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天传》 第一章:风雨欲来 夕阳西下,殷红的余晖滑落在西京城的琉璃瓦上,溜着彩边,金光灿灿的。 西京城,皇室所在之地,与之热闹喧嚣的繁华,坐落于中心的皇宫,却格外的庄重肃穆。 高大的巨石城墙,散着凌厉血气的铁甲兵,远远便让人心生惊惧。 这是一个敬畏之所,却也是一个打破头颅仍然想要进入,一展雄心的璀璨舞台。 登临权利的巅峰,这可以说是潜藏在人心底,无法抗拒的欲望。 然而对于这一切,有一个人除外,他便是西京的六皇子薛凌。 薛凌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浮云,权势对他来说升不起丝毫的欲望,看似金碧辉煌的皇宫,更是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哪怕是六皇子的名头,说到底也是毫不稀罕,因为这并未给他带来什么便利,反而因此,他被困住了。 薛凌其实并非皇帝的亲子,可以说他的来路有点野,即便是到了现在,都不清楚父亲是谁,在生命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而其之所以会到现在这个位置,全靠他的好娘亲,生了一副好面貌,一次并不浪漫的偶遇,被皇帝大手一挥收进了后宫。 薛凌的娘亲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叫做林烟儿,真心美,即便嫁作人妇,带着五岁的林让,也阻挡不住皇帝必开后院的决心,甚至还赐下了六皇子的身份,以示喜爱。 薛凌人小言微,即便几百个不高兴,也架不住皇帝的家大业大,硬逼着坐了上去,这可谓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又一个五年过去了,正是过了兴奋头便没那个兴奋劲,薛凌感觉这个皇帝又另觅了新欢了,这些天的气氛有些不太寻常。 自己的劣势瞬间暴露了出来,原先在自己面前本本分分的小宫女,居然敢在私底下,议论起了自己的身份,嚼着舌根,说着野皇子。 “谁借你们的的胆子,敢如此放肆!” 薛凌脸色难看的站在窗门口,看着几个小太监议论纷纷的走了过来。 依然是那些陈腔滥调,野皇子,捡来的,野嗣等,不时传出。 “啊!六皇子饶命,小的们有口无心。” 这几个小太监也就只敢在背后小声议论,此刻被薛凌抓了个正着,当即吓得面色发白,扑通跪在了地上,身体簌簌颤抖。 “滚!” 若是在平时,薛凌定要好好的修理一下,以正身份,不过现在他仅仅吼出了一个字,便再没有去计较的心思。 薛凌径直回到了房内,在厅堂落座,不自觉的拿出了前两天娘亲暗自交于他的一把钥匙,在手中把玩。 在当时,他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给自己钥匙作甚,不过现在他的想法变了,总觉得这次的变故,与此脱不了干系。 然而任他千百般的审视与观察,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普普通通的,由最低级的黄铜锻造,如果他娘亲硬是不说,他是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何妙用。 “下次见得娘亲,定要好好问个清楚。” 随后薛凌站了起来,就地渡起了步子,这几天可以说是吃饭吃不香,睡觉睡不好,彻夜辗转难眠呐,似乎心底总有一团燎人的火在烧,越来越旺,到了今天更是毛毛躁躁的,极不舒服,有天大的事将要发生。 “吱!” 正堂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柔和的阳光洒了进来,一道人影站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薛凌大喜,赶紧迎上前去,旁人或许看不真切,但他就是闭着眼睛也能猜到,是娘亲来了。 娘亲这几天,常来。 “娘亲,发生什么事了,让孩儿我这几天寝食难安?”薛凌急色匆匆的问道。 最近他很不淡定,饱受精神上的摧残,没有办法,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不得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说起来他还是很怀念以前的时光,浪迹于烟尘之中,无拘无束,好不快活,哪像现在,拉屎撒尿都有旁人盯着,完全没有了一点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 林烟儿见着薛凌先是一怔,然后便是一串泪珠子无声的滚了下来,她慌忙在眼角一抹,拉过薛凌的手,就步履摇晃的向内屋走去。 其它不知道,但就说这审人的本事,那皇帝老儿还真是堪称一绝,偌大一个九州,这天底下仅有的几个妖孽都硬是让他给碰上了。 完美的身形,柔美的身姿,不得不说林烟儿是漂亮的异乎了常理,三十来岁,正是风华绝代时,谁看了都迈不动步,莫不想要金屋藏娇般的给呵护起来,做一回红尘中的土神仙。 薛凌脸色阴沉的被拉在后头,暗道不妙,至他记事以来,他的娘亲都是很坚强的,再大的苦楚都会默默憋在心底,何曾见到过她流下的眼泪水。 想到这里,他脑门当即一涨直接甩开手,冲声质问道,“那皇帝老儿是不是又欺负你了,哼!他有本事冲我来啊!欺负一个娘们算什么!” 林烟儿闻言一急,转过身来,伸手掩住了薛凌的嘴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压低声音责备道,“你在哪里学来的这些匪气话,莫要乱语,被有心人给听去了。” 薛凌赶紧扶着林烟儿在床沿边坐下,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就这个问题,薛凌感觉像似有几万只小蚂蚁在身体里攀爬,困扰好几天了,挠的慌。 林烟儿闻言瞬间泪腺决堤,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她只是紧紧拉过薛凌的手放在手心,交代道,“凌儿,这些年来娘亲沉醉于表面上的风光,对你疏忽了,你怎么怪娘亲都没关系,但娘亲相信你已经长大了,这一个人的日子虽然艰难,但你从未让娘亲失望。” 薛凌皱眉,娘俩儿相依为命,从小辛苦的把自己拉扯大,从未疏忽过自己,虽然现在陪伴在身边的时间少了,但她能追求到自己想要的,见惯了忙碌的瘦弱背影,他是由衷的感到高兴,哪谈得上什么怪罪之心。 薛凌觉得娘亲没抓住重点,竟说些没用的废话。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我一个人不照样过的好好的嘛,不用为我操心。” 林烟儿拭去脸上的泪渍,不免嫩怀一慰,欣慰道,“是啊,我的凌儿确实是长大了。” 说着她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在薛凌不解的目光中,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林烟儿的表情十分郑重,严肃,看的薛凌的心都不自觉的提了起来。 “凌儿,现在的皇宫暗地里已经乱了,不太平,我希望你今晚趁着夜色离开此地,出得宫去,走的越远越好。” 薛凌闻言初时一愣,然后便是脸色瞬间大变,该来的总会来,他从未想过能在这里面平平安安的渡过一辈子,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那皇帝老儿最终是忍不住想要除去他人生中最大污点,准备对我下手了吗?” 薛凌觉得很憋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完全不对他的口味,活的简直就是屈辱。 怪只怪自己真的是太弱小了,若是有强大的实力,吊打那皇帝老儿一番,他还敢放个屁? 薛凌默默发誓,这走了,定要风风光光的回来,好好休整其一顿,散散这些年来,快要凝结在心中的戾气。 林烟儿似乎心有所感,接着说道,“这件事并非你想象的这般简单,走了之后,就莫要再踏入这西京城半步。” 薛凌实在是难以理解,有如此严重,再次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他是确实很着急,奈何林烟儿死活不肯说,大大的吊足了他的胃口,放些没什么营养的边角话。 薛凌怒气上涌无处发,很不满意,此刻的林烟儿活脱脱像极了风尘中的琐碎小娘们。 “孩子,娘亲对不住你,平白为你招来了杀身之祸。” 说到这里,顿时林烟儿两行泪水唰唰的掉了下来,看来是真到了伤心处了,细细的柳眉下两双眼睛雾气弥漫,年岁本来就不大,此番可谓我见犹怜。 薛凌并非石头做的,几时能见到这番小女儿姿态,心有不忍,劝解道,“离开这鬼地方也好,反正待着发霉,晦气。” 薛凌的性子倔,却也很自立,能一力承担的事绝不会牵涉旁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林烟儿担心他会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拦,进而做出出格的举动。 显然她是想多了,薛凌年纪虽小,却也精明的很,底子不够硬,哪产生的出来报复的想法,只见他接过衣物,得心应手的收拾起来,隐隐还有些急不可耐,仿佛就是在等着这一刻一般。 “拿着这块御令,莫要耽搁,就在今晚你必须离开。” 林烟儿做了很多准备,皇宫森严,被层层把控,想要悄无声息的潜匿出去几乎不可能,所以一道出城的赦令至关重要。 御令,顾名思义乃圣上御用之令,见此令,如见当今圣上,由此可见,此乃宝中至宝,非一般手段不高明者难以得见,更别说取到手中。 为了薛凌,她也是顾不了这么多了,哪怕是承受极大的风险。 “你不走?” 薛凌有些奇怪,看着娘亲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平铺直叙的扯了一大堆,瞬间他脸色都变了。 也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屋门外传了进来。 “娘娘,陛下正侯着您,切莫触怒了龙威!” 薛凌一动,来到窗口,透过窗沿边的缝隙,看到一位阴阳怪气的太监,正不耐的站在哪儿。 又一条走狗,薛凌暗暗将其记下。 林烟儿赶紧将他拉了回来,示意其别被看见了,而后简单整理了一番仪容,交代了几句,留下吩咐,推门而去。 “西城门外,娘随后就到。” 第二章:金家二公子 薛凌走了,趁着朦胧的夜色,第一次以决然的方式彻底的走出了这个呆了五年的地方。 月光挥洒,洒遍了安宁宫的每一个角落,夜幕降临,给身后的石板地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霜渍。 “五年,整整五年,却让我升不起半点留恋。” 薛凌驻足于大门前,回首望着这个抹去了自己童年的地方,背着包裹伴随着话语,哈哈一笑,头也不回的远去融进了夜幕中。 “去他娘的六皇子,爹不在乎。” 皇宫外。 金家,西京城三大家族之一,因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岁,超脱于皇室的掌控,独立于权利之外而地位超然,底蕴深不可测。 金家的府邸,可用八个字来概括,大气磅礴,金碧辉煌,从细节上来讲,比之皇宫也是丝毫不逊色。 在平时,紧闭着大门几乎从不与外界往来,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越发的对其敬畏,其门口更是人影俩三只,匆匆忙忙不敢停留。 然而在今天,画风却是突兀一变,朱红色的大门远远便敞开了,人影绰绰,举着火把来来往往的,一改常态格外的热闹。 街道的一角,金府如此大的声势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驻足,在远远观望。 “今晚将有天大的事要发生了。” 入夜的氛围很清冷,一股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金家的侍卫很严肃,除了厚重的喘息声,偌大的队伍只剩下急促的步伐声。 离金府数丈开外,临街的转角下,在人群里一位身着黄袍的道士,掐指望着天空的星宿,大模大样的说道。 “恒星耀空,繁星闭霞,此乃帝王新生之兆。” 这番话很快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大吉!大吉!” 那道士渡步于花甲之年,头顶一轮黄纱高帽,手捋着胡须,站在那里,神光满面,老神在在的,晃眼间颇有几分高人派头。 当然,更多的是一股神棍之姿。 其站于一侧的人从他眼角流露出的恍惚,捕捉到了。 “老辈子,你在那儿唠叨了半天,老天爷究竟给了啥明示,你倒是细细的说出来,说个清楚。” 那人笑着问道,语气却不是多么的郑重,这种江湖术士遍地都是,显然他自己并不相信。 这些人居于附近,天晚了,倒也没有多少闲事,一般都是随意走走,看看热闹打发着时间,此刻闻言,皆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哼!” 老道士一脸涨红,对众人如此的注视很不满,这让他想起了方才,他也有过的这种目光,那便是在刚刚看猴儿的时候。 随即他大拂衣袖,哼声道,“天机之言,字字重万斤,岂如你打出的嘴炮,叮铃哐当一大堆,有个没完。” “哼!肤浅至极,爱信不信。” 老道士这故作姿态,深感晦气的模样,很快就把众人给逗乐了,皆掩嘴低笑。 片刻,那道士的脸色就由红转为了青色。 “你等是在亵渎仙神,这是要遭到天谴的!”他愤怒道。 闻言众人又是一堂哄笑,而开始那人更是忍不住拉了他一把,憋住笑意提醒道,“差不多得了,别咋咋呼呼上了纲线。” “无知,愚蠢!”老道士见状一甩手臂,大声呵斥道。 此话一出,顿时有人不高兴了,轻咳一声,开口训斥,“我等居于附近,皆是有些身份的上层人,注意你的措辞与身份。” 老道士脸色急变,呛得下不来台,本想反驳几句,然而扫了眼金府后,直接转身离开了。 “既然不喜你道爷,你道爷我走也。” “呸!” 有人看着老道士离去的背影,向人群开口呛声道:“这种江湖骗子,就应该直接当面戳穿他,狠狠打他的老脸。” 显然这种马后炮的言论,很难引起大家的共鸣,且背后说道,是为小人姿态,让人十分反感。 大家的目光再次被金府的动静吸引而去。 金府的门口,一黑袍加身的男子从内门走了出来。 只见其目光飘浮,不断扫视着四方,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透着一股焦虑。 开始说话那人尴尬了,表情讪讪的看着金府门前频频投来的目光后,脑门一胀,再次说道:“这金府如此动作,也准没憋好屁,仗着有些势力,便目中无人,还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它!” 此人说话口无遮拦,殊不知在其的身后,气氛已经冷到了极点。 不知何时,一位白衣少年已经不知不觉的站在了人群里。 那白衣少年衣着华贵,头顶一盏半月金冠,看似堪堪成年,生的却是异常英武,一看便非常人,若是以往,定叫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不过在此时,那透体而出的寒气,几乎把这方圆几丈的空气给冻住了。 其面挂着寒霜,眼冒着煞气,直叫附近之人浑身打起了颤子,在思想里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真是倒了血霉,居然在这儿将金家的小祖宗给碰上了。” 想到这里,有人直接欲哭无泪。 莫说此地,还有一人,淡定如常,那便是开始说话那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地的形式,就在这个时候,再次开口了。 “尤其是那金家的二公子,飞扬跋扈,嚣张的很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便是那天王老子。” 此话一出,其身后之人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怕酿成惨剧,扯衣角提醒,大声呵斥。 “闭上你的臭嘴!” “金家公子乃不世之才,技冠无双,容不得你如此诋毁!” 顿时,周围之人纷纷醒悟,杂七杂八的开口了。 “是啊!公子乃何等人物,那可是存在于神堂之上的。” “金逸轩公子,是一种符号的代称,他印刻在万千青年的骨子里。” “你有什么资格说此番话,金家二公子膝下的提鞋人,都远胜于你!” 这一番再明显不过的讨好话,和奉承之言,直听的那人眉头大皱,其最后一句,更是让他差点气结。 “老子比不过一个提鞋的!” 说着他转过身来,正欲大骂几句,然而却是僵住了,冷汗在一瞬间流了下来,哐当一声跌坐在了地上,簌簌颤抖。 “大人,您回来了。” 黑衣男子走了过来。 金逸轩应声来到场中,对身侧之人留下吩咐,而后与那男子直接扬长而去。 “背后嚼人舌根,拖下去,割掉其口舌。” “大人!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金府正门口,金逸轩站立在石阶之上,神采飞扬,持长枪,如一少年天神,神光湛湛。 “家主是否在第一时间,唤得过那金皓宇。” 他的身下,那黑衣男子俯首于一侧,轻声答道,“确实提到过,大公子醉心于修行,对外事,皆视如浮尘。” 金逸轩闻言脸色渐黑,再次问道,“家主,是何种态度?” 男子再答,“无波无浪,窥不清心中所想。” 说完,那男子看着金逸轩轻声询道,“大人,那宫中发生之事,您可知晓一二?” 金逸轩皱眉看了过来,眼中点点星辰闪烁。 “我并不知晓。” 而后其不自觉低沉的笑了起来,“我只知晓,我将至此扶摇直上!” 那男子同样笑了,说道:“恭贺大人,家主让陆离寻你回去,有要事相商。” “哈哈!除了修行,金皓宇,你还有什么比得过我?你将永远栖身于我之下,而家主必将视之我于未来!” 金逸轩的身上有着不示于人的远见,这是一个命运的分歧点,是来自于庶出的野望,向左向右,他向前行去。 陆离紧紧跟在后头,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金逸轩回望,大笑道,“陆离,这可不像你。” 陆离闻言释然了,沉声说了出来,“大人,我身上有给予你的一封急件。” 金逸轩一愣,反问道,“有什么信件比得上我远大的前程与坦途的未来?扔掉吧,信件于我并无太大意义。” 随即他大步离开。 陆离站在原地,缓缓将信拿了出来,不过并未扔掉,而是说出了一句让金逸轩彻底呆住了的话。 “信的主人,乃西京五公主!” 金逸轩的确呆住了,他知道他已经无法再迈出步伐,五公主对于他有着大于一切的意义。 他急切的走了回来,泛起了另一种笑容,少了份睿智,多了份期盼。 “五公主他说什么了?” 陆离没有回答,金逸轩轻颤的接过信件,如一稀世珍品,小心的轻拆开来。 随即,一股淡淡的清香绕鼻而至,他深抽鼻翼,闪耀莫名神采。 “轩兄,西宫门处,小女有要事相求,望君相助,切!望君相来。” 语句很短,只有寥寥几段,金逸轩却是凝视良久,一直挪不开目光。 直到陆离忍不住唤他后,他才怔怔回过神来。 “陆离,想必你已知晓,我于五公主,等同于你于我,我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陆离知道,这也正是其迟疑的真正原因所在。 “家主那里,就说未曾寻到于我,望再做定夺。” 第三章:有女薛月如 夏日的夜晚是闷热的,薛凌顶着缺月,披挂着星辰,潜行在了自由的路上。 西京城,无疑是一个庞大的所在,红砖绿瓦,高墙林立,如一巨型迷宫,矗立于此。 若是初临此地的人,定会被迷的晕头转向,难寻出路。 但薛凌却像宫中的行者,了如指掌般向西行去。 皇宫的格局薛凌其实并不清楚,但那条向西而行的道路却是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那是一条回家的路,在寂静无人的夜,薛凌不止一次在脑海里冥想摸索。 这条早已烂熟于胸的线路,没想到在此时此刻,终于是踏了上去。 薛凌怀揣着难以言表的心情,彻底的激动了,可以说是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有如此兴奋过。 “这里并不是我的归宿,我终将离开这里,去向更加辽阔的世界。” 要说他到目前为止,最为讨厌的人,非那皇帝老儿莫属,毁了自己仅有的自由大梦,但到了此时,他又有些感激了,感激他从未在意过自己,且让娘亲重新回到了身旁。 “再见了,这惨不忍睹的童年,远去吧,我不会留念。” 薛凌很想大笑,但场合显然并不合适,随着前面摇晃的火把光影,他弯腰将自己藏在了一座假山下。 很快,一队侍卫匆匆而来,在嘈杂声中极速离去。 良久后,薛凌皱眉站了出来,从他们的议论中,得知了一则对他来说,十分不妙的消息。 被发现了,薛凌并不吃惊,只是没想到来的这般快。 这可以说是糟糕透了,剩下的路还很长。 薛凌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夜深了,薛凌踏在平滑的石板地上,心中格外急躁,其右眼皮不知在什么时候频繁,不停歇的跳了起来。 “不知娘亲那里怎么样,脱身了没有。” 薛凌越想越不安,总感觉有天大的风暴在等待着自己。 “没办法了,先去西城门,再做打算。” 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格外恐惧,薛凌再也没了轻松的姿态,直觉得这路是越走越长。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的心一次比一次沉重,已经目送差不多十几队侍卫离去。 直到现在,更是被彻底的困住了。 “每个城门之下,都有重兵把守,这叫我如何是好?” 薛凌喃喃,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而后他采用迂回弯折的方式远远让过,寻找其他出路。 很明显,城西并非重点照顾的对象,南门,北门,亦是如此,被层层守控着,几乎无法突破。 “快点跟上,务必要把那六皇子给我揪出来,若是从眼皮底下跑了,谁也讨不到好!” 随着渐行渐近的声音,薛凌是彻底绝望了,没料到第一次出逃,便以失败告终。 “恐怕这也是最后一次了。”薛凌苦笑道,“娘亲,我失策了,不曾想那皇帝老儿,对我尽也是如此在意。” 薛凌斜靠在一栋楼宇的窗门前,就此闭上了眼睛。 “快进来。” 就在这时,一道低不可闻的声音在耳旁骤然响起,薛凌顿时一惊,来不及反应,便被一道身影迅速拉进了身后的房内。 “是谁?” 房内的视线很模糊,薛凌警惕的扫视四周,随即发现了一道隐隐约约的身形,就在一旁不远处。 这身形很瘦小,联想到开始的声音,薛凌可以确定为一女子。 随即他疑惑了,自从来到了宫中,可以说他都是孜然一身,基本与女子绝缘,甚至于连个伺候自己的太监,丫鬟都没有一个。 不过还未等他细想,那女子便报出了来路。 “五公主叫我前来寻你,快跟我走。” 薛凌闻言一愣,五公主,薛月如,一个如诗一般的女子在他脑海浮现了出来。 这是皇帝唯一的一个嫡女,也是薛凌所见到过其唯一的一个子嗣。 他与五公主并非泛泛之交,若说这宫里还有谁值得去想念,定是其无疑,一个真正待他如弟的女子。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五公主正在前面等着。” 薛凌回过神来,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门而去了,正站在前方对自己急声轻唤。 他快步跟了上去。 这女子也是异常谨慎,在避过几行侍卫后,穿过几条小路胡同,将薛凌带到了目的地。 薛月如,正盛开于花季之年,却已经如画中走出的仙子,亭亭玉立。 她站于红墙之下,戴着巾帽,披着白色长纱,看似柔弱,实则比谁都要坚强,强大,那是来自于她浑身所溢出的那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 她比宝石还耀眼,比仙花还艳丽。 她轻轻转过头来,那双浩瀚如星河的眼睛,包含着关切,让薛凌迈出的步伐一窒,僵在了原地。 薛月如急促的走了过来。 “六弟,你可信我?” 薛凌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见过她了,但再相见时,却是恍如昨天,让人感觉从未疏远过。 “五公主,这么晚了,你找我何事?”薛凌露出了笑容,居然这般问道。 薛月如没有在意到这些,只见其拉过薛凌的手,蹙眉向西行去。 “六弟,你的事我已尽皆知晓,快跟我来,没时间了。” 薛月如的手残存着淡淡的余温,薛凌的心从未有此刻这般宁静过。 他沉默了,这个女子从未忘记过他,即便是到了此刻,依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一股淡雅的的清香缭绕,一颗神奇的种子,就此在薛凌心中莫名的埋下。 薛凌不知道她要将自己带上何处,不过她既已知晓,定是要想法将自己送出宫去。 虽不知是以何种办法,但薛凌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去感激了,感激在有生之年能与她相识。 西宫门侧,金逸轩只身一人站立于白马之下。 他泛着少有的浅浅笑容,在怔怔出神。 从他轻微颤抖的指尖,可以看出他内心已经摇曳起的波澜,并不如表面的那般平静。 的确,金逸轩的心底已经燃烧起了炽盛的烈焰,那是来自于最深处最深层次的情感,是不可控的。 人皆存在两面,一面附着在精神里,而另一面早已升华到了思想之上。 金逸轩的追求很大,登临家族的王座,踩进权利的绝顶,此乃众人皆知,且他自身从未隐藏的一个欲望。 同样,他还有着另外一个欲望,只存活在个别人心里,比汪洋还要深,也是他准备用一生来实现的终极欲望。 薛月如,一个奇女子,曾惊艳了他整个过去。 无论是那无双的容颜,还是她自身所环绕的一种韵味,那存在着的清香书卷气,不弱于人的气场,自立而坚强的性格,无不一一震撼到他。 她如一叶清莲,扎根在了金逸轩脑海之中,随着思想,随风摆动。 “轩兄,你来了。” 薛月如那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金逸轩闻言一颤,平复着心绪,快步迎了上去。 看着渐渐清晰的轮廓,薛月如还是如印象中那般,这个不属于尘世间的女子,依然是他心底的神袛。 “五公主,你如此急切唤逸轩前来,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金逸轩的语气从未有像此刻这样温柔过。 薛月如抬首看着他,蕴含着聪慧,将薛凌从一侧拉到身前。 “想必轩兄也略知耳闻,正是此子,我的六弟。” 薛凌站了出来,其眼前这人他并不认识,不过他还是礼貌的浮现出一抹友善的笑,对其轻轻点头。 在这宫里,除了少数几人,他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圈子。 所以不认识很正常,他也不会刻意的去排斥,因为说不定其就是自己的良助。 金逸轩看着薛凌,神色明显有过一丝挣扎,而后便是一股凝重,他沉声道,“五公主,你竟信得过逸轩,逸轩定不辜负所望。” 说着他便扯过缰绳,翻身上马,而后再次看向薛凌。 薛凌被盯的一呆,薛月如见此扶着他的臂膀,推向马下,稍作解释道,“六弟,这位是金家的公子,逸轩,你尽可相信。” 而后她从袖口拿出了一块碧绿圆玉,此物散发着柔和光晕,一看便知是宝物。 薛月如摩挲着玉面,片刻不舍之后,便是向下一执。 “啪!” 玉佩应声而破,碎成了三块。 她将其一一拾起,然后各自伸出手前。 “天涯海角,至此便是天各一方,我要你记着,你有一姐,姓薛,字月如。” 薛凌一窒,僵硬的伸出左手,机械般的接过。 薛月如对他如此重情,这是他万万没想过的,就在这时,他的眼睛突然有些红润了,对那道柔弱看似需要被呵护的身影,就这样产生了一丝不舍。 “轩兄,月如欠你太多,此玉乃小女视命之物,除此之外,小女无以为报。” 薛月如露着歉意,目视着金逸轩,让金逸轩无法直视。 金逸轩颤动,他几乎要把心中的情感,倾泻而出了。 他说道,“五公主,我只希望你视我为身边之人,亲人,朋友,一个无所顾忌的身边人。” “你已是我亲近之人。” 薛月如闻之嫣然,扬起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月色下,薛凌坐在马背上向后方回首,那来自于夜幕下的奇迹之花,如一盏照人远行的明灯,照耀进了薛凌的心里。 他已经不知道是如何离去的,但他永远记得,那最后的身姿,与刻画在记忆深处,永远无法抹去的那一抹笑容。 第四章:走向自由的路上 扬着飞尘的石板地,极行的马匹,快速倒退的墙围,这是一条,通向自由的路。 薛凌骑坐在马背的后头,望着金逸轩并不宽阔的臂膀,心情却是格外沉重。 离开这个地方,可以说已是深入潜意识里,最大的一个愿望。 然而真到了这一刻,他却颤动了。 没有谁的过去是完全黑暗的,薛月如,便是他曾经人生中的那一抹柔光。 她未曾照亮自己的过去,但她却照透到了自己的心底。 这是积蓄在内心深处的一次情感喷发。 那些曾微不足道,却已印如脑海的关怀,在此时清晰了。 薛凌眼圈泛红,他知道,这便是不舍,对那道柔弱的身影,产生的眷恋。 而他,将永远离开,去过向那无忧无虑,且自由的平凡生活。 至此,将彻底走向两个世界。 “五公主对你的恩情,我不期望你能够偿还,但我希望你能永远铭记。” 金逸轩开口,声音很低沉,亦有着一丝不近人情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关怀。 薛凌缓过神来,金逸轩对他来说,是排除在其人生之外的。 从他无时无刻不透露出的冷漠,和拒人千里的气场,让他无法生出任何好感。 但他跟自己,却有着对于薛月如同样的情感。 也正因如此,使他和自己产生了交际。 薛凌对其有所抵触,不过他做出的选择,却是对自己有利的。 薛凌同样也明白,一条船上的人,对于团结的重要性。 他见机斟酌用词,正欲开口,以缓释尴尬的气氛,拉近彼此的距离,却见金逸轩已停下马来。 在视线的前侧,一黑衣男子矗立在夜幕下。 “大人!” 男子见此走了过来,金逸轩制止,翻身下马将其拉到了一侧。 在这个过程中,男子的眼神一直没能离开薛凌的身畔。 薛凌对这种回避的态度,表示理解,报之以微笑的态度。 “陆离,你怎么会在此地!” 金逸轩的声音很严厉,脸色也并不好看。 陆离暗藏在眉目间的焦急,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没有回话,只是说道:“大人,您清楚您正在做什么吗?” “哼!” 金逸轩的心思缜密如海,常常以不同凡物的眼光,看待长远的事物,可谓面面俱到。 他一直也是这般觉得。 陆离如此问话,在他看来明显的多此一举。 “我的思想,还足以支配我的行为,不用你来提醒!” 陆离一颤,家主之所以唤金逸轩,已如和尚头上的虱子,明眼可见。 而金逸轩此时的行为,就是在给自己挖坑。 “在下就怕您一时昏了头脑,做出违背家族意志的事,至此一落千丈啊!” 陆离再次劝解,也不怕话明了。 果然,此话一出,金逸轩当即面沉如霜,厉声喝道:“你是站于家族之后,还是我之后?” 陆离闻言,眼灿如阳,咬牙抱拳道:“当然是大人之后。” 金逸轩脸色缓和,陆离还欲再说什么,被他挥手打断。 “陆离,我明白你的心意,正因如此,我希望你能远离此地,越远越好。” “大人.....”陆离变色。 “够了!”金逸轩再喝。 “此件事的后果,以我一力承担。” 陆离知道,再多说已是无意义的了,即便前方是火海,他也将闭着眼睛走上去。 到最后,陆离离开,只是到那时,陆离转过身来,神色复杂的再问了一句。 “您的选择,正确吗?” 金逸轩怔神,有些问题是不需要去考虑的。 “每个人都在做选择,每个人都在等结果,但愿我的结果,是好的。” 入深的夜并没有宁静太久,金逸轩手扯着缰绳,行驶在出宫的道路上,面色凝重。 坐于后面的薛凌,心同样早已提了起来。 由于六皇子的身份,薛凌一直过着深入简出的日子,这些年里,少有抛头露面,所以关于他的样貌,到了此时还未曾流露出来。 也正是如此,一些低微的侍卫,忌惮于金逸轩的身份,并没有过份的盘查。 但薛凌相信,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待通缉令下来,他将再无形可遁。 “你只需安静。” 金逸轩望着前方紧闭的宫口大门,缓缓驱马走了上去。 此处乃昼夜微开的唯一一处,进出宫之路,全天都有侍卫值守。 不过到了此时,也闻得了风声,关了起来。 在通道两旁,各站于五个侍卫,拿着长矛来回巡视。 薛凌他们所踏出的马蹄,在这个紧张的夜晚,格外刺耳,不出所料,很快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片刻间便围了上来。 “你们是什么人!”其中一人色厉内荏的喝问道。 “不想死的赶紧给我让开!” 金逸轩直接怒喝,一股压抑的气息,直接从身体里若有若无的释放了出来。 金逸轩常处于高位,手下良兵不下数千,什么风浪没见过。 这一开口,如轰雷滚滚,晴天霹雳般,只需一瞬间,那侍卫般焉了。 他心虚的向城门口望了一眼。 金逸轩见此,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只见那城门口,居然有着一把竹椅,在那竹椅之上,一身着将领服饰的中年人,顶着黑眼圈皱眉睁开了眼睛。 “是谁不长眼,在此大耍威风,搅了老子的好梦!” 这人乃是通宫门下的领首,名叫陈实。 陈实此人生的脑圆身阔,其性子却非之名字一般,实则心思多多,大为老奸巨猾。 陈实这些天很郁闷,这值守宫门一事本是两班轮换,然而这夜班的值守人竟得上头照拂,居然休假而去了。 本这也没什么,跟他陈实也是毫无关系,可以说谁上都一样。 不过让他吐血的是,这上头迟迟不下排人来,而让自己居然日夜顶替。 可以想象,他的怨念有多重,靠真本事混到如此,却因没有过硬的关系,任人家摆布,而讨不到说法。 “是哪儿来的毛头小子,给老子滚!” 陈实坐在竹椅上,也不起身,有气无力的进行呼喝。 没办法,陈实心也累,这种状况已维持半月有余了,到今天,直接忍不住,抬把椅子便昏头大睡了过去,此刻打扰,可以说毫无精神。 “大人!您醒了?快速速拿下他们,定是逃窜要犯。”那侍卫眼咕噜一转,直接掐媚的迎了上去。 金逸轩眉头一皱,那首领的修为,他拿捏不透,必高于他。 用强显然不行,他说道:“我乃金家公子,金逸轩!” “金家?”陈实一震,闻言站了起来,金家可是个大家族,在西京城也是呼风唤雨的存在,不是一个小小的守城首可得罪的。 想到这儿,再想起方才自己未经脑袋,直接脱口的话,他真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原来是金家的公子,见谅见谅。” 陈实笑着走了过去,根本不需要核实,像这种家族,底蕴之深厚,手段更是通天,胆敢冒犯,会引天地法相现身,直接灭杀。 不过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公开的秘密。 开始那个侍卫,再次开口,出言进行讽刺。 “你是金家之人,我便是那天王老子!” “找死!” 金逸轩闻听此言,寒芒一闪,扬手一马鞭子抽在了此人身上。 让其瞬间横飞砸在了城墙上,遭受重创。 不过那人倒有些底子,身子骨硬朗,踌躇一会儿后,勉强站了起来。 只见他目光阴毒的咆哮道:“你们都是罪该万死的朝廷要犯!” 薛凌脸色难堪,总感觉其看出了什么,对自己的眼神,隐藏着疯狂。 那人到现在如此,确实是有依仗的,那便是曾亲眼目睹过六皇子,他坚信他不会看错。 金逸轩眼色阴沉的吓人,从未有蝼蚁对他这样无理过,这让他起了杀心。 “够了!” 陈实的大喝打断了金逸轩接下来的动作,只见其对侍卫里一人指使道:“去将城门给金家公子打开!” 那人闻言,忙不迭的点头,生怕跑慢了一步,落得他同伴一般的下场。 很快,城门便开了,金逸轩也并未因那人停留,直接扬鞭而去。 那侍卫见此,突然大笑了起来,陈实皱眉,来到其跟前。 “哈哈!陈实,你放走了重犯,你的好日子是过到头了!” 陈实大怒,这几天的郁气随着好日子这几个字,瞬间爆发了出来。 此人再三挑战他的耐心,他已忍无可忍,直接一巴掌将其脑袋拍成了肉泥。 “我tm送你去过好日子!” 陈实能混到如今,早已混成了老油瓶,怎能没有一点前瞻性。 他看着尸首怒道:“即便身后那人有问题,你可看清他的前面,坐着金家!我放跑他,便是金家与宫廷的较量,而我抓住他,便是我与金家的顽抗,那金逸轩,必将至我于死地!” “呸!蠢货。” 陈实越想越气,更是一口浓痰吐了上去。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骤然响起的声音,让他的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来。 在其身后,不知不觉已有一大片人马,林立在了身后。 而其眼前,三个朦胧的白衣男子,矗立在了黑夜中。 “此乃高手。” 陈实打着颤,暗呼霉运冲天。 只见其迅速跪到了地上,掩着胸口急促道:“方才此地来了两个男子,手段凌厉,在下无力周旋,杀我弟兄一命,已尽数逃去!” “追!” 那三人闻言脚踩诡异步伐,片刻离开此地。 陈实正欲松呼口气,却感觉脖子一凉,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直到死,他都未曾明白,自认天衣无缝的借口,为何会被勘破,而丢掉了性命。 第五章:亡命天涯 通宫门乃宫廷的要道,它连接的并非西京城内,其位于正南方,再往下,就是地势起伏,重峦叠嶂的南岭。 “下面的路,你可一马平川,我已无需再送,愿你好自为之。” 到了此时,金逸轩拉扯着缰绳停了下来,翻身下了马。 金逸轩,注定人中龙凤。 在其禀冽的眉目间,有自然而然的罡气在流转,其身上,亦缠绕着一股初露锋芒的大气势。 薛凌闻言怔怔的看着他,眼前的这个男子,在这茫茫的夜色下,依然可窥见英武异常。 他的未来,是璀璨夺目的。 他有着上层人独有的孤傲,和当权者共有的冷漠和无情。 薛凌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值得去结交的人,但他此时,却是站在了自己这边。 而自己的未来,同样注定着,那便是再也无法与其产生交集。 薛凌怀抱着感激,无论如何,金逸轩确实帮助了自己。 他正欲说声谢谢,却见金逸轩转身一掌拍在了马屁股上,白马受激,扬起前蹄在一声嘶叫中,驮着薛凌快速远去。 参天的古树掩不住朦胧的月光,薛凌望着逐渐消失的背影,嘶力大喊。 “需要我去感谢的人,不只是五公主!你,同样出现在了其中!你们对于我的恩情,我将永远铭记于心,直至,永生难忘!” 矗立在视线尽头的那道身影,已经越渐模糊,薛凌相信他是听到了。 这是两条不同的人生线,在交错时,所擦出的微弱火花。 薛凌并未等待着他的回应,然而就在片刻过后,一道飘渺的声音,划破夜空,徐徐传来。 “走好你的路!” 金逸轩,一个奇男子。 薛凌露着笑,手牵着马绳,头也不回的远去,驾驭着快马冲进了迷雾里。 这是一个撩人心绪的夜晚,薛凌的心到了现在,依然无法平静。 富丽堂皇的皇宫,曾是他身上一把厚重的枷锁,伴随着它的崩开,薛凌实在难以相信他现在的处境。 “自由了!” 这是他多年来的一个夙愿,他所想要的,并非是高人一等的身份,而是流离在红尘中,缤纷绚烂的生活。 “我将在世俗中崛起!” 看着地平线上,西京城的微小轮廓,眼见即将兑现的未来,他颤抖了,忍不住吹牛大呼。 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这亦是一个崭新的起点。 在这个燥热的夜晚,薛凌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同时,他在脑子里,乱乱的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他的之后,那是未知而美好的,他想到了他的从前,那个懵懂的自己。 当然,他也想到了那个亭亭玉立在月色下的佳人,想到了金逸轩,想到了他的娘亲,想到了陪伴他五年的地方。 突然间,他发现自己又有了一丝不舍,那些倒映在心底深处的东西,却是无比清晰。 随即他摇了摇头,自我安慰道:“我必须离开,没人会对困笼之鸟的日子产生留念,即便是向往荣华的娘亲,在其最心底,还是向往自由的。” 想到这儿,他感觉豁然开朗,而后才是一愣。 “娘亲还在西城门!” 薛凌急扯马匹,脸色瞬变。 娘亲是自己的精神支柱,亦是后来日子的一个依靠。 居然忽略掉了,他焦急的策马奔了回去。 夜晚的西京城,被诡异的血色红云笼罩,回去的路程并不是太遥远,仅仅片刻,薛凌便停了下来。 他弯腰潜伏进了树林里,而在正前方的官道上,已矗立了隐隐约约数十人影。 想到自己的处境,薛凌揣测的到,那些人都是对自己不怀好意的。 不过让他想不到且目呲欲裂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在列,正蜷缩在人群前的湿地上。 那道挥之不去的影子,正是金逸轩。 此时的金逸轩哪还有什么超凡脱俗,可谓凄惨无比,到处都是伤痕,口中更是向外渗着血沫。 只见他颤巍巍的撑着手,勉强的站了起来。 “放他离开,我定不计较你们对我所使的手段!” 薛凌隐约闻言一震,他知道,金逸轩口中的他,就是自己。 他感觉自己已经待不下去了,金逸轩的内心并不如同他的表面,他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和谨遵信守的诺言。 “金家公子,请懂得适可而止,此件事,你无力,你们金家,同样无力干涉!” 站在其面前的白衣人,声音很冷,给薛凌的感觉,是比之前的金逸轩,更无感情的一个人。 只见其挥手间,卷起一阵阴风,瞬间将金逸轩打倒在地。 “哈哈!” 金逸轩有着他的傲骨,其在大笑声中再次爬了起来。 “啪!” “不知死活。” 白衣人语气瘆瘆,再次出手。 薛凌瞳孔血丝密布,心在滴血,金逸轩如此为他,他怎能平静以观。 他报着满腔的怒火冲了出去,大喝道:“你们不就是想拿下我薛某吗!薛某我来了!” 那白衣人闻言转头,露出了阴森的笑意。 “拿下他!” 金逸轩直接变了颜色,他没想到这薛凌如此愚蠢,居然又回来了。 “你还回来干什么!”他怒斥道。 薛凌连忙跑到了其身边,对其进行搀扶。 “简直愚蠢!傻啊!” 眼见功亏一篑,金逸轩连斥,在一瞬间血光乍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提起薛凌,便飞跃了出去。 “该死,追!” 白衣人没想到其还能拼死而逃。 金逸轩疾驰,步伐轻盈,很快便把那些人甩在了身后,薛凌同样没想到这也能翻身而逃。 “此乃禁忌秘法,我无法坚持太久,你必须趁机离开!” 金逸轩解释道,从他的苍白的脸色,和无时不在掩住胸口的左手,可以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 “你根本无需如此为我,你已经完成了你的承诺。” 薛凌不忍直视的说道。 金逸轩低头,他对此亦知晓,然而亦不知晓的,偏偏就这样鬼使神差的做了。 金逸轩神色复杂,再次说道:“我乃金家之人,他们不会对我下杀手,我只是在与你争取时间,你若不出现,我片刻便会离去。” 薛凌沉默了,金逸轩说的没错,但他自己所做的,也并未有错,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金逸轩,独自承受一切,而无作为,这也并非他的性格。 “噗!” 金逸轩咬牙也未曾憋住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薛凌脸色猛变,金逸轩明显快撑不住了。 也就在这时,一辆马车,从夜幕下驶了出来。 金逸轩眼中精光一聚,急促道:“你不能再跟着我了,那马车之下,你可窥得一丝生机,快去!” 金逸轩说完便撇下了薛凌,极速离开。 薛凌见此不敢停留,他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的,那马车很大,由远及近,踏蹄而来。 眼见从身边匆匆驶过,薛凌咬着牙,完全是潜意识的动作,抓住马车的后沿,以他自己都不曾想到的一个气力,攀附在了车身之下。 薛凌侧着头,大脑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死寂,颠簸的车轮就像碾进了身体里,碾到了心跳的频率,耳畔隆隆作响,这使他屏住了呼吸。 很快,那白衣人便出现在了视线里,他们正站于远处,目光落了过来。 薛凌的手抓的很紧,青筋暴起,后背已被汗水湿透,心都要快骤停了。 而来自于黑夜的压力,几乎让他失力晕厥。 他的身体在轻微颤抖,伴随着一道声音,最终离去。 “大路朝天,请诸位,各走一边!” 盏茶过后,薛凌落车离开,在恍惚间,他看到了一只玉手,而后看到另一道与他一般大的身影,一个女孩,眨着眼角泛痔的灵动眸子,注视着他。 薛凌微微一愣,却是不再停留,直奔西城门而去。 西城门,此刻正人声鼎沸,火光冲天。 在那里,有着一道堕入凡尘的仙影,正在挥剑起舞。 “你杀了我吧!” 仙影嘶吼,在其对面,有着一位全身遮盖在烟雾中,看不清面容的强者。 “你永远也无法得到你想要的!” “砰!” 那人最终出手,那仙影口喷鲜血,从高空栽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薛凌来了,刚好看到这撕心裂肺的一幕。 他当即摔倒,大叫道。 “娘!” 仙影闻言在地上一颤,盘身看了过来,绝望大吼。 “李术!给孩子一条活路!” 第六章:夜雨极行 太阳的光芒在晚霞中渐渐褪去,乌黑的浓云压了下来,平静了一整天的天空,逐渐地起风了。 “这鬼天气,说变就变,还要不要人好生过活。” 啪!水滴在大地绽放,落在了清香的泥土中,化为雨幕,将一方天际笼罩其中。 “孩子他爹,动作倒是快点,这大雨淋坏了粮食,一整年可就算白忙活了!”老妇望着一览无垠的田间,格外的焦虑。 “这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老头皱眉。 昼夜更替,不变的四季周而复始。 播种,拾果。 为了生活,相对于富贵权豪,农民的日子总是平淡而忙碌的。 “为了这些,你们如此拼命,值得吗!” 突兀的声音让他们一怔,在大雨中,一个年轻的男子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总不能让老天爷给糟蹋了吧。” 老妇对他报以善意的微笑,她很意外在这个地方能够遇见不熟悉的人。 “相比身体,难道还抵不过这些粮食。” 那男子再次问道,言语中透着些许迷茫,恍惚平添了几分萧瑟。 “当然是身体重要。” 他们看不透这个眼前分明有些落寞的年轻人,不知他所谓何意。 “那为什么!” 老头呆了,阳光透过云层划破大地,他怔怔的看着那个男子。 “年轻人,这世上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有些事,只是单纯的一份牵挂,促使着我们而已。” 男子一震。 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雨幕中那些匆匆忙忙的身影,是如此的瘦弱,他彻底的愣住了。 人性是如此的渺小,为了生存而在苦苦挣扎。 日落西沉,黑暗再次主宰大地。 急促的脚步踩在积水的浅洼,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一时间犬吠四起。 咚咚咚! “有人在吗?” 刺耳的敲门声惊醒了这屋子里正在熟睡的主人,微弱的烛光透过窗户印了出来。 “谁啊?” 短暂的沉寂过后,门开了,一位老妇拉耸着双眼,发现了站在门外穿着一身黑衣的青年男子。 只见男子苍白的脸面露着浓浓的疲惫,衣服已经湿透了,额头有水珠滑落,他的背后正昏睡着一位大约十岁左右的孩子。 “大娘,救救孩子。”他张着干裂的嘴唇。 夏天的气候总是变幻无常的,连天的大雨在今天终于结束了,洪涝袭来,大批的庄稼遭受了水灾。 “娘!” 火光把夜幕的天边映射的越发耀眼,云层就像是燃烧了起来。 破败的石板地上,一个衣锦着身的孩子躺卧在哪儿,华贵的衣服被蹭的脏兮兮的,俊俏的脸已经哭的面目全非。 “李总管,孩子就拜托你了,快带他走!” 不远的前方,有带血丽人在飞舞,人群在厮杀。 在其身旁,一黑衣男子持剑在护佑,虽不见他如何动剑,却能每每在危机时刻挑起血花,化险为夷。 “卑职虽能护您一时,但始终立于局外,此乃死局,在下无意入局。” “你…!”丽人气急,一口淤血上涌,没能咽下去,喷了出来。 “哈哈!天不佑我娘俩儿!” 黑衣青年眼眸暗淡。 “贱人!你们今天休想离开此地。” 远方人潮涌动,十三人踏空袭来。 为首者双目炯炯,犹如君临天下,抬手间恍惚有势在流转。 余下的十二人面无表情,头顶着高帽,配着统一的白衣,亮剑杀向黑衣青年。 凌厉的剑气拉扯出破空声,黑衣青年脚下生莲。 “十二最强侍卫!”他眼中神光暴涨。 战团被拉开,侍卫躁动。 “杀!”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没有后路了,丽人嘶吼。 “贱人!你想干什么!”为首者怒喝,脸上布满煞气,反手压来。 “李术!!” “薛凌!” “娘!” 耀眼的白光透过屋顶的缝隙洒在了床沿边,天亮了,亮堂的让薛凌睁不开眼,昨晚的梦境历历在目,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热热的,流进了耳蜗,他哽咽。 低鸣的抽泣声惊动了屋内的人,瘦弱的老妇摇摆走来。 “公子怎么了?” 薛凌从梦境中惊醒,刺眼的光线让其来不及看清,便翻身从床沿边栽落了下来。 “娘亲在哪儿!”他悲呼。 那老妇眼见此景顿时一惊,赶紧扶上前去,搀扶其重新落回了床上。 薛凌睁开眼,陌生的环境随即映入眼帘,他颤声道:“娘亲是否在此? 老妇不解,“随公子而来的,是一男子。” “李术。” 薛凌喃喃,悲痛欲绝。 老妇见其莫名乱语,便来到床头,将掀开的被子拉拢,掩了掩,关切道,“淋了大雨,你的身子现在虚弱的很,要好好休息。” 慈祥而亲切的面容,薛凌看在眼里,脑海中母亲的影子在眼前重叠,他热泪滚滚。 “不哭,已经没事了啊。”老妇探了探林让的额头,安慰道。 “和我一起的那人儿在哪儿?”薛凌声音沙哑,受到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老妇的脸上挂着一抹忧色,“他说出去给你打点肉食补补,我劝说不过,径直往山后的森林去了。” 薛凌闻言愣了愣。 “真是莽撞的年轻人,这刚下了雨,路面湿滑的很,而林子里更是有能吃人的猛兽啊。” 老妇越想越心惊。 “不必担心,他很厉害。”薛凌开口。 “再厉害也抵不过猛兽啊!”从小便生长在这个偏僻村子里的老妇,并未出过远门,未经尘世渲染的她,以为林中的老虎便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了。 薛凌没再说话,他望着老旧而低矮的屋檐,发起了呆。 “我去给你烧点姜汤,暖暖身子。” 老妇离开,屋子静了下来。 久经世俗的喧嚣,在部分人的眼里,这种宁静而平凡的生活是美好的,掉了一份心计,少了一份匆忙,但相对于大山里的人来说,外面的世界是精彩的,那是另一片天地,添了一份神秘,多了一份向往。 波澜不惊的村子,在今天终于热闹了起来,两个意外的来客成了村民热议的话题。 “听说了吗?他们是京城下来的大户。” “不是吧,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好像是游历而来。” 谣言无处不在,村民们羡慕。 “薛凌。”门被推开,李术回来了,一只狰狞的死野猪被他提在了手上。 “李叔!”薛凌难以平静,惨痛的事再次浮上心头,他勉强的想坐起身子。 “不要逞强,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了。”李术只有三十来岁,但身体里却散发着一股沉稳,面颊消瘦,双眉似剑。 他扔下野猪,走了过来。 “这屋子里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薛凌咧开嘴,努力的扯出了一个笑。 “你需要休息。”李术压住他的双肩,按了下去。 薛凌没有挣扎,他挂着苦涩的笑。 有些东西是人力无法控制的,它需要自身的成长来隐藏。 比如眼泪。 薛凌再次泪水盈眶。 “我的感觉很好。” 四季纷呈,夏日夺目,午时的太阳格外耀眼,它给予万物最绚丽的光彩。 清澈的小河荡着涟漪,在阳光的反射下,亮晶晶的,几条鱼儿在其中慢慢地游动着,一颗大树坐落在哪儿,随着微风轻轻附和,留下一片阴凉。 薛凌坐在树下望着李术,凄然一笑。 “李叔,我同样未在宫中见到过你,但你却像极了一人,都是初次见面,却给予我格外的亲切感。” 李术怔神,望着天空,了然一笑。 “你是在说金家之人,金逸轩是吗?” “他最后怎么样了?” 薛凌急切问道,那晚的场景历历在目,他无法忽略掉,那个骑于马背之上,在成百上千的侍卫中,护他于利刃之下,格外挺拔的男子。 “他被金家带走了,是生是死,我并不清楚。” 李术在说完这番话后,薛凌沉默了。 可以说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亦不愿意去相信的一个答案。 薛凌看着其身侧的这个男子,忽远忽近,看似熟悉,却又格外陌生。 是他救了自己,一如金逸轩一般,他不想还未了解,便已远去。 “娘亲与你熟识,而我却并未听娘亲提起,我贸然一问,你又是谁?” “我乃皇帝的侍者。” 李术目光灼灼的转过头来。 薛凌一震,被这回答惊的猝不及防,直接站了起来。 他简直不可置信。 “你救了我!” 李术闻言闪过一丝迷惑,说出了一句薛凌摸不着头脑的话。 “救你的并非是我。” 太阳在倾斜,拉长的影子不断在变幻,日落月升,夜幕已然降临。 “娘亲做错了什么?”薛凌再次开口。 李术闻言不语。 “这个难道也不能说吗?”他愤怒道。 “我说我不知道,你能否理解?” 薛凌皱眉,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似乎要将他看穿般。 突然,他笑了,“哈哈,即便你不说,总有一天,我也会去弄明白的。” “不过既然如此,那在最后,你为什么还是选择救了我?” 李术恍惚,他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失神,然后他看向了薛凌的脸。 白净白净的,稚嫩的面容在这一刻居然透露出了一股,就像是并不属于他这个年龄层的坚毅。 最终他笑了笑。 第七章:风云伊始 密布的愁云重重叠叠,暗银交接,西京城,被笼罩在一片压抑之下。 “啾!” 穿过云隙,太阳镶嵌金边,一只身披七色的彩鸟,从中飞掠了下来。 彩鸟伸着赤翼,头顶三根羽绒,如天外来花,飘然盘旋了一会儿,便落在了宣天大殿的瓦沿上。 它的眼睛似镶嵌水蓝宝石,清澈纯粹。 只见其侧着身,不停摇晃着脑袋,无比灵动的盯着大殿下方的一位女子。 那女子身着素色长裙,孤芳自立,看似年岁不大,却已如红尘中的天女,天庭中的涤花,堪堪初现,便注定着世间少有。 她的眼中沉沦着浩瀚经纶,她的周身,沉浮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大家之气。 薛月如,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子。 平实朴素的衣衫,掩不住她此时的风华。 她望着天空,就像不食人间烟火,蹙着眉,却又暗藏着人世间的七情六欲。 “读书万遍,抵不了阅人千遍。” 六皇子薛凌,从来没有一个人让薛月如这般挂念过,也从来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如此心绪不宁过。 昨日夜里发生的事,她已然知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可以说是牵动着她的心,以至于一夜未曾安睡。 而今日天色刚刚泛白,她便一早到了这里,揣着满脑疑惑,和情绪,去面见了父皇。 她不明白林姨娘和薛凌,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落得如此。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父皇仅仅留下了四个字,便严峻的让自己离开了。 “罪不可赦。”薛月如喃喃。 直到现在,这四个字仍清晰的攀附在脑海中。 她看不透父皇的心思,同样也猜不透这几个字的意义。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单纯而倔强的弟弟,是不可能惹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而甚得父皇之心的林姨娘,更不可能平白触怒天威。 她始终坚信,这是欲加之罪。 最后,薛月如离开,这里面牵扯到的东西,和深藏在其中的隐情,她需要好好的理一理,同时,被带着情绪走的自己,还需要再静一静。 “五公主金安!” 薛月如微微侧身,在一丈开外,一位三十左右的儒雅男子,迎面而来,正微笑向其见礼。 这男子一袭青衣,肤质白润如脂玉,眼中闪烁隐晦而睿智的光芒。 一看就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薛月如入眼,总觉得他的笑,停留在表面。 她向其回礼。 在他的身上,同样有着一层迷雾,使其无法拨开。 常伴君侧,安有良人。 此人是父皇的左臂右膀,坐下谋臣,也正是她常日聆听教诲的上师,苏侍。 宣天大殿乃是宫廷圣地,这是一个足以左右天下风云的地方,对于这里的轮廓,格局,花草,甚至是细节,苏侍在初入这里之时的头一个时日,便已经刻画在了脑海中。 宣天大殿下有着一百步梯阶,它并不仅是用以体现皇室的高高在上,它亦起着上朝面圣时,浮体沉心之用。 它有着莫名的道则,能让行于其上的人,将身放松,让心彻底静下来。 苏侍来到跟前,深呼一口气,迈了上去,在这一刻,他没有了笑颜,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这些阶梯已经记不得来来回回多少遍了,他只记得已走过了二十多个年头。 可以说这里承载着他的过去,并且变幻着他的心灵,同时,催生着他的野心。 他一直是附庸于他人而生存的,不过在今天,他将要迈出属于自己的一步。 宣天大殿内的空间是广阔的,富丽堂皇,威严肃穆,其装饰极具天宫之感。 苏侍走了进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十二金龙绕银柱,直比天顶,意欲开眼腾飞,而后,其上方,有神虎流青檐,俯首狂啸,万云残卷,脚下,更是彩凤嘴啄天下江山图,震撼与璀璨人心。 当然,这一切在苏侍看来如眼中浮尘,境外云烟,他来此可不是为了欣赏这些外物的。 “微臣参见皇上!” 伴随着脱口而出的声音,他将目光落在了大殿上方。 在那里,有一道灿黄的身影,披覆五爪金龙袍,威严于天地神座之上。 “苏上师,前来。” 苏侍闻言一禀,他知道,今天来此不光肩负着使命,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天下安安,风云势必起! 他起身走向前去。 随着距离的临近,他的呼吸微不可察的一窒,高台上的那道身影,依然是一座压在他心头的大山。 那模糊不清的面部,如被天道蒙蔽,只有两道金灿灿的神光从其中射了出来,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苏侍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心性却是非常人可比。 他神色如常的问道:“圣上召微臣来此,不知有何旨意?” 皇帝开口,如滚滚洪钟,在朝野四方回响。 “上师,你看这江山如何?” 苏侍心中不惑,做寻常答,静等话外音。 “有圣上照拂,自江山如画!” 皇帝再道,语气有了一丝感慨。 “江山如画,你可看见画外的案台,焦灼,黑糊,早已乱掉了。” 苏侍一震,这他自然知晓,甚至是感同身受。 因为,他便为此而活。 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使命,或为自己,或为他人,至出生后,便注定着之后的路途,与最终的命运。 有的人运气好,为自己走到了最后,有的人运气差,为他人死在了途中。 苏侍出生寒门,能走到今天,除了他自己的努力,更是有幕后的推手在主导着他的命运。 生死皆在他人一念间。 不出意外,他的结局是悲惨的。 “即便万千的枯骨,也无法阻止有心的人,对江山的窥蓄,即使剑走偏锋,也在所不惜。” 苏侍是一个不愿向命运低头的人,他要的便是这京城天翻地覆。 “上师,昨夜之事,你有何看法?” 说到这儿,皇帝凌厉的目光落了过来,苏侍在心里默默咀嚼。 在这个武力至上的天下,苏侍能仅靠智谋走到这一步,心机之深,无人能窥到真容。 “林妃行事不拘于世俗,自有圣上明判!” 苏侍拱手作答,将头低了下去,心里在这一刻也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可以说昨夜之事,没谁能比他知道的更加彻底。 那是当权者欲望膨胀下的一个序幕,亦是承接着他未来命运的一个起始点。 “她是朕的妃子!” 皇帝含着怒意,苏侍的冷汗直接流了下来,他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唤他来此的意义。 良久过后,苏侍离开,径直回到府中。 万物皆蝼蚁,他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被安插在皇帝的身边。 他不甘就这样被他人摆布,他亦有着他自己的理想。 今天那个几乎消失在脑海中的幕后之人,突然打扰到了他的生活。 苏侍揣测的到,不是别人,定是此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皇帝的义弟,太皇的养子,九王爷。 九王爷权势滔天,足以正面与皇帝缨锋,这也正是皇帝心间的一块心病,也只有他,能当的起自己的幕后。 九王爷唯一缺的就只是一个借口,和一个合理的身份。 若是皇帝浑了,他能坐得,但是落人口舌,坐的不当。 若是皇帝自主让位,他也能坐得,这也是最佳的结果。 不过这不是苏侍想要的结果。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今皇帝的恐怖,皇帝不可能让位,他也不想九王爷有一天突然知难而退,所以他必须要加一把火,加速事件的进程。 苏侍来到卧房,从暗格进入到密室里,提笔颤抖着在一份黄色纸张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只见那纸张上的字迹,落笔即逝,诡异莫名。 在同一时间,另一个密室里。 一个全身笼罩在浓雾中的中年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如白日精光,将此地刹那照亮。 他的周围,有强大的势在沉浮,拉扯着时空在扭曲。 他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的道则在流转。 这是一个强大到让任何人都足以变得卑微的一个存在。 在其的身畔之下,不下五人正恭谨在两旁。 从他们脚下的痕迹,可以断定出已矗立了不少时间。 “不知……” 其中一人到了此时,忍不住正要开口,中年男子盯了过来,作嘘势打断。 只见其抬手,便是一页纸张凌空飞了过来。 其上,龙飞凤舞着五个大字。 这正是苏侍书写的内容,同时是他想要传达的东西。 “皇帝无林妃!” 第八章:暗潮涌动 九王爷的密室并不宽敞,十分阴暗,因久未照射到阳光,且没有通风之处,其中的空气格外沉闷。 这或许与他自身的性格有关,他本身就如同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猛虎,在伺猎物而动。 天下风云西京起,在西京的势力不可谓不庞杂。 皇室明面上独霸天下,王爷暗中侵权朝野,沈家,张家,金家,三大传承大家超脱于世外,坐落于烟尘,还有隐藏在角落里,亦能掀起一场风暴的各种势力。 可以说未站立于一定的高度,皆如浪花浮尘,人人自危。 所以站好自己的位置,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钱尧很庆幸,他感觉这辈子做的最英明的决定,便是跟了九王爷,并站到了举足轻重的位置上。 钱尧是一个商人,是那种金银珠玉赚得数不胜数的商人。 若论财富,除了那更加深不知底的黄家,便是无人能与其相提并论。 他的身上拥有着商人一切的特性,高瞻远瞩的眼光,洞悉毫厘的心智,和懂得取舍的决断。 钱尧深知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到了他这般程度,没有一个强大深厚的靠山,几乎如履薄冰,寸步难行。 不过钱财乃外物,势力为真章,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他没少碰灰,通过钱财,接触到的真正有底蕴的势力,根本不在乎,而在乎的,也仅仅是一些不大不小,正谋求进一步发展,号召力有限的家族。 钱尧兴致缺缺,本打算到此为止,论后再做深议的,让他想不到的是,几天后,九王爷府上的人,找到了他。 九王爷是有野心的,钱尧在以后得日子里,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知道,他上了一条再无回头之路的船,为此,他很可能会倾尽家财,朝不保夕。 不过他不后悔,九王爷想坐上天子之位,初时他确实被震得脑袋发晕,胆寒不已。 不过一晚过后,他便疯狂了,商人即便敛尽天下财,却也始终只是个商人,地位低微,哪有上等的官人来得威风耀眼。 这是个光耀门楣的机会,钱尧同样有着最原始的欲望与野心。 他经过这些年来的日夜耕耘,终于是站到了这里。 不过今天他的状态不是太好,总感觉眼皮很沉。 “王爷,不知那纸张之上,有着何种的答复?” 开口的同样是一位身居高位的朝臣,钱尧看得震动心惊,这身畔的几人没一个是他不认识的,几乎都是独霸一方的人物。 这些人可以说是钱尧一辈子,都触碰不到的存在,没想到在今天,却是与同自己,一起挤在了这暗无天日的黑屋子里。 九王爷闻言从沉思中悠悠转醒,手中的纸张在顷刻间化成飞灰。 他缓缓开口。 “不重要了。” 而后其目光沉沉的说道:“皇帝之事,暂放一旁,我要尔等,全力缉拿林妃之子!” “什么!” 众人不解,他们是知道王爷的最终目的,以林妃之因,掀起皇帝之果,观其所为,判定计划,重整西京之风云。 林妃只是一颗序幕前的棋子,而林妃之子,更是无足轻重,可有可无。 “你等永远无法明白的,是林妃这个人,吾在无意之中打开了一个宝藏。” 九王爷再次说道,其眼中闪烁的光芒,无不让人心颤。 九王爷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他的语气重来都是有条不紊,古井无波。 能让他这般失态,在站的根本想象不出因由。 “那林妃之子,还能有什么秘密?” 有人问出了大家心底的疑问。 “即便是蝼蚁,吾也了如指掌,但是那薛凌,我推算不出,他的身上,携带着一个足以让天下疯狂的秘密!” 九王爷的语气在轻微颤抖,心绪在剧烈起伏, 钱尧知道,这个秘密对于九王爷的意义,已大过了一切,甚至是来自精神上的野望。 “王爷您从中窥到了什么?” 钱尧的心在剧烈抽动,眼皮亦是越来越重,思想昏昏沉沉的。 他已经无法分辨出是谁的声音了,只记得,九王爷的目光曾落了过来,并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昨夜你可安睡?” 钱尧皱眉点头,而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同样是在一个密室里,伴随着钱尧的视线消失,一年岁约五十的金袍男子,睁开了眼睛。 “王天纲乃世俗中的王爷,只手遮天,但在我等眼中,微弱如蝼蚁,但蝼蚁亦有其之用,我等应该感谢他,在无意之间为我等打开了一扇大门。” 金袍男子站了起来,与九王爷的锋芒毕露相比较,这人显得十分内敛,从表面上看,更像是一个世俗之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西京三大世家,金家之主,金天擎。 金天擎双眼纳天地,整个人的气息漂浮在虚空之后,早已进返璞归真之境。 只有修为高深者,才能窥探到他那与道和鸣的一举一动。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强者,一个如大岳般的人物。 “那林家小儿果然有问题?” 在黑暗中,有森然的声音传出,飘飘忽忽,直如脑海。 金天擎看去,露出笑意,问话之人是家族的长老,是一尊老古董,一身修为深不可测。 “不出我等预料,那林家小儿,可助金家腾飞万里,问鼎天下!” 金天擎自若开口,话音刚落,整个密室瞬间亮堂了起来。 屋内的氛围骤然一紧,随即数十人走了出来。 “林家小儿必须紧紧的攥在我等手中,莫被那张家,沈家,得了先机。” 金天擎沉声的看着这些人,径直说道。 “金家的未来,自然应在金家手中。” 有人回答,片刻后纷纷离开。 金天擎见此唤下一人,问道:“金逸轩如何!” “黑水牢狱,腐骨蚀心!” 金天擎面无表情,放手让其离去。 金家府外,一男子快步从中走了出来。 只见其脚下敷云,身绕轻风,以极速向远方而去。 金家底蕴深厚,传承久远,是一个庞大到骇然听闻的家族。 外人谈金家,莫不色变,而身为金家的中坚力量,金泉更是深刻的认识得到这一点。 金泉从出生到现在,见过了太多的浮华,但与金家的这层身份相比较,却如明珠比皓月,黯然失色。 金家的身份是一种荣誉,是深入骨子的骄傲,世人皆知金家可怕,殊不知,其只是窥到了微不足道的一角而已。 金家,是俗世中的仙宫,天宫中的神殿,它所掩藏的秘密,是世人用其一生也难以想象的。 越是了解,便越是敬畏。 不过金泉没有这种情绪,亦或是他根本不知道情绪是什么。 只因他是死士,一个由张家安插在金家中的死士。 张家,同样是一个庞大到让人无法呼吸的存在。 金张两家的纠葛由来已久,金泉至小在金家长大,一直过着金家之人的生活,没有目的,没有任务,几乎是已被张家遗忘。 但是金泉时刻谨记着自己的使命,他知道,最重要的棋子,往往都是有着最为重要的一步。 而自己的一步,就在今天。 他将一张符文拿了出来,这里面,记录着他的所得,以及今天,无比重要的所闻。 千里传音符能千里传音,瞬发而至,金泉相信,张家之人很快便会得悉,随即早一步而动。 不过这传音符有所瑕疵,便是传音之时需集聚全身心神,否则效果便会大打折扣,从而产生只字片语。 也正是如此,金泉来到了这个僻静之地。 不得不说其考虑之周全,没有意外,这计划是完美的。 然而,螳螂捕蝉,岂无黄雀在后。 金延亭来了。 金泉的性子孤僻,几乎不与人接触。 这在他人看来或许没什么,但是金延亭身处的位置,注定着他的细致入微,洞察秋毫。 金泉的行为无疑是怪异的,总觉得其心中憋着事。 而金泉近几天的异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金泉手中的符纸他看见了,做何之用他比谁都清楚,金延亭总算明白了过来。 金家之中竟然出现了眼线,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这里面透露出的内容很严重。 被发现后,其命运可想而知。 “金泉,你纳命来!” 金延亭大喝,一掌直奔其命门而去。 金泉此时正在关键时刻,心神沉寂于脑海深处,突闻乍响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能潜意识避开了关键部位。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同样遭受重创,被瞬间掀飞。 金泉捂着伤口,慢慢的站了起来。 他没想到已经暴露了,缠斗已失去了意义,金家回不去了,他要做的,只有把这消息带张家。 金泉想到这里,化成流光极速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金延亭哪能让其逃走,正欲追去,却看见了飘落在地上的那一页符纸。 他停了下来,将其拾起。 相比金泉,他更在意此物,不出意外,这必藏着惊人的秘闻。 是想对其幕后之人,所传达的内容。 这东西才是他想要的,这对他有大用。 因为,他同样有着另一层身份。 一个,见不得光的身份。 第九章:边远孤村 刘家村外有一条小河,不知源头,不知归处。 河水下,鱼儿尽情悠哉,嬉戏,水清可见底。 小河旁有一颗垂柳,柳垂千条,随微风起舞,徐徐晃动。 薛凌起了个大早,也可以说是彻夜未眠,来到了这里,背靠在柳树上。 最近这些日子,他感觉自己对这些上了年纪的树木,突然有了异常的感情,总喜欢伴之以下。 确实,大树生长,可历经百年,甚至千年万年岁月,盘根于此,散发的也总是有条不紊的平稳气息。 似乎它们能感染到庇护其下的人,使其心绪跟着平和,沉浸,给予慰藉,扫平心中的躁动,涤荡出来自于身体里的尘秽。 不得不说它们是生命的奇迹,细想之下足以给人一种震撼。 不过薛凌没有想,他根本没有时间想。 薛凌此刻的心情,用绝望都不足以形容。 薛凌神色呆滞,眼神空洞,与一往的乐观积极心态,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生死相隔,天堂地狱一线间。 这短短两天内所发生的事,足以将其打的措手不及。 薛凌内心惶恐,他想不到这次出逃竟然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 直到此时,他都难以理解事情的严重性,不知道究竟触碰到了哪个大人物的敏感神经。 薛凌无比凄苦,那夜的画面可以说是历历在目,触目惊心。 这是来自于心底间一段无法抹去的伤痕,每每半夜惊醒,让他几疑在梦中,为梦境。 天亮了,薛凌才知道那不是梦,是真实而存在的东西。 “娘亲是真的走了!” 薛凌再也忍不住悲呼,泣出声来。 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他的肩膀已遭受了,不可承受之重。 很可能再也抬不起来,将彻底的垮下去,但他却不足以做出任何反击。 只因已触碰到了身体里,最柔软的那一块。 “呜!” 薛凌的泪水打湿了前襟,站在远处的李术,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李术做不到感同身受,他是一个孤儿,没有亲人。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理解,遭受丧亲之痛的致命打击。 “大哥哥他怎么了?” 在他的身畔有着一位八岁的女童,扎着两根小辫子,悄悄问道。 这女孩叫刘雀,是这刘家村内的孩子。 李术低头看去,刘雀的身上有着一股,只属于他们这个年龄层的懵懂光辉,而薛凌却是过早的成熟了。 “或许,你可以过去看看。”李术说道。 刘雀红着小脸蛋,有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一直在村子里长大的她,可以说是头一次跟陌生人说话,所以声音纯粹的低不可闻。 她没想到还是被身旁的叔叔听见了。 而后她迈着小步走了过去。 刘雀不明白这大哥哥为什么这么难过,怀揣着忐忑,抱着开导的目的,使她放在布质口袋内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在那里,有着一颗她还未吃掉的糖果。 “这颗糖是父亲进城带给我的,待会儿我送给大哥哥,再安慰一下,大哥哥肯定不会这般伤心了。” 刘雀想到这儿,来到了薛凌身前。 薛凌同样看到了刘雀,他的心里确实隐藏着脆弱,然而他并不愿示之于人,在他人眼里,他始终是坚强的。 泪水在不经意间被其抹去,薛凌换上了一个自认为很柔和的笑容,问道:“小妹妹来找大哥哥玩儿?” 刘雀咬牙低着头,脸蛋儿唰的一下红成了一个大苹果,本来准备好要说的话,在此刻已飘于九霄云外了,结结巴巴酝酿了半天,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 “我,我……” 刘雀感觉自己很不争气,而这大哥哥笑的这么开心,也不需要安慰。 只见她拿着糖果,匆匆交在薛凌的手上,很快便跑来了。 薛凌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一刻也不停留的背影,和手中多出来的一颗他从不曾吃过的糖果。 “薛凌!” 李术大叫,薛凌抬起头来,心情得到了片刻的缓释。 然而接下来,薛凌则迅速呆若木鸡。 李术的脸色很差,语气惊怒,在薛凌的眼里,是带着煞气冲过来的。 他想不到一颗糖果,居然能引起其如此剧烈的反应。 不过很快,他明白了。 没有人能知道薛凌的心绪,在这一刻发生了巨大转变,前一刻还要死要活,生无可恋的他,突然产生了一股巨大的生存欲望。 他知道,是反叛的不屈,与仇恨在支持着他。 薛凌转身,他被一股巨大的气浪冲击在了地上,随后一道剑光扬过了他方才所站立的位置, 这是有人要置他于死地,薛凌无比难堪的瞥见一黑衣人迅速消失在了眼里。 那黑衣人一击落空,便不再逗留,眨眼离去。 李术杀到,哪能让其走的这般轻松,直接来到虚空中,寻着轨迹追了下去。 李术的手段薛凌是知道的,只需盏茶功夫便得到了证实。 李术阴郁的回来了,还未等薛凌开口,便沉声的说道:“薛凌,此地不可久留!” 李术的沉稳是来自于对身法的依仗,世间太大,有很多东西,是即便李术也不得招惹的。 李术眉目间的那一丝凝重,看得薛凌的心不由自主的拧了起来。 薛凌急促问道:“李叔,怎么了?” “那人的身份我已探实,薛凌,你已被悬天阁盯上,有人,想要你的身体!” 薛凌大震,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悬天阁游走在幽暗的最深处,势力之庞大足以让任何人不寒而栗。 是一个真正能实行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的神秘组织。 被它们盯上,可以说一只脚已在鬼门关徘徊了。 薛凌的骨骼在咯咯作响,拳头都快捏碎了,这是一件打破牙也无法往肚里咽的事。 李叔不可能时时刻刻护佑在自己身边,自己的生命已经遭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李叔,请你教我上天入地的武功吧!” 薛凌小腿儿一抖,流着血泪直接拜了下去。 李术见此走向前来,将其扶起,复杂道:“修炼之道,非一朝一夕,薛凌,你将要走上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我,无法助你!” “李叔!” 薛凌理解不了这话里的意思,正欲再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看了看脸色,苦笑几声,失魂落魄的走开了。 李术始终没有开口,直到良久过后,他才从怀里摸出了一页巾棉,那上面有着一个天字,在吸蚀着他的心神。 “见令如天!” 这是不惜一切的必杀之令,薛凌未来的路,几乎已经断了。 薛凌同样觉得自己的前路迷茫,哪还有什么初时的冲动,未知和美好。 他再次走进了小屋,那老妇刚好在屋子里整理着被褥,见此关切的走了过来。 “孩子你身体好些了吧?” 薛凌的痛并非来自于身,而是刻骨于心,他强颜欢笑的摇了摇头。 无疑这老妇是很慈祥和蔼的,探着薛凌的额头,执意要薛凌上床休憩。 薛凌拗不过,落坐于床沿边,老妇直到此时,才安慰了几句,离开了。 薛凌呆滞的站了起来,这是一个很朴实的村子,若是没有遭遇到变故,他愿意就此在此地一直生活下去。 不过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很不合适了,未免打破这里的和谐,薛凌准备离开。 他收拾着东西,突然感觉天下这般大,却找不到容身之所。 薛凌心有千结,不甘自语道:“南岭容不下我,我便去中州,中州不行,我便远走东漠,北原,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薛凌的悲愤和不屈于天的性格,已铭刻在了身体中,脑子里。 “吱!” 就在这时,屋子外的门被推开了,薛凌呼吸一窒,却看见只是一个小女孩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这女孩闪烁着清澈大眼,穿着朴实的布质衣物,异常可爱。 薛凌不知晓她的名字,只知她给予了自己一颗糖果。 “大哥哥,小雀儿刚刚给你的糖果呢?” 刘雀小声的问道,脸蛋还是如方才的一般烫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让其感到了燥热。 薛凌皱眉,虽然他并不比这女孩大多少,但他却觉得这女孩,行为太过幼稚了。 “一颗糖果,至于吗?” 想到这里,薛凌有些不快,木讷的拿了出来,伸手于小女孩眼前,道:“要就拿去。” 刘雀连忙摆手,神色讪讪,拒绝道:“我就是想看大哥哥吃没吃掉,小雀儿又带了一些来。” 说着,她将口袋故意敞开,让薛凌看。 薛凌一愣,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他将那颗糖果重新揣入了怀里,再次收拾起了东西。 “大哥哥要离开了吗?” 刘雀不解的问道。 薛凌点头,顺势说道:“是啊,小雀儿你再这样,大哥哥可走的就不痛快了。” 刘雀闻言委屈,手中的糖果掉了下来,倔强的喊了一句话便跑开了。 “小雀儿只是来叫大哥哥吃饭的!” “吃饭?” 薛凌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准备直接离去。 第十章:最后的晚餐 村子的晚饭设在了月亮升起的那一刻,本来薛凌就没多少胃口,他的打算是直接离开的,但最终他却是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 有可能是老妇的慈祥面容,也有可能是刘雀的天真性格,真正触动到了他,让他怀抱了一丝的不舍。 晚风轻吹着草地,荡漾起微微波澜,天晚了,薛凌如期而至。 首先发现他的是刘雀,刘雀站在远处,眼神有些怯弱,只是捏着手故作不经意的看着他,并没有过来。 在刘雀身边还有着一个男孩,高着刘雀一个头看见了薛凌。 这是一个与薛凌一般大的孩子,给薛凌的第一印象是鬼灵精怪,他笑着闪烁着眼睛走了过来。 “小哥你的身体好些没?” 刘柱同样拥有着村里人的朴实和热情。 “我叫刘柱,你可以叫我柱子。” 他拍着胸口说着,拉过薛凌便向村内走,很明显,他们是专程过来接薛凌的。 在路过刘雀时,刘柱脚步一停,一拍脑袋,指着刘雀正准备对薛凌介绍。 “这是。。。。” “小雀儿。” 薛凌打断,只是没想到刘雀闻言哼了一声,走向一边,看样子还在为下午的事生气。 “你们认识?”刘柱诧异,而后说道:“正好,一起去吃饭吧。” 刘雀站在哪儿插着手,脑袋望的比天还高,刘柱去拉她,谁曾想在其眼里无比懂事的小雀儿,吧啦一甩手直接跑开了。 “小丫头这是怎么了?” 刘柱摸不着头脑,看着薛凌尴尬的笑笑,直觉得脸面大丢。 “不管她了,大家都等着,去晚了,估计壮子哥又要说我了。” 薛凌跟在后头,突然将手缚于背后,敞开向前钩了钩,在他的掌心,赫然有着一颗大红色的糖果。 刘雀并没有走远,见此一咬牙,最终是跟了过来。 村子的晚宴摆在了村长家的屋外,在那里,拼凑着两张挂满岁月痕迹的方桌。 方桌前零零散散的却是坐满了人,差不多有十来位。 薛凌不解,不知一向性子孤立的李术,为何早早地便来了,还挂着一缕莫名其妙笑。 不过还不待薛凌细想,他便被此起彼伏的声音给湮没了。 “小公子快来。” “快过来坐!” 薛凌第一次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了热情,野猪被做成了烤猪,鱼食,素菜,摆满了桌子,从中可以看出,这个村子是足够富裕的。 这是一个理想中的村子,到了现在即便是薛凌,都不禁有些感动。 “小柱子叫你去接个人,你等半天,你尿频啊!” 坐于下桌的一个小胖子咋呼,薛凌知道,这便是刘柱口中的大壮哥。 刘壮长得虎头虎脑的,腰板儿一挺,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尽显小大人威风。 只见其嘴边没毛,吆五喝六的跟他的相貌形成巨大反差,到了最后,更是撂下了吃完饭我收拾你这等恶劣的语言。 刘柱也不反驳,闷着一张脸看是习惯了。 “怪我,跑错了方位,让大家久等了,见谅。”薛凌只好笑着打圆场。 “刘壮你注意场合,不爱吃的话你给我滚一边去!” 在刘壮的一旁,一位妇女突然黑着脸沉声开口。 这是刘壮的娘亲,看上去三十多岁,面色暗黄的很,头发干涩显得有些散乱,刘壮他爹早在战乱的时候就被强行拉上了战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是他娘把他拉扯大。 刘壮不怕天不怕地,莫说就怕他娘亲发脾气。 转瞬便焉儿了,油嘴滑舌的让人找不着调儿。 “娘亲!大壮儿怎么会不爱吃呢,我跑的这么勤,不就是好这一口嘛,娘亲你也莫要生气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菜都快凉了。” 这时村长发话了,薛凌歉然的落座于李术一旁,村长见此微微点了点头。 无疑村长的威信是很高的,且已上了年岁,留着寸长的白须,瘦瘦的,身形佝偻,看似暮暮垂已,实则中气神十足。 他笑着看着大家说道:“我们已经很久未像今夜般,坐在一起吃顿便饭了,本我有此意,恰巧这村里也来了客人,那我便搭个线,再邀大家聚聚,唠唠家常。” “瞧村长您说的,您要是没有意见,即便夜夜小聚,又有什么。” 众人闻言大笑,纷纷感叹老村长太过于拘束。 而这搭话之人引起了薛凌的注意,其声音文雅,过于娟秀,倒不像是这村里的人。 这是一个女子,在这群人的衬托下,十分靓丽,肤色白哲,五官端正,有着一股大家闺秀之气。 此人正是刘雀的娘亲,出生于大家,为青山城城主,杨青山之女。 “来来来,快吃吧!” 老村长招呼,大壮子闻言就像进了宝山,急不可耐,拿起个猪蹄就毫无形象的啃了起来,油水蹭的满嘴都是。 “你慢点吃,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大壮子他娘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责备,透着些许的温柔。 圆月高升,时间在欢快中流逝,众人杂七杂八的闲扯着,都是一些跟生活息息相关的小事。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没有忽略掉薛凌他们,给予了最真诚的照顾,在酒过三巡后,放开了最初的拘束,从薛凌的身体,到身世,都被唠了出来。 薛凌真假掺半的给予回应。 除了李术的途中离去让他不安外,可以说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薛凌的心被彻底敞开,如一息清泉,流淌进他的心里。 这正是薛凌朝思暮想的生活,隐于世外,与晨曦朝阳相伴。 “小哥,有机会我定要去那京城玩玩。” 刘柱被怂恿的喝着米酒,醉醺醺的说道。 薛凌同样放松了自己,红着脸蛋点头。 “小凌子哥哥会一直待在这里吧。” 刘雀念念不忘的再次问道,不知为什么总是想让薛凌留下来。 “小公子是大鸟,大鸟当展翅,等撒时候你们成大鸟了,我等也可放你们飞翔。” 刘柱的爹明显喝高了,趴在桌子上,突然抬头指着天开口。 随后他又是一笑,沉寂在了自己的想象里,这是他说过的最文绉绉的一句话。 “誒,小公子初临此地,理当多留些时日。” 老妇夹菜,放于薛凌的碗里。 “小公子再多吃点。” 这老妇一生未嫁,膝下无子无女,几乎把薛凌当成了亲孙子。 在这一瞬间,薛凌差点点头应承下来,在这里,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一种叫家的感觉。 说实话,薛凌有些留念了,这村子里的人是如此平易近人,已经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不舍。 “天下无处为我家,在此多待些时日,我平时小心一点,也未尝不可。” 薛凌在心中自我安慰,正欲开口,却见李术过来了。 李术穿着黑衣,站在夜色下,几乎已融入了黑夜中。 他的身形是很高大的,在薛凌眼里,除此之外还有着寂寥。 “我有要事与你相说。” 李术是一个为他人而活的人,他的脑子保持着时刻的清醒,总是这般匆匆忙忙。 薛凌离桌,正要详询,却又见李术已走向暗处。 这让薛凌眉头一皱,心底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薛凌,是时候离开了。” 薛凌刚刚临近,便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这是与他的念想刚好相斥的一个结果,这使他怔住了。 “要走了吗?” 李术的严谨成就着他现在的位置,他的话不多,却每每道出关键。 薛凌知道该走了,但却不是以这个样子。 李术看着他,洞穿了其中的心思,薛凌的确还小,往往执着于表面。 这是很不成熟的,刹那便是永恒,李术留下话,挎缚包裹,径直向村外走去。 “这个村子在你眼里是美好的,我亦希望它能一直美好而宁静下去。” 薛凌是有软肋的,此话一出,他在挣扎的心,猛的一震。 薛凌最终离开了,他不愿祸及他人。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瘦小的身躯出现在了薛凌方才所站立的位置。 刘雀看着薛凌远去的背影,想要呼喊,却是没有开口,她的眼睛已沁满水雾。 薛凌似乎心有所感,往后看去,却已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李叔,我们将要去哪儿?” 薛凌踩着轻步,走在山间的土路上追问。 李术转过头了,神色凝重,做嘘势提醒薛凌安静。 薛凌心中禀然,他突然明白,李术如此匆忙叫自己走的原因,因为,危机已经到了。 薛凌冒着冷汗扫视四周,李术不知不觉已站到了自己的身旁。 夏日的夜晚本应是敞亮的,而在这一刻,却是朦胧到难以视物。 “嘶!” 薛凌侧耳聆听,在他的视线尽头,从暗夜里走出了两人。 这两人身着着黑白衣,为一男一女,此情此景,是像极了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随后,薛凌倒吸一口凉气,那泛着青光的双眼,渡步走了过来。 他们的步伐很轻柔,薛凌的心砰砰直跳,就像从灵魂深处走过,在神魂上留下了无可弥补的痕迹。 这是一种颤动心田的恐惧,薛凌怎能抵挡。 他几乎要昏厥。 也就在这时候,李术的大手压了下来。 薛凌大震,惊喝道:“你们是谁?为谁挡道!” 第十一章:黑雾白霜 这是一个迷离的夜晚。 暗云遮高月,冷风戚戚,本来薛凌因酒而燥热的心,在此刻,直接凉了个透彻。 在他的眼里,这两人面色惨白,飘飘忽忽,阴气森森,根本不同于正常之人。 他们似从阴间而来的幽魂,为索命而来。 “你们是谁!” 薛凌眼爆精光,神魂一颤。 在这一刻,周围温度降到了一个临界点。 这是两个强者,薛凌不知道强的定义,但在此时,却是清晰的感受到了。 这是凭他一人,永远也无法越过的一座大山。 薛凌呼吸急促,来自心灵上的压抑,让他突兀从心底升起了一阵寒意。 薛凌想不到如何得罪了他人,以至于如此,欲除他而后快,断他前路。 作为一个小人物,落得了这般境地。 “有人想要你的身体。” 这是李术的原话,薛凌每每回想,仍不得其解,总感觉自己无故成了令人垂涎的鱼肉。 这其中有没有隐情他不清楚,但他却知道了背后之人针对他的决心。 如狂风骤雨,来的太快了,到了现在他才缓过神来。 薛凌心中布愁云,有巨山压顶。 “催命的使者,为自身谋财,为上天挡道!” 黑色的影子开口,毫无情绪波动,他拖着一把硕大无比的铁锁,一步步走来。 薛凌的心在震动,黑影脚下的野草,在迅速枯萎,有死气弥留,只剩下一串串生机全无的脚印。 而那铁锁之上,锈迹斑斑,血迹淋漓,已不知锁下了多少孤魂野鬼。 在铁锁的一头,连着一条粗如臂膀的铁链,隐没在黑暗之中。 随着那影子的拉扯,发出一阵一阵的刺耳瘆人声。 在月色的反衬下,那铁链同样不似常物,黑黝黝的表面,正在往外冒着墨色烟气。 看到这里,薛凌的心沉了下去,随即望向那道白色的影子。 白影是个女子,本来面容姣好,身姿娇柔,却硬要拿着一口与她天差地别的铡刀,坏了气氛。 薛凌不是个被外在所迷惑的人,这白衣女子在他眼里同样不好应付。 总觉得其无比怪异,缺少了人的灵性,挂着僵硬的笑,眼神了无神采,如替死的鬼。 薛凌脸色越看越难看,白影手中的铡刀冷光四射,铡头定似剃草削泥,不可正面缨锋。 他不由的看着李术,也不知其能不能应对。 果然,李术神色有着一丝凝重,看来内心也并不轻松。 他的手搭了过来,将薛凌轻轻往后一推,低沉道:“你先走,往北走。” 薛凌闻言脸色再变,显然这两人给李术产生了压力,并不能再护他于身下了。 薛凌心中复杂,两只拳头狠狠的攥住滋味难明,李术如此为他,但他却不足以做出任何回应。 他很想咬牙留下来,与其站立在一起,但最终,随着那黑影的接近,他却是不再停留,转身便走。 薛凌跑的很快,在此番境地所爆发出的潜力,让他自己都未曾想到。 “或许,这便是我唯一能做的!” 薛凌心中不甘,望着夜空怒喝。 “蝼蚁挣扎,在恐惧。” 黑影出手了,行如鬼魅,声音在薛凌脑后响起。 薛凌不可思议的回头,在下一个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薛凌的脑袋已经不足以分析他所看到的东西了,黑影踩出死亡的步伐,一步一丈,扬手一挥将铁链甩入了夜色下。 月光挥洒,铁锁锈迹片片脱落,向薛凌飞速袭来。 薛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恍惚看到了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蛇。 “李叔!” 薛凌大吼。 他从未感觉死亡离自己这般近过,几乎近在咫尺。 “走!” 李术暴喝,转瞬即至,提起薛凌一把抛了出去。 在空中,薛凌目呲欲裂的看见大蛇撕咬住李术的臂膀,拖了回去。 薛凌极速倒退,李术飞速远去,到后头,只有声音回响。 “选择滚开,或,选择死!” 这是李术的声音,薛凌知道不能再拖了,他慌张的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 “蝼蚁狂言,蝼蚁死!” 黑影瞳孔泛黑花,直视向李术。 李术反手一抓,将巨蛇扯了过来砸向黑影,而后暴退。 万斤巨力扬过虚空摩擦出破风声,直割向脸颊,黑影身子一晃,便了无痕迹的错过了。 他的身体就像是虚影,任你亿万气力,自穿云过。 李术再次出击,身化千刃,整个人在一刹那形成一个狂暴漩涡。 搅起惊天威势,将黑影笼罩在其中。 剑光反射着凌厉,斩破高天。 李术双拳染起金色光晕,立于黑影上方,爆裂轰击。 伴随着旱雷炸响,此地烟尘滚滚,大地都被打裂。 “我不死,我已死!” 黑影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李术脸色难堪的猛然掉头,骇然发现黑影突兀的出现在了身后。 “这。。。” 李术无法理解,竟未造成一丝伤害。 “这,匪夷所思,怎么打?” 无疑黑影的手段非常人可比,他再次出现在李术眼前,毫无防备之下目视进李术眼里。 李术的精神有了刹那的恍惚,稍待回神,又见一把锁,斑驳着血痕砸进了脑中。 “噗!” 李术大口吐血,一丝黑气侵入体内,攻破防御。 他正欲反击,却骤然发现浑身变得疲软,体内的力,迅速泄去。 “嘶!” 随后,铁锁再化巨蛇,缠绕着他的身体,被束之于高空。 仅仅片刻间,便让其失去了抵抗。 “蝼蚁死?蝼蚁活?” 声音再次传来,李术艰难的睁开眼,可谓凄惨,面部几乎血肉模糊。 “我死,他活。” 李术含着血沫开口。 黑影腾上虚空,径直来到李术眼前,十分迷惑,凑近口鼻猛力的嗅了嗅,他的眼睛是绿色的,同样无神采。 李术没想到他居然是个瞎子,讽刺的笑了笑。 “白霜,追!” 良久之后,黑影开口。 白霜便是那女子,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矗立在那儿,从未移动过,也从未转动过头颅,恍如泥塑。 不过现在,她开始动了,似机械一般抬起了头,轻轻点了点,便向薛凌离开的方位远去。 可以说到了此时,已无力回天了,这黑影的手段太过于诡异。 身如魅影,处处受限,有力而无处使。 “或许,这已不能再称之为一个人。” 李术自嘲,这两人已超出了他的范畴,但他是不甘心的。 他坚信薛凌不会死,薛凌的身上藏着无法想象的大密,而自己只是历史车轮下的石子,在尽使命,在完整整部历史。 “或许我还未拼尽最后一口气。” 李术大笑。 李术有着不屈的执念,这是从心底升起的刚毅。 “嘭!” 在一刹那,李术神光暴涨,一身精气滚滚而出,如猛兽出笼,似巨人站起。 他挣脱枷锁,以不可思议的极速向那叫白霜的女子掠去。 黑影见此脸色惨白再大变,瞬间没了浑浑噩噩,直奔李术追去。 “你死!” 李术知道此去是有来无回,他本身,便抱着必死的信念。 那女子已出现在了眼中,他凝聚全身力气向其拍去,虽然他认为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但他却是解脱了。 “我完成了我的使命,我,将要走向我的归属。” 李术惨笑,就此闭上了眼。 他在等待着他的结局。 “嘭!” 强者对决,片叶不沾身,其一静一动,往往都是很致命的。 李术不得不睁开眼,由手掌回馈来的力道让他怔住了。 那女子柔柔弱弱的,一击便倒,哪有什么强者风范。 “白霜!”黑影尖叫,怒不可遏。 李术瞬间回神,片刻不耽搁,提起白霜掐住命门大喝道:“她若死了,你一辈子都会沉沦在痛苦之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天大的本事也会有致命的弱点。 李术万万没料到,这黑影的弱点,便在这外强中干的女子身上,且已被他抓到了手中。 黑影闻言定在了空中,犹如五雷轰顶。 “放开她。” 他的声音颤抖的非常厉害,语气尽量保持着平和。 这小心翼翼的态度被李术尽收眼底,看来他对其所在意的程度,已经超出了自身,大过了一切。 “放开她,满足你!” 黑影再次说道,感觉此刻对他什么都已化作过眼云烟,万事皆可打商量。 峰回路转,此女成致胜法宝。 “我想要什么,你很清楚。” 李术拼着最后一口气力,牢牢的禁锢住了这女子。 他现在的伤势很严重,头部遭到重创,几乎是意识在支撑着他。 “你不清楚,你现在在做一件很蠢的事!” 黑影咬牙启齿。 “哈哈!有什么还大的过性命,存亡时刻,拼的不就是个你死我活吗!” 李术大笑,在此刻却是分外狰狞,他清楚的知道,他已经没有明天了。 而到了这一步,他亦不再考虑,他想要做的,是尽可能的把时间线拉长,争取到尽量多的时间。 李术的神经紧紧崩着,手心冒着虚汗,现在的他,已是强弩之末。 但他,必须要撑到天亮。 随着时间的流逝,黑影的情绪开始出现了焦躁,可能是失去了耐心,也有可能是洞悉了李术的目的,但由于顾忌到白霜,一直在那里大吼大叫。 说的什么,精神恍惚的李术并未听清,但他却看到了有机会逃脱升天的一幕。 黑影的意识似乎开始不清晰,浑身伴随着抽搐,掉在了地上,李术感觉其的生机在迅速泯灭,即将要走到了尽头。 “放开她!” 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随着余音的消散,化为巨蛇的铁链再化本体,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身上,扬起漫天尘埃。 他是不是死了,李术不得而知,因为这一切已经看得李术久久无法回神了,是不可思议的。 他坚持到现在,几乎只剩下了本能,他太累了,他的手是无力而靠在白霜肩头的。 正面交锋,只需一息间便可将他片刻瓦解。 然而就是这样的自己,却是莫名其妙的走到了最后。 “上天开眼了!” 即便是李术也忍不住激动。 而后他将目光落在了白霜的身上,这女子提着铡刀,没想到竟这般不堪。 她的皮肤有着病态的白,无神而泛着青光的双眼,在诉说着她同样是个瞎子。 但不同于她的同伙,她更像是个行尸走肉,只有着一具躯壳。 即便是受到攻击,她也无任何反应。 她的脸是僵的,跟死人别无二致。 到了这里,李术知道只需恢复些许气力,便可彻底抹杀,命无忧矣。 李术正想盘坐,但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计划。 “黑雾?” 声音的来源位于头顶上方,李术脸色大变,转身便走。 李术很想再快一点,但由于伤势的拉扯,他的速度是很慢的,步伐亦很凌乱。 那道声音有着一种魔力,在灵魂颤动,这让他不寒而栗。 他可以确定声音来自于唤作白霜的女子。 而黑雾正是那黑影。 “黑雾白霜。” 李术喃喃回头,在这一瞬间,他如坠冰窖,那女子在远处盯着他看,似从地狱走来的恶鬼,她的浑身,无处不在着一种阴寒的气息,沁透心扉。 第十二章:封土城 夏日的清晨夹杂着潮湿,混合着刺鼻的新空气让李术的身子突然一顿。 茂密的丛林模糊掉他的视野,擦拭掉脸上的血渍,李术停了下来。 李术蹲伏着身体,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杂草的缝隙,无时不在扫视着周围。 直到现在,他仍忘不掉那种初时感觉,如芒刺背。 那是一个比黑影还要更加恐怖的女子,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了一种濒临死亡的错觉。 在白日中觉醒,李术不由得想起了一则诡事。 “是借尸还魂吗?” 李术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站了起来,那女子不知为何并没有追来,但他仍不敢停留。 在身前不远处,有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它的尽头一直延伸到北,那正是他催促薛凌要去的地方,李术悄无声息的踩了过去。 这是一条无比漫长的路,李术知道他已经不可能走到尽头,甚至已经不知道能走出多远。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视线越来越暗。 伴随着心的绞痛,一阵夯实的呼吸过后,他的思想却是开始无比清晰了。 他的一生在飞速掠过。 在脑海中,他看到了他日复一日的过去,他见证了无数生离死别。 太阳东升,太阳西落。 他的心始终静如止水,他看尽浮世繁华,看遍了山河魏秀。 而后才是一震。 他看到了一个少年,洋溢着灿烂的笑。 “薛凌。” 李术缓缓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他恍惚瞥见了一道逆着长河,矗立在了岁月上游的身影,一纵即逝。 李术颤动着灵魂,猛然惊悚。 在刹那间,他的身体变轻了,他的思想飞速倒退。 沧桑岁月,在轨迹下,李术无比真切的看到了。 那是一道孤独的黑影,埋葬在了历史之中。 李术倒了下去,在最后,他看到了一块碑,一座墓。 “归宿。” 夏日的烈阳高悬于上空,天地化成巨大火炉。 在最北边,存在着一个冰与雪的世界,北原。 北原往下,则是人杰地灵,风云交汇的中州。 封土城,遥距于中州之后,是近靠于南岭之森的最后一个小城。 它存在了悠悠年岁,历经万载变迁,从辉煌到落寞,见证了无数代人的成长。 它是一个集市,它也是一部存活在少数人心中的古史。 封土城的格局并不大,但它的城墙却高于数十丈,且长无边际,将大地生生隔断。 它的外面是望无边际的草地与水泽,它的内部却是笼罩着一层谜团,让很多外来者为之驻足,仰望,思索。 看不明白。 “那王叔呢?” 一位孩童疑惑相询。 “王叔也不明白。” 王五笑着摇了摇头,目送其离开。 他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回答同样的问题了。 但他仍记得的是,在他的小时候,也曾执着于它的答案,甚至一度进入魔怔。 随着时间的远去,自身的成长,他才明白了,有些东西是不需要答案的,只因它已融入进了生活里。 王五是个壮汉,出生在王家沟,没见过世面,在他的眼里,封土城可以说是最大的一个地方。 封土城外的壮阔草地对他早已失去了吸引力,但他每每来过,仍会不断打量。 王五常常手提着从山林间打来的野味儿,进城换些银钱,他过着夜以继日的平凡生活。 午时的封土城外依然少不了人群来来往往,王五热络的搜寻着熟悉的身影,缓步向封土城门口走去。 封土城的门口有挑着担的行脚商人,蒙脸遮面的提篮老妇。 或是,扛物背货的正当男人,淘气的孩童,牵马的老者。 亦或者,卖身葬父的少年。 王五愕然,凝视数秒才移开目光。 封土城的城墙是老旧的,刻画满斑驳的痕迹,每当大风吹来,便有石皮从上撒落,朱红色的城门已经没有了光泽,小块小块的暗木原色暴露在了空气中。 这是一座隔绝于世外,仍坐落于红尘中的小城,因无人管辖,没有约束,而成为了方圆数里的村民,做集市买卖的地方。 也正因如此,很少有排队的状况出现,更别说是在正午时分。 王五停下了脚步,城门口排着的长龙让他很不解, 向前望去,众人推推搡搡的,吵闹声喧天,而在城门下,由不知哪儿来的官兵把控着次序。 官兵有五人,身着盔甲,好不威武。 王五皱眉倾听,那里正是争执的爆发点。 “我等严重怀疑你等的来路!” 一位老者被封住领口,涨红着脖子高呼。 “定是那野路子的土匪!”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情绪皆异常激动的向城内挤。 “怎么回事?” 王五拉过身侧之人打听。 那人猛然回头难掩愤慨道:“敛财来了,要收什么入城钱,足足十文!” “什么!我一天才指不定这个数!” 王五大惊,和着人群奋力向前挤,以表达心中的不满。 “都他娘的不想活了是吧!” 很快,这里的异动引起了城守的注意,片刻带着两个兵丁赶了过来。 “出什么问题了?” 守城首黑着一张脸问道。 “大人,这群刁民未开化,不太配合我们的职责。” 一兵丁见脸色赶忙说道。 “嗯?” 守城首扫视,已经看出来了,众人很不满。 “哼!” 别人不满,他亦很不满。 不同的是,他不满于他现在所在的位置。 卫标从未感觉到自己的前程如此暗淡过。 卫标本是凌江城内的巡城守,刚刚上任没几个日头,可以说他的未来是一片坦途的。 凌江城,紧靠于繁华烟柳之地,金陵城,而巡城守,更是一个八面玲珑的捞钱美差。 只是这潇洒而流油的日子还未曾来得及享受,却偏偏在这个空挡,被调离到了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从巡城守到守城首,连降数级,直接降了个透地。 卫标这几天的心很痛,只觉得这个小城的破落,跟着自己的未来在瓦解。 他此刻的苦,已经不足以用言语表达,而他带来的任务,则是被当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借口。 “留意可疑的人?呵呵,我他娘现在看谁都可疑!” 卫标大怒,直接提起那碎碎不休的老头,几个大耳刮子便拍在了老脸上。 顿时,那老头被打懵了,倒在地上支支吾吾气晕了过去。 “谁他娘的敢抗令!” 卫标拔出佩刀指向高天,目视着人群大喝,狠色显露无疑。 人群见此番态度当即噤若寒蝉,在剔除了几个挑刺儿的后,更是面如土色,呜呼哀哉。 “给老子排好队!进城,交钱!” 卫标呼喝,拿着把大刀亲自盘查,要找点损失。 官民有别,这官威一现,还真把这些村民给唬住了,纷纷不情不愿的排起了队。 “拿去。” 十文钱对他们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当真心都在滴血,肉都在痛。 “你很不满?” 卫标有茬儿没茬儿的看了过来。 “没,没有。” 那人连忙摆手,脚不沾地的迅速离开。 “哼!” 卫标讥笑,将目光接着落在了紧跟上来的一位老妇身上。 这老妇佝偻着身子,踩着小碎步埋头就向前走,根本就没有打算要给钱的意思。 卫标拦下,挡了回去。 “怎么?是我方才的声音过小,还是这是你家的通天大道!” “快他娘的缴税!” 兵丁见此冲了上去。 “我,我没钱。” 那老妇提着个菜篮子,衣着褴褛,包着头巾遮着黑布,只有一双眼睛了无神采的露在外面。 此时被拦住,本来就身无分文,现在免不了凄凄凉凉。 “大人,你就放过草民吧,草民只想进城换点吃食,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遮盖篮子的黑布被掀开了,一把焉黄的野菜整齐的摆放在里面。 卫标皱眉,这种榨不出油水的人,他向来不爱待见。 “把脸罩给我摘了!”他指使道。 “大人,草民有病在身,是天花。”老妇急忙开口。 “什么?!” 兵丁们闻言急忙看去,暗黄的皮肤上淡红色斑点清晰可见,头发乱糟糟的,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卫标大怒,“真他娘的晦气,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得了病还出来晃悠什么,快滚!” 那老妇蹑手蹑脚,“大人,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他娘的,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想我送你一程是不是!来人呐,把她给我轰远点!” 兵丁们骚动。 “还不快滚!” 老妇被踢趴在了地上,菜篮子被打翻,散了一地,明晃晃的大刀拔了出来,她大惊失色,哪见过这等场面,慌忙的爬了起来,一刻不停留的跑开了。 “哼!都给我规矩点,要么脚底抹油,要么手上拿钱!” “呸!” 卫标蹙着眉头,连骂晦气,再次着重强调。 王五一直冷漠的看着这一切,此刻闻言也不免怒火中烧。 他距这兵领仅仅几步的距离,若不是心有顾忌,哪还容得下他狐脸耍虎威,恨不得片刻撕碎其的狗脸。 王五忍住性子往前挪了挪,他的前方就只剩下一人,恰恰正是那卖身葬父的少年。 生死离别为人生大痛,王五知道,这少年恐怕还要争起一番事端。 果然,他被守城的兵丁拦了下来。 “死人不得入城。” 卫标开口,那少年抬起头,迷茫的扫视四周,眼圈红肿,脸上已挂满泪痕。 “李叔!”他大悲。 第十三章:执念 薛凌的人生,从未觉得有今日这般灰暗过,身边之人接二连三的离去,已对他造成致命打击。 凄苦与愤恨几乎填满了他整个身体。 在昨夜,薛凌并未真的离开,他做不到这般洒脱,走走停停后,最终折返了回去。 在印象里,李术与他相识的时间仅仅只有两天,但其为他所做的,足以让薛凌无法平静。 李术不是一个合格的侍者,然而却以另一种姿态,完美的出现在了薛凌的人生里。 他是一个导师,一个如父辈般的人物。 李术的背影是高大的,他以一种局外人的身份,拯救自己于生死边缘之中。 薛凌流着血泪,李术在最后所绽放的容颜,让他久久不得释怀,那是视死如归的气质。 他为了自己,真正矗立在了自己的身后,即便与他无关仍直赴火海。 薛凌还记得那段回去的路,是在他的天几乎塌下来的情况下,寻回去的。 在那时李术的伤情,触目惊心,让他几度揪痛,昏天暗地,郁郁不得其苦。 他曾想就此走向终结,但最后,他被拉了回来。 拉他回来的同样是李术,一个将死之人所残存的微弱呼吸。 “死人不得入城。”卫标开口。 “不,他未死,他终会回来。” 薛凌瞪着大眼矢口反驳,李术是他的精神支柱,他决不允许其独自离去。 这种残酷的现实,已在薛凌心底形成了不可磨灭的执念。 他总觉得,李术正在冥冥中注视着他,对他进行呼唤,而呼唤的内容,便是拯救。 薛凌扛着重担来到了这里,他相信,是伤皆可医,如今已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刻。 李术踏在鬼门关,薛凌站在城门口,并未失去理智。 在经过最初的激动后,他再次颤声道:“大人,草民与叔父久居于封土,但故根在南阳,今朝叔父遭意外即将走向生命尽头,他有遗愿,愿归根,往大人成全!” “嗯?” 一个少年说出这番话,任谁都会体谅到其中的悲凉。 生死相别,是最凄惨,亦是最容易引起共鸣的,后方的人群受到感染,纷纷投之以慰藉的目光。 不过想以此感动卫标,那就显得有些勉强了,眼前这少年莫名激动的神色,不注意间还真把他唬了一把。 随即他向其身后看去,在那里有着一个简易的木质板架,而在板架之上,静躺着一位男子,男子的脸是被粗布遮盖住的,但苍白的肤色,渗出的血和胸前一片殷红的汪洋,无不诉说着此人的状况,有气也是奄奄一息。 卫标拿开粗布,直接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 卫标有些后悔了,后悔掀开了唯一的遮挡,让这幅惨样暴露在了苍天白日一下。 “嘶!” 周围的人目睹的真真切切,赶紧蒙住孩子的眼睛。 卫标跟着再次盖住,但那余味却始终环绕在脑中。 “走走走,这城你过不了,趁早回去准备后事!” 卫标觉得自己的手腕已经够狠了,心理素质也早已成熟到了这封土城墙般的地步。 然而当看到这几乎陷下去一半的头骨,他还是忍不住胃中翻江倒海,差点将隔夜饭给吐出来。 卫标有些恼怒,他娘的这还有的救,纯粹是对他几十年的智商与经验的侮辱。 “死都死了,葬哪个鸟地方不是葬。” 卫标晦气的挥了挥手,就像是在赶苍蝇。 是不是苍蝇薛凌不知道,但这手势可是明白的清清楚楚。 薛凌脑门一涨,拖起板架就往城内走,他怎么可能回头,去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 他已如热锅上的蚂蚁,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不成比例的向前熟视无睹的拽去。 “你个小崽子,趁我还在跟你好好说话,赶快滚。” 卫标大怒,领着兵丁挡在了前面。 薛凌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有满腔怒火也得独自吞下去。 他无力的跪在了城门下,老天从来都是不公的,一个蝼蚁只能随波逐流。 他从未有现在这般渴望过力量,扫平一切的手段。 “让开!” 薛凌声嘶力竭的大吼。 “你,好好好!” 卫标的脸几乎可以拧出水来,被气的恼羞成怒,他觉得务必要给其一点颜色。 “这孩子已经这般凄惨了,你不但不大开方便之门,还要用你那仅有的微末权利,去挤兑他,你的良心每每夜晚可得安稳!” 王五站在人群里嗷唠一嗓子,成功点燃了众人的情绪。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本来就对这守城的不太友好,此时见他此番做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铁石心肠的无耻之徒,压榨完我等,连孩子都不放过!” “这钱也别给了,养着他去祸害下家!” 这些人的性子都是淳朴而不加隐藏的,卫标这一副恶霸的形象在短短时间里已深入人心,这越说越火起,哪还排什么队,简直都快直冲他脑门了。 卫标举着刀雷霆震怒,这群刁民在他眼里已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他暗韵元力仰天大吼,“他娘的想找死,老子立刻在那板架之上腾出一席位来!” 作为一名武者,卫标的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这一吼,还真把人群给震住了。 仅仅片刻,人群爆发出一股比方才还要强有力的冲劲。 “我们倒要看看这畜生披着皮囊,就能把我们怎么样。” 王五躲在人群里不怕事大,再次扇风鼓噪,拼命往前堆人墙挤。 “反了天了!” 卫标几个兵丁如孤叶扁舟,在人潮中摇摇欲坠。 “去!把人都给我叫过来。” 卫标扭曲着脸,这句话几乎是靠挤出来的。 “大人,在城内有当地土著将我们的人给打伤了!” 还未待他喘口气,一则从远而近的坏消息直接将他的心情拉到了冰点。 卫标感觉脑袋都快爆了,这都是上辈子造的孽,要自己今生来偿还。 “捏出动手者!给我往死里打!” 卫标已经无心再来挡这个城门,钱财只是暂时的,必须要把威信先给树立起来。 卫标带着人走的风风火火,但在众人眼里,却像极了夹着尾巴的狼。 众人暗呼解气,不曾想还真把这钱给省了下来,片刻之后纷纷进了城,忙去了各自的事情,也有一部分闻言碎语,跟着兵丁抱着好奇离开。 “离别不可怕,人总会离别,我更希望你,能迎着明日的太阳而行。” 薛凌眼睛迷离,望着王五提着野味远去。 “李叔,你从未想过抛下我薛凌,我薛凌即便是在那最后一刻,也决不会放下李叔。” 薛凌起身,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个乞丐,他咬着仅有的力气拖着李术走向城内。 李术依旧残存着呼吸,尽管很微弱。 封土城内铺着厚重沧桑的石板,在时间的雕刻下,已如大地为一体,盖满尘土,在街道两旁仍然存留下最为原始的土质房屋。 在房屋前已不知是何时种下的古树,参天蔽日,茂密葱葱。 土坯房除了个别紧闭门户无人打理外,其余的都改做了商铺。 这些商铺卖的也尽是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必需品,以简为主。 只有那临时散户,搭着桌子,摆着木柜,或是铺着简陋的布毯,在卖着一些用处不大,却花样繁多的小玩意儿。 “过来看一看,瞧一瞧!新鲜编制的连心链,由大师赋法,可情连男女,可心系父母!” “梧桐树上引凤栖,梧桐钗下引郎来!纯正梧桐生木雕饰,童叟无欺!” 街面上很热闹,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往往引人注目,薛凌匆匆一瞥快速离开,他此时拖着个重伤之人格外扎眼。 若是在往时,他定要好好的打量打量,街边的市集对他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然而此时此刻他只想找个药铺和大夫。 “老大!不远处开张了一家武器铺,快两天了,这地皮钱子,该收收了。” “蠢货!做事要多动动脑子,你探底了没有!你可知道那守城的是如何从里面出来的?是横着出来的!” 薛凌抬头,在身侧正前方万器居三个大字,挂着帆布在屋檐下随风招摇。 而在其后方,一胖一瘦两人正站在阴暗处低语。 “你们这是仗势欺人!扯着虎皮耍天威!” 盏茶过后,薛凌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三丈之宽的主路几乎挤满了人。 人影绰绰,交头接耳。 人群之中薛凌再次看见那个守城首,此刻的他居高临下,带着十几兵丁围猎在一处茶摊前。 茶摊搭建的遮阳布已被扯下了大块儿,撑棚的竹竿歪歪斜斜挡住视线。 “你个老不死的,不纳税也就罢了,还他娘的敢动手动脚,你是大爷?我是大爷?” 卫标从未平静过的声音传了出来,在其脚下,一白头老者蜷缩着身体,手捂着肚子痛苦无比。 口鼻旁侵染的鲜血,皱起的眉目和紧闭的眼睛,沧桑的脸上清晰可见的发青掌纹,诉说着方才惨无人道的经历。 “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有人发颤道。 “管你鸟事,有意见就给老子站出来。” 开口的声音起伏于薛凌身侧,卫标目视了过来,薛凌低下头身体微不可察的一抖,匆匆离开。 第十四章:明日客栈 薛凌沐浴在夏日的热流里,衣衫被汗水湿透。 正午偏晚,烈阳依就高挂于头顶上空,街道中有微风吹来,摇晃动树枝,激起一阵虫鸣唱。 树荫下,墙角旁,薛凌无助的静靠在板架上,心偏神离。 医者首先正己心,然而这个小城里唯一的大夫,却有着属于他自身的傲慢。 薛凌带来的不是一个理想的患者,但那人也并非一个好的大夫。 “死透了,直接准备后事吧!” 薛凌只记得他说的这么一句话,如开口的阎王,瞬间凉了个透彻。 他很气愤此人的不负责任,竟然未多看几眼,便将其拒之在了门外。 他本想大吵大闹一场,却又觉得有些索味,他也明白,到了此刻,已无力回天了。 薛凌来到了这里,支撑他到现在的是信念,当信念破碎了,他突然感觉整个人生都没有了光彩,漫无了目的。 “这个世界与我格格不入,已不再让我留恋,李叔,你去吧,黄泉路上将有我同行。” 薛凌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他跌坐在地上,浑身都被抽空了气力,只是怔怔的看着李术。 李术的伤势将他的脸扭曲的格外狰狞,薛凌恍惚洞穿其表面,看到了隐藏在狰狞下的另一面,安详。 李术走的很平静,就像他的性格一般,从来都是安之泰然的。 若世间苍生为天地主角,那他便是个另外,他活在了别人的人生里。 薛凌内心在悸动,李术是一个匆忙的人,他一直在为自己扫平障碍,照耀自己的前路。 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李术,就像不明白自己还要以怎样的勇气再走下去。 薛凌撩起袖口,轻轻擦拭起了李术的脸。 在其脸上的血渍早已凝结,一块一块的血痂斑驳于其中,让他的呼吸骤然一窒。 李术的眼中风化太多的沧桑,他的心里葬下了太多的故事,这是到最后一刻,薛凌仍未触碰到的。 薛凌心如千刀划过,在良久之后,他站了起来。 在他起伏的脑海里,没有预兆的想到了他的娘亲。在绝望中的容颜下,隐藏的意愿竟是如此简单,不光是李术,还有金逸轩,五公主,他们为自己所做的是如此刻意,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薛凌热泪盈眶,他知道了,他已没有了选择的理由。 薛凌再次蹲了下来,李术为他付出了生命,他肩扛着未来,将粗布轻轻的遮盖在了李术的脸上。 “李叔,在西京城内你旁观着我,最后选择了我,你没能让我明白,是什么让你产生了巨大的转变,但我要让你明白,我薛凌,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说到这儿,薛凌颤抖着指尖,忍不住轻抚上李术的脸庞。 如剑的双眉,提拔的鼻梁,坚毅的面容,似不折的寒梅,迎风而立在了他的心底。 随后薛凌震动,定住了。 他急促道:“李叔!你在为你的人生不甘吗?我同样不甘,我要将你拉回来!” 微弱的呼吸沉浮着布巾,李术依然徘徊在生死边缘之中,并不是像他人以为的已命归黄泉。 他还存在着生的气息,薛凌无法淡然,他拽着板架,暴起着经络,顺街道行去。 看大夫显然行不通,他必须要将李术安置下来,再寻生路。 封土城内的客栈很少,因少有陌生人到来,一直处于半荒废状态。 明日客栈,是仅有的几家中,唯一能够正常运作的一个。 明日客栈内摆放着九张桌凳,它的大堂格外空旷,即便是在午时,也没有什么客人,只有店小二清闲的爬坐在桌沿边,无所顾忌。 店家同样靠在柜台后假寐,不同的是,他会偶尔睁眼看看店内的伙计,望望萧条的正门。 这种不赚吆喝,只等人上门的生意,在封土城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很明显是不好做的。 往往只需要几个时日,便会亏的哭爹喊娘,关门大吉。 账目上一日没有流水,换做它家,早就急的耳朵出气,原地跳脚了。 但万方不会,且他对这种常年的惨淡生意,持满意态度。 万方是此处的掌柜,却并非明日客栈的真正主人。 明日客栈是多久开设在此地的万方不太清楚,他只知道他掌管于此已快五年了。 五年,说短不短的时间里,万方一日复一日的履行自己的义务,结算着每月固有的银两。 他身处掌柜位置,一天需做的事很简单,迎客,打烊,可以说简单到了一种枯燥的地步。 万方乐在其中,正因没什么生意,无事完全可以耽搁,开门,清扫,闭店直接让他人代做。 能胜任这种差事,万方认为简直就是祖上积德,祖坟都冒青烟了。 不过最近他有些心绪不宁,正因如此,他开始思考客栈存在的意义。 入不敷出的状态已不是一年两年了,过惯了这种好日子,他也会担心突然有一天从此处掉下去,关门谢客。 关于客栈的幕后他了解的很少,或许根本就不了解,若不是每每月底他会从钱商中的票号里,取用出足够于客栈打点的银钱,他恍惚以为此地已被背后之人给忘记了。 他对于客栈的了解,也仅限于钱商那里的只言片语。 钱商告诉他,他所持的票根是个大号。 大号,万方可明白,那是不差钱的主。 “嘿!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店小二的声音响起,万方的思绪被打断,他望过去,却对店小二的处事满意的点了点头。 店小二很机灵,看似是在打诨,实则注视着店内的一静一动。 店门口,一位身穿灰色道袍的少年,戴高帽,手持银盘渡步走了进来。 店小二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 那少年手一扬,示意其莫要打扰。 只见他生的白白净净的,浑眼星目,稚气未脱。 “公子,您这是?” 万方走了过来,十分不解。 这少年大模大样的,向内堂走了过去,万方跟在身畔,没有打扰。 少年旁若无人,只是紧紧盯着手中那繁奥复杂的菱形器物若有所思。 银盘之中有颗银色珠子,正围绕着中心,不知是什么原理,在胡乱打转。 “不应该啊?” 少年眼露迷茫之色,万方见机询问道:“怎么了公子。” “错了方位。” 少年苦恼,正欲走,这才打量起了周身的环境。 “此乃酒楼?” 他脚步一顿问道。 店小二使眼色跑了过来,“此乃客栈。” “客栈?”少年眼一亮,说道:“好,正好打个牙祭,落个脚。” 万方闻言暗喜,这生意可是有油水的。 “把你们这里的招牌,特色,依依给小爷我上来!” 少年再次说道,径直落座。 片刻之后,却见店小二还杵在那儿,没有招待,只是和另一人大眼瞪小眼。 “万掌柜,您看。。。。” 店小二搓着手,在少年眼里,做了一个很猥琐的动作。 万方表情异常尴尬,憋着脸,不情愿的提醒。 “公子,本小店收入甚微,生意难做,需先一步结账。” 开店开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独一份了,万方实在没脸,独自走开,让店小二招呼。 “这。。。” 少年无语,把手伸进了怀里,随意问道:“需要多少?” “一锭吧!”店小二狮子大张口,笑呵呵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万方闻言步伐一止,心一抖,回过头来。 “什么!”少年一个趔趄,差点重心不稳,自觉自己听错了。 逢说一锭,他刚刚出山,浑身一毛都没有,本想找个器物暂做抵押,此时闻言,根本就是进了黑店,把他当羊宰。 “哼!这个地方不干不净的,只有死人才会住!” 少年黑着脸,直接拂袖而去。 “你个毛头小子,没钱你装毛的大绊蒜!” 万方鼻子都快气歪了,他急匆匆的跑了出来,站在门口张嘴便骂。 在他眼里,一锭银子还不够周转。 “呸!穷道士,只配睡大街。” “店家,住店。” 万方正欲进门,一道声音再次把他拉了回来。 同样是一个少年,但此时万方的脸色跟吃了死苍蝇般的难受。 他勃然大怒道:“你他娘诚心来捣乱!” 薛凌站在门口一脸茫然。 他再次说道:“这客栈不迎客吗?” “棺材铺城内便有,不送!” 万方不想费话,脸色铁青的踏门而去。 薛凌闻言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了,这明日客栈名字取的异常霸气,给人无限遐想以呼应未知的未来,只是没想到,这店家也是俗人一个,狗眼看人低。 若是有选择,薛凌转身便走,但如今也只能以套路迂回出手了。 “即便是此物,也住不了吗?” 薛凌悠悠道,一锭银子被他拿了出来,在阳光下泽泽生辉。 店小二刚好看到此物,精光一聚,赶忙迎了出来。 “能住能住!有钱,鬼都招待。” 第十五章:救命茶摊 太阳西行,薛凌身披着嫣红的霞光,踩入了寂寥的石板路上。 薛凌有心病,而心病的来源正是李术。 李术的情况不容乐观,坚持到现在,莫说是他人,即便是他自己,都感觉到不可思议,可以说,是一种奇迹。 在安置好李术后,他再探了鼻息,依然微弱匀称,若不是有店小二在一旁给予确认,他都会以为是自己入了魔怔。 李术的状态,更像是进入了一种深层次的昏睡,只待其自主唤醒。 当然,他的伤势依旧严重,亦不能放弃别的法门,以外力促醒。 薛凌来到了街面上,想要寻找一个契机,或者说是,一个安慰。 他找不到救命良药,却也并不愿作壁上观,等待命运降临。 薛凌向北走去,他还记得,北边是李术最后催促他要去的方向。 封土城是个小城,只是相对而言的,而在北边,它的格局明显大了起来,街道两旁的房子,越拉越远,道路是越走越宽阔。 薛凌漫无目的,东张西望。 这里的铺子林林落落,也算的应有尽有,天晚了,摊贩们开始清点东西,准备收摊。 “公子,我这里的药草远近闻名,能治大病。” 薛凌移开目光,这草药摊位上的东西价格低廉,看似很有诱惑力,实则效果甚微,不值一提。 他继续向前行去,人流也渐渐开始稀疏。 很快,他便走到了尽头。 薛凌有些莫名的烦躁,到如今,他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李术的命运,已由天定了,无世间凡药可医。 “李叔,你可要挺住啊!” 薛凌祈祷,欲转身回客栈,但接下来,他怔住了。 北面的城墙没有南面来的雄壮,宏伟,但它的城门,却是筑的异常高大。 在高大的城门旁,一个露天的茶摊正坐落于一侧。 这茶摊很不起眼,只有着一个够运作用的大木柜,和三张简易的矮桌凳。 在那里,有一桌坐着两人正在歇脚。 若薛凌没看错的话,此茶摊,正是午时被官兵捣毁的那个。 薛凌靠近,他没想到这摊主为了生活,竟然能强忍着来自于身体上的不适,从南门换到了北门,撑了下来。 在茶摊前蜷缩着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薛凌从身旁走过,扔下十两碎银,走了进去。 他落座于桌前,被这摊主的意志打动了。 “给我来壶上好的茶水。” 薛凌吆喝道,希翼也能从其泡出的茶中,给自身品出一丝意志。 “公子稍等!” 摊主中气十足的给出回应,拿着茶碗和茶壶走了过来。 薛凌闻言一愣,抬头看去,不明白其气从何来。 然而片刻,他便挪不开目光了,这摊主是个老者,神采奕奕,满面红光,哪像是个伤患。 “公子慢用!” 摊主走向一旁,薛凌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了。 他可明明记得,此人当时的惨状,大口吐血,脸面紫青发肿,整个痛苦不堪,如处身于地狱。 与现在简直就是天差地别,恍若两人。 薛凌口抿茶碗,思想活跃,眼睛开始闪烁了起来。 他不认为此乃一母双胞的兄弟,安常理,没个余月,没可能痊愈到这般迅速。 “这其中定有秘密。” 薛凌默默思量,直接询问是最简单的一种办法。 想到这里,他正要再唤其过来,却又突兀的看见了那个乞丐。 薛凌皱眉,若有所思。 “摊主!” 良久之后,薛凌最终开口。 摊主闻言走了过来,意外道:“茶水见底,再注满壶可要另算。” 薛凌摇了摇头,凝视着他,真切问道:“老伯,此处可有治伤良方?” 摊主被问的一愣,摆手说道:“不太清楚。” 薛凌咬牙,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再次问道:“老伯请再仔细回想,可有治伤良方?” 那摊主见此眼睛大亮,指尖微不可察的一抖,脱口给出答案。 “陈记药铺应有良方。” 薛凌眉头皱了起来,陈记药铺正是他进城便光顾的那家,没有灵药,没有德行。 幸好李术准备了足够的盘缠,他再拿出一锭,不信撬不开嘴。 “除此它处,可还有良方,我愿付出巨大代价。” 薛凌将其重重放在了桌子上,摊主的呼吸随即急促了。 无疑金钱的魅力是巨大的,那摊主根本无法抵挡其诱惑,露出了强烈的欲望。 其惜财如命,哪里碰得着这种天降横财的好事。 最后,薛凌走了出来,可惜的是那摊主最终给出的答案,却是无比惋惜。 “难道真的是我猜错了?” 薛凌疑惑不解,深深的看了眼,快步离开。 这道心坎儿过不去,他将无法得到释怀。 “我便不信这个邪了,定要想他法探个明白。” 薛凌凝眉思索,一时间倒也没有头绪,他不自觉再从北门向南行去。 在路上,薛凌的眉头是越皱越紧,竟有些力不从心,难以想出绝对计划。 “包子!热腾腾的美味包子,新鲜出炉啦!” 薛凌止步,在其右侧三米开外的地方,有商家搭长桌,磊起了一屉又一屉的包子。 包笼面儿向外冒着徐徐缭绕的热气,很奇怪,天晚了,生意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薛凌也忍不住凑上前去。 “两文钱一个倒也不贵,回家路漫漫,借此可垫垫肚子,撑撑体力。” 薛凌恍然,正准备叫上两个,却另有声音先一步响起。 “给我来五个!” 薛凌身子一动,寻声看去,这声音给他无比熟悉的感觉。 顷刻间他便认了出来,说话之人正是他刚刚入城之时,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的那个。 此人长得五大三粗的,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在其身后,另一人同样出现在了薛凌眼中。 尖嘴猴腮,两只眼睛咕噜乱转,矮矮的个儿,看上去异常机灵。 “看你大爷!你看!” 薛凌赶紧移开目光,隐晦打量。 矮个子那人开始向人群外走了,薛凌不解,其眼神闪躲,简直跟小偷如出一辙。 “客官,您的包子。” 薛凌掉头,不太明白的看向另一人,那小贩将装好的包子伸到其眼前,就见其猛的一抓,掉头便走。 小贩被这情况弄得一愣一愣的,片刻才呼道:“嘿!您还没给钱呐!” 那人闻言回过头来,面露不可思议之色,古怪道:“我赵三吃你几个包子还要给钱?” 他此刻的表情落在薛凌眼里,十分让人无语。 小贩没回过味儿来,正欲在说些什么,却见赵三不再停留,眨眼便没了踪影。 很明显这小贩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无应急手段,呆呆傻傻的愣在了原地。 他倒是不可能因五个包子,丢下摊位而不顾。 但薛凌没此番顾忌,他灵光一现,追了上去。 薛凌有了一个中折需他人相助的主意,虽然不够光彩,但到此时他也顾不了许多了。 赵三跑的很快,警惕性亦是超绝,薛凌愣是差点把封土城找了个遍,才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发现了他们。 发现他们之时,他们正好无所事事。 薛凌本想酝酿好措辞的,但老天偏偏不让如愿,撞了个正着。 “你个小兔崽子,早在包子摊前,我就觉得你不怀好意,果不其然,说!你有什么目的?” 矮个子那人神色不善的逼了过来。 “赵四,他是谁?”赵三问道。 那叫赵四的男子闻言摇了摇头道:“摸不清来路。”说完他再转过头来,面露狠色,将手伸于腰后,咄咄道:“说!你是谁!” 薛凌眼角余光瞥见其手,捏向了一把短柄匕首,他不由得心中一颤。 此件事情弄不好就会惹火烧身,他慎重说道:“赵老大,小弟来此,是有生意与你等相谈。” “哦?” 赵三来了兴趣,有人找他谈生意,且还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娃娃。 “说来听听。” 反正左右无事,赵三不介意陪其多耍耍。 “只需要用你等的手段,来遏制住一人的气焰。”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薛凌的想法很简单,直接道了出来。 倒是赵三没想到,以为玩笑话,谁曾想其煞有其事。 赵三不太尽信,只是这事情还正对他的路数。 “想唤我赵三出马,可没得空手套白狼,是需要筹码的。” 薛凌直接拿出一锭银子,伸了过去。 “这是当然。” 片刻光景,不光是赵三,即便是赵四的眼中,也无处不透露着火热。 白花花的银子,赵四一把抓了过去。 “一锭不够。”赵三贪婪开口。 薛凌闻言再拿出一锭。 这下赵三无法淡定了,其眼神简直要把薛凌扒光,阴笑的看着他,不知在想着什么。 薛凌一惊,暗呼糟糕,喂不饱的是狼,外露钱财乃大忌。 “两锭不够。”赵三再次开口。 薛凌知道,若真再拿出一锭,自身的下场就无法预料了,即便不死,也要褪层皮。 稍做犹豫,他计上心头。 薛凌镇定道:“只有两锭,因此件事情,非我之事,乃万掌柜所托!” “万掌柜?” 赵三一震。 第十六章:忽悠 封土城割据边缘,由于消息闭塞,发展受到严重横制,一年到头,也难得出现几个陌生身影。 这种遗留之地,在外人眼里,如蛮荒村野,不值得停留。 但在赵三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赵三爱吹,管不住嘴,但也有个从未对任何人说起的秘密。 他有着自己的脸面,而这个秘密,则是他人生中的一个伤疤,一个不愿被揭开的污点。 赵三有着另一重身份,他曾是个兵,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 他也曾热血高歌,冲锋于最前阵,杀敌斩首。 那是一段不知疲倦的黑暗岁月,过着浑浑无终日的刀口舔血生活。 男儿皆有大梦,建功立业,献出铮铮铁骨,为国为家打下朗朗江山。 他把最好的年华抛洒在了战场,梦却碎了。 他只是一个小兵,他没有横扫千军的气势,亦无决胜千里的谋略。 一日入军,永不归乡。 赵三逐渐明白,军队的等阶是一道死坎,没有相应的背景,自己很可能把注定平凡的一生耗死在这里。 这不是大多数人想要的一个结果,这也并不是赵三之所以征召入伍的目的。 军中给不了他的未来,他便不愿再忍受这种朝不保夕,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做了一个疯狂的,几乎无人敢想的决定。 他以假死,流窜了出来。 赵三深刻的明白,叛逃乃死罪。 他已经不知道,在惶惶不安中,自己到底经过了多少城市,但他清楚知道的是,封土城,已成为他的最终站。 封土城是他的第二故乡,在外面,他无所作为,但在这里,他依靠着强硬的手段,打下了独属于他自己的,方寸江山。 赵三缓步远远走在薛凌后头,若说从前,这封土城就没有他不敢动的人。 但最近变了,他心有了两个忌惮。 一个就是那毫不客气的抢了他生意的守城首,他有身份,让其忌惮。 而另一个,便是这万器居的主人。 他可清楚,那些当兵的,个个鼻孔朝天,比自己低级的,谁也不放在眼里,上头的关系更是一层递一层,无穷无尽,惹一个便头大。 只着一身官皮,就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开始胡作非为。 但即便是这样,往往也是前所不利。 不过这些在那万掌柜那里,就显得疲软了,光环尽褪。 赵三可明明白白的看见,那守城首气宇轩昂的进去,仅仅片刻,便灰头土脸的被抬着出来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也不知万掌柜使了什么手段,让其没了脾气,硬是吞下了这口气焰。 “这万掌柜行事,高深莫测,需要我来帮忙?” 赵三自语,却见薛凌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怎么了?”赵三皱眉道。 薛凌做手势,示意其低语,随后将赵四扯了过来,小声道:“此件事情,万掌柜并不想摆上明处,落了他人的口舌,你们稍等,我去寻他意见。” 赵三紧紧的盯着他,很快,薛凌便跑开了,迎着铺子的门槛踏了进去,消失在了其的视线之中。 作为一个武器铺,开设在了这么一个地方,很明显,它的生意是不好做的。 薛凌进来的时候,店内冷冷清清的一个客人都没有,有的也只是那掌柜半睁微闭着眼,只身一人立在那柜台之后。 掌柜的看有客人上门,精神一抖,笑容满面的迎了过来。 “公子!我看你的未来充满坎坷,注定非同凡响,正好,来小店挑选一把趁手的兵器,好披荆斩棘。” 伴随他而来的,同样还有着一番属于任何铺面的,官方忽悠话。 不过这番话说的确实漂亮,若心有此意,定是入耳舒坦。 不过薛凌来此可不是为了选什么武器,出于同样的目的,是来绷面儿忽悠的。 薛凌脑袋里打着圈,思量对策,一时间倒不知怎么开口,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掌柜。 “公子,你需要什么样的武器,别看我铺子虽小,但胜在种类繁多,各式各样,在我这儿,包你挑到所需的,且称心称手。” 掌柜再次说道,顺便将自己的铺子夸耀了一番。 哪知薛凌还是不语,不按套路,依然静静地看着他。 掌柜不自觉摸了摸脸,被盯的老脸一红。 “你看我适合怎样的武器,由你来选择。” 薛凌见此不得不开口。 掌柜的闻言舒了口气,撂下话,片刻离开。 “公子你稍等,我这就为你,量身择武器。” 薛凌摇了摇头,这掌柜矮矮瘦瘦的,四十来岁,像个人精,却挂着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 除了风风火火颇让他无语外,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威胁的人。 “公子你看此剑如何。” 很快,他便回来了,手中同时多出了一柄短剑,递到了薛凌身前。 薛凌伸手接过,他哪懂什么剑,入眼的也只剩下样式。 此剑不足四尺,银色的剑鞘是砂质的,没有任何光彩,但是手感不错,重量适中。 “铮!” 薛凌装模作样的拿开剑鞘,亮白的剑刃上透着冷竣之感。 而后他作势轻弹剑身,吟吟作响,声音清脆透明。 再然后他不经意的瞥向掌柜,当确定其有认真听,方才露出满意之色。 “是一把好剑。”他说道。 掌柜回过神来,竖拇指大赞道:“公子年岁不大,没想到竟是此中行家,不错,一眼便相中了我的镇剑之宝!” “……” “马屁精。” 薛凌心中暗骂,表面却做无奈状,浇冷水道:“不瞒你说,我此番来此是有家人相伴,就在外面,无奈,我被左右,而他们并不赞同,你也知道,当今天下,盛世太平,此剑持我手,少有用武之地。” 掌柜闻言眉头皱了起来,他可不想第一单生意便滑掉。 但偏偏其,说的还有那么一丝道理。 不过其既然来此,那么定有这个意愿,唯一缺的,便只是一个摇摆不定的意志。 他话风一转,说道:“现在的东西,买的便是一个心意,心意到了,心情也便就顺了,心情好了,人,才叫真正的活了过来,况且,你买此剑,并非得要陷阵杀敌,生活之中,杀鸡宰牛,亦无不可。” 薛凌总算是见识到这些商人的面貌了,说话没边儿,死人都能吹活。 薛凌摆手,表情做剧烈挣扎,最终咬牙不舍道:“待我再去打个商量。” 薛凌带着剑走了出去,掌柜闻言默许,跟到了门口。 赵三再见到薛凌时,只见他的脸色很凝重,同时,在远处,他也看到了他心有忌惮的那个人,万掌柜。 万掌柜不知为何,正微笑的看着他,他浑身一抖,僵硬的笑着给予回应。 “别看!” 薛凌低喝的拽了他一把。 “怎么样了?” 赵四围了过来。 薛凌紧皱着眉头,让赵三的心也跟着紧了起来。 “莫看万掌柜表面装作无事,云淡风轻,此乃笑面虎!他的心里已阴沉的可怕了,这个石头落的太深,已触碰到他的底线,你们,得下重手!” 赵三闻言一惊,没想到这个万掌柜也是个眦睚必报的人物。 “幸好老子没惹他。” 想到这儿,他不由渗出一身冷汗。 “这生意,你们做还是不做!”薛凌再次确认道。 赵三现在忙不迭的点头。 “做!当然做!万掌柜的交代,必须办的漂亮!” 薛凌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催促他们离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到时记得与我保持距离,见机对我下手。” 赵三一愣,不太明白意思。 薛凌莫名一笑,再道:“万掌柜希望,这损失,还得由那人来出。” 赵三在这一刻真的很想感谢那个守城首,替自己挡了一劫。 不然,他有些不敢想自己此刻,是否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是否下真手?”赵四问道。 薛凌咬牙。 “下重手。” 而后他催促道:“你们先去吧!” 赵三他们闻言很快离开。 到了此时,薛凌才泛起一缕苦笑,无端给他人带去灾难,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他自认心底善良,然而逼到了这一步,他才明白,这世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纯洁,保持并永恒下去。 “无人能真正超脱于世外,我也只是浮尘中的一颗幼苗,受尽污染。” 他不知道最终的结果,是否会走向他所预料的那个方向,但已没有了选择。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为李术,他在所不惜。 “公子,这剑,你和你的家人,谈的怎么样了?” 掌柜走了过来。 薛凌闻言转身,面露苦涩。 “不好意思,这剑,我买不了了。” 第十七章:找茬儿 当薛凌再次来到北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这摊主不知道是否因为午时遭了损失,想赚个够本,到现在也没有要收摊的意思。 薛凌品着茶,在暗中,注视着其的一举一动。 他的右后方,赵三赵四坐在那里,已经喝掉了两壶,显得颇为无聊,正焦躁着等着他的暗号。 薛凌将茶壶放在桌沿,不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其稍安勿躁,再等等。 “老头,结账!” 在其左手不远处的一桌,有人站了起来,进行呼喝。 “好咧,这就来!” 摊主走了过去,盘算了一阵,然后伸出了五个手指。 “多少?”那人问道。 “五文钱。”摊主笑着回答。 很快,那人便结账离去。 摊主收拾完东西,终于是看了看天色,然后约摸半柱香后,朝薛凌走了过来,张嘴似乎是打算催促,准备收摊了。 “来了。” 薛凌默念,手肘顺势一滑,触碰到边缘的水壶,顷刻间应声碎地。 “啪!” “哎呦!我的肚子,疼死我了!” 伴随这个声音响起的还有赵四的惨叫声。 摊主愕然,就看见那人淌着豆大的汗珠,面色潮红的捂着肚子,向桌子下痛苦的梭了下去。 薛凌转头,赵三脸色大变,直接暴起,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摔在了脚下。 “娘的,这茶不干净!” 摊主急急忙忙的来到跟前,就要搀扶,赵三哪能让其这般顺利,一切得按套路来。 他一步跨出,手上稍使力道,就将其猛的推了出去。 摊主踉跄后退,弱不禁风的哪受得了,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切仅发生在片刻间,摊主根本没回过神来,便遭受无妄之灾。 “弟弟,你怎么样了?” 赵三身子一转,故作大惊的将赵三扶起,从未有过的关切问道。 赵四差点热泪盈眶,铁汉柔情啊,哪见到过他这般姿态。 赵四沉寂在温柔乡里,无法自拔。 “弟弟,我看你似乎痛不欲生。” 赵三暗地里掐了其一把,赵四当即一个激灵。 赵四倒也争气,不知怎么弄得,脸已经开始泛青,他的眉头皱的跟一座山似的,咬牙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犹忆万虫附骨焉!” “噗呲!” 薛凌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家伙也太有才了,演的跟真的一样。 蒙在鼓里的摊主直接吓坏了,刷的一下苍白着脸,也不过去,站在原地喘息道:“这客官是不是有暗疾,恰巧发作了,我这儿是诚信买卖,不可能有问题!” 摊主这会儿是扣破脑袋也想不到,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之复杂。 他只知晓这摊子开到现在,也并不是一天两天了,茶叶均来自自己的田地,有问题早该出现了。 赵三的脸色,如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在心里,他大喜直呼其上道,在表面,他却勃然大怒道:“你他儿子的才有暗疾,我兄弟平日里的身体好的不得了,这是到了你这儿才出现的症状。” “这是第一次出现的症状!” 无论怎么说,摊主是打死也不相信。 只见其,不管不顾的焦急跑了过来。 赵三没有阻止,冷冷的看着他,早就洞悉了他的目的。 这戏还得照思路演下去,他还刻意把茶壶往前推了推。 果然,摊主来了,二话不说,抱起茶壶就是一阵猛灌。 可能是喝的太急了,他正想说话,被呛在那里支支吾吾咳了老半天。 赵三无语,也不干等,替他把话说你出来。 “你是想说,大家都没事,独独我弟弟出了问题?” 摊主闻言猛点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赵三重重一哼,在心里暗道:“他娘的都出了问题,老子要怎么收拾你。” “这同样也是自我摆摊以来,头一次遇到的问题,大家都喝的同一种茶水,确实不应该啊!” 摊主终于是喘过气来,急忙辩解。 “我这儿也没什么问题。”薛凌顺势说道。 赵三没有搭腔,看向赵四。 赵四不知怎么的,就心领神会了,直接神来一笔。 “难道老子是演的!嗷,嗷嗷!” 赵四估摸着平静太久了,该加重伤势了,他蹬着腿,口吐白沫假装晕了过去。 赵四很满意此番效果,这才看向摊主。 摊主简直都快被气昏了,这可是摊上了大事。 “快!快送他去看大夫!” 说着他便去拉扯赵四,赵三怎能让其如愿,这看大夫不就是大眼瞪小眼,眨眼露馅儿。 “看大夫,你的责任还没道个清楚,看毛的大夫!” “我有个鸡毛的责任。” 摊主欲哭无泪。 “什么!”赵三以为听错了,故意把头伸到摊主近前,掏了掏耳朵。 不曾想,硕大一坨耳屎顺着指尖,滑落到了手心上,赵三怔了怔,被这突如其来的秽物,骇了一大跳。 太不注重个人卫生了,摊主掩鼻,一脸厌弃。 “呃!” 赵三尴尬无比,神色讪讪。 薛凌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直呼太不靠谱。 倒是赵四神出鬼没的吐血醒了过来,打破冷场。 “咱家家贫,衣不裹体,必须先说责任,先说钱。” 这衣不裹体四字一出,摊主就不自觉的看向赵三,大夏天的还裹着两件衣物。 赵三愣了愣,反应过来。 “你看毛线,看!” “啪!” 赵三当即一拳就抡在了他的脸上,瞬间圈出了一个乌眼圈。 “你怎么打人!” 摊主捂着眼睛,万万不可思议道。 “我他娘不光要打你,老子还要打屎你。”赵三嘿嘿想到。 薛凌看不下去了,这简直都跑偏了,他站了起来,不得不加快一下进程。 “小子你想干嘛?” 赵三愠怒,随即震怒,薛凌来到其跟前,将他一扯,脑袋差点都掉桌上。 “你们这般无凭无据,便欺负老人可不行。” “你他娘要我怎样?”赵三低声道,有些无语,这本来就是不正经的,哪还找的到什么证据。 “别磨磨唧唧的,顺便找个借口,三下两下,天都快黑了。” 赵三的脑子实在不够灵光,再说道:“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借口?” 薛凌服气了,突然指着赵四那半口还未喝掉的茶水,逐渐大声道:“我看这茶水没有什么问题,并没有你所说的什么飘渺叶!” “哎呀!” 薛凌背对着那摊主,装作赵三推了他一把,顺手一片叶子从袖口掉到了茶碗里,摔了出去。 赵三眼前一亮,见招接招不客气道:“你懂什么屁,我老早便发现了这对人体不益的飘渺叶!” “我弟正是因此而遭了道!” “噗!” 赵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再次睁开了眼睛。 “好啊,你个老毒鬼,飘渺叶都给老子用上了,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摊主两眼一片迷茫,听得懵懵懂懂的。 “什么飘渺叶?我不清楚此货。”他说道。 别说是他不清楚,赵三同样两眼一抹黑。 管它天上地下的,瞎编就成。 赵三怒气冲九天,怒极反笑道:“好好好,这飘渺叶入水溶香,散淡淡甘甜,闻之便使人上瘾,欲罢不能。” “看来你明知我弟不爱茶水,为了生意,你便什么都使的出来。” “但你可知,这飘渺叶,溶血留香,犹如剧毒之药!” “我说今日怎片刻就喝这般茶水,原来如此。” 赵四做恍然大悟状。 不光是摊主此刻懵了,薛凌这个始作俑者都懵了。 “我知道个屁!” 摊主听他说的一套一套的,暗自叫苦不迭。 然后见其从茶碗里,捏出了一片黄橙橙的叶子,他摇头摆手否认。 “客官,我真不知道这飘渺叶,也并不知晓,这飘渺叶怎么就到了茶碗里。” “嗯?” 赵三捋起袖子,神色不善的走了过来。 薛凌知道,该他上马了。 他拦了过去。 “你们不能恃强凌弱,对老人家动手!” 赵三骂骂咧咧的,一掌拍了过去。 “我今天要为民除害,敲打敲打这些无良商贩,顺便为我弟出口恶气!” 薛凌不惧淫威,再次挡了过来,大义炳然道:“你们要动手,必须从我身上跨过去!” 赵三大怒。 “他娘的,老子早就知道你也不是个什么好鸟,一丘之貉,一个也饶不了!” “嘭!” 薛凌两眼冒金星,全身上下,疼痛随即而来。 “这……” “太给力,太不客气了。” 而摊主早就吓傻了,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 在朦胧中,薛凌恍惚听到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第十八章:仙水 天色渐暗。 守城首的到来,给这场闹剧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怎么回事!” 守城首气势汹汹。 “琐事,微不足道,不劳大人挂心。” 赵三献媚,一锭银子不知不觉塞到了手中。 “既然是琐事,那定要好好讲个清楚,说个明白。” 守城首舒坦,看着摊主,语重心长的拍着赵三的肩膀离开。 随他一起离开的还有赵三。 赵三走了,带不走的是围观的人群。 “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众人即便是见惯了这种事,也不免愤慨,窃窃私语。 “这守城的也就罢了,但这赵三纯粹就是一个土匪!” “是啊!挨个收摊子钱,也不怕遭报应!” 薛凌睁开眼,很明显,赵三的淫威很大,饱受摧残,处于弱势的摊主,即使未了解到透彻,依然获得了大量的言语同情。 而后,众人散去,人走茶自凉。 “这赵三真是,‘尽职尽责’。” 薛凌一个激灵,坐在地上甩了甩几乎脱臼的手臂,感受着不用看,就能知晓火辣与青肿的脸皮。 “噗!” 摊主吐掉一口淤血,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薛凌掉头,有些不忍直视。 “这要是没神药,因此怎么样了,可真是要遭天谴啊!” 相比较自己,这摊主简直就是惨烈烈,他的脸肿成了一个包子,眼睛是靠挤出来的。 口鼻冒血,衣衫褴褛,身体颤巍巍,到现在还在抖动。 生怕他下一刻便支撑不住,薛凌搀扶上去,同时,对赵三颇有微词,下手没有轻重,不懂因地制宜,超额完成任务。 “老伯,你怎么样了?”薛凌关切道。 摊主蓬头垢面怒火难消,这一问,瞬间点燃炸药桶,大声咆哮道:“这帮畜生!要遭天谴!” “咳!咳咳!” 摊主的声音非常沙哑,瞬间拉动伤势,气势全无。 薛凌闷声不作腔心里惴惴,急忙帮其拍背部顺气。 “哎呦!” 摊主大叫一声,没想到浑身都是内伤,疼痛难耐。 薛凌讪讪无语走到了一边。 这漏洞百出的茬儿,也不知道这摊主看出来了没有。 不过很快,他便感觉到不妙了。 摊主的表情开始变冷,径直坐在长凳上,半刻钟也未曾吐露过一句话,只是望着刚刚升起的圆月,神色怔然,疲态尽显。 薛凌的心中很不好受,摊主的眼窝两行泪反射着银光,滑落过脖颈,流进了身体里。 他没由来的有了些许懊悔,这孤苦伶仃的姿态,轻轻的触动到了他。 “老伯,你受伤很重,先去看看大夫吧。” 薛凌再次出言安慰,来到其身旁,却见摊主口中的鲜血喷愤而出,染红身前的矮桌,异常刺眼,触目惊心。 “完了,这过了头了。” 薛凌心凉了一大截,哪还稳得住,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切莫说他的家人,就是他自己一辈子都良心难安。 “走,我背你去看大夫!” 薛凌的身板哪背的起这么一个大活人,而且摊主亦无此意。 只见其轻轻一推,薛凌一个狗啃屎便爬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摊主有气无力的趴在桌面上,见此也不免一惊,还说背自己,其自身就已经这般不堪了。 薛凌摇头提神,真是悔到姥姥家了,这摊主到现在也没个怎么动作,这神药的希望也是破灭了一大半。 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薛凌浑身疲软,踉踉跄跄站起来,准备去叫大夫,不管怎么样,这摊子还是要收拾的。 “小公子,是我连累了你,对不住你了,老人家我就不用管了,你自己还是去看看大夫吧!” 薛凌刚要迈出的步子,随着摊主的话停了下来。 “有门?” 他一喜,这摊主虽说抠门,但怎又能大的过自身的性命,这城内的大夫就那么一家,以其的伤势,薛凌不相信是咬牙就能挺过去的。 随后薛凌又感觉到无奈,这摊主抠门居然到达了一种境界,如此为他,竟然落不到一点好。 “娘的,这商人都一个德行。” 到现在,他已心中有了猜测,只需马上消失于视线之中,便可得到见证。 不过薛凌岂会走的这般洒脱,这样不确定的因素太多。 薛凌回过神来,暗藏着兴奋没想到连精神都给带起来了。 他故作伤情严重,紧皱着眉头,一瘸一拐的来到摊主跟前,说道:“你已经如此了,如何又能让我安心离去?” 薛凌这般善良与朴实,外人看了都要大拍手掌,叫声好,但在这摊主这儿,却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 摊主有些烦闷的挥了挥手,言语急促道:“自家的伤自家清楚,没必要冤枉花钱。” “冤枉花钱?” 薛凌可不这么认为,他越是这样,薛凌便越是确定,其藏着掖着。 “不瞒你说,我对那些人渣,也是恨不得欲除之而后快,老伯不用担心,这钱我替你出了便是。” 薛凌说得真诚,恨不得倒贴,以此打动他。 哪知这摊主守宝如命,之无情,将自己全身心武装,渗透不进去。 他佯装无事的站了起来,收拾东西严词拒绝道:“陋室虽然清贫,也懂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况且公子为我所受累,已让我心难安,哪能再受公子恩惠,公子去吧,莫管小人。” “这。。。” 薛凌知道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但这目的没达到,他又岂会离开。 若是直接道出目的,虽说能得其结果,却又担心适得其反。 “看来只能以行动,看其表示了。” 薛凌心中有了计较。 “老伯,既然如此,那就由小生再送你一程吧,黑夜漫漫,若你执意拒绝,小生将彻夜辗转难眠,心中难安啊。” 摊主见其态度坚决,大有不死不休的态势,他最后再婉拒了几次,便是无可奈何的接受了。 夜晚的封土城喧嚣尽褪,直到收拾好桌凳后,已经茫茫一片死寂。 薛凌想将桌凳留进客栈,摊主并未提出什么异议。 本来他也想就此今晚,让摊主亦留宿于此的,但其死活不同意,说了一些薛凌听着就烦的大道理。 叨叨了半天,又说还要补给一些明日的茶叶。 直到此时,薛凌才肯定了自己的推测,他心中大定。 “老伯,进来歇会儿吧!”客栈门口,薛凌邀道。 他突然想让这摊主看看李术的情况,听听他的说法。 不过这摊主迷迷糊糊的,却是始终不肯跨入门口半步。 薛凌无奈,在店小二鄙夷的目光中,用银子改变其的态度,带着摊主很快离开。 封土城的城门是深夜关闭的,还没到点儿,这守城的兵卫倒是不知跑哪儿去了,不过这样正好,免得再起纠缠。 封土城外的视野广阔无比,薛凌搀扶着气息奄奄的摊主,在跨过城门的那一刻,一时间怔住了。 毫无生气的草泽在月色下,焕发了崭新的活力,无数微弱的荧光镶嵌在草丛上,闪烁着绿色光辉,荡漾出一股庞大的生之气。 这是来自于大自然的奇迹,薛凌如走进了幻境中,不能自已。 “即便夜夜见证,仍让我流连。”摊主微睁着眼睛,微如蚊吟的说道。 薛凌点头,正要感叹却又见摊主在剧烈的咳嗽声中,再次开口。 摊主的脸开始潮红,手捂着胸口,流着汗急促道:“你走吧,不必再送,我能治好自己。” 薛凌咯噔一下子,知道机会来了。 “这摊主太没良心,到现在还想着支开我。” 薛凌好不容易熬到这一步,怎么可能走,他打死也不会离开,反而,还要更加亲近。 “老伯,你的伤势小生清楚,无灵丹妙药,我怎可弃你而去。” 说到这儿,薛凌不管不顾,搀扶其就往前走,没走多远,他便察言观色,迈大了步子。 倚靠在薛凌身侧的摊主哪跟得上,顺势脚下一滑,便拉扯着薛凌,重重摔在了地上。 “啊,小心!” “砰!” 薛凌来不及提醒,便已扬起一团尘埃。 一个老者,被折磨到这般程度,不用想就能够知道他的心情是有多么的纠结。 扪心自问,始作俑者的薛凌,光看着都有吐血三升,掘地三尺,恨不得立马买本老黄历的冲动,更何况是当事者。 这一摔可不是轻,摊主翻着白眼,几乎气绝。 这种倒了百辈子血霉的事情,让他对接下来的路,充满了畏惧,他再也忍不住了。 “快,老头子怀中有灵药,需要救治!” 摊主梆着嘴急呼,哪还沉得住气,之急切,让在一旁装晕的薛凌都是一抖。 薛凌大喜过望,突然想流泪,可以说是拨开阴云见月明,曙光终于来了。 薛凌不自然的在其怀里摸了摸,一个小瓶被其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这是一个陶瓷丹药瓶,只看模样十分普通,薛凌不敢大意,因其里面所承载的东西,他相信足以惊世。 “喂我。”摊主模糊不清的说道。 薛凌不再迟疑,扒开瓶塞,一股纯粹的清香精气徐徐传来。 他当即一震。 在瓶中,可窥见透底的清水稀释着稍浅的蓝晕,淡淡清香缭绕,一抔仙水,静静凝卧。 第十九章:起死回生 夜色迷离,清风徐徐。 月下透微凉,薛凌心中升炽炎。 这个世界是神奇的,在其平凡的表面之下,所涵盖的超凡,彻底将其震动。 薛凌已经很久未曾翻阅《仙传》了,但他仍记得,在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他不止一次心怀向往过。 成仙成神,每个人的心中都曾有过这样一个梦。 登天台,练金丹,列仙位,主宰于天地之间,超脱于凡尘之外。 这也可以说是存在于,每个人记忆深处的一抹执念,即便是薛凌,在更早的时候,对这个世界也是如此憧憬。 只是岁月辗转,那种期望逐渐淡去,让其看到了另一个现实。 一个平淡而无趣的世界,在此刻,随着一个小小的药瓶,重新泛起了波澜。 薛凌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亦很沉重,即便是心有准备,薛凌瞬间还是被从内心深处震撼到了。 薛凌的眼睛瞪的很大,在他的视线里,摊主的脸上笼罩着淡淡绿色霞光。 他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散。 摊主沉浸在意境里,而后,一个焕发着活力,崭新的面貌出现了。 如破茧而出的飞蝶,蜕变,仅仅刹那,走向新生。 “这便是灵丹妙药!” 摊主慢慢睁开眼睛,至地上站了起来,他的精神异常充沛,一扫之前的奄奄一息,整个人都有了一股神采。 显然,他对这种惊天的药效已能着平常心态了,只是看着薛凌,有些叹息。 他说道:“想必你也看出,这便是我老头子的依仗,正因其太过于逆天,我才有所顾忌,对你,也只能避而不谈。” 薛凌从震撼中惊醒,看着手中的小药瓶,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道。 此物的价值已经无法衡量,可称无价之宝。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薛凌平绪不了心情的开口。 “仙泉,甜冰水,来自于北原,取自于冰寒神山。” 摊主道了出来,倒也洒脱,索性全盘拖出,不再遮掩。 “这东西跟传说中的神药没什么两样,我偶然得之,也只剩这最后一点了,我本想珍藏,可谁又知这老天爷如此戏弄我,非要我将其物尽其用。” 说到这儿,摊主脸色隐晦,不太好看,若早知如此,今日就不该出门,宁愿蒙头睡大觉,这仙水每饮一滴,都是心在滴血肉在痛。 显然此物是稀世的,薛凌对此也深表赞同,但凡逆天的东西,总是只有那么一小撮儿,但说出自于冰寒山他却是要抱怀疑的态度了。 先不说北原地势遥远,其自然条件无比恶劣,只说这冰寒山,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地方,只出现于传说之中,他怎能相信。 况且这机遇,更是如水中明月,可看见,却太过朦胧微妙,不可描述。 机遇是等于机会,却是一个需要用实力,去佐证的机会。 “老伯,你这可不实诚,天地之物,应当苍生为主,就如你所说,机缘到了,你获之,但其地点,诉之于众又何妨?” 薛凌动着歪心思,表情不大自然,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仙水,要说没想法,鬼都不信。 “至少于我甚无妨,何必整一些虚无缥缈的。” 薛凌用老掉牙的方式循循善诱,想要多多益善。 “却是出自于冰寒神山,也只有那种地方,才能存在着传说中的神药。” 摊主十分肃穆,搞得薛凌哑口无言,还真无处辩驳。 “小公子,今日老头子我连累到你,让你跟着受苦了,那瓶中余下的一点,你拿着,疗伤去吧。” 薛凌闻言一呆,随即大喜,正要道谢,却见摊主踏步远去,他又是一急,将心中藏不住的疑问抛了出来。 薛凌大声问道:“你是如何获得的!” 摊主转过头来哈哈一笑,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这是一个秘密,若有缘,你定会知晓!” “用得着搞这般神秘。” 薛凌无语,随后,他向城中奔袭离开。 无人能理解,薛凌此时的心绪,在压抑中爆发出来的光彩,如一位久行沙漠的旅者,在下一秒,所看见的那一抹绿洲,那种发现希望的样子。 薛凌的样子挂着巨大的喜悦,他已经很久没这般开心了,他手持着药瓶,珍似一个宝贝。 客栈的距离不算太远,他却感觉到走过了一个世纪,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出现在李术的眼前。 “李叔!” 客房外,薛凌推开门兴奋大喊。 这风风火火的身影,惹得楼道下的店小二频频抬头。 薛凌来到床前,李术的伤过于醒目,为防止店家看见,所以到现在还是遮住的。 “李叔,你久等了。” 薛凌压低声音,能听见自己的心在咚咚剧烈跳动,他颤抖着手,难免紧张的掀开布巾。 然而接下来,他却愣住了,粗布下掩盖的一幕让他的手猛的一抖,差点将药瓶摔在地上。 李术并不像其表面看着的那般简单,他的身上笼罩着一股神秘。 薛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李术伤的很重,头骨半边碎裂而导致面部塌陷,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然而现在,他的面部不知怎么的,除了血迹,居然已经恢复如初了。 “小二?此处可来过什么人?” 薛凌不得不冲出门外大声吆喝。 “公子啊,这是你们的私宅!” 店小二的声音很快传来,以打趣进行回应。 薛凌闻言回到房内,脑袋里不由的浮现出了《仙传》中的几点描述。 “上古,自愈力,特殊体质?”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异想天开,但却又是唯一的解释。 薛凌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好的结果。 随即他再次来了精神,事已至此,加上这仙水,岂不是如虎添翼。 薛凌满怀期望的将其最后一滴,给李术喂了下去,静等他苏醒。 李术的头顶笼罩着一团黑气,这是薛凌后头才发现的,随着仙水入口,他的身体迅速起了变化。 李术的体外,一股朦胧的青绿色光晕开始向外挥发,在体表形成了一层薄幕。 薛凌深吸口气,绿色代表生机,即便是坐于一旁,都能强烈的感受到,这存在于眼前的生命之气。 “来了!” 薛凌精神一震,李术的伤势在被迅速的修复着,甚至是脸上,身上的血痂,在其作用之下,亦蒸发成气体,瞬间消退。 熬到现在,薛凌突然有了一种皇天不负有心人的感慨,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转瞬痊愈,他恍如梦中,感觉到不真实。 李术的眼睛是闭着的,薛凌忍不住要将其唤醒,他将手伸了过去。 “你救了我?” 李术猛然睁开眼,薛凌神魂巨颤,手停在了空中,在一刹那,紧绷的心力如洪水般泄去。 薛凌懵懂点头,精神出现了恍惚。 “你为何救我?死,才是我的归宿!” 李术愤怒大吼,脸竟然开始出现了扭曲,就像从沉睡中惊醒的猛兽。 薛凌骇然,哪见过他这个姿态,一时间不知怎么才好,一双手僵硬的伸在空中,畏畏缩缩。 “我的路,走完了吗?” 李术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而后缓缓闭上了眼。 薛凌闻言就像抽掉了最后一丝气力,就要向下栽倒,却又起突变。 李术身体上的生气在逐渐消散,窒息的死亡之气破体而出。 薛凌瞪着眼,来不及反应,就见李术整个身子都在干裂,迅速枯败。 这简直就是命运倒转,即将走到生命尽头。 “李叔!” 薛凌大喊,猛的从床边站起,停在空中的手,却是触了下去。 “怎么回事!” 李术正静静沉睡在床上,面容变得红润了。 “好真实的梦!” 薛凌惊疑不定,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刚刚的感觉给了他巨大的冲击,让他一阵悚然。 薛凌不自觉的擦了擦,再次看去,却感觉一丝恐惧从心底升起,越来越烈。 他站立在阴影中,如坠冰窖。 一丝黑气,突兀从李术身体里冒了出来,生机薄幕在顷刻间破成碎片。 薛凌的瞳孔在放大,刚刚过去的那刻骨铭心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不!” 薛凌声嘶力竭,李术的水气在蒸腾,肉体在萎缩,鲜血直接从口鼻里喷了出来。 薛凌昏天黑地,流着血泪疯狂咆哮着,无力的将双手伸去掩住。 “李术,你不能丢下我而去啊!” 薛凌心都快碎了,片刻过后,血液不再喷涌,他放开手无助的去捧拾那些流了整床,猩红还带着温热的鲜血。 此刻的他,他的神经已到了濒临破碎的边缘。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薛凌无法接受,这种差到了极点的结果。 他看着手中的血液化成光点,消散在房间中,此刻的李术,几乎快死透了,没有了鲜血的滋养,已经化成了干尸。 薛凌哭泣的站了起来,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向桌边走去。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决不放弃,让你就此离开!” 第二十章:太古初体 悲痛欲绝的薛凌,在浑浑噩噩中,对接下来发生的事,已经无所知觉了。 李术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完全融入到了他的心上,侵入脑海,所割据的位置,已到达举足轻重不可或缺的地步。 他为自己所付出的,是一整个人生。 薛凌止不住泪,神经崩溃呈一种疯癫的状态,李术的命运早已和他交织在一起,化成了羁绊,其的生死亦埋葬在心底深处,为执念,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 李术左右影响着他的未来。 他静静地陈列在床上,他的灵魂,在去向另一个地方。 薛凌遭受致命打击,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结果,他来到桌沿边,而后的动作已不足以让他人理解他的行为。 他的行为仅仅只是潜意识在支配着,他的大脑混乱如麻。 “李叔,再给薛凌一点时间。” 薛凌心中凄苦,但其表面却大笑连连。 在他身前的桌面上摆放着茶具,他拿起茶杯,啪的一声便摔碎在了地上。 碎片飞溅,薛凌拾起一块,迅速来到床前,伸手割破手腕。 他如此行事无疑是幼稚的,一个人到达李术这般模样,可以说已入地狱,仙神无解,死透了。 但薛凌不清楚,也没有闲余的时间来做出判断,权衡利弊。 他不敢想象接下去的路,老天失衡,在向其抗诉的同时,他只有一个念头。 “李叔!你要挺住啊!” 薛凌悲呼,淋淋的鲜血从伤口处喷洒而出,从体表到体内,李术在片刻间被浇筑成了一个血人。 血液的流逝让他很快便感受到了一阵虚脱失力,薛凌勉强提神在刹那醒悟过来。 “李叔已经走了!” 伴随着最后的解脱,他发出一声惨笑,倒了下去。 “等我。” 时光在其脑海中飞速流逝,当薛凌再次有了意识的时候,自身感觉就像跨越了几个纪元般的漫长。 他以一种未知的状态,流离在黑暗之中,仿佛来到了世界的尽头。 这是一个没有光明的地方,他横越其中,与暗夜作伴,与孤独为伍。 在漫长的岁月里,他已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时间。 沧桑之惑,他没有目的的前行其上,在无言中,他彻底忘掉了他的过去,他的现在,甚至是他是谁,他的自身。 他开始沉沦,他的意识在开始消散。 无尽岁月过去了,在要永寂黑暗的最后一刻,他突兀被一阵凉意霍然惊醒。 “我是谁?” 他迷茫了,而后他再次上路。 他疯狂的追寻着关于自身的一切,为这一结果他再次耗去无数时光。 这是一个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岁月为磨,碾压初始,他沉沦了。 他再次忘掉自身,慢慢飘散。 他的足记遍布大地,直到某一天,他再次惊醒。 他终于看到了璀璨的生机,一颗幼苗撑破无边黑暗,涤荡着不屈的霞光,逆天成长。 在最后,他看到了万物复苏,一颗大树,迎风招扬。 “薛凌,你长大了。” 薛凌的热泪将要夺眶而出,在他的身前,一身姿伟岸的男子,挂着笑意,似一久违的亲人般,正注视着他。 那正是他脑海深处一个放不下的结,李术的身上出现了生命的奇迹。 “李叔,刚刚你快死了!” 薛凌梦呓着伸出手,几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害怕这同样只是一场梦幻空花。 李术握住了他的手,他能够感受到从掌心传过来的温度,有着淡淡的余热。 “但我最终活了过来。”李术轻轻的说道。 薛凌的年龄并不大,他本应该有着无忧的童年,然而命运扭转,大起大落几番沉浮之后,他却有了本不该属于他的气质。 薛凌恍惚成熟了许多,这让李术想起了初见他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薛凌跟此刻一样,挂着泪,但不同的是,所流导的方向。 薛凌掩藏不住自己的情感,在这一刻洪荒爆发,那是心结解开时的雀跃,那种溢于言表的心绪。 薛凌坐了起来,在情感强烈的冲刺下,他猛的扑在了李术的怀里。 李术有着亦乎冰冷,却无不透着情义的性格,薛凌也正是被此打动。 “李叔,你的怀抱很暖。” 薛凌诉说出了他一直想要,却始终没有诉说出的一句话,世界因此恍惚有了片刻的停留,薛凌喜极而泣。 李术的身体有些僵,薛凌毫无保留的回归天性,亦在抽动着他的心脏,不光是自己,薛凌付出的,和要走的,同样激励并打动着他。 薛凌已经有了自身的光芒,李术坚信,这是万丈如虹的,他的未来虽然坎坷与困苦,但他的结局,注定着惊天撼世。 这是一种来自心底玄而又玄的直觉。 李术将薛凌扶正,薛凌身子脆弱,但他的心却是无比强大。 他的脸上洋溢着某种劫后余生的光晕。 “李叔,是什么让你活了过来?” 薛凌相询,到现在他都难以置信,若说世间有奇迹,那李术的经历可以用神迹来形容。 “让我不舍离去的是你的意志,最终让我活下来的,是你的纯血。” “纯血?” 薛凌听不太懂,李术片刻给出了解释。 李术的表情罕有的出现了一丝震撼,他陷入回忆,语气除了巨大惊喜,还有着一丝凝重和不太确定。 “薛凌,你听过远古体质吗?” “远古体质?”薛凌喃喃。 他当然听说过,这种说法是出自于《仙传》之上,就在不久前,他还念叨过。 “远古体质,天生神体,其出世无不搅起天下风云,我是曾听闻过。” 薛凌点头回答,看着李术,不知其话作何解。 李术有些感叹,远古太遥远,那里充满着神话与传说,那是历史的伊始,在那个年代,有初代至强者凝练精纯之血留下传承。 他们的血脉穿越亘古纪元,在浩瀚历史下,仍保留着那时惊天的威势。 “那太初之体呐?”李术震声道。 他的眼神灿如骄阳似火,盯得薛凌浑身都在震动。 “太初!你意指我为太古初体?” 薛凌嗓子发干口干舌燥,很明显,他被惊到了。 “太古初体,其诞生于太古之初,天地初开之时,为神体中的神体。” 李术声音很低沉,这只是他的一个猜测,其猜测的来源,竟是世俗之中被否定为毫无依据的仙传。 仙传是何人所描绘的早已无从查证,但他所给出的那个世界,是浩瀚而令人向往追逐的。 “李术,你为何会这般觉得?”薛凌晕乎乎的问道,被震懵了。 “太古初显,有纯粹生命精气充斥天地,使之万物生长,化物化形,而太初之体,正是诞生于此时,它出现于世界伊始,由天地滋养,聚下了磅礴的生命之气。” “正因如此,你的血液拯救了我。” 薛凌听的一愣一愣的,李术阐述的很清楚,说得头头是道,但他就是有些不敢相信。 但凡神体,便意味着不凡,薛凌不相信的是,自己的未来,将要因此而绽放的光芒。 莫说是他,即便是李术也是心中无底,简而言之一切仅是凭空揣测,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体都还值得论证。 “薛凌,这不是你的负担,我只希望你能将其化作一个动力。” 李术看出了薛凌的心思,出言进行安慰。 “我知道了。” 薛凌释然,这才将目光移到了门口。 在门口,这客栈的掌柜黑着脸,已经不知矗立了何时了。 万方心有所觉,走了进来,李术转身而过,目视着他。 “两位客官,你们的生意,本小店暂时不做了。” 万方精神倦怠,直接道出了来意。 “什么意思?” 薛凌闻言不解,还有这般赶人的,简直莫名其妙。 他哪知万方的心理,还为什么,万方都快要骂娘了。 早在昨日午时,他就对此人拖着个将死之人很不舒服,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就算如此,竟然还能活了过来。 万方因此细细想过,无疑这很怪异,透着一股神秘。 他本来有所畏惧,但在后半夜实在是受不了了。 这个客房的动静很大,一整晚都在噼里啪啦,吼叫不停。 他忍着起床气来到这里,入眼的一切让他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这房间内的凌乱,足以用满目苍夷来形容,他不知道再任由下去,这客栈会不会被就此掀翻。 “我不想做你们的生意了,行不行?” 万方越想越来气,直接不客气的明着赶人。 “你。。”薛凌气结,“若有什么意见,说出来,赔偿便是。” “有钱了不起啊!走走走,我不伺候!”万方火气,伸手就去拽薛凌的身子。 “你简直不可理喻!”薛凌甩手一推,万方直接一个踉跄。 这种生意的做法,莫说见过,薛凌是听都未曾听说过。 薛凌还要再说什么,只是沉默良久的李术,终于开口了。 李术目视过来,凝重道:“薛凌,我们确实该走了。” 第二十一章:万掌柜的武器铺 下半夜的封土城内万物俱寂,借着朦胧的月光,薛凌走向了通往北城门的路上。 轻风卷起,刮落沉淀在光阴河流中的石皮飞屑,蹂躏在他的脸上,摩擦出一股带着岁月的沉重沧桑感。 薛凌来到了历史的前端,随着一步踏出,就此站立上了璀璨且耀眼的史诗潮头。 洪荒而古朴的气息滚滚而至,薛凌的身子一顿,心有所感,抬头看着模糊的天际线,似乎洞穿到了自己的未来。 “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我?” 薛凌自语,回想这几天可用惊心动魄来形容,而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的心在此刻升起了一股悸动。 “等着你的是命运,你要迎接的是挑战,薛凌,你有资格走下去。” 李术的话适时响起,薛凌闻言回望,怔怔的看着他。 在他的印象里,李术总是这般气定神闲,淡然自若。 明明才经历生死波折,他却能始终保持一往如初的心态,这让薛凌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 “清风拂了身后事,片叶不沾身。” 薛凌哈哈大笑,李术说的没错,自从他踏出皇宫的那一刻,他的人生便被改变了,他被推着走上了另一条路。 一条由坎坷与孤独铺就成的路,他不得不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我会走下去的,并且还要走的漂亮。” 薛凌的内心有着反叛与倔强,不愿向命运低头的不屈性格,在此时,他无所顾忌的表达了出来。 他向前行去,身伴着月光,漆漆黑夜,与天地融为一体。 李术持缓步走在后头,看着他,而后又穿越他,看见摇曳的烛火冉冉亮起。 一点火光在夜幕下幻隐幻现,划破黑暗,传了过来。 “李叔,快过来!” 李术迎上前去。 橱窗烛火透过薄纱印在土坯墙上,薛凌脸色难堪,抬头看着光亮下的那一张醒目画纸。 “终于来了。” 薛凌身处在他家门口,在其门房一侧,张贴的正是通缉于他的悬赏令。 除了他的人像,这上面的内容很简单,通缉下面,便是能令万人为之疯狂的黄金三千两。 “呵呵,没想到我竟然也能这般值钱。” 薛凌自嘲,这是在其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真的发生了,还是让他升起一种被世界遗弃的错觉。 李术来到其身边,按住其正在抖动的双肩,这通缉令只能御笔亲启,他不明白这皇帝的意图。 他可知道针对薛凌的并非当今皇上,但皇帝的意图他亦不好揣测。 有些东西是需要薛凌独自面对的,显然此时的他还不够,他还需要尽快成长。 “我知道这压不倒你,因为你知道你的未来可不止这些。” 李术的话让薛凌双耳轰震,他一爪撕下画纸,在手中扬成飞沫。 “我只是有些感慨。” 薛凌摇着头目光有些涣散,他入神了好一会儿,可能是回味到了自己的过去。 此时的他并非觉得伤,反而他感觉到了存在的意义。 他开始了为自己与天争命,似假象一般的从未有过的澎湃心绪。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身体颤动着大声玩味回应。 “我薛凌的一生,定当是一部史诗,是壮阔且恢宏的,在通向顶峰的路上,怎少的了小鬼拦路,又怎少的了大妖挡道?只我心无惧,我必披荆斩棘,因我怀信念,我终将踏马平川,佳人卧怀,对酒吟月,自当歌!” 薛凌喘息着胸口都在剧烈起伏,这是来自于他自身对未来的一种宣泄,和发自于心底油然而生的一种壮阔豪情。 他吐露了出来,李术被震撼当场,即便是古井无波的心,在这一刻都跟着在震烁起伏。 “好!” 李术正欲转动的身影停住了,随着身前侧土坯房门的开启,一老者露出了半个身子。 “往往伟大的志向,总是埋藏在嫩芽之中,随岁月洗涤,随时间成长,看似不可思议的,恰恰一朝喷发。” 薛凌抬头,没想到再次来到了万器居下,熟悉的面容印在眼中,他微笑给予回应。 “小公子,在通往天际的路上,当然亦少不了宝剑在手。” 掌柜打开大门,作请势相邀。 薛凌迟疑片刻,最终走了进去。 房间内透着微弱烛光,薛凌第二次来到这里已有了不同的心境。 掌柜拾来短凳,添上茶杯,径直坐了下来。 薛凌见此落座,掌柜面容潮红,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他尴尬的笑笑,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掌柜自然心无它事,未等薛凌回话,他便开口。 “说实话,我已很久没遇到像你这般的人儿了,至于多久,我已记不清楚。” 薛凌闻言想笑,初次听闻之时,掌柜是一个神秘高人,初次相见之时,掌柜是一个老实商家,再次相见之时,掌柜是一个忽悠能手。 他问道:“我这般的人?那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掌柜装作迷糊,眼中却藏匿着狡黠,他的年纪已久经风霜,他给出了他自己的答案。 “这。。。难以表述,若真要以一词来定义,那么只能说是一个,坏人。” “坏人?” 薛凌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坏人,甚至是大相径庭,有心想要辩驳,却又刹那哑然失笑。 他无奈摇头道:“坏以如此来定义,那我愿做这个坏人。” 掌柜的身上始终保持着睿智,或者是薛凌认为的商人应有的口才,他徐徐说道:“坏分两种,一种对事,另一种则是对人。” 薛凌并没有心思去挖掘这掌柜的幕后,他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 但李术似乎感觉到了不简单,他突然开口问道:“那掌柜你为哪种?” “我?” 薛凌闻言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静待他的回答。 然而这掌柜却抽身而退,在无言中转移了话题。 他凝视薛凌问道:“上次我卖剑与你,你无心买,这次我送剑与你,你可有心要?” “送与我?” 薛凌指着自己的鼻子愣了愣,显然跟不上思维,反应不过来。 “不错!” 掌柜点头起身,走向后堂,片刻之后持五尺长剑走了回来。 此剑呈银色砂质,正是薛凌午时过目的那柄,他不自觉拿在手中。 对剑,薛凌没什么特别的感触,但又正如掌柜开始之言,自己的未来,必要与剑作伴。 一把好的剑,也必将伴其一生。 薛凌有些不太明白这掌柜的意图了,这跟他的形象形成巨大反差。 他心有疑惑,掌柜却抢先开口。 “别问为什么,你可当在适当的时间里,遇见了一个败家的掌柜。” 很明显这不是一个成熟商人应该做的事,薛凌捏了捏,不说其它,此剑却是与他有缘,他也觉得自己是应该有一把剑了。 “既然生意,需有报酬。” 薛凌不想无故受人之情,他来到李术身畔,解开随身行李,从其中拿出了仅剩的两锭白银,咬牙正要递上去,哪知掌柜再次说道。 “万万两,你可拿的出来?” 薛凌闻言手一滑,银子径直掉下砸在脚背上,他当即跳脚倒抽口凉气。 他不得不服了这掌柜,是铁了心要白送了。 “这不是生意,亦不是人情,是发自我心底的一个意愿。” 掌柜说的很郑重,跟立遗嘱没什么两样,薛凌一时间受到情绪感染,不知做何应答了。 “我替其收下。” 李术此时站了起来,从薛凌手中郑重拿过,其剑身攀附金色条纹,剑柄俱黑。 他目光炯炯的审视,而后又盯向掌柜。 他问道:“此乃何剑?” 掌柜答。 “剑名‘浪子’!” 薛凌脑海在一刹那有惊鸿划过,他浑身大震。 “浪子!浪子!” 薛凌不相信天意,但在此刻他不得不信,冥冥中真有定数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此剑被揭开面容的那一秒,他明白了他所需要的剑,正是于此,这注定着,将彻底陪伴其一生。 最终,薛凌和李术离开,心怀着感激,在天边泛鱼白的时刻,正对着万器居挥手。 天亮了。 掌柜注视他们远去,而后他转身回屋,来到了内堂。 万器居的内堂很简易,并不像正规武器铺一般放着眼花缭乱的兵器。 在这里有的只是一张长桌,而长桌之上静静横列着一个收纳剑的木盒。 此剑盒长约八尺,整体覆盖着一层暗血色底漆,可以看出这是特制的。 亦可以想象其中的剑,很可能有七尺之长,为宝剑。 掌柜神色异常凝重,伸出双手打开,呼吸在这一瞬间骤然停止。 剑盒的内部是黑色的,却空空如野。 “果然如此,不出我之所料。” 掌柜喃喃自语。 “掌柜的,小道择兵器,速速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前厅传了过来。 掌柜闻言收拾仪态,渡步来到厅门口。 在他的视线里,一身着灰色道袍的少年,持银盘,正四处随意打量。 “今日闭客!” 掌柜干咳来到厅中。 第二十二章:盗士下山 封土城是一个小城,在九界大地上割据到的位置,仅仅占微不足道的一小块。 由于其地处偏远,近靠禁区南岭森林,它的人迹罕至,注定着跟外界几乎零交流。 这里是落后的,到今日仍保留着最为原始的土质建筑。 风干的墙壁,裂开的豁口,腐朽的窗木,无处不刻画着岁月残留下的痕迹。 这里有着朴实的民风。 生活在此地的平民自给自足,以种植庄稼作物为生。 远离繁华世俗,亦远离了战争所带来的困扰。 这里是与世隔绝的,没有令人艳羡的事物,一般人难有毅力征服崎岖的山路,走到这座荒凉的小城。 当然,这也非是个绝对,事事总有例外,涂浪跨越重重大山,只身一人熬着寂寞,来到了这里。 涂浪堪堪成年,这可不简单,绝非一般人可比。 涂浪确非一般人,但也不是单单来浏览大好河山的,他自然有他的动机。 涂浪这几天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这封土城表面上看着破破烂烂,陈旧腐坏,但在暗中,却是藏着了不得的东西。 而这个东西,是足以让其付出超级巨大代价的,绝非凡品可与之并论。 涂浪还记得,临行前师父对其的重视程度,为此,把传承之物都交给了他。 在当时,他简直不敢相信,传承之物,亦是他一直垂涎不已的一个宝贝。 一到手,他就止不住的激动,几疑在梦中感到飘飘然。 传承之物的妙用仅仅初涉,便已超出了他的想象,这让他不由得对这封土城内的东西,有了另一种期待。 涂浪来此地已经两天了,经过两天的搜寻,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自身的本事简直不及师父的零星半点。 本领不到家,太残酷了,根本没有掌握到门中的精髓,以至于每每关键时刻,便失去了联系,摸不到线索。 这让他很着急,虽然师父还说了,到达此物的品阶往往强求不得,需机缘获取之,但他也不想一直在此地耗下去。 涂浪相信,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果然,今日起了个大早,便有了惊喜的发现。 他来到这里,他的眼前是一个武器铺,而他所苦苦寻觅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万掌柜的武器铺确实不大,零零散散所贩卖的武器十指便数的过来。 至于其所说的种类繁多,各式各样,却是空口无依据。 涂浪在踏入门槛的那一刻,便已将这里面的情景,一丝不落的扫进了眼里。 很明显,这里不是一个自诩为武者,应该光顾的地方。 简单的陈设,过于寒酸的器物,无不表达着在这里难以挑到称心如意的东西。 不过这些跟涂浪没关系,他的目的很明确,只为仙宝而来。 涂浪拿出术理盘暗自推演,神情兴奋,有些迫不及待,他恍惚觉得这天大的宝贝已经唾手可得了。 不过,随着推演的深入,他的眉头很快皱了下来。 “坑爹啊,居然又出现了之前的状况。” 明明近在眼前,恰似又远在天边,涂浪是个好脾气,在此刻也忍不住想要骂娘。 “掌柜的,小道择武器,速速出来。” 没办法了,涂浪只能采取迂回的方式,从侧面打听, “今日闭客!” 掌柜出来的很快,但其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让涂浪的脸拉了下来。 “娘的你闭客,你开门开的比鸡早?” 涂浪心底诅咒,明话当然不能这般无所顾忌,他还需从掌柜的口中套些话。 只见其面露难色道:“小道我来此一趟并不容易,今日便会离开,掌柜您做我一单又如何?” 涂浪说的很真诚,咬着嘴唇,捏着衣角,一脸哀怨与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同出一辙。 其演技极真,如他真是个小姑娘,而此地刚好有他人在此,定会误会这掌柜做了什么不好言语的事。 涂浪对自己此番表现是很有信心的,此乃在其师傅身前的耍皮利器,屡试不爽。 “你需要什么样的武器?” 果然,涂浪心底大爽,这掌柜沉默片刻,还是如此开了口。 掌柜若有所思,有意无意从涂浪身上扫过。 涂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却是毫无所觉,只见其直奔主题道:“掌柜,此地可有镇店之宝?” 涂浪语气很急促,炽热的盯着掌柜,呼吸都快停止了。 掌柜闻言莫名一笑,点了点头,向柜台走去。 在这一瞬间,涂浪迸发出了巨大的喜悦,他感觉心跳的节奏,过于快,都快破体而出了。 他没想到事情竟这般顺利。 涂浪火热的等待,却见掌柜杵在柜台前,也不取东西,两手空空的只是莫名的盯着他看。 “镇店之宝呢?” 这掌柜一盯便是盏茶过去了,涂浪不得不走过去,进行询问。 掌柜开口,一指敲打着柜面,给出了回应。 “镇店之宝就在于此。” “哪儿呢?” 这柜面空空如也,涂浪不解,大眼瞪小眼。 “喏。” 掌柜努嘴,意有所指的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柜角那支正在燃烧的蜡烛上。 涂浪寻声看去,那蜡烛质地如白玉,散发着悠悠绿火。 他瞬间无语,感觉被欺骗了,被这掌柜无情的耍了一把。 “你这人怎么老不正经。” 涂浪有些火大,心里的落差让其掩盖不住情绪,冲声道。 掌柜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个老油瓶,只见其呵呵讽刺一笑,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看好你所要的东西,若是不买,我便送客了。” “你!” 这生意做的涂浪气不打一出来,他觉得这掌柜简直无法交流。 他默默来到一边,决定自想它法。 涂浪思索一阵后,有了主意,只见他从腰间的一个布袋里,拿出了一页寸长符文。 探宝符,可探入眼至宝。 涂浪伸到眼前,透过符纸,仔细打量起了整个屋内。 “我就不信你能藏到这般深,能逃过我的火眼金睛。” 涂浪渡着步子,来回扫视,暗角屋檐,天上地下,连犄角旮旯都不打算放过。 他检查的很仔细,这样做无疑很耗费时间,掌柜不耐,一刻钟后,掌柜终于开口。 “磨磨蹭蹭的,你到底买还是不买?” 涂浪身前是一面墙壁,在墙壁上所挂着的,正是这武器铺内全部的货物。 这上面有剑,有刀,有斧子,绳子,等等五花八门,他已经矗立在此地半刻钟了。 涂浪的身子在轻微颤抖,掌柜的声音将他从震撼中拉了回来。 他来不及回味,不假思索的激动回应。 “买,我买,我全买了!” 鸡鸣哦哦叫,太阳冒头。 涂浪站在大街上,脸色很黑,感觉被看不起了,居然被撵了出来。 他是对这个掌柜,鄙夷到了极点。 说实话,自己身上确实没什么钱,但这也并不是身为一个店家的待客之道。 “娘的,有钱小道我也不会往你身上花。呸!” 涂浪离开,难掩兴奋。 他没想到这小小的武器铺,竟让他,惊魂了一把。 那里面所贩卖的东西,品阶极高,为藏宝金库,他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的个老天,居然通通乃人阶极品!” 涂浪再次感叹,两眼泛精光。 可以说这是丢出去一样,便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宝器,无人不想拥有。 “这已经无法用金钱衡量了。” 说到这儿,涂浪似乎想到什么,进一步补充道:“只因金钱乃粪土!” “哼!” 涂浪在这个节骨眼,依然对其念念不忘,由此可见,钱这个字,给他带来的伤害,是多么的巨大。 “金钱对于我并无太大意义,只因我涂浪想要的东西,并非来自于交易。” 涂浪大步远去。 涂浪身着道袍,却并非是个道士,准确的说,他乃一个贼。 其之所以道袍加身,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道貌岸然一点。 贼不是一个光彩的身份,涂浪更喜欢用盗士这个词,来定义自己。 当然,他的身份,亦对得起这个词,因他师出名门,乃盗仙李道九之徒。 李道九是个传奇,归隐红尘,已为传说中的人物。 虽然其的实力并不是最顶尖的,但其的手法,却是最牛的。 来去鬼魅,以盗遍天下无敌手,而著称于世,留名千史。 他是很多人所仰慕而崇拜的对象。 其最著名的事迹,便是一指拈花,一夜盗千女。 这在当时,曾搅动天下风波。 因其盗之女,尽皆权贵,名门大派。 也正是因此,他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他是一朵曾盛开在九界大地上的奇葩,他的归隐,给无数青年留下了无尽遗憾。 没人能知道盗仙还会不会出现,但涂浪清楚。 李道九走了,他已传承意志,以一种崭新的面貌,继承其师父的精髓,跨入历史河流,正式走上风云潮头。 第二十三章:我的裤衩 太阳斜空,破晓的阳光正对城门照了进来,溜过房檐,洒在了宽阔的街道上。 在第一声狗吠划破宁静,新的一天,迎面到来。 “有些东西是必要存在的,即使深恶痛绝,却又难得不要,这便是,钱。” 陈记钱庄门口,涂浪掂了掂手中刚刚换取的钱袋,颇为无语。 就在刚刚,他又被鄙视了。 这两天他劳心劳力,一直处于一种空虚,饥不裹腹的状态。 从武器店出来后,出于对宝贝的窥蓄,他就一直在这片区域徘徊,计划妙手大计,同时,静等那掌柜关门。 半柱香过去了,哪知道这掌柜迟迟不关门,反倒是诱人的包子香,先一步打开了他的食欲。 食物的味道传来后,他这才后知后觉,腹中空空,一阵饥饿从肚里瞬间升起。 涂浪感觉到头有点晕,反正左右无事,本想吃上两个,却不曾想再次闹了个大红脸。 果然没钱寸步难行,他灰溜溜的离开,到现在,仍还记得当时众人那嫌弃的表情。 “想我堂堂盗仙之徒,竟会沦落至此?” 涂浪没别的想法,就只是觉得自己简直太丢脸了,若是师父在此,定不会让其与之同行。 尽为琐事折腰。 “咕噜!” 涂浪脸黑,肚子的闹腾让他不得不来此换点银钱。 当然,他也有别的法门,作为一个高级别盗士,这些自然是手到擒来。 不过,作为一个有理想的盗士,他却不屑于此。 在他眼里,此乃小偷行事,与他身份严重不符。 “盗,虽盗之以需,虽盗之以急,却并非盗之以民,此乃,盗亦有道。” 最终,涂浪转身,向包子铺走去。 晨时的包子铺,无疑是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刻,在涂浪来到这里之时,这里已经排起了人群长龙。 这等生意,让涂浪咂舌,他决定了,在待会儿,他定要叫上五个大肉包,以此来改善在山中,已淡的出鸟的伙食,顺便,发泄对店家初时的不满。 “不走就滚!” 等待总是漫长的,用入定来消磨时间的涂浪,蓦然被一道呵斥声拉醒。 涂浪皱眉转头,就见身后一壮硕汉子,以一副世人仿若通通欠他上百两的表情,阴沉的看着他。 “看你大爷!”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脸发霉的赵三。 赵三此刻的形象,可以用衰样透顶来形容。 赵三觉得老天对他如养子,对他不够照顾,不够公平,即使有好运,也是片刻便去。 就在昨日,他堪称经历天上地下,冰火两重天。 午时得来的两百两,还没来得及捂热,就被一晚给壕了出去。 赵三心很痛,若是吃了喝了,他还不至于这样,让他难过的是,熬了一晚,毛没捞着,却尽数交于赌之一上。 赵三的确很背,但输的两袖清风,还是让他,和赵四无法接受。 以至于在那个时候,让干瞪眼的赵四有了别的想法,那就是他严重怀疑东家出千。 出千了不得,被发现可是要被剁手的。 赵四跳的很高,言辞激烈,就像抓了个正着一样。赵三却是心中无底,只是略微有些怀疑。 不过当赵四看向他时,那莫名的眼光,让他不言而喻的接收了这个信号。 赵三脸色大变,怒从胆边生,直接站起,将白白撒出去的银子,全部抢了过来。 他没有证据,但却有着威势,凭自己这幅身架子,他还不信有人能拿他怎么办。 更何况还是一个毛头小子。 可惜,现实往往总是残酷的,这东家眼生的紧,像是从外面来的。 同时,随他一起而来的还有两个陌生之人。 东家脸色隐晦,赵三见机不妙,竟逃之夭夭,独留赵四于此,被上了人生中最精彩的一课。 赵四没有欲望吃包子,因为他的脸已经肿的像个包子了,他只想静静。 “赵四,揍他!” 赵三是越看身前这个少年,越是碍眼,只见其慢吞吞的,浑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揍他?我他娘更想干你。” 赵三暗自咒骂,对赵三先前的不义之举,持不满态度。 “谁想揍我?” 涂浪一脸疑惑,懵懂转头。 他这种表情,落在赵三眼里,简直了,纯粹挑衅。 赵三觉得自己恶霸的威势日趋下降,到如今是个阿猫阿狗都能来咬上一口。 赵三心中有郁火,经此之引,瞬间喷发了出来,他觉得有必要找找场子,打其个半身不遂,以重新树立恶霸形象。 想到就做,他正要动手,不过突兀,他又停下了。 赵三眼内冒金花,眼睛都快直了。 在他的目光下,这前一秒还可恶的小子,仿佛下一秒就变的可爱了起来。 “我的个奶奶,这钱袋子鼓成这样,得有多少银子?” 赵三火热难耐,不断扫视涂浪腰间。 涂浪心有所觉,却是暗自冷笑连连,他装作不经意的转过身去,仅仅片刻,便觉察到腰间一轻。 “耍把戏竟然耍到了祖师爷的身上,哈哈!有意思。” 涂浪心有了计较,打好主意,决定给其好好的上上一课。 他脸色不变,殊不知这身后的赵三,已狂喜的翻了天了。 赵三暗自捏着手中的钱袋,心里乐开了花儿,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竟这般有货。 “艹,看不出来,还是个小财主。” 赵三一扫之前的萎靡不振,站在涂浪身后,掩不住快要弯成碗口笑意。 他仗着胆子,即便是得手了,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各怀心思,他亦想给其上上生动的一课。 “这家伙倒也沉着,偷了小道的钱,还非得看上一看小道的戏。”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谁是看客,谁是角儿。” 涂浪不言语,静静等待。 别的不说,这吃个包子也是真心累,排了半天,前方的人群终于有了松动,轮到他了。 涂浪搓着手,口碑是最好的保证,他不由得对这小小的包子,有些迫不及待。 “小道我要五个大肉包!” 涂浪大呼,伸手做数,随即便看到了小贩那愕然的脸,和他身边不知何时到来的遛狗大汉。 这大汉长得异常魁梧,双目如笼,凶神恶煞,其手边牵着的那条狗,亦壮硕非常,看着便生寒意,似豹如虎。 “这是来镇场子的?” 涂浪的脸色不太好看,第一次来时,可没看到这些。 “客人,你确定要五个?” 小贩死死的盯着涂浪,咬字问道。 眼前此人他当然不会忘记,一个没钱却想吃包子的主,托其的福,正因为他,自己的才有了临时安插的得力干将。 包子不值钱,但也经不起施舍,这年头,游手好闲,骗吃骗喝的不在少数。 “怎么了?难道我给不起几个臭钱?” 涂浪不满,将手伸进布袋子里,随着一锭银子被拿出来,本有所动作的遛狗大汉,也便跟着退了回去。 “不不不,只是本店的包子稍稍有点大,小的怕公子吃不下而有所浪费了。” 小贩也是个阴面鬼,见钱马上没了立场,摆手打花腔。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涂浪佯装不耐,有意无意的向身后瞥了一眼。 赵三站在身后,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下巴都快要掉在了地上。 “失策啊,没料到这小子还有存货。” 戏没看成,赵三微微不爽,不过很快,他便双眼放光了。 总的来说,这一波不亏。 “给大爷我来十个!” 赵三狮子大张口,大嗓门一闹,赵四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别!” 赵四赶紧开口,拉着赵三,示意其多望望。 赵三挥手打断,那遛狗大汉他早看见了。 “好家伙,还真够威猛,能对付老赖。” 他感叹,而后示意其稍安勿躁,随手将钱袋子伸在赵四眼前晃了晃。 好像在说,咱有钱,不虚。 “是你!” 小贩定睛一看,片刻便认出了赵三这个无赖。 上次的事情让他白白倒贴了损失,很让他肉疼了一阵。 察觉到状况的遛狗大汉,直接靠了过来。 赵三见此皱眉,再次将钱袋摇了摇,说道:“大爷我不差钱,这次加上次,爷给双倍!” 赵三说的很痛快,直让小贩听得眼睛一亮,能找回损失,当然再好不过了。 “娘的,那是小道的钱袋!” 众人闻言望了过来,涂浪见机惊呼开口。 “黄口白牙的小儿,咋咋呼呼的,说话要讲究证据,掉在钱眼儿里,对你没什么好处,” 赵三阴沉着脸,心里却是暗爽。 这涂浪那焦急溢于言表,都快急哭了的表情,在他眼里,没什么能比其更让他觉得舒坦了。 “你偷了小道的东西,小道要去告你!” 涂浪的演技也是没谁了,浑身打摆子,指着赵三,气的止不住颤抖。 “告啊,去告啊,你告破了天,又能耐我何?” 涂浪越是这样,赵三越是兴奋,这就像阴雨了几天,终于看到了太阳的那一刻,说不出的舒畅。 “这赵三一向如此,我看那娃娃的话,倒有几分可信。” “谁说不是呢,他是什么人谁不清楚。” 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打断了赵三的意淫,赵三脸比城墙,对此毫不在乎。 赵三对着还在发愣的小贩,出言喝道:“你这包子是不准备卖了吗!” 小贩尴尬,忙不迭的点头,迅速装好十个,伸到赵三的身前。 对于这钱到底是谁的,他一点也不在乎,跟他没一文钱关系。 赵三有些得意的瞅了瞅涂浪,哪知涂浪突然笑着开口。 “完了!” 赵三一抖,心下当即一凉。 “看穿了也没什么关系,反正那钱袋子里,装的也并非钱财,损失不了几个钱。” 涂浪镇定自若,再次吸引了人群的注意,闻言莫不期待的看向了赵三手中。 小贩脸色一变,遛狗大汉直接一把夺过赵三的钱袋。 果然,他很快便将赵三制住,其中哪有什么钱,尽是石子。 “你玩儿老子!” 赵三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把他身上的皮给我扒了,刮也要刮出损失来!” 小贩黑着一张脸,对遛狗大汉指示。 “别啊!” 赵三欲哭无泪,进行求饶,他哪有什么钱,扒光了都没用。 小贩可不管这些,脸沉的跟水似的,直叫赵三胆战心惊。 仅仅片刻,他果真被扒光了,一丝不挂。 “这人怎么这么没皮没臊啊!” 众人赶紧捂脸。 赵三感觉到不对劲了,下身透风,有些凉。 他急忙低头,双眼一黑,悲呼。 “谁偷了我的裤衩!” 第二十四章:本命法宝 赵三的裤衩丢了,甚至于,不知道是何时弄丢的,这让一向自诩为精明的赵三,冒着想死的念头,恨不得找条地缝就此钻下去。 他知道,这次丢的不仅仅是一条裤衩,还有他的颜面,他将威势全无,至此,再无他赵三立足之地。 赵三在众人的嘲笑中,阴沉离开。 随他一起离开的还有赵四。 赵四忍俊不禁,本有所痛快,但在看到赵三的背影之时,他突兀愣住了。 “我似乎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他并不清楚。 赵四的心在抽动,他与赵三并非血缘关系。 此刻的赵三落魄至极,前途一片暗淡,再跟着他,已然看不到未来。 赵四做剧烈挣扎,最终,从另一条路远去。 “公子,这是您的余钱。” 小贩呼人从店内拿出散碎银两,此时递到涂浪眼前。 涂浪看着赵三赵四已消失在视线内的身影,若有所思。 他突然道:“将方才那人,欠下的钱,一并收了。” 小贩一懵,以为没听清楚,说道:“可是偷了公子钱财的那位?” 涂浪摆手制止,拿着剩余的银两,做起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解释。 “不,是我错了,他只是拿回了,他本应拿回的东西。” 赵三的背影十分寂寥,经此次打击,涂浪不知道其还会不会对明天,有所期待,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被在外影响,他的前面被改变了。 赵三终非一个大恶之人。 涂浪有些兴意阑珊,甚至是,对自己无意间的举动,有了些许的悔意。 因为,他始终记得他的身份,与那人别无二致。 “我同样是一个贼。” 这件事在涂浪心底,泛起的仅仅是一道小小的波澜。 涂浪离开,径直向万器居走去。 晨时的封土城,正是人潮的最高峰,涂浪混在人流里望目打量。 无疑,真正能牵动他心神的只有宝贝,此时的涂浪双眼放光。 万器居紧闭的大门让他心中一跳。 来不及平息心中的火热,他快速绕过土坯房,来到了一条临靠的暗巷子里。 这种盗取它物的事,他已经不知道循环往复的练习了多少遍,但在此时,他也不免有些紧张。 只因为这次所要盗取的东西,可不是什么普通货色,而是足以争得头破血流的宝中极品。 且那掌柜看着人畜无害,实则不可小觑。 涂浪可不认为,一个普通人,能掌握到这些东西。 只是他不明白那掌柜的意图,这样大张旗鼓的贩卖,究竟出于什么别的目的。 若是在它时,没有摸清楚底细的情况下,涂浪还真不敢动手。 不过在此刻,却是不太重要了,只因他底气很足。 “自己要做的,只是得手之后迅速离开,即使触动禁制亦无妨。” 想到这里,涂浪做好打算,开始动手。 作为一个非同寻常的盗士,当然不可能傻乎乎的跑进屋内去偷。 涂浪默念道则,急呼。 “术理,玄黄,阴阳,天地!” 顿时,他的身体搅起小型风涡,烟霞滚滚,片刻,一面圆镜从天灵盖射出万道光彩,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面镜子外表看着很简易,黑白条纹呈两仪之式镶嵌外延。 而镜面,则是一片虚无的空间流彩。 “此镜在手,天下我有,哈哈!” 涂浪忍不住豪气干云,激动道。 此乃他的本命法宝,由其师父潜心钻研,用绝世菱晶打造的逆天器物。 是其盗行天下的依仗,拾天镜! 拾天镜可探镜中水月,世间无物不可取。 “幻物,明睛,拾天!” 涂浪再颂繁琐法诀,随即一阵头晕目眩,浑身疲软。 本命法宝用到这个份儿上,让他想起每每都有一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没办法,其注入了他师父的大量心血,他根本把持不住。 以他目前的修为,想要做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涂浪以意念操控,镜中一阵烟云过后,武器铺子的前厅,幻虚幻实的出现了。 涂浪并未急于动手,用镜中画对铺子的内部进行了一番打量,他始终没有忘记此行的最终目的。 在内堂,他很快发现了那个八尺剑盒,涂浪一阵狂跳。 然而接近过后,没有意外,果不其然的傻眼儿了,盒子里毛都没有落下。 “我敢肯定,其了不得的东西曾就在于此!” 错过了这个东西,涂浪的心情可想而知,直呼没天理,几近暴走。 “娘的,小道今日要拿个够本,把你的棺材板都要给你掏出来。” 后堂太寒酸了,涂浪再次移到前厅,直奔武器墙壁。 即便是看上个千百次,涂浪还是无法冷静,笑容满面的流下了哈喇子。 那些静静悬在其上的人器,在他眼里,仿佛是一个个被扒光了的绝世美女,正满是诱惑的看着他,对他进行呼唤。 涂浪那受得了这些,恨不得立马全部收入囊中。 只见其伸出手,透过镜面涟漪,竟伸到了另一片空间,落在了武器铺里。 幸好此处没有别人,不然非得惊呼活见了鬼,吓个半死。 涂浪拉进距离,照着一把大刀便伸手捞取。 此刀泛着光影,让他的呼吸随即都急促了,然而接下来,他却再次傻眼儿。 涂浪有些懵,按照正常的情况,没有意外,此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拾天镜可拾取实物万千,但对无形的东西,却是力有不逮。 涂浪滑手,边都没碰到,竟从数件武器中穿过。 他是抓破脑袋也没想到,这竟然全是虚影。 “我擦!打肿脸充胖子,尽皆假货!” 涂浪身子重心不稳,差点直接栽倒。 明显他是不甘心的,揣着想哭的心情,他再次把屋内扫了个遍。 不多时,他便绝望的发现,除了墙,就没有一样是真的。 “不,还有一根蜡烛。” 涂浪将掌柜所说的镇店之宝拿在手中,面如死灰。 “艹,这掌柜究竟想干嘛?” 此刻是他也忍不住爆粗口,大怒从布袋里再拿出一物。 这次下山,他几乎将家当尽数盘了下来。 而这是一副黑色手套,唤作穿云手,可穿壁如云。 他到现在,还是不甘心,仍保留着一丝幻想,不见棺材是不会落泪。 涂浪来到武器铺侧,贴扶外墙,整个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融入了进去。 墙的另一面,武器铺内,涂浪目瞪口呆。 这屋子里,除了渣子,什么也没剩下,全被搬空了。 这正是他想要干的事。 紧接着,他是汗毛倒立,方才镜子中所呈现可并非如此。 “遇到高手了!” 涂浪吓得魂不附体,以极速离开。 在大街上,过了半天他才回过味来,那掌柜对自己似乎也并无恶意。 “害我白白预谋这般久,就只得到一根蜡烛!” 涂浪再次将蜡烛拿了出来,流着泪重重地扔在了阳光下。 “啪!” 他本欲就此转身,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的,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迈不动步了。 扔出去的蜡烛,并未应声而折,涂浪瞥见其稳稳立在地上,自燃起幽幽绿火,在快速融化。 涂浪浑身巨震,不可思议的惊呼。 “阴烛!” 涂浪流着热泪,几乎是趴着将其收入了怀中。 他怎么也没有算到,这掌柜,在此物之上并没有骗他。 对他来说,此物的价值真的是太大了。 只因他是一个贼,常年行迹于阴暗玄秘之地。 “阴烛能照透虚妄,焚尽鬼魅,是盗墓探秘之中,不可多得的珍品啊!” 这可称为宝中至宝,涂浪无语,居然因为不识货,而平白浪费了一截。 而后,他陷入了沉思,这小小的武器铺给了他很大的震撼,那掌柜也明显已经洞穿了他的身份。 “他究竟是谁?” 涂浪不相信这会是个默默无闻的人。 只是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亦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感谢了。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被一道惊呼声拉回现实。 “天呐!三千两黄金!” 涂浪皱眉,跟着这道声音响起的,还有各相奔走的人群。 众人就像似疯了一样往一个方向挤去。 涂浪不明所以的拉下一人进行询问。 “什么三千两黄金?” 那人目光埕亮的喘息开口。 “上面下来的通缉令,悬赏黄金三千两。” 涂浪放手让其离开,来了兴趣。 三千两黄金是什么概念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晨时竟为几文钱而折了腰。 无疑这是一笔很大的数字,能出如此多的赏钱,那这悬赏的对象,定不是一般之人。 涂浪来到了爆发点,此地真可谓是人山人海,喧闹声此起彼伏。 “居然是个孩子!”有人惊呼。 涂浪正踌躇要不要挤进去,不过片刻响起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想法。 “孩子也能这般值钱,莫不是他身上携带着一个宝藏?” 涂浪挤了进去,伴随着摩肩擦踵的人群,一道身影从其身边轻错而过,走了出来。 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壮年汉子,驼峰鼻,正目粗眉,整个身体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 只见他回看一眼,顺着大道,穿过几条胡同,径直来到了一间坊市门口。 他驻足在门前,向上皱眉望了一眼,便跨门而去。 他所望的位置,有牌匾悬梁,赌之一字,勾人心弦。 第二十五章:赌子钱玉 同乐赌坊,作为封土城内唯一一家消遣场所,无疑它的人气是很高的,昼夜通明,不知疲懈。 不劳而获总是有着巨大的魔力,不管在哪,总有那么一批人,抵挡不了贪婪的天性,为赌坊遍地开花,添砖加瓦,打造深厚基石。 一夜暴富的想法太过于飘渺,却还是有人抱着此样的幻想,被迷惑理智,输得倾家荡产,输尽一切而带来自身根本无法承受的后果。 他们永远也无法理解,为何财富总是掌控在少部分人的手中。 即便拼尽所有,以破釜沉舟之势,依然挽回不了颓势,一泻千里。 没有人去深入探究,却又想立即拥有的致胜秘诀,凭什么让已有财富的人,越聚越多,而他们这些散户,则成无硝烟弥漫中的炮灰。 这是一个难以理解的怪圈,这亦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秘密。 在二十多年前,钱林秀同样无法理解,但不同的是,他会去挖掘并发现问题的答案。 他的脑子并不是很灵光,但在其进入钱家的第一年,却依然能发现这个藏匿于表面,几乎世人皆知的秘诀。 往往真正成功的商人,有着敢想即做的执行力,立取即舍的决断力。 和更加重要的是,一个好的态度。 钱林秀站在赌坊门口,听着吵闹喧哗的赌堂,皱了皱眉。 若如以往,他岂会来这等乌烟瘴气,上不得厅堂的地方。 赌博是个无底洞,害尽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在其上,他与家主钱尧,一直持有相同的意见,给予抵制。 当然,以他如今所站立到的位置,亦不需要以赌来谋取机会。 “押大押小,买定离手!” 钱林秀走了进来,首先传入耳畔的是这道,以为胜利召唤,实则见光即死的催命符。 而后,才是一股不可描述的怪味,直接扑鼻而来。 钱林秀放眼打望,相比较昨夜,这白天的赌鬼,明显要多少更多。 “我押小!” “我同公子!” “公子买啥,我买啥。” “下押无改,押定即刻离手,不可再押!” 在堂中一张相对较大的长桌前,以骰子赌大小的玩法,无疑是人气的聚集地。 这是一种最为快速,无需手下真章,仅靠运气的赌术,深受赌徒与赌坊欢迎。 “为何不可再押?这赌桌上的规矩说变则变,如此这般言而无信?” 通过层层人群,钱林秀从缝隙看见一矮瘦男子涨红着脖子对庄家喝问。 从他脸上满布的密汗,无神恍惚的目光,和其身前零散的筹码,可以得出其应该已输掉不少本钱了。 “不满就滚!” 庄家闻言直接呵斥。 坐庄之人,主以抽水,在其身前的银两几乎要堆成了一座小山。 显然其已赚的盆满钵满。 只见他脸色速变,呵呵发出一声莫测笑意,以发散心中的情绪。 钱林秀看得出来,这猥琐的胖子吃大头,快高兴的没脸了。 确实,邓福很高兴,若不是顾忌到此地旁人众多,他真想好好的疯狂宣泄一番。 邓福是同乐赌坊的背后东家,论以往来说,他是难得露面的。 同乐赌坊平日里人气虽多,但坊内的流水,几乎是僵的,其油头近乎微末。 此坊间是否能再经营下去,邓福最近考虑了很久,以至于常常失眠。 因为支撑他到现在的,仅剩下兴趣。 兴趣是可以当饭吃,但当以倒贴的形式才可进行周转的时候,他就不得不考虑,自己的这碗饭,到底吃不吃得。 邓福很恼火,在抱怨老天不开眼的同时,亦在大骂这封土城的民众过于木讷,少了一股油性,人生了无了乐趣。 “尽难得找到与我志同道合,惺惺相惜的人物。” 这是邓福来自昨日傍晚的总结,在昨日傍晚,他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同乐赌坊将至此关闭。” 然而在昨夜,以三个陌生人的到来,让他将此想法暂时抛到了脑后。 这三人邓福摸不透身份,但可以确定是不好惹的人物,很可能来自于大家。 以其中一华贵少年为首,出手异常阔绰,独坐上家之位,视金钱于无物。 在邓福看到这少年第一眼的时候,有点愣头青的意思。 因其对赌之时,心不在焉,毫无思虑,瞎押。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即便如此,却每每是其独占鳌头,让他不得不在后面,为此改变了规则。 “公子,这盅,可开得?” 邓福笑呵呵的再次看向那上桌的少年,进行询问,与对他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没办法,只因其是金主,由于某次开的过快,而惹的其有所不满。 “有何开不得?” 那少年看了过来,洒然一笑。 邓福一阵恍惚,其明明长得白白净净,人畜无害的,他却总能在其身上,感觉到一股陈年老油瓶的气质。 此子不是他人,正是钱家家主,钱尧仅有的嫡子,钱玉。 人人常说虎父无犬子,但在钱林秀这儿,却是越看越不得劲儿。 钱老爷何等人物,凭一己之力将钱家撑到了难以企及的高度。 他的睿智,胆识,手段,无不是人中一品。 但偏偏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没有志气,一心流离于赌场之中,无法自拔。 “少爷,您看这是什么。” 钱林秀走了过去,虽心有不满,但毕竟是少主。 他们之所以来这封土城,是有重要的使命的,可以说是关乎于钱家的未来,是否能真正走上坦途。 他将今日来此地的发现,一张拼凑完整的画纸,放在了桌面上。 这是一张被撕碎过的通缉令,在其上,有着清晰的人像,亦是他们来此的目的,薛凌。 薛凌身上有秘密,经九王爷授意,他们正是为这薛凌而来。 “这通缉令,必是被此子撕下!”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薛凌究竟在何处,这封土城只是被下派之中,仅剩的一个地方。 钱林秀有些激动,这个发现不可谓不重要,再使把劲,很可能便能将此子攥到自己手中。 随即他看向钱玉,静等他的意见。 然而钱玉接下来的表现,让他的脸黑了下来,钱玉并无什么意见,甚至是对此根本就不在意。 只见他仅仅瞥了一眼,便拂袖一挥,任其随风飘落在了脚下。 “此子已经离去,待我开完这局,再做计较。” 做事分不清轻重缓急,即便是到了现在,依然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钱林秀大怒,钱老爷因不可抗拒的原因,已在九王爷前失掉一局,若再随之任之,必将一落千丈。 “我等你开完这局,呵呵!” 钱林秀怒极,手持桌角猛然向上一掀,顷刻间赌桌如断了线的风筝,向上翻转,直冲房顶。 “你耍的是什么疯!” 钱玉一惊,跃身而起,持手抓向骰盅。 钱林秀没想到这少爷居然入魔纵深,痴迷不悟到这等境界。 钱玉在家中的个性与老爷相斥,因此并不受老爷待见,更何况他还沾染上老爷最为瞧不上的赌。 “虽然聪智,却尽搞旁门左道,无用在正途。” 老爷对其已是放任不管,但钱林秀却为钱家的以后,感到着急。 “若再任由其下去,这钱家,也就别谈什么以后了,既然老爷不管,那就只有我这个外人,来送其上正途!” 钱林秀浑身一震,一股气冲出体表,顿时这小小的屋子内狂风大作。 站立其中的众人,还未等反应过来,便被掀的重心不稳,七零八落。 “怎么回事?” “哪儿来的风?” 明显这些人神经迟缓,事件进行到这一步才有所反应,而身在正中的人,则一个个呆如木鸡。 钱林秀扬手一掌打入空中,劲力透过虚空扬到桌面,使之钱玉抓盅的手颤动。 钱玉凌空一转,落在了地上,其骰盅内的骰子已化成了粉末。 他脸色难堪的转过身来,阴沉的直视向钱林秀。 “钱林秀,你简直放肆!在你的眼睛,我这少主,还有没有影子!” 钱林秀不卑不亢的给予回应,秉性很直。 “少爷,你要记住,我们来此,可不是来这个狗屁地方,看你聚赌玩乐的!” “你可还记得我们来此的使命!” 钱玉脸沉如死水,森然道:“难道这还需要用你来提醒吗!” 说完,他一扫狼藉的赌堂,哼声向内厅而去。 也就是在门口,一年过半百的苍枯老者,迎面走了出来。 “怎么了?”他问道。 “哼!” 钱玉不语离开,这老者只得看向钱林秀。 钱林秀亦没有什么好脸色,审视了一圈,洞悉了其中的厉害。 “你这性子,该改改了。” 老者说完,便回身走入内厅。 这老者名为钱显明,是钱家的智囊,为钱家的成功,打下了不可磨灭的基础。 他的威望是很高的,即便是家主也是敬其三分,钱林秀当然不敢托大,随身而去。 赌坊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些赌徒早已做鸟兽散,邓福更是欲哭无泪。 不过片刻,他便浑身激动的大喜,钱林秀随手一锭金元扔了过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有这番际遇,赌坊他已不在乎,这足以够他吃一辈子了。 这是补偿,亦是遣散令,他哪敢逗留,点头哈腰的转瞬没影儿。 当钱林秀踏入内厅的那一刻,能够感觉到其中的温度,冷到了一个冰点。 他忍不住一颤,冷静下来后,他开始为自己冒失的行为,感到后悔了,再怎样,钱玉始终为少东家。 钱林秀有心想要服个软,但性子使然,哪说的了个婉转话,一时间僵在哪儿,闷声不开腔,倒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并未僵持太久,钱玉最终开口了,他有些不争气道:“遇事急躁,不过脑子,难道你真以为,这薛凌是个香馍馍,是个人都能上去咬上一口?” 钱林秀闻言,脾气控制不住又上来了,到现在不立即有所行动,竟然还畏首畏尾。 “难道那薛凌还成了洪荒猛兽不成。” 钱林秀就是这样,自身修为能撑起一片天,但脑子总是少根筋。 “愚蠢!你可知这薛凌吸引了多少目光?不光是九王爷,其已经在上层的圈子传开,你又可知有多少对其产生了窥蓄?不说他身边的李术,只说那些藏于暗中,正准备伺机而动的人,仅凭我们,谁又有把握将其无恙的带到京城?” 钱玉无疑有着过人的智慧,只是未被其展现出来,除了个中之人,即便是其亲生父亲,亦忽略掉了。 而钱显明,正是那个中之人,钱玉身上有着一个不同凡常的另一面,此次之行,正是他极力将其带了出来。 不过钱林秀显然发觉不了,他很不解,再问道:“那又当如何,难道我们来此仅为望风走过场的?” 钱显明此时带笑作答。 “少爷早已有了定计。” 钱林秀追问。 “是什么?” “到时你自会知晓。” 钱玉缓缓渡步走到赌坊门口,望着匆匆而过的人流,深邃开口。 “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可枉自断定,谁为真正猎物。” 第二十六章:即将走向尽头 “李叔,我们是要去向哪儿?” 盛夏正午,烈焰当头,炽热的空气让薛凌感觉,仿若身处一个巨大的火炉之中。 薛凌擦拭掉前额的汗渍,浑身的燥热,让他有了一丝不适。 薛凌有气无力的开口,未曾好好休息的他,紧绷着心弦,在这一刻,终于是快要虚脱了。 他坐在马的后头,昏昏沉沉眼皮越来越重,他的手滑落李术的腰间,整个身体,呈一种仰倒的方式向马下栽落。 “嘶!” 马匹踏蹄长嘶,抖落蹄下石子,李术伸手一探,踩在马背上携带着薛凌落在了一旁。 马匹受激躁动着离去,李术并未去追赶,只是看着意识不清的薛凌,发出了一人叹息。 没有人是坚不可摧的,即使是李术的自身,依然有着不轻易表露的另一面。 李术心中亦有着他的柔软。 李术与薛凌一般,同样是个孤儿,而不同的是,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生父生母。 李术目光深沉,望着无比耀眼的太阳,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他曾经年少之时,对自身的过去有过追寻,不过到最后却是无疾而终了。 只因他探寻到了一个不敢再深入的真相。 “我的父母因我而去,我的家乡,因我而走向终结。” 李术喃喃,他的家乡,那条与世无争的路,他早已铭刻在心里,但同样,他亦早已回不去了。 “我是个不详之人?” 李术伸手拂过眼角,在他的指尖,一滴泪晶莹剔透。 他入神了。 李术不善于表达,但是别人能看到的东西,他如何又能看不见。 他同样感受到自己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他有缺憾,一个永远无法再弥补的缺憾。 “我是无根浮萍,被历史左右,随大浪逐流,我能做得,只有仰望高天,宣泄咆哮,但这非我之性,我只需沉浮,在浩瀚史海中,得证自道,以至,自心永恒!” 每个人都有自我存在的意义,李术相信,他既出世于此,必有属于自我的沧海一粟。 “浪花虽微,也做得覆水滔天,凡花虽末,也集得刹那芳华。” 李术神色复杂的将薛凌放在一块大石上,有些东西,冥冥自有天意,他恍惚感受到了,他很快将会走向终结。 当薛凌清醒过来的时候,烈阳还在头顶,他矗立在山之巅,望着茫茫山河,被震撼到了。 “山的那边有什么?有海?” 薛凌分明看到有千万重山耸立,披挂着万紫千红直入云端。 他的心逐渐宁静了下来,在其脚下悬崖深处,有长河流淌。 “薛凌,你说一条未知的路,由一个人走,两个人走,谁能走出更远?” 李术来到其身边,轻声进行询问。 薛凌从未见到过他如此诗意的样子,他看着李术的侧面,同样发现了另一点不同的东西。 李术似乎变了,似乎多了一些沉暮。 “两个人能相互扶持,只是不知是两个怎样的人,若已无间,那便无物可挡,至此已为一体,可称之‘一’人。一人的路程孤独无援,只是不知是一个怎样的人,若其无畏,那他走下去,将必定冲破自身而越渐强大,直至出现‘另一人’,斩尽迷雾,走到结局,可称之‘两人’。” 薛凌的气质一变再变,已经摆脱掉了属于孩童的层次。 这是他徐徐道出的话,李术在片刻间明悟,已经从其中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好一个自心存信念者,已有我无敌!” 李术笑了,他的嘴角藏着一抹如释负重的解脱,在这一刻,他找到了他存在的意义。 最终,李术和薛凌离开,径直向北而去。 “李叔,我们是否要去到中州?” 踩在林间的土路上,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射在了薛凌的身上。 薛凌的脸已满是污渍,他抬头相询。 “确是中州,一个大到你足以绽放璀璨光华,扶摇直上的地方!” 李术的声音飘浮于耳畔,薛凌闻之不由得升起万丈豪情。 薛凌有些激动,中州一直是他所向往的一个地方,那是一个耀眼的舞台,是一个风云交汇之所。 在那里,矗立着从无尽岁月中屹立下来的,名门大派,和坐落在红尘之中的,超级世家。 在幕后有强者蛰伏,在台前有天才耀世。 那是一个传说的诞生地,亦是万千修者内心深处的一个圣地。 相比较西京,那里才更像是大地的中心。 最重要的是,在那里是一个京城的手,无法遮盖的地方。 “薛凌,前面的路,可不好走。” 薛凌从未感觉前面的路好走过,但他必须去向中州,投身大派之下寻求庇护,以此,一飞冲天。 西京是他一个恨之入骨的地方,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夜的画面,定格在脑海深处,已深埋在了他的心里,为魔障。 “这中州到此的路程,却是过于遥远。” 薛凌自说自话,有意无意的瞥向李术,突然牙一咬,将心中的一个心结,再次道了出来。 “李术,薛凌求你趁此机会,授我武道之学吧!” 即便是他自己从未接触过这些,他也知道,这武道一路,是越早进门越有益。 “薛凌,想必你也看得出来,我并非顶尖强者,你,将会有更好的选择。” 李术停下脚步,进行劝解。 只是他不知薛凌的内心,对力量的渴望已到达了恐怖的层次。 薛凌对看不见的明天并未抱任何期待,他要抓住的只是当下。 他的心很要强,并不愿依附他人,而成为累赘。 “万丈高山平地起,我薛凌从未想过一蹴而就,再浅显的武学,对我这个门外汉来说,无疑是一块宝藏,我只望李叔能真正指点于我。” 薛凌的意愿是很强烈的,李术有那么一瞬间是怔住了。 他没想到薛凌竟看得比他还透。 李术挣扎,却已找不到婉拒的理由。 “嘭!” 他直接来到薛凌身后,猝不及防之下,一掌拍在了薛凌的背部。 薛凌当然不会以为李术会害他,反而他是大喜,任由李术行之。 李术的气在薛凌体内游走,在检查其骨骼的同时,亦在为其梳理经络。 太古初体,拥有着旺盛的生机,但并不会为修炼一途带来增益。 它的好处主要体现在已为绝世强者的身上,因为到那时,几乎已是无法抹杀的存在。 “李叔,怎么样,我薛凌可否适合修行?” 李术退出来了,薛凌迫不及待的转过身来进行询问。 然而片刻,他的心响起了咯噔如碎片破裂的声音。 李术的脸沉的很厉害,几乎难看到了极致,而其接下来说出的话,是靠挤出来的。 “薛凌,武道一途,并不适合你。” 薛凌静静的听着,这或许是一个较好的结果,而李术眉目间所隐藏的那丝东西,却是不止如此。 薛凌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李术迟疑片刻,颤声开口。 “你的身体有缺陷,是不完整的!少了一块至关重要的骨!” “什么骨?” 李术艰难道:“天骨!” 薛凌大震。 天骨,位于背脊之上,居伏龙之位,是整个人体的支撑点。 薛凌不敢相信,缺少天骨,人已无存活的可能,但他却是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不过很快,李术为其解惑。 李术神色复杂,薛凌是一个生命的奇迹。 “我方才探你体内,隐见有生命精气筑骨,是你的体质拯救了你。” “我与武道一途绝缘了吗?” 薛凌不甘心的进行最后追问。 李术僵硬的点了点头,再次说道:“你的身体异常虚弱,你的背部将成为你的致命弱点,若你背部的生命天骨被打断,你将彻底死去。” 薛凌已经听不进去李术接下来的话了,他感觉在一瞬间虚弱了很多, 那些支撑他到现在的信念,在顷刻间化成飞灰,他的前路断了,将再无报仇的可能。 薛凌失魂落魄的倒在了地上,任由猛烈的阳光肆虐着他的脸,他只是怔怔的盯着太阳,无所反应。 “薛凌,你怎么了?” 薛凌在模糊间似乎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存在于内心某些东西被扯动,他泪水模糊。 “我想家了!” 薛凌知道自己,彻底垮了下来,已经没有了站起的勇气。 而那些曾经的豪言壮语,在此刻完全化作了一个笑话。 他将成为一粒微尘,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间。 “薛凌,任何东西都可以得到补救,即便天骨,同样可以嫁接!” 薛凌侧着头,模糊的眼让他看不清李术的脸,但他可以想象到,李术的表情应该是很着急的,即使如今,他还在为自己开导,做出自身的努力。 李术说的没错,但薛凌同样清楚,这世上根本没有两块完全吻合的骨。 这是一个看不到希望的希望。 “呛!” 薛凌很疲惫,精神很倦怠。 随后想起的声音让他心中微微一紧。 这是拔剑的声音,来自于那把不凡的浪子剑,他有些不解。 不过未等他思考,一道陌生的声音突兀响起。 “没想到此子还有这等隐情,呵呵,欢迎来到我的场域,我的世界。” ps:对不住了,两张极限,下次再补。 第二十七章:李术的道 “你的世界?” 李术沉声开口。 在远方,一位老者踏空走来。 其手杵着近两米长杖,背体微驼,扬着一抹浅浅的笑容,面露祥和之色。 他的眉发呈灰白,其衣衫亦纤尘不染。 在薛凌眼里,他不像是个对手,更像是个年事已高,却仍然精神抖擞的长者。 “不错,我的世界,我主,天地沉浮!” 他说道,在一刹那,他的身沿染起了淡淡金光,一股厚重的道韵至体内散发了出来。 他落在地上,一阵烟云过后,迈出了缓缓的步伐。 薛凌迷茫,他并不识得此人,不知为何,偏偏却有着一种久别重逢的亲切感。 那老者的拐杖轻落地面,随后大地泛起了涟漪,一层一层的绿色光晕从草木中飘了出来。 薛凌猛作呼吸,心头一震,露不可思议之色。 这是生命精粹,是天的气息,他的疲累如潮水般褪去,整个人,仿若真正活了过来。 “为何你让我感到熟悉,你见过我吗?” 薛凌不解,那老者近在眼前,却又恰似于远在天边。 这是一个毫无恶意的人,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了心中,他迎了上去。 不过李术将他挡了下来。 “万物同根,万道同源,我不曾见过你,但我们却有着牵绊。” 那老者立在三丈之外,朦朦胧胧中像是一个大智者。 他的语气一如他的气质,是暖的。 薛凌的心仿佛受到了洗涤,彻底静了下来。 “什么牵绊?” 老者解惑,随即而答。 “茫茫人海,我们各自前行,悠悠万道,我们,共同争渡!” 这是一种堪破万千红尘事的心语,和自身已入空灵的态度。 这世间怎可存在超脱于世的圣人。 “你究竟是谁?” 李术问了出来,他始终像一个局外之人,对谁都保持着一种潜意识的警惕。 李术并不信任任何人。 那老者目视着他,意味深长的开口。 “我的名字已经遗忘在了过去,我只知道,此时的我,为渡缘人。” “渡缘人?” 李术哈哈一笑,整个气质开始向外飘浮,万丈光冲破彼端。 他持浪子剑走了过去,在其身后有残影遗留。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你又能渡谁!” “我只渡需渡之人!” 老者挥手携带一片霞彩,横断前路,李术前进的身影在其中缓缓淡去。 他如同天地主宰,主苍生命运。 “你将李叔弄哪儿去了!” 薛凌愕然,而后一道与此时相驳的惊怒,不知不觉的升了起来。 “一个看不见我们的地方。” 老者还是这般平缓,如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云淡风轻。 他不曾得知,李术在薛凌心中的位置,早已融进了血肉里,无法分离。 薛凌的眼睛若白状,身体在颤抖,一股执念冲破枷锁。 隐藏着巨大的怒意,使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地方,他看到了满地的苍夷,而那本来慈眉善目的老者,衣作绿袍,闪着青瞳的脸下,有着肆无忌惮的嘲笑。 “你竟敢骗我!” 薛凌睁眼怒吼,向其冲了过去,而在他脚下,有无数不可见的脉络缠绕,连接向那老者手中。 “没想到你居然能窥透表面。” “啪!” 薛凌冲进了现实中,一切如碎片破去。 “但这仍不能改变什么,因为,我说过,我的世界,由我沉浮!” 老者伪装褪尽,一个真实的他出现了,薛凌看到了累累沟壑,苍苍容颜。 “你究竟是谁!” 薛凌怒喝,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老者没再隐藏,持手提起他,拉到眼前,森然道:“张家,张长禹。” “你要死!张家要死!” 薛凌吐血启齿,眼中满是阴寒。 张长禹一怒,啪的一掌便拍在了薛凌的脸上,瞬间留下五个猩红指痕。 “大言不惭!你能过老夫这关?” 此时的薛凌如一个鸡仔,他望天欲狂,那些深深藏在心底的滔天恨意,似洪水喷发。 “我若不死,张家必亡!” 薛凌歇斯底里的宣泄,状若疯癫着几乎快失去了理智。 张长禹脸沉的很厉害,他很久没见过这般不知死活的人了。 “张家,岂是蝼蚁可撼。” “砰!” “三十年!世间将再无张家!” 薛凌一定,李术从侧面杀出,扬神芒挥拳撼动天地。 李术来了,幻境再破。 狂暴的拳势搅动风云,张长禹猛然转身,持杖对轰。 薛凌在瞬间被抛到了地上,当烟尘散去,他再次看到了李术。 “李叔!” 薛凌惊叫,李术落下风被打落在地。 “光阴是蜡,蝼蚁始终是蝼蚁!” 张长禹嘲笑。 李术的身子从大坑中飞了出来。 他的气势在攀升,其拳意无匹,以更加强悍的威势,再次席卷向张长禹。 李术的拳有金芒乍世,刺目着薛凌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薛凌爬在地上,耳边风声霍霍,他死命的瞪大眼,看见李术身前有空气在炸裂。 “我说过,蝼蚁,始终是蝼蚁!” 张长禹的体表浮现一层暗黄色屏幕,将其挡在其后。 这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李术砸在其上荡出圈圈涟漪,竟无法片刻突破。 “此乃天盾,不是蝼蚁所撼动的了得!” 张长禹出手了,伸出长杖,臂膀一震,无形的气浪从杖头震出,直扫向李术。 “噗!” 李术大口吐血,不闪不避仰天长啸。 “李叔!” 薛凌可以说是看的心在滴血,目呲欲裂。 他好恨,恨自己过于无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啊!” 李术疯狂调动体内精元,涌向双手,在下一刻,他如身握两颗璀璨的太阳。 “嗯?” 张长禹大震,这种以命搏命的手段,即便是他亦不得不避其锋芒。 张长禹抽身急退,李术怎能让他这般如意,在他的脚下有数百风漩。 他以一种恐怖的极速推行自身,贴着张长禹,将一双携带着令人窒息的拳头,猛烈的轰在了他的身前方。 “嘭!” 张长禹色变,天盾最终破开,他以手掌迎击。 但李术气贯长虹,他节节而退,仓促出手怎能抵挡。 “轰!” 张长禹目光阴沉,他已经很久未吃过这等亏了,被轰飞了出去。 林间的大树折向两边,生生的开出了一条数里之路。 “噗!” 李术喘气,脸色苍白的可怕,再吐鲜血。 “李叔!” 李术抬头,张长禹披头散发,胸前一片殷红,他包含着怒意极速杀来。 “你真以为你能从我臂下窥得生机?你错了,我说过,我再道,这是,我的世界!” 接下来的打斗,薛凌已看不懂了,他呆住了。 张长禹神鬼莫测,从虚无中拾起一座大山,向李术强势镇压。 而后又扯出一条长河,翻腾中将李术淹没。 李术遭受重创,艰难的从地上爬起,他的眼睛从未暗淡过。 他的道心,坚若磐石。 “啊!” 薛凌已经在丧失理智的边缘,他无法再沉默了,李术为他屡遭磨难。 他的心底升起了一股对力量的强烈渴求。 “轰!” 他的大脑轰震,那来自于身体某处的欲望将他渐渐侵蚀,他的意识逐渐开始混乱了。 “今日,我要逆天!” 李术的声音响起,薛凌再震,整个人瞬间恢复原点。 李术持剑,再次战上高天,手捏惊鸿贯日,挑破大山,截断河流。 “你还是没能明白,我们的差距!” “一条鸿沟,你如何跨过!” 张长禹不再保留,他的气势呈恐怖增长,直到这片天地已容不下他。 薛凌恍惚看到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崛起,其的一举一动,无不颤动他的神魂。 他迈不动步了,仿若天地间仅剩其一个主角,众生成蝼蚁。 薛凌勃然变色,天塌了下来,其只手撑天,以绝望的手段压向李术。 “我同样说过,我再道,我要逆天!” 李术从尘埃中冲起,似微尘,却在这一刻,闪耀如太阳,绽放出了璀璨的光华,照遍大地。 “我要,弑天!” 李术周身弥漫红芒,不是巨人,却更似巨人,握剑冲向高天。 薛凌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在今天所受到的冲击,一段刻骨难忘的历史。 李术在这一瞬间,幻化为他永恒的灯塔,他的道,将一直前行,照亮自身。 而那把初露锋芒的剑,已永远攥在他的手中,以李术所持有的信念,伴随一生。 斩尽万古历史! 第二十八章:九界剑诀 万物归始,浮华尽落。 时间是世间良药,吹拂万千尘埃,自终定。 当一切落下帷幕,太阳斜射着薛凌,好似天在殇,使之看到了一个妖异的艳红世界。 薛凌呆呆愣着神,跪在地上身子在无意识的抽动。 那是血,从天空洒落将其浑身沁染。 “结束了。” 薛凌喃喃,劫后余生并未给他带来心神慰藉,反而,他的身体僵直,一种大悲发至心间,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独孤。 薛凌倒在地上,那最后的余光照到他的未来,同样抽空了他的气力。 他的脑子乱如麻,那些来自过去的碎片,在其脑海一一闪现,却又飞速淡去。 薛凌不敢去触碰已烙印在深处的记忆,就像现在,他暂时不想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他麻木了,这几天所发生的事,他已经找不到用何种心态去淡然处之。 薛凌的眼皮有点沉,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放轻,而在朦胧中,他再次看到了李术。 李术正在不远处微笑的看着他,伸出了手。 薛凌站了起来,牵了上去。 “逃避是一种选择,面对却带着一份责任。” 这是李术曾告诉他的一句话,在此刻,被再次说了出来,他还记得在那时李术的容颜,一如现在,是冷酷却有情的。 薛凌已流干了泪,在无声抽泣。 未行入门礼,李术已经身处在了导师的位置,无时无刻不在指引着自己。 “李叔!” 薛凌呐喊,他的思想在风中凌乱,而分不清幻境现实。 李术的身体开始慢慢变淡,面露安详,有着一种神圣的光辉。 薛凌的神魂在悸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远去,无比重要。 他知道,那是刻苦铭心的不舍,薛凌皮肉再破。 他在刹那醒悟,再以初血挽之。 “你的血,对我再无效用,此为自适力。” 一双手落了过来,薛凌神魂大震。 祥和的李术化成光雨,薛凌从幻想中醒来,而后一道破开迷雾来自于现实的身影,出现在了眼中。 薛凌几乎快要叫了出来。 这才是真正的李术,他就在近前,神光暗淡,血迹淋漓。 他以浪子剑撑地,整个人已经透支了。 李术强凝心神,震声道。 “薛凌,你曾说过,若心无畏,必将冲破自身枷锁,而我,亦希望你,破而后立!” 薛凌闻言心中五味杂陈,面色复杂,他没想到李术到了这般境地,开口的第一句话,还在给自己希望。 “李叔,你如此这般为我薛凌,我薛凌必将不辜负李叔之所望!” 千言万语,已无法表达薛凌来自于内心的那份悸动,薛凌重重的拜了下去。 他眼眶啜泪,这亦是他藏在深处的一份强烈意愿。 “李叔,你的恩情,薛凌愿用一生来偿还!”他再道。 李术摇了摇头,伸右手将其扶起。 “男子自当顶天立地,有些债,必还,有些债,我无需你来还。” 薛凌的眼睛是闭着的,他不敢睁开,李术已超越了师徒,更像是一个父亲。 “薛凌,你可知我为何如此为你?” 薛凌最终迷惑的睁开了眼。 这正是他不解的地方,而这个问题他酝酿了很久,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因为其怕所得到的答案,并非是他想要的。 “在初时,或许是因为触动,在而后,是因为使命,在现在,我想看你崛起!以尘埃划破山河,撼世崛起!” 李术的目的竟然如此繁杂,但此刻,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到他的满足。 正如他所说,到现在,他将希望留给了薛凌。 薛凌无比苦涩,他的体质给了他生命,却给不了他的未来。 “我会的。” 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承诺,薛凌艰难开口,即使如此,他也不愿让任何人失望。 李术紧紧的盯着他,薛凌没由来一颤,仿佛身体被层层剥开了,洞穿到了心底。 “世间万物,皆因周遭环境做出改变,名,自适力。” 李术开口。 薛凌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会懂得这么多的道理,但其所说出口的,往往都是正面的。 对薛凌来说,其是一个完美的侍者,恍惚间,其又是一个渊博似海的智者。 薛凌听得懵懵懂懂。 李术再道:“你可以认为天骨是你的门槛,你同样可以将其仅仅看作一颗拦脚石,你站在了一个前人从未走过的当口,你需因自身而变,超脱世人所写好的规则,走向一条不一样的路。” 能从这条路走出来的,无一不是旷古绝今,惊才绝艳的人物。 薛凌不知道,李术为何能给予自己如此大的信心,但他知道,他的心被裂开豁口。 没有理由的,他想要走下去。 “这条路,我应该如何走?” 李术怎可能知道答案,且,此路并非有着一个答案。 “只有你能探索。” 很明显,这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漫长的岁月去沉淀。 薛凌苦笑,这不是有心就能做成的事,尽显虚无缥缈,且他手握凡力,能拿什么去探寻。 李术显然洞到了其中干系。 他沉默片刻,最终说出了一句薛凌几乎呼吸骤停的话。 “薛凌,你并非无法修炼,只是天骨的缺失,使你的背部变的脆弱无比。” 薛凌眼中闪烁着异样神采,李术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前面是一个风云变幻的世界,也有可能是一个将其推入绝地的深渊。 其缺陷太过于致命,若被暴露,必死无疑。 李术不得不慎重开口,再做补充。 “你亦可寻它法,凝练你的弱点,以后天,使其坚不可摧。” 当此时的心结被打开,薛凌闻言大喜,再也没了暮暮沉沉。 他考虑不到太远,他自知他现在的处境,需要的正是手段。 “李叔,你终于愿意授我武学之道了。” 薛凌激动到语无伦次,浑身都在颤抖。 “我无法相授,因,我有武学一部。” 李术盘地落座,将浪子剑伸手抛在了薛凌手中。 浪子剑反射着光泽,印出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薛凌持在手上,突然问道:“李叔,这浪子剑是何品阶?” 李术作答。 “无品阶。” “无品阶?” 薛凌闻言皱眉,略感失望。 武器以地阶唤名,人阶为稀,天阶至强,仙阶超脱。 薛凌没想到这浪子剑竟这般不入流。 “无品阶并非弱,视人而成长,遇强则强,我要赠你的武学同样无品阶。” 李术郑重道,一本泛着老旧黄色的书籍从其怀中掏了出来。 薛凌有些惊讶,这书籍已快被撕烂了,在那卷翘的书面上,纂写着四个大字。 “九界剑诀。” 薛凌持在手中,胸口剧烈起伏。 不同它的陈旧,这并非是高深到不可及的秘籍,他曾经还仔细研读过。 这是一种人尽皆知,流传最广的基础武学,以剑为引,延伸出万般变化,最为实用的唯一武学。 可惜的是,当初因无人指引,触不到门径而放弃了。 “没想到你最终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手里。” 薛凌有些感叹,仿若回到了那时的自己,迸发着同等激烈的心情,将其小心翼翼的翻开。 当翻开的第一页,伴随着抖落的灰尘,再次出现着一股迎面而来的熟悉味道,身体里,有某个音律被触动,让他好似感觉到,似乎什么都没改变。 薛凌努力眨动着眼睛。 在他的视线下,一副曾让他生出万丈豪情的图画,以一种模糊却又新鲜的笔触,又一次出现了。 “薛凌,你看见了什么?” 在那里,薛凌看见了一人持剑矗立在天地间。 其长发披散,以背对苍生的伟岸之姿,将大地踩裂,抬头望高天。 此乃凝天图,为此书的第一道门槛,需以凝视磨砺习练者的意志。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考验,是者皆可通过。 薛凌正欲回答,却又晃眼间看到了另外一副。 “终结!” 薛凌惊骇,接下来的画面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为意境。 头顶如铅的浓云在滚动,令万道颤栗的压抑气息,破开云层压了下来。 薛凌仿佛身处其中,幻化成了那画中之人。 他看见了崩碎的高山,沸煮的大河,与,正在塌陷的天地。 这是一个满目苍夷,即将走到尽头的世界。 众生已湮灭,阴阳流转,玄黄破碎。 仅有的,只是苍凉与绝望,还有挣扎的自身。 “该沉眠了。” 薛凌无故喃喃,想要闭上眼,却又看到了手中的浪子剑。 在这一瞬间,他突兀升起了一种巨大的生之念。 薛凌凝望,最终冲天而起。 随他一起的是浪子剑,和另一道来自身后的,惊世剑意! 第二十九章:剑诀下的秘密 九界剑诀是何人所撰写的,早已无从考证,但无疑撰写此书的,是最接近道之巅峰,无敌且超脱于天下的人物。 究竟存不存在上古,也正是因此书而得到确切证实,它是从史前唯一完整保存下来的东西。 “九界剑诀是一本绝书,从同样的篇章中,由不同的人,可窥出不同的道。” 薛凌从自我意境中出来,李术的声音恰巧响起,使他震动。 在方才短短的时间里,他仿佛经历了刹那芳华,一场大世的终结,一轮苍生的尽头。 一种悲壮,一个小人物如蝼蚁走向节点的一生。 “这书有古怪!” 薛凌瞪着眼,九界剑诀如洪荒猛兽被抛弃在地上,他压着胸口,蹬蹬后退。 发生在潜意识里的场景,太真实了,让他自身有那么一刹那,生出根本就是存活在那个时代。 而现在,更是如纪元般遥远。 “这不是古怪,这是你脚下的路,你正在窥探的,是你的道!” 李术目光如炬,将九界剑诀捡起,在翻动中,那张图纸从夹页里滑落,掉在了地上。 薛凌呆呆的盯着它,不由得浑身一颤。 “我的道?” 薛凌想起了过去,他第一次得到此书之时,他同样审视了很久,却远没有给他带来如今日这般的震撼。 “我看到了毁灭,这是我的道?” 薛凌不解的看着李术,静待他为己解惑。 李术再次弯腰拾起图纸,抖落尘土,以另一种方式开口。 他没有回答薛凌的疑问,只是自我有些感叹。 “沧桑岁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东西,能永恒流传,在时间的雕刻下,即便是九界剑诀,同样被撕裂的支离破碎。” 李术说到这里,突然一顿,连他轻抚书籍的手,都变得小心了起来。 能被他常年带在身边的东西,自然不简单,且能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他的态度,如一稀世珍品。 薛凌的神色无比郑重,李术持双手捧书而至。 “薛凌,此书我便在此传承于你,你要好好保存,切勿再损伤一丝一毫。” 九界剑诀并非孤本,即使在小巷街口,亦能得到,它跟随着九界的历史,已成天下之物。 薛凌想要知道九界大陆与此书的联系,但他此刻更想知道的是李术这话中所代表的含义。 薛凌急促问道:“这是来自于师父的传承吗?” 他始终无法越过,甚至连他自己都没能明白的一个坎,为何在意执着于一个可有可无的称谓。 薛凌总感觉李术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朦胧到不能抓住。 就像要即将消失。 “这并非我的传承,此乃先贤留给天下的传承。” 李术是经得起大义的人物,他的所愿希望由薛凌代为实施,这亦是他的一个宏愿。 “薛凌,你肩上的担子重了很多。” 李术意味深长的话,让薛凌反应有所迟钝,他煞有其事的瞥头看了看肩膀。 明明脆弱的不堪重负,他却洒然一笑。 “没事,我抗的起。” 这并非是说说就可以的话,李术想要的是一个承诺。 李术凝眉盯着薛凌看了很长时间,直到薛凌忍不住要出声打扰之前,才再次开口。 “薛凌,有些东西是现在的你不能明白,而我也无法作出详尽解释的,你只需知晓,天下的九界剑诀,并非意义上的九界剑诀。” “而你将要从此书上学习到的,同样是假非真。” 薛凌听得一愣一愣的,确实,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术说话总是高深莫测,他默默思量,仍有些烟云缭绕。 “究竟是先有了九界剑诀,还是先存在九界大陆。”他突然问道。 李术闻言嘴角浅笑,似有意无意的道出了一句话。 “这重要吗?就如同万物给了天地生机,天地亦给予万物给养,这世间没有无故的牵扯,道不清的,也只有关系。” 薛凌从未想过有一句话,让他在往后察觉,有这句这般让他永无法忘怀,以至于时常想起。 他同样不知道的是,正是这句话,成人生前进的方向,永不迷路的基石。 薛凌抓剑诀的手,不直觉的攥出了一把汗,他一直没曾掩饰他想要跳脱平凡的欲望,但当另一条路出现在眼前时,他却又觉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哪还能不明白他的路,将是何等的困难。 “这书,我该如何去理解?” 薛凌没有气馁,他翻开已被他无数次翻开的纸页,那句被遗忘在脑子里的话,再次出现了。 “以道明心,以己证天。” 薛凌自语,这开篇的宏大,曾澎湃着他的心神,仿佛那字中有种魔力,能使理智变浅,能使欲望加深。 薛凌翻到第二页,不同于第一篇,这上面撰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这是入门篇,曾经的薛凌,反复研究,他正是被挡在于此。 薛凌仔细研读,希望能较上次有所收获,不过片刻,他便再次摇头露出了一抹苦笑。 其表述的内容很庞杂,有对道的浅解,何为道,为何寻道,与更加重要的是,如何入道。 道法万千,各自有各自不同的理解,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正是凭自己的理解,真正进入自己所要追寻的道。 “薛凌,你的道是什么?” 李术询问,薛凌被问愣住了。 “我的道?” 对于这个问题,他是有过想法,但那是多年前的小屁孩胡思乱想。 以前他最想要的是自由,唯我之道。 “曾经我以为我便是中心,我的道,便应该围绕着我来转动,在那时,天地便是我的道。” 薛凌有些脸红,现在回想这种想法很幼稚。 “此为小道,为自道,你最终应该追寻的是天道。” 李术的伤势好的很快,快的让薛凌再次想到了特殊体质。 薛凌不理解,李术拍着他的肩膀向北走去。 “天道应如何追寻?” 薛凌回过神高呼着追了上去。 “你要做的首先是感悟,用心去感悟天地。” 一天的亮白,终在圆月升起的那一刻结束了。 天空繁星闪烁,照耀着大山河流披挂上淡淡的银色奇彩。 薛凌紧紧的跟在后头,从方才得知,再往前的不远处,便到了流川城的地界。 流川城,坐落在南岭以南,八面环山,山势险要起伏。 因云雾常年遮掩,如流动山脉而得名。 它地处于南岭的边缘,与封土城一般别无二致,人流稀少。 它以山峰做城,因未能形成如封土城般的历史底蕴,其的建筑早已改良成了更加可靠的木质结构。 流川城外同样有着广阔的视野,薛凌在很远便看到了,城池上空映衬为烧云的火光。 在他眼里,这座城池没有封土城来的厚重,更显碧玉灵秀。 “李术,怎么了?” 随着距离的接近,李术在他的前方放缓了步伐,身子有些僵。 薛凌来到其身畔,看着他凝重而谨慎的脸庞,瞬间看到了使他屏住呼吸的一幕。 一般来说像这种小的城池,若非有什么事,难得会有守城监察,更别说是在晚上。 夜晚的流川城并未如同往常一般宁静下来,城门口通天的火光几乎把城楼照亮。 在薛凌的视线中,那里围绕一大匹的兵丁,吵闹喧天,人声鼎沸,不知在议论着什么。 而引起他注意的是在兵丁前,矗立的两人。 即便相距很远,薛凌依然能够感觉到一股寒意。 那两人身处众人首,却像是已经站立在了自己的身前,他们的影子在火焰下幻灭,在黑暗中沉浮。 他们的目光沉如万丈深渊,划破无边黑暗,落了过来,将自己层层剥碎。 暴露了,薛凌冷汗森森。 再次遇到两个可怕的人物,即便拥有满腔的怒火,他也不得不压下去。 他已经汗毛倒立了,那两人的步伐如同鬼魅,极速而来。 薛凌来不及思考,大脑已空白一片,浑身僵硬。 李术脸色极变,转身暴喝。 “快走!” 第三十章:引路人 夜幕下的流川城有浓云笼罩,满天星辰洒落,除了幽白的路,还有着一丝丝的冷。 夜晚总是不够宁静,随着吵闹声的戛然而止,有两人携带大恐怖极速过来了。 “我艹你个姥姥!” 薛凌无法忍住爆出的粗口,可谓才逃离虎穴,又见了狼窝。 即使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也不过如此了。 经过片刻的呆滞,薛凌哪还敢停留,几乎是这几天形成的本能反应,掉头就跑。 他的脚步很凌乱,踩在如同霜渍的草地下,奋力急行。 薛凌的心在咚咚直跳,他的脑袋其实已经想不到太多,一如既往地他能做的,只剩逃了。 薛凌望着迷失的前路,浓云不知在什么时候,居然散开了。 月光洒了下来,透过林间,为大地披上轻纱。 在恍惚间,薛凌陷入进了思想的空灵,冲进了一处无比柔软之地。 这是一种玄而又玄,无法言语的奇妙感觉,仿若世界静了下来。 万物欣欣,共濡以荣。 薛凌愕然,徜徉在最为崇高的精神世界里,放缓了脚步,回首以望。 在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数不清的萤火游离在天地之间,闪动着代表着生气的绿色光晕,向天空飘去。 天空是夜,无数繁星点点,有数条璀璨银河镶嵌其上,一轮欲满非满的圆月以柔和之光,照下天地之明。 “似璞玉,如朴如华,是世界,如诗如画!” 薛凌以难以诉说的心绪,莫名发出了一声惊叹。 他呆住了,这是一副与处境截然不同的画卷,在尽头,他看见李术着翩翩白衣,缠绕白色乳光,以自己从未接触到的另一种面貌,微笑走来。 “李叔?” 薛凌不明白这代表的什么,不过他的心不自觉的浮现出了凝重。 几乎是在刹那间,他不受控制的向远方拱手作揖。 李术站在近前,薛凌抬头,不解相望。 在依旧清澈的目光里,他仿佛看见了天地的大势,看见了世界的中心。 李术身藏万道光,太耀眼了,薛凌突着肿红的眼睛,根本没法直视。 “啊!” 他猛力挤动眼睛,以予适应。 不过当他再次睁开时,他被彻底惊到了。 李术已不知去向了何处,在他的视线里,出现的是另一道绿色身影。 那身影倚靠在一棵大树脚下,他的面容笼罩着一股强大之人共有的迷雾。 “你是谁?” 薛凌身体发麻,浑身僵直,此人状态散漫,神若随意。 在他的周围,他看到了怪异的一幕,尽令草木纷纷折腰。 这看似平凡的人,随处流露着普通的气息,是薛凌以往常常遇见到的。 这是放在人堆里,再平常不过的众生面貌,然而薛凌却从表面,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他的脑海有大浪滔天,心底无意识的在抖动,薛凌简直不可思议,就像直接目视到了自己的灵魂,在眼前,沉沉浮浮。 “薛凌。” 绿影起身,开口了,穿破亘古,转瞬在脑中响起。 “这是一个真实的人吗?” 薛凌不敢确定,只因其确实存在着,他向其缓缓靠了过去。 “诞生于天地间,消散于天地间,无为出处,勿询归路。” “我来了,片刻便走。” 那人的声音有着似曾相识的味道,薛凌呼吸骤然一窒。 他停下脚步问道:“那你为何而来?” “为小,为自己,为大,为未来。” 这是一个让人十分无语的回答,其有条不紊的语气简直与李术如出一辙。 此人是很亲切的,与上次不同,并非来得猛烈,更似润雨悄无声息。 薛凌无法抵挡,只抛出最后一丝疑问,便再次靠了过去。 “你是敌是友?” 他精神恍惚,在夜幕下,看见了一颗正在茁壮成长的大树,招摇着茂密的嫩枝。 这是其时常寄予精神的东西,历经风雨成长。 “薛凌,你看月色如何。” 绿影开口,却不是在作回答,他如化身导师,就在近前,抛出问题。 薛凌不知何意,凝神了许久,才如实道,“月色很亮丽。” 薛凌蹲坐于地上,背靠树根,抬头似学生闪动眼眸。 那道身影矗立在夜幕下,有零星微芒撒落,在其身畔涣涣散散。 这到底是不是一个绝世强者,已经不重要了,薛凌明悟,因此刻的他,为一智者。 “月色确是撩人,那你看那月亮呢?” 薛凌望去,一轮明月悬挂,洒下朦胧光辉,甚是美丽。 “很漂亮。”他答道。 绿影闻言罕有的出现了情绪,他的语气是赞叹的。 “的确漂亮,但它光泽天下,却并不圆满!” 薛凌思索,看着那轮缺月,仍有不解。 他问,“如何让其圆满!” 绿影的面容被遮掩无法窥到,但薛凌最不缺的便是想象,他能够想象到那迷雾之后的表情,有精光洞穿身体。 “那只是我们对它的看法,现在我要你以你的心再去看它。” 薛凌难以明悟其中的深意,他再次望去,看着柔和的月亮,突然间似乎抓住了些什么,只是暂时不能理解。 “其,光泽天下,已然圆满!” 薛凌闻言巨震,犹如醍醐灌顶。 “我明白。” 这是一个浅显的道理,薛凌如何不能明白,他呆呆的看着那绿色身影,露激动之色。 “引路之人?” 薛凌震撼了,急促着呼吸,潮红着脸,在这一刻,任谁也无法保持淡定。 传说天降之材,有极其微小的概率受天地照拂,将由天令指引旷世强者,指引未来。 “你是我的引路人?” 薛凌目光炯炯涣霞光,急切进行追问。 那身影似乎忽略了薛凌的声音,无所反应,直看穿本质,他再道:“月亮如此,人心亦如此,既然你已明白,那我再问你,你看那月亮如何?” 没等到想要的回答,薛凌无任何不满,他虚心以教,静静聆听。 能得到引路人的指引,将是一笔珍若至宝的财富。 薛凌想到激动处,忍不住小心翼翼进行试探。 “可有逆天功法相赠?” 绿影不语。 引路之人的本性千奇百态,历史中,便有人随性得到一飞冲天之物。 “可有惊世至宝相传?” 有些机缘是需要争取的,薛凌不死心,再次追问。 很可惜,那身影并未想随他之意,不言不语的立了良久,在最后,更是渐渐淡去。 薛凌见此一急,脱口而出道:“在我眼中它是圆满的!” 薛凌的心有巨大落差感,那身影到最后,还是消散了,有些东西强求不得,他不禁对自己的冒失行为竟咬牙切齿。 “该来的,总会来,我太心切,居然被外物蒙蔽?” 这种可遇不可求的际遇,难得再来,薛凌简直想死。 “不,缺了便是缺了,它不算圆满。” 意料之外的,那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再次响起。 薛凌一惊,大喜的转过身去。 就在身畔,绿色的身影悄然出现了。 薛凌的心陷入空灵,以心无旁骛之姿,开始默默咀嚼。 然而他却是被搞糊涂了,不知开始的话作何解。 绿影在迷离中走向远处,他的头是抬起的,在凝望璀璨夜空。 薛凌轻唤,尴尬的道出所惑,“我又不太明白了。” 绿影转过身来,一对光亮刺破眼前混沌,紧紧的盯着他,眼中有火花在碰撞,“我要你走众生之路,佑,天下安平!” 薛凌骇然,伴随着最后的话音,他看到一张清秀的脸,以坚定的神光,在刹那坠落的雷海中淹没。 “而我,将为你铺就前路!” 薛凌还未作出反应,一道黑色身影从雷海中跨出,在万物归寂之时,站在熟悉的现实里,扬手向后方打出一片浓密烟雾。 这是一道从未远去的身影,薛凌踩在如霜的草地上,做跑势回望。 “李叔!” 薛凌惊呼,李术的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衫,他的体表,却包裹着厚厚的乌黑之气。 在匆匆一瞥间,他的眼睛是无神且空洞的,薛凌几乎窒息。 他挂着始终如一的笑,扬着滔天威势,极速离去。 李术变了,这是薛凌的第一观感。 他散发着浓浓的死气,呈现出本质的另一种状态,有地狱魔神之威。 薛凌的心犹如静止,反而是现在,他有了一个不假外物的视角。 “李术的身上有大秘!” 联想到这几天的事件,薛凌终是忍不住冷汗森森,咚咚狂跳。 那两道身影过来了,随即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炸裂声。 薛凌不敢逗留,拼了命的向路尽头跑去。 在不知经过了多少时辰,精疲力竭,浑身湿透的他,终于跌坐在了地上。 薛凌回望。 在瞬息间,他听到大地惊雷,有滔天的死亡之气蔓延,撕裂如画星空。 第三十一章:刘雀 当黎明划破黑暗,在太阳冉冉升起之时,清晨的露珠浅没掉小花鞋。 刘雀跳跃在满是风尘的官道上,就像坠入凡间的精灵。 她穿的烙印着寻常百姓家的粗制衣物,灰扑扑的,只有胸前一朵针织大红花,分外亮眼。 八岁,一个天真的年龄,苍生万事皆浮于表面,透过纯粹而清澈的眼睛,有的只是一个虚幻且美好的世界。 刘雀眨动着灵性大眼,她的脸蛋儿始终有着一抹殷红。 她手攥着糖果,头梳着大辫,又像一小小村姑。 刘雀的世界很小,不过却是无忧无虑的,在她的世界里,除了刘家村,还藏着一个地方,正是此时要去的封土城。 “等等。。!” 刘雀懊恼,嘟着嘴,皱起了眉。 她的世界有了新面孔,那便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大哥哥,薛凌。 在她身边,有着两人,大壮子,小柱子,这是她的圈内人,亦将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 而当薛凌以另一种新的面容,出现在她的眼前,刘雀记在了心里,无法忘怀了。 她始终无法忘掉那坏坏的笑。 “哼!小雀儿住的地方有什么不好的,竟然还偷偷摸摸的逃掉。” 想到这儿,刘雀难免有些愁云密布,暗暗不爽。 只见其紧紧捏着小手,咬牙再自说自话道:“别让小雀儿再看见你,你已经不是我们的朋友了。” 刘雀恼怒,一跺脚,很是不满。 “小雀儿,你怎么了?” 刘雀闻言身子一僵,从身后响起的声音让她停了下来 她尴尬的笑了笑,转过身去。 刘迁尘,一个超脱于凡界的名字,如从诗经中摘取,应似一翩翩俊美少年。 “娘亲,你为什么嫁给了边幅不修的爹爹?” 刘雀燃烧起熊熊八卦之火,来到其娘亲身边,再次问道。 她捏着鼻子,少有的露出一抹故作姿态的嫌弃。 刘迁尘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论外貌来说,他确实长得不算玉树临风,亦可以说是相差甚远。 但小雀儿如此表情,还是让他忍不住有吐老血的冲动。 这明显不是能作为嫌弃老子,应该有的借口。 “这闺女,是亲生的吗?” 刘迁尘诡笑着看向杨依,如此问道。 童言无忌,他当然不可能当真。 他的性格很温婉,他的态度与他的外表,背道而驰,同样很随和。 杨依便是刘雀的娘亲,在这个物质横流的世界,不论是其的自身,还是其本来所处的地位,能往下嫁,到哪儿都是万万不可思议,婆家祖坟冒青烟儿的事情。 以刘迁尘的条件,能娶到此等贤妻,正常来说只应是下辈子的想象。 然而世事难料,其不光娶到了,更甚是过上了隐士般的生活。 “唔。。隐士夸张了,以小桥流水,更为贴切。” 刘迁尘傻呵呵的看着杨依,杨依直接以白眼回应。 她看向刘雀,打趣道:“若不是跟了你这个死爹,小雀儿就来不到娘亲身边了,小雀儿不担心吗?” 刘雀可不懂得姻缘二字,她有着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执拗。 她满不在乎道:“小雀儿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小雀儿已经来到娘亲身边。” 刘雀天真一笑,牵着杨依的手,再次说道:“小雀儿只是好奇,娘亲为什么嫁给了爹爹。” 不得不说这刘雀人小思维大,懂得不是一般的多,其看似怯怯弱弱,然而在家人面前,放的比谁都开,十足一个鬼灵精。 “你爹我常常虐待你吗?”刘迁尘很无语,这养人养到这个份儿上,真他娘失败。 他郁闷的抄起刘雀,横抱着便是一大巴掌拍在了刘雀屁股上。 啪啪的,刘迁尘不争气道:“你爹我比谁对你不好了?” 刘雀欲哭无泪,直至撒手之时,才赶忙跑到杨依身边,一脸哀怨。 “你。。?” 刘迁尘气煞。 “迁尘的身上,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女人往往很敏感,杨依心纯,并未因如死水般的日子借机埋怨。 杨依为青山城主杨青山之女,自小所接受的教养,为大家闺秀。 即使到了如今,她自身所带的独特气息却始终未变,甚至更加内敛了。 这是灵慧,刘迁尘也正是被此深深吸引。 “可取之处是什么?”刘雀扬脑袋问道。 杨依抿嘴偷笑。 可取之处乃处事的态度,与个人人格魅力。 “当然是你老子的实力了!” 杨依还没来得及回答,刘迁尘先一步吹大气开口。 刘雀闻言凝视老长时间,直到其老脸微微有些泛红之时,才瘪嘴说道:“爹爹,你有什么实力小雀儿还不知道吗,还没得柱子叔,柱子叔力气很大。” 刘迁尘愕然。 “这不是力气的问题。” “那是什么?” 显然面对刘雀,他跟不上其的思维跨度,他隐约记得,好像在小雀儿的身上,从未讨到过好。 “你。。太小,你不懂。” 刘迁尘使出杀手锏,欲止住这个话题。 “你说明白不就好了。” 刘雀不依不饶,直接让其语塞,正欲再说些什么,不过当看见刘雀那一脸期待的表情,他刹那反应了过来。 “好哇你个小雀儿。” 刘迁尘持手指着刘雀,鼻子快被气歪,是彻底没脾气了。 “哼!你爹没什么本事,去找你的好叔叔。” 刘迁尘洞穿厉害,直接‘生气’而去。 很明显,在他的身上是有故事的,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在同床共枕的杨依面前,却是时时露出了马脚。 杨依怔怔的看着他。 在未遇到刘迁尘之前,她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 她从没想到过自己的生活,会因一人而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她的幻想里,她未来的夫君,即便未学富五车,也应该是一位腹有经纶的智雅男子。 身为城主之女,她也应有这种选择,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里,其上门的媒娘,几乎要踩断门槛。 正因她的眼光并不高,她所要追求的只是情投意合,包容与理解。 在其印象里,能满足这些的,是有极个别人。 然而婚姻大事,岂是自己能随意做主,母亲反倒好说,只是这父亲的门槛,却是太高了。 杨依本以为父亲讲究脸面,誓要门当户对,然而后面发生的事,让她改变了这个想法。 杨依并非刻意排斥一个人的在外,她知道,一个人的涵养,才是真正能评价一个人好坏的重要直尺。 但她也从未想过,她会和一个不注重仪态的粗矿男子缔结连理。 一个不懂得审视自身精神面貌的人,他的心有怎知如何收拾。 当她的父亲带着那个陌生男子来到其身边,杨依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在她眼中,这男子简直一无是处,而父亲却告诉她,这便是她未来的夫君。 杨依不清楚这人的来路,在那时她也没那个心思去想,她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已经昏天暗地,伤心欲绝。 为此,她将自己狠狠的关在闺房内不吃不喝,直至好几天后,毫无准备却突兀而至的娶亲之日。 该来的总会来,但杨依没想到父亲大人竟会这般无情。 杨依绝望了,在浑浑噩噩中渡过了人生中本应该最灿烂的日头。 杨依远离了世俗,曾一度把自己的内心给封闭了起来。 只是又有什么抵挡的了时光的侵蚀,在她活回自己之时,她的心也被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她知道,这个处处护着她的朴实男人,用他的真诚,彻底走进了她的心底。 她也开始接受这个没有书香,没有闺味的世界,并且逐渐融入了进去。 只是她一直无法原谅的是父亲的做派,从未在意到自己的感受。 直到近些年里,她突然冒出的一个大胆想法。 这是一个靠利益驱动的世界,她不认为当时的父亲已经老的头脑犯浑了。 说到底她不信父亲会平白无故,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一个没任何前途的普通人。 “除非迁尘的身上还隐藏着什么。” 杨依喃喃自语。 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不过她正在追寻这个答案。 “娘亲,小雀儿又让你失望了。” 刘雀的表情很失落,杨依回过神来,将其双手环抱起。 安慰道:“小雀儿已经做的很好了。” 杨依曾做多番试探欲破开这个秘密,只是刘迁尘将自己包裹的太深了,总是无功而返。 不过她已经探到了其的弱点,一切也将很快被打开。 杨依呆呆的盯着刘雀,刘雀紧咬着嘴唇,本来殷红的脸蛋,此刻更红了。 在她的脸上,似乎有线条勾勒,幻隐幻显。 杨依一惊,脑中有灵光乍现,急呼:“迁尘!小雀儿的脸快烧过头了!” 刘迁尘闻言大震,赶紧转过身,压制不住剧烈起伏的胸膛,惊叫道:“雀云形成了吗!” 第三十二章:变故 不变的封土,流水的千客。 当薛凌再次来到此地之时,表露着不同的精神面貌,在北城门口,驻足了很长一段时间。 薛凌的状态很不好,能支撑他到现在的,仅仅只剩下一股执拗的意念了。 他不知道最后的李术,是否还有自身的意识残留,同样不知道,李术还会不会,真正意义上的回来。 但可以确定,自身即将要面对的是独自一人的前路,与,不敢想象的未来。 “不管李叔是否有秘密,但其最终却是无时不为我走到了最后,而我薛凌,又如何能让李叔失望。” 李术的付出是一个包袱,薛凌自愿负重而行。 “乞丐止步!城不对下等人开放!” 哪里都不缺少狗眼看人低者,在薛凌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站到北城门下时,很快被拦了下来。 薛凌的眼皮很重,在其眼前模糊有数道身影,手持着几乎没怎么动用过的武器,很不友好。 而在城门的另一侧,他却无比清晰的看到了一张画纸。 悬赏令,那是关于他的,画中的主角正是他。 “抬起头来!” 兵领眼珠乱转,顺目光洞穿其中干系,改变想法,开始进行呼喝。 薛凌抬头回应,纯纯一笑。 他并不担心会被认出来,因为他此刻的面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薛凌经李术手笔,已勉强学得改容换面之奇法,变脸术。 对强者来说,也许促襟见肘,但要说应付这些本领略低的兵丁,却是绰绰有余了。 果然,那兵领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了几圈,就差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滚!” 兵领无所察觉,便开始不耐了,直接赶人。 “你确定在与我说话?” 若是以往,薛凌定会和气的用银两开路,这也是最简单,安全奏效的方式。 不过最近的遭遇让他的心底憋着一团无名火,无处宣泄。 薛凌已经没有了银子,他亦受够了这种呼来喝去,见别人脸色行事的日子。 “你他娘的脑袋被门挤,想犯浑吗!” 兵领闻言转头便骂。 “锵!” 薛凌面色一怒,扯下背后浪子剑,以行动回应。 “你要反了天了!” 兵领身后有四个兵丁,常年身居守城位置,少不了要受着鸟气,这些人个个都是炸药桶,身段越末,这脾气却是越爆。 未经兵领授意,他们便已经气势汹汹的将薛凌围住,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头破血流的架势。 若是一般人,还真要被镇住,然而薛凌却是很光棍,他哪还能稍稍气弱。 他气势做的很足,步步紧逼道:“长狗眼,误了我,你们想象的到自己将要承受的代价吗?” 薛凌无意扯腰间,兵丁脸色猛变。 “竟然威胁你大爷我们?动手,教他做人!” 兵丁始终是兵丁,没什么耐心,禁不住诈,薛凌将目光落在了兵领身上。 兵领皱眉闻言制止,赶紧走了上来。 “都给老子住手!你们想干嘛,惊扰了贵人,你们的脑袋够掉吗!” 兵领进行怒斥,在其间,其的目光一直没有挪开薛凌刻意露出来的腰间。 “贵人?什么贵人?” 兵丁被搞得十分莫名其妙。 兵领不做理会,径直来到薛凌一旁,露歉意之色。 “这城,我可进得?” 薛凌面无表情,冷冷开口。 “当然进得,此城门,正为大人而开。” 兵领闻言陪笑作答。 “这。。。” 兵丁搞蒙了,直至薛凌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后,才难得回过神来。 “大人,您此番作态,请恕小人有些看不太明白,不知大人为何要放那如此嚣张之人入城?” “哼!” 兵领重重冷哼,一入编制,便是身不由己,其目光必须如炬。 “他的腰间携带着上层人独有的身份,不可乱动!” 兵丁好奇追问,“是什么?” 兵领目光阴郁。 “是,皇令!” 天龙溜檐的纯金令牌他没见过,但他却知道这代表的意义。 兵领在发现的那一秒,就知道不能胡来。 即便他不认为此人真有什么大的过天的身份,他也同样不敢乱下定论为,某些大人疏忽遗失,而恰巧被捡到,这样狗血的桥段。 “将此地之情,完整陈述于南城门,卫城首。” 兵领凝思良久,最终悠悠开口。 封土城内,薛凌走在宽阔的石板街道上,漫无目的。 薛凌目光游离,经一番折腾,他没成想居然再次回来了,恍惚间,他有一种错觉,仿佛从未离开。 封土城有着厚重的历史,它所承载的岁月以任何词汇,都显得无足轻重。 薛凌心情很沉重,没了李术在身边,几乎跟失了主心骨没什么两样。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以目前敏感的身份,是否走的下去。 “万千大路入九界,却无一条,入我心坎。” 薛凌莫名发出一声感叹。 随后他将手伸入怀中,将九界剑诀拿了出来。 薛凌神色怔然,轻轻触碰着老旧褪色的封面,一时间有些感触。 “这已经不单单是一本武学,更藏着李叔的期望,和我触不到的未来。” 随时间推移,薛凌汇入了人流中。 不管怎么说,他都务必要找到那一线出路。 不光是李术希望他尘埃崛起,这同样是他迫切追寻的。 由于方才一时脑门儿发涨,将御令暴露,他不得不将自身置于一个更加安全的位置上。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熟悉的吆喝声拦下了薛凌的脚步,他寻声回望。 以他目前此等落魄的装束,外加清白的口袋,明显不适合去买上几个大肉包子。 然而薛凌靠了过去。 吸引薛凌而去的并非是包子的香味,而是心底一道仍然清晰的影子。 “小雀儿?” 薛凌有些出乎意外,刘家村对自己来说,已不光是一个地方,更是记忆中的一片净土。 若让自己选择归处,那定会毫不犹豫的扎根于刘家村中。 有些地方住下一辈子,仍为它处,有些地方住上一阵子,便已为故乡。 “小雀儿吃的下几个?” 薛凌站在一角不远的地方,看见一男子转身温柔的对小雀儿进行询问。 这是小雀儿的父亲,薛凌认了出来,在几米之外,亦发现了刘姨。 “小雀儿总是这般爱吃。” 薛凌嘀咕,他并不打算去做过多打搅,平白牵扯无妄祸端。 “好吃的话,爹爹就给小雀儿买一个吧。” 刘雀作答,其出口的话再一次让薛凌跟不上节奏。 不单是薛凌,刘迁尘同样摸不清套路。 “要是平平淡淡,食之无味呢?” 刘迁尘再问。 刘雀接下来的回答,几乎让薛凌绝倒。 “若是那样,就只能买两个了。” “为什么?” 刘迁尘脸黑,薛凌几乎忍不住要脱口质问。 “至我之后的同龄人,已经完全不能与我走到一块,只因我已完全看不懂他们。” 薛凌很好奇,亦想亲耳听到刘雀口中的道理,随即他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刘雀身后。 近距离观察着刘雀,刘雀毫无所觉,依旧沉溺在自己的言语世界里。 “因为不好吃,小雀儿只吃的下两个。” 刘雀伸出两根手指,十分纠结。 “这。。。” 薛凌无语,真想摸摸她的脑袋,好好检查一番,是不是被撑糊涂了。 疼女莫若父,显然刘迁尘还有足够的耐性,继续问下去。 “那为什么好吃,你只要一个?” 刘雀皱眉,奇怪道:“好吃的东西不应该让大家分享,让大家都能有机会尝到吗?” 薛凌几乎大脑当机,待回过神来之后,便是暗自抹脸,可以说刘雀的思想已经走到了他的前列。 刘雀是背对着他的,他却清晰的忆起了那张纯真的面容,和在村中,到此时都未曾吃掉的那颗糖果。 薛凌的手上,糖果早已化为糖水流逝,仅剩下的只剩一张四方纸皮。 薛凌从未有如此郑重的,将其煞有其事的收了起来。 当薛凌抬起头来再次看去之时,刘雀他们已经准备离开了。 刘雀的父亲最终为她买下了两个,薛凌不知道其味道究竟如何,同样,他已经不在意了。 在刘雀转过身来的那一刻,他的肩膀忍不住轻微一抖。 薛凌静静的看着她,刘雀若有所觉,正好四目相对。 他眨眼醒悟,转身便欲走。 哪知刘雀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大哥哥,这个包子味道很好,我分享与你。” 薛凌身子一僵,伸手木讷接过,刘雀始终如此善良。 然而刘雀下一句话,让他反应过来。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位哥哥。” 刘雀有着懵懂的灵慧,是其还未曾忘掉自己。 “小雀儿,走吧。” 杨依牵过刘雀的手,在刘迁尘的催促中离去。 薛凌愣愣的呆在了原地,在他的手中,有的是一个正在冒着腾腾热气的包子。 万事浮如烟,薛凌从不曾想过,自己的人生还会驻留下其他过客。 直到一人的到来,让其自身的命运与刘家村,深深地交织在了一起。 刘家村如他的娘亲,为心底抹不去的伤痛。 这最后一块净土,成幻境,将是其一生的追寻。 晨时的阳光并不刺眼,薛凌目视其远去到尽头,直至停了下来,一人闯入视线。 他皱眉走了过去。 那人的身影很熟悉,他的面容很憔悴,同时有着一股焦急。 而其所说的话,直接让薛凌心底震动。 “雀儿的爹!村子出事了!” 第三十三章:风波 因一个人,恋上一座城。 这是思念的至高境界,刘家村是如此强烈的充斥满薛凌脑海。 在那里,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带笑浮现,这般真实,为众生面孔。 薛凌的心在抽动,在初闻噩耗的那一刻,他明白了,刘家村在自己心底所留下的痕迹,仅仅一日,已为化不去的牵绊。 薛凌匆匆向南城门走去,刘雀他们早已离开了,他自己无法再于立身世外的看客。 “老村长怎么可能就要拂世而去了?” 他还记得,在临行前的最后一晚,老村长喝着小酒,晕红着双颊,精神是那样抖擞。 旦夕祸福,谁也没料到命运已极速倒转。 薛凌热汗淋漓,他突兀的想到了那个一直默默守候在村长身边的衰老妇人,刘婆。 这是他初临刘家村时,遇到的第一个人,正是她的慈祥为其打开另一个天地,一个朴实的世界。 薛凌已记不得她清晰的斑驳容颜,但他会永远记得,那是纯粹且美好的。 其的执着,来自于岁月的沧桑守候,在离别时,是否将成为一把难以挣脱的枷锁,将其束缚,拖入万丈深渊。 薛凌是一个敏感的人,人生大恸,正为生死离别时。 这也是他亲身体会到的滋味,他不确定,年事已高的刘婆,是否能够如自己咬牙坚强挺过去。 薛凌来到城门口,不管怎样,他准备前去一探。 南城门口的人流并不多,薛凌本想快速离去,不过林立在两旁的兵丁,让他很快停了下来。 若是他没记错,这出城应无所阻拦,畅通无阻才对,然而其过分的盘查,让他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这南城门的兵领明显要比那北城门来得谨慎,不好糊弄。 “我已改容换面,他能认出我?” 薛凌不清楚此人的本事,而让他担心的是北门发生的事,是否已被其知晓。 “若真是如此,我此番前去,无疑自投罗网。” 薛凌蹙眉,躲在死角里眼望那兵领眼神飘浮,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这让他有些进退两难了。 “我躲入城中,亦如困笼之鸟,没有出路。” 思量片刻之后,薛凌走了出来,无绪的等待,同样是死路一条,而刘家村发生的变故,牵动着他。 “过来。” 薛凌的手攥的很紧,没有意外,兵领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卫标的眼神就像一匹毒狼,闪烁着发现猎物的莫名光彩。 他知道,此刻不能弱了气势,因其发现,这卫标的目光,同样在其腰间徘徊。 “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自以为能对谁呼来喝去?” 薛凌冷冽开口,调转方位,以正面迎了上去。 “这宫廷的饷银已经如此过盛了吗?已富裕到连这偏僻的封土小城,也能闲养到如此众多的小小士兵?” 薛凌呵斥,想以此转移注意力,这兵领淡然自若的神态,让他摸不着底。 “将其给我拿下!” 卫标面无表情,沉沉进行呼喝。 薛凌闻言心中一震,可以说一切并未按照剧情走,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兵领似乎发现了什么。 当然,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瞬间露底,万事皆有转机,这虎皮还没被撕开。 “放肆!简直找死!” 薛凌变脸大怒,扫视围上来的兵丁,将腰间御令扯下,抬手暴露在了阳光中。 天龙御令反射刺眼神泽,仿若有丝丝压迫之气外泄,场面一时还真被镇住了。 令牌代表着权势,各分等级,这些兵丁一生也难以得见,他们识不得此为何等令牌,但无疑,无论是何等品级,都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你究竟是何人?” 若说还有谁能不变颜色,那定是卫标了,薛凌猜不透这兵领的底气,究竟有什么依仗。 “是你穷极一生,也无法触碰到的存在,你不够格知道。” 薛凌以上位者的态度,嘲讽回应。 “我不够格知道?但我却知道,你手持之物,乃圣上御令。” 卫标的神色太自信了,其如此毋定,让薛凌不由得升起了一种很不好的直觉。 薛凌没想到这兵领竟有这样的眼界。 “在我身任凌江城巡城守前,曾时常徘徊于金陵城中,曾有幸亲眼目睹龙颜,此为圣上贴身之物。” 卫标徐徐道出其中因由,他的眼神一直在薛凌脸上打圈,想透过细微处,得知本质。 “说!又是如何到了你的手中?” 很明显,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薛凌将就此遭道,面临死亡命运。 薛凌面露坦然,并不显得慌乱,在其脑中,却是疯狂转动起来。 “我曾为六皇子,除却五公主,能有身份持此物的,共有着四位皇子,他们的行踪过于诡秘,世人难得见,倒值得冒险一试。” 想到这儿,薛凌有了计较,正欲开口,却见那兵领眼角泄阴冷。 电光火花之间,其不得不慎重起来,再做思量。 “看似充足无失,实则步步险棋,年龄的差距不可忽视,即便离得最近的四皇子,亦心中无底,却不妨他人从小道得知。” 薛凌的思考不足片刻,卫标却已经不耐了。 “怎么,找不到自圆其说的借口,准备沉默已待结局了?” 卫标没再给其时间,兵丁意会,正要动手,却见此子回过神来,眼光涣散,迟疑开口。 “或许你们并不认识我,只因我素来低调,乃不为世人得知的七皇子。” 薛凌的这个借口很拙劣,不过却遮盖着无穷的悬念,这也是他目前能找到的唯一完美借口。 “你是七皇子?七皇子岂是你这番德行?” 事件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卫标是质疑的,但其的脸色却是终于大变。 薛凌从中看出了一个关键,七皇子,居然言之有物。 其万万没想到,这皇帝居然在他之后,又有了子嗣。 不过这不是他关心的,城门口的处境,已在下一刻化解。 “老朽拜见七皇子。” 薛凌的身影有些僵,从身后响起的声音,让他这个才自称为七皇子的身份,有些堪堪不得反应。 随即他转过身去,一半百老者直接映入眼帘。 “你认识我?” 眼前此人薛凌眼生,在这个关键时刻,却不排除乃那兵领的同伙,其的后手。 然而薛凌眼见兵领的反应做不得假,同样无解,以至于他的语气都变的小心了。 “请问你又是谁?” 那老者对薛凌带笑,却对卫标直接呵斥。 “瞎了你们的狗眼!吾乃王爷的手脚,为陛下办事的差使!” 在其的手中,同样有着一块令牌,却是黑色的,相比薛凌所持的那块,显然要更为他人所熟知,卫标巨震。 “小的罪该万死,请七皇子恕小的无知之罪!” 在这一刻,卫标终于垮了下来,哪还有开始的威风,和着兵丁,哐当一声便跪在了地上,簌簌颤抖。 薛凌已无心思去计较这些,这老者笑着恭候在一旁,让他身如芒刺,分不清是敌是友,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无知者无罪,这次便饶过尔等,切记下次擦亮眼睛。” 薛凌发话,旁若无物的向城外踏步走去。 那老者同样有着他的目的,薛凌也没想过会走的顺畅。 他被拦了下来,老者恭谨道:“七皇子舟车劳顿,老朽已备好薄席,为您接风洗尘。” 薛凌死死的盯着他,老者始终不卑不亢,微笑以待。 他明白了,此人只是迎合着他,只为渡过眼前之情。 “你究竟是谁?” 同样的问话,变幻成不同的身份,薛凌有些想笑,对开始兵领的心理,有了感同身受。 “钱家,钱显明。” 此人没再隐瞒,直接道了出来。 “钱家?”薛凌并未听过。 “为何找我?” 钱显明的态度直到此刻依然是温和的,薛凌不言而喻的懂得,此去并未入险地。 当然,他也没有了多余的选择。 在此时此刻,他真有点想见见此人的主子,又是何等人物。 那个充斥着铜臭味,却又显儒雅的名字。 “钱玉。” 第三十四章:赌出一条未来 钱显明要带薛凌去的地方,路程不算是太远,薛凌伴于一侧,在短短的时间里,对这钱家算是有了一个大概模糊的认识。 晓行夜宿,日落月升。 从普通人的视角看,这个世界可能没什么不同。 但越往上探,处的地位越高等,便越能清晰的窥见,在那以为平凡的世界里,早已被划分成了两个天地。 一个被权势掌控,而另一个,便是金钱至上。 薛凌没想到这耳畔的钱家,已经玩弄金钱到了一个世人不可及的境界。 天下第一是至高无上的荣誉,真正能做到富可敌国,无愧于这个称号的,薛凌曾无意了解到,是一个传承数百年,以黄为姓氏的家族。 其凭超凡的眼光,积累下惊天财富,当然,时间是它的资本。 然而这钱家,居然仅在数十年间以微末迅速崛起,紧随黄家之后站到这等高度,这就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了。 薛凌不相信奇迹,只信手段。 钱家的手段已到常人难测,这让他不得不慎重以待。 “薛兄。” 钱玉的骨子里继承着商人身上应有的风貌,他笑着拱手轻唤,假似一久未谋面的老朋友般。 在薛凌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明了此时之行,并没有臆想中的简单。 钱玉不同他长相中的纯粹与干净,他有着圆滑的气质,和在薛凌印象中,两面三刀的个性。 “这位兄台可能误会了,令牌乃我金陵城中侥幸所捡之物,对于七皇子薛氏的身份,在下无意冒犯。” 七皇子的身份糊弄他人可以,在此时无疑是一个导火索,薛凌见势丢掉。 钱玉摇头,再道:“此非彼,你为薛兄,薛凌兄。” 在没分清楚敌友的状态下,薛凌被一语道破了身份。 这使他暗自心惊的同时,瞬间洞悉了他们的目的,与他人并无不同。 他知道,自己的身上有着一个自己都不知晓的惊世秘密,而为其身份而来的,无不是心有窥蓄的。 薛凌直接矢口作反问,在否认的同时,想探出他们的意向。 “不知这位兄台口中所唤,是何人?若是仇家,那可真是好大的误会啊。” 一般来说,这般油性人物的想法,岂是如此轻易就泄露的,莫不是深沉如海渊。 然而这钱玉,却是不按固定套路出牌,毫不隐藏,直接道出目的。 他露着洁白的齿牙,眼神灿灿道:“薛兄不必遮掩,实不相瞒,我们今日在此,不管你是不是那人,都不能改变我们的初衷,我们怀私心为他而来的目的。” 钱玉的态度彬彬有礼,就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语气很浅,这令薛凌摸不清其真正所想,到底有没有堪破自己的身份。 薛凌进一步试探道:“请恕我很好奇,钱兄口中的另一他,到底与你是何关系,以至于让你如此毋定,我便是他?” 钱玉凝视薛凌良久,似乎在斟酌一个回答。 片刻后,他说了出来,不过他的答案在出口的下一秒,硬是把薛凌弄愣住了。 “敌人。” 薛凌没料到其这样的实诚,竟对心底想法不假一丝掩饰。 薛凌呵呵一笑,越是这样的人,便越是难以揣测。 “既然是敌人,那恐怕得一番好找了,而我,却是不想与钱兄成为敌人。” 说的越多,以钱玉的才智,越容易在其面前露出破绽,更何况他的智囊并不止于此。 在他的身后,除了那一直带笑,看不出深浅的钱显明外,还有着一人。 那人的眼神从看见自己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制止住的火热。 没李术在身边,薛凌背部有毛刺,被视为了猎物。 他不想再做纠缠了,直接抱拳离开。 “以免不必要的误会,在下先行告辞。” 薛凌走的很轻松,让他意外的是,除了那钱玉身后之人想要有所动作外,钱玉并没有任何要阻拦的意思。 这种高开低走的状况,让他难免感到了一些不真实。 “既然如此,钱兄我便不再挽留,有缘再见,下次,定与你把酒言欢!” 钱玉的声音最终传过来了,竟又如此洒脱。 这是离开的最好一个时机,但薛凌反而停了下来,他不信此人真被他糊弄了过去。 钱玉的思想大胆而激进,他的手段让初次遇见的薛凌自觉疲于招架,无疑这是个难缠的对手,往往难缠的对手,在背后所使出的阴招更叫人防不胜防。 薛凌忍不住转身问道:“钱兄的心底,究竟做如何打算?” 钱玉的面容可用俊秀来形容,是那种丢在女人堆里,被动受欺负型。 薛凌想象不到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以至于让其的心已老成到此等地步。 钱玉总是有着善意的笑,他淡之若然,仿佛就像知道自己会有此一问,静静开口。 “因我并不焦急,我只需等待,以目前的局势,我相信薛兄他定会寻我而来,只因我是他此时,唯一的朋友。” 薛凌迈不开步了,钱玉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在思想里,其亦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物。 既然事已至此,薛凌索性也不再隐藏,目光咄咄着直接进行质问。 “你究竟想做什么!” 钱玉的表情到此时,仍然没有露出一丝的波动,淡淡的,呈现着一抹薛凌最为讨厌,自以为胸有成竹的态度。 “薛兄,请内屋一聚。” 钱玉做请势相邀,却是没等薛凌,先一步跨入屋中。 “公子,我家少爷并无恶意,无需心怯。” 钱显明杵在一旁,见机终于开口了。 薛凌闻言淡然一笑,跟着跨了进去,有些东西不能逃避,过于的闪躲,反而显得不够自信,让他人以为能随意拿捏。 正因如此,他踩着很重的步,跨过门槛,不过在那时,他的身子有过片刻停留。 薛凌抬头,赌之一字悬梁而显,本来平淡无奇,却偏偏摄人心魄。 薛凌明悟,这正是他的处境,他的一身,都在赌着一个好的未来。 赌坊内的空气有些沉闷,阳光照射不进来,同样很昏暗。 钱玉端坐在赌桌前,薛凌回头,发现钱显明跟另外那人并没进来。 他也拾来长凳,径直落座。 钱玉在显示着他的诚意,他倒要看看其葫芦里,究竟买着什么药。 “薛兄对这俗世中的小玩意儿,可有兴趣?” 钱玉没有直入主题,将手下一个骰盅,顺桌面执向薛凌。 薛凌轻轻一抵,挥手挡了回去,以行动回应,没功夫跟其讨论这些。 见此钱玉不再作态,用言语缓释几乎凝滞的气氛。 “薛兄不用顾忌,我以一个对等者的身份,邀你畅所欲言。” 薛凌闻言有些想笑,嘲笑那种,自身不单纯,却也能说得冠冕堂皇。 “还是那句话,说出你的目的。” 薛凌语气很冲,钱玉没想到这人,角色的转换说变就变,方才还能虚与委蛇,这一秒就直接成了一副直肠子。 “薛兄,面对你的不光只是一种身份,还有一种可能,是朋友。” “朋友?”薛凌鄙夷,他还以为这钱玉是个人物,现在看来,跟俗人也并无不同。 同样只会以感情攻破距离。 “朋友,需要的是交心,以诚相待。” 薛凌重重咬字,目视钱玉,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嘲讽。 钱玉皱眉,神色煞有其事的凝重,思虑挣扎一会儿,最终不再绕弯子。 他沉沉道:“我想拿下你。” 薛凌静静的盯着他,这是他能够猜测到的,不过却有着某些心有顾忌的理由,所以迟迟没能下手。 果然,钱玉很快给出了原因,与自身所想,不谋而合。 “但我深知,我没拿下你的底气,因为窥蓄你的不在少数。” 薛凌闻言暗暗苦笑,显然这不是一个值得他傲然的底气,亦不是他所希望庆幸的刚好。 薛凌问道:“那你当如何?” 钱玉深呼一口气,观其薛凌的脸色并无异样后,理所应当的道出了他的想法。 “我们都是弱者,这是不幸的,但荣幸的是,同样的处境反而能让我们临时走到一起。” 不得不说此想法过于异想天开,自以为甚。 反正薛凌是听不下去了,出言可笑质问。 “你想让我与狼为伍,为虎谋皮?” 薛凌的反应打不断钱玉的思路,他再道,抛出一个诱惑。 “不,我会给你一个天大的好处,而你只需满足我一个对你而言,可有可无的请求。” 有什么诱惑又大的过自身的命运,再多计较,在薛凌那里,他始终明白,这钱玉的最终目的,只为将自己攥在手中。 薛凌有些不明白这人究竟是凭借着什么,能让其说出如此有底气的话。 “你自信我会答应你?” 然而钱玉接下来的回答,让他无法再保持平静了。 “刘家村即将变天,你会不答应吗?” 刘家村是值得他去守护的一个地方,薛凌惊怒开口。 “刘家村怎么了?” 很明显,钱玉也道不出个所以然,迷惑良久,最终摇头说道:“不清楚,但可以确定那里即将发生的事,是坏的。” 薛凌稍稍放下心来,随即脑中一闪,想到了一个自我安慰的理由。 “很可能是刘雀他们在城中的对话,恰巧也被其给捕风捉了影。” 不过经此一惊,他倒是对其口中的好处,突然感了兴趣。 薛凌随意问道:“你所指的好处是什么?” 钱玉答。 “聚元神丹!” “什么!” 薛凌惊呼,身体震动差点一屁股栽在地上。 “你是在说聚元神丹?” 薛凌很想冷静,但其声音,却是控制不住的在颤动。 钱玉点头,他的呼吸都急促了,胸膛剧烈起伏。 若说薛凌现在最想得到的是什么,几乎不用思考,便是能横推一切的手段。 不过这仅仅是个幻想,这是需要用以时间进行沉淀的,非一朝之功。 然而世间生万物,天下万道生妙门。 聚元神丹为逆天之物,不需要任何条件,便能强行凝聚天地元气入己身,在短时间内使之到达一个恐怖的层次。 这正是薛凌目前的处境,所急需拥有的一个东西。 薛凌的声音难免发颤道:“那你的条件,恐怕不简单吧?” 不错,片刻他再次被震撼到了。 钱玉有着极大的毅力,他的取舍本应让薛凌无法拒绝。 但是一时间他却犹豫了。 只因他听到了另一个来自于淹没历史中的东西。 一个他答应后,便无法违背的志愿。 “对天局!” 薛凌喃喃。 第三十五章:都是有身份的人 刘家村究竟是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子,它在历史中矗立了多长岁月,曾埋葬下多少凡骨。 若说以往,没谁知道答案,当然,这亦不值得去畅想。 刘长徐倚靠在村口,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这般沉思了。 在太阳的照射下,他的思想,随天边云彩浮动。 他的过往在脑海越渐清晰,那第一次进村的景象,不由自主在眼前浮现出来。 刘长徐并非此地之人,他揣着他从未对人诉说的曾经,只身一人来到这里。 他还记得,那正是二十年前的今天。 本因意气风发的年岁,却有着淡远世俗的心,在垂垂老矣,仍神光满面的老村长精神下,就此扎根在了此地。 在那时,刘家村是其再次光顾的地方,而其之所以选择这里,却有着他不可诉说的理由。 “刘家村会至今日走向终结吗?成历史尘埃,灰飞烟灭。” 刘长徐望着村外沙尘弥漫的大路尽头,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而后向村内走去。 他的人生平静了二十年,开花,结果,他已习惯了这种宁静且无虑的生活。 然而世事岂能随心意,他知道,一股无法避免的风暴即将到来了,而风暴的核心,正是刘家村。 “得于它,舍于它,老村长要去了,就让这村子,随他而去吧。” 村子内。 老村长的木门是褪了色的暗黄,其紧闭着,在刘迁尘推开的那一刻,首先过来的是一种闷头的迷味,而后才是一股腥然的气息。 这么多年来,这个屋子毅然成了一块禁地,是他人跨入,老村长唯一会变脸怒斥的地方。 这里面有什么,没人真正知道,但是刘迁尘却怀揣着不言而喻的味道。 刘迁尘同样不是此地之人,他的身上携带着一个不为人知的使命。 且这个使命,便是其一走十多年的由头。 刘迁尘的身份并不简单,九界是无垠的,在历史中,没人曾真正走到过尽头。 而在九界大地之上,林立着数不清的宗门,家族势力。 没有谁敢说无敌于天下,只因在明面上,仅是冰山一角。 刘迁尘的家族很遥远,隐匿于东漠之中,至上古残存。 “村长爷爷在哪儿?” 刘雀从空挡下钻进了屋中,她迷茫问道。 竹子编造的睡床,腐朽后的四方桌,断过腿的长凳,被胡乱涂写的墙壁,还算完整却放着已经泛黄书籍的立柜。 这里面,无处不透着岁月遗留的痕迹。 刘迁尘回过神来,心情洋溢着一丝激动,但更多的,是凝重。 老村长的房间他从未进来过,但他却知道,并不如表面陈设的这般简单。 他皱眉巡视一圈,很快便来到了那立柜之下。 杨依只见其轻轻一掌,那两米高的立柜,便在她震惊的神色中,轰的一声撼到了一旁。 刘雀眼见于此,瞪着眼,小嘴已张成了o型。 她的身前,一条闪耀着火把光影的暗道出现了。 “村长正在前方等着我们,随我来。” 刘迁尘开口,在杨依浓浓的疑惑中,手牵的刘雀,向洞内行去。 这条暗道不算太长,仅仅片刻中,火光骤然一灭, 随着滋滋流水声的响起,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村长爷爷的家中藏着一条河!” 刘雀惊呼,视线的开阔,让其看到了惊掉下巴的一幕。 杨依询声打量,一幅她从未见过的景象映入眼帘,如同置身于数丈之宽的溶洞之中,她的脚下,一条不知尽头的河流,反射着银色光彩沉静的横在了那里。 “迁尘,这是怎么回事?” 刘迁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凝聚在下游。 在哪里,一道苍老的身影渐渐转过身来。 “你们来了。” 老村长的眼中冒着精光,他的身上在此时透着一种无法言语的气质,似如仙风道骨。 “来,就此一叙。” 他挥手,一阵白雾过后,由硬石凿刻的桌凳突兀出现在了身前。 刘迁尘仍保持平静的走了过去。 但刘雀,却揉捏的双眼,一幅活见鬼,而杨依,更是被彻底镇住了。 “你们不必心惧,我仍是你们的老村长。” 老村长见此开口,杨依的心中翻滚着重重迷雾,没想到朝夕为邻的老村长竟这般厉害。 她迟疑片刻后,终是牵着露着怯意的刘雀,来到石桌前。 “村长。” 杨依轻唤,老村长闻言微微点头,他目光之后落在了刘迁尘的身上。 这目光里不只是简单的凝视,刘迁尘还看到包含在其中丝缕的抉择。 这让他心中一震,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朱迁尘。” 老村长开口,道出了一个看似陌生,却让杨依瞬间领悟的名字。 杨依转头看向刘迁尘,静等其回应。 “杨依,我知道你一直在试着打探我的秘密,本因你为我的夫人,我应该对你毫无保留,然而我亏欠了你,我有我不想再说出口的苦衷。” 刘迁尘露着一抹苦笑,对杨依进行解释。 杨依闻言呆了,她简直不敢想象,这日夜共枕的同床人,居然还有着另一个身份,是她所不知道的。 “你无父无母,是因你并非生于刘家村?你来自于哪里?不是封土,甚至不是南岭?” 杨依咬唇启齿道:“我的夫君,你究竟是谁?” 刘迁尘没想到杨依的反应会这么大,或许他不明白,对女人来说,欺骗与隐瞒,便是最大的背叛。 “小雀儿,你看那里有着谁?” 刘雀迷茫,小心翼翼的顺老村长目光看去,在拐角处,似乎发现了柱子哥,还有大壮子。 她飞快离开。 “迁尘想要的是远离俗世所带来的纷扰,你不必怪他,他不愿忆起过去,是因为其想抛弃以往与你重新生活。” 老村长开口劝慰,替其作出解释。 杨依犹疑的注视着他,心底却是稍稍平静下来,信了大半。 刘迁尘的为人她是清楚的,不管怎么说,他对自己和孩子的情感,做不得假。 “我来自于东漠朱氏一族?” 刘迁尘道出身世,而后牵过杨依的手,有发自内心的愧疚。 “在曾经,我的家族离我太遥远,远到让我无法产生身为家族之人,应该有的归属感。” 多少年了,他陷入深深回忆,在族内,他仍记得那些为使命日夜不息,各自奔走的身影。 那种被牢牢禁锢,替先祖而活的命运。 “我一直认为我不属于那个地方,从而远走中州,来到这里,得上天安排,结识了你。” 说到这里,刘迁尘的眼中被柔情掩盖。 英雄难过,是为美人关,何况刘迁尘并不认为自己站到了那种高度。 “上天安排不下姻缘,我与你并不相识,你如何说服我的父亲,为何娶我?” 刘迁尘的心绪,杨依领悟在眼中,其的语气都变得轻柔了,她道出了她一直在苦苦寻求的问题。 这个问题,让其发出了至心间升起的笑意,有些缘分就是这样,一个无意之中的小小举动,看似微末,却也能化作牵绊,透过细小脉络,让彼此越聚越近,终至,走到一起。 “你的父亲曾游历九界,在东漠,我曾见过他,并请其进入族中,结下姻缘。” 刘迁尘有些庆幸,那时的他其实太过年少,这个承诺仅是一句耳语,并未入其心中,若不是族中的变故,他相信,多年后的他,是不可能来到这里。 这其中过多的纠缠,刘迁尘不说,杨依怎可明白。 杨依感到难以理解,在她印象中,刘迁尘并非是一个浮夸之人。 “你远离自己的家乡,来到南岭,只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其的承诺,在杨依的眼里,构成不到责任,更显过于儿戏。 刘迁尘哑口无言,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完美回答,他的心中到此时依然有着他认为的顾虑。 不过老村长目光如炬,洞穿其中因果,在此时,他终于开口了。 “迁尘只是想要一个长久驻留刘家村的身份,只是最后,他沦陷了。” 杨依不解。 “刘家村有什么,能让你忍受这般孤独,背井离乡?” 刘迁尘挣扎,正要开口,老村长却在此时,豁然而起。 在这一瞬间,他震撼了。 老村长的眼神,苍凉如大岳厚重,他的身体,消瘦如枯槁寒寂。 他的头顶,有青芒沉降,他的手下,有炙火跳动。 “有什么?” 其震声道:“刘家村藏着他朱氏一族,逆火重生的希望,和君临天下的野心!” 第三十六章:传至上古的世家 “君临天下?” 这是多么浩大,与具有无比野望的一个词,其太遥远了,只应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为矗立九界之上的绝代强者,才有资格追逐的一个幻想。 刘家村在杨依眼里是平凡的,平凡到了如尘埃微末。 即使在这个普通的世界里,她有过不普通的想象,也远没有这四个字,在这小小石桌前响起时,给她带来的这般巨大冲击。 杨依不自然的看着刘迁尘,没目的的,却依旧想从其身上看出什么。 然而这个朝夕相处的夫君,在下一刻,却将她摆在了一个备受煎熬的位置上。 刘迁尘在她眼里就像是换了一种面貌,那最为她所欣赏的随和,已被死寂代替。 她不敢想,至今天后的未来,会走向如何的轨迹。 “你,我,小雀儿,未来在哪里?”杨依喃喃。 刘迁尘的心,并没有表面这般静如止水,反而,他的心有炽火在炙烤。 刘迁尘的身体里有着浓浓的痛苦,和藏在心里,无法对其表达的自责心绪。 “杨依,你体会得到我承受着什么,我所背负的命运吗?” 杨依不知道,她亦不想知道,人人都是自私的,因为她明白这个答案所带来的后果,她将无法平静以对。 杨依的心已经乱了,在挥手间直觉此地太闷,让其感到阵阵不舒服。 她转身直接离开,不过很快,便被拦了下来,而拦下他的,是老村长。 老村长经过方才片刻的震动情绪,在杨依此时眼里,整个人仿佛再次苍老了很多。 杨依的眼中闪烁着泪花,这个早已老去,却依然高着她半个头的村长,在此时,她是越渐看不清。 她依旧还记得,在第一次进村之时,他便已是这个样子,带着笑,垂垂老矣。 不过这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的杨依。 老村长似古董,他的年纪是秘密。 杨依从未有今日这般,感觉到自己是外人,这村子里的一切,包括他人,其已浑然不清。 “迁尘的本意是想与你们走下去,是我利用了他的弱点,你要怪,就怪我吧。” 老村长发出一声叹息,但杨依却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此时,应该有的自责。 杨依闭上眼,或许在老村长眼里,诉说的只是一个他认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杨依的出生,注定便携带着大小姐共有的骄傲,即使被其藏的很深,也只是并未被触碰到而已。 她无法理解道:“什么弱点?” 杨依的语气里,少有的透出了任性。 然而老村长徐徐道来的话,让其无法再无动于衷了。 迁尘的身世,在自己身前如奇谈,被彻底打开。 “来自家族的意志,困扰数百年的香火传承。” 老村长再次邀其落座于石桌前,不知何时,那桌面上已沏好了茶水,杨依提裤脚落座。 在其对面,刘迁尘的头是低下的,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的,沉默无言。 “迁尘的家族怎么了?” 杨依询问,却不是太过相信,老村长的话过于明了,显得飘不着调。 一个家族的未来,怎可承载于一人的身上。 “迁尘的背后,太过复杂,他的家族非凡世可比,只因其传承于上古,为图腾世家。” 老村长的毋定,杨依的质疑,在这一刻形成鲜明对比。 突然间,让杨依刹那感觉到,仿佛这老村长才是刘迁尘,恍惚他曾亲身从那个地方走出。 “图腾世家。” 杨依细语,默默咀嚼,仅仅盏茶的功夫,她的脸色开始变了。 其沉浸在了自己的臆想里,脑海直接倾覆滔天巨浪。 图腾是什么,是一种精神信仰,在神话里,曾挥洒浓墨解释。 天道之下,由命数推动万物循迹,复始新生。 在这个过程中,生命成长,湮灭,构成轮回,铺就世界历史。 历史是漫长的,在这个过程中,往往有着无尽可能,充斥万千变数。 在其长河里,有物种逆天而来,挣脱万道束缚,飞天直上,留下撼世图腾。 “图腾乃血脉传承,而其传承者,正随着那化为了仙的身影,化作了仙的后裔。” 这是出现在仙传中的一句话,杨依本来未曾记得,却在这个时候,无比清晰的浮现在了脑海。 仙又是什么?杨依不敢想,只因仙,便是永恒,是一段只存在记忆中的美好佳话。 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终于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执意将自己嫁给了刘迁尘,他想让自己,或者说是杨家,在凡尘中进行争渡。 此时的杨依,有着难以诉说的滋味,可以说,她理解了刘迁尘。 只因她懂得,这等世家的子弟至出生后,他们的命运便已经不归自己所有。 杨依复杂的看向刘迁尘,没有了埋怨,有的是一抹难受。 刘迁尘似乎心有所感,渐渐抬起头来,然而他的脸上褪下后的不是轻松,挂上的是一种沉沉思索。 从开始到现在,老村长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道出了他心底从未对旁人说起的秘密。 “为何你会如此清楚?”他不解道。 初时没注意,此时想来,其不由得有些震惊。 在其的印象里,老村长确实不是常人,他有着自己的秘密,但又仅此而已。 唯一特殊的,是这个村子,村子里埋藏着一个他所牵挂的惊天秘宝,而老村长,恰恰知晓。 老村长闻言轻笑,随即意味深长的道了出来。 “正因我与你有着同样的身份,我不光清楚,我还能切身的体会到你此刻的心里,与不知抉择的强烈责任感。” “你!亦有图腾传承?” 这下刘迁尘是不得不震惊了,图腾的传承可用逆天来形容,它的强大,注定它的稀有。 其怎么也不会想到,老村长的身份和他是如此巧合。 反倒是杨依,还能够镇定,从其问出无关轻重的话,就可以看得出来。 “难道老村长,也不是这刘家村人吗?” 杨依感觉怪异,老村长手持着茶杯,没有回答,相当于是默认了。 连资格最老的村长,居然都是一个外来者。 “刘家村到底有什么?” 杨依看向刘迁尘,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疑惑,问出了重点。 刘迁尘深吸一口气,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到了现在,其不再作出隐瞒,如数说了出来。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挣脱天道,史记是偏差的,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即便是我们的先祖,所崇尚的至高图腾神兽,也没能飞升而去,在规则下,最终化成光雨,仅剩的,只是早已融入朱氏先祖骨肉里的血液,和一颗,从不曾死去的朱雀之心。” 刘迁尘的毫无保留,换来的是一阵解脱,他的脸色终于回归自然,如卸下无形包袱后的巨大轻松之感。 “你的世家,便是传说中的朱雀后裔。” 杨依怔怔的看着他,朱雀为上古神兽,在其的身上,有着足以令万千修士武者,趋之若鹜的东西。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秘密。 杨依的呼吸很重,她的人生,从不曾有今日这般波涛起伏过。 “不错,朱雀之心,便是我来此的目的。” 刘迁尘点头,再次道出一则家族辛秘。 “朱雀之心在历史中,曾为我们朱家带来过前所未有的辉煌,它的遗失,也至此将我们朱家推下神坛,万年了,我们体内的朱雀血脉已日渐稀薄,才发现,朱家离不开朱雀之心,灵血的流逝以致朱家数十年间再无子嗣。” 成也朱雀,败也朱雀。 杨依闻言至此,久久未语。 即便是设身处地的去做思考,她也想象不出刘迁尘在一个压制的家族中,所背负的那种巨大压力。 她也清楚了那种使命,但她不清楚的是其后来的作为。 她问道:“既你早知此物在此,为何迟迟不寻得回去?” 刘迁尘不再作答,只是平静的注视着杨依,而后看到了河流尽头。 杨依皱眉,心中突然咯噔一下,想到了关键。 “难道是因为我们?为什么?你去了便不能再来?” 刘迁尘并非无情意之人,若这便是他不愿离去的理由,杨依自身已不知再如何开口了。 最后,刘迁尘转过头来,他的笑,在杨依的印象中,总是这般柔和,她不自觉的牵过手去。 “是因为小雀儿,小雀儿的出现了让我动摇了,我以为其驳了老祖的观念,但并不是,小雀儿的体内出现了纯粹的朱雀之血。” “什么?”杨依惊呼。 这本因是一个值得狂喜的发现,但在刘迁尘的心底,却有着一个解不开的结,亦或者说是一个难以作出的抉择。 有些东西太过于完美,并不一定就真正是好的。 他想到了朱家,朱家族内的一则秘闻,至上古流传下来的一句寓言。 “我不能将小雀儿与朱雀之心一并带回去,因为我隐约推测的到,这样的小雀儿,将走向不好的结局。” 第三十七章:暴雨将至 封土城与刘家村的距离,大概有半天的路程。 午时偏晚,在苍莽大地上,薛凌踏入了一个熟知的回程中。 这是一段岁月的光年,轻风吹过,当封土城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的那一秒,明明大日当空,薛凌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 他神魂在轻轻抖动,发自于心底的孤寂将他浑身沁染。 他停了下来,望着前方,绿绿葱葱的大树在视线中穿插而过。 空无一人的大路彼端,让他对后头的未知产生了一丝迷茫。 薛凌的心在咚咚狂跳,在这广阔无边的世界中,他却感受到了几乎天塌下来的压迫感。 他跨出了步,浑身巨震,一刹那之间,他恍惚洞悉到了未来,窥到了落下帷幕的最后残骸。 “刘家村即将惊变突起,已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你有了一线脱身的机会,究竟如何,由你自己把握。” 这是钱玉在后来得到的一个消息,在初次听闻时,让薛凌久久无法回味。 此刻想起,薛凌颤动了,刘家村究竟怎么了他并不知道,而在钱玉的陈述中,也仅仅只是乍起了一瞬红光。 然而让薛凌放不下的,是惊闻之时的冥冥预感,以至于自身的性格,注定着自己无法抽身而去。 薛凌拿出了一个青瓷药瓶,显然能让他有些许底气的,是盛放于其中的小小药丸。 在最后,他答应了来自钱玉的条件。 薛凌边走边打量,聚元神丹他从未见过,或许很多人都未曾见过,它只在历史长河上大放异彩。 这药丸只有颗粒大小,呈棕色,其表面看似平平无奇,但细微处,可看出此物不简单。 药丸的周围存在着强烈元力波动,薛凌忍不住作深呼吸。 “钱玉说的没错,他的到来为我送至了如行走在沙漠中的一碗水,而其想要的条件,恰恰刚好只是我脚下,那一方对我来说,已无足轻重的黄沙。” 薛凌有些感慨,在初时他确实是被镇住了,从潜意识里第一时间对其进行排斥。 直到钱玉说出了他的想法。 钱玉以聚元神丹作为他的筹码,赌的,便是薛凌的出路。 “若我渡不过此劫,我的生死便掌握在他的手中,钱玉真是好算计,料定我必然遭劫。” 薛凌冷笑,他的未来是有着巨大宏愿,人生怎可能止步于此。 “就是爬,我也必会爬出一条路来!”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得不承认钱玉此人对事的作为,其的魄力和眼界已到达了一种高度。 他的心机之深,即便是到了现在,依然让薛凌无法去用好坏来定义。 “我应该感谢他吗?他给了我毫厘希望。” 天色暗下了,薛凌逐渐加快步伐,不再作思虑。 通往刘家村的道路,已经不知道到多久没有人流行走了,夏日的青草,孕育着顽强生机破土成长。 太阳西落,柔和的阳光,照在薛凌浑身汗渍的身上,其喘着粗气,在走过感觉无比漫长的时间后,终于停了下来。 薛凌的腿似灌了铅重,他走不动了。 让他如此的并非体力的流逝,而是另一种感觉。 其的身子止不住在颤栗,他的眼睛瞪的很大,随着路程的缩短,仿佛就像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地狱之中,在灵魂深处有难以言语的恐惧缠绕。 薛凌挪不开目光,在远处有一灰袍少年扶树而靠。 他的眉目很青涩,看去并无威胁,但却融入自然之中,已经流露出了一种入世之道。 “少年高手!” 薛凌震惊,来不及思考,很快那人便打破了他的想法。 “千山万水,不负小道我苦苦寻觅,你总算出现了。” 那少年显然很不沉稳,在他视线落过来的那一刻,其的激动,和眼中巨大的惊喜,将其刚刚在薛凌心中树立的形象,瞬间轰踏。 不过这些他已经不在意了,因其的目光已经穿过少年,遥望在了千米之外。 在远方,落日的夕阳把那里渲染成了血色的艳红,从一片霞光之中,矗立两道身影。 他们的面貌薛凌看不清楚,但他们的身影却早已烙印在了薛凌心里。 薛凌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两道枯寂的行尸,是从前的他,现在的他,依然不能够翻越的两座大山。 薛凌变色,暴喝而退。 “走!” 通往刘家村的前路断了,在其中,这两者之间的距离似乎已变得无比遥远,薛凌踩到了一条不知尽头的路上。 耳畔风声霍霍,他的速度可以说达到了一个巅峰值,而在左手之上,是死死捏着的一个青瓷药瓶。 “他们一直在等我?艹!” 薛凌永远忘不了那一晚的画面,李术因此几乎死去。 毫无疑问,这是两个令人心惧的存在,生不起丁点反抗之力,即便是在他心中,如战神不倒的李术,依然无法与其抗衡。 薛凌亡命飞逃,他不想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死去,那些拼了命为他引领前路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已化作了他顽强的信念。 那些期望,使命,未来,已成不屈,为之而奋斗的动力。 “哈哈!” 薛凌回头,最终发出一声惨笑,那两人不知何时印在了脑海之中。 其踩出的步伐很轻柔,却已踏进他的心里。 这是躲不过的劫,薛凌明悟,停了下来,将目光落在左手上,有着浓浓的不甘。 在其掌心之中,一颗丹丸静静陈列,这本来是他准备用在刘家村的,而此时用掉,不光是赌局,甚至是此行,都已失去了意义。 薛凌挣扎,在他的视线里,一道白影僵硬走来。 其的面色如同其的衣物,是病态的,提着一口格格不入的铡刀。 在她的身后,薛凌并未发现另一道黑影,片刻他知晓了,黑影依旧站在远方。 最终薛凌将目光凝聚在那女子身上,从开始,到现在,其根本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她的表情跟她的动作,是一样的僵,泛着青光的双眼,整个人,像是幻的。 “世间怎可存在这般的人?” 薛凌总有种熟悉的错觉,而后他想了起来,其的气息,周身缠绕的黑雾,跟最后的李术简直如出一辙。 “怎么可能!” 薛凌来不及多想,白影过来了,弥漫死亡之气,转瞬来到其身前。 “嗯?” 薛凌大骇,措手不及间,闭目就要吃掉药丸,哪知一只突袭而至的手将他钳制住了。 这女子近在眼前的脸,几乎是扭曲的,在薛凌睁开眼的那一瞬,直接与其目光交错。 而后薛凌感觉到了一阵眩晕,脑海如针刺在痛。 “啊!” 薛凌大叫,自我的精神,顺着一道青光来到了一片未知之地。 在那里吹拂着漫天黄沙,薛凌感觉自己已化身为一个蝼蚁,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之中进行自我争渡。 “是什么在呼唤我?” 悠悠千载,他的身体熬过了无论时光的岁月,只有一股未被磨灭的意念,仍在漂流。 这是一条没有终点的旅程,在途中,其开始了不知时日的沉眠。 一瞬万年,直到某一天,其豁然惊醒。 他看到了湛蓝的天空,一轮骄阳,风暴后的沙漠之中,一株幼苗,散着绿晕,以坚韧不拔的特性,逆天成长。 “啊!” 薛凌惊悟抬头,恍惚看到了一双眼,泛着青光。 “渡我。” 时间迅速流逝,薛凌再次回到现实中,还未曾反应,另一道白影呼啸而来。 这是那个少年,在他的神色中有着一股凝重。 “走!” 随着声音的响起,薛凌的身体以极速离开。 在百米之外时,他忍不住回头,在那白影恍惚的脸上,竟不可思议的看到了一丝清明,仅仅刹那,再次沉沦。 薛凌不解,想起了那女子最后出口的话。 “怎么回事?” 他喃喃道,而后掉头。 “你又是谁?” 那少年提扯着薛凌,呵呵大笑着正欲回答。 而又正在此时,身后的天边,震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薛凌遥望,片刻后,一道醒目的血色红光出现了,贯穿天地之间。 ps:能看到这里的都是真爱啊!我有话想说,写到现在,本书终于要写到故事的主线,一个宏大的世界,各种伏笔架构将从这里开始,一波一波的**即将接踵而至,为了让大家看的痛快,我准备争取以两更的方式呈现,最后,如果还满意就点个收藏吧。。。。 第三十八章:朱雀之心 落日的晚霞稍稍褪去,一天的燥热在突兀而至的大风中渐渐消散,天空,有浓云骤起。 变天了,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刘家村内,垂柳下,小河旁,一老妇呆呆站立于此。 人人常说,明月寄乡思,流水荡情愁,若心有欢喜,却又有愁苦之时,常来小河边,怀着至诚的心敬拜河神,可让河神将那一份沉重,抛入河流中,随水势远去。 对刘花容来说,这里的每一寸土壤,都散发着一股无比浓烈的熟悉气息。 她已经记不得,是往回多少遍的站在这儿了,但她清晰记得,真正意义上站在这儿的时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 她从一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女,站到了一个斑驳容颜,皱褐暮暮的现在。 刘花容眼眶蕴泪,人终是要老去,归于黄土的,她明白,但她还是忍不住心怀留念。 她留念的并非昭华逝去的流年,而是那一份藏在心间,从未表露出来的少女情怀。 刘花容知道,她已经错过了一个风姿妙曼,一个最好的时候,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合适了。 这让她想起了那时的自己,那个还未成为村子的刘家。 那个春天,那湛蓝的清晨。 那个在自己亲人远去,最无助与迷茫时,以一种另类的面貌,悄无声息走进自己心间的邋遢青年。 那一抹没心没肺的笑,嘴边漏油的言语,最令自己所讨厌的样子,蛮横侵占到自己的脑海。 甚至是厚脸皮的,改姓为刘。 曾经回不去了,那些说不出口的情话,终究深深埋藏在了心里。 “刘姥姥,外面天冷,回去吧。” 这是从身后响起的声音,刘花容擦净眼泪,颤动着转过身来。 “今天的我,还精神吗?” 刘花容在笑,她已经没有了在过去能自信的面貌,但在此刻,却有着以前,从不曾有过的勇气。 其容光焕发,身着从母辈传下来的大红袍。 有些东西并未消逝,它似春草,历经千秋万载,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化为种子,生根发芽。 大壮子的娘亲站在那儿,眼见此景,有万般心绪,却难以言语。 有情人自终成眷属。 “命里冥冥牵姻缘,只是这命里的他,又是他吗?” 最终她牵扶与其离开了。 而在另一边,在暗道里,老村长似乎心有所感。 “村长,怎么了?"刘迁尘问道。 老村长回过神来,正欲说话,突然脸色急变,一口血伴着急促的咳嗽,直接喷了出来。 “老村长,您?”刘迁尘赶紧起身进行搀扶。 杨依更是拍着其的背部,一脸苍白。 “柱子他娘在城中所说,您,自知命不久矣,已到尽头,难道。。。?” 老村长的血太过触目惊心了,几乎渲染了整张石桌,她不由得想到了城中时,那句被他们后来忽略掉的话。 “不错,我今晚就将离开,这正是我催促你们回来的意义。” 老村长点头确认,杨依在其眼里看不到不舍,更多的是一种淡定与坦然。 这下不光杨依呆了,刘迁尘同样惊呆了。 在他的印象里,老村长简直就是一个不倒的存在,自他进村的那一刻起,他的精神容貌便从未老去过。 这也正是其这么多年来,知宝于此,却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 现在突闻此言,他却已经生不起半点高兴。 有了家后,他已经成了一个平凡的人,真正融入了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说离开就要离开?” 杨依难以理解。 “命数一语,说到就到了,又谁能勘破的了,你们不必难过,我活够了,早晚有这么一天。” 老村长究竟有多大,没人知道,他所指的活够了,在杨依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那些能令人长生的东西,往往让世人趋之若鹜。 杨依说不出话,老村长此时的气质,是像极了出世仙神,恍惚其已看破红尘。 “刘迁尘,我与你有着一样的心境,但与你有着不同的诉求。” “是什么?”刘迁尘一定。 老村长并未无欲无求,他同样有着自己的野望,刘迁尘片刻知晓了,他被其的野望,震撼当场。 “图腾世家,不可没,龙之后裔,自当,自强!” “龙?便是你的图腾!” 刘迁尘惊呼,心脏狂跳。 龙是什么?是真正站立在世界顶端的物种,关于它的传说从不绝于耳。 其代表着神力无匹,超脱与永生。 是真正的老古董,流传于远古之上。 刘迁尘呼吸都快停止了,龙究竟存不存在,它的后裔代表着什么,其已经产生不到想象了。 “不错,我的宏愿,便是希望龙的血脉,流遍大地,眼看即将成功,然而时不待我,我要走了,我希望你,能来助我。” 老村长依旧用着他那古井无波的语气,刺激着刘迁尘。 刘迁尘片刻激动了,因为他预感到,自己很可能将见证历史。 “我该怎么做?”刘迁尘颤声道。 老村长抬手,用其神鬼莫测的手段,在他们目瞪口呆的视线里,将一方长河硬是生生截断。 他的身上绽放着青气,持手一拿,探入河底,随即在一道绚烂的红光中,两团朦胧的物质,隐约可见的浮现了出来。 “用你朱氏一族的血液,激发朱雀之心的自主意识,让其加速龙魂的再生。”老村长震声道。 红光在刹那消散,刘迁尘撑着眼,终于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心脏罩着红晕,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冲击着他的内心。 “这便是朱雀之心吗。“ 刘迁尘喃喃。 “曾经我们的先祖,盗取了你们朱氏一族的至宝,千百万年来,让你们走向衰落,我身怀歉意,但这个世上,又有谁不是自私的,对于曾经的过错,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力去弥补,今夜过后,我便将其,完璧归赵。” 这是一段尘封在岁月时间里的往事,亦是朱家埋藏在族内无法启齿的秘密。 “这。。。” 刘迁尘的脑子已一片混沌了,他走了过去,在身体里有某种细微的联系被扯动。 这时的他,浑身燥热,仿若世间万事轻如飞絮,一切都不重要了。 来自心底里有着召唤,他要扑上去,以飞蛾之姿,成就快烧遍体内的那一股莫名大火。 “娘亲,那是什么?” 这是一道孩童的声音,刘迁尘大震,是这般熟悉,他在刹那醒来,转身暴喝。 “快!带走小雀儿,不可让其与朱雀之心接触,异变融合!” 杨依站在远处眼见刘雀飘去,再闻此声,不由心下大急。 “怎么了?” 刘雀闭着眼,满面红光的浮于空中。 她皱着眉头,似乎在心底升起来强烈的反抗。 “娘!“ 刘雀呼唤,杨依哪能制止的了,惨白着脸,眼泪都快出来了。 “村长!” 刘迁尘变色。 “一旦融合,将走向深渊,复活远祖!最终,直至小雀儿不复存在!” 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刘迁尘绝望了,为了刘雀,为了家,他可以抛弃一切。 这也正是其回不去朱家的理由。 他永远忘不掉那句寓言,大乱起,吾,必将再次重生归来。 刘迁尘艰难转身,他惊骇发现整个整体,几乎不受控制,那朱雀在空中绽放奇彩,有巨大吸噬之力。 “啊!” 眼见刘雀失去意识,刘迁尘快要失去了理智,他孕育着强光一掌拍向自身,想以反斥里摆脱牵制。 然而他低估了此物的能量,刘迁尘咬牙,一瞬间乍起了漫天血光。 “迁尘!” 杨依目赤欲裂。 刘迁尘的衣物被撕碎,身体清晰可见着触目裂痕。 “轰!” 老村长出手了,大浪滔天,倾覆而下。 “青龙残威!” 伴随着声音,其急速来到刘迁尘眼前,用莫大的威能扬掌将他逼退。 刘迁尘回头,看到骇然一幕。 在老村长的身后,有神龙虚影在咆哮,而那朱雀之心,从正中撕裂开一道青光,直冲天际而去。 “村长!” 刘迁尘悲呼。 老村长矗立在此物之上,神光璨璨,朱雀之心在刹那覆没。 而后亮起的是青色光辉,和其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 刘迁尘昏天暗地,老村长大笑出声。 “我的未来,到头了,我想用我的余晖,照亮龙之血脉的前路!” 第三十九章:不平静前夕 封土城是个小城,它有着大山里独特的宁静,和远离红尘的喧嚣。 在很久的以前,这里并不普通,至于它的特别点,到了现在几乎已没多少人能道的出个所以然了, 但这并不妨碍后世,对其进行过多的渲染。 此地所发生的故事,足以写满一整个册子。 卫标身任封土城首一职,他清楚的知道,那些大多乃凭空撰写的无妄之言,而唯一靠谱的,经过其甄选,是一则已人尽皆知的传闻。 传闻说,此地为仙传的聚焦地,是真正能窥见仙的地方。 “呵呵。” 若是放在昨天,卫标定会对其嗤之以鼻,不过到现在,他的想法已经不知不觉的改变了。 卫标站在城门口,跟打了鸡血似的,挺直了胸膛。 自从鸡鸣声响起,他巡游到此地后,已亲眼目睹数个大人物,和对他来说,深不可测的超级强者,从此门而过尽数朝着南岭森林去了。 卫标暗暗心惊,这些人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站在天上的角色,是不可触的存在。 “天呐,我卫标阅人无数,居然也出现了眼拙的时候,差点酿成大错。” 此刻,他在第一时间想到了七皇子,不拘一格的七皇子让他稍作回想,便心跳加快,心有余悸。 卫标甩了甩胳膊,难免有些腰膝酸软,还会不会有其他人到来,他不知晓,但他却不敢疏忽大意,他已经在同个位置上,矗立整整快一天了。 “大人,是否可以进些餐食,这一天未吃,弟兄们实在是精神不济啊。” 就在这时,卫标身旁一卫兵瞅准机会,有气无力的开口。 卫标一怔,这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有点饿了,然而在他目视一圈后,他的脸却是很快拉了下来。 这些兵丁简直没有规矩,稍作缓释,便不顾仪态的偏偏倒倒,到后头更是径直坐下,浑然不将其放在眼里。 卫标大怒。 “这就是你们披着皇皮,应该有的修养!” 小人物就是小人物,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也能随性而为,不知进取。 卫标脸色阴沉,饭什么时候不可以吃,这人生的机遇就那么几次,这是一个在上层人前露脸,机不再来的绝佳机会,岂可白白错过。 很快,他将目光放到了城内,无意再去训斥,露出了幻想似的笑容。 在他的不远处,有着一个茶摊,那茶摊的摊主他识得,正是曾对自己出言不逊的那人。 若是以往,他哪能容得其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哒,不过此时,他的眼里只有着小心翼翼,丝毫不敢做得惊扰。 只因在那摊位上,有着三个陌生的面孔。 这三人卫标已经注视很久了,自从他们进入茶摊之后,落座的时长,足以跟自己所站立在城门口的超长时辰相媲美。 他们的来路,卫标摸不清楚,若是以往,他也懒得知道,不过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却是不敢怠慢。 卫标感觉不简单,至少他们的着装,不似常人,且正襟危坐,神奇的在于,好像并无任何交流。 “今日我们来到这南岭,需速战速决,莫要拖得太久了。” 茶摊中,坐在正上方的那人终于开口了。 似乎其对青色的东西有着浓厚的兴趣,从脚尖,到头顶,由一身大青之色所覆盖。 “大哥说的没错,这南岭不比京城,值不得耗下去,需,速战速决。” 在左下方,一人接过话茬儿,从称呼看,此人的身份要矮上那么一阶,但从着装上看,其黄袍披覆,头顶灿金大冠,隐隐却是有取而代之的势头。 “有大哥二哥在前,即无需三弟我殿后,又有谁人能阻?速战速决吧。” 最末那人,在此时同样开口了。 万事分表里,从表面上来分析,这三人不得不说对某一种色彩有着情有独钟的共通点,同一种样式,由不同颜色所渲染成。 他们的年纪不是很大,尽皆徘徊于三十左右,而那自称为三弟的人,更是要往前靠一大截。 他的心态更为年轻,从其浑身由嫩粉构成,便可知晓。 “待喝完这杯辞别茶,便开始行动吧。” 那粉衣人眼中闪桃花,举碗再次说道。 “王爷手下良将众多,今日便是我们三兄弟,声名鹊起之时!” 身着青衣之人,目光如炬,直接站了起来,其的身份,随着其的话被片刻揭晓。 这三人站于九王爷身后,正是其悉心培养的下侍,陈天阴,蔡都里,王明骚。 “王天刚的手足?他们的底细你可探过?” 在距茶摊数百米开外的酒楼上,正邻窗端坐着两人。 这里面有一位灰袍老者,眼内浑浊,神中蕴深渊。 其嘴唇白裂,面容如削骨,整个身体,沉浮着一股让人胆寒的煞气。 “小人物而已,有些手段,但缺大于优,不足为虑。” 接话的人是个三十往后的青年,脸似霜白,气内乾坤。 同样是一个高手,从神情与话语中可以看出其的桀骜不驯,和眼高于顶。 此人是自信的,颇有天下尔尔,不尽在眼中的意思。 有时候,这并不是一个好事,在老者眼里,过于的自信便是自大的垫脚石,通往灭亡的断头桥梁。 “你以为你已经天下无敌的吗?” 老者的脸,阴沉的几乎可以拧出水来,那青年一见如此,心中咯噔一下。 很快,身边的气氛开始变了,一股庞大的气,直接迎面向其扑来。 这是强者对弱者的不满,他哪还能不明白,赶紧放低姿态说道:“自然不是,晚辈昭斩,还需多聆听金阳长老教诲。” 说完后,其见势将头趴下,片刻,那一股差点让他窒息的压力,才如潮水般褪去。 “哼!” 金昭斩冷汗森森的抬起头来,金阳作势冷哼。 “那张长禹你可识得,比你有余,在整个张家中,也算一号人物。” 金家与张家的恩怨,由来已久,既然能在张家排的上号,金昭斩哪怕没见过,亦不至于双耳闭塞,不闻窗外事。 他记得,张长禹近几年似乎闭关所获,成功突破于化身为物之境,正式站上了化无境强者之列。 金昭斩不明白拖出此人作甚,化无境虽强,但始终初入,在家族中能够横制的比比皆是。 而他自身也已矗立在了凝神境上层,假以时日,他相信自身,同样可以做出突破。 “张长禹老匹夫,晚辈自然比不下去,但若想从晚辈身上讨得到好,也不是那么容易。” 金昭斩开口,没想到再次惹的金阳不满。 金阳冷声道“你是在老夫的面前炫耀你的本事吗!” 金昭斩一愣,未觉不妥。 他自然不是炫耀本事,只是这张长禹在他看来,修行多年几乎已为两个他大的人物,再做比较,其难免不怎么高兴。 只是金阳的身份摆在那儿,为金家长老,即便他身后有人,又怎可在明面上,驳其面子。 金昭斩解释道:“晚辈口直心快,只想陈述以情。” 关于他心里想着什么,金阳活到这般岁数,哪能不清楚。 那些年轻人共有的骄傲在他看来,纯粹不值一钱,能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你自知比不过他,他却毅然遭了劫,那么我且问你,相对与此人,你又有何等依仗?” 金阳说出口的话,让金昭斩震惊。 “什么!” 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化无境可不比阿猫阿狗遍地走。 这是真正能留的下名号的人物,在哪儿亦可为一方强者。 若不精心谋划,即使同境界遇袭,就算初入,也能不战而自撤,万里高飞。 “晚辈了无依仗。” 金昭斩有些讪讪,很明显,这六皇子不光是在金家中,在其他人眼里亦是块宝,尽施手段,无不想攥在自己手中。 “哼!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你这般焦躁气盛,凭何能熬的出头?” 金昭斩不再顶话,既然有了危机,到时他还需多依仗这金阳。 “阳长老教训的是。” 哪知金阳接下来的话,再次让其心中一紧。 “更何况在青山城外,有悬天阁无名高人被施莫名手段,吞噬心神,在意识尽头最终归于永寂。” 其万万没想到,居然连悬天阁都出动了,这是深耕在中州的神秘组织,能量之庞大,即便是金家,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此行并没有想象的那般简单,你要记得,对手永远在暗。” 金昭斩对此行是彻底没了脾气,个人的实力再大,始终敌不过底蕴。 “晚辈谨遵教诲。” 他有些惭愧道:“只是那六皇子行踪繁复,倒是一时摸不着其去处。” 金阳闻言,目露深沉开口。 “六皇子的事情暂放一旁,那南岭外延的变故,需得紧急走上一遭。” 金昭斩一呆,问道:“不知有什么事情,能大的过六皇子本身?” 他可记得金家对此子的态度,可用迫切来形容,而从此时的局势,各方皆动的行为,亦能侧面印证。 金阳挂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金昭斩无意注视,竟看其指尖在轻微颤抖。 “六皇子的事情终究只是个揣测,还需进一步证实,而那南岭外延,若史料无错,几乎可以确定,有大秘即将揭晓!” 金昭斩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小心问道:“何等大秘?” 金阳炯然,震声开口。 “长生!” 第四十章:刘家村末路 刘家村将发生不一般的事,在钱玉初次听闻这个消息之时,他同样呆愣了很久。 刘家村是个什么地方,莫说以往,就是现在,在他的心里也是懵懵懂懂的。 他不明白那里发生了什么,一个小小的村子,竟引得各路强者望风而动。 在最开始,他本来不准备多做理会,以他目前的势力,本来就是虎口夺食,夹缝求生存。 既能将六皇子掌握在手中,在他看来,便是此行天大的收获。 他的打算,是尽快离开回得京城的,不过在后头,其很快改变了这个想法。 只因他忆起了六皇子,曾短暂于刘家村驻留。 “少爷,那刘家村即将成为一个风云汇聚之地,就算有重宝,也轮不到我等捡漏,对我们而言,速回西京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天色渐晚,朦胧中飘起了零星细雨,在万物归寂之前,钱玉三人踏向了通往刘家村的路上。 在数个时辰里,钱显明的心从未有这般浮躁过,前面是漫漫烟云的陌生之地,在他眼里,简直就像步其深渊。 钱显明有些后悔了,后悔将这钱玉给带了出来,他的智慧虽说大过于旁人,但这心性始终未经沉淀,充斥着他们这个年龄段,对万事的好奇欲,禁不住引诱。 “少爷由我护得周全,钱管事无需担心。” 钱林秀闻言开口,进行劝慰。 不过他的表情煞是轻松,居然走的比谁都快,可以知道的是,此行似乎正和他意。 “哼!” 这不出言便罢了,一出言钱显明鼻子尖儿都是气,少爷年少随性,可钱林秀,竟也如此分不得轻重。 “少爷,不可再前行了,六皇子已先一步去向了此地,他的命运不可预料,若危机之时出现在我等身边,我等又怎能无恙将其带回西京?” 眼看越来越近,钱显明终于忍不住拉停了钱玉的步伐。 在雨中,钱玉神色恍惚,无力呵呵一笑,作为一个实行者,这些他又岂能不明白。 对天局以天为证,证不可逆之局。 若薛凌真的到了生死关口,便会由天道牵引,出现在自己身侧,彻底将命运交由自身抉择。 如果此时自己正在刘家村,以局势而言,无疑这一切都将功亏一篑,甚至是,连自身都将被搭进去。 按道理,是越早离开越有利,不过在他的心中,却有着另一个隐忧。 “那刘家村的变故,很可能便是薛凌身上所携带的那个秘密,若是我们只取回空壳,将再失一局,永无翻身之日。” 钱玉脸色难堪,咬牙启齿的说了出来,这次是真的失算了。 “什么!” 钱显明脑袋一昏,感觉天翻地覆。 他没有想到这其中这么多的弯弯道道,此刻闻言,六皇子对刘家村如此在意,并非没有可能。 本来的毋定结局,到现在的不确定,这其中的落差,让已上年岁的他感觉气力尽失。 刘家村毅然成了龙潭虎穴,凭借着他们,又能如何去争。 这是他不敢想的,以至于到现在,其还抱着一丝侥幸。 “或许多虑了呢?” 钱玉无奈大笑,看着钱显明复杂道:“我们的前路,又怎能赌在一个或许上?” 钱显明呆了,钱玉已挣脱他的手跨步而去,在他眼里,仿佛此刻身份调换,少爷才是一个谋事者,而自己,赫然为一赌徒。 最终,他跟了上去,好的打算落空了,他不得不作出最坏的打算。 刘家村外。 天色在入夜时分放晴,当圆月升起之时,钱玉行走在夜幕中,扬手停了下来。 刘家村所处的地势较为平坦,悠悠青草没脚踝,除了偶尔突起的小山丘,后望几乎无边际。 太开阔了,钱玉的呼吸很急促,即便是在千米之外,仍忍不住内心超频的跳动。 “不必前行了,就此蹲伏,静待暴雨骤来。” 其目光凝望,刘家村披着白芒在月光下已清晰可见。 此时的夜幕沉静的可怕,偌大的地方竟无丝毫声响,钱显明浑身一颤,不由得顺着一土堆趴了下来。 “留意四周,注意动响,一旦不妙,尽管速速逃去。” 钱玉再次开口进行提醒,趴到了钱显明身畔。 他们此时的位置处于西北角,刘家村内的视野根本无法窥见。 钱玉有意挪地方,不过钱林秀面色凝重的悄悄走了过来。 “少爷,我觉得我们还是退去吧,这刘家村有大危机,我已在这数里之间,感受到了数道气息,皆在我之上。” 钱林秀此人钱显明可是了解的很,手上有本事,同时亦爱吹大气,稍强于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能让他有所畏惧的,莫不是足以碾压他的强人。 “待下去没有意义,离开吧。” 钱林秀再次说道,语气十分急迫。 钱玉看去,却见其浑身打摆,脸扑密汗,一动也不动的。 “你怎么了?” 钱玉脸色变了。 倒是钱林秀很快喘了一口大气,软腿瘫在了地上。 “有至强之气从我身俯视而过。”他心有余悸的说道。 “少爷,该离开了。” 钱显明进行催促,钱林秀和钱玉还算有些手段,但他自己,可是个正儿八经的普通人。 到了关键时刻,很可能连跑都跑不动。 钱玉闻言脸色灰暗,明显在其心中是不甘心的,这次出来,其看似敷衍了事,毫不在意,其实他人不知道的是,此行程在他心底分量,已到举足轻重的位置。 此乃为洗净自身,正式站立于家族前端的一个契机。 他不想就这样徒无所获,铩羽而归。 “这次是真栽了,漏网之鱼亦为我们所取不得。” 钱玉再看向钱林秀,然而钱林秀的话如当头棒喝。 到了此刻,再作坚持就太过于任性而为了,身边两人在族中,不可舍。 钱玉苦涩,正印证钱显明所言,一时赌,一世赌,钱家以后是否辉煌,到头来还是一赌压在了六皇子身上。 “那就走吧。” 钱玉起身,虽说最终的结局还未确定,他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累。 然而很快,刘家村内突兀响起的声音,让他生生止住了步。 “没想到这偏远的小村之中,能隐藏到你这等人物。” 这是一道苍老的声音,透过层层空间,在大地回响。 刘家村内,刘迁尘负手而立。 恍惚在一瞬间,他由一个平凡的人,蜕变成了一个出世的强者。 在他的身周,有红芒沉浮,有炽气幻灭。 他沉着的站在那里,那身嗜血的衣物已经换去,整个人,少了一份粗莽,多了一份锐气。 “刘家村中有什么,没有什么,由天定,由不得强盗之所取。” 刘迁尘缓缓开口,心绪无起无浮,似超脱于红尘,如林立于世外。 “刘某无意得罪各位,从何处来,望各位,回何处去吧。” 刘迁尘是真的变了,一改往日如夕,真正回归到了从前的那个不凡身份上。 他挥手,无形气浪扬过虚空,挤压到那对面老者身前。 那老者持手一抵,脸色暗暗一变。 罗云中有些后悔了,悔自己太过于鲁莽,在没摸清楚对方虚实的情况下,竟贸然做了出头鸟。 这附近不知潜伏了几股势力,而这刘家村内的土著,亦没想象的那般不堪。 此刻他陷入了一个两难之境,进不可攻,退不可守,毅然成为断了爪的螳螂。 当然,在明面上他不得不做足气势,否则未战先怯,将成为他人生最大笑谈。 “天地之物,当为天下之索取,岂为一人之所得?便是一人,也因自强者得!” 罗云中的气场很大,刘迁尘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今夜的刘家村,很可能就此走上末路。 一虎难挡群狼之威。 此地的变故在其意料之外的,竟引来了西京的强者。 这些人抱着各自的目的,远道而来,不探个透彻,怎可轻易离去。 “各位想取的是什么?” 刘迁尘斟酌开口相询,罗云中直接道出心中猜测。 “生命精粹!” “哈哈!” 刘迁尘大笑,似乎洞穿了自己的结局,突兀有些留念起来,他知道,至今夜,他将同刘家村共存亡,走上一条不归路。 这亦是一条唯一的路,为了亲人,他别无选择。 “那来拿吧!” 第四十一章:张裂 刘迁尘并非于绝顶强者,更别说有了牵绊后,武道一途几乎荒废,是越走越远。 今日自身的结局是注定了,但刘家村的未来还藏在一个过程里。 老村长为此不惜牺牲自我,自己又岂能后退,美好的东西总是要争取的。 为了这么多年来的亲邻,为了血浓于水的骨肉,他不得不喊出那句埋葬在记忆里,几乎快逝去的话。 “你要战!那便战!” 刘迁尘大喝,恍惚挣脱于心的枷锁,从高渊冲起。 他的话在死寂的夜空震响,他的眼中射出两道炫目红光,在刹如红昼之时,极速出手了。 刘迁尘的拳头铺斥着灼入灵魂的热浪,其雷霆出击,调全身之元力,归入一拳之间。 “呲!” 罗云中寒毛倒立,虚空竟在其拳下炸裂,发出噗嗤的炙烤声。 不入化无境,能有这等威势? 其哪敢硬撼,在大呼拙眼的同时,不得不避其锋芒。 罗云中调头便走,竟直直逃去也,让人大跌眼镜。 “此人是个什么来路,不堪造就。” 在某一处,有人道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他们怎能明白罗云中心中所受,对于他们来说,其只是一个散士,没什么扛得住的身份。 无意来此,本以为有所机缘,然而却才是虎穴狼窝。 虎视眈眈的人不少,站在风口浪尖上,对手超出预料,哪还有什么斗志。 罗云中觉得自己的决定很英明,脸面岂可与性命横向对比。 不过他失望了,刘迁尘实力不是最顶尖的,但他的信念却是无敌的,有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气势。 怪就怪其挑错了出场的顺序,刘迁尘深知绝对威势的重要性,直奔其而去。 他的速度在虚空之上犹如神助,立身凝神境上层的罗云中胆寒了。 一个大境界的差距是用侥幸弥补不了的,其不得不防卫出手。 罗云中很被动,一时竟不知用手用脚,到最后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愚蠢之极,无药可救。” 这是一道细微的低语,恰巧被其无意捕捉到。 罗云中身子一歪,七窍生烟。 “轰!” 刘迁尘看不懂对方的套路,夹杂着巨大的威能,将一只表面看似快被烈火消融的拳头,撼在了其的腹部。 以一力破虚妄。 罗云中疯狂凝结体内元力,让血液在刹那凝滞。 硬碰硬是不可取的,他的选择是自保。 在拳头接触身体的那一刻,一层壁障冲破体表,化无形之盾,而后快速回归将其包裹。 “噗!” 即便如此,他依旧遭受重创,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几乎将元台震裂。 罗云中老眼一浑,借势狼狈远去。 “嗯?” 刘迁尘意外,刹那失笑,他不再追了,无疑此为一小角色。 他再次来到村内。 落幕下的刘家村,并未沉寂太久。 刘迁尘抬头,片刻,光亮闪过,一道身影至远方冲天而起。 这个一个青年强者,着白衣,从虚空中走来。 在他的背后,背负的是一柄九尺长刀,在他的身前,沉降的是数不尽的为自道,之繁复脉络。 他的脸眸是坚毅且沉静的,他的气势如深海明珠,将此地刹那照亮。 下一个瞬间,刘迁尘屏住了呼吸,在他瞳孔里倒印出的这个人物,已非开始那人能够相匹。 此人的自信,与其的风范,虽是明珠,却已堪比皓月争辉。 “吾名张裂,敢问同道尊姓大名?” 他来了,站立在五米开外,是已过年纪的俊秀公子哥,温润尔雅,翩翩拱手相询。 刘迁尘的心沉了下去,威慑未曾发挥出多大的作用,这些人是铁了心要来捞好处。 他目视此人,张裂以笑相礼。 “这张裂,你们有谁识得?” 千米之外,钱玉趴伏在一座山丘之上,望着村子上空的两道模糊身影,疑惑问道。 钱显明在一侧摇头,明显没有探在这个圈子里的钱林秀来得熟悉。 张裂不是无名之辈,钱林秀刚好最近略有耳闻。 “这张裂传为天骄,名气极大。” 钱林秀将自己的所闻道了出来,语气中带着钦佩。 “他乃凝神境强者。” 钱玉不解,疑惑道:“凝神境有何了不得,你不同样为凝神境强者?” 钱林秀闻言表情讪讪无语,摆手再作补充道:“这。。。我可比不了,只因此人为凝神境圆满强者。” “什么!” 钱玉低呼,心神大震。 圆满,为此一境界无缺,他同样也在修炼,驻足于风动境中层。 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他清楚的很。 炼神是淬炼自我精神,凝练天地神识洞察万道轨迹。 据说能达此境界圆满,可令神识返祖,开启天地神通,神之意志。 可以说能做得圆满,无一不是天之骄子,为上天所庇护之人。 能达到层层圆满,更是百万年无一,还未曾出现过的人物。 “一般来说,修炼至上层便无路可走,由不得不做出突破,从被动强行进入另一个境界,而这张裂竟能臻至圆满。” 钱玉不得不感叹这张家中又出现了一号人物。 “那另外一人,你们又有谁知晓底细?” 钱玉再次做问。 然而这次是真的两眼一抹黑,无人清楚。 “群狼环伺,恐怕此人是凶多吉少。” 钱玉自语,就在此时,钱林秀突然迟疑开口。 “不一定,至少对上那张裂有无尽变数,好似此人的功法另有出处,并非于九界一诀。” 九界剑诀是基本,即便氏族大家,仍以此为依托,从而窥得至强之道。 不修炼九界剑诀,钱玉愣了,直直的看着刘家村上空那道身影,已不能用言辞表意。 刘家村上空,刘迁尘的心很沉重,在他眼里,这等心机深沉之辈,无疑是他最不愿碰上的。 往往这种人,手段频出,明招暗动,不达目的誓不休。 “小人物,刘家村内,莽夫刘迁尘。” 反感归反感,但有时候,一层窗户纸还是保留有益。 刘迁尘同样客气以礼,恰似谈笑风生的随意,倒让张裂眨眼一呆。 张裂转瞬回神,依然挂着笑,如唠家常的再次作问。 “刘兄说笑了,请问刘兄乃此地常驻之民吗?” 很明显论其表面功夫,刘迁尘没得张裂来得耐性。 对这些虚伪的假把式,论性格来说,也没张裂更懂此中之道。 刘迁尘态度瞬变,淡淡问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张兄对我的身世很感兴趣?” “不,我对你的身后很感兴趣。” 见于此,张裂也就敞开了明话,说出了他的目的。 刘迁尘冷笑,不客气相斥。 “我的身后,岂是你有资格打探的!” “资格?”张裂在心底怒极,在表面却作笑。 论资格,他张裂到哪儿不是视线的焦点,有谁敢将自己不奉为坐上宾。 出生名门世家,在阿谀奉承中,他最不缺的便是资格。 当然,在此时他不可能跟一个无知之人作计较,他还有着另一个想法。 “既然如此,那张某便适可而止,就此作罢。” 他再问。 “不过刘兄的功法,张某却是从未见过,刘兄可否?” 刘迁尘没想到此人的算盘打到了此等地步,简直妄想,此为朱雀世家传承,绝不可外泄。 虽外人修习不得,但有些条例需誓死遵守。 “你想知道?” “相比之下,张某确实很想知道。” 张裂点头,自认为给足了面子,不过接下来,刘迁尘的话将他的脸拉了下来。 食古不化,夜郎自大。 “呵呵,你不配!” 张裂怒冲天际,持大刀破风,斩杀而至。 “既然刘兄敞不开心扉,那只好张某亲自动手了。” 第四十二章:血脉的余晖 张裂可非杂兵小将,相反,为天纵之材。 立身凝神境中早已无敌于此境,即使是化无境普通强者,也唯恐对其招惹。 他的威势已随着张裂两字,传遍西京。 他的傲骨随着他的气,破开九天,整个人浮于空中,有大威严加持己身。 “你屡次轻慢于我,可考虑到自身的后果!”张裂冷冽说道。 可以预见,不论是自身,还是张家这层干系,他所要站上的高度,是大多武者一生无法企及的。 他的未来必将无尽恐怖。 他的身周所环绕的神环太耀眼了,在这一个瞬间,在不光是钱玉,甚至是他人来说,刘迁尘已化作了一粒微尘。 到了此时,刘迁尘的黯淡无光,即便是钱林秀开始还抱着的毫厘希望,在下一刻也不再看好。 刘迁尘大笑,其心境一如既往的平和,他不可能知道他人所想,即便知道,也难以撼动他的本心。 所有的不可思议,都是在指责和唾骂中成为的可能,那些绝处逢生,反败为胜的奇迹,往往存在于意料之外。 刘迁尘定定的盯着张裂,以更加狂妄的语气,回应。 “你是在质问我吗?我想说,你算什么东西。” “嘶!” 这句话一出口,不说张裂,就是处身事外的看客,都暗自抽掉了一口凉气。 “不知此人是真狂妄,还是身上有所依仗让他有恃无恐,金阳长老,此事你可有什么发现吗?” 东北处数百米之外,金昭斩出声进行询问,在他的身边,赫然站立着金阳。 金阳的气质并不如同他的名字般,如烈阳炫目,他的身上所透出的是冷到骨子里的寒意。 他随意而立,近乎融入道之中,化黑夜为一体。 这才是绝顶高手,无意打量,刘家村中的一切便已尽收眼底。 “这方圆几里之间,矗立下了不少于五股势力,这些都是眼红于这村子中的秘密,但你可知为何现在,仍无所动作?” 金昭斩的问话金阳听到了,不过没有回答,却是自顾自的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都想去做那最后的黄雀?” 金昭斩几乎不假思索的给出了答案,莫说别人,即便是他自己,也是此番心态。 显然他所看到的只是表面,金阳有着另外的见解,只见其摇头否认。 “不,若真有宝,必有一番争夺,那刘迁尘虽说怪异,但却难以抵挡我们的手段。” 金昭斩皱眉,他倒是没想到这些,既然如此,为何不先将其擒下,探出宝物再做计较。 毕竟到现在,这口中要争取的东西,连边儿都没看着。 “畏首畏尾,难不成还有高人?” 这个想法一出,金昭斩被自己给吓着了。 然而片刻,金阳出口的话直接让他得到了印证。 “看似平凡的一个村子,却是不简单,有着若有若无的一股,连我都颤动的气息蛰伏于暗处。” 金阳的神色无比凝重,由不得他不信。 金昭斩简直不敢想象,呼吸急促的连说话都不顺畅。 “连您都忌惮,难道有家主级的怪胎吸引来了?” 若真是那等人物,这在场的无一人够看,还争个屁。 “这气息时强时弱,不可仓促定义,既然那张家小儿跳了出去,我们只需作壁静观。” 金阳再道,将目光落到了张裂身上。 “有些话说的太重,是要付出代价的。” 张裂脸沉如死水,字字森然。 “而你的代价,便是死!” “轰!” 刘迁尘从不敢去小觑任何一个对手,所有人的内在能量都是无穷的。 压死骆驼的总有着最后一颗稻草,他将肌肉绷的很紧,以全力而待。 张裂的刀名破风,乃人阶极品,它的威势可不是仅仅破开风力这般简单。 它有着几乎斩星劈月的伟力。 刘迁尘举掌向上硬撼,在头顶,张裂立劈而至,刀刃反射着月光,如有第二个月亮悬挂。 丝丝冷雾至上垂落,刘迁尘身中有大火熊熊燃烧。 “狂妄,必遭受灭亡!” 张裂无情开口,身化数道幻影,从八方突袭,欲斩其个四分五裂。 “窥破虚妄!” 刘迁尘大喝,两团神火印入眼中,顷刻间,上方天地数米内,为一血色遮盖。 “千层妖,万般怪,我自立心间,我心窥清明,我心照永恒!” 细微一末,其扬拳以毋定之姿,转身向后爆裂轰出。 “嗯?” 张裂变色,以刀柄横挡,猛力朝正前方一震,三道刀光扬冷芒袭杀向刘迁尘。 “这就是你的手段?” 刘迁尘高声质问,化拳成掌,将刀影挥手拍灭,而后侧身以腿踢向其膛中。 太近了了,仓促之间张裂避无可避,在一声闷哼中飞了出去。 “这。。。” 在远处的钱玉无语,夸上了天也就这般模样。 “这张裂恐怕是藏了拙。。。” 钱林秀同样无语。 “好好好,有些手段,可与我堪堪争锋。” 一个大意,没想到吃了这等亏,张裂杵在十几米外,脸色很不好看。 “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大话说的再多,改变不了的仍是你的下场。” “你!” 张裂闻言怒火中烧,还没人能这般看扁他,刘迁尘为头一个。 “头一个的下场,死!” 张裂持刀散万丈光,冲天而起,以蛮力破地。 刘迁尘瞳孔一缩,下一个瞬间,其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天呐!这张裂果然藏拙!” 钱玉惊呼,在他的眼里,张裂的大刀在虚无化了,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巨大形态,扬指上了高空。 无数星辰在迅速暗淡,月光似银河相渡,仅仅刹那,为此永恒。 “你惹到我了,我给不了你喘息的机会。” 张裂大喝,同神明矗立,持大刀劈斩而下。 “灭星夺月斩!” 刘迁尘悚然,此物的气势太大了,夜晚照如白昼,犹有一方天地压了下来。 这是不可相对的力量,他想要远遁,却似身困牢笼之中。 “啊!” 刘迁尘低吼,万万没想到此子竟到此等境界,已入超凡脱俗。 他怎可甘心,他的路并非于此为尽头,他的坚守还未到结束之时。 在大刀落地的那一刻,在即将破碎之时,他的声音响彻天地。 “以吾之血脉,开启吾之轮回,幻灭!新生!” 烟尘中,刘家村化作尘埃,大地震动拉扯巨大沟壑。 万物归寂,作一切为昨天。 “结束了吗?” 这是许多人内心的疑问,但那最后的声音,让他们无比清晰的,窥见了一道破败身影。 “他还活着!” 钱林秀大震。 刘迁尘跨步于废土之上,一步一蜕,一步一永生。 他的速度在加快,他的身后有数之不尽的血色身影弥留,消散。 “你杀了现在的我,现在已成过去,未来到来,我还是我!” 此为朱雀之族至强神通。 过去,现在,未来,以不灭之心,贯穿时空,连接瞬息永生。 “怎么可能?” 张裂心沉入深渊,瞪着眼,不可置信大吼。 败了,他无法接受这一结果,一生的荣誉怎可成全一山野村夫。 “不可能!” 到了此时,其万念俱灰,此招已抽空了他的元力,他同样不甘,他的手段还未完全施展,便已要走向终结。 张裂精神被刹那击碎,刘迁尘背负朱雀法相,沁染血身,杀上高空。 “住手!” 远方有惊天怒喝,数道身影飞天而来。 先一步到的,是无穷的威压,恐怖的气息在天地弥漫。 刘迁尘一顿,回头一笑,将双拳孕育无上神则,带着朱雀自有的蛮荒古力,不假一丝思索的印了上去。 第四十三章:神之意志 “我看到了神迹,是神在召唤吗?” 苍天倾覆,只此一念化桑田。 刘迁尘的拳有着包含不死不屈的传承之力。 毫厘之间,他挥向了亘古匆匆。 在要即将接触的刹那,亘古极速远去,重叠在了彼端之上。 而在彼端,他看见了张裂。 张裂闭着眼,被祥和雾霭遮盖。 刘迁尘踏步,以必杀之心,掌至强之威势,冲进了无垠长河。 这一段湮灭在岁月里的历史,时光更迭,在漫漫长河之中,刘迁尘的信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一时,一天,又一年,万物新生,万物终结,再浩瀚的伟力,挡不住的仍是时间,悄无声息的侵蚀。 无尽岁月,刘迁尘终是迷失在了光阴的上游,失去了本我,浑浑噩噩里没有了目的。 “大叔,你病了吗?” 不知横跨了多少万年,直至一道孩童的呼唤将他意识惊醒。 “张裂!” 他站在一场尘埃下,再次上路。 纪元作海,岁月无归途。 刘迁尘的身姿被磨灭的渐渐佝偻,就在精神即将要彻底崩碎的那个瞬间,一道悲鸣在天地乍响,贯通长宇内外。 刘迁尘的心中在悸动,一股冥冥的牵绊使他寻着轨迹而去。 最终,他震撼了,恍惚来到了古战场,天地破碎,大地沦陷,有惊悚的气息在飘荡。 这是末日的尽头,将世界推向毁灭。 在远处,他看到了他的先祖,一只无比伟岸的朱雀,在天道的束缚下摇摇欲坠,以自身之血,撒遍九天。 同时,他再次看到了张裂,张裂在笑,他的笑中包含着嘲讽,与巨大的喜悦。 “刘迁尘,我应该感谢你,在濒死之境让我最终开启神通。” 刘迁尘的心沉入谷底,雷光劈至,一股巨大到绝望的意志,压塌在了他的身上。 “轰!” 漫天烟尘过后,他呆滞着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让我重新站上了另一个起点!” 刘家村的上空,张裂发出猖狂大笑,其身笼无量神光,拉扯开无垠夜空。 他的气息呈恐怖增长。 星河坠落,夜幕在某一节点有了亿万分之的瞬息凝滞。 直至其突破到自身,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天呐!张裂果然不负其盛名,居然在绝境中,以完美之姿跨上了化无境!” 钱玉大叫,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张家了不得,除了那个还未长成的妖孽外,再出一旷世之才。” 在另一处地方,同样有赞叹声响起。 此地是有着两人,年过四十,尽披黑衣。 他们的身形很枯瘦,遮着黑面刻意将自身隐藏在暗处。 从所处的位置看,明显他们的身份是很敏感的,但无疑,他们亦是强大的。 强大到他们的生气,泯灭在黑暗中。 “薛凌此子的气息吾感应不到了。” 另一人开口,如万事不入其眼中,自说自话,语气沉的竟没一丝情绪在内。 “无妨,稍后作议。” 那人闻言答。 “张裂这个畜生怎么不死了算了!” 金昭斩的脸色很不好,张金为宿敌,他哪见得对手在眼皮子底下崛起。 而他与此人年龄相近,亦免不得要被外人作一番比较。 然张裂为天纵,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是矮了一头。 所以他巴不得其马上死。 “张家有张裂又如何,在族中大公子之前,依然翻不起风浪。” 金阳的心态明显要沉稳的多,即便如此,仍不对此子看好,反而,对其口中的大公子有着异常的信心。 要说现在最高兴的,莫过于张家族人,张家可算是下了重本,派出五位高手,仅为薛凌一人来。 “哈哈!好好好,裂儿前程已无尺可丈量。” 说话的是一位身居高位的苍苍老者,名,张怀生,可以说一生倾尽为张家。 乐见张家后辈崛起。 “等此番落幕,张裂公子回族中,定会倾材以予,再创吾张家之威名!” 张裂看过去,张无毅,同样为长老,深不可测。 “长老们言重了,此乃我张家子弟应为的使命。” 张裂再狂,也是懂得分寸的人物,在长辈面前,不得不放低姿态,拱手说道。 余下的一人开口,见此手捋着白须欣慰道:“怀才以自谦,张家有公子,又有何故可为虑?” “呸!这张裂孤傲的天都快要蔑视掉了。” 某一处地方,阴里骚三兄弟很早便到了,一直在等待着机会,注视着村内的一举一动。 张裂的表现同样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震动,不过其后头的言语,却是不敢苟同。 至少王明骚嗤之以鼻。 “此子可怕,若有机会,可顺手除之。”陈天阴闻言深沉道。 “其自然命不久矣,只是这宝物到现在仍摸不着下落,这可如何是好?” 显然蔡都里更在意张裂之外的东西,想象中的仙宝。 陈天阴不满,因其所在意的乃他之本性。 他斥道:“急什么,自然有人比我等着急。” 蔡都里不说话了,在村中,见张裂果然向刘迁尘走去。 刘迁尘此时可谓凄惨,已到奄奄一息之地。 他的身下,那片失去生机之地,已被其鲜血沁染。 只有那双眼睛,是无神且睁着的,直到张裂到来,他都未曾有过片刻的注视。 “村中的秘密,你可还道的出来?” 张裂蹲身,一爪将其扯起,进行喝问。 刘迁尘缓缓转头,只对其呵呵一笑,便闭上了眼。 “哼!” 到此时仍这番作态,由不得张裂不怒,此人反复无视于自己,更是让自己逼入绝境,虽最终做得突破,但又怎可与之相抵,一剑泯恩仇。 “不知死活!” 其厉声一巴掌,反手便拍在了刘迁尘脸上。 刘迁尘大口吐血,终于咬牙道:“要杀便杀吧,对这个世界,我已无所挂念。” “无所挂念?你看,那是谁?” 刘迁尘的心在下一个瞬间,近乎停止了跳动,随着这道冷冽的声音响起,他再如坠冰窖。 “爹。” “迁尘!” 他怎可无所挂念,他的挂念就在他的视线里,以一种他最不愿见到的样子,就那样怔怔的出现了。 “你们为何还在此?为何还在此?” 刘迁尘大吼。 刘雀呆了,泪眼婆娑。 杨依更是肝肠寸断,如浑浑不得终日的摇晃跑来。 她将刘迁尘,她的男人抱在怀中,犹有世界末日到了,颤抖的不知所以。 她的泪不光停在了脸上,同时滴入了心里。 “迁尘,不是说好一起走吗?” 刘迁尘肝肠寸断,他已经无力去想象结局,喃喃道:“你们出现做什么?走不了了。” 杨依擦干眼泪,故作一抹欢笑,却是泪已再次弥漫脸庞。 “我们的未来是不分彼此的,你忘了吗?我们的结局,应,同舟共渡。” 刘迁尘轻颤着抚摸其脸庞,想说什么,最终将目光移到了刘雀那里。 “娘!”刘雀悲愤而叫。 “你!” 刘迁尘一阵昏天暗地,这帮小人,没有意外的将手伸到了孩子身上。 张裂莫名虚伪的笑着开口。 “这是你的孩子,这次你可说得出秘密?” 刘迁尘再喷鲜血,怒吼道:“卑鄙!” “混蛋!放开小雀儿!” 杨依见此冲了过去,小雀儿是她剩下的全部,其心都在滴血,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死命的拽住了张裂的衣襟。 “滚!” 然而其始终手捏凡俗之力,在张裂眼中,纯粹找死,一脚便将其踹飞。 张裂没耐心了,在刘迁尘绝望的眼中,伸出了魔手。 “两个,先杀一个便是。” “不!” 刘迁尘的眼神在涣散,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带着深入骨髓的力量,打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该落幕了!” 这一切已经无法改变,他想要闭上眼,却恍惚瞥见了一道红光,以星辰坠落大地之势,极速而来。 “住手!” 刘迁尘微闭的眼睛,在瞬息后,猛然睁开。 这是一个少年,有着熟悉的模样,他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两个匆匆而过,不辞而别的人。 在当时,那个少年微红着脸蛋,带着纯粹的笑。 在此刻,在其不可置信的神色里,却以一种异乎常理的速度,将那个踩着他脊梁崛起的张裂,瞬间掀飞。 “谁敢动小雀儿!我薛凌,不死无休!” 第四十四章:唯心永恒 薛凌在第一眼看到涂浪时,这个神秘的少年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是寂行于问道一途的萧瑟公子。 而近距离观察后,其的嬉皮笑脸,却又呈现出一种个性峥嵘的另类风格。 在成熟中带着一股顽劣,似乎这才是他,只为久等不良人的浮夸大少。 薛凌知道,无论是哪一种,他的结局都不应该止步于此。 “我不管你是谁,想活命的话,扔下我尽管独自逃去。” 话落,薛凌挣脱其手中束缚,掉在了地面上。 涂浪愕然看着空空的双手,同样没想到其是个烈子。 他问道:“你可考虑清楚,没小道的话,你的下场是会很悲壮的。” “悲壮?” “呵呵。” 薛凌不喜欢这个词,他已经悲到谷底,已无可再悲。 他更喜欢用惨烈来定义下一个处境。 薛凌转过了身,那道白影已无所动作了,但他还是毅然吞下了那颗药丸。 在视线的尽头,一道黑影在明月升起的那一刻,持深渊煞气,铺天盖地而来。 “白霜。” 薛凌的耳畔至这两个字后,便听不到任何声音,世界万物在药丸入体之后,彻底沉静了下来。 天地间刮起了大风,薛凌恍惚已感觉不到自身的重量,甚至是自身的存在。 他拥有着一种人人常说的死后意识,虚无的灵体在大风中飘荡。 不同的是,薛凌仍能清晰的感受到自我,仍能清楚的看遍万千种种。 其的眼界,随意识而动。 在拉进与涂浪距离之后,他无声的笑了。 这少年的心态,亦或者是处境,跟自身截然相反。 在大祸临头前,依旧保持着临危不乱,调侃后的自若神态,和藏在眼角一抹不易发现的诧异。 “我的命运,不是由你,由他,任何人来决定,即使我死了,那也只是到了不得不死的时候。” 薛凌对其开始的问题,作出了回答,在挥手间,借大势护送他刹那远去。 并非每一个人,都能看清他人的处境,在承受着什么,又是如何的凶险。 但无疑,在接触到时,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化成了看客,高高坐起。 这少年的心是好的,他在做的仅仅是想帮助自己。 薛凌选择让其离开。 而后,他来到了那个女子身前。 这女子的容貌,除了苍白,偶尔出现的扭曲,是可以用佳人来形容。 她的眼睛闪烁着绿光,意外的是,竟又凝结在了略感迷茫之时。 “你的心底,到底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薛凌到现在,仍不能理解渡我两字的含义。 显然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或许这行尸走肉的日子,并不是她所想要的。 “难道你想要的是解脱?” 薛凌释然,不管其的心是否保留着一丝本性,她所能对自己造成的威胁都是巨大的。 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此为一句至理名言。 薛凌怎可能不明白,身处无敌境,乃天时赋予。 接下来,他取下浪子剑,对准咽喉要给其致命一击。 浪子剑同样是幻的,薛凌还未来得及去考虑能造成的效果,很快,他的灵体便再不受控制了。 其飘向了高天,看尽壮阔一幕。 魏巍南岭,重峦峰叠。 似一巨人,在秋去春来之时,在夏末冬至之后,随青草复苏,随枯木沉眠。 它拥有着近乎无穷的生命力,其的生机浓烈的荡漾在天空下。 薛凌敞开了双臂,忍不住融入到了这一至美景致之中。 他的身畔,跳跃着数之不尽的绿色光团,在某一时刻,纷纷化进了他的体内。 他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愉悦感,享受着,就像这本为他之一体,直至其身体逐渐凝实,再也容不下了。 薛凌站在大地之上,持浪子剑,在时光将要恢复清明的前一秒,刺进了白衣女子的身体。 “轰!” “白霜!” 薛凌感受着来自于双手的澎湃力量,努力平复着心绪,踏步向那黑影迎去。 “你要死!” 黑影的脸扭曲的已经不够正常,他的悲恸与怒火让薛凌即便老远也能感受到。 不过其无惧,无一丝怜悯。 “在狩猎他人之前,你应该准备两块墓,一个是无辜者的,而另一个,便是你自己的!” 薛凌大吼,源源不断的元力注入进浪子剑中,有一往无前的气势,杀进了滔天黑雾里。 “我要你死!” 黑影发了疯的攻击薛凌,无章法可言。 白霜在其心中的地位,薛凌感受到并不比李术在其心中的位置低,已迷失了本心。 “或许,他没有本心。” 薛凌大笑迎击,依靠如海的元力,频频不要命的硬撼。 到此刻,他早已将生死置之于度外。 一时间,此地打的个毁天灭地,轰隆如惊雷炸响。 直到第一缕鲜血溅起,薛凌心神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打击。 黑影无疑是可怕的,他的手段,行如鬼魅,妖异莫测。 是薛凌依靠外物所不能比的。 在其杀进杀出中,却始终是在疲于应付。 他的手法无任何招式,有得仅仅只是一股脑的蛮力。 力量终有耗尽时,薛凌焦急,心房刹那失守。 黑影极速出手了,甩粗壮铁链散发腐蚀气息,狠狠的砸在了薛凌身上。 “噗!” 其喷着血被掀飞了出去。 “呵呵!” 薛凌苦涩,他预感到今日将绝于此地了,他有过不舍,但黑影不再给他机会,再次杀来。 “天要灭我,我何尝不想伐天!但命运捉弄,容不下我成长之时,在我最无力的时候,将要给我致命一击,我不甘,却又如何!” 薛凌咆哮,再持剑迎击。 “死!” 黑影的语气不再有情绪,再次回归冷静的他,已使薛凌倾力而不可敌。 薛凌再次看到了一头大蛇,露着森森血牙,扑向了自己。 在缠斗片刻后,将自身吞进了口中,欲血腥猎杀。 薛凌站在其中,狂笑大吼。 “我不认命,但我低下了头,不过我的心,始终是扬着脑袋的!而我的骨,亦早已矗的比天还高!” 薛凌瞪着眼,黑影的脸第一次为他出现了情绪变化。 他的眼神竟也闪现迷茫,至下一个声音响起后,幻灭。 “放了他!” 这个声音薛凌是熟悉的,来自那个女子,他呆住了。 “这就是命吗?” 然而还未来得及庆幸,他的心再沉谷底,只因其已双双沉沦。 “快走!” 薛凌骇然,在毫无准备之时,一道红光带着他急速远去。 这个少年又回来了,薛凌怔怔的看着他,只见其有着一抹莫名的激动。 “小子你在最开始吃的是什么?”涂浪急促问道。 薛凌不明所以,同样问道:“为何你回来了?” 涂浪十分不耐,随口做解释。 “小道我想回来就回来,快,告诉我。” “聚元神丹。” 薛凌回答了他,却看那少年竟惊呼出声。 “天呐,你居然有这等宝物。” ”他人赠予的。“ 聚元神丹出现于上古,确实可用宝来定义,薛凌不由得想到了钱玉,再次感叹其气魄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惋惜。 未入修者之门,根本无法发挥出其应有的威力。 “还有没有。” 涂浪两眼放光,挤眉弄眼的,直看的薛凌好一阵无语。 “没了。” 这又不是什么硬通货,怎么可能还有。 显然,这个回答在涂浪意料之中,也就不再追究,只是再问道:“你感受到了什么。” 薛凌闻言不解。 “什么感受?“ 看其表情,涂浪不可思议了。 “难道你没有对道的领悟吗?” 道之一途,薛凌连门都没进,哪有什么领悟。 他讪讪解释道:“可能我未曾修道,对这方面不是那么敏感。” 然而在涂浪眼里,仍无法接受,不争气的啐骂道:“猪啊!“ 薛凌黑脸,不想再与其讨论这些了。 “你不知道跟着我,处境是很危险的吗?” “什么处境?” 涂浪一脸好奇之色,落在薛凌眼里,便是故意做作,简直想撕碎他。 “你可敌得过他们?” 涂浪闻言终于大笑。 “他们?你看后方还有谁?” 薛凌犹疑掉头,却见草木一线,纯白滚云翻动。 那两个开始还追着的恐怖身影,已不知何时,没了踪迹。 他看着前头,刘家村有了模糊轮廓,直至迅速放大。 就像似冲进了时间里,驭天地极速而去。 第四十五章:最后一人 在薛凌记忆里,刘家村是一片净土,是一个远离红尘后,最理想的去处。 那些不假一丝外物的面孔,迎着阳光欣欣向荣的花草,对林排排坐落的茅屋。 清澈的河流,慵懒摆动的游鱼,迎风招扬的翠绿大树。 是如诗一般的绝美画面。 薛凌从未想过,当自己再次站到这里时,会看到一幅残垣断壁。 一种绝望,发自内心而起的悲愤。 薛凌有着前所未有的负罪感,刘家村的一切,在他的思想里,可以说是由自己间接造成的。 短短数日,便带来无法弥补的后果,其恨天欲狂。 “大哥哥。” 刘雀难得露出苦涩笑颜,在这个时间点,再见到这个念念难忘的身影,她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去表达心中的情绪了。 其站于一旁,最终向杨依跑去。 薛凌的怒火气霄九重天,直直的瞪着张裂,沉声道:“你干的?” 张裂拍掉身上的尘土,黑着脸走了过来,这个突兀出现的毛头小子,居然如此不合时宜的敢给他下马威。 他同样很愤怒,不过却没有妄动,在这个过程里,他的目光一直没有停止对其的打量。 “你便是薛凌?” 张裂不确定的问道,在描述里,这薛凌可没这般厉害。 “哈哈!狗眼,千辛万苦的想要捉拿本尊,本尊来了,却是一群瞎子。” 薛凌无所顾忌进行嗤笑。 “小把戏,胆敢在老人家面前卖弄!” 张无毅呵斥,挥手揭去其隐藏面纱,使其本貌瞬间暴露了出来。 薛凌的面容是稚嫩的,却已出现了一股与其不相匹的刚强,他的眼神在夜幕中泽泽生辉,使之不敢直视。 在其中,除了流露下的坚韧,更有冷如刺骨的寒意和冰冷。 “这小子,果然来了!” 钱玉在远处紧紧凝视打量,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刘家村的变故是个意外之喜,在他将聚元神丹交给薛凌的那一刻,他便已经设想到了接下来的结局。 在他的印象中,此子是个重情义的人,之所以让他如此毋定,正是来自于封土城中那热闹包子铺下所隐藏的一幕。 在那时,薛凌有着最诚挚和最纯粹的精神气质,是自己生活在虚假氛围中,从不曾感受到的。 而又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使其毅然决然走向了自己的剧本。 钱玉有些感触,若不是立场使然,他更愿意与其成为朋友,可以交心的那种。 “少爷,既然他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撤了?”钱林秀询问道。 六皇子可比不了张裂,其现在出现,简直就是羊入虎口,翻不起一丁点浪花。 他担心待会儿此子突然出现在自己这边时,成为众矢之的。 “不急,不瞒你们说,我冥冥感觉此子是个变数。” 钱玉说的不急不躁,颇有底气。 但在旁边钱显明眼里,知根知底的就是假把式。 钱显明同样催促道:“能有个什么变数,再过一会儿,这些暗中不动的人,恐怕是要跳出去了,到时一切都晚了!” 钱玉皱眉,这些他又岂会看不见,这钱显明在生意场上怕是呆惯了,把利益牵扯看的太重,太过于想当然。 “刘家村这么多年,只有此子走过之后,才出现了变故,难道你们还认为他的秘密还在身上?” 钱玉说道,弄得其直接语塞。 “这。。。” 他再作解释,说出心中想法。 “这次我们是落空了,我花了如此大的代价,怎甘心不看到结果?” 钱玉说的义正言辞,但在其脑海深处,却有着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愿去承认的另一种想法。 这是一丝隐隐的期待,至于期待着什么,他自身都不知道。 “此子就是那闹得满城风雨的薛凌?” 距离钱玉很远的一处地方,有一年过三十的女子乘风而立。 此女子身着白装,在月色的照耀下,似一圣洁的仙子,异常醒目。 她的眼眸很清纯,染淡淡粉彩,有无法描绘之奇美。 “不错,娘娘你看我们。。。?” 在她的身畔,站着一位铁塔大汉,正气方刚,犹如奇力无穷的巨人。 “不必了,此次前来,只需坐山观虎斗。” 女子细语,顾盼之间又透露出风韵味道,眼角有轻微霜渍残留。 刘家村中,薛凌的处境很不妙,莫说张家三位长老,就是眼前张裂一人,就已经给他造成莫大压力。 相比较刘迁尘,显然张裂对薛凌更感兴趣,他可知道,其的名声是传遍大家氏族。 而其身上所藏着的秘密,更是不光张家,金家,甚至是其他势力,为之眼红。 究竟是什么,张裂很好奇,却因权限而不得知。 “你的眼神让我心惧,但也仅此而已,因为你的目光杀不死我。” 张裂感受着来自于薛凌的敌意,进行调侃。 现在的他颇为闲情逸致。 “薛凌,我没想到这个村子在你心底有如此大的情感,明知已为墓地,你却依然走进了墓中。” 张裂用怜悯的眼神,将自己摆在了一个上位者的姿态,竟以帝王口吻,在薛凌眼中平静说教。 薛凌很想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傻瓜。 “我觉得你很可怜,你知道吗?因为我在你的眼中,感受不到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最珍贵的东西?” 张裂闻言摇头道:“那只是你的看法,我倒觉得可怜的是你,你来了,你便再也走不出去。” 薛凌的话是无所顾忌的,他早就想不到自己的前路了。 “我一直生活在没有明天的今天里,然而却往往活的比那些,想至我于死地,自视手到擒来,眼高于顶的命长。” 说道这儿,他做疑惑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过没待其回答,便直接给出答案。 “因为我是在惜过,而他们,是在全然枉渡。” 他的语气无处不透着讽刺,张裂看在眼里,怒在心里。 他不得不承认这薛凌嘴皮子功夫,确实了得。 “我对你的大道理没有兴趣,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张裂不耐了,直接来到刘迁尘身边,一脚踩上了其的胸部。 “说出你的秘密,或迫使他说出村中秘密。” 刘迁尘本已受重创,再吃其强力一脚,几欲晕厥。 他的瞳孔是剧烈睁开的,一口鲜血被强行咽了回去。 “混蛋!你不得好死!” 杨依在身边,止不住泪流,大声叫骂。 “小公子,连累到你了,此件事情,刘某怎可成为你的拖累。” 刘迁尘的声音很无力,从中夹杂的决然让薛凌升起了一股很不妙的错觉。 “你想干什么?” 张裂蹙着眉先一步问了出来。 “我想你死!” 刘迁尘大吼一声,推开杨依,扯着其的腿翻身而起。 他在这一刻仅存的力量,完全使了出来。 张裂大骇,毫无准备之时,竟被扯上了高空。 “张裂!” 张家族人淬不及防后纷纷拔地而起。 然而刘迁尘的速度在疯狂提升,他包裹着张裂的身体,扬火海燃烧。 “杨依,我没承诺到给你一个圆满的未来,我负了你。” 刘迁尘选择以浴火具焚的方式走向终点,其的意志无不让人动容,其的声音在天空久久飘荡。 “若有下辈子,我刘某定于你生死相依,看尽天地大好河山,共渡白发苍老!” “不!” 杨依惊恐了,瘫在地上仰望高天大吼,刘迁尘如此干脆利落的抛下她们,她的心几乎破成了碎片。 这是不可承受之重,她在刹那晕了过去。 “住手啊!” 薛凌同样无法接受,这是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滚!” 他目视着上方,夜空爆出血色海洋,张裂在挣扎,拼了命的竟不能摆脱束缚。 此乃刘迁尘临死前的不灭信念,以血脉扬朱雀逆天神火。 薛凌闭上了眼,一滴泪直直滑落,掉在了刘雀的鼻尖。 刘雀仰着头,不知何时蹲在了他的脚下,瑟瑟发抖,在其的眼神里,没有了纯净,布满的只有恐惧。 刘迁尘的身姿消散了,却如一座丰碑,正式矗起。 他并没有带走张裂的残躯,最终掉了下来。 薛凌再次仰头,漫天血雨刚好洒落,沁染着他的脸,越发殷红。 第七十六章:百折不屈 朱雀之火本是预示着希望,蜕变,重生。 不过物极两面,刘迁尘最终带着它的另一种,恐怖,绝望之势,作莫大威能,焚尽自身而化作尘埃。 他是以一个英雄式的过场,走到了尽头。 薛凌不知道他如何想的,竟能这般决然的直接舍弃,那藏在心中的牵挂。 却没有坚持住最后一秒,为刘雀她们后路,再做丝毫挣扎。 “懦夫。” 钱玉鄙视,认为其过于冷血,离开的没有担当,至亲人不管不顾。 不过在有些人心里,却似感觉了隐藏下的别的东西。 刘迁尘的眼里有不忍,但更多的是惶恐。 没有谁能比薛凌更能体会这种感受,在无力之时的绝望,那种天昏地暗的心绪。 刘迁尘的性格注定了他走的方式,而薛凌的坚强同样注定了自己的选择。 薛凌的选择是面对,就算微末之姿,也敢妄想捅破高天。 既然刘迁尘能够不管不顾,他便再背枷锁,扬剑跃天而起,杀向奄奄一息的张裂。 张裂的身子残破不堪,浑身焦黑,在千钧一发之时,其舍命自保,最终得已存活,从夜空极速坠落了下来。 薛凌抬头,擦去眼边血渍,迎着零星血雨,逆冲而上。 他的前头有着三位张家高手,然无惧,化无穷愤恨为自身动力,闪耀璀璨浪子剑,势要虎口拔牙,至张裂不可承受之后果。 薛凌的速度太快了,犹有彗星扫大地,眨眼竟已杵在了张裂的身畔。 张家之人万万想不到此子居然后来居上,来不及思考,便是一阵惊天怒嚎。 “孽子,敢尔!” 薛凌还有什么不敢,直接当其面,不待张裂从劫后余生中回味,便要照其胸口刺下去。 “你杀不死我的!” 张裂惊恐中,意外的居然还能发出声音。 不过不重要了,任其如何,他要的结局只有一个。 “死!” 薛凌唯恐生变,神挡杀神,全力出手。 “砰!” 一阵惊天巨响后,张裂扭曲的声音再次传来。 “蝼蚁岂敢妄图弑龙!” 待迷雾散开,薛凌的瞳孔骤然一缩。 此时的张裂嘴角挂着冷笑,眼里亦出现了大难后的缓释,和看死人般的揶揄。 薛凌变了颜色,没料到到了这般地步,竟然还有依仗。 那是一道刺眼的金光,在其的胸膛有无形纹路破碎,照耀山河而起。 朦胧中,薛凌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他看到了无比伟岸的恐怖身影,正慢慢苏醒。 “谁在伤吾张氏子弟!” 薛凌双耳轰震,浑身止不住一抖。 “老祖!” 张家之人激动大叫,道出了虚影吓死人般的身份。 这简直就是一尊应活在骨灰坛子里的老古董,其中他那双眼睛浩瀚如星河流光,身子闪烁万丈光辉。 天界的仙神,视天下万物为蝼蚁,忍不住要匍匐膜拜。 薛凌的骨骼在咯咯作响,顶着莫大的威压,毫不迟疑再次咬牙杀了下去。 他不知道明天的自己,还是否能看到闪亮的太阳,但今夜,张裂必须走向终结, “好胆!” 张家老祖呵斥,似于天地洪钟,只见两道白芒爆于虚空,转瞬侵入脑海。 “啊!” 薛凌大痛,万虫噬心仅仅片刻,背骨突兀升起阵阵凉意。 那种感觉刹那远去了,其大吼。 “我要杀他,谁人能阻!” 薛凌的眼睛红到充血,之狰狞,无不让人看后心生寒意。 “老祖救我!” 张裂惨呼,简直不敢相信这薛凌竟如此大胆,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薛凌确实不要命了,几乎是不加任何思索的挥出了剑。 “砰!” “死吧!” 浪子剑中包含着至强信念,和一丝微小的黑色物质,在其状若癫狂下,直接洞穿躯体,拉扯出漫天淋淋鲜血。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花之间,根本无人来得及阻止。 “孽子凶威以何故可存!” “哈哈!” 薛凌大笑,在数道掌威中一声闷哼,伴着张裂砸在了地上。 “此子不除!张家无威!” 张承风怒气腾腾的飞跃而至,在其左手炼化万千厚土飞扬。 执掌倾覆间右手擒来丈高石碑,欲以大坟无情镇压。 薛凌自知不是其的对手,正要闪躲,却突觉脑子一混,浑身升起了一阵虚脱感。 在他人眼里,竟是在生死关头呆住了。 “完了,聚元神丹的药效快过了。” 钱玉偏头,不忍再看。 大坟有小山之巨,直贯天顶,磅礴而来。 薛凌眼珠爆裂,小腿已如渊重,经络几乎都凝僵了。 “这里不是我的归宿!我怎可命绝于此!” 薛凌高吼,凭意念硬是生生把奄奄一息,装死的张裂给举了起来。 “不要!” 张裂睁眼恨不得食其血肉。 “今夜谁也保不了你!你必死!” 张承风杀到,视张裂于无物之间,再施神鬼手段。 “长老你要如何!” 张裂眼见此景终于是怕了。 “张家的威名不可辱,张裂!挺起你的骨梁来!” 薛凌的衣裳在狂风大日中猎猎作响,其头顶有无数道则流转,压塌进了他的肩内。 “砰!” 来自于无穷的威压,让其头顶的张裂在惊恐中爆碎。 血色如瀑,宣泄而下,其站在血雨中,顶天咆哮。 “我虽为凡末,但亦有脊梁!我薛凌,至死应当天!” 薛凌看起来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他的躯体已开始炸裂,全身混合着血腥味已成血人。 他矗立在夜空下,却是太宏伟了,已至无一人再看轻他。 “林蓉竟也能有此等孩儿,若我那膝下两人,能赶得上此子的三分之一,又何愁大业不成?” 远处,那白衣女子怔怔哀叹。 “这小子,真是一个好苗子。” 金阳被彻底震撼到了。 在他的印象里,这世上还有此等傲骨的,早已如昙花凋零。 “比之大公子如何?”金昭斩问。 “熬过去,更胜公子!” 金阳喃喃,闻之金昭斩巨颤。 “薛凌兄,竟是如此好汉,我钱玉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钱玉眼含不明液体,被其的意志真正折服,到这一瞬间,他才明白薛凌的追求和自己所追求的,犹如云泥。 他从未有如此迫切薛凌能活下来。 “若有下次见面,我钱玉,愿跟赌你一世未来!” “少爷你?” 钱显明蹲伏在一旁,此句恰恰入耳。 “钱叔你可能认为我疯了,但身入红尘,又有谁是真正清醒的?” “我愿以我个人的名义,站到此子一边,赌上,我的未来。” “小子,你可不能有事啊!你在小道这里好不容易借去的宝物,还等着你亲手奉还。” 涂浪呆呆自语,最终忍不住冲其大喊。 “你借我靴子作何用?快跑啊!” “呵呵!” 薛凌最后挂着一抹笑,想要闭上眼。 筋疲力尽的他并未听见涂浪的声音,他终于预感到了自己的尽头。 一条还不曾崛起,便要倒下的末路。 “轰!” 就在这一刹那,再起波澜,其恍惚瞥见了崩碎的大山,和翻滚出去的张承风。 “老祖您?” 薛凌未做反应,一把便被人攥在了手中。 张家老祖有着大威严,不过在此时却是眼中精光暴聚。 他的大手是透明光体的,薛凌如蝼蚁被束缚。 薛凌心神疲倦,朦朦胧胧中,只知有一慈眉善目,且道貌岸然的老者,浮现一缕意味深长表情。 “你的身上有什么?竟能吸附于吾的心神。” 然后,响起了这样一句问话。 “老祖有大秘!” 而后是一道惊呼,再然后,薛凌如坠深渊,在寒意中猛然惊醒。 “待吾破开其的躯体,洞悉秘密。” 第四十七章:灵体 薛凌是一条峥峥好汉,这并不是涂浪对其的第一印象。 在涂浪的记忆里,那来自于村子的路途中,一个清透的少年,和着一份单纯且无知的笑,在此刻却是形成剧烈反差。 涂浪看不透其的身上隐藏下了多少东西,他的另一面,他所持有的勇气,究竟来自于哪里。 但其的所作所为,已经足以让他动容。 “他不知道畏惧吗?” 涂浪不解,他还记得师傅的交代,其的世界观,天下无一人可信,以明哲保身。 而薛凌恰恰就是那个意外,在最初,他以为此子只为人生中的匆匆过客。 直到现在,他的想法变了,薛凌的热血是他不敢有,却想要有的一种东西。 此子所怀揣的信念,震撼着他,并深深吸引着他。 不论是其身上潜藏的秘密,还是他脚下关乎盗门一脉的镇门至宝,亦或是薛凌这一整个人所散发的独特魅力,都不可能让他平静以对,且觉得必须要做些什么。 张家老祖,或说是张家长老,都不是涂浪能够应对的了的,但其还是毅然拿出了本命器物。 涂浪精神出现毫厘的恍惚,连手都不自觉轻抖。 拾天境,可猎天下万物,以前他一直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然而在此时,却是不自信起来。 不过局势并未给他多余的机会,涂浪咬紧牙关,神色片刻挣扎后便是一声暴喝:“镜外万物,镜中乾坤!” “叮!” 拾天境巨颤,脱手悬于头顶,坠下五色流彩光辉,将自身刹那骤亮。 其手施繁奥法诀,冲天而起。 “少爷,薛凌此子即将落幕,是时候走了。” 钱玉那里,无时不注意着场面变化的钱显明,催促开口。 到此时,薛凌已如笼中的蚂蚱,再无变数可能。 “不出意外,此子即将激活契约。” 钱显明进一步补充道,哪知钱玉只是摆了摆手。 钱玉怀着自己都不能明了的心绪,沉重道:“不必了,薛凌的烈性注定其不会轻易低头,是至死都恐怕不会认输的。” 钱玉的心绪很不好,这使他看起来十分疲惫,有一大部分原因是薛凌最终的下场,而另一小部分是替其感到惋惜。 若说以前,能这样受他人感染,对他来说,可以认为是简直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在方才,那无意间的一滴泪下所包含的特殊情感,让其明白了,在乎于利益外的其他东西。 一种发自心底从未有过的情感诉求。 “他能从京城活到现在,难道其自身不是一个奇迹吗?奇迹的自身所拥有的,便是奇迹!” 钱玉抬头,恰巧看到涂浪所发出的萤火微光,在这个时间点,如同一颗蕴含希望的种子,将前路瞬间照亮。 他忍不住追问。 “那是谁?” 钱林秀开口,为其解惑。 “确为薛凌一路人。” 钱玉闻言明白了,再问。 “他想要做什么?” 钱林秀凝思良久,最终摇了摇头道:“恐怕是想要为其再做一番挣扎。” 钱玉哪能不明白,只是其不愿意相信,这个跟他一般大的人,能寄托出什么奇迹。 “张家老祖的手下,又能如何挣扎?”钱玉喃喃道。 “薛凌,你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令我很困惑,若是再给我多一点时间,我或许不会如此为你。” 涂浪遥立在星空下,头刻特殊铭文再此大吼。 “但现在,我要做的,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不要让我后悔!” “轰!” 刘家村中,薛凌似乎心有所感,不可思议的转头。 “蝼蚁的身上再浩瀚,其自身,依旧微若米粒。” 张家老祖的铁血铸造了张家的辉煌,其的无情,让薛凌生出了一股巨大求生欲望。 “啊!” 在其持手握捏间,薛凌感受到了身骨尽碎时的压迫感,与我身将死的宿命感。 薛凌挣扎,直到其再次蹂躏后,他终于明白了绝望。 他的意识在消散,心在沉沦,而后伴随着一股黑色气息,又在片刻清醒。 “你至死也无法得悉的一个秘密,便是我的自身,因我为奇迹,这世间永远也无法抹杀的,正是奇迹,你想让我死,你恐怕要失望了。” 薛凌的眼神在涣散,这道声音十分平静,并非由嘴说的出来,直入张家老祖脑海,其巨震。 “你是谁!” 张家老祖暴喝,夹杂精神力量席卷而至,薛凌猛然迷惘。 “我吗?” 薛凌调头,只见天边亮起血色彩雾。 “还不够吗?再来!” 涂浪脸色苍白的吓人,挥洒间再喷漫天精血附于镜面之上。 在稍后的刹那,拾天境灿如一轮月盘,与大地发出共振,渐渐消失在了世界里。 “怎么回事?” 在场之人无不骇然,叮声后,天地间生起了祥瑞,在涂浪的身前,时空破碎有流彩淌出。 涂浪浑身烟云,其躯体颤动,随即出现了这世间最诡异的一幕。 “那是?” 钱玉瞪着眼,捂嘴差点大叫出来。 在他的视线里,无法理解的出现了两个涂浪。 “灵体出窍,通往了另一个世界!” 有人惊呼,道出了其中关键。 “他想要拯救薛凌,以另类的方式!” 夜色下,涂浪顶着满头热汗跨步于高空之中,他的灵体幻影幻灭,看似轻浮,但在其脚下却迈着沉重的步伐,至时空出现碎裂之势。 拾天境能扭曲于次元空间,将两个节点之间的距离衔接,以达到探取它物的目的。 然而其有两个致命弱点,不能探取活物与受距离的限制。 涂浪站于彼端,承载不了生命万道,汇聚生息的重量。 其来到了次元之中,做出了他从不曾做出的一件事,以身相渡。 无疑这是异常危险的,拿命相博,所隐藏的风险足以令人谈之变色。 尽管如此,涂浪依旧来了,张家老祖先一步发现了他。 “你是谁?” 他发话了,他的目光似乎能洞穿层层万千世界,将其涂浪此时都是屏住了呼吸。 “救世主!” 涂浪大喝,伸手灿金光,直取于张家老祖握拳之间。 “涂浪?” 薛凌已无法表达此刻的震撼,他所看到的少年,超脱了他能理解的层次。 “快走!” 涂浪再喝,烟霞里,薛凌不可思议的跟上了其步伐,挣脱束缚。 薛凌回首而望,只见张家老祖铁青着脸,自己的躯体在其手中爆碎。 这无法解释的一幕几乎让他看呆了,他看着自己的身子,在缓缓淡去。 “这是,灵魂吗?”薛凌颤声道。 “没时间了!走!” 涂浪拽着他,转身猎取镇门至宝,行尺走地靴。 “拦下他们!打碎通道屏障,让其永远迷失在时空乱流里!” 张家老祖声音沉如死水,顺着涂浪的视线,那双未被破坏的靴子,同样引起了他的注意。 其探手正要拾来,他的目光突然不动了,移到了薛凌那已经瘫软的本体上。 薛凌愣愣的看着,涂浪见此一喜,急速离开。 而闻言早已远去的张承风,携雷霆手段开始进行远距离轰击。 镜门的空间进一步加速破碎,涂浪眼看临近,脸色猛然大变。 “唰。” 而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从暗处转瞬冲了出来,拦下了张承风。 “你是谁!” 王明骚没想到自己会第一个跳出来,怪只怪这些人实在是太沉得住气了。 为上头办事,不能随心所欲亦没得办法。 王明骚媚眼泛动间,颇为理直气壮道:“老实说吧,此子已被你们折磨的够了,他乃我等钦点要拿的人。” “滚!” 张承风怒斥。 “呵呵,火气蛮大,不过没用,谁叫我不领情呢。” 王明骚轻袖一抚,竟伸兰花指。 “找死!” 张承风气岔,此人过于的阴阳怪气,他觉得已经没有交谈下去的必要了。 其挥拳暴撼,却又见其不知何处得来的粉色手巾,妖娆一甩遮面。 “找死也是找死人,呵呵。” 张承风大惊,自觉周围多了数道女色身影,款款而来。 “你施的什么怪招?” 这等手段莫说见过,活这么大他是听都未曾听到过。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他可见招拆招,关键在于这些身影尽皆赤身白条的,让他一大把岁数的,好不自在。 “白花花。。” 王明骚妩媚一笑。 第四十八章:放逐 薛凌的身上藏着一个秘密,且这个秘密已经大到了足以触动于某些,已经站立到了顶层人的神经。 是什么,莫说他人,就是薛凌自己每每自省,仍百思不得其解。 唯一可疑的仅剩他的娘亲,在出事当晚留下的那颗钥匙。 娘亲的神情在此时,薛凌依然记得,那股郑重确实在诉说着此物的不凡。 但其的外形,与材质,又不得不让薛凌对自身的想法产生质疑。 这钥匙到底是开的哪把锁,到如今伴随着其娘亲的远去,已经石沉大海了。 它的作用在薛凌的位置,毅然成了一个唯一残留下的遗物。 成为他的精神寄托,被挂在了脖子上。 薛凌揣测,很可能便是此物给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同时也明白,就算抛出去,此物亦不可能再拯救自己。 所以夜深人静之时,薛凌开始会不断的去思索自己的未来,自己脚下所要走的路究竟如何。 薛凌有想过数十种死法,却无一条与现实相近,为此般活着。 “你带走了我的灵魂?” 薛凌打着颤,极速于时空夹缝里,到现在也没有回过神来。 可以说他的自身,已经不是第一次拥有这种状态了,却无一次有此刻这样的真实。 他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游离在天地间,跟仙传所描述的鬼魂别无二致。 仙传还写到,没有载体的鬼魂,将飘荡于七日之后,终下地狱。 薛凌神色难喻,涂浪拉着他,从手心渡过来的温度,让他不知道再用何等眼色来看这个少年男子。 即便是薛凌头一次见识到这种手段,他也明白违背于自然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很重的。 而涂浪认识他,不足半天。 薛凌想要感激,却不善于感激,他挣脱了其的手。 这并不是他想要存活的方式,亦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他的躯体正攥在张家老祖手中,若这般离开,将永无回归之日。 “我不想要平静的死去,且还是一个不完整的我,刘家村为我如此,那我至死,也应该为刘家村做些什么。” 涂浪赫然转身,若不是后伸的手确实已无它物,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在发什么疯!” 他直接大吼,完全不能理解薛凌的思维方式,到生死之间,依然抱有的使命感。 自己为他走到这一步,他却如此可笑。 “谢谢!” 薛凌回首流泪大喊,将某种藏在心底的东西,在此刻通过言语表达了出来。 涂浪闻言怔在了原地,这本来在其听着肉麻的话,在这一个瞬间似平和的春风,从心间轻抚而过。 他不得不承认,正是薛凌的倔强,责任,与顶天立地的精神,形成了其的人格,成魅力,撞击并吸引着自己。 “魂不死,肉体将得以永生,你的皮囊,你的血肉,终会回来!” 涂浪再吼,这是一个可陪自己再走一段路的人,他今日的名词,不应该是终结。 薛凌停住了,站的很远,涂浪依旧可以看见其剧烈颤动的身体,和轻微起伏的双肩。 若真有一线生机,薛凌当然不愿意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他自己背负的太多,而能实现的却是太少,已成另种执念。 没有人不想活着,薛凌迫切不自然的问道:“你要我这般活着?” 涂浪身化流星,拉上其便走。 “是你只能这样活着,快走!” 涂浪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在漫长的次元长河里,似一点光亮,稍纵即逝。 薛凌不清醒的看到了在崩塌复始的时间壁障,看到了流光溢彩的空间裂痕。 看到了一个人,从身边远去,看到了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时空通道。 在即将要跨过时,发出的一声巨响。 “轰!” 涂浪变色,张家之人,张无毅正在截断他们的前路。 “到头来你们终无免一死,徒劳的挣扎只会让你们看起来很可笑。” 张无毅站在现实里,冷漠开口。 “唰!” 他的拳涵盖着让空间震颤的力量,使之在其攻击下快速瓦解。 “不要!” 涂浪怒吼,若空间破碎,他们将永远被放逐,直至被断层吞噬。 “扑火的飞蛾,终死。” 张无毅再撼,涂浪目呲欲裂。 “寸于天地!行之无垠!” 涂浪的魂身骤然一暗,其脚下的印记破碎成无尽流光。 他的速度再次暴涨。 薛凌大骇,身后的时空在快速泯灭,刘家村的表面变裂痕破碎,形成未知场域,黑的摄人心魂,竟隐隐拉扯着他。 “终死!” 张无毅无情的声音传来,他已经看不到外面了,随后次元所在的空间,在一阵震动中,轰然坍塌。 “不!” 涂浪撕裂惨叫,牵着薛凌,终于惶恐了。 若说涂浪最怕什么,那便是死,为盗贼,他宁愿残喘的活着。 “每个人在这世界上,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如花朵,只为享受着阳光。” 这是他一直所坚信的理由,也正是其怀着同样的感触,最终选择救薛凌的原因。 “我们要死了吗?” 涂浪的声音有莫大的恐惧,其仍在不停的奔走,那仅剩的一道亮光,已成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薛凌不言而喻的知道了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没想到这涂浪的性格竟如此软弱。 他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其为自己站了出来,但他明白了,是其当时的选择所持有的莫大勇气。 薛凌深知已牵扯到了多少的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应该有的未来。 “涂浪兄。” 薛凌轻唤,涂浪埋没在绝望里,自觉手后再次一空,紧接着便是猛然暴涨的速度。 那点光亮迅速放大,直至一人。 这意味着什么其豁然惊醒,硬是卡在通道口停住了。 涂浪眼眶含泪,在其的视线里,薛凌带着平静的笑,渐渐远去。 “萍水相逢,缘浅情重,盼来世。” 这是薛凌最后出口的话,里面所独有的情感,和万千苍白的无力,让其第一次止不住的落下了泪。 涂浪纵身一跃,跌落在了身体之中。 “薛凌!” 其悲呼,再也无了绝地逢生的庆幸感。 薛凌的烈,和其决然的气质,在暗中,与自己的形象被无形的在眼前放大。 其不是高人,却已成高人。 那永远为他人着想的一根筋,为一鲜明的标志,铭刻在了涂浪心底。 在短短的时间里,薛凌所带给他的,是他从未在意过的希望。 “你来的仓促,你走的决然。” 涂浪喃喃,惨白着脸,大吐鲜血,瘫在了地上。 “薛凌死了吗?” 钱玉见此颤声道。 若说还能有谁为其悸动,那就非此子莫属。 钱玉感觉一阵昏天暗地,有心被掏空的失落感。 “此子最终躲不过此劫。” 钱林秀叹息。 钱玉怎么也不相信,薛凌就这样离开了,他仍有着那种冥冥的直觉。 “你们听说过天降之子吗?”他突然道。 “天降之子?” 钱林秀不知所谓,倒是钱显明闻言凑了过来,曾翻阅古籍,有过些许了解。 “你是说天降大任之子?” 钱玉凝重的点头。 “传说天地终有一天会直至尽头,到那时,便会有天降之子现世,在绝境中拯救天地苍生。” 钱显明闻言不可置信道:“你认为薛凌为天降之子?” 这便是钱玉困惑的地方,他仅有的只是一个猜测,和一种抓不住的感觉。 “这只是我的一个预感,我总觉得其不简单。” 到底是哪里不简单,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在钱显明眼里,就显得有些可笑了,传说都为捕风捉影,没有任何依据,更何况充满神奇色彩的天降之子。 钱显明摇头,也不质疑,只是抛出了一个现实的话题。 他说道:“可是他已经死了。” 钱玉闻言将其右手摊开,伸入眼前,指道:“你看,他并未有死。” 这是一张黑白色的符纸,在白面上,赫然刻画着一个凌字,闪烁着微弱光芒。 钱显明似乎想到了什么,震惊道:“对天符能将此子拉回来?” 钱玉摇了摇头,作出解释。 “我们不能违背其的意志,但可以提醒他,借此将其拉回来。” 他相信,若有此物牵线,薛凌定会第一时间回归现实中。 “走,换个地方。” 钱玉催促钱林秀,而后三人无声离开。 他可不想到时候成全场焦点。 不过现实往往是残酷的,片刻后,钱玉不得不再次悄悄跑了回来。 “怎么回事,离开了此地,符纸便没了感应?” 他可记得对天局可不受距离限制,却在此刻打了脸。 “或许薛凌就在附近,只因隔了时空,变得无比遥远。” 钱林秀突然插话,让钱玉瞬间反应过来。 “不管了。” 钱玉盘膝落坐,将自身的气化作一丝讯息,扬过体表,渡进了符纸中。 “少爷你在此恐怕。。。。” 钱显明大惊之下,话还未完全出口,符纸便已起异变。 钱玉一软,踉跄后退。 在身前方,出现了一个黑色圆洞,而在刘家村中,适时响起了阵阵惊雷。 风云变化,一具浑身是血,惨不忍睹的尸体刹那从洞中掉落了出来。 “遭了!薛凌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了,残留在天地间的,是他的躯壳!” 钱玉变色,远处现白日金光,狂风呼喝间,漫天惊悚的势,伴随着张家老祖,转瞬而至。 ps:如果书评区一日满十条留言,便加更一张,长期有效。 第四十九章:濒临绝境 漫漫长夜,遍撒朦胧星光,如有霜白。 在钱玉的印象里,夏日的夜晚应该呈现的是一股燥热,然而清风徐来,在抚过草地,直袭他的身下时,却觉察到了透骨幽冷。 薛凌是不是死了? 这个前一刻还在关心的问题,在下一秒的场景里,戛然而止。 此刻的他,更想知道的是其在临走之前,到底并发的是一种怎样的信念。 他的勇气,究竟从何而来。 钱玉跌坐在地上,冷汗直接打湿他的衣衫。 其后仰着,撑着手,手心有种油油的无比滑腻感。 在薛凌的躯体出现在身前之时,他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这般惊颤了。 那千疮百孔的身子,淌着血,恰巧搭在了他的腿下,就那么静静的盯着他。 钱玉能从那道眼神里,看到其本应有的最后不屈,即便是死,也无法释怀的痛苦情绪。 从表面看,薛凌走的不如他的个性,如狰狞的恶鬼,就像随时都会以另一种面目活过来。 钱玉内心震动,来不及感触,在抬起头的刹那,知晓更让他在意的东西。 夜幕下,一道昼亮的精光包裹着无与伦比的威势,漫天席卷。 张家老祖的神情朦胧中看不出波动,钱玉不必待他接近,便能够想象是冷漠且无情的。 其漂浮于虚空,整个身体呈幻色,散发咄咄神芒,如神帝,有体山大。 钱玉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严重死亡威胁。 他想要逃,却自觉身子不听使唤。 耳畔风声霍霍,在一声轰鸣中,他的意识急速回归于大脑。 “快走!” 钱玉已经听不到声音,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仅剩下的只有从心底升起的浓浓恐惧,和未知中,本来金光灿灿,却偏偏如同从地狱而至的催命使者。 他在第一时间对自己的行径产生了后悔,其怎么也没想到,一道法相印记,竟是如此强大。 这是其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它来了,如洪荒猛兽,即将将自己瞬间撕碎。 “救我!” 钱玉神魂大震,撕裂大吼。 “走!” 钱林秀猛然扯过他,手提着两人,奔命而逃。 钱玉怒睁其眼,可看见张家老祖的步伐并不快,却有着丈行千尺的伟力。 在横渡于虚空间,持右手撒开光影大网,仅仅片刻光景,便在他绝望的眼里,将其彻底笼罩。 “可有续命之法!” 钱玉喝问,一片白芒大盛过后,他们的身体在极速倒退,重回伊始之地。 “栽了!栽的不冤。” 钱显明惨笑,闭上了眼。 在其张家老祖眼里,他们就是蝼蚁般弱小,再做挣扎亦成掌中玩物。 “这次是真的绝路了,妈的薛凌害惨了我们。” 钱林秀的声音充斥着怨气,如催命符狠狠的打在了钱玉身体上。 钱玉彻底慌了,只有站到了这个境界,他才突然发觉,自己竟也如此怕死。 他的脑子在飞转,寻找求生契机。 然而很快,他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计较,亦是徒劳。 “我错了。” “砰!” 钱玉全无了气力,苦涩的他正要闭上眼,却在落地的后一秒,满眼烟尘中,再看到一道虚幻的大手伸向了另一个少年。 那个为薛凌哭泣的男子,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逃脱而去。 “张家!必遭万劫不复!” 涂浪踩行尺走地靴,林立于天地间,一双眼睛红的充血。 张家老祖眉头微皱,手入无迹,再次擒来。 “你已经错过了杀死我的最好时机,接下来便是你们张家会因我,陷入灭顶之灾!” 涂浪狰狞着大声咆哮,并未离开,只是身化流光落在了刘家村内。 “妈的!这张家老匹夫怎么还不消失。” 东南境,金昭斩紧紧盯着场中,在半个时辰后终于是耐不住性子,发出声音进行叫骂。 金阳扫视,示意其稍安勿躁。 “无需心急,再有一会儿,他该离开了。” 法相印记并不会长留于世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使烙印变浅,从而消失。 只是在金昭斩眼里,今夜已如度日如年,存在的够久了。 其若一直不消失,他们便一直不敢有所妄动。 金昭斩憋屈道:“怎么能不急,我们此行的目的,薛凌此子都被他给弄死了。” 说到这儿,其一声闷哼,不痛快,却只见金阳仅仅只是摆了摆手。 金阳稍指于钱玉之地,意味深长道:“薛凌的秘密并非藏于心内,他的身体仍在哪儿。” 金昭斩后知后觉。 “他的秘密在身体里?” 若真是如此,那其的生死倒无足轻重。 他这才反应过来。 “难怪张家下手无所顾忌。” 金阳目视远方,再次轻语。 “等着吧,待张家老祖离开之后,便是尸首争夺之时。” 另一处地方,那身着白衣的女子,在美目连泛中,同样注视着刘家村场的一举一动。 她是一个真正的看客,谁生谁死并非她所在意。 即便是开始所赞叹的薛凌,在最后的离开,也无法引起他片刻内心波动。 反而是不太重要的涂浪,在此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可看清那少年脚下所穿之物?”其问道。 这看似是在问,更多的却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意味。 不光是她,显然那铁塔大汉亦早已注意到了,脱口出言。 “这少年的速度过于妖异,与他所在的层次,极不相匹。” 这不仅仅是逃脱张家老祖而产生的惊讶与意外,而是其背后所学身法之奥妙。 “若我没猜错的话,与传说一物极其相似。” 白衣女子平复不了心绪开口。 “什么?” 铁塔大汉追问,直接被惊住了。 “行尺走地靴!” “什么!” 这世上有什么抵得过绝对力量,无疑,那便是相对速度。 速度一法生万门,流传说,是唯一可超脱于天道束缚的东西。 甚至于入化境,可令历史流返,可使未来瞬渡。 而这传言,最有力的证实者,正来源于此物。 它已如仙宝,为仙持有着。 铁塔大汉简直不敢相信会被此人所持。 “不可能吧,行尺走地靴可是能日行天地尽头的器物。” 白衣女子反问。 “你认为此子可发挥出其真实的威力?” “这。。。” 确实如此,仙宝入凡手,本就是一种埋没。 “没想到这小小刘家村藏宝伏龙,尽得风云。” 白衣女子感叹,不止于她,这几乎已引起大多心思活络之人。 “那小子的身法很不凡,阳长老可看出是何等功法?” 金昭斩皱眉一会儿,开口询问。 “并非功法。” 金阳抖动着语气直接给出回答。 金昭斩看过来,却又见其迟迟没有下句,只是死死的盯着场中。 刘家村内,涂浪在初临此地时,入眼一片飞禽绝迹,生机全无。 他在愣神中,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枯寂,和呆惯了一人,却在此刻升起的萧瑟孤独感。 薛凌走了,直到走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其并非可陪自己一段路,而是可当做永远的朋友去珍惜。 时光不再来,有些东西无法去拯救,能做的只剩弥补。 涂浪沉重的来到这个叫刘雀的女孩身边,这个薛凌至死也想挽救的刘家村唯一后人。 “大哥哥是不是死了?” 刘雀没有哭,这一点让涂浪很意外,可能她亦如自己,悲到了谷底,自悲成哀。 涂浪苦涩的点了点头,真相是永远无法掩盖的,刘雀对薛凌情深,不知她的心底又是怎样滋味。 涂浪无暇去想,其伸手拉过刘雀,他来此正是要完成薛凌未说出口的遗愿,带其离开。 不过片刻,他不动了,刘雀接下来说出口的一句话,让他寒毛倒立。 “死的好!” 涂浪不清楚其为何这般开口,他骇然转身,心神炸裂。 “是你!” 他被其反手一扯,直接硬是被提到了空中。 哪还有什么刘雀,在他眼下的,有的只是一张沟壑累累的脸,为张家之人。 “刘雀她们在哪儿!” 涂浪巨吼。 很快,他看到了,两道柔弱的身影悬掉于大树之下,随着清风,竟随风拂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