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罪:临时夫妻》 第1章 情调 庆生觉得委屈极了。 昨天晚上,苏妹又和他大吵一架。夫妻之间,吵吵闹闹倒也没什么,床头吵架床尾和嘛。两口子待一起久了,斗一斗嘴,还能增加生活情调。 问题是,这个月才过一半,他俩已经吵了三次。 村子里别的女人,和老公闹起矛盾来,无非一哭二闹三上吊。苏妹霸气得很,两句话没讲完,就摆出干架的阵仗来。 俗话讲,君子动口不动手。起初那段日子,夫妻发生口舌时,庆生往往据理力争,他到底读过几年书,和苏妹摆事实讲道理,想以理服人。 谁知道呢,苏妹根本不吃这一套,你越讲得兴奋,她的动作越猛烈,好像在配合你奏乐似的。 庆生嘴上争不过她,只好被动还手。“还手”其实还夸张了,面对苏妹的无影连环腿,他毫无还手之力。 苏妹个子不高,看外表很有几分柔媚之气,但这是表面现象,实际上,她身手敏捷,一番拳打脚踢,打得庆生节节败退,跪地求饶。 结婚之前,庆生就知道,苏妹会武功。当时庆生心中窃喜,以为捡到一个宝贝。家有如此贤妻,看谁人敢来欺负他? 如今,庆生把苏妹娶进家门六七年了,确实没人来找他麻烦。当然啦,他向来与人为善,又乐于助人,邻里和睦,也不会发生相互扯皮的事情。 最初的几次,被苏妹家暴之后,庆生隐忍不发,谁也没告诉。家丑不可外传,何况,男人挨老婆揍这种丑事,若被村邻们知晓了,肯定会笑掉大牙。 庆生像个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郁闷无助时,便在村口小卖部里,要一包花生米,喝几口小黄酒。 这家小卖部算得上村里的欢乐剧场,妇人们闲来无事,便聚在一起,打打麻将,说说笑话,消遣娱乐。因为这原因,小卖部成了村里的信息集散中心。村里的要闻大事,情爱纠葛,张家长李家短,往往从这里传散开去。 小卖部的老板娘姓方,隔壁村嫁过来的,比庆生大三岁,庆生喊她方嫂子。方嫂子个子高挑,肤色白净,尤其那双桃花眼,看人的目光里,总显得意味深长。 说起来,庆生与方嫂子,还有一段故事呢。 好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庆生还未与苏妹结为秦晋之好,方嫂子亦未嫁作他人妇,庆生喊她方洁。两人在集市鱼档前,为一条桂花鱼,结了缘。 庆生先看中那条鱼,钱都付了,方洁半路跳出来,她也想要桂花鱼,用来当药引子,已经买了一条,还要一条。她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语带娇媚,请求庆生把鱼让给她。 庆生望她一眼,感觉这女子像在哪里见过,当即决定成人之美,把鱼让给她。为表感谢,女子从袋子里抓了两只苹果,强行塞到庆生手里。 苹果红彤彤的,吃在嘴里,甜在心尖。由着这苹果,庆生想起了她的脸蛋。一样的红艳,一样的可心。 隔几日,又去集市上转悠。转了半天,没碰到她。从集市郁郁而归,到了桥边,远远地,见一女子款款而来。走到近处,竟然是她。 原来,那一日,从集市拿了桂花鱼回去,她脑海里一直浮现庆生的身影。当晚,梦到两人在集市上再会。醒来后,想起这梦,脸上羞了一下。 这天逢集,她早早起床,换上天蓝色裙子,微微施了些粉黛。吃罢早饭,正欲出门,却被她娘拦住,交待一件事。办完事,再出门时,就晚了些光景。 本以为相遇没希望了,谁知竟然在桥边邂逅。看来,有缘的人总会相遇。 遇见庆生,美梦成了真,方洁非常欢喜,集都不赶了,领着庆生,从桥上下去,沿河岸边转悠。 那条河叫母猪河,算他们镇的母亲河,夏日晴朗天气,庆生下河捉过鱼虾,也游过泳。两人互报了名讳,颇有些相见恨晚,由母猪河谈起,谈到学习和生活,爱好与兴趣,都有讲不完的话。 这次碰头之后,接连数日,相约见面。两人正处于最好的年华,情到深处,手也牵了,嘴也亲了。接下来,便准备明媒正娶。 谁知,庆生妈妈不同意。 理由很简单,方洁比庆生大三岁。民间有云,女大三,抱金砖。可这样的话,在庆生妈妈眼里,根本不成立。当然,这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方洁长了双桃花眼。 这样的女人,一旦男人稍有表示,她就会迷失心窍。庆生妈怕儿子驾驭不了她,日后会吃亏,坚决反对这门亲事。 庆生是个大孝子,虽念念不忘方洁,却只能挥剑斩情丝。一桩亲事被活活拆散,方洁很生气,像是报复一般,不久嫁到了庆生他们村。摇身一变,成了庆生的方嫂子。 庆生妈妈心想坏了,怕惹出更大的祸端,慌忙托媒人帮庆生找对象。 庆生家条件不错,选来选去,相中了苏妹。苏妹比庆生小两岁,家境与庆生家不相上下,两人成婚算门当户对。 未成为庆生妻子之前,苏妹温柔可爱,人也勤快,极讨人欢喜。 不曾想,嫁进庆生家后,苏妹的性子慢慢变了。由乖乖妹,变成了河东狮。她不但会狮吼功,手脚功夫更是厉害。 庆生妈叫苦不迭,只是后悔已经太迟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媳妇折磨。 个中情形,方嫂早有耳闻。此刻,见庆生坐在店里喝闷酒,心生怜惜,看他的眼神里,不免多了几分关切。趁没有他人在场时,还和他多讲了几句体己话。 讲着讲着,不免想想当年情意,方嫂抓住他的脑袋,有些往自己怀里靠的意思。 谁知道呢,两人正在私语,苏妹突然闯进门来。 第2章 秋波 见到苏妹,方嫂吓得脸色都变了。像弹簧一样站起来,躲得离她远远的。 苏妹瞪了方嫂一眼,径直走到庆生旁边,伸出手掌,左右开弓,打在庆生脸上。 庆生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痛,心中突然蹿起一股无名火。平时,在家里受罪倒还算了。当着别人的面对他大打出手,让他的脸往哪里搁? 那一刻,庆生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庆生平时杀鸡都怕,哪敢伤人?回到家,气自然就消了。 然而,他越是退缩,苏妹便愈发步步紧逼。话不投机半句多,不管庆生如何谨小慎微,苏妹总能会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先言语相讥,接着便拳脚相向。 眼见孩子一天天长大,这样的父亲形象,实在太丢人现眼了。 思前想后,庆生决定去找岳父。 去集市买了两条桂花鱼,又从超市选了瓶白酒,坐车去了镇上。 庆生岳父是个屠夫,干了二十来年了。长得五大三粗,人送外号镇关西。 当然啦,千万不要被外表迷惑。实际上,他可是个老好人。回到家,对妻儿更是好到没话讲。只要有空,洗碗洗衣这种活,他都包了。 据说,他还给庆生岳母端洗脚水呢。一点都不担心,会影响财运。到了外面,他更见人就讲老婆的好。 熟悉的人都晓得,他和老婆是模范夫妻。至于镇关西云云,纯属调侃之词。他们镇上,流行起绰号,但凡有点个性的,都以绰号代之,以示睦邻友好。 岳父没有别的爱好,唯独喜欢吃鱼。他吃鱼不吐鱼骨头。一条鱼吃完,连渣都不剩。 这可不是传言,有人亲眼见证。二十年前了,那时家贫,难得吃肉,骨头也是香的,才炼就一门绝技。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他早不吃鱼骨头。不过,舌头上的绝活犹在,吃完鱼肉,可以将鱼骨头完整地保留下来。 庆生在肉档上见到岳父亲,肉档上只余一块肉,约两三斤的样子。见女婿拎着桂花鱼,岳父极高兴,当即把肉打包了,收摊回家。 跟在岳父身后,进了院子。没见岳母来迎,屋内也没有动静,庆生便问:“我妈呢?” 岳父笑吟吟道:“她走亲戚去了,明日才回来。正好,屋里清静,咱俩喝一个。” 庆生会心一笑,拎着鱼进了厨房,系上围裙,正要动手,岳父走了进来,让庆生去客厅里坐,他来办饭。 庆生知道岳父厨艺好,对鱼的做法很讲究,于是帮忙打下手。期间,几次三番想说说苏妹的事,话到嘴边,又讲不出口。 饭菜上桌,把酒斟满,接连碰了两杯。 酒壮怂人胆,庆生有了勇气,打了几次腹稿,东拉西扯间,终于谈起了苏妹。 “爸,有件事,我得向您坦白。” “咋了?” “我和苏妹吵架了。” “嗨,我当多大事呢。苏妹这人,和她妈一样,脾气大。该管教时,就要管教。你放心啊,我绝对站在你这边。” “谢谢爸,我,我……” “我说庆生,今天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我都说了,爸不怪你。吵架算啥事,舌头和牙齿还打架呢。” “爸,我被家暴了。” “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讲道理,为啥要动手呢?” “不是,您误会了,爸。是我被苏妹家暴了。”庆生讲完,脱掉上衣,露出身上的伤口。 岳父望见伤口,端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他起身站起,像庆生一样,也脱掉上衣,露出后背,给庆生看。 庆生缓缓站起来,看到岳父左背肋骨附近,有一处伤痕。根据庆生的经验,那是旧伤,有些年头了。 “什么时候受的伤?”庆生没明白岳父的用意。 “咱俩同病相怜啊。”沉静许久,岳父才重新举杯,“来,喝酒喝酒。” 闻听此言,庆生惊呆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庆生脑海里跳出这句话来。他的心思全乱了,原本,是来找岳父讨主意的,想让他和苏妹谈谈话。岳父出面,虽说治不了根,至于苏妹会有所收敛。 现在,希望破灭了,还知道了岳父的秘密。 平时,在小卖部喝酒,还会受苏妹管制。现在到苏妹娘家,正好可以开怀畅饮。庆生心中烦恼,只频频举杯。 不知不觉,那瓶白酒见了底。岳父酒量好,仍很清醒,庆生不胜酒力,有些迷糊。待岳父收拾好碗筷,庆生告辞要走。 岳父不让,怕他醉酒出事,非要拉他坐下,他泡了熟普。喝完那壶茶,才肯放庆生回去。 道了别,从屋里出来。才走几十米。手机响了,竟是岳父。按下接听键,听到岳父说:“庆生,回来一下,给你带点东西。” 庆生返身回去,见岳父坐在客厅里,仍在饮茶。庆生坐下,岳父指着茶杯,示意他饮。 庆生只好照做。喝罢,岳父才开口:“三十六计,走为上。” 岳父的话,庆生一时没能领会。 “我以前去过深圳,你知道吧?”岳父问。 “嗯。听苏妹提过一嘴。”庆生答得很谨慎。其实,个中情形,他当然知晓,只是在岳父面前,不方便提。 岳父闯深圳的经历,算起来快二十年了吧。那时,他与苏妹妈新婚燕尔,突然说要出门打工,大家都想不通。 他有个同学,在深圳石岩当保安。在同学的操作下,岳父得以进入那家电子厂。电子厂美女如云,年轻漂亮。那时,工厂里男少女多。深圳电子厂的男女比例在1:10,男孩进厂很难,但一旦进了厂,就成了香饽饽。” 那时,女孩子思想单纯,不图钱不图财,只要你对她好,就会死心塌地跟着你。还流传这样一个段子,只要花两块钱,请女孩吃一份东莞炒粉,就能抱得美人归。 进厂没几天,就有个女孩请岳父宵夜,频频暗送秋波。面对女孩的深情,岳父的确动过心,但良心未泯,坦白了自己的婚事。 此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家里。两人什么都没发生,但苏妹妈妈急了。连夜坐车前往深圳,找到电子厂,见到岳父,工资都没让他结,直接把他拉回老家。 “从那以后,苏妹妈妈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岳父饮了一口茶,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继续说道:“你出去走一圈,让苏妹一个人在屋里,磨一磨她的性子,我想应该能治住她。” “谢谢爸。”庆生想了一会儿,又说,“你受委屈了。” “过去了。都过去了。对了,你回去,可别说这是我的主意。” “当然,明白。放心吧,爸,我走了,您多保重。” 再次告别,庆生满心欢喜。出门时,岳父要送他。他不让,一路小跑着往外冲。刚出岳父家院子,在拐角处,就与一个女人撞了个满怀。 庆生抬头一望,是个中年妇人,赶紧红着脸道歉。 “没事,没事啊。”妇人春风满面,穿件短衫衣,黑身紧身裤。尽管上了年纪,身材却玲珑有致。 妇人走后,庆生想起相撞时,误撞到的柔软之处,忍不住回头,望见妇人一个侧身,钻进了岳父家院子。 第3章 借宿 庆生出门那日,落了一场绵绵细雨。按理讲,避开了苏妹,他应该高兴,但高铁启动时,心里却涌动着淡淡的愁绪。 那天从岳父家回去,当晚,他就把去深圳的事挑明了。原本他想,苏妹肯定会阻止。为此,他甚至想好了对策。这次南下,有两个目的。赚钱只是其二,开阔见识才最为重要。 可苏妹根本没阻拦,直接同意了,还为他张罗出门的行李。苏妹如此积极,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庆生不免又想了岳父家门口遇到的那个女人。庆生不在家,苏妹会不会也会热心往别人家里钻? 坐在高铁上,庆生胡思乱想起来,哪里还有心情欣赏风景。不知什么时候,再望一眼窗外,却见大地之上,一片阳光普照。放眼一望,壮丽山河,尽在眼前。 庆生心情好转了些。 过了两三个站,上来一位旅客,坐庆生邻座。是个女子,穿条白裙子,年龄与庆生相差不多。她背着包,拖着个大行李箱。正准备把箱子放上行李架,试了几次,都差了一点。她身体摇晃,有些美不胜收。小蛮腰之间,露出一片耀眼的白。 庆生扫了一眼,主动起身,帮忙安放行李。 女人咧嘴一笑,更显得明艳迷人。 坐下,女人从手提袋里,翻出些桔子,给了庆生两个,以表感谢。庆生自然推却,白裙女却极热情,硬把桔子往他手里塞。 自然碰到了女人的手臂,像有一种魔力,让庆生颤栗了一下。 桔子成了沟通的媒介,剥开一个桔子吃了,庆生赞了句很甜。心里想说的却是,你比桔子更甜。 白裙女问庆生:“老乡,去深圳?” 庆生答:“嗯。深圳松岗。” 答毕,又问女人目的地。 女人说:“挨着松岗。” 庆生没去过深圳,对深圳的区划没概念,他也不隐瞒,实言相告。 白裙女说:“我在东莞长安,长安离松岗,只有一桥之隔。我经常去松岗,说不定,以后我们会街头碰面呢。” 白裙女此言,当然属于玩笑话。庆生没有,也不敢当真。 白裙女很善谈,由一件小事,可以扯出另外八件事来。她讲的多是东莞经历,也许在别人听来,稀松平常,对庆生而言,却极陌生,因此听得津津有味。 终点站深圳北站,庆生就在北站下的车。他原以为,白裙女会在东莞下车。结果,她也到北站才下。下车时,自然又是庆生帮忙取行李。 从高铁站下车,庆生有些迷糊,毕竟他第一次来深圳。白裙女说:“我回长安,要经过松岗。要不,你跟我一起吧。到了松岗,我提醒你下车。” 庆生求之不得,他只背了个包,轻装简行。白裙女除了行李箱,还有个包,另有两袋零碎物件。投桃报李,他主动帮女人拎包。 跟在女人身后,几番折转,进了地铁,期间还转了一趟车,到达松岗站时,又用了将近一个多小时。 从地铁站出来,女人叫了辆的士,搭车前往长安。 两人分别时,庆生一迭声地说着感谢的话。 白裙女大方得多:“不客气。说起来,这也是缘分呢。” 庆生只笑着,不知如何答话。 白裙女讲完话,她像想起什么似的,说:“我叫阿碧。” 庆生赶紧说:“很高兴认识你,我庆生。” 阿碧说:“握个手吧。如果真的有缘,我们一定会再见。” 庆生赶紧把手递过去,阿碧的手温润如玉,露出的半截手臂,更是光滑白洁。 握住她的手,庆生有些心猿意马。看来,岳父说的没错,南方真的遍地是朋友。 的士绝尘而去,庆生朝路口的摩的师傅招了招手。 好些年前,深圳就开始禁摩了。但松岗地处深圳西北,又靠近东莞长安,跑摩的仍是一门好生意。 庆生搭了辆摩的,去往发小所在的玩具厂。 庆生有个发小,在松岗塘下涌一家玩具厂当总监。庆生决定南下时,给发小打电话。发小满口应承,称一定帮他安排一个好工作。 师傅载着庆生,到目的地,下车付了钱,却寻不见玩具厂的影踪。 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从没听说过这家玩具厂。 庆生急了,害怕摩的师傅乱开车,又怕自己记错地方,赶忙掏出手机,给发小打电话。响了许久,发小却不接听。 可能上班不方便,庆生想。隔了十分钟,再打,仍无人接听。 既来之,则安之。庆生知道着急也没事,干脆找到个石凳子,坐下,等了半小时,发小才回拨过来。 听庆生来深圳了,发小让他再等半小时,他快下班了,下班就来找他。 过了四十来分钟,发小骑了辆单车过来。 见了面,来不及叙旧,发小径直带他去出租屋。 是个单房,面积很小,屋里摆了张床,就没有多少余裕。关键是,屋里乌黑一片。天还没亮,就要开灯照明。庆生过了好几分钟,才适应这样的环境。 坐下,喝了杯水,谈了些事,发小把钥匙留在屋里,让他自己到楼下买点吃的。 “我晚上还要加班,大约九点半回来。到时,我请你宵夜,喝酒细谈。”发小讲完这话,便匆匆离开。 庆生洗了澡,换了衣,又洗净晾好,这才下楼,找了家快餐店。吃毕,沿城中村转悠。转了一圈,感觉这座城市并没有想象中的辉煌灿烂,不免有些小小失落。 回到租屋,坐了一会儿,发现屋里有女人的痕迹。发小已经结婚生子,妻儿在老家,没来过深圳。那么,这女人是谁? 庆生正猜测着,发小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女人。 “厂里没原料了,提前下班,正好,回来咱俩好好喝两杯。”发小手上提着好几袋子,装着各种熟食和酒。 进屋,把吃食放在桌上,发小才说:“庆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果儿。” 庆生朝果儿笑笑,问了好。 发小指着庆生对果儿说:“庆哥,我发小。跟你提过很多次,还记得吧。” 果儿点头,脸上笑颜如花:“当然,久仰大名。欢迎。欢迎。” 庆生望一眼果儿,此人只有中人之姿,但嘴巴很甜,个子又高,有种侠女风格。倘若发小未曾结婚,两人倒也般配。 寒暄完毕,三人分宾主位坐下。果儿找出几只盘子,把熟食倒在盘子里,菜很丰富,凉菜、干鱼、鸡肉若干。 发小则用嘴把啤酒盖启开,一人一瓶,直接开吹。 好兄弟异地重逢,欢喜自难尽叙。 很快,一人喝完两瓶。 庆生记挂工作的事,问:“玩具厂……” 发小不待他讲下去,抢先接过话头:“忘了告诉你了,庆哥,我不在玩具厂干了。现在一家制衣厂,和果儿一起。你工作的事,不用担心,果儿已经托了人。放心吧。” 听发小如此言语,庆生暗自惴测,也许发小要面子,在果儿面前,许多事他不好细说。于是,不再问工作。只想着,待会送走果儿,再细细了解详情。 酒喝完了,果儿勤快,收拾好残余,清理了桌面,又下楼扔垃圾。果儿去了四五分钟,仍不见回来。庆生想,果儿应该扔了垃圾,就回家去了。 结果,又过了四五分钟,果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张席子。 发小对庆生说:“条件有限,今夜委屈你,就在过道打个地铺吧。” 庆生说:“好,好,没问题。” 话音刚落,就见果儿从柜子里取出睡衣,去洗手间冲凉。 庆生用余光扫了一眼,发现那睡衣是黑色的,丝绸质地。 第4章 体香 当晚,发小与果儿睡床,庆生打地铺。 出租房本来就小,关灯睡觉,彼此声息可闻。为避讳,庆生把脸朝向床的另一面。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实在太累,他想翻个身,又怕惊动床上的两个人,只能硬挺着。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有说话的声音,庆生以为天亮了。睁开眼,却发现屋里一片漆黑。所谓的说话声,其实是喘息,源自果儿。 庆生听得清楚,意会其中意思时,脸立刻红了。好在夜色如墨,看不到他脸上的羞愧。 此后,庆生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让发小知晓,他听到了他们的声息,那就太尴尬了。 漫长而难熬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庆生醒来时,果儿已经起床,正在洗手间洗漱。门没关严,黑色吊带睡衣,隐隐可见。 庆生轻轻起来,把席子和毛毯收好,放在房间角落边的柜子旁。 再看床上,发小还在蒙头大睡,大约工作过于劳累了。 此时,果儿洗漱出来,和庆生打过招呼,走到床边,掀开发小的被子,佯骂道:“懒虫,快起床。再不起来,上班要迟到了。” 发小翻了个身,换个姿势继续睡,嘴里应和道:“好老婆,让我再睡三分钟,就三分钟。” 大约这是他俩平时的生活状态,发小忘了今天有庆生在,一时无所顾忌。 倒是庆生脸红心跳,见状,赶紧躲进洗手间,方便完毕,又洗脸刷牙。出来时,果儿已经换掉睡衣,发小也起来了。 发小伸了个懒腰,问庆生睡得可好。庆生只支吾作答。 “没办法,条件差些,委屈你了。”发小说毕,去洗手间洗脸,果儿对庆生说:“不好意思呀,让你见笑了。” 庆生说:“哪里,哪里。我要感谢你们,不嫌弃我借宿,是我打扰你们了。” 果儿说:“你太客气了。你能来,我们很高兴,真的。” 顿了一会儿,果儿说:“工作的事,我找人问了,晚上下班,告诉你结果。” 庆生说:“有劳你费心。” 果儿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客气什么。” 庆生想,你和我什么关系,怎么就成一家人了?嘴上却说:“对,对。” 两人隔得很近,庆生闻到她身上有股香味。他没看见她喷香水,漱洗台也未见香水瓶子,难道她自带体香? 庆生记得,方嫂子还是方洁时,他在她身上,闻到过体香。不过,那是淡淡的泥土的香味,而果儿身上的香,像桂花的味道,清香扑鼻。 正思索着,果儿拎了包,对庆生说:“我先下楼去买早餐,你要不要下去一起吃?” 庆生说:“不必了,你们赶时间,先去。我反正没事,待会儿,自个去找。” “那好。再见。”果儿说罢,嫣然一笑,飘然离开。 片刻,发小从洗手间出来。他换上衣服,对庆生交待了几句,把钥匙留给他,便要出门。 庆生拉住他:“你们,啥关系?” 发小说:“果儿是个好女人,一两句话讲不清楚,以后方便,再详细解释给你听。” 庆生还要再问什么,发小说:“不和你讲了,再说下去,我就要迟到了。果儿买了早餐,在楼下等我呢。对了,中午你可以去马记快餐店,那家店安全卫生,菜也好吃,还物美价廉。” 讲罢,匆忙离去。 屋里安静下来,庆生把地拖了,整理好房间物件,来到阳台吹风。 对面那栋楼,与发小的租房,隔得很近,阳台与阳台之间,相隔不到两米。站在阳台,对面屋里的景况,一览无余。 对面房间,不见人影晃动,主人应该早上班去了。阳台上,晾晒着颜色鲜艳的衣服。其中,有条花裙子,不时随风飘荡。 这样的裙子,苏妹也有一条。有一次他俩吵架,苏妹穿着花裙子,原来性感的裙子,也被当作了武器。 一念至此,庆生叹了一口气,看来,苏妹无处不在。即使他来到深圳,却仍如影随形。 庆生转身回屋,拿上钥匙,下楼。 寻到一家早餐店,要了两个茶叶蛋,外加一份小笼包、一份豆浆。早餐店很小,只有一个档位,顾客买了早点,拿在手里,边走边吃。 庆生站在檐下,吃罢早餐,信步行走,走着走着,想起阿碧讲过,松岗与长安,只有一桥之隔。于是,去寻这桥。 问了几个人,却不知桥在何处。 庆生想,阿碧与他萍水相逢,莫不是骗人的?细一想,又觉得骗人,也不会骗他这个呀。寻不到,便罢了,待晚上见到发小,再问问情况。 转一圈回去,坐下来休息,昨夜没睡好,坐着坐着,打起了瞌睡。庆生想躺在床上,又觉得不妥。 呵欠越来越重,庆生说服自己,只躺一会儿,几分钟就好。倒在床上,头一沾枕,便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香甜,睁眼醒来时,已经下午两点。 庆生跳下床来。把床上被单、被子,恢复成原来模样。 整理被单时,闻到空气中有股淡淡香味。想起果儿就睡在这张床上,庆生脸倏地就红了。 进洗手间洗了把凉水脸,浇灭了脸上的红,却浇不灭心中的热。 再次下楼,去往马记快餐店。去的路上,庆生想,两点多了,应该无人用餐了吧。谁知进到店里,还坐着四五个人。看来,发小的推荐,的确有些道理。 吃毕午餐,庆生去了附近工业区。工厂招工的倒不少,但都要求有经验、熟手,或者高学历。庆生一样不沾,看来,他对深圳之行想得太简单。 走累了,又回到租屋。泡一杯茶,搬条凳子,坐在阳台上,看风景,想心事。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对面房间,亮起了灯火。本以为对面住着一对夫妻,结果是两名女子。 庆生坐在夜色中,懒得开灯,或者说不愿开灯。这样,可以更方便地观察。 突然,听到屋外有动静。正要起身,门开了,开门者摁亮开关,屋内瞬间亮如白昼。 回头望去,只见果儿站在屋里。果儿发现庆生坐在阳台,满脸惊讶:“你在屋里呀,怎么没开灯?” 庆生赶紧站起,目光往果儿身后探。 果儿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我今晚不加班,华哥让我给你做得点好吃的。” 华哥就是庆生发小。 “谢谢。麻烦了。”庆生低声说道。 “你工作的事,搞定了。” “啊。太好了。谢谢,谢谢你。” “你和华哥是发小,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客气啥啊。”果儿扬了扬手中的黑色袋子,“昨晚不方便,随便点了些熟食,实在不好意思。今天下早班,我做爆炒龙虾,给你接风。” 庆生不知讲些什么好,走到近处,想看看能否帮什么忙。离果儿近了,又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第5章 温润 果儿系上围裙,拎着龙虾去厨房。她动作麻利,没让庆生帮忙。才半个小时,就弄好了三菜一汤。 许是忙碌的原因,果儿脸上红彤彤的,端着菜上了桌。有那么一刻,庆生心生恍惚,想起了方嫂,想起她在集市上,送给他的红苹果。 “你多大了?”庆生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问女人年龄,很不礼貌。可惜,说过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不像微信消息,可以及时撤回。 “老了哦。今年三十三了。”面对提问,果儿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反而自然而然地作了答。 庆生在心里算了下,她比方嫂小两岁。心情轻松下来,说道:“哪有呀,你看起来,才二十五六。” 果儿一听,哈哈大笑:“你可真幽默。唉啊,要是华哥也像这样能说会道,就好了。” 庆生一听,怔住了。发小和他同年,为何果儿要喊他华哥呢?何况,论嘴皮功夫,他可不及发小的十分之一。 转念一想,果儿应该在逗他开心。发小眼光不错,至少,从目前看来,果儿是个好女人。 只不过,苦了发小老婆。她实诚,贤惠,和苏妹完全不同,她对发小言听计从。当然,她略显沉闷。而发小呢,活泼开朗,性格外向,总想有一番作为。这样的一个两口之家,若没有磨合好,时间一长,总不免出事端。 庆生记得有个作家写过一篇文章,一个男人可以和无数个女人成为夫妻。但这无数中的一个,是否合你心意,却无法得知。 和庆生夫妇一样,发小和妻子也是相亲认识的。相亲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有媒人作保,看不中可以随时走人。坏处就像开盲盒,外表看来光鲜亮丽,打开盒子,也许就会吓你一跳。 庆生作了一番联想,又与果儿扯了些闲话,仍不见华哥回来。 “要不,打电话问下?”庆生建议道。 果儿点头同意,拿出手机,正要拨电话,来信息了,华哥发来的。 “他临时有事,要加班。”果儿放下手机,“华哥让我代为陪罪,实在不好意思啊。” “哪里的事,只是总叨扰你,要说过意不去的,应该是我啊。” “客气,别客气啊。” 讲完这句,果儿又特别强调:“出门在外,不容易。能遇到就是缘分,别那么客气。” 华哥没回来,庆生觉得喝酒不妥,果儿却持续帮他斟上。怕他一人独饮,没味道,她还给自己也满上。 原以为,果儿只浅尝几口。谁知,她举杯敬了三次,每一杯,都一饮而尽。昨夜,有华哥在,果儿虽也饮酒,但总有所收敛。此刻,华哥不在,果儿像代表华哥,频频举杯。 敬完三杯酒,果儿才讲工作的事。她有个同乡,在一家电线厂上班,与人资总监关系要好。果儿此前对她有恩,她答应帮忙。 “工厂在松岗,离我们租房不远,你进了厂,可以经常过来,彼此之间可以相互照应。”说到这儿,果儿给庆生搛了块菜,又说,“电线厂加班时间没制衣厂长,工资也还可以的。” “劳你费心。”庆生趁机举杯,敬果儿。 人与人之间,总是这样的。饮了洒,话更多,关系也更近了。 吃饱喝足,收拾完毕,庆生主动去楼下扔垃圾。正欲出门,果儿叫住他,说:“反正还早,我和你一起下去,顺便带你去看下电线厂。” 庆生说:“好呀,好呀,麻烦你了。” 果儿佯装生气,说道:“唉啊,你怎么老这么客气,你再这样讲,这个忙我就不帮了。” 庆生忙道歉:“对不起,习惯成自然。抱歉啊。我掌嘴,掌嘴好吧。” 说罢,庆生挥手去扇自己耳光。当然,是轻轻地扇,无非做做样子罢了。对庆生而言,这属下意识的举止。平时,在苏妹面前,他怕惹事上身,往往未开战前,先行示弱。 在陌生女人面前,行这样的举动,其实有些怪异。好在果儿是性情中人,觉得庆生有意思,很幽默,还从中瞧出了端倪,笑道:“看得出来,你肯定是个好男人。” 果儿说得很含蓄,庆生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庆生怕老婆。 庆生尴尬一笑,没作答,算是默认了。 果儿说:“嫂子肯定很漂亮,才有这么好的福气。” 果儿话语里,透出真诚,绝无调侃之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庆生不可能告诉果儿,苏妹是个河东狮,而他南下深圳,正因为躲避她。 两人下了楼,扔掉垃圾,庆生跟在果儿后面,穿街走巷,来到塘下涌工业区,找到柏州电线厂。 从外观来看,柏州很是气派,好几栋厂房,写字楼单独一栋,有五六层高。厂房外墙统一涂成红色。唯有写字楼,刷成白色。 厂门口,不时有穿着工衣的男女进进出出。 果儿说:“我老乡外出培训,刚回宿舍,太累了。要不然,可以把她叫出来,你们见个面。” 庆生忙说:“不用麻烦。” 果儿说:“等你进了柏州,我们一起吃个饭,介绍你们认识。” 庆生点头说好,心想待安顿下来,是得有所表示。不只感谢介绍人,还要致谢发小和果儿。 果儿说:“ 明天你八点,你直接来厂门口,请保安通传,就说廖总监叫你来的。她和保安打过招呼,你直接过来就是。手续的事,她会帮忙处理。” 庆生说:“你真细心,想得这么周全。” 其实,他更想表达的是,如果苏妹也有这般心思,就好了。 果儿露齿微笑:“小事一桩,不必挂怀。” 从柏州回去,时间还早,果儿问:“要不要带你去河边走走?” 庆生说:“方便么?” 果儿说:“当然方便呀。” 庆生点了点。果然便带他去茅洲河。 松岗有条茅洲河,河边有漫步绿道,河水清澈,青草茂盛,是散步的好地方。 沿河岸而行,庆生见到许多男女,成双结对,大部分手牵着手,极为亲密。 “柏州离河边近,等你找到女朋友,可以带她到河边拍拖。”看着路边的情侣,竟然调侃起庆生来。 “我,我……”拍拖是广东话,庆生听发小讲过,知道这是谈情说笑的意思,一时有些窘迫,“我”了半天,讲不出完整句子。 果儿见庆生如此,愈发起劲:“放心哈,我不会告诉你发小。” “我不像华哥,没资格谈朋友。” 此言颇有些一语双关的味道,果儿一时沉默。两人走着路,气氛有些凝重。 “茅州河是从东莞流过来的,以前全是污水,这几年深圳花了大力气,才成了现在你看到的样子。”为化解尴尬,果儿指着茅州河,讲起河流的故事。 庆生抬头望向东莞方向,想起高铁上遇到的阿碧,不知此刻她在干啥。他们真的还会相遇吗? 第6章 翻滚 次日,庆生起了个大早。到柏州时,才七点半。工人们鱼贯而入,以年轻女工居多,场面极壮观。将近八时,门口趋于安静。庆生上前,讲明来意,请保安通融。 值守的保安,瘦瘦高高,眼窝深陷。听庆生讲了来意,并不以为然,只让他等。 庆生以为,这是固常态势,毕竟,柏州是大厂。于是,在厂门口候着,候了十分钟,仍无回音。又上前去打探,这回,保安明显有些不耐烦。恰在其时,另有一人,也要求保安办事。那人给保安递上一包烟,保安立马换了笑颜。 庆生醒悟过来,跑到工厂对面的小超市,要了包好日子,付钱时,想起什么,又买了一包。 门卫室有两个保安,庆生办事周全,走过去,一人丢包烟。保安起先推拒,庆生则言语诚恳。盛情难却,保安只好“笑纳”。 收下那盒好日子,瘦高个保安往人力资源部打了个电话,“嗯”了几声,放下电话,便开门放行。 庆生进门时,另一个保安朝瘦高个耳语了几句,瘦高个点头,从岗亭出来,给庆生引路。 庆生自然又一番感谢。 人力资源部在二楼,瘦高个带庆生行至办公区,停住脚步,指着一间靠窗的办公室,轻声说道:“廖总监在办公室,她最注意礼节,你进去时之前,轻轻敲两下门。” 庆生望向保安,微笑致意,心想这两包好日子,花得可真值。 到了廖总监门口,庆生依计行事,轻轻敲两下,停住,隔两秒钟,里面喊了声“请进”。 庆生推门进去,见廖总监还不到四十,短发,人很亲切,一点都没有所谓“当官”的架子。见到庆生,她把目光从电脑前移开,问了庆生几个问题。庆生一一答了。 这时,庆生注意到,不知从哪里,跑出一只蟑螂,在廖总监桌子上爬行。 廖总监应该还没发现,庆生不知是该提醒一下她,还是应该上前,直接制服蟑螂。可不管怎么做,好像都不太妥当。 犹豫不决之际,廖总监突然伸出手掌,大力一挥,拍在桌上。那只手掌像如来佛的手心,蟑螂顷刻压得粉碎。 庆生暗想,这总监果然霸气,做到总监位,的确有些本事。 廖总监扯张纸币,擦净手掌。拿起座机,拨了一个电话。 隔一会儿,来了个女文员,廖总监让她带庆生去填表。 文员二十五六的样子,穿白衫衣,长发垂肩,戴一副无框眼镜。她带庆生穿过大堂办公卡座,来到一间办公室。推门进去,让庆生稍等。她返身回去,拿了张表格,递给庆生,让他填写。 庆生填好表,却不见文员的身影,站在办公室门口,往办公区打望,却不见文员的身影。只好返身回去,坐下来等。又过了十来分钟,文员才回来,问庆生:“表填好了吗?” “好了,好的。”庆生迭声答应着,起身把表格交给文员。 文员接了表,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眼神亮了一眼,赞道:“字不错嘛。” 庆生谦虚道:“瞎写,瞎写。” 柏州的厂牌,是ic卡制式,办理需要一定时间。文员给他办了个手写厂证,又问他是否需要住宿。 庆生点头,和华哥、果儿住了两天,他急切想要搬走。甚至,去住宾馆,他也愿意。虽然他知道,华哥和果儿肯定不会让他住宾馆。好在如今,终于有了落脚地。 文员写了张住宿申请单,递给他,让他去找宿管员。先看看房间,下午就把行李搬过来。明天一早,就去包装部报到。 庆生接了表单,刚要开口。文员改了主意,说:“我正好要去宿舍楼,顺便带你过去吧。” 庆生说:“有劳,感谢姑娘。” 文员捂嘴窍笑:“是个文化人呢,去包装部屈才了。” 庆生学历不高,但喜欢读古书,硬笔和毛笔字都写得不错。在苏妹眼里,全是玩物丧志。此刻,听了文员的话,庆生心中欢喜,却不形于色。 到宿舍楼,舍管见文员过来,笑语相迎。舍管是个中年女人,长双杏花眼,观瞧人时,顾盼生辉。 文员指了指庆生:“正好我来宿舍楼有事,顺道带个新员工过来。你安排一下宿舍呗。” 讲完,正要离开,又回过头来,特意强调:“声明一下,与我无关呀。” 舍管目送文员离开,朗声笑道:“放心,保证安排个好房间。” 文员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返身回来,交待庆生:“你记得喔,明天早上七点五十前,到包装部报到,千万千万不要迟到。” 庆生点头,一连讲了三个“好”。 待文员走远,舍管随手拿起张废弃的a4纸,撕下一截,在空白处画个简易线路图。又叫喊庆生过去,告诉他宿舍的具体位置。 庆生自然又一迭声道谢。 庆生的宿舍在c栋,三楼,312房间。 舍管找出钥匙,递给庆生,顺嘴问:“你和桃子啥关系啊。” 庆生这才知道,女文员叫桃子。 “我不认识她,是廖总监……” 不待庆生讲完,舍管插嘴道:“原来是廖总监的关系呀,难怪。” 讲完,又加上一句:“真好,真好。” 庆生不明其意,只好笑笑。拿到钥匙,先去宿舍看了,八人一间,里面整洁干净,洗手间、冲澡房、储物柜一应俱全。 在宿舍待了七八分钟,庆生离开宿舍,回到发小的出租屋。 上楼进门,进到屋时在,庆生心中高兴,忍不住哼起曲子来。 哼着哼着,手舞足蹈之。 休息片刻,到了午饭时间。 下楼,去马记快餐店,炒了两个菜,再加一瓶酒,算小小庆功一下。 吃毕,不像往日一样散步消食,直接上楼来。 回到出租屋,想着就要搬离这里,庆生忽然觉得有些不舍。他脱掉鞋子,坐在发小的床上,思索片刻,仰身躺下,双手摊开,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 过几分钟,庆生翻转身体,面朝墙壁。突然,这是果儿平时睡觉的位置,脸上有些微微发烫。 他闭上眼,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滚了十几个来回,才尽兴而起。 第7章 春光 庆生起床,叠好被子和枕头,把床单和被子恢复如初。紧接着,开始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无非几件换洗衣服。几分钟工夫,就完事了。 原本想下午就过去,出发前接到发小信息,说晚上他们不加班,一起去吃鸡煲,庆祝他马到成功。 庆生原本以为,发小和果儿又要加班,想把东西先搬过去。听发小这么一说,便决定吃完饭,再搬行李,免得反复跑两次。 离发小下班还早,时间足够长,庆生又从包里取出衣服,进了洗手间。刮掉胡须,洗过澡,把脏衣服用袋子装好,塞进背包。 不知不觉,又迈步到阳台,吹风,看风景。 庆生站在阳台边,无意中朝楼下瞥了一眼。 对面楼房,往下一层有个房间,一个女子站在窗前,口红鲜艳,正在吞云吐雾。女子烫个大波浪,颧骨突起,面容白净。耳朵上,吊着两只圆形吊坠。 吐完烟圈,女人扔掉烟蒂,突然旁若无人一般,换起衣服来。庆生居高临下,看到女人内衣的颜色,和她的口红一样鲜艳。 猝然间遇到的一幕,惊呆了庆生,他一时怔住,目光再也无法挪开。 女人在窗前,站立了两三分钟之久。此后,再未在窗前现身。庆生想,她应该出门了。看那副打扮,大约应该出去约会吧。 不知这女子是偶一为之,还是经常在窗前更衣。发小知道这一幕风景么? 这些疑问,当然找不到答案。又等了几分钟,庆生才把目光从楼下拉回去,望向对面租房,阳台上晾着两套裙子,一套红色,一套蓝色,另有内衣内裤若干。 对面的租房,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小小阳台上,干净整洁,还养了几盆绿萝,枝叶青翠欲滴,长势喜人。 南下深圳前,庆生听发小讲过城中村。深圳寸土寸金,许多城中村,房子紧紧相拥,站在阳台,可以和对门屋里的租客,伸手相握。在这里生活的人,给这样的楼房,起了一个诗意的名字,叫握手楼。 当然,关于这样的楼房,还有一个更浪漫的说法。因为楼与楼太密,一对恋人各处一边,甚至可以在阳台上,伸嘴就能亲吻。因此,此楼又叫亲嘴楼。 名字很好听,但只有住在其中,才明白多有不易。白天也要开灯照明,倒还算了。关键是,洗了衣服,晾几天也干不了。久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难免心生阴郁。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因为近,可以窥见到其他租客的秘密。比如,庆生此刻见到的红唇女子。 在别的地方,不太可能见到。而在城中村,却普通平常。 庆生突然羡慕起发小来,又盘算着,如果在深圳长期待下去,是不是也该租套房子。真要租房,是该租在发小附近呢,还是离他远一些好。 正这样想象着,听到屋外有动静。庆生看了下表,五点四十了。 起立,门便开了,发小和果儿站在门外。 两人进屋,稍作休息,一起去附近食街。 食街离发小出租屋不远,走路过去,不过五六分钟。 到了食街,人流渐密,各式小吃一应俱全。空气中,飘荡着美食的香味。 发小指着一家鸡煲店问庆生:“这家怎么样?” 庆生当然说好。 店里,多数席位已坐了人。 果儿找了靠边的位置,七号桌。才坐下,果儿又起身点菜。发小则陪庆生讲话。 庆生瞧一眼果儿,又看一下发小,几次三番,想问问题。但他知道,此时不合时宜,又忍住了。不过,这几天接触,他承认,果儿是好女人。 片刻,有个女子端着盘碟和茶水过来。 听发小与她的对话,庆生才明白,发小是常客。过来服务的女子,不是普通服务员,而是老板娘。 老板娘盘着发,额头饱满,眸子里波光流转。走路时,步态轻盈。讲话的声音,婉转悠扬。 鸡煲上桌,三人开怀畅饮。 工作有了着落,马上就要搬走,庆生安下心来。吃着菜,喝着扎啤,气氛很是热烈。 散席前,庆生提前去收银台结账,老板娘笑容可掬,问他吃得可好。 庆生一迭声说好。近距离与她接触,想起此前,老板娘走路时,身体的摇晃之美,庆生不免有些慌乱。 老板娘自然不知个中曲折,仍一脸是笑。 平复了些心情,庆生问老板娘结账。 谁知,老板娘告诉他:“那个靓女买过单了。” 顺着老板娘指的方向,庆生看到果儿正与发小谈天,两人脸上,都笑意盈盈。其状其情,像正在热恋的情侣。 从夜市回租屋,已经九点过一刻。庆生拿起包,告辞去柏州。 果儿对发小说:“一起送送庆生吧。” 发小说:“好啊。” 盛情难却,庆生只好从命。 路上,果儿和发小说说笑笑。庆生心生羡慕,不免想起了苏妹。如果苏妹有果儿对发小一半的好,他也不会南下深圳了。转念又想,不对,他和苏妹是正牌夫妻。果儿和发小在钢丝上跳舞,随时有坠落的危险。 来到柏州门口,分别前,发小说:“以后有时间,就来租房找我们,想吃好吃的,我让果儿做给你吃。” 果儿也说:“对啊,随时欢迎,嫂子给你做爆炒龙虾。” 庆生很感动,笑着说:“放心吧,我还会回来的。” 告了别,庆生拿出临时厂证,进了柏州。 找到c栋312,推门进去,八人间的宿舍,只有两个人在屋里。庆生记得在保安室学到的经验,早就准备了一包好日子。见到舍友,便掏出来,一人散一支。 其中一人接了,另一个不抽。 彼此作了介绍,庆生便去铺床。 庆生住下铺,靠窗的位置。显然,这是舍管的好意。庆生记在心里,明白这功劳应该算在文员桃子身上。 独在异乡,宿舍全是陌生人,庆生睡在床上,难免有些思乡。好在总算有了一席之地,不像在发小租屋借宿,连翻身都小心谨慎。更要忍受果儿的喘息之声,那种感觉,太难受了。 当晚,庆生的睡眠质量,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奇怪的是,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什么时候租房而居。下了班,就往出租屋跑。好像屋里,藏着一个俏娇娘。 第8章 玉洁 次晨,庆生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到食堂吃了早餐,按照报到指引条,去往包装车间。谁知去得太早,车间还没开门。 等了十来分钟,终于来了人,打开门,进车间等候。 离八点上班,还差十分钟时,部门文员才来。庆生赶紧递上报到单。随后,文员带他去见了主管。主管分配了岗位,又安排老同事带带他。 工作不累,主管和同事也都不错。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庆生转为正式员工。 这天,领到工资,庆生准备请发小、果儿,还有果儿的朋友,也就是介绍庆生进柏州的介绍人,一起聚一聚,以表谢意。 时间定在周末晚上,大家都方便。选择地点和菜式倒颇费思量,庆生问计于发小,发小让他问果儿。 庆生起先不理解,后来想想就明白了,这次宴请,最重要的嘉宾是介绍人,而果儿才知介绍人的饮食喜好。 果儿很快给出反馈意见,定在柏州附近的四川饭店。 当晚,庆生早早就去了。去之前,还特意跑理发店,理了个发,整个人显得更加精神。 庆生来到四川饭店,进了包厢,坐定,拿菜单点好菜,又泡上一壶茶。发小和果儿相携而至,发小仍如往常一样装束,果儿颇有些盛装出席的味道。 庆生坚持让果儿坐主位,果儿不从,说介绍人才是贵宾,理所当然主位该给她。对庆生来说,果儿和介绍人一样重要,但果儿坚持如此。庆生只好顺从。 他俩来之前,庆生已经提前做好功课,把杯子和碗盘用开水烫过,清洗干净。待他俩坐定,庆生起身,给他们倒茶。 泡的菊花茶,清香爽口。庆生给果儿倒茶时,仍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这一刻,他确信,这种香味,就是体香。 喝着菊花茶,闲谈几句话,离约定时间还差三分钟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轻轻敲了两下。 庆生离门口近,起身开门,看到桃子,一脸惊讶,以为她误闯了进来,不知讲些什么才好。 桃子问:“怎么,不欢迎?” 果儿起身,走到近处,说:“哗,今天这么漂亮啊。快请进,快请进。” 果儿把桃子迎到主座,庆生这才意会过来,赶紧赔罪认错:“原来桃子姑娘,就是我的大救星,失敬,失敬。” 这下,轮到果儿吃惊了:“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啊。哼,桃子,你可真沉得住气呀,连我也不告诉。” 桃子笑道:“唉啊,果儿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再说,你天天和华哥恩恩爱爱,也没给我机会说啊。” 桃子果然厉害,话锋一转,就把问题抛给了果儿。 桃子坐主位,庆生坐在身侧。赴宴前,她显然认真打扮过。穿件黄色t恤衫,下身蓝色裙子。秀发如爆,垂在肩头。身上喷了香水,略浓了些。庆生还是更喜欢,果儿身上那种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味道。 当然,桃子比上班的打扮,已经变了个样。何况,她比果儿年轻,皮肤又好,显得光彩十足。 菜很快上了桌,庆生很舍得,一共上了八个菜,摆了满满一桌子。庆生见桃子在,于是让服务员上饮料。 话音未落,果儿叫住服务员,说:“来一箱啤酒,今晚不醉不归。” 庆生一听,吓住了,再望发小。发小淡定地说:“没事,放心好啦。” 发小说话同时,就听桃子说:“好呀,啤酒就啤酒,谁怕谁呀。” 难道又是一个猛将?庆生暗忖。苏妹不但会武功,也是酒中高手,一般人不是她对手。好在她一般不喝酒,所知者不多。 庆生站起敬酒,先敬桃子。庆生敬完,一干而尽。桃子也豪爽,跟着喝了。果儿却在旁边起哄,说一杯不够,得三杯,才显得出诚意。 庆生默默站起,倒满酒,说:“我再喝三杯,桃子姑娘就算了。好不好?” 说完,不看果儿,却盯着桃子。 桃子也站起来,说道:“就凭你叫我一声姑娘,我就该陪你三杯。” 说罢,不待庆生回应,先喝了杯中酒。 果儿喊了声好,鼓起掌来。 情绪铺展到这个份上,庆生哪能认输,举杯讲了些祝福和感谢的话,一饮而尽。 饮完三杯,刚坐下,桃子的筷子打落在地。庆生赶紧低头去捡。 筷子落在桃子脚边,庆生看到她穿双白色凉鞋,脚踝光洁如玉,露出涂着红色的趾甲。 那一刻,庆生突然想起,在发小出租屋里,那个在窗前更衣的女人。她嘴上的口红,与桃子脚趾甲的颜色,一样夺目亮眼,令人难忘。 一箱啤酒十二瓶,四个人喝,庆生和桃子喝得多些,果儿和发小一人两瓶左右。桃子酒量不错,脸上面色不改。 这次宴请很成功,大家都高兴。喝罢离席,果儿见桃子兴致高昂,悄悄暗示庆生,让他请桃子看电影。 庆生心神领会,结了账,从四川饭店出来,对众人说:“今天算我的纪念日,难得这么高兴,一起去看个电影吧。” 发小率先附和,果儿也说好。 大家看向桃子,她面带微笑:“真不好意思了,来之前,接到廖总监电话,有个报表要回处理,明天一早,就要交上去。待会,我还要去办公室制表。你们去吧。” 庆生马上说:“你们去吧,我送桃子姑娘回去。” 桃子不让。庆生说:“我知道你酒量好,一点事没有,但今天我请客,你能赏光,我非常高兴。所以,我得把你平安送到家。在此,恳请桃子姑娘给我一个机会。” 庆生讲得诚恳,桃子不好不答应。 于是,兵分两路。果儿和发小电影院浪漫,庆生陪桃子回柏州。 路程不远,桃子走得慢,期间,还问了问庆生的兴趣爱好。庆生一一答了,由着爱好延展,又讲起了许多童年趣事。桃子听得欢喜,不时插话,两人越聊越投机。 柏州近在眼前,突然,桃子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差点跌倒。所幸,庆生拉了她一把。桃子顺势倒在庆生怀里,立马站直,讲了句对不起,赶紧一路小跑着,往柏州方向跑去。 不知为何,庆生突然就想到了,那天从岳父家里出来,与一个女人撞了个满怀的情形。 第9章 晚节 苏妹打来电话时,庆生正在冲凉房洗澡。手机放在床上,响了很久。停了片刻,过一会儿,再度响铃。歌声响了许久,庆生在冲凉房里淋浴,宿舍里的工友戴着耳机听歌,亦未提醒庆生。 庆生洗了澡,顺道把衣服也洗了,一切处理妥当,拿起手机,看到有五个未接来电,全是苏妹打来的。一连五个电话,肯定十万火急,苏妹才会如此。 来深圳这几个月,苏妹从未主动打电话过来。庆生打电话回去时,苏妹的态度也不积极,好像他成了若有若无的人。 当然,庆生这样的理解,其实是错误的。 苏妹心里也着急,庆生南下后,她回了好几次娘家。就像庆生找岳父问计一样,苏妹名义上向妈妈诉苦,其实还是讨教经验。 苏妹之所以现在这样,对庆生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就是苏妹妈妈支的招。她认为,女人要保持独立,你一旦低了一次头,就会第二次第三次向男人低头,事后再想强硬,就太难了。 其实,不止这一次,自打苏妹嫁给庆生,妈妈就一直在给苏妹当参谋。 苏妹年少时,去学练武,就是妈妈的主意。这一点,尤其令庆生岳母得意洋洋。当然,这中间的各种曲折,庆生不知晓。别说庆生,就连庆生岳父,也被蒙在鼓里。苏妹每次回娘家,两个女人就躲在房里,窃窃私语。 有一回,岳父见她们如此神秘,总躲在屋里,到底干些啥。苏妹妈妈怒道:“我和女儿讲女人之间体己话,你也想听?” 话讲得这么直,苏妹爸爸听罢,哑口无言。自此,不管她俩做些啥,再不敢过问。 苏妹这次给庆生打电话,事出有因,她没了商量对象,只能找庆生。谁知,事不凑巧,庆生冲凉去了,一连打了三次,都没接。 庆生赶紧拨过去,苏妹一开口,庆生就听出了异样。语气与态度均与往常不同,起先,庆生还以为,岳父的招数有了效果,心中还有些欢喜。 听了苏妹的话,立马呆住了。 “家里出事了。”苏妹的话里,隐隐带着哭腔。 “咋了,别急,出啥事了?” “我妈,我妈她……唉,太丢人了,我讲不出口。” 苏妹支支吾吾,庆生却听出了七八分。上次,他辞别岳父,在门口碰到个女人,钻进了岳父家。而那天,岳母不在家。难道,他们之间? 庆生不敢再往下想。于是,劝慰苏妹放宽心,别多想。 苏妹一气这说,就火了:“都火上眉毛了,你还劝我别多想。我爸都知道了,拿了屠龙刀,要找人算账呢。这事闹得沸沸扬扬,邻居们都知道了,我现在连门都不敢出。真想像你一样,出门打工算了。” 庆生这才听明白,出的事不是岳父,而是岳母。在街坊邻居们眼里,岳母是出了名的人物。尤其年轻时候,作风泼辣。当然,那时的她,也算佳人一个。举手投足间,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气派。 也许因为自小习武之故,苏妹在这方面,比她妈妈差了许多。即使到了五十来岁的年龄,苏妹妈妈脸上,仍风采依旧。 她精力旺盛,跳舞、户外,样样喜欢,有种广结八方豪侠的势头。按理讲,这样年龄的女子,见识了许多情情爱爱,又很有些经验,家庭圆满幸福,不会在这种事上栽跟头。 偏偏她遇到的这位男子,很懂中老年女人的心思,循循善诱,用了许多计谋,让她迷失了心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了爱情,飞蛾扑火,在所不惜。 当然啦,他们之间,无非只是跳了个舞,跳舞总得牵手,搂腰吧。传来传去,就变成了夫妻双双把家还,变成了哥哥你坐船头。苏妹爸爸前去问罪,更坐实了这桩情事。 个中曲折,苏妹讲得断断续续,庆生脑补了许多情节,才拼凑出完整的故事。苏妹打这个电话,其实有两个目的。 其一,想诉诉苦。这种事,她无人可诉,压在心里,太苦闷了,必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要不然,会闷坏的。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目的,是给庆生敲警钟。 “外面花花世界,你可不能迷失了方向。要不然,你知道后果。” 苏妹一旦发怒,后果有多严重,庆生自然知道。不过,对于苏妹以这种例子来敲他的警钟,有点不伦不类。倘若这次,是岳父出事,那么,苏妹的警钟,正当时候。可现在,出事的可是岳母呀。 这可是谁都没想到的事。 庆生向苏妹作了保证,在保证的同时,又旁敲侧击地,点了一下苏妹。 “要不,你也来深圳算了。咱俩夫唱妇随,好不好?” 苏妹一听这话,又怒了:“我才不来深圳呢,我来深圳,孩子怎么办?家里老人怎么办?再说了,你在深圳打工,能挣几个钱,那点工资,除了开销,能剩几个?我在家也没闲着,不靠你养活。” 庆生没接她的话茬子,顺道她的话说:“亲爱的老婆大人,辛苦您了。我知道你是女强人,我不在你身边,但心里却时时刻刻记挂着你。尤其刚来那段时间,天天做梦,梦到你和孩子。可我不敢告诉你呀,怕你笑我,也怕你让我赶紧回家去。认真说起来,我南下深圳,既为证明自己,更为了让你和孩子过上更好的日子啊。我是男人,不能什么事都让你出头。” 庆生讲着讲着,连自己都有些感动了。 果然,苏妹听了,也很动容。原本一桩尴尬事,说说笑笑间,竟然轻松化解了。挂电话前,苏妹对着电话喊:“老公,我想你了。” 夫妻之间,这本来再普通平常不过。庆生却首次听到苏妹讲这些思念的话。最最关键的是,她的话语里,极尽温柔。 不管怎样,看来,岳父南下之行的计策,果然起了效果。只苦了岳父,遇到这种事。庆生想给他打个电话,又觉得不妥。掏出手机,打出一行字,又删掉了。有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是上佳之策。 躺在床上,庆生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想起一件尘封心底的事,没对任何人讲过,也不敢讲给任何人听,连苏妹也绝口不提。倘若不是苏妹提起岳母的事,他亦不会再想起。 庆生与苏妹成亲后,有一回,苏妹回娘家住了几晚。隔几日,庆生去接苏妹。进了大院,没见着人。 岳父出摊未归,庆生是知道的,问题是,岳母也不在,也许去帮岳父出摊了。庆生想。 喊了几声,也没人应。寻往客厅,亦空无一人。 苏妹嫁人后,家里她住的那间房,仍原样保留着,平时她回娘家,夜晚不归,就住那间房。庆生去了那间房,推门而入,果然看到苏妹坐在沙发上,大约倦了,头上蒙了一张面巾纸,睡着了。 她侧身小憩的样子,身材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庆生从未见过苏妹这个样子,一时看呆了。 走到近处,喊了一声苏妹,无人回应。庆生忽然来了兴致,挪步过去,低头隔着面巾,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吻毕,坐在她身边,伸手欲揽苏妹入怀。碰到苏妹身体时,才觉出不对劲。她胸前隆起之处,与平时相差甚远。 不知是否练武之故,苏妹的罩杯,远远不如岳母。庆生想到这一点,再仔细一看,才知自己误把岳母看成了苏妹,他“啊”了一声,像弹簧一样,弹了回来。又把自己,像颗子弹,射向屋外。 在屋里站了许久,仍无动静,庆生才稍稍心安。时至今日,他仍不知道,岳母对于他的行为,是否知情。 第10章 逍遥 和苏妹互道晚安,想起岳母之事,翻来覆去睡不着。 醒来时,天已大亮。庆生披衣起床,以最快速度刷牙洗脸,早餐都来不及吃,匆忙往车间跑,刚打完卡,上班铃就响了。庆生走向岗位,埋头干活。 不知过了多久,部门文员匆忙跑来,让庆生去一趟廖总监办公室。 廖总监在人力资源部,与包装车间并不相干,她找他有何事?庆生心里犯嘀咕,向文员打听。 文员双手一摊,表示一无所知。 庆生出了车间,去往白色写字楼,到廖总监办公室,庆生记起保安的提醒,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听到“请进”后,庆生推门进去。 廖总监见到庆生,起身相迎,请他在茶几边落座,还给他倒了一杯茶。茶汤清洌,散发淡香。庆生接过茶,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上次,在廖总监办公室,亲眼见她拍死一只蟑螂,作风强悍,让他印象深刻。此刻,廖总监则显现出柔情的一面。 她穿着时尚,但又得体。脸上妆容精致,说起来话来,亲和力很强。庆生捧着茶杯,轻啜一小口,等待着廖总监指示。 “听桃子说,你写得一笔好字。” 庆生说:“我没别的爱好,喜欢练习罢了,远远谈不上好。桃子姑……桃子,桃子她过誉了。” 廖总监饮了一口茶,说:“我看过你写的毛笔字,的确写得不错。”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今天叫你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庆生听闻此言,赶紧起身说:“廖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下,我一定尽心尽力。” 廖总监摆了摆手,示意庆生坐下。 待他坐定,又望一眼门外,才轻言细语地说道:“这件事与工作无关,纯属我个人私事。” 庆生说:“倘若我真能尽些力气,那是我的荣幸啊,一定竭尽所能。” “《逍遥游》听说过吧?”廖总监话题一转。 庆生点点头。 在他们家里,苏妹崇武,他爱读闲书。有时,他对苏妹调侃,我们家算文武双全了。 廖总监听庆生读过《逍遥游》更激动了,一个劲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接下来,廖总监一一道来。庆生听在耳中,频频点头。 下个月,柏州老板将迎来六十大寿。平时,老板待大家不错,逢年过节,总有所表示。逢生日,还一起欢宴。 老板六十寿辰,管理层自当有所表示。其一,感谢老板知遇之恩。其二,老板生日宴,也是员工大展身手的机会。表现亮眼,晋级机会就大。 只是,柏州规模大,中高层管理也多,年年要送礼,人数又多,想要出彩,难上加难。廖总监为此事,已经提前两个月谋划。 想了许多个方案,起先觉得颇得意,再一细量,又推翻重来。有个晚上,突然来了灵感,想起老板喜爱《逍遥游》,于是起了心思,想手抄一份《逍遥游》,送给老板。 这样的礼物,更具意义,比那些贵重礼品,更有价值。而且,此礼一旦示众,必定引人注目。礼轻情义重,花小价钱,却能办大事。这也是老板一直推崇的价值观。 廖总监想过自己抄,试过几次,写了几句,便搁了笔。她的字,只算中规中矩,没有特色。 偶尔一个机会,听桃子讲庆生写得一手好字,请桃子让庆生写了几个毛笔字,拿来看了,越看越欢喜。此番,请庆生过来,就是想请他抄写一份《逍遥游》。 庆生当即答应下来。可去哪里挥笔,却颇费踌躇。倘若只是自己写着玩,在床上铺开纸笔,就能开写。兹事体大,绝不能随意马虎。 不过,廖总监早就想好了,说余下的事,下班后,桃子会联系他。事情谈妥,庆生起身告别。廖总监让他稍等,庆生稍息立正,双手交叉。 廖总监从柜子里取出一盒茶叶,走到近处,递于庆生。庆生哪里肯接。哪知廖总监说:“这不是给你的,你拿去,送给你们主管,就说是我送的。” 庆生起先不明其意,再一想,突然领悟,再三表示谢意。 廖总临把庆生送到门口,开门前,低语道:“《逍遥游》的事,只你我和桃子三人知,千万不要声张。” 庆生说:“明白,懂得的,请您放心。” 庆生回到包装部,径直去找主管,奉上茶叶。主管问其何意。庆生把廖总监教他说的话,说了一遍。 主管乐呵一笑,接过茶叶,说道:“谢谢,谢谢兄弟。”庆生说:“您客气啦,我只是个跑路的。” 主管说:“谦虚了,好,好,兄弟不错,不错。” 庆生来包装部这几个月,和同事们的关系处得向来不错。况且,他干活认真负责,细致入微,早到晚退,表现可圈可点,主管当然看在眼里。此刻,见廖总监让他带来一盒茶叶,意思太明显不过了,他们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庆生回到岗位上,干着活,心里却在想着,为何廖总监让桃子来找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想了。反正,桃子会联系他。 中午吃了饭,桃子仍未发来信息。庆生一度疑心,自己的手机,是不是坏了。试着给发小发了短信,发得出,也收得到。发小以为有事,发了信息,还特意打来电话。又说,好久没聚了,找时间,去他家吃龙虾。庆生应了声好。 傍晚快要下班时,部门文员跑到庆生身边,告诉他,这一周,晚上他都不用加班。庆生问:“为什么啊?” 文员说:“我也不知。主管交待的。不过,你不用担心,不加班也不影响你的工资。” 文员刚离开,手机响了一下,打开,桃子发来信息,请他下班后门口见。信息后面,特意加了几个可爱的表情。 庆生读罢,心头一暖。 等到下班铃响,庆生净了手,整理好衣装,昂首挺胸,走出厂门。桃子已经站在那里,穿件无袖连衣裙,露出一截藕似的雪白,手上拎着一只红色口袋,正对他露齿微笑。 第11章 闺阁 庆生走过去,双手拱拳:“谢谢桃子姑娘。” 桃子问:“谢我干嘛?” 庆生说:“谢谢你给我请假啊。” 桃子说:“啊,这可不是我的功劳,你要谢,也得谢放你们主管大人。” 庆生说:“主管自然要谢,但没有你的推荐,一直都是空的。” 桃子明白庆生话中有话,抿嘴含笑:“怎么个谢法?” 庆生本想调侃一下,说以身相许怎么样。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说出口的,却是这一句:“你想要怎么谢?” 桃子哼了一声,假装生气的样子,径直往前走去。 经过一家湘菜馆,桃子略一停留,继而踏步进去。稍后,庆生也进了湘菜馆。 简单点了两个菜,吃罢,继续赶路。 走了七八分钟,到了茅州河边,一座花园小区。桃子刷卡进去,庆生紧随其后。 进到小区,桃子转了几个弯,在e栋停住,抬头往上,向庆生示意,就在楼上。 乘电梯,上到七楼,705房。开锁进屋,屋里家电一应俱有,三房一厅,却不见有人。庆生正在疑惑,桃子带他去了门口左手边的房间,是间书房,房子中间摆了一间书桌。桃子把红色袋子放在桌上,说道:“在这里写字,怎么样?” 庆生这才明白,桃子的用意何在。 红色袋子装着纸墨笔砚,另加一本《逍遥游》。桃子一一取出来,放在桌上,笑道:“在这里写字,环境怎么样?” 庆生答:“太奢侈了。” “的确太奢侈了。”桃子停顿一下,接着说,“还给你配这么美一个书童。” 庆生道:“这书童哪里美了?” 话一出口,桃子脸色变了,只是隐忍住,没发作。 庆生又讲了后一半:“何止是美啊,简直仙女下凡,天下第一等佳人。” 桃子喜笑颜开,嘴上却骂道:“油嘴滑舌。亏我还在姑妈前夸你。” 话一出口,桃子意识到不妥,赶紧止住。 庆生说:“廖总是你姑妈呀。难怪。” 桃子不知是计,问道:“难怪什么?” 庆生说:“难怪你长得这么漂亮,原来遗传了好的基因。” 这话表面夸桃子,其实却在夸廖总。 桃子说:“马屁精。不跟你扯了,大书法家,接下来,就看你的表演了。” 打趣完毕,庆生去洗手间,净了手。回到房间,问桃子:“有没有香?” 桃子说:“要香干嘛?” 庆生说:“抄《逍遥游》讲究心诚,要净手焚香,才有好意境。” 桃子不懂,听他这么一说,有些不明沉厉。去屋里寻了一圈,没找到香。桃子跑阳台上,给廖总监打电话。 片刻,桃子回来,对庆生说:“我去买香,你在屋里,酝酿酝酿情绪吧。”庆生点头说好。桃子一门,庆生闲得无聊,便参观起房间来。 几个房间,都没锁门,生活设施配备齐全,却不像有人常住的样子。主卧室的梳妆台前,有一瓶法国香水,瓶身设计很别致,庆生印象很深刻。 他记得,廖总办公室,也摆了一瓶这样的香水。看起来,这房子是廖总的。庆生写字,需要一个清静的环境,所以廖总把自己的房子,让了出来。如此看来,廖总为这份礼物,可谓费尽了心思。 把房间观察一遍,桃子仍未归来。庆生回到书房,练了练笔。突然,肚腹有点疼痛。他起身,去往洗手间。 方便完毕,被旁边的浴缸吸引。于是拉开帘子,看到浴室的墙上,贴着一幅画。画中,是个女人的艺术写真照。女子人到中年,仍保持着苗条身段,着一身泳装,唇色红艳,热情奔放。 再一细瞧,画上的女子,有些眼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 正在疑惑之际,响起了开门声。庆生赶紧出来,看到桃子,手里拿着一把香。焚上香炉,写下第一个字,桃子感觉果然不一般,暗暗叫了一声好。 谁知,桃子叫好的字,庆生想都没想,写完一张,就扔了。直至写到第五张时,庆生才定下调子。一本《逍遥游》,庆生写了五天,桃子陪了五天。近距离接触,两人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五天里,不见别的人上门。不知是怕打扰庆生写字,还是本来就无人居住。 庆生前几日写的字,桃子当晚即拍了照,回去时拿给廖总看。廖总阅后,微笑点头,给予肯定。 其实,为老板的礼物,她作了两手方案。对庆生的字,她抱有希望,但仍害怕失望。因此,起初是排在备选方案里的。如今,看了这字,心里有了底,决定把备选方案,调到第一。于是,让桃子带话,以示鼓励。当然,备选一事,桃子并不知情。 《逍遥游》手书大功告成那天,桃子说要庆功,问庆生想吃啥。 庆生说:“光吃东西,有啥意思。” 桃子问:“那你说嘛,你想要什么?” 庆生说:“还真有点不意思讲。” 桃子说:“快讲快讲,讲错了,本宫不怪你。” 庆生说:“那我可讲了,你可别见怪。” 桃子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庆生说:“我想洗个澡。” 桃子说:“嗨,我以为多大的事,这还不容易,你回去洗呗。” 庆生说:“我想在花园洋房,借浴缸一用。” 此事桃子还真未获得权限,但她看庆生充满渴望的眼神,点头同意了。庆生在屋里洗澡,桃子待在里面,不方便。为避嫌,桃子下了楼,说去社区公园里转悠,待会再回来。 待桃子一走,庆生便跑到浴室,放水把缸子冲洗一遍,再放满温水,然后躺下,微闭双眼。此前,庆生在电影里看到过浴缸。浴缸是个很好的道具,而浴缸的出现,总是伴随爱情。 一念至此,庆生想起了苏妹。如果苏妹也在就好了,她一定会很喜欢浴缸的。泡了将近一小时,直至热水变凉,庆生才起身,站起来,用淋浴头冲洗一番。 用毛巾擦拭身体时,又看到了墙上那幅艺术照。此前,只觉得眼熟,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此刻,只一眼,就认出来了,照片中的人,是廖总监。 照片中的廖总,与工作中的她,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形象。一个端庄闲雅,一个温柔媚艳。 墙上热情的廖总,似乎正朝庆生招手示好。庆生穿好衣,逃也似的,从淋浴间出来。 第12章 空房 庆生发小家出事了。 发小妻子在山上干活,摔了一跤,左边大腿骨头受到碰击,住在医院等待治疗。 事发突然,发小接到电话,请了假,回租屋拎了几件衣,直接回了老家。赶到医院才发现,事情比想象中的严重。妻子意外受伤,发小备感愧疚,决定留在家中,照顾妻小。 果儿得知消息,不吵不闹,似乎早就预料,会有这么一天。发小担心她,在一起久了,突然离开,难免内疚,想有所补偿,可鞭长莫及,实在没法子,只好叫庆生有空时,去开导开导她。 庆生没和果儿打招呼,怕她不肯见,准备突然袭击。按理讲,庆生应该叫上桃子一起。桃子与果儿关系要好,再说了,庆生一人独往,孤男寡女,总不方便。只不过,发小回家因妻子受伤,此事不宜大张旗鼓。桃子在场,反而说话不方便。 当然,庆生也存了点私心,果儿身上的体香,他一直念念不忘,总想找机会问个明白,却总不方便,没找到合适的时候。现在,发小回家,给了他最好的机缘。 庆生选了个周末,晚上。他提前打听了,果儿所在的车间,周末晚上不加班。此前一天,庆生弄了个新发型。当天下班,沐浴更衣,对镜自照,容光焕发。 出厂门时,相熟的保安打了招呼,说道:“打扮这么帅气,去约会吧。” 原本是调侃之词,庆生听了,心里一红。他支吾一声,速速离开。一路左右躲闪,生怕遇到桃子。好在一路顺利,行至果儿租房所在地。 在附近超市,买了水果,又提了箱牛奶。发小在深圳时,庆生来得勤,每回来,都会在这家超市买东西。 超市老板娘三十来岁,个子不高,身材壮硕,喜欢笑,逢人就露出笑脸,额头上又有一颗痣,那颗痣,给她增了几分妩媚之气。结账时,老板娘自然又笑了。庆生却总觉得,这笑里暗含着别的意思。 拎了水果和牛奶上楼时,不免有些发虚。好像他此时上门找果儿,别有用意一样。庆生心里一紧张,步伐便变得沉重。每一步,都行得艰难,像有两个庆生要相互打架。一个叫他回去,一个鼓励他上楼。 只是,来都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再说了,他来找果儿,是带着正当任务来的。一番较量,终于到了果儿出租屋,腾出手来,轻轻敲门。敲了两下,没回应。再敲,仍无反应。 透过底下的门缝,亦未见有光亮。果儿怕黑,倘若她在家,肯定会开灯。 果儿不在,庆生松了一口气,又隐隐有些失落。再等了几分钟,果儿仍未归来,庆生掏出手机,找出果儿电话,正要拨过去,又狠心合上手机。 他把东西放在门口,转身下楼。下了几步台阶,又忍不住往楼上打望,好像果儿就在屋里,只待他离开,就会开门似的。 到了一楼,正推门出去,门口有人进来。待门打开,门里门外两个人,同时“啊”了一声。 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果儿。 才半个月不见,她一脸憔悴,眼神里的光泽,全不见了。甚至,她身上的体香,也闻不到了。看来,爱情的力量,真是巨大的。只可惜,这样的爱情再美,也不可能天长地久。毕竟,这是不道德的情爱。 果儿回来了,庆生自然重新跟着上楼去。得知庆生来看望她,果儿很欢喜。开门进屋,摁亮电灯,屋内一下子亮如白昼。 庆生把水果和牛奶放在桌上,果儿想找杯子给庆生倒水,找了半天,却没找到。果儿向来讲卫生,屋里打扮整洁有序。 由是可见,发小走后,果儿心思全乱了,房里乱得不成样子。庆生见状,赶紧起身,倒真找到了一次性口杯,去饮水机接水时,才发现水没了。 庆生二话没讲,拎起空瓶子,下楼去超市换水。数分钟后,庆生扛着一桶水上来,进屋把水装在饮水机上。再看果儿,脸色红润了许多。庆生给果儿倒了杯水,倒像他是这屋里主人一样。 两人坐下,谁都不知讲什么好。沉默了数分钟,还是庆生先开口:“你还没吃饭吧?” 果儿嗯了一声,知道庆生肯定没吃饭。但她实在不想下楼,也懒得生火。可庆生上门,饭都不准备,实在没礼物。果儿想起家里还有两碗盒面,打开储物柜,果然找出两盒泡面,另有几只咸蛋。 她没食欲,找出一盒面,又拿了只咸蛋,准备泡给庆生吃。庆生察言观色,接过盒子,撕开盖子,弄好调料,灌上开水。 等待面熟时,庆生无话找话,果儿只被迫回应,兴致不高。这时,庆生手机响了一下,来短信了。发小发来的信息。 读罢信息,才知今天是果儿生日。 庆生望着桌上那只咸蛋,突然有了个主意。他把咸蛋剥开,从厨房里找出一盒火柴,找出两根,头部朝上,插在咸蛋上。然后,把咸蛋放进泡面,又把火柴点燃。 端着泡面,放在果儿面前,起身把屋里的灯灭掉。黑暗之中,泡面中的两根火柴,显得特别亮眼。经过庆生的小魔法,泡面摇身一变,变成了生日蛋糕。 庆生则在旁边,唱着生日快乐歌。果儿完全没料到,会出现这神奇的一幕。被庆生的浪漫之举,感动得热泪盈眶。 “谢谢你,谢谢你。”果儿一个劲地对庆生说着感谢的话。除了“谢谢”,她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语言。 “是我该谢谢你啊,谢谢你当初对我的照顾,谢谢你像个姐姐一样对我关心体贴,当然,更要谢谢你,帮我介绍工作。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今天早就回了老家。” 庆生的这番话,的确是事实。 果儿听在心里,也很温暖。泡面上的火柴仍在燃烧。果儿轻轻许了个心愿,随后吹灭了火柴。灯光灭掉的一瞬间,庆生知道她怕黑,已经提前把灯摁亮。果儿望一眼庆生,心想,真是个细心人。 吹灭火柴,她讲了句抱歉,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回到屋里,庆生说:“现在,该切蛋糕了。” 果儿接过筷子,按庆生的示意,把那只咸蛋分成两半,找出一只碗,分出一半泡面和咸蛋,递给庆生。 两个人端着泡面,对望一眼,会心一笑。 果儿原本没有食欲,此刻却吃得极为香甜。吃罢饭,果儿望着庆生:“这是过过的,最有意思的一次生日,我永远不会忘记。谢谢你,庆生。你真好。” 庆生说:“不是我好,而是因为你太优秀,值得我对你好。” 话一出口,庆生就觉得不妥,赶紧打住。再看果儿,脸上已飞上两片红云。 第13章 炽热 吃过极具创意的“生日泡面”后,庆生和果儿的关系就近了,成了真正的朋友。此后,庆生隔三岔五就去串门,每次去,果儿都会做好的。 她开朗了许多,征得她同意后,庆生拍了几张照片。拍照时,说明给发小拍的。回宿舍后,却没发照片,只电话里讲给发小,果儿的近况,讲她的开朗与笑颜。发小听了,也很高兴。 有一回,两人闲聊时,无意中谈起发小。庆生问他俩怎么认识的。果儿没有任何保留,事无巨细,和盘托出。 两人相识于三年前。 彼此,果儿痴迷于棋牌,常去楼下的麻将馆打牌。深圳许多城中村,都有这样的麻将馆。不办执照不交税,只在城中村一楼租个门面,摆几张桌椅,就可以开门迎宾。 经营麻将馆的,大多是中年女人。上门打牌的,以附近打工者为主,几乎全是熟客。有些老板娘,为留住客人,连用餐、取快递这类事情,都帮忙安排好了。牌客来了,足不出户,就能享受全方面无死角的三百六十度至尊服务。 果儿离婚五六年,一直独居,下了班,闲极无聊,跑来麻将馆凑热闹,一来二去,成了熟客,视麻将为精神支撑。 果儿常去的那家麻将馆,老板懂人性,讲究客源男女搭配。这样一来,结成了固定的搭子。搭子们夜晚打牌,散场后,不免结伴宵夜。宵夜少了酒。有酒助兴,气氛就热烈了。 喝罢酒,已是深夜,男搭子再送女伴回去。打牌的女人,大多寂寞无依,听了男子的体己话,心思活泛开来。久而久之,打牌的阵地,由麻将馆,转战至宾馆酒店或出租房。 麻将馆催生了不少情事,生意也愈发红火。因为总有更多人,想找这样的麻将搭子。 果儿第一回见到发小,对他没什么印象,只觉得其貌不扬,再说,果儿去打牌,本就没别的意思,只为消磨时间。隔了几日,两人又坐一桌。 起先几局,互有输赢。之后,果儿像中了奖似的,手气爆红,想要什么来什么,即使打错牌,再抓一张,又会补缺。 总而言之,那天晚上,果儿简直如有神助。有了这般好运,果儿当晚一捆三。取得如此神勇的战绩,按照正常逻辑,必须得请输家吃个宵夜。以前,果儿也赢过,但从不参加宵夜之欢。 一来,她没兴趣。二来,她赢得少,与大头相比,不显山不露水,没人注意到她。这次却不一样,果儿也高兴,觉得可以喝一杯。 散了场,一桌四人,外加麻将馆老板娘,一起去了夜市。点上烧烤,叫上扎啤。到了那种场合,只喝一杯当然打不住。果儿酒量不错,但经不住大家敬,喝了一杯,又一杯。 五个人,喝了四扎啤酒,量本不多,但果儿是主人,也是主力,有些晕晕乎乎。喝完结账,牌客中有个眼镜男,见果儿站立不稳,提出送好回家。不待她应答,便伸手去扶。发小回去,也是同样的方向,于是一起同行。 走到半路,眼镜男的手开始在果儿身上不断游走。头发,脖子,鼻子,耳朵,还有修长的手臂,以及柔软而好看的腰肢。果儿晕晕乎乎的,想推脱又没气力。 此情此景,发小目睹到了,上前说了眼镜男一句。眼镜男面露凶相,让发小少管闲事。发小喝了些酒,正气凛然,劝他尊重女性。 眼镜男一听就笑了,见他体格瘦弱,放开果儿,推了发小一把。眼镜不推还好,一推把发小惹怒了。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果儿蹲坐在地上,手脚不听使唤,心里却很明白。 街头醉酒闹事,路边商户怕出事端,有人悄悄报了警。听到警铃响,眼镜男怯了,挣脱开发小的纠缠,很快消失无踪。 发小在警车到来之前,扶起果儿,藏身于暗巷。待警车离去,发小送果儿回家。 有了这么一样经历,果儿对发小刮目相看。 为表谢忱,果儿请发小吃饭。不在外面饭店,而在家里。果儿上班的公司不包食宿,她在外面租房居住。请人到家吃私宴,证明双方是朋友,且关系匪浅。 办饭那天,果儿花了许多心思。弄了几个菜,外加一个煲汤,都很新鲜。其中,有一道爆炒龙虾,发小极喜欢。 开席时,果儿拿出一支红酒。发小对红酒不感冒,只喝了一小杯。在自己家里,果儿很放心,频频举杯敬发小。每回敬了,都一饮而尽,而让发小,抿一口作代表。她如此照顾他,好像两个人,互换了男女身份。 吃饱喝足,发小见果儿面色绯红,抢先收拾好桌上残余。进到厨房,又撸起袖子,把碗筷洗了。果儿坐在椅子上,看着发小忙这忙那,暗生欢喜。 发小从厨房出来,果儿已经泡好茶。两人面对面坐着,喝着茶谈着天。饮了两杯茶,果儿突然有些头痛。 偏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果儿暗叫一声不好。 发小打来热水,帮她洗了脸,又敷在头上,仍不管用。发小对她低声耳语,拿了钥匙,下楼去药店,欲买止痛药。 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一家药店,开了药,返回去。上楼开门,果儿躺在床上,侧身而卧。那天她穿件黑色紧身裙,好身段展露无遗。 发小看呆了,但很快清醒过来。倒上热水,轻唤果儿醒来,扶她坐起,把药喂给她吃下。举止体贴,温柔极了。喂完药,头痛的毛病缓解了些。果儿休息,发小则守候在身侧。 不知睡了多久,果儿醒来,头不痛了,窗外夜色如墨。果儿起身,不停地说着抱歉。请发小过来,本为表达谢意,结果又拖累他忙这忙那,果儿十分过意不去。 发小见果儿没事了,起身欲走。果儿自然送他出门。下楼正欲出门,突然天降大雨。雨势太大,即使有雨伞也不管用。 “你看,天要留人,没办法的事。”眼见雨水越来越大,果儿喊发小上楼小歇。 结果,一歇就是一小时,雨却没有停息的意思。夜太深,发小觉得一直待在果儿房间,怕人讲闲话,于是问果儿借了把伞,冒着大雨,出了门。雨势太大,伞根本不顶事。发小回到宿舍时,淋成了落汤鸡。 次日晚上,下了班,发小去还伞。果儿没要,说送他留个纪念。两人坐在屋里闲聊,突然停了电。果儿怕黑,大声尖叫,蹦跳一声,跑到了发小怀里。发小紧紧抱住她,安慰她别怕别怕。 停电原因,是临时换闸,一分钟不到,灯光再次亮起。果儿见自己倒在发小怀里,粉面含羞,但她没有离开。反而靠得更近,嘴唇慢慢地往发小嘴边靠。 终于,终于,终于,一张嘴找到了另一张嘴。 一具炽热的身体,找到了另一具炽热的身体。 一个人孤苦的人,找到了另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那天晚上,发小没回家。 果儿把一个女人的全部温柔,最好的温柔,都给予了他。 第14章 借花 月底这天,果儿喊庆生过去,说有事请他帮忙。庆生照例买了些水果,拎着上楼去。敲门,进去。 果儿穿件黄色褂子,下身是休闲的牛仔裤,衣着打扮清爽干练。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 桌子上,放着一袋苹果,红色纹路清晰可见,据说,这样的苹果,质量最好。果儿给庆生削了一个苹果,庆生接了,咬了一口,说:“这苹果真甜。” 果儿笑了一下。 庆生继续问:“知道为什么这么甜么?” 果儿问:“因为苹果来自山东。” 庆生说:“错。” 果儿问:“那你说说看,什么原因?” 庆生说:“因为给苹果削皮的人,天生丽质,浑身散发出香味。削苹果时,香味浸润到苹果里,自然就甜了。” 果儿被庆生逗乐了:“明明歪理斜说,却说得这么一本正经。记得你刚来深圳时,没这么贫呀。快说,是不是跟桃子在一起,学坏了?” 桃子和他,只是工作上的关系。但有些事,不能解释,越描越黑。听果儿这么一讲,庆生便有些不好意思。一时沉默。果儿便问起工作上的事。由着工作,两人坐在沙发上,又讲了些其他闲话。 大约觉得铺垫够了,果儿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庆生。看得出来,信封早就准备好了的。庆生接过来,掂量了一下,里面是现金,估计有好几千。 其实,庆生隐隐猜测,她想干什么。 “要我做什么,你只管开口。”庆生发现,她脖子上,一直戴着的白金项链不见了。他听华哥提过一嘴,他给果儿送过一条金项链。她取掉项链,是准备和过去的生活告别么? 果儿说:“我知道华哥不容易,这次嫂子受伤,至今未出院,花钱的地方多。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我想请你帮我转给华哥。” 华哥果然没看错人,果儿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明知华哥回了家,也许再不可能见到,还能想到他的难处,并且给予物质帮助。 庆生掂了掂信封,问:“这得好几千块吧,你怎么不自己转给华哥。”果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放下口杯,说:“我不想给华哥增加压力,所以这钱不能以我的名义送。何况……” 果儿顿了一下,像在回忆与华哥相处的快乐时光,理了理情绪,才接着往下说:“我不想让嫂子知道,影响他俩夫妻感情。” 庆生收下钱,说了声好。又说:“你是个好女人,华哥遇到你,也是他的幸运。” 果儿说:“要说幸运,遇到华哥我才真幸运。这两年,华哥待我不薄,我知足了。有句话说得好,过去的都过去了,人应该向前看。” 庆生听了,却有些伤感,不知如何搭话。果儿怕他误会,便说:“你放心,我与华哥虽然分手了,但我们是朋友。只要你看得起我,随时可以过来。你想吃啥,我都做给你吃。” 庆生说:“那我就先谢谢了。” 果儿嗔怒:“别老说谢谢,太生分了。” 庆生说:“遵命,再不说谢字了。” 果儿笑:“这还差不多。” 庆生拿了钱回去,数了下,共六千块。把钱存进银行,然后转账给发小。转完,给发小打电话,称这钱是几个老朋友,一起凑的,略表心意,请他一定收到,否则朋友都会伤心。发小收了,请庆生一一代为感谢,庆生答应说好。 讲完正事,发小悄声问庆生,果儿近况如何。庆生如实说了。 发小说:“我可能来不了深圳了,你方便的话,多帮我去串串门。果儿是个好女人,挺不容易的,替我照顾照顾她。” 庆生答:“这个自然。就算她不是我嫂子,还是我工作介绍人呢,没有她,我就进不了柏州。对了,我可能要调去办公室了。” 发小说:“太好了,你读过很多古书,又写得一手好字,不像我,除了干苦力,没别的出路。你好好干,争取干出名堂来。我好跟着你沾点光。” 庆生说:“言重了,言重了。” 电话中,两人又聊了些家里的事,便挂掉电话。 回到宿舍,才坐下,来不及喘口气,电话响了,桃子打来的,让庆生去一趟食堂,她在食堂一楼等他。庆生不知何事,到了食堂,却见桃子站在门口,满脸是笑。 见到庆生,桃子指着脚下纸箱说:“帮我把这箱苹果搬回去。” 庆生说:“好咧。可是,我去不了女宿舍。” 桃子说:“谁说搬到女宿舍了。” 庆生问:“那搬哪里去?” “c栋312。” 庆生愣了,以为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 桃子说:“听清楚啦,c栋312。” 庆生笑:“这是啥意思,你奖赏给我的?” 桃子说:“不行么?” 庆生说:“当然可以,只是无功不受禄啊。” 桃子说:“你先搬回去,回来我再告诉你,功劳在哪。” 庆生说声好,弯腰搬起箱子,走了半步,又回头问:“现在告诉不行么?” “不行。”桃子回答得斩钉截铁。 庆生搬着苹果回去,再一路小跑着回来。在食堂见到桃子,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递给桃子一只苹果:“借花献佛,把平平安安送给你。” 桃子笑:“还懂得感恩,不算负心汉。” 庆生抓住一个口误,纠正她:“老公对不起老婆,才用负心汉这个词。我俩啥关系呀,你用词不对。” 桃子一听,脸上颜色立马就变成红苹果。庆生说:“看这苹果纹路,就知道特别甜,要不,你尝一口,试试看?” 桃子举起苹果,望一眼,问:“洗了?” “当然啦。已经洗过三遍了,保证符合iso质量标准。” 桃子佯骂道:“还5s呢。” 这样的对谈,虽语带调侃,但桃子很喜欢。从中,体现出庆生的才思敏捷。桃子总觉得,他干现在的职位,屈才了。在调任办公室的事上,廖总监掌握决定权,但她也出了许多力。这些背后隐情,她不想让庆生知道。 桃子咬了一口苹果,果然又脆又甜。走出两步,桃子瞧身后无人,悄声说道:“去办公室的事,已经定下来的,下周就会发通知。姑妈让我提醒你,《逍遥游》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当然,肯定,绝对,以及必须的。”桃子讲得再明白不过,苹果肯定是廖总送来的。 前些日子,老板过六十大寿,管理层八仙过海,各显奇招,送呈的礼品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但老板最喜欢的,还是手抄《逍遥游》,以很小的成本,获得了极高的价值。由这礼物,老板延展开去,又讲到了经营上面。众人均点头称是。最高兴的,当属廖总临。不过,一些与她不睦的高管,心中怀恨。 第15章 扑倒 进入柏州五个月后,庆生迎来命运转折,从包装部调到行政部。在柏州历史上,这样的晋升并不多见。 同事和舍友们嚷嚷着要他请客,庆生谨记桃子叮嘱,低调行事,不愿大张旗鼓,以免树敌。果儿知道了,非要吵着给他办一桌。 所谓的“办一桌”,其实就在家里炒几个菜,喝点小酒,热闹一番。以前华哥在深圳时,还真能凑一桌,一张桌子四个面,一个面四个人。 华哥、果儿、庆生和桃子,刚好四人。 现在,华哥一走,三缺一。果儿想,三缺一就三缺一,又不是打麻将。果儿热心张罗,桃子没法不支持。毕竟,军功章里,也有她的一半呢。 只是,事不凑巧,那天下午,桃子临时接到通知,被派往广州出差,马上就随车出发。庆生想延期,桃子觉得这种事,定了日子再延后,不吉祥。她不在,到了广州,会隔空庆贺。 话已至此,庆生只好随她。 晚上下了班,庆生想着要帮果儿打下手,衣服都没换,就去了。桃子此前早就备好一支红酒,出发广州前,交给了庆生。 庆生拎了红酒,到果儿家楼下,照例去那家超市,选了巨峰葡萄、火龙果若干,到果儿出租屋,才知她下午就请了假,专门跑去菜市场,选购了新鲜食材。带鱼、龙虾、猪肚和羊肉,都是贵物。 另有一个冬瓜汤,早已煲好。其他食材亦清洗干净,连同辣椒与姜葱等一起,切好备用。只待桃子和庆生一来,就开火烹炒。 庆生进屋,换好拖鞋,摆好酒和水果,讲红酒是桃子带的,又说了她去广州出差的事。果儿并不惊讶,似乎还有一丝庆幸,只说:“可惜了,桃子没口福。” 庆生不用打下手,便倚在厨房墙上,看果儿炒菜。那日,果儿穿一件紫色连衣裙,腰身挂一条红色围裙,头发高高盘起。 庆生第一次见她穿这条裙子,赞了几句,裙子真好看。果儿笑面如花:“前几天买的,第一回穿。” 不知为何,望着这条紫裙子,庆生总会与巨峰葡萄联想到一起,由葡萄又不免想起一个笑话来。 他拼命忍住不笑,可这笑话威力太大,触景生情,庆生到底没能忍住,被果儿识破了,问他笑啥。庆生不敢讲实情,只好环顾左右而言他。 说说笑笑间,第一道菜,红烧带鱼弄好了。炒羊肉时,煤气灶出了故障。才充的煤气,是灶出了问题。 着急忙慌去买灶,显然来不及了。果儿以手扶额,想了一下。转身出门,来到对门邻居家。庆生站在门口,看到果儿和女邻居言语几声,对方频频点头。 讲罢,果儿回到屋,让庆生帮忙,把备用的食材,分类盛好,带到女邻居家里去。庆生依计行事,对门邻居家,不像果儿爱干净,进出门都换拖鞋。庆生习惯了,进门前,仍旧脱了鞋,光脚进屋。 女邻居比果儿大几岁,她喊芬姐,庆生也便跟着这么叫。听她俩交谈才知道,两人是工友,在同一家制衣厂上班。说起华哥,她也知道。 芬姐面目慈善,来深圳十多年了,一直待在松岗。以来深年限算,果儿庆生相对于她,全是小辈。 菜炒好了,一一端回果儿屋里。借着端菜回屋的时机,果儿悄悄问庆生,反正桃子没来,又借了芬姐的灶,要不要叫她一起来,不过多摆双筷子。毕竟是庆祝,多个人,总会热闹些,也算好事一桩。 庆生当然说好。 果儿便去问芬姐,果儿言辞恳切,芬姐坚辞不受。庆生上前去,在旁边帮衬,说今天他有喜事,谁知灶坏了,幸好借了她家的灶。她家灶火炒的菜,若没有她在场,喜庆气氛就减少了三分。 芬姐这时动了心,却仍在犹豫。果儿在旁边劝,芬姐这才打定主意跟过去。只不过,老赵就要下班了,让他一人吃冷饭,她于心不忍。 庆生说:“叫大哥一起来,正好,咱四个人,刚好凑一桌。” 果儿也跟着讲好,就这样定,拉着芬姐往她家去。 果儿和庆生如此热情周到,再拒绝,就不近人情了。芬姐答应了,跟了过去,门仍开着。果儿知她在等老赵,便也把门敞开。 三人坐定,却摆了四份碗筷。此前,庆生早就用开瓶器打开红酒,把酒倒进盛酒器里,醒酒。如今,倒了四杯。 果儿先发言,自然对庆生一番夸赞。庆生自不敢当。果儿便又介绍芬姐,讲她如何善解人意,温柔宽厚,人又勤快,老赵真是好福气。 三人便举杯,芬姐只饮了一小口,说不胜酒力,请多担待。放下酒杯,老赵回来了,手里拎了只蛋糕。果儿眼疾手快,抢先喊了声赵哥。 老赵站在自家门口,看到芬姐坐在果儿家,围坐一桌,另有陌生男子一人。正不知如何是好,芬姐也起了身,走到门外,低声道了几句。果儿亦到了门口,拉上芬姐和老赵一起,进了屋里。 芬姐从老赵手里拿过蛋糕,解释道,今天她生日,老赵买了蛋糕回来,本准备叫她一起,去外面庆祝的。果儿说,正好呀,双喜临门。 老赵弄清来龙去脉,自然拱手作拳,嘴里不停讲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庆生则对老赵说,能坐一起吃饭,都是难得的缘分。听罢,老赵深以为然。 四人重新坐定,酒宴正式开始。 老赵来得晚,先补上未喝的一杯。大约老赵来了,有了底气,芬姐原先只道酒力不佳,如今也能大口饮酒。气氛热烈,大家欢喜,酒又好喝,一支红酒很快饮毕。 酒足饭饱,把桌上剩菜剩饭收拾了,芬姐把蛋糕摆桌上,点好蜡烛,大家一起对着芬姐喝生日快乐歌。芬姐许完愿,吹灭蜡烛,切开蛋糕,各分一块。 老赵忽然把吃了一半的蛋糕往芬姐脸上抹。芬姐哪里肯让步,也拿了蛋糕,去扑老赵。老赵转身,跑到自己租房里去。 芬姐跟着跑过去。门关上,里面传来幸福的闹腾声。 受到他们影响,果儿抓起一把蛋糕,往庆生脸上涂抹。庆生习惯性地往后闪身。果儿没得逞,继续尝试抹蛋糕。 脸上没涂到,倒抹在庆生头发上。果儿哈哈笑,庆生也笑,笑着笑着,抓起一块蛋糕,去够果儿。果儿后仰,倒在床上。庆生动作猛烈,没刹住车,跟着扑倒。 庆生眼疾手快,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却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一团柔软。 第16章 尺码 庆生自知犯了忌,赶紧道歉。离席而去,走进洗手间,用冷水哗啦啦地洗脸。果儿面色不改,抽了几张纸币,把衣被上的蛋糕擦干净。 过了许久,庆生从洗手间出来,眼睛躲闪着,不敢看果儿。果儿却大大方方,喊他过去。庆生站在原地,不敢动。果儿只好靠近前来,伸手梳了梳他的头发。刚才两人闹腾时,才庆生的头发上,残留有许多蛋糕。 梳了几下,梳不掉,果儿说,洗个头吧。庆生点头嗯了一声,却站着不动。果儿搬了张椅子,摆在阳台上,又打来一盆水。 庆生仍呆呆站在屋子中间,果儿进屋,拉他到阳台坐下。果儿用块毛巾围在他脖子上,挤出一点洗发水,抹在头上,又酒上些许水滴,然后双手揉搓,给他干洗头发。 洗完,用水清洗了,再用吹风机吹干。整个过程,庆生不发一言。果儿平时话多,见庆生沉默如斯,她亦双唇紧闭。直至拉开房门,要离开之际,庆生才朝屋里讲了句谢谢。 步行回柏州,仍感觉恍然若梦。到了宿舍,躺在床上,突然闻到头发的清香。由这清香,又想起洗头时,果儿给他的围巾,肯定是她用过的。此刻他闻到的香味,会不会与她身上的体香有关呢? 如是一想,庆生便觉得兴奋,又后悔自己太胆怯,那么好的机会,却忘了问她体香的事。懊丧一番,起床洗澡。站在淋浴头下,突然觉得,果儿热心为她庆贺,自己却没什么表示,她是否会有什么想法。 如是一想,便觉得应该作些补偿,送她一个礼物。 庆生还没送过果儿礼物,别说果儿,连桃子也没送过。不过,讲来讲去,桃子只算他的入职介绍人。俩人的关系,虽然不错,但算不上亲密。毕竟,只是革命友情嘛。既然是革命友情,就仅限于工作。 果儿就不一样了,他初到深圳,就住在她家。那么一个单房,她不避嫌,让他打地铺。起初,虽然有华哥的原因,她尽心尽力,倒能理解。可华哥离开深圳后,她仍一如往常。不,甚至比华哥不在时,待他更好。 这是一种不求回报的好。可庆生呢,对她做过啥?除了上门时,买些水果。更多的,是一次又一次地麻烦她,叨扰她。发小曾多次对庆生说,请他帮忙照顾果儿。现在,倒反过来了,果儿总在照顾他,他呢,心安理得地享受着。 庆生越想越愧疚。洗完澡,更罢衣,仍未想到送什么礼物,才合她心意,也最为恰当。这个礼物不能出格,又要体现出他的心意。诸多条件限制,找出合适的,还真不容易。 从洗手间出来,便听到手机响起。舍友打趣道,肯定是女孩子,响了很多次了。庆生笑着回了句。他和舍友们相处不错,来柏州后,聚过几次餐,一起喝过酒,也开过卧谈会,谈柏州的女生,哪个最漂亮,哪个与哪个有情事。 庆生走到床边,拿起手机,果然是桃子。 桃子刚开完会,抱歉没能电话同步庆功,又问晚上怎么样,开心不。庆生本想说,很开心。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样的:“少了你,怎么会开心呢?” 桃子假装不情愿地说:“唉啊,那我回去后,再给你补办一场,好了吧。” 两人说了会玩笑话,庆生便问她培训的事。桃子一一作答,还说到了广州,才知这不是廖总的安排。这次培训之后,她可能就会调岗。 接下来,桃子又讲了些柏州高管之间的纷争。那些事,庆生不知前因后果,也没有太大兴趣。他只关心桃子,他自己,还有廖总监。 临挂电话前,桃子让他别担心,个中曲折,她回柏州后,慢慢向他解释。 庆生调到行政部后,晚上加班的频率就少了许多。次日傍晚,下班,去食堂用了餐,他迈步出了厂门,往果儿租房方向走去。到楼下,仍旧去固定的超市,选水果和牛奶。 老板娘穿件花衫衣,盈盈若笑,见到庆生,仿佛知晓他来此的目的似的。老板娘弯腰称秤时,庆生不可避免地撞见那一低头的温柔,可惜时间太短,只一晃而过。那短暂的幸福,犹如闪电,令人颤栗。庆生咽下一口唾液,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上楼去,到了租房门口,却见果儿大门紧闭。不过,庆生不是来找果儿的。他敲了敲果儿对面的房门。隔一会儿,门开了,不是芬姐,而是老赵。 老赵见到庆生,以为他想问果儿消息,便说,她们今晚加班。庆生点点头,说有一事,想求教大哥,不知可否。 老赵开门迎客,庆生把水果和牛奶放在桌上,老赵说:“出门在外,相遇是缘,如此客气,太见外了。” 庆生说:“不值钱的东西,突然闯上门来,是我不好意思。” 两人客套了一番,分宾主位坐下。老赵不喝茶,家里没有器具,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端给庆生。 庆生此次来,原本想找芬姐的,她和果儿接触久,又同为女人,知道果儿喜好,也懂送什么礼好。可芬姐不在,喝完半杯水,庆生才讲明来意。 本来只是顺便聊聊,想等到芬姐下班,对老赵的计谋并不抱希望。结果,老赵听罢,给出了一个妙招。 老赵先没说送什么礼,只问庆生:“什么最值钱?” 庆生脱口而出:“黄金。” 老赵摇头。 庆生思索一下,又说:“钻石。” 谁知,老赵仍是摇头。一瞬间,庆生想起了彼得斐“生命诚可贵”那首诗,可他想,老赵想要的答案,肯定与诗中内容无关。 见庆生答不出来,老赵才说:“时间,时间才最可贵。对于女人来讲,男人愿意花时间陪她,她会比收到什么礼物都高兴。” 庆生听了,感叹老赵真是高人。 “果儿不图钱财,这样的女人,重情重义,十分难得。老哥给你支个招,你带她去桔钓沙,在海边民宿住一晚,听风看海。在此之前,事先给她写一封信。到了合适时机,把信拿出来,读给她听。至于信的内容,就太容易了,去找几首感人的情诗。如果你字写得好,收到那封信,女人会更欢喜。” 老赵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昂,不知不觉,把自己代入了进去,讲起了他与芬姐的情事。 讲到一半,老赵尿意来袭,起身去洗手间方便。 回来坐下,庆生也隐隐欲小解。待老赵回来,便提出想借用厕所,老赵说:“这有何不可。” 他大大方方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别看老赵和芬姐,屋里不怎么讲究,但卫生间打扫得整洁干净,庆生进去后,脑海里瞬间跳出一个词:一尘不染。 冲完水,洗手时,庆生看到洗手池旁,桶子里放着一件将洗未洗的黑色内衣,饰了透明花边,颇有意趣。庆生用手指试着比划了一下,那尺码比苏妹的,大了好几个不止。 “这个老赵,真是好福气。”庆生在心里作过一番想象,从洗手间出来时,看老赵的目光,完全不同了。 第17章 洗澡 桃子从广州回来,给庆生带了特色小吃。自然,也给果儿带了。桃子下午回柏州的,到了晚上,便带了小吃去果儿出租房。 当晚,吃罢饭,两人聊兴甚浓,不知不觉,竟然已至深夜。 从出租屋回柏州,路程不算太近,加之深夜,果儿怕不安全,提议桃子住下来,明早再去柏州上班,正好意犹未尽,住下来,可以秉烛夜谈。 至于换洗衣服,果儿的勉强可用,将就一下,也就过了。若是平常,桃子宁肯叫人来接,也不会留宿于果儿家。 原因有二。其一,桃子恋床,换了环境,会失眠,整宿睡不着,次日上班难免影响工作。 第二个原因,才最重要。果儿出租屋里,曾是华哥与果儿的爱巢。这倒没什么,关键是,床上更是筑爱之地。屋里面积有限,有时三几好友来果儿家相聚,位置不够,就需要有人坐于床头。 桃子以前坐过一次,总有些别扭,便尽量避免再坐。但那天不同寻常,桃子心里有话想对果儿讲。 此前的闲聊,还只是开胃小菜,或者说,只是铺垫。现在,马上就要入正题了,哪能突然撤走呢? 既然住下,自然需要冲凉洗澡。 果儿找出一套睡衣,一月前新买的。说一套,其实就是一件,吊带连衣睡裙,红色丝绸质地。果儿喜欢那种光洁滑顺的感觉,但这套裙子,她只穿过一次。 刚买回来那天,她洗了澡,穿上这件红睡衣,把脏衣服洗了,又在阳台上晾好。这时,起了一阵风,果儿来了兴致,突然想喝点酒。 果儿和庆生桃子他们几个,喝过几次红酒后,原本在家里备有红酒。上次庆生来,刚好喝完了,一直说买两瓶,却总是忘记。 此情此景,喝红酒更有趣味。但红酒没了,只能用啤酒代替。果儿把啤酒启开,倒进高脚杯里,端着酒杯出来,站在阳台上,凝望别人家的阳台,想的却是自己的人生。 果儿手中的酒杯,随着她的心思,轻轻摇晃着。 那天,果儿站在阳台上足有十分钟之久,看了别人家的风景,也不可避免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毕竟,一身红裙的果儿,足够亮眼。 穿着睡裙在阳台待够了,果儿才返身回来。坐在床上,想着心事。想着想着,便把酒杯,换到另一只手中。 腾出来的那只手,则轻抚红色连衣睡裙。五个手指,像弹钢琴一般,在睡裙上轻轻敲击。华哥在深圳时,这也是他最喜欢的动作。 当然,他敲得更艺术,有相同的节奏,五个手指,以不同的力度,同时律动,令人回味。果儿穿上睡裙,便想起华哥,可他远在天边,念着他的诸多好处,除了徒增思念,于事无补,还会让自己更加烦恼。 因此,穿过一次后,努力忍住不穿。现在,桃子来了,果儿把睡裙找出来,正好给她用。桃子接过睡衣,进洗手间淋浴。 半小时后,桃子穿着红色睡裙出来了,边走边笑。这睡裙,果儿穿身上,将她的感性与柔媚展露得淋漓尽致。但桃子比果儿瘦弱,睡裙显得大一号。 不过,桃子仍很喜欢。桃子在柏州的宿舍,按职员标准,四人间。实际上,常住的只有桃子和另一个女财务。 另两个舍友,只占了床位,早已和男朋友租了房子,下了班,就夫妻双双把家还。两女子只在和男友闹矛盾时,才回来住一晚。当然,正处于情浓意厚的时候,闹矛盾的情况很少。 宿舍里只有两个人,显得安静舒适。女财务下班后,便大大咧咧的,与上班时的严谨作风,完全变了个人。 女财务在宿舍里洗罢澡,就穿上那件半透明的睡衣,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有时兴奋时,她还会手舞足蹈。一点都不担心,在阳台上跳舞,会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 有好几次,桃子见她胸衣都未穿,许多风光隐约可见。她呢,却能镇定自若地站在阳台,或者走到门口,和过道里经过的工友们,打打招呼,交谈几句。 对此,桃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反而桃子,实在太保守了。女财务总调侃她,说她条件不错,却过于传统,以至于总错过情缘。 这次来果儿家歇息,没带睡衣,只好穿果儿的。果儿知她挑剔,找了这件最新的。桃子冲了澡,在洗手间换上时,就自个笑了。 这件睡裙很舒服,只是略大一号,但迷人倒真是迷人。桃子笑着从洗手间出来,果儿让她转一个圈。 桃子照做了,看桃子转了一圈,果儿便夸她好看。果儿夸的是人,也是裙子。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她在夸她自己。她知道自己的身材,但不曾见过穿睡裙的自己。 桃子穿上,就相当于,她能三百六十度看到自己。夸完桃子,果儿对自己的身材更自信了。 当然,桃子皮肤比她还白,又比她年轻几岁。不过,单论风韵这一点,桃子不及她万一。另有一点,她有体香。有体香的女人不多,果儿身上的体香,恍若香水,闻之清爽,怡心怡人,让她引以为傲,这也是华哥痴迷她的原因之一。 两人关系要好,但女人在一起,难免会相互比较。果儿如此,桃子亦然。比较归比较,绝不会影响两人的友谊。 果儿细心,桃子去洗澡时,她从衣柜里找出淡蓝色床单,换掉旧的粉红床单。其实,粉红床单三天前才换。 两人坐在床上,继续讲着体己话。 近在咫尺,果儿看到桃子身上的红裙子,联想到弹钢琴的事,左手忍不住就伸了过去,在睡衣上轻轻敲打着。 在睡衣上敲击,自然就会碰触到桃子的肌肤。桃子怕痒,果儿轻轻一击,她便滚倒在床。两人逗了一会儿乐子。 继续讲着话,桃子讲出一桩小心事。 “小心事”是桃子的提法,实际上,此事可不是小事,而是大事件。对桃子而言,这是她心里的秘密,没对任何人讲过。 此刻,讲出来了,心里舒服了,虽睡在果儿的出租屋里,却很安然,不久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甜甜的梦。 倒是果儿,平时向来以睡眠质量好着称,听桃子讲罢秘密,闭上眼睛,数了几千只羊,也没能睡着。 第18章 新欢 这次不眠之夜,影响了果儿,也波及到了庆生。庆生再去看望果儿时,她比平时冷淡了许多。好几回,庆生提议出去看看海,都被果儿一口否决了。甚至,庆生建议叫桃子一起,果儿亦未让步。 别说看海了,就连平时吃饭喝酒这种事,果儿也找理由推却了。若是往常,类似的计划,果儿绝对会积极响应。为此,庆生百思不得其解。一度揣测,莫非果儿找到相好的了?唯其如此,她的变化才会如此快,才要与过往告别。 倘若真的如此,庆生有些难过。这是一种复杂的想法,既为华哥难过,也为自己难过。果儿真寻了新欢,就会慢慢把庆生他们从她的生活中剔除出去。 果儿那段时间对庆生拒而远之,庆生没有去她家吃饭的口福,也少了近距离接触,闻到了芬芳如兰的体香。 饱口腹之欲还在其次,最重要的还是体香。庆生一直没找到机会,问问她体香的事。其实,机会有许多,但庆生错过了,或者说故意错过了。 有时,不知晓结果,反更令人神往。就像情爱之欢,得到了,反而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最重要的,在于追求的过程。 现在,果儿变了,结果没找到,过程也就不存在了。庆生为此很烦恼。仍旧去果儿出租屋,果儿不在,或者在屋里,却灭掉灯,假装不在。对怕黑的果儿来讲,还真不容易。 由此看来,她的新欢,可能比华哥更好。唉。世间情事,真讲不清楚道不明白。 找了个机会,庆生把果儿的变化,讲给桃子听了。本想让桃子帮忙分析,结果桃子听罢,一脸不悦,还说果儿城府太深,少接触为妙。 她俩相识多年,关系一直不错,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庆生不明白,就更想弄清楚。桃子劝他上登果儿家的门,他偏偏要向虎山行。 庆生去了,进不了果儿家门,便去老赵家落座。每次去,必不空着手。那些水果牛奶、红酒与熟食,原本是送给果儿的。现在,通通交到了老赵老婆芬姐手里。 芬姐身材肥硕,见庆生每回来,都拎着礼,心生欢喜。庆生来了,必热情招待。芬姐喜欢笑,平时上班,素面朝天,但下班回到家,就浓妆艳抹。她早前学过几年戏,如今与老赵欢爱时,嘴里咿咿呀呀,还会念些古戏文。两人的夜晚之欢,倒也别具一格。 当然,这些事都是老赵讲给庆生听的,至于如何别具特色,老赵没讲太多,隐秘之处,全靠庆生自行脑补。 上回在洗手间,见到一件内衣,庆生比划了一下,罩杯比苏妹的大出好多。听老赵讲过两人欢娱之事,更喜欢上老赵家来了。 不过,这一回,是来请教老赵的,请他帮忙分析,果儿是否另有新欢了。他俩门对门住着,加之,果儿与芬姐在同一家公司,若真有什么动静,他们多少会知道一些。 谁知这一回上门,老赵却不在家。芬姐接待庆生,请他落了座,又倒上一杯水。庆生喝水的当儿,芬姐才说,老赵正好有五天年假,不休就到期,没用了。于是休了,去东莞走亲戚去了。 庆生听罢,恍然做了一个梦,梦到个一模一样的场景。喝了一口水,才记得不是梦,他经历过相似场景。 南下深圳之前,他被苏妹逼得没办法,去岳父家讨主意,正逢岳母去走亲戚,要住一宿。后来,岳母出了件绯闻,才知走亲戚只是她的一个幌子。 如今,老赵去东莞了,名义上是去走亲戚,细想之下,又经不起推敲,谁会休五天年假,去走亲戚呢。再说了,深圳与东莞毗邻,远远用不了五天时间。难道老赵奔赴东莞,另有隐情? 庆生一番思索,由老赵,又想起了岳父。那天,他从岳父家讨得一计,返程回去时,在院子转角处,与一个女人撞了个满怀。 女人满脸是笑,一点怒意都没有,似乎有好事即将发生。庆生道了歉,被女人吸引,忍不住回头望,看见女人一个侧身,钻进了岳父家。 如今,一切好像当时版本的重演。只不过,当时的旁观者,换成了主角。 老赵不在家,庆生进了他家门,接待庆生的,是芬姐。想到这一点,庆生微微有些慌张。 庆生来老赵家次数多了,再说,又一起喝过酒,与老赵、芬姐关系不错。平时,芬姐还喜欢开玩笑,时常打趣庆生,说要给他介绍女友。 现在,老赵老婆见他拘谨,愈发开起他的玩笑来。 芬姐穿件紫衣服,她站着,庆生坐着,庆生看她的视角,有些仰视。庆生眼前浮现出上次在洗手间见到的超级罩杯,此刻真人就在眼前,心思不免有些摇晃。 恰巧,他又闻到空气中有股淡淡香味。一时,误以为是她身上的体香,说了句看似很不得体的话:“你有体香吗?” 芬姐听后,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哈哈大笑:“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自带体香的女人?” 庆生涨红了脸,不敢再问。 芬姐说:“看来这香水味道不错,接近于体香。这钱花得值了。” 老赵不在,庆生怕出事,心想,此地不宜久留。庆生喝完水,起身准备离开。 还没起身,芬姐从梳妆台前,拿出几张纸,走了过来,对庆生说:“听果儿讲过,你读了很多书,文化水平高,又负责行政工作,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我们厂正在内招一名主管,我写了一份自荐报告。能不能劳你大驾,帮我看看?” “芬姐你言重了。劳什么大驾呀,你骂我呢。你能想到我,证明看得起我。”庆生接过报告,看到报告写在工厂报表的背面,字倒写得工整,还有些漂亮,但表达方式和内容实在平平无奇。 庆生坐下来,认真改报告。改动的同时,不时,问问芬姐一些工作上的事。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庆生才把报告改毕。 芬姐接过来,读过一遍,赞不绝口,再三表示,等老赵回来,要请庆生吃饭。 庆生让她抄写一遍,还说她字漂亮,手写报告不像打印体,递上去会更受重视,应该会给她加分。唯有一点,报告不能用报表抄,最好用a4纸。 “如果你找不到a4纸,我明天从办公室给你带几张过来。” “那太好了,不过,我明天加班,可能要九点回家。”芬姐脸上全是笑。 告辞出门时,芬姐仍沉浸在报告的兴奋中,伸手与庆生相握,以表感谢。 那是庆生和她的第一次肢体接触,庆生感受到手心里的一团温柔。再次想到了,在岳父家门口,与女人相撞,误碰到她的柔软之处的情景。 第19章 心事 次日下了班,庆生在食堂用了餐,就窝在宿舍里看书。调到行政部后,他换到职员宿舍,四人一间。 职员宿舍不比员工宿舍,舍友都在办公室上班,回到宿舍大家各行其事,互不打扰。环境安静,适合阅读。 原本,庆生想读到八点半,就过去果儿那边,顺便给芬姐带几张a4纸。谁知没翻几页书,手机响了,桃子打来的。 “在干嘛呢?”桃子问。 “看小说。”庆生合上书本,答道。 “这么用功呀,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桃子故意调侃他。 庆生说:“桃子公主有何吩咐,下命令就是。” 桃子说:“嘴巴像抹了蜜似的,你是不是见到漂亮女人,就这么讲话啊。” 庆生说:“桃子公主明鉴,这就冤枉小可了啊。我平时可笨嘴笨舌的,唯有在电话里,才敢跟你逗几句嘴。如果真要说我会讲几句漂亮话,完全是因为你激发了我的灵感啊。” 明知这是奉承之言,桃子听罢,仍心花怒放。 调侃完毕,桃子便问庆生:“晚上有没有别的安排?” 庆生答:“佳人想去干啥?” 桃子说:“好久没看电影了,要不要一起?” 庆生说:“谨遵公主之命。” 讲毕,想起要给芬姐送纸张,又问桃子:“要不就看七点场?” 桃子讲了句嗯。 庆生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该出发了,和她约定在厂外士多店等。挂掉电话,庆生换了件衣服,缓缓下楼。到达约定地点,等了十分钟,仍不见人。庆生在店门口,找了张椅子,看路上来来往往的人。 这条道通往一处河堤。河岸两边,青草茂盛,是情侣幽会的好地方。附近较大型的工厂,除了柏州,另有三家员工过千人。晚上下班后,常有男女相约前往河堤约会。 庆生无聊,数了一下,三分钟时间,就有十一对情侣,从路上经过,去往河堤茂草林。从那些人的穿着衣装,庆生还会尝试想象他们的生活。因为过于专注,连桃子来了都没察觉。 “想哪个美女呢?”桃子站在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庆生才站起身,向桃子道歉。 桃子那天穿件红裙子,头发高高盘起,脸上抹了粉底,唇上还添了口红。脚上则穿了双红色高跟鞋。这番打扮,可谓盛装出席。而其他时候,桃子总是轻车从简的。 不知今天什么日子,庆生心中猜测,莫不是生日?若是生日,没给她准备礼物,实在不妥。但庆生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 他记得果儿讲过,有一回桃子过生日,两个女人玩得很嗨。不过,那应该在冬季。现在,离冬季还早着呢。 两人来到马路边,若是平时,桃子会很乐意和庆生散步去影院,也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来回之间,漫步也算一种乐趣。不过,今天时间紧张,庆生拦了辆的士。到了影院,还是晚了几分钟,七点场的电影已经开始了。 影院一片漆黑,庆生怕桃子跌倒,进去时牵了桃子的手,引导她走路。找到座位,庆生放开手,桃子却很享受牵手的感觉。 是部爱情电影,桃子很感动。电影时长两小时,看完电影,出来,桃子没像往常一样,提出去吃点东西。走路回厂,到了半程,桃子从挎包里取出一只信封,递给庆生,语带娇羞地说:“我写了份报告,你晚上帮我看看呗。” 庆生说:“公主有命令,定当尽心尽力。” 他接过信封,心中却想,最近怎么了,芬姐昨天写了份报告,今天桃子写了份报告,是升职潮来临了么?不过,怎么不见果儿写报告呢。 桃子千叮万嘱,一定要回到宿舍再打开,绝不许中途偷看,更不能给别人透露半个字。 庆生说:“我知道啦,兹事体大,我一定审慎对待。” 剩下的半程路,桃子没让庆生送,自行先走了。庆生望见前方一团红色人影,渐渐变小,终至不见。他这才调转方向,去往果儿出租屋。 到了目的地,一看表,已经九点四十二分。不知果儿听芬姐讲过,还是别的原因。芬姐回到家了,果儿与她一同下的班,仍未归来。 芬姐屋里亮着灯,庆生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再敲,还无反应。他掏出a4纸,正想从门缝下塞进去。 门突然开了,芬姐站在门口,穿件黑色睡衣,头上还包了块毛巾,显然刚洗过头。庆生觉得不太妥,把纸张给芬姐,就欲离开。 不曾想,芬姐叫住了他,带着不好意思的表情,请他帮个忙。庆生以为,又是报告的事,点了点头。 进了屋,才知芬姐洗手间的灯坏了,从五金店买了新灯管,想请庆生帮个忙。庆生搬了条凳子,去到洗手间,芬姐跟了过去,打开手机电筒,帮忙照明。 庆生站在凳子上,取旧灯管时,居高临下,无意中望见芬姐玉立之姿容,喉咙处吞咽了几下。换好灯管,洗罢手,回到屋里,芬姐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可乐,递给庆生。 庆生接可乐时,碰到了芬姐的手,他的心慌乱地,跳了一下。接到可乐,庆生没喝,轻轻放在桌上,问芬姐:“果儿没回家么?” 芬姐说:“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讲。” 庆生问:“当然要讲啊。我们都是朋友,你若不肯讲,就太见外了。” 芬姐朝阳台方向望了一眼,回过头来,对庆生说:“果儿这些天,好像有心事。” 听芬姐这么讲,庆生以为自己之前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庆生问。 芬姐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情,好像跟桃子有关,但她不肯说。这些天,她故意躲着你。其实,她很想见见你。” 听芬姐讲事关桃子,瞬间就想起了桃子交给他的“报告”。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信,不好意思当着芬姐的面拿出来。 和芬姐告了别,嗵嗵嗵地下楼。出了一楼,没走两步,就见果儿迎面而来。夜色之下,果儿躲无可躲,只好迎上前,和庆生打招呼。许多时日未见,果儿明显憔悴了许多。 第20章 好感 见到庆生,果儿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更多的却是担心。 果儿回屋,庆生跟在后面。开门进屋,坐下来,两人都没开口讲话,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最终,还是庆生没忍住,问果儿:“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躲避我?”果儿抬起头,叹了一口气。转身起来,打开冰箱,取出两瓶柠檬汁,自己一瓶,递给庆生一瓶。 拧盖子时,不知盖子太紧,还是累了,没有气力,拧了许久,没能拧开。庆生用力旋转,把自己的那瓶拧开,递给果儿手里。又把果儿手里那瓶,拿过来,放在桌上。 一番调换,自然触摸到果儿的手臂。这是触感,却打开了庆生的嗅觉,他终于开口说:“你身上的味道,真香。” 果儿脸上微微红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原状。她没有接庆生的问题,反而问道:“桃子没找你么?” “找了,今晚看了场电影。”大约怕果儿心里不舒服,又加了一句,“看完电影我就赶紧过来了,想着能不能碰到你。” “真好,祝福你们。”果儿讲的真诚,庆生却觉得,里面有种酸味。 “有什么好祝福的?”庆生问。 “桃子从广州出差回来后,在我家住了一宿。” “对,我听她讲过。你们姐妹情深,秉烛夜谈。” 果儿听罢,又叹了一口气。虽然轻微而隐蔽,但庆生仍捕捉到了。 “别叹气,叹气多了,会变老。”庆生这话,本想幽她一默,让她的心情好起来。以前他们几个一起,他就讲过这话,每一回,都能奏效。 此刻,果儿听了,却很酸楚。 “是啊。我人老珠黄了。” “谁说的,我打他去。”庆生继续幽默,试图打破沉闷,营造欢乐气氛。 果儿把脸伸过去,说道:“我讲的,来,打我呀。” 庆生说:“果儿姐姐最漂亮了,看样子顶多三十岁。” “对啊,毕竟是姐姐,老了,老了。”果儿那天情绪低落,不管庆生讲什么,她都往悲观方面上想。 “我可以对天发誓,在我眼里,你比桃子都年轻,更漂亮,更有女人味。”庆生一脸真诚,为了让果儿开心,都快带着哭腔了。 果儿喝了一口柠檬水,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 “谢谢你,庆生,真的。我知道,华哥托咐你,让你照顾我。不过,你不用背负压力。华哥离开深圳后,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我何其有幸,能遇到华哥,又遇到你。说真的,有时,我睡觉时,都会笑醒。” 果儿话里,内容很积极,讲出来的语气,却很悲凉。 庆生一听,立马急了,说道:“华哥的确对我讲过类似的话,但每次来看你,一起吃饭,或者出去逛街,我享受其中,很快乐。如果我真能照顾照顾你,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即使没有华哥,只要你愿意,我会天天来看你……” 意识到讲的太多了,略略出了些格,毕竟不妥,庆生赶紧打住。但个中意味,果儿哪能不心神领会呢。 其实,果儿对庆生也有着同样的情感。华哥走后,同样托咐果儿,帮忙照顾庆生。起先,她的确对庆生,像对弟弟一样。 只是,随着接触增多,了解增多,她对庆生的好感与日俱增。有时,她还会拿华哥和庆生作比较。越对比,就更显出庆生的好来,慢慢地,就萌生出一个想法。只是,这想法还没对任何人提过,她怕人笑话,更怕吓退庆生。 这时,桃子来了,在她家借宿,两人谈了许多知心话。桃子最后时刻吐露的秘密,更让她大吃一惊。 很久以前,桃子就喜欢上了庆生,但她明白,这将是暗黑之爱,无法得到承认和祝福。更严重的后果,有可能两人都将因此离职。 为此,桃子曾深陷泥淖之中。可心中的情感,又不可自拔。在广州出差期间,她看了一部电影,受到启发,觉得有些事就该轰轰烈烈,即使错了,也要去做。趁年轻,可以犯一些错误,年龄再大一些,连犯错的机会都不将再有,到时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于是,她回到深圳后,上门和果儿夜谈,讲出了心里的欢喜。那天晚上,名义上讲,桃子是来请果儿来讨主意的。实际上,她心里早作了决定。 听罢桃子的隐秘之事,果儿能讲什么呢,只能默然以对。 此刻,果儿把桃子的心思转告给庆生,庆生也惊得目瞪口呆。他当然不傻,从种种交往中,体会到桃子对他的好感。但他从未往那方面想过,毕竟,他们之间不可能。 别说她未婚,他已婚。就算他亦未娶妻,两人之间的差距,也十分明显。当然,也是最重要的,情感之事,讲的是你情我愿,双方欢喜,才能愉悦身心。庆生在心里,只把她当作妹妹看待。 而对果儿,他常以姐姐相称,却念念不忘她身上的体香。陪桃子看电影,是兄妹之谊。念果儿体香,才是男女之情。 当然,这种事,庆生不敢对果儿讲。只一个劲地,对她解释,桃子前程光明,他们之间若发生什么故事,肯定会影响她的名声,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庆生的解释,很清楚。其实,也是对果儿的表态。果儿听罢,一时怔住。她不知事情会如何发展,也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庆生的手机响了一下,舍管打来的,应该是工作上的事。庆生直接挂了,没接听。 “夜深了,你该回去了。”果儿起身,下了逐客令。她害怕,再待在一起,她会做出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错误举动。 庆生盯着她:“真要赶我走?” 果儿说:“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庆生说:“有件事,我一直不好意思开口。但今天,我必须讲。我怕再不讲,也许你再不会给我机会讲了。” 果儿问:“什么话,你讲吧。我听着。” 庆生说:“你得保证,不许骂我。” 果儿说:“怎么会骂你呢,傻瓜。” 庆生像个小孩子似的,说道:“不行,你得先保证。” 果儿这才笑了:“好,我保证,不骂你。” 庆生咽了咽口水,像在润喉咙。过了十来秒,他才下定决心,试了几次,还是不敢开口。思索一番,问果儿要来纸和笔,背着果儿,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再递给果儿。果儿接过纸条,打开,脸立即红了。 纸条上写着:“我想闻闻你的体香,好吗?” 第21章 闻香 踩着夜色,回到柏州。三个舍友,还有两人未归,另有一个,正在煲电话粥。 庆生去阳台水池边,洗了一把脸。转身,进了宿舍,在床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桃子的“报告”,打开。桃子的字,比芬姐的差许多。不过,工作上,桃子用电脑操作,基本不用手写字。 除了字差了些,里面的内容,情感却很丰富。“报告”很长,从桃子与庆生初相识写起,点点滴滴,事无巨细。许多经历,连庆生都记不起来。读了信,才重新回忆起来。可见,她真用了心思。 从头到尾读完,通篇没有一个“爱”字,但时时处处,都洋溢着温情。读罢信函,庆生都被打动了。 信上没提什么具体要求,但庆生知道,桃子在等他答复。他想了许久,最后想到四个字:文采斐然。至于其他,一概不提。 想清楚此事,庆生便去洗澡。站在淋浴头下,被氤氲热气覆盖,他又想起了,与果儿告别前,凑在她身前,嗅闻体香的情形。 当时,果儿看到纸条,脸倏地红到了脖子根。平时,果儿大大方方的,很少有如此羞涩的时候。一个女子,若有如此表现,证明她在乎。得知庆生的意思,果儿没说话,也不知如何讲,讲些什么。 庆生便问:“好么?” 再看果儿,见她点了点头。庆生望一眼阳台,好像对面屋里,正有人在窥探他们一般。果儿明白他的想法,主动走过去,把阳台上的窗帘拉起来。 窗帘合上,屋里的空间,就变得小了。庆生突然激动起来,好像正在行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 果儿站在那里,大约见庆生没有反应,说道:“好了,开始吧。” 庆生深吸呼几口气,然后挪动步子,走到果儿身后,低头,把鼻子慢慢往她脖子边靠。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鼻子与脖子,只有一指远的距离时,才终于停住。 庆生闭上双眼,再次深呼吸几次,然后屏声静气,紧接着,便闻到浓郁的香味。太幸福了,庆生浑身一颤,飘然若仙。 他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和果儿一起,在空中飞翔。不知飞了多久,又转战到了草原。一望无际之地,两人骑坐一匹快马,驰骋奔腾。 跑过草原,再次切换场景。这一回,到了海边。果儿打着赤脚,露出好看的趾甲。她在前方跑着,庆生在后面追。果儿毕竟是女儿身,没跑多久,就被庆生追上了。庆生一兴奋,双手环腰,把果儿抱起,来了个公主抱,原地转了三圈。 “香吗?”果儿的问话,把庆生从虚拟的想象中,拉了回来。 庆生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句:“真好,真香。真好,真香。” 如今,回到宿舍,沐浴更衣,又激发了庆生的想象。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 次晨起床,舍友问:“晚上行好事了吧。在梦中都笑呢。一个劲地喊着果儿,果儿是嫂子吧。” 听了舍友的问话,庆生脸都红了。又觉得,虽然忠实于苏妹,但胡乱动了心思,不免对苏妹心生愧疚。谋划着,中午找时间,和苏妹通个话。 洗漱完毕,去办公室上班。进到办公区,发现自己的桌位上,摆了个大红苹果。旁边有张纸条,画了个大大的笑脸。庆生知道,这是桃子的手笔,赶紧藏起来。 上午临近下班时,桃子打来电话,表面上谈工作,实际用意一目了然。东拉西扯了许多工作,庆生知道,事情拖下去,反而不好,于是把事先想到的四个字,讲给桃子听。 桃子当然是聪明人,听后没再说话。挂了电话,下班铃声便响了起来。去食堂用餐时,庆生左右张望,一直没看到桃子的影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办公室里的女生们,中午故意不吃饭,有些肥胖的想瘦身,有些苗条的,想继续保持苗条身段。 其实,女人不能太瘦,骨感是骨感了,但男友抱在怀里,少了余味。桃子没来食堂,显然与瘦身无关,她肯定生气了。庆生猜测,但他什么也不能做。一旦心软,就会给桃子错觉。 好在下午无事,桃子也没再找他。晚上下班,仍没在食堂见到桃子。庆生隐隐有些不安,回到宿舍,坐了会儿,心思恍惚,便出了门,去街头吹风,散散心。 闲逛了半小时,华哥来电话。庆生问了问他及嫂子的近况,得知生活渐渐转好,心情好了大半。 自然,发小问起果儿的情况。挂电话前,像不经意似的,发小说,他在屋里找了份工作,薪水不错,最近,公司有个出差深圳的机会,他争取到了。估计月底就会成行。他到了深圳,想见见他们。 发小的用词里,强调了“他们”,庆生心知肚明,他更想见的,还是果儿。发小不敢与果儿联系,只能曲线救国,请庆生帮忙。庆生昨天才见到果儿,其实晚上出门,还想再见,但见面频率如此之高,怕人讲闲话,更怕果儿不肯见。 向果儿传达发小的心意,其实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但庆生正愁没机会,于是兴高采烈,抬腿迈步,往果儿的出租屋走去。 果儿那天没加班,庆生进屋,坐下,喝完一杯茶,才讲明来意。 果儿听罢,表情淡淡的,只讲了一句:“帮我劝劝华哥,让他别来看我。就算来了,我也不会见他。” 庆生说:“我知道,你是讲情义的人。” 果儿说:“正因为讲情义,所以才不能见。”顿了一下,又问:“你希望我见他么?” 被果儿将了一军,庆生一时哑口无言。说真心话,他当然不愿他俩再见。庆生说:“我要替发小谢谢你,你是个好女人。” 果儿说:“没你讲的那么好,我心里也有阴暗面。” 对此,庆生亦认同:“人都有两面性,这才是人性。” 不待果儿回话,庆生又说:“不见就不见吧,我明天劝劝他。华哥也是有福之人,闻到这么久的体香,该知足了。” 显然,庆生在借他人之题,发自己心中之想。果儿露齿一笑,她听明白了。又坐了一会儿,果儿明显有赶庆生出门的意思了。 她不能再错下去。 告别出门,对面芬姐家里,灯火明亮。庆生见果儿合上了房门,轻轻移步,到了芬姐家门前,正欲伸手敲门,问问她报告的事。 手举在空中,还没落下,忽然听到屋里有喘息之声。侧耳细听,竟然是两个人的。庆生明白屋里正行何事,羞得面红脖子粗。 再一想,又觉得不对。他听芬姐讲过,老赵不会这么快回来。那么,这房间里另一个男子,会是谁呢? 第22章 越界 上午刚上班,庆生就被告知,明天要去东莞参加一个培训。会期两天,明早过去,晚上住一宿,次日下午结束后返程。 庆生第一次参加培训,因公出差,又是东莞,想起在列车上遇到的阿碧,不免有些兴奋。仔细一想,担心桃子也要参加,到时两人碰头,实在尴尬。 侧面打听了下,此次培训,只他一人,这才安心。 中午下班,在食堂吃了饭,找到个僻静处,给苏妹打电话,先问了家里情况,又问了问岳父生意如何。 其实,这叫醉翁之意。他想问的,其实是岳母。但那些事,不好直接开口,只好假装问候岳父。 苏妹叹口气:“我妈现在天天不出门,昨天我还去陪她。在乡村,流言太可怕了,明明不是真的,传来传去,就成了真的。而流言给人带来的伤害和影响,会是一辈子的。” 听闻苏妹的话,庆生只能跟着叹气。叹罢,安慰苏妹,勿要多想。 “如果你愿意,我请假回来,接你和岳母来深圳转一圈,散散心就好了。” 苏妹听了,柔和起来:“我妈常跟我讲,你这个女婿不错的,有时,我太强势了,常让你受委屈,我在慢慢改正。不过,去深圳的事,我估计难以成行。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也会对我妈讲。” 庆生说:“那就辛苦你了,以后多回家陪陪妈吧。” 苏妹说:“这是当然。” 谈完家事,庆生话题一转,说起他的工作来。他调岗行政部以来,工作屡获认可。这次培训,就是一个证明和肯定。 当然,这些话无法对别人讲,即使果儿,也不能开口。但苏妹就不一样的,她远在天边,又不认识柏州的人,她再怎么讲,也不会传到同事耳里。 苏妹听罢他的近况,自然高兴。讲着讲着,就很动容:“人挪活,树挪死。以前,你就有心出去闯一闯,我没同意。现在,你用实际行动,证明我错了。以后,我会更加支持你。” 苏妹的话,出乎庆生意料。看来,距离产生美。他南下深圳,达到的效果,超出了他的预料。不过,归根结底,要感谢的人,是岳父。 挂掉电话,想给岳父打个电话,又觉得不妥。寻思着倒不如,给岳父买点南方特产,寄回家去。 次日早上,前往东莞参加培训。这次培训,是行业性培训。报到时,庆生拿到一份参会名单,有一百来号人。 逐一看下去,发现阿碧也在其中。起先,庆生以为是同名同姓者。上午培训结束,去餐厅吃自助餐时,碰到阿碧也在,这才确信,阿碧曾说过,有缘自会相见,此言非虚。阿碧也很高兴,真言,果真是缘分。 两人面对面坐着用餐,边吃边聊。吃罢饭,又移步到休息室继续。谈到培训要开始了,仍有些恋恋不舍。 庆生问:“要不要晚上一起去外面吃个饭,看看风景聊儿天。” 阿碧脱口而出:“好啊。” 讲完,又意识到什么,继续说:“不过,真不好意思,我才想起,我晚上约了人。” 庆生说:“没事,培训能遇见,以后一定会再见。再说,在同一个行业,接触的机会,会更多。” 阿碧点头默认。两人互换了电话号码,保存下来。阿碧那天穿件黄色衣服,转身时嫣然一笑,让庆生印象深刻。 下午的培训,依旧由专业导师授课,这没什么可说的。单说培训结束,庆生在餐厅吃了饭, 回到酒店。在阳台上眺望了一会儿远方,忽然想起在芬姐家门口听到了喘息,也许老赵还蒙在鼓里,那他就太亏了。庆生动了一念,觉得应该提醒他几句,于是给老赵打了个电话。 拨过去,响了许久,却无人接听。庆生把手机扔床上,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刷了牙,刮了胡须,拿了钥匙出门,在街头信步游走。 东莞被誉为“世界工厂”,但到了晚上,在街头漫步的人,远不如深圳多。庆生第一次踏足东莞的地域,不免有些好奇,东瞧瞧西看看。 不知不觉间,庆生来到一处广场。这时,电话响起来,老赵打来的。电话一接通,老赵便不停地道歉,说手机没电了,在充电,没看手机。庆生便把来东莞培训的事讲了,老赵问他位置。 庆生发了一个定位。 老赵说:“离我半小时路程,我得赶过来,尽地主之谊。” 庆生说:“你又不在东莞工作,地主之谊怎么说?” 老赵却不解释,只说,见面详谈。 挂掉电话,庆生来到广场中央,看起了广场舞。跳舞的多是中年女子,当然,也有三十左右的妇人。 人群中,偶尔杂夹几个中年男。正在播放的音乐,热辣欢快,跳舞的妇人,表情兴奋,动作夸张。若仔细看,不少妇人,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汗水打湿了头发,更为其增加了一丝妖娆之气,令人无端浮想。 广场上的围观者亦有不少,以男性为主,目光全盯在女人摇晃之处。一曲罢了,换成交谊舞,舞池里,两两结对。男少女多,无法全部配对成功,于是女子与女子搭对,倒也正常。 有一对男女舞伴,男子个高,女子穿条黑色紧身裤,一头秀发披肩,眼睛明亮。尤其那件无袖上衣,挥舞处,散发一道白光,很引人注目。 男子半搂女舞伴,女子配合到位。跳舞之时,男子搂腰抚臀,不时与舞伴有些身体接触。显然,两人是当晚的明星,舞林高手,动作潇洒,如行云流水。 庆生一时竟然看呆了。看着看着,庆生便想起岳母跳舞的传闻来。 其中消息,全由苏妹转述。他虽不知具体情形,也鲜知其中细节。但跳舞的男女,搂搂抱抱,被人误会,实属正常。只是,不知道身处旋涡中间的当事人,到底有没有越界。 由着这件事,庆生又延展开去,想起了芬姐。虽然她家关门闭户,不知屋内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有一点,庆生可以肯定,芬姐越界了。 那么,在她屋里,发出喘息之声的,会是谁呢?庆生想来想去,没搞明白,又觉得自己的事都一团乱麻,却想着帮老赵,实在咸吃萝卜淡操心。 正在这时,电话响起来,老赵到了,说他就在广场边,问庆生在哪。 第23章 夜色 老赵与庆生见了面。两人均已用餐,便去咖啡馆小坐。老赵叫了两杯咖啡,一杯拿铁,一杯卡布奇诺。庆生拿起卡布奇诺,喝过一口,便问老赵在东莞休假的事。 老赵咧嘴一笑,称休假只是托辞,他调到东莞来了。岗位倒没什么变化,仍负责技术维修,工资却略有上涨。另外,公司还补助生活与租房费若干。加一块,增幅在二千左右。 这当然是好事,庆生当然得庆贺。 两人以咖啡碰了一下,喝一口咖啡,庆生带着打趣的口吻说:“你一个人跑到东莞来潇洒,倒把嫂子留在深圳,嫂子会同意?” 老赵说:“出门在外,由不得自己,待这边稳定下来,我争取半个月回松岗一次。” 庆生装着不经意地问道:“你来东莞多久了,还没回去一次吧。前段时间,我常去果儿家,总见不到你人。” 老赵说:“事情太多,分不开身,不过,你嫂子倒体贴我。” 听闻此言,庆生便确信,那天晚上,钻进芬姐家里的男子,另有其人。这种事,当然该提醒,但必须掌握分寸,否则,就会引来祸端,对各方都无好处。 庆生端起咖啡杯,不停地转着圈,思索着该如何开口。老赵不知内情,问起他与果儿的事来。上回,他为庆生支了个招,让他带果儿去桔钓沙,在海边住一宿。听风看海,回来后,关系定然不一般。 老赵觉得此计甚妙,庆生却颇为难。后来,他想到个折中方案,退而求其次,准备带果儿去虎门海滩。正好,他没到东莞,虎门一游,正好遂了他的心愿。 况且,虎门离松岗虽然不远,但虎门毕竟是东莞,与深圳是两座城市。到了东莞,便有理由住宿下来,看看东莞夜景,尝尝东莞味道,次日再回深圳。 可惜的是,庆生尚未有所行动。桃子交给他一份“报告”,紧接着,果儿对他敬而远之。果儿态度明显,他只能徐徐图之。 上次闻香,开了一个好头。证明果儿亦很矛盾,而她焦虑的关键,在于桃子。庆生回复桃子“文采斐然”,未言其他。桃子心知肚明,虽在闹脾气,但总归慢慢会平静。桃子是个好女子,又对他有恩,他不能害了她。 听罢庆生一席话,老赵直夸庆生真汉子。庆生苦笑,闻果儿身上体香,虽然身心愉悦,到底有负罪感,尤其愧对苏妹。 从咖啡馆出来,夜风一吹,凉爽舒适。老赵说:“别想太多,人生难得糊涂。都来东莞了,我请你去k次场,再喝点酒。” 庆生有心体验,嘴上却说:“这么晚了,耽误你工作了,不好吧?” 老赵说:“我说过,要尽地主之谊。” 庆生指了指咖啡馆:“已经喝过咖啡,尽过地主之谊。” 老赵说:“咖啡只是开胃菜,好劝还在后头呢。” 庆生说:“两个大男人唱k,实在有些孤单了。别人还以为我们有了伤心事呢。我看,歌就别唱了,就在街边找家大排档,喝一杯得了。” 老赵说:“你好不容易来东莞出一次差,怎么能这么随便呢。你莫要再推脱了,就算帮我圆下唱k的梦吧。” 说完,老赵又俯在庆生耳边,低语道:“不会让你一人唱。” 后面的话,老赵没讲完,但庆生已然明白其中意思。他听舍友讲过,有许多ktv,可以叫人陪唱。甚至,唱歌只是个形式,玩骰子喝酒,才是重头戏。 两人走向灯火辉煌处,寻到一家ktv,进门,却被告知,房间全满员了,需要等待。老赵当然不等,出得门来,又找另一家,仍旧满员。 那天不知什么日子,接连寻了好几家,全部没有空位。老赵干脆拦了辆的士,行驶了十来分钟,找到一家金碧辉煌的k吧。 进门去,终于有了空房间。老赵像个熟客,进门去,坐下,点了两打啤酒,又让服务生,喊两个公主来唱歌。 庆生头一回来,只看着老赵点单,坐在那里,不敢胡乱有所动作。啤酒很快就到了,端酒的服务生退出房间。 紧接着,进来两名女子。身穿蓝白相间的短衫短裙,头上还戴着个发箍,像只兔子,极可爱。 其中一女子,坐在庆生旁边,帮他开了啤酒,倒进玻璃杯,又问他唱什么歌。庆生没遇到过这种情形,一时有些紧张,只说随便。 女子笑言:“没有随便这首歌。” 这时,老赵插了话:“客户是上帝。上帝有什么需求,你应该满足。我兄弟说点《随便》这首歌,你就得唱《随便》。” 庆生怕闹矛盾,赶紧说:“没事,没事。就唱《大梦》好了。” 女子说:“任素汐和瓦依那合作的,超好听,我的最爱。” 女子去点歌台上选出《大梦》。背景音乐响起,屋里的气氛就变得热烈了。庆生慢慢习惯了环境,拿起话筒,和女子对唱一曲。 唱毕,老赵和他身边的女子,一起鼓掌。 四人又唱了几曲,老赵便提议猜拳。四人围坐一起,拿出骰子,比骰子大小。谁输了,谁喝酒。庆生没经验,起头几次,总是输家。他几次举杯,被女子拦住,抢过杯子,帮她喝了。 老赵见了,大赞侠女。庆生悄悄打望,那女子面容俏娇,很有几分惹人怜爱。 之后,庆生慢慢适应,掌握了诀窍,输得就少了。倒是女子,不知故意,还是运气差,又或者老赵技高一筹,她总是输。 庆生于心不忍,又念及她为他挡酒的好。她输了,庆生学她的样,抢下杯子,帮她喝下。 老赵则轻松自在多了,他一只手握住身边女子的手,一只手玩色子游戏,脸上愉悦而享受。起身离席时,老赵还抱了抱那女子。女子亦回应着他,像难舍难分的恋人。 从酒吧出来,夜风一吹,清醒了些。庆生抬头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了。这时,老赵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准备送他回酒店。 在车上,两人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但庆生心中有事憋着,难以开口。终于,到了酒店门口,老赵热情地要送他上楼。庆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拒绝了。两人站在门口,夜色中的灯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显得有些沉重。 庆生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了口:“老赵,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老赵转过头,看着庆生,有些疑惑地问:“兄弟,有什么事,只管开口。” 庆生犹豫了片刻,然后说:“你得多回来看看嫂子,她,她最近有些不对劲。” 老赵皱了皱眉,看着庆生说:“兄弟,我知道,都知道。你常去见果儿,顺便去看看芬姐。再发生什么事,告诉我呀。” 庆生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老赵这是让他帮忙监控芬姐,这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躺在酒店的床上,他庆幸自己没把芬姐屋里有人的事,告诉老赵。 第24章 听房 结束培训,回深圳那天,庆生接到果儿信息,问他下班后有没有时间,她在厂门口迎候,有事相商。 庆生是下午四点半回到柏州的。安置好行李,洗了个热水澡,到了五点半,便直奔厂而去。出了厂门,没走几步,就见果儿站在那里。 她穿白衬衣,黑色西裤,头发披肩,脸含微笑,看得出来,有喜事。庆生疾步上前,夸她这身打扮,真漂亮。果儿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打过招呼,庆生便带果儿去吃饭。原本想吃川菜,果儿却提议去重庆小面。进到店子,点了两碗面,小菜若干。刚落坐,庆生又起身,给果儿倒了一杯温水。果儿看着他,眼神里有光。 坐定后,庆生才问:“我猜一猜,今天有好事发生。” 果儿抿着嘴,想了七八秒,才开口道:“的确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问问你的意见。” 庆生说:“快说,快说。” 果儿说:“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下班没上班,有空在柏州等你?” 庆生抓了抓脑袋,问:“为什么呢?” 果儿说:“我下午请假了,来柏州面试。” “太好啊,你要来柏州上班,什么岗位?” “桃子牵的线,有个舍管辞职了,空出来一个缺。桃子觉得这职位不错,我在制衣厂,经常加班。她一直想把我弄到柏州来,但没有合适的职位。我没多少文化,舍管这工作挺合适我的。” 听果儿讲述时,庆生频频点头。 “下午,我面试通过了,但我还在犹豫。” 庆生不解:“这么好的机会,犹豫什么呢?” “我怕来柏州了,对你有影响。” 庆生问:“怎么会呢,怎么会对我有影响?” 果儿说:“没有就好。我不是担心么。所以,来问问你的意见。” 庆生说:“放心好了,你来柏州,我一百个欢迎。” 这时,面条好了,服务员端起面条上桌。庆生又问服务员,要了一个水煮鸡蛋。拿到鸡蛋,轻轻剥开,放进果儿碗里。 果儿想起那碗生日面,眼含泪光,笑道:“你真有心。谢谢你,庆生。” 庆生说:“小事一桩,谢啥呀。再说了,要谢,也是我谢你。” 两人埋头吃面。庆生想起一事,便问:“柏州有宿舍,你那房子怎么办?” 果儿实话实说:“我想把房子退了。” 庆生望一眼果儿,没讲话。 果儿说:“那边离柏州太远,退掉房子,再在附近租个单房。这样的话,给你做爆炒龙虾,方便些。” 庆生看着果儿,很感动:“要不这样,我来分摊一半房租。要不然,你又出钱又出力,亏大了。” 果儿说:“凡事不能以金钱来衡量。再说,我租房另有打算,和你无关,你可千万不要自己加戏。” 庆生问什么打算。 果儿说:“好几年前,桃子就劝我自考,拿个学历,以后找工作,也方便些。我那时总觉得,年龄不小了,考学历没啥用处。现在看来,还是太短视了。不过,现在开始,也不算太晚。对不对?” 庆生说:“当然啦,你正当好时候。” 果儿便问:“你要不要也去报个名?” 庆生想了想,认真点了点头,的确,他该考虑这件事了。 面吃完了,事也谈妥了。从重庆小面出来,果儿说:“还有一件事,芬姐升职了。准备请个客,她说你是大恩人,功不可没,让我先跟你通个气。待时间地点定下来,她再正式打电话给你。” 当初给芬姐改报告,庆生没告诉果儿。此时,听她这么一讲,明显有些不高兴的味道在里面,好像他有事隐瞒一样。由这事,庆生又想起给芬姐换灯泡,居高临下时望见的一幕,不免有些心虚。 好在果儿没留意。走了几步,庆生拉住果儿,说了这次去东莞培训,与老赵见面一事。当然,去ktv唱歌的情节,忽略不提。只谈老赵离开深圳,去了东莞工作。而芬姐却说他去东莞走亲戚。两人说法不一,其中必有缘故。 谁曾想,果儿一点都不意外,好像早就知晓一切似的。她叹了口气:“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他俩不是真夫妻。” 听闻此言,庆生下巴都差点惊掉了。 原来,芬姐与老赵的关系,类似于果儿与华哥。只不过,果儿离过婚,这些年单身,直至遇见华哥。而芬姐和老赵,均已婚配。其配偶一个在外地,一个在老家。 两人因不打不相识结下缘,芬姐家庭条件不好,前些年丈夫沉迷赌博,欠下赌债,芬姐一气之下,南下深圳,过年也不回家,只为多赚几个钱。一个单身女人,精神和物质双重挤压,遇到老赵后,像人生遇到一道光。 两人一起生活三四年了,老赵倒讲情义,包揽了全部租房及生活开支,还帮芬姐丈夫还了一些赌债。一个普通女子,一下子赚这么多钱,传回老家,就变成了流言。有人说,芬姐在夜店上班。 又有人讲,她认识了一个大哥,成了混社会的大姐大。芬姐丈夫自然不相信,芬姐会混社会,亦不相信她在夜店工作。毕竟,以她的姿色,离夜店女子的标准,还有不少差距。 他以前在东莞打过工,耳闻目睹过一些工友,临时组合成家庭的事。回想芬姐的种种,他更倾向于相信,她有了露水情缘。甚至,生出过南下寻找的心思。但最后又忍住了。一旦坐实,闹起来,他落不到什么好处。 现在,芬姐往家里拿钱,他可以坐享其成。于是,听之任之。至于老赵离开深圳,赴东莞工作。其一,本来就属正常调岗。其二,老赵的家属全在东莞。他回东莞,也算夫妻团聚。 明白个中曲直,庆生恍然大悟。想了想,决定对果儿说实话:“那天离开你家,经过芬姐家门口,我听到屋里有动静,有个男人讲话的声音。深更半夜,两人在屋子里,肯定有事。昨天我问过老赵,他没回来。” 果儿脸上飞上两朵红云,嗔骂道:“你真坏,竟然去听房。” 庆生赶紧说:“冤枉啊。我是想问问芬姐报告,纯属无心之举,没想到,成了听房者。” 果儿便逗他:“那你听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听到。”庆生很委屈。 “真的?你敢对天起誓?”果儿步步紧逼。 庆生想起初到深圳,在果儿家借宿那几个晚上,华哥与果儿的私语,立马红了脸。 第25章 喜宴 芬姐成了制衣厂手工部主管。说起来,她在制衣厂干了十来年,如今升职,也算实至名归。当然,庆生润色的报告,起了不小的作用。但最重要的,还是能讲得上话的人。 就好像,庆生调岗行政部,背后看不见的力量,是廖总监一样。而给芬姐撑腰,是个神秘人物。直至宴席当天,庆生才见到真容。 升迁宴设在夜市附近的福满楼,芬姐很讲究,特意凑成十个人,寓意十全十美。到场的,除了果儿、桃子和庆生,另外两个,是芬姐远房亲戚,其他则全是制衣厂同事。 赴宴之前,庆生就从芬姐那里得知,桃子也会到场。即使做好了准备,到了现场,仍旧担着惊。好在桃子像个没事人一般,好像她从未给庆生写过“报告”一样。 芬姐拉着庆生坐了重要位置,另一个主要席位,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芬姐介绍,那是他们人力资源部经理。芬姐原本坐在经理次席,但经理大度,非要让出主位,拉芬姐入座,还说这是她的主场,必须由她坐镇。 芬姐拗不过他,只得坐到主位上。庆生听他讲话,总感觉很熟悉,像在哪里听到过,却又想不起来。芬姐换了位,就坐在庆生与经理中间。庆生和桃子隔了三个位,避免了面对面,又能望得见,不至于让她受冷落。 无意中的安排,却很符合庆生的心境。 果儿坐在桃子邻座,她又在制衣厂上班,与工友们熟悉,不时和工友们互动说话。菜提前就点好了,众人落座,介绍一番,便陆续端上来。 十个菜,全是硬菜。除了猪脚、龙虾、红烧鱼、猪肚鸡,还上了螃蟹和燕窝粥,可谓极丰盛。虽说今天算大喜宴,但平时芬姐节俭惯了,一下子变化如此之大,庆生一时没能想明白。 酒有两种,除了两瓶红酒,另有两瓶茅台。起先,大家各不统一,有喝红酒,有喝饮料,还有喝白酒的。 这时,经理发了话,说机缘难得,今天一起喝白酒。接着,芬姐作了介绍。庆生这才知道,茅台和红酒,都是经理拿出来。庆生望过去,见他满脸含笑,其乐融融,像在为自己庆功一样。 在场的,以制衣厂员工居多。领导发了话,大家只能遵从。芬姐让服务员用分酒装了,一人拿了一只酒杯,两人共用一个分酒器。 各人斟好酒,经理让芬姐提一杯。经理一说,大家便鼓掌。芬姐只好站起,端着杯子,讲了几句感谢的话。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感谢经理栽培。 讲毕,芬姐一饮而尽。自然,又赢得满堂掌声。 接下来,经理又让芬姐剪彩,先动筷子。她动了筷,大家才好开口。芬姐搛起一块鱼肉,先夹给经理,又分出一块,给庆生。分毕,还欲起身,给果儿和桃子分。果儿忙起身,止住,往桃子碗里夹了一只龙虾。 吃罢一轮,芬姐轮番敬酒。敬一杯,就饮一杯。庆生以前没喝过真茅台,以为不过如此。此刻,喝下肚子,才知53度的酱香白酒,果然名不虚传。 一瓶酒很快喝完,又开了第二瓶。第二瓶喝了一半,经理觉得可以停一停了,建议进行才艺表演。宴席设在包房,面积还挺大,有一片宽阔区域,不知本就安排来表演的,还是另有用途。 表演不再由芬姐开头,而由经理点兵点将。他指着坐果儿旁边的一位女工,说年纪小的先来。那女工便起身,像早有准备一样,清了清嗓子,唱起了一首黄绮珊的《向云端》。 接下来,经理依次点兵,他倒大度,没强迫谁,能唱的唱,会跳的跳,再不济,讲个笑话,朗读一首诗,均可。 轮到芬姐,她款款起身,说她没什么才艺,就给大家讲一个段子好了。经理听罢,带头鼓掌,大家便一起鼓掌,期待着芬姐的精彩段子。 芬姐的段子与龙虾有关,讲的是厂里有对合租夫妻,两两租住一起。房间不隔音,一有动静,别的夫妻便知晓,极不方便。 为此,两对夫妻想了个主意。谁家每欲行事时,便以龙虾为信号。若另一对夫妻见他们吃虾,便心知肚明,主动回避,在一小时内,不回房间。 有一回,两对夫妻不约而同买了虾,炒好端上桌,才发现撞虾了。吃饭时,突然停电。用饭完毕,依次进房间,结果甲妻进了乙房间,乙妻进了甲房间,四人再次撞瞎。讲到这里,一桌人哄堂大笑。 庆生想起果儿常给他做爆炒龙虾,望了果儿一眼,像心有灵犀一般,她也正在望他。庆生感觉脸上发烫,赶紧望向别处。 不知事先有设计,还是别的原因。芬姐的段子一讲完,包房里也停了电。暗黑一片,庆生听到,有人喊了句,啊,谁亲了我一下。这时,灯亮了,众人再次哄堂大笑。 大家只把这当成芬姐段子的一部分,谁也没有当真。 表演完毕,继续喝酒。早前才艺表演环节,芬姐有个男工友,起身散烟。庆生接过来,放在桌前。伸筷子夹菜时,无意中把烟弄到了地下。庆生弯腰去捡,眼角余光中,瞥见不该看见的一幕。 他看见经理的一只手,正放在芬姐的白裙之上,轻抚细拂。 芬姐那天穿件白裙子,涂了粉底,蓝色上衣略略有些紧绷,将丰硕的身材展露无遗。芬姐的白裙极短,一指之下的地方,全是腿上的留白。 那段白,像白雪,又像云朵,还像棉花,像截掉一半的莲藕,有着无穷无尽的想象空间。庆生望向芬姐,见她脸上灿艳一片,眼里全是波光,柔媚可人。 庆生神游一番,又把自己从神思中拉回来,端起酒杯,站起,走到经理面前,向经理敬了一杯酒,请他多包涵指教。芬姐经理也不客气,结合自己经历,多谈了几句工作。 宴席上环境嘈杂,但庆生仍然听得一清二楚,也就确定,那天晚上,在芬姐家里听到的男人声息,来自于坐在他身边,夸夸其谈的经理。 第26章 吃醋 芬姐升迁不久,退了原来的房子。她所在的制衣厂,对主管级别岗位,发放租房补贴。她拿到补贴,另外觅得一处城中村,租了套一房一厅。 搬新家那天,庆生赶去帮忙。 芬姐所住的,虽然仍是出租房,但房间干净整洁,采光很好。芬姐在客厅摆上沙发和桌椅,阳台摆满了花花草草,空间面积比以前的单房大了将近一半,陈设井井有条,已经很有些家的感觉了。 芬姐的新居,离制衣厂更近,相反,离柏州就更远了。况且,不与果儿为邻,庆生不可能再找借口上门。如此一来,庆生答应老赵的诺言,现在要落空了。 不过,老赵也好长时间没回松岗,不知他工作太忙,还是忘了旧爱。老赵那边是什么意思,庆生并不清楚。 倒是芬姐,动静很明显。如今,芬姐搬了家,好像为了彻底和过去告个别。 那天帮芬姐搬好家,回柏州的路上,庆生不免感叹,人的命运,真是讲不清道不明。华哥和老赵相继离开深圳,带走了许多欢乐时光。再说果儿与芬姐,原本在同一起跑线。甚至,果儿的见识与学历,都在芬姐之上。偏偏芬姐当上了主管。 不过,随后,果儿也到了柏州,成了舍管。虽算不上有什么前途,但离开车间,工作环境好了许多。至少,再也不用忍受,无休无止、随叫随到的加班了。 果儿习惯了租房而居,当上舍管后,原来的租房到期之前,在柏州附近找了套房,仍是单间,不过,阳台比较大,光线也不错,很合果儿心意。 房子是桃子陪她去选的,庆生事后才知晓这一情况,很佩服桃子的眼光。而且,那里的房子,租金价位也不错,可谓物美价廉。 果儿把新家安置妥当,找了个周末,请桃子和庆生吃饭。毕竟,现在成为同事,关系更近了。 菜仍很丰富,五菜一汤,外加一瓶红酒,唯独不见虾。菜肴全由果儿操持,亲力亲为。此次宴席算新居入伙礼,果儿早就和庆生、桃子打过招呼。 庆生心细,提前准备了礼物,果儿和桃子一人一件画了她们肖像漫画的t恤衫。虽不值多少钱,但用了许多心思。 庆生来到果儿家,推门进屋,就惊叹连连。果儿在墙上贴了色彩清新的壁纸,桌子中央,摆了个花瓶,插着几束郁金香,花儿开得正艳。 庆生来得早,等了半小时,桃子仍未到场。他以为桃子有事,晚到了。再问果儿,才知自己来早了。原本想等果儿来了,一起把礼物给她们。想想,不如先给果儿,看看效果。 果儿正在厨房忙碌,庆生拿了衣服进去,打开让果儿看。如他所想,果儿果然很欢喜,放下手中活计,放在身前比比划划,还让庆生给她拍了几张照片。 见果儿欢喜如此,庆生便有数了,认定桃子必定也喜欢。 另外,庆生还给果儿准备了一套自考辅导书。果儿看了,眼含泪光,对庆生说:“你真好。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争取两年时间,拿到大专学历。” 庆生点头:“我相信你。我也报了名,咱俩一起努力。” 果儿用力点点头,眼里流露出信任的光芒。 等到十一点四十分,桃子才推门进屋。她并非独自一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 男子戴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两人的衣装很有意思,均为黑白配,只不过,桃子穿着白裙子,而陈浩则着白t恤衫,像提前商量好了似的。 桃子作了介绍,原来他姓陈,单名一个浩字。陈浩也在柏州上班,是研发部的设计师。 至于两人的关系,桃子没明说,庆生也不好问。但他看得出来,他俩关系非同一般,远非普通同事能相比。但又不像情侣关系,也许,他们正在迈向情侣阶段吧。庆生想。在无法弄清真相之前,他没把礼物拿出来,怕太冒失了。 桃子和陈浩给果儿送了件礼,一幅山水画,画上有首古诗,旁边还特意署了桃子和陈浩两个人的名。这样一来,以后,只要庆生来果儿家,看到这幅山水图,就会想起陈浩和桃子。 果儿在心中感叹,桃子的招数真狠呀。庆生倒像没意识到这一点,帮忙放好墙画,坐下来和陈浩谈闲天,桃子寒暄几句后,进了厨房帮果儿打下手。 没一会儿,果儿和桃子陆陆续续把备好的菜肴端上桌。倒上酒,举着杯,搛菜吃饭,桃子像故意气庆生一般,不停地给陈浩搛菜,还问他好不好吃,口味合不合适。 除此之外,桌上所谈的,全是工作上的事,气氛有些沉闷。好在果儿察言观色,频频敬酒,硬生生地把气氛撑了起来。 酒宴接近尾声时,桃子问陈浩:“晚上有没有空,有部喜剧片上映了,要不要去看看,欢乐一下?” 陈浩像在配合桃子:“好呀。好久没去电影院了,正好休闲一下。” 桃子起身欲走,两人行至门口,果儿唤了声:“桃子。” 语气中,饱含深情和期待。 桃子回头,问果儿何事。 果儿看着庆生,像提醒他似的说:“你没来时,庆生对我说,好像有事对你讲。” 庆生慌忙起身,辩解道:“没事,就一工作上的问题,刚才听你们聊天,已经解决了。” 桃子说:“那好,我走了,再见。” 桃子和陈浩消失不见,庆生有些怅然若失。 果儿收拾桌上残余,庆生站起帮忙。果儿洗碗时,庆生在旁边看着。 果儿问:“刚才那么好的机会,衣服为何不送给桃子?” 庆生皱了皱眉头:“今天不是时候,下次吧。至于衣服,先放你家,等她下次来,你帮我送给她。” 果儿叹口气,没有答话。洗完碗,果儿泡了壶铁观音。 烧好茶,倒在杯里,茶汤金黄。庆生饮了一口,又问了些果儿舍管方面的事,果儿一一作答。接下来,果儿谈起了自考的事来。 庆生明显不在状态。 过了会儿,庆生问果儿:“要不,咱俩也去看电影?” 果儿抬头,笑了一下,露出好看的唇:“电影就不看了,如果你乐意,要不,咱俩去街头转转,散散心怎么样?” “哗,能当护花使者,简直不能太好。” 第27章 疼痛 果儿和庆生出门,慢慢转悠,不一会儿,就到了茅洲河边。河岸绿道,有许多成双成对的男女。 刚到河岸,没走几步,庆生手机响了。 拿出一看,苏妹打来的。庆生做贼心虚,疾行数步,与果儿拉开一段距离。果儿心知肚明,故意落在后面,时而望一眼天空,时而看一眼河水。 打了十来分钟,终于讲完了电话。其实,苏妹没有什么别的事,不过讲讲父母与孩子,问问庆生在深圳的情况,叮嘱他与人为善,凡事礼让。 无非是些家长里短。 以前,苏妹从不主动打电话。倒是庆生,保持一周一个电话的频率,美其名曰工作汇报。如今,苏妹主动来电,言语之间温柔了许多。这也证明了,岳父教他南下的计策是正确的。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呀。 换作往常,庆生理当高兴。可放下电话,心里却有些郁郁的。 他努力挤出一副笑脸,跑回果儿面前,讲了句对不起。 果儿倒很理解,微笑打趣他:“弟妹想你了吧。正常的,她一个女人在家,真挺不容易的,你该多体谅体谅她。” 庆生原本想说,她是个女强人,才不会有这些儿女情长。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觉得和果儿讲这些,不太合适。可一时,又无法讲到别的话题。 两人继续往前,都不再吱声,过了四五分钟后,庆生才讲起华哥的事。 不过,果儿好像对他并不关心,回应时语气淡淡的。庆生察言观色,谈两句话,也不再提华哥。 再行了几十米,两人的情绪才恢复正常。两人挨得很近,不时胳膊相碰,有很多次,庆生感觉她的手指与自己的手指靠在一起,很想伸手,去抓她的手指。到底勇气不够,试了许多次,又放弃了。 前方有个座椅,空着的。庆儿问:“走累了吧,要不,坐下来,歇会儿?” 果儿点头说好。 庆生心细,疾行几步,从包里掏出纸巾,把椅子细细擦了一遍。果儿看着他,心想,真是个暖男。 待在椅子上坐下,谈了几句别的事。果儿像靠在椅背,头往后仰。指着天空说:“小时候,我经常这样,仰躺在椅子上,望着天空,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感觉,流星雨落了下来。” 庆生学着果儿了的样子,但他并没有望向天空,而看向果儿。她戴一副吊坠耳环,圆而亮,他不知不觉喊了一句:真美。 当然,他没讲出来,是心里讲的。 “我奶奶说,每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夜空中的星星,激发了果儿的记忆,她继续讲星星。 庆生朝天空一指,说道:“那你是哪一颗?” 果儿突然变得伤感:“像我这样的人,暗淡无光,在星空上肯定看不到的。” 庆生道:“瞎说,我看到了,你看,就在那里,闪着光呢。” 庆生讲着话,手指空中一指,形象逼真。果儿被他逗乐了。 见果儿笑了,庆生也开心。椅子后面有棵柳树,柳枝垂落下来,庆生稍一伸手,正好可以碰触到柳条。他把手伸进柳条里,轻轻梳理着。 梳了一会儿,眼晴就去看果儿的头发。仰躺在椅子上的果儿,头发悬空。庆生把柳枝想象成果儿的头发,自己的手指,像伸进了果儿的头发里。 躺累了,果儿起身,说走吧。两人继续向前。 不知什么原因,才走几步路,果儿突然蹲下身来,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庆生俯身过来,半蹲身子,问她怎么了。果儿起先没太在意,只说肚子有些不舒服,应该吃了些凉菜,休息会儿就好了。 幸好走得不远,庆生扶她起来,又走回到椅子边,让她坐下歇息。 果儿照做,坐下,手捂在肚腹之上,轻轻揉着。 情况并未像她想象的那样很快好转。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肚子里愈发翻江倒海,到最后,像钻进了一只孙悟空。 果儿脸色慢慢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庆生急了,说要送她去医院。 可河岸离路边有段距离,只有走到路上,才能叫车。 看果儿的模样,肯定无法独立行走,就算搀扶着她走,也相当困难。庆生想了想,只有一个办法,把她背在身上。 倘若没有紧急情况,他断然不敢如此行事。只是,事发突然。情急之中,他顾不得什么了,在果儿耳边低语了几句。果儿听罢,点了点头。她只想早点去医院,减轻自己的腹痛。 得到果儿许可,庆生半蹲下来,反手抓住果儿,让她靠在他肩上,然后,轻轻起身,双手托起她的臀,起立站起,把她背在身上。 果儿体重不算轻,庆生倒有些瘦,他站稳之后,定了定神,这才迈着坚定的步子,朝马路上走去。 路边,不时有其他男女经过,他们不知内情,还以为他俩是情侣,在玩浪漫呢。不时,往他们身上投来羡慕的目光。 庆生没理会这些,就算他想理,也理会不了。他心里挂念果儿的病,哪能念及其他。再且说了,果儿体重更甚于他,他背着果儿,体力渐渐不支,额头上,渐渐也冒出汗水来。 按理讲,背着果儿,有这样的身体接触,他最能闻到她身体里的香味。但事发紧急,他一时连心心念念的事,都忘掉了,心里想的,全是早点把果儿送到医院去。 好在路边不算太远,从河岸背着果儿,走了八九分钟,终于到了。庆生把果儿放下,便去路上拦车。他见车就招手,根本不管是不是出租车。私家车自然不停,庆生急得想跑到路中间去。 其实,只隔了不到两分钟,就来了一辆的士。庆生却感觉过去了半小时,可见他对果儿的关切,心里的急迫。 车停下来,庆生扶果儿上车。坐好,开车去医院。 到医院,挂了急诊。奇怪的是,果儿的病,像害怕见医生一样,肚腹的痛,慢慢好了。 当然,仍要检查。就诊时,庆生全程陪在她身边。安全起见,还拍了片子。 好在一切无碍。 送果儿回出租屋,已经很晚了。 到了租屋,果儿已经恢复得像个正常人。 庆生害怕再出意外,决定在租房陪她。 以前,他刚来深圳时,就寄宿在她家。只不过,那时,华哥也在,他俩是情侣。一个单房,住三个人。夜晚,他打地铺,但房间很小,睡在他们身边,能闻到他们的声息。至今想来,仍挺尴尬的。恰在那段时间,庆生闻到了果儿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 现在,仍然算寄宿,但理由正当多了,是关心果儿。 的确是关心,不算借口。这一点,果儿当然更清楚。同时,心里充满感激。庆生留下,她当然是高兴的,脸上甚至露出淡淡的绯红。 不过,庆生这次不用打地铺了,他准备睡沙发上,将就一晚。 第28章 罩杯 果儿新租的房子,虽然仍是单间,但比起之前在制衣厂打工时,与华哥一起租住的房间,大了不少。 在租房里住了两个月后,果儿考虑到桃子、庆生经常过去相聚,反正空间够了,便从旧货店,买了一张沙发,摆在靠门边的角落,位置非常合适。城中城有许多旧货店,虽是旧货,也出售新家具。 这款沙发就是全新的,只不过,在旧货店出售,离租房近,也算实惠。老板把沙发搬进租房,摆在屋里,果儿很喜欢,下班后,冲了凉,就喜欢窝在上面,读书,为自考做准备。 深圳天气热,加之此前去过医院,一番折腾,出了些汗。回到屋里,肚子不再闹腾,果儿便照往常一样,拿上睡衣去冲凉。 以前,果儿最爱穿黑色丝绸睡衣。此刻,庆生在侧,到底有些忌讳,换了一套红色睡衣。洗澡时,又顺带洗了头。出来时,从屋里找出吹风筒,正要吹风。 庆生放下自考的书,从沙发上起身,说道,让我来吧。果儿轻轻答了声好。听从庆生安排,坐在沙发上。庆生则拿起吹风筒,帮她吹头发。 吹头发时,自然要碰触果儿头发。庆生不免想起与果儿在河岸散步,他轻拂柳枝的情景。当时,他还把柳枝想象成了果儿头发。没想到,才几个小时,当时的想象竟然成为了现实。一念至此,庆生就笑出了声。 果儿不解,问他笑啥。 庆生当然不敢讲实话,只说我以前也想过当理发师的。 果儿信以为真,反过头去,一脸认真地问庆生,真的,以前怎么没听你讲过? 庆生只道,过去的英雄事迹,不提也罢。 吹着吹着,庆生发现果儿左面脖子上,有一颗痣。那颗痣为果儿增添了几分妩媚之气,更扰乱了庆生的思维,像一直在朝他招手。庆生的手,几次三番想伸手触碰。 试了几次,当然不敢。他很想和果儿讲讲这颗痣,张了几次口,又觉得太唐突了。于是,咽下不提。 吹好头发,摆好吹风筒,果儿说,你也去洗个澡吧,天热,又出了汗。不洗澡,睡觉不舒服。 庆生点头说好。 果儿又说,可我没有男式睡衣,只能请你将就一下,穿我的好不好? 这当然是没办法的事,庆生不可能不穿睡衣,回去拿,也来不及了,只好答应下来。果儿找出一套旧睡衣,灰色的,递给庆生。 庆生接了,道了声谢,转身去了浴室。到了洗手间,发现果儿的脏衣服,就放在浴室的桶子里。庆生放好睡衣,脱掉脏衣服,打开淋浴头,闭上双睛,享受淋浴的快感。 洗了头发、擦净身子,穿上果儿的睡衣时,虽然还算合身,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这种怪里,又不免有些兴奋。 换上睡衣出来,把自己的旧衣服,装好。又想起果儿衣服未洗,于是伸手提起桶子,来到阳台,把她的衣服放进洗衣机。 从桶里抓衣服时,自然就看到了她那件红色胸衣,庆生抓住胸衣,准备往洗手机里扔,这时,他的手指有些发抖,往屋里瞧一眼,果儿没注意,便让胸衣在手上停留的时间,多待了一会儿。 打开洗衣机,回到屋里,才发现果儿竟然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大约太累,又或者肚子痛,让她感觉疲劳加深,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庆生见到这一幕,心想,幸好留在这里照顾,要不然,她在沙发上睡一夜,别说着凉,她一个病人,身体还未痊愈,睡久了,总归不妥。 庆生走到沙发边,在果儿耳边轻轻喊了声她的名,但她没应答。庆生又喊了声,仍是轻轻的,像怕吵醒她似的。 也许因为庆生喊得小声,又或者,果儿睡得太沉,依旧没醒来。因靠得近,庆生还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 庆生想了想,折转回去,走到床边,仔细整理了下床单,把床铺平整。再返转到沙发边,俯下身子,一手环住她的脖子,一手托住她的双腿,抱起果儿,走到床边,慢慢将她放下。待她睡好,又轻轻拉了那张薄被单,盖在她肚腹之上。 做完这一切,庆生回到沙发边,坐下。他想等衣服洗好,晾在阳台上,才睡觉。此时,距衣服洗好,还有些时间,他顺手拿起果儿放在沙发上,未曾读完的书。打开,在果儿看过的页面上,停留。 读了几行字,心思怎么也定不下来。目光总往床上看。刚才,他俯身抱果儿去床上休息时,感受到了她身体里的温暖。由此,不免又想到了在茅洲河边,把她背到路边的情景。 当时,没察觉到什么。此刻回想,总感觉腹背之上,有两团温柔,不时提醒着他。庆生感觉心里烦躁,看不进书,于是放下书,来到阳台上。 夜已深,对面屋里,甚至整个城中村,仍处于热闹之中。几乎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庆生想,大家每一盏灯光背后,都有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吧。 以前,果儿在制衣厂附近租房,庆生站在阳台,看到对面屋里,住着两个女生。此刻,搬到这里来,从对面阳台上的衣物来看,像一对夫妻。庆生来的次数不多,尤其晚上,此刻才知对面屋里,住着一对中年夫妇。只是,那男子明显比女人要年轻。 倘若没南下深圳,庆生会大惊小怪,到了南方,才发现此类现象并不鲜见。就在他们柏州,也有一对这样的例子。不过,这对老少夫妻,并非原配夫妻,而是各自有家有口。到了深圳,出于各种原因,结合到一起,临时租房,倒省下不少租房和生活费。 城中村就是这样,你站在自家阳台,经常可以看到对面租房,夫妻恩爱的情景。庆生在阳台上吹了吹风,把心里的烦躁吹跑了。 又等了会儿,衣服洗好,他一件件晾起来。掏出红色胸衣时,他又实在忍不住,摊开手掌,去量那尺码,像在计算那件胸衣,属于哪一类罩杯似的。 第29章 暗示 晾好衣,庆生回到屋里,见果儿睡得香甜,打起了轻微的呼噜声。庆生怕吵醒她,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半跪下来,靠在床头轻声嗅闻着,空气中,有股好闻的香味儿,令人迷醉。 尽管此前,他已经领略过果儿身上的清香。但当时,果儿毕竟醒着,他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而此刻,果儿已入了梦乡,全然不知他在干些什么。 天时地利,他到底有些贪婪,用力嗅闻着,好像想把果儿身上的体香,全部吸闻到他身体里去,让他也有体香似的。 嗅闻了两三分钟之久,床生才起身,走到门边,把灯摁灭,再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睡觉。起先,翻来覆去睡不着,虽闭着眼,但眼前却像有一块屏幕似的,一直不停地跳动。 屏幕上,出现着不同的画面和人物。华哥、桃子、苏妹乃至方嫂子,始终在脑海里闪现,轮番登场。他们交叉出现约半小时后,庆生的大脑才安静下来。 那时,夜已深,庆生也累了,终于沉沉睡去。当然,在睡前,他原本调了个闹钟,后来想了想,又把闹钟关了。临睡前,心里默念着,明早一定六点就醒来。 反复念叨了许多回,到次晨六时,竟然真的应验了。离六点还差一分钟,庆生就醒来了。他换上衣,照例去洗手,解了馊,拿上钥匙,轻声下楼。 一路小跑着,来到一家早餐店,买了两笼小笼包,又要了两份小米粥。均打了包,像个幸福的丈夫一样,提着早餐,往家里赶。 几乎在他开门进屋的同时,果儿就醒了。见到他,脸上闪现一道不好意思的表情,先表示谢意,紧接着又道了歉。 庆生则说:“我到楼下买了早餐,有你最爱吃的小笼包。你肚子不舒服,我还买了小米粥,养胃。等你刷牙洗脸,就来吃早餐。” 果儿说了声,辛苦了。拿了衣,去洗手间换。刚走到阳台,又返回来,对庆生说:“你真好。” 这一声“你真好”倒把庆生讲得不好意思。 恍惚之间,又让他想起很久以前,方嫂子——不,那时她还叫方洁,方洁和他相恋时,就讲过类似的话。 此刻,像旧日时光重现,他感觉果儿变成了方洁。转念又想,他之所以对果儿有特别的情感,是不是与方洁有关呢?如果真是如此,倒对果儿不公平。 庆生正胡思乱想着,果儿洗漱完毕,更换了新装。回到屋里,两人对桌而坐。庆生早就把早餐摆好,吃着早餐,果儿问:“昨晚睡得可好。” 庆生答:“很香呀。” 果儿说:“睡沙发还香呀。” 果儿刚问完,突然意识到不妥,赶紧止住,但来不及了。 庆生问:“你怎知我睡沙发。” 庆生讲完,才意识过来果儿何以有此一问,接着说道:“原来,你昨晚假装睡着的呀。” 果儿说:“我考验一下你,看你会有所举动,会不会图谋不轨。” 前面半句,倒没什么,但后半句,明显是在开玩笑了。 庆生便问:“那你觉得我的考试成果怎么样,合不合格?” 果儿说:“如果满分100分的话,我给……” 果儿还没给出答案,庆生有些迫不及待,抢先问:“你给多少分?” 果儿说:“102分。” 庆生问:“哗,怎么还会多出来的2分?” 果儿说:“多出的这两分呀,是奖给你今天早餐的。” 庆生假装很伤心:“我费那么多心力,去买早餐,你才给2分呀。” 果儿说:“贪心不足蛇吞象,你还想要多少。要知道,晚上和白天,可不一样的哦。” 果儿话里,有着很明显的暗示意味。庆生起先没意会过来,继续问:“怎么不一样?” 果儿说:“晚上我睡着了呀。” 说到这里,又意识到不妥,赶紧止住。偏偏庆生愚钝,还要问下去,果儿却再也不肯讲了。庆生想起正事,问果儿:“肚子怎么样,还痛不痛?” 果儿如实答了。其实,这次肚子痛,让她与庆生走得更近,她倒是欢喜的,觉得肚子没白痛一场。但这些事,当然不好对庆生讲。 吃罢早餐,两人一起下楼,去柏州上班。走在路上,果儿满脸欢喜,不知不觉,还哼起了歌曲。 走了一段路,果儿故意让庆生先走,她断后。庆生懂得她的心意,怕熟人看到他俩在一起,有所误会。于是疾行数步,把果儿落在后边。走出十来米,又忍不住回头,去望果儿。 那天,果儿穿件红裙子,像一片枫叶,好看极了。 到了柏州,打卡上班,自不用提。转眼,就到了中午。临近下午上班,庆生收到条信息,果儿发来的,请他晚上去她家吃饭。 理由当然是表示感谢,感谢他在她肚痛难忍之时,背着她去路边打车,送她去医院。当时,庆生送她去医院,把她背在背上,她一直没提,此刻提起,显得意味深长。 至少,在庆生看来,令人怀想。可她为何现在提这事呢,这虽是事实,到底有些难为情,虽无肌肤之亲,但身体实打实的接触,总超出了一般关系。庆生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她为何提这一出。 更想不明白的是,果儿说,下班后,她去买龙虾,弄爆炒龙虾给他吃。 提到吃虾,庆生总想起了上次芬姐请客时,给大家讲的那个吃虾的段子。当时,果儿也在场,还笑得很难,她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 那么,她为何还说吃虾呢?想来想去,庆生觉得,只有一个意思,这是一个暗示,而且是极其明显的暗示。然而,不管是不是暗示,庆生都不能不去。 他甚至盘算着,该穿什么衣服出席,要买什么东西,喝点什么酒最好。然而,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之所以没有结果,还有一个原因。他在心里虚构了许多画面,关于晚饭吃龙虾的。龙虾肯定和以前相差不多,但问题是,两人的心境不同往常。而且听了关于龙虾的段子,再坐着吃虾,更令人想入非非了。 第30章 意外 因为特别期待,那天下午就变得尤其漫长。好不容易,盼到了下班时间。正在离开座位,桃子来了,脸上带着职业般的微笑,说廖总请他过去一趟。 到了廖总办公室,敲门进去,见他来了,廖总起身奉茶。桃子跟在庆生身后,到了屋里,一起坐下。三人饮茶,庆生挂念吃龙虾的事,总想着走。廖总呢,却扯东扯西,让他摸不清头脑,又不好主动提有事在身。 直至那泡茶饮完了,廖总才讲明情况。廖总晚上有个宴席,想请庆生一起参加。上一回,庆生给廖总写了一册《逍遥游》。 那册子送给老板,别有新意,据说得到了老板高度肯定。别的同事对她颇有微词,觉得她讨巧,又恨她掌控人事大权,在许多岗位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因此,颇有联合起来,对付她的意思。 当然,这些事庆生只是听闻,不太在意,也没当真。毕竟,公司高层人事之争,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倒是那次他为廖总作《逍遥游》,廖总得了老板肯定,桃子私下告诉过他,廖总有意请他吃个饭,当然,是家宴,以示感谢。 一般来说,请客吃饭都会到外面酒店或饭店,若你被带到家里去,请吃家宴,证明关系非同小可。 在职场上,或可称之为自己人。但事后,不知何故,家宴一直未曾安排。庆生倒没作太多联想,但此刻,廖总再次说起宴席之事,他难免不将作《逍遥游》之事联系起来。 如今,廖总相邀,他不能不答应。而答应了廖总,只能对果儿讲声抱歉了。 按理讲,果儿有约在先,但廖总位高权重,这种事无法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只能按照职位高低来论。更何况,他入职柏州,桃子牵线搭桥,最终决定权,还在廖总手里,所以从这种意义上来讲,廖总对他有恩。 只是,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一下子讲不清。庆生也没时间,只能发个信息,说晚上有重要安排,无法赴约了,万望原谅云云。 本来,庆生想打电话的,但没找到机会。在廖总办公室喝罢茶,一行三人,便一起来到楼下,廖总已经安排一辆车,来接他们仨。庆生坐副驾位,廖总和桃子坐后排。 司机开车出发,却不是往松岗方向,而直奔东莞长安而去。开了十来分钟,到了长安常青街。 又拐了几条巷子,到了一花园小区,车停住,庆生下了车,走到屋里,经桃子介绍,才知这是廖总在东莞的家。庆生只知廖总在深圳有房,就是上次他在那里写《逍遥游》的房间,却不知东莞竟然也有廖总的房宅。 踏进屋里,虽明知不恰当,脑海里仍旧冒出“狡兔三窟”这个成语来。这套房虽在长安,但屋里布置与装饰明显比松岗那套房,豪华多了。当然,更舒适,亦更宽敞。 庆生打了一眼,应该有四个房间。 在客厅坐下,庆生看了下手机,发现果儿终于回信息了。她才从市场回来,买了龙虾等物,都是庆生最爱吃的。虾没办法隔夜,只能晚上就做。可做了,她一人吃不完。 果儿的信息里,虽然讲的很克制,让他以工作为重,但隐隐间,庆生觉得有些她有些失落。庆生便解释说,他忙完这边的事,一定会过去,只不过,也许会晚一些,请她别介意。 果儿心情这才好了些,回复道:“好,我等你。” 隔了一会儿,她又发来条信息:“不管多晚,龙虾都给你留着。” 廖总安排的晚宴,除了庆生,其他全是她家里人。宴席开始时,廖总一一对庆生作了介绍。听罢,庆生有些受宠若惊。 席间,桃子与庆生座位紧挨着,到底认识,也好说些话。菜陆续上桌,桃子悄声告诉庆生:“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是廖总生日。” 庆生大惊,暗叫:“你怎么不早说,他一点准备也没有,没带什么礼物。太丢人了。” 桃子只笑:“你人到就好了。再说了,廖总再三嘱咐,一定不能告诉你生日的事。” 菜很丰盛,酒水也好喝,最重要的是,廖总人亲切,完全把庆生当成了家里人。庆生这人,没什么城府,别人对他一分好,他可以掏出十分好来待人。廖总待他如此,他很感动,一感动就喝得有些多。 吃完饭,收拾完碗筷,又上了蛋糕。大家吃得高兴,桃子活泼,在庆生脸上抹了些蛋糕,搞了些气氛。一番闹腾,廖总很开心,提议去唱歌。 未喝酒前,庆生一直记得,与果儿的约定。喝了些酒,头有些晕,便把果儿的事,忘到一边了。此番,一行人又前往ktv。 进到包厢,自然又叫了啤酒。喝着歌,猜拳喝酒,自然又乐呵了一番。进了包厢,廖总像变成了小女生,热闹活泼起来。和桃子庆生一起玩游戏。 那晚,庆生运气差,猜拳或者扔骰子时,输多赢少,只能频频喝酒。 在廖总看来,这是庆生的计谋,故意输给她们,心里对他的器重,又多了一份,觉得庆生为人不错,值得培养,对他鼓励有加。于是乎,庆生喝得更起劲了。 唱完歌,自然喝高了。司机先送廖总,再送桃子和庆生。到了柏州。到下车,还未进厂门,庆生突然蹲在地上,像要呕吐。但没吐出来。桃子怕他吐了,又怕他醉倒在地,守在旁边。 好在庆生还算清醒,蹲了一会儿,便起身站起,和桃子一起回宿舍。两人道别时,各自保重,不在话下。庆生进到宿舍,坐在床上,歇息了一会,洗了把脸,又换了件衣,急急出厂。 到了厂外,看到天上,有一轮明月,挂在空中,他一走,月亮便跟着他走。走了几步,他掏出手机,给果儿打电话。 一拨,便通了,像她一直在等他一般。庆生先道歉,说:“我才回来,现在过去,就算吃宵夜,可以不?” 果儿言语之间淡淡的,当然有些怨言,心里却仍很期待:“我早就说过了,等着你回来吃龙虾。” 庆生挂掉电话,疾速往前赶路,想早点跑到果儿面前,当面向她道歉。走了一程,又望了一眼天空,不知不觉喊出声来:“这么好的月光,真是个美妙的夜晚。” 第31章 诱惑 走到一半,庆生感觉头有些晕。继而,嘴里打了一个嗝,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的味道。庆生有些难受,停下来,抚了抚肚腹,歇息了会儿,又怕果儿等得太久,于是再次起身,摇晃着身体,往夜色里撞去。 到达果儿租房楼下,庆生脚步有些发虚。几乎在按下门铃同时,门就开了,好像果儿就候在门边,随时等待门铃响起。庆生推开门,进了楼道,迈步进去时,感觉腿脚有些沉。 好在这是电梯楼,进去后,等了一小会儿,电梯下行,到了一楼,庆生走进去,按了果儿所在的六楼,靠在电梯里,嘴里又泛上一股酸味,那一刻,庆生突然想呕,但他忍住了。 在电梯里呕吐,会被监控拍到,房东倒不能把他怎么样,但到底太丢人了,而且,恐怕会连累果儿。 好在很快到了六楼,庆生从电梯出来,走到果儿出租房前,门没关严,果儿早给他留了一条缝。庆生用手指轻轻一碰,门就开了。他走进去,便跌坐在沙发上。 庆生静了静神,双手抹了抹脸,清醒了些,看到桌上摆了几盘菜,热气蒸腾。果儿却不在屋里,厨房里传来声响,仔细听,像在烹饪。庆生想,她还在炒菜,真难为她了。 他想起身去看果儿,但试了几次,又跌落到沙发上。于是张嘴,喊了几声,不知声音太小,还是果儿专注于炒菜,反正,她没听到。庆生只好坐在沙发上,继续等待。 不过,并没等多久,果儿回到客厅,手里端着一大碗排骨海带汤。把汤放在桌上,果儿走到庆生身边,说道:“你喝醉了。” 庆生挥挥手,说:“没事,没事,我说过要来,就一定会来,你放心,放心好了。” 果儿没吱声,返身回去,进了洗手间。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只盆子。盆子里有热水,以及一条灰色毛巾。 走到庆生身边,果儿蹲下,放到盆子,又拧干毛巾,帮庆生洗脸。她洗得仔细,不但洗脸,还洗了耳朵、脖子,以及双手。 整个过程,果儿未发一言,但从她的动作与神态中,都透露出她对庆生的关心。洗罢脸和手,又泡了一杯茶,请庆生喝了。喝毕,庆生感觉好了许多,言语也利索多了。于是,两人坐定,开始宵夜。 桌上摆了一瓶红酒,还有两个高脚酒杯。原本,果儿觉得这样的夜晚,是应该喝一点红酒的。但见庆生如此模样,便默默把红酒撤了。高脚杯倒留在桌上,里面倒上浓茶,给庆生醒酒。 吃几口菜,谈几天句,果儿不小心说漏了嘴,庆生才知道,她一直在等她,饭都没吃。桌上的菜,是她晚上就准备好的,放凉了,庆生打电话说过来时,她又去厨房里热了,算作他俩的宵夜餐。 果儿如此真心实意,庆生愈发愧疚,觉得自己毁约,总归不妥。他端起酒杯,饮完一杯茶,又走过去,自己添满一大杯,回到桌边,果儿问:“廖总宴请,一定吃的山珍海味,再吃这些家常小菜,一定没什么味道了吧。” 庆生望一眼果儿,她脸颊上一小撮头发,大约在厨房忙碌,沾了水气,或者被汗水濡湿,头发紧贴在脸际,很有几分性感。 望了两眼,庆生才开口:“再好吃的美味佳肴,也比不上果儿姐姐的做的菜。” 果儿心里欢喜,脸上却摆出不屑的姿势来:“嘿,睁眼说瞎话。” 庆生说:“才不是呢,我有理由。” “哦,什么理由。”果儿放下筷子,倾耳细听。 “你身上有香味,在厨房里炒菜,菜里也沾染了清香的味道。有这样的厨艺,再普通的食材,也有了与众不同的味道。” “快说,嘴巴这么甜,是不是到处招惹女孩子喜欢。”果儿面色泛上一层浅红,追着问庆生。 “我从来就笨嘴笨舌的,哪会讲什么甜言蜜语。”讲到这里,庆生又道,“如果你真觉得我嘴巴甜,那一定是你激发了我,你给了我灵感,你身上的体香,在空气凝结成香精,停在我嘴边,我讲出来,就成甜言蜜语了。” “哼,什么乱七八糟的。”果儿讲着话,一个劲在往庆生碗里搛菜,边搛边说,“就知道欺负我,剩这么多菜,让我一个人苦等。你快吃,快吃啊。” 庆生听罢,心里涌起一股怜惜。他再次端杯,把杯浓茶一饮而尽,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于是,再次起身,走到果儿身边,弯下腰身,拿起果儿放在脚边的红酒瓶。 启开盖子,把果儿的杯子拿过来,走到厨房,把茶水倒掉,冲洗一遍,再回来,给杯子倒上些许红酒。帮果儿摆好杯子,再走到自己座位边,给自己杯里,倒了小半杯。 果儿静静地看着他,并不说话,目光里全是柔情。做完这一切,庆生稍坐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来,举起杯子,往果儿身边倾了倾,讲道:“我来晚了,罚酒一杯。” 话讲完,庆生一仰脖子,红酒进了肚。喝罢酒,又自行倒上。再次朝果儿举杯,这一次,理由是果儿做了一桌美食。敬罢,又一口气,就喝完了。果儿仍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庆生继续倒酒,第三杯了,这一次,他敬果儿身上的体香。 果儿笑:“这也要敬。” 庆生说:“那当然。这何其难得。偏叫我遇上了,这是多大的缘份呀。” 庆生讲毕,正要喝,果儿伸手,举起杯子,说:“那我这次陪你喝,谢谢你。” 庆生问:“谢我干啥?” 果儿说:“谢谢你让我发现我身上还有这么多优点啊。” 果儿讲完,庆生便笑。笑毕,又给果儿倒上酒。果儿不想让他喝那么快,便给他搛了只龙虾,说:“摆冷了,又热过一次,味道没以前好了。” 庆生搛一只,丢进嘴里,边吃边笑:“好吃,一如既往地好吃。” 果儿便也笑:“你说好吃,便好吧。” 庆生吃到一半,突然想起芬姐讲的关于龙虾段子,实在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果儿没想那么多,问他笑啥。 庆生当然不好言明,只说没事。 果儿不依,非要他讲。 庆生胡乱扯了个理由,一听就是假的,果儿便要罚他酒。两人这样一闹腾,庆生心中欢喜,不知不觉间,又喝多了。 起先,在廖总家里,喝的是白酒,庆生虽有些酒力,但在廖总面前,有些不管不顾,喝高了。来果儿家的路上,他肚子就难受。后来,喝了几杯茶,渐渐好转。此刻,再度喝了许多红酒。两种酒混杂,在肚子里产生反应,渐渐有了影响。 在果儿面前,原本要控制的,但见到果儿,愧疚加高兴,忘乎了所以,喝了七八杯红酒,醉意渐显。慢慢地,庆生看果儿,身影总是摇晃的。 喝多了,肚子有些尿意,庆生起身,去往洗手间。走路时,已经步态不稳。果儿其实已经看到了,她本来想去扶,一来觉得不好意思,二来她也有些微醉,迟疑了下,没动身,再转身回望时,庆生已进了洗手间。 等了六七分钟,庆生仍未出来。果儿在屋里喊了一声,没有听到回答。她支撑身体站起,走到厨房,用冷水洗了把脸,人清醒了些。 她站在洗手间门口,敲了敲门,仍无回音。儿用力一推,门竟没关。果儿看到,庆生瘫坐在便池边,呕了一地。 庆生醉得一塌糊涂,双眼微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衣服和裤子上,全是秽物。 第32章 淋浴 睁开眼,庆生发现睡在一个陌生之地。定晴再看,才知此地并不陌生,他来过很多次,是果儿的出租房。他睡床上,打着赤膊。所以,感觉陌生。 意识到这一点,庆生吓了一跳,侧翻一下身体,床上没有别人,当然也就没见到果儿,他缓了口气。 看了下时间,才凌晨五点半,天还未亮。他撑住身子,举起手机照明,看到沙龙上,蜷缩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果儿。她原本盖了件薄被子,但大约翻了个身,被子掉落到地板上。 庆生从床上下来,用被单披挂一身,遮挡羞处,来到沙发边,弯腰拾起被子,轻轻给果儿盖上。盖好回到床边坐下,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仔细捋清思路,昨晚的情境,隐隐约约便想了起来。 当时,他喝得有些多,肚子胀,于是迈步去往洗手间,方便完毕,刚系好裤子,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股泉流,像往喉咙里蹿出来。庆生试图蹲下来,但已经来不及,口中秽物一齐倒了出来,吐了一地。 空气中,弥漫着酸臭味道。庆生想喊果儿进来帮忙,但张了几次嘴,好像喊不出声。或者喊出声了,但声音太小,果儿听不到。如此几次三番,庆生眼皮发沉,脑袋发晕,竟然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之间,他看到果儿走了进来。看到庆生躺倒在地上,她脸色都变了,但她显得很镇静,并不显得慌张。她顺势扯了块毛巾,先帮他擦净嘴巴,又清理了他衣服上和地上的秽物。 待一切处理妥当,果儿试图扶他起来,想带离洗手间。但他身体太沉,又醉了酒,试过几次,她根本扶不起他,只好放弃。她吁了口气,却并不急躁。想了想,她转身去往房间,隔一会儿,又走进来,步态轻盈。 庆生意识尚有些清醒,就是动弹不得,也讲不出话来。果儿离开的那片刻时间,他曾作出猜测,心想,她莫不是搬救兵去了。如果真找人帮忙,见到他醉倒在果儿洗手间,那就太丢人现脸了。 所幸,果儿应该没去搬救兵。她一会儿又来到洗手间,庆生看到她,感觉她像个天使,朝他走来,脸上笑意盈盈。果儿换了套衣服,红色的裙衣。 庆生以前见她穿过,还夸这裙子好看,裙身边上,缀有白色流苏。当时,果儿听他赞裙子好,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还给他讲起买这裙子的情形。此刻,在洗手间,果儿蹲下来,庆生看到,她头上还戴了个头套。 庆生不知她想干些什么,果儿却伸出手来,开始帮他解衣服。他衣服上有脏物,她想帮他换掉,让他舒服些。庆生仰躺在墙壁上,后背紧紧压住了衣。果儿费了好一番劲,才帮他解掉上衣。 轮到裤子时,则更困难。何况,庆生到底有些羞愧。果儿好像明白什么,俯在耳边,对他低语了几句,庆生这才配合着果儿,把裤子褪下。这时,只余一条内裤,以作遮掩。果儿把衣服抱到阳台,扔进洗衣机。转身,又进了洗手间。 她把淋浴头拿在手上,打开开关,调了调水温。待水湿合适,这才将淋浴头,对着庆生一番冲洗。果儿在帮他淋浴,冲掉他身上的秽物,也试图用淋浴,让他清醒过来。淋浴头一开,小小的空间里,很快热气弥漫。 不可避免地,果儿脸上、身上、衣服上,都被雾气包围、打湿。因为隔着近,庆生看到她脸呈现羞色。 淋浴了十来分钟,庆生稍稍清醒了些,身上亦有了些气力。在果儿的搀扶下,他慢慢沿墙站起。果儿帮她擦净身上的水珠,拿来上次他穿过的女式睡衣,让他换上。更衣时,果儿到底不好意思,便出了洗手间,让庆生自己穿。 庆生记得,他当时穿好睡衣和睡裤,一切妥当才回的房间。可为何早上醒来,却打着赤膊,而且还睡在果儿床上。反倒是果儿,却睡在沙发上。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有何故事,个中曲折经历,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阳台上,晾着他昨晚穿过的衣。果儿用洗衣机洗过,又用洗衣机自动烘干功能,洗好烘干,晾晒了一夜,仍未干得彻底。庆生没顾得上是否干透,用晾衣杆把衣服取下来,换上自己的衣服。回到屋里,把果儿的睡衣轻轻叠好,放在床头。 庆生回身过去,见果儿仍睡得香甜,心想,她昨晚照顾他,肯定累坏了。原本想抱她去床上,让她睡得舒坦些。 待庆生走到果儿身边,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想着马上天就亮了,如此一折腾,说不定还会吵醒她。如此,倒不如让她就躺在沙发上,还可以多睡一会儿。 庆生在屋里待了片刻,又来到阳台,目光总忍不住往洗手间里望。 昨天夜里,果儿不怕脏污,为他冲洗秽物,女人如此,真不容易。同时,又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秘密的人,在她面前,有种一览无余的感觉。庆生心里涌上一种害羞,脸孔浮现一层红艳。 他透过窗台,朝天空望了一眼。随后回到屋里,找到一张纸和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摆在桌上,用钥匙压住。他准备趁果儿醒来之前,赶紧离开。 毕竟,两人醒来再见,想起昨夜之事,难免尴尬。办好一切,庆生轻声轻脚,走出房间。开了门,站在门口,他没忍住,再次望了果儿一眼。 果儿穿着那件红色睡衣,侧身而卧,露出光洁的脖颈。在窗边淡淡的光芒下,有种奇异的美感。 脖子侧面,那颗痣再次出现在庆生面前。或者说,庆生一直心心念念着,她左边脖子上的那颗痣。 此时,那颗痣,像有着神奇的魔力,吸引着庆生伸出手来,在果儿脖子上的痣轻轻触碰了一下。 手指碰到那颗痣时,庆生像触了电一般,被弹了回来。他打开门,逃也似的,匆忙下楼。生怕自己走得晚了一步,就会被果儿抓回去一样。 第33章 发丝 下了楼,天只有微微些许亮色,街巷上,已然奔走着许多身影。不管深夜,还是黎明,这座城市永远有人忙碌不息。早餐店亮起灯火,店铺里热气蒸腾。 世俗的生活,都是早餐开始的。庆生穿过一条巷子,又拐了一个弯,这才进了一家沙县小吃,好像为了避开果儿似的。他点了一份云吞,慢慢吃罢,天仍未亮。于是起身,去茅洲河。 河岸两边,不时有两三晨跑者经过。庆生找了个椅子,坐下,想了一会儿心事。又起身,沿河岸走了几百米,再往柏州的方向走去。 进到柏州那栋白色写字楼,打卡上楼,在自己的位置前坐下,时间还早,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庆生打开电脑,却一直心神不定,眼前总晃动着果儿脖子上的那颗痣。 直至临近上班时间,同事们陆续进来,彼此打招呼问好,庆生感觉从梦境之中回到现实世界,心情才平复下来。 上午别无他事。中午十二时,午餐时间,庆生明明没什么工作,故意坐在办公室里,假装整理文件,一副忙碌的样子。 待同事们陆续去食堂,他才缓了一口气。直至十二点半,方离开办公室,去食堂用餐。故意晚去,为了避开果儿。他怕见到她时,心里发虚。 其实,柏州食堂很大,用餐的工作也多,两个熟人想要碰面,并非易事。那天,食堂的饮食,还算不错,有鱼有虾,亦有庆生喜欢的白切鸡和麻婆豆腐,但庆生却没有什么食欲。 草草吃罢,宿舍也不回,直接回办公室,坐在靠背椅上,闭眼小憩,算作午休。一点半上班,处理了些工作。转眼,临近三时,座机响起,内线电话,廖总打来的。 庆生记得她的号码,倒不是两人经常通话,而是她的号码很特别,后四个数字,和他的生日一模一样,根本不用记,看一眼就牵牵记在了心里。 电话中,廖总让庆生过去一趟,说有工作交待。以前,廖总也找过庆生,但多通过桃子传话。今天不知所故,直接打了电话来。庆生整了整衣装,带上笔记本,去往廖总办公室。 敲门进去,廖总待他依旧热情,但这种热情,只属于工作上的热情,与他在廖总家里,举杯欢饮时完全不同。庆生当然理解,也懂得这是大公司的职场规则,以前不理解,现在学会了遵守。 廖总轻声细语,问了些庆生工作上的事。庆生打开本子,一一作答。他有记笔记的习惯,平时,重要的事情,会写成总结,定期复盘思考。工作中遇到的困难和迷惑,以及工作建议,都会记在本子上。 廖总听罢,频频点头。此次,她找庆生过来,当然不是听工作汇报,而另有要事。 柏州文宣部负责摄影的同事离职了,公司暂时没有招专职摄影的打算,廖总思前想后,决定让庆生兼职这项工作。她的理由是,庆生干活认真,条理清晰,效率也高。 对庆生而言,这当然是好事。工作量虽比以前大,但做文宣,与高层接触的机会多,比行政工作晋升的机会大了不少。庆生没从事过摄影工作,觉得相机那玩意儿,太复杂,害怕干不好。 工作没办好,倒还是小事,毕竟这是廖总推荐,最终还会影响到她的名声。听了廖总的建议,庆生略略有些犹豫,如实讲出了心里的担忧。 庆生考虑问题周全,更让廖总会心一笑,不过,这个问题,她早有考虑。她鼓励庆生,摄影其实很容易,报个培训班,学几天就能上手。 她甚至想好了,庆生去摄影班的学费,由公司报销。如果另招一人,远比庆生上培训班的费用高多了,而且要持续支付工资。这笔账,再清楚不过,没人会提不同意见。廖总细致周全,庆生不好再推脱。于是,道了谢。 正要离开,廖总让他稍等。她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有人敲门,是个红衣女孩,部门文员。同一个部门的,庆生见过,也认识,但不算相熟。廖总对女孩分派工作,让她带庆生去取相机,先摸索熟悉情况,又让她帮忙办理培训事宜。 这些工作,原本都是桃子的职责。庆生心里有个疑问,但不好问廖总。待廖总交待完毕,他随女孩回去。途中,不免问起桃子,才知桃子调去了设计部。庆生想起陈浩,看来,他们的爱情进入收获的季节,要双宿双飞了。 红衣女孩叫花枝,年龄比桃子略小,但外貌却比桃子成熟许多。她的成熟吸引了许多目光,还有人讲,负责品质的副总监与她走得近。庆生不知真假,但传闻绘声绘色,还有许多细节。 其中之一,品质副总给她买了一条项链。她佩在胸前,青春蓬勃的身体,更显得美妙迷人。庆生对流言没什么兴趣,但品质副总与廖总关系不睦,办公室尽人皆知,花枝是品质副总的人,却承担起桃子的工作。这中间难道达成了多种平衡?又或者,花枝长袖善舞,两边都讨好? 庆生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所以然来,就没再多想,他对办公室政治没什么兴趣,只想好好干好自己的工作。 这短暂的一路,花枝当然不会想到,他会想这么多。她从办公桌取了钥匙,打开柜子,取出一台相机,交给庆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庆生接相机时,碰到了她的手,温热柔软。 庆生脸上有些微微发红,花枝倒没在意,大概对此习以为常。 接过相机,庆生讲声谢谢,她又拿出一张表格,让庆生填。庆生伏在桌上签字,花枝离他很近,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到花枝的发丝,滑过他脸庞。他恍惚了一下,想起了果儿。 待签好名,花枝把签名表归档,跟他讲了摄影培训的事。晚些时候,她就帮他报名。庆生点头说好。望向她时,看到她眼神里,汪着一池清水。 这么清澈的目光,怎么会和品质副总混在一起呢。庆生瞬间想起一句话:好白菜让猪拱了。 第34章 喘息 摄影培训班在东莞长安镇,是一家着名摄影单位的分支机构。庆生报的是初级班,每周一三五晚上授课,带班的老师,是个女生,与庆生年龄相差不多,但在这摄影行当,已经从业十来年,许多摄影作品获得过各种奖项。 老师不但摄影技术好,人也长得漂亮。摄影这工作,算得上辛苦活,女摄影师也有,但不多,长得好看,技术又好的,就更少了。 再说同学,共十几个,大多以老年为主,男性居多。庆生目测一下,他应该年龄最小。这一点,完全出乎他意料。 来上课之前,他在网上看过几次视频,对相机有些初浅的了解,但光圈、iso、快门等关键信息,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让人摸不着头绪。 不过,和老师面对面,带上相机实践,效果完全不一样。几节课上完,庆生就把之前的担心,全都忘掉了。他信心满满,虽不敢自称成为摄影师,但文宣摄影的任务应当没大问题。 结业那晚,回去比平时早了一小时。经过宿舍楼时,果儿还在上班。庆生藏于远处,选好角度,把镜头拉近,试着给果儿拍了几张照片。 放大来看,效果不错,比她本人更美。果儿那天穿一件蓝衫,盘着头发。走到近处,庆生和她打了招呼,说给她拍几张照。 果儿说:“好啊好呀。” 于是,站着,立着,倚墙,抚腰,换了各种姿势,或许因为面对镜头之故,总想表现得更好,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水满则溢,她有些过了。相较于她的这些姿势,庆生更喜欢躲在远处,悄悄拍下的几张照片。 当然,这些话,庆生没讲,也没告诉果儿,在她不经意中,他偷拍了几张她的照片。拍完照,又讲了几句闲话。 果儿无意间扬了扬头发,露出了左边脖子,洁白之处,那颗痣再次出现在庆生眼前。他抓起相机,迅速按下快门。 果儿嗔道:“你偷拍我的丑态。” 庆生想起摄影老师的话,带着腔调说:“真实,自然,才是最美的。” 讲完,怕果儿让他删照片,说了声太累了,要回去休息,便转身离开。至于照片,要等到明天,去办公室,用数据线拷贝出来,导到电脑上,再选几张满意的,发给果儿。 回到宿舍,几个舍友都在,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一则工厂绯闻。平时,舍友们各忙各的,唯有今晚,舍友们的情绪空前高涨。 庆生听了几句,便知道了详情,无非男欢女爱的故事。不过,这是一个女管理,与车间普工的情爱纠缠。而且,女方比男方大七岁。 七是个特殊的数字,舍友们发挥想象,用了一个“七年之痒”的词,来形容这桩情事。当然,他们把这个词的意涵,予以延伸与拓展了,生发出许多意味深长来。 庆生参与其中,说了会儿话,便抓了睡衣,去洗手间冲澡。 冲完澡出来,舍友们还在谈这件绯闻。庆生倒能理解,这几个舍友,平时正儿八经惯了,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件情事,肯定要反复咀嚼。 不过,此事也让庆生看出来,他们的天性。庆生坐在床上,吹干头发,还想再插一两句,突然想起果儿比他大,不知不觉,脸有些微微发烫。他赶紧躺下来,假装困了,准备睡觉。 半夜时分,屋子里响起了尖锐的铃声,庆生起来,寻了许久,才知自己手机响了。果儿打来的。按下接听键,果儿开口就喊他过去,有事帮忙。 庆生想,这么晚上,帮什么忙,莫不是肚子又痛了?一念至此,他顾不上其他,赶紧披衣起床。刚走到宿舍门口,果儿又打来电话,让他记得带上相机。庆生没细想,返身拿了相机,去往果儿租房。 出了厂区,夜色如水,星辉洒落一地,有着特别的诗意。庆生一路踩着月光,到了果儿租房。在楼道口,一下门铃,门就开了,坐电梯上去,屋门也没关。 推门进去,却没开灯,只有一根蜡烛亮着微光。但这微光之下,更让屋里的布置,显得朦胧诗意。 适应了屋里环境,却不见果儿人影。喊一声,从阳台传来应答。话音刚落,果儿便出来了,披一身白纱,脚步轻盈若舞,像一个白雪公主。 庆生一时看呆了,连话都忘了说。 果儿问:“敢问先生,果儿姑娘美不美?” 庆生呆呆地点头:“美,美得不可方物。” 果儿说:“那你拍照呀。拿了相机,在美人面前,此时不拍,还待何时。” 庆生这才明白,原来果儿喊他过来,是让他拍照的。于是,打开相机,调好光圈和iso,不停地按下快门。 庆生拍了许多照片,正面、侧面,全景、特写,越拍越兴奋,越拍越欢喜。 拍着拍着,蜡烛光突然灭了,屋里一片黑暗。果儿没吱声,但庆生能听到她的喘息声。 那一刻,他像穿越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初到深圳,在果儿家寄宿的几个晚上。 那些夜晚,华哥与果儿睡在床上,他打地铺。同住一屋,彼此声息相闻。尤其,听到华哥与果儿的喘息,他超级尴尬,只能紧紧闭上双眼,用手捂住耳朵。 此刻,像是旧事重现,因为华哥不在,也就不必捂耳朵了。 庆生问果儿打火机在哪,但没听到她回答。正准备问第二句,还没开口,忽然感觉果儿伸出手来,牵住他的手,拉他过去。果儿则摆动着身体,像在跳舞。 只是,大约怕脸红心跳,于是不开灯,只在黑暗里舞动。 庆生意会到果儿的意思,暗道,想不到果儿身上,还有如此浪漫的因子。 跳着跳着,两人越离越近。最后,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 庆生听到,果儿的呼吸变成了自己的呼吸,果儿的心跳变成了自己的心跳,果儿的喘息变成了自己的喘息。 于是,闭上双眼,静静享受幸福时刻。 忽然,灯亮了,庆生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这才明白,这次离奇之举,并不真实,而是他做的一个梦。 他起身,去冲凉房洗澡,把脏了的裤子换掉,回到床上,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35章 勿视 天亮起床,洗漱下楼,在食堂吃了早点,便去白楼上班。到办公室,先拷贝相机照片。相机拍出来的照片,质感比手机强太多。给果儿拍的照片,比他想象中的更好。庆生快速浏览了一遍,赶紧把相片界面关掉。 办公室人来人往,他拍些私人照片,被人看到,传了出去,总归不好。他把照片拉进隐藏文件夹,准备等到中午,同事们午休时,再一一细看。 处理好这些,他才起身,去饮水间,接了开水,泡了一杯茶,做好工作前的准备。坐下,处理了表格,忙了些行政上的事务,正埋头写一个小结,写累了,抬头,无意中看到花枝,正静静地盯着他。 庆生吓了一跳,花枝脸上则洋溢欢笑,工作真仔细,值得点赞。庆生站起来,说有事请吩咐。 花枝说:“我哪敢吩咐呀,我是来请你移驾的。” 庆生说:“唐大美女,快别调侃我了。” 花枝嘻嘻一笑,换了一副语调,说道:“廖总请你过去一趟。” 庆生起身,正准备走,意识到不妥,朝花枝作了个请的姿势,让她先行。花枝谦让一番,到底让不过庆生,只好走在前头。 花枝面容精致,一身职业套装,走在庆生前面,迷人身段里的摇晃之美展露无遗。庆生跟在她身后,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她的曲线美。看了一眼,他又别过脸去,嘴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来到廖总办公室门口,花枝轻轻敲门,听到里面喊了声请进,这才推门,向廖总问了好,再把庆生再进去。待庆生进了屋,她又帮庆生倒了茶,这才告退而出。 不说别的,花枝这一套动作,流畅自然,比桃子更出色。廖总面带笑意,看得出来,她很满意花枝。 待花枝离开,她才起身,坐到茶几边,端起茶,示意庆生饮。庆生喝了一口,细细品尝,齿有醇香,果然是好茶。接着,又饮了一口。 廖总问:“茶怎么样?” 从廖总的问话里,庆生看出了满脸的期待。 “好茶,好茶。”庆生不停地赞叹。 廖总说:“云南一个朋友送的,给你留了点,待会带一盒回去。” 廖总讲着话,把一饼茶放在桌子上。 庆生有些受宠若惊,按理讲,廖总一直照顾他,把他从包装部,调到行政岗。如今,文宣有了缺,又拉了他一把。称廖总为他的贵人,一点都不为过。 按照人情往来,庆生应该给廖总有所表示才对。现在可好,廖总反倒给庆生茶叶。 廖总瞧出了庆生的拘谨,一个劲地安慰他。饮了一会茶,廖总望一眼窗外,放下杯子,给庆生倒茶。倒茶时,像不经意间地说道:“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庆生说:“您对我有恩,有什么事,只管开口,我能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定当竭尽全力。” 廖总摆摆手,轻声道:“言重了,言重了。” 讲完,起身,走到办公桌,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照片,走回茶几,坐下,把照片递给庆生。 是个女人的照片,三十来岁,肤若凝脂,秀发如瀑,唇红齿白,十分迷人。庆生接过照片,等待廖总作指示。廖总再次往门口方向望了一眼,确定无人时,这才开口道:“是件私事。” 庆生点头:“不管公事还是私事,只要是您交待的,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事。” “其实很简单,找到个机会,拍下些这个女人的照片。” 庆生望着廖总,有些疑惑。或许,他觉得拍照而已,也太简单了吧。果不其然,事情并非这么简单,紧接着,廖总才讲出实情。 原来,这个女人破坏了廖总的感情,经常与廖总老公成双成对,让他迷失了心窍。廖总老公在长安一家上市公司,任财务总监。这也是为何,廖总在长安也有一套宅所的原因。 上次,廖总设宴,庆生出席,见到了廖总老公,还敬了他酒。廖总老公不到五十,儒雅大气,早年南下东莞打拼,其经历颇具传奇性,给庆生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过,廖总老公恐怕早就忘了他。毕竟,他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这一点,庆生有自知之明。 在当时,庆生还觉得,这样一对夫妻,郎才女貌,富裕多金,真是无数打工人羡慕的对象啊。此刻,听了廖总讲述,才明白面和心不知的家庭,比比皆是。连总是和颜悦色示人的廖总,也面临着这样的家庭危机,遑论其他普通人了。 廖总此次请庆生过来,授意他跟随他,拍下他与女人一起亲密的照片,作为她和他谈判的筹码。庆生这时才明白,廖总其实就是让他去当狗仔,偷拍一些照片,作为证据。 为了方便拍照,廖总甚至特别给庆生安排了一次出差。不过,出差是虚无的,并不存在,偷拍才是真实目的。 事情讲完,廖总拍了拍庆生的肩,说道:“你也知道,柏州表面一片太平,但暗地里风起云涌。你是我值得任赖的人,这件事拜托你了,请别让他人知道。” 不待庆生作答,廖总又加了一句:“桃子也不可以。” 廖言极少谈桃子,但从这句话听得出来,她知道,桃子与庆生走得近,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不过,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已经好久没和桃子说话了,上次去果儿家,原本给她准备的彩绘衣服,后因陈浩在场,不方便送,便放在果儿出租屋,拜托果儿交。果儿至今没转交给桃子,好像没找到合适机会。 如今,桃子调往设计部,与陈浩有些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意思了,那件衣服就更没必要送了。庆生想,这几天就得找个机会,把衣服取回来,以免闹笑话。 庆生对廖总作了保证,告辞而退,边走边思索,串连起前后之事,恍然之间,生出这样一个设想:莫不成廖总给我安排摄影的兼职,就已经想好,会交给我这样一项任务? 如此看来,廖总倒真是深谋远虑。不过,管他呢,至少在这次布局中,我不是输家。庆生安慰自己,开始谋算着,怎样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 第36章 妩媚 临近十二点,庆生做好准备,一到点,就打了卡,奔往食堂。打了饭,选了靠窗的位置,没吃两口,花枝端着餐盘,笑吟吟地走过来。 “请问这里有人吗?”花枝幽默问道。 “有的。”庆生故作正经。 “哦。人在哪,食堂不是明文规定,不准占座,讲究个先来后到么?” “公司是有规定,不过,这条规定对美人无效。” “呵。有意思。敢问,是哪些美人呢?”花枝故作惊讶。 “对啊,这张桌子,是给行政部一位美人预定的,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花枝。”庆生望着花枝,明明是调侃之词,却讲得一本正经,喜剧效果也就更强烈。 “感谢先生帮忙占座,小女子先行谢过。”花枝微微躬了躬身体,把餐盘放在桌上,坐在庆生对面。 待花枝坐定,庆生又道:“请佳人指教。” 花枝嗔怒道:“指啥教,就不许我和你谈谈闲天?” 庆生说:“当然可以,美人大驾,求之不得。” 他话中所指“大驾”,其实是对应着她早些时候,请庆生去廖总办公室时,用了“劳你大驾”的词语。 花枝聪慧,立马捕捉到了,笑道:“下棋讲究棋逢对手。和你聊天,像和高手过招,就是痛快。” 庆生则拱手道:“过奖,过奖。” 瞧见庆生的模样,花枝乐不可支,放下筷子,拍了拍他的胳膊,说:“知道你是读书人,别文绉绉的了,我文化有限,可跟不上你的节奏。” 听花枝这么一说,庆生反而有些羞愧。正因上学时不努力,没念多少书,成年后才觉得技不如人,后来成家,遇到苏妹,整天被压制,性又喜静,加之兴之所至,更加沉浸于书中世界,又爱写写毛笔字,补了一些上学时的缺。 不过,在自学这方面,他倒有些自信。有时,他自我调侃,称自己“自学成才”。 两人调笑一番,回归正常对话。 此前,庆生和花枝不在同一部门,工作无交集,虽远远见过,但其实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何况,庆生知道,她背后有人,而且是与廖总意见相左的人,他多多少少是避讳着她的。 如今,低头不见抬头见,他想回避也避不了。 况且,花枝本就是外向型性格,庆生与她交往几次,也就随了她去。 不过,像今天这样,坐在食堂,面对面谈闲天,尚属首次。 如往常一样,她仍着职业套装,黑衣,短裙,丝袜。不知是坐下前仰的缘故,还是领口本来开得就低,她身体里的温柔,不时闯入庆生视线之内。 庆生想避避不了,或者说她像一块磁石,吸引着他的目光,总想望一眼。只是,心里到底有些发虚。害怕被别的同事,尤其果儿看到。 他越如此,花枝却好像越欢喜,有种故意把身体往他目光上撞的念头。庆生明白,花枝是复杂的,或者干脆就是品质副总派来的探子,想要探明廖总这边的情况。 办公室的政治风云,人事之争,庆生无意参与。但人在江湖,有些事,由不得你做主。 他提醒自己,不管怎样,要保持与花枝的距离,调侃取乐,甚至谈风说月,都可以,但不能越过底线,绝不能关涉办公室政治。 说一千道一万,他不过是个打酱油,不能自不量力。再说了,他南下深圳,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避开苏妹,通过拉开距离,让苏妹反思,改善他在家中的境况。 至于,进入柏州,获得晋升,如何又涉足文宣工作,统统在他意料之外。后来蒙廖总信任,误打误撞,晋级加薪,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但实事求是地说,他总觉得,这些都超出于他的工作能力之外。花枝有意接近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在他眼里,大约不知他的内情,过于高看他了。 想到这一点,庆生抬头,望向花枝。 她身材苗条,有着旺盛的活力,青春四射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十分恰当。花枝极注重餐饮,她的餐盘里,只有三样菜,没有米饭,每样菜,只一丁点。但她吃得很慢。 庆生记挂电脑里的照片,想趁中午办公室无人打扰,早点回去处理,也好发给果儿。当然了,他更关注的,还是她脖子上的那颗痣。 照片应该拍得一清二楚,他想怎么碰摸都可以,不必偷偷摸摸。庆生想起照片,又激动起来。可他都光盘了,花枝仍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她手指修长,涂着指甲,光洁如玉,挥动时,像精灵在跳舞,柔美而多情,令人无端心生浮想。 花枝吃得慢,庆生只好候着。她笑意盈盈,吃一小口,便望他一眼,讲一两句闲话。 身边,不时有同事经过,有包装部前同事,也有行政部,亦有办事时认识的其他部门同事,每每相熟的人经过,不免打打招呼,有人打了招呼,又望一眼花枝,再看庆生,脸上带着笑。 庆生知道,他们的笑容里,带着暧昧不明的意味。 正在此时,来电话了,是个陌生电话。庆生没犹豫,按下接听,才知是个广告电话。庆生没声张,在电话里假装振振有词,好像与人谈工作的样子。 挂掉电话,庆生对花枝说:“实在抱歉,有个工作,要回去处理,你慢吃,我先走了。” 花枝赶紧摆手:“工作要紧,你快去,别管我。” 听了花枝的话,庆生如释重负,端起盘子离席,走了数步,回头望,看到花枝也正望着他,笑容灿艳,极是妩媚。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行至餐盘回收处,庆生放好餐盘,走出食堂,往白楼行去。 花枝美艳迷离,但对他来说,就像镜中月,更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可望而不可即。即使真的触到了,自己也将被扎伤。 果儿却不同,如邻家姐姐,是自家人。她的温柔,庆生已经领略过多次。 只不过,俩人中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每到关键时刻,就出现在他俩面前,将他们一分为二。 隐约之美,最能激发人的情致,最能触动人的想象与向往。此刻,庆生脑海里再次浮现果儿的模样,想起脖子上那颗痣,又念及她身体里的体香,不由加快了脚步。 第37章 倩影 中午时分,办公室静寂无声,庆生打开电脑,调到隐藏文件夹,找到昨天给果儿拍的照片,一张张细细查看。 点开,放大,缩小,看细节,观效果。反复比较,删掉了拍糊的、质量不高的、同质化严重的。最后,只留了五张。 整体上,庆生很满意。唯一的遗憾,脖子上那张照,拍得太急,对焦不准,虚了。即使虚化了,庆生也不舍得删。 反复看了很多次。庆生把照片从电脑拷到手机上,这才删掉相机和电脑里的存底。用手机发给果儿四张,留下脖子照未发。 按通常的习惯,果儿收到信息,立马就会回复。但这次,发了十来分钟,仍未见果儿消息。 今天果儿应该上早班,不会有什么别的事啊,怎么不回信息呢?庆生不免自我怀疑,莫非她不喜欢,又或者我拍得不好?庆生起身,在办公室转着圈。 转了几圈,掏出手机,想给果儿打个电话。找出她的名字,又划掉了。庆生坐在椅子上,闭眼休息了会儿,到底不舒服,睁开眼,看了看表,时间还早,心想,不如去宿舍躺一会。 于是走出办公室,往宿舍楼行去。去宿舍楼时,故意绕了一点路,想去看看果儿。舍管员实行轮班制,中午应该有人,或许果儿在值班。 到了宿舍楼,去舍管办公室看了下,果儿不在,值班员另有其人。庆生进去,问过值班员,才知果儿调班了。他心情郁郁的,迈着缓步,回宿舍去。 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胡思乱想起来。也许大脑太累,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 被闹钟叫醒时,舍友们已经起床,洗脸的洗脸,叠被的叠被。庆生关掉闹钟,看到手机有条未读微信。 果儿发来的:“谢谢庆生弟,拍得真好,我很喜欢。” 读罢信息,庆生长出一口气。叠好被子,胡乱洗了一把脸,前往办公室的路上,不忘给果儿回信息:“谢谢果儿姐姐鼓励,我做得不当的地方,还望包涵,莫要见怪。” 发出不久,又打出一行字:“晚上,我想去你租房一趟,把上次给桃子那件手绘衫衣取回来。方便么?” 发出几分钟,又像上次一样,没了回应。庆生想,大约她在上班路上,没看手机。 走到白楼,打了卡,在办公桌前坐下,不停地刷新手机,仍无消息。 庆生端起杯子,去茶饮室打水。走路时,心思恍惚,明显走了神,差点与一个女同事撞在一起。好在那同事平时大大咧咧惯了,调笑几句,事情就过去了。 打好水,回到座位,盯着电脑里的表格,表格里的数字,一直晃动不停。 隔了半小时之久,果儿才回复:“家里出了点事,我请假了,要回老家一趟,正在准备行李。” 庆生不知其中变故,惊问:“怎么了?” 言语里,颇为担心忧切。 果儿回:“放心,没什么大事,老人生病了,我得回家看看。” 庆生问:“什么时候回?” 果儿说:“再过半小时就走了,一直忙行李,没来得回复你。莫怪姐姐哦。” 庆生假装不悦:“当然要怪。” 果儿说:“对不起啦。别生气。” 庆生说:“发生这么大事,怎么不跟我讲。我虽帮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忙,但帮忙整理行李,送你去车站,总是可以的。” 果儿回:“谢谢庆弟,我知道,我明白,我懂你心意。正因为懂得,所以不想麻烦你。你现在正处在事业上升期,不要因为我影响工作,得不偿失就不好了。” 庆生急了:“怎么会呢。我现在就过去出租屋,帮你提行李。” 果儿回:“千万别。真的。我马上就走了,就算你马上来,也见不到。”停了一下,又说,“不过,我倒有事想请你帮忙。” 庆生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管开口。” 果儿回:“我走之前,把钥匙放在隔壁阿姐家,你下班后,如果方便,来拿钥匙。想吃什么,自己在租屋里做。冰箱里还有些菜,不能放太久。当然啦,其实我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让你多来租屋走动,给我家花花草草洒点水,开开窗透透风,让屋里多点生气。” 庆生说:“嗯。好。我今晚就去。” 隔了一会儿,像想起什么似的,果儿说:“对了,给桃子的衣,我拿出来了,就放在床上,你来时,取走送她吧。” 庆生知道她误会了他的意思,解释道:“我来取衣,不是送给桃子。她调去设计部了……” 讲完这些话,庆生一时不知讲了什么了,只打出这么一行字:“不说了。祝你一路平安。到家了,给我发信息。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 果儿回了一句好,后面加了两个拥抱的表情。 刚合上手机,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拿起话筒,讲了句“您好”,里面传来廖总的声音:“出差申请已经批核同意,请查看邮件,后续流程,花枝会配合跟进。” 庆生说:“谢谢廖总。” “辛苦你,拜托了。”也许怕言多必失,又或许办公室人多嘴杂,要有所隐晦。廖总讲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几乎在庆生放下电话的同时,花枝就走了过来。 她双手撑住卡座隔板,半个身子靠在隔板上,笑着对庆生说:“廖总和你讲过了吧,领导让我配合你走流程。” 庆生习惯性地说了句:“谢谢。” 谁知,花枝却问:“拿什么谢我?” 她越妩媚微笑,庆生越觉得此事不同寻常:她如此主动,到底想从我身上,打探些什么呢? 见花枝仍望着他,满脸的期待,便说:“好,等我出差回来,请你喝咖啡。” “好呀,好呀。就这样说定了,不许反悔哦。”花枝伸出手来,“来,拉勾,谁不兑现承诺,谁就是小狗。” 庆生只好站起,和她握了个手。握毕,又想,其实她挺可爱的。 转念,再度想起猪拱白菜的比喻,望着花枝的倩影,叹了一口气。 第38章 偷香 此次出差,共三天时间。处理完手上的几件急事,又把来不及处理的,交由同事代办。抬起头来,走到窗边,极目远望,更远一点的地方,就属于东莞的疆域了。 庆生揉了揉脖子,手慢慢停留在左侧脖子上,静止不动。他再次想起了果儿,想起给她拍的照片。 于是,返身,回到桌边,拿起手机,找到那张拍虚了的照片。打开,放大,隐隐约约,能瞧见那颗痣的位置。 原本他以为,今天可以见到果儿,谁知陡生变故,她请假回老家了,人生真是充满意料啊。 虽然他相信,果儿还会回来,他们之间的情谊,仍会继续。但此刻心里忽生一念,觉得许多事情,宜早不宜迟。一旦决定了,就要努力争取,否则,落下遗恨,就会永远怀想。 如此一想,庆生决定,下班就去果儿家。她回老家了,正好借此机会,去她家睡一宿。她虽不在,但屋里有她的生活气息,他可以模拟一番,她生活的情景。更可以自由自在,无所顾忌地躺在床上休息。 在果儿做梦的地方做自己的梦,一定别有情趣。光想一想,都令人兴奋。作过一番畅想,原本郁闷的心情,变得欢快起来。 下班打完卡,去到宿舍,收拾出差的行李。南方天气炎热,换洗的都是夏季衣服,不占什么地方,连同相机,一个包就装好了。背上包,和舍友讲了一声,悄悄下楼,前往果儿出租屋。 到租房楼下,门口暂无人进去,等了两分钟,有个中年女子,提着一箱牛奶过来。庆生假装拿起手机打电话,像有事一般,在边上转着圈。女子拿出钥匙开门,庆生趁机抓住门框,待女人进去,他跟着入内。 乘电梯上去,到果儿家门口,习惯性地伸手,正欲敲门,又自嘲地笑了笑,走到隔壁,敲了敲门。 无人应声。 再敲,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 隔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把门打开。隔壁阿姐和庆生见过,果儿请她过去吃过饭,算相识。她刚洗过澡,穿条短裙子,灰色上衣。 说是上衣,更像内衣,不免有些风光若隐若现。在出租屋住久了,这样的风景,其实并不鲜见。阿姐已然习惯,倒不顾忌,也不多披件衣,或者躲在门缝之后,反而大大方方地,站在庆生面前,和他对话。 她头发湿湿的,手上拿着块毛巾。不知所故,脸上还浮一层红艳。 见到庆生,阿姐脸上的红,更鲜艳了,欲盖弥彰似地说道:“下班回来,一身臭汗,洗个澡,清爽些。” 庆生见状,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了歉,接着讲明来意。阿姐方明白庆生来意,似乎大出一口气,忙说:“好,你稍等。” 转过身,去屋里找了钥匙,回来递给庆生。 接过钥匙,道完谢,庆生无意中问了句:“大哥在不,晚上得空,一起喝一杯。” 闻听此言,阿姐明显有些慌,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说道:“哦,他呀,上午去广州了,过两天才回来。” “这样啊,那好,打扰啦。”庆生开门进屋,摁亮电灯,把背包放在椅子上。 他站在屋中央,张开双手,弯下腰身,像抱起什么似的,慢慢往床边挪动步子。然后,转过身来,背向床边,往后一倒,躺倒在床上。 席梦思床与宿舍床铺,全然不同,柔软,舒适,宽敞。床生躺了一会儿,再翻了个身。头蒙在被子里,用力嗅闻其中的气息。 在床上滚了几个来回,心满意足之后,才翻身起来,去往阳台,天色已晚,望向楼下,街市已然一片辉煌灿烂。 庆生只顾着来果儿家,下班后没去食堂用餐,肚腹咕咕叫唤,于是取了钥匙,下楼找吃的。 在楼下转了一圈,庆生选了家四川小炒,点了个青菜,外加一道小炒,再要了一瓶啤酒。吹着风,喝着酒,享受夜晚的迷醉。 吃毕,提了相机,去茅洲河,随手拍了几张河边夜景。河边尽是情侣,触景生情,往事浮上脑际,难免有些失落。 复返回租房,上楼,开门进屋,见对面屋里,也亮起了灯火。 阳台上,晾晒有一条红裙子,正好起了一阵风,裙身随风而舞,情景美极。庆生拿起相机,一个箭步,冲到阳台,对着裙子连接快门键。 拍好照片,收好相机,以免被人误会。阳台凉快,吹了一阵风。低头往下,看了会风景,无意中转头,望向隔壁阿姐家。 她家阳台上,挂着刚洗过的衣。其中有件黑色内衣,应该是阿姐的。才洗过不久,未曾脱水。像女人劳作之后,大汗淋漓,正往下滴水。 庆生一时望得出了神,忽然,阿姐屋里,传来一男一女对谈声。倾耳细听,女声是阿姐的,另有一个男子。 起先找阿姐取钥匙时,阿姐讲过,大哥去广州了,此刻听到男人声音,庆生起先以为,可能是电视里发出来的。 多听了两句,又不对劲,男子发言不标准,带着浓重的口音,与电视里的声音,相差甚远。况且,声音也不是大哥的口音。 庆生越发疑惑,想听得更清楚些。 他想起在电影中看到过一个情景,于是悄悄回屋,找了一个玻璃杯,关了屋里的灯,再回到阳台上,把杯底紧紧贴在墙壁上,再把耳朵靠在杯口。一番处理,声音果然清晰了许多。 听了几句,庆生越发确定,那个声音不是隔壁大哥,而另有其人。至于他是何人,并不重要。可以确定的是,他是一名偷香者。 难怪开始敲门取钥匙,阿姐刚冲澡完毕,头发也是湿的。当初,庆生不曾在意,现如今,结合两人对话,屋中发生了什么,已经不用再去猜测。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亮起,情侣欢爱,爱意流淌。在这恩爱故事中,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假意呢? 唉,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复杂。庆生叹了口气,想起了廖总交给他的任务。有那么一刻,庆生很想拿起相机,从阳台的栏杆边伸过去,随意按下快门,看看能拍到些什么。 第39章 情敌 当晚,庆生在果儿租房歇息。起先,睡在床上,不免东想西想。翻来覆去,想了许多事,包括果儿,她的体香,脖子上的痣,以及隔壁阿姐,和悄悄进屋的偷香人。 后来,总算入了梦,倒睡得香甜。至于梦中事,无非是些男欢女爱,温情蜜意,暂且略过不提了罢。 次晨,庆生起床,洗漱更衣,带好行李装备,下楼。寻了家原味汤粉店,要了碗瘦肉汤米粉,吃罢,抹净嘴巴,独自搭车,前往东莞。 在长安下车,先找到家酒店,安顿妥当。这才出来,拿了廖总交给他的照片,去寻汪盈的住所。上面的女人叫汪盈,可称之为廖总的情敌,她偷走了廖总先生的心。现在,廖总要还击了。 汪盈没上班,住在河畔一号。平时不开火,喜欢逛街购物。傍晚时分,会出门遛狗,常去两个地方,长青街和莲花山公园。 按照廖总的攻略,庆生只需要在这两个地方守株待兔即可。庆生头一回做这种事,没经验,但他看过一些电影,懂得一些跟拍秘技。 在酒店略作休息,他便出了门,前往河畔一号,打探情况。抵达小区,先把周边情况,摸了个清楚明白。周边线路,小巷小道,悉数掌握。这才转到门口,静候汪盈。 然而,守了半上午,每有女子出门,便细细端详,但均不是她。庆生不着急,反正有时间,才第一日,见不着她,实属正常。 守到中午十二点半,仍不见人影。庆生肚子开始叫唤,他决定去找家面馆,随意吃点,再回来蹲守。 穿到马路,来到花园对面,穿进一条巷子,走十几米,有一条食街,各类吃食,琳琅满目,五花八门,令人垂涎。 来食街用餐的,多是附近工人,周边小商小贩,或者闲散游客。进到食街,香味扑鼻,虽喧嚣闹腾,却显得生气勃勃,步行其中,浓郁的烟火气,令人无端欢喜。 庆生信步而行,行至一家重庆小面。抬头一望,店招朴素中透出典雅气质。迈步进去,店铺面积不大,靠墙两侧,各摆了一摆桌椅,皆为实木色调。 午饭高峰期临近尾声,店里食客仍络绎不绝。顾客或在等候吃食,或埋头吃面,热气蒸腾的生活,让人莫名欢喜。庆生候了一两分钟,有位食堂离席,他占了座,点了面和两样小食。 坐下来等待。面尚未上,又陆续空出两三个位置。庆生望向店外,穿着各种颜色工装的打工者,来来往往。 他们大多是车间普工,以中年女性居多。庆生想起南下之前,岳父对他提过,二十年前的东莞,遍地是工厂,工厂里放眼一眼,全是年轻女工。她们青春,懵懂,质朴,热烈。只要你真诚相待,请她们吃一碗米粉,她们就可以交付真心。 即使只是工厂普工,但凡主动一点,嘴甜一点,就能轻松抱得美人归。 多么好的一个年代呀。庆生感叹,如今,物是人非了。年轻女工变成了中年大嫂,情深厚谊变成了宫心计。 正在神游,服务小妹端着面和小食过来,放在桌上,讲了声,老板您好,您点的面食,请慢用。 小妹讲的是重庆话,看样子,真是重庆姑娘。小妹大约二十上下,花骨朵的年龄,眼神清澈,皮肤雪白,身材挺拔,脸上盈盈若笑。 重庆多山地,女性自小学会登山攀爬,运动之后的女子,往往姿容妩媚,娇俏绝艳。 服务小妹离开后,庆生被她的身体曲线吸引,假装回去取调料,跟在她身后,多望了她几眼。心中感叹,重庆姑娘真漂亮。 取了调料回来,重新坐下,店里又陆续走了几个食客。往嘴里扒拉一口面,手机响了一下,掏出来,打开,果儿到老家了,发来报平安的信息。 庆生问候几句,又问起果儿老家情况。起先在深圳时,果儿不曾如实讲述,到了老家,才一一讲明。 原来,她母亲患了病症,到医院检查数次,未查出病因。果儿有两个哥,均已成家生子,事多且杂,均抽不开身,陪母亲去大医院候诊。 果儿抵达家乡,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带母亲转诊,去往省城,确认病因。其他的事,只能确定病因,再徐徐图之。 庆生听罢,夸果儿做得对。又说,倘若有需要,只管开口,他能办的,肯定办得到。末了,又问果儿,此事要不要通知华哥。 果儿想都没想,直接说,不了,请一定帮我保密。 放下手机,庆生觉得,经此一事,果儿与他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低头继续吃面,忽然之间,隐隐觉得,店里来了个女子。新来的女客,坐在庆生邻桌,与他面对面而坐。 她朝屋里喊了句话,语气里,有着汤圆的甜糯。 庆生好奇,抬头去寻声音,看到女子面容那一刻,筷子差点惊落到桌子上。 女子不是别人,而是汪盈,庆生一直寻觅的拍摄对象。当然,近距离接触,他不可能拍她。再说,他要拍的,其实是她和廖总老公相会之画面,是他俩情意绵绵的欢娱时刻。 汪盈没带宠物狗,独自一人出来的。庆生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吃面。吃了一口,觉得不能太快,复又喊小妹,要来一瓶啤酒。如此,就可以慢慢喝,便于仔细观察汪盈的动向。 汪盈应该是重庆小面的常客,朝服务小妹打过招呼不久,她点的面食,就煮好了。她大口吃面,不像闺阁女子,反似江湖女侠。总之,与庆生之前想象的形象,差异过大。 大约不在男友身边,她释放了天性,活泼自然,率性而为。她只略略施了些粉黛,没佩戴金银首饰,衣装也有些随意,上衣是淡蓝色的褂子,下着黑色休闲裤。 看那样子,根本不像住在河畔一号的业主,而与工厂打工妹无异。唯一的区别,是她不用上班。 另外,瞧她饮食用餐,举手投足间,有些特别的气质。起先,庆生没找到准确的词来形容。后来,她吃罢离席,款款而行,庆生望见她的靓影,脑海里瞬间冒出一个词:珠圆玉润。 第40章 玲珑 汪盈出了面馆,闲庭信步,悠闲自在。庆生结了账,悄悄跟在后面。他走得慢,假装左看右瞧,不时用相机拍些照片,像一名街拍摄影师。 当然,在他的镜头里,有时看似拍街景,实际上,也将汪盈和其他路人,一起拍进图片中。这样一来,即使汪盈发现不对劲,找他对质,要看相机,里面照片非她一人,庆生也能讲出道理来。 出了食街,汪盈来到长青路。长青路堪称长安最美的一条街道,街道两边,大树参天,风景宜人,可观景,可游玩,亦可购物。 中午时分,又非周末,行人不算太多。长青路上,隔段距离,就有些座椅。走了一截,汪盈找了个空位,坐下来歇息。 悄悄跟随的庆生,同样找了个位置,将镜头对准路人,不时按下快门。七八分钟后,汪盈起身,又走一程,路上有个残疾人,患了足疾,不能直立,只能爬行。此人匍匐于地,手执粉笔,画着一张龙的图案。 画中,那只龙腾腾欲飞,气势威严,途经路人,无不停足,观望之,暗赞之。此人身边,摆有一个纸盒。盒子里,扔有硬币和纸钞若干。 显然,这是残疾艺人讨生活的方式。 汪盈在这条龙前,瞧了许久,离开之前,往地上的盒子里,放了一张五十的票子。艺人看到了,朝她点头致意。 长青路走到一半,汪盈拐进一条巷子。穿过巷子,行至另一条马路。继续前行几十米,就到了河畔一号小区。 汪盈进小区时,保安朝她敬了个礼。庆生看到她背影一闪,之后便不见了。 那天下午,庆生一直守在门口,不敢离开半步。连上厕所,都连跑带走。守了一下午,再未见汪盈出来。 晚上七时,有些饿了,庆生就在对面的小超市,买了面包和饮用水,蹲在路边一个角落,边吃边观察河畔一号的动静。结果,一无所获。 熬到夜晚十一点,庆生再也熬不了了,又想,这么晚了,她不可能再出来遛狗,于是回了酒店。 洗了澡,躺下来,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睡得香甜,第二日清晨醒来,点亮手机屏幕,看到果儿昨天半夜发来的信息,倒没什么重要的事,只不过问候一下。 深更半夜的问候,潜台词同样明显,她孤独无依,或者寂寞了,想找人说说话。 庆生呢,累了一天,睡得正香,根本没看到信息。果儿肯定失望极了。庆生想打个电话,又怕太早,她还在睡觉,吵醒了她。只好忍住,准备过些时候,再发信息给她。 刷牙洗脸,换好衣服,带上相机,出了酒店。行至街头,吃了个肠粉。又要了根油头,外加一杯豆浆,拿在手里,边走边吃。 路上,工人们陆续上班,花式工衣,再次成为街头一景,甚为壮观,庆生趁机拍了几张照片,颇为满意。 来到河畔一号,守在小区门口。整个上午,未见汪盈出来。中午,庆生连饭也不敢吃,一直候着,却仍未见她的影踪。 至下午一时,实在饿了,想着,要不去重庆小面看看,说不定能还与汪盈再会呢。提腿迈步,去了重庆小面。 服务小妹还是原来那位,仍旧点头微笑,一脸的阳光灿烂。庆生叫了份面,坐下来,慢慢食。吃了十来分钟,那碗面才吃完。 街巷边,马路上,工人们陆续去厂里上班。看来,汪盈应该不会来了。庆生略感失望,回到河畔一号。找了个隐蔽之处,坐下来,一边歇息,一边观察。 守了一下午,依旧无有所获。庆生一度怀疑,他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被人发现了。又想,她可能开车出门,或者坐别人的车出门。 车里的景致,他无法分辨,漏过了也是可能的。倘若真如此,倒是没办法的事。庆生叹口气,只能用笨办法,继续守株待兔。 临近晚上八点,兔子终于出来了。汪盈显然精心打扮过,脸上白净,嘴唇艳丽,涂着浓烈的口红,穿一件淡绿色的旗袍,更衬托玲珑有致的身体。 庆生一时看呆了,待她走到近处,才想起自己的任务。 汪盈的红色高跟鞋,叩击地面,发出悦耳的声响。庆生想,这样的打扮,肯定是与廖总先生约会去的。 悄悄跟在后面,觉得任务要完成了,不免有些激动。 汪盈来到长青路,走了百余米,找了条空椅子,坐下来,茫然地看着路人,发呆。庆生有些惊讶,不知她在干嘛。或许,这是她打的埋伏,故意设下迷魂阵,想摆布跟踪者,假装若无其事。 夜晚的长青路,流光溢彩,行人如织。隔了五六分钟,有个高个子走向汪盈。他站在那里,像和汪盈交谈什么。 言谈中,汪盈咯咯笑了。笑毕起身,与高个男子一起往前走去。两人虽未牵手,但甚是亲密。庆生尾随其后,不久,两人来到一家酒吧。 进去酒店之前,汪盈往身后望了一眼,好像在确定是否有人跟踪一般。庆生怕被她识破,在她回头那一刻,转过身去。 等他再望向酒吧时,已经不见汪盈和男子的身影。 庆生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这时,手机响了。按下接听键,却是阿碧打来的。 庆生有些奇怪,上次在东莞培训,参会名单中,他发现了阿碧的名字。之后,两人见过一面,留了电话,但各自忙碌,未曾联系。 阿碧问:“庆主管在忙啥呢?” 庆生说:“啥主管呀,我就一打杂的,你别给我戴高帽子了。” 阿碧说:“以你的水平,当个主管绰绰有余。” 庆生开玩笑:“那你赶紧给我提拔得了。” 阿碧说:“好呀,要不现在见个面?” 庆生问:“现在?” 阿碧说:“对呀。我知道,你在长安出差。” 庆生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阿碧说:“因为我和你近在咫尺啊。” 庆生笑:“你就别逗我了。” 阿碧说:“唉,你怎么不信我。你回头看看。” 庆生半信半疑,转过身来,果然见一名黄衣女子,正朝他挥手。 第41章 慌乱 两人见了面,庆生问阿碧,怎么没上班。阿碧没答话,手往边上一指,说:“我请你喝咖啡,咖啡馆里慢慢跟你说,可好?” 庆生望一眼酒吧,觉得汪盈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同意了。 这家咖啡馆,名叫遇见,里面的布置也很温馨浪漫,大多是情侣位。落座之后,阿碧递给庆生一张单子,问他喝啥。庆生双手接过来,扫了一眼,选了卡布其诺。 阿碧起身,去前台点单。庆生觉得阿碧买单不妥,紧随她身后,掏出手机,还未扫码,却被她抢先了,说他来长安,她当然要尽地主之谊。 毕竟在咖啡馆,争来抢去,太引人注目,反而不好,庆生只好由了阿碧。又想,以后有机会,邀请阿碧去深圳,再来还礼。 回到座位,不一会儿,服务员送来咖啡。阿碧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轻轻放回桌上。 庆生坐在阿碧对面,她弯腰时,衣领之处,低头时那一瞬间的温柔,不可避免地撞入他的眼帘,撞得他心如小鹿乱撞。 咖啡馆情调高雅,放眼望去,周围的顾客,几乎全是两两成对,男女搭配。阿碧穿黄色上衣,天蓝色的裙子,显得优雅自信。 庆生连喝两口咖啡,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好在阿碧不曾发现他的不安,关心问起他的工作情况。庆生一一作答,又问阿碧的近况。 聊过这些,情绪恢复正常。庆生想起一事,问阿碧:“你怎么知道我来长安出差了?” 阿碧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再把杯子放回桌上,才说:“我有个好姐妹,和你是同事。” 庆生想,他来长安出差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听阿碧这么一说,他迅速在心里,把那些同事过了一遍,但仍未想到,谁是阿碧的朋友。 实在猜不出来,他只好请阿碧相告。 阿碧咧嘴一笑:“给你一点提示,是个美人哦,她可在我面前,夸赞过你,讲你是个大才子。” 难道是桃子?庆生心里咯噔了一下。 只有桃子,才讲过他是才子的话。可桃子调到设计部了,再说此事关系她姑父,廖总不可能将此事告诉她。那会是谁呢? “唉啊,我姐妹真没讲错。你真是个书呆子,只关心工作,不在意美人。”阿碧乐呵一笑。 庆生闻听一言,换了一副态度:“谁说的,此时此刻,我不正和美人喝咖啡呢吗?” 阿碧略有羞色:“我哪是什么美人,跟你同事比,差太远了。” 庆生说:“谦虚,太谦虚。谦虚又能干,难怪会得到领导肯定。前途无量啊。” 阿碧止住笑:“啊,我俩就别互捧了。越听越像互夸大会。” 开罢玩笑,阿碧凑近过来,低声道:“我知道你来长安干什么。” 庆生一惊,手往相机包上挪了挪,好像生怕有人突然闯进咖啡馆,把他的相机抢走一样。 “你别慌。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阿碧安慰庆生。 “谁?”庆生心中一惊。 “我老板。” 阿碧停了一下,继续说,“准确地讲,应该是我领导。” “为何让我见他?”庆生问。 “因为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要找谁?” “你来长安的事,花枝跟我讲了。出差只是借口,你受廖总之托,另有安排。” 听了阿碧的话,庆生惊呆了。 这时,阿碧站起身子,说道:“走吧,闯总在等你,离这没多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庆生只能起身,跟在阿碧身后。 阿碧穿过长青路,继续往前。庆生感觉自己的脚步,变成了别人的,不受他控制。 阿碧的公司,叫长辉集团,是做商业的。廖总老公姓赵,单名一个闯字,在长辉集团,大家习惯称他闯总。 去见闯总的路上,阿碧讲了来龙去脉,庆生才明白事情真相。闯总和廖总的矛盾由来已久,廖总以前也在长安上班,和闯总一个公司。 公司规定,夫妻或亲属有人担任要职后,另一方必须回避。闯总成为总监后,几次三番让廖总回归家庭,做个家庭主妇。 廖总不肯当家庭妇女,她事业心强,于是辞了工,跑到松岗,进了柏州,慢慢做到了人力资源部总监。 松岗虽离长安近,但她时常加班,一个月也回不了一次家。后来,闯总起了疑,悄悄打听,才知柏州老板很信任廖总,甚至给她送了一套房。 听到此处,庆生想起了,桃子带他去廖总房里,写《逍遥游》的情景。事成之时,他在房里,用了一次浴缸。浴室里,有张廖总的艺术照,眼神迷离,光彩照人。那样的照片,只适宜在私宅自赏。别人看到,难免会生发出许多想象。 每月有两次,月底和月中,老板都会去房里,指导廖总工作。廖总害怕事情败露,反过来指责闯总,称他在外面胡来,与年轻姑娘谈情说爱。 此次,派庆生过来,就是来找证据的。只不过,廖总不知道,闯总在她身边,安排了一个内应。那个内应,就叫花枝。 柏州人尽皆知,花枝是品质副总的人,由她来为闯总办事,廖总绝不会疑心。庆生一直害怕卷入办公室政治,但没想到,他现在的处境,比卷入办公室纷争,更加麻烦复杂。 他望向阿碧:“现在怎么办?” 阿碧早就胸有成竹:“闯总早安排好一切,见到他,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庆生心想,只能如此了。走了几步,想起汪盈和那名男子,正犹豫着要不要讲,阿碧停下脚步,对他说:“到了。” 那并非一个住宅小区,而是类似私人文化场所之类的地方。 进了院子,上一层木梯,行十余米,转弯,再行十余米,到了一个房间。阿碧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喊了声“进”,这才推门进去。 庆生跟在后面,看到屋子中间,摆了张实木茶几。有名男子,坐在屋里饮茶。 毕竟此前见过一面,只望了一眼,庆生就确定,那是廖总的先生。阿碧带庆生进去,作罢介绍,便退了出来。出门时,轻轻叩上房门。 闯总很客气,起身握手,让座,奉茶相迎。 庆生在屋里坐了半小时,闯总讲了半小时。讲他与廖总的相识相知,讲廖总的要强。讲他的奋斗,讲他对未来的看法。当然,也讲到了庆生这次来长安的任务。 整个过程,庆生一句话都没讲,只频频点头。 第42章 回眸 从屋里出来,庆生手里多了一个信封。里面有厚厚一叠现金,庆生猜测,应该有七八千之多。 此外,闯总还想挖他来长辉。倒不是让他马上辞职,长辉这边是隐性的,算挂职,领主管级别薪水。上班地点仍在柏州,对外一律保密。 庆生原本不想接信封,在此之前,他接到果儿的信息,她妈住院了。原本,果儿只不过想得到安慰。庆生却想做点什么,正好闯总从包里取出信封,递给他。 庆生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想着明天存进卡里,给果儿转过去,算尽一点绵薄之力。但去长辉挂职,他没应允。廖总对他有恩,他不能恩将仇报。 收下闯总的信封,与这次任务无关,而是另一份工作。他不会做出伤害廖总的事,认定自己有能力,在他们夫妻这件事上,取得某种平衡。 开门出来,见阿碧一直在门口候着,见到他,笑得很是灿艳。 看到庆生手上的信封,阿碧心知肚明,作了个请的姿势,加了一句调侃的话:“才子请随我来。” 听罢阿碧的话,庆生脱口而出:“谢谢佳人。” 阿碧在前方引路,庆生跟在后面,顺手把信封塞进裤袋里。 下楼,出了院子。路边灯光辉煌,放眼望去,全是灯红酒绿。 阿碧说:“事情办妥了,该放松放松了。闯总跟我交待了,让我好好陪你,带你去吃大餐,看东莞夜景。” 街灯照在阿碧的脸上、头发上,勾勒出好看的侧影,庆生一时有点恍惚,感觉自己像在经历一场梦境。 这时,阿碧已经拦下一辆的士,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示意他上车。庆生清醒过来,明白这不是梦。心中暗忖,倘若不是苏妹,他就不会南下深圳,自然就无法经历,如此独特而有趣的人生。 如此一想,觉得要感谢苏妹。按理讲,应该给她打个电话,但此时此刻,站在阿碧面前,打电话并不妥当。 倒不是害怕阿碧,而是担心苏妹听出什么异样,心生他想。 的士开了十来分钟,在一处夜市前停下。从车里出来,在夜市里穿行,阿碧边走边介绍,让庆生自己选,想吃啥,就吱个声。 这片夜市比起之前,庆生与汪盈遇见的那条食街,大得太多。此时,又逢夜晚餐饮的黄金时段,每个摊挡前,都坐了不少人。 喧闹声、猜拳声、说笑声,集合在一起,展示着这座城市的底色。 庆生随便选了家店子,阿碧点了好几个硬菜,其中一个菜,叫帝王蟹。庆生看了下价格。他一天工资,也吃不到一只。做好端上来,觉得吃完一只蟹,就饱了。 菜上来后,阿碧让服务员送来一打扎啤。置身于那样的环境,很快就喝开了。两人首次坐在一起吃饭,庆生不知她酒量如何。 开始喝得谨慎,慢慢喝开了,才发现阿碧是酒中好手。倘若真要比武,庆生未必是她的对手。 由着阿碧,他自然想起了果儿,果儿和她一样,皆善饮,又热情爽快。喝着喝着,眼神有些迷离,望着阿碧,却觉得果儿如在眼前。 起了一阵风,吹动阿碧的头发,露出一片洁白的玉颈。庆生再次想起了果儿脖子上的痣,张口讲了一句话。 话其实是讲给果儿听的,有些隐秘,舌头有些打结,声音也有点小,阿碧没听清。问他讲啥。庆生张嘴,吱呀一声。当然,仍轻轻地讲。 夜市嘈杂,其他声音盖过了他们的对话。听不清楚,阿碧干脆凑过来,把耳边靠在庆生嘴边,要听他说话。 阿碧如此热情,庆生忽然紧张起来,一时,说不出话来。阿碧以为他嫌不够近,便越往前凑。一凑,脖子就碰到了庆生的嘴。 阿碧没恼怒,反而呵呵地笑,说:“好痒啊。” 待庆生意识到,他的嘴撞上阿碧的脖子,脸立马就红了。 阿碧一看,更欢喜了:“哗,才子,你吻了人家,还害羞了。要害羞,也是我害羞啊。” 庆生害怕其他食客听到,引来误会,脸更红了。他左右打望,发现食客们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无人理会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庆生想,她是闯总的部下,应酬当是家常便饭,喝酒的话,可能根本不是阿碧的对手。于是,吃罢帝王蟹,便想散场离席。 他原本以为,阿碧会劝他,让再多饮几杯,闯总一定多有叮嘱,但她并没有。 这一点,她倒做得不错,庆生不免对她高看一眼。 出了夜市,阿碧问:“要不要去唱唱歌。” 庆生说:“不了,今天你辛苦了,早点回家吧。这么晚回去,家人该不高兴了。” 其实,想回去休息的,是他自己。回去之前,他还要去酒吧看看,虽明知汪盈可能早就回去了,心里仍挂念着那个任务,想看看她和那男子,到底什么关系,闯总晚上还会不会见她? 谁知,阿碧听了庆生的话,显得落寞与娇羞:“我一个人在东莞,早就习惯了孤独。” 在柏州时,庆生认识不少女同事,已为人妻人母,均独自在身,孤独不可避免,但她们从来不提。阿碧却大大方方地提出来,是自我解嘲,还是一种暗示?庆生没想明白,倒先对阿碧道了声抱歉。 阿碧昂着脸,问他:“你又没做对不起我的的事,道什么歉?” 此话问得庆生哑口无言,好在他机智,赶紧改口:“谢谢佳人阿碧,陪了我一个晚上,小可感激不尽啊。所以,要道个歉。” 阿碧说:“这是工作。再说了,和你一起喝酒,我很开心啊。”讲罢,意识到不妥,急忙补上一句,“你可别忘了,我们可是老朋友,在高铁上遇见,这可很难啊。” 庆生想起看过的一篇文章,突然笑了起来。阿碧问他笑啥。 庆生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取今天一次擦肩而过。” 阿碧说:“对啊,对啊。所以,我们紧紧抓住,这擦肩而过的机会。” 夜风吹来,凉爽怡人。阿碧往前紧走几步,双手上下摇摆,像在随风而舞。风吹动阿碧的黄衣裙,她旋转时,头发和黄衣裙随之飘荡,柔美极了。 街灯晃眼,庆生再一次把她看成了果儿。他面朝阿碧,笑着喊了一声:“佳人,回家吧。” 第43章 藏娇 阿碧停步不前,待庆生走近,便说:“好,我送你回酒店。” 庆生连忙摇头:“这哪成呢,你是女士,理应我送你回家。” 阿碧眨了眨眼:“我今晚不回家。” 庆生惊道:“不回家,那你去哪?” 阿碧说:“住酒店呀。” 庆生说:“你家就在长安,还要住酒店,你可真奢侈。” 阿碧顽皮一笑,反问道:“就想住酒店,不可以么?” 庆生无奈:“当然可以。” 又问:“住哪家酒店,我送你去。” 阿碧说:“长安大酒店。” 庆生眼睛都瞪圆了,望着阿碧,说不出话来。 阿碧假装不悦:“怎么了,不相信?” 庆生仍盯着她看。 阿碧从包里掏出一张房卡,在庆生面前扬了扬,庆生瞧了一眼,果然是长安大酒店的房卡。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长安大洒店?” “哈,你讲不讲理呀。长安大酒店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客人,凭什么只能你住,我不能住。”阿碧讲的在理,庆生一时语塞。 但他知道,阿碧是冲着他来的。她不但知道他的行程,连他住哪家酒店都摸清楚了。看来,闯总做好了充分准备。 也许,在这场较量中,廖总注定会落下风。 两人继续前行,庆生没吱声,感觉自己被设计了,到底有些不爽。阿碧也沉默,大约觉得理亏。 气氛有点尴尬。 途中,庆生故意绕了点路,走到汪盈去过的酒吧。在门口停驻,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想了想,汪盈肯定回去了。 再说,她和别的男子在一起,就算拍了更多照片,也不是廖总想要的结果。 更何况,刚拿了闯总的信封,当着阿碧的面,就进酒店找汪盈,实在有违职业道德。 于是,继续往前。 离酒店只有百来步时,阿碧打破沉默:“对不起,这是我的工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请你相信,我绝无害你之心。闯总是个好人,等以后了解更多,你就知道了。” 庆生想,他不太可能与闯总有什么“以后”,也不想了解太多。倒是阿碧,和他在高铁结识,算得上庆生南下深圳,认识的第一个人。所以,他很珍惜。 之前在松岗,几次三番,起来来长安,找找阿碧。起初,不知她的地址。后来有了电话,又觉得师出无名,只好放弃。如今重逢再见,更像命运的安排。 阿碧言语诚恳,真诚道歉。她低声下气,庆生一个大男人,再计较就显得器量太小。一念至此,庆生态度缓和了些。 进了酒店,乘电梯上楼。阿碧说,先送他回房间。庆生想,她无非想知道,他住哪间房。拒绝不了,只好由她。 出了电梯,往左拐,靠墙倒数第二间,就是庆生住的房。到门口,取出房卡,刷卡开门,见阿碧仍站在那里,心想,难不成她还想进去参观一下? 正思索着,若她真有这要求,该如何回答。阿碧眉头一展:“笑道,好了,平安送你回房,我该回去了。” 接着,退后三步,拿出房卡,嘟的一声,隔壁房间的门,弹开了。 阿碧见庆生还在看着他,咧嘴一笑,说道:“我今天订的房,真不是故意的,完全是巧合。” 讲完,又朝庆生摆了摆手,道了声晚安,侧身钻进了屋里。 庆生怎么也不会想到,阿碧竟然住在他隔壁。 进到屋里,脱掉鞋子,打开空调和电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去浴室,往浴缸里放水,准备泡澡。拧好开关,回到屋里,坐下来等待时,看了两分钟电视。门铃响了,说是客房服务。 庆生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阿碧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壶,说给他醒醒酒。不待他说话,便闯了进来。 阿碧把茶摆在桌上,又起来,拿了两个杯子,洗净后,倒上茶,说云南朋友送的茶,清香爽口,让他尝尝。 听闻此言,庆生瞬间想起廖总送给他的那盒茶,也来自云南。茶一直放在办公室,没开封。 庆生端起杯,饮了一口,的确很爽口,清香怡人。庆生担心浴缸里的水,不时进去看一眼。 阿碧问:“老是走来走去,难不成在浴室里,金屋藏娇不成?” 庆生说:“哪还用藏,阿娇不就坐在面前吗?” 阿碧也笑:“只怕我不够当阿娇的资格。” 庆生说:“你看,读书多的人就是不一样,骂人不带脏字。” 两人说着笑,气氛越发融洽了。其实,阿碧知道他往浴缸放水,准备洗澡,她却仍无离开的意思。 茶要饮完了,阿碧说:“跟你讲个秘密吧。” 庆生抬头,她眼睛里有光,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于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这个秘密藏在我心里很久了,一直想讲,始终没找到机会。不过,请你一定要保密。” “相信我,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庆生以为,所谓秘密,无非不过,她的情爱故事。这一年来,类似的故事,他在柏州,耳闻目睹过许多。 但女当事人,深更半夜,在酒店里,对他和盘托出内心隐秘,倒是头一回。而且,这个女子,算是他的朋友。听她讲情爱秘史,肯定别有情趣。 “闯总,他……”阿碧开了个头,却不知如何讲下去,吞吞吐吐了许久。 这个开头,充满了想象,庆生心想,莫非闯总与阿碧?想着想着,到底有些失落。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阿碧继续说:“闯总的确喜欢汪盈,但闯总力不从心,已经好几年了……” “力不从心?” “通俗的说法是,他老了,不行了。” “你怎么知道?”庆生问完这话,就后悔了。很明显,问她这个问题,好像她和闯总,有什么关系似的。 阿碧倒没介意,只说:“他去医院好多回,吃了不少药,都没有用。” “不可能吧,怎么会这样?”庆生有些怔怔的,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可能?”阿碧端起杯子,不停地转着圈。 “那汪盈……”庆生起了个头,后面的话,不知该怎么讲。 “还能怎么办,守活寡呗。” 听罢此言,庆生想起在长青路上,汪盈等待高个男子的情形。当初不理解,如此看来,一切都合乎情理了。 第44章 低吟 讲出了心中秘密,阿碧松弛多了,她双手摊开,脖颈靠在椅背,头往后仰。秀发披散开来,像一团黑色瀑布。 此情此景,让庆生恍若回到了茅洲河边。 那天,他与果儿沿河岸散步。走到半程,果儿坐在椅子上歇息。当时,她也是这种姿势,头往后仰,柔软的头发如丝飘荡。 唯一的不同是,阿碧做出了双手伸展的姿势,像鸟儿准备飞翔。她身体微微前倾,昂然挺立,形成一道优美的曲线。 屋里一时有些安静,两人近在咫尺,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玉容肌骨近在眼前,庆生想别过脸去,却又挪不开目光。 他将双手置于座椅扶手上,不时弹跳一下,像在写字,又像在弹钢琴。 来长安出差的前夜,他住在果儿出租房,算是帮她看家。晚上,入了眠,他做了一梦。 梦中,不知怎么,和果儿讲起写毛笔字的事。果儿讲他写字漂亮,问他怎么做到的。 庆生说:“如果你有兴趣,多写多看,写得多了,自然就好了。” 果儿便让庆生教她写字,庆生环顾四望,见果儿屋里无笔黑纸砚,颇有些为难。 果儿聪敏,笑言:“这有何难。” 说毕,伸出玉臂,让他以指为笔,在她手上写字。 庆生望她一眼,她坐姿端庄,一脸萧然,不像开玩笑,于是起身,拿一纸杯,接了半杯水,回屋里坐下。 此时,果儿已将手置于桌上,她穿件白色短衫,雪白肌肤下,隐隐可见乌紫血管。 庆生把手指伸进纸杯,沾上一点水,先提笔在她手掌心写了一个“你”字。果儿一个激灵,看样子,他触到了她的笑穴。 她脸上的神经跳动了一下,但又忍住了。 初行文,庆生有些陌生,又有些期待。落笔时,不免有些疙瘩。之后,调整状态,慢慢进入正轨。这才越写越顺,越写越好,字亦越来越多,由手掌心,一路往上,写到了她的肩胛骨。 如同两军交战,冲到了对方前线,不敢再深入探敌,这才止住。 写毕,果儿问他写了些什么字。 庆生答:“是一句话。” 果儿又问:“什么话?” 庆生没说,只让她猜。她猜了几次,没猜对。果儿让他揭晓答案,他不肯。 倒也不是不肯,而是害羞,不敢讲。毕竟,是些私密话。可以写出来,但绝不敢对她讲。 他写的正楷字,只不过换了载体,果儿应该知晓了一部分,其中意思或许早就明白。不过,不敢确定,或者说,不敢相信,仍要庆生说出来。 庆生不愿讲,果儿便作势去抢他手中的“笔”,庆生自然便要躲。屋里狭窄,庆生要躲,果儿便追。 一追一躲之间,两人撞在了一起。时间突然静止,两人默不作声。紧接着,先是秋虫低吟。继而,帘卷西风,波涛翻涌。 两人闹得正欢,梦突然中止。他醒了。醒过后,庆生忆起梦境,便把写字称之为弹琴。 此刻,面对阿碧,庆生的手指头,不知不觉地弹跳着,像弹琴的前奏。 阿碧仰靠在椅子上,“飞翔”了一会儿,侧过头来,望见庆生神思恍惚,便问他在想谁,是不是思念远方的妻子。庆生心中有愧,脸倏然红到了脖子根。 见庆生低头不语,阿碧越发来劲,继续调笑了几句。浴缸的水放满了。庆生关了水龙头,回来时,阿碧起身告辞。 庆生送她到门口,跨出门外,阿碧又回过头来,柔媚一笑:“晚安,做个好梦哦。” 庆生合上门,又趴在门口,通过猫眼,看外面的情景。看了一会,什么都没看见。这才离开,从包里换出睡衣,准备洗澡。 躺在浴室,闭上双眼,享受这难得的时刻。然而,脑海里却浮现出阿碧的笑,赶都赶不走。 泡了澡,披上睡衣出来,吹干头发。行步至窗前,拉开窗帘一角,看了看外面的世界。 街头人影渐少,但灯光依旧辉煌,显示出这座城市,夜生活的丰富多彩。庆生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电视。 没什么好看的节目,有些无聊,刚关掉电视。摆在床头的电话响了,酒店内线,隔壁阿碧打来的,问他房里有没有吹风机,她那边的坏掉了。 庆生刚用过,说要不要我给你送过去。 阿碧说:“哪敢麻烦你。我过来,借用一下。你,方便么?” 庆生说:“好。” 他起身,把床铺好,衣服整了整。这时,门铃响起,他去开门。阿碧穿件黑色睡衣,丝绸质地,门一开,她大大方方进了屋。 从庆生手里接过吹风筒,接上插头,坐在椅子上吹风。吹了几下,不太方便,便问庆生:“可不可以再麻烦你一下,帮我吹吹头发?” 庆生说:“能为美人效劳,乐意之至。” 阿碧笑:“俗话讲,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才多久不见,嘴就变得这么甜了,跟谁学的?” 庆生说:“我这么笨嘴笨舌的,哪里甜了?” 吹风机一开,风声轰鸣,热风滚烫,谈话就听不到了,阿碧不再说话。庆生吹着风,不时转身体,一会儿前,一会儿后。 他站着,阿碧坐着。他居高临下,吹风机也居高临下,风从上往下吹,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睡衣。阿碧身体里的风景,随风起舞,若隐若现,令人头晕目眩。 有那么一刻,庆生甚至能感觉到,阿碧在他面前,敞开了自己,交出了心中秘密。他觉得她在暗示他,可以再往前走一步。 就好像,当初,他在果儿胳膊上写字时,果儿对他的暗示一样。 不过,今日不同彼时,阿碧也不是果儿。 他对她算不上真正了解,总觉得她的主动或者暗示,无非受了闯总之命,一旦他真有所行动,可能就会陷入泥淖。 因此,他一直在努力克制。 然而,理发师为顾客服务,必然会有些肢体接触。庆生用手往下梳理阿碧的头发时,同样触碰到了她的丝绸睡衣。 柔软光滑的睡衣,发出一道明亮的光,像阿碧眼里,明媚的春光。 第45章 媚态 待头发吹干,阿碧嫣然而去。庆生关上门,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长出一口气。他庆幸自己,不曾做什么出格之事。 次日,庆生起了个大早,准备吃了早餐,就去河畔一号蹲守。既然闯总知道他来长安的目的,肯定抓不到什么有用的素材,但他总得拍点什么,才能回去复命。要不然,真无颜面对廖总。 他没给阿碧发信息,洗漱完毕,便带上行李,准备下楼,先把房退了,行李寄存在前台。办完差事,再来取。 谁知,阿碧比他起得更早。大门敞开,她坐在屋里,静静注视着走廊的动静。庆生刚走到她房边,就被她抓了个正着。见庆生背着包,提着相机,便伸出手去,说要帮他提行李。 庆生拗不过她,只好由她去。 行至楼下,找前台退了房。寄存好行李,走出酒店,阿碧说带他去吃早餐。庆生明白,一时走脱不开,跟在她身后。 阿碧在前方引路,穿行了几个巷子,来到一家潮汕牛肉粉。 这家粉店,从外观来看,实在简单了些,但店内座无虚席,门口还排着一列队,等着打包。 掌勺下粉的大厨中间,有个女人,三十五六的样子,身体肥硕,看体型,该有一百五六。 女人短发,吊一只圆形耳形,脸上笑意盈盈,额头正中,有一颗美人痣。这颗痣,让原来姿容平平的她,凭空多出几分媚态。 店里热气蒸腾,女人穿件短衫,露出洁白的一截胳膊。庆生还没见过皮肤如此白的女人,难免多瞧了几眼。 店内未见空位,便站在门口,一边等待,一边看女人下粉。阿碧和女人应该早就相识,算老熟人了。 她和她打了个招呼,便挤进了店里,待先前的顾客吃毕起身,赶紧占住位置,招手喊庆生过去。庆生走进店内,挨着阿碧坐下。 等候五六分钟,女人端着两份牛肉粉过来,把碗放在桌上前,她的白手臂近在眼前,庆生心里又跳了一下。 阿碧早准备好筷子,递给他。他接下,正要开吃,阿碧往他碗里撒了一把葱花。他心里一暖,讲了句感谢,低头吃粉。 只吃了一口,就觉得这粉不同寻常。清香、滑弹、爽口,庆生接连吃了几口,夸赞不停。阿碧颇为得意,趁他不注意,从自己碗里搛起两只牛肉丸,丢进他碗里。 庆生“啊”了一声,又赶紧止住,生怕动静太大,让别人看见,影响到底不好。 在果儿家吃过很多次饭,她经常给他夹菜,虾、鱼、肉,都有过,但她从来没像阿碧这样,把自己碗里的东西,往他碗里夹。 这当然不卫生,同时,从另一个角度,却也证明,能如此做的,关系定然非同一般。庆生微微抬头,看了阿碧一眼,她像没事人一般。 其他食客专注于饮食,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吃到一半,庆生起身,提前去买单。这才知道,原来下粉的肥硕女子,就是老板娘。 扫了码,问她多少钱。老板娘笑吟吟地说,阿碧早就买过单了。庆生望向阿碧,见她正朝他做鬼脸。单没买,只好回去,坐下来,继续吃粉。 吃罢离开,走到店外,找了个僻静处,庆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情真意切地和阿碧谈了一次话。 他感激阿碧一直陪着她,下午就回深圳了,但有些事,还没处理好,请阿碧给他一些空间。既然他答应了闯总,就会做出格的事。这一点,请她放心,也请她转告闯总,请闯总放心。 话已至此,阿碧不好再说什么。临别前,她张开双臂,说:“要分开了,不知下次,何时能再见。要不,拥抱一下?” 见庆生略显迟疑,便说:“放心吧,这不是工作,与闯总无关。” 庆生想,若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拥抱时,庆生闻到她头发里,有一缕清香。先头,他还以为是体香。再闻,就晓得了,那是香水的味道。 两人分别,各自离去。庆生走到长青路,寻了一家银行,把闯总给他的“见面礼”存进银行。随后,又手机转给阿碧,说是公司同事们的心意,请她务必收下。 过了许久,阿碧也没回复。 庆生来到河畔一号,拍了些街景与行人。原本想着,再去长青路和食街,拍点路人和重庆小面的照片,就打道回府。 收好相机,正要转身,见河畔一号走出一名女子。看模样,像汪盈。待她走近,果然是她。 她仍旧一副家常打扮,闲散地迈着步。目的地,仍是长青路。在街边,东瞧瞧,西看看。走累了,就选了个空椅子,坐下来,什么也不干,只发呆。 庆生找好位置,假装街拍。 拍了几次,汪盈发现了他。走近过去,庆生以为事情败露,正不知如何是好。 汪盈问:“你是摄影师?”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重庆小面里,服务小妹的音质,婉转悠扬。庆生点点头,看见她眸子里光,闪了一下。 汪盈说:“我以前也喜欢拍照,可没坚持。” 庆生看着她,似乎鼓励她继续说。 她没讲她的故事,而问庆生:“可以帮我拍张照吗?” 庆生说:“当然可以。” 他让汪盈摆着不同的姿势,接连按下快门。拍毕,调出刚拍的照片,让汪盈看。 汪盈皮肤好,身材好,人也漂亮,更重要的,还很上镜。拍出来的照片,比她本人更好看。 汪盈看了照片,不停地夸庆生:“你拍得真好。” 庆生很谦虚:“我初学摄影。哪是我拍得好,长得美的人,随便谁来拍,随便怎么拍,都是大片。” 汪盈说:“你照片拍得好,口才也好,一定有很多女孩喜欢吧。” 庆生说:“真希望借您吉言。” 汪盈盯着照相机,突然笑着问:“可以教我拍一张照片吗,就一张?” 庆生问:“你想拍啥?” 汪盈想了一下,指着街头的雕像说:“就拍这个铜人吧。” 庆生对着取景框调好参数,简单跟她讲了些快门和感光度的事,然后把相机交给汪盈。 毕竟是第一次用相机,汪盈有些笨拙,庆生教她正确握相机的方式,如何看取景框。 两人离得近,按快门时,她的脸偏了一下,正好碰在庆生的脸上。 那一刻,庆生只有一个感觉:女人与女人是一样的,女人与女人又是不一样的。 第46章 秋水 拍完照,汪盈问:“照片可以给我吗,这是我的处女作,想留个纪念。” 庆生说:“当然的。” 又问:“怎么给呢,发邮箱?” 汪盈主动说:“要不,加个微信吧,发照片方便些。” 庆生拿出手机,扫码加了好友。 刚通过申请,电话响了,果儿打来的。庆生朝汪盈作了个抱歉的表情,走出几步,接听电话。 果儿隐隐带着哭腔,讲述了她母亲的病况。情况不容乐观,比她之前想得更复杂,明天要动手术,她很害怕。庆生让她把钱收了,果儿不肯,言有戚戚:“我知道,这不是同事凑的,是你一个人出的。你出门在外,也不容易,我不能乱花你的钱。” 庆生一听,恨不得把“见面礼”的事,讲给果儿听。但他不能,只能换一种方式,以知己好友的身份。 言语中,甚至差点发火。紧接着,又温言细语,抚之慰之,说若不是工作原因,真想跑过去,陪陪她,看看能不能为她分担些什么。 果儿争不过他,只好答应收款。 接着,两人讲了一番体己话,各自保重之类。 此外,果儿还有一事,请他帮忙。 她妈妈手术,她要在医院服侍,原来请了一周的假,现在要延期了,想请庆生帮帮忙,找领导说说情,通融一下。 此事由廖总负责,庆生接了她的秘密任务,请她帮忙办此事,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庆生答应下来,安慰她不用挂怀。 挂掉电话,庆生心情郁郁的。想起汪盈,转过身去,她已不见踪影。庆生走到椅子边,这是汪盈此前坐过的地方。 他望一眼路人,无人注意他在干嘛。于是,顺势坐下,发了会儿呆。 十来分钟后,他收好相机,去往长安大酒店。他原想在长安吃了中饭,再回深圳去。此刻,却只想快点回去。 回到松岗,去果儿出租屋里去。在她家里,做一顿中餐,让她的房间弥漫些烟火气。好像只有这样,才算陪在她身边一样。 到酒店取了行李,搭车前往松岗。下了车,又坐摩托去柏州。快到柏州时,让师傅拐了个弯,去往果儿出租屋。 一番折腾,到果家已经下午一点。冰箱早就清空了,庆生先淘米煮饭。插好电,才下楼,到超市选了瘦肉、辣椒和鸡蛋若干,回屋,系上围裙,从手机里选了一首歌,听着歌曲,干起了烹饪的活。 吃罢,有点困,趴在床上,小小休息。谁知,睡得很香。醒来时,已经六点了。庆生赶紧起来,把房间拾掇一番,给绿植洒些水,地板拖一遍,背起包,准备回柏州。 出门时,正好碰上隔壁大哥夫妻。 两人手里提着许多吃食,大姐更是喜笑颜开。打过招呼,正要走,大哥叫住他:“兄弟,还没吃吧,要不,咱俩喝杯酒?” 庆生还没回应,大姐也开口相邀:“是啊,今天高兴,一起吃点。” 这时,大哥已经把房门打开,大姐腾出一只手来,要去拉庆生。庆生和他们虽不是邻居,但常来果儿家,彼此之间,也就熟悉了。 此前,夫妇俩就邀请过庆生喝酒。庆生总觉无功不受禄,找借口婉拒。今日不同往常,他们如此热情,庆生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于是,跟着邻家夫妇进了屋。 庆生第一回进他们家,屋里东西不多,但显得有些乱,且拥挤。不过,两夫妇倒真是热情。进了屋,便端茶倒水让座。 许多菜都是打包回来的,大姐只进厨房,另炒了个青菜。三人坐下,饮杯叙怀。喝的是米酒,大姐家自制的。大姐也喝洒,且很有些爽气。看那架式,你会以为,在他们家,男女的地位是颠倒的。 饮了两杯,庆生才知,大哥涨工资了。这是好事,当然得庆贺。庆生祝了酒,想起了去东莞出差之前,在果儿屋里,听到他家有男子声音。而那声音绝非大哥。 此时,与夫妇俩面对面坐着喝酒,看他们恩爱有加的样子,庆生一度怀疑,那天晚上,是不是听错了。 不知是高兴,还是本就不胜酒力,半杯尚未喝完,大哥面色通红,去洗手间时,身子隐隐有些虚飘。 最开始,庆生见大姐也喝,便想着,她应不善饮,待她喝得有些迷糊,便就那天晚上之事,以言语提示大哥一二。 谁知大姐未醉,大哥却先迷糊了。大哥在洗手间,待了足有七八分钟。庆生几次三番暗示,要不要去看看他,都被大姐否决了。 她喝了些酒,更兴奋了,开始讲她和大哥的往事。她讲着话,手亦随之舞动,作些手势动作。她有双大眼睛,黑而明亮,眉眼生动。尤其令庆生关注的,是她颧骨高耸。 不知从哪本书中看到,又或者听人讲起过,高颧骨的女人,往往在夜晚,兴奋度胜于常人。此刻看到大姐,似乎印证了这句话。 大姐滔滔不绝时,大哥扶着墙从洗手间出来。进了房间,含糊讲了句什么话,大意是让庆生多喝些,他要歇一歇。讲着话,挪动到床边。仰身躺下,不一刻,便响起了呼噜声。 庆生见状,欲告辞而退,把空间留给他们夫妇。 谁知,大姐正在兴头上,指着桌上一堆菜,说:“还有这么多菜,不吃,糟遢了,可惜。” 庆生沉默。大哥却像清醒了似的,人未起,嘴上喊着话:“庆生兄弟,别走,再喝一杯。” 大姐往床上望了一眼,说:“你看,醉汉都在留你呢。” 庆生只好举杯,饮一小口,继续听大姐讲她的爱情故事。又喝了半杯,桌上的菜食,消灭得七七八八了。庆生想,半杯喝完,就可以散了。 酒局临近尾声,大姐忽然叹了口气。庆生问:“你们没什么负担,孩子听话,大哥又涨薪了,叹啥子气呢。” 庆生越夸大哥,大姐便越来气。她朝床边努了努嘴,语带讥讽地说:“他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就烧高香了。唉。他老了,不中用了。” 听到大姐的叹息,庆生总觉得很耳熟,再一想,阿碧跟他讲过同样的话。不同的是,阿碧讲的是闯总,而大姐叫的是大哥。 阿碧还有下半句,事关汪盈,说她守活寡。那么,大姐如此说,是不是暗示自己,也在守活寡呢? 庆生再一次想起了那个陌生男人,那个趁大哥赴广州之际,悄悄来到大姐家里的偷香者。大姐为何要对我讲这些呢?真的只是喝多了酒,心里烦闷,想找个人诉诉苦,还是别有所指,或者暗示什么? 如此一想,再去瞧大姐,她正眸含秋水,直勾勾地望着他。 第47章 冷淡 辞别大姐,回到柏州,将行李送到宿舍,又去了办公室。已经临近晚上十点,办公室空无一人。这正合庆生心意,他打开电脑,把照片导出来,存到电脑上。 导好照片,删掉些对焦不准,胡拍乱拍的片子。从中,挑出给汪盈拍的单人照,在电脑上看,又是另一种效果。 汪盈上镜,拍照时,衣装素雅,亦未施粉黛,但恰恰因为这个原因,照片上的她,有些清水出芙蓉的感觉,比本人好看很多。 庆生简单作了裁切处理,连同她自己的“处女作”,街边雕像图,一起发给汪盈。接着,便处理些别的“证据照”,打包到一个文件夹,拷到u盘里,再隐藏起来。准备次日,向廖总汇报出差情况时,把u盘交给她,作为此次出差的成果。 处理完照片,仍未见汪盈回复。庆生隐隐有些失落,他关掉电脑,回到宿舍。与舍友们讲了些闲话,冲澡洗衣,躺在床上,很快入了梦。 天亮醒来,手机上有六条未读微信,都是汪盈发来的,时间是凌晨两点。真是个夜猫子,庆生想。 划开手机,弹出汪盈的信息,全是赞美的话。她甚至提出,等到机会合适,请庆生帮她拍一组艺术照,“穿着古装,在莲花山公园,亭台楼榭,小桥,流水,佳人,想一想,都是美的。” 这句话中,汪盈在“佳人”后面,添了一个搞笑的表情。显示,她在自嘲。放下手机,庆生有种不真实感,恍然若梦。 在摄影班培训时,女摄影老师看过他随手拍的片子,赞叹有加,称他有很好的艺术感觉。当时,他只觉得老师无非想让他报高级班罢了。 现在,汪盈这样一个陌生人,也赞他照片拍得好,他当然有些高兴。紧接着,又觉得有些假。他不是个自信的人,这个毛病,桃子批准过他,果儿也提得过。或许,该重新认识自己了。 庆生刷牙时,还在想汪盈的话。他甚至决定,晚些时候,把汪盈的照片,发给华哥看看,请他就照片本身提提意见。 从宿舍出去,去食堂用餐,回到白楼上班。八点一过,庆生就在期待,期待着廖总的电话。他等着向她汇报工作。 然而,等到八点半,电话仍未响起。庆生想,或许廖总去开会了。公司管理层,常有要事相商,再正常不过。 十一时半,庆生实在忍不住,去找花枝查一份资料。见到她时,顺便给了她一个小仔,说在长安看到,觉得她会喜欢,就买了来。 花枝笑:“你真好,还给我带东西,那我就不客气啦。” 庆生说:“一文不值的东西,谢什么。” 花枝抽出一叠档案,翻找文件。 庆生无意中问了一句:“廖总今天开什么会啊?” 花枝抬头,一脸惊讶:“你不知道?”问完,自言自语说,“哦,你出差了,刚回来。廖总昨天上午,跟老板去杭州出差了,一周后才回来。” 庆生说:“这样子呀。你帮我销了出差假吧。” 花枝说:“好。” 处理完毕,庆生又讲了果儿续假的事。 花枝仰起头,开真地问:“你和她什么关系呀,为什么她的假,你来帮忙处理?” 庆生不动声色地答:“她是我表姐。” “表姐?你们不是一个地方的呀。”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那个年代,不像今天,远嫁的女人很少,你姨妈真厉害呢。“ 庆生模糊嗯了一声。 续假最终要报廖总签批,但程序要经过花枝。当然,她只是个文员,有提报的责任,无否决或同意的权利。 花枝办好续假手续,才像想起来似的,问道:“这次出差顺利吧。” 庆生想起阿碧讲过的话,他当初出差,就是花枝通风报信。此事只有廖总和他知晓,花枝是如何得知的呢? 当时,听阿碧讲起,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一直没想明白。现在,花枝主动提起出差的事。庆生猜测,她或许早就知道,他和闯总见过面,还收到了闯总的“见面礼”。 她提出差的话题,无非想告诉庆生,他俩处于同一阵营吧。但又不能明说,只能暗示。 庆生说:“托你的福,一切顺利。” 花枝说:“我又没做什么,你可真会讲话,难怪这么讨人喜欢。” 庆生一语双关道:“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哪里呀。”花枝眼睛扑闪一下,放低了声音,“你很有才,廖总器重你,以后还得请你关照关照哦。” 对花枝的这番恭维,庆生只当奉承话,没放在心上。既然廖总去杭州,一时半刻回不来,他把出差汇报放在一边,专心处理别的工作。 出差这几天,急事虽有同事处理,但手头依旧积累了些活儿。 庆生打开电脑,埋头工作。再抬头时,中午就到了。花枝喊他去食堂,他不想和她一起,怕别的工作,联想他俩结盟,以忙工作婉拒。 花枝走了一刻钟,庆生才起身去食堂。食堂仍有不少人,庆生排队打餐时,想起汪盈的照片,用手机发给华哥。还未做说明,身后有人喊他名字。 回头一看,是设计部的陈浩,桃子的男朋友。陈浩倒没什么事,只是简单的问候。闲谈几句,各自打了餐,庆生故意选了个角落坐下,远远避开陈浩。 吃到一半,华哥打来电话,问他在哪,方不方便。 庆生说:“在食堂吃饭呢,有什么不方便的。” “你现在混得不错啊。”华哥话中带笑,很有些暧昧的意思。 “什么不错,你别讽刺我了。” “你女朋友吧,长得挺漂亮。而且,看了一眼,还想看第二眼。”华哥忽然换了一副腔调,多有羡慕之意。 庆生这才知道华哥误会了,作了解释。 华哥直叹气,唉:“可惜了可惜了。” 庆生说:“可惜什么,人家长得更好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家苏妹她……” 华哥不等庆生讲完,抢先说道:“对啊,苏妹会武功,可厉害了,你可千万不要胡来。” 听罢华哥的话,庆生呆怔一地,倒不为苏妹动武的事,而是想起了果儿租屋隔壁大姐对他的话,她讲他丈夫老了,中看中不中用。言语中,多有不屑。庆生由此想起了苏妹,苏妹才三十出头,正当壮年,但她对夜晚之事,实在过于冷淡了。 这件事是他内心的隐秘,也是他心中之痛,未对任何人讲起过,也不敢提。相比于他被妻子痛揍的家丑,这件难言之隐,才是他最大的耻辱。 庆生摇了摇头,拿出手机,再看了一眼汪盈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眉眼生动,眼波流转,的确令人想入非非。 第48章 娇俏 受坏情绪的影响,整个下午,庆生一直心不在焉。熬到下班,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他肚子不饿,或者说根本没食欲。从办公室出来,庆生没去食堂,信步出了厂区,前往茅洲河。 庆生在河岸边漫步,边走边思考自己的人生。身边来往的情侣众多,他们欢声笑语,愈加深了庆生的孤独。 倘若果儿在深圳,他还能去她家转转。就算吃不上龙虾,也能获得些精神安慰。之前,颇为主动的桃子,如今,亦名花有了主。 中午在食堂,遇见桃子的男友陈浩。陈浩有意无意间,讲了些桃子的好。庆生一律点头,他明白,陈浩找他套近乎,无非不过为了宣示主权,让庆生远离桃子罢了。 最先认识的阿碧,倒也不错,上次东莞分别,她主动与庆生拥别,细想,有主动示好之意。但她到底在东莞,长安与松岗,虽只一桥之隔,见面毕竟不方便。更何况,她是闯总的同事,是知道闯总秘密的部下,与她谈心,或可获得片刻欢愉,同样也要注意分寸。 有些底线,是不能触碰的。 同样负责行政事务的花枝,看似天真可爱,其实很有心机。柏州的同事们,私下里流传,她与品质副总营营苟苟。然而,她却暗地里,兼任了闯总的内线。个中关系,就更错综复杂了。关键是,她两边卖力,两面讨好,竟能游刃有余,可见很不简单。 一番比较,愈发觉得果儿的好来。 老话讲得好,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人真经不住念,庆生正想念与果儿一起欢聚的时光,她的电话就来了。 此次来电,无他,报告她妈妈手术情况。果儿告诉庆生,手术很成功,一切顺利。她弟弟也在手术前赶了回去,再观察两天,一切稳定,她就可以回深圳了。 此刻,庆生无比渴望见到她,但嘴里却劝她好好照顾老人,请假的事,他已经处理好了,不必担心。 “谢谢你,庆生。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果儿降低声调,大约事关私隐,怕人听到。 尽管看不见,庆生却能想象得出,她温柔娇俏的模样。迎头向前,吹来一阵风,将他的心中阴霾一扫而光。 挂掉电话,没走两步路,果儿言犹未尽,又发来微信:“回深圳后,我再好好感谢弟弟。” 庆生忽然想学花枝,问问她怎么个感谢法。打出一行字,发送前,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删掉了。这样子问,到底有些不正经。 前行数分钟,到了庆生和果儿漫步之处。不远处,有条椅子,那一次,他俩坐在椅子上休息,果儿靠在椅子上,头往后仰。庆生同样后仰,同时想象着,把手指伸进她头发的感受。 触景生情,庆生还想再去椅子上坐一坐,感受一番当时的感受。 不过,椅子坐了一男一女,三十出头,应该是夫妻,或者情侣。两人十指相扣,交谈甚欢,满脸幸福。 庆生慢慢挪动步子,经过他们身边时,听他们用普通话交流,所谈内容,不像夫妻间的日常对话。 走过去,离他们很远时,庆生回头打望,他们仍坐在椅子上,看样子,一时不会离开。庆生这才决定,不再等待,继续迈步往前。 逛了一圈,准备回去。出了河岸,庆生欲从岔道口走近道,穿一条简巷回柏州。 途中,经过一家理发店。店上的招牌很简单,只用一张纸,写了个名字,贴在店铺门楣之上。 店名叫美丽理发屋,周围环境却实在不美丽。来来往往的,也多是衣着朴素的打工人。 庆生没在这家店子理过发,他刚来深圳时,华哥带他来过一次,只是经过,没踏足进去。 华哥告诉庆生,别看她店子不大,但她的理发技艺很不错。尤其洗发时,揉头按肩术,更堪绝一称。 美丽理发店的老板娘人到中年,个子不高,却很爱美,总爱穿裙子,每天不重样,把理发店当成了她的t台,像走秀似的。 店里只她一人,她穿成这样,很有些特立独行的意思。 如同饮食一样,街头小店,看似毫不起眼,味道往往令人大吃一惊。这家理发店亦如此,在同事们心目中,颇有些份量,是他们常来之地。庆生未在此消费过,想着头发长了,正好闲着无事,有些时间,便一脚踏了进去。 老板娘正在忙碌,给一位顾客洗头。见来了位新客,露齿一笑,讲了声欢迎光临,言语里极为热情,声音也算好听。庆生点点头,在墙角沙发上坐下。 店子正面,半面墙上,镶了一面镜子。侧边墙上,一面贴着几幅美女图,另一面,摆了一台小彩电。沙发边有个小茶几,茶几上散布着几本图书。 庆生顺手拿起一本书,是部外国小说,陀思妥耶夫的《罪与罚》。这是一部名着,庆生见过,不免朝老板娘望了一眼,觉得她品味不错,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老板娘帮顾客洗罢头,引他在座椅上坐下,吹干头发,又处理了些细节问题,这才掀掉围裙,对客人讲ok了。客人起身,对着镜头,照了许久,面露悦色,扫码付款,转身离开。 妇人换了一条座垫,这才让庆生去坐。坐在椅子上,亲身体验,才知她的理发技艺,果然值得点赞。不像那些装饰华实的店铺,她不抢速度,注重细节,以工匠精神,谋食于深圳。 妇人手艺好,性格活泼,很善交谈。坐上理发椅上不到三分钟,她就与庆生滔滔不绝了。 理发店地处陋巷,所以前来消费的,多是熟人,或者熟人介绍的朋友。此地工厂不少,她开了十来年理发店,并不愁生计。 唯一缺憾是,她个子实在有些偏矮了。以至于,给庆生理发时,她不时要俯身靠近他。有好几次,庆生明显感觉到,她身体里鼓起来的那部分力量,紧紧压在他的后背之上。 那一刻,庆生有些发虚,从理发镜里看那妇人,她却像没事人似的。庆生忽然醒悟,她之所以不愁生计,大约与此有不少关系。 理完发,躺在洗头椅上,老板娘帮他洗头。她个子不高,此刻站着,庆生躺着,她便有些居高临下。庆生眼微微闭着,隐隐感觉眼睛上方,有东西晃动不止。 不知所故,他突然想起了芬姐,以及她的超级罩杯。 第49章 人情 次日上班,如往常一样,忙一阵,又停下来烦恼一阵。临时下班,不知从哪传来消息,称廖总晚上就回柏州了。 消息刚在办公室传开,花枝就跑到庆生卡座上,问消息是否属实。她未涂口红,但戴了美瞳,眼睛扑闪扑闪的,似乎故意想引起庆生注意。 消息来源,庆生并不清楚,哪知道虚实,便说:“你是消息灵通人士,反来问我,这是什么道理?” 花枝笑:“过奖了,我消息再灵通,也比不上你,你可是廖总亲信啊。” 花枝这话,当然夸张了。庆生和廖总的关系,虽然超出了一般同事之谊,但离亲信还有很远距离。以花枝的精明,不可能不知道。不过,两人互相打趣,言辞夸大些,倒情有可原。 说笑作罢,花枝飘然而去。 下了班,打卡吃饭。刚坐下,还未动筷,廖总打来电话。她只讲了一句话,说刚在宝安机场落地,正在回公司的路上,有一项重要工作,需要他加会班。 庆生自然明白,所谓“重要工作”,并不是柏州的事,而是让他汇报长安之行的情况。不过,时间还早,用罢晚餐,他去厂外转悠了一圈,散步消食。 估摸着廖总快到了,提前返回柏州,回到办公室待命。候了十来分钟,隐约听到办公楼有动静,庆生猜测,可能廖总回来了。 他站起身来,往廖总办公室的方向望,好像屋里亮起了灯。庆生带上u盘出发,才走几步,办公电话响了,返回去接,果然是廖总,让他即刻赶过去。 大约知道廖总会回来,平时从不加班的花枝,晚上也守在办公室。见庆生步履匆匆,她起身张望,那样子恨不得变成一只蚊子,飞到庆生身上,跟他一起,去往廖总办公室。 廖总略有倦色,见到庆生,仍很高兴。招呼他坐下,便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个醋鱼罐头,一盒西湖龙井,递给庆生,说是杭州特产,让他尝尝。 庆生连连摆手,廖总坚决让他收下,他只好从命。 接下来,庆生汇报了几项工作,包括给果儿请假的事。廖总一一点头。这时,庆生望一眼窗外,回过头来,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起赴长安跟拍的经历。 当然,他与闯总见面,以及与之相关事项,一律不提。而将重点,放在汪盈身上。包括汪盈去重庆小面用餐,衣着如何随意,以及主动和他搭讪,让他教她拍照等情况,事无巨细,详细作了汇报。 讲毕,又将u盘摆在桌上,请廖总过目。廖总没有立即查看照片,没有拍到闯总与汪盈的合影,也未表现出很大的遗憾。 反倒细细问了汪盈学拍照的事,得知两人加了微信,反而怂恿庆生主动和她聊天,找机会再去长安,制造碰面机会,最好成为朋友。深入敌后,一招制胜。 廖总被自己的计划打动,甚至想让庆生马上去长安。 庆生毕竟有工作,频繁出入长安,当然不现实。不过,有了新思路,以后就好办多了。 廖总轻松下来,好像庆生认识汪盈,这意外之喜,是最大的收获,足以让她满意。 廖总满意了,庆生便放下心来。辞别廖总,抱着茶叶和罐头回去。 刚回卡位上坐下,花枝就来了。见到桌上的东西,一看就知是杭州带回来的。她朝庆生竖起了大拇指:“我就说嘛,你是亲信,还不肯承认。” 庆生不好争辩,只好抓起醋鱼罐头,递给花枝:“我吃不惯,你拿去吃。” 花枝咧嘴一笑,同时伸出手去,欲要接过来,嘴上说着:“那我就不好意思了哦。” 话音刚落,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跟你开玩笑的啦。廖总送你的东西,我哪敢夺人之美。” 庆生只好说:“言重了,言重了。” 花枝没问他怎么汇报工作的,而有事请他帮忙。 庆生问:“有什么事,只管开口。小可不才,能为美女效劳,荣幸之至。” 花枝脸上浮一层笑:“果然是才子,出口成章,再不学习,我就跟不上了。” 庆生说:“惭愧,农村人进城,没什么见识,讲错了话,你可莫要见怪。” 调侃完毕,花枝才讲明来意。 她真有事相求,她妈在老家给她介绍了个对象,那人在深圳南山,一家互联网企业,好像是程序员,据说薪水蛮不错的。程序员是个直男,天天忙于加班,身边同事清一色男生,虽条件不错,却耽搁下来。 然而,花枝看了视频,对他没感觉,又拗不过她妈的要求,答应去见面。她怕收不了场,想请庆生冒充男朋友,关键时候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 听完她的讲述,庆生笑:“听你这么讲,像演戏。” 花枝说:“那你就陪我演一场。你报个价,我给你报酬。” 报酬云云,当然是玩笑话,庆生没当真,只问:“为什么找我?” 花枝想都没想,就说:“因为你是我理想的白马王子呀。” 讲毕,见庆生脸色变了,赶紧补充道:“哈,看你,吓得这个样子,逗你玩的。事发突然,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只能临时找你当壮丁。” 庆生朗声道:“今天是我当演员的首秀,要好好演好男三号。” 花枝不解:“怎么是男三?明明男一好不好。” 讲完,细品庆生的话,觉得“男三”是个暗示,她与品质副总私相授受,差不多人尽皆知。庆生调侃她,她不好反驳,只望一眼庆生,心想,看来,他还真不好对付。离开时,神情有些淡淡的幽怨。 程序员与花枝约在咖啡馆见面,和花枝预想的一样,真人比视频中的他,更让她没感觉。 他点了两杯咖啡,和花枝互相作完介绍,一时沉默,不知再讲些啥。 原本花枝与庆生讲好,半小时后,他才闯进去。真见了面,才几分钟,花枝便受不了,于是悄悄给庆生发微信,让他前往“救驾”。 庆生就藏于咖啡馆外,收到信息,一声“得令”,装模作样闯进门去。见到花枝,假装偶遇,打完招呼,也不顾直男的态度,直接坐下,和花枝谈天论地。 两人喜笑颜开,尴尬的是直男。数分钟后,直男实在无趣,起身讲了句,打扰你们,抱歉,便起身离开。 透过玻璃窗,花枝看见他仓皇的背影,乐呵一笑。 笑毕,对庆生说:“我欠你一个人情。放心,我一定会还的。” 第50章 遮掩 早上出门,刚走到一楼,果儿来电告知,她买了三天后的车票。 三天后是周日,庆生说:“我去北站接你。” 果儿“嗯”了一声,以示同意。看来,她早有此打算,只是不好明说。 讲几句闲话,果儿又说:“给你带了点家乡特产,回深圳做给你吃。” 庆生道:“还别说,半个月没吃你做的饭菜,还真挺想念的。” 果儿道:“那就让你再想念三天。” 挂断电话,庆生心情大好。白天上班,有了盼望的劲头,好像只在眨眼之间,一天就过去了。 晚上下班前,临时被廖总喊过去,说看了照片,他拍得不错。不过,廖总的目的,不在照片本身。而是和他提前通个气,下个月他就正式就任文宣岗,行政方面的工作,最近要全部移交出去。等他就任文宣岗后,董事长出差,他也有机会跟随,拍摄存档。 庆生听罢,很是激动,自然对廖总一番感激,不在话下。 廖总双目炯炯,好好干,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庆生当然明白,廖总一语双关,默契地点了点头。 谈完话,去食堂吃了晚餐。又出了厂区,走着走着,便到了茅洲河。 他很想把好消息分享给果儿,细一思量,又觉不妥。一方面,事还未完,像廖总叮嘱的,要低调行事。其二,果儿正在病房,照顾母亲,只讲他的好事,难免让她伤心失落。 在河边找了个空位,坐下,拿出手机,给苏妹打电话。铃声响了许久,她竟没接。一番折腾,分享的兴致,淡了下去。沿河岸散了会步,调转方向,回柏州而去。 走出河岸,苏妹打了过来。两人问候相互近况,以及家中老小,再闲谈了些家长里短。 临到末了,苏妹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打我电话,有啥事啊?” 庆生说:“没事就不可以给你请安问候了么?” 苏妹大笑:“我总觉得呀,到深圳去打工,你变得越来越幽默了。” 庆生问:“是吗?” 苏妹没理会,说道:“我知道,工厂上班辛苦,前些日子在集镇上,见到你华哥,他跟我讲起你的事。我虽没出去打过工,但听华哥讲起,天天加班,想一想都害怕。我晓得,你受了许多苦。如果熬不住,你就回来呀,家里不差你那点钱。” 庆生顺着苏妹的话,恭维道:“我知道,老婆大人最厉害了,女强人一个。放心吧,这点苦,不算什么,我还能坚持。正好锻炼一下,不是么?” 原本,庆生还想告诉她,转岗文宣的事。但想了下,一来她不懂其中曲折,二来她对他的事无甚兴趣,便按下不表。 散步回厂,到了宿舍,见大门紧闭。庆生以为舍友都外出门,掏出钥匙开门,才发现舍友都在。 三个人围在一起,在笔记本电脑上,看一部外国电影。庆生凑过去时,已接近尾声,正好看到其中一处艺术片段,演员作了许多牺牲。导演的表现手法十分大胆,画面新颖别致。 只一眼,庆生就有些脸红心跳,电影诱惑太大,又忍不住引颈张望,欲欣赏更多精彩。 观影完毕,舍友起身开门,围坐一起,从电影延展开来,讨论了许久,气氛极其热烈。 这是一部悬疑剧情故事,过程扣人心弦,结尾反转了几次。其中有些男女恩爱,画面精妙入微,细腻动人。 舍友们的发言,听得庆生心中发痒,想要拷贝一份。毕竟,有些片段过于香艳,又不意思张嘴。 这部影片,像一条绳,将舍友们紧紧联系到一起。九点还不到,就有人提出去宵夜。众人皆应和,像结了盟约似的。庆生原本吃了晚饭没多久,并不算饿,此刻不想落单,于是一起出动。 行至厂门口,其中有位舍友,说有个地方新开一家电白海鲜店,品种多样,肉鲜味美。上个月他去过一次,念念不忘。舍友姓马,长得五大三粗,大家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强马。 一行人跟着强马,去寻这家海鲜店。寻的过程,不时见一些打工妹,下了班,在街头来来往往。 舍友们刚看完影片,还在虚构的情境中,见到女子,于是作了些点评,从她的面貌,身材,气质等入手,讲她的优与劣,妙在何处。 嘻嘻哈哈说着笑,强马带领大家穿街走巷,到了一处城中村。庆生感觉似曾相识,再走一程,想起果儿以前就住在附近。 电白海鲜店数月前新开,位于一处僻静之地,但酒香不怕巷子深,店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店子侧面的巷子里,加了几台桌子,最里面还空着一张桌,强马率先进去,舍友们跟在后面。 坐下,点单,海鲜若干,外加一箱啤酒。先上了两盘现成小菜,十来分钟后,其他海鲜陆续上桌。强马咬开盖子,举着瓶子,和大家碰杯。庆生来柏州这么久,还是首次与舍友一起饮酒。众人皆有些兴奋,开怀畅饮。 强马虽是带头人,但还懂得克制。每人饮了两瓶,他便叫停。桌上菜食亦差不多了,强马算了账,大家aa制。 结账后,走出海鲜店,没行几步,强马说:“你们先回去,我还有点事,去见个人。” 舍友笑:“去见你老相好吧。” 其他人闻言,一起打趣强马。他不作解释,拐了一个弯,很快消失不见。 另有一个舍友,突然想起什么事来:“头发长了,我去剪个头。” 又问:“你们去么?” 大家赞和,唯有庆生,刚理过发,说不去。 众人窃笑,所谓理发,其实不过想洗个头。 各自散去,剩下庆生一人。庆生往前行了两步,想起果儿以前的租房,就在附近不远,反正闲着,不如过去看看,拍两张照,发给果儿,算一种怀念。 待舍友们消失不见,他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行了四五十步,忽见一栋楼房下,围着许多人。庆生好奇,上前去瞧热闹。 走到近处,才知两个女人在打架。一个白衣女,压制住黑裙女,嘴里骂着“三儿、偷人”的话。 黑裙女身材比白衣女壮实,但大约理亏,况且白衣女又有人帮忙。黑裙女节节败退,白衣女瞄准时机,一下子把黑裙女的上衣扯破了。 一道白光闪过,露出无限风光,围观者大饱眼福。黑裙女恼怒,又无可奈何,只能抽出双手,护住肚腹之上的位置,以作适当遮掩。眼中,涕泪横流。 庆生从人堆中挤进去,发现黑裙女似曾相识,再看一眼,一时呆住。黑裙女不是别人,正是他前两天还在念叨的芬姐。 第51章 白光 争斗中,白衣女占据绝对优势,趾高气扬。这时,楼上下来几名男子。其中一人,手上还提着一只皮箱,见到芬姐,将箱子往地下一掼,骂了声:“臭不要脸的,赶紧滚,永远不要出现在这里。要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芬姐没吱声。 这时,远处响起警笛声,大约有人报了警。白衣女打了胜仗,不想惹麻烦,在警车到来之前,自行离开。 主角走了,围观者慢慢散开。庆生走上前去,把自己衣服脱下,帮芬姐遮住前半边身子。芬姐看清是庆生,如同见到亲人,喊了一句庆生,紧紧抓住他的手,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庆生扶她起来,拎起箱子,上楼,陪她去往租房。走到楼上,门未关严,轻轻一推,便开了。 屋里被砸得稀烂,地上全是碎物,根本无落脚之地。连那张床,也被横腰踩断。芬姐换了衣服,披上,望着屋里一片狼藉,蹲在地上,泪光连连,其情甚是凄惨。 屋里一时无法收拾,更别说生活歇息了。庆生想起果儿租房空着,便提议让她去果儿家暂住一晚。 芬姐抬头,感激地望着庆生:“出了这种事,我哪里有脸去见果儿啊。” 庆生明白她的意思,便把果儿妈妈生病,她回家伺候,租屋无人的事情讲给芬姐听。 芬姐喃喃道:“果儿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作为好姐妹,竟然不知。关键时刻,还是你们这帮朋友来帮我。” 庆生道:“芬姐你言重了,要说帮忙,以前,你经常照顾果儿和我。我都记在心里呢,只不过,一直没机会表示感谢。再说了,出门在外,谁不会遇到难处呢。” 芬姐听罢,头略略点了点。她原本就不想在屋里待着,怕触景生怕,不知这漫漫长夜,如何度过。经庆生劝慰,这才跟着他去果儿家。 动身前,芬姐收拾了些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无非几件衣服,塞到箱子里。收拾完毕,踩着一堆破碎,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时,脸上颜色好看了许多。 下了楼,走到马路边,庆生想打车,芬姐拦住了,说走路吧,正好想散散步,吹吹风,把晦气吹掉。既然如此,庆生只好作罢,陪她步行。 去往果儿现在的租房,路程并不算远,但果儿走得慢,二十来分钟后,才到果儿家楼下。 夜色漆黑,已是深夜。 来到果儿家门口,掏出随身携带的钥匙,开了门,让芬姐先进屋。芬姐进去,一个劲在夸果儿屋里干净卫生,温馨极了,像在自己家一样。 待芬姐坐下,庆生找出杯子,给芬姐倒了杯水。这时,有了尿意,去洗手间方便。回来时,经过阳台,停留了一下,对面另一栋楼的出租房,还亮着灯,阳台上有个女子,正在晾衣服。 庆生伸出头去,往隔壁大姐家瞧了一眼,她家屋里不见亮灯。庆生心里,大姐大哥怕已经睡着了吧,不过这也太早了点。平时,她家总深更半夜,还未熄灯的。 转身回屋,庆生脑子里倏地跳出,上一次他听到她屋里,来了位偷香者的事。隔壁大姐与偷香者的后续故事,庆生不知,之后亦未曾见过偷香者。 当然,这与大哥从广州回来有关。他在家里坐镇,偷香者自然不敢上门。 由此,又想起隔壁大姐对他抱怨过,“大哥老不中用了”的话。表面看来,受伤者是大哥。再一揣测思量,最大的受伤者,其实是大姐。 今晚,庆生带芬姐回家。倘若被隔壁大姐撞见,或者发现了,她会不会误以为,庆生也带回来一个偷香者呢?如此发散联想,无边无际,想象出许多事情来。庆生心中汗颜,脸上浮上一层红艳。 芬姐哪里晓得他内心戏这么多,还以为他与她独居一室,不好意思了呢。庆生叮嘱了些注意事项,看了看表,觉得时间很晚,起身欲走。 刚站起,芬姐喊了声:“庆生……” 庆生回头,她欲言又止。庆生复坐下,他明白,遭此一事,芬姐心中害怕,他的确应该多陪陪她。只是,时间太晚,怕影响芬姐。 芬姐望着庆生,眼眶噙着泪水,不过,这泪与此前的不同。此前的泪,是耻辱的泪。此刻的泪,却是感激之泪。 “谢谢你,庆生,芬姐也没什么回报你的……”讲到这里,芬姐又停住了。 庆生说:“芬姐,我懂你心意,真的明白。我说过,你不必介意。如果真的能为你做点什么,我内心也是高兴的。再说了,我现在做的,只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你今天累了,待会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请一天假,工作的事,先放到一边。你说对不对?” 芬姐听了,不迭地点头。庆生再次起身,拉开房门,正欲跨脚出去,芬姐喊住他:“庆生。我……” 庆生问:“怎么了?” “我没带睡衣,洗澡时可以穿果儿的睡衣么?”显然,芬姐已然把果儿与庆生,当成了一个人。 庆生笑:“你和果儿是姐妹,关系要好,你想穿,穿就是,不必客气的。我想,果儿绝对不会计较。” 得到庆生允可,芬姐才放下心来。点点头,送庆生出门,又嘱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庆生说:“好,你也是,睡觉前,记得锁好门窗。” 说罢离开,走了两步,回头张望,芬姐的情绪缓和多了,眼神里隐隐透着柔情蜜意。庆生坐电梯下楼,走到街上,手往口袋里伸,想起钥匙还在自己身上,芬姐不可能一直待在出租屋,没钥匙,门也不敢出。便又转身,回去送钥匙。 到了门口,举手欲敲门。转念一想,芬姐刚遭到一劫,半夜三更敲门,难免让她误以为有人闹事。 于是,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讲他正在门口,给她送钥匙。芬姐嗯嗯应答,让他稍等。 片刻,门开了,芬姐披着头发,上身抱着围巾。看样子,正准备洗澡,或者洗到了一半,接到他的电话,于是扯块毛巾遮身,过来开门。庆生讲了句抱歉,抓起钥匙,递过去。 芬姐伸手来接,胖乎乎的胳膊,如同莲藕一般,发出明晃晃的光。那道白光,晃得庆生眼睛火辣辣地痛。 第52章 乱颤 回到宿舍,除了强马,舍友都已入睡。庆生开灯时,吵醒了睡门边的舍友,舍友半睁开眼,看清是庆生,便问他:“我还以为,你也不回来的呢。” 庆生说:“哪能呢。有事耽搁了。” 当晚,强马一夜未归。早上起来,大家谈起昨夜之事,打趣道:“不愧是强马,果然名不虚传。” 洗漱完毕,出门上班。八点过一刻,上班不久,花枝就带了一个同事过来,接手庆生行政方面的事务。并告知庆生,自明天起,他便全职负责文宣工作。 毕竟身边有别的同事在场,花枝作了传达,暗中朝庆生使了个眼色,庆生心神领会,只微笑点头。 大半个上午,都在交接工作。忙完,得了闲空,收到芬姐信息,没有实质内容,不过打招呼问好。庆生心里犹豫,不知该不该把留宿芬姐的事,告知果儿。 昨天晚上,庆生就此事征询过芬姐意见。芬姐隐约其词,庆生便明白。一旦讲给果儿听,必然就要将来龙去脉讲清楚。而那晚被白衣女痛揍,实在太丢人现脸。再说,这种事到底不光明,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不对果儿讲,她一旦知道,肯定会生气。庆生不愿见到果儿生气,又不能得罪芬姐,怎么办?仔细揣测,最后决定沉默。 他认为,只要在果儿到来之前,让芬姐离开,再把屋里打扫干净,应该没什么问题。 下午五点,芬姐发来一张图片,她去了菜市场,买了些菜,其中,有龙虾和排骨。拍成照,发给庆生,说为表感谢,想借果儿的厨具,做一顿家常菜,让庆生尝尝他们的家乡口味。 芬姐讲得诚恳,且有些先斩后奏的意思。庆生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 下了班,便匆匆离席。他想早点过去,倘若碰到隔壁大姐,好作些解释,以免她有所误会。再传到果儿耳里,原本热心助人的好事,就会演变成讲不清道不明的暖昧故事。 上一回,大姐暗示他大哥老了,其意很明显。她定然知道,庆生发现了偷香者的事,想取得庆生同情,或者塞住他的嘴。 如此看来,她是个聪明人。庆生只要在这件事上点一点她,就算她真的发现了芬姐在果儿家,也不会惹事生非。 讲得不好听一点,这也可算作他俩之间的联盟吧。你我均知对方一个秘密,那么,就可以互相保守秘密,谁也不用担心。庆生仔细考虑过,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庆生走到楼下,转念一想,复回往办公室,取了照相机,再次出发。他转为文宣岗,以后拍照就更日常了。 更何况,廖总还提及,以后董事长出差,指定让他跟拍。任务重大,必须苦练基本功。 芬姐正好可以作为他的试拍对象,再且说了,芬姐向来喜欢拍照,此举亦算投她所好。 另外,相机亦是对隔壁大姐的一种暗示。如此看来,带上相机,可谓一举多得。 来到果儿家,隔壁大姐屋里没亮灯,走到门边,侧耳细听,亦无声响,应该还没下班。 庆生松了一口气,来到果儿租房,举手敲门。敲几下,没反应,拿起手机,打给芬姐。一打,就通了,好像她正等着他。 房门打开,庆生看到,芬姐身系红色围裙,手里拿着一根芹菜。见到庆生,咧嘴一笑。 今天的芬姐,比昨晚的她,面容精致多了。脸上涂了粉底,还抹了些口红。 庆生不记得她带有化妆品过来,心想或许她用了果儿的。 打过招呼,芬姐继续进厨房忙碌,让他稍坐,还有两个菜,很快就好了。庆生没有闲坐,从包里取出相机,调好参数,对着空镜头,试拍了两张。 效果不错,于是将镜头对准芬姐,听到连续不断的咔嚓声,芬姐才反应过来,嘴里嗔道:“唉啊,丑死了,快莫要拍了。” 正当此时,庆生抢拍了一个瞬间时刻。放大一看,很喜欢。于是,说道:“很好看的,芬姐你谦虚了。” 他调出照片,凑近过去,放大给芬姐看:“你看,你很上镜的。” 照片上的芬姐,笑容明丽,媚艳动人。芬姐偏过头,来看照片。见到照片,满心欢喜,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两人离得近,脑袋紧紧挨着。芬姐起了兴致,或者说太兴奋,想表示感谢,用额头往庆生的额头碰了碰。 在许多恋人间,才会有这般亲昵的小动作,芬姐没想那么多,庆生脸上一红,心怦怦直跳了。赶紧借故离开,来到阳台,见对面屋里,裙子起舞摇摆,画面很美,拿出相机,随手拍了一张。 拍毕,不敢走进屋里,害怕无颜面对芬姐。站在阳台上,无所事事,再次想起隔壁大姐家,那位偷香窃玉的陌生男子。 于是,伸出头,往大姐阳台上打望。望半天,并没见到什么。便把相机从阳台栅栏里伸过去,将镜头对准大姐家客厅,啪啪随意拍了几张照。 拍完,收手,还未来得及查看,芬姐在屋里喊,菜好了,来吃饭喽。庆生这才进屋,放下相机,去洗手间,用香皂净了手。 推开阳台的门,屋里已浓香四溢。来赴约时,庆生未带酒,到了楼下,想起此事,亦未去超市。果儿不在,两人独酌,到底不方便。 此刻,看到一桌丰盛,隐隐觉得,不喝点酒,有点太对不起芬姐的厨艺。庆生没准备的事,芬姐提前想到了。待庆生坐下,她从冰箱取出两瓶啤酒,摆在桌上。 “吃龙虾,不喝点酒,总觉得少了些味道。” 庆生不知她所言是什么味道。但提起龙虾,自然就想到了,她升为主管,宴请大家时,讲过一个关于龙虾的段子。 此刻想起,心里发虚。于是,去寻开瓶器,以掩饰内心慌乱。寻了一圈,没寻着开瓶器。 正不知如何是好,芬姐喊了声:“要什么开瓶器,让我来。” 讲罢,拿起瓶子,放在嘴边,牙齿一动,就开了。开了瓶子,递给庆生。又给自己开一瓶,摆上。 桌上没摆杯子,庆生起身去找,芬姐招手拦住他:“男子汉大丈夫,用什么杯子,直接拿瓶子吹,多爽快。” 芬姐一个女将,却能豪气如此,庆生再找杯子,就显得没有格局。 “来,干杯。”芬姐拿起瓶子碰一碰,仰脖子喝酒。 庆生只好学她的样子,仰起脖子喝。 喝了一口,放下瓶子,想起刚才芬姐用嘴,帮他开瓶子,瓶身上残留着她的唇印。如今,他把她的唇印,吞进了自己肚子里。 庆生咽了咽唾沫,望向芬姐,看到她衣服上的那朵玫瑰,开得艳丽无比。 第53章 良宵 正吃得高兴,屋外响起敲门声。庆生心中一惊,第一反应是,莫非果儿回来了?再一想,不对,果儿讲过,后天才到。何况,她真提前来了,到站也会打电话给他。 庆生心中略略有些慌,起身开门时,望了一眼芬姐,她倒像没事人一样。 经过昨夜与白衣女子的“战斗”,衣服都被她扒掉了。陌生人半夜敲门这些事,已经太小儿科,不值一提了。 来到门边,听到屋外有声音,是喊果儿的。庆生往猫孔里望过去,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正是隔壁大姐。 庆生拉开锁,起先只开了一道门缝,很快觉得不妥,干脆一开到底,敞开大门。 大姐见到庆生,又发现屋里坐着个女人,以为是果儿,张嘴便喊:“果儿回来了呀,我就说嘛,没什么事,过来打个招呼。唉呀,你们在吃饭,打扰了,打扰了。” 正要走,忽然觉得不对劲:“啊,不是果儿?果儿呢?” 庆生赶紧解释:“果儿还在家呢,这位是我表姐,刚来深圳,没找到工作,暂时在果儿家住两天。” 大姐走到屋里,仔细瞧了一眼,才说:“哦,这样子呀,难怪呢,我总感觉隔壁有动静。我怕屋里来了人,所以来看一眼。啊,这么多菜,真丰盛呢。没事,你们吃,你们吃呀,我也回去弄饭了。” 这时,一直没吱声的芬姐,忽然喊了一声:“姐,要不,一起来吃点,加双筷子的事。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剩下来扔掉,也是浪费。” 大姐已经转过身去,听芬姐这么一说,又转回来。 芬姐动作迅速,已经找了一双新筷子,递给大姐。 大姐不客气,接了过来,望一眼桌上,搛起一只爆炒龙虾,丢进嘴里。边吃边说:“好吃,好吃,和果儿的技艺有的一拼。” 吃毕,放下筷子,说:“我回去了,家里还有个人。巧得很,我今天也买了龙虾,现在就回家做去。” 大姐刚离开,庆生跟了出去。她正要进屋,庆生轻声喊住她。 大姐问:“怎么了?”庆生支吾道:“没什么事,上次我在果儿家,帮她打理房间。对,就是大哥去广州出差那天晚上。我看到有个陌生男人,鬼鬼祟祟的,在你门口转悠。我当时拍了张照片,想给你提个醒。结果,后来一忙,就忘了这事。今天见到你,突然想起,过来给你讲一声,一个人在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讲到“一个人在家”时,庆生特别作了强调。 大姐听罢,起先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哈哈。谢谢庆生兄弟,果儿一直对我讲,你是暖男,看来还真不错。大姐感谢你,过了这么些天,你还记得这件事。对了,你看到的那个陌生人,其实是我表弟。在东莞塘厦上班,那天厂里放假,过来看我和你大哥。结果,你大哥去广州了。” “哦。这样子呀。那就没事了,没事了。不过,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对,对,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大姐应和着庆生的话。 两人统一了口径,庆生放下心来。 转身回去,还未坐下,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姐和陌生男子,毕竟有过真实的偷香经历。庆生却不同,把芬姐带到果儿家留宿,只是出于对落难朋友的帮助。 再说,此事表面看来,的确有些暧昧不明,但两人什么都没发生,也不太可能发生什么事。 所以,庆生和芬姐,与大姐和陌生男,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性质。然而,事已至此,大姐做些什么联想,都只能由着她。庆生掌控不了,更无法解释。有些事越描越黑,越说越乱。 庆生心中烦躁,回屋坐下,抓好瓶子,往肚子里灌酒。芬姐不知其中曲折,抓起一只虾,递给庆生:“来,吃虾,这么一大盘,你还没吃几只呢。” 庆生接过虾,望芬姐一眼,她也正望着他。两人对视,同时想起了芬姐关于龙虾的段子,一时忍不住,两人大笑不止。 笑毕,庆生想,半夜不怕鬼敲门,管她怎么想。今夜有酒今夜醉,开心过完今天再说。 吃罢饭,庆生心想,芬姐一人准备一桌子菜,已经够辛苦了,善后之事,他该主动些,于是起身收拾碗筷。 芬姐抓住他的手,阻止道:“洗碗这样的活,怎么能让你来做呢。我来,我来。” 芬姐手脚麻利,很快就把碗筷收拾妥当。芬姐端盘子去厨房洗碗,庆生闲来无事,跟去厨房,倚在墙上,看她洗碗,陪她说话。 芬姐不时回头,一脸灿烂。此时,庆生想起一个词:春光潋滟。很想讲给芬姐听,又觉得不妥,怕她多想。 清理好厨房,两人回屋里闲谈天。 昨夜,芬姐在果儿屋里,发现一堆自考书。果儿对她讲过,她和庆生一起在准备自考的事。此刻,芬姐赞叹庆生,工作忙碌,还这么上进,真是五好男人。 庆生自然谦虚,又恭维芬姐,当了主管,格局和思维都不一样。 芬姐听了,心里高兴,嘴上却说:“再是主管,也是卖苦力的命,不像你,在柏州这样的大企业,写字楼白领,现在又接手了企业文宣的工作,前景一片光明。我年纪大了,老了,没人要了,再打几年工,只能回家种田。” 讲着这些话,芬姐有些伤感。 庆生懂她意思,所谓“没人要了”,意思不是厂里不要她,而是白衣女上门一闹,经理不可能再为她撑腰。 当初,她获任主管之职,经理是出了很大气力的。如今,两人情事曝光,芬姐的处境可想而知,只会愈发艰难。 屋里的气氛急转直下,芬姐讲着讲着,便落下泪来。 庆生赶紧去洗手间,找了块毛巾,用热水浸湿,拧干,回屋递给芬姐。 “谢谢你,庆生,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好。”芬姐伸手去接毛巾,一时没留意,和庆生的手碰在了一起。 擦干眼睛,芬姐把毛巾放在桌上,自然而然地抓住庆生的手:“哪天我没工作了,去柏州讨饭,你可别假装不认识我哦。” “怎么可能呢?”庆生感觉到,芬姐的手极其柔软,又带有一丝沁凉。他有些慌张,心里又隐隐希望,芬姐的手再握得更久一点,更重一点。 第54章 曲线 一大早,芬姐就去制衣厂上班了,她只请了一天假,也知道,她与白衣女的事,肯定在厂里传开了,工友如何议论,由不得她,工作赚钱最要紧。 昨晚,庆生饭后回柏州。她就把钥匙给了他,又将屋室收拾打扫了一番。女人最了解女人,也最心细,懂得什么地方最该注意。 晚上下了班,庆生匆忙往果儿家赶。果儿明日就回深圳了,他不想让她知道,芬姐来她家住过。 她俩关系的确不错,但有些事情,女人敏感,也多疑。讲出去了,或者引起误会,解释起来很麻烦。 到果儿家,开门进屋,瞧见屋中情景,庆生惊呆了。室内窗明几净,比他想象中的干净整洁多了。 更关键的是,在床铺、衣柜、洗手间等地方,一根女子毛发都找不到。 庆生心情舒畅,在屋里坐了一些时候,想起一事,起身下楼,找到间花店,买了一束郁金香,又选购一只玻璃花瓶,带回去,摆在桌上,插上郁金香。 从阳台看过去,屋里一下子就多出一片明媚生机。 做完这一切,庆生又坐下,仰躺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自考书,翻开,细细读起来。 不知不觉,夜色渐浓,庆生立正,伸了个懒腰,开门下楼,回柏州宿舍。到了门口,轻轻推一推,却锁住了。 庆生笑了一下,知道舍友又在看电影。于是,伸手,往门上,轻轻敲三下,停顿,再敲二下。前三下,有些重。后两下,比较轻。 里面问:“谁啊。” 庆生答:“上山打老虎。” 门立马便开了。 庆生的回答,是强马设计的暗语。一旦舍友关门,来人敲门,没对上暗号,舍友也会开门,但立马就会切换成另一部电影。 庆生进了屋,屋里只两个人,强马不在。明天是周日,厂里不上班,强马又去寻欢作乐了。 庆生记得,舍友曾对他讲过,有段时间,强马同时周旋于数个女子之间,甚至有两个女生,同时知晓对方的存在。但他处理起其中关系,竟然能做到游刃有余,殊为不易。可见,他的确有些功夫。 两个同事在观影,庆生走过去,坐下来,参与其中。看了不到十分钟,庆生想起果儿明天就要来了,受电影片段影响,不免有些恍惚。他推说有事,起身,找了睡衣,冲澡。 沐浴更衣,出来时,电影已经接近尾声。庆生悄悄问同事,可不可以拷贝给他。同事笑,当然可以。 于是,庆生又换掉睡衣,去办公室取u盘。 白天,花枝拿了台新购的笔记本电脑给庆生,说是为文宣传员新配的设备,廖总安排的,方便他处理照片。 庆生试了下电脑性能,配置很高,超级流畅。有了笔记本,就有了独自观影的乐趣。 舍友们一看观影,有些精彩画面,无法要求重新再看一遍,一人独享,就完全不同,想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开始,重要情节反复看多少次都可以。 当然,在办公室或者宿舍观影,当然不妥,也不方便。最好的办法,是在出租屋。 可惜,果儿明天就来了。有些好电影,倒的确可以和果儿一边饮茶,一边细赏。 舍友们关门放映的片子,不方便让果儿知晓。不过,有了笔电,以后出差机会应该也不少,拷贝下来,总有时机,慢慢欣赏。 庆生从办公室取了u盘,从写字楼下来,刚走几步路,碰到桃子,正往厂门的方向走去。 桃子穿身紫色旗袍,盘着头发,嘴上涂着鲜艳的口红,脖子上系一条银色吊坠。 她脸上笑容明丽,走起路来,整个身体都在摇晃,身体曲线愈发迷人。 见到庆生,桃子主动和他打起招呼。庆生没问她去哪,但这副打扮,一看就知,是去约会。 热恋中的女人,总是阳光灿烂的。 桃子咧嘴而笑:“我听花枝讲了,你调到文宣岗了,很不错,加油哦。” 庆生说:“讲起来,一切都得感谢你。” 桃子说:“感谢我做啥,成绩是你自己取得的。你真要感谢,只要感谢一个人。” “谁?” “你自己啊。自己不努力,别人再怎么推,也没有用的。” 庆生笑了一下:“桃子,你去设计部,好像变得更开朗,更出色了。哦,最重要的是,你变得更漂亮了。” 桃子说:“还说我呢。你也变了,变得更幽默自信,也变得更圆滑了。幽默自信当然是好事,不过,从长久来看,圆滑未必就是好事。” “谢谢你,桃子,我知道。我会记得你的话。” 两人告了别,桃子正要离开,庆生叫住她:“还有一件事……” 桃子见他欲言又止,便问他怎么了? 犹豫了许久,庆生才低语道:“花枝那个人,心机太重,你离她远点。” 桃子听罢,却一点都不在意:“哦,她呀,没事,她无非爱慕虚荣罢了。没事的,我有分寸。不说了,不说了,陈浩还在等我,我走了呀。拜拜。” 桃子走后,庆生望向她的背影。 桃子被旗袍包裹住的身体,更凸显出那道优美的曲线。庆生望了许久,直至桃子消失不见,才回过头来。 周末的晚上,不同于普通工作日,去往宿舍楼时,不时见一些女工,描眉画红,打扮入时,脸上写满了春风。她们走出厂外,大部分该是去约会的吧。 到了宿舍楼,经过舍管办公室时,庆生忍不住往里张望,好像果儿正在里面办公似的。 舍管办公处的确坐着一个妇人,但不是果儿。 妇人圆脸,下巴尖而细,总喜欢戴一只蝴蝶发夹。 庆生听果儿提起地过她,讲过不少她的八卦,却总记不住她的名。于是,私下里,给她取了个绰号,叫蝴蝶夫人。 蝴蝶夫人与柏州一位女同事,一起租了个房子。她俩很有意思,房子分开来住,相当于你住初一,我住十五。 蝴蝶夫人的老公在珠海上班,她平时住宿舍,周末放假,老公才来住一晚。而其他时间,那间房子,属于她的合租同事。 合租室友,两夫妻都在柏州打工。下班后,两人携手回租房,夫妻双双把家还。 到了周末,房子就属于蝴蝶夫人和她老公。 相对于独自租房,或者去酒店,两对夫妻实行“拉练式合租”,倒省了不少钱。 省钱是省钱了,但同一张床铺,不管如何清洗,或者更换床单,也总会留下了对方夫妻的汗水与味道。你方滚过,我再来滚,难免有些别扭。 至少,这一点庆生无法做到。 如此一想,再往舍管办公处瞧,只见那妇人,正与另一位同事说话,脸上的笑容,如花了一树的桃花。 庆生迈步向前,转念一想,女为悦己者容。今天周末,她老公该从珠海过来,也许正在出租屋房,弄些好吃的迎候她。 这个时候,她不开怀,何时再开怀? 第55章 触碰 果儿乘坐的高铁,下午三点驶抵深圳北站。庆生提前半小时在北站迎候。到时间了,乘客们像水一样涌出来。 出站口,男男女女,人头攒动。庆生站在出口栅栏处,隔老远便在人丛中发现了果儿。 她穿白t恤,牛仔裤,头发垂在肩上,整个人干爽利落。果儿离开,才不到十日。庆生却如同几度春秋未见到她,此刻见到,心里生出讲不出来的欢喜。 他没朝果儿招手,也不知她是否看到了他,尽管心里激动,但努力克制。 果儿拉着行李箱,刷卡出闸,看到了庆生,步子不自觉就加快了。 两人走到一起,都笑着看对方,但谁都没讲话。 笑毕,庆生去果儿手中,抢过行李,两人并肩,走向地铁站。 来接果儿之前,庆生心里,预想过很多次,见面重逢的情景。 比如,两人都张臂,奔跑着向前,紧紧拥抱。 再比如,像初次见面一样,互相介绍名字,伸出手来,紧紧握住。 还比如,老友数年不见,再度重逢,彼此都有讲不出的话。 然而,待真的见了面。以上场景,均未出现。庆生隐隐有些失望,又恨自己不够大胆。这么好的机会,没有抓住,实在太可惜了。 不过,再一细想,又释然了。拥抱或者握手这种事,女生肯定有些害羞。况且,深圳北站人来人往,就算苏妹来了,或者两人已确定情侣关系,庆生也不敢如此行事。 不过,从果儿的眼神里,庆生发现了许多未尽之意。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有些事,不用解释,一个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到了地铁,没抢到位置,只能站着。地铁里人真不少,两人面对面,又离得近,目光相向。彼此的眼睛里,写满了思念与渴盼。 地铁开了几站,终于空出几位置来。庆生捡了个空档,和果儿一起坐下。庆生领座,是个大个子,身宽体胖,把庆生往果儿身边挤。 果儿和庆生,两人胳膊贴着胳膊,腿挨着腿。 认识这么久,两人首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庆生略略有些紧张,原本想问问果儿家中近况,一时竟不敢开口。 倒是果儿,显得自然随意。 到光明站时,大个子终于下了车,庆生长出一口气,胳膊可以轻松些了。到终点站松岗站下车,走出地面,庆生想打的,等了许久,没拦到车。 果儿说:“要不,就坐摩托车吧,方便,也快一些。” 松岗往长安方向,时常堵车,有时候坐摩的前往,的确更方便。只是,庆生考虑安全因素,加之又有行李,才想着叫的士。 的士迟迟不来,庆生只好听儿果儿的建议。回头朝地铁口方向招手,师傅见了,开车过去。 讲妥价格,师傅把行李箱横着放在自己胸前位置,便叫庆生和果儿上车。庆生怕危险,让果儿坐中间。 果儿想了想,让庆生坐。庆生明白她担心什么,只好抬腿上车。庆生坐稳了,果儿才坐上去。 车子启动,庆生一手搭在师傅肩头,另一只手,往后牵住果儿的手,以防她摔倒。果儿心神领会,与他十指相扣。 虽然牵果儿之手,出于安全考虑,但毕竟第一次,牵苏妹之外,别的女人的手。庆生不免有些紧张,很快,手心里湿湿的,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果儿自然感知到了,手上用了用力,似乎在鼓励庆生,不要害怕。 前方红绿灯路口,来了一辆三轮车,为避让其他车辆,摩的师傅踩了个刹车。刹车很猛,惯性之下,庆生身体前倾,又弹出来。 果儿同样如此,撞向庆生,果儿前胸贴住庆生后背。 某个瞬间,庆生感觉身体里,有一种奇异的电流,流经身体各个部分。 尽管果儿很快就调整了姿势,庆生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他好像能感知到,她身体里的心跳,在那个时刻,明显加快了。 到出租屋楼下,从摩的下来,庆生抢先欲付车费,果儿不肯,还生了气。庆生只好作罢,由她扫码付款。 拎着行李箱上楼,开门进屋,看到屋里布置一新,地面洁净明亮,桌上的郁金香开得亮眼,让出租屋多了几分家的味道。 果儿细细查看,好像到了别人家。再三问庆生,她是不是做梦。见她开怀若此,庆生愈加高兴。恨自己未能带上相机,要不然,可以把她最高兴的样子拍下来。 庆生给她倒了杯水,果儿喝了一半,放下杯子,开始动手清理行李。衣服倒没几件,大半个箱子,装的全是给庆生带的特产与小吃。 桌子上,很快堆成了高山。庆生不停致谢,末了,才问起果儿妈妈的病。 其实,他早就想问了,又怕不妥。 “我在电话里给你讲过,一切顺利,恢复得也快。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对了,我跟妈妈讲起你。你借我的钱,帮我介绍到柏州上班,又为我请假。这些事我都告诉我妈了,她很高兴,我有这样一位朋友。”果儿指着桌上的特产,说道,“这些东西都是我妈指定让我带给你的。” “感谢伯妈,生病了,还想着晚辈。其实,我没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另外,有件事我得声明一下,打给你的钱,不是我借你的。” 果儿打断庆生:“那么多钱,怎么能随便要你的。你挣钱也不容易,你对我的好,我都明白。心意我领了,钱一定要还。” 庆生说:“真不用,我说了钱不是我的,是一位老板,他日行一善。我出差时,正好碰到他,无意间听我讲起你的事,非要做点什么。” 果儿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真的,我骗你干嘛。再说,我身上也没这么多余钱啊。” 果儿仍有些不信,庆生有意岔开话题,开口道:“你坐车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吃,你想吃啥,面还是粉?” 果儿想了一下:“那就云吞吧。” 庆生喊了句“遵命”,带上钥匙,转身蹬蹬蹬下楼,去买云吞去了。 跑到云吞店里,老板却在打电话,庆生心情好,便由着他打。等了六七分钟,终于打完了,问了庆生的需求,开火做云吞。 云吞做好了,庆生打了包,兴冲冲地回果儿家。上楼开门,果儿已经沐浴更衣,坐车累了,她想歇息会。和衣躺在床上,竟然睡着了。 庆生把云吞放在桌上,轻声轻脚,走到床边,看果儿睡得正香,不忍喊醒她。 这时,果儿翻了个身,露出另一半脖子。 庆生蹲下身来,视线与果儿脖子平齐,听到她吐气如兰,闻到她身上那若隐若现的体香。在脖颈洁白之处,有一颗痣。 看到这颗痣,庆生心里涌起一股无名力量,手不听使唤地伸出来,往那颗痣上靠。 十厘米,五厘米,一厘米……庆生的手与痣近乎于毫厘之间时,手机突然强烈震动,来电话了。 第56章 玉足 电话是华哥打来的。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他想问一问果儿的情况。前些天,华哥从果儿朋友圈,得知她妈妈手术,想问问情况如何。 问了几次,果儿都没回应。他就打视频,几次三番,都失败了。华哥急了,一急,使劲打,有些骚扰的性质了。果儿本来心情就不好,见华哥如此,一气之下,连同电话一同把他拉黑了。 实在没法子,华哥只能求助庆生。听完前因后果,庆生把他所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华哥,华哥的情绪稳定下来。 接着,两人扯了些闲话。挂电话前,华哥让庆生代问果儿好。庆生应承下来,但他觉得,果儿可能不想听到他的事。于是,虽答应了华哥,但决定不告诉果儿。 怕吵醒果儿,庆生是跑到洗手间接电话的。接了电话出来,看到果儿正坐在床上,轻揉眼睛。看来,还是吵醒了她。 庆生说:“抱歉。你肯定饿了,快来吃云吞吧。” 果儿微笑点头,抓了件外衣套在身上,再穿上拖鞋起床。庆生把桌前的椅子拉开,做了个请坐的姿势。 待果儿坐定,又把云吞盒掀开,递到她面前。 果儿刚从医院陪护回来,见庆生如此,笑道:“你把我当病人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这样享受享受,倒蛮不错的。” 庆生便也笑:“你哪是病人,分明是公主、女神好不好?” 果儿骂了句油嘴滑舌,心里却极舒服。 吃完云吞,庆生便把垃圾收拾好。 接下来,果儿问起庆生工作上的事。庆生一一答了。果儿得知他调到文宣岗,自然一番祝贺。由着工作,又讲起了自考的事。 下个月,就有几门自学考试课,果儿和庆生都报了名,但这段时间,果儿妈妈生病,心思全乱了,也没怎么看书。 谈起考试,不免发愁,甚至想过,干脆下次再考得了。庆生则在旁边鼓励她,还说这段时间,下了班就过来,陪她一起学。庆生考虑如此周全,果儿只好答应。 最开始,果儿提出去自考,还鼓动庆生一起报名。现在,庆生调到办公室,又换到文宣岗,一路走来,运气不错,但和他的努力执着分不开。 文宣岗上升空间不小,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庆生也希望,帮果儿争取争取,希望让她也换个好工作。 只不过,她学历低了点,所以自考显得尤其重要。 以前,庆生没什么资源,现在和廖总走得近,能说上几句话,而且以后,还会跟董事长外出,机会更多。 这个时候,机会合适的时候,和廖总说说情,再讲她已经着手自考,正在追求积极上进,说不定,有了空缺,廖总就会推她一把。 这样的事情,并非没有先例。 除了庆生,办公室还有个搞后勤的,就是有车间一线提拔起来的。为果儿谋划了一番未来,开怀畅想,越想越美好,彼此都有些兴奋。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淘米做饭时,果儿说:“要不,顺便把隔壁大姐喊过来,一起聚一聚。” 讲完,怕庆生不愿意,又加了一句:“平时,她对我挺好的。” 谁知,庆生很赞同,说:“好呀,好呀。人多,热闹些。” 讲完,他就去敲隔壁的门。敲了几下,没听到回应。回到屋里,跟果儿讲了。 果儿说:“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吧。” 掏出手机,拨电话,响了许久,无人接听。果儿自言自语:“怎么了,不在屋里,电话也不接,不会周末还在加班吧。” 讲完,又觉得不太可能,平时从未见过大姐周末加班的。 既然找不到人,只好不管了。果儿放下手机,去厨房忙碌。庆生跟过去,想帮忙打打下手,果儿不让,说你也累了,歇歇吧。 庆生回到屋里,坐下来,觉得无聊。于是,找了本自考的书,拿起来,走到阳台,倚在墙上,读给果儿听。 这样简直一箭双雕。一来,他离果儿近了,免得无聊。二来,念书给果儿听,既可以算给果儿做功课,也可以帮自己查漏补缺。 果儿也觉得这办法好,做着菜,还不时望一眼庆生。 念完课本,到了做题环节。庆生手里拿着一只笔,一边念题,一边在书上指指点点。 点累了,便用笔在手指转圈圈。转着转着,把笔转丢了,落到地上,滚往果儿脚边。庆生弯腰去捡,看到果儿脚趾雪白,趾甲上涂着鲜艳的红。 庆生赞了一声:“真好看。” 果儿不解,问他什么好看。 庆生说:“你可以去做脚模了。” 果儿说:“羞死了,盯着别人的脚。” 庆生继续强调:“真的好好看。” 果儿说:“上个月,桃子去做趾甲,让我作陪。我去了,陪她做完,她让我也试试看。正好,那天美甲店搞活动,免费体验。我想,不做白不做,实在太丑,就擦掉好了。结果,就成现在这样子了。说真的,除了桃子和美甲小妹,还没有第三个人,看到我涂了趾甲。” 庆生说:“我可真幸运呀。” 果儿笑:“快别调侃姐姐了。” 庆儿说:“偏不喊你姐,果儿妹妹,果儿妹妹,果儿妹妹。” 果儿说:“好好好,随你,只要你开心,都许了你。好了吧,庆生哥哥。” 庆生说:“这还差不多。” 说笑间,屋里响起了铃声,果儿来电话了。 她举起双手,对庆生说:“我手脏,你帮我去接下电话。” 庆生回到屋里,显示隔壁大姐打来的。庆生划了接听键,用了扩音功能。 “果儿妹妹,回深圳了吧,找我有何贵干。”大姐声音响亮,看样子挺高兴的。 果儿说:“我刚回来,带了点家乡特色菜,正在做饭,你要不要过来吃点?敲你家门,屋里没人。打电话,也不接,快说,去哪里浪了?” 大姐说:“对不起呀,和你大哥在电影院呢,刚看完电影,现在出来了,准备找吃的。听你这么说,我现在就回来,等我哦。” 果儿说:“好,来吧,来吧。声明一下,不许带东西。” 大姐说:“你不许我带,我偏要带。我要带你大哥一起来,还要带上两张大嘴。” 果儿大笑:“好好好,欢迎,欢迎。” 挂掉电话,庆生说:“隔壁大哥大姐真浪漫。” 果儿说:“这算什么,大哥可疼老婆了,下班回去,他总说大姐累了,不但给她按摩揉肩,还给老婆洗过脚呢。” “真是个好男人。”庆生说。说话同时,去寻果儿的脚踝。脑海里,浮现出濯洗那双美脚时的画面。倘若轻触脚底板,她会喊痒吗? 第57章 同床 隔壁大姐回到屋里,饭菜差不多也好了。 大姐敲门时,庆生开的门。迎头碰面,四目相对,彼此咧嘴一笑,心照不宣,像结成了临时同盟。 大姐进屋,和果儿打过招呼,便去厨房看是否需要帮忙。果儿见只她一人,便问大哥呢? 大姐说:“他回去洗把脸,马上过来。” 大姐讲着话,去帮果儿端菜。 摆好盘子,大哥就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瓶黄酒。 果儿说:“唉呀,你们总这么客气,下次都不敢喊你们来吃饭了。” 大哥说:“同事从老家带来的,口感还可以,拿来给你们尝尝,你们别嫌弃。你炒菜,我出酒,有酒有菜才热闹嘛。” 话已至此,果儿不好再讲什么。 四人坐下,两两相对。大哥启开瓶子,庆生接过来,给大家斟上。 黄酒的确好喝,但后劲很大。 喝了两杯,大哥有些面色泛红。庆生触景生情,想起上次在他家,喝大姐自家的米酒。酒宴进行到一半时,他便醉了,大姐却兴致盎然,庆生想走,亦走不掉,只能陪大姐饮酒。 念起旧事,庆生举杯,与大姐碰了一下,彼此交流了下眼神,似乎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天饮酒的情形。 不过,此刻不同往常。大哥大姐刚从电影院出来,加之在果儿家里,她表现得温柔体贴,没有连呼干杯,更没放肆豪饮,还不时给大哥搛菜,说果儿带来的家乡特色,味道超级好,劝他少喝酒、多吃菜。 此情此景,甚至一度让庆生怀疑,上回和大姐的饮酒,像一场梦境。大哥喝得少,庆生也不好多喝。 倒是果儿和大姐,频频举杯,像比赛似的,喝得有些稍稍多了点。 庆生怕大姐喝高了,酒后吐真言,无意中提及他带芬姐回果家住宿的事,又不好劝大姐少喝。那样,被蒙在鼓里的果儿,会认为他不懂礼数。 想来想去,只能从果儿身上作文章,讲些她长途奔波,舟车劳顿,不宜大口喝酒,影响身体。 他越如此,大姐越调侃他,说他只顾疼果儿姐姐,但对比果儿大几岁的大姐,一点都不关心。说到“果儿姐姐”四个字时,她特意加重了音调。说话同时,抬头去望庆生。 庆生有苦说不出,只好索性举起杯子,去敬大哥。心想,要醉大家都醉倒好了。 所幸一瓶黄酒见了底,菜吃得七七八八,除了大哥面色酡红,其他人未见醉态。 吃罢饭,大姐提出帮果儿收拾碗筷,果儿不肯,庆生帮忙婉拒,说大姐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干活呢? 大姐顺着这话的由头,面含笑意,说道:“庆生弟,这么讲,你是主人喽。” 见庆生避走阳台,便追问果儿:“果儿妹妹,你来说说,庆生是主人么?” 果儿被逼得无路可退,只好笑道:“庆生是我弟弟,我们认过亲的。弟弟来姐姐家,怎么着也算半个主人吧。” 大姐听后,笑言:“没错,没错。我回家了,不打扰你们姐弟认亲,拜拜。” 大哥身体明显有些摇晃,他又喝高了,意识倒很清醒,以手扶住墙,在旁边喊道:“见笑,见笑。谢谢,谢谢了啊。” 待大姐夫妇离开,庆生赶紧关上房门,似乎生怕她反悔,不肯走一样。 他们离去后,庆生帮果儿收拾残局。两人把桌上盘碟搬进厨房,果儿系上围裙,准备洗碗,庆生有些醉意,执意要让果儿休息,说她坐车劳累,又做了一顿饭,喝了这么黄酒,后劲很大,让他来处理这些就好。 果儿见庆生眼含柔情,心中一暖,便说:“好吧,谢谢庆生弟弟了。” 果儿话一出口,庆生便绕到她身后,去解她的围裙。 两人近在咫尺,庆生自然又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痣。因为喝了些酒,嗅觉不灵敏,果儿身上体香倒没闻到。 庆生微笑不语,轻轻解下围裙,系在自己身上。然后,双手搭在果儿后背,轻轻把她推出厨房。 把果儿送到屋里坐下,复回到厨房,开始洗碗。 黄酒的后劲的确有些大,庆生有些兴奋,洗碗时还哼起了歌曲。脚上不时有些动作,配合着曲调打起节拍。 洗到一半,果儿听到“叭”地一声,忙喊怎么了,疾步移步至厨房,看到地下碎了一只碗。 再看庆生,双手撑在洗碗池上,睛眼半睁半闭,分明醉了。 果儿扶他进屋,打来热水,帮他擦手洗脸。待他安静下来,又准备去泡茶,喂给他喝,让他醒醒酒。 结果,找来找去,没茶叶了。果儿想了一下,抓起钥匙,往楼下跑。 下了楼,跑到一家小超市,买了两瓶纯牛奶,再匆忙回去,开门进屋,却见庆生已经躺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 果儿笑了笑,叫你别逞勇,偏不信,现在好了吧,醉了自己难受。 她从床上找了块毛巾被,给庆生盖上,以免着了凉。回到厨房,收拾了地上碎片,又洗了碗,清洗好灶盘。 回屋坐下,感觉有些微醺。果儿想,莫不是我也中招了。返身回屋,从桌上拿起一瓶牛奶,插好吸管,几大口喝进肚子。 这时,庆生翻了个身,弄掉了毛巾被,果儿起身去捡,复又盖在他身上。正欲离开,庆生忽然抓住她的手,喊里喊着:“果儿,果儿,不要走,不要走。” 讲完话,又松开她的手,打起了呼噜。 果儿骂,讲梦话还动手动脚,吓死我了。嘴里骂庆生,心里却如吃了蜜,脸上羞赧一笑。 在沙发上躺了半小时,庆生仍未醒来。果儿自言自语:“唉呀,大姐也真是的,一个劲地敬庆生,这下子,把他灌醉了。看来,今天晚上都走不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庆生隐隐有些清醒。朦朦胧胧中,感觉到果儿扶他起来,又帮他洗了脚。果儿的纤纤玉手,触碰到他的脚底板时,他并不觉得痒。 看来,醉了酒,对痒就没了知觉。 洗罢脚,果儿扶他起身,慢慢挪步。到了床,近乎于把他抱到床上。 躺下来后,庆生沉沉睡去,果儿干了些啥,他就不清不楚了。 清醒时,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 庆生口干舌燥,想去找水喝。于是,爬下床,找到手机,一看表,才凌晨四点。 意识到在果儿家睡着了,庆生心中一惊。借着手机的灯光,看到四周景象,又不像果儿家。仔细一看,墙上挂着一幅照片。 照片上,隔壁大姐穿条黄裙子,圆圆的笑脸,如同一支盛开的向日葵。 第58章 尝鲜 明明在果儿家歇息,怎么睡一觉醒来,跑到大姐家去了?庆生醒来时,目睹到这一切,吓了一跳,再用手机往屋里一照,发现大哥横卧床头,仿佛明白了什么,心中的石头落下地来。 清醒之后,庆生再也无法入睡。担心吵醒睡得正香的大哥,他搬了张椅子,坐在阳台上,像放电影一样,回想了一遍昨夜之事。 酒后断片,许多关键情况,竟然记不起来了。于是,干脆打开手机,刷视频消磨时间。 刷到曦光初露,想着差不多了。久坐在椅子上,也累了,便开门出去。走到果儿租房前,轻轻敲门。 才敲一下,门就开了。屋里亮着灯,大姐站在屋里,看样子,正准备回家。 点头打过招呼,大姐说:“这么巧啊。” 庆生站在门,往屋里一望,没见到果儿。 大姐说:“果儿去洗手间了,你进屋啊。” 庆生忙说:不了,不了,我上班去了,拜拜。“讲完,连电梯也不等,直接走步梯下楼。 走了半层,听到大姐在后面说:“唉啊,像个小孩子一样,还不好意思哦。” 听她这么说,庆生跑得更快了。到楼下,寻了家米粉店,要了碗汤米粉,慢慢吃完,起身去往柏州。 没走几步路,果儿打来电话。 起先,庆生不敢接。果儿很执着,庆生不接,她一直打。 庆生只好接了。 电话中,果儿道了歉:“真不好意思,不该让你去大姐家,你喝醉了,我本想让你去床上睡,舒服点。可你醉了酒,我试了几次,太沉了,挪不动你。没办法,只好请大姐帮忙。原本想请大哥,谁知他醉得更厉害,像一摊泥。” 停顿一下,果儿继续说:“大姐来我屋里,看到你的样子,想都没想,就让我把你扶到她家,你和大哥两个醉鬼睡一起。我只好照办,幸好有大姐,她力气大,我在旁边帮忙,连拖带拉,把你抬了过去。对不起呀,让你受苦了。” 庆生明白事情经过,颇感愧疚。 “我就算了,你得好好谢谢大姐。她可出了大力气,几乎是抱起你,去的她家。” 庆生嗯了一声,想起被大姐抱住的画面,羞愧之余,又隐隐有些欢喜。 和果儿通完电话,知道了昨夜的经历,心中安然了。 走到一半,发现时间还早,又绕到一道小径,走了三个来回,抬腕看表,差不多到上班时间了,这才奔往柏州而去。 打卡上班,九点过一刻,果儿又打来电话,让他抽时间,去舍管办公处找她。 庆生问她何事。 果儿不肯透露,只说你来了就知道。 果儿如此神秘,庆生心中猜测,莫非跟昨夜喝酒有关,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果儿在电话说不得,非要当面讲给我听? 如此一想,庆生又有些期待,当即把电脑锁了屏,去舍管处找果儿。 到了舍管处,只有果儿一人。 她迎他进去,整个人满面春风。果儿从办公的柜子里,取出两只红色手提袋,递给庆生:“我从老家带来的特产,你拿去,一袋给廖总,一袋给桃子。” 庆生没料到会这样,她想得太周到了,一时感动得讲不出话来。 “廖总什么都不缺,但拿点农家特产,意思不一样,证明你心里记得她的恩情,她更会记住你的好。” “谢谢,谢谢。你和桃子是好友,这一袋你自己拿给她吧。” 果儿说:“没有桃子,你可能进不了柏州,就没有今天的一切。别说我让你带的,就说你托我在家里买的,特意为她准备的礼物。快点啊,快拿着呀,等会有工友来办事,看到我们这样拉拉扯扯,影响不好。” 怕影响果儿工作,庆生赶紧接过袋子,喃喃自语:“你对我真好。” “好什么呀,你对我才是真的好。花那么多钱,买这两个红袋子,真是个傻瓜。” 庆生说:“我才不傻呢。” 果儿笑:“对呀,我们家庆生弟弟,聪明着呢。” 庆生拎着两个红袋子,上了写字楼,到办公位坐下,放好袋子,并没有立马去找廖总和桃子。 中午下班,同事陆续去食堂用餐。庆生起身,放眼一望,同事们差不多走光了。于是假装办事,拿了个文件夹,去往廖总办公室。 远远地,看到屋里亮着灯,透过帘幕,隐隐有人影晃动。 确定廖总在办公室,庆生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弯腰取出一个袋子,再次去找廖总。 轻敲三下门,听廖总喊了“请进”后,庆生推门进屋。 廖总见到庆生,略显奇怪。庆生说明来意:“有个朋友回老家,我托他带了点家乡特产,拿了一点,给您尝个新鲜。” 廖总说:“庆生,你太客气啦。让你破费,真是的。” 庆生说:“朋友自己家的,不值钱,你对我照顾有加,这份恩情时刻铭记于心,不敢有忘。” 廖总说:“你有心了。那我先收下。谢谢你。” “您太客气了。” 辞别廖总,庆生没去找桃子。 一来现在下班,她肯定不在办公室。二来提了东西去找她,陈浩看到了,肯定有想法。 想到这里,庆生灵机一动,送给桃子,不如送给陈浩。 正好,庆生新近负责厂区新一套宣传海报。设计海报的工作,虽与陈浩的工作无关,但他是资深设计师,以前做过平面设计,去征求他的意见,顺便把特产送过去,他应当很高兴。 “我简直是天才,又一个一箭双雕。”想到这个法子,庆生颇为得意。 去食堂吃了饭,回宿舍略作休息,下午上班,庆生便去找陈浩。 陈浩正在忙工作,听庆生尊称他为“大师”,嘴上开着玩笑,心中却很高兴。听了陈浩来意,接过文件,认真品评起来。 陈浩点评时,夹杂了许多专业名词。庆生听不太懂,频频竖起大拇指,赞叹“高见、高见”。 陈浩越发得意,滔滔不绝。 谈妥工作,庆生指着红袋子说:“从家里带了点特产,请你和桃子品尝一下。” 陈浩说:“都是朋友,你客气啥。桃子刚去车间了,要不然,叫她过来,一起讨论。你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啊。” 庆生点头说:“好呀,帮我给桃子问个好。” 陈浩说:“那我不送你了,回见。” 庆生挥手道:“回见。” 出了设计部,行至一个走廊拐角,迎面走来一名女子,穿着职业套裙,步态优雅,娉娉婷婷,像极了庆生的初恋情人方洁。 第59章 红杏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当晚,庆生做了个梦。梦到方洁,她的初恋情人。恋爱期间,两人情意绵绵。可惜,他俩的情缘,活生生被庆生姆妈拆散了。 明面上的理由,是方洁比庆生大。但真实的原因,是庆生姆妈觉得,方洁身上有一股妖艳之气,女人太狐媚,怕庆生镇不住她,生出红杏出墙的祸事来。 姆妈托了媒婆,促成庆生与苏妹的结合。结果,把庆生推向了水深火热的生活。要不然,庆生或许就不会南下,也就不会认识果儿、桃子和阿碧,更不会认识廖总、闯总,置身他们夫妻的较量中。 从梦中醒来,庆生想起在设计部遇到的女子,心中泛上一股甜。起床上班,庆生看了下日子,又到了十八号。 每月十八日,是柏州发薪的时间。如遇周末,则提前或延后一日。 傍晚时分,临近下班,工资应声入账。庆生看到短信提醒,心里挺满意的。他留下两千,剩余部分连同上个月薪水余额,一起转给苏妹。 除了必备的生活开支,以及人情往来,庆生从不乱花钱。这一点,苏妹很欣慰。电话中,她反而不时劝他,该花的钱得花,该送的礼得送。 苏妹讲什么,他一律答应下来,从不忤逆她的意见。放下手机,并不遵照执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说了,他省下来的钱,最后还是交给了苏妹,她没有理由,亦无法硬性规定,他每月必须花多少钱。 奇怪的是,回到宿舍,庆生又收到一条信息,提示他工资到账了。点开信息,扫了一眼,数额与下班前那条一模一样。 起先,庆生没在意,因为同一条信息,系统又发了第二次。这样的事,并非没有先例。于是,没放在心上。 待他洗了澡,躺在床上,翻了会自考复习册,读倦了,闭上眼小憩。脑海中跳出那条信息,拿起手机,点进去,仔细读了,才发现不对劲。 信息虽然提示“工资进账”,但发工资的单位,不是柏州,而是长辉集团。 上次,庄生受廖总之命,去长安出差,试图拍下汪盈和闯总相会的证据。结果,照片没拍到,但被闯总请去喝茶。 闯总大气,当面给他一个大信封。见面礼很厚重,有好几大千。庆生收下,转手就存进银行,汇给正给母亲治病的果儿。 临别之际,闯总请庆生帮个忙,在合适的时候,为他提供几张照片。相比于廖总交给他的任务,闯总的任务更危险,难度更大。 他疑心廖总与董事长关系密切,苦于无证据。现在机会来了,他遇到了庆生。 他当然知道,这个任务的艰巨性与复杂性,不过他不着急。他提出让庆生在长辉集团“兼职”,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当时,庆生没答应。闯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工资开给庆生。 收到额外的工资,庆生纠结了一个晚上,他不能当两面派。再说了,廖总对他有恩,他不能恩将仇报。次日醒来,庆生决定把钱退回去。 他准备晚上找阿碧说明情况,先把钱退给她,再请她向闯总解释。作了决断,心里轻松许多,如同卸下一担重负。 上午无事。 到了中午,吃了饭,刚回到宿舍,华哥来电。庆生想,他无非为果儿而来。 果不其然,华哥细细问起果儿近况,还拜托庆生,给果儿说说情,让他从她的黑名单中解放出来。 庆生无法拒绝,只能答应试试,但结果无论,他不能保证。华哥点头同意,明白,我明白。 讲完正事,华哥像无意似的,提了一嘴:“方洁出事了。” “她怎么了?” “对不起,我表述有误,不能算她出事,出事的是她老公。” 庆生问:“到底怎么回事?” 华哥说:“她老公不是好睹么,娶了方洁后,倒改邪归正了。但前些日子,不知受到什么蛊惑,迷上了网睹。那玩意真害人,背后逻辑精通人性,诱使你一步步跌入深渊。网上下单,花钱像流水,没什么感觉。他越睹越大,输光了积蓄,还倒欠三十万网贷。” 庆生问:“方洁呢,她怎么办?” 华哥直叹气:“还能怎么办?她把小店转了,跑到镇上饭店里,帮忙洗盘子。” “我们那破地方,打零工能挣几个钱呢。” “谁说不是呢。昨天我去镇里办事,在饭店里碰到她,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老了十岁还不止。” 感叹一番,华哥又说:“你在深圳混得不错,要不,在你们厂里给她找个工作,收入怎么着也有好几千,过日子应该没问题了。” 庆生试探着问:“她以前好像提过,不会来南方打工。” “此一时彼一时嘛。”华哥说,“你俩毕竟有过一段缘份,现在她落难了,你帮帮她,我想她肯定会感激你。” 庆生说:“我试试看,不一定能成。” “听天命吧。” 柏州目前不招工,但以庆生现在的条件,去找廖总说情,介绍方洁进柏州,问题不大。 这一点,庆生有十足的把握。只不过,现在庆生无颜面,去请廖总帮忙。在汪盈那件事上,他有愧于她。现在,闯总还给他发了“兼职工资”。而且,额度与他在柏州的一样。 这样一来,相当于他领了两份工资。虽说他想好了,要把钱退回去。但工资已经到账,总归是对廖总的不忠。其次,退不退得回,还得另说。 然而,方洁身处困境,他不可能不帮。 到底该怎么办?庆生心烦意躁,别说午休了,整个下午都不在状态。他眼睛盯着电脑,心思却神游太极。 下午四点,庆生站在玻璃幕墙前,掀开帘幕一角,极目远眺。忽然,他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他拿起手机,走出办公楼,找到一僻静之处,给阿碧打电话。 听庆生讲完,阿碧说:“我觉得问题不大,新招个人倒没什么,但要她来拿你那份工作,这么重要的事,我做不了主。我会尽快向闯总请示,结果确定后,告诉你,好不?” 庆生说:“拜托了。下次去长安,请你喝咖啡。” 阿碧笑:“光喝咖啡可不够哦。” 庆生问:“还想要我做什么,由你定。” 阿碧说:“这可是你讲的哦。我先记下来,到时,你可别反悔。” “没问题,难不成你还能把我吃了?”庆生开起了玩笑,阿碧帮了这个忙,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哼。你又不是唐僧,有什么好吃的。想得美。” 第60章 冲动 晚上十时,终于等来阿碧的回话。阿碧告诉庆生,闯总同意招方洁入职,同时把他的“兼职工资”,转为方洁的薪水,让她过去办入职手续。 庆生如实相告:“她还在老家呢。” 阿碧说:“不着急,她什么时候来都行。到时,辛苦你陪她走一趟,来集团办手续即可。” “应该的。”庆生说,“有劳你了。” 阿碧说:“客气啥,我倒巴不得你有事找我,这样一来,咱俩的革命友谊就会越来越深。”阿碧讲完话,留下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庆生想起长安分别时,她主动和他拥抱了一下。她的动作或者话语,带着工作性质,又暗含朋友之谊。庆生不知道如何把握其中分寸。 不过,不管怎么样,方洁的工作落实了,总算好事一件。 庆生松了口气,找出方洁的电话,按下拨打键,响了一声,又觉不妥,匆忙挂断。 老家乡下不同于南方城市,十点已算深更半夜,方洁在饭馆上班,很早就要起床,或许她早就睡了。再说,半夜打电话过去,被她那赌鬼丈夫知晓,东追西问,总归不好。 放下手机,走出房间,在走道上吹风。庆生想起往事,沉浸在过往情境中,一时着了迷,连手机响了,都没听到。 舍友强马发现他手机响个不停,走出来,拍了拍庆生肩膀,才把他从呆怔中叫醒。 回屋拿起手机,竟是方洁打来的。 按下接听键,熟悉的声音传来,庆生怕伤她自尊,没有直奔主题,寒暄问候完毕,假装不知她身陷泥潭,只说这次找她,源于有个朋友请他帮忙。朋友想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去他公司上班,薪水还算不错。 方洁说:“我去行么?” 庆生说:“如果你能来,那是最好不过了。不过……” “不过什么?我年龄太大了,对吧。” “一点都不大,正合适。你不是顾家么,舍不得出远门。” 听罢此言,方洁长吁一口气。 庆生佯装不知,问她所故叹气。 “你现在过得越来越好,真心祝福你。我当时年轻,遇人不淑。现在悔不当初,但已经太晚了。” 接下来,方洁一五一十讲起她的遭遇。 其中经历,与华哥所言差不太多,但听亲历者本人重述一遍,所受震撼又完全不同。若是当面讲起这些事,庆生肯定会有揽她入怀保护她的冲动。 听罢方洁的讲述,庆生讲了些安慰的话:“也许真是缘份,这工作像在等着你。要不,你把家里事情处理妥当,就过来吧。” “嗯。谢谢你。庆生。”方洁应了声好,“不怕你笑话,我没出过远门,连高铁都没坐过,票都不会买。” 庆生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记得你身份证号码,你想哪天出发,确定后告诉我,我帮你买好票。到时,你刷身份证坐车就好。到了深圳北,我去接你。” “你太贴心了,不知道怎么感谢。买票的钱,我到时转给你。” “不着急。你到深圳后再说。”讲到这时,庆生想此一事,“对了,这家公司不在深圳,在东莞长安。不过,没关系,长安离松岗只有一桥之隔。你过来后,周末放假,我可以过去看你,很方便的。” “说句丢人的话,我现在只想赚钱。至于,住在哪里,吃什么,都无所谓。” 听了方洁的话,庆生愈发心酸。冲动之下,觉得要不干脆去找廖总,把她安排到柏州得了。这样一来,他还可以照顾着她。 略加思量,又认为,长辉集团的薪水,按给他的“兼职工资”发的,这个数字肯定要比新人在柏州的薪水高。方洁急需用钱,还是去长辉更好。 倘若她真不习惯,以后机缘合适,再想法把她调到柏州来。庆生打定主意,心神安宁下来,便盼望方洁早点确定时间。 次日上午,庆生从廖总办公室汇报工作,回到办公桌,方洁打来电话,她确定了时间,请庆生帮忙买后天的票。 方洁考虑周到,那天恰逢周日,庆生不上班,去北站接她,到底方便些。 庆生表示赞同,当即打开手机,上网购票。购好票,把车次信息发给方洁。方洁自然又是一迭声道谢。谢毕,忙着收拾行李。在此,略过不提。 单说庆生。尘埃落定,庆生心情大好,想着明天周末,职员岗休息,忍不住想喝杯酒。 若是平常,他会买了菜,去果儿家。但舍管岗不同于办公室职,果儿又刚复工,许多事情要处理。 原本,他想叫强马去吃电白海鲜。谁知,他佳人有约了。宿舍里,其他舍友,亦各有各的安排。庆生自嘲一笑,看来,只能孤家寡人独酌了。 走出柏州,漫步街头,行了两三百米,突然见前方一女子,形单影只,望她那后背,颇为熟悉。庆生想,倘若认识,就邀她一起吃杯酒。 于是疾行数步,快要并肩时,庆生从她步态和侧容,隐隐确认,她是花枝。待打过照面,见到真容,果然是她。 不过,花枝脸上有些悲愁的情态,与她平日的欢快模样,大相径庭。况且,平时她总不会落单的,今夜不知所故,成了孤飞的雁。 然而,约她喝酒,庆生没这个勇气。 工友们默认,她是品质副总的人。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庆生不想惹麻烦。 两人并肩而行,闲聊天。突然,花枝问庆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庆生不解,一脸疑惑。 “你好像还有承诺没有兑现吧。”花枝面无表情,看不出开玩笑,还是当真。 经她提醒,庆生迅速在脑海里搜索,想起一事,脸上立马柔和下来:“哪里敢忘,今天下班前,就想找你一起喝咖啡。结果,有事耽搁,去办公室找你,你却下班了。好在有缘的人总会相遇。这不,在街头都能偶遇。走吧,喝咖啡去。” 花枝笑:“调到文宣岗后,你的话术越来越高明了。老实交待,忽悠了多少女人?” “冤枉啊。真像你说的这样,我还会孤苦伶仃,在街上闲逛么?”话一出口,庆生立马觉得不妥,害怕花枝多心,可已经来不及了。 果不其然,花枝面色一沉,对庆生说:“别喝咖啡了,去喝酒吧,不醉不归那种。” 第61章 纹身 花枝主动相邀,庆生有些犹豫。 柏州工人不算少,至少到目前为止,认识庆生的工友,并没有多少。但花枝不一样,她与品质副总的绯闻,让她一举成名,全厂皆知。 和她出去喝酒,保不准就会被人看到,闲话传到果儿耳里,总归不妥。 花枝见他迟疑不决,抓起他的胳膊,连推带拉往前走。庆生担心,拉拉扯扯被同事撞见,更易心生他想,传出去就麻烦了。 他让花枝放手,他跟她去就是。 花枝露齿一笑:“你这个家伙,好商好量不行,非要来硬的。” 庆生回以笑脸,没吱声。 前方就有饭馆,花枝伸出兰花指:“就这家吧,我来吃过两次,味道不错。” 庆生说:“上回和同事来用餐,在菜里发现只蟑螂,心理有阴影。见到店名,就想呕。要不,再换一家?” 花枝说:“真的?这家饭店卫生搞得挺好的呀。” 庆生说:“有些饭店表面功夫做得好,背地里全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打个比方吧,就好像你们漂亮女生,见到帅哥就心生好感。如果这位帅哥身材好,薪水又高,恨不得扑上去,立马洞房花烛夜。时间一长,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他们完全地诠释了‘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意义。” 讲这话时,庆生就知道,花枝肯定会反驳。 其实,他是故意的,就想引起她的争论。这样一来,不知不觉,就会往前走。离柏州越远,坐下来饮酒,撞见同事的可能性,就会越低。 然而,庆生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花枝听后,非但没批判,反而有些感同身受的意思。 庆生瞥了她一眼,见她神情低沉,心想,她可能受了情伤。要不然,绝不会如此神态。 莫非品质副总和她分手了? 再往前行几十步,见一鸡煲店,生意还算不错。店里,半数位置坐了人。 花枝说:“鸡煲不错,要不试试?” 庆生只道:“刚吃过饭,肚子还没消化。要不,再找找?正好散散步,消消食嘛。” 花枝无奈,走了几步,面有不悦。 庆生觉得漫无目的地走,的确不是办法。略一思索,便说:“要不,去吃海鲜吧。上个月,我发现一家海鲜店,开在城中村,对你们来说,或许名不见真传,但那味道真叫一个绝。我和舍友吃过一次,至今念念不忘。我敢肯定,只要你尝过,一定会赞不绝口。” 花枝说:“那行吧,就去吃海鲜好了。” 得到许可,庆生加快脚步,前往电白海鲜店。 海鲜店离柏州有些距离,大大降低了被同事撞见的概率。 电白海鲜店主打海鲜,但消费不算昂贵,近乎于城中村的深夜食堂,满足打工人下半夜的饮食需求。 两人到达海鲜店时,店子才开门不久,正在做各种准备。他俩成了当天的第一批客人。 庆生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给花枝和自己涮净杯子和碗筷,再倒上一杯茶,和花枝碰了一口。 放下茶杯,服务员过来点菜,庆生喊花枝一起,去冰柜前,看实物下菜单。庆生和强马他们来过一次,多少熟悉些情况,知道有几道菜味道超正,有意推荐,但他忍住了,把选择权交给了花枝。 花枝点了四道菜,不够,但两个人,足够了。等菜上桌时,两人饮茶聊天。好几次,庆生见花枝恹恹的,想问问她发生了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表面看来,她嘻嘻哈哈,但她身份可疑,城府太深,庆生还是谨慎点好。 这时,店里又来了一桌客人。见他们点菜的神态,庆生想起少小时候,在池塘捕鱼的经历,便讲给花枝听。 这些往事对庆生来讲,十分稀松平常。不过,花枝在县城出生、长大,成年后,去外地求学,常年在大城市工作,没遇到过这些趣事,听了很治愈,心情逐渐好转,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 找准了花枝的需求,交谈就顺利多了。随着交流不断深入,花枝开始恢复如往常,脸上展露笑颜。 有了这些前奏,菜上桌时,推杯换盏更加融洽自然。 几杯下肚,花枝真情流露:“不瞒你,你从车间调到写字楼,我当时有些不屑,觉得你没什么真本事,全靠溜须拍马。后来,和你有些工作交集,态度才慢慢改变。但多少有些不屑,觉得你没什么学历,很难再进一步。没隔多久,你转到文宣岗。我俩的工作,拉开了些距离,仔细观察,发现你是有些真本事的。” “感谢花枝姑娘鼓励,愧不敢当。”庆生举杯,“来,我敬你一杯。” “什么理由?” “感谢你的包容,感谢你陪我喝酒。柏州这么多同事,能请得动花枝姑娘饮一杯的,怕没有几个人吧。” 花枝笑:“我就说吧,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明知道在拍马屁,听在心里,怎么这么舒服。” 庆生一脸严肃:“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假、客套。” 花枝笑个不停:“好,信你。来,干杯。” 花枝饮得很慢。庆生亦不催,反正明天不上班,晚上有大把时间。 这时,后来的那桌客人,已经结账离席。他们来得更早,仍在慢慢品饮。 两人谈兴正浓,由着童年,谈到经历;由着经历,谈到兴趣;由着爱好,谈到梦想。酒助谈兴,越聊越投机,花枝更隐约生出相见恨晚的意思来。 那顿酒喝了两个半小时,两人去了三次洗手间。 花枝毕竟是女将,饮酒方面明显逊色于庆生,虽慢慢饮,期间,还喝了瓶牛奶解酒,毕竟喝得有些多,总量在那摆着,到底有些微醉。 离席前,庆生借故去洗手间,去收银台买单。谁知,服务员朝花枝一指,说道:“那位美女早就买过了。” 庆生望过去,看到花枝双肘撑在桌上,面含笑意,朝他摆手。 他很感动,又很愧疚。 从海鲜店出门,没走两步路,花枝便步伐踉跄。庆生怕她跌倒,只好伸手相扶。 行了百来米,花枝弯腰欲呕,试了几次,才吐出一地秽物。 旁边有家便利店,庆生跑过去,买了瓶水,准备给花枝漱口。 花枝蹲在地上,衣服勒得紧紧的,腰身与裤子之间,露出一片耀眼的白。走到近处,庆生无意中瞥见,股沟左上方,纹了一只老虎图案。 那只老虎张开大嘴,正朝他挤眉弄眼。 第62章 情趣 女人纹只老虎在身上,且所纹位置令人浮想联翩,就有了意味深长的情趣。 由着这只虎,庆生脑海里浮现出女人是老虎的意象来。于是,这只虎竟然变得温柔可人来,令庆生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老虎在庆生眼前晃动,晃得他心慌意乱。接着,便有些口干舌燥,想要喝水,但只买了一瓶,已经交给了花枝,总不好再拿回来。 花枝漱了口,精神明显好了些,仍蹲在地下,不时有些轻微的咳。庆生腰身半躬,伸手在她后背轻拍轻抚。 花枝的衣衫很薄,庆生的手不敢紧贴衣服,只像蜻蜓点水一般。然而,正是这样的朦朦胧胧,反而刺激了她的反应。庆生在她背上轻拍了几下,她喊了声“好痒”,声音娇俏柔媚。 喊着话的同时,竟然跳了起来。待站直起来,她像个小女生似的,狠狠地打了庆生两拳。 这两拳花枝虽用了些力气,但毕竟是女生,又喝了些酒,一通粉拳打在庆生身上,并不能把他怎么样,倒有了一种男女情侣玩乐的情调。 打着打着,花枝的拳头越发软糯,最终,像一团棉花似的,落在庆生肩上、胸腔和头上,倒让他心里痒酥酥的,渴望她的粉拳再多一些,再持久一些。 花枝打累了,双手放在庆生肩头两侧,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庆生不敢和她对视,赶紧避开,花枝骂了句“胆小鬼”,手上用了些力气,往前一推,把庆生推开了。 庆生往后倒退几步,还没来得及作出解释。花枝已经调转身体,往柏州的方向走去。庆生赶紧跟过去,离她保持半米左右的距离,万一她跌倒,好随时伸手相扶。 花枝似乎恢复了正常,边往前走,边哼着歌。庆生紧随其后,望着她摇摆晃荡的身体,心思恍惚。 在极短的时间内,庆生脑海里冒出许多种想法。 倘若她醉了酒,强迫庆生背她回去,甚至干脆以走不动为由,想找酒店住下,对他而言就是一个大考验了。又或者,她明明很清醒,却假装醉酒,使出一些小计谋,来测试庆生。 一旦庆生落入圈套,就麻烦了。毕竟,人性是经不起测试的。如果真要面对考试,庆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会过关。 想到这里,他抬头望一眼花枝,见她步态稳健,一点事儿都没有,心中发笑,我真会给自己加戏。 不知不觉间,竟然笑出声来。花枝心细,听到了他的笑,转过头来,问他笑啥?庆生不敢明说,只环顾左右而言他。花枝明察秋毫,认定其中有计谋。 见躲不过去,庆生心生一计,假装委屈地道:“对不起,走在你身后,看到你的倩影,太美了,想起仙女下凡的故事,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就笑了起来。” 花枝停住步子,再次直视他的眼睛,问道:“你觉得我跟桃子,谁更像仙女?” 这道题看似很难,但桃子不在这里,庆生随便怎么回,都不会得罪桃子。他也相信,花枝不可能在桃子讲这件事。即使如此,他仍没有贬损桃子,以此取悦花枝。 “你们各有各的美丽,谁也无法取代另一个人。”庆生只是实话实说,回答远算不上完美。 然而,花枝似乎很满意。 “朋友之间,最重要的是真诚。你愿意维护桃子,证明你重感情,讲情义。我没看错人。”花枝讲完,又迈开步子,像个小女生一样,边走边唱。 听完花枝的话,庆生忽然想,也许花枝远比他想象中的干净。只不过,她有许多难言之隐罢了。 他想跟上去,问问她,但他明白的,喝酒时她没讲,此刻她更不会讲。不过,从她言行举止来看,她认可了他。或许,日后有机会,可以了解更多。 行走到一半路程,花枝放缓了脚步,庆生跟过去,看她脸色表现出一丝愁苦不安。正要问,却见她双手扶额。继而,蹲在地上。 庆生关切地问:“怎么了?” 花枝说:“头痛得厉害。” 庆生望一眼四周,说道:“要不,去医院吧。” 花枝摇头:“我还没这么金贵。” 讲完,可能觉得话说得太过了,又说:“偏头痛犯了,老毛病,宿舍里有药,今天高兴,喝多了些。” 庆生赶紧道歉:“我不该劝酒,都是我的错。” 花枝抓住他的手,叹了口气:“你这人怎么都好,就有一点,喜欢把什么都揽自己身上。在职场,这可是大忌。” 讲完,又说:“不过,你这个人吧,好像运气还不错。” 庆生在旁边陪着笑。笑毕,对花枝说:“要不,打个车吧。” 花枝却不同意,并非心疼钱,而是坐在车里,气味难闻,会加剧头痛。这个理由正当充分,庆生不好坚持。同时,心里对花枝又多了一份敬佩。 歇了七八分钟,花枝头痛缓解了些,她站起来,抬腿往前走。走了几步,见庆生离她有些远,便停下步了,等庆生过去。 待他走近,两人并肩而行。走着走着,庆生又故意落后几步。花枝再次停步,待他走近,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一只手挎住他的手。 庆生想挣脱,她却不肯。越挣,她的力气就越大。庆生望了望前方,柏州就要到了,被人看到,传了开去,他跳进黄河也讲不清。 花枝见他话中带着哭腔,愈发兴奋,紧紧抓住不放松。庆生犟得很,花枝如此,他就不走了。 最后,还是花枝服了软:“你看看你,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我逗你的啦,你想啊,我俩这个样子,真被同事看见,传了出去,我的脸往儿搁?” 庆生点头称是,心想这倒没错。 花枝见他缓和了些,便说:“没事啦,走吧。” 庆生仍不走,只看着花枝的手。花枝意识过来,露齿大笑。笑毕,松开手。 又走了四五分钟,柏州公司近在眼前。同事们三五成群,陆续从别的地方,往柏州公司汇聚。 进到公司,在男女宿舍分岔口,庆生低声道:“回宿舍后,多喝点热水,冲个热水澡,早点休息。” 花枝故意咧开嘴笑:“哇,好暖人啊。” 两人告了别,走了十来步,庆生想起她股沟之上的纹身,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 谁知,花枝正朝他回眸一笑。 第63章 美妇 庆生回到宿舍,见舍友强马没出去,窝在宿舍里玩手机。庆生打趣了几句,才知他与女友吵嘴了,不免一番安慰。安慰完强马,庆生洗了澡,翻开自考资料,研习近两小时,方才睡去。 次日周六,庆生休息。上午,同事们各自行动。强马也在庆生的劝说下,出门找女友认错。庆生起得晚,又躺床上温习了昨夜的课件,这才披衣起床,洗漱完毕,出了柏州。 在街边的早餐店里,买了两根油条,又拐进原味米粉店,要了一份汤米粉。一口粉一口油条,吃饱喝足,从店里出来,并不回柏州,而来到路边,搭车去往长安。 明天,方洁就要来了,他还不知长辉集团的具体位置。此次去长安,他决定悄悄探访。 当然,就算他不去,等方洁来了,直接打车去长辉,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不知因为觉得自己对方洁有所亏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庆生想把事情办理得妥当、圆满一些。 何况,周末反正没事,去长安走走,也挺不错的。也许,还能碰到汪盈呢。倘若真的碰到,拍几张照,可以算为廖总办差。简直两全齐美。 如此一想,去长安显得更有必要了。 从松岗坐车到长安,落车后,庆生又去了长辉集团。 长辉在锦厦,庆生事先在网上查过资料,知道这家公司规模不小,没去之前,他还想象过长辉的样子,但亲眼见到,更惊讶了。 十几栋整齐划一的厂房,规模宏大,很是气派。 正是上班时间,厂区几个大门,稀稀落落不时有人进出,但并不算多。庆生沿着厂区转了一圈,心里有了底。 他来到一家小卖部,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见有了来客,放下手机,点头微笑。 庆生从冰柜里拿了瓶饮料,结账买单时,顺便问了句:“长辉厂怎么样?” 妇人说:“长辉是大厂,待遇在锦厦这一带,算中等偏上了。不过……” 庆生见妇人欲言又止,又指着她面前的玻璃柜,让她拿了包华子。 妇人取了烟,递给庆生时,继续说:“长辉厂以前全是年轻靓女,男生进了厂,找女友很容易。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基本上都能轻松抱得美人归。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我看你也是来找老婆的吧。” 她用了个“也”字,庆生怔住了,问道:“很多人问过你这个问题?” 妇人说:“昨天来了五六拨人,大约听了中介公司的忽悠,以为长辉美女如云。现在的长辉哪有什么美女,全是阿嫂和大妈。不只是长辉,整个长安,整个东莞,几乎所有的工厂,都是这种情况。” 这并非庆生的目的,但妇人讲得有趣,眉眼生动,他听得仔细。 妇人瞧庆生一眼:“帅哥,我看你还算实诚,人又机灵,实话跟你说,如果你只想赚一点钱,来长辉肯定没错。但你想找老婆,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妇人穿件白色短衫,姿容中等。她身材稍显壮硕,但衣衫略微透明,说话时左摇右摆,身体里散发出一种奇异之美。 小卖部虽不大,庆生扫了一眼,觉得店里生意应该不错。他如此判断,倒并非因为店里商品齐全,而是小卖部有一宝物。 这个宝是老板娘,她说话谈吐,眉眼举止,都让人心向往之。不说别人,倘若柏州厂外,有这样一家小卖部,庆生也愿意前往。 买同样的商品,卖货人看着舒服,当然就更受欢迎。转念一想,觉得方洁村口的小卖部,生意欠佳,与此不无关系。 当然,村里与东莞,是完全不同的级别,不能这样对比。可以后,等方洁在长安待熟悉了,能不能帮她盘个店,在长安安营扎寨呢。别的不敢说,至少,方洁的姿色不会输于眼前的妇人。 如此畅想一番,庆生觉得是一桩美事。或许,待方洁安顿下来,合适时候,真可以好好盘算此事。越想越美好,越想越激动,庆生掏出手机,迫不及待想给方洁打电话。 找出她的号码,又犹豫了。方洁南下,他无疑很高兴。不但可以为她解了困境,更可以在异地相见,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但地理距离近了,感觉心理距离便也近了。 所以,在她南下的关键节点,绝不能意外生变。万一打电话过去,被她老公知晓,生出阻挡之心,好好一件美意,弄成了坏事,就糟了。 当然,庆生此举实属过于多想,又给自己作了戏码。方洁来东莞打工,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不可能再改变了。思虑许久,方洁昨夜已将庆生帮忙找工作之事,向她老公和盘托出。 没结婚前,方洁与庆生有过一段情。他当然知道。如今,他身陷困境,倒没有恼怒,反很感激庆生,在关键时刻,能拉他一把。因此,他还劝方洁,庆生现在混得好,要多和庆生搞好关系。 为表感谢,他还准备了一些土鸡蛋,准备让方洁带给庆生。这些事情,方洁还没来得及告诉庆生,也羞于在电话里讲。 庆生自然不知情。 他收好手机,又找机会,问了工人一些情况。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这才完全安心。等了十来分钟,到了下班时间,穿着黄色、蓝色和红色工服的工人们,像潮水一样往厂外涌出来。 其中,以女性为主。果如小卖部妇人所言,岁月催人老,她们已上了年纪,虽然人群中不乏身材与容貌出众者,但仔细观赏,便会发现,她们已经远远比不上,青春正好的女子。 下班总是令人愉悦的,工人们迈着欢快的步子,宏大的场面,触动了庆生的记忆。 他想起南下之前,去岳父家探望。当时,岳父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并且回忆了当初,他在东莞谋生的经历。岳父所言,与小卖部妇人的话,几乎是一致的。 庆生拿出手机,对着从厂区走出来的工人,拍了几张照片。拍完,对着照片看了许久,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黄金时代。 第64章 渴望 拍完照,庆生收好相机,离长辉集团而去。他怕自己待得太久,遇到阿碧,总归不好。当然,长辉这么大,人这么多,遇到阿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凡事多留一个心眼,总不算坏事。 往前行了五六分钟,来到一处商业街。庆生抬头,看到一栋建筑上,有家快捷酒店的招牌,十醒目。 走到近处,感觉风格别具一格。庆生心中一动,明天周日,方洁过来,不可能带她去柏州,也不便在果儿家留宿。周日不上班,办不了手续,进不了长辉,她住哪里,就成为一个问题。 当然,等方洁到了长安再订酒店,也没毛病。不过,明天恰逢周日,男女情侣出来订房约会的肯定不少,来晚了,极有可能订不到房。 这种事,强马以前就遇到过。强马在宿舍里讲起这桩烦恼,当时,毕竟时过境迁,大家以看笑话的心态,闹着起哄:“以天当被,地作床,岂不妙哉。” 强马苦笑。 “天地之间”其实暗含隐喻,讲有些工友,为了省钱,或者欲体验月光下的浪漫。于是,带着女友,去茅州河边茂草丛里幽会。当然,此类情爱往往时间短暂,草丛中全是蚊虫,绝不可能过一宿。 那一日,强马跑了许多酒店,均被告知满员了。他苦思之下,觅得一计,请一位租房的工友看电影,又许诺事后补请大餐,把他的租房“借”来一用。 当然,借用时间只两小时,一场电影的时间。但足以强马与女友恩恩爱爱卿卿我我了。 庆生没有强马这样的气魄,若订不到房,受苦的是方洁,他不想给她留下坏印象。提前订一个房子,是明智之举。 不过,在订房之前,他想去酒店看看,只有亲眼所见,才能辨别真假。为了接待方洁,他可谓费尽了心思。 庆生进到酒店,对服务员讲明情况。服务员查看了一下电脑,让他去六楼,看868号房。庆生点头,进了电梯,暗想,这房号倒不错。 不知什么时候起,酒店房号开始从6、8、9等吉利数字上下功夫,就好像这家酒店,房间虽不多,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在房号前加个“8”,如同加了这个字,就能财源滚滚来一般。 庆生来到868号房,见大门敞开,于是走了进去。屋里早就整理过,干净舒适。庆生站在窗前,可以看到街头风景。 868是大床房,床与浴室只一墙之隔。而这道隔墙,不是泥砖,而是玻璃制成。也就是说,站在床头,可以欣赏浴室风景。 不知最先是谁想出这主意的,反正,在酒店成了流行风格。据说,如此设计,很有些浪漫气质,客人很欢迎。当然,这里所指的客人,主要是情侣。 庆生去到浴室,无论灯光,还是浴具,皆有可圈可点之处,他挺满意的。来到洗手间,见到便器,竟然有了些尿意,干脆关好浴室门,小便过后,又清洗了双手。 开门出来,回到房间,频频点头。转个身,仰躺下来。双手摊开,憧憬了一番接到方洁的情景。 一切满意,便起身,拿起手机,查到这家酒店,在网上订了明天的房。一共两间,都是大床房。可惜,网上不能选房号,略略有些遗憾。 庆生出了酒店,拐到巷子里,寻了一家湘菜馆,走进去,点一盘炒猪肝,一盘小白菜。菜上桌,吃到一半,店里进来一个人。 那人直奔庆生而来,走到近处,他才看清,来者是老赵。 庆生忙起身问好。 老赵说:“来长安了,也不跟我讲一声,不够兄弟哦。” 庆生说:“过来办点小事,你是大忙人,哪敢随便打扰。” 老赵说:“你看,你不叫我,我们也能碰到,这就叫缘份啊。” 说完,坐下,又点两个小炒,外加一瓶劲酒,坐下来细酌慢饮。碰过几杯,讲了各自近况,不可避免地,老赵问起了芬姐的近况。 以前,果儿与芬姐是同事,也是邻居。那时,老赵还在深圳上班,和芬姐夫唱妇随,两人恩爱有加。后来,老赵莫名其妙地离开,庆生才得知,他与芬姐并非真正的夫妻,而是临时组建而成的家庭。 虽然分开有段时间了,老赵还记挂芬姐,倒并未薄情薄义之人。 老赵离开后,芬姐攀上了高枝,与人事部经理对瞧了几眼,很快就对上了暗号,接上了头,随后经理便成了芬姐租房的客人,常深夜到访,早上天未亮,悄悄出门。 在经理的帮助之下,芬姐成了制衣厂的主管,表面风光无限。 前些天,芬姐与经理的私情,被他老婆发现。她半夜带人突袭芬姐出租房,大打出手,当街撕破了她的衣服,让她不着一缕地暴露在众人面前,过往路人倒饱了眼福。 那天,庆生正好碰巧路过,毕竟以前有过交往,算帮了芬姐一个忙。芬姐心存感激,几次三番说请庆生吃饭,以表谢意。 芬姐落了难,当然不能讲给老赵听。庆生只择其中好事,讲了一通。比如,芬姐升了职,当上了主管。老赵听罢,说了些祝福的话。末了,又请庆生帮忙转告,他对她的关心。 庆生心中明镜似的,知道他仍记挂她的好。尤其她的超级罩杯,大约更令他无法忘怀吧。换作别人,怕也会如此。或许,他渴望着有朝一日,还能再度与芬姐相逢,重温重梦。 庆生明白,这大抵已无可能了。 讲完各自的事,两人又谈起身边人的情爱八卦。 快要散席时,老赵才像无意似的,说了一句:“我们公司最近来了个同事,人长得帅气,那一张嘴尤其能说会道,毫不夸张,他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庆生笑:“那一定很讨女人欢心吧。” 老赵竖起大拇指点赞:“庆生兄弟就是一针见血,我才开口,你就找到了问题关键所在。” 说到这里,老赵往四周望了望,靠近庆生,低声说道:“他最近认识了个女人,据说家里很有钱。她当然是别人的太太,或许还是养在闺阁里,见不得光的那种太太。” 庆生朝老赵点点头,懂得他所表达的意思。 老赵说:“重点不在他认识她,而在于,女人被他迷得五魂三道,几次起意要跟他远走高飞。当然,在远走之前,他得弄一票大的。这样,才能保证生活无忧。” “弄一票大的?” “简单来讲,就是骗钱呗。他想通过女人,从男人手里捞些钱财。” “哥哥莫非想拜他为师?”庆生听到这里,明显看不起这样的男子,却故意调侃老赵,想听听他什么反应。 “我倒是想,可惜老了。”不知老赵开玩笑,还是真有此想法。 庆生继续笑:“老当益壮呀。” 老赵突然岔开话题,问了句:“你的果儿怎么样,去过海边了么?” 他特意把“你的”两个字,念得特别重,以示强调。至于去海边,是很久以前,老赵为他支的招。大概意思是,在海边浪漫温馨之地,很容易就能让女人心软。何况,彼此本就郎情我意。 在老赵眼里,甚至芬姐,以及周围不少人眼里,已经把他和果儿看成了一对情侣。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俩正要靠近时,总会有一股力量,突然把他或者她推开。 比如,现在,他来到长安,订了酒店,就为安顿方洁。 其实,明明可以让方洁住果儿家,偏偏避开果儿,跑到长安住酒店,好像他心里隐隐渴望发生什么似的。 第65章 吃面 老赵和庆生出了饭店,来到街上,又拉扯着讲了些闲话,这才告别,各自散去。庆生记挂廖总的任务,既然来到了长安,再去常青路转转,看看能不能碰上汪盈,再拍些照片就更好了。 周一,他要陪方洁去长辉集团。到时,肯定要向廖总请假。请假理由与工作相结合,就太完美不过了。庆生会心一笑,抓起相机,搭车前往常青路。 常青路两侧,栽满了参天大树,绿树成荫,长达数百米的街道,景观设计也极为巧妙,令人流连忘返。 周六的常青路,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上行走的小吃摊,售卖各种诱人的零嘴。更有街头艺人,不时表演些时兴节目。 道路两侧的坐椅,大多坐了人,其又以男女情侣为主。庆生走了一程,见前方椅子上,有名男子躺在椅子上,头枕在女友的腿上,女友神情专注,正低头帮他掏耳朵。 女子二十来岁的样子,秀发如瀑,脸颊像苹果一样红润。她穿了条粉色裙子,脚上是双透明的凉鞋。几缕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照射在她的头发上,有种光影朦胧的效果。 庆生找准角度,半蹲下来,接连按了几次快门。拍毕起身,在镜框里调出照片,放大细看,眼睛里放出光芒来。拍了张好照片,庆生很有些成就感。 不知不觉间,又来到汪盈曾坐过的位置。汪盈不可能再次出现在那里,她坐过的椅子上,此刻坐着三个妇人。年龄接近四十的样子,化着淡妆,微风吹来,吹动她们的头发。 她们不知在谈什么事,笑得牙齿都露了出来。 座位旁边的雕像,有两个小孩在玩闹。庆生对着雕像拍了几张照,拍着拍着,取景框里出现了三个妇人的身影。 她们穿着红色、蓝色和黄色三种颜色的衣服,颜色搭配很入时,庆生调转焦距,对准她们,发现一种特别的美感。于是,咔嚓几下,拍了七八张照片不止。 拍照时,庆生过于专注,黄衣女子发现了,笑容卡顿了一下,又恢复过来,脸上有些娇羞之色。为缓解难堪,庆生只好朝她笑笑。 这时,黄衣女子突然说:“拍了照,可以让我们看看么?” 庆生笑着走过去,倘若她们愿意看照片,证明认可了让他拍摄。庆生把相机递过去,就很漂亮。三个女人一齐凑过来,看了照片,都说:“老了,老了,不过,你的照片拍得真好。” 庆生面露喜色:“如果喜欢,我把照片发给你。” 黄色女子说:“好呀好呀。” 庆生想起上次,给汪盈拍照的情景,看来,会拍照的摄影师,的确受人欢迎。以后,在这方面,还得继续精进。 “加个微信吧。”庆生说,“过两天,我回家后,整理好照片,就发给你们。” 庆生原本的意思,加黄衣女子一人微信即可。谁知,三个妇人一起掏出手机。庆生便一一加了。再次道了谢,继续往前。 逛完常青路,并无汪盈的身影,庆生去了河畔一号,汪盈就住在那里,他曾受廖总之命,蹲点守候,虽未拍到闯与与汪盈成双入对的画面,但拍到了汪盈。 到河畔一号,守了半小时,一无所获。庆生拍了几张大门与周边环境的照片,收好相机,起身离开。 路上,庆生想,或许没拍到闯总的照片,反而对廖总是个很好的安慰。毕竟,女人看到自己的先生,和别的女子挽手逛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心里总会异常难受吧。 离开河畔一号,庆生拐进一条巷子,来到那条食街。 此时,早已过了用餐时间,但因是周六,食街仍有不少散客来来往往。 途经重庆小面时,庆生不自觉地放缓脚步,上一次,他就是在这里用餐,碰到了汪盈。当时,她叫了一碗面,声音温婉动人,有种粘人的甜糯。抛开容貌不谈,这样的女子,总是受欢迎的那一类。何况,她长得漂亮,身材又好。 倘若廖总所言不虚,两人之间真的暗通款曲,不从道德层面拷问灵魂,闯总的审美还是很不错的。 重庆小面的店铺里,仍坐着三个客人,其中有位紫衣女子,虽背对着门。但庆生仍感觉很熟悉,他略一思索,迈步进去,走到女子对面位置坐下,叫服务生点了碗面。 服务小妹讲重庆话,听在心里,极舒坦。庆生点了面,假装无意间看店内环境,自然就看到了紫衣女,她面色凝重,筷子里的面条,搅拌半天,却不进食。看那面容,的确是汪盈,庆生心中欢喜,于是,喊了声:“盈姑娘?” 按正常逻辑,汪盈姓汪,该叫她汪姑娘,但“汪姑娘”太普通了,肯定很多人这么叫过,庆生希望能与众不同些,这样更能引起她的注意。 上次加过微信后,他就这样叫她。她没表示反对,说他挺特别的。庆生问,哪里特别?汪盈没作答,只发了两个笑意盈盈的图。 过一会,汪盈反问他,为啥喊我盈姑娘?庆生一本正经地答道,盈乃轻盈,是诗意、浪漫之意。这个字,与你的气质一脉相承,仿如画中走出来的女子,别具一格,令人难忘,有着仙女一样的气度。 汪盈笑,你真会编故事。 庆生说,不,我只不过如实表达我的观点罢了。 后来,两人在微信上聊得并不多,但庆生知道,因为“盈姑娘”,汪盈记住了他。此刻,汪盈听到有人喊“盈姑娘”,转看一望,看到庆生,满脸惊喜。 寒暄完毕,庆生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这时,服务小妹把庆生点的面端了过来,汪盈指着那碗面,说道:“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庆生扬了扬手中相机:“我不一样,我是来拍照的。” 说着话,庆生把面端过来,和汪盈面对面。也许因为庆生在场的缘故,汪盈吃面的速度,稍稍加快了些。 吃完,庆生抢先结了账。 走在街上,庆生从她的行为动态,知道她有心事,但她不说,他不好轻易开口。 走了十来步,汪盈忽然问:“我遇到点小麻烦,想请你帮个忙,行么?” 第66章 酥软 汪盈的侧脸,更有一种魅人的美感。庆生转头望过去,一时迷住了,过了许久,才想起他的问题,忙问她怎么了。汪盈却突然沉默起来。庆生也不追问,只陪着她走路。 走出食街,路边有个杂耍艺人,手上牵只猴,另有一只鹦鹉,站在他左肩膀之下。鹦鹉肯定训练过了,它喊着一些指令,那只猴则按照鸟有指令行事,朝流连的路人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 这样的场景,还算新颖,一时吸引了许多过往行人围观。汪盈对此没有任何兴趣,连头都不曾抬一下。庆生原想拍点照片,见汪盈如此冷淡,只好把拍照的念头摁下去。 继续前行,到了长安公园,相比闹哄哄的街头,公园清静了许多。在一条石凳上坐下,汪盈才开始讲述她的麻烦。 她讲得云淡风轻,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庆生听后,却有种惊心动魄之感。 简单来说,汪盈爱上了一个男子。那男子其实庆生之前见过,他在拍照时,在常青路上,拍到过汪盈和男子谈话的场面。 后来,汪盈和男子还去了酒吧。庆生守候了许久,未曾见他们出来。甚至,还想去过酒吧寻人。当然,庆生跟拍他俩的事,汪盈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男子比汪盈小两岁,她叫他阿凡。阿凡在宵边一家设备厂上班,跑业务。阿凡爱健身,身材不错,又喜唱歌,嗓音特别,与一位明星相似。 最重要的是,阿凡懂得关心人,嘘寒问暖,慢慢暖热了汪盈的心。当然,他具体用了哪些法子,两人的第一次如何开始的,汪盈全都闭口不谈。毕竟涉及私隐,许多闺阁秘史,汪盈怕也讲不出口。 总而言之,两人相爱了,爱得死去活来。到了没有对方,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庆生假装不知汪盈和闯总的关系,问她:“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麻烦?” 汪盈听罢,叹了口气。她掏出一盒烟,递了支给庆生,庆生接到手中,看看周围环境,没敢抽。 但汪盈却不怕,自顾自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猛吸一口,吐出一堆烟雾,心情似乎放松了许多。 “问题正出在这里。”汪盈说,“我不该爱上他。” “何出此言?” 汪盈沉默了许久,作过几次深呼吸,这才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没有资格恋爱了,我是有老公的人。” “哦?”尽管庆生知道汪盈和闯总的事,但听到她有老公时,仍然惊了一下。 “当然,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他算不上我老公。但我俩在一起,三四年了,他很爱我,什么都宠着我。除了没有那张纸,我们比别的夫妻更像夫妻。” 庆生点了点,表示大约明白了什么意思,接着问汪盈:“你们夫妻恩爱,你为何又与阿凡纠缠不清?” 汪盈说:“问题正出在这里。我爱我老公,我也爱阿凡。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同时爱上了两个男人。也许,在你眼里,我也是个放荡的坏女人吧。” 庆生摇头:“那倒不会。我知道,世界是五颜六色的,并非黑白对立,河流也不是只有对岸与彼岸,很多人都在寻找第三条岸。可惜的是,大部分人穷尽一生,都无法找到适合他的那条岸。所以,这人世间,才会有这么多烦恼与纠结。” 庆生讲这番话时,饱含深情。他想起了自己,想起了与苏妹的相爱相杀。 汪盈听后,深以为然,由衷赞道:“以前觉得你只是个会讲漂亮话的摄影师,现在看来,我错了。刚才你讲的这番话,完全是一个哲学家啊。” “你过奖了,我不过有感而发罢了。”庆生侧过脸,看了一眼汪盈,见她眼里有一池清泉,“对了,你为什么纠结,就因为你既喜欢这一个,又喜欢那一个?” 汪盈说:“你倒会打比方的,用这一个那一个来安慰我,是怕触动我的情感吧。不过,你放心好啦,我没那么柔弱。我明白,我的情感有些另类,但只是如此,我也不会烦恼不堪。我所说的麻烦,在于阿凡。” 庆生问:“阿凡怎么了?” “他显然无法容忍我三心二意。对不起,这是他用的词。我怕他生气,没有反驳他。不过,在我心里,是不认同他的观点的。” 庆生说:“你能坚持自己的观点。挺好的。” “问题在于阿凡最近制定了一个计划,他决定铤而走险。” “什么计划?” “远走高飞,带上我一起。” “哦。想一想,倒挺浪漫的。”庆生试图开玩笑,打破沉闷的气氛。 “我当然舍不得我先生,可面对阿凡,我又没抵抗力。所以,我现在陷于两难境地。” 庆生渐渐明白了,问她:“那我能做些什么?” 汪盈说:“阿凡卡里没多少钱,离开东莞前,他想了个歪门邪道。” 庆生问:“什么门路?” 汪盈说:“反正是犯法的勾当,没什么好说的。我担心他,不愿他以身试法。于是,我告诉他,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我先生在保险柜里存了些钱,前几天,我拿到了密码。阿凡知道后,很是欢喜,让我尽快行动。可这几日,我心神不宁,左眼老跳。” 听到这里,庆生仍很疑惑,不知汪盈到底让他帮什么忙。 “昨天,先生出差了,我和阿凡在一起。他喝了些酒,去洗手间时,来了电话。我无意中拿起手机,看到一个女人打来的。阿凡听到电话,从洗手间出来,神神秘秘地跑洗手间接听,故意打开水龙头放水,弄出很大声响。” 庆生问:“你怀疑他?” 汪盈说:“我害怕,怕自己辛苦这么多年,到头来,什么都没了,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庆生说:“你让我去调查一下阿凡?” 汪盈说:“差不多这个意思。” 庆生说:“可我不是侦探。” 汪盈说:“其实很简单,你只要守在他住的地方,拍几张照片就够了。” 讲话的同时,汪盈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一个地址,看门牌号,像城中村。 庆生忽然觉得很荒谬,他认识汪盈,是受廖总之命,来拍摄汪盈与闯总的证据。结果,闯总在廖总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知道廖总派庆生过来,闯总事先布局,破了廖总的局。 如今,汪盈却让庆生帮她一个忙,去拍摄阿凡和他女友的照片。整件事让一个迷宫,又像一个轮回。 有那么一瞬间,庆生脑中生出这样一个念头,难道她知道他是廖总派来的,故意来试探他?仔细思索,又觉得不可能。庆生沉默着,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汪盈双手抓住他的胳膊,语带娇媚地说:“求你了,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汪盈眼中带光,身体摇晃,衣领之下的胸口,一片洁白。 庆生望了一眼,整个人酥软成一团…… 第67章 报酬 以前在老家,和苏妹生活那些年,庆生被她压制,受尽了折磨,始终抬不起头来。如今,到了南方,遇到女人求救,而且颇有姿色,庆生心生一种英雄主义气慨。于是,未作多想,便答应了汪盈。 不过,他也作了强调,只有今天下午和晚上有时间,成与不成,在此一举。 汪盈欢喜道:“不用花费太多时间,一个晚上足够了。不过,你放心,不管拍没拍到,我都会付给你报酬。” 庆生心想,他背负着廖总和闯总的双重任务,此刻表面上帮汪盈办事,实际上,就相当于给廖总办事。此前,他已经得过好处,不能太奸诈,再收汪盈的工钱。 但其中的是非曲直,无法讲给汪盈听,只好换了个理由,说道:“我俩也算朋友了,你刚才也说过,要请我帮一个忙。既然是朋友,又是帮忙,我怎么能要报酬呢?” 顿了一会儿,大约觉得理由还不够充分,继续讲道:“再说了,我本来就热爱街拍,反正要拍照,去哪都差不多。工钱就别再提了。” 庆生讲得诚恳,汪盈只好点头:“那就麻烦你了。事情办妥了,我请你喝酒。长安有家烧烤店,味道超级好,下次再你去。” 庆生笑:“喝酒聊天,倒很不错。” 汪盈忽然伸出手来,对庆生说:“那就说好了,来,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 庆生伸出手去,解碰到汪盈的手指,感觉手心里一团绵软,心思晃荡了一下。又想,汪盈真是有着比年龄更年轻的心态。大约正是如此,她才会被阿凡骗吧。 尽管还没弄清阿凡的底细,但庆生初步断定,阿凡肯定是个骗子。他和汪盈一起,无非在设什么杀猪盘吧。不过,这个局比普通骗局更具迷惑性,受害人损失更大。至于骗子,则财色兼收。 他想起此前老赵讲过的话,老赵有个同事,能言会道,专骗女色。看来,这种情况并非个例,而具普遍性。 庆生觉得,很有必要把阿凡的底细摸清。帮了汪盈,其实就是帮闯总。庆生从在长辉的兼职工资,就不算白领。等方洁办好手续,进了长辉集团,地位就会更加稳固。 与汪盈告了别,庆生便去阿凡住房所在的城中村,实地勘测。 城中村嘈杂脏乱,因而更具隐蔽性。庆生已经有过跟拍汪盈的经验,再来追踪阿凡,就容易多了。尽管如此,他仍花了两个小时,才把情况摸清摸透。 处理完工作,庆生进了一家小超市,买了瓶饮料,坐下来歇息,拿出手机,发现半小时前,方洁发了微信。倒没什么事,只有一句:“你干嘛?”后面,加了个微笑的表情。 倘若换作陌生人,很可能被判定为骗子,接下来就会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不过,方洁发来这样的信息,就显得意味深长。 她明天就来了,即将见面,发信息说说话,有种见面之前,先热热身的意思。 庆生回信说:“刚才在忙事,没看到,抱歉啊。” 信息后面,加了两个表情。一个是一杯咖啡,另一个是一枝玫瑰。 玫瑰花在这里,有着多种解读。果不其然,方洁看了表情,回复一个害羞的表情。紧接着,跟了一句:“你有事,就先忙工作,不用管我。” 庆生回:“忙完了。” 发过去,又打出一行字:“其实,我今天忙的事,和你有关。” “劳你大驾,真不好意思啊。” 庆生明知方洁是调侃之词,仍严肃作答:“你这样子,就太见外了。” 方洁赶紧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庆生说:“对,说错了,怎么办呢?要做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 “你说怎么办?” “惩罚一下。” “好。由着你。你说怎么惩罚。” “对我说一句话。” “什么话?” “方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庆生把文字发过去,过了好几分钟,都没收到回复。庆生猜测,她可能害羞了。又或者,她身边来了人,不方便回复。 时间不早了,庆生喝完饮料,把瓶子扔进垃圾桶,在附近找了家快捷酒店,开了间单房,收拾好东西。这才起身,前往潜伏地点。 阿凡住的那栋楼,对面有家快餐店,庆生看了看表,五点过几分,迈步进去,在窗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菜单,点了两个菜,又叫了瓶啤酒。 快餐店还没有别的客人,老板很快炒好菜,送到桌前。庆生打开酒瓶,自斟自饮。 喝了半杯酒,手机响了,方洁发来的:“对不起,刚才去忙了。” 庆生想起她之前的回复,说道:“你有事,就先忙事,不用管我。” 这个回复,与她之前的回复,几乎一点不差。果然,方洁回:“不许学我的话。” 庆生回:“遵命。” 两人闹腾几句,方洁说:“那句话我明天见了面,当面讲给你听。” 讲完,怕庆生笑话她,又或者她先害羞了,赶紧加上一句:“再见。真去忙了,不用回复。” 看到这几个字,庆生便知道,她可能不方便了。于是,放下手机,不时望一眼窗外,时不时喝一口小酒。 临近五点半,对面楼栋,下来一名男子,看模样,有点像阿凡。庆生的相机就放在桌上,早就调好焦距,他悄悄按下快门,拍了照,放大细看,果然是阿凡。庆生结了账,尾随阿凡而去。 看阿凡体格,果然像健身达人。目测之下,他个子应该不低于一米七五。 他出了城中村,庆生跟在身后,不知不觉,来到了常青路。庆生想,莫非,他要去上次和汪盈去的酒吧。但到了常青路,他并未去酒吧。相反,走了半程,他拐进一条巷子。 那巷道庆生倒很熟悉,是去食街的路。又行了几十步,果然就到了食街。阿凡走在前面,步伐明显轻快起来。行至重庆小面。阿凡停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庆生早有准备,赶紧拿起相机,对着地上一只野猫狂拍。 阿凡见未有异常,提腿迈步,跨进重庆小面。庆生从门口经过,望了一眼,看到阿凡正与讲重庆话的服务小妹,相谈甚欢。 看那模样,两人像认识已久的熟人。 难道她就是汪盈提到的第三者? 第68章 端倪 庆生拨通汪盈的电话,开门见山地问:“重庆小面这家店,是不是阿凡介绍的?” 汪盈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庆生说:“这不重要。我只问你,你去重庆小面,是不是有什么规律?” 汪盈说:“你还真厉害,的确有规律。一般我一周最多去两次。” 庆生问:“这周来了几次?” 汪盈说:“昨天见你那次,已经第二次了。” 庆生说:“知道了,我有事,先忙了。” 不等汪盈追问,庆生便挂掉电话。 五六分钟后,阿凡已经吃好面,从店里出来。庆生保持较远距离,悄悄尾随。夜晚的常青路,灯火辉煌,打扮入时的靓女俊男,不时结伴而行,更给这条闹腾的街道,增添一种迷离色彩。 阿凡走在常青路上,似乎很享受,不时伸展双臂,有种手舞足蹈的味道。 路过一位街头画家时,还弯下身来,在地上的盒子里,掏了一枚纸币。具体多少钱,庆生隔得太远,没看清。不过,钱多钱少,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一举动,和他的心情紧密相关。 穿过常青路,阿凡拐过一道巷子,之后的路径,与他从出租屋出来时,一般无二。最后,阿凡到了出租屋楼下,他拿出钥匙,开门进去。庆生站在快餐店门口,往楼上望去,那栋楼有十多层高,每一层都有房间亮着灯光。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每盏灯背后,都有一个温暖或悲情的故事。庆生守了半小时,认定阿凡不会再出门。他决定换个方向,从服务小妹身上下功夫。 想到这一点,他有些兴奋。几乎一路小跑着,来到了重庆小面。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重庆小面顾客盈门。庆生没进门,只在外面随意晃荡。期间,他给苏妹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再问问家里的事,谈了会工作。 接着,给岳父打电话,没提工作的事,只问他身体如何。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他和岳母的关系。 上一回,岳母跳舞时,和别人闹出绯闻。岳父气恼,却又无处可诉,他虽有个绰号叫镇关西,但在岳母眼里,却是个软柿子,可以随时捏随意捏。 为此,他常一人在屋里喝闷酒。这情况,和庆生在家里的情况相差不多。如今,庆生听了岳父的计谋,南下深圳,逃离了苏妹的魔爪。而岳父要面对家里的河东狮,更提心吊胆,害怕她与舞伴,再生枝节。 不过,庆生总觉得,岳父亦不清白。 南下深圳前,他买了桂花鱼,去岳父家。看望完毕,出门时,与一个妇人撞了个满怀。那天,岳母去走亲戚了,岳父一人独自在家,而那妇人,偏偏选了这个时机,去岳父家里。 再怎么痴呆的人,恐怕也会心生想象吧。不过,这次撞见,庆生没告诉任何人。 和岳父通完话,原本还有时间,很想给方洁打电话,想来想去,还是罢了。 倒是发小华哥打了电话过来。华哥没提别的事,问了问他帮方洁安排工作的事,然后东拉西扯,庆生明白,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仍在痴念着果儿,想让果儿回心转意。 别说华哥如今要在家照顾老小与妻子,无法外出,就算他真的来到松岗,果儿亦不会见他。 不是果儿寡情薄义,而是感情讲不清道不明,也与人的年龄、思想有关系。她和华哥的情事,已经时过境迁,属于过去式了。何况,两人的恋情,本就不道德,不被世人认可,就算曾经美好,也是短暂的美好,无法久长,更不可能有结果。 当然,这都是借口。最重要的原因,庆生出现了,果儿也许陷了进去。 这是华哥的看法,他大约瞧出了端倪,又不好明说。所以,上次得知方洁老公欠下赌债,他立马想到请庆生帮忙,让方洁南下。 俗话讲,日久生情。如此一来,庆生和方洁待在一起,很可能旧情复燃。真的凑成了一对,果儿知道了,自然就会知难而退。女人受了伤,总需要慰藉,那时,华哥的机会就来了。 华哥的小计谋,或者说精打细算,庆生不知情,也不会想那么多。他只记得,刚来深圳时,华哥帮了他。这份情,他会谨记于心,铭刻于怀。 打完几通电话,又转了半圈,十点整,重庆小面的服务小妹,终于下了班。她脱下工作服,走在灯光下,显得清纯可人。 和汪盈相比,她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美。重庆小妹属于“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汪盈则是“万水千山走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两种美不能说谁更好,只能说谁更适合。有人喜欢青春的明丽,就有人喜欢成熟的风韵。风月无边,万种柔情,不同的人,在寻找不同的爱。 一番畅想,重庆小妹已经来到阿凡居住的城中村。庆生暗想,或许,他俩早就租房住在一起了。只是,汪盈还蒙在鼓里。 经过一处岔路口,路过一个垃圾处理站。有个老年妇人,戴着蓝色口罩,站在垃圾桶前清理垃圾。重庆小妹径直走到处理站,见到妇人,笑着打招呼。庆生隐约听到,小妹喊妇人作妈妈,两人的表情都很愉悦。 垃圾站味道很冲,全是秽物,重庆小妹那样一个年轻女子,竟然无所顾忌,这一点倒出乎庆生意料。 重庆小妹与妈妈道了别,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到了阿凡居住的那栋楼。庆生的猜测逐一得到证实,他不免有些得意。 重庆小妹走到楼下,掏出门卡刷卡时,庆生疾行数步,叫住了她。重庆小妹回头望去,看见庆生,面露欢笑:“我认识你,你在店里吃过面。” 庆生一怔,想不到她记忆力这么好。他对女孩笑了笑,硬下心肠说道:“我和阿凡是朋友,有件事告诉你。” 女孩笑:“阿凡就在屋里,上去一起见面说?” 庆生摆手:“不了,这事不能让阿凡知道。” 女孩一脸天真:“为啥?” 庆生没理会她的问题,只说:“我可以给你妈介绍个工作,去长辉集团上班,工资肯定比现在高,而且干净卫生。” 女孩更疑惑了。 庆生说:“我知道阿凡的计划,但你是无辜的。你还年轻,千万别卷入到江湖纷争中来。帮我给阿凡带个话,让他离开汪盈,要不然……” 庆生沉默了一会,接着说:“让他多想想你和你妈,有些后果,他承担不起。如果他一意孤行,不但会毁了他,还会毁了你们一家。” 说完这些话,庆生转过身,朝夜色中走去。 第69章 撑脱 城中村的深夜,仍有人来来往往。庆生不敢回头,疾速前行。走了很远,方回身张望。 此时,已不见重庆小妹的身影,楼房被别的建筑物遮掩了。庆生稍稍缓了口气,一摸额头,全是汗水。 刚才对重庆小妹讲的那一番话,表面听来全是威胁,细细想来,却是对她的关切。倘若阿凡真有所行动,以闯总的身份与势力,事情败露后,肯定会想方设法抓住他。 届时,阿凡的下场可想而知。别说他了,就是重庆小妹和她家人,亦会受到牵连。她后果如何,真的无法想象。 但这些话,无法讲给重庆小妹听。所以,庆生只能站在作恶者的角度,以恐吓威胁的姿态,郑重其事地警告重庆小妹。 看到重庆小妹惊讶的神情,庆生知道,她吓坏了。就这说明,他说的那番话,达到了预期效果。至于阿凡最终如何抉择,他无法预料。 他希望看到的结果,是以和平方式解决这个问题。他想了个理想的解决方案,届时请闯总帮忙,给重庆小妹的妈妈,安排一个工作。 如果可能,甚至把重庆小妹招到长辉集团,也未可知。她面容清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去长辉当个前台,绝对不会丢分。 不过,兹事休大,他无法自作主张。但安排她妈妈入职,庆生觉得问题不大。况且,也必须对重庆小妹作一些承诺,让她衡量孰轻孰重,方会全力劝服阿凡。所以未经闯总许可,擅自作了决定。 他相信,待他讲明详情,闯总肯定会理解。退一步讲,就算不找闯总说情,直接求助于阿碧,就说自己有个亲戚,请求帮忙安排个工作,以她的权限,应该只是小问题。 夜晚的经历,对庆生而言,有些惊心动魄,他没有告诉汪盈,觉得应该再观察一番,看看后续,再作打算。 按道理讲,庆生最担心的人,应该是汪盈。说起来奇怪,他却更关心重庆小妹。 重庆小妹将他的话转告阿凡,阿凡很可能什么都不顾了,准备提前行动。受伤害的人中,汪盈首当其冲。大约觉得汪盈毕竟经历过风浪,这种事情能够应付,倒是重庆小妹,天真无邪,被阿凡利用,或者往火堆里推,亦未可知。 庆生一路忧思重重,回到此前订好的酒店,洗好澡,躺在床上,过了许久,心情才平复下来。他翻了一个身,拿起手机,里面有好几条未读微信。 其中一条,是方洁发来的。只有两个字:晚安。读到这条微信,庆生心头一暖。看似只两个字,他却解读出无穷无尽的含义。 他想回复一个拥抱的表情,犹豫一下,又删掉了。最后,熄掉手机屏幕,什么都没回。 当晚,庆生几乎彻夜未眠。 一方面,想着汪盈托付他的事情,揣测着阿凡和重庆小妹,此刻会干些啥想些啥。以庆生的观察,她不可能不把他的话,转达给阿凡。那么,对他俩来说,这个夜晚也将注定是不眠之夜。 另一方面,方洁明天下午就到深圳了。旧日恋人在异地他乡碰了面,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早在来长安之前,庆生就设想过许多见面的场景,甚至犹豫着,要不要买一束花,像许多电视剧中,浪漫的情节一样。 不过,在见面之前,所有的假设,都是空中楼阁。真的见了面,俩人会有何反应,只有到了明天,答案才会揭晓。 朦朦胧胧之间,不知何时睡着的,醒来时,抓起手机看表,已经接近上午十点了。庆生掀开被子,坐在床上,给方洁发了条信息,披衣起床,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 回房间收拾好东西,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房中摆设归复原处,这才背起相机,下楼退房。来到街上,街头贩夫走卒的叫卖声迎面撞来,这才是世俗的生活啊。 置身其中,庆生恍然觉得,昨夜之事是一场梦境。 他沿街走了十来步,见到一包子铺,拐进去买了两个肉包,再加一杯豆浆。抓在手里,边走边吃。三几口吃完,来到常青路,又由着常青路,去往食街。 重庆小面已经开门迎宾,却未见重庆小妹的身影。庆生想进去问问,怕引起误会,打住这个念头。他在附近转悠,把食街从头到尾,走了一遍,看一眼时间,才过去十来分钟。 恰在这时,方洁打来电话,告诉他,她已经上了高铁。不知为何,庆生从她的话语里,感觉到她对这次南下,同样饱含深情与期待。 庆生自然说些一路平安之类的费话。当然,在众多费话之余,多加了这么一句:你早该来了,深圳欢迎你,我更欢迎你。庆生想,以她的领悟力,肯定能明白,这句话里另有深意。 再一次到达重庆小面时,已经接近十一时,有顾客前来用午餐了。而店内仍未见重庆小妹身影。方洁乘坐的高铁,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抵达深圳北。 庆生看了下表,心想时间还早,不如干脆等到中午,到时去重庆小面吃面,顺便问问店主,这样也不会觉得突兀。 如是一想,庆生又去了常青路。闲逛一遍,再看表,十一点半,庆生实在等不及,便抬腿迈步,径直往重庆小面而去。走到店内,点了碗泡椒鸡杂面。几分钟后,服务生端着盘子,把面条送过来。 庆生望她一眼,不经意地问:“嘿,怎么换人了呀。” 服务生怔了一下,继而说:“你说丹丹妹吧,哦,她请假了。” “请假,咋了?” “这个我就不晓得了。” 庆生在心里嘀咕,既然重庆小妹请了假,难道阿凡准备行动了么?如此一想,庆生匆匆吃罢面,走出店来,当街打通汪盈的电话。 电话中,他没讲详情,只像拉家常似的闲扯。这番通话,汪盈没有任何异常,这就表明阿凡尚未实施计划。 庆生放下心来。前往阿凡住所,在附近的垃圾处理站,发现上班的妇人,换了个新面孔。 新来的女子年龄比重庆小妹妈妈小了许多,穿件轻薄的衣衫,淡淡的天蓝色,略略小了一号,根本遮挡不住她身体里的生机勃勃。衫衣中间的一粒扣子,被撑脱挤落了,形成一个豁口,让人无端生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想象。 第70章 前奏 庆生假装扔垃圾,走到近处,顺手把事先准备的牛奶饮料,递给新来的女子。待她道了谢,庆生像与重庆小妹妈妈相熟似的,若无其事地打听情况,这才知道她也请了假。 再问原因,只说好像老家有事,回故乡了。重庆小妹和她妈妈急急离开,原因有二。 其一,阿凡怕连累她们,将母女俩连夜劝走了。其二,阿凡疑心此事泄露,心存恐惧,三人一起回了老家。庆生反复揣测,两个原因好像不分伯仲,都有可能。 正不知如何是好,汪盈来了电话。庆生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汪盈倒一连串地追问起他来。 在此之前,阿凡每天临睡前和早上起床后,必定会给汪盈发信息问候。内容倒也简单,无非“晚安,好梦”“早上好,祝你像今天的太阳,永远明媚”一类。但自打两人认识,阿凡的信息一天都未落过。 持之以恒地坚持,可不是一般人所能为的。这也是汪盈赞赏阿凡的原因之一。 闯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从不查看汪盈手机,这一点汪盈很感激。 不过,昨天夜晚,出了点故障。汪盈没收到“吻安”的问候,她以为他在忙工作,临近晚上十二点,信息仍未来。汪盈有点坐不住了,给阿凡发了个笑脸,她想提醒一下他,一天快过完了,他还没道晚安呢。 结果,信息发出去,半小时后,仍无反应。熬了一夜,次日,汪盈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十点半。打开微信,里面空空如也,没有阿凡的只字片语。 汪盈掀开被子,走进浴室。她喜欢早上洗澡,放了半浴缸水,汪盈褪去睡裙,钻进去,躺下来,闭目神思。 半小时后,站起身,用淋浴头冲净身子。披上袍子,回到房间,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便拿起手机,准备给阿凡打电话。 找出阿凡的名字,还没拔,屋外响起开门声。汪盈合上手机,转过身来,见闯总满面春光。闯总进屋,顺手锁上门,张开双臂,迎接着汪盈。她心神领会,小跑着奔向闯总。 待汪盈走近,闯总抱起她,原地转了几个圈。转完圈,闯总低头一吻,问汪盈晚上过得如何。汪盈自然答不好。闯总便问哪里不好。 两人以言语作了些前奏铺垫,接下来便进入早课时间。 闯总一如往常,前奏铺陈有声有色,让人感觉接下来将有一场大戏。然而,一旦短兵相接,进入正题。 起初三两分钟,还有些声势,风雷激荡。 很快,便风平浪静。 闯总瘫在床上,颇有些满意。汪盈的兴致,刚被调起来,闯总已然休兵,挂起了免战牌。 汪盈幽幽望他一眼,好像习惯了他的快侠风格。 休息片刻,眼见就是中午,汪盈买了菜,给闯总做了顿午餐。吃饱喝足,闯总终于走了。汪盈收拾好碗筷,确定闯总不会杀回马枪,这才给阿凡挂电话。 打过去,一直显示占线。换成微信,发现竟然被他拉黑了。 联系不上阿凡,汪盈着急,于是问庆生发生了什么。听完汪盈讲述,联想到重庆小妹和她妈妈均已隐而不见,庆生明白了七八分。 看来,庆生的计划起了作用,阿凡害怕了,躲了起来。或者说,离开了这座城市。只不过,庆生无法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经过告知汪盈。 他想了个变通的法子,简而言之,就是阿凡另有女友,而且很年轻。两人很相爱,偶尔的一次,女友得知阿凡的计划,以分手为威胁,劝他作出选择。权衡再三,阿凡选择了女友。两人连夜离开东莞,回老家了。 听罢庆生的解释,汪盈有点歇斯底里:“我不相信,你肯定骗人的。天,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肯定是你在中间作梗,吓跑了阿凡。阿凡曾告诉过我,他胆小如鼠,他当时以为他开玩笑,怎么可能呢?现在看来,一切都是真的……” 说着说着,汪盈甚至想让庆生去河畔一号,她要当面问询。 庆生把手机拿在手上,由着汪盈哭诉。女人伤心失恋之时,你说再多,也是白费工夫。等她发泄完毕,说累了,哭累了,自然就会停息。庆生想的没错,汪盈哭着闹着,伤心着失意着,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起先,没有阿凡的问候,汪盈总觉得生活中少了些什么。时日一长,慢慢也就习惯了。所谓情伤,和别的伤害一样,只要时间足够长,伤口就会自动愈合。如果还在疼痛,证明时间还不够久。 至于阿凡和重庆小妹,很久以后,庆生偶然得知,他们回老家后,待了几个月,又去了上海。进了同一家公司,辛勤耕耘,没再生出非分之想。在上海攒下些积蓄,两人回家结了婚。之后,开始拍短视频和直播带货,专门推介家乡土特产。重庆小妹清秀可人,由她出镜,事业倒也顺顺当当,小有名声。 他们的故事,就此略过不提。回过头来,咱们继续讲庆生与方洁。 安慰好汪盈,庆生随便找了家店,叫了个快餐,匆忙吃罢,便离开长安,往深圳北站赶。 到了松岗,坐上地铁,想着方洁即将到来,心情与在长安时,已有天壤之别。从地铁站出来,前往北站高铁出口,抬腕看表,三点还差一刻。 时间充裕,反正无处可去,庆生干脆拿想相机,欣赏起来过往乘客的打扮来。深圳北站,迎来送往的旅客中,观其穿着,像传统与现代的结合。 其中,不乏时尚女子。衣装以少为美,展露出许多洁白,回头率很高。庆生拍了几张照,突然想,方洁会穿什么衣裳呢?庆生心里藏不住事,想到什么,便发微信问询。 大约离开了家乡的束缚,心情舒畅了,收到庆生的信息,方洁立马回了信息:你猜? 庆生迅速在脑海里回想方洁过往的模样,想了许多,最终回道:我猜不出。你随便穿什么,都很漂亮。 方洁的回复很简洁:黄色上衣,蓝色牛仔裤。 庆生望见这几个字,仿佛穿越一般,突然回到了多年前。 彼时,庆生和方洁正处于热恋期。夏季的一天,两人相约去母猪河散步。母猪河算得上两人恋情开始的地方,留下过许多甜蜜又迷人的回忆。 方洁穿着黄色上衣,蓝色牛仔裤。行至芦苇林深处,两人坐在草地上,紧紧挨在一起,庆生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泥土清香。 毕竟年轻,未经情爱之事,庆生有些拘谨。方洁大他几岁,加之女生原本就比男生成熟。不知谁先起的头,两人因一个乡间闹洞房的笑话,捧腹不已。 笑着笑着,两人止住声息,彼此对视,默然无语。过了片刻,方洁抬起玉臂,抓住庆生的手,引导他仰面躺下。 一堆干柴,一旦着了火,便不可收拾。腾挪翻转时,碰到了芦苇,几只藏于苇林的鸟雀,羞于目睹人间幸福事,仓促间振翅而逃。 第71章 抱胸 大众广庭之下的这番畅想,振奋了庆生的精气神,也让他倍感羞愧。他慢慢转身,搭电梯下楼,寻到一处洗手间,拼命往脸上浇水,头发都打湿了一半,才将内心的火焰浇灭。 从洗手间出来,重新到达出站口,静候片刻,方洁发信息说,即将抵达深圳北。 庆生回:我已在出口就位,迎候洁公主驾到。 方洁看到信息,有些伤感:你仍是天真的性情,而我早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庆生说:等你来了,我会同化你。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方洁回:期待你的吉言。 方洁乘坐的列车到站了,出台口陆续有人出来,庆生突然作出决定,在心里对自己说,等方洁出来,一定冲上前去,给她一个拥抱。 乘客慢慢在出闸口集聚,庆生睁大眼睛,左瞧右望,看到人群中有一点黄颜色,就集中精力去捕捉那张脸。结果,却总是失望。 时间流逝,乘客陆续出站,滞留站内的旅客,要么年老体哀,要么拖家带口,连累了出站速度。但其中,仍未发现方洁的身影。庆生有些急了,拿起手机,想给她打电话,又怕她拖着行李,不方便接电话。 正忧心焦虑,突然发现一名黄衣女子,拉着只行李箱,行李箱搭了只布袋,背上背个包,另一只手也不空着,提着两只袋子。 女子离得远,庆生看不太清,但预感此人就是方洁。 待她离闸机近了,果然是方洁。庆生拼命摇手,方洁也看到了庆生,点头示好。 出站口已没几个人,庆生干脆走到闸机口,待她一出口,便帮忙提拉行李。 两人见了面,互相问了好,都有万语千言,却又一个字讲不出口。稍作停留,庆生引领方洁,下楼去乘地铁。 进地铁站前,庆生贴心地递给方洁一张岭南通,告诉她,在深圳和东莞坐公交和地铁,刷这张卡就可以了。 方洁接过ic卡,朝他明媚一笑:“你真好。” 上了地铁,车上只有一个空位,庆生让方洁坐。 方洁不肯:“坐了这么久的车,屁股都坐累了。反倒是你,站了很久,你坐下歇歇。” 方洁不坐,庆生哪有坐下的道理。他还想劝劝方洁,但地铁上人多,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两人都站着。 行驶两站路,空出几个位来,两人才一起坐下。 方洁第一次坐地铁,总以为地铁会在地下通行,但去往松岗的地铁线,却行驶在路面上,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方洁很有些新奇。 兴奋过后,安静下来,车厢里不方便聊体己话,只能谈些废话。废话谈完了,便只余下沉默。 稍一沉默,庆生想起之前,决定方洁一出站,就给她一个拥抱。然而,她出站时,全副武装,根本无抱可拥。一念至此,庆生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方洁问:“你笑啥?是不是我太老土。” 庆生靠近过去,低语道:“你来了,我高兴,实在忍不住,就笑了。” 方洁红了脸,不再作声。 抵达松岗站,提着大包小包出来,庆生松了一口气,细细打瞧方洁。 与他离开前相比,方洁明显憔悴了,眉眼之间,多了许多细纹。赌博害人,老公欠下的债,击垮了方洁。去餐馆帮工,也加速了她的衰老。 一瞬间,庆生有些难过,却不好讲什么,只好打趣道:“打工而已,带这么多东西,好像要把整个家背在身上。” 方洁没理会他话里的意思,只说:“这几个包里,带了些家乡味道,你拿去送去领导和朋友。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就表示一下心意罢了。” 她的言语简直质朴,庆生听后,却很感动。果儿返深时,同样考虑周全,带来许多家乡特产,让他送人。 女人与女人不一样,但女人和女人又都是一样的。感叹完毕,来了一辆的士,庆生招手拦下。 两人上了车,前往柏州。 方洁请他购票之前,就提出想去他上班的地方看看。这个小心愿,当然要满足。就算她不提,庆生也会带她去转一圈。倒不是显摆什么,而是让她实地参观感受后,得出长辉比柏州更好这一事实。 远远地看到柏州的建筑时,庆生就白楼与红楼作了介绍。到了近处,庆生往楼上一指,说他就在那里办公。比如,此刻他若在楼上,掀开帘幕,正好可以看到她下车的情景。 方洁听后,一脸艳羡。庆生没作解释,她越觉得柏州光鲜亮丽,到了长辉,方洁就会有更强烈的对比。 方洁带给庆生的家乡特色,一共装了三个包。庆生原本只准备拿两袋,另一袋等到了长辉,送给阿碧。 方洁不知内情,以为留给她的,一直推脱不要。毕竟在柏州门口,拉扯之下,难免被人瞧热闹,被认识的人看到,就不是好事。庆生便把三个包寄存到保安室,转身上车,带方洁前往长安。 到了锦厦,先入住酒店。在服务台办登记时,需要身份证,方洁从包里找出身份证,递给服务员。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服务员瞧她的眼神里,有点怪怪的。办好手续,搭电梯上楼。 电梯空间狭小,迅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庆生见方洁略显拘谨,张了张嘴,想安慰一下,却又什么都没有。 开门进屋,庆生犹豫了许久,才把门关上。放好行李,方洁坐在床上,明显有些手足无措。 庆生拿起一瓶饮用水,拧开盖子,递给她:“你要不要冲个凉,休息一会,我带你下楼吃饭,然后去看看你上班的地方。好么?” 方洁点点头,又抬头,问庆生:“冲凉?”庆生笑道:“广东话,就是洗澡的意思。” 方洁听后,忽然脸红了。 庆生起先没明白,略一思索,明白她为何害羞。于是,起身,边走边说:“我订了两间房,我住隔壁,你洗好澡,想休息就休息会,不想休息我带你下楼,去看东莞风景。” 方洁点头“嗯”了一声,声音很小。 庆生打开门,又转身,对方洁说:“淋浴器有热水,你过来,这边,往左旋转放热水,往右放冷水。多试几次,调好温度,再淋水,别烫着。” 那台淋浴器,除了移动的花洒,头顶还装有一个固定的方形喷头。 方洁想按庆生的样子试一下,按下开关,却打开了头顶上的方形喷头,水喷洒落下,瞬间淋湿了方洁上半身。 方洁吓得双手抱胸,更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曼妙多姿。庆生站在旁边,透过被水浸湿的衣服,能清晰地看到她内衣的颜色。 第72章 禁果 庆生尴尬一笑,赶紧退出房间,让方洁洗澡。 掏出房卡,开了隔壁的门,进屋打开电视,调到体育频道,眼睛盯着屏幕,心思却神游到了千里之外。庆生有些焦躁,跑到洗手间洗脸。 洗了脸,觉得还不够,干脆脱掉衣服,冲起冷水澡来。冲了十来分钟冷水,平静了许多。 穿好衣出来,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果儿打来的。回拨过去,才知果儿买了龙虾,准备喊他共进晚餐。 庆生实话实说:“我来长安了。” 果儿问:“有事吗?” 庆生说:“廖总安排的一项工作,过来处理,明天下午才能回去。” 果儿说:“那你忙吧,这么好的龙虾,我一个人吃了哦。” 庆生笑道:“别一个人吃啊。” “你不在,桃子又有了护花使者,我孤家寡人一个,叫谁来吃?” “帮我吃呀。” “怎么帮?” “左手是你,右手是我。左手剥的虾算你吃的,右手蘸的酱算我的,这主意不错吧?” “好吧,谁叫你是弟弟呢。由着你胡闹。” 打趣完毕,果儿说:“不打扰你啦,你忙去吧。晚上,少喝点酒,早点休息。” 庆生说:“遵命,保证听姐姐的话。” 果儿回:“就知道贫嘴。” 和果儿通完话,庆生给廖总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两次,都被挂断了。 庆生看着手机,觉得过于鲁莽了。廖总第一次挂电话,他就该明白,廖总不方便,肯定有重要的事。 只不过,他过于急切了,一来,想向廖总汇报情况。二来,顺便向廖总请个假。明天上午,他要陪方洁去长辉办入职手续,下午才能回公司上班,得请半天假。 理由他早想好的,而且相信廖总会全力支持。正因此,才拔了两次。结果,均遭拒绝。由着这个电话,庆生想到了别的事。 按道理讲,今天周末,全公司放假,廖总再忙,也不会忙到晚上,还在开会加班。唯有一个原因,董事长找她谈事。 这个时间点谈工作,总不免引人联想。庆生打扰了廖总,或者说打扰了董事长,他们会不会有意见?他才转文宣部门没多长时间,就出了这事,会不会影响前程? 庆生越想越乱,把自己带入了一条死胡同。见到方洁的好心情,全被扰乱了。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电话响起,屏幕上显示廖总的名字。庆生赶紧抓起手机,开口就不停道歉。 廖总安慰道:“怎么了?” 庆生小心谨慎地说:“休息日,打扰您休息,真对不起。” 廖总笑:“我当啥事呢,刚才开车,没法接电话,直接挂了。” 庆生放低声音问:“您现在讲话方便么?” 廖总心神领会,同样降低了音量:“方便呀。你讲。” 庆生说:“汪盈找我有事,我来长安了。” 廖总说:“是吗,太好了。” 庆生说:“她要我帮个忙,明天会耽搁些时间,特向您请个假,下午回公司上班,恳请批准。” 廖总说:“这个忙一定好好帮,要保证让她满意。” 庆生说:“明白。我现在就在长安,白天已经和她见过面。具体情况,回公司单独向您汇报。我相信,您听了来龙去脉,肯定会高兴的。” “太好了,等你凯旋的好消息。”讲完这句,廖总又想什么,说道,“对了,今晚就别回松岗了,不要折腾,集中精力,办好汪盈的事。你在长安住酒店,费用到时我给你报。” “谢谢廖总,我不打扰您啦,晚安。” “晚好。” 挂掉电话,庆生总觉得,廖总电话里隐隐有淋浴的声音。又想起廖总刚才提过“刚才在开车”的话,难道她一语双关? 怎么可能呢?庆生自言自语道,但还是被这个无端的联想,刺激到了。开始,他只是轻微地笑,随后,笑声愈发不能控制。最后,他倒在床上,翻滚狂笑。 笑了两三分钟,才平静过来。 手机亮了一下屏,提示有微信消息,方洁发来的。她已经洗好澡,沐浴更衣,人更清醒了,不想休息,问庆生方不方便,她想出去看看。庆生回了个好,说你稍等,马上就来。 收好手机,庆生来到洗手间,对着镜子,整理了衣装,双梳了梳头,抹了一把脸,这才走出房间,敲响隔壁房门。 门一响,几秒钟后,就开了。方洁站在门后,换了件灰裙子,脸上没抹粉,亦未涂口红。 庆生夸了一句:“清水出芙蓉。真好。” 方洁嗔道:“如果我抹了粉,你是不是就会说‘浓妆淡抹总相宜’,反正嘴在你身上,想说什么,都由着你。” 庆生道:“我实话实说也不行,好吧,从现在起,我闭嘴。” 讲完这句话,庆生伸出手,作了个请的姿势,邀请方洁出门。 待她走出来,庆生取下房卡,插进她的口袋里。 方洁说:“我这个土包子,啥都不懂,让你见笑了。” 庆生只沉默着,并不答话。 锦厦的夜,同样迷人灿烂,但与长安街、常青路相比,到底逊色了许多。 庆生原想带她去常青路,又怕遇到汪盈,汪盈见到方洁倒没事,只怕方洁心生联想。她初来乍到,容易误以为,庆生在深圳不久,竟然变成了一个花花公子。 走在街上,穿过红绿灯时,庆生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来,紧紧拉住方洁。 那个瞬间,方洁明显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下来,一股暖流流过心血,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过了马路,庆生又把手松开了。 有了刚才的牵手,两人的关系明显更近了,但都没开口说话。 方洁没开口,出于女性的害羞。而庆生则是故意,出门他说过“闭嘴”的话,当然啦,他完全出于调侃之意。 两人并肩而行,离得近,胳膊不时有些碰撞。过了一会,庆生闻到她身上有股香味。方洁刚洗过头,但他闻到的甜香,不是洗发水的香,而是泥土的香。 他原本想着,等方洁主动让他说话,他再开口。此刻,到底没忍住,靠在她耳边,温柔地说:“我又闻到你的体香了,甜甜的,太好闻了。” 庆生的嘴,离方洁耳朵太近,几乎贴在脸上,像在吹气,吹得她痒痒的。她想起恋爱时,有一回,他俩仰躺在河岸上,他也像这样吹气、说话。接下来,便是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开始偷尝禁果滋味。 第73章 亲昵 庆生的嘴,像在吹气,吹得方洁痒痒的。她想起恋爱时,他俩仰躺在河岸上,他也像这样吹气、说话。接下来,开始偷尝禁果滋味。 念及这件情事,方洁脸上的红,迅速扩展到了脖子根。 两人在锦厦街头闲转,庆生寻了许久,终于觅得一家粤菜馆。方洁第一次来广东,这次接风晚宴,庆生花了心思,想请去她粤菜馆。 这家粤菜馆,门面极其气派,灯碧辉煌,前往用餐的食客,衣着亦光鲜亮丽。方洁被这场面吓住了,知道消费肯定不低,不愿庆生破费,任庆生如何劝,硬不肯上前。 庆生拗不过她,只好继续前行。 穿过市场,走了四五分钟,见一夜市。刚进入用餐时间,食客并不多,但餐馆各式各样,烟火气浓郁。方洁很欢喜,选了一家川菜馆。 走进去,坐下,老板娘扭着腰身,端来茶水,脸上写满春风。庆生拿起菜单,递给方洁,说想吃什么,尽管点。 方洁说:“你放心,我全点我喜欢吃的。” 趁方洁研究菜单,庆生则忙着给她涮碗筷。方洁扫了几眼,很快就选好了菜单。只有三样:剁椒鱼头、麻婆豆腐、紫菜蛋汤,全是庆生的心头好。 庆生非要再选两项,方洁抢过菜单,唤来老板娘,说选好了,让她准备。 老板娘嫣然一笑,转身走了。庆生双肘撑在桌上,盯着方洁看。 方洁被盯得不好意思,摊开一只手掌,挡住脸部;另一只手去打庆生,边打边骂:“别看我,丑死了。” 庆生往后躲了一下,又靠近过来。像面试官一样,严肃地说:“你变了。” 方洁问:“哪里变了?” 庆生说:“以前在村里,你可是风风火火,带头说痞话疯话的。” 方洁凝望庆生,似乎在问,难道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么个坏印象? 庆生见她不言语,继续说道:“在老家,你进得厨房,出得厅堂。敢做敢当,是人人夸的媳妇。到了广东,你变成了一个小姑娘,好像一下年轻了十几岁。” 任何一个女人,被人夸年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是高兴的。 方洁同样如此,她掩饰内心的欢喜,不动声色地说:“白长了了一双大眼睛,净说瞎话。” 谁知,庆生面色一沉,忽然换了一副腔调:“你进了长辉,可不能像现在这样柔软,该泼辣就得泼辣。虽然托了人照顾你,我毕竟在深圳,你真受了欺负,我鞭长莫及,无法及时赶紧过来安慰你。出门打工不比老家,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太多了,凡事多长个心眼。” 方洁点了点头,柔声道:“我出门打工,是为了挣钱。放心吧,我会记住你的话,不给你添乱。” 庆生一听,就知道方洁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但又不好解释,怕越描越黑。看来,她也是个敏感的人。 太敏感容易受伤,尤其是女人。由此,生发开去,想到这些年,她与老公的生活,表面看来还算和谐,但肚腹里恐怕全是委屈。 只是家丑不外扬,纵有万般酸楚,亦只能自己扛。如今,她来到了东莞,以后有机会,一定多关心她,让她快乐一些,开心一些。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沉闷。这时,老板娘送来两碟开胃菜,打破了尴尬。 庆生问:“喝一点啤酒,为你接风,怎么样?” 方洁说好。 明天要去长辉办手续,庆生怕喝多误事,只叫了一瓶。让老板拿来两个玻璃杯,倒满,举着杯子,一起敬未来。 庆生说:“我干了,你随意。” 讲完,一仰脖子,酒杯见了底。方洁没说话,学着庆生的样子,一口气喝了。 她平时不怎么喝酒,一杯啤酒下肚,脸上已然一片绯红。庆生没给她倒酒,她却仍要喝,抢过酒瓶,自己给自己杯里倒。庆生见状,便明白,刚才那番言辞,触到了她的痛处。 本来欢喜的接风宴,不知怎么变了画风,有些痛陈革命家史的味儿。 菜还未上桌,两人就着一碟小菜,已经喝了半瓶酒。庆生及时打住,开始讲自己的工作。方洁没出门打过工,这些新奇的事,在她眼里,充满了乐趣。她听得津津有味,庆生也讲得欢喜。 片刻,鱼头做好了。庆生拿起筷子,给方洁夹了块鱼肉,放到好碗里,说道:“说起来,今天能坐在这里吃饭,还得向鱼表示感谢。” 方洁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早些年,他们均未婚配,因在墟市,为一条鱼而相识,后来萌生了情缘。虽然最后,被庆生姆妈捧打了鸳鸯,但那段短暂的恋爱经历,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有些事大约恰恰因为短暂,而格外迷人吧。 由着这些甜蜜回忆,两人又频频碰杯,当然,每次碰杯,只浅尝一口。见方洁脸上洋溢的笑意,庆生放下心来。 麻婆豆腐和紫菜蛋汤陆续上了桌,庆生贴心地给她夹菜、盛汤。 方洁左手托腮,满面红光,出神地望着庆生,眼里的光芒,像一个初恋的少女。 接风宴接近尾声时,方洁指着盘子里的鱼眼说:“你上班看电脑,时间久,把鱼眼吃了,补眼睛。” 在乡下,吃啥补啥,是很朴素的民间道理。对与否暂且不论,方洁的话语里,透露出对他的爱护。 庆生故意摇摇头:“饱了,吃不下了。” 他喝了一口茶,直视方洁:“如果你喂我,那就另当别论了。” 方洁笑:“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还要喂饭?” 庆生说:“哼,别人还没资格喂呢。” 方洁拿起筷子,夹起鱼眼,对庆生说:“算了算了,谁叫我是你姐呢?来,张嘴。” 庆生俯身过去,张开嘴,等待着方洁。 方洁满脸的桃花,把筷子伸到庆生嘴里。伸筷的同时,还开起了玩笑:“来,乖宝宝,吃鱼眼。” 庆生一口咬下,将鱼眼吞进肚子里。方洁放下筷子,顺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心中欢喜,无意中朝街头望了一眼。 街市人来人往,嘈杂喧嚣。其中,有个红裙女人,正抬头看他。两人四目相接那一刻,女子赶紧转身,疾步离开。 时间太快,庆生没看清她的脸,但她的背影像极了苏妹。 想起刚才与方洁的亲昵举止,庆生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第74章 红润 怕失了分寸,庆生借口方便,去了洗手间。洗了把脸,情绪缓和了些,掏出手机,给苏妹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里面传来搓麻将的声音。苏妹以前对麻将没什么兴趣,但从上个月开始,她突然迷上了这项娱乐。 吃了晚饭,就会去玩两把。说实话,庆生倒希望她有了空闲,能去消遣一下。这样一来,也能和村里的女人们,搞好关系。要不然,大家会觉得你高高在上。 女强人表面上受人称颂,但实际上,很难得到村邻们认可。尤其像苏妹这样强势、又会武功的女人,村里人早就敬而远了。 如今,见她主动和村里妇人们搓麻将,倒算好事一桩。至少,庆生是大力支持的。 麻将桌上的苏妹,玩兴正酣,没功夫和他闲谈。彼此问候几句,苏妹便说起了再见。庆生呢,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谈多谈少倒无所谓。得知苏妹的确切消息,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 从洗手间出来时,脸上恢复了红润。回到座位上,复又坐下,和与方洁喝了一杯茶,便结账离席。 在街头散步,不时与红男绿女擦肩而过,方洁颇有感慨地问:“你喜欢东莞么?” 庆生如实作答:“还好吧。都说东莞是别人的城市,不过我很少过来,大部分时间在深圳。” 方洁穿着黑色高跟鞋,走在路上,发出好听的声音。“他们都说,这样霓虹闪耀的城市,是男人们的天堂。” 庆生这才听出她话中有话,原来刚才的问话,是个圈套,好在他的回答还算得体。 “天堂不天堂的,我不晓得。实话实说,我也动过坏心思,也有过迷茫困惑,有过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但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没干过坏事。的确,不只东莞或者深圳,整个南方,或者说,其他城市也一样,灯红酒绿的地方,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诱惑,但我有自己的底线,我没有越界。” “其实,我是没资格问你这些话的。你也不用向我保证。我只是,只是关心你。当然,也许,也许我连关心你的资格,都没有了。” “谢谢你,阿洁。真的,我一直很感谢你。你来东莞,就是对我的信任,也是对我的关心。”庆生说着说着,有些语无伦次。 方洁被他逗笑了:“该我对你说谢谢啊,你帮我找的工作,帮我安排了一切,连车票、订房一类的细碎事情,都帮我办妥了。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啊。” “好呀,那你要怎么谢呢?”庆生突然想逗逗她。 “啊,我现在这个样了,还真无以为谢呢。” “这样好不好,等你进了长辉。以后,我来看你,你请我散步,好不好?” “你可真是个大暖男,处处为别人着想。苏妹真幸福。” “你羡慕她?” 方洁点头。 “她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可千万别成为她。那样,就……” 方洁侧过脸来,期待他继续往下说。庆生却打住话头,说:“人是个奇怪的动物,有些事在你眼里,可能是宝贝,求之而不得。但到了另一个眼里,可能就成了一棵草。” 讲到这里,一个男子骑着单车,迎面走来。在他身边,有个女子站在单车上,咧开嘴笑。 庆生忍不住回头,望了许久,方回过头来,对方洁说:“幸福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我们很多时候,要求太多,反而感觉不快乐。” 方洁频频点头,表示同意。她低头,迈着步子,心里却在深思。表面看来,庆生很快乐,但在他内心,未必如此。途经一家照相馆,庆生想明一事,问方洁带了照片没有。 方洁答:“带了的。” 庆生说:“有电子版么?长辉集团办工卡,要电子照。” 方洁摇头:“这倒我没想到。” 说罢,指着照相馆:“现在去照相,还来得及么?” 庆生点头,陪方洁进了照相馆。拍完照片,拷贝一份电子档,存在手机里,再次走在街上,庆生想起自己带了相机,提了一嘴:“我也会拍照,以后带你去看海,给你当摄影师。” 方洁叫了一声:“哗,你怎么不早说,你直接给我拍就得了,还去照相馆,花这个冤枉钱。” 庆生虽带了相机,但工卡照片有背景要求。而且庆生没带数据线,照了相,也拷不出来。但这种种情况,他一时无法对方洁细说,只道:“唉啊,我这个榆木脑袋,太笨了。” “你才不笨呢,简直是个大聪明,聪明蛋子。”说完“蛋子”这个词,方洁才意识到不妥,立马止住,不再吭声。 走了十余步,庆生打破沉默:“等回到酒店,我给你拍两张,留个纪念。不过,事先声明,我拍得不好,不能怪我。”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期待了。” 两人又散了会步,便往酒店而去。回到酒店,方洁走累了,脱掉高跟鞋,换了轻松的拖鞋。庆生则回房取相机。 出门吃饭前,他特意把相机充上了电。此刻,电已满格。把电池装进相机,在屋里拍了几张,试了试效果,还不错。又来到窗边,对着街头夜景,取景拍摄。 庆生拍得专注,忽然闻到隔壁屋里传来喘息声。起先,他以为是方洁开了电视。仔细一看,又不对。声音越来越大,声源来自相邻的另一间住房。 而且很明显,不是电视,而是真人发出的。庆生靠近过去,声息愈发清晰。显然,隔壁屋里应该住着一对情侣,情到深处,难以自抑。听声量,庆生判断,两人正在攀峰,即将抵达峰顶,又差那么一点。所以,不时向峰顶发起冲锋。女子的喘息,便就像鼓声,时轻时重,时缓时急。 原本,庆生还想让方洁休息片刻,调整一下情绪。此刻,听到邻屋传来的异响,忧乱了庆生的心思,他没有办法再待在屋里了,干脆拿上相机,敲开方洁的房门。 过一会儿,门开了,站在门后的方洁,仍是起初的样子,没描眉涂唇,但庆生总觉得,她哪里变了。具体哪里变了,又说不出来,好像眉眼变得生动了,又或者身体里的某些部分更引人夺目了。总之,她变得更好看了。 踏进房门的一瞬间,庆生突然决定,给她拍几张写真。 第75章 写真 进屋坐下,讲了几句拍照的话题,算是事前的热身。热身完毕,庆生便开始拍摄。他没敢提写真,怕方洁一时接受不了。而用了更巧妙的方式,说想请方洁当一回模特。 或许,在她的传统认知里,写真总有种暖昧的气质。 事实上,在城市摄影领域,写真已经成为一种流行方式。尤其年轻女子,非常钟情写真。不过,他们给这类照片,起了一个更好听的名字:私房照。 私房照,顾名思义,就是闺房或者隐秘空间拍的照片,带着私人属性,拍出来,只供自己或者三几个好友,互相赏鉴,不对外发布的。 庆生在摄影班上课时,加了一个摄影群,偶尔听闻这个词,知道许多摄影师,专门以此谋生,生活过得很巴适。 这些摄影师,所拍摄的私房照,要么以酒店为背景,被拍摄的姑娘,穿着感性的衣裙,某些内容欲隐非隐,似露非露。她们或仰躺在床上,或倚墙而立。反正姿态各出奇招,像居家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来。 要么走进古旧建筑里,或者回归大自然,在古树参天的秘境里,穿着鲜艳的服饰,展开一场人与自然的奇妙景观。 古旧建筑或者密境丛林里的拍摄,更讲究光影效果。阳光透过斑驳的枝叶或者窗台缝隙,打下来,照在姑娘的头发、眉毛、腰、臀乃至胸膊之上,营造出一种朦胧隐约的效果。 摄影本就是光影的艺术,这些旁逸斜出的光斑,像画龙点晴,让照片有了独具一格的美感。拍私房照的女子,讲究三个字:美、媚、魅。 所以在拍摄之际,她们极尽所能地,展现自己的娇俏与媚惑。 前期拍完了,回到电脑上,还要加工处理。这种处理不比美颜手机,更考验手上工夫。有些厉害的摄影师,或者说以此谋生的摄影师,通常既是摄影高手,又是后期大师。可以无中生有,化腐朽为神奇。 在纪实摄影师看来,这些照片见不得光。因为只满足于个人喜好,不拿来发表、参展,缺少了传播效应,仅限于被拍摄者孤芳自赏。由这一缘故展开,他们又将私房照称为糖水片,烂大街的婚纱照片,属于最典型的糖水片。 扯远了,打住。 庆生给方洁拍照,表面是给方洁留纪念,拍完照,他会精选几张,哂出来,制成相框摆件,她应该会喜欢。 当然,他最大的私心,其实是为自己。拍了照片,留存在他的电脑里,时不时地,可以拿出来回味一番。 拍摄之初,方洁多少有些拘谨,无论坐还是站,姿势太僵硬。没办法,有些人,怯镜。一见到相机,神经系统就受到惊吓,立马紧张起来。只有在最放松的状态下,才能拍出人物最美的样子。 庆生并不着急,虽然他比不上摄影大师,也不是拍照的老司机,但多少有点经验,何况,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方洁,他俩曾经那么熟悉,她只不过需要时间。 反正还早,夜色迷人,在酒店里给方洁拍摄,又是一件快活的事,而非体力活。 他不断和方洁讲话,回忆往事。 为让她放松,他还摆出各种姿势,让方洁按下相机快门。任何事情,都有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 在庆生的鼓励,或者说调教下,方洁渐渐适应,面容表情松驰下来,开始成为一个真正的模特,供庆生从不同角度打量、拍摄。拍了一百来张照,效果比庆生想象的更好,他很满意。 他坐在椅子上,一张张放大给方洁看,边放边解释:“相机太小,如果在电脑上看,会更漂亮。” 因为拍照,也因为听了庆生的赞美,方洁的脸红朴朴的,像一只熟透了的红柿子,等待着人去摘取、品尝。 翻完照片,庆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有个不情之请。” 方洁说:“啥事,说呀。” 庆生轻声道:“先声明,我说了,你可不许骂我。” 方洁说:“好,不骂。” “也不许打我。” “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打得过你。你以为我跟苏妹一样啊。”方洁语速很快,意识到触碰到庆生的伤口,却来不及收回后半句。 好在庆生没有太在乎,他走到窗边,拉开帘幕,望一眼街头,转身说:“那我说了哦。” 方洁静静地望着他,眼神里满含期待。 “不,你先发誓。” “发什么誓?” “发誓你不骂我。” “好。我,方洁,现在对天发誓,不管庆生对我讲什么,我都不骂他。”方洁把手放下,说,“现在,你可以讲了吧。” “我,我想……”庆生倚在墙上,双手捂脸,“我想给你拍几张写真。”“什么意思,啥写真?” 方洁没意会过来,有点糊涂。 “简单地说,就是你穿着睡衣,像刚才一样,拍几张照片。”庆生说完这句,再次把头转身窗外,“你发过誓的,不打我,也不骂人。” “嗨,不就是穿睡衣照个相嘛,我以为啥大不了的事。还记得么,我在村口,还当街奶过孩子呢。我现在就换了衣,继续当你的模特。” 女人果然如老虎,方洁胆子一大,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现在,害羞的人,反而变成了庆生。 为了避嫌,庆生端起相机,往门外走:“你换衣,我先出去。” 方洁喊住他:“你别走,跑来跑去,麻烦。你等下,我去洗手间换。” 方洁说完,转身去取睡衣。庆生看到洗手间的玻璃墙,未拉帘子,里面一览无余。他不声不响走到床头,把洗手间的帘子拉下来。 方洁在洗手间换衣服时,庆生站在屋里,望向窗外。夜色掩映之下,窗上的玻璃,变成了一面镜子,照着洗手间那面墙。墙上虽有帘子遮盖,庆生仍仿佛能看到,浴室里隐约有人影晃动。 片刻,方洁推门出来。见到身穿睡衣的方洁,庆生反倒有些不自在。拍照时,明显不在状态,要么焦距没对准,要么手脚发抖,拍虚了。 方洁仍是原来的方洁,没有化妆,没有突然变美。她穿的睡衣,普通平常,像居家服,即使走到街上,亦不算失礼。重要的是,方洁换上睡衣,胸前少了许多遮挡。庆生的目光,总有意无意地往上面撞。 第76章 玉照 这些年为人妻为人母,方洁身体里的摇晃之美,愈发令人心旌荡漾。相对于未嫁作他人妇时,现在的她,虽长期待在乡下农村,但该突出的重点,全都完美地体现了出来。 庆生离方洁近在咫尺,近到能听到她的呼吸,无端就想起了芬姐,想起她的超级罩杯。她们站在一起,昂首挺胸,比试一番。谁最终胜出,还真不好说。庆生端着相机,表面在拍照,全然不在状态。 连外行人方洁,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只是她理解错了,以为在这小小空间,两人单独相处,庆生拘谨,放不开手脚。于是,她反倒鼓励他,让他别想太多,只管拍照。 庆生放下相机,自己对自己强调,这是艺术、艺术,别多心别多想。他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去了洗手间,抹了抹脸。回来时,心平气和了许多。 接下来的拍摄,慢慢变得正常,又拍了会儿,开始渐入佳境。 方洁更是彻底放开了自我,她坐着、仰着、躺着、立直,摆出各种姿势,或笑,或嗔,或怒,或萌,像极了一个真正的模特。庆生边拍摄边感叹,长期待在闭塞的乡村,真的会让变得迟钝,消磨人的心智,更会让一个人变得平庸。 方洁的开放,同样激励了庆生。他变换着拍摄角度,采用不同的道具当前景,几近于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方式,拍下了方洁俏丽的身段与姿容。 拍到兴奋处,庆生来了灵感。他让方洁洗了把脸——其实也不算洗脸,只是在额头、脖子,以及白玉似的胳膊上,洒上些水珠。 如此一来,捕捉到了方洁骨子里的野性。快门咔嚓响个不停,拍了足够多的照片,庆生觉得累了,停了下来。方洁仍很兴奋,不肯停。她抢过相机,非要给庆生拍几张照。 按快门倒简单,庆生把参数调成傻瓜模式,稍一指导,她就会了。她不讲究构思与光圈、速度和iso,却让庆生摆出各种姿势,很显然,她只想乐呵一番,玩笑一番。 连着拍了二三十张,她觉得够了,才把相机交给庆生,让他调出他的“玉照”,给她欣赏。 庆生打开浏览模式,看到自己千奇百怪的模样,羞愧不已,当即想删掉,方洁很高兴,不让他删。 两人争来夺去,不免有些肌体接触。庆生倒很得体,每每刚一碰上,便赶紧避开。闹着吵着,气氛倒很融洽。 翻完庆生的照,轮到方洁了。此时,相机里的玉人,换成了另一种风格。 方洁瞪大双眼,有点不敢相信,照片中的人是她。平时,她对镜自照,看到的自己,是扁平化的女人。此刻,庆生用不同的角度,让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原来,我也可以很美的。这是方洁的内心活动,不好表露出来。但庆生替她讲出来了,一边翻照片,一边告诉她,这张照片,美在哪里,为什么要这样拍。 毕竟是私房照,尤其方洁坐或躺在床上的照片,被庆生借助别的光影或者花瓶作前景,突出了她身体的某些部位,极性感媚人。 当然,庆生换了一个说法,称这是一种朦胧的诗意。方洁并不反驳,他愿意这样讲,就让他这样讲好了。 他对照片的解读很专业,她看会儿照片,一会儿又用崇敬的目光,望一眼庆生。 也许,像他所说,深圳真是一座神奇的城市。他该早点南下的,不过他现在总算南下了。 有些事,只要开始了,就不算晚。重要的是,你敢不敢开始,敢不敢开启另一段生活。 由此,方洁想到了自己,想起到欠下巨债的丈夫。当初嫁给他,多少有些赌气的成份,想气气庆生,谁叫他胆小,只听姆妈的话,把好好的一个恋人弄丢了。她一时泄愤,最终受害的,还是自己。 庆生哪里知晓她内心的情绪变化,仍一张张照片阐释着,里面有些摄影知识,属于艺术的部分。其中大部分,却有些信口开河的嫌疑。尽管如此,他能讲出道理来,让听者信以为真,这工夫并不容易。 两人坐在床边,头挨得很近,有那么一刻,方洁额头的一绺头发,掉落下来,不时在庆生额头拂动。明明拂在额角,却像拂在心上,痒痒的、酥酥的。 不知不觉,晚上十点多了,照片还没翻完,相机却没电了。 庆生问:“要不,去吃个宵夜?我充上电,回来粥看。” 方洁摇了摇头说:“不去了吧,懒得换衣服了。” 顿了下,笑道:“你拍照累了,饿了就去吃,不用管我。” 庆生知道,老家的乡亲们,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便说:“要说累,你这个模特,比我更累。你都不去,我也不去了,一人饮酒醉,没意思。” 方洁说:“酒就别饮了,我给你倒杯水吧。” 她走到茶水柜,去取杯子,刚到柜边,还未伸手,突然尖叫一声,转身往回跑,奔到窗外,方才止步。庆生问怎么了?方洁指着茶水柜,嘴里支吾,讲不出完整话来。 庆生疑惧着过去,看到一只蟑螂横行桌上。他回头抽出张纸币,靠拢过去,捉住蟑螂,去洗手间冲到下水道。 冲毕,回到窗边,安慰方洁,说这是珠三角常见的一种昆虫,没什么好怕的。又举了例子,称他的顶头上司,廖总如何面不改色,当着下属的面,一巴掌拍死蟑螂的事。 抚慰半日,方洁才安静下来,心中有了阴影,总怯怯的。甚至,庆生告辞要走,她目光粘住他,好像不愿让他离开。 夜深了,不离开也得离开。告了别,庆生回到隔壁房间。解衣睡觉,凌晨时分,屋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声响气势愈来愈强烈,听她喊声,明明是方洁。庆生掀开被子,来不及换衣,光着膀子,便去开门。 门甫一打开,方洁整个人扑了进来,嘴里大叫:“蟑螂,屋里有一只蟑螂。像西瓜一样大,太吓人了。” 方洁头发凌乱,身体颤抖不止,她抱住庆生,再不肯松开。庆生轻抚她的秀发,在她耳边低语安慰。 方洁紧紧靠在庆生身上,他感觉自己着了火,锦软成一团。 第77章 后院 正在欢喜处,突然有人把庆生推开。庆生睁开眼,屋里漆黑如墨。他坐在床头,顺手找到手机,划开屏幕,看了下时间,凌晨二点半。左右张望,不见方洁的身影,才知自己做了个梦。 身上汗津津的,干脆又去洗了个澡。洗好回房,感觉有些疲惫,仰躺下去,合上双眼,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间,又听到有人敲门。庆生心想莫非又是个梦,在床上翻滚过去,敲门声仍没停止,似乎还伴随着方洁的喊声。庆生抓起手机,一看,才知已八点钟了。 手机上有三条微信,两个未接电话,全是方洁的。披衣起床,拉开窗帘,房间瞬间明亮,窗外的街上,已经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庆生开了门,看到方洁站在门外,手里拿着豆浆油包一类的早餐。 “昨天太累了吧,看你没回电话,我去楼下买了早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方洁举起手,扬了扬袋子。 “只要你买的,我都喜欢。你还没吃吧,一起吃?”庆生抓了抓脑袋,作了个请进的姿势。 方洁并不避讳,大大方方地走进去。 庆生抽出凳子让她坐,待她坐下,又说还没刷牙。 方洁咧嘴笑道:“你去呀,我等你。” 庆生从洗手间刷牙出来,看到床上凌乱的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很有些不好意思,分辩道:“酒店会有人打理,没关系的。” 方洁说:“习惯了,不整理一下,浑身就难受。” 庆生说:“果然是处女座的性格。” 说完坐下,吃早餐。 阿碧之前和庆生约好的时间,上午过去都行,但庆生还是觉得,早点过去为好。况且,他下午还要回柏州上班呢。所以,早餐吃得有些急。 方洁心细,除了豆浆油条,还买了绿豆粥、肠粉和小笼包。 肠粉这道早点,方洁倒听说过,但却还是第一回亲眼见到。买了回来,算尝鲜。庆生起得晚,想赶时间,见方洁细细品尝,也不好催。 平时,庆生三两分钟就能解决早餐问题,现在和方洁面对面,却吃了将近一刻钟。 有些事,花了时间,是煎熬。有些事正相反,像文火煲粥,是享受。 吃完肠粉,又喝了杯豆浆,方洁抬起头,看着庆生的样子,突然大笑不止。 庆生不明其意,问她笑啥。 方洁不说话,起身找了张纸巾,来到庆生身边,帮他擦了擦嘴。 原来,刚吃完粥,有一粒黄豆,粘在了他的鼻子上。方洁见了,想起唐老鸭,情不自禁,就笑了出来。 两人谈恋爱时,有一回在母猪河浪漫,庆生为逗方洁欢喜,扮起了唐老鸭。唐老鸭去抓方洁,扑倒在一起。 正是那次扑倒,庆生获得了幸福。两只手掌,在柔软的球状之物上,停留了许多。 物是人非,过去的美好,再也找不回了。 吃罢早餐,收拾好东西,前往长辉集团。路上,给阿碧找电话,才知她早就安排好了,让他到二号门,报她的名字,找保安通传即可。 挂掉电话,庆生感叹,阿碧看似和普通文员没区别,但办事很有章法,干练精明,不疾不徐,难怪得到闯总赏识。 感叹完毕,庆生悄悄给阿碧发了条微信。大意是,他俩认识,源于闯总的介绍,完全是工作上的原因,无关其他。 阿碧回:“我们又没干坏事,你怕啥?怕我揭了你的底?” 庆生一连发了三个惊吓的表情。 阿碧则发来七八个偷笑表情包。 隔了两分钟,见庆生没回复,阿碧说:“放心吧,我有分寸。” 庆生看了信息,面露微笑。 来到长辉集团,找到二号门,刚报上阿碧的名,还未说其他,其中一个保安已经迎了出来。 见庆生拉着行李箱,从他手中接过去,笑吟吟道:“闯总吩咐过,贵宾来了,东西先寄存保安室就好。” 庆生暗想,这么小的事,竟然惊动了闯总?看来,闯总为了策反他,真下了不少功夫。 方洁跟在后面,见保安如此恭敬,又是什么闯总亲自安排,看庆生的目光里,愈发敬佩。 事后,庆生才知道,所谓的“闯总吩咐”,其实是阿碧私下对保安的指令,其目的无非为了让庆生备有面子。如此一来,也撇开了阿碧和庆生的关系。 长辉集团的写字楼,由八个面连成一片,形成一个连通的环状。在长辉内部,称之为八角楼。 保安把他俩带到八角楼,在二楼的一间小型会议室,让他们稍候,说人力资源部的人,马上过来办手续。 庆生道了谢,让方洁坐下,从桌上抓起一瓶纯净水,轻轻拧开,递给方洁。 方洁接过水,手微微有些颤抖。 她不过只是一个打工者,来办手续的,受到的待遇却像贵宾,为此很是受宠若惊。方洁想,这一切的功劳,都归于庆生。以后安稳下来,得好好感谢他。 方洁正在喝水,门口有人敲门。 庆生回头望,见一女子,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女子穿着职业套裙,上身白色衬衫,正身灰色短裙,头发盘在后面。她二十三四的样子,清纯可爱,露齿一笑,脸上便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白衫女是来给方洁办入职的,其实就是填资料,告知她考勤制度,企业文化,以及工作、食宿等一系列问题。 她讲得仔细,每讲完一条,就抬头问方洁,明不明白,要不要再解释一遍。 方洁只一个劲地点头。 事情超乎想象的顺利,阿碧甚至都没现身,一切都由这女子办理。办妥手续,白衫女让方洁取了行李,要带方洁去宿舍,分完宿舍,还会去见主管。 女宿舍楼,庆生进不去。要告别了,方洁明显不舍,目光里有万千言语,碍于外人在旁,又无法倾诉。庆生走过去,和她握了个手,算分别礼。 趁握手之机,庆生轻声对她说:“下周日,我过去看你。” 方洁点点头,说道:“有件事,藏在我心里很久了。昨天见到你,就想告诉你,又下不了决心,一直犹豫。” 庆生看着她,面含微笑,似乎在鼓励她说下去。 “半个月前的事了,我看到华哥去找苏妹。那天,你爸妈走亲戚去了。过了四十来分钟,华哥才出来。” 方洁讲完,扭头就走。 剩下庆生,目瞪口呆,很久没回过神来。 第78章 私密 庆生发了会呆怔,方才意会方洁话中蕴含的深意,血往他头上涌。他面色煞白,骂了句脏话,然后掏出手机,正要给苏妹打电话,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出阿碧的名字。 划下接听键,便听到电话那边传来阿碧咯咯的笑声,好像庆生的动向,尽在她掌握一样,知道他与方洁告了别,就来电说事。庆生心思混乱,没听清她讲了些什么,只迷糊中感知,她马上过来,让他稍候。 隔不到两分钟,便见楼梯转角,走下来一个人,穿件红裙子,一头大波浪,脸上阳光灿烂。 这个装扮的阿碧,庆生倒第一回见。 阿碧走到近处,看到庆生面色苍白,不知其中内情,调侃道:“怎么了,才和女朋友分手,魂就丢了?” 换作平时,庆生定然会反驳,但此刻,他的情绪还沉浸在苏妹夜会华哥的愤恨中,哪里顾得上阿碧的玩笑。 阿碧见他没反应,又打趣了一句,庆生才知失礼了,想恢复状态,却只是苦笑。 阿碧换了个站姿,像礼仪小姐似的,作出请的姿势:“请吧,庆公子。我带你去见闯总。” 行路途中,听阿碧所言,才知闯总知他来了,要和他见个面。 闯总的办公室在三楼,推门进去时,闯总在大班椅上,正伏案疾书。见庆生过去,忙起身,笑吟吟地打着招呼,把他迎到茶几边的沙发上。 待庆生坐定,闯总望一眼阿碧,她心神领会,坐在茶几上,问庆生喝哪种茶。 庆生望一眼茶台上,摆了各种各样的茶叶,随口说道:“碧螺春吧。” 阿碧像学过茶道,手法娴熟,泡茶时,手指翻飞,像在跳舞,庆生一时看呆了。 庆生刚才情绪焦躁,现在见到闯总,换了环境,容不得他去想其他,便把方才方洁的话,暂时抛诸于脑后。 阿碧泡好茶,洗好茶杯,先端给庆生,再端给闯总,然后起身,对闯总道:“闯总,我先去忙工作,你们聊。” 闯总微笑点头。 阿碧和庆生道了别,退身而出。 闯总端起杯,对庆生说:“来,饮茶。” 庆生以为,闯总找他来,定要问起廖总的事。饮了两杯,闯总仍未切入正题。闯总不提,他当然不会主动讲。 至于汪盈与阿凡的隐情,本就已经解决了,他更不会讲。再说,这也算对汪盈的保护。如此一来,汪盈也欠下他一个人情。 最近一段时间,他对人情有了更深刻的体会。表面看来,人情不过你来我往,深层次来看,有了人情,相当于两人彼于同一阵营。 不过,人情这东西,不会立马见效。也许时深日久,都没有功效,而遇到合适机缘,人情就会帮你大忙。有点像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 两人谈着天,多是闯总问,庆生答。无非是庆生工作上的事,闯总有很强的分寸感,绝口不提廖总,好像他当初找他,给他大礼包,发放兼职工资,委托他帮忙取证一事,全都忘光了一样。 大人物就是不一样,很觉得住气,庆生如是感叹,比及自身,实在太小家子气。 闲谈了四五分钟,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闯总起身去接。闯总手握话筒,嘴上嗯嗯作答。 接完电话,闯总带着歉意对庆生说:“有点事,我去处理一下,你不要客气,自己倒茶喝,待会我就回来。” 庆生起身说:“好的,好的。谢谢,谢谢。” 闯总走后,庆生又饮了一杯茶,屋内很安静,他站起,四处打量。 闯总的办公室,面积比廖总的大两倍还大。窗边是一整面玻璃幕墙,办公室正对大门口,视野很好。极目远眺,可以看到一片片工厂和城中村。 闯总办公室干净整洁,电脑旁边,摆了一张相框,里面是闯总和廖总的合影。照片后的背景,是玉龙雪山,廖总依偎在闯总身边,笑容可亲。 外人看到这张照片,只会有一个感觉,这是一对幸福的夫妻。 茶几沙发的旁边,有一排书柜。书柜里的书籍,五花八门,经济、社会、历史、社科、文学,均能找到一部分,无法判断闯总的兴趣爱好。 闯总说“去去就来”,结果一去不复返,一壶茶喝完了,庆生闲得无聊,选了一本尼采的《权利意志》。 他对哲学没什么兴趣,但这书名有些熟悉。廖总办公室也有一本。当时,庆生就觉得廖总看这类书,很有些高深。如今在闯总这里,又有一本。心想,莫不是成双成对? 不免好奇,随手取下来。 翻开,里面却不是哲学图书,而是些艺术照片。庆生以为自己晃了眼,掐了掐胳膊,很痛。再看一眼封面,的确是尼采的着作。 仔细看内页,才知里面动过手脚,尼采只不过是件华丽的外衣。 庆生把书放回书架,心脏仍狂跳不止。 坐下,倒了一杯水,喝毕,平复些心情,闯总仍未回来。他放下茶杯,巨大的诱惑迫使站起,走向书柜,一面朝屋外望,一面拿起《权利意志》,随手一翻,突然书里掉落一张纸。 弯腰拾起,发现不是书页漏掉的纸,而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身上未着一缕,趴在床头,双腿翘起,样子极妩媚。 女子面容清丽,仔细一看,正是汪盈。 第一眼看到,因通体洁白,光芒四射,一时没认出她来。此刻,知道是汪盈,又几近全果,不过姿势匍匐,反而更让人想要探秘其中。 庆生手握照片,眼睛盯着她的模样,一时有些呆怔。此时,手机响铃,庆生吓一跳,双手发抖,手机掉落地上。 赶紧捡起,这时又听闻屋外传来脚步声,庆生心想,定然闯总回来了,更是手忙脚乱,随手把照片夹在书里,放里柜子上。 刚在沙发上坐下,有人推门进来。不是闯总,而是阿碧。 闯总还在和老板谈事,一时走不开,让阿碧跟庆生告个别。 庆生跟在阿碧身后,走出闯总办公室时,又望了一眼书柜。刚才仓促之间,没把汪盈的照片归复原位,倘若闯总翻起,会不会追踪溯源? 一路上,庆生心思恍惚,阿碧接连开了几个玩笑,他只胡乱应答。阿碧问他到二号门,诚恳道:“要不,等我下班,一起吃个饭?” 庆生赶紧摇头,称还要赶回去处理工作。 阿碧以为他怕方洁看到,笑着说:“明白,不难为你。” 走出长辉,庆生猛然想起,闯总办公室好像安装了监控,倘若闯总调出监控,发现他看了汪盈的私密照,后果不堪设想。到时,还将连累方洁。 唉,为什么要好奇,去翻书呢?庆生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掉。 第79章 葡萄 坐在回深圳的车上,庆生一直闷闷不乐。回到柏州,连饭都没吃,躺在宿舍睡了会儿。下午去办公室,忙于工作,心情才稍稍平复。 庆生正伏案工作,花枝突然跑过来,趴在卡板上,讲了两句闲话,这才切入正题。 原来,廖总找他有事。 庆生调到文宣岗,与花枝的行政岗,没有直接上的工作交集。按理讲,廖总要派人来,也该派文宣文员来通知庆生,而不是花枝。再说,这种事打个电话即可,没必要跑一趟。 不过,花枝与庆生到底算是朋友,又有过夜醉的经历,她过来讲几句话,倒也讲得过去。但庆生总觉得,花枝是闯总安插在柏州的卧底,不知她城府到底有多深,心中难免对她有所提防。 和花枝聊了两句,庆生暗忖,莫非廖总喊他过去,并非为工作,而为了闯总。如此一来,倒的确不好让文宣文员通知庆生。 到廖总办公室,廖总正在煮茶,这一次是安化黑茶。见到庆生,招呼他坐,又给他倒了杯黑茶,待他喝一口,问他味道如何。 对于茶,庆生喝不出好坏,嘴里自然只说好。 廖总端着杯子,饮一口茶,又望一眼窗外,这才低声问汪盈的事。 汪盈与阿凡的事,庆生自然没讲,像没告诉闯总一样。 有时候,他觉得汪盈真可怜。他与汪盈算不上朋友,但却觉得有义务帮她保守秘密。在廖总面前,庆生只说汪盈请他吃了个饭,然后给她拍了几张照。 廖总对汪盈有着极大兴趣,事无巨细都想知道,追着问什么照? 庆生说:“写真。” “写真?” “类似于私房照片。” “哦。”廖总两眼放光,“在哪里拍的?” “昨晚,在长安酒店。”庆生想起了方洁,干脆把给方洁拍摄,换成了汪盈。 “啊。想不到,她这么开放。”廖总略有些讶异,“照片呢?能给我看看吗?” “对不起,廖总。拍完之后,她便把内存卡拿走了。今上午见面,才还给我。我回到办公室,打开一看,里面早被删空了。” 廖总说:“不怪你。这个女人有些手段,我是见识过的。” 她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复坐下,对庆生说:“没事,你继续和她保持联系。她既然能找你拍私房照,证明信任你。时间一久,就会露出马脚。” 庆生点头,表示认同。“今天叫你来,还有件别的事。月底,公司要安排一次团建活动。董事长的意思,表示想去贵州。这次团建,人数多,路程远,要提前去踩个点,弄清路线,食宿等。回来后,再做个详细方案,报董事长审批。踩点的事,我让行政部一起参与,小花会陪你去贵州。” 庆生还从未出过差,听说要去贵州,很有些兴奋,便问什么时候踩点。 廖总说:“就后天吧,周三出发,周五回深。” 从廖总办公室回去,庆生去找了花枝,一起商量踩点的事。加之,别的工作也忙,一时把苏妹与华哥的事忘到了脑后。 当然,庆生心里也有点惧怕,不愿去面对这事,怕方洁所说,一切都是真的。于是,想避而远之。而躲避最好的办法,就是不闻不问。 其实,他听从岳父的建议,南下深圳,本质就是躲。惹不起,我走还不行吗?然而,没想到,一走了之,反倒给了别人机会。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还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他的发小发哥。庆哥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所以,他宁肯不去碰这件事,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当然,现在一切只是猜测,也不能光凭方洁的一面之词,就认定他俩有什么私隐。尽管如此,心里仍有个结。所以,他把自己沉浸于工作中,不去顾及其他。 很快就到周三了,一大早,两人就从柏州出发,搭地铁前往北站。庆生只背了个包,花枝则带了只红色拉杆箱。一路说说笑笑,时间倒过得快。 到贵阳时,已是下午。 花枝有个朋友,是贵阳人,这段时间不在家。房间空着,得知花枝要去贵阳,发给她开门的电子密码,非要让她去住,正好还可以帮她整理下房间。 花枝起先不同意。反正住酒店,公司有报销。再说了,有个男同事,不方便。花枝朋友一听,更来劲了,嘻嘻哈哈开玩笑,那更好,把他拿下。 玩笑归玩笑,花枝经不起朋友劝。在高铁上跟庆生说了,庆生觉得住贵阳人家里,肯定比酒店好。 到花枝朋友家,庆生感叹:“你朋友是个富婆啊。” 房子很大,三房一厅。有两个大房间,但花枝仍把主卧让给了庆生。她自己则住次卧。 花枝稍作休整,敲开了庆生的门。 她洗了澡,换了件淡红色外套,头发高高盘起,她没进庆生房间,左手撑腰,倚靠在门口,颇有些电影里,女演员的范儿。 夜色降临,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庆生跟在花枝后面,穿街走巷。待来到一处窄巷,在街头的小桌小凳前坐下,听她讲述,庆生才知,花枝来过贵阳很多次,对贵阳的小吃如数家珍。 人与人的关系很奇怪,原本在深圳,并不觉得有多么亲近。现在,突然来到异地,有些举目无亲,身边有个认识的人,你就能引为知己。 花枝带着庆生吃了丝娃娃、花溪粉、米豆腐,还有一道小吃,特别有意思,叫恋爱豆腐果。 花枝一本正经地说:“吃了恋爱豆腐果,两人即使不是恋人,关系也近了,近到可以称兄道弟。” 庆生问:“那我该叫你花弟。” 花枝说:“庆生哥哥,那你以后得多照顾弟弟啊。” 花枝那天穿了双波鞋,回去路上,鞋掉松动了,蹲在路边系鞋带,她蹲下来时,后背与臀部之间的位置,露出一圈白。 庆生站在旁边,再次想起上次她醉酒时,弯下腰身时,股沟之上的那只老虎纹身。他很想走过去,再看一眼那只纹身。 犹豫了一会儿,正准备走近她,花枝已经系好鞋带。 见他神色不自然,张嘴说道:“咋了,是不是想打歪主意?” 庆生知道她在开玩笑,随口答道:“女人是老虎,我只是一只羊,躲还来不及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花枝听到“老虎”这个词,脸色立马变了。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像没事人似的,说道:“夜深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要起大早,任务还多着呢。” 在楼下,有一水果摊,花枝说,买点水果吧。庆生说好。花枝便选了串葡萄。 到家里,把葡萄放桌上。 两人各自回房。 两分钟不到,庆生听到门铃响。 打开门,花枝站在门口。 她速度真快,已经换好睡衣,红色连衣裙,棉丝质地,展示出迷人的身段。 花枝仍未踏入庆生房间半步,只站在门口,对庆生说:“刚才忘了件事。” “什么事?” “忘了跟你道晚安了。” 庆生傻傻地站在原地,呆了好几秒,才对花枝说:“晚安。” “晚上别失眠哦。”花枝柔媚一笑,掀一掀裙子,转身离开。 第80章 迷糊 躺在床上,庆生一时睡不着,因为闲着,也是手欠,他拿起手机,看好友动态。 刷着刷着,刷到华哥一条动态。那条动态,内容倒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日常生活内容。但这条动态,搅乱了庆生的思绪。 动态发自三小时前,但只有一人点赞。点赞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苏妹。 换到别的时间,庆生可能就忽略了。然而,方洁才对他讲过一个秘密。她看到华哥夜会苏妹。当然,方洁没说“夜会”,这个词是庆生自己加上去的。 不是这样,还会怎样呢? 乡村的夜晚,他爹妈又不在家,华哥跑他家里去,见发小的妻子,而且一待就是一小时。就算庆生是傻子,也会想到其中定有缘故。 尽管心中怀疑,疑心这疑心那。但庆生其实并不肯相信。他甚至想过,或许方洁看错了。又或者,她故意这么讲,想让他俩闹矛盾。 庆生明白,他有些胡思乱想,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宁愿自己错了,宁愿自己是小人,也不肯相信,华哥与妻子之间,有些什么秘密。 不,他不相信苏妹会做出那种事。 诚然,她有家暴的倾向,动不动就对他大打出手。可实话实说,她心里是爱着她的。他相信她。 当然,他之所以相信她,是因为他相信他自己,相信自己的妻子,不可能背叛自己。 可现在,看到苏妹给庆生点赞,他心里开始打鼓。要知道,那条信息后面,没有别的任何其他人点赞。 为什么她要点赞? 再且说了,苏妹平时可是惜赞如金的人呀。就连庆生的动态,她也爱搭不理的。有时候,庆生好心好意,发一条与她有关的动态,结果她不闻不问,好像没看到一样。 庆生心里委屈,见她也没对别人点赞,心里多少好受点,知道她是这种性格,只好罢了。有意见,他也不敢讲,怕惹怒了她,她一旦动武,就更麻烦了。 原本,还只是心灵受创伤。身体和心灵受双重伤害,就更划不来了。多数时候,庆生只能忍。有时,干脆连动态也不看不发了,免得闹心。 这次第一回出差,到了贵阳,又住在花枝朋友家里,很有些纪念意义。白天,在外面踩点时,特意请花枝给自己拍了几张照,原本想发条朋友圈。 在发之前,想先看看朋友们的动态,去点个赞,积累一点人气,免得朋友讲他不近人情。刷着圈,点着赞,便看到了华哥的动态,看到了苏妹的点赞。 庆生心绪全乱了。 本来就有点兴奋,夜深了,仍睡不着。此刻,由着华哥的动态,以及内心生发出的想象,感觉如受奇耻大辱,一丁点睡意都没了。 庆生很难过,在屋里走来走动,想干点什么事,又找不到什么好干的。最后,他决定喝酒。 走进厨房,竟然在储物柜里,找到一瓶白酒。不过,找半天,没有下酒菜。庆生想起,花枝买了串葡萄,放在桌上,没吃呢。把葡萄泡盐水洗了,端出来,坐在客厅里,打开白酒,倒进玻璃杯,就着葡萄下酒。 庆生其实有些酒量,但多是红酒与啤酒,白酒喝得并不多。加之,他心中烦恼,喝得过急。头两杯,刚倒下,就喝到了肚子里。 喝了酒,心情果然舒畅许多。也不能说舒畅,只是有些醉意,暂时忘却了烦恼。正喝得欢喜,不知花枝听到有动静,还是从房间出来用洗手间。 她看到客厅亮着灯,庆生坐在沙发上,桌上摆了一瓶酒和一只杯子。从庆生的举止和神情中,立马瞧出了不对劲。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马上打听。只转身去厨房,找来一只杯子,回到客厅,坐在庆生对面,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上一杯。 倒上酒,花枝端起杯子,对庆生说:“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来,喝酒。” 庆生脸上带笑:“来,干杯。” 放下杯子,花枝给庆生倒酒。 她的纤纤玉手,就在他眼皮底下。抬头,看到她眼里,内容更是无比丰富。 待花枝倒好酒,庆生伸手去取,又要往肚子里灌。这时,花枝拦住了他。她抓住他的胳膊,有股柔柔的,凉凉的,沁人心脾的感觉。 花枝说:“饮酒要慢慢品,你像牛一样海饮,哪能喝得酒的好来。这可是贵州的酒哦。来,吃一粒葡萄。” 花枝讲着话,便把一粒葡萄往他嘴里送。 那是一种巨峰葡萄,果粒饱满,表皮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吃完葡萄,庆生一仰脖子,又喝下一杯。 喝完,花枝的纤纤玉手又伸了过来,往他嘴里送了一粒葡萄。 待庆生含在嘴里,便听到花枝在问:“味道怎么样,葡萄好吃吧。” 庆生已然醉了,嘴上说:“好吃。” 花枝追着问:“怎么个好吃法,好吃在哪里?” 庆生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花枝笑:“因为是我喂你吃的,当然好吃啊。” 庆生如恍然大悟一般,不迭地点头。 花枝问:“还想吃么?” 庆生点头说,当然想。 花枝突然站了起来,手里拿着葡萄,举在空中,对庆生说:“那你来取?” 庆生支撑着起身,想伸手去夺。 手刚伸出去,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庆生稳住腰,花枝拿了葡萄,在前方引着路。 此时,庆生已完全醉了,迷糊中,感觉自己一脚踏进了花枝的房间。 花枝站在床头,手里仍举着葡萄,喊他过去。 庆生奔过去,朝花枝猛扑,因用力过猛,不但扑了个空,而且倒在床上。 花枝呢,则蹲在床头,满面春色地看着他。见他喘着粗气,她便伸手,在他额头上轻抚。 之后的事,便像做梦一般。 第81章 一夜 在贵阳出差的首夜,庆生湿身了。或者说,他失身了。出差之前,他绝不会想到,会与花枝一夜缠绵。 花枝身份太复杂了,别说他对她没想法,就算真有爱慕之心,也不敢有所行动。 然而,世事难料,出差贵阳,他被苏妹为华哥点赞而气愤。或者说,更深层的原因,他因华哥夜会苏妹愤恨。本就极压抑,又带着报复心理,在醉意朦胧之间,误入了花枝的温柔乡。 他与苏妹的婚姻,只是无数夫妻中的一对,远远谈不上幸福。苏妹女强人的性格,也表现在夜晚的欢愉上。强势,说一不一。她牢牢占据主动,指挥庆生这样那样,翻过来覆过去,像一条鲶鱼。 她想当一个女王,庆生只能被迫服从。时间一久,便有些应付的意思。有些事一旦变成工作,就没了欢喜。 实话实说,作为一个男人,他并不想隐瞒什么。他曾很多次幻想过,与别的女子温柔缠绵的情形。说他有些报复苏妹,惩罚他家暴他的心理也好,说这是人性之恶也好,他都认了。 在他虚构的洞房花烛夜里,陪他入洞房,或者说他欲入她洞房之人,非果儿莫属。他南下深圳,最先遇到是阿碧,对他有恩有情的是桃子,但相互钟情的却是果儿。 果儿虽不明说,但他早从她的眼里,从她的举手投足间,感受到了她的关切。庆生能感知得到,她对他应该也有所期盼。 这种温情不同于友人之情,而是恋人之爱。但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或许因为华哥的原因,庆生总觉得他和果儿中间,隔了一堵墙。 在此之前,他有过不少机会,只差顺水推舟,就能登上她的客船,一起摇响夜半钟声。像纤夫的爱一样,在客船上荡悠悠地恩恩爱爱。 更多的原因,在于这道墙是人为设立的,是庆生自己给自己设立的一堵墙。 现在,庆生醉酒之后,把这堵墙推倒了,可得到他清醒过来,才发现站在墙后的人,不是果儿,而是花枝。 不论别的,单说当情侣,花枝算得上优秀。她在夜晚的表现,积极、主动、大方、疯狂。总而言之,给了庆生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抵达了巅峰之境。 当然,这些感受,都是事后回想,才重新构建起来的。当时的情境,他醉得糊涂,只管搂住花枝,沉迷于一团温软中,沉醉不知归路,哪管她是谁,哪有心思去理会她是谁。 不过,潜意识里,他把她当成了果儿。甚至可能在某些兴奋的时候,张嘴喊出了果儿的名字。 意识到不对劲,是在次日早上。 昨夜,两人缠绵许久,自然累极,起得很晚。 贵阳爽爽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里,照在床上,照在花枝丰润秀美的肌肤上。 半梦半醒之间,花枝唠叨了句什么话,讲完,翻了个身。 她像个原始人,甚至不曾拿半片树叶遮身。 大概她觉得,昨晚之时,庆生已见识过她的全部,再无什么好隐藏的。况且,男与女的关系,一旦点过花烛,可以完全赤诚相对,再不用娇羞了。 花枝翻过身去,留下好看的腰,朝着庆生的脸,似乎故意让他观赏。 庆生睁眼醒来,看到红色的被毯,有些恍惚。忽一想,脸立马红了。 只不过,他仍把眼前人,当作了果儿。她光洁的后背,发出诱人的光泽。后背形成的曲线,让庆生想起了很久以前,在电影里看到过的沙漠的画面。 庆生的目光,由着那曲线游动,往下,往下,一直往下。然后,他看到了,在她的股臀之处,蹲着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 老虎虽威风,但大约觉得庆生征服了自己的主人,于是把庆生也当成了主人。纵是如此,庆生仍心中一紧。他怕的不是老虎,而是怕自己误入了别人的洞房。 他用毛毯遮住她的身子,遮住那只老虎,披衣起床,走到另一面,一看,睡在床上的人,果然是花枝。 庆生有些慌乱,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屋里。呆怔了许久,想了许多事,才慢慢平静。毕竟,事已至此,再悔恨也没有用。现在的问题,要解决问题。 如何解决问题,他想不出主意。想不出,便拿了衣,去浴室洗澡。站在淋浴头下,冲了许久的热水,期望得到些灵感,救他于水火。 沐浴更衣,悄悄开门,见客厅无人,庆生溜出门去,到了街头,随意闲逛。 散乱行了半小时,到十字路拐角处,忽然,见到一句广告牌,庆生心中一动,不如变被动为主动。于是,复返身回去,在一早餐店里,购得两份花溪粉,打了包回去。 回到屋里,花枝仍未醒来。庆生走到门前,轻轻敲门,起先没反应,庆生便加大音量,敲了三下,终于听到花枝问,怎么啦? 庆生便说,买了早餐,请她来吃。 花枝嗯啊几声,意思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庆生在客厅里等候。果然,两分钟不到,花枝推门出来,见到庆生,妩媚一笑。庆生回以笑意,脸上微微发烫。 花枝披了件套裙,裙身无遮拦,露出了些关键内容。 庆生由着这画面,自然又想起了,昨晚吃葡萄的情景。望一眼花枝,喉咙吞咽了几下。 坐在桌前,吃粉时,花枝不时瞟他一眼,眼神里,充满关切。 吃到一半,花枝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去冰箱,取了一瓶牛奶,给庆生倒上一杯,递给他:“早上喝点牛奶,对身体好。” 庆生知晓他话中有话,语义里全是关心,轻轻作答:“谢谢。” “我俩啥关系,还用得着谢字?” 花枝是笑着说这话的,庆生却越发拘谨:“好,不谢,不谢。” 花枝把牛奶放进冰箱,回来坐下前,摸了摸庆生的头:“我又不是老虎,你这么怕我干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由着花枝的话,庆生恍然想起,昨夜点燃花烛时,他不但用手尽情触碰着那只老虎纹身,还用嘴唇在老虎身上,亲吻了个遍。 第82章 温存 有了昨夜的铺垫,之后的事情,顺利了许多。况且,花枝原本就有朋友在贵阳,给她提供了许多信息。两人跑了一天,就把线路与食宿的事,摸得很透彻。 当晚,花枝带庆生去吃酸汤鱼。寻了好几家,花枝都不满意。看得出来,她是个挑剔的女子。最后,选了一家凯里酸汤鱼。 进店里去,七八个服务小妹,全穿着民族服饰,排在一队,喊着贵阳话表示欢迎。那天没吃别的,只点了份酸汤鱼。两个人吃,足够了。 席间,几个服务小妹跑过来,一边唱着山歌,一边给庆生喂酒喝。据说,这是贵阳人的待客礼,遇到贵宾,唱着歌,跳着舞,好酒好菜,招待来客。 好在酒度数不高,庆生喝了几杯,还抗得住。 服务生走后,庆生问花枝:“怎么不敬你?” 花枝笑:“把你灌醉了,我才有机会呀。” 庆生想起昨夜之事,羞愧极了,不知讲什么,只好埋头喝汤。喝完汤,庆生便举杯敬花枝。他很想让花枝多喝几杯,再掏掏心窝子,打听一番她的过往。 在昨夜之前,他觉得自己与花枝不过同事关系,她心中有隐秘,她不肯提,自己肯定不能去问。 如今,情况变了,两人有过温存,他有正常理由去关心问候她,而为表关心温暖,就更想知晓她过去经历了什么,她与品质副总的情爱,真是只是传闻,还是实有其事。 甚至,庆生还想知道更多,闯总和她到底有什么关联。庆生认为,她能主动示好,投入他的怀抱,就表示她也愿意讲述这些故事。 然而,肯定不能随口问她。唯有到了合适机缘,就会滔滔不绝了。而这合适的机缘,没有比喝酒的时候,更合适了。 可花枝呢,像知晓他心中藏着什么目的一样,原本能喝善饮的她,此刻偏偏不喝了。还开着玩笑,说要清醒此,要不然像他一样,沉醉不知归路了。 倘若在来贵阳之前,花枝接二连三如此调侃,庆生一定会无地自容。现在倒好,两人关系匪浅,花枝的调侃就变得意味深长,有些打情骂俏的意味。 庆生听在心里,起初会有些羞涩,慢慢竟变得享受起来。 两人从店里出来,沿街散着步。庆生情致甚好,开始给花枝讲自己的童年趣事,讲他小时候如何胆小如鼠。 花枝故意问:“你胆小如鼠?我怎么不信呢?” 庆生急了,立马给他讲了件事,以示证明。 事情发生在庆生上初中那年,有一回,姐姐同学来他家,随姐姐同学前来的,还有个庆生的同学。 庆生同学长得漂亮,当然那种漂亮,无非在初一学生庆生眼里的漂亮。得知漂亮学生要来,庆生慌了,他不敢见她,害怕见到她,会激动,讲不出来。怎么办呢?他藏了起来。 花枝被这个故事带进去了,好奇地问:“你藏哪去了?” 庆生说:“你猜猜看,不过,你肯定猜不到。” 花枝猜了八九处地方,果然无一命中。 最后,庆生揭了谜底:“小时候家里养了猪鸭牛羊,专门弄了个猪圈牛圈。我家猪圈牛圈弄在一起,我藏到牛圈里去了。姐姐和我的同学,就在我家院子里聊天。期间,我同学还问我姐,我去哪了。我姐到处找,遍寻不见。她们谈笑风生,讲了两个小时。我在猪圈里,闻了两小时的臭气。” 听到此处,花枝捧腹大笑,边笑边往庆生身上靠:“你太逗了,太逗了。” 显然,花枝并不相信,只当庆生在讲笑话。 走了一路,快到小区门口,庆生鼓起勇气,问道:“你呢,我讲了这么多,该讲讲你的事了。” 花枝说:“我的童年乏善可陈,没什么好讲的。” 庆生一听,就知她把心门关上了。虽然有过亲密接触,但在花枝看来,他和自己不是一个阵营的。 或许,她受的伤害太深。 或者,昨夜之事,不过露水情缘,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又或者,她牺牲自己,无非不过想从庆生身上,打探一些和廖总有关的秘密。 见花枝如此谨慎,庆生不免有些失落。 原以为,他觉得他们之间,是有些真情的。如此看来,好像未必如此。 不过,回到屋里,花枝又活泼起来。 她洗了澡,换了睡衣,把客厅当成了她的t台,在庆生面前走来走去,扭肢晃臀时,一点都不怕走漏了风光。 当她转过身去时,庆生盯住她的腰际,脑海中就会浮现那只老虎的模样。他很想再伸手触碰一下,再一亲芳泽,以慰心田。庆生满含期待,再次渴望走进洞房。 昨夜,他喝醉了酒,许多细节记不清楚了。今天,他还很清醒。若能再次抱得美人归,他肯定会睁开一双慧眼,把所有渴望之处,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不过,恰恰因为清醒,他不敢冒失,怕失了礼节,影响在花枝心中的形象。花枝像明白他的想法似的,进了屋,门虚掩着,门口透出的一道光,像在暗示庆生,那是留给他的希望之门。 庆生起身,想走过去,又想起在小区门口,花枝一脸严肃的表情,脚步如同灌了铅,重若千钧,走动不开。 不过,那道门留给庆生的时间不多,好像只有二十来秒。然后,轻轻地关住了。 紧接着,庆生从门底下的缝隙间,看到她熄了灯。见此情景,庆生疑心昨夜之事,根本不曾发生,而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回到自己屋里,庆生躺下来,胡思乱想了许多事。想到最后,突然想到了果儿。 不知为何,他没觉得对苏妹有什么愧疚心理,反倒想起果儿,感觉欠亏了她。好像果儿才是他的妻子一样。 念及果儿,庆生突然想看看她,看看她深更半夜的样子,一定别有风韵。 庆生拿起手机,给她打了一个视频。 夜已深,她应该正躺在床上,可能在翻阅自考课本。她会穿什么睡衣呢?那件黑色的丝绸睡衣,还是粉红色的单衣单裤?和花枝一样,她应该也不会穿胸衣吧。 想到这里,庆生很有些兴奋。 第83章 风韵 视频打过去,响了十几声铃,果儿却没接。庆生看一眼时间,不早了。也许她累了,洗澡睡觉了吧。 尽管如此,庆生放下手机,仍不免有些失落。刚才,他在花枝面前受了挫。此刻,又在果儿面前受了挫。 接二连三的挫折,打击了他。庆生叹口气,钻进被窝,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没隔几分钟,果儿打了电话过来,不是视频,而是电话。庆生心中欢喜,听到果儿声音,明显有些不对。 庆生一问,才知果儿感冒发烧,刚才迷糊中睡着了,没听到手机响。庆生得知她生病,很着急,非要看看她,果儿却不肯,说身体不舒服,样子难看,怕吓着他。 庆生很固执,挂了电话,再打视频。果儿无奈,只好接了。 画面中,果儿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眼神无光,整个面部,乃至手臂,都红扑扑的。 庆生问了一连串问题:“什么时候开始的,烧到多少度,去看医生没有,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 果儿说:“昨夜就有点不舒服,我没当回事,以为能滨过去。结果,今早上,发了高烧。我去买了药,现在好许多了。就是有点困,浑身没力气。” 庆生焦急地问:“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你不在贵阳出差吗,我告诉了你,你肯定担心,会影响你工作。” “我人在贵阳,但可以通过意念,给你力量啊。” 果儿被他逗笑了,情绪好了许多,问他出差的事怎么样。从她话里意思,她好像知道,这次来贵阳,他与花枝一起,还打趣他和美女一起,肯定很开心。 话语里明显有股酸味。 庆生想起刚吃过酸汤鱼,喉咙里也有股酸味。但此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对于出差之事,他一笔带过,更关心的,还是果儿的身体,让她有了病,早点请假看医生,还有一定要告诉他。 果儿点头:“我知道的,明白啦。” 庆生说:“以后不许这样了。” 果儿说好。 庆生说:“你起个誓。” 果儿举手起誓。 庆生说:“真乖,是个好孩子。” 果儿娇嗔道:“没大没小,还占姐姐的便宜,该打。” 庆儿说:“好,回深圳后,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打哪里,就打哪里。好不好?” 果儿说,“你像个小孩子。” 停了一会儿,又说:“我倒也想当个孩子,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天天开开心心的。” 庆生说:“等我回深圳,让你当几天孩子,给你洗衣、做饭,天天哄着你。好不好?” 果儿说:“好呀,我等着你。” 两人说说笑笑,心情都好多了。 挂电话前,庆生又叮嘱了几句,果儿一一作答。关掉视频,庆生把手机放在胸口位置。似乎这样,可以感知果儿的温度。 次日起床,收拾好东西,花枝又带庆生去附近转了转。时间差不多时,回到房间,取了行李,直奔高铁站而去。 上了高铁,两人坐在一起,花枝倒活泼,话语也多,不过,讲的全是听来的故事。 瞧见她喜笑颜开的样子,庆生搞不清楚,她到底戴了多少副面具。这样的女人,若真的成为情侣,庆生肯定招架不住。 于是,庆生决定,把那天晚上吃葡萄的经历,深埋心底,再不提起。 在车上,庆生给果儿发了信息,知她病体康复,心里轻松一大半。 回深圳的旅程,一路顺畅。 出高铁转地铁,抵达柏州时,已经接近晚上八时。柏州公司在红楼上班的职员们,已经下班。 进入厂区,花枝嚷着好累,径直去了宿舍楼。庆生虽然累,却还有工作要干。他安顿好行李,又去了办公室。他要放置相机,顺便把照相导出来。 当然,他觉得廖总肯定还在加班,他想汇报此行进展。有些事,宜速战速决。 到了办公室,先取出相机拷贝照片。拷贝需要一点时间,他去往廖总办公室。远远地,果然看到屋里亮着灯。 走近过去,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看到廖总正埋头工作,神情专注。庆生整了整衣装,理了理思路,这才走到门前,轻轻敲起了门。 不久,屋里喊了一声“请进”。 庆生推开门,喊了声廖总。 廖总抬头,见到庆生,面露欢喜,让庆生坐,但她这次没倒茶给庆生,大约觉得时间有些晚了吧。 她继续伏案,处理了些文件,这才坐过来,问庆生贵阳之行的情况。 庆生早就想好了,讲得很顺畅,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和看法。廖总听罢,频频点头。 待他讲完,称赞道,派他去办此事,果然没看错人。 那天,廖总穿件黑色套装,高跟鞋和黑丝袜,耳朵边还吊着钻石耳坠,闪闪发光。披着大波浪,浑身上下有股淡淡的香水味。 作为柏州的高管,平时廖总可不这么打扮。至少,庆生从未在办公室里,见她这么打扮。当然,此刻同事们下了班,她想独自享受一番,换身衣服办公,倒也有这种可能。 明天不周末了么,庆生想,大约她今晚要回长安。许久未见闯总了,两夫妻见面,一夜欢喜,整点情调,倒也正常不过。 廖总虽人到中午,稍一装扮,仍风韵不减。庆生甚至觉得,她身上别具风情,散发出来一种独特的魅力。这种魅力别说果儿了,就连花枝,也远不能及。庆生一想到这点,很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有些冒犯廖总。 脑海里,又想起在她的花园房里,挥笔写《逍遥游》时的情景。完工当晚,他去了浴室,躺在浴缸,好好享受了一番。 那间浴室里,挂着一幅廖总的艺术照。照片风格大胆,廖总的穿着与姿势也很开放,反正庆生当时看到,虽四周无人,仍有些不好意思。 如此一想,庆生赶紧低下头,不敢去看廖总。 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怕什么,偏偏就会来什么。 庆生汇报完工作,起身欲走。廖总叫住了他。 庆生转过头来,以为领导还有工作交待。 谁知,廖总笑吟吟地望着他,问了一个他不敢想,也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 第84章 偷嘴 廖总左手抚腰,问庆生:“好看么?” 庆生以为听错了,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廖总见他如此,改口道:“不好意思,我讲得不准确。我想问问,这件衣服还行吧?” 眼前的廖总,不像个领导,更像个女人,等待着别人的夸赞。 庆生迟钝了一会儿,才说:“漂亮,很漂亮。” 庆生讲完,看到廖总,正以一种温情的目光望着他。他有些尴尬,继续夸道:“气质优雅,非一般人所能及。” 虽然是夸人,但庆生心里的确这样想。廖总阅人无数,应该是能判断得出,话里真假的成分。 她走近庆生,拍了拍庆生的肩膀。很显然,她轻轻一拍,意味着把庆生,拉到了自己的阵营里,当成了真正的自己人。 果然,拍完庆生,廖总颇感慨地说:“月底的贵阳团建,董事长也会去,到时,你跟在后面,多拍点照片。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跟他点点你的名。” 庆生不迭地点头,眼光里满含感激。心里有无数感激的话,又不知讲哪一句好。 “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要走了。” 庆生点头说好。 回到办公桌,照片已经拷好了。庆生受了廖总肯定,心中欢喜。给相机充上电,又处理了些工作。 这时,听到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庆生站起来,看到远处有个身影,廖总果然下班了。庆生望了一会儿,才重新坐下。廖总这样的年龄,还能保持如此身段,实在不容易。她年轻时候,肯定是个美有胚子。 很快,廖总消失不见。可以预见的是,今晚,她将与闯总度过浪漫之夜。转念又想,好像不太合理。毕竟两人心中有矛盾,而且互相在拆对方的台。 倘若这个男子不是闯总,那么又会是谁呢?庆生作了一番设想,又觉得这样猜测,对不起自己的恩人。 就在刚才,廖总还暗示,和董事长建立了联系之后,升迁加薪指日可待。但她一走开,我就如此胡乱想象,实在对她不敬。 庆生打住自己的瞎想,伸伸懒腰,准备下班。 下班之前,他有了尿意,于是去往洗手间。 柏州的洗手间,分好几种。红楼白楼的,各不相同。办公室区域所在的红楼这边,洗手间门口摆了几盆高大的绿植,洗手间内,亦满眼皆绿,颇有些森林风。 据说,这风格是董事长亲自审定的。出于什么原因,却无人知晓。同事们私下开玩笑,称董事长是野战军出身。 他们还在私下议论,不知董事长家里的厕所,会不会也是这种色系。调侃归调侃,反正每次去洗手间,庆生总有种穿越丛林的感觉。 有一点倒很值得肯定,除了洗手间,还设了公共淋浴室。同事们在附近的运动室锻炼,出了一身汗,正好可以来洗浴间,洗澡更衣。 庆生从洗手间方便完毕,途经洗浴间时,突然听到里面有人冲澡,水声哗啦啦地响着。 庆生心想,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心中好奇,走到近处,听到水声里,还夹杂着说话声。 仔细一听,又不像对谈,更像受了伤,在痛哭哀嚎。庆生于是倾耳细听,想待明确问题后,再作决定,看是否需要帮忙,或者找人帮忙。 仔细一听,才发觉不对劲。哀嚎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变成了男女之间的打情骂俏。 女的说:“你刚才太粗鲁了,那么大力气,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男的说:“抱歉啊,情急之中,没顾得那么多。再说了,谁叫你眼神那么媚。我一见到你,魂都没啦,哪顾得上其他。” 女的怒嗔道:“下次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玩了。” 男的哄道:“好好好,亲爱的小宝贝,我错了。我会好好温柔相待的。” 接下来,是身体与身体碰撞发出来声音,是一张嘴与另一张嘴,轻轻咬合在一起时发出来的声音。 庆生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 他转身走开,边走边在心里骂,胆子忒大了些吧。在公司的淋浴间,竟然行如此廉耻之事,简直太不要脸。 撞见这种事,真倒霉。庆生越想越气愤,走到办公位,关掉电脑,匆忙下楼。下到一楼,心里却想不开,觉得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于是,复跑到楼上,来到办公桌前,但没开灯,让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中。 办公楼里空无一人,只要有人出来,就必然是洗手间里的饮食男女。庆生在等待,他要看看,从洗手间出来的会是谁? 十来分钟过去,仍无动静。庆生想,莫非他们跳窗户跑去了?又觉得不可能,仍不放心,于是假装去洗手间。 到了淋浴室门口,里面仍有水声,这一次,真是洗澡的声音。想想,倒理解了,一番欢愉,肯定要清理战场,净身焚香,销毁证据。 庆生悄悄退回去,仍坐在黑暗中。隔了四五分钟,果然见一女子走了过来,大踏步往楼下去。 女子刚洗过头发,穿件薄衫,紧身裤打底,瞧那身材的确有些惹火。大约两人都在运动馆健身,健着健着,便四目相望,粘在了一起,迫不及待地,便往淋浴室跑。 办事时无暇他顾,事情结束,他俩倒有些反侦察技能,知道不能同时现身,分头行走,先行女子脱身。 因为隔得有点远,又在黑暗中,庆生看不清她的模样。他想跟着过去,到光影处,她就会现出真形。 转念又想,倘若另一个人,在玩调虎离山计,就糟了。 实际上,他更想了解的,是那个男子会是谁? 毕竟,他们这一层楼,以女性工友居多,男同事少,庆生大抵应该是认识的。而自己认识的人,被自己抓了现行,更容易让人兴奋与满足。 庆生继续坐着,按兵不动。七八分钟后,男子才走出来。他身材瘦弱,哼着歌曲,走向楼梯口。 起先,在淋浴室,庆生隐隐觉得,男子声音有些熟悉。 此刻,望见他的身影,听他哼歌,几乎确信他是谁了。庆生跟在后面,假装刚下班的样子,从办公区往公共廊道走,走到一半,在男子背后喊了一声:“陈工。” 男子嗯了一声,回头过来。果然是陈浩,桃子男朋友。 桃子对他那么好,他竟然偷吃,而且选了这样一个地点。 庆生暗暗握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拳把他击倒。 第85章 吃瓜 从暗影里出来,走到过道上,和陈浩碰了面,庆生的拳头又松驰下来。 若他真的对陈浩动拳,事情闹大,对谁都没好处。桃子更会觉得没脸见人,她本来就好面子,说不定,一气之下,就离开柏州,也说不定。桃子总归算廖总的人,追根究底,连廖总都会丢掉面子。 如此看来,事情的严重性,超乎想象。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这样,庆生到底不甘心,就算桃子日后与陈浩走不到一起,也该在言语上敲打敲打他,不能让他太肆无忌惮。 于是,庆生换了副松驰的表情,问陈浩:“这么晚了,还搞运动,真令人敬佩。” 陈洁则恭维庆生:“庆生兄过奖了,你才是模范员工,该向你学习。这么大办公室,都下班了,就你一个人,还在加班,佩服佩服。” 庆生说:“我是笨鸟先飞,不像你,是健身达人。” 陈浩咧嘴一笑:“啥健身达人,这不周末了嘛,运动运动,玩玩球。” “玩球?玩啥球?”庆生的问话,一语双关。 陈浩意识到不妥,半边脸都红了,赶紧纠正:“错了,讲顺口了,用词不准。应该是打球,打了会儿球。” “你一个人打?那可真厉害哦。”庆生盯着陈浩,脸上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没,没有,一个人怎么打?和老王打来着,刚才他还在这,打完洗了个澡,就先走了。你可能没看到。这个老王,真是的,说好一起走,他倒一个人先跑了,不讲诚信。” “哪个老王?” “就是那个电工嘛。哦,你可能不认识。是我老乡,他喜欢打球。” “隔壁老王啊。他球技不错吧,你们经常打?” “老王以前帮过我忙,他正好今天有空,要我陪他打场球,我这人你也知道,心软,况且他不对我有恩么,咱不能忘本,对不?” “讲得好。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床相报。哦,涌泉,涌泉相报。瞧我这乡下人,没文化,你千万莫见怪啊。” “庆胸,不,是庆兄,庆兄真幽默,真幽默。”陈浩脸色苍白,连词吐都不清了。 接着,两人又扯了些闲篇,陈浩才渐渐恢复正常。 来到一楼,走了几步,陈浩忽然低下声来,略显神秘地问道:“庆生兄,能不能跟你预约个时间?” 庆生笑:“陈大工程师快别开我玩笑了。” 陈浩说:“周天晚上,就是后天,可否请你赏个脸,去喝杯薄酒?” 庆生心想,陈浩应该知道他撞见了他的情事,所以想用糖衣炮弹来轰炸他。于是,笑道:“无功不受禄啊。” “是这样的,我有个老乡,也是做文宣工作的,在一家小厂,她刚从事这行当,没经验,想请你指导指导。” 庆生暗忖,去去无妨,看他到底能耍什么花招,便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陈浩一听,如同心中巨石落地,欢喜异常。行至宿舍楼,两人告别,各自散去。 庆生回到宿舍,整理行李,冲了澡,洗好衣,躺床上,拿起书本,眼前却总浮现洗手间的一幕。他心中堵得慌,比自己背叛了桃子,更加揪心。 他放下书本,找到桃子的微信,想了很久,打出几行字,又删掉。打出几行字,又删掉。如此反复几次,仍下不了决心。干脆起床,把睡衣换了,拿了几包在贵阳买的特产,走出宿舍,去寻果儿。 果儿生病了,出差回来,本就该去看看她。只是,赶着向廖总汇报工作,又遇到陈浩那档子事,不免耽误了些时间。 三更半夜,去看果儿,当然没问题。以前,他经常这样做。但今日不比往常,在贵阳出差时,喝醉了酒,误闯了花枝房间,有了一次露水情。再去见果儿,心里总有点膈应,好像犯下了大逆不道之事,对不起果儿。 可谁知道,遇到陈浩在写字楼偷食,虽不能对陈浩怎么样,也不敢曝光此事,但总觉得不舒服,想找人说说话,而果儿是最合适的人选。 庆生出了厂门,给果儿打电话。果儿像正端着电话,等他似的。才按下电话键,手机里就响起了果儿的声音。庆生开口见山,说刚回柏州,处理工作,想去看看她,不知方便否? 果儿答:“当然方便啊。不过,你出差很辛苦,就怕你受累。” 庆生说:“你方便就好。等着我,十分钟左右到。” 挂了电话,庆生四处寻共享单车,结果遍寻不见,干脆提腿迈步,疾速前行。 因走得急切,到果儿楼下,庆生额上全是汗,后背t恤衫,被汗水打湿了大半。庆生在楼下歇了歇,吹了吹风,抹去汗水,平复了些情绪,这才上楼。 出了电梯,见果儿家门,留了一道缝。 推门进去,果儿正端盘切好的西瓜出来,她穿件紫衣睡裙,长发垂肩,腮上有些淡淡的粉红。四目相见,眼神都放出光来。 虽才几日不见,但庆生去了贵阳,地理距离的长度,让思念也变得更长了。两人对望着,心里都有许多话,想对对方讲,但谁都没先开口。 双方又都懂得,对方想说什么。他俩什么都不说,便又有些无声胜有声的意思。 坐下来,到底果儿先开了口,第一句话是:“吃片瓜吧。” 讲着话的同时,已经举起一片西瓜,端到庆生手里。 庆生接到手中,看到她温柔的样子,心中一动。他咬了一口,又咬了第二口。 “这瓜好吃吧,晚上下班刚选的。”果儿原本想说,这瓜特意为你选的,但没说出口。 庆生吃着瓜,突然想起陈浩,刚在办公室吃了瓜,现在又在果儿家吃瓜。不过,此瓜非彼瓜。由着这些,庆生嘴上来了一句:“今天的瓜,真多,真甜。让我这个吃瓜群众,享了福。” 果儿说:“一个瓜而已,享啥福啊。” 庆生直摇头:“不告诉你。” 果儿说:“坏蛋。” 言语间,尽显柔情蜜意。 庆生吃完瓜,去洗手间净了手,回房坐下,问果儿:“真不发烧了?” “下午就没事了,你看,不活蹦乱跳的么。” “我试试。”庆生伸手,去摸果儿的额头。刚碰到她的额,灯突然灭了。 停电了。城中村的出租屋,偶尔有停电事故。果儿向来怕黑,见灯灭了,吓一大跳。庆生拉住她的手,果儿挨着他坐下。 黑暗中,两人都不说话,好像都知道,这样的时刻意味着什么。 两个人并排而坐,离得很近,近到庆生可以闻到她身体里异香。庆生明白,只要他稍一用力,就可以把果儿拉入怀中。 第86章 兴奋 不一会儿,庆生手心里,隐隐冒出汗丝。果儿却是另一种想法,甚至在期待着,发生点什么。她也相信,这个晚上,肯定会发生什么。 事实上,为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很久。如今,她终于等到这个时刻了。 苦尽甘来,突然就有了一种小乔初嫁的娇羞。果儿的手,温润如玉,软软的,绵锦的。庆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他甚至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 他内心像有一阵台风,猛烈地刮过。 一方面,他渴望着那幸福时刻的来临。 另一方面,他想起在贵阳,与花枝的一夜温存,到底愧疚难安。他内心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此刻方便,他肯定会掏出一枚硬币,抛硬币来决定该怎么办?然而,他身上没有硬币。 没关系,他开始想象,想象自己有一枚硬币,握在手心里,默念着如果有字的朝上,他就留下。反之,则离开。 庆生伸出左手(右手握着果儿的手),往上抛了出去。然而,这硬币像受到别的外力作用,形成了抛物线,落到了床上。 通过硬币的亮光,他确定,硬币的确是抛到了床上。现在,不用理会有字的一面朝上,还是相反。反正,这枚硬币抛到了果儿床上,可以视为命运的指引么? 庆生想象自己去床上捡拾那枚硬币,想看看到底是不是有字的一面朝上。 结果,他走到床边,伸手过去时,那枚硬币却变成了花枝。 她头朝墙壁,卧于床头,身上的睡衣,薄如蚕丝。庆生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臀,摸到了股沟之上,那只威风凛凛的老虎。 老虎张开血盆大嘴,说了句你怎么不讲诚信,不待庆生回话,便咬掉了他半截手指。庆生吓了一跳,从幻想中清醒过来。额头上,冷汗涔涔。 就在这时,灯亮了,屋里瞬间亮如白昼。庆生赶紧把果儿的手松开,好像老虎近在眼前一样。 果儿不明其故,望着一脸惊恐的庆生,不停地问他怎么了? 庆生没作回答。 他喝了一杯水,然后站起身,劝慰了果儿几句,便开了门,匆忙下楼,像个逃兵似的,直奔柏州宿舍。 跑回宿舍,又冲了个澡。回到房间,手机上显示五六条未读信息,全是果儿发来的。庆生放下手机,没敢看其中内容。他怕看了信息,不知如何回复,心里负疚感会更深,只好回避。 尽管躲避不是办法,但他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只好退而求其次,或者说只能消极避世,能躲就躲。所谓眼不见为净。其实,他在自欺欺人而已。当然,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从贵阳出来,本就倦极,经了与果儿的纠缠,一下竟无法入睡。熬了近一小时,终于熬不住了,眼一闭,便沉沉睡去。 次晨醒来,果儿又连着发来三条语音信息。听声音,她像一夜未眠,但语气温柔,全是对庆生的关切。 庆生原本也想发语音,但在宿舍里,舍友们都在,尤其强马,昨夜见他情绪不对,一直调侃他。 他不能让他们察觉到更多异样。于是,他打了一行字,发给果儿。“我没事。给我点时间,好吗?” “嗯。我等你。” 果儿在信息后面,加了两个拥抱的表情。 这天是周六,原本不用上班。庆生昨夜导出了些照片,但方案的事还未整理。在床上赖了会儿床,于上午九点半起来,去往红楼办公室。 打开电脑,扑在桌上,忘我工作。忙了三个小时,终于做好团建方案。 原来廖总的意思,做一个简单的文字版就可以了。去年的团建方案,也是这样做的。庆生自己加码,按自己的理解,以图文并茂的ppt进行了展示。这样更清晰,直观可感,更容易让人接受。 做完方案,他挺满意。很想找人来看看,按道理,找花枝是最合适的。但她没来加班,庆生给她发了条信息。 结果,过了十来分钟,她仍未回复。 忙完工作,庆生有些便意,起身去往洗手间。经过淋浴室时,触景生情,想起了陈浩,以及那个和他一起“玩球”的女人。 那天,庆生没看清她的面容,她到底会是谁呢?庆生把办公室里的女同事,全排查了一遍,好像每个人都有可能,又好像都不可能。 想不出来,干脆不想了,伤脑筋。再说了,陈浩不是他们这一楼层的,那么那个女子,也可以不是这一楼层的。 见不到光的情爱,当然不宜在熟悉的地盘行动,往往要跑到别去处。一来,有陌生感,会激发情趣。二来,没有熟人,即使被撞见,也不至于太难堪。 如此展开,范围就太大了,几乎不可能把与陈浩私会的女子找出来。庆生不是福尔摩斯,没这个兴趣,也没这个责任。找不到线索,便不寻了。再说,寻到了又能如何,说不定,反徒增他的烦恼。 回到办公室,花枝依旧无回应。庆生等不及了,直接把ppt发给了廖总,讲了自己为何这样做的因由。 半小时过后,廖总打来电话,对庆生的ppt方案给予极高的赞美,还表扬他主动作为,堪称员工中的典范。合适时候,她会考虑,给予嘉奖。 放下电话,庆生很兴奋。 他的兴奋,倒不在于廖总表扬,而在于他的建议,得到了认可。这才是最重要的。也正是从这次建议起,廖总开始和他商量一些工作上的事。 此乃后话,在此略过不提。 庆生心里欢喜,一时把烦恼全抛在了脑后。下楼去吃饭,还哼起了歌曲。 走到门口,手机有信息提示音。花枝就那个方案,回了一个“哦”字,再无其他。 庆生觉得这方案,花枝也有贡献,便不去计较她的冷淡。 庆生要了个烧鹅饭,才吃一口,来电话了。 华哥打来的。 想起华哥夜会苏妹的事,庆生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搅乱了。他不想接听,直接挂了。才挂断,华哥又打。如是几次,庆生终于接了,怕他有别的大事。 刚一接通,华哥便辟辟叭叭讲了一通。听完他的讲述,庆生颇有些吃惊。虽心存疑虑,仍愿意相信,他所讲皆为事实。 第87章 误会 华哥讲完“正事”,随口问了句,方洁怎么样? 庆生把她去长辉集团上班的事,细细说了。当然,保留了隐秘部分。比如,他与阿碧的相识,闯总和他之间的协议,等等。 华哥叹气道:“方洁不容易,遇人不淑,落到这般地步。” 庆生跟着说:“是啊,这次见面,感觉她老了很多。” “在农村风吹日晒,难免会这样。不过,我说你小子,莫不是嫌弃她吧。” “说啥呢,我哪有资格嫌弃别人。只不过,看到她这个样子,有点难过。” 华哥追问:“别不好意思,是心痛吧。放心吧,我不会跟苏妹告密的。” 庆生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回。 华哥便当他默认了:“长安离松岗很近,有时间的话,多去看看她。” “这个自然。放心吧。” 和往常一样,临挂电话前,华哥又打听起果儿的消息。 “我好久没见她了。最近工作忙,又出了一次差。再说,方洁不也来了么。” 华哥笑称:“对哦,你是大忙人。不像我,闲在家里。” 庆生说:“你就别取笑我了。” 互道再见,庆生准备给苏妹打电话,求证一下华哥所言是否真实。 从手机中找出苏妹的名字,又觉得或许华哥早就和她串通好了,问了也是白问。再说,当面问她那些事,到底有些讲不出口。 思前想后,最合适的办法,是先和岳父通个气。 岳父刚从市场回来,许是行情好,早早收了摊,回到家里,正就着花生米喝酒。岳母不在家,时间还早,不像出门跳广场舞的样子,庆生自然不方便问。 岳父挺高兴,得知庆生在厂里站住了脚跟,问了许多事。庆生便又问起他和岳母的健康、生活等诸多情况。 作了这些铺垫,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庆生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顺嘴提起了苏妹,问岳父岳母前些日子,是不是去过他家。 岳父说:“对啊,那天你爸妈走亲戚去了。有人给苏妹送了几只野兔子,她喊我们过去尝鲜。好久没吃野味了,那味道真叫香。可惜啊,你不在家,不要,咱俩得喝点。” 庆生知道,若他再不打住,岳父会由着这个话题,扯个没完。 “那天就你们仨?”庆生问。 “你那个发小华哥,他也在。” “他去干什么?” “我叫他去的。” “您叫他去的,为什么啊?” “那天晚上,我本来和他约好,一起吃个饭喝点酒,我有件事想问问他。结果回到屋,苏妹喊我们过去吃饭。我想,不能失约吧,再说,又有要事商讨,于是便喊他一起去了。” 原来如此,庆生卸下重负,心里舒坦多了。不过,岳父和华哥有什么要事相商呢? 问岳父。他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其中,或许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岳父不肯讲,庆生不好追着问。 他打电话的用意,本就不在此。弄清了华哥夜会苏妹的误会,才是最大的目的。岳父回避,也就算了。 回到宿舍,庆生心情大好,当晚睡了个好觉。 次日周末,没什么别的事。庆生起床后和阿碧聊了会天,顺便打听了下方洁的情况。阿碧自然极力赞美,说她如何如何好。庆生知道她顾及自己的面子,正好卖人情,也没拆穿她。 聊天中,庆生得知方洁放假,决定去长安看看她。他事前没声张,想到了长辉集团,再给方洁电话,给她一个惊喜。 来到长安锦厦,站在长辉二号门,拍了张照,发给方洁。 几秒钟后,方洁回:“你在长安?” 庆生回:“是啊。来看看你。” 几分钟后,方洁便奔了出来。两人见了面,方洁喜不自禁,嘘寒问暖自不必说。随后,逛街吃饭,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庆生要回松岗了,方洁恋恋不舍,又不好明说。分手时,有些无语凝噎的感觉。 回柏州的路上,陈浩打来电话,说起请他“赏脸”的事。庆生这才想起,他设了糖衣炮弹,想呈送给他。陈浩不提,他倒真差点忘了,嘴上仍在推却。 陈浩明显放下身段,甚至有些恳求的意味,还称他那个干文宣工作的老乡,已经到柏州了,正和他在一起了。庆生若不帮他这个忙,他就没脸见人了。 话讲到这个份上,庆生再不去,就显得不近人情。于是,问了时间地点。陈浩告诉庆生,他就在柏州,厂门口等他。待他回来,让女老乡他陪,一起过去。 庆生说:“我可没那么快呀。” 陈浩说:“反正我在厂门口等你。” 从长安搭车,在塘下涌落了车,庆生却不着急,回柏州的路上,故意去茅洲河游了一番。直至霞光满天,他才抬腿,往柏州而去。 快到柏州时,给陈浩了个条信息。 远远地,便看到陈浩举起手,用力挥舞。走到近处,却不见所谓的“女老乡”,庆生心想,莫非中计了,被他耍了,这小子果然有些手段。 陈浩没提老乡的事,拉着庆生到路边,等了几分钟,驶来一辆的士,一女子从车上下来,素面朝天,面目纯真,有些清水出芙蓉的感觉。 果然是做文宣工作的,庆生看到她的第一眼,心里念出一个词:干净。 吃饭的地方倒普通,北方饺子馆,也没进包厢,就在大厅。陈浩与老乡坐一排,庆生和女子面对面。 陈浩选好菜,征求他俩意见,都表示同意。点好单,陈浩去了洗手间。 庆生与女子独坐,为打破沉闷,庆生问:“你做什么工作?” 问完,暗暗骂了一句,陈浩早就告诉过他,她和自己一样,搞文宣的。看来,见到陌生女子,庆生还是有些紧张了。 女子倒随意,柔声道:“做服务的。” 庆生想,这个回答真妙,既避免了让他尴尬,又颇有异趣。 女子耳垂之下,有颗痣,庆生望着这颗痣,想起了果儿脖子上的痣,一时有些恍惚。 好在陈浩及时回来,坐于桌前。庆生想说说文宣工作,几次才起头,都被陈浩打断了,他说不着急,吃完饭再说。庆生只好作罢。 不久,热气腾腾的菜上了桌,陈浩望向庆生:“喝点吧?” 庆生望向女子,女子点头。 于是就喝。 一人喝了一瓶啤酒,气氛就热烈了。庆生不再拘谨,不时与陈浩与女子碰杯。喝得欢喜时,庆生看到店里来了几位客人。 三个女子,打头的那个,竟然是花枝。花枝也看到了他,径直走过来,庆生以为花枝过来和他打招呼。 结果,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她目光如炬,射向陈浩,又瞅一眼他旁边的女子,说了一句:“啊。这不陈大工程师吗,怎么?新交了个女朋友?” 不等陈浩解释,花枝便拂袖而去。陈浩想追过去,又觉不妥。只坐在那里,浑身不安。 庆生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望了一眼花枝,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难道在公共淋浴间和陈浩锻炼身体的女人是她? 第88章 妖娆 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庆生一跳。如果真是这样,那花枝这个女人,可就藏得太深了。以后,一定得小心提防。再一深思,好像又不太可能。 然而,坐在对面的陈浩,何以见到花枝浑身不自在,像犯下大错一般? 退一万步讲,陈浩又没有单独和女人吃饭。就算他和别的女人吃饭,乃至约会,该恼怒的也应该是桃子,而不是花枝啊。 莫非她摆出这副架势,只不过想声东击西,或者说她在演戏,演给庆生看的? 一念至此,庆生笑了笑,觉得自己的想象,也太丰富了些。他笑得很隐蔽,怕陈浩看到,毕竟不妥。 因花枝的搅局,三人的兴趣减淡了许多。好在原本就吃得差不多了,又碰了两杯,便起身离席。陈浩提前买了单,走到外面,微风吹在脸上,凉凉的,爽爽的。 大概觉得远离了花枝,陈浩再次活泼起来,俯在庆生耳边低语:“我带你去过好地方。” 庆生望向女子:“不是要谈工作么?” 女子抿嘴微笑。 陈浩说:“我说的好地方,就是茶室,环境优雅,安静,正适合谈事。” 原来如此。 十分钟不到,来到一处城中村,穿街过巷,陈浩在一栋楼房前停下,女子上前,用门卡开了门。进去,坐电梯,上到七楼。女子在前引路,开门进屋。 是套二房一厅,客厅里摆了张茶几,沙发和坐椅若干。另有一只鱼缸,养了七八条金鱼,游得正欢。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字,字写得一般,但内容挺有意思:人生不过一场梦。庆生望着这幅字,笑了一下。 庆生过去茶室,闯总和他谈事那次,阿碧带他去过一次。那里才真叫环境优雅,而陈浩带他上来的,无非就是出租屋。只不过,摆了张茶台而已。 好在庆生不挑剔。既然吃了陈浩的饭,文宣工作上的经验,该讲的还是要对女子逐一讲来。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帮多少是多少。 三人坐下,女子开始泡茶,她技术倒娴熟,很快冲出一泡,每人摆上一杯。女子泡茶时,庆生看到她的皮肤,像白洁的瓷器一样,发出耀眼的白光,令人想要抓在手里,抚摸把玩。 陈浩正在饮茶,来了个电话,他起身去接。大约工作上的事,他接着接着,跑到了屋外。太过专注的缘故,顺手把门关了起来。 庆生没在意。这时,女子亦起身,庆生以为她去陈浩开门。 谁知,她进了房间。 庆生望向阳台,晾衣杆上,晾着几件女人衣服,红色内衣,白色衣服,和黑色丝袜。女子仍未出来,陈浩同样没有动静。 庆生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完,肚腹略微有些胀意,起身去洗手间。推开门,看到浴室的桶子里,摆了几件欲洗未洗的衣物。最上面的,是件黑色内衣。庆生解完溲,洗手时,一直望着那件胸衣。 不用比划,光用眼睛测量,他就知道,这件胸衣不是和陈浩老乡的。她的尺码应该比浴室里的这件,小了一个号。 从洗手间出来,屋里仍未见人。庆生有些疑惑,正准备开门寻陈浩。屋里的门,突然开了,屋里走出一个人,穿件超短裙,头发蓬松,像要爆炸,戴了美瞳,嘴唇之上,涂了艳丽的口红。 庆生吓了一跳,原以为,屋里没有他人。怎么突然蹦出一个人来。女人却笑望着他,还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庆生这才发现,眼前人就是陈浩老乡,不过她换了衣装。由一个芙蓉仙子,变成了一个妖娆女人。 庆生问:“你怎么这个样子?” 说完,又说:“我去找陈浩。” 他转身欲走,女人抢先拦在他面前,对他说:“陈老师说了,让我听你指挥,好好谈工作。” 庆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但听舍友强马他们讲起过各种艳史,知道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立马明白了陈浩的真正用意。 他想用女人的一夜温情,来换取他的守口如瓶。 庆生欲推开女人,出门去寻陈浩。 女人力气没他大,拖不住他,突然换了姿态,单腿跪地,语气诚恳:“庆老师,如果你现在走了,我就没脸见人了。” 庆生觉得这话很奇怪,怎么我走了,她就无脸见人,根本不讲逻辑嘛。又则,她喊他“庆老师”,为何是“老师”,而不是“老板”。 刚才,她称陈浩陈老师,他没在意,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又听她喊庆老师,才知没听错。 女子听庆生心软下来,便解释道,以后的确称老板,但喊老师更有意思。一来,三人行必有吾师嘛。二则呢,称老师更显得柔情万分,可能让男顾客获得更好的体验。 庆生听到“体验”一词,又吓了一跳,再度要出门。 女人赶紧道:“一切都听老师的。老师说什么,我就怎么做。” 庆生说:“那好,你去房间,换成以前的样子,再出来见我。” 女人说:“那您得保证,在我出来前,不能离开。” 庆生心中好笑,想我凭什么向你保证,但他仍点了点头。 这次换装快多了,大约怕庆生走掉吧,才进去三四分钟,她就出来了。摇身一变,变成了在北方饺子馆吃饭的“陈浩的老乡”。 庆生醒悟过来,原来陈浩找了个托,或者说他请了个演员,想让他迷失在温柔乡。 女子走到庆生面前,笑吟吟地说:“我明白了,庆老师喜欢小鸟依人类型的。” 庆生朝屋外指了指,问女子:“你们怎么认识的?” 女子说:“有一回去酒吧喝酒,陈老师请客,喝了一杯,就认识了。” 庆生问:“你演这么一次戏,他给你多少钱?” “演戏?”女子说完,意会过来,笑了,伸出一根手指。 庆生指指茶几说:“泡点茶吧。” 女子说好。 泡茶的同时,庆生对她讲起了文宣工作,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只管先讲了再说。讲完,总算完成了陈浩交给他的任务。他的酒,就不算白喝。 讲罢,庆生要走,女子说,还没到时间,你这么早离开,陈老师不会给我评优。 庆生调侃道:“是不是还有iso质量标准?” 谁知女子一本正经地答道:“当然有啊。对了,我对你跳支舞吧。等你回去,见到陈老师,给我一个五星好评。” 女子说完,便走到屋子中央,翩翩跳起舞来。 谁知,她刚起了个头,屋外响起了尖锐的响门声。 第89章 吊带 庆生听到敲门声,慌乱中起身,恍如正在偷欢,被人抓了现行一般。他站在茶几边,双手交叉,局促不安。 那段时间其实很短,但他在极短暂的时间内,想象出好几种后果来。可见当时的庆生,多么紧张。 其中最严重的后果,敲门人是警察,陈浩报的警。 他预料此刻的庆生,正躺在床上,享受欢愉。警察破门而入,抓了个现行。丑闻传回柏州,庆生被公司炒了鱿鱼,扫地出门。离开了柏州的庆生,自然就构不成对陈浩的威胁。 庆生来不及推敲事情的合理性,女子已经停下舞步,移步到门口,拉开了房门。门一开,外面的人,便撞了进来。 是个妇人,穿件吊带裙,半边肩膀露在外面,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彩。妇人进了屋,直往洗手间里冲,根本没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男人。 庆生望向门外,外面不见别的人,他方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妇人从洗手间出来。见到庆生,喊了声“帅哥”,自顾自坐下,倒了杯茶,喝完。又掏出一盒烟,问庆生要不要,庆生摆摆手,她则自顾自地,掏出一支,点燃,吞云吐雾。 吐出一口烟,望一眼女子,同时对她和庆生说道:“抱歉,打扰你们的兴致了。我抽完这支烟就走。” 说完,又饮了一杯茶。 庆生离她三两米,又站着,有些居高临下的姿势,目光往下,自然就望见了两座山峰。亭亭玉立,如同美味佳肴摆在眼前,诱人垂涎。他想起放在浴室桶子里将洗未洗的胸衣,看她体格,胸衣应该是她的。 整个过程,女子都没说话。庆生多少受到惊吓,亦不敢言语。妇人吸完一支烟,果然起身离开。走到门外,又回过头来,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又什么都没有。 妇人一走,庆生紧接着也走了。 女子一直送他到楼下,分开时,不停地说:“庆生师,真对不起,让你受惊吓了。” 庆生说:“放心,我会让陈老师给你五星好评的。” 女子温柔一笑:“谢谢庆老师。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最有意思的男人。” 庆生径直往前去。行了十来米,隐隐看到刚才的妇人,正在前方悠然游走。待庆生走到近处,观其体形与服饰,才发现不是她。 又走了数步,庆生掏出手机,给陈浩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 “我这个老乡怎么样?”陈浩笑呵呵地问。 “搞服务的确有些潜力。以后,柏州招文宣,你可以推荐过来试试。” 庆生明明暗含讥讽,不知陈浩在装糊涂,还是怎么回事,反而更起劲了,讲起与她相遇的故事来。 陈浩讲得天花乱坠,言语中颇多得意之处。 庆生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他:“陈工,实话实说,我俩算不上兄弟之交,但桃子是我的恩人,我希望你好好待她,不要再搞歪门邪道了。要不然,你会后悔的。” 陈浩赶紧服软:“明白。感谢兄弟提醒。我一定向兄弟学习,天天向上。” 明面上,是认可,是顺着庆生的话头,承认错误。接下来的后一句,明显就有些调侃的意思了。 陈浩是正牌研究生,硕士学历。庆生没学历没技术,搞文宣也是半路出家,无非遇到几个贵人,虽然他也努力,但能有今天的成绩,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论学习,当然是他向陈浩学。现在,陈浩正话反说,其意不言自明。 不过,庆生没和他争辩。陈浩有点派头,有点骄傲,也是应该的。不管怎么说,他的工作能力,在整个柏州,都是公认的。 在柏州门口,庆生遇到强马。在他身边,还有两个女子。强马作了介绍,皆来自车间。三人要去宵夜,强马见到庆生,便喊他一起。 庆生原本受了惊吓,惊魂未定,再说,以强马的性格,半路拉上他,有很大可能,是让他去买单的。他不想当冤大头。 就让强马陪两个女人宵夜吧,他喜欢左拥右抱的感觉。 强马客气一下,和两个姑娘笑嘻嘻地走了。 他实在太大胆了,女友近在眼前,却一点都不怕。唉,一个人,只要胆子大起来,在某些事情上,怕就无敌了吧。 如是一想,庆生回过头去,看到三人并排行走,强马伸手,在一个胖女孩的臀上,轻轻拍了一下。 回到宿舍,休息片刻,庆生去洗澡冲凉。淋浴器一开,如同打开了影像的开关。庆生又想起了自己,已经有很多次,明明有闻香的机会,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 也许,她们背后在骂他胆小鬼,但他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 唯有在贵阳那次,喝醉了酒,误入花枝的桃花源。桃花源可遇而不可求,一旦走出来,就再也找不回。 贵阳的浪漫一夜,庆生原以为,他和花枝成了同一阵营的人。至少,花枝会站在他这边,帮他说话。结果,他发给她团建方案,她爱理不理,一个哦字完事。而且在饺子馆见了面,花枝的那种态度,似乎想刻意与他划清界线。 就算没有贵阳出差之事,两人的关系也不会这样。女人的心呀,真是海底针,搞不清楚,弄不明白。 冲好澡,坐在床上,心里还在想着花枝的事,她就打来了电话。接通,却不是花枝而是芬姐。 庆生再看了下手机,上面显示着芬姐的名字。他这才知道,自己脑海里念着花枝,竟然把芬姐来电看成了花枝。 庆生暗叫一声不好,幸好没喊花枝名字,要不然就惨了。两人扯了些闲话,芬姐才切入正题。 原来,华哥通过前同事,联系上了芬姐,在打听庆生和果儿的事。 庆生问芬姐,她怎么回的。芬姐说:“你帮过我那么大一个忙,我怎么能出卖你呢。” 庆生还想知道更多详情,但电话里又讲不清楚,便问芬姐有无时间,他想请她吃个饭。 芬姐说:“随时恭候。” 庆生说:“那就明天晚上,我等你下班。” 芬姐点头说好。 放下电话,庆生再次想起了穿吊带裙的女人。她的胸围,或可与芬姐一决高下。好久没见芬姐了,明天见了面,且用目光丈量比对一番。 一念至此,庆生有些激动,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 第90章 吻戏 周一刚上班,庆生就被叫去了廖总办公室,同时到场的,还有花枝。如同庆生猜测的那样,廖总叫他们去的目的,与贵阳团建有关。 廖总将ppt方案向董事长作了汇报,获得了充分肯定。方案明明是庆生一人做的,廖总却表扬了庆生和花枝两人,说他们团队作战,配合默契,精神可嘉。接下来,月底的团建,许多工作也要以他俩为主力。 廖总强调,董事长很重视这次团建,会亲自带队。所以,这段时间,他俩的工作重点,要以团建为主。 两人自然应答不迭。从廖总办公室出来,花枝淡淡地说:“方案全是你一个人的心血,为啥告诉廖总,我也参与了?” 其实,庆生并未向廖总提过此事,但廖总连花枝一起表扬,可见当领导是讲究艺术的。她能坐到今天的位置,的确有过人之处。 虽然没对廖总提,但庆生心里同样认定,花枝贡献了智慧,而且是很重要的智慧。于是,笑道:“你的功劳大着呢,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花枝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 花枝忽然放低声音:“别以为你在贵阳占了什么便宜,心中有愧疚,想补偿些什么。告诉你,不存在的。在贵阳,什么事都没发生。” 庆生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花枝接着说:“记住我的话,我俩就一普通同事,千万别有其人想法。” 闻听此言,庆生的脸微微发红,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回到座位上,庆生一直在想花枝的态度。她转变得太快了,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手里工作许多,一时想不清楚,只好先放下。 到了中午,吃完饭,庆生午休时,读到一篇小文章。文章很简单,讲述一个坏脾气的女孩与好脾气男孩的故事。 读完故事,庆生恍然大悟。 也许,花枝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其实是保护庆生。毕竟,她身份特殊,大家都在传,她是品质副总的女人。 若品质副总得知庆生与她之间的关系,虽只一夜,但足以致命,他会想方设法治庆生的罪。甚至找些混江湖的二流子,整他一顿亦未可知。 此类事情,柏州并非没有先例。因女人大打出手,轻者住院吃药,重者致了残,失去劳动能力。 若真是如此,花枝倒有情有义。如此一想,庆生心情舒畅起来。 他打开电脑,找出在贵阳拍的照片。里面有街头即景,花枝也入了镜。点开照片,放大,调到细部,仔细欣赏,花枝还真有几分秀气。但他不敢看太久,生怕后面来了人,那就太窘了。 于是,他复制了一份,存到手机里。但放在手机里,也不安全,万一果儿发现,解释起来,也很麻烦。想了想,干脆把这几张照片,拉进了隐藏文件夹。 心情一好,时间就过得快。下午临近下班时,正准备给芬姐发条信息,问问她晚上几点下班。 刚拿起手机,芬姐就来信息了,说她晚上不加班,问庆生什么时候过去。听她的意思,似乎想在家里办吃的。 若去芬姐家吃饭,氛围当然更好,亦更具想象空间,方便庆生完成用目光测量胸围大小,看看吊带女子与芬姐到底谁与争锋。 其中,当然带着玩笑性质,娱乐而已。倘若老赵还在松岗,庆生可以光明正大地上门。如今,芬姐独身一人,他再跑过去打平伙,就有些不合适了。 况且,果儿就在眼前呢。若是别的事,和果儿一起,去找芬姐吃饭,倒也理所当然。此事与果儿有关,庆生不想让她知晓,只能私下行动。庆生决定先与芬姐会合,再定吃饭的地方。 正要出门,却被廖总叫了去,交待一项特别任务。好在庆生速度快,用时四十分钟,就办完了这项差事。 赶到芬姐租房楼下,给她打电话,几分钟后,芬姐下来了。她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穿件米白色紧身裙,裙身像旗袍一样,开了一条叉。 紧致的裙身,将她的峰围衬托得凹凸有致。她每走一步路,裙身开叉的部分,露出一片莲藕似的白,更增添了许多性感。 望着那道白,庆生想起了诗经中“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的句子。 顷刻间,庆生把自己想象成那条鱼,而芬姐是那莲叶,于是扑哧笑出声来。 芬姐问他笑啥? 庆生如实作答,说想起一首古诗。 芬姐问什么诗? 庆生说:“鱼美人。” 芬姐只当是夸她,有些不好意思,没再追着问。 两人选了家湖北饭馆,进去坐下,点菜时,庆生仍在想着那首诗,于是点了一道鱼头豆腐汤。老板煲好汤,端上来时,芬姐眼疾手快,站起身来,帮庆生盛汤。 见她挥动汤勺,很有些鱼戏莲叶间的味道,庆生没忍住,掩嘴窃笑。 芬姐佯怒:“你再笑,我就告诉果儿,让你跪键盘。” 这当然是玩笑话,庆生听了,方止住笑。 菜端上桌,庆生征询芬姐意见,叫老板要了两瓶啤酒,一人一支。 席至一半,庆生才问起华哥的电话。芬姐把来龙去脉都讲了,还说他很关心果儿。这在情理之中,没有出乎庆生意料。接下来的话,却吓了庆生一跳。 “他在打听你和果儿的事。” “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实话实说呀。” 庆生望着芬姐,略显紧张。 “我对他说,你俩是正常的同事关系。” 庆生点点头,眼神里全是感激。 “可他好像不信。也许是第六感吧,他觉得你俩关系不一般。” 庆生没说话。 “他挂电话前,要我帮他一个忙。” “什么忙?” “他说只要帮了这个忙,就给我一个大红包。”芬姐玩起了悬念。 “多大的红包?” 氛姐伸出四根手指头。 “看来这件事对他很重要,快说啊,他到底让你干啥?” “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 芬姐瞅一眼四周,似乎怕隔壁有耳,确定安全后,她微倾身体,靠近庆生耳边,正准备开口,突然脚下打滑,碰在在庆生脸上,留下一个艳红的唇印。 第91章 寂寞 芬姐镇定得很,误吻了庆生,像没事人一般。她扯张纸巾,给庆生擦唇印。干纸币擦不干净,便又换一张新的,沾上些茶水再擦。 大众广庭之下,这样的亲昵动作,羞得庆生面红耳赤。面对芬姐的热情,他不好拒绝,也不想拒绝。暗暗期待着,这样的亲密,能更长久一些。同时,他更害怕有相识的同事,目睹这一情形。 左右矛盾的心理,让他显得更加窘迫。芬姐终于擦完了,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笑问:“老实交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果儿?” 庆生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想了半天,回道:“怎么可能呢,哪有的事。” “装,继续装。”芬姐眉头都乐开了花,露出一嘴牙齿。 她的牙齿,洁白整齐。庆生很羡慕。 “华哥跟你讲什么了?”庆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芬姐却不理他,继续追问:“你是不是有个初恋情人,叫方洁的?” “嗯。”庆生知道,隐藏不下去了,只好老实作答。 “这才乖嘛。放心好了,芬姐不会告密的。” 庆生望着芬姐,眼里写满感谢。 芬姐给庆生舀了些鱼头豆腐汤,语带双关地说:“你喜欢吃豆腐,多吃点。” “豆腐好吃。中国豆腐,天下第一。”庆生笑了一下,“不是我讲的,瞿秋白讲的。” “瞿秋白是谁,你同事?男的女的?” 听了芬姐的问话,庆生扑哧笑出声来。笑完抬头,正好与芬姐目光相接。她面颊红扑扑的,目光很热烈。 芬姐吃一口菜,放下筷子,低语道:“华哥让我破坏你和果儿的关系。” 尽管隐约有些感知,但听芬姐这么一说,庆生心里仍吓了一跳。看来,华哥对果儿真是念念不忘。好女人就是这样,不管到哪里,都有人记挂着。 话说回来,正因为果儿是好女人,庆生才会心生他想。他望着芬姐,没说话,但她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接着说:“你放心,我说过了,你对我有恩,我不会出卖你。” 庆生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再次表示谢意。 “不过,姐得劝你一句。谁做初一,谁做十五,你得理理清楚。果儿是我好姐妹,如果你冷落她,我会看不起你。” 明明什么都没做,在芬姐看来,他却已经成了古代君主,可以在后宫藏着许多佳丽。 命运让庆生遇到这些女子,他的确也曾心生浮想,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果儿排在首位。他不想朝三暮四,也不会那样做。只不过,他把握不了命运。 比如,在贵阳出差,他因生苏妹的气,一人喝闷酒,喝着喝着,倒在了花枝怀里。当时,他还曾以为,身边人是果儿呢。 不过,虽念着果儿,怀中人却是花枝,再怎么辩解,犯了错,就是犯了错。如此一想,庆生的脸愈发红了。 芬姐不知其中曲折,见他羞愧模样,以为他真的左三右四,过着翻牌子的帝王生活,看他的目光里,便有些意味深长。 庆生瞧她如此模样,明白她误会了自己。误会了他,倒没什么,但因此连累了果儿,就太对不住她。 原本,想对她解释几句,再一想,有些事只怕会越描越黑。于是,换一种思路,先猛赞芬姐,先从外貌上,讲她如何美丽感情,迷人优雅。再从内在夸,称她大方活泼,待人真诚,良善可亲。 总之,在庆生眼里,她是属于下得厨房,出得厅堂一类的女子。 女人总是爱听赞美话的,庆生两言两语间,夸得芬姐眉眼生动,波光流转,只差和庆生认亲了。 两人举杯对饮,庆生喝了一半,放下杯子,忽然换了个话题,谈起在长安与老赵相会的事来。 对芬姐而言,老赵已然成为过去式。 上一回,她与人力资源部的主管,暗渡陈仓,私相授受,被抓了个现行,与主管一刀两断。现在,正处于空窗期。 芬姐是那种不能忍受寂寞的女人,前段时间,制衣厂有个小男生,屡屡对她示以好感,几次三番请她宵夜,但她都拒绝了。 不是没动心,而是怕别人指指点点,说她才与总管恩断义绝,立马就老牛吃嫩草。她到底也是主管,流言蜚语还是要注意些,不能影响工作和身份。 期间,老赵倒也联系过她。甚至,还跑到松岗,见过她一面。吃了饭,喝罢酒,还一起去茅洲河漫步。 趁着夜色昏暗,老赵搂住她的腰,她起先没动静,还有些享受。老赵欲作进一步行动,这时,芬姐醒悟过来,坚决制止了。 她需要时刻陪伴,而老赵在长安,她思念甚浓时,他鞭长莫及,无法抚慰她的念想。所以,她宁肯拒绝他。 之后,老赵还想再见,她始终没同意。 如今,听庆生提及老赵,芬姐嘴上浮过一丝微笑,她明白庆生的意思。 每个人都有秘密,都有不愿意再见的人。事实上,她不太可能对果儿告密,说庆生藏了个初恋情人在长安,更不可能说庆生脚踏两只船。 但她突然想逗逗庆生,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可以不对果儿讲任何事,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庆生问:“什么事?” “很简单。”芬姐笑了,“请我看一场电影。” 庆生笑:“这有何难。现在就去如何可?” 芬姐点头。 庆生叫来服务生,算账买单。 走出湖北菜馆,来到一家商业城,二楼就有家影城。正上映的片子里,有爱情和家庭片,芬姐偏偏选了个盗墓电影。购票选座,又买了两瓶饮料。 进到影院,庆生才发现,这个影厅竟然是情侣厅。 找到位置坐下,颇有些不自然,若果儿见到,就完蛋了。好在果儿不会来看电影,就算来,也不会来情侣厅。芬姐神情专注,没察觉他的异样。 影片放到一半时,庆生发现芬姐的手,慢慢靠近过来。起先,像是试探,见庆生不敢有反应,那只温柔的小手,若无其事地搭在了庆生腿上。 第92章 怀孕 难道因为电影有点恐怖,她想抓住个什么东西,好让自己有个依靠?可也不对呀,电影才开始不久,没出现惊恐的画面。 或者因为孤寂?庆生见过她衣衫不整的一面,所以她或许认定,他俩是一路人了。这个解释也许更合理。然而,她这样做,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庆生很不自在。他想把那只手挪开,又怕芬姐生气,一气之下,把方洁来长安的事,统统告诉果儿。 那样一来,倒帮了华哥的忙。当然,就算他再度南下,果儿亦不可能和他重归旧好。可果儿得知他把方洁安排在长安,她心里肯定不舒服。说不定,再不会理他了。 如此一想,便有些害怕,一动不敢动。可是不挪,太失体统。 到底该怎么办呢? 因为这只手,他的心思全乱了,屏幕上放了什么,他毫不关心,也不了解。最后,他想出个主意,假装为电影中的片段叫好,用手掌拍了拍大腿。 一掌拍下去,自然拍到了芬姐的手。他也不急,轻松随意地抓起她的手。过了一会儿,才假装发现抓住了芬姐的手,赶紧道歉,说自己太激动了,不好意思。 说完,把她的手放开,放开椅子把手上。 这个尴尬很巧妙地化解了。此后,芬姐很老实,手脚都未越界。 看完电影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庆生想早点回宿舍,可以补一补自考课程。芬姐兴致甚浓,非要让庆生陪她散散步。 所谓的散步,无非是听她说话。她所说的,全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私密话。诸如,制衣厂里,哪个女人恋上了谁家先生;总之,皆是些情情爱爱。 其中,有个女子,三十出头,一人独居,好几年了。年初,她迷上了一位同事。同事亦钟情于她,可她胆小,几次三番外出,皆能成事,结果都因她太胆小而失败了。最后,那位男同事,屡屡失败,一气之下,转投另一位女工的怀抱。 听完她的讲述,庆生总觉得,芬姐在影射他。毕竟,在胆小如鼠这件事上,他们有得一拼。庆生的脸又红了,所幸夜色之下,掩饰了他内心的慌张。 散步近半小时,东拉西扯,工厂八卦,情爱趣闻,皆讲得差不多了。 芬姐忽然抬头,言语极其温柔:“要不要去我家喝点茶?” 她紧紧盯住他,目光热烈而大胆。 庆生哪里敢去,只道:“今天肚子不舒服,茶就不喝了。改天,我和果儿一起,去你们吃虾,可好?” 庆生提起虾事,其实暗含别的意思。起因于,有一回,芬姐升为主管,宴请宾客,席间,她讲了个段子。 两对夫妻合租一套房,哪对夫妻夜晚欲行幸福事,便对对方夫妻说,晚上吃虾。另一对夫妻一听,就知他们夜晚要办事,自然把房间留给他们夫妻。庆生带果儿上门吃虾,显然意指他与果儿是一对。 芬姐大笑:“我就说嘛,你是经起得考验的好男人。果儿没看错你,我也没看错你。” 说笑间,欲告别,她还特意拍了拍庆生的肩:“放心吧,我会守口如瓶的,相信你会对果儿好。” 道了别,回柏州的路上,庆生一直回味芬姐的话。 有时,不知她哪句真哪句假。是真的在逗他呢,还是想假戏真做?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但觉得要提醒一下果儿,别太相信芬姐。 他说做就做,当即拿出手机,给果儿打电话。 接通电话,讲了两句,又觉得这种事,实在讲不出口,也不知如何讲。再说,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说不定,还会让果儿心生误会,以为他和芬姐之间,有什么扯不清的关系。 于是改变思路,讲起自考的事,两人谈了些心得体会,挂断电话。 当晚,此事在心中纠缠不休,庆生一宿未眠。 次日早上,眼里全是血丝。在红楼一楼大厅,庆生碰到桃子。桃子见他这个样子,以为她工作太忙。她早从廖总那里得知,月底公司会安排一次集体团建,方案就是庆生做的。她叫住庆生,叮嘱他多休息,少熬夜。 庆生答了谢,相互问询些工作上的事,告别而去。桃子走了几步,庆生又跟上去。他想起了陈浩在写字楼与人玩球的事,觉得应该提醒桃子几句。 桃子转身,等他走过去,扬起手中的表,示意他要迟到了。他只好点点头,道了声保重。 上午十点多,廖总请他过去一趟,并让他叫上花枝一起。庆生拿上本子和纸,走到花枝的座位前,却见平时活泼的花枝,此时一脸严肃。 他以轻松的口吻说道:“花小姐,廖总有请。” 说了一遍,花枝像没听到似的。 他只好再讲了一次。 花枝这才抬头,跟着他去见廖总。 廖总仍为了团建的事,无非作了些细化分工。廖总语速很快,庆生不时点头。她大部分时间望着庆生,偶尔才望一眼花枝。花枝仍然神情淡漠,廖总却一点不在意。 谈完工作回来,庆生问花枝:“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花枝没作答。 庆生继续说:“如果病了,早点去看医生。” 沉默了一会儿,花枝突然发了火:“我去不去医院,跟你有什么关系?” 声音略略有些大,惊动了办公区的同事,有人抬头,往他俩打望。 庆生赶紧噤声不语。 回到座位上,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晚上下班,宿舍里只有强马一人,庆生便问计于他:什么情况下,女人会莫名其妙地向你发火? 强马是个老手,对女性个性与特点,有着精准的分析。听完庆生的话,立即说:“只有一个原因,你得罪她了。” 可我明明没得罪她啊。庆生暗想,又不能把自己与花枝的事和盘托出。 昨夜没睡好,今晚看样子,又要失眠了。 正这样想着,花枝突然来电。 庆生赶紧按下接听键。 “你不是想知道我干嘛闷闷不乐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如了你的意。” 庆生听从强马的教导,任由她讲,自己不说话。 “我怀孕了。” 听到花枝的话,庆生的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第93章 陶醉 有一瞬间,庆生惊慌失惜,冷汗涔涔。他一不小心,播下的种子,就开花发芽了?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他和花枝才从贵阳回来,吃葡萄的事,不过在几天前。就算真的发芽,不可能这样神速。 这是常识问题,庆生是懂的。花枝说她怀孕,是想讹诈我么?不过,这手段没一点技术含量,太低劣了吧。 庆生正要分辩,花枝仍旧以平淡的语气说话:“你别怕,和你无关,我也不会讹你。我不知怎么办,心里烦,只想找人说说话。” 庆生关切地问:“你在哪?我来找你。” 花枝说:“我在茅洲河,一棵香樟树下,这里有张椅子,双人座。” 庆生经常去茅洲河散步,知道这个地方,挂掉电话,便往茅洲河而去。到了河边,找到那棵香樟树,远远看到花枝坐在椅子上,显得形单影只。 走近过去,花枝望他一眼,又回过头来,盯着河面,并不说话。庆生站了一会儿,也坐了下来,离花枝半米远的距离。 这种时候,陪伴更重要。她不开口,庆生便不问。不时有行人路过,偶尔有望他们一眼,花枝全不理会。她面色苍白,全无神采,与之前活泼欢乐的形象大相径庭。 见她憔悴如此,庆生忽然心生怜惜,有些心痛。毕竟,他俩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人。此前,他总以为,像她这样的女子,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见识过大风大浪,这种事不过小儿科。 事实告诉他,并非如此。 庆生侧过脸,望着她。 她脖子上戴着一条银色项链,赭红色的衣服,将洁白修长的脖子衬托得更加突出。 “你瘦了。”庆生的目光停在她的锁骨上。 他隐约记起来了,在贵阳的那一次,他右手食指在她的锁骨上停留了很久,还开玩笑地对她说,那是她身上最性感迷人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算好了日子,而且做了保险。”花枝没理会庆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能做点什么吗?”庆生问。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也应该承担一些什么。 灯光照着茅游河,让河面看起来,像一条镜面子,映照出另一个世界。河水流动,让那个世界看起来显得很不真实。 花枝再次陷入沉默。过了许久,淡淡地说:“陪我去医院吧。” 庆生知道,对她而言,及早去医院,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但花枝以云淡风轻地的态度,说出她的打算时,他仍然吃了一惊。 去医院的路上,庆生一直在想,在他不知晓此事之前,她心里肯定经历过巨大的折磨。 在医院待待手术时,庆生很揪心,好像过一会儿,要上手术台的是庆生,而不是花枝。 安静的倒是花枝,她看到庆生坐立不安的样子,脸上略略有些怒意:“和你一毛钱关系没有,你紧张着啥?” 听了花枝的话,庆生恢复正常神态,但内心里仍在为花枝担心。 轮到花枝时,他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她,直至她进了手术室,他再也看不见她。 三十年来,他进医院的次数,并不算少。有时看自己的病,有时陪家人看病,有时来亲友生病了,他来医院探望。但陪花枝做这一类手术的事,于他而言却是头一回。 手术比他想象中的快多了,半小时后,手术结束,门开了,花枝右手撑腰,迈着细碎的步子,慢慢从手术室出来。庆生起身,奔过去,欲伸手搀扶,却被她拒绝了。 看得出来,她很倔强。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更体现出她的独立自主。 在医院门口,庆生叫了辆的士。坐在车上,两人都没说话。车到柏州,下了车,庆生几乎带着恳切的表情,小声说道:“请几天,好好休息,养养身体吧。” 花枝没回话,她似乎好了些,让庆生别跟着她,免得别人扯闲话。说完,忍住痛,抬腿进了厂门。 第二日上班,庆生刻意去花枝的办公位,她不在位置上,问了旁边的同事,得知她请了假。庆生略略放下心来。 他本以为,花枝会多休几天假。结果才隔一天,花枝就来上班了,也许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去过医院吧。 不过,花枝上班时的神态与模样,和平时相差无几。身边工友们,根本不知道她去过医院。 庆生回到座位上,总觉做点什么,想来想去,心中一动,悄悄给芬姐打了个电话,请她帮他一个忙。 起先,芬姐以为果儿病了。仔细再想,又觉得不对。问庆生谁生病,他无法回答,只环顾左右。芬姐见套不出什么来,只好作罢。 下午下班前,庆生请了一小时的假,跑去市场,买了只鸡,以及配料若干。将鸡洗净剁好装袋,又到店里,选了只保温瓶,提在手里,去找芬姐。 芬姐刚下班,在出租屋等他。接过庆生手中的袋子,芬姐将鸡肉倒出来,又洗了一遍。她手脚麻利,将肉与配料倒进锅里,开火煲汤。 煲汤需要时间,芬姐要赶回制衣厂加班,准备妥当,便让庆生在屋里等。待汤煲好了,他打包回去即可。 庆生点头道谢。 出门前,芬姐悄悄问庆生:“你们是不是那个了?” 这话问得很隐晦,暗含着很多意思,庆生脸一下就红了。芬姐直叹气:“你们男人啊。” 讲完,飘然而去。 庆生坐在屋里等,出租屋里的厨房,与阳台紧密相连。阳台上挂着几件衣服,庆生望一眼,鬼使神差地跑到房间,打开衣柜,从里找出芬姐的内衣。 果然是超级罩杯,一只手比划不完。 他拿着胸衣,坐在床头,望着望着,突然仰躺下来,把胸衣放在脸上,双眼紧闭,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好像衣服上有很香甜的气味。 庆生沉迷于自己的想象中,满脸的陶醉与欢喜。正在这时,屋里响起了敲门声。莫非芬姐回来了?怎么这么快?庆生惊慌失措,感觉自己是个罪人,抓起胸衣就往衣柜里塞。 收好内衣,走到门边,深呼几口气,才把门打开。 敲门的不是芬姐,而另有其人。 和敲门者面对面,庆生吓了一跳。 第94章 成全 屋外是个陌生男子。看到庆生,再望一眼门牌,赶紧道歉,说敲错了门。庆生有些莫名其妙,倒没多想。只要不是芬姐回来,就谢天谢地。 他关上门,重新把内衣找出来,原样挂在衣柜里。来到阳台,仍心神不宁,像做错事的孩子,只要爸妈一回家,就会受到惩罚。 他在阳台转来转去,最后走进屋里,打开冰箱,找出一瓶啤酒,就着一包花生米,喝完了那瓶酒,紧张的情绪才得以消解。 这瓶酒庆生喝得慢,喝完酒,再待了会儿,汤也就煲得差不多了。 庆生熄掉火,拿出早就用开水烫过的保温瓶,将鸡汤往瓶子里灌。灌了一半,还剩一半,那是留给芬姐的。 庆生拿着保温瓶,又将喝酒的垃圾拎在手中,出门前,再三想了想,认定没有落下东西,也无不妥之处,这才双腿跨出门外,将门带上。芬姐去加班时,带了钥匙在身。 下楼扔掉垃圾,庆生腾出手来,给芬姐打了个电话。起头,自然先表示感谢。芬姐笑得欢喜,说我俩啥关系,还客气什么。 接着,庆生便讲留了些汤给她。芬姐便笑,说跟着你沾光了。庆生要讲的,最重要的事情,其实是他“偷”了她一瓶酒,等下次来时,再还给她。 芬姐说:“窃酒不算偷也。下回,叫上果儿一起,好久没聚了,咱俩来个不醉不休。”庆生满口答应。 快到公司时,庆生犯了难。花枝做了手术,身体虚弱,他只想着煲汤。煲了汤,如何送给花枝,却完全忽略了。 最直接的办法,当然是打电话给花枝,让她下楼来取。这样不会惊动别人,以免节外生枝,若出别的事端。 然而,对一个才去医院的女人来讲,来回跑动,肯定欠妥。庆生否定了这个主意。刚从芬姐家出来时,他巴不得能长两双翅膀,可以飞回柏州。此刻,遇到难题时,脚步越来越慢。 柏州近在眼前时,他终于想到个点子。当然,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给舍友强马打了个电话,强马刚洗好澡,正准备与女友外出浪漫。 听了庆生的求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庆生到了厂里,跑到食堂门口,等待强马。他们约好了,在食堂见面。 十分钟后,强马和她女友一起来了。庆生把汤递给强马,强马再交给女友,又嘱咐了几句。 强马女友乖巧听话,笑嘻嘻地领命而去。 两人蹲在食堂门口,扯了些闲篇。又十分钟过去,远远地看到强马女友款款而来。待她走近,见手里空无一物时,庆生终于放下心来。 起先,让她送汤过去,庆生隐隐有些担心,担心花枝不会接受。女人心,海底针。何况,花枝那样的女人,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行至近处,强马女友笑道:“任务完成了,她让我给你捎一句话。” “什么话?”强马和庆生几乎异口同声。讲完,两人对望一眼。 强马女友一拳擂在他肩上,说:“你凑什么热闹。” 强马抓了抓脑袋,嬉笑道:“学点经验嘛。” 强马女友骂了句贫嘴,走到庆生身边,双手挡住嘴巴,对着庆生耳边讲了句什么话。 强马想偷听,但声音太小,没听到。强马见庆生耳朵红了,愈发好奇,更想弄清楚她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女友不肯讲,便要去问庆生。 谁知,女友不让,使劲扯住他胳膊,拉着他离开了。 庆生想起花枝的话,心思恍惚。去往宿舍的路上,眼前来来往往的人,像一个个影子,虚飘飘的。 途经舍管办公室时,正好遇到果儿下班。通常这种时候,庆生会主动上门打招呼。但今天这个时刻,庆生被花枝的那句话,扰乱了心思,也就没留意果儿下了班。 两人越来越近,庆生仍无反应,果儿以为他思考工作出了神,主动喊了声庆生的名字。结果,庆生也便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往前走。 果儿揉揉眼睛,有那么一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她当然没出现幻觉,眼前人的确是庆生。于是,她加大嗓音,又喊了一声。 庆生仍然没听到。 花枝托强马女友带的话,如雷鸣一样,在他耳边炸响。他沉浸于那个世界里,根本听不清别的声音。 果儿望着他的背影,不解、失落和难过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她想追上去,问问他怎么了,又害怕,胆怯,毕竟,还是自卑了。 果儿下班回到出租屋,开灯坐在屋子里,很长时间一动不动。想来想去,她得出一个结论,庆生故意的。 上一次,庆生从贵阳回来,两人离亚当夏娃的游戏已经很接近了。只差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庆生突然改变主意,说他还没准备好,让她再给他一点时间。 那时,女人的直觉告诉果儿,他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当然,这并非说他对她不好,而是担心他,担心他会落入别的女人设下的圈套。 如今,两人擦肩而过,庆生却视而不见。事情再清楚不过,他遇到麻烦了,这个麻烦与女人有关。 既然他不愿意继续——从真正意义上讲,他俩根本还没有开始——就顺从他的心意好了。果儿决定成全他,从他的生活中退出来,就像今天擦肩而过一样,就当两人从未相识好了。 作出这个决定,果儿似乎轻松了,她拿出一只玻璃杯,倒上半杯白酒,就着一包海带丝,喝下了那杯苦酒。 另一边,庆生坐在宿舍里,六神无主。 他俩一样苦恼,原因却各不相同。 宿舍里没有酒,庆生无法借酒消愁。就算有酒,他也不敢喝了。 酒能消愁,酒也误事。在贵阳时,如果不喝酒,他就不会吃花枝的葡萄。不吃葡萄,后来的事就都不会发生。现在,也就无需烦恼。 他躺在床上,耳边不时回响着,花枝让强马女友带给他的话。 他想了许久,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其实他在意的,并不是那句话,而是这样一个事实:他好像有点喜欢花枝了。 第95章 滚烫 想到这一点,庆生有点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呢?可仔细想想,又好像是事实。要不然,他为何这么在意她的话? 据强马女友描述,当时,她把鸡汤摆在桌上,表情冷淡,让她带话给庆生,说一只癞蛤蟆别老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太可笑了。讲罢,又让她问庆生,买这只鸡花了多少钱,她会双倍奉上。 说起来,只有两句话,但每个字都像一把刀,扎在庆生身上。庆生感觉心在滴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受伤。 当晚,庆生心中烦躁,站在淋浴头下,冲了半小时冷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洗完澡,窝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次日早上,闹钟也没叫醒他。强马洗漱完毕,要出门上班,见他还睡在床上,拉开被子,才发现不对劲。 被强马叫醒,庆生挣扎着想起床,却发现全身绵软。一摸额头,像火一样滚烫。待舍友们走光了,庆生拿起手机,临时请了个假。 放下手机,支撑着起身,去厂里的医务室看病。应该昨晚冲冷水太久,偶染风寒,发烧感冒了。医生开好药,庆生吃完,休息了两小时,烧渐渐消退。只不过,身上仍无力量。 原本只请了半天假,想下午去上班的。现在看这情况,可能不行。中午简单吃了几口饭,回到宿舍,脸上的红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的颜色。庆生拿起手机,准备再续半天假。 尚未拔出电话,手机就响了,屏幕上显示廖总的名字。庆生以为廖总问工作的事,结果不是。她得知庆生病了,打电话过来,关心问候,主动建议他再休半天假。 “工作是做不完的,把身体养好,才能持久为柏州效力。”听完廖总的安慰,庆生很温暖,遇到一位好领导,真的不容易。 人在脆弱时,最容易感动。何况,庆生本就是个很感性的人。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是不是该把闯总策反他的事和盘托出? 稍一细思,就觉得不行。那样就会捅了大篓子,牵扯到很多人。再说,他答应了闯总,做人不能出尔反尔。好在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做对不起廖总的事。 生病的这天,廖总不是唯一关心他的人。 最让他意外的是,共枝也打了电话来。那时,快五点了,离下班只差半小时。服了药,加之休息这么久,庆生的身体恢复到七成左右。 “你怎么了?”花枝的语气很生硬,好像在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讲话。 “感冒而已。已经好了。”庆生说完,轻声问,“你好些了吧?” 花枝嗯了一声,语气明显柔和了些。 “第一次煲鸡汤,不知道味道会不会太难喝?”沉默了几秒钟,庆生终于开口问。 “的确很难喝。”花枝微微笑了一下,“但我喝完了。” 庆生跟着笑了一下。 “谢谢你。” “你得多补补,要不,我晚上再给你煲?” “别别别。”花枝急了,言语里明显有些不悦,“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你这副样子,会让人担心的。” 讲完这句,花枝便挂了电话。 花枝的话,让庆生心里泛上一丝甜。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断回味这句话。 起初,他总觉得花枝冷漠,不近人情,有点大小姐脾气,变化无常。如今,他终于确信,不管在别人或者他面前,她刻意表现出冷漠的样子,其实都为了保护他。在她心里,她也关心着他。 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属于偶然的意外,还是刻意的安排,都无法改变他们有过身体之欢的事实。看来,人有时候就得生病。因为一生病,就有人送温暖。 人逢喜事精神爽,喜事还有疗疾病的功能。当晚,庆生恢复了常态,甚至觉得息元气满满,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到工作中去。 之后好几天,他都在忙团建的事。 团建队伍不小,多达两百来人,由文宣和行政共同负责。挂名负责人虽然是公司高管,但具体推进的,则是庆生和花枝。 按照廖总的“细之又细”的指示,庆生将吃穿住用行作了区分,并且设想了许多可能出现的意外。不但如此,还拟定了解决方案。 人一旦扑到工作上,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转眼就到月底,团建开始了。为体现亲民,董事长、高管们和普通管理一起,坐高铁前往贵阳。 由于事先准备充分,过程很顺利,三天的行程安排,紧凑而出彩,大家都很满意。 团建结束前一晚,董事长突然来了兴致,提出要去梵净山看看。梵净山在贵州铜仁,离贵阳有些距离。 次日,花枝和庆生兵分两路。 花枝跟着大部队,返回深圳。另一路,则前往铜仁。铜仁行只有三人,廖总全程陪同,庆生也跟了去,拍摄照片的同时,做些跑腿办事的服务。 第一次与董事长近距离接触,庆生多少有些紧张。好在廖总在身边,他才不至于太拘谨。 很快,他便发现,董事长远比他想象中的和蔼可亲。 有句话怎么说来看,越是位高威重的大人物,越没有架子,或者假装让你觉得他没有架子。 抵达铜仁站,立马租了车,前往梵净山。当晚,住在景区附近的酒店。 董事长年近古稀,精神却极好,比许多中年人精力还充沛。在酒店安顿好行李,吃完饭,提议去附近走走。 酒店附近有条河,周围有个村子,全是农户。河水哗啦啦地流,远处还偶尔闻得到狗吠。 晚上不便拍照,庆生没带相机,只跟在董事长和廖总身后。转了近一小时,董事长才返身回去。 梵净山空气很好,可惜湿气太大,来旅游体验,住几晚很不舒,却不适宜居住。 三人的房间,在同一楼层,紧紧相邻。其实庆生早就困了,但与老板在一起,他是服务员,一旦有任务,就得随叫随到。 他洗完澡,泡了杯速溶咖啡,坐在阳台上耍玩。 耍着耍着,隔壁廖总房间,传来董事长的声音。董事长中气十足,令人起敬。起初,庆生有点惊愕。很快明白过来,赶紧回到房间,把灯全灭掉。 第96章 戏水 躺在床上,庆生脑海里冒出一个词:老当益壮。 梵净山空气好,的确有助睡眠。次晨,他在闹钟的响铃中醒来。 看看表,时间还早,想着昨夜董事长和廖总肯定累极,此刻一定还在呼呼大睡,于是也不着急。出恭时,还听了一会儿书。 书名叫《情罪》,正在番茄小说连载,作者是个叫小胖的新人。写得很一般,如同小学生水平。但小胖的叙述风格,与庆生蛮对味的。最重要的是,里面的主人公胆小懦弱,简直就是庆生的翻版。 唯有一点,小胖更新太慢。 庆生坐在马桶上,听完了新更的两个章节。这才起身,刷牙洗脸,换上衣服,带上相机出门。先下一楼,去酒店吃早餐。 进到餐厅,已经有不少客人。这家酒店虽地处西南偏僻地域,但颇有些西式酒店风格,自助式早餐式样丰富,品种齐全,更有不少西式糕点,任君选择。 五花八门的早点,让人食欲大开。庆生背着相机,拿起盘子,一路走过去,边看边选。盘子不大,很快放满了。庆生放眼四顾,准备寻个好位置,再换个盘子。 就在这时,他发现董事长和廖总,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上,一边吃早餐,一边相谈甚欢。看他们的举止,不明就里的人,一定会误以为,他们是一对夫妻。 庆生赶紧别过脸去,匆忙中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原本,还想再去拿一盘。见到董事长和廖总,害怕被他们发现,怕自己打扰他们,太尴尬了,不好。于是,埋头用餐。 吃了几口,才想起,没取牛奶和粥一类流质食品。盘子里全是“硬菜”,吞下去倒没问题,稍显不舒服了些。于是,便又起身,打了杯牛奶,又要了碗皮蛋瘦肉粥。 端着粥与牛奶,行动受到限制,只能慢慢移步。走到一半时,突然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庆生下意识地往窗口方面望,果然见到廖总,正向他笑盈盈地招手。 走过去,才明白廖总让他过去。旁边还有一个空位,董事长想说说行程安排。庆生放下粥和奶,又跑到原来的位置上,把相机和剩下的半盘早点端过去。 坐下来,望着董事长,等候指示。 董事长笑:“别拘谨,边吃边说。” 庆生细细喝粥、吃食,怕弄出声响,不雅。梵净山顶峰,气温很低,董事长与廖总早有准备,都带了外套。 来梵净山,是偶然之间的决定,不在之前贵阳出行的计划里,庆生大意了。 董事长的话,原意是好心提醒,庆生敏感,觉得自己出了丑,脸上微微露出羞赧之色。 廖总安抚他:“时间还早,待会吃好早餐,你去带件外套,我们早点出发。” 庆生听罢,加快了用餐速度。 董事长在旁边轻轻劝:“慢点吃,不着急。多吃点,凳项需要力气,多储备点能量。” 庆生嘴上点点头,还是三下五除二就吃罢早点,和廖总讲一声,复又回房。贵阳天气不算凉寒,这次出门,他没带外套。好在,他有件黑色卫衣。脱下身上衣,换上卫衣,再披件厚衬衣在外头,觉得应该差不多了。 下得楼来,董事长已经和廖总在门口看风景。不远处,就是昨夜见过的那条河。清晨再看,河水清澈,鱼翔浅底。 早有几名游客,赤着脚,在河水中行走,悠游自在。由着这景致,庆生想起了家乡的母猪河,他拍了几张照,准备方便时,发给方洁。当年,他俩在母猪河的浪漫情景,她应该还记得。 不知是不是在城市呆久了,见到山野里的小溪小河,就特别感兴趣。工作中的廖总,原本是个专注严谨的人。来到河畔边,也像其他游客一样,戏水玩乐,还在河水中,捡拾了好几枚鹅卵石。 董事长对她手上的几枚鹅卵石,进行了逐一点评。在庆生看来,原本普通平常的石头,董事长竟然从颜色、象征、意义、比喻等角度,赋予它们以特殊含义。 董事长将一枚暖白色鹅卵石,比喻为午夜时分,被月光照耀的女子的皮肤。很新颖别致,令庆生深有感触。不但如此,他还用手指,轻拂鹅卵石,像钢琴声弹琴的样子。 原来,董事长有如此感性与可爱的一面,庆生一下子觉得他更可亲可敬了,这才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刻板严肃的老板形象。 不过,廖总听董事长这么一比喻,耳根处,露出些许红色。但她毕竟见识过巫山云雨,瞬间恢复了原状。 尽管如此,这细微的变化,仍被庆生察觉到了。在察言观色这件事上,他似乎有过人之处。由着这事,又回想起昨夜,在阳台上听到的声音。 一切就都明确无误了。 进到景区,购票,坐缆车,一路攀升,站在高处,风光便愈好。 庆生颇高兴,不是因为出了次公差,也不是因为董事长近在咫尺。而是因为,廖总也罢,董事长也好,他们之间的言语,或有超脱同事之谊的时候,但不刻意回避庆生。 这很能说明一个问题,在他们眼里,他和他们是一路人。老板视你为自己人,升职涨薪的人,或许就近在眼前了。 庆生心中欢喜,又想,这功劳全归廖总,一定要好好报答。 名山大川,不管哪一座,愈往上前,便愈显险阻。 梵净山金顶,才是最高峰。董事长的性格,不到金顶,断不会罢休。缆车自然无法抵达,从缆车出来,要想登金顶,尚有一段距离。 站在高处,望见云山雾罩的景象,颇有一览众山小的即视感。庆生不免激动,觉得祖国山河壮丽,而人实在太渺小。 山上山下,温差太大,从缆车出来,庆生明显感觉到凉意袭来。好在他还算年轻,能扛得住。 他们次日就住在山脚,出门又早,算第一批登山的游客。一路上,行人稀稀落落,金顶近在眼前时,人就更少了。 终于登上金顶,庆生有些喘气。时间还早,整个顶层,更被云雾笼罩,恍惚间,让人仿佛如临仙境。 庆生端起相机,拍了几张照,朦朦胧胧,有些模糊。再抬头时,却不见董事长和廖总身影。 寻了一圈,忽见前方有一对男女,两人紧紧相拥,像在行某种特殊的仪式。 庆生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但从衣服的颜色式样分辨,他确定,眼前的情侣,是董事长与廖总无疑。 第97章 红唇 有钱人实在太会玩了。庆生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 瞬间,又觉得这是对名山大川的不敬。或许,他们不过以某种方式,向山川表示敬意。又或许,只是一种善良的祝福。反正,与亵渎无关。甚至换一个角度,还可以归纳为,在大自然面前,献上自己纯净的心灵。 这一趟行程,董事长很高兴,廖总很高兴。庆生呢,也没有理由不高兴。 游罢梵净山,下山吃了饭,乘车前往铜仁。董事长表示,铜仁景致好,值得多留一夜,于是又住一晚。 在酒店安置好行李,廖总给庆生放了假,让他自由行动。说好明天上午十点,酒店大堂集合,返回深圳。 庆生巴不得如此,进浴室洗了个澡,刮掉胡须,神清气爽,拿起相机,下楼寻吃的。 到街上闲逛,才发现铜仁街头,与贵阳类似,各式特色小吃众多。但铜仁的小吃,与贵阳的又有不同。毕竟是座小城,庆生吃了碗猪脚粉,又加了个米豆腐。 时间还早,夜色尚未降临。此刻,光线最为柔和,是摄影的好时机。庆生填饱肚腹,抹嘴上街,想寻着民族风情的本地人,拍几张照。 结果,一路逛过去,未果。 铜仁这座城市,给庆生最大的印象,是干净。街道整洁干净,几乎见不到随意扔垃圾的人,隔十来二十米,便能见到一位环卫工人,正在装扮这座城市。 与深圳稍显不同,这里的环卫工,并不垂垂老矣,反而显得年轻。当然,其中多为女性。三四十岁的样子,算小嫂子。 铜仁山地多,大体上来看,山上爬坡,下地干活,造就了此地女性,大多身段苗条,曲线迷人。尤其罩杯大小,与芬姐比肩者,并不算少。 在碧江河岸的步道边,庆生遇到一位小嫂子。看模样,应该大他四五岁。长得眉清目秀,尤其皮肤洁白胜雪,望见她,庆生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词:白雪公主。 可惜的是,她穿着环卫工人特有的淡红色工作制。虽是工作服,仍难掩她身上的秀美之气。她脸上有一个显着特征,下巴细而长。庆生从未见过如此奇特之女子,目光紧紧粘在她身上。 妇人迈着轻盈的步态,打扫着周边卫生。庆生一时看得入了迷,许久之后,才拿起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拍完,妇人抬头,望见他正在拍照,她没有嗔怒,没有责怪,反露齿一笑。脸颊上,还浮现两个浅浅的酒窝,更让她显得妩媚迷人。 这样的女性,实在太美了。庆生想拍下这一时刻,镜头对准她,已经错过良机,不免有些遗憾。 庆生笑了笑,想与她搭讪几句,问问她的工作也好,假装迷了路也罢。总之,他想听听,这样一位女性,讲话里的嗓音,会是什么样子的。 试了几次,到底开不了口。只好转身,去往别处。 走出十余步,庆生复又停下,拿起相机,翻看刚才拍的照片。越看,越觉得妇人不同一般,她那双睛睛,闪闪发光,像在对庆生说话。 “你回来吧,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 庆生停下脚步,心中怦怦直跳。忽然,董事长与廖总的面容浮上脑标,他受到鼓励,坚定转身,朝扫地的小嫂子走去。 走到近处,喊了声“你好”。 小嫂子抬头,嫣然一笑。 笑容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庆生鼓起勇气,说他是从深圳来的游客,喜欢摄影,她扫地的样子很美,他想多拍几张,征询她的意见。 小嫂子说:“没得问题呀,你想拍什么,我配合你。” 听她说话的内容,应该见识过不少摄影师了。庆生打开相机,从不同角度拍下她工作时的样子。随后,请她或站或坐,从上下左右,仰拍俯拍,侧拍卧拍,总之,不停地按下快门,捕捉了许多瞬间。 拍完,庆生调出照片,一张张翻给她看。 庆生一边翻,她一边说“拍得真好”。 庆生说:“不是我拍得好,是你长得美,随便怎么拍,都很好看。” 小嫂子有些不好意思:“马上四十岁,快成残花败柳了。” 庆生自然安慰着,说些鼓励的话。心里又在想,听她的谈吐,应该读过一些书,便问她叫什么名。 女人回:“我姓苏,名叫玉琴。” 庆生继续夸她:“名字取得好,人比名更美。” 由着名字,又谈及工作。一问,才知她的工资才一千五。不过,她干得仔细,也很开心。能拿些钱,帮补家用,离家又近,可以照顾老小,挺好的。 庆生被她一番话感动了,由着她,对这座西部小城,凭添了几分好感。 告别而去,行七八分钟,庆生口渴了,见一商店,拐进去,买了瓶饮料。想起苏玉琴,再买了两瓶饮料。回去寻她,结果她却不见了。 庆生有些闷闷的,一路返回。行了三四分钟后,忽见河岸边有个女子,与玉琴相似。 他悄悄走过去,果然是她,便把饮料拿给她,说拍照误了她工作,不好意思。她讲了几句客套话,便接了过去。 两人又扯了两句闲话,庆生问她铜仁有哪些特产,他想买些带回去。妇人一一讲了,还说小十字有家批发店,商品齐全,最正宗,又不欺客。 庆生道了谢,正要走,玉琴喊住他,目光盯住相机。 犹豫了几秒,她才开口:“你拍的那些照片,可以洗一份给我吗?” 庆生点头,说当然可以。 “真的?” “这还有错?”庆生反问。 见玉琴仍存疑惑,了解后,才知这几年,她遇到过四五位摄影师,拍完照就走了。她想看看,在摄影师镜头里,她是什么样子。起初,他们答应得好好的,但一直没有回音。 庆生问她要了地址,以及手机号码,再三承诺,绝不食言。 “听你说话,感觉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相信你。”玉琴轻咬嘴唇,有着说不出来的性感。 第98章 私语 按照玉琴所指方向,庆生打开手机导航,离小十字市场有些距离。走路过去,要二十来分钟。不过,他不着急。 回酒店还太早,也无事可做。夜色开始降临,街边逐渐亮起灯光,漫步在陌生的城市,感悟小城夜景,亦别有情趣。 行至小十字,找到玉琴所说的那家商店。店里人气很旺,与别的商铺,形成鲜明对比。店家很贴心,为外地客人提供了快递服务。 庆生挤进店里,按照玉琴所说,选了些铜仁代表性特产,分成两份,请老板快递回去。皆寄往老家,一份给岳父,一份给苏妹。处理完毕,又选购了些,打包成两小包,准备带去深圳。 回到酒店,庆生换上拖鞋,跳到床上,给岳父和苏妹各打了个电话,告知快递之事。 岳父心情大好,又在喝酒,且已至微醺状态,有些兴奋,话很多。由着庆生的工作,在谈他当年的革命往事。 言语之间,难免有些得意忘形。 庆生心想,岳母肯定不在家,他才敢如此放肆。一问,她果然又跳舞去了。最近,她被舞友们,封了个“舞王”的称呼。其意多在调侃,她却乐不可支,对舞蹈事业,愈发上心。 孤独的时候,岳父便饮酒,一饮酒,便豪情顿生,想抒发情感。正好,庆生打了电话过来,话题便被泄闸的洪流,一旦打开,便止不住了。 扯了将近一节课的时间,庆生终于找到脱身机会,挂断电话,接着和苏妹通电话。 不知是因为快递了铜仁特产之故,还是久别的原因,苏妹明显比在家时温柔了许多。 挂电话前,苏妹还讲了句情意绵绵的话。虽说苏妹太过强势,平时动不动,就对他诉诸暴力,但她到底是他妻子,是个女人,总希望有人来宠爱。 南下这段时间,庆生每个月工资,大部分都打给了苏妹。但情感上,他对她的关心,远远不够。如此一想,庆生便觉得有些欠疚。 踌躇间,转念思之,他南下之目的,就是为了纠正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在家里得到重视,煞一煞苏妹的威风,不要整天当一个河东狮。 现在看来,苏妹有所改进,但还有提升空间。他必须硬下心肠,只有这样,以后的夫妻生活,才会相敬如宾,长长久久。而这,更是岳父授予他的计策,是他几十年生活的秘诀。 不知梵净山负氧离子高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次日与董事长及廖总会合后,庆生发现,廖总脸上明显水润动人许多。 铜仁有机场,在大龙,离凤凰很近,但航班不多,且不停深圳,还是坐高铁方便些。 三人搭车前往高铁站的路上,廖总一个劲地夸庆生,说他人稳定可靠,工作能力强,细致,责任心强。 董事长听罢,频频点头,不时望庆生一眼,目光里写满信任。 “不过,他也有缺点,学历不高。” 廖总实话实说,庆生却有些羞愧。 “能力最重要。再说,可以自考嘛。”董事长打破沉默。 庆生赶紧说:“已经报考,通过三门。” 廖总赞许地点头。 董事长则说:“不错,不错。” 上高铁后,庆生与领导之间,隔了好几个座。四五个小时,他俩谈了些啥,他便一无所知了。不用服务领导,庆生乐得轻松自在。 带回的两份铜仁特产,一份准备给花枝,另一份则留给果儿。原本,应该再带一份,给桃子。考虑来考虑去,怕陈浩误会,干脆不带了。 给花枝的礼,是在办公室,当着众人的面交过去的。大大方方的,同事们也只以为,这是工作原因,不会生出别的联想。花枝也没拒绝,很高兴地收下了,客气地道着谢。 从她眉眼里的光,庆生明白,她也知道,这不是工作上的原因,而是他个人所为。她收下了,还有些高兴。庆生如是一想,唇间又泛上一丝甜。 给果儿的礼,颇费了些周折。去舍管办公区找她,带带着礼,当然不妥,会被别人看到。 其实,看到也没什么大不小的,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给花枝带了份礼,而且两人关系很复杂,若被花枝知晓,他怕生出别的事端来。 思前想后,还是稳妥些为好。庆生将那几份特产,装在一个帆布袋里。晚上,待果儿也下了班,并且猜测她到家了,这才提了包,去出租房寻她。 来到楼下,在楼道入口处,按果儿门铃,按了许久,却无人接听。庆生想,莫非她在冲澡?于是,便站在门口等。 等待这种事,最考验一个人的性情。往常,接二连三有人进进出出。此刻到了需要的时候,一个住户都寻不见。 苦等许久——其实不过四五分钟——终于来了个少年,应该是个学生,抱着一瓶可乐回家,刷卡开门。庆生跟在后头,坐上电梯,来到果儿家门口。 通过门缝,却不见光亮。难道她还没回家?庆生心中存疑,敲了敲门,并无回应。拿出手机,打她电话,也不见接听。 她到底怎么了,难道临时加班?舍管员突然加班的机会并不多。庆生有些莫名其妙。在门口候了七八分钟,焦躁得很,干脆把袋子取下,套在门把手上。放好铜仁带回来的伴手礼,他最后一次敲了敲门,仍未得到回应,这才返身下楼。 未见到果儿,庆生心中烦闷,信步而行,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茅洲河畔。 河岸两侧,散步者不少。庆生找到个空椅子,坐下来。望着如镜面一样平整的湖面,他与果儿在河岸散步的旧日情景,如同电影一样,在他眼前不断闪现。 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笑着笑着,拿出手机,给果儿又打了个电话。铃声一直响,她始终未接听。 庆生叹了口气,站起身子,准备再走几分钟,就回柏州。前方有一棵香樟树,上一次,花枝正坐在那棵树下,让庆生陪她去医院。 此刻,那棵香樟树下坐着一对男女。看那模样,像正窃窃私语的情侣。又往前行了几步,庆生才察觉不对劲,那个女人的姿影,简直不能太熟悉。 他加快脚步,走到近处,发现她不是别人,正是果儿。 庆生感觉整个胸腔,像要爆炸一般。 第99章 过夜 望着从天而降的庆生,果儿吓了一跳。接着,她便起身,轻声问道这:“你怎么来了?”庆生看着果儿,再望向另一个人。 那也是一名女子,只不过,剪着短发,庆生从远处望,误将他看成了女儿身。发现自己搞了个大乌龙,庆生一时窘迫极了。 他支支吾吾道:“我找你很久了,刚去你家,你也不在。想不到,竟在这里碰到你……” 后面的话,庆生没讲,也不知如何讲。 短发女子瞧他说话的样子、内容,隐隐猜出了他是谁。 事实上,这一次,果儿找她来,是谈她自己的事,也是谈她与庆生的事。 她和果儿是前同事,她仍在制衣厂上班。两人关系要好,但她话不多,又有些社恐。果儿三番五次喊她去家吃饭,但一听有果儿、芬姐以及其他人,她立马就拒绝了。但她与果儿关系密切,甚至胜于桃子。 只不过,庆生不知道罢了。 别说庆生,芬姐和桃子,亦不知情。上一回,果儿与庆生擦肩而过,庆生郁郁的,竟然不理她。果儿伤心极了,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她郁闷了好些天,一度想过辞职。但有些人有些事,刻进了骨子里,就算辞了职,亦逃避不了。 心烦意乱之下,果儿想找人说说心里话,听听他人的主意和见解。原本想找芬姐,又怕她笑话。再说,她那个大嘴巴,容易讲给别人听。那样一来,麻烦就大了。 果儿可以承担离开柏州,但会对庆生带来很大伤害。 当然,她有此想法,是因为不知芬姐与庆生的关系。庆生帮过她,而且不止一次。头一回,帮她写了工作报告,敲开了晋升的大门。 第二次,芬姐与人力主管的私情被发现,主管妻子带人上门挑事,扒掉她的衣,在深夜街头羞辱。幸好庆生出现,将无家可归的芬姐,带到果儿家暂避(当时果儿正好回老家)。 所以,芬姐对庆生是感恩的。不过,果儿不知情罢了。 最终,果儿找到短发女子,向她倾诉心中苦恼。在河边这一次,已经非头次相见了,而是第二回。头一次,主要是果儿诉说烦恼。 这一回,大多时候,果儿是沉默的,短发女子则对庆生的行为条分缕析。同时,指导她如何与庆生相处。 比如,两人坐在河边时,庆生的电话响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急迫,果儿甚至能感觉到,电话那边,庆生的紧张、担忧情绪。她几次伸手,不由自主地,想接听电话。刚一动念,就被短发女子制止了。 短发女子嫁人后,不到三年,丈夫因病逝去,她成了寡妻,坚守贞洁,十多年来,一直独身。在深圳打工这些年,不时有些男子向她示好求爱,均被她拒绝了。 在厂里,她以性格孤僻着称,没几个朋友,果儿算她最好的朋友。两人同在制衣厂时,果儿有什么私密话,都喜欢对她讲。 那时,华哥还在深圳,他俩租了房,像正常夫妻一样生活。短发女人见到华哥,就认为果儿和华哥不般配。总之,她不喜欢他。这一点,果儿知道,华哥也知道。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爱憎分明。正因此,她身边没几个朋友。 说起来奇得很,除了与丈夫的三年相处,她未曾亲历别的情爱之事,但她对别的人与事,分析得十分透彻。果儿找她诉说心中苦闷,其实是最合适的。 果儿见庆生来电,伸手想接。她果然予以制止,用的是欲扬先抑的手法。可以说,她成功了。 两人跑到河边谈话,被庆生遇到,则不在她的设想之内。不过,见到庆生,观其神态,听其言语,一切再明白不过了:他是在乎果儿的,而且在乎的程度,很高,高到可以和一个陌生人干一架。 既然如此,她就没有必要当他们的电灯泡了。她及时拜拜,借口厂里还有事,要回去处理。 短发女子一离开,庆生与果儿相顾无言。过了许久,果儿才说:“要不,坐会儿吧。”庆生顺从地坐下。 果儿望着他,眼神里充满关切,庆生感知到她热烈的目光,但不敢望她,只盯着河水,也不讲话。 直至果儿问起贵阳之行,他才像获救一样,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去往贵阳,又从贵阳兵分两路的事情,细细道来。 讲到铜仁,自然重点讲小城的环境,讲铜仁人的纯朴真诚。由着铜仁,带出特产,以及上门送礼,却吃了闭门羹的事。 果儿听得仔细,生怕漏掉一个字。得知庆生上门,为她送礼,却见不到她的人,心灰意冷之下,来河边闲逛时,果儿愧疚难安,总想着做点什么,来补偿庆生。 想了许久,没想出什么好主意,只问他:“你还没吃饭吧?” 庆生一本正经地答:“吃了。” “吃了啥?” “吃醋啊。刚才,远远地见到你和她坐在一起,相依相偎,以为你和别的男子私语,恨不能上前来揍他。” “明明是女字旁的她,好不好?你这个醋坛子,醋坛子。” 打闹说话一笑。果儿正色问:“说真的,你肯定没吃饭吧。” 庆生点头。 果儿说:“正好我也没吃,走,回家做饭给你吃。” 两人同时起身,往家的方向走去。出了河畔,顺道到市场买菜,果儿见有龙虾,便买了两斤。 回屋做饭,心情大好,感觉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在唱着愉快的歌。炒好菜,两人对桌而谈,自然醒了些酒,以助兴致。 两人都隐约感觉到,饭后会发生什么。因此,都不曾多喝。 果儿的意思,庆生才出差回来,辛苦劳累,少喝为宜。 庆生笑说:“遵命。” 浅尝半杯,便放下杯子。少酒的宴席,往往散得快。 吃罢,两人默默分工,一人洗碗,一人下楼扔垃圾。深圳的深秋,依旧有些闷热。果儿洗罢碗,直嚷好热,讲话同时,捞起睡衣,去往洗手间。 片刻,果儿穿着黑色丝绸睡衣出来。两人心照不宣,待果儿浴罢,庆生也去洗了澡。出来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两人兴致盎然,面对面坐下,促膝谈心。 也许因为龙虾的原由,两人谈了很久,越谈越兴奋,越谈越欢喜。 当晚,庆生没回宿舍。 第100章 贪心 那天夜里,庆生像个贪心的孩子,拼命吸吮果儿身上的体香。似乎他所有的努力与付出,全为了这一时刻。就连庆生自己,也记不清到底嗅了多久的香。 直至他觉得,自己也成了一个有体香的人。 此言非虚。次日上班,庆生坐在办公桌前,还不时嗅嗅自己的衣领:真有股淡淡清香,虽然比不上果儿身上的香味,但已经很难得了。 得意忘形的人,最容易被发现。最开始,只有邻近工位的同事,见庆生喜形于色,只当他此次陪董事长出差,撞了大运。 桃花运与事业运,体现在人物身上,是完全不同的反应。邻近的同事们,没有察觉差异,花枝只一眼,就意识到不一般。 当初在贵阳,两人误打误撞,有了夫妻之实,但对于花枝,庆生心存愧疚,害怕胆怯。 不管被动也好,醉酒无意识也好,庆生清醒后的第一反应,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想方设法弥补错误。他们之间,算不上真正的情爱。庆生所做那些事,无非不过补偿而已。 虽然她和他都知道,他根本补偿不了。 在花枝眼里,庆生充其量只是一棵棋子,被廖总和闯总选中的双重棋子。她不可能爱上棋子。 别说庆生已经有家庭,就算他现在单身,她也不会爱上他。再怎么说,她也算一个本科生,受过高等教育,多少有些高傲。甚至,在她骨子里,是讲究门当户对的。 庆生不过读了几本古书,练了一手好字。只要下苦工夫,谁都可以写得一手好字,与才华无关。 工作中的花枝,出于各种原因,有时故意接近庆生,有些假装讨好的成份,究其根本,都有原因,并非对他抱有好感。 深入交往之后,尤其在贵阳之行中,听庆生谈了他的过往,她对庆生的态度的确有所转变,但远远谈不上喜欢。 充其量,算不讨厌而已。 为了让关系更融洽,也为了日后工作更顺利,她甚至时不时地开起他的玩笑,有时,还会故意调侃他、逗他。 她喜欢看他急切而又恼怒的样子。 她把这些当成生活中的调味剂,而与情感无关。 总而言之,一句话,虽然发生了关系,但在花枝眼里,他们仍旧只是同事,一旦谁走出柏州,或者调换到别的部门,两不相见,就再也不会联系。 然而,人是很奇怪的动物。 往往对已经掌握,或者自认为已掌握的人或物,不会予以重视。一旦它或他脱离自己的管辖,又会生出怅然若失之感。 花枝察觉到,庆生脸上的欢喜,与出差被表扬无关,与升职加薪无关。略加观察,就发现他下班后,常往城中村跑。再一跟踪,顺藤摸瓜,发现了他与果儿的恋情。 说她吃醋或许夸张了,但她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 这天下班后,傍晚时分,花枝来到茅洲河,坐在那棵香樟树下,给庆生发了条信息,让他过来一趟,她有事相商,很重要。 隔十来分钟,庆生才回信息,请她稍等一等,他就过来。 花枝放下手机,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然而,庆生的“稍等片刻”,竟然长达半小时之久。 好在他终于来了,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跑到香樟树下,庆生有些气喘吁吁。 见到花枝,便解释道:“刚才去照相馆,洗了几张照,寄回老家去。” 庆生的确是去照相馆了,不过照片不是寄回家,而是寄给玉琴。 他遵守承诺,答应了玉琴,就不能失信于人。虽然他知道,两人没有再见的可能。 花枝望他一眼,看样子不像撒谎,只要他没和果儿缠绵在一起就好。花枝原谅了他的晚到,头往旁边的空位偏了偏,示意庆生坐。 待庆生坐下,她又递给他一瓶饮料。庆生接到手里,看到饮料已经喝过三分之一,他倒没说话,只望了望花枝。 花枝微微发怒:“怎么,我喝过了,怕脏?” 庆生赶紧说:“怎么会呢,我怕我喝了,饮料就脏了,怕玷污冰清玉洁的花枝姑娘。” 花枝听罢,心中欢喜,嘴上却说:“老实交待,甜言蜜语,对多少女人讲过?” 庆生说:“天地良心,此话只对你一人讲过。” 隔了一小会儿,又说:“像我这样财貌兼无的男人,又不中用,女人嫌弃还来不及,见到我早就避而远之了。” 花枝假装发怒:“你的意思,我不是女人?又或者,我是不入流的女人,才会和你坐在这里,听河水哗啦啦流,看星光闪烁?” 庆生赶紧安抚:“天地可鉴,我绝无此意。再说,你与众不同。” “我怎么与众不同了?” “花枝姑娘仙女下凡,凡尘女子当然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油嘴滑舌。算了。既然本姑娘是仙女,就不能太计较得失。” “就是嘛。” “仙女的话,你不是得听?” “当然,绝对以及肯定。” “那好,你抱抱我。” “什么?”庆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让—你—抱—抱—我。”花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说完,又加了句,“像在贵阳时一样。” 庆生当然不敢。 花枝却大胆得很,挪臀往他身边靠。 庆生想躲,花枝早有防备,一把抓住他:“你若不依,我就把你在贵阳做的好事,统统告诉你女朋友。她叫果儿,对吧?” 听闻此言,庆生吓住了,像被钉子钉在原地,不敢动弹。两人离得近了,像情侣一样,紧紧挨在一起。 花枝还不满足,她把头靠在庆生肩膀上,眼睛微闭,轻轻唱着曲子,一脸陶醉。 河道上,不时有行人经过。庆生注意到,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会望他们一眼。来来往往的路人中,有好几个,庆生虽不认识,但他从他们的穿着打扮,感觉他们应该是柏州的同事。 从他们流露出来的眼神,他们或许认识庆生和花枝。庆生又羞又怕,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说不定,到了明天,关于庆生脚踏两只船的事,就会传遍整个柏州。 第101章 羞惭 花枝靠在庆生旁边,讲了一句:“如果他像你一样,就好了。” 庆生问:“他是谁?” 花枝却再不言声。又坐了会儿,她便起身离去。 次日上班,庆生一直怯怯的,像谁在他身上,安装了一颗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他刚和果儿情意绵绵,花枝也突然粘上了他。事情传出来,不但会坏了名声,最后恐怕工作都保不住。届时,花枝与果儿,都会离他而去。最终,落得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整个上午,庆生盯着电脑,其实什么都没干,好在半天过去,一切平安。 到中午,庆生饭都没吃。一方面他的确没食欲,另一个原因,他害怕出现在公众场合,害怕装炸弹的人,故意等到他走到食堂,在公众面前,突然引爆。 那样一来,可以制造出最大的效果。 回到宿舍,躺床上,头朝墙壁,连舍友们都不想见。 昨夜近乎一夜未眠,按理讲,此刻应该很困了,但他一点睡意没有,脑海浮现出无数种场景,没有一个好结果。他甚至想,干脆下午请假算了。 转念一想,如果不去上班,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会授人以柄,反而对自己更不利。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决定不回避。因为你越躲,对方就会越强,你会落入陷阱,永无翻身之日。 如果一开始就坦然面对,只要作出合适的解释,或许还有转机。如此一想,心情才稍有好转。 下午上班,打开电脑埋头工作。平时,一下午要喝几大杯水,今天却一口水都不敢喝,怕喝了水,想上厕所。而去洗手间,就会遇到同事。遇到同事,就会被指指点点的可能。 谢天谢地,直至下班,还没有出事。等到同事们都走了,又过了半小时,他才起身,回到宿舍,泡了个面,草草吃罢,也不出门,冲了澡就躺在床上。 毕竟熬了一宿零一天,太困了。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 当晚,还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担惊受怕,受不了这种折磨,干脆辞了职,结果发现,一点事都没有。醒来后,想起此梦,庆生心情稍稍好转了些。 白天上班,再次陷入一个轮回。 这天依旧平静如斯,庆生状态稍稍好了些,去洗手间时,正好碰到花枝。她依旧活泼俏丽,与平时的表现相差无几。见到庆生,微笑着打招呼,一点都看不出来,两人之间有那样的故事。 实际上,庆生过于胆怯敏感了,也太过高估自己了。在这样的时代,每个人都更关心自己。 在香樟树下,故意示以恩爱之前,花枝就知道,不太可能有柏州的同事发现他们。第一,那个时间段,车间同事还在上班,办公室职员去河边的少之又少。 其二,香樟树离柏州有点偏远,就算同事去了,也难以抵达那段区域。 花枝那天的举止,不过是把庆生当成了她心中的那个他。 至于他是谁,在不在柏州,对庆生而言,统统是个谜。 见庆生那么胆小,她反而觉得好玩。体验一番,好玩过后,也就罢了。她没放在心上,也不会干涉他与果儿的情事。 庆生哪里知道这些,她愈是镇定,他愈发不安。 周五这天,庆生突然接到苏妹电话,原来岳父生病了。事发突然,送到医院次日,做了心脏造影,好在没什么问题,现在已经出院。 苏妹的电话,并没有让他回家的意思,只想在他这里,获得些安慰和力量。 谁知,庆生正为花枝的事困扰。一听岳父生病,当即决定回家,看看岳父。毕竟,岳父待他不错。 庆生敲开廖总办公室的门,她穿着上次那件好看的衣服,见庆生进来,笑容满面,招呼庆生坐,还说正准备找他来着。庆生坐下,双手握紧,等廖总谈事。 廖总处理完工作,抬头嫣然一笑,庆生便明白,应该有好事。 果不其然,廖总说:“上次去铜仁出差,董事长很满意你的表现。” 说话同时,廖总给他倒了杯茶。庆生喝了一口,听到廖总接着说:“但你也知道,你进厂时间不长,这时升职,可能引发不满。” 庆生放下茶杯,点头同意。 “最后,我提了一个折中方案。先给你涨一级工资,升职的事晚些再说。” 庆生自然感谢不迭。 谈完工作,庆生便提出请假的事。廖总得知他岳父的事,问了问详情,还说若来深圳治疗,她可以帮忙找些关系。庆生再三致谢。 请好假,买到高铁票,庆生才告诉苏妹。苏妹听罢,有些惊喜,还问他到站后,要不要让邻居开车去接他。庆生不想麻烦,说他打车就好。 周六上午的票,到达深圳北站时,庆生才给果儿打电话,说岳父生病,要回家一趟,时间太急,没提前和果儿商量。 果儿问过病情后,羞愧道:“哪里的话,你是好男人,回家看望岳父,是正当而且应该的。只是你走得太急,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好给你买点东西,带给孩子和家人。” 庆生听罢,很感动:“谢谢你,果儿。你对我的好,我永远都记得。” 果儿一听,调侃道:“听你这意思,好像不回深圳了一样。” 庆生赶紧改口:“怎么可能呢,深圳有这么好的果儿等我。” “你记得就好。”顿了一会儿,果儿轻轻说,“回到家,你不方便,我就不给你信息了。你坐上回深圳的车,再联系我。到时,我去北站接你。” 果儿知道他和苏妹的许多事,但苏妹会武功,以及喜欢家暴,动不动就对他动武等事体,庆生羞愧,既使对果儿,亦守口如瓶,避而不谈。家丑不可外扬嘛。 “谢谢你,果儿。”果儿心细,想得周到,除了谢谢,庆生不知道还能讲些啥。 “苏妹也不容易,回到家,多体谅体谅她,多关心爱护她。” “嗯。我会的。”庆生轻声答道。 苏妹有果儿一半温柔就好了,庆生想。倘若真如此,他或许就不会南下,亦不会认识果儿和花枝,一切都将不会发生。 下了高铁,坐上的士,赶赴家中。 院门敞开着,厅堂里却没人,喊一声苏妹,无人应答。庆生放好行李,听到洗衣间有动静,循声而去,见苏妹立于水池边,正搓洗衣服。 她背向庆生,又洗得专注,未注意到身后来了人。苏妹穿件灰色针织衫,身体有节奏地抖动着。 庆生心中有愧,况且许久未见,便慢慢上前,将她环腰抱住,嘴唇凑近过去,在她耳边轻吻。 她突然啊了一声,听那声音,庆生才知所抱之人不是苏妹,脸立马吓白了。 第102章 贪欢 洗衣的女子,不是苏妹,也不是别人,而是岳母。 这几日,苏妹在医院照顾父亲,几宿没睡好。岳父出院后,让岳母过来帮她做做家务。她正在洗衣,突然有人抱住她。她还以为是苏妹呢,心想这孩子,这么大年龄,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如此太粘人 回头一望,竟然是庆生。 她脸微微红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见庆生无地自容的样子,反而安慰起他来。 说罢,往屋里指了指,轻声示意苏妹就在屋里。 庆生明白岳母的意思,这一乌龙事件不宜声张,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好了。 与苏妹刚结婚那会,有一回,庆生去岳母家寻苏妹,结果犯过类似的错误。 其时,岳母只当作一个玩笑,说笑间就过去了。这些年来,此事只存在于两人心间,都不曾对外人言。 许多年后,庆生再一次认错人。不过,毕竟在自己家里,误将岳母认作苏妹,还情有可原。 说到底,要怪也不能怪他,谁叫她俩长得这么像呢。尤其从背影来看,同样的个子,同样的身段,连衣服和发饰,都极为相似。 岳母依旧云淡风轻,一笑了之,并告诉他,苏妹倦了,正在屋里休息,让他自去寻她。 庆生拿盆子打来水,洗了手和脸,拂去路上的风尘。这才去往卧室,推门进去,苏妹侧身而卧。 窗外的光,透过帘子,照着她的腰身。庆生没吱声,移步到床头,缓缓坐下,她仍未醒来。看样子,她的确倦了。 倘若单论面貌,苏妹其实不差,甚至还在果儿之上。但她脾气大,动不动就使出武林秘籍“葵花点穴手”。偶尔搞搞笑,倒能增加生活情调,但频次太高,谁受得了? 而且,她不单只点穴,还动真刀真枪。带来的后果,最终逼迫庆生南下。 与她相反,果儿柔软多了,不但性子温顺,连骨头都一团绵软。最关键的,她还有体香,加上脖颈处的那颗痣,更让果儿变得与众不同。 至少,在庆生这样被妻子压制的男人看来,她简直算得上他避世的桃花源。很多时候,男人与别的女子有了情事,并不表示,这女子与原妻更漂亮性感。 非也。抛开新奇新鲜和陌生感,其他的因素,还有很多。 当然,庆生毕竟有婚约在身,与果儿的情感,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是不道德,要被批判的。 因此,庆生见苏妹的这一刻,负罪感达到了顶峰。 如是一想,他伸出手来,拨弄她额上的一绺绺头发。拔完,苏妹仍未醒来,他来了兴致,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两指手背在她脸颊上轻抚。 酥痒的感觉,终于刺激到苏妹。她睁开眼,看到庆生,像在梦里一般,问道:“你回来了啦?” 庆生点头。 苏妹掐了掐胳膊,确定不是梦,掀开被子,坐在床头,伸出手,摸摸他的脸,说道:“你瘦了。” 庆生说:“我不在家,你忙里忙外,受累了。” 苏妹笑:“你变了。” “哪里变了?”庆生略略有些心虚,问话时心慌慌。 “变得能说会道了,变得疼人了。” 原来如此!庆生放下心来,继续安抚苏妹。 接下来,两人讲了些悄悄话,情到深处,苏妹不顾天未黑,伸手去勾庆生的脖子。 许多时间不见,以前对此类事情,向来冷冷淡淡的苏妹,突然变得热情起来。 苏妹一热情,反便弄得庆生不适应。往门口望一眼,门关了,但未上锁,便道:“孩子呢?” 他的意思,怕孩子突然闯进屋来。 苏妹说:“出去玩了,放心,这个时候,他正玩得欢,不会回来。” 庆生仍不放心,指指窗外,低语道:“妈在洗衣呢?” “我知道。”苏妹说完,掀开被子,把庆生往怀里拉。 庆生羞惭,伸手去摸手机,想放些音乐,以掩盖闺阁声响。 苏妹却管不了那么多,在她看来,这不是欲盖弥彰么?庆生能忍,她却不能。何况,她力拔山兮,翻身上马,庆生无法动弹,只得乖乖从令。 上了战场,庆生仍旧小心谨慎,不敢弄出大的动静。直至屋外水池边,水声哗啦啦流得欢快。 小别胜新婚,岳母身为过来人,再明白不过,她应该听到了屋内声息,于是拧开水龙头,让自来水欢快流淌,为夫妻俩琴瑟合鸣助兴。 听到水声,庆生这才什么都不顾,热情地回应着苏妹。 缠斗完毕,披衣起床。 岳母早就洗好衣,晾晒妥当,正坐在客厅里刷抖音。 见到夫妻俩,岳母起身问庆生:“累了吧,我给你倒杯水。” 岳母的话,纯属无意识的问候。 庆生极敏感,认为她一语双关。 所谓的“累”,既可理解为舟车劳顿,亦暗指刚才夫妻恩爱。这么一想,脸微微有些红。 好在自己家人,也就无所谓了。 当晚,前往岳父家探望。 岳父身体已经恢复,见到庆生,极为高兴,拉着他问了许多深圳的事。庆生一一作答。 苏妹则和岳母一起,在厨房里忙碌。 晚上,一家人围坐一桌,气氛热烈,犹如过年。 吃罢饭,苏妹看看表,提出回家,岳父却不让,说还有好多话,要跟庆生谈,让他们就住娘家,明天再回。 岳父说罢,岳母也跟着附和,她的房间仍留在那里,隔几天就会打扫,干净得很。苏妹扫一眼庆生,示意他帮忙说话,庆生却像没见到似的,假装和岳父谈事,只不看她。 于是,便留下来。 小孩要上学,岳母带着他,早早去房里歇息。 岳父谈兴甚浓,事无巨细,都想了解。苏妹在床上睡一会儿,又跑出来给两人续茶。续一遍茶,便用眼神暗示一次庆生。 庆生只装作不知,在岳父面前,苏妹不敢把他怎么样。 聊到午夜,岳父终于倦了。 待岳父回屋休息,庆生抬起腿,去洗手间解了溲,慢慢刷牙净手,方才回房。他本以为,苏妹早该睡了。结果,推门一看,她正含笑望他。 似乎在说,怎么样,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逃过了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 庆生问:“怎么还不睡?” 苏妹嚷道:“饿了,睡不着。” 庆生明知她意有所指,却假装糊涂:“晚上吃太多,不易消化,睡吧。” 说罢,不等苏妹回话,直接摁掉灯。 屋里一片黑暗,苏妹却有着猫一般的眼睛,纤纤玉手如同游动的蛇,准确地找到了他衣服上的扣子。 第103章 窥视 屋里悉窣作响。庆生欲制止,又不敢,只说:“不好吧,爸妈就住隔壁。” 苏妹才不管那么多:“你放心,我家房子,隔音效果好着呢。” 话毕,苏妹变成一只泥鳅,直往他怀里钻。 不知在岳父家里,庆生有所顾忌。还是长途跋涉,到底累了。又或者,屋外少了水声之故。总而言之,庆生有些力不从心。 苏妹倒不算太贪心,吃完“宵夜”,便沉沉睡去。 阳光照进房间,庆生翻了个身,抓起手机看表,才知九点半了。 床上不见苏妹人影,应该早就起床忙事去了。庆生走出房间,碰到苏妹,她面色红润,像一位新婚夫人。 打过招呼,才知她六点就起了床,送孩子上学,回到家,已经吃过早餐。厨房里,还给他准备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 说完,还俯在他耳边,轻语道:“辛苦了,庆哥哥。” 在此之前,苏妹从未喊过他“哥哥”。听她如此称呼,庆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避开她,去厨房寻了杯子,刷牙洗脸。 吃罢早餐,携苏妹返回自己家。上午稍作休整,中午随意吃些东西,下午开始,接二连三地走亲访友。 庆生在家住了三个晚上,每天的行程都相差不多。白天和亲友欢歌,夜晚不管多晚,苏妹都要求他回家。 久别新婚,此次回来,苏妹温柔了许多。但她的“命令”,他不敢不从。不管白天见了谁,喝了多少酒,庆生必定回家来。 用苏妹的话来讲,他必须交作业。而他内心亦多少有些负罪,有补偿一下的意思。 那几日,苏妹成了一位贤妻良母,每晚煲各种汤,弄各式好吃的,一来满足他的口腹之欲;二来他这几日消耗太多,得补补身子。 这次回来,行程紧张,庆生马不停蹄,把该走访的亲友,全都走了一遍。唯独有个人,漏掉了。 并非无意,庆生故意的。 此人叫华哥,庆生发小。两人关系很铁,庆生南下,栖身之地,还是华哥帮忙解决的。 按理说,最不该漏的人,当属华哥。但自从上一回,方洁在长安,告诉他华哥夜会苏妹之后,他心里就有结下个疙瘩。 尽管后来,岳父证实华哥是他喊去的,并且两人不算私密相会,在场的,还有岳父岳母一家。但那个心结,却一直郁积于心。 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与果儿有了身体之欢。 而在此之前,华哥与果儿是一对情侣。不管怎么说,果儿曾是好兄弟的女人,他有亏欠华哥之嫌。 当然,华哥对此一无所知。但庆生害怕见到他。 他在深圳时,果儿就删了华哥的联系方式。华哥找不到她,屡屡打电话求助庆生,希望旧梦重圆。如今庆生回到家乡,华哥更会想方设法请他帮助。庆生无法帮,不能帮,又不能对庆生讲出实情。 事情如此复杂,躲着不见华哥,也许才最明智。 老家乡镇,地方毕竟不大。庆生走亲串友的消息,很快传到华哥耳里。 庆生再度启程前往深圳的次日傍晚,华哥找上门来。 他带来几只野兔子,进院门就直嚷嚷,爽朗大笑。 其时,苏妹正准备做饭。华哥把兔子丢给她,笑称庆生运气好,刚好抓了几只野兔。苏妹笑吟吟接过兔子,自去炒菜不提。 华哥进屋,见到庆生,打过招呼,自顾自坐下,又倒杯茶,边饮茶边谈话。庆生见他的作派,把他家当成自己家,不免想起方洁的描述,于是心生不爽,又不能表现出来。 毕竟在自己家,又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不能出格。 庆生饮着茶,望一眼屋外,苏妹正忙着剥兔子,待会难免推杯换盏,于是心生一计。 寒喧完毕,讲过许多套话、闲话打底,华哥扭头一看,见四周无人,低声细语,问果儿如何? 庆生挑她自考的事讲了,至于她当上舍管以后的工作与生活,他一概不知。就连她报名自考,自称亦为听桃子转述。 谈及桃子,庆生倒滔滔不绝。 毕竟桃子有恩于她,两人亦无秘密,可以放心大胆地讲,就算苏妹偶尔听到,他也能解释。 自从与果儿相好后,他细细考虑过许多事,包括桃子。桃子可以算作他手中的一张底牌,假如以后真有什么绯闻,传到苏妹耳里,庆生可以供出桃子,作为挡箭牌。 对桃子而言,这有些陷她于不义的风险。但只要他在她的事上,坐得正,行得端,就不会出事。 牺牲桃子,以此掩盖他的秘密,当然有些自私,但他已经跨过了与果儿之间的那道红线,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再怎么说,这只是虚无之事,苏妹无法加罪于桃子,也就保全了果儿。 华哥哪里知晓庆生的心思藏得这么深,因为果儿的关系,他与桃子也算朋友。果儿拉黑他后,他曾找过桃子,桃子谨言慎行,鲜少回复。 无奈,他才找到芬姐。只是,芬姐亦未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他并不知道,芬姐已经做了选择,站在庆生这一边。 谈罢这些,庆生让华哥稍坐,他去厨房,帮苏妹打下手。苏妹原是女强人,手脚又麻利。半小时后,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出了锅。 野兔子平时吃不到,好菜上桌,自然少不了酒。苏妹找出家中私藏的白酒,满脸悦色地摆在桌上。她平时不喝酒,见有野味,也给自己倒上一杯。 饮好酒,吃好菜,大家谈兴甚浓。小孩喝罢饮料,吃完两碗饭,早早下桌,回自己房间玩耍。 三人又举了几次杯,庆生借口腹胀,要去消化一下。 屋子里,只剩下苏妹与华哥。庆生走出房间,并未去厕所,而从后门绕出来,趴在客厅的外墙上,透过窗户,往室内窥望。 天已黑透,室外漆黑一片。 屋内人看不见庆生,苏妹和华哥的一举一动,他却尽在掌握。 华哥望一眼门口,又回过头来,偷瞧一眼苏妹。苏妹喝了些酒,双颊像抹了一丝桃花。她本来就有些姿色,脸上灿艳的桃花,更为她增添不少妩媚。 目睹如此情景,庆生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罪恶的念头。 他希望华哥再大胆一些,苏妹再多情一点。两人情意绵绵之时,他就大喝一声,破门而入。 第104章 进球 念头跳出来的瞬间,庆生便朝地上啐了几口,暗骂自己恶心不要脸。好在屋中情形,并未像他预想的那样。两人正经得很,全无眉来眼去的迹象。 虽然喝了些酒,但这一点,庆生还是能分辩得清楚的。 屋中的一男一女,闲谈几句家长里短,似乎再无话可说。庆生久久未归,苏妹怕他出意外,放下碗筷要去寻他。庆生在窗口目睹此情,赶紧转身回去。 苏妹先去洗手间,未寻见人,发现后门敞开着,便走出来,正欲张嘴喊庆生的名。正好庆生往屋里赶,见到苏妹,只说刚才有点不舒服,出来屋外,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苏妹自然问候一番,语多关切,说:“要不就散席吧。” 庆生点头同意。 重新回屋,再坐于桌前,喝掉杯中酒,华哥便告辞离去。 华哥喝得有些猛,微微有些了些醉意。分别前,他将庆生拉到院子外,带着恳求的语气,请庆生去看看果见,帮他求求情,讲讲好话。 华哥再三承诺,他现在别无所求,只盼果儿能恢复好友身份,他看看动态,了解一下她的近况,便心满意足了,不会再有其他奢求。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庆生暗自忖道。见他如此,又有些动心,答应去做做工作,具体结果如何,却不能保证。 “这就够了。有兄弟这句话,就够了。”华哥紧紧抓住他的手,激动地说道。 道过别,华哥转身离开,借着院子里的光亮,庆生望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暗,最后与黑暗融为一片。他走回屋里,不免有些感动。 不管怎么说,华哥对果儿,倒还真挺痴情的。 回到屋内,苏妹已经收拾好残余,碗筷清洁一新,正在搞室内卫生。 庆生站在门口,默然半晌,之前的疑虑,此刻彻底清除,于是复生出怜爱之心,想走过去,拥他入怀。碍于孩子还在房里,怕弄出声响,被他撞见,到底不妥。 这时,苏妹抬起头来,望见庆生,嫣然一笑。可能明天即将返深,庆生心中一暖,觉得她的笑容里,有着无限千娇百媚。 他心随情动,张嘴喊了声:“老婆大人,辛苦你了。” 苏妹答:“一家人不讲两家人,都为自己幸福,怎么会辛苦呢。只是你出门在外,的确辛苦了。我不在你身边,你得好好照顾自己。” 庆生泪浅,听罢暖心话,眼角一红,竟然湿了眼眶。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竟是廖总。 接通电话,廖总开门见山,问他岳父情况如何。还说本该早点打电话问候,这几日工作太多,一忙就到深夜。 庆生赶紧表示感谢,又说岳父已经查过造影,虚惊一场,已经出院在家。 挂断电话,廖总转来一笔5000块的红包,又强调这是董事长的意思,以示优秀员工的鼓励慰问。 苏妹不明白其中隐情,只当庆生竟然赢得了老板关注,看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柔情。心中暗想,看来他去深圳闯荡,真是件好事。 庆生收了红包,准备原封不动地转给岳母。 苏妹伸手拦住庆生,让他转两千即可,剩下的留给她。 苏妹讲的并非没道理。前几日,去看望岳父时,他已经给过一次红包。 岳父岳母收到红包,知道这是来自深圳老板的关心,感觉倍有面子,自然极高兴。 原本,苏妹已将庆生的行李收拾妥当。接到廖总电话,她又从家里找出两包土特产,让庆生带到深圳,送给廖总和老板。 庆生暗想,廖总倒还好说,他送家乡特产给董事长,岂不会让人笑话。见苏妹兴致盎然,不想扫她的兴,只一律答应下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到了深圳后,再送给别人也好。 是夜,两人早早睡下。 连续几晚折腾,苏妹对他的表现其实是满意的。这一夜,苏妹怕他透支,躺在他怀里,讲着许多悄悄话。 话里话外,对她此前的霸道,暗含悔恨之意。 庆生扔下苏妹和孩子,独自南下,的确对她造成了心理上的震动。但一个人的性格,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彻底改观。 苏妹之所以温软,背后有庆生岳母在支招。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这些年,她与庆生岳父,经历过许多事。和庆生一样,岳父也南下过。个中经历,简直与庆生如出一辙。 这一路走来,岳母自然犯过错,所以不希望苏妹重走她的老路。虽说女人强势没有错,但有时候,该温柔时就得温柔。毕竟,男和女加在一起,才能凑成一个好字。这个“好”,与闺阁之事,有莫大关联。 起初,听了姆妈的计策,苏妹还不以为然,经不住她苦劝,这才答应试一试。一试,发现效果出乎意料地好,于是依其母之计行事。 庆生哪里知晓她背后有高人指点,想着明日就要离家,苏妹心里明明燃着一盆火,却硬生生地压抑住,愈发心疼。 他低下头来,和苏妹碰了下额头。苏妹被逗乐了,立直身子,与他玩起“斗牛”的游戏来。 那天,苏妹穿一件绣着镭丝花边的缕空内衣,两个斗着牛,不免把被子掀开来,展露出别样的风姿。 庆生望见那风光,起了一念,凑在她耳边,讲了一句什么话。 苏妹一听,脸上浮上一层红艳,一双拳头,往他身上轻锤。 庆生不声不响起床,瞅准时机,环腰将她抱起。 类似的公主抱,于他们而言,极为鲜见。庆生抱起她,就往门口去。苏妹喊了声等会,伸手随意抓起一件毛毯,盖在自己身上。 庆生浑身是劲,抱住她冲进浴室。按下热水器开关,不一会儿,浴室内热气蒸腾。淋浴器里的水,洒在他们身上,像森林里的交响乐,噼里叭啦,为这对爱人奏鸣。 也许换了场地,庆生如神灵附体,带球左冲右撞。从已方半场,一路盘带过人,突破对方三人夹击,球仍在他脚下。 最后,庆生虚晃一枪,骗过对方最后一名后卫,成功钻进禁区。进入禁区,便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形成空门之势。 庆生抓住机会,抽出右脚,用外脚背朝球猛踢。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弧线,旋转着朝球门飞去。 守门员预判了方向,但庆生这一脚,势大力沉,速度超快。他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足球落袋。 打完比赛,两人大汗淋漓,又被热水冲洗干净。 重新回房,俱皆累极。苏妹躺床上,枕着他的手臂,一个劲地感叹:“当女人真好。” 这句话,她重复了三次。 第105章 期待 这次回乡,堪可称作别后新婚。不,比新婚更愉悦欢喜,更令人回味。 倘若说,因为果儿之故,庆生见到苏妹之前,难免自责羞惭。但有了这次琴瑟合鸣之后,他心中的愧疚不安,或者说罪恶感,多多少少有所减轻。 恰恰因为如此,之后许多日子,他都对此次返乡,一次又一次地深情回眸。 返回深圳后,庆生便将家乡特产一一送人。虽不值钱,但代表他的心意。廖总收下礼物,满心欢喜。她在乎的,是没看错庆生这个人。 趁机讲些工作,庆生转身,正要离开,廖总叫住他,从柜子里拿一盒点心,非要塞给庆生,让他尝个新鲜。 廖总的话,半是工作上的命令,又带着浓浓的人情味,庆生无法拒绝,再三致着谢,接过来抱在怀里。 回到办公桌,待下班后,四周无人,才拿出点心盒子,上下左右看个仔细。这盒点心包装极精美,上面全是英语。庆生没舍得独享,决定晚上下班,去找果儿,和她一起分食。 除了点心,他另给果儿准备了一份礼物。 其实就是庆生家乡小吃,但他用了一个礼品盒子包装起来,一看就知道用了心思。如同他所猜测的那样,果儿见到礼品盒,极欢喜。 她的欢喜,与廖总的欢喜又有不同。廖总的欢喜,在于她视庆生为自己人。果儿的欢喜,在于庆生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但果儿没要这份礼,让他送给更重要的人,比如桃子。桃子是他的介绍人、引路人,是名副其实的恩人。恩情不能忘,这是做人的根本。 庆生很感动,喊了一声果儿的名,眼里已经闪烁泪花。不过,廖总赠予庆生的点心,她收下了。 这是领导对庆生的认可,也就代表公司对他的肯定,当然应该收下。不但愉快收下来,果儿还打开盒子,取出糕点,往庆生嘴里送。 糕点有半个拳头那么大,一口吃不完,庆生咬掉一半,抓住果儿的手,把另一半推回给她:“美食要共享,一起吃就有了双倍的快乐。” 两人的欢声笑语,混合着点心的香气,在小小的出租屋里飘荡,久久不散。 周末时,庆生去了一趟长安,带着家乡味道去的。 方洁离开家乡不久,独在异乡为异客,肯定格外怀念家里的饮食。和上回一样,他来到长辉集团二号门,给方洁打电话,才知她在加班。 原本,她无需加班,但她主动与同事申请换岗,想多赚点加班费。接到庆生电话,她临时跑出来,两人隔着栅栏,也讲不了什么话。 他私底下问过阿碧,知道方洁的工作不算累。再次见面,发现她皮肤倒白净了些,眼神仍和从前一样,摄魂勾人,但人更瘦了。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方洁接过他带来的食物,就一边道谢一边抱歉,说要回去工作了。 这次回家,庆生抽了个时间,去她家转了一下,当然没进屋。家宅的破败,从门口经过,瞥一眼,就能了然于胸。 其中道理,与情爱之事,颇有相似之处。比如,判断一个女子是否会与人暗通款曲,往往见她之初,从眉眼、动作、语调便能瞧出端倪来。 方洁开在村口的小卖部,早就关门闭户了。屋宅前的种种迹象,令人感慨万千。 去她家的事,庆生当然没告诉方洁。此刻,站在异地他乡,望着她的背影,庆生突然有些心痛,觉得她现在的命运,多少和他有些关系。 倘若她不赌气,就不会嫁给现在这个男人。如果不嫁到他们村,她的生活就会是另一番样子。而她之所以赌气,要怪庆生姆妈,活生生地拆散了她和庆生这对鸳鸯。 目送方洁离去后,庆生抹了一把脸,像要把悲伤的情绪抹掉。然后,他给阿碧打了个电话。 电话中,他开起了玩笑,称他刚从老家回深,顺便带了点农产品,想请阿碧和闯总尝尝鲜,感受一下贫苦百姓的糟糠之食。 阿碧自然笑着回应,讲笑完毕,才说她不在长安,来樟木头见个朋友。 庆生打趣道:“男朋友吧?也不带来认识一下,还搞金屋藏娇那一套。” 阿碧并不反驳:“下次呀,下次请你把把关。” 通完话,庆生按阿碧的意思,把两份农产品放在门卫值班室。 走到对面马路,庆生再次拿出手机,给闯总发了个信息。这是阿碧的建议,庆生觉得很好。 几分钟后,闯总主动打来电话,问了庆生回家的情况,还说要他别走,中午一起吃个饭。庆生不愿打扰闯总,只说已经在车上,下次来长安,再当面谢罪。 讲罢客套话,庆生谈起了这次出差的事。他紧随董事长与廖总,没有任何发现。 “嗯。好,好。”闯总在电话里不停说着好字,庆生无法判断,他所说的好,是表扬庆生向他汇报工作,还是指廖总与董事长一切正常。 时间还早,来了长安,他想再去常青街逛逛。 常青街依旧热闹,摆摊的,卖艺的,拖家带口,男女情侣,成群的,落单的,混合成一个纷纭繁复的人间。 庆生闲散地转了一圈,转着转着,走出了常青街,往巷子深处的食街行去。不由自主来到了重庆小面,想着反正快到午餐时间,便迈步进去。 坐在靠门口位置,叫了碗红烧肥肠面,送餐的服务员是个瘦瘦的姑娘,原先那个讲一口软糯重庆话的女孩不见了。 其实,庆生明知她不会出现,潜意识里仍想来看看。 由着重庆小妹,又想起了阿凡。 当时,听汪盈讲起她与阿凡私会。他曾以为,阿凡是个胆子极肥的江湖汉子。结果,庆生受汪盈之托,带了个口信,他就吓得屁滚尿流。他的胆小如鼠与庆生站在女人面前时的惊慌有得一拼。 想到这一点,庆生无端笑出来,差点将面条喷出来。所幸,店里没有别的客人,他的难堪不会被人知晓。 吃罢面条,返回常青街,漫步其中,随意拍了几张照,并无新收获。于是,关掉相机,准备返回深圳。 上了车,庆生仍不时回头张望,好像此次长安行,少了点什么。 行了两站,上来一位女乘客,穿件紧身裙,扎着黄色发卡,身形很像庆生认识的一个人。 这时,庆生才意识到,名义上来长安见方洁,其实心里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第106章 欢爱 他的期待与汪盈有关。 好久没汪盈消息了,她动态也不更新。庆生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不好意思发信息问候,也没有关心她的正当理由。 跑到常青街,如果运气好,在街头闲逛时碰上,不但不会尴尬,还说明两人有缘。 他当然明白,即使见到汪盈,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心里仍想与她碰个面。 人这一生中,一定要有这么一个人,你渴望见到他,和他说说话,无关情爱,无关利益。甚至,他认不认识你,记不记得你的名,都不重要。 就好像,你读了一本书,见过一张画,观过一场影,它们或许并不受太多人喜爱,但在你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你只想再一次和美好相遇,仅此而已。 这种情感,有点类似于《世说新语》里讲过的一个故事:雪夜访戴。讲一位男子在大雪之夜,心有触动,突然想与朋友分享喜悦,于是深更半夜,跑去寻找戴姓朋友。 途中多险阻,男子领略了美妙雪景。行至朋友家门口,觉得已经尽了兴,深更半夜,就别打扰朋友了。明明到了友人家门口,却不敲门,转身乘兴而归。 只是,庆生与雪夜访戴的故事,又有本质上的区别。 雪夜访戴,兴之所至,兴尽而归,在乎的是过程,见不见朋友无关紧要。庆生虽也享受过程,但更在意结果,没见到汪盈,到底有些怅然若失。 这种感觉就像与人有个约定,你兴致勃勃地来了,对方却爽约不在。 因了这种种原因,见到女乘客的第一眼,她身上的某种特征,就让庆生将她与汪盈作了勾连。 女乘客坐在庆生左前排,清秀白净,气质优雅。庆生原本靠窗,方便欣赏街头风景。 此刻,被女乘客吸引,挪到过道边的位置。那个位,本就是空着的。庆生望着半边清秀的脸宠,将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拍下了女孩的侧影。 拍完,做些裁剪,经二次创作,构图更美观合理。处理完照片,准备发给汪盈,开玩笑说,在车上碰到她姐姐了。 找出汪盈的名字,准备按下发送键,又怕太唐突,退了出来。 几次三番,庆生合上手机,又坐回到窗边,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景物。 抵达宵边工业区时,停站落客,女乘客下了车。庆生透过车窗,朝外面望了几眼。汽车重新启动,女乘客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这个场景触动了他。他再次拿起手机,终于将照片连同打好一段话,一起发了出去。 发完照片,便把手机放进口袋,好像害怕汪盈会骂他似的。然而,才过几分钟,他又想掏出手机,看看她有没有回,回了些什么。 同时,他又害怕,看到信息会失落。那样,还不如不看,保持希望,就不会失望。两种复杂矛盾的情感,反复纠缠着庆生。 最后,他作出决定。等进入松岗,到站下车后,再看手机。 目的地就很快就到了,庆生从车上下来,手伸进裤袋,紧紧握住手机。 车上嘈杂,他手机音量不大,没听到信息提示铃,但他预想来了信息,而且不止一条。他举起手机,放在眼前。眼却不敢睁开,等了几秒,静静了心神,才慢慢张开。 果然,屏幕上提示,收到两条信息。庆生感觉心跳加速,他划开了一个符号,解锁了手机,瞬间跳出来的信息,吓了庆生一跳。 先是一个问号,隔一会儿,才是一段话:看不出来呀,你小子藏得够深。 未收到信息前,庆生设想过很多种回复,绝对想不到竟然是这种答复。 有些怪异。非常怪异。太怪异了! 庆生以为自己眼花,瞧错了,再看了一遍,同时掐了掐鼻子,证明不是梦。手机上的字迹,清晰无误。 他备感失落,放下手机,走了十余步,又觉得不对劲。再一次打开手机,看到发信息的人,不是汪盈,而是花枝。 原来发错了人!庆生傻了。错在庆生自己,他把本应发给汪盈的照片和文字,发给了花枝。 有那么一瞬间,庆生感觉天地在旋转。太可笑,太可悲,太可叹了。 他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然后骂自己傻子疯子。 临近柏州时,他才想起应该给她回个信息。于是,对花枝说:“对不起,我发错信息了。” 回到宿舍,等了很久,仍未回复。庆生左思右想,觉得这条信息问题更大,又打出一条:不是你想的那样。 按下发送键,显示花枝拒收。 她拉黑了他。 花枝越如此,庆生越发急切,越想解释清楚。 然而,有些事越描越黑。而一个人若在气头上,你越解释,反而会适得其反。 按理讲,这没什么大不小的。花枝之前明确表示,他们之间保持距离,对谁都好。尽管做过一夜夫妻,但那是旧年黄历,过去就过去了。 然而,作为一个男人,庆生太在乎自己的“名誉”了。 信息发不出,他干脆打电话。 宿舍有人,不方便,便躲在楼梯拐角处,拨通了花枝的电话。 谢天谢地,电话还打得通。 然而,他太过乐观。 响过两次铃,花枝就挂断了。再打,就只听到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花枝把他的电话也关进了黑房间。 那天晚上,庆生不知自己是如何度过的。 好在总算过去了。 太阳出来,又是新的一天。 晚上下班,庆生就躲在果儿出租屋里,用果儿身上的体香,抵抗内心的虚空。日子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隔两天,庆生收到一条好友请求。 他以为花枝回心转意了,心中狂喜。一看,却是玉琴。 当时,果儿正在洗澡。明明和玉琴之间,什么事都没有,看到添好友提示,庆生却有些做贼心虚。 果儿浴后更衣,两人共同温习自考功课。晚上十一时,庆生像往常一样,与果儿吻别后,回柏州宿舍。 刚出房间,便拿出手机,通过了玉琴的好友申请。 玉琴的头像,是自己的照片。照片拍得并不好,但有着村姑的质朴纯净,尤其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第107章 红颜 第二日早上,玉琴才发来消息。她收到庆生寄过去的照片,很喜欢,也很意外,想不到她原本只随口一说,他竟然真的兑现了诺言。 她加庆生好友,只为表达谢意。她的谢意,不只是口头说说,而准备给庆生寄点土鸡蛋。 “心意我领了,但鸡蛋就别寄了吧。”庆生劝她。 “自家喂养的鸡,纯天然的,外观看起来不那么漂亮,如果你介意,那就算了。”玉琴讲得诚恳,言辞之间,又有些将他军的意思。 话已至此,庆生不好拂人心意,只好发了地址过去。 隔几天,果然收到玉琴寄来的一箱鸡蛋。 鸡蛋易碎,但玉琴心细,用细糠包住鸡蛋,未有一个受损。 这箱鸡蛋原本应拿去果儿家,转念一想,觉得不行,一旦果儿问起,解释起来反而费劲。略一思量,干脆做个顺水人情,送给芬姐。 于是,拿起鸡蛋,送到芬姐家楼下。等了几分钟,芬姐方回家中。她穿一件紫色衣服,脸上浮一层浅浅的艳色,看那模样,像正逢喜事。 芬姐接过鸡蛋,自然满心欢喜,邀请庆生进屋喝杯茶。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喝茶,庆生立马想起看完电影当晚,她约他喝茶的经历。庆生推托公司有事处理,就不上去打扰了。 告别之际,庆生暗示,一点鸡蛋而已,不必对果儿提起。 芬姐笑道:“放心吧,芬姐心里明镜似的。” 玉琴的鸡蛋,庆生没白要,发给她两百的红包。玉琴坚决不收,还说他瞧不起人。隔一天,红包自动退回账上。庆生愈发觉得,玉琴这女人,值得交往。 隔日,庆生去往超市,在深圳食品专柜,选了两样东西,快递给玉琴。寄完东西,方觉心安。 转眼又逢周末,庆生和果儿约好,去小梅沙看海。 海边一日,浪漫温馨,两人躺在沙滩上,庆生凑到果儿脖子边,细嗅清香,妙不可言。 在小海沙的当天,除了给果儿拍照,庆生还拍了些海滩的照片。图颇有些意境,越看越欢喜。回家后,选了几张,发动态。 玉琴看到这条动态,说最喜欢第三张,并讲出了自己的理由,一共三条。其中两条,与庆生暗合。庆生很意外,单独给她发信息说照片的事。 玉琴从未出过铜仁,聊着天,透露出想见大海的愿望。 庆生开玩笑:“想看海还不容易,来深圳啊,我给你当向导。” 玉琴说声好呀,接着又发来一个苦笑的表情。 庆生盯着那个表情望了许久,知道她肯定也有些难与人言的苦衷,想顺口问问,又觉得太急切地追问,反而会吓到她。成为朋友这件事,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自此之后,庆生和玉琴,隔三岔五,就会聊几句天。慢慢地,也就知晓了她的个人情况。 玉琴学历不高,又吃苦耐劳。但家庭与过往经历,却有些酸楚难言。 所谓的红颜薄命,原本与村姑的她无关,然而,命运往往让人捉摸不透。 她十六岁时早恋,迷上了一个汉子。结果,他是混社会的街溜子。她过早怀了孕,只得匆忙间嫁作他人妇。 丈夫成了家,却成天不着家,和一帮兄弟干些偷鸡摸狗的强盗事。换成了钱,便跑去花天酒地。 起先只是小偷小摸,后来由盗升级为抢。最初的那些作案行动,屡屡得手,他们的胆子越来越肥。 有一回,他想干票大的。这一回,撞到了枪口上,被伏击抓了个现行,关了七年。 换作别人,早就带着孩子走人了。玉琴却不,在孤灯下,苦守了七年。 七年时间,足够丈夫反省,回头是岸。出狱后,玉琴本以为,他终于要回心转意了。结果,他倒是不盗了,却攀上一个大他十岁的肥婆。 肥婆对他在纤绳上荡悠悠的工夫颇为满意,出手阔绰大方,让他找到了一条幸福之路。没隔多久,他不顾爹娘的苦苦劝阻,坚决和她离了婚。 婚后,玉琴仍旧住在夫家。她心善,除了养育孩子,还照看生病的前公公。 听罢玉琴的故事,庆生心生唏嘘,这样的女子的确值得敬佩。甚至于,他几次三番起意,喊玉琴来柏州上班。不敢说过上好日子,起码比她现在在街头扫地,要强许多吧。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他南下深圳,受过桃子和果儿恩惠,遇到廖总提挑。如今,总算有了些成绩,遇到合适的机缘,也该有所回馈了。 可他害怕果儿心生他想,此前,他已经帮方洁介绍了工作,若再多出一个玉琴来,说不定,方洁的事,也会败露。到时,会更加不好收拾。 如此一想,帮玉琴找工作的事,只好忍住不提。 月底,发生了一件事,花枝辞职了。 事发突然,连廖总也觉得奇怪,找她谈话,甚至暗示加薪,都不曾留住她。至于她为何辞职,无人知晓,庆生更是莫名其妙。 他甚至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花枝辞了快工,走得匆忙,行李又少,只拉着一只红色拉杆箱,轻飘飘地就走了。 她留下了一个谜,也留下了一地风言风语。 花枝离开次日,便有人声称,前几日,她与品质副总欢爱时,被副总妻子带人逮住,抓了个现行,将她剥了个精光,让许多路人大饱眼福,啧啧赞叹。 花枝哪里受过这种屈辱,无地自容,只能一走了之。很快,关于她的桃色新闻,成为工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热烈讨论,乐此不疲。 回到宿舍,强马几个舍友,专门召开卧谈会,还原当时场景。舍友们言之凿凿,如同亲历。 他们谈得津津有味,热火朝天,庆生听在心里,极不是滋味。但又不敢站出来制止,或者反驳他们。 庆生明知,自己与这事无关,却总忍不住去想,那个发错了的短信,对花枝造成的困扰到底有多深,继而深深自责——她被迫离职,难道真的和我毫无关系么? 第108章 知己 花枝离职后,新招了个同事,顶花枝的岗。是名男子,叫吴松。庆生所在宿舍,刚好空出一个位。就这样,吴松和庆生成了舍友。 两人在工作上有些交集,加之又是舍友,很快熟络起来。 吴松比庆生大一岁,却比庆生更拘谨。熟悉之后,庆生才知道,两人有些同病相怜,都惧内。 只不过,两人对妻子的怕,又有所不同。 庆生因花妹会武功,爱家暴,深受其害。 吴松正好与庆生相反,他的体格虽算不上五大三粗,但他妻子娇小瘦弱,论起打架,根本不是他对手。但他是个耙耳朵,妥妥一枚妻管严。 前两年,他和妻子都在深圳,供职于沙井一家电机厂。租房于新桥,平时在家,他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出去见朋友,十点前必定回家。 倘若晚了一分钟,就要跪半小时键盘。 他妻子专门买了个键盘,不是为了让他玩游戏,而当作惩罚道具。不过,买回去从未用过,至今,仍如新的一样。 吴松到家后,不但包揽各种家务,还要给妻子端洗脚水、按摩捶背。唯有一点,他不用炒菜。原因无他,他炒的菜,实在难以下咽。 去年,妻子回了老家,不再出来,但仍用电话遥控指挥他。虽不算再给她按摩端洗内衣,但她的话如同圣旨,只要一开口,他从不敢提半个不字。 每次发工资,他只留一百块,其他全部转汇给老婆。 惧内惧成这样,也就成了厂里的着名人物。 他在沙井的工作原本不错,干了五六年,稳定,舒适,薪水也好。唯有一点,总有人指指点点。不过,他习以为常,也就无所谓了。 之所以跳槽,源于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祖先,说他身兼重任,不能在小厂窝囊一生,必须挪位置。 人挪活,树挪死嘛。他问,往哪里挪。祖先指了个方向:深莞交界之地,西北偏北。 吴松从梦中醒来,一直念念不忘这个梦。没隔几天,他无意中看到柏州招聘,其中一个职位,几乎为他量身定做的。于是,立马请假,赶来面试。 面试相当顺利,当场就通知被录取,一切都像命中注定。 吴松很兴奋,视这次挪窝为命运的指引。回沙井后,立马辞了职。不久,即进入柏州,成为庆生同事。 一来二去,两人互相引为知己,不免吐露了些秘密。因为知晓了对方的秘事,同病相怜,两人的关系也就愈发近了。 关系近了,对对方的生活,也就了解得更为详细。 吴松虽算兄长,又读过大学,但庆生觉得,自己来柏州比他早,又得了廖总信任,有责任对他指点一二。 这种指点,不限于工作中,生活上的事,庆生也不隐瞒他。 周日这天,没什么事,两人都没加班。 在潮州原味汤味店吃了碗粉,庆生问:“去过长安么?” 吴松摇摇头,在沙井时,老婆喜欢往往南山福田跑,对深圳西部和东莞,没什么兴趣。吴松听老婆大人命令,娶妻随妻,也就没去过长安。 庆生说:“反正没事,要不带你去逛逛?” 吴松说:“好啊。” 在沙井电机厂上班时,吴松住在新桥,上班有段距离,买了辆单车,骑车上下班。 入职柏州后,没舍得扔,从沙井骑着单车,驮着行李,来到了柏州。一听要去长安,吴松下意识地说:“踩单车去吧。” 庆生以前去长安,全是坐公交,或者打车。如今听吴松这么一讲,想着松岗与长安,本就是交界之地,距离倒也不远,骑骑单车,亦别有情趣。 于是,去找相熟的保安,借来一辆单车。一人骑一车,前往长安。 庆生带吴松来长安,说是闲逛,到底含了私心。 庆生想见见方洁。 以前与果儿关系尚不明确,来长安,她倒不会讲什么。如今不一样了,成了“夫妻”,一到周末,就往长安跑,容易被质疑。 叫上吴松,就有了正当的理由。 骑车与坐车去长安,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经过常青路时,庆生原本想停下,带吴松看看常青路。想了一下,又加大力气,踩了过去。 到了锦厦,见到长辉集团,吴松望而兴叹。庆生给方洁打了个电话,等待的间隙,开始给吴松讲八角楼,以及八角楼的由头。由着八角楼,又对比起柏州的红楼与白楼。 吴松听得仔细,突然听到有人喊庆生的名字。抬头一望,只见一妇人,穿着绿颜色上衣,蓝色牛仔裤,站在面前,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方洁将他俩作了介绍,方洁显得活泼开朗,主动伸出手来,和吴松握了一握。 说起来,这还是吴松第一次与妻子以外的女人握手。既紧张,又不安。握完手,脸霎时就红了。 庆生的胆怯,方洁早有领教。不过,他来深圳后,胆子倒有所增长。如今见到吴松,仿佛见到十年前的庆生。 他俩有一个共同特征,连和女生说话,都有些脸红。两人皆结婚生子,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方洁笑:“你这个徒弟,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她显然有意调侃吴松,意指他太胆小了。 庆生走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方洁若有所悟,望一眼吴松,脸上笑得更欢了。 吴松愈发窘迫。 说笑完毕,三人商定,去常青街走一圈。庆生借来的单车,后座有点故障,载不了人。方洁去吴松的车。 方洁没有坐在后座,像年轻人一样,站在后座蹬板上,双手搭在吴松肩头。一路迎风吹,她倒舒服自在,却不知吴松,心中如同一万匹野马奔腾。 好在终于到了常青街,停好车,散步前行。逛了一圈,吃中饭时间,去吃了竹筒饭。 饭菜上桌,吴松大约终于明白了方洁与庆生的关系,只埋头吃饭。吃罢,主动买了单。 饭后,庆生提议看电影。吴松借口去图书馆查资料,把空间留给了他俩。 观影完毕,在图书馆与吴松会合,又谈了些闲事,方洁便回家了。他没让庆生送她,原因是“怕你累着”。 两人来到单车寄存处,开锁骑车回松岗。快到柏州时,吴松喊住庆生,吞吞吐吐地说:“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庆生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不怪我?” “把我当朋友,就直说。” “你那个朋友,方洁,她,她,她长双桃花眼。古书上说,这样的人,容易和别的男子生情。” 讲完这话,吴松骑车狂奔,生怕骑慢了一点,会被庆生捉住,将他狂揍一顿。 第109章 起伏 隔几日,吴松梦想成真,果然被人揍了。说起来有些可笑,动手的还是个女同事。 起因于一件小事。 柏州食堂没有管理餐与员工餐的区别,除了高管另外设有小餐厅外,其他人等皆一起就餐。其目的,在于营造一团乐呵的企业文化。 食堂的饭与菜是分工的,菜按份算钱,米饭自己盛。这天中午,吴松正排队打饭。在他前面,是个黄衣女子,个子不高,身材苗条。 看体型,根本吃不了多少饭。但她拿了个大盒子,拼命往盒子里舀饭,压得紧紧的,一边盛饭一边骂:“剥削人的资本家,叫你扣我工资。扣一块钱,我就打一碗饭扔掉。” 吴松站在她身后,一看,她明显吃不了这么多。于是,多了句嘴,说了句别浪费。 黄衣女一听就火气了,不盛饭了,反过来质问吴松,骂他是老板的走狗,专门乱咬人。骂完这些,还不解气,把吴松祖宗十八代,都咒了一遍。 吴松向来安分守己,但想不到,只不过讲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落得这般下场。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女人出口实在太狠毒。于是,他反击了几句。 相比于女人的咒骂,他的反击显得软弱无力。 女人见他还嘴,愈发气恼,叭地一声,把饭盒往地下一掼,开始动起手来。所谓的动手,其实有些耍横发泼,就是大男人欺负弱女子的意思,反正等同于骂街。 经此一闹,保安听到信报,跑来维护秩序。 事后才知,黄衣女子工作中出了差池,被主管扣了两天工资。她恨主管,继而把恨转移到老板身来,而具体的泄愤方式,她无法报复老板,只能把白花花的米饭,扔进垃圾箱里。 这事原本不算什么大事,可不知何故,传到了小老板耳里。 小老板是董事长次子。半年来进入柏州董事会,目前任副总之职。据说,以后将是董事长的接班人。 小老板才四十出头,雄心勃勃,想干一番事业。别人只把此事当作闹剧,不值一提,他却发现了大问题。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有着超前的忧患意识。于是,让人找来黄衣女和工厂主管,重新梳理了一遍事情经过。 黄衣女没料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见到小老板,顿时有些心慌慌。主管虽扣了她两天工资,但柏州的薪水,在周围工厂中,都处于中上水平。所以,对这份工作,她到底是眷念的。 只是,人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好比情侣之爱,明明碗里有块肥肉,却偷偷去瞧锅里半生不熟的菜。 小老板可不像董事长,认为搞企业绝不能心慈手软。弄清来龙去脉后,他下了一道命令,直接把她解聘了。 事情处理完毕,他又找来吴松。 吴松听到传令,战战兢兢,来到小老板办公室,双手垂立,大气也不敢出。 小老板端起一杯茶,喝一口,又放下,目光朝旁边的位置上望了望,说了声:“坐。” 吴松听得真切,可他哪里敢坐。黄衣女已经被炒了,小老板叫他来,到底几个意思?莫不是也要炒他鱿鱼吧? 小老板见他呆若木鸡的样子,乐呵一笑:“水浒里的武松,连老板都敢打。你空取了个胡松的名,怎么像个娘们,怕成这样。” 吴松仍不言声。 小老板沉吟片刻,起身,走到吴松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坐吧,别怕。我不会让你吃鱿鱼。相反,你如果不坐,就有吃鱿鱼的危险哦。” 吴松一听,立马坐下。坐在沙发,双脚并紧,手放在腿上,目光却无处可放,感觉如坐针毡。只盼时间,快快过去。 小老板却不急,偏给他倒了一杯茶,用的是一次性杯子。 小老板的茶真香,带着一丝甜味,吴松饮了一口,又饮了一口。小老板则在不停地说话。 他叫吴松过来,当然不是炒他鱿鱼,他没这个闲工夫。前面说了,他想干点事,在公司成立一个内务部。 内务部的性质,有点类似于纪检,但更宽泛,更包容。他谋划有段时间了,一直在找合适的人。小老板无意中听闻吴松与黄衣女的争执,觉得他顾全公司利益,有心让他来内务部。 讲完自己的宏伟规划,小老板给吴松又倒了一杯茶,问他是否愿意? 吴松知道,小老板根本不会给他选择的机会,所以就没作多想,直接点了点头。 小老板说了一声说,让他回去等调岗的消息。 吴松走了两步,小老板叫住他,问他茶怎么样? 吴松说:“很香。” 小老板便又给他倒了一杯:“端回去,到办公室喝。” 很快,小老板找吴松谈话的事,就在公司传开来,但具体内容,无人知晓。只不过,大家又都觉得,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大事发生。 因为自打小老板来到柏州后,办公室的氛围明显有些怪异。按理说,小老板年轻,应该更开放,结果正好相反,大家小心谨慎,人心惶惶。 私下里,庆生问过吴松,小老板究竟所谈何事。面对庆生,吴松向来不藏话。这一回,不知小老板有所指示,还是别的原因。 反正,吴松总环顾左右而言他,只讲无关痛痒的话题。既然问不出,庆生也就不逼他了。 再说,他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无甚关系,并不放在心上。 直至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吴松一次又一次找他麻烦,他才会明白,从这个时候开始,他与吴松就站在了不同阵营。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那一日,庆生还遇到另一件事。 临近傍晚,方洁打来电话,问他明晚有没时间,她想请他吃个饭。非周末时间去长安,于庆生而言,极为罕见。 当然,最重要的是,果儿已经和他讲好,明晚做大餐给他吃。他俩的自考成绩出来,又过了三门学科。两人并肩携手闯关,可谓双喜临门,值得庆祝。 庆生找个理由婉拒了方洁。 她没有表现得太过失望,至少在电话中,庆生没听出她多么失望。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不然。 大约七八天之后,阿碧给他发了张图片。 图片摄于常青街,图中有一男一女。男子坐在街边的椅子上,女子仰躺在他腿上。 两人十指相扣,男子低头,离女子的唇不过两个拳头距离。 女则盈盈若笑,眉目传情。脖子下的部分,比阳光更白。庆生甚至能感觉到,衣领之下,有些部分正起伏不止。 只不过,照片有些模糊,构图也不讲究。 阿碧是想让我评判一下这张作品么?起初,庆生不知阿碧有何深意,正要问询,忽觉不对劲。 仔细一看,照片上的女子,不是别人,而是方洁。 第110章 偶遇 方洁是自由的,她与谁聊天,和谁恋爱,皆与庆生无关。 然而,她是庆生喊来东莞的,如今她湿身了,他便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好像犯了不可弥补的大错,悔恨得不行。 他当即给阿碧打电话,接通后,却不知讲些什么。沉默了些时间,阿碧才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告之于他。 说起来,也简单。 她和男友去长安逛街。途径常青街,街道两侧,树木参天,遮挡荫凉,隔段距离,便设了些座椅,是情侣浪漫的好地方。 阿碧与男友牵手漫步,没走多远,忽然发现前方椅子上,那个女子像方洁。悄悄走近,果然是她。 阿碧不露声色,让男友作掩护,偷拍了几张照。回去后,放大细看,果然是方洁。 照片上的方洁,眸含波光,神采奕奕。与工作时的状态,完全是两个人。 隔天,阿碧在楼下碰到方洁,她刚洗过澡,涂了粉彩,唇上还抹了些口红。 阿碧随口问她去哪? 方洁张口便说:“庆生来了。” 阿碧一听,心知肚明,脸上含笑:“帮我带个好。” “嗯。一定的。”方洁走后,阿碧回头望去,看到她欢快的样子,像极了恋爱中的女人。 她迟疑了十来秒,快步朝门口走去。 出了二号门,看到方洁正在不远处,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一位穿长辉工衣的男子。 两人走得欢快,没走几步路,便十指相扣了。 当晚,阿碧谋思一夜,仍未想好该不该将此事,告知庆生。 直至第二日晚上,她才下定决心。庆生和她也算朋友,她得提醒一下庆生,不要被方洁蒙有鼓里。可直接开口,又太难为情,干脆把照片发给庆生。 照片上的情况,一目了然,一清二楚,省去了万般口舌,且可作为证据。 庆生听罢阿碧的讲述,默然无语。心中郁闷,无人可诉。 倘若别的事,他大可躺在果儿怀里,闻着她的体香,向她倾诉而出。果儿会一边轻抚他的额头,一边安抚他的情绪。往往再大的愁事,经她这么一疏导,便无事一身轻。 不能找果儿,好在还有吴松。 庆生拉上吴松,说吃宵夜去。 两人来到夜市,寻一家烧烤店,找位置坐下。庆生豪气,乱点一气,点完,又叫老板拿酒来。 串尚未上桌,便就着一碟花生米,一碟酸萝卜,和吴松碰杯。 吴松心知,他定是受了委屈,但不知与女人有关。况且,他不善劝人,庆生喊喝,他便举杯。 待第一批烤串烤好,一人已喝掉一瓶啤酒。吃着串,喝着酒,庆生更来劲了。 喝至第三瓶,庆生已经开始滔滔不绝,讲起他与方洁的往事来。吴松倒是个好听众,侧耳聆听,给了庆生很好的满足感。 讲完两人的恋情,又讲起他给她安排工作的事来。不可避免地,就想起了吴松从长安回来当天,对他讲过一句话,说她长了一双桃花眼,这样的女人,容易犯桃花。 想到这一点,庆生猛然清醒了。 他突然不愿意让吴松知道照片的事,又不知如何接着讲。恰在这时,吴松电话响了,解了他的围。 是个视频电话,吴松妻子打来的。 吴松按下接听键,说他正和庆生在外头宵夜。吴松几乎每晚都会与妻通视频,他的工作与生活,事无巨细,都要向妻子报告。 她虽未见过庆生这个人,但名字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吴妻说要和庆生打个招呼,其实有查岗之意,怕他与别的女子鬼混,找个由头忽悠她。 吴松很听话,当即把手机对准庆生。 庆生望向屏幕,看到一个农村女子的脸,脑子里瞬间冒出“黄脸婆”这个词。 吴松妻子和庆生打过招呼,又和吴松扯了些闲话,便挂断电话。 两人继续吃串喝酒。喝完酒,一看表,时间还早,主要是庆生心里郁积的恼怒尚未发泄出去,于是便问吴松:“好久没理发吧,要不,去洗个头吧。” 庆生虽未明说,但吴松明白他心中苦恼,他说什么,便准备陪他干什么。 从夜市出来,庆生引领吴松前往美丽理发店。 美丽理发店藏身于巷子深处,店子实在有些简陋,或者说根本不注重装修,但老板娘剪发技术不错,吸引了许多老顾客。 最让庆生意外的,她还读小说,店里常年摆一本书,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让庆生惊讶不已。 老板娘爱打扮,很有些以美色与罩杯,来招徕顾客的嫌疑,但店里的那本《罪与罚》小说,让庆生对她高看一眼。 那天不是周末,美丽理发店并无客人,老板娘正坐在椅子上,无聊刷手机。见来了两位客人,赶紧起身让座。 庆生不好让吴松坐下等,便让老板娘帮他洗头。吴松虽年长庆生一岁,但庆生在工作上,对他多有教益,自然不敢占先。 老板娘见二人推让,指着两个座位说:“要不,二位一起洗。” 庆生问:“这样,行吗?” 老板娘喜笑颜开:“不试,怎知不行?” 两人坐下,老板娘左右开弓,和他们聊着天,一边按按这个,一边抚抚那个,倒免除了吴松单独面对老板娘的尴尬。 不过,到了冲水阶段,无法同时开洗。 吴松躺下来时,面对着老板娘不时晃动的身体,紧闭双眼,不敢睁开。 轮到庆生时,他到底喝了些酒,又对方洁的“不忠”有些醋意,因此眼睁得大大的,恨不得离老板娘再近一点,更近一点。 洗完头出来,似乎清爽了许多。两人走在街头,庆生忽然想起,此地离芬姐家不远。 有些人真的经不起念,一念,庆生就看到有个女子,正朝他们走来,瞧那走路的姿态,隐隐有些像芬姐。 走到近处,果然是她。 街边偶遇,芬姐同样很高兴。芬姐那天穿件薄衫,不知遇到件什么喜事,一脸的春风得意,也就更加突显出她的性感。 庆生将吴松与芬姐作了介绍,芬姐礼貌得很,伸出手来,与吴松握了一下。 握毕,问道:“要不要去我家喝杯茶?” 这句话明明对庆生讲的,说话时,她那双桃花眼,却紧紧盯住吴松。 第111章 私情 庆生觉得方洁伤了他,虽喝了些酒,心中那段郁闷,仍未完全消散。 他有意上去坐坐,向芬姐吐吐苦水,又见吴松略有不安,不时看表,明白他担心什么。 在吴松面前,一人去芬姐家,到底有些不妥,于是,拱了拱手,辞谢而去。 回宿舍睡下,脑子里全是方洁。他怎么也搞不明白,在家乡时,方洁那样一个规矩的女人,怎么到了东莞,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拿起手机,翻出方洁的名字,给她发了条消息,不是文字,只有一个微笑的表情。 次日早上,被闹钟催醒,起床上班,看到方洁的回复,才发现昨晚的信息,发送时间为凌晨两点。 方洁早上看到,回复倒很正常,语气里充满关切,问他怎么那么晚还没休息,是不是有什么事? 庆生看完信息,想了许久,没有回复。 中午刚下班,方洁就打了电话过来。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问庆生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同样的话,她前前后后问了三次,用不同的语气和格调。 庆生心想,总躲避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开起了玩笑:“晚上睡不着,想你了呗。” 谁知方洁说:“我才不信呢。我知道,像你这么优秀的人,肯定有很多……” 方洁讲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庆生问:“很多什么?” 方洁答:“很多朋友。” 原本,方洁想说肯定有很多女性朋友。细一思量,觉得不妥,忍住了。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庆生说,“实在不相瞒,我常常想起以前,和你去母猪河散步的时光。” 方洁叹口气:“都是些陈年黄历了,老提它干嘛。” “可我一直记挂……记挂着你的好。” “你真的记得吗?” “当然。” “我看未必吧。其实,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你只在乎你自己。” “怎么可能呢?” “那我问你,我哪天生日?” 庆生一时语塞,他真记不清了,只恍惚记得,好像就在这段时间。 “还记得我那天给你打电话,说要请你吃饭是哪天吗?”方洁语气淡淡的,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经她这么一提醒,庆生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方洁不会平白无故喊他过去吃饭,打着电话同时,他翻出日历,看了农历日期,才意识到,他把她生日给忘了。 忘记也还罢了,自己刚才还深情款款,现在啪啪啪被方洁打脸了。 “对不起,阿洁。”庆生只能道歉,他记得方洁曾对他讲过一句话,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他现在愿意改,还来得及吗?她还会给他机会吗? 转念再想,难道因为没陪她过生日,她就迫不及待地,投入到别的男人的怀抱? 然而,自己错在先,又怎么能怪罪方洁呢?再说,他俩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她? 你夜晚和果儿共度良宵,她就注定孤枕难眠到天明? 倘若如此,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有何区别? 庆生心知自己错了,最好的解释办法,是效仿古人,负荆请罪。 此类事体,宜早不宜晚。当天下班,庆生顾不得沐浴更衣,出了厂,就往长安奔。到达长安,再搭摩的,来到长辉集团。 在二号门拍了张照,发给方洁。 几分钟后,方洁穿件蓝工衣出来了。 她原本安排在办公室上班,当职员,领着庆生的“兼职工资”,但她不懂电脑,对办公室繁杂的人事关系,也处理不来。 经与阿碧商量,最后还是去了车间。虽辛苦些,但人自在多了。 当然,薪水还是原来的数目。 私下里,她了解到别的车间同事的工资,怕给庆生添麻烦,心里到底有些愧疚,平时便主动多加些班。 见到庆生,方洁到底有些喜悦,脸上光采奕人。当然,庆生把这光采,归功于她男朋友。 有了情爱的滋润,女人就神采奕奕。不管哪个国家什么年代,这均是举世公认的道理。 两人隔着栅栏讲了几句话,方洁欲返回加班。 庆生叫住她:“几点下班,我等你。” 方洁说:“太晚了,你回松岗不方便。” 庆生说:“那我就不走了,住在锦厦。” 方洁说:“九点才下。等我洗完澡,再怎么快,出来见你,也得九点半以后了。” “没事,我等你。”方洁望他一眼,点了点头:“好吧。待会见。” 待方洁离开,庆生看了下表,离九点还有近两小时,加上半小时冲澡时间,他还有两个半小时空闲。 如何打发时间?按理讲,叫阿碧出来一见,是最好的办法。 转念又觉不妥,一来她已经有男朋友,二则若她知道他来见方洁,庆生会有些不好意思。 在厂门口踌躇,时间太熬人,干脆去长青街转转?念头一动,觉得不错,于是打摩的去常青街。 夜晚,又非周末,长青街略显冷清。不过,这样的环境,更适合庆生的心境。庆生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街头闪烁的霓虹。 不远处就有一家电影院,去看场电影,时间倒容易过去。不过,如今去电影院的,多是情侣或家人。一人独往,容易被当成单身狗。再说,一个人坐在那里,也足够没意思。 正这样胡思乱想,突然见到有一女子,从眼前经过。 看那步态与身影,像极了汪盈。 汪盈穿件露背裙,仿如电视剧《繁花》里李李再世。 她这身装束,要去干嘛,逛酒吧么? 庆生起了好奇心,悄悄跟随其后。 汪盈走得欢快,一点都没察觉到,有人跟在后头。 庆生猜测错了,她路过酒吧,却目不斜视。 不多时,汪盈钻进一条巷道。走了几十步,在一栋楼房前停下。 那是一栋出租楼,汪盈在门口按了按门铃,很快,啪地一声,门开了。汪盈提住裙身,迈进楼道里。 平时,汪盈住在河畔一号,那里堪称长安镇的豪宅。一个金贵女人,跑到城中村出租屋来,想干嘛? 庆生想起阿碧曾对他讲过,闯总在夜晚之事上,有点像段誉的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这样的男子,容易让女人欢喜,也容易让女人落入悲伤之境。 前段时间,她与阿凡私会。大约就觉得受了冷遇,在身材健美的阿凡身上,寻找些安慰罢了。 可阿凡已有女友,和汪盈一起,只不过想盗些财物。后被庆生惊吓,一逃了之。 如今阿凡走了,难道汪盈又找了个新欢? 倘若真是这样,那真该好好弄弄清楚。 庆生愈想愈兴奋,正想跟着上楼。突然,手机响了。 第112章 激情 庆生有些烦躁。赶紧掏出手机,一看竟是方洁。原来,怕庆生苦等无聊,方洁提前落班,现在回宿舍洗澡更衣,两人约好,半小时后,在二号门碰头。 通完话,早不见汪盈的身影。望向楼上,几乎每间房都亮着灯,每盏灯光下面,都有男女在热烈地相爱。 庆生走出巷子,来到常青街,走了二十余米,来到一家花店门。 花店名叫“偶遇”,他来过常青街很多次,早就发现了这家花店的存在,还拍了些照片。 他走进店内,径直选了一束白玫瑰。按道理讲,红珠瑰当然好看些,更鲜艳亮丽,送给情侣最合适。 庆生喜欢与众不同,想弄些别的意思。尤其在方洁面前,白玫瑰与冰清玉洁,颇有些相似的意境。 那束花,共九朵。庆生付了款,让店家包扎好,又写了张纸条。 一般来说,别的客人需要,都由店家写字。店主的字,应该还过得去。庆生却有自己的主意,征求店家同意,拿起纸笔,给方洁写了一首藏头诗: 方寸心间爱意浓, 洁白玉手牵君行。 好花常有绿叶伴, 美景如画入诗吟。 抱了花出去,行至路边,想打个的,等了半天,未等到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前方道路,又有些阻车的迹象。庆生当即立断,决定打摩的。 长安的摩的,倒真不少。庆生随手一招,便有人过来。谈价钱时,庆生才知,师傅竟然是位女子。 四十来岁的样子,短发,圆脸,见到庆生,满脸含笑。 女司机开得慢些,庆生更喜欢,觉得到底可靠性。 谁知道呢,庆生提腿上车,才发现这女司机,很有些勇猛。 待庆生上车,她问了句坐好没? 庆生答好了。 于是,庆生感觉到车子猛地往前一冲,瞬间让他有种起飞的感觉。 因为惯性作用,他往后仰了一下,好在手抓得紧,不至于跌倒在地。他望了一眼胸中的白玫瑰,还好没有受损。 前方果然塞起了车,庆生庆幸没坐的车,同时又颇有些后悔,偏偏选了位女司机。 女司机才不管庆生怎么样,见到路边堵车,也未减速,左冲右撞,让庆生体验了一把速度与激情,肾上腺素飚升的快感。 谢天谢地,没有出现故障。 她驶出堵车路段,保持着正常的快速行驶。 行经一转弯处,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一辆三轮电动车,不管不顾,直冲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女司机眼疾手快,来了个急刹车,成功避让了电动三轮车。 这一回,庆生疏忽了,巨大的惯性,让他整个前胸,贴在了女司机的后背。 他的嘴碰到了她的脖子,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庆生脸一红,女司机倒无反应,朝三轮电动车司机,骂了一句脏话。 庆生望一眼玫瑰,花没问题。 司机继续往前,大约有过这么一次变故,她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风声不再唿啸,庆生问了她几个问题。才知她并非专职摩的师傅,而在一家工厂上班,加班不多,家里开支又大,只能出门找点活路,兼职跑摩的,已经五六年了。 透过侧视镜,庆生能看到她的脸,虽戴了帽子,仍有些动人之姿。这样的女子,却被生活摧残如此。 由着她,庆生又想起了,在铜仁遇到的玉琴。 感叹完毕,庆生转念又想,看来这世间还是公平的,给了她们漂亮的容貌,就在别的生活方面,给予了她们惩罚。 到了锦厦,在长辉二号门停车,时间比方洁约定的,提前了五分钟。 下车扫码付车费时,庆生多付了十块钱。就当是小费吧,他想,不过,他没说出来。 叮咚一声,女司机手机里传来收款到账的声音。 付款金额与之前谈妥的价格,并不相符。 起先,她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朝庆生点头笑道:“谢谢老板。” 讲完,又加了一句:“祝你爱情甜蜜蜜。” 眼见着女人要走,庆生喊了一句:“哎。” 女司机转过头来,笑嘻嘻地望着他:“要不要加个微信,以后有需要,可以叫我的车。” 庆生喊停她,并非为此事,而想问问她体香的事。 她主动加微信,庆生不好拒绝。 于是加了。 加完,望着女司机疾驰远去的身影,他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你身上是不是有体香?” 发送完毕,又加上一条:“很好,很香。” 女司机消失不见,庆生回过去头来,望一望周围,选了个暗处,手捧鲜花太显眼了,他不想这么招摇。 藏于暗处的庆生,在心里酝酿着情绪,谋划着待会,见到方洁,该讲些什么,不该讲什么。 方洁比她谈定的时间,提前三分钟出来。 她穿一件浅蓝色的上衣,黑色短裙,高跟凉鞋,露出好看的脚踝。 庆生左手捧花,藏于身后,待方洁走近,他心中暗喜,但脸上面不改色,问道:“敢问这个姑娘,尊姓大名啊。” 方洁只当他调侃,嗔笑了句:“小女子小名姓方,叫方洁。” “不对,你不叫方洁。” “哦。那你说说看,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女神,别号仙女。难怪刚才,我抬头望天,只见星空灿烂。原来,今朝仙女下凡,落到锦厦来。我有幸目睹,真有福气也。” 这一番赞美,夸得方洁春光满面。 正在欢喜时,庆生伸出左手,递上白玫瑰。 方洁见他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束花来,愈发感动,激动得泪水盈眶。 “知道为什么送白玫瑰吗?” “不知道。”方洁沉浸在浪漫情绪中,根本来不及思考。 “因为白玫瑰和你气质相符,洁白无瑕,格调高雅。” 庆生的话,其实暗含深意,称她洁白无瑕,暗示她别和其他男子来往。 当然,方洁一时不会领悟得这么深。 庆生摸了摸方洁的秀发,深情说道:“在我心里,你就是仙女。” 一番甜言蜜语,夸得方洁不知今朝是何时。 “你想吃什么?随便选,我请客。”方洁笑着问。 “哗。这么大气。” “那当然,不是来贵客么。” 庆生笑:“好呀。今天,这个贵客,要把你吃穷,吃得卖裤裆。” “啊。那不走光了。” “羞羞脸。” 两人说说笑笑,往夜市走去。 行至一路口,等红绿灯时,方洁放低声音,问了庆生一句:“今晚,你真的不回松岗么?” 第113章 桃花 庆生尚未开口,人行道绿灯亮了。抬腿迈步前,庆生自然而然地,抓住方洁的手,牵着她过马路。 过完马路,庆生把手松开,仍未回答方洁的提问。但方洁心里,已经懂得他想表达什么。 他拉她过马路时,手握得紧紧的,她感受到了他的温暖,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行至夜市,两人不约而同地,选了一家烤鱼店。 很多年前,当时他俩青春年少,去集市赶集,因为一条桂花鱼,结下了缘份。在这个特别时刻,看到烤鱼店,恍如回到从前。 烤鱼店门口,摆七八张台子,零零落落,坐着三几个人。此地食档众多,主要针对宵夜市场,要过段时间,才会迎来食客高峰期。 方洁选了六号位,又跟老板进鱼池,挑好鱼,复回到桌前。庆生早已洗好碗筷,那束白玫瑰就摆在桌上,显得极处亮眼。 方洁望着那束花,脸上一直含着笑。她笑得欢喜,眉目之间,就显得愈发俏丽。 这时,庆生收到一条消息。 他原以为,是女摩的司机发来的。 轻轻划开手机,发信息的是吴松,问他在哪,有没有空,一起喝两杯。 平时,吴松从不主动约他喝酒。由此可见,他遇到事了。 倘若强马约他喝酒,必定与情爱有关。但吴松不同,他被妻子管得那么严,即使她不在深圳,也怕成那样。再说,他好像对情情爱爱不感兴趣。 难道工作遇到麻烦了?庆生记得,昨天,小老板又找过吴松,两人在办公室里,密谈了半小时之久。 具体讲了些什么,无人清楚。不过,有同事看到,吴松出来后,一直神情严肃。 如果工作有麻烦,按道理来讲,也不应该呀。小老板器重吴松,这些日子,大家有目共睹。 想不明白,庆生干脆直接发问,但他绕了个弯,假装开玩笑,问是不是有人给他递纸条。 递纸条意即写情书,在这里专指被女生倒追。在柏州,这有案例可循。 谁知吴松起先回了个是,后又叹气,说不是。 接下来,又说:“一时半刻讲不清楚,你在哪里,见面聊?” 庆生觉得没必要瞒着他,实话实说:“我在长安。” 他这么一讲,吴松立马明白了。他没再打扰,只发了个信息:“保重身体。” 吴松的思维跳跃得太快,庆生看到这几个字,立马笑出声来。 方洁问:“笑啥,哪个美女给你发信息,聊得这么开心?” 庆生举起手机,让方洁看他与吴松的聊天。 看完信息,方洁不解地问:“保重身体是啥意思?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看不懂。” 庆生说:“要不,再看看?” 方洁一脸迷茫,于是又凑到手机前,逐字逐句,又读了一遍。 读完,终于领悟过来,脸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 方洁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饮毕,心情缓和了些,对庆生说:“你这个朋友,看样子挺老实的。谁知道,心里也这么多坏心思。” 言毕,见庆生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假装怒目以视,斥道:“问你一个事,不许说谎。” 庆生答:“仙女在上,想问什么,尽管开口。小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平时在公司,会跟朋友讲起我么?” “当然会呀,讲我有个貌若天仙的朋友,讲你如何如何贤惠美丽,漂亮大方,勤劳善良,尤其你做的鱼,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方洁明知他夸大其辞,但女人总是喜欢听好话,好话讲得再多,也不会嫌弃。 她双肘撑住腮,边笑边含情脉脉地望着庆生。待他讲完,又问:“这个吴松,是不是在你面前,讲我坏话了?” 听闻此言,庆生惊了一下。看来,女人的第六感,还真有这么回事。 他当然不会和盘托出,略一思索,假装面露不安,问道:“太神奇了吧,你怎么知道?” 方洁脸上的阴晴,忽然变了天,催着问庆生:“快讲,他说了些什么?” “他让我离你远点。” “我就知道,这个人不安好心。”方洁气得咬牙切齿。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方洁淡淡地说:“还能为什么,看我不顺眼呗。” “才不是呢。” “那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太美,他说我配不上你,所以让我离你远点,免得我丢人现脸。” “唉啊。你真讨厌。”方洁翘兰花指,伸手在他身上捶了一下。 有了这个欲扬先抑的铺垫,气氛一下子就拉升到高潮。 烤鱼上了桌,方洁主动叫了酒,还说吃烤鱼不喝啤酒,就少了灵魂的味道。 一瓶喝完,夜市来了个男歌手,背着个吉他,挨着问客人,需不需要点歌。 到了庆生这桌,庆生问:“什么歌都行?” 歌手说:“都可以的,哥。” 庆生早就想好了,点了《传奇》。 歌手声线不错,情绪也到位,唯一的遗憾是,不是女歌手。 《传奇》的原版,是李健唱的。但庆生记是这首歌,却因为王菲。所以,下意识地,想着要有个女生来唱,就更完美了。 一曲唱罢,其他食客都鼓起掌来,大约听罢歌曲,深受感触。 最感动的人,当属方洁。她在这首歌里,听到了前世今生。 她原本该和庆生是一对的,结果阴差阳错,弄到现在这般地步。此刻,她与庆生在异地他乡,被一首情歌击中了心扉。 她眼中写满了柔情蜜意。吃完烤鱼,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想到这时,方洁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装束,很是满意。 她庆幸自己穿了这身衣装,艳而不俗,露而不妖。既有让人冲动的性感,又有让人克制的理性。 吃罢鱼,庆生抢先结了账。 买完单,用十分严肃的表情说道:“感谢仙女请我吃鱼。” 方洁嗔了一句:“贫嘴。” 其实,心里十分欢喜。 两人起身离席,朝霓虹闪耀的地方走去。 因为离得很近,肩并着肩,他俩胳膊不时碰在一起。碰了几次,庆生的手,与一只洁白的小手,慢慢地牵在了一起。 到底是谁先伸的手,却已经分辩不清了。 前方的灯光中,有一家酒店,招牌十分亮眼。 两人都没说话,彼此心照不宣,都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第114章 好事 离酒店咫尺之遥时,庆生来电话了。庆生没来得及看手机,便跑到一边去。拿出手机,竟然是岳父打来的。 岳父一再表示,没有别的事,只想与他讲讲话。一听这话,庆生就知,岳父肯定又被岳母压制了。他有苦难言,又不好发作,只能找同病相怜的女婿诉苦。 倘若在平时,庆生会认真听他讲述,陪他畅聊一番。今日却不比往时,眼前有个佳丽,就离了几米距离,眼巴巴里望着他,一起温柔相守呢。 期间,他几次三番插话打断,费了一番气力,总算引导成功。 接下来,岳父像客套似的,问起庆生在深圳的生活来。庆生自然一一应答,没有不如意的。 岳父自然又一通夸赞。 赞毕,才吞吞吐吐,讲出正题。 原来,前些日子,岳父在抖音上刷到一个视频,里面的主角,竟然是以前的工友,是个妇人,两人一起吃过宵夜,开过玩笑,还钻过荔枝林,讲过私密话。 妇人比岳父略小,五十来岁了。如今仍在深圳,石岩官田,给一家大厦做保洁服务。 岳父翻了她所有视频,看到二十年前的工作照,瞬间回到年轻时候。 当天晚上,岳父试着给她发了一条私信。次日上午,她回复了他,言辞之间,亦有些激动。 一来二去,两人加上好友。时不时聊些天,愈发激发了岳父的豪情壮志。 谈到最后,岳父吐露了心思,他想让庆生帮个忙,想个什么办法,让他去一趟深圳,他想再见一回旧时恋人。 这事情并不好办,一方面,帮了岳父,一旦岳母和苏妹知晓内情,定会大闹天宫,以后的日子绝不好过。 另一方面,就算想帮,也得想个合适的主意。万一,岳母乃至苏妹要跟着一起来,事情没办成,反而添一堆麻烦。 甚至,他与果儿,乃至方洁等诸多事端,都有可能曝光。 然而,方洁还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他,他不能再拖时间,只好先应承下来再说。 岳父听了庆生的话,自然极高兴,说待会先把她的地址和电话发过来,让庆生有空,先去石岩看看,踩个点,一探虚实。 挂完电话,走近方洁,解释着公司领导来电,有个工作,问东问西的,有些烦。 方洁嘴上说着:“你是个大忙人呀。啥事都离不开你。” 话虽如此,话语背后的意思,到底有些不信。 两人进了厅堂,方洁低语:“你去吧,我坐在沙发上等你。” 庆生说好。 去前台问服务员,要了一间大床房,登记好身份证。 庆生正在等房卡,服务员问:“先生几位?” “两位啊。”庆生不假思索地答道。 “另一位也要出示身份证?” “为什么啊?” “对不起先生,最近有规定。入住多少人,就得登记多少人。” 庆生无奈,只得走向方洁,问她带没带身份证。 方洁摇头。 庆生想:“那怎么办?” 他走向前台,倘若不行,换一家酒店得了。 服务员一听情况,马上给出解决方案:“没带身份证,手机扫码,查看电子身份证也可以的。” 庆生问:“怎么弄?” 服务员说:“手机给我,我教您。” 庆生朝方洁招手,待她过去,拿出手机,扫码填入信息,一番操作,费了些工夫,终于成功办理。 拿到房卡,坐电梯上楼,走在通道地毯上,寻到房间。 开门,进去。庆生开了灯,拉上窗帘,又拿壶子打水烧水。 做完这一切,庆生坐在椅子上,许是到了封闭的空间,一时不知讲些什么好。 最后,还是方洁打破了沉默。 “谢谢你,庆生。” “谢我干嘛。”庆生有些莫名其妙。 “谢谢你帮我介绍工作啊。” “唉啊,这个呀,你不早就谢过了么。再说,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而言,就成了大事。”大约想起了往事,方洁眼中泛起泪花。 庆生受到感染,略欠了欠身,拍了拍方洁的小手。 只不过轻轻一拍,那双小手就像受到磁力吸引似的,一下子就往庆生的手里冲过来。 两只手牵在一起,庆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他想起了,他与方洁的第一次,在母猪河边,也是她牵着他的手,引导着他,穿越万水千山,最终抵达如梦似幻的迷想世界。 正是那一次,庆生方才明白,谈恋爱竟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 时过境迁,他终于可以再一次重温当年的经历了。 他握着方洁的手,仿佛听到她身体里,正有只小兽在奔跑不息。 再望她的眼泪,目光里全是桃花,灿艳似火。 庆生明白,只要他轻轻一拉,她就会扑过来,跌在他怀里。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想重温当年的情境,让方洁主动引导着他,他愿意当一个懵懂无知的小男友。 于是,他在等待着,他知道,方洁一定会让他如愿。 果然,片刻之后,便见方洁伸出纤纤玉臂,似乎要有所行动了。 就在这时,该死的剁脑壳的手机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因为屋里安静,薛之谦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刺耳。 还好,不是庆生的电话。 方洁从桌上抓起手机,望了一眼,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她整了整衣衫,走出房间,去别处听电话。 她这一举动,让庆生很不舒服。 庆生站起来,坐在床上,不时望一眼门口。 目光收回来时,停在了方洁那个红色的小挎包上。 包很小,艳丽的红,像一个女人,正向庆生招手。庆生起身,走到门边,侧耳细听,没听到任何动静。 他走回床边,拿起红色坤包,又轻轻放下。再一次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毕,似乎拿定了主意。 回来,轻轻打开红色坤包。 包里有一支口牙,一把黄色的木梳子。 另外,还有两只安全降落伞。 难道她早有准备?可为何两只降落伞,牌子和颜色,却又不一样?庆生心生疑惑,脑海里冒出无数个画面。 这时,门铃响了。庆生赶紧放下包,去给方洁开门。 第115章 虎狼 门才开一条缝,方洁像一条鱼似的,钻了进来。 进到屋里,回头望一眼庆生,嫣然一笑:“对不起啊。” “对不起我什么?”庆生靠墙上,拉住方洁的手,不放开。 方洁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怀好意,赶紧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唉呀,真没什么啊。” 庆生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往墙上放,又试图抬起她的左腿,让她来了个周星驰电影中,壁咚的经典动作。 方洁俯在他耳边,柔媚含羞道:“浴欲鱼语。” 这四个字,是他俩相爱时的专用秘语。 先说“鱼”字,前面提过,他俩因一条桂花鱼结的缘,鱼在这里,又有一语双关之意。 既表示他俩因为鱼结缘,鱼语呢,则有亲密之意。 鱼与鱼对话,唇与唇相撞,暗指夜灯之下,夫妻如胶似漆。 浴乃沐浴,后一个“欲”,则是人之天性,是欲望,亦是欲念。是胸中燃起的一团烈火,亦是两具身体碰撞时产生的爱情火花。 而浴后,愈能激发人的情致,将肉身之爱,升华至灵魂与身体的双重境界。 庆生松开手,让方洁先去。 方洁行至床头,放下手机,飘然去往浴室。 庆生在门口守了一小会儿,复又回床边坐下。 透过玻璃幕墙,隐约可见方洁的身影。她动作优美,而又娴熟。绝对不像,头一回来房间的样子。 庆生心中再次起了疑虑,想起阿碧发给他的照片。于是,从手机里,找出那张照片,放大,再缩小,缩小,再放大。 最后,他关掉手机,闭上双眼,仰躺在床上,把自己摊开在一个大字。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庆生听到方洁在敲门,浴室的玻璃门,响声传到庆生耳里。 他明白,这是方洁的信号。 眼前的诱惑,毕竟大过心中的疑惑,他纵身一跃,去了浴室。 那天晚上,兴尽之际,方洁兴致不减,枕着庆生胳膊,久久不肯挪动身子。 两人聊了些母猪河的过往往事,又讲起了彼此工作上的人。 在情爱愉悦之事上,掌控全场的人,是方洁。她像一个将军,带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挥旗杀敌。 聊到工作,庆生则逐渐占据主导权。 寻到一合适时机,他换成一个坐姿,让方洁枕在他的左腿之上,他则低头,与她对谈。 谈话间,他假装无意地,提到常青街。说他有一回,拍到一张照片,一对情侣坐在椅子上,就是这个姿势,当时他觉得很美,悄悄拍了下来。 说话时,庆生故意没看方洁,却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她的情绪变化。 果然,方洁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安。但很快,她就将不安予以掩饰。 她翻了个身,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慢慢地,竟将他的半截手指,含进嘴里。 于是,庆生整个身体,再一次着了火。 次晨醒来,方洁又引导着庆生,攀上了另一座高峰。 落地时,自然又需用到降落伞。看来,方洁准备两只降落伞,真有先见之明。 年轻时候,她就对勇攀高峰,有着很强烈的兴趣。带着庆生,在母猪河里游过泳,钻过后山浓密的玉米林。 甚至,在深夜的稻草堆里,一边享受快乐,一边嗅闻稻谷的清香。 那般惬意与舒爽,非一般人所能为敢为也。 如今,人至中年,渴切的念头,愈发旺盛了。 不知为何,庆生脑海中突然冒出花枝的面容来,想起她股沟之上,那只威猛的老虎。 方洁身上,虽未纹有老虎或狼,但她这个年龄,身体里隐藏的猛兽,丝毫不逊色于虎与狼。 庆生用手指拂动着方洁的头发,想起阿碧的照片,不禁有些愧疚。 说到底,他有错在先。 从更远的角度来看,他当年听从母上之命,不敢再与方洁见面,伤透了她的心。 老黄历就不说了吧,前段时间,方洁生日,约他吃饭,其实已经很清楚明白了,庆生竟然没想起来。 可以想见,当天晚上,方洁一人面对孤灯,会如何地寂寥。 所以,她与人逛常青街,躺在别的男人怀里,甚至或许应该可能已经,像此刻的他们一样,品尝过鱼水之欢。 但他又怎么能指责她呢? 以什么名头指责呢? 他什么都不是啊,什么都不能给她。 再说了,指责有什么用?反而会伤害彼此,两败俱伤。 唯一可行的办法,只能自己出马,将她夜晚的虚实,填补完整。 这样,她就不会再企盼,用别人的温度,来安抚冰冷的心灵了。 庆生相信,经过送花以及吃鱼,加之昨夜与仿晨,两次情似夫妻的良宵之旅,足以让她一心一意,不再生出别的枝桠。 庆生将她拉入怀中,低头轻吻。 两人难舍难分,但闹钟一次又一次提醒他们,要出发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披衣起床,下楼退了房间,为赶时间,连早餐都没吃,在酒店门口便各奔东西。 分别前,方洁含情脉脉,庆生明白,以前的那个恋人,回来了。于是,彻底放下心来。 庆生出门前,已经在微信里,问过之前载过她的司机大姐。 她果然有空,已经如约在路边迎候。庆生上了车,她便疾驰而去。 不过,她只把庆生送到深莞交界处,就不肯前行了。 她再三强调,她不能越界。如若过去深圳,孤独无依,很可能被松岗摩的师傅,找她麻烦。再说,她还得回厂上班呢。 各人有各人的地盘,各行有各行的门路。 庆生理解,只好下车。一路小跑,进入深圳地界。正好有辆电动车经过,招手喊停,让司机送去柏州。 赶到柏州时,离上班还差十五分钟。 时间足够了。庆生松了一口气,扫码付款,转身往厂门走去。 “庆生,庆生,等一等。”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喊声。 回头一看,却是果儿。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果儿走到近处,问他:“你去哪了,怎么坐摩的?” 难道她发现我昨夜没在宿舍? 这可如何是好? 庆生心中一惊,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第116章 幽会 “我去长安了。昨夜去的。”庆生思索过后,准备讲真话。 毕竟,说一句谎,需要更多谎来圆。迟早有一天,会露馅的,那样一来,果儿一旦知道真相,后果更不可收拾。 不过,庆生只准备讲一半真话。去长安是真,但去长安的目的是假。 他的解释是,廖总派他过去办点事。 “私事。”庆生瞅四周无人,低声讲道。 廖总委派庆生办事的事,果儿虽不知详情,但偶有所闻。 庆生故作神秘,她便知道,不能再问更多。于是,道了声辛苦。 分别时,果儿说:“芬姐给我带了点腊鱼,晚上我做给你吃呀。” 庆生听到腊鱼一词,立马想起与方洁一起,吃烤鱼的情形。他心里发慌,好在很快镇定下来,点头说好。 “晚上我还叫了芬姐,你不介意吧。”果儿笑盈盈地问他。 “当然不介意。欢迎啊。”庆生明白,果儿叫上芬姐,有些宣示主权的意思。 他想起在电影院,芬姐不断试探他,以及与芬姐喝茶的情形,多少有些不自在。 难道果儿瞧出了端倪? 应该不会。庆生想。如果真发现什么,以她那样的性格,一定会再叫芬姐与他相见。 庆生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埋头处理些工作。 差不多坐了一小时,起身小解。刚进洗手间,后面跟来一个人,回头一看,是吴松。庆生想起他昨夜发的信息,心知他肯定有事想说。 果不其然,吴松开口了,但他没说具体事,只问庆生中午得不得闲,对面开了家烤鹅店,要不要过去尝尝,他请客。 吃个饭而已,有必要如此神秘吗?见吴松一脸严肃,庆生心知必是大事,只好配合着他。 两人在森林色系的洗手间里,谈定了中饭的餐饮问题。若无其事地出来,回到卡位,各自忙碌。 中午铃响,同事们陆续去食堂用餐。 吴松等了五分钟,才起身离席。 庆生倒没顾忌,提前在门口迎他。 两人会合后,直奔烤鹅店。因为新开业,生意十分红火。 两人赶到时,差不多已经满员。好在角落里,还空有一个桌,正好是两人位。 二人都选了蜜汁烤鹅,吴松扫码买单。不到五分钟,烤鹅饭端盘上桌。吴松埋头饮食,倒像忘了,此番喊庆生出来,是相商大事的。 庆生见他吃得欢喜,也不好追问,于是一起吃鹅。耳边只听到筷碟相撞击的声音,像厨房里独特的交响曲。 吴松率先吃毕,起身,去盛了两碗紫带蛋汤,和庆生一人一碗。 喝汤时,四周一望,见没有熟识之人,才说:“庆生兄弟,我虽虚长你一岁,但在我心里,一直视你为兄,遇到难事麻烦事,第一时间就想找你商量,请你拿主意。” 这番话讲得深情,庆生一听,颇为感动,抬头望他,嘴里说道:“吴兄言重了,咱俩兄弟,缘份呀,就别太客气啦。有什么事,只管开口。” 吴松又望一眼四周,才说:“昨晚你不在,可真把我难倒了。” 庆生看着他,期待他往下继续。吴松却不说了,见他盘上的烧鹅已经一扫而光,便问:“出去走走,边走边说?” 庆生望他一眼,略笑一笑,点头同意。 两人出了店子,行了十余步,吴松才开口:“昨天有个女同事,加我好友。我以为工作上的事,想都没想,就通过了。” 庆生心想,原本真有递纸条一类的美事。脸上笑意盈盈,这种事,叫吴松遇上,肯定不知所措。 顿一会儿,假装若无其事地问:“谁啊,这么有远见。真是奇女子,值得表扬。” “兄弟快莫调侃我了。”吴松抓了抓脑袋,继续说道,“你不认识。她倒大胆,加了好友,直接约我去茅洲河,说有事相商。” “好事呀,你去了没有?”“我哪敢去,你又不是知道,我这性格。唉。若真去了,老婆不跑来深圳跟我拼命。那样一来,连工作都会弄丢。” 庆生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地安慰:“没这么严重,没这么严重。” 见吴松不言语,又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她怎么知道你的号码?” “唉,不就是上一次,食堂里那件事么。” “对,对。”庆生感慨道,“那次你一举成名,全厂皆知啊。” “她不知从哪里,问到了我的手机号。” 一个人的烦恼,在另一个人眼里,往往就是欢乐。庆生只想知道,吴松是如何应去的,去还是没去? “所以,我昨晚不是想问计于你么?其实想让你陪我,一起去会会她。结果,你却不在,跑到长安潇洒。” “说到底,你还是跑去见她了。嗯。见面结果怎么样?”庆生一脸好奇。 “你不在,我拿不定主意。思前想后,实在没法子,本来想叫强马,陪我去看看。可我又害怕,一旦告诉强马,说不定,全厂的人,立马就知道了。到时,我后悔都来不及。” 庆生点头,赞同他的话。 “后来,我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 “这就对了,男子汉大丈夫,还怕一个女人干甚。难道,她还会吃了你?” “我走了一程,收到她发来的定位。我愈加紧张,离她越近,我的心就跳得越快。” 庆生看着他,目光热切,好像在为他唱歌:“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啊。” “大约走了一半,我害怕了,停下脚步。人啊,一旦迟疑,心里的恐惧就会不断放大。最后,我决定打道回府。” “你让一个女人苦苦等待,你却毁了约?”庆生瞪大双眼,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那样也太没礼貌了。”吴松说,“我给她发了条信息,说临时有事加班,把时间改到了今晚。” “今晚你就有勇气面对她了?” “这不你回来了么,我想劳你大驾,陪我一起去。” 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为了这个。庆生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吴松,也真够怂的。 比我都怂,哈哈。庆生在心里笑道。 他答应了他,决定先陪他见了女生,再去果儿家吃鱼。 吴松满心欢喜。他突然停下脚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你只管说。”庆生以为,另一件事,和与陌生姑娘相会,只怕太小儿科了吧。 结果,吴松告之详情,他才意识到,茅洲河见女孩,只是开胃小菜,吴松真正要讲的,是这后一件事。 听罢这件事,想到可能带来的后果,庆生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117章 姐妹 那天下午,庆生一直心不在焉,总想着吴松讲的后一件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原本对去茅洲河,见那个陌生姑娘,颇有兴趣。现在,被这事一搅和,心思全乱了。 吴松倒轻松多了,好像讲出那件事,把心中的压力,全部转移给了庆生。 回到宿舍,他冲了澡,换上折衫衣,对着镜子,照了不下五六分钟。 这时,果儿发来信息,称她已经和同事调岗,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租房,如果他有空,可以过去,帮忙打打下手。 庆生讲明情况,要和同事办点工作,晚点才能到。 “辛苦你啦,亲爱的果儿姐姐。”庆生在信息后面,加了两朵玫瑰,以及一连串拥抱的表情。 果儿回了句:“收到,我等你。” 然后,便不再打扰他。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二十多分钟,吴松便有出发的意思。 看得出来,他挺期待这次会面的。对吴松来讲,这或许是第一回。等到他开了窍,就会像沾上鸦片一样,会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毕竟,我们对于一直缺少的,真正得到之后,就会拼命地摄取。庆生如此一想,便有些乐呵。 吴松愈急,他反而要逗逗他,更像个老手一样,镇定自若。 几番催促,吴松只差恳请了,庆生才起身。 边走边想:“这家伙,真是的,嘴上说着不见,行动却谁都快。” 行至门口,又起了个念:待会见了面,干脆找个理由,直接开溜,把时间留给吴松。 说不定,他正巴不得如此呢。心中一番设想,不免笑出声来。 如此一来,暂时把吴松抛给他的烦恼,忘到九宵云外了。 出了柏州,庆生问:“不卖点什么吗?” 吴松问:“买啥?” “我哪知道啊,看你自己呢。比如,玫瑰啥的。” “好兄弟,你就别调侃我了。” 嘻哈说笑间,来到一家超门口,庆生往里一望:“买瓶饮料吧,空着手,总归不好。” 吴松认为有理,走进超市,从货柜上选了三瓶饮料。 出来,递给庆生一瓶,另两瓶,装在袋子里,拎着前往茅洲河。 到了茅洲河,一看表,还有十五分钟。以庆生的猜测,姑娘绝对不会提前到。 反正闲着,两人便沿岸行走。本想再问问那件事,又怕问多了,反而徒增麻烦。来来逛街,本就图个开心,再问不是给自己添乱了。 于是,闭口不提。 没走几步,吴松来视频了,妻子打来了。 他像早有预料一般,打开视频,张嘴就说,他和庆生一起,在河边散步,商讨工作的事。 说毕,还将镜头对准庆生。庆生只好依计,和她打了招呼。谈过几分钟,女人挂了电话。 庆生这才明白,他为何早来,又为何非要请他一起。其实,他早就明白,她会打电话来查岗,这几乎成了必修课。 拉庆生来,无非找个垫背的,帮他开脱罪名罢了。 不过,吴松找了这样一个老婆,的确亏大了。 若是换成庆生,只怕他会疯掉。 吴松没有疯,但一个人压抑了这么久,一旦打开潘多拉魔盒,吴松或许会青云直上。 两人各怀心思,往前走了百十米,便调转方向,回头往约定地点而去。离约定地点尚有十余米时,庆生望了下表,七点还差三分钟。 这时,便见一女子,款款而行。 并非一人,而是两个,手挽着手,情如姐妹。 既然是两位姑娘,起初,庆生便以为,她俩或许是路人,真正约见吴松的,怕另有其人。 吴松瞧见穿紫衣的女子,则隐隐有些激动。 拉了拉庆生的衣摆,轻语道:“左边那个,就是她。” 原来,他早在她发的动态里,见过她的模样。行至近处,庆生惊了一下,紫衣女虽算不上天仙之貌,但相比吴松之妻,用“天上地下”形容,绝不夸张。 按理讲,四人碰了面,该主动招呼的人,是吴松。但他哪会料到,他带了一个兄弟,紫衣女和他一样,也带了个姐妹。 如此看来,两人在心思上,倒有些相似。 紫衣女见他呆怔,主动作了介绍。 庆生这才知道,她叫虎妞,另一女子,是她闺蜜,叫婉君。 她介绍完毕,庆生用胳膊,碰了碰吴松,示意他讲话。谁知,他仍愣在那里,脸上已隐隐有些羞涩。 庆生只好开玩笑,说我这兄弟,平生最怕老虎。他虽和武松名字相似,但到底是假的。武松不怕虎,他却怕得要命。 这一番话,逗得两位姑娘,乐得花枝乱颤,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哦,这里声明一下,称她们为姑娘,其实并不合适。庆生事后才知,她俩均年近三十,应当算作妇人之列。 不过,庆生的幽默,打破了尴尬气氛,连吴松亦放松下来。 虎妞性格外向,又大方爽朗,待庆生说罢,便伸出手来,与庆生及吴松握了一下手。 吴松到底胆怯,虎妞握住他手里,明显感觉到,他手心里沁有汗来。 然而,正是这个细节,让虎妞愈发对他刮目相看,觉得这样的男子,值得交往。 虎妞与他俩握手完毕,婉君有样学样,亦伸手以示礼节。 她真是礼节性的,手掌只微微与庆生碰了一碰,像蜻蜓点水似的。 行罢礼,在椅子上就坐。吴松拿出饮料,幸好他没喝,递给虎妞和婉君各一瓶。 虎妞笑着接过饮料,接着,从袋子里,拿出另一个牌子的饮料,给吴松和庆生各一瓶。 四人拿着饮料,彼此哈哈大笑。 笑完,开始扯闲天,没什么主题,但虎妞与吴松,兴致挺高。庆生明白,自己不是主角,大多时候,只当一个听众。 十来分钟上过去,吴松与虎妞,倒有点像以前就相识一般,越聊越投机。庆生觉得时机已熟,正欲起身告辞,来了个电话,像提前预料好似的。 打电话的是桃子,问他一个工作上的问题。挂断电话,庆生一个劲地抱歉,说还有点事,要回办公室处理。 此事不在吴松的预料之中,他一听,立马慌了,赶紧站起。 庆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对他,也是对虎妞和婉君说:“她不是真的老虎,你也不是真的武松,放心好了,不会打起来的。” 吴松无奈,只得目送他离开。 谁知,庆生才走出十余步,就听到婉君在后面喊:“请等等,我也有点事,和你一起走。” 第118章 动情 庆生心想,这女人还真懂得察言观色。看来,吴松和虎妞,还真有可能,成就一段情事。 待婉君走近,两人并肩而行,始终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婉君和虎妞不一样,她话不多,也比不上虎妞漂亮。 但有一点,虎妞不及她。她娴静,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庆生问一句,她答一句,对话有些无趣,乃至沉闷。 出了茅洲河,快到分岔路口时,庆生欲要和她加个好友,又怕她拒绝,会很没面子。 眼见着就要告别了,庆生决定一试。 “可否请婉君小姐帮个忙?”略一沉吟,庆生有了主意。他昂头望她,目光中,满含恳切。 婉君天真地问:“什么忙?” “我有个朋友,想和你加个好友。” “谁啊。我认识吗?他在哪呢,怎么会知道我?”婉君不知是计,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那个朋友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婉君听罢,恍然大悟。但她没给庆生面子,阻击道:“对不起呀,我对这些雕虫小技不感兴趣。” 说罢,加快步伐,朝柏州走去。 庆生望着婉君远去的背影,虽然受了挫折,反而对她心生敬意。 来到果儿租房,芬姐已经到了,正在帮果儿办厨。 菜极丰盛,除了腊鱼,还有糖醋排骨,鸡煲玉米萝卜汤,另有一个拍黄瓜。 庆生进到屋里,把一打啤酒放进冰箱,嚷嚷着好香。 这时,芬姐正端着凉拌黄瓜出来,庆生手都没洗,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芬姐拍了一下他的手:“贪吃鬼,快去洗个手。” 庆生走进厨房,见果儿正系条绿色围裙,在弄最后一道菜,蒜泥炒生菜。 厨房很小,庆生侧着身子,从果儿旁边钻过去,进到洗手间,冲了一下手。 再出来时,将头悄悄靠近果儿脖子:“真香。” 果儿羞了一下脸,骂了句贫嘴,让他快点出去,芬姐在此,不可造次。 庆生喊了句“遵命”,退身而出。 回屋,帮着芬姐,把桌椅筷子布置妥当,全部菜肴便出炉了。 庆生从冰箱取出酒,小瓶装的,一人先给一支。 各自启开,果儿举起瓶子,对芬姐说:“敬芬姐。” 芬姐不解:“为什么敬我?” “为这鱼啊。炒鱼时,我就觉得,这鱼真香。”说罢,便回过头来,问庆生,“你觉得香不香?” 庆生忙一迭地应道:“香,真香。来,敬芬姐,谢谢你的美味佳肴。” 喝完一口,庆生连菜不都吃,又举瓶子,对果儿说:“来,现在该敬大厨了。” 庆生想起与方洁才吃过鱼,害怕果儿由着鱼,阐发出别的意义来,赶紧敬酒,希望转移注意力。 果儿说:“我不辛苦,看着你们吃得欢快,我就高兴。” 敬完他两位,芬姐举杯了,她敬的是庆生。 理由是,他让她看到了希望。 庆生进柏州,有点误打误撞的意思,认识了廖总,成了白领,大半年时间,薪水涨了两次。因了他的示范效应,果儿开始自考。而且,已经通过四门。 就连芬姐自己,当初厂里内招部门主管,还是庆生帮的忙,帮她拟了一份工作报告。 果儿一听,的确是这个理。虽然她现在只是舍管,但工作比车间轻松,而且薪水不错,关键的是,她看到了晋升空间。 当然,最甜蜜的,在于她与庆生的关系,远超一般情侣。总而言之,许多个夜晚,庆生的爱意,让她获得了身体与灵魂的双重愉悦。 于是觉得,遇到庆生,实在太幸运了。 被两个女人如此恭维,庆生有些不好意思,但因为喝了些酒,又在果儿家,不免有些飘飘然。 吃罢饭,收拾完毕。芬姐先行告退。庆生不急,起身泡上一壶茶,饮些茶,坐在沙发上歇息,两人相互对眼,对着对着,果儿动了情。 起身,把阳台的灯开着,拉开帘布,从手机里调出一首歌,放到最大音量。接着,将卧室的灯灭了。然后,变身成一个少女,坐在庆生左腿之上。 然后,开始问庆生,喜欢她脖子上的香,还是耳朵上的,又或者,鼻子、嘴巴,还是腋窝,或者脚踝里的香。 庆生便说:“都喜欢,都香。” 果儿不依,非要他选一样。 他假装认真思索,待果儿放松警惕,他便伸出双手,去挠她脚板心的痒痒。果儿像触了电似的,缩成一团。 两人坐在窄小的沙发上,闹腾不休。 直至倦乏。 庆生回到宿舍,却仍未见吴松的影子,心中想道:“这小子,真深藏不露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太小看他了。” 正这样想着,有人推门进来。回头望去,正是吴松。 他满面通红,像喝了许多酒。庆生一问,果然如是。 他平时酒量不高,为了虎妞,还真是豁出去了。庆生把他拉开走道上,笑着问他:“可以啊,吴兄,你俩什么情况?” 吴松有些口齿不清:“果然是女中豪杰,她真能喝。太能喝了。我不是她对手啊。改天,你去,我俩联手,一定不能输给她。” 很明显,他已经在说醉话了。 庆生从宿舍里,拿了一瓶牛奶,让他喝了。 喝完,拉他回屋坐下,稍作休息。 庆生拿了衣,进浴室冲澡。 浴后,出来,又洗好衣,吴松的神情已经好了许多。在庆生的帮助下,吴松也去洗了澡。穿好睡衣出来,倒床上便呼呼大睡。 次晨醒来,庆生问吴松:“昨夜过得很嗨皮啊。” 吴松却说:“我记不清了,喝断片了。只记得去夜市吃鸡煲,连谁买的单,以及我怎么回来的,都记不清了。” 不知他在装糊涂,还是真的糊涂了。但接下来,吴松问了庆生一句:“我昨天中午跟你讲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小老板给了三天时间,说不定他明天又该找我了?” 吴松所说的事,对庆生而言,是个两难抉择。 不管他怎么选择,都要付出一定代价。 也许吴松喝醉了,但在大事上,却清醒得很。 庆生换了种语调:“容我再想想,隔两天答复你。” 第119章 心疼 如果换一个人,吴松所说内容,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对他而言,却很关键。 因为小老板的计划里,廖总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董事长再过两年,就要退居二线了。那时,将由小老板全面掌控柏州公司。小老板成立所谓的内务部,很重要的一点,其实就是针对廖总这一类人物。 他们跟着董事长打江山,有点居功自傲的意思。平时,并不把小老板的威权放在眼里。 小老板年轻气盛,当然要杀鸡儆猴。他选中的那只“鸡”,就是廖总。原因无他,廖总与董事长关系最为密切。 看来,小老板对公司里的人际关系,早就了如指掌。此刻,他派吴松来游说庆生,意在让庆生出面,揭发廖总的“罪行”。 小老板最害怕廖总,怕尚未行动之前,廖总反在董事长面前,吹枕边风。所以,他得想方设法,把她拉下马。 庆生算廖总的亲信,还跟随董事长、廖总去过梵净山,与两人近距离接触,应该掌握了不少内幕。 小老板所说的内幕,其实就是私情。而且,以后类似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少。所以,他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拉拢过来,用处极大。 对庆生而言,他无非打个工而已,跟谁都不一样。单论前途而言,站在小老板这边准没错。 只不过,廖总对他有提携知遇之情,教益颇多,且一直在帮他上行,做人不能忘本不是么? 如果见一块肥肉,就摇头晃脑跟上去,与一只狗有何异同? 再说了,他在闯总和廖总这件事上,左右摇摆,两面讨好,已然对不起廖总。如若再暗地下,跟小老板一起,把廖总扳倒,甚至搞臭。 总有一天,事情会水落石出,到时,同事们会如何看他? 尽管庆生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不想这么快回复吴松。兹事体大,得慎重考虑。 一来,他想拖拖时间。二来,也证明自己认真思考过。一上来就拒绝小老板,惹恼了他,以后在柏州的日子,可能更不好过。 庆生待在办公室,面对着电脑,假装沉浸于工作中,脑海里全是吴松的话,根本无心处理事情。 正不知如何是好,廖总来电,让他去一趟办公室。 平常,庆生每次去找廖总,她都在桌前忙工作。这次却不一样,他敲门进去,见廖总坐于茶几前,正专心泡茶,颇有些闲情逸致,悠然自在得很呢。 廖总穿件翡翠绿上衣,满面春风,见庆生过去,热烈地喊他坐下,将早就洗好的茶杯,倒上茶,七分满,摆在庆生面前。 茶汤金黄,香气扑鼻。屋中一切,让庆生神清气爽。廖总端起杯子,让庆生一起饮,说这是朋友刚从云南寄来的茶,新创的产品。 庆生饮了一口,赞了句真香。 廖总听罢,微微有些得意。 待庆生喝了一半,又给他续上。 庆生又饮了一口,心想,廖总该讲正事了吧。结果,廖总一点都不急,或者说,干脆像忘了一般,只让他饮茶,好像叫他来办公室的目的,就是分享这杯茶一样。 饮到第六杯时,廖总才像忽然想起来,无意间问庆生道:“你和汪盈怎么样?” 这话问得奇怪,庆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和汪盈的确有交集,甚至他帮过汪盈的忙。但汪盈那样的女子,怎么可能跟他“怎么样”呢? “廖总,我不懂您的意思。”庆生实话实说。 “哦。不好意思啊,我讲得太快了。我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和汪盈联系,知道她的近况吗?”廖总给庆生续了一杯茶,笑盈盈地问。 原来如此。庆生放下心来。他想起见方洁那晚,在常青街偶遇汪盈的情形,他原以为,她会去酒吧,结果她去了城中村,不知是会朋友,还是别有他意。 由之,又想起阿凡,阿凡也住城中村。不过,他早就被吓跑了。难道,汪盈梅开二度,又在城中村找了个小男朋友? 听完庆生的介绍,廖总频频点头,她对庆生的敏感,极为赞赏。 当然,在庆生的讲述中,隐瞒了阿凡的事。尽管如此,这一信息,已经让廖总十分满意。 这时,廖总才讲出她喊庆生过来的真正原因。 原来,这些天,闯总回家的频率明显高了许多。而且,他对她的关心,亦比以前更甚。 廖总把其中一部分功劳,归到庆生身上,觉得闯总与汪盈疏远了。临别之际,又从柜子里,找出一盒糕点,非要庆生拿回家吃。庆生再三推却,只得接了。 这时,廖总则再次叮嘱,让他有机会,多与汪盈接触。适当时候,夜晚留宿长安,亦无不可。至于相关费用,她来想办法解决。 自然,庆生一迭声点头。 从廖总办公室出来,庆生很有些庆幸,觉得自己办了一件一本万利的买卖。 看着手中的糕点,他更加坚定了信念,绝不能因一点蝇头小利,就出卖廖总,跑去向小老板告密。 主意一定,心中石头松地,缓了一口气,精神好多了。 当晚,庆生将决定告诉吴松。吴松的神情倒看不出什么变化,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庆生洗罢澡,带上糕点,去找果儿。 刚走出厂门,岳父来电话,问庆生之前拜托他的事,怎么样了? 庆生这两天,根本没心思去考虑岳父的事。此刻接到电话,脑子里立刻活络起来,说他已经在谋划了,周末就会去一趟石岩,了解一下阿姨的情况。 至于,让岳父来深圳的理由,已经有初步计划,待成熟后一并向他汇报。 “好啊,好呀。那就辛苦你了,庆生。”电话中的岳父,听语气,像个孩子似的。 放下电话,庆生想象着岳父的神情,不知不觉就笑出声来。 笑毕,想起这些年,和岳母一起,他的生活该是何等地压抑啊。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格外念想,三十年前,在外打工时识识的工友吧。 一念至此,庆生忽然心疼起岳父来。而心疼岳父,其实就是心疼他自己。倘若他没南下,岳父已经吃过的苦,就是他的将来。 如此一想,愈发显得果儿的重要。 来到果儿租屋,两人坐在沙发上,共享廖总给予的糕点。两人分而食之,你喂我吃,我喂你吃,好不甜蜜。 吃罢糕点,果儿躺在庆生怀里,眼睛扑闪扑闪的。 隔了一会儿,才说:“从明天开始,你别来了。” 第120章 堂嫂 听闻此言,庆生惊得面色苍白:“为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 果儿抓住庆生的手,轻轻安抚道:“傻瓜,想哪去了。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啊。” “那你为何不要我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和你在一起,是我今天最大的幸运啊。” “可你刚才讲,别来了是什么意思?”果儿并不着急说话,她抓起一块糕点,让庆生把嘴张开。 庆生乖乖张开嘴。 果儿用嘴咬住一半糕点,凑近过去,用嘴喂他吃另外一半。 待他吃毕,果儿问:“香不?” “当然香啊。只要你喂的,任何食物,都很香。” “傻瓜,又乱讲话了。” “不。我真没乱讲。知道为什么不?” “为什么啊?” “因为你身上有体香啊。” “哦。所以,我知道了。”果儿讲到这里,不知故意,还是真的生气了,脸上表情恹恹的:“说到底,你喜欢的是体香,而不是我对吧。” 说罢,不待庆生解释,又道:“换一种说法,如果芬姐身上有体香,你就会去追逐她,而不是我对吧。” 庆生握住果儿的手:“你瞎比喻什么啊,这跟芬姐有什么关系。是的,我的确喜欢你身上的体香,但我更喜欢你这个人啊。再说,体香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你的脸、皮肤、胳膊和腿脚,都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我喜欢你的胳膊和腿脚,难道我不是喜欢你这个人么?” 庆生一激动,立马开启了长篇大论的模式。 果儿打住他:“好啦好啦,跟你开个玩笑啦。我不过提了一嘴,你倒好,非要讲十句来顶我。” 庆生问:“真的没生气?” “当然没生气,我生气干嘛,有这么好的你陪着我。” “如果没生气,为何让我明天别来了?” 果儿说:“唉啊,怪我没说清楚,该打。” 说罢,她抓住庆生的手掌,往她脸上拍打。 庆生当然不会打,趁此机会,在她额头和脖颈上轻抚。 “我堂嫂明天来深圳,可能要住十天半个月。” 庆生问:“来旅游?” 果儿说:“如果只是旅游就好了,她这次来,可能就不走了,想找个工作,长期待下去。以后我们见面,不会像以前那样方便了。” 听闻此言,庆生一时有些慌乱。 “要不,给她介绍一个工作?”庆生问。 “介绍到柏州?” “当然不是啦。我有个朋友,在长安上班。也许可以想想办法。” 果儿说:“再说吧,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等她明天过来,我再问问她。” 事已至此,没有别的更好的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因为从天而降的堂嫂,两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那天晚上,庆生很早就从租屋回厂歇息。 次日下午,果儿请了半天假,去深圳北站接堂嫂。庆生很想见见堂嫂,看看她好不好打交道,又怕果儿误会。 于是,他想了个主意,发信息问果儿:“要不,晚上,请你堂嫂,到外面吃个饭,算是接风洗尘。” 果儿说:“主意倒不错,可光我俩在,我怕她会多想。” 庆生说:“这个简单,多叫几个人就是。” 果儿沉吟一下,回复道:“找谁呢?” 庆生说:“你叫上芬姐,我再带一个同事,五个人,差不多了。大家一起热闹,她不会起疑的,反而会觉得,你人际关系好。” 果儿想了想,觉得庆生说得对,于是同意了。接着,她给芬姐发信息,问她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并且,告知她堂嫂来了,给她接个风,参与者就她认识的几个人。 隔了几分钟,芬姐回复:“好呀。定好时间地点,告诉我。” 果儿到北站,接上堂嫂,再返回松岗租房,已经临近下班时间。 堂嫂舟车劳顿,风尘仆仆,果儿让她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 庆生已经选好地点,将定位发给她。她转给芬姐,带堂嫂出门。 此时,庆生和吴松,已经坐在北方饺子馆迎候。 定了七号台,靠窗,风景不错。十来分钟之后,果儿和堂嫂了。 见到果儿堂嫂的那一刻,庆生惊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所谓堂嫂,一个农村妇人,肯定脸上饱含风尘,甚至颇有些老态。 谁知真的见面了,发现她不过比果儿大两三岁的样子。而且,为人注意打扮。她穿件碎花格子衫,脖子上挂着一只吊坠,脚上一双凉鞋,露出洁白的脚踝。 尤其令人惊叹的是,她的皮肤之白,远远超过果儿。甚至,比花枝的皮肤还白。 都说一白遮百丑,她原本模样就可以,加上肤色之白,更让她增加许多光彩。 初次见面,庆生知道,不能造次,更不可乱了分寸,打过招呼,便让座,又帮两位女子涮碗和筷。 堂嫂坐在庆生对面,果儿挨着堂嫂,她和庆生之间,隔了一个空位。吴松则和庆生挨着。 庆生发现,吴松看堂嫂的目光里,也有些不同寻常。看来,他和他一样,也以为堂嫂,可能是个老派妇人。谁知,竟然是新派美女。 彼此问候完毕,庆生把菜单递给果儿,让她帮堂嫂点菜。果儿拿起菜单,让堂嫂选。 堂嫂也不客气,两人轻言细语,三几分钟后,勾选了几道菜。 五六分钟后,芬姐到了,又一番介绍与热闹。 芬姐亦是头一回见到果儿堂嫂,她不像在场的两位男士,敢说直言,赞堂嫂长得真美,若再年轻几岁,可以去参加选美比赛了。 后面的话,显然太夸张了。庆生一听,却觉得又学到一招。看来,夸人还得向芬姐学习。 堂嫂和果儿,只点了四道菜,庆生觉得太少,又建议芬姐、吴松再各点一道,添成六道菜,六六大顺。 庆生给出的理由是,给堂嫂接风,要有个吉祥数字,寓意她今后的日子,红红火火,顺顺利利。 听罢这话,堂嫂对庆生道了句话,抬头望着他,微微颔首。 点好菜,说说笑笑间,菜陆续上桌。六道菜,外加饺子当主食。庆生把不准,初次见面,该不该饮酒。 谁知芬姐说:“要不,喝点啤酒,为堂嫂接风嘛,无酒不成席。” 大家都看着果儿,果儿只好征询堂嫂意见。堂嫂点了点头。于是,就上酒。 头三回,大家共同碰杯。三巡过后,大家轮流敬堂嫂。 堂嫂本不善饮,但为人倒豪爽,来者不拒,且一杯到底,不留一滴。 轮到庆生时,他再三强调,他干完,堂嫂随意,浅尝一口即可。讲完,仰脖一饮而尽。谁知,喝完一看,堂嫂也正仰起脖子,喝下那杯酒。 庆生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为表敬意,只好又倒上一杯,话不多说,直接喝了。 结果,堂嫂也学他的样子,倒上一杯,喝了。 喝完,脸上已层林尽染,一片绯红。 许是庆生带的头,芬姐那天亦十分勇猛。就着饺子下酒,很快她脚边,就堆积了好几个空瓶。 接风宴临近尾声,芬姐已不知东西南北。 堂嫂虽亦迷糊,但还有些风度,保持着体面,坐在那里。 瞧她脸上的情态,庆生心中明白,她醉得七七八八了。恰恰因这醉意,让她显得多了几分妩媚。 第121章 嗅嫂 怕庆生抢着结账,被堂嫂瞧出破绽。果儿悄悄提前买了单。 吃罢离席,一行人出了饺子馆。 芬姐那天不知为何,本来酒量挺好的人,许是喝得太急,走出店门,竟然有些摇摇摆摆。 喝得最少的,是吴松。庆生拍拍他的肩,轻声暗语,示意他送送芬姐。 大众广庭之下,吴松哪里敢上门搀扶芬姐。可见她左摇右晃,怕摔倒在地,那样会更加麻烦。最终,收拾烂摊子的,还得是他和庆生,只好征询芬姐意见:“要不,我送送你?” 吴松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他还抱着希望,认为芬姐会拒绝她。 他总觉得,庆生和芬姐、果儿之间,芬姐与庆生的关系,更为密切。由庆生去送芬姐,最为妥当。毕竟,她醉了酒,谁送她回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他最担心的是,等会到芬姐家,她把吴松当成庆生,想留他喝茶什么的,他该走呢,还是该拒绝? 因有这些想法,他只想把送芬姐的活儿,推给庆生。 谁知芬姐说:“好呀,好呀,有劳小弟了。” 似乎她和庆生早就商量好了,专门想出这个计策,等着吴松往里钻。 事已至此,再拒绝就不像个男人了。吴松只得硬着头皮,去送芬姐,心里却懊恼不休。 当初,庆生喊他出来陪客,他还有些不乐意。庆生拒绝了小老板的提议,小老板明显有些不高兴,他害怕小老板知道他和庆生仍混在一起,会颇有微辞。 后转念再想,觉得从另一个方向看问题,就会得出另一种答案。 他和庆生交流密切,成为知己好友,乃至更进一步,可以共享情况,更容易掌握内情信息,挖出廖总的“罪证”。 如此一想,才过来赴宴。结果,一来,大家你来我往,喝得倒十分高兴。 高兴也还罢了,竟然轮到他来送客人。而这个客人,竟然还是芬姐。 她对芬姐没什么好看法,认为她太媚。这一点,与对方洁的看法一致。和太媚的女人打交道,时间一长,容易被她挖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陷进其中了。 桃花潭水深千尺,如果泳技不行,就有淹亡的风险。 吴松被小老板赏识以后,又想起之前,从沙井转战松岗的缘由来。 他换工作,因为做了一梦。 梦中称他未来会大展宏图,但前提是,必须去往西北偏北。而这西北偏北之地,就是松岗。说来也巧,梦完不久,竟然就跑到松岗面试,首试即成功。 看来,一切皆天意。 既然是天意,那么送芬姐回家,也许亦是命运的安排。 吴松一只手托住芬姐,身体却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态行走。 庆生望着他的模样,心中好笑。 笑毕,望向果儿。 此刻,果儿正在发愁。堂嫂已经醉倒,芬姐和吴松离开后,她的醉态愈发明显。光靠果儿一人之力,显然无法将她送回家。 庆生见罢,说道:“我来帮个忙吧。” 说罢,与果儿一左一右,扶住堂嫂的两保胳膊,往出租屋行去。 行了几步,庆生忽然闻到一股异香,像从堂嫂身上散发出来的。他心中暗想,难不成他们家族体香会遗传? 当然,只是猜测想象,绝不敢对果儿提起。 时间还早,庆生不着急,果儿也是,托住堂嫂,慢慢挪动步子。果儿边走,边埋怨芬姐,怪她主动提喝酒的事,让堂嫂醉得不省人事。 庆生只好在旁边,附和着果儿。 堂嫂虽然醉了,倒听得清楚他们的谈话,不停地对果儿说:“芬姐那个人,挺好的呀,她,她也是好心好意,你莫怪,莫怪她啊。我没事。我,我没,没事。真的。还好。还好。只是,只是,苦了你两个。” 果儿和庆生对望一眼,无声地笑了笑。 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果儿家楼下。 楼道口,平时总有人进进出出,此刻,盼着人出现,却悄无一人。果儿让庆生扶住堂嫂,自己掏出包,去找钥匙开门。刚拿出感应钥,堂嫂双腿一软,整个身子往下掉。 幸好庆生动作迅速,第一时间抱住了堂嫂,将她托住扶起,靠在门上,才不至于摔倒。 果儿开了门,一只手挡住铁门,一只手去帮庆生,搀扶堂嫂。两人合力,好不容易,将堂嫂带进了楼道口。 电梯口离楼道处还要上十几级台阶,这时堂嫂已经瘫软成一团泥。两人手脚并用,连提带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堂嫂挪到电梯口。 等了一会儿,电梯落到一层,果儿按上电梯,庆生从后背抱着堂嫂,将她拖进电梯里。 出电梯时,他同样采取这一法子,抱着堂嫂,移至果儿家门口。 果儿赶紧用钥匙开门,堂嫂的身体一直往下,庆生明显感觉到,双手扶住堂嫂的部位,不断向上。接下来,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堆柔软。 不过,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事后回想才忆起这一幕。 那时,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她身体里的体香。他从后背抱住她,离她脖子近在咫尺,在不断地嗅闻,看看是不是她身上,也有着与果儿身上一样的体香。 只是,一路行来,他费了许多力气,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汗水的味道,已经盖过了他的嗅觉,没办法嗅出堂嫂身上是否有体香。 终于进了屋,庆生与果儿合力,将堂嫂搬到沙发上坐下。 庆生松了口气,去往洗手间,洗完脸。走出来,又复身回去,拿起盆子,打了半盆水,将果儿的毛巾丢进盆子里。端着水出来,让果儿给她洗洗脸。 果儿深情地望他一眼,似乎在说,你真周到,这一路辛苦了。庆生回以笑颜,以作回答。 果儿给堂嫂洗罢脸,庆生端着盆子,将水倒掉。 庆生回到屋里,见堂嫂清醒了些,嘴上喊着:“水,水。” 庆生赶紧去倒了一杯水,让果儿吃一喂她喝。 喝毕,庆生说:“要不,让堂嫂喝点牛奶或者茶。” 果儿点头称是,可泡茶时间太久,而且烫,不能立时解渴醒酒。想一想,还是牛奶划算。可冰箱里,已没酸奶了。 庆生说:“我去买吧。” 说完,作势要出门。果儿拉住他:“今晚,你辛苦了。我去吧,你正好歇歇。有点力气,等会回宿舍。” 庆生知她心疼,也就由着她。果儿转身出去,很快,就听到电梯的声音。 门敞开着,堂嫂双眼闭着,声息可闻。十几秒后,她换了个姿势,侧身卧成一道曲线。 额头上的汗已经干透了,庆生恢复了嗅觉。他站起身,慢慢靠近过去,很想在她脖子边,再好好闻一闻,找找她身体里的香味。 庆生一会儿望门,一会儿望向堂嫂。 他感觉心在狂跳。 第122章 艳羡 若再犹豫不决,果儿回来,就再无可能了。 庆生决定当机立断,他走近堂嫂,半蹲下来,微闭双眼,正欲往她脖子上凑过来,突然听到堂嫂喊了一声,来,喝酒,喝酒。庆生吓了一跳,赶紧站身离开。 因为走得太急,碰倒了屋里的凳子,发出乒乓作响的声音。庆生扶起凳子,惊出一身冷汗。 他倚在门口,与堂嫂保持着一定距离,直至果儿回来,都再未挪步。 辞别果儿,回到宿舍,吴松仍未归来。 这倒也能理解,芬姐家距离有些远,吴松送她,来回折转,的确需要更多时间。庆生捞起睡衣,去浴室洗澡。 站在淋浴器下,水声哗啦啦,冲洗着头部皮肤,突然激发了他的意识,想起双臂抱住堂嫂的画面,颇有些向往。 这种感觉只一闪而过,庆生便在心中,骂自己不知羞愧。骂过之后,又稍稍有些激动。 洗罢澡出来,躺床上看了会书,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中与果儿及堂嫂,三人一去龙华山水田园玩水。三人跳进水池,戏水玩乐,好不开心。 次日醒来,想起梦中事,骂了自己一句傻x。 起床一看,吴松床上空空如也,难道他昨晚没回家。这小子可以啊。庆生心中暗笑。正在洗漱,突然听到有人推门。回身一望,如他所料,果然是吴松。 庆生边刷牙边进屋来,眉眼含笑地望着吴松,颇多赞许之色。吴松哪里明白他的意思,只急急找出衣服,跑浴室洗澡。 平时,他洗澡只需十来分钟。这个早晨,他却用时半小时之久。庆生计个表,等他出来,他有太多问题,想要问吴松。 虽然他也知道,吴松可能会闭口不提。 吴松淋浴完毕,穿好衣,出了浴室,庆生站在阳台,笑嘻嘻地问:“怎么样?” 这句话,无头无尾。别人听了,会莫名其妙,但庆生和吴松心知肚明。 吴松只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庆生说:“嗯。明白,明白。” 吴松又强调了一句:“唉,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庆生点头称是:“对啊。想象与事实,总存在差距,我肯定想象不出来嘛。” 吴松知道,他再怎么辩解,都没有用,干脆不说了,以免引来舍友围观,传了出来,闹大了,对他更加不好。 庆生点到为止,亦不再吱声。但他心里,却把芬姐与吴松,当成了一对。甚至,还计划着,让果儿私下里,去探探芬姐虚实。 不过,在探芬姐虚实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处理,帮岳父寻人。 所谓寻人,其实并不准确。岳父的同事,实有其人,不需要专门去寻,岳父已有联系。岳父称其为阿雪,而在庆生这里,自然该叫雪姨。 周六那天,庆生按岳父提供的信息,去了一趟石岩。在官田村,找到了雪姨。 雪姨在一家大厦当保洁员,保洁工资不高,但好在可以积存些纸皮和瓶子,久了亦可以换些钱币。 当然,这些信息,都是庆生向大厦物业保安打听到的。他对保安散了两盒烟,对,没错,就是两盒。 自打他去柏州面试,学会向保安递烟,就发现一个窍门,找到合适的关系,办事就会事半功倍。 岳父给了他雪姨的名字地址和电话,按道理,他完全可以直接打电话,但他不想这么做。 既然岳父交给他这个任务,他得先替岳父把把关。外面骗子太多,形形色色的骗局,让人防不胜防。 来深圳与雪姨见面,是岳父的梦想。他平时没什么梦,庆生现在有能力,也一定要帮他圆了这个梦。不但要圆梦,还要安全舒适。 因此,他先找了物业保安,了解雪姨的情况。待确定她是个良善妇人之后,这才放下心来。他转身去超市,购得两个礼盒,等待着雪姨下班。 还有些时间,庆生不急,既来之,则安之。他已经想好,如果雪姨不介意,他会邀请她吃个饭。至于说什么怎么说,他都预先演练过一次,应该问题不大。 时钟指向十一点半,按规定,雪姨下不知了。 大厦保洁员,通常比一般职工,提前半小时或一小时下班。当然,她们上班时间,也会相应提前。 岳父提供了雪姨的照片,不过,那是她年轻时候的。见面之前,庆生想象过,雪姨的模样。但真的见面,庆生仍惊了一下。 倒不是她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肤色白一些,容颜好看一些。而是他见过她,在长安一处城中村。 她是重庆小妹——那个叫丹丹的女孩的妈妈。庆生第一回见她,是在一处城中城垃圾处理站。当时,丹丹和她在一起。 庆生最印象深刻的,是她瓷实的身材。初次见到她,庆生脑海里,就跳出芬姐的模样。她的罩杯,与芬姐是可以一比高低的。 有此想法,的确有些猥琐。庆生啐了自己一口,像个罪人一样。 在长安,受汪盈委托,在庆生威吓之下,将阿凡、丹丹,以及她妈妈,一同逃离长安。庆生以为,他们回了老家。 结果,不过换了个地方,跑到深圳石岩来了。 雪姨没有认出庆生,一面之缘,又在夜色掩映之下,她认不出他,太正常不过。 庆生讲明来意,递上礼盒。 雪姨明显比他想象中的,热情开朗许多。由着庆生的提醒,她还回忆起当年的许多往事。 见雪姨欢喜,庆生顺便提议,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雪姨满口答应。 两人走进一家四川饭店,点了三个菜,吃着话,谈着天,过程很愉悦。 雪姨健谈,至少比庆生想象中的健谈。 她有三个女儿,最好的女儿,大女二女已经结婚生子,最小的女儿还在上班,就在石岩,和男朋友一起,干起了送外卖的工作。 她以前在餐馆帮厨,最大的梦想,是自己开一家餐馆。 庆生听到这里,心想,果然是重庆小妹,不免有些愧疚,觉得不该吓唬她。 聊天很愉快,庆生征得雪姨同意,给她拍了照。原意想发给岳父,证明自己完成了任务。 拍完照,放大来看。如果挡住头部,不与人言,还会误以为,这是哪位喝了椰汁的明星呢。 看着看着,庆生倒有点羡慕起岳父来。甚至,连照片都不想发了。 第123章 劫色 辞别雪姨,庆生出了官田,前往地铁站,返回松岗。 刷卡进站,庆生拿出手机,给岳父打电话。 这天,岳父没出摊,刚吃好饭,正在刷锅呢。 简短问候罢,庆生朗声问道:“我妈在家么,跟她问个好。” 岳父一听,便知这是暗号,兴奋地回道:“她不在,刚吃过饭,出去串门子了。” 这才,庆生换了一副语调,将他来官田拜访雪姨之事,一一讲给岳父听。 这个电话打了很久,从石岩上车,到松岗落车,仍未说完。 大约太久没见,又或者岳父对过往之事,念念不忘。如今,终于找到旧时友人,心情之激动,可想而知。 待庆生讲毕,又追着问了许多事。友人的大事小情,事无巨细,他都想知道。 “友人”其实是岳父的说法,庆生没戳破,每个人都有秘密,岳父更讲究面子,再说,在庆生面前,提这些前尘旧事,总归不好。 岳父不提,庆生亦装作不知。但从雪姨的描述中,已将两人的交往悉数掌握。 岳父倒好,当年在厂里待了一年,就返回家乡,把无尽的相思留给雪姨。 雪姨后来在母亲的安排下,嫁给一位同村的汉子。 那汉子倒老实,可太老实了,在村邻里,老家欺负。村里更有几个泼皮无赖,见雪姨颇有姿色,想方设法接近她。 有一回,众人设计,将雪姨丈夫骗去赌博。他原来就有些笨拙,加之别人设局,他输得很惨,连房子都作了押注,输了精光。 男人无脸回家,设计陷害他的无赖,给他出了一个计策。让他将老婆骗到村后的小茅房,就放他一马。 男子自然不从,可又挂念着祖宅家业,如果没有房子,妻女该如何栖身? 无赖给了他三天时间,他犹豫了三天,痛苦了三天,不知不觉竟然发起烧来。 雪姨不知其因,还以为他感冒,烧糊涂了。 三天的期限到了,男子想到了个办法。不是反抗,也不是出卖妻子,而跑到后山的树林里,在一棵树上,挽了一根绳子,将自己的脖子,系在了绳子之下。 然后,双脚踩空,跑去见先人了。留下孤儿寡母,令人唏嘘感叹。 唉,自古以来,赖汉娶好妻的现象,历朝历代均有,比比皆是,这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还好,因为他的离世,那几个无赖,怕惹出更大的事端,悄悄逃逸了。 雪姨带着三个女儿,含辛茹苦。因她颇有妩媚之姿,屡有人来提亲。雪姨思前想后,拒绝了。她怕自己嫁过去,后爸一家人,会亏待三个女儿。 孩子稍大,她再次南下,在东莞开启了务工生涯,后陆续将女儿接到东莞。一晃,已经十来年没回老家。 最最重要,也最让岳父激动的是,这些年来,雪姨遇到过不少心思不正或真心诚意的男人,但她总觉缘份没到,再未交过朋友。 岳父听罢庆生讲述,恨不能立刻飞到深圳,与雪姨相见。 此前,他所知道的,全是阿雪的各种现状,是积极的,美好的一面。 如今,听了庆生转述,才知她遭遇的苦难。 挂电话前,岳父近乎请求庆生,让他早点想个办法,让他来深圳,见雪姨一面。 庆生自然应答不迭。 出了地铁站,庆生不想搭摩的,于是步行前往柏州。途经茅洲河时,果儿打来电话,问他在哪,方便否。 庆生听她话中咯咯带笑,就知道有趣事。一问,果然如是。 原来,果儿刚与芬姐见面。芬姐给她讲了个笑话——其实也不是笑话,而真有其事,里面的主角,是庆生的舍友,好朋友吴松。 庆生听果儿绕这么大弯,更想知道结果,立马催着她讲。 “那天,不是给堂嫂接风嘛,芬姐和吴松,都在吃酒。堂嫂和芬姐不是喝高了么?” 庆生点头,不时嗯一声。 “我就知道,芬姐醉酒不太可能,今天一问,她果然是装的。虽然的确有些醉意,但不至于走路都走不稳。” 庆生问:“哦,那天想干嘛呢,不会想劫色吧。” 果儿说:“哎,你怎么说话呢。不许胡说好不好,你到底还要不要听我讲故事嘛。” “当然要听啦,你快讲,我不插话了。” 果儿又开心笑起来:“不是你叫吴松送芬姐回家的么。” “对啊。我想,他是个呆子,气管炎患者,让他去送芬姐,肯定很有趣嘛。” “你还真有先见之明。那一路,芬姐故意胡言乱语,吴松没法接嘴,又逃脱不开,那个样子,你要是见到,可真是笑死个人啊。” “可后来没发生什么事呢?我第二天早上才见到吴松。他回到宿舍,就跑去洗澡。你说说看,这中间太多想象空间了。” “是啊,的确很有想象空间。不过,肯定和你想得不一样?” 庆生想起来了,当时吴松也说过类似的话。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 “吴松好不容易,将芬姐送回了家。开门,进屋,扶她坐下。他以为这就完事了,终于长出一口气。转身就要走。这时,芬姐叫住了她。” “喊他干嘛?” “芬姐说好渴,让他给芬姐倒杯水。” “哈哈,这和堂嫂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啊。” “喝酒的人,不都这样么。可见,芬姐有当演员的潜质。” 庆生问:“喝完水之后呢?” “喝完水,芬姐又要喝茶,说喝茶醒酒,让吴松去烧水泡茶。” 庆生问:“吴松去泡茶了?” “他有什么办法嘛,只能拿了壶子去烧水。” “可喝茶就喝茶,为什么他第二天才回宿舍?” 果儿撒着娇,嗔道:“唉啊,你怎么老打岔,听我往下讲嘛。” 庆生想着她讲话时的神态,如果她在眼前,他一定会把她环腰抱起。 见她如此开放,心想她肯定在外面通话,或者堂嫂不在出租屋。要不然,她一定会有所收敛,不会如此放肆。 “吴松泡好茶,芬姐非让他也喝一杯,还说他送她回家,又忙这忙那,辛苦了,喝杯茶,就当她对他的感谢。” 庆生嗯了一声。 “对啊,他喝完了。喝完,就醉倒了。知道为什么吗?” 庆生说:“一杯茶而已,他总不至于醉茶吧。” 果儿说:“这你就不知道吧,他们喝茶的杯子,是一次性纸杯,很大的哦。芬姐趁他不注意,悄悄在他杯里,倒了大半杯威士忌。芬姐原本只想开个玩笑,让他喝完那杯茶,就让他回柏州。” “结果怎么样?” “他一口气喝完那杯茶,他酒量太浅。喝完,就醉倒了。” “你的意思,吴松喝醉了,在芬姐的沙发上,睡了一夜?” “可不是嘛。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妈呀,哎,太可乐了,笑得肚子痛。你是不知道哦,那天晚上,芬姐担惊受怕了一夜。” 庆生问:“她怕什么啊?难道担心吴松梦游,会和她挤一床头?”要说我,该怕的人,是吴松吧。他这只小绵羊,和一只老虎同居一室,不出事才怪呢。”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千万别对吴松说哦。芬姐特意叮嘱我了,不许告诉你。只是,太搞笑了,我实在忍不住。” 电话里,传来果儿咯咯的笑声。 第124章 做局 行至宿舍楼,庆生特意放慢脚步,他在努力调整情绪,怕待会见到吴松,会表露出异样。 然而,他越想忘掉果儿的讲述,却越忍不住想笑。 临近宿舍时,步伐已经有些徘徊不前了。 立定站住,庆生轻扶胸口,调整呼吸,如是几次,才终于将情绪调整过来。 走到门边,轻推而入,却不见吴松身影。 强马与另两个舍友亦不在,只有靠阳台那张床的工友,正窝床上看电影,一部生活艺术片。 庆生凑过头去,影片正放到精彩处,男女主角身着薄衫,前往一处秘境探险。 欣赏完精彩片段,庆生随口问了句:“吴松哪去了?” 舍友答:“他是三好员工,去加班了呗。” 庆生问:“周末加什么班?” 舍友摇头:“那就不知了。哦,对了,好像是去见小老板。” 庆生一听,当场怔愣。但他没想太多,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无非早一天,迟一天罢了。 下午无事,又不好去见果儿,拿起自考课本,翻过几页,却打不起精神。干脆扔掉书,开始胡思乱想。 其实,也不算胡思乱想,而在为岳父的宏伟大业想计策。 想着念着,脑海里冒出“候鸟计划”的方案来。 这个计划由庆生制定,主要针对柏州员工,在内部选取20位家长,将他们的子女接来深圳,参观爸妈所在的工厂。 候鸟计划主要针对孩童,已经实施好几年了,受益者是孩子尚小的工人。庆生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既然可以有候鸟计划,为什么不能有银发计划呢? 同样的内容,把参与的主角,换成工人的父母,性质与宣传角度,就完全不同了。 庆生很激动,当即拟就一个草案。次日上班,报给廖总。 廖总听罢他的点子,亦觉得挺有宣传点,让他抓紧细化方案。年底将至,正是宣传好时机,如果来得及,趁热打铁,月底就实施一期。 制定方案时,庆生仍旧采取了团建ppt的做法,以图文并茂的形式来呈现。 不过,他把银发计划的参与范围予以拓展,由原来的员工父母,变成了员工父母及岳父岳母。 更改参与者的目的,原本为了给岳父争取名额。但这个小小的变化,让银发计划更加合理,亦更具人文关怀。 廖总很快签批通过,小老板对计划亦有兴趣,指示尽快启动。这一点,倒与廖总的想法一致。 庆生大受鼓舞,将银发计划列为重中之重,先在集团网站和oa上发了通知,又通过宣传墙、内部群广而告之。 通知发出不久,即陆续收到报名参与者。庆生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报了名,只报了岳父一人。 报名时间为期一周,报名截止,超过200人报名。因人数过多,只能进行选择,尽量在各部门之间,取得某种平衡。 原本一家可有两位老者,现在也改成了一名。最终,首期银发计划,选定了30位老者参与。接下来,便是填表、购票等事务性工作。 最终名单确定当晚,庆生给岳父打电话,报告了这一消息。为防节外生枝,庆生出个主意。 由庆生明天给苏妹通话,告知此消息,说一切皆是公司的意思,只选一人代表一个家庭,请苏妹去请示父母,让岳父过来,也算支持庆生工作。 岳父听后,大赞其妙,称庆生果然在大企业工作,眼界和想法就是不一样,想得细致又周全。 果如庆生预料的那样,次日,苏妹接到电话,特别高兴。 在她眼里,这是极大的荣誉,证明庆生在厂里获得的认可。 自从上一回,廖总转给他五千块钱,说是公司的慰问金,给自己父亲的。她心里就对庆生,多了一丝敬慕。 如今,听说公司选中了她父亲作为代表,去参观庆生的公司,而且全程费用全包,心里愈发兴奋。 最关键的是,庆生告诉她,公司的意思,让他父母其中一人去深圳即可,但他觉得岳父不一样,视野和见识都远甚于自己父母,因此把名额给了岳父。 “毕竟,这是代表咱家的形象嘛。”庆生用这句话结尾,更是对岳父的敬重。 听罢庆生的讲述,苏妹对着电话,来了一个三连吻。 挂断电话,苏妹一刻都不想等,立刻就跑回了家。 母亲正在院子里练扭腰舞,苏妹进屋就问:“我爹呢?” 岳母说:“平时这个时候,该回家了,今天可能生意不好,还没下摊呢。” 苏妹当即给岳父打电话,一问,知他刚收摊,正准备回,便催他快回来。 他问有何事,苏妹却不肯说,只说有大喜事,你回家了,我告诉你。 其实,岳父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但他与庆生商量好了,故意摆出不慌不忙的架式。 回家途中,遇到一位熟人,东拉西扯,慢腾腾抽了一支烟,方才返身。 等到父亲进了院子,苏妹才当着两位老人的面,讲庆生如何如何,为他争取到一个去深圳参观的机会。 待苏妹讲罢,岳母和她一样,也有些兴奋。 岳父早就知道详情,拼命克制内心的喜悦,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听要去三天,还有点不情不愿:“这不耽误我做生意么。” 苏妹原本当作天大的好事,来向他们报喜,结果他却是这个态度,心中着急,生怕父亲不去,影响庆生在公司地位。 于是,一番苦劝,几乎有些恳求的意思了。 岳母也觉得他有点不知好歹,他生病的时候,庆生才给他一笔慰问金,他倒好,要他出点力,却净为难晚辈,没一点老者的风范。 岳父本就有些怕岳母,故意用此法子,激一激岳母,她不知是计,果然入了圈套,和苏妹一起,劝他去深圳。 岳父见情绪铺垫已经足够,赶紧装作怕老婆的样子,低头认错。 于是,一家人复又欢喜起来。 尽管离出发还有一周时间,岳母已经开始为他收拾起行李来。 趁着岳母忙着整理行李,岳父溜出院子,给庆生打了个电话,告知进展比想象中顺利多了。 “谢谢你,庆生。年轻人就是点子多。等到深圳,见面后,咱爷俩喝一杯。” “好啊,好呀。我在深圳迎候您。”放下电话,庆生无声笑了起来。 第125章 饥饿 岳父赴深圳的前一日,果儿告诉庆生一个好消息:堂嫂离开深圳,去广州了。 收到消息,庆生欢喜异常,一时没控制好情绪,情不自禁地喊了句“nice”。因过于兴奋,声音很大。 有所兴奋,其实再正常不过。但庆生平时很内敛,偶尔有所“放肆”,就格外引人注目。 以至于身边同事,都回过头来,望着他。庆生这才意识到,正上着班呢。他假装敲击键盘,躲在屏幕后面。 当时,是下午三时,离下班还有两个半小时。 堂嫂在果儿家住了七天,庆生七天没去租房见果儿,七天没吃她做的饭,七天没闻到她的体香,七天没枕在她的怀里,看着笑嘻嘻的样子。 七天时间,其实很短,于庆生而言,却极漫长。 他俩的关系,很隐蔽。平时在公司,一般不碰面。即使有时遇到,也装作普通同事。 毕竟只是临时夫妻,有很多忌讳,加之害怕流言蜚语,注意点还是应该的。 堂嫂在果儿家的这些天,数日不见,庆生思念甚浓。有一回,实在没忍住,他与果儿约好,在食堂后面的破落了宅子里碰头。 那间房是柏州最初的厂房,早已不再使用,宅子前栽了些树,茂草丛生,据说里面有各种蚊虫,甚至还有蛇出没。 尽管如此,偶尔仍会有胆大的情侣,跑过去幽会。 最有意思的是,有对情侣,悄悄溜进去,准备找个地方,畅谈未来。刚进宅门,男子忽然碰到其前女友,正与她新恋人出来,脸上红光满面,两人牵手依偎。 男人见到前女友,和别的男人一起,不管是不是已经分手,或者是否情深意重,总之,就会吃醋发火。 该男亦如此,待前女友走后,与现任女友来了个丛林穿越。兴之所至,与女友在一棵树前,来了个壁咚。 结果,女友的臀,被擦破了皮。此女面皮薄,不好意思去就医,胡乱买了点花,擦了一周,才渐渐好转。 自此,只要一提到这宅院,工友们就会拿这情侣来说事。说毕,必开怀大笑一番。 庆生被相思煎熬,实在没法子,想着与果儿见一面,就算只能拥抱一下,也能一慰相思。 谁知,去到那里,见到果儿,庆生便有些迫不及待,牵住果儿的手,弯腰低头,去寻找她的唇。 唇与唇刚两两相碰,果儿突然喊了一声哎呀。 庆生赶紧放手,却原来有一只甲虫,钻进了果儿的裙身里,咬了她一口。 捞起裙子,所咬之处,已经有了红肿的迹象。 赶紧去厂里医务室,检查完毕,所幸无大碍,擦了些药,消消便消肿了。 这次意外变故,并没有消除庆生的思念,反而加深了他的念想。 如今,听闻堂嫂走了,他恨不能立马就跑回租房,和果儿一起,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明。 离下班还有三分钟,庆生就关了电脑,掏出手机看秒表,准备时间一到,就打卡走人。 正在这时,吴松来了。问他晚上有无安排,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庆生想起果儿之前的讲述,心想莫非他想谈谈,那晚在芬姐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倘若如此,倒真是妙事,的确一听。 不过,他此刻的心思,全在果儿身上,又无法明说,只能搬出廖总,说领导安排一项任务,要去处理。 好在吴松到底算职场中人,懂得一些忌讳,但凡涉及领导交待事项,不该知道,就得回避。 吴松没追问,但仍不放过庆生,说饭不吃也可以,下班后,去茅洲河转一转,他有要事相商。 庆生听到这里,很想笑,但他忍住了。 吴松真可爱,把在芬姐家醉酒留宿,当成“要事”。 他讲得如此恳切,况且,果儿下班时间,比他晚一小时。去了也要等,不如先听听他的秘闻,也算为晚上的欢愉助兴。 于是,便与吴松一起,前往茅洲河。 其时尚早,到了河边,游人甚少,吴松谈东讲西,全是工作上的琐碎事物,全然不提芬姐与那次醉酒。 庆生心想,我俩关系这么近了,他还如此忸怩作态,真像个娘们儿。 行至那棵香樟树下,吴松才切入正题,不过,庆生想错了,他所谈的“要事”,与芬姐无关。 “小老板又找我了。”吴松说。 “嗯?”庆生心中所想,全是他与芬姐的情状,没有意识到,小老板才是重点。 “过两天,我就调内务部了。” “啊。挺快的啊?”庆生抬头望吴松,略显惊讶。 “上次虎妞约我见面,你还记得吧。我当时,叫你了一起。虎妞也叫了朋友作陪。” “当然记得啊,你后来不被她灌醉了么。” “是啊,说出来真丢人,不好意思。我今天才知道,她也将调到内务部。另外,和她的那个女孩,叫婉君的,也是内务部成员。” 庆生说:“这倒没想到呢。” 说到这里,吴松语气有些沉重:“我去了内务部,也会搬去别的宿舍,不能跟你并肩作战了。” “没事呀,小老板信任你,多好呀,前途无量呢。” 吴松说:“我是把你当兄弟的。” 听了吴松的话,庆生也来了感情:“我也是啊,咱俩永远是兄弟。” “我去了内务部,可能,可能就会到处挑刺,找同事们的麻烦,包括你……” 吴松没往下说,但庆生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过来,他为何要拉他出来,单独跟他讲这么一番话。 这的确是“要事”,不过,庆生还是轻看了这件事的性质。 事实上,吴松搬走之后,就相当于他俩处于不同阵营。接下来,内务部在小老板的操持下,将在柏州公司掀起一场大风暴。而吴松和庆生,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兄弟反目。 两人辞别,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他先去市场,买来凉菜和熟食若干,又选了几瓶啤酒。一切准备妥当,拎了酒与菜,来到果儿家楼下。开门进屋,将与餐食摆在桌上。 布置妥当,果儿就打来电话,她已经下班,问庆生想不想吃虾,她去买。 庆生笑言:“谢谢果儿姐姐,为我准备的超级美味。我已经在家,饿了一周,就等你回来,一起分享。” “谢啥啊,我还没买呢。” “你已经准备好了啊。世上最好吃的美食,就在你房间里。你回来,就能看到了。” “快告诉我,你买了什么好吃的?”果儿没听明白庆生的意思。 细一思量,才意会到,庆生所说的“佳巽”,指的是她自己。 顿时,果儿面颊浮上一层瑰艳的红,嘴里嗔骂道:“坏蛋,你个大坏蛋,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第126章 床榻 盼望着,盼望着,终于听到屋外的脚步声。 那声音,庆生太熟悉了,他早已移步门后,拉开门。 门外果然站着一位美人儿,正是庆生日思夜想的果儿。 她虽穿着工衣,却比平常时候,更漂亮迷人。果儿正欲迈步,庆生却已伸手,将她拉进屋来。用脚合上房门,庆生躬身将果儿拦腰抱起。 果儿笑:“你就不怕对面阳台有人?” 庆生问:“管他有没有人,我在自己家里,还怕他看见?” 果儿心中欢喜,嘴上仍在骂:“不要脸,大坏蛋。” 庆生抱起果儿,在屋里转了个圈,才移步床边,低语道:“亲爱的皇后,联来啦。” 果儿满脸是笑:“凉都没冲,一身臭汗,快把你的皇后放下,要不然,你就闻不到她身上的香味了。” 庆生这才顺从,将她放下来。 果儿摸摸庆生的头,说道:“这才乖嘛。不是饿坏了么,听姐姐的话,先吃饭,好不好?” 说罢,便拉庆生,在桌前坐下。 两人面对面坐下,庆生拿起碗,吃一口菜,就望一眼果儿。 果儿说:“才几天而已,像丢了魂似的。” “就是呀。你要赔。” “管我什么事。来,陪你喝杯茶,还差不多。” 说说笑笑间,饭便吃完了。收好桌上残余,庆生正欲行动,果儿瞅准时机,抢先一步,拿起那件黑色丝绸睡衣,跑到洗手间去了。 庆生走到浴室门外,听到水声哗啦啦响,听了一会儿,又走回房间,躺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 翻了几个来回,又跑去洗手间,听一会儿水声。如是几次,反复折腾,终于等到果儿浴罢。 回到房间,庆生觉得,眼前的女子,美得不可方物。 庆生心想,这下总可以了吧。谁知,刚一伸手,又被果儿拦了下来。 她找出一套睡衣,递给庆生,将他推送洗手间门口。 庆生叹口气,只得进去。果儿窃笑着,回到房间,坐于床头。 谁知道呢,庆生进了洗手间,褪去衣物,便开门跑进屋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果儿双眼蒙住,将她抱卧于床榻之上。 正欢喜之际,电话突然响起。原本不想管,铃声一直响。庆生这才腾出一只手来,四处摸索,想找到手机,找来找去,才想起衣服脱在洗手间,手机放在衣服袋子里。 自打好上以后,他和果儿就使用相同的手机铃,在许多事情上,保持同步。 如果不是他的电话,就一定是果儿的。 果儿找到手机,她妈妈打来的。果儿担心她旧病复发,有突发变故,只好接了。 幸好不是病的事,妈妈昨夜做了个梦,一直害怕,想告诉她,又怕她多疑。于是,一直犹豫。 吃罢晚饭,终于决定打过来。 果儿问她做了啥梦? 妈妈说:“我梦到一场车祸,一辆小车,把你给撞了,血流了一地。” 果儿当即安慰妈妈:“我好好的,你就放心吧,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放下电话,原来的情事,自然中断了。 果儿讲起妈妈的梦,并让庆生分析分析。 前段时间,庆生刚好看过一篇文章,碰巧与梦有关。他稍一沉吟,便俯在果儿耳边,如此如此一番。 果儿听罢,无数只粉拳往他身上捶,边捶边骂,你这个流氓。 庆生一本正经地说:“你看,我跟你解释,你又不信。这是费洛伊德《释梦》学里的象征。他可是释梦的鼻祖啊。” 果儿羞道:“好吧好吧,就信了你,还不行么?” 庆生说:“我就说嘛,你妈妈的梦,是有道理的。” 说笑间,庆生凑近到果儿脖子边,抚摸着那颗痣:“好果果,我们再来演练一遍,梦中之境。” 在这里,得先向各位看官解释一下,庆生低语对果儿讲了些什么。 其实,他所说的梦的象征意义,无非两个字:洞房。 撞车与流血,均与这两个字有关。 果儿起先是不肯信,也羞于承认的,后一细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再说了,唯其如此,才能把妈妈梦中的担忧消除掉。 庆生为证其说法不伪,还跑到洗手间,从衣服里找出手机,寻得那篇文章,发给果儿。 读罢文章,果儿这才信服。 两人释梦完毕,接着钻研未竞之事。 俗话讲,好事多磨。他们正欲继续切磋,再次被电话打破。 这一回,打断他俩冰与火之歌的电话,出于庆生手机。 庆生抓起手机,苏妹打来了。 庆生本就做贼心虚,何况又是苏妹电话,而且是视频通话,他顿时手忙脚乱,抓起手机,原意想挂断,结果一急,误按了接听键。 庆生一时傻掉,隔了两秒,才意识过来,赶紧将手机朝上。同时,向果儿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别讲话。 果儿一动不动,卧于床头,头埋在被子里。 手机那头,不闻人声。苏妹不讲话,庆生害怕她有什么发现,自然不敢讲。 隔了十多秒,仍无回音,庆生便昂头,望了一眼手机屏幕,谁知,出现在屏幕上的人,不是苏妹,而是他的孩子。 孩子才六岁,刚才的画面又很短暂,庆生与果儿一起的样子,他应该没看到。 可他拿着手机干嘛? 庆生一问,才知苏妹洗澡去了,孩子平时看过苏妹给庆生打视频,于是学着照子,打了过来。 庆生一番好言安慰,又承诺给他买玩具和好吃的,连哄带骗,终于挂断了电话。 接连两次被打断,两人都没了情绪。庆生更是胆惊受怕,胡乱抓起衣服,套在身上,急匆匆走出门来。 果儿在背后喊个不停,他也未予理会。 来到街头,庆生才稍稍平静。 夜色渐浓,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男女成双结对、喜笑颜开的,更有不少。庆生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路人看他的目光,好像都有点不对劲。 一路逃蹿,在柏州门口,碰到强马。他同样笑个不停。 庆生不解,问他何故。 他指着庆生的衣服问:“你这是干啥,去演戏了么?” 庆生一看,才知惊慌失措之下,他将果儿的衣裳,穿在身上,走了一路。 第127章 脚浴 庆生请强马帮忙,去宿舍拿出一套衣服,他见藏身暗处,强马拿了衣出来,庆生穿戴一新,这才去往宿舍。 躺下来,翻来覆去,想着孩子视频的画面,不知他会不会跟苏妹讲。如果说了,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来。 心中疑惧,一夜无眠。 次日上班,苏妹果然打来电话,听语气,不像东窗事发。 庆生陪着小心,苏妹讲什么,他便应承什么。 好在苏妹此次通话,并不是来找麻烦的,而是告诉他,岳父已经出发了,还给他带了些好东西。 她特意在“好东西”几个字上,加了强调。庆生不明其意,亦未细询详情。 看来,昨天的视频,算是虚惊一场。他略略放下心来,又对苏妹讲了一通好话,称她一人在家,辛苦操劳,他于心不安云云。 苏妹一听,心中愈发高兴,觉得庆生南下深圳,不但事业有了进展,而且更体贴温柔,心中如吃了蜜般甜。 涉险度过一关,庆生眉头渐渐舒展。 下午,公司安排了人手,前往各大车站、机场接待银发计划参与人员。 接待一类事务,由接待小组具体负责。庆生原本无需参与,但岳父要来,他主动请缨,额外承担了一项接待任务。 岳父所乘列车,准点抵达深圳北。 出了站,见到庆生,岳父感叹不停,称深圳的变化,就是快,跟他二十年前相比,已经天差地别。 岳父红光满面,南下前,特意染了头发,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庆生当然知道,原因并不在于,他在去柏州参观,而要与雪姨见面了。 从北站回松岗,要途经石岩,途经官田时,庆生对岳父低声耳语。岳父望向窗外,久久不曾回头。 看那模样,恨不得现在就停车,好跑去与雪姨相见。 进了柏州,住进公司内部招待室。稍作歇息,到下班时间,庆生回去打了卡,回来接上岳父,出了厂门,为他接风洗尘。 原本,庆生想多叫几个人,给他涨涨面子,就像上次给果儿堂嫂接风一样。后来一想,人一多,热闹是热闹了,但人多嘴杂,反可能误事。 再且说了,岳父的意思,也是低调行事,不想过于张扬。 两人走出公司,庆生选了一家粤菜馆,点了几道菜。 庆生想叫酒,岳父伸手拦住了,庆生瞬间明白,他怕喝多了酒,岳母打来电话,一时激动,讲错了话,那就麻烦大了。 饭毕,庆生又引岳父去了茅洲河。 那天不知何故,途中遇到好几位同事。且均认识庆生,见到他,礼貌打招呼问好。岳父见状,愈发觉得庆生地位不错,有与有荣焉之感。 银发计划其实只有两天,第一天参观柏州,体验子女的工作及衣食住行;第二日则前往欢乐谷、世界之窗一类景点。 毕竟时间短,只能走马观花。然而,已经足够了。 参与者与其子女无不欢喜,此事还引起了媒体关注,几条视频上过本地热搜。 廖总向董事长和小老板报告情况,众皆欢喜。因为这是庆生的主意,小老板对他的关注,又多了一分。 第三日,接待小组各自待命,将银行计划参与者送返车站,陆续回家。 按照的定计划,庆生岳父的行程,额外多了一天。 当日,庆生请了假,陪岳父去石岩。 因岳父急切,去得太早。 和雪姨通完电话,她悄悄跑到一楼,两人一见,果然是故旧知交,脸型、模样、身形隐隐还记得。 岳父与雪姨都很激动,然雪姨正上班,见过一面,复去上楼工作,让岳父等到下班,中午一起吃饭,下午她请假,再来叙旧。 岳父喜不自禁,不迭地点头。 目送完雪姨离开,岳父的目光仍停在那里。好几分钟后,才听庆生的劝,准备去四周转转。 时间还早,离雪姨下班尚有一个多小时。官田这地方,位置有些偏,没什么有趣好玩的地方。 庆生想了想,见马路对面,有家电影院,准备带岳父去看场电影,消磨一下时间。看完电影,雪姨也就下班了。 谁知,岳父对看电影无甚兴趣,目光却停在一家沐足店。 庆生在心里笑了下,对岳父说:“反正还早,这两天,你走了这么多地方,脚累坏了,要不,去洗洗脚吧。” 岳父像被庆生窥知了内心似的,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不太好吧。” 庆生说:“洗个脚而已,没事。” 在庆生再三劝说之下,岳父才说:“反正无聊,洗就洗吧。” 笑意漾开在庆生脸上,他在前方引路,到了店里,才发现为时尚早,只有一名濯足师。 庆生让岳父洗,岳父却有些不好意思。庆生实在没辙,心想,要不再找一家得了。正在犹豫,老板娘笑道:“客官屋里请,小女给你濯足如何?” 庆生见她虽上了年纪,但笑容迷人,且应该手法老到,于是点了点头。 老板娘给他俩一人安排了一屋,岳父有些怯。庆生想,岳父初来,让他一人独屋,会不知所措。于是转到大屋,两人一起,还能彼此照应,说说话什么的。 换了鞋子坐下来,几分钟后,就见一姑娘进屋,手里提着只箱子。 屋里灯光暗,庆生看不清她的脸,但面容还算清秀,身材亦很好。 他朝里指了指,示意给岳父濯脚先。 姑娘得令,拉了拉杆箱,蹲在岳父脚下,问了药水,有无禁忌一类事情,便让他坐好,开始泡脚。 隔一会儿,老板娘屋亦进来了。 大约为了和年轻濯洗师保持一致,她换了件新衣服,店里专用的工作服。衣服有些小,将她的身材,衬托得愈发玲珑有致。 濯洗时,庆生很想聊聊天,问问姑娘与老板娘的情况,碍于岳父在场,又不好开口。 岳父躺在椅子上,眼睛微微闭着,神情有些紧张,手指放在靠背椅上,不时敲击着。 好在老板娘为人活泼,客户不开口,她则一直讲个不停。因了她的话,濯足不至于太沉闷。 到钟了,给岳父濯足的姑娘,拉着箱子出门,开门的一刹那,屋外的光亮,打在她脸上,将她高耸的颧骨,突显得更加突出。 那一刻,庆生总觉得她像一个人。 第128章 满足 光亮照在姑娘脸上,勾勒出好看的五官。庆生忽然觉得她似曾相识。 具体像谁,一时又想不起来。 买单时,庆生用现金结的账。岳父嘴上念着“破费了”,但庆生看得出来,他对庆生安排这次濯洗,极满意。 下楼,时间还有些余裕,庆生便带岳父,去附近城中村转了转。 期间,还讲起他刚到松岗时,借宿舍打地铺的事。 岳父听罢庆生介绍,感慨万千。 他那个年代,出门打工,普通打工者哪里租得起房子。 当然,工资与租金,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当时的出租屋亦少。 年轻情侣相爱时,最常去的地方,无非两个。 一是荔枝林,或者类似于茅洲河的密林深处。 二是录像厅。录像厅是看电影的地方,但不叫电影院,与今天的影院,环境没法比,片源亦很少。 录像厅空间狭小,尽管如此,老板仍设置了情侣包厢,为年轻的打工男女,提供恋爱的最佳场所。 看完电影,享受精神之乐的同时,还享受到另一重快乐。 花一份钱,同时享受两种快乐,现在已经很难找到这样的地方了。 庆生陪着岳父,一老一小穿越于城中村,相互感叹对方的年代生活。 不知不觉,就快到雪姨下班时间了。于是,穿过马路,来到雪姨上班的大厦。稍等片刻,果见雪姨出来了。 不知是工作太繁重,还是见到多年旧友,心里高兴,她脸上有些淡淡的红色。 三人再次见面,谈了几句,便去找地方吃饭。 刚才转圈时,庆生早就相中一家冒菜馆,征询岳父意见时,他问:“冒菜是啥菜?” 庆生一解释,他才知是川菜,雪姨是川人,吃川菜,投她之所好,岳父立马答应了。 此刻,见到雪姨,岳父像当初,庆生问他的意见一样,问雪姨:“去吃冒菜,好不好?” 雪姨说:“冒菜当然好呀。我怕你们吃不得辣哦。” “吃得了,吃得了。”庆生正欲开口,岳父却抢先开口了。 走到七八步,雪姨又犹豫起来:“我最近肚子不舒服,要不,换一家?” 岳父关切地问:“怎么了?有没有去做检查?” 庆生见岳父如此关心,心中想笑。他见雪姨的模样,就知她肯定没事,之所以不想去吃冒菜,大约怕碰到自己认识的熟人吧。 毕竟,她亦是川人。 庆生说:“雪姨,你熟悉官田,要不,你推荐一家?” 雪姨望着庆生,笑了一下,大约觉得这孩子挺懂事。 她略略思索,说道:“要不,去吃江西菜吧。离这里三百米远,新开一家江西菜,每天都很多人。” “好呀,好啊。”这一回,庆生先回答,岳父跟着附和。 雪姨在前方引路,岳父与她并肩而行,不时耳语几句。 庆生则落地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行了十余分钟,至江西菜馆。店不大,只有二十来平。 店里只坐着三两个客人,远不如雪姨所说的“客似云来”。 进店里坐下,庆生将菜单递给雪姨,雪姨递给岳父,岳父望着菜单,实在不知点啥,又将单子塞给庆生。 庆生无奈,只好问服务员,哪几个菜好,让她推荐,把几个招牌菜全点上。 点好菜,雪姨起身,去往洗手间。 庆生忙着给两位长者涮碗筷。 岳父东望西瞧,不知在找啥。 庆生见此,问了句,岳父又不回答。 庆生只以为,他见了雪姨,多少有些紧张。 涮好碗筷,庆生抬头,见雪姨从洗手间出来,她出门的那一刻,庆生脑海中,立刻闪现出,那位年轻的濯洗姑娘,开门时那道光打在她脸上的情形。 当时,庆生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却一时又想不出,那个人到底是谁? 现在,看到雪姨侧脸的一刹那,他终于明白,她像谁了。 濯足师与重庆小妹,也就是那个叫丹丹的姑娘,再直接一点,濯足师像极了雪姨的女儿。 待雪姨走近,庆生又心生疑惑。他并没有职业歧视,但他认为,重庆小妹那样一个清纯的姑娘,怎么可能去当濯足师呢? 在他眼里,重庆小妹应该成为前台姑娘,成为礼仪小姐,成为跟单文员,但她绝不可能,成为一名濯足师。 庆生甚至觉得,将她与濯足师联想起来,不但对不起重庆小妹,还对不起雪姨,对不起岳父。 岳父自然不知他内心的想法,他正给雪姨倒茶,体贴地问她现在的工作如何,累不累,家里情况怎么样,等等。 老友相见,肯定有很多话想说。庆生早就想好了,待吃完饭,他就开溜,把空间留给两位长者。 因此,他只盼早点上菜,早点结束用餐,让岳父有更多时间,与雪姨单独相处。 然而,岳父似乎另有主张。 第一道菜上桌时,岳父让服务员,拿三瓶啤酒来。 待酒拿来,岳父给雪姨摆了一瓶,并举起瓶子,说了声:“来,碰杯。” 接连喝了三口,庆生才从他俩的话语中,听明白为何吹瓶。 原来,他们初相识,发工资的晚上,在夜市宵夜,就像今天一样,一人一瓶啤酒,吹瓶子。 年轻的雪姨,酒量很好,让岳父大出洋相,喝不过一个女将。 后来,岳父才知,川女多奇侠之士,尤其雪姨,受过许多苦,但从未喊过一声累。 很快,一瓶见底,岳父又让服务员拿来三瓶。 庆生一个劲地朝他使眼色,生怕他喝高了,下午还有大半天呢,美好的时光,可不能白白浪费掉。 结果,岳父全然不理会庆生。 雪姨年轻时候,的确是能饮之士,但毕竟上了年纪,喝了两瓶酒,脸上有些红润,庆生起身相劝:“慢慢饮。” 她颇不好意思,这才止住。 吃完这顿饭,花去一个半小时。 庆生结完账,三人出来,行了十余米,庆生说:“雪姨,要不,你陪我爸在石岩看看,逛一逛,谈谈天。我正好有个朋友在石岩,我先去见见他。晚一点,再回来和你们碰头。” “我没问题,你呢?”雪姨望着岳父。 岳父点头同意。 瞧他俩的神情,庆生觉得,事情大差不差了。 离开前,庆生俯在岳父耳边,低声细语,像面授机宜。 第129章 红烧 辞别岳父与雪姨,庆生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去寻找所谓的朋友,而大踏步往地铁站走去。 因为岳父的到来,也因为忙于活动组织,这段时间以来,他与果儿会面的机会不多。 今天,终于可以抽出空闲,去她家相见了。 抵达松岗站时,才三点过一刻。反正今天算办差,不用去公司,他便决定去松岗逛逛街,给果儿选件衣服。 生活需要仪式感,而礼物就是仪式感的一种。调节气氛,酝酿情绪这种事,他没少干。 不过,以前更注重吃吃喝喝。 庆生出了地铁,径直来到星港城。 星港城是松岗大型商场,人流量很大,其中尤其以女子居多。 商场内,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庆生转了半圈,相中一套浅红色连衣裙。 有一回,他在茅洲河散步,见一女子,穿件类似的裙子。当时,他就在想,倘若果儿有条这样的裙子,一定会很美。 如今在星港城,像与佳人相遇一般,他没多想,只反复比较了尺寸,又让与果儿体型差不多的女店员,穿上裙子,在店里走了几个来回。 他则在前后左右,各个方位,观察欣赏。 待女店员走完模特步,换下裙子。他十分欢喜,立即结账买单。 女店员将裙子打包装好,双手递给庆生,脸上笑容生动:“先生,祝您幸福。” 庆生道了句谢谢,接过袋子,继续往前。 他并无别的计划,只是时间还早,干脆再在商场转一转,等到下班时间,再去果儿租房,要不然,去太早了,一个人,躺在屋里,实在无聊,容易心生他念。 一路转过去,途经一家内衣店里,庆生不知不觉慢下脚步。 内衣店专营各式女性内衣,各种款式、颜色、式样、质地应有尽有,既然带有高科技含量的,也有手工制作的。 在出租屋上,或者别的地方,庆生多少见到过一些不同模样的内衣,甚至在阳台上,拍过几张内衣照片。当然,很快就删除了。 然而,此刻,在这家内衣店,看到那么多型号不一,款式新颖的内衣,庆生几乎有脑洞大开的感觉。 他很想走进去,一一看个清楚,看个透彻。但他不敢,因为店里,全是女人,没有一个男子。他跑进去,实在太冒失了。 尽管脚步像蚂蚁挪步,但内衣店就那么多,很快就走完了。 走出十来步后,庆生突然坚定了决心,他调转身体,迈开步子,往内衣店走去。 站在内衣店门口,他又彷徨起来,好像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 好在店员早就注意到他,见到迟疑不决,立马移步进来,问他是不是给妻子选礼物? 不知内衣店的特别要求,还是女店员本就豪放大气。庆生能看到她内衣的吊带,以及未被掩盖住的,胸口边那道黑色的蕾丝边。 庆生有些紧张,仓促中点了点头。 “先生,想要什么样的款式?或者告诉我,我帮你找。”女店员非常热情,庆生害怕他再不进让,她就会去牵他的手。 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庆生走进店子,不敢久留,只瞧了几下,就随手指着一款内衣,让女店员取下来。 “哗,先生真是好眼光,是不是经常给女朋友买衣服啊。” 女店员说着赞美的话,庆生却很窘迫。 女店员到底细心,又问了他尺码,确定后,才放心给他打包。 结账时,庆生才发现,这套内衣价格不菲,与那件连衣裙相差无几,都是五百多。 庆生扫码付子款,提着两个袋子出来,仿佛听到有个女顾客在表扬他。 庆生心中含笑,他从未想过给果儿买内衣,等到了晚上,果儿下班,收到他的礼物,一定会欢喜异常吧。 毕竟,这份礼物如此独特。说不定,她还会立马在他面前试穿。这么一想,庆生便愈发憧憬起夜晚来。 出了星港城,见街头围了一堆人。人都有瞧热闹的好奇,庆生也凑过去。一看,才知有才艺表演。 有个壮年男子,正在徒手打拳。看那招式与模样,应该像是习过武的。 通常,别的街头艺人,一般在表演的同时,就有人负责收“打赏钱”。 但打拳的男子,大约独闯江湖吧,无人帮他收拾,只在地上,摆了个纸箱子,箱子上,贴了一张收款二维码。 人们喜欢看热闹,却无人愿意花钱看热闹。他表演得倒真实,但极少有人,上前扫码。庆生不想沾光,见到习武之人,素来有些敬仰。于是,走上前去。 转款时,原本只想发个五块,意思一下即可。对街头表演来讲,这不能算少。谁知,他多按了一个零,变成了五十。 听到到账铃声,拳手当即停下,走到庆生面前,抱拳叩谢。围观者看到这时,只当庆生和他是一伙的,是个托,只为骗众人钱的。 于是人群中起了一片嘘声,紧接着四散而去。 拳手叹了口气,庆生便细问缘由。 一问,才知拳手第一次来深圳,来投奔同乡。同乡给他介绍了份工作,给一家公司老板当保镖,一月工钱二万块。 结果,到了深圳,才知同乡讲了大话,并且拒不相见。他不愿意空手而返,当初来深圳时,雄心勃勃。突然回家去,怕人笑话。如今工作没着落,余裕又不多,很快囊空如洗。 想着自己有一门武功,来到街头表演,想讨口饭吃,度过难关。 谁知,无人买账,幸好遇到庆生。要不然,他晚饭都怕没着落。 庆生一个劲夸他武艺好。 他则问庆生:“兄弟是不是也习过武?” 庆生羞涩不己:“我学过就好了,不过,我老婆倒会一点功夫。” “女人习武,那更厉害啊。”拳手眼含热切之光。 由着武功,又谈到人生,两人相谈甚欢,彼此投缘,互相加了微信。 拳手姓周,名通,和庆生同年,两人当即以兄弟相称。 道别时,庆生主动和周通相拥作别,趁他不注意,悄悄往周通袋子里,塞了两百块钱。 坐摩车回柏州,庆生在茅洲河畔下了车。他沿河畔走了些路,然后,直接去往果儿出租屋。 快到楼下时,岳父发来信息,是张图片,图上有一条鱼。 庆生会心一笑,岳父这是告诉他,晚上吃鱼肉。 只是,他不清楚,这道鱼的烹制方法,是红烧呢,还是清蒸,又或者直接爆炒? 第130章 艳事 当晚,岳父果然宿在石岩。 次晨,果儿尚在睡梦,庆生便已起床,洗漱过后,奔往柏州,从宿舍里取了岳父的行李。 出厂门,叫辆摩的,前往地铁站。 坐上地铁,岳父的信息也就来了,他正和雪姨吃早餐,待他俩吃完,直接去官田地铁站,和庆生会合。 庆生望着手机,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雪姨和岳父,两人一起共进早餐,是什么样的画面。他俩在房里吃呢,还是已经穿戴一新,在街头小店? 要分别了,两人会不会难舍难分?彼此会有些什么举动? 想象了一会儿,庆生没再继续深入,害怕把自己置换其中。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笑了笑。 快到官田站时,庆生给岳父发信息,说好在站台见。 岳父回了一句好。 尽管觉得岳父走过南闯过北,见识过许多人和事,在站台碰头,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庆生仍有些担心,毕竟,这是大都市深圳,几乎每一天都有变化。 到站了,他提着行李下车,刚走到站台,便见岳父向他挥手,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庆生一望,赶紧走过去,这才发现,他旁边还有一个人:雪姨。 她换上了一套新衣服,整个人显得更加精神,明显年轻了十岁。 庆生这么一夸,雪姨脸上笑开了花。 岳父更是高兴,对庆生解释说,原本怕雪姨工作辛苦,想让她回家。结果,她非要送他,而且是去北站送。 不但如此,昨天晚上,她还给他买了根皮带。此刻,就系在他的裤腰带上呢。 见两位长辈如此欢喜,庆生愈发高兴,觉得策划此次活动,既让公司很满足,又让岳父如了意。 简直一箭双雕,太好啦。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到了北站,在告别了,雪姨已经有些执手相看泪眼了。 岳父乘坐的那班高铁,正式发车后,庆生和雪姨才一起回去。 两人毕竟有些生疏,加之才与人告别,心情稍显沉重,两人许久都不曾言语。 地铁走了好几站,雪姨才开口问:“你们公司每年都有这个活动?” 庆生点头:“是啊,每年都办。” “那就好,我以为你爸骗我呢。” “怎么会呢,我们公司还算有点规模吧,企业文化做得不错。前段时间,还组织几百员工,外出旅游呢。” “真是好公司。每年都办活动,你爸就年年来深圳了。” 听到这里,庆生终于明白,雪姨话中的含义。 不知雪姨误会了,还是岳父夸大其辞了。 公司举办活动,并不代表岳父就能来深圳。但其中的复杂关系,庆生不好解释,也解释不清。再说,一解释,不就承认岳父说谎了么? 虽然他并不知道,岳父对雪姨说过什么,或者承诺过什么。 唉,世上唯有情字最难写。 雪姨人挺不错的,心地良善,尤其专一痴情。这么多年过去,还能挂念着与岳父的旧情,很不容易。 然而,有些情事,永远只能有一次。有些爱人,见过一面后,永远不可能再见。 从见面时,岳父的表情,动作与神情,庆生能看得出来,岳父对此次与雪姨的相会,十二分的满意。 然而,正因为太满意了,庆生反而生出隐隐的担忧。 因为太好,所以会很向往,想渴望第二次第三次,想要得到更多。 庆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岳父回家后,就断绝再来深圳的念头。 对雪姨而言,这的确有些残忍。 但这是最好的办法,不但对岳父,还是对雪姨,更是对庆生。 坦白而言,他害怕岳父再来深圳。 常有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岳父的事情一旦败露,追究到底,责任在于庆生。 而更可怕的,由此还会扯出他与果儿,甚至,他与方洁的事情来。 一旦如此,他的结果只有一种,回家,被苏妹的无敌点穴手,伤得遍体鳞伤。这且罢了,还只是肉体之痛。 更重要的是,村镇里还会到处流传他的艳事。到时,他将无脸见人。 上一次回家,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华哥眼里的妒火。他大约猜测到了,他与果儿正在相爱,只可惜无证据罢了。 所以,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绝不能出任何差池。 “谢谢你,庆生。”雪姨突然说。 “谢我干嘛?”庆生一时没明白,有些疑惑。 “谢谢你来找我呀。”雪姨说着话,脸上微微一笑,低下头去。 庆生一想,这才明白,他所说的谢,因为他牵了线,安排了岳父与她的见面。 庆生正心中有愧呢,觉得不能让岳父再来深圳了,所以很想对雪姨有些什么弥补,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法子。 雪姨这句话,却让他有了灵感。 是啊,以后岳父不来了,他可以代替岳父来看看她,给她送点东西,称受岳父指示,帮他办事即可。 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但多少可以安慰一下她,望梅止渴,总比心如死灰要强吧。 如此想着,庆生的心态,逐渐好转起来。 车到官田时,庆生决定送雪姨回家。 他原以为,雪姨会拒绝。谁知,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连客套都没客套一下。 到站下地铁,刷码出站。 走出地面,雪姨像下定决心似的,对庆生讲了一句话:“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庆生说:“雪姨您客气啦,只要我能做的,一定竭尽全力。” 雪姨叹了口气:“真不好意思,不该麻烦你的。” 庆生说:“您只管开口,如果有我能帮的,是我的荣幸啊。” “你看看,在大公司上班,就是不一样,话讲得这么漂亮。”雪姨笑道,“我听你岳父讲,你在公司混得很不错,老板都很信任你。” 庆生说:“言重啦,我一个小打工仔,哪有这么好。” 庆生明知,岳父夸大其辞了,却又不能当着雪姨的面,拆他的墙脚。 这时,雪姨的脸,却微微有些红润,大约她要庆生帮的忙,有些羞于启齿吧。 雪姨会让我帮什么忙呢?会和岳父有关吗?见雪姨娇羞的样子,庆生愈发好奇起来。 第131章 底线 雪姨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可不可以帮我二女介绍到你们公司?” 原来为她女儿的事。 庆生不好贸然答应,只好问雪姨:“她之前做过什么工作?” “唉。你不是外人,我就不瞒你了,她以前在电子厂上班,从年初开始,跑去给人洗脚了,说是收入高,人自由,又轻松。” 雪姨抹了一下眼睛,继续说:“虽说这工作,也没干坏事,但我总觉得不好,丢人现脸。你们公司福利好,能不能帮她安排个轻松点的事情。她学过电脑的,人也算标致。当个文员,应变没问题的。” 听了雪姨的话,庆生心中一动,他瞬间想起了,和岳父在石岩濯足的情形。 当时,他总觉得,给岳父濯足的女子很像一个人。 现在,他总算弄清楚,她到底像谁了。 雪姨的话里,满是对庆生的期待,似乎介绍一个文职工作,对庆生而言,根本就是小儿科的事。 这一切,皆得益于岳父的吹捧。 庆生当然没这么大本事,但他也无法一下子拒绝雪姨。雪姨已经通过岳父,将他的定位摆在了很高的位置。倘若庆生张口就说不行,只会引起雪姨反感。 倒不是怕她在岳父面前打小报告,而是庆生不愿意得罪人。即使和雪姨以后不会相见,他也不愿意得罪她。 “雪姨,大公司招人有严格的流程。我回去留意一下,有合适的,再通知您,好不好?”庆生没有把话说死。 给人留余地,他日好相见。 雪姨一听,却像事已经办完了似的,满面喜欢:“好呀,好呀,感谢庆生,我就知道,你助人为乐,是个大好人。” 讲完这句,雪姨接着说:“如果能让她当个文员,她应该会去的。庆生,这件事姨就拜托你了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呀。雪姨讲得如此真诚,好像女儿的幸福,全由庆生掌握似的。庆生无法讲出真相,唯有在心里苦笑。 临分手时,庆生突然问雪姨:“姨,要不,先让二姐……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二女,要不,先让她发个简历给我。我先掌握她的信息。” 雪姨说:“好呀,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待会就让她加你微信,把简历发给你。” 庆生点头说好。 和雪姨辞别,回公司的路上,岳父发来信息,对此次南下之行,极为满意。虽不在眼前,但庆生能感觉到,岳父的表情多么愉悦。 岳父是接近下午五点到家的,苏妹在高铁站接他。回到家,苏妹和她妈,便围在岳父身边,听他讲深圳的经历。 昨夜本就很晚才休息,加之坐高铁,舟车劳顿,岳父有些困乏,但仍兴高采烈地,对家里二位女人讲起在深圳的事。 他讲得兴奋,妇人们亦听得欢喜。 讲完故事,岳父从包里掏出两个袋子,一个给苏妹,一个给岳母。那是庆生给她俩准备的礼物。 带给苏妹的,是一套旗袍。给岳母的,是一件昵子外套。 两个女子拿了衣,当即跑屋里试穿,你看我,我看你,满面俏颜。 苏妹练武之人,本就高挑,身材亦不错,穿好旗袍,还摆出不同姿势,让岳母帮忙拍了几张照。 她把照片发给庆生,先表示谢意,又夸他会买衣。 接着,发了一连串飞吻的表情。 庆生回了句:“你喜欢就好。” 文字后面,跟了与飞吻数量相同的拥抱表情。 回完信息,冲澡回来,收到一条加好友邀请,只有四个字:我是郑蝶。 庆生想了许久,也不想不起来,郑蝶是谁? 郑蝶的头像,是一张大网,像随时准备捕捉什么似的。 只是,那网像蜘蛛网,无非只能逮个小昆虫什么的。 晾衣服时,庆生忽然想起,雪姨说过,会让二女加他微信,难道郑蝶是雪姨女儿? 于是,进屋,拿起手机,通过了好友申请。 庆生发了句:“夜晚好。” 过了几分钟,对方没回复。 庆生想看看她的动态,点进去,才知对方设置了查看权限,把他挡在了门外。 庆生把手机丢在床上,没隔多久,又拿起手机,敲出一行字:“你是雪姨女儿吧。” 结果,郑蝶仍未回复。 差不多过去一小时的时候,郑蝶终于发了消息过来。 “你好。我不知道你怎么认识我妈的,她跟你讲了些什么。但我不相信,你能给我介绍文员的工作。这种事我经历过太多了。我只希望,你别骗我妈。她年纪大了,容易被骗。我本不想加你好友,她一直在说,我怕她伤心,才加的你。” 郑蝶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发出一连串信息,庆生看了两遍,才明白她的意思。 原本要简历云云,无非想给雪姨一个安慰,不至于她那么失望。现在看来,她好像遇到个人,就请他帮忙。 不过,雪姨一个保洁阿姨,认识的人中,谁又能真心帮她呢?就愿真的有心,能有条件办成此事的,恐怕亦不会多。 如今,听郑蝶这么一讲,他却有一种,非要把此事办成不可的冲劲了。 接下来那些天,他时不时和郑蝶聊会天,将她当成一个朋友,讲他初到松岗时,如何如何艰难。在工厂当普工,碰巧遇到个贵人,慢慢才有今天的样子。 由着工作,又讲起童年往事来,讲他的兴趣爱好。 起初,往往庆生讲得多,郑蝶只象征性地回复嗯哦几个字作答。 随着时日增长,交流渐多,郑蝶大约觉得庆生这人,还蛮可爱的。慢慢地,跟他讲起自己的故事。 郑蝶坦言,雪姨当爹又当妈,把她三姐妹养育成人,已经很不容易。 但她有时候,就是会怨恨她,恨她没本事,没让她去读大学,找不到更好的工作。 嫁了个丈夫,表面看来,对她不错,但和他一起,她从来得不到精神上的安慰。 他不懂她,她也不懂她。两个人一口锅一张床,无非只是过日子,根本不能算生活。 这时,庆生则充当起鼓励安慰的朋友角色。 在这方面,他倒很在行。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和郑蝶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在外人眼里,他们的生活是幸福的,其实只有自己知道,所经受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 好在如今,庆生总算逃离了家庭。或者说,暂时逃离了苏妹。但郑蝶则无法逃脱,仍置身泥淖,无法自拔。 庆生站在她的角度出发,看问题提意见,很快让郑蝶感同身受,引为知己。 有一天,不知喝了些酒,还是受了些气话,她讲起了自己真正的工作,不是在电子厂当普工,而是在濯足城当濯足师。 她承认,这工作轻松自由,赚钱也快,但她并不快乐。 顾客们千奇百怪,虽然只是濯足,却有各种各样的要求。 郑蝶当然严词拒绝,她只是濯足,而不负责其他。这一点底线,她会坚守到底。 看来,郑蝶彻底敞开了自己。向一个尚未见过面,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男人,毫无保留地,坦白心迹。 庆生很感慨。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做点什么。 第132章 骑马 庆生尚未有所行动,老家却传来岳父高烧的消息。 不知旅途劳累,还是别的原因。岳父回家不久,突然身体染恙。起先,他没当一回事,以为不过平常普通的感冒,到药店买点药,以为吃完就扛过去了。 结果,第二日非但没有减缓,反而更严重了。头晕沉沉的,紧接着发起烧来。好不容易退了烧,隔几个小时,再度反复。 如此周而复始,劳心伤神,加之岳父毕竟上了年龄,虽有镇关西的绰号,但到底是个空架子。 病来如山倒,整整一周,岳父闭门不出,头重脚轻,味蕾全无,一点胃口都没有。几天时间,迅速消瘦了五六斤。 以至于岳母怀疑,他这次南下,是不是犯了什么邪。专门请人化了一道符水,冲下去让他喝了。 不知是符水的效果,还是其他药效的原因,这场病历时近十天,才痊愈。 岳父的病,把庆生吓得不轻,生怕上次去石岸,跑去濯足,沾染了病毒。由着岳父之病,时刻关心自己的身体,好在他的身体倒无症状。 由此,又想,莫非与雪姨有关?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雪姨体态端庄,又洁身自好,怎么可能染疾。 就算真与雪姨有关,也只怪岳父自己太贪心,或许这么多年没见,思念集中在一个晚上,贪心倒也是正常的。 若真如此,只是劳累所致,倒不会有问题。 庆生放下心来,转念又生怕岳母与苏妹,追根溯源,把责任怪到他身上。 好在,这一回她俩倒明事理,大约庆生和岳父,都给她俩带了礼品之故吧。 尽管如此,岳父患病那段时间,庆生小心谨慎,连果儿租房,也避而不去。 果儿体贴,且善解人意,庆生只稍稍一指,她便明白了过来,她没有责怪庆生,反而提醒他,好好照顾自己。 每每这时,庆生便愈发觉得,果儿这个女人的好来。 由着果儿,不免对比起苏妹来。倘若苏妹有果儿的十分之一温柔,有她十分之一的体贴,有她十分之一的善解人意,或许,庆生就不会南下。 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不会发生。 那样一来,或许果儿还有华哥一起缠绵吧。想到了华哥,庆生难免有些不安,占了华哥的便宜,的确有些不应该。 心怀愧疚,便想是不是找些法子,弥补一下华哥。可又该如何弥补华哥呢?有些事,不能明说,总不能说,对不起,我抢走了果儿吧。 于是找了个时间,去超市选了些南方特产,寄给华哥,以求暂时的心安。 不去见果儿的日子,夜晚变得格外漫长。自考的书,翻了几页,也索然无味。 有一天晚上,庆生无聊刷手机,发现郑蝶向他开放了权限。 郑蝶发了一条动态,她站在街头的一张自拍。 女人们的自拍,往往注重自己的美颜,好像世上唯有自己,是最漂亮的女人,其他人都比不上自己。 郑蝶显然有些另类,她只拍了半边脸,而且没开美颜。当然,她还算漂亮。毕竟是山城女子,保持着黄金比例的身体与体段。 在她发的动态里,除了自拍照,另有几张随手拍。 无非只是街景、摊贩、路人,并不讲究技法,没看不出什么构思,但她很有艺术感觉,总能关注到别人不注意的点,与众不同,才显得特别。 庆生大受震撼。由着这条动态,又追着去看她别的动态。 可惜,她发的动态不多,况且又设置了半年可见。庆生刷完,很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此前,他听雪姨讲,希望能为她介绍一个文职工作。他当时不免觉得有些可笑,一个濯足师而已,就算有个漂亮面孔,文职岗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可现在,庆生完全推翻了之前的想法。甚至,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太小看人了。 他当然没有职业歧视,对郑蝶倒有些轻视。思虑过后,庆生给郑蝶发了几条信息,每条信息都不算短。 说起来,庆生是有些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感觉,打字很快,心情亦急切。倘若郑蝶在松岗,他可能会立马跑过去,和她见面,面谈更佳。 他所说的那些话,其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话:你有摄影的天赋,应该好好利用。这一回,郑蝶的回复倒蛮快的。 庆生原以来,她会谦虚一下。 结果,她倒挺得意,说自己对拍照,的确有些感觉。不过,她的那些照片,别人讲不出好来。唯有庆生,不但指出了照片的好,而且知道好在哪里。 两人由着摄影,开启了更多共同话题,像找到了多年未见的知己,滔滔不绝起来。不知不觉,聊天信息竟达数百条之多。只是,夜太深了,不能再继续。 次日早上,庆生睁开眼,就抓起手机,想看看郑蝶有没有发消息来。 结果,他失望了,手机里空空如也。 刷牙洗脸,下楼吃早餐时,在食堂里,庆生刷了会手机,实在没忍住,给郑蝶发了条消息:早上好。 几乎在发出去的同时,郑蝶发了相同的信息过来:早安。 “昨晚睡得可香?”庆生一下子来了精神。 郑蝶很快回复:“挺好的啊。你呢?” “很好呀。还做了一个梦呢?” “哦,什么梦啊。”看得出来,郑蝶对庆生的梦很期待。 “我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哦。”庆生在这条消息后面,加了几个哭泣的表情。 “怎么可能呢?请讲吧。”文字背后,郑蝶发了两个爱心。 经过昨夜的铺垫,两人这时的聊天,已经像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了。 “我梦到一片大草原,你骑车飞驰,那个样子真的又飒又美。” “哈哈,那你可错了,我从来没骑过马呢?” “任何事都有第一次,从陌生到熟悉,都有一个过程嘛。” 郑蝶说:“谢谢你,庆生,有你聊天,特别愉快。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庆生满怀感触地说:“温暖都是相互的,虽然相识不久,但我总有一种感觉,好像很多年前就认识了。我想,与你相识,是生活给我的惊喜。” “受宠若惊呀。”大约为了表示激动与认同,郑蝶一连发了十几个拥抱的表情。 与郑蝶的对谈,特别愉悦,上午四个小时的班,几乎眨了下眼,就过去了。 中午下班时,郑蝶发来消息:“你这几天方便吗,我想见见你。” 第133章 抚慰 看来,男女之间心有灵犀真的存在。庆生亦正有此意,当即回复:“周六下午如何?” “可以的。我提前请好假。”郑蝶说完,又问:“在哪比较合适呢?” 庆生说:“当然我去见你。” 郑蝶说:“这样对你不公平,松岗过来石岩太远了。这样吧,我们选一个中间地点,公明怎么样?你从松岗到公明,我从石岩去公明,距离相差不多。” 庆生说:“还是想得周到,一切以佳人的意见为准。” 郑蝶说:“那就这样讲定了。” 庆生说:“来,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 郑蝶笑:“保持一颗天真烂漫的童心,真好。” 庆生回道:“那是因为你呀。” “与我有什么关系啊。” “因为你给了我一把钥匙。” “什么钥匙?” “为我开启了一道未来之门。” “好吧,我说不过你。”这句话,郑蝶用语音说的。话语里,有些娇羞之意。她的声音糯中带甜,与重庆小妹的几乎一模一样。 庆生很喜欢,不免夸了几句。接着,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忙碌。 待忙完工作,抽出空闲,庆生开始思考,这次见面,给她带什么礼物。 离周六还有两天,时间充裕,庆生觉得郑蝶非一般女子,送什么礼,肯定更要讲究。不能俗气,而要以雅致取胜。 当然,他亦明白,她在乎的并不是礼,而是知音。 人生海海,知音难觅。像郑蝶这样的女子,在濯足城工作,恐怕没有几个人,会懂得她内心的想法。 即使是她的母亲雪姨,无非只想让她换个工作,以为那就是她的人生理想。 雪姨毕竟上了年龄,不能理解她的内心,不能理解她对摄影的热爱。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精神出口,受了伤,受了苦,可以在这个出口找到安慰与抚慰,找到放松找到愉悦。 别说郑蝶,庆生何尝不是如此。或许,他并不能理解苏妹。她会武功,她的世界也许庆生不懂。 然而,苏妹又何尝理解过庆生,何尝真正听过他的心声。 所以,庆生南下深圳,遇到了果儿,在果儿身上,得到了无微不至的情爱关切。但果儿的爱,与郑蝶带给他的体验又不相同。 简而言之,果儿给他的是身体之欢,而在郑蝶身上,他看到了更多精神上的相通之处。 打个比方,他与果儿,是男女情爱。而与郑蝶则是知己之情,他渴望见到她,深切地交谈,与精神世界有关,而不涉及身体之欢。 大约正因为如此,他反而特别重视这次会面。 毕竟,他俩之间,不是见一面就各奔东西了,而更像彼此身上,寻找另一个自己,寻找另一个投射。 庆生思忖了一下午,也没有想到,送什么礼物合适。 晚上下班,正准备去食堂吃饭,接到吴松电话,请他帮个忙。 庆生问:“有何贵干?” 吴松说:“我换宿舍了,请你帮我搬东西。” 庆生答应下来,步行去宿舍,吴松已经在宿舍里,早将东西打包装好。 前段时间,吴松已经调岗去了内务部,这次连宿舍也搬了过去。 吴松解释,这是小老板的意思。因为以后,内务部不免会得罪别的同事,当然,其中工作多少涉密,所以住在一起更合适。 东西并不多,吴松拉了个箱子,又背了包。庆生则只拎了桶,装了些洗浴等杂物。 搬好宿舍,吴松说:“一起吃个饭吧。” 庆生调侃道:“告别饭么?” 吴松颇动感情,说道:“我来柏州,得益于你的照顾,走到现在,也不容易。如今去了内务部,又不在一个宿舍,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多。正好,趁此机会,表示感谢。” 庆生一听,也感动了。 吴松算得上一个好兄弟,有一回两人外出,途中落雨,没找到合适的餐馆,便进了一家河南烩面馆。 庆生没吃过烩面,点了上桌,才发现一大碗,关键是他没食欲,吃了几口,再吃不下去。再看吴松,倒吃得欢快。 很快,席卷残云,将自己那碗烩面,消灭一光。待他吃毕,见庆生仍余有大半碗,他觉得浪费,加之尚未吃饱,征得庆生同意,将他未吃完的面,端了过来,三下五除二,把庆生那碗面,也吃光了。 他吃得欢快,一点都不在意,庆生已经吃过。这一点,尤其让庆生感动。倘若换作是他,绝不可能去吃别人吃过的饭食的。 但从另一个方面,可以见出吴松的真情义,他的确把他当成了兄弟。正因此,后来,庆生对吴松讲过许多知心话。 其中,就包括他与果儿、芬姐之间的交往。甚至,涉及到一些隐秘之事。 尤其谈到芬姐的过往时,庆生想起果儿讲起,吴松在她家醉卧一晚的笑谈,特别留意吴松的表情。不过,他没有瞧出异样来。看样子,那天晚上,吴松的确一醉千年,把所有事情,全忘光了。 其实,讲出这些事,就代表你对一个人的信任,无需再叮嘱他保密的。 庆生当然没看错人,吴松果然守口如瓶,没对任何人透露过片言只语。出门在外,遇到这样的兄弟,殊为难得,庆生当然极珍惜。 如今,吴松要调往内务部了。按照小老板的规划,内务部专门整顿柏州公司法纪事务,位高权重,办的却是得罪人的事。 随着吴松去往内务部,庆生与吴松的关系,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和谐。这一点,两人心知肚明。 吴松说:“夜市新开一家湘菜馆,听说味道不错,要不,去吃湘菜?” 庆生说:“客随主便,听你安排。” 两人出了厂区,前往夜市。 说话谈天的工夫,很快就到了那家湘菜馆。果然新开业,店外摆了一长溜的开业花篮,门口站着两名女子,个子很高,穿开衩的旗袍,吸引了许多人。 店里人来人往,顾客盈门。吴松径直进去,带庆生来到一处靠窗的桌台。 直至这时,庆生才明白。晚餐非只他两人,还有另外两位宾客:虎妞与婉君。 她俩与吴松一样,也调去了内务部。见庆生和吴松过去,两位女子均起身站起,虎妞活泼开朗,主动朝庆生握了握手。 随后,婉君也学她的样子,伸出白皙的胳膊,脸上盈盈欲笑。 第134章 拥抱 上一回,在茅洲河第一次见婉君,庆生鼓起勇气,问她加微信,结果碰了壁。此刻再见,难免有些尴尬。 不过,婉君倒像忘了此事一般。饭菜上了桌,庆生以为,会喝点酒。结果,吴松没点酒,而上了饭店自己泡制的饮料。虽无酒,但桌上气氛仍然热烈。 这一点,与虎妞不无关系。她善于搞气氛。因她的原因,庆生慢慢恢复常态,不再拘谨。大家举杯,以饮料代酒,倒也欢喜快乐。大家吃着饭,谈着天,慢慢地,气氛就融洽了。 临散席时,婉君主动提出,加庆生好友。庆生有些受宠若惊,掏手机时,大约太激动,竟将筷子打翻在地。 虎妞打趣道:“她又不是仙女下凡,这么激动干嘛?” 庆生本就有些不好意思,听虎妞如此一说,只好跟着说:“她不是仙女,倒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这么一说,倒把婉君说得脸上飞上一朵红云。 散了席,一行人出了饭馆,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形成了两个阵营。 虎妞与吴松走在前头,并肩而行。婉君与庆生则落在了后头,庆生不敢冒失,刻意与婉君保持一定距离。 倒是婉君,大约觉得现在是朋友了,不用太见外,时不时地,往庆生身边靠。 当然,即使如此,两人中间,仍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换作别人,庆生通常会找出许多话来。但面对婉君,许是第一次,受到她下马威的原因,庆生时刻保持警惕,不敢轻易多言。 婉君更大气,不时问些问题。她似乎对庆生的过往,知晓不少。 庆生猜测,应该听吴松转述的。 快到厂门口时,婉君忽然低语:“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庆生问:“什么人?” 婉君说:“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十年过去了。” 庆生没再追着问,他从婉君的话语和神态中,感觉得出来,这位故友应该在她心中占据着极重要的份量。 即使她肯定讲出这句话,以后总有机会,说出他的故事。 庆生不着急,他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的。 如他所料想的那样,后来,婉君主动找他谈天,讲出了许多与他有关的事。当然,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回到宿舍楼下,各自分手告别。 当晚睡下,庆生做了一个梦,竟然梦到见到了郑蝶。 在此之前,他跟郑蝶说,梦中见过她,那只是甜蜜之辞,并非实有其事。而这次,却真实而自然。 梦中,两人在公明广场相遇,庆生送给他一本摄影册,厚且重,提在手里,很有些沉。 想不到,郑蝶很欢喜。当即翻开画册,入了迷。后来两人散步,庆生帮她拎着摄影册,聊着天,都很愉快。 时间一晃而过,要告别了。郑蝶说:“你送了这么贵重的礼,但我又没有什么礼送给你。要不,你说,你要想什么?” 庆生笑:“唉啊,你太见外了,这东西又不值钱,你喜欢艺术,与其说是送你的礼,不如说这是我对艺术的敬仰。期待着你拍出更好的照片来。” 这番话感动了郑蝶,临分别时,郑蝶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摄影册我不能白拿,要不,我送你一个……” 说到这里,郑蝶突然低语起来。庆生没听清,问她是什么。 这么一问,郑蝶只好大声说道:“我说送你一个拥抱,好不好?” 至于后来抱没抱成,庆生并不清楚,因为梦到这里,就结束了。醒来后,庆生想起此梦,脸上浮上一层笑意。 梦给了他启发,他当即上网,搜索了下,选购了一本名家摄影集。 本以为周五前就能收到,结果物流一拖再拖,明明到了松岗,就是不发货。庆生心中急切,怕见到郑蝶,空着手,到底不妥。 何况,自己花了这么多心思。于是,打了几个电话,催了好几回,终于在周六上午,收到了快递。 在厂门口快取快递时,庆生原本想对快递员发几句牢骚。谁知,到厂外取货时,送货的快递员竟然是个女子。 见到面,女快递员不停地道歉。 庆生不免有些同情,硬生生地把心中的火气压制了下去。 回宿舍,庆生将摄影集用布袋装好,又换了衣服,收拾妥当,等到中午时分,简单吃了午饭,便前往公明,与郑蝶会面。 刚走出厂门,碰到桃子。算起来,她与桃子已经很长时间没见了。不知遇到什么事,桃子脸上恹恹的,无精打采。 庆生只当她感冒生病,问她怎么了? 桃子直叹气,却不说话。 庆生想起,上一回,在红楼淋浴间,碰到陈浩偷吃的事。 此事他一直没对桃子讲,心里总担心,她会吃亏。此刻,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忧切,又有些心痛。 为此,庆生问了一句:“陈浩欺负你了。” 桃子摇摇头,接着又露出笑脸,说道:“没事,谁还不吵架,你说是吧。” 见她如此,庆生愈发难过。他很想留下来,陪她说说话,散散步,开导开导她。又怕自己为弄巧成拙,反让桃子识破。 况且,他下午还有要事,和郑蝶拉过勾的,绝不能爽约。庆生怔在原地,不知讲什么才好。 这时,桃子开口道:“庆生,问你一件事。” “嗯,你问吧。” 庆生心想,难道桃子已经知道,陈浩脚踏两只船的事了?不过,他另一个女饭票,到底是谁,庆生直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 以前,他以为是花枝,后来反复思考,觉得不可能。之后,又做过很多次推敲,排查过很多女同事,其中三个女子,好像有可能,但仔细一分析,加之跟踪了解,又排除了。 再之后,事情就陷入了僵局,没有任何进展。庆生不是福尔摩斯,时间一长,只好放弃。 可是,常有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庆生没追查出来,桃子似乎有所察觉了。 庆生心中犹豫着,如果桃子问起,他该不该把那天的事情,和盘托出,原原本本告诉她呢? 然而,桃子接下来的话,吓了他一跳。 第135章 净土 “我爱上别的男人了。”桃子的话,猝不及防,令庆生难以置信。 “怎么回事?”庆生一脸的疑惑,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要不就是桃子在跟他开玩笑。 桃子咬了咬嘴唇,说道:“或许你会觉得我不道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事情的确就这么发生了。” 庆生想起陈浩背叛在先,对桃子移情别恋,反倒是赞成的。他开导桃子:“我虽不知你们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谢谢你庆生,这件事憋在心里太久,如果不讲出来,我怕会得心病。唯有你,能让我放心。换作别的人,怕会觉得我水性杨花。” 庆生说:“怎么可能呢?世界上最难写的字,就是情字。你放心,我肯定支持你。” “我已经和陈浩摊牌了。” “他什么反应?”桃子叹了口气,接着说:“俗话讲,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本以为,他会理解我。事实上,我们相爱的这段时间,我相信自己是大度、宽容的,我能容许他犯错,容许他使小性子,我以为,我俩的爱,会是幸福的,是知此知彼的爱。结果,一件事就暴露出问题来了。” 庆生以为,桃子所说的宽容,是她发现了陈洁的不对劲。一问,才知道不是,她所讲的,更多是精神层面的交流。 在她眼里,肉体与灵魂的合二为一,才是真正的爱情。然而,陈浩却偏向于身体之欢。 前几日,桃子提出分手,陈浩更是怒发冲冠,像变了个人似的,骂她是浪荡女人,主动投怀送抱。 桃子听罢,心在滴血,但她没吵也没闹,静静忍受着一切。 她甚至有些庆幸,在结婚之前,发现了陈浩的另一面。要不然,真的结了婚,后悔就来不及了。 庆生借着桃子的话,说道:“也不是背后说人坏话,陈浩这人,我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心术不正。反正,他配不上你。” 桃子抬头,她脸色苍白,费力挤出一丝笑意:“谢谢你庆生。我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陈浩,而是我姑妈。” 庆生不解:“廖总?” 桃子点头:“你知道的,我姑妈这人,好面子。我若出了这档子事,她面子肯定挂不住。” 庆生若有所悟。 “我相信,过不了几天,陈浩就会四处散播流言。” 庆生试图安抚桃子:“应该不会吧。一日夫妻百日恩。再说,你平时待他那么好。” 桃子却很悲观:“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陈浩这种人,怕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 庆生问:“你说的这个他,是我们柏州的吗?” 桃子点头:“不过,我俩很干净,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最多,手牵过手。在和陈浩分手前,我不能胡来。” 庆生望向桃子,投去信任的目光。 桃子说:“今天正好碰到你,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庆生道:“别说帮忙的话,太见外了。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吩嘱,我该做的,一定全力以赴。” 桃子说:“到时,要请你帮我在我姑妈面前,讲几句好话,劝劝她。” 庆生说:“讲话倒没问题,只是,你们家事,我插手合适吗?” “没事的。我仔细分析过,她现在很欣赏你,会愿意听你的建议。” 庆生说:“我明白了,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另外,你也别想太多了。事情肯定会圆满解决的。” 桃子答:“我倒不怕别的,就怕我姑妈想不开。我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我和他就离开柏州。” 庆生自然又一番劝,抚慰完毕,告别离开。 目送桃子离去,庆生出发去地铁站搭地铁,才走几步路,来信息了,郑蝶发来的,说她已经登上地铁。 庆生回了句:我也一样。回完信息,庆生加速前行,赶到地铁站,又等了几分钟,才等来地铁。 郑蝶又发来信息:“要见面了,突然有些紧张。” “害怕什么?怕我把你拐跑了?” “哈哈,如果我真这么值钱,就好了。” 庆生回:“当然值钱呀,无价之宝。” 郑蝶没回答,只发出一个害羞的表情。 因为与桃子相逢,沟通对谈,耽误了些时间,庆生比郑蝶晚下地铁。郑蝶到红花山公园时,庆生还有两站路。 庆生不停地道歉,郑蝶倒没介意,还开玩笑说:“正好,我可以看看四周环境,设好埋伏,等你过来,将你收入囊中。” 庆生顺着她的话语说:“好呀,好呀,期待成为你的漏网之鱼。” 终于到站了,庆生走出地铁站,一路小跑前行,心里充满了期待。虽然他俩只有朋友之谊,见面的感觉却像是情侣相会。 离约定的地点越来越近,庆生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像郑蝶,又不敢确定。此前,庆生只在照片上见过她。庆生呢,动态没发过照片,她也没主动问他要过。 看来,两人的情谊还真是纯粹。 庆生要到了,但没告诉她,想走近了,假装路人走近,偶遇一下,给她一个惊喜。 郑蝶穿件红色衣服,挽着发髻,柳叶眉,涂着淡唇,虽质朴,但有着别样的气质。 庆生原本想突袭的,但他一走近,郑蝶却像认识他一般,开口问道:“你是庆生吧?” 庆生满面春风,笑着点头。有些人,天生就是朋友,大约这就是缘份吧。 见面稍作停留,便一起去登红花山。登至半山腰,庆生才想起摄影集,忙掏出来,递给郑蝶:“初次见面,给你带了本画册,希望你喜欢。” 郑蝶惊喜道:“还带礼物啊。” 她双手接过摄影集,见路边有条椅子,便坐下来,翻开摄影集。 庆生坐在旁边,望着她。她神情专注,有些如饥若渴。 这时,起了一阵风。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将一缕发丝吹在眉头上。庆生很想伸手,给她理理那绺头发, 当然,此事无关风月。尽管如此,他仍然不敢。毕竟,如此举动太冒失太唐突了。 风还在吹,吹乱了郑蝶的发丝,柳树的枝叶更随风而舞。庆生突然来了兴致,脱口吟了一句诗:风的温柔,吹乱了柳树的发。 郑蝶一听,立马赞道:“哗,你还是个诗人啊。” 庆生有些不好意思:“最多算湿人,被雨淋湿的人。” 谁知他一语成谶,两人逛完红花山。走在街头,忽然变了天,瞬间落下一场雨来。 大路空旷,避无可避,一场暴雨将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郑蝶心痛摄影集,她后背全淋湿了,唯有胸前位置,成为一片净土。 第136章 胸衣 深圳的雨,下得猛,消失得也快。其时已临近年底,天气依然凉爽舒适,但淋了雨,得赶紧想法子吹干,不然会感冒的。 当然,他倒没什么,主要是为郑蝶考虑。庆生想了个办法,去酒店开个临时房,冲个澡,把头发和衣服吹干。他望几眼郑蝶,欲言又止,怕她怪他心思不正。 好在郑蝶像早有预料似的,带着庆生往城中村巷子里钻。庆生不明其意,还以为她有朋友,在附近租房。 心中有疑团,又不好问,只跟在身后。 谁知,七转八拐,郑蝶在一家理发店前停住脚步。 理发店位于城中村窄巷深处,外观有些简单,但店内却很明亮。店主是个女人,没有顾客,她正低头刷手机。 郑蝶走进去,老板娘忙起身,见两人被雨淋湿,便问:“洗头?” 郑蝶点头,让庆生坐下,先给他洗。 庆生哪会同意,自然让郑蝶先。 两人一番推让,老板娘最后作了决定:“女士优先。” 说完,却并不晾着庆生,找出一个吹风机,让庆生先把头和衣吹干,以免感冒。 庆生说了句谢谢。 郑蝶坐下洗头,他则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对着镜头给自己吹头发。头 发很快吹好,又将衣服吹好。老板娘手脚麻利,说着话,竟然与郑蝶同乡。同乡相见,自然更亲切。 待给郑蝶洗好头,见她衣服湿了多半,建议她去冲个澡,换下衣服,她来给她吹干。 郑蝶自然答应。 理发店的洗手间,装了热水器。郑蝶走进去,三下五除二,将衣服脱得精光,除了内裤,其他衣皆淋了雨。 老板娘在门口,将衣服接了过来,摊开在沙发上。 才吹一会儿,来了位女客人,染头发的。老板娘只好停下吹衣,喊庆生接力。 起先,庆生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在别的女子面前,拿着吹风,给另一个女人吹衣服。 不过,老板娘并不知他俩关系,以为是情侣,庆生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 他坐在沙发上,手捧郑蝶的衣服,吹了一会儿,才慢慢进入正轨,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衣服和裤子倒好办,轮到将胸衣吹干时,不免有些紧张。 吹着衣,他不时抬头,看一眼墙上的镜子。 染发的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眉心有颗痣,说话时喜欢带着嗲音。 庆生望两眼,又低下头来,抚摸着胸衣,不断翻来覆去,让热风吹到不同地方,以便更快吹干。 然而,胸衣不同别的衣物,有些衬垫之物,厚且绵实,让庆生很费了些时间。 终于将衣服全部吹干,郑蝶也已经在洗好澡。轻轻叩门,给出暗号。 庆生抱起衣服,走到洗手间,轻轻敲了敲门。两人说起了话,郑蝶得知老板娘正在给客人染发,庆生站在门口递衣,心里多有些慌张。 她打开一道门缝,庆生闭上双眼,将衣服一件件递进去。 递最后的胸衣时,庆生听郑蝶喊了一声啊,一问才知道,差点将胸衣打落在地。好在她眼疾手快,在半空中,将衣服接住了。 有惊无险。 郑蝶穿好衣服出来,庆生结了账,两人离开理发店。 走在街头,雨早就停了,空气中有种清新的味道。 行了十余步,郑蝶说:“谢谢你,庆生。” “谢谢我干嘛?”庆生不明其意。 郑蝶想了想,才说:“谢谢你陪我吹风。” 庆生道:“你真幽默。” 说完,两人都大笑。 在生活中,我们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形。倘若一个男人,碰巧撞见了女子的身,那么,女子要么恨他入骨,要么就会认定,自己是他的人了,心甘情愿地跟随他。 庆生与郑蝶,虽未见过彼此的身,但庆生见过她最隐秘的内衣,而且,帮她吹干了这些衣。 郑蝶穿着被庆生抚摸过,并且用吹风机吹干的衣,总不免想,衣服上沾上了庆生的味道。 因此,她自然认定,与庆生的关系愈发近了。 尽管如此,这种近仍不是情侣之间的近,而是兄妹之谊,是手足之情。 郑蝶在心里,把庆生当成一个大哥哥,贴心的好兄长。 那天下午,郑蝶对庆生这个好大哥,讲出了许多难以人言的过往经历。 最后,还提到了她当濯足师时,所遇到的形形色色的男人。 男人们五花八门,有着千奇百怪的要求,甚至有人许以利禄,诱她下水。讲得悲痛时,不免泪洒衣襟。 庆生呢,则不时轻抚其背。看着这个可怜,而又有着艺术感悟力的小妹,庆生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豪情,保护她的豪情。 待她讲完工作,庆生才想起,周末时候,往往是濯足城生意最好的时候,郑蝶却请了假,过来与他相见,心里愈发感动。 聊天的同时,庆生心里也在谋划,帮她换个工作。 那天下午,两人相谈甚欢,时间倏然而过。到了餐点时间,去了一家川菜馆。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选了剁椒鱼头、蒸排骨、炒时蔬及海带汤。 鱼头是郑蝶点的,服务员端着鱼上桌时,庆生猛然想起岳父与雪姨相见时,同样吃的是鱼。不但如此,岳父还给庆生发了照片,意即今晚吃鱼。 在岳父发来的图片里,鱼这道菜,有鱼水之欢的深意。当晚,岳父果然如了愿。许是用力太猛,回去之后,竟然患了重感冒。 看来,廉颇老矣,已不能饭。 此刻,庆生看到鱼头,不免笑出声来。 郑蝶哪里知晓个中曲折,一个劲地追问:“想起啥笑话啦,快分享出来,让快乐加倍啊。” 庆生不敢讲真话,只胡乱编了一个故事,称他有个同事,与妻子在外头租房而居。 其妻正值三四十岁,处于当打的勇猛之年,但他丈夫体弱不堪。有一回,其妻弄了道剁椒鱼头,男子胃口大开,喝酒吃饭,好不快乐。 当晚,男子如有神助,极其尽兴。其妻享了福气,将功劳记在鱼头上。 隔了三天,其妻又欲行好事,便炒一盘鱼,给他鼓气提神。 结果,男子吃了鱼头,拉起了肚子,折腾半夜,一事无成。妻子大怒,一脚将他踢下了床。 “你太逗了。笑死个人,哎啊。我妈呀。”听完庆生的讲述,郑蝶笑得趴在桌上,眼泪都滚落了出来。 她胸口紧紧靠在桌上,露出了胸衣的一部分。 一片光洁撞入庆生眼帘。 第137章 玫瑰 望着郑蝶,庆生走了神,想起在理发店,给她吹衣服时,他曾轻轻地,在胸衣之上抚摸过。 如此一想,手指竟然轻轻地,在桌子上摸索起来。 两人吃着饭,聊着天,气氛十分愉悦。许是找对了人,郑蝶挺善谈,由着鱼头,说起重庆火锅,进而谈到家常里短。自然,提到了雪姨和她家人。 其实,提雪姨挺让庆生难为情的。他害怕郑蝶追问,他和雪姨如何相识的。那样一来,势必牵扯出岳父。而若隐瞒不提,总有露馅的时候。 好在郑蝶理解庆生的难处,没有追问雪姨与他的关系,只说母亲如何含辛茹苦。她之所以去濯足城上班,很大一部分原因,为了改善家里境况,让母亲过得更轻松一些。 虽说她已经嫁人,但心心念念的,更多是自己的娘家。为此事,丈夫没少和她吵架。 郑蝶的丈夫在石岩跑快递,活儿虽不算很辛苦,但这工作时间长,一忙碌就没停歇的时候。 这个男人什么都好,唯独不善言辞,他没读几年书,也不喜欢看书,对于摄影一类的艺术,更是一窍不通。 有时,郑蝶拍了好照片,心里有什么欢喜与快乐,很想找人分享,试着和他讲过几次,但他总无法理解她。 非但如此,他还觉得她不务正业,异想天开,痴人说梦。在他眼里,脚踏实地,好好工作,干活赚钱,养家糊口,比什么都重要。 这是夫妻俩最大的矛盾,后来,郑蝶受不了丈夫的指责,偷偷换到濯足城上班,没告诉丈夫。 薪水高了,地位自然高了。 有一回,郑蝶上班不久,被叫到一间屋子,里面有两个客人。其中一个,竟然是他丈夫。另一个男人,是他同事。 郑蝶在他同事濯足,另一个女工给郑蝶丈夫濯足。屋里虽灯光暗淡,但有一个时刻,丈夫发现了,他很不自在,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丈夫的同事话多,不时逗郑蝶说笑,郑蝶只礼貌客气地回应。说着话,手上亦有些动作。 郑蝶怒了,发起火来,同事则骂骂咧咧。 当晚,下班回家,丈夫背对着她,没说一句话。此后,他像变成了哑巴,不打不骂,亦不讲话,让郑蝶难堪。 后来,雪姨去女儿家,郑蝶丈夫竟然向岳母告密。雪姨气恼不过,当场打了郑蝶一巴掌。 自此,郑蝶与丈夫的关系,彻底决裂。虽在同一屋檐下,但过得只算日子,已经很久,没有夫妻生活了。 郑蝶能忍,忍不住的,是丈夫。 没隔多久,丈夫去了濯足城,专门点郑蝶服务。不但濯足,他还学着别的男人,趁郑蝶不注意,时不时地,在她身上揩些油水。 他以此方式,满足自己病态的愉悦。 郑蝶换了几个濯足城,不久又被丈夫寻到。 她实在受不了他,决定逃离出来,但找工作并不那么容易。后雪姨将庆生介绍给她,起先她没当回事,以为庆生无非又是一个什么想吃豆腐的人。 试着聊过几次,发现他与众不同,至于在摄影上,有不同见解,知道她还有些艺术细胞,这让郑蝶欢喜,同时看到了希望。 至于,换一个文员的工作,她虽向往,但也知道,太难了,并不抱太大希望。现在,只希望早点离开濯足城。而这次会面,更让她找到了精神上的知交。 郑蝶如此坦白,令庆生十分感动。恨不能将自己所有,也全部告诉于她。 由着雪姨和自己,郑蝶还谈到了妹妹郑丹丹。 庆生清楚,郑丹丹即长安重庆面馆遇到的重庆小妹。毕竟是两姐妹,郑蝶的面容与郑丹丹极相似。 只不过,丹丹到底年轻些,又未婚配,还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而郑蝶在生活中接受摧残,虽自有其从容雅致之处,但到底少了些清纯与可爱。 当然,清纯与成熟本就是两种不同的美,有人喜爱清纯,也有人偏爱成熟的魅力。 郑丹丹原本在长安,随后,男友阿凡遇到了汪盈,意欲在这个富婆身上,大捞一把,再一走了之。谁知,庆生误打误撞,吓退了阿凡。 阿凡空有虚架子,其实是个胆小鬼,只凭庆生几句话,就屁滚尿流。他俩加上雪姨,原本在长安工作。 出了此事,三人连夜逃离长安,跑到了石岸,投奔郑蝶夫妇。没到一个月,阿凡与丹丹拌嘴,他觉得自己吃软饭,心中不悦,一跑了之,后来,再未归来。 丹丹原本干餐馆,如今换到了超市,当销售员。她人清瘦,可人,加之实诚,虽不怎么能说会道,但销售额却不错。 算起来,也可称之为因祸得福。 至于阿凡的离开,只能说两人情缘未到,总有一天,会失散的。 上述种种,郑蝶悉对对庆生和盘托出,无一丝保留。庆生听罢,心中愈发认定,她是个好女人,一定要帮帮郑蝶。 吃完晚餐,两人沿街散步。 走到广场边,突然钻出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几朵玫瑰,对庆生说道:“哥哥,哥哥,给漂亮女朋友买朵花吧。” 庆生没有犹豫,笑着作答:“好呀。不过,我俩只是朋友。” 小女孩的话语里带着稚气:“那就送一朵玫瑰,祝她越来越好看。” 庆生夸了句:“真会说话。” 说完,选了一朵红玫瑰,付了款,递给郑蝶。郑蝶并不客气,接过花来。走着路,不时盯着花看。看着看着,眼里竟然流出一行泪。 庆生吓坏了,忙问怎么了? 郑蝶笑:“没事,我高兴。还从来没有人,给我送过玫瑰花。” 庆生这才放松下来:“现在有啦,但愿这朵花,不会吓到你,希望你晚上做个好梦。” 郑蝶笑:“肯定的,一定会做个好梦。” 说完,她昂起头来,对庆生说:“对不起呀,今天跟你抱怨这么多,让你见笑啦。” “怎么会呢?我要感谢你。” “感谢我啥呀。你给我送书,又请客吃饭,还听我发牢又,怎么还要感谢我?” 庆生说:“感谢你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啊。” “那当然,你是第一个这样的人。” 郑蝶脸上绽开成一朵花,像她手中玫瑰的红,美艳而迷人。 第138章 惜别 夜晚十时,两人依依惜别,都有些舍不得,都还有许多话想告诉对方。当然,得再次声明一句,在庆生看来,此情无关风与月。 至于郑蝶有所想法与感受,则另当别论了。在他心里,他更愿意将她当作妹妹看待,真心诚意地对她好。 他有此想法,与岳父及雪姨的关系无关。 他已经有了果儿,不能处处留情,处处开花。 有些女人,你觉得她美艳不可方物,就算她离你近在咫尺,你对她亦不会有别的想法。而另一些女人,即使你觉得不可能,你仍然会心生浮想,渴望一亲芳泽。 简而言之,一个是精神上的愉悦,一个是简单的物欲享受。 很显然,郑蝶给予庆生的,更多是精神上的快乐。她的美艳,无关情爱,就像一幅图画,上面的神仙姐姐,令人顶礼膜拜。 但你不会心生亵渎。 郑蝶懂礼物,也温柔,更知书达理。分别后回家,到楼下时,给庆生发了个信息,称她已民平安抵达,问庆生怎么样? 其实,庆生也已经下了地铁,正往柏州宿舍赶。收到郑蝶信息,他很感慨,同时羞愧。 按理讲,应该他主动问候关心她,现在倒好,反而郑蝶主动关心他的行程来了。看来,她若是男生,肯定是暖男。 回到宿舍,冲凉时,庆生不自觉地,伸出手来,细细嗅闻,好像手指上,还残留着郑蝶衣服上的味道。嗅完,他赶紧用凉水洗净,骂了句自己不要脸。 躺在床上,他很想去找果儿,但时间太晚,只好作罢。 临睡前,庆生拿出手机,给郑蝶发了条消息,算作没主动问候她是否到家的补偿。 消息倒没什么,无非晚安、好梦一类。然而,消息发出去很久,也没收到回复。难道被她丈夫看到了? 庆生很想打个电话,又怕引来更大的麻烦。本来他俩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一打电话,反而有可能带来麻烦。 只好作罢,结果一夜没睡好。次晨醒来,打开手机,收到两条信息,都是郑蝶发来的。 她昨夜太累,回家冲了澡就睡了,手机没电了,一直在充电,也没查看信息。 没事就好。庆生放下心来,再聊了几句,便下楼上班。 因昨晚念及果儿,白天也忍不住想念她,两人上班时,互相发了些信息,所讲内容,没有大胆露骨的表述,但用的全是暗语,打谜语。 庆生和果儿都很享受这一过程,因此对晚上的相见,格外期待。 熬了一下午,总算下班了。庆生走出厂门,嘴里哼着歌,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 快到果儿家楼下时,手机响了,拿起一看,竟然是拳师周通。 庆生是在松岗星港城遇到周通的,当时见他落魄,又是拳师,庆生一时感动,两人结为兄弟。 周通的确有些本事,算半个武林高手,被同乡骗来深圳,以为给老板当保镖,结果被同乡摆了一道。 他没了盘缠,又不肯回家,怕被奚落。于是,当起街头表演家,卖力表演,仅够糊口。 那些日子,他睡桥底,熬过了一段苦日子。一个人倘若真有本事,又心存善念,在只要坚持,总会苦尽甘来。 前几日,周通时来运转,遇到一位老者。老者热心肠,见周通有些功夫,推荐他去了一座庙宇,当守庙人。 守庙工资不高,但关键是,常来此庙的,有些富人老板们,又有一些公子哥,他们大手大脚,喜欢祈福。 祈福必先捐赠,而捐赠的钱财和其他物品,往往直接通过守庙人。在这中间,可供回旋的余地,就大了。 此外,光是贡品,就有很多,守庙人还以此换购成现金。 周通去了一周,就尝到了甜头。这天正好无事,想起庆生,给他来电,邀他去庙中一聚。 庆生自然欢喜,祝贺周通一番。一问,知此庙就在松岗,地处松岗与公明交界之地。庆生心想,去见周通,应该花不了多久时间,不会影响晚上与果儿的欢聚。 于是,跟果儿发了条信息,说他有些事,让她自己吃晚饭,他晚些时候再来。 果儿一如既往地,对他温柔相待,她没问他什么事,给予了他充分的自由,又嘱他注意安全。如果喝酒,少喝点,身体要紧。 庆生回了一句:“遵命,亲爱的姐姐。秋天到了,晚上要果子,不敢随乱乱喝。” 果儿嗔骂:“羞死了,羞死了。等你回来,让你罚站,面壁思过。” 庆生说:“只怕罚得是你,心疼的人是你。” 果儿说:“哼,想得美。” 庆生顺嘴接过来:“果儿姐姐最美。” 两人打趣完毕,都觉得这个夜晚,将会无比甜蜜,愈发憧憬。好事多磨,就像酿酒,时间愈久,酒就愈香。 庆生懂得这个道理,他不着急。 收起手机,前往周通所在的庙宇。庙宇位置有些偏,又第一回去,庆生费了些心思,才终于觅见那座庙。 见到周通,他穿件僧侣衣袍,与上一回的样子,大相径庭。庆生来了,周通极欢喜,将他请至偏房,亦是他的卧房小憩。 庙宇正好无人,周通摆开茶具,给庆生冲了一壶茶。沾了廖总的光,庆生喝过一些好茶,但周通泡的茶,茶汤更是金黄,入口绵软,饮后,唇齿间,有种别样的余香。 庆生接连喝了几口,情不自禁赞了句好茶。 周通笑而不语。 喝茶间隙,庙里陆续来了个香火客。每有人来,周通便出门迎接,迎奉招待。如是几次,到了七时半,周通便换下僧衣,带庆生出门,去寻吃的。 两人来到一处食坊,算是农家乐一类的地方,进去坐下,周通大气,点了三个硬菜,外加一道汤。 庆生一看手机,出门时忘了充电,自动关机了。农家乐没有充电宝,庆生怕果儿打不进电话,会着急。对此,又无可奈何。 菜上来后,周通又叫了酒。 庆生笑了笑,看来守庙人,还真是个好差事。 周通不但饮酒,而且很善饮。很快,一人喝了两瓶啤酒。周通扭头,又喊店主上四瓶。 这时,隔壁来了桌新客。一桌四个人,有三位女性。其中有个妇人,穿件紫色衣服,秀发披肩。 她说话时,不时抬起手臂来,衣服与裤身的连接处,不免露出一圈晃眼的白。 每每这时,周通的目光,就变得有些游离。 第139章 成熟 即使居于庙堂,该有的七情六欲,也照样会有。庆生窥见周通情态,只笑而不语。 那晚的主角,当然不是女人,周通要感谢的是庆生。若不是庆生当时的鼓励与支持,尤其他还照顾他面子,偷偷往他口袋里,塞进了两百块钱。 这一行为非一般人所能为也,足以让周通视他为兄弟。 周通其实不善饮,喝多了些酒,话就更多了,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庆生都听懂了。 这餐饭吃得高兴,时间也久。庆生不时看表,示意该走了,偏偏周通像不懂人情世故,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碰。 因不善饮,喝一杯酒,再饮一杯茶。后来的那桌客人,很快散席了。周通的目光,这时又追随那紫衣女,去了别的地方。 待他们走后,周通终于意识该散席了,于是起身,庆生想抢先买单,周通哪里肯。庆生只好作罢。 两人一路同行,周通让庆生陪着散散步,正好醒醒酒。 庆生挂念果儿,此刻,她该已经沐浴更衣了,也许正穿着那件黑色丝绸睡衣,等待着他的归来呢? 然而,在周通面前,庆生总不能说,有个女人在等我吧,便只能随周通散步。 走了几十步,行至一僻静处,突然前方传来打斗声。 庆生怕事,想绕道而行,周通呢,听闻打斗,酒立马醒了大半,大迈步往前走过。 庆生见状,只好跟在后面,虽知周通有些功夫,但到底还是担心,甚至谋算着,如果出事该怎么突围。 走过后,才知两个喝了些酒的小年轻,正对刚才邻桌那四位客人,拦住要过路钱。 他们所谓的过路钱,不是指真正的钱财,而要那四位客人中的三位女宾,脱掉一件衣。 四位客人中唯一的男子,听闻此事,哪些肯依,上前理论。但他刚一开口,其中一个小年轻,就给他了耳光,威胁他快滚,要不然,就挑断他脚筋。 说完,果然从袋子里,掏出一把晃光的刀子。 男客人一见刀子,脚立马软了。扔下三位女伴,失魂落魄地跑了。 那三位女宾,看着他逃走,心里又气又怕。 周通走到近处,弄清了原委,他不急不慌,双手后拱拳,说道:“都是江湖中人,予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今天相遇,就是缘份,还望小兄弟,行个好,放这三位小姐一马。” 拿刀的小年轻,听完周通的话,骂道:“谁跟你是兄弟了?你算哪根葱,也配叫我兄弟?” 周通换了句腔调:“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另一个小年轻一听,恼了:“哪里跳出的和尚。赶紧滚蛋吧,要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这句话彻底把周通惹毛了,他一个闪身,手已经抓住小年轻的脖子。 他动作太快,庆生根本没明白回事。不过,看他行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可身边还有个带刀的,同时隐隐有些担心。 庆生下意识地往口袋里摸索,可惜身上无防身之物,倒是摸出了手机,可惜手机没电了,要不然,还能打个报警电话。 正这样想着,拿刀的小年轻就行动了,他对着周通刺了一刀,然而,周通轻轻松松就挪了个位置。 小年轻又刺了一刀,结果再次落空。 他这才意识到,可能遇到厉害人物了。他不时转着圈,思索着该以什么招式对敌。正准备刺出第三刀时,周通已经飞起一脚,将他踏翻在地。 周通弯腰,从他手中夺过刀,厉声道:“我从一喊到三,赶紧从我面前消失,要不然……” 后面的省略号,到底是什么,周通没说。 他直接喊起了数字,刚数到“二”时,两个小年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击退了两名闹事者,三位女客鼓起了掌。 三人中,那紫衣女,主动走上前来,对周通致了谢。 周通当然谦虚,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他愈如此,对方愈觉得他高深莫测,也就更加崇拜了。 一行人走出僻静之地,到了光亮处,再看那三名女子,其实长得均不赖。尤其那紫衣女,大约年龄更大,显得优雅从容,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成熟的魅力。 周通的目光,被她粘住了,但又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不过,因了周通地救美之举,紫衣女变身小迷妹,非要加周通好友。 周通这人,有了好事,不愿独享,称最该感谢的人,是他的好兄弟庆生。如若没有他出手相助,他早就离开深圳了,也就不会有今天的相遇。追根溯源,要感谢的人,还得是庆生。 平白无故受到这般礼遇,庆生心中高兴,嘴上却客气谦逊。他俩越如此,那三位女子,对他俩的好感愈发浓烈。 大家一一作了介绍,自然,大家互相都加了好友。 为表谢意,紫衣女提醒,请二位恩公喝杯咖啡,再略略深入交流。 周通正有此意,庆生想推却,又觉不妥。只好去了。 五个人打了两台车,去了松岗街,找了家咖啡馆。 喝咖啡讲究的是情调,周通倒游刃有余,庆生反倒有点不安。 他的不安与果儿有关。 庆生着急,又不好提前离席。好不容易,喝完咖啡。 三位女子说,改日再单独请二位恩公相聚,吃个饭,再表谢意。 庆生与周通均说不必挂怀。 分手时,紫衣女突然伸手,与二位恩公握手。其他二女,亦学她的样子。 紫衣女与周通握手时,庆生明显感觉到,周通的手舍不得松开。 紫衣女呢,笑得灿烂,似乎也很享受。 送三位女子打车离开,周通与庆生才各自散开。 此次与周通的夜宴,收获出乎意料,可也有损失,让果儿担忧了。 庆生来到果儿家楼下,这个时间,正是万家灯火明亮之时,也是无数情侣恩恩爱爱的时候。 走进楼梯,坐电梯上楼,到了果儿家门口,整了整衣领,正欲敲门,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庆生轻轻靠在门口,侧耳细听,听着听着,脸上煞白一片。 第140章 交融 庆生跌跌撞撞跑下楼,生怕晚了一分钟,就会被屋里人发现,出来逮住他似的。 屋里说话的男人,声音他太熟悉了,不是别人,而是华哥。 前段时间,华哥对他提过,年前会来一趟深圳。他当时只以为他在说谎,并不在意,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华哥与果儿相识在前,庆生刚与果儿相识时,她与华哥还算得上恩爱情侣,两人情投意合,在同一家工厂上班,配合默契,很有些夫唱妇随的感觉。 后来,华哥家里遭逢变故,他辞了职,回到老家。在那之后,庆生受华哥之托,帮忙照顾果儿。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庆生还算尽心尽力,但如若说照顾,还真谈不上。事实上,更多时候,反倒是果儿在照顾他。 毕竟,果儿比他大几岁,在人情世故上,也善于变通,帮了庆生许多忙。甚至,去柏州的工作,认识桃子,都是果儿牵的线。 可以说,果儿算是最大的恩人与贵人。没有果人,就没有他后来的一切。所以,庆生对果儿,心怀感激。 但感激不是情爱。他也没有将感激等同于情爱。只不过,在两人随后的交往中,双方逐渐发现,彼此情趣相通,心意相投。慢慢地,彼此之间,就产生了情愫。 最先捅破那层窗户纸的,其实还是果儿。华哥虽然对她很不错,但她与华哥之间,更多的是身体之欢,缺少了些灵魂之爱。 但在庆生身上,是灵与肉的合二为一。因此,明知不能为,不可为,她仍如飞蛾一般,扑向了庆生的怀抱。 当然,前提条件是,她亦感知到了,庆生对她的迷恋。 他的迷恋,因体香而起,但最终,他爱上的,是果儿这个人。 更通俗地讲,他迷体香,亦迷果儿,迷她的声音、动作、形态、饮食,迷她的一举一动,甚至生气、发怒、娇嗔。总而言之,这是水乳交融的爱。 虽然这爱,是不被世俗理解,不为外人所祝福的。 只是,有些事明知是错的,却无法顾忌太多。 对此,两人心知肚明,都甘愿在这泥淖中越陷越深。有时,甚至觉得时间不够用,恨不能时刻与对方合二为一,捧在手上,放在口袋里,随时随地,都能相吻相爱。 庆生对两人的结局,产生过无数次联想,但他万万没想到,华哥会突然来深圳,而且出现在果儿出租屋里。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地方居住,出租屋早就换过了,为什么华哥能寻得到? 难道是果儿告诉他的?他什么时候来的?在屋里待了多久?毕竟相爱多年,果儿心软了吗?他俩是不是已经恩爱过了? 想起这一点,庆生心里就生出一股醋意,继而冒出一股无名火。 眼前有家士多店,庆生拐进去,走到冰柜里,取来一支啤酒,又选了包花生米,付了钱,拎了瓶和花生,坐在小店前口的凳子上,咬开啤酒盖,痛饮起来。 往肚子里灌了几口酒,眼前突然晃动一个人影,是个妇人。 起先,她是站着的,略略弯腰,更显得她罩杯的无敌。庆生昂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芬姐。 芬姐拍了拍他的肩,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见。 拍完肩,问候一句,便坐在庆生对面,隔了一会儿,大约调顺了呼吸,才开口道:“你见过他们了?” 庆生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虽然没见过他俩,不知屋中情形如何,但听到了声音,想象过他俩相遇的画面。说到底,这也能算见过的吧。 芬姐顿了顿,说了句对不起。 庆生苦笑问道:“你为啥说对不起?” “华哥来找过我,问我要果儿的租房地址。” 庆生一听,眼里果然有些怒气:“你带他来找的果儿?” 芬姐赶紧分辩:“怎么可能呢?别说你几次三番帮我,算是我大恩人。就算我俩萍水相逢,我也不可能做出对不起果儿的事。” “那他怎么找到果儿的?难不成,果儿自己告诉他的。” 芬姐唉了口气:“只要你想找一个人,总会有很多办法。” 庆生望了芬姐一眼,目光落在起伏的罩杯上,又赶紧移开。 他没说话。 “华哥去了柏州,在厂门口等到果儿下班,一路跟了过来。” “这么说,他俩在出租屋里,单独待了两三个小时了?” “没有啊。果儿见到华哥,很尴尬,可毕竟算老友重逢,总不会拒之门外吧。她请他吃了个饭,把我也叫了过去。” 庆生一动不动地盯着芬姐,等待着她继续。 “吃完饭,华哥说想去她租房看看。果儿拗不过他,只好随了他。本来,我要跟着一起去的。结果,厂里临时有紧急工作,我得回去处理。” 庆生点点头,心里却在想,你回厂里,正好给华哥以机会。 “果儿给你发信息,你一直没回。后来打电话,才知你关机了。她很伤心,以为你和华哥串通好的。于是,给我发了条信息。我刚下班,就跑过来了。” “谢谢你芬姐。”庆生弄清了来龙去脉,心情好了些。 “你看你,跟我说什么谢,你太见外了。” “好,那就不谢。可现在怎么办?”庆生问。 “既然你对华哥的事毫不知情,我现在给果儿打个电话,讲清真相,她就会明白了。之前,她发信息,你没回。打电话,关机了。她伤心极了,以为你和华哥串通好的。” 庆生听到这里,赶紧分辩:“怎么可能呢?” 芬姐说:“我也觉得不可能啊。果儿不是担心么。” 庆生低下头来,要怪只能怪手机没电了。 “放心吧。果儿有分寸,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见他愁眉不展,芬姐开导他。 庆生灌了几口酒,又一时激动,抓住芬姐的胳膊,不停地摇:“拜托你了,芬姐。” 芬姐笑了笑,她掏出手机,当着庆生的面,给果儿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简短,但果儿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挂电话前,芬姐让庆生说了几句话。庆生接过电话,尚未开口,就哽咽起来。 果儿轻声安抚了几句,又不能让华哥知道,她在和庆生通话。 于是,用起了两人夜晚欢爱时的暗语,让他放心,她绝不会对不起他。 打完电话,芬姐问:“你相信果儿吗?” 庆生说:“相信。” 芬姐点头,说道:“那就好。我们走吧。我想,等一下华哥就会出来了,如果看到我们在这,总归不方便。” 两人起身离开,街灯将他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影子摇晃,芬姐的身影,时不时地,往庆生的影子上撞。 第141章 享受 芬姐像玩游戏似的,望着摇晃的影子,发出咯咯的笑声。看得出来,她很享受,两个人的影子,叠加在一起的快乐。 庆生到底还在为果儿担心,心情有些恹恹的,对芬姐的游戏,并不在意。行了七八分钟,拐上另一条道,就是去柏州的路。 芬姐的租房,离柏州还有些距离。夜色已晚,庆生想了想,不放心芬姐一人独行,于是提出送芬姐回家。 芬姐咧开嘴笑:“好呀好呀。让我也沾沾果儿的光,由你当我的护花使者。” 庆生知道,芬姐在极力想法,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开心点,但只要华哥没从果儿屋里出来,他的心思就忐忑不定。 正这样想着,没走几步路,迎面走来一个人,庆生没留意,那人倒注意到了庆生,走到近处,主动打起招呼来:“嗨,庆生兄,这么晚了,还去宵夜么?” 来人正是陈浩。 陈浩不认识芬姐,看两人走路的模样,以为她是庆生的情侣。只不过,她明显比庆生大。 遇到陈浩,庆生瞬间就想起了桃子,她移情别恋了,已经对陈浩摊牌。 此刻相遇,陈浩倒像没事人一般,或许,他把悲伤压在心里。又或者,他早就盼着这一天吧。 自从在红楼淋浴间,听到他与女同事有了私情,庆生对他就有了看法。一直犹豫该不该对桃子提个醒,如今好了,不用再提醒桃子了。 情情爱爱,最讲不清楚。算下来,他俩也可以扯平了。 庆生停下步子,准备和陈浩多讲几句话。然而,陈浩从话语和神态中,很快察觉到,庆生与芬姐并不是情侣。 不知是怪桃子爱上了别人,他有意报复,还是芬姐的眉眼太勾人。他虽与庆生聊天,但目光却时不时地往芬姐身上撞。 说了几句,庆生觉得不妥,于是将芬姐与陈浩作了介绍。 陈浩自然不愿放过机会,于是掏出手机,问庆生:“可否加芬姐好友?” 庆生笑:“芬姐是我姐,你要加好友,得问她。问我几个意思嘛?” 陈浩便望向芬姐:“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 芬姐望一眼庆生,再望着陈浩,笑道:“庆生的朋友,就是芬姐的朋友。” 两人加了好友,又聊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继续前行,芬姐问庆生:“这个陈浩,倒挺有意思。” 庆生说:“他人倒不错,技术也好。就是……” 芬姐问:“就是什么?” 庆生忽然想治治陈浩,于是伏在芬姐下边,悄声细语。 芬姐听罢,捂嘴窃笑。笑毕,骂庆生:“你太坏了。太坏了。” 庆生说:“这哪叫坏,明明叫见义勇为,好不好?” 芬姐说:“歪理邪说。不过,挺有道理的。难怪果儿这么爱你。” 听到果儿的名字,庆生又陷入沉默,看来,华哥还在出租屋里,和果儿纠缠。如果他出来了,果儿就会给芬姐打电话了,报告平安了。 芬姐知道他为何忧伤,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抚道:“如果你深爱一个人,就一定要相信她,绝不会动摇。” 有了芬姐打气,庆生的心情渐渐好起来。 快到芬姐家楼下时,护花的任务即将完成,庆生忽然问了句:“你没想过再找个人?” “什么?”芬姐起先没明白。顿了一下,立即意会过来,笑道:“嘿,现在知道关心芬姐了。以前,干嘛去了,怎么,要给姐介绍一个姐夫?” 庆生笑:“芬姐知性优雅,向你献花的,怕要排着队等呢?” 芬姐说:“还知性优雅,你直接说我人老珠黄就得了。” 庆生一听,立马说:“谁说的,才不是嘛。芬姐的魅力,众人皆知。” “哈哈。你真会说话。老实交待,是不是天天对果儿甜言蜜语。” 芬姐这么一说,庆生有些不好意。 芬姐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知道,你是为芬姐好。可芬姐要求很高呢。” 庆生随口问道:“说来看看,高在哪里?” 芬姐突然换了副腔调,柔声说道:“他呀,得温柔,体贴,细心,还得有真才实学。” 庆生听到这里,脸微微红了一下。这些品质,庆生身上都有,而且早些时候,芬姐在聊天时,就夸过庆生,说他温柔体贴细致真诚。 芬姐说完,最后作了总结:“总而言之,他得像你一样。” 芬姐看着庆生,眼神热烈而大胆,她的目光和神情,倒把庆生吓住了。 他话都不敢说,脚步也挪不动了。 庆生越如此,芬姐越开心:“你看你,吓得这样。放心啦,你是果儿的。果儿是我朋友,就算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动这个心思。” 说毕,哈哈大笑,往大楼走去。走了几步,头都没回,只举起手,和庆生作别。 庆生一时怔在那里,不知她只是开玩笑,还是假借玩笑讲出真心话。 回去的路上,想起芬姐说,朋友的恋人,她绝不会挖墙脚。庆生由此及彼,想到了自己。 按理说,果儿与华哥是一对。结果,华哥一走,他与果儿结成了一对。那么,他的行为,算不算挖墙脚?如果算是,芬姐的话,是不是故意讲给他听的? 回到宿舍,给手机充上电。冲好澡,回床躺下,半天也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儿出现华哥和果儿在出租屋的画面,一会儿又想起芬姐的话。 虽然他与果儿关系复杂,华哥走后,果儿才与他渐生情愫。但不管怎么样,都改变不了这样一个事实:因为他的出现,破坏了华哥与果儿的情感。 那么,我是一个插足者么?当晚,庆生脑海里一直想着这句话,近乎一晚,没有睡着。 早上被闹钟叫醒,打开手机,果儿发来一条消息,只有三个字:他走了。 庆生盯着手机看了很久,信息发送时间,是凌晨二点。 这个时间点太暖昧了。 难道他俩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如果什么都没做,为何直至两点,他才离开? 庆生明显感觉到,握着手机的手,在不停地抖动。 第142章 感性 整个上午,庆生心思都不在工作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却像蝌蚪,不停地游动。 临近十一点时,华哥打来电话,说他来深圳办件事,下午就回老家,趁中午时间,想和庆生见个面,一起吃个饭。 华哥的语气有些悲凉,不知是工作不顺心,还是在果儿那里碰了壁。庆生自然应承下来。 中午下班,在门口见到华哥,庆生有些心虚,问候话语里,明显有些怯怯的。 好在华哥倒不以为意,大约隔了些时间,失落的情绪得以缓和,又或者事已至此,再纠结亦无用。 见到庆生,兄弟久别,格外亲切。庆生起先有些被动,见华哥坦然自若,好像根本没去过果儿家一样,渐渐放松下来。 吃饭地点是华哥选的,一家江西馆子。 进到店里,选了几道菜,一律加了辣,又叫来几瓶酒,开怀畅饮间,两人又称兄道弟起来。 庆生到底心有愧疚,不停地敬华哥,华哥来者不拒,端起杯子,一仰脖子,杯中酒就见了底。 餐桌之上,很快堆了五六个空瓶子。 华哥搛了一块肉,递给庆生碗里,庆生忙说着谢谢,心里地在自责,该主动给华哥夹菜的。 华哥不在意,吃了一口菜,再端起杯子,举到庆生面前:“这次来,我想见见果儿。” 庆生一听,心里沉了一下,但毕竟喝了些酒,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他望着华哥,并不说话。 “昨天,我见到她了,一起吃了个饭,还叫了芬姐。” 庆生只点点头,仍不发言。 “看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华哥说完,拿起瓶子,给庆生倒满酒,“以后,我可能不会再来深圳了,帮哥哥一个忙。” 庆生望着华哥,一脸诚恳:“我能做什么,你只管开口。” 华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一口,才说:“这些年果儿挺不容易的,她是个好女人,是我没福气。今后,就拜托兄弟,多照顾照顾果儿。” 庆生犹豫了一下,才说:“我能做些什么呢?” 华哥意味深长地说:“那可就太多了。” 庆生低头不语。 华哥说:“她现在去柏州了,你们成了同事,工作上多照应着她。” 庆生赶紧说:“这个自然。你不说,我也会照办。果儿是我的恩人呢,做人得知恩图报。” 讲完这话,意识到不妥,庆生又加了一句:“你也是我的恩人,没有你牵线搭桥,我就不会认识果……就不会认识桃子,当然进不了柏州。现在的一切,都无从谈起。” 华哥说:“兄弟之间,讲这些话,就太见外了。来,喝酒,喝酒。” 中餐时间,一般而言,庆生都不喝酒,但华哥过道而来,加之果儿的原因,庆生心中怀着羞惭,有些赔罪的意思。 不知不觉,竟然喝多了。华哥对时间的把控很好,快到一点半时,庆生即将上班,宴饮也临近尾声。 庆生借口上洗手间,悄悄结了账。 出了饭店,行在路上,喝了些酒,两人都有些感情用事。华哥的话语里,明显能感觉得到,他意识到果儿已经另有新欢了。而这个新欢,不是别人,而是庆生。 事实上,从他内心来讲,果儿喜欢别人,倒不如和庆生好。 他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倒并非肥水不落外人田。而是倘若她爱上别人,华哥找不到对标对象。庆生是他熟悉的人物,他知道他身上的毛病和缺陷,就算要复仇,也会容易得多。 不过,他和庆生是发小,是好兄弟,不会兄弟反目。他之所以有复仇的想法,并非整治庆生,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当然,他不至于拉苏妹下水,他心里已经有了别的人选。 这一点,庆生毫不知情。快到柏州门口时,问华哥几点的车。 华哥称:“下午四点半。” 庆生说:“要不,我下午请个假,去送送你吧。” 华哥忙说:“别别别,千万别请假,你现在事业正处于上升期,绝不能影响工作。” 讲完这些,大约怕庆生坚持,又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用送了。再说,送来送去,反而令人伤感。” 庆生心想,的确是这个道理。辞别前,两人拥抱了一下,互道珍重,然后分手离开。 回到办公室,回想华哥的话,庆生一方面觉得惭愧,另一方面又放下心来。同时更坚信了,果儿对他的情感。 念及果,庆生便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以此表达自己对果儿的感激与爱。 隔了许久,果儿才回复。看得出来,她受了委屈。庆生便想,晚上好好弥补好。 下午五点,果儿问庆生:“想吃鱼吗?” 果儿一问,庆生方想起,已经将近一周,没有享鱼水之娱了。 他回:“很想。超级想。非常想。” 果儿问:“想吃什么鱼,炖汤还是爆炒?” 庆生回:“想吃那条名叫果儿的鱼,至于吃法,要先清蒸,再红烧,最后爆炒。” 果儿回了个羞羞的表情。 庆生正在兴奋处,又与她讨论起洗鱼的几种方式来。当然,他在以鱼喻人。 光是文字,还不足以表情达意。顺带着,他从收藏的图库里,找出几张果儿的照片,准备发给她。 那些照片,要么果儿浴后晾衣时拍摄,要么她小憩时所拍。 果儿或躺或立,皆身穿透光的睡衣,有着若隐若现的朦胧美。 这些照片,庆生已经看过很多次。但在办公室时,如此悄悄地偷瞧,还是第一回。 办公室左右都有同事,看妇人感性的照片,多少有些危险。然而,正因为有潜在危险,反而更让庆生,生出一种冲动的愉悦。 庆生用手指轻抚照片上的果儿,从头发划至脚趾,像弹钢琴一般,轻轻触碰着。 他眼里的瞳仁放大,正聚精会神之际,突然耳边传来女人的喊声:“嗨,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庆生吓了一跳,手机从手中跌落,掉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回头望去,只见婉君站在身后,正笑咪咪地看着他。 第143章 宽衣 婉君站在庆生身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她见庆生神情专注,没有打扰他。 至于她是否发现他在看果儿的图片,庆生不得而知。她是来求教庆生的,就算真发现庆生上班时间,与果儿言语甜蜜,也会有所保留。 再说,这事跟她无关。 此次前来,婉君受吴松之命,请庆生帮个小忙。她特意强调:“吴主管让我来找你的。” 她不提主管还好,一提“吴主管”,庆生多少有些别扭。 吴松来柏州时间比庆生晚很多,调到内务部之前,也只是普通职员。一去内务部,立马升任为主管,可谓特事特办。 前段时间,庆生虽然也获任了主管之职,但他进厂时间比吴松久多久,肯吃苦,付出得也多,况且又有廖总与董事长在背后加持。 吴松凭什么呢?无非比他多个大学学历,最重要的,他有小老板撑腰。 如此一想,庆生对婉君所说之事,多少有些抗拒。 吴松是主管,他也是主管,抛开朋友不论,两人属平级。按理讲,他有事相求,应该亲自上门。结果,却派来个手下。 由此看来,他有了些权力,就开始摆谱了,可以差遣下属。 庆生虽名为主管,手下却无人可用。光这一点,便不及他。 婉君所说之事,其实并不难。内务部有项工作,要在公司内部广而告之。他们要出些海报,内容与形式方面,想听听庆生的意见。 正常来讲,这些事,虽由廖总签字拍板,但实际操作,庆生是具体负责人。 婉君那天穿件黄色上衣,灰色裤子,吊着耳坠,柳叶眉尤其显眼。 一眼望过去,整个人清爽干净,极其舒服。婉君眉目含笑,又低声下气,庆生不免心软,觉得没必要因为生吴松的气,而难为婉君。 他听婉君说完后,提出不少意见,大多数是正确的,但在最后一条,他挖了个坑。婉君不知是计,只频频点头。 待庆生“指教”完毕,婉君眸子放光,颇有些崇拜之意。 此前,她对庆生没有好印象,以为他没有什么真本事,混到现在位置,无非靠溜须拍马。 听罢他对海报的一系列建议,觉得他还是很有些水平的,对他的态度开始转变。 甚至,她心里生出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 告别之前,婉君趁左右无人,柔声问道:“晚上有空么,能不能请你喝杯咖啡?” 庆生侧过脸,望一眼婉君,她站在卡位前,站成一个s型。前胸与后臀部分,均很突出。 庆生扫了一眼,觉得不妥,赶紧移动目光。最后,却停在她双脚之上。 她穿着凉鞋,露出好看的脚踝。脚趾头涂着艳红的指甲油,极其生动,十分诱人。 庆生咽了下口水,笑道:“抱歉啊,晚上有安排了。” 婉君露出洁白的牙齿:“没关系呀,我下次再来请你。” 临走之前,婉君再三道谢,这才离开。 婉君迈着缓步,缓缓离去。庆生目送着她,待好看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回过头来。眼睛盯着电脑,陷入了沉思。 其实,庆生错怪婉君了,也错怪吴松了。 吴松虽然当上了主管,手下也有几个人,其中就包括婉君与虎妞。原本,他想过来,找庆生谈海报的事。 婉君得知消息,主动请缨,还说正好让她熟悉一下环境。那时,虎妞也在,便帮她说情。 吴松仍觉不妥,虎妞则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原来如此啊!吴松听罢,笑了,挥了挥手,让婉君来寻庆生。 婉君前来,的确带着私心。 前面说过,庆生像婉君多年前认识的一个人。 说起来,可以追溯到初一上学期。那时,班上有个男生,长得高高大大,尤其写得一手好字,还会打球。 婉君极崇拜,日子一长,女孩的心思,开始起了变化。 有一天,实在没忍住,给他写了张纸条,约在小桥边见面。当晚,婉君等到大半夜,男同学都没现身。 初二那年,他突然转学了。此后,婉君再未见过他。 后来,庆生与吴松一起,在茅洲河会见虎妞,刚好婉君也在。见到庆生的第一眼,婉君恍若时光重现,觉得庆生很像那个男同学。 当时,吴松与虎妞在河边谈事,他俩才漫步回家。 分手时,庆生欲加她好友,大约为了报复他当年没能赴约,她拒绝了他,态度还有些冰冷。 事后再次相遇,婉君也明白了,庆生不是男同学,虽然长得像,性格爱好也有相似之处,但到底不是同一个人。 然而,人的情感是很奇怪的,明知庆生不是他,婉君却仍对他,生出一种特别的心思。 此次前来办公室找庆生,包括提出喝咖啡的邀请,无非欲要了解他更多。 谁知,庆生竟然拒绝了她。 不过,恰恰因为庆生的拒绝,让婉君瞬间回到了当年。同时,这让婉群更加坚信了,要继续靠近庆生的决心。 这些事,庆生一概不知。 婉君之前拒绝加他好友,他在心里,就认定他是冰美人。这样的女人,就算外表再艳美,到了夜晚之时,也总会显得冷冰冰。 倒是果儿这样的女子,身段与容颜,均比不过她,但她身上的体香,已经胜过一切。 尤其到了晚上,躺在她身边,闻着体香,刺激你的荷尔蒙,肾上腺素飚升,那样的欢喜快乐,非一般人所能体会。 大约,这也是发小华哥,对果儿念念不忘的原因之一吧。 想到果儿,庆生又有些急切,想要快点见到她。 实际上,果儿也与他一样的心思。 她与同事换了班,近乎与庆生前后脚打卡落班,离开柏州。 行进途中,她走得快,庆生认识的人多,反倒延缓了行进速度。 果儿回到租房,开门进屋,洗了把脸,坐下来休息了一小会儿。 听到开门声,果儿站起身,门开了,果然是庆生。 庆生只把门开了一条缝,像条鲢鱼一样,钻进屋子。 见到果儿,像隔了几年未见,刚把门关上,便紧紧抱住她。 庆生腾出一只手,去解他与她的衣。 果儿笑着推开他:“脏死了,快去洗手,先吃饭。” 庆生道:“今晚不想吃饭。” 果儿不明其意,疑惑道:“为啥?” “因为再香的米饭,也没有果儿喷喷香。”庆生说罢,再次伸手,去搂果儿的腰。 第144章 密谋 不知太急切,又或者过于激动,影响了庆生的手法,他摸索来摸索去,将果儿上衣的纽扣扯断了。 紧急关头,他顾不得那么多,解开一件,便随手一扔。果儿和他的衣服,落在桌上、床上和地上。 扔到最后,果儿变成了一条光洁如玉的鱼。庆生凑近过去,唇像雨点似的,落在果儿的头发、额头、脖子、脸颊、胳膊和肚脐眼上。 庆生并不知道,当他和果儿,像两条鱼一样,在海里冲浪欢娱之时,华哥正在东莞长安,与方洁晤面。 辞别庆生后,华哥并没有前往北站,而去了长安。 事实上,他骗了庆生。他把行程往后挪了一天,告诉方洁,他来东莞出差,顺便看看她,一起吃个饭,不知她可否赏光。 在异地他乡,与同乡见面,当然特别开心。况且,方洁在厂里,并没有什么朋友。她独自一人,毕竟孤独,家里境况亦让她独力难支,很想找人说说话。 所以,上一回,有男子约她。她就去了,两人在长青街漫步,停下歇息时,的确有些亲热的成份。 随后,庆生发现此事,上门找她,有意无意地,讲起此事。 她有些难过,好在庆生只点到为止,最重要的是,庆生让她体验到了,一个特别幸福美妙的夜晚。 那夜之后,她时刻念想着,当晚的庆生。长安与松岗,虽只一桥之隔,但总体而言,到底算两座城市,两人见面,到底不方便。 有好几回,方洁动了念,想去松岗找庆生。准备动身时,又怯了。她有自知之明,他们两个,没名没份。她跑过去找庆生,或许会影响他前程。 如此一想,便作罢了,只把想思藏于心底。 所以这一次,听到华哥来长安的消息,自然欢喜莫名。倒不是为了发生点什么,而是觉得,有同乡来看她,那种喜悦不可言说。 原本当晚要加班的,方洁请了假,沐浴更衣后,化了淡淡的妆,才出来相见。在老家时,方洁从不用化妆品。 来长安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她对化妆亦无兴趣。后来,与同事相处久了,几乎没有哪个舍友,不保养化妆的。在同事的熏陶下,慢慢地,她才改变观念。 她长得还不错,五官端庄,只是体态有些变化,横着生长,不能与年轻人的苗条相比,但风韵还在。 如今,在脸上抹了粉底,描了眉,涂上淡淡的唇红,便有些容光焕发的意思。 她与华哥约在二号门见面。在老家时,华哥与方洁经常见面,后方洁家中遭到变故,华哥不但言语鼓励,还不时送些鱼虾,更动员庆生,帮她找了这份工作。 这些事,方洁记在心里,自然感激他。两人见了面,异常亲切。周围全是陌生人,两个老乡,关系便尤其近了。何况,本来他俩就极熟悉。 长辉集团附近,食店众多,各种地方的风味俱全,一路走过去,颇有些眼花缭乱。 方洁问华哥想吃啥? 华哥说:“吃啥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吃。” 方洁眉开眼笑:“你啥时候变得这么风趣了。” 华哥说:“那是因为跟佳人一起。” 方洁笑:“你就不怕嫂子揪耳朵?”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 最终,方洁选了一家海鲜粥:“就这家吧?” 华哥说:“客随主便。不过,我先说好了,今天你请假,但我买单。” 方洁听后,心中欢喜,嘴上却说:“那怎么好意思。” “跟我一起,你就别见外了。” 两人在粥店停步时,店里已有妇人迎候招呼。进店内坐下,选了两人份的龙虾粥,外加炒粉及其他小菜若干。 点好餐,相互问了些家中情况。十余分钟后,粥好了,端上桌,热气蒸腾。 透过迷雾,华哥看到对面的方洁,有种朦胧隐约之美,忍不住赞了声:“真美。” 方洁骂:“净瞎说话。” 华哥立马急了,恨不得赌咒起誓:“我说的绝对是真心话。” 方洁瞧他的模样,反倒笑了。方洁给华哥盛了一碗粥,才给自己盛。 盛好,食了一口,忽然像想吃什么似的,问道:“哦,我都忘了,你要喝点酒么?” 华哥直视方洁:“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 方洁笑:“好吧,我陪你喝一点。” 华哥点头,举起手臂,朝服务员喊了一声。 片刻,服务员过来,华哥让她拿两支啤酒来。转瞬,啤酒上了桌。庆生起开盖子,给方洁倒上,再给自己倒满。 碰了几杯,气氛就更融洽了。华哥的话亦多了起来。 喝了一口粥,华哥随口问道:“庆生经常来么?” 方洁淡然回答:“他呀,是个大忙人。一个月前,来过一次。” 上一回,方洁与庆生来看她,在夜市宵夜,还送了她花,当晚,两人在酒店一宿,欢喜自不必言。 之后,庆生又来看过她一次。但那次,庆生只停留了半小时,领导打来电话,有要事处理。他只能抱歉地看着方洁,两人相拥了一下,随后分手告别。 华哥不问还好,一问,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方洁拿着汤匙,不停地拌乱着碗里的粥。 见情绪铺垫已到位,华哥不经意地说道:“庆生现在不同往常的,他的确很忙。毕竟,当官了嘛。我们也要理解。” 这句话,看似为庆生开脱,其实心里有责怪之意。方洁听了,愈发难受。 “来,喝酒。”华哥举杯,和方洁碰了一杯。喝毕,继续说道:“听说,他谈了个朋友。” “什么朋友?”方洁手中的汤匙咣当一声,落了下来,碗里粥溅落到桌布上。 “那种朋友呗。唉。我也不能理解。在老家时,他那么老实,平时和别的女人说句话,脸都会红。见到苏妹,像老鼠似的。现在好了,离开苏妹,就变成了一只虎。” 华哥边说边叹气。 方洁没吱声,赌气似的,举起杯子,喝完一杯,再给自己倒上。 瓶里的酒,已经只余下半杯。方洁扭头,朝服务员喊:“老板,再拿五瓶啤酒。” 华哥说:“叫这么多,喝醉了可不好。” 方洁大大方方地说:“怎么,你怕了?” 华哥柔声道:“嗨,我怕啥。我不是担心你么。” 方洁举起杯子,大声说道:“今晚,咱俩不醉不归。” 望着桌上的空酒瓶,华哥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145章 浴爱 受了刺激的方洁,有些豪饮的气势。华哥几次相劝,但他的劝说,反倒让方洁愈发往肚腹里灌酒。 原本简单的一餐饭,竟然喝了近两个小时。华哥亦喝了不少,但还在控制范围之内。他起身,去结了账,随即搀扶起方洁,出了粥店。 在见方洁之前,他已经在锦厦找到一家酒店,订了房间,行李也已经放在酒店房间里。 街头夜风吹来,方洁似乎清醒了些,嘴里念叨着什么话。 毕竟喝高了,吐词有些含糊不清,华哥不明白她讲了些什么。他很想将她直接带到酒店,又有些把握不准,怕惹出事端。 两人沿着长辉集团方向走去。行至半途,方洁突然想呕。她蹲下来,张嘴欲呕,却呕不出来,看那样子,极其难过。 华哥曲身微躬,左手在她后背轻抚,试图让她舒服些。 她穿件薄衫,身体柔软,华哥的手掌慢慢越过后背,往脖子上探。 方洁蹲在地上,足有四五分钟,终于吐了出来,留下一地秽物。 换个地方歇息,华哥左看右瞧,前方有家小超市,他正欲起身,准备去买瓶纯净水,拿来给方洁漱口。 谁知,方洁一把扯住他:“别走,别走好不好,庆生。” 倘若方洁不提庆生的名还好,一提庆生,华哥更气不打一处来。 庆生将果儿夺走(这样说当然不准确,但在失恋者心里,果儿就是庆生夺走的),华哥本就心中怀恨,此刻,又听方洁醉中念叨他的名字,突然下定决心,一定要带方洁去酒店。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要报复庆生,还他一顶帽子。 华哥安抚好方洁,扶着她到了小超市,让她在门口坐下,他则进去,买了纯净水,帮她拧开,让她漱口。 漱完口,两人继续前行。呕完之后,方洁轻松多了,脚步也不再摇晃。华哥俯在她耳边,低语道:“我给你带了件礼物,忘在酒店了,我带你去取好不好?” 方洁似笑非笑:“还带什么礼物啊。你真好,真好。” 得到方洁的回应,华哥坦然多了,走起路来,几乎想哼着小曲子来。 酒店近在眼前,可以看霓虹闪烁的招牌,华哥愈发激动,同时害怕生出变故。 侧过身,去打望方洁。她像正在恋爱中的女人,脸上红扑扑的,眸子里汪着一池清泉。华哥悄悄拉起她的手,她没拒绝。 终于到了酒店,坐电梯上楼,来到他所住的房间。找出房卡,刷卡进门。开灯,关门。方洁进屋,坐在床上。华哥则拿着壶子,进洗手间接水,准备烧开水。 待他从洗手间出来,却发现方洁已经仰躺在床上。眼睛微微闭着,看样子,她太困了,想睡觉。 华哥坐了一会儿,走到床边,喊了一声方洁。她没回应,华哥便去取了毛巾,打湿,来到屋里,给方洁洗了脸,又擦净双手。回洗手间,将毛巾晾好。 这时,方洁翻了个身,对着窗台侧身而卧。华哥坐在床边,望着她的后背,望着那条柔软而圆润的曲线,心里动了一下,喉咙吞了几次口水。 最后,他起身,将方洁的鞋子脱掉。脱鞋时,不免碰到她的脚踝。 她的脚踝不同于别的女人,光滑洁白,尤其脚趾头,更极具美感。华哥用手背轻轻刮了一下,软软的,凉凉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愉悦。 华哥一时着了迷,竟然蹲下身来,细嗅其体香。 方洁虽有了倦意,仍没有控制住,她卷缩双腿,搁于床上。华哥轻轻起身,有些怔怔的。这时,方洁讲了句梦话。讲完话,她翻转身体,趴在床头,又要呕吐。 她呕的速度太快,华哥没能找到垃圾桶,她就吐了一地。 好在,没弄脏床上的被子。华哥将秽物清理打扫一番,回到屋里,端了杯水,递给方洁,让她漱漱口。 方洁喝了一口,又吐在垃圾桶里。如此几次,吐毕,她清醒了许多,眼睛睁开,看到华哥,并不觉得意外。 她起身,光着脚踝,往洗手间走,边走边嚷:“脏死了,我去冲一下。” 华哥目送她走进浴室,隔了一会儿,便听到水声哗啦啦响。 华哥觉得,事情差不多能成。他走到柜子边,拿起行李,从包里找出一只降落伞,放在枕头下,以待备用。 刚安置妥枕头,便听到方洁在浴室里喊:“庆生,你过来一下。” 华哥不解:“她明明看见我了,为何还叫我庆生,难道她还在梦中?” 心中虽有疑问,但方洁喊她,仍走到洗手间。在门口,轻轻敲了敲玻璃门。紧接着,门开了一道缝。华哥不明其意,正欲问方洁怎么了。 突然,浴室里伸出一只湿润润的手臂。方洁的手左右晃动,碰到了华哥,一把抓住,将他拖了进去。 随后,玻璃门关上了,淋浴间的水,哗啦啦地响。而在热气蒸腾的迷雾中,有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 水声冲涮在方洁与华哥的身体上,但如果仔细听,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喘息之音。 大约都掩饰了太久,迷雾之下,两个人各自看不清对面的面容,也就都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方洁不再喊庆生的名,而直呼华哥。 华哥听了,心中欢喜莫名。 方洁用尽了全身气力,她的手指在华哥的后背,抓出了一道划痕。当然,那是幸福的标志。 洗手间里,水声哗啦啦地流,像在为一对情侣伴奏。直至半小时后,水声才停止。两个人在浴室出来,华哥给她来了个公主抱。 靠在床上,两人紧紧相拥,又讲了许久的话。 华哥贪欢,待恢复气力后,兴致再起。 有些人的欲望是藏不住的,那一夜,方洁彻底放开了自己。一个女人,一旦疯狂起来,所作举动,会让自己也惊住。当晚,方洁像坏女人一样,让华哥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 然而,不道德的幸福总是短暂的。华哥只以为自己报了情仇,但并不知道,他将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第146章 更衣 华哥回到老家的第三日,芬姐给庆生打电话,谈起之前约定好的事。 庆生笑:“你准备好了?” 芬姐镇定自若地道:“当然啦,这一点,你还不相信芬姐啊。” 庆生赶紧说:“相信,相信。那就说好了,晚上见。” 芬姐话里带着甜蜜:“晚上见。” 听得出来,她很期待晚上的聚会。 说是聚会,其实只有三人:庆生、陈浩和芬姐。上一回,陈浩偶遇芬姐。当时,庆生就瞧出了端倪,正好他想治治陈浩,给桃子出口气。 虽说桃子恋上了他人,或许与陈浩有私情无关。但不管怎么说,桃子是庆生的恩人、贵人,帮他牵线搭桥的那个人,她受了委屈,或者说,庆生认为她受了委屈,庆生当然要挺身而出。 但他不会明目张胆地胡来,得讲究方法。陈浩算读书人,庆生呢,也不是粗人一个,整治一下陈浩,要注意艺术性。不能让他瞧出破绽,还要让他自己主动往圈子里钻。 主意其实很简单,无非让芬姐在家里设个局,谎称她过生日,庆生一人独行,觉得不妥,便叫来陈浩同行。待陈浩去了,再拿酒灌他,芬姐呢,则明面上,对他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待他不知东西南北时,让他出尽洋相。 这方法是上次见陈浩看芬姐的眼神中,受到启发,偶然间从脑海中冒出来的。 当时,权且当作笑话,讲给芬姐听。本来,他以为芬姐听过,也便当作耳边风,忘掉了。谁知道呢,芬姐竟然当了真,认真策划起来。 时间选在周四晚上。看得出来,她真费了心思。选工作日,而不选周末,以免陈浩心生疑虑。她提前买好的鸡鱼虾,另外选了熟食凉菜若干。下了班,便往屋里赶。 另一边,庆生已和陈浩讲好,去给芬姐过生日。陈浩听后,满心欢喜,还问庆生,准备了什么礼物。 其实,庆生什么都没准备。陈浩一问,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怕事情败露,沉吟片刻,便说:“芬姐虽不是我亲姐,但待我情同手足,我在网上给她选了一条裙子,前几日就到了。你不一样,不用准备什么礼。” 陈浩一听,更坐不住了。下班后,连衣服都没换,就来找庆生,让他陪自己去选件礼。 步行街倒有几家服装店,陈浩与庆生去逛了,没找到合适的。经过一家内衣店里,庆生有了主意,逗陈浩:“送衣服什么的,太普通了。要不,就来点特别的。这样,才会让芬姐印象深刻。” 陈浩问:“庆生兄高见啊,还盼指点迷津。” 庆生悄悄往内衣店一指,陈浩有点迷茫:“这行吗?” “怎么不行啊。芬姐收到了,保证对你刮目相看。” “真的?”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就选一件?” 庆生点头。陈浩跨进店里,见庆生站在原地不步,又走出来,拉着庆生陪他进去。在内衣店,毕竟有些害羞。店员穿着红色衣,明眸善目,面含微笑。 陈浩走过去,低语一番,意思给姐姐送件内衣,有些不好意思,让她帮忙,选一套合适的。 店员选了两套,不同款式,颜色亦不相同。陈浩一眼就相中了那款肉色的,问庆生怎么样,庆生其实更爱黑色的,但不想表态,只点头同意陈浩的意见。 店员见他动了心,立马夸他有眼光,还介绍这款内衣运用了什么高科技之类。当然,价格亦不便宜。陈浩倒是真舍得,也愿意在一些事上花本钱。 女店员问他尺码,多大的?陈浩自然不知,他想了想,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番。店员看他的样子,乐死了。但她拼命忍不住,不敢笑出声来。 倒是庆生,站在旁边,实在忍俊不住。声音吸引了其他女客,纷纷看过来。 事已至此,陈浩已经无所谓了,他也不在意。前几日,桃子已经正式和他分手。他难过了半天,很快恢复常态。 思考原因,他觉得大约桃子知道他另有私情吧。不过,那位姑娘早在两个月前,就辞职回了老家。 据说,她妈妈为她在家里找了个对象,她原本被母亲骗回家,待见过男生一面,马上改变主意。前段时间,陈浩与桃子一直闹矛盾。自然,就少了情爱之欢。很多个夜晚,孤独无聊。 桃子能忍,陈浩忍不了。再说,桃子虽长得不错,但在夜晚之事上,实在太过马虎。或者说,她对情爱之欢,根本无甚兴趣,有些偏冷淡了。 上一回,偶遇芬姐,他的目光都直了。见她长着一双桃花眼,颧骨高耸,便知她与桃子,是完全不同的性格。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冷静如冰。 自那之后,他心心念念着,能再次相逢。结果,如今机会送上门来,庆生约他一起赴宴,为她过生日。而且,据说出席者,仅他们仨。 简直天赐良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逮到个机会,陈浩自然会好好珍惜。他甚至作过谋划,来个一招制胜。而一招制胜的前提,就是让对方出乎意料。 比如,送上价格不菲的生日礼,便是法宝之一。 陈浩心中的弯弯绕,庆生一慨不知。他指向内衣店,原是恶作剧。结果陈浩把恶作剧,办成了大实事。 光这一点,庆生远不如他。 购了内衣出来,前往芬姐家。途中,陈浩一直左右张望,庆生以为他怕遇见熟人,又不好问。 快到芬姐家楼下时,遇到一花店,陈浩拐了进去,选了一束郁金香。不过,在黄色花束中,让店主加了两朵白玫瑰。 陈浩如此盛情,庆生空手上门,实在不好意思。于是,行至芬姐家附近,寻得一家超市,说去选瓶酒。 原本庆生让陈浩在店门口等,陈浩非要跟着去。来到酒水柜台,选来选去,最后听陈浩的意见,挑了两瓶红酒。 其实,他早就和芬姐商量好,芬姐在家里,藏了一支白酒。其主要目的,为了灌醉陈浩的。 从超市出来,提着东西,前往芬姐家。 站在门口,陈浩主动过去敲门。不一会儿,门打开。 芬姐站在屋里,她穿件紧身短裙,更将她的曼妙身姿凸显出来。 陈浩一手抱花,一手持内衣,眼睛望着芬姐,脑海里忽然生出幻想。 想象着她当着他的面,换上新内衣,在屋里转了好几圈,然后问陈浩:“好看不?” 第147章 摩擦 芬姐迎他们进屋,来不及查看礼物,只道了声谢,让庆生给陈浩倒茶,称灶上正生着火,她先去厨房,饭菜一会儿就好。 芬姐的租房,庆生来过多次,早就熟悉了,他给陈浩倒了杯茶,陪他聊着天。陈浩第一次来,又是女人闺房,一切都是新鲜的。 他端起茶,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观察完毕,放下茶杯,问庆生:“要不,我去帮芬姐打打下手?” 庆生说:“好呀。” 陈浩来到厨房,芬姐哪里会让客人帮忙,再说,他第一回来,算是贵客,更不能让他干活。 庆生跟在后面起哄:“陈浩同学是个三好男人,不干点活儿,浑身难受。芬姐,你就成全他吧。” 芬姐脸上堆笑,肩膀耸动:“这样啊,那就不好意思了。” 庆生将陈浩推到芬姐身边,自己则回到房间,坐下来慢慢饮茶。 出租屋里的厨房,狭小逼仄,与其说是厨房,其实就是阳台到洗手间的过道。只不过,房东在过道上加了一块横梁,就成了灶火间。 陈浩爱干净,撸起袖子,准备先把手洗了,再来干活。 厨房里只有一个洗碗池,里面摆了待烹的菜蔬。陈浩便准备去洗手间净手。过道仅够一人站立,两人穿行,则要交错,否则难免有些身体摩擦。 陈浩去洗手间时,收起肚腹,紧贴墙壁,仍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芬姐的臀。芬姐正专注于炒菜,不知根本没感觉到,还是感觉到了,假装若无其事。 毕竟,对上了年龄的她来说,此类事情,或许早就见怪不怪了。陈浩到底年轻许多,况且从未有过如此经历。因此,有一种奇妙的享受。 身体接触的那一刻,有一股微弱的电流,流遍陈浩的身体。他不禁打了一个颤颤。进到洗手间,关上门,打开水龙头,用肥皂洗了手。 洗手池上,挂着两块毛巾。陈浩瞧了一眼,选了靠门边的那块绿毛巾。擦净了手,又靠近过去,将毛巾捂在脸上,用力嗅闻。 嗅毕,出来,问芬姐:“我该干点啥?” 芬姐笑靥如花:“你这么热情,我倒不好意思了。” 陈浩说:“能受邀出席家宴,我荣幸之至啊。” 芬姐说:“果然是文化人,讲的话就是不一样。” 陈浩答:“过奖,过奖啦。” 芬姐望一眼洗碗池,说:“那就把空心菜,洗一洗吧。” 陈浩说:“好咧。” 说毕,将在池子边,清洗菜蔬。两人并肩而立,个子不相上下,倘若不看年龄,会让人疑心,这是一对恩爱情侣。 空心菜并不算多,不费什么时间,就能洗好。陈浩倒不急,每一根菜都清洗的仔细。 因为芬姐近在眼前,又露出那截胳膊,虽不算雪一般的白,但光洁晃眼,陈浩总不免用眼角的余光,去打她的胳膊。 由着那胳膊,又望见了异常突出的罩杯。陈浩想起在购内衣时,不知尺码,只用手比划大小。 此刻,芬姐近在眼前,他洗着空心菜,把那菜想象成胳膊,以水轻濯。濯洗间,竟然笑了起来。 芬姐问:“笑啥呢?” 陈浩说:“能给芬姐打下手,高兴呢。” 这句话,陈浩用了些心意,特意在“下手”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 芬姐脸上红艳艳的:“庆生说你做设计工作的,怎么这么会夸人,听起来,倒像个搞宣传的。” 陈浩说:“说起来也奇怪了,我平时是个笨嘴笨舌之人,今天不知所故,反正心里很放松,很愉快,不知不觉,话就多了点。芬姐莫怪哦。” “怎么会怪呢。你们来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芬姐用手捋了一下头发,“平时,我一个人在家,屋里冷冷清清的。你们来了,热热闹闹,真好。” 陈浩当即接下话头:“那我……我们以后常来啊。欢迎不?” “当然欢迎呀,只是我这房子太寒酸,怕脏了你的脚。” “芬姐你才是高人,骂人不带脏字。这么厉害的人,让我碰上,真是三生有幸。” 说说笑笑间,菜炒好了,陈浩一盘盘端出去。 菜很丰盛,鸡鱼虾,全是红烧,鲜香味美,十分诱人。另有一个冬瓜排骨汤,再加一盘清炒空心菜。 陈浩买来的花,庆生趁他俩在厨房忙碌时,已经取出来,插在花瓶里,摆在桌上。 庆生买了红酒,自然不好再白酒。在此之前,他已经将酒倒在一只玻璃瓶里,醒了半小时之久。 三人围坐一起,一人倒上一杯,陈浩喊芬姐,让她先讲话。 原来普通的家宴,因为陈浩的到来,特别多了一种仪式感。芬姐端起杯,讲了几句感人的话。待她讲完,饮了一口,陈浩和庆生,跟着饮一口。 放下杯,芬姐喊大家吃菜。陈浩望着芬姐,笑吟吟地道:“寿星得剪彩,你先动筷子,我们才敢动。” 芬姐嘴上说着你们太客气,脸上的表情却透露出,很享受这样的恭维。 剪彩完毕,芬姐先给陈浩夹了一只龙虾,再夹一只给庆生。庆生盯着龙虾,问陈浩:“关于龙虾,有一个典故,你想听么?” 陈浩侧脸问庆生:“好啊,洗耳恭听。” 庆生却望着芬姐:“这个段子让芬姐讲,最有意思。” 陈浩便将目光望向芬姐。芬姐正在吃虾,听庆生这么一说,有些猝不及防。好吃完虾,笑着问:“你真想听?” 陈浩很认真地点头。芬姐和他碰了一杯,饮一口酒,才缓缓将两对合租夫妻,以夜晚吃龙虾,来喻指夫妻之事讲了一遍。 陈浩听后,夹了一只虾,边吃边说:“龙虾好吃,龙虾好吃。” 大家喝得高兴,很快,一支红酒见了底。芬姐脸上绯红一片,但还清醒,起身将另一支红酒取了来,陈浩见此,忙起身,去寻开瓶器。 按照庆生与芬姐此前的商议,尽量多灌陈浩酒水,让他出丑丢人。 第一支酒,两人多次敬他。每一回,他总一饮而尽。因此,他喝得最多。起身时,庆生见他已经有些微微摇晃,心中暗自高兴,觉得大计将成。 第二支红酒一开,陈浩正在倒酒,庆生的电话如约响起。他起身接听电话,讲了几句,朝芬姐和陈浩作了个手势,开门出来。 他下了楼,便挂掉电话,没再上去。 陈浩见庆生久久不归,巴不得如此,他悄悄挪了挪凳子,以便离芬姐更近一些。 第148章 方便 庆生回到柏州,发现红酒的酒劲有些大。他洗了把脸,躺在床上,心想,后劲这么大,恐怕陈浩也会招架不住,到时他的丑态,怕连自己也会吃惊。 如此一想,嘴角露出笑意。不知不觉间,庆生竟然迷糊中睡着了。 只不过,庆生显然太轻看陈浩。他进入梦乡之际,芬姐的出租屋里,陈浩与芬姐,正在热闹嬉戏。 庆生不在,加之喝了些酒,酒壮怂人胆,陈浩言语之间,由试探变为直言。 况且,陈浩本就颇有些本领,句句话都戳在芬姐的心坎上。原本,她想配合庆生,整整陈浩,让他大醉,出尽洋相。结果,交往过程中,被陈浩的言语打动。 当然啦,她也承认,陈浩年轻,人帅气,又在大厂设计部,这可是重要部门,职位虽不高,但外头许多公司,都需要此类人才。 这样的男人,就算到了芬姐的制衣厂,也是极吃香的。如今,他阴差阳错,像一块肥肉,落到了芬姐碗里。 于是,庆生一走,她的心思,慢慢就变了。 庆生应该不会再来,陈浩拿出礼物,递给芬姐,说略表心意。芬姐早已被他的巧言辞令,迷得五魂三道了,此刻见他又呈上礼物,心中更是欢喜。 “你实在太客气啦。我怎么好意思啊。”芬姐双手接过盒子,粉面含羞。 庆生不在,一切由陈浩作主,他直勾勾地望着芬姐:“你不猜猜,是什么?” 芬姐以手抚腮,猜了几次,都没猜中。她摇了摇头:“还是你告诉我吧。” 陈浩笑:“你得先保证,不许骂我,更不能打我。” 芬姐不解:“你送我礼,我怎么会打你骂你啊。” 陈浩低头想了想,说道:“我还是说不出口,你自己拆开。好不好?” 瞬间,芬姐变成了一个少女,嗲声说道:“礼是你送的,当然悉听尊便。” 陈浩并不言语,只笑咪咪地望着她。 芬姐伸出玉臂,去拆包装盒。拆开后,看到里面的内衣,脸上瞬间有些羞涩,很快又恢复正常,惊叹道:“谢谢你,阿浩,还从来没有人,给我送过这样的礼。” 陈浩往嘴里丢块肉,吃着肉,问道:“喜欢么?” 芬姐找出标签,看到上面的标价,一迭声地说:“太贵了,太贵了。” “你这样的女人,配得这样的礼。我就怕你嫌弃呢。” “怎么会呀。我喜欢还来不及。” 陈浩眸子放光:“我也不知道,尺寸对不对。要不,穿上试试?” 芬姐问:“现在?” 陈浩点头:“方便吗?” 讲完,怕自己太唐突,于是又加了这么一句:“如果不合适,我马上去调换。” 芬姐笑:“倒没什么不方便,就怕你不方便。” 陈浩也笑:“只要你方便,我就方便。” “好,你等会。”芬姐起身,带上盒子,去洗手间更衣。 芬姐其实有些酒量,这也是庆生和她设计的原因。可今天比设想中的不同,她喝白酒有些心得,喝红酒就弱了许多。 况且,陈浩一个劲地敬她,她没想太多,来者不拒,红酒后劲渐渐显现出来。当然,陈浩如此豪爽,她亦有些故意喝醉的意思。 至于,她喝醉后,会发生什么,陈浩胆子大到怎样的程度,或者在她醉倒之前,他先醉了。这一切的一切,她心里没底,只能听天由命。 不过,不管他做了些啥,她总是不亏的。 芬姐起身去洗手间时,身体有些摇晃,差点把椅子碰倒了。陈浩及时起身,上去扶了她一把。 芬姐站稳身体,笑了笑:“没事,没事,不好意思啊。” 陈浩抓住她的胳膊,感觉到一团温润,舍不得放手,又不得不放开。 目光芬姐进了洗手间,他才坐下,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另寻得一只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茶,喝完。 坐了一会儿,芬姐仍未出来。陈浩以手扶额,搓了搓脸,再次起身,打开冰箱,从里面寻得一瓶醉奶,打开喝光。 扔掉空瓶,听到洗手间有动静,芬姐应该换好了衣。陈浩心中激动,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正襟危坐。 数秒之后,芬姐果然进了屋。尚未进来,她的声音先传了过来:“真会挑衣服,很合身啊。” 陈浩回头望去,她仍穿着原来的短裙,但领口之处,似乎比原来露出了更多内容。仔细一瞧,衣物更显突出了。 除了衣服,芬姐还洗了把脸,额上的头发打湿了一部分,脖子上湿津津的,有种迷人的性感,陈浩一时望呆了。 芬姐坐在凳子上,扯了扯裙身,加之坐下来将上衣绷紧之故,衣领之处,形成一个突出的豁口。 这个豁口像一个有着磁石的巨大的迷魂洞,诱惑着陈浩。他伸手夹菜时,明明朝着碗里肉,却又像往洞里伸。 好在他喝了酸奶与茶,吃了些作用,将他从迷糊劲中拉回来。 面对面坐着,芬姐脸上灿艳无比,陈浩心想,时机差不多了。欲要行动,但芬姐没发出信号,到底不敢贸然行动。 他原本巧舌如簧,此刻却有些词穷,不知讲什么好。越没话说,愈觉得口干舌燥。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陈浩心想,莫非庆生回来了。 这样一想,不免心中怀恨,暗暗骂道,这个天杀的庆生,败人兴致。转念又想,带他来芬姐家的,是庆生。如今,欲要破坏美事的,也是庆生。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芬姐起身去开门,走到门口,开了一条缝。陈浩偷偷打望,芬姐一手扶门,一手叉腰,站在门口,遮挡了那个人影,也挡住了屋中的景象。 陈浩看不清外面是谁,瞧衣服穿着,只识别出是个女人。只要不是庆生就好,陈浩放下心来。 听他们谈话,用的是家乡话。两人只谈了两三分钟,时间并不算久,但在陈浩看来,却足足讲了半小时,像在密谋什么重大事项。 具体谈了些啥,陈浩一无所知,隐隐约约有“关门打狗”一类的句子。 听着听着,陈浩心中一惊,莫非这是美人计?那个瞬间,陈浩想起,前段时间,同事误入温柔乡,却中了杀猪盘,白白损失两月工资。 如是一想,陈浩的酒醒了一半。待芬姐回来,坐了一小会儿,陈浩手机响铃,他如释重负,接通电话,吱吱呀呀一通。放下电话,谎称公司有急事,需回去处理。 芬姐不舍,亦不好留他,只嘱他路上慢点走,注意安全。 走到街头,微风一吹,陈浩整理了情绪,重新梳理来龙去脉,最后断定,芬姐是有所求的,绝非设下杀猪盘的人。 再说了,杀猪盘找的都是陌生人,他与庆生相熟,和芬姐也早就见过。她不可能拿熟人开刀。 理清思路后,陈浩逐渐恢复状态。机会近在眼前,轻易放弃,实在太可惜了。他深呼几口气,然后转身,提腿迈步,坚定地朝芬姐家走去。 第149章 幸福 陈浩来到芬姐楼下,正好屋里有租客出来,大门打开,他一个侧身,闪了进去。 按下电梯,等了许久,仍停在十楼,迟迟不见有动静。陈浩等得焦躁,干脆走楼梯。 芬姐住五楼,不算太高。来到芬姐门前,陈浩整了整衣服,理顺了呼吸,才举手敲门。 刚敲两下,门便开了,芬姐站在门后,像早就预料到,陈浩会回来似的。 最令陈浩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芬姐身上的短裙,脱了一半,露出陈浩送的内衣。她轻抚内衣,像在自说自话:“材质真好,穿着真舒适。” 陈浩目睹此情此景,一时呆住了,他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芬姐在他耳边喊:“傻站着干嘛,快进来啊。” 陈浩进到屋里,顺手将门合上,芬姐则站在屋子中央,旋转着跳起舞来。陈浩看出来了,她醉了,很有些兴奋,也就不清楚自己的行径。 桌上还未收拾,留下杯盘狼籍。陈浩默默走过去,一一将碗筷收拾好,端进厨房。随后,又找来抹布,将桌子清洁干净。 转身回厨房,正欲洗碗。芬姐忽然进来了,她倚在墙上,喃喃道:“谢谢你,阿浩。” 陈浩心在颤抖,但他拼命压抑自己,待洗好碗,扶芬姐回屋。两人坐在沙发上,芬姐喊好渴啊。陈浩便起身,找来一瓶饮用水,拧开盖子,递给芬姐。 芬姐喝了一口,再递给陈浩:“来,你也喝。” 陈浩说好,接过瓶子,一仰脖子,也喝了一口。 芬姐伸了伸胳膊,叹气道:“为了给你做饭,累了一晚上。” 陈浩试探着问:“要不,我给你捶捶背?” 芬姐想都没想,说道:“好呀。好啊。” 陈浩将手放在芬姐肩上,轻轻拍打。 拍着拍着,芬姐倒在陈浩怀里,嘴里响起了轻微的呼吸声。看来,她真的醉了。陈浩在她耳边,唤了几声,没有反应。 他试着轻揉她的胳膊,由着胳膊,手指不断下探,扩大捶背的面积与范围。最后,陈浩的手指,停在他新买的内衣上。 轻轻碰了一下,弹性很好。果然,价格是品质的保证。享受完手指的愉悦,再看芬姐,脸上红润一片,睡得极为香甜。 老这么坐着,总不是办法。陈浩将芬姐扶正坐好,站直身来,准备试着将芬姐抱到床上去。可他体格偏弱,而芬姐却有些丰腴,他试了几次,都无法抱起她。 思前想后,陈浩决定,扶起芬姐,顺带让她挪动步子,慢慢往床边靠。 芬姐虽然睡着了,心里似乎很清醒。陈浩有所行动,她立马领悟过来。尽管如此,陈浩仍费了很大一番力气,才将芬姐移步到床头。 虽只有些许步数,却已经累得陈浩大汗淋漓。 稍作歇息,陈浩半跪下来,欣赏床上女子,美丽的姿容。 芬姐的身体起伏有致。 陈浩望了一会,又闻到了吐气如兰的芬芳。突然,芬姐翻了一个身。头朝着墙,嘴里念叨了一句:“哎啊,一身的汗,脏死了。” 这像是梦话,更像说给陈浩听的。他抹了抹额头,手上汗津津的,便起身,去往洗手间,原本只想洗把脸。 结果到了洗手间,又见到芬姐的两块毛巾。他曾嗅过其中的味道。 陈浩抚摸着毛巾,干脆合上门,解掉衣物,洗起澡来。 洗毕,光着膀子回屋。再望向芬姐,她不知何时,已将短裙褪去。另有一条裤子,扔在沙发上。芬姐肚腹之下,用一条毛毯遮住。 芬姐的举动,再明白不过了。陈浩心中一动,打开手机,调出一首杨丞琳的歌,让歌声在屋里飘荡。 接着,又移步到门口中,将灯灭了。 再走向床铺。 来到床边,轻轻坐下,一只手往芬姐身上探。 再次碰摸到她的后背,像着了火似的,热烈而滚烫。 黑暗中,陈浩感觉芬姐的手,朝他伸了过来。接着,两只手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再之后,女人的手,引导向男人的手,往她后背上凑。 最后,两只手,停在了陈浩买来的衣上。 两个人,各自用一只手,配合着,将那件衣的钮扣解开了。 扣子解开的一瞬间,陈浩感觉森林燃起一场大火,熊熊大火,在杨丞琳的歌声中,越燃越旺。 情绪无比浓烈之际,芬姐彻底清醒过来。她将嘴凑在陈浩耳边,轻轻说道:“去衣柜里取把降落伞来。” 陈浩正在兴奋处,不肯离开,但不得不离开。 他翻身下马,赤着脚,拿着手机当手电,打开衣柜,翻来寻去,也没找着降落伞。 芬姐无奈,只得起身,将毛毯披上,来寻降落伞。 打开衣柜,找了一番,的确没寻着降落伞,这时才想起,已经许久未曾有过肌肤相亲,久违降落伞了,家里更无准备。 没有降落伞,无法安全落地,自然不能继续。陈浩只好披上衣,拿上钥匙,下楼去超市。 楼下就有一家小超市,陈浩按芬姐的路线,下去寻找。找来找去,总算找到了,竟然关门了。 无奈,只得重新再找,寻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家士多店。走进去,随乱从冰箱里,选了两瓶红牛。到收银台买单时,在收银机前的小货架上,又取了一支口香糖,一盒降落伞。 结账出门,几近于飞跑的速度,直奔芬姐家。 因行得太快,差点和一辆单车撞上。道完歉,继续前行,终于到了。拿出钥匙,开门进屋。 两个人凑在一起,正欲继续,芬姐手机响了。她扫了一眼,按下接听键。 陈浩无所事事,干脆起身,来到阳台,走来走去,心里如同一万只蚂蚁在咬。 芬姐的电话终于打完了,陈浩返身回屋。 这时的芬姐,不再像之前一样,将小心思藏着掖着了。她撑直腰身,坐于床头,伸开双臂,以欢迎的姿势,迎接着陈浩。 俗话说,好事多磨,酒越陈越香。经过了一整晚的试探与敞开,两个人都明白了对方的心迹。 于是,接下来,他俩像久别重逢的情侣,上演了一出世俗意义上的好戏。 好戏上演的同时,杨丞琳的同一首曲子,循环播放了八九次之多。 几番折腾,他俩终于倦极。芬姐虽累,却幸福着。陈浩则瘫在床上,像一条被烈阳晒干的鱼,没有了一点生气。 第150章 软玉 庆生并不知道,他在无意间,办了件拉郎配的事。 芬姐与陈浩,原本误打误撞,碰在了一起。经过一个晚上的考验与磨合,一对看似不可能在一起的男女,结成了情投意合的情侣。 那时,正逢年底,事多且杂,但陈浩却总能抽出时间,跑到芬姐租房里去,度过漫长而甜蜜的一夜。 可以说,那段时间,算得上夜夜笙歌。 庆生并不知道,桃子和陈浩分手,对他造成了多大影响。但庆生明白,你若是真心爱恋对方,就算分手,你也会陷于痛苦中,不能自拔。 而断然不会像陈浩这样,迅速找到一个替身,迷醉于身体的欢愉,全然忘了旧时恋人。 由此可见,陈浩与桃子算不得真爱。 桃子与陈浩分手之前,她听从庆生的劝告,主动向廖总坦陈实情。 如同桃子所担心的那样,廖总的确很气恼。但她的恼怒,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那段时间,闯总有回心转意的迹象,另一方面,小老板在柏州牵头成立内务部,其意指向廖总等一类高管。 董事长位高权重,也向廖总承诺过,但有些事情,毕竟不方便公开。大家都要颜面,董事长授意她低调行事,更要爱惜家庭。 凡此种种,廖总只得低头,许多时间回归家庭。责骂了桃子几句,廖总便只好作罢。 她年龄渐长,周围危机四伏,实在有心无力。 与陈浩分手之后,桃子谨记廖总教诲,仍很低调,不但没有公开恋情,甚至比之前更谨慎。她这样做,自有其道理。 反之,陈浩则天不怕地不怕,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思。最重要的是,芬姐虽大他近十岁,但她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和女人是一样的,女人和女人又是不一样的。 这种不一样的,更多表现在夜晚之事。芬姐主动、热烈而美妙,桃子拘谨、严肃而呆板。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闲下来时,陈浩甚至会思考,她的新男友,难道和她一样,只在乎精神上的交流,而不关心夜晚的欢喜? 当然,他只是无聊时,偶尔这么想,权且当作玩乐呗。 实际上,工作本就忙碌,且一有空闲,就往芬姐家里钻,这样的消遣娱乐的时候并不多。 陈浩为新欢而忙碌之际,庆生也没有闲着。除了工作,他的忙与陈浩有着相似之处,又完全不同。 相似之处在于,陈浩关注点在芬姐身上,而庆生则将目光聚焦于郑蝶。不同之处在于,陈浩与芬姐成了公开的恋人,而庆生只希望,真心实意地拉郑蝶一把。 上个月,去长安见方洁时,庆生在长辉集团附近见到一家影楼。生意很不错,且正在招聘摄影师,启事上特别注明:女士优先。 庆生知道,摄影这活儿,劳动强度大,时间长,算是个累人的活。所以,几乎鲜少有女摄影师。 恰恰正因此,女摄影师反正更吃香。毕竟,有些拍摄,男摄影师到底有些不方便。比如,进入女性闺房,拍私房写真,甚至艺术照片。 更有一些孕期女子,欲拍大肚腹的照片,男摄影师当然也行,但有些女子,颇有忌讳,而女性摄影师的优势,就突显了出来。 庆生觉得,让郑蝶当一个女摄影师,挺不错。 在公司干职员,没什么前途不说,时间一长,容颜易老,就不吃香了。而摄影不一样,时间愈久,反而经验愈丰富,越被人信任。相反,薪水收入亦随之水涨船高。 庆生将情况对郑蝶说了,她一听,满心欢喜。随后,又面露愁容。 摄影是她喜欢的事,又有些底子,对摄影的感悟力亦很不错。但她没条件去学摄影。 这倒难不住庆生,他早帮她想好了。每到周末,他便带上公司的相机,跑到石岩,教郑蝶学摄影。 手机拍照,与单反摄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倘若没有人引路,一个人模索,会云里雾里,迷失其中,不知归路。 有人手把手教导,完全是另外一番样子。 庆生经历过这样的时刻,由他来指导郑蝶,更有经验和心得。 最重要的,庆生有耐心,在郑蝶身上,发现了与他气质颇为相似之处。 所谓异性相吸,而气质相投者,更容易成为知己。 庆生花了大时间,郑蝶也全力以赴。有时,并非周末,到了晚上,郑蝶被一个概念所迷糊,还会发信息请教庆生。 有一回,庆生和果儿复习完自考课程,又上了另一门身体课。 事毕,庆生躺在果儿怀里,正情意绵绵之际,手机突然跳出郑蝶的信息,庆生没想太多,顺手就点开了。 果儿望了一眼,淡淡地问:“这个美女是谁啊?” 庆生随口答道:“我表妹,姨妈一直想让她换个工作,请我帮忙,我见她喜欢摄影,准备为我们大家族,培养一个女摄影师。” 果儿打趣道:“原来你成了大湿啊,都开始带徒弟了,什么时候的事?” 庆生暗暗惊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相信我能培养一个摄影师不?” 果儿嫣然一笑:“当然相信啊。我们家庆生,无所不能。” 庆生说:“既然你们家庆生这么厉害,你还不奖励一下他。” 果儿问:“你说,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庆生眼微闭,嘴上道:“还用问吗?” 果儿嗔骂一句,低下头来,将温软的唇,贴在另一张唇上。 事实证明,郑蝶的确有些天赋。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肯吃苦,为此付出了许多心血。 看到她的进步,庆生更是欣慰。起初,他不过想,办成雪姨的差事。 随着接触增多,认定郑蝶去当濯足师,实在有些糟心。他在心里盘算着,待明年开春,就帮郑蝶投简历。 如果能让一个别人眼里的风尘女,培养成一个影楼摄影师。这样的成就,对庆生来说,无疑是巨大的。 年底将至,柏州即将放假。郑蝶一家人都在深圳,不会回老家。庆生已经想好了,到时把公司的相机借出来,拿给郑蝶,让她趁此机会,多练练手。 技术上的事,唯熟练罢了。最重要的,是对摄影的感悟。而这些,她表现出来的能力,早就让庆生赞叹。 春节放假前一周,庆生与果儿练完日课,果儿像在无意间,问起了郑蝶学摄影的事。 庆生一一作答。 果儿来了兴致,不肯罢休,继续问道:“我还没见过你这表妹呢,要不,放假之前,我和你一起,去见见她?” 第151章 坦荡 庆生迟疑了一会儿,很快答应下来。他原本以为,果儿只是说说而已,并不会当真。何况,年底事多,她一忙或许就忘了。 谁知道呢,隔了一天,果儿旧事重提。庆生这才认真对待,答应周末找个时间,带她一起去石岩,和她碰个头。 仔细想想,他和郑蝶之间,坦坦荡荡,本就是君子之交,没什么事,用不着紧张。如果换成方洁,要去见面,他还真有些怯。 女人都是敏感的,她们会从对方的眼神、举止中,看出异样来。但郑蝶就不一样了,他俩本来就没有什么事,算得上不染一尘,惊惶失措反而显得做贼心虚。 当然,最大的担忧在于,他撒了谎。 撒谎是大忌,尤其在情爱之事上,当你撒了一个谎,之后的谎言,就必须源源不断。 不过,危险随之而来。一旦戳穿,所有的谎言都像肥皂泡一样破灭。到时,伤了果儿的心,要弥补,恐怕就来不及了。 犹豫了一个晚上,庆生决定实话实说。 这天,庆生加了会班,来到果儿出租房时,她正浴后出来。她穿件紫色睡裙,刚洗过头,头上包了块红毛巾,侧卧在沙发上。 庆生到底有些心虚,忙走过去,坐在果儿旁边,将她拉入怀中,给她捶背按摩。果儿任由着他,躺下来,眼微闭,极享受的样子。庆生见此,手上的力道,更用劲了。 果儿念着哼哈之音,调侃庆生:“无事献殷勤,事出反常必有妖。” 庆生大喊:“冤枉啊,天地可鉴,我啥时候对果儿不好了?” 果儿便笑:“逗你的。瞧你吓成这样,脸都吓白了,快说,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说话同时,伸出双手,捏住庆生两边脸颊:“我就喜欢看你急,太可爱了。” 情绪铺垫得差不多了,庆生低着头:“对不起,果儿,有件事,我瞒着你,不应该的。” 庆生实话实说,果儿反倒很惊讶,好奇地问:“怎么了?” 庆生问:“你应该还记得银发计划吧。” “当然记得啊。” “当时,我岳父也来了。” “嗯。我记得的。” “银发计划结束后,他多待了一天。” 果儿躺在庆生怀里,仰头望着他。她的一双玉手,不时在他的手臂上点点戳戳。 “那天,我陪他去了石岩。去见了二十年前,他在工厂认识的一位老友。” 果儿问:“是女的吧。” 庆生不敢看她,只点点头。 “这么多年了,还能相逢,倒也算有情有义。” 听果儿这么一说,庆生才稍稍放心:“我陪他去了石岩,和雪姨一起吃了个饭,然后就回来了。不过,我岳父留了下来。” 果儿在心里说,你们男人啊,一路货色。但她讲出来的却是:“后来呢?” “第二天,我拿了行李,送岳父回老家。”庆生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我到石岩接上岳父,谁知雪姨坚持送到北站。” 果儿眨了眨眼。 “从北站出来,雪姨请我帮忙办一件事。” “什么事?” “她有三个女儿,二女叫郑蝶,就是你看到的,和我谈摄影的人。” “嗯。”果儿应了一声,抬起手臂,捏住庆生的耳垂。几乎每一回,上完身体课,她喜欢做点小动作,做的最多的,就是抚摸庆生的耳垂。耳垂软软的,很有肉感,捏在手里,很有质感。 “她是一个濯足师。雪姨觉得这工作不干净,想请我帮她介绍个工作。” 果儿听着听着,坐直了身体:“一个濯足妹,偏偏迷上了摄影,这倒有点意思。” “你可不许戴有色眼镜看人哦。” 果儿答:“怎么会呢。同是天涯沦落人,谁还没有难言之隐呢。” “岳父回去后,给我打过几次电话,说他以前亏欠过雪姨,但她不计前嫌,不但热情接待,更让他找回了久违的快乐。” 果儿说:“我明白了,他让你帮帮雪姨。” 庆生在果儿额头上轻轻一吻:“我家果儿最聪明了。” “你决定怎么帮呢?”果儿问。 接下来,庆生便把之前去石岩见郑蝶,又想起前往影楼了解情况的事,和盘托出。 果儿听罢,疑虑顿消:“原来这么回事,你怎么早点不讲。” 庆生叹了口气:“不是怕你误会吗?” 果儿轻轻拍了一下庆生的脸颊:“如果你不说,才会产生误会呢。以后,不许这样了,听到没有。我又不是母老虎,不用这么防着我。” 这些话,原本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开玩笑罢了。但庆生敏感,听到“母老虎”几个字,想起苏妹,觉得果儿意有所指,不免有些难过。 好在果儿察觉到异样,立马改正错误。她勾住庆生的脖子,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望着望着,又将他扳倒在沙发上,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像一条青蛇,游进了他的腹部之下。 接下来,庆生便听到果儿在他耳边轻唤:“现在,我就是一只母老虎,要将你生吞活剥。” 情侣或者夫妻一起,就算关系再好,时日一长,总会产生各种矛盾。 果儿算不上姿色佳人,但她温润如玉。尤其在两人初现争端之际,她懂得及时调整状态,用身体的软糯,来化解她与庆生之间的是非曲直。 正因此,两人相恋以来,一直如同新婚。这一点,芬姐尤其羡慕。 原本一场危机,经庆生的坦白,反而化危为机了。 事后,庆生感慨万千。看来,凡事都得真诚相待,绝不能忽悠骗人。 那日之后,果儿再未提过见郑蝶的事。果儿不提,是对庆生的信任。庆生还想更进一步,让她彻底摆脱疑虑。 他给郑蝶打了个电话:“你嫂子想见见你。” 郑蝶不解:“嫂子?会不会不方便。” 庆生说:“不会呀。你看看这几天,什么时候方便,过来松岗一趟。告诉你,她做的菜可好香了。” 庆生发出邀请,郑蝶当然不好拒绝。接下来,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定好了时间。事情办妥,庆生没立即对果儿讲,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谁知道,正是庆生的邀请,惹下了一桩事端。 第152章 劫难 郑蝶赴约那天是周日,一些工厂已经放假,地铁上有许多拖家带口,提着行李的人,脸上写满了回家的喜悦。 郑蝶自小离家,在深圳待惯了,过年也没离开,家乡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名词。 这次与“嫂子”见面,郑蝶很重视。出发之前,特意化了妆。 做为一名濯足师,化妆对她来说,太正常不过了。但赴庆生的“家宴”,自然要郑重其事。因此,她的妆束,是奔着知性优雅去的。 脸上淡妆粉黛,上穿白色针织衫,下着黑色裤子。黑白配,清爽干净,明亮温暖。 出发前,郑蝶特意带了包。 那个包是半年前,一位客人送给她的,上面有淡灰色的斑点,像长颈鹿的纹身。 客人的东西,郑蝶向来不敢要,怕收了,他们会生出非分之想。但这个客人不同一般,近半年时间,每个月都会去点她的单。 他话不多,濯足时,别人总会有些小动作,但他很老实,从未逾矩。在郑蝶看来,他甚至有害羞。 直至去了三次后,有一回,他轻声对郑蝶讲了一句: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这话太老套了,但由这么一个男客人讲出来,郑蝶到底笑了起来。 她的笑,倒不是嘲笑,而是觉得他可爱。 男客人或许觉得她不信,当即拿出手机,找出一张旧照片。上面的女子,当然不是郑蝶,但的确和她有几份相像。尤其那双眼睛和鼻子,更几近一模一样。 因了这个原因,男客人再去时,濯足完毕,对郑蝶说:“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想请你吃个饭,可以吗?” 郑蝶想了想,答应了。 男客立马笑了,那笑容如此灿烂,郑蝶至今还记得。 见面前一日,郑蝶无意中向朋友讲起此事,朋友一听,称她胆子真大,还从网上找出一条新闻,讲的是某男请一女子请吃,中途下药,让女子晕倒,不但劫了钱财,还劫了美色。 郑蝶一听,立马吓住了。随后,朋友分析来分析去,最后认定该客人,是个变态男。 现在想来,她的分析实在过于离谱。但在当时,郑蝶没有朋友,从事濯足工作时日不长,受朋友影响,吓得不敢赴宴。 隔了一周,那男子又来濯足,仍是点郑蝶的号。郑蝶见到他,既别扭又害怕。别扭是应承了人家,却未赴约。害怕是怕他狗急跳墙,做出非凡之举来。 结果,那男子仍如往常一样,濯足过程一言未发。礼毕离席时,递给郑蝶一个包。 包一直放在角落的椅子上,郑蝶起先没在意,还以为他随后的衣物。 客人送礼,郑蝶自然不受。几番推让,男子将包塞到她怀里,转身就走。 郑蝶愣怔良久,方回过神来。后来,她将包拿给同事看。同事见过世面,一眼就认出,这是名牌包,值两三千呢。 郑蝶惊呆了,不敢收受如此贵重之礼,想着等他再来,一定还给他。 结果,此后他再未来濯过足。到底觉得亏欠男子,郑蝶便极重视这包。每有重要活动,才会带包出席。 此次去庆生家赴宴,要见“嫂子”,自然得郑重其事。 出了地铁,原本想直接搭摩的,直奔目的地。 结果到了地面,郑蝶突然改了主意,觉得时间还早,决计散步过去,顺道看看风景。 来深圳这么多年,她还从未到过松岗。以前,和雪姨在长安待过,离松岗近在咫尺,亦未踏足过此地。郑蝶拎了包,提腿迈步,边走边欣赏沿线风光。 松岗这地方,属于三不管地带。深圳好多年前,已经禁摩,但在松岗,营运摩的仍稀松平常。 如今的治安,相比庆生岳父南下的年代,已经有了天壤之别,但仍不时有人铤而走险,捞取不义之财。 很不幸,郑蝶就遇到了这样一位飞车党。要怪,也只能怪那个包,太显眼了。 如今的盗客,对手机什么的,早就不感兴趣,但抢包,好销赃多了。况且,盗客瞧出,这包价格不菲。于是,盯上了郑蝶。 她缓步走着,像个游客。一点没注意到,危险正在逼近。 突然,身后的飞车党加速前行,一把将她身上的包夺走。郑蝶反应倒很迅速,毕竟在社会上混了许多年,有不少社会经验,见有人抢包,立马紧紧地抓住肩带。 飞车党自然不放松,摩托受到阻力,缓了些速度,但仍在前行。冲击之下,将郑蝶拖倒在地。 盗客以为她倒地,肯定会放手了吧。结果,这包对郑蝶意义重大,她紧紧抓住,不肯松手。 于是,摩托车将她拖出了二三十米。郑蝶大声喊着救命,衣服裤子很快与地面磨擦,撕破数片,肌肤更擦得片片红色。 抢劫和因抢劫弄出人命,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飞车党骂了一句脏话,恨恨地松手,疾驰而去。 郑蝶护住了包,坐在地上,才感受到浑身疼痛。 挣扎着起身,坐在路边,拿起手机给庆生打电话。庆生立马带上果儿,飞奔而来。见到郑蝶,赶紧扶起,送她去医院。 做过检查,幸好只是皮外伤。出了医院,接回果儿家。 果儿找出自己的衣服,让她换上。又端来早就煲好的汤,让她喝了。 尽管郑蝶谁都没责怪,但果儿深感愧疚,如果当初,她没对庆生讲那句话,庆生就不会让她来松岗。那么,抢劫之事就不会发生。 她越愧疚,郑蝶心里反而更不安。两个女人,你劝我,我劝我。劝着劝着,竟然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当晚,郑蝶住在果儿家,两人促膝谈心,聊了许多事。正是那个晚上,郑蝶才知道,果儿并非庆生明媒正娶的妻。 果儿的真诚,让郑蝶极为感动。于是,也便讲了为何死命护包,因为背后有个男客的故事。果儿听罢,自是唏嘘感叹。 自此之后,两人以姐妹相称,结下了深情厚谊。这一点,倒是出乎庆生意料。 次晨,果儿不放心郑蝶独自回去,让庆生送她去地铁站。庆生遵命行事,来到路边,叫了个网约车。 郑蝶说:“你去上班吧,我自己去就好,没事的。” 庆生说:“反正还早,时间足够了。再说,你嫂子下了命令,我不好不从。” 听庆生这么一说,郑蝶不好再说什么,只嫣然一笑。 两人一起钻进车里,坐在后排。 一路顺利,很快到了松岗地铁站。从车里出来,庆生再三叮嘱:“注意安全,好好休息。” 郑蝶柔声道:“谢谢,你也是。” 目送郑蝶走到地铁站,庆生才离开。路边就有好几辆摩的,庆生搭了一辆,前往柏州。 当他前往柏州时,并不知道,停在地铁站路边的几台摩的中,有一个中年司机,盯着他和郑蝶望了许久。并且悄悄用手机,拍下了他俩的照片。 摩的司机不认识庆生,但见过郑蝶,他与郑蝶老公曾是混场子的兄弟。当晚,他将图片发给郑蝶老公,并添油加醋了一番。 恰好,郑蝶头天晚上,一夜未归。老公本就心生疑虑,得知陌生男子清晨送她去搭地铁,行为亦略显亲近,更气不打一处来。 年后上班,郑蝶老公寻到松岗。由此,酿成了一桩祸事。 第153章 妇道 春节,柏州放七天假。 柏州有个传统,临近春节,会为员工办理团体购票业务。庆生担心方洁,和她商量后,报上她的名,帮她买到了回家的票。 两人结伴同行,毕竟方便些。方洁自然喜不自禁。 果儿念家心切,又与庆生岗位不同,时间上宽松些。因此,她比庆生提前两个工作日,坐上了返乡列车。 回家当天,庆生原本想在松岗等方洁,想了想,觉得不妥,于是打了个车,前往锦厦。 在长辉集团二号门,方洁见到庆生的那一刻,心被他暖化了。 上一回,华哥到长安,讲了不少庆生坏话,加之喝了些酒,她对庆生多少有些恨意。 况且,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正值大好年华,夜晚难免孤独。庆生将她安排在长安,给了她许多念想,亦留下无尽相思。 凡此种种,在华哥的挑逗下,释放了她心中的小兽,让她成为一个放纵的、不守妇道的女人。 那个晚上,她获得了许多欢喜。甚至,比庆生夜宿长安那一次,更加令她痛快。当然,此类事情虽关乎人性,毕竟有悖人情与道德。 事后,她亦曾深深悔恨,脸红心跳,羞于见人。只是,夜深人静时,她身体里的兽又会悄悄跑出来,侵蚀她的思想,诱导她掏出手机,和华哥讲了许多悄悄话。 华哥纸上谈兵的工夫,很有一套。网上的华哥,与现实中的他,像成了两个人。这一点,与庆生正好相反。 必须承认,方洁很迷恋华哥的情话。恰恰因为迷恋,让夜晚变得更加漫长。因为华哥远在千里之外,看不见,摸不着,而方洁需要一个真实、可触、可感的人物。 倘若选一个理想人物,庆生当然最合适。不过,两人虽相隔不远,但庆生工作很忙,至少,庆生给了方洁如此印象。她之所以南下深圳,均得益于庆生。 后来,她无意中从阿碧口中得知,她领取的薪水,原本是庆生的兼职薪酬。他为给她安排工作,竟然连兼职收入也不要了,这让方洁极为感动。 当然,庆生也已经决定不再兼职。毕竟,这是烫手山芋。凡此种种,方洁并不知情,自然感激不尽。 庆生来长安的次数不多。有时来了,亦只吃了个饭,便辞别而去。两人缠绵绯则的时刻有限。 方洁还算有些风韵,尤其那双桃花眼,极吸引人。厂里有几个男子,暗中向她表达过情意。说真心话,方洁动过心,但上一回,她与另一个男子约会的事,不知被谁撞见,告诉了庆生。 庆生见面,和她提过一嘴。她羞愧难当。尤其得知庆生帮了她大忙,她领的那份薪水,比其他同岗位的同事多出不少,心里对庆生的感激与愧疚,就更深了。 所以,再次面对诱惑。她不敢再越过底线。再者说了,她已经算华哥的人了,再和其他人混在一起,传了出去,就成了千人骂的坏女人。 家乡人知道的话,她更无颜面做人了。后来,有一次,一位女同事邀方洁去她家吃饭。女同事和方洁年龄相似,虽只身一人,却在外租了房子。 方洁买了些水果,拎着上楼。进到屋里,同事招呼她喝茶,便去厨房忙碌。 坐着坐着,方洁觉得不对劲。起身去厨房,问同事要姨妈巾。 同事说床边柜里有,让她自去取用。方洁回屋去取,拉开抽屉,姨妈巾还没找到,倒先发现一款玩具。 方洁没用过,但没见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她的脸腾地红到了脖子根。抓起姨妈巾,便合上抽屉。 从洗手间出来,脸上仍艳红一片。女同事瞧她脸上颜色,意识到了什么,但她坦然自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不多时,饭菜上桌。女同事是个讲情调的人,还拿出红酒,可方洁特殊时期,不能饮酒。 女同事讲究仪式感,她独饮,方洁喝茶。吃着饭,聊着天。谈到后来,不知不觉,就由家庭,谈到了夜晚之事。 女同事见识过许多临时夫妻,亦有人对她觊觎许久,她均不为所动。不过,正是盛年,总有些躁动的夜晚。于是,她上网购得一款玩具。 起先,只是试一试,谁知,逐渐沉迷其中,觉得乐趣颇多。既解决了夜晚之需,亦不会陷身情感困境,更不用担心身体染疾,可谓一举多得。 受女同事影响,方洁也上网购得一物,这才将身体的野兽压制住。 然而,玩具毕竟是玩具,与人的情感无法相比。 庆生特意打车来接方洁。方洁极感动。上地铁、出站,再进高铁站,候车、乘车。整个过程,庆生一直在照顾她。 方洁静静地望着他,眼里全是柔情蜜意。 方洁享受着庆生的照顾,愉悦而自得。 高铁上,两人座位相邻,方洁举止亲昵,和庆生像一对夫妻。剥桔子吃时,她还剥下一瓣,喂给庆生。反倒庆生弄得很不好意思。 他们并不知道,正当他俩笑容绽放之际,有位业余摄影师,抓拍了其中一个镜头,拍成照片,后发在一个自媒体上。 旅程本是磨人的,但对方洁而言,这趟行程,实在太短暂了。好像只眯了一下眼,就到站,要下车了。 从高铁站,到他们镇,还有些距离。两人出了站,找到一家粉店,一人点了一碗粉。粉店虽在火车站附近,毕竟是家乡味道,庆生与方洁吃罢,直呼过瘾。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的胃,对家乡是有记忆的。 吃完结账,抹净嘴巴,庆生到路边,招手拦了辆的士,直接回家,省得搭公车,转来转去,既麻烦又费劲。 车走到一半,大约意识到,过不了多久,就要分开了。方洁靠在椅背,假装休息。眯了一会儿,头忽然一歪,倒向庆生肩膀。 庆生趁机往她身边挪了挪,给她当起了枕头。 隔了一会儿,方洁的手搭在了庆生的手上。紧接着,两人十指相扣。 离家越来越近了,他俩反而愈发亲近。 危险中的愉悦,果然更诱人神往。 第154章 近邻 到了村口,放下方洁,车子继续前行,绕了一个弯,才转到庆生家门口。 苏妹接到消息,早在屋前迎候。儿子见到庆生,奶声奶气地跑过来。庆生放下行李,抱起儿子。随后,和苏妹打过招呼。才放下儿子,和苏妹一起,将行李拎回家中。 院子里,岳父听到动静,赶紧迎出来。原来,得知庆生今日回来,岳父岳母都来了,为他接风洗尘。 岳父来的用意,庆生自然明白。至于岳母,则因为庆生是老板的随从,“与有荣焉”。要知道,庆生上班的公司,是好几千人呢。 当晚,饭菜极丰盛。岳父和庆生喝酒,自不在话下。因为高兴,岳母与苏妹,也加入进来,一起举杯。 欢宴过后,庆生习惯性地起身,准备收拾碗筷。谁知,苏妹一把将他拦住,眉目含笑,示意他坐。 苏妹和岳母将桌上残余收拾妥当,进厨房洗涮。庆生则与岳父坐下来饮茶。聊了一会儿,岳父借口散步消食,引庆生出来,两人出了院子,沿村中小道而去。 家乡的腊月,寒风刺骨。庆生抱住胳膊,想返回屋内,又不好拂了岳父的意。离房屋远了,岳父才缓缓开口。 果如庆生所料,他在问雪姨的事。庆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雪姨以及她家中之事,尤其郑蝶的经历,一一道来。 岳父听罢,许久沉默。最后,他拍了拍庆生的肩,让他尽力帮帮她。庆生点头应承下来。 回去路上,岳父对庆生说:“谢谢你,庆生。这次去深圳,很开心。” 庆生实诚,加之喝了些酒,尽了些兴,一听岳父这话,没多想,便说:“您老就别客气啦。如果想去,年后我再找机会,让你过去一趟。” 岳父听罢,两眼放光:“真的?你对我太好了,庆生。” 讲完话,岳父紧紧地握住庆生的手,摇了许久。 回到屋里,苏妹已经泡好茶。母女俩坐在屋子里,闲聊天。见庆生和父亲回来,苏妹赶紧起身,让他们落座,又各自倒上一杯茶。 庆生饮了一口,走到里屋,将给岳父岳母和苏妹及孩子的礼物,一一拿出来。 一款美容仪,岳母的。新款剃须刀,给岳父。带给苏妹一对铂金耳坠,儿子的礼物则是玩具飞机。 大家收了礼,无不欢喜。 由着庆生,又聊起出门在外的其他人。聊来聊去,三人认定,村子里这么多人出门打工,唯有庆生和老板关系最近。 聊得兴起,不知不觉,夜色已深。当晚,岳父岳母留宿庆生家。 按理讲,夫妻久别,应该同住一屋。但庆生家屋舍虽有几间,但有两间空房,没有铺床叠被。岳父岳母留宿,只能岳父与庆生居一屋,苏妹与她妈妈带着孩子同住。 临睡前,苏妹将庆生拉到院子里,授意如此如此。 庆生一听,惊道:“这样,不好吧?” 苏妹道:“在自己家里,怕什么。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那人,喝了点,打再大的雷,也吵不醒他。你放一百个心,他绝对察觉不出。” 庆生仍存疑问:“那你妈妈呢?” 苏妹说:“我自有妙计,你不必担心,照我的计划行事就是。” 当晚,各自睡下。果如苏妹预料,没过多久,岳父便沉沉睡去。 庆生舟车劳顿,原本困了,但想起苏妹,差尚未交,她若发怒,说不定,会鲁莽到直接冲进屋来。 若真如此,岳父在此,成何体统。一念至此,庆生哪里敢睡。 晚上十点半,苏妹果然发来暗号。庆生只得悄悄起床,出了门,便见浴室的灯,早就亮着,隐隐约约听到,淋浴器的水声哗啦啦响。 他蹑手蹑脚前行,移步到浴室门口,正欲敲门,门便开了,里面热气弥漫,一只光膀子的手伸出来,将庆生抓进浴室。 苏妹早就不着一缕,将庆生拉进去,三下五除二,便剥掉了他身上的睡衣。 随后,便变成了一只疯狂的小兽。 自从上次回来后,在浴室里恩爱一回,苏妹像忽然开了窍,在窄小的空间里,驰骋奔驰。尤其许多即兴表演,让庆生眼界大开,如痴如醉,如梦幻泡影,极度迷狂。 次日,庆生睡到很晚才起。岳父站在门口,和一位村邻闲聊。苏妹和岳母,则在厨房里忙事。 庆生经过洗手间时,听到岳母与妻子对话。岳母提到了夜间,听到洗手间水声哗啦啦响。她像有疑问,又似有所指。 苏妹听罢,只笑而不语。 正好这时,庆生从旁边经过,岳母见到,喊了一句庆生。庆生回头,见岳母额头饱满,正咧开嘴笑。 他应了一句好,忽觉身体一紧,赶紧小跑着去洗手间。 钻进洗手间,仍能听到岳母欢快的笑声。庆生心想,莫非岳母知道昨夜,他和苏妹在浴室欢爱的事了? 吃罢早饭,岳父岳母回自己家。回家前,岳母称打了件毛衣,忘了带,让苏妹跟着回去取。 苏妹只得从命,儿子见此情形,嚷嚷着要跟外婆家。于是,屋子里,只余下庆生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庆生正在屋里打扫卫生,听到门口有人喊苏妹的名字。庆生从屋里出来,见是一位女子,姓祝,她家离庆生家不远,算近邻。 祝女比庆生小四五岁,初婚不到半年,丈夫就出了事故。如今,成了寡女,快两年了。一直没改嫁,守在家中,被称为奇谈。 祝女喜欢看闲书,嘴巴甜,喊庆生为哥。庆生则以祝子相称。 祝子是来找苏妹的,她要借一样东西。庆生不知东西放在哪,打电话问苏妹。苏妹让庆生去楼上里取,讲完,苏妹又说,孩子不肯马上回家,非要在外婆家吃中饭,让庆生自己中饭张罗。 庆生答:“好,没问题。” 苏妹轻语:“辛苦了,老公。晚上,我再好好补偿你。” 挂掉电话,庆生让祝子稍等,他上楼去取。几分钟后,庆生将东西取了来。祝子原本坐在凳子上,见状赶紧起身。 不知为何,她突然捂住肚腹,半弯腰身,表情极为痛苦。 原来,祝子的老毛病又犯了,好在她习惯了,让庆生扶她来到客厅,躺在沙发上,双手轻轻揉搓腹部。数分钟后,果然慢慢好起来。 肚子不再疼痛,祝子起身坐起,不停地对庆生讲着抱歉的话。庆生则叫她注意安全。 送走祝子,庆生继续忙着收拾房间,再看时间,发现已经到午饭时候。他拍拍手掌,洗了手,正准备下碗面条,随便对付一餐。 这时,祝子又来了。原来,她得知苏妹回了娘家,正好她做了饭,请庆生过去吃,以表谢意。 “反正,就加一双筷子的事。” 屋前屋后住着,庆生还从未去她家吃过饭,正犹豫不决。祝子柔声低语:“我公婆走亲戚去了,家里就我一人。” 第155章 豹纹 盛情难却,庆生只好去了。 这一年在深圳,他经历了许多事,知道礼节的重要性。出门前,从屋里找出一盒糕点,从深圳带回来的,也算有些特色。拿在手上,随祝子去她家。 踏进祝子家,庆生将糕点奉上,祝子自然不受,两人不免一番推让。最终,祝子拗不过庆生,只得收下。 祝子将庆生引进客厅,打开取暖炉,待他落座,让他稍等片刻。说罢,立刻转身,去往厨房,取饭食菜肴。 祝子一走,庆生放眼四顾。屋子里整洁干净,东西摆放井然有序,看起来极舒服。 庆生早就听闻,祝子爱干净,讲卫生。但百闻不如一见,如今到了她家,亲眼所见,更由衷佩服。 农村人家,屋里尘多多,稍不注意,桌面上便会起尘。但在祝子家,一切干干净净。 正啧啧称赞,祝子端了饭菜进来。她不施粉黛,更没有佩金带银,质朴自然中,透出一种秀美之气。在美颜当道的当下,显得极为特别。 菜只有三个,却极讲究。式样清爽,干净利落,空气中散出着诱人的香味。装菜的盘子,亦极讲究,碗边是蓝色的花纹,配有古朴的图案。 苏妹平时大大咧咧惯了,对餐食之事,有些随意。很多时候,庆生自己下厨,也不挑食。如今,看到祝子的菜肴,心中直感叹:人各有命呀。 只可惜,祝子正值大好年华,就没了老公,实在可怜。但瞧她眼神,一点都找不到悲痛之色。 大约,她习惯将伤痛藏于心底,对外一律以欢乐示人。倘若真如此,那么她一人独处时,难免会孤寂伤神。 祝子知道庆生喝酒,但大约觉得,在一男一女饮酒多有不便,但吃饭不饮点东西,就好像缺少灵魂,于是拿出一瓶牛奶饮料,也不问庆生,一人倒满一杯。 祝子的厨艺,的确不错,至于与苏妹相比,堪称非凡。桌上的三道菜,庆生都喜欢吃。但他谨记礼节,筷子只伸往离自己近的那个盘。 祝子以为菜不合他口味,便调侃自己,手艺不精。祝子这么一说,庆生马上阻止。听他所说,祝子堪比五星级酒店大厨。 言语中,多少有些夸张,但神态却无比真诚。祝子听罢,亦很感动,便往他碗里不停地夹菜。庆生婉拒不及,只好不停地说谢谢。 没有饮酒的宴席,通常散得就快。吃罢饭,待祝子收拾好碗筷,庆生正准备走,祝子喊住他,说有事想请教一二。 庆生只好复又坐下,在取暖器上烤火。祝子给庆生倒了一杯酒,坐在庆生旁边,问了问庆生在深圳工作的事。 庆生挑选其中重点,简要作答。 祝子双手托腮,听得仔细。 庆生见状,心想,莫非她想去深圳打工?祝子干活细致用心,人又文静,在车间干个文员什么的,倒是很不错。 只是,不知道她是否会电脑。倘若不会电脑,只能当普工。那样,就太辛苦了。当然,如果她运气好,调岗升职也不是不可能。 柏州几千工人,以女子居多,想脱颖而出,受到关注,并不容易。除非像芬姐在制衣厂一样,靠依附人力经理,获得升迁。 不过,祝子守身如玉,绝不可能付出这样的代价。庆生正神游八极,耳边传来祝子悦耳之音:“庆生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祝子学历不高,和庆生一样,喜欢读小说,时日一长,读得多了,书香之气,滋养灵魂,话语之间,常有文雅之辞。 这一点,颇令庆生欢喜。庆生说:“邻里乡亲,不必太客气,你只管说。” 祝子微微蹙眉:“你知道的,我有个弟,二十好几岁的人,整天跟一帮人在街头混日子。我怕时间久了,他会变得街溜子。” 庆生不时点头,他原以为,祝子想南下,结果不是,而是她想让庆生带她弟去深圳。 其实,现在去深圳,找个工作,并不算难事。但工资不能算高,开销又大,算来算去,更多时候,只是为当地经济作了贡献。 庆生实诚,一五一十将此情况讲明。 祝子说:“我知道的,庆生哥。我就想让他出去闯闯,不要在家里,变成了一个坏人。” “我明白,你是个好姐姐。”庆生望着祝子,问了一句傻话,“你不一起去么?” “唉,我倒真想出去走一走。”祝子面色有些忧郁,很快调整了过来。她担心的,其实是她的病。 “我倒觉得,你真应该走出去,你还年轻,不能老困在过去的牢笼里。”类似这些话,庆生没南下之前,即使心中有想法,也绝不敢讲出来。 去了深圳,在改革开放的前沿之地,他的想法、行动都得到了革新,吸收了许多新观念,也敢于表达,敢于亮剑。 祝子听罢,颇有找到知音之感:“谢谢你,庆生哥。以后,你多跟我讲讲深圳的事,好不好?” 庆生答得很爽快:“没问题呀,只要你喜欢,随时欢迎找我聊天。” 祝子笑:“太好啦。以后,我一定会经常骚扰你的。” 庆生问:“在村子里找不到同频共振的聊天者吧。” 祝子半是当真半调侃道:“庆生哥果然察言观色,最懂得女人心。” “哈,你开起哥的玩笑来了。”庆生见祝子满脸喜悦,亦很高兴。 话题进行至这时,庆生有些了尿意,于是起身,去洗手间方便。 祝子家的洗手间,采用抽水式蹲坑。推门进去,不但干净整洁,空气中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庆生自然又感叹一番。 接着,想起昨夜,与苏妹在洗手间的恩情。自家的洗手间,虽宽敞,但远不如祝子家的让人舒适,尤其那股香味,更能激发人的情致。 方便完毕,庆生冲净厕所,又洗了手。转身正欲出来,忽然瞥见角落里,挂着一件豹纹内衣。 看那款式,很是性感迷人,当属祝子的无疑。 顷刻,庆生想起这样一句话:很多人都有两面性,尤其一些女子,在情爱之事上更是如此。 突然之间,庆生血往上涌,左手不受控制地,伸向那件豹纹内衣。 第156章 沦陷 遇到此类情况,庆生未曾南下前,是绝对不敢有所行动的。 在深圳一年,结识了强马、陈浩、吴松等人,遇到果儿、桃子、芬姐等女将,他的思想观念已与以前大为不同,尤其在言语与行动上,更有所突破。 祝子平常的衣着,是十分普通平常的,根本看不出来,她骨子里还有热情的因子。从洗手间出来,庆生脸上的表情有些讪讪的。 毕竟,刚才做了些不妥之举。 接下来的闲谈,庆生多少有些拘谨,反而祝子,言语上愈发大胆。那样的场景,就好比战场上,敌我两方,一方进攻,一方自知不是对手,只能抵抗。 抵抗的同时,节节败退。庆生一直退,祝子追了几步,觉得没意思,只好打住。 左右邻居,若真的弄出什么动静,脸都没地方搁了。庆生怕出事,见祝子稍作歇息,赶紧告辞走人。 离开祝子家,走在路上,冷风一吹,身上的热渐渐消退。 庆生心想,幸好没做傻事。 回到屋里,给苏妹发信息,问什么时候回。苏妹说,儿子喜欢妈做的菜,吃了晚饭才肯回。 庆生说:“想你了。” 苏妹心神领会:“晚上见。” 合上手机,烤了一会儿火,庆生念起果儿,一时急不可耐,想要见到她。 于是,发了条信息。果儿很快就回了信:“家里正在杀年猪、打豆腐,可热闹了。” 庆生像个孩子似地:“让我看看你们家乡的风土人情,拍些图片来啊。” 果儿回了句嗯。过了两分钟,接连发来五六张图。 图上,是室外的景,还隐隐有些积雪。这一点,庆生家乡就没了,自然少些了田野之趣。 两人由着雪,又谈起了少小时候的事,自然又一番乐呵。 另外几张图,杀年猪的情景,与庆生家相差不多,但磨豆子打豆腐,却别具一格。 那种古老传统的人工豆腐,庆生家乡已经见不到了。 见庆生喜欢,果儿接着又发来一张,是吃豆花的图。 图中,果儿端着一碗豆花,正一脸灿烂。 庆生闹:“我也要吃。” 果儿明知他心中所想,却故意问:“你想吃什么?” 庆生道:“我想吃豆花。” 果儿说:“来啊来呀,我打一桌豆腐给你吃。” 庆生说:“我现在就要吃。” 果儿笑:“真是个孩子,这么远,你怎么吃?坐飞机,还是变成一只蝴蝶?” 庆生说:“都不是,我要你喂给我吃。” 果儿说:“好好好,庆生乖,张嘴,来,我喂你吃豆花。” “别人的豆花我不要,我只要你的豆花。” 果儿不解:“这就是我的豆花啊。” “不是。” “明明是啊。” “哪里是嘛。” 几次调侃,果儿方明白庆生想要什么,脸立马红了。 两人接着又讲了些悄悄话,果儿经不起庆生请求,返身回到屋里,将门合上。 她发了句信息过去,庆生就将打了视频过来。 接通视频,看到庆生,果儿也有些想念。两人隔着远山远水,第一次视频聊天,亦别有情趣。 起先,聊天还很中规中矩。铺垫过后,气氛渐渐热烈,加之彼此思念,在庆生的温言软语之中,果儿亦沦陷其中,不可自拔。 果儿仰躺在床上,身体渐渐发热,潮涨潮涌,水深火热,嗯啊有声。一番折腾,庆生终于累了,脸上却写着幸福两字。 这是不同以往的经历,却因为新奇,让双方都有些兴奋。 结束视频前,两人又相约,找时间,再来相会,并以打豆花,为视频的暗号。 晚上,庆生随便弄了些吃食。七点许,苏妹准时带着儿子回家。 庆生在院子里迎候,见到母女俩,他抱起孩子,牵住苏妹的手,朝屋里走去。 一家三口的影子,在院子里拉得老长。院子门楣上,“幸福之家”四字,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鲜明。 休息片刻,洗漱歇息。白天吃过“豆花”,消耗些能量,有些累了。庆生怕夜晚质量不过关,假托头痛,想蒙混过去,明晚再补偿苏妹。 谁知,苏妹沐浴出来,回到屋里,像个模特似的,穿了庆生给她买的内衣,一点都不怕冷,自信自然地展现着她的身材。 她的身材不错,肤色也还算白。唯独可惜的是,胸前之物有些平坦,缺少了曲线美。庆生带回家的新款内衣,至少在外观上,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容易激发人的兴致。 苏妹在屋里走了几圈,不知为何,庆生突然想起了祝子,想起她那件豹纹。 他心中一动,说了声冷。然后,站起来,拉住苏妹的手,将她抱进被窝。然后,伸手,将床头的灯灭了。 平常时候,庆生不会灭灯。尤其果儿怕黑,更常开常明。但苏妹不一样,灭了灯,他就可以自由想象。 此刻,庆生钻进被窝,开始想象那款豹纹内衣,想象穿豹纹的女人,此刻是不是睡着了。 想着念着,庆生变得威猛起来。像个大力士,身体壮实得连他自己,也惊讶莫名。 苏妹倒不惊讶,而是欢喜。以前,她与庆生,一年到底,也没有几次和谐欢乐的夜晚。 如今,庆生去了一趟深圳,夫妻久别,竟然比新婚更欢乐,简直天赐之福。苏妹享受着这欢喜,觉得庆生南下,真是个好路子。 尽了兴,苏妹枕在庆生胳膊上,开始闲谈天。她没什么主题,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庆生淡淡地答着,脸上倦色尽显。 聊着聊着,苏妹突然提到了方洁。 庆生这才察觉不对劲,赶紧打起精神来,生怕一不留神,说错什么,落下把柄,被苏妹抓住。那样一来,或许会扯出萝卜带出泥,麻烦就大了。 “方洁的工作你介绍的啊?” “嗯。她家遭了难,一个女人,的确不容易。”庆生没有隐瞒,实话实说。他知道,有些事,是瞒不住的。再说,在帮方洁这件事上,他坦坦荡荡。 的确如庆生所想,苏妹并没追究此事,反而夸庆生做得对。 “毕竟是村里人,能帮一个是一个。你不知道,村里人谈起你,都说你为人好呢。” 庆生没吱声,心里却有些甜。 这时,苏妹问了一句:“听说,方洁在外面有人了。” 庆生听闻此言,脸立马红了半边。 第157章 情郎 苏妹与庆生温存完毕,两人相依,靠在一起闲聊。 谈天中,苏妹忽然说起方洁的事。原来,村里有传说,称她在外面胡来,另觅情郎。 庆生赶紧喝止:“你听谁说的,不要胡乱嚼舌头。” 婚前,方洁与庆生有过一段,被庆生母亲喝止,后来,才与苏妹相亲,结为秦晋。庆生护着方洁,其实就是怕污了自己名声,这个中道理,虽然曲折,但苏妹自然明白。 因此,她说道:“我才跟风呢,放心好了。村里那些妇人,到处传来传去,说得像真的一样。” 庆生说:“那几个女人,谁不知道,天天盼着别人家出事,自己好看戏。你说像真的,是她们看到的,还是有名有姓?” 苏妹道:“那倒没有,她们说,方洁从深圳回来后,对夫妻之事,一概拒绝。你应该知道呀,方洁这个人,以前可不这样,她的欲望强烈着呢。” 停顿一下,苏妹瞧了瞧庆生脸色,继续说道:“再说,她现在也是三十的人了。你想想看,我们村这个年龄的女人,哪个不生龙活虎。偏偏方洁不同一般。实话说,她老公也的确不该赌,输光了家产,连累了方洁。但他俩毕竟是夫妻不是,夫妻不行夫妻事,还叫夫妻吗?” 讲完这番话,苏妹回过头来,在庆生脸上,啵了一下,又拍了拍他的脸。 庆生突然翻过来,侧脸对着苏妹:“我跟你讲个事,你莫笑啊。” “好啊,好啊。快讲,快讲。我保证不笑。” 庆生说:“这件事和方洁有关,你也不许生气。” 苏妹想了想,说道:“那不行,得看什么事。与我有关,就不行。” 庆生刮了一下苏妹鼻子:“你想哪去了,方洁的事,与你有何干系。” 苏妹眨了眨眼:“那你快讲。” “这次回来,我不是和方洁一起吗,你知道的。” 苏妹点头,表示明白。 “从火车下出站,她背个包,又拉行李,东西太多,我帮了她一把。走到广场上,风一吹,有点冷。她打开箱子,准备添一件衣。” 苏妹望着庆生,听得仔细。 “箱子太满,她翻来翻去,拿衣服时,突然扯落一个盒子,从箱子里掉了出来。你猜,掉出来的是什么?” 苏妹眼睛扑闪几下,想了一会儿,接连猜了几个事物,庆生都摇头:“你绝对想不对,这是个什么。” “到底是什么,你告诉我啊。”苏妹见庆生卖关子,愈发急切想要知道。 “你过来。”庆生让苏妹靠近他。 苏妹照办。 庆生俯在她耳边,细细低语。 “啊?不可能吧。竟然是这个?”苏妹听罢,觉得不可思议,感觉庆生在逗她。 “真的,我骗你干嘛,亲眼所见。要不要,去问她取取经,也给你买一个。到时,我去深圳了,你一个人在家,委屈你了。” 庆生话未讲完,苏妹已经满脸绯红,一对拳头,不停地往庆生身上捶。不过,毕竟夫妻恩爱方毕,她没有太用劲。 庆生所说之物,虽不曾亲眼见到,却实有其物。他劝苏妹也学方洁,买一个回来。虽然是开玩笑说的,但也透露出他的真实想法。 年后,他就要回深圳了。一年到头,苏妹独自在家。白天还好,夜晚总显得漫长,而有了替代品,可以帮苏妹减缓相思,度过漫漫黑夜。 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有了这样宝贝,苏妹便不会再心生他想。家庭稳固了,庆生才会放心在外面干事创业。 明面上,苏妹十二分地拒绝。但庆生心中,已经做出决定。准备在离家当天,就在网上下单,给苏妹送一项大礼。 当然,方洁的情况,他也考虑到了。方洁购此物,多少出于对其夫的憎恨。所以,面对夫君的请求,有了名正言顺拒绝的理由。而苏妹不同,他相信苏妹,不会像方洁一样,痴迷于物,而忽略其夫。 当晚,两人睡得安稳。次日,夫妻俩正在院子里忙事,准备年货吃食。 临近傍晚,方洁突然上门来了。 见到方洁,苏妹陡然一惊,心想,莫不是昨夜谈过她,她上门讨罪来了。转念又想,不可能的,自己对庆生的枕边话,无人知晓,方洁更不可能知道。 再看方洁,手上提了些物件,一看就是上门走亲戚。他们两家,当然不算亲戚,方洁也从未来过她家。 眼见着方洁进了院子,苏妹迅速转变态度,眼中含笑:“嫂子来了,快请进,请进。” 方洁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进了屋,到屋里,才将东西递给苏妹:“这次去东莞,得亏庆生兄弟帮忙,无以为报,我爸在家,闲着无事,弄了点干鱼与山货。带一点给你们尝尝,千万莫见怪啊。” 苏妹满脸堆笑:“怎么会呢,这可是好东西啊,花钱都买不到呢。” 她接过东西,朝屋里喊:“方嫂来了,快出门,倒杯茶。” 片刻工夫,庆生从屋里出来,见到方洁,明显吃了一惊。 方洁悄悄眨了眨眼,他明白过来,赶紧端茶倒水。 坐在炉边烤火饮茶,苏妹自然问起她在东莞的工作。方洁事无巨细,一一答了。方洁越如此,苏妹问得愈发仔细。 庆生望在眼中,心里不解,苏妹对他的工作,好像也没这么关心,怎么对方洁的事,如此热情?难不成,她还想去工厂打工?再一揣测,又觉得两个女人你来我往,大有深义。 两人聊得投机,眼见饭点时候快到了,方洁起身告辞,苏妹不让,非要留她吃饭。她态度诚恳,拉着她不让走。 盛情难却,方洁只好留下。庆生知晓苏妹心意,乖乖撸起袖子,正要去厨房忙活。 谁知苏妹飘然而至,一把拉住他,说道:“方嫂好不容易来咱家一趟,你陪她聊聊天,办饭的事,让给我来做。” 庆生轻声道:“这不好吧。” 苏妹嗔道:“有什么不好的,难不成,在我们家里,你还怕方嫂吃了你不成。” 这句话让庆生羞惭不己,分辩道:“唉,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妹将他往客厅里推,带着顽童一般的语调,笑盈盈在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第158章 心虚 苏妹将庆生推到客厅,让他陪客,便去厨房张罗饭菜。庆生坐在方洁对面,心里到底有些不自在,方洁倒像没事人一般,大大方方地,和庆生闲聊天。 订票时,庆生订了来回车票。自然,也帮方洁订了同一程。方洁问了些返程的事,庆生一一答了。 饮着茶,说着话,其实并无逾矩之举,所谈内容,亦只是家常之事,但庆生去长安时,犯过错,不免有些心虚。 以他的观察,苏妹应该看不出他与方洁的故事,因为倘若她早就知晓,肯定不会如此轻松随意,还让他二人,坐在一起对炉谈心,早就辟里叭拉一顿拳打脚踢了。 可她到底是何用意呢?难道是试探? 突然之间,庆生想起,早些时候,岳父生病住院,他回过一次家。那一回,华哥来访,正是夜晚时分,他与苏妹留华哥吃夜饭。三人推杯换盏,好不欢喜。 回家之前,庆生听方洁提过一嘴,华哥曾夜访庆生家宅,待了些时间,方离去。当时,庆生恼羞成怒,被愤怒冲晕了头脑,明面上设宴招待华哥,实际上,则想趁此机会,抓住两人的尾巴。 中途,庆生假装醉酒,跑出去方便。其实,趴在墙外,偷偷打望华哥与苏妹。结果,两人正经得很,全无龌龊迹象。 当然,后来庆生听岳父澄清,才知误会了华哥与苏妹。现在,苏妹简直在模仿他之前的把戏,想测试他的忠诚度么? 如此一想,庆生心中有了数,按照心中的剧本,与方洁谈天。演戏毕竟有些累人,又是非专业演员,好在庆生扛过来了。 约摸半小时后,苏妹端着菜上桌。 方洁赞叹:“真香啊”。 苏妹则说:“过奖,过奖。” 庆生见状,如临大赦,赶紧起身,去厨房帮忙取碗筷。 摆好桌椅、碗筷,四个人坐在餐桌上,儿子盛了饭,嚷着动画片时间到了,跑去客厅开电视。 苏妹兴致很高,非要喝点酒。庆生怕方洁不胜酒力,醉酒后,讲出不该讲的话来,为难地看着方洁,希望她婉拒。 结果,方洁颇有些英雄气慨:“既然苏妹要喝,嫂子就陪你喝。不过,我喝醉了,你得让庆生送我回去。” 后半句,当然是讲笑话的。苏妹也不当真,高声大气地说:“如果真喝醉了,还回去个啥,就睡我家。咱俩秉烛夜谈。好不好?” 方洁大笑:“要得,要得。” 方洁说话时,苏妹已从厨柜间,取出一支红酒。庆生看着两个女人,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干瞪眼。 苏妹摆好酒,又转身,取出三个高脚杯。 方洁夸道:“你真浪漫,这么讲仪式感。平时和庆生没少喝吧。” 苏妹道:“喝点红酒,养颜,还有助睡眠。”讲完,又说,“别多喝子,不要醉就好。” 方洁便笑:“人一高兴,哪些控制得住。” 苏妹倒上酒,举起杯子,轻轻摇晃,晃了七八秒,举杯说:“来,我提一杯,敬方嫂。” 方洁问:“不敢当,为啥第一杯,要敬我呢?” 苏妹望了一眼庆生:“如果没有你,我和庆生就走不到一起。” “确实。确实。”方洁举杯,两个碰了一下。 玻璃杯相撞的余音,在空中回响。两个女人,一仰脖子,都喝了。唯有庆生,看着这个,又望望那个,脸上只尴尬地笑。 待苏妹敬完方洁,方洁又举起杯子,敬苏妹。理由很简单,苏妹的老公,给她介绍了个工作。 听罢,苏妹大笑,再次一饮而尽。 两个妇人,你来我往,虽笑得灿烂,庆生却觉得,背后里,全是刀光剑影。她俩喝得欢喜,倒把庆生给忘了一般。 喝过四五杯,苏妹才举杯敬庆生。她望着庆生,深情款款,敬酒辞真实、温暖,也更让人动容。 她感谢庆生,宽容她的缺点,守护她的家庭,照顾她的孩子。感谢庆生上进,在接近三十而立之年,独自外出闯荡。 苏妹讲得真诚,讲着讲着,眼中泪光点点。 庆生听了,也很感动,但碍于方洁在旁边,毕竟有些保守,不敢过于秀恩爱。以免到时去了长安,不好面对方洁。 方洁在旁边拍着掌,待他俩喝完,才说:“感谢辞那么多,一杯哪里够啊。” 说着话,她已经端起酒,给两人斟上酒。 苏妹想都没想,再次端起杯子,敬庆生。 敬完,脸上堆满了笑,问方洁:“这样可以吗?” 方洁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啊?”苏妹不解。 “喝酒的姿势不对。” “喝酒还有姿势啊。快说说,你和大哥平时怎么喝酒。” 庆生一听,知道戳中了方洁痛处,赶紧咳了一声。谁知,苏妹像没听到似的。庆生无奈,只好伸脚,踩了苏妹一下。 苏妹望向庆生,意会过来,正欲解释,方洁开口了:“你应该和庆生喝交杯酒。” 苏妹说:“好呀。” 说罢,起身,走到庆生旁边,举起杯子,准备和他喝交杯酒。 庆生感觉自己成了玩具,被两个女人整来整去,心里很不爽快,又无可奈何。 他坐在椅子上,有些不想喝。谁知,方洁受了酒精的刺激,胆子大起来,嘴上喊着话,还差点跑过去,帮苏妹搭把手。庆生怕闹出更大的糗事,只好乖乖从命。 夫妻俩单手交叉,喝完了交杯酒。苏妹坐回原位,十分高兴。吃了几口菜,又与方洁喝了一杯。 这时,那支红酒,已经只余下三分之一。苏妹放下杯子,说她方便一下,去去就来。 孩子早就吃完,摆好碗筷,去找隔壁邻居小孩玩过家家了。苏妹一走,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庆生与方洁对望一眼,两人相顾无言。 方洁抓起杯,对庆生说:“谢谢你,庆生。” “真不用客气。”庆生原本还想讲些动情的话,又怕苏妹学自己,跑到屋外,暗中观察他俩饮酒的动静。因此,啥也做不了。 好在方洁虽也喝酒讲话,但没做出格的事。单独与方洁饮了两杯,庆生放下心来。 眼见苏妹去了许久,迟迟未归,庆生担心起来,他让方洁稍等,便去寻苏妹。 庆生没去洗手间,径直从后院出去,寻了一圈,却不见人。回屋里,正好膀胱胀了,便去小解。 谁知,他推开门,却发现苏妹瘫在洗手间,醉得一塌糊涂,嘴里仍扯嗓子喊:“来,嫂子,干杯。今天,咱俩不醉不归。” 第159章 共枕 苏妹体格本就不算小,加之喝醉了酒,人瘫成一团泥。庆生费了许多力气,才将苏妹从洗手间,挪回洗手间。 去卧室要经过客厅,方洁见状,赶紧过来帮忙。 两人一前一后,将苏妹抬回房间。庆生帮她脱掉鞋子,方洁则为她盖上棉被。 合上被子,正要转身,苏妹一把抓住方洁,嘴里嘟囔道:“别走,嫂子,就住我家,咱俩还有好多话,没讲完呢。” 走出房间,庆生说:“见笑了,她平时很少喝,今天见到你,高兴,喝得有些多。” 方洁说:“她挺好一个人,以前没有接触过,只听旁人讲。现在坐在一起,碰着杯,感觉很亲切。” 庆生说:“任何人与事,都有两面,不能光看到她的好。” 方洁忽然换了语调:“我明白,这些年,你受苦了。” 两人回到餐厅,坐下来,话未说完,贸然离开不好,讲了几句,又不知不觉地,举起杯子,饮杯喝酒。 桌上的酒,原本余下就不多,两个都善饮,多碰几次,一杯红酒就见了底。喝完酒,庆生起身收拾碗筷。 方洁不想当看客,站起来,一起帮忙。 庆生家的厨房属欧式,面积不算小。方洁将碗筷收拾好,又帮着洗盘碟。庆生拗不过,只好由着她。 两人站在厨房里,阳光照下来,射在他俩脸上,肩上,身上,气氛温馨。庆生想,倘若当初,没被棒打鸳鸯,他俩一起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不知道是好还是坏,至少,方洁不会对他动武。而对方洁而言,不会遇到如此家庭。他俩真结合,肯定不会南下,也就不会引出那许多故事来。如此一想,愈发感慨。 洗罢碗,收拾妥当。两人回到客厅,又烤了会火。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方洁却无回家的意思。 庆生觉得不妥,更怕苏妹只是装醉,突然醉来,见此情景,大闹天宫。 方洁不走,庆生不好赶客人回家。 东拉西扯了些别的事,庆生心生一计,问方洁:“要不,出去散散步?” 庆生其实一语双关,方洁却只意会到其中一层,以为庆生有些话,不敢在家里讲,要到外面,趁着夜黑无人,可以肆意,想讲什么就讲什么,更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方洁点点头,坐座椅上,取上围巾,围在脖子上。 那是一块白围巾,方洁穿着黄色外套,套上白围脖,很有些温柔。 出门前,庆生不放心,悄悄跑到房间,看了看苏妹。她打着呼噜,已沉入睡乡,看来,她真的醉了。 从院子出来,沿着小径,往菜场方向走去。 菜场方向,也可以去往方洁家里。但去方洁家,其实另有一条宽阔大道,不过,那条大道,时常会碰到行人,庆生怕解释起来很麻烦,干脆抄小道。 方洁跟在他身后,并不吱声。走了十余米,路逐渐宽阔,两人不再一前一后,而并肩而行。 这时,再不说话,就显得沉闷。庆生只好开口,无非过年礼节之类的事。方洁寥寥数语,便作了回答。 她答得心不在焉,似乎有心事。庆生明明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来他家,就算要感谢,也不可能苏妹一说,她就留下吃饭。 平时,她最注重礼节,更不轻易在别人家吃饭。当然,庆生不一样,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况且,又有长安酒店之谊,有过肌肤相亲,行过鱼水之欢。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越是如此,她越该避嫌。然而,她如此大胆,有些剑走偏锋的意思。 单刀赴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庆生其实都懂,仍觉得她过于冒险。 转念再想,这些日子,村子里到处传她的风言风语,传她在外面有了人,不肯与夫同房。可见,她压力很大。 于是,抛开其他杂意,安抚了几句。趁着天黑无人,偷偷地,又去拉了一下她的手。 庆生一伸手,方洁就像块磁石似的,整个身体,都靠了过来。 黑夜中,两人各有心情。 庆生正不知如何是好,方洁却突然哭了起来。庆生轻抚其背,不断言语宽慰。两人相拥,环抱了三分钟。 毕竟在村里,庆生害怕被人撞见,那就出大事了。他不敢强行推开方洁,只好牵了她的手,拉着她继续往前。 路边荧火微暗,庆生打开手机电筒,照着脚下的路。再往前,就是一条分岔小径。拐上左边那条路,再下行二三十米,就到了村道,往前几十米,就到了方洁的家。 过了小径,时不时就会碰到村里的邻居,这就说明,登上小径,就是分手的时候。 方洁心知肚明,走了几步,脚步慢了下来。她转身,昂头问庆生:“这几天,村里的流言,你听到了吗?” “什么流言?”庆生其实清楚,怕伤了方洁,佯作不知。 方洁叹了口气:“村里那几个长舌妇,言之凿凿,说我在外面找了个野男人。” 庆生说:“怎么可能呢?” 实际上,方洁所说,与苏妹传回来的,有很大的差异。出了这种事,苏妹不可能有所隐瞒。看来,只能是方洁夸大其词了。不过,她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庆生迷惑不解,嘴上却说:“想泼人脏水,何患无辞。” 方洁说:“你猜,她们怎么说的?” 庆生望着方洁,等待答案。 “她们说我,出去太久,回家竟不肯与老公同屋,这不是明摆着,在外有野男子的证据么?” “胡说八道。”庆生骂道,以此表明态度。 隔了一会,觉得不对劲,问方洁:“闺阁隐秘之事,她们怎么知道,难道成天跑别人家听房?” “唉”方洁叹了口气,直言不讳,“她们倒没听话,是我家男人讲的。” “怎么会这样,不怕丢他的丑么?” “他想逼我就范呗。” “什么?”庆生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妥,但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方洁说:“一旦你对一个人死了心,就没了半点兴趣。连他碰一下我,我都觉得很脏。跟他同眠共枕,是不可能的了。” 庆生点点头,脸上是疼惜她的表情。黑暗中,方洁未必看得见。 “对不起,庆生。”方洁捋了一下头发,她看起来很累,“他今天发疯了,我没地方可去,能不能去你家住一晚。” 第160章 醉浴 庆生听罢,呆怔无言,如做了一个梦。 仔细梳理一遍,原来,方洁去他家,早有预谋。不过,她是为了躲避毒打。那个赌鬼,庆生见过,一旦发起来酒疯,没人能拦得住。 他若是下狠手,是会出人命的。虽然方洁用了些心计,但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庆生细想了一遍,觉得留宿方洁,未尝不可。 酒宴中,苏妹就讲过,方洁醉了,就在他家住下。况且,他与方洁,将苏妹送到房间,苏妹在半醉半醒之间,还扯住方洁的衣摆,喊着和她不醉不归,彻夜长谈。 如此看来,留下方洁,是有足够理由的。 关键在于,得让方洁喝醉。酒已经喝完,她仍未醉,怎么办? 当然,也不是真的喝醉,但明朝苏妹醒来,得让她知道,方洁住在她家,和她同住一屋,同盖一被,是因为醉了,没法回家。 而且,还要虚构出一些情节,方洁甚至要比苏妹更早醉倒。 庆生只得将心中主意,和盘托出。方洁觉得此计甚妙,一概同意。因为不必回家,面对酒鬼,心中轻松下来。 接下来,两人商量细节。方洁突然提议:“要不,就假装我先醉在洗手间,然后你和苏妹,一起去洗手间,将我抬到房间。” 庆生听罢,不由得击掌赞叹。 如此一来,留下方洁的是苏妹。事后,她真想发火,也找不到借口。 然而,假醉到底不妥。为了让方洁真的醉倒,两人决定,让她再喝些白酒。商定意见,趁着夜色微光,悄悄牵手,前往庆生家。 走到中途,方洁脚下一滑,跌了一跤。庆生伸手一扯,一把将她拉住。受到拉力影响,方洁扑倒在庆生怀里。 那一刻,时间像是停止了。呼啸的夜风,也没有了声息。如此安静,他俩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到底是谁最先主动的,已经分辩不清了。不过,谁起的头,谁先将嘴凑到另一个人的唇边,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一刻,天地之间,只剩下方洁与庆生两个人。 他俩牵手搭背,旋转着,像舞厅里跳舞的舞者。只不过,他俩的舞蹈,有些怪异。起先是慢三快三,接着变成了芭蕾,之后又演变成踢踏舞。总之,各式舞蹈轮番上演。这支舞,跳了近半小时。 倘若从空中俯瞰,可以看到,微光之下,光洁的肌肤,特别醒目。他俩的舞蹈动作有些勇猛,在菜地里翻滚着,碰倒了许多菜。 以至于,到了次日,有位老伯前来菜地劳作,望见一地狼藉,狠狠地骂了句:“哪来的野狗,让我碰见,非把你骟了不可。” 老伯的心痛,略过不提,单独庆生与方洁。 舞毕,回到庆生家中。庆生一时激动,还沉浸于菜地之舞的兴奋中,方洁思路清晰,让庆生去找酒来。 庆生一时不明其意,以为她还想庆祝。经过提醒,才知这是计谋,让她彻底醉倒。于是,翻开柜子,找出一瓶白酒。 方洁倒豪爽,只求速醉,接过瓶子,就往嘴里灌。庆生怕她伤身,赶紧扯住,让她慢慢喝。 白酒不同红酒,喝了不久,就有了反应。方洁酒量再好,也经不起两种酒混着折腾。过不多时,脸上便灿若烟火。她有了醉意,便准备往房里冲,去与苏妹同枕。 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事,俯在庆生耳边。 庆生一听,大惊,幸好她反应快,还有些意识,没有彻底醉倒,给了他们补救机会。原来,刚才两人跳舞时,不顾一切,弄脏了衣服。 外面的脏,拍打一番,也就罢了。关键内衣上的脏,得清理。更重要的是,身体也得清洗吧。要不然,被苏妹发现,事情可就大了。 好在现在还来得及。 于是,庆生在前方引路,方洁跟在后头。打开洗手间的门,让方洁进去。可她才迈进去,脚步一软,就趴在地上。 庆生又惊又怕,轻声唤她,她眼睁着,却无气力站起来。 庆生丢下方洁,回到屋里,苏妹睡得正香,他拍了拍她的脸,又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另一间房,孩子已沉沉入睡。庆生退身出来,将门带上。 再次回到淋浴室,帮方洁褪去衣物,让她自去淋浴。在庆生的扶持下,她倒是站起来了,但她握住淋浴头,胡乱挥舞。 庆生无奈,只能帮忙。可他若是站着,淋浴器的水,肯定会冲湿他的衣。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和方洁一样,干脆,去掉衣物。反正,他也要清洗脏物。 如是一想,倒有些兴奋。将方洁与自己的衣物,放在置物篮里,拧开淋浴器,开始给方洁冲澡。 很快,热水弥漫。雾气之中,若隐若现的两个人,像在迷雾中的神仙眷侣。简单打湿,庆生拿起淋浴露,清洗污物。 手中的泡沫渐渐多起来,庆生举起手,那些泡沫,变成了泡泡,飘在空中。在热气蒸腾之下,显示出五彩颜色来。 庆生沉浸于儿童游戏,一时忘了紧张情绪。方洁喝了许多酒,此刻,酒劲上来,已经不知东南西北。至于时间,也就忘了一干二净。 方洁望着庆生,她还以为,回到了年轻时候,眼前人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夫君庆生。于是,她时不时地,伸出手指,往他额头上一点。 危险的愉悦,的确动人心魄,也令人挂挂于怀。 然而,庆生到底还算清醒。虽然很不舍,但他仍只随意冲洗作罢,便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拭身体。擦着擦着,想起果儿的体香。 由着果儿的体香,想起方洁身上亦有,只不过,她身上的体香,属于青草的味道,远不及果儿的体香好闻,令人回味无穷。 不过,果儿远在天边,方洁近在眼前,他凑近过去,在她脖颈之下,静静闻了闻。 然而,正因为这次闻香,耽搁了些时间。 庆生听到屋外有人走动。紧接着,洗手间的灯亮了。庆生害怕极了,捂住方洁的嘴,生怕她弄出声响。 可再怎么没声响,淋浴室里的灯是亮着的。 淋浴室与洗手间,只有一墙之隔。上洗手间的人,肯定会知道,淋浴室里有人。 喝多了酒的人,夜半通常会多交水费。那么,来人是苏妹吗?她会推开门,闯进来吗? 庆生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第161章 雪白 庆生引导方洁淋浴完毕,正用毛巾擦拭好,准备穿衣的关键时刻,忽然听闻门外有动静。 原来,不知是谁,起夜小解。庆生屏声静气,同时捂住方洁的嘴,生怕她弄出声响。还好,她人虽醉了,但似乎明白庆生心思。 那一边,洗手间里的人,方便完毕,关灯关门,又往房间去了。根本没理会,淋浴室里,灯光亮着,似乎有人在洗澡。 庆生耳朵贴墙,听外面走动的声音,猜测不是苏妹,而是他的孩子。 于是,趁他走过淋浴房,悄悄开了一道缝。远远地,看到一个背影,个子很小,绝对不是苏妹。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前来方便的,是庆生儿子。 庆生放下心来,又等了些时间,估摸着孩子再次入睡了,才扶着方洁从淋浴室出来。 方洁体格比苏妹更甚,只不过,淋浴之后,方洁稍稍有些清醒,能挪动步子。于是,庆生一路一路,引导着方洁,慢慢移动。 费了好几分钟,终于来到房间门口。轻轻打开一条缝,里面的灯,早就灭了。庆生望几眼,仍不敢进,生怕这是苏妹设下的陷阱。 他左右张望,见墙脚有把椅子。于是,伸脚去够。试了几次,终于椅子倒勾过来。让方洁坐在椅子之下,庆生自己偷偷进屋。 潜入屋内,仍不开灯,径往床头而去,跪倒于地,闻听苏妹的呼吸。听完,为求保险,更用手捏住她的鼻子,再将手伸向胳肢窝,触碰几下。 平时,苏妹最怕痒,此刻,一点反应都没有。庆生放下心来,将被子掀起一角。转身出来,扶住方洁,带她进屋。 待她躺在床头,庆生又去帮她脱掉鞋袜。想了想,又觉不妥。于是,将外套取下,这才帮她盖上棉被。 方洁的衣服,庆生放在角落的椅子上,和苏妹的堆在一起。 庆生放好衣,望几眼,摇了摇头,微角含笑。走过去,将方洁的衣,放在苏妹的衣服之下。这才觉得圆满。处理完一切,从屋里出来,庆生长出一口气。 来到孩子房间,先俯耳聆听。停了许久,没有动静。庆生深呼一口气,以手扶额,擦了一把脸,这才进屋。庆生解衣时,喊了句儿子的名,他没有回应。 看起来,他半梦半醒间,有了尿意,于是起来,去往洗手间。回来睡下,恐怕早就忘了此事。 当晚,各自睡下,并无他事。 次日清晨,庆生早早就醒了。他本以为,自己起得最早。结果,事后才知,两个女人比他醒得更早。 昨夜醉酒,没有秉烛夜谈。早上清醒,看见对方,似乎都忘了昨夜之事,又都不好意思不记得。于是假装知道,不敢细说,只彼此一笑。 笑毕,卧在床头,开起了卧谈会。不谈醉夜之情,只说妇人间的悄悄话,讲夫妻间的床头事。闺阁秘语,皆脸红耳跳之情。 两人却不避讳,一点不顾及屋外有人听墙。谈得兴起,欢笑声不时传到屋外。 女人卧谈时,庆生已准备好早点。待苏妹与方洁起床,吃罢早餐,方洁告辞而去。苏妹执手送行,颇为不舍。 好像同居一舍后,情谊突然增进了三分。 除夕将至,男男女女,无非吃吃喝喝。吃罢中饭,苏妹接到其母电话,让庆生过去一趟,她爸朋友赠他一山珍,他晚上弄了一锅,喊庆生去尝鲜。 按理说,岳父请客,直接电话通知庆生即可。为何由岳母给苏妹打电话?原来,其中暗含玄机。岳父找庆生,自然有他的小心思。 但若由他直接叫,岳母与苏妹,肯定都有想法。况且,这更像两个男人之间的聚会。其中,可供玩味的地方,太多了。 若让岳母通过苏妹,让庆生过去,就具有了行政效应,属于公对公,公事公办,不关涉其他。就算有事,也不能不去。其他人等,更不能以此为由,故意责难或者阻拒。 岳父要找庆生,故意让岳母出面,去找苏妹。从另一个层面来看,更给足了两个女人面子。在她们看来,男人在自己掌控之下,心里自然爽快高兴。 心中高兴,就更容易忽略一些东西。比如,两个男人暗中聊的人与事。 庆生接到岳父之命,整装出发。明明是山珍,却是一人独行。看似不合常理,原来,苏妹对山珍野味过敏。 上一回,华哥拿来野味,她就中过一次招。之后,再不肯食用。至于孩子,更黏妈妈。何况,上一次才去姥姥家。这一回,不想去了。 苏妹母子不去,早在岳父意料之中。 庆生到达岳父家中时,刚才下午三点半。岳父蹲在院子里,剥那只山珍的皮。庆生到镇上时,在超市购得些水果,进门后,将水果递给岳母,便上前帮岳父的忙。 两人聊着天,干着活,很快就清理完毕。时间尚早,岳父却不等待,生起炉子,开始烹炒。 岳父镇关西的名号,虽然是吓人的,属假把式,但他在烹饪这块,倒有些真材实料。三几下工夫,菜陆续出炉,个个喷喷香。 每回来岳父家,庆生都会大醉而归。有时,醉得动不了,就住在岳父家。不过,此次去深圳,庆生应酬不少,酒量自然练出许多。与岳父相比,或可一较高下。 时间还早,菜已上桌。三人坐下,边吃边聊。岳母不饮酒,吃过一碗饭,便放下筷子,说声有事,便出了门。 庆生不解,望着岳父。 岳父笑:“时间到了,舞友约好了。她们怕去晚了,广场上的黄金位置,被人抢占。” 原来如此,庆生望着岳父,会心一笑。转念再想,难道岳父不怕舞友是异性? 据说,舞伴之间,男女最容易牵扯出情事。而且,已经有从城市,往农村蔓延之势。 庆生想提醒一下岳父,却见他高兴,怕扫了兴致。于是,闭口不提。 几分钟上后,岳父望一眼门口,悄悄对庆生说:“今天找你来,其实有事请教。” 庆生说:“您的事,就是我的事,只管开口。” 岳父低声道:“雪姨的事。” 庆生惊问:“她怎么了?” 岳父笑:“她没事。是我有事。” “嗯。怎么了?” 岳父放下酒杯,拿出手机,打开图库,翻了一会儿,将手机拿给庆生看。 庆生瞧了一眼,又赶紧避开,好像犯了大忌一般。 手机上,是雪姨的图。岳父上次留宿石岩时,给雪姨拍了几张照片。 只是,他给庆生看的这张,雪姨微微侧身,近乎全赤,好像落满了雪花,全是白色。 第162章 香艳 庆生没想到,岳父竟然有这种照片。 他也没想到,雪姨竟然同意,配合着岳父,拍出这样的照片。 庆生更没想到的是,岳父胆大如此,竟敢将照片保存于手机上。 说真心话,雪姨虽上了年纪,但她身材不错。尤其,衣衫之下的姿容,更显得动人心魄。只望了一眼,庆生脸涨得通红,赶紧转身别处。 “好看吧。”岳父吃了一口肉,像问庆生,又像自言自语。 如此香艳的照片,庆生哪里敢说好或不好,只沉默不语。 岳父独自欣赏许久,才合上手机,对庆生说:“我想请教你的,有图片有关。” 庆生不明其义,望着岳父,一脸疑问。 岳父说:“照片拍了些时间了,一直存在手机里。你也知道,我不太会用智能手机。” 庆生点点头,表示同意。 “幸好,你妈也不常查岗。要不然,她看到手机,怕会露馅。一出事,就麻烦了。照片上虽然没有我,但被查到了,总归不好,讲不清楚的。” 庆生饮了品茶,笑而不语。 岳父说:“前天,苏妹带孩子过来玩。吃完饭,孩子闹着要玩手机,苏妹不给,他就来缠我。我被缠得没办法,只好将手机悄悄给了他。” 庆生说:“唉,现在的孩子,没有手机,就不会玩了。” 岳父没接庆生的话头,继续说:“谁知道呢,他玩了几回游戏,看到一只虫子好玩,竟然拍起了照。当然是拍着玩的,但他翻照片时,差一点,就翻出了你雪姨这张图。你说说,问题严重不严重。” 原来这样,庆生终于明白过来。 这个问题的确严重,而且很严重。他问岳父怎么办? 岳父说:“照片我舍不得删,但又不能让别人看到。你点子多,说说该怎么办。” 庆生想了想,问岳父:“要不,把雪姨的照片存到电脑里。” 岳父摇头:“不行呀。别说我没电脑,就算有,我也不会用。再说了,我存着手机里,就图个方便。想她了,拿起手机,就能看到。” 听到这里,庆生动了一下心。他很想对岳父说,既然想雪姨,换一张正儿八经的图片,什么都没有了。为何非要存这张呢?想了想,他忍住了,没对岳父说。 平心而论,如果他拍了一张果儿类似的照片,肯定也想随身携带,念她了,就取出来,细细欣赏。 有些照片,就是拿来欣赏的。而有些照片,只能静静地,待在手机里。 既然拍了很长时间,也几乎不会再去查看。 明白了岳父的心迹,才能对症下药。庆生仔细思忖,想起手机有个隐藏功能。但他一直没用过,试了一下,的确可以隐藏图片。 但图片实际上仍然存在,只不过换了一个文件夹而已。倘若真正懂的人,肯定第一时间去翻隐藏文件夹。因此,秘密往往藏在那里。 就算不懂个中玄机,像小孩子,随意乱翻,也可能翻出这个文件夹。看来,这个方法,还不算最可靠。 庆生将岳父手机拿过来,翻看着手机上的应用。 翻着翻着,突然有了主意:如果把图片,拷进备忘录里,不就完美解决问题了吗? 备忘录,一般人不会注意。况且,存在备忘录之前,还可以用些别的文字或者图片,排在最前头,以作掩护。 虽然步骤比图库略多两步,但庆生提前操作好,将图片存到备忘录里,现场教岳父多操作几次,便不是大问题。 庆生将此方法,告知岳父,问他妥否。 岳父当即点头,并让庆生尽快操作。说完,还不忘望一眼门口,生怕庆生岳母突然回来。 庆生打开备忘录,三下五除二,就建立了几个文档。又从网上,搜索出一段老人与饮食有关的内容,复制到文档里。 只不过,在复制雪姨的照片时,出了点麻烦。也不能算麻烦,主要是庆生不好意思。 毕竟,复制照片,必须看到照片才能操作。而看到照片,雪姨一缕未着的样子,就会清晰无误地呈现在庆生面前。 犹豫许久,庆生决定实话实说。 岳父听罢,没有过多犹豫,仍将手机递给庆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大胆去做。 大约怕自己在面前,庆生多少有些顾忌。于是,干脆起身,去往房间。 走的时候,对庆生说:“图片不是一张,而有好多张。如果处理好了,就叫我出来。” 望着岳父期待的眼神,庆生坚定地点了点头。 岳父走后,庆生双手颤抖。他试着深呼吸,如是几次,才点开图库。 看来,岳父还蛮喜欢拍照的。 图库里,有房屋、街景、摊档、猪肉,以及各式各样的路人。其中,有许多妇人的背影,皆为岳父在镇上摆肉档时,随手一拍。 庆生翻得很慢,表面看来,他在欣赏岳父的摄影作品。其实,他有些胆怯,害怕翻到雪姨的照片。 当然,这所以翻得慢,还有另一层意思:期待。 期待翻到雪姨照片时,不那么慌张,不那么快速,而以旁观者的眼光,将之当作一张摄影作品,仔仔细细,安安静静地欣赏。 终于,庆生看到了雪姨的照片。但不是岳父给他看的那张,而是她在街头回眸一笑的图。 看那模样,雪姨年轻时候,应该是个艳美女子。 继续翻,场景开始变化,出现了酒店。庆生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不时回头张望,生怕背后有人。 很快,庆生翻出了岳父让他看的那张。事实上,岳父还太保守了。或者说,起先,他对庆生还是有所保留。他给庆生看的那张,雪姨侧身,因此,许多部分,隐而不见。当然,隐约反而给人想象。 但同时,雪姨配合着岳父,拍下了其他不同光影、不同部位的照片。大部分照片,比岳父给庆生看到的,更加开放、自由、大胆,乃至前卫。 庆生只感觉心跳加速,有一种井底之蛙的感觉。 原来,高人一直在他身边。 而他却浑然不觉。 第163章 误碰 费了不少时间,庆生才将照片存进备忘录里。事情办妥,喊岳父出来,教他如何操作。岳父操作几次,很是欢喜。 这法子安全、保险,至少,庆生岳母,以及苏妹,不可能去翻他的备忘录。而且,备忘录前面,还打了一层掩护。可谓,双保险。 虽然看照片时,多出几个步骤,但不算太麻烦。而且,正因为步骤多了,更有了一种寻宝的乐趣。 真正见到照片后,心中的欢喜反而多了一份。毕竟,辛苦得来的东西,才更珍贵。 岳父对庆生道了声感谢,说你小子,鬼点子真多。 当然,这句话,是开玩笑的。 不过,开罢玩笑,岳父还半真半假地说:“出去深圳,也快一年了。虽然现在的工厂,不比往常。厂里多是半老妇人,反而光棍汉倒比妇人还多。” 庆生听着,并不吱声。 岳父继续说:“以前,男生进厂就成香饽饽。现在,倒过来了,中年女人怕更是吃香。你出门在外,得谨慎些。不要栽头,更不要对不起苏妹。” 庆生听罢,以为岳父在背后点他,只频频点头。回去路上,再度想起,又觉得岳父话中有话。表面看来,他顾全大局,让他不要拈花惹草。实际上,在提醒他注意安全。 安全有两层意思。其一,不要被女人骗了。 其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己要爱惜,外面的女人,你不知底细,鱼龙混杂,对你再好,也要谨慎几分,不要被风尘女子,弄脏了自己。 落得一身疾病,不但害了自己,还会害了苏妹。他俩有了事情,岳父一家,脸上无光,无颜见人。 想到这一层,庆生突然很想给岳父再喝几杯,可惜,他已经坐在车上,回自己家了。中途下车,再致以谢意,有些过了,但不有所表示,庆生又过意不去。 于是,掏出手机,按下拨打键,响一声,又挂断了。有些话,在电话中,无法准确表达意思。 思前想去,庆生给岳父发了个信息。只有几个字:谢谢您。岳父。 看似平常普通几个字,背后却大有深意。岳父很快回:我更要谢谢您。过一会儿,他又发了条信息:过几天,再好好喝一场。 所谓的“过几天”,是指春节拜年。 每年正月初二,庆生都会按照惯例,去给岳父拜年。全家出动,那一天,也是岳父家最热闹的一天。往年,岳父总会喝醉。 庆生回到屋里,刚进院子,却见祝子从屋里出来。 原来,她是来还东西的。上次,借了他家的物件,一直没还。 见到庆生,祝子热情上前,打了个招呼。 讲过几句闲话,祝子问:“庆生哥,我听嫂子讲,你字写得好,什么时候,帮忙写个对联啊。” 庆生望了望天色,说道:“反正还早,赶早不赶巧,要不,现在就开写。写好了,正好贴墙上。我也给自己写一联,省几个钱,给孩子买糖吃。” 祝子笑:“你逗我呢。谁不知道,你在深圳,两三万块一个月。” 庆生听罢,心中一沉,除了苏妹,谁会传这种消息?苏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虚荣心了?转念一想,又变成了欢喜。 工资高,证明你水平高,大家都会看得起,在村里乃至镇上,都会有地位。庆生想起刚才,经过村里小卖部时,好几个人,见到他主动散烟。 另有几个妇人,同样喜笑颜开,似乎想和他套近乎。庆生碍于人多,不好表现得很热情。之前,他并没想明白,其中道理。经祝子一提醒,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祝子见庆生高兴,忙说:“正好我家有红纸,我现在就回去,拿过来。只是,笔墨……” 庆生说:“笔墨你不用担心,我家有现成的。” 两人商定完毕,各自离去。 回到屋里,苏妹正在火炉边看电视。见庆生回家,便说:“你回来得正好。我出去溜一圈。” 这些年,村里小卖部,生意渐渐萧条。因此,转为多种经营模式,除了卖日用百货,还在里屋摆了几张台,成为一家棋牌室。 大家去打牌消磨时间,老板则赚些茶水费。别小看茶水费,打牌的人今天赢明天输,真正稳赚不赔的,是棋牌室。 到了春节,棋牌室更是红火。从外头回来的人,不管有钱没钱,都派头十足。至少,要把牌面撑住。他们出手阔绰,抽的是华子,喝的是红牛。 打牌的输赢,一夜之间,更达到数千之多。庆生没南下之前,苏妹从不迷麻将。他去了深圳,大约她多少有些孤独,于是去棋牌室消磨时间。 上一回,庆后岳父生病住院。庆生回家看望,在村中那几日,就瞧出苏妹爱往棋牌室里钻。如今,庆生一回来,她便去小卖部,大约多少有些牌瘾。 不过,庆生觉得,她还在可控制之内。不像某些牌鬼,一天到晚,离了牌就活不下去。 见苏妹要走,庆生叮嘱了几句。但不是让她不玩牌,而用了另外的策略,鼓励她玩牌,说大过年的,就要痛快玩乐。输点钱,就输点,图的就是一个开心。 倘若庆生找借口不让她去,或者言语间多有讽刺,苏妹反而会逆而行之。偏偏,庆生劝她打牌,她倒觉得有些不意思。 苏妹一走,屋里清静下来,庆生正巴不得。 待会写春联,若苏妹在,肯定要在一旁指指点点。庆生最怕这种人,明明不懂,非要说三道四。 庆生饮了一口茶,便从屋里翻出笔墨,泡在水里,冲洗干净。再取出墨汁,来到厅堂。 墙边有张桌子,正好用来写字。庆生摆正放好,准备妥当,刚转过身来,便见祝子抱着一堆红纸过来。 她倒是舍得,那堆红纸,全部写满,得花上几个时辰,够全村人用了。 待她走近,庆生紧走几步,欲要帮忙。刚才见面,祝子未施粉黛。这一次,不知为何,嘴唇涂了层浅艳的口红。 庆生被唇上的颜色吸引,伸手去接红纸时,手指误碰到祝子身上的柔软之处。 那一刻,庆生的身体酥成一团,心怦怦直跳,再看祝子,脸上浅笑嫣然,好像根本没有那回事。 第164章 唇红 庆生将红纸放在桌上,祝子不动声色,他亦不敢造次,只一个劲地说,太多了,太多了。 祝子好:“不乎哉,不多也。” 调笑完毕,又道:“这红纸反正放我家没用,不如送给你。你练练字也好,多写点春联,送给左右邻居。也算美事一件。还能传承中华文化呢。说不定。镇里都要给你颁个奖章了。” 庆生也笑:“如果你是领导就好了。不过,给邻居们多写点春联,也是我份内之事。的确应该去做。” 两人讲着闲话,谈着乡情乡俗,摆好工具,摊开纸笔,开始研墨写字。 临开笔时,庆生才想起,忘了找春联本。他家里,原来有本古籍,记载着许多春联。 庆生正欲去找,祝子拉住他,说:“照着抄书上的,没什么意思。原创才有趣、好玩,令人耳目一新。” 庆生点头称是。可是,写什么内容,他又一筹莫展。他虽会写字,也背过一些古诗文,但离作文,还差许多距离。 谁知,祝子笑言:“我拟了一幅,我念你写,如何?” 听罢祝子的话,庆生吃了一惊,但他没表现出来,只嘴上说:“哗,原来,我身边还藏着一位才女。我竟然不知,得罪,得罪。” 祝子也笑,笑得天真烂漫:“我哪是什么才女,上山砍柴火的柴女还差不多。不过,我觉得吧。自己想的对联,就算没什么水平,至少有温度,庆生哥你说是不是?” 庆生抬头:“你念,我写。” 祝子早就想好了,开口道:“上联:春风拂面桃花笑,下联:翘首以盼幸福来。横批:福满人间。” 庆生听罢,赞了声好。 祝子则说:“献丑,献丑。” 庆生虽不懂作诗,但倒也有些欣赏水平。这春联,实在太平淡,没什么特色。但如祝子所说,自己拟的联,又由庆生亲笔来写,就具有了不同一般的味道。 庆生提起笔,在空中运了几笔,试试力道。试几次,再下笔,笔墨温润,却又有力,与春联的意境极为相似。 祝子见了,拍掌叫好。庆生得意,抬头望她,见她欢喜快乐,脸上春风灿艳,像极了桃花之媚。 庆生突然有所意会,春风拂面桃花花,不正是形容此刻的祝子么?如此一想,便觉得她拟的这联,还真有些意思,不同一般。 前几年,逢春节时,庆生也写过春联,每每提笔时,苏妹从不在场,她对这些事物,无丁点兴趣。不过,庆生也不要求,或者盼她在场。 在庆生眼里,她是武行。与舞文弄墨,是两个方向。倒是祝子,小身依人一般,看着他写字。若在古代,她定是研墨的那个人。 由此,庆生不免心生一些想象,还默念起举案齐眉这个成语来。 写好上联,将对联置于一边,再写下联,祝子帮忙按住纸条。她身体微微前倾,额上的头发,散落下来。时不时地,头发拂到庆生的脸上,痒痒的。 写下联时,临到“幸福”两字,庆生心里把“幸”,想成了“性”。 起了两笔,才意识到不妥。挥笔之间,那个字就乱得不像一个字。 庆生说:“实在不好意思。” 一把扯掉,重新摆好张纸,另行再写。写毕,两张联摆在一起。祝子嘴里赞他字写得好。庆生呢,望着那副联,却另有心思。 上联有桃花,自然指祝子。下联的“幸福”呢?难道是隐寓夜晚之情?祝子成为寡女并非一时,难道她真的没有思念? 人有七情六欲。倘若他否认,就一定藏在深处,或者说了假话。这件事,不管男女,皆一样。 那么,祝子呢,这春联是她自己拟的,她是以此昭告天下,还是隐晦表达情感。又或者,干脆这春联是讲给庆生听的? 想到这里,庆生又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厚颜无耻。 要知道,他以前在老家,没去深圳前,并非如此。现在好了,去了一趟南方,看多了异乡男女情事,心思也飘了起来,还时常生出非分之想,真是不应该。 庆生在心中狠狠地骂自己,个中情形,祝子全然无知。 对联写好了,墨迹风干许久,她仍站在那里,看着庆生写对联。庆生写完祝子这联,就开始给自己写。 他没有祝子的文才,不会拟对联,于是上网,找了几对吉祥的。感觉个个都不错,在伯仲之间,不好选择。 干脆,把手机递给祝子,让她帮忙做主。祝子瞧了一眼,选了第二联。祝子认可了,庆生也觉得好。 毕竟是自己家的,他写字时,不像给祝子写联时那般紧急。大笔一挥,就成功了。 两幅联写完,庆生又拟了三联。拟好,先前自己那联,墨已风干。庆生见祝子仍在,心想,干脆请她帮忙,贴在墙上算了。 以前贴春联,总让苏妹搭把手,苏妹爱理不搭。庆生一说,祝子立马答应了,还说她家早就准备好糊墙的米汤。 说毕,便小跑着回家,去取米汤。她跑得急,庆生在后面跑,都没能喊住她。原来,庆生想让她先把自己的联,带回家。 隔了几分钟,祝子端着米汤过来。庆生呢,也从院子里,搬出梯子,摆在大门墙边。 两人配合着,贴好了春联。 贴毕,庆生说:“今天日子好,你也快把你家春联贴了吧。” 祝子说了声好。转瞬,又说:“我家还少一项东西,要向你借。” 庆生突然决定开个玩笑,于是说:“除了我,你借什么,只管开口。” 祝子说:“你还真说对了,我不借别的,就要借你。” 庆生笑:“我能做什么?” 祝子说:“其实,刚才已经借过了。” 庆生不解。祝子说:“借了你的手和笔,写了春联啊。” 原来如此,庆生笑了:“然后呢,还要借我的什么?” “接下来,还要借你的力气一用。” 祝子脸上浮上一层艳红,如此一来,显得唇上的口红,更加好看了。 第165章 骑车 人与人相处,是讲究缘法的。 以前,庆生没出门,与祝子之间,偶尔见面点个头,不算深交。如今回来后,接连几天,都会碰面,而且谈了不少事。 最关键的是,庆生与祝子,还有些共同话题的。这在村子里,尤其难得。两人说说笑笑,颇有些知音对谈。 庆生帮祝子贴春联时,正好被另一个邻居撞见,她过来瞧热闹,闲谈中,得知这对联是庆生写的,也向他讨要一幅。 帮祝子贴好春联,庆生便回屋,为邻居写对联。这位妇人,年近四十,没有祝子的青春灿烂,更无她的文采。 于是,庆生自作主张,在网上帮她找了一联。写好给她看,她十分欢喜。 等待墨迹晾干时,她又提了一个新要求,她家有两套房,想请庆生多拟几幅。庆生心情正好,心想,拟就拟吧。正好,趁机练练字。 庆生拟对联时,妇人在旁观望着,一脸笑颜。又写好一幅,这时又有人听闻消息,跑过来求联。答应了一个,不能拒绝第二个。 庆生一律应承下来。接下来,来求联的人,竟然接二连三,络绎不绝。其中,以女子为主。女人好办事,话也讲得漂亮。写字的庆生,忙得不亦乐乎。 临近天黑时,才收工。刚把屋中东西收拾妥当,苏妹回来了。 她满面春光,像赢了钱似的。见到庆生,颇有些心虚,主动问庆生:“老公,想吃什么菜,我马上下厨。” 庆生说:“只要你做的,啥都好吃。” 苏妹心里高兴:“我怎么样?” 庆生含糊了说句好。 苏妹便打趣道:“好,那我现在就去洗澡。” 这话暗含他意,庆生一听,就明白了。 回家这几日,他与苏妹的夫妻恩爱,美人之美,颇有妙趣。况且,中途又与方洁,跑去菜园子浪漫过一回。毕竟,有些伤身。于是,对苏妹乐呵一笑。 笑毕,随口问道:“赢了多少?” 苏妹笑意盈盈,伸出两根手指。 庆生说:“不错嘛,半下午,就赢了两百,都赶上一天工钱了。” 苏妹说:“这么小看你老婆。” 初闻此言,庆生没明白过来,以为苏妹嫌庆生觉得她上班不值钱,才二百就打发了。再一品,又觉得不对。 果不其然,苏妹接着说:“告诉你吧,是两千。没想到吧。” 听罢,庆生心中一沉。他的确没想到,村里人打牌的输赢,竟然这么大。 要知道,在他们柏州公司,普通工人的月薪,也才五六千块。村里邻居们,出门打工赚钱的并不多,像苏妹这样,家里做点生意的,就更少了。 他们赚钱能力不强,但坐在牌桌,竟然如此阔绰。庆生想不通的事,其实还有很多。 苏妹说:“一年到头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大家都回来了,这时不显摆,什么时候显摆。” 一提麻将,苏妹就来劲了,许了许多故事。庆生像听天书似的,不敢相信。 其实,在深圳,庆生听闻过麻将馆的事。比如,男女搭配,打麻将不累。比如,谁赢了钱,就请人宵夜。 打麻将的,多是寂寞男女,上了一定年龄。若是男人赢了钱,请吃宵夜时,往往比较大方。尤其,同行者中,只有一男,其他皆为女性,请客者更是派头十足。 有时,赢来的钱,并没几个,但请客的钱,反而比赢来的钱更多。当然,他在乎的不是这个,而是宵夜时,不免会饮酒。 饮酒往往与作乐,连在一起的。 深夜时分,宵夜回家,男子往往充当护花使者。有时,护花使者送人回家,在半路上,两人就走到了一起。十指相扣,情意绵绵了。于是,家也不回,直接去酒店住下。 当然,有些女子,会直接请护花使者,“上楼喝杯茶,醒醒酒。”表面是醒酒,男子若上了门,就会醉得更彻底,男女欢歌,直至次晨才会清醒。 当然,也有遇到陷阱,有些女子,原是托,故意去麻将馆,纯为骗人钱财。 骗财倒还罢了,庆生晚听说,柏州有个女同事,不但爱财,还骗色。她打牌其实很有一手,所以更惹人注目。 据说,她专挑年龄比她小的下手,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她花钱、服务。 她算不上有什么姿色,但那些受骗者,却义无反顾,庆生搞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魅力。 有一回,强马说带他见识一下这女子,庆生想去,到底觉得不妥,没能同行。 当然,他们村里打牌的,全是熟人,不可能有碰瓷或骗钱的事情发生。但私相授受,挤眉弄眼一类的事情,倒还真不少。 苏妹隐约讲了一些,但更多的,没讲出来。 这种事,庆生猜也能猜出三分的。但他没明说。 苏妹弄好饭菜,一家三口吃毕。苏妹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转身时,望见大门贴的春联,见到庆生,一番夸赞。 庆生自然就讲起,给邻居们,包括祝子写联的事来。苏妹更是竖起大拇指,夸赞庆生做得好,有利于邻里和睦,应该做多一些。 当晚睡下,做完功课。 苏妹枕在庆生胳膊上,说明天镇上赶年前最后一集,一起去买些年货。庆生自然说好。接着,两人商量着,还缺些什么,要置办的。 次日,夫妻俩起了大早。准备不弄早餐了,早早去镇里,顺便吃碗粉。离家近一年,庆生想念家乡米粉的味道了。 谁知,洗漱完毕,苏妹肚子突然痛起来。跑了两次厕所,好了些,但仍隐隐作痛。事算不上多大,但苏妹担心,去镇上的路上,又要拉肚子,那就麻烦了。 于是,将家中所缺的年货,一一写在纸上,让庆生自去购买。 庆生领了命,从屋里推出电动单车。试了试,才开车出发。 毕竟还早,走了百来米,路边均未遇到熟人。继续前行,突然遇到祝子。 祝子见是他,欢喜不尽,问能不能搭车。原来,她也要去镇上。 庆生却有些犹豫。他实话实说,技术不好,从未载过人。 祝子笑道:“相信我吗?” 庆生不解,只点头作答。 祝子说:“那好,你下来。我来骑。” 庆生乖乖听命。祝子跨上车,庆生坐在后面。 山路崎岖,车身不时摇晃,突然,车子放缓速度,庆生撞向祝子,身体紧紧贴在她身上。 第166章 刺激 穿过一段山路,驶上大道,路面开阔,祝子开车的速度,也就更快了。 到了镇上,停好车,两人自然结伴同行。时间还早,但毕竟年前最后一个墟日,出门在外的人,大多回家过年了。 镇上街市,人来人往。沿街店铺,放起喜庆的音乐,十分热闹。得知庆生想吃粉,祝子说,她知道邮局对面,有家新开的粉店,味道很正。 光听祝子描述,庆生口水直流。到了粉店,找位置坐下。祝子推荐猪脚木耳粉,庆生点头同意。 几分钟后,粉便好了。热气腾腾的米粉端上来,两人相向而坐。庆生边吃粉,边望一眼祝子。 雾气升腾,仿佛在两人中间,搭建了一层屏障。只不过,这层薄纱隐隐约约,反而更让人觉得,对面的人,具有一种另类的美感。 祝子爱文艺,也会打扮。那天,她还吊了一只耳环,是圆形的。头一摇晃,就听到环佩叮当的声音,十分悦耳。 一起吃粉,理应由庆生一起买单。原本,他也是这样想的。谁知,他心思晃荡,吃粉便慢了时间。 再次抬头时,祝子已经抹净嘴巴。站起身来,找老板付款。庆生赶紧起身,但已经来不及了。 庆生很不好意思,只得讪讪地笑。又在心里想着,等会是不是该找机会,补偿一下她。可怎么补偿,一时没想到主意。 之后,祝子到集市中,选了几样东西,庆生跟在身后,几次欲付款。祝子拦住他的手,说你这再这样,我可不客气了。 至于,她怎么不客气的,祝子没说,庆生也不好问。 在街上闲逛,总免不了害怕遇到熟人,庆生只能有所顾忌。又走了几家店,因各种购物东西不同,为节约时间,两人商定,一小时后,在停车地方集合。 买了东西,大包小包的,祝子更在搭庆生的车回去。哦,准确地说,该是庆生搭祝子的车回去。毕竟,坐在车后的人,是庆生而不是祝子。 两人分开,各自而行。祝子不在身边,庆生自在多了。他边购物,边闲逛。逛着逛着,来到了粮站门口。 粮站早就放假,形同虚设,门前的空地,成了摆摊设点的所在。 让庆生惊讶的是,空地边上,还有几位老者,在义务写春联。 庆生挤过去,那些老者的字,其实还算不错,但春联上的内容,实在过于传统。尽管如此,过往路人,仍在排队等待。 写字的老者,看起来都是有文化的老人。 排队取联的群众,除了这里的春联是免费的,还有一层心意,觉得文化人写的春联,贴在墙上,脸上有光,好像自己家里,也跟着有了些文化一样。 不过,如今文化人脸面无光,也不挣钱,尤其镇里的老人家,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前这几天,出来写春联时,才会受到重视。若是平常时候,懒得有人理他。 庆生感慨一番,继续往前。半小时之内,他便将苏妹交待的物资,全部购齐。离与祝子约定的时间尚早,他想起母校就在附近,于是信步前行。 学校与集市有些距离,行了百来米,路上有一人摆摊看相。庆生并不迷信,没有算命的打算。 算命摊前,有位女顾客,二十来岁,面容精致,却隐隐有些忧伤。 庆生经过她身边时,听算命先生句句在心,讲得在理,于是停下来,细听。听了两句,发现算命先生果然有些厉害。 女顾客算好命,转身离开。庆生正欲提腿迈步,忽然听算命先生说:“这位先生,请留步。” 庆生以为他叫别人,四顾一望,没有他人。好奇之下,他问了句:“您叫我?” 算命先生说:“刚从南方归来吧。” 庆生一听,略略有些慌乱。于是,停下来,听他继续。 谁知,他竟然提到,他在深圳,而且认识了几位妇人。 庆生一听这事,更加慌乱。于是,决定请他算一卦。算命先生捻须而笑,让庆生报了生辰,又请他写了一个字。 庆生略一思索,写了一个“焱”字。 算命先生拿在手中,望了许久,脸上微微有些变色。 他将字纸放下,对庆生道:“先生不久将有祸事临头。” 庆生虽不信邪,但到了这种境景,由不得他,只好问:“盼先生明示。” 算命先生目视前方:“和水有关。你得提防,就在近期。而且,事关两个人。” 至于近期有多近,他却没说。 庆生又问:“有何解法?” 他知道,无非花些钱,请先生化解。 有些事,既然做了,就得找镶解之术。 算命先生却说:“无解,只能避。” 庆生问:“怎么避?” 算命先生微微昂头,望向远方,轻声说道:“待在家里。” 庆生付了钱,离开算命摊。心里受到刺激,母校也不想去了。于是,走在街上,心思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间,来到停车的地方。 庆生将东西放好,坐在车上,片刻,突然有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一看,竟然是华哥。 两人见面,华哥倒极热情,好像和方洁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庆生不知实情,仍然觉得愧疚。 毕竟,果儿此前与华哥相好。而现在跟了他,庆生夺了华哥之爱,见了他总不自在。所以,回来村里,也总避着不去见华哥。 华哥也骑了电动车,两人闲谈几句,来了个妇人,三十来岁的样子,庆生不认识。 华哥见妇人来了,便与庆生告别,又喊庆生初三去他家,一起喝酒。 庆生不好推脱,只好先应承下来。 华哥找到自己的车,妇人跟过去,坐在华哥身后。车子启动,往前驶去,庆生看见,妇人将手环腰紧紧抱住华哥。 等了七八分钟,祝子就来了。她左右手皆提了袋子,收获满满。 两人会面,将东西整理,装在车上。然后,庆生将钥匙递给祝子。祝子接过钥匙,却见庆生郁郁的,问他怎么了? 庆生心想,此事无人可诉,于是将祝子当成知音,一股脑地,将算命的事,和盘托出。 祝子说:“哎,那个老人,天天在那算命,就是一个骗子。你别相信。” 话虽如此,庆生心里到底有个结。回家后,到底没忍住,又给苏妹讲了。 苏妹一听,倒很重视。她认为,雨即是水,让庆生春节这段时间,不要下厨房,干烹饪的活。 理发、洗衣,更别碰。 甚至,她还想到了夫妻生活,觉得也与水有关。 “事关安全,该停的时候,也得停。”苏妹一脸严肃。 庆生想起与方洁在菜地里的欢愉,她名字里又有三点水,莫非祸事因她而起? 当天,庆生一直心不在焉。 晚上睡觉,翻来覆去,想起算命先生的话,“此事关涉两个人”。 那么,要不要去见见方洁,提醒一下她? 第167章 吹雪 次日起床,庆生洗漱时,想着,还是应该找个机会,去见方洁。 洗完脸,突然想起,今天就是大年三十。这个时候,去和方洁讲这种事,到底有些不妥。 于是收回心思。 捱到吃过中饭,家家户户就开始忙年夜饭。庆生没南下之前,平常时候,均由庆生下厨。到了逢年过节,尤其过年,苏妹便会亲自出马。 倒不是不信任庆生,而是年夜饭非常重要,还要拜神的。这个时候,若还靠庆生,会被人说道,讲她没个女人样子。 苏妹忙着弄饭,庆生呢,则在旁边打下手。夫妻俩忙了近三小时,终于将一应菜肴准备妥当,只待到点时,再烹炒出锅。 接下来,有一个小时空闲。苏妹趁机,去洗了个澡。然后,梳妆打扮,大年夜,她得美美地出现。庆生呢,则忙着回复各种问候拜年信息。 时间虽早,但许多心急的朋友同事们,都发来了祝福的信息。 庆生一一回了,又给廖总、果儿等一干人等,主动发了信息。内容极诚恳,均表示感谢,才有他的今朝。 发完,才放下手机,手机咚咚接连响个不停。一看,全是郑蝶发来的。庆生回来这段时间,郑蝶每天都有给他发图。 无关其他,全是讲她摄影的事。 庆生回家之前,从公司借来相机,交给郑蝶,让她趁假期,多出去,多拍摄,练手。等熟悉了,再找机会,换工作。 郑蝶再三感谢,她对自己倒也狠心。 放假的这些天,她每天清早出门,华灯初上,仍在街头奔走。一日三餐,全是外头解决。每天,拿着相机,不停地按快门,直至相机两块电池,全部用完,她才回家。有些事,必须多练习。 摄影也一样,熟能生巧。郑蝶本身对艺术有感觉,对构思也有自己的想法。 在深圳时,庆生和她见过几回,几乎手把手地倾情相授。郑蝶接受能力还算不错,加之勤于练习,她发来的照片,最开始,说实话,很普通。 但她进步极快,不但相机拿稳了,图像清晰,构图精准,而且图片背后还有趣味。 有趣,最为难得。 今天毕竟大年三十了,郑蝶没出去,留在家里,陪雪姨和亲人。 大家一起,风里来雨里去,经受了颇多辛酸。但这一回,郑蝶将家人影像,全部记录下来。 照片不但有雪姨的出租房,还有郑蝶先生的样子,当然只是侧面和背影。 雪姨出租屋,东西很多,房间窄小,唯独阳台上有几盆绿植,开出了一朵红色的小花,传递出欢喜的气氛。 庆生翻着照片,将阳台的那张,下载下来,放大,再放大,然后就看到了,阳台上的一件内衣。不用猜测,肯定是雪姨的。 庆生倒不觉得,内衣罩杯很大,而觉得这么时尚的款式,雪姨竟然也在用,可见,她人老心不老。 可见,在深圳这样的时尚之都,女人都会变得时尚起来。即使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者,也可以有美丽的念想。 如此一想,庆生不免多看了一眼。 突然,他发现这件内衣似曾相识。在脑海里搜索,很快想起,原来前几日,他去岳父家吃山珍。正好碰上岳母晾衣服,庆生扫了一眼,其中就有件一模一样的内衣。 庆生有些不好意思,和郑蝶聊了聊过年的事。 聊罢,苏妹进来,喊他一起,去张罗饭菜。 两人开始在厨房忙碌。 第二个菜出锅时,庆生感叹:“会不会太早了,天都没黑呢?” 苏妹说:“不早了,现在大家都提早了。早点吃完,带你出去转一圈。去不?” 苏妹所谓带他出去转一圈,其实就是去小卖部,去小卖部其实就是去棋牌室。去棋牌室,无非是坐下来,玩几局牌。大过年的,大家高兴,输点钱,也开心。 当然,除此之外,苏妹想拉庆生出去,还有炫耀之意。让村里人看看,她家庆生,多有能力。出门一年,就受到老板信任,之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呢。 为此,苏妹早早就准备好两包华子,准备待会,带在身上,逢人递一支。 菜炒至一半,已经听到鞭炮响。原来,已经有人开始吃年夜饭了。 庆生那地方,过年有个习俗,吃年夜饭前,必须先放炮,算是把年兽吓跑,免得年兽跑出来,与人争相夺食。年兽跑了,人们才好安心吃饭。 第一户人家放了鞭炮,紧接着,第二第三户,都开始跟进。庆生原本不着急,现在也加紧速度。 夫妻俩配合默契,进度就快。年夜饭全部准备好,一家人坐下来。 庆生父母平时不与他们一起住,过年时,庆生接了回来,一起吃年夜饭。 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吃着饭,看着电视里的春晚节目,倒也算是欢乐。 年夜饭自然要喝酒,庆生高兴,和父母及苏妹,都碰了一杯,每一杯,他都一饮而尽。 他高兴,怕自己喝多了,于是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一一取出,开始轮流发红包。 父亲、母亲、苏妹、儿子,每人一个。大家都接了,很欢喜。 接着,父亲也开始取红包,给庆生儿子和庆生派了一个。 庆生不接,父亲非要,说钱不多,表示个心意。 母亲也在旁边劝,你再大,也是爸妈的儿子。庆生只好接了,却奇怪父亲为何不给苏妹。 正疑惑间,母亲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苏妹。 苏妹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接了,接过来,还朝庆生母亲敬了一杯酒。吃完饭,父母和儿子在家看电视。 苏妹悄悄拉庆生,准备出门去。 庆生摇摇头,称自己醉了,怕出洋相,让她一人去。 苏妹想了想,作了罢。 庆生回到卧房,躺下来。休息了会儿,起来,给领导朋友和同事们,发了一番信息。 发完,竟然收到岳父的来信。 庆生想起雪姨的出租屋,岳父应该没见过,便问岳母在家不? 岳父答,出去看热闹了。 庆生想起苏妹,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他找出相片,发给岳父。两分钟后,岳父打来电话。 才接通,岳父便问:“你注意阳台上的衣服了吗?” 庆生假装不知道,问怎么了? 岳父得意洋洋:“阳台上有件内衣,时尚吧。” 庆生这时不能再装糊涂,只好说我看一下。看罢,对岳父说:“果然不错。雪姨人老心不老啊。” 岳父问:“你知道谁送给她的吗?” 庆生想,为什么是别人送的?难道她不能自己买? 正在疑惑,岳父说:“那个人和你有关。” 庆生急了:“我可没给雪姨送过衣服。” 岳父哈哈大笑:“你想哪去了。这件内衣,是上个月我上网买给她的。” 放下电话,庆生脑海里冒出一句话:姜果然是老的辣。 第168章 身体 和岳父通话完毕,庆生走出房间,父母坐在客厅,被电视上的节目吸引。 儿子人虽在客厅坐着,但捧着个手机,玩得游戏,不亦乐乎。 苏妹平时对儿子的手机,管控很严。如今过年了,想着让大家轻松些,便让他玩个痛快。有了手机,儿子也不出门了。 庆生倒了杯茶,端着去了卧房。进门,便将房门反锁。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给果儿发了条拜年信息。 刚发过去,果儿就回了信,好像她一直在等庆生的信息似的。 这个信息,像一个暗号,庆生立马打了视频过去。 视频中,果儿扎着发夹,穿件花衣服,耳朵上,还吊只大耳环,反正,很有喜庆模样。 起先,两人聊得很家常,无非回家见了哪些人,吃了什么饭,喝了多少酒一类。 聊着聊着,果儿像开玩笑一般,问庆生:“你每晚都要效交作业吧。” 庆生一愣,不懂啥意思,正要问,发现果儿似笑非笑,忽然意会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在深圳时,为了避免被人撞见,又因为些别的原因,他每周一般只去果儿家两次。 去了,自然要吃大餐,鱼虾或鸡鸭,总而言之,果儿从不亏他。 自然,饱了肚腹,也要饱思念之福,俗称交作业。 因为庆生一周约去两次,果儿将夫妻之事,称之为周课。意思是,她与庆生,每周交一次作业。 她并非夸张,庆生虽每周去两回,但并不每回都留宿,总在要规定时间,赶回宿舍。 有时,果儿下班,回到宿舍,本就晚了些。庆生去了,两人吃喝说笑完毕。夜已深了,加之工作原因,多少有些累。 况且,女人一月总有几天不舒服的日子。所以,严格算下来,果儿称其为“周课”,并不算夸张。 但庆生回了老家,就不一样了。毕竟,他在深圳,与果儿一起,心理上对苏妹有负罪感。 加之久别胜新婚,苏妹身体里的念头,也在庆生离开后,突然觉醒了。 以前,她认为,人间快乐之事,太多了。夜晚之事,要排在第五六位。现在,她意识过来了,把身体之欢排在了第二位。 为何是第二位,而不是第一位?因为在此之前,她还有更欢喜的一件事:习武。 对,那可是她威名远扬的法宝。 庆生不在家,她几乎是天天练的。 当然,她练功的事,外人并不知晓。她专有一间屋,平时连庆生也不许进的。 庆生过年回家,毕竟在家里待的时间短,所以,做一做日课,太正常不过。 苏妹欢喜,庆生也享受到了愉悦。好像别离许久,找到了一种陌生感。 而陌生感,不管是情爱,还是影像,或者文字,都特别重要。 千篇一律的东西,我们见了,只会无动于衷。而新奇事物的出现,就会令人眼前一亮。 然而,庆生与苏妹做日课时,果儿却只能伤心失意,独自凄凉。 当然,果儿不是生气或者发怒,更不是吃醋。庆生与他正牌的妻子做日课,她有什么好恼怒的。 她烦恼的,其实另有其事。以前在深圳,并不觉得什么,这次与庆生分别才几天,她就明显感觉到,对庆生的思念。 这种思念,不只是精神上的念想,还包括夜晚独处时的煎熬。 用略为文艺的话来讲,就是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想念庆生。 翻译成通俗易懂的话,就是每个孤独难熬的夜晚,都在想念有你相伴的日子。 和庆生一样,果儿也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大约第一次在视频中,和庆生讲体己话,她多少有些害羞,耳红心跳,脸上红艳艳的,令庆生心生浮想,恨不能把她揽入怀中,低头吻她。 爱情这东西,就算两个人面对面相见,该想念还会想念。有句民谣唱得好:面对面坐着还想你。 换成另一句话,其实也是成立的:天天在被窝里抱着,还嫌不够。 正因为这样,果儿才会问庆生:是不是天天交作业,做日课。 两人聊着天,情意绵绵。庆生原本还担心,苏妹随时会回来。此刻,见到果儿的面容,又被她的话语,勾了魂魄,心思全在她身上,哪顾得上苏妹什么时候回来。 另一面的果儿,亦有同样的心思。 庆生夸她今日大年夜,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样子。 果儿嗔道:“睁着眼睛说瞎话。” 庆生一听,急了,直接把嘴凑在手机屏幕上,要去亲果儿。 果儿哪里看得到他的嘴,但意思倒明白了。她让庆生张开嘴,待庆生张开,她便也张开。 那张唇,庆生曾无比熟悉,在上面留下过许多印迹。如今,在视频中见到,更别有一番滋味。 在视频中解了亲吻之渴,接下来,庆生还想要更多。 他躺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突然钻进被窝里。 果儿不明其意,问他干嘛。 庆生张开嘴,说着话,却只作姿势,不出声。 其中的内容,过于大胆了,他怕果儿害羞,不同意,也就不好意思讲。 果儿没看明白,以为手机坏了。再问一次,才懂得庆生意思。 于是,紧接让庆生讲了两回口语。 还别说,果儿有些读唇的工夫,或者说,她太了解庆生,弄清楚了他的意思。她让庆生稍等,揭开了衣服一角,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肤色。 庆生一时看呆了,竟然不知不觉间,伸手去取。 果儿见庆生意乱情迷,也就从中,获得了别样的愉悦。 接下来,果儿的举止更加大胆。 因为过于儿童不宜,我们还是直接跳过吧。 此次省去一个章节。各位大人,请自行跳过。 总而言之,这个大年夜,绝对是令庆生终生难忘的一个大年夜。 挂断视频,庆生感觉身体里,住着一只老虎,恨不能抓住苏妹,好好上一次日课。 然而,苏妹大约正在牌桌上快乐,仍未归来。 庆生发了两条信息,苏妹均未回复。 等了十来分钟,庆生心烦意躁。实在受不了,干脆去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又将刚才与果儿视频的截图找出来,望着图中的洁白,庆生自己和自己,完成了一次日课。 第169章 窥妻 除夕之夜,苏妹接近凌晨一点才回来。那时,春晚已经结束,父母回了祖宅歇息。庆生躺在床上,有些累,有些倦。 自零点起,鞭炮声此起彼伏,从未停息过。吵得庆生无法休息。苏妹回来时,推门进门,小心谨慎,似乎生怕吵醒庆生。 今天晚上,小卖部异常热闹,大家聚在一起,吃瓜饮茶,打牌聊天,十分欢喜。苏妹也参加其中,原本想早点回,但她起先赢了钱,别人没走,她不好意思挪屁股,怕人讲闲话。 但运气这东西,不会一直跟着你。打过几圈,苏妹的运气打没了。她不但把之前赢的钱,全部吐了出去,还倒亏了近一千。 这时,要她走,她也不肯走了。于是,一下打到了凌晨一点。苏妹扳回来一点,一盘点仍输掉七八百。因为太晚,大家约好来日再战,这才各自散去。 输了钱,心里总觉得有亏欠。苏妹轻轻进屋,连灯都没开,只用手机光照明。庆生见她行动小心,便故意不吱声。 苏妹脱掉外套,换上睡衣,钻进被窝。 外面仍偶尔响起炮仗声。但苏妹回来了,庆生心里安宁了些。之前,数了两千只羊,也没睡着。苏妹一上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早上起床,庆生发现,苏妹背对着自己,他紧紧靠在苏妹身后,像个小孩子似的,左手竟然伸进了她睡衣之内。 庆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手抽出来。 庆生起床穿衣,弄出了些声响,苏妹翻了个身,大约知道庆生的动作,也晓得现在早晨了,但她昨夜在牌桌上一夜苦战,有些困,还想再睡一会儿。 庆生心疼她,又念及昨天夜里,她不在家时,自己与果儿在视频中所作之事,到底感觉对不起她。 于是,低下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口。 亲罢,正要离开,苏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起先,只在他手心手背吻一下。接着,竟然将轻轻咬住一根指头。 庆生感觉有种异样的激动,正欲坐下,好好体验。苏妹又将指头吐了出来。天色不早了,该张罗早餐,否则,待会,就有人来拜年了。 庆生虽还想与苏妹继续,却不敢恋战,只得抚了抚她的秀发,离开房间。来到客厅,才发现儿子早就起来了。正坐在客厅里,玩游戏呢。 庆生忙刷牙洗脸,又将早就买好了包子从冰箱取出,放在锅里蒸熟。准备完毕,去屋里喊苏妹。 稍一推门,见苏妹正在换衣服。于是,讲了句抱歉,复又退出。 站在门口,庆生略一思考,又推开一条门缝。隔着那条门缝,庆生看到,自己的妻,像剥洋葱似的,一层一层地剥。 苏妹有个习惯,每至大年初一,都会换上新装。新装不只是外套,而由里至外,全部焕然一新。 夫妻之间,庆生对苏妹,早就相当熟悉。她每一寸肌肤,他都了如指掌。但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一目了然,反而少了许多乐趣。 只有若隐若现,才更令人神往。 在享夫妻之乐时,庆生见到赤身的苏妹,也没什么喜悦冲动。但他现在,站在门口,透过一条细缝,打望屋中情景,就变得不一样了。 苏妹仍是原来的苏妹,没有增肥一分,也没有变美一分。但在庆生心里,却有了一种别样的愉悦。 说起来,这是偷窥的刺激。 在柏州公司,庆生的同事强马,就曾趴在窗前,偷偷打望淋浴室里的浴女。他甚至专门买了一个微型望远镜,跑到天楼,四处搜寻,寻找出租屋里的春光十色。 还别说,强马真的从中获得过许多欢喜。不过,对于此类行径,庆生向来是瞧不起的。然而,倘若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他也干过类似的事。 比如,他刚到深圳时,对于出租屋是好奇新鲜的。当时,他借宿于华哥与果儿的家巢。 当他俩去上班,他一人独处时,他站在阳台上,打望过对面出租屋里的情景。甚至,还通过阳台上的衣物,来分析对面住了几个人。他们的关系如何,有什么样的经历,等等。 若是较真,庆生此类举止,也可以算作窥视吧。不过,这都是对外人而言,如今,庆生在自己的屋里,张望自己妻子的美色,能算偷么? 细究起来,当然不能算偷。可如果名正言顺,又缺少了那种激动人心的感觉。所以,庆生仍将其视为窥。 有句话讲得好,叫书非借不能读也。如果是自己的书,反正是自己的,天天放在书架上,也不会着急。因为,书不会自己长脚,跑出去。 若是借来的书,明天就要还给人家,那就不一样了。于是,才抓紧时间去读。 女人不是书,书是死的,女人是活的,如果起了贪念,是会跑到别的男人被窝去的。但书非借不能读完,与窥妻的道理倒有几分相似。 妻子是自己的,每天都在房间,任由自己相亲相爱。天天见面,就算全部洋葱剥完,看了也没感觉。 若改为窥妻,就不一样了。重点在于窥,你的妻子,当然用不着偷。 因为偷了,窥了,所以,那个女人,就好像变成了别人家的。 因为是别人家的,所以,你的心中,就会泛起波澜。层层涟漪荡开,激出无数火花。 屋外,庆生心思神游八极。 屋里,苏妹仍在剥洋葱。 她剥得细致,穿上新衣,更加细致。庆生注意到,她穿了件肉色内衣,裤子亦然。 苏妹练过武,身体很好,庆生望着她,咽了下口水。 昨夜,自己与自己上了一次日课,本有一些倦。现在,却突然又勇猛起来。 这时,苏妹弯了一下腰,露出了领口之下的部分。 这一部分内容,远不及芬姐,亦比不上果儿。 然而,毕竟此时的苏妹,成了“别人的妻”,“别人”激发了庆生的兴致。 他浑身充满力量,决定不顾算命先生“避水而生”的忠告,推门进去。 第170章 欢快 庆生正欲推门而入,扑向自己的妻子。 突然,门口放起了鞭炮。庆生吓了一跳,只好克制住身体里的欲望,跑出去。一看,才知道燃炮人,竟然是儿子。 原来,他们老家,还有一个习俗。大年初一日,欲吃早餐前,必须先放鞭炮,算是迎接年神。 庆生洗漱完毕,将炮准备好了,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但在放炮前,他准备去喊苏妹起来。 谁知,正碰上妻子在剥洋葱,庆生退出来,在门缝里窥妻,一时看呆了。 他呆了,儿子倒不呆,庆生已将早餐弄好,他饿了,伸手欲取,又想,不要坏了年俗。 他人小鬼大,倒挺懂事。 儿子左右张望,不知庆生干嘛去了,喊了一声,不知声音太小,还是庆生太专注于窥妻,竟然没听到儿子的喊声。 儿子也不管了,见厅堂里摆着炮,拿起打火机,走到屋外,将鞭炮摊开,点燃了火。 庆生站在门口,摸了摸儿子的头。两人并肩而立,看着鞭炮燃完最后一颗子弹,才回房间。 此时,苏妹也已经穿戴一新。 洗漱完毕,一家人坐下,开始吃早餐。这样的画面很温馨,庆生有些感慨。心中一动,掏出手机,三人靠在一起,拍了一张全家福。 吃完早餐,收拾碗筷。再将水果糕点等一应吃食,摆在桌上,等待着亲友上门拜年。 庆生则带上儿子,第一时间前往父母家。儿子给爷爷奶奶拜完年,又讨到了拜年红包,返回家里。 隔了十来分钟,就有村人给庆生拜年了。来前,必须放鞭炮,提示有客到。 庆生忙上前递烟,又接了来客的拜年礼,将来人迎到客厅坐下。 苏妹早就准备好茶,呈到客人之手。 大家坐下,谈天,屋里顿时欢快起来。 座谈几分钟,客人便起身离开。 别人来他家拜年,庆生自然也要去别人家。客人一走,庆生又带着儿子,去村中近邻或有亲缘关系的人家中拜年。屋子里,剩下苏妹一人,接待来客。 接下来的半上午,村中邻居亲友,你来我家,我去你家,好不热闹。 村里的年,终于拜完了。庆生回家,听苏妹谈起来家中拜年的亲友,聊了几句,门口又响起鞭炮声。 庆生起身,去往门口,这一回,放炮者却是华哥。 在华哥身后,还跟着一人。 原来,方洁也来了。 庆生正在疑惑,他俩为何一起来。方洁便解释说,她来给庆生拜年,以表谢意。但不敢放鞭炮,正好碰上华哥,他也要来庆生家。于是,两人一起作伴。 两人一共带了四个礼盒。方洁除了礼盒,还带了一块肉。她娘家年前杀了猪,娘心疼方洁,给了她半边猪。 庆生说你们太客气了,接过东西,将他们迎来屋来,坐在烤火炉前。 四人坐下,苏妹见到方洁,似乎找到了知音。上一回,方洁来她家,两人都醉了,但醒来后,仍谈兴甚浓。不过,谈的多是女人的话题。 此刻,四个人一起,妇人们自然有些忌讳。华哥倒话多,不断地问起庆生,在深圳工作的事情。 庆生有些抵触,当着苏妹的面,又不好表现出来。吃着瓜果,谈了许久,华哥仍不起身。再看方洁,也无离去之意。 方洁不走,庆生理解,上一回,他俩有过菜地之情。或许,她还想着,能不能再来一次同样的经历。庆生倒没想着,再重温旧梦,但赶集时,算命先生的话,却声犹在耳。 他觉得,应该变着法子,提醒一下方洁。之前,担心年前,有忌讳。如今,方洁上门前,庆生觉得是个好机会。 再说,如果讲晚了,或许真会出事。于是,他是希望方洁留下来的。可华哥像块狗皮膏药似的,不离不弃,他有点烦他,又无法讲出口。 想了许久,他伸脚,轻轻在桌子底下,碰了碰方洁。 方洁抬头,望了他一眼,眉眼动了一下。庆生心想,此时他若起身,方洁也会找个机会,跟出来。 然而,这样做会不会太明显,露出破绽,就麻烦了。 正在犹豫之间,苏妹却起身了,不知去取什么东西。 苏妹一走,华哥亦说要上厕所。倒像他们两个人,早就约好似的。 庆生不及多想,正巴不得如此。于是,低声对方洁说:“最近这段时间,小心一点。” 方洁不解,问庆生怎么了。 庆生只好简单地将算命一事,告之方洁。 方洁觉得算命之辞不可信,但在庆生家里,害怕说得太多,被苏妹和华哥听到,扯出更多麻烦来。于是,满口答应,不提其他。 这一次,方洁过来,还有一事。 原本,庆生帮她订了回程票,与庆生同一日期。现在,她临时有事,要晚几天再走。趁拜年的机会,当面向庆生致谢的同时,也表示一下歉意。 意见刚交换完毕,苏妹就回来了。脸上略略有些红润,她讲了声好冷,便坐下来烤火。 倒是华哥,不知去了哪里,三人聊了些闲天,他仍未归来。 苏妹抓住方洁的手,说道:“洁,中午留下吃饭吧。” 方洁没有多想,便说:“好呀。” 苏妹说:“正好,咱俩接着喝点。” 庆生在旁边说:“这一次,可别再喝醉了。你一醉了吧,不但喜欢讲糊话,而且,我可扶不动你。” 苏妹笑:“我说了什么醉话,没说你坏话吧。” 大家说说笑笑间,华哥回来了。 华哥一来,气氛略略有些变化。两个女人变得有些沉默,庆生只好没话找话。 再坐了一小会儿,华哥起身告辞。刚站起,像想起什么似的,对方洁说:“来的路上,不是听你说,还有个年没拜么?我正好也要去那里,要不一起过去,顺道帮你把鞭炮放了。” 方洁慌乱中起身,左右支吾:“哦,是的,是的。我这脑筋,竟然忘了。” 苏妹说:“洁,你刚才不说在这吃中饭么?” 方洁赶紧说:“不好意思呀,我忘了还有个年没去拜。真的对不起呀。下一次,我俩再喝,不醉不归,好不好。” 讲完,两人一起出门。 方洁穿了件绿色裤子,不知裤子太紧,还是她体态丰实,衣物包裹之下,硕臀愈发突出,诱人神往。 夫妻俩将二人送出门外,望着方洁走路的姿态,苏妹突然问庆生:“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有什么事?” 第171章 解带 庆生觉得苏妹话里有话,漫不经心地说:“他们能有什么事?” 苏妹说:“同病相怜啊。” 听了苏妹的话,庆生心里一惊,细一思考,的确如此。 同病相怜,往往最容易结盟。庆生回忆起过往种种,总觉得华哥行动多疑。难道他与方洁,真有什么故事? 但他已经与方洁恩爱过几回,不肯相信或者不愿,与自己有过恩情的女子,跟别的男人交好。 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发小,是他的铁哥们,心情就更复杂了。庆生心里,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但表面上,仍淡淡地说:“同病相怜的人,无非相互安慰罢了。” 苏妹点了点头,望着庆生,一脸认真地说道:“方洁也是命苦,你能帮帮她,就多帮帮她吧。” 庆生开玩笑道:“唉啊,我老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豁达了?” 苏妹作势要去捏他耳朵:“我一直都这样呀。教你说老婆坏话,揍你。” 庆生一边喊着求饶,一边躲着苏妹。 两人打闹完毕,坐在椅子上。庆生问:“如果我帮方洁,你不吃醋。” “帮人是积德,我吃什么醋。” “那就好。”庆生说。 过一会儿,苏妹叹了口气:“你那发小,华哥也真是可怜。” 庆生表面应答,心里却有不同意见。 苏妹见庆生并不表态,慢慢地也就不再言语。 中午,一家人吃完饭,儿子去邻居家,找同伴一起玩游戏。苏妹呢,记挂着昨夜未完成的牌局。摞下饭碗,和庆生讲了句拜拜,就去棋牌室了。 之后几天,到处拜年,吃吃喝喝。苏妹则一有闲空,就往小卖部去。 庆生对打牌没兴趣,苏妹和儿子不在家,他巴不得如此。大部分时间,在网上看电影。合适的机会,便和果儿通视频。 自从上一回,两人尝到视频相爱的乐趣,便有些乐不思蜀的味道。 网上恩爱,与现实中的身体之欢,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得到的愉悦,自然极为不同。 以前在深圳,一周上一次周课。积累下来,也有不少,不算新鲜。此刻过年,两人各居一地,偶然间受到启发,开始在网上做起了“日课”。 庆生一有时间,便想念果儿,果儿亦是相同心情,恨不能天天如此。 这天已是初三,和果儿挂完视频,庆生仍心痒难耐。他再次去了洗手间,拼命往脸上洒水。但冷水无法熄灭他内心的火焰。 最终,只能自己伤害自己。 伤害自己的次数多了,身体自然吃不消。这天奇怪的很,晚上十点才过,苏妹就回来了。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喜悦,也不见什么忧愁。 她回到屋里,宽衣解带。躺在庆生身边,躺着躺着,有了欲念,双手缠住庆生,一番摸索。庆生刚从洗手间回来不久,很难再次坚强起来。 他怕苏妹疑心,便用手去阻击她的手。然而,苏妹毕竟练过武,手的柔软性,远比庆生要强。 庆生拗不过她,突然想起算命先生的话,但又不能直接说,那样反而适得其反,让苏妹猜测他别的想法。 于是心生一计,咬住苏妹的耳朵,说道:“女王大人,要不,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苏妹柔媚含娇,答道:“好呀,你说,什么游戏?” 庆生轻声念:“桃花源记。” 说罢,一双手作势要行动。 苏妹一听,不对,赶紧拦截住他:“你忘了算命先生说的话了?” 庆生佯装不知,问:“什么话?” “水祸啊。你碰不得水,这些日子,不能做与水有关的事。” 庆生问:“这与夫妻恩爱有什么关系?” “桃花潭水深千尺啊。你想,水深千尺,你又不会游泳,会出大事的。” 庆生一听,手立马停止不动了,脸上也变了颜色。 苏妹抱住他,安慰道:“我打牌时,跟村里一位老人问过,过了十五元宵节就没事了。就算长江人涌来,也碍不着你。目前,你且忍一忍,眨眼就过去了。听话啊,乖。” 庆生捉住苏妹的手,温柔道:“我忍一忍且罢了。反正过几天,我就要去深圳。只是苦了你,活活难受。” 苏妹忽然有些感触:“我没关系的,习惯成自然。再说,你去深圳这一年来,我还不是照样熬过来了。” 庆生抚着苏妹的脸,感慨万千:“老婆受苦了。我懂得的。我一定会赚更多钱,回报你的。” 苏妹说:“别这么说,还别说,你去深圳这一年,我想通了很多事。以前,我动不动就对你下狠手,的确不应该。但我脾气太暴躁,有时实在控制不住。你知道吗,你不在家,我经常反省。可以说,算得上吾日三省吾身了。” 苏妹越这么说,庆生越觉得愧疚。心中一动,很想再运动气势,让身体恢复刚强,那样,就可以和苏妹常玩笑说的那样,“大战三百回合了”。 这次回家,除了过年前几日,每天都交了作业,算名副其实的“日课”。之后,顾忌“水祸”,苏妹主动提出,避免同房。 苏妹为自己着想,庆生也只好作罢。 再说,他与方洁,已经有过欢爱。又要应对果儿的视频欢娱,身体总经不起拷打。所以,苏妹一退让,他就接受了。 但仍觉得对不起苏妹,转念,他想了起方洁,有了主意。 庆生曾见过方洁的箱子,她带回一只慰问品。于是,再次咬住苏妹耳朵,问她:“要不要给你买个玩具?” 苏妹一脸疑问:“什么玩具?我要玩具干嘛,又不是小孩子。” 庆生说了句傻瓜,不是玩具,是慰问品。说着话,怕苏妹不理解,还作些手势,助她理解,弄清原委。 苏妹这才明白庆生的意思,赶紧摇头,说:“我才不要那玩意,没一点情感温度。我若要找,就找真人。” 找到这里,苏妹意识到不妥,赶紧止住。但话已至此,收不回去了。 苏妹隐隐不安,庆生却不为所动。 不知他没听出别的意思,还是别有想法,总之,他没有缠着苏妹,追问后续。 第172章 心痒 此后几天,无非吃吃喝喝,走亲串友。庆生返程定在初六,在那之前,苏妹早将他的行李准备妥当。 其实,庆生真正的行李,倒没多少,无非几件换洗衣服。且多大是内衣裤,占不了多少地方。 苏妹给他准备的,更多是些家常特产。过年之际,家家户户都有些腊货干货。庆生那几件衣,苏妹从箱子里取出来,另给他买了个背包,装衣服全收到包里。 箱子里,则全部装满了吃食物资。除了自家准备的,祝子也赶过来,送了些东西。 之前,庆生以为,祝子要跟他南下,多少有些担心,怕出什么乱子。后来才知,祝子并非想要出门,而要庆生帮帮她弟。 庆生应承下来,找个普工,倒不是难事。可祝子小弟没买到票,不能与庆生同行,只能过了十五再出发。 为表感激,祝子送来些猪肠灌排骨。这个在他们老家,是时兴的一道菜。庆生家不会做,只在岳父家吃过一次,还是别人送给岳父的。吃毕,庆生念念不忘。 想不到,祝子手巧,竟然送来一包猪肠灌排骨,而且全是腊味。不但贵,味道更佳。庆生收下来,自然又一番感谢。 这时,院子里有人喊苏妹。苏妹出门相迎,祝子见身旁无人,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本笔记本,递给庆生,让他放进行李箱。 庆生不解,只望着她,却不说话。 祝子却不透露详情,只道:“等你到了深圳,打开看后,就知道了。” 庆生望一眼院子,苏妹随时会进屋,于是赶紧听祝子的,将笔记本藏在箱子内。 待他藏好,祝子又低语:“答应我,只能到了深圳,才打开。” 庆生说:“好,我答应。” 谁知,祝子顽皮,或者说天真烂漫,竟然伸出手指,说道:“来,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 庆生一听,这话怎么如此熟悉。 在深圳时,他与郑蝶见面,两人商定作朋友,庆生当时就说了句类似的话,还和郑蝶作了拉勾的手势。 他本以为,到他这般年龄,讲到这种话,是自己的专属。谁知,在他身边,竟然有同样气质的人,而且是个异性。 最重要的,祝子姑娘还有些文艺气质。从她的言语与行动来看,祝子是将他视作知己。 如此一想,庆生便想早点出发去深圳,他有点等不及,想要看到,祝子在笔记本里写了些什么了。既然不能让苏妹知晓,那一定有些隐情。 难不成,是情书?祝子还在眼前,庆生竟然作出如此想象,他有些歉意,望着祝子,只笑了笑。 祝子同样还以笑颜,讲了句拜托啦。然后,告辞而去。 初五晚上,岳父岳母来庆生家。庆生要去深圳了,明早要去赶高铁,岳父母赶过来,既是再相聚,又是明朝为他送行。 自然,也带了些东西,让庆生带到深圳去。 原本,苏妹就将庆生的箱子塞得满满当当。后来,祝子又带来些东西,非要让庆生带走。如今,岳父母又有些山珍。 箱子已经装不下,苏妹只好再找了只袋子,让庆生单独拎着。当晚,岳父母留下来吃饭。 这餐饭,吃得欢喜。苏妹和庆生岳母不喝酒,早早吃罢,坐在一边,烤了会火,岳母闲得无聊,喊苏妹带她去村里转转。苏妹起身,陪妈妈去棋牌室。 正月期间,广场舞暂且营业,岳母成天没事做,像丢了魂。岳父见此,建议她去打打牌,消磨一下时光。岳母去过两次,竟然迷住了。 在牌桌上,推来扫去的感觉,与跳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味道。不能说哪个更好,但同样令人沉迷。 岳父和庆生喝得高兴,巴不得两个女离开。女人走了,岳父喊来庆生儿子,丢给他五十块钱,让他去玩游戏。儿子接过钱,谢过姥爷,欢天喜地就去了。 庆生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其实,他心里知道,岳父故意遣走众人,留下他俩,其实有话想说。 果不其然,儿子一走,岳父的心思就活泛起来。 庆生以为,岳父找他谈事,与雪姨的照片有关。上一回,存在备忘录里,难道出了故障。 谁知,岳父一开口,庆生才知另有其事。 岳父带来的山珍,其实有两份。一份给庆生,另一份留给雪姨的。给雪姨那份,份量甚至比庆生的那份量更足。 庆生倒没有什么不高兴,反而感叹,岳父为一个女人,付出还真不少。看来,动了真感觉。又或者,年轻时候,两人爱恋很深。 其实,这种事情,无需岳父专程支开众人,就算庆生启程,他打个电话,说明一下庆生就明白了。但他特意跑到庆生家里,可见郑重其事。 当然,他来送送庆生,也是真心诚意的。 两人碰着杯,不知不觉,就喝了半瓶白酒。两个妇人仍未归来,应该在牌桌上,玩得正酣。 岳父端起杯,对庆生说:“来,我敬你一杯。有一事相求。” 庆生赶紧说:“我敬岳父大人,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岳父喝罢酒,放下杯,又吃了一口肉,才对庆生说:“唉,人生啊,就像这菜。吃了一口菜,再品白菜萝卜,就食之无味了。” 岳父以菜作比,别人不懂,庆生一听,就明白了。 他是将雪姨与岳母作比较了。庆生并非冒犯岳母,她虽有些半老徐娘的媚气,但毕竟比雪姨大了六七岁,雪姨常年待在深圳,也不显得老气。 何况,在城里生活的女人,总比乡下妇人,更会打扮吧。岳父没见到雪姨前,没有比较,见到岳母,其实还算满意的。 就像岳父自己所说,吃过羊肉,再咬草根,就食之无味了。庆生跟着吃了一口肉,沉默不语。 这个时候,不管讲什么,都不太妥当。沉默最好,他知道,岳父会主动开口。 果如所料,过了一会儿,岳父说:“有时夜里,感觉心痒难而,就像有一只野猫,在抓你的心。最痛苦的是,你心里难过,却不能表现出来。在你妈面前,还得很开心,把当个宝贝似的哄着。” 庆生端起杯子,敬了岳父。他以酒表明心意,那种感觉,其实他懂,但又不能告诉岳父,他感同身受。 再喝了一杯,岳父终于点题了:“你去深圳后,再想个法子,让我去一趟深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