的证词，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利用下午的空闲p了这么一张图片？”陈驰耸耸肩，“这么看来我不应该是个篮球运动员，而是一个神棍。” 孙瑾瑜抿了抿嘴，差点笑出声来。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场面有些混乱。组委会的官员们不得不使劲拍了拍桌子，要求大家安静。主审判席上的官员看着周韬，问道：“你还有其他什么要说的吗？” “我……” 官员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既然没有，那请所有人先出去，两位教练留下来，我们商量下，就宣布处分结果。” --------------分割线-------------------- 球员们依次排队离开模拟法庭。作为江州财大的“叛徒”，许明德一出门就感受到了四周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站在墙角，被樊洲王维等人围了起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他有些色厉内荏，“组委会的官员就在里面，你们难道还想采取暴力行动？” “怎么，难道你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进去告状？”邱云鹏捏了捏拳头，冷冷地说，“只不过……那些官员们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许明德脸色苍白。 就连潜州大学的队员们也只是冷眼旁观。作为宿敌，今天晚上的听证会能够干掉对手固然不错，但如果是依靠这样一个叛徒……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叛徒都是不被人接受的。 不过现在，江州财大校队还身处上一场暴力冲突的阴影之中，连处分结果都还没出来呢，自然不会傻到再去闹一场。他们吓唬吓唬许明德，看着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地从人堆中挤出去远远跑开，忍不住哈哈大笑，觉得压抑的心情似乎都畅快了不少。 龙宇看着许明德远远逃开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陈驰：“小驰，你怎么会有那张照片？” “那是夏兰兰拍的，他本来是要报道我……报道肯当劳3v3篮球比赛的。”陈驰想起那天晚上，想起那间室内布置略显暧昧的水吧，微微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今晚她也没来呢。” 龙宇拍拍他的肩膀：“大概是去陪杨益了吧。” 陈驰点点头，神色一黯。 一只手毫无征兆地伸了过来，摁在陈驰的头上。 “……”陈驰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肖虎来了。 “小不点，听说今天那些关于‘提婆达多’的资料都是你找的，厉害啊。”肖虎笑嘻嘻地说，“而且那资料牛x啊，全英文啊！看不出来小不点你居然还是个学霸。今年12月份的四级考试你去替我吧！” “肖虎学长你大三了还没过四级啊？”龙宇问道。 “……这种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不用说出来！”肖虎脸一红，“我就说现在的低年级不可爱嘛！” 耳朵听着龙宇在揶揄肖虎，陈驰却转过头去，看着不远处幽幽得发着光的路灯。 他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呢……“提婆达多”那么罕见，即便是在美国国内知晓的人也不多，偏偏他不仅了解这个领域技，还对所有的研究网站、研究结果如数家珍。 因为他曾遇到过……也因为它所引发的那件事情，甚至一度改变了自己的篮球生涯。 陈驰握了握拳，想起曾经经历过的那场比赛，想起自己如何在“提婆达多”的阴影之下如折断翅膀的雄鹰，不断地从天际坠落。 “hey，steve。”那个人的声音似乎再度在耳边响起，“我们找机会把那家伙揍一顿吧！” “不可以，会被禁赛的！” “可是你就甘心这样被他在球场上使阴招啊？我可看不惯。” “我已经提交申述了。” “别傻了。那是领域技诶，申述有什么用，你还指望篮协禁止领域技的使用吗？”那声音略微放低，却有如毒蛇吐信的嘶嘶作响，滑腻，阴冷，却又充满诱惑，“要不然，我今晚悄悄去堵他，如果出了事，我给你全程担下来，如何？” 陈驰猛然摇头，将那恼人的幻觉驱赶出去。耳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焦急地问他：“陈驰，怎么样，处分结果出来了吗？” “夏兰兰？” 夏兰兰喘着粗气，头发散乱：“抱歉，我劝了益哥很久，他都不愿意过来。所以我特意来看看。” 又听到提到杨益，陈驰本来就不太愉悦的心情雪上加霜。张科站在旁边，似乎也不打算给她面子：“事情可都是因他引起的，打了人就跑，连听证会都不来，这样当缩头乌龟真的合适？” 夏兰兰咬咬牙，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倒是陈驰，赶紧出来打圆场：“那个，别人或许是想躲起来反思呢……” “哦？”张科眉梢一挑，“这句话，你自己都不会相信的吧？” 陈驰：“……” 他从内心深处赞同张科说的话，但是又不能当着夏兰兰的面把自己的这种心思表现出来，于是索性干咳了两声，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时间：“都过了快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 话音未落，模拟法庭大门洞开，孙瑾瑜和周韬一起走出来，分别将自己的队员召集到了一边。 “怎么样！”肖虎最性急，“处分结果是什么？我们会被全体禁赛吗？” 孙瑾瑜摇了摇头：“不会，我们没有被剥夺比赛资格。”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参与打架的人都逃不脱惩罚。现场那么多摄像机，拍得清清楚楚。”孙瑾瑜叹了一口气，“就我们队而言，除了杨益、徐力、李德林，包括罗兵和张一苗，你们五个人都将被禁赛整整一年。也就是说，今年的大学生篮球联赛，你们都参加不了了。” 夏兰兰的脸色陡然苍白：“我……我得回去把这件事情告诉益哥……” 罗兵和张一苗沉默了片刻，互相对望一眼，才低声说：“我接受惩罚。” 谁让他们当时太过冲动…… 孙瑾瑜却有些心痛——这俩人委实不应该和明星三人组混在一起的。那三个人都有领域技傍身，哪怕是受一些处分，对前途也不过是稍有影响。可对于他们而言，有了这样的“案底”，恐怕基本上都很难进入职业篮坛了吧。 也都是自己这个当教练的责任吧……平日里对球队约束不够，导致杨益能在队中以老大自居，这两个孩子平日里对他们言听计从过多，所以才会在冲突爆发的一刹那，甚至都没有做过多的思考，便冲上去要助“大哥们”一臂之力。 “放心，等生内预选赛结束，我还会帮你们争取一下的。”孙瑾瑜说道。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减轻心中的内疚。 “这下可好玩了。”张科淡淡地说道，“现在能上场的就肖虎、邱云鹏、樊洲、吴鑫三位学长加上我们三个小卒子了。” “组委会答应我们，可以把剩下两人补充进去。”孙瑾瑜说，“王维，谢离，你们俩明天上午就跟着一起来集合。” 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那两个一年级的新生，几乎是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的。 “上午？”陈驰问道，“我们和东湖学院的比赛是明天下午啊……” “别忘了，和潜州大学的比赛还没结束。”孙瑾瑜解释道，“明天上午11点半，省体育馆，组委会临时安排场地，让我们补完第一轮的比赛。” “11点半打潜州大学，然后下午两点半再去打东湖学院？而且今天还折腾了一天！”龙宇有些担心，“我们的体能支撑得住吗？” “没办法，撑不住也得撑。”孙瑾瑜挥了挥手，“这就是自作自受啊……所以，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9点半，体育馆集合。迟到的就自己打的过去！” “是！” 张科低低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的步子跨得很快，很快身影便从墙角处消失。 “诶，科科！”龙宇跟了上去，见张科的脸色不太好，“你没事吧？” “我没事。”张科的眼神有些阴郁，“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会这么肮脏呢？” “科科，你……” “篮球也好生活也罢，好像无论做什么，都没法从这种令人作呕的肮脏之中摆脱出来。许明德，杨益……不，以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个许明德、多少个杨益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光是想到这一点，也都会让人感到绝望……” “不，你不能这么想！”知道这次听证会让张科想起了那段经历，龙宇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竟然觉得掌心之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这样的……科科，你要相信，这个世界并非绝对干净，但也不是绝对黑暗。有些人会把你抛弃在泥泞之中，可也有人愿意与你并肩，将你重新拉回光明之中的！” 他指了指身后：“你要相信，我们这些站在你身边的人，虽也有阴暗的一面，可也不断追寻着光明。我们是你的同伴，我们就在你身边，和你并肩前进，绝不会将你抛下！” 顺着龙宇手指方向望去，张科看到陈驰气喘吁吁地赶上来：“我靠你们俩，能不能走慢一点！为了找那些资料，我到现在都没吃晚饭好么！我可是今晚的功臣，功臣诶！你们所有人都该请我吃一顿烧烤！” 张科看着陈驰，面沉如水。他忍不住想起那个下午，这个家伙阻止自己“霸凌”时眼里无畏的光芒；他也能够想起与许明德冲突之后，这家伙与自己一起面对“千夫所指”的目光。 “同伴……呵……”他低声说，“和这种白痴当同伴，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啊？”陈驰停下脚步，“我怎么又成白痴了？我靠，你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咱们就去篮球场上见真章！看我这次不虐得你满地找牙……” 张科懒得理他，只是继续朝着寝室走去。 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 71、补赛 第二天早上9点半，江州财大校队的成员在学校体育馆门口集合，乘大巴离开学校。 王维和谢离在车上领导了临时赶制出来的球衣。由于组委会的特批，他们拿到了16号和17号。 明星三人组集体缺席，张一苗和罗兵倒是跟了过来。根据规定，被禁赛的球员甚至不可以留在球队的替补席上，但他们还是能够以观众的身份，在看台上为自己的球队加油助威。 只不过，对那三个心高气傲甚至是光芒耀眼的明星来说，“禁赛”这种事实在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耻辱。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逃避。 夏兰兰也在车上。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神情有些憔悴。 “夏兰兰同学……你没事吧？”陈驰忍不住问。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来到球场，热身，准备比赛。由于前一日的暴力事件，现场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首先是四周的安保人员明显增多，并且表情严肃；其次是连裁判也增加了一名，从两位裁判增加到三位，这是要到决赛才会有的待遇；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了避免双方球迷的不理智行为，这场比赛被安排在一个省体育馆旁边的稍微小一点的单独场馆进行，禁止观众入场。 跟过来的罗兵和张一苗就傻眼了。不过幸好，下午的比赛正常进行，他们俩只需要在这附近稍微逛一逛、打发一下时间就好了。 孙瑾瑜看着自己手中的球员名单，有些头疼地叹了一口气。 这下可好了，昨天晚上他被陈驰的执着打动，通过努力让球队苟延残喘了下来。但现在，落在自己手里头的，便是一个“烂摊子”了。 他们原本拥有星光熠熠的首发，如今明星三人组的禁赛，整个球队都七零八落了。 他只能勉勉强强的排出这样一个首发—— 樊洲，吴鑫，肖虎，邱云鹏，龙宇。 相较过去，这几乎是一支纯替补的阵容了。 这些球员只能打替补不是没有原因的，最简单的说法就是“实力不够”。每个球员有各自的长处，但相对的，缺陷也太过明显，综合实力明显跟高水平的比赛是有差距的。 不过幸好这也只是一场省内预选赛的小组赛罢了，对手的实力一般，而且状况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原先是45678号如顺子一般的首发，现在站在场上的是5、9、10、11、12号。原主力球员除了5号空位钱文杰之外全部禁赛，另外被禁赛的还有冲突的导火索、15号瞿迁。 “就这样上吧。”孙瑾瑜强打起精神，给队员们做安排，“听着，现在的情况其实很不利。我们打球的人手本来就不多，今天下午还有一场恶战，对你们的体力其实是个考验。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打垮对方，把比赛拖入垃圾时间，这样一来，你们才会获得更多的休息时间。” “明白。”队员们回答道。 他们上场之前，将手叠在一起：“一，二，三，加油！” 龙宇深吸一口气。李德林被禁赛，他现在是球队唯一值得信赖的内线大闸了。孙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无奈地想——自己竟然有一天，不得不倚仗这个曾经被自己无限看轻的少年。 龙宇冲孙瑾瑜点点头，表示自己绝不负重托。然后，他又看向陈驰和张科，冲他们挥了挥拳头。 “去吧，表哥。”张科说道，“让他们见识见识不一样的‘守护’的力量。” “上啊，宇哥！让他们在你的墙上撞破头！”陈驰说话就粗鲁了许多。 龙宇微微一怔。 不知不觉间，这家伙竟然把给自己的称呼都变了。 于是他微笑：“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裁判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比分36平，第二节比赛还剩下3分钟。 ---分割线----------------------------------- 比赛重开之后，大家都打得很艰涩，场面沉闷又难看，就连陈驰在场边，都快觉得昏昏欲睡了。 很显然，球员们仍然受到昨天暴力事件的影响，甚至心都没有完全放在赛场上。 投篮不中，失误连连。篮球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沼泽地，每个身陷其中的人似乎都受到了其他力量的干扰，动作比平常都要慢上一拍。 龙宇在打了几个回合之后就意识到，自己甚至完全没有张开领域的必要。好几个球自己甚至没有用力去防守，对方的投篮都离谱得像是个初学者。 所以上半场比赛结束时，比分是40：40.最后4分钟，双方各自都只投进了两个球。 孙瑾瑜觉得这种状态很危险—— 球员们并没有消极怠工，相反，他们打得很用力，但就是感觉有力不知道往什么地方使。三四分钟的比赛之后，他们已经是全身大汗淋漓，不停喘着气，但如此发力却没有让场上的局面有丝毫好转。如果这样消耗下去、甚至把比赛拖到最后一秒的话，下午他们还有多余的力气吗？ 不过现在球队的士气不太高，中场休息时孙瑾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鼓励球员们能够多想想训练时彼此的配合与默契，多想想赛前立下的雄心壮志——当然了，那些誓言都是明星三人组在场的情况下立起来的。 可是令孙瑾瑜没有想到的是，下半场开始后，自己球队仍旧不温不火。双方消磨了小半节的时光，在他开始认真考虑换人的时候，对方反而首先发力了—— 这个爆发的球员，就是他们的主力控球后卫，钱文杰。 毕竟是潜州大学唯一幸存的主力，他知道自己的责任所在。 他也是个速度型的球员，个人风格偏向于目前最为流行的进攻型控卫，习惯于使用风驰电掣的速度来突击对手的内线。无论是造杀伤还是突破分球，都有不错的效果。 但是，在过去与江州财大的比赛之中，他这一特点被杨益给牢牢压制了。杨益本身的爆发力保证了自己不会轻易被速度型球员突破，而进攻时的强大压力又逼迫钱文杰不得不在防守端灌注过多的精力。 如今杨益下场，曾经备受“压迫”的钱文杰觉得身上的压力一空。那种感觉就像是长期被关在笼子里的飞鸟突然飞了出去，轻松地连自己都有些不习惯了。 防守他的是樊洲。过去，他与这位江州财大的替补控卫在轮换的间隙有过短暂的交手，得出的结论则是—— 平庸，太平庸了。 在樊洲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亮点。他上场的唯一作用，就是勤勤恳恳遵照教练员的指示，争取不犯错误，老老实实撑过轮换时间，给杨益争取一点休息时间罢了。 可如今，陡然间被提上了主力控卫的位置，肩负起了那么重的责任，甚至连在场时间都突然增加，他已经有些……黔驴技穷了。 钱文杰弧顶控球，招呼12号中锋提到上线，将球传了过去。接下来，他在原地停了半秒，忽然起步，朝12号队友跑去。 12号顺势给他做了一个手递手的传球，并且侧身稍微挡了一下跟防的樊洲。樊洲脚步一缓，绕过12号，正要贴上去，钱文杰突然加速了。 这个加速毫无预兆，头一低脚一迈，就如泥鳅一般贴着樊洲的身侧钻进了内线。恰好这个时候龙宇又跟着对方12号提了出来，来不及回防到位。樊洲轻松上篮得手。 42：44，这是开场以来，潜州大学第一次领先。 潜州大学球员们的精神为之一振。孙瑾瑜则站在场边，大声招呼：“龙宇，这种球不要跟出来，守好你的内线就行！” 毕竟是新生，合练的时间相对较少，也缺少实战经验。 江州财大进攻，邱云鹏篮下转身勾手不中，潜州大学迅速地发起了反击。钱文杰再次发挥速度优势，运着球一条龙冲到最前。面对肖虎的追击，他大跨步上篮，起跳之后右手全力前伸，手腕轻轻抖动之后，篮球便擦着肖虎想要盖帽的指尖飞了出去，落入网窝之内。 42：46，。 “咦……”陈驰坐在场边都要魂游天外了，现在注意力反而被强行拉了回来，他看着场内，说道“这……潜州大学这是要起势啊！” 72、作壁上观 孙瑾瑜觉得头都大了。 明明按照他的如意算盘，现在应该是己方一鼓作气将对手打垮把比赛带入垃圾时间的关头，没想到竟然先被对方打出一波高潮来。钱文杰本来有一定的实力，连进两球之后更是信心爆棚了。趁着江州财大这边肖虎的三分球不中，他再度依靠反击把分差扩大到6分。 “可恶……”钱文杰进球的时候，龙宇才刚刚跑到己方三分线，“这样打攻守转换，我根本赶不上……” 他连回位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使用“叹息之墙”来保护篮下了。 “教练，我们得压节奏啊！”陈驰说道。 “闭嘴，我是教练还是你是教练啊？”孙瑾瑜心里头烦躁，毫不留情地训斥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年级小鬼，然后冲樊洲喊道，“不要着急，慢下来，压节奏！” “……”陈驰嘟囔，“这不就是我刚才说的吗……” 樊洲拿着球，右手举起一根手指，示意要打战术。 邱云鹏从右侧提上来，看上去是想和樊洲打挡拆。但是樊洲却把球传给左侧的外线的吴鑫，自己则借由邱云鹏的“墙”朝右边跑去。 等到吴鑫再把球传回邱云鹏，站在弧顶三分线外的他已经被放空了。 他是有三分射程的内线选手。潜州大学12号见势不妙，赶紧放弃自己防守的龙宇扑了出来。邱云鹏则眼疾手快，假意出手，却陡然把球传向已经非常空虚的内线。 这个选择无疑是好的。相比被人扑防的三分球，让龙宇在无人干扰的内线出手得两分更加稳妥。 但龙宇是个实在人，见邱云鹏投篮假动作一做，就下意识地转过身面对对方篮筐准备卡位抢篮板了。 一方面这是两人第一次在正规比赛中打配合，二方面龙宇对球队的战术吃得还不透，第三确实他的进攻意识也很感人，毕竟从小到大都是作为一名防守型的球员，兢兢业业干着蓝领的活儿——奔跑、防守、补位、掩护、抢篮板——基本功虽然扎实，但是一旦进入正式比赛，进攻端他的份额实在少得可怜。所以他居然根本没有意识到邱云鹏给他传球了。 篮球打在他的后背上，弹了出来。龙宇还满心等着抢篮板呢，被砸了过后一脸懵逼。 球弹了回来，被潜州大学的队员抢到，迅速传给前插的钱文杰。钱文杰一马当先，准备上篮。 这一次，吴鑫的防守到位了，在钱文杰起步的一瞬间贴住了他。 “休想……” 钱文杰头也不回把篮球朝后面一送，队友跟上，接球。吴鑫防守再好，也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进球。 42：50.对方抢先突破50分大关，而且这分差眼看就奔着两位数去了。 孙瑾瑜不能在放任事态恶化下去了，急忙申请了暂停。 ------------------------分割线-----------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大家慢慢来。”面对下场的球员们，孙瑾瑜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军心有些动摇，他必须安抚他们：“对方现在势头确实还不错，但这只是表面上虚假的繁荣罢了。他们存在着非常眼中的缺陷，而只要我们静下心来，慢慢得稳扎稳打，胜利的天平还是会向我们这边倾斜的。” “我怎么记得他最开始说的是让我们一鼓作气打垮他们，赶紧让比赛进入垃圾时间呢……”陈驰低声对谢离和王维吐槽。 “砰！”他的脑袋上挨了教练一个暴栗，“教练说话不要插嘴！” 孙瑾瑜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陈驰的吐槽不无道理，他事实上的确是低估了困难形式。暴力冲突与禁赛给全队带来的影响比他想象得更重，所以他必须做修正。 “压下节奏，慢慢打，减少失误，出手后立刻回防。当然，现在你们的配合还不是特别熟练，所以暂时不要打太复杂的战术……” 这个要求倒是蛮无奈的。要知道孙瑾瑜过去一直崇尚的是战术先行团队优先，但是老一批队员的纷纷离开以及明星三人组的加盟，使得他过去辛苦建立起来的球队文化分崩离析。单打独斗与个人英雄主义占据了球队，他也无力扭转。如今虽然罪魁祸首禁赛，但想要再度建立那样一个体系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替补之间当然练过战术，但在相对生涩而且彼此默契不够的情况下，每多一次传球，就增加了一分失误的危险。 “我们的原则就是，不要给他们起速度打反击的机会。”孙瑾瑜到底还是老辣，一眼能够看出对方问题所在，“别看潜州大学刚才连得了8分，事实上他们基本上是利用我们回防不及时打快攻得分。所以，一定要注意攻守转换，只要少失误，他们的快攻就打不起来。而一旦进入阵地战，他们的得分手段相当有限。” 孙瑾瑜把目光转向龙宇：“龙宇，禁区的防守就交个你了。无论对方12号如何调动你，非特殊情况你千万不要失去位置。” “我明白了。” “另外，我们进攻完结之后，你也不要去抢进攻篮板了。毕竟以你的身高，在长人环伺之下拼前场板实在太为难了……” “呃……”龙宇的脸一红。 他其实很想争辩两句，比如说自己在高中时候是好歹也是球队的进攻篮板之王。但是孙瑾瑜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你迅速回防，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撤回到足以施展‘叹息之墙’的区域中去！要记住，无论何时，你虽然没有李德林那样的防守覆盖面与巡航能力，但现在我们都把后背交你了，你是我们最后的、最坚固的屏障。如果你被人轻易攻破，我们所有的防守就形同虚设，所有的努力都不堪一击。明白我的道理吗？” 听到教练的话，龙宇忍不住后背一挺，热血翻涌了上来。 我是……最后的屏障。 最坚固的，最值得信赖的，挑起队友所以信任的，永远守护队友后背、让队友心安的，最后的屏障。 那一瞬间，有无数回忆的碎片闪过—— “表哥，我的后背交给你了。” “队长，有你在，我们就安心。” “那就交给你了，龙宇同学——我手持戈矛，而你便是我的后盾。” 暂停已经结束，裁判催促他们上场。龙宇坚定地说道：“放心吧教练，我绝不辜负你们的信任。” 孙瑾瑜点点头，仍旧有些担心。毕竟这家伙虽然有“叹息之墙”，但也曾经差点折在邱云鹏的手上。但他手里，实在是没牌了。 他的目光扫过替补席。原来的替补都顶上先发了，现在剩下的，除了张科，基本上就没人能靠得住了。 但张科也有问题。这家伙显然也离开高水平的正式赛场有些时日了，而且缺少大学生比赛的经验。至少从第一节的表现来看，他恐怕还需要点时间才能适应。 “张科，你准备一下。”孙瑾瑜说，“再过一会儿你就要替补上场了。” “恩。”张科回答。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我呢？”陈驰忍不住问。 球队的状况他也看得出来。都快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了，他觉得自己也必须去出一份力。 可是孙瑾瑜摇了摇头：“你好好坐着吧……如果一会儿真能把比赛拖入垃圾时间，我就让你上场去找找感觉。” 陈驰一怔。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哪有这样的事，自己从来都是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上的人，何况球队能否继续前进将决定他能否去美国。这种时候，他居然只能作壁上观？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我可以……” “陈驰！”孙瑾瑜的声音严厉了一点，“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添乱了！” 陈驰咬牙。 添乱……教练竟然觉得自己主动请战的举动是“添乱”？ “你到底对自己实力有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啊？”张科正俯身系鞋带，忍不住开口，说话毫不客气，“对你而言，常规时间能够上场唯一的机会，就是教练需要你去使用一次领域技，打乱对手的部署。反正你只能使用一次，你所有的价值就体现在那一刻了。其他时候，你根本就没有上场的资格。” “你……” “人没有自知之明是可怕的。陈驰，你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吧。” 连同为小卒子的队友都这么说了，陈驰确实无言以对。 张科是很毒舌，说话难听得他恨不得堵住他的嘴。但有时候陈驰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的话有一定道理。毕竟，连他自己都无法确认，他的能力到底恢复到何种地步。 控球上是有一些感觉了，但够资格打比赛了吗？投篮依旧不稳定，“阿喀琉斯之踵”甚至依然无法完整地施展一次，刚才张科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给他面子。传球意识还在，但手腕与手臂发力的控制依然不精确。 噢对，还有抛投……大概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毫不犹豫地拿出手的绝学了。 陈驰握了握拳头，还是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别伤心别伤心嘛。”谢离伸个手过来，搭在陈驰的肩膀上，安慰他，“虽然坐在板凳上，但我们也有机会打出两双数据的。” “什么意思？” “比如……场均挥舞毛巾10.5次，递饮料10.2次之类的啊。”谢离笑嘻嘻地说。 这家伙倒是很清醒，知道与陈驰相比，自己上场的机会甚至还要更低，所以早早地开始发挥自我娱乐精神了。 陈驰摇了摇头—— 是啊，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板凳上替队友们加油了。 73、勉强过关（一） 暂停过后，球场上的形势再度进入令人尴尬的相持阶段。 江州财大严格遵守了教练的嘱托，压着节奏，把比赛从黄沙骏马时代拖入了盾刀相间的重步兵世界之中。 于是我们可以看到，江州财大进攻的时候，总会先在三分线外磨蹭个十来秒——要么是樊洲慢条斯理地控球，要么就是两三人之间不痛不痒互相导一下球。直到进攻时间只剩下十秒左右了，才开始有针对性地跑位，进行纵向的、能威胁到篮筐的传切。当然，这种传切也不会太复杂，往往三四次倒手之后便出手投篮。 毕竟教练说过，现在不要打太复杂的战术，不然容易失误。 失误是下去了，但进攻效率并没有得到提高。越是打得简单粗暴，就越需要一个强力的、个人能力突出的球员。这种球员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攻破对方的防线。 但江州财大现在的上场球员并没有这个能力。他们的个人能力有限，都是相对被动的、需要被一个驱动核心带动的功能性球员。再说简单点，就是自主进攻能力略显薄弱。 放在过去，这都不是问题。因为他们有杨益和徐力，“赤兔”和“冈格尼尔”这两个领域技简直就是自带进攻体系。由这两人带动，其他人在进攻端才可以大展身手。 如今，超强个人攻击能力的俩人没了，就像是一直荫蔽他们的大数被挪走。而依靠那些简单的传切配合又无法有效撕破对手防线，往往便是顶着防守强行投篮，命中率自然不会太高。 但好处就在于，没有了快攻的机会，潜州大学的进攻同样是停滞的。钱文杰的那种速度在阵地战中发挥的余地远远小于快攻。 在第三节还剩下10秒的时候，他终于找到机会了。趁着樊洲注意力稍有不集中，他连续两个变向之后，突然加速，从重心不稳的樊洲右边跨了出去。 其余人都拉开了，但龙宇还守在那儿。这是钱文杰第一次与龙宇在比赛中正面对抗，他的脚步稍微顿了顿。 对于这个看上去有些笨重的矮个子内线，钱文杰明显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心想，禁赛风波之后，江州财大果然是无人可用了，这样的内线都不得不派上场来。 他的停顿只有半秒，便再度加速，一步跨出去之后，便把龙宇甩开了半个身位。 “突破了！”潜州大学的队员叫道。 直接上篮！ 张科坐在场边，淡然说道：“太天真了。” 钱文杰原想着既然已经突破了龙宇，江州财大便已经是空门大开了，这次得分已经板上钉钉。但是他的右手托着球刚刚抬起，眼前就是一黑。 墙！四面铁壁从前后左右不同的方位同时升了起来，似乎跟着自己的起跳一同向上增长。巨大的压迫力传来，他就像是跌入陷阱的无助的猎物。眼看四面墙不断朝着中间合拢，自己似乎被挤压得肝肠寸断粉身碎骨。 救命…… 他使出最后的力气抬起右手，像是陷入泥淖中的人在完全被淹没之前伸出手，向着拥有阳光的世界发出最后的求救信息。 可最后一面墙出现在头顶，压了下来。他上升的势头被遏制了，篮球根本没有离开手，便随同自己的身体被摁了下来。 压力消失的同时，眼前重新看到球场上空洒下的灯光。篮球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了。 龙宇看上去是故意让他过去的……然后他亦步亦趋跟在钱文杰的身后，在对方起跳的同时张开了领域技。 “叹息之墙”下，龙宇根本不用把自己打扮成空中飞人。他的脚离地大概也就不到十厘米，自己的手却恰到好处地守在钱文杰上篮的路径上，等着他把球送到自己的掌心。 龙宇拿到球之后立刻传到前场。樊洲接球之后直接扔给前场的吴鑫。 吴鑫看了一眼身前的防守球员，又看了一眼计时器—— 第三节还有三秒。 他在三分线外停下脚步，直接出手。 防守他的球员还在退后了，再想扑上来已经来不及了。 篮球入网的声音几乎与第三节结束的蜂鸣器交织在一起。50：52，江州财大只落后2分了。 “好球！”替补席上沸腾了。连孙瑾瑜都挥了挥拳头。 这个总是表情冷淡沉默寡言的孩子，可是球队中仅次于徐力的三分投手啊。别看他平时总是嚷嚷着对篮球没什么兴趣，却默默地将投篮技术练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 孙瑾瑜曾经问过他—— “以后想当职业球员吗？如果你决定参加选秀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去我几个朋友那里试训，表现得好的话你就有机会踏入职业篮坛了。” 可他冷漠地回答—— “不用了。职业球员这种事情，还是让天才们去吧。” 他的言语中，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有时候，连孙瑾瑜也无法完全窥透他的内心。 是因为他的光芒一直被其他人的领域技压制，所以才会显得没什么信心吗…… 即使是现在，这么漂亮的反击压哨三分，他脸上甚至一点欣喜的表情都没有，只是默默地回到座位上，坐下。 这一边，钱文杰则是盯着龙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一滴汗水顺着脸颊流下。 “刚才那是……领域技吧？” “是的。”龙宇老老实实地回答，“这是‘叹息之墙’。” 钱文杰低下头，没有多说话，回到了板凳席。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他们用那么激烈的、玉石俱焚的方式兑掉了对方的明星三人组，以为可以来一场属于“普通人”的决战了，谁知道……对方新派上来的球员，竟然仍然是领域技的拥有者。 还有完没完啊…… 钱文杰的眼神有些阴郁。“领域技”这种东西，像是个阴影，是天空中永远不会被驱散的乌云，他们总是被笼罩其中，无路可逃。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对自己说，“‘叹息之墙’只能覆盖内线，我只要不去闯就好了……” 江州财大这边，则在第四节开始的时候派上了张科，换下了肖虎。 钱文杰对这个换人倒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毕竟张科在第一节也上过场。作为一名新人，他显然有些生涩，表现只能勉强说得上是“差强人意”。这个时候换他上场，无非就是想要替主力球员节省一点体力，准备等一会儿的决战。 他的全部注意力还是放在龙宇身上。那可是“叹息之墙”的拥有者。面对这样的防守球员，对他这种突破型选手而言，必须小心翼翼，如同行走在刀尖，如同百般谨慎绕过敌人满是地雷的防线。 他，甚至潜州大学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张科的上场改变了整场比赛的局势。 第四节的第一波进攻由江州财大发起。樊洲依然按照教练的安排拖节奏。十来秒之后，他把球传给右侧45度角的张科，自己朝一边拉开。邱云鹏则提到弧顶，同时指挥张科把球吊入内线。 张科依言将球传给龙宇。按理来讲，他应该等在原地，由龙宇先试探性地往内线顶两步，再视情况进行接下来的动作。 但是张科并不想一板一眼地按照训练中的战术来打。球传出去的瞬间，他和张科眼神交汇之后，便突然由外侧插入，绕过龙宇，沿底线冲入禁区。 防守他的是潜州大学10号球员。他没有预料到张科的动作，因此启动的时候便慢了半步，只能以半个身位的差距跟在张科身后。 此刻的龙宇在右侧45肋部站定，篮球高高举起。张科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的同时，他头也不回，将球往身后轻轻一扔，同时还不忘稍稍阻拦一下10号。 张科在右侧底线接球，不停步，继续运球冲向禁区。10号虽然绕开了龙宇继续追击，却只能看到张科的背影。原本在顶在龙宇身后12号急忙向斜后方撤了半步。 张科的右侧是底线，后面是10号球员，左边身体则顶着12号球员，脚步略微放慢，依然畅通无阻杀入禁区。龙宇已经朝外面拉开，但张科并不打算传球，他眼里只有篮筐。 收球，起跳！ “乱来！”樊洲忍不住说。 这个混蛋，上来打的第一个球就完全打乱了应有的战术顺序，现在居然还在人头攒动、对方重兵布防的禁区里强行上篮？ 张科人在半空中，抬起头。他朝着篮筐而去，但篮筐已经被一双大手遮蔽，就像是乌云遮蔽太阳。 那是12号球员。 身后，10号球员也同时跳了起来，尽可能干扰他。 樊洲心中暗骂张科莽撞。然后他看见原本离张科最近的龙宇都放弃了接应他，而是飞快朝后场回防。于是樊洲心中更加不爽了——你看，连同为小卒子的龙宇都知道你会乱来，所以都不指望你会传球了。 毫无疑问这会是一个封盖，因为张科唯一出手的角度都被12号给封住了。 张科将球收了回来。可那有什么用呢，唯一可能接你传球的龙宇现在都跑出三分线了。 球还在张科手中，张科的身体也还在半空中。没有落地，他的腿微微弯曲，仿佛这样可以离地面更远一点。 他的身子因为惯性朝前方划过，而12号的手只能停留在原地。就像是飞机驶过乌云密布的云层，再度见到阳光。 在即将落地的瞬间，他的腰一挺，似乎又在空中多停留了半秒。与此同时，他右手迅速伸直，指尖轻轻拨球。 篮球离开他的手，带着转儿上天，擦板，落向篮筐。 24秒到时的哨声响起。 樊洲面朝着对方篮筐，缓慢地后退着回防。 及时回防是教练的指令。除了邱云鹏，连龙宇都被要求不要拼抢前场篮板了，为的就是防止对方的攻守转换。但是樊洲只是机械似得执行着教练的指令，却被张科这个精彩的拉杆给吸引了。 满心的吐槽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篮球在篮筐内转了一圈，居然弹了出来。 “可惜……”樊洲忍不住说道。 张科“切”了一声，看着自己的手掌。 还差一点……比赛的感觉还没完全回来，还差那么一点意思。 樊洲还在为这个惋惜，潜州大学12号拿到篮板，转过身，直接将球往前场一抡—— “糟糕！”樊洲叫道。 他来不及阻拦，这个球便从自己的身边飞过，落到钱文杰的手里。 反击……又来了！ 74、勉强过关（二） 钱文杰冲向江州财大的篮筐时，前面能够阻拦他的只有回防最早的龙宇。 球队的阵地战实在太乏力，因此每一次快攻反击都是非常宝贵的机会。钱文杰想要抓住这次机会，但又忌惮龙宇。 龙宇已经回防到篮下，并且明确摆出了“老虎不出洞”的架势。那是他最有优势的防守区域，硬碰硬实在不明智。 钱文杰的大脑迅速转动—— 中距离急停跳投吗？当然，这是在“墙”外发动攻击最保险的方式，但他对自己的投篮并没有那么足的信心。 因为太重视每一次快攻机会，反而会有些畏手畏脚。 钱文杰心中犹豫，脚下仍旧下意识地朝前冲去。不知不觉，他已经冲入了龙宇的防守范围内。 骑虎难下……幸亏这个时候，钱文杰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队友，9号球员从另一侧跟了上来。 他精神一振——有机会的，现在是前场2打1. 龙宇的重心明显是偏向自己的，也就是说他的另外一侧是空虚的。钱文杰毫不犹豫，将球传到了队友手里。 这个球传得很流畅。9号拿球后跨出一步，直接上篮。 然而钱文杰发现，龙宇已经不在自己面前了—— 仿佛只是眨眼之间，龙宇便出现在了9号的面前。他起跳，厚实的身子如铁铸的墙，平直向上升起。9号撞了上来，带着之前跨步后的冲击力。可是墙壁岿然不动，反倒是将所有的力量都反弹了回去。 怎么可能……他能壮硕如北极熊一般的身躯，怎么可能同时拥有如蛟龙一般的灵敏？是因为他能够在三秒区内如此轻松地来回补救，凭借一己之力造就密不透风的铁壁，还是说他在刹那间就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眼中的动摇，知道自己不敢正面发起挑战，所以只是对自己虚张声势、其实在自己传球之前已经移向了9号的方向？ 9号正向后倒去。和过去无数个向“叹息之墙”发起挑战的球员一样，他失败了。他的身子看上去本就有些单薄，撞击之，他勉强将球扔出去，歪歪斜斜地砸在篮板上，弹向另外一边。 篮板球……被钱文杰抢到了！ 就算是被你看穿了又如何呢……终归现在仍旧是前场2打1，你终究是分身乏术。钱文杰收下篮板之后，便没有人再来防守，他可以在篮板另一边投篮得分。 球还在往上举，人还没来得及起跳，龙宇的手掌阴魂不散无处不在，竟然“啪”地一下，干净利落将球切了下来！ 钱文杰变了脸色，场边的周韬也变了脸色。 一防二…… 这个防守如此完美，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中团哦记得很清楚，去年与之对敌的时候，并没有龙宇这号人物。究竟是谁，孙瑾瑜这个混蛋，究竟是从哪里笼络来的高手？ 龙宇抢到球之后，场上的形式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原本是潜州大学的快攻机会，进攻球员快速前插，而江州财大的防守球员跟在身后疲于奔命。但快攻失败的瞬间形式瞬间逆转，方向和地位发生转换，成了江州财大千载难逢的快攻机会了！ 龙宇没有理会离自己最近的樊洲的要求，而是直接传到了前场。 这球传得很高，速度偏快，实在不是一个好的传球。那一刻樊洲觉得心好累，因为这两个新来的队友平时训练的时候都好好的，进攻防守都有板有眼，怎么一到球场上都不按照套路出牌了呢？ 站在前场的张科跳起，堪堪接到这个球。回过身，他与潜州大学10号球员面对面。 此刻在他们周围，都没有队友。悬崖边上的狭路相逢，双方均无退路。 来吧，你这个新生……10号心想，摆好了架势——能够突破我，你就能够得分！ 他的眼神燃起了火焰——还是说，小子，你要逃避吗？像个懦夫一样，压下节奏，躲进队友的羽翼之下？ “慢一点！”樊洲忍不住喊。 今天张科的效率实在不算高，樊洲对他有些没信心。更何况他有一点机械了，始终想着孙瑾瑜“压节奏”的指令，恨不得把每个回合都切碎了剁烂了分割成极度缓慢的传导。 但是张科这家伙明显没有把樊洲的话放在心上。他和龙宇俩简直成了脱缰的野马。 对方已经下来战书，怎么可能中途退缩？ 张科运球，第一步，向右边，第二步，继续朝着右边。张科眼里露出狮子锁定猎物的表情，10号球员竟然有些惊慌。 第三步，张科运球右五指改成掌心，猛然发力向下一拍，篮球重重击地，弹起，他的肩膀沉下，似乎就要强行从右边碾过去。 10号咬着牙，沉下重心，已经准备迎接撞击。 但张科收球了！篮球再度落回掌心的瞬间，他牢牢地抓住，没有继续拍下去，而是向后，右手发力，顺着腰绕了一圈。 沉肩只是个假动作，右脚踏在地上，左脚则跨向左前方。10号球员呆呆地站在原地，张科却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篮球绕腰一圈，回到右手，张科则出现在了篮筐的另一边。无人防守，他已经是半背对着篮筐。 张科右手轻扬，把篮球送了出去。就像是脑后长眼一般精确，篮球砸在篮板上，弹入网窝。 52平，终于再度回到同一起跑线上。 但场上的局势并不像比分所表现得那样均衡。 孙瑾瑜的看向潜州大学哪一边，恰好周韬也看过来。双方目光对视之后，又迅速移开。 周韬的情绪有些低落，而孙瑾瑜则轻轻一笑。 在第三节，潜州大学依靠钱文杰连续快攻所取得的气势，至此已经被龙宇和张科的一攻一防完全扭转过来了。 压下节奏，逼迫潜州大学在阵地战的泥沼之中和江州财大进行颤抖。在龙宇镇守内线的前提之下，潜州大学的突破与内线进攻几乎被锁死了，而外线投篮也找不到准星。 偶尔钱文杰想提速，但江州财大的防守阵型阻止得相当好。除了龙宇每个回合都放弃前场篮板迅速回防之外，樊洲也充当起了令人讨厌的牛皮糖的角色，开始对钱文杰寸步不离，尽可能地干扰这家伙的发挥。 钱文杰本身不是那种拥有逆天改命个人能力的超级球星，前惧龙宇的领域，后有樊洲连续干扰，他开始丧失对全局的把握。失误、打铁、以及没有机会下的强行出手，作为潜州大学唯一幸存的主力球员，他完全丧失了把球队组织起来的能力。 周韬还想最后一搏，连续叫了两次暂停，也扭转不了球队的颓势。 相对的，江州财大的进攻，由于张科的上场，突然就打活了。 张科并不擅长盘活队友，但是他的个人能力明显高出潜州大学所有球员一档。 随着单挑对方10号成功那一次得分，仿佛所有对比赛的感觉都回来了。 他连续在右侧45度接球，面对10号的盯防，张科利用自己身体的优势，延续了得分的势头。连进三球之后，周韬赶紧变阵，把个子更高、身体更强壮的11号调了过来与张科对位。 与11号对位的第一回合，张科居然退缩了。他接球后只做了个试探步，见对方不为所动，便主动示弱，将球传给龙宇。 “想逃吗……”11号冷笑说。 可没想到，张科传球之后立刻内切，龙宇则恰到好处击地传球。11号球员急忙回追。眼见张科在罚球线处接球就要投篮，他急忙扑上去想要封盖。 张科却轻巧收球，瞅着11号的来势，身体主动靠了上去。 “嘟！”裁判敏锐地响哨。 张科的动作有些变形，但依然稳稳地将球投了出去。篮球在篮筐上来回颠了两下，还是落入网窝。 2+1. “可恶……”被戏弄的11号怒视张科。 “傻大个。”张科得出结论。 他这一回合不是示弱，而是以退为进，巧妙地试探出了对方的弱点。 既然对方的灵巧与速度都不如自己，那就利用这一点精准打击。 张科具备极其完备的进攻手段，脑瓜子又相当灵活，向来不喜欢蛮干，尤其喜欢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刚才他是利用自己的强壮生吞活剥了10号，如今换成11号…… 接球，试探步，突然启动。 一步跨出，便处在了和11号平肩的位置。11号壮则壮矣，脚下步子却不甚灵活。他连重心都来不及沉下，而在这种状态下多动一步都有可能导致打手或者阻挡犯规。他只能徒劳地站直身子举起双手，表面看来想的是防止张科突然急停跳投，实际上这类似于投降的姿势表明了自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张科压低重心，运球后第二步便摆脱了11号。猛跨一步，赶在10号补防之前踩入内线，随即单手持球，起跳。 有如长虹惊天，他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篮球被重重地灌入篮筐之内，金属制的篮筐仿佛都在那惊人的一击之下颤抖和呻吟。 张科落地之后，淡然说道：“实在是……太没有挑战性了。” 比赛还剩下最后一分钟，而比分，则是70：54.江州财大的领先来到了16分。 潜州大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扳回来了。虽然来得有点晚，虽然有些勉强，但这确实是孙瑾瑜一开始就希望的“垃圾时间”。 比赛胜负已定，最后一分钟相当于双方只要走走过场。 “太嚣张了，这个一年级……”邱云鹏撇撇嘴，对旁边的吴鑫说，“我依然是……非常看不惯他……” 吴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有发表看法。 潜州大学心不在焉地发球，被樊洲捅出底线，形成死球。双方纷纷换上纯替补阵容。 江州财大这边，陈驰、谢离、王维终于可以上场感受一下比赛的气氛。已经休息够了的肖虎也随即上场，同时孙瑾瑜把吴鑫也留在了场上。 作为已经大三的主力球员，吴鑫和肖虎非常清楚这个时候可以在球场上散散步就行了。谢离和王维则是感到兴奋，因为他们原本就没指望过成为球队正式的一员，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上场比赛的机会。虽然是垃圾时间，虽然只有短短几十秒，但也足够了。 唯一对这个安排不满的自然是陈驰。轮到江州财大进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对位的球员垂着手站在自己面前，有些神游天外，不由怒道：“喂，你给我打.asxs.精神！” 在他看来，孙瑾瑜的这种安排侮辱了他，而对方的这种态度则是赤裸裸的藐视。 陈驰憋着一股气，想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 他运球的速度快了起来—— 陈驰身高在1米75上下，在这个球场上只能算是迷你型。所以他可以把自己的重心降得更低。篮球几乎是贴在地面，随着他双手的动作，发出如暴雨倾盆的细密声响。 “哦？”孙瑾瑜眉梢微微一挑，似乎是在问身边的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陈驰的运球有这么熟练吗？” 张科也微微皱眉——这还是那个与自己斗牛时差点把球运掉的少年吗？两个月不到的时间，竟然判若两人。 陈驰不知道场边的人对自己的议论，他现在面临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无论他怎样做动作，防守他的人都是冷眼斜视，连沉下重心认真防守的意愿都没有。 在战场上去击败一个毫无斗志的对手实在是无趣，更何况眼前这个对手连跟自己站在同一个战场上的兴趣都没有。陈驰收起这些花活儿，慢悠悠地运球，那人也只是象征性地转过身子，便任由他如同通过清晨的马路一般通过了自己。 陈驰觉得索然无味，心想还是算了，老老实实上个篮就结束了。哪知道这个时候，他犯了一个错误—— 为了上篮，他一头扎进了人堆里。 潜州大学是已经放弃了比赛不错，但内线仍然是高个子扎堆的地方。其中有一名队员，也不是真心想防守，只是下意识地伸了一下手，就把这个球给“摸”了下来。 陈驰：“……” “哈哈哈哈哈哈……”不懂风情的谢离拉着王维哈哈大笑。 上场不到十秒钟就吃一个盖帽，这也是没谁了。潜州大学顺便打了一个快攻，球进的时候，全场比赛也结束了。 70：56，最终，在双方都缺兵少将的基础上，江州财大以16分的优势取得了胜利。最后那个球是个小插曲，大家都没放在心上。这场比赛的焦点，无疑是第一次代表球队出场的张科—— 第四节单节砍下14分，是球队一波流拉开比分的关键。这个原本远离赛场近一年时间的少年，很快便找回了比赛的状态，并展现出惊人的实力，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孙瑾瑜没有看错人。 不过比赛结束后，作为功臣的他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收拾好东西就往更衣室走，仿佛是完成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啊啊啊……”邱云鹏仍然在吐槽，“好不爽啊……好想揍他……” “白痴……”张科走过的时候，空气中冷冷地飘过这两个字。 75、双塔 打完比赛已经超过一点半了，离下一场比赛开始不到1个小时了。 江州财大的球员们恐怕以前从未遇到过如此紧迫的情况。比赛一结束，他们都一溜小跑回更衣室，赶紧洗了个澡。 球队工作人员送来了盒饭，他们匆忙吃完，然后赶往省体育馆。 陈驰向四周张望。吃饭的时候，他没有见到夏兰兰。到了省体育馆之后，他又发现夏兰兰早就到了。她坐在场边，右手托着腮，在那里发呆。 她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陈驰的心中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那一刻，什么比赛什么回国的想法都烟消云散了，他的眼中只剩下夏兰兰。 “你……没事吧？”他走过去，问道。 夏兰兰赶紧别过头去，擦了擦眼睛，再回过头来脸上已经挂上了勉强的笑容：“没事。陈驰同学，你快去准备比赛吧。” “可是……”陈驰咬咬牙，还是问了出来，“是因为杨益吗？” 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夏兰兰的眼神明显一变。可是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是把陈驰往更衣室方向推：“快去换衣服啦，比赛马上开始，你们好歹得热热身吧……” “……我们不到一个小时前才打完一场比赛，早就‘热身’过了……” “那就去换衣服，好好休息下，接下来是一场恶战。”夏兰兰仍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奋力把陈驰推开。 陈驰叹了一口气，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更衣室。 夏兰兰拍了拍自己的头，想到自己现在的工作，努力把杂乱的念头摒出脑外，拿着相机向一边走去。 ------------------------分割线--------------------- 从更衣室里出来，陈驰先是听到了自家的球迷喊了一声“江州财大-加油！”紧接着，如潮的嘘声便将这微弱的加油声给淹没了。 相比昨天，今天的球迷规模明显小了许多。暴力事件所引发的阴影，现在仍在慢慢发酵——东湖学院球迷的数量不见得比江州财大的多多少，但绝大多数中立球迷都站在了他们的对面。 组委会官方网上挂出来的只有这次处分的结果，并没有公开听证会的过程，所以不管是“提婆达多”还是最终责任的划分和认定，都不为大多数人所知。所以对于普通的吃瓜群众而言，江州财大恐怕暂时摆脱不掉“肮脏的暴力队伍”、“肆强凌弱终得报应”的标签了。 “网上的人说我们是丑小鸭诶。”谢离拿着手机，说道。 “这到底是褒是贬？”龙宇问，“丑小鸭最后不是变成蝴蝶飞走了吗？” “那是还珠格格……丑小鸭最后是变成白天鹅……” “……所以到底是在夸我们还是在损我们？” “看样子是损吧……”谢离叹了一口气，“有篇帖子说我们就是丑小鸭，天天做着白天鹅的梦，挖来几个明星球员就像是给自己沾了几根天鹅的羽毛，于是都以为自己了不得要发达了。现在明星球员被禁赛，那些伪装的羽毛被拔了下来，终于该露出丑小鸭的原型了。” “帖子下面的回复呢？” “清一色地叫好，说暴发户就这德行，原形毕露是迟早的事……”谢离摇了摇头，“阅读量都破百万了，估计坐咱们头顶上的球迷百分之八十都看过那个帖子吧。” “那不就成全民公敌了？”王维有些担心，“这可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陈驰淡淡地说，过去他无数次客场打比赛都享受过这种待遇，早就习惯了，“一直赢下去不就好了。等进了下一个层次的比赛，这些讨厌的家伙就不会跟上来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学长们真的挺得住吗？”王维压低了声音，指了指旁边。 果然，他们看到樊洲站在一边，脸色有些苍白。 这种压力，对他而言，是不是稍微大了一点？过去一年，躲在“明星三人组”的光环下，他们去哪里享受的都是欢呼与胜利。如今，不仅失败的阴影时刻笼罩，还得面对那些站在对面的观众们利剑似的尖锐目光。 对比起来，还不如都像今天上午一样，在没有观众的场地打球呢！ 他突然想问自己，能撑得住吗？ “不要胡思乱想。”仿佛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孙瑾瑜对他说道，“好好休息下，比赛就要开始了。” 于是双方球队在赛前呈现出某种奇特的景观。一方在抓紧时间热身、演练简单的战术，一边集体静默地坐在椅子上，仿佛是来看戏的。 “看啊，多么自大，多么不尊重对手。”有人说道。 陈驰心想，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们明明是因为刚打过一场激烈的比赛、现在要抓紧时间休息好吗！ 果然是，当对别人有了偏见，那他做任何事情都是错的。 在这种有色眼镜的看待下，嘘声似乎更大了。 比赛马上开始，裁判开始催促，江州财大这边，如上午一样，樊洲、吴鑫、肖虎、邱云鹏和龙宇走上场去。 上一场比赛表现出色的张科依然坐在替补席上。事实上，孙瑾瑜在排首发阵容的时候犹豫了好一阵子。后来最终还是决定不改变上午的安排——他不能在首发中安插两个大一新生，这样太冒险了，但龙宇对内线的守护是他所离不开的。如此一来，只能牺牲张科了。 不过把张科放在替补席上也还不错。毕竟上午的比赛没人看过，他如果继续保持那样的状态，倒是可以作为一个奇兵。 这一切他并没有向张科解释。他宣布决定的时候张科正俯下身子系携带，他的手只是微微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 有时候，孙瑾瑜都觉得，他看不透这个少年。 双方球员上场，东湖学院的首发阵容则是4号控球后卫康泽阳，6号得分后卫杨风铃，8号小前锋肖奕海，13号大前锋蓝源，14号中锋马琪。 “你也姓肖啊？”肖虎笑嘻嘻地看着肖奕海，那是要和自己对位的球员，“咱们可是本家，一会儿手下留情啊！” 肖奕海觉得他从未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吓得退了好几步：“你你你你别过来！” 孙瑾瑜看着球场上，微微皱眉。其他球员看上去还算正常，可两名内线就实在太高了。每个人都是接近2米05的个儿，即便是在这长人林立的篮球场上，也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之所以给人这种感觉，是因为江州财大的平均海拔太矮。虽说顶上中锋位置的邱云鹏大概有2米02的个头，但大前锋龙宇不过才1米83，其他人更没有超过2米的了。所以蓝源与马琪这么一站，就是两座通天巨塔。 “双塔阵容……”孙瑾瑜在场边沉吟，低下头开始翻看手中的资料。上一场比赛，东湖学院即便是面对江州科技大学，也只输了4分，双塔发挥都很亮眼，实力不容小觑。 但这俩人酒精打得如何，孙瑾瑜并无直观印象，有的只是冰冷的数据——蓝源，22分11篮板2盖帽，马琪，16分12篮板4助攻2盖帽2抢断——真是可怕的、攻防俱佳的内线组合。 其实如果按照惯例，在省内预选赛，除了决赛的对手，其他球队都不值得孙瑾瑜多加关注的。三明星阵容保证了他们的摧枯拉朽。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没有杨益他们，江州财大就是一支极为平庸的球队……而他，竟然连“知己知彼”都做不到了。 比赛还没开始，孙瑾瑜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丝阴霾。 双方跳球，邱云鹏和马琪站在了中线的两边。马琪的外表有点像白种人，脸上棱角分明五官深邃，肌肉则是大块大块的，仿佛有无限的活力与力量将它们撑了起来。邱云鹏忍不住去想，自己在内线究竟能不能扛得住这个家伙。 未战……先怯。 裁判将球抛向空中，邱云鹏起跳稍微慢了一点——过去一直是由李德林承担跳球任务，邱云鹏表现得有些不适应——马琪以绝对的优势帮助球队拿到球权。 篮球落到了控球后卫康泽阳手中。 康泽阳运球缓缓推进到前场，面对樊洲，忽然说道：“抱歉，这场比赛你们输定了。” “你说什么？” “没有了明星三人组，你们就是一支鱼腩球队，而我们，还有小组出线的希望，必然拼尽全力。”康泽阳说，“你们没有任何机会。” “小组出线名额只有一个，按照惯例，只有三场全胜才能出线。你们都输了一场了，明摆着没希望了，还不如把机会让给我们呢。”樊洲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示弱，“别忘了，现在我们的胜率是百分之百呢。” “这场比赛过后，我们就都是一胜一负了。”康泽阳说，“江州科技大学确实很厉害，不过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在阴沟里翻船。不如这样，下场比赛帮着我们全力狙击他们，如何？” “嘿，小兄弟，你有没有想过自己阴沟里翻船啊！” 肖虎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是见康泽阳控球时间有些长，于是兵行险招，放弃了肖奕海，忽然过来想要夹击他。 康泽阳却不慌乱。他瞅着肖虎的来势，身体稍微侧了下，右手手腕发力，将篮球的落点拨至自己身后，左手再接住球，躲开了肖虎势在必得的抢断。随后他左手单手传球，将球交到了空出来的肖奕海手中。 这一系列动作很流畅，行云流水一般就做完了一套动作，中间没有生涩的地方，就像是加好了润滑油的齿轮，带动着整个身体的关节韧带，让“人体”这个机器顺畅运转。即便是加了个“篮球”这样的外来物，也不会有丝毫的停滞。 这个康泽阳……球感不错。 肖奕海接到球，虽然无人防守，也没有急于投篮，而是舒舒服服把球传到内线的蓝源。 顶在蓝源身后的，是龙宇。 两个胖子之间的决斗—— 东湖学院双塔内线，如果说马琪是壮，那蓝源就是正儿八经的胖。 2米05，100公斤，宽肩，微微凸出的肚子，还有硕大的臀部。背身运球的时候，将球护得非常好，被卡在身后的人基本上不可能抢到球。 但他绝不是虚胖，力量确实很足。他往内线发力，沉下肩膀一顶，饶是龙宇那么稳定的下盘、那么低沉的重心，仍然被迫往后面退了一步。 就像两军对垒互相镇守自己的阵地，可有一方不得不在强大的压力下后退。于是那空出的缺口就会立刻被对方挤占。 龙宇深吸一口气，重心再沉，双肘立在胸前，迎接蓝雨下一次冲击。这是没有丝毫讨巧余地的力量碰撞。龙宇微哼一声，又退了半步。 比第一次好了一点，可是半步也足够致命了。蓝源已经来到最够深的位置，所以他立刻向内转身，举起了球。 龙宇站在原地，不敢轻易起跳，也举起双臂。 四支手臂不可避免地在空中交错，而没有张开领域的龙宇再度落入下风。和马琪胳膊上明显的肌肉块不同，蓝源的双臂浑圆，似乎看不出肌肉的线条，却也一点不妨碍力量的增长。 两人连续对抗，互相心中都有些惊讶——对方的力量，似乎都比他们想象中更强。 蓝源虽然占得上风，但毕竟受到了干扰，在篮下的投篮力量稍微用大了一点，篮球弹在另一侧篮筐上，掉落出去。 邱云鹏已经在另一侧站好了位置，准备抢篮板。篮球落了下来，他明明处在更好的位置，可身后的压力传了过来。如白极熊般高大强壮的马琪撞上了他。他有些控制不住，身体朝前一倾，也跳不起来。马琪在他的身后伸出手来，如同十多秒前跳球一样，以超过半个手掌的优势先碰到了球。他也不落地，篮球在他的掌心停好，他右手手臂微微弯曲，再伸直。 力量似乎是以肘部为远投，传到到小臂，到手腕，到掌心，再到篮球上。马琪落地之前已经将球托了出去。 篮球被他补进了网窝，0：2，东湖学院首先打破僵局。 邱云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在内线硬凿，在内线抢板，在内线翻江倒海。这就是……东湖学院双塔的威力。 回防的时候，马琪对蓝源说道：“黑胖子，刚才那一下居然失手，可不是你的风格。” “闭嘴吧白极熊。”蓝源看都不看队友一眼，“对方的力量比我想象得要强……不过无妨，他不是我的对手。” “我很期待哦。”马琪笑，“死胖子之间的对决。” 76、犯规危机 “刷！” 比赛继续进行。随着蓝源再度强攻内线得手，比分已经来到了0：8. 蓝源攻了4次，4投2中，但是马琪抢到了两个前场篮板，全部补了进去。 孙瑾瑜有些坐不住了。对方真实纪律严明而且打法清晰，坐拥“双塔”，就把内线的优势完全打了出来。 这个时候……如果李德林那个家伙在就好了。他的“五指山”，无疑会对这俩人造成很大的压力。 “我说教练，做人还是要有点骨气的。”陈驰说。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五指山’在就好了。”陈驰撇了撇嘴，“那三个人把球队搅得一团糟，你竟然还会这么没骨气地想他们回来？” “是啊，他们现在是回不来了，但是我们要赢球也困难了。”孙瑾瑜说道。 “不，我相信表哥。”张科看着场内，说道，“他还没施展全力呢。” 没错，龙宇还在试探，没有轻易使用领域技。可蓝源也在同样如此，正随着比赛的进行不断加力。双方似乎全力相争，但也都还保留着底牌，不轻易亮出来。 可除去这一组，另外一边，马琪对邱云鹏就是碾压一般的存在了。在对篮板球的争夺之中，邱云鹏完全占据下风。身高的差距不大，但力量上的差距甚至就像大学生对上了初中生。 轮到江州财大进攻。 在进攻端，他们则延续了今天上午不好的势头——光凭场上这几位球员的传导，很难创造出机会来。偶有空切杀向内线，也不得不在对方“双塔”的威慑之下无疾而终。 篮球在樊洲-肖虎-邱云鹏-樊洲手中流转了一个轮回。站在底角的吴鑫忽然启动，沿着三分线提了上来。邱云鹏在他跑动的路径上做墙，挡住对方得分后卫杨风铃。樊洲停球，转身，将球传到吴鑫手中。 樊洲对本方的各类战术的确是烂熟于胸，传球意识也还不错，但问题就在于这传球之前停球的动作。相比康泽阳开场时的连贯，他这一下就略显机械。而且时机慢了那么一瞬——也许只是一瞬，就会使队友错过最好的出手良机。 吴鑫皱了皱眉，杨风铃很快就绕过了邱云鹏。这个家伙的力量和灵巧都是上佳的水准。吴鑫很快做出判断，如果自己想利用这一丁点空隙强行出手，很大可能会被杨风铃干扰。 于是他虚晃一枪，杨风铃却不吃假动作，及时刹住车。吴鑫往内线去，杨风铃来不及回到最好的位置，却也紧贴着吴鑫的左手向内滑步。 “不行啊……”谢离有些焦急，“吴鑫学长没有出手空间。” 吴鑫是一个投手。而他这样的投手，被人贴死是很致命的。吴鑫停球，把球再传到外线樊洲手里。 重新组织，可是进攻时间已经不多。东湖学院的防线仍旧有条不紊，丝毫没有被他们之前的传导给调动。 离他最近的龙宇出来挡人，樊洲绕过康泽阳，抬头一看，仿佛是看到了一座黑色的球形闪电。 蓝源镇守在前方，如金刚怒目。他并没有扑出来，用大范围的延误对樊洲进行干扰。但即便是他缩在内线，身上仍旧带着凌厉的气势，给樊洲巨大的压力。 作为轮换阵容的一员，樊洲极少时间需要直接面对对方的主力。此刻稍一愣神，手中的球就被康泽阳给捅掉了。 康泽阳一传到前场，肖奕海拿球之后却不强攻，依旧是等待内线落位。 从蓝源踏入禁区的开始，龙宇就开始了与他的争夺。即便是在无球状态下，他也得尽可能地把蓝源往外面顶，不让他在接近篮筐的位置接球。 蓝源卡在他的身前，缓缓后退，像是一个巨型的推土机。龙宇咬着牙，手肘顶在前面，沉重心，弯腰，身体几乎呈45度前倾，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蓝源的身上。但这还不够，蓝源仍旧缓缓的、一步一步靠近禁区。康泽阳则适时地把球传到了他手里。 “纯粹论体重和力量的话，蓝源是全国大赛级别的。”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陈驰差点站了起来：“夏兰兰！” 夏兰兰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她表情不变，手里拿着比孙瑾瑜全面得多的资料：“刚才那个评价是王景曜说的。” “咦……王景曜？”谢离一怔，“江州大学的那位？” “怎么，那个人很有名么？”陈驰问。 “是啊。江州大学‘王炸’中的一位，特别厉害的控球后卫。”谢离说。 “没错。江州大学去年和东湖学院交过手，他们在同一个小组。”夏兰兰说，“江州大学去年参加了全国大赛，所以王景曜的评价应该是可信的。” 夏兰兰将手里照片递给孙瑾瑜：“教练你看，单从体型上来看，我觉得蓝源好像比去年更壮硕了。当然，我们最要担心的，恐怕是他在其他方面的进步……” 孙瑾瑜接过照片：“你是指……” 话音未落，场上形势又有了变化。 只见蓝源在腰位置倚住龙宇，接球，却没有急于往内线凿。龙宇在后面拼命顶住他，他则是在原地站定，一边通过对抗感受龙宇的重心与位置，一边观察队友。突然，他也不回过头，左手将球往中路一送—— 中路跟进的马琪。他原本拉开在另外一侧，却突然甩开邱云鹏中宫直入。邱云鹏完全没有料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琪接球，咋往前跨出一小步，准备扣篮。 “可恶！” 樊洲急忙收了回来。他知道自己在高度上无法与马琪对抗，也是趁着马琪还没将球举起来的瞬间下手掏球，想在比较低的位置完成一次抢断。 但他慢了一步，没有碰到球，反而切到了马琪的手臂。但这个犯规也不太狠，马琪根本未受影响，还是稳稳当当举着球，双手暴扣入框。 裁判响哨，2+1. 樊洲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懊恼。 这种犯规是最不值得的了，赔上犯规、送上罚球却仍旧没有阻止对手得分。要么就远远躲开，要么就使劲将球撸下来，这才是最有效的。 “没错，这就是蓝源的进步。”夏兰兰咬咬牙，“那家伙……现在已经会在低位策应球了。” “过去的他是怎样的？”陈驰问。 “力量强，中低位的面框和背筐进攻都有一定水准，但就是一股脑儿蛮干，视野狭窄。我昨晚看过他们的录像了，去年的蓝源就是一个比较纯粹的终结点，拿球之后眼里便只有篮筐。所以去年在和江州大学对战中，虽然江州大学内线不是他的对手，但是通过非常简单粗暴的双人乃至三人包夹，不仅彻底遏制了他这个点，而且还让东湖学院整个球队的进攻都陷入了瘫痪状态。” “可今天他不同了。”孙瑾瑜低头翻资料，“他今天在内线拿球，竟然不急着第一时间进攻，开始找人，开始传球。他进步了，现在是可怕的内线大杀器，对我们而言，却是有些麻烦。” 夏兰兰低声说：“资料我都给你了，教练，我现在还得过去拍照，这里交给你了……” “那个，夏兰兰……” 陈驰还想说点什么，可夏兰兰头也不回。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深重的眼袋挂在下面，憔悴不堪，看着令人心疼。也许她昨晚一夜没睡？是为了比赛焦虑，还是因为杨益的缘故？可她偏偏什么也不说，所有的心思和行为都围绕着自己的工作，甚至不给陈驰单独问候的机会。 马琪罚球进，比分0：11. 肖虎摸摸后脑勺：“好久没有经历过这么惨的开局了。” “真没想到两个粗犷的内线大个也能打这种细腻的配合。”樊洲说。 龙宇没有说话，可他的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恐怕，这种“内传内”的配合不会是昙花一现。 两座拥有绝对优势的高塔，进可攻退可守，还能够盘活全队的进攻。龙宇突然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守住内线这一块战略重低？ 现在李德林不在了，他们的希望，可全都放在自己的身上啊！ 江州财大进攻。樊洲在外线呼叫战术，想把球传给邱云鹏。邱云鹏根本要不到位置，反倒是被马琪一步一步推着往外。他勉强接到球，也转不过来身，只能等队友跑位。 樊洲、吴鑫、肖虎三名外线球员来回穿插，最后机会还是出在吴鑫那。但是和上一个回合一样，吴鑫接球之后，杨风铃果断上扑，宁肯放他突破也不给三分的机会。 吴鑫果然突破了。但这依旧是徒劳的，因为内线蹲着可怕的双塔，想在他们头顶得分太渺茫。吴鑫再把球传出去，再兜一转，又来到了邱云鹏的手上。 进攻时间所剩无几，樊洲忍不住喊道：“投啊！” 与他对位的马琪站位靠后，行使的是保护进去的职能。而邱云鹏实际上是有射程的。他的射程非常重要，对那种死守篮下的内线有很大的威胁，当初在3v3比赛时，当他外线开火，即便是“叹息之墙”也只能望之兴叹。 可他还是有点犹豫—— 压力太大，这是他第一次在大学生比赛中首发出场。而每一场比赛又是那么重要，输一场就面临直接被淘汰。更重要的是，有那么多人，等着看他们笑话呢。 “投啊！”樊洲再度喊道。 没办法，在别人的羽翼下呆的时间太长，反而就失去了自我。那个热血的、胆大妄为的少年人深藏于内心，好久没有出来过了。 眼看记录进攻时间的计时器即将归零，邱云鹏无奈出手。而球刚一离手，他就大声说：“糟糕！” 甩臂的力气太大，手腕太僵硬，篮球平直得飞出去，弧度平平，还没有旋转。篮球连框都没有碰到，重重地砸在篮板上。 进攻时间归零，蜂鸣器的尖叫响彻全场。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球以极其怪异的角度砸板之后，居然……弹了进去。 2：11.场上观众都发出了笑声。 看台上，杨宁扶着额头：“没想到我们第一次得分竟然是这样的……” “能得分就不错了。”汪灏说，“这比赛看得好揪心。” “我相信小驰，他不会输的。”有人在身后说道。 “别管小驰了，他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捞到呢……等等，你谁啊？”杨宁吓了一跳，回头，却看到赵彤坐在那里。 “又来看你男朋友？”汪灏问。 昨天晚上陈驰回来得太晚，兼之第二天有一场恶战，所以杨宁和汪灏一直强忍着自己的八卦之心，没有向陈驰打听过多的情况。 赵彤今天也打理过自身。画着淡妆，长发披下，尾部微卷。衣服和包虽然看上去廉价，却也看得出是精心搭配。她看这场内，坚定地说：“小驰会上场的。他以前答应过我，会带我去美国，这是最好的机会。” “我靠，原来还有这种py交易啊。”杨宁笑嘻嘻地说，“小驰太不够朋友，什么都不说，今晚一定要好好弄一弄他。” 陈驰打了打喷嚏。他抽了抽鼻子，心想，谁在说我坏话。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场上吸引住了。 东湖学院还是攻击内线。但是这一边，龙宇正竭尽全力顶住蓝源的时候，另外一边的马琪就轻轻松松卡住邱云鹏往篮下挤。 他一边运球，一边顶开邱云鹏，还轻笑着说：“刚才你居然敢那么得分，现在我得在你身上找回场子啊。” 邱云鹏脸色通红——他感觉自己都快被挤得窒息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回话？ 樊洲见势不妙，赶紧过来包夹。他与邱云鹏的关系很好，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头北极熊把他直接肢解了。 他包夹上去的时候，马琪正在收球。于是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掏。 马琪是个很聪明的球员，虽然因为他的块头，常常被认为是那种肌肉发达头脑简单型的。但事实上，他在球场上很会动脑筋，对场面局势的分析甚至强于他们的控球后卫康泽阳。 他的弱点在于基本功不够扎实、技术相对粗糙。所以双塔之中，直接进攻的重任更多是放在蓝源身上。但这场比赛不同，因为邱云鹏的下肢力量不够、下盘不稳，他仅仅依靠力量就能强吃。 至于补防…… 他的手向上一扬，手腕毫无疑问与樊洲有了亲密接触。然后马琪非常夸张地往后面一仰，双手像是受到了眼中干扰不得不把球往空中一抛。 这动作落到裁判的眼里，他毫不犹豫地鸣哨—— “红队，13号，打手犯规。” “什么！”樊洲大惊，“我只是轻轻碰了他一下……” 裁判表情严肃，马琪却露出了笑容。 对面的控球后卫原来是这样没脑子的人啊——在同一个地方都能摔倒两次。 “两犯了哦。”他低声说。 77、 我想上场 “对不起，教练。”樊洲说道。 孙瑾瑜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樊洲两次犯规之后，孙瑾瑜立刻申请了暂停。他低声说道：“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我应该多叮嘱一下的……” 如果多叮嘱两句，樊洲应该对自己的动作多收敛一些的吧。 这事其实真不能全怪樊洲。他毕竟长期担任替补的角色，上场的时间不多，主要任务就是在衔接段为主力争取足够的休息时间。因此他其实并不用像主力那样刻意控制犯规，有的时候甚至会采取一些故意犯规的战术来破坏对方的节奏。 但现在的情形不同了。球队中人员凋零，他已升为主力，是球队最重要的五个人之一。那么，如何控制犯规、保证自己有足够多的时间留在场上，就是一个必修的课题。但孙瑾瑜赛前忘记专门叮嘱，比赛中樊洲自己竟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可是马琪很敏锐。虽然他不和樊洲直接对位，但樊洲连续两次要主动撞上来，他自然就“笑纳”这份大礼了。 “他们估计无人可用了吧。”马琪下场时对队友说，“都禁赛了5个人了，还会有像样的替补吗？” “江州财大从来都不是以阵容深度闻名的。”蓝源答道，“好好加油，这场我们有机会拿下。” 这边，孙瑾瑜必须立刻做出调整。 “张科准备上场，樊洲下，呃……” 他忽然犹豫了。 樊洲虽然实力不强，但他毕竟是一位传统的、恪尽职守的控球后卫。虽然现代篮球的发展使得一些位置的分工不再那么明确，比如有了“锋卫摇摆人”这一类球员，比如有些小前锋如特科格鲁或是詹姆斯实际成为球队的组织者，又或者有些球队大前锋与中锋分工不明甚至某些本来是大前锋的球员去顶上中锋的位置。但在孙瑾瑜的篮球哲学之中，无论球员们的位置如何混沌与模糊，有一点是绝不会变的，那就是他需要一位串联全队的“组织者”。 他在江州财大校队呆了很多年，除了明星三人组时期的混乱以外，其余时候都没有例外。那个组织者要像樊洲一样，呼叫战术、指挥跑位、梳理进攻、掌控局面。可以不需要多强的个人能力，但必须将“组织”这一要义深深地刻入自己的篮球基因里。 樊洲做的并不出色，但他是球队之中唯一一个会兢兢业业这样做的人。他是那样传统的一个控球后卫，以至于与球队其他人比起来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他有些过时和笨重，几乎从不依靠个人能力去冲击对手。不强攻，不冒险，忠实稳健地执行教练的决定，将全队串联起来。 除了樊洲，找不到其他人了……本来这支二阵为主的队伍就那么多默契，再失去一个组织者，那就更是一盘散沙了。用张科替换樊洲？论个人实力前者和可能高后者一到两个档次，但张科仍旧只是一个单纯的得分手罢了。可问题是，能够一整场都指望一个人单打，最后取得胜利吗？即便是明星三人组都在，那也是杨益和徐力轮番上阵啊。 现在第一节还剩下4分多钟，而樊洲最快也要等到第二节才能重新回到球场上。怎么办呢，要冒险吗？ “教练！” 加强防守，进攻端充分利用张科，熬过这一节？张科会有今天上午的状态吗？球队会在这期间崩盘吗？ 而且……第二节开场就让樊洲上？对方如果聪明的话，一定会似打那个点。而樊洲为了不重蹈覆辙必然畏首畏尾。 既然如此，让张科替下肖虎，再让谢离替下樊洲？这个少年虽然是走后门进来的，但也不是一无是处，也许能够顶一会儿？ “教练！” 孙瑾瑜这才反应过来。他抬头，见陈驰站在自己面前，表情严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开门尖山，“教练，我想上场。” “你？”孙瑾瑜心想没见过这样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留下陈驰其实就想着依靠这家伙的“阿喀琉斯之踵”在某一个关键回合里面发挥奇兵作用。就他的身体条件综合平时训练来看，这家伙还没达到稳定的常规时间上场的水准吧。 “我是个控球后卫，我能顶他的职。” “谢离也是。” 陈驰抬起头，恰好谢离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望了过来。陈驰别过脸去，有些躲闪，有些犹豫。可暂停时间很短暂，容不得他耽搁。 “我能比谢离做得更好。” 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看谢离，却听到邱云鹏一声冷笑。 这个意思很明显。别人为了你，连入队的机会都能够放弃。而如今你在这儿，竟然明目张胆去抢别人几乎到手的上场机会。 是有一点……恬不知耻了吧。 就连孙瑾瑜也皱了皱眉。明星三人组刚刚离开，这剩下的人，也要搞个不团结的事端出来吗。 谢离没有说话，但龙宇有些着急。他也担心破坏球队的气氛，如今他们如风雨飘摇中的破船，禁不起折腾。同时，他也担心陈驰会因为这种难看的“吃相”而众叛亲离—— “小驰，不要乱说话，听教练的安排。” “我是为了球队！”陈驰声音微微提高，“我可以做的比谢离更好！” “小驰！” “我熟悉我们球队每一个战术，我知道对手的弱点在哪，我清楚用什么办法可以熬过这段时间！教练，只要你给我机会！” 孙瑾瑜看着陈驰，陈驰也毫不畏惧地回望于他。 少年人的目光很清澈，像是不染杂质的结冰湖面。透过冰块能够看到深蓝色的湖，里面藏着纯粹的灵魂。孙瑾瑜有些动摇了，他似乎可以接受陈驰“不循私心”的动机，但他还不能完全信任他的能力。 “那你说说看……如果上场，你要怎么做？你能延续樊洲的组织吗？” “教练您是想让我遵循之前的路子吗？樊洲学长最常呼叫的战术，就是内线球员腰位拿球，外线围绕吴鑫学长进行挡和切，争取为他创造出三分球的机会来。但是对方外线扑得很猛，吴鑫学长要得到机会其实有些困难。所以后面有一段时间，樊洲学长希望多加利用纵向的空间，由肖虎与吴鑫两位学长朝内线空切。但实际上这个战术也不是很灵，因为对方内线镇守着双塔，想在内线得分实在是太困难了。教练，我们必须做出改变。” “哦？有什么办法？” 陈驰吐了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才说道：“教练，您今天是怎么了，完全不在状态吗？我都能够看出来的东西，您竟然会毫无察觉？这次暂停只是为了换人吧，您没有想到战术上的改变？” “喂，小驰！” 龙宇觉得头都痛了。这家伙到底会不会说话啊，现在又开始得罪教练了。 孙瑾瑜自己也愣了一下。 是的，他今天的状态确实很差。不仅是因为昨天晚上接到怒气冲冲的副校长的电话挨了一顿臭骂，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了迷茫。 那支以明星三人组为核心的球队就这么彻底散架了，至少这一年他们不可能回来。那么突然，让他措手不及，一点准备都没有。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这支球队的前景如此黯淡，就算他有心按照自己过去的哲学改造球队，也没有足够的时间。 真是不应该啊……这样的情绪竟然带到了现场。临场指挥时，虽然表面看上去并无异样，其实心里头迷雾重重。 陈驰已经把战术板拿了过去：“你看，东湖学院在防守之中，双塔龟缩内线，因此他们的篮下不仅拥挤不堪，而且占据绝对的制空权，想要在那里打开缺口根本不可能。他们的控球后卫、得分后卫与小前锋守护外线，上抢上扑非常厉害。看得出来，他们忌惮我们的三分球。这种极度重视内线与三分线的防守，漏洞就在……” “中距离。”张科忽然开口。 陈驰点了点头：“重兵囤积在这两个地方，那么在三分线内一两步的中距离就是防守最真空的地方。由于外线扑得太狠所以导致容易被突破，而内线绝对不会到这个位置来补防的，所以一旦在这个区域得到机会，基本就相当于无人干扰的投篮练习了。所以，吴鑫学长，一会儿的比赛，你反而不需要太犹豫，坚定地突破，然后在这个区域进行中投。如果我们有足够的得分效率，他们要么被迫改变防守策略，要么就自乱阵脚。” 孙瑾瑜点了点头。这么明了的局势，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另外，他们还有第二个弱点。” “说说看。” “小前锋，肖奕海。”陈驰说，“相对于另外两个外线，他的防守能力其实是比较差的。可惜我们没有很好地利用起来，因为肖虎学长自主进攻能力稍微差了点，而且还有些畏首畏尾的。所以事实上，将他换下来，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肖虎：“……” “小驰你少说两句吧……”张科欲哭无泪，觉得陈驰如果按照这个样子说下去，分分钟是把队友全部得罪的节奏。 而且谢离肖虎这样的人都是对他很照顾的啊，怎么能这么不客气呢？同样的意思有成千上万种不同的表达方式，怎么就不能委婉一点？ 陈驰还在喋喋不休，他赶紧过去按住：“那个……教练，快做决定吧，时间要到了。” 孙瑾瑜犹豫了下：“樊洲，肖虎下，张科、陈驰上。” 不管这个少年说话的方式有多么不讨人喜欢，也无法否认他对局势的判断是这么精准。球队正在经历剧变，连身为教练的他都站在这迷雾重重的十字路口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可陈驰却冷静地观察着计算着，并且不遗余力地为自己争取出场比赛的机会。 他很自信。 “孙教练！”邱云鹏叫道，有些不满。 孙瑾瑜挥了挥手，表示我意已决。于是邱云鹏很不满地哼了一声，大踏步上场，甚至不正眼瞧陈驰一眼。 陈驰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宇哥，我刚才说的……是不是有点过分？” “没有啊，哪里会有点过分，是非常过分好不好。”肖虎阴森森地出现在陈驰的身后，一把按在他的头上，“小不点你太过分了，这么说会让学长很没有面子的！一年级要懂礼貌，懂礼貌知道吗！” 大概是知道自己做的不太对，陈驰居然对这一波蹂躏没有表现出抗拒，而是逆来顺受了。 “不过……”张科声音压低，“既然你争取到了上场的机会，就不要让我们失望。我在场下看着呢，如果不好好表现，我不会饶你。” 陈驰抬起头来，看着这位突然一下严肃起来了的学长。肖虎左手冲他比大拇指，右手冲他竖中指：“想要哪个，就看你表现咯。” “我哪个都不想要……”陈驰忍不住吐槽。 78、闪耀的张科（一） 上场时，陈驰低声对龙宇说道：“宇哥，这一个回合都我们非常重要。” 由于裁判吹罚的是普通犯规，因此东湖学院并没有得到罚球。现在是由马琪站在底线外，准备发球。 “你的意思是……” “这是我们暂停回来的第一个回合，无论攻防都必须做出好的样子。必须向对面表明，我们做出了改变，不再像暂停之前那样可以任人宰割。” “我明白了。”龙宇点头，“那么，进攻就交个你们了。” 不能等了，这一回合得亮底牌。至少要给对面一个下马威。 马琪将球交外线，康泽阳接球再传内线。这一次，龙宇没有选择与蓝源拼命，反而是把他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任由他接到球。 感受到对手力量的减弱，蓝源低声说：“怎么，现在就没力气了吗？”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自己高了这个对手20公分，力量上还稍占优势。这意味着对手必须花费数倍的精力来对抗他——而更绝望的是，即便如此，也有可能不成功。 打了快六分钟了，这家伙该下场休息下了吧……可惜，江州财大大概无人可换。 蓝源背身，放球，靠打，队友拉开。这一次的确轻松多了，扛了两步到了篮下，立刻朝内侧转身，左手持球，擦板投篮。 可是转身的刹那，他觉得自己撞到了墙上。 原本他以为龙宇已经很虚弱了，但对方的力量在这一刹那突然就增强了。一面绝不可能后退的铁壁高高立起，甚至将自己撞上去的力量全部反弹了回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蓝源出手的瞬间，下盘有些不稳。他几乎使出了全力，弯腰沉肩再伸臂出手，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不得忍不住退后两步，篮球离谱地偏出。这一次邱云鹏总算是保护下了篮板。 蓝源吃惊地看着龙宇。他没有轻敌也没有收力，却在力量对抗上竟然完全处于下风，这可是极为罕见的情况啊！ 龙宇也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向后退了半步，解除领域。 就在蓝源感叹自己小看了龙宇的同时，龙宇也为蓝源的表现暗自吃惊。 刚才双方全力对抗。而那样的撞击之下，龙宇竟然感到，自己的“叹息之墙”出现了一丝裂缝。 以普通球员的身份，竟然差一点打破领域技！就算龙宇知道，这其中身高差距的因素占了很大一部分，但也免不了有些慌乱。 这是他的底牌。可他在亮底牌的第一个回合就差点被对方给压制住。如果失去这一面支撑了他好多年的墙，无所支撑的他如何继续面对蓝源的冲击？ 邱云鹏交球给吴鑫，吴鑫立刻传给陈驰。干脆果断，似乎对这个新人控卫非常信任。而陈驰对球的处理更加果断，他甚至连运都不运一步，双手将球平直地推了出去。 篮球击地，弹起，可弹起的幅度却非常小。由于太低，几乎是从杨风铃的小腿处掠过，也让弯腰想要捡球的肖奕海扑了个空。越过两人的篮球这才来到最高点，可即便是最高点也不超过人的腰部。这如同走钢丝一样的跨越半场传球让人忍不住疑惑，陈驰究竟是传球力道不足，还是有意为之。 篮球已经来到对方篮下，张科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那个位置。说不清是张科在快攻中妖异的走位引导了陈驰的传球，还是陈驰用传球引领张科跑到篮下。两位刚刚上场的替补球员展现出了令人惊讶的默契。唯一可惜的是这球实在太低，张科也不得不弯下腰来接球。 这无疑拖慢了他的攻击的进度。张科拿球之后立刻挺背直腰，双脚离地，准备上篮。可慢上那么半拍就给了肖奕海回追的时间，他几乎与张科同时起跳，瞅准了被张科举起的篮球，准备将它摁下来。 老实说，张科这个球上篮的角度不太好，似乎一切都在肖奕海的掌控中。但他身子尚在上升，手却立刻将球收回胸口。没有出手，而是任由身体划过，来到篮筐的另外一边。 “我去……一言不合又要拉杆。”肖虎在场下说。 张科似乎很钟爱“拉杆上篮”这种方式。这使得他能够轻盈地在篮下辗转腾挪，与身高超出他许多的对手周旋。他的身子有那么片刻的滞空，无论是处于上升阶段还是下降阶段，篮球稳稳地停留在他的手中，不会轻易抛出。 篮下的禁区是一片荆棘密布的森林，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永远高举着挥舞着耀武扬威着的手臂组成连鸟儿也飞不出去的陷阱。可是张科轻松地在这之间滑行，寻找陷阱的破绽，仿佛是鸟儿追随着那些可以透入斑驳阳光的缝隙。 他的动作真是轻盈而美好，却锋利而危险，像是出鞘瞬间的倚天剑，寒芒浸透半空。张科是那样全能的一个球员，虽然爆发力、腰腹力与弹跳都非顶级，但他如此巧妙地将这些特质都组合在了一起。 在他叱咤风云的高中年代，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全能”著称的。哪怕他的领域技是尴尬而无用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也能够凭借本身的力量打出一片天。他所拥有的能力，使得他像是一个拥有着无数丰富食材的厨师。他能够不断研究着对手的“口味”，然后做出一桌最适宜比赛的饭菜。 张科和肖奕海跳跃的风向是垂直的，所以当张科向前，肖奕海就离他越来越远。张科已经感受不到那位防守球员的压力，这才做好准备出手。 然而，另一个人赶了过来。悄无声息，却迅捷无比地将手拦在了上面。 “康泽阳……”陈驰一惊讶。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康泽阳的手已经碰到了球，他努力想往下压。可张科却不跟他硬碰硬。他再度把球往下收了收，抡了一个小圆，从稍远的方向抛了出来。 他是往后抛的。因为康泽阳的干扰，他已经飞得太远了，篮板在他的左侧，篮筐在他的身后。但他那天生的、对得分如野兽一般的敏锐嗅觉，指引着他的手指，也指引着他抛出去的篮球。 擦板，进框，得分。 哨响， 2+1，进球有效。 裁判指着康泽阳。 康泽阳有些惊讶，他认为自己这一次防守是干净的，可裁判表情坚定，手势不容置疑。他刚才就站在旁边，看得非常清楚。他认定这是一个明显的犯规动作。 而这个时候才从后场呼哧呼哧跑回来的马琪与蓝源停住了脚步。张科这一次快攻得分固然精彩，但他们在意的却是其他方面。 “蓝源，刚才那个投篮可不像你啊。”马琪说，“我还很少见到，当你毫不费力地挤入自己擅长的区域之后，居然还能投出那么不靠谱的球来。” “很奇怪……我转身的一瞬间，那个龙宇的力量好像忽然增强了。”蓝源的目光追随着龙宇。 胖，当然和自己一样，不是单纯的虚胖，隐藏在脂肪之下的是翻滚的力量。似乎不太灵活，以至于跑过来的时候啥都让人觉得显得足够笨重。仅论力量而言，打内线是合格的，但这令人尴尬的身高，注定了他更适合走其他的道路。 但他依然呆在内线，甚至连他们的教练也给了他足够的信任。每当自己内线要位要强吃的时候，江州财大都放任他们1对1，一点来包夹的意思都没有。 这家伙身上，似乎还隐藏着一些秘密。 “你是想说，自己在力量上输给了他吗？”马琪问。 “哼，别开玩笑了。”蓝源说着，却陷入了沉思，“不过确实有些奇怪……一会儿你们再把球给我，我想确定一下。” 转身的瞬间所看到的东西真的是错觉吗？忽然暗下来的天空，陡然升起的铁墙。可这怎么可能呢……那种东西，不是只应该出现在高大而强壮的内线球员身上吗？ 张科罚球得分。5：11. 蓝源还在思考着有关龙宇的情况。他忽视了张科，也忽视了陈驰——刚刚换上场的这两人，才是带动局势改变的关键。 杨风铃给蓝源的吊球被张科识破了。他提前启动，竟然抢在蓝源之前，将球稍微拦截了一下。 篮球落地，引来众人争抢。人群之中，一个瘦弱的影子忽然扑了过去，身体似乎还在地板上滑动了一段距离。这如水中鱼一般柔滑的举动竟然穿越了众多纠缠的双手，准确无误地将球从人群的包围中捅了出去。 篮球滚动，被邱云鹏捡了起来。他抬头，发现快攻的机会已经没有。刚才混乱的抢球状态之下，东湖学院离得较远的球员并没有围上来，反倒是利用这个攻方的空隙迅速回防与落位。 “真不错啊……”孙瑾瑜说。 “什么意思？”肖虎问道。 “他们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双塔，对敌人要做的是缓慢而笨重的碾压，但必须防止对手提速，因为双塔的速度与体力跟不上来回如风的往返跑。所以无论何时，快速回防逼迫阵地战都是必要的。他们的教练平日里一定多做强调，而他们执行地……也非常好。” “把球给我！”陈驰冲邱云鹏大喊，似乎是有些着急，似乎是有些担心吴鑫会因为心急打快攻而做出错误的抉择。 邱云鹏愣了愣，心想这个少年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即便是面对学长也敢这样大喊大叫。但他没有计较，而是乖乖将球叫了出来。 也好，你刚刚在场下高谈阔论，但究竟是不是纸上谈兵，现在正是检验的时候。 说了这么一大通我放的战术敌方的弱点，现在正儿八经地轮到他在阵地战来进行组织了。小子，你要怎么做呢？ 79、闪耀的张科（二） 运球到前场，压节奏，等落位。陈驰观察着对方，脑海里思绪转动。 “吴鑫学长，别过来！”他忽然高声喊道，未控球的那一只手使劲挥动，“你到旁边去！” 吴鑫愣了愣，停住脚。原本跑位的路线被陈驰否定了，他只得缓慢地退开。 “你是大一的吧。”康泽阳说道，“说话这么颐指气使，就不怕队里的大佬们集体针对你？” “别把我们球队想象成这种四分五裂……” “哦，是吗？罢训和队内冲突，与你们球队相关的这些传言可真的不少啊。” “哼，那几个讨厌的家伙已经不在了。” “所以，以你现在的语气来看，你们真的不是四分五裂吗？” 陈驰有些犯晕。他中文不好，与对方进行这种逻辑混乱的诡辩只会扰乱他的思绪。他闭嘴不言，稍微往后退了半步。 康泽阳忍不住“咦”了一声。 巧合吗……他刚刚准备趁机逼抢，陈驰却依靠着退开的一小步，拉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要给控球队员施加更大的压力，顺便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一年级小子一点下马威。但陈驰不声不响得一退，就将这一切化解。 陈驰朝另外一边挪开两步，然后把球传到右边。 “张科！”他喊道，“交给你了。” 康泽阳回头，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张科那一侧的球场已经被清空。另外8人拥挤在这一边，如古罗马斗兽场的看客。而那即将要生死相搏的角斗士，就是张科与肖奕海。 刚才吴鑫的跑位差点将其他防守球员带过去，而且有可能阻住张科的进攻线路，怪不得陈驰会毫不客气地呼喝着，让他走开。 “张科，你可别别让人失望啊。”陈驰叫道。 毫无疑问，在内外线各组对线的组合中，张科和肖奕海的差距是最大的。而篮球比赛的各类战术与安排，无非就是各种制造与寻找错位与空位。对手包夹就会造成空位，内线大打小则是错位，当然拉出外线的小打大也是错位。自然——若是某一组对位实力相差巨大，那也是错位。 一味单打虽然不可取，但适当的强吃错位点可以造成敌人防线崩溃的契机。 张科轻轻哼了一声，心想这点事情不需要你专门叮嘱我。他抬头，看着肖奕海。这个大三的球员有些紧张，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防守姿势。双腿平行，双手张开，站在张科的面前。 张科双手持球，左脚不动，右脚点出。简单的试探步。肖奕海的重心朝着自己的左后方微微移动，身子侧过来，左脚朝后方踏了半步。那一刹那，变成了左脚在后右脚在前的防守姿态。 张科眼神一闪。 原本只是轻轻点出的右脚却由虚变实，前掌重重地踏地，带动整个身子朝着左边冲了过去。他同时放球，转为运球状态，从自己的左边、亦即是肖奕海的右侧冲了过去！ 肖奕海急忙调整动作回追，但他只能看到的张科的后肩。他已经被甩开了。 非常漂亮的三威胁起手式再转为突破，而且精准地打击对方的破绽。 在进攻中，选择从防守球员踏前腿的方向进行突破是最好的，这是防守姿态决定的：若是从靠后腿的方向突破，防守球员只需要朝后方轻轻滑步，就能贴上进攻球员。可如果选择从踏前腿方向杀入，防守球员则必须进行一个半转身才能保持贴住进攻球员的姿势。篮球比赛，尤其是磨入小范围的阵地进攻时，那就得在狭缝之中寻求生存的空间，攻与防都是电光石火之间。这一个半转身，足以拉开攻防球员的差距。 张科靠了一下肖奕海，向内侧跨出一大步，全身的肌肉矫健有力，彻底抢占了肖奕海的“跑道”。肖奕海没有办法了，他已经无法正常地回到防守位置，只能站在张科的身后，徒劳地目送张科杀向内线。 马琪见势不妙，赶紧从被拉开的另一侧补了过来。所幸他虽然别拉开，但离禁区并不远，因为这是东湖学院的战术。双塔若是离开篮下威力则会减半，因此无论对手怎么调动，他们始终都在禁区附近游弋。 张科毫不犹豫，冲向篮筐，起跳。 “有意思！”马琪冷笑，同时跳了起来。 这个替补上场的12号，竟然要正面挑战我？ 张科的身子有些侧飘。他尽可能朝外仰了出去，上半身以腰为轴朝后折叠，像是一把弓，在弓弦的作用下弯曲。托球的手是右手，左手则护在了胸前，格开马琪的手臂。自己的右手则伸直，仿佛自己的身体又往外延伸出了一部分似的。 他与马琪擦身而过，马琪没能阻拦这个家伙。张科右手将球拨了出去，再度擦板得分。 7：11. 因为是全力将自己的身子甩出去，落地的时候张科失去了平衡。于是他顺势倒地，随着惯性滑出了底线。 “科科，你没事吧！” “不要叫我科科！”张科一脸冷漠，绷着表情爬起来往回跑。 真是够了，不明真相的人还会以为龙宇在学谷阿莫呢。 不过幸好，现在人们还沉浸在他刚才漂亮的突破之中，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9分的差距瞬间就被追到只剩下4分，东湖学院的教练都有些坐不住了。 孙瑾瑜则一直站在场边，冷静地看着场内发生的一切。看来张科的确正延续着上午的火热状态。要知道没有他，球队恐怕连过潜州大学这一关都会有些困难的吧。 当一个球员打出了状态，他的手感会变得火热，信息得到提升，甚至平日里怎么也做不出来的技术动作也会变得得心应手起来。其实这种状态就是开启“zone”的雏形，是“领域技”最底层的支柱。可惜啊，为什么张科苏醒的偏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呢？如果是冈格尼尔啊阿喀琉斯之踵啊甚至妙尔尼尔啊之类的技能的话，这家伙恐怕毫无疑问会成为大学生篮坛天王巨星级别的了吧。 不得不承认的是，“领域技”这种东西，真的决定了一个球员的上限。篮球发展至今，如果没有靠谱的领域技，那终其一生也就无法突破“巨星”的瓶颈。所以从一定意义上来讲，杨益说这三个小卒子是“废材三人组”是有道理的。 不过，仅从这场比赛来看，正如陈驰之前一针见血指出的那样，肖奕海很难对张科造成什么麻烦。等张科完全打开了，就更加如此了。 对面不会坐以待毙……也许很快就会布置夹击了吧。 东湖学院的进攻再次以失败而告终。依然是蓝源的强打，可这一次龙宇竟然收敛了领域，光凭自身力量与之对抗。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蓝源不免心存疑虑，手上一滑，投篮竟然再度落空了。 这是不可思议的。因为在外人看来，蓝源这两次进攻应该并没有被造成什么麻烦，怎么突然下就接连失手呢？ “你今天状态有点不对啊。”马琪说。 “不……”蓝源摇了摇头，有些疑惑，“奇怪了……难道真的是我的幻觉？” 蓝源连续失手，而且江州财经大学坚定地不包夹，使得东湖学院的战术有些打不开。孙瑾瑜心想，或许再过几个回合，对方连进攻也得做调整了吧。 龙宇在蓝源和马琪之间抢到篮板球，长传，准确地找到了张科，发动快攻。 他不是一个好的传球手与策应球员，但只要和张科同时在场，似乎就能发挥出更多的东西。他与张科之间的默契犹如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灵感应。 他记得，当他们都还年幼，面对力量技巧和年龄都优于他们的对手时—— “怎么办表哥，我们不可能正面硬碰硬击败他们的。” “有没有其他办法呢……比如，我们打游击战？趁着他们来不及防守用快攻得分？” “好主意。可是表哥，你能抢到篮板，并且第一时间传给我吗？” 年幼的龙宇看着年幼的张科，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别人把沉甸甸的信任放上来。 “当然可以。相信我。” 然后便是对手投篮，不中，而龙宇被两个人夹在了中间。那个时候龙宇算发育比较早个子比较高的，但瘦弱的他在力量上无法与对手相比。他拼了命，几乎是从对手的肘子底下抢过篮板，然后用尽全力将篮球高高地扔出去。 出球的瞬间，不知道绊在谁的脚上，踉跄了一步栽了下去。劣质的水泥场地尘土飞扬，呛人的灰尘在鼻尖萦绕。 可这个球传得很高，越过所有人的头顶。小小的张科伸手接住了它，冲击力甚至压得他瘦弱的胳膊一阵疼痛，但他抱紧了不撒手，因为前方已经没人了，因为这是表哥好不容易才抢来的机会。 上篮，得分，他兴奋地跑回己方半场。龙宇刚好站了起来，眼角有一点淤青，这是刚才撞在别人手肘上留下的痕迹。脸颊灰扑扑的，手臂还被擦破了一条口子。可是他开心得笑了，冲张科挥手—— “我说了，相信我就好了。” 张科点头：“我不会辜负你的希望的——传球给我，我就能得分！” 时光流转。高中他们不在一所学校，而大学一开始双方都因为各自的原因没有加入校队。原以为再难有这种配合了，可机缘巧合之下，竟也能上演“昨日重现”。 传给我，就能够得分！ 张科看着前方——每次接到龙宇的传球，仿佛都有一种使命感。就如他相信龙宇一定会适时把球交给他，同时他也知道，龙宇也相信他一定能得分。 这一次，虽说是快攻，但对方肖奕海和杨风铃双人回防。要想强攻，面对的就是两人包夹。 但他不想停下来，不想在这个时候退缩。他只在原地停了半秒，便忽然沉肩加速，朝右边跨步，竟是要贴着肖奕海强行突破。 他的重心沉得太低了，头几乎已经在肖奕海胸部朝下的位置。他跨出的第一步也超出了肖奕海的反应，立刻就到了与之平肩的位置。张科奋力顶开对手，继续运球向前。 虽说是双人包夹，但肖奕海在自己右边而杨风铃是在自己左边。这就意味着选择这个突破路线时，杨风铃是被肖奕海挡住了的，依旧是一对一的对抗。肖奕海失误的地方就在于他给自己的左边留下了太大的空隙，以至于张科完全可以选择无视包夹而强制超车。 张科杀至篮下，这时候杨风铃才终于找到良好的防守位置。他在篮下站定，再度与肖奕海形成包夹的局面。谁料张科突然停步，双手收球，左脚为轴心，竟然从杨风铃与肖奕海来不及“关门”的中间，用转身钻了过来！ 这个动作够惊险，旁人看来，仿佛他慢上半拍就会被两名防守球员当夹心饼干困在中间。在这个过程中，肖奕海撞上张科让他略微失衡，杨风铃也打在了张科的手腕上。裁判哨响的瞬间，张科一跃而起，将手中的球砸向了篮筐！ 80、相持 张科跳得很高……他的腿微微弯曲之后，便如同弹簧一样，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即便是队友，即便是孙瑾瑜，也没有想到他在前面一系列复杂而费力的突破转身动作之后，还有余力起跳扣篮。 张科右手持球，抡了一个如满月的圆，重重地将球砸向篮筐。 他动作的幅度那么大，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又如同古代的剑手，手持重剑劈开天空。那一刻寒芒漫天。 “哐当”重响，篮筐仿佛在呻吟。这声音响透了整个球场。由于太过用力，这个球没有如愿以偿得分，而是在篮筐内猛烈地蹦了两下之后，远远地弹了出来。 “哎呀太可惜了……怎么不稍微轻一点啊……”吴鑫抱着头。这要是能再打一个2+1多好。 张科没有说话。他在篮筐上挂了片刻，扬眉冷目，看了一眼被自己以一敌二打败的两人。直到裁判鸣哨催促，他才松手，落地。 “这个气势不错。”陈驰低声评价。 全场安静了一瞬间，然后极为嘈杂的声音从刚才被张科划破的空气中倾斜了下来，如天幕裂开，银河倒灌。 有惊讶，有议论，有不屑的嘘声，当然也夹杂着江州财大球迷们的叫好声。 原以为明星三人组被禁赛之后，江州财大校队将会彻底陨落。谁知道，他们竟还有其他人站出来。这个一年级的新生，毫无疑问，他的身体里蕴藏着超越所有人想象的力量。 而对张科来说，这个球是否得分无关紧要。他要做的，是拼尽全力，把略显低迷的气势给抓回来。他要全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他要对手恐惧，要让支持者振奋，要让队友们都树立起一个信心来——并不是失去了5个队友我们就会任人宰割。任何人，想要踏过我们前进，都要小心付出代价。 他从来不擅长用言语来鼓励队友。他能做的，就是把最好的自己发挥出来罢了。 “干得漂亮！”陈驰冲他吼，“让这些家伙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们是不可战胜的！” 他一边说一边想，这个家伙，竟然在这种时候一言不发，平日里不是那么毒舌吗。结果反倒是要靠中文0级的自己来用语言鼓舞士气。 幸好在过去，身为球队领袖的他也没少做这种事情。 张科站在球场中，抬起头来，面对全场观众的审视。 那种审视是复杂的。有人欢欣鼓舞，有人心怀疑虑，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还有人有些敬畏仿佛看到一个新生的王者将要登基。 他成功提升了全队士气，也成功引起了全场的注意。连一向看不惯小卒子们的邱云鹏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陈驰在旁边撇撇嘴还心想这下完了恶人就剩我一个了。可正该他意气风发的时候，张科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驰竟然觉得，他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而龙宇站在他的旁边，似乎在安慰他。 “这是必然的”龙宇说，“你不可能掩盖住自己的光芒的。” “我痛恨这件事情。”张科冷冷地回答。 “……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件事情重演的。” 张科“哼”了一声，站上罚球线。 两罚全进，比分再度逼近。 如张科所愿，这个球确确实实振奋了球队的士气。在接下来的比赛之中，他们冰凉已久的手感终于逐渐活络起来。 张科如陈驰所想的那样，开始毫不留情地蹂躏防守他的肖奕海。这是一组不需要战术就天然存在的错位。肖奕海是东湖学院中的短板，他在攻防两端都无法给对手造成太大威胁。而不巧的是，张科则是江州财大进攻端最强硬的一个点。而他也没有使用过多花哨的动作，往往是接球后简单试探便靠着第一步的爆发甩开对手，或是在无球中利用妖异的走位攻其不备内切上篮。由于另外两个小卒子都在场上，陈驰与龙宇的传球也相当到位，这使得张科在进攻中便更加如鱼得水。 吴鑫则听从了陈驰的建议，不再固执地留守在三分线外，而是尝试着利用对方外扩很厉害的缺点，尝试摆脱后在薄弱的中距离进行投篮。虽然一开始没有找到节奏，连续两投不中，但毕竟面临的防守压力相对较小，他很快找回了手感，连续命中了好几个球。而在轮换的时候，肖虎也同样在这个地方表现出色。 邱云鹏的情况类似。内线他肯定怼不了马琪，但他可以拉到中远距离进行投篮。那一片防守薄弱区正好也是他的射程范围。虽然他的进攻效率低于吴鑫——毕竟他在防守时还要遭受马琪的力量冲击，强大的对抗之下很容易使肌肉僵硬，手感自然也没有那么柔和——但是他断断续续的进球，毕竟可以为球队续上一部分火力。 东湖学院这边依旧采取的内线为主的打法。因为他们外线实力一般，虽然康泽阳面对陈驰有优势，但陈驰还是很稳定的。他现在没有什么令人惊艳的个人能力，但当真要稳下来的话，别人也是不容易找到破绽。而等到樊洲终于熬到第二节中段换下陈驰重新回到场上，这一组对位优势也没有了。 江州财大面对东湖学院的内线自然是一筹莫展。龙宇也没有轻易使用领域技。他知道自己还需要保存体力，还没有到放弃一切进行大决战的时候。他还得再忍忍。 一边占据外线优势，一边在内线摧枯拉朽，比赛僵持住了，双方进入到一种奇异的平衡状态之中。到中场休息的时候，比分是46：48，江州财大只落后两分。 “打得不错打得不错。你们都发挥出了自己的水平和实力，值得表扬。”孙瑾瑜一个一个地鼓励队员，“咬住比分。要记住，你们中间有一部分是经历过全国大赛洗礼的，论大赛经验，论心理素质，应该都强于对手。我们稳住，他们自然就会犯错误。” 从理论上来讲，这也算是一种骄傲。打入过全国大赛……这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体验。计算身为替补，但他们曾经面对的是这个国家大学生篮球之中最顶尖的那一伙选手。并不是说有过这段经历就会使技术有质的提升，但心气和经验，这些平日里无论怎么练习都不会得到的东西，将于潜移默化之中影响这群队员。 我们既然曾经见过山巅的风光，有过那“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壮志豪情，又怎么能在山脚就掉头回家呢？ “我们一定会赢的！”邱云鹏率先喊了出来。 陈驰也跟着他们真臂高呼。可是他个子很矮，被挤在了外围，清脆的少年嗓音也被那些厚重的声音给掩盖了过去。陈驰只能悻悻地想，这些战术改变攻敌薄弱啥的都是自己出的主意呢，怎么一不小心他就边缘化了被人遗忘了。 半场休息很快结束，他们踌躇满志地回到球场上，心里头有了更足的底气，开始思考如何击败对手了。 出于对阵容稳定性的考虑，孙瑾瑜在下半场开场时仍旧派出了原有的主力阵容，而把张科继续放在替补席上。 第三节开场由东湖学院首先进攻。篮球经由外线传导，落入马琪的手中。 马琪往里面扛了一步，邱云鹏发出一声闷哼。 这家伙……好像是经过中场休息的养精蓄锐之后，变得更难缠了。 马琪再扛了一步，邱云鹏只能再退。马琪立刻朝外线翻身，强壮的身体隔开邱云鹏，准备投篮。 “小心……” 听到蓝源的警告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的身子已经转了一半，强大的惯性使得他不可能半途停止。可马琪刚刚转向正面，就撞上了前来补防的球员。 是谁……竟然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自己的进攻路线上，仿佛早已经看穿自己低位的套路！ 可是，他在看清补防球员的脸之前，首先看到的竟然是一堵铁墙。他就那样闷头闷脑撞上去，鼻青脸肿，胸口发疼。 他退了一步，没能出手。裁判哨响。 领域散去，马琪微微喘气。他先是看着裁判，双手摊开，似乎想争辩什么。但是裁判非常明确地表示他已经走步。然后他回过头来，这才看清楚补防的人—— 龙宇……那个身高显得渺小，力量却能与蓝源对抗的家伙，本应该在另外一侧，却突然出现在了这个位置。而更加可怕的是，他刚才看到的…… “是叹息之墙……”马琪咬着牙，“龙宇，我真的小看你了。” 龙宇轻轻抚胸。显然，虽然张科领域，但是那一撞也不轻。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在我守护的地方，我不会容许你们为所欲为的！” 马琪将球交还裁判，回防的时候忍不住对蓝源说：“你上半场遇到的……那不是错觉，果真是‘叹息之墙’啊。” “真没想到江州财大还留着这么一手。我以为领域技在他们球队都绝迹了。”蓝源回答，“你有办法吗？” “拜托，我们都是普通人，怎么去和领域技打？”马琪苦笑，“只不过我觉得有些奇怪。咱们都是内线，这一路打下来倒也见识过不少的‘叹息之墙’，但好像从没遇到过这么矮的……” “身高对领域技有影响吗？” “网络资料上说这个领域技是属于高大内线的……如果是身高差里20公分的人用‘叹息之墙’，应该会有很大的破绽的吧……”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再试试？” “是的，你应该再试试，下个回合由你来打。不想办法击破哪个领域，此后我们所有的内线进攻都会畏手畏脚……”马琪沉吟，“而且我很在意的是，他在上半场将这个领域技捏得非常死，应该只使用过一次。就算是发动技能会消耗体力，但以前也从未遇到过这样节约的。要知道，我们上半场有好几次差点直接打崩他们了，也还有几次差点就被他们打崩盘了。分明是力挽狂澜或者乘胜追击的好时机，他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 两人商量着，江州财大攻了过来。上半场成功的相持让他们有了更好的自信与状态。邱云鹏提上来，樊洲传球。此刻他站在三分线外，马琪没有跟出来。 意思是——有本事你投啊。 上半场邱云鹏的三分是4投0中。这一次，他稍微犹豫了下，瞄了一下框，仍然选择了出手。 面对轻视，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行动来赢的他的尊重，不是吗？中场休息的时候孙瑾瑜专门找到了他，谈到了三分球的问题。孙瑾瑜非常坚定地对他说—— “如果下半场再出现空位三分的机会，你一定要坚决地出手。第五次投不进，就投第六次，第七次。你要相信自己的射程，相信手感一定会回来的。你不能任由对方轻视，而把内线堵得密不透风。你也看到了，张科现在的进攻，突破和内切占更大的比例。而你必须用远投拉开他们的防线。” 第五次不行，那就第六次，第七次……教练给了他这样的信任，他又何必再畏手畏脚？ 篮球划过天空，落入网窝！ 49：48，他们终于取得了领先！ 81、难以为继 “漂亮！”孙瑾瑜叫道。 还真是意料之外呢……没想到他在中场时的鼓励，竟然在下半场第一个进攻回合就收到了效果。 江州财大的气势翻了过来，可蓝源不怎么惊慌。他仍然如往常一样卡位要球，但负责控球的康泽阳却犹豫了。 刚刚才说过龙宇这家伙有领域技，依然要选择硬碰硬吗？ 蓝源冲他微微点头，示意无妨。 于是球经过传导，还是落入蓝源手中。其他人拉开，蓝源单打。 一步……两步…… 没错，这力量比平均水准增强了一些，看来下半场龙宇是要更加频繁地使用领域技了。蓝源转身跳投，龙宇则如同基石一般定在原地，双手高举。 篮球再度偏出。 东湖学院进攻失利，江州财大也没能投进。吴鑫甩开杨风铃之后的投篮偏了出去。回过头来，又是蓝源单打龙宇。 “他疯了吗？”张科坐在场边，说道，“他应该已经感受到‘叹息之墙’了吧。明知道不可能敌得过领域技，他为什么还要以卵击石？” “以什么击什么？”陈驰问。 张科觉得没法与陈驰沟通。 蓝源后背顶住，试了试，仍然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龙宇的领域内。 “还是不死心吗……”龙宇在他的身后，问道，“在我的领域之中，你是不可能击败我的。” “你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吗？”蓝源说，“可你为什么……底气这么不足呢？” “……”龙宇沉默了下。 蓝源转身投篮，用力过猛，投出一个“过桥”，篮球从篮筐上方划过然后落下，别肖虎抢到篮板。 太离谱的投篮，惹得全场一阵哗然。 蓝源却面不改色。 “你手臂上好多汗……不，看看你的脚下，汗水甚至积成了一团。”蓝源说，“这不是正常人的消耗量。就算是领域技……我过去也和类似的对手交手过，他们的表现和你有区别。” 龙宇咬咬牙，赶紧朝前场跑去，想摆脱蓝源。 “看来马琪说得没错，你的消耗比所有人想象得大的多。是因为上午已经打过一场比赛的影响，还是自身的缺陷所致？” 马琪？ 龙宇忍不住看了马琪一眼。那头北极熊正在指挥布防。 他竟然是那么狡猾的一个对手吗…… 樊洲利用掩护突破上篮想再度为球队取分，没想到被马琪识破。他将球盖了下来，交给康泽阳缓慢推进到前场。 这一次，东湖学院没有直接交球给蓝源，而是先在底线位置做了个小掩护，肖奕海替马琪挡了下人，马琪提上罚球线，接到康泽阳的传球。 罚球线…… 邱云鹏有些紧张。 这是一个相当微妙的位置。可以居中策应，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以投篮，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甚至近似于一个罚球；当然也能突破了，这个位置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边突破都有相当不错的角度。 马琪挥了挥手，指挥了下。队友开始跑位，清空一侧之后，交球给蓝源。 “什么……还是宇哥？”陈驰惊讶。 “该来的总会来。”张科冷冷地说。 龙宇体力弱势，蓝源身高臂长。看似是领域技的拥有者和普通球员的对抗，实际上不仅优势在蓝源这边，而且拖得越久，对龙宇越不利。 龙宇咬牙。 他的领域技本就担心体力，偏偏还都打了一场比赛，而且多打的那一场比赛还是恶战，最大限度地放大了自己的弱势。 蓝源靠打。一下，两下……身后的力量加强了，大概是龙宇仍然选择开启领域技。接下来…… “咚！” 一声巨响，蓝源感觉身后的压力一轻。他来不及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转身先将球放了进去。 49：50. 龙宇竟然摔倒了！在他的领域技的范围内，居然会被蓝源直接撞倒！ “这不可能！”陈驰差点叫出声，“蓝源他……他怎么可能直接撞破‘叹息之墙’！” 既然龙宇已经将领域张开，那就说明他的体力心力完全足够支撑。按照这个逻辑来推算的话，蓝源岂不是完全没有讨巧，而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打破了d阶的领域技！但……他真的是那么强的一个球员吗？ 就连蓝源自己也有些惊讶。他看着坐在地上的龙宇，问道：“你不是才说过，自己的领域不可击破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裁判鸣哨，暂时中断比赛，过来查看有无受伤情况。 龙宇摇了摇头，站起来：“你可以再试试。” “这位同学，你没有受伤吧？”裁判问。 “我没事。”龙宇朝底线外的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能不能麻烦你……把这里打扫一下。” 工作人员拿着抹布走了上来。 “原来是这样……”蓝源低声说，“你踩在自己那一滩汗水上了吧。” “所以并不是你击败了我，只是我自己的失误。”龙宇向着前场跑去，说，“下一个回合，我期待你再攻过来。” “为什么要逞强呢？”蓝源跟着龙宇，淡淡地一笑，“即便有领域技，你现在的样子也已经很勉强了，为什么还要逞强呢？” 龙宇的脚步顿了顿，没有正面回答：“是男人的话就不要逃避，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为什么要逞强呢……当然是为了整个球队啊。 上午的比赛他没有获得一分钟的休息时间，下午的比赛他也到现在为止打满了时间。再加上对手的不断消耗，自己一次次开启领域……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比赛结束，可只要他还站在球场上，就不能轻言退缩。 所以他才会对蓝源出言挑衅，即便是暴露了弱点也咬牙硬撑——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东湖学院的进攻重心是在内线。不是蓝源强打自己，就是马琪强吃邱云鹏。而邱云鹏刚才的“惨状”所有人可都看在眼里。 既然不能放任自己的队友任由对方蹂躏，那不如就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去吸收更多的火力。龙宇向来都是这样，习惯性地为别人着想。就算自己出出丑也怎样呢？ 蓝源看着龙宇：“既然如此，如你所愿。” “诶诶，那家伙刚才是真的用自己的力量撞破了领域技吗？”看台的角落里，嘈杂的呼喊声中，有个少年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欢快，“师兄师兄，蓝源这家伙，去年没这么强吧？难不成他究极进化了？” 说话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长得有些虎头虎脑的，浓眉大眼，身体强壮。因为是在最后一排，他毫不顾忌地站着，用登高望远地姿态看着球场内发生的一切：“‘叹息之墙’的能量波动才刚刚泛起，就被蓝源彻底打破。就算假设那只是d阶的领域技，但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都是全国大赛级别的选手了。” “王景曜，你就不能坐下吗？”坐在王景曜旁边的青年显得成熟稳重得多，他看上去身材偏瘦，眉眼清淡，有点男生女相的感觉，“还有，不要动不动就给别人安上什么‘全国大赛级别’的称号。每年能进全国大赛的也就那么几支球队，一百来名球员，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各类高手遍地走了。” “我又没有说错，如果光凭力量，蓝源去和全国大赛许多球队的主力内线对抗也不会吃亏。”王景曜显然对青年的这个评价不满意，“如果他今年再进化了，说不定真的能带东湖学院闯进全国呢！” “闯进全国？先小组出线再说吧。”青年若有所思，“而且，王景曜，你仔细想想刚才那个球，我怎么觉得有可能是其他什么意外造成的呢？比如自己滑到之类的。没看到他刚才主动示意工作人员进来擦地吗？” “可我怎么觉得，就算不主动滑动，那家伙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呢……”王景曜说，“你看他的步伐，他做动作的频率，比起刚开场来，真的差了太多。” “而且……”青年接嘴，“如果我是蓝源的话，这个时候可以发力，彻底打倒对手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球场上，防下江州财大进攻的东湖学院策动反击，球交给了蓝源。 来了……龙宇强打起精神。 刚刚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因为领域技消耗了太多的心力，使得注意力不够集中。他使劲闭了闭眼睛，咬着牙。 和前几次不同的是，蓝源的接球位置稍微靠外了一点。而且，拿球之后的蓝源并没有如往常一样主动寻求靠打，反而是转为面框，双手持球，重心垂下，摆出了三威胁的姿势。 “你这是……” 蓝源轻轻一笑：“你不是让我把自己的手段都使出来吗？现在就是了……” 他忽然举起球，脚尖轻轻踮起，右手托球，左手拨球，投了出去！ 此前的比赛，蓝源一直在篮下与龙源纠缠，不断利用背身发力后的转身，然后左右开弓。所以直到这一次投篮，龙宇才发现，蓝源竟然是个左撇子。 不……这不是关键。最要紧的问题是，那家伙……那家伙还有多少东西是龙宇所不了解的？关于他的力量，关于他的技术风格，关于他所说的“所有的手段”。 一直强吃篮下的他，竟然……中投了！ 而且，这个球竟然干净利落地进了！ 49：52！ 82、谁是救世主 大概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江州财大的崩盘来得这么突然。 先是防守出了问题。上半场一直没有让蓝源占到便宜的龙宇，下半场被对手予求予取。当然，这是因为蓝源主动求变。或者说，他终于开始拿出自己拿手的绝技了—— 不再一味背身强打，接球的位置变到了中距离，接球后直接转为面框。 “他的技术有这么全面吗……”连孙瑾瑜都喃喃地说，“我一直觉得他只是一个单纯的低位球员，没想到面框竟也这么熟练。” 在左右侧腰位接到传球的蓝源，立刻化身为了让所有人恐惧的大魔王。他先是连用两记不起条的颠投嘲笑了固守篮下的龙宇。于是邱云鹏急了，催促龙宇一定要防出去。 龙宇也知道，不能放任蓝源这样轻松中投。他防出去了——可第一次，他刚刚往前扑了半步，蓝源就起步突破，趁着江州财大篮下空虚暴扣得手。第二次，龙宇是跟上了蓝源，却被蓝源卡住身位后突然转身到篮下，趁着自己来不及张开领域擦板得分。 肖虎看不下去了，蓝源接球的同时他便冲上来想要包夹。于是蓝源将球传给内切的肖奕海，由他抛投得分。 好不容易熬到蓝源下场休息了，又轮到了马琪来欺负邱云鹏。在上半场，这一回合的对位并不算特别多，因为马琪有些忌惮龙宇悄无声息却又卓有成效的补防。但下半场不同了，龙宇的移动速度明显变慢，几乎没有力气再张开“叹息之墙”的他也不可能完全覆盖住三秒区了。于是马琪打得愈发得心应手。 如果说防守不行，那进攻呢？依靠进攻咬住比分总没有问题吧？ 下半场开始几次进攻不中之后，孙瑾瑜立刻大旗一挥，如上半场一样，换下樊洲和肖虎，换上陈驰和张科。 但这一次，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整个第三节，张科的手感有些发凉。一方面，可能是在板凳上坐了一段时间，还需要找找感觉，另一反面则是，东湖学院选择换防——控球后卫康泽阳对上了张科。 康泽阳的个子比张科矮，但他一直以来都是东湖学院外线防守最可靠的点。用他在防守端对位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威胁的陈驰，实在是浪费了一点。康泽阳防守意识上佳，脚步灵活，身体虽算不上多么强壮，但面对张科也不吃亏。张科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内切攻框的机会，中远距离又投不开，一时就沉寂了下来。 其实这也正常。再厉害的球员，都不可能随时保持全场40分钟的高命中率与高效率。张科也不例外。恰好在他手感最冰冷的时期对上对方最严酷的外线封锁者，犹如雪上加霜。 没有张科的走位，龙宇和他的连线也发挥不出威力。邱云鹏的手感有一搭没一搭的，投篮只能是断断续续。而杨风铃的跑动更加积极，一时间吴鑫也得不到什么好的机会。 这是孙瑾瑜始料未及的。他原以为凭借张科强大的单打能力和陈驰令人意外的阅读比赛能力，能够打开进攻局面的。可是张科表现低迷，陈驰也几乎毫无作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运球过半场然后传球。指望他做更多的事？恐怕实力不济。 不行……还是得上樊洲——孙瑾瑜心想。 到第三节末端，比分已经来到56：66，东湖学院的领先到了两位数。 “稳住！稳住！进一个球！”孙瑾瑜在场边喊。 “嘿！”张科照常伸手要球。就算手感冰凉，但他不能因此而畏手畏脚。 此刻的他，事实上已经逐渐有了身为“王牌”的自觉。 可这一次，球没有如愿以偿传到他的手里。陈驰沉着脸，冷冷地说道：“拉开！” 张科一愣，低声说：“你疯了吗？” 他当然不能理解陈驰此刻的心情，不能理解陈驰那无法言喻的憋屈、愤怒和不甘。 球队陷入僵持……曾经身经百战的陈驰当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但是今天，他不得不一次次将球交出去，交到他认为能够担任王牌的球员的手中，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处理球。就像是身处危崖险境，不得不将手伸向别人，同时乞求似得说道——“救救我”。 太软弱了……这种将自身命运交由他人的做法，太软弱了…… 若是张科能够一直进球也还好，至少不断上涨的比分能够封印住陈驰心中的阴暗，就如同上半场那样。可如果，如果张科遇到了阻力，球场上的局势很难扳回来呢？ 更何况，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张科遭遇阻力的原因，在于东湖学院采取了换防——原先盯防自己的康泽阳去防守张科，而肖奕海换到了自己面前。 这意味着什么？肖奕海这家伙，不是自己口中所评价的“最弱的点”、“突破口”吗？现在这个弱点，这个短板就在自己面前，自己竟然没有能力击败他？ “拉开……”他再度强调。 他不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这是自己的尊严，无论何时都不应该丢掉的身为“篮球之心”的尊严。他知道穿越之后自己的状况不太好，但他从不怀疑自己能够做到一切想要做到的事情——只要付出的足够多。 这是他的人生哲学。他是天之骄子，而上天定不会亏待他。这么多年来，他正是依靠着这个人生哲学，才从破败的孤儿院里走了出来，走到众人眼下，走在星光灿烂的路途之中。 就算因为意外，上天夺回了曾经属于他的一切，他也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可以夺回来的。 那么肖奕海……就拿你第一个开刀吧。省内预选赛开始前那么刻苦的训练，逐渐回到自己身体中的球感……是时候找人开刀了。 “啧……”见陈驰心意已决，张科倒是很自觉朝旁边拉开了。 “他疯了？”孙瑾瑜说道，“哪里来的自信？” “那个，教练……”谢离低声说，“其实陈驰在训练中进步相当大，超出我们所有人的预料。说不定，他能够成为救世主。” “别开玩笑了，我是教练还不清楚他的实力？没错，他是有进步，但也不足以让他从一个边缘球员进步到去对抗别人主力的地步！”孙瑾瑜高声喊道，“给我稳下来，把球交出去！” 但陈驰听不到。 他要当救世主……这个越来越强烈的愿望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降低重心，双手低垂，运球的频率明显加快。 砰砰砰…… 篮球不断敲击着地面，在陈驰双腿之间来回穿插如蝴蝶穿花。陈驰的身体忽左忽右，肩膀也微微晃动。同时，他冷冷地盯着肖奕海，注视着他的腿他的腰，细心捕捉着对手重心的变化。 “奇怪……”看台上的王景曜首先发现了不对，“这家伙的动作变多了。” 陈驰在上半场登场的时间内虽然很不起眼，但是却给王景曜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是因为这家伙能够风驰电掣在场上飞奔，也不是因为他能够令人血脉偾张地得分，而是因为他的简洁—— 运球推进到前场，灵巧躲过对手的堵截，毫不犹豫一手出球……陈驰的这些动作太简洁了，干净利落，清楚明了，丝毫不拖泥带水。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似乎一点都不会耗费更多的体力。 就像是曾经经受过非常严苛的、高水平的训练。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晃动，在王景曜看来，是非常累赘的。这种表现，与陈驰上半场判若两人啊。 可对陈驰而言，这也是无奈之举。若是放在从前，除非是刻意要发动“阿喀琉斯之踵”，其他时候，当然是越简洁越好。他曾经所拥有的爆发力和速度，足以保证自己凭借简单的几个变向与急停急起甩开对手。但现在不同啊，这个瘦弱的身体，别说一步甩开对手了，恐怕稍微不慎被对方贴上，那就很有可能面临直接丢球的结局。所以，他必须用更多的假动作迷惑敌人，必须让敌人的重心出现偏差，必须更多依靠自己的晃动与节奏，才能够寻求到得分的机会啊。 其实，即便是“阿喀琉斯之踵”的连续晃动，也是实效大于花哨的。但很显然，陈驰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使用领域技。因为一旦使出那一招，就意味着他必须下场休息了。 而现在，不是离场的时候！ 肖奕海也很谨慎。事实上，对于东湖学院而言，禁赛五人的江州财大也相当于是另外一支球队。他们的打法，他们的风格，失去了超级明星之后如何调整，以及这个几个新入队的选手究竟是怎样的实力…… 张科已经让他们大吃一惊了，幸好下半场果断的换人断掉了他的节奏。那这个小个子控球后卫呢？他忽然一改上半场默默无闻简洁高效的打法，是要使出什么秘密武器了吗？ 陈驰朝右边侧身，篮球在右手多停留了大概五分之一秒。 这个细节被肖奕海捕捉到了。于是他赶紧向右后方撤了半步。陈驰抓的就是这个瞬间，他立刻体前crossover交叉步，篮球从右手换到左手，跨出一大步甩掉了肖奕海的防守！ “还不错啊！”王景曜说。 “漂亮！”赵彤也在看台上喊。 前面的一系列动作确实够华而不实的，但毕竟还是取得了效果。陈驰闪过肖奕海，但前面立刻站出来另外一个人。 杨风铃。他离肖奕海的位置不远，见肖奕海被甩掉，赶紧过来补防。 若是放在以前，陈驰下一步最有可能的选择就是在杨风铃的面前急刹车，然后干拔起来跳投。这是他一贯的节奏。突破与投篮，steve 可是能够非常优秀地将这两者结合起来，并在关键时刻手起刀落给予对手重击。 他几乎就要这样做了。突破肖奕海给了他错觉，那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己找回了过去的荣光。但是急刹车那一刻，右脚蹬地的瞬间脚踝也微微作疼，他才突然间清醒过来—— 不行，这具身体不可能完成那样的技术动作的。他连普通的跳投都会因为膝腰臂腕指的力量不足而别扭，更别说直接干拔了。 他只是犹豫了片刻，便被肖奕海追了上来，给贴住了。 他的确是骗过了肖奕海的重心，但那只是轻微的一点晃动。高手对决，那一丁点破绽已经足够，比如爆发强的可以从这边的空当忽然起速眨眼间便让你望尘莫及，身体强壮的也可以利用这个破绽抢先一步卡住位置让后来的人挤不过来。但这两点，陈驰都不具备。 所以这个突破只是看上去很美，再加上自己的犹豫，两步之间就被肖奕海重新贴了上来。而一旦被贴住，陈驰“小快灵”的优势就彻底发挥不出来了。这个时候他才想到应该将球传给吴鑫。但这被迫之下的传球，早就被对方看透。篮球刚刚出手，就被杨风铃给拦了下来。 “可惜了……”王景曜旁边的青年淡淡地说，“这家伙想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但现在看来，他好像当不了救世主呢……” 83、抓住弱点 “可恶……”陈驰大口大口喘气。 56：68.利用陈驰的失误，东湖学院取得球权，发动了进攻。这一次是马琪在罚球线接到球，忽然击地交给由底线插入的肖奕海。利用这种“开后门”的方式，肖奕海上篮得分。 “这样不行啊。”肖虎站在孙瑾瑜旁边，搓着手，“注意力全部被马琪吸引住了，东湖学院其他球员的活动实在是太轻松了。” “没办法……”孙瑾瑜看了看时间，第三节还剩下10秒，“能不能在这段时间进个球，把分差拉回到10分呢？” 孙瑾瑜是这样想的，陈驰也是这样想的。他一接到吴鑫的底线发球便立刻朝前场飞奔，步子灵活地如同穿越荆棘的鹿。他从对方两名球员之间绕过，然后发现，康泽阳站在了他面前。 康泽阳的意图很简单，阻止你快速推进到前场，破坏江州财大最后一攻。还剩下8秒，在陈驰前面的队友只有张科一人。而匆匆一瞥之下，张科正陷入对手的重围中，找不到传球的角度。 陈驰朝着康泽阳冲了过去，不打算减速了。 康泽阳精神也是一振：“来吧！” 两人在上半场对位了那么久，却一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决。康泽阳不停地将球交到蓝源和马琪手中——舒舒服服地向内线喂球的能力，康泽阳还是很强的。而陈驰也不断将球交到张科手中，更多地成了一个过渡和中转站。 现在是……第一次正面对决。 其余防守球员都被张科吸引到一边去了。只要突破了康泽阳，眼前就是一马平川，他能够中路直近，大跨步到熟悉的位置，最后时刻用自己最擅长的抛投来得分。即便是盯防张科的人想来补防，那么远的距离，恐怕也来不及。 陈驰进了一步，康泽阳退了一步，保持在安全的距离。 6秒……和刚才连续胯下变向骗过肖奕海不同，这一次，陈驰没有时间连续变向和晃动。但优势在于，如今刚刚过半场，康泽阳的背后有广阔的空间，陈驰有充分的突破加速空间。 陈驰左脚再往前跨了一步，比之前的步子大了一些。同时身子朝着左倾。篮球弹回右手掌心，也朝着左边猛地拍了出去。 这么明显的突破选择，康泽阳下意识地往自己右边晃了晃。 有时候，就算可能猜到对方是假动作，但下意识的这种反应却是避免不了啊…… 陈驰左脚点地，停住，右脚没有跟着夸出来。他的右手手腕轻轻一抖，篮球在离开掌心之前突然改变了方向，落在了陈驰的右边。 陈驰的右腿立刻跟上，眼看就要从康泽阳的左边钻过去！ “我过去了……”陈驰咬牙。 “是吗……”康泽阳冷笑。 他站住了——他只是向右边晃了晃，立刻站住了，朝左后方滑步。陈驰第一次晃动跨步已经到了康泽阳平肩的位置，他狠狠地咬牙，压低重心，用尽全力跨出第二步！ 他应该是能够摆脱康泽阳的……那么大的破绽，怎么能不抓住呢？只需要用尽自己的爆发力……只要他步幅再大一点，只要他跨步的频率的再快一点……他压低重心，整个身子都朝前倾，像是看到了猎物的豹子。他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要压榨出他最强的爆发力。 康泽阳再度滑步，向左后方后退！ 陈驰的肩已经撞上了康泽阳的胸。他脚下不稳了，康泽阳的身子如乌云罩住了他。陈驰手中的球运到了自己的小腿上，弹了出去。 “不……”陈驰低声说。 他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种失误了……虽说是在对方身体的压迫之下，但运球运到自己的腿上，这是他在初中才会犯的错误吧！ 他徒劳地伸出手，去追赶蹦跳着逐渐离他远去的篮球。可他已经跑不动了，刚才拼命的压榨让他气喘吁吁，空气争先恐后被肺给挤了出去。篮球就像是个顽皮的孩子，离他越来越远。 时间也同时耗尽，蜂鸣器在球场内回响。陈驰握着拳头，单膝跪地，头深深地垂下。 康泽阳看着陈驰。 这个少年在球队最危险的时候忽然站了出来，企图接管比赛。虽然两次单挑的企图都失败了，但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瘦弱的球员竟然会在这种时刻爆发出这种不讲理的好胜心与自信心。 每支球队都会有它的王牌。如东湖学院，他们的王牌毫无疑问是蓝源。当球队遇到困难，或是比赛进行到关键时刻，球一定是交到蓝源的手中，由他来进行处理。当然，到了那个时候，蓝源也一定要更加主动地攻击对方，向自己的队友传达出永不放弃的信心。 如果蓝源无计可施，如果蓝源被打垮，整支球队就会陷入失败的深渊。这就是王牌的宿命与责任。王牌当然会有帮手，但帮手永远只是辅助的作用。只有王牌振作，球队才会振作。所以去年面对江州大学，当对方利用了蓝源视野狭窄、策应能力较弱的缺点，肆无忌惮地包夹他和消耗他之后，无法翻身的蓝源就成了东湖学院整支球队的缩影。 同理……就上半场来看，这支球队的王牌应该是张科。他的得分，是江州财大上半场能够维持住局面均势最主要的因素。下半场张科手感不好，不过他从来没有丧失过信心。他知道自己肩负的是什么，因此也在不断地要球，不断寻求打破劣势局面的办法。 但就在这个时候，这个少年竟然会突然站出来，将那个只应该属于王牌的责任，给抢过来？ 他有这样的实力吗？他哪里来的这样的自信？他凭什么这么做？ “小驰，回来休息一会儿。”龙宇站在陈驰的旁边，柔声说道。 陈驰没有说话。 张科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一脚踹到陈驰的屁股上。陈驰惨叫一声跌倒，回头，怒视：“你干什么！” “别以为你在这里装死我们就不会骂你。”张科冷冷地说，“不过在那之前，你还是得回来听教练对第四节的安排。” “谁装死了……”陈驰的声音没那么硬气。 “好了，我们都知道你是想帮助球队，可能稍微有些心急，不过无所谓啊。”龙宇推着陈驰往回走，“谁没有过失误啊，关键是第四节要打回来。” “……谢谢你宇哥。”陈驰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头。 就算龙宇现在自身的状况也不好，他仍然强撑着来安慰自己。 不过孙瑾瑜倒没有这么客气了。他直接了当地说道：“第四节，樊洲上，陈驰下。另外……吴鑫可以下来休息一会儿，肖虎顶上去。” “是。”吴鑫说道。 陈驰没有说话。 孙瑾瑜有些不太放心地看了陈驰一眼，担心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又跳起来反对。没想到这一次，陈驰竟然异常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接受了这个安排。 也许……连续两次失误，对他的打击真的蛮大？这和上午垃圾时间上场不同，毕竟是在这么关键的回合之中。原本江州财大有机会迫近比分，却在陈驰的失误之下，比分反倒是越拉越大。 孙瑾瑜扫了一眼王维，又看了一眼正拼命喝水的龙宇，觉得自己还是不敢冒这个险：“第四节，蓝源应该也要回来了。龙宇，抱歉，还是得等你多坚持一会儿。” “我没有问题的，孙教练您尽管安排。”龙宇说道。 明明连气都喘不匀，但是在接受这个安排的时候，他还是努力让语气变得坚定。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自己稍微有一点动摇，恐怕会对队友的信心都有所影响。 他是内线唯一的铁闸……若是连他都动摇了，球队的防守根基就会垮塌。 孙瑾瑜点点头。龙宇一直是这样，逆来顺受，一直为别人着想，甚至让孙瑾瑜觉得有些心疼。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过去真的是太固执太愚蠢了，这样一个好小伙子，为什么他就会一次又一次将他拒绝在球队之外呢？ 他拿起战术板：“为了缓解龙宇的压力，现在我要给你们布置一下夹击的战术。他们在进攻中一般是这种站位，那么拿球之后，弱侧的肖虎你立刻补过来，邱云鹏看住底线，他们会选择从这里空切……” “等一等！”陈驰忽然开口了。 “怎么了？”孙瑾瑜一愣。 “教练，能不能让我说两句？” “这……”孙瑾瑜犹豫了一下。节间休息时间不长，陈驰这是要代替他布置战术吗？ 不过，从上半场来看，这个少年有着惊人的阅读比赛能力。自己整场比赛都心浮气躁，还没有从失去三大主力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不仅临场反应慢了半拍，还做出过错误的抉择……这样想的话，不妨信任他一次？ “教练说话你不要随便插嘴。”邱云鹏却不耐烦了，“就知道捣乱，你看你刚刚打的是什么？” “不……”孙瑾瑜阻止了邱云鹏，“陈驰你说说，有什么想法。” 陈驰倒是不客气，一把将战术板拿了过来：“我有个想法……是关于防守的。我们必须打倒蓝源，只有这样，才有翻盘的希望。” “你有什么办法？” “绕前！”陈驰坚定地说道。 龙宇微微一愣。 “宇哥，我知道你平日里的防守习惯。仗着自己的力量与领域技，一般都是在对方内线的身后跟他硬扛。可是……这场比赛打到现在，你还能用几次领域技？” “我……”龙宇看着自己的掌心，它在微微颤抖，“我的注意力都有些不集中了……最多，最多再用一次吧。” “而且蓝源不仅会内线强吃一招，还能够转为面框。只要拉出了篮下，你对他的威胁还会直线下降。一旦他接到球，情况就会变得很麻烦。所以你得改变策略，不要再在背后硬扛了。”陈驰说，“绕前，拼命绕前，不让他轻松接球，从一开始就断掉他的节奏！” “哎，我怎么没想到呢。”龙宇一拍大腿。 所谓绕前，简单的说就是站在你防守对象和球之间，以防他接球，主要用于防守单打能力非常强悍大前锋以及中锋。但龙宇一向是不需要采取这种防守方式的，毕竟一方面，拥有领域技的他并不还安排对手的单打，另一方面，绕前就相当于主动放弃篮下，这样反而会使得“叹息之墙”没有了用武之地。 这就是思维惯性带来的危害了……在龙宇已经无力再使用领域技的时候，这种防守方式反而是最好的 “康泽阳的传球能力不错，这种情况下，他一定会用高吊球跟蓝源连线。这样的确可以破坏绕前防守，但是那种吊球，篮球飞地又高又慢，这个时候，邱云鹏学长，你立刻过去与龙宇夹击。” 陈驰顿了顿：“因为吊球的原因，蓝源接球的位置一般会比较深。宇哥用力量顶住下盘，邱云鹏学长则利用身高进行干扰。这样一来，就算是蓝源，也很难处理球的。甚至于，他若犹豫时间太长，有可能进攻三秒违例。” “夹击？不用管马琪了吗？”邱云鹏哼了一声，“球一旦传过去，马琪得分不要太轻松。” “这就是东湖学院的弱点啊。”陈驰吐了一口气，“我已经抓到了……” 84、战胜双塔（一） “你该不会是想说，东湖学院的弱点，是蓝源遭遇包夹不能传球吧？”邱云鹏问道。 “是的。” “荒谬。”邱云鹏忍不住了，“这事去年江州大学试过，那个时候蓝源确实一遇到包夹就不知所措。可这一招已经过时了——我们上半场不是看得很清楚了，这家伙是拥有传球和策应的能力的。” “别着急，邱云鹏学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陈驰说道，“摒弃过去十多年的打球习惯，训练自己的传球能力，其实从这个角度来讲，蓝源做得不错。但……还远远不够。” “你……” “别插嘴，邱云鹏。”孙瑾瑜喝道，“陈驰，你说下去。” “我观察了三节比赛，蓝源在内线的策应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在时间和空间都非常充裕的情况下，经过仔细的观察，从容地传球。即便是这样，他也错过了好几次非常不错的传球机会。”陈驰说道——有时候传球的时机和空间只有瞬间，以蓝源的传球能力与视野，恐怕根本发现不了，但陈驰却能看得清清楚楚，“因此，如果将他逼入空间狭小且不得不在三秒内做出决定的境地，他有极大的可能选择强攻，或者传球也极有可能失误。当然了，以防万一，张科你可以稍微撤一下，不需要做更多的事情，只要挡住马琪进入的位置就好。至于其他人，内线这么堵，他们也不太好进来。” 张科轻声哼了下，不置可否。 “如果……我是说如果。”龙宇有点犹豫，“如果我仍然被蓝源抢到前面呢？” 绕前是个不错的防守方式，但它不一定每次都会成功。既然龙宇在体力上已经处于下风，那就没道理他每次都能抢到更好的位置。 “无妨。龙宇学长你扑上去，别放他投篮，他的手感看上去还不错。但这个时候，千万别包夹。”陈驰斩钉截铁，“但如果他开始运球了，离他最近的外线立刻去包夹。这家伙在运球的时候，是很难看到自己队友的！” 节间休息时间已到，陈驰最后匆忙说道：“至于进攻，我之前说过的没有变化。只是……得看你们的手感了。” “就按他说的做。”孙瑾瑜最后吩咐。 在他们上场之前，陈驰低声说道：“抱歉，我没法在场上和你们并肩战斗……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够帮助球队的方式了。” 这话说得有些消沉……孙瑾瑜忍不住看着陈驰。这个少年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将战术板还给自己，扭头回到座位上，将毛巾盖在头上。 这种感觉…… 他应该是很受伤的吧。无论表现如何，孙瑾瑜已经看出了他的好胜心，他的责任心，他的努力，他的拼搏。无奈，或许真的是实力问题，所以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他却不得不坐在场下，看着队友们拼搏，却无法为他们出力。 刚刚那一段经过仔细观察后的布置，已经是他对这场比赛唯一能做的了…… “垂头丧气个什么劲。”张科最后一个上场，冷冷地说道，“一个合格的替补，就是在场边把毛巾挥得好看一点，别坐在这儿装死。” “你！”受到刺激的陈驰陡然站起。 “好好看着，我会把胜利带回来的。”张科说道。 第三节开始，由江州财大先进攻。樊洲拿球组织，把球传给了张科。 防守张科的，依然是康泽阳。 他采取第三节的老办法，退后一步留出防止突破的空间。张科向右试探，康泽阳不为所动。张科冷笑一声，突然在三分线外起跳，投篮！ 这是他下半场第一次在三分线外出手。在第三节，由于手感不好，他并没有尝试远投。所以康泽阳没有想到，张科在第四节的第一次进攻，竟然选择的是三分球！ 他想要补防却来不及了，大概也只能象征性地扑一下。篮球飞出去，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入篮网之内。 59：68，分差回到10分以内。 张科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还好，第四节开局不错。 “你可以继续放我投篮。”他冷冷地对康泽阳说。 康泽阳一愣。 这个第四节开场的三分球，立刻就会起到一个立竿见影的作用。对于第三节一直吃准张科手感不好所以放开一步的康泽阳来说，接下来自己就必须考虑：他是不是还要继续这种防守策略？ 张科回防的时候看了下场边。 他看到了陈驰—— 正如他上场前说的那样，陈驰没有死坐在板凳上，而是站在场边，拼命地挥舞着毛巾，为己方的得分加油。 哼……张科心想，没错，给我振作一点，是男人就不要做出那种要死不活的样子。 而对陈驰而言……站在场边，也能够离比赛更近一点。 多少时间了……这种决战时刻，他本应该是球场最光辉灿烂的核心，如今却不得不作为看客，唯一能够做到的只不过是为队友加油而已。但现在，他似乎也在逐渐接受这个结局。 东湖学院进攻。蓝源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很难接到球了—— 绕前！龙宇对自己使用了绕前战术！ “可恶……你这家伙。”蓝源一面拼命与龙宇抢位置，一面说道，“不打算与我正大光明来一场了吗？” “抱歉，我关心的是球队的胜利，不是我个人的胜利。”龙宇气喘吁吁，“更何况，等你接球之后再1v1对决，我不是你的对手。” 对方竟然这么坦然地认怂，蓝源也有些吃惊。竞技体育很多时候拼的是心气，输球不能输人，不要怂就是干。以龙宇现在的表现，不就是在心理上已经输了一大截吗？ 可事实上，这家伙居然如此坦然地面对了自己的不足，然后尽力去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似乎一点都没受到影响啊！ 直接传球是行不通了，康泽阳考虑了下，果然选择了高吊球。篮球尚在空中飞舞，邱云鹏已经起步。 “不好……”马琪立刻反应了过来。他冲着蓝源喊，“小心包夹！传球！”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陈驰所料分毫不差，蓝源接到球的位置已经是在三秒区内侧。他双手用力拍了一下球，往内跳了半步，似乎想强行扛开对手，为自己打开投篮的空间。但是他的下盘被龙宇牢牢顶住—— 龙宇将重心压得非常低。他本来个子就矮，以这种姿势一顶，头部几乎都与蓝源腰部齐平。他如同生了根，脚步牢牢地扎在地上。这种姿势最大化了他的力量，却将他的空域彻底放弃——因为只要蓝源将球举起来，龙宇无论如何都只能望球兴叹。 但龙宇不担心。下盘顶住蓝源，这是队友对他的信任，而他也将同样的信任交给队友——他相信陈驰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也相信邱云鹏能够弥补自己空中的缺陷。 他们是集两人之力对蓝源实施的封锁。每个人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同时将信任毫无保留地交给另外一人。 蓝源急了。顶不开龙宇意味着他脚步与活动受到限制，想直接起邱云鹏又张牙舞爪。在这个位置他很难看到队友，只能听见马琪在喊：“快给出来！” 是的，快给出去……马上三秒了，来不及观察，也容不得犹豫。 他转身，大吼：“马琪，接球！” “小心！” 已经来不及了。球刚出手，另一个陌生的人影闪过。 “干得漂亮，科科！” 陈驰吩咐张科补防马琪，但张科没有直接贴上去，而是如守株待兔一般站在旁边。一看蓝源有传球的意图，立马冲上去，抢在马琪之前，将球收入怀中。 断球之后，张科立刻发动快攻。在和东湖学院的比赛中他们拼命压节奏，这场比赛却恨不得回回推快攻，因为双塔毕竟脚步较慢，打对手立足未稳就意味着篮下空虚。 只见张科将篮球朝前方奋力一扔，自己再大跨步追随而去，于是不过一两秒时间，张科已经到了中线附近。他右手接住球，继续往前运。他在快攻中的运球讲究大开大合，没有压重心，每一次篮球都离自己身体很远，以保证自己速度不减。所以其余防守球员都被他甩在了身后。 他迅速地踏入了对手的危险区域。 东湖学院及时退防的球员是杨风铃和肖奕海。没错，张科再度面临两个人的包夹堵截。 张科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下，将球牢牢控制在手中。他知道，自己的身后，康泽阳正奋力赶来。当然，吴鑫也在快步向前，并且朝着三分线的另一侧扯动。如果自己陷入重重包围，那么他就可能出在更大的空位之中，并且获得良好的三分球出手机会。 “这次别让他过去了。”杨风铃低声说。 有过上半场张科精彩绝伦的1打2的教训，两名防守球员这一次的站位谨慎了许多。他们各自控制着左右的突破方位，也同时注意到彼此之间的缝隙。除非张科化身为泥鳅，否则是绝不可能从两人之间穿过的。 张科冷冷地看着杨风铃与肖奕海，控球的右手在空中稍微顿了下，身子轻轻晃动。 “来了……” 他准备选择突破方位了吗？ 篮球重重地拍落在地上。张科没有向前，竟然反其道而行之，朝后面退了一小半步。 “什么！”肖奕海瞪大了眼睛，“难道他……” 没错。当这两人全身心地防守张科的突破时，张科选择了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轻轻松松中距离跳投！ 他的手感正好呢。从第四节投出的第一个球开始，他就深刻感受到……那种拨动手腕的流畅，那之间与球的触感……他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之中。 篮球轻轻巧巧入框，篮网甚至没有飘动。 61：68！ 第四节开场不到一分钟，张科就连得了5分。 “可恶……”东湖学院的教练坐不住了，“真没想到那家伙居然突然下恢复了手感。” “这就是大学生级别的篮球比赛？”张科看了两名防守队员一眼，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落入眼中，“比我想象的更简单呢……” “嘟嘟！”裁判鸣哨，“东湖学院请求暂停！” 85、战胜双塔（二） “真没想到第四节刚开场东湖学院就被打停了。”王景曜吐了吐舌头，“这反击好猛啊！我还以为蓝源回来之后东湖学院会一鼓作气把江州财大彻底打垮呢！” “那个，12号。”身边的青年看着张科，“好像比想象中更厉害。” “应该是个新人吧，去年没见过。江州财大的运气真不错诶，眼看三大明星不见了，竟然还捞得到这样一个宝贝！”王景曜撇撇嘴，“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吧……估计今年决赛中我们碰不到他们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景曜，我应该给你说过，任何时刻都不要轻视对手。”青年皱了皱眉头，“以前他们纯粹依靠球星的个人能力就能击败对手。如今球星没了，反而显示出一定的战术素养。你看刚才的防守，对蓝源的绕前与包夹，真的非常精巧。” “是是，我知道在你眼里，任何球队都是劲敌。去年所有被你评价为‘不可小觑’的对手，都输给了我们二三十分。” “不全是。比如决赛，我们输给了江州财大……” “那是他们不要脸啦！三个领域技诶……” “王景曜！”青年的声音微微有了怒意，“你什么时候能够改改这个性格，去冷静地分析对手？诚然他们比我们多一个领域技选手，但这并不是我们输球的原因。我们更多要从自己身上来剖析才行！这样才能进步！” “是是……”王景曜别过头去，不敢再还嘴了。 球场上，暂停结束。东湖学院没有做出特别的布置，只是叮嘱球员注意压节奏、防失误。而江州财大这边，张科只是冷冷地说道—— “放心吧，他们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拦我了。” “搞得好像游戏里大招cd好了一样。”陈驰不忘冷嘲热讽。 “至少我还有大招。”张科淡然说道，“你的大招呢？场边挥毛巾？” “你！” 比赛继续。这一次，蓝源成功卡在了龙宇的前面，接到了传球。 龙宇稍微退了半步。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发力硬顶。 “怎么了……绕前失败，就要放弃了？”蓝源说道。 “你可以试试。” 蓝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然而他刚刚运了一步球，樊洲就朝他冲了过来！ 与个子稍矮的外线球员相比，此刻的蓝源的劣势就展现了出来—— 个子太高，运球时重心也高，这样的话，对球的保护就会相对差劲，所以很容易遭到重心低的球员的抢断。原本在背打的时候，蓝源用自己硕大的身躯宽广的肩膀顶住身后的对手，能够很好地护住球，但樊洲却是从正面补防过来的。这样的话，他护球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他怎么可能同时用后背挡住来自两个方向的抢断呢？ 樊洲连续伸手，虽然没有成功抢到球，却使得蓝源运球节奏大乱。他匆忙收住球，自己却被逼到了一个狭小的位置。 龙宇和樊洲一左一右将蓝源夹在了中间。蓝源不得不双手连续晃动，才保证球不会抢走。邱云鹏死死地顶住马琪，尽管自己有些步履蹒跚，却抱着这样一个念头——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空切进去接应蓝源，但马琪不可以。 “如果让马琪成功接应蓝源。”刚才暂停时，陈驰是这样说的，“他既可以在篮下轻松完成终结，又可以将球传出去作为周转点。总之球在他手中就活了，所以邱云鹏学长，你一定要顶住他啊！” 邱云鹏很讨厌陈驰这种指挥的语气，对学长说话一点也不恭敬。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得对。 所以此刻，他涨红了脸，却死卡着马琪。 “蓝源，这里！”康泽阳赶紧冲了过来。樊洲去补防意味着他是被放空的。 蓝源终于找到了救星，赶紧将球扔出去。篮球在空中飞行，与康泽阳……擦身而过。 这个球传得很糟糕，不仅力量偏大，而且当康泽阳往内线切入时，这个球确实飞向了外线。 康泽阳没有接到的球，落入吴鑫手中。吴鑫运了两步，长传，交给张科。 “快攻又来咯……”张科看着肖奕海，“你退防很快，但是有用吗？” 说着，他举起了双手，做出投篮姿势。 “休想！” 受到了挑衅的肖奕海不甘心一次又一次作为背景。本来第三节他已经换防到陈驰那里去，不用再接受张科的蹂躏了，但第四节连续的快攻，自己无奈都是退防最快的。在落入阵地战之前，他不得不挺身而出挡在张科面前。 他跳了起来。知道自己不可能封盖，但也指望能够给张科足够的干扰。 张科将球收了回来，轻描淡写运球离开。 “可恶……”肖奕海落地回头，只能看到张科腾空而起，将球重重地扣入篮筐。 在他的后背上，巨大的12号如迎风招展的旗帜。 “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受骗。”陈驰对身边的谢离说，“那个肖奕海已经心态失衡了吧。” “感觉这比赛真的好不容易。”谢离脸色苍白——被陈驰抢了出场机会的他此刻不仅不怪陈驰，反倒是有一种隐约的庆幸，“换成我的话，恐怕心态失衡得会更惨。幸好我不用去承担这个责任……” 陈驰奇怪地看了谢离一眼：“怎么，你不想上场？” “我去的话，会很丢人的吧……” “我抢了你的机会，你竟然没有不甘心？” “我……” “如果你一点都不想上场，那当初还求着人帮忙要加入校队，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只是……只是想感受下……” “喂，你当时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只是现在看到比赛残酷才打退堂鼓的吧。”陈驰此刻看人的眼光竟然那么毒辣，“喂，这样做很丢脸诶。你是男子汉，没有一点野心，算什么事啊？” 谢离有点脸红：“别……别老看我啊，看球场上啊！” 而球场上，东湖学院已经乱了阵脚。 球往蓝源那儿交不太好使了，就给马琪吧，毕竟对上邱云鹏也有优势。 马琪往内扛了两步，邱云鹏死死顶住。如今球队势头正盛，他仿佛也受到了鼓舞。马琪再发力，终于挤到一个不错的位置，没想到龙宇突然从旁边杀出来，一把将球抄走。 他太专注对付邱云鹏，却忘记了在三秒区内，有一个非常优秀的防守者。就算不张开领域，龙宇的协防与站位也是一流的。 这一次江州财大没能打出快攻。进入阵地战，球依然交到张科手里。而现在，康泽阳显得已经没有那么自信了。 他不敢放得太远，贴紧了一些。张科做了一个投篮的假动作，康泽阳不为所动。可张科的手刚刚放下，立刻将球朝前方拍出。他的身体如离弦之箭，从康泽阳的右边突了过去。 康泽阳慢了半拍，急忙滑步跟上，被张科的肩膀顶住。可张科也没能顺利地上篮，因为蓝源正咬牙切齿地守在篮下。 他正等着对手自投罗网。 于是张科急停，放任康泽阳追了上来，自己则屈膝伸手，似乎是要急停跳投。 “休想……”这一次，康泽阳终于跳了起来。 没人能够想到，张科这仍然是假动作。眼见康泽阳起跳，他立刻前倾，在对方无法躲闪的身体上靠了一下，听见裁判鸣哨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将球投了出去。 篮球磕在篮筐前沿，弹出。没打成2+1，张科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 康泽阳怒视着张科。第三节成功冻结对手的自豪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恐惧。 这个对手竟然这么狡猾……而他，居然还因为一时侥幸防守成功之后，在节间休息对教练夸下海口，说不会让张科在第四节进一个球！ 这家伙，身上藏着的武器太多了，所以你似乎永远也猜不到下一刻他拔出来的究竟是枪，是剑，是匕首，还是长鞭。你被迫跟着他的节奏走，却永远落后一步，被动防御。 其实第三节也是如此，只不过张科冰凉的手感掩盖了一切，也给了康泽阳幻觉。康泽阳跟着张科，看着他内切后抛投，看着他后撤步跳投，看着他交叉步晃开距离后急停投篮……第四节的他和第三节的他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那些在第三节弹框而出的投篮，第四节都投进了。 一个优秀的球员是懂得调整的，他不可能永远使自己处于手感冰凉的状态。而也正是因为张科在第四节状态的回暖，才使得东湖学院的防守球员会连续上当。 张科两罚全进，比分进一步拉近。第四节开始到现在，张科已经连得了9分，仿若杀神附体。 只要手感好，就不会害怕东湖学院双塔收缩篮下的防守战术。因为他几乎都选择了在中距离进行终结，将东湖学院逼入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而在防守端……蓝源以为自己已经练出了策应能力，经过一年多努力可以进化成更加可怕的大杀器了。没想到，对方采取包夹的时机竟然那么微妙。那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太让人憋屈了。连续两个失误之后，蓝源便越打越不顺，即便是在中距离面框晃动后的投篮也投不进了。 马琪想要殊死一搏……他终于找到机会，撞开邱云鹏之后直杀篮下。他想要暴扣，这个时候扣篮是最提士气的选择。但龙宇再度补了过来。 他的防守意识与防守积极性让人吃惊。就算是看上去身体已经不堪重负，他竟仍然提前一步站到合适的位置。马琪高举着球想上篮，却在半途中被张科用双手拦截了下来。 那是龙宇最强大的防守方式。铁墙林立，他虽不起跳，却提前将双手举起、张开，像是等着对方将球送上来一样。四只手，一个球，在半空中僵持片刻，终究是铁墙占据上风，硬生生把那个球给摁了下来。 恰到好处的时机与位置，使得所谓身高优势或者弹跳优势都不复存在。因为再高的个子，始终是“万丈高楼平地起”的。只要是由下至上，就绝不可能逃脱龙宇选定的那个角度。 马琪拿不稳球了，它脱手而出，江州财大迅速寻找反击机会。这一次，吴鑫在三分线外接球，毫不犹豫地出手投篮，命中。 82：70……江州财大已经领先了12分。此刻比赛还剩下最后70秒，几乎没有了悬念。 蓝源心有不甘地上篮，扳回两分，转过头来，发现龙宇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嘟！江州财大请求暂停！” 龙宇重重地喘了两口气，迈出一步，有些站立不稳，几乎倒下。张科适时地过来，将他扶住。 “你……”蓝源看着这个对手，眼神复杂，“竟然拼到了如此地步吗？” “其实还好，比这更累的时候我都经历过。”龙宇说道。 补防马琪的时候，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本场比赛最后一次使出了“叹息之墙”。当时他们领先9分，如果被打进，回到7分，东湖学院倒还是有一些机会。但既然被防下来而且打成了反击，12分的分差，一分钟的比赛时间，已是天堑。 也因此，大局已经，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稍微松懈，疲惫感便如同潮水一般涌上，似乎连多走一步都显得困难。 “王维，谢离，陈驰，你们上场，替下龙宇、吴鑫和樊洲。”孙瑾瑜吩咐道。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又过了一关，而且还能够让主力球员休息下。 即便是多休息十几分钟，也显得弥足珍贵。 龙宇在板凳的一侧，重重地坐下。与此同时，板凳另一侧的谢离正好站起来准备热身上场。常规时间上场对他而言似乎是无法承受的负担，但垃圾时间上场玩一玩，似乎也算一种享受。 也只能是……这种享受了吗？ 随着谢离的起身，板凳的一侧高高地翘了起来，龙宇失去平衡，跌倒在地，轰然作响，整个大地似乎都在抖动。 “我还以为地震了呢。”肖虎夸张地叫了起来。 86、定位 比赛结束，最终江州财大以84：76赢下了第二场小组赛。东湖学院两战皆墨失去了晋级资格，而江州财大在失去了5员大将、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前提下，继续保留着出线的希望。 小组的另一场比赛之中，江州科技大学88：50大胜同样多名主力禁赛的潜州大学。于是小组赛最后一轮，江州财大对阵江州科技大学，便成了这个小组之中最值得关注的一场比赛。只有赢家，才能留下来，而输掉的那支球队，今年的篮球赛之旅就提前结束了。 典型的win o home啊…… “幸好比赛是在明天晚上7点半才开打，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下午3点到学校体育馆做一些适应性训练，5点集合坐校车。”孙瑾瑜在更衣室里做安排，“今天的比赛，对大家的自信心应该有一定的提升。你们要记住，不管外界如何不看好我们，都不可以失去信心。财大的校队，甚至比我们自己想象得，还要强。” 最后这句话他加重了语气，似乎不仅仅是在对队员们说，也在努力说服自己。 说完后，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张科。 之所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努力镇守内线的龙宇之外，最大的变数是在张科身上吧。就算是他老早就看出了张科的实力，所以才一心招揽，但他的确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能够强都这种地步。当他手感火热时，一波强有力的爆发，就可以直接扭转比赛的局势。 而且，不容忽视的是，这家伙还有着接近一年的空白期——整个高三，他几乎都没有出现在篮球赛场上，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去申请过大学的篮球奖学金，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文化课成绩考入江州财大的。 不愧是过去曾一度被誉为“天才”的选手。孙瑾瑜以前还在想，不过是个小城市里呼风唤雨的明星，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对他恐怕是有些过誉了。即便是在3v3的比赛中，或者是在平日里的训练中，他恐怕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完全释放自己的力量。现在看来，所有的赞誉都是理所应当的。 在明星三人组被禁赛的期间，这家伙足以成为球队的王牌。孙瑾瑜甚至忍不住去臆想，假如明星三人组老实听话规规矩矩，再配上这样的张科，那江州财大几乎是强到犯规——放眼全国，也没有几支球队能和他们抗衡吧。 但这始终只能是臆想吧……张科和明星三人组，他们已经错过了彼此。如今单凭张科， 能把这支风雨中飘摇的球队带到哪种程度呢？ ---------------------------------分割线------------------ 赛后总结完毕，队员们准备好东西去澡堂洗澡。 一天之内连打两场比赛，而且都是在一度非常不利的情况下奋起直追最终翻盘，队员们在身体上都相当疲惫。但毕竟是连赢了两场，小组出线的希望也保住了，队员们精神上又是相当兴奋的。 热水从莲蓬头倾泻而下，澡堂里腾起白色的雾气。疲惫的肌肉与热水亲密接触，像是发生了奇异的化学反应，酥软爽美的滋味从皮肤上炸开，一直延伸到灵魂深处去。肖虎闭着眼睛，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我们可以出线！”邱云鹏雄厚的声音响起，在澡堂中顺着封闭的四壁回荡，“就算是主力遭遇禁赛，我们也不会轻易倒下！” “是啊是啊！”王维的声音比较欢快，“有好多次我都以为咱么要输了，但是两场比赛居然都赢下来了！我们还能继续走下去，真的太好了！” “保持这样的势头啊，小伙子们。”肖虎开始摆大哥的姿态教训学弟们，“说实话，连我都不敢相信今天竟然两连胜！你们太棒了！我相信明天晚上，胜利也会是我们的！” “这是什么弱者心态？胜利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张科淡淡地说，正好将泡沫抹在头上。 “哗啦”一声，肖虎从隔壁的隔间将一盆水泼了过来，“一年级的学弟，不要这么扫兴！” 泡沫流进眼睛里，张科皱了皱眉，说道：“赢这么弱的对手都这么高兴，如果是拿了省内冠军，你们会开心得心脏病发作吗？” “哗哗！”这一次是从两边分别袭来的热水。除了来自左边的肖虎，右边的王维也忍无可忍了。 “呵……”张科继续说，“看来是没有赢过……” “哎呀哎呀，各位学长，咱们还是洗快一点，早点回学校吧。我都快饿死了。”龙宇赶紧打圆场，担心张科再度受到袭击，想办法要把他调离险境“科科我的香皂掉了，把你的借我一下……” 整个澡堂先是一片寂静，然后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 张科沉默了片刻，开口：“表哥，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我……说错了什么吗？”龙宇无辜地瞪大了眼睛，“我的确是要借香皂啊。” 一番插曲过后，倒是没人计较张科毒舌的毛病了。大家聊着天，很快就洗漱完毕。 但有两个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一个是谢离，他最先洗完，匆忙推门而出。而另外一个，就是陈驰。 龙宇是倒数第二个走的。经过陈驰的隔间时，他听到里面仍然传出潺潺的水声。转过头去，透过浓密的水蒸气，他隐隐看到，陈驰单手支在墙上，低着头，任凭水流冲刷着他的头。 哗啦，哗啦…… 整个澡堂只剩下水声。 龙宇记得，陈驰在刚被换下场的时候，情绪是很低落的。不过没过多久，他似乎就恢复了过来，与其他替补球员一起，站在场边，扯着嗓子，挥舞毛巾，为球队加油。他原以为陈驰早就从那种失落之中恢复过来了，没想到，他只是强压下自己的负面情绪，不想因此影响到球队。只要比赛还在进行，他愿意用各种办法为球队做出哪怕最为微笑的贡献，可反过来，当比赛结束时，他才会藏在角落里，卸下这种伪装。 龙宇只能隐约看到陈驰的后背，消瘦，白皙，紧致。不像是那些强壮的运动员有着强壮的背肌，反倒像是被风一吹就容易折断的小树苗。 他本来应该是不适合这个战场的……龙宇心想。他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陈驰会有那样的心气。站在陈驰旁边，他会觉得这个少年似乎曾经身经百战处变不惊，又觉得他拥有一颗舍我其谁的篮球之心。他的灵魂似乎随时都是蠢蠢欲动，而这具躯壳根本无法将其束缚。 他始终觉得自己是王牌，核心，救世主，所以有时候才会做出些匪夷所思的选择——比如这场比赛突然想要强力接管，但效果确实惨不忍睹。 那是一颗与本身实力完全不匹配的心……可那样的心究竟是从何而来呢？这种气质，不应该是长期身位核心才会被培养出来的吗？ “宇哥。”陈驰突然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可能会觉得我疯了。” “小驰……” “可我还是要说，我不会甘心的。我要成为这支球队的核心。”陈驰握拳，“我不是边缘球员，我也不愿意坐在板凳上眼巴巴地看着你们奋斗。只要我在球队中，我就一定要做核心球员。” “你没疯啊，不想做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龙宇说，“何况，你对比赛局势的洞察能力，某个时刻甚至可以超过教练。其实，你真的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核心后卫的。” “我……” “但你也要看清楚自己的劣势。小驰，你的身体太薄弱，跑不快也跳不高，几乎不可能在这个级别的比赛中由对抗上占得便宜。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你会对这句身体有些许的不适应，所以有时候不能协调地发力，导致你在投篮上始终存在问题。但你的球感，你控球的进步，大大超乎我所料，一日千里突飞猛进。你的大局观和你的传球也非常好，有时候我甚至会嫉妒你，因为我跟科科那么长时间的默契才练就的传切配合，你竟然也能轻易地甩出来。”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不，你还不明白。如果你你真的明白的话，在第三节末端，你就不会尝试靠一己之力来接管比赛！如果你真的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就应该懂得扬长避短！”张科声音略微增大，“小驰，你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准确的定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相信你会成为核心和王牌，但王牌的修炼之路也是一步一步来的，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 陈驰终于转过头来。隔着浓重的蒸汽，他的表情有些模糊。 他心想……真是讽刺，自己竟然被教育了。如龙宇这种级别的球员，放过去的他恐怕是不屑理会的，可如今，他竟然被教育了。 而且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竟很有道理，无言以对。 “回去过后，跟我去见个朋友吧。”龙宇说，“他和你很相似，也是一名身材瘦弱的后卫，但过去他也曾是叱咤风云的球队核心。如果不是因为受伤，现在的他应该会是大学生篮坛的一颗明珠。原先我们是找他来帮忙一起参加肯当劳3v3比赛的，只是因为在训练中他旧伤复发，才未成行……” “算了吧。”陈驰苦笑，“我……” “不，你一定得去。”龙宇转身出门，“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就把你打晕了绑过去。” “……”陈驰心想这个好脾气的龙宇啥时候会说这么硬气的话了。 “这是科科的主意。”龙宇离开澡堂前最后说道。 “f**k！！” 87、“世外高人”（一） 回去的大巴车上，依然没有见到夏岚的身影。按理来说，身为随队记者，他应该在才对的…… “夏岚说要回去赶稿子，就没有等球队，自己打个车先走了。”仿佛是看穿了陈驰心中所想，龙宇说道。 “赶什么稿子啊……一场小组赛胜利，顶多就是在学校官网与微博上发了一条简讯罢了。”陈驰嘟囔。 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这种稿子就几句话，而且还都是套路：“x月x日，江州财经大学篮球队在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省内预选赛的小组赛中以xx比xx的比分战胜了xx队，目前小组赛前两场全胜，因净胜分劣势暂列小组第二。明日，财大校队将迎来小组赛最后一个对手，如果获胜，就能进入省内预选赛四强。转发，支持！” 这种一分钟就能写出来的套路新闻还需要专门提前赶回去啊？ 龙宇用促狭的眼光看着陈驰，陈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仿佛心里头那些小心思都被迫暴露在了阳光下似的—— 他并没有痴心想要发生点什么。可他只是想着，能够跟她多接触那么一会儿，哪怕只是坐在同一辆车上，也是足够了…… 到了学校之后，陈驰其实想偷偷溜走。在回程的路上，他已经从微博上刷到了那条消息，想来夏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所以，他想去校报的值班室偷偷看一眼。谁知道龙宇一把抓住了他。 “小驰，说好去找我朋友的，你这是去哪……” “喂，你们都不吃晚饭的吗？吃了晚饭再去啊！我现在有点事！” “你能有什么事？”张科冷冷地说，“夏岚现在肯定陪着男朋友的，你去当什么电灯泡？是想讨杨益的打吗？” 陈驰一怔，心情陡然低落了下去。 夏岚这么早回去，赶稿只是借口，肯定是和杨益有关的吧？ 也对，杨益是她男朋友，现在遭到了禁赛，心情肯定不好。所以去陪在他身边，安慰他，鼓励他，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想到这，陈驰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走吧，小驰……我们去校医院。”张科说道，“错过这个时间段，又堵不住他了。” “呃……堵住他？医院？” “我不是给你说过吗，那家伙因为旧伤复发。” “这都一个多月了……” “他在校医院做针灸，还得持续一段时间呢。”龙宇顺便买了点水果，“说起来，也是我们对不住他。要不是我们当初找他来帮忙参加肯当劳的比赛，他也不会因为训练时用力过猛引发了膝盖与手腕的旧伤势……” 膝盖啊…… 陈驰明白，那个位置的伤对于一个篮球运动员是很要命的，轻则将运动员从巅峰状态拉下马，比如自己喜欢的德里克·罗斯，重则可能直接毁掉球员的篮球生命。 已是傍晚时分，天气很好，西边的云彩被太阳染得极为鲜艳，如盛大得燃烧着的火焰。再度踏入江州财大校医院的大门，陈驰忽然有些感慨。 穿越之后，他就是从这里醒来的。那个时候他是多么地震惊和无助。出来后，又在医院旁边的篮球场险些和张科起了冲突，那个时候他根本不会想到这家伙竟然是自己的室友，也更不可能想得到他们竟然一起加入了篮球校队，成为了并肩作战的队友。 他们乘坐电梯上了4楼，那里是住院部。据张科解释，那位“世外高人”做完针灸之后一般都会在住院部里休息半天，才回宿舍。 他们走到咨询台，龙宇报了名字，护士告诉他们，他住在4024房间。 “那个名字……”陈驰微微皱了皱眉，“程观月……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4024是一间双人病房，临窗，夕晒。他们进屋的时候，病床上没人，只有一位身穿白色衬衫的青年站在窗边，半眯着眼睛，看着医院旁边的篮球场。 “咦……”张科一愣。 青年回过头来。他的个子和龙宇差不多高，留着半长的头发，眉宇之间英气逼人。看着进屋的三人，他笑了笑，说道：“你们是来找程观月的吗？” “是的，请问你是……” “他说他不在，你们请回吧。” “不在？可是我明明在微信上给他说了我们要过来的……” “等一等。”张科往前踏了一步，“他说他不在？” “是他说的啊。”苏月博耸了耸肩，眼底闪过一丝恶作剧一般的笑，“我只是负责传话的。” 张科哼了一声，目光在房间里扫过，忽然转身，将厕所门推开。 陈驰不由一愣——只见一个男子，带着墨镜，一手拿着某楼盘的传单，一手拿着电话，低着头从厕所里走出来：“老婆啊，听说鑫苑名家这个楼盘不错啊，咱们啥时候去看看……” 龙宇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得了吧程观月，谁会在室内带这个墨镜到处走啊？” 张科冷冷地说：“程观月学长，这个演技我给你负分。” 那人脚步停住了。他叹了一口气，将墨镜摘下，说道：“我说你们两个，‘看破不说破’是有素质的表现。” 墨镜之下，是一张清秀的脸庞。看到他的瞬间，陈驰忍不住低低地惊呼一声—— 这个人……他果然见过。 大概是两年前，一所名叫“凤阳高中”的中国学校到美国举办夏令营活动，其中就有高中篮球校队之间的比赛。刚升入高一的陈驰在现场观看了这场比赛，并且对那支中国球队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程观月便是凤阳高中的主力控球后卫。这支球队很有意思，五名首发球员个子都不高，除了程观月，个个都是跑得快跳得高的肌肉男。他们几乎从不落阵地，而是抓紧一切机会催动快攻。他们橙黄色的球衣在场上纵横交错，如闪电如火焰，而球队的指挥官，就是这个名叫程观月的家伙。 龙宇说得没错，这是一个身高不到1米8而且稍显瘦弱的控球后卫，但这家伙的基本功、球感、节奏与传球几乎到了逆天的地步。那个时候领域技已经开始风靡，而程观月的领域技，则是“神之一手”—— 传说中最诡异莫测的传球技能。领域之内，他传出去的球几乎能从防守球员的眼前消失，然后出现在队友的手里。 他是整支球队的核心，像是凤凰的双翼。他在场上，球队就能飞翔。那个时候，陈驰喃喃自语—— “中国也有这么强的控球后卫吗？” 虽然因为显著的实力差距，凤阳高中最终是输给了美国的球队，但程观月毫无疑问给现场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惜的是，这个少年不久之后便销声匿迹了。陈驰没有想到，自己在穿越之后竟然能再度遇到他，而且，竟然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 看来他是因为受伤而最终放弃篮球，躲在这里当一个“世外高人”了。 88、“世外高人”（二） “苏月博，我就知道你会把我卖了。”程观月怒视窗户边的白衣青年。 那名叫苏月博的青年淡然一笑：“这可不能怪我。你让我传话，我一个字都不差得传给他们了啊！” 程观月恨不得将他吃掉。 “那个……程观月，我明明给你说了今天要来看你，你为什么要躲啊……” “就是因为你们要来看我我才躲的啊。我不是说过好多次叫你们别来了吗。”程观月气呼呼地坐回床上，“上次陪你们训练还把我还得不够惨吗！医生说我起码还要再扎一个月针才行！我已经给你们说过了，我彻底放弃篮球了，不玩了！高中联赛的全国冠军我拿过了，明星的滋味我也尝过了，现在我就想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可不想六十多岁就坐在轮椅上啊！” “可我们今天来，并不是找你打球的。”龙宇哭笑不得，“只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而已……” “帮忙？能找我帮忙的事就是和篮球有关的。”程观月撇撇嘴，“告诉你们，我只要一看见你们，就会蠢蠢欲动，就忍不住想抱着球冲向球场！你知不知道克制自己欲望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教练，我不想打篮球啊！” “噗……”苏月博忍不住笑出声，“小月，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一个非常安静又不爱说话的少年。那个时候我真难想象，你竟然会变成一个话唠。” “别提了。”程观月一摆手，“直到现在凤阳高中在给篮球队招人的时候都会拿我做例子，说什么‘篮球让一个阴郁的少年变得活泼开朗’。鬼扯，让我变得活泼开朗又话唠的明明是那群不靠谱的队友，天天说我沉默寡言没有领袖气质。现在好了，我领袖气质出来，却再也当不成安静的美男子了。” “好啦好啦，大不了等你伤好了，我请你吃饭。”龙宇陪着笑，指了指陈驰，“这是陈驰，我的朋友……他和你蛮类似的，却始终找不准在场上的定位。所以想请你……给他提出点建议。” “和我类似？”程观月看了看陈驰，“得了吧龙宇，你其实就是想说我和他一样瘦不拉几弱不禁风吧。” “程观月学长，你的话还真是……一针见血。”张科说。 “不过，定位不准是什么意思？”程观月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看着陈驰，目光炯炯，“你……是想当核心吗？” 陈驰微微冷笑，心想我并不需要你的什么指点。即便是在两年前，他站在场下，也自忖如果上场，绝对可以在对位中打爆对方。在这种心气之下，又怎么能指望他安心接受别人所谓的“指点”呢？ 可是程观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我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啊……你眼底有不容置疑的信念，那种坚定和自信，不是几句话就能动摇的。龙宇，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呢？告诉他‘你要找准自己的定位，不要去当核心，老老实实做个角色球员就好’？” 龙宇一愣：“我不是……” “想当核心也得有这个能力吧。”张科说话依旧是毫不客气，“关键时刻霸住球权，然后强攻失败，险些害了球队。这种心态，难道不应该改一改吗？” 陈驰被刺痛了。他豁然回头，怒视张科。 “我说的句句是实，你瞪我也没用。”张科冷冷地说，“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帮助球队的人，而不是球队的害虫。” 这句话精准地打击到了陈驰的软肋。他咬了咬牙，不知道如何反驳。 这具身体……这具身体真的承载不了他的野心吗…… 不行……他恨不得下一秒就能飞回美国，重新变成来那个steve 。 “那个，陈驰同学。”程观月开口了，“其实你记住一句话就行了——核心地位，并不一定是要靠得分来争取的。” “关键时刻却不能得分，那还算什么核心？” “你不信任自己的队友。陈驰同学，你只信任你自己，对吗？” “是的。” “那很好办啊。你就当张科和龙宇是你养的猎狗。你用传球去指挥他们，就相当于指着别人说：‘去，咬他’！”程观月笑嘻嘻地说，“这么一想，是不是心里头更好受一些了？” 张科一言不发，拿过铺盖蒙住程观月的头就是一顿暴打。 陈驰哼了一声，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闹剧。龙宇的确好心是想帮助他，但这真的是帮助了？对他可有半点作用？ “喂，那个，陈驰同学……”好不容易从张科的魔爪之下生还的程观月继续说道，“你只想把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是因为你只相信自己，对吧？” “没错。”陈驰的脚步停下，“我只相信我自己的手。我只相信自己握得住的武器。”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呢？”程观月说，“队友为刃，篮球为柄。你将所有队友凝成利剑，再通过这个小小的篮球，握在自己的手上。他们随着你的意志，指东打西，而你，才是场上的掌控者。” 陈驰一愣。 “核心，可不止一种当法啊。”程观月意味深长地说道。 --------------------------分割线----------------- 陈驰坐在操场里。夜幕已经降临了，他看着天空中闪烁的繁星，有些出神。 “喏。”龙宇将一碗牛肉面递给陈驰，“食堂里没东西了，你就将就吃吧。” “谢谢。”陈驰接过纸盒子，顿了顿，又将它放下了。 “怎么，还在想程观月给你说的话？”龙宇笑，“我早就给你说过，那家伙很靠谱的。毕竟在高中时也是全国级别的王牌球员。” “他到底怎么受伤的呢……” “唔……其实别看他今天给你说得那么好听，他实际上在关键时刻经常挺身而出通过自己得分来接管比赛的。也许你看不出来，那家伙的投篮能力简直逆天，而且到了关键时刻也是不要命的。”龙宇叹了一口气，“可是也许就是太不要命了，最终伤了膝盖。至于手腕……那家伙的领域技是传球神技‘神之一手’。为了传出那种诡异到无法防守的球，需要大量依靠手腕的旋转发力。这也给他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病。” “他那样的身体，打篮球确实有些勉强了……” 龙宇面容古怪地看了陈驰一眼：“你不也是这样吗？” “不……”陈驰站了起来，“也许他说的还是有道理。” 就算不为别的，总也要考虑下，自己会不会因为在比赛中过度使用这具身体，而给它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吧。如果真是这样，他觉得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其实……程观月说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他说，“我可以尝试一下的……” “你能这样想真的太好了！”龙宇的脸上露出笑容。 “所以，终于想通了吗？”张科淡淡地说，“那就老老实实做好我的辅助就行了。” “你！”陈驰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把张科的嘴巴给缝上。 89、网帖 夏兰兰敲完文章的最后一个字，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按下了“发送”键。 她匆忙赶回学校，并不是为了去写那模式化的简讯，而是为了写一篇详尽的网帖，将昨天晚上发生在听证会上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记录了下来——当然，用了一点春秋笔法。 她虽然没去参加听证会，但身为新闻专业的学生，从各种渠道采访来消息是她的强项。她在尽可能还原事实的基础上，加大笔墨，着重将江州财大校队，将明星三人组的成员描写成了受害者。在她看来，这本应该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比赛，却在对手用出非常阴险的领域技“提婆达多”之后而变味。那场冲突并非是因为江州财大队员们的傲慢而爆发，而是因为对手见不得人的手段。 她早就在酝酿这篇网帖了。跟队报道是任务，但当她游弋在体育馆的时候，心里头就在构思着文章的语言、结构以及事实的安排。比赛刚一结束，她就匆忙离开了球场，打的回学校。半路上她便用手机编辑好简讯，发在了学校的官方微博上，然后她叫上杨益，来到了学校外面的水吧，开始写网帖。 “哈，有了。”夏兰兰将笔记本电脑转过去，对着杨益，“你看，已经有人回帖对我们表示支持了。” 杨益却不为所动。他看着手里的咖啡，卡布奇诺的表面浮着一层牛奶拉花。对比夏兰兰的兴奋，他的反应却有些冷淡：“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恩？” “我查过组委会的章程，听证会的结果是不可更改的。即便是你现在能在网上把舆论搅弄得再厉害，我们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一届的赛场上了。” “可是比赛还在继续啊！”夏兰兰说，“我们球队还没有被淘汰，比赛还在继续。如果任由网上那伙人乱传消息，就不会有观众再支持我们。益哥，今天你没有去现场，没有听到那漫天的呼声。在这种情况下上场比赛压力太大了，我想要尽力帮助他们，我还想看到球队走得更远……” “我现在都没在球队里了，你还这么关心它？” “我……” “哼，是为了陈驰那小子吧？”杨益冷笑起来，“是为了那个小子你才这么努力的吧？我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比我好？” “益哥，你在说什么啊……”夏兰兰震惊了，“我是为了球队啊！” “别胡说了，为了球队？是为了有陈驰存在的球队吧？”杨益的声音有些恶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私下里来这里坐过。你上次要我帮忙向老孙求情让他入队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果然啊，你脚踏两只船。现在看到我被禁赛了，就准备抛弃我，去找那个你觉得可能更有前途的小子了？” 夏兰兰豁然起身，“砰”得一声将笔记本电脑的盖子合上：“胡说八道，不可理喻！” 她从包里甩出50块钱，转身冲出了水吧。 “哼，我现在告诉你吧，我根本就没有向老孙求过情。陈驰那小子入队，完全是因为老孙突然一下没想通而已。” 这算什么？杨益居然对着她，说出了那么恶毒的话！她的确和陈驰关系不错，也是同班同学，但仅仅止步于普通朋友的关系罢了。她写这篇网帖不仅是为了帮助篮球队，也是为了让自己的男友不受那么多的误解。可是杨益不但不领情，还认为自己与陈驰在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py交易？ 还有，还有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一直以为陈驰最终入队是因为杨益的影响，但杨益却说，他根本没有帮这个忙？ 他……他一直在骗自己吗？ 谈话声从街角传来—— “诶，宇哥，今天我们在医院遇上的那个，呃，叫什么苏月博的，到底是谁啊？”陈驰的声音。 “北都大学大二，主力控球后卫。”龙宇回答道，“同样是领域技的拥有者，实力相当强劲。如果我们能进全国大赛的话，搞不好就会和他们交手。” “那个什么……北都大学，很强吗？” “很强，卫冕冠军。” “这样啊……很想和他们打一场呢，不过机会应该不大……” “什么……” 陈驰突然觉得刚才说的话容易被人误会。他的本意是估计等不到那个时候自己已经回美国找回自己身体了，但是听的人大概会觉得自己是在诅咒球队进不了全国大赛。他正想解释，忽然看到了站在街边的夏兰兰。他冲她挥手：“夏兰兰同学！” 这一幕恰好被从水吧里出来的杨益看到。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益哥！杨益！”夏兰兰跺了跺脚，没有理会陈驰，向着杨益追了过去，“你给我站住，我们今天把事情说清楚！” 陈驰：“……” “走吧，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就不要在这里当灯泡了。”龙宇拍了拍陈驰的肩膀。 天色已晚，他们各自回宿舍。陈驰和张科刚一进门，就被杨宁与汪灏给拦住了。 “你们干嘛？”陈驰看着两位舍友审视的眼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告诉你们我身家清白取向正常对你们没有兴趣的……” “知道你取向正常。”杨宁嘿嘿嘿地淫笑着，“就是想问问你这方面的问题啊。” “就是，人家姑娘在宿舍楼下等了你好半天，刚刚才离开。而且你电话也打不通。” “我电话没电了……但是姑娘是什么鬼？” “就知道你会装傻。”杨宁说，“有女朋友却从来不在宿舍里说一声，是不是怕我们教你请客啊？张科，你肯定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大八卦啊！” “无聊。”张科表示对此毫无兴趣。 “赵彤？”陈驰一下子反应过来，“她来找你们了？” “是啊。”杨宁一拍手，“你看你，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们……” “她不是我女朋友。”陈驰的声音冷淡了下来，“我和她不熟，拜托你们不要提这个人。” 那个家伙，居然还死缠烂打…… 一听到这个名字，陈驰就会想起那封信，想起那个贫困大学生的遭遇，想起这具身体里曾经存在过的另一个灵魂。 他忽然弯下腰去，手按在胸口，脑海里一阵剧痛。刹那间，仿佛大脑被什么东西切开，有些片段被硬生塞了进来。恍惚之中，他仿佛看到一个瘦弱的背影，迎着阳光，独自站在某座偏僻的教学楼的顶端，肝肠寸断，万念俱灰。 “陈驰，陈驰……你怎么了？” 有人在呼唤着他，似乎很遥远，又似乎就在身边。他陡然清醒，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宿舍里。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两个室友担忧的目光。 “我……我没事……”他微微喘气。他突然想到，就算自己的“穿越”无法用科学来解释，但对那个少年而言……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其实是很难存活的吧？ 不……他在想什么……医生都说了，因为树枝等东西的缓冲，这具身体才奇迹般得没有受太大的伤害吧。等自己的灵魂回到美国那具身体里去了，这个叫“陈驰”的少年就会重新活过来的。 “我说，你们最好还是别提那个女人了。”张科刚洗了澡出来，“给小驰留点隐私吧。” “哎，真无趣……”杨宁耸耸肩，“算了算了，汪灏我们开黑去。” 陈驰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无妨……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过去我的确和她谈过朋友，不过已经分手了。” “诶诶诶，那为什么会分手呢？”杨宁眼睛再度放光。 “呃……这就不提了吧。” 陈驰突然觉得自己真蠢。刚才张科已经帮忙给了台阶了，他竟然不就着台阶下，居然还把话题又引回来。幸亏，这个时候，汪灏替他解围了—— “你们看，小猫论坛上有关于我们的帖子呢！” 他们围了上去。“小猫论坛”作为全国最大的篮球论坛，大学生篮球联赛的版块也是人气爆棚。这个帖子回复量已经超过1000，而且还在不断飙升中。 帖子的内容倒是不复杂，主要是将昨天晚上的听证会内容详详细细描述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由于‘提婆达多’伤害队员，才引起了双方球员的斗殴，责任实际应该在于潜州大学”的结论。 当然，这个结论显然不能让人满意。下面的高亮回帖之中，除了极少一部分替江州财大说话的以外，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不相信。觉得这份网帖说叙述的内容不可信，要么是编造的成分居多，要么就是有关键信息被隐藏——理由很简单，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是江州财大的球员先动后，现在却来装什么无辜？要说受害者，被迫还击却同样遭到禁赛的潜州大学才更加无辜好吧！ “……我就觉得听证会的内容应该公开。这样公公说公公婆婆说婆婆的哪扯的清楚。”陈驰愤愤不平，“能不能向组委会申请下？” “那叫‘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张科冷冷地回答。 “闭嘴。” 第二类，直接绕过了主题的内容，将江州财大的队员，尤其是明星三人组曾经做过的孽添油加醋地写上来，引得大家对江州财大极尽嘲讽与谩骂。其实那些事情，大多数是捕风捉影，可杨益等人过去那段日子实在太嚣张，恐怕是招惹了不少人，如今报应是来了——却落在了其他几位“乖宝宝”身上。 “这不科学嘛，这讨论的内容和帖子主题完全是两码事嘛！”陈驰很不满。 “没办法。”杨宁摇摇头，“舆论有时候就这样。节奏稍微被人以带就歪了。” “而且这什么打人事件不是澄清过了是假的吧，怎么还有人在说啊！” “他们才不会在乎真假。”张科冷笑，“他们只在乎自己要发泄的情绪。就算最后证明是错的，传播谣言的人也不会为此道歉。” 最后一类则是—— “喂喂喂，怎么扯到我了？” 明显是歪楼了。回帖里带了一张陈驰的照片，正好是他将孙瑾瑜的战术板拿过来的瞬间。于是，各种猜测蜂拥而至，什么“球霸”啊，“架空教练”啊，什么关于这个神秘出现的球员的身份猜想啊，什么一定是走后门进的校队啊……不一而足。于是有正义感的吃瓜群众们纷纷指责，陈驰觉得自己真的惊呆了。 “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猜想……”张科忽然坐到杨宁的位置上，敲打键盘，回复那个亮贴作者，“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陈驰感觉要崩溃了，“你这种回帖就是在引战吧？” 简直可以想象，吃瓜群众的反扑一定会更加厉害的。 可是张科回完贴就去睡觉了。他翻身上床，神情之间阴郁得可怕。 总像是……有什么心事被触动。 “他是个眼睛里一点都揉不得沙子的人。”龙宇曾经这样评价他。 连队友受到冤枉……他都看不下去。 90、三分训练 与此同时，环湖三栋宿舍楼内，108房间外，谢离独自一人站在走廊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寝室门打开，徐力站在门口，冷冷地问道：“你到底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直到你答应为止。” “笑话，我为什么要答应帮你？” “你也是球队的一员啊……” “是啊，可是我被禁赛了。”徐力冷笑，“要让你们取得好成绩了，那我们不是会很没面子？” 谢离咬了咬牙，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反复重复：“拜托你了……徐力学长……” 他终究是被陈驰的话刺激到了。身为球队的一员，不管过去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加入的球队，但在面对上场机会时，心中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是犹豫，是退缩。真的是……太丢人了。 若是那五人没有禁赛，以球队的配置，他本不可能获得上场机会，也不必为这种事情有任何的烦恼。但如今球队只剩9人，不管是出于战术的多样性考虑，还是出于节省主力球员体力考虑，他都不应该再躲在别人背后，尸位素餐。他既然是球队的一员，那就理应为球队做出贡献。就算是两分钟、三分钟的上场时间，他都应该做一些让敌人畏惧的事情才对。 所以他才想到了徐力。 虽然实力不强，但谢离毕竟也是在高中校队呆过的。当然了，他所在的学校实力不强，他也只不过是带着强身健体的目的去的。但毕竟，他还是有自己的技术特点，那就是三分球。 是的，过去他好歹也被教练当成一个投手在使用。但谢离的问题在于，平时训练时命中率奇高，可一旦上了对抗就变成了软脚蟹。 其实这也很正常。训练时的投篮，身心都很放松，无论是身体的感觉还是心理的调整都和比赛不同。在比赛之中，你要面对强有力的防守，可能需要在全力冲刺、急停急起、摆脱防守球员之后接球就投，还得面临如果投不进可能置球队于不利境界的心理压力。在这种防守、体能、心理的三重压迫之下，想要如训练时保证自己的技术动作，需要非常严格的训练才行。 谢离知道，如果自己想要为球队做贡献，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提升三分球上下功夫。他本可以找吴鑫帮忙，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徐力的寝室门口。 毕竟，无论如何，在三分球投射方面，徐力还是强过吴鑫的。因为如果没有极其强大的基础技能做支撑，“冈格尼尔”是不可能觉醒的。 他觉得自己是豁出去了。就算是徐力拒绝了他，他还是舔着脸跟到徐力宿舍门口，剖有点三顾茅庐的味道。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在这里站一晚上。”谢离放狠话。 “哦。”徐力不为所动，关上门准备睡觉。 谢离：“……” 他以为就这样把谢离晾在外面就可以了，过上一两个小时，那家伙觉得累了困了自然就回去睡觉了。 可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 现在是10点50，离寝室楼熄灯锁门还有十分钟。不少学生匆匆忙忙从外面赶回来。徐力刚刚躺下，准备在手机上刷会儿微博睡觉，便听见谢离在门外的叫声—— “徐力，你出来！” “……” “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徐力：“……” 他气的满脸通红，一把拉开了门，正想训斥两句，没想到谢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声说道：“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们从头开始吧！” 这这这……这瞬间变成了琼瑶剧女主角……不对，是男主角……我靠，你到底想干什么？搞基吗？！！ 徐力的寝室就在楼道边，又是在一楼，从外面赶回寝室的学生们都看到这一幕，甚至渐成围观之势。徐力傻眼了，他没想到谢离竟然用出这等厚颜无耻的招式。他用力将谢离甩开，谢离则“哎哟”一声惨叫，然后眼泪汪汪把他望着。于是周围人看徐力的眼光，便开始介于“渣男”和“变态”之间了。 这是要脑补1000字bl小黄文的节奏啊！ “行了行了，别闹了……”徐力觉得自己快疯了，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这个凑表脸的家伙打发走，“明天上午10点咱们去体育馆说好不好。” “说话算话啊！”谢离等的就是这句话。达到目的埋着头他一溜烟儿跑了。他住的寝室是环湖9栋，离徐力这边还很远，反正刚才闹了一通，丢脸的不会是自己。 第二天早上9点半，谢离就早早地来到了体育馆。队友们都在休息，体育馆空无一人。他早早地将篮球拿了出来，自己围着场边慢跑、做热身运动，颇有点当年张良半夜去见黄石公的感觉。 徐力倒也是准时，大概是被他昨天那一出给闹怕了，觉得要是再让谢离去一次，他就彻底身败名裂在学校再也找不到妹纸了。一进体育馆他就在嚷嚷：“我告诉你啊，昨晚那事已经有人发微博了，而且转发评论量都不少，我特么现在都抬不起头来了。要我训练你的三分，可以，但是你得负责给我把这事澄清了！” “没问题。”谢离星星眼看着徐力，“只要你能把我的三分球教好，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滚开，死变态！” 徐力也不多说废话，让谢离先投两个球试试。他将球传给站在弧顶的谢离，谢离接球后直接出售。 “当！”打铁。 “别急，再来。” “当！”还是打铁。 “你不用太着急出手，稳一下。” “当！”还是打铁。 徐力有些崩溃。如果不是谢离自称三分球还是有些基础，他就算是真的抬不起头来也不会揽下这个苦差事。试想啊，从零基础教起，几天之内就要有所改善，除非对方是天才，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谢离也有些着急。这种情况倒有些像是在比赛中，他心里有一定的压力，觉得一旦投不进就会怎样怎样。可越这样想，反而就越投不进去了。 “我说……你还是先把最基本的东西练好吧。”徐力再次传球，但已经决定弃他而去，“连这种训练中毫无压力的投篮都没准心，也就别想在比赛中有什么作为了。你就老老实实当个看客不行啊？” “砰……” 这一次篮球是重重地砸在篮板正中央，然后反弹进网。 谢离：“……” 徐力：“……再来。”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当你陷入困境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在和你对着干，不管做什么都极其不顺利。可一旦有一件事情捋顺了，便一顺百顺。 这个砸板进框的三分球纯粹是运气，是个意外。但意外之后，谢离的手感就顺了起来。“刷刷刷！”他连续投了三个空心。 “唔……换个位置试试。”徐力说，“两侧底角和两侧45度角都投一下。” 从哪个意外进球开始，谢离连续投了20个三分球，命中其中15个，命中率竟然高达百分之七十五。 “这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呢。”徐力暗想。 但是他并没有将这种情绪表达出来，而是毫不留情地指出他存在的问题：“出手点这么低，出手动作还慢，你是存心等别人来盖帽的吗？” “我……” 谢离的投篮姿势并不是那么标准。他的发力点几乎到了腰部，更多依靠手臂和手腕从腰部位置开始发力把球推出去。这种别扭的姿势还能投那么准，足以见得这小子投篮的确有些天赋。而且，徐力不相信，谢离打了好些年篮球了，就没有人指出过这个问题。看来那家伙过去胸无大志只图自己打得顺手打得舒服从来没有强制要求自己进行修正，现在倒好，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决定改邪归正。 然后也活该自己倒霉，被他“看中”了。 他站到了谢离的面前：“你得多依靠自己的双腿。投篮的时候膝盖屈得深一些，力量从地面传上来，双手举起，出手点要在头部以上，对，就这个姿势……来，假装我是站在你面前的防守球员，但是我不伸手，你试着投一个……恩，很好……” 篮球以一个非常标准的弧线划破天际，在距离篮筐还有一米的地方落地。 三不沾…… 谢离：“你真的不是故意整我吗……” “……换我以前的教练，投出一个这种球立马给我做二十个俯卧撑……” 91、主力位置 下午两点过，陈驰、张科和龙宇就一起出门，往学校体育馆方向走去。 昨天那个网帖……不出所料，在张科那极具挑衅性质的回复之下，立刻又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帖子是谁写的，但是他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帮助我们。可你这么一惹事，围观群众对我们反而更不满了。”陈驰喋喋不休，“到时候我们前进的每一步都会被漫天的嘘声铺就，除了自己学校的人恐怕所有中立球迷都盼着我们失败，这可真的很好玩了。” “别自欺欺人了，这个帖子下面的回复早就歪楼了。”张科不为所动，“对于这种罔顾事实捕风捉影的人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也不会跟你讲道理，所以直接喷回去就好了。” “诶，明明别冤枉的那个人是我，你可以问问我的意见吧。”陈驰痛心疾首，“看你打球不错，怎么一点应付大众媒体的经验都没有。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降低姿态，找几个媒体朋友来多做澄清，然后捐点钱做做慈善啥的转移下注意力，最好再让当事人教练出来帮忙说两句……” 陈驰心想我虽然并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新闻专业学生，但是在应付媒体这方面已经有好多年的经验了。他有心显摆一下，张科却毫不领情，出言嘲讽：“你还有钱去做慈善？真当自己是打nba的啊？” 陈驰：“……” 龙宇赶紧继续充当打圆场的作用：“好了好了，不要争了。我们做球员的，重要的是将精力放在篮球场上，其余的嘛，都是浮云，我们不能让场外的因素影响到我们。不管别人说什么，赞也好踩也好，我们不去关注不去理会就行了。只要能打出好成绩，所有流言都烟消云散了不是吗？” 看在龙宇的面子上，陈驰和张科决定暂时不和对方计较了。 他们刚走到体育馆门口，就听见里面“当当当”打铁的声音。龙宇笑着说：“看来他们都很积极呢，这么早就来了。”然后推开门进去。 接着，他们都是一愣—— 体育馆里面，正在练习三分球投篮的，是徐力和谢离。 “你你你你你你们……”陈驰大惊失色，指着他们，“你们俩果然有不可告人的py交易！” 徐力一怔。 “那个……”龙宇也目瞪口呆，“原来那个微博里说的都是真的啊？什么始乱终弃，什么找上门来之类的……” 张科则是冰冰冷冷地说：“都禁赛的人了，就不要来捣乱了吧。” 徐力涨红了脸，一把拧着谢离的领口：“我警告你，去给我在网上把这件事情澄清了！” “唉呀妈呀，我看咱们还是出去吧。”陈驰说，“别人在这里打情骂俏的呢……不过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任何歧视的想法的……” 徐力绷着脸，“哼”了一声，飞快地离开了体育馆。 只留下谢离感叹：“你们就这样把我的老师给气走了……” “老师？” 谢离将他请徐力传授投篮经验的事原原本本地告知，陈驰笑得快要趴在地上了。 “那家伙不是一直以来跟在杨益后面很嚣张吗……”陈驰说，“居然也有这样出糗的时候。谢离你真是太厉害了，只可惜我没有看到那一幕……” 张科看着谢离：“看来，你已经不满足于坐在板凳席上了？” “是的。”谢离其实是有些害怕张科的，但这一次，他直视对方的眼睛，没有躲闪，“我不想看到球队陷入苦战自己却无能为力……我想要一点上场时间，我想给球队做贡献。哪怕只能打两三分钟，让我投进几个三分球就好……” “真有志气……”张科比了一下眼睛，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网络上那些捕风捉影的言论，那些恶毒的猜想与牵强附会，“但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大概会觉得你是想抢班夺权、对学长不敬、破坏球队化学反应之类的吧。” “这话，对你说是不是也很合适呢。”有人接了下去。 张科一愣，回过头来。 篮球队其他人正走进体育馆，接上张科的话的人，是肖虎。 “肖虎学长，你什么意思？” 肖虎从地上捡起一个篮球，扔给张科：“废话少说，单挑吧。” 龙宇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咦，肖虎学长为什么突然要……” 陈驰拉了一把龙宇，皱起了眉头。 这种情形……他也是经历过的。年轻的球队新人表现抢眼，逐渐得到主教练的信赖。他会得到越来越多的上场机会，甚至升为首发。可是相对的，球队的老人，曾经的首发，就会被挤下去。锋芒毕露不知收敛的新人总会惹人不高兴，不仅是别挤下去的那个人，就算是其他几个主力，恐怕也颇有微词。 对于张科的崛起，受到威胁最大的就是同为小前锋的肖虎了。由他突然提出挑战，虽说有些让人意外，但仔细一想，仿佛也是合情合理。 江州财大篮球队现在已经是内忧外患，球队本身岌岌可危，甚至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在这种情况下，原本一直嘻嘻哈哈看起来对什么事都不在乎的肖虎，居然主动提出，要和张科单挑？ 他若是赢了，难保张科不觉得这是老人仗势打压新人；他若是输了呢？面子上过得去吗？他可是主动挑衅的一方啊…… 晚上就要进行小组赛的第三场比赛，肖虎这种挑战真的明智吗？会进一步破坏球队的团结吗？ 这……这真的不太像他的行事风格啊。 张科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球出神。肖虎声音微冷：“怎么了，你是怕了，还是有其他的顾虑？” 张科吐了一口气：“我是不会留情的。” “把你所有的本事都使出来。”肖虎说，“因为我也是不会留情的！” 众人散开，肖虎持球先攻，五球定胜负。 “为什么会这样呢……”龙宇搓着手，“肖虎学长他怎么会……” “嫉贤妒能，人之常情吧。”陈驰哼了一声，“输给同级的吴鑫学长可以接受，输给拥有领域技的徐力也可以接受，但是输给只不过是身负‘达摩克利斯之剑’的一年级新生张科，他还是会觉得面子受到了影响。” “我突然发现，小驰你竟然说对成语了诶！” “龙宇学长你的关注点不太对啊！” 张科垂下重心，双手张开，低声问道：“为什么……” 那一刹那，他竟然有些犹豫——真的应该全力将肖虎打倒吗？ 竞技比赛，本就是靠实力说话。就算是内部竞争，那也是力强者胜。谁实力更强、谁对球队帮助更大，谁就应该获得更多的上场时间甚至首发的位置。这些东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算计、那么多幽幽暗暗的心思呢？ 真是肮脏啊……那些存在于世间其他角落的肮脏，那些本不应该在竞技场上出现的肮脏…… 张科刚有些走神，肖虎却突然起步进攻。他一步跨过张科，轻松上篮得手，1：0领先。 “怎么了，放水是因为看不起我吗？”肖虎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我只是……” “这样说吧，如果你输了，以后比赛就收敛一点，不要和我抢主力位置如何？”肖虎冷笑，“我受够了，到大三了还是替补，每场比赛捞不到多少上场时间。抱歉啊，我也是有理想的，我还想靠着选秀进职业篮坛一试身手呢，这样下去可不行呢。” “比赛收敛一点？”张科握了握拳，“意思是即便球队输球，我也不能全力以赴吗？” “你说呢？”肖虎接过球，“继续！” 他垂下身子，做了一个试探步，再做了一个投篮的假动作，起步，从右边突破。 刚迈出一步，他便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身子。张科脚步灵活，迅速地卡住了肖虎的位置。肖虎侧身，左肩顶住张科，右手拉球，向另一侧转身。然而刚转过来，手中的球就被眼疾手快的张科切掉。 “啧……” 球权交换，张科进攻。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肖虎学长，你刚才真的是那个意思吗？即便球队输球，我也不可以全力以赴？” 这算什么……如果不是为了球队的胜利而拼搏，那球员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张科运球，假意朝右边，忽然以一个大幅度的拉球变向，将球交至左手。肖虎没有吃晃，站好位置。篮球在张科的左手稍微黏了下，他右脚向前点地，带动整个身子后撤，似乎是准备靠着后撤步拉开投篮空间。 肖虎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跨步向前，继续贴上。可就在肖虎向前的瞬间，张科左脚陡然发力，身体由后撤变为向前，立刻从肖虎的左边突了过去！ 肖虎重心向前，来不及调整，眼睁睁地看着张科冲到篮下，重重地把球砸入篮筐之中。 灌篮之后，他甚至还在篮筐上吊了一会儿，重重地一扯，才落了下来。篮筐嗡嗡作响，张科头也不回走到三分线外。 “是向我示威呢……”肖虎微微苦笑。 继续由张科进攻。他从肖虎手中接过球，做了个投篮的假动作。肖虎的脚尖只是微微一踮，张科立刻转换为突破的姿态。肖虎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毕竟他只是踮了一下，立刻收复重心回追，尽可能堵住张科的突破路线。谁知道张科只跨出两步就再度停步，急停之后双脚先是稳稳钉在原地，然后起跳，投篮。 肖虎还在奋力回追的状态中，来不及干扰。 这种急停之后，张科投篮姿态仍然保持得非常稳定。他起跳高，出手点高，全身紧绷，投出的球弧度却比较平。篮球砸在框内后沿再弹了进去。 1：2，肖虎被反超了。 第三个球，张科往内运了两步之后，忽然转为背打。而当他发力往内扛的时候，肖虎感觉到，这个少年其实力量并不算强，背身的时候也没有使出全力。但他往内的每一步，都不断晃动着肩膀、脚步微调着重心，让肖虎有些无所适从——因为他很难判断，接下来张科会由哪一边忽然转身。 忽然间，张科的力量大了起来。肖虎下意识地顶回去，没想到张科就是借着他的力量转身后退，拉开了距离，在肖虎很难干扰到的地方，出手投篮。 球进，1：3. 肖虎吐了一口气，将球回传给三分线外的张科，拍了拍手，说道：“来吧，好好防下你一个球……” “刷！” 肖虎的声音仿佛还剩下一个尾韵，篮球已经跌入网窝。张科站在三分线外，右手手臂高举、手腕弯曲，仿佛引吭高歌的天鹅。 这是一个三分球，在斗牛中算是两个球。1：5，比赛结束。 戛然而止，突然死亡。当肖虎只落后两个球的时候，围观的人们都觉得他其实还有翻盘的希望，只要他能够好好地防下一球，重新夺回进攻的机会。但是张科没有让这些想法变成现实，他用最难又最有效的方法——直接干拔三分——终结了比赛。 可是进球后的张科没有兴奋，甚至隐隐有些悲哀。这样的单挑本来不应该存在的，就算他赢了又如何。 肖虎苦笑了一下：“真是的……我彻底输了，一点机会都没有呢……” 他向邱云鹏等人走了过去：“看到了吗……我和这小子实力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呢。你没话说了吧？” 张科一愣，不知道肖虎这句话的意思。 肖虎看向门口。孙瑾瑜不知道啥时候到的训练馆，倚在那儿看完了整场斗牛。肖虎忽然笑了起来：“这下看你们谁还敢有疑虑……实力差距太大了，我本来就更加适合做替补。” 张科忽然明白了什么：“肖虎学长……难道你……” 肖虎冲他摇了摇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小科科……这是你应得的。” “学长……” “是不是很感动啊？”肖虎哈哈大笑，“我一直在告诉他们你才是更加适合首发的人选，可惜邱云鹏啊樊洲啊这些小伙子正义感爆棚，总说什么替我不值。我说好，我就来和你全力单挑一把，让你把真正的实力展现出来，让你不仅把我打服，也把他们打服气。” 竟然是这样啊……陈驰松了一口气，觉得有些羞愧。他们都误会了肖虎了。为了把张科推上首发的位置，同时为了让其他人心服口服、不至于破坏球队内部氛围，他竟然用了这种方式，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弱项，不惜让别人看到自己心服口服的失败。 “学长……”张科还想说点什么。 “什么都别说了。感谢的话听多了我会觉得肉麻的。”肖虎一副大义凛然深藏功与名的样子，“如果真的觉得感激，你可以在今晚的比赛之后请我撸串……” “学长……我想说的是……”张科终于爆发了，“特么不要叫我小科科！！！！！” 这是什么鬼，龙宇老是称呼他为“科科”他就忍了，现在又来个“小科科”是要闹哪样啊！ “哦……还的，没问题，小科科！” 张科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 92、脚踝终结者 晚上，省体育馆，省内预选赛小组赛第三场，江州财经大学对阵江州科技大学。 这是本场小组最关键的一组对决，也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场对决。只有小组第一才有资格出线进入四强，而这两只球队前两场都是全胜。因此对他们而言，这场比赛已经相当于一场淘汰赛——胜利，或者回家。一场定生死，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一边是没落的暴发户，面临着“墙倒众人推”的窘境。何况昨晚张科在网帖中的“引战”更是加剧了观众的厌烦。不知道多少人守在观众席上或是网络直播间中，等着他们的笑话。 自古以来，那些嚣张的、自以为是的、棱角分明的家伙，总是遭人嫉恨的。 江州科技大学则一直是一支省内的强队。当然了，也仅仅止步于省内的“强”罢了，他们缺少那种统治力。只不过，原以为和江州财经大学分在一组、出线无望，却因为对方突然遭遇禁赛事件使得出线希望大大增加，这种状态的转变使得他们士气大阵，个个奋勇争先。 他们有理由期待更好的成绩的——毕竟，他们今年新来的那个球员，那个同样被视作天才、甚至可能高过江州财经大学杨益徐力一档的球员。 控球后卫，9号卢坤。 领域技，阿喀琉斯之踵，位阶，c。 “好像在过去没有与这种层次的球员直接对抗的经历。”龙宇沉吟，“要小心啊。” 陈驰心中默默地想，其实你们身边一直站着一个领域技位阶为b的家伙…… 他们正审视着卢坤的资料，从江州科技大学那边传来一阵大笑—— “啊哈哈哈哈，在本天才的带领之下，你们就等着进四强吧。江州财大那些家伙，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邱云鹏等人对着那边怒目而视，然后便看见了卢坤。 那个家伙个子较小，一看就是灵活型的后卫。虽然说是嚣张了一点，但仔细想想，人家也有嚣张的资本。毕竟说身负c阶的领域技，在江州财经大学的校队里，似乎是找不到人与他对抗…… 等等，真是只是嚣张“一点”吗？ 比赛开始后的第一次进攻，卢坤就开始笑着对防守他的樊洲挑衅了：“喂，你想用什么方式被我晃倒啊，说出来，我可以满足你。” “你这个混蛋……” 本场比赛，孙瑾瑜排出的是樊洲、吴鑫、张科、龙宇、邱云鹏的阵容。理论上讲，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阵容了。鉴于板凳上没啥深度，孙瑾瑜希望球队能在开场的时候打得稍微好一点，这样的话，轮换阵容的过渡期可以稍微长一点，多给主力球员休息的机会。 打到比赛最后都没体力了……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看到的吧。 可卢坤偏偏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大一新生却坐拥c阶领域技，他自认是受上天眷顾的人生赢家，比赛刚开场一定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少废话……”樊洲咬牙切齿，“有什么本事尽管试出来……我才不会怕你。” “哎呀哎呀，不要吼这么大声，篮球是靠实力说话的呀。卢坤说，“没实力的人……就闭嘴好不好？” 他开始了晃动，连续两个胯下还手运球，迈着细碎轻巧的步子向樊洲靠近。 在樊洲的眼里，卢坤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几分像慢动作。他一点一点靠近自己，既不垂重心也不侧身护球，每一次换手都在樊洲的眼里清清楚楚。 这种漫不经心的样子，是对自己的轻视吗……樊洲忍不住伸出手去，想从卢坤的右手把球给断下来。卢坤的身子向左倾斜，换左手控球，篮球擦着樊洲的指尖而过，没有碰到。 “这么想抢断吗……”卢坤轻笑，“这很容易失位的压呀！” 他向左跨了一步，却没有好好护球，篮球暴露在危险的位置。樊洲眼疾手快，再度出手试图抢断。可这一次，卢坤从背后将球拉了回来，重新用右手控住球。 樊洲稳住身子——切，又是只差一点。 但这种如同刀尖跳舞的运球方式，一不留神就会被人抢走……所谓领域技的拥有者，也不过如此吧…… 卢坤重心向右前倾，樊洲跟着半转身撤步，但卢坤没有向前，再度把球拉回来，改变方向。樊洲稳住身子，刚想跟上，卢坤又一次将球拉了回来。 “嘿……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你……” 樊洲忽然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被卢坤牵着鼻子在移动。那看似不过闲庭信步的运球，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必须与他同时摆动，却怎么也无法将球断下来。而卢坤开始加速、开始真正向前的时候，樊洲身体前倾，半跪了下去。 “跟着我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卢坤很轻松，甚至太轻松了，嘴里还哼着不着边际的曲调，仿佛现在正在进行的不是一场生死之搏、不是一场win o home的比赛，而是站在街头的表演。 他晃倒了卢坤，用的是无人可以阻挡的“阿喀琉斯之踵”。踏入一步，在江州财大其他球员补防之前，轻松将球抛入篮筐。 0：2，江州科技大学开场先声夺人。 “真是不留情面……”陈驰坐在板凳席上，说道，“打算一开场就打垮我们？” “你要是也能达到这种程度就好了，随心所欲施展领域技。”孙瑾瑜拍着陈驰的肩膀，语重心长，“你看，同样是‘阿喀琉斯之踵’的拥有者，你们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呢……” 究竟谁在天上谁在地下啊……陈驰心中悲愤。如果换做以前…… 樊洲从地上爬起来，怒视卢坤：“你可不可以闭嘴……” “怎么，不喜欢这种轻松的氛围啊？”卢坤耸耸肩，忽然换了一种口吻，“那这样如何——跪倒在我面前，向我臣服！” 樊洲要崩溃了——谁来把这个中二病少年抓走啊！ “何必这么严肃，开心一点享受比赛不是更好？”卢坤一边回防一边说，“反正……这也是你们今年打的最后一场比赛了。” 张科听到了这嚣张的宣言，皱着眉头来到前场，将球要了过来。 他所对位的，是江州科技大学10号，小前锋姜军。这家伙比张科还高了半个脑袋，希望依靠身高臂长的优势干扰张科的投篮。 第一回合，彼此都是试探。张科站定位置，拉开单挑。他的右脚虚点了两下，忽然蹬地，自己身体朝左边突破。重心极低，肩一横就冲了过去。然后收球，加速，大跨步，起跳。 江州科技大学的大前锋、4号球员周洪涛赶紧补了上来。张科收步，急停跳投，命中。 2：2，扳平比分。 “不错。”孙瑾瑜点点头。看来今天张科的手还热着。 对于现在的江州财经大学而言，进攻时将会非常仰仗张科——尽管孙瑾瑜觉得这实际上是有问题的，但他别无选择。 但进攻有了，防守呢？ 卢坤又来了。他像个跳跃着的精灵，篮球是他欢快的宠物。他晃动，起步，变向，在人群中轻盈地穿梭。樊洲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可卢坤这一次反而没有使用领域技。他虚左实右地做了一个假动作，晃开樊洲的重心，撕开樊洲的防守，巧妙地压着重心贴着樊洲的身体如泥鳅一般“滑”了过去。樊洲无可奈何，急忙呼唤队友补位。 邱云鹏想起卢坤上一回合的抛投，赶紧提前移动步子迎上。他不想再给卢坤留下太大的轻松出手的空间。樊洲也跟在卢坤后面，亦步亦趋，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破绽，决心通过这一前一后的夹击给这个嚣张的少年一个下马威。 但卢坤却觉得，这种补防正中下怀。他身子一顿，恰到好处地利用自己的身体将樊洲挡在自己身后。卢坤并没有樊洲强壮，但樊洲被这样一挡，就不可能再向前发力了——因为这样将会导致自己推人犯规。与此同时，卢坤手中运球加速，“啪啪啪啪”密集的响声，篮球每一次落地后弹起的高度都不会超过邱云鹏的膝盖。邱云鹏很难受，他无法弯下腰去跟随卢坤的动作，只能尽可能举着手防止卢坤突然投篮。卢坤却一个变速，从邱云鹏的身侧穿了过去！ 尽管没有施展领域技，但邱云鹏还是忍不住倒退数步，一屁股坐了下去！ “噢！”观众席发出惊叹。他们并不关注卢坤到底有没有开启“阿喀琉斯之踵”，他们只关心结果，他们只关注到这个精灵般的少年连续两个回合都让对手无奈地倒下，他们只在意江州财经大学这支讨厌的球队正不停地出丑。 连续两人被甩在身后，卢坤马上面临第三个补防者。龙宇不动声色地挪了两步，占据着有利的防守位置。可他的身后，篮下空虚。 卢坤把球抛了起来，彩虹一般的弧线越过张科的头顶。他们的大前锋周洪涛跳了起来，双手几乎是在篮筐的上空抓住这个传球。 空中接力！灌篮！ 这是过去成功过无数次的配合，卢坤已经准备接受观众们的呼声。既然他的能力足以轻松撕开对手第一层防线并在中近距离得分，那就将逼迫对方不得不放空篮下补防出来。可是自己的队友也非泛泛之辈，内线拥有不错的终结能力。这种空位的机会，他们是不会放过的。 放空自己？放空内线？ 这就像是在你面前摆着两杯毒药，逼着你选一杯喝下去啊！ 93、摁不住的精灵 卢坤这种打法，是很容易为他带来人气的。 不是那种肌肉型男、不是那种身高臂长的大个子、也没有那种力拔山兮的扣篮与推土机似的突破，他像是一片羽、一道光，投射在这个充斥着肌肉碰撞火星四溅的篮球场上。他跳跃着，如同无法捕捉的小精灵，用自己的韵律展示出优美的舞步。吉光片羽或者浮光掠影，他就那样轻松地掠过篮球场，让人想到篮球中正在逝去的某个最美好的部分。 小组赛打过两场，他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明星。球探眼中看到的是他c阶的“阿喀琉斯之踵”以及不可限量的前途，观众眼中看到的则是他飘逸出尘的表演，女生们可能看到的是他潇洒的身姿与英俊的外貌。 他应该出线的……翩翩少年天才横空出世，打败过去那个腐朽而没落的暴发户，驱散曾经笼罩在这个赛区头顶的阴霾，将一抹清新的阳光带到世上。这才是所有小说应该有的桥段。 但是，那个腐朽没落的暴发户，那个褪去了天鹅外表的丑小鸭，现在还不打算灰溜溜退下。他们依然站在那里，挥舞着丑恶的翅膀，发出难听的叫声，警告着所有看低他们的人—— 他们可以与全世界为敌。 周洪涛已经准备灌篮了。这个空中接力与过去无数次的进攻应该并无差别。他的身边已经被清空，没有对手的干扰，而卢坤的传球恰到好处。 这就是为什么队里的“老人”们都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天才少年。他张扬，自信，甚至有些嚣张，但这令人咬牙切齿的一面他都留给了敌人，对内则是一个谦逊有礼的好少年。他那么强的突破能力，却没有完全用来展示自我。他撕裂对手防线之后，会视对方的防守调整寻求破绽、然后舒舒服服地找到处于空位的队友。他的突破分球是球队如今最大的体系，也是他串联球队的最大的法宝。 他不会光顾着自己爽快，也会让前辈们一起投入到胜利的快乐之中。 周洪涛满以为这次灌篮已经稳了，但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 “怎么可能……”卢坤一愣。 这是对方的大前锋龙宇吧，他刚刚明明扑了出来，所以自己才会将球传到空当。可这一瞬间，他是怎么突然又回到自己防守位置的？ 龙宇个子没有姜军高，跳得也比他矮。两人在空中也不过是正常的身体接触，在所有人眼中，这理应会是姜军一次羞辱式的头顶隔扣。但只有周洪涛自己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受。 肉眼可见的墙平地而起，明明没有犯规动作，可周洪涛却觉得自己不断地被推开。但这个球骑虎难下，如果收球落地便会得到一次干扰球违例的判罚。何况明明他是占据先机的一方，从表面上看他也占得了上风，如果这个时候自己竟然先行退缩了，不仅辜负了卢坤的传球，还会伤到球队的士气。 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将球扣了过去。篮筐看着虽然近，咫尺却宛如天涯。 龙宇落地，稳稳当当。“哐当”的巨响之后，篮球被扣飞了。周洪涛的双手仍然挂在篮筐上，看上去气势十足，却是一次十足十失败的进攻。 “什么……”卢坤皱眉。 同样身负领域技的他，刚才自然也感受到了能量的波动。他看着龙宇，冷笑：“原来如此……叹息之墙啊，原来大boss在这里。” 龙宇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我不会让你们这样轻松得分的。” “哼……是吗？感觉我已经兴奋起来了。”卢坤一笑，“如果，在你镇守的三秒区内被迫臣服于我，你会是什么感受呢？” 这是挑衅，来自领域技拥有者之间的挑战书。 轮到江州财大进攻。球几次导手之后继续交张科手里。这一次张科并没有静止接球，他正好从底角绕出来，拿球之后立刻顺步朝内，肩膀顶了一下，借力朝右侧撤了一步，几乎是在脚尖点地的同时就跳了起来。 张科的动作很流畅，一气呵成，每一个动作似乎都能和下一个动作无缝衔接，就像是上足了润滑油的齿轮。刚才那一波，他在接球前就已经压重心做好顺步突破的准备，突破后第一步直接沉肩借力半后撤，后撤的同时膝盖已经弯曲，落地的同时便蓄好了起跳的力量。他在跳投的时候，姜军居然还愣在原地。直到张科出手，姜军才下意识扑了过去。 张科几乎是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将这个球投了进去。4：2，反超。 “啧……”姜军擦了擦汗，“好厉害。” “别着急。”卢坤反而很冷静，“让他现在先嚣张一点，我会让他跪倒在我这个王者面前的。” “醒醒，大清亡了。”张科回防之前说道。 卢坤哼了一声。 不过他的确有些惊讶。原以为5名球员被禁赛的江州财大不会有什么战斗力，但没想到这两个新入队的选手竟然这么强，一攻一防，撑起了这支风雨飘摇的球队。 又正是因为他们是新入队的选手，关于他们的资料并不多，而且出于轻视，其余球队也不会仔仔细细去研究江州财经大学。过去的他们毕竟是仅仅依靠明星三人组进行战斗的球队，如今三人组都没了，就像是被拔掉牙齿的老虎，谁会在意他们呢？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横空出世的张科和龙宇才会给对手更大的惊讶感。 但卢坤反而没有慌张，因为他坚信凭借自己的力量可以战胜对手。一如既往，他持球推进到前场，这一次没有强突，而是交给队友，再借由大前锋周洪涛的掩护闪到另一侧，对手把球传了回来。 这是球队为他单独制定的战术之一，江州财大在面对无球掩护时没有选择换防，这正中卢坤下怀。 樊洲为了挤过掩护慢了半步，而卢坤的灵巧与速度本就在樊洲之上。接球之后他一步跨了过去，还在横移过来的樊洲根本就阻拦不了。卢坤看了一眼队友，没有传球，直奔龙宇而去。 龙宇知道“阿喀琉斯之踵”的厉害。在与陈驰进行训练的过程中，即便面对的是半套技能，他们都会被戏耍得晕头转向。于是龙宇仍然站在自己的防守区域内，静观其变。 一般情况下，当年你知道龙宇的领域技之后，都会想办法避开他，在远离篮筐的地方出手，让龙宇的防守鞭长莫及。可卢坤竟然毫不犹豫踏了进去。 龙宇几乎是在同时就张开了“叹息之墙”。他的身体尚未与卢坤有什么接触，但站位已经笼罩了对手。墙壁自四面升起，明明白白告诉入侵者——前进者死。 “我说过，要让你在自己的领域内，臣服于我！” 卢坤运球的节奏也是一变。没有花哨动作，频率也降了下来，只是简单的在体前连续换手，辅以身体的晃动。龙宇本已站定的脚下也忍不住微微挪了一步，铁壁之间仿佛出现一丝空隙。 “阿喀琉斯之踵”！卢坤也张开了自己的领域，就在龙宇铁壁的范围之内。他要用“阿喀琉斯之踵”硬刚“叹息之墙”！ 樊洲本来跟了过来想要补防，但他踏入的是两个领域技的混合区域。虽然只是普通球员，但那一个瞬间龙宇和卢坤彼此冲突如海潮一般的能量似乎也波及到了他，他的心神有一点恍惚，内心感到一阵悸动，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插入这一场更高级别的单挑之中。 “用‘阿喀琉斯之踵’去对抗‘叹息之墙’？连我都从来没这么做过！”陈驰忍不住说道。 击破对手领域技的方法之一，就是用功能互相克制的技能正面对抗。这个时候双方站在同一次元之类，依仗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是自己的意志、力量、和技巧。但用“阿喀琉斯之踵”去对抗“叹息之墙”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因为……他们的位置，离篮筐太近了。 “叹息之墙”的覆盖范围是在三秒区内，“阿喀琉斯之踵”的最佳覆盖范围则是在三秒区外三分线以内。离篮筐太近意味着没有多大的突破空间。无论你怎么辗转腾挪，“叹息之墙”只需要站好位置，稍微加一点预判，步伐灵活一点，就能够封死对手的突破路线。 所以，即便是陈驰过去也遇到过“叹息之墙”，他却从来没有想过用自己的领域技去破解。最好的办法就是抓“覆盖范围”这个破绽，在远离铁壁的地方用中远投解决战斗。 卢坤这举动，简直是有点以卵击石了。即便是龙宇在大意之下让自己的铁壁出现了一点缝隙，但他立刻就能够把这一点破绽弥补起来。 但是……出乎陈驰意料的是，龙宇竟然倒下了！在全场几千人的注视之下，以魁梧的身躯镇守篮下、张开自己领域牢不可破的护框者，竟然就这样……向着前方，失去平衡，单膝跪地！ “跪下来，向我求饶！” 卡擦卡擦……陈驰仿佛可以听到龙宇的领域裂成碎片的声音。 “等级压制！”陈驰蓦地站了起来，“这个混蛋，竟然利用了等级压制！” “想用领域技摁住我？”卢坤傲然抬头，望着自己脚下的龙宇，“抱歉，我说过，你一定会在自己的领域里臣服的。” 龙宇握了握拳。 这个……如同精灵一般舞蹈的家伙，真的没有办法对付吗？ 推荐一个超现实的小说哒~ 心回的《囚龙》~ .8kana./book/13653.html 新坑，不过可以养肥了再看哒~~ 很不错的~ 94、等级压制（一） 龙宇的领域技，“叹息之墙”，位阶为d。 卢坤的领域技，“阿喀琉斯之踵”，位阶为c。 每个领域技都分为从s到d的五个位阶，位阶越高，功效越好。而同时，高阶的领域技会对低阶的领域技有一定的压制效果。 所以就算“阿喀琉斯之踵”并不是对付“叹息之墙”最好的技能，但卢坤还是成功了。 刚才的对抗之中，龙宇从未没有感觉到自己张开领域之后竟然还如此无力。本来叹息之墙笼罩之下，三秒区内他应该是胜券在握，万事都在掌握之中。但那种“掌控”的感觉却随着卢坤的晃动而消失。这家伙其实晃动的幅度不大，脚下也只是踩着小碎步挪动罢了，但龙宇却觉得对方的每跨出一步都会彻底脱离自己的防守范围。 他的墙应该是密不透风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卢坤会无中生有一般寻求到隐匿在暗处的缝隙。所以他无法入往常那样以静制动、站在原地，而是下意识地跟着卢坤移动——他想要去弥补那根本不存在的缝隙。 只要动了一步，只要跨出第一步，他就踏入了卢坤的节奏，再也没法保持自己的位置。他就像是主动把自己放在了“傀儡”的位置上，笨拙地跟着卢坤的小碎步调整自己的位置。但是他怎么可能跟得上对面呢？“阿喀琉斯之踵”最擅长操纵对方的重心，他放弃了自己稳若泰山的姿态，又怎么可能继续保持防守的无懈可击呢？ 与过去对手利用力量或者身高强行打破“叹息之墙”不同，这一次，卢坤像是站在铁壁面前，淡定地伸出手指轻轻叩着墙面，心灵感应一般寻到最薄弱的那个环节，然后陡然发力—— 龙宇的重心被破坏，四面围堵的墙壁破开，视野一片开阔，仿若阳光洒落。卢坤轻松进球，4：4. “不妙……”陈驰重新坐了下来，低声说。 第二个回合就被破掉了领域，不仅对龙宇，对整个队伍都是士气上的打击。 卢坤则是眉飞色舞：“我早说过了，这场比赛我就是王者。你们只能仰望我。” “才到我的胸口，就算想仰视也做不到。”张科回答。 “你！”卢坤深吸一口气，感觉今天自己装逼怎么一直不顺利，“那你就跪下来！” 不过张科虽然在口头上没有输人，也无法阻止球队落入下风。卢坤在进攻端成了无解的存在，而且他的灵敏让他完全没有必要每次都使用领域技。樊洲现在最难受的就是，他对卢坤最大的优势就是身体。用身体贴住对方或许可以稍微遏制对方的突破，但在这种情况下卢坤可以利用“阿喀琉斯之踵”摆脱。如果贴不上，自己的脚步是慢于对手的，在卢坤眼花缭乱的运球与变向之下，樊洲还是像一个漏勺。 最可怕打是卢坤并不头脑发热，尽管他口头上不断说些非常中二的台词比如“跪下”、“臣服”、“王者”之类的，但他并没有痴迷于自己的单打，反而非常有效地利用突破分球来调动队友的手感。 当第一节比赛还剩下两分钟的时候，卢坤在弧顶召唤挡拆。中锋上来之后，邱云鹏被迫换防，却被卢坤一步突破。吴鑫急忙收内线，卢坤马上分给得分后卫。得分后卫虚晃一枪，让过张科，突破了两步传球给姜军。樊洲赶紧冲上去补空位，脚下不稳又被姜军突破，但姜军没有闷着头一突到底，又把球交给了卢坤。卢坤接球后再度张开领域杀向龙宇，“叹息之墙”第二次被打破，龙宇差点摔倒在底线外，卢坤上篮得分。 比分已经是13：23，有被拉开的趋势。 突破分球，突破分球，连续突破分球，这是江州科技大学得到卢坤之后因地制宜设计的战术。卢坤负责第一波突破，而他的突破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搅乱了江州财大的防线。江州财大的球员不得不补防、轮换、来回奔波、顾此失彼，补防之后的立足未稳之际，其他球员的突破就更加轻松。 连续的突分让江州财大的阵型大乱，再也找不到自己对位的球员。最终由机会最好的那个人完成一锤定音——当然，如果机会一直不太好，还有“阿喀琉斯之踵”来兜底呢。 以c阶连续压制d阶，龙宇也是无可奈何。 “你从一开始就在挑衅我。”卢坤对张科说，“现在见识到了吧，这就是王者的愤怒。” “被拉下马来的时候可不要哭得太难看。”张科冷笑。 但是张科有些累了……很奇怪，他很少在第一节就感觉到疲惫。虽然说他远离赛场一年、现在突然之间连打了三天高强度比赛，体能储备上会受到影响，但也不至于在开场后不久就觉得疲惫感如蜘蛛一样顺着自己的小腿大腿爬上来。 在进攻端，队友们实在是太依赖他了…… 若只是单挑，他当然可以把对位的姜军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但这是5v5的对决。他的对手绝只是姜军一人，而是对方所有球员，对方整个防守体系。他要小心翼翼地选择自己的技术，计算对方的补防协防与夹击，研究对方内线的站位，还得仔细观察不让自己落入敌人的陷阱之中。 有好多个回合，进攻几乎被打成了1对5的局势。张科的确很强，但也不可能要求他整场扛着球队——他毕竟，真的离开过比赛场一段时间了。 张科在第一节比赛6投4中，拿下了9分，还抢到了两个篮板。效率不可谓不高。但第一节总比分是15：26，也就是另外四个队友加起来也只得到了6分。如此之低的进攻效率，如同弥漫的乌云，把熠熠生辉的张科完全给掩盖住了。 孙瑾瑜也看清了这个问题。他把队员们集合起来，表情异常严肃—— “我们以前有过的配合，有过的战术，看来你们是忘得差不多了。”他说，“看看你们打成什么样！” “是我的错……”樊洲闭了闭眼睛，有些愤怒有些不甘，“可是我实在防不了卢坤那个混蛋……” 不仅防不了，那家伙还不断在用言语打击着他的自信。这就是天才与普通人的差距吗？天才果真就是这样，带着耀眼的王冠降落，普通人只能臣服吗？ “谁在跟你说防守了？我现在说的是进攻！进攻！”孙瑾瑜有些愤怒，他的声音拔高，手指敲打着战术板，“抛开那三个人不说，我在训练你们的时候，是练过战术的吧？反跑，空切，无球挡拆。我为吴鑫设计过战术对吧，我为樊洲你设计过挡拆战术对吧，邱云鹏，我也为你设计过拉开对手防线获得空位投射机会的战术对吧？你们现在全忘记了？” 孙瑾瑜很久没有这样发脾气了。明星三人组横行霸道的那段时间里，身为教练的他连发怒的心气都没了。而如今，他虽然大吼大叫痛心疾首，却仿佛觉得，更遥远的时光正在重现。 “教练，我们……” “他们刚刚被禁赛的时候，就是我们和潜州大学补赛的时候，你们还能够有模有样打几次战术。”孙瑾瑜说，“我知道，当时的效果不好，不过那是因为你们刚刚受到暴力事件和听证会的影响，心思还没完全放在比赛上，也是因为龙宇还没有适应我们的战术体系。但你们的方向是对的。我们失去了个人能力超群的超级球星，我们已经不是去年那支球队了，我们没有逆天的个人，我们能够依靠的是身边的每个队友……” 他看了张科一眼，重复：“我说的是每个队友，不是张科一个。” 张科喝了一口水，没有说话。 “自从张科开始发挥，你们就下意识地把他当做了杨益的替身。你们把进攻的重任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个——上一场比赛还稍有收敛，这场比赛简直是丧心病狂。难道你们都忘了吗，难道你们都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吗？” “自己是……什么人？”邱云鹏一愣。 95、等级压制（二） “我将你们招进篮球队的时候，并不是让你们当个看客的。我看到了你们每个人的闪光点，只是很抱歉，我没想到那些优点会被埋没，但那不是篮球原因，不是因为你们实力不济，而是我对球队的控制问题。我向你们道歉。”孙瑾瑜的表情沉静，“对不起……可是现在，我希望你们能够找回自己。” 孙瑾瑜微微叹气：“吴鑫，现在的你已经完全成为一个站在三分线外接球就投的纯粹投手。可是我记得大一刚看见你的时候，你可以靠着走位和队友掩护跑出空位后快速出手得分，也可以利用投射的假动作晃开对手急停跳投。空切攻击篮下的招数虽然用得不多，但是往往能够取得奇效。是我没有用好你，抱歉……” 吴鑫面无表情：“这和你没关系，教练，我自己偷懒罢了。有轻松的打法，干嘛那么累？” “还有你，邱云鹏……”孙瑾瑜说，“在招入你之前，我看过很多你高中时代的视频。那个时候你才不像现在这样，只会挡人、卡位、抢篮板这样的蓝领活儿。你是球队的二当家，很多时候甚至是球队的单打第一选择。你的问题在于球风比较‘软’，进攻喜欢远离对方篮下，但却拥有许多大个子不具备的柔和手感。是我的错，是我埋没了你的才华……可是现在，我如果请求你，请求你再度把那些尘封已久的武器拿出来，你做得到吗？” 邱云鹏怔了怔。 他当然曾经有过辉煌。虽然他的高中校队实力不强，但他毕竟在球队中也是被当做核心来对待的。之所以加入江州财大后就彻底沉寂，完全是因为被三个领域技展示出来的强大给彻底压制了。 在他看来，那不是普通人靠努力就能弥补的差距。除了认命，还能做什么呢？ “至于你，樊洲……我知道，别人对你的评价都是‘中庸’，你太中庸又太忠实了，使得你在这个球场上就像是一个老古董，想新时代建立后的遗老遗少，像是跟不上时代洪流的老人。但反过来看，你又是那么的稳定，那种稳定意味着你很少出现大起大落的情况，你始终将你的竞技状态维持在一个平均水平，并且毫不含糊地执行着教练的指示，成为我们最称职的控球后卫。你的创造力冲击力都不够，这的确限制了你，让你不太可能成为一个真正能够带领球队走向胜利的先发，但是‘稳定’却使得你可以安平球队的不稳定因素。我一直将你放在替补席上让你带第二阵容，你也做得非常好。而现在，被迫将你提上主力，虽说有些为难，但是我相信你……” “孙教练，你不必说这些安慰的话。我知道自己的实力。”樊洲冷静地说，“可是抱歉……那个卢坤太强了，我真的没有办法对他造成麻烦……” “不要自责。这是连龙宇的领域技都摁不住的家伙。现在说到防守，我想我们需要布置一些人……” “不用！” 众人都是一愣。 说话的是陈驰。他站了起来，走到樊洲的面前：“抱歉，学长们，我又要当坏人了。” “你想干嘛？”樊洲皱眉。 “第二节让我上吧，我可以锁死卢坤。” “你？”樊洲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虽然你们都是‘阿喀琉斯之踵’的拥有者，但你不是个防守型球员，而且还只是半吊子的领域技……” “别瞧不起人啊。”陈驰心想我可是b阶啊，比卢坤还高一阶呢，不过他估计这话说出来也没人信，“教练，第二节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如果我做不到，你就把我换下来。” “这么有自信？”孙瑾瑜问。 “是。” 孙瑾瑜犹豫了下。 分差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刚好处在一个相当微妙的临界点上。如果打得好，比分很快就会追回到五六分，甚至一鼓作气扳平都有可能。可如果打得不好，搞不好分差就往20分上下去了。 这个时候，陈驰又主动请缨——可以信任他吗？ 孙瑾瑜想起上场比赛，陈驰在球场上试图接管，却连续失误。他摇了摇头，说道：“心比天高是好事，我们需要有这种自信。可是如果不估量自己的灵力就盲目自信，那就是自大与狂妄，甚至会给球队带来毁灭性伤害了。” 通过前两场，孙瑾瑜对陈驰的实力达成了以下的认识——控球基本功扎实，球场极高——甚至可以说，他的篮球智商凌驾于全队之上。这个少年队篮球的理解、对场上形势的判断精准而又无懈可击，孙瑾瑜一度产生过这样的错觉，也许只有全国大赛那个级别的寥寥几个球员能够与之媲美。但与之极其不相符的就是他其他方面的技术，以及他的身体条件。孙瑾瑜觉得陈驰或许更适合坐在板凳上当自己的助理教练，而不是在球场上进行拼杀。 这个少年有一颗carry全场的心，其他方面却无法支撑它。 “如果你真有锁死卢坤的办法，可以告诉我们，由我们来执行。”孙瑾瑜说。 陈驰有些着急。这东西不是靠讲解就能成的，必须得让他亲自上场啊。整整第一节，他都在观察卢坤的突破习惯，盘算着依照自己的步伐加上一些预判不会被樊洲甩开。但最重要的是，他是这个球场上唯一不惧怕“阿喀琉斯之踵”的人。 孙瑾瑜还要说什么，张科突然开口了：“教练，给他个机会吧，看他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这可不是儿戏！”孙瑾瑜不肯松口，“要是这个时候比分进一步被拉开的话……” “因为他的原因丢掉的分，我负责追回来。”张科斩钉截铁。 连陈驰都没有想到，张科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从穿越而来的第一天开始，陈驰就知道自己和张科互相看不顺眼。可如今回想起来，这个表面冷漠。说话总是不留情的少年其实一直在帮助自己。 就算面对这么多尖锐的、怀疑的目光，可张科依然信任着他。 “好，一言为定。”似乎是被张科的话打动了，孙瑾瑜点头，“五分钟，也就是半节的时间。陈驰，机会交到你手上，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就会把你换下来。” 事不过三——如果这一次仍然是让孙瑾瑜失望，那他或许不会再给陈驰更多的机会了。 “明白。”陈驰听到第二节比赛开始的蜂鸣器之声，已经跃跃欲试，“我会让那个嚣张小子好看的。” 等级压制……这东西可不仅仅存在于卢坤与龙宇之间，也存在于自己和卢坤之间啊。 而且，理论上来讲，这才是更加直接的影响。 卢坤见樊洲被换下去了，知道江州财大在做调整，在想办法抑制自己。可是当他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陈驰时，不由得有些抓狂—— 竟然这么瘦弱、这么矮小的少年吗？他自己在篮球场上都是可以划分为“小豆丁”一类的了，没想到对方新换上来的控球后卫更加过分。 江州财大这是要放弃治疗了吗？这样的对手，他连领域技都不用开，直接就碾压了好吧！ 第二节是由江州财大率先进攻。邱云鹏等人受到教练的鼓舞，士气有所提升。吴鑫绕了个挡拆之后，将球传给外撤的邱云鹏。邱云鹏选择三分出手，不中。 士气是一回事，手感是另一回事。虽然很多时候两者互相影响，但显然，如今的邱云鹏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找回感觉—— 找回过去那种可以敞开进攻、充满自信的感觉。 江州财大赶紧退防。陈驰在邱云鹏出手的瞬间便已经回到防守位置，卢坤则是己方的进攻箭头。他接到队友的一传，利箭一般冲了出去，瞬间形成了与陈驰一对一的局面。 其他人都没有跟上来，攻方没有可以传球的队友，守方没有提供补防的屏障。这是名副其实的单挑。 “你这个小子上来是为了膜拜我的光芒吗？”卢坤冷笑。 “这么嚣张，可真想看看一会儿被打脸是什么表情呢……”陈驰回道。 他有足够的底气面对卢坤，所以一点都不慌张。他知道卢坤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一定会选择突破，所以早早地选择好了在三分线内一步落位，摆出扎马步式的防守姿态，双手张开扩大防守面积，等待卢坤自投罗网。 卢坤来了。靠近，减速，嘴上虽然嚣张，心里头却不乏警惕。晃动，双手交叉运球—— 陈驰已经做好了准备—— 来吧，使出你的“阿喀琉斯之踵”，然后被我摧毁吧。 篮球交到左手，卢坤一步跨了过去，没有人任何阻碍。上篮，得分。 15：28. 陈驰呆若木鸡，队友也呆若木鸡，孙瑾瑜忍不住捂住了脸，心想5分钟时间是不是太多了……他应该立刻喊个暂停然后让樊洲赶紧回去吧？ 就……这么简单？这么轻松？说好的要锁死卢坤呢？就算是在第一节被玩的团团转的卢坤，也不会这样一点抵抗都没有就缴械投降吧？ 96、等级压制（三） “什么嘛。”卢坤得分过后也觉得有些兴味索然，“还以为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呢，这分明就是已经选择放弃了的吧？” “你……” “不服气？”卢坤撇撇嘴，“说‘让你臣服在我的王座之下’这样的话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呢……还不如这样说，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虫子那么容易。” “混蛋……”陈驰哪里受过这种侮辱。就算曾经是在垃圾话文化盛行的国度打拼，也没人敢对大名鼎鼎的steve 这样出言不逊。当然，用其他方式来挑衅的人，也早就被他灭了。 “捏死虫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兄弟你听说过隐翅虫吗？”张科对卢坤说，语调清淡，“将它捏死之后，会有毒液大量溅出，在皮肤上形成糜烂的局面。首先会形成水泡，然后伤口处隆起，中间原水泡处凹陷。你见过火山口吗？那个伤口的样子就和火山口一样……” “我靠，闭嘴，不要说了……” “不了多久，患处的皮肤组织就会全部坏死，形成深咖啡色的疤痕……” “我错了还不成吗……”卢坤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要掉落一地了，竟然罕见地率先在言语上求饶，“我承认这家伙不是虫子好吧？不过拜托你们派点有挑战力的对手上来，这样就算赢了也不够尽兴呢……” 卢坤是真的服气了。对面的这个小前锋，绝对是个又腹黑又毒舌惹人讨厌的家伙。他忽然觉得跟他斗嘴真的不够明智。 可张科的嘴还没停下来——令卢坤惊讶的是，接下来他对准的是队友陈驰。 “学校的树苗都比你灵活。至少有人跑过去的时候，带起的风会让树叶稍微飘动下。而你，就是一根死掉的木桩子。”张科冷笑，“不要给我增加工作量，很累的……” 卢坤快要惊呆了。这是无差别攻击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吗？怎么对自己的队友都这么无情？ 陈驰自知理亏。他倒是失算了——卢坤根本就看不起自己，所以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拿出领域技。中国有句古话叫“不用杀鸡的刀去砍牛”，所以自己在卢坤的眼中根本就是一只无用而弱小的鸡而已。 他太在意对方的领域技了，以为卢坤会像面对龙宇那样进行连续的晃动，反而就这样轻松地放对方过去了。 江州财大进攻，陈驰运球到前场，卢坤眼神一闪，忽然加大防守抢断，逼抢上来。 面对樊洲的时候卢坤是不会这样防守的。因为身体素质上的天然弱势，樊洲可以很轻松地护住球，卢坤的逼抢只能是无用功。但是面对比自己还瘦小的陈驰，他想是时候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出来了。 他以为陈驰上来就是打酱油的，也许樊洲太累了所以不得不下场休息，而由于5名队员禁赛所以不得不派上像陈驰这么“鱼”的选手。不过他失算了，陈驰后退半步，一个轻松的背后运球，就躲开了卢坤的逼抢。 “啧……”想不到这家伙运球还挺稳，基本功看上去似乎还不错。 陈驰趁着卢坤这个贸然断球不成留下的破绽，从左侧往里面突了两步。卢坤的反应也不慢，他脚下灵活，很快便跟了上来。就在此刻，陈驰毫无征兆地，左手将球送了出去。 孙瑾瑜暗暗点头——这一次的选择还算靠谱。 派上陈驰本来就够让他提心吊胆了，如果这位野心勃勃的少年还不能给球队带来丝毫帮助的话，孙瑾瑜觉得自己一定会气出心脏病的。 篮球精准地找到了吴鑫——他在陈驰运球的时候先是沉底，忽然加速绕出，利用了邱云鹏和龙宇双人做墙的掩护，兜到正面。接球之后他几乎不做调整，直接投篮。 吴鑫的上肢力量很不错，这就意味着很多时候他能够在起跳空间不够的前提下，只利用手臂的力量迅速稳准地将球投出去。对一个投手而言，自然是调整时间越少越让对手防不胜防。 只可惜，这球再一次打铁。 篮球高高弹起，江州科技大学的篮下，超过4个人同时起跳准备抢板。 就在这个时候，张科如鬼魅一般插了进来。 他的启动悄无声息，身躯极为灵巧地绕开其他防守球员，然后起速、爆发、跃起。这一次的冲抢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他竟然抢在其余内线大高个之前先一步碰到篮球。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柔和地将球朝天空一拨。篮球改变了方向，落入篮筐之中。 17：28. “我说过，你丢的分，我来追。”张科冷笑，“不过你给我记住，别让我等太久，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虽然不知道执意上场又满满自信陈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他想起这个少年曾经有过的坚定如火焰淬炼的眼神，忽然就觉得自己应该信任他。 这个少年的身上笼罩着一层迷雾，他看不透。可那种眼神却透过迷雾闪现着光芒。 孙瑾瑜稍稍松了一口气——如果张科能够兑现诺言，那么给陈驰一点时间也是可以的。 落位防守，江州科技大学没有打出快攻。卢坤拒绝了队友挡拆的做法，选择了和陈驰一对一。 “小替补，你真的不需要队友的协防？”卢坤说，“你们的主力控卫都拿我一点办法没有呢。” “我一个人足够。” “看来你刚才败得还不够惨……”卢坤说。 话音未落，他就突然加速，本意是要打陈驰一个措手不及。可是他刚跨出一步，就撞到了陈驰的身上——这一次，陈驰集中了注意力，并且成功预判到了卢坤突破的路线，提前一步将他堵住！ 这是干净利落的封锁，卢坤发现自己突入篮下的道路在刹那间就被陈驰升起了路障，明明白白写着“此路不通”四个字。 既然如此…… 卢坤肩膀微微一顶，换左手，顺势转身向左边突破。可这个动作再次被陈驰识破了—— 陈驰抢先一步，不仅站住了位置，还眼疾手快，将篮球捅了出去！ 幸好卢坤还算机敏，赶紧退后两步将球重新控制住。可是这样一耽搁，进攻时间就过了一大半了。 原来是这样——卢坤觉得自己大概明白陈驰上场的用意了。 虽然身材矮小，但是重心低脚步灵活，对面大概是指望靠这样来防住自己的突破。刚才这个小哥第一次防守失败似乎只是个意外。 还剩下8秒，要把球交出去或者重新组织一次战术似乎不太可能。卢坤笑了笑，说道：“这样就想防住我，恐怕你们想的太简单了。” 陈驰的神色一凛——来了吗。 可卢坤依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使用领域技。他往里面扎了两步，再度被陈驰贴上之后，顺势转为背身。 陈驰这下傻眼了。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也会用身体来强吃自己。诚然论强壮程度，卢坤在整个比赛场上排名算是倒数，可无奈，陈驰时个比他还弱的家伙。 他扛着陈驰往内挤了两步，江州财大的其他球员也有些发蒙。卢坤在第一节从来没用过这种打法，使得他们一时之间也拿不准该不该去补防。卢坤也很小心，没有进入龙宇的防守范围，他顶开陈驰之后，翻身跳投。 篮球在篮筐上磕磕绊绊两圈，还是掉了进去。 17：30. 真是万万没想到…… 幸好张科的表现仍旧强势。陈驰刚运球过半场，他就将球要了过来——事实上，虽然带着陈驰去见过程观月，但是他还是有些担心这个少年一根筋地想做一些超出能力范围的事。不过陈驰在这场比赛竟然出乎意料的老实，快速出球之后便拉开到了另外一边。 仍然是姜军防守张科。张科表情淡漠，但眼神里杀意弥漫。对上这种杀气腾腾的眼神，姜军悚然心惊之余，在气势上便已经首先输了一筹。 张科站在左侧45度角，选择走左路突破。他的步子迈得很大，几乎甩开姜军。姜军勉力跟上，同时尽量将他往底线逼迫，那个位置空间狭窄传球不易且有队友协防。但张科不会上当。他虽然有些累，但离体力槽干枯还早着呢。有了前两场的磨合，他的状态正好，就像是上好发条的机器，磨合完成的齿轮，最佳状态在不断的对抗中一点一点展示了出来。 他敏锐地嗅到了防守陷阱的味道，脚步一顿，没有继续如姜军所愿冲向底线，反而是贴着对方一个背转身，竟然巧妙地钻到了篮下。 张科与江州科技大学前来补防的球员一起跳了起来——不，他的弹速与弹跳都优于他们，所以他占据了上风。张科单手持球，从两名防守球员之间穿过，伸直的手臂像是割破天幕的利刃。 灌篮！ 19：30. 张科落地后没有理会姜军震惊的神情，而是对陈驰冷然说道：“两个回合了。” 孙瑾瑜也在想，要是陈驰继续这样任由卢坤予取予夺，那换他上去的意义何在？而且这样下去，张科搞不好在上半场就会被累瘫了——更何况面临的防守压力不同，张科也不可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命中率。这一不小心，比分就会被拉开的。 陈驰吐了一口气，说道：“张科，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97、等级压制（四） 张科放缓脚步，看着陈驰。 “那家伙还会来背打我的，他刚刚尝到甜头，不会浅尝辄止。”陈驰说，“我的身体扛不住他，不过我也没打算硬碰硬。如果你的对位球员刚好被拉到弱侧去了，你就放弃他，过来帮我夹击一下。” “双人夹击？”邱云鹏刚好路过，“那这和不派你上来有什么区别？” “啊，邱云鹏学长你来得正好。如果对方小前锋没有拉开而是在同侧等待卢坤分球的话，你就不要管内线的防守球员了，过来帮我包夹。不用太担心，在背身状态之下，他没法使用‘阿喀琉斯之踵’的。”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邱云鹏的脸色有些难看，“陈驰，你有些得寸进尺了。第一节不正是因为连续被突破吸引补防和包夹，才让卢坤把进攻给组织起来吗？你之所以说服教练，不就是因为自称能够限制卢坤，可现在……” 队友的不信任让陈驰有些始料未及。他见对方已经攻了过来，只能匆忙说道：“请相信我，我不会让他把球运转起来的……” “听他的。”张科沉声说，“我说过了，丢掉的分由我追回来。” 邱云鹏“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果然，卢坤再度选择背打陈驰。过去他总是被别人用身体欺负，现在轮到他欺负一下对手了，也是别有趣味。反正比分领先、形式大好，他的心态也相对放松。 陈驰退了两步。姜军果然站在同侧准备接球，所以张科不能擅离职守。 卢坤又进了一步，差不多该转身了。陈驰咬咬牙，心想如果不得以，恐怕要采取犯规来阻拦他了。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邱云鹏已经扑了上来。 转过身却发现一个飞天大汉，求卢坤的心理阴影面积。他没法出手，脚下微乱，被敏锐的裁判抓了一个走步。 切，胆小鬼。”卢坤无奈将球交出去，心有不甘地说，“叫帮手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一对一决胜负。” “你不是有领域技吗，干嘛还要背打？”陈驰出言挑衅，“来啊，互相伤害啊。” “……”卢坤怔了怔，觉得这很可疑。别人对自己的“阿喀琉斯之踵”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这家伙居然主动要求？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对方回防了，邱云鹏才低声问道，“这家伙居然没能把球传出去？” “虽然他的背身对我有优势，可是强行使用并不擅长的技巧当然要付出代价。”陈驰眼神一闪，“背着身子怎么观察身后的队友？他的脑后又没有长眼睛。等到发现你补防过来，他又会因为自己的身高劣势视野受到阻挡，根本不可能像第一节面框突那样做好观察突破分球。所以背身这种事情对他而言也就是说玩玩而已，要是动了真格，就打回原形了。” “你早就算计好了？” “是的。”陈驰说，“和他的对决，赢家一定是我！” 江州财大进攻，陈驰推进到前场。篮球几度导手之后，陈驰看了一眼张科，忽然击地传球。篮球从两名防守球员中间穿过，落到底角的吴鑫手中。 邱云鹏恰好挡住防守球员，传与挡的时机都恰到好处。事实上，当陈驰看向张科的时候，自己的身体也微微朝那边倾斜，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平凡的导球、最终还是要由张科单打。但陈驰双手发力将球朝地面击去，传过去的球连吴鑫都稍微愣了下。 这种隐秘却时机完美的传球，他在进入大学之后还很少遇到。 来不及细想了，作为射手，吴鑫的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屈膝蓄力，起跳出手。篮球飞出的弧线很完美，吴鑫落地之后轻轻地挥了挥拳头。 这是最好的投篮节奏。 22：30，分差回到个位数。 江州科技大学忙中出错，给卢坤的传球质量不太好。卢坤在边线旁边接到球，陈驰出手抢断却切在了他的手上，裁判哨响。 陈驰下意识地指向前场的方向，向裁判暗示应该是自己的球权。这是经验。他们争夺的时候裁判站在背后，看得不太清楚，自己抢先表明态度，自然就有了一种“先入为主”的优势。 “他犯规了！”卢坤也急忙说。 陈驰双手一摊：“我根本没有碰到你。” 裁判犹豫了下，将球权判给了江州财大。 “可恶……”卢坤愤怒地看着陈驰，“我把球拿得好好的，如果不是你切球，怎么可能脱手？” “可我没切到球啊，只是打在你的手腕上。”陈驰低声说。 “你！”卢坤怒视，“那你犯规了！” “反正裁判没看见。”陈驰说着就跑开了。 江州财大莫名其妙拿到了这一波的球权，算得上是意外之喜。球发了出来，陈驰站在弧顶，招呼邱云鹏上来帮忙挡人。 看上去他又要自己持球攻了……张科微微叹了一口气，心想果然是本性难移。 不过陈驰自己倒不是这么想。他知道想要靠一对一单挑撕破对手防线已经不太可能了，但如果合理利用挡拆，就能最大化发挥自己的优势。那个叫程观月的家伙，在赴美参加的那场比赛之中，也特别喜欢利用挡拆策动起全队的攻势。 要我传球，可以，但别把我定义在一个单纯的“辅助”上。 陈驰绕过邱云鹏，卢坤被挡了个结实。江州财大的中锋有些犹豫，面对陈驰运球逼近，不知道是该紧跟这个小后卫，还是退步固守禁区。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陈驰将球往空中一抛。 这个动作相当流畅而隐蔽，其实只是运球之后篮球弹回手中的瞬间，他没有再度压下，而是顺势翻过手腕往空中送了出去。 篮球飞翔的轨迹如同彩虹。由于加了些许的后旋，它飞到篮筐前似乎还在半空中稍微顿了顿。就这么一刹那，给了挡拆内切的邱云鹏舒舒服服的调整机会——与其说是邱云鹏跑位，倒不如说这个传球引着邱云鹏往篮下跑。他跳了起来，双手抱住球，重重地灌入篮筐中。 24：30. 卢坤觉得势头不太对。第二节刚开始的时候比分还在11分13分之间晃悠，优势看上去随时可以扩大，他也可以表现得游刃有余。可是突然之间分差便来到了6分，甚至还有进一步缩小的趋势。 他心中清楚，接下来这个回合，他们必须得分。他们要牢牢扼守优势的局面，不能轻易让江州财大起势。 “蝼蚁罢了，也敢在我面前嚣张？”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那种轻松的表情，但仍然不忘嘲讽对手，“我应该告诉过你们，谁才是球场上的王者！” “中二病也是病，得治，药不能停。”张科淡淡地说。 卢坤冷哼了一声。他决定先好好教训陈驰，然后再找个机会制造错位把张科也晃倒。他要看到那个毒舌而冷漠的家伙脸上现出震惊与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想看到这个家伙无力地仰视自己。 不过首先，要拿陈驰开刀。 “你这狡诈的家伙……我会让你在上万人的面前颜面尽失，再也没有勇气打篮球！” 陈驰摆好了防守的架势，等着卢坤。他看到卢坤的表情，刘海微微飘动，虚空之中有某种力量降临到球场上。 来了——卢坤的领域技，c阶的“阿喀琉斯之踵”！ 江州科技大学知道卢坤要动真格了。对面这个新换上来的控球后卫喜欢玩一些小聪明，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现在得承担卢坤的怒火。 卢坤会把他撕成碎片的！ 可是陈驰反而轻松了，脸上还带着笑。他等的就是对面施展领域技的那一刻，他之前做的一切，就是要堵住卢坤其他的进攻方式，逼迫他把“阿喀琉斯之踵”给用出来。 卢坤的身子开始晃动。他满意地看着陈驰跟着自己的节奏左右摇摆，知道自己正牵引着对方的重心。左，右，左，突破半步，停下来，撤，晃肩，再做一个虚左时右的假动作—— “倒下吧……”卢坤低声说。对普通人而言，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完全失去重心了。 可是陈驰依旧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预料之中左脚绊住右脚砰然倒地的画面没有出现。反倒是卢坤自己一个不小心，险些被对方断球。 这……这怎么可能？ 卢坤尝试从右边突破，路线被堵。他立刻把球拉了回来，连续背后运球。陈驰跟着他，脚步清晰，不留任何破绽。卢坤咬着牙，运球动作越来越快，篮球如蝴蝶穿花一般，不断变向、不断胯下运球、不断背运。可是陈驰依然密不透风，沉静的眸子中映出卢坤略显慌乱的动作，仿佛是得道高僧看透了世事无常乱花迷眼，将那藏在万千幻境中的本质给揪了出来。 卢坤的动作越来越快，渐渐让其余8人都看得眼花缭乱。可愈是这样，反倒愈是衬托出陈驰的气定神闲。陈驰知道卢坤开始乱了。“阿喀琉斯之踵”从来不是靠这种速率来过人，它讲究的是节奏，是韵律，是牵着对方走的掌控力。施展“阿喀琉斯之踵”的人，运球时就像是给了防守队员一个绝佳的诱饵，诱惑着对手跟着自己节奏来。如同两个人跑步，跑在前面的那个人始终不会发力将后面那人彻底甩开，所以后面那人就始终心怀希望，以为再跑快一点就能追上去。殊不知在这种虚假的希望之中，自己的体力如温水煮青蛙一般被消耗殆尽。直到自己倒下，他都还做着超越前面那人的美梦。 而如今，卢坤在前面的晃动失效之后加快了速度，但一味求快说明他已经背离了这个领域技的宗旨。“阿喀琉斯之踵”并不是完全排斥快，但“快”永远是为“慢”做铺垫。 卢坤无法摆脱陈驰，反倒是自己护球不稳。陈驰瞅准机会，闪电一般出手，将球给断了下来！ 江州科技大学的队员们脸色都是一变！而江州财大这边，孙瑾瑜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陈驰这家伙……居然真的做到了？ 98、崩溃的自信心 樊洲第一节被玩得团团转，领域的力量笼罩球场，原以为没有人能限制谷陵，但主动请缨的陈驰，竟然真的做到了！ 陈驰断球之后，一传到前场。吴鑫冲在最前面，上空篮得分。 26：30，分差已经回到10分以内了。 卢坤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眼神有些茫然。 “这不可能……”他低声说，“这不可能……” 自从领域技升级为c之后，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这个不起眼的小控卫，竟然可以对自己的“阿喀琉斯之踵”无动于衷……不，不仅如此，他还把球给断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这是在他的领域之内啊！诚然诸如“赫卡同克瑞斯”这样的抢断性领域技可以与自己正面抗衡，可是一来他丝毫没有感受到陈驰有施展领域技的气息，二来即便是“赫卡同克瑞斯”，那也应该是在他开始晃动之前就抢断成功，而不是自己已经开始过人时还保持住身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叫陈驰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抱歉了。”陈驰说，“恐怕我不能如你所愿，轻易地向你低下头说自己是臣了……” “那就俯首称称，傻x。”张科说。 卢坤：“……” 陈驰：“……” “不……再来！”卢坤高声叫了出来。 卢坤迫不及待地想要报仇。他不可能接受自己领域技无效的结果，心想刚才或许只是意外。 他再度开始晃动，这一次他刻意降低了速率，每一个变向幅度却很大。他自以为陈驰会受到欺骗，谁曾想这些动作在陈驰眼中就如同是小孩的戏法。 陈驰不为所动，冷眼旁观，仿佛完全没被卢坤笼罩到领域中去，而只是置身事外。一旦失去技能效果，这种运球方式实际上破绽极大。陈驰仍是瞅准机会，出手断球。 “不可思议……”场边的樊洲喃喃地说。 “你看出什么玄机了吗？”孙瑾瑜问。 “其实若站在场边来看，也许是旁观者清，就会觉得卢坤这种运球晃动的方式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速度这么慢，好像很多时候都是在勾引你去出手断球。”樊洲摇摇头，回想着第一节与之对位时候的感受，“但站在他的对面就是完全不同的感觉。那个时候被他的领域笼罩，身上像是被他连上了看不见的傀儡线。我不得不跟着他的动作调整自己的重心，这种调整来自于本能，甚至无论我如何严令自己也控制不了身体的摆动。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失去自己的重心……” “可陈驰好像不一样。”孙瑾瑜说。 “对……陈驰那家伙，好像自始至终，就算是站在卢坤的对面，也一直高出那个领域技而存在着。我甚至觉得，他一直在俯视着卢坤……”樊洲使劲摇摇头，“教练，我大概是疯了……陈驰怎么可能居高临下俯视卢坤呢？卢坤在高中时期就已经是明星球员了，陈驰一直到现在都默默无闻，他有什么资格去‘俯视’他呢？” 但樊洲所言并非疯话，因为连卢坤自己都有了同样的感受。一直以来他都肆无忌惮地刺激着自己的对位球员，自命“王者”，要对方“跪下”、“仰视”和“臣服”。可这一次，他从陈驰的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目光。那是“俯视”，是“不屑”，甚至带了一点“怜悯”。 自己拼了命的晃动，在他眼里就像是看一个初学者胡搅蛮缠。 陈驰推进到前场，降速，等队友。他看到龙宇过来替自己挡人，立刻贴着“墙”绕过卢坤的防守。对方的大前锋周洪涛吸取了前一轮防守的教训，脚下一直在后退——因为陈驰缓慢运球杀入内线的同时，眼睛一直看着内切的龙宇。也许只要稍微放松警惕，就会出现与刚才同样的空中接力。 卢坤因为受到龙宇的阻挡追不上自己，周洪涛则是因为忌惮龙宇攻框而不断退后。这相当于一个挡拆之后龙宇将两个人的防守压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陈驰知道，该自己出击了。 他收球，向前跨了一步，在篮筐右侧45度的方位，左脚起跳，右膝微微弯曲，单掌托着球，轻描淡写地向空中抛了出去。 周洪涛哪料得到陈驰会突然出手。何况这个抛投的出手也非常快。篮球擦着篮板进框。 比分28：30！ 进攻端失误，防守端失分，连受打击的卢坤愣在了原地。 “为什么……”他喃喃地说，“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呢。那些本应该被他踩在脚下的人，现在却骑到了自己脖子上。他仿佛能够听到那些人内心的嘲笑，恶毒而刺耳。 陈驰没有答话，只是自顾自地回防。 对付领域技的办法之二，就是让相同却更加高阶的领域技拥有者去对位。这才是领域技中最正统的“等级压制”。陈驰和卢坤同样拥有“阿喀琉斯之踵”，然而陈驰的位阶为b而卢坤的位阶为c，低位阶的领域技在面对高位阶时就会完全失去效果。也就是说，当陈驰防守卢坤时，卢坤的领域就被完全封死，他只能以一个普通球员的身份，用其他的篮球技术去击败他。 但是卢坤怎么想得到呢……就陈驰出场后的表现来看，他怎么可能想得到这个对手也有领域技呢？ “十万个为什么。”张科的声音飘过，带着嘲笑。 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卢坤咬着牙，再度面对陈驰。他脸上再也没有那种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闲适，剩下的是惊慌，是急于证明自己的狠厉。可是当他想张开领域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笼罩在自己身体周围的力量正急速散去。四周空空如也，领域烟消云散。 “这样啊……”陈驰微微叹了一口气。 释放领域技需要“心、体、技”相合。可如今的卢坤心乱如麻，一心想要重新证明自己，又为陈驰的表现感到疑惑和恐惧，注意力没法完全放在比赛之中，领域技自然就施展不出来了。 陈驰第三次抢断卢坤——连续三次运球时遭遇对方的正面抢断，不仅是对卢坤本人，就算是在其他的比赛之中，这种场景也是极其罕见的。因为这意味着对位的双方存在着巨大的实力差距。 可问题是……身为明星球员的卢坤，不可能和陈驰差距这么大啊！ 陈驰传球，江州财大趁机快攻。这一次一马当先的是张科。也许是出于对陈驰的信任，也许是出于对比赛的敏锐，在卢坤对上陈驰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快下准备，断球的瞬间他便甩开姜军向前飞奔。接球之后无人防守，他双手持球，跃起，身体在空中转了个半圈。 球队打的顺畅了，他也感到自己的血液燃烧起来。张科在空中尽情地展现出了自己的弹跳与身体控制能力，以一个势大力沉的背扣结束了这次快攻。 30：30，江州财大扳平比分！ “嘟！”蜂鸣器的声音急促而刺耳，江州科技大学赶紧申请了暂停。 “小驰，你太厉害了！”龙宇冲上去和陈驰撞胸。没想到他壮硕的身躯带来了巨大的力量，直接在空中把陈驰撞飞了出去。 陈驰摔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叫唤，心想宇哥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然后，邱云鹏和吴鑫一左一右向他伸出手，要拉他起来。 “干得漂亮。”邱云鹏说。 陈驰愣了愣。 这算是……高年级的学长对自己的认可吗？ 江州财大这边欢欣雀跃，江州科技大学这边就显得比较沉闷了。卢坤在队友的陪伴之下，低着头，一言不发，失魂落魄地从陈驰身边走过。 在释放领域技失败的瞬间，他的心陡然一跳。 当你脚踏实地的时候，心里也是安定的。因为你有根，有所依仗。对卢坤而言，那个依仗就是领域技，就是那在同龄人中相对异常强大的c阶“阿喀琉斯之踵”。可是当他突然发现这个武器失去了原有的效用，那感觉犹如万丈高楼失了一脚，杨子江心断缆崩舟。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无根无凭地飘在空中，他再也找不到过去的意气风发。 那面如死灰的样子……陈驰知道，这家伙的信心崩溃了。 99、一溃千里 卢坤是江州科技大学的王牌和支柱，是进攻的发.asxs.，是队友的依靠。可是这个少年毕竟不够成熟。所谓捧得越高、摔得越重。他以为自己盘踞在王座之上，却被陈驰重重地拽了下来。他摔倒在地，自信心七零八落遭到粉碎，再也恢复不了了。 江州科技大学的暂停没有挽救他们。只有陈驰在场上，卢坤就处于完全被锁死的状态。别说领域技了，就连其他的技术动作做出来都变形了。 陈驰连续三次抢断也带给了卢坤深刻的心理阴影。其实这并不是两人如今实力差距的真实体现。前两个抢断，是因为卢坤在施展领域技处于陈驰的等级压制之下，而第三次则是卢坤释放“阿喀琉斯之踵”失败正好心慌意乱。 可以卢坤现在的心理状态，哪里想得到这一层呢？这就导致他在此后的比赛之中越忙越乱，好几次直接将球运到了陈驰的手中。在这场比赛结束之后，陈驰“抢断”这一栏上，数字是鲜红的“9”。一场比赛9次抢断，且有7次都是面对卢坤，就算是个外行人也看得出来，陈驰占据着多么压倒性的优势。 更讽刺的是……陈驰现在明明不以防守见长，却在“抢断”上打出了这么华丽这么变态的数据，立刻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子，防守竟然这么好吗？” 江州财大在第二节反超了比赛，第三节扩大优势，第四节再度成为垃圾时间。比赛结束之后，比分是78：59，失去了卢坤之后的江州科技大学士气也一落千丈，毫无抵抗力地节节败退，很快就溃不成军一泻千里。 这场比赛的胜利对江州财大意义重大—— 一方面，在孙瑾瑜的眼中，陈驰变成了一个“充满神奇力量”的小子。他不得不开始觉得，自己过去一定是小看他了，否则的话，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打败了卢坤呢？不仅孙瑾瑜，就连樊洲自己都在思考，也许控球后卫这个主力位置应该放在陈驰的身上。 另一方面，江州财大的其他球员终于开始发挥。因为教练的鼓励，更因为球场上形式的大顺，让他们打出了前所未有的好球。 吴鑫的两分和三分如连珠炮似的朝着敌人开火，邱云鹏展现出了过去从未有过的技术——他的远距离定点投篮，他的中距离背身后转身跳投都显示出相当的水准，柔和的手感让龙宇都啧啧称奇。 龙宇觉得， 如果当初在3v3的时候邱云鹏能有这样的发挥，恐怕他们早就卷铺盖回家了。什么篮球梦，痴人说梦差不多。 替补上场的肖虎和王维表现也不差，只有谢离依然很紧张，疏离于球队之外，三分球三次出手无一命中。 小小瑕疵，无伤大雅。比赛结束之后，江州财大以三战全胜的战绩小组出线，进入四强。这说实在是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本以为这支球队在经历了5名球员禁赛的风波之后会一蹶不振，哪知道它竟然能三连胜。不仅仅是获胜，每一场比赛最后都是不小的分差。虽然在比赛过程中偶尔会遇到一些阻碍，会有一些麻烦，但是这并不妨碍最后的结果。 失去了这么多球员，江州财大竟然还有这种统治力？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支球队，阵容深度究竟是有多么可怕？还有，那三个新入队的家伙，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似乎有他们的存在，江州财大就始终火力四色，始终不露败像？ 连卢坤这样的球员都能被限制成这样……他们，难道就是江州财大新找的“明星三人组？” “什么明星三人组啊，我们分明是废材三人组。”很久以后，当龙宇听到这种称呼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只不过，生而为小卒子，就注定了我们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原地。我们必须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后退就是死亡。只有一直走到终点线，我们才能翻身做主，才能涅槃重生，才能升级为车、为马、为后，才能让我们的人生逆袭。” 当然，这是后话。 这场比赛结束之后，卢坤坐在椅子上，毛巾搭在头上，头深深地垂下，眼泪肆无忌惮地溜了出来。 无论队友怎么劝说，他都不愿意起身，不愿意就这样回到更衣室里。 他没有想到比赛的进程竟然会是这样……他以为会和前两场一样，自己通过领域技轻易地击破对手的防线。他来球队的第一天就有豪言壮志，说什么“虽然不能一步登天去拿全国冠军，但是我们可以先设定一个小小的目标，比如尝一尝省内冠军的滋味”。大话已经放出来，最后却以这样惨淡的姿态结束——更加难以接受的是，这种“惨淡”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力量造成的。 “对不起……对不起……”他已经全无球场上的嚣张，“对不起，学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其实本来就如此……在敌人面前他是凶神恶煞口吐狂言的讨厌鬼，但在队友面前，在这些学长面前，他一直收敛着锋芒。而褪去比赛的光环，生活之中，他还是个学长们要照顾的小孩子。 “你确实挺对不起他们的。拥有c阶的领域技却把比赛搞成这样，老实说，我都挺对你失望的。” 卢坤的身体一僵，他抬起头来，嘶声吼道：“你！你来做什么！” 说这话的，是陈驰。 “你是来嘲笑我的吗？对啊，我是败军之将，你就可以尽情的嘲笑我，侮辱我？”卢坤不肯认输，但是心里却有些害怕，他过去对手下败将的那些嘲讽，现在恐怕都转为了报应，要借着陈驰的身体，朝自己而来。 陈驰毫不在意地迎着江州科技大学其他球员敌视的目光，淡淡地说道：“我过去和你一样，以为领域技就是一切，一旦它短暂地失灵就就会不知所措，连自己本身的技术都发挥不出来了。你经历过的一切，我都经历过。”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世间一切都有可能背弃你，唯有一样会永远跟随，那就是一颗坚定的、不动摇的心。后来我才明白，即便是领域技被封锁，即便是敌人强我千倍万倍，只要我还站在球场上，我就不会动摇。我不会轻易认输，哪怕是失败一百次，我也要一百零一次去尝试。很多人曾说过我是个独狼，甚至说我这种风格会伤害到球队，可是我不在意。也许我可以为了球队的胜利短暂地改变打法，但我绝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陈驰说道，“而你，你本不应该打成这样的。就算没有‘阿喀琉斯之踵’，你的技术也足以支撑一场精彩的比赛。你所有的崩溃，都来自于你内心的动摇。想想吧，你若是不改掉这一点，以后还有更多的失败在等着呢。” “你……”卢坤愣愣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一个普通的球员而已。”陈驰挥了挥手，“再见……或许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 当然了，等自己找回自己身体回到美国了，肯定不可能再和卢坤见面的了。即使见面，他也不可能认出自己来啊。 100、红色发夹 夏兰兰没有想到，今天晚上杨益将她叫出来，竟还是为了吵架。 那个时候她还沉浸在江州财大获胜的喜悦之中，没想到自己的男朋友神情阴鸷，冷冷地看着她：“你今天又去看陈驰那家伙的比赛了？” 夏兰兰知道他口中的“那家伙”指的是陈驰。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这算什么？为什么当初她答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个男子如此神经质、小心眼、疑神疑鬼呢？ 或者说，他只是单纯地看不惯陈驰出风头而自己被隔离在外，所以找个借口发泄而已？ “你不要借题发挥。”柳源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比较平静，“我是球队的随队记者，这只是正常的新闻活动而已。” 她没有说的是，为了不让杨益心中不舒服，她甚至连赛后采访都没做，比赛一结束就匆忙赶了回来。 可显然，杨益并不买账。 “正常新闻活动？得了吧你就一个校报新人罢了，这场比赛就是一场小组赛，到时候再官网上查一查比分写个简讯就可以了，还需要次次跟队去报道？你就是想跟那家伙多接触一下吧？” “胡说八道！”夏兰兰咬牙，“我整场比赛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哦？那就是偷偷去拍他的照片？”杨益冷笑，“我看了你发在学校官微上的九宫格照片了，里面起码有3张是以他为主角的。” “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这场比赛陈驰表现出色，不仅有精彩的得分和助攻，而且单枪匹马封死了对面的明星球员卢坤……” “哈哈哈哈哈。”杨益干笑了两声，声音中全是嘲讽的意味，“夏兰兰，编不是也编得像一点。你说他有助攻这很正常，你说他得分我勉强相信，可是他那样子可以防守？还能单枪匹马防住卢坤？借口不是你这样找的啊！” 夏兰兰气得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这种恶毒的猜测，更是因为对自己的懊悔——懊悔怎么当初就看上了这个家伙？ 他的那些嚣张，在当初的她看来是所谓的意气风发。他的那些猜疑，在过去的她看来是因为“在乎”……她原以为可以忍让，但是他却愈发变本加厉。夏兰兰摇了摇头：“既然你这样不信任我，那我们还是分手吧？” “分手？”杨益的脸色变了，冲上来一把抓住夏兰兰的手，“和我分手了，你就可以去和陈驰那个混蛋好了？我告诉你，你休想……” “放手！”夏兰兰冷然说道，“你在这里演苦情戏啊？这是什么糟糕的言情剧台词啊？我只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陈驰是我的同学，是我的朋友，但并不意味着我会和他好；第二，就算我以后要跟他在一起，也与你无关！” 见杨益还不肯放手，夏兰兰奋力挣扎起来，指甲嵌入杨益的皮肤中。杨益吃痛，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在校园里动粗，只得悻悻地松开手，说道：“你……你给我等着……” 见杨益远去，夏兰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毕竟男女双方气力相差悬殊，刚才的拉扯让她筋疲力尽，就连随身携带的小包也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 她叹气，蹲下身子，将东西捡起来，心里头却很是后悔——她怎么当初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杨益做他的女朋友呢？ 其实也不能怪她……毕竟哪个女孩不怀春呢？她刚进学校的时候，看到的杨益是球场上一抹最亮眼的光芒，高大，帅气，身材健硕，在场上大杀四方，满足了一个少女对英雄的所有的想象。而在追求她的时候，又是极尽温柔、浪漫与惊喜。于是她便沉沦，觉得自己如此幸运，刚进大学就能找到一生中做好的伴侣。 她也许永远不知道，在杨益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值得炫耀的“战利品”罢了—— “哥们你看，那姑娘新来的吧。” “对，好像是新闻系的。” “长得挺漂亮。” “怎么，杨哥有意思？” “嘿，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学妹，我一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对她所谓的“猜疑”，恐怕更多出于占有欲，而不是“爱”。他要占有她，即便是不成功，也不愿意让陈驰那个讨厌的小子趁虚而入。 夏兰兰从地上捡起一枚深红色的发夹。那是她从小就带在身上的东西。 关于小时候，她只剩下久远而模糊的记忆。那个时候她还住在大洋彼岸的孤儿院中，被一对来自中国的老夫妇收养，带了回来。 老夫妇家境还算优渥，只是因老年丧子，太过孤单，才萌生了收养孤儿的念头。他们通过中介，看中了乖巧可爱的夏兰兰。这些年来，他们对她视若己出，她也几乎要忘记幼年的时光。 只是偶尔做梦，会看到一个同样黄色皮肤黑色瞳孔的小孩，将那一枚深红色的发夹放在自己的掌心。然后她会对他说—— “steve，i willyou……” 那个男孩的名字，是叫steve吧。 夏兰兰站起身，看着手中的发夹。她想，这也许是幼时某个关系很好的孤儿给她溜下来的吧。说什么“永远不忘”，其实记忆早就在世事情冲刷中变得淡薄。何况双方远隔重洋，人海茫茫，就算是“不忘”，又哪还有见面的机会呢？ “夏兰兰！” 她抬起头来，看见陈驰飞快朝自己走了过来。她赶紧将发夹收了回去，但没有逃过陈驰的眼睛。 陈驰的心狂跳起来。那枚发夹唤起了他久远的记忆。他不由得想起那个午后的阳光，想起隐没于人群中的身影。难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一见到夏兰兰，就总能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他定了定神，觉得光凭一个发夹不能说明什么。他开口问道：“夏兰兰同学，这个发夹，是……是你的吗？” “没错。”夏兰兰心情不太好，不想多说话，只是勉强朝他一笑，“抱歉啊陈驰同学，我现在有点累，想回去休息。明天半决赛见。”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夏兰兰挥了挥手。 虽然她与陈驰并无暧昧，但她毕竟是因为陈驰才和杨益吵架，这个时候，她不想做出什么会让别人误会的举动。 陈驰大概也没有想到夏兰兰竟然这么冷漠，拒人千里。他只不过是想多打听一下发夹的消息而已。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夏兰兰远去的背影。 “哎，小驰……”龙宇忽然从身后出现，拍拍他的肩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别伤心了……” “宇哥，不要胡说，夏兰兰是别人的女朋友，我才不会做出这种挖墙脚的事。”陈驰有些泄气，“我只是……想问她一点问题而已。” “别伤心别伤心，走，学长请你撸串去。”龙宇笑呵呵地说。 “不了……”陈驰闷闷不乐，我想去走走。 “走吧表哥，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上午还有比赛。”张科站在旁边，说道，“你这么八卦，咋不来我们新闻专业呢？” “啊，说到八卦，我倒想给你说说，那位‘洋洋’，前两天联系我咯！还说过两天要来江州看你的比赛呢！” 张科一愣，脸上竟然罕见地一红。他豁然转身，拔腿就走：“她来干什么？” “哎呀哎呀，毕竟是娃娃亲，难道这些年你都没联系过她？人可对你念念不忘，找过我好几次了……” 龙宇一边跟上去，一边喋喋不休地说道，空气中漂浮着八卦的气息。 101、殴打 陈驰没有回寝室，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 他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孤儿院的缘故，即便是很久远的记忆如今仍然显得很清晰。 “steve，i willyou……” 所以，真的是你么……如果是的话，你还记得我吗？你会把我忘记了吗？ 这么多年来，他努力着，一步一步向上爬，出人头地，光环加身，不就是为了，让她，即便是相隔千里，也能够看得到吗？ 夏兰兰，那个人，真的是你吗…… 陈驰心里想着，却没有注意到，黑暗之中，忽然一个人影窜了出来。耳边风声呼呼作响，陈驰觉得胸口一疼，竟是被重重地踹了一脚。 他的身体承受不了这种冲击，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袭击者显然还不满意，拧着他的衣领，又是一记勾拳打在他的下巴上，再次将他推倒在地。 陈驰伸手，抹了抹嘴角渗出的鲜血，抬起头来。 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学校一处黑暗而隐秘的角落中，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借着远处传来的灯光，他才勉勉强强看清楚袭击者的面貌。 那竟然是……杨益？ “你……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杨益冷笑起来，“你抢了我的位置，还要抢我的女朋友，你还问我干什么？” “你疯了吧？”陈驰不可思议地看着双目赤红的杨益，“你被禁赛是因为你自己打架，与我何干？至于夏兰兰，我跟她只是普通同学关系，这段时间甚至连话都没说两句，‘抢走’她是什么鬼啊？” 更何况，如果不是陈驰用“提婆达多”的资料拼命争取，只怕杨益他们受到的禁赛处分会更严？ 但杨益显然不管这一点。此刻的他只是愤怒，只是憋闷，只是单纯地想找个人来发泄这种怒火。而恰好，陈驰是最适合的人选。 谁让陈驰瘦弱没有反抗能力，谁让陈驰在这个时候“恰好”走到了这个无人的角落呢？谁让陈驰……根本不能反抗呢？ “怎么了，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着我？不服气吗？好啊，不服气的话，你就动手啊，打回来啊？”杨益将陈驰拧起来，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腹部，“或者……你去报警啊！” 遭遇重击的陈驰身体向前弯曲，如同被煮熟的虾。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他再度被杨益抛在地上。陈驰蜷缩着身子，一方面是因为腹部的疼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要护住要害。他抱着自己的头，就这样躺在那里，任凭杨益的拳头和腿脚雨点般地落在自己身上。 恍惚间，好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在贫民窟赌球赢钱后，也曾遭到这种殴打。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反抗—— “怎么了，你不是在球场上很威风吗？哈，大杀四方，封死对面明星选手，新一代的‘明星三人组’？你们这群废材也配当明星？”杨益没有停手，动作越来越大，但却非常小心地避开了所有容易被人看出痕迹的地方，“还手啊，怎么，怎么就这么怂了？” 这真的是太可恶了……陈驰知道，一旦还手，或者报警，很大的可能会因此卷入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暴力事件。杨益这家伙已经破罐破摔了，光脚不怕穿鞋的，要的就是把水搅浑。 江州财大本来就在风口浪尖，与潜州大学的暴力冲突的阴影还未过去，再闹出一个球员场外打架的事件，组委会很有可能迫于舆论压力，匆匆忙忙就给自己定个罪名然后禁赛。科室球队现在才感刚刚有了起色，陈驰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更何况……如果自己禁赛，就算球队还是能够从省内预选赛中杀出一条血路，他也不可能跟着去美国了。那就意味着，他之前所有的努力会因为这个荒唐的理由，全部付诸东流。 陈驰不敢冒这个险，一点都不敢。他只能赌——赌杨益只不过是一时激愤，想要找自己出气，心里头也还有些忌惮，所以并不会真的下狠手。否则如果真的闹出了足以上升到刑事案件高度的事情来，留下案底，这家伙就真的再也没可能进入职业球坛了。 所幸的是，陈驰的赌博是对的。杨益打得虽然狠，但也至多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些淤青，造成一些轻微的软组织挫伤，不可能真的打得他脏腑出血或者骨折啥的。甚至连那些伤痕，也都是在深藏于衣服之下的地方。穿上球服，根本看不出来。 陈驰知道杨益的底线，杨益也知道陈驰不敢报警和还手。于是这打与被打的人形成了一种非常奇异的默契与平衡。四周仿佛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拳脚落在肉体上的钝响。 杨益过了瘾，骂骂咧咧地离去。陈驰在地上趴了好久，才慢慢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一步一步挪回去。 回到寝室的时候，杨宁还在调侃他：“哟，这么晚回来，我还以为你约会去了……结果怎么搞得这么灰头土脸？” “说不定是和谁谁滚草坪了。”杨宁坏笑着加了一句。 可惜这个时候陈驰实在是没有心思跟着他们的调侃、与他们斗嘴了。陈驰迅速地冲进厕所里，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将脏衣服扔进桶里，然后爬上床，裹好铺盖。 张科原本是在冷眼旁观，这时候突然开口问道：“我和表哥回寝室的时候，看到杨益往你那个方向过去了——你真的没事吗？” “杨益？我没有遇到过他啊？”陈驰吓了一跳，赶紧澄清，“我就是在学校里散步想事情，没想到踩到西瓜皮，所以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哈哈哈哈哈，真是蠢到家了，你们可别出去乱说啊，太丢脸了！” 张科看了一眼窗外：“现在都11月份了，你告诉我学校哪里还有西瓜卖？” “哎呀，也不一定是西瓜啦，可能是冬瓜，可能是南瓜，可能是北瓜……对，香蕉皮，我肯定是猜到香蕉皮了。”陈驰赶紧躺下，假装累得不行想要睡觉，“学校那么黑，路灯一点都不给力，哪看得清楚啊。睡了睡了，你们都小声点啊，明天还有比赛呢，不要影响我休息……” 张科的目光重新落回书上，轻轻地哼了一声。 102、出洋相 第二天上午10点，省内预选赛的半决赛在省体育馆开打。 江州财经大学的对手是岭北学院。这个对手的实力并不强，今年也是他们第一次打入四强，算得上是超额完成了任务。对于这场比赛而言，岭北学院自然是全力以赴，却没有成绩的压力，胜固可喜，败亦无憾。 而江州财大，小组赛一直都以碾压的态势一路走来，倒是气势汹汹。这场比赛之前，就算是再讨厌江州财大的人，也不得不说，他们的胜率起码占到百分之八十以上。 孙瑾瑜也觉得进入决赛应该没啥问题。不出意外，今年的省内决赛依然会是在江州财大和江州大学之间展开。他昨晚熬了一个通宵，根据如今这一批队员的特点，画了几十张战术图。 当然这些战术和配合不是一蹴而就的。他只是在来的公交车上顶着黑眼圈给大家仔细讲了其中的三四个，希望能够在这场比赛中好好应用一下。 排兵布阵方面，孙瑾瑜仍然沿用了上一场比赛的首发：控球后卫樊洲，得分后卫吴鑫，小前锋张科，大前锋龙宇，中锋邱云鹏。 第一节比赛的进程也恰如大多数人预料。江州财大一上来就气势如虹，球员们携上一场大胜之威，连续冲击着对手。吴鑫的切入与三分、邱云鹏的投篮、樊洲的组织、龙宇的防守、张科的单打，都效率极高。甚至是对进攻很不在行的龙宇，也靠着对方篮下防守的空当，偷了几分。 更何况，孙瑾瑜的新战术也有了效果—— 根据孙瑾瑜的设想，球队应该要有两个组织点。除了中庸稳定的樊洲之外，他还想把龙宇也开发出来。 诚然龙宇的进攻确实有问题，他实在是一个太过于专注的防守者。可是孙瑾瑜却发现，这家伙竟然有着被人低估的策应能力。 这还是在平常的训练之中，于不经意间体现出来的。其实更多的是表现在与张科的相互配合之中。他们之间十年的打球默契可真不是说说而已。张科的单打能力出众，偏偏就在龙宇拿球之后，他不会平常一样站在原地等球或者主动伸手要球，而是下意识地开始无球走位，然后龙宇将球传到他最舒服的位置，一锤定音。 孙瑾瑜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今天早上简单讲解的几个战术，几乎都是以龙宇-张科连线为主。比如江州财大的第一次进攻，龙宇提上弧顶拿球，右侧吴鑫假意向外拉扯，忽然反跑，利用挡拆兜到左侧。但他并没有直接抛出三分线外接球，而是挡在了对方小前锋的面前。张科心领神会，利用吴鑫做强内切。 连续两个无球挡人之后，岭北学院的防线乱成一团，本该是是重兵把守的内线竟然在混乱的换防之中被清空。张科插入篮下，龙宇的传球则是见缝插针。他站在弧顶的位置，视野开阔，忽然击地传球。篮球至少从四条腿边滑过，落到张科的手中。 张科轻松扣篮得手，为球队赢得开门红。 很多事情都是一顺百顺的。开局打的这么好，江州财大接下来也是毫不容情。开场三分钟打出一个15：5的高潮迫使对手暂停。暂停回来之后，江州财大仍旧牢牢占据场上优势。 孙瑾瑜对球队的表现很满意。于是第一节还剩下4分钟的时候，他便换下了樊洲和张科，换上了陈驰和肖虎。 既然局势比较轻松，可以让主力球员多休息一会儿，给替补球员一点机会，为决赛做准备。 更何况，由于陈驰在上一场比赛的精彩发挥，孙瑾瑜已经忍不住对他存了一点偏爱的心思。但光凭一场比赛还不能决定什么，他还想多观察观察陈驰的表现。 可是陈驰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即便是坐在替补席上，孙瑾瑜也连着喊了他两三声才反应过来。上场的时候，这个少年脚步有些虚浮，不像前两场那样意气风发。 孙瑾瑜隐隐存了点担心的念头……而事实上，陈驰也真的给了他“担心”一点回应。 上场之后恰好是岭北学院进攻。对方控球后卫一见防守自己的人从高大的樊洲换成了矮小瘦弱的陈驰，突然感觉到防守压力小了好几倍。 于是他试着突破……其实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动作，简单的体前变向，速度不快幅度也不大。陈驰的身子晃了晃，本来可以跟上去，可是脚下一个踉跄，腿竟然迈不出去。 所以他只能停在原地，看着对方干净利落地杀入篮下，撞上了龙宇的叹息之墙。 “教练，陈驰的状态好像不太对……”樊洲忍不住说。 不说别的，就说脚下的移动，和昨天也不在一个档次。 孙瑾瑜何尝不这样觉得，但是他还是淡定地说道：“他是故意的，因为他知道身后有龙宇，这种防守策略成功率更大……我靠……” 话音未落就忍不住爆粗口，是因为陈驰在后场运球的时候就遭到对方控卫的抢断。说起来这个球也是狗血，陈驰的运球动作和步伐都是慢悠悠的，对面也只是抱着尝试的心伸了伸手。陈驰只是稍微侧了下身，仿佛是象征性地让了下，篮球就被抄走，然后敌人就完成了一次无人防守的轻松上篮。 “这个白痴在搞什么？”张科皱眉。 “恩恩，他是慢热型选手，慢热型的。”为安抚人心，孙瑾瑜不得不稳坐钓鱼台，表现出一副高深莫测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上一场比赛也是这样，给他点时间就好了……裁判，我方请求暂停！” 终于让孙瑾瑜忍不住的是，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陈驰再次出现一个低级失误。他本来是想将球传给侧翼的吴鑫，但是因为出球动作太慢力道太轻，被对方看穿之后轻松拦截，又是一个快攻得分。 上场不到30秒，两个失误，害得球队连丢6分，孙瑾瑜当然坐不住了，冷着脸，利用这次暂停将陈驰换下场。 陈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坐在板凳角落，觉得无颜面对队友和教练。 其实他也很无奈……可是身体的疼痛制约了他的发挥。就算昨晚的被殴打没有受什么实质性的损伤，但疼痛是在所难免的。腿上的疼痛制约了他的移动，腰上的疼痛让他躲不开对手的逼抢，而手臂的疼痛使得他的传球大失水准。 完蛋了……他自嘲地想，刚刚从教练那里赢来的信任，估计又烟消云散了。 103、决赛的味道 这场半决赛没有耽误太多时间。虽然陈驰出了洋相，但由于实力的差距、士气的差距，岭北学院没过多长时间就放弃了抵抗。 江州财大一直牢牢占据着场上的主动，分差从第二节起就没有少于10分，第三节一度达到20分，第四节打到一半，依然领先15分。 此后的比赛就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对方放弃了抵抗，孙瑾瑜也派上陈驰、谢离、王维、肖虎加上樊洲这样的阵容。这一次陈驰没有再犯什么大错误，因为对方也只是例行公事在场上跑完剩下的时间。陈驰稍微打了打酱油，做了几个往返跑，时间就结束了。 几乎是在同时，另外一块场地的比赛结束。不出大家意料，省内预选赛的决赛为江州财经大学对阵江州大学。 与去年一样，依稀是昨日重现。不过人们都知道，双方球队的情况出现了逆转—— “去年的决赛，我们和江州大学战至最后三十秒才分出胜负。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李德林在被对方整场贴身防守之后终于在中线附近找到了出手机会，用‘冈格尼尔’将我们领先的比分扩大到4分，奠定胜局。而去年的全国大赛，江州大学离8强仅仅是一步之遥。”孙瑾瑜在更衣室里训话，表情严肃，“即便是那三个人都还在球队内，我们面对江州大学也没有明显的优势，赢的那场球纯粹是最后时刻靠着略胜一筹的天赋勉强过关。而今年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 “我们今年也不差啊。”连续的大胜让肖虎心情大好，“当初大家都觉得财大篮球队要完了，但实际上我们的统治力仍在。我觉得，虽然我们的打法和过去不同了，但实力应该还是顶尖，不用再开赛前就那么惧怕江州大学……” 不，不是这样的……陈驰暗中摇了摇头。 和肖虎不同的是，他曾经站在对立面，亲身体验过明星三人组的强大。不管是对他们有多少不满，也不可能否认他们的实力。所以，能够与他们斗至旗鼓相当的对手，绝对不可以小觑——更何况，那些对手经过了一年的成长，更加成熟，而己方却失去了明星。 此消彼长，不容乐观。 果然，孙瑾瑜的表情微微一冷：“阿虎，你这个乐观，有些来得没有道理啊。” “我……” “你忘记去年那两个家伙是怎么翻江倒海的吗？”孙瑾瑜说道。 肖虎愣了愣，没有说话。 孙瑾瑜环顾四周：“我知道你们现在士气正旺，连战连胜也让你们心情很好。这个时候，作为教练，本部该泼冷水。可是，盲目的自信就是一种狂妄了。你们这些经历过去年那场大战的人扪心自问一下，如果去年没有那三个人在，光靠你们，会输的多么惨！” “我们也和去年不一样啊……”肖虎嘀咕。 “觉得自己有进步？没错，是有进步，但进步到什么程度？感觉自己也有领域技了？”孙瑾瑜哼了一声，“江州大学最闪耀的双子星，那两个人被称作‘王炸’，可不是靠吹牛吹出来的！不说别的，肖虎，去年你替补上场，结果被王轩连进6球的事还记得吗？你说你进步了，现在让你上去，你觉得能防住他几个？” 仿佛是想到了不好的回忆，肖虎的脸色苍白，压着声音说：“要去对位那个混蛋的幸好是张科……” 张科没有说话。 江州大学两位姓王的明星，被称作“王炸”的组合，他还是听说过的—— 大三的小前锋王轩，大二的控球后卫王景曜。 见众人的气气焰稍微被压下去了一点，孙瑾瑜的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下。 “明天的比赛很关键，甚至比你们想象得还要重要。”他说，“我们都知道，每年省内预选赛的冠军都是直接晋级西南区的区域预赛的，而二到四名则需要申请，组委会根据实际情况批准入选名额。一般情况下，我们省都会有两个名额。可是今年情况比较特殊……” 队员们都知道，孙瑾瑜说的是打架事件。 “那场暴力冲突影响实在太坏了，惊动了组委会，还史无前例地开了一次听证会，网上的舆论也一直在发酵。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只得到亚军，便很有可能被组委会宣布出局……” “那件事也不全是我们的责任，而且听证会都做出了决定，该处罚的处罚该禁赛的禁赛，为什么还要像这样实行连坐呢？” “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甚至是很大的可能。这不算连坐，而是组委会必须考虑到整个赛事的形象问题。”孙瑾瑜解释道。 “我明白了。”陈驰开口，“就是说，只有我们拿到冠军，才能够百分之百保证进军区域预选赛……与其把希望放到那些不知所谓的人身上，还不如自己攥紧自己的命运！” “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肖虎说，“所以这就是你今天打成这样的理由？” 陈驰：“……” 众人哄堂大笑，略显压抑的气氛也被一扫而光。 “我明白了，教练。”樊洲说，“我们既不会心怀恐惧妄自菲薄，也不会自高自大掉以轻心。三天之后，我们要全力以赴，打得那群家伙落花流水！” “非常好。”孙瑾瑜满意地点点头，“就是要这样……只有这样的精神状态，我才会感觉到，已经闻到了决赛的味道。” 队员们在回学校之前，再度经过了比赛场地的出入口。陈驰转过头去，看着空空荡荡的球场。球迷们已经退场，共组人员离开，灯光关掉，这片场地显得有些寂寥。可是陈驰清楚，再过三天，这里将会迎来一场热火朝天的拼杀——他能否回国，就看那一场的表现了。 他正想着，不知不觉便落到了最后，其余队员们都走出门去。突然间，腰后的位置被张科戳了一下。正好是在他受伤的部位，陈驰忍不住叫出声，怒道：“喂，很痛诶！” “哦，我就是想看看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张科说。 “不劳你费心，过两天就能痊愈……呃？” 张科冷冷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受伤的？昨天比赛结束的时候并没有听你提起过。” “我……” 糟糕，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难道是昨天晚上滚草坪的时候‘摔’的？”张科步步紧逼，“真的是‘摔’的吗？” 陈驰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却被张科一把拧住：“表哥，快来帮我，掀开他的上衣看看。” 走廊里只有他们三人。龙宇二话没说，就把陈驰的衣服掀了起来。 “喂喂，救命啊，我警告你们，我性向很正常的啊，就算你们用这样的强迫手段我也绝对不会就范的啊喂！” 张科和龙宇却沉默了下去。那些掩盖在衣物下的淤青与伤痕，就这样清清楚楚地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是谁打的？”龙宇问。 “你们别管。”陈驰咬咬牙，挣脱龙宇的手，把衣服整理好，“再不出去教练该催我们了。” “是杨益对吧。”张科问。 “我说了别管！” “那就是默认了。”张科握紧了拳头，“那个混蛋，我不会放过他的。” “喂，你可别乱来啊！”陈驰吓了一跳，赶紧阻止他，“杨益那家伙巴不得你们去惹事呢！你们又没有他打我的证据，可是如果他反咬你们一口，组委会可能都懒得调查就直接以‘暴力事件’为理由禁赛你了！咱们球队够风雨飘摇了，你就行行好别添乱了大爷！” “你咽的下这口气？” “我只是想更想赢球而已。” “也就是说，即使我现在揍你一顿，你也不会说出去？”张科举起拳头。 陈驰：“……什么啊，这是什么鬼扯淡的逻辑。” “咚！”的一声，张科的拳头击在墙上。 “那个……你干嘛自残……”陈驰强行想要搞笑一下。 “为什么？”张科沉声说道，“胜利就那么重要，以至于你可以忍受这种肮脏的事情？” “你这话说得，像是我被强暴了一样……” “陈驰！” “……”陈驰叹了一口气，“好吧，对我而言，是的。我必须获胜，必须拿到进军区域预选赛的名额……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你……” “什么肮脏也罢，什么丑恶也罢，我都不在乎。” 张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真是可笑……竞技体院难道不应该是最纯净的东西吗？实力说话，公平竞争，是这个肮脏的世界上唯一的净土才对。可是……” “科科，你应该记得，我曾经说过……” “不要说了。”张科摆了摆手，走了出去。 龙宇摇摇头：“抱歉啊小驰，科科他，以前确实经历过一些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们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陈驰说，“所以拜托了宇哥，一定不要说出去，不要影响我们球队。” “好的……” 龙宇话音未落，身后却传来声响。他们惊讶地回过头来，看到从后面走廊转出来的夏兰兰。 “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夏兰兰的眼神有些呆滞，“我……是因为我吧……” “不，不是这样的……” 夏兰兰低着头，推开上前扶他的陈驰，跑了出去。 104、省内决赛 接下来的时间里，气氛就变得相当怪异。 张科几乎不和陈驰说话，本来脸上表情就不多，现在显得更加阴沉了。偶尔需要他开口发言的，他完美发挥了自己阴阳怪气的天赋，用毒舌呛得旁人难受。而在训练中他也发了狠，简直是把队友当成敌人在对付。回到寝室的他则散发出“旁人勿近”的气场，惹得另外三人做什么事情都得战战兢兢。 夏兰兰则跟他玩失踪了。无论是电话还是qq，陈驰都联系不到她。甚至连上课，也不见她的踪影。 陈驰为了能见到夏兰兰，曾在她的寝室楼下呆了好几个小时，差点被宿管阿姨当做可疑人物报告保卫处。他再三解释自己是本校学生并出示了学生证，结果当天晚上学校的论坛里就出现了“痴情男女生楼下苦等女友3小时”的帖子，弄得他哭笑不得。 在这样的状态之下，三天很快就过去了。陈驰眼中最关键的一战，省内预选赛决战，江州财大对阵江州大学的比赛，在省体育馆打响。 观众的状况仍然没有改观，绝大部分是支持江州大学，支持江州财大的永远是少数。陈驰觉得很不爽，心想我们表现得已经够精彩了，没有明星三人组也打出了自己的风采；虽然对手都不算太强，但连续的大比分获胜好歹也是统治力的体现；为什么都这样了还是没人喜欢呢—— 都是那个在网上肆意毒舌嘲讽别人的张科的锅。这年头对球员来说，讨好球迷是最大的政治正确，比如输球要说对不起赢球要说谢谢支持得奖要说都是队友的功劳，像张科那样直言不讳的嘲讽简直就死作死的举动，何况球队本身就在风口浪尖上，他这样连带整个球队都受到牵连。但是……即便如此，张科那样说话毕竟是为自己出头，陈驰不可能对他有所指责。 所以呢……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共进退”了吧。赢球他们自然一起狂，狂妄到无法无天都可以，那种嚣张放肆和压抑后的爆发，别人不可能理解。至于输球，同时一个球队的队友当然一起扛下来，无论是压力还是嘲讽后者谩骂，它都不会独独落在某一个人身上，而是一起分担。 “喂，小科科以后你做个牌子带身上吧，告诉他们要冤有头债有主嘘声都冲着你来呗。”肖虎贱兮兮得捅了捅张科的后背，显然他们都知道网帖的事件，“你说我一个纯良的队员，连贴吧都不爱上，莫名其妙就跟着你成全民公敌了，冤不冤啊。” 陈驰：“……” 虽然嘴上不想承认但是还是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怎么办…… “不过呢……”肖虎继续说道，“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你毕竟是我们的队友，那叫什么，木已成舟或者生米煮成熟饭。何况任谁都看得出来，没有你我们根本就不可能进决赛。” “你到底想说什么？”张科皱起了眉头。已经准备上场比赛了，这家伙为什么还在喋喋不休不知所云。 “也就是说，无论过去成绩这样，无论未来结果如何，我们都认可你……你和那三个家伙是不同的。所以，我们即便是只做一天的队友，也是一辈子的兄弟。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有什么事情我们会一起承担。” 张科愣了愣。 “真是难办啊。”樊洲拍了下张科的后背，“走了，该上场了。放心吧，就算是最后注定被口水淹死，我们也会搭着人墙，能救一个上去是一个。兄弟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自以为这话说得感天动地热血感十足，突然身边一个穿着红色球衣刚好路过的队员转过头来，一脸呆萌：“刚才谁在喊我吗？” 樊洲白了他一眼——搭话的是江州大学的学生，一会儿将要在场上对决的对手。但这时候他们自个儿在说话，又关他什么事了？ 仿佛是看穿了樊洲的疑惑，那人回答道：“我……我叫任强……” “去你妹的……”樊洲默默地说。 所以这样一来，什么热血沸腾感人至深的气氛都没了。十名球员都来到了球场上，按部就班站好，双方的中锋分列中线两端，伏下身子，望着裁判手中的球。 江州财大的阵容依然是：控球后卫樊洲，得分后卫吴鑫，小前锋张科，大前锋龙宇，中锋邱云鹏。 江州大学的阵容则是：控球后卫王景曜，得分后卫任强，小前锋王轩，大前锋叶春阳，中锋万源。 在等待争球的时候，王景曜还略显不满地对王轩说道：“其实我真觉得你不用急着上场……我们不是专门考察过江州财大吗？失去了明星三人组的他们，靠我应该搞的定。” 王轩身材修长，正是上次与王景曜一起来看比赛的那位青年。说起来这两人其实挺极端的——身为控球后卫的王景曜个子稍矮，却极其强壮，王轩却有点显瘦，但身高在小前锋这个位置上却颇有鹤立鸡群之感。 王轩皱着眉头，冷声说道：“我应该给你说过无数次，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轻视任何对手。” “但是也得视情况而定吧。”王景曜回答，“要不这样，你先收敛了一下，看看我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如果你觉得情况不太好，再出手接管，这样也不迟吧。” 王轩说道：“当我们俩都在球场上的时候，你如果这样打……你应该知道那些人嘴里又会说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不在乎。”王景曜不屑地说，“你知道我从来不在乎旁人的话。我只是想做好你的帮手，用我的方式帮助你分担压力而已。这就是我追随你来江州大学的目的。” 王轩沉默了一下。 “你……”王景曜有些犹豫，“难道说，你和那些人在意的是同样的东西吗？” 王轩看着前方：“别乱想，比赛要开始了。就按你说的做吧。” 明显感受到对方在逃避这个话题，王景曜怔了怔，低下头，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们……会一直是好兄弟的，对吗……” 105、下马威 裁判将球抛起，江州大学的中锋万源抢先碰到球。篮球落到了王景曜的手中。 王景曜拿到球的瞬间，精神一振。他看着迅速布防的江州财大球员们，心里头已经跃跃欲试。 迫不及待地……想用一己之力打破他们的防守啊。 王景曜拿着球缓慢地推进到前场，樊洲警惕地盯着他。 这个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少年是江州大学的王牌之一。虽然作为控卫，他不够冷静，也常常担当不了球队的组织点，在孙瑾瑜的眼中不是那么合格，但这家伙个人能力极其出众，而且打球的时候激情四射…… 樊洲的脑海里还在自顾自转动着关于王景曜的资料，对方忽然头一埋，身子一矮，闷着头就从自己旁边冲了过去。樊洲急忙侧身滑步想要跟上，却不小心撞上了一堵墙。 是万源。趁着樊洲没注意，这个高大的中锋已经提上来进行挡拆。虽然刚才邱云鹏有提醒他，但他太过紧张王景曜的，反而忽略了队友的叫喊，既没有提前上抢卡住位置，也没有后退半步绕开这座墙，反而被挡个正着。 王景曜摆脱了樊洲之后，就面对邱云鹏补防过来的局面。他没有停步，而是忽然加速，两大不跨出，竟然直接从邱云鹏的身侧超了过去！ 邱云鹏一惊—— 说是换防，实际上他是没有扑出来的，而是放开了两步，防的就是王景曜的突破。可是他没有想到王景曜步子那么大，跨步的频率也不慢，一步与自己平肩，第二步就扬长而去。 在“超车”的时候两人还有身体接触。按理说比拼起来，内线总归是比外线占据优势的，无论是体重还是力量。但事实是，邱云鹏面对王景曜，竟然没有占到半分便宜。被他的肩膀顶到胸口时，反倒是他，身为内线球员，还退了半步。这半步之后，他便彻底丧失了封堵王景曜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杀向内线。 镇守篮下的龙宇见势不妙，瞅准了王景曜的势头，站位，举起双手，跳了起来。他的选位和补防很精准，因为王景曜两大步跨过之后必须直冲篮下、没有调整的机会，甚至连弯都不能拐，就像是驶上了只有一条直线铁轨的列车。 龙宇也没有释放领域。王景曜的身高和自己差不多，而且自己站位这么好，他相信完全能够凭借力量压制住对手。在这么重要的比赛之中，他必须要小心地分配体能，领域技更多是用在那种光凭自己本身力量覆盖不了的防守回合与防守区域之中。 王景曜自然也不害怕，没有减速没有停步——当然了，你见过全速的火车会因为蝼蚁的挡路而畏惧吗？ 两人在空中撞在了一起。看上去，王景曜凭借着强大的冲击力和惯性，保持着向前的态势，而龙宇在空中被撞得向后退去。 “我的天……”肖虎感叹，“龙宇竟然会输给他？” “不……”陈驰说道，“胜负未分！” 果然，王景曜因为有那么一个冲击力，所以在视觉上似乎更显得震撼。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撞开龙宇。两个人贴着身，似乎在空中飞行了那么一个刹那……王景曜想把球举起来，却突不过龙宇这道栅栏。 两人落地，同时一个踉跄。篮球没能出手，而是被龙宇拍向身后。 王景曜来不及感叹这个对手的强劲，也来不及懊悔自己的失败，只是下意识地转身扑向球。 捡到球就有机会打二次进攻，但樊洲抢在他之前控制住了篮球。 樊洲没有犹豫，他的余光已经瞥见了快下的张科。他一传到中场，接球的是吴鑫。然后吴鑫没有多余的动作，再把球传给了张科。 前方无人防守，张科只是眼角的余光瞥见有谁跟了上来。他没有停步，在身后追赶他的人怎么能阻止他得分呢？他们只能够看着自己的背影，仰视，用无可奈何的目光送自己得分。 张科收球，起跳。篮球在举起来的瞬间，被拍掉了，咕噜噜滚出底线。 “嘟嘟！”裁判鸣哨，“前场球！” “什么！”张科一怔，落地。 他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从后面追上来的球员。原来是12号得分后卫任强，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打断了樊洲热情洋溢演讲的家伙。从昨晚孙瑾瑜给他们的资料来看，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也是大一，刚刚入队没多久，似乎防守不错，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耀眼的技能与发挥。 张科算是亲身体验了他的防守——速度不慢，眼疾手快，而且“身法”特别贼。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防守，他就逼了过来，险些造成自己的失误。 江州财大发前场球。邱云鹏将球高吊出三分线外，张科左翼接球。 看着前方，他微微一愣。 进入阵地战之后，江州大学竟然没有选择对位防守。身为小前锋的王轩站在吴鑫面前，而得分后卫任强则站在自己面前。 张科大概明白了。能够以大一的身份占据主力位置的，都是在某些方面有相当长处的。比如自己胜在进攻，而任强大概就胜在防守了。也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对方教练才会将冻结江州大学尖刀的任务交给他。 “来吧。”任强说，“教练说，我的任务就是把你的得分限制在10分以内。” 张科冷哼了一声。10分以内？你们教练是疯了吧？他是太看不起自己，还是太高看任强了？ 任强老老实实地说道：“不过我拒绝了……我说张科是那么厉害的一个得分手，我怎么可能只让他得10分呢？” 张科心想，这还差不多，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然后任强继续说道：“所以我对教练说，15分吧，我毕竟才大一，不要给我把目标定得太高。” 张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15分？作为江州财大的进攻核心，既有实力也有无限的开火权。他若是真的全力爆发起来，单节都有可能拿下15分。 他决定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颜色瞧瞧。张科深吸一口气，眼睛看了下自己的右边——龙宇正绕出来，准备接球打战术。 任强敏锐地捕捉到了张科的目光。他的脚步朝旁边挪了挪。谁知张科忽然启动，从左边，也就是任强的右边突入，利刃一般割开防守，杀向篮筐。 “糟……” 身高2米02的中锋万源过来补防。张科撞上了他，手中却迅速将球抛了出去，打了个时间差。万源没跟上张科的节奏，不仅没能碰到球，还撞在了张科的身上。 篮球入网，张科飞出底线，裁判哨响。 2+1！ 张科站起身，冷然：“信不信，我第一节就得15分给你看？” 任强脸色微微一沉，没有接话。 “不信也罢……反正我自己也不信。”张科走向罚球线，“比赛还长，我可以慢慢肢解你。” “被轻视了呢。”王景曜对任强说。 “好一个下马威啊。”任强摇头，“不过，我可不能辜负教练的信任。” 106、对攻 张科加罚命中，比分3：0. 任强向前场跑，准备进攻，但是却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张科。 半决赛之后，有三天时间。当教练陆敏把防守张科的任务交给他之后，他仔仔细细地研究过这个球员的录像。原以为他对对手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但是进入到比赛之中，他才发现，录像和现实完全是两码事。 这家伙……连眼神都能拿来作为武器，真是又可恨又让人钦佩。只有面对面，才会感受到张科在技术上的精炼与强大。 不过，任强可不会这样轻易地打退堂鼓。 “张科这家伙真的异军突起。”教练这样对他说，“如果那三个明星还在，他反而会被压抑，可能没有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但是临危受命之后，那个少年的表现，估计连孙瑾瑜这家伙都没有想到。在今年的新人之中，他毫无疑问会是‘最强之矛’，省内的最佳新人得住恐怕非他莫属。” “教练您这样说，是为了刺激我吗？” “是的。同样是新人，你堪称是‘最强之矛’。可惜啊，防守永远没有进攻那么抢眼，何况你还有意识地在隐藏。所以即使是强大如你，甚至到现在还没有得到过更多的关注。” “这不是教练您早就安排好了的吗？” “是的，是我安排好的……可是我觉得，你值得别人的惊叹，你才应该得到那个奖项。”陆敏笑了笑，“怎么样，如果你能够把张科的得分限制在10分以内，而我们球队获得冠军，我就去向组委会争取最佳新人的名头。” “虽然我也很想拿到这个荣誉，可是教练你实在是强人所难了。”任强说道，“怎么可能让张科只得10分？只要愿意，那家伙可是有无限开火权的诶。就算是乱扔，也不止10分吧。要不，限定15分如何？” 陆敏无奈地看着他：“教练给你布置任务，你居然讨价还价……” “根本完成不了的任务还不如不说呢。”任强耸耸肩，“或者你干脆就直接说‘我要你把张科防到一分不得’算了，反正这些我做不到。” “这么说……”陆敏顿了顿，“只让他得15分，你有把握？” “是的。”任强点点头，“如果他的得分到达15分，请您允许我使用‘那个’。” 陆敏沉默了下：“好。” 任强回想着张科刚才的动作，暗自盘算，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给予他最大化的限制。进攻时他拉开站底角，看着王景曜风风火火地突破，朝内线杀了两步，顶开樊洲，突然平地而起，火箭升空一般跳投出手，命中。 节奏很快，进攻时间甚至还有12秒。王景曜就是这样，一旦有机会他就会选择出手。很容易上头，也很容易为球队打出激情来，甚至有可能一波高潮后直接收割比赛。 “这什么难堪的投篮姿势……”樊洲低声吐槽，“而且他起跳的时候，是不是膝盖都没弯啊。” “……别说得这么恐怖，像僵尸一样。”龙宇接话。 “搞不好真是僵尸。”樊洲打个寒颤，“完了我会中尸毒的……等等，我在说什么……” 两人对望一眼，觉得自己怎么突然一下这么脱线。一般情况下，这种台词不都是傻逼兮兮的肖虎师兄来说的吗。 “也许是因为傻逼会传染的缘故吧。”张科从他们身边跑过，留下这句话。 再这样下去，整个球队搞不好都会变成那种脱线和冷笑话风格…… 江州财大仿佛也受到了一些感染，在进攻上没有那么耐心。三次传导，江州大学还未完全落位，混乱中给了吴鑫空位的机会。于是吴鑫无人防守中距离跳投命中，5：2. 反过来，王景曜接到队友底线传球之后，马不停蹄推进到前场。也不管队友跟不跟上，只是看了一眼挡在前面的樊洲，一个变向大跨步扎了进去。但这一次他仍然选择避开内线，而是继续在中近距离急停跳投。 他的下半身稳定，上半身却因为前冲的惯性有些前倾，整个身体仿佛已腰部为界折叠成了上下两端。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王景曜仍然保持着手臂的平衡，稳稳命中第二球。 5：4. “来啊！”连进两球，王景曜的情绪已经隐隐起来了，他冲着江州财大这边大声喊道，“互相伤害啊！” “这是什么见鬼的台词……”连张科都忍不住吐槽了。 “也许他的意思是我们来玩对攻吧。”吴鑫一发出底线球就往前场跑，“节奏似乎很快。” “喂，你看清了吗。”樊洲忙里偷闲给龙宇传话，“真的是僵尸？” “绝对的。膝盖真的没弯诶！”龙宇忍不住把胸口擦了擦，“完了刚才我防他的时候那么亲密地接触已经染上尸毒了吧。” 虽然这个笑话太白烂，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王景曜的投篮虽然还不错，已经连续命中两球，但他的姿势确实是挺僵硬的。这个少年身体素质很好，弹速极快跳得也很高，膝盖像是弹簧似得稍微一弯便蓄足了力，眨眼间人就在空中了，也难怪龙宇和樊洲要吐槽他膝盖都没弯如同传说中的僵尸。同样的，王景曜起跳后会有一个滞空，双手高高举，出手点相当得高，篮球飞出的弧度却很平。其实这个姿势是相当难以保持身体平衡的，但王景曜却做得这么好，足见他拥有非常好的身体控制能力。 江州财大进攻，速度依然很快。虽然勉强是落了阵地，但樊洲持球，见球队内线一个无球单挡之后，邱云鹏拉出来就完全空了。他把球传过去，邱云鹏毫不客气地中投命中。7：4.同样的，进攻时间还没走到一半呢。 “哇哦，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观众席上已经有人开始议论。 “不过这样也好，挺好看的。” “比赛是好看……不过江州大学那个10号的投篮姿势也太丑了吧……” “阿嚏……”王景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心想谁在说我的坏话。 陆敏则站在场边，大声吩咐队员：“防上去！防上去！不要给邱云鹏投篮机会！” 真是的，他明明给队员们看了录像，也吩咐过不要轻易放空邱云鹏，因为这个大个子其实并不是那么纯粹的内线，从进攻上来看更像是“伪内线下的外线球员”，喜欢中长距离的投篮。如果还按照老习惯龟缩禁区的话，就相当于是让他进行无人干扰的投篮练习。 说归说，一到比赛就忘了，还是得时刻敲打提醒才行。这支球队现在天赋已经足够了，甚至不下于上一年的江州财大。但是执行力与防守专注度上，仍然有进步空间。 江州大学仍旧打快，王景曜仍旧第一时间头埋下来就往前冲。但是扎进人堆之后发现球不太好处理，犹豫了下又扔了出来，球落到王轩的手里。 防守王轩的是张科。在防守的时候，他们回归了正常的对位。 张科警惕地看着王轩手中的球。在江州大学中，这个小前锋与王景曜是闪耀的双子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组合。从录像上来看，他们俩的得分都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千军万马之中斩敌方上将之首级。又因为他们都姓王，所以被外人称作了“王炸”组合。 但比赛打到现在，王轩竟然是第一次触球，这有些……不太寻常。 张科如临大敌，王轩却轻描淡写。他摆了一个三威胁姿势，将球传了出去。江州财大的内线又跑乱了，刚好空出了大前锋叶春阳。他擦板投篮命中。 7：6. 这回轮到孙瑾瑜捂脸了：“我的天，防守呢……” 怎么攻得兴起，都不管防守了？ 107、不动明王（一） 第一节过半，两边打得相当热闹。你来我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比分交替上升，很快就来到了20：20的平局。对两支球队而言，这已经是相当高效率的进攻了。 但场上这么热闹，场下两边的教练就像热锅的蚂蚁一样来回踱着步，或者捂脸做无法直视状。 进攻这么高校意味着啥？意味着双方的防守都成了纸糊的了。比赛刚开始的时候，由王景曜起头，连续推快攻得分，瞬间就点燃了双方球员的情绪。江州财大不甘示弱，快速反击。江州大学再反击。打来打去，两边都沉浸在了不断得分的快感之中，甚至面对对方进攻的时候都在想“你赶快得分然后就轮到我们了”。防守？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球员们打得浑身舒爽似乎每个毛孔都通畅了，两位教练可就气得都要心梗了。绝大多数教练在训练球员的时候都会注重防守，强调防守的重要性。防守训练很重要，而且非常磨炼球员的性子。好不容易在他们的悉心调教下，球员们能够沉下心来按部就班防守了，这样一场比赛打下来，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 辛辛苦苦大半年，一场就回到解放前。 可是两边教练都憋着不叫暂停。他们隔空对视，四目之间仿佛闪电激荡—— 有本事你叫暂停啊！ 你叫啊，你的球队都失控了。 恐怕你的球队问题更严重吧，别憋坏了身体，快叫暂停吧。 想得美，要叫暂停也是你叫。 如果不是因为王景曜失去了冷静连续送出两次失误，这场表面热闹实际水平极低的对决还得继续下去。陆敏阴沉着脸，一面暗骂王景曜不争气，一面愤愤不平地申请了暂停。 赢了这一回合的孙瑾瑜得意洋洋的看着陆敏，陆敏则不动声色地对他竖起了中指。 然后两边球员一下场，就遭到了教练员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战术呢！你们的战术在哪里？！！我辛辛苦苦熬夜，根据你们各自的特点绘制战术，进攻战术防守战术都有，在过去三天反复完善并且在训练中一次次的演练，得到的结果就是一上场比赛你们就忘得精光？”孙瑾瑜在咆哮，“你们可真对得起我啊！” “防守呢！你们的防守在哪里？对方连明星三人组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一个张科……啊对，张科到现在也就三投一中得了三分而已，你们让那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得了多少分！这些日子我叮嘱你们的话，你们都当耳边风了吗？”陆敏的咆哮声也跟着传了出来，甚至压过孙瑾瑜，“这个样子你们也别去打区域预赛了，去也是丢人！” 等到暂停结束，两边球员都被骂焉了。上场过后，见到对手，却又觉得分外眼红—— 如果不是你们这些混蛋，我怎么会挨骂？ 江州财大组织起暂停后的第一波进攻。这一次，龙宇站在强侧，拉得比较靠外，接球。樊洲假意想要绕过龙宇接队友手递手传球，忽然反跑内切。王景曜先是反应慢了半拍，接着被吴鑫挡了一下。龙宇立刻击地，篮球从江州大学的大前锋叶春阳腿边飞过。 樊洲无人防守，接球上篮得分。 22：20. “好！”孙瑾瑜在场边喊，“这个战术不错。快回防，回防，不要让他们打反击！” 江州大学的反击 果然风驰电掣一般的来了。相比孙瑾瑜要求球队压住节奏好好打战术，陆敏在强调防守之余，却任由队员们在进攻端放开手脚。尤其是当王景曜主控的时候，他并不介意球队在一片混战之中仍然不断提速。 王景曜步子很快，眨眼间便冲到了前场。张科和吴鑫已经回防到位，但是王景曜稍微一个变向，晃开了一点空间，竟然顶着吴鑫，强行向篮下杀去！ “可……可恶……” 吴鑫皱起了眉头，滑步，却发现自己根本贴不住王景曜。这个少年力量太强了，就这么稍微一顶，自己就完全站不住位置。 在那样的力量之下，他被弹开半步，赶紧小碎步跟上，却在贴身的瞬间又被弹开了。 怎么回事……王景曜的身上仿佛有一种很奇怪的力量，加持，保护，对所有不怀好意的外力施行反击。那种本应该蕴藏在肌肉之下的力量却忽然外放了，有如无形的气场，笼罩在王景曜的周围，气场上，分明写着“非请勿近”四个大字。 根本贴不上去，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得不给对方留下一定的空间，这可怎么防？ 王景曜已经收球上篮了。他矮着身子，伏下重心，跨步沉肩。吴鑫再被弹开，然后王景曜成功实现了超车！ 吴鑫被甩到了后面。可是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这是暂停回来的第一个回合，吴鑫不想看着对方这么轻松地反击得分。 他决定采取犯规战术—— 吴鑫在王景曜的身后，瞅准对方上篮的趋势，两个手臂从对方的肩上架了上去！ 他几乎将整个人都用这种姿势压在了王景曜的身上。正常情况下，已经起跳了王景曜会被他强行压回地上，他想上篮，但应该连手都聚不起来。 因为王景曜的肩膀上，承担的是王景曜整个身体的重量！ 与此同时，张科也在旁边跳了起来。那一刹那他已经明白了吴鑫的打算。而他起跳的目的，就是防止王景曜孤注一掷将球扔出去。吴鑫采取这种犯规，摆明了是要把王景曜拉下来。都这样决绝了，如果还被对方误打误撞将球扔进篮筐打成2+1，可就太不划算了。 “嘟嘟！”裁判已经响哨了。 这个时候，吴鑫才惊恐的发现，王景曜这家伙……这家伙竟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停止往前的趋势。他人在空中，似乎在滑行，甚至是带着吴鑫的身子在向前滑行，仿佛是背着一个无关紧要轻如鸿毛的包裹。吴鑫的重量是不存在的，王景曜咬着牙，竟然毫无阻碍地将手举了起来。 他已经借助惯性到了篮下，准备上篮！ “休想！”张科冷哼。 他已经在空中等着王景曜了，右手稳稳地摁在了球上，要把他压下去。 吴鑫和张科，面对王景曜，2对1.这两个人是从空中往下，除了自身的体重，甚至还有重力在帮忙。而王景曜身在半空，脚下没有依凭，起跳时的力量几乎耗尽。 可一股极大的力量，凭空右下至上升腾。张科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景曜，看着他右手托着球，既准又稳地继续向上举。张科摁在球上的手被那一股极大的力量给弹开了。 那一刻，张科和吴鑫似乎同时产生了幻觉，看到了王景曜身体周围笼罩着一层圣洁的暖黄色光芒。他的身躯化作钢铁，化作岩石，壁立千仞，岿然不动。 张科的身子向后飘去。王景曜出手，篮球升空，带着旋转，移动到篮筐的上方，似乎稍稍停留了片刻，坠落下去。 22平！ 2+1！ “这不可能！”孙瑾瑜喃喃地说。 “噢噢噢！”观众们发出惊呼，并且开始一致地呼喊着这位贡献出惊人表现的明星的名字，“王景曜！王景曜！王景曜！” 就在刚才，这个少年完成了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表演。他几乎是在挂着两个人的情况下，保持着身子的平衡，上篮成功……不，比这样的描述更加夸张。王景曜的右肩被两个人的重量压制着，他居然还能够毫无阻碍地用右手出手，这种力量，简直不似凡人所有。 龙宇站在场边，回过头来，和陈驰对望了一眼。 没错……王景曜在上篮的时候，第一次释放出了自己的领域技—— “不动明王”！ 108、不动明王（二） “不动明王”这个名字，出自佛教传说—— 不动明王，即不动尊菩萨，其名号梵音为aatha，意为不动尊或无动尊，教界称为“不动明王”，亦谓之不动使者。“不动”，乃指慈悲心坚固，无可撼动，“明”者，乃智慧之光明，“王”者，驾驭一切现象者。 这个领域技，本质就是“力量”。纯粹的，无可撼动的力量。 施展这种领域技，意味着球员将自身潜在的力量，所有的潜能，全部释放出来。那一刻他的力量可能增强两三倍都不止，没有人可以在力量上与这种领域技相抗衡。当球员本身静止时，他就不动如山，而当他运动时，便如同一辆庞大的、无可匹敌的装甲车。 在这种领域的加持之下，吴鑫怎么可能贴得住王景曜？稍微有一点身体接触，都会被那样的力量给弹开。同样的，即便是挂着两个人，也无法阻止这种磅礴汹涌的力量，无法阻止王景曜上篮得分。 得分的王景曜转身和队友击掌。队友们都被鼓舞了，兴奋地看着他，在他面前蹦跳着欢呼着。 只有王轩仍旧比较平静。王景曜与他击掌之后，兴奋地说道：“你看，我说过，这场比赛你不需要出手……让我来解决他们吧！” 王轩微微摇头，淡淡地说：“希望如此。” 王轩的态度像是给王景曜泼了一盆冷水，不过王景曜毫不在意。他罚球命中，将比分改写为22：23. 江州财大仿佛受到了震动。王景曜刚才的上篮太过惊世骇俗。那种在同等实力级别的比赛中挂着两三个人还能够完成这样的得分动作的人，在历史上恐怕都屈指可数。 奥尼尔……他们甚至想到了曾经统治nba的洪荒巨兽奥尼尔。那个该死的胖子，有着磅礴无铸的力量，在nba的内线翻江倒海，往往一弓身就撞开对手，三四个人的包围下也能凭借力量得分。 诚然，那个年代是没有监测“领域技”的技术的。可是，研究人员完全有理由假设，“不动明王”的雏形，或许就是出现在奥尼尔的身上。 可奥尼尔好歹也是个内线，这样翻江倒海倒能理解。而当这样压制性的力量出现在一个后卫身上，还是一个在速度上并不慢的后卫身上，简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江州财大投篮不中。王景曜想推反击，不过因为一传受到了干扰，反击没有打起来。不过没关系，他等队友落阵地，导了一下球，忽然内切。领域张开，本来抢先一步站好位置的樊洲竟然眼睁睁看着他从狭小的缝隙中挤了过去。 王景曜接球之后，邱云鹏赶紧补位。王景曜的左肩还贴着邱云鹏，突然就起跳了。 依然是招牌式的“僵尸跳”，弹速极快。邱云鹏空有身高的优势，一方面反应上慢了半拍，另一方面被王景曜的领域“拒绝”，不得不退开半步，就这样以一种憋屈的方式放任对手出手。 出手后的球速很快，沿着平直的轨道向前，磕在篮筐内沿然后进框。 得分后的王景曜狠狠地捶了下自己的左胸，目露凶光，冷然傲视对手。 他的状态已经打出来了，情绪也上来了。“不动明王”增强的是球员的力量，但王景曜能够连续中距离投篮命中，则是靠的自己的手感——很明显，他的状态正佳，无可阻挡。 现场的气氛愈发地热烈，观众们浪潮般的欢呼铺天盖地。于江州大学的球员而言，那是激励，是鼓舞，是战鼓轰隆，刺激他们肾上腺素飙升，刺激他们热血汹涌。可于江州财大的球员而言，那声音就是压力，是恐吓，是嘲讽，是泰山压顶，是四面楚歌。 王景曜又来了。这一次是利用挡拆，万源的基本功相当扎实，兼职厚实的身体，可以把樊洲牢牢地挡住。摆脱了樊洲的王景曜，面对位置不上不下、出击或按兵不动犹豫不决的邱云鹏，毫不犹豫大步跨了过去。突破之后，他右手抓住球，腾空而起，胳膊 向后抡了个半圈，眼看就是一个势大力沉的扣篮！ “阻止他！”张科忍不住叫道。 这个扣篮……这个扣篮……不能让他成功！ 扣篮是一种得分方式，在有些人看来，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得分方式。无论你采取什么样的扣篮姿态，力拔千钧的战斧式扣篮，或者180度甚至360度转体扣篮，终归得分也只是两分而已。虽然难度很大，但实际上和轻巧的上篮或者外线投射所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但扣篮又是那么特殊的一种得分方式，因为它是球场上最让人血脉偾张的表演之一。他是引线，是燃料，是火焰，是一切可以激发球员内心那一股嗜血基因的物质。 没有任何一种得分，会像扣篮那样让人振奋，让人激动，让人涕零。篮筐哐当的巨响和随之而来的晃动与呻吟，篮球炮弹一样砸向地面再高高跃起，进攻队员君临天下主宰球场的姿态，对手无助软弱无能为力的眼神……灌篮包含的，实在是太多太多的东西。 所以，如果真的让王景曜这次灌篮成功，恐怕江州财大的士气会彻底崩溃。到时候，江州大学就会化身饿狼，化身猛兽，将他们撕咬得体无完肤。 “阻止他……”张科轻声说道。 王景曜并不是不可阻挡。他如此肆意妄为地杀向江州财大的篮下，但那里镇守的，是球队最稳健、最不可逾越的防守者啊！ 龙宇！ 王景曜还在空中。张开领域的他觉得浑身通畅，觉得天地如此广大，觉得自己无人可挡。篮筐就在前面，如归附的臣子等着他从天而降。 可是四周暗了下来。汹涌的能量从另一侧袭来。一堵高墙立起，以极快的速度增长。高墙由冷锐的铁铸就，闪着寒冷的光。它遮挡了王景曜的视线，把篮筐挡在了后面。 来了吗……王景曜哼了一声。 他等着这一刻呢，等着这面令人叹息的墙壁在自己面前升起。这是领域技与领域技的正面碰撞，势必火星四溅！ 109、雪上加霜 王景曜心里清楚得很，不管前面怎么光芒四射怎么往来嚣张，只要不击溃叹息之墙，就绝无可能真正击败江州财大。明星三人组被禁赛后，龙宇已经隐隐约约成为了这支球队新的核心。他镇守在后方，如稳重的大地，如不可动摇的意志，如无法突破的屏障。 所以他早就摩拳擦掌，要和“叹息之墙”来一次正面的对决了。他的“不动明王”位阶为d，他相信这个“叹息之墙”的位阶也是d。双方的领域技既没有彼此相克的关系，也不存在所谓的“等级压制”。 这是纯粹的、双方意志、身体和技巧的对决。 尤其是意志……在领域技的彼此对抗之中，双方的意志是否坚定，将成为这场对决成败的关键因素。 王景曜高声怒吼，龙宇也一改平日的眉目温和，变得怒目圆睁。两人在空中相遇，对抗，便如同王景曜化身为流星，重重地撞击在铁壁之上。 那一刻，领域之内光芒大盛，如忽然盛放的妖异花朵。所有的能量轰击在一起，紊乱的能量如溅射的火花。包裹着王景曜的温润光芒黯淡了下去，岿然不动的领域也产生了动摇。而墙壁上出现了龟裂痕迹，裂纹先是一点，然后迅速蔓延，像是有人在墙上画着难看的蛛网。 双方在空中的对抗……那一刻分明很短，却又似乎很长。王景曜的右手越过龙宇，砸向他身后的篮筐！ “哐当！” 龙宇摔倒在地！ 王景曜的右手挂在了篮筐上！ “表哥……”张科喃喃叫道。 篮球弹了出来！ 在龙宇的干扰之下，王景曜虽然完成了所有的动作，却没有成功把球扣入篮筐之中。篮球砸在篮筐的边缘，高高地弹了出来！ 这一轮领域技之间的正面对抗，终究是龙宇占得了些微的上风！ 他虽然摔倒了，但成功阻止了王景曜。 篮球飞出，另一只手却早有准备，在半空中，比周围球员都高了那么一丁点，提前将球一点。 篮球改变方向，重新向前，弹入网窝。 “可恶……”邱云鹏看着身边那人—— 身材修长，双臂颀长。虽然有些瘦弱，但如一柄薄刃从人堆中钻出，割开由邱云鹏和张科组成的人墙，在一大群内线球员中间，凭借冲抢与臂展的优势，得到了这个前场篮板，补篮得分。 王轩！ 这竟然……是他第一节第一次出手，第一次得分。当王景曜进行着他令人爆炸的表演时，这个同为王牌的少年竟然安静地像消失了一样。 但却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得分了。 第一节比赛结束的哨音旋即响起。 比分是24：30，江州财大落后6分。 江州大学取得了优势，不过局面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但是…… 江州财大的球员围城一圈，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位躺在地上的球员。他刚才想从侧面去阻止王景曜失败…… 此刻，他捂着自己的脚踝，额上布满豆大的汗珠。 “樊……樊洲，你没事吧！”邱云鹏叫出了声。 在龙宇摔下来之前，他就因着王景曜的领域之力失去平衡而摔倒。非常不幸得……扭伤了脚踝。 这是比比分落后更加糟糕的消息。即使是抛开樊洲作为主力控卫发挥稳定这一环不谈，就他们现在的人手而言，一个即战力的非战斗性减员也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情。 真正是……雪上加霜。 节间休息的时候，樊洲表示他还可以继续上场比赛。 他也清楚现在球队的处境，知道自己如果下场意味着什么。球队今年可能有些命犯太岁，原本应该是顺风顺水的省内预选赛，结果从第一场比赛开始就状况不断。他们克服了这么多一路杀过来，却在终点线前因为这个原因铩羽而归，换谁都不能接受。 但是随队的队医检查了樊洲的伤势之后，坚决否定了他的请求。 “我要为你的未来负责。”队医严肃地说，“虽然初步检查应该没有骨折，但是你不可以再做剧烈的运动，具体的受伤程度要等赛后去医院检查才能出来。” 孙瑾瑜也拒绝了樊洲。成绩很重要，但是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拿队员的健康做赌注。 他现在要思考的是，让谁来顶替樊洲呢？ 正常情况下，当然是派上陈驰。可……他现在不怎么信任陈驰。 这家伙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起伏不定了。每次当他觉得陈驰可堪大任的时候，他总会来一波莫名其妙的低谷。上一场比赛陈驰的糟糕表现让孙瑾瑜心有余悸，因为那是有可能导致球队爆冷输球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阴沟里翻船，可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他反而将目光落在了谢离的身上。 他记得前一天晚上，徐力来找他说的话。 “那个叫谢离的小子，还真有点意思。”徐力说。 “你想干什么？”孙瑾瑜比较警惕，“球队处在很关键的时刻。就算你现在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要来添乱。” 这些日子来，孙瑾瑜一直忙于研究对手、为球队制定合适的战术，平时也不怎么关注微博，所以根本不知道网上那些奇怪的传闻。 “哎呀哎呀，你这样说还真是不客气呢。”徐力摇头，“好歹我也曾经是你手下的一员，干嘛用这种不信任的态度对我？” “有话就说。” “我是想和你谈谈谢离那小子，确实是个很有趣的小子，搞不好可以拿他来作为奇兵。”徐力说，“他这些日子一直缠着我，让我帮忙训练他的三分。你也知道，那小子在训练之中，凭借空位、瞄准、慢出手的风格，还是能够投出不低的命中率。只不过这种风格实在是……没法适应比赛而已。” “所以？” “他让我帮他提升自己。”徐力淡淡地说，“他想让自己真正融入球队，成为一名比赛型选手。” 孙瑾瑜沉默了下。 毕竟，谢离那家伙是走后门进的球队。刚来的时候他就明确表示自己不过是想来感受感受正规大学校队的气氛，孙瑾瑜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派上他真正出场比赛。但徐力这话的啥意思是…… “他很努力，而且，实在是令人惊讶，他很有天赋，那种天赋超出我的想象。”徐力竟然有些感叹，“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吧。” “再有天赋的球员，在魔鬼式的训练，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实力有个质的飞升。”孙瑾瑜说。 “是的，不过如果你给他几分钟时间，或许他能够做出一些让人惊讶的事情。”徐力摇头，“假以时日……这家伙最低的限度，也是吴鑫学长的水准。” 孙瑾瑜愣了愣——这已经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尽管光芒一直被掩盖，但是吴鑫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射手。他的天赋可能差了一点，也一直没有苏醒过领域技。但无论如何，拥有领域技的人毕竟是凤毛麟角。而在“没有领域技”这一批次的大学生球员中，吴鑫无疑是一流的。 那么，徐力这种评价……真的可靠吗？ 孙瑾瑜看着谢离：“你，准备上场。” 110、扩大优势（一） “什……什么？我？”谢离指着自己，似乎吓呆了，“教练你别开玩笑了。” 陈驰也皱起了眉头：“教练……” “别说废话，执行命令。”孙瑾瑜冷冷地说。此时第二节比赛开始的哨声已响，谢离不知所措地站起身，将训练外套脱下。 “教练，真的是我吗？”他不确定地问道。 即便是在他的潜意识中，此时获得上场机会的也应该是陈驰吧……谢离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自己现在和陈驰是有差距的。 何况他还很胆小。和徐力特训这几天似乎是有些成效，但真正上场比赛就是另外一回事。光是听到如山压顶如浪狂涌的对方球迷的呼喊声，他就已经觉得双手双脚在颤抖了。 这种情况下上场比赛，确定？ 但他没法犹豫了，因为第二节已经开始了。他几乎是被邱云鹏半拖着上场。 张科上场前也有些疑惑地看了孙瑾瑜一言，不过并没有说话。 “教练！”陈驰不满了，“我们是不是我？” “你是在质疑我？”孙瑾瑜问。 “我以为我起码坐稳第六人这个位置了。”陈驰愤愤不平，“别忘记了，我可是曾经单枪匹马将卢坤拉下马来的人。” “也是上一场比赛坑惨我们的人。” 孙瑾瑜一句话让陈驰哑口无言。上场比赛那糟糕的表演，无论怎么洗白都是没用的。他愤愤不平地坐了下来，说道：“谢离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稳不住的。” “我给他三分钟的时间。”孙瑾瑜的声音缓和了一点，“也给你三分钟时间。” “我？” “是的。”孙瑾瑜说道，“至今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在比赛中会有那么大的起伏，也许是和心态有关？所以我希望你在上场之前就能冷静下来。这场比赛樊洲是肯定上不了场了，我希望你……你能够担起这重担来。” “……我明白了。”陈驰微微叹了一口气，“可是……谢离真的能够撑住吗？” 说话间，谢离便获得了一次绝好的机会。龙宇在弧顶持球，邱云鹏、张科和吴鑫三人来回穿插跑动，竟然阴差阳错将所有的防守球员带开。龙宇眼疾手快将球传到底角的谢离，此刻他已经无人防守。 但谢离出手前，却犹豫了…… 犹豫的原因有很多。 一来，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忽然被派上场，他还没有适应比赛的节奏。那一刻，非常可笑，他内心闪过的念头竟然是“我应该像自己熟悉的那样仔细瞄准缓慢出手呢，还是如这几日特训的那样提高出手高度提升出手速度”？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他知道这种完全被放空的得分机会来之不易。不仅需要恰到好处的传球，更需要队友们孜孜不倦的奔跑与拉扯。也许打十次战术也只能有一次如此成功、空位机会来得如此完美。所以他很想把这个球投进去。他好不容易上场，上场的目的是为了帮助自己的队友，厚着脸皮去找徐力特训也是为了帮助自己的队友，而绝不是来扯他们的后腿。 那一刻他根本没有想到，比赛中手感有起有伏，即便是顶尖射手面对大空位也极有可能失手——强如身负s阶“冈格尼尔”的顶尖nba球星史蒂芬·库里，也在2016年总决赛最关键的第七场丢失过空位三分机会，将总冠军拱手让人——任何一个顶尖射手都应该保持心态平衡，即便是错失机会也要保持继续出手的信心。而任何时候获得机会，都不需要考虑太多，只用如平常训练那样，找准自己节奏出手就对了。 于是谢离……太过于患得患失。他太想得分，以至于找不到自己的节奏。面对这个几乎可以说比投篮训练还好的机会，他的出手……甚至是个三不沾。 观众们发出嘘声。 那一刻，孙瑾瑜恨不得把徐力找出来千刀万剐——搞什么，经过你的特训，是不是谢离连球都不会打了？ 谢离低着头，感觉脸颊发烫。他回到自己防守的位置，但挡不住王景曜的冲击，被对方突破分球，大前锋11号叶春阳成功得分。 叶春阳上篮的时候，龙宇犹豫了一下，克制住了自己。 “这样啊……”王景曜看着他，“担心自己在下半场体力不支，所以不敢一直开启领域吗？这样可不行呢……” “什么……” “很难说，你们还有没有‘下半场’可言。”王景曜冷笑，“在第二节，我就要把你们打垮了。想保存体力的话，搞不好会保存到明年去的哦。” 龙宇没有理会他。 这是心理战术。这种言语的挑衅在比赛中很常见。龙宇脾气很好从来没有向对手喷过垃圾话，但不代表他没有经受过这种洗礼。最好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淡然一笑。 每一个拥有领域技的人都有自己最舒服最擅长的比赛节奏。对体力和精神力的大量消耗，使得这种技能永远不可能在比赛中随时开启。当然，也存在这种情况——一直捏着领域技引而不发，到了比赛最后时刻却因为之前消耗过分剧烈而有心无力。 没有经验的球员才会犯这种错误。而经验，就是在一场又一场比赛中学习而来的。龙宇知道自己对于整支球队后防线的重要性。不，不仅仅是后防，整个球队的士气很大程度都压在自己的肩上。 所以……必须要合理分配体力。 龙宇来到前场，在内线帮助队友无球挡人。没有什么好的机会，球回到张科的手里。进攻时间所剩不多，在球队战术被跑死的情况下，由张科来执行单打的策略。 龙宇心想，科科，你一定要进球，一定把局面稳住。如今你我一攻一防守护球队如同脊梁，任何一方都不能垮下。 篮球发展至今，终归成为了一项进攻大于防守的运动。虽然在nba常常有“防守赢得总冠军”的说法，但那个顶尖联盟中即便是顶尖防守强对，每场比赛也起码会让对手得到八九十分。有些得分是不可避免的，“每球必争”只是一个响亮的口号。可以振臂高呼，但龙宇知道有时候也只能放任对手进球。 那么，对手进球之后怎么办呢……己方再靠进攻把平衡夺回来呗。 科科，这球，你一定要打进去。 张科面对任强，身子微微伏下，如同看到猎物的老虎。 111、扩大优势（二） “第一节你得了多少分来着？哦对，3分。”任强的身体已经绷紧，语气却显得比较轻松，“是还没有发力，还是有力使不出？” 张科没有理会。 第一节双方快节奏对攻之下，队友们的得分机会不少，也不需要他来更多得施展强行解决战斗的能力。何况那样混乱的节奏之下，也一定程度上打乱了张科熟悉的比赛感觉。他在第一节三投一中，唯一的得分就是那个2+1. 不过张科清楚，任强也清楚，这不是防守的功劳，只是张科有些不适应罢了。现在这种一对一拉开如古代勇士生死决斗的单挑，才是他最喜欢的。 张科摆出三威胁姿势，右脚向右前方虚点了一下。任强警惕地望着他，不为所动。 右脚脚尖落地，刹那间由虚变实。篮球离手，落地，弹起，张科则借助这蹬地的一下，身体豁然由静到动，猛然加速，从左边走底线突了过去！ “可……可恶，好快……”任强咬咬牙。 确实很快。那一刻张科帆股份化身为一柄极薄却又极利的锋刃，划开时间划破空间，准确无误地切入任强和底线之间那狭小的缝隙中去。他冲入内线，面对叶春阳和中锋万源的双人补防，毫不畏惧地跳了起来。 “盖他！”陆敏叫道。 不自量力！以卵击石！ 张科杀向篮筐。借助三步起跳的冲击力，他以更快的速度、更高的高度接近篮筐。四只手举了起来，想要封盖。张科微微皱眉，没有躲闪，而是更加迅速地抡臂，抢在叶春阳和万源之前，将球扣了进去！ 就像是野兽之间的对决。不过一丁点速度上的优势，就能取得胜利。 26：32. 龙宇松了一口气——比分被咬住了。 “真丢脸。”王景曜仿佛是看穿了龙宇的心思，冷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我相信我的队友。”龙宇说。 “有点志气好不好，你好歹是领域技的拥有者，理论上讲是整个球队最王牌的球员，居然还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普通球员身上？好吧，我承认他很强，但相比领域技，他仍然只能是普通球员——没有那个技能，‘上限’也就到此为止了。” “呵呵。”张科听到了这句话，阴森森地从王景曜身边飘了过去。 张科想说你太小看了科科了，那家伙也有领域技的。不过考虑到“达摩克利斯之剑”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玩意，龙宇还是决定不说出来，只是说道：“难道你一点都不信任队友吗？” “说对了……”王景曜压低了声音，“除了王轩，我谁都不信。” 他在前场接球。光是眉宇之间那一股腾腾杀气，光是肌肉骨骼仿佛暴动的外形，就已足够让谢离心惊。谢离根本阻挡不了王景曜，眼睁睁地看着他突破。 王景曜这一次没有传球了。他收球上篮，领域果断张开。“不动明王”之力笼罩在他的周围，让过来补防的张科脚下一个趔趄。事实上这个球张科是从侧面过来与王景曜有轻微身体接触的，理论上讲裁判甚至可以判张科犯规。不过裁判留情了。 王景曜跨入进去，跳了起来。 那是龙宇守护的区域。王景曜前进的方向是篮筐，他一往无前，那种感觉就像是说“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似的。可是他的目光却放在龙宇的身上，仿佛闪着光芒。 那是战书。如同古代两军对垒时一方主将向另一方主将下战术，要求双方一人一马，在千军的注视之下生死相搏。赢下这场单挑的人，就会赢下整场战役。 龙宇当然知道王景曜的意思。但是他脚步顿住了。 相比王景曜，龙宇最大的弱势无疑在于“队友”这个环节。王景曜对于对谢离的冲击是致命的，谢离根本没有足够的手段阻止他。他可以不利用领域技就轻松冲破江州财大的第一道防线，这就意味着在王景曜的带动下，其他队友每一回合进攻都有直接冲击篮筐的机会。 但龙宇绝对不可能在每一个回合都把领域技打开。这样下去他恐怕连一节都支撑不了。龙宇在那一刹那想了很多事，最终觉得，至少现在还能靠着张科撑住局面，所以可以选择了放弃这个回合。 他拒绝了王景曜的战书，就像是某一方的主帅据险而守、所以高挂免战牌。无论对手如何嘲讽如何叫嚣，只要我只守不攻，就毫无破绽。 龙宇象征性地扑防了一下，因为忌惮因犯规而被打2+1，所以甚至没有碰到王景曜的身体。 王景曜将球扣入篮筐，落地之后却觉得意犹未尽。 “你可真是个让人扫兴的家伙。”他说。 “这是比赛，不是游戏。” “的确……”王景曜说道，“可是我一直很期待与你正面对决。你第一节赢了我一次，但作为赢家竟然主动隐匿了光芒，实在让人无法接受。你可真是，连报仇的机会都不给我。” “会有机会再次对抗的，但不是现在。”龙宇罕见地强硬地回应，“但你确实没机会报仇，因为我不会输给你。” 王景曜哈哈大笑起来：“有趣……不过我真的很担心，咱们两支球队的平衡被打破，局势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你真的以为，你们还能在上半场保持均势吗？” 龙宇一愣，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又是一长串的跑位，没有机会。在陆敏连续的喝止之下，江州大学的防守已经不像是第一节那样混乱了。很显然，针对江州财大连续单挡无球掩护的战术风格，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什么时候换防，什么时候绕过，什么时候半夹击，什么时候轮转…… 就像是，陆敏很了解孙瑾瑜一样，很容易抓住这套体系的缺点—— 事实上，所有篮球战术的核心，都是希望尽可能地创造出错位与夹击的机会来。错位意味着某一点形成巨大的1对1优势，比如在内线大打小，或是在外线小打大，进攻效率自然就得到了提供。而夹击更不必说，一旦逼迫对手不得不对某个球员进行包夹，那就意味着剩下的人形成的是4打3的局面。等到球一旦转移出来，非常容易就能找到空位。 但在陆敏的布置之下，江州大学不给江州财大寻找到巨大错位优势的机会。同样的，江州财大也没有办法逼迫对手前来包夹——即便是他们队伍中进攻能力最强的张科，江州大学也一直让任强1对1得防守他。 所以战术很容易就跑死了。一次进攻就24秒，一次纷繁复杂的跑位之后，时间往往只剩下十秒上下，很难有时间再进行另外一次完整的战术。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交强点来1v1. 所以，张科再度当仁不让接球，拉开，单打。 “哎呀，已经得了5分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任强说，“观察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尽全力防守了。” 张科“哼”了一声，注意到任强的身后。果然，当自己队友向另一侧拉开的时候，任强的身后被清空了。江州大学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进攻，所以根本没想过安排人在后面掩护任强。 是看不起自己，还是太相信这个同为一年级的新生？ 张科依旧是三威胁起手。他的动作不复杂，喜欢的是简洁而高效的得分。“三威胁”正是最能体现这种风格的。他从来不提前放球，因为还未运球的状态是威胁最大、最容易生出变数的状态。 和上一轮进攻同样的位置，可他这一次选择了右脚为轴心，左脚向左前方虚点试探。而同样的，任强依旧站在原地稳若泰山，表明了“敌不动我不动”的坚定态度。 张科仍然没有做太多的动作。故技重施，左脚脚尖落地之后化虚为实，稳稳地钉在了地上。与上一轮不同，这一次他没有利用蹬地这一下变向。他放球的同时，处在后面的右脚发力前蹬。结实的小腿肌肉带来了充足的爆发力。 顺步！ 张科顺势从左侧突破，仍旧选择了走任强右边与底线之间的线路。可是任强做了充足的准备，提前一步卡住底线，张科若是执意继续向前，难免就是一个带球撞人。 “被我猜到了哦。”任强冷笑，“你很喜欢走底线的。” 张科丝毫不乱。左手运球，身体微侧，右肩与任强产生了轻微的碰撞，力道足以稍微弹开对手却不至于被吹进攻犯规。随即，他降低重心抵在任强的胸口，以右脚为轴，收球，朝外侧翻转。 这个转身幅度虽然不大，速度却很快，刹那间把任强甩到了身侧。他面对篮筐，起跳，微微后仰，准备跳投。 但是……球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 张科双手举起，像是滑稽地捧起空气。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任强竟然眼疾手快，把篮球几乎是从张科的怀里掏了出来。 “走底线被卡住位置之后，你最喜欢采用的就是向外侧翻身跳投。”任强轻轻一笑，“我说过了，‘观察’已经差不多了。这几日看了很多录像，再结合实战，我想，我对你足够了解了。” “你……” 王景曜迅速启动，冲向前场。 “现在来看……平衡，是不是已经被打破了呢？” 112、小人物不会有春天 王景曜快攻得手，26：34. 一节多一点的时间，王景曜已经得了15分，几乎占了全队得分的一半。 他打得很开心，手感很热，肆无忌惮地奔跑和出手，全队都在支持，每一个毛孔都畅快得涌出汗珠，球队也占据着优势。虽然唯一不爽的是，龙宇仍然拒绝与他正面对话，但是他知道，随着平衡的打破，那个时刻不远了。 龙宇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的……他引而不发的唯一原因就是江州财大虽然落后，但仍然保持着些微的平衡。可是，平衡一旦被打破，龙宇就不得不自己挺身而出，试图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恢复这个脆弱的平衡。 “不……不要急。”谢离学着电视里看到的，勉强行使着作为控球后卫的职责，“不要急，慢慢来，还一个球……” 没有用，球仍旧交到张科的手里。张科晃动，突然踩着三分线原地起跳，直接投篮。 “怎么……”任强摇头，“这么快就改变打法，换一种武器拿出来了？是对突破没信心了吗？” 陆敏在场边看着——起跳高度不够，出手太快，这个投篮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像是临时起意突然决定拿出这种武器来试一试。 “抢篮板！”他大吼。 投短了。 篮球弹了出来，被叶春阳得到。 王景曜接到传球迅速到前场。江州财大回防及时，虽然落位还没有完全稳住，但基本占据了各个要道。 王景曜在45度角，面对吴鑫，停了半拍，忽然单手抡个小半圆。篮球朝后，到弧顶位置，王轩恰好从后场拍马赶到，接球。 张科的重心一矮。 双子星的另外一位……甚至说，比王景曜更加可怕的那位。非得要从江州大学挑出唯一一个领袖的来的话，那依然是大三的王轩，而非大二的王景曜。虽然不知为何他在这场比赛如此低调，锋芒尽敛，但如果因此而对他放松警惕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张科等着王轩的下一步动作。 然后……没有然后了。王轩在三分线外出手，篮球如同追踪导弹精确命中。 26：37. 张科仍然保持着那个降低重心的姿势。他没有想到，丝毫没有想到。他以为王轩至少会像自己一样在原地进行试探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没想到竟然是直接接球投篮。 这种节奏感……简直不像是一个需要大量持球进攻的球星，而如同一个纯粹的投手一般。 但是，反过来看，即便是张科真的反应了过来，恐怕也没法轻易封盖王轩。这家伙虽然同为小前锋，个子却比张科高过不少，再加上手臂颀长……他的出手点非常高，而这种高出手点与王景曜不同，不是靠弹跳，而是靠的身高臂展这种先天性的优势。 就算是在如此收敛的情况下，依旧收放自如一般寻找到自己的节奏，并且投篮得分。两次出手全部命中，得了5分。而且，这样的得分很关键—— “分差已经超过10分了。”王景曜对龙宇说，“怎么，你还要继续逃避吗？” 又是战书……王景曜一直在给龙宇下战书，而龙宇的战略也是挂起免战牌。他想要据险而守……可首先是，你得拥有这个“险”，要有这个地利的条件。江州财大有什么，他有险可依么？ 靠张科？但是张科好像状态不太对。 又是张科单挑任强。这一次他没有完全摆脱，而是靠着任强强行起三大步，在篮板右侧出手。篮球打板之后角度稍偏，弹了出来。 “可恶……” 这个球的防守成功倒不完全是任强的功劳。他强行杀入内线，突破太深，所以遭到了叶春阳的干扰。 他来不及喘息，篮球弹出来之后，球员们挤成一团，争抢这个篮板。张科怒吼一声，竟然再度起跳，将篮球朝旁边拨去。 改变方位的篮球落到了龙宇手上。不过面对镇守篮下的叶春阳，他没有出手机会。龙宇顿了顿，瞥见了独自一人站在底角的谢离。 这是王景曜疏忽了。他见张科那样勉强出手，想当然得觉得篮板球应该落到自己队友手里。虽然江州大学的内线一直不强，但是仅从平均身高而言还是占据着优势——虽然这里不得不说龙宇的海拔太扯后腿——所以他提前启动，准备偷偷快下，直接打一个快攻得分。 现在球队气势正旺，正是扩大比分的好时机。 于是当篮球并没有如愿以偿地落入队友手中时，他回头已经来不及了。谢离理所应当的……被空了出来。 谢离接到了龙宇的传球，抬头看框。不仅是他自己，恐怕连派他上场的孙瑾瑜也没有想到，这个还没有完全融入球队战术体系、自身跑位能力也有限的球员，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获得这么好的投篮机会。巧合也好，运气也罢，总之他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了适当的位置。 或许真的是上天眷顾……看在他这些天来努力的分上，要给他这样一个表现自己，甚至拯救球队的机会。 11分而已……投进的话回到8分，分差仍然是可控的范围。更何况三分球将会迫使对方阵容进一步外扩——自从第一节中段之后，江州财大再也没有名中过三分了。于是江州大学得以将防线越收越小，如今连张科的突破都受到影响了。 “投篮啊……你在犹豫什么……”看台上，徐力喃喃地说。 别开玩笑了，这些天他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甚至还顶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目光，不就是为了训练这个家伙吗。连“不比吴鑫差”这种大话都放出来了，可不能让他失望啊。 “天道酬勤”，所有的心灵鸡汤或是热血动漫都是这样告诉世人的。要说“勤”，恐怕整支球队也没人比得上这三天的谢离。其实徐力的要求也不高，不指望短短几天就把这个废材训练成为拯救世界的救世主。但是……好歹这种机会，你要抓住一个，至少证明自己，好歹也是一个能够在比赛中得分的球员啊。 可是，谢离再度让人失望了。他站在原地有些许的犹豫，再出手时眼角余光更是瞥到了冲上来想补防的球员。于是发力不够充分，竟然投出一个……三不沾。 在他出手的刹那，徐力就微微摇头。那弯曲程度不够的膝关节，那摆动幅度略小的右手小臂……这些只不过是极为细节的东西，但是在他的眼里却异常清晰。他自己是那样优秀的一个三分射手，这几天为了训练谢离有对他进行了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观察……这些不足组合在一起，足够让他在谢离出手的刹那就做出判断。 裁判哨响，江州财大请求换人。 谢离呆呆地看着场边。是陈驰，陈驰上场，替下谢离。 “别太在意。”陈驰拍拍谢离的肩膀，安慰他，“没关系的……第一次经历这么重要的比赛，难免会感到紧张。” 他从谢离这模样之中想到了自己。当初的他也闹过许多笑话，包括第一次运球就被人抢断，包括好端端跑着突然脚下一软摔倒……有些东西是必经阶段，绝大多数人都无法超越。 可是，那些在当时看来似乎已经是世界末日的事情，在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只会让他灿然一笑，感叹那少不更事的美好。 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紧张呢。”谢离下场前喃喃说道，“我查过你的资料，你分明也是第一次经历大赛，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紧张，反而总是如救世主一般跃跃欲试呢……” “我……” 该死，他怎么解释？他总不能笑呵呵地说哥们你误会了其实我是穿越来的，在这之前我已经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生死决战了，连绝杀和绝杀失败都有十多次。 “果然啊……人和人之间是有差别的。”谢离叹气，“你有这种天赋，老天赏你这口饭吃……有些东西，是我们永远也比不上的。” 徐力也转过身，走向体育馆出口，似乎他来到现场只是为了关注谢离的表现，对其他一切都毫不在意。 他低声说：“这下看来他会死心了，也就不会再缠着我了……说什么勤能补拙，事实上，这种小人物永远也不会有春天吧。” 113、我所肩负的使命（一） 王景曜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陈驰，心里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记得那场旁观的比赛，对这个少年似乎千锤百炼简洁高效的技术动作而赞叹；另一方面，当两人真正对位的时候，才发现，这小子的身材，完全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层次的比赛上。 比赛还没打多长时间，这已经是他经历的第三个对位球员了。而且……对方教练派上来的家伙，从外表上看，似乎越来越不靠谱。 樊洲虽然平庸，好歹看上去也是个正常点的球员。替补上场的比较瘦弱，但身高还算过得去。可是陈驰……要身高没身高要体重没体重，难道不是误入了财狼堆里的小白兔？ 他一直以为这个少年在那场比赛中上场是个意外，何况半决赛中这家伙的表现实在糟糕。没有想到的是，对方教练竟然还是将他派上来了。 于是王景曜心想，或许应该好好试一试这家伙的成色，当然了，如果太弱小，那就一鼓作气打垮他们得了。 他运着球，做了两次晃动的假动作……很不错，陈驰虽然吃晃，但是很快就能稳住重心，通过小跳步迅速找回自己的防守位置。 可是……对付这种球员，哪需要那么复杂的试探。王景曜向右侧加速，沉肩跨退。陈驰高举着双手想要堵住这个细微的突破路线，却在王景曜的力量之下被强行撞出空间来。 王景曜甚至不需要领域技，就能利用自身的力量生吃陈驰。 吴鑫见势不妙，放开自己防守的任强，补上了防守的位置。王景曜正要把篮球回传给被放空的王景曜，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陈驰。 他一惊之下，强行将要传球的姿势换回了运球的状态，想要前冲的势头也被遏制住了。 真没想到，那个刚上场的小子竟如此机灵。被突破之后甚至完全没有取思考回位的问题，而是将补防的任务毫不犹豫地交给了队友，自己则悄无声息地冲向自己的传球路线，像是算准了自己会传球似的，做好了抄球的准备。 如果自己没有恰好瞥见陈驰的人影、真如平日里打球习惯那样直接将球传过去，那就是正中了陈驰的下怀。 嘿……这个家伙，看来对自己的研究也蛮透彻呢，竟然预判了自己下一步的动作。 不过也无所谓了。王景曜没有传球，而是缓缓退了两步，眼瞅着旁边的王轩，突然加速，竟然从反应慢了半拍的吴鑫身边穿了过去！ 这一次，再无人及时补防，能够阻挡王景曜的，只有依然龟缩在禁区内的龙宇了。王景曜毫不犹豫地舍弃了自己的“僵尸跳”式的投篮，冲向内线。 龙宇想要两支球队在第二节维持住平衡……可是张科已经被针对住了。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他便成为了这个天平上最后的砝码。而王景曜的任务，就是将这个砝码打碎。 如今领先11分……王景曜心想，龙宇，你还敢放任我在你们的篮下予取予求么？ 龙宇果然坐不住了。王景曜手里托着球奔向篮筐时，龙宇同时冲向了他，守住要害通路，双手举起，领域张开。 果然来了啊，叹息之墙！ 王景曜很开心。在这场比赛开始之前，他就很期待与龙宇的正面对决。那将是多么酣畅淋漓的火星撞地球。可是这个胆小鬼竟然第一次对抗之后主动退缩了。不过无妨，江州大学的步步紧逼，终于让龙宇无处躲藏，退无可退。 两人张开的领域彼此交错、融合、斗争。王景曜的眼里只剩篮筐，龙宇的眼中也只有那个如火焰一般的——他们把彼此的精神力发挥到了极致。 王景曜的四周晦暗如墨，四面升起的铁壁如不断拔高的古井，井口离他越来越远，仿佛是要遮蔽来自外界的光芒。可是王景曜不为所动，内心坚定如亘古而立的山峰。他的身体仿佛带着光芒，加持着他，照亮前进的路。就算是龙宇的领域之中，遮天蔽日的铁壁掩盖了篮筐的影子，但王景曜就算是闭着眼睛也清晰地知道，篮筐就藏在前方的黑暗中，藏在那面墙壁后面。不要改变方向，内心不要动摇。只要……冲着心之所向，继续毫无迷惘地努力就是了！ 在没有被卷入领域的旁人看来，如今两人的对抗情况如下。龙宇和王景曜同在半空中，前者从侧面撞上了后者。王景曜几乎失去了平衡，向着篮板的侧方位飞了出去。可即便如此，他托着篮球的右手依然稳稳地伸出去，在最后时刻，指尖轻轻拨动。篮球打着旋儿告别了他的指尖，在篮筐的内沿打着转儿。 耳边似乎响起了轻微的、如玻璃瓶破碎开来的声音。龙宇的脸色一变，而王景曜轻轻地笑了。 他们都清楚，这是“不动明王”即将击溃“叹息之墙”的征兆。 王景曜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得分了，出手的瞬间便有那种清晰的感受。可与此同时，他重重地撞上了一个人。 有人站在自己的正前方，试图阻挡自己！ 全力向前起跳的王景曜不可能在空中完成转向，所以这次碰撞便无可避免。空气中似乎有一声钝响，试图阻挡王景曜的那人重重地跌倒在地。与此同时，王景曜也失去平衡，曜蜷着身子，以刺猬一般保护着自己的态势落地，顺着地板滑出底线外。 篮球落入网窝，裁判鸣哨。 难道是……2+1？ 龙宇站在地上，没有说话。 两人领域技的第二次对抗，获胜的一方换做了王景曜。他的“不动明王”不仅击碎自己的“叹息之墙”，而且还有……打三分的机会？ “嘟嘟嘟！”裁判指着王景曜，“带球撞人！进球无效！” “什么！”王景曜从地上跳了起来，“开什么玩笑？” 然而裁判非常坚决，一点没有改判的意图，反倒是警告他：“再多说话，小心给你一个技术犯规！” “切……” 龙宇……不，不仅仅是龙宇，其他的球员这才注意到那个突然出现在王景曜身前的人。那个瘦弱的身躯蜷缩着倒在地上，似乎在摔倒的最后一刻做出了保护自己的动作。可他的头深深地埋下，刘海无力地散落在额前，看不到他的眼睛。 “小……小驰！”龙宇惊呼。 江州财大的队员们围了上来。怎么了……成功制造了对方王牌球员的进攻犯规，按理来讲不是应该兴奋地站起来与队友击掌庆祝吗？这是多么成功的一次防守，他不仅预判了王景曜的进攻方向，还那么灵敏地在正确的时间站在了正确的位置上——要知道，这个时机非常重要。要是早一秒，说不定就被王景曜躲开，要是晚一秒，便是自己阻挡犯规。 可是刚刚完成这个漂亮防守的陈驰却没有声响地躺在地上，如果不是身子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龙宇甚至会以为他……没气了。 龙宇伸出手来，搭在陈驰的肩上，轻轻地摇晃他的身子：“小驰！小驰！” 没有反应。 “休克了吗？”张科皱了皱眉，急忙起身，向孙瑾瑜示意：“换人，让队医过来！” 开什么玩笑，这家伙是拿自己瘦弱的血肉之躯去硬刚了一波不动明王啊！就算是没有那个以力量著称的领域技，王景曜一身的横练肌肉加上那种恐怖的冲击力，也足够他吃一壶的了。 “不……不用……” 众人都是一愣。 陈驰的身子轻轻地动了一下，像是挣扎地从某种梦魇中醒来。他的声音有些微弱，却清清楚楚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不……不用，我没事。” 他用手撑着地，上半身立了起来。他低着头，喘了一口气，似乎是缓了缓，瘦弱的胳膊绷直，微微颤抖，有不太明显的线条。 “我没事。”他再度强调，似乎是对队友说，似乎也是在对自己说。 然后他站了起来，慢慢地抬起头。他脸色苍白，可是眸子里似乎闪烁着光彩。 “我阻止了他。”陈驰说，“我阻止了‘不动明王’。” “你疯了吗？”张科冷冷地说道。 “我没疯，我只是在完成我的任务而已。王景曜是和我对位的球员，我当然不能让他那么轻易地得分。就算是‘不动明王’，也不可以轻易地过我这一关。”陈驰握了握拳，音量逐渐提高，身体仿佛是从刚才那种恐怖的冲击之中恢复了过来，“我不是到球场上来混吃等死打发日子的，我是……带着自己的使命而来的啊！” 那个使命，就是带领球队，获得胜利！ 114、我所肩负的使命（二） “喂，小子，你没事吧。”王景曜主动走到陈驰面前，表达了一下崇高的体育精神。 虽然他并不是有意犯这样的规，甚至可以说这是对方主动找上门来强行于“不可能”之中制造了一个进攻犯规，但毕竟他差点伤到了对手。所以慰问一下，表达最起码的礼貌，也是应该的。 陈驰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关心。不过你要弄清楚，我并不会因为你的善意而手下留情的。” 王景曜心想什么鬼啊，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话，以我们俩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不是应该由我来表明“虽然我对刚才的犯规表示抱歉但我并不会因此手下留情”的吗，这种台词怎么会被你抢先说出来了？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可是他莫名的从陈驰的眼神里感受到了压力。这个少年恶狠狠的盯着前方，像是饿了几天几夜的野兽忽然看到了食物。于是他磨着牙齿，踏着稳重的步伐，一步步逼近。任何人，任何人想要从他的口里将食物抢走，都得准备好承受他的攻击。 这个少年，对省内预选赛的参赛资格……有着非同寻常的渴望呢。王景曜心想。 那是当然的。对陈驰而言，迄今为止的所有努力，忍辱负重啊艰苦训练也罢，甚至可以忍受杨益的殴打一言不发，唯一的目的就是取得省内预选赛的资格，然后寒假跟着球队一起，回到美国去。这么多场比赛打下来了，离达到目的就只剩下最后一场比赛了，他绝对不会允许球队在这个地方跌倒的。 要抢走这个资格……除非，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王景曜以为只要击败龙宇就可以打破平衡……可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这支球队的背后，竟然有某种深不见底的东西。那种如丛林野兽一般的嗜血的渴望，正原原本本从陈驰的眼睛里释放出来。 他赶紧摇摇头，把奇怪的想法赶出脑外。再怎么凶恶的眼神，这家伙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瘦弱少年罢了。就算是那样盯着自己……恐怕也更像是刚出生的幼兽罢了。那些幼兽……它们或许自以为这种呲牙咧嘴的模样很凶狠，惹人害怕。但实际上，在更加大型的野兽看来，那只不过是故作姿态的搞笑罢了。 陈驰带着球缓缓推进到前场。他的胸口仍然隐隐发疼。这种正面冲撞上来之后，连他都一度以为自己的肋骨被撞断了。 他看了一眼张科和龙宇，尤其是关注了张科。这场比赛进行到现在，除了那一段乱打的时期之外，他们在进攻端依旧是下意识地太过于依靠张科。可是张科在这场比赛的表现没有之前亮眼，盯防他的任强显然是个防守好手，也是他们这一届预选赛上遭遇到的单防能力最强的外线铁闸。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让张科强打似乎并不现实。 他是控球后卫，是战术指挥者，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场上的临时教练，他必须做出决定。 陈驰右手运球，左手掌心朝下，做了个冷静的姿势，然后向邱云鹏招了招手。 邱云鹏一愣，提到弧顶，挡在了王景曜的右侧，要为他做一个挡拆的配合。 不仅是队友，就算是对手，在这一刻也觉得有些疑惑。面对江州大学这样强大的对手，如你这样的小个子难道又想通过挡拆战术由自己发动进攻吗？ 诚然刚才那一回合的防守让人惊讶，但是这个比赛……不是由一两个小聪明就能获胜的吧。 王景曜被挡住了，但他不惊慌，慢条斯理地绕过做墙的邱云鹏。万源站在另外一边，没有扑上来，而是离陈驰有几步的距离，脸上露出轻视的神情。 这种轻轻一碰恐怕就会飞出场外的瘦弱身子，这种即便离得很远也足以伸手干扰投篮身高，你还能做什么？ 陈驰运着球，往后退了半步。他的后脚跟在三分线上，自己突然收球起跳。 他并没有全力跳起，甚至在许多人眼里看来，他不过像是脚尖踮了踮，离地只有一丁点距离。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将球抛了出去。 太轻描淡写，太挥洒自如，仿佛只是不经意间挥了挥衣袖，仿佛只是毫无目的地将球扔出去罢了。无论是刚刚绕过来的王景曜，还是站在陈驰面前的万源，根本没有想到这竟然会是一次……得分。 篮球的抛物线很高，也很精准。所有人抬头看着它，目送它落入网窝。 28：37. 这竟然是一个抛投…… 在这么远的距离……抛投命中？ 抛投是一项用于躲避封盖的技能，尤其是对小个子球员而言，非常有必要掌握这一项技术。但抛投的位置通常都是在中近距离，因其命中率不像投篮那样容易得到保证、而且中近距离更容易遭到封堵。在这么远的距离不做任何准备动作突然抛投，在比赛中实在太少见了。 再加上陈驰抛投的动作既轻松又写意，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在乱扔，以至于没人反应过来。 “喂喂……”王景曜对万源说，“这是蒙的吧……” “我从没见过有这样投篮的。”万源也说。 陈驰头也不回地回防，压根没有将这两人的讨论放在心上。 不是偶然，也不是蒙的，他已经练习这一招好长时间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在比赛中有机会尽情施展罢了。也正因为如此，刚好达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陈驰回到自己防守的位置，转身面对对手，冷冷地说：“来吧。” 在穿越之后，他意外发现自己“抛投”的手感竟然比跳投的手感好得多，便下意识地加强了对这项技术的锻炼。他甚至能够想到对手对自己不够了解、可能在比赛刚一开始的时候不会逼得太厉害，所以在备战决赛的这些日子里花费了大量时间在远距离抛投上。 这种努力程度，一点不逊色于想要上场比赛的谢离。当夜幕降临、训练完成的队友们纷纷离开体育馆时，偌大的房间里，球场的两边，便只剩下两组人。一边是谢离和训练他三分球的徐力，一边是陈驰和不断为他传球的张科。 当然，他和谢离受到的待遇也是千差万别的…… 谢离投篮的时候，徐力不断地说着“不错”、“很好”、“再用力一点”、“抛物线高一些”、“进步很大”这一类鼓励的话，而张科那时候仍然在为陈驰隐瞒自己被揍的真相而愤怒，对陈驰说的则是“你是白痴吗”、“我从没见过这么不离谱的抛投”、“远距离抛投就是在浪费时间”、“喂，这个球再投不进去你就去乖乖滴做五十个俯卧撑再继续吧”这种话。 有时候他觉得……真的想把张科的嘴巴给缝上。 可是，他的努力没有白费。篮球如流星一般在空中划过，一次一次坠入网窝。训练场的画面仿佛与比赛中的画面重叠，那是训练给予他的回报。 这是他必须紧紧握住的剑……这是他唯一能握住的剑…… 至少，当他还是这个瘦弱的中国大学生时，他能做的，就只有将这柄剑打磨得锋利些，再锋利些。 “来吧……我说过了，我是真正的，带着使命上场的啊！” 王景曜忽然心惊……不，那眼神里，他的内心深处藏着的，不是呲牙咧嘴的幼兽，而是真正的猛虎！ 115、你甘心吗 “当！” 王景曜有些心急，想趁着江州财大立足未稳打反击，却没料到三分线外的出手有些匆忙。篮球弹出去之后被张科收了下来。 交球，到了陈驰的手中。江州大学部署严密反应迅速，早在王景曜出手的时候便已经全员回防。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位当家控卫时不时头脑发热的情况。 他是一名充满激情的球员，当然也经常会因为冲动而忘记了队友。他如同火焰在球场上奔腾，此刻状态正好，血液也在熊熊燃烧。 陈驰带球到了前场，想要快攻的打算受到了阻碍。此刻王景曜还没能回防到位，但是任强正对上了他。 就在陈驰停步思考对策的瞬间，任强忽然伸手断球。他出手的速度很快，时机抓得也相当好。就连陈驰也吓了一大跳，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进行抢断。 幸好陈驰个子够矮，重心也足够低。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他背后运球，将篮球从右手交到左手的同时，躲开了任强的抢断。 然后……趁着任强来不及回位的时间，他的身子朝着左边微侧，右手再度将球轻描淡写地抛了出去！ 命中！ 30：37！ “什么……”任强吼道。 “我靠这个混蛋，又来了！”王景曜这个时候才刚刚回到防守位置上呢。 连王轩都微微吃惊，忍不住多看了陈驰一眼。 这种球……命中一个可以说是蒙的，可两次呢？而且谁能保证，没有第三次？ “别放投啊！”王轩忍不住指挥队友，“下一次跟得再紧一点。” 陈驰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身回防。 那个王轩确实厉害，不过两个回合就能看出问题的关键所在。自己的远距离抛投，虽然命中率还不错，但都是在对方防守不够警惕或者因贸然上抢而失去位置的前提下达成的。以对方球员的身高体重优势，只要贴住自己，就可以轻松封锁自己的出手空间。 不过……他已经连续进了两球，吸引力对方的目光，甚至会让对方重新估算自己的实力、觉得自己深浅难测。局已经布好，目的已经达到。 江州大学发球。万源在底线，看到正迅速跑向前场的王轩。他想用一个长传打反击，球在半途中被龙宇碰出了边线。 死球阶段，孙瑾瑜请求了换人。 由肖虎换下了张科。 进入第二节后，张科的状态比较一般，而陈驰的上场又阴差阳错地续上了进攻的火力。于是孙瑾瑜心想，干脆冒个险，让张科休息一会儿，这样的话，他在下半场才有体力打更长时间。 趁着这个时间，陈驰站在吴鑫和邱云鹏的身边，忽然轻声说道：“喂，学长们，这块球场，变成了新人的舞台了呢。” “你什么意思？”邱云鹏皱了皱眉。 “什么意思你还听不出来吗？”陈驰的话中带着明显的讽刺意味，“这场比赛能够坚持到现在还没崩盘，难道不是靠着张科的单打、宇哥的‘叹息之墙’和我的两记抛投吗？学长们，你们的存在感在哪里？” “你这小子，说话注意点。” “我们抢了你们的风头诶。”陈驰看着缓缓走上场来的肖虎，“学长们，你们甘心吗？” 邱云鹏有些愤怒，心说着都什么时候你还在说风凉话，是要故意挑起内讧啥的吗。吴鑫却面不改色：“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拯救世界的任务，本来就应该交给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虽说你们的领域技比起那三个人差太远，但毕竟也是‘叹息之墙’、‘达摩克利斯之剑’和‘阿喀琉斯之踵’，我们理所应当应该依靠你们。” “……”陈驰愣住了。 不对啊，剧情不是这样的。按道理来讲，这种反话不是应该激起学长们内心的不甘与自尊，然后促使他们爆发出更强大的能量吗，怎么吴鑫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难道是自己中文有问题表达的意思不对？ “别开玩笑了吴鑫学长……你也知道，我的‘阿喀琉斯之踵’在一场比赛中最多使用一次，几乎等于是被废弃掉的技能……”陈驰握了握拳，“至于‘达摩克利斯之剑’，自从省内预选赛开始以来，你可见过它爆发过一次？我们并不是那种‘超能者’，而是一直在用自己最平凡的躯体与对手战斗的啊。” “既然如此……”吴鑫看着陈驰，“那你为什么还那么想当救世主呢？” 他的眼前闪过两个回合前的画面。这个少年螳臂当车一样站在篮下，被如同装甲车全速驶来的王景曜撞飞了出去。那么触目惊心的瞬间，吴鑫甚至以为他会断掉肋骨，甚至伤及肺腑。可是这个少年竟然站了起来，竟然继续奔跑在球场上，竟然更加神勇，竟然还在自己面前挑衅自己…… “理论上讲，如今的我，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那就老老实实当个普通人好了，为什么还要去做一些与自己能力不符的事情呢？” 陈驰抬起头来，直视吴鑫的眼睛：“我只是不能接受拼尽全力之前的失败罢了。就算是普通人又如何，你总得有需要竭尽一切去争取的东西。” “你竭尽一切，就只不过是为了一场胜利？” “当然不是。”陈驰说。 吴鑫一愣。 “是所有可能获得的胜利。”陈驰的眼里神色飞扬，“我始终相信啊，只要拼尽全力，就一定可以拿到你想要的东西。所以学长，你这么消极是为什么呢！难道你……” “喂，说够了没有。”邱云鹏冷冷地打断了他，“他们要过来了。” 江州大学已经发球攻了过来。陈驰即将开始的激情洋溢的口号被强行打断，就像是尿了一半被迫憋回去一样难受。他涨红了脸，赶紧站到了王景曜的身前。 “来啊！”陈驰只能把刚才没能发泄出来的情绪对准王景曜，学着这家伙之前的语气和台词，“互相伤害啊！” “妹的，你凭什么伤害得到我。”王景曜心想，“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即便是对方表现惊艳，但在王景曜眼中依然是个很弱的家伙。 陈驰这样精神百倍生机勃勃，吴鑫却突然有些走神。他脚下机械似得跟着跑位的任强，耳边却不断回响着陈驰刚才的那个问题—— “学长们，你们……甘心吗？” 116、精确制导 刚进大学的时候，吴鑫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得过且过满脸无所谓的。既然是个篮球运动员，还是一名能力不错的篮球运动员，若没有那种好胜心与毅力，若没有那种随时想要战胜对手的想法，怎么可能支撑他忍受长时间的枯燥而辛苦的训练来提升自己呢？ 在他高三的时候孙瑾瑜找到了他，问的是：“你愿意和我一起，创造江州财大的历史吗？你将被人铭记，成为传奇，印在宣传册上，在所有后来者的心里书写自己的传奇。” 多么文艺、多么中二、多么让人热血沸腾的话！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话把他打动了。他义无反顾地拒绝了其他学校的奖学金，来到了江州财大。 第一年……是他过得最快乐的一年。他训练，比赛，努力去记忆那些纷繁复杂的战术和自己的跑动路线。没晚都累得一沾枕头就睡着，可心中充满希望。 “在我的战术里，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极品的3d球员……”孙瑾瑜这样说，“3是指三分球，d是指defence（防守）。我要你在进攻端作为投手威胁对手，投出去的球如同精确制导的导弹。而在防守端能够锁死对方的外线尖刀。你能做到吗？” “当然。”吴鑫说，“将3d练到极致，就算是当职业球员也不成问题了，对吧？” “是的……你会进入职业篮坛的，相信我。” 可所有的一切，在第二年就烟消云散……因为，那三个人加入了球队。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三人的嚣张跋扈，在队伍中横行无忌。顶撞教练、随意缺训、藐视学长。他看着一个又一个曾经并肩作战发誓要一起拿到全国冠军的队友们在他们的排挤之下离队，也看到了孙瑾瑜的无能为力甚至是软弱无力……他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而彻底让他失望的，则是某位大三学长在单挑中被杨益碾压。那个学长是整支球队里资质最平庸、却是训练最刻苦的。可那些刻苦训练换来的技术，在杨益的“赤兔”面前完全是个笑话。说好单挑6个球，输球的主动退队……那位学长0：6惨败，甚至没能从杨益手中拿到一分。 原来……所谓的努力，在天分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这个世界是属于天才们的，无论什么领域。梦想啊热血啊光是大喊着“我要拯救世界”、“燃烧吧小宇宙”就能击败敌人的桥段只出现在热血动漫里。 那一天，作为旁观者的他仿佛一下子成熟了……像是一下子，认清了世界的本质。 他没有离开球队，也没有傻到要去和那三个天才刚正面。可是他的觉得自己的心死了……突然一下，那一直想要努力、想要为之奋斗的目标就这样变得模糊了。他开始浑浑噩噩，甚至学会了吸烟——对于运动员来说，抽烟的损伤是很大的，因为它会影响心肺功能，损害身体机能。 就连当时信誓旦旦雄心万丈的所谓要成为职业球员的梦想，都早已经在缭绕的烟雾之中模糊不清了。之所以不退队只是因为无处可去，若是离开篮球他无法填补心中那块巨大的沟壑和突兀的苍白。可是那个时候他只想浑浑噩噩赶紧混完四年，找个工作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像个年轻人。外表虽然年轻，可内心已经荒芜。 是的……那是荒芜，比苍老还要可怕的，荒芜。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当他看到身体素质天赋资质更差的陈驰在球场上如此拼命、甚至不惜受伤也要阻挡那强大的“不动明王”时，心里头觉得被什么东西震动了。他觉得烦躁，甚至隐隐有一种不该有的恶意—— 你这样做会有什么结果？喂，赶紧受伤下场吧，不然就赶紧被那个王景曜碾为灰尘……你这种样子，看上去，实在太让人心烦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心中所想，王景曜用身体和速度强吃陈驰，将他撞开之后，强行突入内线。 吴鑫赶紧补防——内心有那么一刹那的恶念不假，但补防已经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 但这一次不同了。在被陈驰连得4分之后，王景曜憋足了劲要反击，所以他毫不犹豫张开了领域。吴鑫没有任何办法，刚靠近就被弹开。 “来吧！”龙宇站在内线，一声大喝。 第三次，“叹息之墙”正面对上了“不动明王”！ 两人在空中相持。外人看上去不过瞬间，可领域中的两人却觉得过了好长时间。两股力量互相对抗，两个领域彼此摩擦，就像是武侠故事中那些高手彼此比拼内力。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平衡，谁也无法降服谁……可立刻，平衡被打破了。 这一股打破平衡的力量，竟然是来自……吴鑫！ 他冲上去的刹那，连自己都觉得有些震惊。可是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已经做出了行动。 他从侧面起跳，没有试图和王景曜接触，而是利用身高的优势，伸直了手臂，准备封盖！ 王景曜慌了。他的能力是无与伦比的力量，却在这一刻对这种封盖毫无办法。他想要躲开吴鑫，精神不够集中，于是领域出现了裂痕！ 他再也抵挡不住“叹息之墙”汹涌而来的力量，身体歪斜，吃了吴鑫一个干脆利落的火锅！ 陈驰迅速伸手，抢到篮板，推进到前场要打快攻。任强与王轩迅速回防到位——尤其是任强，紧紧贴住陈驰，不给他出手的机会。 果然啊……开始对我这么重视了。 陈驰双手交叉运球，篮球蝴蝶穿花一般在双腿之间来回。这是王景曜曾经吐槽过的“华而不实”。陈驰退后半步，再度做出了要抛投的动作。 “休想！”任强跳了起来。 可这只是个假动作。陈驰不过是身子稍稍顿了顿，重心微微提了提。一个小幅度的“hesitation”罢了。他再度运球，突破任强，但王轩迅速补了上来。 王轩这个人……手臂真是长得没道理。用中国古代小说《三个王国的浪漫故事》里的话来说，就是双手过膝。 再做抛投的假动作就不好使了……这家伙根本不用起跳，光是举起手就足以遮天蔽日。不过陈驰并不打算再突破他了。连续两次得分，只不过是为了让敌人重视他，重视这个原本应该被轻视的球员。当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时…… 陈驰忽然回传球，仿佛脑后长了眼睛，精确地找到了拍马赶到等在弧顶之外的吴鑫！ “不错！”孙瑾瑜眼神一亮。 这样的视野与传球功底……希望不要是昙花一现。 “投中啊！吴鑫学长！”陈驰在心中说。 这是他的第二个局——他要刺激吴鑫，他需要这个懒散的家伙真正拿出斗志来。 没有斗志，怎么可能战胜如此强大的对手！ 吴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希望你能成为极品3d球员……” 吐气，屈膝，扬手。 篮球告别指尖，在空中飞行。 吴鑫闭上眼睛。 “这个世界……真的是让人讨厌啊……” “刷！”命中！ 33：37！ 117、小恶魔 下半场开始之前，王景曜先行一步回到场内，看着头顶鲜红的记分牌，脸色有些不太好。 48：47，江州大学在上半场还领先了一分。 他一度以为自己打破了场上的平衡，可以一鼓作气吃掉对手了。张科被任强限制，而龙宇的“叹息之墙”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他已经快要将那面墙彻底冲破了，没想到最后来搅局的……竟然是两个连领域技都没有的普通球员。 陈驰，还有……吴鑫。 尤其是后者。这家伙的三分球太准了，在第二节的后半段4投4中。如果不是没有感受到能量波动，王景曜甚至以为他开启了领域技——没错，就是那个名为“冈格尼尔”的东西。 太可怕了，就像是一枚精确制导的导弹。一个普通球员而已，竟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当然，他能够如此顺利地得分，也离不开陈驰。这个家伙展现出了极为可怕的传球能力。仿若慧眼如炬，仿若心有灵犀。他的指尖似乎总和神射手的身体连着一条线，只要一松手，篮球就会顺着那条线精确无误地找到吴鑫。 分差被迫近……然后反超。 更加可怕的是，王景曜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了。这不应该，因为他是个体力狂魔，过去甚至有过连续打满40分钟的经历。可是第二节他太亢奋了，似乎已经在望的胜利蒙蔽了他的双眼，所以他过分透支自己，过分地使用着“不动明王”，想尽快将对手推入深渊……然而他失败了。体力的消耗，精神的损耗，以及面对对手追分的无能为力。 他竟然觉得，自己有点累了。 这怎么可能……竟然让他这个体能狂魔，觉得有些累了？ 相比之下，看着对方，此消彼长。一直都在保留体力、秉承“好钢用在刀刃”上的龙宇，反而在中场15分钟的休息之后，变得更加神采奕奕。 “吴鑫学长，你真是太棒了！”陈驰在吴鑫面前蹦蹦跳跳，“这么精确的三分制导，简直超乎我的意料。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很强’，没想到你强到超出我的想象诶！” “闭嘴，一年级。”吴鑫转过头去，不理会他的恭维。 可是他的指尖微微颤动……那似乎是神经正处于亢奋状态下的证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绪被这个少年调动起来了。包括第二节中段那一次勇敢地冲向“不动明王”的领域、与龙宇一起防守王景曜成功，那一瞬间身体的反应也跑在了大脑之前。就像是……深藏于自己血液深处的某种灵魂被唤醒了。 若是遇见从前的我，请带他回来…… 对，那藏在自己血液深处的，正是从前的自己…… 那个离家出走、迷失在荒野、失去前进的方向、整日浑浑噩噩、甚至面目全非的……自己。 那种炽热的情感……先是一个点，仿佛是奇点、原点、万物起始的点，开始发光、发热、在身体里某个角落爆开，顺着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窜动，将热量带到身体的每一个神经末端。 燃烧……然后，击败对手！ 看到江州财大的人士气高涨，王景曜的心中愈发吃惊。 “我早就说过了……王景曜，不要轻敌。” 王景曜豁然回头：“王轩，我……” “为什么你总是想这样呢……”王轩摇头，淡淡地说，“为什么你总是想靠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地解决战斗呢？” “杀鸡焉用牛刀嘛。”他不以为意，“讲真，自从那三个人被禁赛后，我真不觉得省内的比赛有谁用得着让你真正拿出全力来比赛。所以你让我去冲锋陷阵就好啦……” “哦？”王轩眉梢一挑，打断了他的话，“即使是我们现在比分落后、情势不妙，你也不改变想法？” “落后一分而已，怎么叫情势不妙了？”王景曜摩拳擦掌，“看我分分钟击败他们……” “王景曜！”王轩终于忍不住了，他怒火中烧，甚至连声音都微微颤抖，“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你还在嘴硬？你真的看不出来球队正处在危机之中。还是说……你就这么想出风头、这么想压过我吗？” 这样的话说出口……王景曜愣了，王轩自己也愣了。 “出风头？呵，出风头？”王景曜低低地笑出了声，“原来你……原来你就是这样想的？” “我……” “在你心中，我就是所谓的永远不甘心被你压在身后、所以拼命表现自己去挣得美丽的数据、甚至不惜牺牲球队利益的那种人吗？”王景曜咬着牙，“在你心中，我竟然是这种……人渣？” “够了，王景曜，人心隔着肚皮。”王轩转过身，“难道你就能够保证，自己心中一丁点这种想法都没有过吗？” 王景曜沉默了一下：“这是我第五年和你做队友了。如果我真的只是不甘心被你压住，高中毕业之后就应该答应孙瑾瑜，加入江州财大，成为你的死敌，然后在比赛中狠狠地将你生吞活剥，又何必继续来做你的队友，跟着你一起去品尝失败的滋味呢？” 裁判已经在催促他们上场，下半场是由江州大学首先开球。王轩看着王景曜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可是他在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原本只是想让王景曜认识到“轻敌”是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可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说出了那样伤人的话语呢？ 不……这些话，这些怀疑，其实早就藏在了心底了吧。那是他内心不可言说的阴暗面，是挂着阴毒笑容却躲在暗处的小恶魔。平日里，它偶尔会一闪而过，但王轩的理智压制着他——他甚至会自责，会悚然心惊，会反省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可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在内心的防线变得脆弱的刹那，这个恶魔钻了出来，露出了獠牙，伤害了自己最亲密的队友……最亲密的兄弟。 他想道歉，但道歉的话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恶魔一旦被放了出来，就无法再将它完全关押。此时王景曜已经带着球向前场冲去，他也只能跟在后面——总不能因为和队友的赌气而耽误了比赛。 可是他的内心闷得厉害……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一场比赛，就变成了这样呢？ 他站在弱侧，正有些发呆，然后听到队友们一声惊呼—— “啪！” 王景曜在运球的突破的过程中，被人将球断了下来！ 118、六翼炽天使（一） 从第二节后半段开始，江州财大的防守策略就发生了变化。 江州大学为了抑制江州财大的进攻，采取了换防，用防守能力最好的任强对上了张科，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于是江州财大也同样采用了换防策略，让吴鑫对上了王景曜，而陈驰则去错位防守任强。 任强的特点是典型的守强攻弱。虽然和陈驰相比，两人的身材差距巨大，但是他那乏善可陈的进攻技巧，在陈驰灵活的脚步以及犹如老司机一般丰富的经验之下，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江州大学本来还想利用任强打几次错位，可是陈驰一会儿撤凳子一会儿精确判断下手掏球一会儿制造进攻犯规一会儿在裁判看不到的地方使暗劲，竟然让任强完全讨不到便宜。好容易有两次任强强行沉入低位准备直接靠身高力量强吃了，龙宇开着“叹息之墙”跑了过来，任强面对包夹又传不出球来，王景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失误，急的跺脚。 而另外一组……吴鑫是典型的“3d”球员。他的防守能力不弱，相比陈驰，他不是那么惧怕王景曜。除非开启“不动明王”利用力量优势强行碾压，不然的话王景曜绝不可能向对阵陈驰那样占据那么大的便宜。可是王景曜不可能每一个回合都使用领域技，无论怎样的体力狂魔，他也不可能支撑整场的体力和心力消耗。 第三节的第一回合，王景曜心里头怀着愤怒，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公然撕破脸皮破坏球队的平衡，只能将自己的愤怒发泄到对手身上。但是心境的烦乱不仅使他没能成功开启领域，也让他的运球有些粗心大意，一不小心，就被悄悄补防过来、瞅准他运球路线的陈驰一把将球断了下来。 陈驰拿球之后，将它传到前场。邱云鹏接球上篮得分。 50：47. 作为江州财大目前的第一海拔、球队中锋，他竟然跑到了最前面。相比之下，江州大学那么多人，竟然没人注意到他、防守他、追上他。 双方球队如今的士气对比……由此可见一斑。 江州大学的主教练陆敏坐在板凳上，面色微微沉下。连他也没有想到江州财大在失去明星三人组之后能做到这种程度。虽然这支球队前面的几场比赛都是大比分获胜，但面对的对手毕竟很弱，比分并不具备参考性。 可是他们做到这种程度了……赛前王景曜夸下海口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带队获胜，而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不管王景曜甘不甘心，似乎都不太可能了。 那么，到了这个时候，另一个人，该出来接管比赛了吧？ 王景曜控球，看到王轩举起了手。 第一次……本场比赛第一次，球队真正的王牌，主动向他要球。他轻轻哼了一声，虽然很抗拒，虽然心里还回响着对方刚才的话，但他仍旧抑制住了愤怒，老老实实传球过去。 无论如何……他们作为“王炸”组合，小王是王景曜，大王才是王轩。 与他对位的张科也察觉了对方进攻重心上的变化。他压低重心，但却没敢继续放这家伙太大的空间，担心王轩像上半场那样在三分线外突发冷箭。 持球在手的王轩，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 整个上半场，他几乎处于隐身的状态。张科一直站在他的身边，觉得他就像个安静的男孩。这个男孩不爱说话，不爱动，仿佛穿着极为正式的小西装，系着红色的领结，脚穿方口小皮鞋，坐在某个角落之中注视王景曜，如同格格不入地在看一场摇滚乐的比赛。 但现在他拿球了……手中持球的他，就像是那个穿西装领结的小绅士忽然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走上台去推开吉他手，然后要开始一场炫酷的、动人心弦的、令人疯狂的……solo。 王轩动了。他从右侧大跨步突入。这个球员个子高，手脚颀长，跨出的每一步都很大。不过张科没有失去位置。他反应迅速，立刻撤步跟上。 王轩见第一步没能甩开张科，停了一下，再继续朝右边突破。拉开大约有小半步的差距，他忽然急停、收球，选择起跳，强行出手！ “找死！”张科冷笑。 那一小半步的距离根本算不上什么投篮空间，何况王轩这一球也几乎没有什么太多的节奏变化。起、停、起然后强行投篮，张科则完全踩着王轩的节奏同时起跳。毫无疑问，他的手指离篮球只差一点距离—— 这会是一个封盖。就算王轩身高臂长，但这个球完完全全在张科的掌控之中。、 想要迎着防守球员强投，要么你跳得高而且弹速快，硬生生在对方头顶出手对方也无可奈何。要么就是出手极快——比如nba球星史蒂芬·库里，这家伙很多时候扔三分时甚至没有完全起跳，人还在上升途中，一眨眼功夫，手臂忽然伸直又缩回，如同青蛙刹那间伸出舌头将蚊虫卷入口中，球已经离开了手指——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出手。但很显然，王轩这个球，并不满足以上任意一个条件。 他甚至连起跳都不够充分。 这次防守胜券在握，但是张科的内心却莫名地闪过一丝阴霾。 会这么顺利吗？江州财大的第一得分手，被誉为“王炸”中的大王，现在要在球队困境中站出来作为救世主，难道进攻手段会这么单一，会那么容易就被自己防下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则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测。 明明下一秒手指就会碰到篮球，可张科发现，自己竟然离它越来越远了！ 球还在王轩的手里，没有出手。而王轩身在半空中，却逐渐向后仰倒，直到一个异常夸张的角度。 这不是简单的后仰跳投。事实上，仅仅从观感上来看，他几乎已经是平躺在半空中了。 但他上半身依然稳定，右手托球左手护球，瞄准篮筐。 骇人的能量剧烈波动，一股笼罩着王轩身周两米的领域逐渐生成。被卷入领域的人抬起头来。他们看到了神奇的景象，仿若神明降世。 “seraph……”陈驰咬着牙，低声说。 炽天使，亦或称六翼天使，出自《圣经旧约》，天使之首，撒拉弗。 王轩的领域技，“六翼炽天使”，释放！ 119、六翼炽天使（二） 王轩的身体依然以某种奇怪的姿态平躺在半空中。他已经开始下落，但身体依旧受到完美的控制。 在那些被裹挟进入领域中的人看来，王轩的身后，一点一点张开了三对翅膀。 “我见主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他的衣裳垂下，遮满圣殿。其上有撒拉弗侍立。各有六个翅膀。用两个翅膀遮脸，两个翅膀遮脚，两个翅膀飞翔。”——《以赛亚书》6：1-3 圣洁的气息笼罩在整个领域之中，就像是天神降下光芒。王轩在空中，身体那么稳定，张开的翅膀就像是在背后稳稳当当地托着他。翅膀微微振动，他在漂浮，在飞翔。 领域技，“六翼炽天使”，极致的后仰跳投技巧。施展这个领域技的人，将会展现出超出物理常识的后仰。他的投篮几乎是不可能被封盖的——张科以为自己封锁了对手所有的投篮空间，但是“六翼炽天使”施展之后，王轩如同开天辟地的神，于不可能之中强行创造出了可能来。 张科的封锁无效，王轩顺利出手。篮球的弧线很完美，轻轻巧巧地落入网窝之中。 50：49. “我的投篮是‘不可侵犯’的。”王轩冷冷地说。 张科没有回话。 王轩这个球不只是得分这么简单。王轩的攻击力极强，原本不需要攻得如此勉强。但是他要立威，他要让打压江州财大的气势，他要让对手清晰地认识到，比赛不可能这么简单结束，己方的王牌到现在才出手呢。 所以他在完全没有摆脱张科防守的情况下强行出手，为的就是要给对面展示出“我的投篮不可侵犯”、“你绝对不可能锁死我”的状态来。 轮到江州财大进攻。陈驰依旧选择让邱云鹏提上挡人，通过挡拆战术发动进攻。绕过邱宇鹏这道墙之后，万源却成功贴住了陈驰。而陈驰余光撇过，看见邱云鹏本来想顺下，却被王景曜用身体挡住了内切的路线。 在防守端，虽然没有“不动明王”加持，但王景曜自身本来所具备的强大力量足以让他顶住邱云鹏。邱云鹏虽是内线，上肢发达使得他中远投发力轻松，但下盘向来不太稳，被王景曜这样一卡，怎么也进不去了。 陈驰无奈，将球传到龙宇的手中。 龙宇站在右侧30度靠外侧的位置，这个位置角度很不好、很难在进攻中做出合适的梳理吗，他本身进攻能努力一般，此刻又远离篮下，还面对叶春阳的防守，这种情况下他几乎无法处理球。幸亏张科绕了出来，龙宇和他做手递手传球配合，总算在这种困窘之中被解放了出来。 张科拿球，来不及多想，顺势走底线突破。任强依旧寸步不离，张科突破受阻，右肩靠了一下任强，后撤步跳投。 不中！ “可恶……”张科的眼中罕见地闪过了怒意。 那是对自己的愤怒……还带着一些烦躁。是的，连续不能得分，他觉得有些烦躁不安，心中仿佛被一股什么样的气给堵住了。 叶春阳拿到篮板，交给王景曜。王景曜没再如上半场那样风驰电掣冲向前场，而是如接到烫手山芋似的，将球甩给了王轩。 “这家伙在干嘛？”陆敏察觉到不对劲，站了起来，“怎么回事，连球都不想碰了吗？” 王轩接球的瞬间也似乎感受到了王景曜的怒意。因为这个球传得力道很大，震得他手隐隐作疼。 可是此刻的王轩无暇他顾。他的敌人是江州财大，哪有心思去处理王景曜这小孩似的脾气？ 他抬头，观察对手的防守局势。 张科站在他的前方，严阵以待。旁边是陈驰，他虽然在防守时对位的是任强，但注意力却放在王轩的身上，随时想要补防。 这家伙是吃准了任强的攻击力不强，所以几乎放掉了他。现在算得上是一个不完整的双人包夹——陈驰虽然没有站在包夹的位置上，但步子稍微一挪就能补上来。 两个人……够吗？ 王轩的好胜心被激起了。如果对方只是想用陈驰这样的球员来补防，那简直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看来第一次进攻展现出来的威慑还不够呢…… 王轩朝左虚晃一枪，张科稍一犹豫，王轩立刻迈右脚突破。 他走的右路……也就是，陈驰已经严阵以待的那一路。 他不害怕陈驰，不担心补防。相反，就如同面对张科单人防守故意用高难度投篮来立威一样，这一次，他同样是要立威—— 两个人是不够的，你们还是太小看我了。 张科的脚步只是慢了半拍，随即跟上王轩。他在进攻端手感太差，心中一股气郁积着，于是在防守端全部要发泄出来。他恶狠狠地逼迫着王轩，胸口与王轩的左肩对顶，像是两头蛮牛互相角力。 单论力量，王轩绝对不是张科的对手。他双臂很长，看上去却相当瘦弱，即便是发力，也只能看出些微的肌肉的纹路。他勉强前进，利用身体护住球不让张科抢断，却绝不可能顶开对手来获得出手空间。 而陈驰，看着越来越近的王轩，也蠢蠢欲动。 就在张科和陈驰即将“合流”、将王轩夹在中间的刹那，王轩收球了。与此同时他右脚前蹬，身体朝后面“飘”了过去。 张科和陈驰起跳封盖。 张科的弹速稍快，起跳位置在王轩的前方，准备从正面拦截对手。就算是拦截不到，也要让他感到难受，让他明白，通往篮筐的道路绝非坦途，而是荆棘遍布。 陈驰则缓了缓。他身处王轩的右侧，往前跨了一步——他知道自己无论身高、弹跳、弹速都非上乘，连张科都不可能凭借这些条件威胁到王轩的“六翼炽天使”，更何况自己呢？可是他往前跨出的这一步，正是冲着王轩持球的右手。王轩的后仰躲开了张科，但陈驰几乎就站在右手的旁边。 而且陈驰还不急于起跳。他在等一个时间差，等着王轩滞空完成、准备出手的刹那在起跳。他无法利用身高与弹跳封锁对手，却可以利用空间和对时机的判断。 王轩已经张开了自己的领域，羽翼在身后托着他，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根羽毛，无牵无挂漂浮在半空中。张科全力起跳想要封盖，脸上的表情不自觉有些狰狞。这种狰狞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种可笑的、无用的示威，就像是身材小巧的宠物犬往往习惯用尖利的声音来掩饰害怕并企图吓跑庞大而凶恶的对手。 但真正的威胁竟然来自自己的身边。陈驰悄无声息地逼近，像狡猾的狐。王轩几乎是靠着本能感受到了危险，原本已经准备出手，手臂却轻轻一顿。 人还在空中，呈现夸张的后仰状态，手上的动作却顿了顿，竟然强行打断了原本应该是连贯的投篮动作！ 陈驰嘴角微微一翘—— 节奏……断了！ 就算你拥有“六翼炽天使”，但是投篮节奏断了，你依然难以将球投进去！ “可恶……”王轩心想，“这个家伙……狡猾得让人恶心啊……” 120、六翼炽天使（三） “六翼炽天使”，施展这个领域技的球员仿佛能够在空中张开翅膀。这个技能的本质，是帮助球员在后仰的过程中维持身体平衡。能够觉醒它的球员本身必须具有极为发达的小脑、超强的身体控制能力和平衡能力，这样才能在领域技的作用下压榨极限似得发挥。 但这个技能本身对于球员的投篮能力是没有加成的。它可以让球员在极致的后仰中保持身体平衡，就和站在平地上原地投篮没有两样，但这个球能否投进去依然取决于球员本身的投篮功底。也就是说，即便是你能够躲开防守球员，但如果自身的投篮能力太差，仍然不可能得分。 可后仰不是为了得分是为了什么呢，总不成是为了多传球吧？所以为了配得上它，苏醒了这个技能的球员必须得将“投篮”这个技术也同时练到炉火纯青。 当然了，对王轩而言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领域技觉醒之前，他甚至还是作为一个优秀的大个子射手而出现的。“六翼炽天使”对他来说，完完全全是如虎添翼，让他直接从“优秀射手”变成了同级别比赛中的“巨星”。 但再优秀的射手也必须要有自己的投篮节奏。“节奏”这种东西比较玄妙，它近似于射手与篮球之间形成了某种“默契”与共振。那种默契从射手接球的瞬间便开始形成。手中拿着球，眼里看着篮筐，心里却犹如静谧而温和的夜。如果说篮球是有生命的，那么射手从接球开始所做的一系列动作——屈膝，蓄力，托球，起跳，挥臂，压腕，出手——所有的动作，都能让射手感触到篮球的灵魂。于是球与篮筐之间仿佛连上了一条看不见的线，射手的出手便将球沿着那条精准无比的线送出去。 可是王轩这一次投篮的节奏断了。为了躲避陈驰，他硬生生让本应该出手的刹那变成了护球在手。 恰到好处的判断，恰到好处的时机……陈驰这一次防守，也算是做到极限了。 “六翼炽天使”的力量也开始减弱，王轩的身子缓缓下落。毕竟这个技能知识让他更好地在空中保持平衡，而不是真正让人漂浮在空中。眼看他节奏大乱后劲乏力，那个瞬间，背后的羽翼似乎又扇了一下。 这一次的扇动，仿佛压榨出了王轩最后的力量。他右手将球推了出去，指尖猛烈拨动篮球，使它带上强烈的旋转。与此同时他落地，倒下，立刻坐起。 球进了！ 50：51，江州大学反超！ “很狡猾。”王轩冷冷地说，“可惜还不够。” “混账……”陈驰咬牙。 竟然还是低估了王轩。这家伙和卢坤不一样，不是一个躺在领域技上睡大觉的人。他对投篮能力的磨炼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手感柔和得逆天。就算是有一点运气成分……可是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被干扰到这种程度，恐怕就算让球出手都做不到的吧！ 江州财大进攻，陈驰抛投不中，王轩再度杀来，面色沉静，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有如死神降临。 这一次他选择走底线。他的目标不是陈驰，因为站在张科身后的大个子，邱云鹏。 两个外线防不住自己，那以一内一外的钢铁防线呢？ 王轩这一次突破，速度和速率明显加快，似乎不再准备如前两个回合故意放慢脚步等待张科赶上来。他来到肋部，身侧是被甩开一步的张科，前面是站住位置的邱云鹏。 他后撤一小步，右手覆在球上，原本压得很低的重心上提，准备投篮！ “休想！” 张科从身后起跳，邱云鹏在前面起跳。张科的这个位置借鉴了上个回合的陈驰，就在王轩的身后，他只要把球举起来就会被自己摁下去。 “你们以为……我就只会用‘六翼炽天使’来对付你们吗？” 王轩的右手覆在篮球上方，然后挪开，根本没有碰到球，只是给人造成了要收球的假象……然后他原本要直立而起的身子再度沉了下去，重新转化为了突破的状态。 “hesitaion！”亦或是“假犹豫”、“拜佛”，在运球过程中忽然顿住，假意要急停跳投却突然起步继续突破，这是球场上非常常见的招式，但由投篮精准的人用出来就欺骗性十足、杀伤力巨大。在和明星三人组的冲突之中，张科就多次被拥有“冈格尼尔”的徐力戏耍。而现在，王轩也用这一招骗过了他。 晃开了张科和邱云鹏，王轩杀向禁区。龙宇看得分明，他集中精力，沉声低喝，“叹息之墙”立刻张开。 来吧，“六翼炽天使”能不能飞跃我这一面铁壁呢？ 要知道，传说之中，这可是让冥界诸多亡灵只能叹息的地方。在日本著名漫画《圣斗士星矢》之中，这面墙壁矗立在冥界最深处，除了神没有人可以通过。 那么……作为天使，你能飞跃这堵墙吗？ “我知道你很想阻止我……你不想让我们起势。就像王景曜想要摁住你一样，你必须在这个时候摁住我……” 王景曜忽然收球，用一个小跳步稳住了身形。刹那间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身体，做出了准备投篮的姿态。直到这个时候，他的身后，张科和邱云鹏的身体仍在缓缓下落。 龙宇心想，这真是完美的1v1.张科和邱云鹏不可能飞过来，吴鑫和陈驰则被拉扯在外线。这场比赛之中，他的领域已经经受了“小王”一次冲击，接下来能否挺过“大王”呢？ 但他立刻愣住了……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王轩！ “叹息之墙”没有捕捉到任何对手！王轩停步的位置在禁区外，就在“叹息之墙”的边缘，却没有踏进来！ 王轩也没有使用“六翼炽天使”，而是普通跳投得分。 这一场在龙宇臆想中应该发生的天地大冲撞以这样一种略带喜感的方式画上句号。他就像是用尽浑身力量去击打对手，却挥了一个空。领域技白白开启又关闭，他浪费了自己的体力……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我的攻击范围，在你的铁壁之外呢。”王轩淡淡地说。 “切……”龙宇轻轻啐了一口，“被戏耍了。” 50：53！ 121、一剑逆乾坤(一） 不知不觉，比分变成了52：62，第三节也来到了末段。 王轩在本节已经6投6中拿下13分，全场到目前为止8投全中拿下18分。 他手感火热。在这场关键的比赛中，他适逢其会地爆发了。 而没有人能够阻挡手感火热的炽天使。他每一次投篮都像是无人干扰的投篮训练，而投篮训练就意味着超高命中率。此刻的王轩在进攻端就是一个无限的莫斯比环，江州财大的诸位站在这个环上撒开腿不断奔跑，却绝望地发现无论怎么跑都只能回到原点。 这个原点就是……王轩得分。 孙瑾瑜脸色苍白，赶紧叫了一个暂停，来打断王轩这可怕的得分节奏。 “没用的。”陆敏遥望着孙瑾瑜，冷笑，“无论你做什么都阻止不了暴走的‘王炸’，可不巧的是，他们俩今天状态都还不错。你输了孙瑾瑜，你彻彻底底输了。哪怕是去年你的球队赢过我，你依然是输的一塌糊涂……” 孙瑾瑜自然听不到陆敏的喃喃自语，但是他感受到了对方冰冷的、带点嘲弄的目光。他狠狠地瞪了回去，转头拿起战术板。 “教练……你和对方教练好像在互相放点咧。”肖虎说。 可这个时候，这种白烂的冷笑话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孙瑾瑜冷冷地说了一句：“我跟那家伙是宿敌”，然后继续布置战术。 宿敌……是的，从读大学开始，他们就是宿敌。 其实他们本来是很好的朋友，成为“宿敌”的原因非常简单，也非常中二——因为有关篮球的信仰。 孙瑾瑜信仰的是团队。他认为球队不在乎队员实力平庸，好的团队能够融合彼此的优点、弥补彼此的缺点，平庸的球员也能组成一支优秀的球断，“普通百姓才是推动历史车轮前进的主要力量”，相当马克思的观点。可陆敏不同意。他认为这世上最重要的不是照顾平庸的人来打造团地，而是需要天才，“这个世界始终是靠着少数天才的推动才能前进的，篮球更是如此”。他认为一支球队的建立根基永远是天才人物，其余配角只是为了给天才鞍前马后进行伺候、然后等着天才领着他们前进罢了。 所以，在开始教练生涯之后，两人也都照着自己的篮球哲学组建队伍，并且在互相交手之中有输有赢。直到有一天，孙瑾瑜来到江州财大，而陆敏来到江州大学。 陆敏很不容易……这些年来他虽然一直在寻觅天才，但那些顶尖的天才球员却似乎总是和自己擦肩而过。这一次在江州大学，他终于得到了“王炸”。然而这对天才组合却在去年输给了江州财大—— 尤其讽刺的是，击败他们天才二人组的，竟然是孙瑾瑜的“天才三人组”。 “你这个骗子！”陆敏出离地愤怒了，“说好的‘团队’vs”‘天才’，你居然是靠着纯粹的天赋碾压而获胜。你背叛了自己的篮球信仰，就算是赢了，也是彻底输了！骗子！混账东西！” 面对陆敏的指责，孙瑾瑜竟然无言以对。 所以当陆敏得知江州财大“明星三人组”被禁赛后，他高兴地来了几个后空翻，心想这真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而当江州财大杀回决赛之后，陆敏仔细研究了江州财大的比赛录像，心想羞辱对手的机会来了—— 什么嘛，没有了那三个人之后，仍然没看出多少团队篮球的影子嘛，你这不还是靠着一个级别稍低的明星球员张科苦苦支撑嘛。 他在愤怒之下自然忽略了，明星三人组忽然被禁赛完全打乱了江州财大的赛前部署，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将这盘散沙完完全全捏合起来。他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之中，心想掐死张科就掐死了江州财大，于是才给外线大闸任强定下了“不让对方得分超过15分”的目标。 事情的发展果然没有超出陆敏的预料。虽然吴鑫的爆发一度让球队有些危险，但张科沉寂了…… 只能依靠这种程度的明星球员了吗？孙瑾瑜，你可真是……可怜啊。 而任强，也不遗余力地嘲讽张科：“怎么了，张科，第三节都快完了，你得了几分啊……我算算，似乎是5分？你可真给我面子啊，是害怕我完不成任务被教练责骂吗？” 张科没有理会任强，只是觉得很烦。 老实说，自己投丢的这些球中，真正是被任强完全干扰破坏掉的……其实只占少数。更多的时候自己明明已经有出手机会了，放过去那些出手机会至少有一半是能够转化为得分的，今天却全部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很奇怪，任强这家伙的身上有某种令人恐惧的气息，仿佛是灵魂深处还藏着什么没有爆发的恶魔。这种奇怪的感觉干扰了张科，让他始终有一些心神不灵。 球队落后的时候他有些着急，负面情绪一旦累积起来就不太对…… 孙瑾瑜的暂停没有带来什么改观。幸好王轩死神一般的手感终于稍微冷却了一点。他用无球走位摆脱张科之后接任强传球跳投，篮球在篮圈里转了两圈然后弹了出来。 篮板球的位置有些诡异，几个争抢的高个子都没碰到它，反而让陈驰从人群的缝隙中抢到了球。他看着距他不远的吴鑫，似乎想让球做个中转，右手突然发力，传出一个长距离的击地球！ 篮球落地弹起，越过了王景曜和任强两人，从靠近底线的位置飞至中线，精准地被张科接到！ “快攻啊！”陈驰吼道。 打快攻！不落阵地！不给对方布防机会！别让任强站到你面前来！ 张科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沉寂太久了，久到都快忘记得分是什么滋味。 叶春阳伸手想断球。篮球从张科背后落地，弹起，到左手，身体随即朝左边跨出一脚，扑错方向的叶春阳失去了位置。张科左手将球向前方猛力一送，篮球弹出很远，他自己则大跨步跟了上去，全身肌肉绷紧就像是猎豹扑向已经被锁定很久的食物。 他已经来到了罚球线的位置，面前只剩下回防最快的王轩。张科用小跳步稳住身形，要在正面位置选择投篮。 “休想！”王轩迅速起跳，颀长的双臂遮住了张科的眼睛。 张科身子一矮，竟然没有收球，而是又向右边运了一步！ “噢！”观众们一声惊呼。 “拜佛”！张科用刚才王轩使用的招式……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你这家伙！”王轩暗骂。 张科在禁区左侧收球起跳。这一次，没人能够拦住他了…… 等等…… 那个细长的手臂，那一只忽然伸到张科眼前的臂膀…… 王轩！他竟然又追了上来！ 王轩第一次起跳没用全力，只是稍微重心偏离。他迅速调整脚步，转身回追。若是换了别人不可能干扰得到张科，但王轩的手臂实在太长了，就算是身体慢了这么多，手还是伸了上去！ 张科没法第一时间跳投出手了！他的手臂往后缩了缩，面前依靠自己的腰腹力量在空中停滞了片刻。 不行……他找不到将球投向篮筐的角度！除了将篮球往天上抛，他实在想不到任何办法可以躲开王轩的封盖！ “真厉害啊……”陆敏点点头，露出了微笑，“个人实力的差距……你所依仗的这种二流天才，怎么可能与王轩相比呢？这是你背弃了自己篮球信仰的……惩罚。” 张科拼命仰着头，这一刻，他感受着头顶的灯光洒下。如果他也有“六翼炽天使”就好了，这样就能用极致的后仰躲开封盖。可是他没有，他所拥有的那一柄剑，确实不知道何时出鞘、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如笑话一般的东西。 四周安静了下来，观众的加油、队友的呼喊都听不到了。张科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那柄剑，那柄剑正静静地悬停在对面篮筐的上方！ 领域技，“达摩克利斯之剑”！ 122、一剑逆乾坤(二） 对于自己的领域技，张科的情感是复杂的。 一方面，它的确曾在关键时刻挽救自己；但另一方面，这个无法自由掌控、经常让他处于“叫天天不应”的状态。很多时候，当你真正想要倚仗的时候，它总是沉默，背弃你而去。 更可怕的是，“达摩克利斯之剑”的苏醒，意味着其余可能性的终结。这是一个奇异的、却从未出错过的定律，那就是顶尖运动员只能拥有一种领域技。在非常罕见的情况下，某些球员可能苏醒第二个领域技，但那往往会将球员引向某个不好的结果。 张科其实已经习惯了。背负着这个“废材”的领域技，甚至因此而被杨益他们称作“废材三人组”的一员。他早就习惯了，也从未对别人谈起过自己领域技的事。他就当……自己是个普通的努力型球员就好了。 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这场比赛的关键时刻，当球队的分差被越拉越大，当自己好容易觅得的机会再度被封锁，那一柄本以为被丢弃的剑，又回来了！ 一切的阻碍都不复存在了。在“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领域之下，没有任何人能够阻碍他。这个技能无视一切的防守，甚至连“位阶”都不存在，连领域技中常常出现的“等级压制”都无法对它造成任何威胁。 在外人看来，张科这个球真的是孤注一掷朝着天空平直地扔了上去……篮球带着极其强烈的旋转，仿佛被什么力量牵引，在空中缓缓移动到了篮筐的上方。它划出的轨迹如锋利的刃割断了牵引着那柄剑的丝线，长剑如天罚坠落，带着篮球一起，落入网窝。 54：62！ 观众在聒噪。抛开个人喜好，这个球相当精彩。王轩防到了极致，即便是在最初失位的前提下也能够迅速追上，依靠身体的先天优势几乎完成封盖。而张科也攻到了极致。第一次“hesitation”的晃动，第二次后仰、滞空之后仍然高难度投篮得分。不过转瞬，却令人窒息。 王轩微微动容：“这是……达摩克利斯之剑？” “是。” “没想到，龙宇之外，江州财大还有第二个领域技拥有者。是我们失算了。” “别说得好像你们能够掌控一切似的。” “的确……‘达摩克利斯之剑’的爆发无人能够掌控。”王轩说，“也包括……你自己。你只能逞强这一个回合。” “是吗？”张科冷笑起来，“你太小看我了……” 王轩当然不会想到，这个球队张科的意义，绝不只是得到两分那么简单。随着篮球穿过篮网，他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陡然通畅，那一股一直郁结于心的气息散去了，如同冰河消融，水流潺潺，预示着春天到来。 叶春阳在内线接到王轩传球。原本已是无人防守，但龙宇的“叹息之墙”及时保护了自家篮筐。攻方易手，张科突破，大步流星，右肩发力顶开任强的同时，左手手腕巧妙用力，打板进框。 “可恶……这家伙，好像突然变得有活力起来了。”任强说。 “这才是那家伙的正常水准吧。”陈驰对龙宇说，“上半场也有好多次这种球，明明机会已经创造了出来，就是打不进去。如果不是因为体格差得太远，我早就上去揍他了。” “……就算是体格相当，你也不会去揍科科的。自从上次你向我们隐瞒被打一事之后，他对你意见很大。你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举动，我可不敢保证他会作出什么可怕的回击。” “……这种事情都能记仇……” “也许是因为……他当你是朋友吧。”龙宇轻声说，“如果是朋友，对于一些事情就应该一起承担。这也是他坚守的信念。之所以这么生气，只是因为他感受到你对他的不信任吧……” “真是够了，都是大男人，怎么搞得这样肉麻。”陈驰耸了耸肩，“快回防了，别把无关的情绪带到比赛中来！” 张科心中想的是什么自然无从考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当“达摩克利斯之剑”挥出，张科的手感彻底被激活了。任强苦苦支撑了接近三节的时间，终于见到了亮出獠牙的对手。 中投，命中。中投，再命中。假投晃起任强，突破，拉杆上篮，进球。到比赛最后几秒钟的时候，比分已经悄无声息来到了62：64. 张科连得10分。 “看样子我的得分应该会超过15分了。”张科说道，“你还想阻止我吗？” 任强没有回话。此刻第三节还剩下5秒，江州财大的球权，陈驰控球，张科则伸手要球。任强心想，无路如何要把这几秒撑过去，让球队带着领先进入第四节——否则的话，王轩在前半节的爆发又有什么意义呢？双方再度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对江州大学而言，难道不是相当于整个第三节都在做无用功？ 不仅是任强，整个江州大学的球员都抱着这个想法。于是在陈驰的眼中，他亲眼看到，几乎所有队友一边防着自己对位的对手，一边都把注意力放在张科身上。整支球队的防守中心，呈现一种诡异地、向着张科所在方位倾斜的态势。 “威慑力”，张科手感的回暖，带来极强的威慑力。 4秒…… 球不太好传，因为除了任强的近身纠缠，还有球员随时准备踏上陈驰与张科之间连线的通路上断球。而即便是用高吊或者击地的方式将球传过去，他也会面临包夹。 3秒…… 就算张科破包夹的能力很强，但也需要时间。三秒钟大概只够他在三分线外寻得一小处缝隙然后勉强出手。他又没有如“冈格尼尔”这样的技能，那样的投篮想要命中太难了。 2秒…… 既然如此—— 陈驰的眼睛看着张科，右手手腕轻微抖动，仿佛就要把球传过去了。王景曜的身子晃了晃，似乎想做一个干扰。陈驰持球横拉，向右前方斜跨半步。 1秒…… 篮球出手了。没有飞向张科，而是被陈驰轻轻地抛了出去。王景曜最后关头发现不对，想要回身封盖，但已经晚了。抛投的弧度很高，王景曜全力起跳，篮球仍然堪堪越过他的指尖。它飞行的轨迹像是在天空中架起了一道通往天堂的拱桥，到了极高的点才缓缓下落。 第三节结束。蜂鸣器呜呜作响，盖过了篮球穿越球网时清脆的“刷”的声音。 64：64！第三节结束之后，双方平手！ 王轩的爆发，如幻梦一般散去。靠着“六翼炽天使”，他用强大的进攻能力一度压制对方，但是张科毫不畏惧，用并不逊色的进攻火力将已经处在悬崖边上的江州财大拉回了正轨。 “第四节才是真正的决战。”陈驰轻轻一笑，“何况我也要给你们提个醒，再怎么注意张科，也不应该忘掉我啊。” “你……可恶……”王景曜咬咬牙。 陈驰站在他面前，瘦弱的身躯仿佛没什么存在感……但他一旦出手，总会让江州大学难受。 “我虽然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重心了……”陈驰说道，“可是如果一直被你们这样忽视，我也会觉得很难办的啊。” 他已经不是那个摧城拔寨的霸主了，但仍然能如一个刺客一样，隐于暗处，瞅准破绽，一击必杀，飘然而去。 虽然有些猥琐……这种突施冷枪的做法，是他以前所不齿的。但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是这种身体状态呢。 不过就算是刺客也足够了……颤抖吧，我们终究会是赢家！ 123、解开封印 “可恶！”王景曜狠狠地一拳砸在地上。 第三节他沦为了看客——尽管是自己选择的。在这种情况下，若是球队能够持续领先，他倒觉得没什么，但球队却被追平比分。他什么都做不了——不是能力不够，而是因为他主动和王轩闹翻了。 这一股气不知道朝谁发泄。朝对手？他球都没怎么碰。朝王轩？更不可能。 “王景曜！”陆敏的声音响起，“你到底怎么了？” 他没有听到这两人的争执，但身为主教练，他能敏锐地从场上的局势察觉到不对劲。 “我怎么了？”被指责的王景曜反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做，我才要问问你。”陆敏怒视着他，“你是不是已经忘记自己身为球星的责任了？” “我没有忘记啊。组织进攻，努力防守，虽然最后那个球让陈驰偷个空，但那并不是我态度消极造成的。当然了，教练你如果要因为那个而指责我，我可以接受。”王景曜耸耸肩，偏过头去。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我是问你进攻为什么这么消极！你整节比赛一次出手都没有！” “我不太明白教练您的意思。王景曜手感这么好，连续命中，‘六翼炽天使’也给了对方足够的威胁，你还想我去多做什么？篮球就一个，你难道要让我把球从他手里抢过来自己投？还是说你认为球场上应该有两个球，我和他一人一个，一次进攻得两次分？” 王景曜的回击够犀利，陆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 超级球星的球队总是不可避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一是球星的个性问题。他们本来就是受万众瞩目高高在上，毕竟年岁不大，就算再谦逊有礼总难免会飘飘然，这时候如何与别人相处、如何与权威的教练相处、如何与同是超级球星的队友相处就是个问题。江州财大“明星三人组”还在队内的时候，孙瑾瑜就很难处理那样的问题。所幸杨益威信足够大，能让另外两人都服他，所以这三个人倒没有闹出过什么内讧。第二个问题就是球权。绝大多数进攻端的超级巨星都需要有球在手才能够发挥出自己的天赋，连球都碰不到谈何进攻、谈何得分？但篮球就一个，也不能分成几份。篮球发展的历史上，发生过多少次队内核心球权因争夺球权而反目的事件。最著名的事件之一，莫过于本世纪初湖人王朝ok组合的解体了。 所以刚才王景曜说得对……他在进攻端的确沉寂了，但是这个沉寂是他的错吗？王轩这么火热的手感，实在是没有道理把篮球从他手里拿出来，再递给王景曜啊！ “教练！”任强忽然站起身，“与其纠结这个问题，倒不如仔细想想，该怎么遏制对方的进攻吧。我们的进攻火力没问题，可如果不守住，就始终甩不开他们。”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刚刚从江州财大那边收回来。那些家伙看起来心情很好。主教练用力地鼓掌，陈驰这个小子脸上现出得意的神情。张科虽然仍旧静默地坐在椅子上，但是他眉宇间阴郁之气散去了不少。 “张科已经得了15分了。”任强继续说道，“再继续往前，就踩到那条红线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主动示弱了？”陆敏问。 “是。”出乎意料的，任强竟然大方地承认了这一点，“他使用了领域技，‘达摩克利斯之剑’。虽然只是一个回合的得分，但那一招有逆转局势的功效，不到比赛关键时刻不会触发。也就是说，他在王轩学长面前的进球的那一个回合，就是比赛的关键点。” “他得到的不仅仅是两分而已……” “没错。那个进球帮助他找回了自信，也点燃了他的手感。事实就是这样，面对这种状态的张科，我现在已经阻止不了他了。” “那可就不好办了。如果让他为所欲为的话，的确很让人头疼。”陆敏摇摇头，“这么说，任强，你已经做好这个打算了？” “是的。可我还在等您的指令。”任强眼神沉静，“没有你的命令，我就会一直保持现状。” “真是头疼，没想到竟然会被张科逼到如此境地。就算你在赛前研究了那么多他的录像、已经相当熟悉他的进攻手法，还是没办法彻底冻结他吗……” “除了领域技比较废材以外，张科在各方面都不逊色于其他的那些‘天才’。”任强说道，“只是我们现在仍有顾虑……这个时机，真的合适吗？” “之所以让你保留实力，是为全国大赛做准备。出了我们省，西南赛区其实真正能成为我们‘敌人’的并不多，所以我原本打算让你一直保留到全国大赛中去的。”陆敏叹了一口气，“可当我们遥望未来的时候，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脚下。若是一不小心在浅水滩搁浅，何谈‘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呢？” “这么说，您同意了？” “是的。”陆敏拍了拍任强的肩膀，“去吧，让那家伙的手感彻底冷却下来吧。” “好！”任强笑了。 节间休息已经结束。任强缓缓走回场上。 那一瞬间，王景曜和王轩都悚然一惊。 仿佛是某种封印解开了，任强的身上散发出凌厉的气势来。他搓着手，在原地轻轻地跳动，摩拳擦掌，仿佛前三节的比赛只不过是简单的热身，真正的战斗从现在才会开始。 “讲道理，我现在突然有点同情张科了。”王景曜悄悄对身边的队友说，“他刚刚依靠上天的恩赐从困境中摆脱，现在又得陷入更深的泥潭中去了。” 队友没有回答他。王景曜忽然醒悟过来，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对着王轩在说话。 王轩看他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是没有料到他会主动找自己说话。不等王轩回答，王景曜转头就走，来到自己的防守位置上。 江州财大进攻，任强站到了张科的身边。 大概是下场时和上场时差别太大，张科看着任强，神情有些古怪。 明明还是这个人，连衣服都没有换上一件，可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什么陌生的气势散发出来呢？ “你已经得了15分了。”任强说，“所以，到此为止了！” 124、小偷（一） 到此为止？ 别开玩笑了……张科心想，我现在手感更热，你凭什么那么自信，就可以阻拦我呢？ 篮球来到张科的手上，他接球之后停了半秒……半秒钟后他便突然启动，没有假动作，纯粹依靠第一步的速度与爆发，向右突破。 在往内线欺进一段距离之后，张科靠着右肩发力将任强顶开小半步，左脚点在地上，身子突然后撤。 摆脱了！ 后撤步为张科创造出了充足的投篮空间。没人再能对他造成威胁，他从容起跳，出手投篮。 可是…… 张科的脸色变了。 就在他起跳的时候，篮球已经不在自己手上了。 他落地，回头只能看到任强的背影。江州大学的球员迅速快下……事实上当张科开始运球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做好了快攻的准备，甚至连叶春阳万源这样的内线球员都蠢蠢欲动，连争抢篮板准备都没了，仿佛已经料定了张科一定会失手……不，仿佛是已经料定任强一定会成功抢断。 江州财大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叶春阳接到传球灌篮得分。 张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奇怪……他竟然，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是在什么时候抢下这个球的。是在突破的过程中？是在后撤的瞬间？还是在他完成起跳将篮球举起来之前？ 任强就像是一个绝世的小偷，借着黑暗的掩护，来去如风，悄无声息。你只是稍微一不留神，包里的财物便消失不见。等你反应过来，小偷早已没入人潮。 “刚……刚才那是……” 陈驰惊讶地望向龙宇，龙宇也看着他，冲他点点头。 “小驰，你也感受到了？” “没错，宇哥……刚才那确实是……” “惊讶吗？害怕吗？”任强看着张科，“你很厉害，竟然能将我们逼到这种境地。可是到此为止了。你把我们赶到了悬崖边上，我们身后再没有了退路。也惟其如此，我们终于要亮出最后的武器。张科，我说过，到此为止了。” 此刻吴鑫在外接球，晃动了一下没找到机会，又把球传到了张科手中。 “等等……”陈驰下意识想劝阻，但是已经晚了。 “你刚才没有看清楚的吧。”任强说，“没有关系，你还可以再感受一下。” 张科下意识地感受到了危险。是的，那种从任强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在上半场曾一度困扰着他。可就在刚刚那个瞬间，这种气息十倍百倍的增强，某种领域将他笼罩。 张科意识不到不对。他想传球……但是球已经传不出去了。 任强的手以极快的幅度在他的眼前挥动。由于速度过快，再加上领域的作用，带上的残影仿若千手观音再世。这种挥动，这种防守……不仅毫无破绽，甚至还带有极强的进攻性。任强不是单纯被动消极的的防守，而是在不断侵蚀张科的空间。 张科本来站得离任强很远。但不过一刹那，任强的手便伸了过来。那一刻张科感到绝望，因为他无论朝哪边躲避，都避不开任强双臂构成的蜘蛛网。下一秒，篮球就被切了下来，早有准备的江州大学再度发起快攻。 江州财大这边，只有陈驰回防到位。但单凭他小绵羊一般的身形怎么可能阻挡得了对面如狼似虎扑来的四个大汉。王景曜在他的头顶完成了势大力沉的扣篮，扣完之后还在原地咆哮发泄。 64：68. 陈驰捂着耳朵吐槽：“妈的你把自己当成大猩猩吗……” 而张科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重新回到自己面前来的任强，问道：“刚才那是领域技，对吧？” “是的。‘赫卡同克瑞斯’，张科，你有能力躲开他吗？” 张科没有说话。 说没有能力那是主动示弱，张科当然那样。可就算是在嘴上逞强，他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在这个由希腊神话中百首千臂巨人来命名、号称“正面抢断之王”、“最强单兵防守”的技能之下，依靠自己的能力真的很难继续得分了。 真没想到，江州大学竟然留了这么一手……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炸”身上，他们中间竟然还藏着第三个领域技的拥有者。在此前的比赛中任强从未展示过这样的技能，这场比赛前三节也一直隐而不发。看起来江州大学是准备一直隐藏着这个秘密武器。如果不是江州财大的抵抗太顽强，任强恐怕还不会不会轻易地将这个技能施展出来。 但话说回来……一旦他释放了自己的领域，就意味着江州大学开始了总攻。他们准备要借此机会彻底击垮江州财大了。 三个领域技拥有者，换句话说相当于三个超级巨星。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去年江州财大依靠“明星三人组”在天赋上碾压了江州大学，如今这边的三位明星全部遭到禁赛，反倒是对面凑齐了属于他们的三位明星。 只不过……张科心想，报应最终落到自己的身上，也真够冤的啊…… 张科不敢再轻易要球。吴鑫和邱云鹏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下意识地控住球，不轻易交到张科手里。可是邱云鹏停球时间过长，引来了江州大学的包夹……一时间四五个人围成了一团，相互肌肉碰撞。张科站得比较远，而任强则扑了上去。他没有闯入人堆，而是绕着人群轻盈地转了一圈。 没人看清楚他做了什么，只是惊讶地发现球又到了他的手上。 “你这个可恶的……小偷……”张科咬牙切齿。 是的，小偷，这个小偷又来了……在人潮之中，擦身而过。也许是挤公交，也许是坐电梯。你根本看不到小偷手里有动作，因为只是一个刹那便能偷走你最值钱的东西。 快攻，进球，64：70. “觉得我是个小偷？非常可恶？”任强看着张科，“没错，这样的眼神我见过……这种面对小偷的愤怒和憎恨，就像是令人羞耻的烙印。真是……让我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你在说什么？” “你不会明白的。”任强摇头，“你们不会明白‘小偷’和‘篮球’这两个词语对我的意义。但对我而言，无论如何，我都要利用自己的能力帮助球队获胜。这是我……对教练最大的报答。” 125、小偷（二） “小偷”，用这个词形容任强，可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因为过去的他……真的是一个小偷。 那段回忆不堪回首。他生在一个单亲家庭，父母离异。母亲远走高飞杳无音信，他从小跟着酒鬼父亲一起生活。 童年的记忆是灰暗的……空气中总是弥漫着刺鼻的酒精味，而父亲总是醉眼惺忪。任强长相清秀，眉目之间像极了他的母亲，所以父亲总是在喝醉之余毫不留情地殴打他，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他。在父亲眼里他是母亲的化身，父亲骂他是贱人，骂他水性杨花，骂着骂着就拿起皮带抽打他。 所以他不敢回家。小小年纪便在外面流浪。饿得狠了……就学会了偷东西。 辍学，流浪，打架，偷窃……他原以为自己就那样堕落下去了，没有光明没有未来，整日在腐烂腥臭的泥泞之中挣扎，朝不保夕。他知道自己即将沦为社会的渣滓，却又自暴自弃地想，反正无人在乎——不管是杳无音信的母亲还是醉眼朦胧的父亲——没人会在乎他。 直到有一天，他居然偷到了陆敏的身上…… 那一次他失手了，被陆敏抓住，围观群众拨打了110.可出乎意料的是，陆敏居然主动为他求情，将他从派出所里领了出来，还带他去了一家肯德基。 “为什么要偷东西？” 他狼吞虎咽地吃汉堡，不回答。 “为什么不上学？” 他将鸡翅放进嘴里，大声咀嚼。 “你的父母呢？” 他嘴里叼着吸管，大口大口喝可乐，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 陆敏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掏出一张名片：“想打篮球吗？” 执教江州大学是几年后的事情，那个时候陆敏还在一所初中当教练呢。 这一次相遇彻底改变了任强的人生。陆敏带着警察来到了任强家中，警告他的酒鬼父亲不允许再滥用家庭暴力。他说有一所中学为任强提供了读书的机会以及奖学金，足以负担他上学期间的生活，唯一条件是必须住校、参加篮球队。任强的父亲倒是巴不得赶紧将这个累赘甩掉，于是指天对地发誓、捶胸顿足表示懊悔之后，让陆敏带走了任强。 陆敏让任强加入了篮球队。和其他学生不同，任强并没有从最基本的技巧练起，而是从一开始就被当做一个防守者来进行训练。任强的表现出乎陆敏的意料，他让陆敏感到惊喜。这个曾经的小偷拥有极高的天赋，很快就成为了篮球场上的另类小偷。他在防守时对持球队员的压迫力极大，脚下步子灵活，下手更是快得不可思议。而且，随着比赛增多经验的积累，他越来越知道如何寻找到持球人在运球和传球时瞬间的破绽，成功地去完成一次抢断。 陆敏最开始只不过是想借用自己手里小小的权力去帮助一个可怜的孩子罢了，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真的成长起来了。他羽翼渐丰，已经不再需要自己无时无刻的庇护。于是他放心地离开了中学，来到了江州大学。而任强则对他说，自己一定会努力训练、提升自己，然后加入江州大学，成为陆敏最得力的助手。 时间一晃而过，任强实现了他的诺言。更让陆敏惊喜的是，当任强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完全蜕变了。 他的身体中，苏醒了领域技——“赫卡同克瑞斯”。 仿佛是理所当然，仿佛是水到渠成。这个在篮球场上擅长抢断与偷窃的小偷，拿到了最适合他的武器。陆敏欣喜若狂，因为在“王炸”之外，他得到了第三个领域技的拥有者，第三个超级巨星。在他眼中这几乎意味着不会再由球队用“天赋碾压”这种不讲理的方式战胜他们，因为他们球队的天赋已经站到了“第一集团”的位置，即便是去年的江州财大前来挑战，从球队配置上来看也起码能够打成五五开。 但他很谨慎。他太想利用这支球队干成大事了，全国大赛的八强甚至都不是他的终极目标，他要带队更进一步，四强，甚至冠军。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隐藏起了任强，不想过早得暴露这个武器。他想把它当做奇兵，用来对付最危险的敌人。 江州财大的抵抗是个意外。但既然这个意外不可避免，那就索性尽可能地发挥出他的作用吧，赶紧结束这场战斗。这也算是复仇，去年江州财大用天赋碾压了自己，而今年，真的是报应不爽。 分差开始逐渐被拉开。加持了“赫卡同克瑞斯”的任强成为了可怕的抢断机器。这个领域的范围不大，最多只能笼罩以任强为圆心不到半米的范围。但只要是在这个范围之中，仿若千臂巨人拦截在前，突破传球都无法逃避。除非你停球护在怀里蜷着身子，但那会让裁判毫不犹豫吹罚一个违例。 所以江州财大的所有球员都必须绷紧神经，一刻不放松警惕地观察任强的行踪。因为任强有时候会放掉张科去补防，一旦反应不及时被笼罩进了任强的领域，那就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 当然，被针对的最惨的自然是张科。任强的领域技当然不可能随时都开着，但一旦有了这种百分之百成功率抢断的威慑，张科便不再敢轻易持球。有时候即便是任强没有使用领域技，张科的技术动作也难免变形。 张科无奈，尝试了几次无球的空切，想利用这种方式躲开任强，在他的领域技之外发动进攻。在这段时间里龙宇频频提到弧顶接球，凭借自己与张科多年来的默契为他传球。但效果依然不明显。因为任强也是一个移动非常灵活的防守者，张科无法彻底摆脱任强的追击，即便是队友为他做无球掩护，任强也能非常迅速地到位。而只要是在任强的领域之内，张科就无所作为。 又是江州财大的进攻。邱云鹏在内线背身拿球，身后的万源顶住了他。邱云鹏权衡了一下，觉得硬怼把握不大。 他想要找队友，再传导几次球，回头的瞬间才发现，张科的身边空无一人。 邱云鹏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转过念头，手中的球已经被任强切了下来。 他第一次在近距离感受到这个领域技的可怕。明明只是挥挥手，但整个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目光所及的每一寸空间都被他挥舞的手臂所占据，自己抱着球却无处可躲，就像是恐怖片里恶魔将至，无辜的小孩抱着心爱的布娃娃，只能愣在原地等着对方走近。 这是任强在本节的第五次抢断。他已经彻底打疯了。又是快攻，王轩得分。比分来到64：78，第四节还剩下7分钟。 14分……在比赛快到尾声的时候，本场比赛最大的分差出现了。 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孙瑾瑜叫了暂停。 陆敏轻轻地笑了笑——就是要这样，一鼓作气，打垮他们！ 126、人情 “张科……你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孙瑾瑜盯着张科的眼睛，问道。 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孙瑾瑜用掉了一次暂停的机会。可即便是在暂停的情况下，他也一筹莫展，暂时找不到好的办法。 领域技这种东西，本身就意味着对位球员之间超强个人能力的压制。这完全是赤裸裸的实力对比，很难找到什么讨巧的余地。 只要任强还有余力使用“赫卡同克瑞斯”，只要任强还在正面防守张科，那张科的进攻就会一直被锁死， 15分……他的得分真的被牢牢压制在了15分。抛开领域技之外，任强无法阻挡张科。但是一旦张科触及到了“15分”这个底线，任强就真的化身为了传说中百腕巨人，扼守在那个关隘之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张科就像是古代攻城的将士，面对那狭隘险峻的关口，一再冲锋，损失惨重，却始终不能前进一步。而身后的统领按着刀，冷笑着说退后半步就得死—— 这个“死”，就是球队的失利。 作为球队的第一攻击点，张科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就算是口中没说出来，心中他也立下了“军令状”，放古代就是“进攻无效就来提头来见”之类的。 没人逼他，但他自己逼着自己向前……老实说这场比赛球队的防守还是可圈可点，龙宇的发挥也是令人惊艳，他小心谨慎地分配着自己的体力，镇守禁区，并且随时随地保证着“叹息之墙”的威慑。因为他的存在，整个江州大学，除了身负“不动明王”的王景曜之外，其余球员的得分区域几乎都被压在了中长距离，连王景曜的“六翼炽天使”也不愿意在禁区内和他正面硬刚。 所以张科心想……我想帮助表哥，实现他登上更高篮球舞台的愿望。可事到如今表哥已经在防守端做到了该做到的一切，自己却在进攻端拖了后腿。 他不能放任自己这般弱小……所以才在心中不断给自己增加压力，用那种军令状的方式逼迫自己。可“赫卡同克瑞斯”是太难逾越的天堑，究竟有什么办法才能击破任强的铜墙铁壁呢？ “如果能让任强不对位我就好了。”张科低声说。 “我们为你设计过几个简单的无球跑位战术……但这不够。那些战术任强不仅早就看穿，而且以他的灵活程度，足够应付。”孙瑾瑜说。 这是没办法的事……这支缺少“明星三人组”的队伍磨合时间太过短暂，不可能考虑得面面俱到。无球走位主要针对的是吴鑫与邱云鹏这样的射手，像张科这种依靠个人能力1对1获得优势的球员，为他设计的最多的就是如何为他创造1对1空间、其他球员如何在他持球之后四散拉开罢了。 鬼知道他们会遇到任强这样的球员呢。 “我试过几次空切和跑位……他的反应很快，也很警惕，只要他离我在一定的距离内，不管是我运球，还是你们的传球，都会被他截断下来。”张科握了握拳头，“我还得想办法……我得在无球的时候将他甩得更远……我必须逃离‘赫卡同克瑞斯’的范围。” “光说有什么用。”陈驰忽然开口了，冷笑，“大话谁不会说？” “你什么意思？”张科皱起了眉头。 “你刚才说的，本来就是非常浅显的道理。既然正面防守必然遭到抢断，那唯一的方式就是想办法在持球之前就摆脱他，利用无球走位。”陈驰冷冷地说，“你也知道你要努力，可努力是嘴巴说说就可以的吗？第四节的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你倒是给我……拿出点方案来啊！” “我……”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再给你两分钟时间如何？最后五分钟的时候你能不能找到办法？”陈驰说道，“教练您也别多说了……这个时候现场为他设计两个简单的战术没有什么用，一方面我们未必记得住、记住了未经过演练也未必用得出来，二来简单的战术一来二去就会被任强识破，那家伙是多么狡猾的一个防守者你们也见识过了。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只要靠张科自己了。” 张科没有说话。 “小驰！不要给科科太大压力吧。”龙宇忍不住说道，“你应该明白普通技术和领域技之间差距有多大，科科所拥有的又不是那种可以随时施展的、控球能力加成的技能……” 罕见的，陈驰竟然对龙宇报以冷笑——他知道龙宇心底善良柔软，这个时候仍然想以老好人的方式为张科减压。但问题是，这场比赛是一场残酷的、你死我活的战争，光靠和稀泥是不能获胜的。 “怎么了张科，做不到吗？要么凭借自己的实力躲开他的抢断，反正理论上讲d阶的领域技并非不可战胜，要么就找到办法在接球之前彻底摆脱他。”陈驰步步紧逼，“宇哥啊，有些事情，总得要拼了命去尝试，才知道究竟能不能做到啊……god help those who help themselves（自助者天助），如果你都不燃烧这条命去尝试，在很多年后回忆起今天时，又凭什么拍着胸脯说我已经尽了全力呢？” “呵……说的真轻巧。”张科终于说话了，“你该不会这么天真的认为，这世上，只要拼尽全力就一定能取得成果吧？你以为这是圣斗士，大喊一声‘燃烧生命’就能够化身小强甚至战胜神？” “难道不是吗？”陈驰咬着牙，“凭什么我都拼尽力生命还做不到？这世界是公平的，你付出了这些，总得有回报不是吗？说出那么丧气的话可不像你啊，难道说你从内心已经被彻底打败了，所以用这样的话来为自己不肯努力找借口？” “哼，我不会找借口的。只是你那种想法，太过幼稚了……你就算燃尽了生命，也没法在一场比赛中多次用出‘阿喀琉斯之踵’。”张科摇摇头，说出的话一如既往锋利，“不过我也不会就此放弃……输给那个小偷，我也心有不甘。两分钟，就再给我两分钟，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可是……”樊洲低声说，“这两分钟，我们如果继续被扩大优势……” “这两分钟里，因他丢掉的分数，我来负责补回来。”陈驰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坚定，掷地有声。 所有人愣住了……他们看着陈驰，满脸不相信：“你？” “我欠这家伙人情，本来就是要还的。”陈驰没有看张科，“对抗卢坤的时候，他也这样做过的……现在，是我还人情的时候了。” 127、燃烧生命 暂停时间已经结束了，江州财大的队员们带着疑虑回到球场上。 陈驰没有做太多的解释……他知道，行动是最好的解释。 以自己到目前为止的表现，光凭口舌恐怕很难让他们相信自己。但陈驰很清楚，这是自己必须做到的。 就当做是上帝给他的考验吧……想回到美国，怎么能只依赖于队友呢？如果自己一点力都不出就达到了这种艰难的目标，连老天都看不下去吧！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王牌了，不可能像过去的steve 那样打球。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骄傲……他仍然可以力挽狂澜，哪怕只是 ，在极短的时间内带领球队度过险境，等待另外的救世主觉醒、降临。 命运的百分之八十交给了别人。这种感觉确实很不爽……可至少还有百分之二十要自己伸手握住。 为张科争取两分钟的时间……他不管张科究竟如何在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内找到对抗“赫卡同克瑞斯”的办法，他只知道这家伙立下了军令状……而自己的任务，就是为他争取时间。 从哪里做起呢…… 陈驰压低重心，望着防守自己的王景曜，忽然笑了笑。 “嘿，肌肉男，我要从我的右边突破你，你信吗？” 王景曜心想你当我是白痴啊。就你那启动速度和爆发力，我等你跨出第一步再做反应都来得及，难道我还会被你几句半真不假的话给欺骗？ 不过陈驰似乎真的打算突破他……他退后两步，开始花哨的运球，重心连续变幻，忽左忽右，似乎是想骗过王景曜。 但是王景曜不为所动。他知道，只要自己坚守防守位置，重心不被晃开，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陈驰突破的。 陈驰的控球时间太长了。篮球在他手中停留已经超过了14秒。队友的跑位和战术配合已经完全死了，他们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陈驰。 连张科也皱起了眉头……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争取时间？这是在送人头吧。 篮球在陈驰的左手掌心顿了顿，多停留了半秒。王景曜的心莫名地一跳，忽然就觉得他准备从昨天突破了，于是身体晃了晃，向左边跨出半步。 这半步跨出去的瞬间，他便暗叫不好。心里头坚定的信念竟然没能阻挡身体下意识的动作。果然陈驰立刻将球交到右手，从王景曜的右边穿了过去！ 这怎么可能……王景曜惊了。陈驰这个似左实右的交叉步，假动作做的明明没有那么逼真，怎么就挑动了自己发达的运动神经，牵着自己的身体重心发生了移动呢？ 王景曜想要补救。陈驰突破的速度不快，他只要回位还能贴住。所以他赶紧向自己左边移步，却看到陈驰的脚步顿了顿。他心中一惊，心想难道陈驰又要第二次变向，赶紧做调整，没想到陈驰只是单纯地停了一下步子，立刻又向前冲去。 “扑通！” 王景曜摔倒了！他的左脚和右脚绊在一起，就像是婴儿第一次学会走路一样笨拙。他向前扑倒，眼睁睁看着陈驰从容离去。 回想刚才……陈驰只是用了再简单不过的运球，间或停了一下步而已。他肩跨有轻微的晃动，片刻之后无迹可寻，却又清晰地如同一根丝线，牵引着王景曜的身子，让他在来回调整重心之中彻底失去重心。 领域技——“阿喀琉斯之踵”！ “这个白痴！”张科忍不住骂出声。 以你的体能状况，就算真的被逼使出领域技，那也该用在最关键的时刻才是。说好要为我争取两分钟的时间，如今半分钟不到你就准备自动申请下场了吗？ 陈驰冷着脸，眉头紧锁。王景曜摔倒的瞬间，预料之中的疼痛如期袭来。他用力地咬着下嘴唇，舌尖尝到了些许的血腥味。他再往前一步，来到自己最擅长的区域。 没人能够想到，陈驰居然干净利落甩开王景曜，所以根本无人补防。陈驰正对篮筐，中近距离，迅速将球朝高空抛去。 他的另一项武器——抛投！ 66：78！ 篮球入网之时，陈驰脚下一软，膝盖仿佛又一把锉刀在割着他。他半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 江州大学的人发现了陈驰的异样，他们趁着陈驰无法及时回防的时机发起快攻。王景曜一马当先……但是他再度犯下错误。 他想要在快攻中用扣篮来找回场子，却忽略了提前回防到位的龙宇。他起跳的同时，就发现自己陷入了铁壁围城的枯井之中。这个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赶紧加持“不动明王”。 双方的领域的边缘互相碰撞。在肉眼看不到的范围内，以两人为圆心，领域互相争斗。但龙宇占得先机，他的领域包裹着王景曜，将他逐渐张开的领域竟硬生生地压制了回去！ 王景曜对抗失败！篮球落入龙宇手中。 龙宇拿球之后犹豫了一下，看着场边的孙瑾瑜。孙瑾瑜此刻站在场边，满脸紧张的神色。他在极速思考，要不要叫个暂停，要不要……换下陈驰。 这个白痴一定是吃错药了，竟然在这种时候亮出底牌？ 可是陈驰再次令所有人都吃惊了——他竟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起立的瞬间还有些恍惚。疼痛尚未消散，精神的极度消耗令他没能马上回复清醒。可就是在恍惚之中，他仰起头来，仿佛看到虚空中一条遍布荆棘的小道。过去的自己，那个steve 站在荆棘小道另一侧，朝着他挥手。过去的自己在召唤着他，让他赶紧过去……拼了命，也要过去。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要放弃了……因为疼痛与疲惫就如同涨潮时的海水不断敲击着意志的沙滩。太累了，太疼了，真的好想就那样躺下，躺下就一了百了。可那个steve 的影子依然站在对面，执着地朝着他挥手。对方的手里，还捏着那个红色的发夹。 他的精神陡然一振……那是他在很小的时候送给夏兰兰的东西。他必须找回过去的身体，因为他实现了过去的许下的诺言。他成为了一个名人，出现在电视上，出现在报纸的头条。等他重新成为steve ，他便可以如中国古人衣锦还乡一般，堂而皇之又阵仗庞大地回到这所学校，来到了夏兰兰的面前，对他说——我答应过你，会来接你的。 所以他不能失败——一定不能在这个地方上黑白。燃烧生命吧……然后超越极限。他，他还能坚持一阵子！ 陈驰发出一声怒吼，从幻觉之中挣脱出来。他在原地蹦了蹦，朝着龙宇招手，示意要球。 接球之后，他没有立刻进攻，而是看向了张科。 张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这眼神里的意味很明显……你刚刚不是说我即使是拼了命也不可能用出两次“阿喀琉斯之踵”吗？可如今我用过一次技能之后依然站住了，依然能够继续比赛，那就意味着……我仍然保留着在关键时刻第二次释放领域技的机会。 真是个记仇的人呢……他非得要在这个方面证明自己吗？哪怕冒着无法坚持比赛的危险？ 可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他向张科传达了自己的决意，也让对手……刮目相看。 128、特洛伊木马（一） 王景曜看着陈驰，又惊又怒。 “刚才那是‘阿喀琉斯之踵’吧。”他说，“真没有想到啊……你们也有三个人……你们也隐藏地如此之深。” 他以为陈驰和任强是同样的情况。作为球队第三个拥有领域技的人，他在前期故意隐藏自己，是准备在关键时刻作为秘密武器爆发。 陆敏将手中的纸杯子捏成一团。 真是没想到啊……凭什么孙瑾瑜这个家伙运气会这么好，刚刚失去了三位明星球员，竟然又来了三位领域技拥有者？ 凭什么…… 而且陆敏还感到后怕——他不知道“废材三人组”和“明星三人组”之间的恩怨，只是隐约觉得，如果杨益他们不被禁赛的话，那江州财大岂不是有六个领域技了？ 那可是空前绝后的豪华阵容……自从2015年领域技第一次被人发现以来，从未有一支丢对可以囤积6名领域技拥有者……就算是职业球队都不可能。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江州财大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陈驰又开始运球了。王景曜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明知道即便是这样也仍然不可能摆脱“阿喀琉斯之踵”的影响，但这其实是一种下意识的选择，总觉得越是拉开距离，越不容易被突破。 陈驰眼底闪着光芒。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 他往前运了一步，王景曜再退后一步。陈驰停球，抛投！ 68：78！ “可恶……”王景曜咬牙。 张科转过头去，忍不住笑了笑…… 这家伙真的能够说到做到的吧……两分钟，他一定会竭尽全力为自己争取两种分钟，无论用什么办法。 现在自己要做的是，就是赶紧想到如何摆脱任强了。 万源投篮不中——整场比赛他都很难受，因为龙宇的存在，他不得不离开自己最擅长的区域，这也让他完完全全丧失了进攻的节奏。 张科提前启动了。 他在赌——从万源出手的瞬间，他就赌这家伙进不了球。于是他提前启动，从任强身边跑过，冲在最前方要打快攻。 放在平时，这种提前快下找就摆脱对位盯防的球员了。可是任强不同，这家伙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哪怕是启动慢了半拍，也在后面紧追不舍。张科从来不是那种在速度上拥有绝对优势的球员，纵贯全场的奔跑没法轻易甩开任强。陈驰接到传球之后观察了他们的站位，谨慎地选择了压节奏运球过半场，而不是贸然长传给张科。 贴这么紧的情况下，张科根本是连球都接不到。在半空中，就会被“赫卡同克瑞斯”拦截。 张科停下脚步，站在底角。任强寸步不离。 “你也太拼命了。”张科冷冷地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我会有什么禁断之恋呢。” “我对张科同学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你已经拿了15分了。这是底线，我不能让你越界，所以只能拼尽全力。”任强面不改色地回答，“而且我这也不算跟得紧，刚刚分明已经被你甩开了半步的距离，你之所以没能拿到球，是因为你们都畏惧我的‘赫卡同克瑞斯’。可是这种程度的贴防比起另一个防守型领域技来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明年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或许会在全国大赛上见识到。那种防守带给你的，才是来自地狱的窒息感……那是真正的‘寸步不离’。” “我知道那个技能，‘地狱三头犬’吧……只不过你说明年？别开玩笑了，不管什么样的对手，今年我都可以遇得到。”张科说，“因为这场比赛的胜利者，是我们！” “是吗？可是你已经没法得分了，告诉我，你们球队还有谁能够成为稳定的得分点？” 张科一咬牙。任强还在说话，张科就沿着底线冲了过去。任强回身跟上，没想到张科迅速停步，回跑，仿佛只是刹那，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连续的假动作晃动加反跑，任强的脚步一顿，抬起头，那一瞬间与张科的距离已经拉开。可是他迅速调整，朝着张科扑了过去。 任强的防守出现了那么一丝丝的破绽，陈驰本来都已经准备传球了，却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强行将这个传球动作变成了继续运球的姿态。 还不够……这一点点破绽还不够，不足以让张科得到进攻的机会。篮球在空中飞行的那半秒钟时间就足够任强重新回防到位，然后他便可以施展领域技将球从陈驰的手中掏下来” “放弃吧，以你的能力，是不可能摆脱我的防守的。”连续的奔跑，任强其实也有些累，他微微喘气，“何必这么辛苦浪费体力呢？干干脆脆地认输多好？” 张科长出一口气，没有说话。 刚才那一次跑位，他由静止到冲刺再突然刹住前冲趋势反跑回到原地，虽然只有短短一两秒时间，但非得要极强的爆发力才行。迈出的步数不过几步，但那一瞬间对身体的消耗却是相当大的。可即便是这样，他仍然无法甩开任强。 这是一个悖论。因为就算是他能够竭尽全力抢到一点破绽，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也会因为队友传球后篮球在空中飞行的那一段时间而被错过。这也就是为什么任强有恃无恐，因为除非自己被甩开太远，否则他总有补救的时间。 两人在底角对峙，这边陈驰却运球突破了王景曜。这一次他并没有使用领域技，但连续花哨的运球迷惑了王景曜，因为王景曜有些害怕“阿喀琉斯之踵”，连连后退却露出了破绽。陈驰从那狭小的空间轻轻跳跃而过，左手轻巧地拨动篮球，打板得分。 70：78！张科还没有找到办法，但是陈驰却让分差进一步拉近，都到了10分以内了！ “这个混蛋……赶紧摆脱他啊。”陈驰回防的时候暗骂，“三板斧就快用光了。” 王轩中投得分，分差重新回到10分。 又是江州财大进攻。张科在原地连续晃肩，脚下踩着小碎步不让任强判断他摆脱的方位。然后他突然启动，利用了吴鑫的无球挡拆。此刻龙宇在弧顶，凭着两人的默契，传出一个直线球。 这个球有个提前量，几乎是“人到球到”的格局，张科全速跑到篮球过来的位置然后立刻攻击，不给任强补救的时间。这是唯一能够化解那个悖论的方法。但问题是，这一次张科没有甩开任强足够的距离，所以他抢在张科之前，指尖捅在篮球身上。 篮球改变飞行路线，落入王景曜的手中。 “可恶……”张科咬牙，“不行……还不够……” 129、特洛伊木马（二） 王轩再度得分后，分差又来到了12分。 70：82……关键时刻还是得靠王牌球员。 张科已经开始感觉到疲惫。作为一个体力狂魔，一直以来他都在攻防两端承担着巨大的压力。而如今他在无球跑位上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却依然没能取得令人满意的效果。所以精力的消耗就像是双倍的……体力的流逝，已经精神上某种不断滋生的无能为力之感。 他从右侧45度出发，几乎是绕了一个大圈，到底线，再从底线兜出，到左侧45度，忽然反跑，再度跑回右侧，想寻觅到接球的空当。队友已经奋力在帮他挡人了，但仍然没有办法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仔细想想……这种想纯粹依靠无球跑位，为自己创造两三秒的空当，在现代篮球中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任务。两三秒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防守球员几乎能从底线跑到三分线了。你能通过简单的跑位就为自己创造出这么大的空荡来吗？所以就算是张科无球走位的能力不差，就算任强并没有追击型的领域技，但张科依然无法顺利抢到得分的机会。 不是张科能力不强……而是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球员应有的技术范围啊！ 张科闭了一下眼睛，觉得有些累……另外一边，陈驰利用对手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的机会，从一刹那的缝隙之中将球传到了吴鑫手里。吴鑫三分命中，73：82. 人们在惊叹……惊叹于忽然爆发的陈驰。这个家伙在暂停回来之后忽然爆发出惊人的能量，短暂地将众人的目光拉到他的身上。 那一刻有某种很熟悉的感觉回到陈驰身上……就像是自己仍然明星球员steve 一样，万千的宠爱，万千的荣耀，万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人身上。他是救世主，是天选之人，是队友的希望。 张科又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他清楚，陈驰不可能长时间维持这种状态的。他现在依靠的无非是“阿喀琉斯之踵”威慑力的余韵，拿出抛投的秘密武器，以及利用一直被人忽视的高超传球技巧，强行为球队续命。可对方很快就会发现陈驰无法连续施展领域技，到时候所有的威慑就烟消云散…… 如果到那时自己还没找到办法…… 张科握拳。 难道自己连这一点诺言都实现不了？拼尽全力也罢，燃烧生命也罢……任强就像是个跗骨之蛆，难道自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太窝囊了！ 那一股怨气从心中升起，他忽然觉得很不甘。凭什么自己那么努力地训练、那么艰难地提升技术，最终只得到“达摩克利斯之剑”这样废材的技能，然后在比赛中被各种冠以“天才”名号的领域技拥有者所碾压？ 他也曾经是明星球员啊……心高气傲，从不服输，怎么能就倒在这里？ 在思维的最深处，在那一片极深极深的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睛睁开。某种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响起，如同古代神明降下神谕。 那个声音说：“张科，为了这场比赛的胜利，你愿意付出什么？” 付出什么？陈驰说燃烧生命也要找到摆脱任强的办法。既然连生命都能燃烧，那还有什么不能付出的。 “一切。”他说。 “一切吗？你确定吗？就算是……赌上你未来的职业生涯？” 张科微微一惊……未来的职业生涯？ 这个问题问得真是奇怪……这关乎未来职业生涯什么事？而且就算是真有“未来”这种东西，那也得球队趟过现在这一关才行。连现在都没有了，谈什么未来啊？ “我愿意。”他说。 “那么……睁开你的眼睛。” 张科猛然睁眼，刚才那一刻仿佛是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但抬起头来发现时间走了不到一秒。 就这样吗……刚才只是幻觉？ 王轩再次投篮。张科拼命防守，王轩投篮偏出。轮到江州财大进攻，王轩迅速换位，根镇吴鑫，任强继续防守自己。 就在两人换位的瞬间，张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涌了上来。 四周的一切都变慢了，每个人跑动的线路都在眼前清晰可见。他的头脑忽然一片清明，一条过去从未见过的线路出现在眼前。 他没有急于向前，而是迅速后撤。忽然钻入人群之中……任强一愣，那一刹那本已被自己牢牢盯住的张科忽然消失了踪迹。他四散张望，却惊讶地发现，这个少年已经出现在哎了自己身后……出现在了己方的三分线边缘。 他大惊失色——张科他，他是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传球啊！”张科有些着急地大叫。他与任强拉开了二三十米的距离，但这好不容易抢到的机会，竟然没能得到队友的传球！ 连龙宇也愣住了。他刚刚抢到篮板。以他和张科的默契，竟然也无法预料对方跑动的距离和方位。他把球扔出去，力道却稍大，直接飞出了底线。 “哎……”江州财大的替补席传出惋惜的声音。 张科跑了回来，对仍在发愣的龙宇说道：“别在意，表哥，下次注意一些就好。” “不……”龙宇的表情有些呆滞，“小驰，你过来，刚才不是我的幻觉吧？” “不是，也因为我也感受到了。”陈驰神情严肃。 “你们在说什么？” “能量！刚才有能力波动！”龙宇说道，“你摆脱任强的时候，使用了领域技！” “你突然从所有人眼前消失了，没人发现你的踪迹，等你再度出现在我们视线中的时候，已经到了对方半场，就像是瞬间移动一般。”陈驰说道，“不会错的，这是终极的无球走位技能，能够骗过场上所有队员的视线，然后如同空间跳跃一般出现在敌人最危险的位置。就如同古希腊的战争，那场用木马将士兵偷偷运入敌人城堡的战争。这个技能的名字，就叫做‘特洛伊木马’！” “特洛伊……木马？” “没错……简直不可思议，张科，你竟然苏醒了第二个领域技！” “那不正好。”张科说，“用这个技能击败任强，再合适不过了。” “科科！你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龙宇忍不住叫出声，“根据现有的资料，只有极少数的人会同时拥有两个领域技，而这往往会导致不好的后果……” “行了。”张科的眉梢一挑，“不管有什么不好的后果，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了不是吗？现在我们只需要思考如何利用这一招击败江州大学就行了。” 原来那黑暗中的声音……那个赌上未来职业生涯，有这一层意思在里面呢。不过那又如何，就算有什么后果需要承担，现在先赢了对方在说。 吴鑫抢断成功，江州财大进攻。任强想起刚才的怪异情形，于是更努力地盯紧张科。 可始终有那么一个刹那，他的头脑里一阵恍惚。他眼睁睁地看着张科没入人群寻找挡拆，就像是灵巧的小白兔缩着身子藏入灌木丛中。可当他亲自冲入灌木丛时，却发现猎物莫名其妙消失了。 他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寻找，然后才发现张科竟然站在另一侧的底角。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去的！ 龙宇已经将球传向张科。压抑了这么久，张科终于有出手的机会了！ 130、最强辅助（一） “啪！” 篮球……还是被任强切了下来！ 在张科惊讶的眼神中，任强大口大口喘气。 虽然很险……但毕竟是赶上了啊。 江州大学快攻得分，73：84. “不行啊……”龙宇叹了一口气，“我做不到……而如果我做不到，这支球队，还有谁能够做到呢？” 他指的是传球。 苏醒“特洛伊木马”之后，任强已经没法像过去那样紧贴张科了。可另一个问题在于，这种依靠欺骗敌人视线外加突然爆发连续反跑以及绕掩护来取得投篮空间的无球走位技能，在骗过对手的同时也骗过了队友。防守球员无法预料张科下一秒会出现在哪，队友同样不行。 就算是龙宇……和张科拥有那样默契的龙宇，也做不到。 这就非常尴尬了……没有相对应的传球，这个技能实际上只是个空壳。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看上去很酷，但无法转化成得分就没什么实际的用处。龙宇四处张望寻找张科的时候，任强也在找到张科。传球若是不及时，只能是被不断奔跑的任强赶上。 “让我来。”陈驰冷声说道，“支配球的权力还是还给我……我来给张科传球。” “你？” 张科和龙宇都狐疑地看着陈驰。连龙宇十年默契都做不到的事情，陈驰就这么有自信？要知道在这之前，他和张科的关系绝对不能用融洽来形容啊。 “这是比赛，别和私人情感扯上关系。”陈驰不耐烦地说道，“我相信你我的能力。” 是的，他所要依靠的，才不是那种虚无缥缈的“默契”呢。他靠的是对对方防守的阅读能力、对场上局势的把控能力、对自己传球能力的自信以及…… 以及信任。 他需要信任张科，也需要张科信任自己。 但他没有明说，只是说道：“张科你给我跑位，跑到你最熟悉的位置上去，跑到威胁最大的位置上去……以前不是说过了吗让我当你的辅助，好啊，我当就是，你过去，我把球给你。” 他已经愿意这样做了……他也只能做到这了。他把自己的身份与地位放到最低，主动伏下身子——因为他把希望放在了张科身上。他要用自己的肩膀托着张科向上，向前，惟其如此，才能让球队获得胜利。 可既然他只能这样做，既然他决定这样做……那就一定要拼尽全力，做到最好。 就算是辅助，那也是无人能及的……最强辅助！ 陈驰抬起头，看着张科。说实话，在今天之前，他也没有遇到过“特洛伊木马”的拥有者。即便是在美国的那么多场比赛，这个领域技也从未出现在他的队友或者对手身上。所以对他而言，要与加持了“特洛伊木马”的张科进行配合，这种感觉也相当陌生。 张科被任强紧贴着，站在底角位置。他对上了陈驰的眼神，知道陈驰在观察自己。 他假意迎向弧顶的方向，眼角余光瞥见任强小心谨慎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他的心念转动，透明的领域缓缓张开。 每个领域技都有效用范围……比如“叹息之墙”只能在防守的禁区内，任强的“赫卡同克瑞斯”大概笼罩在以自身为圆心的一步之内。但“特洛伊木马”不同，在进攻中，它笼罩在整个三分线内！ 所有人都被领域笼罩了进去……每个被笼罩进去的人都在自觉和不自觉之中变成了掩护自己的“木马”。 他突然反跑，一头扎入禁区……当然，光凭这个摆脱不了任强。但禁区及周围站着敌方的叶春阳、万源以及和己方的龙宇与邱云鹏。他钻入这四个大汉组成的肌肉丛林之中，感觉就像是坐入木马，四周的木板合拢，把他包裹了进去。 任强分明是紧跟着他的……眼睁睁看着他钻入筋肉丛林，仿佛一眨眼间，他就消失了！ 对陈驰而言，也是同样的感受……就像是这四人组成的丛林中间有个地道，他的身子坠入地道之中，然后狡兔三窟……不见了。 在哪里！陈驰的目光四下逡巡，他到底在哪里！ 陈驰知道自己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可现在张科处于消失状态，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如果要等张科自己出现，陈驰看到他的同时，任强也能看到他。这样下去自己那一番豪言壮语就根本没有意义，因为任强还是能够用“赫卡同克瑞斯”锁住张科。 所以……他四下张望，大脑飞速思考，要找的不是张科的踪迹，而是对方阵型之中的破绽。 张科利用挡拆、掩护与视觉差摆脱任强……但摆脱只是手段，目的当然是得分。所以张科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冲向敌人阵容的薄弱处，冲向他最有可能出手的地方。陈驰要做的，就是赶紧发现那个地方，提前将球传过去。只要传过去……他相信张科就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接球。 快点啊……快点找到…… 无数场顶尖比赛中磨炼出来的意识终于体现出来了。就算过去的他从来不是一个以传球为主的球员，但仍然顺利地看到了右侧四十五度角、三分线进去一步所暴露出的空当。他毫不犹豫，将球传了过去。 传球的球速稍微有些快，但是陈驰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他的肉眼既然捕获不到张科，自然不明白张科此刻奔跑的速度姿势与路线，毕竟连他最后要出现的地方都是凭空想象出来的。所以陈驰只能这样传球，因为这样球速才能保证不被对手半途抄走。 张科果然出现了！他真的出现在了那个位置，那个江州大学防守的空当里！ “他做到了！”龙宇惊呼，“他竟然做到了！” 可是球速稍微快了一丁点，张科第一下没能将球拿稳。他不得不在原地做调整，任强已经逼迫了过来。 可恶……还是不行。 张科稍一犹豫，就听到陈驰怒吼：“传回来！” 他回头，陈驰竟然绕过了王景曜冲向内线……张科出现的刹那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王景曜也有刹那的分神。唯独永远紧绷着神经的陈驰突然启动，斜插进去。张科传球，王景曜回追稍微晚了一点。他赶紧大踏步上前，撞上了已经腾空准备上篮的陈驰。 陈驰失去平衡，摔倒之前还将球扔向篮筐……篮球没进，他重重地摔下，裁判鸣哨，判了两次罚球。 “小驰，你没事吧！”张科赶紧向前。 陈驰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我当然没事。” 他连王景曜的“不动明王”都生生地扛过去了，又怎会在乎这一点摔倒呢？ “我们能赢。”他说，“我们一定能赢！” 131、最强辅助（二） 两罚全中，比分75：84. 回防的时候，陈驰对张科说道：“你在犹豫什么？” “你……” “还是说，你依然在怀疑我？”陈驰冷笑，“因为怀疑我，所以心存疑虑的你无法尽力奔跑。” 罕见的，张科无言以对。 他的确是怀疑陈驰，怀疑陈驰能不能找到自己，怀疑陈驰能不能将球传过来。其实陈驰的传球路线角度以及时机都是正确的，很难想象他如何以凡人的眼睛看穿这一切——在过去的资料之中，能够真正与“特洛伊木马”形成配合的要么是“珍珑”这种掌控全局的组织技能，要么是“神之一手”这样的不科学传球技能。 可是陈驰就这么做到了……在他们对视的瞬间，彼此仿佛都能洞悉对方的想法。那种默契甚至在刹那可以压过龙宇和张科的默契，也压过了领域技给球员带来的幻觉。 但张科没有想到，所以他慢了半拍，因为他没有全力奔跑。正是这样才使得这次进攻无效。 “冲锋队就好好往前就对了，其他的事情交给辅助就行。”陈驰淡淡地说，“如果连冲锋队都瞻前顾后心存杂念，我们就彻底失去了切割敌人的利刃。” “哼，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张科终于说话，“辅助就好好干辅助的活，废话太多的角色一般都会很快领便当。” 他们防下了这次进攻。龙宇摘下篮板，传给陈驰。而陈驰在接球的瞬间，竟然发现，张科竟然已经在领域技的掩护之下，失去了踪迹！ 陈驰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他之前竟然都忽视了这件事—— 张科这家伙，竟然是直接从c阶苏醒的领域技！ d阶的“特洛伊木马”只能在对方的三分线内释放，而c阶则扩散到了全场，这意味着利用它进行快攻成为一种可能。 一般情况下，苏醒一种领域技都是从d阶开始的，循序渐进。可在极少数的情况下，当苏醒者拥有极大的决意时，他们会打破这种常规。 所以张科领域技苏醒的前一刻，究竟是抱着多么大的决心啊…… 陈驰当然不知道张科是怀着“赌上未来职业生涯”的意志来接受“特洛伊木马”的。但是他知道，这个球必须传到位。 他看向前场，那里有那么一瞬间是空旷的。但是陈驰知道，张科会忽然在某个角落出现。这时候对方半场几乎全是空当，这反而增加了陈驰判断的难度。他迅速回忆着过去与张科搭档的场景，思考张科最有可能出现在哪里…… 这种时候张科也许最希望用灌篮来提升士气吧。那么，将球传到罚球线内一步的位置的如何？接球之后稍作调整就能正面灌篮，战斧式劈扣或者180度转体扣篮都行，到时候任由他发挥。 陈驰将球抛了出去。 如果张科想的和陈驰判断的不一样，如果他出于节约体力的目的只想轻轻巧巧地在篮板左侧或者右侧打板上篮得分怎么办？ 但陈驰来不及想这么多了，决定已经做出，是对是错，是荣耀还是耻辱，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篮球落到了张科的手里！他果然如陈驰所料出现在了那个位置！他高高跃起，右手抡了一个大圆，重重地将球扣入篮筐！ 77：84！ 支持江州大学的哑口无声，而江州财大那一小部分拉拉队却纵情欢呼起来。 是的，这是他们需要的，他们必须要拿出这样的气势来！ 江州财大的球员，也越大越顺手了！ 吴鑫协防，冒掉了王轩的投篮。王轩开始以为自己摆脱了张科，没有施展“六翼炽天使”，所以对吴鑫忽如其来的协防无能为力。张科摆脱任强的瞬间，篮球告别陈驰的手指，飞向前方某个根本无人的方向。江州大学的队员尚在错愕，张科已经接球直扑篮筐，进球的同时还造成了万源的犯规。 局势扭转了，天平开始朝着江州财大倾斜。连陈驰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连续四五次传出精准与手术刀一般的助攻，与“特洛伊木马”配合天衣无缝。每一个传球看起来都是天马行空，因为他都是导向根本无人之地。可每个球都落入了张科手中。当张科出手时，任强只能站在球场的另一头无奈地遥望。 张科突然觉得这样打球很开心……那种激昂的情绪甚至暂时帮助他抵消掉了因为连续使用领域技而带来的疲惫。他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些炎热的傍晚，他和龙宇一起打球时的场景。 在他技术尚很稚嫩、身体也未充分发育的年代，他和龙宇，就是靠着这不断一传一切来击败对手的。既然对方比自己高比自己壮，那躲开他就好了。他可以不拿球，只需要一刻不停地奔跑，从球场的一侧再到另外一次，从里到外，从外到里，反跑，转身，切入……只要躲开防守队员就好了。 在那之前，球会留在龙宇手里。他相信自己和表哥之间的羁绊，相信只要跑出位置来，龙宇一定能将球传到。 虽然日后的时光，随着技术的进步，他总是作为球队持球进攻的核心，也没和龙宇就读同一学校，也就不在需要那么多无球走位了。但在接球之前观察防守队员与敌人防守阵型，在心中迅速判断自己假如要空切已经成为了烙印在灵魂中的习惯。领域技的苏醒不是凭空无源的，正是他过去不断的、有意无意的积累，才在这场比赛中，在危机之下，在他坚定的内心和巨大的决意下，苏醒了“特洛伊木马”。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给他传球的不是龙宇，而是陈驰。 他真的做到了……他说要成为自己的辅助，就真的成为了最强的辅助。两人在一起打球的时光不过两三个月，他竟然真的压过了龙宇和他十年的默契。 其实不是说他们俩有多大的默契……每一次配合，他们都如同走在悬空的钢丝上。他们之前没有任何相关的配合训练，他们都在同时判断着对手阵型的破绽，陈驰要将球传过去，而张科也必须跑过去。 又是江州财大的进攻。篮球在外线导了一圈过后，回到陈驰手中。张科适时张开领域，而陈驰则把球高高地吊向内线。 “这个……太高了吧！”有人惊呼。 万源正要回身去追赶那个球，却没想到张科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张科用后背卡住万源，让万源不能起跳，自己则成功接球。任强仍然在球场的另一侧，不过叶春阳离得最近，赶紧补防过来……张科虚晃一枪，将球传到龙宇手里。 龙宇上篮得分。 90：89！不知不觉，江州财大已经反超了比分。 而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分钟！ 江州大学从下半场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对江州财大的压制。纵使偶尔有几个关头，江州财大眼看要追上来，江州大学总会有人站出来稳住局势。可如今，在比赛最后关头，他们却丢失了所有的阵地，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落后的窘境。 陆敏用掉了最后一个暂停……可是，还有谁能够拯救他们吗…… 他们不可能再找出第四个领域技拥有者了。这场天赋之间的战斗，终究还是输了吗……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得了多少分了。”张科对任强说，“可是，所谓15分的线，早就跨过去了吧？” 132、冰释前嫌 陆敏环顾自己手下的队员们。 万源和叶春阳的表情有些茫然，似乎一时之间还没有回过神来——怎么突然一下情势就逆转成这样了呢？分明第四节前段他们占据着优势，“赫卡同克瑞斯”让对方无计可施，敌人惶惶如丧家之犬，江州财大陷入风雨飘摇仿佛大厦将倾。然而到了此刻，天空依旧雾霾阴雨，可风雨飘摇的一方却换成了自己。 任强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满脸不甘心。可不甘心也无法改变什么，为了追逐那如幻影如泡沫的张科，他拼命地奔跑，体力随着汗水的渗出而逐渐流逝。他已经无暇计算张科得了多少分，原本他开启“赫卡同克瑞斯”的时候对方就踩上了15分的线，从那以后，张科所得的每一分都成了无情的嘲笑，都化作了巴掌，狠狠地击打在他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誓言上。 至于王炸……王景曜握着拳头，紧锁眉头，眼底燃烧着怒火，却不知道那怒火是冲向谁。是冲着不断蚕食己方阵地的敌人吗……还是冲着他视线正对着的王轩？ 王轩却避开了王景曜的眼神，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在比赛最后关头，他终究没有顶住。体力的下降也好，斗志的动摇也罢，总之在球队最需要他站出来顶住对方追分浪潮时，作为球队的头号球星，他竟然……失败了。 比赛最后关头投篮命中率惨不忍睹……这是一个诅咒，一个一直伴随着他的诅咒。这个诅咒从他苏醒了“六翼炽天使”开始便跟随着他，仿佛是上天再赐予他祝福时同时赐予了他恶毒的反面。 记忆之中，高二那场比赛，地区高中篮球联赛的决赛，本应该是他最完美、最盛大、最无懈可击的舞台。那时候他和王景曜都还是普通球员。而在比赛的前半段，王轩一次次的投篮都受到对方防守球员的干扰。他徒有身高的优势，却架不住对方弹跳能力超群。那样的弹跳能力，让他甚至在带上后仰之后也无法避开遮天蔽日的手掌。他惊慌了，节奏被完全打乱，篮球一次次偏出篮筐。 那时候，幸亏还有王景曜……这个少年一次次如抱着炸药包一般抱着篮球冲向敌方禁区，神色坚毅地就像敢死队的队员。王景曜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站上罚球线，那时候他才高一，还没有练出如今这一身让人害怕的横练肌肉，当然更没有苏醒这令人闻风丧胆的“不动明王”。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利用这样的方式帮助球队紧咬比分。 可光是这样远远不够，“王炸”缺失一块便不可能带领球队获胜。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在一次次尝试之下，王轩的头脑忽然一片清明。 球员醒悟领域技的状态是不同的。有的是在训练之中顿悟，有的甚至可能在睡梦或冥想之中突然觉得醍醐灌顶，而更多的人则是在艰苦卓绝的比赛之中受到了灵魂深处的召唤。这场比赛的张科是如此，那一场比赛的王轩也是如此。那个时候他面对三人防守，努力向后仰倒身子，眼看失去了平衡，却觉得周围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某种他能感受到却无法用肉眼看到的领域逐渐张开，背后，有温柔的风托住他的身体。 他得分了，却有些发呆，似乎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刚才做了什么。但是很快，他便能熟练掌握这个技能，并且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投篮，迅速帮助球队缩小比分。 可完美的表演终结于最后一投。天使的羽翼庇佑着他，帮助他躲开防守，但他投篮时手稍显无力，篮球偏离了篮筐。 绝杀失败，他们与冠军失之交臂。 没人责备他，因为下半场他表现得足够完美。可这一投却化作了无边的梦魇，藏在了内心的最深处。那是心魔，无法摆脱的心魔，从此以后只要一到第四节的最后时刻，他便觉得状态极速变差，体力的消耗也比平时多了几倍。从那时起便一直这样……直到现在也没改变。 “王轩……” “……” “王轩！” “！！”王轩陡然清醒，回过头来，看着王景曜。 “咚！” 还没有反应过来，王轩便觉得一股大力涌了过来。王景曜重重地推搡着他的胸口，他踉跄后退。 局面一时有些混乱，其余球员赶紧将他们分开。连陆敏都有些发蒙——怎么回事，怎么到了这种生死关头，自己的手下两大王牌先内讧起来了？ “王轩，直到现在，你还认为，我是为了出风头才抢你的球权的吗？” 王景曜的双眼亮晶晶的，认认真真地看着王轩……王轩忽然觉得有些讨厌——王景曜这个人，啥都爱较真，每当他认真起来，便会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 就像很多年前，自己还没苏醒领域技，王景曜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说道：“王轩学长，你以后一定是飞翔在球场上空的明星，而我，愿意做你的双翼。” 王景曜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只不过在这样的过程之中，他自己也在飞速成长着。 王轩不愿意明说……可是最隐秘的思想中，偶尔也会闪过那样的念头——这个不断努力的少年，会不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崛起，取代自己在球队中的地位呢？ 少年之间的心思总是有些微妙的。他们依然是很好的朋友，可那一粒带点恶意的种子，却埋藏在那里，等着时机破土而出，从未被真正清除。 直到王轩苏醒领域技，他以为自己终于把王景曜甩开了，他甚至有了自己专属的双翼，不再需要王景曜…… 可是他没有想到，在不久之后，王景曜也拥有了领域技。“不动明王”，这家伙在球场上古奥森严，真如诸天神佛。 王景曜兴冲冲地告诉王轩这个消息，他在为自己仍然有资格与王轩并肩而立感到开心。但王轩心中却闪过一丝阴霾——这个少年竟然如此，紧追不放。 果然，从那以后，王景曜开始明目张胆地抢夺王轩的球权了。他的场均出手、场均得分都在下降。王轩悚然心惊——幸好不久之后，他就毕业了。 他从这个国家的最南方来到中部的江州大学读书，心里头存了一丝避开王景曜的心思。因为王景曜曾说过他热爱家乡，不愿意出远门。 但王景曜还是跟了上来——一如既往时不时抢掉自己的球权。就连网络上都不断有人在讲着一个笑话：“能够防住王轩的，只有王景曜吧。” 两人继续合作。当球队高歌向前，一切矛盾都会被掩埋。但是当比赛陷入僵局，那些不好的东西就显现了出来。 被王景曜推了这一掌，王轩忍不住苦笑起来——终于，终于到这个时候，两人是要彻底翻脸了吗？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抢你的风头啊！”王景曜继续说着，声音大了起来，“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球队，无论你状态如何，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球队的核心。你是应该在天空中飞翔的那个人，而我，只是你的羽翼罢了！” 王轩愣住了。 他说什么……他说无论何时，自己都是核心？ “别假惺惺了……”王轩心一横，索性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哪有这样抢核心球权的？用各种理由，一会儿是敌人不强我不用亲自出手，一会儿是自己手感正热刚好多打一会儿。你分明就是不甘心的，你分明想的就是找机会取代我的位置。”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王景曜的声音低了下来，“我只是看到你总是因为体力不足导致第四节效率低下，所以想在比赛的前半段尽可能分担你的压力而已……你的光芒应该尽可能留在最关键时刻，因为我们都清楚，在前三节得再多的分，也不如关键时刻的闪光更容易让人记住。” 再一次，王轩愣住了。 竟然……竟然是这样？ 这个白痴，他一次次争夺自己球权，竟然是因为他以为自己第四节的发挥失常，是所谓“体力不足”导致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魔，自己也从未对他真正敞开过心扉。所以他单纯而固执地按照自己来揣测，来思考，来寻找方法。 而他，却以那样的心思来揣测这个朋友。 暂停时间已经结束，球员们走向场上……王轩上前两步，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王轩……我……不管我之前说了什么，你可以永远记恨我，可是，我们可以联手，先把这场比赛赢下来再说！” 王景曜的脚步顿了顿。 “我怎么会记恨你呢？”他说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啊……” 133、绝杀(一) 比赛只剩50秒了，江州大学球权。 落后一分，所以这次进攻非常关键。理论上来讲，如果双方进攻都打够24秒，那么江州大学还会多出一次两秒左右的进攻机会。但是他们不可能把胜负赌在那样仓促的时间里，一定要在这次进攻争取得分。 如果能够成功，那么压力就会转移到江州财大那一边。反之，他们就必须死守江州财大下一次进攻，再想办法进行绝杀。 可他们连最后的暂停机会都没有了……假如真的只给他们留下两秒，即便是以王景曜的推进速度，恐怕也只是刚够过半场而已。 当然，他们也可以加快进攻节奏。比如，他们用15秒左右完成进攻，对方进攻消耗完24秒，那他们还能剩下11秒左右的时间，相对充裕。 这或许是更好的选择——其实应该如何进攻，陆敏本该在暂停时段就布置好。但由于“王炸”之间的冲突，使得战术不够明确。于是做决定的，便是球员自己。 王轩接到了王景曜的传球。 “打啊！”王景曜吼道，“吃了他！” 王景曜这意思……就是要让他快速完成这次进攻了。那家伙传球时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面时满满的信任。 王轩如今基本能够猜到那小子的心思了——他盘算着自己至少在上半场为王轩节省了那么多的体力，如今到了关键时刻，让王轩主攻，成功率应该会比平时高不少。 到了这个时候，王轩作为球队第一王牌当然应该站出来，王景曜也希望他能够毕其功于一役，然后享受观众的崇拜和掌声。 可是…… 王轩苦笑了一下。 王景曜真的是愚蠢啊……自己这么多年一到最后关头就手软的毛病，并不是因为体力不足啊。诚然比赛进行到第四节，无论是谁体力都会下降，但王轩自知还没有累到抬不起手迈不出步子的状态。他的的确确是……心态失衡了。 但这个时候又怎么能逃避呢？球就在自己手里，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是王牌，平日里享有荣光和崇拜，关键时刻就得承担责任。他不能把球传出去，无论内心是多么迷茫无助惶恐害怕，完成这一攻的，始终都应该是他。 王轩忽然觉得有点讽刺。其实如果他能够多信任王景曜一点，如果能够向王景曜坦诚自己的心魔，到了这个时候，那个傻小子甚至可以违背教练的意图强行抢过关键时刻的进攻权。就算是顶着球迷们“抢风头”的骂名也无所谓，就算是失败被千夫所指也无所谓……可是他自己把自己置于了这样的境地， 还能怎么办呢？硬着头皮上啊！ 运球，晃动，同时脚步缓缓向前。张科压低了重心，脚下踩着小碎步，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合适距离。 但是这种防守距离对王轩来讲是没有意义的。他突然跳起，后仰，“六翼炽天使”触发，极致后仰，投篮！ 封盖是无效的，加持了领域技的王轩基本上无视任何正面防守时的封盖，除非你能用“五指山”对抗。可投篮的感觉在这一刻依然背叛了他。 篮球偏出。但王景曜斜向杀出，冲抢篮板。拿到球之后，他甚至还没有落地，便再度把球传给了王轩。 “投篮啊！”王景曜大声吼道。 王轩朝后撤了半步，深吸一口气。 王景曜这个球抢的漂亮，传得也很到位。张科刚才想回缩保护篮板，后果就是在这一瞬间，王轩身边是没人防守的。 所以…… “投啊！” 对，投篮，这个时候，他所能依仗的，就是自己的投篮。队友把希望压在自己身上，王景曜把希望压在自己身上，他又怎么能轻易辜负…… 特别是王景曜，那是多少年来的信任啊。从未动摇，从未怀疑，执着地相信，相信你是可以飞翔的雄鹰，所以甘心成为你翅膀上的羽翼。 吐气，屈膝，起跳，挥臂，抖腕，拨球。 出手的刹那，王轩看到了江州财大球员们脸上闪过的惊恐。于是他笑了……这个球的感觉如此之好，仿佛是在背负了太久之后，终于将背后的重物卸了下来。 90：91！反超！ “回防！”王轩大叫，“不要让他们打快攻！这个球一定要防下来！” 陈驰拿着球过了半场，微微皱眉。 这个时候再度将比分超出，王轩的进球毫无疑问提振了江州大学的士气。他们紧贴着每一个对位球员，王景曜则气势汹汹虎视眈眈瞪着自己，仿佛一个饿了好多天的老虎盯着饲养员手里的肉块。 “这个球一定要得分啊……”在发后场球的时候，陈驰这样说，“我们努力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倒在最后关头。” 以张科的状态，施展领域技是没有问题的。就算任强再兴奋、跟得再紧，也不能阻止他。 果然……“特洛伊木马”张开的一瞬，张科便如水滴没入大海一般失去了踪影。 陈驰轻轻一笑，正要寻找对方的破绽，忽然感到某种莫名的压力传来。 他抬头，竟然看见了……任强！ 什么……这家伙，这家伙竟然…… 他明知道自己跟不上张科，破解不了他的“特洛伊木马”，于是改变政策，在张科消失的刹那，突然提上来，与王景曜一起，夹击持球人！ 这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办法，一个逆向思维的思路。归根结底“特洛伊木马”在没人传球的情况下是无法取得效果的。所以我如果直接锁死传球那个人，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这个方法的难处在于夹击的时机把握。但是至少从这个回合来看，他做的不错。 陈驰皱起了眉头。 在这个瞬间，他知道，自己被逼入绝境了—— 任强双手上下挥动，化身千臂巨人。那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每一只手都伸向陈驰。篮球弹起，接触到陈驰的五指，再向下……当它下一次弹起来的时候，便不会再受陈驰的掌控，而是会被任强抄走。 领域技——“赫卡同克瑞斯”！ “你们输了……”任强说。 134、绝杀（二） “是吗？”陈驰忽然冷笑起来，“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预料之中的抢断并没有到来，任强从未想过自己的手竟然落空。他惊讶地望着陈驰，还没来得及说话，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逼迫而来。 这是两个领域在彼此对抗，发生碰撞！ 篮球还在陈驰的手里，仿佛化身他身体的一部分——你能将别人身体的一部分给偷走吗？陈驰一边运球，身子一边轻轻晃动，任强依然挥动双手想扑上去，脚下步子却突然凌乱了起来。 他陡然一惊—— 这是领域技！ “阿喀琉斯之踵”！ 他竟然忘记了，这个少年也是能够施展领域技的啊！ “来吧！”任强咬牙，“现在可没有任何讨巧的余地了！” 是的，这是领域技和领域技之间的斗争。“赫卡同克瑞斯”与“阿喀琉斯之踵”，一个是最强的抢断技能，一个是最强的控球技能，本就彼此相克。所以两相对抗，完全靠的是彼此的能力、彼此的意志、彼此的体力。 不…… 任强对上陈驰的眼睛，刹那间意志竟然有些动摇。这是什么眼神啊，竟然带着那种睥睨天下的狂傲气质。那一刹那陈驰看着他，竟然那么不屑，像是俯视着蝼蚁。 “挑战我，你还不够格。”陈驰说。 疼痛已经开始袭来，从脚踝到膝盖。但陈驰必须做完这一套动作。只要他施展完成，任强绝对不可能对抗他的。 因为……他的领域技，是b阶啊！ 这是有，等级压制的！ 有多少次，多少次比赛，他都靠着这强有力的高阶领域技，碾压过了对方！ 篮球从左边跳跃到右边，陈驰身子前倾。任强的脸色变了。他听到了自己领域破碎时清脆的声音。 他摔倒了！ 与此同时，陈驰也到了极限。这是他本场比赛第二次使用领域技，他已经无法做到更多。在摔倒的瞬间，他用尽全力，将球扔向前方。 张科出现在了那里！ 在领域之间最激烈的对抗下，陈驰竟然还关注到了张科应该出现的位置！他所有的摆脱都不是漫无目的，他早就计划好了下一步、再下一步。 就像是顶尖棋手的对弈，能够多想一步，就能取得胜利。 很可惜，陈驰就是那样一个，在更高水平赛事中不断磨练出来的棋手。如今他没有以前的技术与身体，可论意识，他永远是凌驾于在场所有人之上的。甚至超出旁观的教练。 张科接球，无人防守，投篮！ 命中！ 92：91！江州财大再度超出！ 比赛还剩下最后8秒！ 陈驰已经站不起来了。他低着头，半跪在原地，握着拳头，喃喃地说道：“防守……你们，一定要防下来啊！” 他的意志甚至已经开始恍惚，可是他始终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不让自己完全倒下。 江州大学知道这一次进攻的重要。他们迅速发球。 他们察觉到了5打4的机会，他们必须利用好这次机会！ 而江州财大必须依仗龙宇——这个家伙守在篮下，即便是来两个人也不会惧怕！其余三人则向四面散开，去盯防那些最有威胁的人。 王景曜持球，加速，突前。吴鑫身子一侧，将他放了过去。 是的，你要冲入内线，可内线已有人做好准备。 王景曜看不见其他人了，他的视线里只有那鲜红的倒计时牌，以及对面的篮筐。 还有4秒！ 他三大步跨出，跳了起来。领域技——“不动明王”！ 龙宇也同时起跳！领域技——“叹息之墙”！ 他们怒视着对方，这种对抗仿佛能从灵魂深处迸出火花来。他们都怀着必胜的信念，都将所有的力气用在这最后的一攻一防上。 那一刻他们在空中僵持住了。龙宇无法将王景曜推出，可王景曜也没法再往前。 “就算这两人打成平手，胜利的依然是我们吧。”站在旁边的邱云鹏闪过这个念头。 如果谁也战胜不了谁，那最终王景曜也无法将这个球扔出去啊！ 双方球队的命运维系在这两人的手上，他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双方教练都站了起来……可是王景曜先退缩了。突然之间，他主动撤去了力量，身体缓缓下降。 赢了吗……孙瑾瑜心想。 篮球离手，不是孤注一掷砸向篮筐，而是朝着另外一边扔去。 3秒！ 王轩接球！ 王景曜心满意足地跌倒在地。可是他想，陈驰，你能够传球，我也能够。你可以依仗张科，我也可以依仗王轩。 我们的搭档都是顶尖选手，但到了这个时候，鹿死谁手还未定呢。 张科拦在王轩面前，吴鑫也夹击了过去。王轩接球稍微顿了顿—— 2秒！ 他起跳了，带着后仰。而张科和吴鑫也拼命想前跳，拼命伸出手，想要够着这个球。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让你碰到呢？ 领域技——“六翼炽天使”！ 他在空中，却张科和吴鑫越来越远。托球的手稳定地指向篮筐的方向。 那一刻他的心平静了下来。那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他经历过无数次第四节关键时刻，每到那个时候他都无法平静。他投出去的球总会不由自主偏离航向，因为他的内心不再坚定——没有坚定内心的投手，怎么能够投出完美的弧线呢？ 可这一次，他脑海里闪过王景曜的眼神，那样坚定的眼神，仿佛将坚定的信念也注入自己的心里。他是王牌啊，在这个时候他肩负着整个队的信任和希望。哪里有时间去犹豫，哪里有精力去彷徨。向前走就是了，如果前方是黑暗，那就踏破黑暗，如果前方是魔鬼，那就斩掉魔鬼。 出手！ 篮球在空中飞翔，这一刻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仰头看着篮球飞行的方向，怀着完全不同的心情。 “刷！” 空气重新流动，比赛结束的蜂鸣器响彻全场。 92：93！ 绝杀！ 篮球落在地上，弹起，落下，每一次弹起的高度缓缓降低，发出“咚咚”的声响。 全场安静了一瞬，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传了出来。王轩抬起头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恍惚……然后他立刻被激动的队友们包围了。王景曜高高地跳了起来，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王轩轻轻地笑了。 他……他居然做到了。 “谢谢……”他低声说，“谢谢你们……” 王景曜这个家伙也做到了……他是最好的羽翼，托着自己在天空飞翔。 135、张科的未来 陈驰仍然半跪在原地。 耳边的喧嚣声有些模糊。他还无法彻底集中起精神来，但是很清楚，比赛时间已经走完了。 他还不知道在自己身后发生的一切，不清楚在那么短短几秒内“不动明王”和“叹息之墙”如何僵持，也不知道王轩已经依靠“六翼炽天使”完成了绝杀。 可是这漫天遍野呼啸而来的欢呼声让他感到不祥。怎么回事……他分明记得他们是一支“千夫所指”的队伍啊，那些恶毒的诅咒与谩骂，那些毫不掩饰厌恶的嘘声，不都是针对他们的吗？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难道他所经历的这些事情都是幻觉？难道他仍然是那个steve ，率领的是北卡的校队，在ncaa的赛场上驰骋。所谓的穿越只是梦境，什么张科、龙宇，什么江州财大，都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小驰。” 如果这是噩梦的，赶快醒来吧…… “小驰！” 陈驰睁开眼睛，感觉脚下是坚实的大地。刚才因恍惚而产生的幻象逐渐散去，因为他看到了龙宇的脸。 他仍然没有去看记分牌，而是低声问：“我们输了，对吗？” “对不起……”龙宇握拳，别过脸去，“如果我能把王景曜那球给抢下来……” 陈驰用尽全力，第二次施展出“阿喀琉斯之踵”，几乎把球队拉出了绝境。可自己却在防守之中为对方留下了破绽。仔细想想，若是在空中对抗中他能直接切下王景曜手里的球，也许就不会给他留下助攻王轩的机会。 他认为自己有责任，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对不起。”陈驰低着头，“是我的错。” “小驰？” “如果我能站起来……如果我能回防……”陈驰咬牙，“可笑，说什么燃尽生命，最后关头我竟然没能站起来。” 他不知道王轩绝杀球的详情，但能够很简单地想到，若不是自己倒地不起，队友也不会无奈之下4防5，自然也不会漏出那么多空当，对方进球的机会当然会小很多。 “陈……陈驰同学……” 陈驰身子一震，回头，看见挂着单反相机的夏兰兰。 夏兰兰张了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能说道：“你……你们……已经很努力了……” 终究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本身就处在失恋的阴影之中，今天的比赛中也一直没有心情去和队员们打招呼，只是默默地围着球场拍照和记录。看到陈驰半跪在地那模样——她并不知道这是因为施展领域技后体力耗尽的表现，还以为那是输球之后的极度失望——所以她走上前来，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 陈驰走向夏兰兰，没头没脑地说道：“我……抱歉，恐怕我，要失约了……” 若是回不了美国，找不回自己身子，他永远就是这个瘦弱而普通的大学生。说什么要名扬天下光芒万丈，这样一来，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吧。 可是他还来不及多说什么，便被裹挟着回到了球场中央。双方球员还需要相互握手，然后向全场观众鞠躬致意。 “你们真的很强。”王轩诚恳地说道，“期望能和你们再战一场。” “下次我们会赢得干净利落。”王景曜不满意王轩这种低调的态度，撇撇嘴说，“这场比赛是我和王轩学长闹了些不愉快，才被你们趁虚而入。” “咳咳。”王轩脸一红，假意咳嗽，阻止王景曜继续说下去。 另外一边，任强面对张科，眼神有些复杂。 从比赛结束开始，张科就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似乎无悲无喜。他既没有和龙宇一起去安慰陈驰，也没有理会队友过来的交流。 “你是在想那件事情吧。”任强说，“关于……你的未来。” 张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种情况太罕见了……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苏醒第二个领域技。”任强说，“但我看过相关资料。想要获得第二个技能，恐怕赌上的是自己职业生涯的未来吧。” 张科仍然没有说话。 “一个球员只能拥有一个领域技，迄今为止的职业赛场上从未发现过身负两个或者更多技能的球员。根据此前已经发生过的、有明确记载的5个事例，以及研究人员的研究成果来看，凡是苏醒了第二个领域技的人，在未来一到两年内，能力会逐渐衰退，最终两项领域技都会消失，他也会由一个拥有技能的‘超级球星’变为一无所有的普通球员。”任强说道，“你为这场比赛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尤其是，他们仍旧没能获胜。 “什么？”肖虎回过头来，“还有这回事？” “是的。”龙宇的表情沉重了下来，“科科你……你真的是为了这场比赛，赌上了自己职业生涯的未来吗……” 连陈驰都顾不上伤春悲秋自怨自艾了。被这场比赛改变人生道路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张科啊。过去的张科，虽然拥有的是废材一样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但那个技能总归还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一点作用。顶着这个光环，再加上自身拥有的技术，日后在职业球坛觅得一席之地应该不成问题。可是现在……当他的领域技彻底彻底消失后，他就完全沦为了普通球员。职业的前途，也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闪过这样的念头—— 为了一场比赛，付出这样的代价，值得吗？ 不过是一场省内预选赛的决赛而已。就算是失利又如何。很多很多年后，当你成为职业球员，当你打过成千上万场比赛，这一场决赛也就淹没在了记忆的沙滩之中，成为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比赛。你在这场比赛流过的汗付出的辛劳经历的痛苦与绝望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因为你还有如此广阔的未来。 为了这么一场比赛放弃未来，值得吗？ “你们都想得太多了。”张科竟然笑了，“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成为职业球员，何谈什么职业生涯的未来呢？” 陈驰开口：“张科，你……” “要燃烧生命，这可是你说的。”张科冷笑，“我做出什么选择，付出什么代价，都是我自己的事，和你们无关。” 他顿了顿，仰着头：“对我而言，只有不计后果的拼命，才是这个肮脏的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我一定要抓住它，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他转身，走向更衣室：“比赛结束了，还留在场上干嘛？走吧！” 136、名额 回程的车上一片安静，气氛异乎寻常地沉重。 赛后举行了简短的颁奖典礼。江州大学捧回冠军奖杯，江州财大拿到了安慰性质的亚军奖杯。 完成绝杀的王轩得到了省内预选赛mvp的称号，这是他第一次拿到这个荣誉，去年被杨益压制的阴霾一扫而尽。而且，在领奖的时候，他也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带着王景曜上去，一起领奖。 “这个奖项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要感谢我的队友，尤其是王景曜。”他说，“你们不了解我所经历的那些挣扎……如果没有他，我恐怕还陷在黑暗的深渊之中。虽然这个奖项是颁发给我的，可是我一定要分给他一半。” 最佳新人的奖项则授予了张科。他连续精彩的发挥是江州财大在经历了巨大动荡之后仍然能够杀入决赛的最可靠保障。比赛结束前的准绝杀几乎让江州财大摸到了冠军奖杯，只可惜王轩最后技高一筹。但是张科领奖的时候一直表情冰冷，没有说话也没有笑容。 陈驰其实是有理由愤愤不平的。毕竟对他而言，自从苏醒“阿喀琉斯之踵”之后，还从未遇到过某届大赛之后各类奖项都与他无缘的情况。那颗骄傲的篮球之心从顶峰跌落粉身碎骨，他竟然还能回到这样默默无闻的一天。 他现在其实是被另外的噩梦给魇住了—— 他回不了美国了。 根据学校的规矩，只有获得地区预选赛资格才能够在寒假去美国参加集训。可是只有省内预选赛的冠军队伍才有资格直接进军地区预选赛，第二名到第四名也只是能够申请而已。但根据今年的情况，实际上组委会通过江州财大申请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他们是一支闹出过全国关注暴力丑闻的队伍。 所以他这几个月来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从steve 穿越到这个大学生身上，于他而言就像是另一种途径的顶峰堕落。如同路西法受到上帝的惩罚，从天堂坠落到地狱深处。失去翅膀，失去昔日的荣光。可是他那么拼命，甚至不惜燃烧自己，也想返回巅峰啊……在江州财大校队的这段日子里，他可以接受自己不再是世界中心的现状，甘于降低姿态，甘于压抑自己，甘于成为张科的辅助。 他抑制了自己的骄傲，也可以忍受非人的疼痛施展领域技，因为他坚信只要拼命努力甚至燃烧生命，就一定能够达成自己的目标。但最终的结果却是…… 原来啊，原来即使再怎么努力，终究还是有些事令人无能为力。那些大喊着“燃烧生命”、“燃烧小宇宙”就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故事终究只是存在于热血漫画之中。 陈驰一遍又一遍在自己老古董手机上刷着新闻。steve 仍然在昏迷之中，甚至已经呈现出脑死亡的态势，只不过靠着现代的医疗技术勉强维持着心跳。 他垂着头，微微握拳。 根据北卡罗来纳州最新的法律规定，确认脑死亡半年之后，医生便有权力拔下病人的氧气管，宣布病人死亡。 原本陈驰的奋斗就是在于时间赛跑。如果能够拿到省内预选赛名额、得到寒假得到去美国的机会，那么他应该差不多能够在被宣布死亡之前找回身体，时间卡得很死。而如果失去了这个名额，他还能怎么去美国呢？他哪里有时间再去攒钱和办签证呢？ 陈驰咬着牙。他听见有人在安慰张科。没有人来安慰他，别人理所应当地将他的情绪低落当成了正常反应——毕竟没有人会为输球而高兴——但其他人察觉到这次输球会对陈驰造成多么大的打击，会对他的未来造成怎样的改变。这种改变，这种影响，丝毫不亚于张科。 “同学们！同学们！”孙瑾瑜忽然站了起来，开口，“干嘛情绪这么低落？你们刚刚打出了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赛啊！” 众人抬起头，看着孙瑾瑜。 “这支球队所承受的压力，所面对的阻力，是前所未有的，连我都没做好准备。”孙瑾瑜说，“老实说，我相信每个人的心理都经历了那样一个过程。省内预选赛开始之前，我们还拥有‘明星三人组’。是的，队内的气氛虽然不够和谐，但是我们有足够傲视群雄的实力，进入地区预选赛是不容置疑的事情。” 众人微微点头。 “第二个阶段，则是那场意外的暴力冲突法神过之后。那场比赛导致了‘明星三人组’被禁赛。在那之后，说实话，其实球队的氛围变得还要好一些，失去了超级球星，我们反而开始学习如何利用团队配合来赢球。但即便如此，没有人，包括我们自己，认为我们可以继续前进，因为我们的实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损伤。” “哼……”陈驰轻轻说，“我可……从来没有放弃啊。” “第三个阶段，就是我们高歌猛进的时候。我们气势如虹，队员之间产生了非常良好的化学反应。我们打出了意料之外的优秀表现，我们甚至看到了夺冠的希望。”孙瑾瑜的声音激昂起来，“看看那些网络上的评论，看看那些观众，看看他们对我们的轻视对我们的嘲讽甚至对我们的憎恨，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反而打得更好了，我们几乎就要用表现狠狠地打他们的脸、让他们闭嘴了。你知道吗，有那么一刻，我真希望比赛永远不结束，不是因为最后我们输了，而是因为，我为你们骄傲，我很感动，我看到你们的凝聚力，我看到你们为了胜利的奋不顾身。这是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的东西，过去我想带给球队却从未成功的精气神……你们打得非常好，谢谢你们。” 谢谢？他说“谢谢”？陈驰有些诧异。球员为胜利拼搏难道不是自己的本分，为什么要说谢谢呢？ 孙瑾瑜深吸了一口气。他说谢谢，是因为这支球队让他看到了希望……这是他想要的球队，在未来的日子里，他完全可以以现在这些人为核心来打造球队，来实现自己的夺冠理想。 这一回合，他输给陆敏了了……但是他还会赢回来的，真正的，用自己的理念。 “所以同学们，省内预选赛结束了，你们尽力了，你们暂时可以从战场上撤下来，好好休息休息了……” 他蓦地站起来：“接下来，轮到我的战场了！” “……什么……”肖虎莫名其妙地看着孙瑾瑜，“教练您想干什么？比赛都完了，你还要上什么战场？” “当然是……亲自去向组委会申请地区预算赛参赛资格。”孙瑾瑜说，“他们对你们报有偏见……而我，要去打破这个偏见。我要为你们争取到这个参赛资格。你们的努力不会白费，我们的征程还将继续！” 大巴车停了下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学校。孙瑾瑜拿起西装外套下车：“同学们，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陈驰望着孙瑾瑜的背影。他过去觉得这个教练有些无用，甚至软弱，但这一刻，他的背影如此高大。 他要为这支球队……争取最后的希望！ 137、峰回路转 今夜的寝室稍显沉寂。 杨宁和汪灏作为观众在现场见证了江州财大失败的全部过程。他们想要安慰陈驰和张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都知道他们输球了心情不好，所以担心自己哪一句话没有说对不仅没有起到安慰的效果，反而雪上加霜。 张科不想说话。输球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原因——但作为球员，谁没经历过输球呢？没能帮助龙宇走得更远他当然遗憾，但对他而言这场比赛的失利并非世界末日。他只是厌倦了一路上听到队友的安慰，什么你的未来怎么办，什么沦为普通球员怎么办，什么你居然为球队牺牲了这么多…… 他并不反感自己的队友，但这些安慰的话让他感受到了软弱。这种无力的、弱者的情感是他所讨厌的。 何况他们还一再提到自己说什么职业生涯的未来……拜托，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职业球员好吗……他见识过那样肮脏的世界，早就断绝了成为职业球员的念头了。 你们这样一再的安慰，反而让他不断回想那些本应该忘记的事情。 陈驰也不想说话。毕竟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穿越的那些破事。在别人看来他所受到的打击当然远不如张科，他也不会舔着脸到处去求安慰。有什么自己承担就好，男人不就应该这样，打掉牙齿也和着血吞下，哪有哭哭啼啼嘤嘤求助的道理呢。 寝室在这一片略显诡异的沉寂之中熄灯。汪灏躺在床上玩手机，莹莹的微光包裹着他。杨宁打呼噜的声音也出人意料地没有响起——这个胖子在床上竟然异常安稳，连翻身的动作都没了。不，他不是睡得安稳，而是根本没有睡着。反倒是张科那边一切如常，他的呼吸细密绵长。 陈驰双手枕在脑后，抬头看着天花板。他其实不想睡觉，仿佛是觉得只要不睡着，这一天就没有结束，那么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可是在激烈的比赛之后，他实在是太疲惫了。眼眶上像是挂着秤砣，一点点往下坠。他闭上眼睛，黑暗汹涌而来。 他做梦了……纷繁的梦境如狂涌的乌云。 他很久没有做梦了……一天又一天辛苦的训练，一场接一场残酷的比赛，每天脚踏实地朝着自己既定的目标前进，夜晚回到寝室后沾枕头就睡，睁眼便是天明。 可今天他又做梦了。依然是锃亮的木地板，耀眼的灯光洒下，观众们的呼喊声震耳欲聋。队友们在身边奔跑，明明离得很近，却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 他在哪？美国还是天朝？他是谁？陈驰还是steve ？他为什么在这里战斗，到底是江州财大还是北卡大学？ 篮球到了他的手上，他应该带球飞奔……可是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像是有几十公斤的铅块绑在了上面。他拼命迈步，却纹丝不动。计时牌上的数字不紧不慢地走着，裁判冷冷地看着自己，周围的球员发出刺耳的嘲笑。 他拼命挣扎，大声喊叫……眼前忽然一黑，球员、球场、观众全部消失了。他又来到那条漆黑的小巷中。 那是他最深最深的噩梦，他又看到那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大块头白人。可是身后那坚定的声音又响起了—— “don"t look back， go ahead。” 不要回头看，往前走。 “让我看看你好不好……”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软弱袭来，“我可能回不来了……我可能再也没法来看你了。” “go！” 快走啊！ 陈驰咬着牙，那一刻他不再是睥睨天下的“天选之人”，也不是这个瘦弱的中国大学生，而是仿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他还只是一个软弱无助的少年，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只能低着头远远地逃离。 他终于可以迈步了……向着前方飞奔。穿过那个白人男子的幻影，夏兰兰就站在面前。 “你终于来了。”她说。 “你……”陈驰欣喜若狂，“你记起小时候的事了？” “小驰，如果你不能带我去美国的话……”身后又响起另外一个女孩的声音，“那还不如去死了好……” 他惊出一声冷汗，回头，没有看到赵彤，却看都那个瘦弱的大学生从楼上坠落的画面。 森冷的寒意包裹了他，他无法动弹，只觉得从头到脚趾都被冻僵了。他轻轻地呻吟着，忽然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气。外面天还没亮，宿舍里亮着一盏小灯。 是张科，他竟然已经在洗漱。 陈驰看了一眼手机，早上7点。已是冬季，这个点太阳仍旧藏在地平线下，窗户上凝结着一层雾气。他这才找到自己寒冷的根源——原来在梦中挣扎太过激烈，自己把两层棉被都踢到地上去了。 他恶狠狠地看了正在刷牙的张科一眼，心想这家伙实在太过分了，竟然也没想到顺手帮自己把铺盖捡起来。 平日里他们都是这个时候起床的，因为每天早晨都得晨练。可是今天不一样，因为比赛已经结束了，就像是忽然一下失去了目标，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躺下来继续睡觉吗？可是睡不着。不仅是因为那个噩梦，更是因为长时间的生物钟使然。 他索性也起床，洗漱完毕后和张科一起出门。 “是要去体育馆吗？”他说，“今天教练应该不会安排训练吧。” “反正在寝室呆不住。”张科淡淡地说，“一两年来我的领域技就会消失，到时候就只能完全依靠自己的技术了。我必须去提升自己。你为什么要跟来？” “啧……”陈驰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昨天一直信誓旦旦地说不想走职业的道路，为什么今天还这么努力？” “你别误会了。我想提升自己，只不过是因为不想拖表哥的后腿罢了。” 陈驰想起梦里那个声音，沉默了下，说道：“真怀念啊……那种可以为了兄弟不顾一切的激情。” 张科有些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你在感叹什么？” “没事。” 于是一路无话。两人赶到体育馆，却发现球队的人都来齐了。 甚至包括徐力——他是来帮助谢离训练的。 没有人提到昨天的失利，也没有人谈论名额的问题，仿佛今天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他们来到球场上训练，准备接下来的比赛。 可毕竟还是有不同的。平日里的呼喝声少了很多，他们都在安静地干着自己的事。肖虎甚至不断在训练的间隙去看自己的手机。 他们都默默地在等待什么…… 等待一个结果，一个宣判…… 徐力冷眼旁观着，冷笑地对谢离说：“能和拥有三个超级球星的江州大学拼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你们的极限了。要知道去年我们也和他们战斗得很艰苦。普通人就别妄想战胜天才了。” “我不承认。”谢离咬着牙，投球，“如果昨天我能发挥好一点……如果昨天我能够得分……” “想报仇，等明年吧。”徐力说着，顿了顿，还是接了一句，“不过你们真的有机会……太遗憾了。” “你……”谢离一怔，“你不是应该继续冷嘲热讽吗？” “得了吧。你现在至少算我半个徒弟——徒弟如果因为输球被嘲讽，岂不是意味着我这个老师也被打脸了？” “……徐力学长。” 大门洞开，众人下意识望了过去……进来的却不是教练，而是夏兰兰。 她仍旧别着那个红色的发夹，手里拿着纸和笔。她扫视周围，说道：“原来你们都在这……正好，我不用一个一个找人了，在这里就能完成所有人的采访了。” “夏兰兰同学，我想……我们现在可能没有心情接受采访。”邱云鹏说。 “是吗？”夏兰兰眉梢一挑，“即便是进了地区预选赛，你们也没心情接受采访。” “是的，我们现在在等教练的消……”邱云鹏一怔，“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夏兰兰耸耸肩，“既然你们没心情，我就下次来找你们咯。” “等等！”肖虎急忙向前，将大门关上，嬉皮笑脸地看着夏兰兰，“学妹学妹，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嘛，说完了学长带你去吃糖……” “走开，怪蜀黍。”夏兰兰嫌弃地看着这个不正经的学长，“那你么那听好了，我不会重复第三次——” 她深吸一口气：“孙教练做到了，他说服了组委会，为亚军争取到了进军地区预选赛的资格！他……他在自己的那个战场上，大获全胜！” 138、采访 江州财大的队员们们把夏兰兰围在了中间。 “你是说真的吗？”肖虎完全抛开了身为学长的风度与自觉，疯狂地摇着她的双肩，“是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你从哪里来的消息？” 可怜身形娇弱的女孩子哪里扛得住一米九大汉这样暴力的“摧残”，夏兰兰别摇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半天说不出话来。 龙宇比较冷静，没有加入“围攻”夏兰兰的队伍，而是第一时间摸出手机想要给孙瑾瑜打电话确认，听筒里则传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 “好了好了肖虎学长你别摇了。”陈驰赶紧将肖虎拉开，拦在夏兰兰面前，心想以学长这样不知轻重的搞法，别把夏兰兰弄出脑震荡来，“夏兰兰你别着急，慢慢说——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直到这个时候夏兰兰才缓过劲来，感觉被这群大汉虎视眈眈地围着实在太可怕了，声音都不自觉小了一个级别：“我……我是校报记者啊，消息当然来得比你们快一些。十分钟前我接到了校报通讯社社长的电话，告诉我你们晋级了，要我赶紧来采访你们。至于孙教练，估计一时半会你们联系不到他，因为他正在给分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通电话汇报情况，估计还是要……争取一下你们应有的权益吧。” 应有的权益…… 陈驰瞬间明白了。她指的是去美国的机会！因为暴力事件的严重影响，那位副校长似乎是很不愿意再花费精力为他们安排去美国的事宜，而且他在之前和绝大多数一样，并不相信在失去了明星三人组、失去了五位球员的前提下，这支球队还能够从杀出省内的重围。 但既然他们做到了……你就得完成承诺过的事情。 夏兰兰正在绘声绘色地给队员们描述孙瑾瑜如何如古代英雄单骑闯关那样敲开组委会主（晕）席办公室大门，如何摆事实讲道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声泪俱下抑扬顿挫说动了主（晕）席临时连夜召开特别会议，又在特别会议上风度翩翩面对各位领导的盘问面不改色镇定自若，上至维护本省荣誉，中至保住体育局各位领导的政绩，下至关注无辜球员的利益，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夏兰兰说得这些并不全是事实，因为她也只是一半从社长那里听来一半靠自己脑补的。但她脑补得足够精彩，自身演讲也极有功底，于是孙瑾瑜那高大的形象就这么树立起来。他是万军之将，却单刀赴会孤身一人去面对千军万马。他像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荆轲，壮士一去却又成功凯旋。他的背影那么高大，以至于台下诸多或窃窃私语或高声质疑的领导们都成为了他的背景。 或许他真的曾经迫于压力没能经营好球队，但永远无法否认他所拥有的优点、他为球队所做的一切。 陈驰忽然有些恍惚。似乎是因为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仅仅是12个小时之前，他还在低落，在伤感，心如死灰地去想回不到美国怎么办，难道steve 就这样死了，难道自己永远被困在这个懦弱的天朝大学生的身上了，可如今，峰回路转。 夏兰兰讲完了教练的光辉事迹，开始了自己的采访任务。体育管理的每个人，除了因为处罚暂时离队的徐力，每个人都要谈谈对这次省内预选赛征途以及最后晋级成功的感受。 开始几个人还算正常。龙宇说感谢队友们的努力拼搏，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会再接再厉，我自己也会在明年3月地区预选赛开始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好好训练提升自己，继续当好球队的防守坚盾。谢离说学长们好棒啊自己也一定要加油。樊洲则说教练指挥得当战术明确我们也执行地很好，这次晋级很不容易，所以我们更要努力。 但轮到张科就不一样了。他冷冷淡淡地瞥了前面发言的几位队友一眼，然后说道：“省内预选赛出个线就这么激动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还有记者同志，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也值得大动干戈每个人都来采访然后回去写专稿？” 夏兰兰听到张科这么一说，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跳，心想完蛋了，这画风不太对，风向要转。 果然，到吴鑫之后他更是一脸无所谓了：“这是我在校队的第三年——我哪一年缺席过地区预选赛？” 喂喂，要谦虚啊，你们这样说我哪里敢登出来啊——夏兰兰心想，尤其是你张科，不就是因为你们这种嚣张的态度才在网上成为千夫所指吗？ 邱云鹏也被激起了傲气：“江州大学……能赢我们不就是靠着运气吗？以后再碰到我们一定报仇……依我看，我们两支队伍应该是六四开吧，我们六。” 我的天……夏兰兰心里想，有自信是好事，可是尊重对手啊尊重对手啊，把刚刚赢了你们的对手说成是运气真的好吗？ 幸好肖虎难得正经了一下：“邱云鹏的话我觉得不对，怎么能说六四开呢？” 夏兰兰刚松了一口气，肖虎继续说道：“难道不是八二开吗？我们八。” 夏兰兰：“……社长我要辞职。” 最后轮到坐得最远的陈驰。夏兰兰暗中祈祷你可千万别再说什么搞事的话了，没想到陈驰竟然一言不发，而是直愣愣地看着她。 之前他一直担心的是回不了美国，现在这个最大的担忧解除之后……他想只要找回steve 的身份，他一定要第一时间来天朝，来江州，找到夏兰兰，向她表白。在这样的心态之下，他竟然无法用平常心面对夏兰兰了。 夏兰兰被陈驰看得心里头发毛，心想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乱说话结果你现在是不是连正常的话都不会说了。这个时候张科忽然开口了：“既然教练今天不来，我们就散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这话说到队员们心坎中去了。原本大家不约而同来到体育馆的原因是心里头牵挂着孙瑾瑜那边的结果坐立不安才会假借训练打发时间，如今大局已定，他们想的就是赶紧在魔鬼训练到来之前好好休息下了。 张科又指着陈驰说：“采访结束你就回寝室吧。” 陈驰原本也不打算现在就走，但有些话当着很多人的面又说不出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张科来了一波完美的助攻。 简直比他在比赛中给“特洛伊木马”状态下的张科的助攻还完美。 这时候谢离挺直胸膛还想大义凛然地说不我一定要坚持训练，然而还没开口就被徐力拖走了。 “徐力学长我我我……” “你什么你，滚回去休息吧白痴。我今天也累得很，没空指导你。” 出门之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驰一眼。 陈驰心里一跳……觉得自己怀揣那点隐秘的心思似乎是被很多人都看穿了。 139、女孩子们（一） 很快，体育馆的人走完了。夏兰兰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她轻轻皱眉，说道：“你快说吧，说完回去休息……我也得回去赶稿子。” “夏兰兰。”陈驰忽然开口问道，“你是哪里人？” “什么？”夏兰兰也没想到陈驰开口居然不是说感言，而是要查她户口，“我是潜州人啊，怎么了？” “从小就在潜州长大吗？” “是啊。” “从小？从出生？”陈驰忍不住追问，“不是从其他什么地方，其他什么很遥远的地方搬过去的吗？” “这……”夏兰兰犹豫了一下，“其实……我不是那么确定……” “为什么？你连自己小时候生活的地方都不确定吗？” “八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高烧40度，烧了两天两夜，醒来后忘记了好多以前的事。当时我爸妈还很担心，害怕我烧傻了。不过还好我只是有些记忆模糊了，智商没受啥影响。不过直到现在也还有亲戚给我开玩笑，说什么那场大病肯定有影响，不然我也不会来江州大学，而是去帝都最顶尖的那两所学校了。”夏兰兰自嘲得笑了笑，“所以说我确实不那么确定……只能说在我的记忆之中，除了外出读书，我是没有离开过潜州的。” “那照片呢？这个手机都能随便拿出来拍照的时代，不可能没有之前的照片吧？比如你四五岁时的影像之类……” “他……他们没有给我看过……” “不是没有看过，是根本没有吧！”陈驰忽然有些激动，“那不是你的亲身父母对吧？你是被收养的？” 夏兰兰脸色陡然苍白，起身：“陈驰！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的确是被收养的，父母并没有对她隐瞒这一点——当然了，这也是她在偶然情况下发现自己竟然和父母血型不服的泛滥剧情之后，父母才对她坦白。 这是她的心病……虽然她现在早就想通了，所谓亲身父母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血缘关系而已，如今的父母真正爱她疼她，那就是最可贵的亲情。但她这么想却免不了别人，尤其是某些知情的亲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所以久而久之，这也算是一块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的心病。 毕竟年纪不大，她还做不到可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与议论。 而且这也是她的隐私，没有必要在同学面前毫无保留地显露……所以如今突然被陈驰道破，她的反应才会那么大。 陈驰仰着头看着她，看着她头上的红色发夹，忽然想到，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心急呢？他既然已经认定了夏兰兰，到时候以steve 的身份回来找她就是了，何必今天要刨根问底呢？ 所以他赶紧起身和夏兰兰道歉。夏兰兰被这样一搅局，也无心采访了，找个借口便匆忙告别。 陈驰走出体育馆，感到一股寒意袭来。他心想还是赶紧回寝室吧毕竟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开空调了。 结果一出门就听到有人在旁边叫她：“小驰！” 他回头，看到来人的瞬间，更深的寒意从心底涌了上来。 竟然是……赵彤。 那一瞬间陈驰想到了昨夜的噩梦。他退后一步，心里头涌现出包括抗拒、反感在内的一系列负面情绪。 可是赵彤却仿佛浑然不知，还带着笑容靠近：“小驰，听说你们晋级地区预选赛了？那你们不是可以去美国了？” 陈驰心想这家伙的消息可真够灵敏。夏兰兰向他们传递这件事不过半个多小时以前，现在她就知道了。 他低下头，一边漫不经心地“恩”了一声，一边掏出手机玩微博。 不过再怎么抗拒，总归还是不能直接让她滚开吧。 这一刷，倒是找到了答案——原来是肖虎发了关于球队成功闯入地区预选赛的微博。既然有人发微博，那消息自然是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了，只要比较关注校队的人很快就都会知道这件事。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赵彤不仅关注了陈驰的微博——当然陈驰自从穿越之后从来没有更新过——甚至把他的队友也都关注了。 这种全方位的注视……陈驰不仅没有感动，反而在内心觉得可怕。 “小驰，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美国的……”赵彤握住陈驰的手，“太好了，你做到了……” 陈驰把手机放回包里，看着赵彤。实话说赵彤长得很漂亮，现在脸上那温柔的表情也不像是作伪，但陈驰只会觉得可怕，觉得有点……恶心。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封遗书，不会忘记那个少年的绝望。既然这个女孩曾经毫不犹豫地把他抛入绝望的深渊，现在又凭什么过来要求他回头呢？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去，虽然不想直接翻脸，但也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话。他转过身去，语气冷淡：“回去吧，我们已经分手了——这是你提出来的。” “小驰！” 陈驰已经快步向前走。 “小驰！你等等我，你听我说！”赵彤跟在他的身后，想要追上他。但是陈驰不愿回头，也不想开口说话，脚下越来越快，彻底甩开了她。 转过墙角，已经听不到赵彤在身后急忙追赶的脚步声了，陈驰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看到一大堆队友站在自己面前。 “你……你们干嘛？”陈驰面对一双又一双闪烁着八卦之光的双眼，有些不知所措，“你们不是回去了吗？” “回去个屁啊，我们是在给你创造机会啊。”肖虎笑嘻嘻地说道，“咱们又不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对夏兰兰有意思。不过之前夏兰兰是杨益那家伙的女朋友，我们总不能公然要你去当第三者挖墙角。不过现在最新消息，夏兰兰已经喝杨益分手了，你再不抓紧机会，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可是没想到你脚踏两只船。”樊洲痛心疾首，“和前女友还暧昧不清，又和夏兰兰拉拉扯扯……” 陈驰简直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话啊。他从来没有和赵彤暧昧不清过，就算有过暧昧，那也是这具身体之前的主人。至于夏兰兰，那个姑娘恐怕现在对自己也只是觉得是好朋友罢了，“拉拉扯扯”从何说起。乱传谣言是要下地狱被魔鬼用来煮汤的啊大哥！ “说实话，赵彤同学和夏兰兰同学都挺漂亮的。”邱云鹏摇头，“哎，你又矮又瘦，长得也……恩，也特么很娘，她们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好白菜是不是都被猪拱了啊？” 陈驰心想我才不想去拱赵彤这个白菜呢你要去你去啊。 “好了好了，你们可都别说了。”龙宇见陈驰脸色涨红得都要滴出血来，赶紧为他解围。 陈驰微微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忽然问：“张科没在吗？” “哈哈，他的女朋友来找他了。”肖虎兴高采烈，“我看到他们在东门外面，咱们快去看看——哈哈，今天可真是太精彩了，一出又一出的好戏啊！” 陈驰满脸黑线——喂，大哥，强烈建议你转专业到我们新闻学来，以后狗仔队八卦记者你绝对能够做到极致的！ 140、女孩子们（二） 不过肖虎这一次是失算了。张科行踪飘忽，以肖虎自称的“比狗还灵敏”的鼻子，在东门外面绕了好几个圈子，愣是没找着张科和他女朋友的踪迹。最后到了中午饭点，大家都纷纷散去。肖虎虽然不甘，却也无计可施。 等到别人都走完了，龙宇才神秘兮兮地对陈驰说：“走，科科今天中午请我吃饭，我带你一起去吧，顺便可以看看他的‘女朋友’。” “他又没有叫我。”陈驰拒绝，“我去食堂了。” “哎呀走啦，我带你去的，他还敢把你赶出去不成？”龙宇态度坚决。 这两人在昨天的比赛中展现出了惊人的默契，陈驰的传球竟然能够跟得上加持了“特洛伊木马”的张科。可是到了场下，两人之间的关系仍旧冷冷淡淡，于是龙宇便动起了小心思——假如这俩人在生活中关系能够更加密切一点，那在球场上会不会更有火花？ 对于篮球这种团队运动来说，队友彼此之间的默契程度、化学反应，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决定一支球队的实力。 所以陈驰虽然不情不愿，却不得不在张科的热情邀请之下一起去了饭店。然而……刚走到饭店楼下，陈驰就知道，自己被坑了。 这家饭店名叫“蜀道”，顾名思义，主打的是川菜。“蜀道”的生意非常好，因为它的川菜味道正宗，极为诱人。虽然价格稍高，但对很多学生来讲，这里仍然是聚餐的首选。 但问题是……陈驰讨厌吃辣！ 他早该想到的……一直以来他都和张科格格不入，这其中就包括了“吃”的选择。张科偏爱川湘一带的菜系，喜欢麻和辣，口味偏重，而陈驰既然是从国外穿越而来，对麻辣不够感冒，喜欢吃西餐，就连撸串也不爱放太多辣椒。 可既然已经来了，总不太好转身就走。 陈驰跟着龙宇上楼，在服务员的引导之下走到最里面的小包间。刚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哎呀，我到底点什么啊……鱼香肉丝还是水煮肉片啊……哎呀好纠结啊。” “都点不就好了。”张科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 “不行，三个人，点太多吃不完，浪费。”女孩子说，“这里的菜都好贵啊，张哥，其实我们应该去食堂……” “哎呀不多不多。”龙宇笑呵呵地推门而入，“我把小驰也叫上了。” “啊，龙宇哥哥，好久不见！”少女站起身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旁边这位哥哥是？” “海霖，这是陈驰，我们在篮球队的队友。”龙宇给双方做介绍，“陈驰，这位是黄海霖，科科的……” “女朋友。”海霖笑着接口说。 张科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 “是我叫他来的。”龙宇担心陈驰尴尬，急忙帮他解释，“吃饭嘛，多一个人更热闹。科科你啥都好，就是为人有些孤僻，多一个朋友不是更好吗？” “这和我孤僻不孤僻有什么关系……”张科淡淡地说，“不过……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啊，又来一个人，那不是两个我都能点了？”海霖很高兴，但又有些担忧地说道，“不过……不过这下张哥你就要多花好多钱啊……” “鱼香肉丝，水煮肉片，再加一分麻婆豆腐。”张科没有多说话，他飞快地将菜点上，“好了，服务员，收单。” 四人就坐。张科简短地说道：“海霖，今天上午逛也逛了，饭也吃了，下午你就赶紧回学校去。” “张哥你是在赶我走吗？”海霖嘟着嘴。 “别胡闹。你今年高三，不是任性的时候。”张科的声音微微缓和，“如果你明年能够考上江州大学，随时都可以找我玩。” “对啊！”海霖的眼睛放光，“这么说张哥你是答应我做我的男朋友了？” “……”张科觉得有些头疼，“我没说过。” “说到底张哥你还是嫌弃我啊。”海霖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过以后要娶我为妻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张科：“……” 两人的对话让陈驰理不清他们的关系，不过确定一点的是海霖至少现在还不是张科的女朋友，但毫无疑问他们关系密切。陈驰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第一次看到张科的脸上露出这种既无奈又窘迫的表情。 所以他隐约觉得有些大快人心，开开心心地挑了一片水煮肉片放进嘴里，然后辣得满脸通红差点喷出来。 “我靠！这肉片不是水煮吗！白水煮的诶！不是应该很清淡吗？”他咆哮。 “谁告诉你水煮肉片是清淡的？”张科冷笑，“而且你挑菜之前也不先看看的？” 陈驰这才注意到那一大碗红油，上面漂浮着辣椒，嫩白的肉片泡在里面，要多重口味有多重口味。 “水煮肉片这么辣，鱼香肉丝也没吃到鱼，我再也不相信川菜了！”陈驰咆哮。 于是在陈驰的犯二之下，气氛由最开始的略显沉闷和尴尬变得活泼起来。海霖似乎也对这个少年很感兴趣，问道：“龙宇哥哥，这位陈驰哥哥也是篮球队的吗？” “是的。他可是我们的王牌球员之一。”龙宇说道，“要没有他，昨天的比赛我们可能会输得很惨。” “啊，我记起来了。”海霖说，“昨晚我看了比赛回放，这位陈驰哥哥就是个张哥传了很多个好球的那个运动员！很厉害的！最后差点就赢了，太可惜了！” “晚上放学回去不好好看书，看什么视频？”张科皱眉。 海霖没理他，却郑重其事地对陈驰说道：“陈驰哥哥……听说你们已经进了地区预选赛。请你一定要……尽全力帮助张哥拿到全国比赛的冠军。” “海霖，你在说什么？” 陈驰却微微一怔。这种嘱托…… “我了解张哥，他表面上对篮球不在乎，其实心里头重视的很。他在过去经历过一些事情……可我相信，你可以帮助他走出来……” 陈驰咬咬牙，没有回话。 吃过饭之后，张科送海霖回学校，龙宇则和陈驰一起往宿舍区的方向走去。 “那个……宇哥，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是男女朋友吧。”陈驰忍不住问道。 “啊，现在还不是男女朋友，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我们都在撮合他们呢。”龙宇说，“他没给你们说过吧？科科这小子就是有些孤僻，不太爱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事情。” “拜托，那女孩才高三呢。”陈驰说，“我听说……高三应该是个很重要的时段。” “没错。不过海霖成绩不错，也知道轻重。明年九成她会追随科科到咱们学校来。”龙宇说，“其实科科的父母和海霖的父母关系很好，两家人经常在一起玩耍，所以科科和海霖也算青梅竹马。从小我们就喜欢开他们俩的玩笑，那个时候科科不懂事，也经常说长大了一定要娶海霖为妻。不过长大过后，科科的脸皮变薄了，反而成了女孩子追着他跑。过去科科总是以还在读书为借口推掉，但是明年都读大学了，他可就没理由了。” 龙宇说到这事也是满脸兴奋。看来对于张科，他的八卦之心一点都不弱。 “不过我今天带你来的目的，和海霖没有关系。”龙宇说，“我是想拉近你和科科的关系呢。你们在球场上配合得这么好，在场下也应该好好培养感情，这样才会更有默契。我有预感，只要你们俩化学反应良好，我们球队绝对有实力更上一层楼的！” 可是陈驰却沉默了一下，没有接话。 他又想起那个少女说的话。 相信他？相信他能够帮助张科走出来？ 这个少女，还有龙宇，都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呢……可是，他做不到的啊。 141、训练赛（一）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孙瑾瑜说道。 拿到进军地区预选赛名额之后，孙瑾瑜给队员们放了三天假，然后将所有人召集到体育馆，集合，训话。 “先说坏消息吧。”肖虎说，“欲扬先抑的感觉比欲抑先扬好得多。” “没问题，那我就先说好消息。”孙瑾瑜说道，“不过这个消息你们都知道了——在我的努力神情之下，组委会统一本省的亚军进入地区预选赛。也就是说，你们做到了。寒假里，大家都可以到美国去参加训练营了。” 肖虎：“……所以教练你开头那个问句究竟有什么意义？” “坏消息有两个。”孙瑾瑜伸出一个手指，“第一，从今天开始，我要给你们加训练量了。这会是一个持续几个月的魔鬼训练，我得保证你们在明年三月地区预选赛开始的时候有一个质的飞升。所以，谁都别想偷懒。” “不是吧，从今天开始？”王维和谢离同时嚎叫，“作为我们晋级的奖励，不是应该先放几天假再说吗……” “闭嘴，你们两个。”孙瑾瑜瞪他们，“你们连比赛都没怎么打，完全不存在体能储备不足的情况，要嚎也轮不到你么嚎。” 王维和谢离：“……” “第二个坏消息是，从副校长那里得来消息，你们要去美国，光靠进入地区预选赛还不够，还得再加一个条件。”孙瑾瑜伸出两根手指。 陈驰的心咯噔一跳——不是吧，又来，还有什么条件啊。这是在坑人的吧，自从他穿越过来，好像事情就没有顺利过，老天爷一定是在逗他玩…… “不过这个条件也不算太难。因为赴美夏令营是寒假举行，所以你们必须保证自己的期末考试不挂科。虽说是坏消息，但其实也不算难。又不要求你们当学霸考多高的分数，只要不挂科就行了。” “哪能啊……”陈驰还没说话，肖虎反倒是先哭丧着脸了，“我们天天都在训练，哪有时间学习啊！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嘛！前两年都没这个规定啊！” “的确……前两年没这个规定。”孙瑾瑜沉吟，“但你们也都清楚，挂科的学生是没法报名注册全国比赛的。前两年也没见谁因为这个缺席比赛，说明你们成绩要应付考试还是可以的啊。” “教练你有所不知，我们其实都有挂科，只不过是第二学期开学时补考过关就算合格的。绝大多数情况下，补考的试题都很简单，学校也不想为难我们这些学渣。”肖虎说道。 “什么？”孙瑾瑜震惊了，“这么说你过去两年都是补考过来的？” “是啊……”肖虎觉得自己要跪了，“但是训练营是在寒假举行，那个时候还没到补考时间呢！也就是说只要正考挂科，我就去不成美国了！不能这样啊！” 这话引起了不少共鸣，邱云鹏、樊洲等人都默默点头。 “哎……”孙瑾瑜拍着肖虎的肩，痛心疾首，“我的队员里……竟然有这样恬不知耻不求上进的人！你们都给我好好学习！如果挂科人数超过4人，我亲自去向副校长申请取消训练营活动！” 张科和龙宇：“躺着也中枪……” “什么躺着也中枪？”陈驰看着他们，“你们就这么有把握不挂科？” “小驰啊……”龙宇说道，“我去年是咱们年级一等奖学金的获得者……” 陈驰：“……” “科科的入校成绩是他们班第二名……”龙宇接着说，“所以如果真的去不了美国，我们俩一定是躺枪的……” “所以某些人还是多多努力吧。”张科冷冷地说。 陈驰有些傻眼了。 如果说要在篮球上提什么要求的话，他自信多困哪都能做到。可是学习上……即便是在美国，他的成绩也是中等偏下，何况那边的高中教育比天朝要简单许多。最最可怕的是，他根本适应不了这边的中文教学啊。 他大致想了想——在大一上学期开的这些课中，恐怕只有大学英语他有十足把握。其他的……大学语文里面深奥的古诗词他连念都念不顺畅，更别说背下来，更别说要理解了。马克思主义原理里面的各种深奥的专有名词，什么“剩余价值”什么“经济基础”什么“上层建筑”更是让他头晕。反倒是“新闻学概论”、“摄影艺术”这样的专业课还勉强能够跟上。但怎么想，也是处于及格与不及格的边缘。 苍天啊……陈驰觉得自己欲哭无泪了。 “好了，闲话少说。”孙瑾瑜陡然严肃起来，“现在，立刻，所有人到底线去，自杀式往返跑，10组。都别废话，魔鬼训练开始了！” “啊……”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所谓自杀式折返跑，就是从你从己方的底线开始出发折返跑，分别在己方的罚球线、中线、对方的罚球线、对面底线为折返点，全部完成算一趟。 这种折返跑需要全程冲刺完成，对这些少年而言，连续10组意味着极大的训练量。不愧是被冠以“自杀”之名，英文之中直接被称作“suicide”（自杀），简直不能再折磨人。 能够全程跑下来还坚持站立的，大概出了张科这种体力狂魔没其他人了吧。然而孙瑾瑜却铁面无私：“所有人，跑完之后，立刻去练习罚球。没人罚五个，罚丢一个就做十个俯卧撑！” “我觉得我还不如真的去自杀呢……”肖虎惨叫。 “也许篮球这项运动不适合我……”连龙宇都受不了了。他体重最重，跑起来也最为吃力。 “哼，想用这种方法打垮我，没门。”陈驰咬牙，“我可以倒在任何地方，但绝不可能倒在篮球场上！” 随着孙瑾瑜一声哨响，冲刺开始。 在场的所有队员，只有一个人例外。他站在孙瑾瑜的身侧，沉默地看着飞奔的球员们。 “你决定了吗？”孙瑾瑜开口问道，“你决定在这段时间里要来当一个没有名分的助教——当他们的投篮教练了吗？” “是的。” 徐力双手环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就当是我对我之前所犯的错误……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吧。” “为什么呢？其实你完全可以和那两个人一样，彻底离开篮球队。虽然暴力冲突会让你们的前途受一些影响，但以你们的天赋，不愁没有职业球队挑选。”孙瑾瑜说，“相反，这段时间里在球队里做助教，反而对你的未来没有帮助。你还不如以个人身份，到外面去参加一些街球队之类的呢。” “我说了，我是想要赎罪。之前我确实做错了。”徐力看着气喘吁吁、满脸潮红的谢离，“而且我是队伍中某人的师父呢。若是徒弟所在球队表现太差，我这个当师父的会觉得丢人的。”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你了。”孙瑾瑜说，“过段时间我会安排一场训练赛，对手是江州大学。希望那个时候，我能看到球队的进步。” “我相信他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142、训练赛（二） “跑起来，跑起来，不要偷懒！偷懒的人再给我去做折返跑去！”体育馆里回荡着孙瑾瑜的吼叫。 魔鬼训练已经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了。每天晚上，孙瑾瑜都恨不得将这群少年身体里的每一分力气都压榨出来。长跑，短跑，冲刺跑 ，带球跑，投篮，队内对抗……凡是能够想到的招数，他几乎全部想出来了。 与此同时，孙瑾瑜对球队的改造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如今的江州财大已经不再是那支靠着三个超级明星的个人能力打天下的球队了，孙瑾瑜终于又可以按照自己的理念将它改造成为一支依靠团队配合的球队了。 诚然他们的核心球员依然是张科，但他们不能太过依靠张科个人单打与强攻。相反，张科优秀的无球走位能力、不断的内外空切，不仅能够提高自身的进攻效率，而且能够更加完美地融入团队配合的体系。 而如果张科被贴得太死，他还有“特洛伊木马”这一杀手锏。 只有在战术配合不成功、篮球运转彻底被封死的情况下，才会考虑让张科依靠个人能力进行单打。 “球队的团队战术需要两个发.asxs.。一个是陈驰。”孙瑾瑜对他们说道，“不得不说，在省内预选赛开赛之前，我真的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的传球能力如此出色，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控球后卫。所以战术发起的第一环，由你在弧顶持球做判断，要么让邱云鹏上来和你挡拆，之后你可以选择传球也可以选择抛投。要么你让队友进行无球掩护与跑位，利用你出色的视野及时将球传到空当。” 陈驰知道这样的安排很合理……但是他没有接话。 “第二个发.asxs.是龙宇。”孙瑾瑜说，“龙宇你的高位策应能力给我的印象也很深刻。虽然大部分的时间，你都是选择将球传给张科，但我知道那是因为你们之前早就培养出了足够的默契。所以我的要求很简单，希望你能够把这样的默契运用到其他人身上。由你在罚球线甚至弧顶持球的时候，陈驰就可以解放出来，专心参与到进攻之中。相对而言你的得分能力要弱一点，这种安排能够最大化的扬长避短。” “我会努力的。”龙宇说。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你们每个人都给我把投篮练出来！不要求你们成为神投手，但至少要保证即便远离篮筐也会有相当的威胁。”孙瑾瑜指着身边的徐力说，“从今天起，这家伙就是你们的投篮教练。他在投篮方面安排的训练，连我都不会插手。” “啊，同学们好，真高兴以这种形式再度回到球队中。”徐力轻轻一笑，“不过你们放心，我可是……相当严格的。” 然后孙瑾瑜又做了相当细致的安排。第一步战术如何发起，队员之间如何跑位，跑位如果被阻挡如何变招……当队员们听得头晕脑胀的时候，他大手一挥——开始演练。 他对队员执行战术的要求非常严格，每一步都要非常精确。如果达不到他的要求……处罚也是简单粗暴，过去做自杀式往返跑就行了。 队员们可谓是叫苦连天。但在孙瑾瑜的严格要求之下，效果竟然还很不错。队员们明显感受到体能状态更好，队员之间的配合更加默契。 而与此同时，徐力的训练也非常严格。不，他的风格是“一言不合就给惩罚”。除了纠正每个人投篮的姿势、帮助他们寻找投篮的节奏之外，任何时候，任何情况，只要是他认为你 应该投进的球没有进的，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要求你去做五十个俯卧撑。而恶性循环的是，连做这么多俯卧撑，累得发抖，投篮就更没准星，然后又会继续受惩罚。 有一天，张科连续被罚做了300个俯卧撑。体力充沛如他，也有一点吃不消了。 “妈的徐力这个混蛋是公报私仇吧！！！”张科气喘吁吁，“是在报复我过去训练之中把他打爆吧。” “抱歉，在我的记忆中，你从来没有打爆过我。”徐力淡淡地说，“应该是我把你打爆才对吧。在背后说助理教练坏话，你再多加50个俯卧撑。” 张科：“……”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江州大学来访。训练赛，就要开始了。 时隔一个月，再次见到江州大学的球员，颇有一点仇人相见分外脸红的意思。尤其是当陈驰看到王轩，不由自主就会想到被他绝杀的那个瞬间。那一刹那的绝望感直到现在也不堪回首，篮球进网的瞬间几乎摧毁了陈驰的三观，让他深深地陷入了“有些事情即便是拼尽全力也无法做到”的绝望之中。而如今再度看到他，谷陵心中一半夹杂着想要报仇的冲动，另外一半竟然是无法抑制的……恐惧。 什么，恐惧？他是天之骄子，怎么可能在那个瞬间有这种懦弱的情绪？ 看来的确是在这里呆得太久，连思想都软化了。陈驰心中愈发警惕，知道自己必须最快速度恢复身份才行。 “喂喂，喂喂！”一只手在他面前挥舞。 陈驰皱着眉头，看着那只手的主人：“王景曜，你想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呢。”王景曜显然很不满，“明明你的对手是我，明明我才是在比赛对位中击败你的人，你的关注点怎么全在王轩学长那里去了？” 陈驰：“……” “竟敢这样忽视我……本来还说练习赛稍微留点情面的，现在看来我必须用全力打垮你才行。” 陈驰：“……你是白痴吗……” 另外一边，孙瑾瑜和陆敏的碰面也是火药味十足。 “你应该清楚，无论我们碰面多少次，最后的赢家都是我。”陆敏说道。 “去年你输了。” “……那是去年！”陆敏很火大，“去年你恬不知耻地用了三个领域技球员！” “今年我们也有三个。” “……闭嘴！你这个背叛了自己理想的人！说什么秉持团队篮球理念，其实还不是找了一堆天赋异禀的家伙来打巨星篮球！我鄙视你。” “哦，是吗？”面对指责，孙瑾瑜竟然轻轻地笑了，“那今天……就让你看看吧。” 143、训练赛（三） 既然是训练赛，那双方打得就比较轻松。虽然好胜心大家都有，但也不必像决赛那样拼得你死我活—— 毕竟在那个时候，双方都以为出线名额只有一个。在这样的情况下，当然是要拼死一战。 比赛的对抗不是非常激烈，这正中孙瑾瑜的下怀。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这一个多月来着力训练的“团队篮球”、战术配合便有了施展的空间。 于是江州大学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比赛一开始，首先发难的是陈驰。他先是连续两个回合利用邱云鹏的挡拆、趁着对方中锋万源犹豫没有扑上来的空当，远距离抛投成功。 万源站不住了。当陈驰第三次故技重施时，他忍不住往外提了一步。没想到陈驰等的就是这一刹那。穿越之后个人进攻能力下降，所以他改变策略，所有的得分都只是诱饵，目的是吸引对手注意力。他压低重心加快脚步突破了万源——以他脚步的灵活程度，高大的万源是跟不上的。 任强见势不妙——万源被突破，王景曜被挡住，陈驰长驱直入。他犹豫了一下——没错，就是这么一犹豫，篮球便已经不在陈驰手上了。 击地传球！篮球从任强的身边擦过，落到任强的身后。张科从底线插入，无人防守，上篮得分。 “啧……”任强低声说，“有趣。” 下一次精妙配合依旧来自挡拆。陈驰绕过邱云鹏后，王景曜赶紧绕过来，想要跟上。没想到陈驰背后将球传出，恰好到外撤的邱云鹏手中。邱云鹏站在三分线外接球，万源离他已经在两米开外了。 无人防守，他轻松出手命中。 陆敏站在场边看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这种感觉怎么有些熟悉。 “别着急，好好防守，别漏人。”王景曜还试图安抚队友，“这些家伙是我们的手下败将罢了，别被吓到了。” 是吗……只是，手下败将？ 陈驰运球到前场，龙宇在三分线外45度等着。陈驰将球传给龙宇，然后飞快地从龙宇身边绕过。龙宇伸手，似乎准备和陈驰做一个手递手传球配合。 可当陈驰跑远，篮球依然留在龙宇手上。龙宇的眼睛盯着弱侧的吴鑫，忽然把球往内线一吊。 “糟糕！”任强喊道。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张科已经与邱云鹏做了个无球配合。邱宇鹏挡住任强，但防守邱云鹏的万源没来得及换防。所以张科冲入禁区，一片坦途。龙宇高吊的球传来，他在空中接到球，不等落地，便把球扣入篮筐！ 陆敏握紧了拳头。没错，没错，是这种感觉。这种令人厌恶的感觉，如滑腻的毒舌悄悄从他的小腿爬了上去。 那一刻，他回忆起了，被孙瑾瑜团队篮球支配的恐惧。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他所有的队员都有力使不出……不对，就算是在比赛中用尽全力防守，对方的球员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哎空当。用尽全力挥拳却只能打进棉花堆中，有力也使不出来。对方挥过来的拳头却是轻飘飘的，但每一拳都能打中要害，疼的人呲牙咧嘴。 除了去年，他每次都是这样输给孙瑾瑜的……原以为今年决赛的获胜打破这个魔咒了，没想到时隔一个月，过去的感觉又回来了。改头换面却不改其本质。 陆敏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手下这群混小子居然依然懒懒散散嘻嘻哈哈。张科依靠队友掩护和无球走位空中接力成功后，王景曜还一脸茫然地问周围的队友：“刚刚这家伙……是用了领域技吗？” 周围的人都摇头。任强和王轩没有感受到能量的波动，其余队员也没有因着能量的波动而产生幻觉。 “这么说，这家伙是纯粹依靠走位寻到这样的空当的？”王景曜说，“天啊，在比赛中好像都没有遇到过内线被清得这么空的情况……太厉害了。” “厉害个屁！给我好好防守！”陆敏愤怒了。 等到半场结束，比分是47：37，江州财大领先。 江州大学的队员们一下场，就发现教练的情绪不太对。他黑着脸，大声训斥： “你们在干嘛，啊！不想打比赛就给我滚下来，有的是人想上场！”他怒吼，“你们以为这是一场训练赛就能不重视？给我打起精神来！给我把上个月决赛的状态拿出来！王轩！王景曜！任强！我允许你们使用领域技！给我打垮他们！如果输了，回去每个人先跑5000米再说！” 王景曜：“教练疯了……” 所以下半场一开始，江州大学的所有球员立刻化作“饿虎扑食”的态势。张科刚拿到球，还没有来得及传出去，就被任强的“赫卡同克瑞斯”给断了下来。紧接着王景曜用“不动明王”撞飞两人扣篮成功还打成2+1. 习惯了对方上半场松垮态度的江州财大一下懵了。被连打几个过后，甚至都想不到该怎么反击了。更何况虽然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训练，但是他们进攻战术的套路还不够丰富，有些更复杂的东西还打不出来。江州大学一旦上了强度，进攻就打不出来了。 张科见势不妙，赶紧施展“特洛伊木马”。但是今天不灵了。陈驰连续两次传球都没能准确找到他的位置。失误两次之后，陈驰索性不持球了。一过半场他便将球交到龙宇手中，自己跑位去了。 可惜龙宇也没好到哪里去。在平时训练中他已经很有意识的练习与“特洛伊木马”配合了，无奈训练和比赛情形千差万别。他也无法成功传球。 两个组织点全部崩盘，这比赛很快失去了悬念。 陆敏拿到了胜利，终于不用再感受被孙瑾瑜支配的恐惧。比赛后他得意洋洋说了一通大话，大意就是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看我的表现吧你的那些篮球理念已经过时了现在就是巨星的时代，然后趾高气扬地走了。 孙瑾瑜倒是没有生气，因为他早就习惯了陆敏的风格。一把年纪了还中二病泛滥，并且一直把自己当成宿敌。输自己一场就像是世界末日，而赢自己一场比中了500万还要兴奋。 所以他对陆敏的行为不关心，反倒是有些担心陈驰的表现。 “陈驰，今天你是怎么回事？”他问道，“你在上一次的比赛中分明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跟上张科的领域技，为什么今天不行了？” “抱歉。” “而且很奇怪。除了刚开场时候几波进攻以外，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你都刻意将球交给龙宇来处理。我曾经说过你和龙宇是球队的两个组织点，可是现在你似乎是在逃避这个责任。”孙瑾瑜看着陈驰的眼睛，“这和你以前打球的风格不一样，告诉我，为什么？” 其实不光是孙瑾瑜，其他球员也多多少少察觉到了这中间的不对劲。陈驰过去对成为英雄的渴望是那么强烈，并且灵魂深处都有着极端强烈的自信，从不畏惧任何敌手。可是这场比赛他却似乎在逃避，在尽可能隐藏自己锋芒。 陈驰低下头，没有说话。 他要怎么说呢？是告诉他们决赛失利后他突然意识到以如今这一副脆弱的身躯，即便是拼尽全力也斗不过那些天才？还是告诉他们—— 不要再对我抱有希望了。因为去了美国之后，我就不会再回来了……这个少年将会变成半年之前那个懦弱的、不爱运动的普通大学生。 他们终将分别。孙瑾瑜想将他塑造成为组织的核心，但他承担不起他们的未来。 “可能是太累了吧。”龙宇打圆场，“这一个多月的魔鬼训练，连科科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小驰呢？你看他，怎么说都是我们球队中最瘦弱的人啊。” “对啊对啊，所以明天放一天假吧。”肖虎巴不得偷懒呢，“明天咱们一起出去，好好放松放松。别板着脸嘛教练，要劳逸结合。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啊。” 孙瑾瑜勉强点点头：“好吧，明天就放一天假。” “万岁！”欢呼声从体育馆里传出来。 准备离开的江州大学球员觉得财大的运动员们一定是疯了——没见过输球还这么兴奋的。 144、时日无多（一） 第二天早上9点过，江州财大的全体球员在学校东门口集合，乘车前往来仪街。 来仪街的名字起自成语“有凤来仪”。它不是一条单一的街道，而是一个商圈，是整个江州市最繁华的商圈之一，也是离江州财大最近的商圈。 这里高楼林立，车辆川流不息。好吃的好玩的应接不暇，也是全市最方便打望美女的地方。只可惜已是隆冬，再是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也不得不用大衣围巾将自己紧紧裹住，只露出冻得通红的小脸蛋，嘴里呼出白茫茫的热气。 好不容易说服教练放一天假，自然是要来这样的地方才说得过去。即便都是不爱逛街的男孩子们，但他们仍旧手痒，在阿迪达斯啊耐克啊安德玛啊等运动品牌的店子里进行采购。 中午他们选了一家自助烤肉店大快朵颐。是啊，对于这群精力过剩运动量又大的少年们来说，自助餐无论如何都是最划算的场所。商店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不断往来于餐桌之间，手里随时随地都端着三四盘牛肉羊肉猪肉鸡肉，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倒贴一部分钱对他们说求求你们快出去吧别来了。 上午逛了街，中午吃得舒舒服服，就看下午怎么玩了。有人提议去玩电动，有人提议去看电影。但是当他们经过一家名叫“秋叶鬼校”的地方时，脚步都停住了。 所谓“鬼校”，其实就是平时在游乐园里看到的鬼屋的升级版。“鬼校”占地面积很大，里面有传统的鬼片场景，包括空无一人的教室、阴森恐怖的医务室、躺着尸体的寝室等等，还有无数的工作人员装扮成鬼，躲在各种阴暗的角落里，随时准备跳出来吓人…… 光是听上去就觉得恐怖，不曾想以肖虎邱云鹏等老队友为首的一群人却觉得相当吸引人，一定要进去玩一玩。 “走啊走啊，现在的学弟怎么这么不听话，学长想去玩你们居然敢说不？”肖虎说。 “走啊，这种地方就是要大家一起才好玩。”樊洲说。 “啧……一个个人高马大就没有低于1米8的……哦，陈驰除外……没想到胆子这么小么？”邱云鹏冷冷地讽刺，“以后打球的时候也就别自称是纯爷们了。” 肖虎我无赖和樊洲的好言好语还可以接受，但是邱云鹏的嘲讽立刻起到了作用。原先还脸上露出犹豫色彩的王维谢离等人马上摆出大义凛然的样子表示坚决要站在学长的这一边。 龙宇看着张科：“怎么样科科，你不会害怕吧？” “哼，无所谓。” “那小驰你呢？” 陈驰犹豫了一下：“好像蛮贵的，一个人要五六十呢，我……” “啊，没关系的。”龙宇非常豪迈地拖着陈驰进去，“这个就当我请客了。” 陈驰的心中在滴血……天啊龙宇大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听不出我这是借口啊！我只是不想去而已啊！你这样一说我怎么拒绝啊！ 不过转念一想——一群篮球运动员，怎么可能被几个装成鬼的工作人员吓到？这些鬼恐怕还没有我们……啊不，还没有他们高吧！我们阳刚之气十足，就算真有鬼都不敢靠近吧！ 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 交钱，入场，还顺手签订了一个协议，里面包括了“有心脏病史的不得入内”以及“不准殴打工作人员”等条目。看到这里陈驰反而觉得有些想笑了——如果这群禽兽真的动起手来，工作人员哪里招架得住啊！ 没想到进去之后，引导员一番话让陈驰傻眼了—— “为了保证游玩的质量，一次进去的人不能太多。所以你们必须分两批进去，中间大概间隔十分钟左右。” “这好办。”肖虎说，“我，邱云鹏，樊洲，吴鑫一组就好了。” “为什么这样分啊？”陈驰赶紧问。他本能地觉得肖虎他们一组人是真的摩拳擦掌觉得兴奋刺激，而其他人，包括自己，恐怕都有点心虚…… “因为我们都是篮球队的前辈。”肖虎说，“你，张科，龙宇，谢离，王维一组。别害怕，你们是六个人诶，比我们还多一个人哦！” 肖虎说着，就带着邱云鹏他们笑嘻嘻地进去了。大门刚刚关上，就听到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外面的众人面面相觑—— 陈驰说：“那个……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龙宇说：“钱都给了，不去不行。” “几十块钱而已，犯不着……”陈驰一边说着，一边却看到谢离王维他们虽然害怕，却纷纷点头支持龙宇。 真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啊！陈驰心中默默吐槽，吓死了谁负责啊。 在外面等待的时候，陈驰一直觉得坐立不安，还对上了张科的目光。令他觉得意外的是，他以为张科会用那种嘲讽的眼神看自己，没想到这家伙的眼神竟然只是罕见地一晃而过。 陈驰心想……难道这家伙，也在害怕？ 轮到他们进去了。在引导员的带领之下，他们先是走过一段漆黑的走廊，钻入一个小房子里。 房子很暗，只有前面的小电视闪着光芒。电视里放着一些阴森的画面，带着恐怖的背景音，似乎是在介绍这个学校的背景故事。引导员在离开之前吩咐道：“录像放完就可以往前走，如果坚持不下去就对着头顶的监控探头挥手，会有工作人员将你们带出来。” 陈驰心想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前面的走廊那么黑暗鬼知道里面有什么呢自己还是别进去了就在这里打住吧。 大不了就被队友鄙视一顿呗，大不了就认怂呗……其实其他人都还好，只要张科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就行…… 这样想着，他准备举手示意。没想到，有人比他动作还快：“工作人员，我放弃，带我出去。” 引导员觉得大跌眼镜：“呃……你确定？在这里退出，我们是不会退钱的。” “确定。” 陈驰目瞪口呆：“张科！你你你你这个怂蛋。” “是的，我知道你不是怂蛋。”张科居然在夸赞陈驰，“所以你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哦。” “我……” 张科面不改色地跟着工作人员走了出去，厚颜无耻到了这种程度，最后说的话反而是把陈驰给呛住了。 “……妈的，拼了，走就走，劳资就不怂，劳资证明给你看。”陈驰骂骂咧咧，“出去之后看我不好好地讽刺这家伙一顿。平时都是他占着上风，这次机会给我了，我非得要把握住不可！” 怀揣着“报仇”的巨大心愿，陈驰一昂头，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145、时日无多（二） 刚刚走进鬼屋，陈驰就后悔了。因为打开门的瞬间，隐藏在门后面的工作人员就大叫一声跳了出来。他的脸上涂着惨白的粉，嘴唇则是两串殷红的“血迹”。陈驰惨叫一声，非常自觉地就躲到最后一个去了。 龙宇：“……别别别伤害我们……” 鬼：“嗷……” 龙宇：“我我我我们就走……” 没办法，作为这一堆人中唯一一个大二的学长，龙宇不得不当仁不让地走在最前面。他带着学弟们绕过了第一个“鬼”，原本是想小心翼翼上前探路，后面的人却忽然加快脚步，撞在他的后背。 “别挤别挤。”龙宇无奈地说，“前面太黑，我看不清路。” “快走啊……”陈驰带着哭腔，“我不要走最后一个，那个鬼在挠我！挠我！” “我也不走最后……”“别挤我……”“到后面去……”王维他们瞬间乱成一团。 走这种鬼屋，最可怕的莫过于第一个和最后一个，走在中间显然是最安全的。既然王维和谢离两人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那肯定不会让陈驰再抢上来。他们彼此角力，甚至彼此卡位，像是在争夺篮板球。 走廊只有这么狭窄，双方这么一挤，乒乒乓乓就不断往墙壁上撞。后面的工作人员还在步步紧逼，一群大男人惨叫往前跑。 “别闹了！我找不到路了！”龙宇说道。 被吼得头晕眼花的龙宇，已经连续两次带错了路。走廊内光线很暗，前面分出几个岔道，墙壁上隐隐约约似乎有指示，但是龙宇根本来不及看，匆匆忙忙带着人往里面走，一不小心就走到了死路。 他们回头，于是原来那个在后面追他们的“鬼”就变成了正面面对。他们想要回到正道上，就必须从这个“鬼”的旁边走过。于是除了领头的龙宇，其他人都将手搭在前面那人的肩膀上，如同开火车一样，闭着眼睛，尽可能贴着另外一边墙壁走过去。 然后喜闻乐见……龙宇再度带错了路。 眼看着前方坚硬的墙壁，陈驰彻底崩溃了。他不想再回去接受恐怖的洗礼。只见一个大男生蹲在墙角，双手环抱在胸前，带着哭腔：“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讲道理……”龙宇有些无奈，“你就像是一个刚刚被强暴的小姑娘……” “实在不行，就放弃吧。”谢离指了指头上的监控探头，心想那些监控室的人估计已经笑得跌倒在地了，“招一招手，就会有工作人员带你出去。不过恕我直言……如果真的这样，谁知道张科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呢。” 陈驰一下蹦了起来：“妈的，我之所以进来，就是为了出去能够嘲笑张科那混蛋！怎么能够放弃！走走走……不过宇哥，求求你不要再带错路了……” 龙宇叹了一口气，只能走到那个扮鬼的工作人员面前：“那个……鬼哥，你给我们指一下路吧，我们真的是出不去了……” 扮鬼的小哥都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他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旁边的路。 此后的经历大体相似，他们一路受到惊吓，无论是从天而降的“尸体”道具，还是铁笼里忽然站起来的血人，亦或是“宿舍”床底忽然伸出来抓住他们脚踝的手，还是装扮成屠夫拿着“刀”的大汉，都惹得他们尖叫连连。 好不容易终于看到出口了，这一行人已经狼狈不堪。不过在出去之前，陈驰居然站定，整理了一下衣服，还抹了抹头发。 他必须用最淡定的姿态出去，否则在张科面前示威还有什么意义呢？ 出门之后，他们看到坐在桌边好整以暇的学长们。这一批先进去的学长似乎一点都没被吓倒，反而兴致勃勃地在讨论着鬼屋里面各种东西摆放的细节。张科一言不发地喝着店里提供的免费茶水，眼神玩味。 “也没什么嘛，一点都不可怕。”他口气傲慢，“有些长得人高马大的，可是连踏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说来，你一点都不害怕？”张科问。 没错，就是要这个效果，就是要对面接腔，才能继续说下去：“那当然，我可是……” “是谁抱着双腿蹲在墙角不走啊？”张科继续说，“难道是我眼花了看错了？” 陈驰：“……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出来之后，我一直在监控室呆着。”张科淡淡地一笑，“监控室里兼职的那小子是我的高中同学，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顿了顿：“不止我……学长们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陈驰：“……” 完蛋了，还说出来之后耀武扬威一番，结果没想到就这样被反将了一军…… 学长们轰然大笑。他们刚开始讨论鬼屋细节不过是装腔作势，现在终于可以开心地讨论陈驰一行人在鬼屋的途中各种怂逼的举动。陈驰满脸通红，说话也不是，沉默也不是，肖虎笑呵呵地摸着头发：“小驰同学简直是个活宝……哈哈哈哈以后就乖乖躲到学长们的背后吧……” “别……别摸我的头……”陈驰对这种触碰还有些抗拒。 不过……不过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他们这支球队，从今年的比赛一开始，就不断在和各种状况做斗争。然而在一连串的比赛中之后，他们经历过一帆风顺的畅快，也经历了低谷与绝望，却又在失败的边缘转了一圈，重新抓到救命的稻草。在这样的过程中，就算是没有什么煽情的话语，但彼此都觉得，已是生死之交。 这种被人围绕的感觉以前没有过。因为当他是steve 的时候，是球队当仁不让的老大，队友敬他畏他，却从未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 他是头雁，是头狼，理应孤高冷傲，像个暴君用强力让队友围绕在自己周围。本来他已经习惯这种定位。而到了这边，到了这个时候，他又忽然觉得，真正融入一个群体，是多么开心的事。 可是……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晚上他们起去撸串，要了几大箱的啤酒，觥筹交错，气氛热烈。陈驰的眼神有些迷离。他觉得有些不舍，因为等他回到美国，找回自己的身份，便再不可能作为队友与他们并肩作战了。 过去几个月的经历……今天的狂欢，就像是一个迟早要醒来的梦境。 他甚至有些好奇，当陈驰变回那个普通的大学生之后，这些队友们会怎么看他呢，会不会想念起过去这个用“阿喀琉斯之踵”在球场上奋斗的队友呢。 他仰起头，将啤酒一饮而尽。 我们举杯欢笑……相庆，时日无多。 146、灵魂的相遇 陈驰的感情有些复杂。一方面，即将归国的快乐和兴奋支配着他，可另一方面，对于这群队友，他有些不舍，还带着一点愧疚。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避免地喝多了。在迷迷糊糊之中，又陷入了奇怪的梦境。 梦里面他站在一面镜子前，镜中的他与自己四目相对。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下意识地转身想走，脚下却像是黏在了原地。 镜中的少年开口说话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你是谁……” “我是你，可又不是你……”镜中少年微笑，“我是陈驰，而你，是我的偶像，steve 啊！” 陈驰低下头来，看到自己胸腹发达的肌肉……他突然发现原来镜中倒映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叫做陈驰普通大学生。 这是怎么了……他是要找回自己身体了吗？ “你帮我做了这么多事，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镜中少年竟然微笑起来，“也怪我太胆小了，觉得自杀实在是太丢人，所以一直躲着，不敢出来。” “你就是陈驰吧……” “对。我是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当然，阴差阳错之下，它的控制权是你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存在？现代科学无法解释这种事情吧。” “本来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比如领域技的产生、发展与发生作用的机制，就是超越了科学的东西。所以灵魂穿越啊什么的，在某种概率下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吧。” “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陈驰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把这个身子还给你的。我也不是有意想抢走它什么的，实在是那个啥，阴差阳错。恰好你也一直没有出来，我就只能靠着这个身体去寻找回国的办法。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就要去美国了，到时候我重新变回steve ，就来中国找你。这么大的缘分，我们完全可以做好朋友的。” “感谢你的好意……可是这恐怕无法实现了。” 陈驰一愣：“什么意思？” 镜中少年摇了摇头，眼底露出悲伤的情绪：“我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事情就是选择轻生，用跳楼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既然做错了事情，就得接受惩罚。我已经死了，这是不可逆的……这是没法回头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陈驰愣住了，“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已经死了。从高处落地的时候我就受了致命伤。可是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你的灵魂挤占了进来，不仅维持了这具身体，还让我的灵魂有了更长的一段苟延残喘的机会。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躲在你意识最深的角落里，偷偷看着这世上发生的一切。我看到你加入球队，看到了你一路不服输的奋战……如果有可能，我还想继续看下去。只可惜……只可惜我已经到极限了。这个身体已经留不住我了，我的灵魂就要消失了……” “这……这怎么可能，分明没有道理啊。是因为我耽搁了你吗？是不是只要我立刻离开，你就能够重新接管身体，不用消失……” “不，我说过了，我已经死了。受了那样致命的伤害，我的灵魂与身体之间的连接已经彻底崩坏。如果你不挤进来，我早就消失了……所以我现在意识之中和你对话，都是因为的缘故。” 陈驰沉默了。面对一条即将逝去的生命，面对一个即将消逝的灵魂，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的很羡慕你啊……”镜中少年叹道，“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你呢……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这世上有人经历和我这么相似。甚至，连名字也……” “你的意思是……” “你知道的吧，我也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我也曾受人欺负，害怕得不知道如何反抗……甚至为此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这几句话让陈驰脑海里忽然掠过那个白人男子的脸庞，心中微微一惊。 “同样的，在孤儿院中我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孩，那个女孩很早被人收养，我对她说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来找你……”镜中少年苦笑起来，“可不同的是，当我再次找到那个姑娘时，我仍然是个没有用的家伙，甚至留不住她，甚至为了他而自杀。可你不同，你现在找到那个姑娘，可以大大方方地喜欢她，也有能力给予她一切……” “你说的赵彤吗……或许不该这么说，但那个姑娘，的确不值得你这么做。” “事到如今，说值不值得又有什么意义呢？一个人活在世界上，总会走一些弯路，总会爱错一些人……只是绝大多数都有纠正自己的机会，而我，却把这个机会彻底断送了。” “我……” “真是可惜啊，为什么我没有早点遇到你呢。”镜中少年重复了一次，“直到你的灵魂进入我的身体我才知道，你的故事……远比媒体爆出来的精彩，也和我太过相似。所以我才真的觉得后悔。小时候我总是怨天尤人觉得老天对我不公，可实际上如果我能够像你这样，努力，奋斗，拼尽全力，我也能够活地更加光鲜亮丽，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只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大学生吧……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会不会存在那样一个平行世界，却有一个完全不同的我，过着完全不同的另一人生。我在某个领域做出了成绩，受到众人的赞扬，活得那么精彩，那么理直气壮……” 镜中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身影也越来越模糊。陈驰知道，他就要消失了。 “等一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陈驰叫道，“你消失后，等我找回自己的身份，那这个身体会怎样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因为某种原因猝死吧。如果没有你，它本来就已经死去了。”镜中少年说道，“可是因为你的存在，使得普通大学生陈驰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过得如此精彩，甚至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惊鸿一瞥式的烙印……无论如何，我也要谢谢你……” “再见了，steve ……找回自己身份后，请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奋斗下去……这也算是，我，作为一个普通的粉丝，对你的期许吧……” 147、张科的疑虑 镜中少年消失的时候，陈驰忽然惊醒了。他发现自己躺在烧烤摊的长椅上，竟然是因为喝醉而沉沉睡去。看来他是酒量最差的一个，其余队友尽管已经满脸通红满嘴胡话，却依然嘻嘻哈哈不管不顾地继续让老板搬酒，然后彼此勾肩搭背嬉笑怒骂一饮而尽。 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忍不住高声叫道：“陈驰！” 他呼唤的是那个镜中少年…… 没错，那个少年真的消失了，不是在梦中，而是确确实实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因为在醒来的瞬间，他感动内心深处的某一根弦断掉了。 从穿越过来开始，那根弦就一直崩在心中，仿佛连接着什么东西。陈驰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大概自己穿越过后有点神经过敏。可是现在，当它断掉的时候，他才突然明白了，原来那根弦一端维系着自己，另外一端维系着的是那个懦弱少年即将消散的灵魂。 如今那个少年已经彻底死亡，这根弦就这样……断掉了。 “陈驰！”他再度叫了起来。酒精的作用之下，他觉得天旋地转，觉得内心莫名其妙地惊慌，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不知道自己倒地是谁——究竟是在美国呼风唤雨的篮球高手，还是在天朝不知所措的平庸少年？ 他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地从长椅上爬起来，环顾四周。那些欢笑，那些灯光，那些漂浮在空气中油腻的味道，都变成了粘稠的、将他层层裹住的绸缎。他迷路了，迷失了，找不到方向。他想离开，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脚下站立不稳，他再度跌倒……然后被扶住。 “小心啊小驰，不能喝酒别喝这么多呀。” 是龙宇。在所有人都陷入狂欢的时候，龙宇反而刻意减少了喝酒。他不是不想敞开胸怀一起投入这场狂欢中，却非常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一定要有一个人保持清醒，肩负起照顾别人的职责，并且要在晚餐结束后将所有人平安送回寝室。 他一向就是个随时为别人思考、总是牺牲自己的人。所以此时此刻，他喝得最少，也最先发现陈驰的不对劲，在他摔倒之前及时将他扶回椅子上，避免了篮球少年乐极生悲爱醉酒到底脑袋磕在板凳角上意外身亡的惨剧发生。 张科喝得也有点多了。他不爱说话，喝过酒之后显得更加沉默了。酒精在体内起作用，却没有体现在外面。所以他脸色如常，看上去甚至比不喝酒更加清醒。 但是他确实有些醉了，所以平日里别压下去的念头反而都起来了。他看着陈驰这着急寻找什么东西的模样，听着他慌张地叫着“陈驰”，曾经一闪而过的想法一点点爬上心头。 他依然不会忘记这个少年在入学时怯生生地走进寝室的模样，面对三个陌生人，他甚至紧张地说话都结结巴巴。这个少年很沉默，不爱说话，而且那几天情绪明显不太好，很低落。 他把华裔篮球明星steve 的海报贴在墙上，但是却说自己从不打球。张科看他那瘦弱的模样，心里也明白这少年不是喜爱运动的模样。 虽然如此，他们之间相处还算融洽。陈驰虽然孤僻，却乖巧、从不惹事。面对比自己弱小的人，张科甚至会不自觉涌出保护欲，仿佛自己是寝室老大而陈驰是他要罩着的小弟似的。当得知陈驰可能失去助学金资格的时候，他才会尽心尽力为他东北西跑。 可自从坠楼事件发生之后，一切都变了……这个少年从医院出来后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向自己挑衅，还是在篮球场上挑衅。 从那天起，陈驰变了。那个懦弱沉默乖巧的少年不见了，变成了如今这个……令人讨厌的、狂妄自大的、有着莫名其妙自信心的、超级热爱篮球并且一门心思想进入篮球队的家伙。张科确定自己和他不合拍，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们在球场上有默契——毕竟他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仅仅依靠自己能力就能够跟上自己的“特洛伊木马”的人。 他们彼此之间看不惯，又不得不在比赛场上携手并肩共同前进。这家伙表现出来的求胜欲望甚至连自己都觉得吃惊。支撑在这个少年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他为什么一门心思甚至愿意燃烧生命地去赢球？他有什么必须去做这件事的理由吗？ 张科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少年了……所以有个念头开始闪过。 坠楼事故之后，这个少年……该不会是换了一个人吧？ 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连张科也只是想一想就罢了。毕竟再深入下去，就已经是超越科学常识了。但酒精的作用之下，这个本应该被压下去的念头却固执地冲出桎梏。 于是张科站了起来，走到陈驰的面前，一字一句问道：“你究竟是谁？” “你不认识我了吗，白痴？”陈驰一张口就是一股酒气，“你连我都不认识？” “你不是陈驰，对吧？” “科科，你在说什么？”龙宇莫名其妙看着张科，“你是不是已经喝醉了？这不是小驰是谁？” “他就是喝醉了。”肖虎醉醺醺地走过来，插嘴，“他肯定觉得陈驰是个异形，过一会儿就要露出尖尖的爪子把我们全都吃掉哈哈哈哈。” “……这个笑话太冷了，肖虎学长。”邱云鹏说。 “那我……我就自罚一杯……” “哼哼哼……”陈驰冷笑起来，“我当然不是陈驰了，你特么那个什么眼里没有猪，连我都不认识了？” “那是‘有眼无珠’。” “哦对，有眼无珠。我特么是steve 啊……” 陈驰陡然住嘴。他真的是喝多了，竟然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陈驰觉得酒都被吓醒了一大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补救的话。 他们……他们会当自己是神经病的吧？ “哼……”出乎意料的，张科忽然笑了，“真是拙劣啊……这种疯话也说得出口？就算你天天念叨自己是steve ，你也不可能变成你的偶像。” 周围的人也轰然大笑起来。肖虎指着自己说“劳资是勒布朗·詹姆斯”，邱云鹏则说“其实我的真名叫做德克·诺维斯基”，王维则煞有介事地用英语说“my name is klay thompson”（我的名字叫做克莱·汤普森）。他们声音太大，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陈驰松了一口气……当他说了实话，反而没有人相信。这反而给了他蒙混过去的机会。 张科也不再多问了……他觉得陈驰已经醉的不像话，觉得自己也醉的不像话了…… 这不是陈驰是谁呢？总不会真的是steve 吧。真是太蠢了。 陈驰趴回到椅子上，很快就再度睡了过去。 148、归国 那一天过后，一切恢复了正常——除了，陈驰愈发显得心事重重。 龙宇观察得比较仔细，觉得陈驰状态不太对，有点担心，所以总是找着机会问他怎么了。 “我没事。”陈驰总是这样说，脸上勉强带着笑，“可能是最近休息得不太好。” 不过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休息日过后，孙瑾瑜也反省了下自己，觉得这魔鬼训练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了，觉得这群孩子还是应该劳逸结合一下。所以适当调低了训练量。在这种情况下，其他球员都纷纷表示找回了状态，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上楼也有劲了吃嘛嘛香，唯有陈驰一如既往地萎靡不振。 原本孙瑾瑜是对他寄予厚望，这个少年在比赛中总会有出人意料的表现。无论是“阿喀琉斯之踵”还是阅读比赛还是用传球紧随张科的“特洛伊木马”。但如今这段时间的训练，他又在回归孙瑾瑜原本存在着的刻板印象——瘦弱、无能，顶多在场边当个看客， 反而是谢离这小子，原本只不过是怀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所以用走后门的形式加入篮球队，这些日子以来不仅训练刻苦，而且在徐力的帮助之下三分球愈发精准。孙瑾瑜甚至都起了将他扶正的念头。 孙瑾瑜看不透陈驰，龙宇心中担忧，张科也疑虑重重。这段时间陈驰不仅训练状态差，在生活习性上也有些孤僻，仿佛是刻意疏远队友们。一度的，张科甚至觉得那个孤僻懦弱敏感的少年又回来了。 可是连他也说不清……如果陈驰重新变回了刚入学的模样，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陈驰唯一热衷参加的活动就是“学习互助会”。 这其实就是球队中同年级的人组成的在学习上互相帮助的小型聚会活动。当然了，各处不同专业，他们都没法在专业课上给予队友更多的帮助。但是诸如大学英语、大学语文、思修马列、高数这种一个年级都会统一学习的公共课，还是能够帮助的。 可这样一来，最惨的莫过于肖虎了。毕竟整个球队就只剩他一个大三的了。每次学习互助会活动的时候，他只能一个人抱着书凄凄惨惨地坐在角落，看学弟们相亲相爱，啊不，相互帮助。 不过，即便是有人帮助，陈驰依然觉得很难受。 英文对他而言就是送分……但中文的底子简直太薄了。即便是简简单单背诵一个《春江花月夜》都让他苦不堪言。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白沙看不见……” “是海上明月共潮生……”王维哭笑不得，“你这是从第一句跳到第八句去了……” “哦……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流宛转绕芳甸，月亮照着花和树……” “那是月照花林皆似霰……月光照射着开遍鲜花的树林好像细密的雪珠的闪烁……”谢离有些崩溃，“月亮照着花和树是什么鬼啊，突然从古诗就变成大白话了……” “我还想说呢，月亮照着鲜花就照着鲜花嘛，好好说话会死吗！谁理解的了这种东西啊！”陈驰也很抓狂。 于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终于迎来了期末考试。整个球队除了学霸张科和龙宇之外，其他人都惴惴不安。 第一堂就是大学语文。陈驰怀里揣着缩印到只有巴掌大小的小纸条，很早来到教室，想要抢占最后一排……然后他发现，平日里几乎都不来上课的学生在考试期间反而是来的最早的。考试两个小时候才开始，最后三排有利位置几乎都被坐满了。无奈，陈驰只能勉强在倒数第四排找了一个角落。 张科倒是很随意地坐在前面，反正以他的能力，完全不需要作弊啥的。陈驰看着他的背影也只有腹诽——妈的，明明成绩这么好，却从不传授秘诀。问他为什么能这么快背熟一首诗，他居然反问“难道你从小没接受过基本的汉语熏陶吗”。这不是废话吗，我是没有接受过这种熏陶啊！劳资的母语是英语！ 考试倒还轻松，因为监考的是一个年轻老师，大概很体谅学生们的难处，所以有些放水。但是当陈驰开开心心摊开小纸条的时候，傻眼了…… 因为缩印的纸张很小，所以字也印得太小了。汉字对他而言本来就没那么熟悉，如今字迹这么小，他更加认不出来上面到底写的什么了。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靠自己的本事来写了…… 一堂又一堂的考试过去，很快期末考试结束。其余学生都放寒假回家，而篮球队的成员们则留了下来。在等待考试成绩出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们还得坚持训练。 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在考试成绩发布的前一个晚上，训练结束后，龙宇特意来到陈驰他们寝室，一遍一遍刷新网页，等待成绩。 “god bless me！”（上帝保佑！）陈驰喃喃地说，在胸前画十字。 “哟，改信基督教了？”张科冷冷说，“临时抱佛脚，也得看神收不收你。” 陈驰懒得理他。美国人大多信仰基督教，陈驰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穿越过来之后，面对并没有什么特殊宗教信仰的同学，不愿被看作异类的陈驰一直压抑着自己而已。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实在是没有把握，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上天了。 “来了来了！”龙宇再度刷新电脑之后，说道，“我的成绩已经出来了……哎呀……” “怎么了？”陈驰心中一跳。 “还好……最可怕的刑法居然考了80.”龙宇松了一口气。 “……超出及格线这么多你一惊一乍干嘛？” “……不能拉低我的平均绩点啊……” “……我们在考虑及格，你在考虑绩点……我觉得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张科查完成绩之后依然一脸漠然。其实想想也清楚，他关心的只会是自己平均分上不上90吧。 最后才轮到陈驰查。他的手颤抖着，在教务系统之中连续输错了三次输错密码，他的账号还被锁半个小时。 仿佛又是在地狱之中受了半个小时煎熬，期间其余队员都将自己成绩报在了微信群里。都过关了，就差陈驰一个人了。 终于等到账号再度开放，陈驰进入教务系统，一个一个看……他的眼神闪烁，表情阴晴不定。 “怎么样……”龙宇凑了上来，“啊……大学语文都考了60！恭喜，你过关了诶！” “是啊……我过关了……”陈驰低下头，却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声音中竟然带着啜泣，“我……我可以去美国了……我……我终于可以回去了……” 149、探望 巨大的波音飞机降落在机场。经过一整天的奔波，江州财大的队员们终于到了美国。 北卡罗来纳州……或许这真的是上天看到陈驰在那么多次磨难，都快赶上西游记中九九八十一难了，现在终于开眼了。 训练营的地点就在北卡罗来纳州，甚至就是和北卡罗来纳大学有合作关系，所以他们平日里的训练地点就是北卡大学的的校体育馆，而所住的酒店就是在学校附近的“st peter”酒店。 更重要的是，从新闻里得到的信息来看，自己的身体也躺在北卡罗来纳大学附近的霍普金斯医院内。 本来到了宾馆之后还是白天，但是长途跋涉之后从教练到带队老师到随队记者到队员都非常疲劳，所以全部关在宾馆里睡觉，只有陈驰一人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他坐起身，厚实的窗帘隔绝了灯光，房间里漆黑一片。 他和张科被分配在同一个房间里。张科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陈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缓缓起身，穿好衣裤。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归心似箭，他差一点在来宾馆的路上就脱队冲向医院。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这种行为会对教练他们造成很大的麻烦。 至少在教练他们追赶自己的时候，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吧。 可现在总能够去了吧……没有人注意到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下次见到这群队友，他已经是steve 的身份，而这个叫陈驰的少年，只剩下一具尸体。 他没有好好地与这些人到别……但其实这一两个月以来的每一天，他都在告别。只是队友们毫无察觉罢了。 他出门，下楼，飞奔向医院，上楼，来到了自己的病房外。 那是一间能称得上豪华的单人病房，外米阿尼守着护士。陈驰知道这扇门的后面，自己的身体插满各种导管，繁复的仪器在周围发出滴滴的响声。他想要进去，却被护士拦住了。 “你是谁？现在仍然在昏迷之中，不允许任何无关人员探望。” “我……我是他的粉丝……” “那就更不行了。从被送入这里来开始，每天都有他的崇拜者过来，想要探望他。但这是不允许的，除了医护人员和他曾经的监护人，无关人员不与进入病房。的情况很危险，或许潜意识正在与什么东西作斗争。你们如果真的喜欢他，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陈驰心想我就是steve 啊我只是灵魂穿越了现在我要找回自己的身体。可是这话怎么说出口呢，说出来也不会相信啊。他有些不甘心：“听说你们快要拔掉他的氧气管放弃治疗，难道在那之前我们一眼都看不到吗？” “也不是。根据规定，两天后就是放弃治疗的日子。在我们关掉所有仪器之前，会开放一段时间，允许少量的人探望。但是得排队——如果你来得早的话，可能还能见到……活着的他。” “我……” 陈驰无奈，只能转身离去。可是在回头的瞬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凯特琳嬷嬷？” 穿着黑白相间的修女服中年女子看着他：“你是谁？” 凯特琳修女是陈驰从小生长的孤儿院的负责人，也就是护士口中他“曾经的监护人”。这是一位善良而温柔的修女，如果没有她，自己恐怕也不可能一步步成长为优秀的球星。在他孤独苦闷的少年时光，凯特琳嬷嬷的温暖支撑着他成长。 “我……”陈驰愣了愣，忽然灵机一动，“我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学生，受steve 的赞助才能上大学。听说他车祸昏迷，我花了一个学期，才得到来美国的机会，就是为了能见见他……” 凯特琳嬷嬷有些疑惑：“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资助你的？我怎么没听说过？他自己都是个穷学生呢……” 虽然是全国闻名的高中生、大学生明星，但由于严格的规定，在加入nba之前，steve 依然只能是个所谓的“业余球员”，不允许参加商业活动，不允许和赞助商有商业接触，所以支撑他的只能是奖学金。 奖学金的数量不多，他除了留一份自用之外，其他的都寄回给凯特琳嬷嬷，希望能够帮助孤儿院的其他弟弟妹妹改善生活。他身上有多少钱凯特琳嬷嬷是很清楚的……所以她才会疑惑，steve 哪里来的钱去资助千里之外异国的学生呢？ “给我讲过，这是他们高中的一个项目，结对帮扶。”陈驰说起谎来连脸都不红，“我知道自己的状况也不好，所以对他的慷慨非常感激。他还写信给我讲过他很多生活……” 说到这里就是轻车熟路了，陈驰将自己高中时光里许多小故事都告诉了凯特琳嬷嬷。其中很多故事甚至有些隐私，连媒体都未曾披露。凯特琳嬷嬷终于相信了。她抹着眼泪，将陈驰搂进怀里。 “多好的孩子啊……steve。”她喃喃地说，“他就像一个天使……降临人间的天使。上帝一定是太想念他，所以想要把他召回去……” 陈驰心想这就有点肉麻了。以自己在球场上霸道的作风，他可能会得到很多评价。但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包含“降临在人间的天使”这个评价吧。 “我想见一见他……”事到如今，陈驰只能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我不远万里来到这，就是想见见他……” “孩子，我理解你的心情……”凯特琳嬷嬷说，“可是现在并不是探望时间，就连我也无法进入病房。但两天后……两天后会有一个小型的见面会和告别会。孩子，留下我的联系方式，到时候来找我，我带你进去。哎，看到资助的人过来亲自道谢，steve应该非常高兴。可是，可是……” 凯特琳嬷嬷说着，掩面哭泣。 陈驰有些失望。他想要立刻找回身体的愿望落空了，还得等上两天。两天后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一旦错过，自己就永远也回不去了。 不过好消息是，他至少得到一个保证，保证他能够在最后关头进入病房。到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醒来，或许围观的人们都会惊呼“奇迹”的吧。 暂时忍一忍吧。只有最后两天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 150、相处的最后一天 江州财大篮球队在美国的时间只有半个月。在这期间，除了一些参观和学习项目之外，他们还将与一些ncaa二级三级联赛的球队打比赛。 与高手过招是非常难得的机会，所有人都非常重视这次训练营。因此第二天一大早，倒完时差、精神百倍的队员们就开始了训练。 每个人都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就像是上足了法条的玩具。但这中间依然有个异类—— 陈驰一如既往地心不在焉。现在的他，别说再去努力跟上“特洛伊木马”了，就连球队常规的战术训练，他也常常出现失误。要么是传球不到位，要么就是因为没有及时出球导致一次战术失败。 孙瑾瑜连连摇头。他没有想到原本有希望冉冉升起的陈驰居然在省内预选赛结束之后堕落地这么快，最近他已经越要越多地将重心转移到努力奋斗的谢离身上——这个少年不仅投篮愈发精准，甚至连组织也有长足的进步。 他原先一直觉得谢离进来就是当混子的……没想到，现在陈驰的混子属性居然比谢离眼中一百倍。谢离现在就算实力仍有很大的残缺，但是你从他身上能够看到努力和奋斗，而只要有努力，就能够看到未来，看到希望。但从陈驰身上能够看到的只有散漫与心不在焉，这家伙表现得仿佛再过两天就要死了似的…… 孙瑾瑜赶紧摇头，将这个不好的念头驱赶出去。 他不是没发过火，也和陈驰单独聊过好几次。但是陈驰的应对也是无懈可击——深刻反省，表明态度，但也极其诚恳地说明自己就是实力不够，希望教练能够再给他一点时间，千万不要开除他——至少把校队资格保留到下个学期吧。 孙瑾瑜也清楚自己绝不可能开出陈驰。在省内预选赛的征途之中，陈驰的表现虽有起伏，但那么多人看在眼里，这个少年一旦爆发，就有着无穷的力量。陈驰是这支风云飘摇的球队能够杀出省内预选赛的功臣，就算他在训练中再迷失，自己也绝对不可能一拍桌子将他开除啊。 孙瑾瑜决定再给陈驰一些时间……可张科可看不下去了。 就在今天上午的训练结束后，孙瑾瑜正要召集队员们来好好谈谈，张科突然捡起篮球，用力地砸向陈驰。 陈驰大吃一惊，球上所带的风声让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接。他头一缩，篮球擦着发尖飞过，风声呼啸。 “我靠张科，你疯了？”陈驰说道，“你想砸死我啊？” “原来你还活着啊？”张科冷冷地说。 “不劳你费心，过两天就死。”陈驰回了一句。 张科一愣…… 他不知道陈驰这句话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意味，心里头想着可以啊，都开始学会自黑了。 “要死也回国死去。”张科说，“别死在异国他乡，丢人。” “诶诶诶。”肖虎见情况不对，赶紧来打圆场，“小张科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什么死不死……” “呵，你见他那副模样，不就是要死不活的吗。”张科冷笑，“当时我们拼了命才得到入队的资格，就这样拿给你糟蹋？” “我怎么糟蹋了？”陈驰不满，“你就说吧，前段时间的比赛，我哪一场不是问心无愧？” “也就是个省内预选赛而已，你就膨胀了？自满了？现在可以混吃等死停滞不前了？这要是lol电子竞技，你是不是已经准备退役去卖肉松饼开直播了？” “……什么跟什么……”陈驰倒是想和张科吵的，但是他发现自己不太懂这个梗。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孙瑾瑜大声吼道，叫停了这两人的争吵，“你们每一场比赛和每一次训练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这球队和过去不同了，它不需要没有用的混子。在地区预选赛开始之前，我会再宣布一次名单。到那个时候，谁留谁走，还说不定呢！” 这话其实已经有很严厉的警告意味了。但是陈驰还是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站在旁边。孙瑾瑜摇了摇头，觉得真是恨铁不成钢。 但是陈驰坚信自己做得对。他马上就要离开了。不管孙瑾瑜开不开除他，这支球队在以后的征战途中，都不会有“陈驰”这个人了。所以早点在他们面前淡化自己的作用，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他们要怪自己……那就让他们怪去吧。 孙瑾瑜摇了摇头：“明天上午会有一场训练赛，下午大家可以休息休息。至于后天……相信大家都知道那件事了。” 训练馆里一阵沉默。 陈驰低着头，没有说话。 “steve ，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喜欢他，他就住在这附近的霍普金斯医院。后天就是他离开我们的日子，到时候会有一个见面会与告别会，他曾经的队友、同学、监护人都会出来讲话，会有记者到来，会有现场直播。你们也去参加吧。虽说是华裔，但毕竟是黄种人——这么一个天赋超群本应前途无量的球员居然因为车祸……真的是……天妒英才啊。” 陈驰心想，绝不会有什么天妒英才的，到了那一天，他一定会醒来的。 众人散去，一切如常。张科对陈驰态度更加冷漠，不过陈驰早就习惯了，也觉得无所谓。只是在第二天的训练赛上，他很意外地发现，孙瑾瑜真的将他放在了替补席上，让谢离首发。 不过谢离的表现实在糟糕。过去那么长时间被落下的差距，哪是这几个月的训练就能补上来的。无论是运球还是组织，他都不比懒惰状态的陈驰好多少。何况对方还是美国的强队，里面的黑人后卫能飞能跑，好几次稍微在前场加强紧逼，就硬生生从正面断下了谢离的球。 但谢离确实很拼。在球队呆的这段时间，至少他学到了队友们的拼劲。被断球就不惜体力迈开步子回追，哪怕被拉开那么长的距离、哪怕明知道追不上，在球进网之前，他都没有放弃。 至少这种态度，是孙瑾瑜乐意见到的。 上午比赛结束，下午自由活动。陈驰没有参加集体活动，而是早早地回到酒店的房间，洗了个澡。张科晚上十一点左右回来，面对陈驰仍然冷冰冰地一言不发。 “喂，张科。”陈驰主动开口，“明天的见面会……” “怎么？”张科漠然。 “……没事。”那种拒人千里的态度有些伤人，陈驰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 算了，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做了半年的室友、半年的队友，他最后还想说点什么好好告别的话。但现在看来……自己是有些矫情了。 既然告别无可避免，那就坦然接受，磨磨唧唧停滞不前不是他的处事风格。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今天是与这些队友相处的最后一天……在房间里熄灯、张科睡下的一瞬间，陈驰低声说道：“那么……再见了。” 151、错失（一） 早上六点。 队友们还在熟睡，陈驰早早地出了门。 见面会，或者说告别会，开始的时间是上午10点。从宾馆走过去大概就半个小时左右。根据昨晚孙瑾瑜的安排，队员们早上8点起床，集合，吃早饭，再慢慢悠悠晃过去也来得及。 可陈驰不跟他们同路。他要先去找到凯特琳嬷嬷，在告别会开始之前进入病房，找回自己的身体。这样一来，在数十名朋友队友医护人员面前，在成千上万的现场围观者面前，在更广口范围的电视观众面前，他会上演一场奇迹。 为了抄近路，他从空旷的校园中走过。时间还早，天还没亮，校园里空空荡荡的，空气中浮动着潮湿的气息。 他路过室外篮球场，场边的路灯发出柔和的光。陈驰的脚步缓了下来—— 终于，再过上几个小时，自己终于又可以以过去的身份，在这里打球了。 篮球架下躺着一颗篮球，大概是谁昨晚上忘记带走。校园的风气甚好，不是自己的球也没人去拿，就将它摆在这里，等着第二天主人来寻找。 陈驰忽然觉得手痒。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每天训练，每天都在打球……可对他而言，却又像是这一个多月从未碰过篮球似的。因为心里抱着要脱离球队的想法，所以这段时间他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全身心地投入到训练中，也丝毫没有体会到篮球的乐趣。 篮球与他隔离了……这对于一个过去十多年恨不得每天都抱着篮球入睡的少年而言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当然，他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为了找回身体的同时将对队友的伤害降低到最小。在这样的信念之下，他觉得自己可以忍受很多事情。 但是现在，这段艰难的回国旅程就要走到终点了，他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其实六点起床确实有点早，算算时间，现在赶到医院，凯特琳嬷嬷也还没有来吧。 不如就趁这个时候，投两个篮？ 说到做到。陈驰调转方向，来到篮球场，捡起篮球。 就投20个球——他心想，投完就走，绝不拖沓。 他运球到中距离，瞄准篮筐，投篮！ 刷！ 嘿，难道是因为马上就要回归成为steve 的缘故了吗，今天投篮的手感相当不错诶。 出手！命中！出手！命中！ 不知不觉20个球就投完了。全部是中距离，他命中了其中的19个。 “我的天。”陈驰说道，“平时训练也没这么好的手感啊！” 手感火热，兴致也来了，陈驰决定再试试三分球。 说也奇怪，连三分都变准了！ 自从穿越之后，他从未在比赛中投进过三分球。最开始训练时还练过，后来看效果太差，索性连训练都省了。 他现在运球都快赶上作为steve 六七成功力了，传球与意识则完美保留，但投篮的感觉就相差太远了。毕竟这样一个瘦弱的身体，小到压腕拨球，大到起跳挥臂，对力量的掌握与原来差距实在太大。 可是今天，当真是老天开眼，怎么投怎么有。他觉得，看来投篮手感和心情有关，自己以后一定要随时保持一颗愉悦的心情去打比赛。 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天已经微微亮了。陈驰决定在上几个篮就离开。他从三分线外开始，假想前面站着防守球员，自己则开始运球，胯下，来回晃动，一个大幅度的crossover变向，突然加速杀入篮下，收球，转身到篮筐另一侧，反手上篮命中。 一气呵成。 他微微喘气，从嘴里呼出白色的雾。他将篮球放好，正要离开，一个魁梧的身影忽然向他冲了过来！ 陈驰大吃一惊，赶紧向旁边闪开，心想宁静的校园怎么会有这种痴汉……不对，痴汉这个词语好像有点怪怪的，虽然当初肖虎给他解释这个词说的就是“大块头的汉子”。 那人停在了陈驰的面前，沉默了一秒钟，忽然朝他……跪了下来。 “你……你干什么？”陈驰赶紧侧身。这种大礼他可承受不起。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陈驰心想，你这样一个大块头的白人汉子，比我高出差不多十几厘米，肌肉强壮，还有什么需要我来救你的。 但是在那人的侧脸被灯光照亮的瞬间，陈驰忽然惊呼出声：“弗兰克！” 那个男子也愣住了：“你……你认识我？” “弗兰克·哈里斯……”陈驰喃喃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既然你认识我……”弗兰克没有起身，反而一把拉住陈驰的手，“那你一定要救救我！求你了！求你了！不然他们会杀了我的！” “谁，谁要杀你？发生什么事了？”陈驰摸出手机，“我们马上报警……” “不，不可以报警！”弗兰克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不能报警……没有证据，警察也拿他们没法……等他们出来，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 陈驰低下头，没有说话。 这么久了……原来你还陷在那个阴暗的世界里。可是我忽略你太久了，甚至一度都忘记了你的存在…… 对不起，对不起…… “我会帮你的，你先起来……”陈驰说道，“不过先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今天下午我就来找你。” “不行……”弗兰克不仅没有起来，反而更加牢牢地抓着陈驰，“现在，就是现在……如果去晚了，我真的会死的。求求你，求求你跟我走一趟……”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赌球输了。”弗兰克的脸微微侧开，但是陈驰还是看到了他额头上的伤痕，“我和那家伙单挑，赌钱，我输了……我出不起那么多钱，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看到了，我看到你的技术不错，你可以赢那家伙的。只要你赢了，那些钱就会回来，只要你跟我走一趟就行了……” “可是……” “不远，就在几个公交站之外，耽误不了你太多时间……” 陈驰沉默了。 按理来说，他应该拒绝的。他要赶紧去找凯特琳嬷嬷，这是他这半年来奋斗的唯一目标，现在目标实现就在眼前，绝不应该节外生枝。 可是……可是他怎么能够拒绝弗兰克呢。任意别人来都可以，可唯独弗兰克…… 152、错失（二） 公交车摇摇晃晃，已经开过了接近十个站。弗兰克紧张地看着陈驰，生怕他露出丝毫不耐烦的神情，嘴里喃喃地说道：“就在前面……就在前面，没有多远了。” 陈驰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弗兰克……但是弗兰克都下跪求他了，他怎么也不可能拒绝。 因为这个家伙，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道格拉斯·哈里斯的弟弟啊。 道格拉斯……每次想到那个少年，陈驰就会想起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don’t look back，go ahead。” 好长时间以来，都是这句话在支撑着他前进。 哈里斯兄弟比陈驰幸运，他们虽然住在贫民窟，离孤儿院不远，但至少不是孤儿。不过同属社会最底层，他们在公立小学相遇后便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一起上学，一起玩耍。每天晚上四点不到就放学，他们便一起迷上了篮球。 弗兰克相对要懒散一些，可是道格拉斯与陈驰在看过了许多贫民窟孩子通过努力打上nba改变自己命运的故事之后，也下定决心—— “steve，我们以后要一起打入nba。” “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去最好的初中，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 他们一直怀抱着这样的梦想在努力，并且都展示出了不错的天分。不，事实上，仅仅从天赋上来讲，陈驰不得不承认，道格拉斯甚至更在自己之上。 道格拉斯比他高，比他壮，比他快，技术也比他好。他们俩一起练球，也一起单挑——可是陈驰从来没有赢过他。 从来没有，直到现在……再也没有机会去赢他。 很多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去想，如果道格拉斯……到现在还活着，他一定是比自己更加耀眼的天选之子。 可惜一切的梦想都在14岁那年戛然而止。 那个时候他们已是小有名气，是校园里的小明星，也成了许多漂亮姑娘梦中情人，但同时，也成了一些不良少年的眼中钉。 那个时候也是年少气盛，毫不畏惧地跟那一伙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的强壮白人们发生冲突，天真的觉得有法律管着呢，对方肯定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悲剧的种子就是这样埋下的。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不良团伙的头儿，那个手臂上纹着可怕花纹的男子，竟然真的在某个夜里，在某个深巷中将他和道格拉斯堵住——手里拿着尖利的匕首。 “你先走。”道格拉斯挡在陈驰面前。 “我不走。”陈驰咬牙，“我不可能抛弃朋友。” “我拖住他们五分钟，在那之后我能够逃走。可如果你留下来，只会拖累我。” “可他们有刀啊！” “不用担心，刀只是来吓唬人的。杀了我他们也逃不了，所以他们不会动真格。” 那一刻陈驰相信了他……或者说，是内心的软弱让他选择了相信。陈驰转过身子，奔向巷子的另一个方向，把后背交给了自己最好的兄弟。 “don’t look back，go ahead。”他对自己吼道。 于是陈驰真的头也不回地跑了……像个懦夫，像个可耻的逃兵。他逃回到孤儿院，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躲进被窝里瑟瑟发抖。 到了第二天，他得到的，是道格拉斯被捅死在街头的新闻。 终究，他低估了那些年少气盛的恶霸们的凶残程度。也许道格拉斯早就看明白了，所以他才会执意让陈驰先走。他早就做好了决定，要牺牲自己保护陈驰。 凶手很快被抓捕归案。但那有什么用呢，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道格拉斯离开了，留下了他的弟弟，弗兰克。 陈驰想到这，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弗兰克。当初那个小跟班已经长大了，长得相貌堂堂。但是他神情有些恍惚，眼神游离，额角的伤疤异常刺眼。他喋喋不休地向陈驰说着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欠别人一笔钱，因为篮球。几天前，他和一个名叫雷米的黑人小伙子约定在球场上斗牛，并且对赌了一笔不菲的钱。弗兰克觉得自己是必胜的，因为他看过雷米和其他人打球，觉得这是一个很弱的小子。没想到他被算计了，雷米故意在别人面前示弱，就是为了引弗兰克上钩。他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却拿不出输出去那笔钱。 雷米绝不是什么善茬。他所在的混混团伙将弗兰克围起来，狠狠地揍了一顿，然后给了他三天时间去筹款。 “三天后，如果你拿不出钱来，我就卸掉你的左胳膊。再过三天你还拿不出来，我就卸掉你的右胳膊。”那个团伙的老大威胁道，“你也别想着去报警，没有证据，警方根本不会受理。而如果我们真的被警察找上门了……放心，我一定会杀了你。” 弗兰克没有钱，没有正当工作，周围能借钱的人早就借了个遍，由于总是欠账，已经没人愿意再给他借钱了。他根本不可能在三天时间里筹到那一笔钱。 所以他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找一个篮球高手，同样用对赌的方式，在球场上击败他们。只要金额足够大，这笔钱就能一笔勾销。 只可惜他所认识的最厉害的篮球高手正在医院躺着呢……没有办法，他只能碰运气一样瞎逛。眼看已经到了截止的时间，他终于一眼相中了陈驰。 他如果知道这个少年体内的灵魂就是他原本要找的救世主steve ，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后，陈驰微微叹气。他实在没有想到，弗兰克竟然堕落到了这种境地。 道格拉斯在世的时候，还会多多敦促弗兰克，要他努力学习，要他努力训练。他们父母每天都要工作超过15个小时，根本没有时间顾小孩儿，道格拉斯对于弗兰克，便是“长兄如父”。道格拉斯死后，弗兰克深受打击，同时也彻底堕落了。 那个时候陈驰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他，所以总是从不多的奖学金中省出一部分，只要弗兰克找他要钱，他便有求必应。有一段时间，他甚至瞒着教练、违反学校校队的规矩，去野球场打比赛赚钱，还为此受到过严厉的处罚。但是自从自己昏迷住院，弗兰克终于被断绝了经济的来源，所以才会铤而走险，选择在球场上和别人对赌的方式单挑，妄想着大赚一笔，没想到恰恰中了别人的圈套。 公交车停了下来。 “到了。”弗兰克说道，“我们下车吧。” 153、错失（三） 陈驰跟着弗兰克下车。环顾四周，他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海滨公园。 阳光洒落在身上，海浪声盘旋在耳边。这个海滨公园内修建了七八个篮球场，即便是早上，每个篮球架下面已经围上了不少人。 陈驰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上8点。他心想，不能耽搁太多时间，得速战速决才行。 “嘿，弗兰克，你已经消失了两天了。”刚下车，便有一个黑人小伙面带不善地迎了上来，“是不是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啊？” 他说着，举起拳头。 “别别……雷米，别动手。”弗兰克吓得头一缩，“我……我是来还钱的。” “哦？这么说你终于凑够5000美金了？” “五……五千？”弗兰克愣住了，“前天不是才四千吗？” “利息啊，利滚利你懂吗？你去银行贷款，难道是借多少还多少吗？” 陈驰心想你去什么银行也不可能一天就滚出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息来吧。雷米说出这话，分明就是故意找茬。弗兰克心里也明白，但是他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陈驰了。 “要还你钱当然可以。”弗兰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加硬气一点，手指着陈驰，“但是我有个条件——你要能先赢过他才可以。” “他？”雷米不屑地打量着这个瘦弱的黄种人，“哦？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你不敢答应我，是因为害怕了吧？”弗兰克对他们这个圈子里的话语体系轻车熟路，知道如何激将，“你是害怕输给这样一个小个子，以后受人耻笑吧？” 这种话果然有用，雷米哈哈大笑起来：“输给他？我奶奶都不会输给这种小子！” “那就这样决定了，如果你输了，我们……” “等一等。”陈驰突然开口了。 弗兰克一愣，不知道陈驰想说什么。但是他最担心的是陈驰反悔。毕竟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交情，是自己强行将他拉来的。如果他不愿意现在要退出，自己也无计可施。就算用些什么威胁手段让他留下，他若不尽全力，自己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陈驰走到雷米的面前，仰头望着他：“既然要赌，当然就赌个大的。不过你还不够格，叫你们的老大出来。” “喂，你别欺人太甚。”雷米脸色沉了下来，觉得这个小子实在不知天高地厚，“老大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就算你想赌大的，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吧。” “少废话，叫恩卡塔那家伙出来。”陈驰脸色也是一沉，“除了他之外，你们都没资格做我的对手。” 雷米和弗兰克同时愣住了。 恩卡塔是这个黑人不良团伙的老大，常来滨海公园打球的人都知道。但是这一个文弱陌生的亚裔小子是怎么知道的呢？ 而且既然他知道恩卡塔，应该也知道那家伙的篮球技术至少是半职业的水平，当年若不是因为吸食大麻外加酒后飙车被学校开除，现在他起码也在ncaa的二级联赛里混迹。 面对这样一个选手，他竟然有胆量说，让他出来，想跟他单挑？ 可是陈驰神色倨傲……那一个瞬间，他就像是高高在上、正呵斥卑微奴隶的王。雷米被镇住了，他退了两步，向另一块场地跑去。 “喂，你……你疯了？”弗兰克有些着急，低声问。 陈驰没有说话。 过去他接私活在外面打球的时候，也和这个团伙打过交道。恩卡塔那家伙本来就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他手下这些混混陈驰自然更不会放在眼里。 恩卡塔走了出来，看着陈驰。听说有人直接向他挑衅，他先是有些惊疑不定，当看到不过是个瘦弱的黄种人时，他的表情被轻蔑覆盖。 “听说你要向我挑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冷笑，“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撕碎。” “我知道你对自己的篮球技术很自负，看不起我们这种亚裔。所以我才要跟你赌一把。单挑，筹码是一万美金。如果你输了，不仅要免除弗兰克的债，还有给他五千。你敢不敢来？” “原来是弗兰克这小子请过来出头的。”恩卡塔瞥了弗兰克一眼，“你还真是无知者无畏，你知道我过去在哪里打球吗？说实话，你连当我的对手都不够格。不管你想单挑几个球，我可以轻轻松松将你零封。” “既然你这么自负，我们就一球定胜负吧。”陈驰忽然微笑，“我进攻，你防守。你不是说能够零封我吗？那就一个回合，如果我进球了就算赢，怎么样？” “哈哈哈哈，这真是太简单了。”恩卡塔狂笑起来，“我甚至可以再加一条——你投出的球能够碰到篮筐，就算赢。” “那就这么决定了。”陈驰接过篮球，“废话少说，开始吧。” “喂，你……”弗兰克叫道。 “别废话，乖乖看着就行。” 陈驰站在三分线外，拿球后摆出了三威胁的姿势。恩卡塔却满不在乎地、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周围围了一圈人，都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出丑。 陈驰还是很了解恩卡塔的。身高1米98，如果进入nba的话，是外线球员的黄金年龄。如同大多数的黑人球员，他的身体素质非常出色，爆发力极强，弹跳速度敏捷皆是上乘。这样的球员原本应该有很光明的未来的，却自毁长城，现在只能在街边当个小混混的头儿。 但即便曾经遭受过重大挫折，这家伙还是不改曾经的张扬跋扈傲慢无礼。陈驰正是利用了他的傲慢，言语上稍加挑衅，就诱使他答应了这个条件。 只要进一个球就算赢……对于陈驰而言，在一个回合的进攻力取分简直太容易了。 毕竟，他是拥有“阿喀琉斯之踵”的人啊！ 何况按照他的计划，本就是要速战速决。赶紧一个回合解决了恩卡塔，他还得赶回医院呢。今天对他而言是一个好日子，这场单挑就当个于兴节目吧。 陈驰轻轻一笑，开始运球，领域瞬间张开！ 154、错失（四） 恩卡塔完全没有能力抵抗“阿喀琉斯之踵”。就算他比陈驰高出二十多公分，就算他体格健壮甚至在旁人看上去可以轻轻松松将陈驰捏死，当领域笼罩时，他也只能如牵线木偶一般顺着陈驰的步子移动，然后摔倒。 陈驰轻轻松松突破恩卡塔，上篮之前还特意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看着他在地下狼狈的模样，知道这家伙已经在手下面前丢尽了脸面，然后才把球放了进去。 施展了领域技之后，陈驰的腿微微有些发抖。不过他现在已经进步了，经历了那场省内预选赛决赛的洗礼，他的身体已经能够在短时间内负担两次“阿喀琉斯之踵”了。他脸色不变，走到恩卡塔的面前，居高临下：“你输了。” “我……”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陈驰指着周围，那些围观者除了他们团伙的人以外，其余大部分也都是经常混迹于海滨公园的，“我知道你们圈子的规矩。输赢不丢人，可是说话不算话就相当让人鄙视了。恩卡塔，你愿意做这样的人吗？” 恩卡塔这才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子竟然是这么强横的领域技拥有者。但是自己有言在先，现在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恶狠狠地从包里掏出一叠美金，扔到地上，冷然说道：“我说话当然算话，这5000美金是你的了。不过……” 陈驰微微皱眉。 “只是你进攻，我防守，也未免太不公平。我再跟你赌一把，赌注还是一万美金。这次轮到我进攻，看你能不能防下来！” 陈驰没有说话。 这家伙，作为一个不良团伙的头儿，果然狡猾。他表现得如此慷慨诚信一点都不抵赖，却又不动声色地下了另一个赌局来挽回损失。现在压力全在陈驰这边了，他当然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他是来帮弗兰克的——对于以后仍然要在这附近混迹的弗兰克来说，自己这一走，他的“懦夫”之名就再也洗刷不掉了。 就算自己以后能以steve 的身份来帮弗兰克赢几百次几千次的斗牛，今天的耻辱也是没法洗掉的。 弗兰克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有些惊慌地看着陈驰，想要请求他留下，却又觉得对方已经帮自己赢下了这么多钱，再开口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 “好，来吧。”陈驰说话了，“就这一球，快一点，我赶时间。” 说着，将球传给了恩卡塔。 恩卡塔狞笑起来。 球场上的单挑，身体素质的重要性绝对是超越技术的。著名球星特雷西·麦格雷迪曾经在评价史蒂芬·库里与勒布朗·詹姆斯时说，这两人单挑绝对是詹姆斯会压倒性胜利，因为双方身体素质相差太远。 上一回合，陈驰之所以能够在进攻上获胜，完全是因为“领域技”这种东西的存在颠覆了太多的篮球常识。但出于“每名球员只能拥有一个领域技”的铁律，陈驰不可能再在防守上有什么幺蛾子了。 陈驰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仍然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挑战—— 恩卡塔运球，朝着陈驰冲了过来。没有一般接球的花哨，他往里面运了两步之后便切换成了背打的模式，准备直接利用身体素质的优势击垮陈驰。 这是最稳妥的做法。推土机似的压到篮下，然后将球放进去，不给对方一点机会。 陈驰当然知道恩卡塔所想。无奈他就算拼尽全力也不可能阻挡推土机的步伐。弗兰克在一边看着，露出着急的神色来。 就算他亲自上阵也不可能在力量上击败恩卡塔，更何况是这个瘦小的黄种人？明明击败雷米就行了，为什么他就偏偏惹上了恩卡塔呢？ 陈驰准备故技重施了。他本来使者全力顶住对手，但是瞅准恩卡塔发力的一瞬间，忽然后退，想用“撤凳子”的方式逼迫恩卡塔失去重心。 但是恩卡塔早有准备。他不是那种单纯的有勇无谋的人。他迅速站直身子，稳稳当当，然后转过身。 “撤凳子”是一个非常冒险的防守战术。成功的话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可如果失败…… 那就意味着完全放空对手，给了他轻松面对篮筐的机会。 “我赢了。”恩卡塔冷笑，准备直接将球扣进去。 可是他起跳的瞬间，篮球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 陈驰！陈驰趁着恩卡塔护球不力的一瞬间，将球从他的手中切了下来！ “你……” 陈驰运着球到三分线外，先是傲然环顾四周，然后大声说道：“我赢了——掏钱吧。” 他当然知道“撤凳子”对恩卡塔没用，对方可是拥有在ncaa二级联赛效力的实力，经验丰富实力强劲，哪里会那么容易吃自己的小计谋呢？ 所以他撤退之后又立即上前站好防守位置，因为他知道恩卡塔会趁势转身上篮，也知道以恩卡塔的性格会有那么一瞬间因为觉得胜券在握而松懈。就是那么一个瞬间，出手断球。 恩卡塔的表情阴暗。但是他输了，无论攻防都输得一点机会都没有……这是一回合制的单挑，如果双方多打几个球，比如5球定胜负，那赢家一定是恩卡塔。可是就一球定胜负，他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恩卡塔自己把自己套进去了，只能无奈认输。 陈驰见恩卡塔乖乖掏钱了，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已经8点半了。他赶紧朝公交车站走去。 “等一等！”弗兰克追上他，“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帮我……” “不用谢。喂……你现在手里拿着一万五千美金，这可是一笔巨款，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吧，别这样晃荡下去了。” “我……”大概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突然以一个长辈的语气来教育自己，弗兰克明显被噎了一下，“先……先不说那个。这个钱也有你的功劳……不如，不如你分5000吧……” 陈驰的脚步一顿。他转身看着弗兰克——这小子眼底明明白白写着“舍不得”三个字，却还是忍着痛似的给自己递过来一叠钞票。陈驰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膀：“不用了。小子，我帮你，是因为不希望看着你就这么堕落下去。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前途渺茫所以自暴自弃，但是你要记得，这世上，一直是有人愿意守护着你的。” 没有灯弗兰克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陈驰已经跳上公交车，远远地离开了。 好了，又解决一件麻烦事，现在可以赶紧回去找凯特琳嬷嬷了。 155、错失（5） 汽车的鸣笛声响彻半空。 陈驰有些呆了。他看着前方，宽敞的街道变成了巨大的露天停车场，一眼望不到头的车流延伸向天际。车尾的红灯不断闪烁，在陈驰的眼前，仿佛某台机器故障后不断地发出呜咽声——“警告！警告！警告！” 已经9点过了，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陈驰感到脑门开始冒汗——他记得到海滨公园一共走了十多站，可现在算下来，这一趟归途大概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可按眼前的情况，这么堵下去，何时才回得去啊！ 眼见车辆一点挪动的迹象都没有，分针秒针却又毫不留情地不断向前，陈驰急了。他忽然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从车窗上一跃而下，拔腿向前跑去。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了。他疯狂向前，汗流浃背，呼吸的时候甚至感觉到嘴里有隐约的血腥味。 他当然不会傻到完全靠徒步回到霍普金斯医院，但是他也明白不能在车上一直等着。所以他打算先跑到车辆畅通的街道，然后再打的回去。 亏得刚才弗兰克比较有良心，在自己上公交车前硬是塞了100美元到口袋里，不然打的回去的钱都没有。 陈驰跑啊跑……堵塞的车流就像是沉睡的巨龙，好长时间了依然看不到头。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被困在一个莫比乌斯环中，无论怎么跑也逃不过命运的桎梏。 绝望的感觉在他心中填充。可是他不能停住自己的步伐。就算恶毒的命运在身后不断追赶狠狠逼迫，他也想要自己的双腿跑过漫长的绝望与黑夜，去到达希望的彼岸。 转过一个路口，穿过一条小巷。陈驰甚至没有看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有时间低头看时间。终于，眼前出现畅通的街道，他弯下腰，站在街边，大口大口喘气。 肺好像都要炸开了。但即便在如此难受的情况下，他依旧半抬着头，看着街道车来车往，终于看到一辆没有乘客的的士车开过。 他招手，的士车靠边停了下来。陈驰上车后大声说道：“麻烦你载我去霍普金斯医院，就是北卡罗来纳大学旁边的那一家……拜托你快一点，我赶时间。” 不断的喘气让他这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不过司机显然也感受到了他的焦急。他踩着油门，车辆飞驰而出：“小伙子，你是去参加告别大会的吗？” “啊……是的。” “我想也是。要说今天霍普金斯医院会发生什么大事的话，那只能是steve 的告别大会了。”司机摇头，“可惜啊可惜，这么优秀的一个球员，天之骄子啊，不少人说他以后可以接勒布朗的班呢，谁知道会出那么一件事呢……真是可惜啊……” 陈驰擦着头上的汗，焦急地看着手表，没有心思搭话。 “而且这场告别大会不仅是篮球迷们关心的大事，也是许多社会学啊法学啊专家关心的大事。毕竟这是有关安乐死法案实施后的第一个放弃治疗的案例，按照《纽约时报》的说法，这件事……呃，怎么说的，具有非常典型的示范效应。因为第一个案例就是有如此影响力的名人，对于别人来讲可是相当震撼的。” “师傅你……你还看《纽约时报》？”陈驰心想那上面的长篇大论自己从来没有看进去过。 “别小看我，我也是很关心国家大事的。”司机说道，“所以小伙子，你看今天去霍普金斯的方向那么拥堵，就是 因为告别会的缘故。球迷，记者，专家，围观群众……该死，这条路又堵死了。” 陈驰看着前方的车流，有点呆滞……这么说来这拥堵的交通完全是拜自己所赐？这可真是无与伦比的讽刺。因为自己的告别会所造就的交通拥堵，正在葬送自己最后的找回身体的机会。 “师傅，还有小路吗……”陈驰颤声说道，“我……我必须在告别会开始之前赶到医院，这对我非常重要……” “抱歉了。虽然是有一条岔道可以通向医院，但是 眼前的场景你也看到了，我根本没法变道过去。更何况那条小道……恐怕也已经挤满了车吧。” 陈驰咬牙，将100美元扔下，下车，再度奔跑。他无计可施别无他法了，这种情况下，除了相信自己的双腿，还能相信什么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穿过一个又一个路口。人流越来越密集，他看到了采访车，看到了扛着摄像机和话筒的记者。他听到远处传来音响的轰鸣，有人在讲话。陈驰拿出手机，拨打凯特琳嬷嬷的电话。但是无人接听。 也许是因为现场太过吵闹掩盖了手机铃声。无论原因是什么，他都已经失去了和凯特琳嬷嬷的联系。 他看到有人在医院前的广场讲话，是自己高中校队的教练。他听到教练回顾了自己过去的表现，赞扬自己过去的努力与拼搏，为自己遭遇感到遗憾。陈驰转身，从后门溜进医院，却无法靠近自己的病房—— 他被保安拦住了。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我要见凯特琳嬷嬷！”他大声喊道。 然而没用。他被保安拖着远离住院大楼……没人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没有人会放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亚裔少年进去。他挣扎，呼喊，乃至哀求，甚至哭泣，一切都无济于事。安保人员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情绪几乎失控的他，甚至没人帮他去叫一下凯特琳嬷嬷。 他一遍一遍拨打电话，很快对面便显示关机。大概是连续的铃响耗尽了对面手机的电量。陈驰站起身，还想说点什么，心里忽然一痛。 很难形容那种痛感……并不是撕心裂肺，却直刺灵魂。有那么个瞬间陈驰觉得自己如坠云里雾里，精神恍惚，仿佛与整个世界失去了联系，但唯有那痛感，如一根针一样一直钉在那里。这一刻的感觉与断开与名为“陈驰”的大学生时候的感觉类似，却更加刻骨铭心。 陈驰抬起头来，毫无征兆地，泪水顺着眼角流下。不用任何人告知，他也知道，连接自己身体与医疗仪器的管线，或者说连接这个世界与自己生命的管线被拔出了。 steve 死了……他再也回不去了。 156、颓废 “起来，该去训练了。”张科冷冷地说道。 “不去。”陈驰把头埋在被窝里。 “你打算就这样睡死在床上？”张科强忍着怒气，“已经三天了！” “对啊，睡死在床上呗。”陈驰懒洋洋地说，“轮得到你管我？” 张科猛地将陈驰的被子掀开：“你知道规矩。连续缺训五天，就算是自动退出篮球队。孙教练说过，这个是底线，谁要犯了底线，就算是他也保不下来。” “谁要他保啊。我乐意这样。” 张科一咬牙，拧着陈驰的睡衣，右手握紧了拳头：“我们千辛万苦才来美国参加训练营，每天都可以与一些高水平的球队对抗，多么难得的机会，你打算就这样浪费掉？那我们之前的努力究竟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啊，你说我们千辛万苦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最终不都得死。”陈驰说话的口气反而愈发不正经，“你看啊，我打从娘胎出来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张科看着陈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绝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陈驰，看上去这家伙倒像是进化到了第三种形态——从懦弱胆小温顺纯良的小绵羊，到磨牙吮血呲牙咧嘴的幼狼，现在又变成了油腔滑调装模作样的老油条——他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少年为什么可以在短短半年来完完全全像是三个不同的人似的。 可是他的拳头终究没有打下去。龙宇在门外喊道：“科科，该走了！” 张科哼了一声，拿起外套出门：“晚上回来我直接给你收尸得了。” 出门之后，龙宇有些担忧地问道：“小驰他……还是老样子吗？” “没有，不是老样子。”张科冷笑，“比起昨天，他离死在床上又近了一大步。”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龙宇百思不得其解，“告别会回来后他整个人都颓了，感觉精气神完全被抽干了，我还以为去世的不是steve 而是他呢。” “放心吧，他马上就要追随偶像而去了。” “不是……到底为什么啊。”龙宇显得很苦恼，“是因为之前一次练习赛孙教练没让他打首发而是派上了谢离吗？也不对啊，小驰最近这段时间状态一直不好，而且坐上替补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该有这样的反应啊！” “我敢肯定和替补首发什么的没有关系。”张科摇头，“那家伙大概就是单纯地因为最近没吃药所以精分了。” 龙宇：“……” “教练那边是什么情况？”张科问道，“估计已经被气疯了吧？” “是的……教练这两天阴沉着脸，脾气比谁都大。今天出门的时候我碰到他，连招呼都不敢打。”龙宇打了个寒颤，“我们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提到小驰……总感觉他要放弃小驰了。” 张科摇摇头：“没有人放弃他，是他自己放弃了自己。” 缺训第一天，孙瑾瑜还专门到房间里来找陈驰。那个时候陈驰也是懒洋洋躺在床上，对教练的问话爱理不理，对教练的训斥也一脸无所谓，既不解释反驳也不认错。教练说你明天来训练先给我跑5000米陈驰耸耸肩谁爱跑谁跑去反正我不来，教练说你给我记住连续缺训是要被开除的陈驰嗤之以鼻无所谓啊你把我丢在美国不带我回去都可以。最终结果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的陈驰将教练气得夺门而出，围观的队员们各个目瞪口呆。 陈驰躺在被窝里，听到楼道里先是不断传来脚步和谈话声，知道现在正是各位队友出门的时间。他起身，洗漱，然后坐在原地发呆。估摸着队友们都吃过早饭到体育馆了，他才出门。 可是他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身体的孤魂野鬼，他在这世间晃荡，却恍惚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不是陈驰，他甚至没有这个中国大学生18岁以前的记忆，不知道他过去的生活，不认识他过去的朋友；可是他现在也已经不再是steve 了，那副躯体已经死亡，他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找不回过去的身份了。 他究竟是谁，他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他究竟，能够去哪里？ 迷迷糊糊之中，他先是乘车到了过去收养自己的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早就各奔东西各谋生路，凯特琳嬷嬷也老了，但是她还在这儿照顾其他被收养进来的孤儿。 三天前，告别大会结束后没多久，陈驰就接到了凯特琳嬷嬷的电话。她非常抱歉，因为太忙太累忘记给手机充电，也忘记了承诺给他的事。她最终还是找到陈驰，带着他进入病房——但是留在那儿的只剩下冰冷的尸体。陈驰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人死亡时出窍的灵魂冷然看着自己尸体冰冷腐烂，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再回去让它复活。 陈驰在孤儿院里坐了一会儿，和凯特琳嬷嬷聊了会儿天，谈到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凯特琳嬷嬷惊讶地说你们俩关系可真好他竟然连这些事情都告诉了你，陈驰只能苦笑着说我们俩大概是因为身世上同病相怜所以无话不谈——然后陈驰告别凯特琳嬷嬷，来到了后山。 后山有一个小土包，里面埋着……道格拉斯。 陈驰在土包前躺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地说道：“道格……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办？” “穿越”的奇遇让他相信这个世界上的确有“灵魂”存在，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道格拉斯的灵魂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开导自己，或者只是单纯地和自己聊聊天。他甚至想，要不要也像那个大学生一样，纵身一跃，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他忽然打了个寒颤。 不……怎么能这样。那种软弱的、让人耻笑的选择，怎么可能是自己做出来的呢？ “可实际上如果我能够像你这样，努力，奋斗，拼尽全力，我也能够活地更加光鲜亮丽，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只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大学生吧……” 这是那个灵魂在消失前对自己说的话。那家伙所羡慕的勇敢与拼搏精神，怎么到现在就完全消失了呢……不管未来怎样，至少现在，还是要努力活下去啊…… 天色已经暗了，冷风袭来。陈驰起身，裹紧衣服，踏上回去的路。 一路走过，神思依旧恍惚，在宾馆附近的街道上，不小心撞上一个人。他正要道歉，却发现那家伙是张科。也许是刚刚训练完，他甚至没有换好衣服，只是在外面套了一件大衣，匆匆忙忙走在街道上。 “你的眼睛大概长到头顶上去了。”张科现在一见他就没有好脸色，“搞不好下一步就被车撞死了。” “……”陈驰没心情理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啊！是陈驰同学！”这时候王维从侧面过来，也看到了他，“我们找你半天了！” “……你们是出来找我的？”陈驰一愣。 “龙宇中途回去，敲你们的门没人应答，打手机无人接听，有些担心，赶紧叫我们出来帮忙寻找。”王维说，“幸好你没啥事……最近你状态不好，到底怎么了啊？” 陈驰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人回到房间。 157、模仿秀（一） 第二天早上，房间里又是熟悉的戏码。张科与陈驰彼此对峙了一会儿，最终以陈驰继续赖在床上而告终。 “第四天了。”房门外，龙宇忧心忡忡，“连续五天，他就会被开除的。”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那是他的未来，旁人可以劝说，却不可能代替他做出选择。”张科说，“随他吧，该做的我们都做了。” 江州财大的队员们离开后，陈驰照例洗漱出门。这一天，他选择在校园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室外篮球场。 就是这块场地……当初就是他一时手痒在这块场地上投了几个球，才被弗兰克盯上，才有了去海滨公园斗牛，才有了自己因为堵车错过最后的机会。或许这真的就是命运，命运扼住他的喉咙，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的一切努力都是笑话，全世界都在阻止他找回身份。 这世界上真的有些事情，是你拼尽全力也做不到的。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了，他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天朝大学生。 篮球场上围满了人，似乎正在举行什么活动。陈驰走了过去，却看到几件自己的北卡校队1号球衣摆在桌子上，大中小号都有。他轻轻地抚摸着球衣，指尖顺着号码划过，仿佛回想起自己过去的时光。 “喂，那位兄弟。”有人在背后叫他，“快把衣服换上，我们刚好差一个人。” 陈驰回过头来：“墨菲？” 那个叫他的白人高个愣了愣：“你认识我？你也是咱们学校的？” 陈驰摇了摇头。 墨菲是他在大学校队的校友。虽然只是个替补球员，但是两人的关系还算可以。墨菲的身后还站在三个人，有俩人不认识，另外一个则同样是校队替补球员威廉姆斯。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陈驰问。 “steve 模仿秀……这是一次纪念活动，每个人都有机会参加。”墨菲指着场内，“只要愿意，任何人都可以穿着的衣服，与我们组队，上去打一场比赛。” “这会让我们感觉到他并没有离开。”威廉姆斯的神色低落，“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在祈祷奇迹发生，可是他最终还是离我们而去。” 陈驰看着场上，两队人马正在拼斗。每一队都有自己在校队里的队友，同样的，每一队都有一个外来者穿着自己的球衣。 他叹了一口气，穿上一件最小号的衣服。 “来吧。”陈驰轻声说。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和这些队友们一起比赛……也是他最后一次穿着印着steve 的球衣比赛了……不，这也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打篮球了。 当他是steve 的时候，拼命打球是为了出人头地，也是为了完成对夏兰兰的承诺，更是因为自己身上还肩负着道格拉斯的希望。当他是陈驰时，拼命打球是为了得到回美国的机会，赶紧找回自己的身体。可是现在呢……现在打球是为了什么？他连自己倒地是谁都无法回答，更不知道自己人生的目的在哪，那么，打球对他还意味着什么呢？ 他失去了所有动力。 他在场边没有等多久。上场前，墨菲对他说：“不要有压力。你运球过半场，没有人会来逼抢你的。过来之后，你把球传给我就好了。” 看来这场真人秀的组织者相当用心，努力不破坏那些水平参差不齐的参与者的“游戏体验”。可是在陈驰看来，这根本没有必要。 他运球过半场，对面的人假模假样过来逼抢了一下。之后，墨菲伸手朝他要球，陈驰却转过头去假装没有看见。 开什么玩笑……我不是什么模仿的，我就是steve 好吧！我和你们也打过一些比赛，什么时候见过过半场就交球的？ “你！”陈驰指着内线的威廉姆斯，“出来，帮我挡人！” 威廉姆斯愣了愣。陈驰右手控球，左手前指，神情淡漠，仿佛这种颐指气使的风格再正常不过。他的心里微微一动，竟然乖乖拉了出来，挡在了防守者的右边。 陈驰持球，绕过防守者，却见对面的小前锋有过来夹击的趋势。他没有贸然突破，退了半步，仍然没有传球。 在对面看来，既然这个小个子牢牢把控球权，说明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一定的自信。为了不让比赛太难看，他们可以适当加一些强度，最对方实力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让比赛显得更加精彩。 陈驰却叫了出来，语调严厉：“墨菲，你站在那儿呆着干嘛！刚才防守你的人想过来夹击我，你为什么不‘走后门’空切进去！那种位置简直是愚蠢！” 墨菲一愣，先是一股怒气升起——你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子凭什么教训我——继而又恍然觉得，他的训斥是有道理的。自己虽然是站在底角等着接传球空位投三分的机会，但确实如果在对方小前锋脚步移动想要补防的刹那自己内切，效果更好。 “还有你！”教训完墨菲，陈驰将矛头对准威廉姆斯，“你刚才有很好的机会撤出三分线，只要我传球你就能获得投篮机会，为什么站在原地不动！” 威廉姆斯：“……就一个表演活动而已你干嘛那么认真……” 当然这话只是腹诽……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陌生的黄人小伙子，他竟然不敢说出反驳的话。 “算了，你们拉开。”陈驰冷冷地说，“这个回合我单干。” 墨菲一愣，威廉姆斯一愣，就连防守陈驰的那个球员也是一愣。 这话……有些耳熟。在比赛之中，每当战术失败、进攻时间所剩无几的时候，steve 就会毫不客气地说“你们拉开，这个回合我单干”。看来这个小子来参加模仿秀是对的，他真是学得十足得像。 只不过……他面对的那个人，可是北卡校队的替补控卫卡洛斯啊，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单挑成功呢？ 就连卡洛斯自己，也是满心不屑。不破坏对方游戏体验是一回事，但是如果让这个名不见经传地小子真的在自己头上得分，那可就有些丢脸了。 陈驰冷笑：“你不相信我？我会从你的右边突破，你最好做好准备了。” 这才是steve 的比赛风格，肆意张扬霸气外漏。甚至这种垃圾话也是他所擅长的——垃圾话在球场上的作用是打击对手的心理，增强己方的自信，而陈驰过去最喜欢的就是提前预告自己的前进方向再狠狠羞辱对方。毕竟他仗着自己拥有超强的b阶“阿喀琉斯之踵”，在“突破”上，几乎是无人可挡的。 在穿越了过后，陈驰已经尽可能地收敛这种性格了，几乎没有在比赛之中爆发过。但是现在不是模仿秀嘛，不是模仿自己吗，不是已经穿上自己的球衣了吗，不是最后一次打球了嘛……那就做到百分之百啊！ 以后……都没这样的机会了。 158、模仿秀（二） 陈驰张开了自己的领域。他右脚向右前方跨出，带动卡洛斯往自己左边挪步。陈驰没有停步，反而加快向右边继续前进。卡洛斯心想你刚才不还信誓旦旦说什么要从我右边突破嘛，现在看你往我左边走得那么欢乐，所以刚才的嘴炮就只不过是简单的障眼法而已吗？ 但是陈驰跨出的这两步……虽然已经是他速度的极限，但是在卡洛斯眼里还不够看。他轻轻松松往左边撤两步，便卡死了陈驰的突破路线。 陈驰依旧保持着前冲的姿势，眼看几乎要欺近卡洛斯的怀里了。他运球的右手毫无征兆地轻轻一抖，篮球从他的背后来到左手。 背后变向！卡洛斯一惊。这个小子球性极好，瞬间变向换手速度却不变。看来他果然是要往自己右边走，卡洛斯赶紧改换重心，往右边补上。但是篮球从陈驰右手落地后，再度弹回他的右手！ “可恶……”卡洛斯脚下一顿，仍然成功回位。可是半秒时间内，陈驰右手手指发力，篮球第二次回到左手，同时加速向前，绝尘而去。 卡洛斯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陈驰从自己的右边突破。那个少年之前的预告完全成真。他说要从你的右边突破，果然就是从右边突破。 “补防！”卡洛斯大叫。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球赛之中。仿佛是觉得，如果自己稍有松懈，就是对对手的不尊重。眼前这位少年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魔力，逼迫你任何时刻都要倾尽全力。 但是他的队友来不及补防。没人相信卡洛斯会被这个小个子突破，所以补上来已经来不及了。内线球员镇守在篮下准备等他过来就给他一个火锅。但是陈驰根本不进篮下，跨出一步后就抛投出手，果断命中。 落地后脚踝与膝盖剧烈疼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车熟路地将这种疼痛压了下去。他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回自己半场，顺便对卡洛斯说道：“我刚刚说过了从你右边通过，当然就可以做到。” “你……” “别用这种失败者的眼光看着我。要么在球场上击败我，要么就回去哭。这种仇恨的眼光根本……无济于事。” 卡洛斯愣了愣，站起来，忽然笑了：“连说话的口气都学得一模一样。你一定是steve那家伙的资深粉丝吧。” 陈驰没有说话。 卡洛斯有点感叹：“他要是知道自己在全世界这么受拥戴，甚至会有人认真学习模仿他的一言一行……他的灵魂在天上，也能够安息吧。” “少废话。”陈驰转过头，“先在球场上打败我再说。” 他退会半场，大声指挥队友：“站好位置，我们守二三联防！对面没有三分球很精准的球员！卡洛斯那家伙我会堵他的右手，逼迫他走左手！” 卡洛斯愣了愣。他是一个右手球员，非惯用手相当糟糕。陈驰一句话就说出他的弱点，似乎对他……相当熟悉。 墨菲和威廉姆斯也有些惊讶。这种指挥队友的腔调是多么熟悉啊！ 防守成功。卡洛斯在罚球线位置的跳投不中，威廉姆斯抢到篮板。陈驰后背卡住对方球员，伸手要球。 威廉姆斯正要传球，却见到陈驰的眼睛一眨，嘴角一翘，忽然以背后那位球员为轴，转身，甩开防守队员，向前场狂奔。 这……这是过去训练时steve 经常用的诡计！看起来是他要接传球慢慢组织进攻，却突然转身加速快下完成快攻。威廉姆斯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球传来过去，此后才反应过来—— 那一刹那“眨眼”、“翘嘴”的表情，的确是陈驰专属……而且威廉姆斯很确定，他只在训练中做过这样的事，从未在公共场合以这种方式发过暗号。可那个小子，为什么可以…… 陈驰狂奔到前场，却发现卡洛斯已经守在那了。 “你……” “别小看我。”卡洛斯咬牙，“这一次你打算从我的哪一边通过？” 卡洛斯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这么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较劲。而且……当自己投篮偏出后，当他看到陈驰要球的动作时，他竟然下意识的觉得陈驰会转身发动快攻，于是立刻从另一侧头也不回地回防到位。 “还是你的右边。”陈驰说。 他第二度施展“阿喀琉斯之踵”，这一次更加简洁高效，单次的变向便让卡洛斯倒地。 “阿喀琉斯之踵啊……”第二次被晃倒，卡洛斯终于确信了，“这家伙……这家伙……” “god……”威廉姆斯和墨菲对望一眼，“这小子……简直就像steve 回来了！” 但第二次施展领域技完全耗尽了陈驰的体力。他向前一步，篮筐就在眼前，但他……跨不出去了。 可在这体力耗尽、精神恍惚、大脑几乎完全放空的刹那，陈驰的眼前却看到了奇特的景象。 他看到了两个自己，steve 在左边，陈驰在右边。无数过去的画面拼凑在一起——左边的是他在孤儿院里慢慢长大，一边是那个普通大学生的生活轨迹。两者分明截然不同，却被一条相似的线给连在了一起—— 篮球。 每一个画面，每一个自己，都无一例外抱着篮球，抱着篮球向前飞奔。篮球是有生命的，篮球倾注了他的情感，无论自己的身份是哪个，他都与篮球密不可分。 陈驰直愣愣地看着，眼泪再度流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挣扎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有篮球，无论现实如何，篮球不曾抛弃他。他所有的一切，他所有想要追寻的一切，都应该在篮球里寻找。 无论身份如何变化，有一点始终是不变的……他，是一个篮球运动员啊。 好像是，只要紧紧抓住这一点，就仿佛抓到了一个真实存在的救命稻草。 “砰！” 陈驰摔倒在地，篮球滚出底线。他埋着头，其余球员赶紧围上来查看情况。他没有起身，嘴角却噙着笑容。 159、回归 第二天早上，张科醒来，照例要去进行过去四天一直在进行的戏码。反正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他也仁至义尽了。 自己若是都放弃自己，别人再做什么都没用。 可是今天情况不同。他掀开被子，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床铺。 张科皱了皱眉，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以为自己睡过头了。是不是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所以陈驰睡醒出去了。但是看到窗外沉重的夜，低头在手机上看了时间，才确定自己确确实实是准时起来的。 那么，一大早，陈驰去哪里了？ 张科洗漱完毕，出门，龙宇同样照例在门口等着。他显得忧心忡忡：“小驰今天还不起来吗？这可是最后一天了啊！我昨天晚上找他聊天，第四次试图让他敞开心扉，说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他还是一言不发，摆出很疲惫的表情请我离开……我尽力了，他就是什么都不愿意说。” “他不在屋里。” “我们能不能向教练求求情，再宽限……你说什么？” “他不在屋里。”张科重复，“昨天训练很累，我睡得太沉，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龙宇愣了愣，眼底闪起希望：“这么说，他有可能忽然想通了，提前去训练场了？” “所以表哥你的意思是，他睡了一觉起来忽然就顿悟了？就像是释迦牟尼从裟椤双树旁边醒来？” “……释迦牟尼是在菩提树下顿悟的，裟椤双树是他坐化的地方……” “……这不是重点……” 于是龙宇飞快吃完饭，第一个冲到了训练馆。篮球“砰砰砰”拍落在地的声音证实了他的猜想。他踏入场内，看到正将手中的篮球投出去的陈驰，脸上露出了笑容。 陈驰也转过头来：“早上好，宇哥。” “小驰……欢迎回来……” 龙宇欢天喜地迎了上去，主动将球捡起来，传给陈驰：“小驰，进一个给我瞧瞧！” 陈驰接到球，也以螺旋稳的方式抛投进框。龙宇看着陈驰跳跃的身影，看到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前几日笼罩其中的阴翳消失了，那些无可言说的软弱和动摇，无可言说的绝望与闪躲，全部都不见了。 他抱着篮球，那么用力地抱着篮球，像是抱着自己的希望。 是的……他忽然很确定，回来的不仅仅是这个身体，那个在省内预选赛中一往无前的少年真的回来了。 其余球员陆陆续续地来了。看到陈驰回归，他们无一例外地露出惊喜的神色——张科除外，他甚至冷哼一声，说什么“是男人就坚持到最后啊”——谢离甚至冲上去一把将陈驰抱了起来：“陈驰同学你终于回来了！这两天教练可把我折磨惨了，我完全领会不到那些战术意图，传球总是不到位！你可一定要教教我啊！” “喂喂，不要这么厚颜无耻好不好。”陈驰赶紧挣脱，“我凭什么要教你啊，我可是要和你抢主力位置的诶！” “抢主力位置？”孙瑾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别开玩笑了，我从来不会给任何无视球队纪律的人主力位置……” “教练您大概忘记杨益徐力了……” 孙瑾瑜狠狠地瞪了肖虎一眼，继续说道：“今天上午的训练赛，首发是谢离、吴鑫、张科、龙宇和邱云鹏！” 陈驰耸了耸肩，心想教练竟然没有给他其他的处罚，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看其他队友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今天这个体育馆里一共来了四支队伍，都是ncaa二三级联赛的。他们各占一块场地训练，然后互相进行训练赛。训练赛的规矩就是两支球队打半个小时全场的比赛，有暂停无停表。 据龙宇说，这种模式已经持续了两天，每支球队每天上下午打两场比赛，晚上则进行训练和总结，强度相当大。而过去两天，他们球队……一场都没赢过。 今天恰好换了几支新的球队。陈驰坐在场边看了十分钟，大致明白了问题所在。 本身他们的身体素质就比不过那些矫健的黑人小伙。除了张科和开启了“叹息之墙”的龙宇，其他对位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出于劣势。个人能力不及，孙瑾瑜一心想要培育出来的团队篮球也打不出来——因为身为控卫的谢离无论是控球还是传球都存在很大的问题。 谢离很难理解孙瑾瑜那些复杂的战术，大局观的又不强，即便另外四个队友通过挡切跑出来的机会，也往往因为谢离传球时机与传球技巧的把握不佳而错失。这段时间他跟着徐力训练在三分球投射上有很大进步，但是组织上……实在是太差了。 想想也是，这个主力控球后卫本来是陈驰的，让他顶上完全是赶鸭子上架。可谁叫陈驰要莫名其妙地罢工呢？ 谢离适当减少持球，让龙宇提到弧顶做策应。陈驰惊讶地发现，这几个月没关注，龙宇的策应传球能力竟然有很大的提高，也能够组织起球队的进攻了。可如果永远只是让他提上来，战术难免单调、对方也很快能针对性地布防。控球后卫不能充当第二个组织点，球队就永远滞塞。 球队一路落后，队员们都有些焦急——陈驰心想不过是训练赛你们干嘛一副好像输掉锦标赛决赛的样子——孙瑾瑜不为所动，看到时间走过了20分钟、比分来到15：40、胜负几乎没有悬念的时候，才让谢离下来，让陈驰上场。 “垃圾时间，就让替补出来练练吧。”孙瑾瑜对陈驰说。 陈驰知道这是教练故意在激他。说什么替补练练，其实也就是下了谢离，场上反而全部是主力。 陈驰上场的时候，队友和对手反应迥异，队友精神明显一振，而对手反而更加轻视。 刚才那个控球后卫虽然身体单薄了点，但至少身高在那里摆着，还扔进了一个三分。这个矮个子控卫一上来，是对方已经放弃比赛了吧。 陈驰捏了捏拳头，忽然冷笑起来。 喂，这么小看我，可是要吃亏的哦！ 160、训练营（一） 江州财大这一次进攻与之前似乎并无多大区别。陈驰运球到半场，对面很轻敌，爱理不理地上来拼抢下。吴鑫借由龙宇的掩护摆脱防守球员，再借由邱云鹏的二次挡人从底线兜出。他们的战术跑了出来，吴鑫出来后出现了一瞬间的空位。 陈驰已经收球在手了。但是他看着吴鑫，球却没传出去。 “哎呀……”连坐在场边的谢离都惋惜地叫了一声。 旁观者清，当他在球场上作为主控者时，往往观察不到这么细致。可是坐在场边时，平时观察不到的细节全都落入眼底，就像是开启上帝模式。 他看到陈驰错失了这一次机会，心中自然惋惜。看来连续几个月没有好好训练，即便是大局观强大如陈驰，也变得有些不适应这个球场了。 防守球员已经跟上了吴鑫。陈驰的身子微微一转，仍旧把球传了出去。 球飞得很高，球速也很快，不是朝向吴鑫，而是另一个方向。 “这……这是给谁传球……”谢离惊呆了。 然后他看到了——传球的方向，刚才替吴鑫挡人后的龙宇并没有歇息，而是继续半转了个身，挡住了第二个防守球员。 那个后来被挡住的球员原本是跟着张科的。这样一挡之后，张科便趁势冲入篮下，无人防守。陈驰这个又高又快的传球，恰好是给了张科空中接力的机会！ 接球，不等落地，直接灌篮，得分！ 篮筐微微晃动。江州财大被压着打了20分钟了，这个球终于一出恶气。 谢离这才想起，这套战术实际是暗含着两个变化的。吴鑫那边是明，张科这边是暗。乍一看另外几人似乎都围绕着吴鑫，试图给他创造三分空位机会，实际上另外一边，张科也在悄悄接近篮筐。自从领悟了“特洛伊木马”之后，张科的无球走位愈发飘忽，很多时候他甚至不需要施展领域技，便能够突然空切到“人迹罕至”的位置。 只不过，陈驰上来之前，除了龙宇，很少有人能够及时把球传过来罢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孙瑾瑜设计的这一套“一明一暗”的战术下如鱼得水地跑位。 “这就是你要学习的地方。”孙瑾瑜对谢离说，“这是你和他最大的差距之一。” “恩……” “明明我想让你打压打压他的锐气的……”孙瑾瑜神色不善，“结果这么一对比之下，他可能反而更嚣张了……” “教练对不起……”谢离下意识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这场比赛江州财大还是输了。一来实力本来就有差距，二来前面挖的坑太大，想要在接下来的10分钟之内填回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陈驰觉得输球没什么，毕竟是训练赛。何况自己重新开始认真打球，状态好像还不错，这让他很欣慰。他已经不再去想自己到底是谁，但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个篮球运动员。这就足够了。所以他一定要在篮球场上拼尽全力，证明自己的价值。 反正夏兰兰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大不了回国后重新追她一次嘛。 可是他看到队友们的神情都不太好，自己这一副轻松的表情倒成了异类。陈驰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果然……只见孙瑾瑜一挥手，队员们纷纷走向底线，对方球员则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 “这……发生什么事了？”陈驰愣住了。 “小驰，你既然回来了，就得遵守规矩。”龙宇叹气，“根据这次训练营的规则，训练赛输掉的球队，必须立刻进行50个来回的自杀式折返跑。” 陈驰：“……” “而且我们这几天以来，一场都没赢过。”肖虎一脸生无可恋，“看了下其他球队的实力，我觉得直到下周我们离开，我们也赢不了一场。” 陈驰：“……所以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你敢！”几乎所有人都用足以杀人的眼光看他。如果目光是剑，那陈驰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我我我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陈驰赶紧摆手，“你们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于是陈驰还是乖乖地和他们进行了自杀式折返跑。这种跑法真的和“自杀”没啥区别，陈驰甚至觉得自己穿越后的身体也要交代在美利坚这块土地上了。 下午继续比赛，输球，折返跑……然后吃过晚饭，他们仍旧回到体育馆，开始总结和战术演练。 “我们的防守问题很大，尤其是一号位。”吴鑫张口就说。 陈驰：“为什么要针对我……” “不过其实对方外线突破也无所谓。”肖虎沉吟，“他们无法突入内线，因为龙宇守在那儿，邱云鹏利用身高也可以对进攻球员造成压力。” “关键在于中距离。”张科说，“内线出不来，第一道防线被突破后，对面可以在中距离为所欲为。所以这个时候我们需要设计起完整的换防补防夹击的体系。” “没错。比如如果我们的站位是这样的，那对方突破了陈驰同学，就应该由旁边的吴鑫补上去。陈驰立刻向吴鑫原本防守的那人冲过去，随时准备截断传球路线……” 大家叽叽喳喳讨论地热火朝天，还特意掩饰了一下防守站位与跑动，甚至摩拳擦掌，觉得他们终于找到了赢球的秘方，迫不及待地等待第二天早上的比赛。 然后第二天又输了一天…… “不对不对，防守时候还是不对。”邱云鹏有些苦恼，“我们昨天讨论的东西今天没打出来。” “其实我觉得是我们从一开始思路就有问题。”樊洲摇头，这几天他脚踝有些肿痛一直没上场，所以孙瑾瑜才会让谢离代替陈驰，“根据我在场边的观察，我们那一套补防换防体系太被动了，我们应该从一开始就在外线把防线布好，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松突破……” “这可不行……”谢离忧心忡忡，“陈驰同学的身材有些单薄，注定是是被重点打击的突破口……” “那要不这样。”龙宇提出另一种思路，“既然防守不行，我们干脆把更多的经历放在进攻上，在防守时候保存体力。你能得分，我能比你得更多的分……” 孙瑾瑜也默默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值得一试。” 161、训练营（二） 第二天上午，在陈驰的策动之下，江州财大发起了一波非常疯狂的进攻。他们在防守端几乎是闲庭信步，只有当对手往内线突破时才由龙宇开启领域进行遏制。但是轮到进攻时候风风火火，十八般武器全部用出——邱云鹏的中投，吴鑫的三分，陈驰的抛投，张科的突破背打…… 对方一开始显然没有适应，有些措手不及，一度还被江州财大领先。可很快，他们便找到了应对的办法。他们加强防守和局部包夹遏制了江州财大进攻的成功率，反过来自己在进攻的时候连续命中三分。一波15：5的高潮后，成功拉开比分，最后获胜。 训练赛结束后陈驰有些崩溃：“我……我真的不想跑了……” 这几个月以来的疏于训练，虽然没让他意识层面的东西削弱多少，但是毫无疑问使得这具身体的运动能力大为下降。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体能的退化。本来经过省内预选赛的洗礼让他的体能有了一定的进步，但是现在又荒废了。 所以对他而言，这种自杀式折返跑真是要了他的老命。当他哼哧哼哧终于跟上队友的步伐跑完全程，几乎都要休克了。 但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下午还有一场比赛呢。这一次，陈驰提出，不如我们使用跑轰战术。 “run and gun”，跑轰战术，顾名思义，就是打快节奏的篮球。所有的队员，只要有快攻的机会都要抓住，迅速落位，在对方的防守阵型完全站住之前就完成投篮并且回防。 “我对自己的传球能力有信心。”陈驰说，“抢到篮板球后马上传给我，其他人迅速向前跑就是了，我的球一定会准确无误地传到你们手里的。” 然后到了下午的比赛，进程与上午如出一辙。刚开始的时候对方还不够适应，一度让江州财大气势如虹。可是很快他们便做出了调整。一来放弃前场篮板迅速回防，二来高大球员在前场便开始纠缠陈驰，利用身高遮挡陈驰的视野，用强壮的身体影响陈驰的节奏。即便陈驰可以利用矮小灵活的优势摆脱也无所谓，因为那样往往意味着最好的出球时机已经错过、他们再度被迫进入阵地战的节奏。 “啊啊啊啊啊啊我觉得我进了贼窝啊！！！能让我下船吗！！！”比赛结束后，陈驰看着比分都要崩溃了，“我可从来没有在一支不断连败的球队中呆过啊！至少赢一场啊！” “听你的口气，好像以前也是哪个校队的？”龙宇看着他，“可是我查过你的资料，你就读的高中根本就没有篮球队啊！” 陈驰瞪了龙宇一眼：“就你话多，我是指的psp游戏不行啊。” “回到现实吧，小驰驰。”肖虎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是忍不住要调侃陈驰，“游戏可不能代替你进行折返跑……当然如果最后你承受不了，欢迎你晕倒在对面那个黑大个的怀里。” 陈驰打了个寒颤。 第三天，第四天…… 一旦投入到训练之中，日子便过得很快。半个月的训练营转瞬即逝。令陈驰异常沮丧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努力了无数次，换了无数个比赛风格，试用了无数种比赛战术，始终在训练赛中难求一胜。 甚至连陈驰都对自己的实力产生怀疑了。他都快忘记胜利是什么滋味了，甚至都快忘记自己已过去是怎么作为一个“常胜将军”了。不断的失败几乎让他麻木。 最后一天晚上，他们照例聚在篮球场里。白天的失败与连续折返跑已经耗尽了他们的体力。陈驰索性坐在篮架下面，在孙瑾瑜来之前，他连简单的投篮练习都不想做了。 “一定是我过去赢的比赛太多，上天要我还债了。”陈驰心想。 孙瑾瑜走进体育馆，将队员们召集起来。他没有急于宣布今晚的安排，反而是说道：“现在请大家闭上眼睛，回想一下我们这半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队员们依言闭眼——很显然，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这绝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不仅仅是劳累，而且是心里的疲倦。似乎是永无至今的输球压榨着他们的精力，也让他们心中的无力感不断上涨。 “好了，睁眼。” 每个人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大汗淋漓，活像做另一个噩梦。 “如果有可能……”谢离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想这段日子……” 樊洲摇头：“幸好我受伤了，一场都没上……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孙瑾瑜的目光从球员们的脸上扫过：“输球的滋味都不好受，我也知道你们不开心。但是在你们屡战屡败的情况下，我依然没有停止安排你们与别的球队进行训练赛——那些球队的实力都远超你们。你们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众人摇头，心想也许是因为教练你是个抖m就想看着自己带的球队受虐？ “因为现在输球对你们有好处。”孙瑾瑜的表情严肃起来，“我们在损失了那三个人之后，实力大减，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成了另外一支球队。可是我们仍然从省内预选赛中晋级，甚至在最后一场和江州大学拼杀到最后。这个成绩很了不起，却掩盖了很多缺点——我们的很多缺点，在这样的比赛中，实际上是体现不出来的。” 众人沉默，孙瑾瑜缓缓踱步：“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无论是配合还是单打独斗，我们存在的问题在胜利中被掩盖，却会在失败中显露。尤其是当对手越强大，我们的弱点就会暴露得越清晰、越彻底。这就是我安排这么多比赛的目的。现在暴露弱点不可怕，现在输球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地区预选赛之后才不断输球。要知道，我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带着你杀出本省而已……我想要在全国大赛创造历史呢！” 他提高声音：“你们有没有这个决心！” “有！”众人精神一振。 “所以，我们现在才必须用输球来警醒。当然，找到弱点只是手段，最重要的是找到办法克服。这些日子里你们也发现了，每天输球后的总结我都很少说话，都是让你们自行摸索，也让你们不断尝试各种风格，自我克服自我进步。”孙瑾瑜的声音缓和点，“我很欣慰，因为我看到了你们的努力。你们也许都在为失败而沮丧，可我却看到了你们一点一点进步。从一开始每场必输20分以上，到后来只输10来分，到个位数分差……今天下午，你们甚至差一点就赢了，只是被对手投中了绝杀球而已。” “教练你这鸡汤我可不喝……”陈驰翻了翻白眼，“今天下午的对手分明就是ncaa三级联赛里最弱的一支球队了……” 话音未落，赶紧被龙宇堵住了嘴。球队正因为教练的话士气提升，可别因为陈驰一句话烟消云散。 陈驰撇嘴——放过去这种对手他甚至都不会多看一眼，什么时候竟然成了“只输他们几分反而很骄傲”了…… “你们输得场次够多了，我知道你们都很想赢球……那种渴望是很吓人的。”孙瑾瑜突然坏笑起来，“不过这之后我一场训练赛都不想安排了……你们都把这种渴望藏起来吧，然后等到地区预选赛开始，把对手生吞活剥了吧！” 162、即将开始的地区预选赛 “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地区预选赛……16支球队争夺4个进入全国的名额……”陈驰趴端着手机坐在体育馆的角落里，“西南区抽签结果……” “你都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了。”龙宇有些不解，“每天都要念叨几次，难道多看两眼还能看出花样来？” 已经三月下旬，春暖花开，灿烂的阳光从窗外洒落。从美国回来后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月。西南区的预选赛即将开始，而他们的对手也早已经确定。 “d组……另外三个对手是益州大学，湘南大学，坤西学院。”陈驰仍旧喃喃自语，“除了坤西学院之外，另外两个队伍都是去年八强球队……湘南大学甚至去年爆冷打入了四强，是我们组的头号种子……” “益州大学是去年的全国比赛第七名，是我们组的二号种子……”龙宇干巴巴地说，“你接下来说的话我都能背了，不能换个台词啊？” “别想了。”张科站在一边，将手中的球投了出去，“我昨晚做梦都梦见他在那里念叨。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分组形式太恶劣，将他吓傻了？” “是挺恶劣的。”龙宇皱眉，“去年西南区的冠亚季军都在一个小组，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去年西南区的冠军便是他们，江州财大，虽然因为明星三人组的禁赛，这支“卫冕冠军”已经名不副实。亚军是湘南大学，季军则是益州大学。按理来讲，这种强队应该被分到不同的小组，防止过早互相pk相互淘汰掉。可是—— “湘南大学是他们省的冠军，是第一档球队；益州大学这场比赛马失前蹄只拿了个亚军，是第二档球队；而我们，虽然同为亚军，但由于那场暴力事件，被归为了第三档球队；坤西学院是第四档的球队。每个小组本来就是由各档球队随即组成，所以从理论上来讲我们三支队伍是有可能分到一个组的……”从体院馆门口走来的肖虎说道，“可是喵的谁能想到我们竟然真的被分到一起了！” “总觉得……前途堪忧……”谢离怯生生地说道，“那三支队伍都是拥有领域技球员的……想要赢他们，太难了。” “喂你这样说我就不爱听了。”樊洲表示不满，“我们队伍里可是有四个领域技的！” “其中有三个都是‘废材’……”徐力淡淡地说，“你们以为‘废材三人组’是白叫的？” “你！”陈驰怒视，“为什么你还在这，你明明现在不是球队的一员！” “我现在是你们的投篮助理教练。”徐力不为所动，“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在去投50个三分球，丢一个就做10个俯卧撑。” 陈驰头一缩：“我什么都没说你刚才听到的都是幻觉。” 张科看了陈驰一眼，眉头轻皱。这家伙自从在美国有了那段缺训经历之后，忽然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方面他重拾了对篮球的热爱，在训练之中积极、在训练赛中拼命；另一方面，在省内预选赛中不时出现的那种莫名的霸气反而没了，他自暴自弃似地反而变得贱兮兮的，就像是一个多年的明星忽然扔掉了偶像包袱，结果过犹不及，性格之中最贱格的一面完全暴露了出来。 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反而更加享受这种现状。 张科觉得，能让人性格大变的，只会是因为在人生之中遭遇了重大挫折或者重大打击吧……但是什么样的打击会让一个人在半年内连续变成三个不同的人？这是精神分裂吧！ 孙瑾瑜听到队员们的谈话，不仅莞尔。他走进体育馆，大声说道：“同学们，我们今年的分组形式确实不太乐观……” “还不都是你的错。”陈驰插嘴。 “教练你那天应该去买彩票，说不定能中500万。”肖虎接上。 “当然也有可能花掉500万毛都中部到。”陈驰继续，像是唱双簧。 张科捂脸——也有可能是肖虎学长的精神病传染给陈驰了吧。 孙瑾瑜脸色铁青：“你们，先去给我跑10圈！” 趁着这两人跑圈的时候，孙瑾瑜继续说道：“告诉我们，比赛还没开始，你们就已经害怕了吗？” “害怕？”陈驰的声音遥遥地传来，“从开始打篮球那天开始，我就没有怕过任何人！” 他顿了顿：“只要是我害怕的，我都当他不是人！” 张科叹气——那种不惧任何人的心气还在，可是为什么突然就换了一种画风呢？ “我们不害怕。”龙宇朗声说，“教练你说过，我们的目标是在全国大赛中取得突破性的成绩，怎么可能在小组赛就止步呢？” “很好。”孙瑾瑜心想终于有人能够让我正常接话了，“可惜的是，没有人看好我们。” “瞎子都看得出来湘南大学和益州大学是最大的热门吧。”张科说。 “网上的风向简直不能忍。”邱云鹏冷冷地说道，“省内预选赛的时候，我们虽然也不被看好，虽然有很多人骂，但至少证明我们还是受关注的。但是现在，竟然都没人讨论过我们，或者只是诸如‘去年冠军今年注定成为陪衬’这样一带而过。” 樊洲点头：“确实，比起被人轻视，我们倒宁愿被人憎恨呢。” 孙瑾瑜点点头。球队这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让他很满意。 “三天后就是第一场比赛了。今天在a组，江州大学大胜对手20分，取得开门红。同一个省份出来的，你们想被他们压过风头吗？” “不要！”大家齐声说道。 “很好。”孙瑾瑜说，“明天我们的对手是小组赛中最弱的坤西学院。大家都清楚，想要从小组出线，我们，益州大学，湘南大学，无论是谁，都不能在这个对手手中栽跟头。” 众人点头。 “可光是取胜还不够。”孙瑾瑜音量提高，“要让别人刮目相看，我们需要打出足够震撼的表现！让另外两支球队见识一下这支新的江州财大的威力吧！我们明天一定要有一个漂亮的开门红！” 163、一鸣惊人（一） 西南区预选赛的举办地点是在益州。第二天，江州财大的队员们便坐火车赶往这座位于西南的美食之都。 夏兰兰作为随队记者一起前往。她端着单反相机站在队伍的末尾，忽然有些感叹。 他们马上就要去一个全新的舞台上证明自己了。这条路并不轻松，尤其是从一开始就遭遇了那么强大的敌人。没人认为他们可以从小组中出线，就连自己学校的同学们，都觉得他们这是益州三日游。可是…… 当他们遭遇明星三人组禁赛时，不也是再无人看好他们、认为他们不可能从省内预选赛中杀出重围吗？可这群少年用自己的努力，打了所有看轻他们的人的脸。 所以这次，你们会继续创造奇迹吗？ “燃烧吧，青春。”夏兰兰在微博上写到，“心中相信，脚下就会坚定。加油吧，少年们！” 飞机落地，乘坐大巴来到组委会指定酒店。没有人关注他们。“明星三人组被禁赛”的话题在前面那段时间已经被刷爆了，现在人们的新鲜感早已转移，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湘南大学、益州大学以及另外几只补强了阵容有希望大放异彩的队伍身上。 不过这也是个好事，至少他们的训练不会受到干扰，也很少再有人指指点点“看啊，那就是因为暴力冲突险些被取消资格的球队”。他们可以低调地恢复和训练，等待着一鸣惊人的时机到来。 d组的首个比赛日到来了。两场比赛在同一天举行，下午是江州财大对战坤西学院，晚上则是湘南大学对战益州大学。 下午的比赛是4点钟开始。而当江州财大校队3点钟来到益州体育馆时，他们惊呆了。 “我们一定是记错了时间吧。”陈驰说，“或者我们走错地方了？” “没有错啊。”孙瑾瑜低头看赛事安排表，“下午4点，益州体育馆，江州财大vs坤西学院啊。” “也许益州体育馆不止这一个地方。”陈驰猜测，“比如这里是益州体育馆，还有个地方叫益州体育馆东馆，还有个地方叫益州体育馆东馆西广场，还有个地方叫益州体育馆西馆东广场……” “你们有人带了胶布吗？”张科环顾四周。 “嚓”得一声，肖虎真的拿出一卷透明胶，并且扯出一截。 “我靠，你为什么真的会带着这种东西！！！！”陈驰大惊失色。 “好了好了，也别怪陈驰同学了。”龙宇赶紧说道，“他大概是还不习惯这座城市的风格，然后 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什么什么，什么被蛇咬的，这里哪里有蛇？”显然，陈驰的汉语水平虽然有进步，但还是不足以让他理解这句俗语。 肖虎默默地把胶布又往外扯出了一点。 不过陈驰刚才说得话也并非胡乱吐槽，实在是他们坐火车刚到益州时的遭遇。那个时候他们坐的火车停在了“益州东站”，可是在与前来接车的司机联系时说成了“宜州站”，导致司机师傅绕了一个大圈子。后来好容易解释清楚是在“益州东站”，他们又没弄明白自己是在“益州东站西广场”，于是司机师傅又到“益州东站东广场”去绕了一大圈。原本他们晚上8点到火车站10点之前就能住进宾馆，结果活生生折腾到了凌晨一点半。 “这个城市给火车站起名都是什么人啊！”陈驰都快爆发了，“什么‘东站西广场’、‘西站东广场’的，这是在念绕口令吗！！”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驰刚才才会有此吐槽。 “你们没有走错地方。”有人在旁边说道，“而且这位同学也没有说错，这里的确有一条蛇呢。” “蛇？！”谢离跳了起来，“在哪里？” “我啊。”那位少年指着自己，“我的名字叫做顾俊伟，外号‘小狂蛇’。” “真是让人不舒服的外号……而且中二度爆表。”孙瑾瑜也忍不住吐槽，“我还以为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还没来呢，你们到得太早了。” “这么说，我们不是走错了地方？” “当然不是。” “可是……”孙瑾瑜都有些不确定了，“这里太……” “太空旷了，对吧？”顾俊伟将他的话补全。 整个体育馆空空荡荡，角落里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小时候就要进行比赛的样子。 “真是可惜，因为根本没人关心你们的比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晚上我们和湘南大学的比赛中呢。” “这么说……”张科开口，“你是益州大学的？” “是的。”顾俊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别人都不关心，可我关心啊。”顾俊伟说道，“毒蛇在咬人之前会观察猎物的习性，这样才能做到一击必杀。所以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观察对手的机会的。” “这句话虽然说得很有气势，但是并没有证据表明蛇在狩猎之前会对猎物进行长时间观察啊。”夏兰兰说。 顾俊伟：“……” “好了好了，不要分心。”孙瑾瑜赶紧招呼队员，“不管别人怎么看待我们，我们只需要打好自己的比赛就行了！” 不过顾俊伟说得对，这场比赛的关注度实在是太低了。3点半的时候，工作人员才懒洋洋姗姗来迟。看台上稀稀拉拉的，看起来那些观众甚至不像是为了来看这场比赛、而是为了提前替下一场比赛占座的。 “同学们，我知道这种开始与你们想象中的有些差距。”比赛开始之前，孙瑾瑜说道，“可是现实就是这样，只有有实力的球队才会得到重视、得到足够的关注。我理解你们现在受冷落，但是我希望你们用自己的实力，把那些观众的目光给拉回来！” “切，不爱看就不看呗，谁稀罕……”陈驰嘟囔。 “现在，请你们闭上眼睛，回想一下……上一次赢球是在什么时候。” 众人无语：“好像……是在11月份，省内预选赛的半决赛。” 太久远了……久远到，他们几乎都要忘记赢球是什么滋味了。 “还记得寒假里在美国的训练营吗？” “记得。” “那是什么感受？” 没人说话，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那么，告诉我，经历了这么久的压抑，你们渴求胜利吗？你们想要赢球吗？” “想！”人数不多，声音却如同山呼海啸。 “非常好。现在睁开眼睛。” 孙瑾瑜很满意，他看到了每个队员眼里燃烧着的光芒。从美国回来后他便没再安排与其他球队的训练，一直刻意压抑着他们，却又不断撩拨着他们，撩拨他们那种渴望。 现在，是时候释放出来了。 “去吧！”孙瑾瑜大声喊道，“你们要一鸣惊人，让这个世界刮目相看！” 164、一鸣惊人（二） “刷！” “好球！” “咚咚咚……啪！” “漂亮的火锅！” “嘟嘟……” 然后是看台上稀稀拉拉的掌声。 顾俊伟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看着球场中央“激烈”的比赛。 “这比赛也太无聊了。”他打了个呵欠，“能不能激烈一点啊？” “嘿，小顾！” 顾俊伟回头：“丁丁学长，罗涛学长。” “丁丁学长是什么鬼啊！”走在前面的那个瘦高少年一拳锤在顾俊伟的头上，“这么污的话也亏你说得出口！” “哎呀……”顾俊伟捂着头，一脸痛苦，“我被你打傻了，明天的比赛申请休战，不打了。” “好啊。”学长将手机拿出来，“你现在就给教练打电话。男子汉可得说话算话。” “切……”顾俊伟撇了撇嘴，转过头去，嘟囔，“求我提前过来当侦察兵的时候态度那么好，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哼……” “好了好了，丁立江，别逗他了。”站在另外一边、身材壮硕高大的罗涛说道。 “不尊重学长就应该受到惩罚。”丁立江满脸正经，“而且学长请他办事还推推拉拉的，简直不像话。” 罗涛摇了摇头，懒得和这俩活宝计较。他的注意力转向场内，忽然有些震惊地说道：“怎么回事……江州财大竟然领先了20分？” 此时此刻，江州财大与坤西学院的比赛刚刚进行到下半场。但是江州财大已经领先了二十分，他们在场上明显表现得游刃有余。 只见龙宇施展“叹息之墙”挡下对手一次进攻，张科一传过半场，陈驰接球后直接甩向底线。快下的吴鑫等候多时，接球底角三分命中。于是分差进一步扩大，来到23分。 进球后江州财大迅速回防，甚至连彼此击掌都没有。看那恶狠狠地、仿佛是要撕咬对手的神情，好像落后20分的不是对方，而是他们。 “要赢……”他们心中涌现出信念，“要大胜，赢地越漂亮越好。” 孙瑾瑜赛前玩的那一点心理把戏取得了成功。队员们不仅回想起曾经在美利坚连战连败的痛苦，而且被激起了那种对胜利的渴望。他们憋得太久了，太想用一场胜利来怒吼来发泄了。他们是饥犬是饿狼，而坤西学院，很不幸的，则是被恰到好处送上门来的柔弱的小白兔。 这只小白兔甚至是太孱弱了……江州财大的队员们拿出了面对训练营那些对手时的拼劲，却发现对手根本不堪一击。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收手，因为某位伟人曾经说过“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样的话。他们则将这句名言贯彻到了极致。 虽然下半场才刚开始，但坤西学院的斗志几乎已经崩溃。同样作为被外界认为d组鱼腩的球队，坤西学院还想着能够在对手身上取得一场胜利以免颜面扫地，跳球之前甚至还讽刺江州财大、冲着龙宇挤眉弄眼地说他们是“打架队”和“废材队”，现在看来……废材怎么着都是直接吧。 原本只是来占座的观众们一开始也被吸引住了——江州财大的进攻行云流水如水银泻地，传切之间节奏感十足，相当好看。不过他们很快又再度失去了兴趣，因为比赛早早得花掉，失去了悬念。 “这真的是一支被禁赛了五名球员、其中三位还是领域技拥有者的球队吗？”罗涛有些震惊，“他们看上去……真的是一支强队。” 顾俊伟翘着二郎腿，哼着歌儿，没有回话。 “小顾，你从头看到现在的，说说自己的想法。”罗涛继续说道。 顾俊伟则继续哼着歌儿抖着腿，不说话。 “小顾，丁立江的挎包里装着澳洲胡桃……” 顾俊伟像是屁股底下安装了弹簧，猛然跳了起来，伸手转向丁立江的挎包。可是丁立江反应也很迅速，立刻扣住顾俊伟的手腕。 澳洲胡桃，果仁香酥滑嫩可口，有独特的奶油香味，是世界上品质最佳的食用用果，有“干果皇后”，“世界坚果之王”之美称，也一直是顾俊伟的最爱。丁立江有亲戚住在澳洲，常常给他寄些吃的回来。丁立江经常将这些东西分给队友们品尝，而澳洲胡桃则大部分落入了顾俊伟的腹中。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说就是了。”顾俊伟不情不愿地说道，“其实你们也看到了，现在第三节开始不过三分钟，比分是68：48，江州财大领先了20分。这支球队的进攻火力很强盛，传切配合很精妙，而且从这场比赛啦看……求生欲望简直强地不正常。” 丁立江这才松开了手。顾俊伟心满意足地将吃的拿出来，装进自己的兜里。 “所以呢……如果他们和我们比赛，谁的胜算更大一点？”罗涛继续问道。虽然下半场刚刚开始，可是双方都开始慢慢换上第二阵容了。坤西学院想的是既然自己是来陪太子读书的，那就索性多让一些球员上场，感受下比赛气氛，也不算白来。而孙瑾瑜自然已经开始考虑下一场比赛了。 小组赛的第二轮，他们的对手，可是小组头号种子，湘南大学。 在这种情况下，后来的罗涛与丁立江已经无法观察江州财大真实的实力了。于是乎，他们需要顾俊伟提供更多的信息。 “你说，和我们比？”顾俊伟大笑起来，“学长你在开玩笑的，这种失去了那么多王牌球员的七零八落队伍，跟我们有什么可比性？” “可是这么强大的进攻火力……” “强和弱都是相对的啊，学长！”顾俊伟说道，“坤西学院是他们省的第四名，还是靠着一个半场三分球的绝杀运气进来的。他们本来就是‘陪太子读书’，你指望他们有多强的实力？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江州财大显得那么厉害。” “不过……说句实话。”丁立江表情严肃，“即便是我们打比赛，半场多的时间可能也只能得50分左右……” “这点我承认。”顾俊伟说，“可是学长，你应该非常清楚，与此同时，我们可以只让江州财大得不到40分啊！” 罗涛点了点头：“我相信小顾的判断。江州财大是已经没落的豪强了……我们，应该有战胜他们的信心。” “不仅仅是战胜哦。”顾俊伟摇了摇手指，“而是……大胜！” 165、强敌当道 陈驰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更衣室已经空无一人。虽然最终他们是以100：82狂胜对手，但这并不是队员们放松的理由。他们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想要出线战胜坤西学院是理所应当的。真正的硬仗子啊明后两天，真正的强敌是湘南大学和益州大学。 所以队员们赶紧洗澡换衣，然后就出去找好位置，准备观摩下一场比赛。 d组的重头戏，两支最强队伍的对话。谁要能够获胜，谁就能够抢占出线的先机。 陈驰没有立刻出去。他站在原地，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更衣室。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似乎总容易想到很多事情……他再一次，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已经与过去渐行渐远。无论是相对简陋的赛场还是稀疏的观众席都在提醒他这一点。更何况过去的他从来都是前呼后拥队友鞍前马后，几乎没有过这样被抛在最后的情景。 但无论怎么改变，篮球始终是不变的。只要还没有放弃篮球，那么他始终是一个要为了那一颗橙色的球努力战斗在那敞亮的场地上去击败敌人的运动员。 陈驰摇了摇头，将杂念驱逐出去，离开了更衣室，在离这边最近的看台上找到了大部队。 “怎么样，强队的比赛很精彩吧。”陈驰冲他们说道，“希望我没有错过什么……” 可是他看到队友们的脸色不太对。他觉得奇怪，转过身子看向场内。目光游离，然后锁定在了记分牌上。 陈驰的表情也变了：“这不可能……” 邱云鹏冷冷地说：“你没有看错，就是这样。” 比赛进行了不到两节，湘南大学已经46：22领先了24分之多！ “湘南大学是我们明天的对手吧？”陈驰说道，“他们的实力有那么强吗？益州大学好歹被誉为跟湘南大学同一档次的球队，双方的差距居然有这么大吗？” 这里是益州大学的主场。不仅江州财大的队员们，就连观众们也没料到这种场景的出现。全场一时间鸦雀无声。无论是主场球迷还是想看一场精彩比赛的中立球迷，纷纷沉默了。 “不可思议……”孙瑾瑜轻声说。 “确实太不可思议了。”陈驰握拳，“我查过益州大学的资料，这支球队其实相当强劲的。他们之所以只得到本省的亚军，是因为运气不太好，在晋级的途中主力球员遭遇伤病。可现在看来，湘南大学简直有些不讲理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啊？”陈驰一愣，“难道不可思议的意思不是‘无法想象无法理解’？”陈驰呆了呆，“我前段时间还特意背过成语词典的，应该没记错啊……” 孙瑾瑜觉得陈驰简直是在这里胡搅蛮缠：“不可思议的确是‘无法想象无法理解’的意思……” “那你说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我说的不可思议的东西不是你理解的不可思议的东西……”孙瑾瑜一阵头晕，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因为陈驰而绞住了，“我是想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益州大学竟然主动放弃了这场比赛……” “什么？益州大学主动放弃？” “是的。他们甚至没有派上任何一位拥有领域技的球员，其中包括两位大一的新人。”孙瑾瑜觉得很不爽，“我们连刺探情报的机会都没有。” “这不应该啊……”陈驰摇头，“如果能赢下最强的对手，益州大学几乎能够保证出现，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何况这是他们的第一场比赛，输成这样，难道对士气不会有很大的影响吗？” “有可能的，这是他们的战术。”张科冷冷地说道，“所谓‘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真没有想到那群人竟然会打这种主意。” “……说人话……”陈驰扶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在那之前，你能不能答应我个请求？”张科说。 陈驰莫名其妙举得一阵恶寒：“请求？什么请求？喂你怎么突然用这种好言好语打个商量的语气……” “以后出去，你千万不要说自己是江州财经大学新闻学专业的，毕竟我们以后拿的是‘文学’的学士学位。”张科说道，“连田忌赛马都听不懂，丢人……” “好了好了……”龙宇再度充当和事佬角色，“科科的意思是益州大学主动放弃了与最强对手硬碰硬的打算，而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后面两个稍弱的对手身上。虽然第一场输了，但是只要能赢两场，他们仍然能够出线。所以现在，他们是在保存体力。” “听起来这个策略似乎也没什么大错……等等，什么叫后面两个稍弱的对手？”陈驰忽然叫道，“他们的意思是我们比较弱？” “虽然不想承认……但好像事实就是如此。”肖虎耸了耸肩。 166、不可忽视的火力（一） 第二天下午四点，d组第二轮比赛开场，江州财大vs湘南大学。 陈驰站在场边，最后做热身运动。压了压腿，在活动活动膝盖脚踝的关节，身体微微出汗，状态正好。 今天的观众比昨天多了一点，毕竟湘南大学是一支强队，还是有很多支持者的。但是人数也不太多，一来益州并非他们的主场，二来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是一场强弱悬殊毫无悬念的比赛。 谁会为一场没有悬念也不会太精彩的比赛浪费时间呢？要知道，就算是昨天晚上那场万众瞩目的小组一号种子二号种子的比赛，也因为益州大学的主动放弃而索然无味。 不过……这其实是个机会吧，陈驰心想。 这场比赛他们是势在必得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来亮瞎所有人的眼睛，打出精彩的比赛，获胜，出现，让所有看轻他们的人刮掉眼睛来看他们。 所有人都有这个决心，但并不代表他们能够真正做到这一点。如果观众太多，反而会导致太大的压力。那种心理状态之下，或许会有人承受不住而崩盘。 所以现在状态正好。观众不多有助于他们以平常心面对比赛，甚至可能超常发挥。而现场来看的人则可以将看到的一切传达出去。 蜂鸣器的声音响起，是时候上场了。陈驰看了一眼球服上的11号，披挂上阵。 1号已是往事，11号就是他现在。他曾经花了很长的时间开疆拓土，一度在高中生的舞台上创造出了自己的王朝。现在则是一个新的开始披挂上阵，要重走一遍过去走过的路，重新开辟王朝…… 好吧，不再以一个王者的身份，而大概只能是合格辅助了。就算真的有王朝开辟，那个王牌，那个应该登基的人，是张科而不是自己。 幸好，几个月时间以来，这种心理落差，已经可以忍受了。 江州财大的阵容仍然是陈驰、吴鑫、张科、龙宇和邱云鹏，而湘南大学的阵容则是5号控球后卫罗锋，6号得分后卫薛泽，7号小前锋陆子轩，8号大前锋童江，10号中锋乔一鸣。 双方跳球。 乔一鸣的身高和邱云鹏差不太多，童江的身高也只是两米上下。面对这样的内线邱云鹏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双方在高度上相差不多。 要知道无论是昨天的比赛，还是在美国的训练营，最让邱云鹏难受的就是他们与对面的身高始终不是一个档次。自己倒还好，关键是作为内线搭档的大前锋龙宇实在太矮。诚然由于“叹息之墙”的存在使得他们在护框上不会出大的纰漏，但是在篮板上问题就会很大。而且就算是“叹息之墙”，跨出三秒区就没啥威胁了。 总之身高不够是硬伤，就算是有领域技也难以弥补某些东西。 所以这场比赛刚开场的时候邱云鹏还算放心。虽然龙宇和对位队员仍然有接近20公分的差距，但是比起之前动辄25公分甚至接近30公分的差距来看，确实是好了很多。 裁判将篮球高高抛起，邱云鹏和乔一鸣同时起跳。 比赛，开始！ 邱云鹏的眼里只有那个从最高处落下的球。他觉得自己好久没有在争球上获得过胜利了，这一次一定要为球队抢到第一波进攻的权力，然后来个先声夺人。 可是一个巨大的手掌抢先碰到了球。 邱云鹏惊呆了，他没有想到乔一鸣竟然可以以那么大的优势争球成功。这个家伙原来不是那种传统的高大中锋，但却拥有强大的弹跳能力，弹跳的速度和高度都是上乘。自己根本抢不过对方嘛！ 乔一鸣将球拨向他们的控球后卫罗锋，与此同时小前锋陆子轩和大前锋童江都在往前场赶。看来这也是很熟悉的套路了——拿球之后在第一个回合就打起快攻来。 “看起来不太妙呢，教练。”徐力坐在孙瑾瑜旁边，说道。 从资料上来看，湘南大学是一支进攻火力非常强盛的队伍。他们的优异成绩来源于疯狂的进攻，一旦打疯起来就什么都不顾。所以对每支球队而言，如何从一开始就压抑住对方的气势，是一个严峻的课题。 孙瑾瑜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场内。罗锋伸手，迎向朝他飞来的篮球。他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控球后卫，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可是……篮球没有如愿以偿地落入自己手中。有人抢先一步，在自己的面前，以些微的优势，指尖触到了篮球！ “真是的……”那人的声音留在原地，身体已经飘了过去，“开场第一球传控球后卫，你们能不能换个套路啊。” 篮球改变方向，向着湘南大学的篮下弹去。抢先触球的少年追上篮球，罗锋抬头的时候，只看见背后巨大的11号。 江州财大的控球后卫，陈驰！ 陈驰控住了篮球，前方一马平川。原本是湘南大学策划的快攻如今变成了江州财大的快攻。 而这个机会，是陈驰一个人争取下来的！ “小心啊！小驰！”龙宇忽然大叫。 那一刹那，陈驰忽然觉得汗毛倒竖，一股凉意从后背炸开。有谁，正飞速追了回来！ 罗锋！其他人还沉浸在对谷陵那惊人的判断的赞叹中时，罗锋已经起跑，并且以极快的速度飞快接近陈驰。陈驰自己也没有想到罗锋竟然跑得那么快，自己甚至还没加速到最快，罗锋已经到了自己的背后！ 不管了——陈驰索性将步伐再放慢，身体向后弓起，右手托着球，努力向前伸。他的指尖和手腕发力，小臂微微抖动，大臂却保持了平衡。篮球离开掌心，向着天空高高飞出。 与此同时，速度过快的罗锋收势不及，撞在了陈驰的背上。 “嘟嘟！”裁判哨响。 “什么！”罗锋的脸色微微一变。 篮球还在上升……打在篮板上，改变方向，落入网窝。 进球有效，而且是…… 2+1！ “真是的，难道从来没有人这样造过你的犯规吗？”因巨大冲击力而倒在地上的陈驰冷静地说道，“这种路线回追是最危险的嘞，难道你一点都没学到吗？mvp控卫，罗锋同学！” 罗锋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167、不可忽视的火力（二） 罗锋，冠军级别的控球后卫，身高1米84，体重75公斤。 这个是集灵巧和力量于一身的优秀球员，攻防两端的表现都极其优秀，是湘南大学的定海神针，是他们能够拿到省内冠军的保证。 所以陈驰认认真真研究过他们的比赛视频，仔仔细细揣摩过罗锋的技术特点。仅凭机场比赛的视频其实并不能够得出一个完整的印象，但是陈驰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比如，像其他所有很依赖控球后卫的队伍一样，湘南大学特别喜欢把开场第一攻交给罗锋发动。利用乔一鸣这位中锋得天独厚的弹跳能力，往往在开场争球的时候就能够把球顺利交到罗锋的手中，然后侧翼球员迅速启动，依靠罗锋强大的传球能力迅速快攻，先声夺人。 而防守的时候，罗锋有个不太好的习惯。这家伙本身速度够快脚步灵活，很少会被人过掉。但造成的后果就是，一旦真的被人抢到前面，罗锋喜欢不减速地奋力直追。而有些聪明的球员就会突然刹车，造成“追尾”事故。 追尾的话，当然是后撤全责咯。所以罗锋往往会因为这样，而赔上不必要的犯规。 罗锋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不过是没有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小个子后卫，竟然真的利用了这一点来算计自己。 尤其是他还趁机打成2+1，简直亏到家了。 陈驰得意洋洋地看着罗锋，这一回合他占了明显的上风。罗锋思考了一下，还是友好地伸出手去：“你是个很厉害的对手，很高兴和你交手。” 陈驰愣了愣。过去在美国的比赛中，他可几乎没有经历过对手主动伸手拉自己起身的情况。要知道，不管是平日里关系多好，一旦上了比赛场，那就是对手，不，不仅仅是对手，而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场下大家大可以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可一旦上场比赛，抱歉，那就真的是磨着牙齿非把对方撕成碎片不可。 就算是在天朝，省内预选赛的时候，他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看来两个国家的篮球文化的确不同，而到了更高层次的比赛，对手的素质也提高了。 不是常常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陈驰也伸出手去准备回握，臀部也稍稍发力想要起身。哪曾想，两手相碰的瞬间，罗锋忽然收了回去，径直走向底线。 陈驰：“……” 由于预想之中的借力没有到来，陈驰一屁股又坐了回去，那场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怒视罗锋，罗锋却耸了耸肩，学着陈驰的语气说道：“真是的，你居然相信对手会真的伸手扶你？你是多幼稚啊？” 龙宇和吴鑫赶紧上来，在陈驰发怒之前将他拉起来，赶紧让他冷静。 “啧……被名不见经传的对手这么骗了，还向他较劲，这可有些丢人呢。”有人站在篮筐后面的观众席第一排，朝着场内喊。 “闭嘴吧牛犇。”罗锋都没有抬头，就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在嘲讽自己，“乖乖洗干净在淘汰赛等着我来临幸你就是了。” “可你要小心啊，不要阴沟里翻船了。”那人轻笑，“没有你的比赛，可是会很寂寞的。” “你说谁是阴沟啊！”陈驰横插一脚，对着观众席上吼，“你才阴沟呢！” “嘟嘟嘟嘟！”裁判急促地鸣哨，“再不过来罚球，就给你一个技术犯规！” 陈驰这才收敛了一点，乖乖站上了罚球线。从裁判手中接过球，他拍了一下，调整呼吸，出手。 命中！ 3：0. “今天手感不错。”陈驰对龙宇说。 这是一个好兆头。面对强敌，需要一个完美的开局。 湘南大学进攻。罗锋控球到前场，没有急于进攻，而是仔细观察球场的形式。 “小心！”龙宇忽然大叫。 湘南大学的小前锋陆子轩正好从龙宇的身边穿过，大前锋童江挡住了张科前进的路线。陆子轩从底线兜出，来到右侧45度角。人到球到，罗锋精准无误地将球传到陆子轩的手里。 “那是个投手！”徐力大叫，“别让他出手！” 迟了。罗锋传球恰到好处，陆子轩接球便完成了调整。前后不到0.5秒的时间，陆子轩已经起跳。 很好……这个战术打出来了，正是他的节奏。 但是…… 一只大手挡在了前面。陆子轩心里头一跳，手上发力稍重，篮球偏出。 吴鑫！吴鑫竟然放弃了自己防守的队员，跟了过来！ “抱歉啊……类似的配合我们也做过很多次了……我知道你会直接选择出手的！” 同为投手，仿若看着镜像。 “篮板球！”两边的队友同时吼道。 邱云鹏知道比拼弹跳，自己肯定不是乔一鸣那个牲口的对手。但他现在正站好了位置，立马卡在乔一鸣的前面。他不轻易起跳，被卡住的乔一鸣也跳不起来。与此同时，张科从后排插上，一把摘下了篮板！ “传球！”陈驰喊道。 他靠在罗锋身边，看似伸手要球，却突然以罗锋为轴，一步转了过去！ 连罗锋都没想到，仿佛是刹那之间，陈驰就跑到另一侧去了！ 这个配合在过去只和美国的队友做过，但自从彻底失去“steve ”这个身份后，陈驰在训练中也有意识地跟队友们强调了这一点。于是张科心领神会高抛传球，篮球落在空无一人的前方半场，弹起后被拍马赶到的陈驰拿到。 “休想！”罗锋再度跟了上来。 这一次罗锋不会上当，他从侧面紧贴陈驰，不会再造成“追尾”事故。然而陈驰也不害怕。他没有减速，反而沉着肩膀扎进罗锋的怀里，要强行上篮！ 罗锋反而犹豫了下。 身高体重都占据优势的罗锋，原本可以轻松将陈驰防下来。可罗锋犹豫的是，比赛刚刚开始，还没能摸清楚裁判的判罚尺度。 要是防守时候因为侵略性稍强而被判罚犯规怎么办！开场不到一分钟两犯，不仅仅是要被迫下场休息……他整场比赛的节奏，都有可能因此断掉啊！ “真不错。”刚才在看台上嘲讽罗锋的那位球员点点头，“这可真是将了他一军啊……” 168、不可忽视的火力（三） 罗峰确实有些忌惮。即便他现在卡在更好的位置上，也有一些犹豫。陈驰的动作在他看来有不少破绽，可罗峰却觉得这些破绽都是引诱自己去犯规的。 搞不好自己一伸手，对面就把自己的身子送了上来。如果是一次赔上犯规，真的就太不值得了。 罗锋的犹豫也毫无疑问落在了陈驰的眼里。他轻轻一笑：“胆小鬼。” 就算在旁人看来罗锋应该防守成功，但结果却是陈驰在对方似严实松的防守之下成功得分。 5：0. 观众们有些惊讶。 第一没有想到罗锋竟然连续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后卫戏耍，第二则是没想到开局竟然是实力更强的湘南大学落入下风。 即便是开场没多久，观众们也要思考这个问题——是不是该换一种眼光来看待江州财大了。 只见江州财大从头两次进攻得手开始，手感火热，气势如虹。他们连续打出了非常精彩的配合和进球。每个球员都不知疲倦地跑动、挡人、空切。湘南大学一个不留神，阵型就被牵扯成了一团乱麻。 “当！” 乔一鸣接到罗锋的传球，想在内线翻江倒海一通。经过几个回合的试探，他大概知道了邱云鹏的斤两。这个力量弹跳都不如自己的对手，应该无法阻止自己。 乔一鸣将篮球往地上猛地一惯，身体向前，利用惯性震开邱云鹏。眼看到了篮下，就要强起灌篮。 但是在跳起来的瞬间，他感觉自己撞上了另外一个人。 是谁……他已经撞开了邱云鹏，为什么还有其他人守在那！ 而且更让乔一鸣惊讶的是，虽然他没有看到究竟是什么样的对手，但是从第一次接触的那个刹那，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竟然往后弹了半步！ “什么！”看到这一幕，罗锋的眉梢也微微一挑。 论强壮程度，乔一鸣可以说是湘南大学的no.1.这个中锋其实接触篮球的时间不长，技术也粗糙，而且经验上也很有欠缺，但偏偏能够在湘南大学这种强队的中打上首发，靠的纯粹是天赋——上天赋予他的这夸张的身体素质。 力量，弹跳，以及不错的灵活性，乔一鸣可以以一己之力承担起湘南大学的防守重任。同时，由于罗锋的存在，乔一鸣在进攻上也会很舒服。他的进攻能力贫乏，但是由于罗锋是一位相当优秀的控球后卫，总能恰到好处将球传到内线。而乔一鸣只要能够在合适的位置接到球，直接强起扣篮，都能够在一场比赛得上十来分。 可是这个球……天时地利人和，内线那么深的位置拿球并且起跳扣篮了，却眼看要被拦住！ 那个身高和罗锋差不多高的胖子就站在乔一鸣的面前，稳稳地站在原地，双手高高地举起。 在与对方肌肉进行碰撞的时候，他一动不动，脚下不后退，就如同打下深深的地基然后用混凝土浇灌而起的墙壁。 领域技——叹息之墙！ 乔一鸣勉强将球往前放，手上力道不够，篮球磕前沿弹出。 他落地的时候看了裁判一眼，刚才那种感觉让他有点想向裁判申诉一个犯规。但是裁判不为所动。 在“叹息之墙”的领域之中，他当然会感觉到自己被推着向后。但事实上，龙宇站得笔直，一点犯规动作都没有。 “原来真的是‘叹息之墙’啊！”大前锋童江说，“没想到真的会有如此矮个的球员苏醒这种领域技！” 龙宇：“……” 总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篮板球被邱云鹏摘下，快攻再来。陈驰接到传球后运了两步，罗锋忽然从一边杀了出来，伸手就要断球。 陈驰的心中微微一惊。他追求反击的速度，运球的时候篮球离身子稍远，罗锋就趁着这个瞬间出手，时机把握正好。 陈驰无奈，赶紧双手抱球，侧身背对。罗锋心中一喜，知道这一下就打断了江州财大快攻的节奏。 谁知道陈驰虽然侧身背对，动作却不停。他没有看队友，脑后却如同长了眼睛，把球朝着身后一扔。 罗锋没有想到陈驰还会继续处理球。篮球就从自己的身边飞过，却没来得及伸手断球。与此同时张科恰到好处地跑了过去，拿到球运了两步上篮得分。 比分已经来到了12：4，第一节时间尚未过半。 罗锋吐了一口气，缓慢运球过半场，示意队友冷静一下。可是他的心中却不断在盘算着什么。 上一场江州财大打出夸张的大比分获胜，他们是知道的。但是这种“菜鸡互啄”的戏码本来入不了他们法眼的。但没想到这场比赛一对上，才发现湘南大学竟然这么有意思。 罗锋忽然加速，晃开陈驰，中投得分，把比分翻到12：6. “喂，年轻人可不要太嚣张。”罗锋说。 “老年人为什么不乖乖回去养老呢？”陈驰一脸天真地望着罗锋，“这里不是敬老院啊。” 罗锋觉得自己要被气的半死。他也就才大二而已，叫陈驰“年轻人”本意是想占个便宜，没想到陈驰竟然就顺势反而讥讽了自己一下。 此刻张科接到球，面对陆子轩的防守。他看到陆子轩的身后，队友默契地散开。 单挑！ 张科到现在为止就刚才快攻得了两分。那么到现在，让王牌再来练练手，顺便试试对方的成色。 张科摆出自己最擅长的“三威胁”姿态，观察了一下陆子轩的站位，左手放球，启动，走底线！ 陆子轩赶紧想要跟上，张科身子一停，后撤步，又退到了三分线外。 “不是吧！”陈驰想捂眼。 张科这家伙在训练场上经常练习后撤步三分，不过命中率实在是惨不忍睹。陈驰没有想到，在这么关键的比赛上，张科竟然之间来了这么一出。 张科果然出手了。陆子轩其实没有被完全甩开，还是勉强跟了上来起跳封盖。 篮球飞过，进球！ “我靠！”陈驰、龙宇以及场边的肖虎同时吼出了声。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对，应该说是，手感火热，前途光明！ 连张科都感到意外。他嘴角轻轻翘起，和龙宇击掌，回防。 15：6. “啧……”罗锋摇头，“本来火力就很强，居然还能进这种不讲道理的球，看来连运气之神都站在他们这边呢。” “作为领袖，说出这种泄气的话真的好吗？”童江说。 “呵……这种话怎么算泄气呢？”罗锋的眼神微微发光，“你们要知道，我可是从来不相信‘运气’这种东西的啊。” ps:祝大家2017新年快乐~~ 169、不会犯错的人（一） “运气这种东西，是弱者的托词吧。”罗锋轻笑，“当你没有办法依靠自己的能力取得胜利，你也不愿意承认别人的强大，你就只能说那是命，是运，是气，是某种神秘的不由人所掌控的东西在保佑对手。当然了，你也乞求那种神秘的力量，乞求那种力量能够保佑自己，让自己战胜对手。” 湘南大学向裁判请求了暂停，罗锋坐在板凳上，依旧平淡地对童江说道：“可依靠运气得来的东西终究不会长久。有些穷人可能因为运气买彩票中500万，可绝大多数人都会在短短几年或者十几年的时间内挥霍一空再度破产。强者不求运气，他的东西靠自己的实力得来，也不害怕一朝散去。因为就算是被夺走，他也能够再度拿回来。” 他提高声音：“你们都听明白我说的什么了吗？” “我明白了……”童江回答道，“他们虽然领先了9分，但那并非实力，而是运气。” “他们依靠运气拿到了领先优势。”薛泽也说，“可那不是长久的……我们可以夺回来。” “是的。他们可以在开场时候手感火热得到幸运女神的青睐，但那不会长久，不可能维持一整场比赛。而我们，我们是不会犯错的齿轮，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强队。我们只要自己不乱套，只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打，他们……自然就露出破绽了。” 江州财大这边，孙瑾瑜在鼓励队员们。他为球员们这种火热的手感和良好的状态感到吃惊，希望他们能够保持下去。 那种对胜利的饥渴与渴望，似乎并没有因为上一轮比赛的大胜而减弱，反而是更加强盛。就这样的势头来看，战胜湘南大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我总觉得观众好像多了一些。”孙瑾瑜说道，“资讯如此发达的年代，只要你们跟湘南大学僵持住，很快消息就会传出去。最多半场的时间，那些原本不愿意走进球场的人都会来看我们，看看我们这匹黑马的发挥，看看我们究竟是何方神圣。没错，我们就是来搅局的。虽然说大家都认为湘南大学和益州大学是当仁不让的出现球队，但我们偏偏不让他们如愿！” 夏兰兰拿出手机，给他们看自己刚刚发的微博：“黑马？黑马！上一场比赛狂胜坤西学院的江州财经大学校队现在正领先d组的一号种子、去年全国大赛四强球队湘南大学。没有了明星三人组的江州财大势头依旧强劲，或许湘南大学真的会被掀翻在地呢！” 这条微博刚发出去几分钟，已经有三十多条转发了。每一次转发，都意味着看到它的人数呈几何级数增长。 “上吧，同学们！”孙瑾瑜大声说，“继续肆无忌惮地展示他们的实力吧！” 暂停时间结束，球队上场。张科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犹豫了一下，把话咽了回去。 “怎么了？”龙宇很细心地发现了这个细节，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也许是错觉吧。” “说说看。” 张科犹豫了一下：“我才刚刚觉醒‘特洛伊木马’不久，有些东西还不太清楚——据说，领域技的拥有者是可以敏锐地察觉到其他领域技发动所引起的能量波动的，对吧？” “是的，除了‘达摩克利斯之剑’，所以你以前无法感知。但如果有了‘特洛伊木马’，你和我们应该一样了。” “可是……也许是有些不太准吧。我始终感觉有什么样的领域在整块场地上空笼罩。但那种能量的波动也很淡，淡得除非非常集中精神，不然根本感觉不到。” 龙宇皱起了眉头：“我还以为，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呢？” 张科一愣：“你也感受到了？” 他们看向对面：“是对面的谁在张开自己的领域吗？可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能量波动这么微弱的领域技呢……” 张科摇了摇头：“算了，先不管了，先打比赛。不管对手是什么样的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比赛继续进行，由湘南大学进攻。罗锋控球，队友几次跑位过后，童江在内线找到了空当。他高举双手，示意罗锋传球。 没想到罗锋只是瞥了一眼童江，球仍然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啧……”龙宇守在内线，见没要到球的童江撤出危险区域，心里头还觉得有些惋惜。 童江这个空当是江州财大故意留下的。绝大多数情况下，只要视野足够宽广传球功底足够好的控球后卫都能看到这个破绽，并且将球吊入内线。毕竟童江拥有身高优势，在那个位置拿球之后会是很好的得分机会。 但江州财大在内线拥有龙宇！假如真的传给童江，龙宇会在瞬间张开“叹息之墙”限制童江的行动。身为普通人的童江是没法与龙宇进行抗衡。他在内线要位和接球大概得花1秒多，再被龙宇卡在原位一两秒时间，就很容易形成“进攻三秒”违例，交出球权。 可是这个陷阱，罗锋竟然一眼识破。反倒是童江撤出去之后，罗锋才将球交了过去。 “看底角！”罗锋吼道。 果然，小前锋陆子轩刚好在底角位置跑出了空位。童江作为篮球运转中轴，没有过久持球，而是迅速把球传了过去。 接球，出手，命中，一气呵成。 比分15：9，追到6分。 “干的漂亮！”罗锋一边回防一边大声鼓励，“就这样稳扎稳打！” “我们才打几个回合啊，他竟然就能看穿我们的防守陷阱吗？”龙宇有些心惊，“真不愧是在全国排名前列的控球后卫……” “也许只是因为他没有看到那个空当所以传球晚了一步呢，那叫什么来着……歪着打中？” “小驰，那是一个成语，叫‘歪打正着’……” 罗锋站在弧顶，脚踩着三分线，望着气势汹汹扑来的江州财大球员，像是古代守护城池的大将面对汹涌而至的敌军。他想起刚才那个回合对方布下的陷阱，嘴角继续挂着自信的笑容。 想用那种方法欺骗我？不，你们真是太天真了。我可是，在进攻端，绝对不会犯错的人啊！ 170、不会犯错的人（二） 江州财大进攻，陈驰传球失误，被眼疾手快的罗锋一把断了下来。 “啧……”陈驰轻轻啐了一口。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变弱了。不仅仅是身体层面，还包括了意识层面。不过也难怪，过去的他一直是在最顶级的篮球环境之下成长。尽管身为“天之骄子”，但背后无论何时都有着无数的人在拼命追赶他，绞尽脑汁想要将他挤下来。所以他时时刻刻如芒在背，时时刻刻都在提升自己。因为在那个你死我活的环境之下，就算是你天赋惊人，但只要慢上一步，就有可能被人毫不留情地赶超。 可穿越过后就不同了。就算从数量上来讲，天朝的领域技拥有者甚至赶超了美国，但是从整体质量来说，美国的篮球水平仍然是毫无争议的世界no.1.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自身水平有所倒退是正常的。再加上回归彻底无望之后，陈驰回想起地区预选赛决赛的场景，大概有些自暴自弃地默认了以现在这种身体状态之下即便是拼尽全力有些事情也做不到，所以安心地本本分分在球队里担当一个辅助角色。至于王牌啥的，就甩给张科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仿佛一下子就从过去十多年来一直紧绷着的生活状态中解放了出来。内在动力与外部压力同时缺失，变弱是理所应当的事。 这个失误，是他在准备将球吊给在低位已经压制住了薛泽的张科时被罗锋抢下来的。传球意图太过明显了……放在过去，他怎么可能犯下这种错误呢？ 罗锋带球迅速推进到前场，面对回防的陈驰，他依样画葫芦一般欺进了陈驰的怀里，几乎是贴着他上篮。 陈驰知道罗锋的心思，知道他也想在上篮得分的同时制造自己犯规。不同的是双方身体差距对比太明显，陈驰就算下决心狠犯规都不一定能够阻止得了他。 于是陈驰索性高举着双手，象征性地往里面挪了两步，目送罗锋上篮。 15：11. 罗锋有些诧异。陈驰这家伙居然在刹那间就做出了最优的判断。要知道，一般人可都忍不了别人用这种方式堂而皇之得分。 “没事我脸皮厚。”仿佛是看穿了罗锋的心思，陈驰满不在乎的说，“你想在我头上得多少分都随便，反正我也习惯了。” 反正以他的身体素质，什么比赛都是提款机的存在。要么依靠队友协防，要么就让球队得更多的分击垮对手……总之被打爆这种事情，他已经别训练得云淡风轻宠辱不惊了。 “很奇怪……”罗锋被陈驰的厚脸皮弄得有些无语，但还是要出言嘲讽一下，“你的身体素质是我见过的对手之中最差的，所以你究竟是怎么混到一支地区预选赛亚军级别球队的首发位置的？还是说你们在失去明星三人组之后，已经自暴自弃了？” 陈驰忽然停住了脚步。 罗锋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嘲讽有效了，说中了这家伙的心思。但陈驰却冲着场边喊道：“教练，有人在质疑你的执教能力呢！说实话不知道你怎么想，我都替你觉得不能忍。” 孙瑾瑜一脸懵逼：“……他刚才说了什么？” 罗锋一脸懵逼：“尼玛这算什么……” 孙瑾瑜和罗锋瞪小眼的时候，陈驰开开心心地到前场去了。 邱云鹏中投得手，比分来到17：11，江州财大继续以微弱优势领先。反过来罗锋组织进攻。他站在弧顶，队友们开始跑位。 张科卖了个破绽，让陆子轩从底线切了进去。这个“开后门”的破绽使得陆子轩若是接到球便有机会直接上篮得分。但这是张科故意放他过去的。他相信罗锋能够发现这个机会并且把球传过去，而一旦陆子轩接球，便会同时陷入张科和龙宇的夹击之下。 江州财大的防守已经躲了一些变化。他们不是一支擅长防守的球队，球员们在防守端有着先天的缺陷——身体素质或是防守能力。但幸运的是，坐镇内线的是拥有“叹息之墙”的龙宇。所以孙瑾瑜决定以龙宇微核心创建防守体系，核心就在于队员死守中远距离，将护框的任务交给龙宇，并随时可以卖破绽让对手以为可以直接攻击篮筐，实际依靠领域技和夹击制造对手的防守三秒违例。 上一场的对手太弱，所以这一场是这个防守体系的第一次登场。但是…… 罗锋冷静地将球交到童江的手中。童江看了一眼龟缩在三秒区内准备去夹击陆子轩龙宇，眼前空空荡荡，于是他试了试手气，选择跳投。 命中！17：13！ 中投虽然并不是他擅长的，但是这种训练式的投篮还是没有问题的。 张科皱了皱眉，和龙宇对望一眼。 对方竟然一点都不上当……一次可以说是意外，可连续两次，只能说明罗锋看穿了一切。 但这个战术分明是第一次拿出来啊！ 孙瑾瑜这下真的要拍脑袋了——我的执教能力有那么差吗！千辛万苦设计出来的防守体系，竟然一点用都没有？ 罗锋面无表情指挥队友防守。张科中投不中之后，球权再次落到湘南大学手中。 罗锋运球到前场。这个时候，站在弧顶防守陈驰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要成一个夹心饼干了！ 因为他的左边和右边，分别站着对方两大内线：童江和乔一鸣。巨大的身材差距下，陈驰甚至觉得自己会被这俩人压扁。 “牛角战术”陈驰暗呼。 顾名思义，这个战术就是两名大个子在弧顶两侧的牛角位一左一右替持球的后卫挡人。这个战术对于持球者的个人能力有着极高的要求。一名优秀的球员可以依靠这个战术打出无数种漂亮的、变化多端的进攻路线来。他必须是一个创造者，一个play maker。 而显然，身为核心后卫的罗锋，拥有这个能力。 他从中锋乔一鸣的身边绕过，乔一鸣挡住了陈驰，而邱云鹏还在犹豫是否应该换防上来。罗锋看穿了他的犹豫，进了一步，中距离稳稳地跳投命中。 17：15. “这下，就只差一个球了。”罗锋说道。 171、不会犯错的人（三） 罗峰再度运球到了前场，陈驰感受到了左右两边的压力，叹了一口气：“又来了……” 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回合了，总之这一套“大牛角战术”或者说“高位双挡拆战术”成为了湘南大学最常用的进攻战术。这个战术依靠的是罗峰极其强大的处理球能力和大局观意识，由于挡拆导致的换防扯卵了江州财大的防守阵型，而在罗峰的带领下，篮球流畅的运转让江州财大苦不堪言。 陈驰眉头紧锁，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是任由罗峰这样的组织者发挥，不仅是自己会越大越兴奋，其余队友也会手感爆棚。湘南大学本来就是一支攻击火力强盛的球队，若是任由他们起势，再想泼冷水将他们摁下去就不容易了。 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罗峰呢？换防吗？让吴鑫来对位罗峰，这样吴鑫凭借相对强壮一点的身体可以强行挤过掩护保证自己随时可以档在罗峰的前面。但是让陈驰去对位对面的得分后卫薛泽岂不是更加艰难，罗峰肯定会打死自己这个点的吧。 正想着，罗峰从童江这一侧绕过，直奔篮下而去。龙宇放弃了篮下跟了出来，卡住罗峰的右手位置，逼迫他往左边的底线走。同时张科从左侧收缩，准备把罗峰夹在底线，阻止他突破。同时吴鑫从弱侧过来，随时准备堵住罗峰往上线传球的线路。 这又是一个防守的套路，虽然放空了弱侧，但是能够把持球人逼入无法处理球的陷阱之中最终造成失误。 看起来罗峰已经上当了，毫无知觉地沿着龙宇为他“规划”好的线路往底线走，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正在收缩的张科。前进的过程中他没有回头，自然也看不到吴鑫移动的路线。等他发觉不对劲想要重新将球传出去的时候，吴鑫恐怕已经早早地等在那个位置了。 阻止他！ 陈驰咬牙切齿地想着，一边在后面追着罗峰。再加上龙宇张科以及对唯一出球线路进行封锁的吴鑫，相当于江州财大有四个人都将精力集中放在了防守罗峰上，势必要封锁这位优秀控球后卫的发挥。 “湘南大学前两位的得分手是大前锋童江和得分后卫薛泽，但所有人都认可他们的核心、队长、王牌是控球后卫罗峰。”昨天晚上的赛前分析会上，孙瑾瑜是这样说的，“这家伙太稳定了，如同定海神针，又仿佛是自带光环。他就像是一艘快船的船长，把控方向，做出决策。他自身就像是有什么光环似的，只要他在场上，队友们的命中率都会提升一大截。” 而陈驰的目光却聚焦在有关他的另一个技术统计上—— 以传球为主的后卫，核心的控球者，场均的失误数竟然不到1次。这意味着他几乎不会犯错误，几乎永远都在做着最正确最稳妥的决策。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一支进攻风驰电掣的球队，却能在每一个回合都打得井井有条。 但这一次……面对这样的封锁线，你还可以保证不失误吗？ 罗峰果然发现不对了，他收球，跳起来，要把球往仍站在弧顶准备接应的童江那里传。但是吴鑫就在那里，守株待兔。 “依靠封锁传球路线来阻止我吗……”罗峰心里想着，仍然把球传了出去。 篮球没有飞向童江，而是到了另一个方向。接球的，是被吴鑫放空的薛泽。 通常情况下，在这种封堵中，往弱侧传球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远距离传球更容易被拦截，而如果是传高球，缓慢的速度则给了防守者充分的回防时间。 但是这个球不同……因为薛泽已经悄无声息往中路靠，移动到了非常好的进攻位置。罗峰的传球恰到好处，薛泽直接中投得手。 20：21，双方你来我往，比分上涨很快。而不知不觉间，竟然是湘南大学反超了。 孙瑾瑜赶紧叫了暂停。 “愚蠢啊。”罗峰说，“传球路线又不是死的，它是随着队员的移动不断变化的啊。” 是的，传球路线是活的，千变万化的。球员若是站死了位置，那传球路线自然容易被判断。但若是不断跑位，对方自然无法轻松抢断。但问题是，那电光石火的刹那，那稍纵即逝的机会，有多少人可以准确无误地判断、恰到好处地传球呢？ 那需要反复的磨练——大局观，对比赛的认知，球员之家的默契，传球技能的把控……即便是陈驰，在这方面的能力也非顶尖。要知道steve 虽然是控球后卫，但相对而言，他最强的天赋点仍然是在个人进攻上。 可是这个罗峰…… “这不可能，他怎么做到的！”陈驰低声说道。 若是给别人传球还能想得通，但刚才他分明不可能看到吴鑫与薛泽的位置啊——连眼角余光都不可能。那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是领域技吧。”龙宇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严肃，“之前我们不都是猜测吗……可现在我觉得，只有这个解释了。罗峰这家伙，正开启着自己的领域技。” “你是说，那个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真的是因为罗峰的领域造成的结果？”陈驰抬起头来，“什么样的领域技可以笼罩全场？什么样的领域技造成的波动如此之弱？要知道，我们三个人基本上都感觉不出来啊！” “而且也不能确认就是罗峰。”张科补充了一句。 陈驰陷入沉思：“假设一下，如果真的是罗峰的话，那就是某种以‘传球’或者‘组织’或者‘控场’为功能的技能。能够笼罩全场甚至一直开启，你们听说过……啊！” 龙宇看着陈驰：“小驰，你想起了什么吗？” “的确有这样一个技能！”陈驰说道，“那个以中国古代棋局命名的领域技，让拥有者掌控全场不犯错误……” “它的名字，叫做‘珍珑’！” 172、下场去吧！ “蒸笼？那是什么？”龙宇问，“和小笼包老面馒头有关吗？” “……所以宇哥你长这么胖的原因就是因为什么东西都能想到‘吃’上面吗？” “不要随便吐槽学长！” “不要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讨论吃的！” 张科忍无可忍了：“你们闭嘴！”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场下。孙瑾瑜听到他们的对话，插嘴说道：“这是一个很罕见却又很强大的领域技，不过我倒是略有耳闻。” 球员们围了上来，看着孙瑾瑜。 “所谓‘珍珑’，其实是围棋的术语，指的是非常巧妙的棋局。你们应该都看过金庸的武侠小说《天龙八部》，其中便有所谓的‘珍珑棋局’：逍遥派掌门人无崖子花整整三年的时间摆出一个“珍珑”棋局，并命弟子苏星河当擂主，邀请天下英雄来破解。可是悬赏30年，黑白两道的高手均无人解得，最后，棋局竟然被虚竹和尚闭着眼睛以自杀自己的一大块棋子从而解放全局的手段胡乱撞开。” “所以教练你的意思是，要击败罗峰的‘珍珑’，需要我们去自杀？”肖虎打了个寒颤，“麻麻这里太可怕了教练我不想打篮球……” “咚！”毫无意外他挨了一个爆栗子。 肖虎闭嘴后，孙瑾瑜继续说道：“在美国人看来，这个以‘组织全局’为特征、但视觉效果并不明显的技能与他们理解的‘东方玄学’特别相近，所以便附庸风雅地使用了‘珍珑’这个名字，意思是球场就是棋盘，张开这个领域的人如同在下棋，而且是下出了一盘非常精妙的棋局。” “他是一个非常精妙的棋手，全局都在掌控中，所以即便没有看到队友，也能够预知队友的位置。”陈驰说道，“这个领域技建立在球员极高的球商和大局观下，领域张开后全场仿佛都布满了他的触觉神经，进攻时候每个球员微小的动作都瞒不过他。所以他的场均失误才会那么少，因为除非有更强大的领域技干扰到她，否则他就是不会犯错的人。” “这也太bug了吧……”肖虎咂舌。 “是的，相当bug。更bug的是理论上讲这个领域技不仅覆盖全场，而且能够维持一整场。”孙瑾瑜说道，“你们使用领域技会极大地消耗自己的体力和精神力量，但这个领域技不同。当它张开的时候，力量是极其缓慢地在消耗。所以你们刚才也说了，似乎是感受到能量波动，但那能量又太微弱几乎无法察觉。” “怪不得我们的防守体系没用。”陈驰沉吟，“不管布下什么样的陷阱，只要球在他手中，他就能够保证自己的队友不上当受骗。” “那不是说我们根本防不住他们？” “不……有一个办法。”陈驰忽然一笑，“让他下场去就好了。” 暂停时间到，来不及多做解释。陈驰抬头，第一节时间刚刚过半。 “让他在板凳上坐4分钟吧。”陈驰说，“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取得优势。” 双方在第一节展开了精彩的对攻，来现场的观众都觉得相当过瘾。江州财大从一开始的占据优势逐渐被拉为了均势眼看就要在罗峰的威慑之下成为劣势。陈驰知道，这个时候，与罗峰对位的自己应该站出来了。 江州财大进攻。球几经倒手之后来到邱云鹏的手中。面对对方中锋，他尝试中投命中。 22：21. 观众席上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 来看球的人在逐渐增多，因为之前到场的观众有发出微博，表示这场比赛居然比想象中更加精彩。双方大打对攻，而且没有哪一边有被打花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之下，其余没来看比赛的人反而产生了好奇心，陆陆续续赶到了现场。 罗峰中投命中还以颜色之后，陈驰一反常态，接住发球之后就往前飞奔，摆出一副要打快攻的架势。罗峰不敢放松，赶紧贴上。陈驰脚步微微放缓，却非常老道地半边身子一边前进，一边用半边身子贴住罗峰，护住篮球。 “看得出来你开始着急了。”罗峰说，“可是咱们有句谚语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若是失去了冷静，小心被轻易造成失误哦。” “闭嘴，别以为你有‘珍珑’就可以随便教训别人。”陈驰眼看湘南大学其余队员迅速回防，知道快攻无望，“其实你也不过如此。我们现在比分僵持，不正是因为你在防守端根本限制不了我吗？” “限制不了你？你真是……大言不惭啊……” 罗峰说着，忽然闪电般伸出手去。 破绽，他看到了陈驰护球时的破绽。事实上陈驰已经被罗峰贴住了，只能依靠身体勉强护球。但双方身体的强壮程度本就不在一个数量级上。罗峰稍微一发力，陈驰可就护不住了。 罗峰几乎将陈驰挤得偏离了原本的位置，然后立刻从后面伸手掏球。 陈驰的身子已经有一些歪斜了，但是他突然收球，跳了起来，一边承受着罗峰的冲击，一边将篮球朝着篮筐扔了过去。 罗峰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是要干什么？眼看篮球保不住了，所以就自暴自弃？ 可是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暗叫不好！ 这哪里是自暴自弃，分明就是陈驰设下来的诡计。什么破绽，其实是陈驰故意诱惑自己发力抢断。这和对方在防守时候布下的陷阱如出一辙。他摆出以卵击石的姿态，以弱者的样子呈现，显得自己像是被侵犯了，真正的目的是—— 制造犯规！ 陈驰出手的瞬间，身体是倾斜的，因为遭受到了罗峰的撞击。罗峰伸手没有抢到球，反而是击在陈驰的胳膊上。而这一切发生在裁判的眼皮底下，每一个动作都交代地清清楚楚，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嘟！”毫无疑问，哨响。 “刷！”令人意外的是，篮球竟然还是准确落入篮网。 2+1！ 更重要的是，第一节时间过半，罗峰背上了两次犯规。 “下场去吧，罗峰同学。”陈驰轻笑，“在防守的时候，你的‘珍珑’可帮不上什么忙啊。” “你这家伙……早就计划好了吗？” “是啊……”陈驰幽幽地说，“要封锁你，这是最好的办法啊……” 173、妙尔尼尔（一） 罗锋再度回到球场上的时候，比分已经来到了37：27，江州财大领先10分。 观众还在增多……单节接近40分，这对于一场大学生的地区级预选赛而言，已经是相当高的比分了。江州财大的攻击力，的确不容小觑。 反过来，湘南大学虽然也以进攻见长、理应在对攻之中擦出极为炫目的火花，可由于掌舵者罗峰的下场，所以束手束脚，反而被压制住了。 罗峰看着陈驰，这个用“诡计”逼迫自己下场的罪魁祸首。陈驰也看着他，一只手放在左眼下面，伸出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真是嚣张啊。”罗峰反而笑了，“不过，是时候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了。” 罗峰控球向前，指挥队友落位。 “那家伙，真的很厉害呢。”徐力坐在孙瑾瑜的旁边，仔细观察着这位重新上场的掌舵者，“尽管落后十分，可是他仍然不慌不忙，举手投足之间显得胸有成竹。他一上场，连整支球队的气场都变得不一样了。” 夏兰兰又拍了两张照：“可相反，如果他们顶住了罗峰上场来的第一波攻势，情况就不一样了……” “哐当！” 夏兰兰有些尴尬，因为场上的局势发展太快了。她就那么两句话的时间，罗峰已经传出了一个漂亮的高吊球。大前锋童江则是趁着龙宇反应慢了半拍的刹那，空中接力，灌篮成功。 观众席上起了躁动，有人高喊加油——就算来的人不多，但绝大多数仍然是支持湘南大学的。 强者，永远都会得到更多的偏爱。 “这可不行啊。”童江对龙宇说，“我听说过哦，你的‘叹息之墙’。就这样让我在内线随意肆虐真的合适吗？” “你尽可以再来试试。”龙宇不为所动。 轮到江州财大进攻。罗峰盯住陈驰，却发现江州财大来了一个奇怪的挡拆战术。 挡拆而言，一般都是发生在内线和外线之间。外线球员持球，内线球员来档。nba最著名的挡拆组合斯托克顿+马龙或者纳什+斯塔德迈尔，都发生在后卫和大前锋之间。 但是江州财大……竟然是由张科来和陈驰挡拆。 有什么阴谋吗？罗峰皱眉。他的“永不犯错”的技能仅能使用在进攻端，在防守端没有作用。 所以在陈驰绕过张科的一瞬间，罗峰大叫到：“换防！” 不能冒险从身后绕过或者挤过去，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反正都是外线，身材差距没那么大，不如就换防，保持防守的阵型。 陆子轩对上陈驰，罗峰对上张科。陈驰毫不犹豫，立刻将球交到张科手中。 “这是……”罗峰忽然反应了过来，“错位！” 虽说身材差距不大，但毕竟还是有的……利用张科对自己的身材优势，错位背身单打吗？ 而且这明显是抓住了自己的弱点的……罗峰身背两次犯规，为避免第二节的时候就三犯下场，防守中势必要小心翼翼。以张科的身体与万花筒一般的进攻技巧来看，如果防守队员不敢倾尽全力，岂不就是予求予取？ 可如果防守用力过猛，很容易就会陪上犯规…… “这就是你的计策吗？”罗峰用眼角余光撇着陈驰，“真是狡猾啊。” 不过……也真是有趣。原以为是一场无聊的屠杀，但竟没想到还需要自己好好思考斗智斗勇，江州财大，真让人吃惊呢。 张科已经按照既定的计划，开始了进攻。运球第一下，向后猛地发力。 下一刻，他就吃惊了…… 纹丝不动！罗峰的双脚如同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虽说张科这一下还带有试探的意思，并没有完全发力，但是罗峰这力量，实在是让人吃惊！ “没用的。”罗峰说道，“论力量，我在我们队中排名第二。” 那么…… 张科没有硬碰硬，而是忽然转身了！ 转身，后撤，借着从罗峰身上反弹回来的力量，起跳！ 转身后的后仰跳投！ “你……”罗峰也是一惊。 虽然在力量上不吃亏，但是身高差别这个硬伤是无法弥补的。何况张科在起跳之前，已经借着力量拉开了距离！ 罗峰阻止不急，只能眼睁睁看着篮球落入网窝！ 39：29，江州财大依然领先10分！ “哼，不错。”罗峰冷笑。 不愧是在报告中被写明的、“进攻万花筒”一般的存在。若是自己这样防守，恐怕一辈子都没法猜准那家伙下一秒究竟会做出什么来吧！ 罗峰控球，童江挡拆。罗峰绕过之后，看到童江顺下，立刻毫不犹豫，将球抛向空中。 被你们打进一球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找回来这个场子。不仅是得分，我们在进攻端，可以在气势上完全碾压对手。 可龙宇这一次站在合适的位置上。他看到已经起跳、接到篮球的童江，大吼一声，同时跳了起来。 “有胆量。”他大叫，“竟然敢从正面挑战我的‘叹息之墙’！” 领域在刹那之间张开，两个领域的边界互相碰撞，空气之中仿佛真的有电光和火花。 陈驰和张科对望了一眼。 果然来了……童江的领域技！ 在这个瞬间，就是龙宇和童江彼此争斗的战场。球场上其余八人只能围观，无人能够插手。 但是陈驰他们很清楚……这是必然的。童江的领域技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不……更准确地说，这是龙宇必须要面对的。龙宇必须要在这一场对决之中占得上风，不然他们没有获胜的可能。 虽然很辛苦……可他是内线大闸，他立誓要站在队友们的身后，成为球队的支柱。但是，支柱哪里是那么容易成就的？不经历砥砺，不经历风吹雨打，不经历无数的流血和伤痛，又如何成为支柱呢？ “宇哥，坚持住啊……”陈驰低声说。 空气中仿佛气流紊乱，被领域笼罩的球员们那一刻真的看到了闪烁的电光。 来了么……童江的领域技，雷神之锤“妙尔尼尔”！ 174、妙尔尼尔（二） 那是……神明么？ 四周似乎在变暗，如同夜幕降临。雷电在云层之上涌动，传递着强大的力量。童江高高在上，双手抱球，举过头顶，如同古奥庄严的神明。 那雷电就要劈下来，将所有拦在前面的人粉碎。 领域技，雷神之锤“妙尔尼尔”！这是北欧神话之中，雷神索尔的武器。那巨锤从天而降，有如天罚。 不过刹那间的交锋，龙宇便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下风。 “不过是地狱阴暗泥沼中墙，有什么资格和天神的力量争锋呢？”童江居高临下，冷然注视着他。 龙宇心中一凛，那一刻精神竟然有些涣散。是啊，这是雷神之锤，是高高在上光芒四溢的天神。“叹息之墙”只不过生在地狱的黑暗最深之处，传说中毁灭它最好的武器就是光明。而那雷电涌动的光芒，不正是来自神界光明的力量吗？ 卡擦…… 被领域笼罩的众人似乎都听到了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那是“叹息之墙”被击溃的前兆！ 龙宇跌落……童江的领域技压制住了龙宇之后，在身体力量的对抗上也占得了上风！ “见识一下我的力量吧……”童江低声说。 他离篮筐分明还有一些距离。龙宇虽然在对抗中落败，但是刚才拼命的阻挡，也让童江没能如愿以偿到达适合扣篮的位置。他离篮筐还有一点距离，即便单手抓球伸到极致，也是不可能够得到篮筐边缘的。 就算阻止不了你得分，也至少不让你使用“灌篮”这种打击士气的方式吧！ 邱云鹏也从另外一侧跑了过来，起跳，想要补上龙宇这个位置——就算犯规也无所谓，让你罚球得两分吧。 可是……“妙尔尼尔”本来就是扣篮的技能啊！ 如流星，如雷电，如铁锤。 童江果然单手抓球，从上而下，隔着一段距离，将篮球甩了出去！ 就如同隔空扣篮，他的力量用得非常足。篮球从斜上方斜穿篮筐，炸弹一般穿透网窝，如陨石一般落在地上，再高高地弹了起来。 裁判同时响哨。邱云鹏拿到了犯规……可是他依然没有阻挡童江得分。 2+1. 这个时候领域才消散。不知怎么的，江州财大的众人竟然有一种重见天日的错觉。 “妙尔尼尔……”陈驰喃喃第说道，“这个领域技啊，果然是名不虚传。” “没用的，‘叹息之墙’阻挡不了‘妙尔尼尔’的。虽然这两者并不存在克制关系，可是童江的实力却是明显强过龙宇的。”罗峰说道，“童江是老江湖了，不知道已经和多少防守型领域技有过交锋，经验丰富，也让他本人很快地成长起来。可龙宇，他有这样的经历吗？他所受到的别的领域技的考验和磨砺足够吗？据我所知，恐怕他真正面对过的挑战，只有在你们地区决赛的‘不动明王’吧。” “哼，你太小看他了。” “不，不是小看，是事实。他接受的挑战太少了，不够，远远不够。没有从血与火中爬出来的人，怎么可能阻止得了童江？” “刷！” 说话间，童江加罚命中。 “从现在开始，你们才会看到童江的真正实力。”罗峰最后说道，“因为我才是那个，可以将他全部潜能发挥出来的人！” 罗峰永远记得他曾经看到过的，身为大一新生的童江，一次又一次如同抱着炸药包一般抱着篮球、舍生取义似得冲向对手内线的场景。他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不知道妥协忍让，也从不考虑后果。他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把球重重地扣进篮筐之中，用那种最使人热血沸腾的方式得分。 一次又一次摔倒，一次又一次站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执着呢？”罗峰问。 “不仅是篮球……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童江说道，“我不会妥协也不会忍让，我一定要用我的方式得分，用我的方式击败对手。” 他的领域技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觉醒的。雷神之锤“妙尔尼尔”，罗峰觉得这真的是最适合童江的技能了。一往无前，百折不回，这个少年终于可以用自己想要的方式统治球场。 他的一切，都是在战斗中，在血与火的争夺中得来的。 所以自己……罗峰知道，自己只需要将球喂到最舒服的位置，最大化发挥童江的能力就行了。 而恰好，这正是“珍珑”最擅长的事情。 “又来了！”吴鑫忍不住喊了一声。 这一次是罗峰用击地球找到童江。童江前面还站着两个人呢，龙宇和邱云鹏同时拦在他面前，想要阻止他。可童江毫不犹豫地利用狭小的空间起跳，将领域张开。 “不要退缩啊！邱云鹏！”龙宇也同时张开领域，然后大叫道。 “当然！”邱云鹏咬牙。他当然知道各种领域技的可怕，但他决不能未战先怯。就算撞上来的是一辆坦克，他也要硬着头皮迎接。 童江冷笑着。“妙尔尼尔”并非以力量见长，他也绝无可能同时撞开对方两名内线球员。但是隔着防守者的身体，他仍然义无反顾地将篮球扔了出去。 他跳得很高，扔球时已是从上至下。篮球仍然从那个轨迹入框，龙宇和邱云鹏连阻挡的机会都没有。而篮球砸在地面时的巨响，仿佛炸雷轰隆，在每个人的耳边爆炸。 虽然只是两分，但这两分给人带来的心理震撼却不同于普通的中投或者上篮。童江从空中落下来，就如同下到凡间的神明，眼神睥睨。 “我说过，没用的。”罗峰用手肘点了点陈驰，“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提前放弃，我们也少费一些工夫。” “什么意思？” “反正到最后也是输，不如现在放弃比赛，还能够节约一点体力呢。你看昨天江州财大做得多么干脆。他们今天也会轻松取胜，然后把所有的力气留到明天和你们争夺小组第二的决战上面。多么明智呀。”罗峰说，“真的，早点放弃吧，我们也少点麻烦。” “别开玩笑了，这绝不可能！” “我知道你还想坚持，所谓坚持到最后……但事实上，在我看来，这是非常不划算的决定。”罗峰摇头，“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们会这样想。” “我们不是那样精于计算的人。”陈驰咬牙，“我们只会遵从自己的内心——内心的声音告诉我们，就算是失败，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他顿了顿：“更何况，谁给你这个权力，在这个时候，就宣判我们死刑的？比赛才，刚刚开始呢！” 175、毒蛇之噬（一） “小心！童江又来了！” 随着一声惊呼，高高跃起的童江再度遭到了龙宇和邱云鹏联手的阻截。邱云鹏依靠的是自己的身高，而龙宇则张开“叹息之墙”。空气中电光闪烁，“妙尔尼尔”的威力也发挥到了极致。 “咚！” 篮球从童江的手中飞出，轨道出现了偏差，砸在了篮脖子上。因为出手的力量太猛，篮球朝着很远的地方弹开。 “防下来了吗？”陈驰眼睛一亮。 “嘟！”裁判鸣哨，指着邱宇鹏：“打手犯规。” “切……可惜。”孙瑾瑜恼怒地挥了挥手。 童江站上罚球线。虽然是一名以力量见长的暴力扣将，但是他罚球的功力一点也不差。轻轻松松两罚全中。 可得分之后，湘南大学还没来得及庆祝，陈驰接到龙宇的底线球，大声喊道：“快攻！” “糟糕！”罗峰赶紧吼道，“快回防！” 陈驰将球抛了起来。它几乎是从多名防守球员的头顶飞过，准确无误地落到冲在最前面的张科手里。 张科顺势左手运球，加速，冲向湘南大学的篮筐。但是罗峰从右侧贴了上来：“休想过去！” “啧……”张科皱了皱眉。 力量和速度，罗峰同时具备这两者，对于一个篮球运动员来讲这是相当难得的。之前他们多次使用错位战术，想让张科借由身体优势从罗峰这里占得便宜。但事实证明，罗峰虽然受困于犯规不敢全力防守，但张科也并不能如设想的那样予求予取。 张科继续向前，突破至肘部，突然停步，右肩一靠，收球，向右边转身，用力量将罗峰倚在了背后！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在罗峰够不着的位置，轻松上篮了！ 眼前一黑，另一个人从身后飞了过来：“休想！” 是乔一鸣！湘南大学的中锋乔一鸣冲上前来，瞅准了张科上篮的动作，高高地跳起，准备封盖！ 可是张科将球收了回来。 “什么！”罗峰和乔一鸣脸色同时一变。 “抱歉，是假动作哦。” 张科看到乔一鸣已经飞过去了，才右脚发力，向后微仰，将篮球投了进去。 “你还是有一点用嘛。”回防的时候，陈驰淡淡地说。 “少废话，你就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张科与陈驰击掌，嘴上却不饶人，“乖乖把球传给我就行，不要去做多余的事情。” “呵，那也得看我的心情。”陈驰说，“你若是手感不好，我可会随时放弃你的。” “哎，我说你们……”龙宇无奈，“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不能！” 罗峰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些家伙，真令人不爽。” 他抬头看着计时器和比分。第三节还剩下8分钟，比分是57：65.虽说湘南大学已经领先到了8分，但这8分也只能说是一点优势，远远还够不成胜势。很难说若是哪一段时间他们稍一松懈，对方一个小高潮就把比分给追上来了。 “明明都说过了，实力有差距的情况下，不如就放弃比赛。”罗峰咬牙，“为什么他们还这么拼命，这么难缠呢……就他们这种状态，怎么可能坚持到比赛最后？” 是的。比赛打到现在，双方实力的差距已经非常明显了。都是以进攻见长的球队，湘南大学在罗峰的梳理下进攻打得游刃有余，得分相对轻松。可江州财大每得一分，都不得不花费更多的精力。他们用更多的力气去拼抢，去战斗，去咬牙坚持，去寸土必争。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 “他们都累了。”徐力双手环抱在胸口，“下半场才刚刚开始，他们就流了这么多汗。即便刚刚经过中场休息，可他们却都喘得那么厉害。孙教练，这很不正常。即便是维持不崩盘，他们都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他们……太累了。” 尤其是张科和龙宇。一个不断地张开“叹息之墙”来应对“妙尔尼尔”，另外一个则成了江州财大在进攻端最大的指望。 很难想象，若不是张科在进攻端将十八般武器毫不吝啬地全部亮出，江州财大会成为什么样。 刚开场时的火热手感和幸运女神逐渐远去……这是正常的，很难有一支球队能够在一整场比赛随时保持不正常的进攻手感。到了刺刀相对拳拳到肉的时候，就得看张科这样的拼硬仗的能力了。 突破，急停跳投，三分球，背身，脚步……他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每一招每一式都赏心悦目，用一个个进球勉强维持场上的平衡。 因为他的存在，分差才能保持着、不被彻底拉开。 “若是打到最后，我们当然会是赢家。”薛泽将球传给罗峰，说道，“不过这种感觉应该很不爽。明明一口就能吞下的，那些人偏偏不死人要一直挣扎，挣扎到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反正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乖乖听话，这种感觉是真的……不爽啊。” “这么说来，你和我想得一样。”罗峰说。 “是的。”薛泽活动了一下手腕，“差不多也该让我发挥发挥，把比赛收了吧。” “他们应该会有所防备的。你和童江是我们的王牌得分手。虽然上半场你只出手了两次得了4分，但他们不会放松警惕的。” “放心吧。罗峰同学，你认为我是那种提高了警惕就能防住的球员吗？” 罗峰笑了笑，把篮球回传给薛泽，向一侧拉开：“很好，那就来试试手吧。” 吴鑫一抬头，忽然发现湘南大学的战术改变了。 原本湘南大学的进攻几乎都是由罗峰这个点来发起。他是发动机，又是中轴，是催化剂，偶尔也会但这一次，非常明显的，罗峰似乎不打算参与到进攻中来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在整个上半场相当沉寂的得分后卫薛泽。吴鑫重心垂下，双手张开，警惕地盯着对方。 他不会因为对方上半场的沉寂而放松警惕——教练说过，这个人是湘南大学得分箭头之一，场均得分位列全队第二，仅次于童江。 薛泽舔了舔嘴唇：“小子，见识见识毒蛇的獠牙吧。” 176、毒蛇之噬（二） 吴鑫仔细看过薛泽的比赛录像。这个人可以说，是湘南大学中最不依赖罗峰输送炮弹的球员了。他的进攻大多来自单打得分，拥有绝不逊色于张科的进攻技巧——而且比张科要华丽得多。 这家伙一旦手感发热，往往可以连进七八个球不停歇。在这个时间段里，罗峰甚至都不怎么拿球了，而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把球一次又一次交到薛泽的手里，让薛泽开心地打个爽。 吴鑫知道自己一定会在比赛中面对薛泽的单挑，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绝不畏惧。 “有意思。”薛泽笑，“你的眼神里一点害怕都没有呢……要知道我可见过不少人一见我拿球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少废话。” “真冷漠……不过，我很喜欢这种对手。我特别喜欢看着对手的眼神从充满希望到密布绝望。” 薛泽开始运球。一步，两步，接近吴鑫。吴鑫保持着防守的姿势，顺着薛泽的节奏往后退了半步，保持着防守的距离。 右手运球，忽然胯下交左手，重心朝着左边偏移。吴鑫刚刚顺着薛泽的动作晃了晃，薛泽左手却将球收了起来，顺着后腰绕了半圈。篮球回到右手的瞬间，他的右脚顺势朝着右边跨了一大步。 这一步子跨得非常大，刚才朝左的动作又完全骗开了吴鑫。这一瞬间，吴鑫甚至被薛泽拉开了两三米的距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薛泽处于完全空位的状态下，轻松跳投命中。 57：67. 吴鑫站直身子，脸色忽然一变。就在薛泽得分的一瞬间，他感到内心仿佛被什么有若实质的阴影所覆盖。那是一种恶心而滑腻的感觉，仿佛是冰冷的鳞片顺着自己的血管向着内心爬了过去。 还发出“嘶嘶”的声音。 蛇！ 吴鑫摸着自己的胸口。 是幻觉吗……为什么刚才，他真的感到有一条毒蛇爬了进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队友们的表情都不太对。 怎么了……不就是一个普通的进球得分吗？虽然薛泽这个球进得很精彩，但是对士气的打击什么的，其实还不如妙尔尼尔那种超级灌篮吧。 难道说……刚才那种蛇的感觉，不仅仅是自己……难道说队友们都有这种感觉？ “教练！”陈驰忽然朝着场边喊道，“暂停！叫暂停！” 他的表情很着急，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吴鑫突然想起，自己似乎真的，很少见到陈驰有这么着急的时候呢。 孙瑾瑜也吓了一跳。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感到事态似乎有些紧急。于是他依言赶紧向裁判请求暂停。 “喔，不错呢。”薛泽赞赏，“你们球队中还有非常清醒的人呀。” “你……” “昨天你们见到了顾俊伟的吧？那小子是不是说过他的外号叫‘小狂蛇’？知道为什么要加个‘小’字吗？”薛泽指着自己，“因为真正的狂蛇，是我啊……” 狂蛇…… 这是某种和“蛇”有关的领域技吗？ 吴鑫一边想着，一边下场。走到板凳席边上，就听到孙瑾瑜在问陈驰：“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教练您在长边，没有被裹挟到这个领域内，肯定没有感觉……”陈驰的表情异常严肃，“可是其他人，其他人应该都感觉到了吧？” 张科和龙宇对望了一眼。 “啊对，张科和宇哥，你们不仅有‘那种’感觉，而且还能察觉到能量的波动，对吧？” “是的，能量的波动……难道是，薛泽在进攻的时候，发动了什么领域技？” “等等……”孙瑾瑜打断他们，“你们说的‘那种’感觉是什么？” “蛇。”吴鑫开口，“这么说来，不是我一个人……你们都有了那种，像是被蛇缠上的感觉，对吗？” “是的。”邱云鹏抚摸着胸口，心有余悸，“那条蛇好像要顺着血管游到我的心来……我还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所以产生幻觉了呢……” “那是领域技，是薛泽的领域技带来的效果。”陈驰低着头，半长的头发垂下，阴影遮挡半边脸庞，“领域技——‘尼德霍格’！” “尼德霍格？” “北欧神话之中，啃噬世界之树的毒蛇。”陈驰握拳，“传说中，毒蛇尼德霍格终有一天会将世界之树的树根啃食殆尽。而那一天，就是所谓的‘诸神的黄昏’到来的时候。那时候尼德霍格将在天空飞翔，张开的翅膀挂满死人的残骸。” “说得这么恐怖……你倒是说说这个技能的功效是啥啊……” “尼德霍格，这个名字的意思是‘绝望’，使用这个技能的人将会在所有对手的心中播撒绝望的种子。一旦他开始连续进球，每进一个球，那种绝望就会加深一点。就如同毒蛇啃噬树根，一旦超过某个临界点，所有的对手都会在防守端失去斗志，甚至无法反抗。” “临界点是什么？” “这个领域技是没有位阶之分的。一般来说，当使用者连进6球之后，对手就会彻底崩溃。6球便是临界点……”陈驰说，“其实这是很难的。一般来说，一名球员很难保证连续6次进攻都能成功。因为即便是最强的球员，在连续得分之后，对方都会针对性的防守，用包夹围剿战术迫使你无法轻松出手。而只要投丢一个球，‘尼德霍格’就会重新计数。所以这个技能实际上是不怎么实用的。除非，他出现在那种类型的球员身上。” “那种类型……” “抽风型的选手，也是俗称的神经刀。这种选手一旦手感火热，就能利用各种方式开火，无视防守，无法阻挡。而一旦手感冰凉，可能整场打铁，一球不进。这种球员是双刃剑，教练需要斟酌如何使用它。但必须承认，这种球员是‘尼德霍格’最好的宿体。因为一旦‘尼德霍格’完成，结果几乎是不可逆转的。”陈驰说道，“记得nba著名球星科比·布莱恩特曾经在一场比赛中得到81分的事情吗？那个时候虽然还没有领域技产生，但是根据研究，许多人认为，那已经是‘尼德霍格’的原型。” “这个技能……很神奇呢……”吴鑫看了一眼另外一边的薛泽，“从我们掌握的情报来看，那家伙，正好是这种‘神经刀’类型的球员呢……” 177、毒蛇之噬（三） “地方预选赛第一场，薛泽，11中0，得到3分。地方预选赛第二场，薛泽12中2，的5分。预选赛第三场，薛泽9中1，得2分。”回到球场上，吴鑫心里默念着薛泽过去比赛的数据，心想在前面几场手感那么差的情况下，教练不仅敢于继续用他，而且仍然还继续给了他那么多的出手权，也是奇葩，“地方预选赛第四场，薛泽9中9，25分。地方预选赛决赛，薛泽7中7，得18分，湘南大学半场就打崩了对手……” 果然是这样呢……当他手感发热的时候，便无人可挡。但是如果手感冰凉，他还是会执着出手并且伤害球队。 但是……这场比赛，薛泽前第一次和第三次出手都命中了……而且从第三次出手开始，“尼德霍格”已经发动。看起来他今天的手感似乎不错，所以江州财大不能冒这个险。 薛泽刚一拿球，观察了一下江州财大的防守站位，忍不住就笑了。 “这就害怕了？”他说。 湘南大学在进攻的时候，由薛泽在一侧拿球负责单挑，另外四人全部在另外一侧，为薛泽清空场地。吴鑫和薛泽就像是站在古罗马的斗兽场里进行决斗。可是现在斗兽场里还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张科没有去贴紧自己应该防守的陆子轩，而是朝着这边靠了靠，站在吴鑫的身后，随时准备补防。 “这就有些无聊了……”薛泽轻笑，“你这是存心不让我好好享受比赛啊。” 话虽这么说，但是薛泽仍然义无反顾选择了突破！ “防下来！”吴鑫和张科心中同时发狠。 薛泽向前跨出一步，立马陷入了吴鑫和张科的重围之中。可出乎意料的是，薛泽竟然你没有强攻，而是把球传了出来。 “什么！”江州财大众人都是一愣。 “切……这么惊讶的表情，看来是研究过我过去的比赛诶……”薛泽冷笑，心想，“可惜……人都是会变的啊！” “传得漂亮！”罗峰叫道。 没错，就是这样……这样，正好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们球队战术的完全体啊！ 罗峰不粘球，而是立刻把球传给被空出来的陆子轩！ “不好！”张科暗叫，赶紧补上去。 这可糟糕了……薛泽不强攻，而把球交回罗峰。这个时候江州财大为了包夹，防守阵型已经乱了。打乱对方阵型之后将球传到薄弱位置，这正是拥有“珍珑”的罗峰最擅长的事情啊！ 张科想要赶紧回到防守位置，毕竟陆子轩是一名三分球能力很强的球员。但是他做不到，因为童江如一堵墙一样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也是他们战术的一部分吧…… 张科忍不住大声叫道：“补一下！” 此时此刻龙宇反而是离陆子轩最近的人。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他赶紧向外扑。 阻挡了陆子轩，湘南大学的战术就会失败的吧…… 然而…… 罗峰看到龙宇已经离开了最擅长的位置，不由得轻笑。 “这还不是我们战术的终点呢……” 陆子轩起跳了！但是他没有出手投篮，而是把球平直地扔了出去！ “糟糕！”龙宇叫道。 是童江！他在挡住了张科之后立刻顺势往下，接球之后便起跳灌篮。 邱云鹏咬着牙，迎着童江跳了起来。 “咚！” 篮筐颤动，童江的单手抓着篮筐，居高临下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邱云鹏。 “太轻松了，当龙宇不在内线的时候。”他落地，嘲讽，“邱云鹏是吧？如果只是你在的话，我根本连领域技都不用。” 邱云鹏握着拳头，却无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啊……光是凭借弹跳和身体素质，刚才那一次的攻防，邱云鹏就已经处于被碾压的状态中了。 陈驰脸色不太好——这样下去，他们恐怕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 继续对薛泽采取包夹战术？只见罗峰接薛泽传球之后忽然起步突入禁区，在搅得湘南大学防线一团糟之后，将球舒舒服服地传到了陆子轩的手里，三分命中。 那……继续放任薛泽？ 薛泽面对吴鑫，连续左右拉球，晃动，忽然就在三分线外一步起跳，投篮。 薛泽跳得很高，又几乎是在最高点出手投篮，本来就退开一步的吴鑫根本不可能干扰到。篮球先是砸在篮筐的内沿，绕着篮筐连续转了好几圈，还是跌了进去。 吴鑫捂着胸口，感觉那条毒蛇又朝着自己的心脏近了一步。 这种感觉感觉真的太糟糕了……被种在体内的毒蛇，无法摆脱的恶心感，以及被一步一步推向深渊的无力。如果说刚才还有点怀疑，现在吴鑫是真的相信“尼德霍格”的作用了。这样一个球一个球下去，自己的信心真的迟早会彻底崩溃掉的。 又是薛泽。这个家伙似乎已经非常兴奋了，面对吴鑫，连续胯下换手运球。他重心压低频率极快，吴鑫看的眼花缭乱不知所措。然后在篮球再次交由左手的时候，他顺步突破，却又在跨出一步之后急停，中距离跳投。 继续得分！ “可恶！”陈驰握拳，“第三球了！” 六球是临界点，而薛泽很快就进了三个球。陈驰能够明显感觉到，随着薛泽的连续得分，队友们的信心正在逐渐丧失。 “干得漂亮，薛泽。”罗峰说道。 “他们竟然不来包夹我。”薛泽说，“真让我意外……他们是要放弃比赛了么？” “不，他们不来包夹，是因为忌惮你啊……因为，你可以传球的啊。”罗峰微笑。 “对，你再不是以前那个一根筋的狂蛇了。”童江也说，“你终于开始明白，我们是一个队伍，一个整体。只有当你传球的时候，其实你的威力才能最大化——而我们球队的战术才能完整，才真正开始有了夺冠的希望。” 薛泽抬起头，看着观众席：“我只是……不想再输球了。” “薛泽……” “去年在全国大赛被淘汰，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在手感极差的情况下也胡乱出手，打乱了你们的部署……而好不容易到了下半场，在你们的帮助之下，我重新找回了手感，却又太急于完成‘尼德霍格’的六球而闯入对方的防守陷阱，强行出手失败，使得我们失去了最后的得胜希望。我不想再让历史重演了，我不想输球，所以我一定要改变自己。”薛泽说道，“真是不幸呢……江州财大，他们成为了我做出改变后的……第一个试验品！” 178、单防！（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肖虎抱着头来来回回，“薛泽那家伙简直就是个bug嘛！这种影响游戏平衡的角色就应该被一刀给削掉！” “肖虎学长，说冷笑话并不能对我们有所帮助。”樊洲无奈地说。 第三节已经结束。节间休息，江州财大众人神情严肃。 比分是77：86.薛泽进了三个球，江州财大士气受到很大打击，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比分依然没有被拉开。 得益于张科的发挥……此时张科坐在椅子上，头上盖着毛巾，手里拿着空了的饮料瓶，大口大口喘气，甚至不愿意多说一句废话。 他是真的把自己每一寸的力量都压榨出来了。连湘南大学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这么难对付。 没人能够防守得了张科。薛泽可以连续得分，张科也可以。他在连续坐打了罗峰三个之后，湘南大学忍无可忍对他实施了包夹。于是张科把球交了出去，看着罗峰，冷冷地说：“你们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防住我？” 罗峰心想你装什么呢，不是吓得都不敢持球打了吗……但是念头还没有转过来，张科就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大白天的，罗峰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大白天见鬼了——不然的话，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消失，就从自己的面前消失了呢？ “糟糕！”身后的队友大喊。 罗峰回头，看到张科已经出现在了某个无人防守的位置，接到陈驰的传球，擦板得分。 “两个人也不够吧。”张科说道。 “原来是‘特洛伊木马’啊。”罗峰说，“不错，我以为你只是个持球攻击手，没想到还可以开发出这种无球技能，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张科不再说话，冷酷地回防。但是当他的目光和陈驰相接的时候，都会发现彼此眼底的庆幸。 这个球，其实在传球之后都差点失误了。幸亏是差了那么一点，张科还是把球给接住了。 而这个球倒是震慑了湘南大学。他们索性不对张科进行包夹——反正现在还领先着，就看张科这种打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他们的想法是对的。张科现在的确已经快到强弩之末了。 孙瑾瑜叹了一口气——其实张科的问题还在其次，现在最该思考的，还是如何遏制“尼德霍格”。 “包夹，还是不包夹呢……”徐力也喃喃地说，“其实我觉得，包夹可能更好一些。就算薛泽能够把球会传出来，但这毕竟也需要一个重新布置战术的过程。我们如果轮转地稍微快一点，每个人就近补位，还是有机会在罗峰把球传出去之前堵住漏洞的。这样可以遏制薛泽，结果也算是可以接受的吧。” “可是徐力，你看这些队员们……”孙瑾瑜摇摇头，指着周围，“你看他们……他们还有力气进行那样无限制的轮转补位吗？这样下去，第四节恐怕三分钟都坚持不到吧！” “教练！”吴鑫忽然站了起来，“不要包夹，还是让我单防吧！” “啊咧，吴鑫，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诶！”肖虎说道，“那家伙可是有‘尼德霍格’的诶！被他再进三个球就完蛋了啊！” “我知道。可是‘尼德霍格’只是说在进球之后会有什么效果产生，但并不会增加领域技拥有者本身的实力，对吧？” “没错。”陈驰回答，“一个差劲的选手即便拥有了‘尼德霍格’也无法发挥，因为他本身的实力无法支撑他进那么多球。所以薛泽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本身的得分能力就很强……” “所以我要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怪物’对吧！”吴鑫大声喊道，打断陈驰，“并不是一个拥有超强领域技、足以碾压一切的天才，对吧！他的技术仍然是普通人的技术，不像‘冈格尼尔’或者‘阿喀琉斯之踵’那样，对吧！” “是的……” “既然如此，我又凭什么防不住他呢！”吴鑫咬牙，“只要不让他进球就行了……或者只要让他中间断一个就行了……凭什么做不到呢！兄弟们，你们相信我，我……我一定会阻止他的！” “吴鑫学长……”队员们很少看到吴鑫这么激动，都有些惊讶，“你……” “我做得到……我坚信我做得到。我是你们的学长诶！本来应该是由我来罩住你们的，小鬼们，凭什么每次危机关头都是你们在抢风头？你们把我这个学长的尊严放在哪了？” “吴鑫……你确定吗？还有三个球，如果不能阻挡他，比赛可能就提前结束了。”孙瑾瑜说道，“你确定吗？你要去承担这个责任吗？” “当然确定。”吴鑫看着张科，“你们这些小家伙，把剩余的体力都用在进攻端吧！我们可是一支以攻击见长的球队啊！把我们的特色打出来！至于我，我一定会阻挡那个混蛋的！” 孙瑾瑜看着吴鑫，看着吴鑫的眼睛。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少年很少展现出这么决意的一面。那是赌上一切、不顾一切的疯狂。 “我……绝对，不会输的！”他说。 第四节开始的铃声已经响起。孙瑾瑜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要包夹！用平常的防守战术！”他说，“薛泽那家伙，就交给吴鑫了！” 下半场由湘南大学先进攻。球仍然交给薛泽，吴鑫站在薛泽的面前。 “让一支失去了三大主力球员的队伍打到这个地步，就算别人不觉得有啥，我们也会感到丢脸的。”薛泽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你这是准备单防吗……正好，让我一点点把你，还有你们球队撕碎。” “别太高看自己。”吴鑫说。 薛泽嘴角噙着笑。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诚然，当自己手感不好的时候，很容易就被敌人限制住。但是，今天这场比赛，他手感正热。在这种状态下，他不会惧怕任何人。即便是那些拥有“赫卡同克瑞斯”之类领域技的防守球员他都凛然不惧，更何况是吴鑫这个普通的防守者呢？ 薛泽忽然将球往上一举。吴鑫果然上当，一下就跳了起来。 “你太紧张了。”薛泽把球收了回来，“一点点假动作就如临大敌……” 他运着球，轻松通过了吴鑫的防线。 179、单防（二） 越是在乎，反而越容易出错。薛泽很明白这种心态，因为他见过太多的防守者。由于过分紧张，过分想要防住自己，反而会失去冷静的判断。 很显然，吴鑫就属于这种类型。急于求成，恨不得能够把进攻球员的每个动作都摁得死死的。所以，他做的每个动作，都有可能骗到这个可怜的家伙。 薛泽晃起了吴鑫，穿透了他的防守。由于其他球员都在另一边被拉开，所以接下来就是一片坦途。 但是—— 吴鑫脚下一转，竟然跟上了薛泽！ “什么？”薛泽一惊，“你竟然……” “我没有那么容易被你晃起来的。”吴鑫冷笑，“虽然你刚才那一下的确骗过了我，可我只不过是脚下稍微踮了下而已。” 吴鑫紧跟着薛泽，薛泽脚步不停：“还不错，但仅凭这一点，还是不够！” “我不会让你突破的！”吴鑫脚下的步伐很快，紧贴着薛泽。 薛泽感受到了吴鑫的决心。这家伙的确是抱着必胜的信念来的，脚下似乎比第三节的时候更加灵活了，身体接触时给了他更大的压力，而且右手不断挥舞，寻求着薛泽运球失误的瞬间，准备断球。 这迫使薛泽不得不更加谨慎。他忽然停步，篮球从胯下交由左手。而吴鑫的停步慢了半拍，由于惯性向前，而被甩开了一点距离。 就是这个空隙！薛泽起跳，投篮！ “休想！”吴鑫立刻跟了上去！ 这一点空隙根本不算什么，吴鑫已经是用最快的速度停步，并且向前，起跳，封堵。他的手几乎碰到了篮球，而怎么看，薛泽也只是一次非常勉强的出手。 “节奏不对！”吴鑫心想，“不可能进球的！” “刷！”篮网被穿透的声音。 吴鑫脸色变了——怎么可能！ “就这一点本事，也想阻挡我吗？”薛泽对着手指吹了一口气，“远远不够啊。” 77：88. “别灰心。”陈驰说道。 “这不可能……我几乎封到了他的手上，而且这个球他为了躲避我的封盖，加快了出手速度。他的突破和出手的节奏都不对，凭什么可以进球！” 对，节奏……吴鑫作为一名射手，投篮时对节奏的要求很高。所以他无法理解，为何一个节奏如此紊乱地投篮，可以这样稳当地得分！ “没办法，神经刀类型的球员就是这样的。”陈驰明白吴鑫的想法，“对于他们而言，得分更多的是靠手感，而非节奏。吴鑫学长，这是他的第四个球了。对你而言，最大的挑战在于，如何让一个已经打疯了的不讲理球员消停下来。这个任务太艰巨了，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可以换回包夹的模式。” “不！我既然下定决心上来，就不会那么轻易认输。”吴鑫说。 “那就拜托了。” 张科站在一边远远地看着，没有说话。 他已经很累了。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是以一个体力狂魔的形象出现，但比赛进行到现在，他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他的每次进攻都要突破重重封锁线，每一道封锁线似乎都会在他的身上留下伤痕。 但是他还不能停止——湘南大学的确不是一支以防守见长的球队。虽然他们让自己消耗甚多，但直到现在，却也没有找到可以真正扼制自己得分的方法。 所以他们只能用消耗战的方式，等着自己倒下。 但他——偏偏不会倒下。 他大步跨出，防守他的陆子轩有些无奈。乔一鸣补防上来，张科停步，罚球线后仰跳投得分。 79：88. “有意思。”薛泽拿球突进，“真是顽强，直到现在也不肯认输吗！” 胯下运球，篮球由左手到右手，突然倚住吴鑫，右转身，甩开，摆脱。 吴鑫落后小半步，赶上，左手从一个刁钻的角度伸出，将薛泽的球蹭掉。 “抢断！”吴鑫大叫。 篮球脱离薛泽的掌控，朝前滚动。吴鑫和薛泽拼命追赶，陈驰也从另一边包抄过来。 篮球缓慢滚动，三人争抢。可薛泽竟然快了半步，一把搂住篮球，在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将球朝着空中抛了出去。 打板，球进！ “好球！”罗峰也忍不住叫出了声。 “可恶……”陈驰咬牙。 “五个球了。”薛泽冷笑着站起来，“你们已经站在地狱的边缘了。” “啊啊啊啊这不科学啊！不讲道理啊！没有理由啊！”肖虎知道局势如此，自己几乎没有上场的机会了。这已经是一场他无法插手的战斗，但是他的心情如此紧张，与场上球员共同起伏不定，“都被逼迫到如此地步了，还是能够进球……难道我们真的没法阻挡他了吗？” “不。”孙瑾瑜站在旁边，忽然说道，“恰恰相反，机会就要来了！” “机会？教练你气糊涂了吧，我压根看不到‘机会’这两个字写在哪里的啊！” “写在每个队员的心上。”孙瑾瑜说，“下一次防守，就是这场比赛的关键了！” “什么……” “肖虎学长，安静地看着吧……”徐力也说道，“你只看到薛泽不断被进球，却没有看到我们的进步啊。” “什么意思？” “那家伙，虽然在第四节连进两个球，可是一个球比一个球难度大。”徐力说道，“如果说第一个球还是薛泽的能力强悍，但第二个球就完全是运气了。” “原来是这样……”肖虎恍然大悟，“他们……应该也明白这一点吧……” “是的，你看，吴鑫的表情比刚上场的时候要坚定多了。”徐力微微点头，“像他那样的3d类型球员，防守端的表现，甚至可以激励自己的进攻吧……” 果然，球场上，吴鑫正好接到龙宇的传球。面对薛泽退半步的防守，他选择直接三分投篮！ 命中！ 82：90. “想让我们认输？还早着呢！”吴鑫握着拳头，说。 “可恶……”面对这种挑衅，薛泽有些生气了，“罗峰，把球给我！” “冷静点……” “哼，就差最后一个球了……让我置它们于死地吧！” 180、打断 薛泽看着吴鑫，吴鑫也紧咬牙关，眼神冰冷地回望。 “来啊！”他大声吼道，“不是说‘尼德霍格’是不可阻止的吗！那你还犹豫什么！来打败我啊！” “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什么？”吴鑫一愣。 “你不觉得自己的情绪很激动吗？可是这种激动，事实上是没有道理的。战斗进入到了我们这样的阶段，你不是更应该冷静下来，仔细判断吗？大吼大叫不仅无益于防守，还容易让你因为过于激动而失去正确的判断。你不觉得，身体这种反应，本来就很奇怪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说过一个词么，‘色厉内荏’。” “你……” “你在害怕……无论你是否承认，你的确在害怕。恐惧在吞噬你的理智，所以你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薛泽说道，“恐惧已经要将你淹没了，你根本没法面对我，更别说成功防下我的进攻了。” 吴鑫没有说话。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说得对。无论他如何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也无法摆脱这种恐惧。 他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来单防薛泽的。但随着薛泽的连续得分，这种决心正在土崩瓦解。那条阴冷可恶的毒蛇在他的心脏中爬行，滑腻冰冷的鳞片摩擦着，这种恐惧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不必强行表现出很平静的样子，我比谁都清楚‘尼德霍格’的效果。本身这个领域的作用就是摧毁敌人的信心，当它濒临完成的时候，你们的信心已经被侵蚀地相当厉害了。就像是水流侵蚀石块。在石块被彻底毁灭之前，它可能会始终保持良好的外形。但是它的根基早已经破败不堪，只等最后一次浪潮，便会分崩离析。吴鑫，不管你承不承认，现在你们的信心便是如此。而最后一次浪潮，就是我这一次进攻。” “我说过，我会阻止你的。” “真可惜，你自己都没有这个自信。”薛泽笑道，“比如，我现在投篮，你真的能够阻挡手感火热的我吗？” 薛泽说完便在三分线外高高地跳了起来。 “不是吧……”陈驰抬起头来，“最后这个球，竟然处理地如此简单粗暴？” 吴鑫几乎在同时起跳，伸手阻拦。起跳的时候他还有点犹豫，觉得对方应该是虚晃一枪，觉得自己可能是上当了。但是他立刻就发现他想错了，薛泽竟然真的起跳了，他竟然真的是要在自己的防守下强硬出手三分，用这种最不靠谱的方式来投出第六个球。 全场的焦点都放在了薛泽的身上。“尼德霍格”侵蚀了江州财大全体球员的信心，一见薛泽出手，他们几乎所有人的心脏都像是跌到了谷底。但此刻的他们无能为力，只能不断地祈祷祈祷祈祷——不要进，不要进，不要进！ 篮球从薛泽的指尖离开。可是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以一道抛物线划过天际，而是由上到下飞向球场的某个方向。 “糟糕！”陈驰大叫起来，“是传球！” 没错，是传球……薛泽气势十足，一副天王老子也无法阻挡我反正我就要在这里投进三分球的架势，可最后他竟然把球传了出去。 他几乎骗过了所有的人！但他的队友，罗峰，却默契十足，插入内线，奔跑在篮球飞行的轨道上。 陈驰在“尼德霍格”的干扰之下，精神恍惚，那一刻放松了警惕，没能盯紧罗峰。可是谁又能够想到，在这种单挑的白热化阶段，在“尼德霍格”只剩下最后一球就能完成的情况下，薛泽竟然选择了传球呢？ 完了……陈驰的心中闪过懊恼与绝望。摆脱防守之后，罗峰可以轻松得分的吧！ 果不其然，罗峰接到传球，就在篮筐的右侧，毫无阻碍选择右手上篮。 薛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可谁会想到，真正进攻的杀招却在别处呢？ “薛泽，尽情的，肆无忌惮地，去释放你所有的光芒吧。”罗峰曾经这样对薛泽说道，“你是我们球队最好的单打手，最优秀的得分手，你才是我们的王牌，是我们攻坚时倚仗的对象。” “可你才是我们的王牌。教练对我说过，球应该更多地集中在你的手上，由你支配，而不是让我任性地胡乱扔球，去占用过多的出手权。” “我知道教练这么说过……可现在是我私下里对你说的话。不要在意别人的想法，你应当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打球。” “这和你之前给我说过的正相反吧……你们不是说过，我如果多传球……” “并不矛盾。当你的光芒足以遮蔽敌人的眼睛时，你的传球才是威力最大的。你的光芒越是耀眼，藏在阴影之中的我们才越能发挥。” 薛泽看着罗峰，心想，这个少年还真的是非常擅长鼓励队友呢。整支球队，无论是谁，无论是哪种打球风格，都对他服服帖帖的。你说他是笼络人心也好需求加以也罢，但站在他身边，一定能够感受到温暖。 可是—— 罗峰却停在了原地，没有如预料一般出手，汗水留下。 “什么……这家伙竟然……”薛泽一惊。 是龙宇！龙宇仍然站在篮下，守护着自己的防守位置。“叹息之墙”张开，便如同无法逾越的高山。即便是罗峰，在龙宇的领域之内，也不可能出手投篮。 “我是队友们背后的支柱。”龙宇说，“我绝不可能让你们轻松从我身边通过的！无论什么情况！” 可是罗峰却笑了。 “你以为，我们的进攻只有这种程度？” 他背对着龙宇，不回头，手腕一动，却将球击地传向后方！ 薛泽！薛泽向前跨出一个大步，接到了这个球！ 他的右肩将吴鑫靠住，左手托着球，轻轻向空中抛去。 “可恶！”吴鑫大叫起来。 可是他被挡住了，无能为力。 “赢了。”薛泽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啪！” 一个瘦小的身影跳了出来。 薛泽这个球是个低手的抛球，出手点很低。篮球刚刚出手，就被一掌给拍了出去。 “陈驰！”吴鑫惊喜地叫了出来。 “什么……”薛泽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 “混蛋薛泽……”陈驰叫道，“到此为止了！” 181、戛然而止 “小驰！”龙宇第一个冲上前去，一把将陈驰抱住，“干得漂亮！” “不错不错！”吴鑫也在冲陈驰不断鼓掌，“你过来得非常及时！” 邱云鹏仗着身高，对陈驰使用了摸头杀：“你小子，居然在防守中为我们做出了贡献，还真是少见呢。” “喂，别摸头，长不高的！”陈驰睁着着躲开邱云鹏的袭击，“而且，不要小看我啊。当初如果没有我在防守端的表现，我们‘废材三人组’可能连校队都进不来呢！” “这么说起来，好想很有道理啊。”邱云鹏摸了摸后脑勺，“不过……‘废材三人组’，这个称呼好长时间没有听到过了……” 他忽然有些感叹。这三个人死皮赖脸加入校队并且顶着冷眼最终留下来的时候，谁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竟然会是球队的救世主呢？ 最后走上前来的是张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驰，沉默了几秒，终于勉强说道：“还不错。” “我们在防守端做到了我们能做到的一切……”陈驰的声音严肃起来，“接下来——进攻端，就看你的了。” “交给我。” 张科抬起头，看着记分牌。82：90，还差8分，时间还足够。 随着陈驰将这个球盖出界外，那个笼罩在球场上空、名为“尼德霍格”的结界碎裂开来。就像是乌云被阳光驱散，压在每一个江州财大球员心上的巨石被挪开，那条潜藏在血管之中不断通向心脏的毒蛇也消失不见。 那一刻，江州财大所有球员的精气神都回来了。 另一边，湘南大学的队员们也纷纷散开，准备发界外球。 “真是的。”罗峰耸了耸肩，“就是一次普通的防守成功，他们搞得像是最后一防似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最后获胜了呢。” “这不是普通的防守啊……”薛泽懊恼地拍头，“他们……他们中断了我的尼德霍格！” 他为自己的大意懊丧不已。原本以为这个球摆脱了吴鑫之后便已经十拿九稳，所以最后出手时候放松了警惕，低手抛球其实已经带上了一点玩笑和戏弄的意味。哪知道，陈驰竟然会从另一边包抄过来。 “不可以小看那个小控卫。虽然看上去他似乎并不是应该出现在地区预选赛里的球员，但事实上他已经做出了不少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他比我们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强大。”罗峰说。 “对不起……” “不，我没有怪你。”罗峰反而笑了，“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尼德霍格’的威力虽然大，但是要完全发挥作用，所需要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何况我们现在还领先着8分呢。局势完全对我们有利，单凭那几个家伙的实力，想要把我们拉下马来，还差个几百年呢。” “罗峰你……” “我不是在安慰你。”罗峰的眼神从江州财大每一位球员的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某人的身上，“我的强项是观察、分析与判断，在于对场上整体局势的把握。你要相信我，两分钟以内，比赛就会结束了。” 陈驰刚好从罗峰身边跑过，闻言，脚步慢了下来。 “吹牛不上税的吧。”他嘲讽道，“现在正是我们反击的时刻，你竟然想在两分钟内彻底解决我们？” “陈驰，你应该也是一个大局观极强、对场上局势判断非常准确的人呢吧。难道你真的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的异样吗？” 陈驰一惊，心里头忽然闪过不好的预感。 可是来不及细想——童江发出界外球。罗峰接球，面对陈驰的防守，忽然启动，甩开了半个身位。 这半个身位的优势已经足够了。罗峰用强壮的身体将稍稍落后的陈驰顶开，中距离跳投，命中。 “太稳了，那个控卫。”孙瑾瑜也不由赞叹，“他不是湘南大学中得分最高的人，却是球队中进攻效率最好的人。何时传球，何时强攻，对这个度的把握……他已经掌握得炉火纯青了。” “难道说，连陈驰那个家伙都比不上吗？”徐力撇撇嘴，“我一直觉得，陈驰这样的瘦小的球员居然还能占据先发位置，就在于他的球商、对比赛局势的掌握以及组织能力呢。” “陈驰的组织能力不弱……但是很奇怪，在他的身上，似乎一直存在着更加强大的进攻欲望。这种欲望时常会压过他的组织欲望，而他的不能又在告诫他应该组织优先。这种冲突之下，反而让他的发挥不够自然。” “进攻欲望？他那种小个子球员凭什么这么想自己出手得分啊？那种欲望从何而来啊？” 孙瑾瑜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他加入球队半年来，我一直都没有真正看透过他。” 说话间，张科抱着球杀入内线，和童江乔一鸣同时起跳。面对两大内线的封堵，他的身子先是微微蜷起，收腹屈膝，将篮球护在胸前。接下来，他找着对方四条手臂中间些许的空隙，本如卷尺的身子又缓慢打开，腰杆一挺，在空中仿佛多滞留了片刻。他右手托球，轻轻地从那个缝隙之中，送了上去。 球进！84：92！ 罗峰传球给陆子轩，但是陆子轩一不留神，被张科突然抢先一步冲到身前，将球断了下来！ “失误！”孙瑾瑜精神一震，“那个罗峰，竟然也失误了！” 平心而论，这个球的错误不在罗峰身上。他只是要打一个正常的战术，而陆子轩本应该已经要好了位置。可谁能想到张科竟突然发力抢上。那电光石火间节奏的变化，竟然骗过了罗峰的“珍珑”。 而从数据上来讲，这个失误，是要记在传球人身上的。 断球之后的张科一马当先，运球快攻。陆子轩和薛泽在他的身后狂追。他们迈开步伐，眼看着离张科越来越近。 不对——陈驰陡然一惊：张科的速度怎么突然这么慢！按理来讲，这两人不可能追的上的啊！ 张科一声低喝，起跳，右手抓着球，高举手臂，在陆子轩和薛泽赶上之前，重重地吧球砸入篮筐！ “漂亮！”江州财大的替补席沸腾了。 然而罗峰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从球框上落下来的张科，低声说：“到极限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张科脚下一软，斜躺在地上。他的身体蜷起，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右小腿。 “科科！”龙宇冲了上去，“你怎么了！” “你们很顽强。”罗峰说道，“可惜……结束了。” 182、背水一战的决意（一） “哗啦啦……” 浴室里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一个又一个的队员关掉淋雨开关，依次离开。陈驰仰起头来，热水从天而降，如暴雨倾盆，击打在他的脸上。 他想起最后比分的定格。90：110.一场20分的惨败，而这场败仗是从张科下场开始的。 对于江州财大而言，张科的下场并不仅仅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一名主力球员或者一名攻坚手，而在于他们彻底失去了追赶湘南大学的希望。这一整场比赛以来，双方最主要的基调便是张科在进攻端高效发挥与龙宇在防守端强大威慑，两人的一攻一防如同人的脊柱，撑起了江州财大的身躯。虽然中间有一段是吴鑫对抗“尼德霍格”，但主要的基调并没有改变。 所以张科离场之后，整个江州财大……就像是突然垮掉了。没有他在进攻端咬住比分，屡投不进的其他球员看着缓慢拉大的比分和逐渐消逝的时间也开始失去信心，进而影响到防守端的心态。湘南大学本就是进攻火力极其强盛的球队，于是靠着一波野火燎原的进攻结束了比赛。 赛后罗峰专程过来对陈驰表达了敬意，说什么原以为比赛在上半场就会结束没想到你们竟然抵抗到第四节虽然结局都是预料之中的但是还是要感谢你们的精彩发挥为在场观众奉献了一场不错的比赛也让我们打得很过瘾。当然这段话在陈驰听来怎么都像是非常欠打的嘲讽。 陈驰长叹一口气，关掉开关，拿过浴巾也准备出门……然后他看到张科也从另一边出来。 他也留在了最后……应该是，也非常懊恼吧。 其实张科当时的倒地并不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病，而是……抽筋了。 像他那样的体力狂魔居然会因为过度疲劳而抽筋，足以想象的到这场比赛他们打得是多么艰难。张科在进攻端面对了太大的压力，因为他的每一次进攻都像是绝杀一样在打——面对对方针对性极强的超高压力防守，用最艰难的防守去得分。 由于一直处于追分的状态，他还必须保证自己的进攻效率。要知道，每一次迫近比分的机会，都是其他队友在防守端拼了命才换来的。如果他在防守端浪费了机会，就实在他对不起另外四个人了。 张科一直面无表情面不改色，也从未叫苦叫累，再加上过去他一直表现出来的超强体力，以至于从教练到球员甚至包括对他非常了解的龙宇，都无一人提前发现这家伙体力正在耗尽的征兆。反倒是极善于观察的对手罗峰觉得张科即将面临崩溃——而张科的崩溃，也就自然意味着江州财大的崩溃。 张科在下场的时候拿了41分……这是一个非常高的比分了，以一己之力占到了当时全队得分的一半。 最后那个灌篮之前他已经察觉到自己不对劲了。双腿无论怎么用力都迈不开步子，以至于在快攻的时候反而被后启动的对手给追上来。他用尽最后力气起跳，小腿的肌肉像是接受到了什么信号，突然间紧缩、痉挛，让他倒地。虽然很快就在医生的帮助下缓解了症状，但是今天要再回到场上是不可能的了。那个时候的他，坐在场边，眼睁睁地看着球队雪崩。 直到现在，从淋浴隔间中走出来的他，依然有些一瘸一拐。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沉默了。 “抱歉，这是我的错。”过了片刻，张科冷冰冰地说道，“今天可以允许你嘲笑我，因为我会承担责任。明天的比赛，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了。” “为什么我要嘲笑你？这明明是我的错。” “你？”张科看着陈驰，“你别搞错了，我并不是一个抖m一样想要抢着承担责任，也不是说想要让你没有负担。我只是要陈述一个事实：别把你自己看得太重了。你对比赛的影响没那么大，所以输球的责任也轮不到你来承担。” “不……”陈驰握拳，“就是因为我比赛的影响太小，我才深刻地觉得，我要为这场比赛的失利负责。” “你……” 陈驰忽然感到很屈辱。过去的他可是天之骄子啊，一举一动都在聚光灯下的天之骄子，举手投足都能对比赛走势产生重大影响的巨星。虽然现在他的心态稍微放平了一些，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认为既然有些事情自己在这副身子里再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那还不如干脆接受这个设定好好当自己的辅助比赛中该划水就划水这样活得还轻松一点。 事实上小组赛的头两场比赛，他不仅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不再尽力追求依靠个人能力去影响比赛——因为作为“陈驰”他已经不具备那样强大的个人能力。这种事情就交给王牌吧——于是到了比赛的僵持阶段和追分阶段，大多数情况下，他一过半场就会把球交给张科，让张科处理，让张科进攻，给张科加压…… 是的，给张科加压。作为王牌的张科理应背负压力，但是陈驰过于把属于自己的压力往张科身上压了。他没能在进攻端替张科做足够的分担，就直接导致了张科必须依靠自己去做更多的事情……甚至包括一些不属于他的任务。 直到张科倒下，比赛开始不受控制，陈驰才突然觉得，原来这种感觉是那么难受。原来他一直是一位船长，整艘船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乘风破浪。哪怕是偏离了航道，那也是因为他自己的决策失误，他知道如何改正，他愿意承担责任。但是现在，他突然发现，无论这艘船是前进还是后退，是回港还是起航，前进的方向是否正确，他都做不了主，也没有资格做主。船只获胜他没有那么大的荣耀，船只沉没他也无能为力。 这种被排除在外、隔离在外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但他醒悟地太晚，也确实没有那样的能力……他只能看着球队失败，甚至在失败之后，也没有人对他做过多的责备。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他甚至宁愿像过去那样，输球之后面对媒体铺天盖地的指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他在篮球场上存在的证明啊！ 哪怕是被责骂，也好过被忽视。 “是我的责任！是我的责任！”他有些失控地对着张科吼道，似乎是要用这种可笑的方式，来为自己挽回那微不足道的尊严。 他的声音忽然停住了——张科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明白了。”出乎意料地，张科竟然理解了陈驰这种幽深复杂的心思，“既然承担罪责，就要去思考如何赎罪。” “赎罪……” “没错。”张科看着前方，仿佛是透过洗浴间氤氲的雾气，“明天对阵益州大学，我们已经是背水一战——无论如何，都要获胜。” “是的……”陈驰握紧拳头，重复了一次这个他完全理解了的成语，“背水一战！” 183、背水一战的决意（二） 陈驰和张科回到更衣室。恰好孙瑾瑜将外面比赛的直播关掉。 “益州大学占据优势，对吗？”陈驰问。 “第一节刚刚结束……不过我们觉得不用再看下去了。”龙宇说，“22：4……益州大学让他的对手第一节总共只得了4分。” 陈驰的心猛地一跳——一整节比赛，十分钟的时间，居然总共只得4分，这是何等可怖的防守能力！ “基本上从第一个球开始，比赛就失去了悬念。益州大学和湘南大学是两只风格迥异的球队。湘南大学的强项在进攻，防守上重视程度不够。这也就是为什么如果我们手感还不错的情况下，能够一度与实力其实更强大的湘南大学僵持住。”孙瑾瑜说道，“但是益州大学不同，他们球队的风格是防守至上，进攻上反而没有那么重视。他们的防守是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一整支球队构建起来的超强防守体系。无论他们的今天进攻感觉如何，手感火热也好冰凉也罢，他们的防守都如同精确运转的机器，一旦开动就会让对手无法抵挡。手感可以有好有坏，但防守永远不会背叛他们。” “那我们呢。”陈驰问道，“凭我们的进攻，可以击破他们的防守吗？” “应该可以的吧。”肖虎插口说道，“你看我们今天，其实在很长时间里，进攻上能够与湘南大学平分秋色呢！我们都看到了的，昨天益州大学可是被湘南大学射成了筛子。湘南大学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也能做到！” “别开玩笑了，肖虎学长，我们都清楚，那是因为益州大学提前放弃了比赛。”樊洲微微皱眉，并没有吃肖虎的这一碗毒鸡汤，“这两支球队的碰撞本应该是我们小组里面的重头戏，很久之前就有人在热炒所谓的西南赛区‘最强之矛与最强之盾’的对决了。虽然益州大学的提前放弃出乎人的意料，但如果以昨天的比赛结果就作为两只球队实力差距的参照这就太愚蠢了。” “我当然知道昨天比赛是因为益州大学提前放弃才会打出那种悬殊比分的。”肖虎显然早就想到了樊洲会这样说，对答如流胸有成竹，“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益州大学要提前放弃了呢？还不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所拥有的所谓的‘最强的盾’是挡不住湘南大学‘最强的矛’的么？试想一下，如果他们有获胜的信心，肯定就去球场上与对手硬刚了，怎么可能灰溜溜地放弃比赛呢？” “所以肖虎学长你的意思是，其实益州大学的防守并不是那么强……如果我们明天在进攻端也能发挥出今天的实力，是能够获胜的？” “当然了。其实从前三节比赛也能看出，我们的进攻不比湘南大学差多少吧。我们之所以输，是因为我们确实没法防住他们……” “肖虎，你太自信了。”孙瑾瑜忽然冷冷地开口。 “教练？”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打击你们的士气，但有些话我必须说。如果你们明天在进攻端的表现还像今天这样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击败益州大学的。我是说，绝对。”孙瑾瑜的语气非常严厉，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无论益州大学昨天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他们的如意算盘都是在今明两天连赢两场以小组第二的身份晋级。而现在来看，他们的这个算盘，就快成功了。” 孙瑾瑜一席话镇住了休息室里的全部球员。即便是片刻之前还非常乐观雄心勃勃的肖虎也闭上了嘴巴，有些震惊地看着孙瑾瑜。 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孙瑾瑜可从来没说过啊…… 但是孙瑾瑜也不打算多说下去。他站起身：“你们自己好好思考一下吧，好好想想今天进攻上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如果你们连这点都想不明白的话，明天也就活该输球了！” 他向外面走去——路过陈驰和张科的时候，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做了更多的停留，最后看着陈驰的眼睛。 “看起来……你应该是个明白人。”孙瑾瑜说完，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休息室的大门“嘭”得一声关上，肖虎抱着头，一脸委屈，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得罪教练了：“我们今天的进攻很不错啊！就算是在张科第四节大半的时间没有上场的情况下，我们也得了90来分诶！为什么教练偏偏要说我们的进攻上出了大问题呢？” “我也想不明白。”龙宇看着众位队友，“我要为今天的防守不力负责，可是教练居然只字不提防守的事……说实话，我也觉得我们在进攻端做得足够好了啊！” 张科没有说话，坐下来擦干头发，然后一言不发换上衣服。 “刚才教练有对你说什么吧……”邱云鹏对陈驰说，“他好像说……你应该是个明白人？” “对，我明白教练的意思，我知道我们进攻问题出在哪里。” 众人一下将陈驰围住：“究竟是什么问题？” 陈驰看着众人。每个人的眼里都有些企盼。没有人想到要推卸责任啥的，他们是真心实意想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儿。 “我们今天得了90多分不假，但有接近一半的分是张科一个人得到的。”陈驰吐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太依赖张科了……看上去比分还不错，其实都是假象。我们另外四个人在进攻端其实并没有出什么力，完全是依靠张科的个人能力撑下来的。” 陈驰看着在一边安静地换衣服的张科：“虽然很不甘心承认这一点……但你们都看到了，即便是体力那么好的张科，今天竟然也会体力耗尽甚至抽筋。这种疲惫，甚至可能影响到明天的比赛。更何况，即便是张科，恐怕也不太可能在明天也同样保持这么火热的手感。如果我们依然只是这样，明天的比赛，恐怕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一番话，让众人彻底沉默了下去。 没错……他们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沉浸在“我们竟然能够在进攻端与湘南大学平分秋色”的幻觉中，却忽视了这个最大的危机。 “教练曾经说过，我们是一个整体……失去了那三个明星之后，我们能够就前进的唯一办法，就是把所有人拧成一股绳。我们平时训练的战术，都是全体参与、整体跑位的。可是今天，一到关键时刻，我们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回到了过去那种打法中去。只不过，这一次，我们是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张科的身上。”邱云鹏自责地说道。 “是我太没用了……”龙宇说，“教练说过，让我多练练自己的策应能力……可是我练了这么长的时间，今天竟然一点都没有发挥出来……进攻的时候我完全没有存在感……是我太没用了……” “行了行了，各位学长，还有宇哥，现在不是自责或者抢着揽责任的时候。”陈驰说道，“让我们好好想想明天该怎么办吧。我们没有任何退路了……张科说过，明天就是——背水一战的时刻！” “呵……”张科说道，“没想到你也能够念对成语，这可真是有生之年系列……” “闭嘴！” 184、最强之盾登场 蜂鸣器的声音响彻全场，陈驰睁开眼睛，起身。 “加油。”队友们从身边走过，互相鼓励。 耳边尽是嗡嗡的喧哗声，观众的加油呐喊铺天盖地。今天的观众席座无虚席——益州大学的主场，同学们纷纷进来，要见证主队的出线。 在刚刚结束的比赛中，湘南大学毫无悬念地取得了胜利，成为了这个小组中第一支出线的球队。接下来便是小组赛的最后一场，江州财大对阵益州大学。两支球队都是一胜一负，谁能在这场比赛中获胜，谁就能从这个“死亡之组”之中杀出重围。 当然了，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提前判了江州财大死刑。 一边是主场作战，主力全在，前天“轻松”失利昨天轻松获胜算得上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一边则是千里迢迢、多达五位球员遭到禁赛，昨天又是一场苦战甚至让球队中进攻能力最强的球员抽筋下场。怎么看都是此消彼长的关系，怎么看江州财大都没有什么赢面。 “不能输啊……”龙宇低声念叨，“不管之前怎么样也好之后怎么样也好，总之这场比赛……不能输啊。” “当然不能输了。”陈驰说，“既然参与到比赛中来，当然都是以获胜为目的。何况又是出线的关键战——所以你不需要一再强调，因为我们都是不想输的。” “不……不是这个意思。”龙宇摇了摇头，“就算是……我是说假如——假如这场比赛跟出线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也绝对不能输啊……” “为什么？”陈驰有些不解，“是因为我们有什么恩怨吗……不过我查了一下记录，两支球队甚至过去两年都没有交手过诶。” “小驰你不明白……这件事情，和科科有关。”龙宇叹了口气，不愿意细说下去，“算了……好好比赛吧。” 陈驰心中疑惑。但是既然龙宇不愿意多讲，他也就暂时把疑惑抛诸脑后。 “嗨，又见面了。”绰号小狂蛇的顾俊伟笑着跟陈驰打招呼，“昨天的比赛我看了，可真精彩啊……只不过，最后还是可惜了……” “你应该是盼着我们输的吧。”陈驰不为所动，“毕竟如果我们赢了的话，你们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了。” “怎么会呢，我是真心实意盼着你们能够赢呢。”顾俊伟一脸真诚，“因为我知道，不管我心中多么渴望，你们也不可能真正获胜的呀！实力上的差距，可无法凭借主观的意志来改变的。就像是今天……” 顾俊伟声音一沉，话锋一转：“我知道你们从内心深处都非常渴望获胜，但是我们之间客观的实力差距决定了，今天输球的一定是你们。” “这对话真是不友好呢……” “只是让你们认清现实而已。”顾俊伟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小时候我们都觉得这个世界是围着我们转的，我们都相信努力会得到回报，也都觉得只有意志力足够强大决心足够坚决就没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但是现在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就算是拼尽全力，也是无能为力的呀！” 听到这句话，陈驰突然一愣。 “哼……虽然我也有这种观念……但是被对手这样说出来，总觉得不太爽呢……” “这是事实，不管你情不情愿，最终能够选择的，只有接受。”顾俊伟大咧咧地拍着陈驰的肩膀，“当然咯，我知道，你们一定是要好好地挣扎一番的，但那只是白费力气而已。就像你们昨天打得那么辛苦，最终不还是输给了湘南大学？” “哼，你的意思，就是我们应该提前放弃咯？” “明知不可为而不为，人生就可以过得稍微轻松点诶。你看啊你看啊，人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为什么一定要去找罪受呢？”顾俊伟一副得道高僧模样，“比如我们，放弃了和湘南大学拼命的做法，不也还是轻轻松松就晋级了？” 陈驰的脸色终于变了：“轻松？你就已经确定，今天的比赛，你们也能轻松获胜了？” “原来是不怎么确定的，但是看了你们昨天的表现之后，就很肯定了。”顾俊伟转身走向自己的队友，“因为你们……实在太累了。” 陈驰站在原地，握着拳头，微微发抖。 这世上，终究是有些事情，无论你怎么努力，最终都是无能为力的呀…… 可是……可是如果真的是无能为力，还是有人不肯放弃呢？ 陈驰忍不住又回想去过去的日子，想起他还是steve 的那些日子。那个时候他是当仁不让的王者，总是迎接别人的挑战。那些挑战者，一个接着一个，试图将他拉下王座。那么多人，影影绰绰，连面目都记不清了，可很奇怪地，陈驰却能够清楚地回忆起他们的眼神。 是的，眼神，他们的眼神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充满着无畏与勇气。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勇气，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明知会失败也飞蛾扑火一般冲上来的勇气。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明知是失败，还是要这样前仆后继呢？过去的steve 一次一次毫不留情地击败对手，却也为对手这样的勇气感到困惑。然后斗转星移命运颠倒，如今的他成了挑战者的角色，却还是无法完全理解那种勇气，却依然留存那种困惑。 很多时候他将那种困惑都埋在心底的……但是比赛开始前，那个可恶的小狂蛇过来，这么一番话，却让他动摇了。 两支球队的实力的确是有差距，无论是谁都不可否认……但是因为这种差距，比赛可以在开始前就宣告放弃了吗？ 球馆里的音响震耳欲聋，主持人将江州财大一带而过之后，开始隆重地介绍主队上场的球员—— 4号，中锋，罗涛。5号，大前锋，张璇。6号，小前锋，丁立江。10号，得分后卫，周宇浩。15号，控球后卫，顾俊伟。 裁判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185、敌视的情绪 双方跳球……然后，毫无疑问地，邱云鹏又输了。 陈驰心想反正也习惯了。就内线而言，邱云鹏也就身高上还算合格。其余的，无论是弹跳、运动能力、强壮程度，其实都够不上合格的首发标准。他对球员最有贡献的，就是偶尔能够在中原距离开炮远投得分。 但没办法……球队现在实在是捉襟见肘啊。 顾俊伟运球到前场，对上陈驰的防守。他仔仔细细看了陈驰一眼，忽然说道：“看起来我刚才对你说的话起到一点作用了诶。” 陈驰没理他。 可顾俊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其实很会察言观色的……你的眼神没有刚开始那么坚定了，看起来你应该是已经动摇了。” “关你屁事啊你能不能好好打球再耽误下去你就24秒违例了。”陈驰实在忍不住了，吐槽道。 “哦……”顾俊伟好像这才如梦方醒想起有24秒违例这种规定，赶紧将球传到内线去。 接球的是大前锋张璇，防守他的则是龙宇。本来张璇超过两米的身高，海拔差距明显，于是想利用这种身高的优势在篮下要住位置强吃龙宇——对他而言，只要接球位置足够深，一个转身便能把球放进篮筐之中，就像是在超市中将选中的物品从架子上拿下来放到篮子里那么简单。 不过那只是理想状态……事实上，当他接球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离篮筐相当远的位置了。 龙宇那家伙……压低重心，顶住自己的腰。张璇拼命向往篮下挤，却发现自己竟然离篮筐越来越远。 这是力量上的差距。没有任何取巧，这就是纯粹的、力量上的差距。 “这……这不是领域技吧……”张璇心想，“这家伙应该还没使用‘叹息之墙’吧。” 他们现在已经出了三秒区了，龙宇并不需要领域技就在对抗中占得了优势。 在观看江州财大之前的比赛录像时，不少人往往会产生一种错误的认知，觉得江州财大那位矮个子内线完全是因为“叹息之墙”才可以把防守做得那么好的。其实这完全是一种误会。诚然很多时候龙宇囿于先天性的身体劣势，不得不依赖领域技，但是领域技这种极端消耗的体力和精神力量的东西怎么可能在整场都保持？所以事实上，在很多情况下，张科真正利用的是自己本身拥有的力量、防守的经验、良好的选位等来固守禁区的。 很早之前，龙宇就感受过因为过度使用领域技而提前体力耗尽拖累球队的痛楚了。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在努力，思考、训练和进步，使得自己在掌握领域技释放的时机方面，更加成熟。 想要轻松一个转身把球搁进是不可能的了，张璇改变了打法，将球放下，想要背身进攻。但是龙宇牢牢站住如同脚下生根，张璇连续发力甚至已经有了“沉肩”这种疑是犯规的动作，仍然没有让龙宇退后半步。张璇心知不妙，知道自己在这场绝无可能在力量对抗上取得任何便宜。他刚想收球出传出去，就听到己方小前锋丁立江大喊一声—— “小心！” 已经来不及了，篮球被悄悄掩来的张科一把抢走。张科断球的一瞬间，江州财大的队员们就像是听到了号角的士兵，立马转换为了反击模式。 “快攻！一有机会一定要打快攻！”昨天晚上，当江州财大一群球员找到孙瑾瑜、深刻反省自己在与湘南大学比赛中存在的问题时，孙瑾瑜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快攻一直都是我们武器库里非常重要的武器呀。”樊洲很疑惑，“教练您突然又专门强调这个，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应该是为了避开益州大学的铁桶阵吧。”陈驰说。 众人看着陈驰，孙瑾瑜点点头：“说下去。” “这很简单啊。”陈驰心想这道理这么简单为什么他们就没有想明白呢，“益州大学防守能力有目共睹，但他们那种铁桶阵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建立在阵地战中。他们的阵地防守有一套极其严密的体系，再加上球员本身个人防守能力的强大，所以才让益州大学的防守如此坚不可摧。可是如果我们抓住一切快攻机会，就能避免比赛进入到阵地战中，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站稳……” “是立足未稳，白痴。”张科说。 “……立足未稳，防守阵型自然还没有布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再强大的防守型球队，也一定会露出许多破绽。而我们只要尽快攻击那些破绽就行。” “说得非常正确。”孙瑾瑜说道，“我看过益州大学以前输球的录像，对手的得分中，快攻的占比极大。所以明天我们一定要打出精彩的快攻来。” “那我们具体应该怎么做呢？”吴鑫问。 “要打成快攻，需要一个优秀的支配者。他的速度不一定快，但一定要控球娴熟视野宽广大局观强，能够第一时间传球到位。我认为陈驰同学能够担当起这个责任——所以你们在快攻时，一定要尽可能将球传到陈驰同学的手上。” 虽然教练是这样吩咐的……但此时此刻，陈驰的心中在暗骂。因为张科自己运球向前，一点传球的意思都没有。 中间遇到了一点阻碍，大概是身体仍然有些疲劳，张科险些将球运掉。耽误的这一点时间，便足以让益州大学的大部分队员回防。 陈驰叹了一口气，心想快攻打不起来了，安安心心组织一次阵地进攻吧。可更令陈驰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张科仍然没有交球出来，而是看了一眼防守他的丁立江，三分线外突然起跳投篮。 这个冷箭真的是毫无道理，就算是益州大学的外线大闸丁立江也毫无反应。篮球力量稍轻，磕在了篮筐的前沿，但又磕磕绊绊地落了进去。 3：0. 虽然说开场取得领先是一件好事，但这样打下去会不会又成为张科进攻个人秀了……别说昨天那么疲惫的张科今天能坚持到啥时候，就算他坚持到最后，他们另外四个人也一定会被教练一顿臭骂吧。 喂，张科同学，你可不能这样没有“大局观”和“团队意识”啊， 你得为队友们着想啊。 “就凭你们也想赢？”张科说话了，“你们……根本不配打篮球。” 陈驰耸然一惊。 张科这……这毫不掩饰的敌对情绪究竟是怎么回事？ 果然……张科和对方一定发生过什么！恐怕这中间，真的有什么恩怨！ 186、死亡缠绕（一） 张科说完这番话，与他对位的益州大学小前锋丁立江脸色就变了。 这么明显的挑衅，换谁都不能忍受。他阴沉着脸，看着张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我面前这么嚣张。不就是凭着运气进了个三分，就敢这样大言不惭。” 陈诚赶紧冲上去想拉开张科。就张科那种带有强烈挑衅性质的言语，换个脾气火爆的对手搞不好当场就要冲过来干架。 可江州财大就是因为闹出了暴力事件才导致五名球员禁赛，搞成了现在这一副鱼腩球队的样子。最关键的是他们现在已经在所有人——包括球迷和组委会——面前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要是再出现类似的事情，更重的处罚恐怕就会接踵而至，到时候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吧。 而这个时候，哪怕只是有那么一丁点的苗头出现，裁判已经从远处跑了过来，一脸警惕。 “哎呀哎呀，不要生气啦。”忽然，益州大学得分后卫周宇浩出现在丁立江面前，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张科同学说这番话其实并不是针对你诶。” 他的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小眼睛因为这样的笑容而眯了起来，看不清眼底的表情：“没事的裁判，比赛继续。” 陈驰倒没有想到，竟然是对方先给他解围。他很诧异地看着周宇浩，不过还是友好地表达了感激。 然后周宇浩接着说：“他的这股怒气，这一股邪火，很明显是针对我的啊。” 陈驰：“……这是什么逻辑……” “因为我和他做过队友。”周宇浩笑了笑，“当然了，是关系不太好的那种。不过话说回来，高中的时候，高傲的张科可没有一个关系好的朋友。” “少废话。你根本不配成为我的朋友。” “哎……都过去快两年了，你还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吗？” “我当然不会忘记。”张科冷笑，“而且你们……还勾起了我非常不好的回忆。我今天一定会打败你们的——绝对！” 周宇浩耸了耸肩：“那就没办法了。你既然那么憎恨我，就全力来打倒我吧。只不过，想要击败我们，你恐怕……” “恐怕是大言不惭。”莫名其妙躺着中枪的丁立江明显被激怒了，“张科，你要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 这时候轮到益州大学进攻。对方的进攻能力显然一般，也没有像罗峰那样的掌控全局的控球后卫。顾俊伟眼瞅着罗涛那里有空档，于是将球吊进去。但是那个空档其实是一个陷阱，罗涛刚刚拿球就陷入了龙宇和邱云鹏的围剿之中。罗涛想要摆脱他们的纠缠，但一个护球不当，立刻就被眼疾手快的邱云鹏一把切了下来。 “快攻！”陈驰大叫。 跑在最前面的依然是张科。这家伙这场比赛明显要卖力许多。明明他应该是昨天做疲惫的那个，按理来说今天应该先暂时收着一点打，到了关键时刻再发力。可是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竟然从一开始就这么兴奋…… 不，与其说是兴奋，不如说是心里怀着一股邪火。这一股火气支配了他身体的行动，就像是兴奋剂一样超前压榨出了他身体的潜能，让他暂时忘记了疲劳。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长达40分钟的比赛，他能够这样坚持到最后吗？ 陈驰心中疑虑，但瞬息万变的场上局势容不得他做过多的考虑。他只能将赶紧将篮球传了出去，准确无误地传到张科的手里。 张科运球向前，这一次他没有出现失误，身体似乎已经适应了比赛的节奏。但是丁立江紧紧跟在他的身边。 “一直防备着你的快攻呢。”丁立江说，“还想故技重施，有点太小看我们了吧。” “一对一，你阻止不了我。”张科说道。 他说着，脚步稍微停了一下，身体也往后侧了一点，似乎是想观察后排插上的队友。但突然之间，他右手运球，跨步向前，瞬间便从静止变成了急速前进。 张科的突破一向不是靠花哨的运球或者令人眼花缭乱的变相，最常用的便是这虚实之间的第一步启动。他的第一步速度快爆发力强步子也很大，只要对手稍微没有反应过来，一眨眼间便被甩在了身后。然后张科再收球上篮，对手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一骑绝尘。 只不过过去江州财大打这样的快攻不是很多，落入阵地之后张科更喜欢在双手持球状态利用三威胁试探步几番较量之后，再突然启动突击。像这种行进间忽停忽起用的比较少。本来之前研究过张科比赛录像的丁立江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立刻便被过了个干净。 张科抬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心想，这就是一支以防守著名的球队的外线防守第一人的水平吗？看起来，似乎有点……名不副实呢。 谁料到他的念头还没有转过来，手中忽然一空—— 丁立江根本没有回头，却像是对张科的动作了如指掌一般，伸手向后一捞，恰好就赶上了篮球从张科掌心离开还没有落入地面的那个空隙，把球给掏了过来！ 抢断！干净利落的抢断！裁判就在眼前，看得清清楚楚。这样从伸手出手抢球很容易造成犯规，但是丁立江的这次抢断可以说连张科的汗毛都没有碰到。 张科脚下猛然刹车，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丁立江。 丁立江已经将去传给了顾俊伟，益州大学重新组织进攻。他冷冷地看着张科：“就这点本事，也配在我的面前叫嚣？” “哼……”张科冷笑，“有两把刷子……是我小看你了。” “别太高估自己了。不管你是不是小看我，不管你多么谨慎，你都不可能突破我的防守的。” 张科没有回答。在下一次进攻之中，落入阵地，江州财大落入阵地战，吴鑫绕着底线跑了两圈也没能跑出足以出手的空位来。 于是陈驰再度将球传给张科。 张科伏下身子，观察丁立江的站位，右脚迈出，做出突破的姿势。眼看着丁立江重心稍微后撤的刹那，张科的右脚脚尖点地即回，原地选择起跳投篮。 就在他举起球的瞬间，一道领域忽然将他笼罩！ 187、死亡缠绕（二） 这领域来势汹汹，刹那间便将张科笼罩。 张科皱着眉头，看到丁立江向自己伸出了手。 明明只是普通的伸手抢断，但那一刻的时间线却像是被拉得很长很长。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片刻之后，张科的视线就被张牙舞爪的手臂给遮住了。 遮天蔽日无处可躲。上千只手的残影覆盖了上来，遮住张科每一个可能出球的角度。那些手并不只是甘心于起一个“屏障”的作用，它们在向前，逼近张科，将他包围，如同在空气中结成了一道透明的蜘蛛网，而猎物就是张科——以及张科手中的篮球。 张科心中一惊，抬起的手立刻收了回去。投篮的线路早就被蜘蛛网封锁，张科找不到任何空隙，恐怕球还没有出手就会被切下来。 但光将球收回来就安全了吗……丁立江再往前一步，双手挥舞，压迫力凭空增加了一倍。无数只手就像是无数张饥饿的嘴，那橘红色的篮球就是唯一的食物。张科疑心自己如果再控着球，自身恐怕都会被那些饥不择食的恶魔啃食殆尽。 他连放球的空隙都没有了。挥舞的手臂已经侵蚀了他身前所有的空间，包括天空和地面。这个时候的张科，只剩下最后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把球护在胸口，转身背对对手。 有些狼狈，有些慌张——就像是那些刚刚开始接触篮球的小朋友、为了手中的球不被抢走所作出的最原始、最本能、最稚拙的动作。但这并不能改变结果，那个在领域技释放出来的瞬间就已经决定了的结果。 篮球被丁立江捅掉，落到顾俊伟的手中。 “嘿！”顾俊伟大叫，“轮到我们打快攻了！” 益州大学显然也很擅长攻守转换。作为一个攻弱守强的球队，落入阵地战之后他们同样会为如何得分而头疼。所以他们也一定不会放过快攻这个武器——毕竟防守强劲就意味着拥有更多的快攻机会。 就像现在。 顾俊伟和周宇浩一左一右，双鬼拍门。陈驰退防最快，却有些不知所措。这两个人看上去无论是谁，利用身高优势强吃他都没有问题。陈驰收缩到篮下，皱起眉头。 不过顾俊伟也没有强冲篮下，而是把球传到三分线外。周宇浩接球之后，在无人防守的情况下，好整以暇地瞄了一下篮筐，这才出手。 现场主持人非常应景地高声喊道——“for three”！ 篮球还没进网，观众们已经开始欢呼。周宇浩显然很享受这种主场的气氛，出球之后便高举双手，摆出了庆祝的姿势。 然后…… 当！ 这个无人防守、简直就像是训练一样的三分球，竟然打铁了！ 观众：“切……” 周宇浩：“……” 举在空中用于庆祝的双手着实有些尴尬，周宇浩不露痕迹地将它改换成双手抱住后脑勺很遗憾的造型。 哎……早知道就多练练三分球了。这种球都不进，实在是有够丢脸的啊。 陈驰大概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他看着篮球弹出来的方向，正要跳起来抢篮板，却被身后一个更加壮实的身板给撞开了。 那人在空中顶开矮小瘦弱的陈驰，一把将球给不扣进了篮筐！ “咚！” 这是比三分球更加助长气势的灌篮啊！ 观众的欢呼声更加热烈了，比分来到了3：2……开局后益州大学攻了三次，终于得分了。 陈驰回头，看着来人——益州大学的中锋罗涛。 “喂，你们在干什么！”陈驰非常不满，仿佛是回到了过去，直接开始训斥队友，“他们三个人都下快攻到这了，你们居然才回防到中场？还想不想好好打球了？不想打的都给我下去！” 龙宇吓了一大跳——不是吧，小驰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客气了。 然而他说的都是实情。那一瞬间江州财大的队员们都有些放松，连他们都觉得周宇浩这个球是必进无疑，所以准备慢吞吞地回来发球，哪想得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情况呢？ “不管什么时候，防守都不能够松懈！”陈驰大吼道，“要抱着每球必争的态度留在场上！对方还没得分就放弃拼抢，那这场比赛还有什么意义！” “啧……”顾俊伟往回跑的时候，“你让我想起我们的教练。” “闭嘴，这里没你的事！” 顾俊伟撇撇嘴，回防去了。 陈驰接到界外的发球，一边向前，一边低声问张科：“刚才我感受到了能量的波动。丁立江防守你的时候，使用了领域技吧？” “对。”张科看了一眼严阵以待的丁立江，“益州大学外线第一大闸，不是浪得虚名。” “能够瞬间抢断你……是‘赫卡同克瑞斯’吧？” “是的。那个可怕的百臂巨人。” 赫卡同克瑞斯，希腊神话中一些有50个头、100只手臂的巨人的统称。以它命名的领域技，是最强的单兵防守技能，最强的抢断技能。一旦施展，便如同同时伸出千手百臂，封锁敌人所有的角度和空间，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将球抢断下来。 外人看来断球的角度也许是不可思议的，但是对处于领域笼罩的两人来讲却不是这样。因为千手百臂足以笼罩所有角度，所以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合理的、理所当然的。 “你把他激怒了。”陈驰说，“从一开始就对你用上了最强的单兵防守技能，一点情面都不留了。妈的，谁让你那么多嘴，惹火烧身了吧。” “别开玩笑了陈驰，就算没我那番话，他也迟早会把这个技能拿出来的。怎么，我们两支球队生死相搏的时刻，你还指望对方放水？” “我不管，你自己惹的烂摊子，就自己解决去。”陈驰沉着脸说。 看样子暂时不能把球交给张科由他主动进攻了。陈驰举起一根手指，大声指挥队友们跑位—— “张科你沉到底角去，我们打一号战术！” 188、死亡缠绕（三） 所谓一号战术，就是由陈驰弧顶持球、队友呈v字阵型散开的一种战术。具体来说就是吴鑫和张科分站两侧底角，由于两人都拥有三分球的射程，对位球员不敢放松防守，所以可以将空间拉开。于此同时，龙宇和邱云鹏同时提到上线，分站左右替陈驰挡人。 因为这个战术的核心发.asxs.是一号位的陈驰，所以孙瑾瑜干脆将它命名为“一号战术”。 这种打法对于陈驰的要求相当高。因为他是持球者，进攻发起者，也是创造者。当他运球绕过队友的掩护之后，下一步如何处理，就全看这位一号位球员了。是自己进攻，还是选择传球。自己进攻的话是突破还是投篮，传球的话，四个队友究竟给谁……他的每一个选择都很重要，关乎球队这一次进攻是否能够成功。他必须要具备强大的自主进攻能力，这样保证了对方不敢放任自己而单纯封堵传球路线，同样他的传球技术大局观视野也必须相当开阔，这样才能保证他在陷入重围之后能够第一时间用传球引领队友。 这个战术在平时训练中倒是经常练习，但在比赛场上却不常用，原因是陈驰有些抗拒。自从他自暴自弃地接受自己目前这个身份之后，他就觉得这种以他为核心的战术已经远去了……他只是一个合格辅助而已，球队的王牌是张科，战术还是都围绕着他来吧。 但这场比赛又有不同…… 赛前他就说过，不能再让上一场比赛的情况重现。这是一场团队的战斗，怎么能够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一个人身上。看着队友一个人饮血，奋斗，头破血流，自己若只是袖手旁观，那是一种耻辱。无论他是谁，steve 也好陈驰也好，那颗名为“篮球之心”的自尊心不允许。 再加上这场比赛张科面对的是太过强势的防守球员——那家伙拥有的领域技可是“赫卡同克瑞斯”，号称单兵防守之王的技能。擅长持球进攻的球员最害怕的便是这个领域技，强如史蒂芬·库里那样的历史级别巨星也只能应付b阶的“赫卡同克瑞斯”。 理论上讲，能够对抗丁立江的只有陈驰——他的“阿喀琉斯之踵”恰好是与“赫卡同克瑞斯”相互克制，而陈驰拥有的位阶为b，应该是高于丁立江的。可惜陈驰至今无法利用这个身体，随心所欲地使用它。 不过幸好，在“一号战术”之下，丁立江被迫跟着张科，站到了底角的位置，不可能过来干扰他。既然正面无法破解这个技能，那就让它远离战场，这也不失为一种“曲线救国”的方式。 陈驰与邱云鹏擦身而过，两人几乎是肩碰着肩——这是最理想的挡拆状态，它意味着作为“墙”的大个子球员与持球通过的小个子球员之间严丝合缝，完全堵死了追兵可能挤过去的缝隙。 顾俊伟被耽误了一下，只能绕了个小半圈，一下就落在了陈驰的身后。但是罗涛适时地后撤半步，站在恰当的防守位置上，堵住了陈驰杀向内线最便捷的道路，同时高举手臂，依靠长臂阻止陈驰有可能的急停跳投。 陈驰咬了咬牙——不愧是益州大学的内线支柱，防守的时机和选位相当完美。昨晚的录像中他便仔细研究过罗涛的站位，发现他的真的是一位非常聪明、经验非常丰富的防守球员。有时候他所站的位置一眼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巧妙之处，却在三四秒之后的防守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就像是高了20公分的龙宇……不，他的站位与防守意识甚至比龙宇更好。再加上超过两米的身高与相当的灵活度，内线定海神针名副其实。 但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他堵住了陈驰，自然就意味着空出了对位的邱云鹏！ 邱云鹏挡人之后没有贸然插入内线，反而向外撤出。由于罗涛去封堵陈驰，他面前就有相当的空隙。而陈驰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甚至没做过多的动作，直接背后传球，将球传给邱云鹏。 邱云鹏拿球后还想调整下——然而他一抬头，惊讶地发现罗涛竟然站到了自己面前。 连陈驰的脸色都一变。 好快——仿佛是早就看穿了陈驰的心思，于是在陈驰传球之前，便提前向外扑去，恰到好处地挡在邱云鹏的面前。 “可恶……” 邱云鹏举着球，无法出手。顾俊伟缠着陈驰，也没法将球再传给他。这时候邱云鹏看到张科那个位置似乎有机会—— 丁立江离张科挺远的，至少传球给他比较安全。 邱云鹏想都没想，便把球传了过去。 “等一等……”陈驰忍不住叫道。 已经来不及了……邱云鹏没有领域技，感受不到能量的波动，自然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张科那里看似很空，但是他一接到球，丁立江便快步向前，立刻就让张科陷入了“赫卡同克瑞斯”之中。 张科毫不犹豫，自知仅凭自己无法冲破这千手百臂组成的蜘蛛网，于是立刻传球……但还是来不及了。 篮球几乎是刚刚离手，就落入了丁立江的手中。 “没用的。”丁立江说道，“无论你是运球还是传球，都不可能破掉我的防守的。” 丁立江抢断之后就地发起快攻，轻松上篮得手。 3：4. 邱云鹏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这比赛才刚开始几分钟啊，作为球队进攻箭头、王牌球员的张科，竟然连续出现了三次失误！ 这太不正常了……他知道益州大学防守很棒丁立江防守很棒，但是他们就真的强到能够让张科这种级别的球员踉跄如蹒跚学步的婴儿那样狼狈吗？ 邱云鹏一时间还没有想到是领域技的问题……他只是问张科：“怎么了，是不是昨天太疲惫了？要不你先休息下，第一节交给我们。” “邱云鹏学长，是领域技……”龙宇说道，“丁立江用的，应该是‘赫卡同克瑞斯’。” “什么……” 邱云鹏震惊了—— 被这种领域技给盯上的球员，这场比赛不几乎等于完全废掉了吗？ “那家伙的防守……”龙宇叹了一口气，“真的是……死亡缠绕啊。” 189、众志成城 孙瑾瑜向裁判示意换人。肖虎上，张科下。 球员们都有些意外。虽然张科在开场连续出现失误，但这毕竟是因为防守球员拥有超强的领域技，不能完全怪罪到张科的身上。何况比赛才刚开始没多久，就在这种情况下换下球队的王牌，对于张科的内心，也是一种打击吧。 但是张科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抵触情绪。只不过他站在原地，看着场边的肖虎，忽然有点恍惚。 周宇浩走到他旁边，压低声音说：“是不是感到绝望啊……” “闭嘴。”张科皱眉。 “还是这么傲气十足，真难想象你现在的队友是怎么忍受你的。”周宇浩耸了耸肩，“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让人一看就觉得不爽呢。” 张科没有理他，走下场，和肖虎击掌，一言不发回到板凳上。 “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孙瑾瑜开口说道。 张科皱眉：“那家伙有领域技……” “我知道，‘赫卡同克瑞斯’，徐力已经给我说过了。”孙瑾瑜看都没有看张科一眼，而是关注着场上局势。 “那教练您要我解释什么？” “进攻选择。你的状态明显不对，好像怀着什么样的怒气在打球。明明我昨天晚上在帮助球队树立正确的进攻观念，要他们替你分担负担，摒弃那种只能依靠你的思想。而且你应该清楚，如果不把整支球队都融入进来，今天下午我们是没有获胜的希望的。” “我知道。” “但你的表现却不是‘我不知道’。昨天是被迫进入个人英雄主义模式，今天却主动变成‘独狼’。你带着不良的情绪在打球，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 张科紧抿者嘴唇，看着场上，没有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有那样的敌意呢？为什么有那样的冲动呢？ 因为周宇浩……也因为这支球队，真是像极高中时期，那一群让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无比丑恶、篮球无比肮脏的家伙们啊。 “不愿说也无所谓。”孙瑾瑜拍拍他的肩膀，“那就在场下看着吧……看看这群小伙子是怎么用团队配合来与对方周旋的。” “教练，我……” “放心，就算没有你，他们也能支撑过第一节。”孙瑾瑜说，“相信他们……相信自己的队友，相信他们能替你分担……” 然后孙瑾瑜转身吩咐夏兰兰：“记得多拍几张照片……要传达出小伙子们彼此信任、众志成城的感觉……” 话音未落，邱云鹏传球失误，篮球差点砸到孙瑾瑜的身上。 孙瑾瑜：“……” 夏兰兰：“……” 张科：“……教练，他们真的能行吗？” 孙瑾瑜看了下变成“3：8”的比分，语气也有点不那么确定了：“应……应该可以的吧……” 另外一边，顾俊伟也对孙瑾瑜的这次调整有些不解。趁着死球的时候，他手肘点了点陈驰：“不是吧，这才刚开始，你们就准备放弃比赛了？” “胡说八道。” “你们的王牌都被换下去了诶，真的是放弃比赛诶！我说你们教练挺果断的，见情况不对就果断放弃，从来不做无谓的抵抗，颇有我们球队的风范……” “闭嘴。”陈驰冷笑，“别把我们和你们那种还没开打就夹着尾巴逃跑的队伍相提并论。” “嗯……你们是打两分钟才夹着尾巴逃。” 陈驰：“……” 肖虎上场的瞬间，他就已经明白了孙瑾瑜的用意。而他作为球队的控球后卫，责任重大，也亚历山大 他得把整支球队串联起来啊。 丁立江的领域技虽然厉害，但他不可能一整场都用。既然张科下场，估计肖虎也不值得他拿出压箱底的东西。这个时间段把训练中的那些繁复的团队战术拿出来正好。 丁立江投篮不中，江州财大拿到篮板。 陈驰控球，交给提到上线的龙宇。龙宇拿球停了半秒，用手递手传球的方式将球交还给陈驰，同时帮陈驰做了一个挡人。陈驰借由掩护往内突了两步，眼瞅着邱云鹏拉空内线，又用击地传球的方式，把球回给了正插向内线的龙宇手里。 龙宇接球向前，罗涛皱了皱眉，想要上来补位，龙宇则瞅准位置，立刻把球分给站在底线的邱云鹏。 邱云鹏后撤半步，准备中距离投篮——他是有这个射程的。 丁立江赶紧补防过来，谁知道邱云鹏投篮是假动作，接下来他传球给三分线外的肖虎。 空位三分？ 周宇浩放弃吴鑫，扑向肖虎，可肖虎仍不出手，而是把球传给吴鑫。周宇浩回身还想追，吴鑫有把球回传给龙宇。顾俊伟赶紧去阻止龙宇，可龙宇又把去回传给肖虎。 乱了……这一番传球之后，益州大学防守时的对位情况被打乱得支离破碎。以至于这个球传回到肖虎手中的时候，他竟然仍然是处于无人防守的状态。 周宇浩有些绝望地想——这下你总该出手了吧。 离肖虎最近的是大前锋张璇，他如梦初醒一般赶紧去扑。然后肖虎轻轻一笑，再度击地将球传到腹地。 这回，在靠近篮筐位置拿球的是陈驰了。众人目光都关注着外线，却没看到陈驰一个人切入到这样一个危险的位置。 陈驰起跳……罗涛从另一面扑来。 陈驰皱起了眉头——不是吧，都传成这样了，竟然还是没能完全甩开罗涛吗？ 但罗涛毕竟离自己还有点距离。陈驰单手托起球，向上空抛去。 篮球飞得很高，越过罗涛的手指，几乎磕在篮板上沿，然后沿着斜线落入网窝内。 5：8. 罗涛落地：“精彩的抛投，精彩的高打板。” “切……难道你不应该说‘精彩的团队进攻’吗？” 罗涛扬起了眉：“你是认真的？” “不服气就来阻止我们。”陈驰说。 “好啊……”队友有些震惊，但罗涛似乎并没有把那一段精彩的传切放在眼里，“我可以先给你们一点时间……看看你们能够把这种战术思想，贯彻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贯彻到我们赢为止。” 陈驰回过身，和队友们击掌，回防。刚才的成功战术显然激发了他们精神一震。 那一瞬间，他们都有这样的想法——照这样打下去，有赢的希望。 “看到了吗，这就是队员们的众志成城。”孙瑾瑜说道，“不需要一个人承担所有……这才是，一个团队啊……” 190、防守体系（一） 龙宇在牛角位拿球，观察了一下，将球平直地传给底线横切的吴鑫。吴鑫本是借由陈驰的掩护空切进来的，但接球后他的左边站着换位补来的顾俊伟，前面堵着高墙一般的罗涛。他本想再传球，但是自己的队友没有切入，而自己深入腹地周围传球不是特别安全。吴鑫犹豫了半秒，索性在底线中距离直接跳投。 命中！ 第一节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比分是13：13，双方暂时打成平手。 两边的得分都很低。益州大学是本身的进攻能力一般，而江州财大则受制于对方的防守，在进攻端始终是束手束脚。 尽管江州财大一直在努力进行漂亮的团队的配合，在某些回合中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但是益州大学不愧是“最强之盾”，很快就适应了江州财大这种打法。 他们组织起卓有成效的防线。面对江州财大频繁的传球、空切、挡人，他们适时地换防、包夹、轮转，如同彼此精准咬合的齿轮有条不紊的运转。 孙瑾瑜这套团队战术的精髓，无非就是要为球员创造轻松的空位投篮的机会。连续的传切是为了打乱对手的布防，让防守球员顾此失彼，一旦防线乱套，就很容易出现找不到防守人啊、不当夹击空出对手啊等情况，从而让球员能够在空位得出手得分。但是益州大学的轮转和换位太出色了，甚至连包夹的时机都选择得非常好。 就如刚才吴鑫那个球……其实这个包夹一上，他们的战术就等于失败了。只不过吴鑫的手感不错，在对方留下的细微空隙中出手命中了而已。 这一点，张科在场下也看得很清楚。 “这样下去真的行吗？”张科说，“光靠这些，我们恐怕坚持不到最后。” 孙瑾瑜斜眼看他一眼：“冷静下来了？” 张科握了握拳：“是。” “比赛是比赛，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无论过去有什么恩怨，在球场上都不可以失去冷静。”孙瑾瑜说，“我对你过去的事情不感兴趣，如果想找我聊天开导赛后再说，明白了吗？” “明白。” “那你准备上场吧。”孙瑾瑜站起身，“你说的对，光靠这样是不够的。我们不可能正在没有你的情况下获胜。” “可是教练，那个叫丁立江的家伙，恐怕是打算用‘赫卡同克瑞斯’彻底锁死我了。” “没关系，让他跟不上你就行了。”孙瑾瑜说道。 张科先是愣了愣，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 “好了，上去吧！” 第二节比赛开始，张科替换下了肖虎，重新回到球场。 “加油啊学弟。”肖虎说，“教练既然让你回来，应该是已经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了。” “是的。”张科说，“交给我。” 丁立江看到张科重新回来，则是一脸不屑：“怎么了，还没吃够苦头吗？” 此时此刻，正是江州财大进攻。张科笑了笑：“我既然回来了，自然是因为有信心啊……” 话音刚落，他忽然向另一边跑去。丁立江冷笑一声，刚想跟上，便被另一个强壮（或者说是有些肥胖）的身体给挡住了。 那是龙宇。他虽然身材不高，不过质量可不轻，就像一座肉山一样拦住了丁立江，严严实实，一点空间都不留。 “谢了表哥。”张科说道。 “换防！”丁立江则吼道。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因为球队有严密的防守体系。 原本防守龙宇的大前锋张璇赶紧去跟张科，与此同时陈驰将球传到张科手里。 一对一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可是如果我根本不和你正面对抗呢？ 既然益州大学喜欢换防，那就给你换防的机会，让丁立江这个外线大闸被迫换到无关紧要的人那儿去。 剩下的人……一对一，真的能够封锁我吗？ 张璇还没有反应过来，陈驰便已经低下重心，几乎是从张璇的脚边穿了过去！ 张璇身材高大，相应地速度和灵活度大打折扣，被迫拉到外线防守张科已经是以己之短攻击之长。张科突然启动这一步本就是他的绝学之一，张璇根本我从抵抗。 张科大踏步杀入内线，上篮得手。 15：13，江州财大再度取得领先。 丁立江哼了一声：“竟然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 “没办法啊，这也是一种战术。”顾俊伟耸了耸肩，“不得不说，他还挺聪明的。” 下一波进攻，张科继续利用龙宇的挡人甩开丁立江，趁着一旁的周宇浩犹豫的片刻，直接原地投篮得手。 17：13. 连得四分，现场观众的加油声都低了下去。 “不错不错。”龙宇笑呵呵地冲了过来，“看起来身体的感觉还好。” “休息了大半节，体力正充足呢。”张科说。 孙瑾瑜微微点头。 张科这两次得分的意义非比寻常。不仅仅是连得四分，也不仅仅是重蹈覆辙似的将责任往张科身上压，而在于利用张科突出的个人能力改变益州大学的防守策略。 有张科这样一个箭头在场上，你还能毫无顾忌地换防吗？换防之后你们是眼睁睁看着张科翻江倒海，还是选择包夹？ 但是如果选择了包夹…… 张科面对周宇浩和顾俊伟两人夹击，冷静分球到底角。此刻吴鑫已经无人防守，轻松命中三分。 此时比分是21：14，第二节打了三分钟。 围观了网络直播的网友们都快吵翻天了—— 怎么回事，益州大学这号称“最强之盾”的防守，难道就这样被一支鱼腩球队给破解了？ 益州大学的教练名叫戴杰，是一个相当儒雅的中年男人，穿着衬衣西装，带着无框眼镜。面对眼前的场景，他不慌不忙，请求了一个暂停。 “他们打得很不错。”比分落后，戴杰却丝毫不见焦躁，“比我想象得，要稍微强一点。” “不能让他们起势。一个张科还好说，要所有人都把手感打热了，也是一件麻烦事。”丁立江说。 戴杰点点头，看向罗涛：“怎么样，大概心里有谱了吗？” “是的。”罗涛回答。 “那就看你的发挥了。”戴杰说，“毕竟，我们的防守体系，是围绕着你来建立的。” “是。” “剩下的人，跑动再积极一点，不要小看对手，把他们当做同等级别的敌人来对待。”戴杰顿了顿，“先把张科的领域技逼出来，然后再给他们致命一击吧。” 191、防守体系（二） 罗涛觉得张科挺有意思的。从本场比赛第一次进攻开始就赌着一口气在打，好像自己球队与他有深仇大恨似的。不过花了那么大的力气，他们也只不过不温不火领先了7分而已。 罗涛到现在还没开始发力，因为他在仔细观察江州财大的进攻，当然也在观察对方进攻核心张科。 很有趣……张科很强，每一次进球，他看向对手的眼神，仿佛都在说着这样一句话—— “你们根本不配赢球。” 就像是两支球队有宿怨一样——但分明，他们这才是第一次交手。 是跟周宇浩的有过节吗？不对……他这种怨愤，分明是针对他们全队的。 比赛开始了，罗涛也懒得去问周宇浩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怨愤，反正球场上用实力说话。 这边江州财大正士气高涨，继续按照他们认为“正确”的团队篮球的方式在打球。 反跑，双人掩护，切出。江州财大的球员们都学乖了，谁要是被丁立江盯上，那人就自觉地远离，把丁立江带得更开，其余球员也不会将球传给他。 几番换防，球再度来到张科手里。吸引包夹，然后传球—— 张科心想，你们还真是不吸取教训呢。 球转到龙宇手中，他身边的防守球员都被带开了。按理来讲此刻应该无人防守，但是龙宇在上篮的时候隐隐感到一丝不详。 他自己就是一名优秀的防守球员，这个时候几乎是本能的……选择把球传出去。 直到篮球离手，他才看到从旁边飞来准备盖帽的罗涛。他竟然如此迅速地从其他地方回防到内线。 接球的是陈驰。但经过这么一耽搁，最好的投篮机会已经没有了。顾俊伟贴了上来。 重新打战术是不可能的，因为24秒进攻时间快到了。陈驰顶着防守强行出手，不中。 益州大学反击，三线快攻，几次传导之后由周宇浩三分命中。21：17. 这是益州大学本场比赛投中的第一个三分。 “别急别急！刚才是个意外……”陈驰想要安慰队友。 但是他马上就说不出话来了。原本背对着自己向回跑的丁立江忽然回过头来，直接逼迫上来。 陈驰心中一惊——不好！ 这家伙竟然没有老老实实回去布防，突然就变成了在前场的紧逼？ 他一步便跨到了陈驰的面前——在陈驰反应过来之前，领域便已经张开。 千手百臂，“赫卡同克瑞斯”。 陈驰看到无数只手伸向自己，像是从饿鬼界中逃逸出来的亡灵。他一咬牙，没有像张科那样收球，反而加快速度，连续胯下运球，脚下随之后退。 好几次……好几次丁立江的指尖几乎碰到了篮球，但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没有断下来。 连丁立江都有些吃惊——这个小个子控球后卫的基本功竟然到了这个级别，几乎可以对抗d阶的领域技了！ 但毕竟还是差了一点，当丁立江再次出手时，终于抓住了陈驰的破绽，一把将球断了下来。 前场断球，无人防守——丁立江轻松上篮得分。 21：19. “好卑鄙……”陈驰咬牙。 “兵不厌诈。”丁立江说道。 施展领域技有些消耗体力，得分后他就及时回防，没有留在前场故技重施。 这个抢断多少有些打乱江州财大的部署，球员的心态有些急躁。陈驰招呼龙宇过来挡人，绕过龙宇之后，他发现对方的张璇和顾俊伟正对自己实施包夹，摒弃有预谋地把自己往底线在逼迫。 底线是个很危险的位置，陈驰把球回给无人防守的龙宇，龙宇再交外线的吴鑫，吴鑫假装投篮，跳在空中把球传到内线邱云鹏手里。 本来这一番传球已经足够调开防守球员，但邱云鹏转身的瞬间，正好看到罗涛快步从另一侧补防过来。 邱云鹏勉强晃动了一下，扛着罗涛上篮，被狠狠地帽了下来。 “可恶……”邱云鹏低声说。 这种内线强攻本非他所长。原本以为罗涛在前几次补防中应该被调出去了，哪晓得他脚程竟然这么快，迅速又回防了过来。 陈驰和张科对望了一眼，表情严肃。 两个回合进攻失败，他们已经隐隐看出来了。 罗涛绝非那种普通的内线大闸。他在拥有身高与力量优势的同时，竟然非常罕见地还拥有很够的灵敏度。刚才那个回合，他来回奔跑，先是站在内线阻止了龙宇第一次上篮的企图，然后为防止吴鑫传球，又往外拉了半步，切断吴鑫和张科的连线。在吴鑫最终选择将球传给邱云鹏的时候，他又第一时间出现在了邱云鹏的面前。 他腿脚都很长，迈出的步子似乎都比常人要大一些。双手一直挥舞着，扩大自己的防守面积。 怪不得这支球队可以一直坚定地执行那些换防和包夹的战略。因为他们知道，在他们身后，一定会有一个可以补齐所有漏洞的兄弟在。他如同巡洋舰一般，四处游弋，仗着身高臂长身体灵活，他能够出现在正确的防守位置。 只要有他在……只要他能够及时到位、补防、延误，其余队友就能寻觅空隙，重新布置阵型，寻找到对位球员，让对方的一系列挡人和传切，全部化作泡影。 这就是罗涛之于益州大学的意义。 这就是……以他为核心的防守体系。 江州财大的球员乱了。当他们发现无论怎么跑战术，都无法获得最理想的进攻机会时，他们就会对自己的打法产生怀疑。 一旦自信丧失，最明显的就是传切方面开始不果断。 我这样积极的跑动究竟有意义吗？浪费了体力，却仍然找不到出手良机。 我这个传球是正确的吗？为什么明明一切都按照训练中的来，却仍然没有得到好的结果呢？ 有几次实在不行，重新将球交回到张科手里，却又陷入丁立江的防守之中，以失误告终。 势头被压制了……比分逐渐来到27：32，益州大学反超比分。 张科擦了擦头上的汗。 “别急。”他低声说，“我的底牌，还没亮出来呢。” 192、无法摆脱（一） “等一等！”陈驰叫道，“你想干什么？”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明白我此刻的想法。”张科握着拳头，今天他的话似乎有些多，“领域技……现在能够让我们摆脱劣势的，只有‘特洛伊木马’了。” “冷静，现在还不是时候。” “别开玩笑了！这种情况下怎么冷静！”张科指着记分牌，有些愤怒，“我们现在已经落后了！” 陈驰皱起了眉头：“上半场都还没有结束，我们也不过才落后五分，局势有些逆风，却远没到不可掌控的地步……你为什么要那么急着把底牌亮出来？” 张科没有回话。 “这就像是赌桌上的show hand，把所有筹码全部压上，一旦失败就没有回头路。”陈驰尽量用冷静的语气说道，“我们还没被逼到那种地步。” “其实用领域技打破僵局也是个思路……小驰你是不是想得太严重了？”龙宇说道，“这也是我们可以采取的一种方法，不至于就‘show hand’了吧。” “宇哥，你有没有考虑过张科的体力问题？” 龙宇一愣，张科沉着脸没说话。 “昨天的比赛，张科已经拼到了弹尽粮绝。到现在还不到24个小时，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恢复体力。这场比赛非常关键，但非常无奈的是，张科并不是以百分之百的状态站在这儿的。” 龙宇微微叹气：“是我疏忽了……我总是觉得科科是那个体力狂魔，却没有想到我们昨天竟然是几乎将他榨干……领域技不同于普通的篮球技巧，他对于体能的消耗是相当大的。如果……如果在这个时候就提前使用的话……” “别太小看我了。”张科冷冷地说，“我自己身体的情况，我非常清楚——我能够坚持下去。” “你有必胜的意志，可有的时候，身体的客观状况并不由你的意志为转移。”陈驰打断他，“昨天的比赛你一定很想要坚持到最后，但你最终没有做到。在强大的获胜欲望，也抵挡不了小腿抽筋。因为那是你身体使用到极限之后的正常反应，就像是耗光了电池的手机。” “闭嘴！我知道该如何合理分配自己的体能……” 可陈驰没有住口，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更何况，使用‘特洛伊木马’的风险不仅仅在于你的体能消耗上，还在于即便是付出了代价，却也不一定能够达到效果。球队中没有人拥有类似于‘神之一手’或者‘珍珑’这样领域技的球员，因此很难与你形成有效的配合。即便是自诩能够跟上你的领域的我，恐怕传球的成功率也至多徘徊在五成上下。风险太大而受益太低，实在不值得你现在亮底牌。” “那是你的分内工作！”张科恶狠狠地瞪着陈驰，“如何传球到位，是你的义务，你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而我负责摆脱防守！” 陈驰转过头去：“冷静……” “我很冷静！” “张科啊……”陈驰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出来，你是带着怒火上场的。但是这样的怒火，在烧伤对手之前，恐怕会先伤到自己吧。” “小驰说得对。”龙宇忽然说话，拍拍张科的肩，“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至少现在，请你稍微再克制一下。” 张科还想说点什么，陈驰已经接过队友的传球，走向前场：“走吧，该我们进攻了。” 陈驰运球到前场，观察局势，心里头却念头急转。 其实张科想要show hand的心情他是了解的，倒不完全是因为他没有理智。虽然看上去他们现在只落后五分，但其实从他们领先七分到落后五分，事实上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们已经打出了“-12”的表现。依照目前态势来看，这个分差还有可能继续扩大下去。 但他一时之间确实想不到怎么能够破解对方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守体系。 益州大学喜欢在防守之中使用局部的包夹，这一点对于陈驰来讲相当致命。虽然他的传球功底很好，但毕竟受限于身高，视野肯定不如那些高个子。一旦遭遇包夹、甚至是遭遇强有力身体接触式的包夹，他的传球能力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益州大学的包夹很有章法，尤其喜欢把持球人往底线、边线甚至死角位置逼，并且利用一切手段延误被包夹着的出球速度。这一点延误非常重要，因为它保证了益州大学其他球员可以迅速补防到位、迅速轮转。虽然“双人包夹”意味着“另外一边形成四打三”的局面，但只要轮转跟上了传球的速度，对手就无法获得轻松投篮不受干扰的机会——而这，正是江州财大战术配合的核心所在。 而益州大学在某些极端情况下，实施包夹的同时还会有意识地切断其他传球路线，近乎引诱地逼迫进攻球员将球传到某位威胁最小的球员那儿。这样即便是一时间补防不到，也能把损失降到最低，甚至让对方不得不重新组织。 而益州大学这套防守体系之下，最可怕的在于两点—— 一是拥有“赫卡同克瑞斯”的丁立江。他只要在某个地方一站，就像自带气场，进攻球员下意识地就想避开他，因为没人有把握避开他百手千臂的抢断。这就在无形中限制了进攻线路。 二就是罗涛了。身为内线球员的他，却能凭借超高的敏捷度，将防守范围遍布在三分线以内。这样即便是进攻者获得了一刹那的空当，也会在他瞬间的补防之下消弭于无形。 试想，当你每次进攻都不得不面对站在你面前无法摆脱的高墙时，进攻者的心态很容易发生变化。急躁、畏惧甚至崩盘。 陈驰紧皱眉头。 若是以前，他才不管什么防守体系，超强的个人能力使得任何体系在他面前都是纸糊的。但是现在，即便是他，竟然也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难道真的要让张科在此时此刻亮出最后的底牌吗？ 193、无法摆脱（二） 陈驰看了一眼张科。正如之前所做的那样过，张科尽可能将丁立江拉到很远的位置，把更多的进攻空间留出来。 刚才陈驰和龙宇连番劝说暂时打消了张科使用领域技的念头。可是如果这一回合进攻依然没有改善的话…… 龙宇拉到弧顶，陈驰将球传了过去，然后沉到底线去帮吴鑫挡人。吴鑫借由陈驰的掩护摆脱防守球员，与此同时陈驰则直接内切。 “啪”！ 眼疾手快的龙宇击地传球。篮球穿过两名防守球员，目标则是内切的陈驰！ 陈驰内线接球直接上篮……一个黑影从身后浮现。 还是罗涛。这一次罗涛没有让陈驰使出高抛球，干净利落顶板大帽，再将从篮板上弹回来的球收入囊中。 “啧……”陈驰啐了一口。 龙宇没有三分球，所以他提到弧顶拿球的时候，罗涛并没有跟出去。这样即便陈驰利用“开后门”的方式切入了内线，罗涛一个转身便能够恰到好处地防守成功。 张科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握紧了拳头。 说什么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将这场比赛比喻成两个人的决斗的话，那么现在的情形就是，江州财大被益州大学捅了一刀。伤口可能不太深，但是也很难痊愈。江州财大在失血，不断失血，一时不至于致命，但却永远不给你腾出手来包扎伤口的空隙。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流逝的血液开始带走江州财大的体力，双方的差距将会在不知不觉中越拉越大，直到你突然醒悟——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再也追不上了。 温水煮青蛙，便是如此。 现在有一个办法，一个近似于赌博的办法，可以立刻止血，让双方回到同一起跑线上，继续玩命地搏斗。但代价则是，江州财大本来可以坚持三十分钟，因为这个办法，可能只能坚持15分钟了。除非你在15分钟内迅速解决战斗，否则的话，时间一过，自己依然是失败。 是温吞而窝囊地失败，还是用燃烧热血的方式壮阔地去拼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概率哪怕最终倒下也问心无愧？ 张科的拳头越握越紧。 不……不会倒下的。我为自己争取来的时间，我可以把握。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输掉这场比赛。输给任何球队，也不想输给益州大学。 顾俊伟又进球了，比分来到27：34.伤口还在失血，但是时候止血了。 至于陈驰和龙宇的劝阻……抱歉，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而我相信这是正确的，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办法。 陈驰正在控球，忽如其来的能量波动让他的呼吸一窒。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在训练场上，曾无数次做过与之配合的练习。 “张科……你这个混蛋……”陈驰低声说道，“竟然还是一意孤行吗……” 丁立江一直跟着张科，跟着他向外线移动，心中还在想着他这一次居然不往外拉开了，然后，瞬息之间，他竟然把张科跟丢了！ 丁立江立刻停下脚步，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 空气中弥漫着领域技发动之后能量波动的气息，张科那么一个大活人，竟然就这样，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这……这就是那个领域技的威力吗？ 丁立江有些茫然地转头，只看到对方的中锋邱云鹏。刚才张科是利用这个中锋的掩护摆脱防守吗？可是…… 可是他四下张望，依然没有看到张科的影子。 就像是，突然之间，球场上变成了5打4. 但丁立江很清楚，这是“特洛伊木马”的功效。球场上怎么可能是5打4呢……看似少掉的那个人，此刻藏身在某个可怕的领域中，窥探着觊觎着，就像是蛰伏的杀手，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呼……” 篮球几乎是擦着丁立江的身子飞过，他下意识地伸手，还是差了毫厘。 那是陈驰，陈驰传球了！ 丁立江回头，追随篮球飞行的轨迹。在他的身后，底线边上空出的位置，一双手将篮球接住了！ 丁立江瞳孔陡然紧缩。 张科！那是张科！他就像是脱掉隐身衣似得，突然就浮现在了那个位置。 陈驰表情不变，暗自里却松了一口气。 张科这次做得可不够地道，发动这种需要配合的领域技之前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当然，也许他也很清楚就算打了招呼自己也不会同意的吧——在感受到能量波动的瞬间，陈驰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得开始寻找对方阵型中的破绽。 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工作，因为益州大学的防守太强了，他们的防守阵型阻止得相当好，就算是张科用领域技扰乱，他们依旧有条不紊地运转着。但再严密，他们终究也会露出缝隙来。陈驰的觉得那一刻如果自己大脑中有芯片的话，那芯片大概在这个瞬间会因为过载而发烫的吧。 机会只有瞬间，张科因领域技造就的“消失”效果也只有瞬间，容不得半点犹豫。陈驰立刻把球传了过去。 他说过，这种带有赌博性质的传球只有百分之五十上下的成功率——而这一次，他成功了。 张科拿球后，几乎不做调整，起跳投篮。 29：34！ 得分后的张科面无表情，甚至没有与队友庆祝，而是绷着脸往回跑。 “喂……这样真的好吗……”陈驰低声说道，“在我们所有人强烈反对的情况下，你还是义无反顾地用了。” “我说过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不过。” “啧……若是放到以前，对于这种任性的队友，我早就训斥了。” “哼，我才是王牌，你有什么资格训斥我？” 陈驰不回话了。 另外一边，罗涛轻轻笑了笑：“刚才你们都看到了吧？” “那家伙，忽然就消失了……不，也许可以说，忽然下就瞬间移动了似的。”丁立江笑了笑，“不愧是‘特洛伊木马’。在这个领域技之下，我的‘赫卡同克瑞斯’可就不管用了。” 最强单兵防守技巧……可是如果连防守对象都找不到，又怎么起作用呢？ “他们亮底牌了。”罗涛却非常轻松，“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他是不可能摆脱我的。” 194、无法摆脱（三） 顾俊伟在底线跳投不中，分差依然在五分。 “好好打！”陈驰大声叫道，“把比分再追近一些！” 既然张科已经自作主张亮底牌了，那他自然只能全力配合。反正第二节的时间也剩得不多了，趁着这段时间把比分迫近，中场的时候再让张科多休息一下……至于下半场张科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就完全听天由命了。 丁立江依然跟着跟防张科。但他清楚，开启领域技的张科，就不是自己能够防住的了。 “很神奇呢。”丁立江轻声说，“无论我怎么睁大眼睛保持警惕，你总能想办法从我的视线中消失。这种领域技，真的太神奇了。” “少废话。”张科冷冷地说，“对普通球员而言，领域技是他们不能理解的存在。但是对于已经拥有了领域技的球员而言，再说出这种话就显得有些虚伪了。” “不……我还没说完。”丁立江的嘴角浮现出冷笑，“我想说的是，即便是这么神奇的领域技，也不能让你们摆脱失败的命运。” 张科的心中微微一惊。来不及咀嚼在这句话的意思，张科已经张开领域，进入攻击模式。 球员们的行动在眼前一一闪过，每个人的身影都映在瞳孔之中，除了已经消失了的张科。陈驰仔细地观察着场上队员们，想象着假如自己是张科，会选择什么样的途径来进攻。 左翼的可能性不太大，因为丁立江的防守范围覆盖在那儿。使用“特洛伊木马”的初衷就是要摆脱丁立江，假如仍然出现在他的身旁，去面对“赫卡同克瑞斯”，那这一次领域技的施展就毫无意义。 内线有空当，不过……应该也不会是那里。因为罗涛镇守在那儿，很容易填补那个空位。在这种追分的阶段，冒着被干扰的危险去冲击罗涛并不明智。 那么，右侧底角的三分线？那是个不错的进攻位置，三分球虽然并不是张科最擅长的武器，但如果能够命中，分差瞬间来到两分，对于球队的士气是极高的提升。 两分，也就是一个球的差距而已。 陈驰出球，指尖一拨，手腕轻轻抖动。篮球带着一定的弧线，飞向右侧底角。 张科接球！ 他果然出现在那儿，他果然和陈驰设想得一样。龙宇本来一直提着一颗心，担心出现失误——毕竟陈驰自己所言，成功传球的概率也不过是百分之五十上下。当张科的领域张开，两人每一次配合都像是一场赌博。但至少这从这两次来看，这场赌博是赌对了。 张科起跳，左手护球，右手托球，压腕，然后出球…… 一个人影出现在张科的面前，几乎与张科同时起跳，他的手指指尖触碰到篮球的底部，轻微改变了它飞行的轨迹。 “什么……”龙宇惊呼。 “不可能……”陈驰也呆住了。 防守者却只是大喊：“篮板球！” 篮球偏出，被大前锋张璇收入囊中。 “快攻！”张璇吼道。 趁着江州财大的球员发愣，张璇将球扔了出去，周宇浩接球，上空篮得手。 29：36. “这不可能。”张科咬了咬牙，看着来人，“罗涛，明明你……” “明明我站在篮下，你在选择进攻位置的时候特意绕过了我。”罗涛的表情很轻松，张科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凭什么我还是干扰到你的投篮了呢？” 张科看着罗涛，吐了一口气，冷静地说道：“领域技……除非有相关的领域技，不然你不可能跟上我的。” “很聪明嘛。”罗涛说，“不过，也有可能是凑巧呢？” “不管是不是凑巧，这一次我不会大意了！” 张科刚说完，连续第三次张开领域技，从罗涛的面前消失。 罗涛轻轻地笑了笑，头也没回。站在弧顶的陈驰则突然传出击地直塞球，如手术刀一般切开了阵型，贯穿半场，飞入篮下。 张科接球，起跳。 “漂亮！”龙宇还没有从刚才对罗涛防守的震惊之中走出来，又见到这么精彩的传切，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连续三次配合成功，即便是在训练中也很少见。这两人的默契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无论如何也可以得分了吧！ 但是罗涛又出现了。他牢牢地挡在张科的面前。 这一回轮到张科犹豫了。他要在身高体重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隔着罗涛强行攻击篮筐吗？ 张科是直线起跳，没有助跑过程，单凭自己的身体素质肯定无法在空中对抗中占得便宜。与此同时，他看到外线的邱云鹏处于空当。他当机立断，把球传了出去。 避开罗涛，避开丁立江，用三分球解决战斗！ 邱云鹏刚刚将球举起来，“啪”的一声，便被人给切了下来！ “卧槽！”邱云鹏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罗涛，又是罗涛，片刻之前还在篮下的罗涛，现在竟然能够出现在三分线外，还阻挡了邱云鹏的投射！ 他也在瞬间移动吗…… 反击，快攻，得分，比分29：38. “你们摆脱不了我的。”罗涛笑着说道，“无论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我的。” “好可怕的领域技。”陈驰摇了摇头，微微苦笑，“张科，你的‘特洛伊木马’算是遇到克星了。” “那是……” “‘刻耳柏洛斯’，对吧。”陈驰说道。 “没错。”罗涛赞扬，“小子见识不错，一下就认出来了。” “刻耳柏洛斯？” “传说中守护地狱大门的三头犬。它守在地狱的门口，只允许亡灵进入，并且将一切试图逃出地狱的亡灵阻拦。”陈驰低声说道，“以这个怪兽来命名的领域技，施展开来时便是超强的防守技能，它的作用在于无与伦比的协防，整个三分线内都如同那一道地狱之门，防守者能够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任意的角落，看上去甚至是就像是瞬间移动一般。” “所以，无论我利用‘特洛伊木马’出现在哪儿，他都能够及时补防，对么？” “理论上讲是这样。”陈驰摇头，“再没有比这个领域技更适合益州大学防守体系的技能了。包夹所带来的防守真空，可以轻松由这个领域技来填补。我原以为罗涛只是普通的灵巧型球员，没想到他竟然身负这样的技能。” “那么……”罗涛问道，“这样一来，算不算胜负已定呢？” 195、防守的艺术 “罗涛，你为什么喜欢防守呢？” “成就感啊。”十二岁的少年罗涛懒洋洋地靠坐在篮架下面，双手撑在后脑勺，“进攻是一件多么无趣的事情。顶尖选手的命中率可以维持在四成五到五成之间，状态好的时候一场比赛甚至能打出七八成的命中率，也就是基本上10次投篮能有7到8次得分。一场比赛下来，一支球队总是能够拿下七八十分甚至一百多分，太无聊了。” “你……居然觉得得分是一件无聊的事情？” “是啊，太容易的事情总是让人觉得无聊的。”罗涛说道，“可是如果我能够凭自己的力量，把那个命中率降到四成，三成，两成……看着进攻者绝望的样子，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成就感啊。” “不是很懂你的爽点在哪里。”那人微笑，“要知道，在大多数人的眼中，防守是脏活累活，是最不光鲜亮丽的任务。进攻者肆意得分，享受的是旁人的欢呼，而防守者流汗流血，却又注定默默无闻。” “谁说防守是脏活累活了？恰恰相反啊，在我看来，防守是一门艺术。”少年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多么有趣啊，当你用一个普通的站位就让对手的攻势被化解为无形，当你伸一伸手就让对手被迫躲闪，当你指挥其他人封锁对手的球路……这些博弈和争斗，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可是，你抱着这样的想法，小伙伴们可能就不太愿意和你一起打球咯。”那人指着球场，“野球场上追求的是快乐，而你这样，实在太无趣了。” “快乐？不，胜利是最大的快乐。”罗涛毫不在意，起身，收拾东西，“没关系，我总会找到承认我的队友的。” “那就来我们中学吧。”那人笑了，“我保证，可以把你的潜力开发到极致的。” 罗涛觉得很幸运。从初中开始，他就能够遇到足够赏识自己的教练。不仅仅是赏识，教练教给他的所有的防守技巧都让他觉得受益匪浅。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进步，不断向前。身高，体重，速度，技巧，以及最后觉醒的……领域技。 他是能够作为核心的。而以他为核心的球队，一定是一支拥有钢铁之心的铜墙铁壁的防守强队。 他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愿打球，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很快乐…… 尤其是在对战攻击力强盛的队伍时，他会更加觉得快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对面一波又一波攻势化解，所带来的欢喜和成就感是一般的比赛所不能比拟的。那种斗智斗勇的快感，是他打篮球最大的快乐。 地区预选赛开始的时候，他本来摩拳擦掌地要和老对手湘南大学大战一场的。双方一攻一防，正是棋逢对手。可没想到教练一声令下，让他们提前放弃比赛。 罗涛不会违逆教练的吩咐，但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可没想到，小组的另一个对手，江州财大，也是一支攻击力强盛的队伍。虽然比起湘南大学要差一点，但至少能够让他稍微活动活动筋骨吧。 这边，陈驰刚刚利用挡拆配合，击地传球到内线。罗涛再度及时到位。这一次他没有使用领域技，因为他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陈驰的传球意图。 陈驰皱了皱眉。如果能够诱使罗涛连续使用领域技，也许可以在防守端过度消耗对方体力。但明显，这种程度的攻势，连让他开“刻耳柏洛斯”的资格都没有。 但每一回合都让张科用“特洛伊木马”，也是不现实的。 龙宇的上篮在罗涛的干扰之下失败。轮到益州大学进攻。在经过几次传导之后，顾俊伟把球吊入篮下，罗涛接球。 平日里，罗涛一般是不参与进攻的。但这场比赛的上半场，他打得比较开心，于是也顺势顶开邱云鹏，准备来个灌篮。 刚刚起跳，他感觉到另一堵墙挡在自己面前。 他就像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头撞墙，搞得自己头破血流狼狈不堪。眼前出现不断增高的铁墙，篮球还没举起来，就被硬生生摁了下来。 他落地踉跄后退几步，才看清楚那个阻止自己的人。 竟然是比自己矮上二十公分的龙宇！ “领域技？”罗涛微微一惊，“这是……‘叹息之墙’吧？” “没错！”龙宇怒视着罗涛，“会防守的人，可不止你！” “有意思啊。”罗涛笑了笑，“我都差点忘了你的存在了。1米83的个子却拥有这种内线防守的领域技……其实你和我应该是类似的人吧？” “什么？” “以防守为快乐的球员……”罗涛居然觉得很兴奋，“要不，这场比赛输了过后，你加入我们球队吧？我觉得我们球队能够更好地发挥你的作用呢！” 龙宇冷冷地说：“抱歉，我们不会输！” 第二节只剩下最后10秒，龙宇将球传给陈驰，想要快速组织一次进攻。 “丁立江！”罗涛大吼道，“阻止陈驰！” 众人都是一惊。 这个时候，突然让丁立江对上陈驰…… “等着呢！”丁立江回答道。 他站在陈驰面前，刹那间施展领域技！ 百手千臂，“赫卡同克瑞斯”！ 没人可以逃过他的防守，还剩8秒，抢断后说不定益州大学还能打一次反击呢！ “糟糕……”吴鑫低声说。他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回防。 没人相信陈驰可以成功脱身。 然而陈驰却笑了。 “喂，别太嚣张了啊。”他直面那种强大的压迫感，突然张开领域！ 领域技，“阿喀琉斯之踵”！ 最强的突破技巧，最强的控球能力，它和“赫卡同克瑞斯”本就互相克制。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陈驰的领域技，是b阶的！ 大学生的领域技一般都是d阶，很少有升到c阶的，能有b阶的更是屈指可数的那几个人，必定是在全世界范围内都能叫得上名号的天才学生。很显然，丁立江并不属于这一类。 所以，陈驰的领域技，占有压倒性的位阶优势！ “咚！”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之中，丁立江的领域被击溃，他跌坐在地！ 与此同时，陈驰传球！ 在刚才那个刹那，江州财大其他球员都在赶紧回防，担心被对方在最后时刻打出反击。而益州大学其他人也都在前压，随时准备接丁立江的传球。但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还在往前跑，似乎是相信陈驰能够躲过丁立江的围堵。 张科！他一马当前，接到传球，无人防守，压哨中投出手！ 命中！ 31：40！ 196、无用之人（一） 龙宇擦了擦头上的汗，没有抬头，没有说话。 体育馆里的灯光有些耀眼，观众们的欢呼非常刺耳。这里是益州大学的主场，这场比赛是益州大学出线的关键性战役。球场已经坐满了，整个场馆内，仿佛连每一粒尘埃都是来为益州大学加油的。 他们在欢呼，用力鼓掌，高声尖叫。显然，他们并不是在为江州财大的最后一攻而欢呼，而是在庆祝球队在上半场取得的9分领先优势。他们用掌声欢送球员们下场，然后等待下半场，等待他们最终取胜、载誉而归。 那些在空中漂浮的，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有形的实物，从天而降，一层一层，重重地压在他们心上。 仿佛再无人支持，茕茕孑立于天地之间。 “我从未想过，客场的压力竟然可以这么大。”龙宇长叹了一口气。 他尽量把那些不快的感觉抛之脑后，走向前去，伸手扶起陈驰。 “得分了吗？”陈驰低着头，微微喘气，“抱歉，我得稍微休息一下……今天的比赛，感觉比平时消耗更多。” “得分了。虽然还是落后很多，但是分差好歹控制在10分以内。”龙宇说道，“你要相信，科科这家伙的得分，还是相当稳定的。” “哼……那个混蛋家伙，他如果这球不进的话，我会跟他拼命。” “哦，你要和我拼命？”张科嘲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你这样子，站都站不稳了，还拿什么去和别人拼命啊？” 陈驰怒视张科：“你给我等着……” 张科脚步一顿：“我等着啊。” 陈驰：“……这场比赛完了我要和你皇城pk……” 张科冷笑一声，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到更衣室。 陈驰的脚步有些蹒跚。 他靠在龙宇身边，走进长长的球员通道。光线黯淡下来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了龙宇的表情…… “宇哥？” “恩？” “你……没事吧？” 龙宇沉默了一下：“我没事。” 于是不再说话，两人默不作声地回到更衣室。 球员们已经聚齐了，不过孙瑾瑜并没有说话。他靠在墙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陈驰开了一瓶佳得乐，仰头咕噜咕噜给自己灌下去。中场休息只有十分钟，这个时间，每一秒对他们而言都非常宝贵。 下半场必然是一场恶战。9分的差距并非遥不可及，但面对这种以防守著称的强队，每一份都像是要磨牙吮血才能得来，所以绝非易事。 陈驰将水瓶放下，想着益州大学那两位防守大闸。以他们目前球队的配置，究竟怎样才能避开丁立江的抢断和罗涛的无限补防呢？ “克耳柏洛斯……如果我没猜错，罗涛所掌握的，应该只是d阶而已吧？”孙瑾瑜终于开口，“大学生能够掌握c阶领域技是非常少见的，罗涛应该还没有被划分到那个层级的天才中间去。” “我也觉得。如果确认是c阶领域技，恐怕他早就被那些更顶尖的强队挖走了，甚至可能加入美国的大学，去打ncaa。”徐力耸耸肩，“教练，听起来你已经有办法了？” “我查过相关资料。‘克耳柏洛斯’虽强，但d阶的话，它的威力还是要打一些折扣的。”孙瑾瑜翻开笔记本，“当他施展领域技的时候，可以在三分线内无限制地进行补防，但如果出了三分线，应该就是能力之外的事了。” 徐力点头：“我明白了。要对付罗涛，其实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进攻球员的个人能力超强，可以无视罗涛补防，照常得分。毕竟那个能力增强的是罗涛的选位和移动能力，对他本人的防守效果并没有增幅。第二个办法，就是把进攻的空间再扩大一点，扩大到即便是‘克耳柏洛斯’也无法覆盖的区域。” “那就是三分球！”陈驰明白了，“加强三分球的进攻！” “没错。”孙瑾瑜眼中光芒一闪，“下半场我们要加强三分球进攻，尽可能在三分线外拉扯出空位来，把整个球场空间拉大。” “没办法，原本个人能力最强的某人今天只要面对罗涛的防守多半会打铁，我们只能多利用三分球。多投三分的好处有两个，一方面可以躲避‘刻耳柏罗斯’，另一方面又能迅速追分，一箭双雕。”徐力现在俨然已经是首席助教，“只是三分球相对来说把握较低，而且对于这种防守强队，要在三分线外找到太多的机会也不容易。” “哼……罗涛那家伙的身高和臂展，当他始终保持站在前面的时候，对投篮确实有干扰……”张科沉吟。 “啧……这就服软了？”徐力讥笑，“和那个时候在校队里对我们明星三人组惹事的样子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呢。” “那个时候想惹事的是陈驰这个白痴，不是我。”张科眉梢一挑，“不过连上场资格都没有的人就不要在旁边说风凉话了。我不惹事并不是我怕你，我只是觉得麻烦罢了。” “你！” 孙瑾瑜赶紧打断两人：“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下半场，我们需要做一些改变。拿出我们最强的三分球火力，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将分差迫近。” 陈驰忽然想到了什么：“教练，难道你……” “没错……”孙瑾瑜猛然合上笔记本，“下半场，龙宇下，谢离上。” 谢离和龙宇同时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孙瑾瑜。 “我……我上？”谢离不自信地指着自己，“教练您说的是我……” “是你啊白痴。”徐力用力地拍在谢离的背上，“给我好好表现，不要辜负我这个当师父的一片苦心。” “我……” “我我我什么我，你是公鸡吗？跟着我练了这么久，不是为了上场，难道是为了好玩吗？”徐力看他这副怂样，恨铁不成钢，“赶紧热身，准备上场。” 龙宇则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教……教练……这个时候将我换下去，是因为……我已经是个无用之人了吗？” 197、无用之人（二） 龙宇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就像是自己被抛弃了。 一直以来他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知道自己是球队的防守中坚，是队友背后的坚固大闸。他的任务就是防守，就是让队友安心，让他们放手去进攻。 队友们把后背放心地交给他，他不会让队友失望。他也一直深信，只要自己一直这样坚持，他就不会被抛弃。 哪怕自己只是站在别人的背后，哪怕自己从来不能享受到光芒。 可是这场比赛，一直以来的认知就这样被颠覆了。 益州大学守强攻弱，上半场的比赛很少能在内线去给龙宇构成麻烦。他们能够得到40分，很大程度上源于球队的外线手感比较火热。龙宇施展“叹息之墙”护框，整个上半场也就两三次罢了。 整个上半场，龙宇的存在感都很低，低到……观众们似乎都要忘记场上还有这样一位内线防守者存在了。 大学的比赛打到现在，几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相反，由于球队身高不足——主要是自己和陈驰——对手往往会选择强攻内线。这使得龙宇的防守压力很大。 但也相对的，让他能够有足够的机会被放在聚光灯下，受人评判，受人尊重。观众们会仔细观察他，会赞扬，会惊呼—— 那个小个子，面对高过自己十几二十公分的对手，竟然毫不畏惧，竟然……拥有那么强大的防守能力。 可这场比赛，竟然完全反过来了。 他没有机会展现自己的防守能力，进攻端却也少有作为。整个上半场，就像是快要消失了一样。 所以，他就这样被“抛弃”了吧。 “干嘛一副深宫怨妇的样子啊。”徐力又翻了翻白眼，“打篮球比赛，换人是件多么正常的事情。球员的表现，战术的调整，都会带来人员的更换。你这幅样子，倒搞得自己像是被黄帝抛弃的失宠妃嫔似的。” 龙宇沉默了一下：“抱歉，我只是……只是太想为球队多做些贡献了。” “不要担心，龙宇。”孙瑾瑜说道，“换你下场只是暂时的。如果我们的进攻打破了他们的铜墙铁壁，他们最后肯定会殊死一搏，想尽办法持续得分。到那个时候，你将会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人物。” “而且龙宇，这几天的比赛，你似乎还忘记了一些事情。”徐力撇撇嘴，“你还是……不够自信。” “什么？”龙宇一怔，突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好了好了。”徐力不耐烦地打断龙宇，“我不想听你的什么心路历程。总之听教练的安排就是了。” “嘴上说着让我们听教练安排，自己却在旁边说个不停，你这是把自己当成教练了？也不看够不够格呢。”见龙宇这样被讥讽，张科嘴上也不饶人，立刻为龙宇出头。 “在球场上面对罗涛时畏畏缩缩，在更衣室里对自己人倒很会逞英雄。”徐力寸步不让。 “你放心吧。”张科忽然冷冷一笑，眼底寒芒闪过，“放心好了，下半场，我不会让罗涛这家伙好过的。” 两人再度斗上，可这一次孙瑾瑜没有来打圆场。 这时候，他忽然觉得，让两人这样斗一斗也是好事。张科的精神猛然一震，也许下半场会有更加出色的发挥？ 于是他视而不见，而是走到陈驰的面前。 “小驰，下半场你也是个关键因素。” “教练，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给我打气。”陈驰淡淡地说，“每个球员都是关键因素，团队篮球缺一不可，这不是你经常说的话吗？现在突然给我说这个，不觉得有些自相矛盾了？” “……不要找茬！” “哦……” 孙瑾瑜深吸一口气：“你还记得任强吗？” 陈驰皱了皱眉，想起了去年的那场决赛：“那个小偷……对吧。” “是的。他的领域技也是‘赫卡同克瑞斯’，也是直接与你和张科对抗过。那场比赛，最终是张科觉醒了‘特洛伊木马’，所以最终击溃对手。但这场比赛不同，因为就算‘特洛伊木马’可以摆脱丁立江，罗涛也能够如影随形。” 陈驰静静地看着孙瑾瑜：“但是‘特洛伊木马’要转化为得分，光靠张科一个人是不够的，还需要配上一个给他传球的人，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今世上的篮球强队中，‘特洛伊木马’与传球领域技‘神之一手’或者‘珍珑’必须同时存在的原因。” “所以陈驰，我一直觉得你在球队中的作用非常重要。虽然你给张科的传球成功率并非百分之百，但是也能维持在一个相当高的水准。若没有你，我们球队根本走不到这个地步。” “如果只是想说‘传球’的话，教练您应该不会专门挑这个时候过来。”陈驰笑了笑，“下半场我还需要做其他的事对吧？让我想想……如果我没猜错，是关于丁立江的吧？” “你……” “丁立江防不住张科，但有罗涛可以查缺补漏。但如果下半场发生什么事，让罗涛也无法阻止张科了，怎么办呢？就只能想另外的办法来遏制‘赫卡同克瑞斯’了。”陈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最好的办法，就是锁住传球人。” 孙瑾瑜愣愣地看着陈驰，这家伙反应这么快，竟然把自己的台词抢了。 “所以教练你其实是想问我，有没有办法去面对‘赫卡同克瑞斯’吧？” “是。”孙瑾瑜摇摇头，“但是你已经用过一次‘阿喀琉斯之踵’了，如果再用一次，恐怕就得下场休息了。” 陈驰的拳头微微握紧：“教练，就目前有统计的情况来看，普通球员击破领域技的极限是多少？” “b阶，b阶以上的领域技，尚未有普通球员可以应对。” “但丁立江顶多只是d阶。”陈驰站了起来，“交给我吧。” “没问题吗？” “我会拼尽全力于他周旋——不，我一定会战胜他的。” “你……” “放心吧教练，我可不想在这儿认输。”陈驰望向张科，忽然想到他在开场时那强烈的敌意，“那个家伙也不想在这儿止步的吧？将胜利拱手让给那些不配拥有胜利的人……这种事情，可比杀了我还难受呢。” 198、谢离（一） 下半场比赛开始。罗涛上场的时候，看着对面下半场的首发阵容，微微愣了愣。 龙宇……那个在上半场最后一攻用领域技阻止了自己的球员，竟然被换下了场。 而被换上来的这位……罗涛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想起他的名字——换上的这位谢离，从资料上来看是打后卫位置的。之前的比赛几乎没有上场的机会。仅有的几分钟亮相，也表现得非常糟糕。 罗涛皱了皱眉。 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将他换上来，江州财大的这位教练，究竟是什么心态？ 他们不可能在半场落后9分的时候放弃比赛，也就是说换上谢离应该是想要扭转局势。但是这个球员真的那么厉害，厉害到可以替代龙宇那位防守大闸的位置吗？ 下半场是益州大学首先进攻。罗涛看了看江州财大的站位：后卫线上是陈驰和谢离，相对应的，吴鑫挪到小前锋的位置上，张科顶龙宇的大前锋位置，邱云鹏继续当中锋。 平心而论，江州财大这样换人，平均身高并没有受多大的影响。毕竟龙宇只要1米83.但是防守呢？张科的防守能力虽然也是平均水准以上，但大多数情况，身为小前锋的他都只不过是面对同样身为小前锋的对手。现在沉到内线去，完全是形成了错位，身高和体重都不占优势的他，凭什么可以对己方的大前锋张璇造成足够的麻烦？ 更重要的是，没有了“叹息之墙”镇守内线，意味着益州大学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江州财大的阵型之中穿梭。益州大学虽然守强攻弱，但也还没到完全没有进攻能力的程度呢。 果然，张璇在内线要位，接到顾俊伟的传球，在篮下利用身高优势强起，靠着张科，把球放进了篮筐。 31：42，分差在继续拉大。 “喂喂喂，你们在打什么主意啊。”顾俊伟防守陈驰的时候，忍不住问道，“那个新换上来的家伙，是你们的秘密核武器吗？总觉得无论是从外表还是从气势上来看，都不像是一个特别强的选手呢！” “少废话。” “你们不会是要自暴自弃了吧？”顾俊伟闹闹叨叨，一点都不想闭嘴，“内线空门大开，你们真的还坚持得下去吗？” 陈驰不想理这个嘴碎的家伙了。他在仔细观察攻防双方的阵型。 益州大学在防守的时候，仍然是让丁立江去看守张科，而张璇则对上吴鑫。吴鑫站在三分线外，而张璇为了防止这位射手的远程火力，几乎是踩着三分线在进行防守。 只需要防住他的三分就好。即便张科跟不上吴鑫的脚步、站位太靠外可能被突破也不用担心，因为身后还有一只可怕的“看门犬”在呢。 守护在地狱门口的三头犬，不允许任何灵魂离开，不允许任何不被允许的活人进入。罗涛以覆盖整个三分线内的防守领域支撑起益州大学的防守体系。 陈驰果然把球传到吴鑫那儿了。张璇在内线攻击张科是错位，那么吴鑫在外线攻击张璇同样是一组错位。吴鑫拿球之后立刻做出投篮动作，张璇则毫无顾忌地起跳封盖。 但吴鑫这是假动作。晃起张璇之后，他开始运球。 “愚蠢。”张璇也不在意，“即便是突破了我，也不可能得分的。” 但是吴鑫没有往内线突破，而是横向运了两步球，依旧站在三分线外，调整了一下节奏，无人防守的情况下出手。 “刷！” 34：42. “切……”张璇啐了一口，“竟然没有杀进去，真是狡猾。” “不要轻易起跳。”丁立江冲张璇喊道，“平时训练的内容都忘记了吗？” 虽然张璇是内线球员，但是益州大学平时训练中也模拟过这种内外线被错位单打的情况。只要对方不是那种强到离谱的射手，一般情况下防守球员都不应该轻易被晃起来。一来对手仍然可以在三分线外调整位置出手，二来起跳之后容易被造犯规送给对方三次发球。 “我知道了。”张璇说，“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吴鑫则和陈驰对望了一眼——没错，刚才那个球，罗涛并没有补防过来。 超出了三分线，果然就不再是“刻耳柏洛斯”的守护范围。比起三分命中拉近比分，确认这件事情意义更加重大。 孙瑾瑜微微点头——看来他们的战术的确有实施的基础。 接下来，就看球员们的发挥了。 益州大学再度突破内线得分。少了龙宇的江州财大内线空门大开。下半场刚开打一分钟，他们还没有习惯在缺少那堵墙的状态下战斗。 轮到江州财大进攻，陈驰再度将球交给吴鑫。这一次吴鑫的假动作没有骗过张璇，张璇牢牢地站在原地，双手高举，没有起跳。 于是吴鑫选择了突破。他陡然放球，沉下重心，大跨步，利用外线的灵巧突破了张璇。 “蠢货！”张璇一面回追，一面说道，“那儿可是‘野兽出没立入禁止’的区域呢……上半场你们还没有领教够吗？现在反而仍然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吴鑫突破到肘部区域，起跳，投篮。双脚离地的瞬间，他的内心闪过一丝寒意。 那种，被凶猛的野兽逼近所引发的寒意。汗毛倒竖，内心生畏。 “你被……地狱三头犬给盯上了哦。”耳边有人轻轻地说。 他仿佛是看到恶魔的怪兽站在自己面前，三只头晃动着，眼里是贪婪的光芒，仿佛在打量食物。口水地下，它张开嘴，犬牙参差交错。 幻象消失，吴鑫这才看到了补防而来的罗涛。 吴鑫不敢出手，在空中勉强将球传出，传到陈驰手中。 张科眼神一凛，忽然启动。丁立江则紧紧跟上。 “怎么了……不使用领域技吗？”丁立江说，“是要节约体力，还是已无余力？” 陈驰看着张科——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突然启动的张科身上。毕竟上半场，他的“特洛伊木马”非常惊艳。 但是陈驰手腕一抖，篮球却传到了另外一处—— 借由邱云鹏的掩护，谢离从远端绕过来，接到了这个传球。他站在三分线外，无人防守。 “上吧，小子！”徐力站起来，大声喊道，“让他们看看你的实力！” 199、谢离（二） 谢离知道自己上场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在三分线外为球队打开僵局。 不仅仅是通过三分球来追分，更重要的是，还要利用外线的火力，逼迫对手顾此失彼，逼迫对手的防守策略做出改变，从而让队友们找到更多的破绽。 由此——第一次出手相当重要。它意味着先声夺人，也意味着…… 屈膝，起跳，压腕，拨球。 站在场边的徐力脸色却微微一变。 “蠢小子……”他低声说道，“节奏不对啊！” 出球的速度稍微有点快，发力略微不足。谢离太着急了——或者可以说，孙瑾瑜太着急了。无论谢离在平时的训练中多么刻苦，但他毕竟缺乏比赛经验。如今一上来就把他推到这样一个生死攸关的舞台上，还面对着无数主场观众灼人的目光。 那球拿在手中有些烫手吧？他手里托着火球，或者托着荆棘。 篮球打在篮筐的前沿，弹了出来。 谢离咬了咬牙。 “完了完了。”徐力来回踱步，“完蛋完蛋，这小子又废了。” “什么意思？”龙宇问。 “那个蠢小子是个典型的心态不稳的球员。虽然比赛中没有机会证明，但是在平时的训练中可以看得出来，如果他第一次投篮命中，后面就会源源不断地进球。那个时候他信心爆棚，后面就会很顺。但是如果一开始投篮不进，他就会承受很大的压力，手风也不再顺，然后就很容易陷入信心受损——投不进——信心再度受损——越来越投不进的恶性循环中。” 孙瑾瑜皱着眉。就在他说话的时候，益州大学继续发动进攻。顾俊伟发动快攻，谢离赶紧回防。但是他的防守根本没有给顾俊伟造成任何麻烦，被对方轻松快攻打进。 34：46. “是这样吗……”孙瑾瑜说，“如果他无法投进三分球，那么我的策略根本无法实施。他无法得分，又不可能在防守端有所贡献——就只有将他换下一途了。” “那个孩子……”徐力微微叹气，“这样的话，对他的打击会相当大的吧。” 益州大学进球之后，陈驰立刻策划反击。他本身还没来得及回防，站在半场，接到张科的长传，忽然加速，杀向益州大学篮下。 上篮的时候，不出所料遭到了罗涛的阻截。但是陈驰已经看准了方向，将球朝外线扔出。 接球的仍然是谢离。他站在弧顶的位置，由于谷陵的传球恰到好处，他的周围没有防守球员。 “出手啊蠢货！”徐力忍不住叫道，“就像平常训练那样！” 谢离一咬牙，将球投了出去。 “不对……”徐力摇头，“还是不对。” 篮球偏出，张璇抢到篮板。 谢离脸色苍白，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陈驰叫他，他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回防。 孙瑾瑜也站了起来，朝着技术台走了两步。 他准备叫暂停了。 徐力叹了一口气。 还是不行吗……这个奇兵，还是没有办法发挥应有的作用。 不知道为什么，徐力忽然觉得有些难受。 他记得这个少年的眼神，那个晚上堵在自己宿舍门口，眼里有不甘心，也决心，也有对未来的渴望。 这个少年刚来球队的时候，分明是带着玩票性质的。他是由学校的领导介绍入队，在众人看来不过是个无聊的纨绔子弟。但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过程中真的爱上了篮球，竟然真的与他们荣辱与共，竟然真的有那么强烈的愿望、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帮助球队获得胜利。 所以他在训练之中相当努力。自己对他的要求相当苛刻，每一个细节都要严格到位。而这家伙竟然不也喊苦喊累，一丝不苟。 他原以为这份努力终究应该有回报的……但是可惜啊，也许这个运动真的是太看重天赋，尤其是“领域技”出现之后，没有天赋的球员无论怎样都难以追上天才们。 “我不知道你们教练换上你是什么用意。”益州大学进攻的时候，周宇浩对谢离说，“你是个射手吗？是你们追分的秘密武器？可你看起来毫无用处——也许你根本就没有打篮球的天赋，又何必这么挣扎呢？” 谢离的心一沉。 就在十秒钟前，他又投丢了一个空位三分。对方对他的防守如此漫不经心，远不如对江州财大其他球员那样寸步不离。可是他却没有能力用实际行动回应这份蔑视。 如今他的得分仍然是0，三分球4投0中。防守端则完全被打成了筛子——周宇浩轻松突破了他，面对邱云鹏的补防，传给罗涛，灌篮得手。 没有龙宇这堵墙，罗涛在内线的压力减少了很多。 34：50. 分差不仅没有迫近，反而越来越大。 谢离呆立在原地，周宇浩仍然不依不饶，低声说道：“所以……面对命运已经注定的事情，反抗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喔！”观众席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只见张科在经过周宇浩的时候，忽然伸手，猛地一掌，将周宇浩推倒在地。周宇浩正全神贯注出言嘲讽谢离，毫无戒备。 “你少废话。”张科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周宇浩，“否则，我不会饶过你。” “你疯了吗？”周宇浩说，“你们可是有过前科、被重点关注的球队呢，就不怕再闹出暴力事件。” 哨声急响，裁判双手臂高举头顶，左手握拳，右手抓住左手的手腕处：“违体犯规！” 张科早就料到——他缓慢后退，举手示意，没有进一步动作。 “张科……你……” “喂，纨绔子弟。”张科根本没看谢离一眼，“别管这家伙的废话。你站在球场上，就代表着我们全队对你的信任。你还会接到我们的传球——因为我们都相信，你曾经的努力，绝对不会辜负你。” “我……”谢离握紧了拳头。 球场上嘘声四起，都是针对张科。但是张科冷然环顾四周，面不改色。 “科科他……心理素质真是足够强大。”龙宇坐在椅子上，“要换做我……” “换做你也不会比他更差，我对你有信心。”孙瑾瑜说，“随时准备着……你还会回场上去的。” 200、空间！（一） 由于被判罚违体犯规，益州大学获得两罚一掷的机会。 顾俊伟执行罚球，两罚一中。 34：51. 罚球之后，益州大学在中线发界外球。 “好好防守。”陈驰对谢离说，“我们还没输呢。” “是的……”谢离紧紧握着拳头，“我们……不能在这里输。” 陈驰怔了怔——这家伙，好像忽然一下斗志就起来了。 益州大学进攻，丁立江运球遭到吴鑫的抢断。陈驰运球到前场，观察对方站位——很显然，防守最松懈的依然是谢离那个点。 他把球传了过去。 “来吧……”他低声说，“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吧。” 谢离接球，扬手——篮球没有飞向篮筐，而是径直传到底角位置。 众人惊讶转头，才发现吴鑫站在那儿。 无人防守，轻松投篮！ 刷！ 37：51. “啧……”有些不甘心的周宇浩冷笑，“果然，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谢离没有说话，默默回防。 深呼吸，回想那些在训练之中学到的东西。不仅仅是投篮，还有那些战术，那些配合，那些教练的讲解，那些日日夜夜从比赛录像之中揣摩得来的东西。 周宇浩选择突破，谢离拼命跟上。周宇浩传球给张璇，张璇内线转身，上篮。 “我说……嚣张还是要适可而止吧。”张科说。 他从侧面跃起，充分发挥自己的弹跳能力，将已经出手的篮球扇到了篮板上！ “什么……”张璇大惊失色。 “看你这样子……我被小看了呢。”张科微微喘气，“就算龙宇不在，你们也不要这么不知收敛吧。” “好好进攻！”陈驰运球到前场，大声叫道，“这个球一定要打进！” 顾俊伟沉下重心，警惕地看着陈驰。进攻失利什么的实在太常见了，他们本来就不以进攻见长。但是防守，每一次防守都得小心谨慎，严肃对待。 有人曾经说过：“我们的手感有好有坏，但防守永远不会背叛我们。” 陈驰也在仔细对策。他看着严阵以待的顾俊伟，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顾俊伟是益州大学唯一的大一正选球员。按理来说，能在这样一支强队中以新生的身份占据主力位置，说明实力的确不俗。但是上半场他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发挥。就连益州大学的看家本领“防守”，顾俊伟也没有表现得特别出色。 相比其他球员，顾俊伟带给进攻球员的压力小得多。 奇怪了……要不要从他的身上找找破绽？ 陈驰心中想着，运球的节奏开始变换。 不可否认，从美国回来后，他心里头是存着“好好当辅助”、“划水等队友带”的心思的。但是上场比赛之后，那深藏在内心的火焰重新燃了起来。 他本就是心高气傲的“the e”，有些东西哪怕被掩埋，被风化，被时光遗忘，却始终能在何时的时间重新生根发芽。 那是属于他自己的“篮球之心”。 不仅仅是要帮张科分担负担……他也想成为carry队友的人啊。 “那个家伙……”张科也察觉到了，“又要开始乱来了吗？” “来吧……”顾俊伟默默地说。 丁立江和周宇浩站在两个牛角位，也关注着陈驰的举动。 “阿喀琉斯之踵……”中场休息的时候丁立江这样说，“不会错的，确实是那个领域技。他直接击溃了我的‘赫卡同克瑞斯’，位阶起码在c以上。” “这么强大的技能，却几乎不在比赛中施展。”教练皱眉，“为什么？” “也许是身体或者精神不能负担？”罗涛猜想，“他是被人扶下场的……我们上半场虽然强度大，但是不至于让一个球员累成那样。” “这说不通。”丁立江说，“如果身体和精神无法负担，领域技本就不该苏醒。” “总之……下半场你们多多观察，我们先不做调整，静观其变。”教练最后拍板。 所以当顾俊伟感受到了陈驰的杀意，忽然有点紧张——要来了吗，那个“阿喀琉斯之踵”？ 运球，换手，变向，再接胯下，再起步……陈驰忽然一个加速，将顾俊伟甩在了身后！ 众人都是一惊！ “是‘阿喀琉斯之踵’？”顾俊伟心里头大骇，“不对，这只是普通的突破而已……” “比我想象的要弱……”陈驰心里想，“这么容易就让我过去了……” 这段日子的苦练，让他过去的基本功逐渐苏醒。过去那种纵横捭阖的运球感觉逐渐回到自己身上——虽然仍不是steve 那种巅峰技能，但他也绝不再是刚刚穿越之后那种笨拙的状态了。 陈驰不犹豫，前进两步之后便起跳。右手托球向上，身子微微后仰，右膝屈起，左腿伸直，摆出了“骑马射箭”的姿势。 巨大的手掌挡在面前，恶犬的咆哮在耳边回荡。是罗涛，他用“刻耳柏洛斯”，及时赶到了陈驰面前。 “这样真的好吗……”陈驰心想，“每一次防守都要使用领域技，你能坚持到最后吗？” 罗涛的表情却很自信，胸有成竹—— 不用坚持到最后，只要在这里将你们彻底击溃，第四节就是垃圾时间了。 比赛的节奏一直在他的掌握之中，没有出现偏差。 陈驰眼光一闪，将球朝外线抛出。传球的角度异常刁钻，就算是一直全神贯注想要抢断的周宇浩也没及时赶上。 谢离！拿球的仍然是谢离！ “别犹豫！”徐力叫道，“千万别犹豫！” 射手的节奏与自信，会在每一个不坚定与犹豫之中流逝。有机会一定要坚决出手，不能存在丝毫杂念。 篮球不仅仅是篮球，他会回应你这个决心。 谢离确实没有犹豫，直接出手。 “不对！”徐力跺了跺脚，恨不得上去将他替换下来，“还是差点意思！” “当！”打铁。 谢离脸色一变。 然而一个熟悉的身影高高跃起，把篮板球拍了出来，第二次落在谢离手中！ 谢离看着篮筐，再度跳了起来。 那一刻，心无杂念。所有的想法，就是“投篮”。他想起每一个挥汗如雨的夜晚，想起篮球一次次穿越篮网的清脆响声。 你所流的汗水不会辜负你。 队友的信任支撑着你。 201、空间（二） 篮球命中的瞬间，整个场上都静了静。 谢离落地之后，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比分变成40：51，他却觉得如坠梦里。 直到陈驰扑了上来，一把将他抱住：“漂亮！你做到了！” 我……做到了？ 谢离忽然回到了现实，脚下重新踏上实地。 “我……我真的做到了？” 徐力松了一口气：“妈的……回去给我加练100个投篮……” “哼，闹够了没？闹够了就回防。”张科冷冷地说，“稍微迫近比分而已，我们还没资格在这里庆祝。” “切……真扫兴。”陈驰撇撇嘴，“走，回防去——记住那个节奏，我还会把球传给你的！” 顾俊伟运球过半场，交球给张璇。张璇向内靠打了两球，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卡住了。 张科死死地顶住他的腰，不让张璇挤到篮下。虽然身高体重上有差距，但张科在全力顶防的时候，力量并不逊色。 张璇停了半步，向右转身。张科全力向前顶，猝不及防，竟然被张璇转了过去。 “这一球我拿下了！”张璇心道。 可他手中一空。篮球落地之后，没有如愿以偿回到掌心，而是被身后的张科给掏了过去！ “愚蠢……我是故意让你过去的。”张科说道，“内线人多手杂，你的运球能力本来就不强，还敢在里面突破，轻松就会被抢断。” “可恶……” 篮球交到吴鑫手里，吴鑫传到前场，谢离已经到位。 周宇浩踩着三分线，站在谢离面前。 “刚才那球是巧合吧……”他说，“这一次你绝不可能得分了……” 周宇浩话音未落，谢离已经出手。 周宇浩脸色变了。谢离出手的地点离三分线还有一米，处在自己的防守范围之外。可是那么远的距离投篮，命中率…… “刷！” “什么！” 谢离根本没有受到周宇浩这句话的影响。手起刀落，轻松得分。 周宇浩回头，呆呆地看着落在地上的篮球。 一次得分是巧合，那第二次呢？会不会还有第三次？ “恐怕得对他加强防守了。”罗涛的表情凝重起来，“不可以再掉以轻心了。” 周宇浩点头。 之前对谢离的防守有些漫不经心，因为这家伙的确没有展现出任何所谓的强者气质。就算是作为一个射手上场，你可见过射手浪费那么多空位投篮机会的？ 但既然锋芒已露，就不能怪我们针对性地布置了。 于是在下一次的防守之中，周宇浩紧贴着谢离。谢离连续反跑、利用掩护绕圈，都没能甩开这个尾巴。 吴鑫和邱云鹏分站两侧底角，但是都被益州大学的队员看着。知道他们都能投三分的，就不会再在外线露出空档了。 于是这个时候，张科动了。 他在丁立江的追防之下，毫无征兆地使出了“特洛伊木马”。顺着掩护做墙的龙宇绕了半圈，便从丁立江的眼前失去了踪迹。 “混蛋。”丁立江大喊，“罗涛，准备补防！” 陈驰眼中光芒闪动。他也同样找不着张科了，但他却在心里头默念着那个家伙可能的路径。 篮球离手——没有飞向场上任何一个空当，而是传向谢离。 “这个球……”周宇浩转头，“难道谢离也能够给领域技状态下的张科传球？” 就连谢离都愣了愣，正要接球，张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抢先一步把球拿到。 孙瑾瑜豁然起身：“难道说……” 张科持球，后撤半步，起跳投篮。 周宇浩离张科最近，下意识地想要封盖。于是张科身在半空中，便将球传到了谢离手里。 谢离已经远远抛开了，周宇浩再追防也来不及。顾俊伟离谢离比较近，但陈驰挡在他的面前。 出手，命中，连续三个三分！ 46：53！ “张科没有跑空位，而是故意到了周宇浩的面前，帮助谢离吸引了周宇浩的注意力。”孙瑾瑜说，“如果周宇浩不理他，他就会选择自己投篮……当然了，这个时候他投篮的把握，应该比不上手感火热起来了的周宇浩。” “陈驰竟然而已想到了这一点——他们之间私下有过沟通吗？” “好像……没有注意到。赛前没有想到过这种情况，暂停和中场休息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他们有过这方面的交流。”夏兰兰拿着相机的手微微发抖，“这完全是一瞬间做出的判断……” 而球场上，谢离兴奋地挥拳，陈驰和张科却一脸嫌弃。 张科说：“下次传球稍微重一点，接着比较舒服。软绵绵的，你是没吃午饭吗？” 陈驰反唇相讥：“下次跑位能不能离谢离再远一点？你都快撞到他身上了。” “废话少说，赶紧放手。” “切，是谁先说废话？” 两人一左一右，扑向自己的对位球员。 顾俊伟连续晃动，但陈驰用灵活的脚步跟上了他。周宇浩则趁谢离不注意空切进去，接传球正要上篮，被谢离从身后将球捅掉。 “状态来了啊。”徐力兴奋地说，“进攻顺畅，防守时候动作也明白了许多。” “没关系，放手防守！”丁立江赶紧喊道，“这次绝对不要让他再有出手机会了。” “放心吧……”周宇浩咬着牙，“就算拼了命我也会阻止他……就算张科在我面前投篮，我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很好……糟糕！” 张科再次利用无球走位摆脱了丁立江。这一次没有使用领域技，而是利用了邱云鹏与吴鑫设置的双重掩护。 陈驰传球，张科杀向篮筐。眼前微风闪过，罗涛及时堵在了他的行进路线上。 “别白费力气了。”罗涛说，“三分线内你是没有机会的。” “呵……‘刻耳柏洛斯’，老实说，上半场，我真的是被你吓了一跳。”面对罗涛，张科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运球，“身高臂长，脚步灵活，还有这个领域技，你的协防能力非常强大，甚至足以让球队利用你的协防组成整个完备的防守体系。可是……协防强大，单防能力呢？” “你想说什么？” “中场休息的时候被某些讨厌的家伙嘲讽了呢……而且观众的叫喊声也很烦。”张科说，“还是……让他们闭嘴吧。” 202、空间（二） 罗涛向旁边瞥了一眼。 队友们被拉开了，现在是自己和张科的iso——1对1的单打。 “克耳柏洛斯”是最强的协防技能，技能拥有者以随时补防、无处不在而著称。但它提高的是球员补防时的移动能力，但对于防守者自身的防守能力却没有提升，最终防守效果依旧要依靠自己的身高、臂展、力量、站位。 同样的，如果不考虑补防之后造成“夹击”这种因素，那么制造出于罗涛1对1的机会，就相当于让那个领域技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了。 正是因为谢离精准的三分，彻底拉开了益州大学的阵型，才使得张科拥有了这个一对一的舞台，不会被任何其他防守球员所干扰，可以尽情地发挥。 张科本来就是单打能力很强的球员。他的“特洛伊木马”主要目的是摆脱拥有“赫卡同克瑞斯”的丁立江。在这之后，面对对方任何一个防守球员，他都能够去尝试单挑得分。 “原来是这样。”面对张科，罗涛觉得自己也兴奋起来了，“虽然我并没有单防类的领域技，但绝大多数球员都不敢正面面对我。小子，勇气可嘉。不过上半场你面对我连续投丢，现在还执着单打，真的没问题吗？” “被你小看了呢——我说过了，上半场只是被你的领域技吓了一跳而已。”张科脸色沉了下去，“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得分吧。” 罗涛神色一凛——来了。 双方嘴上都说着看不起对方的骚话，但实际上一点都不敢大意。张科没有轻易启动，而是在原地晃动，试图调动对方的重心，寻求破绽。但是罗涛稳如台上，任你如何试探，我自岿然不动。 既然不吃晃动，那就用速度强突吧。 张科右手运球，身体向右前方微倾，右脚跨出一小步。 罗涛盯着张科，心里飞快盘算着他可能的路线。 会变向吗？ 张科右脚前脚掌轻轻点地，左脚猛然蹬地，没有变向，右脚再度向前跨出一大步。 忽然加速，从罗涛的左侧强突。 “天真！”罗涛冷笑。 张科的爆发力很强，但还没有强到不用假动作晃动单纯依靠这一小步的起速就甩开自己的地步。 罗涛后撤半步，贴住张科。 张科也早做好了准备。篮球落地，从他的背后弹入左手。与此同时，他不做停顿，立刻换成向自己的左边突破。 陈驰微微皱眉——这样还不够。张科这个变向更像是前一个动作被罗涛看穿之后的无奈之举，太容易被看穿。 果然，罗涛脚下微微挪步，再度挡在张科面前。 张科侧身，右肩顶在罗涛胸口。那一刹那，双方硬碰硬，毫无取巧余地。 “这种程度的力量实在太差了……”罗涛说，“速度与力量都不占优势，你凭什么单打我？” 张科没有说话。他左手运球，右肩依然靠在罗涛的身上。罗涛的脚下灵活，可力量也属一流。外表看上去有些让人觉得不过是个瘦瘦高高的，但实际上他身上紧绷的肌肉里蕴藏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这力量……几乎可以与施展“叹息之墙”前的龙宇相当。 罗涛的力量在不断侵蚀着张科，但张科却笑了。 “真可惜……在训练中，我经常与这种力量对抗呢……” 他的右腿卡在自己与罗涛之间，左手拉球，腰胯发力，竟然以罗涛的身体为轴，转了过来！ 转身的同时，换做右手控球，并且将罗涛牢牢地卡在了身后！ “这小子……”龙宇低声说，“把对付我的招式给用上去了。” 罗涛显然没有预料到张科的这个转身，一不留神就被挡在后面。只见张科顺着底线朝内线跨出两步，忽然起跳，单手抓着球，向篮筐扣去。 “你阻止不了我的！”张科冷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单挑的两人身上。陈驰冷眼旁观，悄无声息地从顾俊伟的身后飘过。 眼看张科就要将篮球扣入篮筐，一个手掌拦在了篮球与篮筐之间。 “什么！”张科脸色一变。 是罗涛。他虽然被张科突破，却并没有被甩开，而是跟在张科身后。他判断着张科的扣篮节奏，仗着身高与臂展的优势，起跳封盖。 就算是在张科的身后，也不会妨碍他进行一次成功的盖帽。 “真是……精彩……”龙宇喃喃地说。就算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但同样身为防守高手，他看得出来罗涛的这次防守时都么出色。 从最开始的选位，到两次阻挡张科变向突破，到被突破之后继续紧逼，反而让贸然准备灌篮的张科陷入了无法躲避的尴尬境地。 篮球毕竟是对进攻者更有利的运动，再强的防守也只是被动做出反应。但即便如此，罗涛仍然做出了最好的抉择。 “想单挑我得分……”罗涛瞄准篮球，手挥了下去，“还早了一百年呢！” 但是……他势在必得的盖帽，居然落空了！ “你！” 张科身在半空，竟然将球收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无法冲破罗涛的盖帽，于是将球收回自己的怀中。他蜷着身子，借着惯性，滑向篮筐的另一侧。 “拉杆？！”张璇反应了过来，赶紧冲向篮筐的另一边，准备提前等候。 可是他的余光瞥见了另外一个人—— 那是陈驰，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一个无人防守的位置，摆出了接球的姿势。 “传球！”陈驰吼道。 张璇犹豫了——现在他离陈驰最近，但如果是去扑张科，势必将陈驰完全放空。 在这个位置接到传球又无人防守的话，无论是谁，都应该可以轻松得分的吧。 于是，就借着张璇犹豫的这个空隙张科出手了。 他已经滑翔到了篮筐另一侧，背对篮筐，几乎已经落地。他的身子一点一点伸展开来，手腕柔和地拨动，将篮球朝身后扔去。 篮球打旋儿飞起，在篮板上轻轻一敲，准确地落入篮网。 张科自己则稳稳地落在地上，像是从空中轻盈降落的飞鸟。 “我说过……”他回头，挑衅似得看着罗涛，“应该让那些家伙闭嘴了。” 满场的观众果然静了静。 攻到极致也防到极致，最终仍是攻战胜守。罗涛看着这个让人敬畏的对手，心里头忽然隐隐生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 但张科说完那句话后，立刻回防，不做过多停留。 陈驰跟在张科的身边，低声问：“没事吧？” “不用你管。” “刚才你可以选择传球的。” “少废话。” 陈驰微微叹了一口气。 张科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汗水早就浸透了球衣，眉头紧皱，呼吸都有些紊乱。他没在罗涛面前多做停留，大概只是怕露了破绽。 “别去想其他的事情。”张科说，“只要能够获胜就够了，其余的事情，都不要多想。” 203、空间！（三） “教练，看起来你的战术在第三节还算成功。”徐力说。 “幸好谢离没有辜负我们的信任……徐力，你对他的特训起作用了。”孙瑾瑜有些感慨。 “哼……我做的特训，可不止他一个人。”徐力意有所指。 孙瑾瑜说道：“谢离在场上，对方阵型就会被拉得很开，这样的话张科才有足够的发挥空间。” 仿佛是为了验证孙瑾瑜说的话，球场上，张科利用双人掩护跑位摆脱了丁立江，陈驰恰到好处的击地传球，仿佛是用这个传球将张科引到了篮下。 罗涛一如既往没有失位，张科则倚着他强行上篮。罗涛在空中将球打了下来，可裁判却毫不留情地鸣哨。 “嘟嘟！打手犯规！” “混蛋……”罗涛甩了甩手。 张科站上罚球线，从裁判手中接过球，拍了下，深深吸气。 一秒，两秒……直到数到五，他才出手命中。 “科科他……”龙宇低声说，“他应该很累了吧。” “是的。”孙瑾瑜皱起眉头，“他在利用罚球这难得的空隙喘一口气。” “要换他下来吗？” “这个时候……”孙瑾瑜咬咬牙，“我们的势头刚刚起来，若是将攻坚主力换下，恐怕不太妥当。” 他握了握拳头：“只能拜托他……拜托他再坚持一下了。” 孙瑾瑜的判断是正确的。江州财大此刻士气正盛，处于上升期，已经一度将益州大学压着在打。其余四人牵制，而张科则作为先锋，肆意捣乱。 第二节还剩下最后5秒。持球的陈驰利用张科的牵制力，忽然发难，持球突破。 顾俊伟再次被甩开了。这一次连陈驰都略微有些吃惊。他知道自己控球的技术比起刚刚穿越时有了长足的提高，但就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恐怕还没法达到在进攻端予求予取的地步。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顾俊伟，并不是那种防守很厉害的人。 这种人为什么可以成为益州大学，这种传统防守强队的先发球员？ 但陈驰来不及细想了。他接下来面对的便是罗涛。 传球已经来不及了，毕竟只剩下最后两秒。他站定，起跳，身体前倾，单手托球。 抛投！ 罗涛也跳了起来，尽力封盖。陈驰抬着头，罗涛的身体与伸直的长臂就如同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山。陈驰盯着罗涛的指尖，想象着翻越过这座大山的场景。 想要躲过他的封盖，就要将球尽可能地抛起来，用超高的抛物线越过山巅。陈驰的目光锁定在篮板靠上的位置，直觉如果打板到那里，就能得分。 篮板上红灯亮起的瞬间，陈驰将球抛了出去。 “高打板？”罗涛皱眉，转过头去。 篮球飞得很高，如愿以偿飞过罗涛的指尖，同时也飞过了篮板上沿，砸在计时牌下面的支撑架上。 陈驰：“……” 罗涛：“……” “你是白痴吗？”张科忍不住了，出演嘲讽，“这是在用高射炮打飞机吗？” 陈驰撇撇嘴，自知理亏，决定就不去怼回去了。 于是这一节结束之后，比分暂时定格在66：65. 江州财大……反超了一分。 队员们回到板凳区，纷纷坐下来，抓紧时间休息，准备第四节的决战。只有张科仍然站在那儿，将整整一瓶水灌了下去，又换了一件新的球衣。 “科科……你坐一下吗？”龙宇忍不住说。 他从未见过张科出这么多汗，就这么站在原地几十秒，脚边就聚了一滩水。 “我不想坐下。”张科开了第二瓶水，“我有点担心……” 龙宇悚然一惊。 担心什么…… 是因为现在几乎在靠自己的意志强撑，担心一坐下就站不起来了？ 可还有整整一节的时间，你怎么坚持到最后？ 一分的微弱优势，怎么保持住？ 而我……什么时候能够上场？ 龙宇从未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 孙瑾瑜在抓紧时间做布置。但事实上也没什么好说的，第三节他们做得很棒，第四节首要的，就是要保持住这个态势。 保持这个态势……张科能保持多久？ 蜂鸣器的声音响起，张科将水瓶一摔：“走！” 甚至懒得多说一句话，只留给队友们一个背影。 “教练！”龙宇有些着急。 孙瑾瑜摇头：“只能相信他了……他带着一股火气在打球，只能期待那种愤怒让他坚持再久一点。” 他手里实在无牌可用了。换下张科，替补席上无论是谁，肖虎也好樊洲也好，都没法替代此刻张科的作用。 第三节由江州财大先行进攻。丁立江冷冰冰地看着张科，忽然笑了：“你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吧？” “你可以试试看。”张科冷笑，“我永远不可能输给你们这种球队。” “我们这种球队？我们哪种球队？”丁立江忍不住问道，“从一开始，你似乎对我们就有很大的意见。” “视篮球为儿戏的球队。竞技体育的核心精神是争夺胜利，而你们在第一场就不战而降——对抗强者望风而逃，这是懦弱。”张科看了周宇浩一眼，“对抗弱者极尽侮辱与鄙视，则更加令人恶心。就是你们这种人，让一个纯粹的运动变得肮脏。既然被我遇到了，我就绝不会让你们这种篮球哲学取得成功。我一定要在这里，将你们从小组赛中淘汰出去！” “大言不惭……你先保证站到比赛结束再说。” “呵……我说了，拭目以待……” 张科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了。 “这个混账东西……”丁立江苦笑一下，“几乎每次进攻都使用领域技，可还能坚持到现在，简直过分……” 但这一次，张科接到传球之后没有进攻，而是将球分到三分线外。 罗涛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应该自己盯防的邱云鹏接到球。可那儿是他的“刻耳柏洛斯”覆盖范围之外，他已经扑不出去了。 出手，命中！ 69：65！ “内外结合，彻底打开了呢。”罗涛擦了擦汗，“原以为应该可以轻松拿下的比赛，我现在居然觉得有些危险。” “按照教练的布置打吧。”丁立江的目光锁定在了陈驰身上，“既然抓不到张科……我们就彻底封死这个控球后卫吧！” 204、控球者（一） 益州大学的进攻以张璇得分告终。 篮球进网的时候，张璇有些奇怪的看了张科一眼。他能明显到，这个难缠的对手在防守端给自己施加的压力比起第三节小了不少。 果然……如教练所说，张科的体能已经濒临极限。 防守压力的下降是其中的一个表现，这意味着他无法在攻防两端同时保持水准。所以，他大概只能有意识的放弃一部分防守，而把仅剩的精力用在进攻端。 所谓“开源节流”，既然无源可开，便只能节流。但是终归只是治标不治本，在比赛结束之前，他就因为油尽灯枯而出局了。 “别着急。”陈驰接到谢离发的界外球，“我们进一个球。” “小心！” 陈驰心中以凛，拿着球，身子侧开，堪堪避过从暗处袭来的一只手。 来不及看一眼来袭者，陈驰赶紧运球向前。但只不过运了半步，另一只手又出现在他行进的路径上。 陈驰停步，变向，篮球落地之后刚刚弹起，仿佛早在篮球运行路径上等候多时的利爪轻易捅走了它。 陈驰的脚步一顿。 仿若无穷无尽的手臂，在自己目力可及的空间层层叠叠，封锁所有可能的路线。那是蛛网，是陷阱，是无可逃避的牢笼和阻挡。 领域技，“赫卡同克瑞斯”！ 陈驰转过身，正好看到丁立江将球传给顾俊伟，顾俊伟反击中上篮得分。 69：69. “你……” “我们观察了一整节了。”丁立江得意洋洋，“没有‘神之一手’是不可能与‘特洛伊木马’配合的，除非两人之间有超越常人的默契。我们观察了一整节了，你们球队，能够跟上张科的，只有你吧？” “谁跟那家伙有超越常人的默契啊……”陈驰默默吐槽。 “没错，我的确跟不上张科，但是如果能够封死传球者，‘特洛伊木马’也就只是个摆设了。” “封死我？凭借你那d阶的‘赫卡同克瑞斯’？”陈驰眉梢一挑，心中的傲气被激发，“忘记上半场是怎么摔倒的了？” “啊……没错，‘阿喀琉斯之踵’，非常轻松地击破了我的领域。”丁立江不为所动，“那么强大的领域技，c阶以上的位阶，明明可以为球队带来巨大的优势，可为什么你一直不用呢？你们球队目前的处境，可是如果不尽全力就一定会输掉的呢。” 陈驰脸色微微一变。 他们……看出来了？ “看来被我们猜中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你的确不能随心所欲使用领域技。”丁立江耸耸肩，“那么抱歉……这胜利，我们就要拿走了。” 陈驰没有说话。 因为陈驰被丁立江盯死，江州财大这边不敢将球传过去，只能由吴鑫客串控球后卫。 “没问题吗？”陈驰站在一角，尽可能将丁立江引开，防止他忽然夹击他人，“张科是被你的领域技封死、才在无奈之下使用‘特洛伊木马’的。现在你来盯防我，等于将他放了出来。” “呵……那也要你的队友能够传球到位才行。” “啪！”吴鑫的传球被张璇断了下来！ 陈驰皱了皱眉。 没有丁立江，盯防的换成了顾俊伟，张科的无球跑位都轻松了很多。但是他跑到空位，吴鑫却没能成功传球。 这个球队中，传球最好的是陈驰，其次是张科和龙宇。吴鑫在球场上的作用绝不是中转点、进攻发起者或者组织者，而是一个终结者——得到传球，抓住机会，投篮得分。传球绝非他所擅长。 在益州大学的严密防守之下，传球的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很显然，吴鑫并不擅长捕捉到那个空隙。 反击，得分。江州财大的领先优势没有保持太长时间，比分又被反超了。 “教练！”孙瑾瑜有些着急，“他们果然把防守重点集中在小驰身上了！现在怎么办，让张科恢复单打吗？” “不可以……对于现在的张科而言，最节省体力的方式是打无球，在最合适的位置接传球，不用做太多多余的动作就能攻击篮筐。”徐力说，“如果是单打的话，以场上其余三人的传球水准，恐怕只能用最稳妥的方式，将球传到三分线外。张科从三分线外开始进攻，先要全力突破顾俊伟，然后再面对罗涛的补防，这对他的所剩不多的体力是加倍的消耗。” “可是能够做到这一点传球的，只有小驰。”孙瑾瑜说。 “教练……我也可以，我跟科科也有很长时间的默契。”龙宇站起来。 “你要替换下谢离吗？”徐力转头看着龙宇，“你在外线的威胁，能够超过谢离吗？” “我……”龙宇忽然犹豫了。 场下徐力他们讨论的事，场上的陈驰和张科也很清楚。陈驰有些着急，张科则面无表情，站在三分线外要球。 他觉得无所谓。无球也好有球也好，节省体力也罢浪费体力也罢，他只想痛痛快快将心中的火焰发泄出来。 进攻，得分……球队现在指望他，他并不想以任何借口逃避这个责任。无论艰难或是简单都可以，只要将球给他，让他得分就可以。 但陈驰显然不这么想。他见谢离在外持球，朝着他跑了过去：“把球给我！” 丁立江不紧不慢跟在陈驰身后：“你疯了吗？” 谢离微微有些犹豫。丁立江的威力他们都是见识过的。一旦被“赫卡同克瑞斯”笼罩，任何人都插翅难逃。强如张科那样的人，也不得不使用“特洛伊木马”摆脱他后才敢接球。可是陈驰，这个家伙，凭什么敢这么大胆，竟然毫不在意地要求传球？ 你的“阿喀琉斯之踵”分明只剩下一次机会了。无论是谁都能看出，现在并没有到破釜沉舟将那一次机会用掉的程度。陈驰，你究竟在想什么？ “把球给我！”陈驰再度喊道，带着命令的口吻。 谢离的身子微微一抖。 那一瞬间，他似乎产生了错觉——陈驰不再是这个矮小瘦弱的控球后卫。从他身上散发强大的气场，仿佛他是球场之王。 谢离传球。 “陈驰……”他低声说，“无论如何……拜托你了。” 205、控球者（二） “steve，你想成为什么样的球员呢？” “教练，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打篮球，仅仅是一个业余爱好？” “不……篮球它，是我改变命运的武器。” “那么，你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职业球员，甚至打进nba？” “不，还不够。” “能够进入nba，就已经是全世界最好的几百个球员之一了。” “但我还想成为这中间，最顶尖的那几个人之一。” “有志气……我看到了你的决心，你也有足够的天赋。那么……我也许可以对你进行特训。” “特训？” “在我面前运球……现在我要尝试抢断，而你可以用一切规则允许的方式躲闪。看看你能够坚持多久。” “教练，在我之前，坚持最久的人是多长时间？” “二十秒。” “那我会超过这个时间。” “不……对你的要求不是坚持二十秒，而是要突破的我的抢断，上篮得分。” …… 在比赛异常激烈的时刻，陈驰却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教练曾对他说，要想作为一个优秀的控球后卫，运球的基本功必须超越常人。那位教练曾经也是一名以抢断见长的控球后卫，而他训练自己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完全适应那种程度的逼抢。 所以……回想起来，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他不断训练的感觉。 “啪！” “不行啊，又被抢断了。”龙宇着急地叫出了声。 陈驰站在弧顶位置面对丁立江，一旦被抢断，身后就是一片空地。丁立江轻松上篮，反击得分。 69：79. 陈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陷入了沉思。 “没法使用‘阿喀琉斯之踵’？那么，你所有的挣扎都是没用的，无论你尝试多少次，都不可能突破我的领域技。”丁立江说，“放弃吧，那不是你可以做到的事情。你的这些努力，除了自取其辱，没有任何意义。” “教练……我知道陈驰还在想办法对付那个领域技。”龙宇说，“但我们能不能换个思维，让陈驰站在边角？因为弧顶这个位置实在太危险了，被抢断之后，我们甚至连回防的机会都没有。” “不可能的。”孙瑾瑜摇头，“弧顶的位置空间最大，最适宜他的发挥。在那里都无法避开的抢断，到相对狭窄的边角就更加不可能了。” “可是……” “我们现在只能相信他了。已经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从领先四分变成落后10分。但我们只能继续，只能继续相信陈驰。”徐力说，“陈驰那家伙……也许你们都没注意，他的心气可是相当高的。” 龙宇一愣。 “太高了……超过你们每一个人。似乎在他意识深处，住着一个超级巨星，住着一个孤高的王者。我不知道那种心态从何而来，但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陈驰仍然毫不犹豫地要到传球，面对丁立江。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曾经走过的名为“荣耀”的道路早已经消失，他又成为了那个在教练面前笨拙却不断努力的小孩子。 “不够！不够！不够！”教练的咆哮。 “运球太高了！动作不灵活！这个球你应该用转身躲开！” “任何防守都是空隙！任何抢断都会留下破绽！就算有人对你施展领域技，那也不是绝对的铜墙铁壁！找到它！突破它！击溃它！” 陈驰左手运球，丁立江的右手横扫而过。陈驰将球交至右手，丁立江的左手早就在等候。篮球从陈驰指尖降落，从丁立江的手掌边缘擦过，落地，再度由陈驰的左手接住。 仿若刀尖的舞蹈。 百手千臂，仿若在空中结成的透明蛛网。丁立江就是捕猎者，端坐蛛网中央。然而那丝线之间是存在空当的。 “找到它！突破它！击溃它！” “有点不太对劲！”周宇浩忽然说道，“那家伙……竟然坚持了这么长的时间？” 面对“赫卡同克瑞斯”，陈驰已经和对手僵持了超过7秒了。而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在那个领域技之下坚持这么长时间。丁立江不断挥舞双手，而陈驰降低重心飞快运球，篮球敲打地面，犹如细密而激烈的鼓点。 左手运球，胯下，到右手，再落地，从背后回到左手。 丁立江的身体微微一偏。 就是那了！那家伙，终于露出了破绽！ 就像是被久困在牢笼中忽然见到光明，陈驰大踏步而出。仿若跨越了荆棘。 丁立江的脸色陡然苍白。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领域破碎的声音。领域化作碎片消散在半空之中，陈驰已经冲了过去。 突破丁立江，打乱阵型，然后传球！ 吴鑫站在三分线外，投篮！ 72：79！ 丁立江呆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微微发抖。 “怎么回事。”罗涛问道，“刚才我并没有感受到陈驰适用领域技。” “不是领域技，他没有适用‘阿喀琉斯之踵’。”丁立江颤声说道，“他……他凭借自己力量突破了我！” “这怎么可能！” “不……是巧合吧……”丁立江咬咬牙，“我再试试。” 顾俊伟再度投篮命中，72：81. “再来！”篮球进框之前，丁立江已经站到了陈驰面前，“刚才只是巧合！” “巧合？”陈驰轻轻笑道，“你还真是小看了我这个‘控球者’的能力呢。”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似乎一切都变得轻松而顺理成章了。领域笼罩下来，但陈驰压低重心，整个身体仿佛都和篮球结为一体。 丁立江仿佛伸出成百上千的手臂，他试图抢断的动作快得看不清楚。但陈驰根本不去看丁立江，几乎是凭着直觉，凭着那深藏在肌肉深处的记忆，躲开了丁立江所有的围追堵截。 破绽！那一闪而过的破绽！ 篮球离手。这一次陈驰没有突破，而是传球。篮球从丁立江无法拦截的位置飞出，传到张科的手里。 “混蛋……” 顾俊伟被张科坚实的后背牢牢压制住了。然后张科中距离转身，后仰，跳投命中。 74：81. “嘟！” 益州大学请求暂停。 206、小狂蛇（一） “陈驰，你做到了。” “……”陈驰沉默着。 “小驰！干得不错！” 陈驰深吸一口气，似乎才刚刚从什么情绪之中走了出来。他缓缓抬起头来，环顾队友。 张科微微一愣。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熟悉的气场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那是他们刚刚组队的那段时间时不时能够感受到的、美国之行后突然消失的气质。 高傲的、狂妄的。 “哼……果然，到最后，还是要靠我来当救世主。”他说道，“丁立江那家伙……已经被我彻底打崩了。” “别这么狂妄啊。”徐力泼冷水，“虽然我很想夸奖你干得漂亮，但是你这无法无天的样子，真让人夸不起来呢——小心乐极生悲啊。” “不，丁立江那个点，已经不可能再掀起什么风浪呢。”陈驰胸有成竹，“至少，他最得意的领域技是不可能再施展出来了。” “话说得这么满，小心一会儿被啪啪啪打脸。”张科不耐烦地说道，“不过是被你破解了两次领域技而已，你怎么就敢说他这场比赛再也用不出‘赫卡同克瑞斯’了？” “领域技是‘心、体、技’综合的技能，除了技术和体能，还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量。但是那家伙的精神已经崩溃了。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精神不再坚定，技能自然无法再施展。他需要在赛后接受一些心理的安慰和辅导，但是这场比赛不太可能恢复了。”陈驰说道，“那种眼神……那种眼神我见得太多了。” 他回想起那些日子，那个时候他还是steve ，他曾无数次突破对手的领域技。d阶的“五指山”无法阻止他的投篮，d阶的“赫卡同克瑞斯”无法拦住他的突破……很多时候，他都看到过那种怀疑自我的眼神。他们的精神产生了动摇——不是普通的怀疑自己，而是对“领域技”的作用产生了怀疑。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再使用出这样的技能了。 当然……现在的情况和过去有所区别。过去的对手，心中产生的恐怕是“连领域技都无法战胜steve ，我们之间差距实在太大”的想法，而丁立江那家伙恐怕想的是，为什么他竟然会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选手。 暂停时间结束，陈驰上场，看见丁立江一直紧握着双拳，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愤怒。 “想用愤怒来掩饰动摇的内心？”陈驰摇头，“没用的，你已经用不出‘赫卡同克瑞斯’了。” 益州大学的进攻被防了下来， 陈驰控球向前。丁立江扑向陈驰，却被陈驰轻松闪过。 “我说过，已经没用了。”陈驰说。 丁立江呆立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是的，刚才他确实是想再度使用领域技。但是他的努力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领域没有降临，那种澎湃的力量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上。就像是武侠小说种内里耗尽丹田空空如也的描述，他觉得身上的力气都被抽走，那个技能离他而去。 为什么……为什么…… 陈驰传球，谢离借由邱云鹏的掩护来到30度角的位置，接球投篮。 感觉很好——他心想，这一球，我拿下了。 他已经在思考下一个回合防守的事情了，以至于篮球被一巴掌扇出界外的时候，他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罗……罗涛？”他忍不住惊呼。 “怎么可能！”陈驰一惊，“他的‘刻耳柏洛斯’分明覆盖不到三分线外的！” “喂，你们是不是太小看我了？”罗涛指着陈驰，“你以为我不适用领域技，就是一个废物了？” 原来如此——陈驰忽然明白了。 “刻耳柏洛斯”无法阻止三分球，罗涛索性就不用了。本身以他的能力，踩着三分线去跟防外线球员也是可以的。即便只是凭借自身能力来防守，他也足够构成一堵高墙。 谢离三分的确很准，但除此之外并无所长。孙瑾瑜和徐力对望一眼，心里头很清楚——既然他再难以得到空位三分的机会，那也是时候将他换下来了。 “再等两个回合吧。”徐力说，“就算不出手，他站在外线也是个威慑，可以为张科创造空间。” 但张科也不太顺利。接到界外球之后，他别周宇浩和顾俊伟联手逼入底角。 边线和底线是天然的屏障，周宇浩和顾俊伟则分站两侧。四周都无处可去，仿若牢笼。 “传出来！”陈驰焦急地喊。 但张科清楚，现在传球意味着很大几率的被抢断。而且，他也没有再多的时间来犹豫了。上一波组织进攻花费了太多时间却被罗涛破坏，现在进攻时间只剩下几秒了。 四周都是牢笼，唯一的出口，便只有……天空了吧！ 张科跳了起来。与此同时，周宇浩和顾俊伟也同时起跳。 “这是你最后的选择了！”周宇浩说，“可我们不会让你轻松投篮的！” 张科的身体带着点后仰，防守方的手掌几乎要按在球上。 某种熟悉的感觉充盈着全身，印象中自己似乎多次被逼入这样的绝境。而有的时候，老天会格外照顾他，赐予绝境中的他，一束光芒。 出手，在顾俊伟碰到球之前，篮球已经飞了出去。它划过一道极高的弧线，沿着既定的轨道移动到篮筐的正上方，然后，在那个位置，停滞了似乎有半秒钟。 “剑？”周宇浩瞪大了眼睛。 篮球下坠，犹如空中的长剑直刺而下，刺穿篮网，深入地下。 三分球！命中！得分！ 77：81！ 只差4分了！ “这是……”顾俊伟难以置信，“这是……‘达摩克利斯之剑’！” “第二个领域技……”周宇浩也震惊了，“高中时候从未见过你使用领域技，可现在一用就是俩……” “这不可能……”丁立江说，“一个人只能拥有一个领域技啊！” “哼……你们慢慢在那儿吃惊吧。”张科说道，“胜利，我准备拿走了。” 顾俊伟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抱歉……我们还不会这么轻易地认输。” 张科正想说点什么，忽然莫名其妙感到一丝寒意。 “你……”他盯着顾俊伟，“你做了什么？” 刚才那个瞬间，有细微的能量在波动？是什么领域悄无声息地张开了吗？ “都到了这个地步，看来我也不能保留了。”顾俊伟缓缓地说，“忘记了吗？我的外号是‘小狂蛇’。应该向你们展示展示我的实力了。” 207、小狂蛇（二） “有点不对劲……”徐力抬起头来。 “怎么了？”孙瑾瑜问。 “能量波动……奇怪，张科进球的时候，有人发动了领域技吗？” “什么意思？”孙瑾瑜不太明白，“张科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本来就是领域技啊。” “不……不一样的。那是隐藏在‘达摩克利斯之剑’下面的，另外的能量波动。”徐力望向龙宇，“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 龙宇点头：“是的……不同领域技发动时候产生的能量波动是不同的，根据不同情况可以绘制出不同的频率图谱，而对于我们，感受到的东西也是有差别的。这场比赛打到现在，我们都已经很熟悉‘赫卡同克瑞斯’、‘刻耳柏罗斯’这样的领域技了。但刚才那个能量波动，分明是陌生的。” “也不完全陌生。”徐力说，“和昨天的比赛有一丝相像。” 龙宇脸色变了：“蛇……” “蛇？！”孙瑾瑜一惊，“难道说，是‘尼德霍格’？” “有点像，但不全是。”龙宇看着球场上，“是谁……我们仔细看过益州大学球员的资料，他们应该只有两个拥有领域技的球员才对。” “不……”徐力说，“还有一个人，被我们忽视了。” “谁？” “新人。刚刚加入球队，查不到过去的记录……” 孙瑾瑜一拍手：“他们的控球后卫，大一球员顾俊伟？” “那个家伙。”龙宇沉吟，“确实有点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孙瑾瑜问。 “防守。”龙宇说，“这样一支防守强队，新上位的主力控球后卫并没有展示自己的防守能力。他几乎没在防守端给小驰带来太多的压力。那他是凭什么坐稳主力位置的呢？” “所以，他一定是因为有不为人知的领域技……而且，到了这个时候，可能会涌出来了。”徐力说。 孙瑾瑜低下头，看了看球员 统计资料，忽然说道：“这……这个顾俊伟……” “怎么了？” “你们看他的得分……”孙瑾瑜说，“他竟然已经得了34分了！” 龙宇和徐力同时一愣：“什么时候……” “没错……究竟什么时候得这么多分的……不声不响，没人注意。他的得分几乎占了益州大学接近一半！”孙瑾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么说了，我才隐约想起。其实这家伙的进攻手段挺全面的。”龙宇说道，“三分球，中投，背身单打，突破后的上篮得分，空切，简直……简直就有些像弱化版的科科……” “弱化版？你确定？”徐力嗤笑，“他在本场比赛的得分其实都超过张科了呢。虽然说可能是因为陈驰的防守不怎么样，但‘弱化版’这三个字是不是太托大了。” “不……你误会我了。‘弱化版’的意思是，是他比科科低调太多了。”龙宇赶紧解释，“科科有时候会有势大力沉的灌篮，有时候会使出精彩的拉杆动作，还有‘特洛伊木马’与‘达摩克利斯之剑’。但是顾俊伟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平常，每次得分都那么低调，不引人注目。但是不知不觉之间，他竟然拿了这么多分。” “这话有理。”孙瑾瑜赞同，“而且，既然顾俊伟进攻能力那么强，他要施展的领域技，大概也跟进攻有关吧。” “理论上讲，应该是这样。”龙宇有些担心，“只差4分，但是比赛时间也不多了……你们要当心啊！” 而球场上的队员们，显然并没有如龙宇他们那样担忧。进攻火热带动防守的积极，何况他们已经看到了获胜的希望，更是精力充沛。益州大学连续组织进攻，但周宇浩被谢离拦了下来，张璇也没有错位单打张科成功。球最后交到罗涛手中，进攻时间所剩不多。 邱云鹏死死地顶住罗涛，心想一定要拼死防下这个球。可罗涛压根没有进攻的欲望，反而把球传给了底角的顾俊伟。 “他疯了吧？”陈驰站在顾俊伟面前，心想“最后一秒了还把球传出来？顾俊伟根本没法处理啊！” 不过这念头只是闪过，他才不会急对手所急呢。顾俊伟完全没有其他的处理球的可能，只能将球胡乱扔向篮筐罢了。 但显然，传球者罗涛并不担心这一点，反而是胸有成竹。 他想起第四节上场之前，顾俊伟座位下一堆开封的零食包装。 “喂喂！”张璇说道，“比赛中吃这么多零食真的好吗？” 那个时候顾俊伟嘴巴鼓鼓的：“就是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将他们打趴下啊……不然的话，在那之前，自己就先饿趴了！” 顾俊伟这个吃货，在准备爆发之前，还真是喜欢先靠吃的来补充能量呢。换句话说，当他开始这么吃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要开始使用那个领域技了。 不出陈驰所料，顾俊伟果然没有任何选择。他甚至在篮球还没接稳的情况下，匆促将球扔出去。篮球刚刚离手，篮板上的红灯便已亮起，说明进攻时间已用完。 “篮板球！”陈驰高喊。当然，这种胡扔的球，可能连篮筐都沾不到，直接飞出去吧。 然后他听到了“刷”的一声。 三分球，球进了！ “不可能！”陈驰和邱云鹏同时喊道，“这也能进？” 是运气吧？但这个时候有这种运气，实在是……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陈驰咬着牙问道。 “陈驰，你不觉得，我们的比赛有点像一场长跑？”顾俊伟答非所问，“大部分的时间里，我们是领先的，而你们在身后苦苦追赶。在快要到达终点的时候，你们终于要追上了……可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什么意思？” “比如说吧，你们和我们或许还只差着10米的距离……但这10米是你们所能达到的极限了。现在由我守在这儿，你们半米都不能再靠近了。” “你……”陈驰上下打量了着顾俊伟，“你说你是‘小狂蛇’，难道你……你拥有的领域技，是那个……” 208、小狂蛇（三） 77：84，分差仍然是7分。 “没关系的！”邱云鹏喊道，“刚才那个球只是运气罢了。他们只能依靠这种方式来得分，说明已经黔驴技穷了。” “哦，是吗？”顾俊伟轻轻挑眉，“我是不是被小看了？” 陈驰没有理他——他还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他轻轻晃动了两下，忽然crossover，体前变向。运球的速度极快重心极地，篮球几乎擦着顾俊伟的脚踝飘过。来不及反应的顾俊伟眼睁睁看着陈驰将他突破。 晃开顾俊伟的陈驰没有多余的动作，立刻在中距离起跳，右手将球托起。 “别天真了！”罗涛从侧面赶到。 陈驰没有慌乱，他早已想好了对策。罗涛虽然能够拦在自己面前，但他并没有“五指山”那种无法逾越的高山。他已经尝试过一次了，这一次一定成功。 瞄准罗涛的指尖，再瞄准篮板的上沿。那之间形成了一条无形的线。 篮球高高地抛起，仿佛直升机原地升空。罗涛跳得很高，但仍然不足以阻挡这个球。它轻轻擦过篮板，产生些微的变向，向下降落，落入篮网之中。 79：84. “很好。”吴鑫说，“我们防下这个球！” “呵……你们防得住吗？” 顾俊伟说着，忽然动了。 先是轻轻晃动，然后立刻体前变向。篮球飞快地从陈驰的脚踝擦过。陈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随即跟上，顾俊伟则摆出了抛投的姿势。 “你是白痴吗！” 张科从一侧扑了上来。他无法理解本身脚步灵活的陈驰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被突破。他跳得很高，想要封盖他。 但是篮球高高飞起，从张科的指尖上方飞过，擦过篮筐的上沿，落入网窝。 79：86，还是7分。 “我说过。到此为止了。”顾俊伟说，“你们休想再靠近我们半步。” “刚才那是……领域技吗？” 蛇……张科看到了蛇。巨大的，凶恶的，拥有九个头的巨大海蛇。当顾俊伟投篮的时候，它就在他的身边，吐着信子，露出獠牙。 “是的。”陈驰微微叹气，“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叫‘小狂蛇’了。你的技能不是‘尼德霍格’，但同样与‘蛇’相关。” 陈驰握紧拳头：“hydra，‘九头蛇海德拉’，对吧！” “没错。”顾俊伟说，“既然你知道它，就应该明白，这场比赛进行到现在，你们没有任何胜算。” 他抬起头，看着计时牌：“离比赛结束只有2分钟了。在以后的每个回合中，我都可以使用这个领域技，直到终场哨声响起。我们之间的差距将永远定格在7分。这是天堑，不可逾越。”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谢离有些着急了，“那是什么领域技，真的这么厉害吗？” “‘九头蛇海德拉’，希腊神话之中拥有九个头的巨大水蛇。传说只要砍掉它一个头，它就能立刻长出两个头来。”陈驰说。 “那这个领域技……” “九头蛇是无法被杀死的……因为它的头可以无限再生。以这个命名的领域技，也意味着是无法击败的。我们每一次的得分都相当于砍掉它一个头，但是它立刻能以相同的方式回敬我们并且得分，就如同伤口处再度长出两个头来。” “无限的answer ball。当我们落后时，它可以保证比分不被拉开。当我们相持时，它可以保证永不落下风。当我们领先时，它就能保证我们绝不会输掉比赛。”顾俊伟说，“时机正好，我有足够的体力维持这个领域，直到最后。放弃吧，你们没有机会的。” “我……我不相信！”张科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他从陈驰手中接过球，背身单打丁立江，后转身投篮命中。下一个回合，顾俊伟也同样的动作背身单打陈驰，后转身投篮。尽管陈驰料到了他的动作并且尽力封盖，仍然无法阻止篮球进框。 张科反击，离三分线还有一步直接跳起投进三分。但是根本来不及庆祝，顾俊伟在同样的位置三分得手。 84：91，还是7分。 张科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气。 “可怜啊，张科。”周宇浩摇着头，“很久以前我就告诉过你，不要为那些注定无能为力的事情白费力气，你总是不相信我。你以为你是谁，上帝吗？还是热血动漫里的主角？你以为靠着凭着自己，那所谓的意志，所谓的决心，就能改变绝不可能改变的事情？你做到了吗？你得到了什么？你得到的只有痛苦！” “闭嘴……” “可是你不仅要自己痛苦，甚至还想拉着别人和你一起痛苦。我早就说过，你迟早会被现实狠狠打脸，被别人上一课。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我，亲自为你上了这一课。”周宇浩笑了，“看着你痛苦的样子，真的是太……愉悦了。” “你……”张科忍不住要冲上去，却被陈驰一把抓住。 “冷静！”陈驰厉声喝道，“你已经背了一次违体犯规了！再有一次，就会被立刻罚出场外的！” “嘟嘟嘟！”裁判鸣哨。孙瑾瑜将最后一次暂停给用上了。 “走吧，回去休息下……”陈驰用力地拍在张科的背上，“顺便……冷静下。” “是啊，冷静思考一下，然后就认输吧。”周宇浩说，“你们不可能翻盘的。” “闭嘴吧，愚蠢的小丑。”陈驰冷笑，“你们球队目前的优势，是罗涛、丁立江和顾俊伟创造出来的，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不过是一个狗腿子，怎么敢在这里狺狺狂吠？” “哇，小驰你居然说对了一个成语诶！”龙宇本来是上来劝说张科的，听到陈驰的话，忍不住赞扬。 “哦，我经常去看一个叫‘丞相和王朗’的视频。”陈驰深吸一口气，怒视周宇浩，“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 “说什么‘不要为不可能的事情白费力气’，真的让人恶心……虽然一度我也差点认同了这种恶心的论调。”陈驰的声音忽然放低，“可我现在忽然明白了，有些事情就算是无能为力，那也要全力以赴的啊。” “可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顾俊伟问道，“就像周宇浩学长刚才所说，除了徒增痛苦以外……” “为了‘奇迹’。”陈驰转过身去，“所有的痛苦，都是通往‘奇迹’的筹码。你们看着吧，这场比赛，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我们！” 209、过去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落到这个境地。仔细想想，还蛮讽刺的。”暂停的时候，陈驰忽然有些感概，“要知道以前，我都觉得，有些事情本就应该是上天注定，那些无用的挣扎实在是没有意义。” “呵……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有过这种想法？”张科冷笑。 “是啊……”陈驰神情略有点恍惚，“那个时候我总是高高在上，对于对手的挣扎总觉得不耐烦。明明到最后胜利者始终是我，为什么他们就不肯接受这个呢？没想到到了今天，我同样身处在了这个‘挣扎者’的角色之中，才忽然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 “哟哟哟，听你这口气，过去还是个什么大人物啊？”徐力说道。 陈驰微微一怔，猛然惊觉自己已经再也回不去了，这种沉湎过去的行为并不明智。他摇了摇头，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张科，你和哪个叫周宇浩的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起来矛盾挺深的……你从一开始就带着那种怒气在打球，这怒火是针对他的吧？” “不仅仅是他……还有他们全队，他们全队哪个放弃比赛的行为。”龙宇替张科回答，“把那些事情告诉他们……没问题的吧？” “随便你”张科冷漠地回答。 龙宇叹了一口气：“其实就是高中校队的那点事。那个时候，张科和周宇浩是队友。” “队友之间，会因为什么闹得不可开交呢？” “因为篮球理念不同吧……所以各自都看不惯。” “我觉得以张科的臭脾气，大概是他总是招惹别人吧？”陈驰说。 “呵呵。”张科回答。 “科科他们球队是一支不上不下的中游球队。每个人的技术都还不错，但都没有领域技——当然了，‘达摩克利斯之剑’除外。而在他们之中，科科毫无疑问是第一球星。”龙宇已经习惯了陈驰和张科的斗嘴，淡定地继续说下去，“他们球队处在不上不下位置，球员们也没啥雄心壮志，也没有一定想要拿个好成绩的理由，说白了就像是在混日子。” “就这样？” “当然不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张科在他们之间混下去也没有问题。但是他的那群队友有个坏习惯，就是在比赛中‘欺软怕硬’。遇到实力较弱的队就往死里打，一点都不留情，而且还会在比赛中不断用言语和行为羞辱对手。但如果遇到实力稍强的，几个主力象征性地上去打几下就会放弃，任由对手拉开比分，然后堂而皇之在垃圾时间下场休息。” “这就有点过分了……” “科科当然不认同这种做法。虽然只是球场上的‘欺软’，但那种语言暴力和行为侮辱，和校院霸凌没有什么区别。而‘怕硬’简直就是令人不齿的懦夫行径。”龙宇说道，“从进校队开始科科就很反感这种行为。而作为一个异类，当然得不到他们的喜欢。” 张科冷笑：“就那些家伙，根本不配打篮球。” “矛盾的爆发，起始于科科的以此公然的反抗。其实当时的情形和宜州大学小组赛第一场有一些相像。主场，强敌，选择放弃。”龙宇说道，“可是科科不干了。他不愿意与这些人同流合污，也不想这么屈辱地放弃比赛提前退场。于是他开始了一个人力挽狂澜的表演。” “一打五……不对，是一打九吗？” “是的。那场比赛科科打出了从未有过的精彩表演。我记得那一场他一个人就得了四十多分，接近五十分吧……” “52分。”张科冷冷地说。 “对，最后得了52分。本来应该十分钟不到就被打花的比赛，硬生生拖到了最后。其他队友也不得不留在场上，继续‘受苦’。” “如果不想让张科发挥，那他们教练将他换下来不就成了？” “不行的，因为有观众。因为是主场，几千双眼睛看着。他们想要放弃，但不想做得太绝，不想被观众唾骂。他们想的是不露痕迹地输掉二十几分，还假装自己很拼命的样子。但是张科把他们的如意算盘打破了。当他连得10分咬住比分的时候，其他队友不得不做做样子，不得不跟着张科咬牙坚持，不得不硬着头皮坚持到最后，直到第四节的崩盘。”龙宇说，“所以那场比赛之后，矛盾便集中爆发了。” “排挤？” “是的。堂而皇之的排挤，堂而皇之的冲突。而一切冲突发生，从队员到教练，指责声一定是落在张科的头上。久而久之，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包括老师，包括学校的领导，都知道，这支球队里出了一个刺头。他不服管教，性格孤僻，惹是生非。虽然球技很高，但绝对是团队毒瘤，是影响球队进步的关键。” 龙宇顿了顿：“甚至……连那些在比赛中曾经为张科欢呼的拉拉队们，也对张科报以敌意的目光。学校的领导找张科谈话，暗示他应该离开。教练则开始边缘化张科。他们暂时不开除张科，是因为他还有一定的球迷基础。但渐渐的，当学校里普通的球迷开始唾弃他后，他们就毫不犹豫将张科扫地出门。” “肮脏……”张科没有看龙宇，阴霾覆在脸上，遮住他的表情，“如此肮脏。” 陈驰身子微微一震。 他忽然想起张科曾经说过的话—— “是世界本就如此肮脏，还是只有篮球如此？” “不，世界并不肮脏……篮球也不。”陈驰开口了，“肮脏的，只是那些人而已。” 张科转过头，看着他。 “将他们打败吧，把这些肮脏的事情一扫而空。”陈驰说，“你的身后站着的，是永远不会放弃比赛的队友。和我们并肩作战，就算再艰难，我们也要获胜。” “哼……说得轻巧。” “我们即便一百次身陷绝境，也要一百零一次去拼搏，于黑暗中寻找希望的明星。”孙瑾瑜说道，“龙宇……准备好了吗？该你上场了！” 龙宇站起身：“随时待命。” “对付‘九头蛇海德拉’的办法，我已经找到了。”孙瑾瑜胸有成竹地说道。 210、不会放弃（一） “从现在开始，才是决胜时刻！”球员上场的时候，孙瑾瑜在场边大声喊道，“记住，每一次攻防都非常关键！” 他已经把该布置的都布置了。但教练……只是教练而已。他能够给球员提供指导，却终究无法代替球员站在球场上。 战术能否贯彻，除了球员的执行能力，还得看运气，天时地利都不可缺少。 “在说什么呢……”顾俊伟撇撇嘴，“比赛只剩下一分多钟的时间了。落后了七分，而且有我的领域技在，保证了绝不可能追上比分。都到这种情况了，还想赢球？” “话说得太满，是会被打脸的。”张科说，“用某些人的术语来讲，这叫‘立flag’。” 张璇则看着自己的对位球员：“龙宇，你居然回来了。” “这场比赛还有我的用武之地呢。” “换下了那个三分射手？你们是要放弃比赛了吗？” “不……”龙宇说，“等着瞧吧。” 陈驰持球到前场，龙宇和邱云鹏为张科实行了双人掩护，张科利用跑位甩掉了丁立江，接到传球。 自从“赫卡同克瑞斯”被封住过后，张科也可以省下体力，不使用“特洛伊木马”了。 张璇见丁立江被挡住，索性换位去跟张科。但他的脚步远没有张科灵活。空切进内线的张科两大步甩开了张璇，起跳上篮。张璇有些不不甘心地伸手拉了张科的手臂一把。 张科的身子微微一歪，然而仍然在空中，把球稳稳放进篮筐。 “嘟嘟！”裁判响哨，“进球算，加罚一球。” 86：91. “怎么了，不来补防吗？”张科没看张璇，反而问罗涛。 “没有必要。”罗涛说，“你们现在进球越精彩，下一个回合就越绝望。现在是顾俊伟的表演时间，我不用抢戏。” “是吗？这么漫不经心，可是会付出代价的。” 张科站上罚球线，深吸一口气，出手。 篮球磕在篮板前沿，跌跌撞撞转了几圈，落了进去。 87：91. “防守防守！”陈驰叫道，“不要让顾俊伟接球啊！” 但是没有用的。在“九头蛇海德拉”的干预之下，顾俊伟注定会复制张科在这次进球的轨迹。也没见他怎么跑位，但他就是甩开了陈驰，然后接到罗涛的分球。 孙瑾瑜紧张地看着场内：“果然……同样的路线，同样的方式……” 顾俊伟压低重心，两步跨过跟上来的邱云鹏，起跳，准备上篮。 邱云鹏停下脚步，收手，没有选择去拉顾俊伟。 “切……还算聪明，知道犯规只能送分。”顾俊伟冷笑，“不过也没关系……这两分，我也收下了！” 然而顾俊伟球未出手，脸色突然大变。 墙！他看到了眼前一堵缓慢升起的高墙。那么高大，那么坚固，遮天蔽日，甚至连场馆内的灯光都暗了下来。隐约之中，他仿佛还听到一声绝望的叹息。 九头巨蛇猛然撞击在那堵墙上，顾俊伟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剧烈颤动着。 领域之间的碰撞——“九头蛇海德拉”对上了“叹息之墙！” “原来是这样吗……原来换上龙宇，是为了这个？” 顾俊伟复制张科上一次进攻，注定上篮得分。这是强大的“领域技”效果，普通人力无法阻挡。能够阻挡他的，只有另外的领域技。 而恰好，“叹息之墙”是最强的内线守护技能！ 不成功便成仁……如果龙宇挡不住顾俊伟，这便将是一次2+1. 但如果挡住了……就追回了三分！ “下去吧！”龙宇厉声喝道。 他的手按在了顾俊伟的篮球上。 一路走来，他的领域技接受了太多的考验。对抗高个敌人，对抗突破好手，对抗“不动明王”，对抗“妙尔尼尔”，对抗“尼德霍格”……这个刹那，他忽然觉得一股极强的力量从灵魂深处涌了出来。 那种感觉……像是升华…… 这个关键的时刻，他的领域技位阶竟然升级了……从d阶上升到了c阶！ 位阶的优势，让“九头蛇海德拉”无法抵挡。篮球被硬生生给按了下去，落在地上。吴鑫冲上前去，一个前扑，在地上将球抢到，传给陈驰。 “竟然是这样！”顾俊伟不可思议地看着龙宇，“你们竟然想出了这个办法？” 孙瑾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成功了……他的赌博，终究是成功了！ “我说过，我们绝不会放弃。”陈驰说，“你们居然想庆祝胜利了？这也太早了。所谓 ‘奇迹’，可就是在永不放弃的拼搏中显现出来的。” “时机刚刚好。”龙宇说道，“你们还有反制的机会吗？” “可恶……”顾俊伟握拳。 “防守！”罗涛忽然一掌拍在他肩上，“你在想什么？现在领先的还是我们。就算他这个回合封住了你的领域技又如何？我们只要好好防守、不让他们进球就行了。” “啊……是！”顾俊伟叫道。 该死……被这家伙说得心中害怕，甚至都忘了己方还领先着呢。防守可是他们的看家本领。对方这种战术要成功，注定要在内线得分。但他们内线有罗涛在呢。 “谢离已经下场了。”罗涛大声吩咐，“他们的空间不会拉得太大！外线盯紧邱云鹏和吴鑫，其余人放他们投，我们收缩内线。” 他还是比较警惕的。收缩内线是为了不给张科近距离得分的机会，而看死两个最靠谱的投手则是担心对面再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奇招。 江州财大传导了好几次球，没有找到明显的机会。内线收紧，加上罗涛警惕地游弋，张科不能再随意冲击篮筐。外线邱云鹏和吴鑫也没啥好机会。 就算有机会又怎样……他们敢扔三分吗？如果三分投篮，顾俊伟立刻就能利用“九头蛇海德拉”进行回应，龙宇的“叹息之墙”是防不出来的。 罗涛刚才对防守的布置相当严密和完备，留了两个后招。江州财大的进攻停滞了。 “就这样吗？”罗涛心想，“刚才暂停的布置，就仅此而已吗？也就一个回合的功放罢了，你们仍然没有获胜的机会。” 211、不会放弃（二） 张科来回跑了两圈，没有找到特别好的机会。以内线这种拥挤的程度，即便陈驰将球传过来，他也没法贸然选择出手。 然后他尝试给吴鑫做了个挡拆，但是防守他们俩的丁立江和周宇浩顺势换防，仍然没有给吴鑫留出空当。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现在是周宇浩防守张科，他说道，“还敢让外线球员在三分线外出手？就不怕直接被顾俊伟复制吗？不过，就算你们有什么阴谋也无所谓，我们不会给他们出手机会的。” 张科懒得理他，只是停下脚步，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气。 “真可怜啊，连跑位的力气都没了吗？可你看看比分，我们还领先着4分呢。我早就说过了，你们的努力只是徒劳，除了徒增痛苦，没有任何意义。” 张科仍然没有理他。 此时此刻龙宇拿着球，站在三分线外，寻找队友。没人防他，张璇甚至让出了两步的距离。传球路线几乎被封死，而进攻时间所剩无几。 “就是这个时候了。”徐力站在场边，低声说道，“偏见，轻视，过去的桎梏。你做过努力，但最终还要在合适的舞台上，用自己的双手，去将它们打破。” 没人相信龙宇会投三分，就像以前没人相信他这种身高的内线会有所作为一样。尽管他们那么努力，努力到甚至能让领域技苏醒。 “陈驰，你投三分的问题在于发力不足。张科，你虽然有一定的三分能力，但问题在于三分线外不够稳定。至于龙宇……你根本就不懂怎么投三分的吧！”徐力在训练中是这样说的。 “可我不想这样。” “你不是……老老实实做好防守本分就行了吗？” “但如果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如果是能够作为奇兵的情况下……我也想在进攻端为队友做贡献啊。” 可是上一场比赛结束后—— “龙宇，你在练习中其实有一定准头，但是你在比赛里一次都没出手过。” “我……我没信心。我从没有投过三分球，而每一个回合的进攻都那么关键，我……我没信心。” “那你告诉我，你做过的那些努力究竟有什么意义？你白流了汗水，而且自己将获取回报的那一条路给堵死了。在我看来，不仅懦弱，而且愚蠢。你想一辈子只做自己擅长的事？可以，那你永远也没有机会看到新的天地。” “这个机会只有可能出在龙宇那，我也是这样给他说的。”孙瑾瑜站在徐力身边，“但是他……这个任务交给他， 会不会太重了？” “那就看他的决心咯。”尽管心里紧张，但徐力尽可能让语气放得轻松，“就看他有多大的决心，去帮助自己的表弟，战胜这个丑恶的敌人咯。” 龙宇已经缓缓举起了手。 “什么……什么情况？”张璇一愣，“这家伙……破怪破摔了吧？” 所有的录像、球探报告、数据都指向一点，这个矮个子的内线球员不会进攻，没法远投，除了“叹息之墙”一无是处。 而现在，他竟然摆出投三分的架势？ 只能解释为，绝望之下的破罐破摔了吧？ “我……我想赢啊……”龙宇喃喃地说，“我……我也想为球队做力所能及的贡献啊。” 你努力过，但如果从不展示，那些汗水又有什么意义呢？ 开在阴暗角落的花朵都终其一生努力想在世人面前惊艳，龙宇，你又为什么要畏缩不前呢？ 就算模样有些笨拙，就算姿势不太好看……这也是你努力特训的结果啊！ 出手！ “我……我见鬼了吧……”张璇喃喃地说道。 刷！ 命中！ 90：91！ 只差一分了！ “干得漂亮！” “龙宇，你太厉害了！” “厉害我的宇哥！” 江州财大彼此庆祝，顾俊伟忍不住冷笑起来。 “得意忘形了吧！”他说，“三分线外的进球……你们确定有人能够防得住我的领域技？” 比赛时间只剩下最后50秒了。在这个时候再被拉到4分，你们还怎么翻盘？ 果然，只听陈驰大声喊：“小心啊！别让顾俊伟接球！” 没用的……在“九头蛇海德拉”的影响下，你们连接球都阻挡不了的。 “嘟！”裁判响哨。 周宇浩接到界外球，本来想找机会把球给顾俊伟，然而吴鑫扯了周宇浩一把，被裁判判罚了拉人犯规。 真是的……顾俊伟心想，这些人都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了，为了不让我拿球，都不得不用犯规去阻止接球人了，这样下去，你们……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变了。 “不……不对！”他叫出了声，“这不是普通犯规……是……” “对啊，不是普通犯规。”陈驰抬头看着记分牌，“我们在第四节的累积犯规已经到五次了……这个犯规，应该罚球了。” 累积犯规达五次，再犯规，就由被侵犯的球员执行两次罚球—— 由这个规矩衍伸出来的，便是在比赛最后时刻的…… “犯规战术！”顾俊伟叫出声，“你们竟然使用犯规战术！” 比赛时间不够的情况下，落后的一方使用犯规战术，将对方球员送上罚球线。一是祈祷对方罚不进球自己则采用三分战术，二是可以让计时器停下来以最少的时间获得球权。 但就这场比赛而言，打到现在，这个犯规最大的意义是，阻止了顾俊伟的得分。 阻止了顾俊伟利用“九头蛇海德拉”如法炮制，投进三分球。 “虽然有些艰难……但就算是他两罚全中，我们也多追回了一分。”陈驰说，“还有47秒，我们仍然有机会。” “你们不可能保证每次都能投三分球的。”顾俊伟平静了下来，“这个回合就算你们阴谋得逞……那下个回合，你们还能怎么做？” 说话间，周宇浩两罚全中。 90：93，江州财大还是落后三分。 “指望我罚球不中？可惜了，我并不是突破口。”周宇浩说道，“我再重复一次……你们没有机会的！” 陈驰接过底线发球。 “来……再进一个球。”他大声喊，“不到最后时刻，我们是……绝不会放弃的！” 212、奇迹OR失利？（一） 47秒，3分。 顾俊伟心想，从时间上来看，应该对我们有利。 对方也许还能用三分来得分，然后继续采用犯规战术。这样一进一出，己方依然可以领先1分，而且消耗足够多的时间。 但三分球毕竟有一定的难度。越到这种关键时刻，越是难以进球。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手上动作略不标准，投篮时候受到一点干扰，都有可能导致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看好龙宇。”罗涛吩咐张璇，“不要再给他投篮的机会了。” 龙宇刚一接球，就受到了张璇的强力压迫。对方拥有接近20公分的身高优势，只要不存心放他投篮，那龙宇一点投射空间也没有。 “不行……”龙宇赶紧将球回传给陈驰。 除了空位的三分意外，他尚不具备任何的从外线发起进攻的技能。 “这样真的好吗？”陈驰却没有惊慌，仿佛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给予龙宇学长与谢离相同的待遇，就意味着你们的空间依然被拉得很开哦。” “都这个时候还想依靠张科？你们也太不人性了，非要把他最后一滴血都榨干吗？”顾俊伟说道，“可惜……他应该没法回应你们了吧？张科这个样子，连迈步都很困难了呢。”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站在一边的张科。这家伙似乎连摆脱的力气都没有了，站在一边，依然在大口地喘气。 这个样子的张科……即便是无法施展领域技的丁立江，也能轻松防住他。 “老实说……作为一个上一场比赛拼到抽筋的人，在不到24小时之后的激烈比赛中仍然能够坚持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很吃惊了。”顾俊伟继续说道，“周宇浩学长似乎挺讨厌他的……但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很钦佩。” “恐怕让你更加钦佩的事情就要发生了。”陈驰右手一挥，将篮球扔了出去！ “什么！”顾俊伟大惊回头，才发现一眨眼间，张科已经不在原地了！ “罗涛学长！”他下意识地大喊。 张科已经出现在了另外一边，接到传球。 “都这种情况了，居然还能使用‘特洛伊木马’？”丁立江失声尖叫。 “托刚才那个罚球的福，他坐在地上好好休息了一会儿呢。”陈驰说。 就像是快要干涸见底的蓄水池，却能凭借刚才那一点点休息时间，强行为自己再蓄积一点水。那一点点挣扎得来的能量，便化作了这一次强大领域技的施展。 接球之后，他瞥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罗涛，毫不犹豫得选择靠了上去！ “这家伙……”罗涛咬了咬牙，竟然闪开了。 毫无疑问，张科这是想造犯规。上篮的同时一定要制造强烈的身体接触——如果再被吹罚一个2+1，恐怕就不太妙了。 所以罗涛避开了张科，只是象征性地干扰一下。他选择了比较保守的方法——被追到剩1分和冒着被追平的风险，两相选择的话，他宁愿是前者。 张科轻松将球放进去。 92：93. 得分的瞬间，张科脚一软，跌坐下去。 罗涛的心微微一沉—— 妈的，被骗了！ 做出一副一往无前毫不畏惧的模样，还想要主动找身体接触寻求犯规，实际上刚才那次领域技的施展已经让你好不容易积攒的体力消耗殆尽了吧？ 明明已经油尽灯枯，刚才如果自己不躲开而是正常防守，只怕轻轻碰一下，他就没法进球了！ 这……好一出“空城计！” 罗涛寻思着是不是应该趁着张科站不起来又没有死球的间隙打个反击——离比赛结束还有30秒。但没想到，张科竟然用手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罗涛彻底震惊了，“不可能，你分明应该倒下了……” 张科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罗涛的话，一步一步，正挪回己方半场。 “回防……”他喃喃地说，“回防……这个球，拼命也要拦下来……” “科科……”龙宇有些担心，“你……要不要下场休息一下？” “我们还有时间吗？”张科对龙宇的关心无动于衷，“最后30秒而已。” “可你分明已经……” “别让我休息啊……表哥，别让我休息。”张科说，“我要站在这里，直到最后。休息……哼，人死了之后，有的是时间休息！” 很累，确实很累，恨不得立刻躺下，将一切抛诸脑后。脚上像是绑着铅块，身子仿佛陷入泥泞。 但他仍然拼命挣扎，将自己从那泥潭之中拉了出来。 他已经站好了位置，大声吼道：“来吧！你么这些混蛋！” 益州大学的球员似乎被镇住了。本应用完全部体力、不该再站在这里的张科，依然没有任何要倒下的迹象。 不……分明是，明明下一刻他就应该倒下了，可他仍然超出人理解之外地站在那里。 “觉得不可理解吗？”陈驰仿佛看穿了对面的想法，“这大概就是你们永远也感受不到，‘奇迹’的滋味吧。” 江州财大组织起了严密的防守，而顾俊伟的“九头蛇海德拉”仍然被封死了。因为张科刚才那个进球的区域是在内线，江州财大的内线可是拥有“叹息之墙”的守卫。 那是任何敌人斗禁止穿越的领域。 如果说以前还存在两个领域技相互对抗这个选项的话，现在连这个选项也没了……顾俊伟感受得到，毫无疑问刚才的对抗让龙宇的领域技升华了。 在领域技彼此对抗的领域，高一个位阶意味着压倒性的优势。这个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踏入龙宇守护的区域了。 进攻时间在一点一点被消耗。益州大学几次传球仍然无效。 顾俊伟再度尝试空切进入内线，接到传球。中距离被张科和吴鑫封死，而他仍然没有勇气继续向前，去挑战龙宇。 “喂喂……饶了我吧。”顾俊伟叹了一口气，“这样的防守我可吃不消呢……” 他说着，将球传回外线。 众人都是一愣—— 那个位置，是无人防守的周宇浩！ 本来，经过几轮的换位，现在轮到了张科与周宇浩对位。按理来说，张科向内收缩堵截顾俊伟的中距离，然后再扩出去防守三分，是比较正常的防守动作。但是现在…… 张科的脚向外迈了半步，就仿佛被看不到的东西给束缚住了。 “可恶……”张科握着拳头，“动一下……动一下啊……” 无人防守，周宇浩深吸一口气，起跳，投篮。 “刷！” 92：96.只剩下最后10秒。 “呵……”周宇浩忍不住笑了，“真可惜啊张科，获得胜利的，仍然是我们！” 213、奇迹OR失利（二） 仿若晴天霹雳，江州财大的球员们都愣在了原地。 谁也没想到，周宇浩会在这个时候进球。这家伙的进攻能力其实也一般，就算张科没能第一时间跟上，他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可以得分。 可是偏偏……他就将球打进了。10秒领先4分，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由我来终结你们，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好了。”周宇浩狞笑起来，“什么‘奇迹’？那只是弱者安慰自己的文字游戏罢了。注定失败的弱者，不管怎么挣扎，都是没有用的！” “不……”陈驰咬牙，“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他大声喊了出来：“这是竞技体育！终场哨不响起，就没有结束！” 众人一愣。 “传球！传球！”陈驰大喊，“还有时间的啊！” 吴鑫一个大步跨到底线之外，拿起球来，传给陈驰。 罗涛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吩咐：“拦住他！” 丁立江和顾俊伟一左一右想要夹击，毕竟以陈驰的身高与体重，一旦被夹在中间就很难动弹了。但是陈驰娴熟地控球，身体跳动，如同浮动的光或是云边的精灵。在丁立江和顾俊伟合围之前，闯了出去。 他一马当先，仿佛是在与时间赛跑。他轻巧地躲过周宇浩，一路杀到篮下。 但是罗涛已经站定了位置。 “想要快速得两分，然后再用犯规战术，同时祈祷我们罚球不中？”罗涛冷笑，“可惜这是一个非常渺茫的战术选择……而且，就算这一丁点渺茫的机会，我也不打算让给你。” 他还沉浸在刚才被张科欺骗的愤怒之中。如果不是周宇浩那个给力的三分球，他们现在恐怕处在更加危险的境地。 所以这一次……就算是一丁点的机会，他也不打算留给对面了。陈驰这个小子，无论如何也不具备在内线击败自己的能力！ 陈驰果然犹豫了。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最后六秒……他还有时间犹豫吗？ 陈驰将球传到了外线。 “那是……”罗涛愣了楞，“糟糕……” 是邱云鹏！站在三分线外接球的，是邱云鹏！ “哼……就算你能进三分又如何？我们可领先着四分呢！” 邱云鹏将手举了起来。这个时候，罗涛看到邱云鹏的身后浮现出一个人影…… 张璇赶了回来，再邱云鹏的身后起跳，要奋力地将那个球给拦下来。 可邱云鹏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直到张璇撞上了他，裁判尖利的哨声响起，他才心满意足地将手中的球往篮网出扔了出去。 三分犯规！ “这是最稳妥的做法了吧。”徐力说，“罚球能在不走时间的前提之下追分，而且命中的把握绝对高于仓促的三分球。如果三球都能命中，只差一分，虽说时间不多，但还有一定的操作空间。” 徐力的声音很小——就算三罚全中，球权还是对方的。时间只剩下4.6秒，再用犯规战术然后再从后场发动进攻……怎么想，这成功的几率都太小。 邱云鹏站上罚球线：“喂，一年级……你们承担得也太多了。其实有的时候，还是可以稍微信任下学长们的。” “我相信你，邱云鹏学长。我相信球队里的每一个人。”陈驰说，“我们能赢……这个罚球，拜托了。” 罗涛阴沉着脸，站在一边。 第一罚，命中。 93：96. 第二罚，命中。 94：96. 第三罚…… 罗涛心想，这球命中之后，他们一定要想办法，把球传到罚球最有把握的人手中。自己，或者是顾俊伟。 从己方发界外球到对方犯规，怎么也得让时间走过两秒左右。那么，剩下两秒左右的时间，对方根本不可能踏踏实实地从后场组织进攻。 可是……等等！ 罗涛忽然想到了什么。 “篮板球！”篮球从邱云鹏手中离开的瞬间，他大声喊道，“抢篮板！” 还有一种可能——故意罚丢，争夺篮板，抢投三分！ 相比罚中之后犯规战术，这是更有可能翻盘的计划！ 邱云鹏的罚球果然不进……打在篮筐的前沿，弹了回来！ 罗涛想抢篮板，和龙宇在篮下激烈地争夺位置。他牢牢地将龙宇和邱云鹏卡在身后，瞅准篮球落下的方向。 “你们完了，篮板球是我的！”他说。 “是吗？”龙宇低声说道。 一个人影从三分线外冲了进来，用尽全身力气起跳。他穿越纷乱的人群，从罗涛的身边擦肩而过。他跳得更高，手伸得更长，指尖抢先碰到了篮球！ 他把球拨了出去！ “混蛋……张科！” 这个时候从三分线外冲入内线，冲抢篮板的，竟然是张科！ 他用掉了自己最后一分力气，重重地摔在地上。小腿的肌肉陡一阵疼痛。 他咬着牙：“陈驰！” 可陈驰刚一接球，就被丁立江、张璇和顾俊伟围住了！ “抢到篮板又如何？你根本没法处理这个球！” 他们已经贴上了陈驰，感受陈驰瘦弱的身躯无力对抗他们。但下一秒，他们就惊呆了—— 他们的身子晃了晃，像是有谁在他们的关节上牵出一根傀儡之线。 看不见的领域从天而降，将他们笼罩其中！ “你们大概忘了……我是有杀手锏的……”陈驰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语气却是胸有成竹的，“就算是五个人，我也不怕！” 他开始运球。篮球从右手交到左手，连续胯下运球，再往前面跨出一步！ 领域技，“阿喀琉斯之踵”！ 围剿他的三人同时倒地，观众席上发出绝望的惊呼。陈驰跌跌撞撞突围，但周宇浩守在他的前面。 陈驰的领域技不能持续太长时间，此刻剧痛侵袭他的全身。他的脚步已乱，几乎控不住篮球。周宇浩大喜，伸出手去，准备将去断下来。 篮球在陈驰的右手，从背后绕了个半圈。陈驰看到站一边的邱云鹏，准备将球传过去。 但篮球刚刚脱离右手手指，他便看到，罗涛闪到了邱云鹏的前面！ 这不会是一个助攻……传过去，只能是一次失误，只能是送给对方一个抢断！ “我赢了……”罗涛说。 篮球已经离手，你还有什么办法？ 但是…… 陈驰在跌倒在前，左手向后。篮球没有飞过去，而是撞击在陈驰的左手手肘上，改变了方向，飞向陈驰的右边！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能想到这样的传球。匪夷所思，仿若天外飞仙。 “这么惊讶干嘛……”陈驰冷冷地说，“你们都没看过nba的录像吗？” 篮球落到了吴鑫的手里。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可毫无疑问，陈驰做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因为吴鑫，是整支球队中，三分球投射最好的！ 邱云鹏的罚球，龙宇的争抢，张科的篮板，陈驰的过人……到最后，所有队友的意志，凝聚在了吴鑫的手上。 他起跳，出手。 终场哨声随即响起！ 所有人抬起头来，篮球在空中，沿着既定的轨迹，缓缓飞向前方。 这是……奇迹的气息吗？ 陈驰摔倒，以他的视角看不到篮球。领域技透支了他，他的意识几乎陷入了黑暗之中。 可是他想…… 这是一场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比赛……比赛进行到一半，似乎就已经注定了他们输球。 他们挣扎，可那如小丑一般可笑的挣扎，也许根本改变不了结局，只不过徒增笑料罢了。 最初，他是steve 的时候，以为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 然而，一场意外的穿越，让他在痛苦中不得不承认，原来这世上有些事情，无论他怎么努力，终究是无能为力的。 但是…… 但是，即便明知有些事情无能为力……也还是要尽力去争取。 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奇迹在哪个路口，等待着你。 214、尾声 很长很长的时间以后，夏兰兰还能回想起那天的场景。 全场的观众都鸦雀无声，似乎都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比分上则清晰地显示着97：96. 吴鑫的三分球绝杀了益州大学。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结果。毕竟两队的实力存在差距，毕竟比赛进行到第四节的时候看起来江州财大基本上没有什么抵抗能力了，毕竟最后10秒益州大学还领先4分。 不……也不是所有人吧……江州财大的那些队员，那群傻瓜们，支撑他们在场上继续奋斗，不正是那“一定可以获胜”的信念么？ 这是奇迹吧……但如果没有那样的信念，又怎么会得到奇迹的眷顾呢？ 夏兰兰记得当时自己站在场边，双手捂着嘴唇，热泪盈眶。 她必须要非常努力，才能让自己不哭出来。以至于，她甚至忘记了手中的相机，忘记去记录获胜后他们的神情。 但是她仍然记得——记得那个时候，江州财大的场上五人之中，已经有三个人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张科拼尽全力的拼抢篮板让他拉伤了肌肉，陈驰则因为两度开启“阿喀琉斯之踵”使得身体负载到达了极限。至于吴鑫……纯粹是因为吓傻了吧。 最后的绝杀球交到他手上，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而他最后竟然还投进了……这种如果不进就是千古罪人的时刻，使得他在球出手的瞬间就瘫软在地。 “真丢人啊……”他苦笑，“早知道这个球能进，我就应该非常装b的在进球之前便转过身子开始庆祝了。” “没有巨星命，就别去得那些巨星的病了。这个球你可以吹一辈子……但别一辈子就这一个球可以吹了。”邱云鹏将吴鑫拉了起来。 替补球员们冲进场内。樊洲、谢离、王维、肖虎……他们将陈驰和张科搀扶起来，围在中间。 “我们做到了！”龙宇说，“我们真的做到了！我们真的……” “得了吧表哥，赢一场球怎么就把你变成复读机了。” “我……”龙宇怔了怔，还是说不出其他的话来，“我们做到了……” 张科：“……别说我认识你……” 陈驰被谢离搀扶着，也极力摆出一副“这种比赛我见得多了有什么好激动的你们这些弱鸡”的表情，淡淡地说道：“赢球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我们从省内预选赛打到现在，总共也就只输了两三场比赛而已，难道你们还没习惯赢球啊？” “那个……”邱云鹏忍不住提醒他，“你在比赛中还说我们这是在创造‘奇迹’的。” 陈驰：“……虽然你是学长但这种拆台真的不能忍……” 夏兰兰还注意到益州大学的球员们。他们默默地站在一边，有的人甚至哭出了声。 作为一支传统的强队，今年还补充了顾俊伟这样的拥有领域技的天才新人，本应该去更大的舞台上大显身手……大概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地区预选赛的小组赛中就折戟沉沙吧。 “结束了啊……真的猝不及防。”丁立江握着拳头，“都怪我……都怪我……” 如果自己没那么软弱，如果不是关键时刻自己竟然用不出领域技…… “输球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责任。”罗涛拍拍他的肩膀，“抱歉……我应该做得更好。” “学长……我觉得有些不甘心……”顾俊伟涩声说。 大学生涯的第一次比赛之旅就在这儿戛然而止了？可是……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怎么也摁不下去了—— 如果第一场，如果第一场比赛，他们没有放弃呢？ 那场比赛稍微努力一搏，说不定还获胜了呢？ 两支球队的差距，也许还没有江州财大与自己的差距大吧？ 我错了……是我们错了吗…… 双方球员列队，但张科拒绝与周宇浩握手。 “懦夫是不配拥有胜利的。”他说，“我也不想和懦夫讨论什么。” 他被龙宇扶着，抬着头，以胜利者的姿势，傲然离开。 夏兰兰坐在窗户边——这些事情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这个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写着“陈驰”。 她拿起电话。 “快出来，我在你的宿舍楼下等你！”陈驰说道，“今天是新人入队的选拔赛，你作为校报的记者不是应该来采访吗？” “新人入队的选拔赛开始时间是今天晚上8点，现在才5点过。” “……但是你总得吃晚饭吧？我昨天看到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牛肉面馆很不错……” “那个……”夏兰兰打断了陈驰的话，“每次都用这种理由约我去吃饭，就不能换个新鲜点的啊？” “我……”陈驰愣了愣，“你……我……” “别你你我我的了，我这就下来。”夏兰兰翻了个白眼，“真受不了你……从没见过哪个男孩子追女生这么傻的。” “……你都知道我在追你了，给个明确的答复呗？”陈驰索性撕破脸皮破罐破摔直接发问。 夏兰兰沉默了一秒：“那……你喜欢我吗？”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了下来。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这个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喜欢你。”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驰的声音终于传来，遥远得像是天边，像是和着微风错过的声音，“夏兰兰，我喜欢你。” “这算表白吗？” “是的。” “可惜……这次不算。”夏兰兰说，“我不接受。” 陈驰愣住了。 “我……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吗？” “是啊，确实不太好。表白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在电话里就随随便便说了呢？”夏兰兰忽然笑了，“再给你几天时间好好准备吧，到时候请你给我个惊喜。” “我……” “废话少说，我要换衣服了。去吃牛肉面吧。” 9月的气温是凉爽而舒适的。夏兰兰换上长裙，打理了一下头发，将红色发夹别上，下楼。 半年时间……相比半年之前，陈驰更加强壮了。就连身高也违反常理地向上窜了一截。现在看上去，已经像是一个合格的大学校队首发控卫了。 “据说今年来了不少很优秀的家伙。”陈驰对夏兰兰说道，“我已经迫不及待在谋划夺得全国冠军这件事了。” 夏兰兰笑了笑，没有回话。 上半年的比赛，他们终究没有走得太远。 从地区预选赛小组出线，然后以地区第六名的成绩闯进全国大赛。这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全国大赛高手如云，实力的差距显现无疑。不管怎么努力，他们终究在小组阶段被淘汰。 但是……对于这样一支残阵，一支几乎被禁赛了所有主力的球队，能拿到这个成绩已经超出很多人的预料了。 “真是可惜啊……我还以为4月份会有奇迹发生，让我们拿到全国冠军呢。”夏兰兰感叹。 “若总是发生，那就不是奇迹了。”陈驰说，“不过这一次，我们不会靠奇迹——我们要依靠实力。” 实力吗……夏兰兰陷入了沉思。 明星三人组已经不在球队中了。去年的暴力事件并没有影响他们进入职业篮坛——虽然他们的选秀顺位都比预期地要低一些。 肖虎与吴鑫已经大四了。没有机会成为职业球员的他们，退出了球队，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奋斗。 陈驰长高了、更强壮了，他的速度在提升，得分能力也好了许多。加上去年表现出来的传球与控球能力，他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已经是一名足以让人畏惧的球员了。 更加重要的是……随着身体的强壮，他在一场比赛中使用领域技的次数也开始增加。上半年的比赛时，他一场比赛最多使用两次“阿喀琉斯之踵”就会崩溃，但现在，这个次数已经上升到“五”了。 龙宇在提升自己的进攻能力。他的三分球在徐力的指导之下不断进步，而他现在还在向陈驰学习如何组织如何策应。 至于张科……如预料一般，他的领域技开始消退。直到有一天，当陈驰在训练中施展“阿喀琉斯之踵”时，他再也感受不到能量波动——大家知道，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特洛伊木马”和“达摩克利斯之剑”。 但他竟然没有消沉，反而更加沉下心来磨炼自己的技术。他更加全面，攻防两端也更加亮眼。 “有先例吗……”龙宇曾经问，“这样下去……他会不会重新苏醒一个领域技？” “据我所知，没有先例。”陈驰说，“不过……谁知道呢……万一张科踩了狗屎，成为了这样一个例外呢？” “我就算是成为例外，也不是因为踩了狗屎。”张科冷冷地说，“我的努力，配的上一个领域技。” 王维、谢离、樊洲、邱云鹏各有进步。而今天，他们还会面对许多想要加入球队的潜力新人。 吃过晚饭，他们来到体育馆。还没有进去，就听到一个嚣张的声音。 “来啊！我才不怕你呢！让你见识见识我的领域技，‘后羿’！” “大一的，你太嚣张了。”张科淡漠的声音传来，“如果我把你打爆，你是不是就可以安静一点？” “那也得等你把我打爆了再说！”那个声音毫不退缩，“你能赢我，我就服你！可不要用年纪来压人！” 陈驰走了进去，龙宇冲他苦笑一下：“还没开始选拔呢，张科就和新人怼上了，真是……” “没关系啊，以张科那张臭嘴，惹恼别人也是很正常的。”陈驰耸耸肩，然后对那个新人喊道，“加油小伙子，干掉他！” 张科冲陈驰竖起了中指。 篮球敲打着地面，这两人真的就自顾自地开始了斗牛。 陈驰环顾四周，今年的新人们，高矮胖瘦不一，但每个人眼底都有兴奋的光芒，脸上带着憧憬的神色。 “宇哥……我忽然对咱们充满希望。”陈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微笑，“全国大赛的冠军……我们一定会拿到的！” “既然如此。”龙宇伸出手，“那就不要犹豫了，朝着既定的路，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