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北上门女婿后传》 第一章 老同学看望 来西安一个多月了,德仁每天都在埋头翻阅资料,备课,编写教案,按时讲课,他懂得“要给学生一碗水,自己要有一桶水”的道理,他离开讲台毕竟已经22年了。 这天下午,他在办公室里忙碌完毕,到操场上跑了两圈,然后慢慢地散步,伸伸胳膊,扩扩胸,轻轻地锤着胸膛,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时候,和他同住一个宿舍的王建设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张老师,把我找得好苦,别锻炼了,快走快走,你的三个老同学看你来了,里边还有一个女的,长得好漂亮。 走在路上,德仁的胸中在翻江倒海,他和同学们阔别已经22年了,今天来的会是谁呢?这时,熟悉的同学面孔一个一个在他的眼前浮现着……女同学,该不会是月明吧?……当德仁推开房门走进去时,双方都惊呼起来: 啊,变了,分别20多年,人到中年,都变了,要是走在街上,我们一下子还不敢相认呢! 余书理稍显尴尬,其实也没有什么尴尬的,他侃侃而谈,好像他和德仁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疯狂的报复似乎不存在他的身上:张德仁到农村锻炼了十几年,身体比过去结实多了,脸色也不错……你回来了,好得很,大家都放心了。 班上的高个子白金泉和德仁的关系一直很不错,他叹了口气:唉,张德仁,当时我看你身体瘦弱,还担心你劳动吃不消呢,你现在终于熬出头了。 女同学果然是自己心爱的胡月明,其实他们六年前就在公园里相遇了,不过现在仍然装作20年没有见过面的样子惊叹着,他们一时不知道什么才好,只是互相关切地对望着,默默地交流着思念的目光…… 接着,从大家的交谈中知道,余书理调到外校当了党委副书记,白金泉当了处长,胡月明当了教导主任,只有德仁相形见绌——只是一个助教。余书理走过来,亲切地拍拍德仁的肩膀:张德仁,我了解你,你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要不是57年的整风运动,你早就当了党委书记了,——当然你不是**员,可是根据你的表现,一定会入党的。 余书理的一番话,得德仁面红耳赤,浑身颤抖,余书理哪里是在表扬他,分明是在讽刺他,揭他的伤疤啊。余书理是来看望他的,他真的不好再什么,可是一想起余书理他是开除公职的话,心里还是愤愤不平:余书理,解除劳教以后,我为什么会跑到农村呆了18年呢?还不是因为你毫无根据地我是开除公职吗? 白金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余书理,张德仁保留公职的事大家都知道,你为什么他是开除公职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余书理红着脸连连解释:误会,误会,这都是历史的误会! 胡月明出来圆场了:好了好了,不这些惹人气恼的事情了。误会也罢,不是误会也罢,都已经过去了,历史毕竟翻开了新的一页,德仁,张德仁,好好地重新开始生活吧。 话到这个份上,德仁也就转忧为喜:谢谢,谢谢老同学的关心,你们能来看我,就明你们心里还记着这个老同学,张德仁还没有从地球上消失…… 德仁突然悲从中来,不下去了……胡月明拍拍他的肩膀:老同学,别伤心,一切从头再来。好了,看看你,我们就放心了,你好自为之,我们走了。 胡月明抬脚就走出房门,余书理、白金泉跟了出去,德仁要送他们下楼,余书理:免送免送,不过胡月明你不能走,难道你们不想再谈谈什么吗? 于是,余书理强行把月明和德仁推进屋里,闭了房门,拉着白金泉笑嘻嘻地走了。直到这时,屋里只剩下他俩,月明实在忍耐不住了,紧紧地抱住德仁就痛哭起来,德仁也很激动,可是他却欲言无声、欲哭无泪了……许久许久,月明从德仁的怀里探起头来,泪眼婆娑的:德仁,你为什么不抱我?为什么不吻我?为什么不骂我?我有错啊,我对不起你。 德仁冷静下来:月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我们只要对现在的家庭负责就行了。月明,你不必自责,你没有错,和谁结婚也是你的自由。再,当时,我已经成为人民的敌人,成为有罪之人,哪能奢望继续享有你的爱情呢?那样的话不是祸害了你吗?你看,要不是历史重新改写,我被平反的话,到现在我还是一个农民,你能等我20多年吗?所以,你的选择是正确的,现在看起来,咱们谁都没有错。 月明听了德仁的一番言语,慢慢地冷静下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脸上浮起一片红晕,仍然像年轻时那样妩媚:德仁,既然这样,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不过我俩毕竟是初恋的情人,今日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你真的不想表示一下吗? 德仁连忙拉住月明的手:月明,真不好意思,你来看我,我竟然连你的手都没有握一握,我现在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你也是—— 月明插话道:三个孩子。 德仁接着:你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月明打断他的话,觉得脸蛋红得发烫:德仁,你真老实,而且比年轻时更老实了。我永远记着那个夏天的晚上,宿舍里只有你一个人,我脱了衣服躺在你的床上,你竟然像个正人君子一样秋毫无犯,这就使我们错过了一次永远相爱的机会,我问你至今后悔不后悔? 德仁的脸红了,心跳也加快了,不过他还是冷静地:不后悔,我不能白白地占你便宜。 月明果断地:可是,我后悔,因为我当时没有对你作进一步的要求,你也就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今天,我就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了,不管对不对,也不管对双方家庭的责任,我只要求你像当年初恋那样,紧紧地抱住我热吻一次,我的心里才能痛快一些,才能好受一些,才能平衡一些。 德仁还在犹豫着,月明着急了,扑上去抱住德仁,朝着他的脸蛋上嘴唇上就热吻起来,德仁的勇气被激发出来,紧紧地搂住月明热烈地回应着,许久许久,俩人都流出了眼泪。月明的脸蛋烧得发烫,嘴唇也红润润的,妩媚极了,德仁看了又动了心,朝着他的嘴唇又是一阵狂吻……月明羞涩地笑着:哎呀,德仁,你老实,原来是装出来的,看样子你一也不老实,你胆大得很呢! 德仁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狡猾地笑着:月明,你,是你胆大,还是我胆大? 月明:此话怎讲? 德仁:月明,如果你能够像初恋时那样脱了,我才佩服你胆大呢。 月明捅了德仁一拳:德仁,多年不在一起,想不到你竟然变得这样——坏。你宿舍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吗?他回来了怎么办? 德仁:他家就在市里,看我来了客人,回家住去了。 月明的心咚咚地跳着:哎呀,德仁,你原来就没安好心,把同宿舍的人打发回家了。 德仁突然觉得心慌意乱,连连地道歉:月明,实在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别把你吓着了。 月明默默无语,走过去关了房门,德仁一句“别——别——别脱了”尚未出口,月明已经迅速地脱了衣服,露出白皙丰满的身体,德仁一下子惊呆了。德仁战战兢兢地望着月明挺起的**,白嫩的肌肤,神秘的**部位,喃喃着:月……月明,非礼勿视,我是……做不到了……可是,非礼勿动,我……我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月明望着德仁战战兢兢的样子,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德仁,你这个懦夫,胆鬼,话倒是挺大胆的,事到临头,你就畏畏缩缩的了。来,随你的便,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我是还账来的。 德仁还是畏缩不前,月明着急了,扑过来抱住他,俩人就躺倒在床上了。他们像年轻人那样搂在一起,翻滚着,玩笑着,但是德仁始终没有脱掉衣服,他在竭力地警戒着自己:别脱,别脱,千万别脱,就连这样的玩耍已经超过警戒线了…… 月明看德仁这样固执,不肯脱去衣服,她也慢慢地冷静下来,心里暗暗思忖:也好,就这样玩一玩也好,何必一定要发生关系呢?既然我们的爱情是纯洁的,我们的关系是清白的,为什么人到中年时却要抹上一笔黑墨呢? 月明望着德仁,脸庞涂上一抹红云:德仁,我不强迫你一定要来真格的,那样的话,我们今后见面会难为情的。不过,我既然已经脱了,你不看一看,摸一摸,亲一亲,玩一玩,我也没法收场啊! 德仁这才卸下沉重的思想包袱,对着月明的身体,从脸庞到**到下体,细细地看了一遍。从上到下,细细地抚摩了一遍。这时,德仁已经冲动起来,对着月明红润发烫的嘴唇来了一阵暴风雨般的狂吻…… 月明突然想起来了:德仁,六年前咱们在公园会过面,你爱人好标致,好漂亮,好年轻啊! 德仁知道月明的是鸳鸯,发生这样的误会,一时之间,他没法解释,尴尬得不出话来了…… 第二章 认个干女儿 吃了午饭,德仁到宿舍休息,王建设已经躺在床上,听见德仁进来,王建设突然翻身起来:张老师,我真羡慕你,20多年了,老同学还来看望你。 德仁:对,他们是最亲近的同学,不过有的是来还债的,有的是来风凉话的,有的是真心实意看望我的。 王建设惊愕的:是吗? 德仁笑笑:王,你才参加工作,还没有成家,以后慢慢地你就会了解人生的。 王建设真诚地:张老师,你恢复工作以前,在教职工大会上,学校领导宣读了对你错划右派的改正材料,同志们当场没有话,会后却议论纷纷:哎呀,既然是改正,为什么还留了这么多的尾巴?这份改正材料,完全是当年划定右派材料的翻版,什么“歪曲党的性质,反对党的领导”呀,什么“煽风火,挑拨离间”呀,什么“否定社会主义建设成绩”呀,什么“反对学校党政领导”呀,还是原来划定右派时的结论,不过后边补充了一句“但这是属于思想认识问题”罢了。学校领导,你已经在这份材料上签了字,表示同意。张老师,这是真的吗? 德仁苦笑着:是真的,我确实签了字,可是我不签字,上级就拖着不批复,恢复不了工作,我耗不起时间啊! 王建设吃惊的:签字果然是真的。 德仁:可是,王,这又不完全是真的。 王疑惑的:什么意思? 德仁:我虽然签了名字,并没有写“同意”二字,这就是我对材料本身是保留意见的,我只是写了一句话:感谢党恢复了实事求是的光荣传统,纠正了给我划为右派的错误。 王先是疑惑,后是惊喜,接着便紧紧地握住德仁的手:张老师,20多年了,你的棱角还没有磨平。你怎么会想到写这么一句话,不卑不亢的,维护了做人的尊严? 德仁一脸严肃的:尊重事实,实事求是。我首先觉得党中央是伟大的,英明的,二十多年了,有错必纠,有错必改,敢于承认当时反右扩大化了,把许多好同志错划成右派。可是下边办事人员呢?他们却认为:当年能把你划成右派,你总多多少少有错误吧。今天就是给你改正,也不能一风吹呀,那样的话,以后谁还敢搞政工工作呢?他要给你留尾巴,你也没有办法,可是我在签字的时候,可以表明自己的态度。我感谢党恢复了实事求是的光荣传统,这就明当年反右扩大化不是实事求是的,所以是错误的;今天来纠正它,才是实事求是的。他们就是罗列再多的材料,最后还得按照中央的政策进行改正啊! 王真诚地:感谢你,张老师,你确实表现了知识分子坚持真理的骨气。 忙完了一周的课程,星期天,德仁信步走出校门,他心事沉沉地踱着步子,还没有完全从改正材料留着尾巴的阴影里解脱出来……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他猛然抬起头时,看见了美术学院的牌子,他立即脸红心跳,连连后退,转身就急急地逃走了,身后似乎隐隐约约传来女子“德仁哥、德仁哥”的娇滴滴的呼唤声,他胆战心惊地回头看时,哪里有女子的身影?他这才放慢了步子,心里不由得暗暗地责备自己:张德仁啊,你这人真没出息,鸳鸯刚刚从你的影响中解脱出来,和黄忠志结了婚,安稳的日子还没过几天,你就去骚扰人家的平静生活,这恐怕也太不道德了吧?张德仁啊,今后你最好从鸳鸯的生活里消失掉才是。 德仁暗暗地下定决心,从此忘掉鸳鸯,可他愈是这样去想,鸳鸯亮丽的面容愈是顽强地浮现在他的眼前,搅得他心神不宁……德仁不知不觉走进公园,坐在了林荫深处的石头上,于是发生在林荫深处的情景一幕一幕地全都浮现在脑海里,又是鸳鸯,又是月明,唯独没有秀兰……哎呀,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忘恩背义了不成?来西安一个多月了,为什么给家里不打一封信啊?那里有你的结发妻子,那里有你可爱的儿女,那里是你最困难时期的安身立命之地哇!德仁想着,想着,不觉冷汗淋漓,羞愧难当,回去吧,快给秀兰写信…… 德仁立即坐车回到学校,给秀兰写了一封信,到邮局发了,心情才慢慢地舒展开来,心里才好受一些……德仁一看时间尚早,就决定去找大刘,他和大刘毕竟是铜川的三年难友,虽然已经分别18年了,可是俩人的亲密交往却如在昨日一般,他怎能忘怀?何况他们还是亲戚,他是富生的干爸爸,不管怎么他总应该看看干儿子吧。何况月明看望他以后,总要和大刘女人交谈的…… 他提着糕,按照大刘留下的地址去找,攀上一栋家属楼的三层,他激动地敲响了房门,随着娇滴滴一声“谁呀”的问话,房门吱扭一声拉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靓丽的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德仁惊慌失措地:哎呀,我找错人家了。 姑娘彬彬有礼的:请问叔叔,你找谁呀? 德仁:我找刘宝发。 姑娘冲着里屋喊道:爸爸,有人找你。 于是,从里屋走出一个魁梧高大的男子,俩人一见都呆住了,随即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大刘激动得眼睛都湿润了:组长,这18年你跑到哪里去了?把我找得好苦啊! 德仁也激动得流出眼泪:大刘,一言难尽,我的问题让他们搞得错上加错,逼得我走投无路,到农村落户了,我没法和你见面呀!这不,才落实了政策…… 德仁着已是泪眼婆娑,大刘拍拍德仁的肩膀:别难过,一切都过去了,开始新的生活吧。 大刘的女人闻声出来,盯着德仁看着:哎呀,这不是富生的干爸吗?十几年了,你把我都忘了。 德仁笑笑:哪能忘呢?你是我姐姐呀! 他们话之间,刚才开门的姑娘和一个高个伙子,端着茶壶茶杯,给客人倒茶来了。姑娘倒满一杯茶,男孩双手捧着放在德仁面前:叔叔,请喝茶。 女人嘻嘻地笑了:富生,他就是你久闻其名、未曾谋面的大学教授干爸爸,怎么头次见面就喊起叔叔来了? 德仁微微一笑:怎么是头次见面呢?我在铜川见到富生的时候,他已经在地上跑得騰腾腾的了。我只是一个助教,连讲师也不是,还什么教授呢? 这个富生倒很机灵,听父亲母亲这样一讲,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德仁面前:干爸爸,干儿子给你磕头了。 德仁一句“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这老规矩了”还没有完,富生已经规规矩矩地磕完三个头了。 德仁赶忙扶起富生:难得难得,难得孩子这么懂得规矩,懂得礼貌。富生今年应该是20岁了,也该上大学了吧?上的什么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富生:干爸,我上医学院二年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这个专业学习内容广泛,毕业以后到内科、外科、妇科、儿科都能工作。 富生的姐姐月容笑笑:叔叔,你大概不知道吧,我这个弟弟,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偏偏喜欢上妇产科,你这多可笑,多丢人。 德仁一脸严肃的:先不学妇产科丢人不丢人,妇产科真的需要男大夫。我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两个女大夫急得团团转也没办法。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医院院长来了,他是个男大夫,却精通妇产科医术,他很快地解决了这个难题,于是我顺利地出生了,痛痛快快地哭出了第一声……我至今还感激这位院长,要不是他的高明医术,我现在恐怕不可能坐在这里和你们高谈阔论了,嘻嘻…… 德仁的一番言语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月容脸上露出妩媚的微笑:叔叔,我早就听我爸爸起你了,你是搞文学的,话幽默,善于编写故事。关于你出生时的一些事情,肯定是你虚构出来的故事,你想想看,谁能知道他出生时的具体情况呢?可惜我是学财会的,在银行工作,一分一厘钱都是实实在在的,容不得半虚假。你讲的事情,我还是将信将疑。 德仁认真的:虚构并不是虚假,文学创作中的虚构首先要求的是真实性。关于我出生的事情,是听父母亲讲的,哪能有虚假呢? 月容嘻嘻地乐了:叔叔,你不用着急,也不用辩解,我不但相信你,而且崇拜你,我还要拜你做我的干爸爸呢! 月容着,跪在地上,对着德仁纳头便拜:干爸爸在上,请接受干女儿叩拜了。 德仁连忙扶起月容:姑娘,不敢当,你们是70年代到80年代的新一辈,哪能按照老一辈的旧规矩办事呢? 月容认真的:我不管,我崇拜你,愿意拜你做干爸爸,这样和富生对你的称呼就一致了。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求干爸呢—— 月容尚未开口,脸上先浮起一片红云:干爸,我想请你给我介绍一个搞文学的男朋友呢。 在一片笑声中,月容显得更妩媚更靓丽了…… 第三章 棘手的难题 这时,大刘的女人话了:哎呀,我这女儿眼光真高,我托朋友给她介绍了几个对象,她一个也看不上,不是嫌人家个子低,就是嫌人家眼睛,现在我也懒得管她的事情了。组长弟弟,你就不要惹这个麻烦了,让她自己瞅对象去。 月容撒娇的:妈,既然叫瞅对象,人家总得瞅一瞅,比一比,选一选吧。你不是,当年,你从一千多个同学里才选中爸爸一个吗? 女人尴尬地笑了:哎呀,这女子也学起虚构故事了。 大刘:还不是怪你平时没大没什么事情都跟女儿乱谈的吗? 德仁微微一笑:事情也真凑巧,我同宿舍的王,搞文学的,二十五六岁,高高的个子,一表人才,前几天还托我介绍对象呢。要不,我跟他看。 月容大喜过望,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意思过多地流露出来,只是轻轻地了头。 难得18年后这一次聚会,大刘女人特意做了几道菜来接待德仁,祝贺干爸爸和干儿子富生的团聚,祝贺德仁新认了干女儿月容。德仁也十分高兴,取出身上仅有的20元钱,作为给干儿子、干女儿的见面礼。富生、月容也不拒绝,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连声着谢谢。富生、月容分别给干爸爸敬酒,德仁高兴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大刘、德仁互相敬酒,女人频频地给德仁夹菜,一家人吃得热热乎乎…… 吃了饭,大家坐在一起闲谈,大刘女人问起德仁的家庭情况,德仁叹了口气:唉,妻子儿女还有岳父,住在渭北农村,四个孩子都在上学,只有妻子一人在生产队劳动,家庭负担重哇。 大刘:组长,——哎,老弟,——咱们离开了铜川,不适合再叫组长了,以后叫你老弟吧。你啥时候结的婚?老大今年多大了? 德仁叹了口气:我61年底到了渭北农村,62年做了上门女婿,63年有了大女儿红梅,今年初中毕业。 富生拍手笑着:哎呀,红梅,干妹子好听的名字。干爸,她一定长得像雪天红梅一样俊俏,像我姐姐一样漂亮啊! 不等德仁回答,月容插话了:富生,好不害羞,红梅并没有把你认干哥,你就把人家认成干妹子了。 富生:干爸的女儿,我不叫干妹子叫啥? 月容:照这么,干爸家里的人你一律要带上干字称呼了,有干妹子,就有干弟弟、干妈妈、干爷爷了。 富生无可奈何的:干爸,你评评理。 德仁笑笑:嗨,这个吗?法律上也没有明确的规定,你爱叫干妹子就叫吧。红梅是个农村的女孩子,土里土气的,哪能和聪明漂亮的干女儿相比。 月容笑红了脸:嘻嘻,干爸,快80年代了,你还是旧脑筋,岂不知山沟沟也会飞出金凤凰哩! 富生:干爸,农村条件差,你还是把红梅接到西安上高中吧。 德仁:我也有这个打算,只是现在——一间单身宿舍里住俩人,哪有条件啊? 富生心直口快:干爸,让红梅来西安,可以和我姐住在一块,何况我姐在银行也分有单身宿舍。 德仁:这不行,哪能给你家添麻烦呢? 遇到这样棘手的难题,大刘望望女人,女人看看月容,月容瞅瞅爸爸,一时之间大家都没了言语……德仁起身告辞,大刘一家人送出门来,月容笑着提醒德仁:干爸,我的事情你别忘了! 德仁招招手:你放心,我记着呢。 德仁转身向前走去,心里乱糟糟的不出是什么滋味。眼看着大刘一家人团团圆圆、欢欢乐乐地过着幸福的日子,而自己和大刘是同样的事情,遭遇却大不相同,现在虽然恢复了工作,和妻子、儿女却分居两地,彼此难以照顾,一想起这事,心里便烦躁不安……一想起妻子秀兰,他便有一种负罪感。秀兰既要照顾残疾父亲,还要照管四个儿女,一家人的吃喝穿戴,都出自她一人之手,一天三晌还要下地劳动,去挣几个可怜的工分,抽空还要在后院里养两头猪,养肥卖了钱贴补家用。他很难想象,一个柔弱的女子何以能够挑起这么沉重的担子?这时,德仁的眼前便浮现出秀兰在昏黄的电灯下吱吱扭扭摇着纺车纺线线的情景,浮现出秀兰坐在织布机里对着门户穿梭织布的情景,他的眼睛不觉湿润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唉! 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哎呀,老弟,你为何叹息?你想起家中的妻子儿女了吧? 德仁看时,不是大刘还是谁呀?于是,曾经患难的朋友,又紧紧地握住了双手。大刘关切的:老弟,流眼泪了,想起同甘共苦的妻子了吧?想起儿女了吧?你们分居两地,哪能放心得下呀! 德仁本来还强忍着,经大刘这么一,那眼泪便像断线的珠子似地纷纷滚落下来……俩人一时都默默地没了言语……过了一会,大刘:对不起,老弟,富生提出的事情,牵扯到许多方面,我一时也定不下来,你容我从长计议好不好? 德仁:大刘,你不要为难了,红梅住在你家怎么行呢?那要给你们添多少麻烦呢? 大刘突然惊叫起来:啊呀,中学已经放假了,红梅要来西安上高中,还得抓紧时间联系学校才行。……老弟,你不用担心,这跟前正好有个高中,校长是我老同学,给他一声保险没问题。咳,红梅住不住我家里还没有定下来呀……不过,我可以老实地告诉你,这件事我同意,富生同意,月容问题也不大,就剩下我女人一个人了,我做做她的工作,尽快地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再,我女人对你还是蛮有感情的,她对你女儿也会喜欢的。 德仁红了脸:大刘,孩子大了,可不敢瞎!谢谢你,还这么关心我这个难友。学校放了假,不管事情成不成,我得回家去和红梅商量一下,不知道住在你们家里她习惯不习惯。 大刘:老弟,你先别急着回家,这件事我总得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才行…… 大刘涨红了脸,使劲地挥了挥手,下定了决心似的:嗨,这件事—— 这时,身后一个声音飞了过来:大刘,别为难了,这件事,你倒,这件事你怎么定的? 他们一看,女人赶来了,大刘连忙陪着笑脸:这件事,这件事自然是听从夫人的安排了。 女人绷着脸:好你个聪明鬼大的大刘,你做好人,把矛盾推到我一个人身上了。 大刘嘻嘻地笑着:岂敢,岂敢! 女人的脸也笑开了花:大刘,告诉你,我和月容商量好了,同意红梅住在咱家上学,谁让组长是我的弟弟,我是组长的姐姐呢? 德仁激动地:嫂子,姐姐,好姐姐,我们全家都感谢你啊! 女人红着脸:弟弟,一听你“感谢”,我就想起了18年前—— 大刘笑着插话了:夫人,不许回忆从前,勾起旧情,我们只现在。 女人:咳,你们男人啊,总是妒忌心理严重…… 德仁岔开话题:姐姐,大刘,谢谢你们,我这就走了,你们回去吧。 女人:弟弟,别急,别急着走。我是,月容的事情你就别管了,这孩子高傲,任性,挑拣大,事情弄不成,还得落个脸儿红。 德仁为难的:姐姐,月容是我干女儿,和我的女儿一样,我要给她介绍一个诚实可靠、性情温柔、条件相当的好男孩,你就放心吧。再,我已经答应月容了,咋能改口呢? 女人:好好,这一次就先依你,如果谈不成,以后你就不要管了。 大刘:夫人,你回吧,我再送老弟一程。 女人一看,四下无人,扑上去紧紧地拥抱住德仁:弟弟,你辛苦了,这18年是怎么过的?你以后给姐姐细细地叙一遍。 女人返身走了,德仁还激动得眼睛有湿润,喃喃地道:好人哪,好姐姐,大刘,你们一家都是好人! 大刘笑笑:老弟,我你嫂子对你有感情,你还怪我是瞎,现在你相信了吧? 德仁感觉脸蛋有发烫:大刘,别多心,我们这是姐弟情深么。 大刘:老弟,你看我是肚鸡肠的人吗?不过,红梅住我家上学固然是件好事情,可是少男少女的,有些事情我们还得预见到,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德仁: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红梅是一个老实稳重、积极上进的女孩,她会把握住自己感情的。听,要评定职称了,评上中级职称,就能把家庭户口牵到城里来,那时我们一家人可以团圆了。 大刘:老弟,我也盼望这一天早日到来,把你从沉重的思想负担里解脱出来……老弟,我还有许多话要和你谈谈,有许多问题要和你探讨,今天没时间了,等你从农村回来,咱们再慢慢地交谈。 告别了大刘,德仁心潮激荡,感慨万千,大刘一家人确实是真诚的好朋友。他不坐公共汽车,精神抖擞地往回走着,在农村多年劳动,习惯了,走上十里八里路,不在话下,全当是锻炼身体哩。 第四章 寄情在渭北 德仁百感交集地走回宿舍,王建设因为星期一上午有课,也早早地回来了。起来也怪,德仁虽然和王住在一个宿舍,经常见面,却没有专心地去注视他,现在要给月容介绍对象了,不免多看了王几眼。呵,这伙子果然是眉清目秀,仪表堂堂,和月容十分般配,不觉轻轻地笑了。王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张老师,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教你看得乐了? 德仁也觉得自己有失态,干脆挑明了:好事情么,王,我给你介绍一个对象,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王嘻嘻地乐了:张老师,不知道你介绍的是谁,人才怎么样,我们没见过面,没谈过话,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我怎么表态啊? 德仁微微一笑:王,你误会了,我是问你,愿意不愿意让我给你介绍个对象? 王脸红了:来去,倒是我性急了,呵呵…… 德仁:不羞,年轻人嘛,到了你这个年龄急着找对象,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听你,暂时还没有女朋友,我才给你介绍呢。 王:谢谢,张老师,你且看。 德仁于是把月容的情况作了介绍,只是隐去了他和月容的干爸、干女儿的关系。王听了十分高兴,却又疑重重:张老师,月容姑娘年轻漂亮,聪明活泼,又在银行上班,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要找一个穷教书匠呢? 德仁:王,你这问题提得好,月容姑娘对男方的相貌、身材要求比较高,而且特别喜欢搞文学的人,所以我才给你介绍嘛。 王感叹道:大千世界,千奇百怪,百人百性。我谈了几个对象,有的听我是教书的,她教师穷,是书呆子,没出息,不谈了。有的听我是搞文学的,她搞文学的喜欢空想,胡思乱想,精神容易错乱,还会自杀,不谈了。 德仁:嗨,你谈的这几个对象还是有水平的,不过她们看到的只是表面文章,对更深层次的含义就不大理解了。我们教师,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往往是严肃有余,活泼不足,其实这种不苟言笑的形象未必就是书呆子,他们的内心世界却是无比宽广无比丰富的。再,作家自杀也是有的,苏联作家法捷耶夫、诗人马雅可夫斯基自杀了,不过原因十分复杂,中国作家老舍在特殊时期中遭受迫害而自杀,这是特殊时期带来的灾难,反映了一个时代的悲剧。时代不同了,人们的精神状态也大不相同,你看,我和你都是搞文学的,谁的精神错乱了?呵呵…… 王一脸无奈的:张老师,你的这一番话得太迟了,我谈的几个对象都吹了,这些道理跟谁讲去呀? 德仁:王,别灰心,我介绍的这个月容姑娘保你满意。 王沉默半晌,嗫嚅着:张老师,月容姑娘条件是不错,不过我觉得她是学财会的,我是搞文学的,专业不同,兴趣爱好不同,难得有共同语言吧? 德仁乐了:王,你真是腐儒之见,难道两口子必须是同一个专业,同一种职业,才能有共同语言吗?其实我觉得两口从事同一专业生活才单调呢。设想一下,你们白天忙工作,晚上回到家里,要是谈论起《阿q正传》,你媳妇装作尼姑的模样羞羞答答地走路,你装作阿q去摸她的脸蛋,感觉是轻飘飘的像飞起来似的,真像是演出一幕滑稽剧呢! 王哈哈大笑:呵呵,张老师是过来人,深有体会,描绘得活灵活现的,可见专业相同的人,还是乐趣多呀。 德仁:咳,我是专业相同生活单调,你倒成乐趣多呢。难道搞文学的就不能了解一下其他行业的生活?就不能学习一些其他专业的知识?那样只能做一个孤陋寡闻的文学家了。何况月容姑娘很喜欢文学,所以她才想找一个搞文学的,我想你们会有共同语言的。 王:嗨,来去,你也同意兴趣相同的人,共同语言多一些。要是两口的专业不相同,走进家门,我谈创作,她谈银行业务,我谈《红楼梦》,她谈会计学,是不是非常扫兴呢? 德仁微微一笑:王,你这是门户之见,其实我遇到的许多技术人员,都非常喜欢文学作品,看的比我看的还多。不定有一些作品的内容,你还得咨询月容姑娘哩。 王一本正经的:谢谢张老师的关心,不过我真的不想找一个搞银行业务的对象。 德仁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不好再什么,暂时也没法给月容回话,事情就这样搁了下来。 学校放暑假了,德仁迫不及待地坐上了返乡的公共汽车。汽车沿着西兰公路向西急驰,他的一颗心啊早就飞回了渭北农村……在一个站,他下了车。站在公路上,德仁动情地眺望着安平村,在一片碧绿的田野里,树木蔚然的可不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庄?炊烟袅袅,正是人们做午饭的时候,德仁的眼睛湿润了……亲爱的秀兰大概正在锅灶之间忙碌着,可爱的儿女也该放学了,德仁简直要喊出声来了:秀兰,我回来了! 德仁大步流星地向村庄奔去,到了,到了,熟悉的疙疙瘩瘩泥土街道,熟悉的一簇簇的蓊蓊郁郁的树木,熟悉的一间间的农家屋舍,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他的心里已经沸腾着久别重逢的激情。岳父正坐在门旁的大石头上吃饭,德仁喊了一声“爹”,顺手递给他一盒纸烟,岳父喜得合不拢嘴。德仁冲进院子,红玉一眼瞥见,高兴地喊道: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德仁快步走进里屋,秀兰和孩子们正在吃饭,孩子亲热地喊着爸爸,秀兰却别过身子不理睬他,只顾自个吃饭……德仁给孩子们抓了些糖果,让他们到外边去了,他走近秀兰,心翼翼地陪着不是:秀兰,对不起,学校工作忙,我写的信少了;每天都有课程,我也没有时间回家。你看,学校一放暑假,我马上就赶回来了。 德仁絮絮叨叨地着,秀兰也不吭气,后来索性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德仁慌了,轻轻地抱住了她,安慰的话儿不知道了几箩筐,秀兰还是不搭理他…… 红梅端着一碗饭进来,对德仁指了指妈妈,轻轻地摇了摇手:爸爸,你吃饭! 德仁接过碗来一看,原来是玉米糁子面,一股葱花的香味扑鼻而来,上面还倒了一勺辣子醋水,德仁食欲大振,拿起筷子就吃起来。红梅向爸爸招招手,德仁就跟她出来。在隔壁的屋子里,红梅悄悄地对他:爸爸,不知道是谁,不知道跟我妈了些什么,近来,妈妈很不高兴。你最好去问问玉娥阿姨,她也许知道内情。 提起玉娥,德仁不免心跳脸热,可他还是不动声色地一边吃着久违了的可口的玉米糁子面,一边望着亭亭玉立的秀丽的女儿,了接她去西安上高中的事情。红梅自然是高兴得几乎要蹦了起来,可她还是压抑着兴奋的心情,默默地拿来初中毕业考试成绩单,德仁看了看,主要课程的成绩都在80分以上,感到很欣慰。农村孩子嘛,星期天回来还要帮家里干活,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就算很不错了。 上工的铃声响了,秀兰放下饭碗,默默地扛起锄头,戴上草帽,向门外走去。德仁稍一犹豫,赶了上去,夺过锄头和草帽:秀,你休息吧,我替你干活去。 已经评有底分的红梅,也扛起锄头,戴上草帽,跟着爸爸一起去上工。在村口,社员们集聚着等候队长自强派活,看见德仁扛着锄头过来,一片哗然: 哎呀,大干部也来干活啦! 德仁,啥会回来的? 嘻嘻,人家给你底分评了八分,和妇女一样,你还干活? 德仁一边给大家分发纸烟,一边笑嘻嘻地:我是替红梅她妈干活哩! 自强过来,兴奋地抓住德仁的手:德仁哥,真不够朋友,你回来了,为啥不到我家里来?下午收了工,你过来,我叫玉娥给你炒盘子,咱哥俩喝几盅。 德仁递给自强一支烟:咳,自强,我是刚刚走进家门的呀。 着火毒的太阳挥动锄头锄地,虽然隔着一草帽,德仁还是感到脸庞火辣辣地发烫,刚刚擦去汗水,脸上又立即渗满了汗珠,有些大的汗珠急不可耐地纷纷滚落地里。这时,一首古诗便诵响在他的耳旁: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德仁向旁边瞥了一眼,红梅就在不远处锄地,红扑扑的脸蛋娇艳之极,唉,女儿长大了,出脱得更美丽了,但愿她到西安上学,能有一个美好的前程…… 红红的太阳从西天缓缓坠下,社员们这才收兵回营。德仁扛着锄头慢慢地走着,落在人群后边,突然一个人追了上来,拽住他的衣服,娇滴滴的声音响在耳旁:技术员,德仁哥,你当了大干部,再也不理我们农民了吗?…… 第五章 究竟为什么 德仁听见身后女子娇滴滴的呼唤声时,扭头一看,原来是雪雪,他笑了起来:雪雪呀,你还没有出嫁吗? 晚霞辉映下,雪雪的脸蛋更加羞涩红艳了:德仁哥,你真奇怪,多日不见,哪有这样问话的呢?? 德仁微微一笑:雪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21岁了,也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雪雪:技术员,你在植棉组多年,应该知道咱村的姑娘有晚婚的传统哩。 德仁自然知道,安平村劳动日的价值高,都想让女儿多给自家挣几年工分,有的是嫌男方没有盖好新房而推迟婚期的,那么这个雪雪呢?不容德仁多想,雪雪吃吃地笑了:德仁哥,你不用绞尽脑汁去想我晚婚的原因了,你既然替秀兰姐劳动,那么来植棉组吧,既能给我们指导植棉技术,还能教唱新的歌曲。 德仁:那得跟队长,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雪雪笑笑:这就不用技术员操心了,我自然会跟队长的。 这时,背后一个人猛地扑过来,紧紧地搂住了雪雪,雪雪吓了一跳:哎呀,把人吓死了,巧巧,巧巧,你这死鬼,就爱吓唬人。 巧巧噗嗤一声笑了,也就松开了双手:雪雪,我并没有吓唬你,是你做贼心虚啊。我问你,技术员刚刚回来,你缠住人家啥知心话呢? 雪雪红着脸伸手去打巧巧,巧巧笑着向前跑去,雪雪追上了她,伸手去腋下咯吱她:巧巧,不许你胡八道,最近关于德仁哥的传言已经够多的了,你这么一,秀兰姐会发生误会的。 巧巧把嘴一撇:咳,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我只是随便一句,难道德仁哥真的会爱上你吗? 巧巧了转身就跑,雪雪紧紧地追赶着她,于是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德仁看得有趣,嘻嘻地乐了。这时德仁耳旁传来一个甜甜的带甘肃腔调的声音:德仁哥,你看,还是农村的生活快乐有趣吧? 德仁听声音便知道是翠翠,他扭头看时,在夕阳里,翠翠亭亭玉立,如同一茎芙蓉,还是那么妖娆迷人。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翠翠,就想起她和自强的私情,就想起自己和玉娥的感情,心儿便噗里噗通地乱跳起来。他不敢正视翠翠,也没法搭讪话,只是默默地走着,倒是翠翠先张口了:德仁哥,你是城里生活好,还是农村生活好? 德仁:当然是咱这儿好,空气新鲜,粮食新鲜,水质甜,人也美。 翠翠:德仁哥,你是我生了孩子,还像做姑娘时那么美丽吗? 德仁:美,你还是刚来咱村时那样美丽,天生丽质么,就是活老了还是照样美丽啊。 翠翠兴奋之极:真的吗?能得到德仁哥这样的夸奖,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德仁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便紧走了几步,赶上了人群……红梅正好就在跟前,带着嫉妒的语气:爸爸,难怪人们你喜欢植棉组的姑娘,在植棉组里一呆就是十年。你看,你和雪雪、巧巧、翠翠谈得多热火,把我倒冷落在一边了。 德仁笑了:红梅长大了,知道嫉妒了。当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我和植棉组姑娘之间只是一种博大的人类之爱,不存在任何儿女私情。 红梅羞涩的:爸爸,看你的,我哪能怀疑你呀?…… 话之间,到了家里,秀兰依然是绷着脸不理德仁,不过晚饭已经做好了,秀兰默默地打来洗脸水,放在院子里。德仁、红梅蹲下来,先撩了水在脸盆外边把手上的泥土洗了洗,然后在脸盆里正式洗脸。刚洗完脸,自强来了:德仁哥,走,到我家里喝两盅!秀兰姐,别害怕,我不会把德仁哥灌醉的。 秀兰把嘴一撅:人家是大干部,我管得着吗? 德仁正要答话,被自强强行拉走了。走进自强家门,玉娥笑脸相迎:哎呀,德仁哥真是进城不忘本,回家就劳动,贫下中农的本色没有丟啊! 他们正在话,逢春跑进来了,抱住玉娥喊道:妈妈,我要吃肉肉…… 玉娥抱起逢春递给德仁:乖儿子,这是给你德仁伯伯炒的盘子,我给咱端去。 德仁抱着逢春一看,好标致一个男孩,活脱脱一个玉娥啊。自强就在对面坐着,德仁没有出声,只是在心里赞扬着。德仁亲了亲逢春粉嘟嘟的脸蛋,只当是在亲玉娥的脸蛋呢。逢春望了望德仁,伸手去找他爸爸,自强便抱起逢春,让他坐在旁边:逢春,你7岁了,下半年就该上学了。 玉娥端着托盘进来,德仁接住放在炕的中央,玉娥一边递给德仁筷子,一边:德仁哥,我家逢春比逢玉两岁,比怀玉大一岁。 自强笑了:玉娥,你不用了,德仁哥能不知道他孩子的年龄吗? 玉娥尴尬得红了脸,德仁赶忙圆场了:自强,你别,我一天糊里糊涂的,真的记不清逢玉、怀玉的年龄了。 玉娥望望德仁,没有话,心里却感激他能够体贴人心。自强夹了一片肉塞进逢春嘴里,便斟满两盅酒,递给德仁一盅,自己端起一盅:德仁哥,为我们哥儿俩的深厚友谊干杯! 俩人的酒盅碰在一起,干了杯,他们都很激动。自强:德仁哥,你进了城,可不敢忘了咱农民弟兄啊。 玉娥夹起一片肉,望了望自强,便塞进德仁嘴里:德仁哥,你咋不吃肉呢?你嫌干妹子做的菜不香吗? 德仁连忙:香,香,你做的菜香得很呢。 酒过三巡,德仁瞥了玉娥一眼,欲言又止;瞅了瞅自强,这才道:自强,我这次回家,发现你秀兰姐不大高兴,你知道为啥吗? 自强:娘儿们的事情,男人哪能知道,你问玉娥吧。 德仁这才转向玉娥问话,玉娥笑嘻嘻的:德仁哥,早知如此,你还不如直接问我好了,何必拐弯抹角地来这些虚套套呢?德仁哥,我告诉你吧,秀兰姐为啥不高兴呢?她可能近来身体不大舒服,也许是天天劳动累得慌,也许是想哥哥想成思想病了…… 德仁纠正她:相思病。 玉娥:原来德仁哥也知道秀兰姐得的是相思病,相思病还不是思想上想出的毛病吗? 德仁无可奈何的:咳,相思病是一种病,思想病只是思想上有了问题,你完全弄混了。 自强:玉娥,你不要拐弯抹角地和德仁哥耍笑了,人家心里着急着呢。 玉娥拍拍头:唉,我想起来了。前几天剧团来咱村里演戏,唱的是《铡美案》,有人就话了:张德仁到省上去了,你别看张秀兰现在高兴得很,到时候,张德仁变成陈世美,不要老婆孩子了,张秀兰比秦香莲还要苦呢! 德仁连连叹息:唉,还有这样的事,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尽是胡八道。 玉娥:德仁哥,照这样来,你是不会做陈世美的了。 德仁:你放心吧,我永远不会做陈世美。 玉娥笑笑:德仁哥,这话你不要对我,你要对我秀兰姐才对。我不怕你做陈世美,我怕自强做陈世美哩。 自强乐呵呵的:生产队长这官,白送给人家也不要,我还能当陈世美吗? 玉娥捅了自强一拳:不要脸,占了翠翠的便宜不,后来为了知青上大学的事情,和珍珠拉拉扯扯,勾勾搭搭,不是我看管的紧,还不知道要出多大乱子呢? 自强红着脸强辩着:胡啥呢!德仁哥早就给我打防疫针了,知青的事情牵扯着党的政策,我再有多大的胆儿,也不敢乱来啊。 德仁:好好,不出乱子就好。晚上时间大了,我也该回去了。 德仁没有酒量,只喝了几盅酒,就感到头重脚轻,晕晕乎乎的了。玉娥关切地:自强,去送送德仁哥。 自强打着手电筒,村子还是和过去一样漆黑,路灯坏了没有人修,泥土路坑坑洼洼,疙疙瘩瘩。自强:德仁哥,你别听玉娥瞎,自从和翠翠的事情以后,我再也不敢胡来了。女知青里面是有几个漂亮的,特别是珍珠,长得细眉细眼,和画张里的美女一般,她想让队里推荐上大学,找了我几回,我虽然有个贼心,可没有外贼胆。特别是听外队有人因为和女知青发生关系被法办的事情,我哪敢轻举妄动啊? 德仁紧紧地握住自强的手:好,好,你能安全地度过这一关,我就放心了。不过,我想,这与玉娥的严格监督是分不开的。 自强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啊,玉娥不监督,光靠我自己约束,哪能行啊。 德仁走到家门口,自强突然想起来了:德仁哥,雪雪邀请你到棉花地去,反正你是替秀兰姐干活呢,不管到哪里都一样,棉花地里干活还轻松一些。 德仁声“好”,就走进家门去了…… 第六章 回到植棉组 走进家门,德仁心潮起伏,唉,秀兰咋会这样想呢?难道自己能变成一个80年代的陈世美吗?不会的,绝对不会!这里有和他同甘共苦18年的结发妻子,这里有辛勤善良的岳父,这里有活泼可爱的儿女们,这里是他的生命之根,是他的生活之源,这里是他万万不能忘记和抛弃的地方啊!走进上房,岳父和孩子们已经入睡,只有秀兰还坐在炕上摇着纺车纺线线,口里轻轻地哼着《大姐娃担水上南坡》: 大姐娃担水上南坡, 恓恓惶惶眼泪多…… 秀兰纺着唱着,眼泪竟然汩汩地滴落下来,德仁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听着,想起他们18年同甘共苦的生活,也不禁潸然泪下……德仁扑过去紧紧地抱住秀兰,已经泣不成声了:兰,你,你要相信我,我,我永远不会做陈世美,你,你永远也不会变成秦香莲…… 秀兰泪眼婆娑,倒在德仁的怀里:德仁哥哥,人家就是担心嘛! 德仁端起纺车放在过道里,秀兰用抹布擦去炕席上的棉花,俩人便迫不及待地搂抱在一起了……他们欢乐了很久,德仁捧着秀兰的脸蛋热吻着,秀兰吃吃地笑着:仁哥,算你聪明,主动地检查思想,表明态度,要是按照我的犟脾气,至少十天不理睬你,让你在崖畔上干渴着去。 德仁轻轻地拧一把秀兰柔软的脸蛋:两个多月了,哥哥想妹妹想得要死,妹妹难道不想哥哥,妹妹你好狠的心啊! 秀兰噗嗤一声笑了:你40多岁的人了,还哥哥长妹妹短的,真肉麻,让孩子们听见了笑掉大牙哩。 德仁吻了吻秀兰温热的嘴唇:深更半夜了,谁能听见啥呀? 秀兰:好了,咱正经话,在西安,有鸳鸯陪着你,有初恋的情人陪着你,你还会想起我吗? 德仁一脸严肃的:兰兰,不许胡,鸳鸯结婚了,有黄忠志陪着。我的初恋,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有她丈夫陪着。我是一心一意地在学校教书,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啦。 秀兰:好好好,咱们不西安的事,就眼前的事情吧。什么陈世美、秦香莲的,不是玉娥告诉你的,还会是谁呢? 德仁乐了:嗨,你偏偏就错了,这些话是自强告诉我的,自强又这些话是玉娥告诉他的,呵呵…… 秀兰笑了:调皮,好你个调皮的仁仁,我算服了你啦…… 德仁对秀兰了接红梅去西安上学的事,秀兰:上学是好事,只是一个大姑娘住在别人家里还是叫人不放心。 德仁:你放心吧,这个大刘是我的患难朋友,他老婆也是个好人,他们一家人都热情得很,这件事情还是人家主动提出来的。 秀兰感动了:唉,这样的人真是难得,为了帮助别人,自己要受多大麻烦啊。 德仁:兰兰,自强让我到植棉组去干活,还轻省些。 秀兰疑惑的:又是雪雪这个鬼猴出的主意吧?前几年,我就看出来她在你跟前轻狂、耍贱,仁仁,你放稳重,别让这狐狸精把你迷住了。 德仁:咳,雪雪还是个孩子,你话得多难听。 秀兰哼了哼:哼,还孩子呢?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生下红玉了。好了,明天我下地干活去,我的罪我受,也不用劳累你了。 德仁无可奈何:唉,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嫉妒心理严重。我在植棉组干了十年,也没有听见谁闲话。 秀兰:人家闲话是在背后叽咕,谁还当面呀? 两口子争争吵吵,后来就搂抱着睡去了……第二天一大早,秀兰还在睡梦中,德仁就起床到植棉组去了。果然,雪雪眉笑颜开,带头拍手欢迎他:老技术员来了。 棉株亭亭玉立,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翠绿可爱。可是蹲在棉花行间,德仁一眼就发现了问题,他悄悄地对蹲在旁边作务棉花的雪雪:雪雪,棉蚜虫露头了,得抓紧时间喷药防治,要是嫩嫩的真叶卷起来,蚜虫躲在里面,就很难消灭了。 雪雪为难的:德仁哥,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可是现在人心惶惶,是就要拉牛散社了,不让乱花钱,不让买农药,有啥办法呢?德仁哥,你,农业社不是通向**的金桥吗?怎么垮就能垮掉呢? 德仁知道有的地方已经在试包产到户了,便:雪雪,现在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农业社制度严重地束缚着农业的发展,不改革是不行了,不过要全面解散农业社至少也得两年吧。 雪雪焦急的:德仁哥,我们在农业社里劳动习惯了,笑笑,热热闹闹,一旦变成单干,冷冷清清,孤孤单单,多没意思哇! 德仁:雪雪,莫着急,社会在不断地发展着,进步着,农村生活会越来越好,越来越有意思的。棉花已经种在地里了,无论如何也要夺取高产才行,我跟自强一声,购买些农药。 雪雪露出了笑脸:还是老技术员通情达理。 雪雪站起来四下里看了看,姑娘们都低着头在认真地作务棉花,放心地笑了:德仁哥,这几年你虽然离开了植棉组,可你培养的植棉组姑娘自觉劳动的传统一直保留到现在。有时候,我们休息的时间长了,老组员们就会:咱们起来干活吧。你看人家老技术员,勤勤恳恳,作务棉花的时候,和大家一样一人两行,还要抽空检查质量。打药的时候,和大家一样背起喷雾器,绝不偷懒。老技术员常常,咱们是给自己干活呢,绝对不能损害了集体荣誉…… 听着雪雪真心诚意的这番话,德仁心里自然十分激动,可是他口里却:雪雪,你夸奖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哪有这么好啊。好了,咱们走动一下,检查一下大家干活的质量。 他们站了起来,德仁一眼瞥见巧巧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就把头低下去,躲在巧巧的后边了。啊,是红梅,她到植棉组来了。德仁问道:雪雪,红梅来务棉花,给你了吗? 雪雪稍一犹豫:红梅?她,她当然跟我了…… 德仁:这孩子太任性,随随便便的,就到植棉组来了。 雪雪笑笑:德仁哥,你别担心,红梅聪明伶俐,作务棉花她看一眼就能学会的。德仁走过去,红梅:爸爸,我给自强叔过了,才来植棉组的。 红梅的个性强,羞脸大,当着众人的面,德仁自然不好再什么,便蹲下来,检查红梅作务棉花的质量。德仁发现有的芽子没扳净,就耐心地对红梅解,同时也讲给其他姑娘听:作务棉花要分清担子和芽子,担子平伸着,芽子斜长着;担子结棉桃,芽子不结棉桃或者结的棉桃很。芽子和担子争抢养料,影响担子生长,所以必须把芽子扳掉,我们的口号是“芽子不过寸”。芽子比担子长得快,第一次如果没有去掉,过上一段时间就会长一尺多长呢。 在德仁的指导下,红梅把漏掉的芽子一个一个扳得干干净净。休息的时间到了,姑娘们坐在地头,齐声喊道:技术员,给我们教唱一首新歌吧! 德仁:好,我给大家教唱电影《甜蜜的事业》插曲,望着面前青春亮丽的植棉姑娘,德仁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十年的植棉组生涯,心潮激荡,便引吭高歌,声音依然是那样甜美迷人: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 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 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 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 啊…… 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 携手前进,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充满阳光。 德仁没有想到,姑娘们唱歌的热情很高,仅仅教唱了两遍就学会了。姑娘们齐声喊道:技术员,教第二段吧。 德仁笑笑:你们真厉害,比中学生学歌还快。 雪雪:德仁哥,前些天村里放映《甜蜜的事业》,我们非常喜欢这首歌曲,就跟着瞎哼哼,今天你一教就会了。 德仁:原来是这样,现在我把第二段歌词唱一遍,大家灌个耳音,下午再慢慢地学唱吧: 并蒂的花儿竞相开放, 比翼的鸟儿展翅飞翔, 迎着那长征路上战斗的风雨, 为祖国贡献出青春和力量。 啊…… 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 携手前进,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充满阳光。 走在回村的路上,姑娘们兴高采烈地唱着刚学会的歌儿,德仁悄悄地问红梅:红梅,老实话,你到植棉组来,是不是带有什么任务呢? 红梅毕竟是个天真的孩子,她吃吃地笑着:是呀,爸爸真聪明。妈妈让我来监视你—— 监视我什么呢? 看你和雪雪姑姑亲热不亲热。 红梅,你打算怎么给你妈妈汇报呢? 爸爸,我就我爸和雪雪姑姑的关系一般般,看不出和对其他姑娘的态度有什么不同,不过——,要是仔细地观察一下的话,就会发现,爸爸对雪雪姑姑的态度还是比对其他姑娘的态度亲热那么一,爸爸,仅仅是一呀! 德仁轻轻地拍了红梅一巴掌:俏皮! 第七章 红梅的任务 上午,德仁、红梅回到家里,秀兰已经做好早饭等着。吃了早饭,秀兰悄悄地把红梅叫到一边询问:红梅,你爸爸和雪雪的关系怎样? 红梅故作神秘地:报告妈妈,关系一般,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特殊情况。 秀兰倒噗嗤一声笑了:去,难道我叫你搞特务工作不成? 红梅一脸严肃的:报告妈妈,绝对保密。 秀兰也只好严肃地吩咐道:继续监视。 红梅更为认真地回答:是! 秀兰过后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有过分,夫妻生活了18年,难道还有什么怀疑的吗?可是,俗话,夫妻同床睡,人心隔肚皮,特别是德仁进城当了干部以后,就不能不提防。村里人所的“德仁不要农村这个家了,在城里另讨老婆了”,也不是毫无道理。秀兰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合情合理的了。 可是,秀兰万万没有想到,在上工的路上,红梅就把和妈妈的对话情况向爸爸做了汇报。德仁听了哈哈大笑:呵呵,红梅,你别向我汇报,你不能出卖你妈妈啊! 红梅却委屈得流了眼泪:一方面是爸爸,一方面是妈妈,你让我怎么办呀? 德仁连忙:红梅,别哭,让你受委屈了。我和你雪雪姑姑确实是一般的关系,你应该如实地向你妈妈汇报,不需要再告诉我了。六年前,雪雪从中学毕业,到生产队参加劳动,我看她聪明伶俐,勤奋好学,泼辣能干,是个技术员的好苗子,就有意地培养她。有一天,天降大雨,雪雪突然跑到咱家,要跟我学唱歌,这就引起你妈的嫉妒……6年过去了,雪雪邀请我去作务棉花,你妈的嫉妒之火又重新燃烧起来。红梅,你想想,这不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吗?红梅,你年纪还,女人的嫉妒心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恐怕很难理解的。 红梅:爸爸,我不了,女人的嫉妒心理我太理解了,而且我就有嫉妒心理。6年前,雪雪姑到咱家来跟你学唱歌,那时候我确实年纪,不知道嫉妒。可是早晨在棉田里,看见你和雪雪姑笑笑、亲亲热热的样子,我也有一种嫉妒心理,难怪妈妈叫我来监视你哩。 德仁严肃的:红梅,你对爸爸也有误会。早晨,我和你雪雪姑谈的是给棉花打药的事情,雪雪姑队里不想买药,听农业社要解散了,我就和你雪雪姑多了几句话。 红梅惊讶的:爸爸,农业社真的要解散吗? 德仁:现在只是试,要全面解散农业社,恐怕还得两年。看看,我红梅也关心这件事啊。 红梅笑了:关心是关心,更多的还是嫉妒,爸爸,我不希望你和雪雪姑太亲热,我不希望你们走得太近。 德仁也笑了:好,听我红梅的。 红梅认真的:爸爸,不是我思想封建,我再给你举一个嫉妒的例子。我们学校有一个男体育老师,英俊潇洒,身体健壮,篮球打得很好,特别是上篮动作更是精彩。每次教工篮球比赛,旁边都聚集了许多同学观看,女同学更把眼光对准了这位体育老师,每次进球都欢呼不已。在上体育课做垫上运动的时候,这位老师给一个漂亮女同学辅导得稍微多了,便引起了其他女同学的疯狂嫉妒。下了课,他们围住这个女同学了一大堆风凉话,弄得这个女同学哭哭啼啼,几天抬不起头来…… 听了红梅的一番言语,德仁惊讶不已,他望了望红梅,心潮起伏:哎呀,女儿长大了,今后自己的言行得多加检才好,免得她产生嫉妒心理。 中午,在棉田里干活,当雪雪热情地跑过来要蹲在德仁旁边时,他不露声色地叫来红梅:红梅,你挨着我务棉花,我好监督你。 雪雪不明就里,只好挨着红梅的棉行蹲下来干活。自然,雪雪和德仁中间隔着一个红梅,他们的谈话也就少得多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德仁继续给姑娘们教唱歌曲,等到下午休息时,这首《甜蜜的事业》插曲,大家已经唱得很熟练了。傍晚收了工,雪雪打发巧巧去和红梅聊天,她假装走路不心崴了脚,有意地拽住德仁落在了后边。雪雪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德仁哥,人家不过就是想和你话,解解心烦嘛,还不等我给你心里话,你就在咱俩中间安插了一个红梅,闹得我什么话也不成了。德仁哥,你好狠心啊! 雪雪的话语带着哭声,闹得德仁莫名其妙:雪雪,别这样,咱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五六年来也很少见面,有什么心里话可以谈的?你看,前边的人拐过弯了,夜色已经下来,咱们落在后面,你再这样哭哭啼啼,拉拉扯扯,影响不好,别人会闲话的。 雪雪却露出一副惊诧的模样:德仁哥,这可不像你一贯的表现啊!我早就听人过,你天不怕,地不怕,敢把皇帝拉下马。生产队队长三次撂挑子,你三次主动打铃派活,勇挑重担,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讽刺打击。大家都,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主动站出来打铃派活的人,整个安平村里除过你张德仁,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德仁焦急地:咳,这是两码事啊!那是为集体挺身而出,你这是大姑娘拉着我,而且也不像是崴了脚的样子…… 雪雪:德仁哥,我也有紧急事儿,你帮不帮忙? 德仁:你快,啥事情? 雪雪把脸庞凑近德仁:德仁哥,你我漂亮不漂亮? 德仁连连后退:漂亮,你是个大美人嘛。 我应该不应该找一个好对象啊? 应该。 可是,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了,德仁哥,你可怜不可怜?可恼不可恼?我爸我妈贪图财礼,给我了个二赖子,不但人长得丑陋,而且行为不端正,我该怎么办呀? 雪雪越越伤心,后来竟然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索性抱住德仁喊着:德仁哥,你救救我吧! 德仁慌忙扶着雪雪起来:好,雪雪,你别哭了,我帮你,我一定帮你。你快起来,先回家再,让别人看见了,反而不清了。 雪雪听了,便跪在地上,给德仁磕了个头:德仁哥,我先谢谢你了! 德仁赶忙拉起雪雪,俩人急急地向村里奔去,到了村口,多亏夜幕降临,也没人看见,他们便分开各回各家。德仁刚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一个黑影扑了过来,喊了声“站住”,德仁倒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瞧,是女儿红梅,这才放下心来。原来红梅看天色已晚,还不见爸爸回来,她多了个心眼,便躲在村口的大树背后,等到雪雪走了,才闪了出来。 现在,该红梅理直气壮地数爸爸了:爸爸,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我想在妈妈面前袒护你,叫你和雪雪姑离远一些,谁知道你们倒越走越近了,天都黑了,还有什么知心话不完呢?巧巧姑等不到雪雪姑,又是嫉妒,又是着急,了许多难听话,气呼呼地走了。 德仁只好对红梅讲实话了:红梅,你错怪爸爸了,也错怪雪雪姑姑了。你雪雪姑确实有为难的事情求我帮忙呢。 红梅惊讶的:雪雪姑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求你?你又能帮什么忙呢? 德仁:家里人贪图财礼,给雪雪姑了个二赖子,雪雪姑痛不欲生,才找我帮忙呢? 红梅气愤得喊起来:啊,还有这样的事? 红梅这一声呼喊,把对爸爸的一切误会、埋怨全都化解了:爸爸,你如实地向妈妈汇报一下雪雪姑的情况,妈妈也许能帮你们想想办法。 吃了晚饭,红梅走出走进,坐卧不宁,秀兰话了:红梅,你怎么了?是不是在棉花地受了委屈,谁欺负你了?你爸爸在地里务棉花,咋不管呢? 红梅:咳,妈妈,谁敢欺负我呀?我是,我雪雪姑姑有委屈,我替她愤愤不平呢。 秀兰吃了一惊,还以为她安排给红梅的监视任务出了问题,便把红梅叫到一边,单独询问:红梅,我叫你暗地监视,谁叫你和雪雪姑正面发生冲突呢? 红梅:唉,妈妈,你全搞错了,不是我的问题,也不是爸爸的问题,是雪雪姑家里出了问题,她爸她妈把她卖给了二赖子,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雪雪姑因此哭哭啼啼,求我爸爸给她帮忙。 秀兰叹了口气:唉,这事我也知道,可这是人家的私事,你爸爸能帮啥忙呢? 于是,一家人又聚集在一起,商量雪雪的事情,红梅:新社会了,不允许买卖婚姻,不允许父母包办婚姻,雪雪可以到法院去告嘛,官司一定会打赢的。 德仁连连叹息:唉,这是在农村哩,雪雪哪能撕下面皮去告父母,那要和家庭彻底决裂才行。 当着红梅的面,秀兰自然不能叫“德仁哥”了,便对着德仁喊道:孩子他爸,雪雪求你帮忙,你究竟答应了没有? 德仁反问道:孩子他妈,你究竟叫我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秀兰被噎得吱吱唔唔的不出话来了…… 第八章 雪雪的亲事 德仁既想帮助雪雪摆脱困境,又不想单枪匹马去闯难关,免得秀兰产生嫉妒之心,他便耍了个聪明,反过来征求秀兰的意见,究竟答应不答应雪雪的要求?愿意不愿意帮助雪雪?秀兰是个善良的女人,哪能没有同情心,可是她帮助雪雪,和她理解的德仁帮助雪雪,心境大不相同。此时此刻,秀兰帮助不好,不帮助也不好,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一时之间,倒没了言语…… 红梅趁机抱住秀兰,央求道:妈妈,你不是经常教育我要做一个善良的人,遇到别人有困难要诚心诚意地帮助吗?现在,雪雪姑有了这么大的难处,就像遇到一场灾难,你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跳进火坑吗? 秀兰被女儿数得实在难为情了,只好:红梅,不是妈妈不愿意帮忙,不是妈妈不想搭救你雪雪姑,而是,因为——咳,这件事情实在太难办哪!雪雪妈爱财如命,雪雪爸蛮不讲理,咱们和人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凭啥指教人家呀?再,你话人家不听也是枉然,反倒会碰一鼻子灰,落个脸儿红。咱们放的安然不安然,为啥要去丟这人呢? 秀兰几句话得红梅闭口无言,红梅呆立半天,转身对德仁:爸爸,妈妈这一关我就算给你打通了,下一步咋帮助雪雪姑,就看你的本事了。 德仁看红梅聪明伶俐,能会道,心里暗暗高兴,便想进一步考验她的才能智慧:红梅,我通过朋友的帮忙,给你创造了一个到西安上高中的机会,你也动动脑筋,想一个解救你雪雪姑的万全之策。古代有缇萦救父的故事,你能不能发挥大智大勇,来一个红梅救姑呢? 德仁一番话得红梅脸红耳赤:爸爸,我没法和缇萦相比,我也没法服雪雪姑的父母……爸爸,你还是大学老师呢,就拿不出一个解决矛盾的办法吗? 德仁:好,咱们来商量一下。……人们常,碉堡容易从内部攻破,雪雪家里除了她爸她妈,还有—— 红梅急忙抢过话茬:还有个弟弟,她弟弟雪峰和我在一个中学念书,正上初二哩。听雪峰学习很好,表现积极,还是个班干部。爸爸,要攻破雪雪家这个堡垒,是不是可以先争取雪峰呢? 一听德仁和红梅谈论起雪雪家的其他成员,秀兰来了兴趣:雪雪还有个姐姐雪娥,已经出嫁了,也是有名的高价媳妇。听那个女婿脾气暴躁,稍微伺候不周到,就拳打脚踢,而且偏偏有理,什么,买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雪娥挨了打,跑回娘家哭冤屈,她妈她爸拿了人家的钱,做事也硬不起来,过上几天,就打发雪娥回去了。 德仁:既然是这样,咱们来做做雪峰和雪娥的工作…… 秀兰:主要是雪峰,他妈他爸把两个女儿卖了高价,还不是为了雪峰,给雪峰订亲、盖房子、娶媳妇,都得花钱。 德仁:好了,和雪峰谈话、做工作的任务,就交给红梅了,你们是同学嘛。秀兰,差一忘记了,我得去给自强一声,让他明天买农药。 秀兰:咳,晚上时间大了,自强可能都睡了,有啥话明天再嘛。 德仁已经迈步出了房门:明天就来不及了…… 秀兰赶忙递过手电筒:红梅,给你爸送去,叫他快去快回! 红梅追出去,把手电筒交给德仁:爸,我妈叫你马上回来呢。 德仁接过手电筒,笑了笑:你妈的话我听见了,叫我快去快回;你篡改圣旨,叫我马上回来,坐火箭也没有这么快呀! 红梅嘻嘻地笑着回房去了,德仁打开手电筒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村子里果然静悄悄的,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手电筒的光柱里飞舞着许多虫子……到了自强门前,德仁伸手敲打着门环,一会儿,听见院子里响起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他知道是自强开门来了,德仁对着门缝喊道:自强,是我。明天,你派人去买些农药,棉蚜虫严重了。自强,晚上时间大了,你不用开门,我回去了…… 不等德仁把话完,吱扭一声,头门打开了,自强拉着德仁进去,就关了头门。自强:德仁哥,我不能让你走,叫玉娥知道了,还是我把你赶走的。其实晚上时间不大,你进来几句话再走也不迟。 自强把话到这份上,德仁也只好跟着他进到屋里。逢春已经睡了,玉娥坐在床上。起来也怪,德仁在县上的时候,和玉娥经常见面,他们的交往也很自然。现在,他进了西安,虽然不过两个多月,却感觉和玉娥分别已经很久了,猛一见面,那个思念之情便迸发出来,闹得他怪不好意思的,不敢正视玉娥……昨天虽然见过面了,今晚见面还是不大自然。德仁瞅了玉娥一眼,玉娥竟然兴奋得容光焕发,德仁便转过身子对自强起棉田需要打药的事。果然,自强:德仁哥,农业社就要解散了,还给棉花打啥药呢?不打也罢。 德仁反问道:自强,你今天吃饭了没有? 自强哈哈大笑:吃来么,玉娥做的面条真好吃,我中午就吃了两大碗,嘿嘿……德仁哥,你为啥问这呢? 德仁微微一笑:一个道理嘛。农业社是要解散,正在外地试,不定要等两年三年才能在咱们这儿正式实行。那么,咱们现在就不种庄稼,不务棉花,等着饿死,穷死,困死吗? 自强恍然大悟:对对,你得对,德仁哥,我明天就派人去买农药。 德仁这才慢慢地扭过头去看着玉娥,玉娥也是满脸笑容:还是德仁哥有认识,有远见,有办法。 德仁便趁机起雪雪的事情,玉娥也是十分气愤:雪雪的事,我也听人过。德仁哥,你要帮人就要一帮到底,过去你帮自强退过婚,帮王一冰翻过案,这一次,要帮雪雪退婚,我想一定会成功的。 德仁笑笑:谢谢干妹子的吉言,不过,雪娥的思想工作,还得由你去做。 玉娥勇挑重担:行,我做雪娥的工作。可是,主要还是要把雪峰发动起来,让他来个内部革命。 德仁连声好,他突然想起秀兰“快去快回”的要求,连忙起身告辞……德仁回到家里,孩子们已经睡了,秀兰还坐在灯下纳鞋垫。德仁连忙:兰兰,劳累了一天,你早休息吧! 德仁一眼瞥见鞋垫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心头一热:哎呀,鸳鸯戏水,真的是鸳鸯戏水啊。 秀兰头也不抬,继续纳着鞋垫:仁仁哥,你心里别太热闹了,这个鸳鸯不是你心里喜欢的那个鸳鸯,这个鸳鸯戏水也不是你喜欢的那个鸳鸯绣的那个鸳鸯戏水呦。 德仁咧着嘴乐了:兰兰,看把你的舌头拐断了。我看你绣的这个鸳鸯戏水,比鸳鸯绣的那个鸳鸯戏水还要好看,我回西安就把这双鞋垫铺在鞋里面,让大家都看看我兰兰妹妹的高超手艺。——不,我不能把鞋垫衬在鞋里面,那样就弄脏了,我要把它放在桌子上,夹在玻璃板下面,让大家都来欣赏。 秀兰激动得很,眼睛里闪着泪花:德仁哥,你的是真心话吗?你真的喜欢我绣的鸳鸯戏水吗?……你骗人,回到西安,你又会对鸳鸯:鸳鸯,我喜欢你绣的鸳鸯戏水,不喜欢你秀兰姐绣的鸳鸯戏水,你绣的鸳鸯戏水是真的鸳鸯戏水,你秀兰姐绣的鸳鸯戏水是假的鸳鸯戏水…… 德仁看着秀兰泪花闪烁娇羞万状的样子,想起他们同甘共苦的18年夫妻生活,便激动地搂住秀兰热吻着:兰兰,我不许你提鸳鸯,咱们才是一对真正的鸳鸯呢。鸳鸯当年给咱们绣的鸳鸯戏水的枕套,就是希望咱俩像鸳鸯戏水那样欢欢喜喜,白头到老嘛!我跟你句老实话,到西安两个多月,我和鸳鸯没有见过一面,这样你该放心了吧? 真的吗? 真的! 他们紧紧地搂抱着,情爱之火熊熊燃烧着,他们简直要熔化成一个人了……夜深了,很久,很久,他们还着悄悄话儿…… 第二天,自强派人买来农药,下午有意安排雪峰和红梅给棉田拉水。他们拉着架子车,车上放着一个大铁桶,到水塔下灌满了水。雪峰今年15岁了,已是情窦初开,看到美丽多姿、堪称校花的红梅姑娘和他一同拉水,真是受宠若惊,心跳脸热了。平日,在上学放学的路途中,他几次都想和红梅搭讪话,可是毕竟不在一班,又怕同学笑话,所以始终也没和红梅过一句话。雪峰偷偷地瞥一眼红梅,正像雪天红梅那样娇艳,真是天助我也,他的一颗年轻的心早就咚咚地跳了起来。红梅正在想着如何和雪峰进行交谈,哪里知道雪峰也在想着如何和红梅谈心……他们似乎想到一块去了,却又想的不完全是一回事儿…… 第九章 雏鹰初展翅 就在红梅和雪峰各自想着如何开始谈话的时候,车子启动了,雪峰驾着辕,红梅在后边推,向棉田出发。烈日炎炎,一路都是上坡,走到半路,他们便气喘吁吁,热汗淋漓,自然而然地停歇在路旁的树荫下。刚刚坐下,喘息未停,红梅便迫不及待地执行她的计划了,她开口就:雪峰,咱俩虽然在同一个学校读书,可从来没有过话,你可笑不可笑? 雪峰觉得脸庞发烫,必然成了红脸关公,话的声音也有颤抖:这,这有啥可笑的,我是男生,你是女生嘛。 红梅稳了稳神,索性单刀直入:雪峰,我是带有任务的,今天必须跟你把话清楚。你是个团员,是个班干部,觉悟应该高一些,你雪雪姐被家里卖了高价,许给了一个二赖子,她哭哭啼啼,十分痛苦,你对这件事抱什么态度啊? 雪峰没有想到,红梅会问起这事,一时之间噎得不出话来。本来在农村,父母给女儿定亲,哪里会征求弟弟的意见,雪峰对一些情况也不太清楚,今天听红梅这么一,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是他仍然没法给红梅一个明确的回答。红梅是通情达理的,也没有逼他回答,只是进一步告诉雪峰:当然,这事也不能怪你,可是你姐的财礼还是要花费在你身上的,你定亲、盖房、结婚都得花钱啊。你大姐就卖了个高价,可是你大姐过的是什么日子,幸福还是痛苦?你应该是清楚的。现在,你还忍心看着你二姐再走大姐的老路吗? 车子重新启动了,雪峰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心情,姐姐的事情像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在他的身上,红梅也默默地推着车子,不再什么……车子到了棉田地头,雪峰用水管把铁桶里的水抽到大缸里,农药已经送到地里……雪雪便领着五个姑娘,背着喷雾器打药去了,其余的人继续作务棉花。雪雪看见雪峰给棉田拉水,就知道这中间可能有什么名堂,德仁悄悄地告诉她:我们正在想法帮助你,你放宽心,安心劳动就是了。 雪雪一双晶亮的眼睛感激地望着德仁,眼眶里已经汪满了泪水,似乎是在:谢谢,谢谢德仁哥! 红梅和雪峰坐在地头上谈话,红梅进一步“开导”雪峰:雪峰,听你的学习成绩很好,在班上是数一数二的,将来争取上高中,上大学,到时候有了工作,不愁找不到好的对象。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必让你雪雪姐做你的牺牲品呢? 红梅还是个学生,只比雪峰大一岁,哪里涉及过男婚女嫁的事情,今天被爸爸逼着来做雪峰的思想工作,谈了这一大堆话,早已窘得她满面绯红,显得越发娇艳了。雪峰先是专心地听着红梅的开导,脑海里描绘着一幅幅壮丽蓝图,胸中涌起一阵阵狂涛激浪,打算帮助雪雪姐摆脱困境了……后来抬头一看,他的面前绽放出一朵艳丽的芙蓉,他简直惊呆了,他从来还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孩。他定定地望着红梅,口里喃喃道:红梅姐,你好漂亮啊,真像画张里的仙女一样! 红梅先是一怔,随即便哈哈大笑了……雪峰被笑得莫名其妙,接着也尴尬地笑了……德仁看他俩坐在地头上有有笑,怕影响不好,就安排他们去作务棉花,一边悄悄地对红梅:多做思想工作,要激发雪峰的自尊心,一定要想法让雪峰在他家里闹起来,下一步事情就好办了。 红梅和雪峰蹲在棉花行里,红梅务了两天棉花,便理直气壮地担当老师,指导雪峰扳芽子,识别担子和贼蔓,雪峰也就老老实实地跟着红梅学习。德仁过来看了看,看他们作务的还可以,笑了笑走了。望着德仁远去的背影,雪峰:德仁叔真行,能文能武,能吃苦耐劳,这么个大干部,能在农业社里生活十几年,特别是担任技术员,领导植棉组,棉花年年丰产,哪一个不称赞哇! 红梅强忍住笑耐心地听着,等到雪峰完了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反倒把雪峰笑了个莫名其妙:红梅姐,你笑啥呢?我错了什么? 红梅笑着:呵呵,你得对着哩,可是你称呼错了,你想一想,你应该把我爸爸叫啥?应该把我叫啥? 雪峰拍拍头,恍然大悟,早已涨红了脸:咳,我应该把你爸叫哥,咋能把你叫姐呢? 红梅笑红了脸:你为啥把我叫姐呢?你有什么企图?从实招来。 雪峰老老实实地承认:我看你长得好看,把你叫姐,也许想和你处对象呢。 红梅反而冷静下来:雪峰,即使我们是同辈,也不能瞅对象。一来,我比你年龄大,瞅对象不合适。二来,我们的年龄还,我们是学生,要上高中,考大学,以后要工作,我们要为前途着想啊! 雪峰也认真起来:唉,我只是罢了,我哪有那个福气?你哪能看上我呀。其实,要较真起来,我姓王,你姓张,我们不是亲戚关系,也不是家族关系,不存在辈分问题的。 雪峰这一分析,红梅也不好意思了:雪峰,你真是人鬼大,咱们不这话了,咱们正经话。你要是真替你雪雪姐的幸福着想的话,就叫你爸你妈把婚退了,你姐姐会感激你一辈子的,连我也会感谢你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姐姐痛苦的基础上。何况,你姐姐还在参加队里劳动,她挣的工分,分了红,足够你上学花用的了。 休息时间到了,他们的谈话暂时告一段落。姑娘们坐在地头,趣味盎然地跟着德仁学唱歌曲。雪雪唱得很起劲,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吃了晚饭,雪峰迫不及待地和爸、妈谈话,他单刀直入的:爸,妈,你给我二姐的对象简直就是个二赖子,村上的人议论纷纷,话很难听,是把我姐往火坑里推呢。我看,干脆把这门亲退了算啦,给我姐另找个好人家。 爸、妈最疼爱雪峰,看他一天不吭不哈地专心读书,也很高兴,没想到这个老实娃会出这样攻心气人的话。妈气得半天不出话来,爸却张嘴就骂起来:崽娃子,我们供你上学,把你供大了,会话了,专门揭大人的短来了,你就没想一想,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你?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雪峰针锋相对的:为了我?就是为了我,我也不承情,我怕人们会把我骂一辈子呢! 爸脱下鞋拿在手里就要去打雪峰,被妈拦腰抱住了,妈眼泪汪汪的:他爸,咱就这一个儿子,从就多病,好不容易拉扯得这么大了,我骂都舍不得骂一句,你真的能舍得打他吗?要打就打我好了,呜呜…… 妈哭得很伤心,爸扔下鞋子,生气地:雪峰,你不承情,好,别念书了,到农业社来劳动,自己养活自己,试试你的本事! 雪峰也生气的:不念就不念,我下一学期就不到学校去了。 妈指着雪峰:祖宗,你爸在气头上,的气话,你咋能当真呢? 雪雪在厨房里洗碗,听见雪峰和爸、妈谈话,就悄悄地在门外听着,后来一看事情闹大了,就进屋劝解:爸,妈,别吵了,别生气了,我谁也不嫁,哪儿也不去,就在咱家呆一辈子,给爸、妈养老送终……呜呜…… 雪雪委屈得哭起来,爸憋着气,不一句话,妈却骂起来:死女子,哭啥哩?我还没死呢!事情还不是由你引起的,你跑来掺合啥?去去,哭哭啼啼的,烦死人啦!…… 德仁和红梅回到家里,洗了洗手脸,院子的桌上就摆好了饭菜。德仁、红梅坐下来,德仁望望秀兰,秀兰:你们只顾吃自己的,别人都吃过了。 德仁一看,大花卷,米稀饭,生调红萝卜丝。德仁咬一口花卷,夹一筷头红萝卜丝,津津有味地嚼着,酸济济,辣兮兮,油乎乎,吃得真开心。德仁问道:孩子他妈,都七月天了,哪里来的红萝卜呀? 秀兰笑笑:队里冬天分的红萝卜,我把它切去盖头,用湿土埋在院子墙角的背阴里,这两天还水济济的。 红梅咬一口花卷:爸,你都在大学当老师呢,思想还这么封建,把我妈喊“孩子她妈”,其实,你直接叫名字还亲切一些。我听见你背地里喊我妈“兰兰”,多亲热呀! 秀兰笑红了脸:哎呀,这个死女子。 德仁:红梅到底长大了,今天和雪峰给棉田拉水,她就给雪峰讲了一大堆道理,不定还能起作用哪。 秀兰却认真的:红梅,给别人讲道理头头是道,可自己的姐脾气也得改一改了。 红梅双手把脸一捂,呜呜地哭起来:爸爸,我冤枉,我每天放学回家,就帮我妈干这干那,临了还我耍姐脾气,我委屈死了,呜呜…… 秀兰慌了:红梅,怪我怪我,妈错了,别哭了! 红梅噗嗤一声笑了:哈哈,我才没哭,我是装着的,嘻嘻…… 德仁乐了,秀兰把手一伸:死女子! 第十章 红梅认干妈 吃了晚饭,德仁告诉秀兰,他去找自强,顺便问问玉娥找雪娥的情况。秀兰嘻嘻地笑着:哎,你把话清楚,究竟是找自强,还是找玉娥? 红梅插话了:妈,我爸得清清楚楚,你别乱打岔,本来没事的事,叫你都出事情来了。你要是不放心,我和我爸一块去。 秀兰:咳,有啥不放心的?天黑了,去那么多人,打狼去吗? 德仁也不吭气,拿着手电筒拔腿就走,红梅瞅了瞅秀兰,就跟了出去。走在街上,手电筒银亮的光线穿透来了漆黑的夜晚,瞅着空荡荡的街道,德仁:红梅,天黑了,你跟着凑啥热闹? 红梅撒娇的:人家也想玉娥姑了,看一看,也算个告别吧。 德仁:咳,还得一个多月才走哩,你何必着急呢? 红梅神秘地:爸,我另有任务嘛。 德仁看女儿长大了,不好再多问什么,难道她知道了自己和玉娥的秘密?唉,我也要检一下自己的行为才好。到了自强门前,德仁伸手去打门环,等了一会里面有了脚步声,德仁喊着“自强”,答应的是个女声:是德仁哥,我给你开门。 随着吱扭一声响动,大门开了半扇,德仁还没来得及招呼红梅进去,自个倒被里面伸出的手拉了进去,跟着一声嬉笑,德仁被紧紧地搂抱住了……德仁胆战心惊,连忙对着门外呼喊“红梅”。红梅多么聪明,听见里面的嬉笑声,有意地按兵不动,等到爸爸喊她的时候,也迟迟地没有进去。里面的玉娥笑了,了声“还哄人哩”,不由分地搂住德仁热吻起来,德仁急了,轻轻地咬着玉娥的耳朵“红梅真的来了”,玉娥这才松开德仁,走出大门,把红梅拽了进去:红梅,你还和姑姑捉迷藏呢! 红梅装作没有感觉到什么的样子,默默地跟着玉娥走进上房,逢春已经睡着,玉娥自觉脸蛋烧烘烘的,却更加红艳妩媚了:你们来得不巧,自强到大队开会去了。 红梅多么乖巧,看玉娥暴露了秘密,有尴尬,为了缓解气氛,便笑着:人们都玉娥姑是咱村里第一号美人,就连在电灯光下也这么美丽动人。 玉娥笑得还是不大自然:呵呵,红梅,别夸姑姑了,姑姑老了,丑了。哪里比得你们年轻人,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我红梅才是美人哩! 红梅不好意思地笑着,她看一向道貌岸然的爸爸,暴露了秘密,显得很不自然,就故意俏皮地拉着爸爸:爸爸,你是大学老师,经常站在讲台上,对着几十个学生,评价文学作品,欣赏艺术杰作。现在,你就仔细地看一看,客观地欣赏一下,看我玉娥姑姑算不算一个美丽的艺术品呢? 德仁避开红梅的话题:红梅,别闲话了,你不是来看姑姑,告别姑姑,还有任务吗? 红梅:爸爸,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再和姑姑谈其他事情。 德仁只好看看玉娥,玉娥却大方地扬起脸儿让他欣赏,德仁也就煞有介事地观察起来。玉娥已经30多岁了,因为长期在医疗站里工作,很少晒太阳,显得皮肤白嫩,肌肉丰满,眼睛晶亮,顾盼生辉,笑意喧然,更具有少妇成熟的韵味和魅力,特别当他们目光对视的时候,德仁简直迷醉了。德仁久久没有话,后来,却又轻轻地赞叹道:蒙娜丽莎,有像蒙娜丽莎…… 红梅初中毕业了,自然知道达.芬奇作品蒙娜丽莎是美的化身,就对玉娥:玉娥姑,蒙娜丽莎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爸爸对你的评价可真高啊! 玉娥兴奋地笑着:哪会呢?我拉了个孩子,变成丑八怪了。 红梅这时才了她和雪峰谈话的情况,她颇感得意地:我相信,雪峰回家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我雪雪姑退婚有希望了。 玉娥:唉,我可没有你那么顺利。我先找到和我在公社一起培训过的,他们村上的女赤脚医生,了解了雪娥的情况。雪娥的日子过得很艰难,拉养两个孩子真不容易,男人不务正业,还经常打骂雪娥。雪娥父母不替雪娥撑腰,雪娥也没脸回娘家。我们看见雪娥可怜兮兮的样子,知道她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有力量替妹妹帮忙呢?我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帮助雪娥制服那个坏男人。后来找到村妇联主任,妇联主任也很同情雪娥,可是雪娥的男人是个无赖,村上管不下他,打算汇报给公社妇联再……上午耽搁得迟了,还在赤脚医生家里混了顿午饭…… 玉娥啰啰嗦嗦地了一大堆,红梅听了兴奋地搂住玉娥:玉娥姑,你是个热心肠,办的事情真不少。我不过是耍嘴皮子跟雪峰了几句话罢了。 玉娥看红梅这样亲热,就趁机搂住红梅,脸蛋挨着脸蛋,然后跟红梅悄悄耳语:红梅,你别笑话姑姑,我是个爱耍笑的人,和你爸爸认识18年了,又是干哥干妹子的关系,难免见面开开玩笑,惹得你妈嫉妒,不放心,还派你监视你爸爸来了。今天,你既然来了,我不妨给你透漏个秘密,我暗恋你爸爸已经18年了,因为你妈是我的同学,我不好意思插足,要真的撕开脸皮的话,不定今天你早就变成我的女儿了,嘿嘿…… 红梅感觉玉娥的脸蛋火烫火烫,她疑惑地瞅瞅玉娥:玉娥姑姑,你骗人,我咋从来没有听我爸爸起这事?你真的想当我妈妈吗?要不,我把你叫一声妈吧,妈妈…… 谁知道,听见红梅喊了自己一声妈妈,玉娥竟然激动不已,泪流满面…… 正在这时,自强回来了,看见这样的场面,十分惊讶。玉娥趁机:自强,红梅认我做干妈,我有干女儿了。 于是,皆大欢喜,亲上加亲……自强:还是德仁哥有远见。晚上开会,传达公社会议精神,最近拉牛散社的呼声很高,直接影响了社员的劳动情绪,这样下去势必会影响到今年的农业收成。公社书记,人民公社是通向**的金桥,农业社永远也不会垮台,大家要提高警惕,严防阶级敌人破坏。德仁哥,你不是外地在搞包产到户试吗? 德仁一脸严肃的:自强,不敢胡,公社书记可那是阶级敌人搞破坏呢。搞农业,一料庄稼抓不住,损失就是一年。你当一年队长,就要丰收一年,才是人民的英雄。要是年年歉收,就成了人民的罪人了。 自强紧紧地握住德仁的手:德仁哥,我明白了。 走出自强头门,村子里一片漆黑,一个夜猫子窜了过去,红梅吓得妈呀一声,紧紧地抱住德仁,德仁打开手电筒照了一下:别怕,是夜猫子。 红梅顺着亮光看去,果然有一只白猫迅速地爬上树木,跳进人家院子去了……德仁:叫你别来,你偏偏要来,究竟完成了啥任务? 红梅吃吃地笑着:爸爸心虚了,你的秘密叫我发现了。 德仁觉得脸庞有发热:红梅,别听你玉娥姑姑瞎,她可是一个有疯疯癫癫的女人呦。 爸爸,不许你瞎,玉娥姑一也不疯癫,作为一个女人,她对你情有独钟,难得她有这么一片真情。 德仁有担心的:孩子,懂得什么,难道要给你妈妈汇报情况吗? 红梅笑笑:哪里会呢?前边已经有了妈妈的误会,害怕你会变心,现在我再汇报这个情况,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德仁叹了口气:唉,你还是个闺女,真不应该让你介入到男女私情的纠葛中去,可是你毕竟已经16岁了,也该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了。这次你到西安上学,一定要以学习为重,控制好个人的感情,绝对不能谈情爱,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红梅羞答答的:爸,看你的,人家知道怎么做,你放心好了。 他们回到家里,秀兰还在灯下绣着鸳鸯戏水的鞋垫,瞥一眼父女俩,不免埋怨起来:哎呀,你们是在和越南谈判吗?半夜了,我都睡了一觉了,才回来。孩子他爸,玉娥都和你啥了?到半夜三更? 还不等德仁话,红梅答腔了:妈,还不是各各的情况,我了和雪峰的谈话,玉娥姑了雪娥的情况,自强叔了大队开会的内容,就到这会了。 红梅打着哈欠睡觉去了,德仁连连道歉:对不起,好兰兰,耽误你瞌睡了。 秀兰张开臂膀:仁仁哥,快,爬上炕来,人家担心你劳动了一天,又跑到半夜,筋疲力尽的,玩耍起来没有一力气了。 德仁脱了衣服,俯身上去,嘿嘿地笑着:力气留着呢…… 德仁的眼前浮现出玉娥妩媚的笑脸,身下却是秀兰绵软的身体,一时性起,动作自然猛烈了些,秀兰奇怪了:仁仁哥,玉娥给你吃啥了,这么有劲? 德仁这时才记起来,玉娥端来一盘糖包子,他吃了两个,红梅吃了一个…… 第十一章 雪雪退亲了 一连几天,雪峰在家里嘟嘟囔囔,要求爸、妈解除雪雪的婚约,闹得爸、妈心烦意乱。玉娥又请来大队的妇联主任,给雪雪的爸、妈讲婚姻法,维护雪雪自由婚姻的合法权利。妇联主任:你们的大女儿雪娥嫁了个懒汉,生活难场(困难)得很,还不是你们贪图财礼的结果?让雪雪再走这条老路,会毁掉她一生的幸福。你们做父母的可真黑心啊! 雪雪爸、妈被数得羞愧难当,哑口无言。雪雪也趁机在午饭后躲在家里哭泣,惹来植棉组的一大群姑娘叽叽喳喳地劝不休……世上哪有妈妈不疼爱女儿的,雪雪妈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后悔不迭,叹气声声,后来竟然嚎啕大哭。雪雪听见,反来劝妈妈,姑娘们围了一大堆,争先恐后地陈述己见……雪雪爸虽然蛮不讲理,现在看见家里人来人往,吵吵嚷嚷,哭哭闹闹,他自知理亏,想发作也发作不起来了,反而没了脾气,耷拉着头像霜打了的茄子…… 德仁晚上去了趟大队,见了马德柱、袁金贵,这二人像迎接贵客一样,在商店买来糖果、花生米、西凤酒招待他。马德柱、袁金贵正发愁万一农业社解散了,他们就得下地劳动,这个苦可受不了。德仁:你们好好干,多给社员办好事,到时候,村这一级机构还是少不了你们的。 德仁因而起雪雪的事情:你们要是能够帮忙把这门亲事给退了,这是积德做好事。名声传扬出去,将来安插村干部,还得优先考虑你们两位呢。 马、袁二人乐呵呵的:借你吉言,我们就把这件好事给办了吧。 于是,大队出面,找来了给雪雪亲的媒人,他原来是本村五组的吴麻子。吴麻子自知媒坑了人,一看大队书记和队长叫他,便战战兢兢,不知所措。马德柱一声吼叫:吴麻子,你可知罪? 吴麻子结结巴巴的:我……我……没……有罪。 马德柱笑了:看看,你承认有罪了。 袁金贵:你既然承认有罪,你老实坦白,给雪雪媒,了个二赖子,你克扣了多少财礼?是一千,还是八百? 吴麻子:哪有……这多,人……家一共才……给了两千,不是两千,是一千……五百元。 马德柱哈哈大笑:嘿嘿,吴麻子,你漏了,两千减一千五等于五百,你心黑得很,一爪子就打了人家五百元。借着媒骗人,你该当何罪?我叫派出所把你抓起来。 吴麻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马书记、袁队长,你们大仁大德,高抬贵手,我把这五百元退给雪雪她爸,总该行了吧? 袁金贵:迟了。我要你立即就去,把雪雪的婚约退掉。 吴麻子大惊失色:啊,这…… 袁金贵:起来吧,吴麻子,不用你为难,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第二天,马德柱、袁金贵、妇联主任和吴麻子一块来到雪雪家里。袁金贵向雪雪爸、妈明情况,雪雪爸气哄哄地挽起袖子就要打吴麻子:***,你先克扣了我500元! 袁金贵拦住了他:算了,他克扣不对,你卖女儿也不对。你去取出1500元,吴麻子拿出500元,退给男方算了,就当没有这回事儿了。 雪雪爸万般无奈,只好叫雪雪妈去取钱,可怜这两口省吃俭用,一心为了儿子着想,1500元还在箱底压得平平整整的,分文未动。吴麻子战战兢兢地掏出500元,与1500元合在一起,正好是退给人家的彩礼钱。 于是,一干人等立即出发,浩浩荡荡地直奔男方村庄。三男一女,闹哄哄地拥进家门,男方的父母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已经有心慌意乱,等到听清楚是退婚来的,一切都明白了。他们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配不上雪雪姑娘,与其以后哭哭啼啼,吵吵闹闹,寻死觅活,再去离婚,还不如现在退了为妙。再,2000元钱一分不少地退了回来,人家也够宽宏大量的了,以后给孩子另瞅对象吧。 就这样,套在雪雪脖子上的枷锁打开了,牵扯到雪雪终身幸福的一件大事,顺顺当当地解决了。晚上,雪雪提着一斤饼干来感谢德仁,德仁连连摆手:要不得,要不得,这是大家的功劳,为什么要来感谢我?为什么要花这冤枉钱? 雪雪笑了:德仁哥,要不是你的面子,事情会这么顺利地解决,玉娥、妇联主任、书记、大队长会来帮我?恐怕我下请帖把人家也请不来呢! 雪雪着打开饼干,给红梅、红玉、逢玉、怀玉一人抓了一把,给秀兰抓了一把:秀兰姐,你吃饼干,甜甜嘴巴。退婚这事,多亏我德仁哥帮忙。我当时就表示,谁要是能帮我把亲退了,我给他磕头都行。德仁哥,我给你磕三个头吧。 秀兰咬了一口饼干:慢慢慢着,要磕头也轮不到他,你应该先给我磕头才对。 雪雪:这又是为啥? 秀兰嘿嘿一笑:你德仁哥也是先请示我,我批准以后,他才去按照计划执行的。 雪雪两只眼睛瞪得一样大,一样晶亮:原来如此,秀兰姐姐在上,妹妹给你磕头了。 雪雪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正要磕头,秀兰早扑上前去扶起她来:妹妹,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 雪雪对着红梅:哎,起感谢,还得感谢我红梅呢,要不是你做通了雪峰的思想工作,雪峰在家里大闹天宫,我爸我妈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冲击,事情也不会解决得这么快呀! 红梅不好意思的:我和雪峰是同学,做思想工作这主意,还是我爸爸想出来的。 雪雪嘻嘻地笑着:哎呀,来去,你们一家人都有功劳,我来感谢你们也是应该的。 秀兰搂住雪雪坐在自己的旁边,顺便亲了两口:妹妹,你真漂亮,我要是一个男的,非娶你做媳妇不可。 雪雪羞得满面绯红:秀兰姐…… 秀兰趴在雪雪耳旁悄悄话:妹妹,你把丑八怪退了,可是你的心上人是谁呢?你瞅准对象了没有? 雪雪低着头,默默无语,脸蛋火烫。秀兰:这是女孩的终身大事,也没有什么害羞的,你出来,姐姐给你牵线。 静默了一会,雪雪羞涩的:秀兰姐,你问起这事,我还真的不好呢。 秀兰微微一笑:妹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样的话,你都能出来。你现在就要大胆地一,你这朵牡丹想献给哪个知心人呢? 雪雪轻声地:唉,在中学念书的时候,我有一个喜欢的男孩,看样子他也喜欢我,可是他没有对我明。 秀兰追问着:他既然没有明,你咋知道他喜欢你呢? 雪雪虽然有羞涩,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甚至俏皮地反问起秀兰来了:秀兰姐,你也是过来人嘛,当年德仁哥来你家里时,他的一举一动,他对你的感情、表情,他看你的眼神,难道没有使你这个少女心动吗? 现在,不好意思的倒成秀兰了,她回忆起当年的情景,真的心潮涌动、难以自抑了,她便紧紧地搂住雪雪:妹妹,别拿我事。你不出你的知心人,姐姐怎么替你牵线呀? 雪雪这才老老实实地道:当时,这个男孩喜欢靠近我,有事没事的爱拿作业来问我,他看我的特殊眼神就暴露了他的秘密。可是中学毕业以后,他回村劳动了,我们失去了联系,后来家里给我定了亲。有一次,我们在县上见面了,他竟然大胆地捉住了我的双手,他喜欢我,我,迟了,家里给我定了亲。他神情黯然地,我还在等着你。我冲动地,我要退亲的,退亲以后,你再来提亲吧…… 秀兰笑道:妹妹,你们已经有了秘密约定了,难怪你急着退亲哩。 雪雪双手捂住脸面:好羞好羞啊! 秀兰:既然如此,赶紧找个介绍人给你俩合一下。不过,按照咱们这儿的乡俗,订婚的彩礼还得要,可就不能再要高价了。 雪雪半遮半掩的:要介绍人嘛,这儿现成的就有一个。 秀兰:谁呀?我可不会媒。 雪雪:不是你,是我德仁哥。 德仁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吗?我可从来没有当过介绍人。 雪雪笑笑:德仁哥,这个介绍人还非你莫属哩。一来,我是植棉组的技术员,你是老技术员。二来,男孩的村上有个城关中学的老师,曾经对男孩起你的学识和为人,他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几次表示想见见你,一直没有机会,这次你回来了,哪能放过这次机会呢? 秀兰追问着:雪雪,你坦白,偷偷摸摸的,你和男孩见过几次面? 雪雪吃吃地笑着:秀兰姐,就只见过一次嘛。 秀兰故作惊讶的:只过一次面,男孩怎么几次表示想见你德仁哥呢? 雪雪语塞:……是吗?有矛盾吗?哎,我记起来了,那一次见面时间长,一见面他就问起德仁哥,过了一会他表示想见德仁哥,过了一会他又表示了一次……等到我们分别的时候,他已经表示四五次了。 哈哈哈哈,大家全都笑了……雪雪要走了,秀兰:村里黑,德仁哥,你去送送雪雪。咳,你不停地喊德仁哥,惹得我也喊成德仁哥了,呵呵…… 雪雪已经走出房间,德仁拿起手电筒跟了出去,手电筒的亮光照耀着雪雪苗条的背影,雪雪似乎是有意袅袅婷婷地走着,尽情地显示着姑娘青春的魅力。拐过弯,来到门楼下面,雪雪突然轻轻地喊叫一声,德仁赶上去问道:雪雪,怎么了? 雪雪:德仁哥,一只虫子飞进我眼睛里了。 德仁用手电筒照着雪雪的眼睛,他的面前却绽放出靓丽的花朵,德仁一怔,雪雪那温润的嘴唇已贴住他的嘴唇了…… 第十二章 两个介绍人 渭北塬上,七月天气总是火热的,而我们雪雪姑娘的心情比七月天气还要火热。自从退亲以后,她火急火燎地再也坐不住了,可是她还是耐着性子听从德仁哥的安排,邀请玉娥和妇联主任来到家里,花了一天的时间,终于服了她爸、她妈,同意雪雪和自己的心上人结亲,可是雪雪妈还是撅着嘴巴:玉娥、主任,不管咋么,我把女儿养活到21岁了,总不能白送人吧。虽高价不合情理,不过彩礼钱还得要,反正结婚的时候家里没钱买嫁妆。 玉娥拍了拍雪雪妈的肩膀:哎呀,姑姑,你这话可把人家雪雪亏了,雪雪15岁到生产队参加劳动,到今年也6年了,每年挣的工分除了养活自己还有结余,哪里要你养活呢?彩礼钱嘛,当然得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买嫁妆,彩礼钱也花不完,还有孝敬你二老的呢。我和我德仁哥一块去,一定看着把事情办得稳稳妥妥的,姑姑,你就放120个心吧! 话到这个份上,雪雪爸、妈也就无话可了…… 这天早晨,德仁、玉娥、雪雪骑着自行车,迎着掠过翠绿田野的凉爽的风,沿着平坦的有着弹性的土路,向北缓缓驶去。雪雪就像一只长期囚禁在笼子里而突然被释放出来的鸟一样,欢快,活泼,奔放,叽叽喳喳地唱个不停,连她自己也听不清究竟唱的是什么。德仁瞅她一眼,阳光下她竟像神话里的仙女那样靓丽,德仁的心微微一动,便回忆起昨天晚上雪雪用亲吻感谢他的事情。雪雪猛然想起今天是去和心上人定亲的,自己是不是有得意忘形了呢?这样一想,一片红晕便浮上脸颊,把她装扮得更娇艳了。德仁和雪雪并排骑着车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德仁突然冒出一句:女为悦己者容,雪雪,你今天为谁梳妆打扮得这样漂亮呢? 雪雪媚笑着:为哥哥你呀! 德仁无心的一句问话,倒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紧跟在后边的玉娥听见了,吃吃地笑着:德仁哥,今天是雪雪的大喜日子,你跟着掺合啥呢? 德仁脸颊烧烘烘的,无话可,便把车子蹬到前面去了……这时,不远处呈现出一个绿树环绕的村庄,雪雪的心咚咚地乱跳着,便招呼大家停下来休息:他家就在这个村子,咱们商量一下,看怎么办呀? 玉娥:他,他是谁呀?你把名字告诉我们,省得认错了人。 雪雪一时高兴,俏皮地唱着眉户《梁秋燕》里面的唱词:名字?名字先不能告诉你,只怕惹旁人是非 玉娥笑笑:不怕,你们这是自由恋爱,婚姻自主,不怕旁人是非的。事情到了关键阶段,你爱人的名字还要对我们保密吗? 雪雪笑不可仰:玉娥姐,城里人夫妻互相称呼爱人,咱们农村人赶什么时髦?再,我们也没有结婚呀。 德仁:没结婚也可以称爱人,你就赶一回时髦吧。 雪雪嘻嘻地笑着,学着新近上演的戏剧片《刘巧儿》里评剧演员新凤霞的唱腔:行,行,我,我爱人吗?他的名字就叫,赵,振,华。 玉娥:哎呀,我雪雪变成刘巧儿了,嘿嘿…… 雪雪:我给你们实话吧,我爱人的真实名字叫赵中华。 德仁赞道:好名字,好名字,爱国主义浓厚的好名字。好了,咱们闲话少,拉牛套车。我看,彩礼钱至少也得1000元,置办嫁妆花500元,给家里留500元。 玉娥:我同意,不过还得看赵中华家里的经济情况了。 雪雪高兴地:差不多,昨天我见过赵中华了。他家里的经济情况还可以,去年修建的三间房屋里,有一间就是他结婚用的新房,我进去一看把人能羞死。一个大炕已经盘好了,崭新的箱子、椅子、大立柜用单子苫着。赵中华,万事齐备,单等娶我过门了。 玉娥:看把你急的。 雪雪捂住脸:玉娥姐,不是我急,是他急嘛。 玉娥微微一笑:你对他,彩礼钱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雪雪撒娇的:玉娥姐,我是人,不是货物。 玉娥:好,你就对他,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雪雪搂住玉娥:玉娥姐,别开这玩笑了。赵中华,拿个千二、八百元的彩礼钱,他父母也同意。 玉娥:哎呀,你们都商量好了,还叫我们来干什么? 雪雪挤挤眼睛:叫哥哥、姐姐来密西、密西哇,哈哈… 于是,德仁、玉娥跟着雪雪走进赵中华家的大门,举目望去,三间上房新崭崭地伫立面前,赵中华和他的父母早已笑嘻嘻地迎了出来。德仁和玉娥会心地互相看看,他们暗暗地称赞着,这个赵中华果然风度翩翩,一表人才,雪雪真的好眼光。“谈判”进行得很顺利,彩礼钱这边按照商定提出1000元,可赵中华的父母一看儿媳美若天仙,温柔可爱,高兴得昏了头脑,一口就答应了1200元。在玉娥的怂恿和鼓励下,雪雪把未来的公婆亲亲热热地分别叫了声爸、妈,老两口一兴奋,一人递给雪雪一个100元的红包。待到要给介绍人的辛苦费时,德仁和玉娥坚决谢绝了。男方实在过意不去,给两个介绍人一人赠送了一包饼干、一盒纸烟,在德仁的提议下,给雪雪也照样带了一份。 招待饭自然是具有本地特色的臊子面,那个汤果然是汪、煎、酸、香,那个面也是白、筋、细、长,把人吃得热汗淋漓,趣味无穷,欲罢不能。 事情已经商定,便约了个吉利的日子定亲,到时候雪雪的爸、妈要一起来赵家看看,接受彩礼。客人要走了,主人领着他们进入未来的新房参观。赵中华早就去掉了苫在家具上的单子,雪白的墙壁衬托着橘黄的家具,闪闪发光。德仁、玉娥啧啧称赞,雪雪也心欢意满。等到大家都走出新房以后,雪雪悄悄地拉住赵中华:来,我给你句话。 赵中华和雪雪进入新房,屋内随即传出轻轻的嬉笑声……玉娥悄悄地碰了碰德仁的胳膊:德仁哥,你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呢? 德仁微笑着:玉娥,你是她姐,你该去看。 玉娥趁着主人没有注意,悄悄地拉住德仁的手:咱们慢慢地往外走吧。 德仁的脸倏地红了,连忙抽回手来:妹妹,可得稳重,别让别人看见了。 玉娥扭头一看,雪雪已经走出新房,目光像闪电般射了过来,她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雪雪大步走了过来,拉住玉娥的手,好奇地望着她。玉娥却先发制人,盯着雪雪绯红的脸蛋,似乎在问:你干什么去了? 主人送出大门,赵中华犹自喜气洋洋的:雪雪,天气热,改天你们可要来早一。 雪雪他们骑上车子走了,直到看不见身影,赵中华兀自在门口呆呆地站立着,不觉喃喃自语:多么美丽温柔、活泼可爱的姑娘,这也是我的福气。我万万料想不到,订了婚,还能退婚,雪雪姑娘的斗争精神,争取自由的热情,真令人佩服…… 妈妈喊了声中华,再喊了声中华,还是不见答应,妈妈疑惑着:儿子,你可不敢高兴迷瞪了! 雪雪三人骑着车子,走过一半路程,来到宝鸡峡干渠桥上,只见清凌凌的渠水哗哗地向东奔流而去,两岸高大的白杨树洒下浓厚的阴凉。三人自然而然地停在树荫下休息,清凉的水流携带着清凉的风一阵阵扑面而来,分外惬意。德仁有感而发:各位,是不是感到特别凉爽,特别舒服?盛夏时节,在火毒的太阳下,跑了一段路程,身上是汗济济的,脸上是热烘烘的,在树荫下,凉风中,这么一吹,那种凉爽,那种舒服,和单纯呆在凉房底下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玉娥嫣然一笑:德仁哥,怪道你今天兴冲冲的,原来你是跟着雪雪妹妹找感觉来的,你是也不是? 德仁笑而不答,雪雪却有意岔开话题:德仁哥、玉娥姐,你们,奇不奇,怪不怪?这么一条宽阔的水流哗哗的倒虹渠,我早晨过去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见呢? 玉娥故作严肃的:雪雪,要奇,也不奇,要怪,也不怪,当一个姑娘一心想着她的心上人时,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视而不见的。别是一条雄伟的闻名于世的倒虹渠,就连西安来的有名的教授,还有赫赫有名的赤脚医生,她都是视而不见的…… 雪雪被得满面绯红,扑过来抱住玉娥:玉娥姐,不许你这样讽刺妹妹。听村上人,当年你来看我自强哥的时候,那才叫惊天动地呢? 玉娥不好意思地笑着:雪雪妹妹,姐姐已经是徐娘半老了,不要再提年轻时的事情了。 雪雪诡秘地望着玉娥:不提就不提,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呢。玉娥姐,我听你平日话也很一般,为什么今天话一套一套的,好像叙述一样,是不是德仁哥给你传授技巧了? 雪雪一句揭秘的话,得玉娥、德仁都不好意思了,雪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玉娥姐,我看见你偷偷地拉住德仁哥的手,在什么悄悄话呢? 玉娥的脸上飞上一片红云:好妹妹,可不敢乱,那是院子里人多,我的手不心碰上德仁哥的手了…… 雪雪笑弯了腰,吼出一句秦腔唱板:好一个聪明伶俐的玉娥姐,真会找借口,我也来试一试。好,你和德仁哥靠拢,我也和你们靠近,我把手甩动起来,看看能碰上谁的手。哎,碰上玉娥姐的手了,真的碰上德仁哥的手了,呵呵…… 雪雪肆无忌惮地笑着,先是抓住玉娥的手,后来便紧紧地抓住了德仁的手…… 第十三章 雪雪订婚了 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雪雪定亲这天,雪雪的父母和两个介绍人全都去了,12oo元彩礼钱如数地交到雪雪二老手里。二老看看宽敞明亮、家具齐全的新房,看看英俊大方、热情礼貌的女婿,看看雪雪和女婿亲亲热热的样子,才知道自己过去强行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有多么冷酷了。 吃了饭,在双方老人乘兴谈心的时候,新房里,雪雪、中华、德仁和玉娥随意交谈着。面对着德仁,赵中华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德仁哥,我应该叫你张老师才对。我村上的马老师也在城关中学教书,提起你的为人和学识,他钦佩不已。听了他的介绍,我对你也是十分敬仰,总想见见你,表表我的心意。前几天,你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咱们也没顾上话。听马老师,在你管理校办农场的时候,校长看不起你,当着师生的面,对你喊来喊去,指拨来指拨去,连别的老师都看不惯了,你却不怨不怒,不言不语,继续默默地干着自己的工作。后来你在化学教学中成绩突出,在公社和县上出了名,校长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会会上表扬你。还是你主动地向校长提出来,再不要表扬你了。你对校长:凡事都要有个尺度,批评是这样,表扬也是这样。表扬一次还可以,表扬的次数多了,就不值钱了。你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言语,使得一向慢待你的校长面红耳赤,尴尬极了。 德仁微微一笑:呵呵,我哪有马老师得那么好。再,你后面的这几句话,好像是在编写。赵中华,你的作文写得不错啊!今后,你和雪雪要不断地丰富你们的爱情生活,共同书写好属于你们的锦绣文章。 赵中华笑容可掬,又恭恭敬敬地给德仁鞠了一躬,雪雪走过去,用手压着赵中华的脊背:低些,再低些,要弯成9o度才算恭敬哩。 德仁:雪雪,鞠躬只是一种形式,3o度就可以了,关键在于人的思想。像赵中华这样尊敬老师、虚心好学的青年,真是你终身的好伴侣。 听了德仁这样的赞誉,赵中华和雪雪笑逐颜开,赵中华趁机道:张老师,医生姐姐,今日这事情办得真好,我爸、我妈都很高兴,他们想在今年春节把我俩的婚事办了,明年就想抱孙子呢。请你们二位帮帮忙,把好事做到底。 雪雪把脸一红:呸!好你个赵中华,要脸不要脸?今天刚订婚,明年就想抱儿子,我不同意,自由自在的姑娘生活我还没有过够呢。再,我一走,谁当植棉组的技术员呢?我还想给我爸我妈再挣两年工分呢。 赵中华大惊失色:啊,还要我再等两年吗? 雪雪反问道:我问你,我没退婚的时候,是谁的要等我一辈子呢? 赵中华一脸委屈:现在不是退婚了吗?情况不是改变了吗?为啥还要再等两年呢? 德仁一看,俩人由玩笑话开始,越越认真,了牛,只好从中调节了:停,暂停争论。社会在不断展,情况在不断变化,雪雪的话也未必一成不变啊。农村一旦实行了包产到户,雪雪会自己跑过来的。 赵中华听了德仁的话,笑了笑:呵呵,雪雪,我就等你一辈子。 雪雪伸出纤纤食指,着赵中华的额头:嘻嘻,等一辈子,急死你! 赵中华情不自禁地抓住雪雪的手:嘿嘿,等着吧,我不吹唢呐迎娶你,急死你! 玉娥捅捅德仁,递个眼色,俩人悄悄地走了出去,屋内的嬉笑声便肆无忌惮地冲了出来…… 站在阳光灿烂的院子里,望着若有所思的德仁,想起对哥哥的已往深情,玉娥不禁想入非非。她一看,两个房间的人都没有露面,也许是受到雪雪俩人**的影响,她突然抱住德仁,在他的脸颊上嘴唇上猛烈地吻了几下,便迅地闪在一旁,那一颗心哪犹如鹿碰撞似地突突突跳个不停……玉娥满面绯红,脸蛋火烫,倒羞涩地笑了。德仁突然受到冲击,也是胆颤心跳,脸颊火热,四下看看,幸好没人出来。他走到玉娥跟前轻轻地声“色胆包天”,就走进双方家长谈话的屋里去了…… 离开了赵家,雪雪父母在后边慢慢地走着,雪雪和德仁、玉娥骑着车子,冲到前边去了。一会儿,过了倒虹渠的大桥,他们自然而然地停在岸边浓浓的树荫下,享受着夏风阵阵拂面的凉爽,观赏着渠水滔滔东流的豪迈。玉娥看着脸蛋绯红、心情兴奋的雪雪,笑笑的:妹妹,在正常的情况下,一个人的言语和行动应该是一致的,可是今天,你的言语和行动矛盾重重,叫人难以理解。 雪雪一脸认真的样子:玉娥姐,多谢你的提醒,不过我今天确确实实是言行一致的啊。 玉娥:雪雪,你不承认,我就指出来了。你一会儿叫人家等两年,一会儿叫等一辈子,一会儿又拉住人家不撒手,我问你,究竟打算啥时候结婚? 雪雪不好意思的:玉娥姐,我就对你实话吧。由于家庭包办定亲的干扰,我和赵中华没有好好地谈过恋爱,今天的恋爱和定亲同时进行,哪能不出现矛盾呢? 玉娥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德仁哥,你,农村姑娘没有谈过恋爱,可怜不可怜?一逮住机会就想谈谈恋爱,体会一下自由恋爱的滋味。 雪雪脸如红布,却又反戈一击:玉娥姐,你大概也没有谈过恋爱,抓住德仁哥的手就不肯放松,你也想体会一下恋爱的甜蜜吧? 玉娥搂住雪雪耳语:妹妹,你别乱,我和德仁哥早就认识了,何况我们是干哥干妹子的关系,其实和亲兄妹一样呢。 正在这时,远远的一个女子从渠岸上走了过来,近了,近了,雪雪喊了起来:姐姐,你咋才来呀? 雪娥:家庭琐事拖着嘛,唉,我那家庭,真是一言难尽。多亏了玉娥姐帮忙,叫来了大队妇联主任,又惊动了公社妇联主任,把那男人收拾得服服帖帖,他决心改掉坏毛病,再也不打骂我了,和我好好地过日子。玉娥姐,我真得感谢你呀! 雪娥激动地拉住玉娥的手,眼睛闪动着泪花。玉娥:雪娥,今后,咱们女人的幸福,还得靠咱们自己争取啊。 话之间,雪雪父母来到渠边,和雪娥见面,感慨万分,后悔当年贪图钱财,没有给女儿找个好对象。现在,听女婿受到批评,已经痛改前非,心里才稍稍得到安慰。 离开倒虹渠,望着金色阳光下一片翠绿的庄稼闪闪光,人们的心情格外地舒畅…… 在家的日子,光阴像流水一样匆匆逝去;离别的日子,又总是这样揪心撕肺,难分难舍。这几天,每天晚上,德仁和秀兰总是相拥相抱,窃窃私语,就像一对初恋的情人。起她做的恶梦,秀兰还是胆战心惊,忧虑重重:哎呀,仁仁哥,我一闭上眼睛,县剧团演唱的秦腔《铡美案》就唱开了,却是我领着逢玉、怀玉,沿途乞讨,奔向西安。你坐在高高的讲台上,吹胡子瞪眼睛,手里还拿着一把二尺长的大刀要杀我……等我惊醒过来,原来是一场恶梦。 德仁吻吻秀兰的脸蛋:兰兰,妹妹,你放心,咱家里永远不会有陈世美,也永远没有秦香莲…… 不完的知心话儿,诉不够的绵绵真情……后来,他们实在太疲倦了,便相拥着进入梦乡…… 晚上,德仁和红梅来到自强家里,红梅和干妈告别,德仁和干妹子告别,和知心朋友自强告别。红梅提着一包饼干,德仁拿着一条玉娥喜欢的头巾,自然是让红梅一块儿送给玉娥的。逢春高兴地抓着饼干吃着,当着自强的面,玉娥接过头巾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而胸中涌动着的却是绵绵不绝的友情、亲情和爱情,这就是这些天玉娥为什么总是抓紧一切机会和德仁亲热的原因了。而德仁却总是尽量避免和玉娥单独接近的机会…… 话题由红梅到西安上学开始,慢慢到农业社的前途,到农村医疗站的前途,自强、玉娥不无忧郁。德仁安慰:社会总是不断地向前展,不断地进步的,而且总是越变越好。农业社垮台未必不是好事,你看多年以来,许多人磨洋工,不好好干活,早就让一些正直的社员恨得咬牙切齿,诅咒农业社早垮台哩。包产到户,顺应民心,粮食产量肯定会翻上一番的。我这话是有根据的—— 自强插话:我信,我信,当下农业社一亩麦只打四百多斤,社员自留地麦一亩产量都在8oo斤上,真是天差地远啊! 玉娥瞪一眼自强:就是这几年队长当的身子骨懒了,啥活都不想干了,农业社垮台了,还不得哇哇地大哭一场。 自强笑嘻嘻的:你呢?这些年在医疗站囚得像洋娃娃一样白嫩,都看不上咱土包子农民了,将来医疗站一解散,还不得呜呜咽咽地哭鼻子。 德仁:依我看,到时候,自强不必哇哇地哭,玉娥也不用呜呜地哭,各人提前给自己打好基础,瞄准出路嘛。玉娥,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正在招生,县上有办学,你去报个名,学医学嘛。 玉娥:谢谢德仁哥,我也正好有这个想法。 自强:德仁哥偏心,你喜欢干妹子,不喜欢干弟弟;你替干妹子着想,咋不替干弟弟着想呢? 玉娥用食指抠着脸蛋:羞羞,啥时候又冒出个干弟弟呢? 德仁:再增加一个干弟弟也好。自强,干弟弟,我也替你出个主意。 自强:啥主意? 德仁:你去报电视大学农学专业嘛。 自强喊了起来:啊! 第十四章 离别的时刻 夜深了,秀兰仍然低头在灯下给德仁缝制棉衣,德仁躺在炕上,焦急地喊着:兰兰,快来嘛! 秀兰俯身在德仁脸上亲了几下:仁仁哥,别喊叫,你安心地睡觉,别冲动。我缝完这几针,收拾好包袱,就来了。乖乖,听话。 秀兰仍然低头去缝制棉衣,时时把针在头发上摩擦一下,继续缝了下去……德仁看着看着,看得心酸,蓦然,一首古诗浮现在他的脑海: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 他不禁潸然泪下。虽然这首诗写的是母亲,但是也适合眼前这位妻子,何况她给女儿红梅也缝制了一身棉衣。唉,秀兰真不容易,管着全家七口人的吃穿,这一份恩情他要永远地记在心里……他这样想着,想着,眼睛一闭,进入了梦乡——他天天到队里劳动,实在太累了……睡梦中,公鸡喔喔的啼叫声传进耳膜,德仁使劲地睁了几睁,眼睛睁开一道缝来,昏黄的灯光里,秀兰正从外面走进来,脱了衣服,悄悄地爬上炕来。德仁急忙闭上眼睛,轻轻地打着呼噜,秀兰喊了声“仁仁,仁仁哥哥”,便动手扯他的衣服……德仁猛不防俯身上去,秀兰倒被吓了一跳,伸手拧了他一把,声“叫你装”,俩人便戏耍在一起了…… 黎明时分,德仁正糊里糊涂地睡着,朦朦胧胧中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睁眼看时,见秀兰悄悄地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德仁急忙穿上衣服,悄悄地跟了出去。秀兰推开厨房门,拉亮电灯,往脸盆里舀了水,把手脸洗了,这才往案上撒了些面粉,把盆里发旺了的面团倒在案上……德仁恍然大悟,原来秀兰昨天晚上就和好了面团,现在要给他烙锅盔了。他一冲动,那眼睛就湿润了……秀兰正在揉面,听见啜泣的声音,吃了一惊,扭头看时,德仁正在抹着眼泪。秀兰:德仁哥,你这是怎么啦?好好的,哭啥呢? 德仁压抑着的声音终于哭了出来,泪水汩汩地流淌着,他紧紧地拥抱住秀兰,呜呜咽咽的:兰兰,你为啥要对我这样好呢? 秀兰仰起头用手抹去德仁脸上的泪水:仁仁哥,别傻话了。你要出门,我给你烙锅盔,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犯得着哭哭啼啼的吗? 德仁:还有……你半夜半夜地给我缝棉衣,你心里总是装着我,可我呢?心里就不是天天装着你,想着你……唉,我问心有愧啊! 秀兰听着心里也很感动,她却笑了:仁仁哥,你咋越越傻了?你要教书,你要备课,你要专心工作,你就要忘掉我。如果你时时刻刻想着我,给学生上课的时候,突然出“兰兰妹妹,我想你”的话来,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呢? 德仁也笑了,他亲了亲秀兰:嘻嘻,兰兰,你得也太玄乎了…… 秀兰:好了,哥哥,别打搅我,让我把锅盔烙在锅里嘛。 德仁坐在锅灶前的凳上:兰兰,你烙锅盔我烧火。 秀兰:仁仁哥,我求你了,快到炕上睡觉去,心里想着我就行了。烙锅盔,麦草火,不好烧,要三支五支地扔着,细细地烧,火烧得大了,锅盔就烙糊了。 秀兰着,蹲下来,往灶里塞进一把麦草,划着火柴燃了,用拨火棍拨开,这样烧了几把麦草,她用手在锅上面试了试,觉得温度差不多了,就用油布擦了擦锅,把擀好的大大的面饼折成半圆双手托着放在锅里,顺手取下上面的半个,双手轻轻地压住面饼在锅里转了几圈,面饼发出滋滋的响声。德仁早已知趣地站在一边看着,秀兰猫着腰往灶里塞进一把麦草,拨了拨,火光映红了她美丽的面庞。这时,她直起身双手捏住面饼的边缘,迅速地翻了过来,只听见啪的一声,面饼平平地落在锅心,露出来黄灿灿的底层。秀兰拿了根筷子,迅速地在饼子上戳了几个眼儿,蒸汽立即从眼儿里冒了出来……秀兰盖上锅盖,细细地烧了几把麦草,让面饼在锅里捂了一会儿,然后揭开锅盖,变戏法似的,让面饼翻了个身,像个锅盖一样,黄黄地扣在锅心。秀兰盖上锅盖,向灶里均匀地塞进一把麦草,橘黄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庞…… 德仁捉住秀兰的手察看着:让我看看,你的手是不是烫伤了?——你翻饼子的时候没有用锅铲。 秀兰笑了:咱是劳动人民的手,哪能比你的姑娘手哩。 德仁摸摸秀兰的手,果然是粗糙结实,已经不是当年结婚时柔若无骨、白嫩细腻的手了,岁月无情,他一阵心酸,泪水滴在秀兰的手上……秀兰的心也酸兮兮的,泪眼婆娑:仁仁哥,别这样,离别的时候,哭哭啼啼的,难道你真的要当陈世美,咱们永远再不见面了吗? 德仁急忙伸手捂住秀兰的嘴巴,俩人哭成一团…… 秀兰揭开锅盖,翻过锅盔,稍微等了一会,便取出锅盔,放在案上。望着大大圆圆黄灿灿的锅盔,德仁:陕西八大怪,锅盔像锅盖,名不虚传啊。 秀兰拿起锅盔,平放在左手手心,用右手在锅盔中心抠了抠:熟了,熟了。 德仁:让我来抠一抠,找找感觉。 秀兰:去,脏手脏脚的,弄脏了锅盔。不就是上面抠一抠,下面动一动,明锅盔熟透了。 秀兰着,又往锅里放了一张面饼,翻了过,扎了眼,一会儿饼子就扣在锅里了。 德仁:兰兰的饼子烙得真好,黄灿灿的,别吃了,闻着也够香的。 秀兰:烙锅盔和你务棉花、写文章一样,要精益求精。火大了发焦,火了发粘,火不大不,慢慢地烤,才能烙出又黄又香的锅盔。 德仁洗了手脸,就拿着刀要切锅盔:兰兰,我尝尝这锅盔香不香。 秀兰顺手从锅盔上掰下一块,递给德仁:刚烙的锅盔不能切,切下的地方发粘。 德仁咬了一口锅盔,津津有味地嚼着:哎呀,兰兰,你往面粉里面放油、放糖、放鸡蛋了,又酥又甜又胀。有福不可重享,这叫我怎么消受得起呢? 德仁激动地抓住了秀兰的手,秀兰:仁仁哥,你尽管吃就是了。你这一走,就是一个学期,再难吃到我烙的锅盔了。 话之间,天色渐明,秀兰又烙好一个锅盔,锅里又放进一个面饼。秀兰:德仁哥,你到炕上再去躺一会,烙饼我一个人就行了。 德仁:兰兰,我再陪你会话儿。 秀兰假装生气了:好,你不累我累,你不睡我睡,那么,你在这儿烙饼子,我去炕上躺一会儿。 德仁只好走出厨房去了。躺在炕上,闭上眼睛,他的眼前浮现出的全是秀兰灯下缝衣、灶前烙饼的形象,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都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脑海里……朦胧中,德仁竟然睡着了……他的幻觉正在睡梦中漫游,院子里有人话,他被惊醒了,仔细听时,是鸳鸯她妈的声音,他便从炕上爬了起来。鸳鸯妈已经走了进来,她的声音似乎带着鸳鸯的腔调:哟,她德仁哥,打搅你瞌睡了。前几天,鸳鸯来了封信,她暑假要出门写生,不回家了。我给她赶着缝了一身棉衣,麻烦你给她捎去。 德仁这才注意到鸳鸯妈手里的包袱,他瞅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秀兰,他喃喃道:其实,我也没有见过鸳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鸳鸯,还不知道鸳鸯在哪儿住着呢!这个鸳鸯…… 秀兰噗嗤一声笑了:哎呀,你一口一个鸳鸯,鸳鸯不是你的鸳鸯,鸳鸯是鸳鸯妈的鸳鸯。 鸳鸯妈笑不可仰:哟,你两口耍嘴皮子哩。德仁是鸳鸯的干哥,也算是一家人么。咳,我锅里还蒸着花卷呢,你走的时候给鸳鸯捎些。 鸳鸯妈快步走出房间,突然又转身道:她哥,鸳鸯在信里还问到你的情况,叫你无论如何去看看她。 鸳鸯妈走了,秀兰突然抱住德仁亲了几口:谢谢你,没有去看鸳鸯,我这就放心了。 冷不防,红梅走过来,拍手笑着:妈,你多亲几口,我爸这一走,得半年才能回来呢! 秀兰红着脸挥挥手:去,孩子知道个啥!你以为你妈就那么胆吗?我偏要多亲几口,让你看看。 秀兰竟然肆无忌惮地搂住德仁亲吻着,甚至激动得流出了眼泪,这次该红梅脸红了,她悄悄地躲在一边去了,她在暗暗地想着:可怜的妈妈,守在一块的时候,盼望爸爸到西安去,能有一个好的前程。爸爸去了西安,她一个人挑起了家庭重担,无怨无悔,却又担心爸爸和鸳鸯姑姑离得近了……唉,女人哪,总是给自己制造这样那样的枷锁,什么时候才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生活呢? 第十五章 红梅进西安 吃了早饭,德仁收拾行李,架子车上装着两袋面粉,——这是红梅的半年口粮;三个包袱,——两个是棉衣,一个是单衣;两袋吃的,——一袋是鸳鸯妈送来的花卷,一袋是秀兰烙的两个大锅盔;还有红梅的书籍、学习用品,满满地装了一车子。德仁笑嘻嘻的:咱这是上冯家山修水库呢! 红梅穿着时兴的方格子花布衫,喜笑颜开,——那是秀兰织的花布自己做的,简直和街上卖的没有两样。红玉抢着去拉架子车,逢玉一边推车子,一边喊着:爸爸,我也要去西安! 德仁告别了岳父,顺手塞给他一盒纸烟。德仁四下里看时,不见秀兰的面,找到里屋,秀兰正悄悄地背过身子流眼泪,六岁的怀玉拽着她的衣服,“妈、妈”地喊着。德仁走过去,捧着秀兰的脸庞亲吻:兰兰,别这样嘛,走,送送我! 秀兰挣脱开德仁的手:德仁哥,你自个走吧,叫红玉和逢春送你去。我这样眼泪汪汪的,惹人笑话。 德仁只好亲亲秀兰:兰兰,别伤心,我以后评上讲师,把全家的户口都迁到西安。 怀玉:爸爸,我也要到西安去。 德仁抱起怀玉,亲了亲:怀玉,听妈妈的话。 德仁转过身子,眼泪早已涌出眼眶,他大踏步走出门去……孩子们已经拉着车子出了村子,德仁赶了上去。德仁一眼看见,大树下,玉娥领着逢春等在那儿,看见德仁过来,玉娥四周看了看,悄悄地把手伸进德仁的上衣口袋,随即取了出来,威胁道:不许看,不许喊叫,那是我送给干女儿红梅的礼物。德仁哥,别怕,我今天不会纠缠你的,不过,你要记着我,可不敢忘了我! 玉娥深情地望了望德仁,转身领着逢春回村去了。德仁望着玉娥远去的袅袅娜娜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口袋去摸,哦,是钱,取出来一看,不多不少,正好是50元。唉,这个干妹子,我已经恢复工作,为什么还要资助我?大概知道我工资低,家庭负担重,还属于贫困阶层吧?德仁的心里翻江倒海,难以平静,咳,这个债我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德仁和孩子们拉的拉,推的推,把车子拉到公路上。逢玉突然喊起来:爸爸,你看,我自强叔来了。 德仁向村子望去,果然自强骑着一辆自行车飞驰而来,一会儿就到了公路上。自强气喘吁吁的:哎呀,德仁哥,你们也不等我,把我累得够呛。 德仁:自强,你忙着队上的事情,我走的事情没有告诉你。 自强:德仁哥,你咋这么生分?长途汽车人多,你带的这两袋面粉,要放在车上,像你这样文质彬彬的,能拿得动吗?就为这,玉娥还把我训了一顿,我才急匆匆地赶来了。 德仁:咳,我也没有给玉娥呀! 这时,他们便专心地盯着公路上的长途公共汽车,因为他们等车的地方并不是一个正式的车站,也没有站牌,生怕汽车在这里不停车。其实,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自从去年改革开放以来,汽车营运效益和奖金挂钩,公共汽车司机恨不得把路边等车的客人全部装进车厢呢。果然,一辆长途客车开到跟前,戛然而止,打开了车门。德仁是去西安的,司机叫快上,红梅走上汽车,红玉把行李一件件递了上去。司机探头一看,还有两袋面粉,便走下汽车,让往车上放。还不等德仁动手,自强一手抓一袋面粉,沿着车后扶梯,噌噌噌地往上爬着,因为扶梯很陡,德仁急忙跟上去,推着自强的后背,自强便顺顺当当地把面粉放到车上。看到这样的大力士,司机惊诧得吐出了舌头,便指挥自强把面粉装进行李网袋里,系好了绳子。 司机坐进驾驶室里,德仁握握自强的手,向红玉、逢玉招招手,便走进车厢,谁知道,还不等司机关闭车门,逢玉突然冲上汽车,抱住德仁的腿:爸爸,我也要去西安! 啪的一声,车门关闭了,德仁连忙喊道:同志,同志,快开门,孩子还没有下去! 刺拉一声,车门打开了,红玉上来拉,红梅往下推,逢玉却犟得抱住德仁的腿死活也不下去。司机生气了:快一,让车上几十个人等你一个人?你不是有一个大力士吗?孩子,由了他了?他不下去,让大力士抱下去算啦! 德仁一看,骑虎难下,当机立断:同志,关门,开车,我带他去西安算啦。 汽车开动了,德仁向自强、红玉招着手:回去一声,就我把逢玉带走了。 车厢里,逢玉搂住爸爸喜笑颜开,乘客望着这胖乎乎倔强的男孩,也发出了善意的笑声。红梅噘着嘴:爸,要带逢玉去西安,总得给他带上换洗衣服吧。你看这一身衣服脏兮兮的,丢人不丢人? 九岁的逢玉嘴不饶人:我丢人也丢爸爸的人,丢不了你张红梅的人。 红梅不高兴了:爸,你看你逢玉。 德仁:好了,逢玉要去就让他去吧,到了西安,给他买一身衣服,就和我睡一张床,送他上附属学。 红梅:爸爸偏心,把我送到别人家去住,却叫逢玉和你住在一起。 德仁无可奈何的:咳,我房间里还住着一个老师,送你到别人家里去住,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还不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 红梅听父亲这样一,知道自己错了话,也就不吭气了。于是,红梅拉着逢玉坐在自己身旁,悄悄地跟他:逢玉,到了西安,爸爸给你买一身新衣服,姐姐给你把这身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你换着穿。 逢玉高兴了,于是姐弟二人又和好如初……下午三多钟,汽车到了西安,有几个蹬三轮车的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爬上车去卸行李,德仁的两袋面粉被卸了下来。讲好价钱,还是由卸面粉的三轮车夫装着行李,载着他们奔向大刘的住处。到了大刘住的家属楼下,还不等德仁上楼,从楼上騰腾腾地跑下几个人来,月容、富生喊道:干爸,我们在楼上看见你了。 富生一眼盯着红梅,看得红梅脸都红了:哎呀,这就是干妹妹吧?长得好秀气,好文静啊。 月容过来,一手拉着红梅,一手拉着逢玉:欢迎,欢迎!富生,快把行李往楼上拿嘛。 这时,大刘下来了,对德仁招呼了声“老弟”,便一手提着一袋面粉向楼上走去。月容、富生抢着来拿行李,红梅反而空着双手,便拉着逢玉跟在后边,德仁付了车费,跟了上去。面粉、行李在屋里放了一大堆,大刘女人满脸堆笑的:弟弟,真生分,还带着面粉,担心我不给红梅吃饭吗?你放心,有我们吃的,就有红梅吃的。 德仁笑着:姐姐,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们粮食定量,吃的也不宽裕,红梅住在你家,自然要带口粮啦。 女人拉着逢玉的手:怎么,还带来一个家伙? 德仁:姐姐,一个要麻烦你,两个也是麻烦你,我索性再带上一个,逢玉,你叫大妈。 逢玉冲着女人喊声“大妈”,女人爽快地答应着“哎”。女人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嘻嘻地乐了:嘻嘻,我喜欢孩,孩子多了热闹。 红梅笑着:大妈,我爸和你开玩笑哩。汽车快开了,逢玉抱住我爸的腿不下车,这不,就把他带到西安来了。我爸,叫逢玉睡在他的床上,上附属学。你看,逢玉连衣服都没有换嘛。 女人这才放心地笑了:弟弟,你不用哄我,就是真的把他留在我家里,我也欢迎,那可成了我的儿子,你就要不回去了,呵呵! 女人抓住逢玉的手不放,逢玉甩开她的手,就钻进德仁的怀里了,大家全都笑了起来。红梅:逢玉,大妈不要你,大妈还嫌你脏呢。 一句话提醒了女人,她走进里屋,找出一身富生时候穿的衣服。于是德仁领着逢玉到卫生间洗了尘土,换了衣服,他也洗了脸,红梅也进来洗了,一家人回到客厅坐下来。这时,女人去厨房做饭,富生坐近红梅,声地问这问那。红梅一看富生一表人才,文质彬彬,对他也有好感,所以交谈起来也很自然。大刘正和德仁叙旧,月容走过来:爸爸,你们以后慢慢谈嘛,我有话要问我干爸。 月容拉着逢玉交给红梅,然后拉着德仁来到自己房间,德仁自然知道月容要问什么,看样子是躲不过去了,可是他还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闭口无言。月容着急了,索性单刀直入的:干爸,你这人真不讲信用,答应我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没有只言片语了呢? 德仁一看,没法再拖,只好道:月容,这事不能怪我,关键是人家不想谈—— 月容一听,不由得火冒三丈,可还是勉强地耐着性子:不想谈?究竟是为什么?嫌我长得不好?嫌我学历不高?嫌我工作不好?嫌我专业不好?…… 德仁连忙接过话茬:对对对,干女儿真聪明,他就是嫌你的专业不对口,担心俩人缺少共同语言。 月容红着脸:这人真傲慢,我倒要见识见识。干爸,你给我联系一下,约个时间,我和他进行文学知识竞赛。 德仁哈哈大笑:嘿嘿,我有热闹看了…… 第十六章 刘月容发奋 月容一时冲动,出要和干爸给她介绍的男朋友竞赛文学知识的话来,等到冷静下来时却后悔了。是呀,人家专攻文学专业,要学四年,自己只是业余时间看看文学作品,怎能和人家比赛?比输了还不是白白丢人。可是,出的话,泼出去的水,要收也收不回来了。德仁看月容面红耳赤,沉默不语,就:月容,你后悔了?好在我还没有告诉王建设,我看这件事就此结束吧,我给你另外再介绍对象。 月容突然兴奋起来:王建设!干爸,王建设这个名字好,饱含着爱国主义的思想感情,而且一生都处在建设奋进之中,这个人也错不了,我就瞅准他了。不过,干爸,你得帮帮我。 德仁:你要和王建设比赛文学知识,知识这东西来不得半虚假,我怎么帮你啊? 月容拽住德仁的衣服撒娇:干爸,你一定要帮我,你一定有办法帮我的。 德仁:好好,我来想想办法。比赛的内容一定要是你的强项、他的弱项才行。 月容绞尽脑汁地想着:强项?我的强项吗?就是看的多呗。从高中开始,课外时间大量阅读古今中外的著名,少也有100多部吧。 德仁高兴地:好,我估计王建设上大学时课程繁多,文学作品未必有你读得多。我联系一下,安排你和他见面。 月容不无骄傲的:干爸,王建设没有见过我,不知道我有多么——美丽,仅仅因为专业不同就轻易地拒绝了我,如果他见了我的真容,就未必舍得离开我了。 月容得满面绯红,德仁:你得也有道理,一听你的名字,月容;一看你的模样,月容花貌;就是十个王建设也舍不得离开一个刘月容啊。 月容羞涩的:干爸! 德仁:文学作品,浩如烟海,你重熟悉《红楼梦》、《水浒传》《安娜·卡列尼娜》、高尔基自传三部曲几本书就行了。 月容高兴地:谢谢干爸,我一定要发奋攻读这几部书,一个月后再和王建设交锋。 德仁诡秘地笑笑:我给你列一个复习提纲,保管他王建设甘拜下风。 月容递给德仁一支钢笔、一个笔记本,德仁很快地就写出十几道复习题来。月容把本子拿来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干爸,你这不是整王建设,是在整我哩。单这梁山108将的姓名、绰号我就得背几天,还有这林黛玉进贾府时贾宝玉的肖像描写,林黛玉的肖像描写,可真够繁琐的啦。 德仁微微一笑:月容,要显示你的文学水平,显露你才女的风貌,要想得到你白马王子的心仪,你只能孤注一掷了。 月容略含羞涩地撒娇:干爸,我连王建设一面也没有见过,还什么白马王子呢?…… 客厅里,富生和红梅谈得也很投机。红梅谈了谈农村的生活,富生听得既叹息又惋惜,叹息的是农村生活苦,条件差;惋惜的是自己生活在城里太闷气,没有机会去农村体验生活。红梅微微一笑:富生哥,我看过钱钟书的《围城》,城外的人想冲进来,城里的人想冲出去,这大概就是人们普遍的猎奇心理。 富生叹了口气:唉,红梅,我这不是猎奇,是好奇,想多了解一下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生活在城市里,父母给我们创造了舒适的条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挑三拣四的,自然就产生了懒惰、依赖、贪图享受的心理,在农村恐怕就不一样了。 红梅:对,你的没错。城里人没有吃的了,去粮店买一袋面粉就行。农民要吃一袋面粉,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土场上碾的麦子很脏,有许多麦颖、土块和碎石子,先得拣去杂质,用清水漂洗干净,铺在席子上晒干,再装在口袋里,拉到电磨房去排队。唉,一袋麦子100多斤重,我抱也抱不动,得和妈妈、妹妹几个人通力合作,才能把麦子弄上架子车。可是,要命的是农村白天经常停电,半夜三更才来电。等到家里的电灯亮了,估计快轮到自家了,我和妈妈拉着架子车,拿着手电筒,高一脚、低一脚地奔向电磨房。要是十冬腊月天,寒风刺骨,雪花纷飞,也得去磨面粉,人总要吃饭哇…… 红梅得激动起来,眼睛也湿润了。富生感慨的:唉,想不到,吃一袋面粉,还要费这么大的周折。 红梅指着身上穿的方格子布衫:穿衣也一样,要费很多周折。队里分了棉花,妈妈抽空搓成眼子,晚上才有空闲,坐在炕上,摇着古老的纺车纺线线。 富生饶有兴趣的:红梅妹妹,你会纺线吗? 红梅笑得很灿烂,这个少女天真妩媚的笑容便永远地刻印在富生的记忆里:会啊,农村的女孩子大多会纺线的。一开始是好奇,一根棉条怎么会抽出线来?于是坐在炕上,右手摇着纺车,左手捏着棉条,打算试一试,咦,竟然轻而易举地纺出线线来了,——当然,一开始纺出的线粗的粗,细的细,疙里疙瘩的。这一下,可不得了啦,纺线成了我的业余职业。放学回家,妈妈央求我:梅梅,我给你擀面做饭,你去纺一会线线,就当是活动胳膊哩。妈妈得很轻松,我却听得热泪盈眶,我一边摇着纺车,一边想着妈妈艰难困苦的生活,眼泪便一滴一滴地掉在炕上。妈妈真不容易,一个人要做全家七口人的吃穿,虽然经济紧迫,每到过年的时候,全家都穿得新崭崭的,村上的人谁不夸妈妈辛勤能干。 富生听了也很感动:这一下好了,你们三个人到了西安,你妈的负担减轻多了。红梅,我还是想象不出,农村人是怎么织布呢? 红梅微微一笑:是啊,麻烦得很。纺好的线穗子,要拐成一捆一捆,然后浆洗,倒筒,经布,上杼,上机,这是经线。纬线是装在梭子里的,然后在经线里穿来穿去,就织成布匹。有个谜语,的就是织布的情景: 四四方方一座城, 城里坐个女儿官。 线条就像蜘蛛网, 一条鱼儿来回钻。 脚一踏,手一扳, 咯哩咯啦都动弹。 富生听得哈哈大笑,红梅继续讲下去:当然,要是织花布,可就更麻烦了。 富生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啊,自己还能织花布,我以为花布都是买下的呢! 富生妈端着两盘菜出来,把菜放在桌子上。红梅这时正对富生:富生哥,我身上穿的这方格布衫,就是我妈织的花布,自己剪裁缝纫的。 富生凑近看了看:是吗?我还以为是你买的衬衫,既合体,又大方,还显得朴素,文静。 富生妈笑了:哟,我家富生啥会学会评论女生的服装了? 富生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着,富生妈也凑近红梅仔细地瞧着她的花格子衬衫:嗨,红梅,你妈妈的好手艺。你一进门,我就欣赏你的衬衫,心里还在想,这是在哪儿买的花格子衬衫?真好看。想不到是你妈自己织的花布做的。 月容、富生一齐动手,端来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七个人围坐起来,富生早就准备好了西凤酒和酒杯,给爸爸、妈妈和干爸各斟一杯,给自己和月容各斟一杯,要给红梅斟酒,红梅摆摆手,只好作罢。富生妈笑着:你们真有福气,昨天刚拿粮本买来分配的大米,早上拿肉票买来猪肉,你们就来了。 德仁: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在你家门背后站着哩!嘿嘿…… 哈哈哈哈,众人全都笑了起来。富生乘兴举起酒杯向德仁祝酒致词:干爸,我刚才听红梅,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真是来得巧啦。我祝干爸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健康,万寿无疆。 于是富生的酒杯和德仁的酒杯碰在一起了。德仁喝了酒,却慌忙地:不敢当,不敢当。在特殊时期中,只有对**才能喊“万寿无疆”,即就是对列入党章的接班人**副统帅也只能喊“身体健康,永远健康”。 富生笑着:嗨,这只是干儿子的一心意,何必那么认真呢? 红梅:我爸干什么事情都特别认真,也很死板,他在家里从来没有做过生日。今天我漏了嘴,不定回家以后爸爸还得批评我呢。 富生妈:女子,不用担心,今天就和你月容姐姐住在一起,不回家了。 月容举杯站起来:好了,该我给干爸敬酒了。我祝福干爸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德仁举杯一饮而尽,急忙摆手制止:别喊了,一句就不得了,还喊两句呢。 月容嫣然一笑:干爸,其实这只是一句普通的祝寿语,不过是永远生存、长命百岁的意思,又何必搞得那么神秘兮兮的? 德仁望着大刘,尴尬地笑着:大刘,你看,叫月容、富生把我搞得多难为情。 大刘哈哈大笑:老弟,给你祝寿,你是寿星,孩子们不管什么,你勇敢地接受就是了,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呢? 红梅:我爸这是在客气。在农业社里,农忙时节,生产队长三次撂挑子,我爸三次主动地打铃派活,勇敢得很哩。 德仁指着红梅的鼻子:孩子,懂得个啥?既然得这么好,为什么不和逢玉给我敬酒祝寿? 红梅拉着逢玉站在德仁旁边,一人一杯酒献给德仁,红梅嘻嘻地笑着:爸爸,心别喝醉了哇!